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媚我》 第1章 [gl百合] 《跪下媚我作者：进店玩猫【完结】 文案 自卑微渣慢热小狗攻vs清冷病娇记仇小猫受 久别重逢 追妻火葬场 酸涩拉扯 （1） 陈萧燃十年后再次见到纪清嫣，刚好看到她被人家的正牌女友当三抓了个正着。 曾经傲慢高贵的大小姐成了人人喊打的三，家破人亡，堕落至此，陈萧燃出手相助，纪清嫣却并不领情。 “你是谁啊，我可不认识你。” 陈萧燃很是不解。我们以前在一起六年啊，该做的事都做过了，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2） 在一起六年，纪清嫣都没能让陈萧燃喜欢上她。 少年时的陈萧燃不喜欢纪清嫣，对她的纠缠和亲近感到厌烦。和同龄的纪清嫣相比，陈萧燃对另一位成熟又独立女性更加感兴趣。 陈萧燃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别人身上，脱离了纪清嫣的占有和控制，一步步远离了她。 纪清嫣意冷心灰，从此不愿和陈萧燃有任何牵扯，转身离开，相忘于江湖。 分开十年，陈萧燃都没有试图联系过纪清嫣，偏偏在目睹了她最不堪的一面之后，像个赖皮狗一样缠了上来。 “老婆，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这样飞来飞去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婆，开门，我想有个家。” 陈萧燃这一生最抗拒的事就是受制于人，人到中年，她却偏偏想要跪在纪清嫣面前，递上鞭子，求她原谅。 内容标签：都市 破镜重圆 治愈 he 追爱火葬场 主角：陈萧燃，纪清嫣；配角：谭知楠，遥舟 一句话简介：你好，床伴 立意：人到中年就要为所欲为 第1章 劈腿渣女与知三当三 陈萧燃再一次见到纪清嫣，是在南城的一家咖啡店。 纪清嫣在和一个女人聊天，陈萧燃坐在她隔壁桌，听得出两人是在调情。 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离得太近，该听的不该听的，她都听到了。 陈萧燃上个月刚被公司调到南城的分公司任职，升职了商务总监之后，她比以前更忙了。这次也是临时定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和客户见面，聊一下近三个月的广告项目需求。 陈萧燃一走进咖啡店，就注意到了纪清嫣。 一开始，她并没有认出纪清嫣。 纪清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出神地发着呆，对面的女人一直在讲话，而她极少给出回应，只是淡淡地坐着，安静地倾听。 一束阳光打在她身上，白色长裤，深咖色高跟，以及一件露肩的香槟色衬衫。 纪清嫣很美，如果说17岁的纪清嫣柔软清纯，三十多岁的纪清嫣更是妩媚动人到极致，她已经熟透了。 陈萧燃一向对美的东西很敏感，在和客户谈话的过程中，她无数次地看向纪清嫣的方向，直到在她身上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近十年不见，纪清嫣变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退去了，连面相都变了，可陈萧燃还是认出了她身上那股天然出落的散漫和慵懒，那是纪清嫣的标志性气质。 “两天没见，我怎么感觉你又漂亮了。” “怎么不说话？生我气啦？哎呀，宝宝，我这次给你带了礼物，你看我，忙得晕晕乎乎，差点忘了。”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捧到纪清嫣面前，打开，是一条项链。 “怎么样，你喜欢吗？我这次出差特意给你买的，戴上试试？” 她拿起项链站起身，走到纪清嫣身后，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 雨滴型的钻石吊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很大一颗钻，看得出诚意。纪清嫣和这项链很衬，女人笑着摸了摸她裸露的香肩，怎么看怎么喜欢。 “真美。” 聊得差不多了，陈萧燃去门口送走了客户，她又返回到前台，盯着上面的菜单看了又看，打算再点一杯咖啡。她有些选择困难，在西柚美式和红茶拿铁之间犹豫着，迟迟没有点单。 玻璃门外，一阵尘土飞扬，伴随着尖锐的摩托车的轰鸣声响起，陈萧燃皱着眉头向外看去，一个穿着热裤吊带的短发女孩停好了车，抱着头盔走进店里，打破了闲暇与宁静的氛围。 她气势汹汹地进门，忽略了前台的欢迎光临和点单邀请，直径走向了纪清嫣所在的方向。 该不会是要去坐我刚刚的位置吧。 陈萧燃有点着急了，连忙跟了过去。 她那个绝佳的位置刚好可以欣赏纪清嫣的美貌，还可以偷听她们调情，她不想拱手相让。 “这就是你说的你在加班？”短发女孩走到她们桌前，对着纪清嫣对面的女人说道。她把头盔往女人怀里一丢，转过身，凑近，不礼貌地挑衅地盯着纪清嫣观察着。 很显然，纪清嫣对面的女人对于她的出现很是意外，抱着头盔有些不知所措。 “你就是她聊天框里的那个纪小姐，纪清嫣？”短发女孩揉着手臂上的纹身，上下打量着纪清嫣，不屑地说：“大妈，你多大了？三十多？还是四十多？一大把年纪了还当小三，要点脸好吗？” 这小女孩动作很是利索，快到让同样是三十多岁一大把年纪的陈萧燃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扬起桌上的咖啡杯，向着纪清嫣的方向泼了过去。 陈萧燃和那女人一起冲上前，两人齐刷刷地挡在了纪清嫣面前。 这一幕有些好笑，那杯咖啡大部分都泼在了陈萧燃身上，最该挨浇的劈腿女人反倒是全身而退，追着她的小女朋友一前一后跑着离开。在走之前，她甚至奇怪地看了陈萧燃好几眼：不是，你谁啊？我女朋友抓我劈腿，你挡在我的劈腿对象前面做什么？ 真倒霉啊。陈萧燃想。她转头看了一眼毫发无伤并且带着笑意的纪清嫣，她像是在看热闹一样，享受地看着这出好戏，完全没把自己当作当事人。 纪清嫣朝着前台招手，前台小妹机灵地拿着清扫工具赶来，清理案发现场。她几下就把地面上的咖啡液擦干，然后迅速带着清扫工具离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乐乐，再帮我上个鲜奶布丁。”纪清嫣在前台小妹离开时补充道。她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好的姐。” 等前台小妹走开，陈萧燃也在一旁用纸巾把自己打理得差不多了。能擦的都擦了，剩下的再怎么擦也没用，白费力气。 她顺势就坐在了纪清嫣对面的位置上，那个女人刚才也是坐在这里，摸着纪清嫣的软软的手，绵绵不断地说着骗人的情话。 “纪清嫣？是你吗。”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句。 纪清嫣对她突如其来的搭讪感到疑惑，她抬起头，用一种看痴汉的嫌弃眼神警惕地看着她。 “是我啊，我是陈萧燃。” 那眼神冷漠又疏离，陈萧燃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认错人了。 “噢。陈萧燃。”纪清嫣皱起眉头，重复着念道。那表情依旧是淡漠，像是压根不认识这号人。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纪清嫣。” “你……你变了好多啊！我差点都没认出你。” “我记得你以前挺可爱挺爱笑的，现如今怎么变得这么高冷性感又成熟啊。” 见纪清嫣没有回应，陈萧燃继续说道： “你这些年过的挺好的吧？我还以为你回国之后早就和人豪门联姻了呢。” “刚才你是被人家误会了吧？为什么不解释呢？你应该也不知情吧。你说那小姑娘为什么不泼真正犯错的人，反而拿着咖啡要往你身上泼呢？” “你…我晚上请你吃个饭吧。或者你还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陈萧燃对她发出了邀约。她有好多话想问纪清嫣，这么多年不见，她还以为纪清嫣会和父母一起继续在京市生活，可是她竟然会出现在南城。她为什么会来南城，还跟一个渣女约会，陷入一段不清不楚的劈腿关系中？ 纪清嫣把手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敲打着桌面。她听着陈萧燃聒噪的声音，心烦地闭上了眼。 没完没了的，她最讨厌会说话的人了。 很快，前台小妹就带着一份鲜奶布丁前来救场。 她把布丁放在纪清嫣面前，搭配一把小勺。 “请慢用。” 纪清嫣道了声谢谢，便全神贯注地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吃她的布丁，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陈萧燃终于安静下来。 她就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几乎吃完了整个布丁。 布丁吃得差不多了，还剩一口，纪清嫣停下来，把勺子往旁边一放，结束了战斗。 “陈萧燃。”她再一次念出这个名字，同时站起身。“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啊？哎等等，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这么多年过去，之前的号都换了。”陈萧燃开朗地亮出自己的手二维码，亮到她面前。 第2章 “不了。” “啊？” “我说，不了吧。”纪清嫣皱着眉头，推开了她的手机。“我不觉得我们有联系的必要。” “纪清嫣，你未免也太冷漠了吧？我好歹也帮你挡了一杯咖啡呢。”陈萧燃笑了，她指了指自己已经报废的白衬衫，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看看，这算不算你欠我的？ “我并没有要你帮我。”纪清嫣看着此时的陈萧燃，衬衣从袖子到胸口皆无幸免，全部沾上了褐色的咖啡渍，一身利索的职业装现在变得有点滑稽。她的头发也湿了一点，很是狼狈。 “哎，行行行，怪我，都怪我多管闲事了。那你这项链还要继续戴着吗？渣女送的，你能忍？”陈萧燃摇了摇头，指了指她的项链，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颗雨滴型的吊坠格外刺眼。 纪清嫣摸着胸前的吊坠，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能忍？我很喜欢。” 吃饱喝足之后，她伸了个懒腰，和前台小妹摆了摆手，悠然地离开。 “我走啦。” “姐，慢走，再见。”前台小妹一脸笑意地冲她摆摆手，忙不迭地去收拾她吃完的东西。 陈萧燃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脸懵逼，很是受伤。 什么情况啊？我们以前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纪清嫣好像早就把她忘记了。 咖啡店离陈萧燃上班的地方很近，第二天，她在午休时间又特意去买了咖啡，可惜没有再遇见纪清嫣。 这件事情没有困扰到陈萧燃什么。她按部就班地工作，只是多了一些行动轨迹。接下来的一星期，她早中晚都会去这间咖啡厅喝一杯，把菜单上的咖啡和各种品类的小吃都尝了个遍，天天来天天见，就和店里的前台打工小妹熟悉了。 “hello妹妹，今天的推荐甜品是什么啊？” “今天的蓝莓慕斯蛋糕很新鲜哦。” “给我来一块，再要一杯冰美式。” “好的，稍等。” 陈萧燃找了空位坐下，现在是下班点，高速路上水泄不通。她来这里坐一坐，打算把晚高峰熬过去，再开车回家。 上次和纪清嫣见面之后，她查了一下这家咖啡店，纪清嫣是其中的股东之一，也就是说，这算是她开的咖啡店。 陈萧燃就坐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她的猎物。 第2章 真千金沦落成打工妹 从陈萧燃走进咖啡店的那一刻起，纪清嫣就认出了她。 陈萧燃啊，化成灰纪清嫣都认得她。 只是，陈萧燃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如今的陈萧燃从容自信，有神采，有一种精英上班族特有的高智魅力。 她已经在世界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很是镇定，谈话时那种气度和理所应当的态度，都让纪清嫣在心里很感慨。陈萧燃很厉害，能随时随地变成一个和她的本体完全不一样的人，更勇敢，更犀利，能和人展开一段困难且专业的对话。 以及，她能感受到陈萧燃身上散发的那股熟悉的势在必得的杀气。一直以来，纪清嫣都能感觉到每个人所散发的不同气场，她最初留下咖啡厅的打工小妹，也是因为觉得她气场好，为人聪明友好，相处起来舒服自在。一切都凭感觉。 而纪清嫣自己呢，这些年不仅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反而像一朵云一样，变得轻飘飘的，没有了家，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暂时留在了南城。 认出陈萧燃是真的，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系和牵扯也是真的。 只是纪清嫣没想到，陆遇桉原来还有个小女友。 她回想起在咖啡馆泼她咖啡的那个短发女孩，犀利又漂亮，看着也就二十岁，手臂和腿上都有大片的纹身。 纪清嫣一直很想去扎纹身，但总是下不了决心。 她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后悔。 陆遇桉追了纪清嫣很久，纪清嫣想不到，有了小女友还对自己这么穷追不舍，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她难道不觉得累吗。 她摸着胸口的项链，小心地摸索到锁扣，按下来，把项链摘了下来。 纪清嫣很难追，陆遇桉在她身边转悠了许久，又是拿出自己的全部小金库和她一起开了这家咖啡馆，又是追在纪清嫣身后送礼约会吃饭，持之以恒地坚持着，这些都没能让纪清嫣松口。 纪清嫣曾经告诉过陆遇桉，自己失恋快十年了。并且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打算。 “看不出你还挺专情的。那她呢，你的前任？” “死了。” “啊？” “所以我打算一辈子替她守寡，你确定你还要追我吗？” “当然，她死了我就放心了，活着反倒不好办呢。” 可是今天，陈萧燃又活了过来，不仅看到了陆遇桉给纪清嫣送礼物，甚至撞见了她的女朋友跑来捉奸的名场面。 陈萧燃还挺有情有义的，那杯咖啡泼下来之前，她挡在了纪清嫣面前。 回到家后，纪清嫣把包扔到沙发上，站在镜子前，观察着自己。妆容很完美，头发很精致，一切都很好。 她一点点脱掉身上的衣服，打开窗，夜风吹进来，柔软，静谧，甜美，悲伤，和京市的风不一样，京市的夏天没有风，是一种毫不客气的沉闷和炎热。 她搬来南城已经快十年了。 纪清嫣让身体滑落进浴缸，这房子不是她的，是租来的。房租年年涨，纪清嫣却是打定了主意不想折腾，搬家太累了，她目前搞不定，没有那个心力。本来还可以麻烦陆遇桉来帮忙，但现在看上去也是指望不上了。 去年还是陆遇桉提醒的她，要她早做打算。 “你这个房租很明显已经被坑了，这个价格可以住在南城市中心了。”陆遇桉去年刚搬到南城靠近中心的位置，房租比纪清嫣低了不少。 “好麻烦啊。”纪清嫣每次都这样回答她。 “不麻烦啊，我年年都搬家。我可以帮你。” 陆遇桉是个很贴心的追求者，她虽然对纪清嫣穷追不舍，但距离和力度刚刚好，纪清嫣现在才明白，她不是张弛有度，而是忙不过来罢了。 纪清嫣靠在浴缸里点燃一支烟。 她在水中滴了精油，水温有点热，可她懒得调整，懒得再加一些冷水中和。她玩弄着打火机，点燃，熄灭，点燃，熄灭。 陈萧燃现在有没有自己的房子呢？肯定是有的吧。每个人在三十多岁的时候都会买房子，她回想着陈萧燃现在的样子，长得就像是有房子的人。 想来也好笑，陈萧燃当初可是一直寄人篱下，连家都没有，靠着纪清嫣的帮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纪清嫣的小猫用爪子挠着浴室的门，喵喵的叫个不停。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从水里出来，裹着浴巾，打开门，小猫马上用身体蹭在她湿漉漉的小腿上。纪清嫣给它开了罐头，给自己做了沙拉，抱着沙拉碗回到沙发上，安静地吃完。她意识到自己忘了吹头发，也没有敷面膜，还忘了涂抹身体乳。 这是她人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但她却不断地反复回想着陈萧燃。许多感官都随之苏醒，她停不下来。 ———— 再次听到纪清嫣的消息，是在京市的同学聚会上。 陈萧燃本来是没打算去的，可那几天她刚好去京市出差，一想到可以借这个机会建立和巩固一下自己的人脉，她选了一套不错的衣服，又去做了头发，光鲜亮丽地去参加了。 没想到在这场聚会上会有额外的收获。 陈萧燃一进包间，几经寒暄之后，大家自然而然地就问起纪清嫣的现状。 在座的各位都知道，陈萧燃当初毕业之后在纪清嫣父亲的资助下同纪清嫣一起去了a国，成了大小姐的陪读。对于这件事，同届的学生们都又羡慕又嫉妒。 陈萧燃的家境根本不足以支持她过上这样明亮的人生，所有人都说，她可真幸运啊。 现如今，三十多岁的陈萧燃更是看上去状态极好，人逢升职精神爽，她和大家聊着天，不动声色地回避了关于纪清嫣的种种问题。 这么多年，她只在前几天碰巧见过纪清嫣一次，其余的事情她全都不知道。 身边的人告诉她，纪清嫣回国那年，公司破产，财产查封，父母相继病故，她一个人处理了所有事，求了很多人，但她当时还是个孩子，自然是什么也做不成。她拿着手里唯一的一点存款，把父母留在她名下的房产卖了，离开京市，去了小城生活，隐姓埋名。惹人注目的好命大小姐纪清嫣就这样消失了。 陈萧燃很惊讶。她以为纪清嫣回国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进入父亲公司的管理层，继续保持着她的圆满顺遂，谁知竟然会遇上这样的变故。 她记得学生时期的纪清嫣挺爱笑的，至少在她面前，总是把眼睛笑成小月牙的形状，心无城府，无忧无虑。所以这么多年，她从未挂念过纪清嫣，纪清嫣的命怎么看怎么好，用不着她这种人挂念。 第3章 从陈萧燃这里问不出什么，身边的人转而和身边的另外一位女性朋友继续聊下去。 “我听说她那时候还得了抑郁症，自杀过两次。” “两次都救回来了？” “是啊，是有多想不开。不过话说回来，她父母应该没少给她留钱吧。” “那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也比我们普通人有钱啊。” “也是，那她现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听说早就不在京市了，具体在哪儿咱们谁也不知道。” “哎，陈萧燃，你当年跟纪清嫣关系很好啊，你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信息量巨大，陈萧燃有些听傻了。她知道这些话都说流言，不能全信。 “你和她真的没有联系吗？我记得你俩以前关系最好了吧？” “没有没有。当年出国留学确实是她爸爸资助我去的，但后来我转了专业，毕业之后和她回国了，我申请了奖学金继续读研，就再也没联系了。” 陈萧燃回想起那天看到的纪清嫣。 她就那样平静地吃着鲜奶布丁，一口接一口，面无表情，很淡漠，甚至有点生无可恋。 以前的纪清嫣绝对不是这样的。 她美丽，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占有欲强，对陈萧燃方方面面的索取都浓烈而无止境，那些欲望是刺眼的粉红色，不由分说地覆盖了陈萧燃年少时期的生命。 陈萧燃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纪清嫣时，是在高中。当时在食堂，她正在一个人抱着盘子吃午饭，纪清嫣忽然就坐在了她的对面，自顾自地开始和她聊天。 “你…”陈萧燃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扰很是抗拒。 “我发现你有小虎牙，还挺可爱的。”纪清嫣说。 “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吗？没关系，现在这不就认识了吗。” “我知道你的，你是隔壁班的陈萧燃。” “我也知道你，你叫纪清嫣。” 陈萧燃不是没有朋友，只是纪清嫣来了之后，不知为什么，那些朋友都自然而然地疏远了她。最终，陈萧燃成了纪清嫣一个人的陈萧燃。 纪清嫣太粘人了，陈萧燃去哪里她都要跟着。两人甚至都不在一个班，纪清嫣只要一下课就会来找陈萧燃聊天。 “陈萧燃，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我一个人的好朋友，明白吗？” “明白。” 陈萧燃依稀能够想起，纪清嫣身上散发的微妙香气，像是夏季的雪的味道。她不知道纪清嫣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做朋友，她成绩一般，身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优越的条件。 陈萧燃极少会回忆学生时代，那是一段不太美好的记忆。 第3章 我没得罪你吧 同学聚会之后，陈萧燃回到南城，终于在咖啡馆等到了纪清嫣。 星期六的咖啡馆人很多。 纪清嫣每个周末都会到咖啡馆帮忙，为了节省成本，店里只招了一个打工小妹，人多的时候会忙不过来。纪清嫣一到店里就看见乐乐忙得屁股着火，她把头发盘起来，戴上围裙，立马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平日里，咖啡店在上班高峰期的时间段都很忙，那个时间，纪清嫣起不来床。等她睡醒到店，该忙的已经忙完了。 纪清嫣没想到在周六会碰到陈萧燃。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陈萧燃一副终于让我逮到你了吧的表情站在她面前。 她回过头去，乐乐正在忙着做咖啡，根本没办法分身过来帮她。 纪清嫣于是认命地开始营业：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你们店今天有什么推荐？”陈萧燃以一副老顾客的态度问道。 “没有。” “啊？” “我是说，你想点什么都可以，我没什么推荐。” “那你觉得是牛肉三明治好一些还是火腿三明治更好吃？” “牛肉三明治吧。” “好，那就要个牛肉三明治，外加一杯冰美式。” “好的，要帮你打包带走吗？” “不带走，就在这儿吃。” 纪清嫣看了一眼用餐区，目前全部坐满，一个空位置也没有。 她迅速帮陈萧燃配好了餐，示意她把托盘端走。 没想到陈萧燃并没有端着食物离开的意思，就这么站在前台，站在纪清嫣面前，拿起三明治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有别的顾客来点单，她也不觉得尴尬，自动让开位置，等人家点完，她再站回去。 “还差我一杯咖啡。”陈萧燃提醒道。 “请稍等。”纪清嫣回答她。 “纪清嫣，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我记得我们以前关系挺好的吧？我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吧？”陈萧燃看着纪清嫣，和她面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收银台。距离很短，一伸手就能摸到对方，距离很长，整整十年。 她想知道为什么，她想要一个答案。 她去同学聚会，和所有人都很熟络地打成一片，为什么纪清嫣偏偏对她这么冷淡。以及，她需要知道，纪清嫣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些流言她很难相信，她要她亲口告诉她。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不联系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这半个月，她一直在想着纪清嫣，想到什么地步呢，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秩序和工作效率了，完全不能专心。 纪清嫣一边整理着小票，一边的机器忙着咔咔咔地不断吐出新的订单。 她摆出外卖袋子一份份配餐，没时间搭理陈萧燃。 陈萧燃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放肆又热烈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纪清嫣今天穿着方便久站的平底鞋，比她低一头，陈萧燃俯视着她。 纪清嫣是穴居动物，白天蜷缩在家，几乎不怎么出门。室内避开阳光，她的皮肤被养得很白，今天出门得早，她也来不及化妆，只涂了一层简单的素颜霜。纪清嫣现在的样子和陈萧燃记忆里的样子渐渐重合起来，她在化妆时和不化妆时完全是两副模样。 “我的咖啡呢？”陈萧燃手里的三明治都吃完了，她用纸巾擦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催促道。 “马上做给你。”纪清嫣确实是忙忘了，忘记还要给陈萧燃做咖啡。 “你亲自给我做吧，我还没喝过你做的呢。”陈萧燃笑着说，她每次来点单都是打工小妹给她做的咖啡。 纪清嫣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冰美式很快就好了，她把杯子放在陈萧燃的托盘上，松了一口气。 这下总该走了吧。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捏住了。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陈萧燃。 陈萧燃似乎并没有打算放手，反而趁机轻轻捏了她好几下。 纪清嫣试图收回手去，却没有抵抗过陈萧燃的力气。 她专注的眼睛，她似笑非笑的嘴唇，都让纪清嫣无法直视，她察觉自己的心跳很乱，几次用力，陈萧燃终于松了手。 店里播放的歌曲是thirteen，节奏雀跃而热烈，旋律很美，鼓点和两人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用餐区这时候有了一两处空位，纪清嫣早就看到了，陈萧燃也看到了，她不紧不慢地拿起咖啡，选了个离点单台更近的位置坐下。 纪清嫣再没有朝陈萧燃的方向看一眼。 她就像一颗落在鞋子里的小石头，她无法忽略她的存在，但也不打算在外面脱下鞋子把这颗石子取出来。 陈萧燃喝着咖啡，她刚刚没有在纪清嫣的手上看到伤疤，所以不是割腕？ 那么到底有没有自杀过呢。 她注意到纪清嫣的指甲很干净，没有做美甲。她回想起以前的许多事，那些抚摸，深入推进，以及各种探索。 陈萧燃之前有试图找前台的打工小妹要过纪清嫣的联系方式，几次都失败了。 不得不说，纪清嫣很会选人，这小姑娘很是机灵，做事利索认真，并且在陈萧燃的威逼利诱之下都没有妥协，死活不肯交出纪清嫣的联系方式。以及，她的音乐品味很好，咖啡馆的歌单很好听，陈萧燃来了这么多次，到目前为止还没听到一首难听的歌。 陈萧燃就这样悠闲地在店里坐到了天黑。 纪清嫣躲在柜台后面吃了一个三明治。她眼看着有些站不住了，乐乐连忙劝她先回去。 “姐，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你先回去吧。” “我是真的撑不住了。”纪清嫣为难地笑了一下，这个时间，咖啡店已经没什么人了，陈萧燃竟然还没走。她就坐在店里看了她整整一天。 “你走嘛。等下我就要清洗咖啡机了，不会再有订单了。” “那我，先走了？”纪清嫣摘下围裙，把头发散下来，揉了揉酸痛的腰。 陈萧燃立马站起身，准备过来找她。 纪清嫣看上去很累，很明显，她现在没有精力应付她。 第4章 “你住哪儿，我可以送你。”陈萧燃走上前，挡住了她的路。 “不用。” “纪清嫣，我有许多事想问你。”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啊？”陈萧燃是真的很不理解。她记忆中和纪清嫣的相处都是和谐而愉快的，为什么再次见面，她要这么冷漠地抗拒自己。 纪清嫣走出咖啡店，停下了脚步。 离开了有空调的室内，室外竟然这样闷热，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天气阴沉沉的，已经开始下雨了，她被这场雨拦在原地。纪清嫣不想淋雨，但也不想和陈萧燃待在一起。陈萧燃这人挺讨厌的，就这样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两人站在咖啡店门口，看着大雨落下。 “介意我抽烟吗？”在咖啡馆看了纪清嫣一整天，陈萧燃也累了。她想要提提神。 纪清嫣没有说话。 陈萧燃就当她是默许了。即使只是站在这里，她也能感受到她的排斥和疏远。不过也对，隔了十年的时间，不是陌生人又是什么呢。 她有很多话想问、想说，可真的和她站在一起时，却什么也问不出口。 烟味儿可不怎么好闻。纪清嫣往远一点的地方躲了几步，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她顺着墙壁蹲下来，看着地面上激烈飞溅的雨珠，在心里犹豫着。 忽然，一只没礼貌的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 纪清嫣生气地躲了一下，还是没躲开。这只手没完没了地抚摸着她，好像她是一条狗。 “陈萧燃！”她生气地喊出她的名字，想让她住手。 纪清嫣烦躁地拿出手机开始叫车，没想到前方有一百多人在排队等候。这个时间很不巧，下着雨，附近的商圈有很多人都要打车回家。 “我有车哦。”陈萧燃在一旁提醒她。“叫不到车我可以送你回家。” 虽然并没有站在雨中，纪清嫣却觉得浑身都湿漉漉的，她依旧蹲在原地，一歪头就能看见陈萧燃的鞋子。陈萧燃穿了长长的拖地的裤子，走起路来很酷很拽，还是她以前喜欢的吊儿郎当的穿衣风格。 纪清嫣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先注意到了陈萧燃走路的姿势，她的腿很长，走得那么快，很快就把身边人远远落在后面。校服在陈萧燃身上显得那么好看，纪清嫣每次都盯着她看，根本移不开眼。 而现在，她不想多看她一眼。 “你怎么还不走。” “你不也没走吗。” “这个时间刚好可以去吃晚饭，你要不要跟我走？”陈萧燃继续发起邀约。 纪清嫣看着打车app里的排队人数，绝望地叹了口气。她还要在这里和陈萧燃待多久。一个姿势蹲久了，她的腿麻麻的，内脏也被身体压得麻麻的。 陈萧燃学着她的姿势，不紧不慢地在她身边蹲下来，一歪脑袋，正好和她面对面。 两人离得很近，纪清嫣眨眨眼，清楚地看见了陈萧燃的眼眸中的自己。 时间仿佛停滞了，陈萧燃这双生出桃花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陈萧燃看了她一整天，愣是要看出感情了，她说不清这是什么原理，竟然有了一种想和老朋友谈恋爱的冲动。 直到纪清嫣抬起手，捂住了陈萧燃的眼睛。 冒犯的东西。 第4章 当众调戏 乐乐下班锁门的时候，咖啡店门口只剩下陈萧燃一个人。 “姐，你咋还没走呢。”她很是诧异。这么痴情的人现如今可不多见了。 乐乐看了看四周，纪清嫣应该早走了。 她用一种看舔狗的不屑的鄙夷的眼神看着陈萧燃。 陈萧燃每天都来店里打听纪清嫣的各种消息和联系方式，乐乐自然是认得她。 纪清嫣等了一个多小时，愣是打到了车。 她一直都是没什么耐心的人，看到需要排队的地方往往扭头就走。 可今天偏偏不信邪。 陈萧燃站在咖啡店门口，目送着她上车， 纪清嫣到底是没加她好友。 不仅没加她，还警告她，以后别再来了。 “你说你和纪姐以前就认识，那你怎么会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乐乐早就质疑过陈萧燃话里的真实性。 “你年纪小，你不懂。”陈萧燃叹了口气，“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没那么流行微信。” 她不知道怎么跟年轻一代的小女孩解释，她和纪清嫣以前聊天都是发短信的。电话号码一换，自然就失去了联系。 “那既然认识，她又为什么不理你？”乐乐回想着今天纪清嫣的态度，可不像是认识陈萧燃的样子啊。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 陈萧燃苦笑一下，又在乐乐身上做起了打算。 “你怎么回家啊？小妹妹。” “我要去坐地铁。”乐乐警惕地说。 “我开车送你吧。” “你可别打我主意啊姐姐，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乐乐一边说着，一边上了陈萧燃的车。 外面还在下雨呢，她只是搭个便车，不会背叛纪清嫣的。 “那我问点能问的。你在这家店工作多久了？” “快两年了。” “这咖啡店的老板除了纪清嫣，你还见过别人吗？” “……没有。”乐乐努力回想着。“啊不对，还有一个合伙人，很偶尔会来店里看看。” “纪清嫣现在是单身吗？” “这我哪知道啊。不过她一直都有人追，那就应该是单身吧。” “几个人？男的女的？” “两个。就上次在店里你见到的那个有钱的帅气姐姐。……还有一个你。”乐乐在心里默默怀念着陆遇桉，她还是觉得纪清嫣要是能跟她在一起就好了。 陈萧燃瞬间回想起上次被泼咖啡的场面。车厢里气氛诡异，陈萧燃很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在追纪清嫣，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了回去。 她天天来店里买咖啡，今天又在店里硬生生坐了一天，盯着纪清嫣看了一天，很难跟别人解释自己不是舔狗。 陈萧燃把乐乐送到公寓门口，和她说了再见。 “谢谢你，好人姐。祝你早日追到心上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在追纪清嫣。我不喜欢她。” 她和纪清嫣之间，情谊一直都有，哪怕纪清嫣假装不认识她，装作不理她，也不能抹杀过去的点点滴滴。 每到下雨天，陈萧燃都会回想起中学时期纪清嫣说的话。她记得那天她们在操场上，纪清嫣指着一只努力前进的小蜗牛说，它在自杀。 很快，一个跑着躲雨的学生在不经意间一脚踏碎了那只蜗牛。 南城的植被繁茂，陈萧燃开着车，想到今天又会有许多蜗牛爬上公路，排着队自杀，让车轮碾过身体。 周日，陈萧燃没有再去咖啡店。 她想洗清自己宛若一个舔狗在追求纪清嫣的嫌疑，成年人的时间很宝贵，而纪清嫣不值得她给出全部的时间。即使纪清嫣很美，她也已经看够了。 同时，南城美术馆有一个艺术展，陈萧燃刚好打算去看看。 这个艺术展她还在a国上学的时候就在当地的美术馆看过一次，时隔多年，又一次和同样的作品相遇，陈萧燃还是很期待的。 陈萧燃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纪清嫣。 纪清嫣和一个女孩子挽着手，两人说说笑笑，看上去关系很好的样子。昨天那股淡淡的死感消失了，和别人在一起时的纪清嫣看上去很有生命力。 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朋友了？ 纪清嫣是来看场地的。 美术馆附近的街上有几家商铺在招租，价格很高，面积比现在的店大了不少，纪清嫣很是心动。她想在店里安排一个可以做烘焙的后厨区域，做新鲜出炉的现烤面包和甜品。现在的店只有冷藏甜品的三明治，不够新鲜，销量也不好。 她一直都想做烘焙和咖啡合体的店。 和合伙人在附近看完了商铺，两人顺着路往前走，就来到了美术馆。纪清嫣还没来过南城的美术馆，说来惭愧，在南城住了这么久，她的生活安排很简单，咖啡馆和出租屋两点一线，偶尔逛逛商场，许多地方她都没有去过。她没有对探索所在环境的欲望。 合伙人拉着她，要她一定要进来看看。都走到门口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纪清嫣看着门口的海报，这个艺术家的展览她很多年以前在a国看过，如果不是走到这儿了，她确实不想再看一遍。 她不想扫兴。 她们买了票，挽着手走了进去。 周末的美术馆人很多，纪清嫣有好几次差点被撞到。 陈萧燃站在她身后，尽情欣赏着她。 今天的纪清嫣安静妩媚，穿了件很美的裙子，很像她以前喝过的一种酒，果香浓郁，清甜又酸涩。纪清嫣甚至穿了一双高跟鞋，每一步都踩在陈萧燃心上，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穿高跟鞋了？ 第5章 纪清嫣漂亮得很显眼，许多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也有极少的人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直看。 陈萧燃在心里偷偷生自己的气。 都说了不要再看她，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可还是跟着她走了大半圈儿。 陈萧燃有点被自己给气着了。 一个转身，从美术馆的另一个侧门出去，旁边就是一家餐厅。她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吃饭时间，找了最靠门口的位置坐下，点了餐。 纪清嫣一走进餐厅，就看见了陈萧燃。 陈萧燃还冲着她挑眉。 好巧呀美女，你也来这里吃饭呀。 她淡淡地从她身边经过，选了靠里面的位置，和朋友坐下。 “陆遇桉现在还和你联系吗？”合伙人问出了她好奇的问题。 “没有了。她应该也很难面对我吧。”劈腿的人怎么好意思再来联系她呢，女朋友都舞到她面前了，没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纪清嫣看着菜单，她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一杯豆乳蛋糕拿铁。 “可是她追了你那么久，还是挺可惜。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一直都不答应她啊？”咖啡店的人都知道陆遇桉。陆遇桉很执着，追了纪清嫣很多年，所有人都默认，按照这个节奏死缠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抱得美人归。 合伙人觉得有些惋惜。 要是纪清嫣早一些答应了她，两人应该能幸福快乐地相伴在一起。 谁知道陆遇桉等不到她的回应，竟然会劈腿。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想谈恋爱，我对谁都没感觉。她不信。”纪清嫣很无辜地耸耸肩。 “那感动呢？那么多礼物，那么多见面，就没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吗？” “还不够。”很遗憾，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心动。那些礼物纪清嫣都收纳在一起，随时等着陆遇桉来找她，她好把这些东西全部退回。 说真的，她还挺享受收礼物的感觉。 礼物本身并不能让她感到开心，价值甚至也没那么重要，她只是享受对方把她看得很重要的那种感觉。 “那你想要的那种感觉恐怕太大，也太难了。”合伙人摇了摇头。 不会吧朋友，你竟然想要爱情。 合伙人女孩也有自己的恋人，她的恋爱经验告诉她，人和人在一起，有没有那种燃烧的感觉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产生一点兴趣，从而引发主动和被动的碰撞关系，自然就会在一起。 那种燃烧的感觉，哪儿会有啊。 “无所谓。没有就没有吧，都不影响我什么。”纪清嫣摇了摇头。 “那你不会寂寞吗？” “不会。我一个人，很自在。”纪清嫣眨眨眼，“再说了，我一点也不寂寞呀，我还养了小猫呢。” “刚才看的那几个商铺，你觉得哪家最好？” “第二家。” “我也觉得，可是第二家最贵。” 两人都没再说话，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成本。现在这家咖啡店勉强能够维持营业，扣除各种成本费用，赚到的所有钱还不足以支撑她们再开一家分店。 喝完了饮品，纪清嫣要回店里去看看，她和合伙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 路过陈萧燃身边，她系在腰间的丝绸腰带忽然间滑落到了地面，刚好落在陈萧燃脚边。 陈萧燃先她一步弯下腰去，忽然用手恶作剧般地捏了捏她的脚踝。她甚至故意用力用手指按了按纪清嫣小腿上泛红的蚊子包。 她的袖口轻轻拂过她的小腿，纪清嫣仿佛触电般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陈萧燃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美女，你的东西掉了。” “谢谢。” “谢什么，我可没说要帮你捡。” 陈萧燃这个畜生下一秒就松开了手，腰带轻盈又无辜地落回了地上。 纪清嫣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直接走了。 不要生气，保持风度，去他妈的。 不就是一条腰带吗，她不要了。 第5章 非法拘禁 “这人谁啊？有病吧！当众调戏你！”一出店门，纪清嫣的合伙人才回过神来，一脸愤怒地说道。 陈萧燃的所有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流氓！绝对的女流氓！ “没事。现在社会上没几个正常人，大家都多多少少有点变态的癖好。”纪清嫣拉着她往远走去，步伐很快，生怕她会跑回去找陈萧燃理论。 “我们快走吧，我还要回店里看看呢。” “这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看她穿得挺有品味的，人也长得不错，没想到是个变态流氓！”合伙人女孩回忆着陈萧燃刚才的样子，可真是气死她了。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就可以对其他女人随意调戏吗。 纪清嫣拉着她往前走去，她用力遏制着内心的愤怒和悸动。 陈萧燃，你怎么可以这样。 生气归生气，在回去的路上，纪清嫣渐渐平静下来。 曾经她也是这样不顾陈萧燃的抗拒，对她进行了许多深入的抚摸和探索，以及，那个吻。 陈萧燃今天只是把一小部分还了回来。 纪清嫣不愿去深想，原本要去店里看看，现在也没了心情。 世界可真小。 她和陈萧燃分开这么久，都能莫名其妙在南城遇上。遇见一次也就算了，怎么还总是遇上。 接下来的两周，陈萧燃跟进的项目出了些问题，被派去外地出差。乐乐从周一等到周日，还不见陈萧燃出现，她在心里想，这位舔狗大概率是被拒绝了。 姐姐，你这么追女人可不行啊，连微信都要不到，方法有很大问题。 “hello，给我来一杯冰美式。”陈萧燃走进店里，看见正在发呆的乐乐，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姐姐，你来啦。” 舔狗姐姐来了。 “你们老板呢？”陈萧燃看了一圈，店里只有乐乐一个人。纪清嫣不在。她今天是来还腰带的。 “老板在新店盯装修呢。”乐乐一边帮她做咖啡，一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 “新店？” “是啊，最快两周后就能开业啦，就在美术馆附近。” 乐乐开心地说。她这段时间和几个女孩每天加班加点忙着学习烘焙课程培训，纪清嫣招了新人。 她最终还是咬牙盘下了美术馆旁边的新店。美术馆附近的店租高得吓人，各项成本加起来几乎要了她一大半的积蓄。她连着几天都在美术馆附近观察，人流量很客观，附近的餐馆都生意不错。 纪清嫣打算开业之后更新菜单，增加现烤面包和饮品种类，沙拉和甜品她也要加进去。 她和装修公司敲定了方案，每天都去现场催进度，她着急的很，一年的租金已经给出去了，晚一天开业就晚一天回本。 可偏偏就出了意外。 一个工人在二楼安装楼梯扶手时从梯子上一脚踏空，直直摔了下来。 纪清嫣当时就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人坠落，心跳都停了。幸好只是二楼，她打了急救电话，把人送去医院。 到了医院，查出是腰椎骨折，纪清嫣去给工人交了住院费用，一转身，就看见了跟在身后的包工头。 “姑娘，这事情你得让你们老板出面吧，后续还有其他治疗费用，你不能交个住院费就完事了吧。” “我……这个责任认定，说到底，你们装修公司也有责任吧。”纪清嫣一直没有承认自己就是老板。她知道自己看上去还挺好欺负的，所以对外宣称，是老板请她来装修现场盯进度的。 “这人是跟你们公司签的劳动合同，我也是跟你们装修公司签的合同，你们的人受伤了，耽误了我开业的进度，我的损失谁来承担？”纪清嫣越说越生气，她在这里垫付住院费已经是很有情分了。 “你怎么说话呢？还有没有人性啊？”后面一个施工大哥不乐意了，走上前去推搡她。 “你别碰我。”纪清嫣向后退了几步，男人用压倒性的体型优势恐吓她，她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报警电话。 “哎呀，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你们是好好说话的态度吗？我告诉你们，耽误了我的装修进度，我是一定要找律师告你们的，谁给谁赔钱还不一定呢。” 晚上八点的咖啡馆只剩下陈萧燃一位客人，她叹了口气，这个时间，她等的人应该不会来了。正打算离开，忽然看到乐乐有点着急地向她走来。 “怎么了？” “那个，姐姐，我们现在要关店了。” “没事，正好我也喝完了。”陈萧燃站起身，看着乐乐着急忙慌地把围裙丢在桌上，拿着钥匙往外走去，陈萧燃紧随其后，一个不注意还差点被她关在店里。 “你急什么啊？这才晚上八点。” 第6章 “清姐出事了，现在在医院，我得过去看看。”乐乐是真着急了。纪清嫣从她入职以来一直都对她很好，很照顾她。 “纪清嫣？她怎么了？” “她说，新店那边的装修出了事故，让我今天先把店关了，她怕工人会来这边闹事。还说，让我明天后天先不要来了，休业两天。” “她为什么在医院？受伤了吗？算了，我开车送你吧。”陈萧燃帮着她一起把卷帘门拉下来，不由分说，拉着她上了车。 陈萧燃一路上都在担心。 乐乐在和纪清嫣发着消息，忽然听到陈萧燃说：“想不到你还挺关心你老板的。我老板要是出事了我只会拍手叫好。” “清姐和别的老板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人好，对我也很好。” 到了医院，乘电梯到三楼，陈萧燃一眼就看到了纪清嫣。 病房门口的休息区，她被五个大男人围在中间，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玩着开心消消乐。 很显然，谈崩了。 以包工头为首的几个工人怕她不付后续的治疗费和装修尾款，不许她离开。 早在装修之前，纪清嫣和他们签了一个合同，合同条款她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具体内容不太记得了。有没有这方面的赔偿责任，她要回去看看再说。 她之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装修进度和设计方案上，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这是不是欺负人吗！乐乐连忙跑过去，坐在纪清嫣身边，气呼呼地瞪着这几个臭男人。 “清姐。” “都说了我没事。”纪清嫣在微信里再三劝阻，乐乐还是来了，不仅来了，还把陈萧燃也招来了。她叹了口气：“我这么大人了，还要你一个小朋友担心我吗？” “他们欺负你了吗？”乐乐在她耳边小声问。“为什么不让你走？” “没有，谁能欺负我呀。”纪清嫣笑了笑，安慰她：“他们不敢的，只是想要钱罢了。”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以后都不想要钱了是吧？”陈萧燃走上前，对着为首的包工头说道。 “你以为你们把她困在这里，她就会妥协，你们趁机碰瓷，要一笔不合理的赔偿金，这事儿就能了了？” 陈萧燃向病房里看去，里面有一个伤员，看面色挺正常，还活着。 没出人命就好办了。 “这医院可都是监控，你们是不是看她一个人好欺负？我告诉你们，律师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你们要是真想要赔偿，就去找律师和我们对接吧，等判决书下来，该多少就是多少。” 