《瞄准你心里》


 第1章

    [现代情感] 《瞄准你心里》作者：把酒对溪云【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pubg向/破镜重圆/久别重逢/双向暗恋/双向救赎】
    女主视角破镜重圆｜男主视角十年追求得偿所愿
    可爱学霸乖乖女vs放荡野心电竞选手
    舒玥是个中规中矩的学霸，别人都以为她天真乖巧，殊不知她能为了喜欢的电竞选手开小号怼黑粉写中二告白信。
    线上暗黑毒舌小恶魔，线下纯真乖乖女。
    十八岁那天，她以为自己成功把偶像骗到手，殊不知对方发来“分手吧”三个字，让她从此心灰意冷，发誓封心锁爱！
    直到五年后，她把一个尾随自己的黑衣人摁在墙上，把口罩扒掉，然后“蛮横”地盯着他问：“前男友，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男人没有说话，此刻有多温顺，不久后就有多狠戾。
    几天后，舒玥见识到了前男友彻底摘下伪装露出獠牙的模样，她作为心理辅导师阅人无数，在他面前却失了分寸。
    男人盯着他那双眼，伸手拦住她的腰，露出导致他被迫退役的那道伤疤，然后吻上舒玥的唇：
    “我不要心理辅导师，我要你……”
    “因为你就是我的解药。”
    ————————————
    温曜是一个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终于通过青训营进入战队的孤儿。
    第一次打比赛，在现场就看见了一个被观众刁难的少女，仅仅回眸的一眼，就认出她竟然是自己十岁左右在街头流浪时，救过自己的女孩。
    此后，她的身影频繁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粉丝里与众不同的祝福，中二的手写信，他从人海里一眼就能认出她。
    后来有一次舒玥意外喝多，趴在自己身上撒娇时，温曜终于意识到自己人生的轨道偏移了。
    没办法，在应对她的告白下，温曜难以撒谎，于是如实回答：
    “我也喜欢你，从很久以前。”
    小剧场：
    队员们在知道嫂子和队长七八岁时就见过后，纷纷惊呼
    “队长，你不幸福谁幸福！”
    后来翻出的舒玥给温曜写的中二藏头诗
    舒玥也发现了分手前一晚，温曜为自己写的生日情书
    两人笑着问对方：“当年的傻事尴尬么？”
    “尴尬，但不后悔。”异口同声。
    内容标签：都市 破镜重圆 白月光 暗恋 电竞 救赎
    主角温曜视角舒玥
    其它：电竞场的双向奔赴
    一句话简介：和老婆破镜重圆后疯狂贴贴
    立意：电竞值得被所有人尊重
    第1章 重逢（一）为何我的邻居阴魂不散？……
    手机一连响了好几声，舒玥靠在酒吧包厢的沙发上，胡乱摸出手机看了眼。
    【#ngu前队长strum疑似复赛#】
    【#strum参加世界邀请赛的消息引起网友关注#】
    略带醉意的眼睛忽而眸光一动，她盯着两条微博弹出的热门帖子看了好几秒，最后才把手机关上，拿起桌边的一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五年了，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他的消息。
    明明当年走得那么彻底，如今竟然说回来就回来了。
    舒玥苦笑一声，她整理了下表情，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以掩饰自己不太淡定的眼眸，她起身和一旁的闺蜜陈曦文说：“我去个洗手间。”
    她起身出去，把自己从喧嚣八卦中抽离出来。
    凌晨一点钟，酒吧依旧人满为患。
    舒玥今晚在朋友组的局上喝了不少，此刻扶着墙走，视线都是扭曲的，光滑的瓷砖上倒影着自己的轮廓，让她几乎要沉入冰凉的地底。
    走廊的氛围灯让人如坠梦境。
    往洗手间走的路上，舒玥心里还被那个上了热搜的名字占据，大脑自动屏蔽了前方传来的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才如梦初醒般抬头。
    迎面走来的这个男人一身黑衣黑裤，衬得他宽肩窄腰，脊背笔直。黑色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有着肌肉线条的小臂。
    即使脸上还带着黑色口罩，这强大的男性荷尔蒙气场也叫一旁路过的几个女生回头看去。
    舒玥的目光被这个男人吸引，可仅仅是看了一眼，她却吓得酒醒了一半，舒玥只觉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就在大脑还没有做出下一步的指令，舒玥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男人身上有股浅淡的薄荷味，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好似有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舒玥身上，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怎么又是这个男人？
    舒玥的神情里闪现一抹厌恶，她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眼神，只是认出了他的背影，就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心脏跳得厉害，舒玥脚步虚浮地跑进女洗手间，靠在洗手台上，拼命地稳住自己的呼吸。
    一个多月前，对面忽然搬来了一个邻居，出门必穿一身黑衣黑裤配黑口罩，而且舒玥总能在自己方圆几里地看见他。
    一切来得毫无兆头。
    像是跟踪狂，又像是被什么有前科的犯罪分子给盯上。
    太诡谲也太神秘，今天竟然出现在自己和朋友聚会的酒吧门口？舒玥脊背上爬来一股恶寒，驱散了刚才在包厢里的最后一抹惆怅。
    舒玥站在镜子前，往自己脸上拍了把水，这才勉强扯回混乱的思绪，她整理好心情，迈步走出洗手间，回到自己的包厢。
    门一推开，嘈杂声骤然放大，里面的人正在玩桌游，男男女女乱作一团，吵得人头大。
    “学姐，你几点走啊？”混乱吵闹的声音中，有一道清脆的女声格外清晰。
    舒玥顺势在楚依身边坐下，勉强冲她微笑：“哦，我不着急，你要走了吗？”
    舒玥和她不是很熟，今天是别人组的局，她虽然和楚依认识，但也只是在学校里见过几面的学妹而已，算是点头之交。
    “嗯，我男朋友来接我。”楚依拎起自己的挎包，和舒玥等人挥手告别。“太晚啦，大家早点回去吧，路上不安全。”
    舒玥错过了第一场真心话大冒险，此刻回来听着包厢里又在议论谁和谁分手了，谁把谁绿了这种八卦，只觉得心烦，听得越多，就越容易触景生情，想起五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
    她端起桌上的果酒，企图用酒精麻痹，舒玥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欲盖弥彰般地掩饰着什么。
    “来来来，第二局快开始，把阿玥也叫上哈，不许装醉！”闺蜜陈曦文把卡牌铺在桌子上，招呼大家来玩。
    舒玥看着酒杯里粉红色的液体发呆，心里思绪万千，有一种深深的忧虑和不安缠绕着她，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于眼前的游
    戏上。
    不但是因为那个古怪邻居带来的恐惧，还有突如其来的有关当年的回忆，在不断侵蚀她的理智，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阿玥，到你摇骰子了。”有人提醒她。
    舒玥失魂落魄地拿起骰子，胡乱摇晃一通，然后扔在桌子上，骰子也像长了眼睛似的，在桌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偏偏把一个点儿的面朝上。
    果不其然，这次的惩罚对象是舒玥。
    舒玥选了真心话，从一堆卡牌里抽出一张后，直接念出了上面的问题：
    “说出一个让你恋恋不忘的人，并且说明原因。”
    包厢里的一众人纷纷开始起哄，舒玥腹诽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你们都知道呀，有什么好说的……”
    舒玥兴致缺缺，把牌扔回桌上。
    “不就是我们前电竞圈大佬，pubg最强突击手，那个谁嘛——”
    有人拖长音调打趣，眼看即将说出那人的名字，又被舒玥打断了：“行了行了，多少年的事了，还提？”
    包厢内安静了片刻，不知怎的，气氛竟有些凝重。
    过了会儿，多年的好闺蜜陈曦文叹了口气，尾音落下，却没有出声说话。
    舒玥抿了口酒，垂眸盯着自己今天穿的格子连衣裙发愣，她不得不正视那些或好或坏的回忆。
    高二那年，电竞赛场上的欢呼，跨年夜猛烈的汽车碰撞声，还有分开的这五载春夏秋冬……一切犹如洪水猛兽，突破了心里那道矮堤，涌入脑海。
    想起上高中的时候，自己通过哥哥的人脉，和一个新晋战队的电竞选手strum相识，舒玥为他哭过笑过，看过他意气风发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也见过他私下里和她开麦打游戏骂队友的幼稚。
    相处了那么久，从粉丝到亲密的朋友，舒玥一个人珍惜着对方给她的回应，哪怕是一个浅淡的笑，舒玥都恨不得从对方表情里挖出一点他也喜欢自己的意思。
    可strum从来不缺人喜欢，喜欢他的人前呼后拥，女粉追他追到走火入魔。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年接受了她隐晦的告白。
    舒玥心里涌来一股酸涩，脑海里浮起的快乐太有限了，还没有细细回味，痛苦的记忆就接踵而至。

 第2章

    五年前自己的生日，舒玥和他满怀希望地约好相见，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对方，反而等来一句——
    “分手吧。”
    这句话在舒玥脑海里徘徊了五年，她竟然还是忘不掉。
    舒玥自嘲地笑笑，有什么恋恋不忘的人？都是过去自己恋爱脑发作罢了，要不是自己执念太深，彼此当年也不会走的那么干净彻底。
    那天以后，strum宣布退赛，从此五年杳无音讯。
    “说白了就是感情太深，”陈曦文打断舒玥的思绪，安慰她：“阿玥你也别太纠结了……来来来，咱们干杯，庆祝老同学再团聚，今晚不许聊伤感的！”
    舒玥也笑了笑，端起酒杯和他们碰杯。
    临晨三点，几人醉倒在沙发上，舒玥倒还算清醒，把人挨个儿推醒道别。
    走到门口心里却又开始忐忑，对门的那个男人不会还跟着自己吧？
    随即又开始安慰自己，看看表，这都已经三点了，鸡都要开始准备打鸣了，自己不睡，对方总不可能为了跟踪她也不睡吧？
    她提着外套，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左瞧瞧右看看，确定没人后才放心，大步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上大学后，她自己搬家来了原城，并且在大学城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免得直播时打扰舍友。母亲在她的出生地还有一家小店要经营，所以没有陪着舒玥一起来住。
    舒玥走出酒吧大门，她发誓，再看见古怪邻居跟着自己，就立刻报警把这个变态跟踪狂抓起来。
    此刻，“变态跟踪狂”站在酒吧后门的拐角处，一身黑衣打扮都藏匿在黑暗里，他兜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几下，他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
    “我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今天为什么不来战队接受统一安排的检查？！”
    “临时有事。”他不紧不慢道。
    “我再给你安排个时间，到时候你给我准时准点来查脑子！我倒要看看你每天操的什么心，这点事都能忘，想不想复赛了……”
    他没听教练的咆哮，眼神一直注意着从酒吧里出来的一身酒气的女孩，看着她脚步虚浮，把小皮鞋踩得“嗒嗒”直响，挎包都滑在小臂上的滑稽模样，眼底带了暖意。
    黑色口罩掩着他上扬的唇角，听筒里还传来战队训练敲击键盘的背景音，男人看着让他朝思暮想一千两百多天的女孩背影，一身寒冰好像融化，他压抑着自己的笑意，对电话里说了句：
    “有事，先挂了。”
    随后快步跟上女孩的步伐，在漫天星斗的指引下，和她一起回家。
    前方的舒玥似乎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她加快脚步，企图逃离男人的视线范围。
    第2章 重逢（二）“给你签名！求别跟着我！……
    出租屋距离这里不远，打车也就起步价，舒玥觉得不值当，就独自往回走。
    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路灯还瞪着大眼睛值班，她四处看了看，没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邻居后，她长松一口气，更加放心大胆地走夜路。
    她喝了不多，而且都是低度数的鸡尾酒，自认为喝不醉，殊不知自己这个喝不醉的，反倒会被某些喝醉的人盯上。
    当发现有人依旧跟着自己后，舒玥拔腿就跑。
    今天穿了真皮的小皮鞋，底厚不用说还特别笨重，如果说今天晚上知道有这么一个环节，她绝对穿一双跑鞋出门。
    空旷的马路上只有舒玥跑过的身影，“嗒嗒”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巷里回荡，身后那个跟着她的醉汉却穷追不舍。
    “小妹妹，来陪叔叔喝一杯啊，哈哈哈哈……”
    舒玥感觉身后有酒气扑在自己背上，她跑不动了，头晕的厉害，转过头瞪着这个地中海油腻男，扶着膝盖喘粗气。
    男人在距离自己五米左右的地方，此刻一步步靠近，腥臭的酒气扑面而来，舒玥嫌弃地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小挎包往对方身上砸，“有病吧，你……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她像炸毛的猫一样，做好了再次开溜的准备。
    只穿着背心的油腻男红着醉意上涌的脸，撩起背心一角擦汗，露出了滚圆的肚皮，他冲舒玥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呦，小妹妹，你看这么晚，哪有人啊？你听话，就让叔叔亲一口……”
    舒玥想都没想就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然后后退几步拉开距离，随即开始慌乱解皮鞋卡扣，准备提着鞋跑。
    太惨了，人怎么能如此狼狈？！
    舒玥顾不得形象，在原地蹦蹦跳跳地脱鞋，偏偏这酒喝得她虽然没醉，但也清醒不到哪去，解了半天都没解开。
    油腻男一步步逼近，就在这时，巷口闪过一个黑色人影，舒玥一眼就认出，那是她阴魂不散的邻居！
    别过来啊！
    舒玥心想这下完了，说不定两人就是同伙，监视了她一个月就是在今天晚上等她呢！
    舒玥眼睁睁看着高大的男人越走越近，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这里的旧小区，路灯懒于站岗，昏暗的小巷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就像舒玥此刻渺茫的希望。
    这时，卡扣终于解开，舒玥拎起鞋拔腿就跑，却在跑出十几米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巨响。
    “砰——”
    紧接着响起了油腻男的哀嚎，一声接一声，喉咙里发出难听沙哑的腔调，像是过年待宰的猪在求饶。
    什么情况，同伙为了冲业绩起矛盾开始自相残杀了？
    舒玥鬼使神差地停下飞奔的脚步，转头回去看。
    却见自己的奇怪邻居正攥着油腻男的背心领子，黑色鸭舌帽下的视线凌厉如刀锋，他身材高大，微微侧头和油腻男低声耳语了什么，对方就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地跑了。
    舒玥眯着眼睛瞧二人，大脑有些思考不过来，这是什么新型作案手段吗？
    还迟钝地反应着，那个帮自己赶走油腻男的邻居朝前走了几步，舒玥看着他朝自己走过，下意识想后退。
    油腻男坏得明显，黑衣神秘邻居坏得不明显，但长得也不像好人，大半夜的舒玥谁都不敢轻易相信，她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舒玥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你……你别过来！”
    对方果然站在原地不动了，就那么插着兜，默默地看着她，既不离开，也不上前。
    见他不上前，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舒玥才稍稍松了口气，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不着调的想：都当邻居一个月了，大概不是坏人，就是自己的某个狂热粉丝？
    毕竟舒玥也是在某网站拥有百万粉丝的心理学up主，经常被粉丝调侃“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偏要当心理辅导师”。
    大街上遇见的粉丝当众表白的都不计其数，有狂热粉丝想和她当邻居……也不是没有可能。
    舒玥哆嗦着把卡扣系上，穿上鞋朝前快走。
    她三步一回头，看见对方也跟上几步，她一停下，对方也停下。
    大晚上的，对方一身黑，像个鬼魅一般如影随形，叫舒玥一个独居女生怎能不害怕？
    她加快脚步，走出巷子，来到大路上，从这里路过一个小公园，再拐个弯就到家了，舒玥吊着一口气飞快朝前走。
    路过公园时，脚下一个没留神，因为皮鞋鞋底太厚，她左脚拌右脚地狠狠把自己绊了一下，脚踝一阵刺痛。
    ——是扭到脚了。
    舒玥险些“嗷呜”一声叫出来，她蹲下身扶着脚踝，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感知到自己的神秘邻居快速来到她身后，似乎想要拉她一把。
    “没事吧？”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听不清是什么情绪。在舒玥的映像里，这是对方第一次和她说话。
    舒玥捂着脚踝，蹲着往前挪了一步，再次和对方拉开距离。还伸手拦住他的动作，“你别过来！”
    舒玥蹲着瞄了眼他，此刻就显得对方愈发身高腿长，一向花痴的舒玥顾不得欣赏这位邻居的黄金比例身材，反而在思考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概率有几成。
    对方环顾四周，似乎是因为周围没有别人，他犹豫半晌，还是朝前走了一小步：
    “你受伤了。”
    说着就想上前拉舒玥一把。
    这时，公园里传来两声惊呼，把二人都吓了一跳。
    “那是‘月亮晚安’吗！？”
    “好像是哎！啊啊啊啊是我女神！”
    说着，两个女生跑了过来，冲着舒玥开始叽叽喳喳。
    “姐姐！我超级喜欢你！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了！好开心！”
    “女神你为什么蹲着啊？！”
    舒玥心想，今天晚上自己究竟是走了什么运，怎么这种戏剧性的事一重接一重在自己身上发生？这是真遇见狂热粉了。
    “呃……走累了，蹲会儿。”舒玥尴尬地笑了两声，想尽快打发过去。“你们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快回家吧，两个女生不安全。”

 第3章

    不安全的应该是自己，千万不要遇见跟踪狂古怪邻居啊！
    两个女生指了指对面漆黑的公寓楼，“小区停电了，家里太热了根本睡不着，好多人都下来散步了，毕竟马上天亮了。”
    “这位是……”
    两个女生又看向她身后的男人，探索欲十分强烈。
    “他……他，也是粉丝……跟你们一样，都是偶遇的。”舒玥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仔细想来又觉得没毛病，那本来就是粉丝啊，这么说也没问题吧。
    “帅哥，那你也是这个小区的吧，你是几号楼的呀？我们应该算邻居吧？你方便不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啊……”
    趁着男人被围住，舒玥站起来又开溜，她一口气跑了十几米，回头看看，见对方还被围着，松了口气，快速朝自己的公寓楼走去，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一口气到单元门门口，舒玥左右看看，发现除了蝉在叫，再无人声，也无人影。
    她活动了下扭伤的脚踝，心底叹了口气，心想今天出门大概是没看黄历，否则怎么会这么狼狈？
    深呼吸后，她进门摁电梯。
    电梯上升缓慢，老旧小区的电梯，上三楼硬是摇摇晃晃半天才上去。
    “咔哒——”电梯门开，舒玥刚要出去，却见门边伫立着一个黑影。
    舒玥大吃一惊，他怎么在这儿？脊背窜起一股凉意，此刻她算是彻底酒醒了。
    舒玥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她乘坐的电梯是靠近对门的，而神秘邻居此刻就在门边站着，舒玥小心翼翼地挪出去，绕着他走。
    尽管对方帽檐压得很低，但舒玥好像仍旧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终于绕到自己房门口，站在门边看着对方，做了半天心里准备，还是没能有勇气对他开口。
    过了半天，对方垂眼看了下她的脚踝，于是先开口了：“没事吧。”
    舒玥按兵不动，她摇摇头，依旧保持沉默。
    对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回去。
    “那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这是在……关心自己？
    舒玥很是意外，看着对方的模样，她愈发确定这是个非常关心自己的狂热粉丝。
    她干脆心一横，朝前走了两步，小心地开口问：
    “纸和笔有吗？”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他摸摸口袋，表示自己没有。
    “做什么？”依旧是沉稳低沉的声音。
    舒玥说：“给你签名，你可以不用总跟着我，合照什么的也可以，你提出来我都可以满足……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半天没说话，舒玥见等不到答复，刚要开口，却听见对方的黑口罩下，传来了低低的轻笑。
    舒玥莫名其妙，楼道灯光昏暗，舒玥警惕地和他保持距离，所以看不清对面的人是何种眼神。
    但舒玥能猜到，他眼里肯定浮着一抹惹眼的笑意，因为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然变得柔和：
    “回去睡吧。”
    “晚安。”
    第3章 重逢（三）“温曜，你还想瞒我多久？……
    “宝贝到家了吗？”
    舒玥看着陈曦文给自己发的消息发呆，她回了个表情包过去，趴在床上继续放空自己。
    陈曦文直接打过来视屏通话，舒玥接起来，把脸凑近屏幕，看见陈曦文敷着面膜的脸时，差点哭出来。
    “我怎么这么惨！”
    陈曦文把面膜卸了，一边涂精油一边问：“怎么了？这才刚分开一会儿，谁又欺负我们家阿玥了？”
    舒玥把一路上如何与油腻男醉汉斗智斗勇，并且在粉丝面前顺利脱身，最后还同对门的狂热粉展开激情劝诫的精彩事迹简略地说了一遍，听得陈曦文狂笑。
    两人说了半天，最后陈曦文看着镜头那边揉自己脚踝的舒玥问：
    “哎，你说，你对门会不会是温曜啊？这多少年了，如果他还喜欢你，估计会来找你吧？”
    舒玥当场炸了，她当即跳起来，脚又猛的磕到床边，她呲牙咧嘴地把自己扔回床上，对着陈曦文发誓：
    “我保证，他绝对绝对不是温曜！他俩长得就完全不一样好吗？如果是温曜站在我面前，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也能立刻认出他，而且如果他站在我面前，我哪还用得着躲？我恨不得挂在他身上，然后……”
    舒玥扭扭捏捏做了个“亲亲”的表情。
    陈曦文坐起身，指着她笑骂：“哎哎哎，羞不羞啊！要温曜看见你这副模样，你五年前在他身边立的淑女人设可就全塌了！”
    舒玥撅了撅嘴，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对着手机：“他不会来找我的，我们这辈子都没可能再见面了。”
    陈曦文不解，她只知道当年两人感情特别特别好，可突然分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么多年舒玥也从来没放下过。
    她连忙安慰：“怎么会呢？你对自己自信一点，对温曜也自信一点，这么多年了，他也慢慢好起来了吧？如果喜欢你肯定会来找你的，你放心好啦……”
    舒玥点点头，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见舒玥打了个哈欠，陈曦文才道：“那你快睡吧，我还不困，刚从美国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行，我明天下午还有专业课，要赶回学校去。”舒玥对电话那头道：“一想到明天还要和对门儿遇见，我就闹心。”
    陈曦文笑她，两人道了晚安后挂断电话。
    翌日，下午三点。
    闹钟在被舒玥摁掉后选择罢工，只是幽怨地立在床头，看着不省人事的舒玥在床上睡了一阵接着一阵，在窗外蝉鸣叫醒她之前依旧保持沉默。
    十五分钟后，舒玥猛一下坐起身，把自家窗户上招来落脚歇息的喜鹊都吓跑了。
    三点半上课，现在已经三点十五了！
    舒玥连忙换衣服梳头，一瞬间恨不得长出左膀右臂，两分钟后她叼着块面包出了门。
    “砰——”家门合上，舒玥和楼道里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愣了好一会儿，对方主动提她摁了电梯，并出声提醒：“你要迟到了。”
    舒玥顾不上去想对方怎么知道自己要迟到了，只是接着话说了句：“谢谢。”
    电梯门打开，舒玥钻进去摁一楼，对门儿邻居也走进来，和她站在一个对角线上。
    舒玥用余光打量他，他还是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口罩，穿着宽松黑半袖，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青筋如蜿蜒的龙脊，在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凸显出来。
    只是在右臂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一直延伸进了袖口，新肉长出来，泛着白，让人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舒玥猛然一怔，视线落在那条伤口上，思维一瞬间被拖拽，她愣了半晌，然后试探着问：“这条伤……”
    男人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不自在地往身后藏了藏，语气到是还算自然：“几年前不小心弄的。”
    舒玥吞咽了一下唾沫，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条伤疤，也曾经在温曜的身上狠狠地刻下过。
    “因为什么？”
    舒玥忽然抬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视这个男人，她直言不讳地问道。
    五年前的一切又不由分说地涌进脑海，剧烈的刹车声，猛烈的碰撞声……耳畔再次回想，挥之不去。
    是他？
    是他没错——舒玥心里有了答案。
    舒玥僵硬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笑，她再次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因为车祸么？”
    当看到这伤口时，眼前的人才仿若褪去了一切盔甲，舒玥不记得五年前他有没有这么高这么成熟，但这铭心刻骨的痛，舒玥永远记得。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用鸭舌帽下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对上舒玥那灼热又质疑的视线。
    舒玥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与男人近在咫尺，她脚步也丝毫未停。
    “是你……”舒玥眼眶瞬间红了，原本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的重逢场景，练习过的无数次坦然自若，此刻都化为乌有，成为泡影。
    舒玥声音有些颤抖，她步步逼近，想要求证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无需证实。
    对方察觉出什么，想要往后退，却被舒玥一把揽住，转瞬之间，口罩被摘下，那张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
    从前舒玥不敢靠近他，他全副武装，如今近距离接触，仅仅一眼就还是认出了他。
    真的是他。
    舒玥眼底泛着红，她把人摁在墙上，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四目相对时，两人都保持沉默，谁都没有开口。
    从昨晚开始，或者从五年前开始，她心里就隐隐有种重逢的错觉，却怎么也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
    舒玥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抑制住鼻尖的酸涩，仰头看着对方：
    “温曜，你究竟还要瞒我多久？”
    第4章 世界邀请赛（一）“strum回归了……

 第4章

    手机蹦出一条新消息，是微博一条最近的热议话题。
    【你和你前男友是以什么方式重逢的？】
    底下回复了几百条，舒玥简单刷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打字：
    【他假装我邻居，在我对门住了一个月，我过了好久才认出他，但他最近又消失了，家也不回，疑似在躲我（坏笑）（坏笑）】
    下面跟帖回复——
    【哈哈哈，看了一圈就你的方式最独特！】
    【小姐姐你和你前男友不太熟嘛？哈哈哈（狗头）】
    舒玥回复这条：“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了，一分开就是五年，可能确实不太熟吧。”
    她关了手机，懒得再回复。
    时光潺潺地溜走，那天以后，舒玥很久没有在自己身边见过温曜，她做不到那么坦然地接受之前的一切。
    温曜也没有主动打扰，时间悠悠地过去，冬天的第一场雪却转瞬而来。
    自我安慰的这段时间，舒玥心也终于静了下来，可她没有再看见温曜的身影，确切的说，是温曜不怎么回家了。
    这个名字好像在自己的生活里短暂地消失。温曜总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如此往复，叫舒玥措手不及，难以应对。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在舒玥逐渐把这件事情遗忘之际，pubg世界邀请赛也在原城热烈开幕。
    世界邀请赛邀请赛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粉丝们纷纷为了自己喜欢的战队前去观看比赛，这场比赛线上直播与线下同步进行。现场大约有三万人在场，可谓是热闹非凡。
    现在第一小局比完后，场馆内氛围有点尴尬。
    别看赛场内人声鼎沸，粉丝们好像热情如火，事实上，他们的内心已经如坠冰窟，比外边儿的雪天还要冷上几分。
    因为国内顶尖战队ngu在第一局四排赛中发挥失常，总积分排名第五。
    这一局四人配合明显不够，突击手开枪不及时，狙击手掩护不到位……二队提上来的替补队员更是当场情绪失控。
    “ngu怎么回事啊！你们对得起谁？老子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们打比赛，就打成这个样子？我呸！”
    “ngu是没人了吗？新上场的替补好歹也磨合够久了！结果打折打着心态崩了？我也是服了，我们买票进来不是看他哭的！”
    “自从两年前strum退赛，ngu水平直线下滑，笑死了，你们还真是靠他一人撑场面啊？”
    “……”
    赛场上的谩骂声一浪接一浪，ngu的四名队员在无尽的咒骂中悄然退场。
    于此同时，直播平台的弹幕刷的飞快，可谓是硝烟味儿能呛死人。
    【我***，这他妈什么狗屁配合？】
    【什么鬼，那个新人哭了？笑死了，电子竞技，拿实力说话，没本事赢就掉小珍珠？】
    【ngu这是招了个什么替补？越来越垃圾了。】
    【可不是嘛，自从两年前strum突然退赛，他们战队越来越不行了】
    【亚洲杯邀请赛只有两个名额，看这样子，ngu是无缘喽！】
    【谁叫他们自作自受，呸！】
    【提起strum，谁知道他当年为什么退赛啊！我当时还难过了好久，strum还会回来吗？】
    【呵，谁知道呢？不过就这种随随便便没有理由就退役的行为，他回来我也得骂死他。】
    【……】
    舒玥捧着手机看直播弹幕，看着一行行针对辱骂ngu的留言划过，她感觉心口闷闷的，几乎有点呼吸不畅。
    温曜隶属于ngu，她认识ngu的很多人，自己当年也是头号粉丝之一，即使这么多年早就淡圈了，但看到这种言论，作为心理辅导师，自然不会太舒服。
    言论是会杀死人的，她五年前亲身经历过——因为温曜。
    舒玥戳了戳桌子上的草莓慕斯蛋糕，冷笑了一声，还是把叉子放下了。
    甜品店内暖气很足，让她整个人都暖熏熏的，她抬眼看了看对面空着的椅子，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了身边的玻璃窗。
    雪花翩飞，世界苍茫一片。
    在座位上坐了十分钟，蛋糕再也没有动一口，奶油却被她戳地乱七八糟。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舒玥还是背起包出了门，却在路边拦了辆车，目的地不是家里，而是电竞场。
    她现场买了下半场的票，想去现场看一看当年被自己捧在掌心的战队——也许没那么喜欢，只是因为温曜，爱屋及乌罢了。
    下了车，天上的雪下的更大了，云块挨挨挤挤聚在一起，雪花抱作一团洋洋洒洒落下来，落在舒玥发梢和眉间。
    *
    ngu战队休息室。
    “strum？！你……你的伤真的没事吗？不用勉强的，你的身体最重要。”徐铠有些担忧地看向温曜。
    温曜摇了摇头，走到休息室最里边的沙发上坐下，动作里全是坚决。
    “我这小半年的准备，连家都不回了，就是为了今天。”温曜心意已决，任何人都撼动不了。
    经理何述和教练徐铠面面相觑，虽说何述已经替温曜安排好了一切，就等温曜上场，可说不担心温曜是假的，毕竟两年前伤得那么重，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几人没办法，因为当初的确是他们一致同意温曜复赛的，于是围上前提前给温曜描述战局。
    第二局打得一般，目前二队上去的替补突击手已经挂了，整编进圈肯定指望不上，只能祈求狙击手和指挥位的配合可以多拿几个人头，尽可能追回比分了。
    看了一会儿第二局时时直播的画面，温曜冷不丁道。“其实只有他们三个，现在还不算很吃亏。”
    剩下三个都是老队员，之前和温曜在战队打配合可是像神一样的存在，给ngu拿了不少荣誉，第一局因为新人的失误打乱整个队伍的秩序，这是很正常的。
    温曜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好像对赛场上敲键盘的预热。
    何述站在他身后，有些紧张。
    “strum，咱们还有希望拿到前两名吗？”
    温曜没说话，过了会儿，一直沉默的女队员laura看了看温曜的神情，替他开口。
    “strum的意思是，他胸有成竹，不仅会冲进前两名，还有可能拿第一。”laura看向温曜，笑着问：“是吧？温队？”
    大宣也附和：“我们都相信你，温队，这么多年……我们也都在等你。”
    温曜笑了，不必外人去揣测或猜疑，他们这些老队员之间就是心有灵犀。
    这下连徐铠都诧异了，他看着直播画面问：“怎么说？”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替补换上去的是个突击手，而温曜可是靠突击手的身份披荆斩棘，和队员打配合冲出战队瓶颈期，登上了国内pubg战队前几的位置。
    “我的意思是，你两年没打过比赛了，连键盘都没摸过几下，你真那么有把握？”
    温曜没作声，答案都写在了脸上。
    重新回归，他会用实力回击所有质疑。电子竞技，拿实力说话，没有过硬的技术，说再多也只是无稽之谈。
    第二局积分排名下来，这次ngu排名第四，总积分排名第六，距离第二名差六十分左右。
    差距还是很大的，看到这个结果，休息室内所有人都为温曜捏了把汗。
    如果温曜输了，要面对铺天盖地的舆论质疑，他们几乎已经脑补到了，那太残忍，也太可怕。
    温曜换上队服，臂膀上的ngu战队标志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一抬眼，昔日的三个队友正靠着墙看着他，医疗兵laura把黄色的长发拢到耳后，冲他露出一个甜酷的笑容；狙击手顾小九眼眶通红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眼位大宣看着温曜傻乐，走上前去和他击掌。
    温曜不再冷着一张脸，有什么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冰冻两年的血液终于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在他们又一次并肩作战的这一刻……一如当年他们走过的赛季。
    因为他们这个组合，战无不胜。
    第5章 世界邀请赛（二）“夺冠！”……
    当温曜走在几人最前面，进入场馆的那一刹那，导播给ngu队员阵容的特写硬生生是把观众们即将呼之欲出的脏话给堵了回去。
    两位解说员愣了几秒，然后同时尖叫起来。
    观众席的舒玥在看清来人后，瞳孔骤然放大，然后她的错愕被人嘲爆发出的高呼声而淹没。
    “不是吧！ngu换人了！现在走在最前面的这位是……strum！”
    “是strum！他回来了！”
    全场寂静了两秒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简直不能说是尖叫，而是咆哮！
    有些strum多年的死忠粉几乎要站在椅子上大喊温曜的id，全场瞬间沸腾，几乎要把天花板掀飞。
    女解说的声音激动，好像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这位就是strum，十七岁凭借个人solo爆火出圈的ngu前队长！十九岁突然宣布退赛，虽然具体原因我们至今一无所知，但是今天！他……他竟然不可思议的来到了现场！作为ngu的替补上场！”

 第5章

    “strum！当年的电子竞技大神，strum复赛了！”
    男解说接着道：“亚洲杯邀请赛上，他是否能逆风翻盘，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而线上直播间的弹幕更是像系统抽风了般，差点把平台卡崩。
    如果说ngu前两局比赛能让直播间掀起轩然大波，那么strum突然出现简直就如临海啸。
    【妈的，起猛了！那是谁上来了？strum？】
    【看到他我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然后就直接绷不住了！泪目！】
    【宝宝怎么突然回来了啊啊啊啊！你知道吗，我现在端着手机又哭又笑，根本停不下来！我妈要送我去精神病院！】
    【什么？strum回来了？他不是早死了吗？】
    【就是，不是死了两年了？突然出现在赛场，真晦气！】
    【strum退赛两年了吧，不是……他这快到退役的年龄了，又整什么幺蛾子？】
    【这两年不会退化了吧，等他待会儿落地成盒，我笑他一辈子！】
    【电子竞技的王牌突击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输？传下去，属于strum的时代永不落幕！】
    【属于strum的时代永不落幕！】
    【……】
    【作为多年老粉，看着你们刷屏，属实有点尴尬……但是！还是要提前祝福strum赢得比赛，逆风翻盘！】
    【一群脑残，等他待会儿输了你们都没地哭！】
    温曜不慌不忙，坐在自己的机位前，调试链接外设。
    舒玥勉强镇定下来。
    温曜？他怎么上台了？！
    舒玥不可置信地看向导播给的镜头，那正是坦然自若整理外设的温曜。
    今天的聚光灯好像格外亮，给温曜照得眼睛有点不舒服，一抬眼，才发现几架摆臂摄像机在他眼前晃悠。
    温曜勉强露出一点笑意，短短的两秒镜头，温曜却立刻恢复之前的状态。
    这么多人啊。
    温曜稳定了下心神，时隔五年再次坐到灯光下，回到当年跌落的位置，说不慌是假的。
    复赛前他的各项指标已经正常——除了心理状态。
    他又不禁想起了她，如果她在就好了。
    观众席上，舒玥远远眺望温曜，就像五年前那样。
    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自己，哪怕只是片刻。
    大屏再次给到温曜，这次距离很近，舒玥余光扫到了温曜的手腕，是一个黑色的手环。
    或许别人不知道有什么寓意，但舒玥却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温曜靠在椅背上，左手不自觉地抚摸过那个手环，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眼眸。
    此时直播间内——
    【呦呦呦，开始凹人设了！恶心！】
    【一眼沦陷，两年不见，strum更有男人味了！】
    【看待会儿输了比赛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机械臂还在晃悠，温曜已经懒得看过去了，他调整状态，在和队员调试耳麦。
    比赛正式开始。
    第三局，飞机航线偏北，机场线。
    温曜下令跳机场，直接把全场和解说的情绪给调动了起来。
    四人在机场附近跳了下去，laura打高飘在观察周围，温曜最先落地，开始搜寻物资。
    “后边有一队跟上来了，前边两队。大宣九点钟方向有车，先开车。”laura知道机场肯定竞争激烈，毕竟物资丰富，很多实力比较强的队伍都喜欢咬着这块肥肉不放。
    但是很久以前ngu就不敢这么打了，没有打法猛烈的突击手开第一枪，ngu早就习惯保守打法了。
    现在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阵容，熟悉的配合一起出现，刚才萎靡不振的三人立刻打了鸡血一般。
    大宣捡好自己的物资后，又把枪和医疗包扔给刚落地的laura，laura长距离精度不够，此时却也躲掩体后勉强收了个人头。
    “laura别浪费子弹，上车和大宣来接应我和顾小九。“温曜换了把scar-l，立刻收了几个人头。
    顾小九在附近架枪，收了两个人头后直接撤。温曜换了第一视角冲楼，直接一下解决了三个。
    “温队，该走了。”大宣对着耳麦道。
    温曜端枪下来，走一半却又撤回掩体后。
    “我一点钟方向有狙击手，小九打掉。”
    顾小九跳下车，借着车当掩体架枪，瞄准对方。
    【ngu-顾小九使用98k杀死了白虎队-悠悠】
    温曜立刻冲过去跳上车，大宣开车就走，往下城区去。
    眼看到了桥附近，温曜突然出声：“桥下有人。”
    话音刚落，枪声传来，是桥下开的火。
    “继续上桥。”温曜沉声道。
    对方很显然想要在这里就解决掉ngu，此时火力全开，大宣开着车七拐八绕，温曜在车上和对方对枪。
    【ngu-strum使用scar-l击倒了sci-柠檬】
    温曜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提示，不由得扑哧一乐。
    sci的？之前是怎么被ngu收满编人头的难道忘了？温曜是退役两年，不是失忆，至少这他还记得。
    映像里这个战队菜的一批，喜欢玩阴的。现在这种正面硬碰硬还无脑火力压制的局面的确是有意思。
    大宣把车一横，几人跳下车各就各位，laura在前边火力掩护，但还是挨了一枪残血。
    温曜把人拖回来，打针回血。
    顾小九那边僵持不下，温曜开口：“我们残血一个，对面可能扔雷，小心。”
    看见对方动作，雷出手的瞬间，温曜起身直架，一枪收了人头。
    雷掉在另外一个队友脚边，屏幕上瞬间亮起两道击杀提示。
    全场哗然，解说哭笑不得，温曜实在没忍住，还是低头笑了两声。
    舒玥看着屏幕上温曜一举一动，看着温曜挑眉轻笑的动作，心里有些复杂，但大部分精力还是被激列战局所吸引，她心脏紧张地在颤抖一般。
    大宣变换身位干掉一个，顾小九开镜狙杀一个。
    整编人头再次收入囊中。
    清场完毕，刚好刷圈，天谴圈。
    几人跳上车，开始跑毒。
    一路下到医院附近，路上零零散散收了几个人头，打得还算平稳，此刻ngu积分已经与第二名持平。
    车开上一座山头，几人下去补充弹药，温曜上了个迷宫楼，避免和敌人正面对上打个措手不及，他和顾小九一前一后上楼探索。
    好在楼上足够安全，捡好物资后几人下楼，走在楼梯上的温曜却脚步一顿。
    “小九，你九点钟方向，三百米左右，找准时机打掉。”
    温曜一眼看见敞开的门外，不远处一个山丘上跑动的人影。
    “砰——”一声枪响，对面山丘上冒了绿烟。
    侧面窗传来枪响声，温曜几乎没有思考，转身一梭子打掉了窗外一人。
    “别动，我开车接你们。”大宣开车在外城绕了一圈，把火力吸引走又甩开，把车摇摇晃晃开到温曜所在的楼下。
    几人上车，准备继续跑毒，不过这次似乎是老天爷眷顾，竟然给了个天命圈。
    温曜看了眼存活人数：二十五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圈刷的越来越小，进圈的人越来越多，也就说明正面刚枪的几率越来越大。
    几人在一个楼前下车，这个仓库竟然刷了辆跑车，给大宣看得瞬间来了兴致。
    “我也想开跑车，可惜这把大概用不上了。”大宣开枪把车胎爆了，有些遗憾。
    “声音太大，会被当成活靶子。”温曜丢下一句，换弹上膛准备冲楼。
    这边枪声比较频繁，温曜断定这座楼肯定有人。
    laura拦在他前面，“我打头吧。”
    温曜“嗯”了一声，看着laura开门。
    顾小九在隔壁楼架枪，为了避免被一锅端。
    开门上楼，温曜端着枪紧紧盯着楼上，楼梯上冒出人影，温曜从laura身后直架开枪。
    人头到手，来不及舔包，左右向上的楼梯忽然冒出人影，温曜有一瞬瞳孔皱缩，开口的瞬间音量陡然高了几分。
    “左边，右直架！”
    laura发出去一梭子，结果对面举着akm，属于是自不量力。
    温曜看着laura被淘汰，来不及细想，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跃，人物视角在屏幕变化中瞬息万变，温曜却在这时候开出了变戏法的一枪。
    人头到手，温曜端着枪左闪右避，退出房子。
    舒玥盯着屏幕，只觉天旋地转，她觉得自己上去打，估计一局下来就得脑震荡。可看着温曜腹背受敌，她着实整颗心脏都给揪了起来，默默替温曜捏了把汗。
    何述坐在一旁，余光都是舒玥的手，在不安分地紧攥衣角。这让他在这激烈的比赛中有点难以聚精会神。
    赛场上。
    “小九瞄准，帮我打掉。”
    温曜火力吸引，在和对方周旋。
    结果冷不丁头上方传来枪响，自己还掉了血，卡了个走位抬头看，发现楼顶的顾小九。

 第6章

    “暴露位置了，撤。”温曜有些纳闷，顾小九打狙基本一发命中，顶多干脆利落的两枪，多打掉一个三级盔。这次却打偏了还暴露了位置？
    “你那边是不是有情况？别管我，你先专心打，别被……”温曜最后“淘汰”二字还没说出口，枪声响起，击杀提示顾小九被淘汰出局。
    温曜喉咙有些干，却趁着这个空当，一梭子把刚才和他对枪的那个给收了人头。
    拿到人头后，温曜再次冲楼，上到楼顶先是打掉个在天台架枪的狙击手，刚要进去，却看见门后露出一截火箭筒。
    失算了，门后藏人温曜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没想到藏了个金刚芭比……
    第6章 世界邀请赛（三）“我要感谢一个人。……
    温曜选择撒腿就跑。
    火箭筒一枚发射出来，温曜那可是全尸都留不住。
    大宣注意到了温曜的脸色不太对，立刻问：“温队，怎么了？”
    “有个扛火箭筒的，跑不掉了。”温曜语气听不出情绪，冷淡依旧，给大宣一种扛火箭筒的是他自己的错觉。
    大宣沉默了一下，看了眼存活人数，还是小心翼翼往温曜所在楼上而去。“我给你当活靶子，吸引一下火力。”
    现在存活五人，如果温曜能不被淘汰，还是很有可能吃鸡成功的。
    温曜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加入葬爱家族了？上来只有给我陪葬的份……”
    温曜扫了一眼对面，立刻闪开已经行至半空的弹药，躲进了一间屋内。话锋一转道：“那你上来吧……卧槽……”
    谁知关门的瞬间，门后还藏着个举枪的，看着对方从门后突然出现，温曜心脏差点给吐出来，没忍住蹦出句脏话。
    还好反应够快，仗着近战优势把人头给收了。
    “我要给你陪葬了，你确定不打算看我最后一眼？”大宣的声音凉凉的，大概是被火箭筒瞄准发射了。
    温曜看了眼存活人数，还剩三人。
    “有什么遗言吗？”温曜一边说，一边换弹上膛从门内冲出来，正好不远处火光冲天，炸起浓浓黑烟。
    温曜恰好在火箭筒视角盲区，温曜开枪瞄准的瞬间，黑洞洞的炮孔却转向他……
    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游戏画面好像被无限放大，温曜心跳有些快，这让他浑身的神经都有些难受异常，牵动着胳膊上的旧伤，一起复发出来。
    他难受地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休息区的舒玥看见这一幕，心头顿时像打翻了的五味瓶，百感交集，可存在感最强的，还是火辣辣的焦灼和懊悔。
    下一秒，温曜就听见了轰隆巨响。
    炮声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的。
    击杀提示响起，游戏界面升起浓浓绿烟。
    全场好像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全场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高呼。
    strum吃鸡成功！
    原来温曜冲出门时，动作根本没有停，而是一边借跳跃的惯性和自己的操控，使温曜顺利向左偏移**射程范围，并且向后摸到对方近身。
    枪声响起的瞬间，不仅宣告了比赛结束，更是一场荣誉的争夺落下帷幕。
    凭实力打脸网络喷子，所有真爱粉喝队员都替温曜长舒一口气。
    这一局ngu直接
    第一，总排名第三。
    观众席里的舒玥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提心吊胆，她的视线基本一直锁定在温曜身上，温曜的机位，好像一个精确坐标。
    温曜起身下场，导播给了他长达十秒的镜头，从侧脸到全身，再到手臂上黑色手环的特写。
    舒玥心念一动，看着温曜离开的身影，内心复杂多变，明暗交织，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ngu的休息室里，所有人如蒙大赦，心底畅快不少。此刻才明白，胜利并非遥不可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事物，竟然有一刻能如此真实。
    此时的休息室内，全然没有了前两局下场后的紧张氛围，略微的压力是有的，但更多的自信和乐观的心态涌来，不为别的，就为电竞圈大佬温曜出场，最差也不会痛失名额。
    最后一局上场，只要温曜和队友正常发挥，基本稳稳拿到亚洲杯名额。
    在最后一局比赛中，ngu排名第一，积分第二，总积分排名第二！
    第一的白虎战队不过以两分的差距险胜。第三名是野狼战队，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ngu也算是逆风翻盘了。
    当队员们站在领奖台上时，全场尖叫呐喊，有人热泪盈眶。
    相比较第一名的队伍，主持人更愿意采访这饱受争议的第二名，尤其是突然降临的队长strum。
    话筒递给strum时，他举着话筒，很久没有说话。
    全场寂静，等着温曜开口，等着温曜的回应，渴望温曜宣布回归。
    喉结滚动，滚烫的热血流遍全身，将两年里封冻的一切感知都夺了回来，现在心头顿时涌上万千思绪，五味杂陈，又甜又苦，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然蔓延，在两年里无声地治愈着，又热烈地拥抱着，让他感觉到活着，并且有勇气活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今天，很荣幸能再次和我的队友并肩作战，为了这一刻，我等了五年之久。”温曜说得有些艰难：“这对于一个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来说，太漫长，也太残酷，我没有多少个两年可以任意挥霍……好在，苦尽甘来，我终于迎来了今天。”
    “五年前……”温曜感觉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却决绝地要将它说出来，用力说出来。
    全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等着他开口，仿若沧海一粟的舒玥也不例外。
    “我从职业联赛的神坛跌下，一瞬间失去了很多，荣耀，健康，挚爱……”他抬眸看向在场的所有人：“但失去的一切，需要自己夺回来，我会一点点地，追回自己曾经轻易放弃的一切。”
    五年里分开的苦涩汇聚成河流冲入新房，促使他说出一些委婉含蓄的告白——在众目睽睽之下。
    “同时感谢我的队友和教练，ngu的经理和所有工作人员。以及依旧支持着我的各位，我们一同等待，我不是孤军奋战。对于谩骂和非议，无需多言，今日一战，旧雨重逢。最后，我想对大家说，”温曜顿了顿，缓缓开口：
    “我回来了，我会在仅剩的职业生涯里，继续拼搏，永不言弃，和我的队友并肩作战。”温曜颔首说了句“谢谢”，和队友们手拉手举过头顶，摄影师立刻拍下这一幕。
    等温曜抱着奖杯走回休息室时，这次舒玥可没得到机会，反而是所有队员抢了先，把温曜身边围得水泄不通。
    温曜把奖杯放下，活动了一下肩膀，脸上露出隐忍痛苦的神情，何述知道这是他运动量过大牵动到了伤口，于是连忙问：“没事吧？是不是伤口疼。”
    “没事。”温曜长长吐出一口气，靠在沙发里，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可惜没拿到第一，最后一局我顾虑太多，有点太保守了。”
    “已经很好了。”徐铠难得说出一两句表扬的话：“前两局落后挺多，你就上了后两局，拿到第二很不容易。”
    何述也附和：“对呀，毕竟你当年伤成那样，我们都以为你……”
    话到一半忽然住了口，何述也发觉自己说漏嘴了。
    温曜机械地转头看向他，接着问出了后半句：“以为我这辈子上不了赛场了？”
    气氛陡然伤感，顾小九看了看两人，连忙打圆场：“今天高兴，不许再说过去的事情了。”
    几人点点头，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休息了半个小时后，ngu的人陆陆续续起身往出走，今天有不少媒体记者在门口堵着采访，这是温曜最讨厌去应对的。
    场馆外人山人海，不少粉丝举着灯牌，大声哭喊着温曜的id，温曜埋头往出走，何述带着工作人员善后，终于上了商务车，粉丝们又跟着追了出来，围在车前，却被工作人员拦住，难以靠近。
    车子驶离场馆附近，来到人烟稀少的后门，这里人不多，温曜终于抬头往窗外看，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车还没停稳，温曜就冲了下去。
    舒玥就站在不远处低头看着手机，当注意到停下的商务车时，她一眼就看见了窗口边的温曜，温曜也发现了她。
    四目相对，温曜没有一秒的犹豫，他转瞬之间便冲下了车。
    可站在她对面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舒玥收起手机，也没有离开，她坦然地抬眸与他对视，露出一个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笑容。
    当年提分手的不是自己，自己永远不是心虚的那一方。
    舒玥想着，五年前的一切都涌上心头，明明仰着头一副坦然的模样，眼眶却湿了。
    第7章 初见如故（一）“特别特别喜欢你。”……
    舒玥最近心情不好，于是老天爷替她下了场雨，这会儿阳城上空的天刚刚放晴。

 第7章

    舒玥牵着好朋友陈曦文的手，在乌泱泱的人潮里挤着难以前行，她心脏有些不舒服——这是她第一次看电竞比赛。
    场馆里坐满了人，热血沸腾的音效已经响起，即便已经安然落座，与茫茫人海中望去，舒玥还是有些局促。
    “欢迎来到s省电子竞技邀请赛，pubg主会场！让我们热烈欢迎五十个战队的到来——”
    解说席上的赛事解说正进行得热火朝天，观众席大声高喊“kiki”“白虎队”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kiki和白虎是国内pubg前几的名牌战队，队员热度高技术好，吸引了一大批技术粉和女粉。
    “阿玥，我跟你说，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在关注kiki战队！”陈曦文滔滔不绝地激动地讲述着自己的追星史，看见舒玥目不转睛盯着比赛大屏幕，也跟着他目光看去。
    “这是谁呀？”陈曦文看见大屏幕上导播正在给镜头的少年，只有不到十秒钟，一晃而过，陈曦文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舒玥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我也不懂电竞，就是刚才看见……那个男生，好像还挺帅的……”
    舒玥转过头对陈曦文狡黠一笑，继续追问：“是挺帅的吧，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陈曦文没怎么看见那个人的脸，当他看过去时导播已经切到了游戏视角。
    “卧槽，开局跳机场，挺猛啊！”陈曦文看着大屏幕，惊呼出声。
    “谁呀，在哪？”舒玥第一次被拉着看比赛，她一头雾水看着赛场的几块大屏幕，不知道看哪里。
    “就是你说的贼帅的那个，技术瞅着还行……”陈曦文眯起眼睛看了一下，然后喃喃道：“ngu战队？哪个杂牌战队，不会第一次打比赛吧……没听说过唉。”
    舒玥不插嘴，因为她从来不懂电竞圈的事，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导播把镜头切到kiki的游戏视角，陈曦文直接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尹一！这一枪漂亮！”
    “kiki所向披靡！无所不狙！”
    粉丝的高呼使整个电竞场又沸腾了起来。
    “宝贝，这个就是kiki的队长，实力贼强，队员颜值高，目前国内人气也很不错，入股不亏……哎，跑毒啊！愣什么！”陈曦文玩嗨了，她说话说半截又专心看比赛去了。
    “哦，原来是要留整编，白虎那边现在就剩一个了，kiki打算团灭他们……”
    舒玥听着陈曦文的滔滔
    不绝和自言自语，不禁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赛场。
    最偏僻最角落的位置，是ngu的队名。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少年，靠在椅背上，全神贯注盯着电脑。远远的，舒玥看不清面容，只是感觉他很白，在蓝紫色炫彩灯光照耀下，他依旧白得动人。
    可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孤独的气场，在喧嚣的电竞场上，他不起眼却又很特别，叫舒玥情不自禁地把视线定格在他身上。
    四排赛打完，成绩很快出来了，第一kiki战队，第二白虎战队，第三野狼战队……第二十五名——ngu战队。
    “kiki牛逼！”陈曦文站起来兴奋地大喊，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我跟你说kiki很厉害的，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也喜欢上了？是不是超级热血沸腾？”陈曦文坐下后，用胳膊碰了碰她，语气有些得意。
    “我挺喜欢ngu的，你不是说他们第一次打比赛吗，我觉得也挺厉害的。”舒玥声音清脆好听，她在众说纷纭和嘈杂中缓缓开口，然后又尴尬地笑了笑：“是……是挺热血沸腾的。”
    “ngu？就是你说的那个帅气小白脸的战队？不是吧阿玥，你什么时候这么肤浅了？”陈曦文诧异。
    “不是因为他帅，嗯……当然这是一方面……”
    这会儿舒玥心情好了不少，她话还没说完，舒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陈曦文跟着哈哈大笑。
    “曦文，你觉得这个战队会火吗？”舒玥声音柔柔的，看着大屏幕和陈曦文分析。
    “二十五这个成绩，打四排，的确不太行。”陈曦文撇了撇嘴说。“过两年估计会火吧，这谁知道呢。”
    短暂休息后，是单排赛。
    舒玥有些累，这几天情绪不佳，她又捡起了小时候治病吃的氟西汀，她靠着陈曦文的肩膀，困倦地看着比赛场。
    解说员的声音再次响起，队员上场了。
    百人竞争的单排赛，赛场太大了，再加上观众席黑压压一片，舒玥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陈曦文拉着她的手，专心地盯着屏幕，等着自己喜欢的选手落座。
    忽然，舒玥的手细微颤抖起来，刚开始陈曦文没注意，可一低头看见她震颤的手，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她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那双纤细的手的确是在抖。
    “阿玥，你很冷吗？”陈曦文诧异。
    舒玥眉头紧皱，缓缓睁开眼睛，直起身子，有些费力又艰难道：“不冷啊，怎么了？”
    “那你的手为什么一直在抖？”陈曦文吓了一跳，认真地盯着舒玥。
    舒玥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良久，她叹了口气，声音微颤：“不用管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陈曦文担忧道：“要不我们去医院吧？单排还没开始，等结束还有好几个小时。”
    舒玥靠在椅背上，勉强笑了笑，她无声地摇头，示意没关系。
    陈曦文收回视线，却紧紧握住舒玥的手。
    比赛开始了，kiki战队队长尹一的视角一切过来，陈曦文立刻激动起来，和其他观众一起沉浸到跌宕起伏的赛事中。
    舒玥的手什么时候抽走的，她没有感觉到。
    舒玥此刻穿梭在a区靠后的座位里，每打扰一个观众她都要不住地连声道歉。
    “抱歉，抱歉，借过一下，抱歉打扰了……”舒玥弓着身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观众们大多好说话，只是皱皱眉头，但还是会让开过道叫舒玥出去。
    即将走出这排座椅时，舒玥向最后一个观众道歉，这排最后一个座位是个邋遢的男生，头发油光锃亮，看见舒玥从座位里挤出去，所有不耐烦都写在了脸上。
    “不是，刚才就出去个女的……你们干啥玩意啊，一趟一趟的，让不让人看比赛了？”男生大吼起来，这一嗓子，给舒玥喊懵了，她愣了半天，缓过神来，心虚地从男生腿前边经过。
    男生似乎有意阻挡，舒玥愣是挤了半天也没出去。
    她抬头看看这一排中间位置的陈曦文，生怕她听到自己的动静，又抬头环顾四周，发觉已经有好几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有探寻，有厌恶，有不耐烦……
    “快离开啊，刚才白虎队攻楼我都没看清，能小声点吗？”后排有人不满道。
    舒玥本来悬着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她只感觉半空中的手颤抖地更厉害，因痛苦而强忍着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她带着哭腔再次道歉：“我想去个卫生间，抱歉打扰您……但是，你，你能不能先让我过去，我这样会更影响别人的……”
    “啊！你也知道影响别人了？电竞场你家开的啊！你家开的也不能随便为所欲为吧？”
    这一嗓子彻底把舒玥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喊塌了，更多人目光被吸引了过来，舒玥低着头，弓着背脊，泪水终于如洪水般涌出。
    本就敏感易碎的情绪在此刻尽数崩裂，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莫名其妙的恶意崩塌，舒玥茫然无措，站在原地瑟缩着，药效上来，她头晕目眩，还有些想吐。
    赛场边缘的几个选手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比赛还没开始，所有人都在调节外设，有几个选手只是抬眼看了看，就继续低头抓紧时间干自己的了。
    a区边缘距离赛场很近，只有一条通往后场的走廊过道。
    舒玥脸羞赧得通红，泪水倾泻而下，身边的观众看不下去刚要劝阻，忽然听见赛场角落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呵斥：
    “喂！那边干什么呢？没有工作人员管理一下吗？”
    舒玥泪水模糊中抬眸，即是眼前朦胧一片，她还是意外地一眼就能分辨出，是刚才引起自己注意点战队突击手。
    是他？
    strum皱着眉，从机位后抬起头喊了一声，收回视线时，目光和看过来的舒玥刚好对上，strum眼神却没有停留的意思，表情严肃冷淡，立刻带上耳机，再也没有看向这边。
    舒玥的心脏却漏跳半拍。
    工作人员本来看着赛事热火朝天，想要坐视不管，这下被选手喊了一声，立刻快走两步上了台阶，替舒玥说话。
    “这位先生，请您谅解，先让这位小姐出来，才能保证会场的秩序，好吗？”工作人员客客气气，这才平复了男生的心情。
    舒玥勉强挤了出来，却在下台阶的一瞬间，感觉后背被人猛地推了一下，在炫光交错的观众区，本就有些眼花的她立刻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第8章

    膝盖上一阵剧痛，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会场太乱了，没人会注意到她，没人会管她。
    她起身快步穿过通往后场的走廊，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她胸腔剧烈起伏，呼吸已经难以扼制的急促，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勒得她难受。
    她不知道卫生间在哪，只是凭着惯性继续走，好像这样一直走，就能摆脱喧嚣尘世，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当她在卫生间门前站定，心跳依旧很快。
    卫生间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呼吸声。
    她随便找了个隔间冲进去，终于将一切都释放了出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手会突然颤抖？这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手不住地颤抖时心跳会加快？为什么会有强烈的失重感？
    她这是怎么了啊……
    明明病好了很久，怎么会突然起症状？
    上高二后，她愈发觉得自己当年的病又复发了。
    许久，舒玥才从里边出来，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手指落在陈曦文名字上，却没有落下。
    她最后给陈曦文发了个消息，洗了把脸，整了整头发，走出了电竞场。
    第8章 初见如故（二）“别给我找打游戏的对……
    陈曦文不知何时才发现舒玥不在身边，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舒玥发来的消息，愣了愣神。
    阿玥：我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别担心我，你专心看比赛，晚上到家了再说，么么哒[爱心]
    距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陈曦文已经无心关注赛事。
    但是这场比赛的确精彩，不大的s省中几个单排很厉害的选手脱颖而出，他们来自各个不同的战队，可谓是高手的争霸。
    很快，单排结束，陈曦文看着屏幕上的排名，才猛然回神。
    白虎队悠悠第一，总积
    分三百二十四，十二个人头，kiki尹一第二，总积分三百零一，十个人头，而第三名……
    陈曦文赫然看见屏幕上亮着的：
    “ngu战队strum第三，总积分三百，十个人头。”
    陈曦文很惊讶，那这个年轻的队员，看起来和她们差不多大的新人选手，实力还是很强悍的，尤其是单排，更可以展现出他的优势。
    连kiki中同为狙击手，并且已经有几年参赛经验的尹一也只是险胜。
    晚上，陈曦文和舒玥通电话。
    “热搜榜一，新晋战队ngu的突击手strum，单排赛冲进前三……阿玥，你看人挺准啊，今晚都上热搜了，不过他单排确实挺厉害的……”陈曦文一边举着电话，一边滑动着平板的屏幕。
    “是吗，那还真挺厉害的……嘶，好疼……”舒玥歪着头夹着电话，坐在床边弯曲着膝盖，正在给自己贴创可贴。
    “怎么了？你说你……悄悄走了也不告我一声，到底哪里难受，嗯？医生怎么说？”陈曦文有些埋怨，又忽而语气一转：“不过也怪我，我看比赛太认真了，都没注意到你悄悄跑了，不过下次可不能这样啦，起码告我一声啊……”
    舒玥笑了笑，心情舒畅许多，她语气轻柔，略微撒娇道：“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不会放你鸽子啦……我出来直接回家了，没去医院，赛场太挤了，没站稳摔了一跤。”
    陈曦文刚要小题大做咋呼一下，舒玥又赶紧开口：“小问题，就是感觉头晕，有点失重感，估计最近熬夜备考需要休息，所以我就回家了……你看我这睡了一觉，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别担心了。”
    对面刚要说什么，舒玥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响声，是舒娟回来了！
    她立刻压低声音道：“我妈回来了，先挂了啊。”
    对面立刻配合地“哦”了一声，叫她好好休息，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陈曦文见识过舒玥妈妈的威力，她不想和这个严厉的女人打交道，喜欢舒玥不代表喜欢她妈妈。
    门外的舒娟换了鞋，径直走到舒玥房间门外，直接推开了门。
    “舒玥，干什么呢？”舒娟一边问，目光一边探寻着女儿的神情。
    “没干什么，刚才有点累，睡了一觉。”舒玥有些心虚，立刻站起身走到桌前，有些心虚，拉开椅子坐下：“你在这儿干嘛，我饿了，今晚吃什么？我现在要写会儿作业……”
    “小讨债鬼，一天见了我就是要东西要吃的……”舒娟看起来心情不错，笑骂道。
    “我长大了以后就是还债的。”舒玥摊开一字未动的书本，满口胡诌着哄她妈妈。
    舒娟显然很吃这一套，她笑着走出房间，换衣服去准备晚饭了。
    舒玥看着她走出去，松了口气，这才把藏在睡衣口袋里的手机重新掏出来。
    她快速打开微博，点开搜索栏查看热搜榜，果然，strum的热度意外高得惊人。
    她点进去，发现评论区一大堆颜粉已经开始疯狂示爱，一大批技术粉也不由得赞叹：
    [卧槽，他今天的单排赛我看了，那个甩狙特别漂亮！strum牛逼！]
    舒玥迅速退出，在搜索栏里输入：
    [ngu队员strum]
    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他的微博号，舒玥点开一看，已经有快十万粉丝了。
    她听见门外再次响起舒娟的脚步声，赶紧点了关注后，把手机压到了桌前如山的书本下。
    舒娟换好了衣服，她走进来盯着舒玥的作业看，口中严肃道：“精准练习二十七页，嗯……记住了，等我待会儿进来要检查你写了多少……”
    舒玥胳膊撑着下巴，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声音。
    看着母亲离开，直到厨房响起油烟机的声音，她才又把手机拿出来，重新点开strum的账号。
    只有一条去年的帖子，是strum披着ngu队服，在ngu基地门口拍的照片，大概是刚刚从青训生里脱颖而出，进入战队。
    舒玥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这个男生，此时strum靠着基地大门，宽松的战队队服让他整个人有些懒散，他正对着镜头，轻轻勾起嘴角，那么温柔，那么阳光。
    他的双眸清澈，如同舒玥今天下午在赛场上，含泪与他对视时一模一样，他整个人是那么耀眼，让舒玥能第一次见，就从百位选手中一眼就注意到他。
    回过神来的瞬间，她慌乱地把手机塞回桌面增高架下摞着的书本里。
    拿起笔盯着书上的题目，自己却没发觉的心跳加速。
    这种心跳加快的感觉让她无法安心写题，书上的数字如同乱码，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入了眼却无法入心。
    强行镇定了许久，她才回复平静，重新将思路拽回题上，开始审题。
    一道题，她在草稿纸上验算了两遍，最终确定两次结果一样才填上，数学是她的薄弱科目，是她最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对待的学科。
    她心里紧张舒娟待会儿的探查，又心乱如麻，一页题可谓做得异常痛苦。
    厨房油烟机的声音停了，锅铲不在与炒锅碰撞发出脆响，舒玥有些慌乱，她怕舒娟不由分说数落自己。
    果然，当舒娟走到自己身后时，她眉头蹙起，紧接着，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怎么半天才写了一页。”
    舒玥小声辩解：“这是数学，哪有那么容易做，要验算的。”
    她拿起草稿纸给她看密密麻麻的草稿，舒娟这才没说什么，叫舒玥出来吃饭。
    餐桌上，母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舒娟忽然说：“对了，明天中午你补课班下了，你哥哥接你，他带你去吃午饭。”
    舒玥抬起头，有些诧异：“他来接我？为什么？他不是在工作吗？”
    “对，让他接你吧，明天上午店里进一批材料，我要整理出来。”舒娟夹着菜，没有抬头：“他忙什么工作，每天待在破网吧里跟人混……”
    “网吧人家自己开的，怎么还不能待在店里啦？”舒玥调侃道。
    “都是你爸给惯的，不好好学习成天想着打游戏，你说说，打游戏能有什么出路啊？他高中不好好学习偷跑网吧，我因为这个天天和你爸生气，要不是因为你们兄妹，也不至于闹到离婚……再说，最后考不上大学，还是躲回阳城了，结果贼心不死，还是想打游戏……唉，我真是没办法说……”舒娟唠唠叨叨，舒玥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好了好了，你可别看不起打游戏的，人家有职业名字，叫电竞选手。”舒玥想起今天电竞赛场上留给她的深刻印象，还有天赋异禀的strum，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给母亲。
    “而且这个游戏打好了也是很赚钱的，并且知名度很高，会有很多人喜欢……反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也不能看不起人家。”舒玥解释道。
    舒玥的哥哥叫宋禹，至于兄妹不同姓，是因为兄妹俩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但是舒玥还在初中的时候，父母关系忽然恶化，突然就离婚了。
    至于离婚原因，肯定没有舒娟所说的那么简单。舒玥也从不过问，从此以后，她对自己的家事闭口不谈，也再也没有对外人提起过“爸爸”这个字眼。

 第9章

    宋禹跟了爸爸宋常威，舒玥跟了妈妈舒娟。
    兄妹俩暂时分别，但关系还是挺亲近的。
    宋禹成绩不好，高中读完就没再学习，父亲宋常威攒了他上大学的钱，现在也留给他自己去开了网吧。
    “呦呦呦，你啥时候这么了解了？话说回来，我确实没有职业歧视，但是你哥……那是三百六十行，行行给她妈干破防。”舒娟看着女儿，有些惊奇，但是提到大儿子，又不禁再次愁容满面。
    “人家这个也需要天赋，再说了，这些运动员一过了黄金年龄就退役，将来游手好闲做家里啥也不干，那还了得，就虚度光阴吗？……反正你可别给我找这打游戏的对象，你妈妈我是接受不了。”舒娟似乎有些头疼，皱着眉头斩钉截铁地说。
    舒玥没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估计舒娟本身对哥哥宋禹痴迷游戏很不满，其次她也不了解整个电竞行业，所以会有刻板印象。
    可是听完舒娟的话，舒玥的心竟然意外有些空落落的，“别给我找打
    游戏的对象“这句话在心中萦绕，挥之不去。
    舒玥觉得自己中了邪，为什么会偏偏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第9章 初见如故（三）“跟紧我，这里人多，……
    夏日蝉鸣昼夜不停，太阳终于睁开熹微的睡眼，大地上洒下一片温吞的酡红。
    舒玥早早起了床，换好衣服后背着包出门了。
    舒娟已经去了自己开的珠宝店，听说今天有一批线绳到货，她要及时去整理。
    舒玥还有些没睡醒，走在路上时步伐还有些飘，她在公交站牌下站定，这才掏出手机刷起消息。
    夏天蝉鸣不断，大街上此刻只有一些晨练的大爷大妈，暖风吹来，让人感觉柔和又亲昵。
    舒玥看了眼消息，宋禹和陈曦文同时发来消息。
    一个硕大的网吧招牌为头像的微信号发出一串表情包，紧接着：
    【玥耀网吧客服热线：小鬼，中午我接你去吃饭啊！记得等我。】
    陈曦文的消息也弹了过来。
    【陈曦文：宝宝，中午我去找你吗？】
    舒玥给陈曦文回了消息，又点开宋禹的聊天框。
    【阿玥：哦。】
    【阿玥：还有，别用你客服号跟我聊天行吗，我老以为是广告推销！】
    【玥耀网吧客服热线：我在上班，这位小姐，上班需要用工作号哦！请问您还有什么疑惑需要解答的吗？】
    一个猫咪怪笑的表情包发了过来，舒玥靠着站牌看着手机屏幕，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这时候，公交缓缓停下，舒玥把手机装回兜里，暂时掐断了思绪，三步并做两步上了车。
    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打开手机，懒得理会幼稚鬼亲哥的叨扰，直接打开了微博，百无聊赖地刷了起来。
    近期访问最多的是ngu战队strum的微博，舒玥看见他的头像，指尖顿了顿，还是点进去又浏览了一下，那已经看过不下十遍的几条微博。
    他的热度依旧高涨，新粉丝在他的旧帖子下疯狂考古，点赞转发已经破万。
    舒玥再次点开最新的微博，发现博主strum竟然回复了一些帖子。
    【strum，那天看你单排感觉意犹未尽，今天中午直播吗？】
    博主回复：
    【抱歉要和朋友出去吃饭，不过感谢你的喜欢。】
    其他帖子strum也用简短的语言回应，像个认真做作业的小学生，细致得可爱。
    舒玥看见一条帖子：
    【我身体很好，扛得住米袋，扛得住煤气罐罐，但是扛不住我想你。（嘤嘤嘤，再不直播我就要原地爆炸了！）】
    【博主回复：别给我加偶像包袱了，我自己都扛不住。】
    一大堆人开始在strum的评论下方疯狂刷屏“扛不住了！”“钢铁直男，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哼，人家只是想看你直播了而已……”
    舒玥看了一遍，大概觉得有些无聊，又把手机放了回去，转头看向窗外。
    白云轻轻荡过绿树顶，房檐上，来去无声。路旁的景物换了又换，飞驰而过，一眼间，已换过了好几重。
    补习的地方离家不远，两站就到了。
    舒玥下了车径直进了补习班落座，眼神都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同桌摆了摆手：“舒玥，怎么了？”
    舒玥回过神：“哦，没事儿，每天固定时间发呆呢。”
    同桌笑了笑，调侃道：“想帅哥呢？你是不是暗恋上你们学校哪个校草了？”
    舒玥白了她一眼，转而笑了起来：“二中里能有什么帅哥？我眼光刁钻的很呢！”
    同桌也笑了，把这节课用到的书拿了出来，跟舒玥探讨起题目来。
    “好了，同学们，今天我们来讲电阻这一节的实验，打开笔记本……”
    老师飞快的板书，粉笔灰下雨似的飘洋不断。
    一节课，就在老师喋喋不休和舒玥的心不在焉中过去了，转眼学生走了大半。
    “唉，舒玥，你妈妈来接你了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舒玥闻声回头。
    说话的人是赵婷依，和舒玥是同班同学，两人相处不亲不近，保持着普通同学的关系。
    舒玥一愣，听说这个女生家里很有钱，性格也比较傲慢，所以不怎么和舒玥打交道，今天被她主动搭讪，舒玥着实意外。
    赵婷依似乎心情很好，她收拾书包，目光已经向窗外看去。
    “今天我哥接我。”舒玥轻声回应，说完她就背起背包要走。
    她脚步已经跨到门边，没料到身后传来赵婷依疑惑的声音：“你哥还带了朋友么？”
    舒玥回头望向她，脚步却更诚实地迈了出去不给赵婷依追问的机会。
    赵婷依却在看清副驾上坐着的人的面孔时，笑容僵在脸上。
    舒玥心里犯嘀咕，她什么时候还凭空多了个哥不成？紧接着，一把拉开宋禹停在路边的黑色suv车门，头也不抬就钻了进去。
    “哥！快走吧，中午带我吃什么？我要饿死了……”
    车厢内安静了一瞬，舒玥没有听到熟悉的调侃，等她反应过来不对劲时，猛然抬头的一瞬间，却对上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
    那瞳孔清澈，没了电竞场上的坚毅与锋芒，此刻更多的是疑惑与笑意。
    那双含笑的眼睛眨了眨，带着探究与好奇，还有几分……恍然的神色。
    舒玥感觉自己心口有小猫爪在挠个不停，让他她心脏此刻砰砰直跳。
    前座的温曜转过身，看着背着书包乖巧的女生，那双眼睛如春水荡漾，自己的影子潋滟其中，清澈的好似雪山之颠刚刚消融的甘露。
    是她？
    初次见面，如见故人。
    “你就是宋禹的妹妹？”舒玥听见副驾驶的位置传来清朗的男声，正是舒玥不久前在赛场上看见的strum！
    没有什么比刚刚加入粉籍的小粉丝下一刻就遇到了自家博主更惊讶的事了。
    原来自己也是关系户吗？！
    宋禹竟然认识strum！
    “嗯……我是。”舒玥愣愣的，不自知脸颊已经染上绯红。
    strum转着身，看着后座的舒玥，看见她紧张，轻轻笑了出来：“你哥下去买水了，马上回来。”
    “哦，我……”舒玥清楚地记得那个电竞赛场的那个少年，正是眼前人！
    但她还是不可置信，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手指紧紧攥着连衣裙的裙角，手心都微微沁出汗水。
    “干什么呢？来来来认识一下……”宋禹拉开车门，把矿泉水递给strum，自己也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大口。
    “这位是你温曜哥哥，打pubg特别厉害，昨天刚拿了奖呢！”宋禹系好安全带，扭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妹妹：“小鬼，愣什么呢？叫人啊。”
    舒玥回过神来，轻轻叫了声“哥哥”。
    她心里反复念叨着那个名字，原来电竞场上所向披靡的strum，真名叫温曜。
    “我的水呢？”舒玥扒着驾驶座，埋怨道。
    却在靠近宋禹耳边时，小声嘀咕一句：“你带了别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禹从袋子里摸出一瓶草莓牛奶，递给舒玥时直接扬声道：“啊？为什么带别人来？明明是老妈临时把你安排给我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有约了。”
    温曜笑了笑，阳光透过车窗洒了进来，为他的侧脸勾勒一圈金边，他发梢之间都熠熠生辉。
    “你别不自在，我很好相处的，也原谅我冒昧周末来打扰你哥。”
    舒玥缩回后座，本来听见自己哥哥那么一句大嗓门戳破了自己的心思，她羞赧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抬眼又看见了温曜灿烂的笑，她脸颊又红了几分。
    “其实我没比她大多少吧。”舒玥隐约听到温曜和宋禹的对话，逐渐拉回自己飘摇不定的思绪。
    “是吗？你不是还有几个月就十八了？我妹她才刚十七。”宋禹将车开到马路上。

 第10章

    “其实就差几个月吧，算同龄人。”温曜拧开水喝了一口道。
    “管他呢，同龄人你都打比赛拿奖金了，我妹还天天抱着瓶奶喝呢。”宋禹无所谓笑道。
    后座里吸着草莓牛奶的舒玥本来在想着，原来温曜这么年轻，结果下一刻闻言，立刻像炸了毛的猫，她做起来刚要回怼，却看见副驾驶温曜的背影，话到嘴边，欲说还休。
    这话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温曜的确没比她大多少就拿了奖，还一下子凭实力火出圈。
    炸了毛的猫看见刚准备发飙，掀起的爪子却停在半空。
    宋禹看了看反光镜里舒玥的模样笑了起来：“不过我妹有很多优点的。”
    温曜嘴边笑意不减，他点了点头，示意宋禹继续说。
    “我妹她……唱歌很好听，而且长的也挺好看的，随我。”宋禹单手扶着方向盘，把车开进了市中心。
    舒玥没说话，绷紧的身子缓缓放松，似乎觉得哥哥的话勉强顺耳。
    今天中午要去的海鲜自助餐饭店在一家五星酒店的顶楼，才十一点多，楼下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
    宋禹打算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看看手表已经要过预订时间了，如果预订时间内顾客没有来，那么人多的时候酒店可能会把座位让给其他人。
    宋禹摇下车窗，看着外边站着的二人，焦急催促：“你俩先上去吧，我去停车，要不然预订时间要过去了……哎，温曜，报我名就行啊……”
    酒店里冷气很足，一进旋转门，舒玥感觉浑身都凉快了下来，也抚平了她那颗炽热焦灼的心。
    舒玥小心跟在温曜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温曜走了两步没察觉到舒玥人影，立刻转过头看她。
    大厅里人很多，二人隔着人来人往遥遥对视，舒玥便垂下头，隐忍着加快的心跳，缓缓走了过去。
    温曜看了看她，轻声开口说了句什么，舒玥没听清，这时她们已经来到了电梯旁，门一开，舒玥埋头跟了进去。
    电梯里人很多，舒玥被挤在最里边，她极力仰着头追寻温曜的身影，这才发觉她多虑了。
    温曜个子很高，在电梯里最引人注目，他硬朗的侧脸线条那么耐看，红唇轻微勾起，永远散发着昂扬的笑意，眼睛那么明亮，黝黑深邃，清澈无比。
    舒玥呼吸凝固了，原来温曜也在回头寻找角落里的舒玥。
    舒玥这才恍然，刚刚在外边他对自己说了句什么：
    “跟紧我，这里人多，我怕弄丢你。”
    第10章 初见如故（四）温曜看着女孩儿楚楚可……
    下了电梯，温曜在电梯口等着舒玥，怕她被挤丢了，还微微侧身朝里边张望。
    “哥哥，我不会跟丢的。”
    再一低头，舒玥已经站到了她跟前。
    温曜有种错觉，觉得舒玥叫“哥哥”时，格外地认真，每个字眼都敲在他心上。
    女孩儿抬着头，白皙的脸颊在与他对视时总有退不掉的绯红，把她皮肤衬得更白。
    “不用叫哥哥的，我没比你大几个月。”温曜忍不住笑了。
    舒玥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在前台登了记，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一个包厢，舒玥拆开湿巾擦了擦手，起身跟温曜说：“我出去拿吃的，你有什么……爱吃的吗？”
    舒玥在问他喜欢吃什么。
    很正常的对话，她自己却盼望着一个答案，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会依着答案来。
    在乎一个人就是这样，不管他喜欢什么，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都会觉得他喜欢的东西很有品味，并且自己也学着去喜欢。
    无脑的少女时代……可多年以后舒玥再次回想起，还是不觉得当时愚蠢——她不后悔。
    “我没有特喜欢的，也没有特别不喜欢的。没有忌口。”温曜站起来说。
    “我自己去拿吧，你喜欢吃什么拿什么，这是自助餐，最后别浪费就行。”他走出包厢，到取餐处拿起餐盘道。
    舒玥跟着他的脚步，他拿什么，她跟着拿什么。
    事实上，她在发呆。
    温曜端着盘子夹凉菜，舒玥跟着也夹同一道菜。
    一来二去几次，温曜也察觉到她的动作。
    他低头看了眼舒玥，转过头继续夹菜，然后若无其事道：“你昨天……腿没受伤吧？”
    舒玥夹菜的手腕一抖，一截海带丝掉回了原处。
    “啊？什么，什么受伤……我没事啊。”舒玥连忙辩解。
    她绝对不能让温曜认识这么狼狈的自己，一定不能！
    温曜端着选好的一盘菜走回不远处的包厢，舒玥看他走了，也连忙放下夹子，端着菜快步跟上。
    没走几步，她就能感觉到连衣裙摆与膝盖上伤口的细微摩擦。没提起还好，此刻一说，只感觉伤口的感觉被放大无数倍。
    包厢冷气很足，温曜放下菜，转头看着舒玥，目光很认真。
    “没伤着就好，可能是我多虑了。”
    舒玥坐在椅子上，温曜个子很高，站在她面前时，舒玥整个都被他的影子所笼罩。
    阴影投射到微颤的睫毛，温曜居高临下，只能看得见女孩儿的发顶和马尾辫的发圈。
    他想了想，还是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说：
    “不管发生什么，如果你觉得有些人或者事伤害到了你，你一定要努力反抗，只有反抗才会让别人知道你不好欺负。所以，被别人推倒了没关系，重要的是爬起来后，你是否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行为伤害到了别人，这才是关键。”
    舒玥听着一番话，忽然鼻子发酸，想起昨天遭遇的不公，以及公开场合让她狼狈不已的情景，眼前又要模糊了。
    “所以，当别人伤害你的时候，要大胆反抗，当然，同时也要讲究策略。”温曜语气依旧平缓，看着她再次通红的眼眶，耐心不减：“但我觉得昨天那种情况，你可以态度强硬地寻求周围人帮助，如果不是我比赛前开口阻止，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温曜把纸巾递给她，舒玥接过，抹了把眼睛，最后带着哭腔仰起头，对温曜说：“谢谢哥哥，我知道了。”
    她还叫他哥哥，那么自然。
    温曜哑然失笑。
    明明自己眼睛哭红了，女孩子都知道哭了不好看，却还是要抬起头道谢，因为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才显得真诚。
    好实在的孩子，一定是个好学生吧，和他不一样。
    ……温曜这样想。
    等宋禹走进包厢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已经挑好了一桌子菜，舒玥正靠着沙发摆弄手机，温曜在端着手机看昨天的比赛复盘。
    谁都没动一下筷子，都在等他回来一起吃。
    温曜立刻放下手机，招呼他坐下。
    舒玥放下手机，在她亲哥面前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小声嘀咕一句：“怎么才来……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菜刚选好，还没凉，趁热吃。”温曜把餐具推给宋禹，笑着对他说。
    宋禹跟温曜并排坐下，舒玥坐在对面，也关了手机，开始专心吃饭。
    “这几个菜，我都挺喜欢吃的，谁拿的啊？小鬼，你也知道孝敬哥哥了？”宋禹点了几个菜的名字，一边夹起一块辣子鸡往嘴里送，满意地看了看舒玥。
    舒玥闻言，夹菜的手顿了顿，开始埋头喝汤，过了会儿，她有些心虚地从碗底飘出来一道沉闷的声音：“不是我选的，是温曜哥哥选的。”
    宋禹也有些惊讶，看向旁边默默吃饭的温曜，温曜感受到注视，抬起脸随口道：“哦，上次阳城举办的比赛结束后，咱们一起出去时你随口说的，我没记错吧？”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宋禹想了想，更加惊奇：“起码三个月以前了！”
    温曜莞尔一笑，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宋禹却凑近，眯起眼睛打量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少年。
    “记忆力这么好？”宋禹问。
    温曜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你和别人不一样。”
    “这样啊。”宋禹眯起眼睛看他。“那你是不是打我妹的主意？你早知道我有个妹妹了吧！”宋禹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吓唬人了。
    “我没有……”温曜拖长声调辩解，转头却见舒玥呆滞望着二人的目光，他严肃起来，锤了宋禹一下。
    “不是，每天拿你妹取乐，有你这么当哥的么？”温曜皱眉，余光却小心翼翼看着舒玥的方向，生怕她有什么不适的表情和动作。
    宋禹玩笑开够了，继续埋头扒饭，当做无事发生。
    “不过应该不可能，你白白净净沉稳内敛一小伙，应该不会喜欢我妹这种性格的。”
    温曜给他夹菜，好像没有注意到话里的意思般，随口道：“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惦记你妹妹？你倒不如直接说我是个禽兽。”
    舒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闻言竟有些心痒痒的。

 第11章

    “我妹她又倔又刺，就喜欢跟我对着干。”宋禹低头边吃边说，故意损舒玥似的。
    温曜却看了看舒玥，意味不明地点头，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弧度：“是吗？看不出来。”
    舒玥的脸瞬间红了。
    看比赛在场地里被人欺负还不敢告诉家长，摔了一跤以后哭着回家的事情温曜和舒玥心照不宣。
    温曜当然知道舒玥的心思，他很配合地一概不提此事，保全了舒玥的自尊和面子。
    短暂的沉默，饭桌上归于和谐。
    舒玥正啃着一块披萨，宋禹忽然举起杯子，站起身来郑重其事道：“小鬼，你觉得温曜怎么样啊？”
    宋禹脸皮厚，打趣接着道：“这可是电竞圈的颜值担当，不少女粉疯狂追求。”
    舒玥深呼吸，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沉默了良久，对面二人也是一言不发，舒玥努力抑制着悬浮的心脏跳动，仿佛下一瞬那颗心就要挣脱身体和灵魂，崩裂开来。
    她的手在颤抖，这是紧张和不安的征兆。
    “有什么好说的，让她吃饭……”温曜靠在沙发上，无所谓地开口，却忽然被舒玥打断。
    宋禹也刚要说“算了”，下一刻就见舒玥放下筷子，嘴唇有些发颤道：“我觉得……挺……挺好的，很厉害。”
    一番话说完，她再次神呼吸，失重感逐渐褪去，头脑变得有些昏沉。
    温曜闻言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角一勾，然后笑了起来。
    舒玥靠倒在沙发上，感觉四肢无力，疲惫不已。
    她这是怎么了，最近身体为什么这么奇怪？
    舒玥想着，头顶的灯光光晕逐渐变得模糊，意识因疲惫已经无力思考，她手指在微微颤抖，有一根筋似乎牵动着手指在不断地抽搐，让她无法控制自身。
    “没事吧。”闻言和缓的声音传来，像一缕烟，轻飘飘的。
    第11章 初见如故（五）“要桃花，不要斩男。……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饭局气氛很和谐。
    舒玥有点没胃口，心里闷闷的。没太听清对面两人都说了什么。
    “不过你个人的单排还是很有优势的，比四排发挥好不少。”宋禹给温曜夹菜：“尝尝这个。”
    温曜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道：“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团队没有磨合太久，ngu是俱乐部创立不久的pubg分部，总部之前都是主要发展ftg较多，和射击类差别还是太大了，所以这方面比较薄弱。”
    “那为什么当初还选ngu？”宋禹看他一眼，有些疑惑。
    温曜没有立刻回答，他笑了笑，继而话锋一转，问道：“那你呢？为什么坚持做和电竞有关的行业？”
    宋禹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当然是热爱喽。”
    他端起饮料喝了口，接着道：“我可能没这方面的天赋，要不然也不至于和你一起进青训营，结果你留下了，而我却被刷下来了。”
    “我没你年轻，也没你有天赋，后来发现我还没你拼……但人各有命，我可能不适合当一个电竞选手，但依然想往热爱的领域靠拢……比如，给你提供一个好机位去内卷。”宋禹语气故作成熟，有些释怀，也有些感慨。
    “谢谢宋老板，我将来打比赛的成绩，都有你一份功劳。”温曜莞尔一笑，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宋禹回应，两人举杯将饮料一饮而尽。
    这时候，温曜余光瞥见对面的舒玥站起身，拿着手机走了出去，他放下杯子，刚要开口问，不料他亲哥已经开了口：“干嘛去？”
    “去个洗手间，马上回来。”
    舒玥出去了，温曜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想起刚才看着她时，她通红的眼圈和苍白的唇色。
    昨天比赛间隙中，她突然离场时的模样再次从温曜脑海里一闪而过。
    好奇与担忧一同涌来。
    十分钟后，舒玥还没有回来。
    温曜打开包厢门，门外是热闹的自助餐取餐区，还有来来往往的顾客端着盘子往卡座里走。
    都不见舒玥的人影。
    “你妹呢？”温曜问靠在沙发上的宋禹。
    “估计玩手机呢，拖拖拉拉的，干什么都不利索。”宋禹习以为常，开了把吃鸡在跳伞等待。
    “那我去找找，感觉她是不是不太舒服？”温曜依旧有些不安。
    “是吗，不至于吧，就是说几句祝福，她什么时候这么害臊了？”
    宋禹依旧不以为意，以自己对妹妹的了解，她从前绝对不是什么内向到难以在公众场合开口说话的人。
    “我去拿个果盘。”温曜起身出去了。
    宋禹身边没了声音，手机里传来战斗开始的音效，落地p城后四周若隐若现的脚步声让他全神贯注，他没有过多注意温曜的动作。
    温曜找了一圈，拥挤的顾客和取餐区里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只身到洗手间门口，徘徊良久，最后拉住一个正要往女洗手间走的中年女人问：“您好，可以帮我问一下洗手间里有没有一个叫舒玥的女孩子吗？麻烦您了……”
    女人脸上浮起笑容，她热心地连忙摆手：“唉唉，不麻烦不麻烦，我给你进去找找哈。”
    一分钟后，女人一个人黑着脸出来了，说没有叫舒玥的小姑娘。
    温曜一听有些焦急，又比了比自己胸口的位置：“真的没有吗？大概这么高，扎着马尾辫……”
    “没有的，里边儿就没年轻的，倒是有个老太太在补妆……”女人啐了口，立刻大步流星从他身边经过，脸上也没了笑意，活像进了捉奸现场般狰狞。
    温曜刚要开口，他身后却响起一阵响亮的巴掌声：“好啊你，敢背着我外边有人了？！还特么用老娘新买的圣罗兰斩男色当定情信物？你要脸吗？啊？我跟了你十年啊……买支口红都舍不得用，你倒是给了这个老巫婆了……婚姻到底给了女人什么啊啊啊……”
    她越说越生气，最后梨花带雨涕泪横流，温曜看了看捂着脸冷在原地的中年男人，心道，还真是撞见“捉奸”现场了。
    温曜没见过这阵仗，不到十八岁的他不过是初入社会的愣头青，更别说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
    他迟钝片刻，他挤过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犹豫了会儿，还是快步上了顶层。
    酒店的顶楼是露天酒吧，白天酒吧不营业但是对外开放。
    一上顶楼，夏日炽热而和缓的风扑面而来，酒吧的帐篷下是层层摞起来的桌椅，堆积在遮阳棚下，狭小又显得拥挤。其余地方则是空旷无比，四面景色一览无余。
    温曜一眼就看见了在天台边缘的瘦小背影，高马尾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舒玥弯着腰，好像在朝下看。
    此刻透了透气，舒玥感觉舒服不少，忍下来胃里翻江倒海的痉挛痛，她擦干眼角咳出来的泪水，准备转身回去，免得又被哥哥唠叨。
    刚要转身，却听见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呼吸一滞，听着那朝自己奔来的声音，大脑再次陷入恍惚。
    “阿玥！”
    是温曜哥哥，她看清来人，刚要松一口气从天台下来，却不合时宜地被粗糙水泥地面绊地趔趄。
    身体后仰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温曜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指尖相触的一瞬，舒玥浑身仿若触电，温曜的手很暖，骨节分明又有力度，长年累月在键盘上跳跃积攒的力量此时不加掩饰地彰显出来。
    舒玥心头一闪而过的慌乱，在双脚落地那一刻才重新归于平静。
    这运气，真是绝了。
    出来透气被人当成跳楼，下来的一瞬间还演绎了一出英雄救美。
    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什么每次她的狼狈模样都能被温曜给撞上？
    她局促地攥着裙角，刚要解释，忽然听见近在咫尺的温曜似乎呼吸有些局促，他双手在半空中悬着，没有碰到舒玥，却保持着保护的动作。
    “哥哥，我没事，就是透透气……”舒玥仿佛犯错的小猫，伸出爪子拍了拍温曜胳膊，结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两人都吓了一跳。
    “舒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嫌生活寡淡无味想体验一下跳楼的快感？啊！这么大人了没长心吗？！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刚跑上来看到全程的宋禹，声音直接贯穿楼顶，仿若一颗颗接连不断的炮弹打在舒玥脸上。
    本来心情不爽并且十分狼狈的舒玥此刻听到哥哥的咆哮，心情已经沉入海底。
    她稳了稳呼吸，刚才温顺的小猫模样在看到自己哥哥后忽然炸毛，她大声辩驳：
    “我就是不舒服，上来透口气，你骂我干什么？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伤到自己……”
    疑问句的口气强硬，可是说到后边舒玥自己也没了底气。
    想到二十多层高的楼顶，脚下如蚂蚁般的建筑，这摔下去可不是儿戏，要不是温曜及时赶到……

 第12章

    想来确实有些后怕。
    舒玥抬头看了看温曜，他神色恢复如初，只是神情比之前见到过的都要严肃。
    宋禹此时的心情被火上浇油，刚要开口再次咆哮，却看见妹妹的眼眶发红。
    话到嘴边，他咽了回去。
    “算了，还好温曜在，要不然摔下去真……”他语气和缓不少，但没有再说下去。
    “走吧，没事就好。”温曜拍拍衣角的灰，转身对二人说。
    此时从宋禹裤口袋里传来几声不合时宜的枪声，舒玥和温曜同时看向他，眼神逐渐复杂。
    舒玥波澜不惊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会不会落地成盒吧。”
    三人下了楼，宋禹一边尴尬地解释自己是如何开了把游戏等妹妹，结果没等到人还真的落地成盒了这件事，一边绕开地上的一摊不明物体。
    “这什么？”宋禹探头看了看，又看了眼吵得不可开交的人群。
    “这是……桃花斩男色口红。”温曜瞄了眼，想到来时听到的话，于是轻飘飘道。
    口红被踩碎了，成为泥状躺在地上四分五裂。它的主人哭的梨花带雨，正在叫骂出轨的狗男女。
    楼下取餐处彻底混乱了，已经有保安赶来劝架，可总也拉不住情绪上头的两拨人。
    三人经过人群时，刚好听见人群后有几个小姑娘纷纷感慨：
    “嘶……以后可千万别遇上烂桃花……”
    第12章 初见如故（六）“遇见温曜，我好幸运……
    几人出来后，宋禹去停车场取车，舒玥和温曜在大厅站了一会儿，室内冷风让舒玥舒服了些，同时也让他心情平复下来。
    温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边车水马龙。
    舒玥站在温曜身后，仰头看他和他目光所及的世界。
    太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玻璃窗洒在温曜身上，少年挺拔的背影被勾勒了一层金边，连同舒玥此刻澎湃的心绪一起在心尖荡漾。
    温曜感受到背后炽热的目光，转过头正好对上舒玥的视线。
    舒玥愣了愣，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脸颊慢慢爬上一层绯红。
    “怎么了？”温曜问她。
    “没事。”舒玥立刻说道。
    过了会儿，又支支吾吾地补充：“哥哥，今天谢谢你……”
    温曜看着她这副严肃的表情，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闻言便笑了。
    宋禹已经把车停在门口，两人从旋转门里走出来，热浪扑面而来。
    舒玥眯了眯眼睛，看向头顶的太阳，有些睁不开眼。
    “愣着干嘛，车上凉快，上车。”宋禹摇下车窗，对妹妹喊道。
    舒玥热地喘不上气，她缓慢走向后座。
    温曜已经到了车旁，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顺手给舒玥也开了后门。
    舒玥一头钻进后座，心中不由得比较这二位哥哥的差距。
    目光在前边驾驶位和副驾驶上坐着的两个人身上游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得出了足矣让宋禹大义灭亲的结论。
    论性格，他亲哥宋禹没有温曜温柔；论长相，他亲哥宋禹勉强能和温曜相提并论：论打游戏谁好，那肯定是温曜更胜一筹。
    这么说……竟然还有比自己哥哥还有魅力的人。
    舒玥在心里盘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真的开始细数宋禹究竟有哪些优点，殊不知危险悄悄靠近。
    宋禹在抬头看后视镜时，几次看到妹妹的一双狐狸眼睛滴溜溜地从自己身上转移到温曜身上，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从她一会儿艳羡一会儿嫌弃的表情中，就能把她心理活动猜个七七八八。
    车平稳地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处等红绿灯，宋禹凉凉地开口问道：“阿玥，想什么呢？”
    舒玥虎躯一震，看向驾驶座哥哥的背影。
    二人都没想到，温曜却先开了口。
    “在心里给咱俩今天的表现打分呢。”
    温曜说的很委婉，但也暗含深意，却又给足了舒玥台阶下，算个不太直接的玩笑话。
    舒玥愣了愣，倒也没觉得有多么难以启齿。
    宋禹闻言，拖长音调“哦”了声，故意问道：“是吗，那在你心里，给温曜打几分呢？”
    舒玥当真人畜无害地托腮想了会儿，然后说：“我才第一次见温曜哥哥，不能这么快下定义。”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有印象分。”
    温曜也有些好奇，把看向窗外的视线收回，微微侧头倾听她下一句。
    “当然是满分。”
    舒玥笑了两声，弯起的唇角带着些许愉悦。
    温曜忽然便放松了神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那我呢，我今天当上舒小姐的专职司机兼贴身保镖了，舒小姐可还满意吗？”宋禹笑着追问妹妹。
    舒玥眨了眨眼睛，憋着笑，凑到温曜右耳低声说道：“勉强给你个及格好了。”
    宋禹“啧”了声，刚要骂小白眼儿狼，舒玥却扶着驾驶座椅，又到远离副驾驶的一边，凑到宋禹左耳小声嘀咕：
    “满分一百，九十九分及格，所以……再接再厉，哥哥……”
    宋禹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也乐了。
    车一路缓慢行驶，此时正值中午，路上没几辆车，行人也稀稀疏疏。
    “把我放前边的地铁站吧，回基地也不顺路，不用送了。”温曜指了指前面的地铁站说。
    “别呀，我开车快，用不了几分钟就到了。”宋禹说。
    “真的不用了，”温曜笑了笑：“今天都够麻烦你了，阿玥下午是不是要上课，你不送她吗？”
    宋禹转头看了看后座的舒玥，舒玥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懵懂地看着哥哥。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笑了几声说：“我下午的课不着急的，而且开着车，也不耽误什么时间……”
    温曜有些盛情难却，他哭笑不得：“宋禹，不是我和你客气，我现在去办点事，晚点再回基地。”
    “哦，这样啊……”宋禹了然，把车停在地铁站旁，“那你快去吧，注意安全，回基地了给我发消息啊。”
    温曜“嗯”了声，转头和舒玥告别。
    他温和地摆了摆手，莞尔一笑道：“阿玥拜拜，下次见。”
    而后便转身下车。
    温曜靠在入口处，抬手对着车窗摆了摆手，汽车缓缓启动，驶离原地。
    温曜目送汽车离开，直到没入远方，汇入车流，他才收回视线。
    轻云流缓，云影一层层叠加，逐渐遮住了燥热的太阳。此时头顶上方密不透风铺着灰黑色的云，云块挨挨挤挤，似乎在酝酿一场仲夏的暴风雨。
    温曜靠着地下通道入口处的栏杆，出神而沉默地抽完一支烟，蹲下身按灭烟头。
    重新站起时看向灰黑的天空，目光好像才重新聚焦。
    他抖了抖腿，在路边打了辆车，径直离开地铁站。
    出租车停在一所墓园门口，墓园大门破旧不堪，发黄的墙壁裂隙中长出杂草，在狂风中被折磨地向四面八方倒伏而去，铁质大门在风中苟延残喘，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温曜在门口买了捧白色雏菊，快步走了进去。
    *
    天色变得很快，宋禹把车停在小区楼下，隔着车窗看阴郁的天，对舒玥说：“你自己上楼吧，我不送你了。”
    舒玥到家后，简单地洗漱过后又换上睡裙，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打开手机备忘录。
    盯着屏幕想了会儿，缓缓在备忘录里打出几行字：
    6月25日
    今天，我见到了ngu的一位电竞选手，他叫温曜，游戏id是strum。
    他和和竟然和哥哥认识，我们一起吃了饭。
    他打pubg特别厉
    害，虽然我不懂那是什么，但总之就是很厉害！我昨天还刚好看过他的比赛。
    他不仅打pubg很厉害，最主要的是人长得特别特别帅！！！看着他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阿玥，你不能犯花痴！
    总而言之，能遇见他，我好幸运。
    打完这段话，舒玥反复读了几遍，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许久，她才放下手机，安心午睡。
    下午的课在四点，舒玥在窗帘遮掩的密不透光的卧室里一次性睡了个够。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窗外雷鸣，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又裹紧了被子。
    梦境像粘稠的丝线，牵连不断，梦中复杂的情感此消彼长，舒玥醒来后只觉心累。
    她放空大脑在床上坐了会儿，发现刚才梦到的都已经忘记了，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舒玥接着一头倒回床上，拿起手机，迷迷糊糊地看消息。
    刷了会儿朋友圈后她才想起来看微博。
    刚打开微博页面，却发现温曜的账号正在直播，她点进去，看着飞速变换，枪林弹雨的战场界面，有些头晕眼花。
    但是下方弹幕更让人头晕。
    【哇哇哇哇哇，不是吧！strum终于开播了！】

 第13章

    【呜呜呜strum你为什么不说话也不开摄像头！】
    【人家想见你！】
    ……
    直播间只有接连不断的击杀提示，和温曜视角传来的清晰的脚步声和枪声。
    许久，求露脸的弹幕已经刷屏，温曜似乎也注意到了。
    他轻声说：“抱歉，今天状态不太好，不露脸了。”
    此刻一阵脚步声传来，温曜正在搜寻物资的动作停下，来到窗边瞄准。
    【ngu-strum使用win94击倒了kiki-幺零】
    此时评论区炸开了锅。
    【好帅这一枪！】
    【楼上的是脑残粉吧，拿把破枪指望一击爆头呢？这还主动把自己点给报了，这种打法实在不敢恭维。】
    【strum今天怎么了？】
    舒玥看着游戏界面，捧着手机的手也微微沁出汗水。
    温曜状态不太好？明明上午还好好的啊，她不由得心绪飘忽，却又被激烈的战斗拉回思绪。
    直播页面上，温曜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立刻换了把groza，躲避楼下那猛烈的攻击。
    kiki队员幺零迅速被身边一人一枪毙命，那人迅速向温曜近身靠了过来。
    论正面对枪，温曜也不是吃素的。
    他在楼梯转角与对方撞上，立刻开枪射击。
    对方开枪比他完一步，但反应也极其迅速，对方在楼梯转角时隐时现，一边躲闪一边猛烈开枪射击。
    温曜这边视角是一处掩体，他找准时机外头现身，却在半身露出掩体的一瞬间下蹲开枪。
    【ngu-strum使用groza击倒了kiki-尹一】
    弹幕刷的飞快，被他这个操作给看愣了。
    【我靠牛逼啊！】
    【这个闪身喷太帅了。】
    【这一下的确厉害。】
    尹一立刻爬进墙体后用医疗包自救回血。
    温曜，趁机摸到他近身，正准备换弹上膛，却没想到尹一一个翻身，一梭子朝他打了过来。
    温曜迅速在掩体后下蹲，却没来得及在蹲下的一瞬间闪身开枪。
    【kiki-尹一使用scar-l杀死了ngu-strum】
    kiki战队基地内，尹一摘下耳机，看着屏幕轻笑了声：“还是菜。”
    尹一也正开着直播，而且麦克风和摄像头全部开着，听见他这么说，直播间立刻两极分化。
    【对对对，菜就多练。】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小战队的新人选手，已经很有天赋了，他刚才的闪身喷就很厉害啊】
    【楼上的别洗白了，再厉害那还不是失误了？】
    【对呀对呀，还是尹一更厉害，呜呜呜永远为尹一举大旗！】
    ……
    刚才战斗结束的太突然，舒玥看着温曜视角变成的盒子，自己也有些不甘心。
    这边ngu基地里，温曜长呼出一口气，握着鼠标的手指尖由于刚才紧张战斗而轻微颤抖。
    他说了句：“今天先播到这儿，感谢大家观看直播，我先下播了。”
    直播间被关闭，舒玥合上手机，有些心烦意乱，耳畔回响着刚才温曜低沉而疲惫的声音。
    她看了看表，发现上课快要迟到了，便立刻起身出门。
    雨还在下着，道路已经流成一湾浅河，她打着伞跨进补习班大楼，抖了抖马尾发梢的水，刚好卡点走进教室。
    下午的英语课舒玥还算得心应手，但也并不是全神贯注，由于课前看到的那场比赛，她也偶尔走神。
    下课回到家，舒玥靠在椅背上再次打开手机时，好几条消息一起跳了进来。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小鬼，今天淋雨没？别感冒了】
    【阿玥：没。】
    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劲，她又打开聊天框，迅速打字问：
    【阿玥：谁生病了。】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你温曜哥哥呗。】
    许久，舒玥回复了个小猫震惊的表情包。
    傻不傻啊温曜！不坐车回基地反而跑出去淋雨？
    她退出聊天框，对于一天之内闯入突如其来的同一人的信息有些疲倦。
    作为粉丝，肯定是担心温曜的。
    可是又没办法，毕竟她没有温曜任何联络方式，仅有的关系还是通过哥哥。
    其实他们只算是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退出聊天框，发现班里的赵婷依竟然给她发了消息。
    【赵婷依：你认识温曜？】
    舒玥揣测她询问的目的，思索好久，才回复。
    【阿玥：见过他打比赛。】
    赵婷依又回了句消息，语气有些不耐烦。
    【赵婷依：我是说，你们私底下认识？】
    舒玥反手一个问号回了过去，紧接着又发了条消息。
    【阿玥：？】
    【阿玥：和你没关系吧】
    对面没再回消息。
    可是看着单调而生硬的几句对话，舒玥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低气压。
    第13章 潜意识喜欢（一）“她不会喜欢温曜吧……
    翌日清晨，雨彻底停了。
    太阳睁开熹微的双眼，温吞的橙黄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经过雨水的洗礼，和着草木味的空气褪去了酷暑的燥热，变得凉爽无比。
    周一早自习第一节是英语，班里后排的同学大多睡倒一片，英语老师是班主任，个儿高嗓门大，一头短发干练无比，转头看见这架势开始挨个批斗。
    舒玥不困，她坐在座位上，支着下巴，转头看着班主任对着打瞌睡的同学一顿输出。
    “还有那边儿，赵婷依，你怎么以上我的课就困？我就没见过你在英语课上有清醒的时候！你是睡神吗？”英语老师捧着书带着扩音器，站在教室中央，指着一个女生喊道。
    赵婷依撩起夸张到已经遮住脸的八字刘海，从堆积如山的书本后瞬间清醒过来，她抬头茫然了一瞬，听闻老师此话，脸上有些难堪。
    舒玥闻言也忍不住带上一抹笑意，她朝赵婷依的方向看过去，结果……被赵婷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舒玥，你笑什么？！”她气急败坏，当众便喊出了舒玥的名字。
    课堂氛围瞬间凝固。
    舒玥立刻收敛笑容，转过身去。
    英语老师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舒玥在老师面前可是成绩优异又文静懂事的乖乖女，老师视线刚飘过来就又收了回去。
    赵婷依一脸不服气，向教室各个角落扫了一眼，四面八方立刻有几个女生用眼神回应。
    “好了好了！都打起精神来，继续上课！”
    嚣张的气焰暂时消失。
    一下课，舒玥正在埋头记笔记，忽然感觉周遭一片低气压涌来。
    赵婷依为首的几个女生在她身边坐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舒玥抬头，看了几人一眼，既疑惑又紧张：“怎么了？”
    “聊聊？”赵婷依坐在她前面的桌子上，吊儿郎当地玩着自己指甲，斜眼瞟了舒玥一眼。
    “你说。”舒玥紧张地盯着她，眼神仿佛提高警惕的猫。
    “那么紧张干什么？都是同学。”赵婷依
    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就是，那么紧张做什么，依依又不会把你怎么样，都是同学，就正常聊天而已，放轻松啦。”她身边坐着的女生揪起舒玥的马尾辫，分出来一绺在指尖萦绕，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我问你，”没等舒玥说什么，赵婷依先严肃起来，她抱着胳膊，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舒玥；“你刚才上课，在笑什么呢？”
    “你管我？你是太平洋警察么？”舒玥直接回怼。
    赵婷依有些被气到了，她脸都憋红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坐在她身边的女生见状再次开口：“怎么说话呢？”
    舒玥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把缠绕在她指尖的头发收回，接着说：“又管你什么事？”
    “舒玥？”赵婷依彻底生气了，她站起身，瞪着一脸无辜的舒玥道：“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吗，你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
    舒玥刚要回怼，结果赵婷依下一句话直接让她瞬间凝固。
    “你以为自己是谁？认识温曜又怎样？我和他认识这么久，还没听说过他和什么杂牌战队的人认识。”赵婷依趾高气扬，嚣张的很。
    舒玥一怔，在心里反应了好久才明白，赵婷依这是因为没见过他哥哥，把他哥当成什么小战队的队员了？
    “你认识温曜？”舒玥问，紧接着又补充说：“你又不是他，凭什么说真正了解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妈妈呢？管人家交什么朋友做什么？”
    “我和他认识好久了，他马上要参加全国联赛，你知道有多重要吗？你和你哥哥竟然占用训练赛的时间打扰他？”
    “我告诉你，离温曜远点。”赵婷依把手搭在舒玥肩膀上，用眼神无声的警告。
    舒玥静静地回味这句话，直到赵婷依带着几人离开。

 第14章

    这么绿茶又泛滥酸意的口吻，难道……赵婷依喜欢温曜？
    舒玥不知道的是，昨天他哥哥的车停在路边，她钻进后座时，副驾驶的温曜侧过脸对她温柔地笑，她扒着后座吃惊地抬头，脸在看到温曜的瞬间却变得通红。
    夏天的上午很闷热，车窗全部都是开着的，舒玥不知道，当时赵婷依在补习班教室窗前目睹了全程。
    她双拳紧握，手臂在经过惊吓后忍不住颤抖，兀自在座位上坐了会儿，她还是起身离开了教室，去了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已经上课了，舒玥眼圈还有些红，她慌乱地穿过一排排课桌，回到自己位置。
    路过赵婷依身边时，听见她小声调笑道：“呦，怎么了？哭啦？”
    舒玥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就是感觉委屈。她在心里七上八下，想着：如果自己在勇敢一点就好了。
    她记得温曜告诉过她，遇到事情要勇敢地去解决。可是……看着不远处赵婷依的背影，她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坐在她前边的男生忽然撞了撞桌子，侧着头靠过来，轻声问：“阿玥，怎么了？你哭了吗？”
    舒玥沙哑着嗓子说：“没有。”却没想到鼻音重的吓人。
    前边的男生名叫顾泽，他听见舒玥的声音后吓了一跳，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塞给她。
    顾泽手撑着下巴故意捂着嘴说话，以免老师发现，他侧着身子小声说：“谁又招惹你了？我下课给你揍他。”
    “赵婷依她们呗……”舒玥撇了撇嘴说：“哎呀，和你没关系，你好好听课。”
    “我靠！又是她，我跟你说她就是嫉妒心作祟……”
    “谁一直在底下嘀嘀咕咕的？”数学老师猛然一个转身，将尺子拍在讲桌上。
    舒玥和前桌顾泽的动作被尽收眼底。
    “舒玥！顾泽！你们俩有什么说的，需要占用我上课时间？”粗旷的嗓门响彻教室，数学老师的一双小眼睛从厚厚的镜片后射出寒光，从头到尾将二人扫了一遍。
    “这个函数题，舒玥你上来做。”数学老师把粉笔扔下，背着手一只手，敲了敲黑板说。
    舒玥起身，心脏简直要提到嗓子眼，路过顾泽时，听见他轻声说：“先设未知数，然后把解析式带进去算……”
    舒玥最不擅长的就是数学，她上去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步就写不下去了。
    数学老师在鼻腔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哼”声，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没说什么，让她回去。
    舒玥屁股刚坐下，数学老师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不过，你作为班里前三的学生，竟然上次考试退步到了五名之外，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得和你们班主任商量商量，你明天把你家长叫来，我们当面聊一下，针对接下来的学习问题，我们如何解决。”
    什么？叫家长！？
    顾泽也有些震惊，转头看了眼舒玥，表情带着歉意。
    舒玥犹如晴天霹雳。
    这如果让舒娟知道了，批评的话一定就像突击枪一样把她打成马蜂窝。
    她咽了口唾沫，默默点了点头。
    一节课，她都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办。
    她好像已经可以想象到舒娟严厉训斥她时，那种急风骤雨的场面。想着想着，都快要急哭了……
    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她哥去比较合理。
    一来是她和哥哥已经分开居住，而来舒娟工作比较忙，晚上回家比较晚。
    晚上一到家，她就先试着给宋禹发了条消息。
    “叮咚”一声，坐在网吧柜台后的宋禹盯着妹妹发来的小猫探头表情包陷入沉思。
    舒玥捧着手机等了好久，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发来消息。
    她立刻打开手机去看，却发现……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亲，工作时间，请勿骚扰客服小哥哥哦。】
    舒玥立刻打开聊天框打算轰炸，结果她哥却打来了电话。
    “说吧，是闯祸了还是惹事了。”一接起来，宋禹就直接问道。
    “呃……哥，你明天能来趟学校吗？”舒玥试着问。
    第14章 潜意识喜欢（二）“帅哥，加个微信呗……
    “要不你替我去吧？”宋禹回头问身后的埋头走路的温曜。
    温曜不知道在想什么，险些撞到他背上，闻言愣了几秒，然后才勉强笑了下：“我当然不行。”
    温曜鼻音还有些重，他吸了吸鼻子接着道：“我去了她们老师估计会连我一起骂。”
    宋禹抬眼看前方，学校大门隐约可见。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温曜好像没比舒玥大几个月，他自己也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半大孩子，尽管在打比赛时会展露锋芒，但若有人想要亲密地靠近，他还是会耳尖泛红，生硬地拒绝一切。
    哪怕是兄弟也不可以，宋禹觉得。
    他隐约了解一些温曜的家世，也能理解他为什么如此封闭自己，他第一次见温曜时是在自己开的网吧，温曜俨然一个落魄不良少年的模样，穿着初中的校服，把书包扔在机位前开始打游戏。
    宋禹知道他是逃课出来的，劝他回去上学，温曜却说无处可去，然后不发一言。
    一直到晚上，宋禹看这个偷偷跑出来打游戏的小孩貌似有点天赋，给他拿了水和饼干，温曜一概不接受，好像没看见一样。
    今后温曜每天都来，用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钱开一个机位打一整天游戏，两人这才熟悉起来，温曜受他照顾，这才肯开口叫他一声“哥”。
    宋禹叹了口气，把烟摁灭，温曜吸了吸鼻子，因为发烧，他闻不见太多气味，但还是从自己兜里掏出一颗桃子味的软糖递给他。宋禹把糖扔进嘴里，冲温曜摆了摆手，温曜跟了几步，冲他扬了扬下巴，“我在外面等你。”
    “行。”
    “还有——”温曜吞吐半天，憋出一句：“谢谢……今天接我去医院。”
    ngu的战队设在阳城城郊，是略微偏僻的一处乡村改建区，因为地价偏宜，再往里走就是未拆迁的村庄，总部干脆租了栋二楼别墅，改装成pubg分部。
    今天下午宋禹恰好没事，温曜又不方便回市区，于是自告奋勇接他回市区医院看看，顺便开点药。
    温曜有些不好意思，干脆把人里推。“哥，快进去吧，天要黑了。”
    夕阳被地平线吞没，几颗星星攀上天幕。初夏的晚风还算柔和，逐渐熨平温曜因高烧而蹙起的
    眉。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校门里出来，天很快沉了下来，温曜拎着盒药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上坐下，他倚着靠背，只觉头有些晕。
    他略显单薄的肌肉线条一直延伸进已经洗皱了的洁白无袖卫衣里，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叫人远远看着就感觉他身上结着层阴郁。
    温曜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尹一的直播回放，不断复盘那段把自己炒上风口浪尖的视频。
    尹一昨晚的比赛片段已经在网上疯传，各大媒体平台也出现了“尹一嘲讽新人队员菜就多练”的话题。
    视频里，温曜和尹一交锋的画面还在播放，温曜盯着自己的操作，看见尹一动作迅速并且压枪手法娴熟，几声枪响后，击杀提示响起。
    【kiki-尹一使用scar-l杀死了ngu-strum】
    画面里的小窗可以看见尹一嘴角露出了个恣意的弧度，嘲讽如清风掠过，却如针般扎进温曜心里。
    “还是菜。”
    昨天刷过的弹幕也再次浮现了起来：
    【菜就多练！】
    【还是我们尹一最棒！新人哪凉快哪待着去】
    温曜按了暂停，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句击杀提示不断在脑海里响起，搅得温曜心烦意乱，紧接着，是尹一直播时那句嘲讽的笑：“还是菜。”
    这几句话好想让他听见了人类听觉所听不到的低频声音，让他五脏六腑都在共振，一期牵连着神经，疼痛无比。
    他以为自己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已经不在乎任何人的言语了。
    竟然还是做不到全部屏蔽。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从兜里摸出盒烟，用混乱的神经操纵着手指，不太灵敏地抽出一根放在嘴里点上。
    不远处有几个学生在盯着温曜看，女生们毫不掩饰自己探寻的目光。其中一个穿着超短裙染着头发的女生盯着温曜看了许久，然后在同伴的怂恿下终于朝温曜走了过来。
    天色昏沉，温曜察觉有人靠近时，微微侧头朝前瞟了一眼，只看见了女生张扬的黑色短款上衣之下露出来的小蛮腰。
    他迅速收回视线，女生却靠近温曜，声音甜美，让温曜即便再感官迟钝也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帅哥，加个微信呗，我叫程莎，叫我莎莎就行，以后唱k，打台球也有个伴……”
    “不好意思，”温曜抬眸冷冷扫了她一眼，眼底是不加掩饰地烦躁：“没有手机。”
    程莎看着温曜淡定地把手机往衣兜里塞，自己却不淡定了。

 第15章

    “帅哥，你逗我呢？”程莎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她嘴角扬起一个难看的弧度，实现好像要在温曜身上盯出个窟窿。
    温曜却不理会他，靠在椅背上沉默地抽烟。
    温曜这次倒是屏蔽了这个前来搭讪的女生的话，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发现女生已经和同伴离开。
    人潮涌动，眼前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到了高二放学的时间，温曜也沉默地盯着夜空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他不觉得无聊，因为这是他平时所见不到的，学生们路过所探讨的数学题和校园生活，都让他感觉新鲜又稀奇，还有点莫名的悲哀。
    他的青春，可能永远都困在了电脑前。
    车辆鸣笛声，人声，蝉鸣声此起彼伏，在喧嚣的城市里，温曜一个人坐着，看着他平日里看不到的城市繁华。
    “温曜？”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温曜循声看去，发现是自己战队心理辅导师的妹妹，叫赵婷依。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随便“嗯”了一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赵婷依显然有些惊喜，她期许温曜能给她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她想多了。
    “等人。”
    “等谁？”赵婷依追问道。
    温曜挑眉，抬眸看了他一眼，夹着烟的手搁在腿上，这个动作桀骜，再配上他硬朗的五官线条，此刻是真的像个不良少年。
    “和你没关系吧。”温曜冷冷道。
    “你……”赵婷依说不出话来，她咬着下唇，还想要搭话，视线扫过温曜手里的烟，立刻上前一步：“你怎么在抽烟？”
    说着，她附身过去要夺走温曜手里的烟，那一刻，她距离温曜那么近，近到可以闻见他身上浅淡的烟草味，近到可以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温曜抬手把烟拿远，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距离。
    “抱歉，我们还不熟。”温曜语气不变，紧锁的眉头却透露着他此刻的不耐。“我给晴姐发消息，让她来接你吧。”
    赵婷依被这样对待，脸色很是难看，她克制住快要下雨的表情，然后深吸一口气：
    “温曜！”她酝酿了许久，似乎再斟酌用词，可最后却气得抖出一句话：
    “我姐姐白对你那么好了！”
    朝温曜喊完，她转身就走，由走变跑，越跑越礼物，脸颊也湿了。
    她咬着牙把泪擦干，气愤温曜说跟自己不熟，也暗自诅咒温曜的正在等的人。
    第15章 潜意识喜欢（三）“因为是你妹妹……
    黑夜吞噬夕阳的晚霞，城市的霓虹灯缓缓亮起。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眼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穿着校服的学生们逐渐变少。
    “嗯？温曜哥哥？”一道清甜又夹杂着喜悦的声音响起，让温曜不禁一愣。
    温曜抬头，只见舒玥背着书包，站在他不远处，正歪着头看他。脸上笑意盈盈，双眼好似能融化冰雪一般，温暖而有神。
    温曜“唰”一下站起身，由于起身动作太迅速，他大脑供血不足，一瞬间有片刻的头晕目眩，这也使他脸色更加苍白。
    他慌乱地把烟背在身后，使劲往墙上按灭烟头，然后用镇定的口吻，极其不自然地和舒玥打了声招呼：“阿玥？你……才放学？”
    舒玥假装没看到他身后那被按灭在墙上后掉落的烟蒂和烟灰。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笑着仰起头问：“你怎么在这儿？是在等我吗？”
    温曜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轻声“嗯”了一声，又飞快的补充了一句：“我和你哥哥一起来的。”
    “哦。”舒玥走近他，微微侧身往他身后看去，果然，地面上已经有几个烟头了。
    舒玥没说话，温曜却看着女孩儿走进，有些手足无措。
    比起上次见面的从容淡定，这回他显得有些颓然又狼狈。
    他把手伸进衣兜摸索，摸出一颗水蜜桃味的糖果，拆开包装扔进嘴里。
    他怕舒玥讨厌烟草的味道……
    因为这是宋禹的亲妹妹。
    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似乎感受到舒玥炙热的目光，他下意识把手伸进兜里，摸出一把糖来，伸在舒玥面前，有些局促地问：“吃糖吗？”
    舒玥看着他手中的一把糖，却只拿了一颗。
    舒玥把剩下的糖推给他，淡淡一笑道：
    “剩下的糖，留着下次见面再给我吧。”
    温曜想都没想就“嗯”了一声，直到把其他糖再次揣回兜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好。”
    舒玥看着他把糖装回去，偏过脸看着前方的车水马龙，脸上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温曜也转头看向前方，他靠着墙，神情再度放松下来，语调有些漫不经心。
    “你哥哥让你放学赶紧回家。”
    舒玥却说：“我在等人。”
    “等谁？”温曜又问。
    “你在等谁，我就在等谁。”舒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温曜闻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感觉今晚所有的压力和郁闷全部烟消云散了，此刻任由晚风吹拂，熨平了心中的起伏。
    晚上潮湿又闷热，舒玥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天气，可转头看看温曜，她却也怎么都移不开脚步，不忍心这么快就离开。
    “哥哥，你认识赵婷依吗？”过了会儿，舒玥斟酌着开口。
    “嗯。”温曜有些诧异：“你们认识？”
    “她是我同学。”舒玥叹了口气说。
    “怎么了？”温曜有些疑惑。
    “没什么。”舒玥收回视线，没再多说。
    “她姐姐是我们战队的心理辅导师。”温曜思索片刻说：“之前战队有活动，她姐姐带她来过。”
    想了想，温曜又补充说：“都算同龄人，她姐姐介绍认识了一下。”
    舒玥点了点头，看着城市上方深蓝的天幕，喃喃道：“心理辅导师……感觉这个职业挺有意思的。”
    “你喜
    欢吗？这个……大概是将来学心理学，然后进入战队，不过……“温曜顿了顿，他垂眸看了眼身边的舒玥，不再说话。
    舒玥在暮色下仰头看他，眼睛眨了眨，漆黑的瞳孔中好像有一瞬花火转瞬即逝。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将来会成为一个心理辅导师的话，可以进入电子竞技俱乐部吗？”舒玥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
    两人静默许久，温曜面向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当然可以。”
    “但其实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温曜转过身，和她并排站着，语气里没什么特殊情绪，平淡地说：“即便是学心理学，也有很多路可走。”
    “嗯。”舒玥点了点头，心里却又萌生出了另一种答案。想说什么，话还未出口，脸就先红了：“如果我长大了，也成为了一个心理辅导师，有没有可能……和你在一个战队啊？”
    温曜不知如何回答，他想说那个时候自己早就退役了，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变了：“有可能。”
    温曜看着眼前穿着校服的女孩，她脸上总挂着笑，带着总也褪不去的稚气与青涩，皮肤白里透红，黑发被高高竖起，如瀑布般飘逸而下……她身上，温曜看到了自己没有经历过的青春。
    他的青春里，本该属于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沙沙声”，被竞技场上敌人的枪声所取代；他的青春亦没有如山的书本，取而代之的是没日没夜的训练赛；他没有背着书包和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过校门，而是一次背着外设包登上竞技场的机会都求之不得。
    他所在的战队资源少，资金少，没赞助，人气也是刚刚比赛小有成就换来的。一个简单的第三名，温曜拼了命，没日没夜地练习技巧，就是为了赛场上可以形成肌肉记忆，减少不必要的失误。
    不，不对。
    这些他曾经拥有过，可是在很久以前，那次家庭事故之后，他一夜间变得一无所有。
    他看着舒玥，即使她父母婚姻上有些瑕疵，但丝毫不影响她本人的魅力，所以他真的很羡慕，很羡慕……
    天色已经黑了，夜幕之上零星缀着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城市霓虹灯璀璨无比，舒玥站在这背景之下，好似站在群星之巅。
    而此时此刻，宋禹却在明亮的办公室内坐立难安。
    “小时候叫你家长来学校，你家长什么批评建议都肯答应，结果转头你依旧我行我素，长大了倒是成了好家长了，开始包庇你妹妹了。”数学老师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用嘴吹开浮沫。
    “呵……老师，我这真不叫包庇，是我家长太忙了，但其实我也成年了嘛。”宋禹干笑了两声道：“呃……我，我保证，回去好好教育我妹妹，让她好好学习。”
    “对于舒玥，我还是比较放心的。”数学课老师扶了扶眼镜道：“但是你也知道，马上就要升入高三啦，她要是像你高三的时候那样贪玩……”

 第16章

    宋禹点点头。
    “那样不自律。”
    宋禹又点点头，脸上表情变化莫测。
    “那样自我消沉。”
    宋禹一声不吭听着，脸色有些难看。
    “那样逃学去网吧的话。”数学老师终于要结束话题：“她就走了你的后路了！”
    “您说我妹就好了，毕竟这我都毕业多少年了……”宋禹不自然地笑了几声说。
    “总而言之，上了高三，学习必须重视！”数学老师说话一句一顿，听的宋禹干着急。“不要总和班上男生聊个没完，她还是个高中生，想这些东西太早了！”
    宋禹闻言愣了：“您的意思是……”
    没过了几分钟，宋禹黑着脸出来了，结果看见舒玥和温曜站在一起有说有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晚上不回家干什么呢？”宋禹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问。
    “哦，她刚出来没一会儿，我们……”温曜扭过头，正要同之前一样和他说话，结果却发觉宋禹的表情有一些难看。于是他住了口，默默注视着宋禹的神情。
    “我送你温曜哥回基地了，他晚上还有训练，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宋禹冷冰冰地和舒玥说。
    “你不是开着车吗，也带我去好不好，今天晚上作业不多，我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禹打断：“别整天想这想那的，马上高三了有时间就多复习，多看书，每天乱想有用吗？能考上大学吗？别把未来都毁在自己手里了……”
    舒玥被连珠炮似的话语击的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哥哥被老师给洗脑了。
    “阿玥，回家吧，今天太晚了。”温曜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哦。”属舒玥看了宋禹一眼，然后说：“温曜哥哥再见。”
    她没什么好说的，叫她哥来是她的主意，这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如果是舒娟，结果可就不一定这么顺利了……
    二人看着舒玥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温曜缓缓开口问：“怎么了？”
    “上课和男生说话，被逮住了。”宋禹脸色还沉着。
    “至于吗？”温曜不是很理解：“上课开小差，什么时候还拿性别说事了？”
    “谁知道呢？”宋禹愤愤的：“他妈的还把我骂了一遍，估计我毕业之后这话憋了好几年了，今天把我顺带批评了半天。”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火气这么大？”温曜闻言笑了，他转头问道。
    宋禹愣了愣，有些踟蹰地问：“我，看起来很生气吗？”
    “把你妹妹吓走了，你说呢？”温曜下巴点了点舒玥离开的方向说。
    宋禹看了他半天，然后反应过来，一字一顿道：“不是，你有点不对劲啊？什么时候这么维护那个小鬼了？”
    “有吗？”温曜没绷住笑了出来。“谁叫她是我兄弟的妹妹呢，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得对她好点吗？”
    “你最好是。”宋禹警告般的看了他一眼。两人边说话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车开的很快，路上，宋禹想起什么似的问温曜：“你今晚训练赛到几点啊，睡前记得把药吃了。”
    “十二点吧。”温曜看了看表，估摸了一个数。
    “这么辛苦。”宋禹看着后视镜拐弯，随口说道。
    “没办法，巅峰赛在下周，有不少赞助关注这场比赛，如果这次成绩不错，对战队将来发展有很大作用……我们时间不多了。”温曜叹了口气道。
    “那也先养好身体再说。”车子拐进郊区偏僻的一所小型别墅，温曜下了车，转身隔着车窗对他说：“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那尽量在这周之内吧，等下周你巅峰赛取得好成绩，又该我请你了。”宋禹笑着说。
    “好，我会尽力去赢的。”温曜刚要直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我不介意你妹妹也来蹭饭。”
    ngu电子竞技俱乐部，pubg阳城分布基地内，灯火通明。
    他推开一楼一队的门，队员们看见他回来纷纷侧头。
    laura摘掉耳机，从电竞椅上起身问他：“温队，怎么才回来？吃夜宵了吗？”
    温曜把药放在自己机位上，迅速说：“顾不上吃了，所有人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开始训练赛，密码我发群里。”
    温曜探头看了眼旁边的顾小九，发现他在看昨天训练赛复盘，满意地回头，视线却瞄到桌上角落里放着的水蜜桃味的软糖，又顺手摸了一把出来。
    “谢了。”
    顾小九看着即将见底的糖果盒子，心疼地叫起来：“呜呜温队，我的糖刚放这两天就见底儿了啊！”
    “而且你要是自己吃就吃嘛，拿出去泡其他女孩子就算了。”
    第16章 潜意识喜欢（四）“strum只会赢……
    温曜看看表，现在已经晚上九点。
    他在游戏界面等待，指尖在鼠标上轻轻敲击，犹豫片刻，他还是迅速退了游戏，把直播开了。
    一方面是凑直播时长，给战队攒攒人气，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还记得尹一的那场直播。
    不是为了报复谁，毕竟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自己将来能在其他选手面前更有底气，更有敢去赢的勇气。
    直播一开始，直播间立刻涌入一大批女友粉，弹幕密密麻麻地刷了起来，打字速度简直比温曜开枪还快。
    【呜呜
    呜，strum终于开播了，等你等得好辛苦】
    【宝宝看我！求脸熟】
    【今天露个脸嘛，求你了宝宝！】
    ……
    温曜看着五花八门的直播间弹幕，自己本来就发烫的脸颊现在更烫了。
    他打开麦克风，用略带鼻音的声音有些尴尬地低声说：“呃，大家叫我strum就好，感谢大家来看我的直播。”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直播间弹幕又飞快地刷了起来。
    【啊啊啊啊宝宝你生病了嘛？感冒还是发烧啊？听着感觉声音不太对。】
    【啊啊啊啊啊声音好好听，像小奶狗！我感觉我又行了！】
    【strum，我刚才吃了个桃，是爱你的心无处可逃】
    【哎呀宝宝你露个脸呗，这几天我都要得相思病了。】
    温曜看着一大批“求露脸”的弹幕刷屏，沉吟片刻道：“今天本人状态不是很好，要不……这样吧，如果直播间人数破十万，我就开摄像头。”
    说完，温曜还用磁性又上扬的嗓音问了句：“行吗？”
    他看了眼直播间上方的数字，现在两万人在观看。
    他暗自松了口气，心道：以他现在的人气来看，今晚绝对不可能超过十万在线观看人数。
    游戏开始，他切回界面，没再说话。
    飞机从地图一角缓缓开向陆地，温曜标了个点，在耳麦里道：“跳p城，小九先落地架枪，大宣飘着给我们报点。”
    顾小九是ngu的狙击位，与温曜相比，温曜枪法并不差，甚至战场预判能力更强，但是顾小九的优势是——无论何时都能在关键时刻与队友打配合，并且一发命中目标。
    战队当时在安排战术和人员分配时考虑到温曜综合能力，以及打配合打辅助各方面都比较出色，最关键的是四排中超强的先发制人的打法和战场局势分析。
    ngu的突击位兼指挥为的重任落在了温曜头上。
    顾小九和温曜率先落地，温曜摸进一所房子，捡到几个医疗包和一把ump45，他动作迅速装填子弹，又把捡到的scar-l扔给随后进来的大宣。
    大宣是眼位，除了报点的任务还要擅长近身作战。
    他立刻报了个点，在耳麦里说：“先别开火，nw，500方向，200米处平房有一队。”
    顾小九落地就捡到了一把m24，现在已经在楼顶架好枪，倍镜里瞄准对方一人。
    远远的便能听见枪声，温曜躲进房子旁边的废弃汽车后，在对方四人开车从距离他大约二十五米的地方掠过时，他一跃而起，率先开了第一枪。
    laura从侧面扔了个雷打掩护，借着烟雾弥漫，温曜迅速靠近这只整编，几梭子过去已经淘汰两人。
    【ngu-strum使用ump45杀死了cio-我就是看不惯你你能把我咋地】
    【ngu-strum使用ump-45杀死了cio-今晚看好你家马桶】
    温曜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击杀信息，眼前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耳麦里也传来大宣的一声疑问。
    “靠！这是什么战队？会不会起id？”
    温曜并没有听说过这个战队，大概率是某个不知名的新战队，队员打法明显比较菜，名气大概比ngu还糊。所以队员一个个精神状态也比较堪忧。
    laura有些兴奋道：“我迫不及待想要听听其他二位的id了。”
    温曜冲在最前面，车早就被他爆胎了，其余两人一边躲进后面的掩体，一边躲避温曜的猛烈攻击。
    可温曜打法太过于刁钻，他不断切换角度，将两人逼到了顾小九的狙击射程之内。

 第17章

    【ngu-顾小九使用m24杀死了cio-我是你爸爸】
    顾小九好像没听到一般，继续换弹上膛，瞄准最后一人。
    这时，剩下的那名队员闪身躲进房子，温曜在门口和他对枪，温曜在楼梯口步步紧逼，laura也从后方窗子翻了进来。
    却见那人从楼梯上退开，温曜察觉不对，大喊出声：“laura！快闪开！”
    为时已晚，剩下的那名队员直接扔了个雷，把自己和laura都炸死了，连温曜都残血。
    【cio-看我炸不炸你就完了使用手榴弹杀死了ngu-laura】
    【cio-看我炸不炸你就完了使用手榴弹杀死了自己】
    laura把耳机摘下，将耳机里循环着的击杀提示扔在桌上，愤愤骂了句：“原来是个惯犯，就喜欢玩自尽这一套，呸！下头……”
    温曜站不起身，他给自己用了绷带和饮料，等待慢慢回血。
    顾小九从楼上下来，几人一起准备跑毒。
    第一次缩圈，他们在天谴圈。
    温曜几人跳上了车，顾小九架枪，大宣开车。
    与此同时，温曜的直播间内——
    【哈哈哈哈哈哈对面什么操作啊，这战队全员精神状态良好】
    【呜呜宝宝打法好猛啊，每一枪都像打在我的心上】
    【楼上理智一点吧，其实就是毫无技巧，全是感情的乱突突】
    【破坏氛围的叉出去！别告诉我你是隔壁尹一派来的】
    【什么瓜什么瓜！我好像错过了一个世纪！】
    【姐妹们没看见网上疯传的那个视频吗？尹一直播间嘴strum】
    【我去，谁都有个失误吧，不会失误那成神了，要不要什么都拿来喷？】
    【就是就是，而且strum都说了状态不好，从声音就能听出来，他们私下有什么恩怨吗？】
    【喂喂喂，楼上的要点脸吧，是你家哥哥太菜，被说还不乐意了？这么玻璃心打什么pubg？】
    【楼上的小喷子给我滚！】
    【滚出去！】
    【大姐，别给尹一招黑了，也放过我们strum，两家各自安好，行不？】
    此时直播间围观人数：五万＋
    进圈后，他们十分不巧地遇见了强敌，温曜的心头恨——kiki战队。
    有不少粉丝出去补课又进来，才明白尹一和温曜之间的矛盾，当然这种矛盾是单向的，目前只体现在尹一一人的攻击上。
    粉丝们在直播间的弹幕开始两极分化，正在两家吵得不可开交时，直播间的主人——温曜，竟然打开了摄像头。
    男生穿着ngu的宽松战队外套，长长的睫毛将眸色隐藏在阴影里，情绪丝毫不外露，叫人捉摸不透。他苍白的皮肤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有些干涩的红唇轻启，他缓缓吐出一句话：“对大家说一句抱歉，我临时改变主意了。”
    看着犹如第二战场的直播间弹幕区，他又补充说：“请大家理智观战。”
    说完，他直接再次进入游戏状态，留下直播间里爆炸般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再次被老公的颜值迷倒】
    【刚才楼上的黑子就别着急走了，看看strum是如何吊打你家哥哥的吧！】
    【strum不会输，只会赢！】
    【strum不会输，只会赢！】
    ……
    随后，弹幕开始被清一色的话刷屏。
    温曜迅速换成第一人称冲楼，楼上有两名kiki队员，他以墙体为掩护，再次使用上次的打法。
    尹一是狙击手，四排中落单的话，温曜和他对枪极有优势，由于昨天对战况的分析错误，使温曜处于被动状态。
    失败和胜利都不是常态，常态是敢于去赢，结果哪怕是输，也输的问心无愧，也会想着如何努力，才能使下次去赢赢不掉的对手，打打不败的敌人。
    顾小九报了两名队员的位置，温曜确定尹一就在楼上，对方动作很快，但是他动作更快。
    温曜冲到楼梯拐角，在已经能看见对方身影时迅速扔雷闪开，雷声响起，但温曜依旧藏在掩体后边，没有轻举妄动。
    他知道，人没淘汰。
    果然，下一刻两人一前一后从楼梯口出来，因为视野盲区，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看见温曜，这短短一秒的间隙，温曜一梭子过去，解决了最后面那个人。
    【ngu-strum使用ump-45杀死了kiki-元宝】
    尹一反应极快，立刻朝温曜开枪，一边卡视角找掩体，一边
    迅速变换走位。
    温曜神态自若，换第三视角从楼梯上退了下去，他迅速回身到掩体后，等待时机。
    枪声停止，温曜屏息凝神，他知道这是对方在回血。
    他也迅速给自己打了一针，然后换弹上膛，静静等待。
    好像一匹狩猎中的狼，等待合适的时机，然后会一下子扑上来，咬断猎物的喉管，舔舐辛辣的鲜血。
    摄像头下的他，面无表情，虽然此刻浑身热得难受，高烧使他大脑不住地嗡鸣，但是……
    直播间里“strum不会输，只会赢”的弹幕还在刷屏。
    他额头渗出汗水，手臂青筋突起，搭在键盘上的手指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扣动扳机的最佳时间。
    脚步声在耳机里响起，温曜立刻从右方闪身直架，毫不犹豫地开枪。
    那一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了，连同着温曜的心跳。
    【ngu-strum使用ump-45杀死了kiki-尹一】
    第17章 潜意识喜欢（五）“我没你这个爹。”……
    看着对方变成冒绿烟的盒子，温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他靠回椅背上，看了看摄像头的方向，然后冲着摄像头勾起一个上扬的恰到好处的弧度，这抹笑容在他硬朗的面部显得十分自然与柔和。
    但是对于尹一来说，这分明就是挑衅和报复。
    可是直播间的粉丝们看来，这明明是很正常的，毫无心机的微笑，是胜利后自然流露的神情。
    事实也正是如此。
    直播间内的女友粉还有姐姐粉们，各个都像心口上插了一支丘比特之箭一样，头顶上似乎有无数小爱心在源源不断地冒出，转圈……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老公的笑好帅！】
    【我就知道我们strum不会输的！】
    【太帅了，狠狠打脸！】
    【宝宝！看到你好胜心这么强我就放心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预言放着儿了，我们strum将来一定会成为电竞圈一大神话！】
    【别对我用美男计，我会将计就计的！】
    【strum我彻底路转粉！谁能拒绝一个又有颜值又有技术，而且还上进的男孩啊！我真的会爱死！】
    【嘻嘻嘻，我先爱为敬，以后strum我罩着！】
    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又少了些，维持在两万到三万之间。
    而且直播间里的粉丝团结的可怕，只要有一点不好的言论就会以奇特的脑回路疯狂怼回去，或者用“strum必胜”“只会赢，不会输”来刷屏。
    游戏继续，击杀kiki的两名队员后，温曜立刻投身到新的战况中，没有打开直播界面。
    三人继续在缩圈时跑毒，路上顾小九两枪狙了白虎队的一名残余队员，白虎队全队淘汰。
    比赛到最后，温曜看着屏幕上方越来越少的人数，和不断响起的击杀通告，三人选择保守打法，一路上一边补充血条，一边收人头。
    存活人数越来越少了，温曜几人退到房子里，谁知和野狼战队撞了个正着。
    野狼战队还剩两人，是他们的队长和狙击手，这个战队在a省排名比较靠前，自然比刚刚处于崛起阶段的ngu实力强上许多。
    温曜感觉对枪时有些力不从心，对方举着一把uzi，进攻十分猛烈，每当温曜要到掩体时，对方都能抢先一步预判他下一步行动，因此先发制人。
    此时楼顶顾小九也在艰难招架，本来就不善于近战的他没过多久就被爆了头。
    躲在墙体后的温曜听着击杀提示，大脑已经有些迟缓。
    他余光可以看见身边的顾小九有些颓然地摘下耳机，靠在电竞椅上。神色有一闪而过的沮丧和不甘。
    顾小九是队里性格最内敛，不善言辞和表达的人，温曜此刻却能感受到他周遭与之前迥然不同的气场。
    这时，大宣也被一梭子淘汰，ngu只剩下了温曜一人。
    温曜感觉自己浑身热得难受，即使在冷气充足的房间里，也依旧感觉很热。
    他单手操作给自己打针回血，另一只手扯着领口往下拽，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性感的喉结。他摸索着，动作有些笨拙地往下拉拉链，里面很薄的白色打底背心在摄像头前暴露无遗。
    顾不上管直播间是否尖叫声一浪接一浪，粉丝们是否已经退化成猴子。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力，立刻换弹上膛。闪身歪头躲避对方的一梭子，然后举枪射击。
    【ngu—strum使用ump-45杀死了野狼战队王易】
    还有一个最难缠的。

 第18章

    对方狡黠的很，卡着视角和温曜周旋。
    双方僵持许久，似乎都有些力不从心。
    温曜喉结滚动，他艰难地闭了闭眼，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搭着，却明显能感觉到在微微颤抖，他额头沁出汗水，双唇紧抿成一条线，此刻坐在机位前，一动也不动。
    对方脚步声渐近，温曜停下打药的动作，向左歪头探身出去，同时开始射击，对方中弹倒地，却在这之前快速开枪。一时间两人都残血，难分胜负。
    温曜冒着浓烟爬进掩体，顺手扔了个雷出去，直接把对方淘汰。
    温曜迅速给自己打药回血，游戏中还剩一人，温曜换了把狙击枪，不费吹灰之力跳上屋顶，当对方从对面房子窗口露头时，温曜一枪爆头。
    这一场训练赛，大多是省内战队，ngu战队总积分罕见地排到第一位，总积分145。
    第二是kiki，第三是野狼战队，第四白虎战队，而那个小众的cio则排名到了二十多名。
    此刻温曜神情明显放松不少，他靠回椅背上，此刻又觉得空调有些冷，他把拉链拉得严严实实，领子拽得高高的，此刻就露出一双因为高烧而眼眶泛红的眼睛，加上微微下垂的眼角，认真地盯着屏幕时，叫人感觉好像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正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一样，竟看出一股楚楚可怜的感觉。
    远远看去，漆黑的瞳孔好像蒙了一层水雾。
    刚才赛场上的严肃与冷漠完全褪去，五官线条变得柔和。看着他因生病而虚弱的模样，粉丝才从刚才激烈的战事中反应过来。
    他们的strum，不过是一个还没成年的男孩罢了，并不是一直都像在比赛中那样坚韧而淡漠。
    他放松下来，此刻一言不发，调出直播界面。
    【呜呜宝宝快休息吧，感觉你快撑不住了！】
    【心疼！】
    【心疼＋1】
    【我就说吧！strum必胜！】
    温曜往上翻了翻粉丝们刷屏的内容，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莞尔一笑：
    “strum不会输，只会赢，也只能赢！”
    那声音很轻很轻，却十分坚定，毫不犹豫。
    弹幕区死寂过后，爆发出一阵阵嚎叫。
    【啊啊啊啊啊这就是strum和粉丝的双向奔赴嘛！】
    【呜呜呜彻底被你迷住了！我这个老阿姨何德何能！】
    温曜很认真地说；“因为只有赢，我才对得起大家。”
    弹幕飞快刷过，温曜却在id名眼花缭乱的弹幕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id——温曜是我男神。
    【strum只需要对得起自己，你不为任何人而活。】
    温曜看着被顶上去的话，短短一瞬间却已经深深地烙刻在了心里，他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好像自己曾在哪听过，并且还是在不久前。
    粉丝们显然注意到了这句格格不入的，有些中二的心灵鸡汤，纷纷调侃：
    【哦？楼上这位似乎年龄不大？但说的很有道理，我赞同！】
    【哈哈哈不过楼上的一看id就知道是真爱粉了】
    这时候俱乐部经理何述激动地推门进来，把温曜本就迟钝的大脑运作打断。
    “这次训练赛不错呀！ngu拿第一了！我们什么时候拿过第一！？”
    一队几人纷纷有些无语地侧头看他，laura打断他寒碜的话，“啧，你这说的，ngu还不能拿个第一啦？”
    温曜转过头继续看着屏幕，盯着“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字样，缓缓扔下一句道：“以后第一会更多的，做好心理准备。”
    徐铠后脚跟进来，冲里边嚷嚷，“准备一下，五分钟后楼上参加复盘！”
    徐铠看了眼卧在电竞椅上的温曜，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走了。
    何述还是很激动，他对四人慷
    慨地宣布：“想吃什么，我去点夜宵！我买单！”
    几人的情绪被调动，纷纷抢过手机点夜宵，温曜在混乱中关闭了直播，坐在椅子上发呆。
    “温队你吃啥？”
    温曜停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说：“我随便。”
    何述直接朝他走了过来，双手撑在他椅背上，关切地问：“怎么啦？听说你生病了？”
    他伸手摸摸温曜额头，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呦！这么烫啊，能煎熟鸡蛋了，这不行！复盘请假吧！我替你去说，好不好？”
    温曜只是摇了摇头：“下周就是巅峰赛，我不能休息，没多少时间了。”
    何述有些发愁，一发愁就喜欢叨叨，他扶着温曜的椅背，嘴里直嘟哝：“哎呀这不行，你今天比赛表现简直就是超常发挥，但是感觉到极限了呀！你不累吗？今天先休息吧？要不然我叫俱乐部医生来给你看看？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温曜还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谢谢何经理，我不累，还能练。我今天出去买过药了，您不用操心我了。”
    何述心疼得不得了，一队队员都是自从他接手ngu开始就一手带大的孩子们。
    他见证过这群青春期的孩子犯错，也见证过他们成长，他嘴上骂骂咧咧这群兔崽子不省心，但其实整个基地最在意这些顽劣的孩子们的，就是他和徐铠。
    就像一手将孩子带大的老母亲，他见过叛逆的来打电竞的选手，在二队或青训营不求上进的也有很多，像温曜这样又有天赋又努力，最主要的是还这么懂事的选手，他真的很少见。
    “你可是ngu的顶梁柱！”何述话到嘴边，扭头看了看身后没心没肺，正叫唤是点kfc还是麦当劳的几人，继续低声说了下去：“你要是倒下了，ngu怎么办？”
    温曜愣了愣，有些正色道：“ngu有今天，不只是靠我，我们所有人，包括你和老徐，都在努力让战队变好，不是吗？”
    “是，但我还是担心你，那你先把药喝了。”何述拗不过他，出去给他倒了杯水，亲自把温曜带回来的一袋子药打开，一个个对着说明书读了一遍，然后拆开两颗胶囊递给温曜：“这种药，现在喝，还有这种，这个睡前喝两粒，千万别忘了！”
    温曜把药塞嘴里，用热水把药顺下去，何述看着他喝药时仰头紧闭的双眼，担忧之色怎么也掩不住。
    对于这样的人，他实在是没任何脾气。即使现在温曜不是最完美的，不是最强大的，但经过漫长的跋涉，他总有一天会站在顶峰，接受鲜花和无数掌声。何述几乎能看到他光明的前途，心里这才稍稍觉得安慰。
    马上要复盘了，温曜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眼神有些疲惫，他机械地站起身，准备招呼队员往外走。
    “何奶妈，你吃夜宵吗？”大宣笑着举着何述的手机问。
    “我可不吃，我减肥！要保持最完美的体脂率，我每天都保证在晚上五点到六点就把晚饭吃了，否则会爆痘的！哪像你们这些小孩……行了，我要睡我的美容觉了！”何述夸张地叨叨了半天，然后扭着健身练出来的细腰转身出门了。
    温曜出门前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了？”顾小九问。
    “你们先上楼吧，我马上就上去。”温曜说完，拿起手机出了门，上了三楼的小露台。
    “喂？”温曜接起电话，语气带着罕见的不耐烦与厌恶。
    “喂，儿子！最近看你……人气挺高，飞黄腾达了这是？也不知道给你爹打个电话？”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话模模糊糊，颠三倒四，好像是喝醉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边等着训练呢。”温曜冷冷甩过一句话。
    “呵呵……没什么，就是，怕你忘了我这个爹……”对面传来咕噜噜灌酒的声音，好像隔着屏幕，都能闻见浓浓的酒臭味。
    “温建华，你还要不要脸！？你早不是我爹了，我没你这种爹！”温曜还想说什么，对面却传来声音。
    “哎你这孩子，一点也不懂事……”
    话没说完，就被温曜直接挂了电话。
    可笑。
    温建华——他所谓的父亲，现在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看见温曜有了点出息，所以想早点攀关系，在把他这个当初亲口否认的儿子给认回来吗？
    当初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温建华又在哪儿呢？
    当年温曜才九岁，哭着在电话那头求着父亲回来看看，母亲快要不行了。
    直到温曜的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没看见他温建华的身影。
    三天后，温曜在附近的麻将馆看见了上半身赤｜裸，正打牌打到热火朝天的温建华。
    小温曜哭着对他说：“爸爸，妈妈去世了，你能回来看一看吗？
    温建华恶狠狠地一脚将他踹开，温曜被踹出去好几米远，附近的一张牌桌都连同地被带翻。
    “呸，我跟你妈离婚了，你可不是我儿子，自己回去管你妈后事去，别想让老子出一分钱！这可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温曜幼小的心灵好像遭受了雷击一般，他才知道，母亲在生病时和他签了离婚协议书。

 第19章

    九岁的温曜被踹得眼冒金光，跌跌撞撞地要离开麻将馆，却被老板叫住：“掀翻别人牌桌拍拍屁股就想走？小屁孩真没规矩！把老子牌桌扶起来再滚！”
    温曜被骂的晕头转向，他在众人恶劣的话语中听到，这群人连着自己刚过世的妈妈一起骂，话脏到他都难以想象。
    那天他面无表情地从麻将馆出来，脸上有几块大大小小的淤青。
    都怪他，都是因为他，妈妈连死了都要被骂。
    他这样想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年幼的心灵终于明白什么叫心如死灰。
    如今也是，温曜气得脸色发白，当年的情景再次涌上心头，他再次感受到了心如死灰。
    天台的晚风有些凉，吹在他苍白的脸上，怎么也抚不平紧蹙的眉头。
    温曜从兜里摸出烟盒，修长的手指颤抖地抽出一根烟。
    他只有心情不好时才会抽，可最近抽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一盒烟半年都没抽完，这个月却下了小半盒。
    沉默地抽完一支烟，任凭烟草气息冲撞鼻腔，将烦闷驱逐出身体，他转身准备下楼，却想起什么似的，在兜里掏出从顾小九那里“掠夺”来的糖，撕开包装含在嘴里。
    一进门，徐铠异样地看了他一眼，冷不丁问：“抽烟了？”
    温曜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
    “年纪轻轻的老抽烟，”许铠语气有些不满，他转过身调出游戏回放，头也不抬道：“明天让何经理把你烟没收了。”
    温曜低着头一言不发。
    徐铠端着平板，继续指着大屏幕喋喋不休。
    “这里，遇到野狼队的时候，你们的团队配合去了哪里？因为配合不够紧密，strum率先开完第一枪以后，大宣的行动在哪里！记住，你是眼位，也是突击手的最强辅助，一切都是由你报点，决定突击手要不要开第一枪。”
    “还有laura，你参与感很弱啊？知不知道这是四排赛，医疗兵最先挂了，你叫后面的突击手和狙击手怎么办？”
    “strum问题不大，但是你的技术方面还有待突破，如果不想总被别人在直播间嘲笑技术的话……那你想想下一步自己该往哪方面努力，我点到为止。”
    每个人徐铠都说教了一番，然后数据分析师常雪又上来做了大致的数据分析，复盘结束后，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回到一楼训练室，走到自己的机位前，温曜首先看见的就是自己桌上的一碗热粥和两个剥了壳的鸡蛋。
    其他三人桌上也摆着粥。
    温曜反应过来，这是大家体谅他这个病号，所以全员都吃清淡的，没有特殊对待，也没有偏袒谁，整个一队都一视同仁地吃了病号餐。
    刚才商量着吃全翅桶还是全家桶的三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转瞬即逝，几人笑着捧起粥，把清汤寡水的粥都吸溜的响声清脆，好像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laura喝着自己的粥，提高音量满足道：“好舒服！最近吃饭不规律，喝一碗粥感觉胃舒服不少，大宣，
    你觉得呢？”
    大宣连忙点头附和。
    门口传来何述的声音，温曜循声望去，他靠在门口，对着他狡黠地笑了笑：“少爷小姐们请用夜宵，你们的kfc等巅峰赛过去了，记在strum头上。”
    温曜笑了，脸上高烧的红晕还在，他腼腆地笑了笑：“等巅峰赛我们拿了奖，我请大家吃饭。”
    三人齐齐答应，还说谁不请谁是小狗，嘴上硬的各个都像刀子一般，但只有相处到最后才能发现，一个个心比谁都软。
    温曜坐下，本来毫无食欲的他捧起粥，热气扑面而来，好像有什么流进了心里，叫人暖得只想落泪。
    一滴晶莹的液体掉入碗中，激起层层涟漪，触碰到餐盒内壁，回旋，久不绝。一切不快和愁绪都被蒸腾的热气熨平了。
    胸口在剧烈起伏，里面有个东西在跳，是滚烫的心脏。
    第18章 潜意识喜欢（六）不想别人看不起自己……
    趁着夜宵时间，温曜打开手机，发现了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温建华打来的。
    他把温建华的号码拉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糟心的过往。
    温曜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靠回椅子里，顺手点开微博，果不其然，微博已经炸了。
    他的粉丝数量涨了一万多，最新直播动态下方评论已经破万，转发量也有好几千。
    互动消息竟然有一百多条，温曜大致翻了下，基本上都是粉丝在艾特他。
    他随手点开其中一条，映入眼帘的是精心修图过的一张手写语录，上边写着短短的、带着出处的两句话：
    “strum只会赢，不会输。——全体strum的粉丝们”
    “strum只会赢，只能赢。——strum”
    黑色的艺术字写在画有华丽图案的便签纸上，周围还摆了拍摄装饰道具，滤镜显然也是精心调过的，可见这位粉丝用心程度。
    这则帖子还发了很长的文字解说，温曜滑动屏幕，一点点往下翻看，才发现文字内容格式很独特，像现代诗一样，只不过温曜看得一头雾水，感觉上句不接下句，但好像又合情合理。
    内容是这样的：
    今晚观看strum直播，既热血沸腾又感动
    生命的意义，大概就是向他这样
    唯有不服输，肯上进
    一鸣惊人的那天就将会不期而遇
    粉丝们对他说：“strum不会输。”
    他却对自己说：“strum只能赢。”
    这是他和支持他的人之间的双向奔赴。
    他说：因为要对得起大家的期待，所以只能赢。
    我相信我没有赌错
    喜爱电竞选手strum
    欢乐与鼓舞必将伴随我
    你的前路繁花似锦，群星璀璨
    温曜盯着长长的莫名其妙的文字陷入沉默。
    尴尬，太尴尬了……
    是什么型号的中二少女才能写出这样的文字。
    再一看，评论上千，转发上百。
    温曜此时此刻恨不得钻进地缝，可是再仔细一看这则帖子，id竟然是——温曜是我男神？
    竟然不觉得奇怪了，这位头号粉丝的行为他已经见怪不怪。
    点开评论，果然，评论区被“哈哈哈哈哈”刷屏。
    【我还没发现是藏头诗呢，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这位真爱粉，脸熟你了，字写得挺好看，拿去做小企鹅聊天背景了。】
    【有点尴尬其实哈哈哈哈哈，没关系，无伤大雅】
    此时，身后又传来大宣响亮的笑声，让温曜不禁头皮发麻。“笑死我了，温队，这是哪个小迷妹给你写的藏头诗？”
    说着，他就大声朗读了出来，声音掷地有声，一字一顿：“咳咳，这藏头诗写着‘今生唯一，我喜欢你——’温队，论吸粉，我真佩服你！”
    大宣由衷地赞叹完，其他人都是同时放下餐盒，打开微博刷了起来。
    laura：“温队，可以啊，你今天淘汰尹一的直播回放，都被截下来做成动图了，还和之前尹一骂你菜的那张动图放一起比对了，哈哈哈哈题目是‘史上最快打脸’我估计尹一现在脸都要气绿了。”
    顾小九则一脸懵逼地刷着有关温曜的各大帖子，一脸茫然的读了出来：“论strum和萨摩耶哪个更可爱？这……温队，你的粉丝什么情况，怎么拿你和狗比？”
    温曜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皱了皱眉，哑着嗓子说：“赶紧吃饭，然后该训练训练，该睡觉睡觉。”
    不过看到这个令人尴尬的id后，温曜下意识想起那句在直播间留言的话，他看了看桌上被吃的差不多的夜宵，简单收拾了下桌面，把餐盒拿去扔了。
    他回来重新坐下，盯着游戏界面想了想，鬼使神差般的从桌上放着的训练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缓缓写下脑海里那句话：
    “你只需要对得起自己，你只为自己而活。”
    他很久没有拿笔写字了，常年在键盘上跳跃的手指虽然敏捷，但是拿笔却显得有些笨拙，他自嘲地笑了笑，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还是把纸片折成三角形，立在了桌子上。
    他看了又看，虽然是一碗粉丝强行喂的毒鸡汤，但是他本人非常赞同这句话。感觉业内同行的嘲讽，温建华的恶心行径，都已经没那么值得耿耿于怀了。
    因为小时候家庭的缘故，他很难不记恨温建华。温曜不记得温建华的好，因为小时候都是母亲一边打工一边把他养大的，这也让温曜更加痛恨这个禽兽不如的爹。
    所以温曜很记仇。
    但是从小受到的白眼和拳脚太多，倘若有一个人对他好上一点，哪怕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关切，他也会记这个人的好一辈子。
    脑海里再次浮现小时候痛苦的画面，忽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闯入他的大脑，温曜抬头望着窗外漫天星斗，月华如水，轻声呢喃出那个猛然钻进回忆的名字——小月亮。
    与此同时，在看完温曜直播，并且以很骚的id刷足存在感后，舒玥一头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在温暖的黑暗里。

 第20章

    手机屏幕亮起，一束光照亮了狭小的黑暗空间。
    舒玥再次打开手机备忘录，在第一行缓缓打下今天的日期和心情。
    正文内容在略微思索后被敲了出来：
    “今天晚上看了温曜的直播，他真的生病了，看见他露脸时，脸色不太好，但是……他真的好帅。他打游戏的时候那么认真，我看着他的时候，感觉心脏跳得很快。”
    “我用一个很骚的id关注他，并且还留言什么的。本来不懂电竞，但是真的被他带入坑了！电竞选手只喜欢他一个！id名中二怎么了，喜欢不就是要大胆说出来嘛。并且我只是粉丝，只是粉丝！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我要是不说，谁知道那么中二的账号是我呀！”
    舒玥一边打字，一边嘴角忍不住扬起，打完这两段话，她想了很久，忽然把脸埋在臂弯里，半天才缓过劲。
    下一行文字，陡然变得伤感起来：
    “如果长大后我们天各一方，我只能见到屏幕里打比赛的他，会很遗憾吧！那时候的我，一定觉得现在的自己蠢透了！我……会后悔吗？”
    青春期女孩多愁善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久，由于专注于盯直播画面的舒玥感到不可阻挡的困意袭来，她关掉床头的小夜灯，把手机放在床头。
    入梦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最后一句话是：“现在strum应该睡了吧，晚安，未来的电竞之光。”
    温馨的卧室笼罩在甜蜜的昏暗下，窗帘一角被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的暖风掀起，风同窗帘在半空中一起舞动，快活的好像此刻酣睡在床上的少女的心。
    舒玥嘴角还保持着一抹弧度，她如果做梦的话，梦一定是甜的。
    深夜十二点，阳城ngu战队pubg分部基地，一楼一队训练室内灯火通明。
    大宣实在熬不住了，又打了局双排以后组到一个菜逼队友，上赶着送人头那种，奈何开着直播，而且职业选手不能当众飙脏话，要不然他估计
    早就一顿脏话输出了。
    温曜换了小号，虽然没直播，但是也组队练双排，组到个妹子，当对面传来嗲声嗲气的“小哥哥技术真好，求带！”“小哥哥加个好友呗！”这种令人生理不适的话时，就明白这局是个必死局。
    心思都不在游戏上，你不死谁死？
    温曜倒是对女生脾气好些，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也不好看。
    一队三名队员尤其不敢在温曜训练时说话或打扰，一方面是实在不忍心，另一方面是，队长在其他方面对他们很宽容，除了——训练。
    laura独自开单排，花了些时间在枪法上，最近到了女生每月特殊日子，时间一长她的确有些坐不住。
    顾小九在练压枪，沉默地一声不吭，只是埋头练，但过了半个小时以后，显然也是累了，几次偷偷朝温曜这边瞄几眼。
    三人坐在自己机位前，看似各司其职，实际忙里偷闲，三人当场拉的小群已经彻底炸了。
    群聊：何奶妈“熬夜会猝死”人生格言粉丝应援会——
    【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我去！温队这是准备通宵吗？】
    【9.9包邮到家：虽然但是，我真的有点困了】
    【big宣：来个勇士站出来说一下吧！我看温队这是打算通宵了，但我惜命，我真的困了，上一局把汽油桶看成敌人了，还开了好几枪，我还说这人血条是2.0版的吗？怎么还补不死？然后又开了几枪，把自己给补死了。】
    温曜背后传来laura一声笑，很短很急促，就像是极力忍耐一样。
    三人纷纷惊愕回头偷看温曜，只见温曜神色如常，戴着耳机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
    他此刻继续开了一把单排，上来就跳n港，结果跳这里人太多，温曜从容不迫地对枪，卡视角，换弹，动作一气呵成。
    顾小九惊悚地收回目光，悄悄打开手机，点进刚刚组建的熬夜受害者三人讨论组。
    【9.9包邮到家：温队又开了一把单排。】
    【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啊啊啊啊啊温队真的不睡了吗？】
    【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大宣头铁，你主动站起来出去，我们就跟着你出去！】
    【big宣：为什么是我啊喂！小九要不你去说吧，告温队一声，咱们就撤。】
    【9.9包邮到家：主要是我们主动要求跟温队加练的，而且他太认真了，真的不忍心打断他。温队身边有一种强大的气场，看到他练，自己就忍不住也想加练。我觉得温队不会通宵，他还生着病呢！估计待会儿就睡了，我还不怎么困，应该可以坚持，你们要不先去休息？】
    由于顾小九打字时间太长，温曜背后的两人已经关了手机，此刻消息一发出，两人手机同时一震，在落针可闻的训练室内显得十分突兀。
    两人大气不敢喘，打开手机看见顾小九这样天真无邪又有点墙头草的言论，迅速发了好几条消息轰炸他。
    这次，挨着温曜机位的顾小九可惨了。
    只听手机连着震动了数下，在寂静的训练室内显得突兀又可笑。
    顾小九哀怨地瞥了两人一眼，耳边却传来温曜波澜不惊的声音：“你们困了就自己去睡，不用等我。”
    顾小九回头看去，只见温曜头都没抬，修长的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屏幕上一个漂亮的甩狙，击杀提示在屏幕上亮起。
    温曜神色如常，除了说话时声音有些哑，鼻音更重了之外，和往常一样。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身后两人要起身回宿舍，临出门前却有些不放心：“那……温队，你早点休息。”
    温曜戴着耳机，过了几秒钟才轻声“嗯”了一句。
    又过了半个小时，顾小九结束一局单排后，看了眼时间，时针已经指在了数字“1”上，他只觉得腰酸背痛，扭头看去，温曜竟然几乎没有动过，面不改色地又开了一局单排。
    顾小九看了眼自己屏幕上的“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只觉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
    他轻手轻脚地移开椅子，像猫一样离开训练室。
    青训生训练室和二队训练室灯全关着，整个基地此时都悄然无声。
    本来被疲倦侵袭的顾小九，躺在床上却失眠了。
    温曜这把单排的确很疲倦了，但是仍旧在坚持。当初选择电竞这条路，本就让他有些自我怀疑，踏进俱乐部大门时，他甚至看不见未来在哪里。
    选择电竞这碗饭，本来就需要极高的天赋和努力，可温曜并不觉得自己天赋有多高。
    没有方向，只有目标，就要付出加倍努力的辛苦，才有可能寻到出路。所以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懈怠。
    至于带病训练，他觉得很正常。温曜甚至觉得当自己一头钻入游戏时，时间会减速，疼痛会减缓。所以专注在热爱的事业里，是在给自己疗伤。
    只要自己足够忙碌，身体就没空感受疼。
    最后一把单排在压枪时产生了失误，弹道偏移导致对方得了空子，一枪把他淘汰。
    温曜就一遍一遍练习压枪找手感，为了形成肌肉记忆。为了能在战场上不犯低级错误。
    他不怕苦，他怕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他怕自己人生的污点被毫无保留展露。所以他拼了命，觉可以不睡，饭可以不吃，但他不想让别人看不起自己。
    小时候的回忆疼得钻心，正是因为在无助时遭受过无尽的嘲笑和白眼，所以温曜想证明给所有人看。
    凌晨两点，他打开手机，发现宋禹十二点给他发的消息，叫他睡前记得吃药。
    温曜把药吞了，只觉得头脑昏沉，药效来得极快。
    凌晨三点。
    睡起一觉的何述何经理起床去卫生间，路过一队训练室时，看见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进去，刚想着这群小崽子怎么没有养成随手关灯的好习惯，下一秒就看到了……
    趴在机位前睡着的温曜。
    第19章 潜意识喜欢（七）“小狗怎么了？小狗……
    凌晨三点不睡觉，这种自杀式的行为让何述非常震惊并且觉得不可思议。
    更何况温曜还生着病，额头一摸感觉体温直飙三十九度，现在了还不睡，是不想活了吗？
    何述心里又生气又心疼，大晚上的他不想教育温曜，否则估计整个基地都要被他的唠叨吵醒。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然后……
    温曜睡得很浅，他感觉额头被一只冰凉而细腻的手掌贴上，他猛然一抖，几乎一个弹跳起身，
    “诶呦，吓死我了你。”何述何奶妈穿着睡袍，一手叉腰，缓过劲来后说：“感觉是退烧了，但是……你怎么还不睡觉！”
    温曜后知后觉缓过劲来，站起身有些太着急，一时间眼前一片眩晕。
    “这就去睡，”温曜怕他唠叨，连忙拿起椅背上的战队服外套，准备出去。
    “熬夜会猝死的！你还生着病，你在慢性自杀吗strum？！”何述压低声音，睡意全无。

 第21章

    他看着温曜收拾桌面，关电脑，恶狠狠地训他：“如果我从卫生间回来发现你还没有睡的话，我会把你锁在训练室的！”
    温曜比何述要高出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看着何述，像犯错的小学生，眼里满是真诚。
    “行了行了，赶紧睡觉去！”何述才不忍心说他呢，摆了摆手，转身出去了。
    见他一走，温曜看了眼游戏里只拿了三个人头的战绩，看了眼时间，还是狠心地关闭外设，出了训练室。
    药效很快，温曜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温曜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下楼时，发现一楼中央的休闲区坐满了人，何述捧着手机在网上冲浪，看见人下来，连忙摆
    了摆手，在身边给温曜让了个坐。
    温曜揉揉眼睛，还没彻底清醒，脑子有点乱，他心虚地走上前，看着何述锋利的视线，感觉免不了一顿唠叨。
    “来来来，坐。”何述拍了拍跟前的沙发，示意他坐下，温曜坐在他身边，准备接受何奶妈一顿输出。
    “strum昨天晚上训练赛打得不错，但是……”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徐铠先开口了：“你的微博号暂时别上了，由何经理代理，等下周的巅峰赛过去了，再酌情处理。”
    温曜一脸问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突然提起这件事，他倒是很意外。
    “那直播呢？”
    “不播了。”徐铠斩钉截铁道：“因为这个直播，不知道牵扯出来多少破事儿！”
    温曜看着徐铠动怒，恍然明白了什么。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清者自清，我也懒得参合这些事。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不管是路人还是kiki的粉丝，都没理由有攻击我吧。”
    一队其余三人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抱着手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愤愤不平地低声咒骂，然后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重复这一过程。
    laura闻言举起手机放在温曜眼前，气的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给对面的键盘侠几巴掌。
    温曜皱了皱眉，举在他面前的手机虽然很快被何述挡开，他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了一些评论。
    【笑死我了，怎么这么狂妄啊，上次比赛单排拿了个第三了不起了，刚入圈的新人就这么自大，我们家尹一拿过的奖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吧！他驰骋竞技场的时候，你还上幼儿园呢！】
    【他粉丝还和舔狗一样，一个小破战队，在a省都排不上号吧，更别说国内了，菜鸡一个。】
    【哦对，本来就是狗，粉丝自己说的啊，可别怪我】
    【垃圾，他连同他那个战队都是垃圾。突击手只会一个劲上去乱打你，医疗兵毫无卵用，落地成盒送人头，眼位报点照样全队挨打，狙击手跟废物似的打不过就退。这种垃圾多来点也好，下次让kiki或者野狼赢得轻松点。】
    温曜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随即坦然地靠回沙发里，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刚要往嘴里送，又被何述一下打开手。
    “又抽烟，你这个月抽几根了？”何述把手伸出来，让温曜把烟上交。
    温曜把烟盒给他，顺便辩解了一句：“就这两天抽的多点……”
    “你说说你，熬夜，抽烟，不好好吃饭，可别让自己光明前途葬送在身体因素上！你这样自杀式行为将来会后悔一辈子的！电竞选手要为自己身体负责，懂吗？”何述喋喋不休地开始新账旧账一起算，唠叨了半天话风一转道：“我给你约了基地医生，待会儿到，还有战队心理辅导师，一块儿来。”
    “我又没有什么心里问题，叫心理辅导师干嘛？”温曜站起身，从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出一块糖果，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给青训生看的，来了就顺便给你看看。还有一队的……”何述也起身，看了看表，该到训练时间了。
    “不是，您能不能和赵姐说说呀，她老跟我介绍她妹。”温曜想起之前和这位心理辅导师相处的过程，心情有些复杂。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何述坏笑着看他。
    “我能有什么想法？她妹妹比我还小吧，我又不是什么禽兽。”温曜百无聊赖看着对面抱着手机还在互联网上冲锋的三人，接着道：“而且现役电竞选手不是不允许恋爱么？”
    何述微笑着回答他的问题：“恋爱当然可以谈，但你最好别被我发现。”
    “还有，赵晴那边我会说的，叫她收敛点，别祸害我用心包装的电竞男神。”
    徐铠要站起来发话了，他把人往训练室赶，然后简单交代了几句去了楼上青训生训练室。
    温曜刚坐下不久，手机响了。
    一看显示，是宋禹发来的。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在吗？】
    温曜刚要回复，结果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一眼紧随而来的第二条消息，蹙起眉来，神色有点复杂。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小奶狗？】
    【wy：？？？】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人家是你的粉丝嘛，小哥哥我枪法不好，带带我呗！】
    温曜看着突然间歇性发病的聊天对话，有些好笑。
    【wy：说人话。】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图片]】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给你的头像，要不要换上？[坏笑][期待]】
    温曜点开一看，是一只纯白的，好像正在对着镜头笑的萨摩耶。头顶上戴着一顶小鸭帽子，看起来憨厚可爱。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换上这个头像，把锋芒藏起来，立一个单纯善良，技术菜的人设。然后一打比赛你就遇强则强，实力不详，让人觉得牛逼极了！】
    温曜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本来有点抗拒，结果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刚才看到的恶评，好多骂他是狗的恶评。
    既然如此，那……
    温曜把微信头像换成了雪白的萨摩耶，然后又去登微博。
    何述还没来得及登录他的微博，现在大概率在忙着看青训营。
    于是正在刷微博的strum的粉丝们，就看见了自己喜欢的电竞选手strum换了头像，是一只超级无敌萌翻天的萨摩耶！
    紧接着看见了strum万年不更新的动态下居然有一条新鲜的动态！
    微博正文：
    【小狗狗怎么了？小狗多可爱？[图片]】
    配图是一张小狗叉腰的表情包。
    评论区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strum你怎么这么可爱！】
    【你终于更新动态啦！】
    【哈哈哈哈我们strum就是典型的‘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处可走’！】
    【就是，小狗怎么了？我也觉得可爱！】
    【笑死我了，strum新人设立起来了！可爱憨憨大男孩！】
    【呜呜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温曜发完微博就把手机扔一边，打算开一把双排。
    结果没过一会儿，手机铃声短而急促地响了起来。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你！在！干！什！么！我真的没别的意思，你这样不怕黑粉骂的更起劲？】
    【wy：不怕。】
    【wy：遇强则强，素质不详。】
    宋禹在网吧吧台后边乐个不停，他飞快打字回复，上班摸鱼的感觉实在是太爽！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行行行。】
    然后温曜再低头看向手机时，就看见宋禹也把头像改了。
    是一张戴着小黄鸭帽子，并且咧嘴憨笑的哈士奇！
    温曜沉默两秒，还是忍不住了。
    【wy：你觉得你顶着在线客服的名字，用这张头像……合适吗？】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挺合适啊？二哈怎么了？多可爱啊？】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不打扰你了，你在训练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也开局双排。】
    温曜用的是小号，他开了双排，自动匹配队友，结果灰色的头像亮起时，一个炸眼的id名也出现了。
    【已匹配队友完成：我小二哈怎么着你了】
    温曜只觉眼前飘过一串省略号。
    【wy：你是不是把游戏id也改了？】
    翘着二郎腿在等待进入游戏的宋禹看见弹出来的消息，飞快回复了个“嗯。”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我这把双排匹配到一个id叫‘littlemoon’的，段位也不高，估计是个妹子。】
    第20章 潜意识喜欢（八）“暗恋一个望尘莫及……
    【wy：你为什么觉得，这个id会是女孩子？】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因为像小姑娘的网名啊，littlemoon，小月亮？我家那小鬼小时候就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宋禹无意识的一句话，温曜却忽然心旌一荡，他盯着那句话出神了好久，意识里那张稚嫩的脸庞与如今少女时期的舒玥渐渐重合，难道……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我匹配到的这个
    妹子不会掉线了吧，一直不动。】
    温曜听见手机“叮”地一声向，他立刻回复状态，把飘散的思绪强行拽回。

 第22章

    他打开麦克风，一边飞快跳伞落地搜寻物资，一边沉声说：
    “我枪法不好，带带我呗。”
    对面在房子里搜物资的宋禹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半晌后，温曜耳机里传来对面宋禹惊悚地尖叫。
    “温曜？！不是……你，我队友不是个妹子吗？哦那‘小月亮’是你啊？”
    “是我，怎么了？”温曜一脸无所谓道，飞快捡起地上一把mk14，报了个点让宋禹来找自己。
    “那，你模仿地不像……求带前面要加一句‘小哥哥’，懂吗？”宋禹一边朝温曜的方向移动，一边开始调侃温曜。
    “行啊，我看这把谁带谁？”温曜低声轻笑了一下，平日里的温和全部凝聚成对待游戏时的锋芒。
    宋禹听着声音，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坐在电脑后的温曜，红唇微弯，露出一个嘲讽又轻佻的笑容。
    “那个……你是职业选手，我肯定……哎我去！”宋禹话没说完，忽然听见枪声，随后血条掉了一大半。
    他爬进掩体后，缓慢给自己打针回血，温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宋禹换成第三人称观察附近。
    “两个人，应该是一队。”宋禹语气变得严肃，他对温曜说。
    宋禹当年也是参加过青训营的，只是天赋平庸，被刷下来了。他也就是那时和温曜认识的，后来温曜进入战队当职业选手，他筹钱开了玥耀网吧。
    那头温曜语气依旧轻松，甚至带着笑意：“叫声‘小哥哥’，我去救你。”
    宋禹欲哭无泪，在心里感叹温曜这学习能力真是太强了，现学现卖，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这也太记仇了。
    “别闹了，快来救我。”宋禹语气近乎哀求。
    温曜那边没出声，只是宋禹刚要探头自卫一下，却听见车轮和地面的摩擦声。
    只见温曜开车从桥上冲过来，一边躲避对方敌人的射击，一边将车打横停在路中央当掩体。
    他飞快跳下车，在车背后听着绕过来的脚步声，缓缓移动自己的位置。猛然间，温曜探头忽然出现在敌人背后，一梭子把人击杀。
    然后又飞快转身，从侧面把闪光雷扔出去，然后一路摸到另一个敌人近身，果断开枪，一发爆头。
    【littlemoon使用mk14杀死了狂风】
    【littlemoon使用mk14杀死了暴雨】
    击杀提示响起时，温曜已经来到宋禹躲藏的掩体，麦克风里再次传来温曜的低声哼笑：“怎么样？回血了吧？要不叫声‘小哥哥’，我扶你一下也不是不行……”
    “温曜，你这么记仇的吗？真没看出来啊！”那边传来宋禹的哀嚎：“啊啊啊求你了不要这么记仇，还有，你千万别拿这套出去撩小姑娘，会被人家家长打死的！”
    温曜闻言愣了，直接给自己三连灵魂拷问。
    我记仇吗？
    记谁的仇？
    为什么要记你的仇？！
    “不是，我没……”温曜慌了，既烦躁又莫名其妙。
    “我真错了，我当时就是跟你开玩笑，我知道我菜，但是……”
    “不是我真没……”温曜将要开口，又被宋禹无缝衔接打断。
    “你是职业选手，我就不应该那样跟你开玩笑的……”
    “你听我说！”温曜彻底急了，音调陡然提高了一个档位，给旁边戴着耳机的顾小九都吓了一跳。
    温曜感觉喉头干涩地难受，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努力平复了下情绪，然后缓缓说：“我没记仇，就是……玩梗，懂吗？而且……”
    温曜语气有些哀怨，但已经基本恢复如常，他硬生生把“而且是你先说的”这句话咽了回去。
    “我没记你的仇，如果你介意，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抱歉。”宋禹本来以为温曜那样说是嘲笑自己菜，但会错了意，让情绪极其稳定的温曜都罕见地红了眼。
    “你对我很好，感激都来不及。”温曜靠在椅背上，蹙眉沉声道：“我心眼没那么小，我不会记你们任何一个人的仇。”
    “你又不是温建华。”他嗤笑一声，声音很轻。
    “谁？”
    “没什么。”温曜严肃解释：“抱歉，我这辈子从来不会记恨一个让我感谢都来不及的人，你刚才那么说，让我觉得你好像以为我把你们归为一类人了，有点难过。”
    对面沉默半晌，缓缓说：“对不起，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以为你说我菜，而且说你那个什么……也只是一时嘴快，不知道你这么大反应，”宋禹尴尬地笑了笑：“呵……没事，我本来就菜，说什么都无所谓的。”
    温曜没在多说，心里某个地方却被揪起一层褶皱，让全身的神经很难不去注意这小小的波澜。
    别人怎么会说他记仇呢？温曜百思不得其解。
    他真的只是顺着宋禹的话玩梗，大概是过头了。他现在后悔不已，恨不得穿越时空把刚才那个自己掐死。他痛恨被人贴上这样的标签，被在乎的人认为自己喜欢记别人的仇……温曜只觉一阵窒息感涌来，心里有个声音在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温曜，你是白眼狼吗？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他难道和禽兽不如的温建华一样吗？
    猛烈地失重感传来，从头到脚将他包裹，他不想突然掉线让宋禹担心，自己已经麻烦了他太多。
    忍着打完一场，他直接上了三楼露台。
    看着楼下树木郁郁葱葱的后院，感受着拂面地阵阵微风，他正在把一切负面情绪抛弃。
    想伸手到衣兜里拿烟，才想起来烟被没收了。
    他不矫情，很快就说服自己，这是一场无厘头的矛盾，很快就能化解。但此刻恢复状态的他不想立刻回训练室，反而静静地站在露台上出神。
    夏季的潮湿闷热仿佛有了形状，在他脸上反反复复地掠过，熨平一切翻涌的愁绪。楼下枝叶繁茂，树林荫翳间时而传来鸟鸣，鸟鸣又与不知何处传来的蝉鸣此起彼伏。在蓝天白云下，绿茵花溪间，显得相得益彰。
    温曜忽然想到舒玥那次突然说出去透气，结果在大厦顶楼险些失足摔下的场景。
    难道也和自己一样吗？看着外表，舒玥像是永远无忧无虑的女孩，他实在想不到那种几乎整个都被光芒包围的人，会有什么烦恼。
    会经历丧母之痛吗？能体会离家之悲吗？
    显然没有。
    映像中舒玥的笑脸，和当年鼻青脸肿的自己，坐在棋牌室门口时看到的女孩那张稚嫩的脸再次重合。
    难道真的是她？
    不，不会这么巧。
    世界这么大，在茫茫人海中，人们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甚至一个不留神，那个熟悉的人就会消失在人海中。一个在生命长河中，不过算作擦肩而过的人，又有多大几率会再度重相逢呢？
    可是有的擦肩而过的人们，也有可能再次相遇，相知，甚至相爱。
    只是目前温曜不知道罢了。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一连观看了strum的两场电竞直播后，舒玥深深被吸引，正打算把每天晚上看strum直播加入到日程安排时，strum却突然发微博——巅峰赛以前不播了！
    算了算时间，今天才周三，巅峰赛在周六周日，也就是说下周温曜才能回去直播。
    第一次感觉时间过的那么慢。
    正好周五高二正式放暑假，到时候或许可以叫上陈曦文一起去原城看比赛。
    既然这样，那舒玥忽然感觉没那么不开心了。
    临近放假的高中生，生活松弛极了，至少舒玥是这样。
    下课回家稍微复习一下，然后打开直播间，看温曜牛逼的操作——尽管自己看不太懂。
    但作为温曜资深颜粉，她已沦陷在又帅又技术好的电竞选手的魅力里。
    再加上舒玥还真实接触过他本人，活生生的人，要不是主动保密，为了不被赵婷依那种人找麻烦，他甚至可以吹牛吹到下辈子。
    昨天她在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里快活地打下一行文字：
    “我承认，我喜欢温曜！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是……越过粉丝的那种。”
    但是坚决不做恋爱脑的舒玥还是有底线的，不可能只看颜值就喜欢的死去活来，毕竟她和温曜接触还不够多。
    但是，温曜那张脸真的可以让她喜欢的死去活来！
    上课心里想着是他，写作业想的是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想他。
    原来暗恋一个自己望尘莫及的人，是这种感觉。
    第21章 巅峰赛（一）“不想只做哥哥”……
    舒玥忽然发现哥哥开的网吧换头像了。
    是一只戴着小黄鸭帽子的二哈。
    舒玥没太在意，虽然有点违和，但按照哥哥的脑回路来说，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周五正式进入暑假，放学的那天傍晚，黄昏的酡红吞吐云霞，天边绯红一片，绚烂夺目。
    舒玥大包小包拎着东西，背上的书包有二十斤，她吃力地在学校门口放下手中的东西，把被压弯的腰挺了挺。

 第23章

    舒玥揉了揉肩膀，语气却轻松无比地说：“终于放暑假了！我终于解放了！”
    站在旁边的陈曦文只挎着精致的斜挎包，貌似是个奢侈品牌，舒玥不太认得。
    陈曦文用手扇了扇脸前闷热的空气，拢了拢被汗水沾湿的长发，再看看提着大包小包有些狼狈的舒玥，疑惑道：“阿玥，你怎么这么多东西？”
    舒玥气喘吁吁，靠着墙用手扇风道：“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放暑假了课本都不拿回家？”
    陈曦文却摊了摊手：“中午放学的时候，趁着学校清场，我让我爸的司机进来都帮我取走了。”
    “下午只开放假典礼和打扫卫生，不用课本，所以你应该提前拿回去的。”陈曦文指了指她放在地上的好几个手提包。
    舒玥撇撇嘴，雪白的皮肤因为天气炎热又剧烈运动而泛起一丝红晕，微卷的八字刘海被风吹乱，却更显出几分她的灵动和活力。
    “司机待会儿来接我，要不一起送你回家吧？”陈曦文提议道。
    “没关系，我等我哥哥来接我，她会做我的苦力的。”舒玥直接拒绝了，虽然不像陈曦文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但是好歹自己也是在家里被宠大的，不需旁人的故意垂怜——虽然陈曦文没有恶意。
    “那好吧，”陈曦文不强求，随即转移了话题：“阿玥，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去哪玩什么的？”
    “当然，这周末的pubg巅峰赛，在原城举办，我打算说服我妈妈放我去。”舒玥想了想又说：“……不行的话，我可以说服我哥。”
    “pubg的比赛？你什么时候对电竞这么感兴趣了？稀罕呀……”陈曦文一说起电竞，兴趣被勾了起来。
    舒玥有些自豪，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悄声说：“你知道咱们上次看的那个比赛吗，新崛起的战队ngu，其中单排在百人里拿第三的那个选手。”
    “我知道，叫……strum？我记得你当时就很关注他，”陈曦文颇有兴致地说：“最近热度一直很高，我看过一次他的直播，技术确实很好。所以……你为了他，大老远跑原城去？”
    舒玥更神秘了，她凑近陈曦文和她耳语：“我哥哥和他认识，而且关系很好！”
    “什么？！我去！阿玥你是关系户啊，近距离追星？”陈曦文捏了捏她软软的白里透红的脸，故作嫉妒地说：“我不羡慕，一点也不羡慕。”
    一提起温曜，舒玥脸上总洋溢着又想放肆又强作镇定的腼腆的笑，陈曦文看了她好半天，忽然说：“但是……阿玥，你不会喜欢他吧！你看你现在，就像个恋爱脑。”
    “不是，我……我真的就是颜粉加技术粉！”舒玥闻言，脸更红了。
    陈曦文看着她红透的脸，若有所思地邪恶一笑。
    这时，马路边传来刹车声，一辆黑色轿车由远及近，缓缓停在路边。
    驾驶座车门打开，宋禹大步流星朝舒玥走了过来，盯着一地的大包小包，脸上表情逐渐扭曲。
    “你逃难回来了？”宋禹一脸牙疼的模样，盯着舒玥的眼神好像燃着火。
    “嗯对，你想拒绝嘛？”舒玥也盯着他，语气一下子没了笑意，好像处于警惕状态的猫。
    宋禹没说什么，咬了咬牙，拎起一大袋书转身往车的方向走。
    坐在副驾驶的人隔着车窗往外瞥了一眼，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
    “那你先走吧，我再等等司机，拜拜……”陈曦文正在和舒玥告别，谁知余光一瞥，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男生，她忍不住轻声惊呼：“阿玥，那是strum吧！我没认错吧！”
    舒玥听到这个名字一愣，立刻回身望去，却见温曜正在朝自己走来。
    “阿玥，怎么这么多东西？”温曜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舒玥，语气温和地说：“没事，我也来帮你。”
    陈曦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strum本人，竟然比赛场上冷厉的气场要温柔这么多，而且近距离观察，五官也近乎完美。
    温曜本人比屏幕里帅。
    陈曦文这么想。
    不行，再看一眼，自己估计就要成为kiki铁粉中的叛徒，不仅突然脱粉，而且还粉上了对家！
    这时，她察觉温柔却炽热的视线忽然落到她身上，温曜的声音传来：“这是你同学吗？”
    舒玥这才反应过来温曜的突然出现，她赶紧道：“嗯，对，她叫陈曦文，我最好的朋友。”
    “你好，我是舒玥的朋友……”温曜简单打了个招呼，语气依旧温和，不见竞技场上的严肃。仿佛初春消融的冰雪，不远不近的距离间却又带着股不疏远的暖意。
    陈曦文也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温曜一手一个鼓鼓囊囊的手提包拎起来，小臂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青色的血管暴露的雪白的皮肤下。
    这时宋禹把东西放在后备箱，又重新返了回来，接过温曜手里的一个包，两人一左一右把舒玥夹在中间，在落日的余晖下，向着路边停靠的汽车走去。
    陈曦文看着三人的背影，心里复杂极了，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把东西全都放在车上，舒玥才放下对着宋禹时乖戾强硬的态度，弱弱地问：“温曜哥哥，怎么也突然来了……”
    温曜做回副驾驶，把车门关上，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你哥哥帮了我不少，请你哥哥吃饭，并且他答应允许带你蹭饭。”
    舒玥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已经开始兴奋尖叫。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和同学说，你也是我哥哥，反而说是朋友呢？”舒玥凑近他问。
    温曜愣了愣，在心里同样问了自己这样的问题。
    当然是，不希望做哥哥……只是哥哥。
    这样的称呼只是表达了自己和宋禹的兄弟关系，而不是和舒玥的。
    这时宋禹打开驾驶车门钻了进来，听见舒玥的问话，也看向一旁的温曜。
    “呃……没什么，其实我没比你大多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当朋友？”温曜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我都可以。”
    宋禹转过头去开车，舒玥在他耳朵旁边嘀嘀咕咕，却不敢去主动和温曜说话。
    “哥哥，明天原城有个电子竞技的赛事，你能不能带我去看。”舒玥扒着椅背，探头问宋禹。
    “啧，你看得懂吗？还是说单纯想去看温曜。”宋禹瞥了她一眼，鄙夷道：“见了温曜这么多次，还不够你看吗？”
    舒玥脸唰一下就红了，她不敢转头去看温曜，她此刻恨不得掐死自己哥哥！
    温曜嘴角缺挂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转瞬即逝。似乎
    觉得很有趣，他倒是坦坦荡荡地朝羞红了脸的女孩看去。
    “啊？温曜哥哥也去吗？我……我不知道……”舒玥装作恍然的样子，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不知道ngu也去，那你哪里知道原城要举办巅峰赛？”宋禹怀疑道。
    温曜静静看着她，也在等待回答。
    “哦，陈曦文告诉我的，上次和她一起去看了一场比赛，觉得挺有意思的……”舒玥编的有鼻子有眼，接着道：“而且，这不是刚放暑假吗？你带我顺便去原城转转也行啊。”
    宋禹犹豫了下，他的确有打算要去原城，本来网吧工作不需要他多操心，不为温曜，就是为了曾经的梦想，他也会选择去看比赛的。
    “我可以顺便带你去。”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
    舒玥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可宋禹又接了一句：
    “你得让咱们母上大人同意。”
    舒玥直接答应了，她早就想好了一系列措辞说服严厉的母亲。
    当即打开手机，绞尽脑汁给舒娟发来一串小作文。
    放暑假后，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舒娟也忙着脱不开身，纵使再想控制女儿娱乐，也力不从心。
    她飞快打字嘱咐了几句，然后勉强算是同意了。
    “你确定现在还有票吗？我的票是温曜跟战队申请的那种亲友票。”宋禹看着舒玥抑制不住的兴奋模样，心里复杂又疑惑。
    “不确定，”一直沉默的温曜先开了口，让兄妹二人有些惊吓：“抱歉，我们战队资质有限，经理能弄到的特殊票很少，就你哥哥的那一张，都有很多人在抢。”
    本来就两个名额，一个被顾小九申请给了他母亲，一个被申请给了温曜。
    温曜本来是给宋禹占vip名额，结果听说心理辅导师的家属很想去，那天训练时，心理辅导师赵晴特意跑来找温曜。
    “strum，你家里有人很想去看比赛吗？”赵晴坐在他身边，明明没比温曜大几岁，却故意装作成熟的模样。
    “有个朋友，对电竞挺感兴趣的。”温曜正盯着屏幕，在搜寻物资，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我妹妹刚好放暑假了，她特别想来。”赵晴却话锋一转道：“上次我给你做的催眠训练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你答应我好好休息，训练的时候不要过于紧张，最近是不是感觉好了很多？”

 第24章

    温曜心里和明镜似的，自从她进门起，他就知道赵晴的意图。
    温曜淡淡地“嗯”了一声，操纵游戏击杀敌人。
    赵晴歪头看他，过了好久，却见温曜还是没反应，索性直接道：“温曜，可不可以把这张票让给我妹妹？她真的想去很久了，为了看你比赛，她昨天晚上和我闹了一宿……”
    “我跟你妹妹不熟，我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会优先考虑我在乎的人……不是只有你才有家人。”温曜被桥上架枪的敌人给狙了，看着屏幕上冒着绿烟的盒子，温曜眼神冷了下来。
    他拿起战队队服外套，转身出门，出门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这票我不会拿来做慈善的。”
    一队队员都在训练室，占有另一个名额的顾小九目睹一切后，也飞快找了个借口出门了。
    当众被一个半大的小孩儿抹了面子，赵晴脸色难看。
    赵晴转向呆若木鸡的大宣和laura，勉强笑了笑道：“大家晚上想吃什么，正好放半天假，姐姐带你们出去聚餐？”
    laura最先反应过来，她撇了撇嘴，把染成黄色的头发拢到耳后，转过身去开了把单排：“不了，我们几个还是训练吧。您请你高贵的妹妹去吧。”
    接二连三的在这些年轻的电竞选手面前丢脸，赵晴脸色阴沉下来，双手紧攥成拳，“砰”地一声把门甩上出去了。
    laura看了眼紧闭的门，低声骂了句：“神经病。”
    此时舒玥坐在后排，已经在选座买票了，好的位置都卖完了，偏僻的地方还有位置，不过看不到选手正脸。
    舒玥选了个尽可能靠中间的位置，毫不犹豫直接订票。
    这样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窗外的风景飞快掠过，绚烂的晚霞如浮光掠影一般，在车窗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剪影。
    舒玥坐直身子，尝试着小心翼翼问温曜：“哥哥，你们明天什么时候上场啊，是每一场都参加吗？”
    温曜想了想，觉得一句话可能解释不清，他把手机上的赛程安排调了出来，是战队用于官宣的那种，可以供外人参考的流程表。
    舒玥端着他的手机，刚要吐槽内容太长了，忽然灵机一动。
    她抬头看着温曜，认真地说：“我读的太慢了，发给我好吗，我慢慢看。”
    温曜接过手机愣了愣，迟疑了一会儿才勉强道：“可以。”
    宋禹却说：“你确定要加温曜的微信吗？”
    舒玥也懵了，她不清楚，难道战队还有不允许选手私自添加好友的这种规定吗？
    内心挣扎好久，舒玥想着还是算了。
    温曜却把好友二维码伸到她眼前，舒玥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飞快扫码添加，心里的小鹿已经开心的抑制不住地乱撞。
    “那你平时不要随便打扰温曜，他很忙的。”宋禹在后视镜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警告道。
    【你们已经添加好友，快来和我开始聊天吧！】
    舒玥看着温曜很快发来的长图，没有立刻点进去，而是……
    “你们两个竟然用情侣头像！！”
    后座传来舒玥不可思议的惊呼，温曜被吓了一跳，宋禹淡定自若。
    “怎么，我和你温曜哥哥用兄弟头像，你嫉妒了？”宋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舒玥，漫不经心道。
    “这不就是情侣头像吗？一只萨摩耶，一只哈士奇，还都带着小黄鸭的帽子！”舒玥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温曜还真没注意这一点，想了半天才发觉，的确挺像情侣款的。
    他说：“微信可以改，微博改不了了，更换头像次数上限到了。”
    舒玥看着温曜的头像重新变成黑漆漆的一张照片，松了口气。
    “没事，微博上没人知道，就那样吧。”温曜看着舒玥反应这么大，自己也没来由的有些慌乱，想辩解又不知道说什么。
    “没关系，其实我就是吓了一跳。其实无所谓改不改的，这是你的自由。”舒玥收起手机说。
    既然是误会，那没事了。舒玥心情恢复平静。
    他们去了一家私家小厨，环境典雅朴实，干净卫生，生意却不少，头顶的水晶吊灯把大理石铺满的餐厅照的雪白明亮。
    点完餐后，舒玥重新拿起手机，因为实在太开心，她顺手发了条朋友圈，想了想还是屏蔽了温曜，却忘记屏蔽某些人。
    宋禹从洗手间回来，顺便拿起手机随便翻看起来，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
    只见妹妹的朋友圈赫然写着——
    【加到男神微信了，yes！】
    好中二，好想笑。
    宋禹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了眼对面的舒玥，笑着问：“哈哈哈哈哈，小鬼，你男神是谁，温曜吗？”
    舒玥闻言的一瞬间，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温曜刚好也从洗手间回来，就撞到这一幕。
    舒玥余光中出现温曜的身影，她红着脸，删了朋友圈，然后咬牙道：“是他。”
    第22章 巅峰赛（二）“这不是大名鼎鼎的st……
    周六清晨，一辆小型大巴车在基地门口，队员们已经背好外设包站在门口，听着教练徐铠和经理何述安排。
    这次赛事有几十个赞助商，而且在网上热度极高，据官方媒体透露，有一万多人现场观看，同步五个网络直播平台进行直播。
    温曜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清晨五点半，所有人昨天下午被批了假，疯玩的疯玩，训练的训练，现在一个个困得睁不开眼睛。
    “让你们晚上不睡觉！”徐铠大声呵斥，所有人吓了一跳，睡意全无。“待会儿上
    车要全程跟拍，后期会剪辑成ngu此次比赛的官方宣传视频。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天边是蟹青色，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色灰蒙蒙的，再加上队员们睡眼惺忪，一个个揉着眼睛，看着站在大巴车门旁边，端着摄像机站在阴影里的男人。
    “摄像开始了，大家配合一下。”摄像师冲着这群半大的小伙子喊道。
    何述招呼人上了车，所有队员很默契地往后走，等温曜上车后，后排位置几乎坐满，他在车门附近的单独作为上坐下，把外设包摘下来放在行李架上。
    经理，教练，心理辅导师，数据分析师陆续上车，坐在了前排的剩余位置。
    摄影师一进来，如果要采访，那肯定就先是队长和工作人员了。
    摄影师在车外拍摄队员们上车画面，上车后一扭头，却发现第一个想采访对象竟然已经把队服外套蒙着头，不知谁没睡着。
    摄影师久仰温曜大名，ngu目前在a省地位不断提高，但是显然ngu的温曜比战队更火。他也想主动采访一下这位颜值和人气超高的天赋型选手。
    看见温曜这样，他尴尬地转过去，把摄像机对着徐铠问：“徐教练，今天下午我们的选手就要上赛场了，你感觉如何？或者有什么想和我们队员们说的吗？”
    徐铠瞅着镜头，似乎觉得摄像头距离自己太近，往后躲了躲，沉默了几秒，才用万年不变的冰冷语气说：“……感觉没底。想对队员们说，只要拼尽全力，问心无愧，你们就是赛场的赢家。”
    “那，经理有什么想说的吗？”
    摄像头又转过何述那边，何述则露出职业性微笑，温暖又鼓舞人心，语气略微激动，像是写字楼里骗老太太买保健品的导购员。“我想说，孩子们，你们是最棒的！赢了，不骄不躁；输了，再接再厉。ngu，nevergiveup！”
    差不多采访了一轮，摄影师看向身后，温曜依旧一动不动地靠着椅背，带着ngu战队徽章的外套蒙在脸上，连姿势都没换过。
    “温队长？strum？您睡着了吗？”摄影师弯腰轻声问，却不敢伸手掀开温曜的队服。
    温曜身后坐着大宣，现在扶着温曜的椅背站起来看热闹，嬉皮笑脸道：“老大，昨晚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可别告我你在训练室！难不成……谈恋爱了？见心上人了？”
    温曜还是没反应。
    后面几个队员闻言都看了过来，挤在角落里一个最小的男孩子阿临是二队的队员，这次比赛的替补，他也探头出来张望。
    徐铠又板起脸，好像这车上拉了一车他的仇人一般，一边骂所有吃瓜的队员，一边伸手要去扯披在温曜身上的队服。
    “你们给我坐回去，没事就复盘训练赛！还有温曜……我看是惯坏你了……”
    手刚要碰到温曜队服的一瞬间，只听“唰”一下，温曜自己把衣服掀开了，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有些冷漠的脸。
    温曜眼眶红着，像是刚哭过，又像是没睡好时打哈欠所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摄影师还是感觉到了他周遭有些下降的温度。
    “呃……作为队长，你有什么感想，或者心情如何呢？”摄影师十分敬业，端着摄像机，摇摇晃晃站在已经发动的大巴上。
    沉默了几秒，温曜缓缓开口：“作为队长，我很抱歉。”

 第25章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
    温曜接着说：“我希望带领我的队员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目前我还没有站在那样的高度……”
    他似是轻叹，何述和徐铠闻言有些急，想要问摄影师这段可不可以掐掉重来，温曜却话锋一转。
    “但是我相信，等身经百战后，我们会成为让对手仰望的一支战队。”
    声音不疾不徐，在安静的车厢内却显得清亮坚定，回荡在每个人心坎里。
    车上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温曜答得那么认真。
    摄影师结束录制，告诉大家说先休息，然后转过身，满意地笑笑。
    徐峰问他：“这样可以吗？”
    摄影师挺兴奋的，连忙摆手道：“完全ok的，除了太正式一点之外，不过这样很好，毕竟年龄小，也是第一次录，不过没关系，后续可以剪辑成画面旁白。”
    何述则是把脑袋伸进过道，对着温曜小声嘀咕：“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内涵了？”
    温曜看也没看他，打算继续睡：“刚才做梦梦到的，趁着梦游就说了。”
    “梦游……？你下午上赛场也给梦个游。”何述知道温曜不想搭理他，故意找措辞回他，于是他也顺着温曜的慌圆了下去。
    “也不是不行。”温曜合上眼睛，声音低沉道。
    “那你就等着你们徐教练把你撕成碎片用来糊基地的墙吧。”何述冷笑。
    “不错，永垂不朽……”温曜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似的道。
    “你得给我吃颗定心丸，你到底有几成胜算？”何述接着问。
    “百分百。”温曜困倦道。
    “你就给我画大饼吧，这饼我吃的够够的！”何述撇了撇嘴，继续说：“说实话，我不问你别的，就问你你最擅长的单排，你觉得怎么样？有信心吗？”
    过了许久，就在何述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温曜睁开眼，瞳孔却好像没有聚焦似的，定定地望着何述。
    “您非要知道吗？”温曜声音沙哑，语气有些惆怅无力。好像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走下去有可能闯出这片荒芜，看到希望，也有可能迷失方向，葬身于干涸之中。
    何述看了温曜很久，知道温曜心里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觉得温曜一定很想说出那句：“一定会赢。”但是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现场情况都是未知，无人知道比赛时会不会天降意外……他不想让任何人失望，仅此而已。
    何述侧着身子，单手给温曜一个拥抱，让他去休息，别多想。
    温曜坐回去，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绿荫和车辆，一重接着一重的画面在眼前掠过，只有远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红日，一帧一帧，缓缓将热烈和奔放的希望洒向大地。
    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阳城距离原城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早上八点，大巴车稳稳停靠在主办方准备的酒店门口。
    比赛持续两天，上午大概是所有队伍报道，然后各自教练再争分夺秒给队员们训练，稍作休息后，就是下午的四排赛。
    酒店里已经有好几支队伍，穿着统一的战队队服，在大堂里的四面八方坐着，领队在登记入住，十几岁的年轻人们聚在一起，整个大厅十分热闹。
    看见又有一支战队进来，所有人纷纷侧目。
    “这是哪个战队？”
    “不知道啊，这战队队服挺陌生的。”
    “那个走在最后的是不是strum？”
    “好像是哎！那这是ngu进来了？”
    几秒过后，大部分人都认出了ngu，其实是认出了温曜。
    大厅里沸腾起来，有人投来或羡慕或激动或不屑的眼神，温曜扫过一圈，觉得几十道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往前走的脚步一顿，他躲进了何述身后。
    温曜害怕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他见了太多次。他害怕他们的神色里，流露出的是当年棋牌室里，和温建华坐在一起的那些人一样的厌恶与鄙夷。
    其实无所谓，温曜不在乎。
    可是突然而来的气场，还是让他下意识躲藏起来。
    短短数秒后，温曜自己也反应过来，重新站回何述身边，大厅里回归刚才那种热闹，温曜不再是焦点了。
    ngu办事效率很高，没等多久，队员们都拿到房卡准备上楼了，电梯挤满了人，温曜斜挎着包看了眼电梯内，主动停下说等下一趟。
    两趟电梯，来来往往都有很多人，温曜看了眼时间还早，自己没什么行李，只背着外设包，房
    间在五楼，索性从一旁的楼梯间进去，准备爬楼梯。
    楼梯间很昏暗，空无一人。
    温曜踩着脚下柔软的酒店地毯，缓缓拾级而上，一连爬了四楼，温曜呼吸依旧规律，这点楼梯爬起来，他丝毫不觉得累。
    转角处，渐渐传来烟草味，温曜余光却看见一抹黑影，他吓了一跳，抬眼看去，竟然立着一个人。
    站在楼道里抽烟的尹一显然也有些惊讶，他按灭烟头，上下打量了温曜一遍，温曜蹙眉，并没有想停留，继续抬脚要往上走。
    “哎，大名鼎鼎的ngu突击手strum？幸会。”
    第23章 巅峰赛（三）队长有女朋友了吗！？……
    温曜顿住脚步，在楼梯上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技术不知道行不行，反正报复心挺强的。”尹一吊儿郎当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温曜。
    “我有做什么吗？”温曜十分坦然，问他。“反而是你，你的粉丝是突击枪转世吗？一点儿没继承您的技术，反而无差别袭击。”
    “他们从不乱射杀，如果你觉得被击到了，那就是故意的。”尹一靠近两步，神情带着威胁意味。
    “你想怎样？”温曜看着他靠过来的阴影，尹一比他年长，比他老练，此刻压迫感十足。
    阴影将温曜完全遮挡，尹一离他很近，脸上还带着笑，恶意却已十分明显。
    “我今天不想打架。”温曜往后退了两步道。
    “我不动粗。”
    “但就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有人误打误撞看见，不管是谁，我们都会被骂的连渣都不剩。”温曜语气依旧平缓，他不惧这样的刻意针对。
    “反正尹一也是昵称，我没多久也到退役的年纪了，我在电竞圈创造了那么多神话，还会怕这么一个小小的污点？”尹一冷笑反问。“你是新人，战队起步阶段吧？你一定怕没到年龄就含恨退赛，不管是什么原因……”
    “那前辈脸皮还真挺厚的，”温曜接着后退，向上移了一个台阶，歪头嗤笑一声。“但我不懂，您记恨我什么？是我在战场上看见您不该把您淘汰，还是您直播间对我的指导被网友攻击后，想要拿我出气？”
    “赛场上不耍嘴皮子，看的是技术。”尹一放松了些神色，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再步步紧逼。
    “明天的单排，把你真技术拿出来给我看看，敢吗？”尹一轻蔑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有什么不敢？”温曜坦荡荡地接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但是，你输了，要公开宣布退赛，并且发帖向我赔礼道歉，置顶这条帖子直到我退役。”尹一双手插兜站着，颇有兴致打量着温曜的神色。“还敢吗？”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明天就算输了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那，如果你输了呢？”温曜抬眼看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尹一没说话，看着他的眼神却愈发轻蔑。
    他的要求显然侮辱性十足，这是生死局，如果输了比赛，就要宣布放弃作职业选手。等于断了别人的后路。对于温曜来说，这是对他生命的凌迟之刑。
    他觉得这很幼稚，但是这分明是一场没有回头的跋涉。
    他这辈子，这一生，再也不会受制于人，委曲求全……从选择电竞，并且第一次站在领奖台的那一刻起。
    “很简单，如果你输了，就要亲自下跪，求我原谅你。”温曜从楼梯上下来，步步逼近，他声音低沉，瞳孔深邃得窥不见一丝光，他个子很高，站在这位“前辈”面前，怒火和压迫感倾泻而下。
    “行。”尹一直接答应了，很显然，他不觉得自己会输。
    五楼是ngu和另一个战队的房间。此时很多人都到了自己房间，队员们在徐铠房间里围了一圈听教练讲话。
    “温曜呢？他人哪去了？”徐铠张望了一圈，没看见温曜人影。
    队员们面面相觑，大宣说：“温队说他坐下一趟电梯，估计人太多了……待会儿就上来了。”
    徐铠正要开口，温曜从队员中间挤了进来，挥了挥手：“这儿呢。”
    早晨的赛前训练便开始了。
    中午是酒店的自助餐，温曜最后一个才从房间里出来，刚才一直在看复盘。
    他没什么胃口，一上午话也很少，除了指挥作战必要的话语以外，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第26章