陈萧燃讲话条理清晰又有气势，包工头看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纪清嫣，她跟个没事人似的，让乐乐去一旁帮她扫个充电宝，手机都快玩儿没电了。 包工头没想到她不是一个人，竟然还想办法找来了救兵，只是这救兵也不过是两个女孩子罢了。 “我知道，你们城里人遇见什么事儿都爱找律师，我们请不起，我们也不认那个，人是在你们店里干活受伤的，你们总要赔钱吧。”包工头又打量着陈萧燃，再看看纪清嫣，都是城里人的气质做派，看样子都不差钱。 陈萧燃猜到，这大概率是装修公司外包的施工队。 “她就是个打工的，你抓着她也没用啊。我才是老板，我说不赔就不赔。” 纪清嫣淡漠的眼神多了一丝惊讶，连乐乐了愣住了。 陈萧燃又说：“今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的新店才刚盘下来，租金都交齐了才装修，放心吧，跑不了。” “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别把事情搞得太难看。” “那老板，咱们留个联系方式？” “ok。” 陈萧燃留了手机号，走上前，牵起纪清嫣，顺利地带着她走进电梯，直到走出医院，乐乐才兴奋地开始叫骂。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真是太过分了！” “你刚才怎么不说？”陈萧燃笑着问她。 “我不敢嘛，他们那么多人，每个人都身强体壮的，我也怕。”乐乐吐了吐舌头。 正说着，乐乐的肚子响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饿。”她红着脸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按照以往，她会把店里剩下的三明治和点心带回家当作晚餐，运气好的话连明天的早餐也有了。今天走的急，什么都顾不上。 “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带你去吃饭。”纪清嫣揉揉眼睛，太累了，她被几个大男人围堵，精神高度紧张，眼睛都不敢闭。现在走出医院，疲惫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要不吃火锅吧？我们三个人，火锅正合适。”乐乐没心没肺地提议道，完全没看到纪清嫣诧异的表情。 三个人？ 哪三个？ 第6章 独立女性吃火锅 走到车前，乐乐特别自觉地迅速打开后排车门，坐好，又迅速把门关上了。 纪清嫣冲她挥了挥拳头，这个小叛徒。 她在陈萧燃的注视下无奈地坐在了副驾。 陈萧燃定位了一家离乐乐住的地方很近的火锅店，聪明如她，这样乐乐吃完饭就自己步行回家，她刚好可以送纪清嫣回家。 她有许多事要问她，都是些只适合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说的事。 纪清嫣上了车就闭上眼睛，车上开着冷气，温度正合适，她在医院从下午熬到晚上，所有光鲜亮丽都不复存在，只有憔悴。 她被一种悲伤压在座椅上，一动也不能动。 这时候的陈萧燃挺贴心的，她没有在车上问她任何问题。她确实很需要安静地休息。 到了。 陈萧燃找地方停好车，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 纪清嫣似乎真的睡着了，陈萧燃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车里的气氛莫名变得暧昧起来，乐乐有些坐不住了。 不是，我还在车上呢，那我走？ “纪清嫣，我们到了。” 纪清嫣睁开眼睛，就看见陈萧燃这个贱人握着她的手，她迅速把手抽回。 变态！又占我便宜！ “乐乐，我们走。先吃饭。”她叫上后座的乐乐，挽着手先一步走进火锅店，把陈萧燃甩在后面。 “我要饿死了。” “我也是。” “我们点个四宫格的锅吧？” “好啊。” 乐乐和纪清嫣挨在一起坐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点了锅底。陈萧燃晚来了一步，坐在了她们的对面。这个位置挺好的，刚好可以大大方方地从正面看着纪清嫣。 看得出纪清嫣是在强打着精神，她几乎没怎么吃，陈萧燃给她夹了几片涮肉，她像是处理麻烦似的吃了进去。 这顿饭吃得挺尴尬，陈萧燃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确实有些奇怪。纪清嫣只和乐乐聊天，两人聊的都是一些店里的事，陈萧燃插不上话。她全程没有和陈萧燃说过一句话。 纪清嫣和乐乐探讨最近店里新换的一批咖啡豆，萃取出的口味似乎不如以前的豆子，可以前的豆子目前断货了。 陈萧燃想起今天喝的冰美式，她倒是没喝出来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她只觉得挺好喝的。 纪清嫣现在的样子和以前的样子在陈萧燃的记忆中重叠，以前的纪清嫣每次在学校里见到陈萧燃，都会凑上前去推搡她。这是她和她打招呼的方式，陈萧燃无奈地承受了这些身体接触，以及暧昧的亲昵。她那时每天都梳着马尾辫，陈萧燃表达善意的方式就是摸摸她的头发。 陈萧燃觉得纪清嫣还挺有意思的，她就是打定主意装作不认识自己，还演得挺像那么回事。 太较真了，反而显得很幼稚。 “清姐，咱们明天真的不营业吗？”乐乐忧心忡忡地问道。 “嗯，缓一天看看情况吧。今天这阵势你也看到了，确实不太安全啊。” 纪清嫣自己倒是无所谓，她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乐乐吃饱之后先一步离开，离开前还对着陈萧燃挤眉弄眼，这么好的机会，赶紧抓住啊！ “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叫车。”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陈萧燃被她的冷漠逗笑了，“今天要不是我去医院救你，你现在还被困在那里呢。” “谢谢你，不过不需要。” 两人站在马路上，像是在对峙。 纪清嫣挺感谢这顿火锅的，不然她肯定没有力气站在这里和陈萧燃说这些没意义的话。她好累啊。 每当她觉得自己掌握了对生活的控制，事情都会朝着奇怪的方向迈进。比如陈萧燃，比如咖啡店，比如所有的一切。 她问陈萧燃：“你今天为什么会来？” “当然是去救你啊。”这叫什么问题。陈萧燃伸手，想要牵她。 纪清嫣迅速地躲开了。 忽然，陈萧燃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直接抱住了她。 第7章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她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干嘛总是假装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啊。”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两人的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如果我今天不来的话，你要怎么办？” “纪清嫣，你就打算耗在那里和他们死磕？他们那些人，被逼急了可能真的会伤害你，你晚一些出了事要怎么办？” 陈萧燃一句接着一句，步步紧逼。 她的手搂在纪清嫣的腰部，勒得很用力。 纪清嫣这才发觉，陈萧燃好像在生气。 不过，这是生得哪门子气呢？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纪清嫣没有多余的力气推开她。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和人这么用力又长久地拥抱过了。 事实证明，最好不要在举目无亲的时候和故人在大街上拥抱，抱得时间越久，就越是觉得难过。 “放手。” “我送你回家。” “好。你先放开我。” 陈萧燃竟然听话地松开了手，被抱过之后的纪清嫣变得柔和多了（被气的），她跟着陈萧燃走回停车的地方，刚打开后排的车门，就被陈萧燃及时阻止了。 “坐前面。” 陈萧燃帮她打开副驾车门，示意她上去。 “你现在住在哪儿？”陈萧燃问她。 纪清嫣报出地址，车开了，她靠在椅子上，试图想要睡过去。 陈萧燃却偏偏不想让她睡过去。 陈萧燃问她：“你有没有给装修工人买保险？” 什么保险？纪清嫣终于流露出了一些表情，只可惜，她一脸茫然。 那就肯定是没买。 “那你们在开始施工之前，你有没有尽到义务，给工人们提供安全装备，以及告诉他们安全须知？” 纪清嫣又摇摇头。 她和装修公司有个群，里面的对接内容都格外简单，她并没有在群里多说什么话。 陈萧燃腾出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腿上：“我有认识的律师，你等下和我加个微信，我把她推给你。” “不用了。”纪清嫣把她的手推开。怎么开着车还要动手动脚呢。 “你确定吗？” “你已经给我提供了解决问题的思路，我可以自己去想办法。”现在满大街都是律所，纪清嫣觉得随便找一家都能办成吧。 这不是什么大事，人没死，只是受伤了。 官司可以慢慢打，她的店必须按时开业，当务之急是找一家新的装修公司把剩下的装修完成。 “你的新店在哪儿啊？” “美术馆那边。”就是你上次骚扰我的地方。 “你的其他合伙人呢？不来一起出面解决一下吗？” “用不着。” “纪清嫣，你现在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又独立，又美丽，还能自己解决问题。”陈萧燃阴阳怪气地说。 纪清嫣假装听不懂陈萧燃这话的意思。 她看着窗外闪过的灯，一簇一簇，就像小型的烟花。她把车窗按下来，感受着夜晚的风。 陈萧燃没有放音乐，她没有心思听歌，她现在很烦躁。 纪清嫣什么都不肯和她说。 她只要她开口，她就会帮她。哪怕现在她不开口，她也要帮她。 她和纪清嫣之间的交情太深了。 “纪清嫣，你为什么不求助你的家里人？这些问题怎么会需要你这个大小姐亲自出面解决。” “死了。” 陈萧燃差点就踩了刹车。 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什么？” 她在同学聚会上听说过纪清嫣的父母出事了。陈萧燃也查了当年的新闻，只知道纪清嫣父母的公司先是不断亏损，然后被收购，后面的事就搜不到了。 干干净净，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似的。 陈萧燃想着，纪清嫣家的生意做到那么大，各方面的关系早就打通了，没那么容易破产。 她猜测纪清嫣的父母大概率是赚够了钱去另外的国家好好生活，然后留纪清嫣一个人在这里？ 好像也说不通啊。 纪清嫣并不打算再说一次。 “那你家的公司呢？” “早没了。” “那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吧？”犹豫了许久，陈萧燃小心翼翼地问道。 纪清嫣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 “如果我找你借钱，你会给我钱吗？”纪清嫣说这话时笑得美丽灿烂，陈萧燃一时之间有些看呆了。 “你是认真的吗？”陈萧燃在路边把车停下，和纪清嫣确认道。 看着陈萧燃认真的眼神，纪清嫣笑得停不下来。 她拍拍陈萧燃的肩，示意她继续开车。 这是到哪儿了？还没到她家呢。 “陈萧燃，你怎么这么可爱。” “也是。你不会缺钱的。”陈萧燃意识到自己被她整了，摇了摇头，继续开车。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纪清嫣好像电量耗尽了，靠在椅子里，奄奄一息。 陈萧燃还有许多问题来不及问出口。 不过现在她不着急了，可以慢慢来。 纪清嫣住的地方离她的咖啡馆不算远，陈萧燃停好车，打量着这个小区。 很一般。 不像是纪清嫣会住的地方。 纪清嫣还没醒。 陈萧燃拿起手机，对着她睡着的样子拍了一张照片。 相机发出咔嚓的声音，纪清嫣被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一脸坦荡的陈萧燃，再看看窗外，到家了。 “我先走了。” 纪清嫣还挺不客气的，连句谢谢也不说，伸手就要打开车门下车离开。 她扯了两下，发现车门打不开。 她抬起头，看着陈萧燃。 “别急着走，先加个好友啊，老同学。”陈萧燃摇了摇手机。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能。 纪清嫣不情不愿地亮出二维码，陈萧燃扫了她。 “通过一下。” 纪清嫣不情不愿地通过了。 第7章 关门大吉 陈萧燃一定要送纪清嫣上楼去。 她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糊糊地跟在纪清嫣身边。她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 这小区很是老旧，路灯几乎全都坏了，偶尔有一个两个在黑暗中微弱地亮着。两人在漆黑的夜里一起走着，就像以前下了晚自习一样。 纪清嫣听到陈萧燃问她：“纪清嫣，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你，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你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 陈萧燃都想要知道。 好吗？ 不好吗？ 马马虎虎吧。至少还活着。 纪清嫣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她不知怎么回答，于是继续往前走。 陈萧燃真就这样跟着她走到了楼道门口。 楼道的防盗门甚至是坏的，不需要输入任何密码，一推就开了。 “这房子是你买的还是租的？” “租的。” “那就好。” 陈萧燃一路走来都觉得阴森森的，她打算劝纪清嫣趁早搬家吧，至少找个有灯的小区啊。她看着纪清嫣，欲言又止，没敢开口问房租是多少，她生怕纪清嫣会报出一个无可挽回的天价出来。 今天已经很倒霉了，不需要再让她觉得自己更倒霉了。 到了六楼，纪清嫣刚要输门锁密码，却看到陈萧燃先她一步上前，输入了一串密码。 门开了。 ？ “你生日，我随便猜的。”陈萧燃说。这也太好猜了吧。 纪清嫣推开门进去，开了灯。 陈萧燃紧随其后，刚要进去，就被纪清嫣推了出去。 “好了，我到了，你走吧。”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大老远送你回来，我还知道你家的密码，咱俩需要这么生分吗？” 大家都是女人，进去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晚了，下次吧。” 两人在门口站了许久，都没有让步。 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就熄灭了，陈萧燃看不见她的表情。 最终，陈萧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去。 纪清嫣的咖啡店关了整整一周。 陈萧燃上班的地方就在咖啡店对面的办公楼，她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喝咖啡了。 她的助理有时会点知名连锁咖啡店的咖啡外卖，问她要不要一起，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陈萧燃非常忙。 每天一进公司，她马上就切换成加速模式，走路的速度，打字的速度，讲电话的语速，全都像催命一样。作为商务总监，她要负责的事情很多，要接到许多方面的汇报，还要确认数据和价格信息，她已经忙习惯了。 每天晚上去咖啡厅坐一坐，成了她喘息的机会，那个时间对陈萧燃很重要，她能恢复精力，也能疗愈自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回魂。 第8章 纪清嫣的咖啡店磁场很好，能让人平静下来。 陈萧燃说不清这是什么原理，为什么别的咖啡店她呆不住，她总是买了咖啡就走，却偏偏喜欢在纪清嫣的店里坐到下班晚高峰结束。 她之前甚至习惯了抱着电脑来咖啡店，在店里继续加班。 咖啡店关门了一周，陈萧燃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周。她后悔没有加一下乐乐的微信，问问她你们店什么时候开门。 纪清嫣不理她。 上次加了纪清嫣的微信，陈萧燃晚上回去就把律师朋友的名片推给了她，同时也给白律师打了电话，提前讲好了。 纪清嫣没有回复她。 真的很过分吧，连句谢谢也没有。 她又点开纪清嫣的朋友圈，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什么内容也没有。 刚加了好友就被屏蔽了？好狠心的女人。 那些工人后来有没有再找她麻烦呢。 她回想起那天晚上困得像小猫一样还奋力把自己往门外推的纪清嫣。 陈萧燃坐在车里，一支烟接着一支烟，脑子里全都是纪清嫣。 她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把车开到了美术馆附近的停车场。她打算去看看事发现场。 纪清嫣的新店还挺好找的。 她盘下了一家面积很大的商铺，上下两层，连店铺的名字都挂上去了。陈萧燃隔着玻璃往里看去，里面竟然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用餐区的桌椅还叠在一起，没有摆开。看来这一星期她没闲着，一天也没耽搁。 按照纪清嫣的安排，下周就能开业了。 陈萧燃站在店门口，很冲击地感受到了纪清嫣的变化。她比她想象中的更坚强，有能力，很独立。 美术馆附近的街道很适合约会和散步，陈萧燃一个人沿着路走了许久，许多情侣都挽着手从她身边经过。 陈萧燃走进一家画廊，闲逛着，主要是想蹭蹭冷气，她孤家寡人的，不想这么早回家。 忽然，她看见一幅放在地上的画，两个女孩紧紧拥抱在一起，浸泡在浅蓝色的水里。两个女孩一个长发，一个短发，陈萧燃一下子就被这幅油画所散发的温柔和宁静触动了。 她向画廊的老板询问了这幅画的价格，内心很是忐忑。她没有买过艺术品或是画作，很担心老板会借机爆出一个惊天价格。 很幸运，价格在陈萧燃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她鬼使神差地付了款，打包好之后，拎着这幅画走出门，一路上都很恍惚。 她在回去的路上给纪清嫣发了消息： 我给你买好了开业礼物，什么时候开业？我给你送到店里。 然后就像漂流瓶沉入大海，再也没了回应。 纪清嫣去见了陆遇桉推荐给她的律师，她和律师前后见了三次面，把案子彻底委托给了她。 是纪清嫣主动联系的陆遇桉，陆遇桉很惊讶，继上次在咖啡馆的不愉快事件之后，她还以为纪清嫣早就把她删了呢。 在收到陈萧燃这条消息的时候，纪清嫣刚好在和苏律师吃饭。 她看了一眼消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苏律师白天已经去装修公司和他们的老板见了一面，案件本身不难办，类似的案件有许多，照道理是装修公司和纪清嫣一起给受伤的工人支付赔偿，纪清嫣的比例会相对少一些。 纪清嫣却还要主张一笔赔偿。 出了事情之后，她又找了另外的装修公司，付了加急费用，把店里剩下的装修完成了。这个费用她很不甘心，她想要原来的装修公司赔偿给她，即使出了事故，也不能耽误她的进程。 装修公司把她的项目承包给这批工人，这批工人又在医院对她进行勒索和威胁，她隔天就带着律师去医院报了警，要到了监控视频。她虽然录了音，但她知道，单凭录音肯定是不够的。 事情会有点难办，但纪清嫣很是坚持。 她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她不接受任何和解，也一点也不好说话。 至于以前的店铺关店，纪清嫣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打算把乐乐调到新店去，之前的店铺她直接招个有经验的咖啡店员负责就好。她之后的重心全部都会放在新店上，做好一家烘焙甜品加咖啡的综合性店铺。 苏律师一边和纪清嫣确认着各项内容，一边偷偷打量着她。 在见纪清嫣之前，陆遇桉又给她打电话特别关照过，让她务必多帮帮忙。 纪清嫣白天都在忙着盯装修，穿了一身最简单的白色t恤加工装裤，长发散落，整个人在餐厅暖黄色的灯下看上去柔美又妩媚。 难怪陆遇桉会对她这么念念不忘，甚至声称要帮纪清嫣付律师费，结果被纪清嫣不客气地拒绝了。 苏律师有点担心陆遇桉，虽然陆遇桉挺渣的，但心不坏，纪清嫣就不一样了，她看上去太无情了。 “你最好不要太喜欢她。”她给陆遇桉发消息，好心劝说道。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陆遇桉回复道。“你对她温柔一点哦，不要拿出你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来对待我喜欢的女人。” 到底是谁咄咄逼人？！ 苏律师一脸哀怨地看着手机，再看看冷着脸一言不发只顾着吃饭的纪清嫣。 她注意到纪清嫣的手机时不时地震动一下，纪清嫣都只是低头看一眼，并没有回复任何信息。 好冷漠的人。 明明看到了，还偏偏不回消息。 纪清嫣和苏律师在餐馆门口分开，她向苏律师道了谢，站在路边等车。 “这事情办下来会很麻烦吗？” “不会，不麻烦。你既然把案子交给我，我肯定帮你尽全力争取。” 纪清嫣拿着手机，站在路边，有些无聊。 玩手机玩着玩着，不知不觉就点开了和陈萧燃的聊天框。 自从两人加回好友以来，陈萧燃话还挺多的。她每天早晨八点都会准时给纪清嫣发消息，问她的咖啡馆今天开门吗。 她还给纪清嫣发了许多荒谬的表情包。 纪清嫣点开陈萧燃的朋友圈，刷了几下又退了出去。 加了好友的当天，她当晚就把陈萧燃的朋友圈全部看完了。陈萧燃的朋友圈发得不算多，但透露的信息都很关键。 陈萧燃的十年就这样清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陈萧燃从a国研究生毕业之后，先去了港城的公司实习，在港城呆了四年，又去了沪市。之后她一直留在沪市工作，今年才刚被调来了南城。 陈萧燃这期间几乎没有回过家。 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长大，陈萧燃从来都不觉得那是她的家。她人生的所有美好和快乐都是从家庭之外获得的，哪里有温暖和快乐，哪里能滋养和疗愈她，哪里就是她的家。 第8章 开业大吉 纪清嫣的咖啡店在新的周一终于开门了。 陈萧燃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推门走进店里，恨不得和乐乐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一进门就愣住了。 乐乐不在柜台里工作，柜台里站着的是一个生面孔，一个陌生的男孩子礼貌地向她打招呼：“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我…一杯冰美式。”陈萧燃靠着本能的记忆点了餐。 “好的，在这里喝还是带走？” “带走。”认识的人都不在，我看就没有在这里喝的必要了吧。 “好的，您稍等。” 男孩话不多说，利索地完成了点单，转身开始给陈萧燃做咖啡。 陈萧燃在一旁和他搭话：“小哥，你是新来的哈。” “是的。” “以前的那个脸圆圆的女孩子呢？” “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 什么情况啊！ 陈萧燃拿出手机，点开纪清嫣的头像：你把乐乐发配到哪儿去了？怎么店里换人了？ 纪清嫣的新店今天开业，她和乐乐在店里忙得快要起飞了，一抬眼看见陈萧燃发来的消息，她差点就一气之下把她拉黑了。 怎么这么烦啊。 “怎么了姐？”乐乐眼见着纪清嫣在自己面前黑了一下脸。 “没事。有人一直给我发消息，招人烦。” “你要是实在觉得烦，可以把他拉黑。”乐乐在一旁给她出主意。 “好的，我考虑看看。” 乐乐在和纪清嫣一起拆包裹。 纪清嫣从瓷城的窑厂定了一批咖啡杯，她本身是要亲自飞过去挑选的，但是盯装修进度外加找律师让她忙不过来，最终只好从厂里直接下单。 “这杯子比我们之前店里的精致多了。”乐乐一边拆包装，一边连连赞叹。 “可贵了。”纪清嫣苦笑着说。她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真金白银地砸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这些瓷器，乐乐一听很贵，动作也变得小心起来。 新店第一天营业就很忙，现烤面包的香味飘荡在街道上，吸引了很多路过的上班族。店门口排起了长队，面包师傅忙的头晕眼花，纪清嫣在收银台好几次险些算错钱。 第9章 陈萧燃在开业第二天才见到纪清嫣。 下班之后，她开车赶了过来，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带来一身燃烧的日落。 “开业大吉啊，纪清嫣。”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乐乐冲自己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纪清嫣趴在角落里一张空闲的桌子上睡着了。 她的头发用一个鲨鱼夹盘在脑后，戴着口罩，俯身趴在桌子上休息。 陈萧燃把花束递给乐乐，又点了冰美式和一份抹茶松饼。她很自然地坐在了纪清嫣对面的位置上，动作很轻，坐下之后，陈萧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店里散发着浓郁的烤面包的香气，和之前的店很不一样。陈萧燃看到收银台后面的面包制作工坊，纪清嫣可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开业了。 纪清嫣皱着眉头，像是感受到了周围的变化，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陈萧燃正拿着刀叉小心翼翼地和松饼做搏斗，这松饼也是店里的新品，她还挺会点的。 “你醒了。” 陈萧燃看着她，用叉子把一口松饼送进嘴里。香香软软，很好吃。她要一直吃到纪清嫣的店倒闭的那天。 纪清嫣站起来，看了眼时间，又看了一眼陈萧燃。 既然陈萧燃来了，那她就该走了。 她走到收银处和乐乐交代了几句，摘下口罩和围裙，拿起包准备要走。 陈萧燃跑了几步上前，拦下了她。 “先别急着走啊，等下我送你。”她的咖啡还没喝完呢，松饼也才吃了一半。 “而且，我还给你带了礼物。”陈萧燃把她按回到座位上，“你先等我一下。” 店里的其他员工都好奇地注意着纪清嫣和陈萧燃之间的拉拉扯扯，还有什么比老板的八卦更为好看呢。 纪清嫣在各种偷偷摸摸或大大方方的目光下妥协了，她当真坐在位置上，等着陈萧燃把礼物取回来。 一回头，纪清嫣就看到了收银台上摆着一束鲜花。 “这花是谁送的？” “刚才那个姐姐。她一进门就送了，你当时在休息。”还能是谁啊，当然是舔狗姐姐了。乐乐特别开心地帮纪清嫣代收了。 纪清嫣等了陈萧燃好一会儿，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在整她。但陈萧燃的松饼还没吃完，应该不至于就这么走了吧。 陈萧燃抱着油画走得很费力，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店门，走过了万水千山，才把画摆在纪清嫣面前。 “送你的。” “这是什么？” “油画。” “你画的？” “我买的。” 乐乐也好奇地凑到纪清嫣身边，看着纪清嫣一步步拆开细绳，剥下层层叠叠的牛皮纸外包装，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乐乐不敢发表意见，她觉得这是很漂亮的一幅画，跟店里的配色也很搭，挂在墙上完全没问题。 可是纪清嫣没有说话。 对着这幅画看了一会儿，纪清嫣又小心翼翼地把包装复原了回去。 “你喜欢吗？”陈萧燃眼巴巴地问她。 “我不要。你还是带回去吧。”纪清嫣把画推到陈萧燃手边，站起身，又去收银台把那束花也一起塞进陈萧燃怀里。 “还有这个，你也一起带回去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很紧张。 乐乐急匆匆跑回柜台里假装忙碌着，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场面。 这也太尴尬了吧。 “为什么啊纪清嫣？又怎么了？我没得罪你吧。”陈萧燃抱着花，表情很是生气，连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许多。 纪清嫣竟然当众给她难堪，她不要面子的吗？ 纪清嫣无视她生气的样子，推开店门，直接往外走去。 陈萧燃真是被气疯了，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她每天哪怕是和甲方对接，人家也不会这样给她难堪。当然非要说的话也是有的，但是为了赚钱这点委屈也就算了。 可是纪清嫣她凭什么？！ 她好心好意来祝她开业成功，又是点餐又是送花又是送礼，她这是什么态度！ 纪清嫣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店里的气氛还是很尴尬。陈萧燃回到位置，一口气饮尽了冰美式，又两大口吃干净了剩下的松饼。她深深呼吸，和乐乐说了再见，抱着花离开。 她送的那幅画留在了店里，孤零零的，像个被遗弃的小狗。 陈萧燃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一个垃圾桶。 她想要把花扔进去，犹豫许久，没有下手。 这样浪费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陈萧燃都没发现，自己最近的烟瘾可太大了。她抽着烟，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给白律师打了电话。 “喂～你好。”白律师秒接。 “是我，陈萧燃。” “陈总监，大忙人，怎么，又有什么纠纷需要解决呀？咨询费每小时五千起步。”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陈萧燃笑了，“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不能，和我打电话是要收费的。”白律师一口回绝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装修工人受伤的案子怎么样了？” “……你确定你留对我的电话了吗，我这一个多星期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这方面案子的咨询。”白律师也很奇怪。那天晚上，陈萧燃跟催命一样给她打电话，说她的朋友的咖啡店在装修，工人受伤，遇到一些纠纷，需要找律师帮忙。白律师一口答应下来，陈萧燃的朋友，她当然没问题。 只是，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陈萧燃的这位朋友。 她也不好直接询问陈萧燃，为什么当事人没有按照约定来找自己，搞得好像她非要得到这个案子不可，吃相很难看。 直到今天陈萧燃打电话来询问，白律师才委婉地告诉她，当事人大概率已经找好了别的律师代理，所以一直都没有来联系过她。 “所以她一直都没来找你。”陈萧燃的声音很平静，但白律师隐隐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看开点嘛，也许人家有自己认识的律师朋友呢。”白律师安慰她说。 “不一样。”陈萧燃说，“她不一样。” 如果是别的朋友，陈萧燃很是无所谓了，可偏偏是纪清嫣。 纪清嫣不是别的朋友。 她不接受陈萧燃的帮助。 陈萧燃蹲在垃圾桶旁边，几乎把自己人生中做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个遍，对的错的，好的坏的。 她到底哪里得罪纪清嫣了？ 正相反，在她的印象中，她和纪清嫣相处的所有时光都非常美好又快乐，她们之间甚至从来都没有吵过架。 两个背着书包的中学生从陈萧燃身边经过，她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杯奶茶，两人手挽手，说说笑笑地打闹着。 其中一个女孩说：“你有看到群消息吗？下个月在体育馆有八爪鱼乐队的演出。” “真的吗，他们要来南城了吗！” “对的，不过还没开票，感觉好恐怖啊肯定会很难抢。” “我们可以多找几个同学帮忙，总能抢到一张吧。” “但是下个月要月考哎。” “没事，这种演出肯定会安排在周末，到时候我们一起啊。”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地走远了，陈萧燃抽完最后一支烟，抱着鲜花站起身，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走了几步，她就停住了脚步。 屋漏偏逢连夜雨，远远看去，她的车窗上有一张违规停车的罚单。 陈萧燃听见自己的身体里发出心碎的声响。 第9章 纵容撒旦的小蝴蝶 在陈萧燃的记忆中，一切都是从纪清嫣先来招惹她开始的。 陈萧燃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 主要错在性别上。 在计划生育的年代出生，也挡不住父母一定要生男孩的决心。 陈萧燃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京市的姑姑家，她被留在京市，父母带着弟弟在另一座城市生活。 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寄人篱下。 姑姑姑父给陈萧燃改了名字，给她办了一个很正式的十岁生日，从此之后，她开始改口，管姑姑姑父叫爸爸妈妈。 她自然是叫不出口。 她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陈萧燃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她真正的妈妈打电话，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接她回家。 她有时也会和妈妈发彩信，给妈妈分享自己的照片。看着妈妈发来的图片，是弟弟和爸爸妈妈一家三口的照片，她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这个家里没有她。 可姑姑姑父的家里也没有她的位置，她从来没有真正地融入这个家，永远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借住的外来者。 比如，姑姑做饭很好吃，她有一次吃了两碗饭，姑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萧萧，你是女孩子，不要吃这么多。长大之后要减肥的话会很辛苦哦。” 第10章 从那之后，陈萧燃再也没敢在家吃饱过。 她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很担心自己会被讨厌。她的青春期很痛苦，身体在生长期，衣服很快就小了，鞋子也是，但她张不开口提出任何要求。 她穿着不合脚的鞋子穿了整整一年，她发现自己的忍耐力超强，即使这么疼，也能够坚持下去。终于，她穿着小两码的运动鞋在体育课的跑步测试中摔倒了，整个手臂和侧脸都严重擦伤，姑姑才很生气地给她买了新的鞋子，怪她鞋子不合适了为什么不早说。 她在夜里听到姑姑和姑父争吵。 “不是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养不熟，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重话吧，也没打过她一次，她怎么就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呢。” “青春期到了嘛，比较敏感，再大一点就好了。” “这孩子心思太深，我真后悔，当初就不该听你的把她接回来。” “那现在都养这么大了，还能送回去吗。再有几年就高考了，马上就熬出头了。” 在黑暗中，陈萧燃回到房间，紧紧蜷缩在被子里。 上了高中，她马上就申请了住校，姑姑姑父当然很高兴地答应了。她的理由非常正当，她考上的这所高中离家太远，如果走读，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去等公交，住在学校宿舍就方便多了。 开学第一天，她就知道了纪清嫣。 纪清嫣是班里男生谈论最多的话题，陈萧燃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她是隔壁班的班花。 “隔壁班都是漂亮女生，相比之下，我们班的女生质量就差多了。” “隔壁班最漂亮的就是纪清嫣。” “她家好像很有钱，每天上学都是司机开车接送。” “她的那双鞋也是很贵的，我上周和我妈妈逛街看见了，一看标价差点没把我吓死。” 中学生之间的话题无非就是娱乐偶像，以及这些校园里流传的风云人物话题，陈萧燃不认识纪清嫣，也不打算参与，只是在心里默默给她打上了一个富二代的标签，仅此而已。 那段时间，陈萧燃剪掉了长发，留了一头利落的短发，从背影看上去甚至像个小男孩。她在课间还去打篮球，还担任了班里的体育委员。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打扮得像个男孩一样是她的心魔，她没办法和自己的性别达成和解，最终用了这样一种方式来对抗心中的痛苦。 陈萧燃每次去上厕所都会被一些多事的大惊小怪的女生指指点点。她气势逼人，向她们走去，反倒把她们吓得转身就跑。 纪清嫣直到很久之后，才出现在陈萧燃的生活中。 纪清嫣是自己来的。 高二开学的第一周，陈萧燃继续住校。 在这之前，她度过了一个很漫长的寒假，姑姑说要带她去旅游，去旅游就要花钱，她不想花别人的钱，事后再被姑姑在背后偷偷抱怨，于是一口气拒绝了。 陈萧燃在自己的小房间过着有条不紊的生活，写作业，追动漫，听音乐，看小说，终于硬生生熬到了开学。 她又长高了不少，头发也长长了，清爽又漂亮。 “这样多好啊，终于有点女孩的样子了。”姑姑把她送去学校，欣赏地摸摸她脸。 “拜拜。”陈萧燃很是潇洒，一回宿舍，就听到室友在议论，隔壁班的纪清嫣也住校了。 “她不是富二代吗？咱们这住宿条件她能忍？” “谁说不是呢，她在家里的房间都比十个寝室加起来还要大吧。” “大小姐怎么突然想要体验这种民间疾苦了。” “搞不懂叻。” 陈萧燃放好东西，蹦跳着跑去食堂吃饭，她一个人吃着吃着，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女孩特别不见外地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谁啊？” 她就是纪清嫣。 神秘的、话题度超高的，像一只小蝴蝶一样，忽然就降落在陈萧燃的面前。 纪清嫣就这样和陈萧燃成为了朋友。 你知道的，交朋友对人类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如果你们在同一个班级，还能容易一些，搭话也就显得更自然。可惜纪清嫣和陈萧燃在不同的班级。 陈萧燃没想到还能这样。 纪清嫣很自然地坐在她对面，和她聊起了天，就仿佛她们早就认识了一样。 “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我们又不认识。”陈萧燃问她。 “谁说我们不认识？我们在一个年级，我们的班级挨在一起。” “但我们之前貌似没有说过话吧？” “人是社会性动物，人需要和人说话，建立友谊。”纪清嫣冠冕堂皇地说。 陈萧燃觉得纪清嫣还挺有意思的，她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鞋，是个在高中生之间很流行的牌子，确实很贵。 陈萧燃说不出这是什么原理，自从和纪清嫣在食堂吃饭之后，她好像总能在校园里遇到她。 在操场打篮球的时候，纪清嫣和几个女生从陈萧燃身边经过，陈萧燃值日的时候，纪清嫣咬着冰棍在她旁边经过，就更别提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了。 纪清嫣几乎成了陈萧燃的吃饭搭子。 高二第一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陈萧燃遇上了一些麻烦。那是暑假前夕，至今回想起来，陈萧燃还是能感受到夏季的燥热。 她的性格在一些人看来，有些傲慢张扬，不够低调。当陈萧燃被那群女生堵在洗手间时，她听到为首的女生警告她说：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每天到底在得意什么？ 那两个巴掌打得陈萧燃眼冒金星，可是她很快就站起身，趁着她们松手的空档，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陈萧燃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她开始变得不爱喝水了，一整天都不需要再去洗手间。可那些女孩还不打算放过她。 她们发现陈萧燃没有看上去那么强硬，反而非常脆弱，于是变本加厉，甚至一放学就在她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堵着她。 陈萧燃当时还只是个孩子。她还没有麻木成熟到可以对抗所有外界的压力和伤害，她一直安慰自己没关系，没事的，可她的成绩说明了一切。 她太过忧虑，成绩越来越难看，以至于每天下课都有不同科目的老师找她谈话。 只有纪清嫣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她发现每次放学都找不到陈萧燃，直到亲眼目睹陈萧燃被踢被打，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纪清嫣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你们干什么！哪个班的？竟然敢动手打人？” 为首的女孩走上去，一把拉起纪清嫣的衣领，差点也给她来一拳。 “我就打了，你想怎么着？” “她是我朋友，你不可以欺负她。” 那时候的纪清嫣清瘦又弱小，看起来不堪一击。她偏偏要当在陈萧燃面前，不肯离开。 路过的同学都纷纷绕开她们，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继续向前走去，谁都不愿意惹麻烦。 陈萧燃到今天都记得，纪清嫣从地上把她拉起来，带着她去食堂吃了一顿特别难吃的饭。食堂的饭总是很难吃，但那天那顿格外难吃。 “陈萧燃，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我保护你。” “不用了。” “你信我，她们不敢欺负我，也不敢欺负我朋友的。”纪清嫣认真地看着她说，“否则她们真的会被退学，如果我告诉爸爸妈妈我被人欺负了，她们一定会把这些坏小孩赶出京市一中。” 这就是有父母有底气的小孩才能说得出的话，永远有人在背后为她撑腰，陈萧燃沉默着，一口一口地吃着饭。 她感觉纪清嫣把手放在了她的脸上，抚在她刚才被打过的地方。 夏天很闷热，陈萧燃却觉得纪清嫣的手很清凉，出于对亲昵动作的尴尬，她躲了几次，但纪清嫣很坚持，她只好作罢。 陈萧燃觉得很感激，她觉得纪清嫣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也没有进行过很深入的聊天，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她面前，不许别人欺负她。 纪清嫣当时连八百米都跑不下来，竟然说要保护她。 第10章 给大小姐做室友 后来发生的事，渐渐脱离了轨迹。 陈萧燃说不好人生的分水岭具体是从哪里开始的。是从她考入京市一中开始的，还是从遇见纪清嫣开始的，还是被暴力小团伙殴打开始的，总之，她的人生没有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继续前进。 一开始，她成了纪清嫣的室友。 她不知道纪清嫣是怎么说服宿管老师的，总之，她一放学就被通知要搬去纪清嫣的宿舍。 学生宿舍都是统一的四人寝，上床下桌，陈萧燃没想到，纪清嫣竟然一个人占用了整间宿舍，独居。 “为什么啊？还能这样吗？”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纪清嫣毫不在乎地努努嘴，“不过你没关系，你是例外。” 第11章 陈萧燃从此过上了相对奢侈的平静稳定的生活。她没想到纪清嫣有这么大的特权。原来富二代的传言是真的。 “我爸爸说了，在外面租房住不太安全，不如住在学校里。但是和别人住又太委屈我了，所以给我安排了单间。我这个人吧，脾气不好，很作，和谁都处不来，所以只能独居。” “我已经受够走读了，我家很远，坐车太累了。” 陈萧燃大概能猜到，纪清嫣的家应该在遥远的靠近郊区的别墅区。 “那我来和你住，你爸爸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打扰你？”陈萧燃不敢贸然入住。 “没事，不用和他说。这点事情我还不能做主吗！” 纪清嫣一把扯过她的行李，一股脑地扔在了自己对面的床上。 “那如果，万一，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了，你让我滚蛋，我是不是还得滚蛋啊？”陈萧燃半开玩笑半带真的说，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不会的。”纪清嫣认真地说。 陈萧燃就这么睡在了纪清嫣对面的床上。 搬到新宿舍之后，陈萧燃自觉地承担了所有清洁工作。从那之后，她和纪清嫣在一起的时间变得更多了，在学校的课间时间，两人也经常一起戴着耳机靠着栏杆听音乐，一起去小卖部买方便面和辣条。 回到宿舍，作为彼此唯一的室友，两人也有了更多聊天话题。那伙女生似乎真的很忌惮纪清嫣，竟然再也没有找过陈萧燃的麻烦。 她们在一起聊数学的突击测试，聊最近上映的电影，聊最近吃过的零食，有时也说说家里的事。在夜晚，纪清嫣经常会爬进陈萧燃的被子里，和她一起睡。 纪清嫣的ipod里存了许多音乐，她分给陈萧燃一只耳机，两人一起听歌。纪清嫣听着歌睡着了，她用手环绕着搂住陈萧燃，靠在她怀里，像一只小猫。 纪清嫣很喜欢抱抱。她的抱抱格外亲昵，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陈萧燃被她勒得快要窒息。不得不说，这样的抱抱很受用，两人紧紧交缠在一起，都发觉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快乐。 她们一起看了泰坦尼克号，一起练习了接吻。 那算是陈萧燃人生中第一次接吻。 她记得，那天是纪清嫣的生日，星期六。纪清嫣回家和家人吃了饭，带着蛋糕回到了宿舍。蛋糕是特意给陈萧燃带的，冰激凌蛋糕，陈萧燃吃得很着急，生怕化了。 吃了蛋糕，两人一起去学校附近的电影院看了泰坦尼克号。 纪清嫣忽然问她，陈萧燃，你会不会接吻？ 那天她特意化了妆，还用了香水，没控制好用量，喷了太多下。 “没吻过，不知道。”陈萧燃说。 纪清嫣不由分说，就轻柔又迅速地凑近，主动吻住了她。 冰激凌味儿的吻，散发着甜蜜的口感，很柔软。陈萧燃感觉自己的牙齿一时间无从安放，两个女孩亲着亲着就笑了起来，好像在玩一种新游戏。 为什么这种行为深受情侣喜爱？ 简直无法理解。 陈萧燃一直对纪清嫣很小心，从不拒绝她。 即使她在心里对这样的亲密接触有些抗拒，本能地想要拒绝，她也说不出口。 她借了她的优待，才住进了这间宿舍，才能在学校待下去，她必须服从于她。纪清嫣看上去人畜无害，温柔可爱，实际上只有陈萧燃最清楚，她强势又霸道，骄纵任性，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在纪清嫣面前，陈萧燃从来都不能彻底的放松下来。她经常想，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寄人篱下，住在姑姑家是寄人篱下，住在纪清嫣的宿舍又是另一种形式的寄人篱下，她永远都没有属于自己的能够放松下来的空间。 她只想快点高考，快点结束这一切。 等长大就好了。 长大之后，陈萧燃一定会有自己的房子，能自己养得起自己，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不久之后，纪清嫣的父亲到学校单独见了陈萧燃，问她愿不愿意和纪清嫣一起去a国念书，他愿意承担她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 “熹熹一直没有朋友，你是她目前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念书生活，有个朋友陪在身边是最好的。” “你的成绩一般，家境也不太好，继续这样下去，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没什么出路。