    温曜作战严肃队员们都习以为常，但训练之余温曜还是会和他们有交流的，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从训练状态持续到日常生活，这说明温曜心情非常不好。
    laura也看出来了，他们几个人几乎都要酒足饭饱，这时候看见温曜一言不发地下楼，都同时看了过去。
    “温队，这里！快来吃饭。”顾小九挥了挥手道。
    温曜看了他们一眼，拿了盘子简单选了几样菜，回来沉默地坐在顾小九身边。
    “温队，别这样嘛！下午就要比赛了，你现在放松点，要不然下午比赛怎么办？我们还指望你指挥呢！”大宣扒着饭，嘟囔着说。
    温曜低头吃饭，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手机响了，温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宋禹。
    “喂？”温曜接起来直接道。
    “温曜哥哥。”对面传来女孩喜悦又激动的声音，明明开心到了极点，温柔清甜的嗓音却还在极力抑制。
    “阿玥？”温曜愣了愣，对着屏幕又看了一眼。
    是宋禹没错。
    “你和你哥哥在一起吗？”温曜眉头舒展，周围人感觉他身边的温度迅速回升。
    于是，众人就看到了刚才还板着一张脸的温队长在接了电话以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队员们面面相觑，都放慢了吃饭速度，想多吃点队长的瓜，看看是何方神圣能有如此大的本事使队长一瞬间就喜笑颜开。
    “我们刚到原城，在吃饭呢。”舒玥看了眼酒店自助餐餐厅说。“是酒店的自助餐。”
    “温曜哥哥，你在吃饭吗？”舒玥按耐着喜悦，听着对面温曜的声音，只觉心脏砰砰直跳。
    “对，也是酒店的自助餐。”温曜看着眼前的饭菜，似乎觉得变得饭更香了。
    “那，好吃吗？”舒玥想了想，又问。
    “好吃，很好吃，你呢？”温曜轻笑了一声，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小火腿道。
    “我吃的也还好啦，我觉得草莓慕斯蛋糕最好吃，如果你在就好了，想给你尝尝……”
    温曜恍惚一瞬，觉得自己似乎是幻听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好好吃饭，下午才有力气比赛。”舒玥似乎是觉得温曜不喜欢这么聊天，于是迅速结束话题。听筒那边传来舒玥的笑声：“那提前预祝你比赛顺利！strum只会赢，不会输！”
    电话挂断，一上午都心里没底的温曜，忽然觉得赢也不是那么难了。
    他平复一下心跳和呼吸，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他放下手机，开始认真吃饭。
    “温队，刚才是谁打电话啊？”大宣忍不住凑上来问。
    “朋友。”温曜头也不抬道。
    “女朋友？”大宣又问。
    这一句，使附近几个桌子的不同战队的队员都听见了，他们沉默几秒，忽然爆发出热烈的讨论和尖叫。
    “strum有女朋友？”
    “谁知道呢。”
    温曜抬头扫了大宣一眼，眼神似乎在说：你越界了。
    “啊不不不……女性朋友。”大宣嘿嘿笑了两声说。
    温曜
    没有回答，算是默许。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表面上一声不吭，实际心里已经开始揣测。
    一个女生……竟然让温曜瞬间心情愉悦！这要说两人没点什么，鬼才信呢。
    “我听见对面女孩子声音挺年轻的，感觉年龄也不大。”
    “我好像还听见那女生问他吃饭没有，还让他好好吃饭。”
    “还听见什么草莓慕斯蛋糕。”
    ngu这一桌，除了温曜，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
    刚才餐厅的一幕，其他战队也吃了不少瓜，一传十十传百，于是……
    温曜的聊天记录被传成了：“草莓慕斯蛋糕”变成了“想给你种草莓”，“好好吃饭”变成了“想和你一起吃饭”……
    温曜浑然不知，碟子里的食物本来就不多，他又起身去夹菜，众人却见他回来时，端着……草莓慕斯蛋糕。
    顾小九心思最单纯，傻呵呵地问：“一般见女孩子才喜欢吃这个，温队也喜欢吗？”
    温曜瞪了他一眼，继续品尝。
    但终究是没有吃完，他吃了几口，就被腻得受不了了。
    想不通，女孩子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可是他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这就是给女孩子这种可爱的生物锦上添花。
    尤其是舒玥那种。
    距离温曜酒店不到三百米的另一所酒店，宋禹拿完菜坐在舒玥对面，看了眼放回原位的手机，随口问：“打完电话了？”
    “嗯。”舒玥一些心不在焉，心里一直想着下午在赛场上看见温曜的情景。
    “所以，他明天晚上几点回阳城？在哪开庆功宴？”宋禹问她。
    舒玥一愣，然后才开口道：“忘问这个了。”
    宋禹听了后又要爆炸：“不问这个问什么？我说趁着午餐时间打电话问，你说你要问，然后打了一通骚扰电话？”
    “那你们都说了点什么？”
    舒玥回答：“就吃了什么、还有祝他比赛顺利。”
    宋禹不想发火，也觉得没必要。但是觉得妹妹最近实在有点心神不宁，不但无缘无故发脾气，心思不在学习上，而且还……看见自己的朋友就脸红，像脑子短路了。
    两人沉默地吃起了饭，舒玥不知在想什么，戳着草莓慕斯蛋糕，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眼神却没有聚焦。
    下午两点，pubg巅峰赛四排赛正式开始。
    第24章 巅峰赛（四）“杀我一个，我杀你整队……
    “现场的各位观众朋友，直播平台的观众朋友你们好！您现在看到的是pubg巅峰赛的现场！”
    男解说员声音高昂，语气激动，已经开始介绍本次比赛的主办方了。
    舒玥的位置和宋禹不在一起，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可舒玥附近有几个位置还是空着的。
    她顾不上想那么多，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关注列表里瞬间弹出strum的微博和各种电竞赛事的官方微博，都是舒玥当时为了更好了解电竞关注的。
    直接毫不犹豫点开温曜微博，发现还是没有新帖子出现，本来以为马上要参加巅峰赛，温曜会发个微博什么的，没想到还是空空荡荡。
    她又退了出去，把手机关上，看着选手入场的过道，她紧张而激动地不停张望。
    这时前一排一个熟悉的背影靠近，那个女生举着手机，侧着身子一边打电话，一边往舒玥前排的空座位走。
    “喂，姐，我到b区了，”女生对着听筒道，语气哀怨。“嗯嗯，我真的服了，这个位置很偏的，看不到温曜正脸。要是你拿到票就好了，位置应该比这里好吧！”
    这声音……分明是赵婷依！
    赵婷依挂断电话，坐下的一瞬间，回头却看见坐在她身后，笑意僵在脸上的舒玥。
    她倏的一愣，脸上表情由惊讶到愤怒，只用了短短几秒。
    “是你？”赵婷依拧眉，脸上是大写的不悦：“你怎么来了？”
    “你管我？这比赛就你能看吗？”舒玥迅速反应过来，对于她突然出现并破坏自己好心情的行为也很不爽。
    做什么的时候都可以打断我，唯独看温曜比赛的时候不行。
    “你……”赵婷依被气得再次说不出来。“原来温曜不肯让出那张票，是为了给你？”
    轮到舒玥懵了。
    这票是她自己买的，温曜那张亲友票应该是给了她哥哥宋禹。
    赵婷依显然是误会了，再联想到上次她来找自己的茬，可能是误会自己和温曜有些什么，而且……她好像真挺喜欢温曜的。
    她和温曜认识时间更长，听温曜的话好像还有家长撮合。
    本来不想理会，可是这么一个插曲反倒让她心里很介意。她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但是看着赵婷依坐在前面的背影，她实在是没什么好心情。
    这种心情随着选手入场，尤其是ngu入场时，就已经被全场的欢呼和掌声冲淡了。
    “现在入场的是ngu战队，最近的人气战队，我们也很期待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女解说员声音激动，语速很快地介绍一个又一个进场的队伍。
    很多人都拿起手机录像，放大，镜头对准选手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录到ngu时，大部分都在拍温曜。
    但其实ngu战队人气都很高，队长strum显然人帅技术好，粉丝也在迅速增长，但是laura作为唯一的一个女队员，打医疗兵算是很不错的，再加上女职业选手本来很罕见。大宣和顾小九技术都不错，个人也有不少技术粉和姐姐粉。
    所以当ngu出场时，全场反响都很热烈。
    随后出场的还有野狼，白虎几个老牌战队。
    所有选手都进入各自区域落座，观众席才逐渐安静下来。
    导播切换着竞技场上不同战队的状况，现在选手都在调节外设，镜头扫过ngu，在每个队员前方停留。在温曜前方停留了足足五秒，温曜正在调试耳麦，和队员低声交谈，感觉到摄像机在眼前晃过，他单手落在键盘上，抬眼轻描淡写地扫过镜头。

 第27章

    舒玥在大屏幕上抓拍此刻的温曜，他眸中不再是与她对视时的那般温柔，反而充满了锋芒，还流露出一丝渴望和孤寂。他眼里的情绪，舒玥好像可以一分不差地品味出来。
    女解说员配合地讲了几句：“这位时ngu的队长，让我们一起期待一下他本场的比赛。”
    现场有不少女观众惊呼出生，与此同时，直播间更热闹，弹幕飞快地刷过，让人眼花缭乱。
    【啊啊啊啊啊老公的惊鸿一瞥，一眼沦陷！】
    【来看看strum本场怎么炫技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比赛开始。
    “现在我们的比赛正式开始！首先我们可以看到野狼和kiki都选择跳m港，看来落地就会有一番激战了。”男解说员开始了整场比赛的解说。
    “温队，我们跳哪？”大宣跟着问。
    “机场。”温曜标点到机场，言简意赅。
    laura打高飘观察地面状况，温曜第一个落地，和随后落地的顾小九分别搜寻物资。
    “一队两秒前跳了，找车去了上城区。有一队正在三点钟方向朝附近赶来。”
    温曜闻言，立刻吩咐：“大宣找车，其余人加快动作，往靶场走。”
    laura落地，也迅速拿好了物资，听温曜安排。
    “这一句ngu很猛啊，直接跳了机场。”男解说员盯着屏幕道。
    “嗯，是的，看来ngu这局四排劲头很足啊，让我们继续期待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吧。”女解说附和，镜头切到了其他队伍。
    大宣开车接人，顾小九最后一个上车，上车前他警惕道：“有车轮声，附近有人。”
    “顾小九架枪。”语气依旧淡然，没有温度，却也不慌乱。
    laura有些奇怪问：“温队，你没事吧？”
    温曜观察周围，过了半晌才道：“没事。集中注意力。”
    车缓缓沿山路驶过，刚要绕过防空洞，结果山头传来枪声。
    温曜打开地图瞄了眼，立刻发现枪声来源，他对大宣道：“大宣停车给我打掩护，小九下车架枪。”
    车打横停在防空洞前，温曜从侧面下了车，身后是洞口，前面有车打掩护，他迅速找准时机绕过汽车，一梭子过去把树后的一个给杀了。
    顾小九躲在车后架枪，由于视角问题，探头出来瞄准，却在开镜的时候被对方给了一枪，他立刻缩回去，laura给他打针回血。
    大宣跟着温曜摸到这一对近身，大宣迅速观察周围，然后道：“这一对咱们干掉一个，还有两个在往山上跑。”
    温曜说：“你继续和这个对枪，我给小九打掩护，我对枪的时候，小九找时机收人头。”
    顾小九很听话，回血后立刻换位置架枪，等那边温曜摸到对方近身，让对方两人无暇兼顾树后的狙击手时，顾小九开镜瞄准，一气呵成。
    “不错，舔包。”
    几人上来分了下物资，又开车折返到上城区，打算过桥去下城区。
    刚好刷圈了，天谴圈，圈刷在了医院，和此时一个线路，路上收了几个落单的人头，此时ngu积分处于不高不低的位置，温曜也不急，这一把打得还算顺利。
    第一局打完，ngu积分125，排名第六。
    休息时，徐铠端着平板看复盘，要求他们几个在四局里必须有两局保守打法，两局多收人头，对于刚才那局跳机场却挽救不了落后局面，徐铠表示心塞。
    跳了机场结果人头才拿了八个，排名也这么靠后，而且两人存活至结束，实在是有点奇葩。
    第二局温曜换了打法，狠辣激进，连解说员切换到温曜视角时，都被猛烈的对枪给惊了一跳。
    “这一局strum果然火力全开，那么这局能不能挽回局面，让我们来拭目以待！”男解说语调激昂。
    顾小九在p城时被狙了，看着变黑的屏幕，他眼里闪过一丝挫败和失落，却什么也没说，继续观战。
    温曜没了狙击手，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奈何这一句他心情似乎很不好，对枪时很绝情，看着那人把顾小九狙了扬长而去，他摸到附近的房子上，等那队三人开车到了射程范围，直接开枪爆胎。
    他翻身上到屋檐架枪，直接收了两个人头，另一个很警觉，也正是狙顾小九的那个。
    看着对方迅速躲进另一间房子，温曜没有继续在屋檐上，因为刚才开枪已经暴露了位置，他纵身一跃到那一人进的房子，观察一圈后从窗口跳进，换了把awm，把墙当作掩体，静静听着脚步声靠近。
    正方形的回型走廊对面出现一个人影，温曜向右直架枪，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子弹射向斜对角的人，连开数枪，对方变成盒子冒绿烟了，温曜才觉得浑身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
    他微微靠回椅背，目不斜视，语气轻描淡写，但这句话落在顾小九心里，却沉甸甸的，好像有一颗高爆霰弹袭击心口一般。沉重却滚烫。
    “没事，他杀了你，我灭他整编，安心躺盒子去吧。”
    解说被这一操作看呆了，语气飞速，神采飞扬。
    “今天ngu的strum上演了一场李逵杀虎替母报仇啊，主打一个你杀我一个，我杀你全家。”
    “哈哈哈哈哈可不是嘛，刚才的操作的确出神入化，打法很猛啊。这让我们看到strum作为狙击手也很有天赋啊，可是为什么被战队选成了突击位呢？”
    “这个看来只有打入ngu内部才能知道了，哈哈哈让我们期待一下官方说法……”
    第二局温曜冲到最后，一个人拿了七个人头，全队排名第二，积分158。
    最后两局温曜适应地差不多，在战场随机应变，该保守时保守，该进攻时进攻。
    第三局排名第三，总积分143。
    第四局排名第一，总积分169。
    等待总排名的时间，所有队员都去了后台休息室，舒玥看着正在离场的选手，目光不停地搜索着温曜的位置。
    可惜锁定目标没多久，温曜跟着众人离开了竞技场。
    休息区，温曜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身边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徐铠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这场四排显然成绩不错，有希望带个奖杯回去。
    “正好基地荣誉墙上贴的东西太少了，这次真拿奖了，我回去就把队员照片贴一墙，给奖杯做个玻璃展架……”
    ngu基地的荣誉墙实在太空了，之前青训营招生在网站上上传基地环境照片，由于墙面太空，把基地门口流浪猫狗的照片洗出来挂了好几张，东拼西凑勉强看起来不空了，这才算放心。反正远远拍摄没人会注意墙上贴着什么……
    徐铠难得露出笑容，他说道：“照这个状态打，以后奖杯多的是，等着吧，到时候你拿奖杯喝水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那到时候我拿奖杯装猫粮喂星星。”声音从蒙着头的战队外套下摆传来，温曜把队服拿开，露出有些疲惫的脸。“还必须是金色的。”
    星星是基地附近一只流浪的奶牛猫，温曜有时候拿火腿喂它，熟络了以后温曜给他取名叫星星。
    “猩猩？猩猩吃猫粮吗？”大宣脑子不好使似的问。
    “你小脑萎缩了吗？”laura有些想笑：“应该是基地门口那只流浪猫吧，温队给他起名叫星星。”
    “哦，我还以为是动物园里喜欢朝游客扔大粪的猩猩。”大宣挠挠头道。
    时间差不多了，比赛结果马上公布，几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结果。
    第25章 巅峰赛（五）“温队，你是不是在谈恋……
    比赛结果出来了，休息厅内气氛忽然变得十分紧张。
    “怎么样啊？”何述盯着徐铠，想要扑过来看手机上主办方的消息。
    温曜等人也掏出手机，所有人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然后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
    “还行。”　　温曜总结了一句，把手机放回口袋。
    “好歹是个第三，有个铜锅。”顾小九面无表情收回手机道。
    “还行是还行，就是这……没超了kiki，心里有点别扭。”大宣撇了撇嘴道，“他们那队长我早看不顺眼了，这次没超了他们队，也不知道他和他粉丝得嚣张成什么样。”
    “kiki算是老牌战队，我们肯定没法比，但是积分也差的不多，对于他们来说，被第三名咬的这么紧，赢的并不光荣。”温曜缓缓吐出一句，似乎呼吸有点不畅。
    是啊，kiki可以轻而易举拿第一，尹一的个人实力也不容置疑，温曜心乱如麻……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赌这一把呢？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后路了，结束这短暂的职业选手生活以后可以干什么？泡在网吧搞直播吗？他没有学上，现在也没有父母，此刻的他就像站在悬崖边上和一个重量级选手玩相扑，实力悬殊相差太多，倘若这场力量的对决输了，他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温队，你今天状态不对，到底怎么了？”顾小九有些担忧。
    要说吗？要告诉这些队员吗？
    自己的职业生涯要结束了，他要离开基地，和这些朝夕相处的队员说再见了。

 第28章

    他不恨自己的选择，只恨自己技不如人。如果他再有天赋一点呢？他枪法再准一点呢？他再聪明一点呢？或许在对方给他下赌约时，他可以坦坦荡荡去赢。
    可他赌上了自己的前程。没法选，没得选。这大概是必输的结局，温曜已经能想象到突然宣布退役，然后挂帖赔礼道歉，恭恭敬敬送对方退役的情景。
    那必然是职业选手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他最不怕输，也最不服输。他怕的是别人又一次瞧不起自己，他会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就是这么没出息。
    还依稀能记得温曜九岁时，在昏暗的筒子楼里，坐在病重的母亲身边，昏黄的光晕照耀在破败的房间里，地上好像洒落了一层金粉，母亲苍白的脸上，好像变得有血色起来。
    “我时候不多了，但是最放不下的，还是你。”温曜的母亲眼角淌出一行泪，在凹陷枯瘦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淡的泪痕，
    “妈妈，不要走好不好……你还没看着我长
    大成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离开我！“大概八九岁的温曜，幼稚的心灵不足矣承受丧母之痛，在那以前，他也是个被妈妈宠着的掌上明珠。
    他哭到失声，从撕心裂肺逐渐到发不出来声音，看着母亲一点点合上的双眼，他感觉母亲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好像立刻就会脆弱地随风飘走一般。
    温曜哭声变得暴躁起来，他拼命拉着母亲的手，不愿意松开。
    母亲也拉着他，声音沙哑对他说：“好好活着，有骨气地活着……妈妈会变成，天上……最璀璨的星星，看着你长大……妈妈，永远爱你。”
    母亲的手松开了，缓缓垂落在床上。
    温曜慌忙去捞起她的手，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家里孤儿寡母，温曜坐着哭了一天，哭着看着妈妈和蔼笑容的照片被黑白遮蔽，看着娘家人为了丧葬钱恨不得大打出手，看着姨姨舅舅们互相推搡，不愿意把母亲安葬在老家，和列祖列宗一起长眠。
    “女儿家的，就没这个规矩送回娘家安葬。”
    “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死了再回来，多晦气呀。”
    “送公墓算了。这安葬钱咱们给平摊了吧，”大舅转过头看了眼蹲在角落，几乎晕厥过去的温曜，又开口道：“小妹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命，嫁了这么一个男的，还生了个拖油瓶。”
    大姨踢了踢他，温曜睁开眼，眼睛通红望着她，身上还有些发抖，像流浪无家可归的小鹿。
    “喂，这你妈的安葬钱，可不少呢？”
    温曜不是没听见他们在吵什么，他们已经吵了一下午，虽然年龄小，但也能察觉这些亲戚没有人愿意要他妈妈。他干脆闭上眼睛，不愿再听下去。
    自己妈妈死了都不能安息，只怪自己真没出息。温曜把脸埋在臂弯里，一个劲和自己钻牛角尖，要是自己有本事就好了，不用让母亲受到这样的侮辱。
    “我，我会还的，多……多少钱？”温曜抬起头抹了把脸，看着大姨的眼神，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冷若冰霜。
    “你个小屁孩，哪来钱还我们”大姨嗤笑一声，一脸嫌弃又鄙夷地看着蜷缩在角落的温曜。
    温曜刚要开口，身后传来了声音。
    “大姐，你别为难他，他还年纪小，再加上二姐刚去世，你这么说他，哪能受的住。”一道细细弱弱的女声响起，她走过来扶起温曜，接着说：“再说了，二姐出嫁还不是爹娘逼着，嫁了后又不管，二姐去世还要因为丧葬费争吵，这事儿传出去，别人得怎么说我们？又怎么看二姐？”
    “别你二姐长二姐短的，现在是这笔钱又不是小数目，尸体还得处理，你说怎么办吧？”大舅不耐烦道。
    “你们别吵了，我还给你们，等我长大了就还……”温曜扯着嗓子打断他们，红着眼圈却不卑不亢：“打欠条行吗？算我欠你们的……我长大就还给你们。”
    温曜朝门口走去，心如刀绞：“但是等我妈妈安葬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你们这些亲戚，我不认，我替我妈妈也不认，等我长大钱还清了，就一刀两断。”
    稚嫩的声音透着些许崩溃和决绝，温曜丢下最后一句，转身走了。
    “我妈妈结婚以后逢年过节也从没有亏待你们，尽管我们过得不好……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
    那个灰色的下午，温曜踩着失去颜色的光，满大街地找温建华。
    在被冷嘲热讽，受尽欺辱后，温曜走到街边，看着车水马龙，有一瞬间想要冲上前，就这样被汽车的轮胎碾碎。
    他没钱，可还是倔强地答应要还钱，就像现在，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胜算，却依旧答应赌约。
    打职业以后他存了一笔钱，但是距离还清所有债务，还差了很多，如果明天单排输了，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工作也没了收入。
    但他不后悔，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择。
    人要活得有骨气，这是他妈妈生前最后一句话。
    温曜叹了口气，几乎是以赴死的心态，告诉了队员们前因后果。
    何述不可置信，他心急如焚，跳起来大喊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温曜！你是不是疯了！你要因为赌气而白白葬送自己的前程吗？！轻轻松松打完几局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未来？”
    所有人都知道，温曜是个什么脾气。如果温曜真的输了，那他面临的肯定是……
    徐铠也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怒火上涌，想要指着鼻子骂温曜，却被顾小九给拦住了。
    其他几人也面面相觑，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顾小九眼圈都红了：“不要这样……大家都冷静一下……”
    温曜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低头吐出一句话：“这是身不由己的，又不是我主动找上门……”
    说到一半，他把话咽了回去，压抑着心口的痛楚，几乎只是气音说道：“我对不起大家……”
    顾小九摇了摇头，哭着说：“不会的，这不是温队的错，遇上这种事谁都没办法……而且，你们不要那么悲观嘛，我们未必不会赢啊！”
    大宣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对，其实不怪温队……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徐铠把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压了回去，沉默地抽烟。
    何述抱着胳膊在地上来回转圈，他眉头紧蹙，似乎也很痛苦：“不行，温曜你不能上！明天让替补上，你一但输了，就是葬送自己的前程！我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培养出的战队主心骨以这么个窝囊的方式退役！”
    在一旁束手无策的阿临听到被点名，慌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呵，有什么前程，我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温曜叹了口气，颓败地靠回沙发上。
    “你胡说什么？你如果真的平白无故退役了，因为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那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laura语气严肃，对温曜说。
    “不要啊队长，我给你扛过枪，报过点，给你当过活靶子，你说退役就退役，那还真的对不起我啊！”大宣语气几乎是哀求。
    “别说了，都别说了……温队已经压力很大了，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清楚的。”顾小九似乎比温曜还难过，拽着温曜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孩子。
    温曜疲惫地合了合眼，他坐直身子，帮顾小九擦干脸上的泪，对他伸出手：
    “擦干泪，我们去领奖。”
    出休息室前，何述对温曜喊：“strum……你考虑一下我说的。”
    温曜点了点头，跟在队伍后边，走向赛场。
    舒玥看着他们重返赛场，心情随着人群的欢呼也激动起来。
    他看着温曜走向领奖台，四个队员们相互牵起彼此的手，高举过头顶向观众致敬。
    这一刻，灯光绚烂的竞技场上，舒玥感觉温曜好像是一束光，那么耀眼，她眼里只有温曜，目光只围着他转。
    “快看呐，ngu这一队表情管理是怎么了？”女解说员看着导播切过的镜头，笑着打趣。
    “估计是太激动了，让我们来祝贺本次pubg巅峰赛，四排赛获得冠军的kiki，亚军的白虎战队，还有季军的ngu！”
    赛事排名表在大屏幕上滚动展示，摄像头扫过其他没获奖的战队队员，选手们看见摄像头对准自己，勉强微笑，有的甚至直接板着脸把头扭过去。
    离场时，摄像头都怼脸拍摄，疯狂采访几人感受如何。
    大宣替温曜挡开一摄像头，飞快地说：“没什么感受谢谢。”
    三人无形中把温曜给围了起来，像一个盾排，阻挡着所有媒体的抓拍。
    laura可没这么好脾气，几个过后显
    然不耐烦了，她直接把人挡住，恨不得破口大骂：“我们有事要离开，经理不允许耽误时间，请你们别挡路也别再跟着了行吗？！”
    媒体们愣了一下，随即几人钻了空子，迅速离开。
    坐在回酒店的商务大巴上，温曜看着窗外的黄昏愣神，金光照耀在绿荫之上，光穿过罅隙，投射在地上，柔和又温暖。

 第29章

    “各位，我们现在要录制一下回程的vlog，大家配合一下，呃……可以给镜头比个造型。”摄影师大哥扛起摄像头，站在最前边。
    显然是不知道队伍内部发生了什么，他笑得憨厚，还怂恿大家比个耶。
    何述嘴角抽搐一下，他拉过摄像师说：“师傅，今天别拍了行吗？直接明晚返程再拍吧。”
    “这不是今天大家拿了奖杯嘛，高高兴兴的，万一明天……”摄像师大哥咧嘴笑了，话锋一转：“哎呀明天也行，等明天端了金锅再录也行。那……今天采访队长怎么样？温队四排结束，感觉心情如何呀？”
    精准踩雷。
    全车人都给他捏了把汗。
    温曜不知道话题怎么转移到他身上，愣愣地回神，对着快要怼在脸上的镜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乐呵呵的摄影师大哥的脸。
    摄影师是自己人，俱乐部总部派来的，肯定希望ngu好，挂着工作牌进去看比赛的时候，差点忘了工作只顾着喊：“ngu牛逼！”
    温曜面无表情地说：“师傅，您镜头离远点行吗？贴这么近，显脸大。”
    所有人都寂静了，脸上好像抽筋了似的，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心情挺好的，毕竟拿了奖。感谢我的队友和教练。”
    看温曜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摄影师移开镜头，对准了徐铠。
    “您觉得呢？有什么想对队员们说的吗？”
    徐铠很坦然，他说：“大家今天表现不错，明天再接再厉……”
    余光瞥了眼温曜，他接着道：“无论结果如何，ngu永远是你们坚强的后盾。”
    温曜听着，心里阵阵酸楚。
    车上的录制算是结束了，所有人坐好，安静地等待回酒店。
    庆功宴等回原城后再开，明天还有比赛，今晚不能太折腾，在酒店吃完饭他们还要训练休息。
    这时候，手机响了。
    温曜打开屏幕，发现是舒玥的消息。
    【阿玥：恭喜温曜哥哥今天比赛获奖！撒花！】
    温曜飞快打字回复。
    【wy：都看见了？】
    【阿玥：嗯呐！全程观看！看的很认真的！】
    紧跟着发来两张照片。
    温曜打开第一张，发现是自己打比赛时，导播镜头切给他，展示在大屏幕上的一张侧脸。
    拍摄很远，可万人之上，一眼却能看出谁是主角。
    温曜又打开第二张照片，是舒玥背对着竞技场，对着镜头比耶的自拍照，女孩梳着丸子头，空气刘海衬着她整个人俏皮可爱。背景隐约可以看见大屏幕上的温曜。
    两人第一次同框。
    温曜想了想，还是保存了这张照片，等给两人的聊天背景换成这张照片时，他才想起来……
    舒玥看了看温曜发来的消息：
    【wy：介意我保存一下吗？】
    舒玥立刻回复了一个害羞猫猫头表情包，然后打字。
    【阿玥：不介意呀。】
    温曜这才放心。
    到酒店了，大宣站起来从行李架上拿外设包，却低头正好看见了……温曜的聊天背景。
    一个女孩子的自拍照！
    他装瞎，除了能看见大眼睛白皮肤的可爱女孩的自拍以外，他根本看不见背景大屏幕上温曜的脸。
    他很识趣，打算默不作声当没看见，温曜却收起手机抬头要站起身，刚好对上他目不转睛盯自己手机的视线。
    温曜无所谓，他很坦然。
    “看见什么了？”温曜拿下外设包，跟大宣一前一后下了车。
    “什么也没看见。”大宣立刻对天发誓，“温队，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看就看见呗，这有什么。”温曜和他并排走向旋转门。
    “温队，你是不是……在谈恋爱啊？”大宣犹豫片刻，支支吾吾道。“呃……我随口一说哈，温队您千万别当真，我、我不说了。”
    “没有。”温曜说。“我这种人，就没必要祸害人家小姑娘了。”
    而且，他还没成年呢。
    大宣嘟囔：“又开始妄自菲薄了，你还不配谈恋爱，那显得我们都和畜生一样。”
    据laura这个情报官透露，大宣貌似有暧昧对象。
    大宣比温曜大几个月，刚成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难免会和喜欢的女孩互生情愫。
    温曜对别人的感情经历不感兴趣，他们走进餐厅，现在餐厅热闹的很。
    青春期的孩子们，精力好像用不完一样，永远都热热闹闹。吃个饭也不消停，吵吵嚷嚷说个没完。
    “温曜。”何述在不远处招呼他，温曜走过去，何述还是一脸担忧：“考虑的怎么样了？”
    温曜毫不犹豫道：“我上场，不要替补。”
    何述无奈，眼圈一些红，很严肃地再次问：“你确定吗？你要遵守诺言，那可要想清后果。”
    “我想了很久。”温曜说：“就算是输给尹一，我也有希望冲前三，换成替补的话九不一定了，阿临赛场经验太少了。”
    “不能因为个人荣辱，就放弃集体的利益与荣耀。”
    第26章 巅峰赛（六）“温曜有女朋友了？”……
    晚饭后队员们围坐在一起，听着教练讲复盘赛，十点左右，队员被徐铠陆陆续续赶回房间睡觉，刚走到走廊上，温曜手机却响了。
    “温曜，恭喜！你们队今天成绩不错。”
    温曜走到酒店走廊尽头接电话，他把窗户打开，夏天的暖风和宋禹的祝贺一起迎面扑了过来。
    温曜勉强笑了笑，回了句：“谢谢，还行吧……”
    宋禹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对，连忙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曜说：“没有。”、
    他不想说关于明天单排赛的事情，可是宋禹反复问了几遍，温曜迟疑了下，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沉默，然后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温曜，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责怪你自己啊。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虽然听上去有点弱智，但仔细一想，谁都会这么选择的。”宋禹反应了片刻，连忙安慰道：“不管结果如何，在竞技场上堂堂正正比试一场都不敢的话，那才会让人看不起。”
    温曜“嗯”了一声，接着说：“我想好了，这一场肯定是要打的……但……”
    宋禹连忙问：“什么？”
    “哥，如果我真输了，”温曜顿了顿，似乎苦笑了一下。“……那我去你网吧打工吧？你得收留我。”
    宋禹只是依稀知道温曜过得不好，如果葬送了职业生涯，那确实就彻底无依无靠……但他听得出来，温曜是在开玩笑。
    因为据他对温曜的了解，如果温曜输了，不留在俱乐部幕后的话，大概率会离开这座城城市，从此离电子竞技远远的，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怕温曜压力太大，忙说：“那肯定呀，尽我所能也得帮你。哎呀，你也别想太多，你怎么就觉得自己不会赢呢？我觉得你也不比那个什么尹一技术差吧……”
    这时，温曜听到听筒里传来敲门的声音，紧接着，对面是开门的声响。
    “嗯，听天由命吧。但是，我会尽力的。”温曜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宋禹那边有客房服务，他接着轻声说：“谢谢你。”
    “嗨，这有什么。”宋禹爽朗地笑了下，然后说：“那啥，我妹妹进来了，你要不跟她说两句？我去洗个澡。”
    舒玥在心里给哥哥的神助攻行为加分。
    “……好。”温曜没缓过神来，片刻才回答道。
    “温曜哥哥？”舒玥小心翼翼地，试图唤他。
    “嗯。”温曜轻声答应了一声，只觉得刚才沉重的氛围在一点点褪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舒玥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现在在干什么？”舒玥依旧问得很小心，似乎觉得这样问太直接又没礼貌，有些慌乱地解释：“呃……我是说，你们现在忙完了？”
    温曜不觉得有什么，听筒里传来温曜的莞尔一笑。
    “在看月亮。”温曜看着窗外躲在云层里的月牙，月光如清凉的水袖般洒向大地。他有些生硬地回答道。
    舒玥脸都憋红了，想多听到一点温曜的声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看吗？”搜肠刮肚半天，大脑在温曜面前却一片空白，最后直接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在心里不断地骂自己：舒玥！你要不要把脑子倒过来抖一抖看看里边都装着些什么？！你在审问犯人吗！啊啊啊啊啊！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舒玥却听见温曜很轻地笑了声，似乎有点愉悦：“好看。”
    虽然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听到温曜从容带笑的回答，舒玥还是按捺不住心跳。脸上瞬间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好像她天生就很容易被满足似的——哪怕只是他的一句话，也能让她瞬间开心。
    回过神以后，舒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30章

    短暂的沉默后，看着房间钟表上走动的时针，舒玥才说：“温曜哥哥，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
    “嗯。”温曜答应，却又接了句：“其实……你可以不用叫我哥哥，我没比你大多少，算同龄人。”
    之前就说过这个问题，舒玥也觉得，可是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之下，他实在不知道该叫对方什么了。
    她在犹豫该怎么改口，温曜说：“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或者……strum。”
    舒玥松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那好，strum，你该早点休息啦！祝你明天比赛顺利，我会在观众席认真看你比赛的。”
    “嗯，好……”
    温曜还想说什么，对面却传来女孩清甜的声音：“晚安！”
    手机“嘟嘟嘟”响了几声，提示电话已挂断。温曜盯着屏幕发呆，眉头微蹙。
    心想，为什么挂他电话这么直接？是舒玥烦自己了吗？
    他不敢想下去，好不容易消退的坏心情绝对不能在此刻重新涌来。
    会想起舒玥刚才的话，“我会在观众席认真看你比赛”，温曜忽然觉得，哪怕是为了舒玥，或者说为了这个他的忠实粉丝，以及以她为代表的粉丝们，他都应该鼓足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人生就这一遭，顺风顺水平步青云地过完，岂不是太无趣乏味了？
    温曜回到房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玥这个女孩，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她的影子。她给温曜一种亲切感，让人想要依赖和眷恋的感觉。
    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这感受，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不得不承认。
    一觉睡到天亮，再次整装待发上赛场时，所有人心里都背负了一种不同的感受，队员们无法想象温曜身上的压力有多大。
    可温曜却神情自若，好像无事发生。
    “strum，你真的要上吗？”徐铠忧心忡忡：“这样的要求其实可以不接受的，我们让俱乐部去和解也可以……”
    温曜苦笑了一下：“这事瞒不住的，就算我不退役，所有人也都会知道这件事。”
    温曜不觉得尹一会守口如瓶，他作为占据绝对优势的人，这件事情在他们俱乐部肯定早就都知道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业内都会传开了。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其实哪怕他拒绝了这样无礼的要求，尹一估计也会以“怕输所以不敢比”为由传出去。
    无论怎样，都无可避免正面一战，以及输赢带来的影响。
    “那……放平心态。”徐铠紧紧盯着温曜的神色，严肃地说：“大不了跟我留在基地，看青训营。”
    温曜勉强笑了下，背上外设包跟着队员们走进赛场。
    百人规模的电竞场，围成一个圈，游戏里输掉的选手，所在机位前的灯就会熄灭。
    温曜落座调节外设，抬眼却看见了不远处的尹一。
    他在对他笑，看似温和无害地笑。
    单排赛正式开始。
    温曜深呼吸，感觉心脏在狠狠揪着，有种莫名的失重感。
    导播不停地切换画面，解说在一刻不停的进行。
    温曜跳到下城区，机场线，落地捡物资顺便收人头，一切还算顺利。
    找辆车沿m港过桥时，遇上两个，温曜把车一横当掩体，躲在车后架枪。
    单排可没有队友打掩护或者报点，好在温曜是突击手而且处在指挥位，狙击精度也不差，所以单排格外有优势。
    前不久就是凭借单排赛个人出色的成绩而出道的。
    温曜迅速击倒一人，正开镜瞄准，忽然右侧方传来枪声，自己的血条瞬间直线下降。
    温曜眉头一蹙，立刻开枪补死刚才一人，然后在掩体后卡视角，本以为对面会比较保守，长距离对狙，结果对方却硬是一路从桥下饶了过来，想要正面对枪。
    温曜有些恼火，打针回血后立刻换了把冲锋枪，在掩体后不停变换走位。时不时开枪正面刚枪。
    【ngu-strum使用ump45击倒了kiki-尹一】
    看到这个击杀提示，温曜彻底坐不住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暴躁情绪，落在键盘上的指尖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休息室内，何述盯着大屏幕，紧张地大气不敢喘。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还真是……”何述更是生气，本来对kiki战队就没有任何好感，此刻更是对这种令人作呕的行为气得够呛，心里白眼都翻了无数遍。
    “你觉得温曜这把怎么样，胜算大吗？”何述捅了捅身边的徐铠，低声问他。
    徐铠看得聚精会神，没有回答，两眼紧紧盯着温曜的一举一动。
    趁着对方回血，温曜换弹上膛，打算补死。
    山上传来车声，枪声也迅速袭来。
    温曜心里简直仿若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他的血条又在下降，他只好转变方向迎着山顶上不停走位的一人开枪。
    人头到手，可再回身去看，尹一正绕下桥，准备放弃正面对枪了。
    解说员察觉到这边战况激烈，看着导播切视角时，一闪而过的温曜极其不耐烦的侧脸，笑着打趣道：“今天strum心情不怎么样啊，但是刚才那一个甩狙可谓极其干净利落。”
    男解说员附和：“可不是嘛，马上就要收人头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谁能乐意？不过……”
    “还有三十秒刷圈了，strum现在选择上车跑毒？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其实可以稍安勿躁的。不如趁着这个时间把尹一补死。”女解说接着道。
    何述听得身边徐铠叹了口气，他立刻紧张起来。
    徐铠摇摇头说：“得失得看他自己，赢也只能自己争取。”
    话说得有点恨铁不成钢，何述慌了。
    “不是……这，比分一定可以追回来的，对吧？这才第一局。”
    这时解说的声音却传出来：“其实第一局的积分很重要，可以让接下来几局心里压力不那么大，我看今天选手们的表现都比较兴奋。”
    何述脱力般坐下，神情开始麻木了。
    刷圈了，天谴圈。
    温曜心情愈发混乱，俨然失去了之前赛场上稳操胜券的表现。
    航线偏北，圈刷在了偏南的地方，这也就意味着缩圈跑毒过程中免不了一场恶战。
    温曜把血条补满，在圈内下车，把车胎爆了后摸进附近的平房。
    附近脚步声，枪声此起彼伏，几人在楼下车边交火，温曜从楼上冲车开枪，一声爆炸后，温曜拿到三个人头。
    趁着浓烟下楼，不远处山头上有人影闪动，温曜架枪开镜，可在一瞬间，血条又开始下降。
    温曜这才意识到什么，可为时已晚，他躲进
    房子迅速打针回血，对面的脚步却消失了。
    温曜在探头对枪和按兵不动只见选择了前者，他向左歪头瞄准，立刻开枪。
    剩余人数：25人。
    一时间竟然又僵持不下，双方掩体位置绝佳，你一下我一下和逗小孩玩儿似的，温曜要炸了，这样的打法很容易两败俱伤，还可能被第三者收人头，谁都捞不着好。
    温曜回血后不打算耗着，楼上观察半天环境，打算下楼近战。
    一边走位一边开枪，结果树后扔出个手榴弹，虽然距离不是很近，但足矣让温曜残血等死。
    他立刻闪开，却来不及了。
    屏幕渐渐暗淡了，现在已经残血。
    对方在他身边绕了两圈，把他补死了。
    温曜所在机位的灯“唰”地一下就灭了，像温曜的心一般，瞬间凉透了。
    他没什么心思观战，盯着屏幕像是发呆。
    vip隔间里，舒玥看见温曜淘汰，扒着宋禹问东问西。
    今天舒玥有幸能和宋禹坐在一起，宋禹神情少见的严肃，舒玥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哥哥，他这局积分是不是差得有点多啊，后面几局还追的回来吗？”
    “他今天是不是状态不太好啊？”
    “顾小九那边情况也不太好，他们战队这次是不是拿不了奖了？”
    宋禹没有回答她，在各种问题之后，终于抬起头，嗓音有些沙哑：“别说话，烦。”
    舒玥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心里疑惑逐渐涌来，看着哥哥的反常，她直觉这一切都和温曜有关。
    比赛进入尾声，舒玥再也忍不住，晃着宋禹的肩膀，不停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宋禹眼眶是红的，爬满了血丝，就在即将发火时，舒玥却停下动作，安静地坐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眼妹妹担忧的神色，和眼眶打转的一片晶莹，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也收了回去。
    “告诉你也没用。”宋禹叹了口气，还是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舒玥彻底安静了，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她就转过头去，沉默地不发一言。
    宋禹偏头去看，却被舒玥不易察觉地躲开了。

 第31章

    可宋禹看见了，女孩儿脸上有一道长长的泪痕，悬在下巴尖上，顺着细白的脖颈，留下不加掩饰的难过。
    宋禹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顿时有一阵古怪的预感，像警铃一样在头顶摇晃。
    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年龄相仿，该不会……
    “也不一定会输，”宋禹转过头，假装没看她，不经意道：“你得相信strum，一定能赢。”
    第一局，温曜排名第十，尹一第六。
    休息室内，何述一头雾水，心乱如麻：“不是……这，strum排名不高也就算了，尹一也不怎么样啊？他们这是……什么战术？”
    “第十还好，不是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徐铠不知道说什么好，欲言又止。
    顾小九排名第十三，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情况不容乐观。
    第二局要开始了，温曜从始至终都在沉默，心理辅导师赵晴走过来，顺口道：“好好打啊strum，不能让你台下那小女友失望。”
    本来沉默的温曜瞬间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他怒瞪着赵晴，脸色是大写的“离我远点。”
    其他人闻言纷纷一愣，顾不上理会赵晴的话是真是假，laura一把推开赵晴，挡在温曜身前，“你别茅坑里边撑杆跳，太过分了。他还要比赛呢，你耽误得起吗？”
    队员们把温曜围了起来，何述更像护崽一样，叉着腰手指恨不得怼在赵晴脸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何述气得摇了摇头，顾不上理会她，亲自把队员送进场。
    温曜走在最后，徐铠忍不住叫住他：“把心态放平，你没有别人要赢，你需要赢的，一直都是你自己。”
    回去的走廊上，何述和徐铠并肩走着，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赵晴那个人，真是……我迟早让她收拾东西走人，就会糟蹋我的心血！”
    徐铠表示赞同：“业务能力不行，嘴还碎……”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问：“strum有女朋友？”
    何述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第二场比赛，前期温曜稳扎稳打，但是最后一次刷圈时，温曜由于判断失误再次挂了。
    刷圈时还剩二十人。
    当时情况紧急，在新一轮对枪后，温曜已经处于下风。他勉强收了几个人头，算是一点一点在艰难追回比分。
    但是掩体后架枪时，由于判断失误导致被一枪爆头。
    不用看，这个成绩绝对不容乐观。
    温曜机位前的灯再次熄灭，舒玥紧紧盯着他的身影，看着温曜从光明落入一片黑暗。她竟没忍住，抽泣出声。
    舒玥赶紧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他似乎能感受到温曜周围黑暗里的无措，茫然，窒息，与巨大的压力。
    在休息室的何述希望再次破灭，他甚至开始打电话托人际关系帮忙善后了。
    何述离开休息室，站在走廊上打电话，语气里满是焦灼。
    舒玥也离开vip区，在中场休息时去了卫生间。
    和第一次看温曜比赛的情景一样，只不过上次温曜获得了好成绩，这一次情况不容乐观。
    她低着头，红着眼眶出来，心情沉重无比，在路过一个举着电话的男人时，舒玥却脚步一顿。
    “您跟kiki那边说一说，他们也不想‘逼迫选手退赛，侮辱威胁其他选手’这种事情传出来吧。”何述抬起头，感受到了走廊对面女孩的注视，他有些意外。“我告诉你们，就算我们输了，我也会公开这件事情的！让大家都看看这国内排名前几的战队队长是个什么德行！”
    “……什么？！你说尹一的性格？他是个刺头就能乱刺啦？我们strum凭什么受这个委屈，他刚出道没几天，你们上杆子逼着他退赛，这种事情不得让大众笑话死！我告诉你，不管strum是赢是输，你们都不光彩！你们这种心胸狭隘，不择手段都想赢的战队，就是电子竞技的一大耻辱！”何述愤愤地挂了电话，越说越来气，就忍不住嚷了起来。
    感受到舒玥的视线还在，何述有些意外地走过去，但是脸上已经恢复标准的营业式假笑。
    “你好，有什么事吗？”何述走过来，友好地问舒玥，一边打量眼前的女孩。
    这个陌生女孩上身是圆领短款半袖，搭配格子短裙，而且是典型的娃娃脸，可爱又精致。
    何述默默想着，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不知道来看谁比赛，估计成绩不理想，哭得这么伤心。结果舒玥一开口，何述就呆了。
    “您……认识温曜吗？”女孩怯怯的，试着问他。
    啊何述一脸懵逼，竟然是来找自己家娃的，吃瓜吃到自己家头上，真是……
    再联想到刚才赵晴说的话，莫非……莫非，这就是温曜的小女友？
    看着何述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从震惊到恍然大悟，又到幸灾乐祸，像变戏法似的好像控制不住自己，舒玥反而被吓了一跳。
    原来ngu的工作人员还有面瘫的吗？舒玥想。
    “哦，我是ngu的经理，何述。”何述礼貌一笑：“您是……”
    “我是strum的朋友。”舒玥连忙说。
    何述拖长音调“哦”了一声，喃喃道：“朋友啊……那你，有什么事吗？”
    舒玥很想问个清楚，但仔细一想，内部消息，怎么也不可能告诉她。
    “您能不能帮我转告一句话，谢谢。”舒玥说。
    何述很痛快地答应了，带着舒玥的委托，步履轻盈地飘回休息区。
    第27章 巅峰赛（七）“温曜女朋友力量无穷大……
    第二局温曜排名第八，尹一排名第二，此时总积分相差三十分。
    两场已过，除非剩下两局温曜积分都排在尹一之前，才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赢。
    可对于在第二局比分仍旧不理想，还没有找回状态的温曜来说，
    简直难于登天。
    安慰的话说多了也无用，此刻所有人脸上不该表现出任何的同情或是担忧，温曜静静地坐了会儿，说想抽烟了，徐铠难得没有教训他，配合地从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
    温曜刚点着烟，何述进来了，闻见烟味只是皱了皱眉，看了温曜一眼也没说什么。
    他径直走过去，低声给温曜传递了一下舒玥的传话。
    温曜面无表情地听完，也没说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温曜毫无变化，听完自己小女友的鼓励却仍旧心如止水。
    只有何述说完时，捕捉到了温曜一闪而过的惊讶。
    何述作为战队经理，眼尖的很，哪些是真心实意谈合作，哪些是虚情假意捞好处，他一眼就能分清，更别说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
    温曜依旧波澜不惊，但何述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状态在慢慢恢复。
    原来如此，原来温曜小女友的力量这么大，早知道自己就再添油加醋，借温曜女朋友的口哄一下他了。何述看着温曜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想。
    第三局，温曜正常发挥，前期拿的人头较多，比分稳定追平。
    到了剩余人数十人时，温曜还在。
    剩余人数五人时，温曜依旧在。
    剩余人数三人，温曜淘汰。
    第三局温曜第三，尹一第四，积分相差十五，总积分相差二十多。
    暂时领先，虽然总积分还差不少，但是这一句的胜利倒是给温曜吃了颗定心丸。
    看到温曜这一局的成绩，徐铠算是勉强松了口气，脸色也和缓了些。
    几人成群结队回到休息室时，刚跨进大门的几人就听见何述的肆意狂笑：“哈哈哈，温曜这局打得还不错嘛，抛开总积分不说，这局积分也排名也算是给咱们狠狠出了口恶气！不得不说，温曜女朋友的力量就是大……”
    温曜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看见何述一副喜悦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毕竟那是为了他好，虽然有点不择手段了些。
    温曜心态算是放平了，前几成绩相对落后，但这局开始在往好的方面扭转，前路一切都是未知，但如果下一局……只有完全碾压尹一才可能总积分也冲到他前边。
    在绝对的实力悬殊面前，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而是微乎其微。
    这场比赛堪称修罗场，也只有顾小九和大宣轮流冲进前十，laura最好的一次拿到第十一。
    这一次上场，是决定命运的关键。
    大概是看开了些，温曜反而不觉得那么没底了。
    比赛开始，航线偏北机场线，温曜率先跳了下去，在半空中打着飘，附近有几人零零散散落在了g港和g城，温曜把伞面倾斜快速下落，在医院附近开始搜寻物资。
    落地捡到一把scar-l，迅速装填子弹却突然传来枪声。
    温曜稳稳地分辨枪声来源，守在窗口，发现不远处有人对枪，他只是默默瞄准，等屏幕上亮起两个击杀通告时，他迅速把剩下一人的人头收了。
    他算了一下，这局人头需要比以前多一倍，所以这次温曜不得不避免正面刚枪和远程狙击。

 第32章

    温曜从一间楼上下来，现在清场完毕，他把这里搜寻一空后，给车加好油，准备去追空投。
    温曜算是率先到达空投附近的，周围几个人也在附近伺机而动，温曜早就察觉，正面对枪解决几个，就去抢空投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多待，圈刷在比较远的地方，为了尽早扛过辐射区，他也只打算冒险这么一次。
    他打法一直比较保守。
    空投奖励：一支肾上腺素，一把m24，十发马格南。
    运气还行，这把狙击枪威力仅次于awm，本来狙击就不差的温曜拿到算是锦上添花。
    上车跑毒，一路冲到了p城，三角区下车，温曜想仔细扫荡一下，又担心太过激进导致轻易送人头。
    他不敢大意，从侧面摸进车库，车库空空荡荡，明明是个刷车点，大概车已经被开走了。
    p城热闹，时不时能听见枪声，温曜上了间打靶楼，把一个从楼上冲下来的人打了个猝不及防然后又迅速补死，在楼上发现一个翻窗户进来的不速之客，温曜近战堪称无敌，利索收了人头。
    现在已经拿到五个人头，剩余人数：52。
    温曜至少还得拿五个人头。
    打靶楼，易守难攻，虽然单排中没有队友，守楼比较吃力，但如果是温曜的话，一个楼倒是的确能守住。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温曜在楼上架枪，根本没人能摸到楼下。
    不过温曜并不打算一直守着，只是在等下一次刷圈。
    倒计时三十秒。
    在这里收够了人头，温曜下楼开车继续跑毒。
    这次圈刷在m城，不是很远，但附近好几个点都有人在往那个方向去，路上不免有交火。
    温曜看见人率先开枪，近战操作稳定发挥，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舒玥虽然不懂，但远远地看着，也能感觉这局打得十分顺利。
    “哥哥，strum这局能追回来吗？”舒玥小心翼翼地问宋禹。
    “积分差的不多，除非他现在就挂了，否则很有可能……”
    话还没说完，枪声忽然激烈起来，解说员音调陡然变高，激动地大喊：“strum忽然遭遇埋伏！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血条也瞬间残了一大半！”
    女解说担忧道：“有点可惜，基本上不会有回旋的余地了，strum这局人头还差不少呢。”
    舒玥瞬间不敢说话，双眼恨不得黏在大屏幕上，好像自己眼睛能发射激光，把游戏里strum的对手全部击飞不可。
    宋禹也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好像自己呼吸和心跳，都会影响到远处比赛的温曜。
    休息室内，徐铠五官都几乎拧巴在一起，他眼神带着警惕和些许无奈。
    何述几乎不敢看，他坐在沙发上，一个劲搓着衣角，紧张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事实上，感觉到呼吸困难的是温曜，在这一刻，温曜忽然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变得有了形状，他不手心沁出汗水，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神色紧绷。
    他现在的精神就像紧绷的弦，突然松手会使不上力，可再紧一点，就即将断裂。
    进退两难。
    他不敢放松，但也不能再过于紧张了。
    随着呼吸越来越沉重，心脏揪起的地方钻心地疼。
    没等对输的可怕和恐惧涌上心头，温曜先冲着不远处扔了手雷，然后立刻藏在石头后边打针回血。
    短短几秒钟，爆炸的烟雾消失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温曜的枪声。
    率先开枪的温曜占据上风，成功收人头后，他立刻变换走位，和剩下一人对枪。
    视角的切换和熟练的压枪让对手避无可避，两个人头到手。
    解说来不及惊讶，就见温曜换上大狙，瞄准山头开了两枪，击杀提示响起。
    这时解说才恍然大悟：“刚才那种情景，如果正面硬刚肯定就挂了，但那颗雷扔的确实及时！”
    “不得不说，strum的判断力和枪法真的和他本人一样。”男解说道。
    “哦这怎么说？”女解说问他。
    “追击的时候沉着冷静，但该出手时就出手，结果总能一发命中。”
    两个解说笑起来，比赛继续。
    最后一次刷圈，是天命圈。
    大概是老天爷眷顾，这次好运气终于降临在温曜头上，此刻剩余人数十五人。
    温曜冷静地收割进圈人头，越到后期，心态越稳。
    可是人头拿满十个，温曜迟迟没有看到击杀公告上尹一的名字。
    还剩五人，温曜上了一间迷宫楼，这栋楼楼型复杂，依旧易守难攻。
    上楼梯迎面撞上一人，温曜和他对枪，三两下把对方
    淘汰后，上楼顶架枪，棺材型格局很容易藏人，四面八方都要注意，所以温曜往上推进也小心翼翼。
    此刻还剩三人。
    无论现在淘汰与否，都能拿到名次，可……温曜追求的并不是这个。
    温曜正想着找人，结果身后传来枪声，血条迅速减小一大半。
    他额角一抽，感觉心脏迅速下坠了一瞬。
    手上反应更快，温曜转身躲进一间屋内，丢出闪光弹后立刻在进门卡不到的视角处打针回血。
    温曜估摸着这是一场近战，在门口等了一瞬，只觉这个地方视野小，没掩体，不适合交火。
    他犹豫片刻，把门打开，果然……门外迅速打来一梭子，温曜蹲下闪身回敬一梭子弹，这时当初被尹一喷过的技术。
    温曜一边记得刻骨铭心，一边一次次训练只为肌肉记忆。
    温曜闪现出门，对方被击倒爬不起来。
    【ngu-strum使用scar-l击倒了kiki-尹一】
    休息室内的何述看着屏幕，紧张中带着期许，他捂着嘴，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曜下一刻的动作。
    尹一那边的操作显然急了，看着屏幕变暗。他嘴角有些抽搐。
    温曜换弹上膛，把人补死了。
    最后按下鼠标左键开火的那一刻，心脏和鲜血好像重新回到身体里，心脏在“砰砰”直跳，血流一下子涌上全身，整个人都在此刻热了起来。
    温曜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样厚重的声音，甚至掩盖了击杀提示。
    “strum终于把尹一干掉了！”
    “现在就剩两人，strum今天是否可能拿到冠军呢？”
    尹一用力锤了下桌面，脸色像周围熄灭的灯光，黑了个彻底。
    还剩一人，温曜正准备下楼找人，此刻只觉步伐都轻快了不少，谁知眼角余光一扫。
    对面窗口一闪而过一个身影，温曜换上大狙，换了个位置架枪。
    居高临下刚好可以看见掩体后走位的一人，温曜两枪收了人头。
    等击杀提示响起后，温曜才发现刚才被自己狙掉的竟然是大宣。
    虽然淘汰了，但这也是个意外之喜。
    枪声响起，比赛结束。
    解说员激动地站起来，高声祝贺：“恭喜strum成功拿下这一局的第一！并且成功扭转战局！”
    “他做到了！再一次突破自己！那么总积分排名，让我们马上揭晓！”
    舒玥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宋禹瞪了她一眼，脸色却明显和缓了许多。
    “别激动太早，看总积分再说。”
    这局温曜排名遥遥领先，大概已经超过之前相差的积分。
    舒玥数学不好，但一整场比赛也在不停地算着积分，以及温曜要拿多少人头才能稳赢。
    休息室内，好不容易挨过比赛，何述又开始焦急地在地上走来走去了。
    “您别走了，头晕。”温曜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实际心里也特紧张，只是表面习惯掩饰罢了。
    何述立刻停下不走了，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不是突然充满希望了嘛，你和大宣这局跟开挂似的！”
    徐铠揉揉大宣脑袋，露出久违却收敛的一丝笑容：“打的不错！”
    “就是那么明显的失误，下次不能再犯了。”温曜也对大宣说：“让我觉得你在给我放水。”
    大宣立刻跳开，对天发誓：“我真没放水！那就是我自己的失误！我根本没想到温队能从屋顶上给我吃枪子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短短几分钟，ngu休息室内气氛诡异，有种审判到来的压迫感。
    成绩显示在大屏幕的一瞬间，何述举着手机，笑容凝固了。
    第28章 诟病（一）“我会说出我喜欢你，不再……
    舒玥看着排名表，终于控制不住一上午紧绷的神经，捂着嘴哭了出来。
    宋禹显然也没有从那种震惊里走出来，他眼眶泛着红，看着妹妹朝自己扑过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不加掩饰自己的激动。
    兄妹俩相拥而泣。
    舒玥不断问着哥哥：“strum赢了！他真的赢了！不用退役了！”
    宋禹拍拍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只是一直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strum赢了。”
    ngu的休息室沸腾了，徐铠脸上终于绽开笑容，队员们恨不得把温曜抱起来举高高。

 第33章

    “总积分排名，温曜第一，白虎队悠悠第二，kiki尹一排到第三。”
    “逆风翻盘！撒花！”
    所有人都在欢呼，几个人的声音加起来却传了很远，径直传到kiki休息室内。
    队员王易低声问：“老大，这下可怎么办啊……”
    尹一脸黑的像锅底，神情冷的吓人。
    “滚！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不用你们操心！”
    王易吓得一哆嗦，默默把备忘录里，提前替温曜准备好的公开道歉信给删了。
    教练脸色更难看，咬着牙喋喋不休地指着尹一骂。不是为他输给温曜，而是为他最看重的队员竟然如此高傲自负而不满。
    可惜说再多也没用，尹一只是说：“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大不了我现在就宣布退役……”
    经理给了他一巴掌：“职业选手，一天天的只要赌气就说自己要退役，多大人了还这么任性？”
    尹一却说：“我说真的！我已经二十二了，我的职业生涯还能有几年？而且，我现在不缺钱，我现在出国去找海外的父母，再加上这几年的积蓄，后半辈子够花了。”
    “我要是给温曜跪了，还有什么脸面留下？”
    领奖台上，温曜站在最高处，捧着流光溢彩的奖杯，右肩上是ngu战队的标志徽章，蓝底银边，齿轮状的图形中，两把枪交叉摆放。整个徽章此刻耀眼异常。
    “今天拿了冠军的strum，有什么想说的吗？”镜头对准温曜，他现在是全场的焦点。
    全场屏息凝神，注视着他。
    “过去的整整一天时间里，我拿我的青春和未来做赌注。”温曜缓缓开口。
    “本来觉得已经做好准备的自己，坐在机位前却心乱如麻，面对前几局的失利，我觉得我没有赢的可能。胜利的天平会倾向哪一边我不知道，但我能做的就是不停加赌注，把心血掏空了，来换一场没有结局的比拼。”温曜声音有些颤抖，心跳也跟着加快。
    “今天，我很幸运，登上了领奖台的最高位置，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我不恨上天给我安排了一幅多么烂的命运之牌，只要多一点耐心，智慧，和不到最后一刻不罢休的勇气，一手烂牌也能打得出色，漂亮！”温曜声音有些沙哑，看着灯光交错的竞技场，只觉眼眶有些红。
    “其实我们每个人生来并不是天之骄子，甚至很平庸。但总有一刻，你会站在这里，”温曜指了指脚下的领奖台：“只要你觉得自己末路穷途，退无可退，放手一搏后，你会发现，你已经发挥了自己的潜能。”
    全场聚焦，有人落泪，有人醒悟，有人连连赞同。
    “我此生唯一的热爱是电子竞技，如果我不能在最最擅长，最热爱的领域上证明自己，那我不知道我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
    说完最后一句，全场四面八方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那掌声逐渐汇聚一片，变得热烈而真切，如雷鸣般经久不息。
    休息室内，laura忽然蹦出一句：“我想知道，他们当初没有赌过，如果温曜赢了怎么办吗？”
    “啊？不知道，他好像没说。”顾小九摸了摸眼角的泪，从导播的屏幕上转移视线，回过神来道。
    “要是没赌这个，那温队可要吃亏了。”laura喃喃道。
    三人下了领奖台，温曜进了休息室，所有人脸上带着笑，却在看见他身后的尹一时，笑容僵住了。
    所有人充满敌意地看着他，温曜随口一说：“他说是想来道歉。我们之前说好的，我赢了，就给我道歉。”
    大宣不满地嘟哝：“就这？”
    尹一膝盖一软，几乎就要跪下去，温曜一把扶起他，在尹一错愕的注视下，他莞尔一笑：“我从来没有对你充满敌意，也没有想过报复，电子竞技，凭本事说话。赛场上子弹不认人，但现实我也并非不讲人情事故。”
    温曜拍了拍他肩膀：“虽然你的确给我带来不少心里困扰，但是……”
    “我还得感谢我的对手。”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沉默地看着两人。
    尹一脸上仍然带着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和温曜碰了碰拳，转身离开。
    “温队，你就打算这么放过他？”
    “未免太便宜他了吧。”
    温曜并没有当众说出跪地求原谅的赌约，可谓是给尹一留足了面子。
    赢是给自己赢的，既然已经赢了，那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众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场，温曜看着何述，想说什么，何述却率先开口。
    “去吧去吧，她还在等你呢！半小时后我们在南门出口等你。”何述摆摆手，慷慨道。
    温曜说了声谢谢，忽然想起来，大家好像都误会了自己和舒玥，想解释，却忽然咽了回去。
    现在单独赴约，在解释也没用，还显得更刻意了些。
    队员们眼里闪动着吃瓜的光芒，纷纷眼神传递信息，立刻把温曜脑补了个明明白白。
    温曜把包给了顾小九，自己带上口罩，把战队外套也脱下来塞进大宣手里，自己轻装上阵，把卫衣帽子戴上，从后门出去了。
    何述当初给他传的话是：你女朋友说，她很想你，希望能在比赛完后，在南门出口见一面。
    他和舒玥没有熟悉到互相想念的地步，有多少是何述添油加醋为了哄他开心而编出来的，温曜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他一个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南门出口显然人烟稀少了很多，这是竞技场的偏门，也是唯一一个不对观众开放的出口。
    工作人员为了图方便，也很少来这里。
    至于舒玥为什么突然邀约，温曜不知道，可能是少女心想一出是一出。但温曜为什么赴约，自己也不知道……
    真的只是头脑一热。
    在潜意识里认为这很合理，只是见自己的朋友而已，电竞选手也要有自己的交际圈啊。
    低头走着，余光扫过空空荡荡的走廊和偶尔停留的零星人影。
    就在路过一处拐角时，温曜余光似乎瞥见熟悉的人影，即使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他也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响起，很轻很柔，却狠狠扣动了一下温曜的心。
    “strum，你好呀？我是你的忠实粉丝，真的特别喜欢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刻意撩拨。
    温曜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少女靠墙站着，眼里好像有着星辰，亮晶晶的，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风吹起短裙的裙摆，发梢跟着清风舞动，在脸前摇摇曳曳，使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她温柔腼腆的笑，让温曜也忍不住心情愉快起来。
    温曜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弯腰低头去看她泛红的脸，浅浅笑了一声：“你……单独见我，就为了这个？”
    舒玥被他问的有些懵，她结结巴巴道：“啊……差不多，是为了这个。”
    温曜把手伸到她跟前，像是在索取。
    舒玥没反应过来，她仰头看着温曜问：“什么？”
    “本子，和笔。”温曜俯下身，目光和她平视，然后也肆意地勾唇笑了：“给我的粉丝签名。”
    舒玥这才发现，自己编了个多么愚蠢的谎言，可惜自己什么也没有带啊！她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悄悄见他，事实上舒玥并没有想到温曜会来——签名只是个不太合理的借口罢了。
    心里七上八下，正在思考怎么才能顺利圆谎，温曜却直起身子，低头注视着她。
    眼前温柔的脸消失不见，舒玥以为温曜不耐烦了，心里急得要哭出来。
    她声音很低，呢喃了句：“……忘，忘记带了。”
    空气骤然安静，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许久，温曜忽然低声说了句：“那我可以抱你吗？”
    那声音小的几乎温曜自己都听不真切，舒玥有些吃惊，她抬头看着温曜，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什么？”舒玥不敢置信般地抬头看向他。
    温曜喉结滚动，半晌，他犹豫着再次开口：“我可以……和你拥抱一下吗？”
    舒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温曜的脸，久久反应不过来。
    “签不签名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比赛有你。”温曜脸色不变，他想是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而这句话如行星撞地球般，在舒玥心里留下了个巨大而甜蜜的坑。
    “你”的意思不是舒玥个人，而是粉丝。
    这场比赛温曜承担了太多心理压力，有粉丝在背后的支持，是一种莫大的心理慰藉。
    想到这个拥抱的含义，舒玥心情有些复杂。
    可舒玥还是走上前，主动抱住了温曜。
    几秒钟后，温曜也轻轻环抱住了她。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拥彼此，从对方身上汲取勇气和希望。
    感受着结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舒玥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会有一天，她会说出“我喜欢你”不是以粉丝的名义。

 第34章

    舒玥想。
    温曜轻轻搂着女孩瘦小的身子，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可能有一天，他会说出“你在我心里很重要”，不是以偶像的口吻。
    温曜想。
    第29章 诟病（二）“温队，兄弟们喂你吃草莓……
    舒玥贴着他的胸膛，可以清晰感受到薄薄的卫衣下，温曜紧实的腹肌轮廓，以及身上那之前停留过的烟草气息。
    舒玥脸有些烫，这一刻心跳快得让她发懵。
    短暂的拥抱后，舒玥很有分寸地主动分开，从包包里拿出一小捧棒棒糖做成的花束，和一个精致的盒子，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送到他面前。
    “strum，你想抽烟的时候，就吃棒棒糖好吗？”舒玥打量着他的神色，生怕他会因为这种要求而生气。
    温曜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好。”
    无论是之前学校门口，还是现在温曜身上的烟草气味。舒玥多次发现温曜抽烟的迹象，她默不作声地记下来，然后在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在有资格涉足对方一点生活时，把棒棒糖送到他跟前，并且委婉提出帮他戒烟。
    温曜察觉到了，欣然接受。
    舒玥把盒子打开，是一个手工编织的黑色手环，中间吊着一个明晃晃的星星挂坠，有光芒折射在上面，两人好像捧着光。
    “谢谢。”温曜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种厚礼。
    “我自己编的，祝你像星星一样闪耀夺目。”舒玥背课文似的说着，语气藏不住她的紧张。
    温曜直接盒子里拿出手环，戴在了自己手腕上，那手骨节分明，带上黑色粗链手环，整个手臂好不养眼。
    舒玥欣喜万分，眸光瞬间亮了。
    “谢谢，你也是。”温曜再次表达感谢，神情温和，舒玥第一次见到这么亲近的温曜，他们像是很好的朋友，这种相处看上去那么自然……
    “我很喜欢。”温曜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然后目光留在她身上，眼里还带着笑意：“别让你哥等太久。”
    两人道别。
    等坐在车上，宋禹从后视镜里看他，“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舒玥回过神来，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身影，脸还有些烫。
    舒玥还在回味刚才，自己送的手环，温曜竟然直接戴上了！？
    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偶像在乎粉丝送的礼物还要开心的事情了。
    舒玥心里小鹿乱撞，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而此刻温曜坐在大巴车上，心里还真有点不淡定。
    他叼着棒棒糖，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还在回味刚才舒玥转头就跑是什么意思。
    “不是，这金锅都端了，温队怎么看起来脸色还不太好啊？”大宣把脸凑过来，小心地盯着他看。
    温曜叼着棒棒糖，斜了他一眼，睫毛的阴影遮住漆黑的眼眸，显得他此刻比打比赛前还要烦躁。
    大宣吓了一跳，悻悻地收回视线。
    何奶妈倒是笑起来：“怎么样？约会成功不？”
    车上一时间寂静无声，过了会儿，温曜才转过身，看着何述：“她不是我女朋友，就是个……普通朋友。”
    何述用一脸“你看我信你吗？”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别说何述了，全车人都用这个眼神看着温曜，连副驾驶的摄影师大哥都嗅到了惊天大瓜的芬芳，转头瞪着温曜看，一脸“你不说，我就脑补一百万字小说”的架势。
    “啧啧啧，定情信物都有了。”大宣眼尖，看见温曜的手腕，唏嘘道。
    大家都看了过来，叫不谙世事的少年有些不自在。
    何述瞥了一眼道：“strum，不许太张扬啊。”
    温曜“嗯”了一声，把队服袖子放了下来盖住。
    大宣撇着嘴，心里腹诽这都不肯摘，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徐铠开口打破尴尬局面：“下午双排让阿临上两局吧。”
    阿临很听话地点点头，其他人没什么意见。替谁都可以，毕竟现在ngu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微博上已经传出来了温曜和尹一的赌局，说法千奇百怪，但温曜毕竟是赢者，舆论风向都在向着好的风向发展。温曜粉丝涨到了十几万，而且ngu比赛获奖的消息已经上了热搜。
    温曜单排赛夺冠的获奖发言视频，更是转发上万。
    一点开视频，温曜站在领奖台上，在竞技场的焦点，缓缓开口：“过去的整整一天时间里，我拿我的青春和未来做赌注……”
    “我此生唯一的热爱是电子竞技，如果……那我不知道我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
    男人沉默地看完视频，把烟头往地上一摁，关掉手机，低声骂了句脏话。
    “都说养儿防老啊，我这儿子，怎么生了和没生一样啊？”他疯疯癫癫地说胡话，把南门出口的保洁大妈都吓了一跳。
    “诶呦，你说什么呢？这个小伙子很厉害的呀？据说今天比赛拿了冠军呢！”大妈一脸嫌弃看着他说。
    “对啊，我知道，那是我儿子……”温建华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身酒气，一张开嘴，一股酒肉腥臭散发出来，叫大妈捂着鼻子直往后退。
    大妈扫掉他脚边的一堆烟头和啤酒瓶，皱着眉说：“你快别做梦了，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你子女管管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每天在外头游荡……”
    温建华豁然开朗似的，皱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黄褐色的浑浊瞳孔里逐渐爬满了疯狂的喜悦。“对啊，他是我儿子，我是他老子！他得孝顺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得孝顺我！”
    “我跟隔壁的那个死酒鬼借钱，千辛万苦来到原城，就是为了找我儿子，他得养我啊！长大了，打游戏有出息了，有能耐了，结果不养他老子了！”温建华朝地上愤愤地吐了口唾沫，保洁大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刻转过头。
    温建华又点上烟，用鞋狠狠蹭了蹭地面上被他吐过的污秽痕迹，喃喃道：“臭王八羔子学会谈恋爱了，女朋友那么漂亮那么乖，看着就招人喜欢……”
    保洁大妈似乎觉得这个人精神有问题，看着他变态的笑容，摇摇头迅速离开了。
    “你不养你老子没关系，那我就给你点教训尝尝……”
    温建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变态而疯狂地笑了起来，然后双手插着兜，佝偻着背转身走了。
    舒玥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和温曜拥抱时，坐在墙后的窥视的男人。也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中午的休息时间，是最为惬意和放松的时间，温曜感受颇深。
    活了十几岁，命运多舛，如今忽然荣誉降临，看着窗外暖人的阳光，温曜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温曜斜靠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看微博消息。
    自己的号已经被何述登录了，自己用的是小号，正浏览着关于他和尹一内部矛盾的各种猜测。
    忽然身下的沙发陷了下去，有人坐在他身边，还有不少人。
    一群男孩儿前呼后拥，把他围在中间，温曜眼前忽然从天而降一盘什么东西，未入眼帘，甜腻的草莓奶油味就冲入鼻腔。
    大宣站在他身后，端着盘子的手从后围住他，像给温曜带围裙似的。
    一旁的队员们嘻嘻哈哈，还有不少其他战队但平时私交很好的选手，坐在温曜身边作势要喂他。
    “队长，张嘴，草莓慕斯蛋糕，兄弟们喂你呀——”
    男孩儿们叽叽喳喳个没完，温曜额角一跳，要把人赶走。
    头顶的大宣拿腔拿调道：“这只能嫂子来喂，你们几个想争宠吗？放肆！”
    温曜恨不得把一盘蛋糕糊大宣脸上，见温曜要发作，所有人立刻一哄而散。
    “戏怎么这么多？”温曜揪住最后逃走的大宣，大宣把草莓蛋糕放在桌子上，生怕弄脏了队服。“下午双排你要是进不了决赛，我再找你算账。”
    两人闹成一团，直到收队出发回酒店休息。
    下午三点半，双排赛准时开始。
    刚开始阿临替了laura，和温曜一个队，两人没怎么磨合过，但好在阿临够听话，配合还算默契。
    双排就比较顺利了，一方面是温曜状态拉满，另一方面是此刻无所顾忌，差不多放开了打的。两人一路冲到最后，在一间楼上和敌人对枪。
    温曜在楼上狙掉一个，阿临刚要上膛把人补死，温曜却拦住他。
    “别补死，等人来扶。”温曜说：“你守好三点钟方向，这队满编进圈的，待会儿队友肯定会来扶。”
    话还没说完，温曜又报了个点，叫阿临去打，自己则紧紧盯着楼下趴着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听到其他地方传来枪声，楼下残血的那人的队友真的来扶了，温曜直接把两个人头都给收了，加上阿临那边也干掉一个，清场完毕。
    阿临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温队长的眼神都敬佩了几分。
    积分排名出来了，温曜和阿临这一组第四。

 第35章

    大宣和顾小九第六。
    没拿上奖杯，但成绩也不是很差，之前的比赛ngu已经很出色了，徐铠没说什么，只是要求回去复盘，何述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这一场比赛彻底把ngu给打火了，十几个赞助商都主动来联系，何述的对外服务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圆满收官！
    回去的路上，两个半小时的车程，队员们都昏昏欲睡，顾小九已经靠在车窗上打了好几个盹，窗外全黑了，车内也漆黑一片。
    忽然，车里的灯被打开，车窗上立刻反射出车厢里众人被打断休息后一个个扭曲的表情。
    “嘿嘿，抱歉哈，vlog最后一段，拍完这个你们继续睡。”摄影师尴尬笑了几声，镜头却非常苛刻地记录了队员们丰富的表情。
    队员们在徐铠的怒瞪下收敛了表情，乖乖坐好，那么多双眼睛，却没一个是看着镜头的。
    第30章 诟病（三）“敢动她，我就弄死你”……
    一行人欢天喜地回到基地，到地方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队员们在训练室里收拾东西，奋战两天后，大家都有些精神恍惚，一方面是累的，另一方面是突如其来的荣誉，大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收拾东西，我们开庆功宴。”身后传来何述的声音，几人齐齐回头，就见何述已经换了身衣服，一件休闲卫衣搭牛仔裤，本就保养得当的他，此刻显得更有活力。混在这一群半大的孩子中间也丝毫不违和。
    他依在门边，冲队员们优雅一笑，补充道：“这顿饭本来是你们温队长请的，但是呢，这次表现出众，为战队端了金锅，所以这顿我替他请。可有异议？”
    众人当然没什么意见，温曜想说什么却被何述打断。
    “哎，你不能有。你只管吃好喝好就成。”何述咧嘴一笑，然后大手一挥，要领着人出来吃饭。
    其他人也准备好了，戳在大厅中央，就等所有人收拾好了就全军
    出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目标是一家五星级餐馆，一整层楼被包了下来，大宣坐电梯上去看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我去，这……”大宣一连“我去”了好几声，这才追上何述问：“何奶妈，这……咱啥时候也有这待遇了？俱乐部总部是犯啥事儿了吗？”
    何述顿住脚步，怒斥一声：“别瞎说。”
    “这次比赛，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赞助和我们谈合作？我们现在发达了！都是你们辛辛苦苦打比赛挣来的啊！”提到这个，何述又喜笑颜开。
    大宣了然，跟着傻乐。
    温曜插着兜走在最后边，在一张张大圆桌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其他人闹哄哄地说话。
    一队二队的都来了，即便如此，全部坐满了还是有一大部分是空着的。
    何述这个人很是随性，瞟了一眼角落的温曜，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始讲话：
    “巅峰赛已经过去，大家表现都很不错。”何述说地一板一眼，搞得一队几个队员都有些想笑。“单排赛我们拿了一个金奖杯，而创下这一荣誉的，就是我们一队队长，前不久刚刚凭借优异成绩爆火出圈，凭实力堵黑粉嘴的……”
    何述还在给温曜头上镶奇葩荣誉，温曜有些尴尬，可是何述难得如此兴高采烈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言，温曜也不好打断，只是顺势端起桌上倒好的饮料喝了一口，掩饰自己此刻的不自在。
    “他就是strum温曜！电子竞技职业选手里大杀四方的温神！”
    听到这儿，温曜刚喝进去的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全场人都笑喷了，趴在桌上前仰后合。徐铠叹了口气，脊背坐的笔挺，一眼都不想多看何述，嫌弃的神情就像在说：“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我们战队没你这么戏精的经理。”
    大宣坐在旁边，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得像个傻逼。
    “瘟神？你自己觉得好听吗？”温曜面无表情地反问，这反倒让人觉得更好笑了，顾小九和laura恨不得钻到桌子地下。
    何述看着他们的反应，有些不满。叉着腰就差挨个儿揪住理论一番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呀？你们自己想歪了吧！”
    温曜摆了摆手道：“哎，反正温神还是曜神都不好听，晦气。”
    大宣扶着他的肩膀，直不起腰来：“瘟神驾到，是不是能和药神打起来哈哈哈哈……”
    温曜不懂他那神奇的笑点，瞥了他一眼，把大宣的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扣下来。
    何述都难得不自在起来，不过久经行业的老狐狸迅速调整状态，接着说：“还有四排赛拿到第二。”
    “反正呢，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庆功宴，大家随便嗨，随便吃喝玩乐，都放松一点。”话音刚落，欢呼声从这一层四面八方涌来。
    “吃饱喝足这一顿，你们就要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了，对付严苛的训练赛，应付臭嘴黑粉的攻击。”闻言，涌来的欢呼立刻又如潮水般散去。
    不过这群半大的孩子很是想得开，秉持着活一天算一天，舒服一天是一天的人生真谛，很快就放平心态，开始痛快地吃吃喝喝。
    饭吃得差不多，温曜百无聊赖点开手机，随便刷着热门帖子。
    【原来他们还有这样的赌局啊，太可怕了！差点就见不到我宝了！】
    【是啊，如果strum退役了，想不到我会有多难受】
    【楼上的都是脑残吧，谁知道这是真是假，万一他自己编了个谎言给自己凹可怜又上进的人设呢？】
    【就是就是，这种荒唐的事只要脑残才信，不得不说，strum挺会训狗的】
    【楼上狠狠认同了，前几局打得稀烂，后面两局逆风翻盘，这里边没鬼才怪！估计是strum急了用什么手段威胁尹一，他能赢那就是威胁加卖惨加运气，这种人能走到最后真是老天瞎了。】
    【楼上的快滚吧，之前他们的矛盾那都是尹一自己搞出来的，温曜有说什么吗？既没有当众回怼又没有人身攻击，这次如果真的有赌约那也有可能是尹一提出来的，输了就坦坦荡荡认输，别洗白了，越洗越黑！】
    【跟傻逼纠结这个干嘛，反正我们家strum最棒了！】
    【技术粉路过，一脸懵逼地走了……不过有一说一，strum技术真的可以】
    【……】
    温曜早已见怪不怪，继续划着帖子，却发现尹一刚刚发布的一条消息。
    尹一：技术不错，输的心服口服，感谢相遇@ngu-strum。
    温曜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
    对面很快同意了，温曜看着聊天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缓缓打字：“以后有时间一起组队。”
    尹一那边很快回复：“再说吧，我准备退役了。”
    温曜着实被吓了一跳，手指有些哆嗦。“那能冒昧问一下，因为什么吗？”
    尹一那边发了一段很长的语音，温曜觉得有些吵，拿着手机走到电梯间。这里安静不少，两座电梯旁边就是一个窗户，温曜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点开语音。
    “放心，和你没关系，我到年纪了，也该退了。过了这段时间再官宣吧，我的战队会替我安排好。”尹一语气还是那么不卑不亢，也没有一丝道歉的态度。
    但温曜能明白，他等这件事热度过去再找借口宣布，就是为了不牵扯温曜，如果现在宣布退役，网友们肯定觉得是温曜导致尹一退役的，那可免不了一顿网爆。
    温曜问：“就这么退吗？”
    实际意思是，他明明可以等下一次比赛赢一场，然后风风光光地退赛，这样输掉比赛然后悄然退了，未免也太屈辱了。
    “没事，我以后不在电竞圈混了。我出国接替家里的产业。”尹一无所谓道。
    温曜心里有些复杂，看来尹一又是个隐形富豪。
    虽然他输了，但是也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温曜“老子输得起。”，而如果是温曜输了，现在大概真的连维持生计都困难了。
    他懒得和尹一多说，转身摁了电梯要下去。
    “温队，你要走吗？”顾小九在里边冲他挥手。
    “不，下楼透口气。”温曜说。
    徐铠也探出脑袋问：“又去抽烟？”
    电梯门开了，温曜抬脚进电梯，最后一句话被夹在门外。
    “不抽，戒了。”
    几人面面相觑，望着电梯数字往下掉，显然不相信温曜说的话。
    饭店旁边是一条小巷子，沿着里边往里走，浓郁的油烟味儿弥漫出来，大大小小地垃圾桶堆满了垃圾，地上还摆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子。
    温曜的确是想抽烟来着，摸了把口袋却掏出一支棒棒糖，想到舒玥抱着他希望他能戒烟时的眼神，温曜果断撕开包装把糖塞进嘴里。
    靠着墙看着眼前的人间烟火，温曜只觉烦得要死。有种这世界上所有人过得都比自己幸福的感觉。
    看着眼前走过的小孩，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在轻轻叫了声“妈妈”后，趁着她妈妈低头看她的瞬间，迅速踮脚在妈妈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用稚嫩的嗓音天真地说：“妈妈我最爱你了，给我买冰激凌吃好不好。”

 第36章

    温曜转过头选择无视这副场景，竟在某一瞬间，鼻子隐隐发酸，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轻轻叹了口气，把糖狠狠咬碎，糖棍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时却听到一声沧桑地叹气，温曜很是警觉，立刻转头看了看漆黑的巷子里，除了靠墙堆放的垃圾桶，空无一人。
    温曜皱了皱眉，他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向前走了两步，微微冲垃圾桶后探头看去。
    温曜警觉，他们出席活动不是没有遇见过狗仔，这时候要想干点什么可就太容易了。
    “谁？”他厉声问道。
    沙哑的声音略微粗重地喘息着，冲地上狠狠啐了口，抬头将浑浊的视线落在温曜身上，借着外边路灯微弱的光芒，打量着眼前陌生的温曜。
    “呵……儿子，好久不见。”温建华露出黄牙，冲温曜咧嘴一笑。
    温曜看清男人的容貌后，着实虎躯一震，他浑身神经立刻紧绷，居高临下看着靠墙坐着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温曜眼底难掩烦躁，语气里都是不耐烦。
    “你这话说的，我找我儿子，怎么不能在这儿了？”温建华没好气地反问。
    温曜四周看看，故意挑衅问：“再婚了？有孩子了？哪个女的又眼瞎跟了你啊？你找你儿子蹲这儿干嘛？里边五星级酒店，带你进去你脸上多有光啊？不会人家也不认你了吧……”
    温建华冷笑，端起地上的酒瓶往嘴里灌酒：“哼，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找你找谁？”
    温曜眼底的烦躁被突然涌来的话语给淹没了，他怒极反笑，从极度暴躁变成无奈的苦笑：“大爷，我们真没关系，您少喝点酒吧，都不认人了。”
    “温曜，别装了。”温建华陡然严肃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因为醉酒而泛着红，眼神迷离又沧桑。“你爹我呀……喝再多都不会记不清我这个争气的儿子！”
    温曜听完，心陡然凉了一大半。他靠着墙，有些脱力地垂头站着，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就是来找你的，有事和你说。”温建华又灌了口酒，抬起胳膊毫不讲究地抹了抹嘴。
    “你跟踪我？”
    温曜原本不想面对他，看见温建华的一瞬间，童年痛苦的记忆涌来，让他心脏揪着疼。他目光在地面游移不定，没打算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可是察觉温建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庆功宴的餐厅时，温曜着实被吓到了。
    战队行踪没有公开过，除非温建华跟踪。
    想到这儿，温曜被迫打起精神，他目光定定地看向温建华，灼热的视线恨不得把温建华活活烧出一个洞。
    “你可不好跟踪啊，从原城跟到阳城，坐加长商务车，吃五星级饭店，儿子，你真是出息了！老爸真为你感到骄傲！”温建华扯着沙哑的嗓音笑了起来，尖锐又刺耳，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好像在强调什么似的。
    “但是啊，儿子……发达了不能忘本啊，你忘了是谁生的你，是谁看着你长大的了！？”温建华补补逼近，好像在威胁。
    眼前温曜已经不是那个八九岁任由他在公共场合打骂的那个小孩，温曜身形远超过了他，温曜不怕他，可……
    “我说了，我不是你儿子。”温曜瞪着他，胸腔剧烈起伏，似乎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明天打你账户上，从此以后，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别再让我看见你。”温曜咬着牙，缓缓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呵，口气不小。我要这个数。”温建华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温曜重复了一句：“三万？明天打给你。”
    温建华却说：“不，是三百万。”
    温曜愣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拿不出来吗？唉，我这儿子也太不孝顺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回来孝顺孝顺你爹，有钱吃喝玩乐，有钱交女朋友，没钱孝敬你老子……天理难容啊！”温建华开始撒泼，喊声在空旷的箱子里飘渺回响。
    “女朋友？”温曜没反应过来，一瞬间还以为温建华是臆想，刚要开口否认，却想到什么似的打住，他顿了顿，错愕道：“你一路跟我到原城？”
    温建华露出贱兮兮的猥琐的笑，他摸了摸下巴，脸上的红因为笑容而变得扭曲又变态：“女朋友挺好看的，皮肤又白，腿又细，长得也挺可爱，大眼睛，红嘴唇……你不给没关系啊，我可以问问你小女友的意见，看她……”
    “闭嘴！”
    温曜感觉自己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迈步上前从地上捡起一个空酒瓶，挥手猛地朝墙后砸了过去，瓶身从细长的瓶口处断裂，刺耳的一声巨响后，温曜手里的瓶颈露出参差不齐的锋利的尖端，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温建华显然吓了一跳，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温曜也只是想吓唬他，自己是公众人物，尽管再放荡不羁，也会在外边克制自己的行为。
    饭店楼上辉煌的灯火之中传来嘈杂声，似乎有人将窗户开了又关，有人声渐渐远离了窗口，这条黑暗的巷子再次变得寂静无声。
    温曜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玻璃碎片刺伤了温曜的左手，有鲜红的血液溅了出来，沿着锋利的玻璃尖端流下，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非常瘆人，就像温曜发狠的视线，那注视几乎要化为银亮匕首，一把捅进温建华的心脏。
    “瞧你这出息。”温建华嗤笑，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你难道还敢杀你老子不成？”
    握着碎裂瓶口的手在颤抖，温曜不由自主地握紧，哪怕尖锐的玻璃已经刺入掌心，鲜血涓涓流出，“滴答——滴答——”慢慢滴落在地上。
    温建华显然注意到了，他笃定温曜不敢动他，底气又足了些。
    “那你一个月给我两万吧，不跟你要利息，就当你这几年不认你爹的补偿费。”
    温曜眼底燃烧着怒火，理智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上天啊，有没有人管管这个世道！
    温曜脑袋要炸开，这个世界上好像真的没有了道德伦理，这一番交流让他满脑问号闪过。
    什么狗屁的补偿费？什么狗屁的逻辑？从小到大，他笼罩在这个男人阴影之下，他恨死了温建华，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人还可以无忧无虑地或者，别人却要替他忍辱负重？！
    愤怒如江水汹涌而出，温曜眼神里腾起一股寒意，在寂寥黑暗的巷子里如同动了杀机的狼。
    温曜冲上前，举起碎裂的酒瓶瓶颈就要朝温建华眼睛扎去。
    利刃裹挟着寒风，朝温建华扑面而来开，直接朝他眼前刺去，温曜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酒瓶玻璃断开的尖锐豁口即将捅在温建华脸上，距离眼珠只有不到一厘米时，动作忽然停住。
    温建华缓缓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温建华黄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温曜因怒火而略微扭曲的脸，温曜几乎看不清楚自己在他眼中的模样，好像自己生来就如此草率无名。
    温曜盯着温建华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攥着酒瓶的手在半空中颤抖，断端已经刺入温曜的血肉，鲜血顺着青筋暴起的手腕缓缓流下，滴在温建华脸上。温曜好像极力克制着什么，神情很痛苦。
    温建华看他下不去手，刚刚被吓得酒醒后回过神来，头脑有些发烫，却露出了疯狂的笑。作势要一脚踹开温曜。
    温曜不给他机会，他再也忍不了了，酒瓶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在温建华身边绽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砰——”
    温建华有一瞬间的怔愣，就在这时，温曜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拎小孩似的拎起来，然后狠狠朝墙上摔去。
    温建华吃痛，还没落地，温曜又一把上前拽着温建华的领子，把他扔向另一堵墙。
    温建华倒在地上，呻吟沙哑地低吟，像即将老死的乌鸦叫声，凄厉又难听。
    “儿子……儿子打老子了！这……”
    后半句还没说完，温曜已经冲过去往他胸口上来了两拳，让他强行闭了嘴。
    “儿子打老子？你他妈挺有理？你见过儿子才八岁，当爹的当众翻脸不认儿子的吗？”温曜又给了一拳头。
    “还是说你见过一个当父亲的没有尽过抚养权，就让未成年的孩子来赡养他的？”温曜又
    一拳打在他脸上，“你养过我吗？！我凭什么管你？我他妈是圣母吗？”
    最后几句温曜简直嘶吼了出来，心脏在剧烈跳动，他喘着粗气，看着满脸是血，躺在地上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温建华，眼神冷得像野兽。
    “温建华你个畜生！要不是看见我打比赛赢了，挣钱了，你他妈这辈子都不会认我！”温曜又给了他两拳：“我妈死的时候，你管过我们吗？！你现在凭什么厚着脸皮叫我给你钱？！我妈办丧事的时候你给过一分吗？”
    温曜红着眼眶，血丝爬满双眼，他忍不住要哭出来，在一滴眼泪即将落下时，他又开始狠狠揍温建华，拳脚如雨点一般密集。

 第37章

    “我妈的棺材钱，我求娘家人买的，那还是我打欠条答应长大一定还他们的，你知道我这么多年这么熬过来的？你他妈是骗吃骗喝太久了，张口就管我要三百万？你恶心不恶心！”温曜把半死不活的人提起来按在墙上。
    温建华眼睛被打肿了，眼前一片血色，看不清温曜的脸。
    温建华吐出口血沫，张开掉了几颗牙的嘴，缓缓笑着说：“好好好，我不跟你犟，不就是不给钱么？我去问问你女朋友……”
    话还没说完，拳头落在他下颌上，骨头错位的声音发出，在黑暗的夜里传来一声脆响。
    “你敢动她，我现在就弄死你。”温曜掐着他，眼神恨不得在温建华身上剜下来块肉，声音干涩狠戾，从喉咙里挤出：“我说到做到。”
    第31章 诟病（四）小猫咪kiss你呀
    “看不出来……你还挺深情…………”温建华说话都不利索，上下嘴皮子一个劲儿打颤。
    “你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和你一样？从不珍惜爱你的人……”温曜掐着他脖子，看着对方呼吸艰难，眼神不带有一丝温度：“我妈当初被迫嫁给你，这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温建华，我恨你，我恨你自己窝囊没本事还要祸害别人，我恨你把我生下来，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这么憎恶自己……”
    温建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即使满是血污，还是能看清那发紫肿胀的脸。
    “咳咳咳……”他剧烈咳嗽，拍打着温曜手腕，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生你多简单，那是……你妈贱的……谁知道……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温曜闻言掐着他的手又用力缩紧，温建华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温曜妈妈的自尊贬得一文不值。温曜受不了，发狠地朝温建华身上打去，发泄自己十年来隐忍背负的怒火。
    “我妈辛苦打工赚钱养我长大，你在外边吃喝嫖赌混日子，我妈当年给你的钱败光了，现在来找我了？”温曜把人摔在地上，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蔑嘲讽地冷哼一声：“说我孽障？那我就孽障给你看看……”
    些许月光照在温曜脸上，显得他整个人犹如冰霜裹挟，理智被杀意吞没，温曜一步步朝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走过去，每走一步，潜意识都在告诉他：把温建华杀了，就能处死当年拖累你母亲的罪人，也就没人能打扰你余生，也不会有人总出现在你面前恶心你，管你要钱了……
    温曜捡起地上锋利的玻璃碎片，朝温建华扑过去。
    这时，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许多人。温曜来不及想，只是抬手想要将锋利的玻璃刺向温建华的心脏，可手还未落下，却突然被扑倒，和将他紧紧禁锢住的人在地上翻滚两圈后停下。
    温曜好像失去了意识，眼前是混为一片的世界，他什么都看不清了，耳畔的声音也愈发模糊。
    顾小九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队，你醒醒！你差点把他杀了！”
    温曜大脑还在宕机，他双唇颤动，胸腔剧烈起伏，心脏跳得太快，跳得难受，他好想就这样死去，让这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停止震颤。
    顾小九翻身起来，去夺温曜左手里的玻璃片，费了好大力才取出，鲜血已经染了满手。“把这个丢掉，你没事，你什么都没做……”
    见温曜不为所动，顾小九红着眼眶，急得轻轻拍了拍温曜的脸，一遍一遍地呼唤：“温队，你醒醒！我们不能没有你！战队不能没有你！”
    身后一片嘈杂，大宣下楼时还从大厅拎了把椅子，气势汹汹地瞪着躺在地上的温建华。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堵在小巷门口围观，举着手机拍照。
    徐铠和何述两人堵在巷子口，像两个门神站岗一样。
    所有人都穿着ngu战队队服，几人见这情形，下来时都把队服脱了，就怕有什么打架的事情温曜受委屈，要下来帮温曜一把。
    “大家散了吧散了吧，我们自己人内部闹矛盾，我们自己解决。”徐铠板着脸撵路人走，好在路过看热闹的都是大爷大妈，不懂什么电子竞技，更不懂什么ngu。其他人看他臭着一张脸，也没说什么，兴致缺缺地走了。
    温曜恢复理智，他看着顾小九急得哭出来的脸，听着耳畔嘈杂的各种声音，感受着心脏在胸腔“砰砰”跳动，心脏在跳，他还活着。
    对啊，他还活着。
    温曜立刻起身，这时才感受到左手钻心的疼，他倒吸一口凉气，扶着满是鲜血的左手站起来，朝地上躺着的温建华缓缓走去。
    laura正站在一边打救护车，交代完地址后，看见温曜走来，立刻迎上去，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以及满是鲜血的手。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迎了上来，大宣视线落在温曜左手时，眼珠子要瞪出来，一时间似乎代替温曜感受到了那来自心脏深处的痛，大宣说不出话来，眼眶已经湿了。
    何述一看见温曜这副模样，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扑上去抱着温曜的左手，看着鲜血凝固在手上，呈现触目惊心的一道道划痕和黑红色的血污。
    何述“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是发自肺腑的痛苦，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手却紧紧攥着温曜的胳膊，瞬间在温曜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印。
    “strum，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
    温曜叹了口气，他很想安慰大家，可是实在勉强不出来。
    他自嘲地笑了声：“是我弄的。”
    “我宁愿把自己弄得满手是伤，也不敢把他杀了。”温曜语气有些冷，何述被吓了一跳。
    何述哭着哀嚎，话都说不利索，声音哆哆嗦嗦：“啊？你……没杀好……没杀好啊！你，你才多大……你不能杀人啊！你的未来不要了吗？这个人我们处理，你不用管，我会给你安排好……你答应我，别冲动……别杀人。战队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
    温曜转头看他，眼神终于不在冷漠，变得脆弱痛苦，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我从没想过，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么多人需要我。”
    laura忍不住了，捂着嘴跑到巷口，蹲在路边哭了出来。
    徐铠皱着眉，看着温曜的样子，脸上带着些悲悯与同情，好像也在跟着温曜一起难受。
    大宣看着温曜额头的薄汗，小心地帮他把队服外套脱下来，生怕碰到伤口。
    温曜看着那身有战队队徽的外套，只觉得愧疚无比，现在被队友们关心在意着，温曜才逐渐找回了自我。想来刚才的事也是一阵后怕，如果他真的失手杀死了温建华，那么战队会有多少损失？他的将来该怎么办？
    运气好的话后半辈子放出来，大概会成为第二个温建华，过上混沌日子，麻木不仁地活着，或者就是在监狱里待上一辈子。
    温曜恨死了这种生活，他恨温建华，所以在离开家的那一刻就发誓，要出人头地，要一鸣惊人。
    救护车很快来了，把地上的温建华拉走以后，何述陪着温曜上了车。
    其他人不想回基地待着，反正现在还算他们的假期，回宿舍也不睡，在哪熬夜都是熬夜，干脆打着车也往医院去。
    救护车上除了医疗设备的“滴滴”声，没有人说话。
    温建华陷入昏迷，医生护士看着温曜几人不像什么好人，似乎觉得他们像混混。以至于给温曜包扎伤口时，手颤抖地快要拿不住绷带。
    “没事吧？”温曜脸色不太好，看着小护士眼神凶巴巴的。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还得问医生对方怎么样。
    小护士被吓得连连道歉，根本不敢看温曜一眼。
    救护车鸣笛疾驰，何述情绪平复了好多，一直举着手机料理后事，平时这个点何述应该已经睡了，可是因为他事发突然，何述不仅没睡，还把眼睛哭肿了。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要叫唤着消肿。
    温曜心里愧疚不已，他靠了靠何述，盯着何奶妈的脸看。
    何述终于安排完了，把手机放下，扫了温曜一眼，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手疼吗？”
    温曜摇了摇头，看着何述条件反射地关心自己，自己却不争气地闹了这么一出，心里很不是滋味。
    “何奶妈，谢谢你。”温曜勉强笑了笑，难得说出出这么矫情的话，他眼神很真诚，何述却看出了点愧疚和楚楚可怜的味道。
    “你先别谢我，你们这群毛孩子，天天让人不放心。今天本来是开开心心的庆功宴，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就下去十分钟左右，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何述看着温曜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左手，怕自己又忍不住哭出来，赶紧移开视线。
    “我知道错了。”温曜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温建华，救护车地方有限，他们彼此都距离很近，温曜可以清晰看见他鼻青脸肿的面部。和衣服上的血。
    温建华大概没受什么外伤，血全部都是温曜的。

 第38章

    “今天是我冲动，连累到大家。”温曜垂头吐出一句话。
    “这也不怪你，”何述摆了摆手，愁眉苦脸道：“就是这位大爷有点难搞。”
    温曜沉默了半天，感受着救护车的颠簸，良久才忽然开口问：“您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不重要。”何述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温曜的神情，然后严肃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让你还记得这种事情，如果警察真的来了，你也咬死了防卫过当。”
    温曜鼻子有些酸，当时楼下那么空旷，温建华说的哪些浑话楼上能听得一清二楚，何述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被打的人是谁。凭着刚才的只言片语，他也能把温曜的身世背景脑补个七七八八。
    不光是何述，基地所有人大概都听见了。他们对这件事只字未提，是真的怕伤到了温曜的自尊。
    他们知道温曜打比赛能赢一定不会输，就是这么上进的一个人，如果被突如其来的揭穿家底，可能也会有短暂的心理创伤。
    大家都选择一边治愈一边无视。
    这种被在意的感觉让温曜感觉前所未有的舒心和安稳。
    路上空无一人，路灯开着，为偶尔路过的人照明，两旁建筑灯火阑珊，随着夜幕渐深，城市的喧嚣和热闹闪动的霓虹灯一起安静了下来，只有蝉鸣依旧。
    医院到了，温建华被推进急救室做检查，温曜也在隔壁房间里换药包扎。
    何述寸步不离守在温曜身边，看着温曜手心的血污被清理干净，露出几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棉球蘸着药水在伤口处轻轻蹭过去，温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疼不疼啊？”何述好像疼得是自己一样呲牙咧嘴，转头又问道：“医生，他这手伤得重不重呀？能不能恢复？他可是电子竞技职业选手，后半辈子靠手吃饭呢……”
    医生大半夜被迫加班，很是不爽，谁知道接待的患者家属是个话痨，一时间嘴角都快耷拉到地上。
    “哎？您知道吗？电子竞技，国家认可的一项体育运动之一！他特别厉害，国服第一突击手，手恢复不了可打不了比赛了……”何述见医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自己，立刻追问，问着问着就想给自家选手打个广告。
    温曜有些无语，这种“恨不得把strum安利给全世界”的激情态度，反而给温曜整的不太适应。
    “我知道，不就是打游戏的吗？”医生苦着脸说。
    “伤得不重，看着唬人，实际伤口很浅，没有伤到筋骨。每天坚持涂药换纱布，等伤口愈合就好了。”医生波澜不惊道。“这个是开的药和需要的纱布绷带，去楼下药房取吧。”
    何述接过单子，要下楼取药，温曜想自己下去，却被何述摁在急救室门口，指了指里边：“你看着点，我下去取药，这个不用你操心，这点钱连你给战队拉的赞助费用的零头都不够。”
    温曜只好坐下，看着紧闭的急救室大门，心理矛盾又忐忑。
    一方面想温建华死了算了，省的到处祸害人，又害怕地祈祷他千万别死，死了自己可是得搭上一辈子的。
    温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觉累到极致，这时候真正的后怕和懊恼涌来，温曜即使合上眼，内心也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温曜闻着医院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靠着冰冷的铁椅，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起来，已经天亮了。
    他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他缓缓睁眼，却看见一群人挤在他面前的过道里，似乎在围着医生站着，有一队队员，还有几个照顾选手们起居的工作人员。
    大脑刚刚清醒，温曜就听见人群里一道声音传来：“患者温建华的家属在哪里？”
    温曜一愣，坐着没动。
    可眼前的人群也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似乎在等着温曜自己来承认。
    “温建华的家属在哪？没来吗？那你们都是什么人？”医生见没人回应，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过了好久，就在医生即将失去耐心时，一道声音从人群后响起，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温建华没有亲属，都死了或者断绝关系了，他亲口说的。”
    医生看了眼站在最后的温曜，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转身进了急救室。
    半晌后又出来，在人群扫视一圈后，狐疑地看向温曜。“患者说找叫温曜的人，那是他儿子。”
    温曜沉默，站着没动。
    其他人作鸟兽散，奔向各个角落，好像他们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实际想八卦的心可是灿烂得很。
    忽然听见温建华从里面喊了一声：“温曜！你别装死！要么给老子几百万的赔偿，要么叫警察来把你抓走算了！”
    其他队员露出鄙夷的神色，本来还想着温队下手怎么没轻没重，闻言却只想着：“温队下手还是太轻了点。”
    温曜对着门说，语气不卑不亢：“好啊，你有本事就叫警察来把我带走。”
    徐铠有些急，连忙上前要阻拦，温曜却小声说：“放心，他还想吸血，就不可能希望我我真的进去，否则他就只能拿到医疗赔偿了。”
    “医药费我出，其他事情，我们私自谈。”温曜不想进去看温建华来恶心自己，在房门外道。
    许久，温建华“哼”了一声，似乎伤口开始疼了，要叫医生进去，便没再搭理温曜。
    温曜待了一晚上，何述只想速战速决，免得影响队员们训练。
    一队队员陪温曜坐着，给他带了早饭，几人说说笑笑，想让温曜尽可能转移注意。
    等医生出来，何述和几个工作人员立刻上前问道：“医生，伤得重不重？”
    “看着惨不忍睹的，其实还好，身上淤青很多，一些擦伤都处理过了，病人静养就好，就是可能有点受罪。”医生如实回答。
    何述听了大喜，立即吩咐晚上所有人投入训练。
    温曜只打
    算留在下午，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和忍耐限度了。
    温建华也喜欢为难温曜，动不动就扯着嗓子吩咐温曜伺候他，下午一点多，所有人都回基地了，只有温曜还留着。
    在给温建华买了午餐回来后，温曜坐在隔壁床上，抱着胳膊看着温建华胡吃海喝。
    “吃完这顿，我就走了，这是最后一顿。”温曜凉凉地说。
    温建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你说话晦气不晦气，好像吃完要上路似的。”
    “不过，你可不能走，你得留下来给我把屎把尿伺候吃喝！打了人就得承担责任，更何况你打的还是你老子！”温建华把空了的饭盒一推，怒瞪着温曜，蛮横地嚷嚷。
    温曜嗤笑：“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打了人该赔偿赔偿，医药费该我出我出，但我可不伺候，能留在这儿等你醒过来已经是我忍耐的最大限度。”
    “呵，脾气挺大。”温建华眯着眼睛打量温曜的神色，接着问：“那你能给多少？”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住院治病，其余的我会出钱。”温曜说。
    温建华显然不满足，开始软磨硬泡。
    “你打游戏挺挣钱的吧，网上有人骂你，有人捧你，可你照样拿奖到手软，轻轻松松抱上金奖杯，你敢说这你挣得不多而我呢，半辈子都过了，还能活几年？你看看我这样子，陌生人但凡有心的都会可怜一下是不是？你就当做慈善了……”
    温曜冷漠地打断他：“可这个慈善我不想做。陌生人那是不懂你是个什么德行，如果人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禽兽，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还有，什么荣誉都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我之所以能拿奖，都是辛辛苦苦训练，拿心血换来的，没你说的那么轻松……这钱是我自己挣的，我愿意给谁给谁，捐给福利院的小孩儿都不会给你一分的。”
    温建华气得直翻白眼，温曜心里也窝火，恨不得拔了温建华的点滴，让他疼死算了。
    “你以后也没机会看见我了，好自为之吧。”温曜丢下一句话，起身出去了。
    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温曜想起温建华昨夜说的话，被恶心的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想了想，还是点开了舒玥的微信。
    【wy：在吗？】
    舒玥正戳着数学题，几乎溺死在数学的海洋里时看到温曜的消息，好像抓到了海面上漂泊的救生圈，她眼里好像立刻有了光，按捺不住心底的雀跃。
    【阿玥：在，怎么啦？】
    温曜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可能连累了舒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wy：没什么，看完比赛就要开始好好学习了。】
    后边还跟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原来温曜是在关心她的学习！
    【wy：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和我说。】
    温曜这句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但就是怕舒玥真的有什么危险，如果这危险是温建华造成的，温曜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39章

    舒玥不知道那么多，只是很开心地回复“好的。”
    【阿玥：不过，你们训练不是很忙吗？】
    【wy：我看到了就会回复你。】
    舒玥立刻回了个猫猫kiss的表情包。
    温曜看着表情包，一时陷入沉默。
    第32章 诟病（五）“喜欢我妹？”……
    下午，宋禹闻讯赶来。
    先是看了眼病房的门，然后转头看见了坐在外边用手机打游戏的温曜，瞥了一眼温曜裹着绷带的手，随口问道：“手没事？还能打游戏？”
    他在温曜身边坐下，温曜看见宋禹来了，直接退出游戏把手机关了。也回应了一句：“没事儿，小伤。”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阵，还是宋禹先开口了。
    “什么时候回去训练？”宋禹拿出烟盒，从里边抽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嘴里，又递了一根给温曜。
    温曜拒绝了：“不抽，戒了。”
    说着把戒烟糖从口袋里拿出来，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宋禹看了他一眼，干脆抬手把烟在垃圾桶里暗灭，起身对温曜说：“医院空气不好，咱们去楼下走走。”
    两人下了楼，在医院附近的小公园溜达，这里大多是穿着病号服的患者，有坐轮椅的，有拄拐杖的，有年纪大的……两个年纪轻轻完好无损的大小伙子走进去，好不惹眼。
    宋禹没想逼迫温曜说出些什么，来这里的目的也只是关心一下。
    他知道温曜家庭背景有些复杂，但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可是二人并肩走着，温曜自己却先开了口。
    “小时候，我妈重病，生病的医药费全部都是我妈自己出的。去世后，娘家人不愿意要我妈，不想把尸体葬回老家，觉得嫁出去的女儿就没有再回来的道理。”温曜缓缓说着，宋禹先是一愣，然后静静地听着他继续。
    “可是墓地钱拿不出来，娘家几个亲戚一人凑了几万，还和我打了欠条，说这是我欠他们的，长大必须还。”温曜自嘲般的笑了笑，接着说：“后来我去找过温建华，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毕竟在此之前，我还叫他一声爸爸。”
    “然后他和他的狐朋狗友把我打了一顿，并且当众说我不是他儿子。他和我妈已经离婚了……”温曜转头看着宋禹，情绪波动有些大：“可是他现在反悔了，看见我出人头地了想让我赡养他，张口就管我要三百万。”
    “昨晚我实在忍不了了，如果不断了他那点念想，以后他还会……”温曜自己没说下去。
    许久，宋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开口，嗓子有点沙哑干涩：“这要看你做什么选择了。我没有资格插手你的人生，那是你经历过的，而别人没有过，但凡不是亲身经历，就没人知道你有多痛更不会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但你都熬过来了，再艰难也熬过来了。这次也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宋禹很认真地说：“解决办法不一定非要走极端，做这件事情之前你先想想值不值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意你，你出了事情，会有更多人为你难过。你要承认你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价值……”
    宋禹单手搂了下温曜，对他说：“昨天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都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人也有忍耐的极限。”
    闻言，温曜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天边即将染红的绯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发散，随口接着说：“你知道我巅峰赛为什么不敢输吗？”
    以前隐约知道，现在宋禹更知道了。
    “不说了，换个话题。”温曜自嘲地笑了笑，话题戛然而止，他淡淡收回视线，任凭火烧云正灿烂无比。
    “行啊，你想听什么？”宋禹很配合，现在收起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
    “说说你妹妹吧。”温曜几乎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最近这个女孩儿突如其来的闯入，让温曜有些无所适从。
    因为自己的身世想远离，又因为她身上独特的吸引力而想要靠近。
    宋禹笑起来，随口问：“怎么，喜欢我妹啊？”
    温曜愣了一瞬，坐在公园长椅上，对着天空发呆半晌，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嗯。”温曜说：“还行吧，你妹妹性格挺好的呀？”
    宋禹表面大大咧咧，实际上这句话他还真听进去了。
    打量了一下温曜的神色，依旧如往常那般冰冷，可宋禹却察觉到了他紧抿的唇线，这是因为温曜在紧张。
    宋禹却嗤笑一声说：“你不觉得她脾气很别扭吗？”
    温曜有些诧异，转头看着宋禹，似乎想要听到下文。
    “她之前有一段时间，不和陌生人说话，不和除了我妈，我，以外的任何人有肢体接触，这样持续了大半年才有所好转。”
    “为什么？”温曜问，他有些费解，舒玥看起来听
    开朗的性格，实在想象不到之前还会有这样一面。
    “我爸妈不是闹离婚吗？那时候舒玥十一二岁吧，这事情没敢告诉她，一周后她发现我和我爸再也不回家了，这才意识到不对，知道真相以后哭了一整晚，哭了吐，吐完接着哭。我那时候快高考了，大晚上跑回去安慰她。”宋禹语气很轻松，温曜听起来却胸口闷闷的。
    “我那天晚上看见她的时候，哭得抖得像个筛子。我当时还逗她开心，结果她根本不理我，我也没在意，结果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宋禹回忆了一下，接着说：“我高考完了，我记得我偶尔带她出去散步，吃饭什么的，她都很沉默。有时候看着天上飘着的云，看着看着就哭了，我问她为什么哭，她从来没回答过我，哭得更厉害了，哭着哭着又吐了……”
    温曜看着天上飘荡着的火烧云，染的天际流光溢彩，他静静地倾听。
    “我当时就觉得她脾气太古怪了，一点都没随我，这么放荡洒脱，乐观向上还……”宋禹觉得话题跑偏了，又连忙扯了回来。“因为她从小性格就很强势，很执拗。你知道吗？就是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得到了就宝贝得不行，要珍藏一辈子的那种。”
    温曜揣测着他后半句话的意思，大脑有些乱。
    “很小的时候，舒玥四五岁吧，逛商场的时候看上橱窗里一个泰迪熊玩偶，我觉得跟其他没啥区别，长得都一个样儿。她不这么认为，她说，这只长得比其他熊好看。我妈因为嫌她玩具太多了，当时就说，不给买，有本事自己挣钱买。”宋禹回忆起来，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然后她真的每天干活做家务，就为了挣点零花钱去把玩偶买下来。但是小孩子嘛，什么又都做不好，我妈又觉得她有这份决心挺可贵，干脆就给她买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宋禹有些好笑。
    温曜顺着他的话问：“怎么了？”
    “那泰迪熊现在还抱着呢，十几年了都，我还笑话她，那毛都洗卷了，再说了，这么大人了不抱玩偶睡不着？你猜她怎么回答。”
    温曜说：“因为她喜欢那个泰迪熊？”
    宋禹说：“你还真别说，她小时候就是这么和我说的，但是长大了，版本变了。”
    “变成什么了？”温曜又问。
    “她说，睡觉不抱着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安全感，心里空落落的。”
    温曜有片刻回不过神来，听着宋禹的话，他大脑几乎有些宕机。
    他羡慕的女孩，原来也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有自己的痛苦，自己的软肋，自己的小秘密……
    “哎，接着上边继续啊。”宋禹想了想自己从哪里开始转折的，然后重新开口，“就她不是一哭就吐吗？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很痛苦地一边锤自己胸口，一边告诉我说心脏疼，我看着她也觉得自己难受得不行。带她去医院检查，儿科医生告诉我带她去见心理医生。后来找了个心理医生才知道，舒玥是重度抑郁。”
    说到这儿，话题突然沉重起来，温曜有些不可置信，从椅背上坐直了身体。
    宋禹看他反应这么大，笑了笑接着补充：“医生说心里抑郁已经通过外在形式表现出来了，很严重。”
    温曜听着他的话，久久回不过神来。“那……现在呢？”
    “不过现在好了，就是有点后遗症，类似于突如其来失重感，或者手抖什么的。”看着他震惊地模样，宋禹却说：“我不太管她这个。不要用怜悯或者与众不同的眼神看待她，她会觉得自己和正常人一样坚强，也就会不知不觉自己扛过很多事情。”
    “其实心理疾病患者大多数时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渴望被别人处处保护，又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所以内心活得很煎熬，很矛盾。”宋禹说：“当时在我高考的节骨眼儿上，爸妈突然离婚了，说实话，谁心里都不好受……”
    “我也想不通，一想不通就去网吧打游戏，一打游戏我就好了，全神贯注的时候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宋禹尴尬地笑了一声：“这不是什么好方法，但现在回过神来想一想……这一切不是挺挺就过去了吗？舒玥也恢复地差不多了，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住，但是来往也挺频繁的，和之前没什么太大区别。”

 第40章

    “可以知道……你父母为什么选择分开吗？”温曜忍不住问，又连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你不方便就……”
    “没什么不方便的，”宋禹笑了一下：“大概是他们工作都有点不顺利，我上学成绩不好，普通家庭养两个孩子负担太重……都有可能。”
    温曜看他一幅乐观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晚上有事吗？一起去吃个饭？”宋禹站起身问他。
    温曜看了看表，对宋禹说：“我得先去几家银行。”
    “有什么事？”宋禹有些疑惑，还没成年的孩子去银行干什么？
    “还债。”温曜很淡然：“跟一个直播平台签约了，挣了不少签约费，趁着现在想赶紧把钱还了，好和他们彻底断了。”
    宋禹点点头，跟着温曜往出走，随口道：“那我送你。”
    温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你晚上不忙吗？”
    宋禹“嗯”了一声，“网吧有工作人员，平时不用我操心。遇上警察巡查时我出面应付一下。”
    温曜坐着宋禹的车，去了附近的几家银行，好在距离彼此都不远，两人在附近就能把事都办完。
    三四个亲戚，温曜挨个打电话确认银行账户，最多的打了五万，有的一两万。
    从最后一家银行出来，温曜站在台阶上打电话。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宋禹开着车窗吹风，他探头看看温曜，隐约可以听见对话内容。
    打电话的时间有点长，宋禹明显感觉到他的不耐烦。只见温曜一手插兜，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是不是“嗯”几声应答那头的人说话。
    “温曜，这钱你不用给的，二姐是我亲姐姐，当年去世我也很难过，能拿出手的钱也尽力帮你，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钱你留着吃吃喝喝，跟同学玩儿什么的……”
    电话那边的小姨一听就是家庭主妇的口吻，她不知道温曜平时怎么生活，但是她有个比温曜小几岁的儿子，喜欢和同学出去鬼混，所以下意识也觉得，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这样。
    “没同学。我早就不上学了。”温曜说，语气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对面“啊？”了一声，愣了半天没说出来话。“不上学？那你这钱……”
    “打游戏挣的。”温曜说。“您别管，这钱合法。”
    他知道小姨的顾虑是什么，所以很干脆的否决了。
    小姨又和他说了几句，大多是安慰温曜，并且叫温曜经常和她通电话保持联系。
    上了车，宋禹觉得奇怪，没忍住问了句：“关系还行？”
    “我小姨。”温曜答地很简单。
    宋禹有些惊讶，看温曜之前提起家里的亲戚，都咬死了不认识，这下却主动承认了那是他小姨？
    温曜看出来他的疑惑，开口道：“这几年逢年过节偶尔给我打电话。有一次过年，我在自助网吧里过的，她从电话里知道以后，年三十冒着风雪跑出来给我送饺子。”
    这大概是温曜唯一承认的亲戚了。
    车子启动，宋禹开车问他：“你想吃什么？”
    “不吃了，不饿。”温曜说：“送我回基地吧。”
    宋禹趁着等红灯的空隙看了眼温曜。只见温曜靠着窗户，双眼定定地看着两旁景物飞快后退，侧脸看去，丝毫不见赛场上严肃紧绷的神情，反倒柔和了不少。路灯斑驳的光阴随着车的移动瞬息万变，让温曜的身影在这虚实结合的光斑里朦朦胧胧，无端平添了好些落寞与孤独。
    “我不饿，我带你去兜兜风吧。”
    车窗打开，清凉的风迅速涌入，温曜感受着冰凉的风一点点吹散身
    上的炽热，慢慢沿着衣领和袖口钻进身体，渗入五脏六腑，让他整个人如同躺在冰水池里，让最近蔓延如火的诸事都悄然静了下来。
    最近太多事，剪不断，理还乱。有所恨之人的骚扰，有所喜之人的靠近。他一边下坠，一边仰头看深渊上方的光；他一边失去心跳，一边感受不受控制暖意贯穿心脏；一边想远离整个世界，一边想就此走入她的世界。
    “马上成年了，打算干什么啊？”宋禹的声音忽然传来。
    温曜回过神道：“别英年退役。”
    宋禹笑了一声：“老实说，不打算谈个恋爱什么的？”
    温曜看着他的动作，却转口道：“准备考驾照。”
    宋禹点点头，看着天上亮起的点点星斗，载着温曜向前驶去。
    第33章 在线陪玩（一）“我的人，你也敢骂？……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光阴流转，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回到正轨。
    八月初，新高三就开学了，结束了短暂的暑假，舒玥要投入到紧张的高三生活中了。
    一个月左右的暑假，舒玥想起来还觉得不太真实，除了和温曜几次短暂的见面，温曜总时不时给她发消息慰问最近的情况，比如：身边有没有不好的人出现，有没有一些奇怪的陌生人让她不愉快……
    因为男神偶尔几次主动发消息，舒玥兴奋地都顾不上奇怪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没头没脑地和温曜聊了起来，温曜回消息很慢，有时候隔一晚上才会回复前一天下午的消息。
    但是每一条温曜都一字不落的读完了，而且都会回复，即使有时候用“嗯嗯”“还好”等字眼，舒玥还是对这份感情有了莫大的鼓舞。
    电竞选手很忙的，舒玥当然理解，有时候会捧着手机斟酌好久，要不要给他主动发消息，一句措辞她都能想好久，比如，如何假装不经意地慰问对方但不引起怀疑……
    但最终不管想到什么，舒玥还是主动最多的那一方。
    记得温建华出院不久后，温曜的消息频繁了些，都是让她上下课回家当心之类的话。
    【wy：最近还在上补习班吗？】
    【阿玥：对呀，怎么了？】
    【wy：没什么，上下课注意安全。】
    【阿玥：喵。】
    【阿玥：好的呢！】
    【阿玥：你也是。】
    当时温曜靠在电竞椅上，嘴里叼着棒棒糖，看着手机屏幕，有些缓不过神来。
    什么叫“你也是？”，难道自己也用上课吗？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回复。
    【wy：嗯好。】
    【阿玥：你现在忙吗？】
    温曜看了眼空荡荡的训练室，现在是早上十点，队员们基本还在呼呼大睡呢。
    【wy：不忙，怎么了？】
    【阿玥：能教我怎么开镜吗？试了好几次都不太会[哭泣]】
    【wy：你玩pubg？】
    【阿玥：不是，就是一个手游，好像叫穿越火线。】
    温曜知道这个游戏，自己也下载过，只是很少打开玩而已，难度不高，他消磨时间才会打开玩。
    【wy：你用步枪就好了，设置自动开火。】
    【阿玥：可是我这个专家的段位一直上不去，你带我玩两把行不行？[怼手指]】
    【wy：不行。】
    【wy：你作业写完了吗？】
    【阿玥：写完了。】
    【wy：那现在有学习任务吗？】
    【阿玥：呜呜，我刚上完补习班回来！学习了一上午，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呢，就想先放松一下。】
    温曜自己没上过高三，但听说他们学习特别辛苦，既然学习了这么久，那好像是应该休息一下。
    【wy：那好吧，就带你玩两局。】
    【wy：打完以后就去学习，好吗？】
    舒玥在那边抱着手机痴痴地笑，男神都发话了！今天这卷子不得做全套？！
    抱着手机兴奋了好久，直到温曜又发消息过来。
    【wy：给你发的邀请看到了吗？】
    舒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开游戏，看见了温曜发来的好友邀请，立刻点进去。
    【wy：你把麦打开，我们随时沟通。】
    【阿玥：ok】
    玩家匹配中，舒玥激动地心脏砰砰直跳。
    和职业选手组队打游戏，还是自己超喜欢的电竞男神，这牛逼不得吹到下辈子！
    屏幕变换，玩家被传送进地图，这一局是龙城。
    古香古色的中式建筑，让舒玥眼前一亮。
    她兴奋地叫起来，开始跑出复活点，直接朝对面冲过去。
    “是龙城哎！我觉得这个地图最简单啦！”
    温曜看着id名叫“天上的月亮都一般亮”的舒玥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有些哭笑不得。
    但很快，所有玩家都到齐了，游戏正式开始，舒玥一下子又再次被刷到了复活点。
    等着首次无敌时间过去，舒玥又立刻冲出门去，打算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温曜则直接上了楼，在窗前架枪，他在楼上看着舒玥蹦蹦跳跳地出去，打算一股脑儿往走廊里钻，可他居高临下，一下就看到了门后藏着的人。
    “小心你两点钟方向。”温曜已经看见对方从走廊的门后露出脑袋，可舒玥闻言却被搞懵了，晕头转向地找人。

 第41章

    温曜忘了她听不懂职业选手的指挥术语。
    “砰——”一声枪响，在舒玥的茫然中，温曜已经远远地替她解除了危机。
    “不要乱看，把自动开火打开以后，准镜对准敌人红色光标就好了。”温曜的声音传来，语气听不出情绪。
    “哦。”舒玥自知理亏，声音都弱了下来。
    远处敌人的复活点露出好几个脑袋，闪着耀眼的红色光标，温曜暂时无暇顾及舒玥，枪口对准了远处的敌人，“砰砰砰”三声，击杀提示响起，干脆利落。
    也就温曜收三个人头的功夫，舒玥那边已经死了三次。
    每次一出家门就被打，舒玥还找不到自己究竟被谁打了，急得嗷嗷直叫。
    “谁打我谁打我！”
    “啊！怎么又死了！”
    温曜听见她的声音，连忙问：“怎么了？”
    “我一出去就死！到底谁那么讨厌！”舒玥心态要炸了，声音也委屈巴巴的。
    “没关系。”温曜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继续打着露头的敌人：“你就在复活点门口，别出去，把在这里能看到的敌人都打掉就可以了。”
    “我在复活点门口也会死。”舒玥可怜巴巴道。
    温曜看着手机屏幕里架枪的视角，有些开始自我怀疑了。
    按理来说，他在这里架枪，舒玥怎么肯能会死？根本不会有人摸到舒玥近身才对。
    转念一想，自己用的不是狙击枪，系统自带的突击步枪罢了，况且自己也有视野盲区，比如走廊深处连接阁楼的屋内，以及左侧对方复活点。
    想到这，温曜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问：“你在哪？”
    “在往对面复活点走。”舒玥很诚实道。
    舒玥那边枪声很密集，温曜大概能判断舒玥的位置，是在楼梯口左右。
    温曜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下一秒，舒玥就听见了对面传来温曜无奈苦笑的声音，像一支羽毛，轻轻地落在舒玥心尖儿，还打着颤。
    “哎，小祖宗，别乱跑了好不好？”
    这句话很轻，像是温曜在无奈地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哄着舒玥，舒玥还在发愣，一次次在脑海里回味那句话的声音和语气，生怕这句话从脑子里溜走了似的。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对面窜出好几个敌人。
    三秒后，舒玥再次壮烈牺牲。
    舒玥回过神来，连忙说了好几声“对不起”，等待再次被复活。
    温曜像是预料到一般，叹了口气道：“阿玥，你复活后就在家门口就好，替我守住楼下。”
    可刚刚舒玥的行为好
    像激怒了队友，只见id叫“素质不详遇强则强”的队友把麦克风打开，一阵电流音划过后，舒玥和温曜耳边同时响起对面的破口大骂。
    “那个‘天上的月亮都一般亮’，我说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就知道冲上去送人头，你自己看看我们人头和对方差了多少，对面的人头数全都是你贡献的！”
    那边开着麦，也就是说整个队伍都能听见，不仅仅是舒玥和温曜。
    舒玥有些被吓到了，心跳得很快，支支吾吾好久都没能开口。
    对面等了会儿，又叫起来：“说话呀？现在开始装哑巴了？刚才送人头不是挺欢快的吗？”
    这样喋喋不休，看来是不打算放过舒玥这个新手菜鸟了。
    舒玥手足无措，复活成功后，甚至忘了要做什么，那位“素质不详遇强则强”也站在她不远处，看见他复活后跑到她面前挥拳头。
    舒玥几乎要哭出来，害怕地往后躲，这时候，温曜的声音传来，语气很冷，舒玥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阴沉的表情。
    温曜先是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一边脸不红心不跳，手都不抖一下地远距离对枪，一边冷声说：“她是新人，请您见谅。毕竟谁还没有个新手期呢？”
    对面很快回怼：“我新手期可没她这么菜，这完全就是不长脑子打游戏，哎，我说你是不是小脑萎缩了？”
    舒玥一惊，刚才温曜的话可是全队都听见了，现在“素质不详遇强则强”把舒玥逼在墙角，舒玥看着游戏里被遮挡的视角，好像真的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这样对待自己一样，压迫感十足，心脏砰砰直跳。
    “我搞不懂，”温曜声音凉凉的，这次可不想再给对面还嘴的机会：
    “你生气的点是什么？你哪来的优越感？除了我带的这位新手以外就你死亡次数最多，倒数第二嘲笑倒数第一是谁教你的？打枪精度不够就喜欢给别人描边，大后方守不好还怨天尤人，我在楼下种个豌豆射手都比你强，你那么牛逼我也没在山海经里见过你呀……”
    “你……”对面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自己拖后腿还不自知，喜欢找队友里边的软柿子捏，你这心态是不是玩汤姆猫也能生气？虽然在你的认知里，大肠长得和大脑有点像，但你也没必要这两个东西里都装一样的货吧？”温曜把嘴里的棒棒糖咬碎咽下，继续在楼上架枪，丝毫不乱。
    他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人头这不是追回来了吗？我的人想怎么玩怎么玩，拖后腿的是你。”
    素质不详遇强则强：“你，你……”
    “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厉害的队友带你啊，菜鸡。”温曜嘲讽道，让对方彻底无言以对了。
    我方人头已经二十五个了，对面刚刚二十个。常规比赛是看哪个阵营先成功拿到三十个人头，温曜高处架枪，没一会儿就又拿了几个人头。
    这时候，另外个队友发话了：“对啊，人头已经远超对方了，说实话哈……没有你们两个，我们打得还挺顺利，尤其是楼上那位兄弟的火力掩护，真的很及时！”
    “素质不详遇强则强”暴跳如雷：“他一个level9，有什么可牛逼的？！”
    “呵……”温曜哂笑一声：“我level9怎么了？你一个level21的照样比我菜，这把结束了，你要不要返回游戏大厅，看看我阵亡几次，消灭多少？”
    正好刚才帮忙说话的队友把最后一个人头收了，游戏胜利。
    “littlemoon是吧，我他妈记住你了！那么牛逼你怎么不当职业选手呢？”
    游戏结束，对面的麦也戛然而止。
    大厅结算，游戏积分榜上，“littlemoon”的游戏id前赫然挂着“暴击王”还有金灿灿的“ace”徽章。
    战绩上分明写着：零阵亡，二十三杀，四个助攻。
    再一看“素质不详遇强则强”的显示，十五次阵亡，五杀，零助攻。
    “天上的月亮都一般亮”显示，十次阵亡，三杀，两个助攻。
    这次舒玥也惊呆了，原来自己的死亡次数比“素质”大哥的还要少吗？
    整个队伍都惊了，都是因为排行榜上，“littlemoon”的封神战绩！
    第34章 在线陪玩（二）我们好有cp感……
    这时候，舒玥才注意到温曜的id名字。
    “littlemoon？”舒玥有些差异，“小月亮？你的id叫这个？”
    “嗯。”温曜回应道。
    “有什么寓意吗？”舒玥问。
    “没。”温曜说。“就是觉得挺好听。”
    温曜自己也觉得挺逗的，这名字到底有什么寓意他也不知道，就是潜意识里蹦出来的词，大概是从认识舒玥以后开始的。
    “strum，”舒玥轻轻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语音对话那头传来温曜很轻的声音。“心里不舒服吗？”
    舒玥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恍惚，温曜在自己面前好像永远都是波澜不惊，从容不迫的模样，无论是在赛场上，还是生活中。
    无论多么大的困难，温曜都能轻松化解，当别人被欺负时，他偶尔还会毫不犹豫地帮忙。
    “还玩吗？”温曜的声音传来，舒玥的思绪被扯了回来。
    舒玥犹豫了半天，然后回道：“玩。”
    再次点进游戏，舒玥已经平复了心情，这次绝对乖乖听温曜的，温曜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队伍匹配中，地图刷到了地铁站。
    麦依旧开着，这局队友们也很热情，除了温曜的声音，舒玥还听见了其它杂音。
    “阿玥，这次你在中路，掩体后面走位就成。”温曜依旧很耐心：“自动开火打开了吗？”
    舒玥连忙查看游戏界面，看到了左上角的“自动开火”字样后才放心下来。
    “开了。”舒玥有些懵懵的，听起来很忙乱：“这次我都听你的。”
    温曜走左边，已经率先拿下首杀。听了舒玥的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一名队友的麦响了起来，奇怪地问：“littlemoon？天上的月亮都一般亮？你们两个是情侣吧！”
    温曜抬枪扫射，随口回答道：“不是。”
    舒玥闻言也想解释，又跟了句：“不是。”
    “怎么会不是？”对面传来兴致勃勃的声音：“你俩这是吵架了？”
    温曜皱了皱眉，抽空看了眼对方的id，直接忍不住笑了。

 第42章

    只见对方的id叫“瓜多到不知从何吃起”。
    温曜说：“这位爱吃瓜的兄弟，这不是我女朋友，普通朋友。”
    那边显然不信，一分心都被一枪爆头了，又重新跑出复活点，走进一截地铁里。
    “找死。”温曜瞥了他一眼：“那儿有人。”
    吃瓜兄弟跑出去就被爆头了，死了也不着急，嘴上还在跑火车：“我才不信呢，你俩这id，一看就是情侣。不是……你俩为啥吵架啊？”
    温曜没辙，干脆道：“没吵架。”
    舒玥艰难地躲避对面的子弹，几乎没过大脑就跟了句：“对，没吵架。”
    “那你们关系挺生疏啊，这是刚处上？”对面又问。
    “打这么烂，话还多。”温曜丢下一句：“没见过你这么话唠的人机。”
    吃瓜兄弟顶着level48的头衔，却也不和level15的温曜计较。
    “那估计是你女朋友不好意思，表面对你很平淡，估计心里早已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对面的“话唠人机”不怕死地说：“女孩子嘛，都喜欢口是心非，你一定主动一点，多哄哄就好了，对吧？女朋友？”
    “滚。”温曜骂道：“叫谁女朋友呢？她认识你吗？”
    “对。”舒玥立刻像个机械一般道。
    “你还对？”温曜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气笑了。
    吃瓜兄弟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对对，你女朋友。”
    舒玥费劲地操控游戏，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又连忙解释：“啊？不……不是。”
    再解释都苍白无力，温曜和吃瓜兄弟都没有在意。
    前者是潜意识
    不想在意这种解释，后者是直接跳过。
    舒玥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候被对面给一枪打死了，重生后站在复活点不敢出去，好像要面对的扛着枪的敌人，就是即将要连环质问他的温曜。
    没想到温曜开口了，语气依旧从容不迫，但是多了几分好奇：“哦？是吗？那你倒是告诉我？怎么个哄法？”
    舒玥以为在问自己，连忙要再次解释。
    吃瓜兄弟抢先开口：“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发消息一定要主动，还有啊，带女朋友打游戏一定要有耐心。”
    “哦。”说完后，温曜就沉默了。
    温曜这是什么意思？舒玥莫名其妙的脸红了，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现在已经二十二个人头了，对面十九个，眼看吃瓜又死了一次，温曜直接岔开话题：“闭嘴消停会儿，别给对面贡献人头了。”
    “得。”吃瓜兄弟扛着枪去了中路：“我跟你说的你要记得，谈恋爱男生必须主动一点。”
    温曜冲到前边扔了个雷，一下子炸死三个，对面一重生，又被温曜一梭子补死两个。
    “哦。”温曜说。
    其他队友拿了最后几个人头，比赛胜利。
    页面跳转到比赛结算，温曜和舒玥都晋升了。
    有了温曜的带领，这局舒玥拿了八个人头，死了三次。
    温曜拿了十五个人头，死了一次。
    那位吃瓜兄弟，拿了十三个人头，死了三次。
    打得还是蛮不错的嘛，舒玥有些意外“话唠人机”竟然有点水平。
    返回大厅后，舒玥退出游戏，内心忐忑无比。
    想了半天，指尖在屏幕上停顿许久，还是播出了温曜的号码。
    “喂？”
    电话那边传来温曜不咸不淡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温和。
    舒玥是想道歉的，打电话前在心里反复念叨的说辞，在此刻听到温曜冷冰冰的声音后全部都忘记了。
    舒玥紧张地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
    温曜此刻打开电脑，准备打几局游戏练练手，听见对面没了声音，此刻算是明白了，舒玥为什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他饶有兴致地拨弄着鼠标，对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小女朋友？你想让我怎么哄你？”
    舒玥没料到他反客为主，这下倒像是自己耿耿于怀了。
    “你别当真！我不认识那个人，真的是他瞎说的！”舒玥又些语无伦次。
    “逗你的。”温曜收敛调侃的语气，继续道：“我们什么关系，你自己不清楚吗？有什么好解释的，对吧？”
    舒玥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说话声音小了很多：“其实，我就是怕你生气……”
    “对不起啊。”
    “解释什么？”温曜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舒玥你知道吗？自从咱们俩私下关系好了点，就有很多人误会你是我女朋友。”
    舒玥一愣，还说不生气，温曜这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吗？
    “啊，我们这么有……cp感吗？”舒玥鬼使神差地说，话音刚落，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自己在说些什么啊？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温曜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蹦出一句意味不明的：“嗯，可能吧。”
    “你别生气啊，我不知道那么多人误会，那我们……”
    “那我们什么？”温曜直接打断她问。
    温曜绝得自己说话有些凶，说完才觉得是自己过度紧张了，他又怕吓到舒玥，但就是有点没来由地害怕舒玥说出未知的后半句。
    于是声音又软了下来：“阿玥，你听着，我没有生气。你不用因为这个而纠结，如果今天的事情困扰到了你，我还要向你道歉。”
    “因为你是女孩子，任何关系利益下，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温曜声音像安慰，又像在哄小孩：“我们是朋友，至于今后会怎么发展，交给时间和缘分。”
    “阿玥，别绝交。”温曜轻声吐出一句话。
    分明是哀求的话，温曜说出来却带着不容置疑。
    舒玥懵了，原本怕温曜生气，想要去解释，这下竟然莫名其妙被哄了。
    有被宠到。
    “还惦记这事儿吗？”温曜又问。
    “不惦记了。”舒玥思路直接被带偏了，顺口回道。
    “你还要学习吧？”温曜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心情矛盾到不知怎么面对舒玥。“不打扰你了。”
    “好。”舒玥还回不过神来，温曜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
    挂断电话后，舒玥在床上坐了半天，好像才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温曜不仅不反感这件事，反而还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曜还说：“至于今后怎么发展，交给时间和缘分。”
    舒玥仔细揣摩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真的只是很正常的一句安慰的话，细细咂摸，好像也没那么够味儿了。
    就像酸味糖一样，入嘴的一瞬间酸涩难耐，好像全身的感知都被深深吸引，可吃掉表面的酸味后，其实就是正常甜度。
    正常话语，正常意思。
    舒玥多想了。
    舒玥忽然想起来，温曜前段时间已经成年了。
    十八岁生日那天，微博接龙祝贺，战队内部开了个派对，舒玥还发过祝贺短信。
    温曜简简单单回复了个：“谢谢，也提前祝你成年快乐。”
    多么简单的回答，温曜那种人，热度不比娱乐圈明星低多少，粉丝数量庞大，成年礼物更是拿到手软，无数祝福有长有短，甚至是两千多字的都有。所有祝福加在一起三天三夜都读不完，怎么会过多在意她呢？
    舒玥不过是他几十万粉丝中的一个罢了，只是个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
    舒玥还是太理想化了。
    温曜过生日后自己买了辆车，二手九成新的帕萨特，车本也马上要考过了。
    他已经万众瞩目了，舒玥还是一个坐在教室里度日如年的无名学生。
    舒玥一连低落好几天，可后来慢慢发现，自从那次一起打游戏过后，温曜开始主动找他说话了。
    第35章 在线陪玩（三）暧昧期
    后来舒玥发现吃瓜兄弟在游戏里给她发来了好友申请，舒玥一周后再次登游戏才看见。
    犹豫了一下，还是通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一起打游戏时，这位活月老的撮合，温曜和舒玥几乎每天都能说上一两句，消息不间断。
    早上舒玥的“早上好”发出去后，，温曜深夜还会回复“晚安”，有时候运气好，，甚至可以受到温曜中午发来的一两句：“吃饭了吗”“下午是不是要上课”“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舒玥习惯了这样的暧昧，虽然话很少，但温曜还是愿意百忙之中回她消息，这至少证明，她是与众不同的吧。
    舒玥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容易满足了，整个暑假里，舒玥就像掉进了蜜罐，夏季潮湿的风一吹，甜味恨不得逸散到舒玥的全世界。
    看着“瓜多到不知从何吃起”一周前发来的好友邀请，舒玥不知道该感激还是该恨得牙痒痒。
    她还是通过了。
    对面显示不在线，舒玥先自己开了把游戏，一局打完，舒玥回到游戏大厅，才发现对方头像已经亮起，是刚刚上线。

 第43章

    舒玥忍着没说话，直到对面发来了个……
    “抱歉，你谁？忘了。”
    舒玥脸上大写的无语，她敲过去一个：“上周被你强行牵红线的受害者之一，而且，这好友申请是你发
    来的，我今天才看到而已。”
    对面沉默好一阵，舒玥估摸着这位爱吃瓜的每天吃瓜太多，估计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果不其然，对面犹豫好一会儿才敲过来一行字。
    “和男朋友吵架的那个我好像想起来了。”
    舒玥回复了个：“嗯。”
    这人什么意思，每天一边吃瓜一边做着牵红线的工作？每天得牵线多少人？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成功过，但打完游戏还得加好友了解进一步情况的售后服务倒还是挺周到的。
    对面立刻来了劲儿，追问道：“你们俩现在怎么样，关系有没有好了很多？”
    “是好了很多。”舒玥如实道。
    “那就对了！”对面回复：“我发现了，你男朋友是真高冷，我加他好友他根本不理我。”
    舒玥恍然，，这家伙还添加过温曜的好友？
    却又不由得在心里冷笑，温曜能加你就怪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能不清楚吗？舒玥心里嗤笑一声，接着问：“那你加我们，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交个朋友呗。”对面回复说。
    习惯到处勾搭的吃瓜兄弟，本以为换来的一般是冷嘲热讽或者劈头盖脸被骂一顿臭不要脸什么的，没想到舒玥直接回了个：“不交。”
    这比对面回复个“不处”还要受打击，交朋友而已，至于吗？
    “妹妹……不是，姐姐，不对……姐妹，交朋友而已，你觉得我不像好人吗？”吃瓜痛心疾首地问。
    “嗯。”
    “好吧好吧，我算是发现了，你和你男朋友一样高冷。”对方接着问：“那打游戏总可以吧，还玩吗？一起来一局？”
    舒玥勉强答应了，两人一起匹配进了游戏。
    这一次地图是营地，游戏一开始，对面又开始话痨了。
    “这把咱俩一人一边，守好过道。”
    舒玥没吭声，算是听进去了。可是吃瓜不这么认为，只觉得舒玥是因为没有和男朋友组队而不想理他。
    “那你男朋友呢？”吃瓜悠哉游哉地问：“我承认他很牛逼，但我也不差吧，你要不要这么嫌弃我？”
    “他今天很忙，在打训练赛。”舒玥已经熟练走位瞄准，只是随口回应。
    “训练赛？他……他是打职业的？”吃瓜显然被震惊了，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看看舒玥说的是不是真的。
    “啊……不是。”舒玥回过神来，脸不红心不跳地圆谎：“搞体育竞技的。”
    对面一大波敌人涌来，吃瓜到嘴边的话被卡住，光顾着扛枪扫射了。
    一局打完，舒玥直接晋升到了枪王。
    吃瓜那边再次发来了消息：“有机会下次一起玩，当然……如果你男朋友忙的话。”
    “他忙的话，我就不玩了。”舒玥却不领情，直接道。
    “好吧好吧。”吃瓜见好就收：“你们的感情真的坚不可摧，那祝你们幸福。”
    舒玥看着这样被误会，还是有点羞赧。
    “我还没成年呢。”舒玥还想再次解释：“而且，我们确实还没有在一起。”
    “没成年？”吃瓜很是诧异：“你是学生吗？高中生？”
    “嗯。”舒玥有些不好意思。
    “你男朋友成年了？”
    “嗯……”舒玥反应过来，再一次强调：“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这样啊。”吃瓜似乎没了兴致：“你ip是a省，哪的人啊？”
    “和你有关系吗？”舒玥警觉起来。
    “我是原城的，你也是吗？”吃瓜很健谈，直接岔开话题。
    “不告诉你。”舒玥想退出游戏了。
    “别退嘛。”吃瓜再次发来好友申请：“再打一局？”
    “不了，拜拜。”舒玥直接退出游戏。
    那次以后，舒玥很少再登录游戏，要玩基本也是和温曜一起，不过那次数太少了。
    时光一晃而过，八月中旬高三开学，舒玥哭天喊地也换不回多一天的假期，再次踏进那紧张的地带时，蹲监狱的感觉油然而生，舒玥的心还是恍惚的。
    高三很苦，基本上一天都魂不守舍。
    早自习大脑关机，白天上课大脑持续性待机，晚自习饥寒交迫，大脑直接宕机。
    这心是收不回来了，舒玥还在想怎么平衡上学时间和抽空看温曜直播的时间，但十点半下自习后回家熬夜看了几次温曜的直播后，舒玥就放弃了。
    追星真的挺苦的，舒玥是做不到。
    有点佩服那些追星的人了，即便学习忙碌，竟然还能抽时间去线下，着实佩服。
    陈曦文察觉到了舒玥萎靡不振的状态，问了一番后发现舒玥竟然魂不守舍，持续逼问下，才发觉，舒玥可能是恋爱了。
    虽然舒玥只是说自己最近沉迷追星，但是陈曦文和她沟通中，明显察觉到舒玥对温曜的偏袒和在意。
    暧昧期，原来如此。
    第36章 我喜欢他（一）这就是爱吗
    “这就是爱吗？”陈曦文拖着下巴，愣愣地看着舒玥。
    下午第三节课后，陈曦文立刻来找舒玥，看着舒玥开头奋笔疾书，余光又扫到了她笔袋里自制的“ngu-strum”小立牌，在她身边坐下，忍不住调侃道。
    舒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不不不，爱是责任，喜欢是冲动，喜欢可能变为爱，但单纯的喜欢不能称为爱。”
    陈曦文有些惊讶：“阿玥，你开窍了！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理论的？”
    “不知道，可能是自然而然悟出来的。”舒玥低头仍旧盯着课本的一页，一板一眼道。
    “唉，其实你这个人，还挺感性的。”陈曦文坐在对面看她。“一但喜欢上什么人，还真的是深情又专一。”
    “还行吧，可能是认识时间不够长，但至少现在我觉得他挺好的。”舒玥很认真道。
    不必说，她们两个究竟在说谁，彼此都心知肚明，陈曦文想让舒玥回答什么，舒玥早就猜到了，也如了她的愿。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舒玥忽然抬头问。
    “没什么没什么。”陈曦文摆了摆手，但又一脸八卦地看着她，许久才好奇地探头过去看，舒玥到底在做什么。
    “这是什么？”陈曦文看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有些头疼。
    “老师刚才上课讲的题，我没太听懂。”舒玥皱着眉再次把草稿纸上演算的公式一笔勾划掉，开始重新列式。“这个好复杂，我算了快十遍……”
    看着舒玥有些气馁，陈曦文拉起她，半哄半安慰地说：“哎呀，我也不会，这道题太难了，做得我头晕，大课间咱们就出去走走透口气儿，行吧？”
    舒玥也要被物理题给闷死了，跟着陈曦文打算往教室外走。
    “那你觉得……温曜喜欢你吗？”陈曦文凑到她耳朵边旁，接上刚才的话题。
    舒玥“唰”一下就脸红了，说话也说不利索了。
    “这……我怎么知道。”舒玥心虚地左右乱看，就是不敢看陈曦文的眼睛。
    她隐隐有感觉，温曜也是对她有好感的，温曜对舒玥格外有耐心，还有有时候聊天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怎么可能不懂，这一点一滴她都记在心里，恨不得每天拿出来复习，最后得出结论：温曜对我也是有好感的。
    是不是喜欢呢？还是说单纯的……朋友之间的喜欢？
    “你觉得呢？”陈曦文好了不想错过八卦的机会：“你们平时有哪些细节，让你心动的？”
    舒玥果真蹙眉想了想，最后红着脸道：“没什么吧，就玩游戏的时候会比较照顾我，然后我每天给他发的消息都会抽空回复我，有时候还会主动给我发消息什么的……”
    “他就是喜欢你！”陈曦文没忍住，惊叫了一声。
    舒玥吓了一跳，就连从两人身边经过的赵婷依都听见了，本来僵着的面容一下子变得难看又阴沉。
    她自己爱慕温曜，但是知道温曜对舒玥的额外照顾之后，心里酸涩难耐，嫉妒就像海水里的绿藻，疯狂蔓延生长。
    她也清楚两人在谈论谁。
    本来对舒玥避之不及，现在也忍不住开口恶声恶气道：“求求你别当梦女了好吗？！你这种行为真的很不要脸很恶心！而且你这对strum来说很不尊重！”
    陈
    曦文当她放屁，开口要替舒玥辩解，却被舒玥拉住了。
    电竞选手的私生活的确很敏感，就像问出道的爱豆“你女朋友是谁？”一样冒昧，辩解除了给温曜背黑锅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这种事情，这么敏感的话题，还是尽快搪塞过去比较好。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没有在说strum……”

 第44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舒玥此刻笑得很真诚，却被赵婷依的态度很很打了个嘴巴。
    “舒玥！你真的好讨厌。”赵婷依一字一顿道，校服衣摆都被她紧紧攥出褶皱，好像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要发泄而出：“你真的好贱啊，你很缺爱吗？为什么别人的喜欢的你都要抢？你爸妈给不了你的就像妄图从别人这里得到吗？哦……我忘了，你根本就没爸爸。怪不得……上赶着去别人那里找温暖，原来是个单亲家庭，我呸！你竟然还有脸和温曜有牵扯，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说了一大段，赵婷依吐字清晰，一字一顿，立场坚定像是要入党，只不过吐出来的话着实在人心窝子上捅刀子。
    还是永涂满了剧毒的刀子捅进去，还不忘在心脏上狠狠搅动几下的那种。
    舒玥听着越说越难听的话，大脑一片空白，宕机了几秒以后，无数尖锐的词语就像是针扎般刺进她的大脑，促使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发疼。
    很疼，止不住地疼。
    最能伤害到别人的不一定非得是猛烈的物理攻击，也可以是尖锐刺痛的话语。
    “够了！”在精神震惊之后，舒玥缓过神来，她理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赵婷依当着她面，当着她好朋友的面，揭开了舒玥心底的伤疤，硬生生把她最难堪的那一面展现给了所有人。
    “我家人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评头论足！而且，而且我不是没有爸爸，只是……只是……”舒玥胸腔剧烈起伏，呼之欲出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无论如何也无法宣之于口。
    只是我父母离婚了而已。
    仅仅是离婚了。
    那又怎样？
    是他不要我了吗？
    这可是舒玥最不愿意让别人知晓的事情！她千方百计地隐瞒，装作家庭幸福美满，性格讨喜外向，从不让人觉得她有什么内心缺陷。
    可总有人在暗处想方设法算计你，还要跑到你面前恶心你，防不胜防。
    陈曦文看不下去了，又想破口大骂赵婷依又想安慰舒玥，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你算什么东西？阿玥不配你就配了？再说了，当这么多人的面揭别人伤疤，真的很没素质啊……”陈曦文眯着眼睛看她，眼尾微挑，威胁讽刺意味十足。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脸在哪呢？我都替你丢人。”
    赵婷依一向说不过陈曦文，哑口无言中带着不甘和愤恨，她踩着不知名品牌的小皮鞋来到舒玥桌边，直接把笔袋狠狠摔在了地上。
    “冒牌高仿穿了脚臭一百年的破板鞋你还穿出优越感了？你知不知道……”话音刚落，听到“啪”的一声后，陈曦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写着“strum”的立牌和各种文具一齐滚落出来，掉到赵婷依脚边。
    赵婷依低头，一眼就看见了脚边的立牌，想都没想，直接恶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舒玥机械地转过身，刚好看见这一幕。
    这下插着刀子的心口，要直接往出溢血了。
    舒玥一步步走到满地狼藉边，耳畔一阵嗡鸣，她听不见了周围的声音，好像自己处于虚空之中，两次不间断的内心触动，舒玥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坠落，从虚无的高空中。
    赵婷依看着地上被摔断的好几支中性笔和摔裂的直尺，自己也愣了。
    舒玥上前一把推开她，去捡她脚边的立牌。
    赵婷依有些心虚，她却后退一步，底气有些不足。“你没资格想着他！他……他不会和你好的。”
    舒玥定定地望着地上脏兮兮的立牌，愤怒、委屈、痛苦等等感觉一齐涌上心头，让人五味杂陈。
    不过此刻愤怒还是占据了上风，她捡起立牌，缓缓站起身，动作僵硬的像木偶，她面无表情地转向赵婷依。
    眼神里揉杂着许多成分，叫舒玥整个人都颓丧又阴沉。
    “你真的喜欢strum吗？”舒玥直勾勾地盯着她。
    赵婷依显然心虚了，她没有作声。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伤人伤己，去维护你那点可怜的自尊。”舒玥的声音很轻，却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吐出来的，仿若有千斤重。
    赵婷依自己像是挺委屈，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自己先转身就跑开了，立刻逃离了事故现场。
    笔袋里已经没什么能用的东西，全部都是遗留的碎片残局。
    舒玥在陈曦文担忧的目光下，把立牌捡了起来，然后用手一点点拍掉上方肮脏的脚印。
    “这个不能用了，要不……”陈曦文语气近乎哀求。
    舒玥像是在做什么心里斗争一般，把立牌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左右还是松了口。
    “算了，反正也是纸板做的。”舒玥终于道。“大不了再做一个。”
    立牌可以再做，但是那种行为，舒玥绝对接受不了发生第二次！
    没有任何人可以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和事情羞辱到他，如果是因为自己家庭背景的残缺，舒玥会因此恨自己一辈子。
    不过外人口头的凌辱罢了，不足挂齿。
    真可笑，舒玥看起来很挂念这件事，事实上，舒玥想的事情是别的，关于赵婷依当中揭穿她家庭伤疤的事情。
    这让她无法原谅，不能原谅。
    第37章 我喜欢他（二）千金难买阿玥高兴……
    舒玥坐在靠近过道的后排，顾泽一进教室就看见了舒玥周围的一片狼藉。
    赵婷依和他擦肩而过，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神经。”顾泽嘟哝了一句，抬脚往进走。
    “我去！啥情况啊？”顾泽咋咋唬唬地进来，帮舒玥捡起东西放在桌上，顺势坐在舒玥前排自己的位置上。
    “还不是那个死绿茶姐。”陈曦文研究着舒玥断掉的文具，看了顾泽一眼道。
    “谁啊？”顾泽没反应过来，看了看舒玥僵硬的表情才察觉。“赵婷依？”
    “嗨，我就说她是个神经病。”顾泽一脸“我就知道是她”的表情，“不过这次什么情况？怎么还动手了？”
    陈曦文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看了看舒玥，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好吧好吧，那这怎么办？不管谁的问题，得让她赔偿吧？”顾泽拿起一支烂了的笔，一脸震惊道：“下手这么狠？啧啧……这什么仇什么怨呐！”
    “阿玥，你这是抢了她什么宝贝吗？气成这样？”顾泽打着哈哈又道。
    陈曦文翻了个白眼：“不管什么宝，那本来就是我们阿玥的！”
    “对对对，我也觉得。”顾泽连忙附和。
    “不用赔了。”舒玥叹了口气：“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我……不太想和她说话。”
    陈曦文不干了，她立刻道：“阿玥，这可不行！你不能让她觉得你好欺负啊？这接二连三找你麻烦怎么能行呢？你不愿意社交我去和她说。”
    顾泽也答应：“对啊，不能白白让她欺负了呀！我和陈曦文，我们两人哎！怎么可能干不过她？陈曦文有多彪悍你还不知道吗……”
    话没说完，陈曦文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下打得响亮，给舒玥吓得一激灵。
    几人闹了一阵，舒玥不太想参与，很快，三十分钟的大课间在这场闹剧中停歇，上课铃想了，所有人都回到自己位置。
    后边两节晚自习，舒玥听地断断续续的，思路也有点跟不上，脑海中那几句“你没有爸爸”“你是个单亲家庭”“你很缺爱吗”在不断循环播放，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这让她无比烦躁，坐在她前边的顾泽都能明显感觉到舒玥的异常。
    最后一节英语晚自习，老师又常规性占据自主复习时间来讲课，原本一向积极对待英语课的舒玥此时却趴在桌子上，就像睡着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英语老师悄无声息地停止了讲课，看着舒玥并且一步步缓缓朝她走去……
    眼看英语老师板着脸就要走到后排的舒玥跟前，顾泽想疯狂靠桌子提醒舒玥，动作又不敢太大，一时之间，他好像突发帕金森一般。
    “你什么情况？”英语老师严厉的实现透过镜片扫了一眼顾泽，开口问道。
    “啊……我，没事。”顾泽不敢再动，连忙低头看课本，恨不得钻进书里。
    英语老师的视线略过他，看向舒玥。
    舒玥肩膀颤了颤，还是没有抬头。
    “咚咚”两声，老师敲了敲桌面，试图提醒舒玥。
    过了半晌，舒玥才缓缓从臂弯里抬起头，实现却仍然向下落到课本上，没有看老师的眼睛。
    “我刚才讲课，你有听吗？”英语老师居高临下，看着舒玥发红的眼眶，语气里的严厉依旧不减。
    舒玥没有说话。
    “那你把我刚才讲的语法复述一遍。”英语老师皱了皱眉，舒玥好像感觉到了似的，浑身猛然一抖。
    大脑发胀，即便抬头都不一定能听见老师在讲什么，更何况情绪极度不佳引起生理不适后，趴着听讲。

 第45章

    基本没有知识在大脑这一站下车。
    沉默，教室一片死寂。
    “你不舒服吗？”老师脸上显现出了不耐烦，这是每一个自尊心强的好学生都害怕看见的。
    他们害怕看见老师脸上的失望，老师的不耐烦，害怕听到老师的叹息。
    舒玥也不例外。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好像什么都看见了。
    老师这一句话出口，就像自尊心即将崩塌的警钟在敲响，舒玥脸颊两侧垂落的刘海几乎遮不住她红透的脸颊。
    每次和赵婷依的明争暗斗中看似扳回一局，实际舒玥才是输的惨败。
    舒玥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为什么这么感情用事呢？
    不就是骂自己没爸爸么？
    不就是侮辱她的父母吗？
    不就是嘲讽她的家庭背景吗？
    不痛不痒，自己有什么必要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呢？
    舒玥又在气势和表面上输给了别人。
    因为她清晰地听见了寂静无声教室另一边，传来赵婷依嘲讽又挑衅的轻笑。
    舒玥想要摇头却又鬼使神差地点头，这时却听见了老师不耐烦地一声喘息。
    舒玥虎躯一震，自己原来又让老师失望了。
    她连忙抬头，看着老师说道：“老师我……我知道错了，我好好听课。”
    哭腔不明显，但柔弱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英语老师今天心情好，没有把气撒在舒玥身上。闻言后就打算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给舒玥：“有什么事情，来办公室找我，我们私下聊。”
    没等舒玥回话，老师又紧接着大声道：“其他人别看热闹了，赶紧背单词！”
    舒玥眼前朦胧了一瞬，眼前的景象只能看到剪影，忽而眼前的事物又变得清晰，低头一看，书上有几滴晶莹的液体。
    不知怎么熬过了漫长的晚自习，铃声响的时候，舒玥坐在椅子上还没缓过神来。
    直到周围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背起书包往出走，舒玥才从一大波攻入大脑的单词黑洞中脱离出来。
    肩膀被人拍了拍，舒玥机械地回头去看，发现是陈曦文。“阿玥，放学了，你在想什么？”
    顾泽站在她身后，给陈曦文拎着书包。他也探出头来问：“难道还在想下午的事？”
    舒玥勉强笑了笑，“没有，我……我这就收拾。”
    两人在旁边等舒玥，舒玥把要用的书和课本装进包里，斜挎在背上，目光扫到桌面上脏兮兮的笔袋时，微不可查第踌躇了一下。
    她还是把笔袋拿起来，直接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阿玥，你都不要了吗？”顾泽有些惊讶：“笔袋还能用，就是脏了点……”
    顾泽一个男孩子，当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没烂到破窟窿，那就都还能用。
    “脏成那样了，还怎么用？”陈曦文当然赞成这种做法，毕竟富二代大小姐当惯了。
    “走吧，人都走光了。”舒玥对她们说。
    三人一起出了学校，天已经完全黑了，一望无际的黑色幕布上窥不见一点星光。
    “阿玥，今天你妈妈来接你吗？”陈曦文问她。
    “应该是我哥，他今天在网吧，可以顺便送我回家。”舒玥想了想说。
    今天早上宋禹是这么说的，说自己晚上没事，可以大发慈悲送舒玥一程。
    “这样啊。”几人走在校外的街道上，道路两旁小店铺亮着灯，明亮如馨。“阿玥，我请你喝奶茶吧！”
    舒玥有些疑惑，刚要说不用，就见陈曦文松开挽着她胳膊的手，直接跑进了路边的店里。
    舒玥连忙跟上，一头雾水地撞进店里。
    “您好，一个蜜桃乌龙茶。”陈曦文直接对店员道。
    “好的，请问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大小姐，你也可怜可怜我呗。”顾泽悄悄看了眼陈曦文，有些可怜巴巴。
    “那你和我喝一样的！珍珠奶茶吧！”陈曦文才不管顾泽乐不乐意，她自己喜欢就完了。
    “好的，两杯珍珠奶茶，一个蜜桃乌龙茶。请您稍等。”
    顾泽还给陈曦文提着书包，他顺势坐在店里的沙发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曦文……你怎么突然请我……”舒玥有些纠结犹豫，不能总是这么欠别人人情啊。
    但闻着飘来的蜜桃果肉的甜蜜气味，她的确是嘴馋了。
    “你开心最重要啊！千金难买你高兴。”陈曦文摆摆手：“喝了我的茶，就给我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舒玥心头涌上一顾莫名的感觉，刺激着鼻腔发酸，
    舒玥终于笑了，是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两人看着她心情变好，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蜜桃乌龙？”舒玥害羞地有些不自在，像是没话找话。
    “嗐，你喜欢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陈曦文不甚在意。“哎，饮料做好了，快去拿。”
    顾泽站起身，双手都拎着包，他距离陈曦文很近，看着她取出他们二人的奶茶，很自然道：“给我尝尝。”
    陈曦文把奶茶扎上吸管，递到顾泽脸前，顾泽就着她的动作吸了口奶茶，喉结滚动后，他才开口：“好喝。”
    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给本就有些稚气的脸添加了几分憨态的可爱。
    舒玥拎着自己的茶，站在一旁看着二人，逐渐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们俩……什么情况？
    之前没注意，这下忽然感觉，他们之间好像有点好的过分了。
    陈曦文什么时候和顾泽关系这么亲密了？！
    第38章 我喜欢他（三）“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舒玥转过脸不看二人，有些尴尬地和他们挥了挥手：“那我先去那边等我哥哥了，今天谢谢你们啊。”
    陈曦文“嗯”了一声，和顾泽笑闹着往另一边走了。
    舒玥看着二人的背影，神情有点复杂。
    入秋了，晚风裹挟着秋的寒凉，刺激着舒玥不禁打了个寒噤。
    二中在一条小巷子里，周围许多店铺此时大多关门了，树影寥落，巷子的尽头隐没在无声的黑夜里，一眼望不到边际。
    宋禹的网吧开在巷子出口的一条大街上，距离舒玥的学校也就五百米左右。
    今天是周六，高中生单休，明天就是唯一能放松的假期。加上今天的糟心事，舒玥的确想要去找他，哪怕只是倒一下苦水也好。虽然宋禹说过
    自己会来接舒玥，但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舒玥不想再等下去。
    走读的学生都走光了，学校院内教学楼里的光也在一盏盏熄灭，只剩下远处宿舍楼里几盏微弱的光亮，此刻这条小巷，就像被世界遗弃的角落，路灯忽明忽暗，把密不透风的黑夜撕出缝隙，透进恐怖与荒唐。
    舒玥往巷子尽头走去，她觉得自己大概在半路就会遇到宋禹，然后一起回到那条开网吧的大路上。
    秋风带着寒凉，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舒玥把蜜桃乌龙茶捧在手心里没有打开，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全身，杯中冰块摇晃触碰的脆响，就像舒玥此刻不急不缓的心跳。
    路黑了点，但这里舒玥走了不下百遍，心里也没那么害怕，还是壮着胆子走进了黑暗里。
    巷子尽头是浓重的黑，舒玥越走越近，这才听见隐隐传来人声。
    心底松了口气，原来这里有人，独自走夜路的恐惧顿时消散大半。
    她脚步轻盈，再走近些，却闻到了浓重的烟味和酒气，黑夜里隐隐约约冒出一两点零星火光。
    舒玥又往前走了两步，听到了前方黑暗中几个粗犷的声音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是遇上混混了。
    方才片刻的放松此刻全部消散了，反而浑身涌起一股冷意，舒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身后却传来了酒瓶碰地的声音，紧接着，舒玥感觉有人摇摇晃晃地站起。“小姑娘，怎么……怎么一个人啊？陪叔叔喝酒怎么样啊？”
    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响起，舒玥直接从走变成跑，像炸了毛的猫一般，直接窜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猥琐男！知不知道学校路段禁止变态出没！
    要不是心疼手里的饮料，舒玥大概下一秒就能把冰镇饮料扣在他脸上。可犹豫两秒，舒玥还是选择保小不保大。
    刚跑出去两步，迎面撞上一个沾着臭汗的人，舒玥瞬间如坠冰窖，原来自己遇上猥琐男团伙了，还是在学校附近随机恶心一位女学生的那种。
    “喝个酒嘛，”前方的人一把揽过舒玥，舒玥这才看清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光头。舒玥直接拍开他的手，不断向后退去。“之前不是还在街上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来着？你介意这个？呵……小妹妹，别装了。”
    “神经病。”舒玥骂的有些没底气，“我才没有！”
    舒玥真的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有做过这些事。除了那唯一的可能……是在说他吗？

 第46章

    可舒玥大脑里，已经自动把温曜和“其他男人”的范围划得清清楚楚，她根本想不到这是在暗示谁。
    舒玥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一边警惕地盯着几人的动作，一边不断地往后退去。
    “我家人马上就来了，我劝你们现在赶紧滚。”舒玥声音很低，压抑着一整天的怒火，胸腔中烈火澎湃。
    一个地中海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往地上摁灭了烟。淡淡笑了声：“果然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喜欢什么样的货色。”
    忽然，脚上踩到了空酒瓶，舒玥一下子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倒去，舒玥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凹凸不平的水泥墙，她不顾手掌顿时传来的一片火辣辣的疼，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呦，挺厉害嘛？又叫你那个小男友给你出气？”光头不再步步紧逼，只是远远看着舒玥好不容易站稳，嘲讽地笑了笑：“他前段时间可把我们兄弟给打了，前几天刚出院，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干嘛非找那种天生有性格缺陷，还有暴力倾向的？”
    舒玥闻言，不知怎的，头脑中立刻涌上温曜的模样。
    他们总被误会成情侣，不管是有人单纯喜欢看热闹，还是因为嫉妒的本性使然，舒玥甚至自己都有些先入为主了。
    不不不，性格缺陷？暴力倾向？温曜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眼前又浮现出与温曜相处的种种，有温柔微笑的，有含蓄照顾的，还有那个温暖的拥抱……
    “我没空听你们胡扯。”舒玥转头就要走，“我没有男朋友，你们认错人了。”
    刚一转身，手腕却忽然被抓住了，用力之大，舒玥感觉手腕瞬间要被捏碎一般剧烈的疼。
    她感觉眼前有些模糊，在黑夜里，所有复杂情绪和大脑里的意识都混乱起来，耳畔一闪而过的疾风也有些模糊。
    可下一秒，耳畔一闪而过一道熟悉的怒喝。
    “去你妈的，我妹你也敢碰！？”
    舒玥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刚才拉着她的光头已经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地上。
    宋禹这一脚力气是真的大，光头捂着肋骨在地上哀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舒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沉着中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
    舒玥回身看去，黑夜里走出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温曜缓缓走进，看见舒玥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亦或者是，所有表情已然写在了脸上，让舒玥无法辨别其中的情绪。温曜深深看了眼舒玥，视线随即转移到了那位地中海身上。
    还有几个人像是认识温曜一般，看见他活像看见了瘟神，吓得连忙后退。
    地中海咽了口唾沫，“你怎么在这儿？你他妈还……”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温曜一把掐住手腕，地中海连忙后退，身体痛得蜷缩在一起，被抓住的手臂在不断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一瞬间甚至难以发声。
    温曜嘲讽般地哂笑一声，想靠近他低语，又嫌弃他似的，把人拽到跟前，压低声音，像是威胁，又像是警告。
    “你们和他一样，没有资格涉足我的生活。”
    温曜松开手，周遭气温好像下降到了极点，地中海打着哆嗦，像是点头又像是摇头。
    “如果你们再影响我身边的人……”
    地中海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迟疑，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就怎么样？把我们打到自己进了局子吗？”
    温曜呼吸一滞，是真的硬生生按捺住了自己几乎抑制不住的怒火。
    可是脑海里一重重画面闪现，身边无数的人对他怀有期待，如果这种毫无意义的自我宣泄会使人坠入深渊，那站在万众瞩目之下的温曜，一定不会那么做，这样太不负责了，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会一直保护她，直到你们从这个世界消失。”
    温曜一把把人推开，几个大叔吓得连地上没喝完的酒都顾不上捡，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转身就跑。
    看着人走远，温曜这才转过头，不料刚一转身，就见一个身影朝他扑了过来，温曜下意识伸出手要接住她。
    舒玥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再次感受到温曜的体温和跳动的心脏时，舒玥一整天的委屈疲惫和心烦意乱全部消散，她几乎要哭出来。
    只是因为好久没见温曜了，舒玥真的很想很想他。
    所以在温曜转身的一瞬间，就想奋不顾身地钻进他怀里，得到安全感和慰藉，就像在游戏里那样，温曜永远会在她身后为她架枪，成为她坚不可摧的后盾。
    这好像是大脑一瞬间做出的本能反应，是本能的心跳，本能的冲动，本能的依赖。
    是由内而外的，本能的喜欢。
    当结结实实撞进他胸膛时，舒玥才猛然惊醒。这是温曜啊，电竞圈多少人遥不可及的光，她怎么可以这么放肆？
    被人误会也好，满足心底小小的虚荣也罢，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这点舒玥心底和明镜似的。
    也就不过三秒，舒玥立刻把手撒开了，她向往后退一步，不料却被温曜轻轻摁住了头。
    感受到温曜的手很轻地落在自己的脑后，那一刻，舒玥几乎忘记了呼吸，她耳根红了个彻底，过分亲密的动作让她浑身都热了起来，可肢体却僵硬无比。
    温曜只是动作轻柔地按住她想要逃离的动作，就像爱抚一只小猫一样，真的毫无其它意图，只是想安慰她，仅此而已。
    可在舒玥的眼里，这仿若致命的温柔，会让人毫无防备地坠
    落。她不明白这个动作真正的意图，或者是这其中更深刻的内容，只是想要停止反抗，放任眼前的人肆意妄为。
    脑海里一瞬间甚至涌上一个危险的想法，就让眼前的人疯狂一点，再疯狂一点，这样会让他们彼此牵扯更多，可以不只是以朋友之名。
    可对于所爱之人，他只有怜惜的份儿。
    是舒玥想多了。
    温曜只是很轻地让她靠近，像哄孩子一般，语气里全是自责和愧疚：
    “对不起，是我的错，”温曜的气息在舒玥脸颊边划过，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片绯红。“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他们再伤害到你。”
    第39章 我喜欢她（一）妹妹被兄弟拐跑了！！……
    舒玥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一刻，揣测温曜的心理，理解他话里的深意，就被身后一道不合时宜的嚎叫打破了兴致。
    宋禹的大惊小怪的叫声贯穿整个小巷，“不是？你们俩？你们什么情况？！”
    “我在这里疯狂打怪，你们在那边谈情说爱？！你们俩真的是……茅坑里边儿撑杆跳——过粪！”宋禹瞪着他们二人，粗暴地揉了下脸，恶声恶气对着舒玥道：“你个小白眼狼！知不知道我刚才那一脚帮你踹开了一个坏蛋？还有，大晚上我还没来呢，你怎么敢一个人走夜路？！要是我和温曜来得再晚一点，你估计早就被坏人拐跑了！”
    舒玥松开温曜，自知理亏，扑上去结结实实抱住了哥哥，这一刻，一天的委屈才全部倾泻而出，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我知道错了，这不就是想赶紧见你嘛。”舒玥感觉鼻子酸酸的，她忍了忍断线似的眼泪，生怕自己哭又被身后的温曜察觉。
    “这下好，坏人没把你拐走，倒是差点让熟人给你拐走了。”宋禹眯起眼睛看温曜，眼神有点像警告，看得温曜都不禁脖颈一凉。“温曜，你是真披着羊皮的狼？我是你兄弟，你想拐我妹！？”
    夜色浓稠，不远处的温曜神色都隐没在阴影里，舒玥看不清，只觉得温曜好像生气了。
    “这不是给你升辈分儿了吗？”温曜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语气很随意，这是舒玥在他身上从没见过的气场。
    那种感觉把他在竞技场上的凌厉染上了点痞气，有点欠揍。
    宋禹走到他身边，能清楚地看到他此时的表情。舒玥也感觉倒哥哥拳头在握紧，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为两人彼此捏了把冷汗。
    “再说了，我和你妹不是那种关系，不信你问。”温曜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舒玥。
    是啊，宋禹能感觉到舒玥对温曜特殊的感情，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是花痴犯了，看上温曜这张脸了。如果舒玥真的喜欢，大概会趁着这个机会含混不清地承认……
    宋禹回头看舒玥，却发现舒玥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对啊，不是啊。”
    宋禹信他们就怪了，他转过头，显然不信自己妹妹的话，直接往温曜胸口上来了一拳，“你俩还合伙骗我？！”
    温曜身子都缩了起来，他靠着墙，哭笑不得地和宋禹解释，“没有，不是……”
    “你知不知道她还没成年？”宋禹又给了他一拳。
    温曜疼得站不起身子，他原本弯着腰躲避宋禹的攻击，结果闻言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压低声音对着宋禹道：“我知道。”
    “那意思是……等她成年就……”
    宋禹不让他把话说完，直接又捶了他一拳。

 第47章

    “死禽兽！你还真惦记上了？”宋禹怒火直冒，如果温曜态度诚恳地否认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谁叫温曜非得此刻犯病跟他扛。“温曜，我现在真想扇你。”
    温曜看着他没说话，眼神里全是真诚。
    “这事儿咱俩没完！”宋禹又补充了句：“还有，你要是真跟我妹有个什么……我是说如果，我以后打你你都给我忍着。虽然你打架厉害，我也打不过你……”
    舒玥看着二人嘀嘀咕咕，时不时还动手动脚，也听不大清楚在说什么，大晚上街边打架也不是个好习惯。
    “你们在说什么？要不先回去吧，都十点多了……”舒玥看见宋禹一幅恨不得收复日本国土的表情后被吓了一跳，她低下头，朝前走了两步，“温曜你……怎么也来了？”
    温曜恢复之前的神色，从兜里拿出棒棒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一截糖棍露了出来……温曜面不改色，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下午休假，明天训练，我就在你哥网吧打了一下午游戏。”温曜往前走了几步，也看着舒玥：“听说他十点半要来接你，我就顺便跟过来看看。”
    舒玥大脑飞快掠过刚才的画面，她想起温曜和那些人的对话，不由得疑惑起来：“温曜，你有打过架吗？”
    话一出口，给宋禹和温曜都问懵了。
    两人瞒了这么久，舒玥是怎么知道的？宋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温曜则半天都没反应，僵在原地半晌没动。
    十年忍气吞声无人知，一朝忍无可忍天下知。
    但是温曜不能说，其实他们兄妹都不知道的是，温建华拿舒玥威胁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从温建华口中听见舒玥，温曜绝对不会下手那么重，甚至是动了杀念。
    “打过。”温曜说话有些不自然，他呼吸混乱了起来：“有人拿我最爱的东西威胁我，这是我这辈子无法容忍的事情。”
    “但是，狗都知道保护主人，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温曜一晚上的松弛感突然收紧，甚至是全身细胞都在紧绷，“阿玥，你……你是不是……”
    舒玥明显能感觉到温曜突然变化的情绪，她觉得温曜的呼吸有些不稳，这样的异样让她心慌。
    舒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随便问了句话，温曜会突然和自己解释这么多，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讨厌这样的我？”
    温曜把后半句话艰难地问出来，舒玥这才猛然回过神。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舒玥连忙解释。“这是你的私事，你可以不说的。”
    宋禹在一旁看得一幅牙疼的表情，得了，本以为自家小鬼喜欢人家，对人家死缠烂打，原来这是两人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两情相悦。
    宋禹做梦都想不到，这到底是为什么？哪个环节导致两人看上彼此了？宋禹一定要问个明白。
    舒玥好想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安慰他，但宋禹在一旁守着，二人都不敢造次。
    最后舒玥把提着的饮料递到温曜跟前，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有些腼腆地抿唇笑了一下：“你喝吗？我还没打开。”
    温曜顺着她的动作摸了一把湿漉漉的塑料杯壁，冰凉的触感袭遍全身，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太凉了，少喝点。”
    舒玥感觉他又把自己举起饮料的手推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失落，温曜下一句就又让她心里绽开了一朵小小的花。
    这是在关心自己吗？舒玥耳畔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感受这份悸动甚至有点忘我。本能的心跳加快让她无法适从，还好是晚上，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像个犯花痴的中二少女。
    有晚风吹来，熨平了温曜起伏的心绪。就这样若有若无的靠近，不生分也不越界，就像隔着山头遥望故人，既了却了心头的思念，又各自安好。有时候能幸得心上人遥遥惊鸿一瞥，就像此刻，温曜感觉自己已经荣幸无比。
    如果说夏天的晚风是薄荷柠檬气泡水，那么秋天的暧昧一定是一杯冰镇草莓鸡尾酒，入口瞬间，冰凉和酥麻如电流一般袭遍全身，等入腹细品，就能尝到那一股子撩人的甜腻，伴随着酒后的滚烫，在人脸上留下幸福的红晕。
    “你俩够了。”宋禹毫不留情打断二人，是一脸不可置信和难以言说的痛苦交杂在一起。
    他小声嘟哝一句：“妈的，你小子真禽兽。”
    如果温曜和舒玥彼此小心翼翼的靠近甜的就像蜜罐，那么宋禹尝到的就一定是加了芥末了崂山蛇草水。
    刚才的话宋禹也没听明白，只以为最爱的东
    西指的是电子竞技或者是钱，他也觉得莫名其妙，有什么好伤感的？
    “别装了你，**跳悬崖，你跟我在这儿装什么蝙蝠侠。”宋禹直接往温曜心口捅刀，毫不留情那种。
    温曜：……
    “走吧，回家。”宋禹往前走了两步，舒玥跟在他身后，温曜在原地没动。
    “你又挺什么僵尸？走啊，送你回基地。”宋禹瞥了一眼站在阴影里的温曜。“你没开车吧？”
    温曜稳了稳呼吸，迅速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慢吞吞地跟着二人走出巷子，拐进大街上。
    宋禹和舒玥都钻进了车里，温曜站在副驾门口，犹豫半天，这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怎么？不敢上来？”车门一关，宋禹直接踩下油门，给心怀鬼胎的两人皆是一惊，舒玥被这推背感结结实实吓了一哆嗦，哥哥这是又发什么神经？
    “嗯，有点。”温曜淡淡地回了一句。
    “怕就对了，以后有你怕的。”宋禹看着反光镜，随口回道。
    “你这么说，是同意以后了？”温曜故意打趣道。
    “呸呸呸！别跟我玩文字游戏。”宋禹气得太阳穴砰砰直跳。“我现在不能和你说话，怕气得心脏病犯了，咱们这一车人都完蛋。”
    “好，我不打扰你。”温曜老实坐着，还认真的像个小学生。
    宋禹还是难以忽略旁边这个大活人的存在，时不时瞄温曜一眼。只见温曜坐得端正，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比自己当年上学领导视察时都坐得笔直。
    看他这个样子，宋禹突然发现自己怎么看温曜怎么不顺眼。
    啊！想不通！好想揍温曜一顿！
    每两分钟偷瞄了温曜十几次，舒玥在后排都看不下去了，她坐直了些，看着哥哥的眼神有点鄙夷：“你暗恋他？”
    忽然一个急刹车，舒玥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甩到挡风玻璃上，扣都扣不下来那种。还好温曜手疾眼快，一把扶住舒玥。
    “滚啊，你才暗恋他！”宋禹大惊小怪看了妹妹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句蠢话。
    这小鬼还真的暗恋他。
    眼神下移，落到了温曜扶着舒玥的手上：“你俩再这样，就都从我车上滚下去！”
    温曜见好就收，直接松开手，舒玥也乖乖坐好。
    第40章 我喜欢她（二）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车里飘来一股淡淡的桃子味，和着茶香，氤氲在空气中。
    舒玥吸着蜜桃乌龙茶，两眼盯着窗外，看似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紧绷的脊背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不自在。
    车没开了多久，停在小区门口，舒玥跳下车，刚想对前排的二人摆摆手，结果宋禹直接踩油门就走，恨不得把汽车开城飞机。
    在宋禹眼里，舒玥和宋禹就像没通过父母同意就偷情的小情侣，舒玥就是单纯地想和温曜来个深情告别。
    “啧，干什么？你妹妹那是想跟你说再见。”温曜看了他一眼，跟看神经病似的。
    “哦，”宋禹毫不领情，目不斜视道：“我这几天间歇性过敏，就是听不得别人跟我再见，一说‘再见’我就犯病，成不成？”
    温曜收回视线，懒洋洋地甩给他一句：“我看你是对人类过敏，尤其是两个近距离接触的人类……”
    宋禹险些又一个刹车把温曜甩飞出去，今晚非得被温曜气死在这儿。
    “那你下去！间歇性发病还嘴欠并且喜欢靠脸拐骗小姑娘的人类！”宋禹咬牙切齿，没好气儿道。
    “不是你要送我回基地的吗？”温曜面色不改，还是一本正经道。这样淡定的神色简直给宋禹气炸了，他简直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的温曜。
    结果温曜便凑近了他些，小声说了一句话，可谓是直接给站在悬崖边缘的宋禹给一脚踹了下去。
    “而且……我不是人。你不是说我是禽兽吗？”
    宋禹余光瞥见了温曜那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眼尾微挑，在他整个俊朗的脸上显得无比勾人，他薄唇微勾，把他整个人衬得就像欲擒故纵的猎手。
    这让宋禹更加恼火，真的有种想要把温曜撕碎了的感觉。
    “滚。离我远点……”宋禹侧了侧头，躲开温曜灼热的视线。“怎么？面具带久了，暴露本性了？”
    “不会的。”温曜看向窗外，收起了那副蛊惑的皮囊：“没人会知道我的本性，你看到的，不过也是表面罢了。”

 第48章

    “那你藏得挺深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宋禹现在反而平静下来了，他一手撑着窗户，一手把着方向盘，脸色波澜不惊。
    “其实我身边，最了解我的，还是你。”温曜叹了口气道。
    “所以呢？想给我灌孟婆汤？”
    温曜笑了一声：“所以你替我保密吧，我知道我的家世上不来台面，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意思？你想骗阿玥一辈子？”宋禹和他沟通还是有些艰难。
    “你不知道她喜欢我吗？”温曜冷不丁冒出一句。
    “那又怎样？你很骄傲吗？”宋禹冲他翻了个白眼，一提到自己妹妹，这股怒火又冒出来了。
    “没有。”温曜靠在椅背上，动作很是恣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意味不明：“有点愧疚。”
    “什么意思？”宋禹问。
    “青春期小姑娘，很正常……等她再长大一点，就把我给忘了，你那么当真干什么？”温曜把糖狠狠咬碎咽下，看向窗外的眼睛浸入点点星光。
    “难道你没认真？”宋禹问。
    “认真了啊，”温曜自嘲般地一笑：“不能给你妹泼冷水，对吧？我觉得她……内心还挺脆弱的，高三学业这么紧，再没点儿精神寄托，万一……”
    “闭嘴！”宋禹是真的忍不了了，他把车停在路边，还没等温曜反应过来，就一把扯过温曜的领子。“我他妈上次就是嘴贱的，还以为你内心多痛苦呢，抖落点家底给你感同身受一下，结果你丫的借这事儿拐我妹？”
    狭小的车厢内，温曜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白皙地皮肤上染上些病态的潮红，却根本不还手，任由宋禹粗暴的动作。
    “我他妈告诉你，我妹现在很好，没有什么心理疾病，也不是离了你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活不下去，懂吗？她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活！”宋禹几乎贴着温曜的脸怒吼，“我会让她死心的。”
    “那最好了。”温曜点点头，宋禹这才把人松开，温曜长长地呼出口气。“你的车我不敢坐了。”
    宋禹平复了下心情，从鼻腔里哼了两声：“把你打成悠悠球，然后从这儿溜回基地也行。”
    温曜不说话了。
    “对事不对人，但你……真挺欠揍的，我妹这事儿解决了，咱俩啥都好说。”宋禹皱着眉，勉强压抑了心头的烦躁。
    “嗯，你想怎么解决。”温曜语气依旧很平淡。
    “你……到底喜欢我妹吗？”过了好久，宋禹才问出口。
    “喜欢。”这次温曜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给出了答案。
    经历一晚上的事情之后，宋禹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此刻闻言心情倒是没有那么大起伏了。
    “不是我不赞成，你是电竞选手，万众瞩目的电竞圈大神。你不知道这个职业娱乐圈化多严重吗？我妹跟你在一起得吃多少苦……”宋禹还是把话给忍住了，他此刻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你现在事业上升期，将来要走上顶峰，走上神坛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摔下来，不能说连累别人吧，我妹喜欢你要死要活的，她怎么办？”
    “电竞选手吃的都是青春饭，你又不是不知道？”宋禹属实是心急火燎。
    “我知道。”温曜却有些不解：“她还在上学，你那么当真干什么？”
    “我没跟你说过吗？她那个性格……就不能给她尝到点甜头，她一厢情愿估计都执拗的不行，更别说你们这两情相悦的了。”
    温曜沉默了几秒，车内短暂的寂静。
    “那等她成年再说不行吗，她马上高考了，你想在这个时候刺激她？”温曜看了他一眼，发现宋禹一眼不信任地瞥他，只觉得又气又好笑：“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再这么追着不放可就没意思了。”
    “你可以监督她，我平时训练也很忙的，哪有时间谈情说爱？”温曜靠着车门，修长的手指不停地轻敲车把手，在极力忍耐此刻的不耐烦。
    宋禹还在斟酌用词。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温曜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么？”
    “我说，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温曜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神没有聚焦。“你可以不挑明的，让我自己在心里知道就好。”
    “我也没打算说，没打算让她知道。”温曜周遭气压在急速下降，他语气忽然就冷得可怕：“我挺有自知之明的，你犯不着这样提醒我。”
    喜欢有错吗？我出生都是一个错了，原来本能的喜欢也是错，那我活着，究竟有没有一件事是对的呢？我没有胆大包天，没有痴心妄想，我可以藏在心理，一辈子都不说，远远看看就好。
    如果温曜没有错，舒玥没有错，那谁错了呢？宋禹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妹妹着想罢了，站在每个人的立场，谁都没错。
    可现在温曜感觉自己的自尊被人踩在了脚底，被泯灭地一点不剩。
    可是人生来就是这样的，在矛盾中诞生，在矛盾中成长，这个社会本就没有什么正道可言，在每个人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有这样做的依据。纵使在别人眼里，这样做十恶不赦，不可理喻……但老天爷总会戏剧性地变出无数种合理的可能，在某种层面中，罪人不再是罪人，善人也不再是善人。
    如果宋禹可以设身处地地在温曜的家庭里成长，他就会明白温曜的一切苦衷。
    可如今，温曜没有错，宋禹看似善举也不再善良了。
    这一切像荒诞的戏剧，又像输入错误却侥幸运行顺利的代码，在一次次和厄运擦肩而过的瞬间躲避开来，好像两串代码中有一串选择心软，接受自己错误的事实。
    好像有一个在道德伦理上更胜一筹，就能在话题上抢占先机一样。
    宋禹也意识道自己今晚的行为过激了。
    但他不后悔。
    那是自己妹妹，无论妹妹看上了什么人，自己也都是要站在妹妹的角度替她考虑的。
    可温曜默默背负了太多，如今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他还有一线希望，热爱也好，感情也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还活着的原因。
    如果没有电子竞技和当年那个人，温曜不会让自己一地鸡毛的生活持续到现在的，还活着，是他没有放弃希望的最好证明。
    好像每个人都做错了，可站在每个人的世界里，谁都是对的。
    这个世界伦理本就毫无秩序，都是不同的人在委屈求全和大发善心罢了。
    窗外路灯飞快掠过，车内气氛有些僵。
    “我回去跟她聊聊，”宋禹松了口，但绝对不想同情温曜：“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阿玥她……还没成年……”
    “嗯。”温曜点了点头。
    温曜蹙眉点了点头，隐忍着心中的不适。
    这一下，二人之间可能再也无法像当初一样亲近了，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薄膜隔在二人之间，把两人从彼此的世界里分离出来，却没人愿意主动捅破。
    第41章 我喜欢她（三）“我不会再联系他了。……
    宋禹把车停在距离基地别墅外五十米的地方，温曜下了车，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还是微微侧身跟宋禹摆了摆手。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温曜没有多停留，话音刚落，就抬脚走进了黑暗里。
    宋禹烦躁地揉了把脸，把车窗打开，给自己点了根烟。
    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好好的一晚上，怎么两个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呢？
    宋禹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还是把问题归结于，温曜的那艘小船主动去勾搭妹妹了。
    车在路边停了好久，直到路灯都显得黯淡无光了，汽车才继续启动。
    车开到马路上，宋禹在自己住处和母亲家的十字路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掉了头，直接回到了母亲的住处，也就是他们一家人，曾经生活的地方。
    舒玥在家里有些兴致缺缺，她端着碗，看着一桌简单的饭菜，实在是没什么食欲。
    坐在对面的舒娟发现了她的异常。
    “怎么了？想什么呢？”
    舒玥回过神来，眼睛逐渐聚焦在桌上的饭菜上。“没什么。”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舒玥和母亲对视一眼，起身走到门边。
    “谁啊？”舒玥贴在门板上问。
    “你皇兄。”门外传来宋禹模模糊糊的声音。
    舒玥听见声音后，直接松懈下来，她拉开门让宋禹进来，然后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宋禹径直走向餐厅，在舒玥的位置坐下。
    “我回我家找我妈咪，需要向你报备吗？”嗲声嗲气的，像逗小孩子玩一样。
    舒娟白了他一眼，气得捂了捂胸口。
    “怎么不找你爸去了？难道挣得钱都去给别人花了？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想管了？”舒娟放下筷子，语气里有些意味不明的嘲讽和打探。
    宋禹不耍嘴皮子了，咀嚼的动作慢了点，目光又些躲闪，不敢和舒娟对视。

 第49章

    舒玥更敏感，她立刻明白了两人对话里暗含的意思，她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一时间，餐桌氛围有些低。
    “妈，哥哥好不容易回家吃个饭，你老说这些干嘛？”舒玥先打破僵局，动了筷子给两人夹菜。
    “你怎么来了？”看着舒娟不打算刨根问底，舒玥松了口气，又去问宋禹。“你去送温曜了吗？”
    “他回基地了。”宋禹一字一顿道：“我就是和你谈谈。”
    舒玥明白他要说什么，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事情的结果。
    宋禹三两下把饭扒干净，拉着舒玥进了房间。
    “妈，我来看看阿玥，有话和她说。”
    房间门一关上，舒玥就一下子跳在了床上，抱起床角的一只泰迪熊玩偶遮住半张脸，紧张兮兮地盯着宋禹。
    宋禹靠在门边，神情很严肃。
    “你是不是喜欢温曜？”宋禹开门见山。
    一上来就这么劲爆，舒玥有点懵，但回过神来还是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对啊，喜欢。”
    宋禹气得说不出话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问题，让舒玥和温曜认识，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宋禹深吸一口气，觉得还是好言劝解比较好，因为舒玥的确处在关键时刻，情绪稳定比较重要。
    他想了想，然后尽量让语气温柔一些。
    “不是不允许，但现在不是时候，你还没成年。”
    “但我快成年了，也就几个月……”舒玥掰着指头算日子，大概还有几个月就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了。
    “你高三了，要以学习为重。”宋禹又说。
    舒玥闻言撑着下巴道：“我开学考班里第三，语文单科第一，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考这么高了吗？”
    宋禹不用大脑思考都知道，舒玥的回答是什么，但还是鬼使神差地配合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好好学习了呀！”舒玥拍了下床，好像在为哥哥的愚钝而抱怨，于是她苦口婆心道：“世界上没有天下掉馅饼的事情，好成绩需要努力才能换来，懂吗？”
    宋禹：“……”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好好学习了吗？”舒玥又问。
    “为什么？”宋禹像机器人一样又问了一遍，嘴角有些抽搐。
    “因为温曜也和我说过‘好好学习，这个年纪要以学习为重’这句话，我觉得特别有道理。”舒玥认认真真回答道。
    宋禹：“……”
    “而且他还总督促我学习。”舒玥又补充道。
    宋禹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他质疑地问：“他？督促你学习？”
    “嗯，对啊。”舒玥说。
    “你知不知道……他，他十六岁就没再上学了。”宋禹有些好奇又疑惑，又觉得这么说话不恰当，立刻补充道：“我是说他早早打职业去了。”
    “知道啊。”舒
    玥理所应当道，并不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喜欢一个人要看学历吗？”
    宋禹愤愤地拍了下大腿：“当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舒玥疑惑地看着他，两人却相顾无言。
    屋内短暂地沉默半晌，屋外传来舒娟收拾碗筷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响声传进屋内，给各怀心事的二人思绪拽了回来。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回来？”舒玥抱着泰迪熊，此刻感觉无比心累。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坐直身子问：
    “你是不是和温曜说什么了？”
    宋禹沉默，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恋爱是不允许的，无论是普通的温曜，还是电竞选手strum，他们两个阻力重重，不可能在一起。
    可问题就是该如何说通倔脾气的妹妹，让她安心学习，安心高考。
    斟酌了好久，他满怀罪恶感地撒了谎：
    “温曜说他只是把你当作朋友，甚至只是兄弟的妹妹。”
    好一阵寂静。
    舒玥深吸一口气，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温曜怎么可能这么说？！绝对不可能！
    她反手想要把手里的玩偶朝宋禹扔出去，但手抬到半空又舍不得。
    “你胡说！你一定在骗我！”舒玥没忍住，冲自己哥哥喊道。
    宋禹耸了耸肩，只是道：“总之他以后不会主动联系你了，不信你就试试。”
    这是要来硬的了。
    “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了？！”舒玥一把拉过枕头朝宋禹砸过去。“我们就是朋友，再近一点……那，那我也只是他的粉丝，仅此而已！你和他说什么了！？你自己不觉得冒昧么？”
    宋禹听着妹妹的爆发，他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了，他“啧”了一声，把枕头放回去。
    “舒玥，你别给我犯病啊。”一晚上跟温曜吵完和宋禹吵，宋禹觉得自己分身乏术，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难不成自己真的干涉太多了？总不能因为两个人青春期的脑残萌动，就丢了友情又失去亲情吧！
    可自己妹妹总不能不管吧！
    头疼。
    耳畔都是嘈杂的嗡鸣，像是要炸了一样。
    “我就这么和你说吧，我俩关系好，但再怎么样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肯定是偏向你的。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啊？他不喜欢你！你现在就是在单相思！”
    “我劝你别想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等上大学了想怎么谈恋爱我都不管你，但你要是现在想胡来，别怪我瞒不住这事儿……如果让老妈知道，你自己想想后果。”
    宋禹深吸一口气，再抬头，竟然看见妹妹眼眶红了。
    他有一瞬的心慌，但还是立刻狠心地转过脸，接着道：“我知道谁的青春都有做蠢事的时候，也都有过遗憾，但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爱情和学业哪个更重要，对吧？”
    舒玥哭得越来越厉害，在宋禹的记忆里，这是舒玥只有抑郁症的那段时间才会有的反应。
    情绪波动，固执，激烈。
    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万般思绪都止不住地燃烧。
    连通胸腔也止不住地燥热起来，舒玥脸是红的，滚烫的，还沾着泪。
    “自从你接触电竞开始，成绩就在下降，我被叫过家长，你在我面前和一个万众瞩目的人物暧昧，舒玥，你胆子真大。”宋禹咬了咬后槽牙，真的不忍把话说得太重。“你知不知道这会毁了你？也会因为你，我们反目成仇……这倒是无所谓，你的前途大于一切，我希望你能自尊自爱。”
    舒玥访谈知道这会意味着什么。
    成绩下降，考不上大学；唯一对她寄托希望和全部爱意的母亲会失望，会心灰意冷；被公开她的行为后，还可能遭到strum女友粉的网暴，现实社会的霸凌，精神与**的双重折磨……
    结果好一点，她真的和温曜在一起的话，电竞选手吃青春饭，未来一切都是未知，她根本不了解温曜本性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喜怒无常，会打架骂人，有不良嗜好……种种温曜的好，都是舒玥身为粉丝看到的表象罢了。
    舒玥当然知道宋禹这是为了她好。
    但还是内心挣扎，煎熬，就像一锅煮开的沸水，舒玥是沉浮于朦胧水雾的水泡，在焦灼中心绪起伏。
    回忆从前种种，初见温曜时他的温和笑颜；驰骋电竞场的冷酷果断；陪她打游戏时，温曜自身从内到外给人的安全感。
    可今晚温曜抓着酒鬼严厉警告的的阴鸷表情，和酒鬼们说的“温曜打人进医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温曜的种种表现，真真假假，舒玥都分不清了，哪个才是她真正认识的温曜？
    如果温曜打了人是真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想起温曜对她说的：“有人伤了我最爱的东西……”
    被温曜视若珍宝的到底是什么？
    可不管是什么，舒玥都觉得，能成为温曜所爱，实在是此生最幸运的事情。
    心中千姿百味一起涌来，她有些无措了，不敢直面自己的心跳，青春的喜欢好像都是荒唐，叫舒玥又想窥探，又望而却步。
    舒玥的抽泣停止了，眼前泪水模糊，看着宋禹的眼神变得迷茫无措，又全是遗憾和眷恋。
    那就这样吧，缘分至此。
    “你好自为之。”宋禹转过脸不看妹妹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很难听，站在门边顶着妹妹的目光，自己也觉得心中焦灼。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脚步渐行渐远，宋禹和舒娟告了别，大门合上，屋里再次宁静如初，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舒玥叹了口气，把泰迪熊布偶死死搂进怀里，对着天花板，瞳孔好像没有聚焦。
    在灯光照射下，她眼角才缓缓流出两行晶莹的泪：
    “哥哥，我听你的。”
    “不联系。”
    第42章 解药（一）“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我……
    果不其然，一连好几天，二人再也没联系过。
    所有断断续续的慰问都就此中断，没有下文。
    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契约，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去打扰对方，不去闯进对方的生活，逐渐在自己的世界里抹去对方的身影和存在。

 第50章

    原本每天习惯坚持打卡聊天的二人，突然从日程表里删除所有与对方有关的事情，落差让他们彼此无所适从。
    至少舒玥是这样的。
    有时候看着聊天停滞在开学后不久的日期上，她对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出神，想要发些什么过去，可是删删改改，长篇大论的解释都变成了空荡荡的掩饰。
    好想彼此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缘分淡了，所以人也就散了，相处腻了，话题就少了，久而久之，聊天就终止了，仅此而已。
    其实舒玥根本没那么大胸怀，她常常上课心不在焉，在想那天宋禹到底和温曜说了什么，还有温曜到底为什么突然不再理会她了？
    在温曜心里，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舒玥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在意的人。
    这样活得会很累，但至少不至于在别人眼里，自己缺点都暴露无遗。
    舒玥一边想要集中精力听课，一边不受控制地想起心结，这让她心烦意乱，丝毫没有之前的干劲。
    白天像得了相思病，晚上就开始内耗自己。
    舒玥感觉自己活得好累。
    压在心底的话想要找人吐露，可寻一圈后就发现，无一人可以吐露。
    其他同学不熟，陈曦文是因为太熟，说来好笑，舒玥怕自己的牢骚会使别人厌烦，怕别人觉得自己是怨妇……
    在哥哥面前，舒玥再也不提温曜的任何事情，好像自己的生命里没有这个人一般，一切他的痕迹都被抹地干干净净。
    在舒娟面前她更是什么都不敢提了。
    压抑的生活一天接一天的过着，一转眼，小半年都过去了。
    晚上舒玥盯着手中的课本，呆坐了十分钟硬是没看进去一点，干脆放了书熄灯躺下，平静地等待新一天的到来，放任自己又荒度了一天。
    十一月中旬，寒风凛冽，屋内暖气很足，窗
    帘缝隙露出来玻璃上倒映着的水汽，在窗外灯火与月光的映衬下朦胧飘渺。
    看着透不进来的月与星光，曾经舒玥平静地有一种想要从高楼一跃而下的冲动，就这样安静地离开，沉默地走一遭，结束一地鸡毛的生活。
    可她做不到，她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以她为寄托的舒娟。
    不以所爱之人为重的人，都是自私的人。
    虽然活得会很累，尽管你的人生已经没有价值。
    只要有人还爱你，你的离开就会遭到谴责。
    ——尽管这是道德绑架。
    ——可所有人都在遵守。
    舒玥不想被道德绑架，可自己又本能地接受这种亲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道德绑架。
    舒玥忽然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天真无邪的她也不懂生命的意义，只知道父母给予了宝贵的生命，所有人都应该珍惜。
    所以她也用这样的道德绑架的方式，救助过一个古怪的男孩。
    可能不是救助，只是天真的对牛弹琴。
    她九岁的那个夏天，生活平淡依旧，可一个男孩闯进她的生活，来了又走。
    那年夏季燥热依旧，舒玥坐在母亲店门口的台阶上，仰头看着绿荫发呆。
    年幼的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夏天那么热，蝉鸣那么聒噪，以及为什么和自己同龄人的他一点都不快乐。
    舒玥很好奇，自己一个人在台阶上窜来窜去，都感觉无比地快乐，为什么那个男孩在马路边一坐就是一下午，却只是看着车水马龙，不发一言。
    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很幸福，隔壁看冰柜的奶奶摇着蒲扇对她说“慢点儿跑，别摔着”；旁边开果蔬店的阿姨笑着拿果子给她吃；路过的路人不会吝啬自己善意的微笑，都对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笑脸相迎。
    被爱着的女孩都会洋溢着自信，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男孩听着背后女孩的嬉笑，偶尔瞥来几个淡漠的眼神，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眼，继续看着车流，安静地不发一言。
    也就是这么几次对视，小舒玥看清了男孩脸上的伤疤。
    像是被人打过，有大片的淤青布满了稚嫩的脸，嘴角还有细小的出血点。
    舒玥有点被吓到了，她捂着嘴，远远地看着男孩瘦削的身子转回去，没有发出一言。
    街坊邻居注意到了他，也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舒玥却没有说话，震惊过后沉默地坐下，却在台阶上远远地看着他，再也移不开眼了。
    男孩上半身只套了一件合身的白色短袖，此刻却脏兮兮的，而且破烂不堪。
    而且透过累累伤痕，也能看清楚他原本白嫩的皮肤。
    一看就是被人细心呵护过的，一看就是有人很爱他。
    可被爱着的孩子怎么会伤成这样？他的父母怎么可能放任别人对他拳打脚踢？
    舒玥有点明白，又不太明白，懵懵懂懂地被好奇所驱使，让她越发想要了解这个男孩身上的奥秘。
    他不快乐吗？他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伤？自己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小舒玥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受控制地朝男孩走过去。
    不！除非他是被自己父母打的！
    小舒玥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一个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
    忽然想到这儿，年幼的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世界上怎么会有父母这样对自己的小孩呢？
    那他真的好可怜。
    风不吹了，太阳不晒了，天气不热了，想到这里的小舒玥感觉自己的世界披上了一层阴霾，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是凭着惯性——或者是心底的指引，她一步步向着突然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男孩走去。
    可能是太过于紧张，舒玥的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裙摆，一步一步地朝他挪过去。
    男孩耳朵很尖，立刻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稍稍侧头，看见紧张兮兮的舒玥后，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沉默地转过头，继续看着车流涌动。
    “你好呀，”舒玥又往过蹭了几步，站在男孩身后结巴道：“你……你在干什么呀？”
    沉默，只有沉默。
    回应舒玥的只有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
    不知怎的，小舒玥的心如坠冰窟，期望得到回应，结果只等来了沉默，她好奇地想要了解这个男孩，可人家根本不想搭理她。
    男孩没有回答，以为女孩被他气哭了，刚想要回头去看，结果身后传来细微地响声。
    是那个陌生的女孩，动作很轻地坐在了他身边。
    舒玥不灰心，只是觉得，老师说过关爱别人是传统美德，所以自己要主动提供别人帮助。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说话。
    舒玥没听到答复，鼓着腮帮子有些失落，但还是说：“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以后也有的是机会知道。”
    “那你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伤呀？”
    一片沉默。
    “你为什么不回家？”
    一片沉默。
    “你的父母为什么不来接你？”
    死一样的沉默。
    太阳西斜，舒玥习惯了新伙伴的沉默，于是自己开始絮絮叨叨。
    从自己心爱的泰迪熊娃娃说到自己话多还烦人的叛逆哥哥；从夏天的知了叫讲到冬天的打雪仗；又从学校老师讲到爱她的爸爸妈妈……
    “我爸爸我妈妈感情特别好，他们说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彼此，他们也很爱我，我还有个哥哥，他虽然调皮捣蛋，但对我很好，还给我买糖吃……”舒玥撑着下巴，自顾自地说着，好像她说得越多，太阳就不会落山似的。
    一个幸福的家庭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但她从没有想到，这个“幸福的家”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在想自己的家人呢？”小舒玥抬头看了看橘黄色的暖阳，接着问：“你看，太阳快落山了，你想回家吗？”
    舒玥本来要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根本没对新伙伴抱有什么期待。
    可没想到，一道冷冰冰地声音响起，给舒玥吓了一跳。
    “没有。”男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里有一种舒玥看不透的深沉：“在想报仇还是去死。”
    舒玥被吓住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男孩显然感受到了她的异常，可他不想搭理。
    这世上都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他怎么可能去在意别人的喜怒哀乐？
    以为这位无知的“别人家的幸福小孩”会因此远离自己，没想到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再次缓缓开口：
    “你真的想死吗？”小舒玥担忧地问：“那会很疼的吧。”
    男孩摇头，“活着会更疼，长痛不如短痛。”
    “会有人替你伤心的，他们会因为你的离去变得很难过。”
    男孩只是说：“不会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还真正在意我。”
    舒玥叹了口气，然后用稚嫩的嗓音很认真地说：“会有的，你的父母给予了你宝贵的生命，他们都很重视你，如果你死了，他们一定会很……”

 第51章

    “闭嘴！”男孩却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喊：“我没有父母！我要是有，就……就不会……”
    就不会这么想死了。
    母亲走了，父亲是个禽兽，等同于没有，还把他逼上死亡的悬崖。
    一次又一次被这个奇怪的男孩吓到，舒玥眼眶已经红了，纵使性格再怎么倔强，毕竟还是家里宠大的小公主，她很少被人这样对待过。
    小舒玥忍着眼泪，却没有从他身边跑开。
    因为在潜意识，他们已经相处了一个下午，他们是朋友了。
    不能这样对待朋友。
    小舒玥觉得，自己应该去安慰他。
    “对不起……”出乎意料地，男孩先开口了。
    “老师说，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只要你愿意去面对。”舒玥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只是用稚嫩的声音说：“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战
    胜的。”
    男孩脊背抖了抖，不知在想什么。
    “我觉得，生命只有一次，我们应该用宝贵的生命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而不是为了最后的死亡才拥有生命。”
    舒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话一出口，她险些把自己给绕晕了，在心里开始反复琢磨，自己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方能不能听懂。
    太阳落山了，只留下最后一抹灿烂而辉煌的酡红，斜阳将马路边的两个身影拉长，定格。
    只等待群星登场，夜幕降临。
    “你叫什么名字？”沉默了好久，男孩才突然问。
    这时，舒娟背着挎包从店里走了出来，小店熄了灯，舒娟对她招手：“阿玥！咱们回家了！”
    舒玥站起身，天真无邪地笑起来，她眉眼弯弯，对男孩说：“我名字不好听，你就叫我‘小月亮’吧！”
    “我……我想知道你的真名。”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不要紧的，反正还会再见面！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舒玥一蹦一跳地牵住妈妈的手，笑着和新伙伴告别：“再见！”
    男孩看着自称“小月亮”的女孩，欢乐地消失在夜色里，他抬眸，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天边璀璨的繁星。
    “那好吧，如果我能活下去。”
    如果自己活下去了，就还会见到她，她会告诉他，她的名字。
    生命只有一次，我们应该用宝贵的生命做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因为死亡的结局才拥有伟大的生命。
    舒玥牵着妈妈的手离开，可刚走出去一百米不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舒玥回头看去，刚才和小男孩停留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所有人围在一起，对着地上指指点点，嘴里念叨着“真可惜”“年纪这么小”等字眼。
    舒玥心里“咯噔”一下，她好像预料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往回走。
    舒娟却一把拉住她，拽着舒玥步履匆匆地往前走：“别回头，是有人出车祸了。”
    世上那么多人死去，又有那么多人诞生。有人却活下来了，哪怕是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
    一点希望的星火，都能让他忘记丧母之痛，众叛亲离之苦。
    可舒玥并不知道，忽然涌起的回忆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原来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喜欢道德绑架的人。
    好可笑。
    舒玥翻了个身，打算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忽然想起九岁时遇到的那个寻死觅活的小男孩，后来他们真的再也没有见到过。
    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那就祝他生活步入正轨，生活充满希望吧。
    做个好梦，然后就这样睡着。
    第43章 解药（二）“想他了”
    十一月的阳城寒风凛冽，夜晚的黑幕将天际遮得严严实实，窥不见一丝星光。
    晚上十点半下了自习，校内熙熙攘攘全是往外走的学生，护学公交停在校内蜿蜒的路上，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哎，今天pubg的双排赛看了吗？”
    “看了看了，我跟你说strum简直无敌了！最后那么危急的情况，我以为天谴圈必死无疑了，结果就这样也能反杀，太牛逼了！”
    “他的枪法真的很神！想学……”
    男生们的话题引来一众女生的围观，她们叽叽喳喳也加入话题：
    “哎我听说这个strum长得也特别帅，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他就是我男神啊！”
    女生们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叫，走在一旁的舒玥听得清清楚楚，猝不及防闯入耳朵的那个名字，让她还有些无所适从。
    好熟悉，也好陌生。
    一晃眼，都三个月没再联系了。
    思念变成执念，让它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心绪压不住。
    她心跳得有点快，不知抱着什么心理，直接远离了人群，快步朝校门外走去。
    “宝贝！”忽然肩膀一沉，又什么东西压了上来，伴随着尖锐的笑声：“走那么块干嘛？明天晚上我生日，要去唱k，你到底来不来？”
    陈曦文兴高采烈往她肩头一压，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舒玥有些尴尬，微不可查地小幅度挣脱开陈曦文的手臂，然后道：“你非要去那种地方吗；要是看个电影什么的，我还能陪你，但是……”
    “哎呀没关系的，都是自己人……”陈曦文回头看了眼熙熙攘攘跟过来的同学，凑到舒玥耳边小声道：“阿玥，你最近怎么了？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了……”
    舒玥刚要辩解什么，陈曦文又低声哀求：“哎呀，阿玥……你给个面子嘛，明天周日，好不容易熬到假期，你不想放松一下吗？”
    舒玥还真的动摇了，她想放松一下，很想很想。
    但ktv可是舒娟严令禁止的地方，自己装一百个胆也不敢跑到那种地方。
    身后一排排同学盯着二人，生怕漏听了什么风声，陈曦文也眼巴巴看着她……
    富二代大小姐就是玩儿的花，舒玥看看周围鸟雀般的同学们，只好说：“行吧，晚上我们回去再聊。”
    每个人的青春都想做一些出格事，就好像不作死就不叫年轻过一样。
    舒玥面无表情地跟妈妈说：“明天陈曦文过生日，叫我去看电影，我保证十点之前回来。”
    舒娟关心了半天，还问舒玥要不要买爆米花，看什么电影，钱够不够之类的。
    舒玥面不改色地圆谎，竟是滴水不漏。
    舒娟总觉得舒玥变乖了很多，不再总抱着手机痴笑，也没有那么厌学了。
    自己工作是真的很忙，没空陪着一起去，舒娟也觉得女儿着实该放松一下了。
    当舒玥从妈妈的卧室出来时，狠狠松了口气，可是心脏却跳的很快，就像得手的小偷，一边享受财富的欢愉，一边忌惮方才的过程。
    把消息告诉陈曦文以后，两人随便聊了两句，舒玥有些疲惫，干脆直接关掉手机，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幕漆黑一片，隐匿着光芒的星星不知逃到何处，叫梦中迷路的人怎么也穿不透雾霭似的，城市上空死一般的寂静。
    北方的冬日，黎明总是在黑暗里迟到，当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舒玥的意识才姗姗来迟，一溜烟跑进她大脑里，敲响舒玥的生物钟。
    舒玥拖着有些灵魂出窍的身体走进洗手间，有些迷茫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站了许久，久到镜子里的自己似乎都等不及了，舒玥才飞快地开始梳头发换衣服。
    上午还要去补习班，这一天时间她都安排地满满当当。
    这就是高中生活，苦逼却不可避免的高三生活。
    寒风如刀割一般，舒玥脚步还有些发飘，走在街上，路上行人寥寥，天边还挂着昏暗的幕布。舒玥鼻尖和耳朵尖都冻红了。
    一天时间在紧张的学习中过去，舒玥甚至有些麻木，也没有多少期待，至于那点放松时间，在哪里其实都一样。
    好多次说谎已经让她认不清自己，从哥哥教训她不准早恋，到隐瞒舒娟的消遣，都让她越来越分不清自己还是不是从小别人口中的“好孩子。”
    她觉得自己做了好多错事，可回头再看，她依旧不知道如何避免这些错——这就是青春。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躲不掉的，就像戒不掉的瘾，务必要给你留下痛苦回忆的。
    城市上空灯红酒绿，寒风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刀割般袭击在舒玥侧脸，她吸了吸鼻子，背着书包站在ktv门口，一时之间，好像被冰冻住了，挪不开脚也迈不开腿。
    舒玥伫立在原地好
    半天，身后的年轻男女，还有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女生，穿着时髦，化着浓妆，绕过她很自然地跨了进去，就像他们白天跨进学校一样。
    听着里边喧闹的音乐声，五彩缤纷的彩灯穿过走廊照到舒玥视野范围内，她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形单影只来赴鸿门宴一样。
    舒玥好像模模糊糊看到了曾经熟悉的身影，是ngu穿队服的队员们，舒玥不认识。她好奇地环视周围，确定没有看到某个人后，她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庆幸。