不如用这一年时间和熹熹一起考雅思，把英语恶补一下，等从a国的学校毕业，直接来我的公司任职。” 陈萧燃没办法拒绝。 她想去a国念书，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想拥有更多选择的人生，条件太诱人了，她只能接受。 她和纪清嫣一起在留学中介的安排下被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录取，那一整年的时间，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到了a国，一切变得更加的不真实。 ……… ———————————— 当众被拒绝的陈萧燃挺没面子的，但更多的是委屈。 她连续很久都没再去找过纪清嫣，也没给她发过任何消息。纪清嫣自然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陈萧燃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之前无论是继续读研，还是去港城，以及在沪市，她的人生中都没有纪清嫣。 她之前一直过得充实满足而快乐，从来不觉得有任何缺失。 为什么再一次遇见纪清嫣，她就非要把纪清嫣再拉进自己的生活中呢。有没有纪清嫣，都不影响她什么。纪清嫣只是过去的朋友，很显然，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连陈萧燃自己都说不好，她对纪清嫣之前的生活到底是关心还是好奇。 陈萧燃在去沪市出差的高铁上，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树影。 这次她不是单独一人出差，而是带了队友。 “田姐，我想和你咨询点问题。”陈萧燃凑到感情经验看上去最为丰富的年长的田姐身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三人行必有我师。 “你说。”田姐正在玩消消乐，她看了陈萧燃一眼，竖起了耳朵。 “一个女人，突然不理你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肯定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原谅的事。”田姐毫不犹豫地说。 “是吧，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陈萧燃很赞同这个答案。“但是我已经把我一生中做过的所有坏事全都想遍了，我和她根本没有那种不可调和的矛盾，甚至没有吵过架。” “你不觉得这太美好了吗？” “啊？”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没有矛盾的关系。”田姐看着陈萧燃，觉得她眼里怎么冒傻气呢。 “我和我老公以前吧，也是这样。他总是在家里抽烟，我说了他无数次，他还是不改。最后我忍无可忍，要和他离婚，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很稳定很好啊，完全没有出问题，为什么要离婚？” 田姐至今想起来都气得想笑。 “当然了，抽烟只是众多矛盾中的一小部分。还有许多类似的事情，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有些事虽然没有激烈的争执，但是在心里会默默扣分，分扣完了，两人之间也就走到尽头了。” “你和她是住在一起的吧？” “？没有没有。”陈萧燃连连摆手，“以前是住在一起的，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了，十年前。” “十年前的事她记恨你到今天，那肯定是相当不可原谅的事了。” 陈萧燃只觉得天塌了。 有这么严重吗？ “她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啊？” “已经跟我绝交了的态度。” “那你还说啥啊，那这不是完了吗。她是完全不理你吗？” “完全不理我！” “那你要不，实在不行，再好好想想呢？”田姐拍拍她的肩。 “你一定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而不自知。” “我一定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而不自知。”陈萧燃好冤枉啊，我不是我没有啊。 “犯错误不要紧，但不自知就很可怕了。不自知才是真的无可原谅。” “那有没有可能是她太记仇了呢？”陈萧燃提出了自己的异议。退一万步讲，纪清嫣难道就没有问题吗？都多大人了还玩儿我再也不理你了这一套。 “完全不排除这种可能。”田姐很赞同这种说法，记仇记十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无法体面地原谅对方……忽然，她灵机一闪。 “陈萧燃，我知道了！” “？” “你当年出轨了。” “？？？” 第11章 出轨？我？ “我出轨了吗？纪清嫣。” 要不是陈萧燃还存留了一丝理智，她就给纪清嫣发过去了。 这不是纯扯淡吗。她跟纪清嫣都没在一起，怎么出轨啊。 她们只是亲密的好朋友。 好朋友之间怎么出轨啊。 退一万步讲，这怎么能叫出轨呢，准确地说，这个叫劈腿。 第12章 等下，谁劈腿？ 劈腿贱人竟然是我自己？ 难怪纪清嫣要恨她十年，这么讲一切就解释清楚了。 直到下了车，陈萧燃还是晕乎乎的。 田姐的一番话以及结论都太有力量了，给了她强有力的一击。 新店开业后，纪清嫣过了好一阵忙碌又疲惫的日子。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陈萧燃也没有再来打扰过她。只是，陈萧燃上次送来的那幅画，她并没有带走，依旧留在了咖啡店里。 乐乐说的对，这幅画很美，很无辜，和店里的配色也很搭。 纪清嫣把这幅画在柜台底下闲置了几天，最终在乐乐的极力劝说下，把它挂在了墙上。 “画的生命就在于被观看，我们怎么可以把画藏在黑暗中呢。” 乐乐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纪清嫣只好点点头。 许多等餐的客人都会站在这幅画面前欣赏，许多人甚至在这幅画前拍照。店铺的好评越来越多，看得出大家都很喜欢这幅画。 纪清嫣有些艰难地让自己适应这幅画。 画中的两个小女孩拥抱在一起，总会让她想起许多以前的事。这也是陈萧燃送她这幅画的原因，她知道，当看到这幅画时，陈萧燃也想起了同样的过去。 咖啡店每天都有新的鲜花摆在柜台前，是陆遇桉送的。她对纪清嫣仍然是痴心一片，纪清嫣都友好地收下了。 乐乐在心里偷偷为陈萧燃鸣不平。 同样是追女人，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在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清姐会被陆遇桉追到手的。 “清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下午的咖啡店有了难得的空闲，乐乐得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纪清嫣正在低头打理着花束，这花一大早就送来了，她太忙了，一直来不及处理。 “你说。” “你为什么那么嫌弃舔狗姐姐？” “舔狗姐姐？”纪清嫣愣了半晌，“你是说陈萧燃吗。” “对对，就是她。” 纪清嫣趴在柜台上笑了半天。 舔狗姐姐？可真有你的。 “看得出她挺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她呢。” “你看错了。她不喜欢我。”纪清嫣用剪刀小心地修剪着底下的花枝，咔嚓。 “啊？” “不信你问问她，看她怎么说。”纪清嫣真想敲开乐乐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些什么。每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那她为什么之前一直来找你？”乐乐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陈萧燃送来的那幅画。 “那谁知道呢，可能闲的吧。” 纪清嫣这天心情很好，提前下了班，她去超市买了些水果蔬菜，拎着东西散步回家。 一个人逛超市，要买的东西其实很少。她在零食区饶有兴趣地逛了好多圈，看着各种玩具型糖果，拿起又放下，最终什么也没买。人长大之后确实很难喜欢上什么东西，对一切都丧失了欲望。 东西不沉，纪清嫣拎着往回走，一路上走走停停，回头了好多次。 她觉得好像有人跟着她。 可是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 之前她和陆遇桉讨论过这种事，陆遇桉说，可能是因为你没有安全感，对周遭的环境很警惕，才会有这种错觉，几乎每个女人都会有这种担忧，问题不大，只要不是真的有人跟着你就好。 纪清嫣回到家，把东西放下，洗手，撸猫。 她最近太忙了，新店开业，她早出晚归，可怜了她的小猫。一只猫独自在家还是很寂寞的，纪清嫣坐在地板上和小猫互动了很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揉揉酸痛的腿爬起来去给自己做饭。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上次陈萧燃和她走到家门口，轻轻松松就解开了她的门锁密码。纪清嫣很想换个密码，可她现在记性很不好。除了生日，她很难记得任何无意义的数字序列。 这么多年过去，陈萧燃为什么还会记得她的生日？ 纪清嫣这天睡得很早。南城的气候总是这么温暖而令人昏昏欲睡，来南城之前，纪清嫣的睡眠问题一直很严重，要么睡不着，要么醒不来。到了南城，她被这座城市平和而温柔的磁场影响着，人也变得平静下来。 她之前焦虑躯体化很严重，这几年才渐渐变得越来越可控。 南城很好，咖啡馆也很好，小猫也很好，这些都让纪清嫣有一种人生会慢慢好起来的错觉。 就像是有什么预兆一样，第二天，她正不紧不慢准备去店里，就先接到了电话。 “清姐，新店门口来了许多人。”乐乐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 “什么人？” “就是上次在医院的那些人。” 那些工人又来了？他们来干什么？ “我之前已经找过律师，也已经起诉他们装修公司了。算了，你们几个在店里小心些，我马上过去。” 纪清嫣别的不担心，主要担心这些店员的安危。她们都很年轻，像一群小狗狗一样喊她姐姐，她不能让她们被牵扯进来。 纪清嫣打了车，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晕车。她从包里翻出一盒过期的口香糖，吃了一粒。 深深吸气。 没关系。都没关系。 到了咖啡店门口，原本热闹的店铺变得很是冷清。 即使有想来买咖啡面包的人也都绕路离开。 几个工人不吵不闹，就正正地坐在咖啡馆门口，挡住门，里面的店员不敢出去，路过的客人也不敢进去。 纪清嫣强忍着怒气，走到包工头面前。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哟，美女，你来啦。你们老板呢？我要见你们老板。”包工头脚边满是烟蒂，还有吃完东西之后的垃圾袋，也随地丢在一边，原本干净的咖啡馆门口变得很脏。 “我就是。”纪清嫣说。 “你不是。上次那个头发比你短的女人呢？别想骗我，到底谁是老板我会看不出来吗？” 他说的是陈萧燃。 纪清嫣气得牙痒痒。 陈萧燃上次好像是在医院乱说自己是老板来着。 烦人的东西。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可以先跟我说，我帮你联系我们老板，看看她答不答应。” “你看你们这店也开了，我们哥几个之前在这儿也忙里忙外的，这费用是不是得付一下啊？” 包工头站起身，人高马大，站在纪清嫣面前，压迫感十足。 “我们的合同是和装修公司签订的，你们的劳务合同也是和装修公司签订的，定金我已经付过了，装修公司没给你们钱，你们怎么不去找他们？找我干什么？” “可是装修公司说你把他们告了。” “当然了，她们找了一群不专业的人负责我的店铺，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全部装修，耽误了我开业，我当然要告他们。” “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后面几个工人眼见着就不乐意了，纷纷站起来，走到纪清嫣身边，把她围了起来。 “我说的是事实。总之，你们想要钱，就去找装修公司，让他们按照你们之前的合同给你们结钱。你们就是在我这儿待到死，也不会拿到一分钱。” 纪清嫣平静而冷漠地陈述着，完全没有一丝激动的情绪。 “我们的店门口都有监控，你们想坐在门口就坐吧，不过也是浪费时间罢了。有这个时间你们去找装修公司闹一闹，没准还能拿到钱。” 纪清嫣头也不回地走进店里，身后传来一连串难听的咒骂声。 她只能等他们离开。 这时候报警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只是待在这里，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和损失，她只能认。 “乐乐，你们几个先回去吧。今天休息。”纪清嫣看了看空荡荡的用餐区，吩咐下去。 “不营业了吗？”乐乐看了一眼时间，才上午十点。中午会有一批上班族来这边买咖啡，坐一坐。 “不了。他们这些人看样子今天是不会走了，就算店开着也不会有客人。”纪清嫣看得很明白，就是装修公司不想把定金付给他们，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今天不行，还有明天，这星期不行，那就一个月。他们就是打定了主意，让她天天都无法正常营业，最终迫于压力拿钱了事，达到目的。 乐乐点点头，吩咐面包师下班，几分钟后，店里就只剩下纪清嫣一个人。 她独自留在店里，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又切了一块奶酥面包，找了一处阳光最好的位置坐下，开始享用美食。 她就在这个位置上，独自坐到了天黑。 纪清嫣甚至没注意到那些工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起身去开灯。 她坐到浑身都僵硬了，呻吟了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蹦跶了几下，还能走，问题不大。 她打开灯，清洗咖啡机和烘焙区的烤箱，给店里做了关门前的清洁。餐柜里摆满了今天新作的面包和小蛋糕，纪清嫣犹豫了一下，把它们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第13章 把杯子放进消毒柜里，她起身，看见了站在落地窗外的陈萧燃。 第12章 送落魄大小姐回家 纪清嫣不知道陈萧燃来了多久，她一直在沉浸式发呆，什么都没注意。 她和她所在的环境抽离了，一个人的时候，她经常这样做。 陈萧燃确实来了很久很久。 她没敢进店，只是站在店门口，隔着玻璃往里看去。 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店门口有许多垃圾，店里似乎一个客人都没有，连店员都不见踪影。 没开门吗？ 可是卷帘门是开着的，她又走近几步，看到了坐在沙发椅里的纪清嫣。 纪清嫣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人虽然坐在这里，实际上看上去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陈萧燃就站在原地，等着纪清嫣发现自己。 她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去，下班之后，她已经去公司对面的那家店喝过咖啡了。 她还点了一份三明治，那家店的咖啡小哥给陈萧燃推荐，美术馆后街旁边的新店有许多现烤面包，有需要的话可以去那边尝尝看。 陈萧燃特别听劝，马上就来了。 纪清嫣似乎真的睡着了，陈萧燃看着最后的夕阳把她整个人包裹在暖橙色的光芒里，轻柔明亮，闪闪发光。 陈萧燃送的那幅画就挂在纪清嫣身后，她站在街上，一时间听到许多声音，风的声音，车辆驶过的声音，脚步声，说话声，以及来自身体内部、响亮的心跳声。 她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地方被水流冲垮了。那力量来势汹汹，她无力抵抗。 她一直在街边站到天黑，纪清嫣还没有醒。 陈萧燃看着店里一点点变得漆黑，隔着玻璃，她逐渐看不清纪清嫣的样子，只剩下一个柔软而脆弱的轮廓。 她开始有些担心。 还好，又过了不久，纪清嫣终于醒了。她有些费劲地站起身，走了几步，打开了灯。 纪清嫣在明亮的地方，看不见站在黑暗中的陈萧燃。 陈萧燃看着她按部就班地做着清理工作，把全部面包倒掉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忍痛。 纪清嫣终于看到她了。 隔着落地玻璃窗，两人久久地对视。 陈萧燃这是什么表情？纪清嫣看不明白。 她把垃圾袋放在店门口，锁了门。 今天就这样结束了。那明天呢。 以及，她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陈萧燃。 “今天为什么没有正常营业？是白天发生了什么事吗？”陈萧燃一张口就问出让纪清嫣心烦的问题。 纪清嫣没有回答，直径往前走去。 “你要回家吗，我可以送你。” 陈萧燃跟在她身后，询问她。 纪清嫣走了几步，忽然停在了原地。她为什么要往前走呢？ 她忘了应该先打车，再等车，陈萧燃的出现让她忘记自己该做的事。 陈萧燃觉得纪清嫣今天明显不在状态，到目前为止，她还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她走上去，牵起纪清嫣的手，带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她的手摸起来又湿又冷，触感很奇异。 纪清嫣没有躲开。 你看，就是不在状态吧。 陈萧燃给她打开车门，她也配合地坐上了副驾。 “纪清嫣，我现在要带你回家咯？” 车开了。纪清嫣看着窗外发呆，安静得让人担心。 “纪清嫣，你饿不饿，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纪清嫣，你想不想玩捏捏？” 陈萧燃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只毛绒绒的猫爪。 软软的，捏起来很解压，她随手丢给纪清嫣。 她觉得纪清嫣现在需要解压。 纪清嫣把这小玩具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累。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问题都没解决，怎么还会这么累。 她的身体想被灌了铅一样，沉沉地靠在座椅里。 陈萧燃忽然觉得一阵难过。 纪清嫣怎么会变成这样？丧丧的，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低沉的气场。 她记得以前的纪清嫣很喜欢讲话，她还和纪清嫣开玩笑说，你以后要是谈恋爱，选的恋人必须很爱听你讲话，不然肯定会被你烦死的。你每天都有一千多件事要说。 纪清嫣当时问她：那你呢，你烦我吗？ 陈萧燃回答她说：好烦啊，但没办法。 然后她被纪清嫣挥着小拳头追着打。 在这之后，陈萧燃和纪清嫣仿佛朝着相反的方向生长，陈萧燃变得越发的松弛开朗，纪清嫣反倒变得消沉落寞，就像现在这样。 纪清嫣以前是什么样？也像现在这样漂亮吗？陈萧燃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过去的纪清嫣好像只是一个甜甜的影子，和任意一个路过的中学生都对得上。 “纪清嫣，你……”陈萧燃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纪清嫣接起了电话。 “喂。” “嗯。” “你们明天先不用去了，我去和他们协商试试看。” “没事，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 “我已经和苏律师说过了，她让我保存好监控证据。” “好的，拜拜。” 纪清嫣全程闭着眼睛接完了电话。 车厢变得安静起来，许久，她听到陈萧燃说： “纪清嫣，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纪清嫣摇了摇头。 陈萧燃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的。” 没有回应。 车停在小区门口，纪清嫣缓了缓神，打开车门下车。 陈萧燃依旧跟在她身边，和上次一样，她要把她送到家门口。 纪清嫣很安静。她显然不打算和陈萧燃说任何话，她现在很擅长沉默，一个人生活久了，语言能力会逐步退化。住院那两年，她几乎彻底失语，把自己深深封闭起来。她的朋友圈到现在为止都是空的，没有表达欲，也没有想要分享的东西。 只有对生命有幸福感的人才会想要交流和表达。纪清嫣没有。 在黑暗中走着走着，纪清嫣忽然被自己的低气压给逗笑了。 多大点事儿啊。 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小区的路灯依旧是坏的。陈萧燃走在纪清嫣侧后方，借着清凉的月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纤细美丽的小腿。陈萧燃很久以前就注意到，纪清嫣的双腿非常美丽，脚踝处能清晰看到细细的骨头。这样纤细的脚踝，穿高跟鞋是最美的。 陈萧燃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很危险。这太变态了，总是这样盯着十年未见的老朋友，还胡思乱想心跳加速，这合适吗。 但想一想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论迹不论心。怎么想都不重要，关键是不要对人家胡作非为。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纪清嫣家门口。 眼看着纪清嫣输入开锁密码就要回家了，陈萧燃忽然打趣道：“熹熹，我一路送你回来，你都不和我说一声谢谢吗。” 纪清嫣开门的手顿住了。 熹熹。 她的小名。 父母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纪清嫣回过头，在黑暗中看着陈萧燃，深深呼吸。 “谢谢。” 许久，纪清嫣终于理她了。 紧接着，她又说：“以后别再这样叫我了。” “晚安，纪清嫣。” 隔着一道门，陈萧燃站在黑暗中，轻声说道。 在药物的作用下，纪清嫣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昨天和乐乐交代过，今天咖啡店不营业。她打算再去和那伙人谈判试试。 纪清嫣在床上躺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要起床。她了解自己的惰性，如果再不起床，她今天肯定是不会出门了。 她发现自己身边有个小玩具，拿起来看看，是陈萧燃昨天给她的捏捏。 她在手里捏了一路，不知不觉就把玩具带回了家。 纪清嫣今天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画了眼线，涂了颜色较深的口红，她想让自己看上去厉害一点。她一边戴耳环一边回想起那天那个包工头说的话，他说一看她就不像老板，陈萧燃才是老板。 放他吗的屁。 我很像打工人吗？陈萧燃很像老板吗？我看上去像是给陈萧燃打工的吗？岂有此理。 出门前的穿搭浪费了很多时间，临走时猫醒了，纪清嫣又放慢脚步，撸了一会儿小猫，喂了些小零食。 等纪清嫣做好准备到达咖啡店，却发现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奇了怪了，该不会他们是去另一家店了吧。 纪清嫣着急地拿出手机，给另一家店的店员打了电话。 “喂，清姐，什么事？” “今天一切都正常吗？” 第14章 “挺正常的，就是中午人特别多，清姐，你真得给我再派几个人来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咖啡师小哥确实觉得很破防。 他听另外一家店的店员说，她们已经全体员工连续两天休假了。他一个人被派到这家店工作，原本以为这边的客流量较少，售卖的品类也不算多，应该不会太忙。没想到连续几天，咖啡店中午竟然满客，外卖订单更是多到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好的，我这几天帮你招个实习生。你再坚持一下。” 纪清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忽然，她在店的门把手上看到一个挂着的袋子。 拿下袋子打开，里面是几个捏捏。和昨天纪清嫣玩的那个不一样，这几个看上去体积更大，样子也更精致。 陈萧燃来过了。 第13章 明码标价 陈萧燃趁着午休时间来找纪清嫣，原本是想给她送几个捏捏当礼物，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先说捏捏。 陈萧燃在车上放了一些便宜的捏捏。不知为什么，身边同事好像总要顺走她的捏捏，她们声称借我玩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陈萧燃由此失去了很多心爱的捏捏，这东西就像医生手上的笔，说没就没了。 昨天，纪清嫣顺走了她的捏捏。 纪清嫣没关系，纪清嫣可以顺。 陈萧燃在办公室的抽屉里藏了一些奢华版捏捏，留着自己偷偷玩，今天她特意挑了几个带来送给纪清嫣。 然后再说咖啡店。 咖啡店今天彻底不开门了，门口坐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工人，陈萧燃一眼就认出他们是那天在医院围堵纪清嫣的人。 “又是你们几个。”昨天在纪清嫣的那一通电话里，陈萧燃听了个大概。纪清嫣遇到麻烦了，她肯定是要来看看的。 “哎，老板来了。老板好啊。今天怎么不营业了？”为首的包工头已经很熟悉陈萧燃了，等了两天，老板终于现身了。每次都派上次那个说话不算数的美女来打发他们，他们坐在这里，非要等到老板不可。 “你们这么搞不就是希望我关门吗。说说吧，想要多少。”陈萧燃可没把自己当外人，像个烦躁的老板一样在店门口走了一圈。 “老板，你一看就是聪明人，比你那个女员工强多了。” 女员工？纪清嫣吗。陈萧燃没忍住笑了一下。 “我们都是外出打工的，装修公司把这个活儿承包给我们了，有人受伤也不是我们愿意的，一分钱也不给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包工头态度挺好的，主动上前，给陈萧燃递了一支烟。 “对啊，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再怎么样我们也做了大多数的工作，只剩个收尾了。”另一个工人在身后不满地说道。 “你们要不到工钱不应该去找装修公司吗，来这儿干什么。”陈萧燃挑眉，“装修公司算是你我之间的中介了，我们遇到问题，都应该去找装修公司解决。” “装修公司说了，要等你们这边付了尾款才能给我们结钱。而且你们后来又找了别的工人来做，也挺不地道的。”一个工人说。 “对啊，你这，不符合规矩。”另一个工人也跟着说道。 “那你们就去找律师去起诉我吧。等法院庭审之后，判决书怎么判，我就怎么付。万一判下来是你们赔我钱，你们也要赔啊。我这么多天不开门，这些成本都算是你们给我造成的损失。” 陈萧燃悠然自得地把烟点着了。 “你们在这店门口多耽误我一天，就要多赔我一天的钱。这条街、还有店里有好多监控呢，我是一点也不着急，建议你们最好再去找装修公司问问清楚，不然得不偿失。” 陈萧燃好言相劝，这群人似乎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她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看来我的方案你们不接受啊。” “我是做广告的，有不少新闻和媒体方面的朋友。你们这样恶意妨碍我的店铺正常营业，我可以找朋友把你们的照片在南城的装修公司范围内传播，避雷啊，像你们这么闹事，以后在南城没有任何装修公司敢用你们了。” 一个工人被她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冲上前想要打她。 陈萧燃张开双手，巴不得他们冲动些呢。她保证不还手。 “冷静，冷静。”几个工人把他拦了下来，那拳头险些就挨上陈萧燃的脸。 “罢了罢了，今天先这样，我们回去考虑考虑。”包工头一声令下，带着其他工人不情不愿地往远处走去。 人群终于散开来，陈萧燃这才松了口气。 陈萧燃在店门口坐下，等了纪清嫣很久。她靠着门，双腿舒展地伸开，快要到上班时间，她才把礼物挂在门上，起身离开。 她注意到店里的监控，瞬间就明白了纪清嫣昨晚为什么不关卷帘门。 她是要让监控拍到门口和路面，记录下证据。 这条街道白天和晚上完全是两种样子，白天时人来人往，许多网红都在这附近的各种店铺打卡拍照，花店、咖啡店、书店、茶室，画廊，应有尽有，文艺又热闹。到了晚上，这条街反倒变得很浪漫，陈萧燃想起昨晚牵着纪清嫣在这里走了一小段路，那个氛围让她觉得非常美好。 陈萧燃在下午开会的时候收到纪清嫣发来的消息。 她本来很专心，可是一看到那条消息，注意力立刻就被分散了。 “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纪清嫣要请她吃饭！ 这还是两人加回好友之后，纪清嫣第一次回复她的消息。 “有，几点，在哪儿，吃什么，需要我去接你吗。” 面对陈萧燃的一连串问题，纪清嫣发了个商场的地址给她，其他问题都没有回答。 太抽象了。 陈萧燃只好回了一个ok，开始盼着会议结束。 纪清嫣选了一家快要倒闭的破商场。 陈萧燃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她站在商场门口，一度以为纪清嫣发错地址了。这商场从外观看上去快要塌了，估计里面没几家营业的商铺。 商场门口有许多小摊，有卖水果的，有卖小动物的，还有卖鲜花和盆栽的。 陈萧燃在门口转悠了一圈，买了一束花。 在南城，经常能在路边看到贩卖鲜花的摊位。陈萧燃每次都只是经过，从来没买过。今天有点特殊。她心情太好了，她必须买一束花送给纪清嫣。 纪清嫣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萧燃多管闲事帮她解决了那帮工人，她本来想发个谢谢，又把这两个字删了。 这家商场有三层，一层二层都已经没有店铺营业了，漆黑一片，乘着电梯上来，只有三层的游戏厅、电影院和餐厅还在营业。纪清嫣在游戏厅的休息区坐下，这里有许多娃娃机，不少人在这里抓娃娃。 “你确定是在这儿吗？这商场还开着吗？” 陈萧燃发来了一张照片。 纪清嫣没有回复。 陈萧燃一路乘电梯上来，刚上三楼，就看见了纪清嫣。 纪清嫣又把她美到了。 远远看去，她像一处明亮的光源，误入了这个破败的地方。她置身事外地看着周围人围着娃娃机大呼小叫，眼神淡漠疏离。世界很热闹，纪清嫣看上去有些孤独。 游戏厅聚集了许多情侣和放学的中学生，纪清嫣穿得很商务，清透性感的衬衫，拖地的长裤，黑色高跟鞋，可惜没有陈萧燃的打扮商务。 陈萧燃远远冲她挥了挥手，纪清嫣似乎没有看到她。 她好像在发呆，眼底没有任何情绪，陈萧燃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状态，人神分离？灵魂出窍？ 纪清嫣好好地发着呆，忽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她。 纪清嫣坐着，陈萧燃站着，她用手臂把她嵌入怀中，刚刚好。 “我到啦。你刚才没看到我吗。” “有你这么约人的吗？没有时间，只有个地点，范围还这么大。万一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怎么不说话，纪清嫣，你被人毒哑了？”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就这样抱了很久很久。 纪清嫣一动不动，陈萧燃也一动不动。陈萧燃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等着她推开自己。这个姿势太过亲密，靠了一小会儿，陈萧燃先一步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冒犯了。 “想吃什么，你选。”终于等到陈萧燃松手了，纪清嫣松了一口气，发话了。 陈萧燃把花送给她，纪清嫣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陈萧燃转了一圈儿，拉着她进了一家日料店。她记得纪清嫣以前很喜欢吃寿喜烧，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她大大方方点了餐，和纪清嫣面对面坐着。 纪清嫣似乎并不打算和她聊天，也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坐着。陈萧燃观察着她，觉得很神奇，她记得纪清嫣很开朗外向，现在竟然变得这么i。 第15章 “你现在还喜欢吃寿喜烧吗？”陈萧燃看着桌上的锅开了，她给纪清嫣的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纪清嫣点点头。 还喜欢吗？ 喜欢的吧。 陈萧燃又给她夹了煮好的丸子和豆腐。 “我记得你以前还爱吃鱼丸，还有鱼饼。” 陈萧燃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投喂。 纪清嫣不语，只是一昧地吃掉。 陈萧燃和纪清嫣在吃寿喜烧这件事上很默契，纪清嫣喜欢吃丸子配菜，陈萧燃喜欢吃打底的主食乌冬面，两人把小锅一扫而空。 酒足饭饱，陈萧燃靠着椅子，注视着纪清嫣。 “饭都吃完了，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话？”陈萧燃问她。她就等着她这句谢谢呢。 “你觉得。”纪清嫣开口了。 “我觉得？” “你觉得，我应该给你多少钱？” “什么？” 陈萧燃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谢你今天又帮了我一次。一万够吗？” “什么？” “还是，两万？” 纪清嫣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的是刚取好的现金。她把信封放在桌面上，推到陈萧燃面前。 两万块钱，买陈萧燃的两次帮助。 她付清了。 “我的天呐，纪清嫣。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陈萧燃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总不能让你白帮我。”纪清嫣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讶。今天来吃这一顿饭，本身就是要谢谢她。纪清嫣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给钱。 第14章 要钱还是要戒指 “这里面是两万块，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但还是收下吧。我不想欠你人情。” 人情往来太麻烦了，用钱来代替就省事多了。 纪清嫣看着陈萧燃，自认为自己已经说清楚了。 日料店里在播陈奕迅的歌，她清晰地听到歌里唱道： 就让我们虚伪，有感情，别浪费，不能相爱的一对……爱让我们虚伪，我得到，于事无补的安慰，残忍也不失慈悲，这样的关系你说多完美。 完美啊，真完美。 一首歌结束，陈萧燃都没有再说话。 她看着桌上的信封，一直愣神。 纪清嫣选择用钱来谢谢她。 许久，陈萧燃又问出了她问得最多的问题：“为什么啊？” “纪清嫣，我能知道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吗？我真的，我都快被你逼疯了。” 纪清嫣靠着椅子，闭上了眼睛。 “我们两个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陈萧燃早就把自己毕生所做的错事都想了个遍。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肯定没有对不起纪清嫣。 现在的纪清嫣和以前的纪清嫣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陈萧燃对眼前的人感到很陌生。 “罢了，你肯定是不打算回答我。你就是要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陈萧燃叹了口气。她拿起信封，忽然明白纪清嫣为什么今天收了她的花。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纪清嫣的安排也确实让她无话可说。她特意在吃完饭之后才把信封拿出来，如果在吃饭前就把信封放在桌上，陈萧燃肯定是吃不好这顿饭了。 “你心里清楚，我帮你是因为你是纪清嫣，不是为了钱。” 你不必这样羞辱我、羞辱我们之间的情谊。 “我能给你的就只有钱。”纪清嫣歪了歪脑袋，终于开了口。 又是一阵沉默。 “钱我收了。但是你知道，我们两个没必要这样。”陈萧燃妥协了。她拿着信封，觉得很烫手。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这么不想收到的钱了。 “有必要。”纪清嫣又说，“我们两个最好还是不要有金钱以外的关系了。” “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纪清嫣站起身，把陈萧燃送的那束花落在了旁边的座位上，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忘了。 陈萧燃跟着纪清嫣都走出店门有一阵儿了，又小跑着返回去，把花拿了回来。 真是气死她了。 纪清嫣难道没发现吗，她都不跟她手牵手了！ “纪清嫣，你要不要夹娃娃。”取了花回来，陈萧燃没想到纪清嫣停在电梯旁边，像是在等她。 她以为她会自己直接离开。 纪清嫣摇了摇头。 这么丑的娃娃到底谁会夹，白给她她都不要。 两人一前一后乘电梯下来，夜幕降临，纪清嫣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南城最好的部分就是它的夜晚，她觉得自己是靠夜晚充电的那类人，在白天只能感受到消耗，到了夜晚反而会感到更有力量。 走出商场，她们发现，商场门口竟然自然而然摆了一条街道的夜市。陈萧燃的车停在夜市尽头，她知道纪清嫣估计又要打车回家，所以她要送她。 两万块钱，她得让纪清嫣这钱花得值一点。 两人沿着夜市的摊位一个个看过来。 陈萧燃感慨道：“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经常逛路边摊，你记得吗。” “那时候我们是不是买过这类东西？这种给它浇水，头上会长青草的娃娃，我记得你当时买了一个放在宿舍。” 纪清嫣跟在陈萧燃身后，目光盯着卖小动物的摊位，再也移不开。 一群小猫被关在笼子里，着急地冲着来往的人群喵喵大叫，好可爱，也好可怜。 纪清嫣忍不住走上前，旁边的一对情侣刚好在问价格，她盯着小猫看了很久，陈萧燃以为她也想要。 “你喜欢吗？喜欢我给你买。”陈萧燃一眼就看出这是田园猫崽崽，卖几百块未免也太贵了。这种奶猫一般不都是从路边直接捡吗，手慢无。 “喜欢也没用，我已经有猫了。”纪清嫣只是观看，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连摸都不摸一下。 “有猫也可以买啊。”陈萧燃不是很理解。 不买就不买呗，这算什么理由。 两只猫一起养也很好，三只猫家大业大就更好了。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养的猫？叫什么名字？”陈萧燃继续追问道。纪清嫣养猫了！她都不让自己进她家去看看她的猫！ 纪清嫣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奇怪，陈萧燃一时之间无法破解。 纪清嫣又一次留下疑惑满满地陈萧燃，独自走开了。 直到很久之后，陈萧燃才明白，为什么纪清嫣会这么说，为什么有猫了就不能再养新的猫，为什么有了朋友就不能再有新的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去，陈萧燃在一个卖饰品的摊位停了下来。 她拿起一个小戒指，向摊主询问价格： “这个多少钱？” “一个15，两个19.9。” “19.9，付钱吧纪清嫣。”陈萧燃说着，就从摊位上挑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戒指，拿起就不打算放下。 “我付钱？”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纪清嫣突然被点名，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陈萧燃。 “你不是要感谢我吗，那就给我买这个当做谢礼。”陈萧燃已经把其中一枚戒指戴在手上了，很神奇，明明是款式最简单又平价的路边摊戒指，戴在手上还挺像那么回事。 “你确定吗？”纪清嫣皱起了眉头。她是真不想给陈萧燃买这戒指，“你想要两万块还是要这个戒指？” “要戒指。”陈萧燃一口咬定。 “陈萧燃，你是做什么的？”纪清嫣忽然问她。 “啊？我是做什么的？” 陈萧燃反应过来，她是在问她的职业。 纪清嫣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工作呢。 “我是我们公司的商务总监。你知道我们公司吗，就在你咖啡馆对面，你说是不是很有缘，我们俩就是天注定要在南城再次遇见。” “那你们公司可真是…”用人不当。 “你少说这些，赶紧付钱，我就要这个！快点！”陈萧燃催促她。 “是啊，靓妹，你女朋友这么喜欢，你就买给她嘛。”陈萧燃确实挺无赖，也闹得挺厉害的，连摊主都看不下去了。 这么大人了，没皮没脸的，很少见。在这儿站久了，也影响生意。 “好了，闭嘴。”不少路人都看向了她们，纪清嫣被架在这里，气得拿起手机，扫码付款。 “两个戒指，你一个我一个。”陈萧燃已经擅自安排好了。她把其中一枚戒指递给纪清嫣，甚至试图去捉她的手。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这地摊戒指纪清嫣才不要呢，她把手背在身后，躲得远远的。 “那谢谢啦！”陈萧燃倒也不觉得失落，高高兴兴拿出车钥匙，邀请纪清嫣上车。 陈萧燃发现纪清嫣有个很好的习惯，她好像一点都不爱玩手机。 一路上，陈萧燃开车，纪清嫣把手机放进包里，闭着眼睛休息。 她就这样一路安安静静地小睡到家，陈萧燃的车在小区门口停了许久，她都没有醒。 第16章 纪清嫣觉得自己好像在一艘小船上，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她会这样一直顺着水流漂荡，直到时间尽头。 当她睁开眼，就看到陈萧燃笑着问她： “我的车好睡吗？” 纪清嫣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仿佛她和陈萧燃从未分开。 陈萧燃很喜欢看这种状态下的纪清嫣，她身上那些冷寂的氛围全然消失，只剩下亲昵的柔软。 这是陈萧燃熟悉的纪清嫣，在她的印象里，纪清嫣就是这样软软的，就像水感捏捏。 “纪清嫣，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看你的猫？”陈萧燃确实有点好奇，纪清嫣会养一只什么样的猫。 她盲猜，这猫肯定很高冷，和人不亲近，和现在的纪清嫣一模一样。 纪清嫣用冷漠的表情回绝了她。 当然不行了。 她挣扎着从座位上起来，准备下车。 “那照片呢，小猫的照片总有吧。给我看看。”陈萧燃示意她打开手机，点开相册，这总可以了吧。 “不给。”纪清嫣手机放在包里，她无动于衷，完全没有要给陈萧燃分享的意思。 “纪清嫣，你未免也太小气了吧。给我看一眼怎么了？”陈萧燃无奈地看着她。 许久，她听到纪清嫣说：“……那是我的猫。” “你…难道你就没有分享欲吗，我要是有猫，我肯定要发朋友圈告诉全世界的。 “我的猫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 纪清嫣留下这句话就下车了，陈萧燃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另一枚戒指被陈萧燃偷偷丢进了她的包里。 她坐在沙发上，小猫在她的小腿处反复蹭啊蹭，走来走去，向她讨要罐头。 她把戒指戴在手上，看着银环顺着手指滑落，大小刚刚好。 陈萧燃开着车在黑夜里兜风，她忽然很想喝咖啡。 她记得自己以前好像没这么爱喝咖啡，近期似乎喝得非常频繁，身体的细胞适应了这样的强度，也不会影响睡眠。 这个时间，纪清嫣的咖啡店可能已经下班了。 等明天吧。 照道理，明天纪清嫣的美术馆街咖啡店应该会正常营业了。 陈萧燃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明天中午，她要去尝尝店里的现烤面包。 第15章 砸车 陈萧燃晚上回去睡了个好觉。 她把那束本来送给纪清嫣的花放在了客厅的水桶里泡着。 是的，她甚至在出租屋里找不出一个花瓶。 纪清嫣家肯定有花瓶，可惜她不要她送的花。 早上醒来，她特意用发胶抓了头发，洗漱时不忘摘下戒指，避免沾水。 这戒指她爱惜得很，这是纪清嫣送给她的，她打算一直戴到去世，所以要保护好。 陈萧燃清爽利落走出家门，瞬间傻了眼。 她的车，不对，这不是她的车，她的车好像没有这么破。 她看着自己的爱车的前挡风玻璃被砸得粉碎，车上被用利器划出两个字：biao子。 是因为婊太难写了，所以用拼音划得方便一些吗。 陈萧燃一脸无语地报了警，车库的监控有记录，附近几辆车的行车记录仪也能查到记录，她实在是无法理解，人怎么能在信息如此透明的年代还能做出这么自讨苦吃的事。 包工头团队里的两个工人对陈萧燃解决问题的方式很不满意，他们跟了陈萧燃一整天，连纪清嫣的居住地址也知道了。跟踪就跟踪吧，他们也没有胆量做出更过分的事。 最终，在夜深人静之际，他们把陈萧燃的车砸了。 陈萧燃自然是不接受和解，只接受照价赔偿，这车是她来南城之后买的，才开了几个月，多少有些心疼。 被这件事折腾了一上午，从派出所出来，陈萧燃打车去了咖啡店。 她的好心情被这件事所影响，现在很是郁闷。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为这种事生气不值得，却还是忍不住地情绪低落。 该死的。 她越想越觉得倒霉，想要那两个工人赔偿肯定是没可能，他俩一分钱也不可能出，宁愿进去蹲着。 陈萧燃走进咖啡店，和乐乐打了招呼。 “姐姐你来啦。” “放了几天假了？看起来精神这么好。”陈萧燃对她打趣道。 “姐姐，今天我们有店有实验新品，你要试试看吗。”乐乐把菜单推给陈萧燃，这两天虽说是放假，可她们的面包师一点也没闲着，出了两款新吐司，还有甜品麻薯。 “一杯冰美式，外加一个牛奶吐司。你们老板呢？”陈萧燃看了一眼菜单，环顾四周。纪清嫣没来吗？ “你找找看。”乐乐转身忙着去做咖啡了。 陈萧燃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经过闹事之后，咖啡店的人气冷却了许多，远不如之前那么热闹。 乐乐端着餐盘来找她，还额外给她送了一份奶油曲奇。 “我没点这个。” “这是我们老板自己做的，你尝尝看。” “你们老板？纪清嫣？”陈萧燃的目光顺着烘焙区的方向向里寻找，终于发现了藏得很深的纪清嫣。 纪清嫣在烘焙区揉面包。 她穿了一身雪白的厨师装，头发深深藏起，戴着口罩，正在后厨专心致志地揉面团。美丽的颈部线条和下颚线都像是艺术品，她自己好像对这样的美丽浑然不知。 有一缕头发不安分地顺着她的脸庞垂下，纪清嫣有些困扰，旁边的面包师帮她把头发掖进帽子里，纪清嫣感谢地笑了，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什么样的人才会有兴趣做烘焙？大概是时间很多的人。 陈萧燃这种永远在赶时间的人，恨不得把一分钟掰两半来使用。她看得出，纪清嫣是生手，揉面团的进度很慢，一边做一边学，进度就更慢了。