 第52章

    ngu又赢比赛了吗？还回来这种地方庆祝？
    舒玥想着，心里也没那么多畏缩了，干脆推门走了进去。
    虽然对这种地方充满好奇，也有几分叛逆的探索欲，但其实本能还是忌惮的。
    这种感觉直到舒玥坐在包厢的软座沙发上时，才勉强尘埃落定。
    “阿玥怎么放不开啊？今天这么矜持？”
    “对啊，有心事吗？”
    同学们看见舒玥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舒玥收回打量的目光，对几个刚刚打趣她的女生弯了弯唇角：“我第一次来，不太熟悉，你们随便玩，不用管我。”
    陈曦文走进来坐在她身边，亲昵地搂住她肩膀，周围其他同学都看了过来，把目标聚焦到舒玥身上。
    舒玥反应了半天，这才想起来，来参加人家的生日派对，竟然没有带礼物来！
    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孤独徘徊太久，忙碌的现实和挣扎的内心两点一线，舒玥的意识除了学习就是某个快要遗忘了的人。
    太尴尬了！舒玥有些懊恼。
    因为舒玥来得晚，他们已经是饭后那一趴，所以大家已经送过礼物了，此刻舒玥一个人加入，所有人都在期待陈曦文最好的朋友会送她什么。
    大脑跑进无人区的舒玥此刻想一头撞死，无数说辞在心中一闪而过，稚嫩的脸上还藏不住那么多东西，此刻千变万化。
    “阿玥……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呀？”一个和舒玥不熟的女生看出来她的窘迫，试探着故意问。
    陈曦文也看向她，舒玥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刚要开口，顾泽就抢先开口了：“哎呀，她俩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再说了，阿玥和陈曦文这么好，估计提前送过了，你们瞎操什么心。”
    舒玥尴尬地笑了笑，对陈曦文耳语：“我明天抽时间给你好不好，今天太忙了……”
    陈曦文不甚在意，直接随口应了下来，兴冲冲要上桌游玩。
    舒玥刚才低头看的时候，发现了陈曦文脖子上带着一个手工项链，中间是一箭穿心的水晶挂坠，绳编的有些粗糙，一看就是某个不常做手工的人编的。
    她多看了两眼，很快又被陈曦文的吆喝声吸引了注意。
    陈曦文招呼大家：“能喝酒的少喝，不能喝的别喝，开心最重要！咱们现在玩桌游……”
    “真心话大冒险！”
    “来来来洗牌洗牌！”
    舒玥茫然地卷进了他们的行列，看着他们把东西准备好后，又开始石头剪刀布。
    第一局，陈曦文输了，她抽了张卡，看完内容后脸瞬间红了。
    同学们凑过去，让她读出来卡上的内容。
    “你现在有被异性喜欢吗？”
    陈曦文今天穿了件雪白的连衣裙，毛绒坎肩贴在脸颊两侧，绯红的脸颊此刻显得她皮肤更加白皙，让本来就精致漂亮的五官尤其可爱生动。
    舒玥还是头一次看见高傲矜贵的大小姐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面露好奇之色。
    陈曦文握着卡牌，双手交叠在胸前，含羞带怯地启唇轻笑：“这……这我怎么知道？”
    她余光似乎在瞥顾泽，顾泽靠在沙发上，察觉到视线后，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尖儿。
    “青春适合暗恋，说出来就不好了，让他们自个儿心里知道吧。”他只是说。
    舒玥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摆弄她身前放着的一杯果味鸡尾酒。
    有女同学和陈曦文打趣，小声耳语：“祝你们早日在一起！”
    陈曦文和其他女生们笑闹成一团，顾泽就静静看着她们，看着她，目光追随着她。
    鸡尾酒粉红，澄澈，在绚丽的灯光下闪动着诱人的光泽，氤氲着清甜的香气，引诱着舒玥想去尝一尝那从未体会过的味道。
    舒玥有些笨拙地捧起大玻璃杯，凑到唇边，将罪恶的甘泉送进喉头。
    第44章 解药（三）“我们舒玥有家长”……
    温曜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玩得风风火火地队员们，意兴阑珊地端起桌上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从内到外都烧了起来。
    一个后勤工作人员想来献殷情，从兜里拿出根烟递给温曜，笑着问：“温队长，抽烟吗？”
    毕竟温曜刚刚再次承包了单排冠军和顾小九的双排亚军，职业生涯几乎到达顶峰，再次成为电竞行业里风口浪尖的人物。
    ngu有钱了，代言和赞助接到手软，又招了不少新员工打下手，温曜和他们不熟，甚至没说过一句话。
    他目光落在递来的烟上，温曜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把烟拿在手上，只是淡淡看了眼讪笑着的工作人员，却什么也没说。
    工作人员悻悻地起身离开，有些尴尬。
    温曜没有点着，只是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宣转过身来看见温曜拿着烟，把手里的麦克风放下，扑过来坐在温曜身边，一身酒气地问：“温队，你不是戒烟了嘛？怎么又抽……”
    刚才的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刚才冒昧了，连忙道歉。
    温曜摆了摆手，从茶几上拿了个打火机，还是把烟点上了，叼在嘴里，咂摸了下味道，有点陌生。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烟蒂，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事，戒不掉了。”他自言自语道。
    戒不掉了。
    有些东西就是戒不掉的。
    就像不受控制的心跳和感觉。
    所有人都在自顾自放松狂欢，把自己沉浸在酒香和音乐里。
    温曜默默起了身，独自走出包厢。
    “阿玥！快说说你抽到的牌是什么？”
    隔壁包厢一阵嘈杂，温曜往前走的脚步顿住了。
    “牌上写的是……”
    温曜侧眸去看，门开着缝，里面透出来炫彩的灯光，嘈杂的音乐也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可他还是能隐约听清楚里面的对话。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让遗憾重演吗？”
    不远处中央的茶几边，舒玥懒懒散散地靠在地上的软垫里，校服外套丢在一边，纤细的手臂搭在玻璃茶几上，她撑着下巴，眼皮微掀，似乎困倦地扫视众人，眼神并没有聚焦。
    高高梳起来的丸子头也变得松散，略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嘴唇在酒精的沾染下更加鲜红……让她本有婴儿肥的侧脸此刻散发出不同寻常的万般风情。
    她上扬的眼尾泛着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动人，脸颊两侧也染上了不正常的绯色——一看就是喝了酒。
    温曜远远投去目光，他直觉眼前的人好像变了，她不在明媚，爱笑，而是周遭都染上了一股成熟的阴郁。
    她眼神没那么清澈，反而全是懒散和迷离，即使此刻因醉酒而沾染着水汽，也不再显得那么楚楚可怜了，而是一中沉默而隐忍的气场。
    ——好像已经沉默太久。
    ——也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自己了。
    舒玥坐在人群里，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她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热闹的群体。
    温曜从没见过这样的舒玥。
    小半年没
    有联系，她真的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我希望遗憾不再是遗憾。”
    她抱膝坐在茶几旁，低声道。
    可舒玥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朝门的方向看去，门外却空无一人。
    她继续低下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微醺的过程真的很舒服，简单，放松，一瞬间好像无忧无虑，什么学业，感情，未来，一切都被抛开了。
    可看着杯底剩下的半片薄荷叶，舒玥又不禁想起了那个人……本不应该再去想的人……
    温曜从门边掠过，悄然无声。
    他在卫生间洗了把脸，靠着厚重的大门吸烟。
    卫生间灯光昏暗，在黑亮的瓷砖地面上反射出淡淡的浅痕，整面镜子正对着温曜，温曜却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
    他打开手机，在宋禹的电话号码上顿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拨通。
    自己好像没什么全力去管她，如果管了会不会被宋禹误会？
    他烦躁地把烟按灭，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个刚成年不久的人，成长中缺失了太多有关情感的东西，他有些愚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事情。
    想着，手机主动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宋禹打来的。
    温曜迟疑了足有十几秒才接通，他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对面开口。
    宋禹好像在开车，周围有些嘈杂，过了好一会儿，宋禹才问：“我妹好像在ktv……”
    温曜沉默了一会儿，两人谁都没说话，随后宋禹咳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能帮我找找吗？”
    温曜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动作比大脑更迅速地作出反应，已经打开门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第53章

    “哪家ktv？”他边走边问，很有目的性地直奔舒玥的包厢。
    “你们战队今晚去的那家。”
    温曜故意长吁短叹半天，然后脚步丝毫不慢地说：“那行吧。”
    “给你送回去？”
    宋禹说：“不用，把那小兔崽子拎出来，我去接。刚才网吧有急事，我现在正在往过赶，麻烦你了。”
    温曜挂了电话，抬头一看却发现舒玥同学们的那个包厢门口竟然围满了着装时髦的男生，有的叼着烟，有的染着发。
    温曜差点以为认错了地方，定睛仔细分辨了下门牌，这才确定没有走错。
    他站在那群男生身后，不用踮脚就能看清里面的情景。
    陈曦文不见了，刚才有怼过舒玥的女生不知何时招呼过来一群男生，在嘈杂的音乐里说着浑话。
    温曜心头一紧，直接就要走进门去。
    “哎，兄弟，有你认识的妞？”一只手把他拦住，温曜实现顺着那只手臂向上移，一个长相骚包的脸映入眼帘。
    温曜甩开他的手，却也没有轻易踏进去。
    既然如此，他大概知道了舒玥的这帮同学是个什么德行，自己直接进去带走她，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对作为学生的舒玥来说，影响肯定不好。
    他暂时让开门口，却丝毫没有软下去的气势，再拿起手机之前，他抬眸凌厉地扫了那个男生一眼，莫名其妙被瞪了下，那男生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
    “哎，卧槽？哥们儿你谁呀？”
    温曜已经拨通了电话，举着手机根本没想理他。
    “让你妹出来一下，她同学都在里面，我不好进去带走她。”
    简单交流一番，温曜目光又重新落回门内。
    舒玥跟前的手机响了，但她却趴在茶几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一旁沙发上坐着的个黄毛男生和别人说话时，时不时朝舒玥身上瞟，这时候突然站起身，在舒玥身边坐下。
    “小妹妹，喝多了吗？”
    油腻的目光贴在舒玥身上，她纤瘦的脊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好像毫无察觉。
    “哥哥送你回家怎么样？”
    嘈杂的背景音乐下，两人只有沉默。
    温曜站在门外，不由得双拳紧握，他眼看着一个男生走过去搭话，距离舒玥很近，那张惹人讨厌的脸几乎能贴在女孩儿侧脸。
    黄毛得寸进尺，似乎觉得是默认了，回头看看坐在沙发上舒玥的那个女同学。
    “莎莎，我可以带她走吗？”黄毛嬉笑着问一脸冷漠的那个女生。
    女生名叫程莎，学校里是墙头草，见风使舵，谁都想巴结，一边讨好赵婷依，一边巴结富二代小姐陈曦文。
    在学校里站在赵婷依那一边时，她甚至对舒玥冷嘲热讽，冷眼相待。
    学校堪称后宫，女生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让成年人觉得匪夷所思，恶魔不分年龄，只是看做坏事的底线在哪罢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程莎看了看舒玥，翻了个白眼。“随便。”
    黄毛得到了肯定，伸手要碰舒玥，可这时身侧忽然一阵疾风划过，等他定睛看清来人时，胸口一阵剧痛，那人将他踹出了三四米远。
    他扶着地板坐起来，程莎和屋内其他人显然也都是一惊，坐在沙发上的脊背都挺直了。
    来人戴着个黑口罩，一身黑衣，身材高挑，站在众人中压迫感十足。
    温曜视线冷冷扫过几人，最终定格在黄毛身上，居高临下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私自在没有家长同意的情况下带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走？你告诉我，想去哪？嗯？”
    温曜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有凌厉的视线扫过他们，这目光不是赛场上的势在必得的锐利，而是冷酷又带了愤怒的阴沉。
    “管你屁事？你他妈谁？”黄毛在众人面前挨打，脸上有些挂不住，强撑着站起来跟温曜比划。
    “你懂法吗？绑架未成年少女五年起步，最高无期，但你要做了别的事……”温曜眼睛微眯，目光如寒冰一样直击黄毛心脏。
    “最高死刑。”
    “你……你吓唬谁呢？！我……我只是想好心送她回家！”黄毛有些慌了，哆嗦着叫道。
    “是吗？那不用了。”温曜俯身，迟疑几秒还是把舒玥打横抱起来。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温曜抱着舒玥转过身，再次看向他们，语气依旧寒凉。
    “舒玥可不像你们，有娘生没娘养，她有家长，下次再让我发现谁敢欺负她，可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温曜抱着舒玥出去，女孩儿绵软地靠在他怀里，路过程莎的时候，温曜好似瞥见了摄像头闪光灯的光影，他无暇回头，只是微微蹙眉避开。
    温曜抱着舒玥走了。
    程莎坐在原地，死死攥着手机，脸色千变万化，咬牙切齿。随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第45章 解药（四）“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滴答——滴答——”汽车上的电子时钟在不停响着，温曜靠在主驾驶位的门上，抱着胳膊在出神。
    车内暖风很足，车窗上都起了一层雾，朦朦胧胧，只能看见车外隐约的城市霓虹灯光晕。
    “如果……如果能重来，我……我才不要遇见你^……”
    忽然，旁边副驾驶上传来一声梦呓，温曜回过神，目光停靠留在瘫软在副驾驶座的舒玥身上。
    这是在和谁说？
    温曜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又几乎是第一时间嘲笑般地否定了自己。
    他没有深入了解过舒玥的生活和人际交往，更何况半年都没了往来，两人就像断线的风筝，各自飘零远去。
    两人之间是疏离了太多。
    可下一秒，温曜又听到了一声嘟哝：
    “温曜……你理理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温曜心脏某个地方好像被狠狠揪住了，好像有个愤怒的小丘比特，拿着利剑，哀怨般不停地一下又一下地戳他心口。不疼，但满是酸涩。
    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舒玥是真的在想自己。
    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失联，所以让舒玥有了这么大的反差吗？
    温曜心头万般复杂，不知是挣扎还是后悔，亦或是单纯地不忍。
    “温曜……你理理我……”
    女孩儿还在低声梦呓，温曜心跳加快，几乎无力招架这突如其来的心灵重创。
    他看着一旁的舒玥，白皙的脸颊上竟然划过一行泪水，顺着眼角向下，流到下巴尖，闪动着晶莹光泽，在昏暗的室内忽明忽暗。
    好像于高处即将下坠的澄澈灵魂，在挣扎，徘徊。
    “温曜……”
    “我在。”温曜主动回应她。
    舒玥在梦中的低语忽然停止，她迷离地抬了抬头，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驾驶位的人。
    随着她视线缓缓落在自己
    身上，温曜的心脏也慢慢提到了嗓子眼，属实是比自己在赛场上凭一己之力突击绝境还要紧张。
    舒玥目光好像没有聚焦，带着氤氲醉意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久，似乎大脑在缓慢分辨着眼前人是谁。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正在温曜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舒玥忽然一把抱住他胳膊，撒娇般地黏在他身上，像树懒一样。
    温曜结结实实被惊了一跳，他下意识想要抽出手臂，但低头一看，正对上了舒玥含着泪水的眼睛。
    他动作停了，任由舒玥在自己身上撒野。
    舒玥喝醉后也会“发酒疯”，这是温曜没想到的。
    他也真正见到了这个敢爱敢恨，爱憎分明的女孩儿，在喝醉后发脾气是什么样子。
    舒玥逐渐放肆，一点一点朝驾驶位蹭过来。
    等温曜在挣扎中回神时，发觉舒玥已经一条腿跨在了自己身上。
    温曜赶紧开口：“阿玥，下来……不可以这样……”
    语气很低沉，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舒玥听到制止，虽然还闭着眼睛，但温曜明显感觉到了她涌来的愤怒情绪。
    舒玥抓着他衣领，不管不顾地借力爬上他的身体，一整个人直接坐在了他怀里。
    “阿玥……”
    话还没说完，冰凉的触感覆上嘴唇，强行让温曜噤了声。
    舒玥食指压在温曜唇上，醉酒后的她并不觉得这样的动作有多放肆，只是自顾自我行我素。
    “嘘——”她不允许温曜开口，她要占领上风，要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突然失联做惩罚。
    “温曜，你听我说。”舒玥松开手，靠在温曜怀里：“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这是二人第一次捅破这层窗户纸，也是舒玥第一次这么直接的告白。
    “喜欢上一个人很难，但讨厌一个人很简单，我如果讨厌一个人，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忘记了，但我如果喜欢一个人，那就这辈子都忘不了……”

 第54章

    “我不想死缠烂打，我就是喜欢你，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不需要藏着掖着，我有喜欢任何人的权利，如果……如果你也喜欢我，告诉我好不好，如果……”
    舒玥一口气说了好多，直到越说越哽咽，她飞快地把眼泪在温曜肩膀蹭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如果不喜欢的话……对不起……”
    温曜甚至真的能感觉到，舒玥在说完这句话时，脊背有些僵硬，似乎离他的胸口远了些，好像舒玥真的在疏远他。
    “不……”温曜连忙开口，他呼吸急促，心率直线上升，在赛场最危急的时刻都没有这样过。
    他连忙一把搂住舒玥，生怕宝物再次失去一般。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他心绪混乱，好像只会不停地道歉，同时不由自主地看向怀抱中的女孩儿。
    舒玥校服外套敞开，里面的卫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胸口一片白皙，温曜立刻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阿玥，我送你回家。”他要重新把舒玥抱回副驾驶座位。
    舒玥着急起来，她还没有得到回答，她一把抱住温曜的脖子，像受惊的小猫一样死死抱着主人。
    “不要！我想和你在一起！”
    酒精会使人变得勇敢，有些这辈子都说不出来的话，或许在酒精作用下头脑一热就全部说出来了。
    温曜拍拍她的后背，好似安抚：“阿玥，你不能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
    舒玥任性地哭起来，温曜叹了口气，他知道平时舒玥不是这样的人，也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毕竟喝了酒，还没成年的小姑娘，真的是什么傻事都干得出来。
    人不轻狂枉少年。
    人不犯傻枉少年。
    “阿玥，我现在还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听话，我送你回家。”温曜低声道。
    舒玥低低地抽泣起来，她不说话了，好像也说不出来话了。
    温曜任由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啜泣，另一只手虚虚地环住她，做保护状。
    许久，舒玥才再次开口，她脸埋在温曜怀里，声音闷闷的：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喜欢，以前是，现在也是。”这次温曜没有犹豫，直接道。
    “哪……哪种喜欢？”舒玥吸了吸鼻子，鼻音有些重。
    温曜却凑在她耳边，气息吞吐之间，话语轻飘飘钻入耳朵，落在心上却沉甸甸的。
    “你希望是哪种喜欢，普通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男女情感上的喜欢？小月亮？”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温曜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个在记忆停留了十年之久的名字。
    “小月亮，好久不见。”温曜重新说道。
    舒玥肉眼可见地呆滞了几秒，眼神从疑惑到恍然，然后又变得复杂。
    “阿玥，当年你说下次见面时，会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一直等，等了十年，你终于出现了。”温曜在舒玥耳畔低声道。
    “原来是你……”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感慨多一些。
    二人陷入沉默，舒玥一下子清醒了许多，猛然察觉自己正坐在温曜大腿上，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她想分散注意力，又问了一句。
    温曜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你真的不清楚吗？”
    是啊，舒玥怎么可能不清楚，所有的id网名都离不开“小月亮”，再加上温曜和宋禹熟了以后，舒娟开的手作店在哪温曜应该不会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舒玥有些尴尬，如果现在车里的灯打开了，那么她的脸绝对红透了。
    “没什么想说的，我喜欢你，仅此而已。”温曜这句话落下，很认真，很踏实，钻进舒玥的耳朵里，像猫爪在不停地挠啊挠，心跳快的吓人。
    “哦。”舒玥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一句憋了好久的话，可是从来不敢说出来。“真……真的吗？”
    属实是没话找话了。
    温曜被逗笑了：“真的，我发誓。”
    车里的气氛瞬间暧昧起来，好像空调里吹出来的不是暖风，而是醉人的玫瑰清香，在为两情相悦的人们调制佳酿。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喜欢就是这么简单，或许只是遵循心跳的本能，他们不会隐瞒，心动会诱导他们说出“喜欢”二字，不用考虑荆棘丛生的将来，不用在乎狼狈成长的过去。
    我喜欢你，我要大声说出来。
    真好啊，舒玥和温曜都是这样的人。
    “温曜……”
    “嗯？”温曜看了看怀里趴着的舒玥，问道。
    舒玥终于鼓起勇气，她猛然抬头，眼神坚定好像要入党，和温曜四目相对，她深吸一口气道：
    “等我成年以后，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舒玥半跪在他身上，脸上绯色甚是明显，加上后来说出的那句话，温曜一下子不知道是哪个更让人惊悚。
    “脸为什么这么红？”过了很久，温曜才问了一句。
    舒玥瞬时像泄了气，窘迫地再次把脸埋回他怀里，难过的小猫就是喜欢钻主人的怀抱，舒玥也不例外，此刻就是想粘着温曜，不答应就一直粘着。
    温曜有点想笑，他摸摸女孩儿的背，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舒玥还没有等到答复。
    她鼻子好酸，有点想哭的冲动。
    温曜身上确实背负了好多压力，有战队的，有粉丝的，有自己给自己的。
    电竞选手是限制太多，素人女孩想要和电竞选手谈恋爱要受多少委屈，舒玥不知不知道。
    他知道温曜在考虑，可能在担忧，为他们的未来担忧。
    她鬼使神差地再次开口，声音轻轻地落在温曜耳边，还带着哭腔：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
    人，我这辈子就勇敢这么一次。”
    第46章 解药（五）“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温曜忽然鼻子又些酸涩，他看了看怀中的舒玥，只见她肩膀微微抖动，好像在哭一样。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是叹气。
    “好。”过了许久，温曜低声道。
    舒玥动作一顿，身体僵住，好像在消化这个字的意味，在嚼碎了细细咂摸。
    “那你现在先下来，好不好？”
    温曜又问了一句，他没有用“你现在下来”，而是询问似的加了句“好不好”。
    好像任由舒玥如何撒野，他都不会有脾气似的，永远都在向着她，护着她。
    “你哥哥在路上了，如果被他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你猜……”温曜顿了顿，摸了摸舒玥有些乱的丸子头：“他会不会把我撕了，从车上扔下去？”
    舒玥好想趁着这个醉酒的借口，狠狠吃口温曜的豆腐，她依偎在温曜宽阔的臂膀里，脸颊隔着上衣布料，都能清晰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她还有些局促，双手有些无处安放，搭在温曜腹部，却能明显感受到结实的腹肌轮廓。
    舒玥脸更红了，因为害羞，她挣扎一会儿，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
    “没关系，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舒玥摸索着爬到副驾驶上。“撕碎了我还能把你拼起来。”
    温曜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她身上酒气不浓，温曜也有点好奇，快成年的人了，喝不到十度鸡尾酒才一杯也会醉成这样吗？
    “我没有解酒糖，你喝点水……”
    话还没说完，驾驶座的玻璃忽然传来“咚咚”的响声，舒玥转头去看，却见蒙着水汽的车窗外，隐约宋禹那张板着的脸。
    舒玥心里一紧，心跳得厉害，大脑还没有想好说辞。温曜却比她淡定许多，已经摇下了车窗。
    “你……”宋禹看向温曜，正欲开口。余光瞥见舒玥红得不正常的脸，于是改口又问：“你喝酒了？”
    舒玥没有说话，宋禹又询问般地看向温曜。
    温曜转过脸，一脸淡漠：“不知道，没看见。”
    宋禹还要说什么，舒玥主动开口打断：“同学过生日，稍喝了点，没事儿。”
    宋禹今晚有些暴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你成年了吗？喝什么酒？”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成年了，再说了那鸡尾酒和饮料一样，同学过生日，大家都在喝，我就喝了一点，怎么了！？”
    舒玥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晚行为过火，脾气没有收住，听了哥哥的话，直接还嘴。
    二人说完沉默下来，兄妹俩视线纷纷转向副驾驶座上，撑着下巴假装看风景的温曜。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尴尬。
    舒玥不打算和宋禹吵，宋禹也没必要在外人面前和妹妹发火。
    温曜却转头，好像在火上浇油。
    “你们继续吵，别管我。”
    宋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打算叫舒玥走。
    “今晚谢了。”宋禹犹豫片刻，还是很真诚道。

 第55章

    舒玥下了车，在街边的路灯下插兜站着。等着宋禹他们说完话。
    “不用谢我，也不用责怪你妹妹，有这时间倒不如多注意一下她身边那些不靠谱的朋友……”温曜的话意味不明，语气却很坦然自若。
    宋禹顿了顿，目光看向他。
    相顾无言，过了半晌，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注意安全。”宋禹摆了摆手，看着黑色帕萨特缓缓驶离路边。
    舒玥跟着宋禹上了车，让舒玥意外的是，宋禹并没有多责怪什么。
    好像他已经知道了舒玥的想法，和他们二人之间的小秘密。
    又或是因为自己的确不该干涉妹妹太多，尤其到了影响她日常情绪的地步。
    早恋很严重，但说白了，谁没有过这点荒唐事儿呢。
    他是哥哥，也只是哥哥而已。
    对于这种事，管一次就得了，管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今晚谁过生日？”宋禹忽然问道。
    “陈曦文。”舒玥有些诧异他突然问这个，但没有多想，回答地很干脆。
    宋禹没再说话。
    一路上尽是沉默。
    好几次宋禹的欲言又止，让舒玥十分莫名其妙。
    但她还是没说什么，大概是长大后的逆反心理，她懒得多和哥哥提起自己的事情，说多了都是吵，早已没有了小时候对他的那么依赖。
    车窗上结了水雾，隔着浓重的雾气，隐约可见城市炫彩的霓虹灯。
    之前高三的高压生活，让舒玥每每看到高层建筑的霓虹灯，就不由得想要探究，多年以后自己能否还能看到这种景象。
    刚才无论是酒精的消沉，还是车内暧昧的荷尔蒙气息，都让她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这时刻，她才感觉灵魂真的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她靠在车座里，把厚校服外套裹得紧紧的，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脑海里又浮上了刚才那真实的心跳和指尖真实的触感。
    脸又红了，因为每个少女青春期荒唐的心事。
    宋禹没有直接把她送回家，而是带她去楼下喝了碗牛肉汤。
    舒玥知道这是哥哥怕舒娟发现自己偷喝了酒，有意维护她的。
    碗里热气蒸腾，飘着的葱花香菜在扑面而来的香味和暖意里，点缀于汤面之上，与那肉的红嫩，细粉的通透，构成一幅恬淡的丹青。
    刚才的心跳渐渐放慢，突如而来的愧疚又袭遍全身。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情绪都这么敏感，总之舒玥此刻内心挣扎，如同汤中漂浮的牛肉片儿，没有尘埃落定，没有彼岸依靠。
    大晚上闹了这么一出，自己稀里糊涂干了那么多蠢事，好像还强迫了温曜做自己男朋友？
    自己都在干什么！？
    大晚上跑出来，哥哥和母亲都在担心她，她反而因为自己的叛逆情绪做了这么多傻事。
    万一温曜只是被迫答应呢？万一温曜只是为了哄她呢？就算在一起了，万一……万一……
    一切都不确定，未来她要去哪里，温曜去哪里，在一起行不行，久不久，好不好，她一无所知，只是凭着惯性，凭着心里的冲动就做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舒玥又开始纠结了。
    未来好迷茫。
    就像这迷了眼睛，扑面而来的热气一样。带着勾人的芳香，热乎气儿却让食客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想要一意孤行地尝一口未知的饕餮，哪怕这盘中是一碗滚烫的糠菜。
    想和宋禹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我没有想要故意去那种地方……就是，就是有点累了……”
    苍白地话说出口，舒玥有点哽咽了，鼻音很重。
    “我知道。”宋禹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蹙眉，只是沉默地喝着汤。
    舒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徘徊在嘴边，却还是没有吐露。
    “快喝，汤都凉了。”宋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喝汤。
    “哥哥，”舒玥还是开了口，“你为什么……让温曜来？”
    “你不是很久没见他了么？”宋禹不假思索地说。
    舒玥一惊，宋禹回答她的不是“温曜正好在那儿开庆功宴”，而是“舒玥很久没见温曜了。”
    “而且他和他队员恰好在那个ktv玩儿，只能让他帮忙带你出来。”宋禹继续补充了一句。
    舒玥点了点头，今晚她和温曜的一切相处，这突兀的机遇，让人琢磨不透，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哥哥这是不想参合了。
    只有他在中间，因为别人的你情我愿，让妹妹生气，失去了朋友。
    他不想管了，不知道是对温曜的放心，还是实在无可奈何。
    吃完了夜宵，宋禹起身结账，然后径直走了出去，套出一根烟点上。
    他逆着饭店透出来的光，站在门口，身影被黑暗晕染，只有那一星燃着的火光。
    舒玥出去的时候，宋禹正在打电话，舒玥听了几句，大概是和舒娟打的。
    宋禹解释了几句，看见舒玥出来，直接跟对面说了句：“绿灯了，我先挂了。”
    把手机放回口袋，他看了眼舒玥，对她说：“送你回去，有你这么个妹妹，圆谎得绕地球一周……”
    这话才像从宋禹嘴里说出来的，舒玥松了口气，跟着再次上了车。
    进了家门，舒玥小心翼翼看着舒娟的表情，
    见她没表露出什么不满，她稍稍松了口气。
    “回来了？”舒娟在编项链，几条细线在她手上灵活反转，每个步骤有条不紊，粗细均匀的链绳如变戏法似的出现。“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舒玥嘴上说着不饿，一边走过去看舒娟正在编的绳。
    “来，正好戴上试试。”舒娟编好最后一股绳，把成品拿起来端详，对着舒玥的脖子比对。
    她好像心情很好，舒玥打量着母亲的神色，情绪也不由得放松许多。
    只见那项链中央吊着一个平安玉扣，水灵碧透，好似有水墨溢出。
    舒玥低头，舒娟撩开女儿的头发，给她细心戴上项链。
    舒玥感受着后颈皮肤和粗糙绳面的触感，痒痒的，好像挠进了心坎里，玉扣垂在胸前，凉凉的，刻骨铭心般的钻进心间。
    舒玥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舒娟给她调整绳子长度，一边一个人轻声念叨：“一转眼都高三了，这个时候最关键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舒玥轻声附和。
    月光透过飘窗洒落，熨平了一切沉疴。好像人间种种坎坷，也不过如此。
    第47章 坠落（一）“第一次有了想为她豁出一……
    黑色帕萨特平稳地驶过路面，踏着路灯洒下的暖黄色的灯光。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温曜单手撑着方向盘，脑海里还在浮现刚才再次进入ktv时的情景。
    目送舒玥离开，温曜独自在车上坐了好一阵，似乎在消化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只记得那个熟悉又令人心动的女孩喝醉了，撒野般在他怀里放肆，他纵容了一切，并且稀里糊涂答应了一个未知的事情——在舒玥成年后，做她男朋友。
    这种感觉让温曜没来由得发慌，好像手里突然莫名其妙被塞了梦寐以求的宝石，因为得来太容易，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捧着这颗熠熠生辉的宝石，却没来由地烫手。
    他当时就思考了很久，思考好以后才敢答应舒玥的，成年后男女风月事未必不可，既然两情相悦，也没必要别扭着藏着掖着。
    但温曜知道自己阻力很大，他只是刚刚还清了外债，还没有功成名就的刚成年的人。他还太年轻，他还不能给予所爱之人想要的一切。
    或许是温建华从小给温曜做了个反例，让温曜痛恨这种不负责任的感情。
    他喜欢舒玥，想要尽可能给她一切，所以他本能地想要更努力，去获得更多一切他可以得到的东西。不是自己所必要的，也不是舒玥所需要的，只是他想给舒玥的。
    “叮——”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温曜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何述打来的。
    他被迫收回思绪，接通电话。
    对面立刻响起嘈杂的背景音乐，是ktv里还在吵。
    “strum，你去哪里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还出去这么久……”何述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有些不满温曜的不辞而别。
    “就在门口，刚才出来接个电话，不太方便，我现在就进去。”温曜开门下车，大步朝里走去。
    何述以为温曜不喜欢热闹，一个人提前回了基地，没想到还在门口，语气里马上带了笑意：“哦……你没走啊，那行，我们等你回来啊……”
    挂了电话，温曜跨进ktv的走廊，两边是穿梭的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还总能听见附近包厢里传出来的鬼哭狼嚎。
    路过刚才舒玥和同学的包厢时，里面还能传出刚才那群混混的咒骂声。
    温曜皱了皱眉，加快脚步朝ngu的包厢走去。

 第56章

    回荡音乐的走廊里，温曜在人群里穿梭。却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温曜还是认出了陈曦文，她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地朝温曜这边走来，男生温曜不认识，是个人高马大的小白脸。
    陈曦文显然也认出了他，她张了张嘴，好像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思索间，两人已面对面站定。陈曦文微微仰头看温曜，不知以什么身份和他问好。
    其实只有一面之缘，陈曦文大可以装作不认识直接路过，或者为了避嫌主动躲开这位风尖浪口的人物。
    她知道温曜的身份，也知道如果有人拍到王牌电竞选手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女生近距离聊天被炒作是什么后果——一定会被温曜的女友粉网爆的程度。
    可偏偏温曜挡在她身前，明显没打算就这样让她走。
    既然没有轻易离开的意思，而且温曜脸色也很不好。陈曦文有些疑感，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和温曜有什么过节。
    “咦，你们认识吗”
    陈曦文身后的顾泽见这副模样，好奇地问道。
    温曜并不认识顾泽，他谈淡扫了眼这个高个子男生，同样不想给予什么好脸色。
    “这……”顾泽有些不满，在他眼里温耀好像主动挑事的，他跨出一步挡在陈曦文身前，上下打量温曜：“您有什么事吗”
    温曜立刻明白了两人的关系，这个年纪的男女生，大概是情窦初开私下约会了，怪不得离开这么久，让那些狐朋狗友鸠占鹊掌，叫了混混来胡胡闹，还因此连累了舒玥。
    他眼神里没任何温度，走廊灯光很暗，温曜没有戴口罩，额前碎发遮掩着眉目，和他在赛场上的模样全然不同。是一种近乎蛮不讲理的冷淡和偏执，浑身每一处几乎都散发着锋芒。
    陈曦文看不出他神色，却硬是杯看得脊背发凉。她似乎也有预感发生了什么，不由得脸色一变。
    “我不管你交什么朋友，认识什么样的人，我只在乎舒玥，你是她朋友，今晚是你的主场，今晚发生的一切。理应都由你来承担。”温曜语气冰冷，目光扫过陈曦文脖颈上的项链，又很快收回视线，像是警告，又像是劝劝诫：“如果我晚到一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今年也十八岁了吧？”
    看着陈曦文愣在原地，红着脸干焦急，支支吾吾说了几个“我”后，温曜留下句：”回你包厢看看吧，再晚一点警察估计都来了。”
    这几句话温曜一字一顿，语气也不紧不慢，却字字句句像一把刀子，直直戳着陈曦文心脏，她才意识到自己为了热闹撑场面，叫来了多少不该叫的人。
    温曜走了，她回身看了看温曜离开的背影，转身和顾泽对视一眼，跑进了自己的包厢。
    温曜径直走进自己的包厢，直接坐在沙发上，他一进来，屋内嘈杂嬉笑的人瞬间安静了几秒，然后又爆发出更激烈的讨论。
    大宣凑上前来，对温曜问道：“温队，你怎么出去那么久？”
    顾小九喝了些酒，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温队，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曜摆摆手，勉强笑了笑，“没事，你们继续玩。”
    实际上温曜根本笑不出来，无论是主动接受的压力，还是今晚目睹别人企图对舒玥的图谋，都让他喘不上气来。
    何述看他心情不佳，在茶几上敲了敲，笑着问他：“喝点酒么？就今晚一次机会，以后想喝的话……在战队喝，可是要给处分的。”
    温曜目光扫了眼茶几上玲琅满目的酒水饮料，其实他们队员大多没成年，有的喝饮料，还有少部分的喝了点低度数的果酒，温曜是年龄比较大的，他喝酒自然没什么，又逢喜事，消遣一下未尝不可。
    他端起桌上的一瓶鸡尾酒饮料，对着瓶子端详了半天，越看越眼熟，就好像刚刚见过。
    直到淡粉色的液体倒进透明玻璃杯里，草莓味携带着酒精的刺激芬芳扑鼻，他才恍然，刚才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儿，浑身散发着淡淡酒香，就和这味儿一模一样。
    是让他魂牵梦萦的气味。
    让他险些醉在其中的暧昧。
    被迫想到了心里的她，温曜忍不住嘴角勾了勾，大宣看着他的动作，有
    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刚才还板着脸，现在就笑了？这酒让你想起初恋了还是怎么着？”大宣随口一说，端起一瓶啤酒很不计形象地“咕嘟咕嘟”灌了半瓶。
    温曜闻言，这话在大脑里解读了半天，大宣却看见他笑意更浓了。
    温曜端着泛着粼粼光波的果酒，在甜蜜的气息里被勾起方才那动人的回忆。
    这暧昧气息太撩人，他又能想起舒玥醉意朦胧的眼睛，泪水从白皙的肌肤滑下，那抹莹亮从领口向下蔓延，好像澄澈的溪流欢愉地奔进丰满的山坡谷地……
    这是舒玥尝过的酒，他不依恋这杯中酒，只是迷恋舒玥带走过它的气味。他还能闻到她唇边甜蜜的气息，似乎想要靠近，打破危险的距离，尝她唇齿之间的醉意。
    这是危险的讯号，是浅尝辄止的心动。
    “叮”一声，玻璃杯被温曜放回茶几上，他一口未动，大宣有些诧异，像温曜投去好奇的目光。
    却见温曜脸有些红，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抹了把脸，低声沙哑地说了声：“我……喝水。”
    何述不明所以，他是经理，虽然很高兴，但毕竟不能和不懂事的孩子们一样喝太多玩太嗨，他拍了拍温曜肩膀，笑眯眯道：“呔，不喝就不喝，喝水好，喝水好……”
    温曜躲避似的站起身，低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他转身出了门，一个人进了洗手间。
    水晶吊顶花里胡哨地悬挂在头顶，黑色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微弱的光，把温曜的倒影拉长，他洗了把脸，后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这才平复下心跳。
    他很想抽自己几巴掌，并问问自己刚才都在想点什么。这是让他前所未有的感受，他惶恐又新奇，想要克制又想要继续。
    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理反应，就是单纯的心动，第一次有了喜欢一个人的欲望，有了想要为她豁出一切的决心。
    晚上十点，收队会基地。
    温曜自己开了车，其他队员坐着战队的小型商务车回去，包括所有工作人员。
    距离郊区基地还有两个十字路口，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了温曜的思绪。
    电话铃声很急促，好像在宣告着什么不详的讯息。
    温曜打开来电显示，发现是本地的一个陌生号码。
    他蹙眉，心中已经有了点疑惑，踌躇片刻还是接起，试着“喂”了一声。
    对面立刻急不可耐地传来一声喜悦的惊呼，也正是这一声，让温曜的心瞬间低至谷底。
    第48章 坠落（二）“要把他最后一滴血榨干”……
    温曜长吁了一口气，让电话铃声响了好久，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喂？儿子？儿……子？”
    对面有些惊喜，尝试着叫了好几声。
    温曜始终没有说话，沉默地听着温建华的反复试探。
    “儿子，你在听吗？”温建华又小心翼翼地问。
    这次语气没有上次那么蛮横，而是换成了一种温声细语的和蔼态度，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能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低声下气的窝囊模样。
    “别叫我儿子。”温曜忍不住了，冷冷说了句，“……恶心。”
    温建华干笑了两声，以为他要挂电话，连忙说：“儿……呃，你先别挂电话！我和你说点事儿。”
    温曜冷笑一声：“你能和我有什么好说的，除了钱，你还能有什么事是主动找我的？”
    温建华哽咽一下，他那边随即传来一阵嘈杂，好像有好多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巨响。
    温曜把电话拿远了点，他蹙起眉，有些不耐烦。
    刚要开口，对面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喊，给温曜吓了一跳，也正是这一声，彻底把他所有耐心都耗尽了。
    “有话快说，你……”
    “啊啊儿子你要救我啊！救救我好不好？！这群人要弄死我啊！儿子……儿子，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啊……”
    男人哭得歇斯底里，很是难听，温曜方向盘打了个转，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后，车被猛然听到路边。
    “欠多少？”沉默了好久，温曜就如此听了温建华哭嚎求饶了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又疲惫地问。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赌博欠债还不起，被债主亲自找上门了，至于欠了多少钱，欠谁的，后果如何，温曜不想理会，卸胳膊卸腿的温曜也无所谓。
    对面传来一个男人恶声恶气的谩骂，只听一声粗犷的吐痰声，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明天我要看见十万！要不然，卸你老子一条胳膊。”
    温曜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他说了句：“行，明天给你拿十万，但是……”

 第57章

    电话那头远远传来温建华狼狈又兴奋的叫喊：“什么！？他……他竟然答应了？那……那太好了，不愧是我儿子！不愧是是我亲儿子！哈……”
    温建华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被拿着电话的人一脚踹开，刺耳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但是什么？！”
    好像生怕温曜反悔似的，对面嗓门高得吓人。
    “我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孩儿，虽说吃青春饭挣了点钱不错，但是手头的钱也有限，公司给我们的也不多……”温曜顿了顿，语气有点冷：“您不行就网开一面，该卸胳膊卸胳膊，该卸腿卸腿，我不拦着。”
    对面传来点烟的声音，然后缓缓传来一句话：“呵，这儿子还真孝顺。”
    温曜冷笑一声：“彼此彼此，他没有对我尽过抚养权，我现在肯拿钱帮他已经仁至义尽，至于名义上的父亲……我就当积德行善，帮了个陌生人了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债主恶狠狠淬了口，似乎有些无奈：“那明天你老子家，我要看到十万！逾期没来，他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温曜一时有点恍惚，家？哪个家？他从小长大的那个家么？
    那明明是他母亲的财产，在温曜眼里，这套房子永远都不属于温建华。
    所以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让温曜有些回不过神，而后又愈发觉得逆耳。
    他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知道了。”他把电话挂了，攥着手机的力道不由得紧了几分。
    呼吸沉入胸膛，风好似变得浑浊，一丝不易察觉的风暴在温曜眼中初现，但很快又消失殆尽。
    回到基地，温曜先进了自己房间，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用毛巾擦了把湿漉漉的头发，随着温热的水气弥漫，他周遭好像也凝结着一股不可名状的阴郁。
    疲惫地瘫在床上，他现在不想动，也不想思考，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蔓延至全身。
    半晌，他翻身下床，打开手机开始查看所有银行卡余额。
    他一共就三张卡，一张是刚成年时办的，一张是母亲留下来的，还有一个是签约直播平台的打款账户。
    当时给亲戚还钱就动用了这几张卡，温曜吃喝住宿都在基地，也没有父母，不需要挂念。自己常用那张卡自然没什么钱，母亲留下来的卡里可能还有些，但这唯一的钱留给他，无非就是让他娶媳妇用，就算不结婚，也是为了让他生活更好，走投无路时应急用。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温曜是着实不想动这张卡里的钱。
    他在直播平台的钱每月是固定的，若是遇到什么事突然花完了，下个月也得完成直播时长才能再领奖金。而且如果遇到了什么变故，那大概也和自己打职业有关，到时候能不能拿到钱还不一定。
    温曜想了想，还是放下手机，出了宿舍。
    走到走廊里，还能隐约听见训练室里传来的敲键盘和鼠标的声音，温曜走到门边推开一条缝，微微侧身往里看。
    却见一个瘦弱的背影在电脑前坐得笔直，他带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灵活地敲击键盘，电脑上的人物也在快速走位。
    温曜推门走到顾小九身后，弯腰看着他打单排。
    顾小九没有察觉，耳畔里只有耳机里的枪声和脚步声，眼前只有广袤的海岛战场。
    顾小九上了一栋迷宫楼，准备架枪，温曜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两点钟方向有人，换枪。”
    顾小九一愣，但也只是一秒的愣神，他立刻换了把突击步枪，准备和敌人近战。
    瞬息间，屏幕上已经出现了顾小九的击杀提示。
    此刻游戏只剩五个人，温曜又静悄悄地出去，把门关上。
    他不想让顾小九知道这件事，应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基地人员平均睡觉时间都在十二点到凌晨两点，哪怕是最养生的何述，在跟队员熬久了之后，也理所应当认为十二点能躺在床的已经算早的了。
    现在刚十二点多，温曜缓缓挪到何述房门口，踟蹰半天，还是轻轻敲响了门。
    门内没有回应，温曜心跳的很快，好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碰撞。
    又敲了敲门，门内这才传来从容平缓的脚步声。
    “咔哒”一声，门开了，何述贴着面膜穿着睡袍站在门内，他看了眼温曜，关切地问：“怎么啦？这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温曜回头看看走廊，有些窘迫，他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进去说行吗？”
    何述上下看看他，直觉温曜这是真的有事，他转身让温曜跟进来，顺手把床头柜上手机里放着的助眠音乐给关了。
    和缓的音乐戛然而止，轮到温曜发言了。
    “何经理，我……能不能预支下个月的奖金……”温曜垂眸，这种事情他肯定瞒不住，上次有温建华那么一闹，谁都不可能不知道温曜的家庭大概是什么样的。
    他有些忐忑，说白了就是煎熬。
    谁叫他天生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爹。
    “是家里有什么事急用吗？”何述琢磨着措辞问道。
    “嗯。”温曜想了想又开口道：“何经理，我……您别问了，就是家里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何述怎么会不知道，当温曜还是青训生的时候，所有队员的档案都是他和徐铠一一看过的，温曜独来独往，父母联系方式那一栏也是空着的，就连家庭住址都是空着的。
    后来温建华那么一闹，基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温曜家庭是个什么情况，有的人背后嚼碎嘴子，也就是这些朝夕相处的一队队员和看着温曜成长的大人们照顾他。
    如果你只比别人强一点，他们会恨你，想方设法陷害你；但如果你比别人强一大截，他们就只能期盼你自己跌落神坛。
    ngu内部是这样，有人把strum视为神仙，有人就会把strum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温曜绝不能出事，也不能有太多把柄，他家庭背景使然，上一次的事情已经给战队负责人敲响了警钟。
    所以何述犹豫半天，还是问：“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不用。”温曜很果断地拒绝了，看着何述担忧的神色，他又别扭地补了句：“谢……谢谢。如果有我搞不定的，我会告诉您。”
    “好，要多少？”何述不再多说，直接问道。
    “全部。”
    温曜一开口，何述又严肃了几分，他把面膜摘了丢进垃圾桶，转身靠在房间的衣柜上，抱着胳膊看温曜。
    “全部？十万块钱你都要？”何述语气里多了几分严厉。
    “对，可以吗？”温曜点点头道。
    何述见他一副还是不死心的模样，知道这事没有喘息的余地，干脆叹了口气：“可以是可以，但是……到底是什么事？你真的能处理好吗？你可以保证这次的钱拿出去，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吗？”
    这是个问题，温曜不敢说温建华欠了多少钱，也不知道这次还完下次还要还多少。
    这就像个无底洞，犯错的人好像个监工，在督促着无辜者不断的往天坑里扔石头。
    温曜沉默了，喉结艰难地滚动着，片刻后，何述还是听见了一声低沉沙哑的：“……抱歉。”
    何述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深深的看了眼温曜，抓起电话打给了公司总部的财务部。
    何述久经沙场，堆着笑从容应对，挂电话前还千叮咛万嘱咐道：“我知道了，这点小事儿您就甭和其他同事报备了，strum你们都知道，天赋型选手，是战队的潜力股，他进入一队以后咱们pubg分布也迅速崛起……现在家里人生病了，急需用钱，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看着何述举着电话赔着笑脸，温曜心里涌上一层酸涩，看着何述挂了电话，温曜认认真真说了句：“谢谢。”
    “搞定了。”何述呼出一口气，走回温曜跟前：“待会儿就打你账户上。”
    “现在用了，你下个月可是一分奖金都没了，直播还得照常，要不然要赔违约金的。”何述又叮嘱道。
    这些温曜都知道，他每月直播次数都是月底才完成，但也算守规矩，没有违约过。
    “我知道。”温曜转身要走，走到门边脚步却顿住，回头看着何述，又重复了遍：“这次真的谢谢您。”
    第49章 坠落（三）意外的久别重逢
    舒玥回家后不久，就收到了陈曦文的电话。
    陈曦文的声音带着哭腔，不住地和她道歉。
    舒玥知道富二代大小姐出手阔绰，不管关系远的近的都能来凑热闹，但这群狐朋狗友也差点害了了她，她知道如果不是温曜，后果会有多严重。
    但也还好是因为这件事，再次与温曜重逢。
    对此，她保持不冷不淡的态度，至少道歉的态度是要有的。
    两人说了一阵，舒玥没什么心情和陈曦文聊天，干脆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准备躺下冷静一会儿的舒玥，又听见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第58章

    她皱了皱眉，摸索着仍在一旁的手机，待看清来电显示后，她整个人好像凝固在了床上，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
    电话铃声还在急促地回荡，连在客厅打扫的舒娟都听见了，隔着老远跟舒玥喊：“谁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呀？如果是陈曦文的话，你告诉她明天再聊……”
    舒玥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从床上坐起，手指颤抖着接起来电显示为“陌生人”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喜悦的声音，这却让舒玥怔愣片刻，好似在回忆里搜索，这久违却熟悉的声音。
    “阿玥，阿玥？你终于接电话了……”中年男人的声音顿了顿，然后轻声叹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对不起你，这么长时间没和你联系，就是怕……”
    “爸……”舒玥一开口，原本干燥的眼眶突如其来的湿了，她声音哽咽起来，原本积攒了多少年的抱怨，全部咽了回去，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想和我说话了……”
    她开口的前一秒想说“你怎么知道给我打电话了？”或者是“你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未成年的女儿了？”可是都没有，她打心眼里还是觉得爸爸和妈妈分开一定是因为有难言的苦衷。
    成年人的世界很累，为高考准备的她也很累，但还是想要在开口前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谁叫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呢？
    宋常威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会儿，舒玥倒是听见了电话那头的哽咽声。
    “阿玥，对不起，爸爸工作太忙了，我怕耽误你学习，我怕你分心想这件事，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长大……”宋常威老泪纵横，听见女儿的哭声，自己反倒更愧疚了。
    当年工作受挫，家庭经济压力严重，舒娟是个女强人，在各个方面
    都有主见，两口子总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分开后，舒玥跟了舒娟，舒娟不靠人不求人，凭本事自己独立养活女儿长大。
    这几年宋常威也联系过女儿，联系过舒娟，表示对当年的非常愧疚，不该丢下女儿和妻子，也曾向舒娟示好过，但遭到拒绝后，还是硬塞给舒玥零花钱和过年的压岁钱。
    舒玥不知道该说什么，过这么久，对方好像有些陌生了。
    “我知道。”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滚落了，顺着脸颊滑下去，舒玥感觉自己今晚流的泪比去年一年流过的还要多。
    “这周末，爸爸接你去吃饭好不好？妈妈愿意的话……”
    舒娟察觉到不对，把拖布立在门边，停下手中的家务活，靠在门边看着舒玥。
    舒玥看向妈妈，舒娟显然听到了对话内容，她冲舒玥做了个口型，“别虚情假意了，爱和谁吃谁吃去。”
    舒玥没明白，对电话那头的宋常威说：“好，妈妈愿意去的，就在等你开口。”
    宋常威很高兴，尤其是听到前妻欣然答应的事，他立刻答应：“那好那好，我这周末去接你，把妈妈也叫上。”
    舒玥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挂掉电话转过头看向门口，门口已然空空荡荡。
    月亮早已挂上枝头，舒玥躺在床上，不知为什么，好像总能听见隔壁卧室的啜泣声。
    晚风吹拂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拂过阳城郊区的电竞基地的一扇窗，温曜在电竞桌旁坐了许久，站起身把月光和好奇的风关在外面。
    有些忐忑，有些不安，有些愤怒。
    今晚的电话让他想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分身乏术，不经意间麻烦了很多人，也对不起很多人。
    他闷闷地呼出口气，干脆提起外套，出了卧室，走进一间训练室。
    不能再麻烦别人了，如果自己一文不值的话。
    累死累活的训练，拿到不错的成绩，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活着有一丁点的价值。
    翌日，温曜早早出了门，坐上驾驶座时，抬头却发现二楼投射下来的那道注视，他示意何述别担心，然后独自开车驶出何述的视野范围。
    汽车先开进一家商贸城，温曜独自下车走进去，不到十分钟，又独自走出来，上车后把车开进大路，向着自己曾经长大的地方——也是母亲病死的地方驶去。
    冬月寒风萧瑟，路旁的落叶林只孤独地立着，没了绿叶的陪衬，树像从壮年飞渡到了晚年，摇曳着干瘪的枯枝，在破败的筒子楼显得愈发寂寥。
    温曜在车里坐了半天，不知是不是车内暖风使然，他觉得自己此刻无比燥热，心脏快要跳出来，面对未知，他也会忐忑。
    好像在回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又好像是在找曾经的家。
    他深吸一口气，开门下了车。
    车停在一处树荫下，楼上看不清车牌号和车型，其实这有温曜的私心，他的谨慎不仅是在游戏里，现在他觉得怀揣银行卡的自己像是扛着突击步枪要攻楼一样。
    他走得很慢，绕到筒子楼背后，踏上破败的楼梯时，心跳和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哒——哒——”电线在头顶盘旋，他好像进入了盘丝洞，行为也极其困难。
    可楼梯就那么长，二楼近在咫尺。
    温曜咽了下，拐进了二楼走廊。
    刚一转弯，忽然一道身影从侧面闪过，飞快的朝温曜扑来，温曜反应很快，他向一旁躲闪，与此同时也与袭击他的人拉开距离，温曜清楚的看见了那人的长相。
    ——是一个长相狰狞的刀疤男。
    “操！！！”刀疤男发出一声咆哮，拿着手中的黑色布袋就又要朝温曜冲来。
    温曜明白了他的用意，行动迟缓了不少，任由刀疤男把黑色布袋套在他头上。
    地上尘土四起，在阳光下笼成一张网，束缚着看不见光的人。
    温曜被刀疤男粗暴的推进房间，门重重地被甩上，温曜后背摔在门板上，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腹部就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妈的臭小子，敢玩阴的老子弄死你！”刀疤男显然是拿温曜出气，语气都带了嚣张愤怒的气焰。
    温曜被打得气都喘不上来，过了好几秒，才感觉梗在心口的气儿顺了出来。
    “你怕我看见你……我，更怕别人看见我……这种事儿，我巴不得谁都没看见，怎么可能跟您玩儿阴的……”温曜疼得厉害，有些站不直，语气虚弱不少。
    他来之前就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也想到了被摁在地上打的可能，所以他犹豫，忐忑，害怕……
    刚刚成年的人，犹如春日刚生出的嫩芽，即使生长过程中经历了风雪摧残，但终逃不过夏日的暴风骤雨——他还做不到那么从容。
    刀疤男哼了一声，不远处传来温建华的叫喊：“儿子，儿子！儿子你终于来了……”
    温曜呼吸一紧，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却已经能想象到一片狼藉的室内，和狼狈的……父亲。
    “钱。”又有一个男人冷冷地在他耳畔说。
    温曜从口袋拿出银行卡和一张字条，声音很低，有些脱力：“卡里有十万，密码自己看。”
    又有一双粗糙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摸索，温曜紧张起来，眼前漆黑，耳畔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心脏跳得有些疼，他几乎要支撑不住，忽然搜索的手停止，又有人粗暴地推了把温曜，把他拽了个趔趄，险些跪在地上。
    “你儿子脾气挺好。”刀疤男戏谑地看着眼前狼狈的父子二人，点了根烟叼上。
    温曜险些摔倒时指尖刚好触到一个东西，而后有一双手一把拉住他，开始激动地上下摸：“儿子，儿子我在这儿，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可就你这么唯一一个儿子！你得管我我啊……”
    温建华开始哭嚎，这点燃了温曜的一丝暴躁，可他无暇顾及太多，迅速摸索着温建华的衣服口袋，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一样东西。
    温曜把手甩开，他不能表现给债主太多他和温建华亲近的表象，他艰难站起身道：“……我现在手头只有这么多了，给他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我们早就不是父子……”
    后半句还没说完，温曜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这一拳结结实实，温曜看不见也躲不及，只能挨着。
    他摔在地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好像被踩在脚底的自尊。
    他拳头紧了紧，手没被困住，他不是不能反抗，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以命换命，但他不能那么做……
    上次打架的事情已经让战队足够为他操心，他现在自愿遮住脸，就是因为怕有心者恶意拍摄全程做把柄，虽然羞耻，但其实对彼此都有好处，他愿意忍辱负重，为战队榨干最后一滴血，他不能再拖累别人，他不能再成为别人的累赘。
    “百善孝为先，你知道你老子欠了多少钱吗？你还的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我知道你只是不愿给他出钱，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父债子偿，只能你替他还……”
    温建华也哭着附和：“对啊儿子！我不图你孝顺我，至少得替你爹把债还了吧！儿子，我是你爸爸啊！”

 第59章

    温曜有些呆滞，浑身的鲜血好像被冻结，他的心已经沉入谷底，好像连愤怒的力气都已经丧失，他几乎要麻木了。
    温曜沉默不语，对方开始长达十分钟的拳打脚踢，其中不乏温建华的劝告，不过是劝温曜替他还钱的。
    温曜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还手，最后他倒在地上，咽下口中的血沫，笑出了声：“我就这一条命，你想要就拿去好了。”
    言外之意，就这么多钱，打死更没有。
    最后，对方粗暴地把他推出家门，黑色布袋也一并撤下，温曜再睁开眼，眼前就是空旷的走廊，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洒入灰尘遍布的过道，和煦明媚，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瘸一拐下了楼，温曜这
    才靠在墙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感觉浑身要散架了一样，到处都疼得厉害，他擦掉嘴角的血，一步一步往自己车旁挪去。
    还好只是挨了顿打，温曜心有余悸，却紧了紧拳头，对方若是真的想要他还钱，拿毁了他右手做威胁也不是不可能，这打一顿已经够轻的了，温曜刚握紧的拳头又放下。
    他在反光镜里看着自己的模样，脸上好几处青紫，嘴边还渗着血，对方打他只是为了出气，力气很重却不知命。
    温曜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感激还是仇恨了。
    第50章 坠落（四）“温曜！我诅咒你，这辈子……
    周日是高中生难得的假期，今天阳城终于下了雪，半上午雪花打着转飘下，一团又一团，像柳絮般，好像忽然逢春，不一会儿，大地就白了头。
    渴望下雪的学生们纷纷朝窗外看，引得在黑板上“人工降雪”的老师停下动作，拍拍手上的粉笔灰，也看向窗外。
    补课班的窗户正对着马路，车流很少，枯枝摇曳，此刻却好像不显得寂寥，反而银装素裹也别有一番韵味。
    舒玥是最后一个抬头看向窗外的学生，她一直在低头运算，笔一刻不停。
    最后还是被同桌推了推：“哎，下雪了。”
    舒玥这才抬起头，先看了眼与她不是很熟的同桌，又随着对方的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雪花飘摇，已然被莹白包裹。
    的确好久没看到雪了，舒玥眼眸里倒映着窗外的雪，显得亮晶晶的。她先是低头把最后一步算完，然后才放下笔，此刻心情也豁然开朗。
    同学们都在悄声议论纷纷，有的男生声音很大，又或是教室太安静了，他一句：“等高考完了，每一个下雪天我都要和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起过……”
    这一句吸引了全班注意，说话的男生长得憨憨的，他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怎么都看我啊……”
    老师是个年过半百的和蔼老头，他笑着看着这群孩子，闻言说了句：“那你还是考个大学吧，别没高考就预约家里蹲……”
    全班哄堂大笑，男生有些窘迫，他赶紧解释：“我……我说的人不是父母啊，他们那么烦，我高考完巴不得离家远远的。”
    老师面色不变，调侃道：“意思是，你有其他重要的人？高考前还是以学习为主。”
    班里一阵唏嘘，同学们纷纷起哄。
    男生面色通红，却有些腼腆地笑了。
    舒玥也轻轻笑了两声，不知为何，她就忽然想起了温曜。
    成年后就可以在一起了，这是支撑她过日子的唯一动力。这好像有点不真实，但不知道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王牌电竞选手，就是败落在她掌控之下。
    她又想起今天爸爸妈妈都来一起接她，中午要去吃饭，她有些小雀跃，说不定父母将来会重归于好呢。
    这一切，无论是她和温曜还是父母之间的关系，好像都不那么真实，一切充满了未知，可纵使眼前呈现的只有不可能，但每个不可能都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舒玥向往着万分之一的可能。
    “你们这个年纪，太珍贵了，也太快了，一晃就过去了，以后年年下雪，但你们要记住今天的雪，因为我们在今天复习了所有三角函数的专题——所以，现在我们继续上课。”
    学生们哀叹一声，只能强行把思绪拉回课堂上。
    下课后，学生们三三两两往外走，舒玥拿出手机拍了张窗外的雪景，正在低头查看，忽然听到外边一阵喧哗。
    此刻教室已经没人了，她捧着手机站在座位前，侧耳听着这外边的声音。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我要回家……”
    有个女生尖叫起来，却又很快被其他学生的嘈杂淹没，这声音有点像赵婷依。
    既然是她，那舒玥就懒得搭理了，她背起书包，也往教室外走去。
    刚出教室门，却险些被一个飞奔而过的男生撞倒，舒玥吓了一跳，脸色不太好。
    那学生停下脚步，有些抱歉地看向舒玥：“抱歉啊同学，听说楼上来了个疯子，还绑了个女学生。”
    又有几个人叫着往楼上冲去，那个男生看了眼飞快地说：“不说了，我先上去看看……”
    一群爱八卦的，若真是有人挟持了女学生，无关人群恨不得躲地远远的，还能顾得上去看？
    舒玥并不在意，打算直接出门离开，可刚走到门口，她心口忽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刚才好像听到了赵婷依的声音……难道……
    她并不想多管闲事，但还是有一层困惑和不安笼罩着她，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走向楼梯间。
    五层天台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舒玥站在人群后面，眼前只有人头攒动，她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她听见人群爆发出一阵躁动，有人大喊着“他有刀！”一群学生又挤向小小的楼梯间，有的女学生甚至哭了出来。
    舒玥什么都看不见，闻言却也咯噔一下，她立刻准备转头就走。
    “你是谁啊！神经病吧！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儿子！”
    “怎么可能！你就是他女朋友，我不会认错的！我绝对不会认错！”一个刺耳的男生传出，沙哑却带着病态的疯癫。
    赵婷依“哇”的一声哭出来，她尖叫着哭嚎：“你儿子是谁啊，呜呜我真的不认识他！”
    “温曜，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不是打游戏很出名吗？！他不是很喜欢你吗？”温建华勒着赵婷依脖子，刀刃架在她脖子上。
    舒玥脊背一僵，她缓缓转过身去，看向被挟持的赵婷依，和挟持她的人……
    十分钟前——
    温曜刚从市中心一家银行出来，被莫名其妙背上外债的事烦的要死，他恨不得手撕温建华，现在生活过得不顺，百分之九十是温建华造就的。
    他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随手点开手机的一个定位装置。
    【叮！您的宝贝地址已更新，请宝爸宝妈按时查看哦～】
    这是温曜上次去还钱时，路过一家商场买的儿童gdp定位仪，他了解温建华是什么德行，所以才能毫无顾虑地把定位器装到温建华身上。
    他点开电信提示，看着地图上不断移动到红点，等反应过来温建华去了哪以后，他瞳孔骤然一缩，立刻开车冲了出去。
    楼顶天台，赵婷依也懵了。
    她哭得更厉害了，喜欢温曜人家却不待见她，这时候反而被找上麻烦，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余光看见那个令她恨之入骨的人，她抬手一指，指着舒玥大喊：“我不是，她才是！你找错人了！你真的找错人了！”
    舒玥想走也走不掉了，她手掌一些发抖，向后退了几步，却靠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赵婷依刚刚一番话全部都让刚冲上楼顶的温曜听见了，舒玥回头去看，看到是温曜她才松了口气，可又发现温曜脸色差得厉害，她转头看看拿着刀的沧桑男子，在心底有了个猜测。
    “钱我给你还了，你还想怎样？”温曜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不用回头去看，舒玥也感受到了温曜的咬牙切齿。
    赵婷依疯了般尖叫，一直重复着舒玥的名字。
    “就是她！真的是她不是我！她叫舒玥！她才是温曜女朋友！你去找她啊！”赵婷依好像精神错乱，她头发在风雪中被打湿弄乱，完全没了之前趾高气昂的娇贵模样。
    温建华充血的眼睛缓缓抬起，看向站在一起的舒玥和温曜。
    舒玥被吓了一跳，他的瞳孔里是浑浊的黄褐色，布满了
    血丝，脸上皱纹遍布，嘴角挂着一抹瘆人的笑——分明就是个亡命之徒。
    赵婷依挣扎得厉害，刀尖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赵婷依开始抽泣，开始咒骂。
    “温曜！你快管管你爸啊？他疯了！他疯了你看不到吗！？”赵婷依叫地声嘶力竭，舒玥感觉自己心尖都被震得疼。“温曜我恨你！为什么被人喜欢这种事情轮不到我！反而还要轮到我遭这种罪！凭什么啊……凭什么……”
    “没关系，是不是你女朋友不重要，我认没认错人也不重要。”温建华缓缓道：“温曜，你听好了，你得给我还债，你得管我，还得给我养老……你得答应我，否则，我就把她推下去。”

 第60章

    温曜的世界有一瞬间的失声，他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耳畔也没了风雪呼啸声，他感觉自己迷路了，望着眼前这个把他生下来的男人，他有点困惑，有点茫然。
    他有些呼吸不上来了，雪花迷了双眼，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苍茫，窒息的感觉太强烈，他几乎站不住了，再也站不住了……
    辅导班的老师也上来了，几个人在吵吵嚷嚷劝和并准备报警，所有声音都凝固在空气里，温曜好像听不见了，唯独自己的心跳——告诉他还在痛苦地活着。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在他耳畔问着：“温曜，温曜，你没事吧。”
    温曜忍着不适睁眼，眼前是含着泪水的女孩儿的脸。
    “没事。”温曜定了定神，吐出了两个字。
    舒玥才不信，但她什么也没说，看着温曜缓缓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雪中开口，声音比裹着雪的寒风还要冷。
    “那你就推一个试试。”温曜对温建华说。
    他不懂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蠢的人，为了和他要钱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不计后果。
    “你要是把她推下去，你还有后半辈子吗？”温曜冷笑一声，问道。
    赵婷依一听要把她推下去，立刻再次尖叫起来，舒玥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能一刻不停地摧残别人的耳膜。
    “温曜！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姐在你们战队也待你不薄，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为什么啊啊啊啊！”赵婷依哭喊着，哪怕刀剑刺烂了她脖子的皮肤，血流在羽绒服衣领上，此刻显得触目惊心。
    其它围观的老师看不下去了：“同学，你别激动，这是他们私人的事情，只要你不要激烈反抗，他大概不会伤害你的，你别乱动了……”
    温曜额角突突直跳，舒玥也心口堵得慌，她神情有些复杂，蠢人挟持蠢人，也是没谁了。
    短柄水果刀在赵婷依的挣扎之下意外划破了她的脸，只见赵婷依侧脸的皮肤露出一道让人心惊肉跳的伤口，血涓涓流出，雪块落在她脸上，化成一道道血水留下，长发贴在脸上，显得她整个人神智不清。
    “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你毁了我的脸！”她疯了般哭喊，不断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并挤着温建华苍老佝偻的身体走向天台边缘……
    “温曜！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凭什么受罪的总是我！什么破王牌电竞手，我诅咒你这辈子都打不了比赛！这辈子就是个破打游戏的！”赵婷依疯了般地吼着。
    舒玥心脏突突地跳，好像这些诅咒不是说给温曜的，而是说给自己的。
    她有什么反驳的话要喷薄而出，她心脏刀割般难受，比迷眼的雪团伴着萧瑟的风打在脸上还要痛得厉害。
    “你住口！”舒玥往前走了两步，她的声音穿过了密密的雪网，传到赵婷依耳朵里，她声音不大，却坚定而愤怒：“你没资格说温曜，你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选择和未来，你现在真的很蠢。”
    “没人想要毁掉你的脸，也没人想过夺取你的一切，你要是想要就去争取，而不是毁掉。”舒玥攥紧了拳头，她站在温曜身前，好像替温曜挡了风雪。
    寒风朔雪又如何，她在他身侧。
    “我不要听你胡说！你给我滚啊啊啊……”赵婷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停地挣扎后退，让情绪近乎崩溃地温建华忍无可忍。
    “够了！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我要我儿子，我要我儿子养我！我的钱还没还完，我这辈子还没想过福，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不管我啊！”温建华那副没出息的嘴脸强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温曜看了忍不住倒胃。
    这些话温建华说了无数次，温曜耳朵听得起茧子了。
    “当年我妈一个人抚养我的时候，你活的不是挺逍遥快乐么？怎么就没享过福了？”温曜冷笑一声，毫不在意温建华的状态和死活一般：“温建华，你有享福的命么？”
    温建华嘴角抽搐片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的动作有些犹豫，他想要放开被自己挟持的女神经病，“我承认，当年是我忙的不着家，但……我是你爸爸呀，我从来没有不认你这个儿子，你……你现在也不能不认我这个父亲对吧？还有……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他脚后跟已经踩到了天台边界，温建华向后看了眼，恶狠狠地拿刀威胁发疯的赵婷依：“你别动！否则……否则咱们两个谁都别想活着下去！”
    “该死的东西！你毁了我的脸！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父子俩都一样贱！你还我的脸啊啊！”赵婷依不管不顾，任由刀尖割破皮肤，不知为何她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束缚，赵婷依突然狠狠肘击到温建华腹部，身后传来一声吃痛的呼叫。
    舒玥和温曜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其它围观的人也惊得长大了嘴，风声好像静止，鹅毛大雪好像被定格在空气里，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温建华的半个身子掉出天台范围……
    第51章 坠落（五）“不让拉手那就抱着”……
    宋常威坐在驾驶座上，冷得直搓手，他把暖风开大了些，侧头问副驾驶座上沉默不语的舒娟：“你冷不冷？”
    舒娟不想和他多说话，她拢了拢头发，看都没看他，淡淡说了句：“不冷。”
    宋常威又想说点什么，他一直看着舒娟，忐忑地动动嘴皮，几次欲言又止。
    “那你待会儿想吃什么？”他殷勤地笑嘻嘻地问。
    “随便，接上阿玥再说。”舒娟看着车窗外的雪，不怎么想搭理前夫。
    车内陷入尴尬的境地，宋常威很想说点什么化解尴尬，他把着方向盘，坐立难安。
    “这几年……你们过的还好吧？”宋常威挑起一个在舒娟这里容易挨打的话题，他问出口，就紧张地盯着舒娟的一举一动。
    舒娟察觉贴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转头看了眼宋常威，哂笑一声：“瞧你那点出息，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娘俩离了你活不下去呢。”
    “当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冲动，就要选择离开……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着弥补……”
    “有什么好弥补的，现在升官发财了，等着挣钱养新欢不是更舒坦？怎么来找我来碍眼了？”舒娟白了他一眼，语气活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
    “真的没有，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感情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现在咱俩越来越好了，阿玥病也好多了，你看咱们……”宋常威笑着没有把话说完，意思尽在不言中。
    一提起舒玥的病舒娟就来气，她转过头注视着宋常威，漂亮的杏眼好像藏着刀子：“你还好意思说阿玥的病？要不是因为你，她能难受成那样？我们母女俩最艰难的时候你拍拍屁股跑了！你还是男人吗？！”
    舒娟的软肋是女儿，她受不了女儿受到一点伤害，她说着说着，语气带了哭腔。
    宋常威连忙道歉赔不是，百般说好话，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郑重严肃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心里还是有你的，这个项链是我给你买的，你……要是不喜欢，就给阿玥吧，就当我送她的成年礼物好了。”
    宋常威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叹了口气又作罢。舒娟看了他一眼，勉强收住眼眶里打转的泪。
    她一边继续说着风凉话，一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她到嘴边损人的话顿住，开始仔细端详起了那耀眼的钻石。
    黄金镶嵌，外面雕刻着细小的”
    iloveyou“几个字母，着怎么可能是送女儿的？舒娟不动声色的合上盒子，放在一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嘴上却说了句：“年轻姑娘戴的，我戴不好看。等阿玥出来问问她喜不喜欢……”
    宋常威看着她笑，“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年轻姑娘。”
    舒娟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她看向车窗，觉得脸有些烧得慌，尽管做了十几年家庭主妇，她承认，刚才有一瞬间找回了当年的自己，好像自己又成了那个天真的小姑娘，面对初恋的示好时还是忍不住芳心荡漾。
    她打开车窗，想透透气，任由雪花飘进窗内。
    车内陷入沉寂，直到车外嘈杂的人群打破这份中年人的陈旧情愫。
    “外面怎么这么吵？”舒娟先发现了不对劲，她看着围在大楼前的人群，疑惑地张望。
    宋常威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摁了摁喇叭，想把堵在车前的人群驱逐开。
    “发生什么了这是？”宋常威打算下车看看，不料由远及近传来警笛声。
    “天台上怎么站着个人？有……有人要跳楼？”舒娟吓了一跳，拉开车门就准备下去。
    “不对啊，这都几点了，怎么阿玥还没下课？”宋常威看看手表，忽然被惊出一身冷汗。他也开门下车，和舒娟一起站在车侧。
    车外的世界更吵闹，一时之间，人声，警笛声，风雪声交杂，在雾霭弥漫的迷蒙冬日里，让人心慌又摸不着方向。

 第61章

    眼前人流涌动，所有人都在朝上看，看着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的人，舒娟拉住一人就连忙问：“你好，这楼上到底怎么了？我女儿在里面上课还没出来呢！”
    那人摆摆手，继续往人群里挤：“我也不清楚，进去看看再说呗。”
    舒娟急地说不出话来，她刚拨通舒玥的电话号码，身前的人群却爆发出一阵惊呼。
    舒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常威一把抱住，捂住了眼睛。
    她只感觉自己眼前有一股气流直线下降，像什么东西坠落，划破了寒冷的风，就离自己近在咫尺，分明是刹那间的死亡，那过程却好像放慢了许多。
    “砰——”
    舒娟感觉自己手臂上溅上了一阵湿热，她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意识还没恢复，宋常威看着她，把她推进了车厢副驾驶。
    “别出来，别害怕，我去找阿玥。”
    与此同时，天台之上。
    舒玥和温曜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发疯的赵婷依不断挣扎后退，把温建华逼近天台边缘，就在温建华的身子探出天台的刹那，舒玥甚至没有看清雪雾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温曜忽然转身一步跨到她身前，捂住了她的眼睛。
    温曜的掌心冰冷，刺激着舒玥脸上的皮肤。她在黑暗中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知道温曜的心现在比他手心的温度更冷。
    雪落在二人身上，发梢白了，落在地上的雪红了。舒玥心脏突突直跳，温曜一瞬间心脏疼得厉害，温建华的心脏停了。
    舒玥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在楼下巨响传来的时刻，温曜才准备松开她，用剩余的一点力气去支撑自己的身体。
    舒玥却一把抱住他，用她小小的身子去接住温曜，她不想强求温曜站直，只是希望自己能替他分担一点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哪怕得到一分一秒的安宁。
    明明死的是他的父亲，最应该被捂住眼睛的是他，而不是自己，可温曜还是第一时间选择抱住她，不让她看那一片污秽血腥。
    舒玥满心酸涩，哭着抱住温曜，紧紧地抱住，生怕他一不留神也化作着风雪一样消散了。
    看着他肩头落下的雪花，融化成水渍，在羽绒服外套上滑下，像泪，晶莹澄澈。
    老天爷替温曜哭了一场，温曜没哭，只是脸微微靠在女孩儿肩膀上，脸上落下的雪花被这纷乱尘世的唯一温暖给融化了。
    他看起来像是在哭，一声不吭抿着唇在心里流血。
    舒玥怎么可能听不懂温曜家庭的事情，原来喜欢了这么久，她第一次了解温曜的家事，好像也明白了小时候第一次遇见他，他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马路边，面对舒玥的询问，九岁刚刚丧母又挨了打的他会冷冷回一句：“在想去报仇还是去死”这种话。
    如果换做她是温曜，她大概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温曜不仅一个人没有倒下去，还成了万众瞩目的职业选手，背负着过去与未来的压力，他拼命活着。
    舒玥不敢想下去，她只能抱紧一点，在抱紧一点，她感觉自己哭了好久好久，总算平复了声音，她刚想要开口，温曜却先说话了。
    “小月亮。”温曜轻声唤她，就一声，如似当初，胜似当初。“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温曜。”
    温曜松开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舒玥却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
    今后的温曜，都摆脱了一切原生家庭带给他的痛，不会再有所谓的亲人打着名号去伤害他，去干涉他的生活了。
    “温曜……”舒玥不是个太乐观的人，她还是太心疼这个心爱的人，她站在雪里，勉强笑了笑：“你永远是我心里的那个温曜。”
    言外之意，从前不知道你的过去，我喜欢你；如今我知道你的过去，也依旧喜欢你。
    温曜还是温曜，那个驰骋电竞场的王牌突击手，在舒玥心里璀璨的存在。
    她靠近温曜一步，看着他的眼睛：“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璀璨的存在，就像星星不会因为有乌云遮挡就不会发光……你懂我吗？”
    舒玥吸了吸鼻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把话凭着惯性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温曜，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始终如一。”
    温曜在她心里，是最高的位置。感觉不变，喜欢程度不减，她喜欢他始终不变。
    温曜懂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她身侧，拉着她要往下走。
    “走吧，警察来了。”温曜说。
    舒玥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有些局促，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跟着个子高挑的温曜，好像温曜牵了个雪球似的。
    “要……要拉着手嘛？”舒玥没有不自在，是不好意思，她小声问道。
    楼梯间没有人，刚才几分钟说话的空档，人都被疏散了，此刻楼道里空无一人，偶尔有风探头进来，却被温曜的回眸给吓得退却了。
    温曜转头看了眼舒玥，他此刻情绪不好，但面对舒玥时还是勉强对她勾唇一笑，语气像是调侃：“不拉着，难道抱着？”
    舒玥感觉温曜现在真像换了个人，说句话都叫她面红耳赤。
    二人继续往下走，警察已经把楼下围得水泄不通，一出去，有警察就要带他们走，舒玥有些着急，她在人群里看去，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应付警察：“您等等，我家长还没来！我要先去找我妈妈报平安……”
    警察管理水泄不通的人群已经很是烦躁，他耐着性子对舒玥说：“所有涉案人员都要去做笔录，同学，请你配合工作。”
    舒玥担心爸爸妈妈，趁警察不注意就要开溜，却被警察一把抓住胳膊，舒玥炸了毛般浑身一僵，随即立刻大喊：“我是未成年人！我要先见我家长才能和你们走！”
    温曜也从不远处走过来，他身侧跟着两个警察，因为衣服穿得厚，舒玥没看清他有没有被戴上手铐。“警察同志，她是不小心被我牵连进来的，与本案无关……”
    警察看看二人，最终同意先带舒玥见家长，舒玥穿过人群，看见了父亲宋常威的黑色轿车，和溅在挡风玻璃上的鲜血。
    温曜父亲活生生的死在了舒玥父母面前，血溅到了他们衣服上，舒娟还有些神智不清，舒玥看见妈妈的模样，立刻哭了出来，她看着救护车把蒙着白布的尸体抬下来，又把自己妈妈送了进去，那一瞬间恐惧感袭遍全身。
    温建华刚被抬上救护车就确认身亡，直接被灵车拉走了，附近有几
    个被吓得晕倒的路人被救护车拉走。
    现场一片混乱，可哪怕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还是被叫去公安局做笔录了。
    第一次以这种身份来到公安局，说不害怕是假的，一进这里，所有委屈痛苦全部如洪水猛兽一般涌出，她哽咽了几次才把话说顺，警察拿着笔，看着这个坚强不肯落泪的小姑娘，随便问了些问题，就叫家长来接她。
    宋禹闻讯赶来，看见她出来，赶忙走上前问：“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舒玥忍着泪摇头，宋禹看着她这副样子，皱着眉沉默，显然心里也不舒服。“妈已经醒了，听说你被叫到公安局了，立刻跑来找你，现在已经在路上。”
    舒玥点点头，还带着哭腔问：“她没事吧？温……那个人掉下来，好像就在他们车前。”
    “没什么事。”宋禹看着窗外，大雪越下越厚，不知掩盖了多少凡尘污垢，飞雪把一切都用纯洁包裹，让单纯的人误以为这世间满是善意。
    二人谁都没有走，他们很默契，都在等温曜。
    大概一个小时后，温曜从里边走了出来，两人齐齐走上前不约而同地问：
    “没事了？”
    “没事吧，可以走了吗？”
    温曜摇摇头，“解决了，没事，走吧。”
    舒玥不知道温曜是怎么应付过去的，总之她觉得最该来做笔录的杀人凶手赵婷依竟然没有来，原因是年龄太小，精神失常，而且受伤过重。
    舒玥走到温曜跟前，不知道想说什么或做什么，只是想要单纯地靠近，直到距离他咫尺，舒玥才恍惚清醒，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怎么了？”舒玥醒神的瞬间，就对上一双明媚疑惑的眼睛，舒玥心脏砰砰直跳，她还没从刚才的跳楼事件里缓过来，现在浑身都在发抖，她望着温曜发呆，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曜也不问她，干脆地牵起她的手，旁若无人道：“那走吧。”
    舒玥一惊，想要把手抽回来，可温曜握得紧，把她小手牢牢禁锢着，不由分说地要把掌心的余温传递给她。
    “不能牵了……你……你不怕被别人看到吗？就是，你的粉丝什么的……”舒玥说话都不利索了，红着脸结结巴巴道。
    “不怕。”温曜转过头看她，弯下腰与她平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动人心弦：“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人，如果连自己在意的人都保护不好，我活着还有什么必要。”

 第62章

    这一刻，舒玥好像清晰地听见了温曜的告白，不同于醉酒后的撒泼耍赖，这是他涅槃后的告白，他在这个世界上再无亲人，舒玥是最后一个，他生命里在意的人。
    温曜想开了，怕什么世俗目光，怕什么流言蜚语，只要彼此觉得对，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才重要，才值得。
    宋禹当作没看见，却把公安局门口的积雪踢的“咔嚓”作响，两人走过去，和宋禹说话。
    宋禹和温曜在说这件事，舒玥站一旁听着，大概把前因后果都了解了，她心里不是滋味，可面色如常，既没有高高在上事不关己，也没有表现出怜悯之态。
    雪停了。
    天上的黑洞好像闭合，不再往人间洒雪。墨色的云块压得低沉，雾霭逍遥地在城市里七拐八绕，偶尔玩心大起，在路人脸上留下冷冽的痕迹。
    舒玥和温曜在路口分别，舒玥看着温曜离开。已近黄昏，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天边好像终于愿意施舍他一些多余的微光，有细碎的昏黄从云见漏出，溢在温曜发梢和肩头。
    舒玥看着他离开，冲他挥手，一如十年前的盛夏，她冲他挥手告别。
    第52章 破镜（一）“十八岁的第一秒就要看见……
    日子重回平静。
    不过那天的跳楼事件对舒娟打击挺大，以前的夫妻二人这几天也没有见面，大概都在平复内心。
    舒娟来问过舒玥当天的事，她问舒玥那个人和她有什么关系，舒玥不想说不认得，但又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思。
    她只是说，补课班的同学，和父亲关系不太好，出了这一档子事也是意料之外
    舒娟没有多问，最近也没有去店里，但是要求舒玥上下学由自己或哥哥接送。
    舒玥觉得没必要，但母亲把自己看得严确实也习以为常，可惜舒娟精神状态不好，说总做噩梦，没送了几天就让宋常威来接替自己。
    舒玥咬牙一天假都没请，反倒是始作俑者赵婷依三天都没来学校。眼不见心不烦，班上同学也有人听说了这个事情，在背后嚼舌根子，一时之间，舒玥的人际关系属实是雪上加霜。
    周五赵婷依终于来学校了，舒玥在卫生间和她打了个照面，赵婷依眼神冷漠，脸颊上还贴着纱布，看着舒玥走出卫生间，视线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舒玥倒是觉得稀奇，赵婷依竟然没有出面对她冷嘲热讽。她走到隔间外的洗手池，准备洗手，却听见里边依稀传来说话声。
    她放慢洗手的动作，侧耳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细细簌簌，像夏天村口枝头的鸟儿，树下路过只狗都要嘀嘀咕咕半天。
    舒玥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关了水，径直又走回去，走到一个隔间门口，她站定在门外，抬起的手几次落下，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隔间门上，她力道不轻不重地叩了叩，里边说话声音戛然而止。
    “你都录下来了，有什么不敢发的？你知不知道凭借这个视频足够让他在电竞圈里再也抬不起头？而且……”
    说话声音停住，门内的赵婷依看看另外一个女生，然后两人齐齐看向隔间门，异口同声地问：“干什么？”
    外面的人声音冷淡，又敲了敲门然后道：“出来。”
    门开了，舒玥看见了抱着胳膊凹拽姐人设的赵婷依，和另一个抽烟的女生，那是程莎，上次在ktv差点害了她的那个女生。
    舒玥把马尾辫扎得高高的，现在转了转手腕，一幅要打架的模样，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程莎把烟摁灭，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吐出一句：“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舒玥顺手抄起旁边墙角立着的拖布，指着两个人就开始一顿输出：“你们刚才说的我全都录下来了，我警告你们，要是敢再弄什么幺蛾子出来，我……”
    “你什么？”程莎混惯了，她才不怕这个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孩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我……我就……”舒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刚编了那么多来显得自己很有气势，可实践的时候还是惨遭失败。“我就报警！”
    程莎被逗笑了，刚要刚要开口，可舒玥却把墩布转向赵婷依，不给她们开口的机会：“上次的事情你忘了吗？你害死了一条人命，本该去公安局的人是你！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需要我友情帮助你进趟局子吗？”
    赵婷依脸都憋红了，刚张开嘴要反驳，就被舒玥再次靠前的动作和眼神警告吓得一顿，让舒玥步步为营般，攻克着她脆弱的心理防线。
    “要不是上次的事温曜没追究，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你的高考还能参加吗？”舒玥步步紧逼，盯着赵婷依，脸上露出胸有成竹且胜券在握的表情。
    她知道此刻每一个微表情和细节都能轻而易举地攻破对方心理防线，所以舒玥有点无师自通般掌握了对方的心理状态，舒玥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效果的确显著。
    赵婷依被吓得说不出话，结巴半天还是甘拜下风，舒玥成功扳回一局。
    等确认两人离开后，舒玥靠着墙角缓缓蹲下，此刻有些脱力，她狠狠深呼吸几下，终于恢复过来。
    表面上看着咄咄逼人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紧张的得要死。
    舒玥申请了不上学校晚自习，这一周都可以早早回家，因此六
    点出校门时，天还没有大黑，深蓝的天幕均匀地晕染开来，偶有几百光年外的不知名行星点缀其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雪没有完全融化，有一星半点懒洋洋地卧在屋檐上草丛下，衬得人间白头事也变得俏皮。
    门外是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舒玥心事重重走出学校大门时，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她几乎是下一秒就掩抑不住自己的笑，嘴角扬起后，再温柔的北风都抚不平。
    她朝那辆车走过去，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小跑起来，距离轿车几米的地方时，驾驶座下来个高个子男生，他看着舒玥飞奔到自己身边，吝啬于给别人的笑意终于在脸上浮现。
    “温曜！我想你了——”舒玥跑到他面前又停下，把想要飞扑进温曜怀里的动作强行暂停。
    前面的男生个子那么高，舒玥靠近他，好像还能闻见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她好想张开双臂抱住温曜，可女生的矜持让她顿住自己的动作。
    忍一忍吧，以后有一辈子和温曜在一起，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这时，她听见面前的男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也说：“我也想你了。”
    忍不了了！心里小鹿乱撞，好想现在扑进他怀里，诉说一切自己在学校遇见的委屈与不公。
    两人上了车，温曜把草莓牛奶递到舒玥手上，舒玥接过来捂了捂，还是热的。
    她插上吸管喝了几口，感觉浑身都便变和了，心变甜了。
    “今天在学校还好吗？”温曜看了看副驾驶的舒玥，温声细语道。
    舒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温曜见她这样，好像提前预料到了结果。
    “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一定要反抗，但如果有关于我的事情……你不用在意。”温曜开车带着舒玥离开学校范围。
    舒玥第一次坐温曜的车，她盯着温曜扶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下蜿蜒进袖口，处处散发着蓬勃的性张力。
    舒玥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连连说：“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他们对你说三道四……”
    温曜抽空看了副驾驶的小姑娘一眼，然后笑着问：“为什么？”
    舒玥欣赏着自己白月光的盛世颜值，被迷的不行，温曜好像高度数的葡萄酒，喝一口烈火浇心，不胜酒力的人一口便上脸，嗜他成瘾的人已然沦陷。
    戒不掉的瘾，逃不掉心动。千次万次还是会如此沉迷。
    舒玥在发呆，闻言顺口道：“不行，别人不能说你，我要保护你……”
    下一刻她回过神来，赶紧结结巴巴地补充：“而且……本来就是他们不对啊……我，我总不能让她们污蔑你吧！”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有些词穷了，干脆等着温曜开口。
    温曜专心看前方，似乎是听到了舒玥的话，但又没什么表情。
    “这辈子，我保护你就够了。”
    他缓缓说出这句话，汽车拐过十字路口，露出了被建筑物遮挡的月亮，耀眼，夺目，高悬于空中。
    舒玥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算私定终生吗？
    她觉得自己好幼稚，自己真的太不成熟了！甚至是恋爱脑，可明知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博弈，却都要怀揣着不信任甘心落入甜蜜幻境。
    舒玥说不出话来，二人陷入凝固的暧昧。
    过了一会儿，温曜还是先开口了：“我今天晚上请假出来接你，以后大概没时间了，你生日那天我刚好要打职业联赛，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训练会很忙。”
    舒玥点点头，听他接着说。
    “随时给我发消息，我看见了就会回复，我一直都在。”温曜看着前方，此刻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斑驳的路灯光影在他脸上投射出温暖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你哥哥今天网吧有事，所以我来接你。”

 第63章

    舒玥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真的好容易尴尬，只是小声说了个：“好。”
    汽车平稳停到舒玥家小区楼下，舒玥背上书包下车，跟他挥手告别。
    温曜摇下车窗，侧头和她对视，然后温柔地笑：“对了，马上到你生日了。”
    舒玥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知道温曜大概在问自己想要什么礼物，舒玥也说了句：“对啊，马上到我生日了。”
    “你生日刚好跨年夜，而且是十八岁生日，必须隆重。”温曜拐弯抹角道：“所以……”
    舒玥眨了眨眼睛，然后狡黠一笑：“所以我希望在我十八岁的第一秒钟就见到你。”
    意料之外的答复，却也让温曜称心如意——他也是这么想的。
    温曜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好，等我打完比赛，立刻去找你。”
    舒玥笑盈盈地看着他，满心雀跃要溢出来。“好好打比赛，我希望十八岁能看见拿了金奖杯的温曜站在我面前，然后对我说……”
    舒玥话到一半顿住，温曜的声音却从车内飘出来：“说什么？”
    舒玥赶紧接上话：“呃……当然是说生日快乐呀！”
    再次与他挥手告别，舒玥转身走进夜色里，每一步都被掰成特别小的距离，好像少女那千丝万缕又捉摸不透的心思。
    舒玥红着脸，有点委屈和埋冤，心道：就不能说生日快乐之前，加个女朋友嘛？
    女朋友，生日快乐。
    舒玥这辈子都不敢想听到温曜把这句话说出口时，自己会疯狂成什么模样。
    车流涌动，城市霓虹灯见证着人世间的喧嚣，和一切青春期男女生不可言状的心事。
    开车的温曜一手撑着下巴，心思怎么都难以聚焦到眼前的路况上，他心想：她为什么不想让我叫她一声……女朋友？
    是忘记当初那个约定了吗？
    温曜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不让叫？那他还偏要叫。
    第53章 破镜（二）昨日已死，我于今日重生……
    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阳城。
    云块密匝匝地压下来，天上飘着星星点点的雪。
    这一天是人们翘首期盼许久的跨年日，是追竞粉丝万众瞩目的职业联赛举办日，也是舒玥的十八岁生日。
    候场区人声嘈杂，温曜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跟着战队工作人员登记过安检，经过一系列流程以后终于走进了ngu的休息室。
    他放下外设包，拿出手机看时间，现在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温曜顺手点开一条新消息提示，是舒玥发来的。
    【阿玥：温曜加油！我等你好消息】
    后面跟着小猫爪比心的表情包。
    温曜飞快打字。
    【wy：好。】
    【wy：等我。】
    七点整，选手们统一入场。
    解说员介绍着今天参赛的战队，当ngu出来时，全场掀起一阵沸腾。
    这次比赛在阳城本地，为了举办本次职业联赛，以及容纳更多观众，阳城政府还专门扩建了原有的电竞场规模，可容纳两万多名观众，且多个直播平台实时直播。
    入场时，ngu的队员都在向观众席挥手，温曜也破天荒地冲观众席打招呼。
    几个距离入口比较近的女生看见温曜招手，激动地破了音：“啊啊啊啊啊！温曜冲我打招呼了！”
    “你胡说！明明是冲我招手！”
    “啊啊啊啊他好帅啊！刚才好像对我笑了！”
    “……”
    温曜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调试外设。
    镜头给到他时，温曜正带着耳麦和队友说话，表情好似永远是那样波澜不惊，淡定从容。头顶灯光照射下，他的五
    官线条显得更加硬朗，明暗交界中更为平添了几分淡然自若的独特魅力。
    赛场上没人记得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只是万人敬仰的电竞圈王牌突击手，天赋异禀的存在。
    解说不知为何，对着给到温曜的镜头突然来了句：“strum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啊，大概是胸有成竹吧，那么我们一起来期待一下他今天的表现！”
    温曜戴着耳机却也听见了这句话，镜头下的他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不由分说地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像是在忍耐着笑意，过了半晌，见摄像机还在对自己三百六十度环绕，温曜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这可是稀奇事，无论是队友还是粉丝都很少能看见温曜脸上露出如此真切的笑，观众席跟着起哄，热闹的氛围要掀翻屋顶。
    盯着直播的舒玥不明所以，捧着手机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笑得比温曜还要灿烂，温曜的笑也同时荡漾在心里，搅得舒玥心头甜滋滋的。
    赛场上，坐在温曜旁边的大宣一脸看铁树开花般的稀奇目光打量温曜，然后吐出一句：“哟，温队今天怎么了这是，返老还童了？”
    大宣比温曜大几个月，但因为温曜是队长，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老大。
    温曜瞟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待会儿单排你等着。”
    这可是最恐怖的威胁，大宣几乎已经能想象到温曜和他在地图上遇见以后，自己被对方打成马蜂窝的情景。
    恐怖如本人。
    大宣缩了缩脖子，镜头记录下这一幕，晃悠着去找其他战队拍摄了。
    今晚是单排，职业联赛会对全国各地的电竞选手进行大排名，可见其重要性。
    事实上，电竞需要天赋和勤劳，满足这两项的选手本就少之又少，加上运气成分，温曜需要竞争的人也寥寥无几。
    现在排在ngu之前的战队也就那么几个老牌战队，也就是说，作为新起之秀，温曜只需打败几个老牌战队中的顶尖选手就能摘得桂冠。
    很多人对温曜实力有目共睹，都猜测今年的职业联赛冠军有可能被温曜包揽。也有人反驳，认为温曜年轻气盛，名声都是颜值撑起来的，实力其实一般般。
    电子竞技，拿实力说话。
    无须多言，温曜会以实际行动证明一切。
    比赛开始。
    温曜第一局保守打法，航向偏南，温曜随便标了个点跳下去，落地就捡到一把awm。
    运气有点太好，他把附近的物资搜的差不多，刚要出这栋迷宫楼，就遇上了几个摸进来搜物资的，温曜开始正面刚枪。
    欲盖弥彰的技法引得观众席的惊呼一浪更比一浪高。
    赛程过半，温曜已经拿了十个人头，这一局保守却酣畅淋漓，他开着车走向下城区，此刻已经缩圈，他距离毒圈附近时，温曜忽然停车下来，躲在树后开始换弹瞄准。
    导播刚给了镜头，大屏幕上还未看清温曜在瞄准的草丛里有什么，温曜已经一梭子过去，草丛冒起了绿烟。
    【ngu-strum使用awm杀死了ngu-大宣】
    温曜勾唇一笑，就这么个动作，被直播间的粉丝疯狂截图，并且立刻做成表情包发了出去。
    表情包配文：
    “温神一笑，生死难料。”
    每当温曜开枪收人头时，直播间被这个表情包刷屏刷到爆。
    在毒圈附近又和敌人正面刚枪，温曜换了把突击步枪，刚变换走位收了两个人头，两点钟方向却突然传来枪声，温曜快速掉血。
    现在剩余人数十五人。
    现在拿了十二个人头。
    现在是七点半。
    可就这么被淘汰实在是有点不甘心。
    温曜神情紧绷，躲到车后开始快速打针回血，他手心沁出一层冷汗，在场无一人不是在为他惊慌。
    女解说语气也变得紧张起来，“现在这个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可以看到strum处于一个腹背受敌的状况。”
    “那strum现在换了把枪，他是想正面刚枪吗？其实他可以先撤，因为他人头数量足够，而且五点钟方向是个突破口，这个……”
    解说的话顿住，因为全场观众都清晰地看见了温曜边后撤边向右直架枪，一梭子打掉了右前方的敌人，然后飞速换了把狙击枪，开镜瞄准一气呵成，远处渺小的人影应声而倒。
    现在是七点三十二分。
    直播间一片欢乐与沸腾。
    【恭喜strum拿到人头！（表情包）】
    【strum太帅了！（表情包）】
    【恭喜杀出一条血路！（表情包）】
    “温神一笑，生死难料”表情包被再次刷屏。
    解说哑口无言，只会一味撤退到保守战术在强者的生存法则里根本不适用。
    “果然啊，strum曾说的那句，‘单排赛上，自己才是自己的狙击手’这句话果然没错哈哈……”男解说笑着打圆场。
    舒玥看着直播间温曜淡定从容的表现，数着全场为他欢呼的节拍，无法按捺心底的雀跃。
    这半个月温曜为了备赛付出了多少，她深有体会。
    那天舒玥晚上起来去厕所，拿起手机发现凌晨三点温曜回复了她的晚安消息，舒玥问他是没睡觉还是睡醒了，温曜发来句伴着枪声音效和其他队员睡觉鼾声的语音：

 第64章

    “没睡，要准备早上的训练了。”
    紧接着又跟了句：“你再回去睡会儿，注意休息。”
    舒玥捧着手机想了又想，还是把“你要不趴下休息会儿，嗓子都哑了”这句话删删改改，最后只发出去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那夜，腊月的天有多冷，舒玥的心就有多暖。
    站在山巅之上，是温曜选择的道路，任何善意都不能阻止别人的不甘平庸。
    这一切是温曜应得的，他本该如此。
    而不是忍辱负重，为了还债和生计发愁。
    舒玥回过神，直播画面已经显示出了比赛结果，温曜第一局单排赛第一，积分一百四十五，人头十五个。
    借着选手休息的空，舒玥回到自己相册美美欣赏了下自己截的图，都是温曜比赛的画面，有蹙眉反击的，有从容自若的，有调试外设时垂眸吹麦的……
    千万个时刻，都是她心中永恒不变的温曜。
    她回到微信，还是给温曜发了句消息：
    “我一直在看，加油。”
    七点五十分。
    舒玥回到直播间，开始准备观看下一场比赛。
    温曜稳定发挥，总能危机时刻扭转乾坤，杀出一条血路。
    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
    温曜积分遥遥领先，越到后面其他选手越是心态受打击，看着温曜的积分，早早选择保守打法，这更成为了温曜个人的专场。
    九点整。
    温曜站在了国内职业联赛的领奖台上，捧着奖杯发表获奖感言：
    “首先感谢我的队友，培养我的战队和教练。”温曜深深鞠躬，三秒后，他重新直起身，环视万人赛场。
    灯光在此笼罩在他身上，他万众瞩目。
    “我没有太多的感言，第一总需要有人来做，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但我无愧于自己，因为我的选择是不甘平庸，我憎恶屈居人下……”
    一瞬间，那些成长中恶心的回忆如触手般钻进大脑，有母亲去世时毫无血色的脸，有温建华在棋牌室把他拎着打的疼，还有被人套上头套扇脸时的痛……
    让他更憎恶的还有别人的眼神，亲戚拒绝埋葬母亲时的反感眼神，棋牌室里其他大人对他怜悯的眼神，同行之间尔虞我诈的嘲讽眼神……
    鼻子竟有些酸涩。
    只要自己够强大，一定不会再有人这样对自己。
    以后迎接他的，一定是更多的鲜花与掌声，以及在乎他的眼神。
    想到她的眼睛，温曜忍不住笑了。
    昨日已死，我于今日重生。
    灯光洒下，穿过他额前碎发，如星辰般落在他光洁的额头，紧
    抿的唇角终于露出了通往自由的罅隙。
    沐浴灯光，犹如洗涤灵魂。
    温曜开口：“感谢支持我的各位，我需要你们，就像夜空需要星星。”
    “我会珍惜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也会永远感动于我为自己创造的一切，同时，我也会守住这一切。”
    全场欢呼，有人站在凳子上举着灯牌，有人泣不成声。
    比如屏幕后的舒玥。
    现在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九点半。
    第54章 破镜（三）“在等你约我。”……
    比赛结束，各路媒体记者将ngu围的水泄不通，大部分都是采访和温曜有关的事情，温曜今天难得在缠人的记者面前露出笑脸，但也只是应付了几个记者，剩下的都被经理何述和教练徐铠挡住了。
    何述刚回答完一家媒体的刁钻问题，额上沁出一层细汗，不知是室内暖风醺的，还是今晚太过于开心，他脸上浮起一层欢乐的红晕。
    何述说温曜今晚有心事，不仅状态好，打完比赛还心不在焉想尽快离场，问他是不是有约了，温曜没回答。徐铠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温曜，最后说：“臭小子长大了，心思不只是在打职业上了。”
    温曜不置可否，他转过头背上外设包，对经理和教练说：“抱歉，我今晚想提前走。”
    今晚是跨年夜，不仅是温曜想走，其他队员也都坐不住，大家都是年轻人，多少都想出来凑凑热闹。
    在停车场时，为了避免小兔崽子们惹什么麻烦，更多的是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尤其是温曜这个不省心的，半个月前顶着一脸伤回来，没过几天又进了局子，叫何述这个操碎了心的经理骂又舍不得，可又实在气不过。
    何述和徐铠像鸡夫妇领着小鸡仔出门似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年纪轻轻，没比这些打职业的小孩大多少，两个人不由分说把队员们往商务车上赶，怕被媒体堵住走不了，何述说等开车离开场馆再放他们自己去玩。
    战队统一活动，温曜没有开车，他坐着商务车跟着大部队走，战队负责人商量半天，最终决定把他们放在最近的一条商业街，并批了三天元旦假。
    所有人开心得不得了，刚才比赛不管打得好不好，每个人脸上都荡漾着笑，有的在和父母打视频报喜，有得在刷微博读今晚比赛的热搜话题，还有的在聊去哪逛街……
    温曜看着窗外夜色飞快倒退，万般思绪都被牵引到了舒玥那里。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快十点了。
    “哎，温队，你上热搜了啊！”有队员大喊道。
    温曜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上就蹦出一条消息。
    是舒玥发来的，一只小猫探头的表情包和一个微博热搜话题转发。
    温曜懒得点热搜，直接回复了个“比赛打完了”过去。
    三秒钟后，温曜电话铃声响了，他接起电话，是舒玥欢天喜地的报喜声：“恭喜strum拿下冠军！”
    坐在温曜后座的大宣耳朵立刻竖起来，好像嗅到了一丝恋爱的腐臭，他开始对整个车的队员比手势让大家安静，车厢内叽叽喳喳的声音果然消失。
    温曜不咸不淡地扫了车厢内屏息凝神吃瓜的队员们一眼，接着对电话里说：“谢谢，我出场馆了，你在家吗？”
    何述和许铠对视一眼，两人神色有点复杂，其他队员纷纷瞳孔地震，看着温队长的眼神都变了。
    温曜不喜欢当众秀恩爱，他本就性格内敛，现在这么多道注视粘在自己身上，他感觉有些不自在，车厢内安静异常，温曜又不能把电话挂了，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问出口：
    “明天……出来玩吗？”
    趴在床上的舒玥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呆滞了几秒又问了一遍：“什……什么？”
    “明天有时间吗？”温曜深呼吸，又问了一遍：“想……约你出来玩。”
    长这么大第一次对女生说这种话，在电竞场上面无表情拿下冠军的王牌突击手温曜，竟然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失了分寸。
    徐铠看着温曜有些羞赧的神情，莫名想骂他两句，但是想想这孩子才刚十八岁，这个年纪很正常，只要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趁着车内昏暗，温曜偷偷脸红心跳，然后快速遏制住这种新鲜的感受。
    他太害怕被拒绝了。
    还在，对面沉默几秒，随即传来一声清甜的笑：
    “没约，在等你约。”
    全车的队员纷纷掩嘴无声地惊呼。
    温曜咳了两声，掩饰自己心底的雀跃和面上的不自在。
    大宣探头过来想看看电话备注，温曜转头瞪他，大宣立刻又缩回头，和旁边的顾小九小声八卦。
    “那……买蛋糕了吗？”温曜没话找话，现在最关键的比赛打完了，他终于有时间闲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擅长聊天，尤其是和女孩子，和……喜欢的女孩子。
    “妈妈店里太忙了，还没回家。”她不由得撅嘴，自己十八岁生日，现在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里。
    “那我给你买个蛋糕吧。”温曜想来想去，过生日总不能空手去，女孩子都喜欢过生日吃漂亮的生日蛋糕，这么晚了，不如定个蛋糕过去，吃不了明天还能放着。
    “啊，真的吗？”舒玥显然惊喜又意外，但她很快话锋一转，语气又平静下来：“今天本来就是特殊日子，我妈妈说今天太晚了，明天给我补过一个隆重的生日，蛋糕什么的明天一起订。”
    “其实……你给我打电话我就特别开心。”舒玥声音轻的像片羽毛在心尖儿挠，她又补充了句：“你今晚不和战队的队友们聚餐吗？”
    “不，大家都各玩各的。”温曜顿了顿，垂眸勾唇一笑：“那……见到我，会不会更开心？”
    这句话把舒玥问懵了，她问温曜什么意思，温曜买了个关子，看着窗外繁华的商业街，只说：“待会儿见。”
    这一路上温曜心跳加速，车上的队员们倒是八卦了一路。
    温曜下车前把ngu的蓝色长款羽绒服脱下扔在车上，换了件外出穿的黑色外套，把口罩也戴上，他下车时车上已经没人了，商务车的灯光熄灭，蓝色外套上镶嵌金边的ngu胸章的光泽被黑暗吞噬。
    一下车，寒风伴随着商业街各种小吃的香味儿扑鼻而来，霓虹灯闪着光，与深蓝天幕中的星斗交相辉映，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第65章

    他路过一家亮着灯的甜品店，看清楚“今晚24h营业”的招牌后，直接推门走进去。
    柜台小姐姐很贴心，问他给谁订，要什么类型的，温曜不懂，自己活了十八年，除了加入战队的两年里生日蛋糕是公司准备的以外，自己从来没过过生日。
    他只是说：“给女孩子的十八岁生日蛋糕，漂亮一点，寓意好一点的。”
    店员立刻笑起来，心中对两人的关系有了猜测，拿出平板，把里面存的款式图给温曜看。
    温曜选了个白天鹅的，原因无他，简单大气上档次。店员巧合笑着附和：“您真的好眼光，这款蛋糕特别流行，送女朋友就很适合呢。”
    付款的时候温曜看了眼尺寸和价格，六寸九百九十九元，他盯着平板半天没说话，店员以为他嫌贵，就打着哈哈解释：“我们这个蛋糕都是最好的动物奶油，里面的夹心也……”
    “换成八寸的吧。”温曜忽然说。
    店员喜出望外，连忙笑着接了单。
    看着手机上扣走的一千五百九十九元，温曜只觉得这数字好大，点开自己的手机余额，却发现数字更大，他不禁被自己的没出息行为逗乐了。
    小时候穷怕了，现在忽然有些感慨，高端蛋糕店的装修奢侈，头顶的水晶吊灯还有些刺眼，他找了个角落坐下，心想这钱果然得花到值得的人身上，之前拿出的十万块钱摆平温建华，他再心疼也无济于事，只能当宽宏大量做慈善了，而现在，花一千多买个小小的生日蛋糕，他却觉得给女孩子花点小钱，这都是应该的。
    大理石桌面干干净净，上边摆的假花都精致华丽，旁边有几个女孩子在写蛋糕贺卡，每一句都要斟酌半天，甚至还要用手机搜一搜有寓意的祝福文案才敢下笔。
    今晚订蛋糕的人很多，温曜坐着打了把游戏，才看见玻璃房排号排到自己。
    现在是十点半。
    他百无聊赖的放下手机，看着旁边的女孩子还在斟酌遣词造句，祝福的卡片已经重新誊写过一遍又一遍，他忍不住问：“为什么写这么多遍？”
    女生因为各种错别字等问题重写好几次，现在耐心有限，没好气地说：“因为给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写的，不想有错别……”
    话还没说完，抬眼忽然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大帅哥，立刻换了副表情，有些不
    好意思：“就是朋友过生日嘛，想把祝福的信写好看一点，这才能表达心意。”
    温曜点点头，看着她拿着一摞玫瑰花图案的便签纸一笔一画的写，心底灵光一动，一个不太现实的念头浮现。
    他有些不好意思，问女生可不可以借他一张纸和笔，女生二话不说借给他，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
    自从初中毕业了再也没有写过作文了，连笔都很少碰过……更何况，他现在这是要写情书？
    他想了想，搜肠刮肚却想不出什么华丽词藻，干脆照着女生的模板直接下笔去写。
    拿笔的感觉很生疏，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手腕，对于他来说写字比打游戏难太多。
    他照着那个女生的格式，先认认真真的写了个“to”，又在后面点上冒号，然后开始一气呵成，完成自己人生中第一封“情书”。
    说来奇怪，温曜下笔的第一句还不知道下一句要写什么，可当写到第一句的末尾，下一句话就顺承而出，柳暗花明又一村，行不到山水尽头一般……
    温曜上初中时总是逃课去网吧，初中老师管得严，抓到他违纪以后痛骂一番，并且以一切手段摁住温曜往死学，他当然是能糊弄就糊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生涯，竟然也能在班上排个十名左右。
    他成绩并没有很差，至少不是垫底，就是脱离九年义务教育这么久，拿笔的能力逐渐退化了。
    不过，手写信这种浪漫又无用的东西，珍视的人永远不会觉得没话说。
    就比如现在的温曜，正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进行不那么优美的“文学创作”，思路却被一声鄙夷的长叹打断：
    “帅哥你……”女生看看他，又看看他写的字，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自顾自小声嘀咕一句：“人长这么帅，怎么字写这么丑……”
    第55章 破镜（四）新年快乐，阿玥……
    十一点半。
    路上还是人山人海，商业街对面的桃河桥头簇拥着无数人脑袋，都是在等着倒计时迎接新年的。
    温曜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被挤在人群里的感觉，反正闲来无事，就干脆把蛋糕亲自送过去，送到楼下就走，免得让人家家人担心。
    舒玥一家提前说好了，今晚不过生日，等第二天再补过，第二天温曜也没有立场在她家人面前出席她的生日，不如趁着今夜人多热闹，送个生日蛋糕以表心意。
    他打上车，和舒玥发微信，问她家里有没有人在，可这句话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自己好像是准备找良家姑娘偷情的渣男，后来删删改改，发出去个：“我给你订了蛋糕。”
    怕小姑娘窘迫或不肯接受，他又发过去一条：“路边看到有蛋糕店，就为你订制的，我待会儿到楼下……或者放到门房，你来取。”
    那边舒玥没回消息，可能是睡着了，温曜猜测。
    把其貌不扬的玫瑰花边纸折好，夹到绑蛋糕盒的绸带里，他拎着精致奢侈的蛋糕，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热情的年轻小伙子，喜欢八卦爱打听，看着温曜拎着蛋糕上车，从后视镜里露出一双精明的小眼睛，视线开始打量坐在后排的温曜。
    “兄弟，你这会儿拿着蛋糕，是去给谁过生日啊？”他笑嘻嘻地问。
    温曜偏过头，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好像又觉得不礼貌，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灯，就说了两个字：“朋友。”
    “哦——”司机拖长音道，随即又笑了两声问：“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舒玥回了消息，温曜低头看手机，着实一点都不想搭理他，虽说人不能没素质没教养，但面对这种人他还真做不到有多高的素质。
    “有病？”温曜抬头扫了眼驾驶座的后脑勺，视线如寒冰，眼神里带着愠色：“开你的车。”
    前边老实了，温曜终于耳根子清净些，低头跟舒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可没料到现在堵车高峰期，桃河桥上人山人海，汽车堵在路上，车灯一盏盏亮着，硬是给观赏的人当成了固定式灯展。
    在桃河桥上堵了十分钟，温曜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多了。
    他有些沉不住气，实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驾驶座的司机立刻问：“怎么样，女朋友不会等不及了吧。”
    温曜不接话茬，扫视了一圈外边拥挤在桥边等跨年的人，心里确实有些急，这么晚了让小姑娘家等着，一个男生半夜去找她，这算什么样子？
    “大概还要多久？”温曜问。
    “呔，感觉……嘶，哎呀，这个谁说得准呐，你看这人这么多，感觉起码得二十分钟吧。”司机有些幸灾乐祸，想趁着机会搭话。
    “兄弟，别板着张脸嘛，看你也年纪轻轻的，怎么年少老成了？趁着会儿聊聊天呗，我接了一天客人，晚饭还没吃呢。”
    温曜深吸一口气，好像确实别无他法，桥上拥堵，他的确不得不听这位司机唠唠叨叨。
    “为什么不吃饭？”温曜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和舒玥的对话框上。
    “顾不上呗，今天客人多，虽然说不指望靠开出租车发财，但能挣一点是一点，我妹最近要报名青训，我妈还生病在医院呢，家里能挣钱的就我一个……”年轻司机自顾自说着心酸的话，语气却毫不悲观。
    “青训？”温曜捕捉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他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对上后视镜里那道阴魂不散的视线。“哪个战队？什么游戏？”
    “这游戏太小众，你大概不知道。”司机说：“pubg呗，战队就是现在最牛逼的那个ngu。”
    温曜闻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每年冬天和夏天都招青训生，但自己一般不看青训营，所以没什么特别的映像。
    不过他还是问了句：“你妹妹叫什么？”
    “林……”司机话到一半住了口：“哎，你想干什么？”
    温曜问完自己也后悔了，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这有什么好问的？再说了，女青训生少之又少，到时候是谁一目了然……说白了这都与他无关，只是没过大脑随口就问出口罢了。
    “没什么，随口问一句。”温曜说：“我也打游戏……就随口一说而已。”
    司机却笑起来：“你也打游戏啊，早说嘛，我也玩，平时工作太忙，就打打穿越火线手游……你玩吗？说不定咱俩还组过队呢。”
    说到这个，温曜之前是陪舒玥打过几把游戏，其中有个队友还真挺像眼前这位话唠的。
    “打过，说不定还真组过。”温曜笑了声，没再搭话。
    “我打游戏可能不怎么样，但跟我组过队的，被我成功牵线好几对，什么情侣吵架的，冷战僵持的……跟我组个队，立马和好。”司机喋喋不休，越说越上瘾，他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之前组队遇上一个大佬，带自己新手女朋友玩的，估计有啥矛盾，她对象特别害羞，哦……我记得她对象被同队的一个垃圾给欺负了，她对象当场出去收拾了一番，我可亲眼见到了……不过人家对象打的真好，一看就是职业选手的水平……”

 第66章

    温曜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跟着瞎“嗯”了几声，却愈发觉得这位司机像当
    时跟他组队打游戏牵红线的那位。
    “现在职业选手太厉害了，今晚职业联赛冠军，被strum给拿下了。”司机年轻的脸上浮现一抹艳羡：“人家打得是真好啊，颜值也高，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职业选手……感觉他这种人，一定过得幸福又无忧无虑吧，至少不会像我们这种打工人一样，饥一顿饱一顿……”
    温曜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不动声色地把衣领提高了些，又把口罩戴严实。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井底之蛙以为井外有多美好，事实上井外的天虽然宏大，但天象映晴圆缺，电闪雷鸣常有。
    自己吃苦受罪，摸爬滚打的日子刚过去，别人还真以为他活的有多辉煌。
    他心底感叹不已。
    汽车缓缓离开桃河桥，挪出灯光璀璨的桥畔，在一处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哎，对了，我妹叫林淼。”司机忽然说。
    温曜抬眼，在后视镜里看清了这位年轻的司机。
    他很年轻，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还有酒窝，皮肤很白，脖颈细长漂亮。光照在他脸上，浮光掠金的一瞬，年轻人的可爱，活力，青春……全部荡漾在脸上。明明很招人喜欢的长相，偏偏张了张不讨人喜欢的嘴。
    这么自来熟么？忽然报上对方妹妹的名字，温曜摸不着头脑。
    “我感觉你挺厉害的，如果……”司机忽然开始不好意思：“如果你能认识她，帮我罩着点她。”
    温曜打完一行字发过去，靠着座椅继续听前面的人讲话，他瞄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九分。
    绿灯亮了，汽车缓缓启动，在拥挤的路上随着车流行驶。
    “医生说，我妈估计活不了多久了，我就这一个妹妹，我平时一整天都在外，怕她小姑娘出个什么事……她现在非要去报什么青训，我不懂打游戏的内行，万一让人欺负了，我这个当哥的肯定不好受，我就她这唯一一个亲人了……”
    话还没说完，等跨年的人们开始兴奋地倒计时，人声鼎沸：“五——”
    温曜看向窗外。
    “四——”
    左前方忽然冒出一辆越野车，迅速朝温曜所在的出租车行驶而来。
    “三——”
    温曜察觉不对，他看着车窗外那行驶而来的危险，瞳孔骤然一缩。
    “二——”
    “砰——”话戛然而止，巨响如同脚下的地面忽然碎裂一般突如其来，伴随着强烈的推背感，温曜整个人被狠狠甩在后座上。
    金属碰撞声和轮胎与地面摩擦声此起彼伏，温曜的眼前天旋地转，他甚至在尖锐的耳鸣中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界限，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新年快乐！”
    车租车漂移这冲向桃河桥一侧的汉白玉栏杆停下，半截车身已经掉出桥面，一时之间，玻璃碎裂声，金属撞击声，烟花的此起彼伏声交杂在一起，织成了一道可笑的命运之网，无情地笼罩在温曜身上。
    天上烟花绚烂，璀璨无比。一刹的花火，仿若人的生命，转瞬即逝。
    人潮的角落，有人在无声的死去。
    温曜感觉五脏六腑痛的碎裂，人越距离死亡，浑身的神经细胞就越敏感。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顺着额头，臂膀，脊背涓涓流出，他浑身都是剧痛，痛到不知哪里是完好的……
    胸口被前座座椅压制着，他呼吸不上来，难受的窒息当中，他感觉右手痛得厉害，好想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穿透了右手，让他一动就浑身的神经牵连着心脏一起疼。
    耳畔的嗡嗡声，都是人潮的欢呼声。
    天上花火，人间惨剧，温曜以为自己如坠炼狱。
    他不知道这是一场意外，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在绝望地等待了五分钟后，他失去意识，眼前最后的景象是，前座娃娃脸的司机歪倒在座椅上，碎裂的挡风玻璃直直插在他的咽喉，血已经流黑了……
    “快来人呐！出车祸了！”
    “有人死了！有……有两个！”
    第56章 破镜（五）“他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天刚蒙蒙亮，舒玥隐隐约约听见厨房的炒菜声。
    天边的星斗还在沉睡，忘了离开，墨色的天如洗过般，荡漾着昨夜的烟火余光，一切都那么宁静祥和，岁月无波。
    舒玥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却看见了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的舒娟。
    “妈……”舒玥绕过餐桌走过去，看见舒娟把切好的菜归好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台面上，她给自己接了杯水问：“这么早就做饭啊。”
    “必须呀，你过十八岁生日，我给你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舒娟指着备菜笑着说：“你看，鱼香肉丝，还有这个虾……到时候给你做油焖大虾，再炸个鱼……你还想吃什么？”
    舒玥从后边抱住她，声音闷闷的：“够啦够啦，吃不了那么多的。”
    “而且今年不还是就咱们母女俩吗？做太多又要剩下了。”舒玥习惯了和母亲生活的日子，习惯了过年过节都只有两个人的日子，她随口道。
    这却触动了舒娟，她切菜的手慢了下来，语气没那么欢喜，有些淡然：“今年不一样啊，你成年礼，你爸爸和哥哥都要来。”
    舒玥动作一僵，渐渐松开母亲，说不上来是欣喜还是失望，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笑了笑，只说了句：“这么热闹啊……”
    其实这没什么好高兴的，也没什么好期待的，她对母女俩的二人世界习以为常，这么多年鲜少有一家四口团聚在一起吃饭过，她怕饭局会僵，她怕爸爸妈妈不欢而散，她害怕父母时不时的矛盾，这会让她怀疑自己的存在和诞生时不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与其这样，不如彼此清净点好。
    她是希望父母和好的，在她心里，父母一直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觉得当年的分开一定是个意外。
    舒玥面无表情地挺起袖子，要帮妈妈干活，舒娟手掌沾了面粉，她用手背推了推舒玥，把她往外赶：“你别掺和这些，回房里看书去……”
    舒玥原地愣了几秒，然后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今天显然心情不是那么好，舒玥回到房间坐到床上，打开手机看昨晚和温曜的聊天记录，最后一句是她发出去的：“你怎么还没有来呀？”
    舒玥隔一段时间就问一次，最后一次是凌晨一点。
    温曜回复消息的时间是昨晚十一点五十五分。
    温曜的最后一句是：“只要我还在，每个跨年，也就是你的生日，都可以和你一起过。”
    舒玥看着那句话发呆了好久，她不知道温曜为什么忽然不回消息了，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对，就是有急事耽搁了。
    舒玥如此安慰了自己一晚上，可翻来覆去到后半夜都睡不着，她总觉得心脏被揪着，好像有个封印的精灵在挠着她的心求救。
    发了会儿呆，舒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不知道厨房的锅碗瓢盆碰撞声何时停了。
    有轻轻的脚步声，等舒玥反应过来，舒娟已经推开了门，看见女儿还在发呆，她脸色变了变：“干什么呢？半天书本都没翻开？”
    舒玥有些窒息，胸口闷闷的，她走到书桌旁边坐下，从书包里掏书本。
    舒娟在旁边又开始唠叨：“动作快一点，这都高三了，每天时间都是这样被你浪费的，要是把你耽误的时间都利用起来，早就能考好大学了……”
    舒玥习惯了母亲的唠叨，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心里没有地方再装这些无用的喋喋不休，也没有心思去反感母亲的话。
    舒玥开始写作业，舒娟才再次出去，关上了房门。
    半晌午，宋常威来了，进女儿房间打了个招呼，就出去要帮舒娟做饭，舒玥一上午听着油烟机的嗡鸣声夹杂着父母的说话声。
    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十二岁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四口之家。
    一切都那么和谐。
    中午，三个人坐在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摆了满满一桌，喷香扑面而来，牵动着人的味蕾，引着人们肚里的馋虫。
    宋禹迟迟未到，舒娟看了眼表，给他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宋禹那边声音嘈杂，叫舒娟一听就再次怒火上涌。
    “你在哪呢？”舒娟抑制着自己的不满问。“你妹妹生日为什么不来？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宋禹那边传来脚步声，大概是他离开人群，来到了安静的地方。
    “妈，我……有个朋友出车祸了，我现在在医院……”宋禹声音压低了些，却还是被舒玥听见了。
    舒玥疑惑，她抬眼看了眼母亲举着的电话问：“你朋友出车祸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没父母家人吗？”
    纯属是好奇问出口的，可问完舒玥就觉得自己的话极其不合理，这时候舒娟也附和：“就是。”

 第67章

    可说完，舒玥心头一颤，宋禹还真的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是没有父母家人的……
    转瞬之间，她撂下筷子，直接抢过了妈妈手里的手机，对着听筒就急切地喊：“是谁？你和我说是谁出车祸了？是不是……我认识？”
    宋禹明显紧张起来，他声音低沉，还有些沙哑，他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啊，我一个朋友，你不认识……”
    “那你知道温曜在哪吗？”舒玥脱口而出，忘记了还在餐桌上的父母。
    “他……”宋禹犹豫了好久，足矣让舒玥的心沉入谷底。“他应该在战……”
    “哥，”话还没说完，舒玥心里有了答案，她打断道：“你说出车祸的那个人，是不是温曜？”
    声音有些颤抖，叫饭桌上的舒娟和宋常威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对面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自己的女儿一瞬间哽咽。
    对面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开口，足足一个人在电话那头“啧”了半天，宋禹才模棱两可道：“没什么，你先过生日，之后咱们再说。”
    他的犹豫让舒玥心冷了个彻底，不知为何，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脾气，忽然就因为宋禹瞒着她而生气，她声音陡然提高，直接吼道：“你不许挂！”
    “阿玥，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宋常威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此刻蹙眉低声问。
    “就是，有什么等吃完饭再说不行吗？”舒娟有些不满，放下筷子瞪着舒玥。
    舒玥没办法，她现在心脏像是被灼烧出了窟窿，不填补起来就会源源不断地流血。
    她顾不上父母的质问，举着手机偏了偏头，走到不远处的阳台，她把泪擦干，尽量抑制自己的语气：“哥，他在哪，现在怎么样？”
    宋禹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他没办法，干脆都说了。
    “在医院，还在抢救。”宋禹显然也很难受，他声音低沉，叹了一声道：“你别过来，他……有可能醒不过来。”
    什么意思？昨晚出车祸现在还在抢救！？
    有可能醒不过来？难道……难道……
    舒玥不敢想，仅仅几句话，眼泪就像有自主意识似的，拼了命地往下落，好像想穿越屏幕，到达电话那边的医院，代替舒玥看看温曜到底怎么样了。
    她说不出话，胸腔剧烈起伏，几句简单的沟通花费了太多精力，去消化这些信息用尽了这辈子的勇气。
    舒玥哭了出来，泪水奔涌而出，她先是抽噎急促，后来又开始喘不上气，有什么扼制住自己的喉咙，她一点活着的信念都嗅不到了，也呼吸不上能维持人类生存的空气。
    她憋不住了，浑身像有虫子在爬一样，让她害怕又难受，脱力般蹲在地上，捂住自己头，可胸口也在疼，她不知道浑身上下还有哪里是不疼的，她捂住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又开始疼，她开始捶自己的心脏，干脆别跳了，心脏别跳了，浑身就不疼了……
    宋常威和舒娟都吓傻了，连忙跑过来看女儿，只见舒玥脸色苍白，不只是泪水还是挣扎的汗水，全部在脸上淌着，沾湿了她脸颊两侧的头发。
    舒娟撩开她的长发，一个劲地给她拍背顺气儿：“怎么回事啊，大喜的日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舒玥看不清母亲的神色，她眼前发黑，抖着发紫的嘴唇，一瞬间想说好多话：
    “妈妈，救救我……”
    “妈妈，我疼……”
    “妈妈，我呼吸不了了……”
    可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抓着舒娟的手，粗重地喘息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妈……让我去医院……”
    舒娟不是没遇见这种情况，这是一时的情绪激动导致的，加上早些年舒玥抑郁症严重，情绪激动时状况尤为明显。
    见舒娟犹豫，蹲在他身侧的宋常威知道女儿和自己疏远了，他默默地倒了水回来，然后抚着女儿脊背对舒娟喊：“孩子成这样了，你还犹豫什么？！”
    舒娟终于同意，准备把女儿拉起来。
    舒玥恢复了点体力，借力站起来，极力平复剧烈抽泣，断断续续道：“不用……我，我去……吃药。”
    舒玥把落了灰的药翻出来，颤抖着倒在掌心里，她就着水，把一大把抑郁症的药片胶囊吞下去。
    宋常威看得愣了半天，原来自己当年离后，女儿就是这么治病的？原来女儿的病这么严重？
    他默默退出房间，和舒娟面对面坐在餐桌两侧，看着一桌未动的佳肴，宋常威不禁老泪纵横，舒娟心情也瞬间差了好多，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不由得抱怨：“这一大早上就开始忙活，做了一桌子菜，又要浪费了……”
    等舒玥再走出来时，却见她已经换了户外穿的衣服，外面披了一件长款羽绒大衣，一幅要出门的模样。
    “阿玥，你这是？”舒娟看着她有些吃惊。
    “去哪啊，中午饭还没吃，多少吃点东西吧。”宋常威也说。
    舒玥闻言，穿鞋的动作顿住，她刚才好像不受控制一半，麻木而机械地不管不顾，要直接出去找温曜。
    可爸爸妈妈大清早起来辛辛苦苦为她做了饭，就为了让她快快乐乐的走进成年人的日子，而自己为了一个喜欢的人就要不辞而别，舒玥刚平复的情绪又要发泄出来，她鼻子一酸，连忙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背对他们，然后把羽绒服外套脱了，悄悄把眼泪抹干，这才转身走回餐桌。
    “我们吃饭。”舒玥眼里还有些水汽，她兀自坐下，拿起筷子先给父母夹菜。
    父母都看出来了，那个出车祸的人对舒玥来说异常重要，否则舒玥对待生与死一向冷漠，怎么会突然为他人的事故产生这么大应激反应？
    宋常威给舒玥夹了只虾，小心翼翼地问：“阿玥，出车祸的是你什么人啊？”
    舒玥手一顿，她还想搪塞，可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还是换成了：“朋友。”
    “这朋友很重要吗？能不能告诉妈妈是谁？”舒娟问。
    “重要。”舒玥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他是我……特别喜欢的人。”
    第57章 深渊（一）舒玥小鸡啄米似的吻他……
    一个小时后，舒玥坐上了去医院的车。
    舒娟一听女儿因为一个男生就不吃不喝想不开，气不打一处来，当场脸色就沉了下来，宋常威赶紧圆场：“肯定是普通朋友，喜欢就是普通喜欢，女儿重感情，朋友出事了去看看很正常嘛，咱们应该支持。”
    舒娟什么都没说，但感觉自己出了门，她又少不了和爸爸一顿吵。
    在路上，舒玥打开手机，想问问宋禹具体地址，刚发完消息，微博热搜就爆出来，题目是：
    【职业联赛冠军获得者strum温曜被爆绯闻】
    舒玥虎躯一震，她立刻点进主页查看。
    照片角度刁钻，却还是能清楚的看见昏暗的ktv包厢里，温曜抱起一个女孩往出走……
    他怀里那个人，正是自己！
    舒玥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她茫然了半天，这才想起，上次在ktv自己被灌醉，温曜进来把她带走的事……
    照片里温曜和舒玥的脸清清楚楚。
    一瞬间，害怕，懊悔，恐惧，后悔……一并涌来，她不知道照片是谁拍的，但肯定是对温曜和自己恶意都非常大。
    她刚哭过，有些哭不出来，看见这个帖子，她直接靠在椅背上，鼻子酸涩，眼泪却掉不出来了。
    她知道待
    会儿看见温曜，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把这辈子的泪都哭完。
    她退出帖子，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完了，舒娟知道了会怎么骂她？她好像已经能想象到那种恶劣场景……
    热搜第二，第三，都是关于温曜的。
    【电竞圈神级突击手温曜被全网黑】
    【pubg职业联赛冠军得主strum突然宣布退役】
    点开帖子翻评论，舒玥感觉自己没勇气再看下去。
    【好恶心，昨天不是还高高在上地说什么，讨厌屈居人下，自己不甘平庸吗？果然啊，这是拿了国内冠军怕跌落神坛，所以早早逃避了？这种人这辈子都起不来！】
    【笑死我了，你看他那副嘴脸，谁给他的自信？】
    【退役得好！电竞圈不配有这种贱人！】
    【之前他火的时候我不敢说，其实……究竟谁在磕他的颜啊！这种要实力没实力，整天靠脸吃饭的人，小迷妹们也真是不挑……】
    【家人们开户了，他九岁妈就死了，他爹是个赌鬼吸他血，前段时间自己爹还来一家补习班挟持了个女同学……感觉，大概是想拿他女朋友威胁的吧，结果找错人了，呵呵呵，只能说一家傻叉！】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富家公子，傲气这么重，原来是个没爹妈的野孩子，怪不得喜欢勾搭高中小女生】
    【这个女生是二中的，据同学透露人品极差！之前在女厕搞校园霸凌来着，威胁同学不要把自己跟strum睡过的事情透露出去】

 第68章

    舒玥看到最后一条评论，心底仿佛裂开了个巨大的口子，她好像知道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那天在厕所探讨怎么扳倒温曜的那两个人——程莎和赵婷依！
    真的是她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温曜出车祸的时候来着么一下！？
    她看着评论区里肮脏的字眼，侮辱她们之间关系的，骂温曜贱的，说没爹没妈的……
    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眼泪再也憋不住，她捂着嘴压抑着哭声，抽噎声起起伏伏，她没脸去看温曜了，就这么死了算了。
    她甚至动了跳车被车撞死的冲动，可视线刚落在门把手上，占满泪的脸上忽然被微风拂过。
    司机为她开了窗。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小姑娘，叹了口气说：
    “姑娘，别哭了。”
    舒玥看向他。
    “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得相信对方能克服这一切。”司机是个年迈的大爷，他声音稳重缓慢：“你看你哭得这么伤心，这个住医院的人一定很重要，那你更应该相信他才对。”
    舒玥飞奔上楼，心底的犹豫跟不上潜意识奔跑的速度，她喘着气，一口气跑到住院部五楼，刚走出楼梯间，一间病房外黑压压的人头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顾不上怠慢，直接冲进人群，要进入那间病房。
    忽然，胳膊被人一把拉住，有男声恶狠狠地响起：“等等，你谁呀？”
    舒玥转头去看，病房外站着的都是ngu的队员还有一群工作人员，舒玥呼出一口气，她刚要开口，却当场顿住。
    自己是谁呀？自己算温曜的谁？
    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第一天，按照曾经的诺言，他们两个，现在是恋人。
    她想说：“我是他女朋友。”
    话到嘴边，看着一群她多次在电竞场上见到的ngu队员们，她话又说不出来了。
    那些网络上肮脏的诽谤，“睡过了”“不自爱”“脏”等字眼涌来，她恐惧蔓延至全身，甚至想冲出人群跑掉。
    “朋友？”大宣心情不好，瞪了她一眼：“朋友也能进去？我们这些朝夕相伴的兄弟都没进去，你进去想干什么？”
    顾小九吓一跳，连忙拦住他，压低声音说：“你说什么呢，她和温曜是……那种关系吧，你尊重一下啊！”
    大宣当然知道她是谁，他脾气直，谁连累了温曜，他找谁算账，现在网上的绯闻都是她和温曜的，拍照上传的还是眼前这个女生的朋友，谁可恨谁自己清楚。
    舒玥看着眼前这些比她高好多的男生，被黑色的人影围着，她头晕目眩，刚才的药效上来，心脏隐隐作痛。
    顾小九红着脸，跟她抱歉地笑：“呃……你好，我们都知道你和温队的关系，网上的绯闻不是你的错，刚才是我队友过激了……但，温队出了这么个事故，大家都很担心……抱歉。”
    大宣气不打一出来，转身往后走，舒玥不知他是不是说了句“还想进去勾引温队”，自己还没反应，身为女性的laura看不下去，上前两步指着大宣骂。
    “你怎么说话呢，人家都成年了自由恋爱，被网暴谁乐意啊？你担心温队，温队女朋友就不能了？！”
    大宣说不出话，气得脸都红了，干脆二话不说走到楼道里抽烟了。
    开玩笑的时候有多八卦温曜的感情问题，出了事他就有多刻薄，就有一种人，在任何时刻都能以不同的角色，做出表面善意，实际伤人的行为。
    舒玥看向病房门的玻璃，里面隐约可以看见病床上的人，和坐在病床旁的经理。
    “温曜，温曜，别睡，千万别睡……”病房里，何述轻轻拉着他扎着针的手，不停地和他说话。
    他怕温曜不小心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病床上的人僵硬地转动脖子，用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对着何述。他艰难地睁开眼，暗淡无光的视线落在何述身上。
    何述受不了了，那个赛场上恣意发挥的少年去哪里了！？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躺在床上的残废？！
    他一手培养的职业选手，就这么被一场车祸给毁了。
    他眼眶瞬间就红了，他觉得，这世界上所有人，哪怕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看见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变成这样，都会忍不住鼻子发酸的。
    何述感觉有什么如鲠在喉，他转过脸去，躲避温曜毫无生气的视线。“算了……等，等你好些了再说。”
    氧气面罩下，温曜干裂的双唇动动，发出几个不连贯的音节。
    “你……说……”
    何述不敢看他，抬眼看着天花板，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他深吸一口气道：“你上个月预支了这个月的奖金，下个月你……不能直播了，平台要求奖金和违约金一起赔偿。”
    “他们在谈解约的事情。”
    温曜知道，自己出了事，没人会帮自己。当初风光无限的时候，那些巴不得捧着他的人，现在就像见瘟神一样，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温曜合上眼睛，费力地点头。
    自己为战队做了太多，现在战队还肯帮他一点，他已经感激不尽。
    舒玥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幕，终于看不下去，转过身靠着墙，悲伤都化成泪水，奋不顾身地往下落。
    身边都是一群战队的人，没有一个是温曜的家人，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舒玥窘迫万分，不想在众人面前哭得这么难看，却又止不住地抽噎。
    心脏疼得厉害，她抬眼看着众人，泪水模糊中，众人的身影像是鬼魅，下一刻就能把她这个祸害给吞噬。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出车祸……”
    她大脑嗡嗡直响，脑海里，自己抱着温曜撒欢儿的情景，十七岁再见时他对自己的温和一笑，以及他昨晚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只要我还在，以后每一个跨年夜，也就是你的生日，我都可以陪你过。”
    这句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终究是自己太自私了吗？因为想和他在一起，强迫他答应了自己太多太多，却从来没考虑过他的想法他的感受。
    “不怪你，这是意外。”顾小九说。
    也有些其他队员附和。
    舒玥泣不成声，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耳畔窸窸窣窣地声响吵得她头疼，她听不见身边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清，剧烈的耳鸣让她头晕目眩，她不管了，一把推开房门要进去。
    舒玥知道，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她有权利去看看自己出事的男朋友。
    她不需要
    任何人准许，她不会再把自己的姿态放那么低。
    舒玥推开门，看见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身影，还是痛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喃喃一声：“温曜……”
    温曜转向何述一侧，听见熟悉的声音，他虚弱的神色立刻一变，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想要转过去看看来人，可怎奈过于虚弱，他脖颈青筋凸起，用尽全身力气冲何述低吼：
    “让她出去！”
    舒玥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疾走几步上前，一把拉住他露在被子外的手。
    “温曜！温曜！你怎么样了……”她看到温曜侧脸那一刻，心底的防线立刻被如潮的泪水和酸涩击溃。
    床上的人偏着头，依旧不看他，沉默地合了合眼，然后平静地复述一遍：“出去。”
    何述见状起身要出去，把空间留给二人，门外却冲进来一堆工作人员，死死拉住她胳膊就要把她拖出去。
    舒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站稳后立刻恶狠狠甩开一群人的束缚，冲他们大喊：“别碰我！”
    她用手背把泪擦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们要是在意他，就应该照顾他对他好，而不是让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晾着！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可你们现在和网络上那些火上浇油的喷子有什么区别！”
    其中有个男人像是上层高管，他长得凶神恶煞，上来就要拽走舒玥。
    何述看着瘦弱的女孩整个人套在宽松的大棉服里，为了温曜哭得满脸泪花，却依旧守在床边“舌战群儒”，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去劝说，要把俱乐部总部来的管理人员劝出去。
    那男人破口大骂，五官都要飞起来般：“你还来拉我？要不是你们分部的职业选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们总部至于现在疯狂删帖封号？”
    他又指了指床上奄奄一息的温曜：“还有他，上个月借钱的也是他吧？现在好，我们还得给他赔钱！他现在一个残废！拿什么赔偿违约金？！”
    舒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她现在比温曜还听不得这种话，听见这种话时，她心里如针扎般难受。
    舒玥一米六几的个子，偏是恨得用小身板去推搡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你出去！你出去！我不许你这么说他！谁乐意平白无故出意外？！战队用他的时候恨不得把他捧上天，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们就要狠狠踩他？”

 第69章

    何述也不乐意了，他上前道：“王总，您这说的什么话？温曜刚拿奖的时候您不是高兴地夸了一晚上吗？这意外事故，又不是选手的错，您这么说就过分了……”
    “不管，你就知道给我签约这种赔钱货，他现在打不了比赛，成残疾人了，以后谁还记得他？你知道现在有多少赞助撤资吗？你知道公司因为他损失了多少吗？！”
    这时，病床那头传来动静，输液的铁架被碰倒了，而温曜正用尽全身力气翻身，用裹满纱布的手臂支撑着身体，简简单单一个动作，温曜这副被剧烈碰撞过的残破身躯已然不堪重负，体力不支跌了下来，导致床前的输液瓶倒了一地。
    温曜半个身子已经悬空，舒玥几乎是没有反应，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接温曜。
    温曜整个人稳稳撞在舒玥怀里，前襟微敞，舒玥余光瞄见温曜结实的胸膛和上面密密麻麻的伤口和淤青，心跳一酸楚的方式加速跳动，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她脸颊，眼眶却再次温热一片。
    有泪要滑落，她咬牙忍住，让温曜靠着自己，借力回到病床上躺下。
    温曜一把扯下氧气面罩，一只手紧紧拉住舒玥，好像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艰难地挤出一句沙哑低沉的：“都出去！”
    何述见状，推搡着人群往出走，为他们把门关上。
    人终于走了，病房里归于安静。
    舒玥立刻转身，看着浑身体无完肤的温曜，不知道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她紧紧握住温曜的手，生怕她一不留神，温曜就不在了。
    温曜手指动了动，舒玥以为他在挣脱，握得更用力了，一股倔强劲儿拉着他不肯放开。
    不料温曜摇摇头，费力抽出手指，从舒玥手臂上抚过，然后与她掌心相贴，再到十指紧扣。
    双手交握的瞬间，舒玥如触电般下意识要退后，却被温曜拉着，控制着二人的距离。
    温曜是重伤不是生病，他躺在床上的身影并不单薄，此刻眉骨的伤痕，在他硬朗的五官上出现，倒是平添了一丝别样的风味。
    他干裂的嘴唇开合，仰躺着看向红着眼眶的舒玥，勉强露出一个澄澈的笑容：
    “别难受了，女朋友。”
    舒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看着十指紧扣的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忘了吗？我们当初的约定。”温曜一次不能说太多，他声音低沉，尽量简短着说，可语气里是极致的温柔。
    舒玥拖来一把椅子坐下，和温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始至终，两人一直牵着手，护士进来换药都没松开过。
    病床角度也调高了，温曜斜靠在病床上，转头就能和温曜平视。
    两人说着话，彼此都开朗不少，舒玥算是彻底想通了，都在一起了，人还活着，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温曜气色好了许多，似乎也比较乐观。
    “只要你没事就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恢复成最初的模样。”舒玥的小手一直不安分地摸索着温曜的大手，他指腹的茧子，昨夜细密的擦伤，线条流畅的指骨线条……每一寸肌肤她都想要慢慢熟悉，用最笨拙的方式熟悉自己的爱人。
    他看向温曜，不料对方没有笑，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神色有些躲闪。
    “温曜，我好喜欢你啊……”她环住温曜的手臂，头轻轻靠着他肩膀，她好想扑上去抱住温曜，可是看着温曜一身的伤，她又只得小心翼翼地放下这个念头。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温曜在一起了，什么流言蜚语，什么网络暴力，都抛在脑后。
    窗外的天色蔚蓝，云彩如油画般打着旋儿飘在上空，一切都和谐依旧。此刻，舒玥只想和温曜跳进这童话世界，在色彩斑斓的世界里撒野，在虚实结合的梦境里沉沦。
    她仰头看了看温曜，忍不住靠近他，在靠近他一点……
    温曜在闭目养神，似乎是靠着有些累，身边的小家伙也半天没动静，他刚要睁眼去看，不料舒玥的脸骤然放大，等他反应过来，舒玥柔软的唇却已经贴上了他的嘴角。
    舒玥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笨拙地吻他，小鸡啄米似的“啄”了他一口，然后红着脸迅速起身，开始在地上忙碌。
    温曜好想按住她，让彼此把这个吻进行下去，让这个吻长一些，再长一些，好像这样自己就能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他还是忍住了，看着舒玥红着脸躲避自己的视线，然后自顾自地说：“你水凉了，我给你换杯热的……”
    第58章 深渊（二）“女朋友”
    看着温曜呆坐在床上，舒玥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她也是鬼迷心窍，竟然主动亲了温曜！
    温曜张了张嘴，好像打算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舒玥看他喉结滚动，眼神从一瞬间的渴望至极到逐渐湿润。
    舒玥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探头去看温曜。
    “你哭了吗？你哭了吗？”
    头几乎要钻进温曜臂弯里，温曜哑然失笑，嗓音带着些许磁性与低沉，“别挑逗老弱病残了。”
    不知为何，舒玥从他眼里看出些不自然与失神，她不明所以，只是觉得温曜可能不习惯亲密接触，或者是受伤太重了。
    舒玥重新坐下，又小心翼翼地和温曜缩短距离，她一边想要温曜也主动一点，一边又害怕温曜真的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心里忐忑无比。
    好像他是一盅毒，初尝便可麻痹身上所有的痛，再尝就会让人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这时，温曜搭在外面的手忽然动了动，又去寻舒玥的那双小手，然后紧紧握住，两人再次十指相扣。
    坐了一
    会儿，另一个年长的护士进来换药，看见温曜紧握的手，立刻蹙眉，跑过来要把两人拆开。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他右手全是伤，稍一用力伤口就会裂开，秀恩爱也悠着点儿啊。”
    舒玥闻言立刻要松开，温曜却反手握住她的手，大概是伤口撕裂了，温曜闷哼一声，疼得嘴角抽搐一下。
    舒玥更害怕，她不解地看温曜，语气里全是自责和着急：“你先换药啊，而且伤的那么重，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舍不得放开。”温曜只是看着她，把她的一切担忧都尽收眼底。
    舒玥被他今天的异常弄得更疑惑了，他们明明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彼此，为什么非要一副舍不得的模样？
    舒玥松开手，摸了把温曜的头发，像揉大眼睛小狗一样，不管温曜作何反应，她都要不顾一切对他好，此刻也充分发挥了照顾病号的体贴。
    护士换完药，临走前还说了句：“你们有朋友在外面，大概有话想和你说，需要我把人叫进来吗？”
    舒玥本来还有些担心，不过温曜却说：“是你哥哥。”
    舒玥才想起，来这里快一个下午了，都没见到自己哥哥，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麻烦护士让宋禹进来。
    宋禹进门，却一步三回头，冲门外招呼。说话像哄受伤的小女孩，舒玥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好奇他带了谁过来。
    没一会儿，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走进来，她打扮很时髦，到肩膀上的短发有几缕挑染成白色，之前大概画着很浓的妆，但现在都被抹去了，露出她哭红的眼睛，和彻夜未眠的黑眼圈。
    舒玥眼皮一跳，这是谁？
    温曜也好奇地看着来人，眼睛半眯，好整以暇的等着对方说话，看看是谁要在这个时候打破二人世界的宁静。
    女生长着一张厌世脸，不笑的时候凶巴巴的，没料到现在一开口，声音还没发出，眼泪就涌出来了。
    “你好，我是林烨的妹妹。我……我叫林淼。”林淼有着和帅气长相完全不符的甜美嗓音，只是此刻哭得厉害，声音也断断续续。
    舒玥不解，林烨是谁？林淼又是谁？
    温曜微为不可察地颤抖一下，舒玥看看两人，难道他们认识？
    “我替我哥哥向你道歉，对不起……是他，他开车不小心，把你害成这样……”
    温曜摇摇头，大概想到了昨夜某些惨烈的场景，他几乎是用气声说到：“不怪你哥，是对面的货车闯红灯……”
    见林淼哭得厉害，他又试着问了句：“你哥……”
    “他……他，救护车没来就不在了，已经拉去火葬场了。”林淼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瞬间泣不成声：“他为了……为了多挣点钱，半夜还在开车接送客人……我昨天去的时候，那个玻璃那么长……就，就直直穿过他脖子……”
    温曜是整场事故的亲历者，失去意识前，他亲眼目睹了司机林烨惨烈的死状，现在想起来，还让他脊背发寒。
    一切好像做梦一样，他就这么和死神擦肩而过，死神把他的荣誉和健康当作过路费收走了，他活下来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节哀。”温曜低声说了句。

 第70章

    舒玥听不得人间生离死别，她也一阵难过，跟了句：“节哀。”
    见宋禹揽着林淼出去，大概是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进来，他关了门，拉了把椅子坐在另一侧，对二人牵着的手假装看不见。
    舒玥问：“她是谁呀？还有……为什么要来道歉？”
    温曜换了个姿势，大概坐着太累了，他脸色苍白，连换个姿势都累得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舒玥扶着他躺好，才听温曜咳嗽着虚弱地说：“昨天拉我的那个司机，那……那是他妹妹，咳咳……大概是觉得连累到我了……”
    “但是他哥哥没了。”舒玥说。
    “嗯。”温曜不愿想起那张活生生的脸，他闭上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屏蔽大脑里那些不好的画面。“他哥哥……你认识的。”
    舒玥惊诧，问：“谁？”
    “之前打游戏，id瓜多到不知从何吃起。”温曜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愿再多说。
    舒玥才想起，竟然是他？！
    后来他们在同一个区打游戏，上线时间凑巧遇见时，还会寒暄几句，也算得上是半个网友。
    曾经嫌他话多，现在再也听不见他说一个字了。
    曾经无数次想要他闭嘴，现在真的永远不会再张嘴了。
    震惊之余，舒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了半天，才有了点反应。
    舒玥给温曜压了压被子，抬头问宋禹：“你怎么认识她妹妹的？”
    宋禹脸上倒是镇定，舒玥却看他的手攥着外套拉链，分明是有些紧张。
    “她在我网吧打工，昨天上夜班，接到消息的时候我也在店里，就顺便送她到现场……”
    温曜大概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他闭目不语，宋禹出去一会儿后，舒玥帮着温曜擦了几次汗，温曜没有反应，只是痛得将唇紧抿，绷起来的五官线条都在平静地叙述着他此刻撕心裂肺的痛苦。
    太安静的环境让舒玥忍不住伤感，她过了会儿，也出去了。
    她走进楼梯间，站在开着的小窗前接受夕阳的沐浴，却听见楼下传来男女的说话声。
    舒玥站在台阶上朝下一层的拐角处看，却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林淼蹲在台阶上，把自己缩成一团，臂弯里还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宋禹站在上一级台阶上，背后的夕阳透光窗洒进来，把宋禹的影子拉长，笼罩在哭泣的女孩身上。
    好像一个黑色的拥抱。
    林淼就这样哭着，宋禹就在她身后沉默而立，舒玥就在隐秘的角落悄悄看着。
    许久无言，只有夕阳依旧。
    不知过了过久，压抑的哭声终于停止，林淼站起身，转向宋禹，抹了把眼泪，又有些不好意思。
    “宋哥……我们，我们走吧。”湿漉漉的声音有些结巴。“谢……谢谢。”
    宋禹比她高，还站在上一层台阶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孩儿，脸上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又好像一切想说的都写在了脸上。
    “心里好受些了吗？”
    林淼点点头：“嗯，我该给妈妈送饭了，医生说她还有一个月……最后的时间里，我想每天都陪陪她。”
    宋禹似乎轻叹了声，林淼看着他，又鼻子发酸。
    人总是这样，面对安慰时，或者是在意的人一个关怀的注视时，憋回去的眼泪就会受到召唤般的鱼贯而出。
    宋禹不会安慰人，他有些无措，拍了拍林淼的肩，感觉有话要说，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什么哄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还会有连老天爷这么不愿施舍幸福的人？
    心底那种难受的滋味儿，酸溜溜的滑过，让人回味时只剩晦涩的命运悲歌。
    林淼让泪憋回去，想再次感谢宋禹对她的纵容，眼前的人却忽然靠近，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紧紧拥抱，感受到体温的那一瞬，大脑好像有片刻失焦，眼前都模糊了，一切都像幻境，让她不敢深入思考，害怕梦醒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大脑比她先做出反应，自己看来是苦日子过多了，竟然在幻想这种事情，想到这儿，哭泣还没停止，脸又红了。
    她摸索着比她大好几岁的男人的臂膀，竟然没有捞个空，原来都是真的。
    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
    一个拥抱，胜过千千万万句虚无缥缈的情话，这是世间最广阔的包容。
    舒玥掉头就走。
    原来哥哥有女朋友了？不是女朋友也是暧昧对象，自己哥哥有多直男，舒玥还是知道的。
    平时和女生多说几句话都没耐心，这下还抱上了？
    回去的时候，温曜还躺着，轻手轻脚走过去，才发现温曜没有睡，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病房里没开灯，密不透风的室内没有一丝明媚的光，在昏暗室内，温曜的脸都有些虚无缥缈。
    不知怎的，舒玥心头涌起一阵不安。
    “阿玥，我们……”
    “你想出去走走吗，我陪你。”舒玥怕听到什么似的，忽然打断他。
    许久，昏暗中传来一声飘渺又凄凉的低语：“我站不起来。”
    死一样的沉默。
    十分钟后，护士拿来轮椅，几人合力把温曜弄到轮椅上，病房开了灯，温曜脸上是什么表情她都能看到，所以她退了出去，不敢看温曜。
    她后悔自己的行为了，她觉得自己太唐突了，被人推着散步会对一个意气风发的电竞选手造成多大的自尊打击，舒玥自己心里很清楚。
    可温曜答应了，尽管自己很难堪。
    月色氤氲，天边最后一抹烧起来的绯红，如晕开的油画般，浸在了深蓝色的幕布上，晚风一搅，天空蓝都带上了浪漫。
    舒玥知道，今天下午母亲让她出来，已经是她对此事最大的忍耐，以后如果还想来看温曜，简直是难上加难。
    她无比珍惜今天下午，想尽可能地多陪陪温曜。
    温曜一言不发，等自己笨拙地推着轮椅把温曜带到住院部的花园时，温曜还是保持沉默。
    舒玥也怕尴尬，她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更害怕温曜被这种目光伤害到。
    她又开始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没有顾忌温曜的感受？现在网络上无数个伤人的字眼席卷着二人，他们是不是应该分开，保持距离，或者离得越远越好？
    她想和温曜说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问温曜现在心情怎么样，透透气会不会觉得好受一点？
    可她没有，舒玥知道，温曜现在一定不开心的。
    且不说坐轮椅对于一个突然残疾的人来说，有多么大的侮辱，尤其是对于温曜而言，在自己在意的人眼前展露一切自己的难堪和缺陷，换做舒玥，也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果然，这时，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跑过来，路过二人时却突然停下脚步，他长得很机灵，可惜头发掉光了。
    小男孩此刻站在轮椅前，从上到下打量温曜，视线定格在温曜打着石膏的腿上，站着一动不动，就这么盯着那双不能动的腿。
    舒玥一惊，心想这哪里来的小孩子在添堵？
    他站在温曜身后，不用去想，温曜肯定变了脸色。
    因为温曜已经开始用裹着纱布的胳膊去转轮子，费力地想要离开他视线范围内。
    舒玥立刻调转方向，企图带着温曜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小男孩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姐姐，哥哥的腿怎么了？”
    舒玥向前扫了眼温曜的腿，转过身，走到小男孩的面前蹲下，与他平视。
    小男孩感觉这位姐姐情绪不好，以为要好好教训自己，不料对方却摸了把她光溜溜的脑袋，似是嘲讽，又或是骄傲的勾唇一笑：
    “大哥哥是王子，他需要到达山巅，去解救他心爱的公主，可是在穿越森林的时候，被恶毒的女巫下了诅咒，女巫嫉妒王子爱着公主，也嫉妒公主深爱王子，为了阻止这对恋人相遇，就诅咒他的双腿暂时不能行走。”
    舒玥讲得绘声绘色，小男孩听得津津有味。
    “那怎么才能重新站起来呀？”小男孩问。
    舒玥笑着说：“因为王子天生自命不凡，所以女巫的诅咒只是暂时的，但是……怎么才能重新站起来，需要王子自己去摸索，也许是公主的爱，也许是女巫的解药，也许是王子自身的意志。”
    小男孩点点头，用审视的目光开始打量舒玥：“姐姐，你是公主吗？”
    舒玥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说道：“不知道。”
    转身要走，却又留给小男孩一句：“但他是我的王子。”
    暮色沉沉，舒玥不愿在温曜面前站着，走到他身后，坐在花园的凳子里，这里面坐轮椅的不计其数，还有浑身绑着纱布的，拄拐杖的，温曜坐在里面，并不显眼。
    舒玥看着天，不由得想起好多事情，九岁时第一次见路边的温曜，分别时依稀记得温曜坐着的路口发生了车祸，那时她幼小的心灵担惊受怕，以为是刚认识的朋友遭遇不测，没料到，兜兜转转十年后，这场厄运还是降临。

 第71章

    她又想起了十年后再见面，温曜还是个电竞圈的小透明，他坐在角落打单排，却一下子就吸引了舒玥的视线。
    舒玥觉得有缘分自然会见面，十年都不觉得晚，这一切都是正正好，她看着温曜一路走向巅峰，又和他一起经历挫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路的跌宕都必不可少，舒玥觉得自己乐观了不少，等熬过这一切，未来肯定会更好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温曜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如果可以陪着温曜走过眼下囹圄，舒玥觉得值。
    她想着，不由自主地问：“温曜，还有半年我就高考完了，到时候我们出去旅游好吗？”
    没等到回答，舒玥已经想好了一切。
    她决定先和温曜去俄罗斯，在雪山之巅看星星，跟着北斗星的指引，来到世界的北极，然后再追随北极燕鸥的越冬步伐，跨过赤道，来到南半球，在广阔的沙漠上留下两个人的足迹，在热带摘一朵异木棉的花夹在书里，还有……
    “阿玥……”
    温曜终于开口。
    舒玥的遐想被打断，她转头去看温曜，脸上还带着没融化完的笑意。
    温曜看着她，眼里好像有什么在摇摆不定，有不舍，有犹豫，还有痛苦。
    “怎么了？”舒玥笑容僵在脸上，她紧张地问温曜。
    “阿玥，不要这样对我……”温曜说得好艰难，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怎么对他？照顾他吗？
    舒玥不喜欢他抗拒自己对他的好，她看着温曜：“可，可我是你女朋友啊……”
    温曜又沉默良久，舒玥注视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眼睫微颤，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正在逐渐消失，有挣扎和抗拒在蚕食他的希望。
    舒玥敏锐察觉到了一切，她好像知道了温曜要说什么，那一瞬间，什么幻想都已破灭，她甚至想要去捂温曜的嘴，好想这句话不说出来，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阿玥……”
    他又住口，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喉结滚动，他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女朋友，我们分手吧……”
    舒玥大概在前一秒预料到了是这句话，她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原来今日的种种反常表现，就在等这一句分手。
    从她进门开始，温曜不愿看见她，并且低声呵斥让她离开，就注定了温曜不打算再和舒玥走下去。
    因为他没办法，他走不下去，他现在是残废，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更别说打比赛了，那是温曜唯一维持生计的手段，可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谈个女朋友了，他连保护她的底气和力气都没有。
    所以，温曜选择结束。
    但是看到舒玥不管不顾，哭着喊着替他说话，为他着想的模样时，他又忍不住心软，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明明现在是自己女朋友，可是却为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和白眼，网爆和谩骂，侮辱与嘲讽。
    太多舍不得，太多遗憾，或者连一声女朋友都还没有喊出……
    温曜狠不下心，明明那么想多叫几声“女朋友”，多陪她一会儿，可是自己拖着这副累赘的身躯，实在是无法在说服自己和舒玥在一起。
    她太好了，像天上的月亮，独一无二，是温曜追了好久才靠近，一场灾难又让他彻底远离的人。
    无论是亲吻时的忍耐和克制，还是耳畔她的呼吸，尽管爱意汹涌，温曜也避之不及，他害怕给舒玥太多温柔，会让彼此陷进去，开启一段没有结果的欺诈。
    连自己都养活不起的时候，一个男生何来脸面谈恋爱？
    当医生护士费力把他弄到轮椅上时，那一瞬，一下午恬静的美梦才被打破，那溃烂的自尊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终于认识到现在的自己有多么不堪，在自己能站起来之前，他都不想再以这种面貌去见舒玥。
    尽管王子的双腿是被女巫诅咒的。
    王子在害怕公主看见自己不能行走，于是用着这个盛满爱意的称呼，说出了分别的话。
    “女朋友，我们分手吧……”
    第59章 深渊（三）我好想你啊
    关于自己和温曜的绯闻帖子已经被删完了，
    整个元旦假期舒玥都把自己关在家里，捧着手机看与温曜有关的帖子和评论，现在网上留着的只有ngu官方账号发布的温曜宣布退役的申明，网络舆论也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由于粉丝群体庞大，先前短暂发酵的污点已经被粉丝如潮般的关怀声湮灭。
    舒玥刚松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成了校园论坛的红人，在二中小范围内，自己被口口相传不知扭曲成了个什么绿茶霸凌女。
    【呦呦呦，我们20班拽姐终于暴露本性了……】
    【纯路人哈，就是不懂咖位这么大的电竞选手怎么看上她的？】
    【听说两人早睡了。】
    【我靠，真的假的？这下她还有脸来学校吗？】
    【怎么不敢来？之前在学校霸凌别人的时候自己不是很爽吗？】
    【喂喂喂，我是她同班同学，她在班里不这样的，人漂亮又大方，连和同学吵架都不会，更别说校园霸凌了！别再以讹传讹了好吗？】
    【对啊，我也觉得她人特别好，这个学姐之前在社团帮过我不少忙，这件事一定是被人恶意炒作吧，不能说两人有过什么动作就乱爆绯闻啊，虽然说这位电竞选手动作确实亲密了些。】
    【我真的服了，人家两人认识好久了！根本就不是普通朋友那种关系（当然也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已，而且当时是因为舒玥被一群混混灌酒，strum战队正好在隔壁玩，看见这一幕以后就带她走了，作为一个好朋友做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还开始诽谤了？】
    最后一条的口吻很熟悉，舒玥想了想，觉得像是陈曦文发的，也正是这一个评论，才把整个论坛风向朝正常方向扭转。
    这一条评论后跟了好多层，舒玥点进去分别查看：
    【楼主说的好像有鼻子有眼的，但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回复：
    【你没长眼睛还是没长手，ngu的账号还有当天聚会拍的照片，你自己去看是不是真的。】
    二楼：
    【一个女生去那种地方干嘛？说是被混混灌酒，其实是别有用心吧。】
    回复：
    【那天是参加了别人的生日宴会，她和外校的几个男生都受邀参加，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看完这里，舒玥无心再看，浑身上下有虫子在爬的感觉还是让她难受得厉害，那天分手以后，舒玥一点都不想哭，最终挤出来的几滴眼泪是笑出来的，她坐在床上笑得疯狂，看着她和温曜的聊天记录，笑着笑着就哭了。
    舒娟进门看见这一幕，说她疯了。
    舒玥就是疯了，她看着那些谩骂和侮辱，觉得舒玥这个人已经死了。
    她给温曜发的消息，第一条“再见”发过去以后，是已读不回；第二次发过去以后，那句“再见”后跟了个消息未发出的红点；第三次发出那句可笑又真挚的“再见”后，系统蹦出一句“你们还未添加好友。”
    有种巨石轻飘飘地落下的感觉，舒玥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释然，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能用什么词汇来描述，这种复杂多变的情绪几乎让她在这几天崩溃死去。
    喝了一把精神疾病的药，舒玥倒在床上，开始进入抽象又诡谲的梦。
    一旦她合上眼，医院里那张苍白的脸就会浮现在她面前，她吓得频繁惊醒，看着卧室的陈设，感受着身下温暖柔软的床垫，她却感觉自己倒在腥臭粘腻的血泊中。
    如此翻来覆去，终于睡了个不踏实的午觉。
    醒来时已经是半下午，阳光穿不透拉着的窗帘，只能看见窗帘上舞动的黑色倩影，那是阳台上的君子兰。
    内心毫无波澜地顺手打开学校论坛，却发现一条醒目的置顶帖子。
    她打开看，是陈曦文实名发的，无非就是对上次的事情进行客观阐述和道歉，以及对舒玥和strum的人格担保。
    下面还有顾泽等几个班里同学的评论，都把这群看热闹的学生引向美化舒玥的方向发展，不过还有些顽固的，那大概是早就看舒玥不顺眼的，仍旧在散发谣言和恶评。
    不过舒玥很满意了，这是她从没预料到的结果。
    元旦开学的前一个下午，舒玥意外发现校园论坛上有关于自己的帖子都消失地干干净净，后来又发的一些引导抹黑舒玥的帖子，热度和流量好像也被压制，偶尔有几条评论也是“和我没关系，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或者“有人发了澄清帖，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抹黑就有点过分了”这种话。
    舒玥着实没想到，不过她大概知道是谁做的，当即发消息问了陈曦文。
    果不其然，陈曦文发来一段一分钟的语音，背景音有些嘈杂：
    “阿玥，我也没想到当时会有人偷拍照片，我当时就不该请这群人，以为当时就结束了，没想到现在又忽然来这么一出，不过……”她犹豫了好几秒，才接着道：“温曜到底怎么了？他退役和你有没有关系啊？真的……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第72章

    舒玥就打字回复了个：“谢谢。”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一切都过去了，她的人生以后不会再有温曜，温曜的世界也不会再有她。
    分手后，那一切尖锐的痛在心上不断地刺下血坑，把曾经留在那里的甜蜜全部扎破，只留下一片千疮百孔，只剩麻木。
    舒玥晚上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临晨三点忽然爬起来翻和温曜的聊天记录，从去原城看他打比赛那次，到昨天的删除好友提示。
    舒玥在想，想温曜如何从那个悲惨的家庭中挣扎出来，从沟底爬到顶峰的，温曜一定特别特别难，他需要多少勇气才能支撑自己走下去？他到底有多么乐观的心态？
    可舒玥又想不通，温曜又从顶峰上摔下去，摔到了低谷，甚至摔断了腿，舒玥在洞口拉他一把，或者哪怕是提供不了力气，就只是在他身处黑暗的时候，牵着他的手，温曜为什么主动把手松开了？
    是彼此的感情还不够吗？还是说温曜根本不想再爬出来了。
    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她发现是自己还不够了解温曜。
    或许温曜本就不是什么乐观的人，他之所以去打职业是为了找一个能够容身的地方，家里不可以，游戏可以，那时的他没有抵抗温建华的能力，但有打游戏的天赋。
    是为了给母亲还债，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仅此而已。
    在战队兢兢业业，熬夜练习，形成肌肉记忆，因为战队需要他，他扛着整个战队的荣誉。
    可现在他什么都不需要了，母亲的墓葬钱还完了，温建华死了，俱乐部总部的负责人当着他的面骂他是残废，是赔钱货，所以现在战队也不需要他了。
    现在温曜只需独善其身，安心养病就好。
    当人不再有外部压力压迫时，可以选择不勇敢，可以选择不乐观。
    至少温曜已经在职业生涯留下佳话，他是年轻有为的天赋型选手，尽管
    已经堕落，但还是会有人记得他。
    他不需要再像之前那么累了，更不用在这个时候找一个烦人的女朋友。
    自己性格不好，脾气差，长得也不出类拔萃，还是一个没有经济能力的高中生，温曜图自己什么？
    想着想着，舒玥的枕巾湿了一大片。
    是不想自己和他再受苦了吗？
    可是说分手，明明会更苦。
    又起床把药翻出来，稀里糊涂咽下去，又过了十几分钟，她才扔下手机，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老天爷刚把天空的底色刷成鱼肚白，辛辛苦苦的高中生就已经准备出门了。
    出门前舒娟千叮咛万嘱咐，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有事及时给她打电话。
    舒玥知道迎接自己的事情说来麻烦，但其实也不麻烦，只要不在意别人的目光，那什么都威胁不到自己。
    果不其然，在舒玥踏进班级的那一刻，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好像都要从她的状态和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和破绽，以此来得到一些茶余饭后的笑柄。
    只有陈曦文等人投来的目光带有一丝担忧，不过舒玥不在意，因为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得靠自己，靠别人一点用都没有。
    她刚坐到座位上，书包还没摘下来，就看见自己课桌上用修正带一点一点涂出来的“贱”字，舒玥心底叹了口气，说不难受是假的，但还是面无表情地抬头扫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了赵婷依身上。
    只见她举着修正带，隔空朝舒玥摆了摆，笑着冲她吐舌头，挑衅意味明显。
    舒玥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但她知道眼下当务之急是保护自己，想要保护自己就必须采用强制手段。
    也仅仅是思考了三秒，舒玥放下书包，径直从最后一排走到赵婷依面前，对方显然没料到舒玥会这么直接地反击，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手上的修正带已经被舒玥夺过去，紧接着，“啪”一声被摔到了墙角。
    塑料碎裂的声音全班都听见了，喧闹的教室一时间鸦雀无声。
    顾泽从英语书上移开视线，先是看了眼地上碎成好几半的修正带，又转头看了眼气得面红耳赤的赵婷依，和已经淡定坐回自己座位上的舒玥。
    他率先开始鼓掌，响亮的鼓掌声在教室里回荡，陈曦文也跟着喊了句：“扔得好！”
    其他对舒玥本就映像不错的同学纷纷鼓起掌来，掌声默契地持续一段时间后停止，大家又开始各忙各的。
    赵婷依气个半死，回头瞪坐在最后一排的舒玥，舒玥回敬一个眼神，把对方气得一个早读都板着脸。
    舒玥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却以行动告诉所有人，她不怕被欺负，她清清白白。
    本以为对方不会再轻举妄动，没想到舒玥还是失算了。
    她终究是低估了这群人的厚脸皮程度。
    上午大课间，跑完步退场时，陈曦文还挽着她的胳膊说，要尽量和她一起走，怕舒玥受欺负，舒玥当时没说什么，可一走出操场，陈曦文就被语文老师叫走去抱作业了。
    陈曦文回头看了眼舒玥，有些担忧，舒玥倒是比较坦然，她笑了笑说：“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她们也就敢背后搞点小动作，又不敢来真的。”
    陈曦文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舒玥向往常一样走侧门进教学楼，因为侧门人少，而且爬上去直接就是卫生间和水房，比较方便。
    在拐角时舒玥还没料到会发生什么，直到踏进卫生间的那一刻。
    她还没看清眼前的事物，一个肮脏粘腻又湿冷的东西就直接甩在了她的脸上，紧接着，肮脏浑浊的水迷住了眼睛，她陷入一片黑暗的世界。
    舒玥以为被拖布甩脸就一下，也是个有些过分的恶作剧罢了，没想到对方竟用散发恶臭的拖布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她脸上，甚至不是打，而是戳，像疏通马桶一样，对着她的脸，她的全身上下，一下接着一下。
    黑暗中的舒玥口鼻都被灌满散发恶臭的脏水，她一个劲的捂住眼睛和嘴，根本没有机会去躲闪这样恶意的攻击，只有比较清闲的耳朵能勉强分辨出来，对方有很多人，不止一个，甚至还有男人。
    舒玥彻底懵了，耳畔的讥笑声，打在自己身上的水渍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一片，把自己的心紧紧束缚住，紧到已经割裂出血。
    “别打了，待会儿该打傻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舒玥一惊，这是……
    她被几个人摁住，有人拿了张纸巾，胡乱地抹去她脸上的水，舒玥勉强能睁开眼睛，重见光明。
    眼前的一群人，让她有些恍惚，有赵婷依，有程莎，还有上次在ktv遇见的那几个混混……
    “你们怎么进来的？”舒玥哑着嗓子问。
    几人却充耳不闻，看着彼此捧腹大笑：“哈哈，人家还记得咱们呢！看来上次……是在假醉吗？”
    “就是就是！那看来勾引那个什么……电竞选手，就是真的喽。”
    舒玥想要挣脱开摁着自己的人，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挣扎不开，反而得来几句唾骂：“别他妈的乱动！脏水都弄老子衣服上了，臭死了……”
    舒玥怎么可能不挣扎，只要自己喘着口气，就一定会反抗。
    她看着程莎，声音还算镇定，可数九寒天被冰水这么一泼，她现在冻得连牙根儿都在打颤，湿透的冬季校服重的很，几乎要把她压垮了，说话也就显得不太有底气：“视频和谣言，都是你发的。”
    程莎脑海里把当时画面一闪而过，还好自己机灵留了一手，偷拍下了那张两人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照片。
    她如战胜者一般轻笑，看着舒玥狼狈的模样，好像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怎么，现在开始害怕了？”程莎踩着轻盈的步子走到舒玥身边，就在下一秒，在场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她轻柔的落脚忽然变得凶残，狠狠抬腿踹到了舒玥的小腹上。
    舒玥当场像是丧失了行动能力，还被人架着，就跪坐在了满是积水的卫生间地面上，脸色白得吓人，呼吸停滞了将近半分钟，她才从强烈的窒息感中过去，拉着自己走出鬼门关似的，开始大口呼吸浑浊空气。
    这时外面有几个女生进来上厕所，看见这一幕吓得转身就跑。
    那个黄毛混混也吓了一跳，走到程莎身后，看着咳得喘不上气的舒玥，皱了皱眉：“程姐，你轻点儿啊，待会儿把人真踹坏了怎么办？”
    程莎冷笑，咬牙看着舒玥：“你删帖不是删得很快吗？身正不怕影子歪，既然你那么清白，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赵婷依恨自己，这个可以理解，程莎的恨来得莫名其妙，舒玥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
    难道是因为她发帖抹黑自己以后，被陈曦文全部动用关系删帖了，却以为是自己做的？就因为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
    舒玥勉强撑着身体，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腹部的剧痛，她乜了程莎一眼，咬牙道：“还不是怕你这种东西恶心我。”

 第73章

    这是陈曦文干得肯定不能说，再说了删帖本就没错。
    程莎抬脚又要踹，却被一群人拦下。
    舒玥眼下这副模样，谁也不敢保证再踹一脚会不会把人给踹坏了。
    抱着手臂的赵婷依嗤笑一声：“走吧走吧，反正就是给她个教训，打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下节课是自习，一般来说是没有老师的。
    舒玥洗干净脸，一身狼狈地回到教室时，几乎全班同学都投来了目光，她好像没看到似的，径直回到自己座位上，把厚重的吸满脏水的校服外套脱下。
    好在校服足够厚，里面的卫衣没有湿，只是泛着潮。但当脱下校服的那一刻，舒玥感觉全身都钻进了一股恶寒，她冻得直打哆嗦，再加上腹部的剧痛，她只能趴在桌子上，穿着单薄的衣服瑟瑟发抖。
    身边同学议论纷纷，都在小声嘀咕，只有赵婷依有些心虚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情。
    “她好可怜啊，感觉这么冷的天要被冻死了。”
    “估计又被那群人针对了……”
    陈曦文搬着作业回来时，都没有看见趴着的舒玥，直到发作业本时走到她跟前，那扑面而来的气味和扔在地上的校服外套引起她的注意。
    “阿玥，阿玥？”陈曦文吓得一摞作业本都要掉在地上，她摇了摇舒
    玥，却发现舒玥额头冒出冷汗，而且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着自己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又是那群阴魂不散的神经病干的？”陈曦文咬了咬牙，把作业本交给其他同学代发，转身就要去找老师。
    没过一会儿陈曦文就回来了，二中的高中自由得很，自习时间只有老师巡逻，班主任也常常不见踪影。
    看样子，今天班主任又不在办公室。
    陈曦文气不过，路过赵婷依座位的时候狠狠踹了一下她桌子，后者转头又像跳梁小丑一样嗷嗷直叫，舒玥无暇搭理，陈曦文则是一幅“你再敢叫唤我就揍你”的眼神瞪她。
    中午在宿舍，陈曦文给舒玥找了件自己的备用校服外套，舒玥中午也没吃下饭去，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到打铃才起。
    即使难受到不行，舒玥也不可能给舒娟打电话，她不能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母亲，因为说再多都解释不清，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和母亲沟通有代沟，所以更要在关键时刻避免矛盾发生。
    她下午头昏脑胀，几乎是睡过去的，一连几天都是这个状态，白天要接受大大小小的霸凌事件，刚开始舒玥还会狠狠还手，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有人打她，她就用力打回去，但到后面，她逐渐在这种层出不穷的事件里麻木，只要有一次机会，对方就变本加厉，叫她没有还手能力。
    非常器重她的英语老师上课批评她，下课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好好劝解，看着舒玥像往常一样答应，她长松一口气，结果发现舒玥还是以这样的状态对待学习。
    她无话可说，渐渐懒于批评舒玥。
    在周日的周测里，班里成绩名列前茅的舒玥，直接把擅长的英语和地理考到了中等以下的水平。这次所有老师都注意到了她，在轮番批评后，发现依旧无果。
    舒玥有时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哭，问自己为什么总叫妈妈和老师生气，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为什么因为分手就堕落？
    她只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有时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发笑，有时候发呆，不知道镜子里的人是谁了，那分明不是自己啊。
    这样稀里糊涂的日子，在至关重要的高三里持续了半个月。
    舒玥熟悉了自己桌子上写着的诋毁的语言，也习惯了走在路上经常会被骂几句，也习惯了有人往她书包里扔垃圾。
    一周后，高三学生迎来了统一的心理测评，测评结果差的会被心理老师采取不同措施来应对。
    也就是在这之后，舒玥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审判。
    第60章 心病（一）“别走好不好”
    “结合舒玥同学的心理状况以及……她在学校的表现，我们教务处决定停学处理。”
    舒娟百般求情，希望学校再给舒玥一次机会，但最终学校还是以担心学生心理状况为由拒绝了。
    言外之意，你女儿有病就去治，在学校跳了楼我们可不担责。
    白纸黑字的告家长书上，最终签上了舒娟的名字。
    那天下午，舒玥始终沉默着，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听着耳畔的议论纷纷，随着教务处的印章落下，她的命运彻底交在了别人手中。
    就这样吧，她想。
    她搓着掌心的一片烫伤，那是前段时间，别人在她打水时故意用开水浇上去的，现在烫伤的痕迹还在，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被霸凌这件事，学校也知道了，对霸凌学生予以一个月停课处理，仅此而已。
    从学校出来，舒玥背着书包收拾回家，与那些即将高考的学生逆向而行，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人生脱轨了，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明明是一场解脱，她看着舒娟头也不回地往出走，却怎么也不觉得轻松，好像是自己犯错了。
    舒娟把她带到附近一家奶茶店，两人坐下，舒玥始终低着头，手不停地发着抖，还不停地遮掩着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让舒娟看见。
    舒娟脾气大，如果看见女儿受欺负，拿着刀和那群人拼命都有可能，可舒玥害怕看到那样，她们孤儿寡女，没人撑腰，舒玥只想过平淡日子。
    舒玥咬着吸管，口中的白桃果粒此刻也食之无味，她一言不发，看着粉红色的奶茶发呆。
    舒娟终于开口，她眼睛还红着，却没有丝毫温度，在妈妈眼里，舒玥看见了心灰意冷。
    “说吧，以后想怎么打算？”
    舒玥愣了愣，抬头迷茫地看着妈妈。
    不是她没听清，而是在妈妈的语气里听到了绝望，这让她害怕和陌生。
    “你要是想继续念书，那就歇上半年，再跟下一届重读高三，”舒娟呼出一口气，接着说：“不想念的话，你也成年了，早点嫁人算了。”
    舒玥知道她这是气话，平时最不支持的就是女儿早早结婚生子，现在主意说改就改，分明是生气了。
    可她还是不由得害怕，害怕妈妈不要她了，就像当年爸爸丢下她们母女俩一样。
    舒玥太害怕离别了，她不愿被人放弃，不愿再被人遗弃。
    长大的代价是无数次痛入骨髓的折磨，人们畏惧却向往着。
    舒玥第一次这么绝望，听见“嫁人”的那一刻，好像比听见五马分尸都可怕。
    她一瞬间就流出眼泪，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把话说利索：“不要，我……我上学，不嫁人。”
    舒娟靠在椅背上看她，眼眶蒙上一层水雾。
    “我不求你上什么名牌大学了，咱们过正常人的日子好不好？”舒娟心里难受，看着舒玥地模样又舍不得说重话，可她心里也憋着口气，自己生下的女儿明明那么健康漂亮，这几年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把这个家弄的面目全非不说，女儿还成了这副模样。
    她难受地上不来气，“你要是决定上学，那妈妈给你转学吧，我们换个学校，重新开始……”
    舒玥含着泪点头，现在只会点头，也只能点头。
    舒娟看着她全是伤疤的手，拿纸巾把眼泪抹掉。
    “不管被人踹进沟里有多疼，都要自己爬起来。”给女儿递过去一张面巾纸，她乞求般地问：“答应妈妈，好不好……”
    舒玥感觉有什么如鲠在喉，她一点一点挪过去，然后把妈妈抱住，她好像不会说话了，只是边点头边重复：“好，好……”
    暮色沉沉，在苍茫的城市里，有人奔波求生，有人花天酒地，有人迷茫，有人逍遥……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活着，尽管不够深刻。
    走在路上，舒玥背着书包，第一次这个时间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有点儿感慨，甚至感觉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降临在了自己身上，让她有些恍惚。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自己把妈妈为她铺的路，弄得一地鸡毛。
    既然说有病，那医生是必须看的，舒玥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听着客厅那头舒娟打电话的声音。
    舒娟在和宋常威打电话，她说话声音很大，似乎有满心不甘和痛苦，压抑着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舒玥的心好像被一根细绳揪着，已经勒出了血。
    她想出去说爸爸妈妈别吵了，可站在门边的脚步异常沉重，一步都挪不动。
    房间里的灯光亮的刺眼，舒玥感觉精神缺缺，她只想蜷缩在黑暗里，摒弃耳旁的一切嘈杂，然后一夜好梦地睡去。
    可外面还在吵，舒娟说生气了，不知摔了个碗还是杯子，舒玥在屋内吓得蜷缩起来，听着尖锐的破碎声，她好像听见了自己那颗风雨飘摇的心脏落地，摔成肉泥的声音。
    总算吵完了，舒玥蒙着被子，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以为睡觉就会宁静，不料梦里也有摆脱不了的梦魇，也在追着她蚕食最后一点灵魂。

 第74章

    折腾到后半夜，终于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自己房门就被敲响，舒娟在外边站着，对里面的舒玥喊：“赶紧起床，你爸一会儿就到，送你去医院。”
    这话说得冷冰冰的，房门闷响，像是敲在了鼓膜上，舒玥担惊受怕一夜，纵使此刻再懒于回应，也不敢忤逆母亲。
    她爬起来，努力地睁开眼睛让自己清醒，一月的寒风刺骨，争先恐后地钻进她身体里，把困意赶走。
    她打了个哆嗦，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对于她来说，去不去医院都无所谓，现在对自己身体状况感知就是麻木，生着病也能活，不生病也能活，都是一样的活法，时间久了貌似没什么区别。
    患抑郁症以后，她能回忆起来的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和温曜相处的半年。
    她还能想起来第一次在电竞场上见到温曜时，他不经意投来的一眼，以及在他怀里装醉发疯……
    当想起那天晚上一时的欢愉，嘴角又忍不住勾起，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奢求在自己生日那天的第一秒就见到温曜……
    她一定让温曜别来找自己，只希望他平平安安。
    “砰砰砰——”舒娟又不耐烦地开始敲门，把坐在床边的舒玥吓了一跳。
    她赶紧穿衣服去洗漱。
    舒玥不知道为什么要爸爸来送她，大概是舒娟心里又有不平衡，觉得自己的病也需要他来担责。
    舒玥觉得自己像个任人摆布的垃圾，无用，切让人嫌弃。
    否则不可能所有人离开她，这一定是自己的问题。
    宋常威开车等在楼下，这次不知为何，舒娟和宋常威大概直接把舒玥定义为心理疾病，所以拉着她去了医院。
    舒玥一句话也不说，她好几天以前就不再经常说话，除了上课必要的回答问题会结结巴巴地应答意外，她和同学简单的交流都是点头或者摇头代替。
    现在宋常威沉默好一阵，又开口声泪俱下地道歉。舒玥只是摇头，然后沉默地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手。
    宋常威把着方向盘，又开始关心舒玥，问了好几句感觉怎么样，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之类的话，舒玥依旧点头摇头。
    宋常威始终蹙着眉，只是中间那道沟壑越来越深。
    做检查，等报告，都是宋常威来陪着，检查完舒玥就抱着胳膊开始发呆。
    眼神没有聚焦，她一发呆，大脑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开始到处发散，但最终都会回归到“温曜”和“被网暴退学”这两件事上。
    她忍不住怀疑，被人欺负真的是自己的错吗？是温曜当时帮她有错吗？
    现在骂她就算了，还总是连带着温曜一起骂，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网暴，还在养伤，如果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该怎么想？
    等等，养伤？
    舒玥抬起头，她想起来，温曜就是在这个医院疗养，那……
    可不可以去看看他？就一眼……
    宋常威拿报告去了，舒玥缓缓从走廊的凳子上站起身，凭着记忆向住院部的病房。
    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好像有点痛，有点害怕，还有点忐忑，她几乎是挪到那间病房门口。
    透过玻璃往里看，里面病床上躺着个人，却不是温曜。
    舒玥有些急，一急就红了眼眶，她急促地喘了几下，然后转身张望，如涸辙之鱼一般，急需帮助。
    路过一个年轻护士，舒玥有些面熟，大概是给温曜换过药，她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然后张口就要说话。
    却发现许久未说话的自己，声带好像被粘住，她抖着唇，开了好几次口，都只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
    “怎么了？有话快说啊？”护士还端着药，有些不耐烦。
    “……这……这个……病……病房……”她颤抖着指着病房门，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
    护士好像认出了她，然后看了眼病房门说：“哦，你不是他女朋友吗？难道不知道他出院了？”
    出……出院？
    舒玥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一脸错愕，就好像听说了明天是世界末日一般稀奇，明明那么不可信，可空荡的病房又说明了一切。
    她想说什么，几次欲张口，大脑却一片混乱，把她想说的文字打成乱码，东倒西歪地排布在语言系统里，好像坏死的神经元在糜烂。
    她想把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倒出来，可是话却说不出来，她气得红了脸，眼眶也洇湿了，几乎要狠狠照着自己的嘴扇下去。
    “昨天刚出院，大概住了十几天吧，他那些朋友都不在，昨天不顾医生阻拦自己办理出院的。”看她一脸挣扎，护士说：“我先走了，病人还等着。”
    舒玥在原地站了三分钟，三分钟把这段话在大脑里理顺了消化掉。然后迟顿而机械地转过身离开。
    他走了，从此消失在舒玥能触及的所有范围内，不留痕迹。
    第61章 心病（二）“你在哪里”
    看着窗外灰白的景物飞快倒退，舒玥心里平静地像一汪死水。
    宋常威拿着报告和医生开的药找到她，说报告显示，自己患了失语症和重度抑郁。
    对于舒玥而言，生什么病，不过是一个名词罢了，具体是什么感受，旁人也不会知道。
    宋常威倒是没想到，开车的时候眼眶始终是红的。
    “爸爸带你去买吃的，好不好？”宋常威见关切的话都没用，干脆转而以实际行动取悦这个生病的女儿。
    舒玥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宋常威不由分说，把车停在路边的一家大型进口超市旁，舒玥看着车停下，本来就懒于逛街散步，但也没办法，面无表情地开门下了车。
    零食采购区，宋常威似乎想要拉住舒玥，可又有些局促，试探了几次，见舒玥没回应，就只能默默地给她拿零食。
    “这个饼干，爸爸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吃。”
    “还有这个软糖，小时候你和哥哥总是抢着吃。”
    “还有这个，这个薯片你们年轻人都爱吃，也拿一点吧……每个味儿都买一包好不好？”
    舒玥想说：“太多了，吃不了这么多。”
    可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她只是用力地摇摇头，又害怕爸爸误会，抬头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痛苦。
    宋常威拿零食的手顿住，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干笑了几声，想缓解氛围，却一开口，眼眶就先红了：“没关系，吃不了剩下给你哥吃，他是东西就吃，什么也不挑……医生说恢复要按时吃药，但也要调整好心情，你想说什么，试着和爸爸说，好不好？只要……只要你能恢复，我不怕你说话慢，我们慢慢地，慢慢地恢复，好不好？”
    舒玥点了点头，她心脏有个地方在灼烧，是热的。
    有很多人跟她说过“好不好”这三个字，都是对她的希望，都是在哄孩子一般试探着，围着她转，舒玥觉得自己好没用，已经成年了却总让父母这么担心，这十八年像是白活了……
    走到甜品区，宋常威又拿起草莓慕斯蛋糕往购物车里放，边拿边说：“你小时候很爱吃这个，爸爸没记错吧？是巧克力的还是草莓的来着？”
    宋常威转过身，求证般看着舒玥。
    舒玥机械地弯起唇角，然后指了指粉色的盒子，开口断断续续发出几个音节：“……谢……谢……”
    宋常威先是看着她发愣，随即过了半分钟，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见到女儿以来，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刚震惊地要掉眼泪，却听见那游丝般细弱的声音补充道：“谢……谢……爸……爸……”
    做父母的，最能催泪的也许不是工作上的苦尽甘来，也不是事业上忽而的春风得意，而是心力交瘁时，儿女那一声真切的“爸爸妈妈”。
    宋常威当时就绷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流，舒玥就静静地垂眸看着他哭，然后抖着手，不停地为他擦泪。
    随后的购物时间，宋常威觉得轻快不少，笑容怎么也消不下去似的，一会儿说马上过年了，要多买点女儿爱吃的糖果，
    一会儿又说，今年过年，全家一起吃年夜饭。
    还在挑糖果的舒玥手一顿，刚才的愉悦立刻就被恐惧涌上来。
    她害怕一家人坐在一起的尴尬局面，父母还没有和好，强扭的瓜不甜，后来偶尔几次全家聚在一起的机会，但也不欢而散，大过年的，舒玥宁愿两个人冷冷清清地过，也不愿意一家人在一起鸡飞狗跳地过。
    宋常威毫无察觉，把舒玥摸过的糖果全部拿进购物车：“你不是早就希望我和妈妈和好吗？当年是爸爸不对，我也只想用以后的日子好好补偿你们母女俩……”
    舒玥想说不用，一切都随缘吧。
    可她说不出话，只能再次把想说的都咽进肚里，只剩酸涩的愁绪流过心脏。
    时间飞逝，阳城在过年前又下了场鹅毛大雪，彻底地以一场瑞雪迎接了新岁到来。

 第75章

    除夕那天晚上，宋常威早早就来了，三人忙着做年夜饭，舒玥看着满满当当的饭菜上桌，心里真感觉这个破碎的家有些年的味道。
    宋禹还没来，舒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几人先吃饭，这段时间过去，舒玥依旧保持沉默，生活中少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个家愈发沉闷，而宋常威和舒娟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吃年夜饭时，气氛一直处于尴尬之中。
    “阿玥，你还是不能说话吗？”舒娟先开口了，语气有些严肃。
    舒玥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问哑巴你为什么不说话似的，舒玥如坐针毡，看看爸爸，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主动开口说话，怎么能恢复？”舒娟板着脸放下筷子：“你之前答应妈妈什么了？都忘了吗？”
    舒玥拿着筷子的手越抖越厉害，宋常威连忙说：“康复运动过几天再提也不迟，大喜的日子，不管能不能开口说话，开心快乐最重要，爸爸妈妈不会逼迫你，来，干杯……”
    舒娟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看着舒玥缓缓端起杯子准备和宋常威碰杯，可端着杯子的手在半空中却越来越抖，好像渐渐支撑不住似的，橙色的液体洒出来一点，舒娟沉不住气，狠狠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舒玥吓了一跳，手一下没抓稳，杯子“当啷”一声掉在桌子上，浓郁的果汁味儿氤氲，为空气蒙上了股黏腻的紧张。
    “你，你吓孩子干什么？”宋常威赶紧过来安慰女儿，不解地看着舒娟：“我知道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但是大过年的，没必要吧。”
    “我生了那么一个优秀的女儿！到底为什么全毁了！？现在连杯子都拿不住！我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现在连学都上不了了！”舒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一向争强好胜，女儿是她最重要宝物，现在宝物上布满裂痕，她心疼欲裂。
    不知该痛恨这宝物本质弱不经风，还是该痛恨风雨的摧残。
    “那能怪女儿吗！？她又不想这样！事到如今我们应该想办法让她好起来！而不是继续逼迫她！”宋常威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他压着脾气，嫌少和舒娟这样说话。
    “不怪她，不怪你，都怪我！行了吗？都是我的错！”舒娟哭了起来，她回到房里，用力甩上房门。
    舒玥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手臂上好像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她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胳膊，不知不觉就抓出血来，刚在混沌的视野里看清手臂上渗出的血，脸上也迟钝地感知到液体划过的痒意。
    手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擦，脸上的泪就先落了下来，她慌忙用纤瘦的手臂去擦，可眼泪像是失禁一样，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她惊恐到了极致，舒玥之前答应过妈妈，不会再哭，不会再让她失望，不会再堕落下去，会坚强面对一切……
    可自己又把她气走了。
    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
    她不停地去扶倒下的杯子，却因为急躁的动作几次都没能成功，她说不出话，喉咙里挤出逐渐暴躁的啜泣声，带着不甘与痛苦。最终试了几次都无果后，她用左手别扭地狠狠锤自己右手，那只手上已经有触目惊心的抓痕，现在又被不轻不重地力道打红了一片。
    宋常威到门边去劝说，可舒娟房门紧闭，一直传来无奈又痛苦的哭声，一边哭一边叫着“还我女儿”。
    舒玥觉得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也有些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她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发出几个气音和不成调的音节后，终于勉强吐出一句：
    “爸……爸，妈……妈妈，不……不要……吵了……好……好不好……”
    这时，宋禹姗姗来迟，看见满屋狼藉后，他立刻明白了过来，他快速走到门边，听见门内的哭泣声后，又不动声色地走回去，站在舒玥的椅背后，一把抱起妹妹往楼下走。
    宋常威回头看了眼，也叹了口气，冲宋禹做口型，让他带着妹妹走。
    临走时还不忘单手扯下来件外套盖在她身上，一路下了楼，外面雪花还飘着，舒玥大脑一款混乱，只能感觉到宋禹身上带着的寒意。
    当外面的雪花飘落，在自己脸颊融化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离开那个压抑沉重的家。
    宋禹把她放在自己的车后座上，舒玥头脑混沌一片，看不清自己到了哪里，只感觉自己进了一个狭小漆黑的地方，她又开始叫喊，疯了一般拍车窗，好像抑制不住自己的暴躁一样。
    “阿玥，阿玥，是我！我是哥哥。”宋禹摁住她的手，也坐进后座，并且把车门关上。
    舒玥停下，胸腔剧烈起伏，现在还喘着粗气，但哭声已经停止。她透过乱蓬蓬的头发，看着眼前的人，好像在分辨着什么。
    看清眼前的人后，她一把扑倒在宋禹肩头，不类似于刚才狂躁的状态，舒玥现在平稳得多，好像一条清澈的小溪被常年堵塞，忽然疏通一般，泪徐徐落下，带着些许释怀的奔腾和快意。
    宋禹拍了拍她的背，把一个精致的盒子端到她面前，然后低而轻柔的声音在黑漆漆的车内响起：“阿玥，猜猜看，这里面是什么？”
    不用看清楚就已经嗅到甜蜜气味的舒玥一愣，她戳了戳盒子，然后开口：“蛋……糕？”
    “啪嗒”一声，宋禹把车里的灯打开，两人眼前顿时洒下一片柔和的暖色光。
    舒玥看清了眼前的东西，是一个精致的蛋糕盒，透明薄膜里天鹅的造型隐约可见，舒玥看着盒子上烫金logo，才发现这是一家很贵的品牌店。
    “这是你过生日那天晚上，也就是……温曜出事当晚，他给你买的蛋糕。”宋禹踌躇着说。
    舒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当时人都伤成那样，更别说蛋糕了，估计连个全影都见不着。
    不过听见这个在自己心里已经蒙了灰的名字，她还是有一种结痂的伤疤被重新割开的痛感，于是说不上来般，自己浑身的神经都跟着揪了揪。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看见了压在下面的……带血的蛋糕盒，昨天就找到了那家蛋糕店，找到了温曜当晚订单记录，然后照着做了个一模一样的。”
    舒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哥哥，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过去的都过去了，哥哥不是温曜，还能挽救什么？
    “你的十八岁生日不完美，但你是我妹妹……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你才会开心。”宋禹接着说：“你一定不是因为温曜才变成这个样子，我相信你从来都没有那么脆弱，对吧？”
    “你永远没有失去希望，我们都在看着你变好，我想，温曜大概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吧……”
    宋禹抽了张纸递给她，让她自己抹眼泪。
    “答应我的话，收下这个蛋糕吧，以哥哥的名义，我只想让你开心健康，平安喜乐。”
    舒玥抬头看向宋禹，他眼中倒映着狼狈的自己，可就是那个模糊的自己，越变越小，最后变
    成一簇熹微的光。
    “走，我们去网吧吃蛋糕。”宋禹发动汽车，载着舒玥驶离小区。
    最后看了眼亮着光的自家窗户，舒玥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蛋糕盒上，一言不发。
    城市霓虹飞快倒退，雪花在车灯的照耀下，每一篇晶莹都具像化，天使般扑簌簌地飘下。
    舒玥抬眼看了宋禹几次，宋禹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开口说：“我联系不上温曜，他大概换了手机号，和之前所有人断了联系。”
    舒玥不知道他要说这个话题，闻言只是点点头，她习惯了这个人的突然消失，若是他突然出现在曾经所有人面前，那才不正常。
    “你……女……女朋……友……”舒玥想问的是这个。
    “哦，她是在ngu参加青训，但也说没见过温曜。”
    话刚说完，车内异常沉默。
    过了半分钟，宋禹才后知后觉感到一丝不对劲，自己和舒玥怎么都把林淼默认为自己女朋友了？
    舒玥也是无语，话题说来说去怎么又回到温曜身上了？
    舒玥点点头，表示“原来如此，你们真的在一起了”，随后面无表情地继续端详蛋糕。
    “那个……不是，我们没有在一起，我随口说的。”宋禹有些急，连忙解释。
    舒玥弯唇笑了笑，有些戏谑。
    宋禹还想解释，可偶然看见舒玥忽然有了这么多生动的面部表情，忽然挺欣慰的，于是自认为大度地不和她解释。
    哎，这当亲哥的，总是为妹妹操碎了心，忽然有了这么多面部表情，也能算的上医学奇迹，就不计较了，误会就误会吧。
    宋禹还蛮高兴的，不知在为什么而高兴，开着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驶，七拐八绕的，舒玥还以为他要开着车扭秧歌。
    到了店里，里面空无一人，宋禹把灯都打开，还把窗户外围挂好的小彩灯也打开亮着，绚丽的灯光与玻璃上火红的窗花相互掩映，色彩纷呈间，年味儿也溢出来了。

 第76章

    舒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白天鹅蛋糕，高端大气上档次，优雅与成熟的白天鹅造型，将舒玥送进长路浩荡的成年人的世界。
    天鹅好看的过分，一看就知道选择的人有多么认真，舒玥现在连切都舍不得，再想一想沾了血被压成碎片的样子，瞬间就觉得一阵心疼。
    她把一块切好的蛋糕推在宋禹面前，宋禹摇了摇头，又推了回去。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生日礼物，是最珍贵，最有深刻意义，也仅有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舒玥拥有的太少，宋禹不想再得到她的哪怕一分一毫。
    蛋糕口感很好，每一口送进嘴里，舒玥都感觉在吃一笔价格不菲的奢侈品，感觉每一勺都能明码标价的程度。
    但还是一个人面不改色地吃完了自己的生日礼物兼年夜饭。
    宋禹坐在一旁，开了台机子，打开电脑，舒玥抬头瞄了一眼，是pubg。
    “要不要玩？”
    舒玥以为宋禹要提温曜，没料到他只是说：“活动活动手，耳机里的音效还能刺激大脑，帮助恢复。”
    舒玥点点头，把垃圾收拾干净，披着外套重新坐回机位前。
    宋禹打开游戏，俯身教她玩。
    “这个，鼠标左键射击，没事别乱用，打两枪就暴露行踪了……wasd控制前后左右行走，还有这个，v是换视角，这个也别瞎换，要不然新手不知道怎么换回来，这个f就负责跳伞啊，上车下车什么的……”
    舒玥看着哥哥，心里有点新奇，没想到第一个教自己打游戏的人是自己的哥哥，曾经少女春心荡漾的时候，没少想过那个人教自己的画面。
    “别走神，键盘位置都记住了，要不然上去就落地成盒。”宋禹察觉到舒玥在走神，敲了敲她脑门儿道：“教你是为了恢复手部肌肉，刺激神经，还有啊，咱俩打双排的话，我要听见你开口说话，你来做指挥位。”
    舒玥看着密密麻麻的按键，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打pubg的都是天才吧？这么多技术怎么记得住？
    “现在讲一下游戏规则啊，每局一百人，自行在地图上跳落，地图上有两个圈，白圈是下一个圈的所在处，蓝圈就是目前圈的所在处，蓝圈会缩，所以呢，你得跑毒，然后……”
    舒玥不由得蹙眉，在她大脑里，宋禹的话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垃圾一般丢在大脑皮层上，舒玥还没来得及整理排序，他已经开始说下一句了。
    “慢……慢点。”舒玥笨拙道。
    宋禹皱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嫌她笨，再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于是开始重新叙述。
    “我说了啊，刚落地有什么枪捡什么枪，别挑，小孩子才做选择，你成年了，你都要。”
    好不容易说完，宋禹把键盘往她手边一推，耳机夹在舒玥头上，舒玥觉得不舒服，又调整了半天。
    游戏还没开始，舒玥余光看见宋禹走到窗边，状似不经意地丢出一句：
    “之前记得温曜有个小号，不直播就经常在那打，id是个大写字母y……也不知道在不在用了。”
    舒玥微微侧头看他，这句话好像很容易理解，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哥哥的意图。
    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屏幕，舒玥却牢牢把那个id记在了心里——
    用户y，你在哪里。
    第62章 心病（三）“春天过去，我会去找你。……
    一连几天，舒玥都在家里打游戏，或者在哥哥的网吧里打游戏。
    刚开始舒娟怎么也不同意，非觉得宋禹把妹妹带坏了，坚决不允许这种歪门邪道发生在女儿身上，可时间一长，却发现舒玥手指变灵活了，稍微长一点的句子，也说的不是那么艰难了。
    这天舒玥刚点开游戏页面，舒娟进来给她送水，坐在她身侧看着她玩。
    说来好笑，曾经杜绝女儿碰的东西，现在反而巴不得她多玩玩。
    “多开麦和队友说说话，一定要多说啊。”舒娟又开始叮嘱。
    舒玥戴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舒娟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是真看不懂，于是又悄悄退出去，把空间留给女儿。
    舒玥点开游戏，正好宋禹也在线，她看着“治水哥”发来的组队邀请，点击加了进去。
    【用户“章鱼哥”接受了您的申请】
    俩人组了双排进入游戏，宋禹开小窗叫她开麦，舒玥不情不愿地把麦打开。
    四排赛还有另外两个也进了游戏，不过舒玥不认识，只是扫了眼id，就开始跟宋禹讨论航线了。
    “这次航线偏北，咱们直接跳机场，敢不敢？”宋禹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别……作死。”舒玥就说了这么一句，另一个队友也开口了。
    用户“小熊软糖”：“呦，兄弟带女朋友玩？”
    宋禹标了个点，随口道：“妹妹。”
    他嫌烦，直接把麦又给关了，干脆只二人联系。
    还有个队友一直没有说话，舒玥看了眼，这人用户名叫“句号”，舒玥没多留意，直接跟着宋禹跳伞。
    跳伞的时候最让人紧张，尤其是对于新手玩家，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舒玥紧张地心脏砰砰直跳，大脑不停回忆着键盘上的操作。
    “你跟好我，你哥带你飞！”宋禹信誓旦旦道。
    舒玥落地开始搜集物资，刚捡好枪上好弹夹，就听见宋禹的大呼小叫。
    “靠靠靠！这儿有人打我！阿玥！快来帮你哥一把！”宋禹气得大喊。
    舒玥看了眼位置，就在自己东南方八十米左右，那边传来枪声，舒玥想了想，朝宋禹那边跑去。
    这时，屏幕上却传来击杀提示，是宋禹光荣出局，排名第九十九。
    舒玥想笑得不行，还操纵人物朝宋禹方向跑，打算替兄报仇，或者是舔舔亲哥的盒子。
    结果还没过去，就又收到了一条击杀提示。
    【“句号”使用**
    杀死了“baby”】
    是自己的队友？
    舒玥看了眼他的位置，人正是名叫“句号”的队友杀的，既然如此，舒玥干脆过去舔包得了。
    手机上宋禹发来几条消息，舒玥瞅了一眼宋禹的嗷嗷乱叫，就一言不发地继续游戏。
    谁知到宋禹的包跟前，却发现东西已经被“句号”拿了个干净，就丢了几个型号不匹配的弹夹在地上。
    舒玥有些不爽，但也没打算开麦，原地绕了几圈就打算出去跑毒。
    没料到对面却扔出一把枪和几个弹夹，舒玥刚有些纳闷，对方又扔出好几个能量饮料和绷带。
    舒玥不明白对方用意，自己的背包满了，手上的这把冲锋枪看起来还行，她作为新手，并不想换枪。
    结果屏幕上传来“句号”的消息：
    【句号：ump45搭配枪口补偿器，握把用激光握把，腰射会更加精准。】
    【句号：组个队。】
    原来是组队邀请，舒玥发过去一个“嗯”字，对面看起来还挺专业的，组队也不是不可以，至少看起来比宋禹靠谱。
    宋禹上场三秒钟落地成盒迅速打脸，在妹妹面前狠狠丢了下人，这次也不蹦哒了，跟舒玥说自己先开了一局，这次是个失误，下次再带舒玥飞。
    对面没动静了，在地图上标了个点，然后率先开了辆车到舒玥面前，舒玥跳上车，直接跟着他走了。
    舒玥一直被这位临时队友“罩着”打完了整场，被指教着，助攻和人头数都多拿了不少。
    虽然没有吃鸡成功，但是两人配合还算默契，有种心照不宣的熟悉打法，舒玥对此深感疑惑。
    返回游戏大厅时，舒玥注意到对方似乎也是新号，刚刚注册不久，那大概就是个隐藏大神吧。
    指尖在鼠标上停留许久，最后还是点去了好友申请，万一以后还能带她玩儿呢？
    对方很快通过了，并且先发了消息过来。
    【句号：你是“治水哥”的妹妹？】
    一句话，心头却涌起似曾相识的感觉。
    记忆里，十年后和他再见面的那个夏天，那个人正是坐在汽车副驾驶，转头向她问出了相似的一句话。
    舒玥有些恍惚，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
    温曜当时伤得那么重，能不能拿得住鼠标都不一定，更别说这么快就上手打游戏了。
    舒玥一边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一边回复：
    【章鱼哥：嗯。】
    想了想，又觉得锻炼手指灵活度应该多说点什么，然后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章鱼哥：你是新玩家吗？】
    【句号：算是。】
    【章鱼哥：觉得你……挺有经验的，以后多组双排可以吗？（如果你不嫌我菜的话）】
    这句话舒玥打字很费劲，又怕对面等急了，在键盘上一顿狂敲，把外面的舒娟都吸引了进来。
    “打……打字呢。”舒玥道。
    舒娟很是欣慰，满意地走了。
    【句号：不会。】