她的力道似乎不太够，揉几下就要站定歇一歇。 陈萧燃隔着玻璃，拿起手机对着她拍了几张照片。 咖啡杯里的冰块渐渐化开了，陈萧燃看她看得很专注，再不喝，咖啡就要变成常温的了。 纪清嫣终于抬起头，和陈萧燃对视。 陈萧燃朝她挥挥手，纪清嫣一眼就看见她的手指上还戴着那枚戒指。 她戴着口罩，眼神平静，心跳却乱了几分。 阳光像流淌的河流般灿烂地落在陈萧燃身上，天气好得不真实，天空碧蓝而清透。陈萧燃用湿巾擦了手，开始吃面包。 纪清嫣站在烘焙房的玻璃后面，远远地看着她，觉得自己无比安全。 陈萧燃身上依然散发着迷人的少年气，潇洒自在，这份美好在十多年前就像一把刀，直直插在纪清嫣的心口上，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和她的血肉长在一起，再也无法剥离她的身体。 “我去透透气。” 纪清嫣走出烘焙区，靠着门，摘下口罩，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只允许自己缓冲了几分钟，又戴回口罩，回到烘焙区。再不回去，陈萧燃恐怕就要来找她了。 陈萧燃去到收银处，向乐乐询问：“还有哪些是你们老板做的啊，我都要了。” 乐乐从面包柜里拿出剩下的最后两袋曲奇，递给了她。 “就这些了。”这曲奇本身是纪清嫣烤着玩的，第一次试验，味道恐怕不尽人意。她装了几袋，分给大家尝尝看，没打算售卖。 “好的。” 陈萧燃扫码付款，拎着曲奇打算离开，没走两步，又返回去，对着烘焙坊的玻璃敲了敲。 纪清嫣正在里面对着面团发呆，揉累了，歇一歇。陈萧燃把她敲醒了，她看见陈萧燃对自己做手势，示意她出来。 面包师用八卦的眼神看着她们，纪清嫣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来，陈萧燃肯定不会罢休。 她走到收银处，看着陈萧燃，陈萧燃买了挺多东西的，不仅把晚餐和明天早上要吃的面包都买齐了，还外带了一杯咖啡。 “你好啊，纪清嫣。” “你好。” “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 “这几天回家路上你要注意安全，好不好。晚上记得反锁门，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对话的走向很奇怪，纪清嫣不再接话。 她摘下口罩，脸上被勒出一道淡淡的红色印记。 陈萧燃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听到了吗，注意安全。”纪清嫣太可爱了，像只小猫咪。看她这副懵懵的反应，陈萧燃松了一口气。那些工人应该只砸了车，没有去找过纪清嫣。 纪清嫣点点头，随即后退了一步。 乐乐在一旁笑开了花。 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怎么这么好磕。 她觉得老板和舔狗姐姐之间的关系比之前好了许多，都能够进行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对话了。 陈萧燃离开了，乐乐注意到她今天好像叫了网约车。 第17章 “姐姐今天好像没开车，她刚才打车走的。”乐乐向纪清嫣汇报着外面的情况。 纪清嫣完全懒得理会这莫名其妙的汇报，陈萧燃开不开车关她什么事，她就是开宇宙飞船她也不在乎。 咖啡店的空位很多，靠窗的位置和靠墙的位置，以及角落的位置，都是受顾客欢迎的好位置。纪清嫣选了一个翻台率最低的位置坐下，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一把小叉子。 这家店开得一波三折，成本没回来，钱也没赚到，除了源源不断的亏损，还惹了一身麻烦。不仅有官司的问题，还多了个陈萧燃。 纪清嫣闭上眼睛，只觉得前景一片黑暗。 她每天都在忙来忙去，实际上什么问题都没解决。 她拿出手机，点开购票app，随便选了一个目的地，打算买票 时间好一些的票都很贵，只有早上七点之前和晚上23点以后的航班比较便宜，以及一些非常不方便的中转航班，价格也很合适。 纪清嫣几经挣扎，选了明天一早的航班去成都。 看看熊猫，吃吃火锅，去茶室坐坐，逛小吃街，累了就回酒店睡觉。她在心里简单做了旅行计划。 她真的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和陈萧燃见面了。 她今天觉得很不妙，非常不妙，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心动了。 她需要冷却一下，陈萧燃也一样。 “乐乐？”她朝着乐乐勾勾手指，乐乐屁颠颠跑了过来。 “哎。姐姐，什么事？” “我等下把家门的密码告诉你。你从后天开始，每天抽空帮我去喂一下猫，清理一下猫砂盆，我给你发一个大红包。” “啊？”乐乐虽然不理解，但也答应下来。“好的姐姐，你要出远门吗？” “嗯，我打算去旅游。”离开这个城市，离陈萧燃远一点。 “去哪儿啊？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店里的事就暂时交给你了，有问题给我打电话吧。” 纪清嫣走到售卖面包柜台前，愣住了。 “我上午做的饼干呢？” 她打算把饼干带回家，自己慢慢吃，随即一脸惊恐地看着乐乐，该不会是卖给客人了吧。 “都被舔狗姐姐要走了。”乐乐话一出口，纪清嫣顿时松了一口气。是陈萧燃拿走了啊，那没事了。万一食物中毒或是吃出什么问题也和自己无关了。 她装了两个贝果带走，就这样早早下了班。 事发突然，她要赶回家去收拾行李了。 “老板怎么走了？”面包师妹妹探出脑袋，向乐乐打听情况。 “老板说她去旅游了。”乐乐也懵懵的，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说走就走了。 第16章 自由行 陈萧燃的车送修了，她深刻地体会到没有车的不便。 上班时间叫车很费劲，商务中心到了下班时间，叫车也要排队。打车这个事情，也不是不行。只是陈萧燃运气不太好，总是打到一些雄性司机的车，车上的味道一言难尽，她还不如走回家。 她像以前一样，开始搭乘公共交通上下班。 公司不远处的公交站可以直达她所住的小区，她坐在车上，像在体验一种短暂的城市游览，公交车途径的地方都让她觉得很新奇，南城大学，碧水公园，花鸟市场，南城七中，这些站点她都没去过，以后有机会都可以下车，和纪清嫣一起进行一番深度游览。 南城对陈萧燃来说只是暂时的工作的地方，她还没有去什么地方好好玩过。 以前在京市上学的时候，她很喜欢和纪清嫣一起坐公交，从学校坐几站就可以到达一家麦当当，麦当当对面就是电影院，附近还有商场和游戏厅。她和纪清嫣按照顺序，把每个地方都去个遍，最后一起回学校。 她又想到了纪清嫣。 纪清嫣去旅游了，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陈萧燃想起那天她特意打车去美术馆街咖啡店，一进门就发现不对劲。 店里的氛围格外悠闲，就是那种，老板不在的情况下特有的悠闲。 姐姐来啦。”乐乐甚至明目张胆地在点单区玩着手机。 陈萧燃以前也打过零工，她知道，任何一家店都不会允许店员在营业时间玩手机的。 “老板不在。”不等陈萧燃点单，乐乐好心告知她这个噩耗。 “你们老板现在上班时间越来越晚了。”陈萧燃听了之后好生羡慕。她已经工作一上午了，纪清嫣竟然还不来店里上班。 “不是，我们老板去旅游了。” “旅游？这么突然的吗？昨天她不是还在这儿呢吗？” “是啊，说走就走。”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说。” 陈萧燃知道了，纪清嫣肯定没买回来的机票。她大概率只买了单程票。 纪清嫣不在南城，陈萧燃忽然觉得很是落寞。 做什么都了无生趣，她就这样按部就班地生活，上班，下班，上班，下班，无限循环。 冰美式喝起来更苦了，面包吃起来也索然无味。 纪清嫣甚至不发任何动态。 陈萧燃不知道她在成都玩得怎么样，住得好不好，有没有吃到好吃的东西。她是一个人去旅游吗，还是找了别的伙伴？陈萧燃全都不知道。 她也不好给她发消息，因为无论发什么，纪清嫣都不会回复她。 那两万块至今还在陈萧燃家的抽屉里放着，在陈萧燃看来，那就是世界上最冰冷的货币。说不伤心是假的，她和纪清嫣之间可以是任何关系，唯独不能是这样的结局。 纪清嫣在成都过得也不尽人意。 出门第一步，赶飞机就很狼狈。她差点没赶上飞机，托运之后一路在机场狂奔，命都没了。 说好的悠闲旅行呢，一开始就这么紧张。 到了成都，她打车去酒店办理入住。 她订的酒店很舒服，进了房间把箱子往旁边一扔，纪清嫣躺在床上，衣服也没换，直接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变成深紫色，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纪清嫣打开箱子，这次出门太过匆忙，有许多东西都没带。她点开外卖app，直接从最近的便利店下单，等着酒店的机器人送到门口。 转念一想，又随手点了一份外卖。 她发觉自己好像没什么旅游的兴致，只想在房间里呆着。 纪清嫣几乎是非常消极又缓慢地在这座城市度过了一天有一天。 白天很炎热，几乎无法出门。 有时赶上下雨，地上泥泞肮脏，就更没必要出门了。 她想去看熊猫，却被人群和长队劝退了。想出门吃火锅，又觉得一个人很难点餐。 纪清嫣知道，自己的问题在于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可是出来旅游又怎么可能避开人多的地方呢。所有景区都是人潮汹涌，纪清嫣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焦虑起来。 拖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再不回南城工作，心情和状态可能就又不太对劲了。于是买了第二天的机票，说离开就离开。 纪清嫣连一张旅游照片也没有拍。 没有值得记录的事，也没有想要分享的人。拍什么呢，拍自己每天在酒店点的外卖吗。她连化妆品都没带，只带了一瓶防晒。 纪清嫣回到南城的那天，天气很糟糕。下雨天，全城的交通堵得乱七八糟。城市被朦胧的雾气笼罩，很压抑。 她排队打车，站在长队伍的尽头，觉得遥遥无期。 坐上车，她忽然强烈地想念家里的小猫。 乐乐每天提前一小时下班，去她家帮她照顾小猫，每次都会发一些视频和照片给她。 “清姐，你的猫不让我摸，也不让我抱。” “嗯，它只让我一个人摸。” “猫也认主人吗？” “不知道，可能我的猫认。” 出租车驶过江岸，纪清嫣透过窗户，看着江水浩荡奔流，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她一路看过来，江岸附近的高层住宅楼都亮着，灯光穿透一扇扇的窗户，落在水面上。 这楼的入住率这么高吗？看上去好像每个人都有家。 回到南城的小窝，小猫许久不见她，生气地冲着她大声嚷嚷着。纪清嫣脱了鞋，直接坐在地板上，抱着小猫好一阵亲昵。 “别叫啦，我活着回来了。” 她给小猫开了罐头，小猫闻了闻，乐颠颠地走开了。 不吃吗。 大概是最近乐乐给它喂了太多猫条，有些挑食了。 纪清嫣躺在沙发上，窗户开着，雨水透过纱窗洒进来，她裹着毯子睡了过去。最近的梦很奇怪，一场接连着一场，剧情都是连贯的，好像回忆，又像是重写，总之都离不开同一个人。 第二天，纪清嫣没打招呼就直接去了店里，乐乐冲上去热情地抱了她一下，她能感觉出来，抱住的那一瞬间，乐乐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马上松开了手。 第18章 “姐，你回来啦。” “昨天刚回来。” “玩得开心吗？” “还好。”酒店挺好睡的，外卖也不错。 纪清嫣找了个没人的空位坐下，她环视一圈，店里很干净，有几个网红打扮的女孩点了咖啡甜品套餐，在摆着姿势拍照。 一切都正常运转，昨夜下了雨，店铺的玻璃窗应该是今早刚擦干净的，阳光清透地照进来，纪清嫣真要考虑给乐乐涨工资了。 “怎么了？”纪清嫣看着乐乐在自己身旁欲言又止，询问道：“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姐，咱们什么时候发工资？”乐乐靠近纪清嫣，把声音压低了些。 “这个月没发吗？” “不止这个月，上个月的工资也没发。”乐乐的房租该交了，她原本想在微信里询问纪清嫣工资的事，后来一想，怕线上说不清，还是当面问比较好。 “张浩的也没发，他昨天还问我来着。”乐乐又补充道。张浩是陈萧燃公司对面的那家咖啡店的店员。 纪清嫣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是上个月月底离开的，现在竟然还没给员工发工资吗。 “我帮你问问财务。”她拿着手机走出店门，出去打电话。 纪清嫣给会计打了电话，等了许久，无人接听。她又给合伙人打了电话，也打不通。 她在微信上联系合伙人，向她询问工资的事，消息发不出去，她看着红色的感叹号，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 当初一起开店，纪清嫣和合伙人分别出资二百万。创建公司、营业执照和各种手续、联系记账公司这些事都是由合伙人女孩一手包办的，纪清嫣没有过多操心。她是法人，合伙人作为股东，公司的帐目一直很清晰，这店开了快三年，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年初的时候，纪清嫣看过一次账目，加上盈利，她记得还有六百多万。 站在店门口，天气很炎热，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打上车，纪清嫣先去了合伙人所在的另一家公司。一路上，她都没有停止打电话。 果然，公司人去楼空，门锁着，里面的人全都搬走了。 纪清嫣转身去了她所住的公寓，敲了门，也没有回应。 可能是她敲门的声音太过暴躁，对面的邻居打开门，生气地看着她。 “别敲了，这家一周前就搬走了。” “搬走了？她去哪儿了？” “这我哪知道！搬家的时候就很吵，叮铃咣啷的。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嘭地一声，门关上了。 纪清嫣揉了揉额头，看了眼时间。她摸摸包里的身份证，转身下楼，去了银行。她要查一下公账的余额，然后才能彻底死心。 乐乐在店里等了一下午，纪清嫣都没有回来。 无聊之际，她给舔狗姐姐发了消息：清姐回南城了。 陈萧燃没有回复她。 天色渐暗，陈萧燃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她下班先去咖啡店买了咖啡，不知道为什么，咖啡店的男店员态度很一般。陈萧燃觉得很奇怪，她很想问问他，你们老板难道没给你发工资吗？怎么还跟顾客甩脸子呢。 一个晃神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了纪清嫣。 第17章 合伙人卷钱跑路 纪清嫣从银行出来，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下。 查清楚了，悬着的心也算终于死了。 人在面对重大变故的时候都是什么样的？纪清嫣坐在路边，莫名开始犯困。 要不要咨询律师，要不要报警，她都没有想清楚。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会变得这么复杂？ 她只想简单地开店、做自己喜欢的咖啡和甜品，仅此而已。 一星期之前，她的合伙人卷走了公账里的所有钱，就这么水灵灵地跑了。那个时候纪清嫣在做什么呢？她在成都的酒店无所事事地度假，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如果她没有去旅游，是不是就能早一点发觉工资的停发，是不是一切都有可能挽回？ 纪清嫣就这样在花坛旁边坐到天黑。她在员工群里对这次的工资延迟感到抱歉，随即动用了自己的私人账户，给大家发了钱。 站在公交站前，她随机上了一辆车，漫无目的地地坐着。他妈的。我上车干什么？我要去哪里？ 纪清嫣开始和自己生气。 一遇到问题她的第一反应总是想要逃避，总是不知所措。她恨自己为什么永远都不能像一个成年人一样独当一面，哪怕爸妈死了，家破人亡了，她都不能从中获得成长，依然是个没用的废物。 她坐在车上，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惶恐和迷茫。 怎么办呢。 怎么办。 她不知道做生意原来这么难。那些顺遂都是虚假的，都在为这一刻的失去埋下伏笔。 20岁之后，命运似乎对她总是怀有满满的恶意，给她的只有麻烦和痛苦。就好像是嫌她活得太久了。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钱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车窗倒映出她的面庞，纪清嫣透过夜色，忽然发现，这一站停靠的地方是江边的公园。她有些慌乱地下了车，她要去江边。 傍晚的江边有许多散步的人，一些人穿着运动装跑步，很多人都牵着自己的小狗。纪清嫣沿着江边的跑道走了许久，累到停下脚步，靠着栏杆向下看去。 江水湍急，看上去不怎么干净。这条江河常年滋养着南城，旁边立着牌子：禁止垂钓，禁止游泳。好奇怪啊，怎么没有牌子禁止人们跳江自杀？ 她在小贩那里买了一个酸奶冰激凌，用小勺子舀着，一口一口慢慢吃。 “妈妈，今天我还想吃麦当当。” “不行，你昨天已经吃过了。” “吃嘛，再吃一次。” “不行。” 小男孩和他的妈妈从纪清嫣面前走过，很显然，小男孩还在做最后的尝试，他还没有死心。麦当当那么好吃，为什么不能每天都吃麦当当？饭菜那么难吃，为什么每天要吃三顿？ 纪清嫣目送他们走远，拿起手机，给陈萧燃发了一条信息：人为什么不能每天吃麦当当？ 陈萧燃很快就回复了她：别告诉我你去成都每天都只吃麦当当了。 江边的风很大，吹得纪清嫣眼睛发酸。她眯起眼睛，把剩下的冰激凌扔进垃圾桶。太冷了，她吃不下去了。 陈萧燃拿着手机，像研究数学题一样盯着纪清嫣发来的问题发呆。 人为什么不能每天吃麦当当？ 纪清嫣极少给她发消息，当她看到屏幕上跳出的名字是纪清嫣，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她在回复区打了几行字，又删除，反反复复，终于还是作罢。她想说的话太多了，她怕一说多，纪清嫣反手就把自己给删除了，那就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陈萧燃给她发送了一个表情包，是一个发送爱心的小狗狗。 第二天上午，纪清嫣去报了案，然后去见了苏律师。 苏律师接到她的电话很惊讶，一开始，她没听出纪清嫣的声音。 纪清嫣发烧了，喉咙肿痛，嗓子也跟着一起哑了。 她一早醒来也觉得很后悔，不该去江边吹了那么久的风，还吃了冰激凌。大意了。 她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最终没有放过自己。 她今天有正事要做，不能耽误。 纪清嫣整理了股东协议和财务报表，公司的东西她之前都随意放在抽屉里，她都要带着。感冒药都没顾上吃，她急急忙忙出门。 烦人的事最好一天之内办完，越往后延越痛苦，纪清嫣很是着急。 她和苏律师在律所楼下的餐厅见面，午餐时间，苏律师点了两份饭，纪清嫣到的时候，苏律师都快吃完了。 “你来了，先坐。”看到纪清嫣进来，苏律师冲她招招手。她把桌上的菜挪到一边，打开电脑。 两人之前打了电话，纪清嫣把事件都交代清楚了。 “你的公司需要追加实际缴纳的资金来维持运营，你可以在刑事追责的同时对跑路的合伙人进行民事追责，要求她进行赔偿。毕竟她卷走的钱除了她自己的那部分，还有你的一半吧？” “对，还有盈利和分红，都在里面。”纪清嫣拿起桌上的一杯柠檬水一饮而尽。她跑了一上午，滴水未进，嗓子本来就哑了，现在几乎快要说不出话。 “我这边还建议你对她做一个股东除名，你现在还能联系到她吗？” “如果能联系到，我也不至于去报案了。我就是太大意了。” “无论你再怎么防范，无论做到什么地步，她如果一定要做这件事，事情早晚都会发生，放宽心。任何公司都有可能会碰到这样的突发事件。” 纪清嫣还是挺焦虑的。 她去银行查了自己的存款，如果要追加实缴，她要动用很大一笔钱。之前，新店铺的租赁和装修费用还没来得及报销，都是她自己先垫付的。这几天本身就要把发票给到财务那边了，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第19章 “如果这段时间你能找到新的合伙人，事情或许就简单多了。”苏律师提醒道。 这么一个烂摊子，谁会在这种时候入股呢？ 纪清嫣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钱还能追回来吗？” “或许可以，如果追回来，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我明白，不会这么快。” 纪清嫣叹了口气。 “我和她的关系一直还不错，没想到会这样，所以一点准备也没有。” “我理解，一般被刺你的人都是你很信任的人，最好的朋友，恋人，哥们儿，发小之类的，这种情况很普遍。” 和朋友一起做生意是大忌，可惜很多人都不听劝。 话说回来，不和朋友一起做生意，难不成还和陌生人做吗。 “她是你很好的朋友吗？”苏律师根据纪清嫣提供的信息，得知合伙人也是个女孩。搞不好也是陆遇桉的情敌呢。 “她…不太一样，算是我的病友。” “病友？” “是的，我以前住院期间认识的朋友，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两人之间有了一段沉默。 苏律师好奇的要死，想要听接下来的故事，纪清嫣却不再讲述了。 “那大致要整理的聊天记录和合同方面的证据我列个单子发给你，你这段时间能找到什么就都发给我。” 纪清嫣点点头，去前台结账，先一步离开。 刚才的饭她勉强吃了几口，不是想吃，而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她怕自己等下恐怕会晕倒在回家路上。 很快，纪清嫣就收到路遇桉发来的消息。 “听苏律师说你生病了，怎么样，还好吧。” “没事。” “严重了就去医院，不要硬撑，记得吃药。” “好。” 你来我往的，纪清嫣有些烦了。 苏律师是陆遇桉的朋友，她不好不回复。之前的风波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降至冰点，纪清嫣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 “之前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打包寄给你。”纪清嫣发完这条消息，陆遇桉就再也没了回复。 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纪清嫣有些生气地捏着手机补充了一句：“折合成人民币还给你也可以。” 所有人都想要她的钱是吧，那就拿去吧。 她觉得脑袋晕晕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又看了眼手机，乐乐给她发了一张照片，她丝滑地点开。 陈萧燃穿着一身白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发呆，她点了焦糖肉桂卷和冰美式。 原本以为今天能见到纪清嫣，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她刚进店，还没来得及说话，乐乐就告诉她，今天老板不在。 “一般来说，老板如果中午不来店里，下午晚上也不会来了。”乐乐比较了解纪清嫣的作息，把这个噩耗告诉了陈萧燃。 陈萧燃有些郁闷地点了餐，坐在她的老位置上唉声叹气。她好想给纪清嫣发消息，说实在的，太久没见，她还是挺想她的。 她的手上依旧戴着那枚戒指，最近这戒指状态变得不太好，开始掉色了。陈萧燃觉得好心碎，便宜的材料就是这样，戴几天就不行了。 照片中的陈萧燃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明明坐在阳光下，看上去却是闷闷不乐的。她的头发似乎比之前长了一些，看上去更漂亮了。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纪清嫣反手就点了保存图片。 第18章 终于进门了 纪清嫣睁开眼，看到陈萧燃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烧糊涂了。 我该不会是烧死了之后出现幻觉了吧。 她有些艰难地抬起手，照着陈萧燃的脸上打了一下。陈萧燃没有躲。 活的，热的，软的。 “你怎么进来的？”一开口，纪清嫣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这还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吗？感觉像是变异了。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我也敲门了，你没开。” 纪清嫣的门锁密码陈萧燃一直都知道，她和她解释道。 今天是周五。陈萧燃继中午和晚上又在咖啡店扑了个空，她直接去了纪清嫣家。乐乐说，纪清嫣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 “应该是刚旅游回来，所以想要休息一下。” 可陈萧燃还是觉得不太安心。她本来是没打算未经允许擅自进门的，站在楼道门口，她给纪清嫣发了消息，等了十分钟又给她打了电话，全都没有回应。 上楼之后，陈萧燃站在纪清嫣的门口，又等了好久。纪清嫣可能把门锁密码换了，她输入她的生日，显示密码错误。 陈萧燃心一沉，不死心地又把同一组密码输入了一遍。 咔。门开了。 “纪清嫣，我进来咯？” 陈萧燃小心翼翼走进房间，她记得纪清嫣有猫，所以先一步关上了门，防止猫溜出去。 客厅的窗户开着，风吹动着窗帘，陈萧燃站在原地，看见了睡在沙发上的纪清嫣。 纪清嫣盖着毯子奄奄一息地躺在沙发上，近乎昏迷般地在睡觉，连家里进了人都不知道。陈萧燃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垂落的手，好像有些热。她又试了一下纪清嫣额头的温度，确认了她在发烧。 “纪清嫣，你生病了。”陈萧燃看了一眼桌上的药，保质期是去年的。这药不能吃了。 纪清嫣的猫终于出现了，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闯入者。陈萧燃顾不上看猫是什么样的，她下单了退热贴和基本的消炎药、退烧药，又给纪清嫣下单了水果。 纪清嫣睡着睡着突然开始咳嗽，陈萧燃去帮她倒水，发现家里没有热水了，只剩冷水。 然后，她凑近沙发，刚想说什么，就挨了一巴掌。 “我给你买了药，家里的药都过期了，不能再吃了。”陈萧燃看着纪清嫣，纪清嫣支撑着坐了几分钟，又马上躺倒了。 纪清嫣似乎在这几分钟内接受了陈萧燃出现在这里的现状，她现在没有力气，身体的许多地方都在疼。嗓子哑了，她甚至没有办法和陈萧燃进行人与人之间的对话。 心有余而命不足。 “要喝点水吗？”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点了水果，还有几分钟就要送到了。”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随便看看。” 纪清嫣看着陈萧燃就这样在她的领地里走来走去，跟在自己家一样，气得闭上了眼睛。再看下去她就要气嘎了。 陈萧燃去厨房试了试煤气，没火，纪清嫣压根儿就没开通，看来她和以前一样，从来不做饭。她又打开冰箱，只有两瓶酸奶。 陈萧燃又去纪清嫣的卧室转了一圈，纪清嫣的小猫跟在她身后，陈萧燃注意到，纪清嫣养的一只纯白色的田园猫，这个颜色在猫系社会里地位最低、最容易被欺负。纪清嫣把这猫养的很好，没有很胖，保持着健康的身材。 外卖送到了，陈萧燃去开门，她把药品放在桌上，不知道还要不要给纪清嫣再吃药。她都已经吃了过期的药了。 纪清嫣好像又睡着了，眉头紧皱。 陈萧燃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等着她醒来。看到纪清嫣好好的躺在这里，焦虑的心终于安静下来。她觉得纪清嫣的状态很消极，很多明媚的东西都消失了，剩下的都是不太好的部分。 陈萧燃的破坏力还挺大的，她的存在感太强了，纪清嫣再也无法恢复平静，也没办法忽视她。她有些愤怒地坐起身，靠着沙发，再也睡不着了。 “你怎么还不走？你在这儿我没办法休息。”话刚说出口，陈萧燃就把水杯送到她的嘴边，纪清嫣一时间进退两难，顺势喝了几口。 陈萧燃有点伤心，她能感受到纪清嫣非常强烈的戒备着自己，她迫切地想要自己离开，仿佛自己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一个令她感到不安的存在。 至于吗，我又不是男人。（男人，世界上最危险的脏东西。） “纪清嫣，咱俩都快一个月没见了吧，刚见面你就赶我走。” “你这次去成都，玩得开心吗？” “你一个人去的吗？” “熊猫看了吗？大熊猫还是小熊猫啊？” “大熊猫吃竹子，小熊猫吃苹果，你知道吗。” “成都的天气好吗，除了麦当当，你都吃了些什么？” 陈萧燃的问题太多了，不过，她似乎也没想得到任何回答。她只是这样自顾自地问着，更像是一种情绪上的发泄。 纪清嫣抱着靠枕，静静地听着。 你平时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吗？怎么到了这里有这么多话想要说？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坐在地板上，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地对峙着。纪清嫣盯着陈萧燃的背影，眼神很放肆。她只敢在黑暗中、在她看不见的情况下这样盯着她看。 陈萧燃。 她在心里轻轻叫她。 忽然，陈萧燃转过身，盯着纪清嫣。纪清嫣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含着眼泪。 第20章 陈萧燃忽然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纪清嫣小小地挣扎一下。 两人在黑暗中抱了很久，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我没洗头发，衣服也没换。”抱了太久，纪清嫣深深叹气。陈萧燃不觉得有味道吗。 抱一抱也就算了，她感觉到陈萧燃在她的耳后亲了一下，彻底坐不住了。怎么还动嘴了呢。 陈萧燃深知，自己在趁人之危。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抱她的冲动。纪清嫣特别软，很好抱。她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开始挣扎，于是一鼓作气，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了。 纪清嫣有些慌张地抓紧陈萧燃，陈萧燃被她的小动作逗笑了。她在担心什么？她总不会把她丢到地上的。 陈萧燃抱着她，在家里环视一圈，最后把她放在餐桌旁的椅子里。 纪清嫣坐在椅子上，鼻子发酸，闭着眼睛缓了好半天。人真的不能被好好对待，陈萧燃稍微抱了她一会儿，她就沉溺得有点想哭。 再睁开眼，陈萧燃已经把猕猴桃对半切开了，她还去厨房给她拿了一只小勺子，示意纪清嫣舀着吃。 “补充vc。” 纪清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她其实尝不出什么味道，生病之后，嗅觉和味觉几乎都失灵了。 “你家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你平时吃什么？靠喝露水生存吗？” 陈萧燃帮她把额前的一缕头发掖在耳后，又拆开退热贴贴在她的额头上，又给她喂了一片退烧药。 纪清嫣双手都占着，只能任由她摆弄。她的心里乱乱的，避开了视线。 “你的小猫叫什么？” 陈萧燃指了指正在家里激情跑酷的小猫。好活泼啊，和纪清嫣的沉郁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小猫。” “什么？”陈萧燃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叫小猫吗。”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想起了敲门声。 两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间，谁会来家里？ 陆遇桉没想到开门的人是陈萧燃，两人一时间都愣在门口。 “怎么是你？” “你谁啊。”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纪清嫣走到门口，看着陆遇桉，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加班，有点晚了。我给你发过消息了，你可能没看到。”陆遇桉温柔地看着她，“你嗓子怎么成这样了？感冒了？” “没事，你先进来吧。”纪清嫣无视了陈萧燃的目光，把陆遇桉放了进来。 小猫有点开心地迎了上去，陆遇桉弯下腰，对着它一阵狂撸：“小猫～好久不见，你胖了没有啊？” 陈萧燃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看来这个渣女经常来纪清嫣家里，连猫都认识她。经过上次的泼咖啡事件，陈萧燃以为纪清嫣和这人已经断干净了。 “先坐一下，我去给你取东西。”纪清嫣安顿陆遇桉随意坐，她走进卧室，不一会儿，搬了个箱子出来。 “包装盒什么的我都留着，万一你要二手卖掉，应该能折损得少一点。”纪清嫣尴尬地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部分礼物没有按照原样返还。 “我不是来要东西的。送你了就是送你了，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要回来。”陆遇桉看着她，有点难过。箱子里有许多东西，裙子，高跟鞋，饰品，纪清嫣每次都收，只是从来不用。 “那你来做什么？”纪清嫣问道。陆遇桉不接，她有些吃力地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失去了耐心。陈萧燃探着脑袋好奇地往里看。 “苏律师说你最近遇到一些麻烦，需要我帮忙吗？”陆遇桉自然是从苏律师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苏律师只是告诉她，纪清嫣最近遇到点麻烦，具体什么事却没有告诉她。 第19章 各睡各的 “没事，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解决不了的问题。纪清嫣叹了口气。 “如果是钱的事，我可以帮忙。”陆遇桉说。 “你打算拿多少钱帮我忙？” “你需要多少？” “你手里有多少？” 纪清嫣当真在心里估计着陆遇桉的存款。一百万或二百万肯定是有的，但她肯定不会拿出自己的全部。 “陆遇桉，今天你来找我，你女朋友知道吗？” 陆遇桉没有说话，纪清嫣叹了口气。 “你最好还是和她说一声吧，别到时候再有什么误会，我可不想再被人当成三儿追着打。” 她俩聊了这么半天，全当陈萧燃死了一样。 这段对话的信息量很大，陈萧燃竖着耳朵，该听的不该听的都知道了。 她知道，纪清嫣从成都回来没去咖啡店，原来是遇到麻烦了。 两人一时之间也聊不出个所以然来，纪清嫣把箱子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带走。 陆遇桉叹了口气，接下了这些东西。 “你和她，在一起了？” 陆遇桉抱着箱子走到门口，像个被老婆赶出家门的可怜虫。 她看着纪清嫣，又看了眼陈萧燃，不死心地问道。 我没有机会了吗。 陈萧燃看上去也没多大竞争力啊，陆遇桉上下打量着她。她当然记得，她就是那天在店里帮忙挡咖啡的那个女人。 怎么没泼死你呢。 “没有。她就比你早来几分钟。”纪清嫣摇了摇头，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 “谁说的，我比她早来十几年呢。”陈萧燃不服地说。 “那你慢走啊，我们就不送你啦。”陈萧燃搂着纪清嫣，大大方方地和陆遇桉摆摆手，说了再见。 纪清嫣被她搂得紧，没有力气挣扎，干脆自暴自弃地靠在她怀里。 “你不走吗？”陆遇桉无语地看着陈萧燃。 “我在自己家我走什么。”陈萧燃大言不惭地说。“一个人走小心一点啊，注意安全。” 关了门，纪清嫣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又开始咳嗽，陈萧燃在一旁担心地帮她拍拍后背。 “你们两个认识很久了吗，她送过你那么多东西呢？”陈萧燃有些酸溜溜地说。 “这不是都还回去了吗。”纪清嫣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刚才说了太多话，渴死了。 “对，不是自己的东西就要还给人家。”陈萧燃说完，发现纪清嫣看她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怎么了，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你说的对。” 不是自己的东西就要还给人家。 陈萧燃好像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她躺在沙发上，直接霸占了纪清嫣刚才躺过的位置。 “…你什么时候走？”纪清嫣问她。她弯下腰，从上向下俯视着陈萧燃。这么晚了，再不走就不合适了。 “纪清嫣，你又遇到什么麻烦了？”陈萧燃不回答，反问她。 “你不都听到了吗，缺钱。” 又这个字很伤人，这让纪清嫣觉得自己好像特别倒霉。 “纪清嫣，你为什么会缺钱？” “对，我至少还缺三百个亿。你不缺吗？” “缺。” 缺这么多呀，那她可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只缺几百万，那她还能帮帮她。 纪清嫣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等着陈萧燃离开。 坐得腰都酸了，她刚想开口，一回头，就看见陈萧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很安详的那种。 “陈萧燃？”她尝试着叫了她一声，没有回应。 真睡了？ 她又伸手推了推她。 一动不动，宛如死狗。 纪清嫣盯着陈萧燃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作罢。她看了眼手机，今天是周五，陈萧燃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留宿了。 她把客厅留给了陈萧燃，自己踮着脚尖回到卧室。 吃过感冒药，按理说应该会很困。 纪清嫣躺在床上，莫名觉得很亢奋，心脏跳得飞快，脑海里的想法也乱七八糟地跳个不停。真是，一步踏错终生错。她觉得有点后悔了，陈萧燃睡在她家算怎么回事啊，不清不楚的，她和陈萧燃早就没关系了。 她应该立刻把陈萧燃赶出去，让她以后永远都别再来找自己，还要讲一些难听的话，总之，不能让她就这么睡着了。 纪清嫣想了无数中驱赶陈萧燃的方法，最终把自己给哄睡了。 两人一个睡客厅，一个睡卧室，相安无事地度过一晚。在a国留学的时候，她和她也曾这样分享同一间公寓。 陈萧燃是被饿醒的。 昨晚来纪清嫣家之前，她就没吃晚饭。 纪清嫣的家像个沙漠，人类在这个地方很难生存，什么吃的都没有。陈萧燃去厨房转悠了一圈，顺手给小猫清洗了饭碗，倒满猫粮，然后小心翼翼去卧室看她。 她走到床边，摸了摸纪清嫣的手，好像没那么热了。昨晚贴的退热贴纪清嫣都没摘，陈萧燃不好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第21章 卧室的床是一张双人床，纪清嫣睡在一侧，另一侧空着。 陈萧燃半跪在床边，鬼使神差地想要吻她。 这种欲望不受控制地从心脏处流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般都从哪里开始亲呢。陈萧燃纠结了一下，动作十分迅速地亲了她的脸颊。 亲一下倒是没什么，带着欲望亲一下就有什么了。 成年人有欲望很正常，对纪清嫣有欲望那就不太正常了。可有些东西确实在尽情生长，就像流感病毒，当人意识到自己生病的时候，通常已经晚了。 陈萧燃坐在床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她和纪清嫣在少女时期就有过最亲密的全方位探索和互动了，那时候，她好像对这些事情没有过多的兴趣，只是有一点点好奇。体验之后，就连好奇也丧失了，觉得不过如此。 陈萧燃承认，在这方面她可能是有点晚熟，所以当时才会没什么感觉，浪费了许多美好的机会。那纪清嫣呢，当时的纪清嫣，又是什么感觉呢。 现如今，三十多岁的陈萧燃对当初的体验忽然有了全新的认知。她小心翼翼翻上床，躺在纪清嫣身边，开始回想。 纪清嫣很明显地感觉到旁边的床垫陷了下去。 陈萧燃的动作越来越过分了，她好像当自己死了一样，逐渐开始为所欲为。 她分不清陈萧燃是在恶作剧，还是想要弄醒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早上好啊，纪清嫣。” 陈萧燃内心很慌乱，人嘛，做了不该做的事，多少都会有点心虚，她尽量把这种心虚藏起，表现得很正常。 不能慌。对，不能慌。 “你她妈在这儿摸什么呢？”纪清嫣抓她抓得很用力，陈萧燃试了两次都没能逃脱。 “我记得我们是那种可以互相摸摸的关系吧？”陈萧燃小心翼翼地说。 “谁说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 纪清嫣气呼呼地坐起来。本来起床就烦，这才几点啊。 “谁让你上床的？这是你家吗你就上床了？” 她试图把陈萧燃从床上推下去，陈萧燃一动不动，笑着看她白费力气。纪清嫣也是气极了，直接用尽全身力气压在了陈萧燃身上，陈萧燃非常开心地张开双手那她揽进了怀里。纪清嫣越是想要逃离，陈萧燃就抱得越用力，她用双腿困住她，夹着夹着就出现了奇异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陈萧燃并没有见好就收的自觉，纪清嫣不再挣扎之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这种软是绝望的软，她能感觉到陈萧燃在无声地笑，她自己却觉得满心悲伤。 人一旦有了被爱的幻觉，就再也无法回归平静，心中满是混乱和恐惧。陈萧燃表现得太自然了，就像真的一样，纪清嫣被这种温暖的爱意紧紧包围。 她回想起十年前和陈萧燃的最后一次见面，在a国的机场，当时的陈萧燃似乎浑然不知，纪清嫣马上就要和她成为陌生人了。又或者，她一直都盼着这一天，期盼着远离纪清嫣。她当时表现得无比雀跃轻盈，在登机口和纪清嫣拥抱，纪清嫣要回国了，而她独自留在a国继续读研。 纪清嫣至今都记得陈萧燃当时的那种不以为意的轻盈，非常伤人。她不知道纪清嫣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和灼痛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接受了两人未来的人生再也不会有彼此的陪伴，眼泪都要流尽了。 陈萧燃以为谁都和她一样明确而轻盈，无牵无挂，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陈萧燃现在也很伤人，一时兴起的拥抱和留宿，本质上也是对她的捉弄，她没有力气反抗。 这么多年过去，纪清嫣好不容易才找回生活的秩序，陈萧燃忽然出现，一脚就踢碎了她花了这么多年精心搭建的平静。 还是一样的轻盈又残忍，毫不费力。 敲门声响起，陈萧燃才舍得放开了纪清嫣。 她下床去开门取了外卖，留纪清嫣在床上躺着。 “纪清嫣，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许久，她冲着卧室里的人邀请道。 纪清嫣不理她的时候还是挺让她心惊胆战的。她不确定纪清嫣是不是又生气了，但起码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很不好。 第20章 给钱都不要 两人面对面坐下，陈萧燃点了很多吃的，她真是有点饿惨了。 纪清嫣也不跟她客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陈萧燃都占了她这么多便宜了，她吃她一点外卖怎么了。 陈萧燃吃着油条，酥酥脆脆，纪清嫣也安静地喝着粥。两人都对刚才那场别扭的亲密接触绝口不提，当作没发生过一样。 “纪清嫣，你平时都怎么吃饭啊？” 纪清嫣指了指眼前的外卖。 刚去a国念大学的时候，陈萧燃和纪清嫣都保持着中餐胃，学校食堂以面包为主食，两人一度很崩溃。纪清嫣那段时间拒绝吃任何食堂的食物，她们很快就学会自己在公寓做饭，陈萧燃当时很厉害，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和糖醋排骨。 照道理说，越年轻的时候适应能力就越强，可当时她们就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那些西式的饭菜。 还有咖啡，20岁的陈萧燃和纪清嫣一致认为，美式咖啡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陈萧燃和纪清嫣曾经在图书馆门口捏着鼻子分了一杯咖啡，为了提神赶essay，纪清嫣被苦得眼泪汪汪，陈萧燃咬牙切齿地心想，这玩意儿是谁发明的呢，还不如喝中药。 她们后来逐渐养成了放学后去超市买菜的习惯，两人把小公寓的厨房填的满满当当，调料齐全，会做的中餐炒菜也越来越多。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纪清嫣反而开了两家西式的咖啡面包店，而陈萧燃也成了她店里的常客，天天去店里把面包当饭吃，早中晚要喝三杯冰美式。 今天是星期六，陈萧燃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想着要怎么继续赖在这里。她没什么头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跟着你的心走。她觉得自己就是很迫切地想要呆在纪清嫣身边。 “吃饱了把垃圾一起带下去。”纪清嫣先一步开口了。她跟随自己内心的感觉，要把陈萧燃驱逐出去。 感觉到陈萧燃向她靠近，她就把她推开。物理上和生理上，都要保持距离。 “我今天能不能不走？”陈萧燃可怜巴巴地问。睡了一夜，小猫已经和她混得很熟了，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纪清嫣摇了摇头。 她今天其实没什么事，刚才在卧室还给电子阅读器充了电，但偏偏不想和陈萧燃待在一起。话又说回来，她为什么要和陈萧燃待在一起？ 两人的分别也很平淡自然，纪清嫣没给她拥抱的机会，关门的节奏拿捏得很好，连再见也没说，直接让她滚蛋了。 陈萧燃今天其实真有点事。 从纪清嫣家出来，她去修车行把车开回了家。 分别太久，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辆车。当时被砸得面目全非，要修要更换的配件有点多，她等了一个月才等到。 南城到了夏季，空气里弥漫着花香，陈萧燃心情很好。这么好的天气，不出来约会可惜了。和谁约会呢。 陈萧燃自然是想到了纪清嫣。 可纪清嫣不想见她，不想和她待在一起。 她又忘了问纪清嫣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她甚至找不到一个两人关系破裂的时间节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机场离别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分别淡出了彼此的人生。以前是关系最好的朋友，现在却不是了。 不过问题不大。 陈萧燃想，这么多年过去，命运让她和纪清嫣在南城相遇，就是要让她们在一起。 她开着车回了家。换下衣服，给自己全方位地洗了个澡。回到床上，她又开始想纪清嫣。 纪清嫣现在在做什么呢？这么美好的周末，这么晴朗的天气，这么温暖的阳光，她大概率和小猫一起呆在荒漠般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外出计划。 陈萧燃没忘记查看自己的存款，她把余额截了张图发给了纪清嫣。 “我只有这么多，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可以用。”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不需要还。” 区区小二百万，陈萧燃的全部存款，纪清嫣需要的话她都可以给她。