 第77章

    【句号：你一直在线？】
    【章鱼哥：嗯，我生病了，在休学，正好打游戏恢复恢复。】
    【句号：我也是。】
    【句号：早日康复。】
    原来是同命相连的人，舒玥在网上倒是毫不吝啬于分享自己的内心，若不是现实中不能开口说话，她也会坦然回答别人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慰问。
    一来二去，两人熟络了起来。
    对方一看就是个男生，舒玥却与他聊得很舒服，在游戏里会把三级头和m416主动扔给她，关键时刻的出手相救总是那么及时。
    不久，二人便转战手游。
    还是当初舒玥与温曜一起玩的那款，可人终究不是当年的人。
    舒玥不再是扛着枪一味地冲，反而会和队友商讨策略，也能把战术讲得头头是道——只是打字商讨战术。
    有一次，舒娟在旁边看她打游戏，见她打字还算流畅，长舒一口气，然后又让女儿试着说出来，开麦多和队友沟通。
    舒玥却磕磕绊绊地和她说：“网上……坏人多，不……不要开麦……”
    这几次打的地图都是舒玥之前和温曜一起玩过的，舒玥充当了突击手，“句号”在楼上架枪，算狙击手，同样熟悉的打法，总是让舒玥想起那个人。
    这几天连着打，舒玥段位上了不少，她倒是无感，毕竟打游戏只是为了恢复自己，或者消磨时间。
    回到大厅后，发现好友消息，她点进去，发现是“句号”发来的。
    【句号：你的打法很独特。】
    舒玥想了想，她曾经就是这么和温曜打配合的，于是回复道：
    【章鱼哥：你也是，你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对方很久没有回答，不知是在忙，还是在回味这句话。
    舒玥干脆又跟他发消息，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也好。
    【章鱼哥：我曾经有个很喜欢的人。】
    又过了很久，舒玥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看见消息的那一刻，呼吸不由得一滞。
    【句号：我也是。】
    舒玥又试着发了一条——
    【章鱼哥：我觉得你们很像。】
    【句号：我也是。】
    原来这么有缘分，舒玥啼笑皆非，于是跟他瞎聊了起来。
    【章鱼哥：但我把他弄丢了。】
    【句号：我也是。】
    看着清一色的“我也是”，舒玥心头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为了避免对方再说这句话，她换了个问法。
    【章鱼哥：你能说说，你为什么喜欢她吗？】
    那边有一阵沉默，把舒玥本就不稳定情绪都要惹烦了。
    【句号：因为她救过我。】
    原来是生死之交啊，那怪不得会喜欢。
    【句号：你呢？你为什么喜欢他？】
    舒玥想了很久很久，她第一次直面自己对温曜的感觉，她想说“因为他又高又帅打游戏也好”，但她又觉得，喜欢温曜的理由没这么简单，就像九岁的自己，情不自禁想要和他交朋友一样。
    【章鱼哥：我说不上来他哪里好，可能是哪都好，反正谁也代替不了他。】
    对方又沉默了，舒玥隔着屏幕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既然话题都挑了起来，她不介意和陌生人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章鱼哥：你们分开了吗？能问问为什么吗？】
    这次对方回复很快，舒玥看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句号：因为我不能和她去旅行。】
    舒玥险些笑出来，不能去旅行就分开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能做好多好多事情，不只是旅行，为什么要非要困于这件事呢？
    【章鱼哥：哈哈哈。】
    【章鱼哥：我相信她是个大度的女孩儿，肯定不会介意这件事的吧。】
    【句号：嗯，可是我介意。】
    舒玥打了个哈哈，却看见对方的回复后，有些笑不出来了，做人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吧，如果人人都这样，得有多少人的抑郁症啊？
    【句号：你呢？你们为什么分开？】
    舒玥刚想说“因为他不能答应我高考完一起去旅行”，想到这儿，她发现自己被对方带偏了，于是打字换了个回答。
    【章鱼哥：我不知道。】
    气氛乍然变得怅然若失起来。
    【章鱼哥：可能是我太异想天开了，他没那么喜欢我。】
    发完这句，再也没等到对方的消息。
    日暮降临，房间里没开灯，昏暗的室内只有手机传来一点微弱的光，那黑色的字眼在荧光屏上分外显眼，好像泱泱人海里深刻的他。
    舒玥出去吃饭了，舒娟已经等候多时，在餐
    桌上对舒玥问东问西，舒玥习惯了，每日雷打不动的“还行”“不错”之类的话说得格外流畅。
    吃完饭，她又回到房里，拿起手机随便瞟了一眼，发现对面还没回复。
    她心里有些复杂，总觉得自己说完话没人接茬会很尴尬，不知所措的异样情绪在心底蔓延，她在床边坐了会儿，决定再开一局游戏。
    这局打得一般，好不容易拿了个ace还被队友拖后腿给弄没了，舒玥心里憋了口气，退出游戏后，却发现那条消息已经被回复了。
    【句号：不，他和你分开，就是因为太喜欢你。】
    舒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肯定句来回答，她心跳得有些快，现在见不得这种“喜欢”之类的字眼，会让她觉得难受迷茫。
    舒玥换了个话题。
    【章鱼哥：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或者上学啊？】
    【句号：不知道，等病好了。】
    【章鱼哥：病得很重吗？早日康复】
    【句号：你也是。】
    【章鱼哥：我还有几个月就要回学校了，重上高三，到时候，估计不能总在线了。】
    【句号：学习要紧，高考完了再玩也不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昼夜轮回，不经意间，隆冬已然悄然而去，那天舒玥在桌前读书，有燕子叼着细枝在窗前搭窝，抬眼一看，才发觉枝条镶了绿，春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章鱼哥：春天来了。】
    两人很熟络，舒玥习惯了向对方发一句没头没尾的心理活动，对方偶尔也会如此。
    春天的早晨，风刚送走冬天似的，裹挟着一丝寒凉钻进窗户，舒玥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继续站在窗户前大声朗读诗歌。
    “我相信自己，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
    “叮咚”手机响了，舒玥收到回复，低头瞄了一眼。
    【句号：嗯，春天来了。】
    【章鱼哥：明年春天，你会在哪里。】
    这是她自言自语说给温曜的。
    【句号：明年春天，他不在你身边的话，总有一年春天，他会找到你。】
    这是对方说给舒玥的。
    舒玥笑了，这几个月里，有几次舒玥莫名其妙地难受，大概是难受出了幻觉，打开对话框就开始冲对面一顿输出，“你在哪里”“我好想你”之类的话层出不穷，对方却只是用几个简短的回复配合她，并不在当时拆穿她。
    大概是觉得舒玥又想心上人想到着了魔，对方从容地安慰她。
    舒玥有些想笑，把手上的诗集放下，打字道：
    【章鱼哥：你会去找她吗？】
    对方很快回复——
    【句号：会。】
    舒玥笑了笑，今天心情不错，像窗外的春光一般和煦，她上午不打算打游戏，已经开始为九月份高三开学做准备了。
    打开书开始学习，没多久舒娟却走进来，先是莫名其妙地指责了一顿她书写不认真，然后接了个电话，“砰”地一声关门出去了。
    舒玥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大半，本来现在的情绪就像一株没长结实的春草，再突如其来地刮一阵风，濒临情绪坠入谷底十分容易。
    大概是舒娟今天心情不好，她觉得妈妈为了自己也几乎要疯掉了，所以她还是比较理解舒娟的，于是定了定神，继续开始写作业。
    在书桌前坐了一天，日暮降临，霓虹灯开始闪烁，家里依旧空空荡荡。
    又在桌前坐了十五分钟，像是做了某项决定似的，换好衣服，拿着钥匙和手机出了门。
    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所有人都在忙碌地活着，不会为了谁一时的迷惘就停下脚步。
    舒玥站在小区门口时，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凭着惯性，往前走，去看看自己错过的人间烟火。
    月亮高悬，看着迷路的人在喧嚣城市里徘徊，寻找对方需要的人，却沉默不语。
    “滴——”舒玥被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弄得惊醒，她回过神来，连忙往人行横道上跑了几步，抬头环视一圈，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桃河桥彼岸。
    车流一刻也不停地汇聚，分离，涌向城市的各个角落，看着桥畔的汉白玉栏杆，一股没来由的恐惧忽然顺着脊背蔓延，同时涌现的，还有脑海里的记忆。

 第78章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汉白玉栏杆……惨烈的车祸现场已经被舒玥迅速脑补出来，她脑海里不可控地循环播放那段画面，恐惧扼制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上气来。
    眼前好像再次浮现车祸现场，这次她是亲历者，目睹了全程。
    她拼命挣脱大脑的画面漩涡，把自己从幻境中抽离出来。
    不对，没有车祸……
    眼前车流平稳地行驶，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谐。
    这才是现实，这才是真的。
    看着眼前的喧嚣世界，听着耳畔嘈杂的人声，她却感觉自己置身于荒野，孤单和不安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朝那个陌生网友发去了一条消息：
    “温曜，我迷路了。”
    ……
    盯着杳无音讯的消息，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舒玥又盯着那条没头没尾的消息看了好久，然后自嘲一笑，关了手机，背着书包出了门。
    二零二零年九月一日，天气晴朗，日风和煦。
    新生报到的日子，也是高三冲刺的开端，老师站在讲台上，让学生们在便签上写下自己的目标院校和职业。
    每个人的便签都要贴在黑板上展示，顺便激励学生好好学习。
    舒玥是插班生，独自坐在靠窗的角落，始终沉默地不发一言。
    同桌是个大眼睛女生，似乎是看见了舒玥停笔，于是鼓起勇气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你写完了吗？”
    舒玥冲她明媚一笑，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她脸上，人沐浴着碎金色暖光，舒玥看着同桌：“写完了。”
    “我能看看你写的是什么吗？”女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她。
    舒玥把自己的便签递过去，女生接过来，上边赫然写着——
    “s大，心理辅导师。”
    第63章 追求（一）“他是想重新追求你吗？”……
    “阿玥，好久不见。”
    看着眼前的人，舒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说出久别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
    鼻子瞬间就酸了，她精心化好的妆也被一天的奔波弄花了，即使心里脑补了无数个重逢的场景，她始终都没想到自己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和他见面。
    “阿玥……”温曜朝前走了几步，却被舒玥制止住。
    舒玥抬手挡在他身前，然后后撤一步：“你别过来。”
    就像当时挡陌生邻居一样，那样疏远和生人勿近。
    温曜知道舒玥这是生气了，然后思索片刻，还是开口：“对不起，我一个多月前来原城，是想找你，但是在我的检查结果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还不想让你认出我……”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么久。”温曜的声音依旧沉稳，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琐事。
    舒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想问问当年的温曜说“分手”时是怎么想的，现在来找她时又是怎么想的。
    “所以？”舒玥抬头看他，温曜长得再高，舒玥也依旧不卑不亢，仰头看人的气势丝毫不减。
    “所以，我找到你了。”温曜举起手机晃了晃，页面停留在手游的聊天框上。
    舒玥仅仅扫了一眼，就知道上面写得是什么。
    2020年4月25日——
    “温曜，我迷路了。”
    2024年6月17日——
    “好啊，那我去找你。”
    她酸楚地笑了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感慨什么。
    初恋是他，网友是他，邻居还是他……原来他这么多年一直都以各种身份陪伴着舒玥，从未消失过。
    重逢的喜悦，见面时的复杂，多年累积在心里的酸涩一并迸发出来，舒玥只感觉自己要红了眼眶，她不想在温曜面前丢人，于是转身开门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曜没有跟出来，大概是彼此都知道，留给他们分开的时间不多了。
    晚霞依旧，曾经在夜幕时分徘徊过的人，终于找见了自己的另一半，可有人拿着两半镜子，竟然在想，究竟是扔掉另一半，还是拿胶水拼起来。
    舒玥想不通，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回来找自己，当初说分手，只是因为温曜不够喜欢她，不想带着这么一个累赘，她
    都知道，这么多年，她已经想清楚了。
    可为什么又主动找自己呢？
    温曜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回到家里冷静了半个小时，舒玥又给陈曦文打过去电话。
    听完这个消息后，正在补觉的陈曦文忽然清醒，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对着手机听筒进行了一番非人的折磨。
    “什么！？你俩遇上了？”
    舒玥把手机拿远了点，趴在床上皱了皱眉：“对啊，我才发现……”
    “舒小玥！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他有可能是温曜吧？！因为我就知道，他绝对放不下当年的事！”陈曦文似乎比她还激动，舒玥能清楚地听见对方在床上打滚的声音。
    “你答应他了吗？”陈曦文平复了心情，倒在床上问。
    “答应什么啊？他什么都没说……”舒玥坐起来，又长大了这么多，她感觉自己在谈恋爱上可以保持清醒，于是跟陈曦文客观分析：
    “我得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吧？为什么杳无音讯这么久，突然出现，还隐姓埋名和我做了一个多月的邻居？我觉得我还是不够了解他，当年我就是头脑一热，所以跟他告白，还亲了他，那……谁还没有青春期了……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话没说完，她忽然对着听筒“嘘”了声，然后竖起耳朵听了会儿，立刻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扒着猫眼朝外看。
    “怎么啦？”电话那边传来陈曦文悄悄说话的声音。
    舒玥看了半天，确保温曜开门进了对面，大门又被关上，这才把自己的门开了一个缝，然后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把刚才温曜放在鞋柜上的东西拿进来，然后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他放了什么？”陈曦文问。
    舒玥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时之间情绪有点复杂。
    “一个棒棒糖花束。”舒玥不知想起了什么，盯着这个特殊的花束有些出神。“还有一张卡片……”
    “嘶，我记得……你当年看完比赛，也送他了一个棒棒糖花束，是不是同款？”陈曦文有些惊奇。
    “是。”舒玥没想到这么一个随手做的东西，还能被温曜记得，她心里愈发好奇，温曜这次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这是要重新追求你？”陈曦文也问。“还有，卡片上写的是什么？”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舒玥视线落在那张卡片上，看到手写行书字体的内容后，她眼睛微微睁大，过了半天，才慌忙回复对面：“没……写什么……”
    陈曦文知书达理，知道这其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于是也不多问，两人聊了几句，察觉到舒玥心不在焉后，就挂了电话。
    舒玥看着卡片上的字，陷入沉思。
    “总有一年春天，我会找到你，2024年我迟到了，那就当作我比2025的春先一步找到你。”
    落款是“句号”。
    简简单单的两行字，舒玥却感觉温曜变了好多，她没想到温曜的字这么好看，笔锋蜿蜒，透着股沉着和隐藏的锋芒。
    她也没想到温曜会把当年的点点滴滴都拿出来，陪她一起回味。
    天黑了，舒玥坐在昏暗的室内，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
    手机上的闹钟响了，她这才想起来今晚八点还有直播，于是立刻开始收拾心情，准备直播用具。
    棒棒糖花束就被她放在书桌上，摄像头侧放在桌上，刚好能将陈设和主播全部拍上。
    直播开始，直播见陆陆续续涌进五十多万人，舒玥开始对着屏幕热情地打招呼。
    她早就习惯了对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纵使这么多年过去，心里的疾病愈合到只剩一道伤疤，她也能把自己的外表包装得严丝合缝，在屏幕里塑造一个阳光开朗的人设。
    “晚上好呀，欢迎粉丝宝宝们进入直播间，今天还是常规安排，前一个小时讲心理学小知识，后一个小时连麦心理疏导……”
    评论区也是非常给力，舒玥讲解的时候疯狂刷屏，给舒玥都吓了一跳，心说今天粉丝怎么这么热情？
    “叮咚——”一声特殊音效过后，舒玥开始讲解。
    “今天呢，我们要讲解的是很多年轻人都很感兴趣的话题‘恋爱心理学’，首先我们要讲的是墨菲定律，相信很多人都对这个知识有所耳闻，那么我们今天就围绕这个话题来讲解……”
    少女从容自然的神情与恰到好处的肢体动作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现在直播间人气飙升，在线观看人数达到一百多万。
    【呜呜女神你今天真漂亮！】
    【终于蹲到女神开播啦！】
    【女神今天分享的是恋爱小技巧吗？】
    【女神竟然讲这个，是不是意味着我离脱单不远啦？】

 第79章

    “……当你把她放在掌心当宝物一样对待的时候，会让对方自信过了头，甚至认为自己配得上更好的，从而对你不够珍惜。”
    【不会的！墨菲定律在我喜欢月亮女神这件事上不存在！只会更喜欢！】
    【加一！】
    【臣附议！】
    舒玥被逗乐了，她地眉眼弯弯，故作勉强地冲屏幕摊了摊手道：“那行吧，你们都很支持我的话，我是永远不会不珍惜你们的，因为你们是我的粉丝呀！”
    “我会珍惜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同时也会永远感动于我为自己创造的一切，当然也会守住这一切。”
    舒玥双手合十在胸前，做许愿状，对粉丝深情款款。
    弹幕都在清一色地尖叫，但也有细心的发现了不对。
    【月亮女神，你也是当年电竞选手strum的粉丝吗？】
    舒玥眼尖地捕捉到这条弹幕，心慌了一瞬，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是当年温曜在职业联赛夺冠时发表的感言。
    这么多年，舒玥有事没事就喜欢打开当年的直播回放去看，温曜说的话也记得清清楚楚，刚才没过脑子，想到这句表示感谢粉丝的话，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她装作没看见，可越来越多的人都抓着这句话不放，叫舒玥没办法坐视不管。
    【啊啊啊女神竟然也追竞吗？】
    【终于有和女神共同的爱好了！】
    【不过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记得这句话啊？网友们也真细心，竟然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是刚刚补课了解的，你别说，这位选手真帅，跟月亮女神有点夫妻相呢！】
    【呸呸呸！楼上的胡说什么啊！女神是我的好嘛！】
    【就是就是，楼上的叉出去！】
    【乱磕cp！滚！】
    【名不见经传的小选手，我们家月亮女神估计还没听说过他呢！】
    舒玥有些脸红，没想到随口一说的话，竟然还能有这么大反响，想到对面住着的人正是温曜，而且自己曾经还和他有过一段不可告人的经历，自己心脏跳得有些快，她连忙打圆场。
    “大家直播间不要吵架哦！”舒玥先是假模假样地凶了一下，然后又说：“上高中的时候追过一段时间电竞，嗯……那个时候班里同学都挺迷的，这句话我可能听过，但记不清是谁说的了，刚才想到就直接说了。”
    舒玥率真的模样，根本不会有人去怀疑她，这个小插曲也就这样过去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挺顺利的，直到又有一条弹幕蹦出来。
    【女神，棒棒糖花束挺好看的，是谁送的？】
    【我也才注意到哎！真漂亮，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做的吧！】
    【棒棒糖花的花语是：多吃甜少吃苦，童心未泯所遇皆甜。】
    【也
    有可能是男朋友送的。】
    【啊？女神有男朋友了吗？】
    舒玥看见后，心里再次咯噔一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大家别瞎猜了，就是粉丝送的而已啦！”
    【那就是没有男朋友了！】
    【看来我还有机会！】
    【那女神以前谈过吗？】
    这个问题使舒玥心脏漏跳一拍，她脸再次红了个彻底，最后调整好面部表情，故作坦然道：
    “谈过。”舒玥笑了笑，落落大方。“上学的时候，谈过一段很短暂又潦草的恋爱。”
    弹幕各说各的，但好歹是没有揪着她不放了。
    临下播之前，她有对着屏幕嘱咐：“未成年的宝宝们可不能学我哦！错误示范，请勿模仿！好啦，今天就直播到这里，大家晚安……”
    殊不知住她隔壁的那位，此刻叼着棒棒糖看她直播，正看得出神。
    听到她说下播的那一刻，温曜嘴角勾起一秒笑意，然后打开游戏聊天框，给对面发去了一条消息。
    第64章 追求（二）小猫咪引老婆进门留宿……
    【句号：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舒玥收到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此刻的心情和当年完全不同。
    当年觉得对方和自己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由得有种依赖心理，而如今对方却主动掉马，让舒玥除了怀疑对方的动机以外，就是满心的期盼。
    【章鱼哥：没有。】
    【句号：后天呢？】
    【章鱼哥：也没有。】
    【句号：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等你。】
    【章鱼哥：为什么一定要是晚上？】
    舒玥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害怕尴尬，害怕对方不提两人的感情问题，又害怕对方太快提复合。
    【句号：因为我白天在训练，抱歉。】
    【章鱼哥：还没问你想干什么？】
    【句号：谈论事情，有关我们战队的合作项目。】
    舒玥莫名其妙，找她？能有什么合作？
    捧着手机思来想去，她转念一想，对方不就在隔壁么？有什么直接去问不就好了？
    【章鱼哥：出来说话。】
    有种约人打架的气势。
    两分钟后，舒玥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门开了，高大的人影依旧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邻居，什么事？”温曜若无其事地看着她，语气有些玩味。
    这么多年过去，温曜已然褪去当年的青涩和些许稚气，他沉着稳重，更让人捉摸不透，心思也更难揣测。
    他又长高了好多，身体也结实了好多，和自己高中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舒玥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陌生。
    “有话直接说吧，反正我们说话也挺方便的。”舒玥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道。
    当然，舒玥其实是没时间给温曜，明晚有一场高中同学聚会，后天晚上舒玥还有直播。
    温曜面色如常，回头看了下客厅墙壁上挂着的表，然后转过头对舒玥说：“但是，我下班了，下班时间不处理工作以外的事情。”
    舒玥看着他，心里猫抓似的痒，眼前的男人又英俊了，更有魅力了……她一边恨着为什么对方还不能尽快开口求和，一边又想起他当年说分手的模样。
    又恨又爱，纵使过了这么久，多种复杂的感情此消彼长，彼此缠绕，叫舒玥徘徊在两种情绪之间，不能自已。
    “那就算了。”舒玥转身要走。
    “但是我可以把合同拿给你看看。”温曜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
    舒玥顿住脚步，她不稀罕什么合作，只是莫名想要躲在他身边逗留一会儿，好像多停留一会儿，就能从他口中听见当年的解释，然后让他们挣脱心上的枷锁，再次拥抱彼此。
    她转过身，看着温曜，也不出声。
    温曜会意，转身进了家门，似乎是在房间里翻找文件。
    舒玥就靠在门边等，半步都不踏进房门。
    可这时，玄关的柜子后忽然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舒玥眼前一亮，还没看清这只猫长什么样子，那小身影就纵身一跃，跳到了玄关柜子上，探着脑袋，歪头看她。
    舒玥都要被萌化了，她把手伸过去，想要摸摸这只猫，可自己站在外面，根本摸不到。
    胖嘟嘟的奶牛猫看了她一会儿，缩回了脑袋，开始舔自己的爪爪。
    好可爱的小猫啊！
    温曜竟然还会养猫？
    可惜自己站在门口，怎么也摸不到。
    舒玥刚想失落地缩回手，可转念一想，摸不到温曜本人，摸一把他的猫也行吧！总不能无功而返啊。
    想着，舒玥轻轻把门把手往外拉了拉，自己侧着身子进去，小猫咪的手感还没感受清楚，身后的门忽然因为惯性“砰”地一声合上。
    自己完完全全进了温曜的家，这个虎穴狼窝里。
    好巧不巧，抬头的一瞬间，刚好和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温曜四目相对。
    温曜面色如常，看着站在玄关里的舒玥也只是愣了一秒，然后就拿着一本文件朝她走来。
    舒玥却感觉尴尬极了，她还没来得及管理好面部表情，整理好私闯民宅的正当理由，眼看着温曜朝她走了过来，差点哭出声。
    “我……我……”
    小猫冷眼旁观这一切，继续舔爪。
    温曜刚走到她面前，舒玥不敢抬头看他，此刻却忽然传来“啪”一声响，两人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舒玥眼前一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耳畔传来温曜依旧低沉磁性的嗓音：“别怕，应该是停电了。”
    舒玥摸索着往后退，转身要开门回自己家：“那……那有什么明天再说，我先走了……”
    可黑暗中却有一只手挡住了她仓皇而逃的动作，那手轻轻托出她腰侧，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好像叫舒玥浑身的神经细胞都聚集在了一起，牵动着心脏，使心跳错乱。
    “走不了。”那声音低沉，还带着性感的尾音，轻飘飘地落下，沉甸甸地停驻在舒玥心头。
    “为……为什么？”舒玥慌得要命，转身就要开门出去，可摸索了半天都没摸到门把手。

 第80章

    黑暗中，高大的男人靠得很近，舒玥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她几乎要被那温暖的体温熏到昏厥，漆黑中一切感官似乎都蒙上了层膜，不够灵敏，叫人变得行动迟缓，思维混乱。
    “门是电子锁，停电了打不开。”
    舒玥还是不停地去摸索门把手，只想仓皇而逃，却不了惊动了柜子上蹲着的猫，它飞快地跳下来，从舒玥脚边掠过，然后不见了踪影。
    舒玥却被猫的动静吓到了，以为脚边有什么东西，慌忙躲避，就是这一瞬，她左脚拌右脚，狠狠摔倒在地，膝盖也磕到了柜门上。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做出一个疼的表情，温曜的动作却比她还快。
    “磕到了吗？疼不疼？”
    温曜似乎也很紧张，一阵疾风划过耳畔，舒玥感觉对方迅速蹲下，像拎小猫似的直接把自己抱了起来，舒玥疼得顾不上想别的，就这么挂在温曜身上，任由温曜把她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好丢人啊。
    舒玥委屈地要哭出来，刚想张嘴喊“疼”，却反应过来，对方不是自己男朋友，没理由接受自己的撒娇和任性。
    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不疼的。”
    说完还趁着黑暗抹了下眼睛，温曜察觉她的声音不对，却也不揭穿，找见手机然后打开手电筒，在电视柜里翻找应急医药包。
    举着手机手电筒走到舒玥跟前，温曜始终不敢把手电筒的光晃到舒玥脸上，一来是害怕晃到她眼睛，二来是担心自己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后，舒玥会觉得丢人。
    他走过去，在舒玥身前蹲下，把手机倒扣过来，使灯光发散到黑暗里。
    “哪里疼？”温曜不看她的脸，沉声问道。
    “脚……脚踝，之前就扭到了，本来快好了但是……刚才又扭了一下。”舒玥说得很没气势，声音甚至越来越小，她觉得温曜帮自己上药会很不自在，所以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看着温曜从医药包里拿出云南白药喷雾，她连忙说：“不……不用了，我回去自己处理吧。”
    温曜没有反应，开始摇手上的喷雾。
    “那……那我自己来，不用麻烦你。”说着，舒玥就要去拿他手上的喷雾。
    可不料，温曜却轻轻握着她纤细的小腿，然后帮她把鞋脱了，舒玥大吃一惊，刚要乱动，就被温曜单手摁住了不安分的小腿。
    “别动，你上药会不方便，我帮
    你。“温曜沉声说。
    舒玥不动了，心脏却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她好像产生了错觉，今晚的一幕幕从她脑海里浮现，她甚至以为这是温曜刻意准备的一出戏，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巧？
    她看着温曜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然后把药喷在上面，有些呛人的药味袭来，舒玥被拉回思绪，看着神情认真的温曜，不禁陷入沉思。
    可这不是错觉，这真的是温曜，是温曜在对她好。
    喷完药后，温曜把药放回原处，脚边却传来了“喵喵”声，舒玥坐在沙发上，黑暗中也辨认不出猫的位置，只借着一点手机的光亮，看见温曜往阳台走。
    “你……干什么去？”舒玥弱弱地问了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不害怕黑，此刻也不想让温曜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一步。
    “喂猫，别担心。”温曜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弯腰把猫抱起来道：“它吃得多，一天五顿。”
    胖猫在他怀里幽怨地“喵”了一声，然后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温曜抱着猫到阳台，给碗里添上猫粮和水，看着胖嘟嘟的奶牛猫，眼底浮上层笑意，毕竟是靠这只猫把舒玥诱惑进门的，必须夸奖！
    养猫千日，用猫一时。
    温曜摸了摸猫背，起身摸着黑慢慢往回走。
    舒玥听见脚步声，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来人说：“你……原来还养猫啊。”
    温曜“嗯”了一声，坐在她侧面的单人沙发上，“之前战队喂的流浪猫，战队搬迁以后，我就带回来养。”
    舒玥笑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余光却突然瞥见温曜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棒棒糖，那棒棒糖就递到她面前，随后就响起温曜柔和的声音：
    “棒棒糖花的花语，多吃甜少吃苦，童心未泯所遇皆甜？”
    第65章 追求（三）温曜，我们和好吧
    舒玥目瞪口呆。
    难道温曜有看她的直播？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舒玥干笑了几声，移开视线，接过了棒棒糖：“谢谢。”
    温曜也不回答，坐在一旁看着她。
    舒玥没有吃，只是把棒棒糖拿在手里来回把玩，垂着眼看那草莓味棒棒糖的包装，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对了，你说的合作……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没什么。”温曜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她的动作，闻言回道：“我们战队缺个心理辅导师，这个位置空置很久了，想问问你感不感兴趣。”
    “我吗？”舒玥有些惊奇，没想到这种事情还能落到自己身上。
    想来自己也大三了，直播能挣不少钱，够养活自己了，但是以后还想把舒娟也接过来，还要自己在原城买房子，确实是要花不少，提前为自己工作着想也好。
    之前温曜问过她，以后想干什么，舒玥当时打趣说要学心理学，以后说不定能和温曜进一个战队，并肩作战，温曜当年沉默片刻说“的确有可能”。
    本来对未来这条路走得还比较迷茫，没想到在遇上温曜以后，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对。”
    黑暗里手机手电筒的暖色灯光挥洒，有一束光落在温曜脸上，他垂着眼，睫毛浓密，遮住了神情，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舒玥却感觉他愈发成熟，喜怒哀乐都不会显示在脸上，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久经沙场的沉着姿态。
    这样的温曜更令人着迷，舒玥几乎移不开眼，偷看着他，似乎对这么多年发生在温曜身上的事求知若渴。
    “不会影响你上学和直播。”温曜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依旧坦荡自如，后者却缩回脖子，避开他的视线。“战队定时有心理辅导和测试，需要专业心理辅导师，平时可以不在战队，只偶尔需要的时候上岗就可以。”
    这是温曜和舒玥重逢以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那……薪资多少啊？”舒玥心动了。
    温曜看着她的模样，勾唇笑了笑。“这个……就不在我职责范围内了，你可以明天去战队基地，经理会和你说的。”
    舒玥点了点头，忽然转念一想，这些话本该也不由温曜负责吧，他们战队有经理啊？
    那今晚这是……
    “哦，我才想起来，这些是经理的事情。”舒玥还是拘谨地笑了笑，然后犹豫半天，终于试探着开口：“你……要复赛了吗？”
    “嗯。”温曜靠在沙发椅背上，就在昏暗中看着她，眼里藏着些笑意：“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病好了就去工作。”
    舒玥大脑飞速运转，终于锁定在两人做网友那段时间，“句号”貌似的确说过这句话。
    想起句号，舒玥打了个哈欠，然后又问：“你当初那个id，为什么叫‘句号’呀？”
    舒玥觉得挺中二的，好像为情所伤的中二少年能起的名字。
    “当时不知道叫什么好，随便打个标点符号也不允许，干脆就叫‘句号’好了。”温曜十分坦荡，看着她又道：“圆的，像月亮，也寓意团圆，不是挺好的吗？”
    舒玥困得靠在沙发上，听他讲话时一些睁不开眼，闻言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原来句号寓意的不是结束，而是破镜重圆。
    她不知道该感慨温曜太乐观，还是该叹服于他的执着。
    “阿玥……”温曜再一次轻声唤出这个名字。
    “嗯？”舒玥强打精神，认认真真地看着温曜。
    想了半天，似乎是没办法开口。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温曜喉结滚动，试着张了几次口，却都没发出声音。
    沉默良久，温曜下定决心般问：“当年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抱歉我当初说了那两个字，我不知道当年的决定究竟伤害了你多少，我……”
    舒玥靠在沙发上，垂着眼，温曜看不清她神色，干脆接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接着道：“谈恋爱需要双方的付出，我躺在病床上，没有职业，没有收入来源，只会拖累你，而且你还在上学。”
    温曜又看了舒玥一眼，发现她神色如常。
    他接着说：“也许你不介意我的过去、我的一切，那是因为你喜欢我，但我不可以。我是一个男人，我身上扛着许多责任，你本该是爸爸妈妈宠大的宝贝女儿，你不能跟着我吃苦，也不该和我在一起……”
    “对不起，你为我背负了太多，我当时只想放手，所以……”

 第81章

    温曜心脏有些疼，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涌动，他说不下去了，思维陷入混乱，他怕舒玥被吓到，于是住了口。
    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历练，竟然在坦白的这一天到来时，自己还是失态了。
    舒玥还是靠着沙发不动，温曜察觉不对，慌忙上前，俯下身去查看她的状态。
    直到耳朵凑进她，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后，温曜才恍然——
    她睡着了。
    温曜自嘲地抹了把脸，狠狠把自己甩回单人沙发上，有些不甘又有点庆幸，既然睡着了，那就都没听见。
    这样也好，他本不打算这么快坦白，重新追她的过程总是要有的。
    想清楚后，温曜站起身，轻轻扶着舒玥躺在沙发上，又把她受伤的腿轻轻抬起来也放上去，再找来毯子给她盖上。
    自己重新坐回她身边，看着舒玥的睡颜，还是忍不住笑意。
    舒玥长发散落在肩上，手机的灯光洒在她脸上，衬得她皮肤白皙，那双眼好看得很，合上的时候，长睫毛翘得让人心觉可爱。
    就是这双眼，让他在第一次打比赛时，就能一眼记住，这辈子都忘不了。
    人都睡了，温曜有些肆无忌惮，他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只是为了能把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孩儿看清楚。
    “阿玥，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打比赛的时候，抬头看了你一眼……”他看着舒玥，好像在自言自语：“那个时候，我就记住你了。”
    “然后你哥哥接你下课，我看到你时，就觉得好熟悉。”
    “后来是看见了你的id，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名字‘小月亮’……”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那十年里，”温曜踌躇片刻，自嘲一笑，然后低声道：“我还总是会想起你。”
    “可能是我异想天开，你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温曜苦涩地咬了下嘴唇，然后吐出一句话：“我就一直在等你，等重逢的那一天。”
    “这五年里也是。”
    他自嘲地笑了笑，却好像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似的，看着躺着的女孩儿，眼里真的有一枚弯弯的小月亮。
    “或许我在你生命里没有留下多么深刻的痕迹，而你在我心里却恰恰相反。”温曜看着舒玥的侧脸，很认真地说：
    “你在我生命里，总是以各种形式出现，从未缺席。”
    “八九岁见过以后，你总是出现在我记忆里，十七岁再见面，你就扎根在我心里了，分开的五年里，你是我素未谋面的网友，我是你素未谋面的粉丝，一个月前，我多方打听得知你住在这里，于是想方设法和你成为邻居，就为了默默看着你，想……保护你。”
    “自己丢掉的东西，拼尽全力也要追回来。”温曜看着舒玥微微颤动的眼睫，心里那颗悬着的石头好像砸进了平静的湖面，荡漾起层层波澜。“更何况，我对你视若珍宝。”
    舒玥忽然翻了个身，背对着温曜。大半张脸都被藏进了毯子里。
    气氛安静了几秒，空气中传来温曜很轻地一声叹息。
    温曜大气都不敢喘，在确认舒玥真的一动不动后，才对着她的背影开始出神。
    “阿玥，你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吗？”
    “你说等你成年了，我们就在一起。”
    “如果你还愿意接受我，还愿意接受这个……”温曜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
    老、弱、病、残？好像都不太适合……
    他干脆说：“愿意接受这个……不完整的我……”
    空气凝固了三秒，随后传来温曜很轻很轻，却十分坚定的话：
    “……我们和好吧。”
    演习结束，温曜心里松了口气，在心里复盘了一下刚才的“演说”，不禁开始考虑一个合适的日子，去再次和舒玥开口。
    他站起身，坐回沙发椅上，看着背朝自己的舒玥，怎么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却不知，躺在沙发上背对着他的舒玥，眼泪在不断留下，源源不断，比她当年生病时哭得还要多。
    她实在憋不住了，心里酸楚难耐，所以转过身来，躲着温曜。
    温曜，你怎么这么傻。
    你为什么不说呢？谈恋爱又不是只有一个人来承担一切，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
    舒玥想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却低估了我有多喜欢你。
    舒玥忽然想通了，堵在自己喉咙的那口气终于通了。
    其实是自己，低估了温曜喜欢自己的程度。
    他愿意为了自己，放手走得干干净净，不拖累她，也给足了自己最后的尊严，不让深爱的人看见自己不堪的模样。
    等彼此有了能力，从过去的囹圄中脱离出来，自会顶峰相见。
    温曜，我们和好吧。
    第66章 告白（一）“你和他上床了！？”……
    第二天一早，舒玥发现他就这么在温曜家睡了一晚上！
    在刚刚重逢的前男友家里……睡了一觉。
    舒玥忘了自己昨晚哭到几点，总之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能感觉到温曜就在她身边，一直守着，寸步不离。
    她掀开毯子坐起身，朝阳透过窗户洒下，室内天光大亮，灰白色调的装修都变得柔和起来。
    她站起身，想看看来电了没有，摁了下茶几上台灯的按钮，灯光没亮，看来是还没有电。
    门外忽然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舒玥循声望去，视线略过空旷的室内，这才想起来这家的男主人不知道去哪了。
    “输入正确，门已打开。”
    门开了，温曜走进来，手里拎着几个袋子。
    换鞋时看了舒玥一眼，随口问道：“醒了？醒了就来吃早餐。”
    温曜又恢复了那种淡定从容的态度，拎着袋子朝舒玥走来。
    可舒玥却盯着大门，有些出神。
    “怎么了？”温曜也看了眼门的方向，不明就里。
    “你不是说，停电了门打不开吗？”舒玥视线转向他，目光直勾勾的。
    舒玥才反应过来，昨晚自己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电子门锁都是电池啊，跟家里停电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温曜他……
    温曜闻言，从袋子里往出拿东西的手顿了顿，然后面不改色地说：“忘了。”
    舒玥心里闷了口气，倒不是气温曜，而是气自己，再转念一想，如果不是昨天留宿，也不会听见温曜的那番坦白。
    不然以温曜的性格，估计很难再找到机会主动开口了。
    既然知道了温曜的心意，她也不觉得尴尬了，只是做戏得做全，等有机会再相互坦白也不迟。
    刚准备起身离开的舒玥又坐下，默许了这次共进早餐的机会。
    温曜往她面前递了一个餐盒，舒玥看着竟是面条，本就没什么食欲，现在更是一口都不想动了。
    但她不好意思说，手上磨磨蹭蹭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不喜欢？”温曜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粥放在桌子上。
    舒玥撑着下巴，看着金灿灿的小米粥，深吸一口气。
    刚要说话，温曜却又察觉到了她的一丝不情愿。
    温曜又从袋子里变魔术似的，拿出草莓牛奶和一个三明治摆在舒玥面前。
    舒玥眼前一亮，拿起三明治就要啃，温曜看见她终于肯吃早餐，也忍不住笑了下。
    可低头一看，就一顿早餐密密麻麻摆了一桌，舒玥又很不好意思，她捧着三明治看温曜：“要不然……我还是都吃吧。”
    说完她还立刻补充了句：“我……我很能吃的！这么多都吃掉应该也……可以吧……”
    可看着一桌各色的早餐，她又犯了难，说话声音也越来越没底气。
    温曜看着她这副样子，努力抑制自己的笑容。
    “不用。”温曜又从袋子里拿出一袋小笼包和一袋烧麦，还有一盒水煮蛋和馄炖。他指了指满满的桌子道：“这么多，挑你爱吃的。剩下的当我今天一天的伙食，不会浪费。”
    舒玥心里负担小了点，但也仍是诧异。“你怎么买这么多？”
    温曜兀自端过被舒玥嫌弃的那碗面，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从前不知道你早餐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真是用心了，舒玥感觉心底暖暖的，活了二十多年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这次竟也乐意吃不少东西，食欲也上来了。
    “谢谢啊。”她笑了笑，然后说：“其实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温曜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舒玥余光瞄到了，立刻补了一句：“不过今天吃到你准备的早餐，特别开心。觉着吃早餐也挺好的……”
    温曜没说什么，舒玥余光看他一眼，发现温曜竟然在笑。
    舒玥吸着草莓牛奶，香甜的气味扑进心里，她竟也留恋温曜罕见
    的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笑什么？”温曜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柔和，好像把月光揉碎了做成细沙，视线所及之处都撒上了一层清凉的温柔。

 第82章

    “没什么。”舒玥心里甜滋滋的，最主要的是她发现自己这么多年还是喜欢温曜，而且这种感觉只增不减。“觉得你笑，挺稀罕的。”
    温曜放下筷子，眼里有些疑惑，“不，我经常笑，基本都是对你。”
    “看来让你误会了，以后会多对你笑。”说完，温曜真的笑了下，是真心实意地笑。
    两人第一次共进早餐，舒玥也吃了不少，她感觉自己中午都要吃不下了。
    最后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告别，“我先走了，还要回去收拾收拾，谢谢你的早餐，还有……留我……过……过夜……”
    这话说起来不太对，舒玥没敢继续往下说，她打开门转身逃了出去。
    今天上午有课，舒玥回去拿上手机和书包，再简单洗漱了下就出了门。
    打开手机，发现一晚上的信息如洪水般涌入。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妹儿？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大小姐：怎么不回我消息！难道是……被温曜拐走了！？】
    【大小姐：不要啊！你要是被他拐了，那我……只好祝你们幸福了！】
    【大小姐：回我消息！三分钟后不回消息引爆世界！】
    舒玥叹了口气，挨个回消息。
    她告诉陈曦文情况比较复杂，让她等自己下课再说。
    至于亲哥，她只回复了个“有事说事”，然后看了眼时间，背着包卡点进了教室。
    一上午课程的消磨，舒玥心里那种纠结的劲儿也过去了，她想着温曜昨晚的话，琢磨着是否找个机会直接挑明，可她不想再做主动的那一方。
    刚出教室门，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舒玥刚接通，就听见陈曦文的声音。
    “情况多复杂？你快说，是不是你们两个阴差阳错坦白心意，然后当场就……就……”她的声音有些惊恐又激动，叫舒玥猜不透到底是哪种情绪居多，反而感觉有点幸灾乐祸。
    “就是，我昨天晚上在他家睡的，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睡一张床了！你们速度真快，你快说说谁把谁骗上去的？”陈曦文兴奋地叫起来。
    其实她是相信温曜的人品的，而且也知道舒玥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对方，听闻这个惊天消息，第一时间是替他俩高兴，只不过情绪有点过头了。
    “他骗的……不对，哎呀这哪跟哪儿啊！谁都没骗谁，就是意外。”舒玥被带偏了，连忙从头到尾给陈曦文解释了一遍。
    此刻走出了学校大门，舒玥溜达着往家的方向走，听着对面的陈曦文分析道：“你的意思是，他以为你睡着了，所以全部都说了？”
    “对，我觉得昨晚氛围刚好，他可能头脑一热就说了，但是他那个性格，想让他说第二遍因该很难。”舒玥有些悲观，觉得两人的关系不上不下，刚好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总会有机会的，你既然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那还不简单？”陈曦文笑了几声，然后神神秘秘地说：“你可以主动一点啊，或者引导一下？”
    舒玥走过商业街，路边店铺门口摆的鲜花馥郁芬芳，她刚要开口，余光却瞧见旁边一家店铺里的熟悉身影。
    她立刻对着听筒惊悚道：“先不说了，我看见了狗男女约会！”
    陈曦文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盲音，不由得皱起眉，兀自嘀咕了句：“温曜这就开始移情别恋了？”
    舒玥举着手机往玻璃橱窗后退了几步，就坐在窗边的一男一女好像丝毫未察觉她的注视。
    舒玥立刻打开手机拍照，各个角度都拍了个遍，或许是两人嗅到了危险，坐在窗边的男女生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外面。
    舒玥收起手机就要跑，结果被里面的男生迅速冲出店门拉住了胳膊。
    “干什么呢？”宋禹神情紧张，严肃地盯着妹妹。
    本来是想路过随手拍几张，留着当宋禹的把柄捞点好处，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舒玥甩开他要走，“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小心我跟妈妈告状。”
    “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再说了我有女朋友怎么了？你没满十八岁就惦记上别的小男生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不能谈个恋爱了？”宋禹一说起来没完没了，给舒玥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你紧张什么？还不是瞒着爸爸妈妈，怕他们知道了跟你吵架。”舒玥看了眼坐在窗边的林淼，她也正朝这里看。
    宋禹沉默，一脸的无可奈何。
    舒玥看着他，终于说：“妈妈不喜欢打游戏的对象，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得帮我。”
    宋禹盯着她看了半天，还是退让了。
    一刻钟后，舒玥和他们在一起共进午餐。
    中途有好一阵纠结，舒玥说不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心里又实在酸涩得很，宋禹猜透了她的心思，勉强把她留下来。
    林淼这小姑娘又笑着一直挽留她，舒玥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坐下来一起吃。
    林淼不像当初见到的那样非主流打扮，她留了长发，长发像温曜一队的女队员laura一样染成了金色，再加上皮肤白皙，从侧面看，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舒玥吃着刚刚加餐端上来的甜点蛋糕，悄悄看林淼，心里不由得感叹：宋禹怎么把这么好的姑娘骗到手的？看来手段挺高明。
    “别老盯着她看，她会不自在。”舒玥被宋禹的声音吓了一跳，咬着勺子反应过来后凶巴巴地看着宋禹。
    这就护上妻了？
    一顿饭舒玥吃得异常郁闷，她没吃太多，基本上是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看似寻常的聊天实际秀恩爱的撒狗粮行为给喂饱的。
    她知道和电竞选手谈恋爱的感受，所以尽量降低存在感，不打扰他们的对话。
    直到听见二人说起世界杯……
    第67章 告白（二）“玩够了就回家”……
    “世界杯吗？大概在什么时候？”听着二人的谈话，舒玥忍不住问道。
    “过几天就要飞英国了吧，签证材料早就提交了，大概两周后？”林淼耐心地解释道。
    舒玥想了想，又追问了句：“那……温曜，就是……strum，也会去英国吗？”
    林淼点了点头，她挑眉笑着说：“他是大神级别的人物，这种为国争光的比赛肯定要参加呀，你别担心，我听队里的人说，他身体各项指标都合格了，除了……”
    林淼忽然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好，她看了眼舒玥，发现舒玥满脸焦急地等回答，干脆说道：“除了心理测评。”
    舒玥目瞪口呆，她不知道温曜竟然还有心理上的问题，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林淼大概知道她和温曜的关系，虽不善言谈但也立刻安慰：“还有大半年呢，我相信有你陪着温队，到时候肯定能恢复。”
    舒玥点了点头，没再插嘴他们的聊天。
    舒玥听见宋禹说，最紧要往原城拓展“业务”，疑似要投资开个饭馆。
    舒玥知道这几年宋禹的网吧开得风生水起，挣了不少钱，但又要来原城开餐饮行业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但仔细一想，ngu俱乐部搬来了原城，林淼通过青训正式进入了战队，并且来到原城常住，可也快到了退役的年纪，作为女生，这个行业里能走的路不多，宋禹大概是为了她才费尽心思又要投资饭店。
    看来两人真的准备在一起一辈子了，还打算结婚。
    舒玥飞快吃完了自己餐盘里的食物，想了想，还是背起包和他们告别。
    战队训练挺忙的，两人估计很久才能见一次面，那自己还是不打扰了。
    临走前宋禹站起身，跟舒玥说：“你……还是帮我先瞒着爸妈，等我生意稳定了，林淼拿了奖，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舒玥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今年过年会不会两人双双带回“无家可归”的对象来见舒娟和宋常威，如果是那样的话……场面有点好玩。
    舒玥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有些窃喜。
    “咳咳……放心吧，我不会说的。”舒玥干咳了几声拉回思绪，她笑着跟林淼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到了家门口，她回头去看对
    面的门，不知道温曜在不在，但她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单纯地想要看见他，好想那样才能弥补五年里的分别。
    可惜温曜不在。
    她足足在对面的门前站了有两三分钟，想到哥哥和女朋友恩爱的场景，自己心里酸溜溜的，但别无他法，转身进了自己家。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舒玥开始起床收拾自己，站在镜子前一边吹头发一边捧着手机看新消息。
    陈曦文发消息说，同学聚会她不想去。舒玥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留片刻，把吹风机关了，然后走出水汽弥漫的浴室。
    【阿玥：为什么不想去？】
    【大小姐：因为谁你还不知道吗？太尴尬了，我不想再看见他。】
    舒玥思索片刻，觉得她是在说顾泽。
    上学那会儿两人暧昧了好一阵，可是当年陈曦文上完高中就出国了，两人就这么不辞而别。一个是小康家庭的普通孩子，一个是富二代大小姐，身份也是天壤之别。

 第83章

    陈曦文觉得尴尬，执意不肯去，而且本来大小姐也不稀罕这些小聚会，自己懒于应付是真的，时常被人调侃也是真的。
    舒玥放下吹风机，走出暖气弥漫的浴室，带出来一阵清凉的风。
    一个小时后，舒玥把自己收拾好就出了门。出门前想了半天，还是把地址转发给了陈曦文，让她自己考虑。
    原城的十一月，寒风吹过花天酒地的角落，风都带上了人间烟火气。
    今晚是当年的班长订了包厢，并且特别邀请舒玥也来参加。
    因为自己高三就转走重上，所以舒明想拒绝，可当年同学群里几乎都去了，想来自己这些年也混得不错，干脆就去了，当做放松娱乐。
    进了饭店，数十道或友好或惊诧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让舒玥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地不露丝毫破绽，所以立刻敛容微笑：“大家好，好久不见。”
    众人瞬间躁动起来，开始把话题转移到舒玥身上，舒玥一个下子成了人群的焦点。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那个特别火的心理学博主，叫什么来着？原来就是我们老同学呀！”几个曾经和舒玥不太熟的女生心机地笑了笑。
    等舒玥坐下，她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哎，你好像就是因为心理疾病退学的吧，竟然也能当心理辅导师吗会不会误导患者啊。”
    这活挖苦意味极强，事实上舒玥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也不喜欢参与这种是非话题。
    可她退学到现在过去了五年，还堂正正出现在了大众视野，就是依旧想要告诉当年那些人，自己不害怕所谓的霸凌，即使受伤很深，自己他依旧能活得漂亮。
    当年伤害她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痛苦的瞬间……她历历在目，平时不去想，不是不记得，只是在自我疗愈罢了。
    这么多年她心里还窝着口气，因为觉着欺负自己的人也太好过了，自己退学以后，她们依旧相安无事——这不是坏人应有的下场。
    舒玥此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几个女生：“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医生还给人治病呢，他们自己不生病”
    几个女生尴尬地抿了抿嘴，赔着笑说：“我们就是随口一问，你别介意嘛。”
    饭吃得差不多，酒也喝了不少，旁边的同学借抽烟的名义出去了，包厢里的人多少都喝大了，正稀稀疏疏聚在包厢的各个角落，三五个在一起叙旧。
    有人端着杯子走到她身边坐下，舒明抬眼一看，发现是顾泽，于是端起桌上的杯子很自然地和他碰了一下，随着酒杯碰撞的“叮“一声脆响，两人的话匣子也由此打开。
    “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吧？”顾泽靠着椅背，和舒玥保持一个正常的距离，醉意上脸，口齿却还算清晰。
    “嗯，挺好的。”舒玥把杯中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反问道：“你呢？”
    “也还行吧。”顾泽说：“这辈子基本就这样了。”
    话倒是有些惆怅，舒玥想起上学时候他和陈曦文的一段过往，斟酌了下用词问：“怎么说？还有……你现在毕业了吧，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顾泽知道她在旁敲侧击，于是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顾泽又喝了口酒，然后接着说：“我现在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结婚还不急，毕竟得看她的意见，我们都刚找到工作，事业还不稳定，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舒玥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顾泽还是理智沉稳，比较顾忌他人感受，只是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快猜透她的心思。
    “那……你们当初……”舒玥犹豫着开口，这是在问陈曦文的事。
    “当初，”顾泽深吸一口气，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高考完她就出国了，我去上首都的大学，我得知她要走的时候，一口气跑到首都机场想见她最后一面，但是去美国的飞机已经起飞半个小时了……”
    顾泽好像不想再说，舒玥直觉他隐瞒了好多。
    “我后来想了好久，也许从认识开始就注定了我们不可能……”顾泽自嘲地笑了笑，“我们除了上学，人生基本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共同点。”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顾泽放下杯子，随着这句话尾音落下，那些沉甸甸的陈年往事似乎也一并悄然落地。
    “你和那个电竞选手呢？现在什么情况？”顾泽问。
    轮到舒玥斟酌用词了，她抿了口酒，想了想说，“前段时间刚重逢，现在就正常……朋友吧。”
    顾泽点了点头，看向别处：“你们当年为彼此吃了不少苦，如果你还喜欢他，就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真心希望你们好好的……”
    舒玥闻言有些迷茫，什么叫为彼此吃了不少苦？出车祸吗？那叫吃什么苦？
    “怎么说？”舒玥不咸不淡地问道。
    “你知道今天当年的那几个人为什么没来吗？”顾泽状似不经意地问。
    舒玥知道他在说赵婷依。
    她嗤笑一声，说了句：“不知道。”
    “你不会以为是因为你在，所以她不敢来了吧。”顾泽开了个玩笑，“现在估计还在吃牢饭呢。”
    舒玥大吃一惊，这是她没想到的结果。
    “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舒玥一脸惊骇，她真的以为是因为自己在，所以她不敢来了。
    “你还真不知道？”顾泽也有些懵，他坐直身子看着舒玥道。
    舒玥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你转走后，距离高考大概还有三天吧，她忽然被人起诉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顾泽来了兴致，跟舒玥卖了个关子。
    “不知道。”舒玥不知道谁会帮自己，“陈曦文吗？不会吧……她没和我说过。”
    “就是那个电竞选手，温曜。”
    舒玥呼吸一滞。
    “当时赵婷依刚刚成年，几乎是在第二天，就被警察从学校带走了。”顾泽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些什么：“温曜好像是要求重新审当年一起案子，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总之和赵婷依有关，听说查到是她把温曜父亲从楼上推下来，导致死亡的。”
    “具体怎么审的，我也不清楚，总之她刚刚成年，所以要负法律责任。再加上我们，别人，和你关系好的大部分同学，都趁这个时候举报了她和外校学生霸凌的事情，你作为当事人没有出场，大概这件事没有特别严查……”
    顾泽叹了口气说：“总之，温曜后来想尽办法把她们都送进去了，赵婷依取消高考资格，判了有个三年五载吧。他后来好像还举报了网暴事件，针对校园论坛的，所以程莎也被开除了，后来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
    “温曜竟然都瞒着你吗？”顾泽又问了句。
    舒玥心脏怦然一跳，心里有某块地方生生地疼了起来，好像被刀剜了一块下来，有人用眼泪替她缝缝补补，补好了心脏，那个地方却是酸涩的。
    原来，温曜还为她做过这些吗？
    他哪里是为父亲讨回公道，他恨温建华还来不及，
    这分明是借着这个幌子替舒玥报仇。
    “我们这五年里，没有联系过。”舒玥悲哀地叹了声，原来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原来温曜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她没有能力办到的，他都帮她实现了。
    “他竟然做了这么多……”舒玥视线有些失焦，她喃喃道。
    “对啊，当时坐着轮椅来我们学校，跟警察指认了犯罪嫌疑人，他走之前看见荣誉墙上你的照片还看了好久来着……”
    舒玥不出声了，她感到一阵眩晕，有些喘不上气来，自己是真的喝多了。
    这个时候，其他角落的一些同学不知怎么的，话题又转回了她身上，几个人议论纷纷。
    “阿玥，你和那个打游戏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阿玥，你当初为什么退学啊？”
    几个人坐在舒玥身侧，看起来都和多了，要追着舒玥问东问西，不过大部分都是关于自己和温曜的事情。
    “还有，你和他现在在一起了吗？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
    把舒玥盘问的，好像自己现在不和温曜在一起就成了笑话似的，谁叫当初流言蜚语传了那么多，到头来没在一起，倒是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舒玥还真没和他在一起。
    舒玥有些不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让她本就错乱的心弦更加失衡，她找不到自己回答的方向，也不知道改怎么应对这种问题。
    否定或肯定貌似都不是最佳答案。
    可这时，有服务生来敲门，说有人来找，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在猜测是哪个不愿露面的老同学突然大驾光临。
    舒玥也在猜测，难道陈曦文来了？
    可下一刻，舒玥看见来人后，心脏骤然漏跳半拍。
    整个包厢的空气好像凝固，刚才嘈杂的人声消失不见，变得鸦雀无声，好像刚才聊得热火朝天的人们都人间蒸发了一般。

 第84章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来接舒玥。”一个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响起，在安静的包厢里回荡。
    舒玥此刻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大脑混沌一片，眼前的人也有些模糊。
    自己出现幻觉了吗？怎么会是温曜？
    他站在门边，不同于在家里或是在舒玥面前那种随意的穿搭，温曜穿着宽松的羽绒外套，里面是洁白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线条分明的肌肉线条。
    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他劲瘦的腰线和腹肌轮廓，虽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无袖卫衣，但这种隐隐约约的美感却也让人欲罢不能，移不开视线。荷尔蒙气息十足。
    舒玥都懵了，直到温曜走到舒玥面前，俯身向她伸出手，她才猛然回神。
    “还玩吗？不玩的话，我们回家。”
    全场惊骇，目瞪口呆地看着舒玥。
    舒玥几乎要被这个男人的声音蛊惑，她在心里一个劲儿地问自己，这真的是温曜吗？
    眼前的人距离她那么近，舒玥好像做梦一般，旁若无人地伸手，却没有落在温曜的大手上，而是伸向了温曜的脸。
    她眼前模模糊糊，就那么伸着手去当众摸温曜的脸，就在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自己的手却被紧紧握住，温暖通过掌心顺着血液流动到心脏。
    温曜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然后直起腰，对在场的所有人歉意地笑了笑：“抱歉，阿玥喝多了，我得带她先走一步，各位继续。”
    说罢，他俯身直接把舒玥打横抱了起来，带着她离开了包厢。
    第68章 告白（三）“温曜哥哥……你好香。”……
    舒玥眼前一黑，感觉自己有一瞬间的失重，然后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臂膀结实有力，带着她走出饭店。
    舒玥发觉这真的是温曜，两只手不安分地摸索着他的胸膛，隔着外套内那层薄薄的布料感受着紧实的腹肌轮廓，是有血有肉的温曜，不是幻觉！
    温曜按住她的手，一直把她抱在车前，由于舒玥不老实，他只得先把人放在车前盖上，舒玥却朦胧着一双眼睛，双手一把环住温曜脖子，不让他离开去掏车钥匙。
    “你……怎么来了。”舒玥身边缭绕着红酒香，热气扑在温曜脸上，叫温曜一时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暧昧熏得心跳错乱。
    “我要是不来，她们刚才的问话，你要怎么回答？”温曜距离舒玥那么近，低沉的声音落在舒玥心上，叫她一时间忘了怎么呼吸。
    她垂眸思索，努力让宕机的大脑开始运作，这才想起来，刚才老同学们盘问她和温曜的关系时，自己不知所措的模样。
    温曜突然出现，无疑是用实际行动作为最好的证明，叫全场等着看苦命鸳鸯的人闭了嘴。
    她环着温曜脖子，把人靠近自己，温曜的唇几乎要贴了上去，舒玥抬眼看着她，那双瞳孔好像迷离浩渺的湖面蒸腾起了缭绕雾霭，有惊鸿掠影，这湖面春波荡漾，而温曜就是那掀起她眼底涟漪的惊鸿。
    “温曜，你怎么这么好……”舒玥看着他的眼睛，兀自笑了。
    温曜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由着她任性，眸色温和，眼底是那枚明亮的“小月亮”。
    “温曜，你为什么……要搬来和我做邻居？为什么还要……还要做我网友，你为什么……当初要说分手……”说着说着，舒玥眼前一片湿润，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哭泣，她愤懑地锤了锤温曜胸口，咬着下唇，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在白皙透粉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泪痕。
    “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忍不住哭……”舒玥把自己说生气了，由低语到轻呵，她纤细的手臂紧紧攥着温曜衣领，让他看着自己：“我那么喜欢你，你总是让我不开心！”
    温曜看着醉酒的女孩，就那么看了她好久，然后忽然凑近，在她哭红的眼尾落下一吻。
    温曜好像有魔法似的，舒玥瞬间不哭了。
    那吻太轻了，轻到舒玥以为是自己的泪水滑过，以为是晚风吻过，以为是心底错觉，以为是神经细胞在欺骗自己……
    她迷茫地看着温曜，她更不明白了。
    但心头忽然就用上了一幅幅纷飞的画面，初见的竞技场，温曜的回眸一瞥，递过棒棒糖花束时的拥抱，晚风里的白桃乌龙茶，那盛夏，那一天，那五年……
    她好像都明白了，想起温曜那晚的坦白，舒玥鼓起勇气，一把扑进温曜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又消失不见了。
    温曜也抱住她，看着女孩儿因为呼吸而起起伏伏的后背，他温柔地，有些试探着，把这个迟到太久的怀抱毫无保留地给了舒玥。
    “是我的错，”温曜拍了拍她肩膀，感受着舒玥近乎贪婪的力道抱着自己的腰：“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我可以陪你哭，陪你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不开心。”
    温曜凑到舒玥耳朵前，低沉而让人安心的嗓音在舒玥耳畔回荡：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舒玥脸埋在他怀里，这次不同于上次的醉酒告白，当年那是轻狂发言，不谙世事，只有一腔热血，而如今却是实打实的苦尽甘来，五年的孤独一人，足以积攒无数酸楚的眼泪。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等舒玥哭泣声慢慢变小，温曜才对她说。
    舒玥点点头，却没动。
    温曜腾出一只手，用车钥匙开了锁，等着舒玥松开自己，结果她却没动，还是两只手抱着温曜。
    “上车。”温曜低头看她。
    “抱……”舒玥脸埋在温曜怀里，温曜却在夜色里都能看见她红透的耳朵。
    原来是要抱。
    温曜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心想小醉鬼喝多了怎么这么可爱，他轻轻笑了两声，然后说：“我就没打算让你自己下来，你往前挪一些，我抱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了两秒，舒玥往前挪了挪身子，坐在了车头的边缘，温曜单手抱起她，另一只手打开副驾驶的门，把舒玥放了进去。
    等舒玥坐好，温曜又探身进去给她系安全带，靠近舒玥时，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好像被摩擦出了一道暧昧的火花。
    有那么一瞬间，让两人都觉得对方会亲自己一下，情难自禁。因为这个距离，会让人把持不住。
    系好安全带，温曜退出来，再次经过舒玥时，两人的心跳好像纠缠在一起，舒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温曜仅仅停留了那么几秒，就起身把门关上了。
    舒玥耳畔一瞬间隔绝了所有外界纷扰，她看着温曜绕到驾驶座，对方正要打开门，舒玥就立刻把视线收了回去。
    一路无言，那股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却没有消散，弥漫在密闭的车厢内，挥之不去。
    舒玥有些晕，刚从座位上爬起来，想打开窗户透口气，温曜就像洞察一切似的，帮她把车窗开了条缝，借着晚风安抚舒玥靠在副驾驶位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曜用余光看了她一眼，眸色里浸润几分温柔，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下，而后又像是隐藏什么小秘密似的，飞快地收敛了笑意。
    到了小区楼下，温曜熄了火，绕到对面打开副驾驶的门，对舒玥问了句：“到家了，能自己走吗”
    舒玥哼哼了两声，合着的眼角边淌出几滴困绻又掺杂了醉意的泪，她含糊不清地冲温曜张开双臂道：
    “要……哥哥抱。”
    温曜意外获得一个久远的称呼，他眼皮跳了跳，撑着副驾驶的门，俯身看着舒玥问：“哪个哥哥”
    故意逗弄她似的，温曜凑近舒玥，感受到她身上扑面而来的酒气后，温曜迷了迷眼，神色中带了几分凌厉和审视。
    “你要不睁眼看看，是哪个哥哥如果叫错了，那就不抱。”
    这语气带着股近乎磨人的蛊惑，有几分危险的气息徘徊在暧昧的边缘。
    话音刚落，忽然有什么又热又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将自己紧紧拥住。还没来得及反应，舒玥就再一次勾住了他脖子，然后果断地叫了声：“温曜哥哥。”
    “我最喜欢温曜哥哥了，从很久很久以前……”
    女孩儿带着醉意的柔软声音叫温曜脸有些发烫。
    有晚风拂过，吹起心中的层层波澜，翻卷起了早已封尘的记忆碎片。
    他心旌一荡，好像有一块沉甸甸的记忆之石砸入脑海，漾起波澜。让他忍不住回忆当年的事，回忆当年那两个年少轻狂的小孩……
    可还没来得及细想，舒玥的手又开始不老实地摸来摸去，好像在探索眼前的温曜是不是真的。
    她又轻声像小猫一样哼唧了几声：“哥哥，这下还能不能抱……”
    温曜回神，愣愣地看看眼前这个困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女孩儿，几秒钟后哑然失笑，他抱起舒玥上楼，理所应当的地开门进了自己家。
    尽管是冬天，今晚的风也不萧瑟，而是极致的温柔。风带着清凉的温度溜过大街小巷，挤进温曜主卧家的窗户里，把舒玥“调戏”良家处男而累出来的薄汗轻轻拭去。

 第85章

    窗外清透的深蓝色好似也被这风吹散了，几片乌云不请自来，慢慢悠悠地落在了城市上空，好像在即将兴风作浪，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舒玥隐约听见浴室的水声，她有些头痛，摸索着从床上跳下来，室内过于昏暗，她脚步虚浮地打开卧室门出去，循着水声来到卫生间。
    打开门的一瞬间，她似乎能感觉出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立刻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惊诧与探求，自动定位似的跟着自己。
    她却没有理会，兀自趴在马桶边上干呕起来，一时之间，浴室的水停了，沐浴球的摩擦声也停了，只有沐浴露的清香停留。
    舒玥愣是咳了半天，什么都没咳出来，倒是把卫生间的主人给弄得莫名其妙。
    温曜敲了敲玻璃隔间，隔着玻璃上薄薄的水雾看着一脸迷茫转过头的舒玥。
    舒玥像亡灵一般飘到玻璃隔间前，睁着迷离的双眼，盯着里面还裹着洁白泡泡的温曜看了好久，目光好似小学生在看高数。然后使劲吸了吸鼻子，最后憨笑了一声道：
    “温曜，你好香……”
    视线不由得从脸上向下移，从性感的喉结到叫人无法抵抗的腹肌，宽肩窄腰……大长……
    大长腿……
    不能再往下看了，弥漫在浴室里的沐浴露明明是一股清香，可偏偏把舒玥熏得像是灌了两箱白酒，她脸红了一片，视线在那腹肌上打了个转，又回到了温曜面无表情的脸上。
    “看够了吗？”
    温曜的身影猛然靠近，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像是在审视自己越界的猎物。几乎是贴在了玻璃隔间上，他的声音被隔间的门禁锢，只听得出有一丝被机械化的戏谑。
    那让人难以抵抗的结实胸膛忽然隔着玻璃贴了上来，舒玥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酒醒了大半，脸红得比自己跑得还要快。
    她转身飞奔出浴室，并且把门关上。然后贴着墙面，静静地听自己快到不成样子的心跳……
    “扑通——扑通——”
    浴室的水声开始“哗啦”流出，舒玥大脑空白了半拍。
    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看温曜洗澡？
    “轰隆——轰隆——”窗外雷声乍响，舒玥在闪电的明暗交接时收敛了惊慌，借着雷雨声，她悄悄躲回主卧，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第69章 官宣（一）“老婆，陪陪我。”……
    暴雨突兀地骤然落下，好像舒玥突如其来的心慌。
    她躲回主卧，把自己关进黑暗的空间，窗外的雨水倾泻而下，有车灯闪过，每一滴雨都有了形状。
    她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想要现在就偷偷溜走，躲回自己家。
    可是这次跑了，下次呢？下下次呢？他们还做邻居吗？
    氛围都到这儿了，就这么狼狈跑掉吗？
    舒玥心有不甘，可又实在臊得慌，她刚想打开门看看温曜的动静，就看见温曜穿着宽松浴袍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阳台边。
    门开着一条缝，有客厅的暖色灯光在卧室门边画上了一道金灿灿的线，把黑暗与明亮的边缘连接起来。
    舒玥不仅头晕，脸还烧得滚烫，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昏暗房间里，只觉屋内陈设在跟着心跳的节奏旋转，就连阳台边上的温曜转过身，她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把门关上。
    几秒钟后，“咔哒”一声，她把自己关进了黑暗，把明亮留给了外面的那个人。
    舒玥原地愣了许久，空气好像凝固，让她一时之间分辨不清自己是焦灼还是平静，或许都有。
    她开始打量卧室陈设，灰白的色调和简约的装修风格让整个家显得毫无温度，床头柜上摆着一杯还有余温的水，温曜从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后，就再也没有进来，先完澡以后，也丝毫没有进来的意图。
    舒玥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猜疑，温曜这是什么心思，气氛都到这里了，不会发生点什么吗？哪怕只是坦白一些，或是缩进一下彼此的距离……
    屋内十分空旷，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刚刚搬来没多久。
    她走到床边，打量着床前的摆设，灯光打在床头柜上，叫舒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拉抽屉。
    本以为抽屉里是空空如也，不料一股干涸的铁锈味却先一步冲入鼻腔，舒玥大概扫了眼，是一个旧手机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上了年纪，估计有五年起步，岁月在纸张上刻下黄色的烙印，可整个抽屉里却是整整齐齐，看得出来，这些东西对于它们的主人来说非常重要。
    她定睛看了看，是一些棒棒糖花束的包装纸，那五年前彩色包装纸的颜色已经褪去，像是在宣告一段时光的落幕。边角已经泛了黄，舒玥却一眼就能认得出，那是自己五年前去看温曜打比赛时，送他的戒烟糖。
    她心尖儿猛然一颤，舒玥轻轻捏起那几张泛黄的皱皱巴巴的纸，发现角落有一行其貌不扬的小字，上面用褪色的油墨歪歪扭扭写着“2019.8.4阿玥送”。
    舒玥一惊，这些她认为用完就
    可以当垃圾处理掉的东西，怎么温曜还留着？
    最低下还压着张照片，是自己举着手机拍的自拍照，只是背景是电竞场，很远很远的地方，依稀可以看见导播给了温曜的镜头，只是照片里温曜的身影太远太渺小，如果不是舒玥及时想起了照片的出处，她大概会不知道这张照片里有他们两个人。
    也是去原城看温曜比赛时，在现场拍的照片，她当时发给了温曜。
    这算两人唯一的合影吧。
    她放下包装纸，视线落又在一封折起来的信纸上，上面布满了干涸的血迹，没有血的地方也已经泛黄，看起来年头挺久了。
    温曜竟然留着这些东西？舒玥不知是哭还是笑，一时间，神色竟有些复杂。
    抱着疑惑又复杂的心态，她打开那张纸。
    空气好像凝固，在昏暗的室内，舒玥只能依稀看到最末尾的落款——
    2019.12.31
    第一次勇敢的温曜。
    舒玥瞳孔骤然放大，这……十八岁生日那天？温曜出车祸那天？
    她拿着纸的手有些颤抖，一切回忆再次涌入脑海，急刹车声，人群的欢呼声，猛烈地碰撞声……
    那记忆忽然就碎裂成鲜血，尽数泼到这封信上。
    “轰隆——”窗外闪电划破天际，雨声骤然又大了几分。
    舒玥拿着这封信，思考停滞，连眼泪都要忘了怎么流，大雨冲走了五年的诟病，却没有带走这么多年的相思成疾。
    客厅里。
    温曜转过身，有些迟钝地站在原地，身后是倾盆而下的暴雨，眼前是空无一人的客厅。
    忽然就觉得寂寞，哪怕有千万滴雨水陪伴，飞快落下的瞬间和他窃窃私语，他也觉得好孤独。
    就像这五年里的每一个雨天，每一个没有未来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着想要冲破这层命运的茧。
    他又想起五年里，无数次骑着轮椅坐在破败的筒子楼里，他又回到那个名存实亡的家——他生命的起点，母亲去世的地方，自己离家出走的地方，温建华欠债后自己挨打的地方。
    那里逼仄破旧，夏天的暴雨不会隔着玻璃窗和他说悄悄话，而是不请自来般地冲进屋里，好像在和轮椅上的少年抱怨着什么天理不公。
    有好几次夏天暴雨，温曜住的筒子楼差点被淹，护栏网外的挡板积了一层水，温曜腿打着石膏，扶着墙勉强站在椅子上，忍着剧痛把挡板上的积水倒掉，却一个没拿稳，水全部落在了楼下的阳台花盆里。
    温曜大惊失色，第一时间就是去关窗，可不料窗户还没关上，楼下的叫骂声果然传了上来，过了一会儿，用塑料袋装着的剩菜剩饭和污秽物如同炮弹一般一个个砸向温曜家的阳台。
    慌乱之中，他跌在地上，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右手手臂的那道伤痕被摔倒撑地时撕裂，血再次涌出，他要被自己鲜血的气味呛晕了。
    他一个人晕在了无人的破败筒子楼里，直到手上和腿上的血再次干涸。
    不知晕了多久，他睁开眼睛，躺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听着钟表“嘀嗒”声，看着最后一抹晚霞消失殆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想了无数次，为什么不就这样死了算了？为什么被救活了？为什么自己刚爬起来，就又被命运狠狠踩在脚下了？
    他对不起战队，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那个喜欢他的女孩。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不会参加青训进入战队。
    如果可以回到半年前，他会拒绝宋禹的那顿约饭，这样就可以不认识舒玥。
    如果可以回到几个月前，他不会答应舒玥成年后和他在一起，这样也不至于伤她这么深。
    她一定很难过吧，要不然怎么可能退学呢？
    她在学校一定会被欺负吧，她疼吗？她看到网上那些流言蜚语，该有多难过啊。

 第86章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本事？如果自己足够有能力，这件事一定会被从容解决吧……
    那就放弃吧，别再让她跟着自己受罪了，她值得更好的人，她应该和她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幸福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了，无声地淌下两行泪水，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掉眼泪。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费劲地把自己弄上轮椅，吃力地来到门边。
    温曜想要去医院，他想通了，哪怕自己只剩一口气，也要让这口气发挥得有价值。
    他还想回到战队，把没有走完的路接着走完。
    人就活这么一次，哪怕潦草艰难，但绝不能毫无意义，也不能半道而终。
    温曜刚按下门把手，就被门口的恶臭吓得退回来，不知在门外蹲守了多久的楼下邻居拎起烂菜叶和过期鸡蛋就往他身上砸，嘴里还骂着：“小坏种！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种的花都被你浇死了！你和你爹一个样！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温曜摇着轮椅往后退，慌忙把门关上，摸着黑把门口的东西推到门边，好像这样，就能把一切恶意都阻挡。
    手臂上的伤口由于剧烈运动再次撕裂，血顺着手臂流到麻木下垂的指尖——
    “嘀嗒——嘀嗒——”
    鲜血滴落，钟表走动。
    不知不觉就送走了那晚的雷雨，纵使这五年里，心伤如同手臂的那条疤一样，反复撕裂愈合，可跌跌撞撞地，路还在朝前走。
    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罢了。
    可是现在，这个家里多了个人。
    多了心里那个人。
    “轰隆——”回忆被闪电劈碎，看似脆弱的心还是挡不住雷雨天，白色电光划过，他微不可察地瑟缩一下。
    室内有些冷，让他想找个地方取暖。
    温曜抬头，视线落在主卧的门上，几乎是凭着惯性，不由自主地走向那里。
    一步，两步，三步……雨滴没有节奏地诉说自己生命的短暂，只有温曜的脚步那么轻，好像怕惊动某个人。
    在门边站定，他犹豫片刻，手落在门把手上，过了几秒，还是摁开了。
    “咔哒——”一声，光再次落进来，为卧室画出了一道明亮的界限。
    而此刻，在黑暗里的人恍然回神，舒玥惊骇地回头看着门口的人，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手中还拿着那封沾了血的信。
    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门缝外，地上有一个拉长的黑黢黢的影子替他探进身来，似乎在警告私自窥视别人东西的自己。
    舒玥收回目光，似乎在躲避对方的注视，她赶紧把信折好，有些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温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把东西放回去，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之下，叫舒玥猜不透他心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舒玥有预感，这是温曜非常贵重的东西，她此刻心慌得厉害，加上刚才误入浴室的窘迫，此刻脸颊烧得绯红。
    温曜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最终停在了她身后。
    舒玥大气都不敢喘，呼吸都被卡在喉咙，她飞快地想着措辞。
    “还睡吗？”温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啊？”舒玥没反应过来，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也不敢转身去看他。
    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吓人。
    “还睡不睡，”温曜仿若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身来一只手，轻轻握住舒玥纤细的小臂，不动声色地将她拉离抽屉边：
    “不睡的话，可不可以……陪陪我。”
    第70章 官宣（二）”
    这次该我主动了……“……
    舒玥僵硬地转过身，以为温曜脸上会显露出不高兴，没料到他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
    温曜嘴唇有些发白，额头上还有些冷汗，他眼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也如同泛起涟漪的潭水一般，摇晃不定。
    舒玥垂眸，发现攥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在发抖。
    是心理疾病发作了，舒玥一眼便觉察出不对。
    “只是……陪陪我……”温曜似乎怕她拒绝，不安地咽了一下。“可以吗……”
    舒玥有些呆，她定定地看着温曜，看着他的眼睛，眼里的那一弯月牙，几乎要被某种恐惧吞噬殆尽。
    她从未见到过这样子的温曜。
    哪怕是五年前，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浑身是伤的他，也没露出过如今这种痛苦又紧张的眼神。
    舒玥也被他看得乱了分寸，她撩了撩额前被汗水打湿的长发，勉强弯了弯嘴角：“当然可以啊。”
    “你……害怕打雷吗？”舒玥把卧室的窗户关严实，然后试探着问。
    温曜在床边坐下，呼吸声轻浅而克制，好像在忍耐着什么，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支棒棒糖，打开包装后，却先递给了舒玥，舒玥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温曜这才把糖塞进自己嘴里。
    安静的室内立刻传来“嘎嘣”几声，温曜好像在对着口中的甜腻发泄着什么，仅仅几下，就把糖咬碎了。
    舒玥在他身边坐下，已经镇定下来，可刚刚温曜站在门边那一刹那，还是让本就心虚的她瞬间酒醒了大半。
    根据微表情来看，温曜这是心理疾病所导致的特殊天气情绪躯体化，她给很多人做过面对面心理疏导，可这次面对温曜，她却失了分寸。
    “有没有头晕或者恶心？”舒玥在原地打了个转，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想要跑到客厅给他倒水，却又被温曜拦住了。
    “不用。”温曜坐在床边，单手撑着床沿，轻咬着下唇，好像在克制着自己汹涌的痛觉，他拍了拍床沿，嘴唇有些发抖，于是干巴巴地低语道：“坐。”
    舒玥挨着他坐下，努力地把自己学到的知识在大脑里理顺，几秒钟后，她镇定下来。
    现在需要她与对方拉近关系，并且消除对方的紧张不适感，最好可以与他共情。
    需要切入一个话题，或是一个动作，来让他毫无保留地摒弃那些过去不好的记忆，消除身心上的痛觉。
    温曜此刻就坐在她身边，草莓棒棒糖的气味若有若无地缭绕在她身边，伴随着刚才在浴室里看到的画面，连回忆都变成了让人心动的粉色。
    舒玥脸又红了，她距离温曜不远不近，却有些害怕看他的眼睛。
    舒玥握住他的手，却被凉得抖了一下。
    她尽可能地放轻声音，拉着温曜地手，语气里有无尽温柔：“是想到什么过去的事情了吗？”
    过去有太多事，总是苦涩居多，舒玥怕他掉进回忆漩涡，立刻补充了句：“我们过去的事。”
    我们过去的事……好像就是因为有了两人相聚，才有了那么多记忆交汇的痛苦。
    舒玥阅人无数，第一次有了辅导患者时词不达意地急切和懊恼。
    “呃……你记不记得我高中的那所学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味道不错，等下次回阳城，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这五年也挺快的，前段时间我回阳城，我哥网吧的那条街还是老样子，就是流浪猫又多了……”
    温曜始终保持沉默，他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回握住舒玥温热的手，就像五年前在医院里那样。
    “温曜……”舒玥靠近了他，温声道：“我应该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实这么多年……”
    温曜终于有了反应，他视线微微上移，舒玥连衣裙露出的白皙的前胸却撞入眼帘，他干涩地咽了下，立刻再次将视线上移，这一次是舒玥秋波温润的澄澈眼眸。
    “什么？”温曜声音有些沙哑，他追问道。
    “我一直喜欢你。”舒玥深吸一口气，这句话随着呼气的动作也一并吐出，心动悄然落地。
    温曜眸光闪了闪，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舒玥，好像要从灵魂到外表一并探究个清清楚楚。
    “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你追我到原城，和我做邻居，也是因为这个，对吧？”
    也是因为放不下，也是因为喜欢。
    依旧沉默，只有雨声在窗外叫嚣，即使隔着窗户，舒玥也能听见它们在嘈嘈切切。
    过了许久，舒玥以为温曜不会再开口说话，不料温曜却低沉地问道：“阿玥，值得吗……”
    舒玥忽然抬头看着他，这句话让舒玥忽然觉得惊恐，她想要狠狠拉住温曜，把他从深渊里拽出来。
    舒玥的眼眶瞬间红了，两双几乎要失去理智的眼睛对视不过几秒，舒玥猛然靠近，一把抱住温曜。
    “值不值得不是由别人决定的，你觉得值得，我觉得值得，这就够了。”舒玥把脸靠在温曜肩膀上，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一边为温曜难受一边觉得好笑，在这一刻，她发誓，绝对不要再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流眼泪。
    “哪怕你站在悬崖边上，无人在意你的生死，甚至还有人想要推你一把，但只要你回头，我永远都在。”
    “温曜，你真的值得，值得这一切。”舒玥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哄孩子。

 第87章

    温曜身子有些僵硬，过了半晌，他似乎回过神来，犹豫着缓缓道：“阿玥，你不知道……停电那晚，我说了好多，我……”
    没等说完，不料舒玥闷闷地应了句：“我听见了，我都听见了，我都知道。”
    少女的的话尾音轻颤，每个音节都跳跃进温曜心里，混乱了心绪。
    怎么会？
    温曜大脑宕机片刻，想到那也舒玥不安分地翻身，他好像什么都懂了。
    “你都听见了。”温曜有些自嘲地勉强笑了笑。
    “嗯。”舒玥把他抱紧了些，两人的心脏前所未有得近，舒玥几乎要用自己一腔盛满爱意的心去融化那颗冰封的心脏。
    “温曜，我们谈个条件吧。”舒玥突然说。
    她现在很平静，在温曜面前勇敢了无数次，她已经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刻骨铭心的喜欢。
    “我做你的心理辅导师，你做我的男朋友。”
    空气沉默了下来，连雨声都意外地小了几分。
    不过也就是这句话，让舒玥明显感到了温曜周遭的温度在迅速回升，似乎连紊乱的呼吸都变得明媚起来。
    不过须臾，温曜忽然回抱住她，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液，让她成为自己血脉的一部分，他爱之入骨。
    舒玥被勒得有些紧，他们肌肤相贴，就像之前的很多次拥抱一样，但又不同于之前的拥抱，舒玥只感觉他们的心前所未有得近，这种认知让她兴奋地喘不上气。
    雨声在这一刻变的微弱，弱于两颗心脏有力的跳动，心脏里流淌着的鲜血，好似绵延爱意喷薄而出。
    温曜就这么抱着，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听不见雨声，只能听见自己大脑里徘徊着的一句话，他轻轻对舒玥说了出来：
    “还要什么心理辅导师……”
    舒玥合着眼睛感受着温曜灵魂的涅槃，闻言后她睁眼，在温曜耳畔问道：“什么？”
    “你就是我的解药。”
    如释重负，却掷地有声。他永远相信，也永远坚定如斯，只要舒玥开口，就是最难解的毒也能轻松化解。
    舒玥前所未有地确定她有多爱眼前的人，就在这一刻，五年里流过的泪好像都值了。
    抱了太久，久到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一派和谐的夜色在窗外瞭望。
    两人分开，温曜看着她的眼睛，不由得失了理智，爱意贯穿整个心脏，带着势不可挡的欲望。
    舒玥看着温曜的眼睛，好似有一条巨龙被唤醒，那眼神叫人捉摸不透，又带着危险的欲望，是舒玥从没见过的。
    “阿玥，怎么每次都是你主动？”
    话音刚落，温曜忽然凑近，一只手一把按住舒玥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扶着她纤细的腰身狠狠吻了上去，带着汹涌的爱意，由浅入深，把这五年来堆积的情绪一并发泻而出。
    安静昏暗的空间让荷尔蒙蔓延得肆无忌惮，突如其来的吻比刚才的暴风雨还要来得猛烈，让人措手不及，草莓味糖果的气息在缠绕的舌尖游走，让人沦
    陷在这甜蜜的暧昧中。
    她不想思考，也来不及思考，只想在这一刻，把这个吻在留得长些，抱住温曜，再紧些。
    不要再像五年前一样，只是小心翼翼的一个吻，就把彼此分离，她要抓住他，这辈子不再放手。
    五年前吻别后，再一个吻，他回到了她身边。
    舒玥浑身无力，她绵软地要倒下，温曜宽松的睡袍领子被攥得皱皱巴巴，胸口的肌肤张扬地露出来，他终于停下，看着舒玥迷离的眼睛，又一下下地亲吻她的眼尾，脸颊，额头，每一寸肌肤，都要留下他的痕迹。
    舒玥是真的要被吻得昏过去，绯红爬上脸颊，眼角有一丝泪光，视野里的温曜波光粼粼，仿若在春水里荡漾。
    雨停了，风平浪静，留下岁月静好的满树葱茏。
    温曜压了上来，低声对舒玥耳语：
    “女朋友，暴雨停了。”
    第71章 官宣（三）“男朋友三大法则！”……
    翌日清早，冲洗过的泥土的清香好似透过阳光扑了进来，比温曜先一步叫醒舒玥。
    反应过来自己又在温曜家睡了一宿的舒玥有些脸红，还没来得及细想昨晚发生的事情，舒娟的查岗电话却已经打了过来。
    刚睡醒的舒玥大脑有些宕机，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把手机举得高高的，用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
    视频通话接通，舒娟看着女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想说的话打了个转又咽回了肚里，反而道：“换床单被罩了？怎么是灰色的我上次去给你换的紫色格子的那款怎么没用啊？”
    舒玥一惊，刚要说些什么圆个谎，对面又轻飘飘传来一句：“你是在自己家吧”
    舒玥想说的话被噎住，她支支吾道：“当然在……妈，您这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吗”
    “早什么都九点半了。”舒娟把面膜敷到脸上，目光还在审视着视屏里的女儿。
    舒玥不得不起床，必竟在别人家——男朋友家。
    舒玥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床边，忽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温曜吻了她好久，然后把她哄睡后，大概是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她有些羞，想起昨夜缠绵的吻，大脑好像灌满了粉红色泡泡，搅得她无法思考。
    “想什么呢？最近怎么样啊？过几天我和你爸去原城看看你。”舒娟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看着屏幕里发呆的女儿，有些不满。
    “啊？过几天……为……为什么？怎么好好想起来看我了？”舒玥回神，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想你了，看你平时挺忙的，也不知道给妈妈打个电话。”舒娟理所应当道。
    这时，门被打开一条缝，舒玥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动作有些大。
    温曜就露出半张脸，似乎没料到舒玥已经醒了并且在打视频电话，他又连忙轻轻把门关上。
    “谁？怎么家里还有别人？”舒娟立刻警觉，她凑近屏幕仔细盯着舒玥的一举一动。
    舒玥坐起身，露出了穿着完好的连衣裙，舒娟看见了又追问：“怎么在家睡觉还穿裙子？”
    舒玥立刻撒谎道：“刚才是陈曦文，昨晚出去玩太晚了，她就住了一晚上，我太困了也没来得及换衣服……”
    舒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舒娟看她这副模样，深吸了一口气问：“阿玥，你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没！没……没有啊？”舒玥立刻否认道，可又想起来刚才误入的温曜，她更心虚了。
    “你要是谈了对象，千万要跟妈妈说，知道吗？”舒娟洞察一切似的，她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
    “知道啦！”舒玥揉了揉眼睛，被搞得睡意全无。
    “我平时经常告诉你的，男人三不找原则，你给我复述一下。”舒娟活像是抽背课文的老师，对待女儿的感情问题丝毫不含糊。
    “有不良嗜好的男人不找，不上进的不找，没责任感的不找。”
    舒玥赶紧复述了一遍平时滚瓜烂熟的“识对象”口诀，希望赶紧把自己的老妈给糊弄过去。
    “还有好多呢！家暴的，傻乎乎没头脑的，小气抠门的，都不行啊，你要是找对象了一定要让妈妈给你把把关！”舒娟眼看她要挂电话，赶紧插了句。
    “我都知道，我眼光比您还刁钻呢，到时候保证让您满意！”想到这儿，思绪好像长了透视眼一样飘到了卧室外，想起温曜的模样，舒玥花痴地笑了起来。
    “意思是有相中的啦？”舒娟看女儿这副样子，好奇地问。
    “哎呀……”舒玥脸红了，她干脆说了句“以后再聊吧”就把电话给挂了。
    在床上当了一分钟僵尸后，她还是扯回了飘散的思绪，拖着自己困倦又羞涩的意识走了出去。
    沙发上放着一张毯子，上面有睡过的痕迹，看来昨晚温曜就是在这里卧了一宿。
    厨房传来煎培根肉片的香气，勾起舒玥肚里的馋虫，牵引着她走到厨房门边。
    温曜正迎着朝阳在厨房忙碌，培根片在油锅里不断尖叫，生菜躺在案板上，刚刚冲洗过的菜叶上滑下几滴晶莹的水珠，好似哭了一般。温曜却扮演着绝情的刽子手，手起刀落，面包片和菜叶都老老实实躺在盘子里了。
    舒玥轻手轻脚走过去，张开双臂想要从背后抱住他，温曜的声音却忽然阻止了“阴谋”进行。
    “刚才以为你还没醒，”温曜话说了一半又停下，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却没转身。“顺便……”
    舒玥撇了撇嘴，心里暗叫真没劲，想悄悄送个拥抱都被识破了。
    “顺便什么？”舒玥还是走过去，明目张胆地从后面抱住了温曜。
    环着温曜的腰，脸颊在他身上蹭了蹭，这才让心里踏实。
    “顺便送个早安吻。”温曜波澜不惊道，好像在叙述今天早上吃什么一样平淡。
    舒玥蹭了过去，站在温曜身边，仰着头有些腼腆地冲他笑：“那现在还能补上吗？”

 第88章

    温曜迅速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好像有魔法似的，舒玥瞬间开始脸红心跳。
    这已经是温曜吻她的第不知道多少次，她还是会把持不住，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春心萌动。
    不过很快，舒玥就被那一盘新鲜出炉的三明治勾走了所有注意，在餐桌上大口咬着三明治的舒玥问温曜：“怎么好好想起来做早餐啦？”
    “你说喜欢吃这个，我就试着自己做。”温曜拿起另一半，顺口问道：“好吃吗？”
    舒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个忙着囤食物的小仓鼠。
    “好吃。”舒玥真的饿了，几口就把那块三明治吃完，然后抬眼看向温曜。
    温曜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咬着那形状完美的三明治，察觉到舒玥的注视后，他咽下嘴里的食物，问舒玥：“还饿吗？”
    舒玥这才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她连忙说不饿，温曜点点头，似乎察觉到了舒玥的不自在，于是接着道：“我今天早上不饿，就随便吃几口，尝尝自己的手艺。”
    舒玥这才发现盘子旁边还站着一瓶胖墩墩的草莓牛奶，舒玥端起来喝了两口，甜蜜的滋味浸润喉头。
    “那么……女朋友，”温曜挑眉看着她，语气里带着掩藏恋爱心机的笑意：“你觉得，我手艺如何？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
    舒玥差点被呛到，心跳错乱了节拍，哪怕有草莓味在心头滋润安抚，也依旧抑制不住地悸动，久违的称呼，久违的一句“女朋友”。
    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五年前，而这句话紧紧跟着的就是“分手吧”三个字。
    她有些害怕听见，又有些期待，这种很复杂感情化为焦灼，让她在过去和未来间徘徊不定。
    “没什么，挺……挺好的。”舒玥扬了扬唇角，克制住自己心里的胡思乱想。
    温曜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没说什么，爱不是海誓山盟，是需要付出实际行动的，是需要细水长流的。
    吃过早饭后，舒玥开始局促不安，她立在门边看温曜，因为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想找借口留在温曜身边，或者和他在一起，但自己上午还有一场直播，不得不先忙工作。
    温曜收拾好厨房走出来，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似乎在三番五次的证明，这次是真的，自己真的爱她。
    “上午不是还有直播吗？”温曜又给猫碗里放上猫粮，然后站起来接着道：“先去忙吧，正好战队也安排我打一场训练赛。”
    舒玥眼底闪过惊喜的亮光，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先抛出自己的
    哪个疑惑，嘴张了半天，然后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要直播？”
    “还有，你今天上午要打比赛吗？”舒玥连问了两个问题，仰着头看着温曜等待回答。
    她太久没有看到打游戏的温曜了，上次去战队看见他时，一局游戏已经接近尾声，她迷恋温曜在pubg赛场上鏖战的模样——她已经想念了许久。
    看着她兴奋的模样，温曜也忍不住笑了：“对，过几天可能要复赛，需要提前打打训练赛适应一下。
    “我可以看吗？”舒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又连忙说。“你……来我家好不好？就，我想看你打游戏……”
    温曜又在她脸颊吻了一下以示安抚，然后没有戳穿舒玥的小心思。“你可以来我家，打完训练赛时间还早的话，我陪你打几局——就像当年那样。”
    当年那样，是他们做网友的时候，“句号”和她一起打游戏的那段日子。
    舒玥欣然答应，开开心心回自己家开始搬来一些直播设备，温曜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舒玥进进出出，眼底带着笑：“你要不搬来吧？”
    这是在开玩笑，舒玥当然不可能搬过来，毕竟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本来就已经是门对门，现在再如胶似漆地迅速同居，实在有点恬不知耻。
    舒玥脸一红，有些腼腆，她摸了摸自己的反光板，然后不好意思地轻声嘟囔：“我就借你家的地方直播一下……你这边的采光比我那边好。”
    温曜笑而不语，就轻声“嗯”了下，最后把门让开，他目光追随着舒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提醒：“慢点，你脚踝刚受伤，容易习惯性崴脚。”
    不说不痛，温曜一说，舒玥还真后知后觉感到了脚踝传来的刺痛。
    她忍着跳上沙发，埋头把自己欣喜的笑藏了起来：“没……没事，不疼。”
    看着舒玥抱着自己的电脑钻进家里，然后把大门关上，看着舒玥瘦小的背影靠在沙发一角，温曜竟有点禽兽般的快感。
    太阳渐渐爬到了当空，阳光洒进落地窗，两人开始各忙活各的，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第72章 官宣（四）“我爱的，只有你。”……
    “你好呀，我是小猫，屏幕前的宝宝们，大家早上好呀！”
    屏幕里出现一只胖乎乎的奶牛猫，一个变调的声音在模仿着猫说话，弹幕迅速刷着，开播刚十几秒，直播间已经乌泱泱涌进了十几万人。
    【猫猫早上好！】
    【一只猫猫可以召唤女神出现吗？】
    【月亮女神！你怎么变成猫咪啦？】
    下一秒，舒玥把奶牛猫放下，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她开始热情地和粉丝打招呼，声音也变回了自己的。
    “大家早上好呀，欢迎进入直播间！”
    舒玥在画面外揉了揉自己抱着猫而酸痛的手，腹诽一句温曜真会养小动物，连猫都吃这么胖。
    【宝宝，你什么时候养了猫啊？】
    【小猫好可爱！】
    【竟然养了猫，我怎么不知道，女神拿我当外人？】
    舒玥看着弹幕飞快闪过，她热情地笑着，用充满活力的语气道：“是朋友养的猫啦！我们的直播马上开始了，那就祝各位今天像这只猫猫一样，活力四射！”
    一个好的情绪最可以调动人听下去的欲望，如果语气和肢体动作都死气沉沉的，会很容易让人失去耐心。
    观众们显然很吃这套，直播间的情绪高涨，在线观看人数达到五十多万，直奔一百万而去。
    【呜呜，传下去，奶牛猫都是神经病！】
    【说个秘密，其实我比奶牛猫还颠】
    【加一】
    【……】
    早上的直播在欢乐的氛围中开场。
    “今天我们要讲的第一个知识，皮格马利翁效应，举个简单的例子，当教师对学生充满期望时，会在学生成绩方面产生皮格马利翁效应，教师期待值越高，学生就越会在某方面大为提升，常用于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或者恋爱中的情侣……”
    在连着讲了五六个心理学知识点后，下一步是连麦心理咨询，今天进行比较顺利，有阳光洒下，舒玥心情也跟着明亮。
    温曜的卧室安安静静，只有隐隐约约地键盘噼啪声，大概已经在打训练赛。
    舒玥的心痒难耐，几乎已经在脑海里浮现出温曜打游戏的模样，并且开始脑补自己该如何悄悄走到他身边，趁他不注意从后面抱住他，或者亲一下……
    不，会打扰到他的。自己只是远远看看就够了。
    绯色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了脸颊，舒玥抑制住唇角，恋爱脑再次发挥作用，觉着能看他打游戏也很不错，能近距离看见温神打游戏，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加上自己还是他……女朋友。
    更幸福了。
    她眉梢扬起，认识到这个事实后的舒玥掩不住喜色，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就连评论区有连麦申请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女神笑得好幸福】
    【天呐，第一次见女神这么开心，分享一下呗】
    【主播，什么是……抑郁症】
    舒玥回神，盯着那条名叫“兰亭集序”的网友发过来的消息，她有些诧异，不过很快调整好状态，开始对着屏幕解释：“抑郁症是一种情绪障碍，会导致你的情绪低落和兴趣丧失，影响感觉思维和行动。”
    解释完，舒玥又询问这位网友的症状，听完解释，舒玥长舒一口气，声音也有些如释重负：“宝，这不是抑郁症，可能是短暂性的情绪低落，可以做一些喜欢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祝你早日快乐呀！”
    舒玥对于抑郁症患者格外关注，随着社会发展，患抑郁症的群体年龄越来越小，甚至出现在小学生群体中，因为坠入过深渊，所以想要拯救深渊里的人。
    开始为下一个粉丝答疑解惑，屏幕却突然亮起，巨大的嘉年华特效在屏幕旋转跳跃，然后屏幕上显示：
    【兰亭集序送出五十个嘉年华】
    舒玥懵在原地，感谢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只是几句建议而已，这也是她的本职，至于么？
    直播还在继续，她只得对着屏幕表达感谢，然后继续直播。
    后半场还算顺利，舒玥稳定住飘向温曜的心，认认真真回复了每个咨询者的问题。

 第89章

    最后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半，应该还早，能和温曜打几局游戏过过瘾。
    她悄悄踱步到温曜的房间门口，想敲门又怕打扰他，可又想问问温曜训练赛打完了没有。
    一瞬间，发短信悄悄进去或是敲敲门等方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舒玥频频看时间，生怕时间流逝，错过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她不确定余生有多久能和他一起走，至少得让眼下的彼此幸福。
    或许有些急切，心跳还没准备好，话先出了口。
    “温曜，你结束了吗？”她敲敲门，伏在门板上听着。
    里面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舒玥问完后，里面温曜的声音停止，舒玥屏息听着，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房间里，温曜把耳机摘下，对着屏幕说了句：“抱歉，等我一下。”
    直播间的画面被关闭，评论区飘来一串问号。
    温曜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没料到舒玥趴在门板上，差点摔倒。
    温曜一把抱住她，垂眸看她，轻声道：“还要一会儿，待会儿陪你，好吗？”
    舒玥抱着人不放手，过了会儿才红着脸很快地说了句：“那你亲我
    一下。”
    声音太轻太快，如羽毛般在心间挠了一下，温曜没有听清她哼哼什么，只是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以示安慰。
    舒玥心满意足，只是抱着舍不得撒手，可没过一会儿，她想起什么似的松开手，惊恐地问：“你是不是还在训练？”
    “嗯。”舒玥突然反应这么大，温曜也被吓了一跳。
    “那你快去啊！不行不行，我不能再打扰你了。”舒玥不由分说把人推进门，然后又把自己关在外面。
    舒玥的声音被隔绝，温曜兀自轻笑几声，然后走回几位前坐下。
    直播间已经炸了，弹幕刷得飞快，感叹号被刷了满屏。
    【什么情况？】
    【是谁能让我们大神忘记跑毒】
    【跑毒啊！技术粉狂哭】
    【是个女生的声音，什么情况！女友粉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是女朋友吗？五年过去了，其实多了个嫂子也不是不可能】
    【楼上的别急，看我温神哄完女朋友也能扭转战局】
    【不是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女朋友吗，实锤了？】
    【别乱猜了，家人也不一定呢】
    【当年不是爆料strum没有家人了吗？】
    【靠！又来！楼上的是黑粉吧！】
    【叉出去！当年的事情还在提？你的情商被狗吃了？】
    【声音太小没听清，但感觉是女生在撒娇】
    温曜重新把摄像头打开，室内已经恢复如初，他看了眼评论区，淡淡道：“是家人，抱歉。”
    女朋友也是家人，舒玥是温曜唯一的家人。
    【兄弟们我来破译一下，女生说“哥哥你能不能亲我一下”，温神（大概是亲了一口），女生：“不够不够还要亲亲”，温神说：别闹，我会把持不住。女生：那我不打扰你了！】
    温曜一眼就发现了这条评论，他眉梢一挑，面不改色地点击鼠标把这个人踢出了直播间。
    他冷笑一声，视线转移到游戏上，然后凉凉道：“乱说话没关系，踢出去就好了。”
    “已经说了是家人，就请各位不要乱猜乱传，尊重彼此，谢谢。”温曜一字一顿道，语气不卑不亢。
    【别乱猜了，人家有恋爱自由好吗？】
    【就是就是，上面那条评论其实也有点开玩笑的意思，宝宝别生气了！千万不要影响心情】
    温曜给自己打药，然后迅速跑毒，一边跑毒一边收人头，一言未发却让直播间的话题迅速扭转。
    【五年归来依旧稳定发挥！】
    【宝宝，世界杯去吗？透露一下呗！】
    温曜瞥了眼评论区，然后简短地回复说：“不清楚，等战队安排。”
    一局打完，温曜吃鸡成功，他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一点，直播平台要求时间是十一点半，那看来还能再打一局。
    他揉了揉自己的伤口，手臂上那条疤痕触目惊心，隐隐泛着疼，他思索片刻，还是开了局双排。
    舒玥趴在外面的沙发上，手机也刷了，猫也逗了，还没等到男朋友出来，她打开电脑，犹豫片刻还是自己百无聊赖地先开了局游戏。
    这是个双排，舒玥看了眼随机匹配队友的页面，有点没精打采。可没过一会儿，匹配的队友id跳了出来，舒玥瞬间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凑近屏幕，几乎要钻进里面去。
    “ngu-strum”的id出现，赫然是温曜多年没有用过的大号。
    他不是在打训练赛吗？怎么又开了双排？
    进入预备状态，舒玥把麦打开，反正是双排，只有自己和温曜能听见，干脆有什么说什么，反正情侣之间不存在遮遮掩掩。
    【“天上的月亮都一般亮”这个id有意思，天上还能有几个月亮？对面是个妹子吧？】
    【温队匹配上女玩家了，不知道会不会怜香惜玉】
    温曜的直播间还没关，看见这个熟悉的id时，温曜也是额头血管突突直跳，不过他稳了稳心神，换位思考，这也算是陪女朋友玩了，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也挺好的。
    唯一的bug就是舒玥不知道温曜在直播。
    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刻对方的麦克风打开，舒玥带着撒娇的语气传来：“温曜，猜猜我是谁——”
    对面的女孩子狡黠地笑了几声，用变调的声音逗着温曜，听得出来，舒玥心情不错，完全就是在以情侣的相处方式对待温曜。
    可客厅沙发上的舒玥等了几秒钟，竟没有立刻听见温曜的回应，她有些疑惑，以为是温曜在思考打法，就没再多想。
    可温曜的直播间里——
    【我靠！什么情况！】
    【真的真的实锤了！】
    温曜眼皮跳了跳，他轻咳了一声，关闭了弹幕。
    “跳p城吧，跟紧我。”
    舒玥听着耳机里传来温曜的声音，心道果然是在思考打发，她甜甜地笑了声：“好呀，保证不给你添乱。”
    【诶呦，妹子声音好甜】
    【指定跟strum有一腿】
    【宝宝你快说句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朋友吧！或者妹妹什么的？】
    【strum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他又不是小孩，管人家私生活干嘛？】
    温曜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像往常一样打双排，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对这次的队友格外照顾，毕竟是女朋友，是求而不得的，他捧在手心里宠着都嫌不够。
    “我先落地捡物资，你慢点降落，帮我看周围。”温曜先一步落地，老师迅速搜索附近几个房子。
    “八点钟方向有两个人，你后面又跟了一个，先打后面那个吧。”舒玥紧张地盯着屏幕，她手心沁出汗水，却因为操作失误导致落地略微偏离城中心，她倒吸一口凉气：“对不起，落地距离你有点远，好久没打手生。”
    耳机里传来温曜沉稳的声音：“没关系，未必事件坏事，我先清个场你再来找我，先就近搜寻物资。”
    舒玥开始在附近几个单独的房子里搜物资，不远处“砰砰”两声枪响，屏幕上显示击杀提示——
    【ngu-strum使用mk14杀死了“你打我你没有心”】
    【ngu-strum使用mk14杀死了“所以爱会消失”】
    【ngu-strum使用groza杀死了……】
    击杀提示一条接着一条，疑似是玩家看见男神的id以后，上赶着来体验被男神打死的快感，可惜有的还没看清男神的影子就被打掉了。
    舒玥忍不住笑了：“你这个id会不会太招摇了？”
    “不会。”温曜语气不变，依旧平静沉着：“来找我，舔包。”
    舒玥奔向温曜，看见温曜守在几个冒绿烟的盒子面前，舒玥一过去，温曜开始扔东西，一连好几个饮料和医疗包，然后是好几把枪和弹夹。
    “拿这把aug，配六倍瞄准镜和枪口补偿器，加上快速扩容和垂直握把，适合远攻。”
    舒玥捡起东西开始组装，温曜就在原地变换视角帮她守着，然后补充了句：“分辨率调成1728乘1080，准镜灵敏度40。”
    舒玥最不擅长这些，她看了眼满屏的数据有些头疼。
    “你帮我调好不好，反正你就在隔壁。”她说得有点心虚，害怕温曜专心把控战局而拒绝。
    果不其然，耳机里传来温曜的声音：“自己调，这是最基本的，迟早都需要自己学会。”
    大概是语气有些严肃，房间里的温曜半天没听到回复，后知后觉大概是惹舒玥不高兴了，他沉吟片刻，补了个——
    “乖，私下里我怎么帮你都行。”
    舒玥直接略过隐喻，沉浸在甜甜的恋爱里，她痴痴笑了几声：“温曜，你是对所有队友都这么好，还是只有女朋友？”
    温曜那边再一次沉默。
    房间里的温曜，拿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他盯着屏幕上捡东西的人物，似乎是陷入沉思。

 第90章

    舒玥调好了设备，然后不等温曜发话，已经把附近的一辆车开过来，她跳下车，却还没等到温曜的回复。
    两
    人很有默契地互换了位置，温曜来开车，舒玥架枪，车开出来后，温曜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是只有你。”
    第73章 官宣（五）“我的晚安吻呢？”……
    一局打完，吃鸡成功的标志在屏幕上刚刚退去，舒玥的手机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来，活像催命似的。
    舒玥打开手机，陈曦文的消息映入眼帘，她连着轰炸了舒玥三十多条消息，舒玥眉头一皱，觉得疑惑。
    【大小姐：你什么情况？】
    【大小姐：温曜在直播你不知道吗？】
    五分钟后——
    【大小姐：温曜直播间要炸了！】
    【大小姐：相关帖子已经出现了哈，都在猜是不是温曜女朋友，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十分钟后——
    【大小姐：舒玥我打死你！你知不知道自己上热搜了？】
    【大小姐：滚啊！谈恋爱的人罪该万死！】
    舒玥上滑的手指僵住，她整个人好像被冻在了沙发上，紧接着，她开始有些颤抖。
    温曜没有从屋里出来，但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温曜好像是在打电话。
    她看着关闭的房门咽了口唾沫，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闯祸了。
    这时，哥哥的消息也跳了进来。
    【玥耀网吧在线客服：妹儿，玩得挺花。】
    舒玥把手机狠狠扔在沙发上，她气得想要钻进地缝里，自己好像没脸再见人了，更没脸见温曜。
    陈曦文转发了条微博热搜，舒玥听见手机震动，混乱地捡起手机打开扫了一眼。
    【#疑似早期电竞大神strum出现恋情#】
    下方是各种各样的猜疑，有猜素人的，有猜娱乐圈流量小花的，还有猜到自己的。
    【我好像看到id了，像心理学up主“月亮晚安”】
    【说我男神就算了，楼上怎么还提我女神？】
    【声音挺像月亮晚安的】
    【不是，这俩人有过交集吗？】
    舒玥再次眼前一黑，她要被自己气疯了。
    在沙发上打了好几个滚后，还是不能平静下来，她不知道温曜在直播，如果知道的话，绝对不会这样跟他说话。
    这只是情侣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可如今被光明正大的暴露在大众视野里，叫舒玥难以启齿。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曜了。
    坐了半天，舒玥抱着膝盖几乎要哭出来，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账号是她自己做出来的，没有任何团队，顶多是早期的时候陈曦文用自己的人脉给自己充数据。
    她也不知道怎么和陈曦文开口。
    无助和不安蔓延，她想不到退路，甚至开始自我纠结，怎么和温曜在一起，坎坷就这么多？
    她还是想不通，于是抱起电脑跑回了对面自己家。
    等温曜从卧室出来后，就只看见在沙发上舔爪爪的猫，舒玥早已不见。
    他眉头微蹙，没有立刻去找舒玥。
    他需要和公司解决一下这次的事情，也给舒玥一点缓冲的时间。
    对于刚才公司总部领导的质问，温曜只是说“公开恋情”，于是他云淡风轻的态度惹得领导勃然大怒，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你还没有复出呢，就捅出这么个篓子，我不反对你和你女朋友亲热，能不能分个场合？你让别人怎么看你？还没彻底复赛呢，绯闻先出来了！你让我怎么说你？”
    领导喋喋不休，温曜只是保持沉默，等着对面一顿输出完，他才说：“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提前告诉她。”
    领导直接一个头两个大，气得最后憋出一句：“你还真是……够深情的。”
    对面挂了电话，温曜在想怎么哄舒玥，却发现舒玥已经跑了。
    这件事情还是越快解决越好，公司立刻开会商讨怎么处理这件事，毕竟温曜可能会在不久以后的世界邀请赛上亮相。
    何述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反复确认温曜自己的想法，温曜组织了半天语言，坚定地给了一个答复。
    “直接官宣好了，反正现在不官宣，结婚的时候也得官宣，还不如提前说了好，而且职业选手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正好我怕部分女粉影响到阿玥的心情和感受。我就这么一个请求……麻烦经理了。”
    何述叹了口气，“你确定就是她了吗？再考虑考虑，还有回转的余地。”
    温曜斩钉截铁地说：“不用考虑，就是她了。”
    最终俱乐部和战队多方联系，删删改改发了条官博，内容大概是这样——
    【#有情人终成眷属！职业选手strum与其女友公开恋情#】
    下方有评论在各种猜测，期中热度最高，转载量最多的是：
    “博主月亮晚安和strum其实很小就认识了，据说是小时候就订了娃娃亲，虽然是两家的玩笑话，但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现在在一起也很正常，关系本来就不一般嘛！而且当年炒绯闻的女孩儿也是她，人家是真爱啦，这么说起来当年的小喷子都欠人家一个道歉。不过祝strum和月亮长长久久！”
    这个帖子已经成为了正解一般，在所有人心里深深扎根，大部分人都深信不疑，也不回去在意当年温曜是否有家人这个传言。
    于是有不少女友粉发帖说：
    【是我喜欢的两个主播！既然如此，祝你们幸福】
    【娃娃亲啊，那就算了，毕竟人家是亲梅竹马，我心里平衡了，现在转技术粉】
    【长长久久！要幸福哇！还挺感慨的，喜欢strum六年了，当初被他激励过，即使后来销声匿迹，还是会反复看当年的直播回放，我现在考研上岸了，strum也选择了自己的生活，加油，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不过还是有很多粉丝开始了无休止的谩骂，上演了一出“得不到就毁掉”的戏份。
    【我呸！辜负别人的喜欢！你对得起谁？】
    【我真服了，五年销声匿迹原来谈恋爱去了！没事业心的人干什么都会失败的！】
    【支持楼上！当年粉丝为了他好多个城市跑，就为了现场看他一眼，结果搞消失追女人去了？笑了……】
    【无语，我说话难听，但粉转黑了】
    铺天盖地的言论再一次席卷而来，比五年前温曜退赛时炒的绯闻还要厉害。
    不过五年已过，两人都不像当年那样手无足措。
    温曜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是选择给舒玥发消息。
    消息连发了三四条都没回复，打电话舒玥只是以有事搪塞过去，从语气里看不出异常，温曜却明显感觉到，舒玥在躲着自己。
    事实上亦如此，舒玥想了好多官宣的说辞，既要表现出两人很恩爱，又不能太腻歪，还得对彼此都好，她删删减减改了好久，正准备发帖官宣，结果收到了母亲的电话。
    一接起来，舒娟的低气压扑面而来：
    “你订了娃娃亲？我是你妈，我怎么不知道？”
    舒玥手机差点吓得掉在地上。
    电话那头的舒娟冷笑一声，然后道：“我就知道是这个打游戏的，你到底瞒了我多少？听说你们还住在一起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没结婚怎么可以同居！”
    舒娟越说越生气，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扇舒玥两耳光，把自己女儿吊起来抖一抖，看看大脑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舒玥灰溜溜地挨训，把电话挂了，手机页面上又跳出来温曜的消息，她发了几个表情包过去，没有心情回复。
    退回微博编辑页面，她选了张风景照片，然后简单的文字配图——“让世界充满爱。”
    换作平时粉丝绝对以为她这是引导人们积极乐观的动态，可现在，评论区一堆发“祝99”的已经被刷屏。
    她关上手机，有些羞赧难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温曜。
    温曜被自己连累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哪怕没有生气，也一定会有隔阂的，人都是利己主义者，如此一来，这恋爱还能谈下去吗？
    温曜那么在意自己的电竞事业，可自己终归是他的绊脚石。
    一晃眼，夜幕降临，星星爬上天空，舒玥拎起垃圾下楼，她需要透透气，顺便考虑一下和温曜的相处方式。
    在楼下逗留了一个小时，再上楼时，却被楼道里站着的人给吓了个趔趄。
    温曜靠墙站着，看见电梯门打开，他抬眸看向电梯里的舒玥，明暗交界的那条线，舒玥不敢跨出去。
    “你……怎么站在这儿？”舒玥勉强笑了下，“我就下楼扔个垃圾。”
    舒玥避开他的视线，生怕在他脸上看见嗔怪和不满。
    舒玥
    往前走了几步，跨出电梯。
    人不能在光明的庇护里等一辈子。
    她故作轻松道：“那我先回去啦，晚安。”
    刚要转身，自己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耳畔传来呼吸声。

 第91章

    “你不想官宣吗？”温曜的语气没有温度，只是这个怀抱有些紧，好像害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似的：“还是……后悔了？”
    后悔在一起了？
    舒玥的心弦瞬间被拨乱，她想要挣脱怀抱，却发觉温曜的控制愈发强烈。
    雄性生物总是喜欢控制相对弱小的生物，温曜从来不这样，这次却罕见地发了火。
    舒玥能感受到，是温曜生气了。
    “对不起，我……我连累你了……”舒玥差点哭出来，她无助地摇摇头道。然后闭上眼睛，僵着身子不动了，“我不知道你在直播。”
    温曜按住她的动作一顿，舒玥感受到温曜的力量松了下来，黑暗的走廊里没有声音，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温曜低沉的声音传来：“所以你觉得，是你连累了我，所以躲着我？”
    舒玥点点头。
    “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你以为拖累我直播，我会责怪你？”
    舒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温曜深吸一口气，然后似乎是被气笑了：“该道歉的是我。”
    他语气忽然轻柔下来，指尖摸了摸舒玥的掌心：“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不该责怪自己。”
    “小时候我没有能力在这种舆论话题上保护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会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
    黑暗里，这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舒玥似乎是被他引导着，慢慢转过身，然后和他对视。
    那双眼睛清澈，就像她十七岁见到的温曜一样。而这时，他眼里只倒映着自己，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瞳孔里那个小小的自己，温曜忽然低头，扶着舒玥的脸颊吻了下去。
    好像是在安抚，好像是在道歉。
    这个吻不同于昨晚的激烈和热切，反而充斥着依恋和爱抚。
    吻太绵长，把空气搅得暧昧无比。
    许久，两人分开，舒玥瘫软在他身上，温曜的声音还带着性感的尾音，他打横抱起舒玥在她耳边问：“回哪个家？”
    好似两人已经不分彼此，所以才不会问“去谁家”这种问题。
    舒玥沉默着，倒在他胸膛上，大口喘着气，许久才嘟哝一句：“随你。”
    温曜在原地停了好久，似乎在犹豫，最后站在舒玥的门边，看着怀里的人道：“那你……回家？”
    舒玥刚平稳呼吸，抬头看见温曜这副模样，好像不甘心放走猎物的狼一样，有欲望在蓬勃，但又有点无辜和可怜。
    舒玥是女生，温曜知道女生的家自己不好进，尽管是男朋友也不能常去，而自己家，舒玥已经被自己“连拐带骗”待了两夜，不能再这样了……
    舒玥有点想笑，她拍了拍温曜的肩，然后轻声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进去。”
    温曜不肯撒手。
    原地立了好久，流恋的气息才悄然淡去，温曜再次吻了吻舒玥的额头，这才把人放下。
    “抱我练臂力呢？”舒玥站好，转过身看向温曜，视线下移到他手臂的拿到疤痕上：“你伤……没事吧？”
    温曜看向自己的手臂，语气不痛不痒：“没事。”
    然后又补充了句：“你不重。”
    舒玥转身开门要进去，余光却捕捉到温曜站在黑暗走廊里的身影，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舍依旧萦绕在他周围，眼底带着深沉而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
    舒玥心底有些复杂，她回头看向温曜，天气入了冬，他在家却还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袖体恤，里面的腹肌轮廓若隐若现，站在楼道里，身影高大挺拔——他已然不再如当年那般青涩，他也不再是个少年。
    他很成熟，那股属于成熟男性的荷尔蒙气息无处不在，他一举一动，举止投足之间都变得稳重，就连表达爱都不再是小心翼翼的，他会用炽热的眼神和热烈的吻来表达。
    “要不？咱俩睡楼道吧？”舒玥弯了下嘴角，冲他笑道。
    “楼道凉快，买个懒人沙发什么的躺躺。”舒玥又补充一句。
    本意就是在开玩笑，调侃一下温曜怎么这么舍不得分开，明明住对门，却好像异地恋一样。
    没想到温曜却垂眸看了眼还算干净的楼道，似乎真的在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舒玥赶紧说：“哎呀，我开玩笑的，快回去睡觉吧，晚安。”
    她用轻松欢快的口吻说，可温曜站着没动，似乎在等舒玥关门。
    “怎么了？”舒玥疑惑。
    “晚安吻。”温曜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在昏暗的走廊里低沉地回荡。
    原来在索要一个吻。
    舒玥走上前亲了他一口，然后看着他索取的模样，有点想笑，几秒钟后，她转身关门进了自己家。
    第74章 日不落（一）“爱的人在身边。”……
    第二天舒玥回家，电梯门一打开，一个偌大的巨物映入眼帘。
    定睛一看，是一张软蓬蓬的懒人沙发。
    舒玥绕着沙发走了两圈，这个大沙发几乎把整个走廊都占据，她一边惊讶一边想笑，温曜执行能力怎么这么强？
    “喜欢吗？”温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舒玥转身，发现对门没关，温曜正从对面走出来。
    舒玥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倒在了沙发上，没想到这张懒人沙发比她想象中还要松软，自己刚刚趴上去，身体就开始不断下陷。
    温曜似乎是刚刚做好晚饭，他用门口的小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然后把舒玥从沙发里捞了出来。
    他自己做了进去，一双长腿蜷缩着，温曜把舒玥抱进自己怀里，然后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呼出口气。
    舒玥靠着他肩膀坐着，瞟了一眼他曲起来的腿，然后笑眯眯地收回视线：“委屈你的大长腿了。”
    温曜没有说话，舒玥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他们彼此靠在一起，舒玥盯着走廊的声控灯兀自畅想。
    有光的地方最容易让人脑补一些美好的事情，即使还有一半身体浸入黑暗。
    当两人安静后，声控灯熄灭，黑暗笼罩之时，舒玥开口道：“温曜，我们什么时候住大别墅？”
    温曜沉默半晌，然后开口问：“等我打完世界杯，如果可以拿奖的话。”
    这句话让温曜以为自己是在索要，舒玥赶紧解释：“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做个白日梦。”
    “其实家住什么样不重要，只要爱的人在身边，哪里都是家。”舒玥戳了戳温曜，好像在暗示。
    漆黑中，舒玥听到温曜笑了。
    “好，我也觉得。”温曜捏了捏她掌心。
    “家小一点挺好的，就一百平米，有个小阳台，没事可以在那里看看书，晒晒太阳，你可以不总在家，但我希望家里有你生活的味道，对了，还要养只猫，如果你不在家或者我不在家，它都会代替彼此陪伴对方……”
    温曜忽然侧了侧身子，舒玥察觉他靠了过来，抬眸看向黑暗里的人。
    彼此的声音太轻，没有惊动声控灯来打扰。
    “阿玥，我想给你一个家。”是掷地有声地诉说爱意。
    舒玥有些发愣，她在咀嚼这句话里的意思，温曜见她迟疑，又补充了句：“我爱你，我想给你一个家……属于我们两个的。”
    许久，舒玥了然般地笑了。
    作为心理辅导师，她看得出来温曜的太多行为都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幼稚，以为自己睡着了说心里话也好，站在门口索吻也罢，包括现在的付出行为，舒玥都能看得出来，温曜太没有安全感了。
    因为得到挚爱，他把舒玥视若珍宝，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她摸了摸温曜的头发，亲了下他的额头：“人想要的，应该自己给自己，是我们给了彼此一个家。”
    舒玥紧紧握着他的手，再次缓缓开口：“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在任何时候我们都能像现在这样——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狂风海啸，世界末日都阻挡不了我们在一起。”
    舒玥说得特别认真，这次惊动了声控灯，两人头顶亮起一束光，光芒洒下，他们牵着手，说着自己的誓言。
    又坐了会儿，温曜主动站起来，“饭应该做好了。”
    舒玥跟着他走进厨房，香气牵动着人的味蕾，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舒玥惊喜地探头往锅里看，却被热腾腾的蒸汽迷了眼睛。
    “小心烫。”温曜把人拉到一边，自己又开始忙碌，把排骨汤端在餐桌上，又开始准备餐具。
    舒玥看着碗里清澈的汤，香气氤氲，油花躺在汤面上，排骨安详地沉在底部，上边有一两片香菜漫无目的地飘荡，顺着碰到碗壁的涟漪来回沉浮。
    舒玥吹着汤，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发出一声冗长的赞叹的音调。
    两人愉快地进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今天这么早就从战队回来了？还买了沙发？”舒玥问。
    “嗯，回来路过家具城，就进去看了眼。”温曜给舒玥盛了块肉，接着说：“飞英国的时间可能就在最近。”

 第92章

    舒玥没什么反应，她“嗯”了一声。
    “一走就是半个月。”温曜又说。
    舒玥喝汤的手一顿，缓缓把视线移到温曜身上。半晌，她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打比赛重要……我们可以打视频。”
    温曜沉默着，似乎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灯光洒下，透过发梢笼罩一层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舒玥轻松地笑了笑，“没关系的，又不是不会回来了，你好好比赛，不要因为我而影响训练。”
    温曜没有那么乐观，他觉得只有时时刻刻看着，无时无刻陪着，这才叫谈恋爱。
    但没有办法，打比赛要紧，即便内心在不情愿，也依旧是要适应训练模式的。
    “十二月底……”温曜放下碗筷，“就是世界杯，暂定圣诞节后三天。”
    舒玥点了点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乐观一点，你打完比赛就有时间陪我啦。”舒玥冲他笑：“没关系，我等你。”
    温曜眼底还是结了层阴霾，舒玥感觉他气场不对，站起来帮他收拾碗筷，顺便夸夸自己男朋友。
    “真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啊，还怪好吃的。”舒玥抱住温曜后腰，脸颊蹭了蹭他线条流畅的脊背。
    “嗯，这几年专门学的。”温曜打开水龙头洗碗。
    舒玥一愣，这几年？也就是说，温曜从前并不会做饭。
    “你以前不会吗？”舒玥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想了想，她又看着温曜忙碌的动作接着问：“这么多年，你还学了什么？”
    “以前也会，但太业余了，只能用来饱腹，是为了养活我自己学会的。”温曜沉吟片刻道：“还自学了英语和硬笔书法，还有……会弹一点吉他。”
    自己的厨艺只能供自己饱腹，而舒玥需要的是享受，所以他去学。
    舒玥眼睛微微睁大，她惊讶得不止一丁点，五年足矣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为了自己而改变一切。
    “是……”舒玥想了想，把后半句“因为我吗”收回去，笑着说：“嗯，多学点爱好挺好的，可以提升眼界。”
    温曜用毛巾擦了擦手，转过身去看着舒玥：“因为你很好，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就要让自己的内心坦荡一些。”
    内心坦荡一些，是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让自己觉得配得上舒玥。
    只有这样，得到的宝物放在心头，才会觉得心安理得。
    所以温曜拼命地改变自己，只是因为想到达自己曾经幻想的高度，就像舒玥所说的：你想要的，需要自己给自己。
    舒玥心情很复杂，她愈发觉得温曜对这份感情十分重视，甚至没有充足的安全感，患得患失。
    今晚没有让温曜主动索取，舒玥记住了温曜的习惯，主动给了他晚安吻，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进了自己家门。
    临走时温曜却叫住她，舒玥回头去看，发现温曜提着一串钥匙，“家门钥匙，你留着。”
    这就给钥匙了？也就代表着，舒玥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舒玥刚要摆手，温曜却用脚轻轻踢了踢蹲在旁边的胖鼓鼓的奶牛猫，语气里带着阴郁：“英国估计得走半个月，帮我喂猫，它吃得多，一天五顿，得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
    舒玥哑然失笑，不过一想到半个月见不到人，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她接过钥匙，点了点头：“但我有时候也不能按时给它放猫粮，我白天也不总在家。”
    “我知道，”温曜看了眼蹲在地上眼神哀怨的奶牛猫，然后说：“想起来喂一下就行，看它这个体重……一时半会儿应该饿不死。”
    他眼里含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就是晚安吻的力量吗？
    舒玥进了自己家门，躺在床上盯着那串钥匙发呆，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和温曜那些事，如今的甜蜜，过去的苦涩，以及即将要分别的难过……酸甜苦辣交织在一起，她忍不住又想哭又想笑，把自己弄得百感交集，最后困意终于打败了回忆，她倒在床上睡着了。
    凌晨三点，对面突然传来开门声，温曜背着外设包走了出来，摁了下行电梯，目光在舒玥的门前停留许久，却不去敲门打扰她。
    在电梯里，温曜给舒玥编辑了条消息，然后迎着夜色开车上路。
    十一月底的天愈发寒冷，城市白天的喧嚣散去，雾霭笼罩着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和夜空中疏疏朗朗的星星，黑暗里，天幕之上，好像有一片轻盈的云朵，隐隐约约遮着一勾残月。
    早上醒来，舒玥看见温曜聊天框上边的红点，有些疑惑，睁着惺忪的睡眼点进去，发现了温曜十分钟前刚刚发过来的留言。
    “醒了吗？早饭在微波炉里，是我提前做好的三明治，热两分钟就好，牛奶在冰箱里，记得在室温里放一阵再喝。临时收到飞机改签的消息，我先回战队了集合了，在英国的时候晚安吻替换成十分钟视频通话好不好？”
    第75章 日不落（二）私生粉偷拍！？……
    飞机改签？这么突然？
    舒玥捧着手机看了半天，心里活像新婚第二天就守空房的新娘。
    才刚刚官宣，今天温曜就丢下她走了。
    虽然对温曜的工作万分理解，但心里当然不太舒服，一方面是不舍，另一方面是温曜的不辞而别。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昨晚要走的时候不跟自己说呢？
    舒玥给温曜打了个电话过去，手机“嘟嘟”响了好久，久到舒玥以为电话打不通了，结果电话突然被接通。
    对面声音十分嘈杂，还伴随着飞机起飞的播报声，看来温曜已经在机场了。
    “你在机场？”舒玥问。
    温曜没回话，似乎是没听见，他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然后对着电话道：“我刚到机场，你吃
    早饭了吗？”
    舒玥摇了摇头，想了想发现温曜并不能看见自己，她叹了口气，兴致缺缺道：“没有，刚睡醒。”
    “你要走昨晚怎么不告诉我？我都没做好心理准备，什么飞机改签这么突然？”舒玥语气尽量显得自己平静一些，温曜却还是听见了她话里的不满。
    “英国赛事主办方的问题，国内打比赛的三个战队都先后起飞，大家都很仓促。”温曜接着说：“你睡眠浅，我不想打扰你，你今天还要上课。”
    舒玥没有说话，温曜知道小姑娘这还是不太高兴，于是柔声安慰：“我们在西罗斯，下午三点起飞，登机前和落地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舒玥终于“嗯”了一声。
    “乖，我回来给你带礼物。”温曜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尽管整晚奔波机场很累，但对女朋友，他还是一丝不苟地温柔以待。
    舒玥终于忍不住笑了，她心情好了不少，于是开始唠唠叨叨：“我不要你破费，我只是担心你，一下子飞这么远，还要待十天半个月，异国他乡的做什么都不方便……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温曜一板一眼道：“真有个什么事，中国大使馆会接我回到你身边。”
    舒玥笑了，她忍住心里的不舍，听话地打开温曜的家门，然后打开冰箱觅食。
    “记得吃早餐。”温曜提醒。
    舒玥叼着三明治，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椅，有点食之无味。
    “温曜，我去找你怎么样？”舒玥一个人发呆，不由自主地问了句。
    “别乱来。”温曜毫不留情地拒绝：“中国到英国有一万多公里，跨越两个大洲，一个女孩子飞这么远不安全。”
    “你就呆在家里，等我带着奖杯回家。”
    舒玥撅着嘴，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自己一个人飞到英国找男朋友，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
    “好吧，那你到了酒店记得给我打视频。”
    两人又寒暄几句，舒玥恋恋不舍地把电话挂了。
    今天一天都是课，她还得上晚自习。
    一刻钟后，舒玥收拾好背包去了学校。
    今天课程比较多，舒玥在学校待了一下午，晚饭在食堂解决后又赶回阶梯教室上晚自习。
    等出来以后已经快十点了。
    消息只停留在上午八点多，是温曜发来的，告诉舒玥自己已经登机了。
    舒玥走在回家的路上，琢磨了很久，还是没有给温曜发信息，一路上冷风瑟瑟，她盯着上午那条报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是舍不得关掉手机。
    好像想透过每一个字眼看清楚温曜当司机在干什么似的，又好像在幻想，温曜下一秒就会发来平安落地的消息。
    手都冻红了，舒玥裹紧衣服，不由得想，英国会不会比这里还冷？温曜带的厚衣服够吗？
    平时见他在家都是常年短袖衬衣，也没见过几件厚衣服，他会不会照顾不好自己？
    想来又觉得自己可笑，舒玥想要发信息询问的手又顿住，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照顾不好自己呢？自己真是瞎操心。

 第93章

    等到了家里，趴在床上等到十一点半，手机响了一声，原本昏昏欲睡的舒玥立刻精神，她打开手机一看，是温曜发来的。
    一条视频，点开后可以看见镜头在随着前进的脚步缓缓移动，机场外夕阳即将被地平线淹没，此刻阳光正好，有飞机轰鸣着缓缓起飞，穿透了阳光，飞向远方。
    温曜的声音有些疲惫，几乎要被嘈杂的飞机轰鸣声淹没，舒玥隐约听见，温曜在缓缓说：
    “落地机场了，现在是傍晚。放心……”
    剩下的舒玥听不清了，但不影响她说不上来的激动，她立刻打字，想一连串问好多，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对方没有回复，估计在往酒店走。
    又过了很久，时间悄然来到凌晨两点，手机铃响起，这次是视频通话。
    舒玥瞬间惊醒，直接从床上跳起来，举起手机对着屏幕捋了捋凌乱的刘海，然后点击接通。
    画面里，温曜穿着浴袍从不远处走过来，看见电话被接通，他拉开椅子坐在桌前，旁边似乎放着电脑，电脑屏幕的白光洒在他脸上，衬着他整个人清冷无比。
    “终于到了吗？累不累？”舒玥把头埋在小熊布偶里，压抑着看到温曜时欣喜的笑。
    “还好，”温曜不停地敲击键盘，神情有些疲惫：“最近要在这边适应训练，大概没空及时回复你消息。”
    舒玥点了点头，心情复杂地说：“好好训练，别担心我，我这么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又在国内，不会有事的。”
    温曜没有说话，大概繁重的训练和异地恋的痛苦搅得他头疼，舒玥看见温曜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把实现从电脑屏幕上移到手机上。
    舒玥见他似乎是忙完了，眼底笑意更深：“你们那边冷不冷啊，酒店离机场远吗？现在是几点，你什么时候睡觉？”
    “不冷，还要打几场训练赛再睡。”这时，似乎是门外传来异响，温曜回头看了眼，脸上表情有些凝重，他接着说：“你早点休息。”
    舒玥察觉不对，盯着屏幕看向他身后，房间很大，从这里可以看见远处宽阔的玄关和客厅的沙发，视野里除了温曜以外空无一人。
    正欲继续说，温曜忽然把摄像头关了，舒玥看着忽然黑掉的屏幕，试着叫了几声温曜，温曜却好像离开了，没有回应。
    舒玥有些着急，联想到温曜今天的状态，她怕出什么事，于是没有挂掉视频，只是继续等着。
    对面传来人声，还有混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吵架，有男人也有女人，有中文也有英文，温曜的声音很轻，夹在这些声音中几乎微不可察。
    争吵声持续了五分钟，舒玥听见有个尖锐的女声在大喊，舒玥心里一沉，想要喊温曜，话却怎么也没问出口。
    十分钟后，室内重归平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摄像头被打开。
    温曜换了件上衣，脸色却更难看了。
    “发生什么了？”舒玥关切地问。
    “没什么，”温曜叹了口气道：“有个不明身份的人闯进这层，刚才被工作人员赶走了。”
    舒玥松了口气，但心里总还是带着莫名的不安。
    看着温曜疲惫的神色，她语气柔和道：“那你先休息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我们时差不一样，只要你有时间就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温曜神色缓和了不少，他对着屏幕飞快地说了句：“我爱你。”
    舒玥愣了几秒，不知道他今日为何如此直白地表达爱意，但也没多想，随后也莞尔笑了：“我也爱你。”
    两人挂了电话，舒玥放下手机，心里的不安困扰，她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舒玥洗漱完毕，点开手机登上微博查看消息，却发现最新一条ngu官方微博竟然写着“队员strum被私生粉跟踪，请现场粉丝尊重选手”的消息。
    舒玥大吃一惊，点看仔细翻阅了一下微博，才发现正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有一个女粉丝不知如何进了中国队所在楼层，藏进了温曜房间玄关处的大衣柜里企图偷拍，被温曜本人发现后遭到保安和工作人员驱赶，目前工作人员已经对出入酒店的客人严格把关，只有一些媒体的记者才可以进入训练室定时拍摄。
    看到这里，舒玥心里了然，可这件事情远远比温曜告诉她的要严重，她直觉温曜瞒了自己好多。
    这种不安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她想立刻把温曜叫回来，并且把人牢牢守在自己身边。
    她给温曜发了问候消息，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总想着会不会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影响训练可怎么办？
    他们战队还没有招到心理辅导师，大概是和其他战队共用，温曜的心理问题还未恢复安全恢复，虽然距离世界杯还有半个月，但舒玥依旧觉得克服这种障碍举步维艰。
    愁了一个下午，晚上在学校上完晚自习后，却收到了群里导员发的放假通知。
    大概是在十二月月底，舒玥盯着放假时间发了一会儿呆，放假后温曜还没回来，依旧见不到对方。
    仅仅是过了一天，舒玥便觉得度日如年。
    舒玥点开微信，发现温曜发了一张图片，是玻璃窗外细蒙蒙的小雪。
    他发了一句：“下雪了。”
    后面又补了一句：“想你。”
    舒玥叹了口气，快速打字道：“我也想你了。”
    舒玥盯着那张雪景，足足发了五分钟呆。
    空气有些凝固，只能听见屋子里的时钟在走。
    忽然，舒玥又退回学校的群里，盯着放假时间看了很久，似乎在思考什么，又打开手机日历，如此反复了几遍，她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去英国。
    如果能一放假就去的话，刚好没几天就是世界杯。
    她希望在现场看见温曜，无论结果如何，这奋斗的过程她需要陪温曜一起走。
    温曜自己一定不会有多
    轻松，昨夜他反复强调“爱”这个字，是为了告诉舒玥，也告诉自己——他心里只有舒玥。
    一系列事故让两人都产生了各自的不安，舒玥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拥有过多女粉而嫉妒，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她一定要守在温曜身边，告诉那些不矜持的私生粉，谁才是正主。
    第76章 日不落（三）“下楼就能看到你女朋友……
    舒玥立刻上大使馆申请签证，大概小半个月的时间，运气好的话应该没问题。
    风雪来了又走，如此反复了几重，时光悄然溜走，舒玥每天都查看一遍签证消息，生怕错过。
    终于，放假当天舒玥收到了签证的消息，当晚她熬了个大夜，订好机票准备明天就启程。
    忙活到临晨三点，舒玥主动给温曜打了个视频，铃声响了几下就被接通了，温曜有些诧异。
    “国内临晨三四点了吧，怎么还不睡？”温曜看了看表，估摸道。
    舒玥抑制不住嘴角，她眉眼弯弯，干脆不掩饰自己的笑，“我给你个惊喜，你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惊喜？”温曜问。
    那边温曜正在吃晚饭，温曜拿着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他身后的巨型水晶吊灯散发着白色的光芒，隔着屏幕都能嗅到这酒店的一股子富贵奢华之气。
    “到时候就知啦。”舒玥神秘一笑，转而问道：“对了，你的酒店叫什么名字，我看着感觉挺豪华的。”
    温曜说了个长到记不住的外国名字，舒玥前边说后边忘，不好意思叫温曜再重复好几遍，她干脆说：“你给我个地址吧，名字太长我记不住。”
    “要地址做什么？”温曜疑惑。
    聪明如温曜，再联想到舒玥说要给自己惊喜，他已经想到了舒玥往这里寄礼物的可能。
    “不要寄东西，等东西到了我估计早回国了。”温曜提醒。
    舒玥不听，随便编了个理由道：“我觉得这个挺高端的，我还没去过英国，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来，还住这里嘛，所以提前记一下。”
    虽然有些疑惑，但温曜还是没说什么，把自己的定位发给舒玥。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舒玥低声跟温曜说了几句黏黏糊糊的小情话，温曜那边却传来其他队员的声音：“温队，我吃完了，我先上去了啊。”
    接着陆陆续续有人起身，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代替了刀叉碰撞声，舒玥发觉是两人的话被队友听见了，有些不自在看向视频里的温曜，温曜没什么反应，依旧满不在乎地吃完最后一口饭，然后起身披上队服，也准备离开。
    温曜要训练了，舒玥不舍地挂了电话，然后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大概最多还有四十八个小时，两人就会在异国相见。
    舒玥看着大行李箱和自己整理出来的证件包，即使已经累个半死，但心里依旧乐得不行，她开始幻想如果突然出现在温曜面前他会是什么反应。

 第94章

    时间来到临晨四点，舒玥阻止自己幻想，卧在沙发里小憩，以便能有充足的精力赶飞机。
    闹钟在上午九点响起，窗外金光浮动，太阳已经工作许久了，舒玥一刻也没有懈怠，起身换上自己准备好的衣服，拉起行李箱出了门。
    今天舒玥特意穿了一身俏皮的短裙配光腿神器，觉着伦敦大概不冷，又穿了一件短款羽绒服就出了门。
    临走时给猫放了猫粮，然后给温曜拍了猫的照片打卡，在去往机场的路上，舒玥收到了温曜的回复。
    ——猫又胖了。
    舒玥哑然失笑，透过出租车起了雾的玻璃向外看，隐约能看清一片肃杀，荒凉无生气。
    她用指尖在玻璃上描摹，逐渐写出一个“strum”，那飞逝而过的冬景都在这个名字的映衬下，化作了苍茫浩远的底色。
    下午登机，舒玥干劲十足地拖着大行李箱在机场里跑来跑去，过海关，过安检，托运行李，登机检票……明明时间不紧张，可偏怕那架飞机把她送不到温曜身边似的。
    距离登机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舒玥站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队伍里，给温曜发了条消息：
    ——想知道惊喜是什么吗？
    上了飞机温曜也没回应，舒玥只好设置了飞行模式，等待漫长的十几个小时过去。
    飞机发了晚餐，舒玥吃了一点后怕上厕所太麻烦，旁边坐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姐姐，她一直都在睡觉，舒玥不好意思打扰。
    实在是百无聊赖，舒玥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想了半天，连窗外的云都不耐烦地变了形态，舒玥终于开始动笔，写下“给我最爱的男朋友”几个字。
    给我最爱的男朋友：
    见信好，我正在跨越九千多公里，飞越十五个国家，和时间赛跑，只为能在赛前见你一面。
    上次我在抽屉里看见的那张纸，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封信，我看见了落款，便能想到关于那封信的一切了。
    可惜我不知道信里的内容，如果你不希望我看到，那我就不看好了，这次就当作是我写给你的回信吧。
    可这封信不是惊喜，我才是。
    ……
    舒玥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从有多么想念温曜到自己见温曜有多么急切，从过去的彼此到奶牛猫胖了多少斤……舒玥事无巨细，好像阔别了十载春秋，估计连牛郎织女见了这信都会忍不住吐槽一句话真多。
    舒玥觉得自己抓不住重点，又觉得哪里都是重点。
    来回读了几遍，时间终于消磨地差不多，她把信装回包里，看了眼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她靠在椅背上，于云端之间，缓缓睡去。
    梦一定是甜的。
    下了飞机，舒玥看了眼时间，伦敦时间七点左右，她打了个车，往温曜给的酒店地址去。
    伦敦下着小雪，蓝雾笼罩在城市上方，密集而璀璨的灯光在这轻柔梦幻的雾气里显得更加明亮。
    舒玥往车窗外看去，泰晤士河边的码头有路灯在站岗，灯光下有人在弹着吉他，唱着悠远的歌谣。从岸边往河面上看去，月光将清凉的水袖洒下，河面上泛着星星点点的白光，有船只漫无目的地飘荡。
    她打开手机，看见温曜几个小时前回复了句：“想。”
    想知道惊喜。
    大概是舒玥太久没有消息有些不对劲，温曜又问了句：“在上课？”
    舒玥一直都没回复。
    现在看着消息，舒玥心里几乎有融化冰雪的热情，她打字道：“想知道惊喜是什么的话，就四十分钟后下楼。”
    街道两旁的店铺毫不吝啬自己温暖的灯光，在大雪弥漫的日子里，昏黄的灯一盏盏穿破雪幕，将整个伦敦浸泡在夜的光明中。
    舒玥在栉比鳞次的高楼间穿梭，目标明确，瞄准她的爱人。
    半个小时后，她来到了指定地点，温曜所住的酒店。
    她拖着大行李箱就要飞奔进去，却被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住，酒店管理人员烫着金色大波浪，她神情严肃，对着舒玥一顿英文输出。
    舒玥被喜悦蒙蔽，只想快一点见到温曜，发觉自己进不去后，她诧异地看着面露凶色的工作人员，用英语轮番交流无果后，舒玥终于没那么激动了。
    “我是strum的女朋友。”舒玥用英语说。
    “呵，最近以此为借口想要进入的姑娘们太多了。”金发女服务生冷笑一声，看了眼冻得直吸鼻子的舒玥：“strum的女朋友真够多的。”
    舒玥吃了闭门羹，想解释别人都是假的，自己才是真的。于是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给温曜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关机了。
    服务生听着手机里的盲音，冷眼看着舒玥：“亲爱的姑娘，我也很想相
    信你，可惜，前几天有个像你一样的姑娘拿出了她和strum的合照，我差点就信了……所以我们只认工作证或者邀请函，之前有粉丝跑进酒店闹了一出荒唐大戏，你大概知道吧。”
    舒玥急地焦头烂额，她想拿出一切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可服务生不再理会她，转身回了温暖的殿堂，留下舒玥在雪里站着。
    舒玥彻底懵了，电话已经打了十几个，都打不通，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凝固在原地，她冻得直打哆嗦，看着眼前高大的酒店建筑，玻璃窗前偶尔闪过几个穿中国队服的身影。
    她几欲张口，差点在楼下开始大声呼唤自己熟悉的id，可看着站在门内的一众工作人员，她还是灰心地泄了气。
    八点了，在长途飞机上的疲惫感涌来，此刻饥寒交迫，舒玥无助地在酒店门口的花坛边蹲下，用不大的羽绒服把自己捂地严严实实。
    她觉得自己像流浪在了伦敦街头。
    黑暗与雪幕笼罩，远处星星点点的光几乎要被风雪泯灭。
    她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一直都是关机。
    她后悔自己今天没多穿一些，伦敦还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冷太多。
    伦敦时间，九点整。
    三层的训练室玻璃窗前，连着开会三个小时讨论战术的ngu战队现在已经疲惫不堪，队员们倒在自己机位前，活像被吸了灵气。
    顾小九来到窗边，对着外面的风雪伸了个冗长的懒腰，实现下移，余光里出现一尊中国面孔的“雕塑”。
    “怎么还有粉丝在楼下？”顾小九随口道。
    温曜没搭理他，他太久没有收到舒玥的消息，此刻正蹙眉把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来，手机一开机就直奔微信。
    可惜刚开机手机有些卡，温曜靠在桌边等地有些不耐烦。
    “不对，这人……有点眼熟啊。”顾小九盯着楼下喃喃道。
    温曜的手机终于跳出了舒玥的最新消息，看到消息那一刻，温曜惊地瞳孔一缩。
    “哎，有点像嫂子，温队你快看看……”大宣也凑了过来道。
    可就在一刹那，大宣身边猛地窜出一条人影，温曜仅仅探头往下看了不到一秒，大宣还未来得及看清温曜脸上震惊的表情，温曜却一个转身不见了。
    窗边的两人愣愣地转身，却见训练室的门被推开，室内早已不见温曜的身影。
    其他队员目睹温曜神速下楼的全过程，都是面面相觑，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电梯被占用，温曜立刻冲进楼梯间飞奔下楼，中途把一个保洁老太太吓得直捂心脏，温曜不管不顾，只是三步并作两步往下冲。
    豪华酒店的旋转门玻璃倒映着自己单薄的身影，里面洁白的水晶吊灯灯光流淌进自己冻红的指尖，舒玥一个人站在雪里等了两个小时。
    她一个人就要在大雪里白头。
    这时候，旋转门被极速推开，有个人影借力从里面冲了出来，舒玥僵硬地抬头，却隐约看见她等了许久的人。
    温曜下楼时连外套都没披，寒风卷着雪块灌进衣领，他被冻得一哆嗦，却看见舒玥站在雪里，好像还光着腿穿着短裙，旁边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行李箱，她眼睛湿漉漉的，正远远地朝这边张望。
    四目相对的刹那，舒玥眼里重新燃起亮光，她僵硬地勾了勾唇角，迈腿朝前走了一小步，可腿似乎是冻僵了，她摇摇晃晃地像只刚睡醒的企鹅。
    她向前一步，张口要喊温曜，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温曜……”
    这声音轻轻的，仅唤了他一声，下一秒眼泪却出来了，嘴也不笑了，她抿着唇不让眼泪落下，却看见温曜不顾一切地穿过大雪，朝自己奔来。
    她不再抑制自己汹涌的情感，她张开双臂站在原地，等着温曜来抱自己。
    五米，两米，一米……
    她被温曜抱了起来，眼泪也在这时哗哗落下，如洪水决堤。
    “你怎么来了？”温曜喘着气，尾音有些发颤，他从心脏到指尖都在战栗，他想象不到舒玥怎么就敢一个人为了自己而跑这么远。
    “我说了要给你惊喜的。”舒玥挪动冻僵的胳膊，回抱住他，感受着他从室内带出来的温暖。

 第95章

    温曜垂眸看着舒玥，她睫毛和眉宇覆了层薄霜，鼻尖冻得通红，发梢全是毛茸茸的雪团，温曜心里复杂无比，差一点儿就让她独自在雪里白了头。
    用掌心捧住她的脸颊，指尖擦过冰冷的肌肤，告诉温曜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来到他身边了。温曜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他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想用自己滚烫的体温为她驱散所有寒意。
    甚至是就如此抱着，温暖她一辈子。
    “别抱了，我最近都胖了……”舒玥把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这不叫胖，这叫幸福的重量。”温曜笑着，把人往起掂了掂。
    “是吗？那我可太幸福了。”舒玥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抱着人不撒手。
    “为什么？”温曜单手抱着舒玥，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大行李箱往酒店里走。
    “因为……我爱的人，也很爱我。”
    雪天里，舒玥忽而冒出这么一句，暧昧在寒风里发酵，连落下的雪也被酿成了蜜糖。
    第77章 日不落（四）“二十年如一愿，得偿所……
    舒玥跟着温曜进入酒店，在彻底暖和过来并且与温曜共进烛光晚餐后，她待在大厅等着温曜帮自己办理入住。
    舒玥本来是想自己办理的，温曜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里，偏要帮她去办，借口说舒玥不熟悉这里。
    因为会耽误温曜训练，舒玥一把抓住要离开的温曜，温曜附身看向沙发上的面色红润的舒玥，蹙眉问道：“怎么了？”
    舒玥低声快速说了句：“不用麻烦，我们睡……”
    话说到一半，她就说不下去了。
    温曜却挑眉笑了，附身与她拉进距离：“睡一起吗？”
    舒玥结结巴巴了半天，话还没出口，脸先红了：“也……也不是不行。”
    温曜去酒店前台帮她办理入住，舒玥看着他用英文流畅地和前台交流，欣赏男朋友宽肩窄腰的背影，在心里又忍不住夸了他一万遍。
    过了会儿，温曜回来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舒玥看不懂他是什么情绪。
    “选手住的楼已经满了，要是入住只能去里面的那栋，而且也不能随意出入我们住的这栋楼。”温曜探究般地看向舒玥，他试探着接着道：“后面那栋基本没中国人，各人种鱼龙混杂，我怕不安全，工作证倒是能给你弄到……”
    舒玥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倒是十分坦然：“那就住一起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温曜也是这么想的。
    绝对没有自己的私心，温曜在心里发誓。
    温曜点了点头，去一边给经理打电话，希望和上级沟通弄到一张心理辅导师的工作牌。
    这时，舒玥的视频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舒娟！
    舒玥浑身一激灵，她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干脆心一横直接接起来。
    可没想到视频一接通，舒玥心就凉了一半，那头舒娟坐在出租屋走廊上的懒人沙发里，旁边站着侍卫一样的宋常威。
    “妈……”舒玥心虚地叫了声。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妈？！”舒娟怒不可遏，她看了眼走廊四周说：“你在哪？我和你爸爸大老远从阳城专门跑来看你，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哎呀，跟……陈曦文在外面玩几天，过两天就回去了，”舒玥把“万能闺蜜”拖下水，想了想又哄骗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临时决定放假要出去玩玩，过几天我直接回阳城，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舒娟冷哼一声，“你恐怕不是出去玩了吧。”
    舒
    玥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你恐怕都不在国内。”舒娟抱着好整以暇的态度等着女儿解释。
    “谁告诉您的？”舒玥的行踪无人知晓，她发誓要把那个人找出来并且千刀万剐！
    “你哥呗。”舒娟直接把宋禹卖了。
    “我没告诉他啊……”舒玥话刚出口，看见远处从电梯里出来的林淼，她的金发在人群里那么显眼，叫舒玥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的话憋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她反将一军：“我哥不来吗？她女朋友可是也在英国打比赛。”
    “他爱去不去。”舒玥没想到妈妈会如此绝情：“儿子大了栓不住，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瞒着父母跑去英国？你长脑子了吗？我看你恋爱脑过头了！等你回来，你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舒玥打了个寒颤，她听见宋常威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太危险了，好歹也得告爸爸妈妈一声啊，多叫人担心……”
    这时，温曜皱着眉从远处走来了，他大概听见了舒玥和父母的对话，当事人男友总该不能逃避，他没想好自己需要说点什么，但就是身不由己地在这时走到了舒玥身边。
    “这……这就是你男朋友？”舒娟看着镜头里高大成熟的男生，忍不住问道。
    “嗯。”舒玥有些尴尬。
    视频里温曜穿着往常一样的黑衬衣，袖口整齐地卷起，露出青筋分明的小臂，舒玥坐在沙发上仰头拍他，肩宽窄腰，男性荷尔蒙气息好像穿过屏幕。
    没想到舒娟却异常热情，反应了几秒后她语气柔和下来：“哦，你就是阿玥的男朋友啊，阿姨怎么称呼你？”
    变脸比翻书还快，舒玥在心里暗自腹诽。
    “叫我名字就好，温曜。”温曜语气很坦然，摆出了一副任凭长辈教训的模样。
    “啊，温曜，我女儿太不懂事了，大老远跑到英国，我和她爸爸都不知道，她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没出过远门，这让我当妈的怎么能放心？”舒娟倒是语气缓和了不少，她语重心长地说：“我也从他哥哥那里打听到了不少，你们应该在一起挺久了，既然两情相悦，我也没什么好不支持的……”
    舒玥干脆把手机递给温曜，让两人慢慢说，她也的确想听听自己妈妈的真实想法。
    “我们确实很久就认识了，但中间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方面是阿玥要高考，另一方面是我自己职业的问题，当年我耽误了她太多，也给她心理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为我当年的年少无知向您道歉。”温曜很诚恳，语气也很严肃。
    舒玥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温曜面对长辈也神态自若。
    “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意阿玥，现在我们重新在一起不久，感谢她愿意给我弥补的机会，也感谢您对我的包容和理解。”温曜态度过于诚恳，末了转而道：
    “您放心，她在英国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好她，打完比赛后我们会一起回国。”顿了顿，温曜吐出最后一句：
    “我爱她，我发誓会一直对她好。我此生挚爱，一个是电子竞技，一个是舒玥，如果今后我有半点辜负她，我就把被她救回来的这条命，全部还给她……”
    舒娟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确实看见了温曜的真诚，作为长辈，她赶紧道：“好啦好啦，你还在备赛吧，阿姨不打扰你了，唯一的嘱托就是照顾好自己，帮阿姨照顾好阿玥。”
    温曜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稳：“好，那就回国后再上门叨扰，谢谢阿姨。”
    手机还给舒玥，舒玥沉浸在温曜刚才的话里回不过神来。
    “被她救回来的这条命”是什么意思？舒玥也有点不明所以。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舒娟的叮嘱，温曜礼帽地起身离开，把空间交给母女二人。
    电话里舒娟情绪好了不少，她美滋滋地告诉舒玥，她和宋常威复婚了！
    舒玥又惊又喜，高兴完了又有些怀疑，她问舒娟“怎么突然复婚了？会不会又有什么阴谋？”
    舒娟点点自己胸前的钻石项链，目测得有一克拉，她说现在没有多余的牵挂，宋常威态度诚恳追求了她六个月，最后又买了条项链求婚，这才去民政局领了证。
    当初儿女都不希望父母分开，而且感情也没有出现本质上的碎裂，分离似乎孕育着合的可能。
    想起自己和温曜的过去，似乎是被老天爷戏弄了一下，可命中注定之人兜兜转转都是要在一起的。
    或许所谓爱，都需要一场残酷的历练，才能从满是污秽的人间筛选出最贞洁的爱情。
    宋常威还告诉舒玥一个好消息，哥哥宋禹在原城看中一块商业价值不错的门面，已经开始投资开餐厅了。
    舒玥看了眼在站在大厅角落正在打电话的林淼，想着她估计正给哥哥宋禹打跨洋电话呢。
    一切都这么顺利，舒玥许愿许了二十多年的“得偿所愿，诸事顺遂”似乎终于得以实现。
    外面的雪地反衬着月光，皎洁明亮。她看过无数个月夜，没有一晚像今日这般美。
    挂了电话，舒玥心情有些好。
    温曜依旧静静地立在旁边等着舒玥，像最忠心的侍卫。
    看见舒玥挂了电话，她走上前，替她拖着行李箱进电梯。

 第96章

    一通电话的时间，大厅里的人几乎走光了，电梯里也没人，温曜按了二十三楼，电梯门缓缓关闭。
    舒玥看着落地镜里的温曜，想起来刚才打电话的内容，她试探着问：“温曜，我……救过你吗？”
    温曜实现转向她，目光灼灼，他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救过。”
    舒玥不明所以：“是吗？什么时候？”
    舒玥不记得自己和温曜有过什么生死攸关的时候，她以为温曜说那场车祸，可自己明明只是陪了他一下午，仅此而已。
    “小月亮，你真的不记得？”温曜忽然凑近，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舒玥神色，瞳孔里露出了在他身上罕见的兽性，危险又迷人。
    上扬的尾音太过撩人，舒玥乱了分寸，她结结巴巴道：“不记得……你……直接告诉我吧。”
    温曜盯着她看，半晌才道：
    “十几年前，我坐在马路边，想着是冲进车流被碾死，还是拿着刀去找温建华拼个你死我活，他断了我所有后路，让我无路可走。”温曜语气平静，像是叙述今晚吃了什么一般寻常。
    “是你忽然闯进我的世界。”温曜继续凑近，几乎要两唇相贴：“为了等你的名字，我多活了十年。”
    舒玥终于恍然，竟是自己随口的几句话，让温曜惦记了这么久。
    “还有很多次，你认出我，每一次吻我……都是救赎。”温曜的气息太过粗重，像是在压抑着积蓄多年的感情。“可后来我得知你生病，我发现我想要索取的太多，现在……我要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你值得所有。”
    说完，他俯身压了上来，舒玥躲不开，被他狠狠上嘴唇，舒玥被惊地只发出几个短暂的音节就被堵住了嘴。
    对方狠戾地想要占有一切，一点点进攻，敲开唇齿。
    舒玥浑身瘫软，她后悔主动在电梯里和温曜提起这个话题了。
    很快，后悔的心达到顶峰。
    电梯门打开，浩浩荡荡涌进来一群人，那群人短暂的沉默，然后一个声音率先响起：“呃……温队好，这么快就吃完饭啦？哎哟，这位……”
    温曜往后撤了几步，对于一
    群人当众打扰自己的行为显然很是不满，他帮舒玥拖着箱子，一手牵着舒玥走出电梯，然后回头朝那帮臭小子们扬了扬下巴。
    “我女朋友。”温曜说。
    “哎呦是嫂子！”
    “嫂子好！”
    “嫂子好！”
    一众人纷纷点头问好。
    舒玥有些尴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应。
    不再搭理他们，温曜转身离开，带着舒玥进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圣诞节。
    舒玥在得知温曜耽误了晚饭时间陪自己以后非常愧疚，在温曜的房间里安置下来后就换了一身衣服出门。
    温曜也要去三楼的训练室训练，把舒玥一起拉着顺便给她领了个工作牌。
    何述把工作牌递给舒玥，舒玥轻声道谢，何述摆了摆手：“我们ngu需要心理辅导师。”
    他看了眼温曜，然后又含着笑道：“更需要你。”
    温曜很是受用，就好像夸的是自己一样，尽管脸上没什么变化，轻松的神情也坦白了一切。
    温曜训练去了，舒玥径直下楼出酒店，再附近闲逛，雪停了，独属于伦敦的意蕴依旧留存，远处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光，那是圣诞夜里照亮万家的明灯。
    十点多，伦敦街头还算热闹，有露天集市和酒吧仍在营业，她买了十几份牛肉馅饼和炸鱼薯条带回去，给队员们当夜宵。
    伦敦没有原城冷，雪终归是留不住。
    拎着东西走回去，发现队员们还在复盘，她敲了敲门，然后把东西放下，对温曜使了个眼色。
    大部分队员累得趴在桌子上，还有些精力充足的也只能勉强笑着打趣：“嫂子给我们送关爱来了。”
    大的小的闻见香味蜂拥而上，把夜宵拿了个干干净净，一边吃一边嘴里抹蜜似的夸舒玥，一口一个“嫂子”，给舒玥都弄不好意思了。
    温曜晚上没吃饭，状态着实堪忧，被教练拍了拍后脑勺骂去吃东西，他才缓缓移动自己僵硬的四肢，站起身来。
    舒玥担心地看他，温曜却挤出一个笑：“不碍事，你回客房等我吧，这层太乱。”
    两人腻歪着说了几句，舒玥看温曜着实累得够呛，他眼神暗淡了许多，对舒玥笑起来也很勉强。
    舒玥不再打扰他，叫他早点回来休息后恋恋不舍地上楼。
    刚一走出门口，房内就传来教练徐铠的怒吼，好像地面都震了几下。
    “后天就上赛场了！都给我打起精神！别输了比赛又悄悄抹眼泪，邀请赛上的失误绝对不允许再次出现！”
    活像回到了高考前的日子，班主任手拿教鞭恨铁不成钢地骂学生的样子。
    舒玥加快脚步进电梯，把同情的念头留在了心底。
    伦敦时间临晨三点半，舒玥隐隐约约听见房间门被打开，有人踱步到床前立着，舒玥察觉那人站了很久，最终有柔软的触感落在了自己额头。
    是温曜的吻，晚安吻。
    舒玥想起来，可惜一天奔波劳累的身体太过不争气，又或许是温曜的吻让她安心，她睫毛颤了颤，眼睛终是没有睁开。
    她感觉到温曜起身离开，随后客厅沙发上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窸窸窣窣，伴着隐约透进窗帘的轻薄月光，一夜好梦。
    第78章 荣耀予你（一）“nevergiv……
    早上本想和队员一个点醒来，但奈何床太舒服，又或是自己太累了，队员们两点休息，五点就陆续起床训练，舒玥拖到六点才迷迷糊糊起床。
    毕竟自己也有工作证，得和队员们荣辱与共，吃苦也是一样的。
    舒玥走到房间的客厅，沙发上的毯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尽管训练很累，温曜依旧把自己居住的地方收拾得有条不紊。
    舒玥简单地洗漱了下，然后对着镜子郑重地把工作牌戴到自己脖子上。
    这一刻，舒玥感觉自己成为了ngu的一员，可以和温曜并肩作战了。
    高中的时候，温曜问过她将来想干什么，舒玥打趣般地说自己想和他进入同一个战队工作，温曜却当做了玩笑。
    都不是玩笑话，舒玥说的每个字，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
    高中的时候说喜欢，那是情不自已，是年少痴情，长大了说爱，这是需要负责的，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每一句誓言，都要刻在心里。
    大本钟的钟声响起，整点时刻已经来临，舒玥把自己收拾好便拿上房卡下了楼，准备去训练室找温曜。
    有其他战队的队员在这层走过，看见strum房间里走出个女生，都好奇地看过来，随后露出了然的表情。
    电梯里遇到黑眼圈比眼睛还大的顾小九，他看见舒玥眼睛一亮，然后语气疲惫地问：“嫂子，温队还没出来吗？”
    这一句把舒玥问懵了，她“啊”了一声，疑惑道：“他不在房间里，我睡醒时就不在，他难道没和你们训练吗？”
    顾小九表情有些呆滞，他揉了揉眼睛，困意一扫而空：“我们已经要开始训练赛了，他一直都没有下来，大家都以为他在房间呢，教练就让我上来找一下。”
    两人疑惑地摁了电梯下行，来到三楼训练楼层。
    两人进了训练室，却看见温曜完好无损地坐在椅子上，徐铠正在噼里啪啦地骂人。
    温曜则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面无表情地听着。
    看见两人进来，徐铠冲两人点点头，对着温曜接着一阵输出，但大概是觉得女朋友在场，也不好意思骂得太狠，干脆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走开。
    “怎么回事啊？”顾小九问一旁的经理何述。
    “温曜大早上跑出去了，现在刚回来，问他干什么去他不说，教练才生气……”
    舒玥听得清清楚楚，她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刚好挨着温曜，她悄声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买点东西。”温曜也悄声说。
    舒玥没再多问，因为许铠已经投来“再多废话一句就给我滚出去”的眼神，两人默契的闭了嘴。
    但她还是有些疑惑，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值得温曜牺牲少得可怜的睡觉时间去买？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舒玥不知道他怎么想，但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一上午都在训练室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即使坐得腰酸背痛。
    由于二队队员上场经验不足，今天的训练赛状态极差，连鼠标都握不住。于是舒玥直接上岗，开始完成自己的第一份任务。
    一直把二队的小队员们哄好了才回来，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孩，和当年的温曜差不多大，舒玥甚至在他们身上看见了温曜曾经的影子。
    一进温曜的训练室大门，舒玥却嗅到了一股紧张的气息，训练室好像没有硝烟的战场。
    温曜看着屏幕，像雕塑一般纹丝不动，肩膀到胳膊以一种僵硬的姿势弯曲着，他听见进门的声音，好像这才回过神，却只是眨了眨服睛，脊背略微直了直，却没有回头。

 第97章

    身后站着徐铠，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终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他忍不了了，点了点屏幕然后爆发出自己的怒吼，他大嗓门儿一喊，整个训室都仿若末日降临。
    “第几次了？判断失误加操作失误，再这样下去，整个队伍都要葬送在你手里！世界杯也别打了！”
    与此同时，屏幕上也亮起了击杀提示——
    【ngu-xuan使用98k杀死了ngu-strum】
    温曜靠回椅背，好像这才恢复生气，舒明见他手臂细微地抽搐几下，右手还僵着动弹不得，左手却先去捂脸，企图把痛苦的神色抑于手掌之下。
    “这么多年了，受了过么重的伤普通人都得丢半条命！更何况你是职业选手，却还执意复赛，可你看看你自己的状态”徐铠还在骂着，声音和语气却软了不少。“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
    话还没说完，何述先发现了不对，他上前两步打量着温曜的状态，急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不舒服？”
    舒玥也走到温曜身边弯腰看他的手臂，他穿着队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右手指尖却在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舒玥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温曜手臂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却已经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她心里咯噔一下，心脏仿若沉入谷底。
    其它队员也从电脑后站了起来，数道或惊异或急切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如舞台的聚光灯一般明晃晃的。
    舒玥知道温曜一定不想在队员面前展露如此不堪的一面，她大脑短暂地空白后，立即做出判断，谁知一开口，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
    “何经理，我们送他去医院！不行就先回客房休息。”声音颤抖地厉害，她冰凉的手想要去拉住温曜的右手，温曜没有反应，仿若毫无知觉。
    此刻徐铠也恢复了一贯的严肃表情，开始安排其它队员接着训练，何述不愧是久经沙场，早已打电话开始呼叫医生。
    温曜没用人扶，他主动站起来，自己拖着不能动弹已经麻木的手臂，快速地走出训练室。
    舒玥快步跟了上去，她有些着急，走廊的灯光很暗，即便两人面对面站着，舒玥也看不太清他的神色。
    但一定很难受。
    温曜一个人可以扛下太多，从小到大的摸爬滚打足以证明他的忍耐力，既然不能继续训练，那说明现在疼痛发作一定很严重。
    “没事，”温曜好像总能看穿她心思似的，他沉声说：“我怕影响后天打比赛，所以先终止训练，这只是短暂的阵痛，没关系的。”
    舒玥急得不行，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感觉他不说实话，气得想锤他一下，却发现无从下手。
    温曜这幅躯体受过太多折磨，舒玥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又停下，她垂眸把眼泪憋回去，兀自道：“算了。”
    温曜勉强笑了笑，再次无奈地笑着重复：“真的没事。”
    十五分钟后，医生赶到，舒玥下了楼已经跟进了救护车，又被楼上的队员叫了回去，原因大概是二队队员紧张过度已经躯体化，在卫生间吐了出来。
    舒玥回头看了眼温曜，温曜对她摆了摆手，“我不碍事，经理小题大做，还给我叫了辆车，你上去吧，不用白跟我跑。”
    舒玥眼神有些不放心，但略微叮嘱几句还是下了车，看着救护车远离酒店花园后，她才头也不回地跑回酒店，开始自己的任务。
    二队队员明天晚上要打单排，面对国际赛场，他们一个个慌得不行，再加上大多数是苦命孩子，没学上才出来打拼吃青春饭，见识也不多，在英国待了这么久还有不敢独自下楼出酒店的。
    舒玥跟他们聊天，在大男孩们之间扎堆，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过了他们这个年纪，成为大人了。
    男孩儿们一口一个“嫂子”，给舒玥叫得忍不住想起来在医院的温曜，这个节骨眼上伤口发作，不知道精心准备了五年的比赛还能不能打。
    或者说，这场比赛是温曜职业生涯的全部。
    他五年前也取得了不少傲人的成绩，虽说事故突发，但他仍旧可以选择那时就光荣退役，可是他却选择拖着受伤残破的躯壳忍辱负重了五年，选择重新站在赛场上。
    舒玥难以想象，他需要顶住多大的压力？
    不由得一阵焦灼，自己好像比温曜还要心急。
    伦敦时间下午三点，温曜回来了，经理跟在他后面，手里拎着一大堆药品，舒玥远远看见几人，立刻站起身朝他们走过去。
    没料到久坐猛然起身，头一阵晕眩，她眼前发黑差点就要栽下去，想起来自己中午食不下咽，作为心理辅导师，她劝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却仍旧只是勉强喝了点咖啡。
    果然医生治得了天下人，却治不了自己。
    已经做好了脸朝地摔倒的准备，温曜却反应比她还快，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侧着肩膀给舒玥一点儿依靠的东西。
    舒玥一把撞在温曜肩头，缓了好几秒眼前的黑雾才散去，身后也传来一众队员的惊呼。
    “哎呀吓死我了，嫂子您慢点啊……”
    “我也是，差点儿以为您要摔着，这下我们怎么和温队交代啊。”
    舒玥站定，这才看清温曜此刻的神态，他右手自然垂落，左手轻轻托在舒玥腰间，此刻目光灼灼，正盯着自己。
    “你回来了！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舒玥把自己刚才的糗态抛之脑后，一个劲儿地追问。
    温曜轻轻笑了笑，左手抬起摸了摸舒玥的头，指尖在她脸庞微微打了个圈儿，弄得舒玥脸瞬间红了。
    他云淡风轻道：“没事，贴点药就好了。”
    带队和后勤从国内带来了膏药，就怕队员突发腱鞘炎等症状，话虽说不碍事，但为了后天的比赛，何述还是让他回客房休息，减少手上动作。
    温曜拿着大包小包的膏药和舒玥一起上电梯，进了门，舒玥主动要求给他上药，没想到把人衣服扒了才看见，他胳膊上已经贴了密密麻麻的各种绷带和药片。
    舒玥心里不是滋味，却沉默地不发一言。
    温曜看着她无声地帮自己换药，动作有条不紊，眼里却好像在极力抑制着什么，像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温曜忍不住出声：“不碍事，现在提前贴膏药只是为了预防，其他队员也有贴，经理搞得声势浩大，其实是掩人耳目，让其他队伍放松警惕而已。”
    舒玥闻言抬头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
    “我还是之前的我，当年可以拿冠军，现在也可以。”
    舒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意安慰自己，却也不好说什么，心里莫名地放松不少。
    忙活了半天，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外面天色昏沉，玻璃上笼着一层水渍，朦胧透出外面的光。
    两人肩并肩躺在沙发里，舒玥非要给他端着平板看队员们打比赛和复盘，温曜说自己左手可以举，再不行拿支架支起来放在茶几上，舒玥非不肯，说那样不方便看。
    既然如此，温曜也就没辙了，任由她给自己举了一个多小时的平板，温曜能听见舒玥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也能察觉她手腕细微的颤抖。
    没办法说服舒玥，后来温曜的注意力逐渐从比赛画面上转移到舒玥脸上，他微微侧眸，却见舒玥盯着天花板，唇线紧绷，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舒玥想的很简单，无非就是温曜和打比赛这两件事情。
    她在幻想，如果温曜可以打个不错的成绩，那她可以风风光光地带男朋友回家介绍给舒娟，告诉妈妈这是她那个在国际赛场上为国争光的男朋友。
    可如果……
    真的因为伤痛而影响比赛，温曜会甘心吗，就算他不在意这个，舒娟会同意吗？
    他们站在风口浪尖，这么多年了，舒玥从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当年是这样，现在更是。
    她不会因为爱人失去了表面的荣耀而放弃在一起，她不在乎，人总会失去很多，就像当年温曜跌落神坛时，她依旧没有放弃和他在一起的念头。
    每个人一生都会有一件奋不顾身的事，或许这才是存在的意义。
    举平板的工作又持续了半个小时，温曜在舒玥举着的平板掉下来的前一秒侧头躲开，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温曜转头看和自己并排躺着的舒玥，她眼睛已经合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温曜单手把平板拿开，用别扭的姿势把一旁的毯子拉过来盖到二人身上，受伤的手被舒玥柔软的身躯紧贴着，奇怪的是，他倒也没觉得疼，舒玥好像没有重量似的。
    舒玥大概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加上昨天陪着训练突然强度太大，而且温曜的事又让她心乱无比，她一觉睡到七点，温曜也跟着睡到七点。
    舒玥很是懊恼，一边埋冤自己不懂事，不仅耽误温曜训练还搂着他受伤的胳膊睡了一夜，一边在卫生间里忙活着洗漱，温曜看她满地乱窜还发牢骚，像一只面露凶相骂骂咧咧的小猫。

 第98章

    温曜靠着门笑着看她：“我没事，现在右手已经恢复知觉了，说不定下午就能训练了。”
    说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当作早安吻。
    如温曜所言，舒玥上午给他贴了药后，下午一点点开始上强度，温曜也都能适应，手指也恢复了灵活。
    训练赛打了一天半，终于要迎来ngu呕心沥血准备的世界杯，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坐进大巴，一路迎着朝阳驶向赛场。
    工作人员阵容：心理辅导师moon，数据分析师常雪snow，教练徐铠，经理何
    述。
    参加比赛的队员：突击手strum，狙击手nine，眼位xuan，医疗兵laura。
    伦敦难得有如此好的天气，朝阳晃得刺眼，几人队服上洒着金光，何述在激昂地讲话：
    “记住！拼尽全力！你们握住的不是鼠标，而是中国电竞的脊梁！”
    队员们纵使再紧张，也不得不鼓起勇气，踏上国际赛场的征程，几人把手放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然后高声喊：
    “ngu！nevergiveup！”
    第79章 荣耀予你（二）“五星红旗，永远飘扬……
    昨天晚上舒玥给全体队员上了简单的心理疏导课，现在在路上，大家似乎都不紧张了，开始东扯西扯。
    大宣说打完这把就退役，回家把这在役五年没睡上的觉都补回来，laura说退役后要好好做美容，把自己因吃青春饭消逝的容颜用医美补偿回来。
    舒玥用脸轻轻蹭了蹭温曜，问他退役后想干什么，温曜沉默不语，舒玥却觉得他在笑，笑得有些欲盖弥彰。
    “想知道吗？”温曜转脸问她。
    舒玥身后是飞快倒退的伦敦城市剪影，她覆盖于其上，笑容生动而明艳，温曜却狡黠地勾了勾唇：
    “等打完比赛，我就告诉你。”
    舒玥有片刻怔愣，温曜好似有了几分自己的模样，尤其是那种笑。
    在温曜脸上，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生动的表情，这不禁让舒玥想起了少年时期的温曜。
    尽管那时年轻健康，天赋异禀，他也没有露出如此纯粹的表情。
    或许是涅槃重生，或许挣脱成长的束缚，然而，最终的决战才即将开始。
    路上，一车人各聊各的，活像一车拉着去买保健品的退休大爷大妈，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随着到达场馆附近，路况也开始拥堵起来，大巴车拉着各国的参赛选手往停车场里钻，看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密密麻麻站在场馆外围，所有人的心又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上午九点，选手陆续进场。
    紧张的气氛蔓延在后场区的各个角落，如同一股无形的热浪不知不觉攀上选手们的脊背。
    舒玥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被工作人员拦下，她踮着脚看着中国代表团走进赛场，温曜的身影在绚烂的蓝紫灯光中消失不见。
    舒玥冲他挥手，可温曜留给他一个逆行的背影，舒玥以为等不到回应，刚刚把手垂下，在人潮中停下脚步，温曜却倏然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舒玥刚刚平稳落地的心骤然沸腾，只是勾起的一丝嘴角，仿若烟花的引线燃尽，迸射出夺目的火花，她再次朝前跟了几步，冲温曜挥手，然后说了句什么。
    温曜脸上的表情顿了顿，而后听懂了般点了点头，也回应了句。
    舒玥的那句“strum只会赢，不会输”落进人海，哪怕是对口型温曜也立刻会意。
    五年前他与粉丝的回应，哪怕没人记得，舒玥也永远记得。
    “strum只会赢，只能赢。”
    说完，他转身走上战场，身上的ngu徽章熠熠发光，好像披上了无形的铠甲戎装，此战经去，不论胜负，输赢成败在所不惜。
    各队已就位，赛场内人声鼎沸，最远处有几抹中国红在飘扬，有专门来看ngu和其他中国战队的国人挥舞着小国旗高声呼喊。
    从呼喊“ngu必胜”到“中国必胜”，中国人在异国的赛场上给足了气势。
    有温曜的粉丝热泪盈眶，就差站在座位上大喊“strum”，温曜冲他们挥手，然后快步跟上队友一起落座。
    温曜在调试外设，听见队内语音里顾小九的声音，他像是叹气了一声：“温队，我有点紧张。”
    温曜扫视了一圈万人赛场，面上云淡风轻：“跟国内比赛差不多，就是换了几个外国人，别怕，安心打。”
    自己的心也悬着，在山崖摇摇欲坠，好像挂在断壁残垣的枯枝上等待救援一般。
    顾小九咽了咽唾沫，想说什么却不敢说，他让自己注意力集中起来，所有玩家已到达素质广场，ngu的老牌队员们互相对视一眼，默默给彼此加油打气。
    “加油！”
    心照不宣地开口，然后进入状态。
    飞机起航，第一小局开始。
    南线p港方向。
    温曜标了个点，坐标m城。
    飞机上人还没怎么减少时，ngu先跳了下去，一队刚好落在m城附近，大宣打高飘观察情况，温曜和顾小九先落地搜寻物资。
    laura也落地，温曜一边给自己的berylm762装补偿器和快速扩容弹匣，一边沉声道：“laura去开车，跟小九对接，小九把医疗物资给她。”
    大宣也跳了下来，找了几把枪给自己装配件，这边正在往背包塞东西，那边枪声却响了。
    “这么快就遇上人了？”大宣心里咯噔一下，本就紧张的心差点儿没吐出来。
    温曜“嗯”了一声，看样子在迎战。
    “泰国队。”温曜正面刚枪完，把人头收了。
    “靠，那玩意下手最黑。”大宣这几天跟国际友人打训练赛，深谙这些国家喜欢什么打法，对此深感痛恨。
    “咖喱吃多了。”顾小九意外地沉着，还有心情闲聊一句。
    “附近清场完毕，物资搜完了吗，我们走。”温曜跳上车，大宣开车，顾小九架枪。
    刷圈了，天谴圈。
    圈缩在r城，距离还是相当远的，再加上一路上肯定会遇上其他整编队伍，几人都是心底一凉，掌心都出了冷汗。
    “跑毒吧。”温曜深吸一口气，差点咽不下去。
    “亏我赛前求爷爷告奶奶拜菩萨，求个天命圈。”大宣很想啐一口屏幕，但碍于在国际赛场上代表国家，他很有素质地闭了嘴。
    路上还算顺利，路过防空洞地时候遇见几个美国选手，被架枪的顾小九打掉了，他今天状态不错，枪法异常地准。
    温曜安心不少，跟老队友在一起，很多配合都默契地不言而喻，给他一种五年前驰骋电竞场蝉联冠军的错觉。
    好像这次冠军也要收入囊中一般。
    “砰砰”几声枪响，视野里没有看见敌人，温曜收回思绪，发觉冠军梦已然受到威胁。
    “把车掉过去横在路上，快！”温曜出声指挥。
    大宣利索地猛打方向盘，然后报了个点：“温队，咱们三点钟方向，有整编。”
    温曜倒吸一口凉气，“laura别动，跟着小九给他补血，小九架枪。”
    有顾小九吸引火力，大宣和温曜打配合，一左一右近了树林，从两边靠近这一队。
    等两人正面刚枪时，前面的血已经残了一半，
    温曜上去正欲补死，那人却被拖进掩体后，温曜不敢贸然前进，这里是顾小九狙击死角，他只得也找了个掩体等待时机。
    对面迟迟未动，ngu的几人都藏着，谁也不敢动弹，温曜沉不住气，低声道：“大宣，看看对面怎么回事，想一起被毒死吗？”
    温曜皱着眉，显然被这队的操作搞烦了。
    大宣“嘶”了几声，随即传来枪响：“情况不对，几人分开了，温队你……”
    温曜也意识到了，是因为自己忽然中弹掉血。
    大意了，他心率骤然飙升，几乎痊愈的旧伤不知为何在此刻再次发作，疼痛让他瞬间冒出一身冷汗，他艰难地操纵自己瞄准反击，神经末梢缺不听话地放大疼痛。
    laura察觉不对，很想上去帮一把温曜，却奈何自己只是游戏里的医疗兵，现实中帮不了他任何，laura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扮演的角色。
    “温队，没事吧。”她出声道。
    她一出声，全部队员的注意力都到了他这里，大宣在和对面周旋，抽空看了眼温曜，发现他抑制疼痛的五官都变了形。
    几人立刻处于下风状态，温曜这边暂时被按着打，只有躲的份，他内心一沉再沉，感觉支撑自己的枯枝将要支撑不住。
    心底再无其它想法，全部被痛苦所占据，内心的斗志被打倒，只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吼叫：疼！疼！疼！
    要什么冠军，看来会输得很难看了。
    温曜竟有一时间在质疑自己这五年里付出的一切，努力恢复自己，找到她，做心理康复，把自己失去的东西一点点夺回来，真的很重要吗？
    很重要吗？
    杂草丛生的童年他熬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拼命闯荡，去挑战未知，去付出喜欢，投入热爱，去赢别人，赢自己？

 第99章

    是为了活着吗？
    自己已经被打倒在地，看着掉血的屏幕，他陷入心理障碍的漩涡。
    解说也注意到了这里，用英文对这边的情况深感叹息：“看来今天中国队出师不利，拿到国内第一的战队竟然被日本队狠狠碾压……”
    这是英文，温曜听得懂，他五年里专门去学了英文，听了雅思口语课，这些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听到这些侮辱的言语吗？
    他又有些恍惚。
    这时，大脑里一下子传来许多声音和画面，第一句传进脑海里的，是那句轻柔却掷地有声的：“strum不会输，只会赢。”
    然后千千万万道声音附和她而起，一声声嘶吼在唤醒他即将掉入深渊的心灵。
    最为清晰的那道女声格外响亮，舒玥是声音的主人。她是一道光，照进温曜的世界，没有不由分说地拉他出来，而是告诉他有人在等他，等他自己站起来，爬出深渊。
    数万道这样的声音也在低吼着，这是五年前直播间里刷屏的粉丝们。
    他们或许早已离开，消失在人海，可也曾为温曜停留过，然后送过一句鼓励的话。
    一个人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可一群人的话犹如凝聚在一起道无形绳索，挣脱不断，把温曜不断地往外拖，往上拉，于是他视野变得清明，他看清了屏幕上正在掉血的自己……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为了她，为了粉丝，为了在场的全部华人，他要站起来，不能低头认输。
    这时，自己被人不由分说地扶起，然后被打针迅速回血，laura的声音从队内语音传来，带着股释然：“温队，救命之恩，赛后再报。”
    温曜给自己换弹，“好”字出声的同时，他转身冲出掩体，和对面不知廉耻的某国选手正面刚枪。
    论实力，温曜绝对占优势，刚才不过是个小小的心理战术罢了。
    对面显然轻敌了，被打了几梭子后跪倒在地，温曜瞄准，一枪打掉了三级头，再一枪收了他人头。
    局势迅速扭转，击杀提示出现的那一刻，温曜感觉世界都明亮了，现场似乎也遥遥传来欢呼，再看顾小九，拧眉架枪，一副收复国土的愤恨表情。
    “要不是游戏没有鞭尸的效果，”顾小九拿下人头，咬牙切齿道：“我非得把这个弹夹打空。”
    “国际赛场，注意言辞。”温曜“嘘”了一声道。
    然后他呼一口气，有些脱力地靠了靠椅背，单手操控着自己去开车。
    大宣那边纠缠着两个人，温曜从后面开车过去直接撞倒一个，对面来不及爬起，被温曜和大宣一人一梭子收了人头。
    日本队团灭。
    管不了对面在屏幕后怎么一顿输出，四人跳上车继续跑毒。
    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在圈附近又有人等着收快递，不过几人刚才一番较量，活像打了鸡血一样，温曜手上的疼痛好像麻木，已经体会不到了。
    一边收人头一边跑毒，后半程还算顺利。
    整编进了圈，于是每次缩圈都缩到自己头上，好运好像接踵而至。
    第一局时候打完，场外的舒玥已经气血上涌，脸红扑扑的，徐铠刚才被温曜窝囊的行为气得跟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现在也安静下了，何述要哭出来，捂着脸泣不成声，被徐铠剜了一眼后才止住。
    “第一局才拿个第二，瞧你这跟夺冠了似的。”
    何述赶紧呸了几下，“别乱说，指不定就是冠军呢。”
    徐铠有些担忧，他摇了摇头，“我看悬，你看温曜的状态，一个人乱，所有人都乱。”
    何述给自己心理安慰：“你相信他可以的，当年可以，现在也行吧？”
    徐铠没有正面回答，沉默片刻却说：“不行下半场换替补上。”
    “这话什么意思？”何述声音陡然提高，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保护他自己，也是为了战队。”徐铠摇了摇头。
    何述受不了了，捂着红肿的眼睛找舒玥去求心理疏导。
    剩下几场ngu都是正常发挥，温曜没有像第一局那样失误，但也没有多出彩的表现。
    几局下来，ngu排在第三，和第一名美国队差三十二分。
    还有两小局。
    接下来一场比赛，温曜明显开始发力，打法更加狠戾，犹如饿了一年的狼，路过队伍掐架他要去收人头，有队伍出来找死他也率先开出第一枪。
    何述正纳闷呢，才想起温曜其实是饿了五年的狼。
    舒玥看着温曜左手戴着的黑色手环，他打比赛一定会戴，上面的月亮挂件熠熠发光，宛如天上玄月落入凡尘，救人间一蒙灰珍宝。
    她攥着衣角，心脏在战栗。
    最后一局，ngu跳了机场，整个队伍横扫南线，一直冲进天命圈。
    解说有片刻懵，不过想起这几年ngu的不景气和那位队长的悲惨经历，想着这只残疾人队长领导的队伍还真是要崛起了。
    管他过去是手疼还是腿瘸，没有人会一辈子仰视别人。
    ngu的每个人都是代表。
    温曜看了眼人数，八十个人，还剩二十多个。
    在最后一个圈里，危险程度可想而知，人数正在迅速下滑，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淘汰，laura和大宣在和敌人的正面刚枪中淘汰，此刻场上还剩八人。
    他和顾小九下了车，把车炸了。
    最后一个圈子极小，四面八方都是枪声。
    这一局不吃鸡的话，他们可能排在第二或者第三，这是一个相当好的成绩，至少可以风光回国，光荣退役。
    “strum的打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狠，之前邀请赛上我们看到了他的实力，据说是刚刚治愈复赛，这样的对手着实可敬，输也输的心服口服。”解说甲语气带上不加掩饰的佩服。
    乙也附和：“确实，不过今天的冠军得主究竟花落谁家，我们拭目以待。”
    现在比分差了不多，两人都豁出去地打，再次遇上位居第一的美国战队victor，温曜却没有立刻冲上去。
    两人上了楼，顾小九在高处架枪，给温曜报点：“187方向，三十米左右，这一队还剩两个。”
    顾小九看了眼剩余人数：五人。
    他嘴角抿了抿，然后开口问道：“队长，想拿冠军吗？”
    温曜给自己上弹夹，准备最后的决战。
    闻言道：“想。”
    话音落，温曜从窗口一跃而下，射击却丝毫未停，自己刚一落地，美国队的一名就倒下了。
    “五秒，四秒，三秒，二秒，一秒……”他在心里倒计时，在对方赶来拉
    起队友时，楼上枪声响起，不远处倒地的那位成了盒子。
    人数接着减少，胜负基本已定。
    剩下那名队友没来得及反应，温曜二话不说一枪爆头。
    ngu排名位居多少，温曜来不及看，还有最后一个人头。
    但是休息区的几人都知道，ngu的比赛结束了，时隔五年，ngu再次拿到了迟来的冠军。
    随着枪声响起又平息，温曜松开鼠标，重重靠回电竞椅里。
    眼前人海茫茫，光影斑驳，五光十色……仿若幻境，连排名第一个战队的名字ngu他都有些看不清。
    何述绷不住了，刚被舒玥心理疏导完，现在心理防线又崩塌了，只不过是另一个极端——喜悦到极致。
    他哭着冲出去，把自己五年没有拿出来的战队收藏的国旗拿了出来，递在温曜手里。
    温曜郑重接过，这一刻，摸着国旗的红，那是他此刻血管里正喷薄的颜色。
    他好像真正明白了，什么叫ngu，什么叫nevergiveup。
    几分钟后，四名队员披着国旗站在最高处，所有中国观众扬着手里的红旗，喊得不是谁的id，也不是ngu，而是雄浑壮阔的一声声“china”。
    温曜牵起队员们的手，几人振臂挥舞，这一刻，五年的艰辛全部具象化，这荣耀是属于他们的，其他队员们当初不顾阻拦坚决要打职业的梦想终于实现，打职业不是不务正业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看着高高升起的国旗，或许几年的艰辛与痛苦，都是为了这一刻，看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几个人含着泪却笑了。
    “五个春冬轮回，是为了今天。”温曜迎着所有面向他疯狂拍照道记者和观众，缓缓道：“站在这里，我才发现，nevergiveup的真正注解。”
    “我退役以后，ngu不会有我，但亦有千千万万个我，所有的职业选手，会让今天高悬在电子竞技赛场上空的五星红旗，永远飘扬。”
    几人捧着奖杯，深深鞠躬。
    无数国人为他们欢呼，用泪凝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这些眼泪可以换来太多，在默默推动着中国的电子竞技精神发扬光大，换来新生。
    ngu退场。
    属于电子竞技的时代，却永不落幕。
    第80章 荣耀予你（三）终章：yoursl……
    几人出来捧着奖杯回到酒店，又嚷嚷着要好好在英国玩几天，温曜婉言拒绝和他们同行，跟舒玥在酒店睡了一整天。

 第100章

    两人没有太多交流，大概是都累得不行，很默契地没有提出去胡吃海喝的要求。
    只有在路上，舒玥想起来订回程的机票时，才晃了晃手机问温曜：“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队员们想回去的统一订机票，不想回去的就结伴玩几天，不过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出去嗨，所以各自回程时间自行安排。
    温曜扫了眼她的手机，脸上表情活泛了不少，他目光有些深沉，不知在琢磨什么：“我们再等几天，一月初吧。”
    说完，他又摁住舒玥要放下手机的手，他凑近又看了眼屏幕，上面刚好被误触到微信界面上。
    “你给我备注的是什么？”温曜不知看见什么，眼神里闪过一抹危险和警告。
    舒玥默默地把屏幕摁灭，那串给温曜备注为“仙女的压寨夫君”的备注也随即消失。
    两人之前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温曜离她很近，舒玥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里默默挣扎后退的自己。
    “随便备注的，你……”
    温曜一把摁住她肩膀不叫人溜走，他指尖覆上舒玥的唇，用极具性张力的方式叫舒玥住了口。
    “备注叫这么花，那怎么还不改口？”温曜的声音近在咫尺，低沉而魅惑，力量悬殊之下，舒玥难以把人推开。
    “车上还有这么多人呢，你疯了？”舒玥脸瞬间红了，抬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企图避开那道灼热视线。
    温曜却顺势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然后用自己布满茧子的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盯着细长白皙手指看了许久，然后喃喃自语了句：“我也送你个礼物吧……”
    舒玥疑惑地问了句：“什么礼物？”
    温曜笑而不语，转而又靠近她重复刚才的话题：“什么时候改口？”
    “不叫名字叫什么？”舒玥皱着眉，赧然地往后缩了缩脖子，生怕他们的对话被队员听见。“叫id吗？strum？”
    温曜直接重重地亲了她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道：“重说。”
    “男朋友。”舒玥又嘴快道。
    温曜勉强要松开他，不料舒玥又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嘟囔了句：“老公……”
    温曜改变主意，不想把人松开了，他抱住舒玥吻了下去，这个吻热烈又缠绵，持续了有一分多钟，呼吸交错间，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温曜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水气氤氲，还盛着一捧星星。
    “还想听……”
    舒玥脸颊愈发滚烫，她靠在温曜怀里，身体绵软地不成样子。可她越是如此，就越勾人，仿若沾了水的红玫瑰，让人想要占有，爱到融进血肉。
    “老公，公众场合收敛点行不行……”舒玥声音有些娇嗔，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于是立刻闭上了嘴。
    好在大家都比较兴奋，好些人都在给家人打电话报喜，使得感官也不太灵敏，自动忽略了恋爱的酸臭味蔓延。
    舒玥也想打电话，可号码还没播出去，妈妈舒娟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
    先问了问最近怎么样，和温曜相处得好不好，伦敦冷不冷，最后辗转了一圈才道：“听说小温比赛拿了冠军是不是？”
    舒玥看了眼温曜，然后忍不住笑了，提到拿冠军这件事，舒玥还是有些恍惚而缓不过神来，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喜极而泣以至于几乎难以说话，直到温热的身体把自己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strum没有食言，strum赢了。”
    她使劲点头，然后五年前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一般飞快地在脑海里掠过，她一时间有想哭又想笑，最后看着温曜捧着奖杯站在自己面前莞尔一笑，她恍然当年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好像回来了，于是还是哭了出来。
    想起一个小时前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对着电话那边说：“对，世界冠军。”
    舒娟那边沉默了许久，然后发出一声释怀地笑：“小温真厉害，你过年把他带回家里让我们见一见吧，跟他说，我给他准备了红包，恭喜他得奖的。”
    温曜自然能听见，他和舒玥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接过电话道：“阿姨，我是温曜。”
    “我自然是要上门拜访您的，表示我对阿玥照顾不周的歉意，但是红包就不必了，您的祝福我心领了，毕竟将来要我孝敬您才是。”温曜非常客气，摆出了一副好女婿的模样。
    舒娟一听，瞬间觉得自己女儿和人家私定终生了，她压低声音问了句：“你们两个现在……决定以后了吗？”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温曜把问题推了回去。
    舒娟跟温曜说了些什么，舒玥没听清，她刚才被温曜亲了一下好像被吸干精气似的，有些昏昏欲睡，只看见温曜脸上的笑容扩大，以及她听见听筒里隐约传来舒娟的一句：“你们好好玩，剩下的等回国再说吧。”
    电话被挂断，车上还是很热闹，舒玥知道温曜没有家人可以报喜，这通电话也算是勉强作为家人解了他的围，忽然又想到同样失去家人的林淼，向大巴车最后一排看去，林淼正在打电话，明明眼泪还流着，却时而破涕为笑。
    是在给宋禹打电话吧。
    看着窗外伦敦的冬景，恰逢整点时刻，钟声再次响起，贯彻大街小巷，泰晤士河被激起一丝涟漪，在阳光下潋滟金色，又有枯叶飘下，飘向它们应去往的远方。
    真好，大家都有所归属，大家都得偿所愿。
    命运兜兜转转还是把本该在
    一起的人推向彼此，只是曾经在烟火市井，如今却在高山之巅了。
    下了车，大家各自散伙，舒玥和温曜回房间里闷头大睡，这次两人没有分开，而是挤在一张床上，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然后安稳地入眠。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舒玥拿起手机看时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也是自己二十三岁的生日。
    温曜不在房间里，不知道几点走的。
    舒玥醒了会儿神，然后起床洗漱，给温曜发消息，懊恼自己把本该出去旅游的时间全部睡过去了。
    温曜很快回复：“一刻钟后回去，我们去吃饭。”
    舒玥知道温曜肯定记得自己的生日，今天叫她出去吃饭，肯定也是为了给自己庆祝生日，于是立刻画了个淡妆，找出一件没穿过几次的新衣服和一双高跟鞋。
    温曜如约而至，租了一辆黑色轿车，舒玥有些诧异，直到坐在副驾驶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怎么还开上车了？”
    “接女朋友吃饭，还是在异国他乡，当然要正式。”温曜单手扶着方向盘道。
    “我们去哪？”
    “泰晤士河坐游艇。”温曜说。
    “这算是礼物吗？”舒玥问道。
    温曜闻言笑了：“你猜。”
    和当时舒玥的回答如出一辙，舒玥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兴奋和好奇，等待夜幕降临，天上的星星为自己带来那份神秘礼物。
    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在附近的一处码头停下，此刻天色已暗，大本钟的灯已经亮了，庄重地矗立在河岸边，暖色的灯光与河面上游艇的彩灯交相辉映，河岸尽头，伦敦眼璀璨无比，仿若群星被镶嵌在黑色幕布之上。摩天轮悠然转动，宛如一枚巨大的戒指，星星点点的灯仿若恋人眼中的深情。
    两人被带着上了一艘游艇，游艇缓缓离开岸边，在泰晤士河上拖出一道道金色的涟漪，如同翻过封存已久的情书。
    私人游艇里很安静，有一位金发小姐在弹着竖琴，音调是梦中的婚礼，几位服务生西装革履，为二人端上了精致的菜品。
    看着各色的食物被盛在精致考究的瓷盘里端上来，舒玥眼睛都直了，她隔着跳跃的烛火看着对面的温曜，有些疑惑：“怎么点这么多？”
    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这顿晚饭的价格了，就差拿出手机挨个搜索一下，然后旁敲侧击地提醒温曜用不着这么奢侈。
    菜一道道端上来，摆在洁白的餐布之上，服务生和弹琴的小姐都离开了，船舱里只剩下两人。
    舒玥盯着满桌饕餮，感觉心在流血，虽说温曜一战成名而且拿了足以让两人后半辈子吃穿不愁的奖金，但曾经的旧习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但没办法，她端起红酒和温曜捧杯，“叮当”一声脆响，晚饭开始，也叩响了彼此的心门。
    两人边吃边说，从初见时的每一个细节到分开后的每一次痛哭，彼此都毫无保留地说给对方听。
    总结下来就是，这五年里，两人谁也不好受，却还是固执地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用普通网友的身份陪伴彼此。
    “因为我时常在想，在一起是不是最佳选择，我低估了我离开你对你造成的伤害，想过再也不去见你，让时间冲淡一切，可……”温曜放下叉子，在暖色灯光下，他神情复杂，叫人难以捉摸：“可还是舍不得，或者做普通朋友也是一种选择，所以没有拆穿，但是……”

 第101章

    “但是你还是来找我了。”舒玥接上话茬道。
    温曜笑着点头。
    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衫，一条西装裤，坐在桌前也难以掩饰身材颀长，靠在椅背上，略带醉意的脸上笑容很是随意，好像终于丢盔弃甲，露出了真实的自己。
    “五年里，想我吗？”舒玥问了个无用的问题，温曜抿了口红酒，便放在一边再也不碰了。
    “想。”温曜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性感又撩人的尾音：“想到几乎活不下去，甚至想在车祸里就那么死了算了。”
    舒玥一手拿着叉子，另一只手掠过烛台，食指轻轻按在他唇上：“嘘，不准说胡话。”
    舒玥知道当时温曜活得生不如死，蜗居在筒子楼里，几乎丧失了生存能力，伴随而来的还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他大概被摧残折磨地不像个人。
    想到这儿，舒玥鼻子有些发酸，她把手收了回去，放任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留恋地打转。
    “都过去了，以后你的生死，得经过我的同意。”舒玥正式地看着他，然后问：“知道为什么吗？”
    温曜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问：“为什么？”
    “喜欢是任性，爱需要负责任，如果你爱我，就要先学会爱自己。”舒玥此刻很想亲他，不仅是因为心疼他的过去，而是因为他真的看到了这个男人在自己生命里有多珍贵。“从此以后，你不是一个人，如果你足够爱我，就要考虑什么值得放弃，什么一辈子都不能放弃……我也会用你爱我的方式爱你。”
    温曜唇角上扬，舒玥知道，两个人心里恐怕都不是很淡定，平静的晚餐之下，多年生长的情愫经历了雨雪风霜，长势愈发蓬勃，有一点点暧昧碰撞，就不停地蔓延生长。
    晚饭进行了太久，直到河畔有人燃起了烟花，璀璨于天幕之上绽放，二人回神。
    拿起手机一看，伦敦时间还剩十分钟就到一月一日了，舒玥正趴在舷窗旁发愣，喝了些酒身上是烫的，靠近窗户，冷风一吹，身子却又冷了起来。
    她打了个哆嗦，再回头时，温曜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后，二人距离那么近，把舒玥吓了一跳。
    她在温曜的阴影里，那高大的人影却忽然迅速下坠，她大脑有些迟钝，刚要开口，却见温曜毫无征兆地单膝跪下，手上捧着个红色绒布的盒子。
    她有些不可思议，瞳孔骤然一缩。尽管她意识到了温曜可能要做的事，但当他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钻戒时，舒玥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捂住嘴，静静地等待温曜开口，让眼泪不那么快地落下。
    “阿玥，不要震惊，你永远会经历这一刻，早晚都会。”说这句话时，温曜是笑着的。“因为在你十七岁的那晚，对我表白时，哪怕是后来分开，我都没有想过要放弃追求你。”
    “你在十岁就走进我的世界，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走进我的心里，当时我心里只有报仇，好像活着的目的只有报仇，”温曜眼里闪着光，眼底还藏着一枚月亮，只是那枚月亮此刻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可是你延续了我往后十年的生命，让我认识到了人活着原来还有别的价值，可以有所热爱，可以为了实现梦想而拼命，可以融入集体，荣辱与共，也可以有被爱的权利，能被你喜欢，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五年里我想了很久，喜欢你大概不是因为感激，也不是妥协，我想过不顾一切地后退，逃离曾经为自己开辟的社交圈，过和以前一样一地鸡毛的生活……我给自己模拟了无数个选择，发现无论重来多少次，还是会奋不顾身地选择你。”温曜一直望着她，好像这一眼就要看穿舒玥的心里：“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但是经久不息。”
    “现在我孤身一人，我也终于完成了五年一直追求的心愿，现在愿望只剩一个了，”他挺直了脊背，把戒指递到她面前，然后缓缓开口：“如果你愿意再救我一次，我们订婚好吗？”
    舒玥看着那枚戒指，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比钻石闪耀的光还要纯粹澄澈，许久，她抬眸与温曜对视，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影子，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舒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眼睛湿漉漉的，但极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声音走调，然终于开口，把扼在喉头的心结咽下，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温曜，你知道的，我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了……”
    舒玥说的很慢，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对别人讲自己的故事，可面对眼前的人，她毫无顾忌。“我从小和妈妈在一起生活惯了，我习惯了家里没男人的日子，我可以选择和你在
    一起面临未知的风险，也可以永远待在妈妈身边做她的宝贝女儿。”
    “你要想好了，这辈子都不许辜负我。”舒玥目光灼灼，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
    温曜点了点头，继续单膝跪着，舒玥坐在沙发椅里垂眸看他，像臣子对公主表示衷心。
    “我不发誓，余生那么长，我的誓言会慢慢做给你看，说给你听。”温曜脸上的笑容浮起，他依旧看着舒玥，想要迫不及待把她揽入怀中：“阿玥，我们五年杳无音讯，是我亲手切断了一切，从今往后，我想把无数个五年都还给你，以前错过的一切，让我重新陪你遇见，好吗？”
    “你说，想要环球旅行，想追随北极燕鸥的越冬方向去看热带雨林和极光，原谅我当时毫无能力去承担你的一切心愿，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想主动承担你的一切，想参与你的未来。”
    “那你给我带上吧……”舒玥呼出一口气，好像五年来心里的巨石也随之落地，却又觉得翻过这座山，眼前又会是一座更高的山，只是身边有一个人陪着，能否走完全程尚且未知。
    冰凉的触感牵连着全身的神经细胞，让她的心脏和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异常敏感，随着戒指被套在自己无名指上，她竟有一种倦鸟归林的错觉。
    她盯着那枚dr钻戒，中间是一个璀璨的心形，好像他们彼此的感情，无论时间磋磨，都心无旁骛，紧紧跟随着对方。
    舒玥看着看着就哭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世界冠军，也是她的初恋，是她曾经最遥不可及的人，现在却跪地向她求婚。
    她忽然扑进温曜怀里，再也不抑制自己的情绪，失声哭了出来：“可是……我一等你就是五年，我怕我在等几个五年，我就老了……”
    温曜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坐进沙发里，她紧紧抱着舒玥颤抖的身体，亲吻她发顶和额头。“是天意让我们分开，我们还需要历练，需要长大，需要顶峰相见。”
    安静的船舱里只能听见舒玥隐隐约约的啜泣，这时远处却传来发动机的声音，一条船追上了他们所在的船，船上的英国男人带着耳机和墨镜，他隔着一条船对温曜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喊道：“strum！i'mready！”
    温曜也冲他竖了竖拇指，然后轻轻拍了拍舒玥后背，“看天上，那是我为你准备的。”
    舒玥抬头，泪水干在脸上，视野还有些模糊。
    只见一群无人机闪着红色蓝色如宝石般夺目的光从远处的大本钟后涌出，在天上无规律地嗡嗡飞行着，舒玥看了看表，还有一分钟就到明天了，她和温曜一前一后走出船舱，盯着夜幕。
    几秒钟后，无人机忽然变换成黄色的光芒，在天上排布成一个巨大的圆盘，那是月亮。
    周围的无人机闪着蓝色紫色的光，散乱地缀在月亮周围。
    几秒钟后，天上隐约浮现出一行英文，舒玥盯着仔细看，然后念了出来——
    “youaretheloveofmylife，theonlymoonintheplamofmyhand.
    ——yoursloverstrum”
    巨大的天幕上，伦敦的城市剪影中，有人抬头仰望，共同欣赏这对爱人于星空之下的告白。
    游艇里，舒玥站在栏杆前，裙摆跳跃飞舞，如蝴蝶翩跹，身边的温曜搂住她。两人靠得那么近，可以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心跳。
    他们都在仰望天空，天空之上，是他们的名字。
    舒玥眼里盛满了星光，而温曜眼中始终是那枚月亮。
    时间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对的。
    五天后，两人一起回国。
    休息了几天后，温曜也要动身去看舒玥的母亲了，在此之前，舒玥主动提出要去见一见温曜妈妈，于是两人来到了墓园。
    舒玥手里捧着一簇白菊花，她轻轻放在墓碑前，然后深深鞠躬。
    做完一切后，她默默退开，把空间留给温曜，她知道温曜想和妈妈说一说话。
    她独自等了半个小时，温曜才从里面出来，“等久了吧。”
    舒玥说了句：“还好。”
    转而接着道：“世界冠军嘛，跟妈妈说说获奖的事，她会为你骄傲的。”
    “我跟她介绍了你。”温曜说：“说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舒玥片刻才回神，她刚想露出一个笑，却发现温曜脸上毫无表情。
    他并不开心。

 第102章

    如果妈妈没去世，他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吧，虽然有可能当不上世界冠军，但一定会是一个幸福长大的孩子，有的是机会和妈妈谈心。
    舒玥走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道：“所有亲人离开后都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我们身边，这是一条定律，不应该伤心。”
    温曜点了点头，也回抱住她。
    郊区的街道空无一人，刚刚下过一场雨的街道如清洗过一般澄澈，空气里夹杂着早春的清香，新的一年已经开启，两人牵着手走过树林。
    “阿玥，我说过，我会比2025年的春天先一步找到你。”温曜忽然对她说。
    看着温曜的眼睛，舒玥也笑眯眯地回答：“你找到我了。”
    “当然找得到。”
    “你就是我的精确坐标，我的目的地永远瞄准你。”
    空气里都是一股洗涤灵魂的气息，他们并肩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在空旷无人道大路上奔跑起来。
    他们还年轻，与十七八岁的少年们无异。
    时间在走，人在变老，他们牵着彼此的手，穿过了时间，去奔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街边的路灯亮起，远处的青山被日暮斜阳笼罩，地平线之下，宇宙空间里，是需要他们探索的广袤天地。
    如果你瞄准的是月亮，那么哪怕路途遥远，航线偏移，也会落入群星之巅。
    ——正文完——
    第81章 【番外】2019.12.31女朋友……
    to：全世界最好的舒玥
    我不知道这样称呼你是否合适，但总之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我第一次给别人写手写信，有人告诉我这要写给重要的人，原来你在我心里，你已经不知不觉成了最重要的人。
    现在，我承认写信是更能激发勇气的，很多当面几乎很难开口的事，现在也能全部写下来了。我没有你勇敢，尤其在面对我们两个的关系上。但是我常常想如果你当初不开口说“喜欢”，我可能永远不会正视自己对你的感觉。我们像两条毫不相交的线，可你却选择脱离正轨，奔我而来。在你开口之前，我永远不会意识到这是喜欢，在我的生命里，这个词好像早就被抹掉了。可你出现在我生命里一次又一次，我不敢奢望这是老天的恩赐，因为好几回，你靠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但今天，我拿到了冠军，这对我来说并不值得重视，毕竟冠军总要有人来当。但也有人却把它看得很重，我想，这大概足够我去追上遥不可及的你。所以我就借着现在的一丁点骄傲，诚心诚意地向你说一句“我喜欢你”。我会退设，会不再年轻，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但这句活永远不会变。今天是你的生日，阳城的蛋糕店好热闹，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挑了一款天鹅形的蛋糕，以后我恐怕多有不周，请及时说出来让我改正。
    我答应过你，等你成年后我们就在一起，约定期限即将到来，我却越来越紧张了，我不敢轻易答应你的原因有很多，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我还没有能力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不过现在，我愿意尝试。
    听某位知情者透露，你曾患有心理疾病。做为旁观者，我不能感同身受，所以不会强迫你去坚强去容忍，去克制泪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将来可以给你一个家的活，你可以在这里尽情不勇敢，我会安静地抱着你，等你停止哭泣然后陪你一起抵挡那些风风雨雨。
    抱歉我文字水平不佳，写了一堆却忘了重点。祝你十八岁生月快乐，你可以不必大红大紫，但求你不染人间是是非非，也不必大富大贵，但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诸事顺遂。
    那么女朋友，明天见。
    2019.12.31
    第一次勇敢的w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