她和纪清嫣之间的交情比这个还要多，可惜她只有这么多钱。 唉。 消息发出去没一会儿，陈萧燃坐在沙发上，觉得有些心疼。这钱是她这么多年辛苦工作存下来的。她本来是想留着以后给自己全款买个小房子的。 纪清嫣不肯告诉她，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连那个劈腿女都知道，她却不知道。 陈萧燃对现在的纪清嫣一无所知。人的细胞每三个月就会通过新陈代谢替换一次，过了七年，一身细胞就会全部更新，相当于成为一个全然崭新的人。 那记忆呢。记忆也会被代谢掉吗。 第22章 还有感情呢。随着时间过去，感情也和旧的细胞一起慢慢死去了吗。 不过，她的心疼是多余的。 纪清嫣并不打算用她的钱。 存款这个东西是隐私，陈萧燃就这么赤裸地发给她了，纪清嫣看着手机屏幕，有点惊讶。 把陈萧燃赶走之后，她去浴室把自己洗干净，让扫地机器人在家里干活。 吃完饭后，她又去吃了药，再次睡醒就是下午了。 一天过得很快，纪清嫣在下午收到陆遇桉的消息，钱的事，陆遇桉说她认识一些想要投资的朋友，或许可以谈谈看。 她和她道了谢，把见面时间约在明天。 和陆遇桉聊这些事，纪清嫣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陆遇桉对她的喜欢是她在南城可以利用的资源，她自然会好好利用。 纪清嫣独自在家看小说。 她大学的专业是新闻传播，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这个专业的分支课程有文学和电影分析，纪清嫣当初在上学时完全没有阅读和观影的自觉，满心想着出去玩，成绩一直在及格边缘。现在不需要上学了，反而开始喜欢阅读文学。 人在寂寞的时候总要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她在住院期间，靠着kindle里的小说熬过了漫长的时间。这个习惯挺好养成的，反正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很容易看得进去。 纪清嫣看的小说叫《糖果子弹》，主人公是在海边小镇生活的山田，有一天，班上来了一名奇怪的女孩，海野藻屑。她的外貌非常美丽，穿着昂贵的衣服，自称是人鱼公主，拖着腿走路模仿人鱼，对所有同学都爱答不理，口中满是谎言。 她似乎和其他同学都合不来，唯独想要和山田成为朋友。海野身上有许多秘密，她的身体上总是会出现许多新鲜的伤痕，她的父亲似乎有很严重的精神问题，而她也总是编织着美丽的糖果谎言来掩饰自己所遭受的痛苦。 两个13岁女孩下决心要一起逃离这个大人掌控的世界，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了。 结局很遗憾也伤感，海野藻屑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大人了。 纪清嫣忍不住哭了。 她想到了余尽欢。 她的病友，也是她在南城一起开公司的合伙人。 ———————————————— 六年前，京市第七人民医院。 纪清嫣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住进精神病医院。 她是主动住院的。医院是全封闭的，她只带了最简单行李，住院前还被检查了许多遍。 在这之前，纪清嫣在郊区飙了车，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了电线杆，差点一命呜呼。可能是爸爸妈妈真的在天上保佑她，经过了漫长的治疗，她没有落下什么残疾，小命保住了，只是身体素质变得很差。不过这都没关系，她活下来了。 人们似乎都觉得这次车祸是自杀未遂，只有纪清嫣自己知道，其实是一场意外。她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她知道应该转弯，她知道应该踩刹车，可是她无法动弹。 出院没多久，纪清嫣就出现了很严重的心理问题。起因是一次外出，她在人多的商场门口，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双手发麻，忍不住颤抖，身体瘫软，她靠着墙缓缓坐下，半天都起不来。第二次更是严重，纪清嫣甚至直接眼前一黑，没能维持一点清醒。 她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身体。许多夜晚，她躺在床上，只觉得心慌又心悸，一动也不能动，手机离得太远，她没办法打急救电话，只好绝望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医院，确诊了重度抑郁焦虑躯体症。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纪清嫣本来是想拒绝的。可她站在诊室门口，忽然就想开了。反正她已经没有家了，去哪里都一样，在医院至少还能活着。 住院第一晚，她的隔壁床女孩就又一次割腕了。 纪清嫣没想过要割腕，她对自己的死法没什么特别明确的倾向，一点点伤害自己她做不到，她比较喜欢全方位性的毁灭，例如只身走进火焰。她只记得自己当时一直都昏昏沉沉，一直在打针。因为她入院时的状态不太好，打针能够让她更快地镇定下来。 医生提供了两种治疗方案，一种是药物治疗，一种是mect治疗，也就是电休克。大多数患者都会先选择药物治疗，mect治疗会见效更快，但副作用也非常多，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建议做。 一开始，纪清嫣选择了药物治疗。打了五天的针以后，她镇定了很多，心也不会那么慌了。 第21章 余尽欢 “据说，睡在你爱的人身边可以让你更有安全感，减轻抑郁和焦虑。”余尽欢对纪清嫣说这句话的时候，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如果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我为什么要住在精神病医院。”纪清嫣很无语地说。 “你有爱的人吗？” “以前有。” “现在呢？” “现在只想活着。” 纪清嫣没想到会在精神病医院交到朋友。 是余尽欢主动和纪清嫣开始搭话的，两人就在隔壁床，她对新来的纪清嫣挺感兴趣的。住院生活很是无趣，大家每天除了吃药、治疗就是躺着，晚上还会收手机，纪清嫣在kindle里下载了这辈子都看不完的小说，每天都能坚持看几页。纪清嫣的大脑昏昏沉沉，精神涣散，无法坚持长时间的阅读，最后还是选择和余尽欢一起聊天。 所有病人都有家属来探望，只有纪清嫣和余尽欢从来没人探望。 余尽欢和纪清嫣两人年龄相仿，余尽欢一张小圆脸很是可爱，因为打了营养针，她看上去有点胖，她告诉纪清嫣，一定要好好吃饭，这营养针打一针胖十斤，太吓人了。再这么胖下去，她肯定是不打算继续活的。 纪清嫣了解到，余尽欢是为了一个已婚女人要死要活的，最后严重到需要住院治疗。 “为了一个侄女，值得吗？”纪清嫣觉得很是荒谬。余尽欢的程度似乎比她更严重，猫有九条命，余尽欢已经割过不下九次了。 “你不喜欢女人，你不懂。” “怎么，你也喜欢女人吗？” “你也是为了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余尽欢瞬间眼睛都亮了。 “我可不是啊，我没有。” 我是因为爸妈都死了，家破人亡了，一夜之间从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变成homeless了，纪清嫣心想。 “那你拿着手机，每天都在看谁？” 那段时间，纪清嫣和陈萧燃早就没有任何联系了。 本来就这样淡出彼此的人生也挺好，可她偏偏放不下。她偷偷关注了陈萧燃的ins，看着她记录自己的生活。 陈萧燃的更新频率不算高，纪清嫣像着魔了似的，随时随地都在刷她的主页。通过定位，她知道陈萧燃去了热带的深海潜水，下个月又飞到北半球滑雪，然后和朋友们一起去山里徒步露营，她过得好潇洒好快乐，纪清嫣在医院的病床上，浑浑噩噩，了无生机，两人的生活形成一种巨大的反差。 看到陈萧燃过得这么光明又快乐，她由衷感到开心。分开后，陈萧燃看上去越来越有生命力了。 “纪清嫣，我说真的，手机里的那个人，你最好还是别看了。”余尽欢好心劝她。 “为什么？” “因为你每次看完都会哭。” 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呢。 纪清嫣很不明白。 她说不好自己是为什么，一看到陈萧燃的照片，她就忍不住会哭，只是照片而已，她就会哭到不能自已。 不知道在另一个半球的陈萧燃会想起自己吗？她打死都想不到，纪清嫣现在会在精神病医院住院吧。 陈萧燃的ins后来不再更新，可能是忘了账号和密码，最后一条停留在港城的夜晚。纪清嫣从此彻底失去了陈萧燃的踪迹。 纪清嫣一直没有尝试电休克治疗，她怕忘记重要的事。即使是药物治疗，也已经让她变得越来越迟钝了。 后来终于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她接受了mect，醒来之后，她心里想的却是：太好了，我还记得陈萧燃。 纪清嫣特别怕自己会忘记陈萧燃。 她悲观地觉得自己这一生可能再也不会和陈萧燃见面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这点记忆。 如果连记忆也消失了，那她要靠什么活着。 她自然也丢失了许多记忆，许多过去都淡化成简单的画面，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慢慢恢复了不少。治疗带来的副作用和伤害是不可逆的，她至今都觉得自己注意力不集中，精神恍惚，别人叫她的名字，她要慢一拍才能给出回应。 她的记忆力也变得有些糟糕，乐乐有时候和她说过的事，她转眼间就会忘记。 纪清嫣和余尽欢一前一后出了院，两人都有离开京市重新开始生活的打算。京市对于纪清嫣而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父母都不在了，家也没了，她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23章 当初父母出事，纪清嫣家的房产都被查封了，只剩下一套很小的房子，放了许多旧物，她懒得动。 余尽欢很是决绝，她甚至不打算再回京市，于是把她在京市的房子直接降价卖了。 “再留在京市我会死的。” “我理解。你还是放不下她。” “我特别怕自己会再去找她。”余尽欢对自己已经绝望了。 “你真是，白死那么多次了。”纪清嫣摇了摇头。她真的很好奇，很想见见这位把余尽欢迷得半死不活的女性。可是她不能。 “是啊，白死那么多次了，折腾半生，一点教训都不长。” 两人一起结伴去了南城，一起合伙开了咖啡店。纪清嫣和余尽欢都很佛系，没想过能赚多少钱，只要能保本就可以。人总要做点什么帮自己活下去，有了咖啡店，纪清嫣似乎真的转移了注意力，她越来越少地想起陈萧燃，越来越适应南城的生活。 小猫是自己闯进纪清嫣的咖啡店的。 台风天，北方长大的纪清嫣不太了解，这个天气应该呆在家里，而不是冒着风雨去咖啡店，她开门营业了一天，自然是一个客人也没有。 临走时，她却听到了微弱的猫叫声。 什么情况，店里有猫啊？哪儿来的猫？ 她顺着声音找了一大圈，在门口的缝隙里发现了湿漉漉的小猫，当时的小猫还是幼崽，毛沾了水以后看上去更丑了，纪清嫣第一眼看见它时还以为是只小老鼠。 台风天的南城，所有店铺都关门，宠物医院也是。纪清嫣咬了咬牙，找了件卫衣把小猫包裹着丢在纸箱里，放在店门口，任由它自生自灭。她没有养猫的打算，她也不喜欢猫。她好心给小猫留了一盘舒化奶就走了。 一个星期之后，台风过境，天气好了起来，纪清嫣回到店门口，小猫不见了，只剩下纸箱和喝光的空盘子。她叹了口气，把箱子丢进附近的垃圾桶，转身，回到店里，就看见小猫坐在店里的餐椅上。 “你怎么进来的？！” 小猫一见到纪清嫣，就激动地冲着她喵喵叫。纪清嫣做不到把手掌大的小东西赶出去，她在微信上询问了余尽欢：店里进来一只小白猫，你要不要养猫？好像还在吃奶呢。 余尽欢是挺狠一个人，直接回复她说：扔出去呀，咱们是餐饮店，不能养这些东西，消防卫生什么的不符合要求。 “纪清嫣，你考虑清楚，我们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和别的生命有任何连结。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扔出去吗。 纪清嫣做不到。 她最后还是把小猫带回了家，想等它长大一点再说，先活下来再说。没想到一养就是好几年。小猫挺好养的，从不破坏出租屋里的任何家具，只是安静地活着。 两年后，余尽欢又开了新的公司，她的重心转移到新公司，咖啡店这边基本由纪清嫣全权负责，两人之间从来没有任何矛盾，所有问题都可以商量解决。 她们都在南城渐渐找回了生活的秩序，并且对过去的那段经历绝口不提，以至于到了渐渐远离对方的地步。两人一开始租房是住楼上楼下，后来余尽欢搬得离纪清嫣越来越远，联系也越来越少，可纪清嫣一直觉得，余尽欢是对她很重要的朋友。 每年跨年，纪清嫣都和余尽欢一起去江边，庆祝又活了一年。咖啡店还没倒闭，生意一年比一年好，余尽欢说，这些钱都是我们两个用命数换的。她和纪清嫣的身体早就被折腾得透支了，注定会短命。 “你好呀，新一年的余尽欢。” “你也挺好，女老板纪清嫣。” 她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喝啤酒，看烟花，周围人都开心又热闹，只有她们两个拖着残骸，各自思念着心里的人。余尽欢停了药后瘦了不少，变得漂亮起来，纪清嫣还记得江风吹起她的头发，她惊讶地发现她已经有了线条分明的下颚线。 “你有新年愿望吗？” “没有。” “我也没有。” “活一天算一天吧。” 她和她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得到，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愿望了。 现在想起这些事，纪清嫣都觉得像一场梦。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后还能再见到陈萧燃，而陈萧燃似乎还表现得有点在意她。 她也没想到余尽欢会趁她离开的时候卷走公帐里所有的钱，不声不响地离开。 去报警之前，纪清嫣经历了非常艰难的心理挣扎，她一直在等余尽欢给自己一个解释，她想，只要她给自己一个着急用钱的理由，这件事情都可以算了。可是余尽欢把事情做得很绝，似乎不再打算和她联系了。 失去余尽欢这个朋友对纪清嫣也是另一重打击，她在心里默默消化着这份撕裂的痛苦。除了钱的事，伤感情也让她难以忍受。 第22章 不当小宠物 纪清嫣出门的时候脑袋还是晕晕的，她和陆遇桉约好下午四点见面，打车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感觉可能要迟到了。 陆遇桉介绍的富婆姐姐已经到了，纪清嫣走进店里，不由地感到紧张。人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要逃避，纪清嫣真的很想转身逃跑。 “邵女士，您好，我是纪清嫣。”她走上前，大方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小陆和我说过你，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大美女。” “您过奖了。我们店的面包您尝了吗？” “不好意思，我不吃主食。不过咖啡我倒是喝了，豆子还可以。” 富婆姐摘下墨镜，看着纪清嫣。 “融资企划书你带了吗，给我看看吧。” 纪清嫣点点头，拿出电脑，把文件打开。 这企划书是陆遇桉帮她做的，她真的，她哭死。她之前都不知道要准备这些，陆遇桉晚上和她视频到很晚，问了她许多信息，帮她一步步把企划书做了出来。她自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大学毕业后，她就没打开过ppt这些软件了。 富婆姐姐开始看电脑，纪清嫣坐在她对面，觉得手心直冒汗。她又开始出现焦虑的症状了。 “在南城，这种类似的咖啡馆非常多，据我所知也都不怎么赚钱。你的收益怎么算？” “…我们的利润是在逐年增长的，新店这边的烘焙也很有竞争力。” “你考不考虑把店改成酒咖呢。白天做咖啡厅，晚上也继续营业，卖卖酒。把吧台扩大一下，再修个小舞台出来。” “我…目前没有这样的打算。”纪清嫣只是想简单地做咖啡店。 “说实话，你的店地段很好，很有吸引力。只是营业的内容太单一了，我不是很满意。或许现在的利润对你而言已经够了，但站在投资者的立场上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是你，你会把钱投在这种低收益的项目上吗？” “我明白了。不好意思，今天耽误您的时间了。” 纪清嫣接过电脑合上，站起身，已经打算送客了。 她有些生气。 既然不打算合作，又为什么要约她来见面呢。她很想像个成熟的成年人一样把情绪藏好，微笑着面对，可是她做不到。 邵总看着眼前这个气呼呼的小女人，觉得很有意思。她对纪清嫣本人的兴趣远远大于对咖啡店的兴趣。 纪清嫣美丽柔软又娇媚，皮肤白嫩，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像草莓软糖，肯定很好亲咬。邵总从头到脚把她打量得仔仔细细，怎么看怎么满意，她觉得她特别适合被养在家里当小宠物。 很显然，纪清嫣没有当小宠物的自觉，偏要做生意，这个冥顽不灵的态度做什么都会失败，她却觉得很满足。 邵总没藏着掖着，看纪清嫣的眼神里都是喜欢。不过，有些话不适合挑明，要纪清嫣主动找她才行。 “你先别急呀。我的联系方式你留一下，总不能全靠小陆在中间帮忙传话吧。”邵总迈出了第一步。无论如何，先加个联系方式。 “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纪清嫣觉得自己太不成年人了，这样的场合她似乎很难应对。 “我理解。既然着急，你考不考虑转让呢？”看着她的样子，邵总忽然想要捉弄她一下。 “转让？” “是啊，按照你这个盈利，完全没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不如把店转给我呢。你这个店是不是现在还有没断干净的官司啊，这种情况下应该很难拉到投资。” “如果我转让了店铺，你打算把店改成什么？”纪清嫣问道。 “我没想好呀，可能是开烟酒店吧。实话跟你说，我对开店其实完全没有兴趣，罢了，跟你说也白说。现在转让的话至少能把损失降到最低，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邵总离开了，留纪清嫣一个人坐在原位。 她看着窗外流动的人群，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渐渐把自己溶解了。 这是她对抗痛苦的一种方法，最初来南城的那年，她经常这样缓解痛苦。 第24章 “你知道吗，咱们店好像要转让了。” “什么意思，老板不做了？” “我也不太懂，就是要换老板了吧。” “不是吧，我才来干了一个月不到，就又要开始找工作了？” 在员工的窃窃私语中，陆遇桉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发呆的纪清嫣。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邵姐呢？”两人说好一起见邵姐，陆遇桉晚来了十分钟。 “已经走了。” “那…看你的表情，聊得不算愉快？” “怎么才算愉快？”纪清嫣叹了口气。她知道融资难，没想到会这么难。 “没事，别气馁，我再帮你找找别的朋友，总会有人愿意的。”陆遇桉口是心非地安慰她。 纪清嫣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陆遇桉来的路上特意用外卖软件搜了一下，纪清嫣的咖啡店附近已经有知名连锁咖啡店入驻了，上班族更倾向于去那些店铺消费，咖啡的品质和口味也更有保障。纪清嫣的店如果要往网红打卡店的方向宣传，还需要一笔广告宣传费用，但宣传归宣传，效果并不能保证。 “算了。邵姐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现在这个情况，只要脑子没出问题，应该没人会入股。”纪清嫣趴在桌子上，仿佛筋骨都被抽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遇桉问她，“讲真，我不建议你继续往里投钱，你最好还是留点钱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不知道啊。”纪清嫣笑了。 怎么办呢。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这两家店都是她这些年一点一点做起来的，花费了太多时间和心思，舍不得又放不下。 “来都来了，你想喝什么？我请你。昨晚你帮我做企划案忙到那么晚，我要怎么谢谢你啊？”纪清嫣挥挥手，让陆遇桉自己去点想喝的东西。 “不用了，又没帮上什么忙。”陆遇桉虽然拒绝了，但纪清嫣还是去给她拿了一个奶酪贝果，用打包袋装好。 她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陆遇桉接过袋子，她也没有很急，下午也没别的事，不如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陈萧燃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纪清嫣和陆遇桉面对面坐着，桌上放着电脑和三杯喝完的咖啡。 好巧啊。 陈萧燃刚好在附近的电影院一个人看了一场电影，散场之后，她不想这么早就回家，于是独自沿着附近的步行街散步，打发时间。街道四通八达，转来转去就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隔着落地窗，她一眼就看见了纪清嫣和劈腿女。 什么情况啊？她俩怎么还一起出来约会呢？ 让我来看看怎么个事儿。 陈萧燃特别不自觉，直接挨着纪清嫣坐下了。 纪清嫣今天好漂亮，闻起来香香的，只是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你们这是有什么业务要谈啊？”她指了指桌上的电脑。 纪清嫣没说话，陆遇桉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着陈萧燃。怎么哪儿都有你？ “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纪清嫣对陆遇桉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你和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陆遇桉和陈萧燃眼瞪眼地对峙了好一会儿，最终点点头，先一步离开。 陈萧燃挨着纪清嫣坐着，两人都不再说话。 纪清嫣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小憩。 应付这些事让她好累。她一直都是能量很低的人，每天什么都不做，只要出门一趟再回家，这个运动量就是她的极限了。 她有时候会想，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同类们都是怎样活着呢？ 陈萧燃也学着纪清嫣的姿势趴在桌上，静静陪着她。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纪清嫣的样子很像在忍痛。她像一片在冬季落了雪的湖，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纪清嫣一只手枕着，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伸展着。陈萧燃伸出手，一点一点地靠近，最后够到了她的手。 纪清嫣给她在夜市小摊上买的戒指还戴在她的手上。陈萧燃每天摘摘戴戴很是小心，上面的银色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纪清嫣以前送过陈萧燃很多东西，从衣服到鞋子，从书包到手机，她自己有什么，也会给陈萧燃随手送一份。她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衣服都是混着穿的。 那时的陈萧燃很难讨好，什么都不肯收，纪清嫣每次都很生气。 两人在桌上一直趴到天空变成蓝调时刻，陈萧燃一直握着她的手，纪清嫣好乖啊，她想。她也不挣扎，也不拒绝，就任由陈萧燃这样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捏。 纪清嫣却在想，幸亏当初住院的时候没有像余尽欢那样疯狂反复地割伤自己的手腕，不然被陈萧燃看到就不好看了。 她听到陈萧燃在耳边问她： “纪清嫣，你感冒好点了吗？” “纪清嫣，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纪清嫣，要不要一起去江边散步？” 纪清嫣转过头去，正对上趴着的陈萧燃。两人鼻尖碰鼻尖，就像有蝴蝶降落在小狗的鼻子上。 第23章 江边夜游 离开咖啡店，陈萧燃带着纪清嫣上了公交车。 两人挨着坐，陈萧燃让纪清嫣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纪清嫣把东西都留在店里了，电脑也没带，空着手走的。陈萧燃知道，她就是嫌沉。以前去图书馆，她的书本电脑都是陈萧燃帮她背着的。 纪清嫣侧着脑袋看着窗外，姿态很是慵懒，但又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落魄的大小姐也是大小姐。 “你知道吗，到滨江公园这一站，沿着路走下去就是江边了。”陈萧燃试图和纪清嫣聊聊天。 “你来南城几年了？应该比我久一点吧，对这些站点应该比我更熟悉。” 陈萧燃查过纪清嫣公司的注册时间，纪清嫣应该就是那时候来的南城。 那来南城之前呢？她在哪里？京市吗。 到站了，陈萧燃牵着纪清嫣下了车。这一站下车的人很多，这个时间的江边很热闹，有看夜景的游客，也有饭后出来散步的人，脚边经常有小孩跑过。 所有人看上去都开心又热闹，纪清嫣一边走一边想，合着全世界就我不开心？ 纪清嫣忧愁的很明显，陈萧燃在她旁边都显得小心翼翼。 两人沿着江边散步，之前和纪清嫣在江边散步的人是余尽欢。余尽欢和纪清嫣都喜欢穿高跟鞋，总是走几步就累了，余尽欢说再累也要坚持。 一个人的话很难坚持，有人和你一起坚持就会好得多。 纪清嫣很喜欢听两人鞋跟碰撞地面的声音，各有各的节奏，余尽欢走得快一些，纪清嫣走得稳一些。现在只剩她一个人穿着高跟鞋，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这声音听得纪清嫣有些伤心，她停下来，不再往前走。 “累了吗？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陈萧燃也注意到了纪清嫣的高跟鞋。她感慨地觉得纪清嫣可真是长大了，都能穿着高跟鞋走这么远的路了。 她对纪清嫣的这方面印象还停留在a国留学时期，大一那年的春季舞会。那时候的纪清嫣特别想去舞会，可是去舞会就要有舞伴，两人平时上课也没有结交任何朋友，在学校认识的人也只有彼此。纪清嫣太想去了，她都这么大了还没去过舞会呢，只在电影里美剧里看过。 她只好央求陈萧燃当自己的舞伴，陈萧燃很勉强地答应了。她本身对舞会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她不能拒绝纪清嫣。 “女生舞伴也可以吗？”陈萧燃绝望地问她。 “也可以的吧。你这么帅，比男舞伴更合适。” “那我穿西装，你穿礼裙。” 陈萧燃记得纪清嫣在舞会当天穿了一双高跟鞋，头上还戴了一个小皇冠，珠光宝气的，有点夸张又可爱。她当时完全无法驾驭那双鞋，很是笨拙，走两步就要停一下，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这样还能跳舞吗？”连走路都费劲呢。 “可以啊。” 陈萧燃只抱着她坚持跳完了一首歌，两人就狼狈退场，纪清嫣对舞会的美好幻想也全部破灭了。 “陈萧燃，我以后一定会变的很会穿高跟鞋的。” “这么痛苦的事情为什么要做到很会穿？”当时的陈萧燃完全不能理解。 那时候的纪清嫣刚结束了青春期，在饮食上不怎么节制，身材和脸都有点小胖，不算很漂亮，也没有什么线条，化妆技术也很生疏，经常会用力过猛。陈萧燃觉得她穿不穿高跟鞋都一样，没什么区别，还不如让自己舒服点。 那天晚上，陈萧燃背着纪清嫣往公寓走去，纪清嫣好像心情挺不错，一直在她耳边哼着一首英文歌。当时有位先生牵着小狗路过她们，纪清嫣趴在陈萧燃背上主动和人家打招呼。 她说了什么来着？ “good evening！” “good evening.so you guys have a date tonight.” 第25章 陈萧燃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俩当时的打扮，任谁看都是一副去约会的装扮。 纪清嫣那时候太开心太忘形，那种幸福的情绪可以麻痹许多神经，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到，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开心。 热闹的人声把两人从过去的回忆中拉扯回来，两人坐在长椅上，陈萧燃总觉得这一幕不那么真实。她和纪清嫣分开那么久，十年的空白让两人都变得很陌生。她不知道纪清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也不知道纪清嫣什么时候忽然就把高跟鞋穿得这么熟练了。 还有纪清嫣在南城的朋友，陈萧燃也一无所知。 她的公司合伙人，以及那个劈腿女。 她都是上哪儿认识这么些不是东西的人啊？ “纪清嫣，你变了好多啊。” 听到这话，纪清嫣转过头来，安静地看着陈萧燃。 “你能和我说说这些年的经历吗？我很想知道。”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陈萧燃觉得应该说说话。 “为什么？” “什么？”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纪清嫣抬起头，看着江水缓缓流淌。 “你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和我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陈萧燃记得以前的纪清嫣还是有一点点烦人的，屁大点事儿都要来找她，都要麻烦她一下。 “所以，你遇到什么麻烦了，能和我说说吗？” 都需要动用电脑了，那可能还是挺麻烦的呢。 纪清嫣倒是不和她拉扯，笑着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继续向前走，陈萧燃跟上去，牵住了她的手。 纪清嫣一点也没有躲开的意思，任由她牵着。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江边是个很治愈的地方。” “是挺好的，特别适合自杀。”纪清嫣看着江上驶过的船，“我们北方没有海也没有江，人们好像只能从高处飞下来落在水泥地上。跳进江水里就显得治愈多了，没那么血腥。” ………… 陈萧燃伸出手臂默默地搂紧了纪清嫣的腰。 “你干什么？” “看着你点，怕你想不开。” “不至于。。” “…纪清嫣，你要是缺钱，可以先用我的。” 钱是小事，关键是不要做傻事啊。 “不用了。” 纪清嫣一路过来也想清楚了，陈萧燃的钱也好，陆遇桉的钱也罢，外加她自己的钱，真要这时候扔进去，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血本无归。 陆遇桉让她不要再往里继续追缴，就是劝她及时止损。纪清嫣一直都没有明确开店规划，做什么全凭自己喜好，她也看了帐目，其实两家店从年初开始每个月都在持续亏损。前两年真就算她运气好，多多少少还赚了一点钱。 余尽欢连本带利全都卷走，店铺暂时只能靠纪清嫣不停地往里贴钱继续维持，南城现在还是夏天，也是咖啡茶饮行业的旺季，她都是亏损的状态。多营业一个月，就多亏损一个月的成本。 邵总说的挺对的，不如就这样吧。纪清嫣刚才坐在车上想，要是爸爸妈妈还活着，可能也会让她把店转让出去吧。她也要给自己留点钱继续生活。 “用嘛，就当是我报答你的。你当初回国之前，真的给了我好多好多钱啊。那张卡里应该还有钱，我只用了一部分。”本科毕业之后，纪清嫣决定回国，陈萧燃要继续读研，纪清嫣毫不犹豫把自己那张有大几百万生活费的卡留给了陈萧燃。陈萧燃后面的要交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在里面了。 那张卡确实帮了陈萧燃大忙，在异国他乡孤苦伶仃靠打工养活自己挺难的，很不现实，那张卡就是纪清嫣给她的底气。 “是吗，我记不太清了。” “我记得就够了。你现在有需要吗，我可以还给你。” 陈萧燃总觉得现在的纪清嫣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死感，人在遇到困境的时候多少要垂死挣扎，纪清嫣看样子是连挣扎都懒的挣扎，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现在卡里还剩多少钱？” “我不知道。卡就在我家里，你要不要去取？” 纪清嫣在心里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陈萧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开口就又是很伤人的话：“我真没想到你会有缺钱的一天。” 早知道你这么需要钱，我早就把卡还给你了。 “你爸妈，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纪清嫣的父母也算是陈萧燃去留学的资助人。纪家的企业那么大，自然是做了不少慈善项目，资助了许多学生念书。 陈萧燃觉得自己和那些学生没什么区别，但她也确实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她是被纪清嫣选中的，别的学生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她还需要和纪清嫣友好相处。 陈萧燃读研那年，纪家出事了。 “我当时回国之后，连我爸妈的面都差点没见到。” 纪清嫣被瞒得太好了，她甚至都不知道父母出事。来接机的是她的姑姑，姑姑没让她回被查封的家，带她回了京市郊区的房子。 那房子是个不大的小公寓，也是纪清嫣目前唯一的房产。 纪清嫣当时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公司破产，父母欠下巨额债务，家里的存款和房产全都被抵押查封。 所有的来龙去脉，纪清嫣一无所知。 第24章 和陈萧燃回家 等她回来的时候，爸爸已经快不行了。 她甚至没赶上见妈妈最后一面，突发性心梗，进了icu心脏骤停，没有抢救回来。 “熹熹，陈萧燃对你好不好呀？”爸爸戴着呼吸机，对她笑呵呵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很好的。” “那以后爸爸不在了，你不要那么任性，有什么事情和陈萧燃好好商量，好不好？” “还有别的话题吗？我们为什么一直要说陈萧燃？” 那天夜里，爸爸呼吸衰竭，也走了。 后来，纪清嫣经常会想，爸爸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似乎像是在哄自己开心，在他的记忆里，只要和纪清嫣聊陈萧燃的事，她就会开心。 那爸爸知不知道，陈萧燃其实不喜欢她呢。 肯定早就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自始至终，只有纪清嫣一个人在开心。 家破人亡的故事，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纪清嫣当初回来时也接受了调查，她当时可真是身无分文，名下没有房产也没有车，身上唯一的钱也都留给陈萧燃了。 姑姑说，她父母当初是和人做生意被人算计的。在纪清嫣回国之前，她已经跑前跑后，把能做的事都做尽了。生活又不是大女主爽文，即使是被算计了，纪清嫣也没办法帮父母洗清冤屈报仇雪恨。她早就被养废了，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宠物，就算是努力工作，也是一个连咖啡店都开不好的人，能让自己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夜晚的江边有些冷，陈萧燃搂着纪清嫣沿着小路穿过公园，到达能够打车的地方。纪清嫣很乖，什么都不多说，什么也不多问，就这么被她拐走了。 陈萧燃住的公寓很明显要现代一些，纪清嫣跟着她乘电梯上楼，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进了门，纪清嫣蹬掉高跟鞋，光着脚不管不顾地往里走去。在江边走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断了。坐在沙发上，她知道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再也无法动弹。 陈萧燃随手把灯打开，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走到她面前，跪在她面前帮她穿好。 “我给你做点饭吃吧，你想吃什么？”她仰起头，温柔地看着纪清嫣。 “随便。” 陈萧燃刚给她把拖鞋穿好，她直接就踢掉了。纪清嫣光着脚躺在沙发上，看着陈萧燃在厨房忙碌。 开放式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纪清嫣躺在沙发上就能看见她。 “陈萧燃，这房子是你买的吗？”她忽然对她的处境有点感兴趣了。 “不是，租的。” “我以为你早就买房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在哪里定居，怎么买？” 陈萧燃去过世界上许多地方旅游，在国内也去过很多地方出差，她从来都是过客，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她好像还没有遇到特别喜欢的城市，喜欢到能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 她挺好奇，人是凭借什么来选择自己的栖息地呢？ “我给你做番茄面吧，很快就好了。”好半天听不见纪清嫣的声音，陈萧燃挺担心纪清嫣就这么睡过去了。她给纪清嫣倒了一杯感冒冲剂，拿到茶几上。 感觉有人在非常近的距离里冒犯而长久地盯着自己，纪清嫣倏地睁开了眼睛，对上陈萧燃。 陈萧燃这眼神挺有意思的，忧心忡忡又含情脉脉，还有许多她不想去看到、不想去破解的东西，纪清嫣有些费劲地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陈萧燃说：“纪清嫣，你还能起来吗。” 第26章 捂住她眼睛的那只手瞬间放下了。 纪清嫣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等着陈萧燃拉她起来。陈萧燃把她抱起来，顺势在怀里掂了掂。纪清嫣就这么任由她摆布。 “我先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家。”陈萧燃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这是我现在的卧室，这是我的浴室，都很小。” 公寓很小，只有一个卧室，陈萧燃一个人住刚刚好。纪清嫣看见床就想躺，被陈萧燃眼疾手快按回怀里，阻止了她的动作。 “先去吃饭。” 陈萧燃把纪清嫣抱回餐桌前的椅子上，这个椅子是她平时吃饭时坐的位置，她又去办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纪清嫣对面。 纪清嫣看着眼前的番茄面，还真是有些饿了，她接过筷子，也不和陈萧燃客气，直接开动了。 陈萧燃这面做得相当好吃了，还给她搭配了温泉蛋，纪清嫣边吃边想，不如把咖啡店直接转让给陈萧燃算了，变成小火山面馆。 光是吃面还不够，看着纪清嫣一口气饮尽了感冒冲剂，陈萧燃才放下心。 纪清嫣觉得自己吃得有点多了。她放下筷子，揉了揉小腹，特别自觉地躺回到沙发上，当自己家一样。相比之下，陈萧燃挺能干的，又是擦桌子，又是洗碗，一刻也没闲着。 “陈萧燃，你活着累吗？” 陈萧燃洗碗洗的好好的，被这话问得转过头来。 纪清嫣的姿势很恶劣，她就这么把双腿直接搭在沙发靠背上，裙子翩然坠落。今天为了和邵姐见面，她特意穿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职业装，衬衫搭配半裙。 为了让自己舒服些，她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露出洁白的内衣。在外面晃悠了大半天，妆也花了，吃过面之后，口红也掉了，纪清嫣的脸上只剩下柔和的疲惫。 “有人活着不累吗？”陈萧燃按耐着内心的悸动反问她。 有的。 以前的纪清嫣一直都活得挺轻松的，陈萧燃还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命这么好的人？ “你可以让我帮帮你呀，如果你很累的话。”陈萧燃又说。 “你离我远一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不知过了多久，纪清嫣回应了她。 “你看你，又来了。”类似的话听多了，陈萧燃现在已经免疫了。她不仅不离远一点，反而走上去把纪清嫣抱住了。 纪清嫣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感到自己的衣服好像被脱了。一件接着一件，最后空了。 陈萧燃把她抱进浴室，纪清嫣很配合，那种，心情差到极致时自暴自弃的配合。 一起淋浴这种事她们以前经常做，那时候还是少女，两人在水里尝试了很多新东西，以打闹告终。 “怎么样，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被温热的水流包裹着，纪清嫣在陈萧燃耳边问她。 以前的纪清嫣和现在的纪清嫣，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太大了。”陈萧燃发现人到中年还是挺可怕的，许多知觉都苏醒过来，所有欲望都融合成现在这一种，成为炽热的熔岩。熟透的东西禁不住碰撞，酥软的外皮轻轻一碰就破了。 年轻的时候有太多快乐的事可以分散精力，现在对一切都失去兴趣，只剩下这一种快乐。 纪清嫣却恹恹地说：“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她把脑袋靠在陈萧燃的肩膀上，反正都留下来了，也脱光了，陈萧燃无论对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陈萧燃比她想象中要更适可而止，完事之后，她把沐浴露涂在纪清嫣身上。 “你帮我卸个妆，这样是洗不干净的。”怎么都到最后一步了，纪清嫣无语地推推陈萧燃。她抬眼看陈萧燃，又笑了：“你紧张什么？” 18岁的时候你不慌，21岁的时候你不慌，三十多岁的时候你开始装？ “纪清嫣。”陈萧燃想说些什么，一低头，就看见了纪清嫣脸上的不耐烦。于是她乖乖打开浴室门，用卸妆棉泡了卸妆水，又回来帮纪清嫣擦洗。 由于离得很近，彼此的气息扑面而来，纪清嫣闭着眼睛，有一瞬间以为陈萧燃就要亲上来了。 然而陈萧燃没有，她挺喜欢在这段过分暧昧的距离里抚摸和玩弄她的。 回到卧室，纪清嫣躺在床上，等着陈萧燃给她找睡衣。 “纪清嫣，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陈萧燃拿着一套睡衣朝她走来。她刚好还有一套没穿过的睡衣，刚刚她又下单了一个24h便利店的外卖订单，给纪清嫣买了洗漱用品。 “很久以前有，现在没有。”纪清嫣没有动弹，其实裸睡也挺好的，没必要非要穿着睡衣。 “那我可以问你吗？” “没必要。”纪清嫣把陈萧燃递过来的睡衣推了回去。 陈萧燃自己换好睡衣，去拿了吹风机。 纪清嫣□□地躺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很严实。陈萧燃坐在床边，安静地帮她吹头发。 “这个吹风机是我们以前在a国时用的，你还记得吗？” 许多生活用品都很耐用，这么多年都没有坏，陈萧燃觉得很神奇。 纪清嫣当初回国时，把公寓里的一切都留给了陈萧燃，家具，衣服，鞋子，还有玩偶。她当时挺急的，急于和当前的一切摆脱联系，留下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什么她都没注意。 她留下的一切都给当初的陈萧燃造成了不小的困扰。陈萧燃的东西很少，搬家时要求腾空整间房子，什么都不能剩，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在留学生二手物品交流群里才把公寓的东西逐渐出手。她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东西，这个吹风机就是其中之一。没想到一用就是十多年。 第25章 水泥地上的小狗脚印 关了吹风机，陈萧燃在纪清嫣的身边躺下。 这感觉很是奇怪，她们早就在一起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她躺在她身边，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她留着卧室的小灯，没有关。 纪清嫣在她床上这件事，很不真实，恍如隔世。 陈萧燃没舍得睡，躺在她身边盯着她看个不停。 她有好多情绪，夜晚没有让人觉得安宁，反倒是让她心潮澎湃。 都说人在睡着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陈萧燃伸手摸了摸纪清嫣的额头，低烧。你说她没安全感吧，她连睡衣都不肯穿，你说她有安全感吧，她又把自己蜷缩成紧紧一小团。 她又把手探入她的心脏处，轻轻摩挲着。 纪清嫣闭着眼睛，觉得鼻子发酸。 我们永远都无法清除水泥地上的那排小狗脚印，她想。 陈萧燃就是她水泥般的心脏上那排小狗脚印，任由雨水冲刷，所有痕迹都依旧稳定又清晰地留在那里。 隔着十年的时间，两人在这张床上相拥而眠。 纪清嫣醒来的时候，陈萧燃已经穿得跟个人似的打算出门上班了。 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看着陈萧燃，觉得一阵心动。 陈萧燃背对着她，正站在镜子前调整衣服。绿色衬衫，黑色长裤，简单极了，却被陈萧燃穿得特别好看。 “你醒了？”陈萧燃意识到她的目光，走到床边，俯下身，凑近纪清嫣。 两人鼻尖碰鼻尖，额头碰额头。 “你还有点发烧。感冒冲剂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吃完早餐记得喝。”陈萧燃给她做了早餐，孔雀开屏一样，在厨房把能用的食材都用了个遍，大展身手。 “你要走了吗？”纪清嫣刚想一脚踢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什么也没有穿，瞬间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腿。 她还没睡醒，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 “嗯，我得去上班。我先把卡给你吧，不然等下又忘了。”陈萧燃走出卧室，没一会儿就拿着一张卡进来，她直接放进纪清嫣的手里。 陈萧燃把卡还给了她，纪清嫣觉得很是恍惚，十年前，她在机场把这张卡留给陈萧燃，十年后，她又把这张卡还给了她。 “我只用它付了学费，后来我申请到了奖学金，平时也在打工，在生活花销上就够了。你现在要用这笔钱吗？” “应该不会。”纪清嫣不想动卡里的钱，这感觉很微妙，它像一个来自过去的信物，那时候一切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纪清嫣舍不得动。 在a国三年，纪清嫣只有第一年花钱花得比较厉害。她每星期都会去买各种奢侈品，不是因为需要，只是为了花钱。后来这些欲望逐渐消退，她从看见什么都想拥有进化到看什么都不想要。 到了后面，这张卡只用来支付她和陈萧燃最基本的学费、公寓房租，以及生活开销，爸爸每年都往里打钱，每次打电话都问她钱够不够花，他从没想过纪清嫣会变得连花钱的心思都没有了。 无欲无求。 以至于最后她坐经济舱回国之前，干脆把这卡直接留给了陈萧燃。 这种状态也挺好理解的，当纪清嫣知道自己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时，一切欲望都随之消散了。 第27章 现在再拿到这张卡，来自过去的回忆再一次狠狠砸在她的身上。 纪清嫣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养的够废的。 她一开始可能都不该开什么咖啡店，惹出一身牵绊。 陈萧燃走了，后来她又说了什么，纪清嫣都没听到。 她在床上躺了好久，才不紧不慢地起来，从陈萧燃的衣柜里挑了两件衣服换上。她盯着自己脚上的创可贴看了许久，想不起来这是陈萧燃什么时候给自己贴的。 左右脚各一个，都很整齐地覆盖住了被高跟鞋磨破的伤口。 纪清嫣还在衣柜里发现一个玩偶，是她和陈萧燃很多年前在迪士尼乐园买的，桑普，小鹿斑比里的那只小兔子。当初离开a国的时候，她都没有带走，相当于遗弃了它，没想到会被陈萧燃留了下来， 她很确定这就是当初那个玩偶，因为陈萧燃不是那种会花钱买玩偶的人，她只会把钱花在有实际用处的东西上。人怎么能活的这么实际呢，真的挺没意思的，每天一睁眼就要算计钱，那还不如别活了。 纪清嫣把小兔子拿起来看了看，这小兔子被保存的很好，很干净，这十多年来跟着陈萧燃辗转了多个国家，见了很多世面，最后又回到了她身边。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陈萧燃要把这个兔子留下。吹风机她倒是很理解，陈萧燃挺抠搜的，也没什么下限，手机屏摔碎了只要不影响使用，她也能一直用下去。 她在陈萧燃家又转了一圈，好像再没有什么以前的东西了。 桌子上放着四个芒果蛋挞，现烤的。有水果，有烤吐司，有火腿，看上去过于丰盛了。纪清嫣吃了一个蛋挞，又把感冒药吃了，她在陈萧燃的公寓待到中午才离开。 回家第一件事，先喂猫。 来南城这些年，这还是纪清嫣第一次夜不归宿。见她回来，她的小猫冲她叫得很凶，叫着叫着，又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闻着她的衣服，也就是陈萧燃的衣服，纪清嫣都被小猫闻心虚了。 她抱歉地把猫粮填满小碗，又去了楼下的银行。 卡里的余额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陈萧燃除了学费支出，这么多年确实没动过这张卡。 她把卡收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感慨。 陈萧燃这一天给纪清嫣发了很多消息，她都没有回复。 陈萧燃坐在办公室里，捂着小腹。她是被纪清嫣踢醒的，那一脚比闹钟还管用，直接给她踹得上了天堂。 她打开电脑，再一次搜索了突发性心梗的病症。 她至今还记得高中时期，那个男人来学校点名找她。 “你就是陈萧燃？熹熹好喜欢你啊，每次回家总是在说你的事。你是哪个班的？” “高二三班。” “熹熹是一班的，都不在一个班，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也住校。” 陈萧燃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他特别符合电影里那种有钱人的形象，西装，皮鞋，名车，名表，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 “熹熹有点任性，从小到大都没有特别好的朋友，你是第一个。你要多担待她。” 明明一句重话也没说，陈萧燃却莫名感到一阵压迫，来自方方面面。她当然知道，全校人都知道，纪清嫣和大家不一样，她是不可以得罪的人，她有一个很厉害的父亲。 “你还有别的好朋友吗？” “没有特别好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只有纪清嫣。” 她和纪清嫣在一起相处都变得小心了许多，也不再敢和纪清嫣开特别过分的玩笑，纪清嫣回家后会把她和她在一起的故事分享给爸爸妈妈，陈萧燃处处都要做到有分寸。 陈萧燃还帮纪清嫣背了不少黑锅。纪清嫣那段时间很热衷于看很虐的言情小说，非常痴迷，上课下课都在看，她周末把书带回家，不小心被妈妈发现了，妈妈问她怎么会有这种书，她可怜巴巴地说，这是陈萧燃借给她的。 “所以你没有早恋吧？净看这些东西。”妈妈问她。 “没有哦，只是好奇，看看而已。” 后来，纪清嫣的爸爸资助了陈萧燃，让她陪同纪清嫣一起去a国读书，陈萧燃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他了，她在机场对他说：叔叔，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熹熹，我也会帮你留意，如果有人追熹熹，要先过我这一关。 “等你毕业之后回来，直接来叔叔的企业上班吧，你很聪明，也很有能力。” 陈萧燃笑而不答。 她自然是对这种事避之不及，她平生最怕的事就是受制于人。 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辜负纪清嫣爸爸给她交的学费，每一门课都认真对待，和纪清嫣相处的很融洽，至少她处处都先一步退让，两人从来没有吵过架。 现在，那个让她充满压力和惧怕的男人竟然不在了。 陈萧燃没想到他的落幕会是这样迅速又戏剧，也没想过他那么宝贝的女儿纪清嫣会有缺钱的一天。 在陈萧燃的印象里，纪清嫣对于钱好像没有概念。她的零花钱太多了，买东西从来不需要看价格，只看自己喜不喜欢。 她想起昨晚的纪清嫣，美丽，疲惫，失落，看起来很是消极破碎。陈萧燃不知道怎么才能修复好她。 下班回家之前，陈萧燃甚至抱有一丝幻想，纪清嫣会不会还没走，她一开门，就看见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等着她给她做晚餐。 可惜没有。 家里挺乱的，从地板到沙发再到卧室，包括浴室，每一处都留下了痕迹，她把纪清嫣扔了的衣服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犹豫了一下放进了洗衣机。 陈萧燃坐在沙发上，疲惫地躺下。她不打算收拾了。她独居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体会这种室友造成的混乱了。 第26章 陪酒 不停地和人见面、聊天，纪清嫣觉得自己就像是视频里那个小浣熊，在水盆里洗棉花糖，总是欢天喜地白忙一场，最终两手空空。 这段时间，陆遇桉又给她介绍了不少对合伙开店或者投资感兴趣的朋友，纪清嫣挨个见了个遍。事实证明，从别人的口袋里套点钱是一件很难的事。她以前还是活得太容易了。 纪清嫣沮丧地趴在桌子上，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以前考试做数学题一样，太绝望了。 只是现在情况不同，她得想办法解决。没人会在身后托住她，她在粉身碎骨之前，还是要尽量试试看。 手机消息音提示。 “小纪，晚上有个酒局，你要不要一起来坐坐。” 是邵姐。 纪清嫣在心里小小挣扎了一下。 这段时间见了不少人，相比之下，邵姐是所有人中最有诚意的了。上次她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纪清嫣有转让店铺的打算，可以来找她。 很快，纪清嫣收到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时间还早，她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强忍着疲惫再次出门。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酒吧了。 精神和身体的能量很低，不足以支撑她在嘈杂的人群中呼吸。 酒吧很热闹，纪清嫣穿过跳舞的人群，推门走进包厢，她在众多人的目光中和邵姐打了招呼。 “小纪，坐我旁边。”看到纪清嫣走进来的那一刻，邵姐眼睛都亮了。纪清嫣穿了件绣了暗纹的新中式连衣裙，鱼骨背心上衣把她的腰部勒紧，让人燃起想要搂住她亲吻的冲动。 她涂了颜色明艳的口红，打车过来时，司机一路上都忍不住盯着她看。 她挺讨厌被人盯着看的，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化浓郁的妆。 从进入这个环境开始，纪清嫣就精神紧绷。 酒局上都是邵姐的朋友，都是一副商务成功人士的做派，除了邵姐，都是男人。纪清嫣一一敬酒。她很久没喝过酒了，几杯下去，只觉得身体热热的。 “小纪，你在南城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有两家咖啡店。” “咖啡店好呀，适合你这种类型的人开。” 只消耗，不赚钱，当然好了。纪清嫣笑了笑，按耐住心头的怒火。 “小纪，开咖啡馆不赚钱的呀，适合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打发时间，当个乐趣，没必要太有功利心。” “我知道，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投资。” “我之前劝她改成酒咖，她不愿意。”邵姐开口了。 “卖酒至少还是赚钱的，对吧。” “是的呀，或者全部改成夜店算了，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喝了一圈，又回到邵姐身边，纪清嫣靠着沙发坐好，有些泄了气。说实话，她确实不知道这事要怎么聊。邵姐介绍她来这个酒局只是第一步，剩下的事情要她自己来推进，她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被一把推进了海里。 酒精让纪清嫣渐渐融化了，她觉得自己融入在蓝紫色的灯光之下，神魂都逐渐消散。 “小纪，等下你和我回家吗，我们再好好聊聊？”邵姐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 第28章 “什么？”回家？回哪个家？纪清嫣感觉到耳畔传来一阵阵温热的呼吸。她想要躲开，却在理智上阻止了自己。 “要怎么样，我今晚可以给你一个答复。”邵姐说着，又给她递了一杯酒，示意她答应。 “好。”纪清嫣不用自己接，酒就灌进了她的口中。 穿过走廊，走进停车场，纪清嫣跟着邵姐上了车。司机在前面开车，邵姐带着她坐在后面。她在路上也尽量保持清醒，用指甲用力地扎进手臂里。 不能睡，还不能睡。 邵姐家正常得出乎意料，纪清嫣以为邵姐会像小猪佩奇一样住在山顶的大房子里，没想到也是普通的单身公寓。 她跟着邵姐进了门，环视一圈，选了个相对比较合适的位置坐下，远离沙发，远离一切可以依靠的柔软的地方。 “喝水吗？” “不了。” 邵姐坐在她对面，两人隔着一张大大的长桌，纪清嫣在等待她给自己一个答复。 “这个房子你喜欢吗？” “什么意思？” “你的店，无论需要投多少钱，我都可以帮你。以后你就住这里，平日里我也忙，频率不会很高，你必须随叫随到，这总是能做到的吧？” 纪清嫣眨眨眼睛，她看着邵姐，然后环顾四周。原来这房子是给她准备的。 这房子地段很好，隔着一条街就是热闹繁华的商业区，旁边挨着南城医院，能活也能死，特别适合在这里定居的人居住。 “房子送给我吗？还是暂时给我住？”纪清嫣摇了摇头，笑着问道。 “都可以，看你。” “持续多久？” “五年？还是三年，你觉得呢。”邵姐看着眼前的人，她恐怕坚持不了这么久吧。 “所以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事。”纪清嫣叹了口气。 她该开心吗？有富婆要养她了。 女人的年纪很难猜，从外貌上看，邵姐猜测纪清嫣大概只有二十八九岁。纪清嫣对邵姐的年龄就更没有概念了，四十岁和五十岁有什么区别，她浑然不知。 “我已经两年没养过宠物了，各种类型的女孩在我眼前来来往往，没有特别值得去了解和喜欢的。”邵姐说着，点燃了一只烟。她不用烟灰缸，只是随意地把烟灰弹在地上。 “我呢？” “你啊，你特别可爱，我一看你就想养。” 这话让纪清嫣不知道怎么接。 她看看四周，一切都暴露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中，邵姐的脸上透露出疲惫，她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纪清嫣站起身，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 这公寓楼层很高，她走到阳台上向下看去，南城的夜景真美，星星点点的灯光全都亮着，她站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你要走吗？”身后传来邵姐的声音。 “太晚了，我要回家了。”纪清嫣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包，摸了摸，确认了手机在里面。 “你想清楚了吗？” “嗯。不至于。”她把椅子推回去，复原位置，离开公寓。 纪清嫣没有乘电梯，反而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沿着消防通道的楼梯往下走去。每一层楼都有三户人家，每家门口都摆放着不同的东西。 有鞋架，有储物柜，也有的家门口什么也没有。 一路从二十多层走到一楼，那种被羞辱的感觉终究是无法消解。她觉得很恶心，很想吐。 陈萧燃还在公司加班。 项目出了点问题，所有人都没有走，整个公司楼层灯火通明。 她去楼下买了杯咖啡，咖啡店马上要关门了，她又用半价的优惠买到了即将被销毁的两个三明治，一个留做晚餐，另一个当早餐。 纪清嫣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是一条语音。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点开。 在语音里，纪清嫣像小猫一样发出呜咽的声音。 明明什么话也没说，陈萧燃却觉得好心碎。 纪清嫣好像在哭。 “你怎么了？” “你在哪儿？” “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消息发出后就没了回应。陈萧燃坐在车里等了好久，大约一个多小时后，纪清嫣才发了定位给她。 她没有犹豫，直接开了过去。这个公寓地址就在她公司附近，十分钟左右车程。 纪清嫣抱膝坐在小区门口的草地上，像是睡着了。 月光透过树影洒在地上，她的身上仿佛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陈萧燃觉得自己的心脏倏地一紧。 她看上去衣着完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没有被不安好心的人带走，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纪小猫，你一个人在这儿等谁呢？” 她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脸。 “我在等人来接我。” 喝醉后的纪清嫣好乖。她一动不动坐着，如果没人来带她走，她就会一直坐到天亮。 “那你看看，你等的人是我吗？” 纪清嫣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半天。 “陈萧燃？” “哎。” “你是陈萧燃。” “我是陈萧燃，我带你回家好不好？”陈萧燃把手伸到纪清嫣面前，等着她回应。 纪清嫣摇了摇头。 她盯着陈萧燃的手，看了许久。 陈萧燃从来都不会主动来拉她的手。以前，她和陈萧燃一起走路或跑步，总是本能地去抓住陈萧燃的手，想和她的节奏保持一致，陈萧燃每次都挣脱开。她不喜欢她的触碰，也不喜欢有人和她保持同步。 陈萧燃的步伐很快，跑得也很快，纪清嫣永远都落在后面。她不会停下来等她。 陈萧燃无视她的拒绝，强行拉着她站了起来。 她带着纪清嫣走到车边，俯身看着纪清嫣。 “上车之前，你想不想先吐一下。”陈萧燃天人交战了一番，建议道。 纪清嫣身上酒味儿挺大的，她拉着纪清嫣走到垃圾桶旁边，揉了揉她的小腹，试图让她吐出来。 陈萧燃没收力，纪清嫣被她按压的力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喊出声。她后退了几步，轻咳一声，弯腰吐了。她站在原地，耳边一阵轰鸣。 许久，陈萧燃给她递来了纸巾。 “吐出来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 “呵呵。”纪清嫣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懒得理她。 第27章 踹到人要说对不起 上了陈萧燃的车后座，纪清嫣像是在和她挑衅，迅速脱掉了高跟鞋，往座位里爬去，猝不及防就向后照着陈萧燃的胸口踹了一脚。 “我靠。”陈萧燃捂着心口叫道。 干什么？暗算我？ 她一把抓住纪清嫣的脚踝，阻止了她不安分的动作，同时不忘帮她按下飞起的裙子。 “放手！” “你刚刚踢了我，该对我说什么？”陈萧燃问她。 “畜生！活该！” “？” “我好心来接你回家，你怎么恩将仇报呢。话说你是在哪儿喝的酒啊，这小区里有酒吧吗？” 陈萧燃四处张望着，她开车往这边走，一路上都没看见有酒吧或夜店。纪清嫣怎么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到了这里呢。 纪清嫣红着眼睛瞪着她，用手捂着小腹。陈萧燃之前的手劲让这个部位依旧隐隐作痛，她正在为这个事情崩溃式生气。 “很疼吗，对不起。我之前每次喝多，都是这样催吐的。”陈萧燃有些无辜地说，管不管用吧你就说，至少有效果啊。 “那我松手了？你不许再踢我了。” 陈萧燃慢慢松开了手，迅速向后退了几步，纪清嫣没踹到她，反倒是一脚踢在了车门框上。 “啊。”纪清嫣疼得惊呼，眼泪瞬间流出眼眶。 陈萧燃也吓了一跳，马上凑上前：“伤到哪儿了？我看看。破皮了吗？” 然后，她就感觉肩部遭到一记闷痛。 趁她凑近，纪清嫣抬起受伤的腿又给了她一脚。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值了。 陈萧燃看着不停掉眼泪的纪清嫣，淡淡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她这纸巾在口袋里装了很久，使用率一直很低，今天看样子能用到一张不剩。 “你是气哭了还是疼哭了？”她问道。 纪清嫣不回答，只是一昧地哭泣。 疼是真疼，气也是真气。 她本来就没剩几分力气，全都用在踹陈萧燃身上了。靠着座椅躺下，她闭上眼睛，咬紧嘴唇，双手捂着胃部，等着陈萧燃开车。 陈萧燃把纸巾都放在她旁边，回到座位上开了车。 “我记得你也有驾照，怎么从来没见你开车？” “你每天就这样打车往返咖啡店吗？你来南城比我时间长，怎么不买个车？” “你今晚和谁一起喝酒的？” 纪清嫣很安静，摆明了不打算理她。陈萧燃在路线上稍微纠结了一下，最终决定带她回自己家。纪清嫣家什么都没有，回自己家至少还有胃药、创可贴，醒酒药，以及人类所需的各种食物。 第29章 陈萧燃把车开得很稳，纪清嫣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没有放任何音乐，胸口和肩膀的疼痛让她精神了不少，纪清嫣竟然踹她！连踹两下！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 “纪小猫，你还能自己走吗？” 停好车，陈萧燃试探性地问道。 纪清嫣一点回应也没有，像死了一样。陈萧燃打开后车门，把她抱了出来。 纪清嫣光着脚被她抱在怀里，陈萧燃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她的高跟鞋还落在车上。 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一鼓作气先把人抱回家。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陈萧燃把纪清嫣放在沙发上，让她仰天躺好，顺势在她的胸口闻了闻。 这衣服不能要了，闻起来太复杂了，甜甜的，腐烂的。 纪清嫣其实意识还算清醒。只是累，筋疲力尽。经过一番折腾，她也懒得保持体面，干脆一动不动，任人宰割。太清醒只会让两人都尴尬，还不如放纵自己睡过去。 她甚至能感觉到陈萧燃的大致位置。她跪在沙发边上，脱下了她的衣服。 陈萧燃再一次在心里感慨：纪清嫣，你还真是长大了啊。 纪清嫣梦到了一场火灾。 有人在森林中燃放了一场火，巨大的热浪奔涌而来，爆裂的火焰覆盖了树梢，树木纷纷断裂，烟雾直冲云天。 整个夜晚都被火光照亮，她置身于火海之中，试图想要逃离。 很热，浑身上下都在燃烧。 她睁开眼睛，从火海里走出来，觉得自己非常冷静。 眼前的人是陈萧燃。 她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中长的短发扎在后面。 平静，稳重，轮廓清晰，非常美丽。 陈萧燃正在帮她揉着小腹，动作很轻柔，专注而认真，另一只手不忘按住纪清嫣的小腿，所谓吃一堑长好几智，她要做多手准备。 纪清嫣挺惨的，刚刚在车上为了踢到陈萧燃，右脚踢到了车门框上，现在一片红肿，擦破了皮。陈萧燃已经帮她涂了碘伏，握住她的脚踝，防止她乱动时蹭到出血的地方。 “衣服我等下给你放洗衣机里。”陈萧燃解释道。“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纪清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看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棉麻质地。 她还在努力适应着光线的变换，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用双臂搂住了陈萧燃。 “又热又冷。” “我带你回卧室休息，明天醒来再洗澡。”陈萧燃被她这么一抱，心都软化了。 “你还难不难受？要不要喝点温水？”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降落在床上，纪清嫣点点头，随即摇摇头，吻上了她。 醉酒后的纪清嫣攻击性忽然变很强，陈萧燃被她一个翻身按在床上，竟然有些无力招架。 两团朦胧的光影翻滚，谁都不肯让步。 陈萧燃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能被压制，仿佛丧失了主动权和控制权。 纪清嫣逐渐接受了这个姿势。一吻结束，她先找回的是自己的呼吸。 她仰面躺着，抬起手，摸摸陈萧燃的眉眼、鼻尖，还有嘴唇，神情柔软茫然地笑了笑。 陈萧燃的眼神就有意思多了，她盯着她的颈部，抑制着自己想咬下去的冲动。理智告诉她，如果要是咬疼了纪清嫣，她肯定会气急败坏大发雷霆。于是，她小心地凑上去，收住力道吻了吻。 陈萧燃的手再一次落在她的小腹，纪清嫣第一反应是躲开。之前的疼痛让她下意识选择躲避，太疼了。 “对不起。”陈萧燃再一次和她道歉。“你不常喝酒是不是？喝酒之后尽量让自己吐出来，吐出来之后就会舒服许多。” 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腹下面淡粉色的玫瑰。 湿润，滑腻，像有一层薄薄的水膜。 纪清嫣没有阻止她的冒犯，翻了个身，让自己躺得舒服一些。 接收到允许她触摸的鼓励，她的手开始向花心内部探索。 两人滑进河道，随波浮沉。 陈萧燃下床去给纪清嫣倒了杯温水，喂她小口小口喝进去。 纪清嫣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陈萧燃，看她混乱的发型，看她被撕开的衬衫领，看她手上被指甲挠出的伤痕，这种狼狈出现在陈萧燃身上，也显得特别漂亮。 “你在看什么呢？嗯？”陈萧燃质问她。 纪清嫣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 纪清嫣勾勾手，示意陈萧燃靠近一点。 陈萧燃凑上前去，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阿嚏！” 纪清嫣忍半天了，趁这个时机，对着陈萧燃打了个喷嚏。 许久，她感觉陈萧燃气得人都僵硬了，将死未死的状态。纪清嫣吸了吸鼻子，从陈萧燃手底把被子扯过来，动作利落地给自己盖好。 陈萧燃去浴室洗了澡，她觉得自己花了很长时间，穿着浴袍出来，把纪清嫣的衣服从客厅地板捡起来，在垃圾桶和洗衣机之间犹豫，最终还是丢进了洗衣机。 等她收拾完一切，回到卧室，纪清嫣跟没事儿人一样躺在被子里玩手机。 “不要躺着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纪清嫣看都不看她一眼。 “别玩儿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初为什么会来南城？”陈萧燃躺下来，强行把人搂进怀里。 这姿势没法玩手机，她被陈萧燃嵌入怀里，动也不能动。 纪清嫣当真想了一会儿，回答了她：“随机选的，没有原因。” 去哪里都一样，刚好是南城而已。 不过无所谓，反正也要离开了。 纪清嫣一松手，手机顺着被子滑落，她闭上眼睛，忽然问：“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问。” “在这之前，你有过几个床伴？” 她很好奇。 “你想问到目前为止，我睡过多少女人？” “嗯哼。” “一个。” “说谎就没意思了。你哪怕回答两个，都算有诚意。” 纪清嫣对这个答案感到无语。 她都不肯费心思骗一骗她。 “你总不能是一个人去北欧看的极光吧。” “你怎么知道我去看过极光？” 陈萧燃环固住她消瘦的臂膀，和她面对面。她的眼神一片坦荡清明，像是要把纪清嫣溶解在水中。 “猜的。” “猜的？” “世界上还有你没去过的地方吗。你以前说过，你要走遍整个世界。” 陈萧燃亲了亲她的额头，不做回答。 她以前确实是这样想的，她以为人去的地方越多，就越来越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她见过许多生活方式，去过太多的美术馆和博物馆，登了山，潜了水，进了沙漠，看了寺庙，最终还是以旅客的身份退了出来。 她站在世界中，世界对她永远都保持疏离。 见的越多，世界竟然对她失去了吸引力。 她转来转去，觉得不过如此。 大部分人在旅游之后都会回到她们出生的地方耗尽自己的一生，他们有家。陈萧燃在世界上没有那个可以回到的地方。 第28章 告别 第二天清晨，陈萧燃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德训鞋摆在门口。 她和纪清嫣的鞋码一样，这个留给她穿。 昨晚她和纪清嫣都睡得很晚，纪清嫣还在睡，像小猫一样深度睡眠，双眼温和地闭着，怎么拨弄都不醒。美丽，沉浸，混乱。 陈萧燃感觉到自己胸口处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颤抖，就像鸟的翅膀扇动而起的风。 站在床边，她长久地注视着她，她的手腕，她的脚踝，她的锁骨，她的脸。 她在心里认定了一件事：如果纪清嫣打算在南城安家，她也要在南城安家。 “纪小猫，我去上班了。” 陈萧燃觉得自己怕是有点失心疯了，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她真想带着她去上班。 “早餐我给你留在桌上了，你等下醒来自己吃。” 她吻了吻她的额头，临走时又戴上了那枚掉色的戒指。 下次得让纪清嫣给她送个新的了，这眼看就要报废了。 陈萧燃到了公司，就看到她的助理满脸坏笑地给她递上文件。 “你笑什么？” “陈总监，你手臂上是被什么东西抓了？” “是啊，被野猫抓的，来不及躲开。 “真是猫抓的啊，那你要去打狂犬疫苗的。” “谢谢关心，我知道了。” 陈萧燃挽起袖子，看着自己左右手的抓痕，昨晚闹得太狠，她都没怎么注意。 纪清嫣每一下都下了死手，她到现在都觉得胸口和肩部隐隐作痛。再疼下去，她都要考虑去医院拍个片子了。 她又想起纪清嫣昨晚流泪的样子，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陈萧燃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第30章 她拿出手机，给纪清嫣发了消息：醒了吗？洗澡了吗？吃早餐了吗？ 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纪清嫣睡到中午才起床，在一片混乱中，后知后觉感到后悔。 她和陈萧燃睡了。 她怎么能和陈萧燃睡了呢？ 陈萧燃为什么不拒绝她？ 陈萧燃为什么把她带回家了？ 头疼，身体也疼，她不敢多做停留，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晚一分钟，陈萧燃就会回来。 她昨天穿的裙子找不到了，高跟鞋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她在陈萧燃家无助地翻找了两个来回，最后还是穿了陈萧燃的衣服和牛仔裤，以及门口那双崭新的德训鞋。 回到公寓，纪清嫣忍着身体的酸痛，找出行李箱，打算收拾东西。 这公寓的所有家具都没办法带走，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 纪清嫣坐在地板上发呆。 小猫挨着她坐下，闻着她身上的衣服。 “姐姐，今天店里有新出炉的枫糖核桃吐司，还到了一批新豆子，我按照要求储存好了。” 乐乐每天都按时给纪清嫣汇报工作。 “好的，我今天不去店里了，你多费心。” “ok。” 纪清嫣去浴室把自己洗干净，忍着胃疼点了外卖。 她以前没有这些毛病，长期生活不规律，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动不动就开始出现一些小毛病。 她想了想，给陆遇桉发了消息。 “你有空吗，我们晚上见一面吧。” 纪清嫣约陆遇桉在江边的一家餐厅吃饭。 这家餐厅很有特点，造型是一艘船，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茫茫的江水和南城的夜景。纪清嫣每次散步都会遇见这家餐厅，从来没有进去过。 在走之前，她打算进去吃一次。再不来，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陆遇桉下了班，直奔大船餐厅。她还给纪清嫣买了一束绣球花，蓝紫粉三种颜色。 “没事，我也刚到。”纪清嫣坐在位置上，冲她笑了笑。她接过花，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最后聊的怎么样了，有人有意向要入股或是投资吗？”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根本没有希望。纪清嫣觉得自己真笨，也真迟钝。 “没事，都这样了，我也想开了。” “邵姐那边呢，你把店转让给她，还能把店租收回来一些，至少损失能降低一点。”陆遇桉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你知道邵姐想养我吗？” “啊？这我不知道，不过，她喜欢你其实也很正常。” “是吗，我差点就答应了。好后悔啊。”纪清嫣笑了。答应了多好，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别太焦虑。” “我要离开南城了。” “啊？” “店开不下去，月底应该就要关店了，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所以，这次约你出来，是想在走之前和你见一面。” 纪清嫣举起杯子，和陆遇桉的杯子碰了碰。 除了余尽欢，陆遇桉也算是她在南城为数不多的朋友了。她帮了纪清嫣很多，纪清嫣当真很感激她。即使到现在，她也要向她寻求帮助。 “你认识什么靠谱一点的宠物托运公司吗？我的小猫可能得先走一步。” “你要把它送去哪儿？” “先…送回京市吧，让它先去我姑姑家。” “还有亲人在就好。” “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讲过我以前的事吧。”纪清嫣歪着脑袋看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亲人了？ “你每年过年都不回家。”陆遇桉看着纪清嫣柔软的样子，心也跟着软了一下。“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下周。有些东西需要收拾，我得把房子清空。” “那我帮你联系一个靠谱的宠物托运，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谢谢你啊。” “没事，说真的，我还是挺舍不得你的。” “又不是再也不见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陆遇桉笑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不出意外，肯定是不会再见了。 陆遇桉当初喜欢上纪清嫣的契机特别简单。 她去店里买咖啡，点了榛果拿铁，纪清嫣不小心给她做成了原味拿铁。 她主动提出给陆遇桉重做一杯，陆遇桉却说没关系，喝两杯咖啡有点太多了，我喝这一杯就够了。 “那我把钱退给你吧。” “不用了，下次我来点原味拿铁，你给我做成榛果拿铁就行了。” 纪清嫣那天穿着牛仔外套和白色长裤，清纯又娇媚，陆遇桉还以为她是南城大学的学生。她每天都来店里点单，顺便和纪清嫣聊天，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纪清嫣那段时间刚好在找房子，她顺手就帮她问了中介，还陪她搬了家。 纪清嫣比她想象中要难追，淡漠又疏离，难以靠近。她好像被抽走了情根，没有七情六欲，没有世俗上的追求，只是简单地活着。 时间太久了，陆遇桉也觉得很疲惫，耗尽了耐心。 她在酒吧认识了新的女孩，热烈，直给，爽朗，大方，是纪清嫣的反面。 没有人能一昧地单方面付出，纪清嫣太冷漠，连情绪上的正向回应都不想给她。她从未向陆遇桉吐露任何关于她的过去，全然封闭着自己，除了每天去咖啡厅之外，再没有任何社交。 这顿饭比想象中吃得还要愉快，纪清嫣和陆遇桉一前一后走出餐厅，江边的风吹起两人的头发，陆遇桉转过身，向她张开手臂。 “抱一下吗？” “好啊。” 纪清嫣被她抱得很紧，双脚都离了地。 从力度上也能感觉得到，陆遇桉挺舍不得她的。 就这么一抱，陆遇桉看见了她的后颈处的吻痕。 很新鲜，像是昨天或今天刚烙下的。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陈萧燃的脸。 “我能多问一句吗？你是一个人离开南城？” “不然还能是几个人。” 周三上午，纪清嫣难得地起了个大早。 昨晚她让乐乐通知了大家，这天早上要开一个员工会议。 这段时间，她和各种有意向的投资人见面都是在店里，聊天内容也没避讳着大家，咖啡店的情况大家也都猜到了个七八分。 “最近店里什么情况大家应该也知道了，我们的店铺到月底就正式关店了，明天起你们就不用再来了，具体的工资和补偿我会挨个发给你们，你们不用担心。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大家先去工作吧，想要说的话就这么多，还有什么忘说的我会在群里补上。” 人群散去，纪清嫣看着一脸担心的乐乐，摸了摸她的脑袋。真舍不得啊，她要是个东西就好了，纪清嫣就能把她一起带走了。 “姐姐。” “没事啦。情况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以为还会有转机。” “是啊，我也以为还会有转机。” 乐乐跟了纪清嫣太久，她眼巴巴看着纪清嫣，希望刚才的话只是一场玩笑。 “乐乐，你这个周末来我家里一趟吧。我有好多东西都带不走，你看看你需要吗？音箱，冰箱，香薰机，懒人沙发，投影仪，还有…算了，你到时候自己来看看，喜欢什么就都带走吧。” “清姐，你要离开南城吗？还是搬家？” 东西都不要了，那就是要腾空房子了。 “嗯。南城太让人伤心了，我打算离开。” 纪清嫣今天打扮得很正式，连头发都整洁地挽起。乐乐站在她身侧，就看见了她颈后的痕迹。 “姐，你…你是一个人离开南城吗？” “当然了，不然还能是几个。” 纪清嫣只觉得奇怪。怎么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她除了自己离开南城，还能和谁一起？ 第29章 都是成年人了 工作日的午休时间，陈萧燃订了一束花。 她抱着花打算去找纪清嫣一起吃午餐，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八卦的眼神。 进了电梯，几个同事围着陈萧燃开始八卦打趣。 “陈总监，这么美的花是要送给谁啊？” “大中午急着出去，应该是要去和人约会了吧？” “好浪漫啊。没想到刻板的陈总监还会给女朋友送花呢。” “喂，少烦人了。”陈萧燃无奈道。这花下次还是不能让人送到公司，她也是一时失算了，早知道就应该把地址选定在纪清嫣的店里。 “陈总监，你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认识一下啊？” “有机会吧。” “那我们可就等着啦。” “是什么类型的女人，能透露一点吗？” “白色小猫类型的。”她回想起纪清嫣的小表情，心下一软。 第31章 那天之后，她给纪清嫣发了不少消息，纪清嫣还是一样，什么都没回复。 纪清嫣现在的聊天节奏太冷漠了，陈萧燃被她冷落久了，竟然都有些习惯了，还以为人和人之间都是这么线上冷漠，线下大打出手。 “我今天中午请你们吃点什么？汉堡还是披萨？你们自己挑。” 早上起得太早，纪清嫣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她发现店里的气氛很是沮丧，包括乐乐都垂头丧气的，她想尽量让大家开心一点。 按照乐乐的意思，她点了汉堡店的豪华套餐，又额外点了两个披萨。 陈萧燃到店里的时候，看到员工们正围坐在最大的一张桌子上开心地用餐。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陈萧燃把花束放在点餐台上，走近他们。 “姐姐，你来啦，老板今天请我们吃大餐。” “这么好？我能吃吗？” “可以啊。”乐乐大方地分了一块披萨给她，陈萧燃摆摆手，她只是开玩笑，并没有真的想吃。 大家都在吃东西，纪清嫣没有吃。她坐在沙发椅上，捧着kindle看小说。 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而沉浸地享受坐在咖啡馆里的闲暇时光了，之前总是很忙，要操心的事情那么多，总是静不下心。 现在好了，店要关门了，什么事情也不用担心了，她终于可以好好安静一下。 然而，有人偏偏要坐在她的对面，不让她安静。 “中午好啊，纪小猫。” “她们都在吃饭，你怎么不吃啊？” “两天不见，你看上去怎么好像又瘦了。” 陈萧燃目光灼灼，关切地看着她。 所有店员都在有意无意地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纪清嫣揉揉眼睛，放下kindle。 “以后不要这样揉眼睛，对眼睛不好。”陈萧燃好心提醒道。 “你有什么事吗？我们可以出去说。”纪清嫣站起身，坐久了也觉得很累。 “在这儿说不好吗？” 陈萧燃也跟着她站起来，两人走出店门，并肩站在门口。 “陈萧燃，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离开了舒适的空调房，这个时间是南城最闷热的时候。纪清嫣却莫名觉得很温暖，她想在外面这里多待一会儿。 “我…误会了吗？”陈萧燃犹豫着问道。 “嗯。有一点，我也不知道你误会了多少，但现在停下也算是及时。” 纪清嫣抬起头，任由太阳把她整个人晒透。 她忽然觉得人生真漫长，漫长到可以跨越十年时间，再次遇见陈萧燃。 陈萧燃现在依然光明利落地站在她身边，而她自己却是那么的灰败不堪。 所以人真的没必要活太久，活得越久，麻烦越多。 “你今天来找我，是想怎么样？” 那晚发生的一切仿佛不复存在，只剩下冷漠的隔阂和厌恶。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陈萧燃被她的敌意搞得不知所措。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肩膀，被纪清嫣踢过的部位还隐隐作痛，起了一片淤青。 她现在没事就喜欢按压这片淤青，疼得人心花怒放。 “我没生气。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偶然发生一些荒唐的事都很正常。” 只是这个人刚好是我、刚好是你而已。 如果换做别人，也无所谓。 “所以呢？” “所以就这样吧，谁都没吃亏，也到此为止吧。” 纪清嫣走到哪里都是一身轻，她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重新生活，陈萧燃则不同，光是一份工作就可以把她牢牢拴在南城，她除了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刚刚好，她和陈萧燃本来就不该遇到。 她们之间，离得越远越好。 纪清嫣转身回到店里，留陈萧燃一人在门口发懵。 她刚才那番话什么意思？都是成年人了，发生一些上床的的事很正常？ 不想负责？睡了就跑？ 十年不见，纪清嫣变得好渣啊。 纪清嫣又坐回之前看书的位置，她打开阅读器，接着看下去。这是她在这家咖啡馆最后的时间了，她不想浪费。 明天开始，店铺就不再营业，从桌椅到咖啡机、咖啡杯、咖啡豆，都会一件件被清理掉，这里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纪清嫣现在已经没有那种不舍的情绪，反倒是一种释然。不管怎样，离开南城总是好的。 陈萧燃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的时间本来就很有限，午休时间短暂，她要回去上班。她就像一个正常得要命的成年人一样，无论经历了什么，哪怕天塌了也要按时坐在工位上。 只是，她的小助理敏感地注意到，陈萧燃看上去有点忧伤。 为爱情而伤神的人是这样的，小助理心想。铁打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陈总监，我们明天一早要飞广城，你别忘了。” “好的。” “陈总监，你心情不好。” “没有。” “那明天出发，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不用，我自己过去，早上七点机场见。” 陈萧燃开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手腕上的伤痕却一直在提醒着她，她被渣了。 还是工作好啊，工作不会背叛她。 陈萧燃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她从小就知道，无论在什么环境，为了活下去，人要懂得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感情没有意义，只有蠢货才会被感情影响，这个感情当时对陈萧燃而言就是亲情。她觉得自己可能在精神上是个哪吒，杀父弑母，以至于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和家里的任何人有联系。 她是独立存活的，那些不能支持她更好地活下去的关系和联系，她不留情义，全都斩断。 纪清嫣很特殊。 以前很特殊，现在更特殊。 她没想到，这一走，纪清嫣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陈萧燃迎着清晨的太阳离开南城，纪清嫣赶着晚上的夕阳离开南城。两人在不同时间赶到机场，自然没有机会碰到。 “乐乐，我这边的公寓是年租的，还没到退房的时间。房子空着，你想住就住，不想住你就看看能不能转租出去，房租都算是给你的零花钱，你自己支配，我不会再过问。” 纪清嫣只收拾出一个行李箱的东西，剩下的物品都给了乐乐。她不擅长搬家，带走什么都很麻烦，她就干脆什么都不要了。 “哦对了，我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些东西，现在去取也来不及了，你倒时候帮我寄过来吧。我晚一些把京市的住址发你。” “好。” 两人看着机场外的天空，乐乐说，夕阳像一颗闪着光的橘子汽水糖。 纪清嫣拿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刻。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记录生活的冲动了。 “对了，小猫呢？” “小猫已经送走了，这个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京市了。” 纪清嫣的航班延误了很久，到了京市，已经是深夜。 她没想到姑姑会来接她。 挺尴尬的，她不太擅长应付这些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父母死了之后，姑姑是她唯一的亲人，可她并没有因此和姑姑更亲密，反而一直在想方设法躲避。 血缘关系并不足以支撑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亲密。 “熹熹。”姑姑一眼就认出了她，冲着她招招手。 纪清嫣对她挤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真开心。她注意到，姑姑似乎白头发多了不少，苍老得很厉害。 “你的小猫，姑姑已经接到了，我在家里给它找了个房间安置下来。你晚上先跟姑姑回家，小公寓这么多年都没住人，需要找人收拾一下，你也不用急着回去。” “谢谢姑姑。” 纪清嫣跟着姑姑一起去到停车场，京市的气味扑面而来，她才感觉到一丝真实。 京市。她的家。 和南城不同，京市的夜晚有些冷清，气候已经是初秋时节。 “熹熹，你这些年在南城还好吗。” “很好。” “后来…你还有再去看过医生吗？” “没有了，我挺好的。” 姑姑还有许多问题没有问。 纪清嫣当初离开得很突然，一走就是三四年，现在回来得也很突然。 她本能地猜测，她在南城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急着回来。 但纪清嫣什么也不说。 在机场见到她的第一眼，她被纪清嫣的消瘦吓了一跳。 好好的人怎么只剩一把骨头了。 姑姑都不敢直视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哭出来。 她想，你爸爸妈妈在天上看到你这副样子，肯定心都碎了。 “熹熹，明天，你想不想去看看爸爸妈妈？” “好。” 第30章 回家 回京市的第二天上午，纪清嫣跟随姑姑去了城郊公墓。 第32章 这么多年，纪清嫣一次都没来过。 她知道，墓里什么也没有，去看看也只是走一个形式。 人死了就是死了，纪清嫣在心里没有寄托，她站在墓碑前，放下花，无话可说。 在回去的车上，姑姑又问起纪清嫣： “熹熹，你在南城有没有女朋友啊？这次回来，姑姑给你介绍几个吧。” “没有。不过，我目前有一起上床的朋友，女朋友就不需要了。” “啊，那就好。” 纪清嫣看着窗外，京郊的风景很破败，路上都是尘土，她忽然有些怀念南城。南城像一块浸泡在水中的玉石，温润清婉。 “姑姑，我今天就先回自己的公寓住了。” 纪清嫣昨晚回了姑姑家，睡在姑姑给她准备的房间。 住在别人家到底还是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她没办法放松下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这么快就要走啊。” “嗯，反正我暂时会留在京市，随时可以见面。” 纪清嫣在车上伸了个懒腰。 纪清嫣的小公寓离市区很远，她拎着行李和航空箱，一开始走错了楼。太久没回来了，她都记不清了，连打开防盗门的电子感应钥匙都失效了。 她先去物业办理了水电，上楼之后又开错了门。 “你好，你谁，这是我家。”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打开门，疑惑地看着纪清嫣。 “不好意思，我应该是住在对面，找错门了。”纪清嫣转过身，又拿着钥匙去试对面的门。 “对门的？我在这儿住三年了，对门从来没见有人住。” “那就应该是我家了。” 纪清嫣的钥匙成功打开了门。 公寓比她想象中要好清理，她叫了个□□的保洁阿姨，做了基础的清理。灰尘散去，能住人就行了。她也是暂时先住在这里，什么时候走都不一定。 纪清嫣搜了搜附近的外卖，感到很绝望。 这附近似乎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她点了一份麻辣烫，然后去卧室等着。 公寓是三室一厅，每个房间都不大，对于纪清嫣来说，还是有点多。 她只需要一个房间就够了。 她不由地想起陈萧燃的公寓，怎么会有那么适合单身人士居住的公寓，房型和面积她都非常喜欢。 她现在不敢轻易去想陈萧燃。经过上次之后，一想起陈萧燃，纪清嫣就觉得□□一阵酥麻。 陈萧燃的手法很熟练，像是久经沙场，纪清嫣在心里赞叹，真是很厉害，每一下都像小行星撞地球。 这房子有一个房间堆放了许多杂物，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纪清嫣想不起当初为什么留了下来，找个时间，她打算全部清理掉。 纪清嫣在抽屉里找到一个过去的手机。 她给手机充上电，想试试看还能不能用。 时隔久远，这应该她高中时用的手机。 没过一会儿，竟然真的开了机。 纪清嫣看着旧手机，愣在原地。 当时的锁屏是陈萧燃的照片，许久，她解锁进入界面，壁纸依旧是陈萧燃。 陈萧燃痛机。 照片上的陈萧燃穿着校服，手中还拿着冰激凌，笑得很好看，青涩，俊美，有生机。 纪清嫣用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划过，心头忽地一颤。 她以前可真是太喜欢陈萧燃了。 哪怕是现在看到这张照片，她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京市一中。 所有人都知道，17岁的纪大小姐喜欢陈萧燃。 而陈萧燃，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好像什么都不喜欢。 纪清嫣的喜欢是明目张胆的，从来没有藏着掖着。纪大小姐每天早上都提前到校，往陈萧燃的课桌里塞一瓶旺仔牛奶。 陈萧燃很久之后才知道送牛奶的人是纪清嫣，特意和她道谢，并告诉她以后不要再送了。 纪清嫣当时根本听不到陈萧燃在说什么，只觉得心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她为此开心了好久，陈萧燃和她说话了。 “你要和谁交朋友啊，爸爸去学校帮你和她说一下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天天给人家送旺仔牛奶。” 跟个舔狗一样。爸爸妈妈把你养的这么富足这么美丽娇贵是让你去给人当狗的吗。 “你不要干涉我，我要通过很正常的流程和人家交朋友。” 新学期，纪清嫣为了陈萧燃决定住校，她太想和陈萧燃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了，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她在食堂堵住了她，直接端着餐盘坐在她的对面，顶着压力和紧张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始和她聊天。 幸好，陈萧燃很友好，足够包容，似乎特别自然地就接受了纪清嫣这个好朋友。 纪清嫣就这样一步一步攻略着陈萧燃，先是朋友，再是室友，然后又强行把她捆绑成了留学搭子， “非要跟陈萧燃一起去吗？你可以再好好考虑考虑。” “如果陈萧燃不去，那我也不会去的。” “万一你去了a国发现还有更好的更有意思的女孩呢？” “我不会自己去a国的，如果去，那一定是和陈萧燃一起。” 不会了，世界上不会再有比陈萧燃更让她喜欢的人了。 一定是陈萧燃，必须是陈萧燃。 陈萧燃是纪清嫣年少时期的执念，别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纪清嫣当时拉着陈萧燃一起，每个周末都不放过。她们把京市的所有地方都去遍了，所有的商场，所有的电影院，所有的书店，所有的游乐城，所有的公园。 现代人的约会地点其实很贫瘠，可选择的地方不多。她们当时还在上学，能去的地方就更少了。 很奇怪，陈萧燃一直对纪清嫣有求必应，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陈萧燃，你周末都不需要回家的吗？” 久而久之，连纪清嫣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不需要。” “为什么？你父母不会要求你回家吗？” “总之就是不需要。所以我们这周末要去哪里玩？” 春天的下午，她们在公园的草坪上放了风筝。 陈萧燃拿着风筝满奋力奔跑，试图让它起飞，纪清嫣站在一旁举着手机，给她加油打气。 早春很冷，陈萧燃在小商贩那里买了泡泡机，两人一直试图把那瓶泡泡液全玩儿完。 那天天气其实不好，阴冷，有风，可她们还是在户外玩了整个下午，没完没了，不知疲倦。 两人打包了麦当劳，一起乘坐公交车回学校，一路都在聊天。纪清嫣至今都记得自己那天有多开心，太开心了，都没注意到是不是只有自己在开心。 陈萧燃开心吗？她的开心是真的还是被逼的？ 她和陈萧燃有过一次小孩子过家家版的情感危机。 仔细想来，也是纪清嫣单方面的崩溃和争吵。 那天下课，纪清嫣出了教室，先一步回宿舍等陈萧燃回来。下雨天，纪清嫣忽然就不想在食堂吃饭了，她想和陈萧燃一起在宿舍吃泡面。 她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放学的学生，望眼欲穿。 几分钟后，她看见陈萧燃给一个女孩打着伞，两人说说笑笑，一起走出校园。 陈萧燃住校，根本不需要走出校园，她是在送那个女孩。 纪清嫣当场就破防了。 她知道那个女孩是陈萧燃的同班同学，成绩很不好。至少不如纪清嫣好。 陈萧燃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笨蛋了。 后来，陈萧燃和那个女孩经常一起聊天，越走越近。纪清嫣和陈萧燃不在一个班级，她没有这样的优势能够占据陈萧燃的所有时间。她的醋坛子都打翻了，危机感大爆发，陈萧燃是她的，她不能接受陈萧燃有别的朋友。 崩溃的情绪在心里压抑了太久，纪清嫣去找了爸爸。 到了高三，陈萧燃和纪清嫣一起准备留学的申请和雅思课程，从高中校园的生活中淡出，陈萧燃自然就不怎么和班里的同学们联系了。纪清嫣彻底实现了陈萧燃私有化，她安全感满满地和陈萧燃一起，申请到a国的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那些行为和举动，纪清嫣只觉得欲哭无泪。陈萧燃当时应该很苦恼吧，好好上着学，忽然就被一个狗皮膏药给缠上了，连周末都不能休息，莫名其妙还被带着一起出国留学了。 公寓的玻璃好多年没有擦洗，灰蒙蒙的一片。纪清嫣向窗外看去，京市的天空也是灰色的。手机还在充着电，她忽然就对里面的内容失去了兴致。 手机内存肯定是满的，不用想都知道，相册里应该都是陈萧燃的照片，以及纪清嫣当时的自拍。 太尴尬了。 门铃响了，纪清嫣去拿了外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安静地吃饭。 麻辣烫很好吃，她吃了两口就饱了。放下筷子，把剩下的放在门口，准备当成垃圾扔掉。 第33章 纪清嫣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对食物没有欲望的。她吃东西纯粹是为了活着，饱了就停下，食不知味，再也没有曾经那种非要吃到什么不可的冲动的感情了。 许多人会为了吃到想吃的东西而排队，看着他们的样子，纪清嫣觉得很好笑。食欲也是生命力的一种体现，可惜那种原生的精力似乎是不可逆的，没了就是没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第31章 她和她的陈萧燃 人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才能做到不强求？ 20岁的纪清嫣是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可现在的纪清嫣回头看看，人的一生，快乐的时间其实就那么一点点，至少她的快乐全都和陈萧燃有关，想着想着，她就释然了。 她也不想感到后悔，再后悔下去，连这点快乐都没有了。当初和陈萧燃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真心实意地投入其中，玩儿得很尽兴。 陈萧燃自然也是尽兴的。 在a国，她们租了一间独立的公寓，纪清嫣特别喜欢那个小房子，离学校不算远，步行可以到公园和大型超市。 搬进去的那天，纪清嫣说，陈萧燃，这是我们在a国的家。 纪清嫣和陈萧燃一起把空空的小公寓一点点变得舒适起来，那种两个人一起搭建一个小窝的快乐，她至今回想都觉得很辛苦很美好。 她和陈萧燃一人一个小房间，大多数时候，她都忍不住抱着被子去和陈萧燃一起睡，后来她的被子干脆就留在了陈萧燃的床上。 陈萧燃也很开心，没想到人生可以这样好，这样快乐。她和纪清嫣一起加入了学校的电影社，她发现她们的课表一周只有三天时间是有课的，自由时间非常多。两人在闲暇时间一起去几个街区之外的公园溜达玩耍，纪清嫣却并不满足于现状，带着她翘课，飞去隔壁的国家旅游，一走就是十多天。 陈萧燃在第一个学期就挂掉了两门课，纪清嫣就更别提了，整整一学期她连书都没翻开过几次。两人都交了贵的吓人的补考费用，不敢再掉以轻心，期末考试季每天都乖乖去图书馆复习，艰难地写着论文。 圣诞假期，纪清嫣的爸爸妈妈飞来a国看她，他们一起去市中心购物吃饭，回来时还给陈萧燃也带了礼物。是一整套昂贵的护肤品，以及最新款的某奢侈品牌的运动鞋。陈萧燃，大小姐的陪读丫鬟，自然也是不客气地接下了这份心意。 陈萧燃在后面慢慢掌握了技巧，她习惯了查看邮件通知，开始利用公寓的小厨房每天自己做饭，适应了每周极为稀少的课程和漫长的闲暇时间。 大二那年，陈萧燃在一次讲座中遇见了学姐。这讲座本身她是为了修学分才去的，对内容本身并不感兴趣，学分修不满，她就无法毕业，所以她不得不去。 她一下就被学姐身上闪闪发光的学霸气质给征服了，立即加了联系方式，后来学姐在一次留学生的聚餐上也邀请了陈萧燃，两人聊得很投机，学姐建议她趁现在还来得及，最好换个更容易找工作的专业，陈萧燃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陈萧燃的成绩没那么好，原本以为肯定是转不成的，没想到竟然成功了。她马上换了新课表，申请了新课本，从此在另一栋商学院的教学楼里上课。 纪清嫣得知她转了专业，一时间愕然地看着她，许久，她咽下了所有的疑问，对她说，没关系，陈萧燃，做你想做的吧，我也希望你能学你想学的东西，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商学院的课程和文学院的课程天差地别，陈萧燃的闲暇时光从此一去不复返，从早到晚都呆在学校，不是在上课就是去图书馆抱着电脑完成作业，忙得快要疯了。 她和纪清嫣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了，甚至有几次约好一起吃午饭，纪清嫣都被她放了鸽子。陈萧燃的生活太充实了，她的课业繁忙，退掉了所有社团，没过多久，纪清嫣也退掉了社团，不是繁忙，也不是不喜欢。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陈萧燃的？ 纪清嫣找不到那个具体的时间节点。 失去是一个漫长而缓慢的过程，当她意识到的时候，陈萧燃已经离她很远了。 也许是陈萧燃22岁生日那天，陈萧燃下了课直接去和学姐聚餐，学姐喝醉了，陈萧燃送她回公寓，在那里留宿了。 她再一次放了纪清嫣鸽子。纪清嫣给她准备了蛋糕和礼物，以及满腹的生日祝福，全都没有送出。 陈萧燃不知道，那天晚上，纪清嫣度过了自己人生中非常难过的一天，纪清嫣懵懵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失恋了。她特别确定，陈萧燃是迷恋学姐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感兴趣。 公寓明明是两个人一起住的，纪清嫣和陈萧燃之间却渐渐有了时差。纪清嫣醒来的时候，陈萧燃已经去上课了，她总是见不到她。 大多数时候，她都一个人在空空的房子里等着陈萧燃回来。陈萧燃转了专业之后很快就认识了许多同专业的朋友，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听讲座，一起聚餐。 那段时间，陈萧燃甚至还练习了滑板。她踩着滑板去上课，从一开始的摔摔打打到后来的熟练，纪清嫣都没有参与其中。 一开始，纪清嫣很介意，非常介意，明明陈萧燃是专属于她的，是她把陈萧燃带来a国的。可是陈萧燃是个人啊，她有自己的意志，她要转专业，她要交新的朋友，这些纪清嫣统统都无法阻止。 这是陈萧燃的自由，纪清嫣没有资格插手。 只是，她以为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会稍微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可是她没有。 她有时会想，她宁肯陈萧燃喜欢男生，宁肯她是去和男生约会，她都更能接受一点。 可是她偏偏喜欢别的女人。 那段时间，陈萧燃的社交账号发的全都是学姐，和学姐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通宵泡在图书馆，一起逛街，一起去另一个城市旅游。 照片上的陈萧燃满脸笑意，洋溢着的开朗和快乐把孤独安静的纪清嫣挡在了她的世界之外，现如今看到当时的照片，纪清嫣还是觉得她很漂亮。真漂亮啊，不枉费她当年那么喜欢她。 那段时间，也是纪清嫣最痛苦的一段日子。她变得非常内耗，每天都像发疯了一样等着陈萧燃回消息，时时刻刻看着她更新动态，整个人都要魔怔了。 “今天回来吃饭吗？” “今天下课要一起在公寓看电影吗？” “下午要去图书馆吗？” “你还在学校吗？我也在学校，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我要去超市，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陈萧燃都等到很晚才回复了她，甚至不回复她。 就算是回复，往往都是她已经有约了，婉拒了。 纪清嫣被她的冷漠和疏远逼到退无可退。 太伤人了，纪清嫣想，陈萧燃只是用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伤到她。 最难过的是，她心里很清楚，陈萧燃是故意的。 她对她好残忍，纪清嫣为此一个人躲进浴室哭了多少次。 陈萧燃不喜欢她。 连朋友都不想做的那种不喜欢。 她不会和她明说，只会用行动来渐渐疏远她。 纪清嫣在a国并没有交到任何朋友。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陈萧燃转了专业之后，纪清嫣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下课，独来独往。小组作业完成得很艰难，她和三个同样没有朋友的人一起做了pre，任务完成，大家纷纷散去，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她很艰难地适应着孤独，不适应不行，以后只会越来越孤独。渐渐地，她开始喜欢上喝咖啡，喝这种苦涩的东西，吃最简单的面包当晚餐，也渐渐习惯了陈萧燃越来越频繁的夜不归宿。 当爸爸打来电话，问起她和陈萧燃还好吗，她都说，好呀。我和陈萧燃一直都很好。 “那你们今年过年要回家吗？” “不行呀爸爸，这边不过春节，不放假，要上课的。” “那你和陈萧燃一起在公寓过春节吗？” “嗯，一起。” 纪清嫣没有说，陈萧燃的春节周末已经和学姐还有其他朋友约好要去隔壁城镇的海边度假了。 纪清嫣一个人呆在小公寓平静地赶essay，看了个电影，然后抱着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去。 她收到爸爸打来的十万块压岁钱，立马分了一半打给陈萧燃。 陈萧燃有没有回复她新年快乐，她已经记不清了。 陈萧燃的房间总是空着。 临近毕业之际，偶然路过学校门口的咖啡店，纪清嫣听到了陈萧燃和那位学姐之间的对话： 她听到陈萧燃笑着说：“我们当然不是恋人，她们家吧，挺有钱的，她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家算是我的资助人，所以我才能来留学。” 学姐笑着说：“那你可不能得罪人家呀。” “是啊，我没有选择。” 第34章 “那你们至少是朋友吧。” “可能吧。我觉得我其实和她并不算特别了解彼此，也不是那种普遍意义上的，朋友。” 不平等。 是的，不平等。小姐和丫鬟怎么可能会是朋友。 纪清嫣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努力试着一步步和陈萧燃告别。她要把陈萧燃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剔除，一点一点，她不要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她再也不要等她了。 纪清嫣的性格一直都逃避，遇到什么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她这一生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主动和陈萧燃做朋友。 事实证明，没事最好还是不要主动。 陈萧燃这样热烈又充实的生活状态一直持续到毕业，她跟随学姐的脚步，申请了奖学金项目，继续读研。纪清嫣也告诉她自己的打算，她不想继续上学了，上学很无聊，她不喜欢。 在分别前夕，两人在小公寓最后一起吃了饭。 “所以你要回国了吗？” “是啊。” “那…回去之后常联系啊，我放假回去看你。” “好啊。” 在机场告别的时候，纪清嫣对她说： “陈萧燃，我要走了。” “哎呀，好羡慕你呀，终于可以回家了。” “陈萧燃，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纪清嫣笑了。哦，原来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陈萧燃放假没有回去，她去了别的国家继续开启新的旅游。 纪清嫣回国之后也没有再和陈萧燃联系，再后来，陈萧燃在旅游的途中被抢过一次手机，许多信息都随着那次意外丢失了。她换了新手机，注册了新的账号，和纪清嫣以及以前的朋友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脆弱，很容易就失去了联系。偶尔，纪清嫣会梦到陈萧燃。她在梦里问她，陈萧燃，你去哪儿了，陈萧燃没有回答，只是远远地走开了，留她一人独自站在原地。 醒来后，她还在窃喜地回味，刚才在梦中，她伸手去拉她的手，她没有躲开。 纪清嫣的戒断期很漫长，她之前太过沉浸，想要走出来，只能生生脱掉一层皮。 这么多年过去，她和陈萧燃再次相遇，纯属是意外。她不想把意外发展成别的事情。对于人生，她知道的太少了，一点点教训都足以让她铭记于心。她不想冒险，不想再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可以被攻击的弱点，一切后果只能她自己承担。 她不喜欢赌博，她连筹码都没有。 第32章 老婆你去哪儿了 纪清嫣在之后有大把的时间来回想，当初的陈萧燃是多么不喜欢纪清嫣。 那么多明显的举动和暗示，纪清嫣当时全当看不见。 回国之后，纪清嫣才知道，爸爸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出事了。落地京市，依旧是姑姑来接她，纪清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家了。 后来她的人生就失去了秩序，这种失序感一直延续到现在。她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一小时的时间，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要怎么说呢。 无从说起。 有关陈萧燃的任何事，她都无法言说。 又或者，关陈萧燃什么事呢。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执念深重。 家没了之后，纪清嫣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用什么难听的词语来形容都不为过，但她没有办法。 各种痛苦混杂在一起，纪清嫣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辨别自己到底在为哪一件事而伤心，一切都变得麻木又混沌，好比是一个被摔得粉身碎骨的人，内伤外伤都严重，你问她哪里疼。 要怎么说呢。 无从说起。 人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就算有，纪清嫣也不会吃。 后来去了南城，纪清嫣遇到了陆遇桉。 陆遇桉虽然不够专一，但纪清嫣在被她追求的过程中又再一次确认，陈萧燃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陆遇桉在各种节日都会给纪清嫣送小礼物，纪清嫣发出的任何消息她都是秒回，纪清嫣对她总是疏离又冷漠，她都耐心地包容了她。 认清这个事实的过程很残忍。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 纪清嫣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碾轧了千万遍，即使早就知道，再次印证这个事实还是会难过。 过了这么多年，带着怨恨和怒气，纪清嫣终于又把陈萧燃给睡了。 她连指甲都没剪，每一下都深入其中，陈萧燃活该。 虽然陈萧燃不甘于在下面，也适当地还了回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她又想起陈萧燃手上戴着的那枚生锈的戒指。 她不懂陈萧燃做这一出戏是在给谁看。 地摊上买一送一的戒指，陈萧燃自己留下一枚，另一枚被她偷偷放进了纪清嫣的包里。纪清嫣当晚回去就把那枚戒指扔进了垃圾箱。 乐乐很贴心。 这段时间，纪清嫣懒得收拾的那些东西都被陆陆续续寄了过来。她的睡衣，浴衣，拖鞋，相机，投影仪。本来都打算买新的了，乐乐不紧不慢地帮她收拾着，她就一件件签收。离开南城的时候，她随身带着的东西只有证件，手机，还有kindle。 店里的咖啡豆和咖啡机也都寄了过来，纪清嫣打算留着自己喝。 小猫也逐渐适应了新家，从一开始躲在角落睡觉，到后来满地撒欢。纪清嫣买了一套新的猫爬架，花费了不少时间，一点点搭建安装，实木的架子很沉，对她来讲有些困难。 京市的天气逐渐变冷，最冷的那天，纪清嫣去快递驿站取到了一个好大的快递：乐乐把她的厚被子寄过来了。 “谢谢你啊，被子到的真及时。”她给乐乐发了消息。 “收到就好。”乐乐给她发了个敬礼的小表情。 “你最近还好吗？有找到新工作吗？” “有的。我现在在一家连锁的咖啡店上班，适应得很好。” 回到京市之后，纪清嫣深居简出，除了下楼扔垃圾，几乎不怎么出门。京市很方便，她连超市都懒得去，直接在线上购买了生活用品和食物，配送员给她送到门口。 她的状态就是很简单的活着，让猫也活着，感受着一种说不清楚的疲倦感。 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要累死了。 她觉得自己以前可真厉害啊，又能上学又能玩耍还能单方面和人谈恋爱而不自知，什么都不误，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精力。 熬到黄昏的时候，陈萧燃下班了。 今天的工作出奇地顺利，没有需要加班的事情。 纪清嫣的店已经关门三个月了。 她从广城出差回来时，还以为她只是暂时关店。 两家店她都分别去过很多次，眼看着玻璃渐渐落灰，店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过了一周，店铺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转让，还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陈萧燃有试过拨打上面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陆遇桉。陈萧燃听到她的声音就挂了。 她鼓足勇气，试着给纪清嫣发消息询问情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温和可爱不讨人厌，删删减减没发出去，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删除了。她仔细查询了被拉黑和被删除的区别，做了测试，虽然两者之间区别不大，但她还是感到很伤心。 她甚至还去了几次纪清嫣的公寓。门锁密码换了，她开门失败，陈萧燃猜测她应该是离开了。 纪清嫣怎么能这样。 南城的秋冬湿冷，一直在下雨。 陈萧燃习惯了随身带伞，她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还是觉得湿气寒冷刺骨，要把人冻穿。 纪清嫣的高跟鞋后来一直留在她的车上。 陈萧燃每天上班下班都要开车，一看到这双高跟鞋，就会想起那晚的情景，那种一时兴起的灼热的激情。 手腕上的那些抓痕已经慢慢长好了，所有的结痂都褪去，留下淡淡的粉色疤痕。 原来我是疤痕体质，陈萧燃心想。 她想过去找纪清嫣，可是无从找起。 人和人之间很容易就失去联系，容易得让她感到吃惊。纪清嫣不想见她，也不想和她生活在一个城市。她在南城偶然遇到纪清嫣的喜悦，纪清嫣没有。 陈萧燃开车路过商场，鬼使神差地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随着电梯上了八楼，陈萧燃打算一层一层往下逛。 电梯门一开，是整层楼的书店。 陈萧燃很久都没有逛过书店了，她从畅销书展柜开始看起，书店人很少，非常安静。 电梯门又开了，进来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两人目标明确，一前一后向着言情小说展柜走去。 陈萧燃记得纪清嫣高中时也喜欢看言情小说，她挺变态的，喜欢看很虐的故事，男女主必须不能在一起，一个死了，另一个生不如死。 第35章 纪清嫣看完之后，还要强行安利给陈萧燃看，陈萧燃被迫看了许多非常悲伤的一言难尽的be故事，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你怎么不哭？你不觉得很难过吗？” “不觉得。” “陈萧燃，你真是铁石心肠啊。” “你不觉得她们疯了吗，除了爱一个人爱的要死要活的，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爱情故事就是要这样的，故事就是要脱离现实的。” 学生时期的纪清嫣可有意思了，一点也没有那些富二代身上刻板的傲慢和乏味。陈萧燃眼光很高，她是不会和她看不上的人做朋友的。 陈萧燃在漫画专区看了很久，最终放弃了这种实体出版的书。没有房子的人不适合拥有任何私有物品，以后搬家的时候都会带来麻烦。 她打开app，这些漫画在app里付费也一样可以看，方便多了。 离开书店，往下一层，全都是吃饭的餐厅。这商场很明显要正常的多，相比之前纪清嫣带她去的那个已经倒闭的小商场。她都是从哪儿找到那些半死不活的地方的。 陈萧燃在麦当当甜品站买了两支冰激凌。 “你好，我要一个冰激凌。” “买一送一，单买一个不划算哦。” “好吧。我要两个。” 她双手都被占据了，只好站在垃圾桶旁边，急急忙忙地开吃。 这样子还挺狼狈的，陈萧燃心想。 吃冰激凌本身是一件很快乐的事，现在的局面却并不怎么快乐了。 她和纪清嫣还在上学的时候，麦当当的冰激凌就已经买一送一了。只是没想到终有一天，纪清嫣从陈萧燃的生活中消失，陈萧燃自己拿着两支冰激凌，吃得很有负担。 她吃着两支冰激凌，在心里非常非常想念纪清嫣。 两支冰激凌都吃得差不多了，陈萧燃把脆皮甜筒丢进垃圾桶，用纸巾擦擦手。这个脆皮甜筒她原本很爱吃，但现在忽然觉得好没意思，不想再吃了。 但总算没有太绝望，她转过身，看着对面的连锁咖啡店，里面站着个熟人。 “你好，请问您需要什么？”乐乐一抬头，就愣住了。“姐姐，是你啊！” “是我。”陈萧燃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查了好久才知道的，今天特意来找你。” “那…你需要点些什么？”乐乐疑惑地看着她。 “大杯热美式。” “好的，大杯热美式。” “你来这里上班多久了？”陈萧燃看了一眼这家小店，这算不上店，顶多算个门脸。 “三个月。” “纪清嫣去哪儿了？” “……” “我欠她钱的，想要还钱，但是她把我拉黑了。”陈萧燃叹了口气，无奈地摊手。 “……”乐乐一边给陈萧燃做咖啡，一边在心里天人交战。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卖纪清嫣，可是，如果是还钱的话，是不是也能接受呢。 清姐店都关门了，应该是很缺钱的。 “……很多钱吗？”许久，乐乐问道。 “很多，没办法让你帮我转交的那种，只能我当面转账给她。” 第33章 老婆我来了 乐乐实在是被陈萧燃这番话说得很动摇。 陈萧燃继续她的表演：“我本来之前想着出差回来把钱还给她，可是等我回来之后，店就关门了。” “她的公寓我也去了，好像也没人，你知道纪清嫣去哪儿了吗？”陈萧燃苦恼得很真诚。 “清姐把公寓给我住了。”乐乐犹豫地说。纪清嫣的离开南城，乐乐就搬进了她的公寓，一边帮她把东西收拾着寄走，一边自己住，这样她就直接省下了半年的房租。 “哦，难怪。”陈萧燃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你能告诉我一个纪清嫣现在的地址吗，她如果实在不想见我，我把卡寄给她。”许久，她超绝不经意地开口了。 “你也别把我想的太闲了，我每天也要上班，没时间去骚扰她。” “要不…我问一下清姐？”乐乐不是很确定，这件事情要怎么说。陈萧燃和纪清嫣到底是什么关系，又发展到什么地步，她也不是很清楚。 “你最好还是别跟她说，我觉得她可能会不高兴，万一拒收就不好了，到时候为这点情绪吃亏，不值当的。我还是直接寄给她比较好。” “那…你就帮我把这个一起寄过去吧。”乐乐说着就从柜台底下搬出一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 “清姐的东西，她店里摆放的那些宝贝咖啡杯们，还有瓷器，都是易碎品，你小心点，最好寄一个贵一点的快递可以吗，安全点的。”乐乐眼巴巴地看着陈萧燃。 “…当然，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陈萧燃付了一笔很贵的快递费。 不过很值得。 她当天就买了周五晚上去京市的机票，内心有些小激动。 从这天开始，她就盼着周五快点到来，周五千万不要加班。 在此之前，陈萧燃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京市了。 虽然为了出差经常来，但那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回京市。 京市是她年少时期最想逃离的地方。 这个地方有太多她想掩埋的过去，难堪的，痛苦的，自卑的。 她虽然在京市长大，在京市上学，可是却在京市没有家。这个地方像一个中转站，陈萧燃总是要去她真正该去的地方，只是这个地方究竟在哪里，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京市已经是一副冬日的萧瑟景象，秋天已经结束，陈萧燃穿着大衣，戴了一条很厚的围巾，没有行李。她只背了一个大挎包，里面装着电脑，如果需要她临时加班，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纪清嫣的住址很偏远，陈萧燃在来之前就查过，她有些怀疑这个地址的真实性。 这么近那么美，都快到冀城了。 可是那箱快递确实是显示签收了。 东西也确实是纪清嫣的东西，成套的咖啡杯，盘子，脆弱昂贵又美丽。 纪清嫣开门见到陈萧燃的时候没有太惊讶。 她独居，除了外卖配送员，没人会按她的门铃。 两人面对面站着，陈萧燃看上去风尘仆仆的，纪清嫣穿着睡衣，披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柔软地披下来。 房间里很冷，还不到来暖气的时候。 看到纪清嫣好好的站在眼前，陈萧燃迫不及待地一把抱住了她。 身体比大脑要更快一步，这个拥抱很深很用力，冬天似乎特别适合拥抱，心神都被治愈。 好久不见，她的纪清嫣。 许久，纪清嫣被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开了口： “你好，床伴。” 你好，床伴？ 陈萧燃被这个称呼气得眼前一黑。 纪清嫣刚好点了薄荷巧克力冰激凌，门铃响的时候她还在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天冷的时候，会格外想吃冰激凌。 她点了一份超大杯的薄荷巧克力冰激凌，吃不完可以放进冰箱冷冻，留着慢慢吃。 结果来的不是冰激凌，是她在南城的床伴。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她垂眸看着陈萧燃。陈萧燃身上散发着一股奔波之后的疲惫感，很让人讨厌。她皱了皱眉头，挣脱了她的怀抱，后退一步。 生怕身上沾上一点儿户外灰尘的味道，晦气。 “我查你了。” 陈萧燃有点儿手段全都用在纪清嫣身上了。 乐乐这个叛徒。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陈萧燃把门关上，在心里窃喜，纪清嫣没让她滚蛋。 “纪清嫣，你为什么突然回京市了。” 咖啡店也不开了，还把我删了。 “不为什么，想回就回了。” “那你，不打算再回南城了？” “不知道啊。”可能会回，也可能不会。 陈萧燃问的问题她都无法回答。 陈萧燃看着眼前的纪清嫣，忽然就松了口气。她很担心她，现在终于见到她了。纪清嫣看起来挺好的，很平静，很柔软，睡眼惺忪，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陈萧燃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坐在沙发上，纪清嫣还在等外卖，她拿着手机，看着外卖小哥的配送进度，皱起眉头。 纪清嫣把她放进来才后知后觉感到后悔。 身体果然是比大脑更快一步。 她为什么要让陈萧燃进家门啊？ 罢了，等吃完冰激凌再说吧。 晚上十点，冰激凌准时送到。 纪清嫣穿着羽绒服，蜷缩在沙发上吃冰激凌，陈萧燃在一旁帮她拆快递。 那个箱子陈萧燃认识，就是她亲手从南城寄过来的。纪清嫣直接把它放在地上，完全没打算拆开。太麻烦了。先放着吧。 “这是我寄给你的。”陈萧燃用刀子划开箱子上的胶带，对纪清嫣说。 第36章 纪清嫣完全不在意这是谁寄来的。在这个世界上会给她寄东西的人就那么两个，只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陈萧燃。 陈萧燃在箱子里夹带了一些私货。 除了纪清嫣自己的东西，她还给她装了一组卡皮巴拉的小玩偶挂坠。 带翅膀的蜜蜂卡皮巴拉，脑袋上顶橘子的卡皮巴拉，还有小汉堡卡皮巴拉。 “这是我送给你的。”陈萧燃把一组卡皮巴拉拿出来，放在纪清嫣手里。 “给我的？” 纪清嫣捏了捏手中的玩偶。 “你不像是会买这种东西的人。” “给你买的，我自己的话不会买。你喜欢吗？”陈萧燃觉得纪清嫣应该会很喜欢。纪清嫣本人就很像卡皮巴拉，那种，死人微活的感觉。 “我不要，你带走吧。”纪清嫣摇了摇头。她确实是不感兴趣，盲盒，玩偶，小卡，她从来不买。 “你现在…不喜欢这些了？” “陈萧燃，我都多大了。”纪清嫣笑了。她站起身，把吃剩的冰激凌放回冰箱， “我们以前上中学的时候，每次去吃麦当当，你都点儿童套餐，为了要儿童套餐送的玩具。”陈萧燃坐在地板上，仰起头，看着纪清嫣。 她们那时候已经是少女了，儿童套餐根本吃不饱。可纪清嫣每次还是很坚持地要那个玩具，吃饭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那个玩具最重要。 听陈萧燃讲的这些，纪清嫣仿佛在听上辈子的事，那么遥远，那么虚无，那么不真实。 可那就是真的。 她还逼着陈萧燃一起买儿童套餐，让她把她的那份玩具也给自己，这样她就拥有两个玩具了。陈萧燃当时很顺从，不管愿不愿意，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吃了两年的儿童套餐。 小汉堡，小薯条，小牛奶或小果汁。 陈萧燃是愿意的。 那个时期的陈萧燃，觉得纪清嫣是她生命中最光明的存在。她的挚友，她的救命稻草。 陈萧燃还在默默拆着快递。 纪清嫣看得出来，这是她花了高价订购的那批咖啡杯。 每一个都用雪梨纸小心翼翼地裹紧，防止在运输过程中破碎。纪清嫣没有听到碎片的声音，每一个杯子都安安全全地活了下来。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 没意思，真没意思。 纪清嫣回到卧室，把羽绒服丢在地上，直接钻进了被子里。她对陈萧燃狠不下心，她不能赶走她，她没有办法。 小猫陪着陈萧燃在客厅忙到很晚。 整理工作很累人，不是纪清嫣这种人能做得下去的。陈萧燃很喜欢整理东西，那种，一点点找回秩序感的过程很愉悦，把物品一件件归类，一步步清洗，没有耐心是不行的。 纪清嫣的小公寓非常冷，陈萧燃一直都没有脱下大衣。她在家里转悠了一圈，纪清嫣把一个房间直接给了小猫，里面有猫爬架，猫砂盆，还有各种猫咪玩具。 一个客厅，开放式厨房，一个猫咪房，一间卧室，一个杂物间，一个浴室。 “纪清嫣，我要上床喽？”陈萧燃洗好澡，试探性地站在床边问道。 纪清嫣好像睡着了，没有说不可以，也没有说滚出去。 “那我上来喽？” 天冷了，睡沙发的话陈萧燃会感冒。她周一还要工作，没时间生病。 陈萧燃什么也没有做。 她只是用手臂温柔地环抱住了她。 纪清嫣的身体小小地僵硬了一下。 陈萧燃的怀抱很温暖，柔软，她蜷缩着身体，顺着陈萧燃手臂的力度，忽然就向后靠了进去。 纪清嫣的脚很冷，她好像触到了一片温热的区域，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夜很深，不知道是谁在叹息。 窗外的风很大，时不时能听到冷风撞击窗户和树的声音。 第34章 死透的枯枝 纪清嫣早上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煎蛋味儿，烤吐司味儿，松饼味儿，牛奶味儿，咖啡香。 陈萧燃已经比平常要晚起一个小时了。 醒来的时候，她怀里还抱着纪清嫣。纪清嫣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脊骨都融化，睡得很深。 她摸了摸她的脑袋，长发从指尖滑落，又香又软。 窗外起了浓雾，清晨的京市很像寂静岭。 这倒霉地方。 陈萧燃搂着纪清嫣，感觉她们像末日来临时的一对恋人，她会这样一直抱着她，别无所求，直到终结。 纪清嫣在床上躺了很久，久到清晨的感觉散去，时间给人的触感更像是上午，她才不紧不慢地起床。她不需要早上，早上的唯一用途就是被消耗掉。 周末和工作日的城市氛围完全不同，纪清嫣能明显地感受到区别。周一到周五，打开窗，街道上散发着一种紧张又急切的情绪，周末就不同了，周末的城市氛围很松弛，闲散，需要整座城市的人一起睡懒觉才能创造出这样的效果。 “纪小猫，你醒啦。” 陈萧燃已经吃完了早餐，依旧坐在餐桌前陪着她。十分钟前，她已经帮纪清嫣再一次热了早餐。 纪清嫣在陈萧燃的注视下平静地吃完了松饼和煎蛋。 挺好吃的，很满足，她一天都不打算再吃别的东西了。 纪清嫣并不打算理会陈萧燃这种殷切的陪伴和注视，吃饱之后，她自顾自地回到沙发上，捧着kindle继续看书。 陈萧燃一声不吭地把餐桌收拾了。然后拿出电脑，安静地在一旁忙她的事。 这就像是纪清嫣打开门，暂时收留了一只流浪狗。这狗不仅能做家务，清洁、整理，还能做饭，还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纪清嫣，要一起出去散步吗？” “不。” “那要一起看电影吗？” “不。” 陈萧燃觉得窗外天气很好，很适合出门走走。 她有点担心纪清嫣的状态。总是这样宅在家里也不行，她不用想都知道，纪清嫣平日里肯定是不出门的。 皮肤苍白，不晒太阳。 “对了陈萧燃，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纪清嫣的眼眸很深，没有任何情绪。她放下kindle，盯着陈萧燃。 千里迢迢从南城飞过来，该不会就是来给她铺床做饭打扫卫生的吧？ “我很担心你。你不打招呼就从南城离开了，我一直在找你。” 陈萧燃看着纪清嫣，她不告而别，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整个秋天的时间。 陈萧燃每天都在担心，万一以后再也见不到纪清嫣了要怎么办。 作为普通人，要怎么能找到纪清嫣呢。她能动用的手段很有限，她也不是霸总，不能张口就说：帮我查出纪清嫣的地址，马上。 “如果我们没有在南城遇到，你还会找我吗。找到了又怎么样呢？” 纪清嫣觉得这回答很奇怪。 分开的十年时间，她敢肯定，陈萧燃从来都没有找过她。不只是行动，连想法都没有。 为什么现在就要找到她。 陈萧燃哑然，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她其实想的不太对，纪清嫣是晒太阳的。 她就这样伸展自己的身体，像小猫一样仰躺在沙发上，任由太阳晒在她身上。足不出户即可享受优质阳光。 纪清嫣就这样醒醒睡睡，午餐和晚餐都没有吃。她给小猫开了奶糕罐头，这种罐头是推荐刚断奶的幼猫吃的，纪清嫣很喜欢给她的成年猫买这一类食物。她就爱把小猫当宝宝养。 和纪清嫣在一起的时间过得要比陈萧燃想象中的快。至少不足以让她想清楚那些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去找纪清嫣？ 为什么现在又一定要来找纪清嫣？ 如果不是在南城碰巧遇到，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想起纪清嫣。 纪清嫣只存在于她前半生的坐标系中，陈萧燃一直往前走去，从未想过回头。 可事态的发展偏偏出乎意料，由不得她控制。 夜晚的时光比白天更加温和。 来暖气之前，这所公寓会保持这样的寒冷，纪清嫣适应与否不知道，陈萧燃却不太适应。她显然是被南方的温暖气候养废了，再次回到这样干冷又硬气的环境中，她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纪清嫣还有一件多余的羽绒服，她借给陈萧燃，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怕陈萧燃生病了之后讹上她。 她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现在的陈萧燃一肚子坏水儿，撬开她的脑子，全都是碰瓷的伎俩，她得防着点她。 “谢谢。”陈萧燃接过羽绒服，权当是纪清嫣关心她了。 “不必。”纪清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许多话都没有问出口。 比如：你要在我这里呆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回南城？ 但是她一说话，陈萧燃就会给她端茶倒水，捏肩揉腿，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倒显得她在欺负她一样，恶意驱赶她。 第37章 两人晚上依旧相拥而眠。 天冷了，靠近一个能取暖的东西很正常，哪怕这个东西是陈萧燃。 纪清嫣睡得很安稳。家里有人确实会觉得不太一样，会更有安全感。 纪清嫣并不是很担心陈萧燃会长久地赖在这里。陈萧燃和她不一样，陈萧燃有工作，她得回去上班。 周日下午，陈萧燃果然收拾东西滚蛋了。 走之前，她给纪清嫣做了晚餐，把公寓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临走时还占便宜似的抱了纪清嫣好久好久。 陈萧燃连续一个多月，每周五都飞来找纪清嫣，别的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来和她睡觉，周六陪她在家里呆一天，周日下午再飞回南城。 纪清嫣在这段时间内收到许多快递，很明显，不是她买的东西，也不是乐乐给她寄来的南城公寓的东西。 陈萧燃的睡觉的衣服和贴身的衣物，陈萧燃的被子，陈萧燃的生活用品。 她家的冰箱也被塞得满满当当，蔬菜水果酸奶牛奶，一应俱全。陈萧燃甚至还给她做了预制三明治，让她每天从冰箱里拿一个出来放进烤箱加热。 纪清嫣的厨房本来是不用的，陈萧燃在这个区域默默增添了许多厨具和餐具。 纪清嫣才决定和她好好谈谈。 “陈萧燃，我们谈谈。” 陈萧燃马上正襟危坐，纪清嫣一向散漫慵懒，很少有这样认真的时刻。 “陈萧燃，你是在追求我吗？” 这个问题在纪清嫣心里留存了一个月，思来想去，她终于问了出来。 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只敢用行动去表示的纪清嫣了。 17岁的纪清嫣可以主动亲吻陈萧燃，但那句我好喜欢你她却说不出口。 她吻过陈萧燃很多次，陈萧燃都只当是女孩子之间的玩闹。 “是。” 毫不犹豫，陈萧燃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觉得我落魄至此，一无所有，所以很好追？还是可怜我？” 纪清嫣并没有因她的答案有所动容。 她眯起眼睛看着她，只觉得无趣至极。 多新鲜呐，陈萧燃在追纪清嫣。 “不是，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一想到你，我就心跳加速，见不到你，我就无心工作，感觉生活都乱了套。最重要的是，我真的无法接受你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陈萧燃有些紧张地说。 “不过肯定不是可怜你，因为我这个人没有同情心。” “陈萧燃，我不明白。” 纪清嫣定定地看着她。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她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 “太夸张了，不至于。”纪清嫣摇了摇头。 这话要是十年前听到，她还能稍微高兴一会儿。 现在不行了，纪清嫣非常平静，心口没有一丝涟漪。 语言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大。是真话还是假话也不那么重要。陈萧燃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说说多容易，张口就来，长嘴的人都想说什么说什么。 纪清嫣坐直了没一会儿，忽然就泄了气。她还是喜欢趴在桌子上。直不起一点。 陈萧燃觉得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特别迷人，半死不活的，可爱死了。 许久，她开了口：“陈萧燃，你挺没劲的。” “为什么？” “我劝你最好还是及时止损，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别到时候追不到又怪我啊。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吗？”陈萧燃说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话。 “原来你都知道啊。” 纪清嫣忽然抬起头，满眼的悲哀。 她宁肯陈萧燃装傻充愣到死，也不想她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句话。 太伤人了，陈萧燃。你一直都这么伤人。你就只会欺负我。不回应，不肯定，不拒绝。 “我…对不起，我以前，太笨了。” 笨到看不见眼前人，笨到看不清自己的心。 “你不笨，你是太聪明了，你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曾经的陈萧燃眼里没有其他人，她只看得见她自己。现在她似乎终于感知到纪清嫣了。 “真有意思啊陈萧燃，原来人是会变的。” “我现在就变得非常喜欢你了。” “你打算喜欢到什么时候？保质期是多久？” 陈萧燃回答不上来。 “至少目前我觉得我……” 她被打断了。 “你不用真的回答我，我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你走吧。” “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开展一段新的生活。”陈萧燃再次为自己、也为纪清嫣争取道。 陈萧燃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之中战火纷飞，她整个人像开战了一样，头脑昏沉，毫无章法。 “可是我现在并没有任何感情上的需要。”纪清嫣说，“也不想谈恋爱。” 就算要谈恋爱，也不会和陈萧燃谈恋爱。 她宁肯和陆遇桉在一起。 第35章 捡落叶和松果 那天聊完之后，纪清嫣得来了短暂的清净的周六。 陈萧燃没有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她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就算要谈恋爱，也不会选择陈萧燃。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她陈萧燃算个什么东西。 她喜欢她的时候她装看不见，凭什么她要吃回头草了，她就得在原地躺好让她吃呢。 这又不是陈萧燃宇宙，陈萧燃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京市的公寓来了暖气，纪清嫣不必在家里也裹着厚衣服走来走去。她换上轻薄的睡衣，拿着逗猫棒陪小猫玩。 小猫很聪明，也很容易厌倦。同一个玩具玩过两次之后它就不再感兴趣了，纪清嫣已经买无可买，小猫玩具的种类其实也很贫瘠。她可能要考虑去公园户外找一些树枝树叶带回来，给小猫做一下环境的丰容。 可她一个人又很难下定决心出门。 呆在家里的感觉挺好的，她现在连垃圾都不出门扔了，她每次都给外卖小哥打赏一个红包，要他帮忙把垃圾带下楼去。 纪清嫣既不关心也不想知道，陈萧燃不是不想来京市，而是被工作缠住了。 陈萧燃周五晚上在公司加班，周六也回公司继续开会，忙到去药店买了一盒速效救心丸。 熬夜时间一长，心脏就开始难受，她担心自己会猝死。 至于纪清嫣说的那些话，陈萧燃觉得自己没什么需要考虑清楚的，她一向主意很正，对于决定的事都很是坚定。 纪清嫣还没有和她加回好友。 不过，这都不影响她给纪清嫣发消息。 她把所有要说的话都发在好友申请的框框里，点击发送。 她蓦然间明白了过去一直假装不明白的事情。 以前的陈萧燃做了很糟糕的错事，纪清嫣知道，陈萧燃也知道，回头修正错误远比向前推进更艰难。 没有信仰的人该如何忏悔？ 陈萧燃最近总是做梦，梦里总是同一个情景。 在a国机场，纪清嫣和自己告别。 “陈萧燃，再见了。” “再见！” 那时的陈萧燃不知道，纪清嫣这句再见的意思是再也不见。 她在这之后再也没见过纪清嫣，一别就是十年。 现如今，纪清嫣看她的眼神很冰冷，仿佛之前她们从未认识过，那些两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抵抗孤独的时光从未有过。 陈萧燃觉得很心碎。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南城在下雨，冬天阴冷潮湿，没有暖气，全靠硬扛。 她连续几天都被这个梦给冻醒，醒来之后，她又开始想念纪清嫣。 一个人睡觉其实是一件挺惨的事儿，以前为什么从来没觉得呢。 她想念纪清嫣柔柔软软的手感，还有她带着香气的身体。 陈萧燃在冲动之下，买了周日去京市的机票。上午去京市，晚上回南城。 太冲动了，完全没考虑性价比。 陈萧燃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周五晚上去京市要更合适，可是她等不到下周了。她必须现在马上见到闻到亲到抱到纪清嫣。 纪清嫣给她开门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 她本身是不想给她开门的。 不开门，陈萧燃就在楼道里不停地喊她的名字，造成严重的扰民，整栋楼都知道有个疯子在楼道里找一个叫纪清嫣的女人。 “老婆，纪清嫣，求求你，放我进去。” “………” “老婆，开门，我是陈萧燃。” “………” 纪清嫣没敢多耽搁，光着脚跑下床，就给陈萧燃开了门。周日的中午阳光很好，她本来打算睡午觉。 开门的瞬间，她还来不及看清陈萧燃的狗模样，就被她紧紧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很长，住在纪清嫣对门的女孩甚至忍不住打开门看了她俩一眼，又满脸八卦地把门关上了。 第38章 “你今天怎么来了。”许久，纪清嫣问道。 “想见你。”陈萧燃微微低头，注意到纪清嫣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手臂稍一用力，纪清嫣就被她抱离了地面。 “那…有什么事咱们要不先进屋说？”纪清嫣好言相劝道。 “好。”陈萧燃抱着她进门，顺道把门关好，还不忘反锁一下。 “要不你先把我放下呢？” “…好。” 听到她说好，纪清嫣松了一口气。 她把她的心都要抱软了。 纪清嫣注意到，陈萧燃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纹了。真可怜，上班的人就是老得更快。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帮她舒展开来。 适得其反，陈萧燃笑得更厉害了。 “你笑什么？”纪清嫣问她，顺势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总是盯着她看个不停，很烦人。 “没什么，见到你以后觉得太开心了。” 话是答应了，陈萧燃并没有放下纪清嫣。 她坐在沙发上，依旧把纪清嫣抱在怀里，不想松手。 纪清嫣感觉陈萧燃在吻她的耳际，马上出声制止了：“哎哎哎，亲就算了吧，抱一抱差不多得了。” “好的。” 陈萧燃见好就收，在纪清嫣翻脸之前不再轻举妄动。 两人保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坐到腿都僵了。 房间里有暖气，陈萧燃还穿着大衣，很快就热到狗喘。为了活命，她恋恋不舍地放开纪清嫣，把大衣脱掉了。 一扭头，看见纪清嫣环抱着双腿坐在身边，她故意把大衣盖在她头上。 纪清嫣挺无奈地，她一动不动，就让这件大衣盖在自己头上，没有掀开。大衣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竟然是烟味儿。纪清嫣吸吸鼻子，识别了一下，爆珠烟。 纪清嫣最知道陈萧燃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那时候她们还在念高中，住校。 陈萧燃晚上熬夜背单词的时候会抽烟，纪清嫣也想跟着一起试试，试了很多次，总是不能接受。 “怎么了，这大衣有魔法吗，把你封印住了？” 纪清嫣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过于久，陈萧燃都看不下去了，把大衣从她的身上了扯下来。 再次重见天日，纪清嫣的眼眸冰冷沉静，没有一丝波澜。 看得陈萧燃心里慌慌的。 “你什么时候走？”纪清嫣问她。 “晚上八点的飞机。” “那你六点就要出发去机场了。”纪清嫣好心提醒她。 “嗯。” “那你今天只有一下午的时间。” “嗯。” 何必呢。纪清嫣觉得难以理解。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这个时间，小猫不知道躲在哪个缝隙中睡觉，不打算出来。 “纪清嫣，今天阳光很好，风不是特别冷，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出门散散步？” 陈萧燃开了导航，牵着纪清嫣步行900米，向着离这个小区最近的公园前进。 纪清嫣难得答应她要一起出门。 太久没出过门了，纪清嫣本能地感到一种危机。未来她可能真的会像视频里那种两三年不出门的人一样，和满屋子的垃圾和蟑螂共存，即使这样也不愿意出门。 太可怕了。 她知道那些人生病了，没办法让自己脱离这样的境地。 在她进入那样的状态之前，她尽量努力地多出门走走。 纪清嫣走在路上，看着陌生的街景，再看看陈萧燃。陈萧燃的神情疲倦，但眼神却闪亮。太久不出门了，连走路这件事都变得很不真实，好像在外太空行走。 出门之前，陈萧燃给纪清嫣穿得很厚实，把自己的围巾戴在了纪清嫣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呢。” 陈萧燃把纪清嫣的手揣进口袋里，让她暖和一点。 “下雪的话我们一起出来玩儿啊。南城从不下雪，只有雨季。” 京市每年冬天都会下好几场雪，两人的记忆中却都没有一起玩雪的场景。陈萧燃能够想起的所有和纪清嫣一起玩耍的记忆好像都在夏天。 这个小公园是免费的，两人都是第一次来。 纪清嫣没忘了自己的初心，沿着小路一路走，她时不时就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两根看着还不错的小树枝、相对干净的落叶，甚至还意外收获了一枚松果。 陈萧燃不多问这些捡来是要干什么呀这种没眼力劲儿的问题，也学着她的样子弯下腰捡宝藏。 走遍了整个小公园，两人的外衣口袋都变得满满当当。 纪清嫣觉得有点好笑，她转身问陈萧燃：“你捡这些做什么？” “不知道，你捡我就捡了。”陈萧燃老实回答道。她以为这是一种什么野外宝藏收集大比拼呢，到最后她会和纪清嫣各自展示一下自己的收获，看看究竟谁能胜出。 “我是捡来给小猫玩的。”纪清嫣无奈地说。 “啊，这样。那我的这些也给小猫吧。” 做纪清嫣的小猫可真幸福。 “那样就太多了。” 小公园的尽头有一处长椅，正对着一片湖。 湖水已经结成冰，冰面没有冻实。 纪清嫣走不动了，她先一步坐下，陈萧燃紧跟着坐在她身边。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许久，纪清嫣感觉陈萧燃不经意地搂住了她。 在户外呆久了，两人都后知后觉感到寒冷。 陈萧燃想要进一步亲吻她，被她制止了。 “六年。”纪清嫣一边说，一边把陈萧燃推开。 “什么？” “陆遇桉追了我三年，你要追我六年，我可能才会考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不是答应，只是会考虑。 “好。”陈萧燃一口答应下来。 “好？陈萧燃，你听清楚了吗，六年。”纪清嫣很诧异，她以为陈萧燃会知难而退。 第36章 落日吻 “好。” “陈萧燃，你今年多大了？34？” 纪清嫣试图劝她清醒一点。 她可不想好端端的耽误她，别到时候再反过来怪罪她。 “和你一样大。” 这话听着不咋好听呢，总觉得不像什么好话。 “你真要等到四十岁吗？” 等六年也不代表会有结果，也不会有答案。 两人都心知肚明，六年只是一个回绝的借口。 “真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是认真在回答你的问题。” 陈萧燃拉住她的手。 “纪清嫣，你都不知道我对你有多认真。你以为六年就能把我吓退吗？” 纪清嫣不再说话。 说不通。 不过她并不担心陈萧燃所谓的认真。还是那个观点，话说出口总是最容易的，心气和冲动也都是一时的，没有任何事物能保持沸腾状态，热气很快就消散，到最后，水和感情都蒸发了，只剩下一片干涸。 两人坐在长椅上观看了一场日落。 京市也不是一无是处，它至少有非常壮观美丽的日落，以及在这之后会有几分钟限定的粉色天空。 午后的公园没有其他人，只有鸟叫声，风声，以及落叶刮蹭地面的声音，两人都觉得心很静。 如果不是和陈萧燃一起，纪清嫣可能直到搬走时也不会来这个公园。她忽然有点怀念南城的公寓，那附近有什么可以散步的小广场或公园吗，她从未试图去了解。 日落看久了，纪清嫣觉得眼前发黑。夕阳还是很刺目的，她闭上眼，缓解一下疲劳。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陈萧燃就是在这个时候趁机吻上来的。 夕阳为两位美人镀上一层清澈明亮的光，发丝、眼周围都附上朦胧的光感，陈萧燃的接吻技巧全都是以前和纪清嫣练习的，深深吸一下，轻轻拨弄开，不要忘记呼吸。 也不能太急着呼吸，不然会打乱节奏和进程。 对待弹滑柔软的果冻，人们总是忍不住想要用力去咬。 纪清嫣咬得凶狠。 陈萧燃在心里偷偷感到很诧异，她觉得自己对纪清嫣有很大的误解。她总把她当成一个软糯可亲的小女人看待，其实她伤害性极强，有点危险。 陈萧燃的瞳孔没有收缩，呼吸也没有因此变得急促，她镇定地强忍着疼痛，死要面子活受罪。吻都吻了，总不能落荒而逃吧。 她转移注意力，看着纪清嫣漂亮的小耳朵。她的皮肤又薄又白透，像玉兰花的花瓣，美丽而脆弱。 一吻结束，两人分开，各自整理着自己的心情。 陈萧燃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目送太阳的尾巴一点点消失在天际，天空恢复到灰蓝色的状态。 许久，纪清嫣捂着嘴唇，酝酿了一下，开了口： “陈萧燃，我们先把话说清楚。” “你在我眼里就只是床伴，我确实有需求，你自己主动找上门来，还免费，我勉强可以接受。” 第39章 哇，好渣的一番话。陈萧燃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一些。 “你是干净的吧？”纪清嫣不放心地和她确认道。“如果被我发现你不干净，你就完蛋了。” “我发誓，我比消毒水还要干净。”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找时间去做个体检，下次见面记得把体检报告带上。” 纪清嫣确实没有感情上的需求，但她有生理上的需求。现在这个年纪，她早就能够非常坦然地面对和承认自己的需求，不是陈萧燃来帮她解决这方面的欲望，也会是别人，那不如让老熟人来处理。 人总得有点爱好吧，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能挑起纪清嫣正向情绪的手段了。 以及，亲吻和拥抱对健康有益，至少她每次和陈萧燃抱过之后，心情都很好。 “好好好，我去做体检。还有什么要求吗？” 咱俩用手指，还需要做这些吗，陈萧燃有许多话想说，但不敢。 “暂时没了，等我想到再通知你吧。” “那你要不先把我加回好友呢？”陈萧燃眼巴巴地看着她问道。 纪清嫣没说话，但也没有拒绝。 陈萧燃连她的住址都知道了，也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地来找过她那么多次，防不胜防。原本删除好友是为了彻底消除彼此的联系和印记，现在倒好，联系得还是相当密切的。 “几点了，你快没有时间了。” 纪清嫣站起身，好心提醒道。别误了飞机又怪我啊。 陈萧燃跟上去，两人沿着公园的小路往回走去。下班时间，路上的车流多了起来。陈萧燃步行到地铁站，忍痛停下脚步。 她确实要来不及了。 “那你走吧。”纪清嫣非常淡漠地继续向前走去，仿佛陈萧燃去哪里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一点也不关心。 “你自己一个人能回家吗？知道路吗？带钥匙了吗？” 陈萧燃反倒是非常不放心。 她想把纪清嫣送回家，看着她进家门之后再离开。 纪清嫣懒得和她多说，继续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这个时间很危险了，下班回家的人逐渐开始增多。原本安静的街道很快就会变得吵闹。 “那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说一声啊！”陈萧燃看着她迈着坚定又快速的小步伐，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撒手没。 纪清嫣快步走回公寓，完成了今天的运动量。她急着回去喂小猫，以及，和陈萧燃亲完之后，她总是下意识想要跑。 莫名其妙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纪清嫣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小箱蓝莓，又买了一盒雪兔草莓。晚餐就吃水果吧，她懒得折腾了。 没走一会儿，她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 “喂！hello！” 纪清嫣没有回头。 她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不会有人叫她。 “邻居！邻居等等我！” 倒是有邻居。纪清嫣眯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是住在她对门的女孩。 这女孩刚从快递驿站取东西回来，用小推车推着两个大箱子，费劲地朝着纪清嫣的方向走来。看到纪清嫣回头了，她连忙朝她挥挥手。 纪清嫣没理她，继续向前走去。 邻居怎么了，你喊我我就要搭理你吗。 她走进楼，站在电梯门前等电梯。 今天的电梯很慢，好像有人在搬家，停在15楼一动不动。纪清嫣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耐烦地刷了几下，直到邻居女孩拖着箱子站在她身边，电梯还没来。 这就很尴尬了。 “累死我了。”邻居女孩看着纪清嫣，“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等我一下啊？” “不好意思，我近视，离得太远看不清。”纪清嫣抱歉地笑了一下。 “你这口袋里装的是什么？”邻居女孩一伸手，就把纪清嫣兜兜里的小树枝和落叶给揪出来了。 “你最好给我原方不动地放回去。”纪清嫣心里一咯噔，可千万别给她弄坏了。现在已经是冬天，她在小公园寻了好久，才找到为数不多的完整又结实的树枝和落叶。 “你在收集秋天的遗骸？”宋希硬生生把那句“秋日的垃圾”咽了下去。 “我在给我的小猫丰荣。” “啊，原来是给小猫捡的。我家也有猫。” 电梯终于来了。 纪清嫣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有些过度社交了。 可江莱没打算放过她。 “那个，我叫宋希。” “搬过来以后，我还没见你出过几次门呢。你也是自由职业吗？” “你女朋友呢？我上次在电梯里还碰见她了呢。” “你买了蓝莓呀，这时候买很贵吧，等过年之后再买应该会便宜许多。” 一直到达楼层，纪清嫣都没有再搭理她。 总不能真就这么聊上了吧，以为全世界都和你一样自来熟呢。 纪清嫣觉得自己是不需要任何社交的，她不孤独也不寂寞，一个人的状态刚刚好。 和人聊天对她而言是一种精神消耗。 宋希似乎并没有被她的冷漠所影响，进门前还大大方方地和她拜拜。 “以后有机会欢迎你来我家串门儿啊，正好来看看我的猫！我养了三只猫！一只英短一只中华田园猫还有……” 话还没说完，纪清嫣就把门关上了，宋希的声音被隔绝在楼道里。 回到自己的空间，纪清嫣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她不紧不慢地打开灯，小猫醒了，伸着懒腰出来迎接她回家。 “你醒啦。我今天出门给你找玩具去了。” 她捏捏小猫的后颈，愉快地说。 陈萧燃就这样带着一口袋落叶和榛子搭乘飞机回到了南城。 时间真是太不耐用了，她和纪小猫甚至来不及一起吃一顿晚餐。 南城有湿漉漉的雾气，落地的第一时间，她拿出手机，试图发送消息，一查看，纪清嫣还没把她加回来。 这个小骗子。 陈萧燃回到家简单地煎了鸡蛋和烤肠解决了晚餐。 纪清嫣晚上要吃什么呢？点外卖吗。 她觉得纪清嫣现在很瘦，不像是好好吃饭的样子。每天只吃一顿饭真的可以吗，时间久了会不会把身体搞坏？ 吃饭的时候，她拿出手机，一张张翻看着今天拍的照片。 晚霞，落日，飞鸟，路标，还有蹲在草地上捡落叶的纪清嫣。 心中不由地一阵悸动。 第37章 渗透 陈萧燃在周一的午休时间终于等到了纪清嫣再一次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太不容易了，和纪清嫣交朋友很难。 她一时之间拿着手机不敢给纪清嫣发送任何消息。 因为不容易所以格外珍贵。 “陈总监，你昨天没休息好。” “怎么看出来的？” 小助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眼睛，人类心灵的窗口。从眼睛的状态就能看出有没有休息好。 她没敢说，陈萧燃今天的眼睛很像是那种有夜生活的人才有的疲倦状态。 她推测，陈萧燃昨晚很可能是出去玩儿了。 “而且你怎么突然就戒咖啡了？” 现在是宝贵的午休时间，陈萧燃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小助理记得这个时间在公司往往是见不到陈萧燃的。 “不是戒咖啡。自从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关门了，就觉得别家都不如他家的好喝，也就不想喝了。” “真的吗？那太可惜了，楼下的店开门期间我好像一次都没去喝过。我都是点连锁咖啡外卖。” “连锁咖啡店的豆子喝起来没有灵魂。” “是豆子有灵魂还是陈总监的魂儿被人勾走了？” “？” 这么明显吗。陈萧燃心很虚但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她一直都听人说，人处在恋爱的状态里，会变得不太一样。她早上出门前照过镜子，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机震了震。 陈萧燃心下一惊，竟然觉得可能是是纪清嫣。 果然不是。 纪清嫣怎么可能上赶着给她发消息呢。 陈萧燃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的。 她在a国四年，曾经的手机号早就不用了，后续又去港城，又换成了港城的号码，现在回到南城，也是新换的号码，竟然还是被找到了。 “南南，爸爸妈妈都很想你，我们到了南城，你看你下班之后能不能见一面？” 陈萧燃很想删除这条消息。 还没来得及删除，更想删除的一条又跳了出来： “弟弟也来了，弟弟很想见你。” 对待这些信息的最好方式是装死。 但陈萧燃还有更担心的，她怕哪天下班，一出电梯，就看见他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在公司楼下蹲守她。 14岁之后，陈萧燃就再也没有见过亲生父母，以及耀祖。彼此都没有联系过对方，这么多年过去，突然来找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40章 大概率是要钱。 只可惜陈萧燃的钱已经有去处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给那边打去了电话。 “喂？” “是我。” “南南，你…” “有什么事快点说，我很忙。” 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 “你还好吗？工作还好吗？身体还好吗？” “……” “爸爸妈妈和弟弟这段时间都在南城，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们出来见个面吃个饭？这么多年不见，妈妈都快不认得你了。” “………”什么叫这段时间都在南城？ “南南？你还在吗？” “…好。”陈萧燃沉默的时间太久，电话那头有些着急了。 她实在是无话可说。 下班后，陈萧燃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破防又失落的状态了。 一旦和过去的人或事牵扯，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状态：脆弱，被抛弃，恐慌，敏感，自卑。 34岁的陈萧燃，成熟，理性，去过地球上所有想去的地方，对生活和工作游刃有余，从来不让自己陷入到任何负面的情绪当中。 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她都没有接。 陈萧燃不紧不慢地开车到达餐厅，已经迟到了快一个小时。 她一向很守时，小时候总是很焦虑，很怕上课迟到。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长大后的陈萧燃对自己要求很高，不允许自己做出迟到这种没有礼貌没有教养的行为。 但今天她偏偏就要这么做。 走到包间门口，她停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给纪清嫣发了一个流泪崩溃比格犬的表情，才推门进去。 她知道纪清嫣不会回复她，但在精神上会给她带来一种支持和陪伴。 陈萧燃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 “南南，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姐，你好。” “那个，我们以为你不来了，所以就先点菜了，陈萧阳，快，把菜单给你姐。” 一口一个姐的，听得陈萧燃有些头疼。 她尽量坐直身体，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被遗弃的小女孩。 毫不意外，亲爸亲妈，还有耀祖，从外观看上去并不怎么光鲜。 亲爸，皮鞋很脏，没有奢侈品腰带，没有腕表，皮肤黝黑粗糙，头发谢顶。 亲妈，衣服老土俗气，双手和脸都没有做过保养，常年操持大量家务的人特有的状态，对她摆出一副虚伪又谄媚的笑。 耀祖，白白净净戴着眼镜，一眼就能看出是捧在手心长大的，gucci t恤和lv板鞋，都是当季新款，从质地上看得出是高仿的a货。 包间里有股烟味儿，廉价烟。 陈萧燃先开了口： “点菜就算了，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吧，我后面还有事。” “要不我先说吧。如果你们想从我这里借钱，目前来讲没可能，因为我现在是负债累累的状态。” “之前资助我去留学的那家企业的老板，公司倒闭了。我现在要把之前他花在我身上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部还回去。具体数额你们想知道吗？” “我现在每个月只给自己留基础的生活费和房租，没有别的钱，平时也买不起gucci或是lv这样的奢侈品牌。” 说到这儿，她不忘看了耀祖一眼。 “我看你们儿子穿得挺富裕的，如果你们还有钱的话也可以先给我周转一下，我确实急着还钱。大几百万打不住，越多越好。” 包厢里一阵寂静，许久，耀祖开口了：“姐，我身上穿的是假的。” “南南，我们来是想问问你，你和…姑姑家，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了？” 也就是陈萧燃的养父母家。 陈萧燃自从办好签证去了a国之后，就再也没和他们有任何联系。一般来说，孩子和家里人联系，无非就是要钱。陈萧燃在纪清嫣爸爸的资助下刚好不需要。 “远房亲戚而已，为什么要联系？” “那是你爸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亲爹忽然说话了。 “哦，想当我爸妈的人看样子真不少。”陈萧燃眨眨眼，笑了。 “不过，爸妈在我心里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谁给我的钱最多、资源最多，谁就是我爸妈。” 像你们这种生而不养的人肯定是没希望啦，以及，养得不情不愿的姑姑姑父肯定也不够格啦。 “那个，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快点，抓紧时间。我的时间很值钱。” “姐，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冲，我们这次来南城只是想看看你。”耀祖也想在饭局上找找存在感，竟然主动跟她说话。 “真的关心我？那就给我在南城市中心买套房子，再给我一笔钱，看看诚意。” 陈萧燃眼巴巴看着他们仨，满眼的期盼与真诚。 “我真的很需要钱。你们今天特意叫我出来吃饭，我以为是要给我补偿遗弃我这么多年的精神损失费呢。” 怎么回事？一提钱，大家怎么都安静了？ 陈萧燃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没一个她爱吃的。 说了这么多话口干舌燥，她喝了点茶水，看了看手机。 纪清嫣竟然给她回了一个比格犬点火烧家的表情。 陈萧燃捧着手机，忍不住笑了。 这表情包太应景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这个比格犬一样，恨不得一把火把家都烧了。 “那个，你们慢慢吃。我没动过筷子啊，你们吃好了之后自己买单吧。” 她站起身，生怕被占了便宜，抽身之前又看了一眼一家三口。 特别是她的亲妈。 她记得小时候用手机给亲妈发过许多请求，求她带自己回家，她都拒绝了她。 她不是什么都不说就拒绝了她，而是说了许多伤人的话，让陈萧燃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抛弃了。 那种感觉，陈萧燃至今想起来都依旧觉得很难过，那是一种恐吓。 陈萧燃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不会有自己的小孩。 至少她在成长的过程中，痛苦和想死的情绪居多。痛苦的人不会选择繁衍后代，那是只有幸福的傻子和不负责任的人才会想要做的事。 她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什么小说，有一句话：当你没有别处可去时，家就是必须收留你的地方。 多傲慢的一句话。 那那些没有家的人呢？ 世界上第一个给她真正意义上的家的人是纪清嫣。 那间小小的学生宿舍，纪清嫣慷慨地收留了她。 这种收留不是物理层面的行为，而是精神和情感上的收留。她不用担心纪清嫣会把自己赶走，纪清嫣可以这么做，但她心里知道，她不会。 那种细腻而笃定的感情，陈萧燃感受得到。 再后来是a国的公寓，是她们的第二个家。 陈萧燃甚至破天荒地有了一件属于自己的房间。 姑姑和姑父的家只是在物理层面收留了她，也有独立的房间给她，但并没有在情感上接纳她。她在那里生活，能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被整个环境所排斥，她不得不走。 第38章 寻狗启示 陈萧燃这周五来找纪清嫣的时候，纪清嫣明显地感知到她身上带有一股压抑的情绪。 纪清嫣太熟悉也太了解陈萧燃了。她本来就十分敏感，对情绪和氛围的感知都非常强烈，医生说这个状态叫做感官过载。 按照惯例，开门先拥抱。 今天这个拥抱和以往不同，气压很低，纪清嫣本来想说一些戏谑的话，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口。 “你怎么了？”她好心关心一下自己的床伴。 “没事。”陈萧燃的声音有些嘶哑。 她身上的烟味比以往更浓烈。 纪清嫣觉得不怎么好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陈萧燃松开她，听到她对自己说： “陈总监，你今天不开心。”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我就是知道。” “怎么这么聪明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陈萧燃笑了。纪清嫣刚洗过澡，还穿着浴衣。她握住她的手腕，忍不住咬了咬。 纪清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啃咬。 她心情不好，也不肯告诉自己原因。纪清嫣猜测可能是工作上的事，那跟她说了也没用，她又不上班。 “你要先去洗一下吗？还是我们直接？”纪清嫣问她。 “你未免也太直接了吧。”陈萧燃看着纪清嫣，长了这么一张禁欲高贵的脸，张口却是说着这样一番话。 “你不就是来和我？”陈萧燃坐在沙发上，纪清嫣伸手搂住陈萧燃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陈萧燃心下一软，她知道，纪清嫣在哄自己开心。 这一次，纪清嫣温柔又耐心地完成了这个吻。她一边亲吻，一边帮陈萧燃把外套脱了。陈萧燃特喜欢像这样被她支配。 第41章 纪清嫣直接进入正题，没有一点犹豫的意思。 多说无益，直接上手。 陈萧燃只觉得一切都在旋转。 好像坐进游乐场里旋转的茶杯，她的身体在旋转，地面也在旋转，只有纪清嫣是稳定的，她稳稳地用手臂压住她，防止她飞起来。 在手工制作中，可以感受时间的流速与以往不同，很是美妙。时间变得越来越快，每一次触碰与贴近都很治愈。 自从上次一起做手工把陈萧燃弄伤了之后，她特意做了准备，还把手举在陈萧燃眼前晃了晃，让她放心。 陈萧燃和纪清嫣的行事风格迥然不同。 陈萧燃总是温柔又轻缓，大多数时候，纪清嫣都觉得不够尽兴，就像是夜阑人静时的呢喃。 纪清嫣则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她是摇滚乐的忠实爱好者。 待到交响乐结束，两人靠在床上，纪清嫣不许陈萧燃在家里抽烟，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事后烟。 “我…前几天，我亲爸亲妈来找我了，带着我弟。” 陈萧燃忽然开口了。 “我以前是不是从来没和你说过？我父母还活着。” 纪清嫣靠着枕头，疑惑地点了点头。 原来陈萧燃有父母啊，每天活得低三下气的，她还以为她是孤儿呢。 这个话题确实很适合上床之后聊，床伴之间还能聊什么呢？原生家庭永远都是最好的话题。 “你小时候，你爸妈为什么不要你？”纪清嫣问她。 “因为我是女的。” “哇哦。那现在为什么又来找你？你背着我偷偷变成男的了？” “不知道。可能是想要钱，也可能是想让我帮帮我弟。” “那你会给吗？” “你觉得呢。” “你不会，你不是那种会对伤害过你的人心软的人。”纪清嫣用指尖戳了戳她的心口。 “太可怕了纪清嫣，你真的很了解我。” “所以你在不开心什么？你都被抛弃三十多年了，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开心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心累，一想到和他们有关的事，难免会不开心。” 陈萧燃把脑袋靠在纪清嫣怀里，纪清嫣好软啊，靠起来好舒服。 “陈萧燃，你都三十多岁了，早就不需要爸爸妈妈了。” “嗯。那我需要什么？” 陈萧燃自问自答： “我需要你。” “纪清嫣，我发现你现在身上有一股妈味儿…” 还没等她说完，纪清嫣扬起手臂就给了她一巴掌。 反了天了。 我在这儿好心好意安慰你，你说我像你妈。 陈萧燃委屈地捂着脸，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三十多岁的人，不需要爸妈，挨打之后也不能哭了。 “我有点想吃巧克力。”生理期快要到了，纪清嫣开始对糖分产生欲望。 动手打完人之后，她躺在床上，觉得体力不支。 本来光是坐一坐已经很累了，额外的体力消耗确实让她支撑不住。 “巧克力？家里有吗？” 纪清嫣摇了摇头。 “叫配送还是去楼下便利店买？” “你去给我买。” “好。我去给你买。”陈萧燃穿上衣服，后知后觉地问她：“那你还让我回来吗？” 纪清嫣点点头，伸手，让她拉自己起来。 “你也和我下楼去吗？” “去。” 纪清嫣坐在床上，看着陈萧燃帮她穿上一双毛茸茸的袜子。 陈萧燃挺变态的，纪清嫣用眼神警告她，不许乱揉乱摸，陈萧燃还是趁她晃神的期间捏了捏她的脚踝。 两人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了羽绒服就下楼了。 京市的冬夜特别冷，两人冷到说不出话。 这是纪清嫣这星期第一次出远门，好远啊，要从所住的楼里一直走到小区门口。 一个人的时候她没有出门的欲望，今晚陈萧燃来了，她就偏偏想出门走一圈，哪怕只是去便利店。 陈萧燃非要搂着纪清嫣，耽误了纪清嫣走路的速度。她有些生气地看了她一眼，陈萧燃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在乐颠颠地继续往前走。 便利的就在小区门口，24小时营业，这个时间，只剩一个店员在值班。 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进去，纪清嫣直奔零食区，陈萧燃在门口的关东煮区域徘徊。 “这个时间，关东煮半价吗？”她问店员小哥。 “对的，半价。” “那我挑一些。” 陈萧燃下了班直接去机场，落地之后来找纪清嫣，这期间一直没时间吃晚餐。 纪清嫣选好了巧克力，还拿了一袋软糖，走到结账处，就看见陈萧燃选了一杯关东煮，正在等她来付钱： “我要这个，给我买这个。” “好。一起，扫我的码。” 陈萧燃满意地拿着关东煮在窗口的位置上坐下来，准备开吃。 “你要在这儿吃吗？我可不等你啊。我要回去了。”纪清嫣一副马上要走的姿态，被陈萧燃拉到身边坐下。 “一起吃。你晚上也没吃东西吧。” 陈萧燃递给她一串鱼豆腐，纪清嫣没有伸手接，只是张口去咬，陈萧燃耐心地喂着她。 自从两人确认了床伴关系之后，纪清嫣对她的友好程度直线上升。 给抱，给摸，给亲，配合度高到陈萧燃有时候都觉得心虚：这么友好该不会有什么陷阱在背后等着她呢吧。 纪清嫣本身这个时间是不吃东西的。可是陈萧燃不停地喂她，她就不停地吃。 “吃饱了吗？” “饱了。” “这虾饺怎么不吃了呢？” “不爱吃。” “那我吃咯？”陈萧燃把纪清嫣不爱吃的两串关东煮吃掉了。 吃了东西，体温上升一些，走回家的这段路也就没那么难熬。 纪清嫣心情很好，甚至还蹦哒了几下，陈萧燃走在她身旁，拿着她买的巧克力和软糖。 “纪清嫣，你要不要给我个名份？” “什么？” “我说，我想要个名份。” “做床伴不好吗？” “好，但不够。” “你要懂得知足。” “我想要个名份。” “那你想着吧。都说了六年起步，你现在才几天就坚持不住了？” “陈萧燃，我发现你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啊，现在心情好了，开始得寸进尺了？” “陈萧燃，要不然，你跪下求求我？” 陈萧燃当真就在客厅地板上给她跪下了。 纪清嫣坐在沙发上，挑眉，看着她。 “求求你。” 陈萧燃像个小狗一样，仰起头，期待地看着纪清嫣。 谁知纪清嫣举起手机，对着她就是咔咔咔一阵连拍。 陈萧燃：？ “主人，你这是干什么呀？” “拍照留念啊。” 陈萧燃伸手想要抢夺手机，被纪清嫣凶狠的眼神吓退了。 “跪好了，不许动。” “你不会发出去吧？”陈萧燃小心翼翼地说。 “这照片，拍挺好的，我应该会打印出来，贴在小区门口，再打上四个大字。”纪清嫣举着手机反复放大观赏着。 “什么字？”陈萧燃笑不出来了。 “寻狗启示。” 陈萧燃这下彻底老实了。 “你要吃巧克力吗？我帮你打开。” 陈萧燃撕开巧克力的包装，拿出一粒，剥开，伸手递到纪清嫣嘴边。 纪清嫣眯着眼睛吃掉了。 巧克力很好吃，入口即化，甜苦甜苦的。 “还吃吗？” 纪清嫣摇摇头。 “平身吧，腿都跪麻了吧。” “谢谢主人。”陈萧燃乖巧地道谢，你别说，还真有点麻了，她非常脆弱地扶着桌子，一点一点挪到纪清嫣身边坐下。 “刚刚那照片，能给我看一眼吗？” “当然——不行。” 巧克力也吃到了，纪清嫣很是满足，自顾自往卧室走去。 “剩下的巧克力归你了。”她对陈萧燃说。 “都给我吗？” “都给你了。” 陈萧燃坐在原位，剥开一颗巧克力。 海盐黑巧。 她又随手送给她糖。 第39章 约会 周六这天上午，陈萧燃在家里对着电脑加班工作，纪清嫣像小孩子一样在身后趴在她的背上，细长的手臂搂住她的脖子，下巴尖尖的，扎进她的肩上。 陈萧燃不敢乱动，整个人都僵死在原地。这个姿势让她丧失了主动权，纪清嫣可以随意地抱她、摸她，而她却很被动，什么都不能做。 纪清嫣也顺势就看到了她电脑上的搜索词条： 女朋友对我太冷淡了怎么办？ 女朋友生气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第42章 哄女孩的有效方式 “哟，你什么时候谈女朋友了？” “有啊，你不就是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纪清嫣从陈萧燃身上下来，光脚踩在地毯上。 “陆遇桉当初可是追了我好多年呢，我都没答应，你这样可不厚道啊。” “那陆遇桉在追你的同时也没闲着，她的小女朋友和你完全是两个类型，你说她这是什么心理？” “其实，要是她没有女朋友，我可能真的会和她结婚。” 如果按照陆遇桉那个追求进度，纪清嫣觉得迟早都要到这一步。 纪清嫣这话一出，陈萧燃被惊的目瞪口呆：“什么？” 很显然，纪清嫣并不打算再重复一遍，她知道她听清楚了。 “为什么？”陈萧燃又问。“她劈腿哎！” “那你呢，你又比她强到哪里去呢。” “我以前没有和别人谈恋爱，只是在交朋友。”陈萧燃深深地注视着她。 “假如陆遇桉回来找我，她和我说，她和那小女孩只是一时兴起交个朋友，可是那小女孩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你说，我要不要原谅她？” 陈萧燃回答不上来。 纪清嫣是这样认为的，反正世界上又不存在对感情专一又忠诚的人，那么和谁在一起都一样。 至少陆遇桉在很多事上都确确实实地帮助了她，这就够了。 大多数人都很吝啬，像这样的帮助都不舍得给她。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陈萧燃做的早餐，纪清嫣都没有动。她说她想吃韩餐，石锅拌饭，辣炒年糕，陈萧燃搜了一下附近的店，带着她出门了。 纪清嫣难得愿意出门。 她有些得意忘形，忘记了今天是周末。一走进商场，就被拥挤的人潮所包围，她愣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纪清嫣？纪清嫣！” 陈萧燃似乎在叫她的名字。 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意识都没有了，连骨头都融化了。 恐慌发作，纪清嫣就这样瘫软地坐在地上，仿佛化成了水，半天都无法动弹。 “纪清嫣，你怎么了？”陈萧燃吓坏了。她几次试着想要把纪清嫣抱起来，可她却顺着她的手臂软绵绵地滑落下去。 许久，纪清嫣终于能够说话了，她无力地抓住陈萧燃的袖子，低声说：“你能带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吗？” 求求你了。 “好。” 陈萧燃抱着她去了商场的消防通道。 这个地方平日里只有烟鬼会在这里待，在吃饭的时间段里，空无一人。 纪清嫣坐在楼梯上，缓了很久。 陈萧燃坐在她身边，静静地搂着她。 “我没事。”纪清嫣反倒开始安慰她。 她去南城之前，几乎每周都会不定时地惊恐发作，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至少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 “你有事。”陈萧燃的声音都在轻微颤抖。 “刚才就是人太多了，我有点受不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好不好。还是，你觉得我们要不要直接回家？”陈萧燃以后再也不敢随意带她出门了。她的心理素质不太好，瘫倒的人是纪清嫣，崩溃的却是陈萧燃。 她们在楼梯间坐了好久，直到午餐时间结束，都没有起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陈萧燃问她。 纪清嫣不想回答。 “所以你不喜欢出门，也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这要怎么治？是心理问题吗？” 陈萧燃拿出手机，一直在搜索相关信息。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万一今天她不在呢，纪清嫣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办。 “你以后尽量不要再喝咖啡了，奶茶也不行，还有巧克力。” 原来是因为吃了几块巧克力吗，她还怕纪清嫣低血糖，特意让她吃的。 “纪清嫣，你家里有药吗？” “有的。” 提前吃普奈洛尔就能压下来，镇静类的药物纪清嫣抽屉里一直都备着，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了，之前的那些药大概率都过期了。 只是惊恐焦虑往往伴随着抑郁症，纪清嫣心下一沉。 是抑郁症复发了吗？ “我想去下洗手间。”纪清嫣扶着楼梯的扶手站起身，想要往外走去。 刚才那阵惊恐来得太突然，她毫无预兆，现在有了心理准备，调整呼吸，还能好一些。 纪清嫣今天穿了白色的羽绒服，刚才在地上瘫了半天又坐了半天，肯定脏了。 她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整理好衣物，注意到站在一旁眼睛红红的陈萧燃。不爽地问道： “你干嘛那样看着我？” 陈萧燃把担心都写在脸上了。 纪清嫣倒是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仿佛刚才躺在地上的人不是她。 “我刚才差点就要打120了。”陈萧燃依旧很惶恐。 “别担心，我会把120的费用转给你的。”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陈萧燃秒懂，纪清嫣在说a国的留学生笑话。 如果你在a国昏倒，一定要趁清醒时通知身边人，千万别打急救电话。否则，急救出车后的一系列账单会贵得吓人。 “放松点嘛，出来吃饭就要开开心心的。”纪清嫣心里还惦记着炒年糕呢，炒年糕叫外卖就没有店里的好吃了。 这顿饭纪清嫣吃得很满足，陈萧燃反而吃得不太好。她一脸忧虑地看着纪清嫣。 这谁能吃得下饭啊。 “你好好吃饭，不然这剩下的谁吃。” 纪清嫣看上去好像真没事了，陈萧燃还是吃不下。 “纪清嫣，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什么。” “换一种生活方式，也挺好的。你如果还想开店的话，我可以帮你，但是别开咖啡店了。” 从安全角度考虑，她觉得纪清嫣呆在家里更好一些。 “不了。我已经没有想要做的事了。” 纪清嫣靠着椅子，吃饱之后，觉得满足又困倦。 “那我们要不要直接回家？”陈萧燃结了账，帮她把衣服穿好，像照顾小孩子一样。 “我还想逛逛。” “你下次出门，记得把药带上，好不好。” “嗯。” 虽然嘴上说着逛逛，两人却不约而同朝着一楼的大门方向走去。 “纪清嫣，你再给我送个戒指吧。” 陈萧燃趁机打劫。 没名没份的，要个戒指不过分吧。之前那个地摊戒指已经彻底戴不成了。 “看情况吧。” 纪清嫣站在电梯上看了一眼楼下数不清的金店珠宝店。这些店的行情很好，每一家都有客人在挑选。 “最近有什么节日吗？” “有，圣诞节。” “你要过？” “要过啊，我们在a国的时候不是每年都盼着过圣诞。” “那是因为在a国有圣诞假期，这里又没有。” 纪清嫣才懒得过呢。她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假期，所有节日的放假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就像她喜欢的伊坂幸太郎的小说名一样，《余生皆假期》。 “纪小猫，我今年还没有休年假。” “下个月底，我想带你去泰兰德。” “我们去岛上，气候温暖，被水环绕，白天睡觉躲避太阳，晚上穿着漂亮的裙子到沙滩上散步。岛上的落日是最美的，有时会遇到橘子海，大多数时候是粉红色的天空。这些光芒洒落在海面上，餐厅里有流浪歌手在唱柔软而潮湿的情歌。” “我们租一个漂亮的房子，有阳台，有泳池，有秋千，白天就在床上度过。你带着你的kindle看小说，我带着我的平板看剧和电影。我们就躲在空调房里等月亮出来。你想做按摩或者spa吗，这些都很便宜，我们可以每天都做。” “我们还可以去看大象，给小象投喂香蕉。大象比小狗还要聪明些。岛上的生态很好，时不时会下雨，雨后会有巨大的蜥蜴爬过后院。” 纪清嫣安静地听着陈萧燃描述这幅愿景。 她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陈萧燃的目光很温柔，讲述的内容也温柔，像是在说另一个世界的事。城市的磁场太焦虑了，她想带她去到更松弛的人少一些的地方。 “纪清嫣，我想和你在一起。” 纪清嫣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跃动，陈萧燃的拥抱温暖又灼人，路人来来往往，她轻微地挣扎了一下想要逃开。 可陈萧燃不让她逃开。 她把脑袋靠在陈萧燃的胸口上，听着她的呼吸。 可是这样的触摸很真实，身体的温度也很真实。 纪清嫣觉得很是恍惚。 分开这么多年，她偶尔也会梦到陈萧燃。梦里的陈萧燃总是对她很冷淡，两个人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不牵手，更不会亲吻或拥抱。 第43章 “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这不是梦境。 它无法一直保持下去，但它暂时是真实的。 站着亲吻有一点难度。 陈萧燃搂着纪清嫣的腰，纪清嫣没有穿高跟鞋，只能用手撑着陈萧燃的肩膀，然后踮起脚尖。 “纪清嫣，我会认真追你的。” “随你便。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协议，你随时可以放弃。” “我不会放弃。” “而且我不保证结果，我应该不会和你在一起。”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要不还是算了吧，不然，闹到最后…” 连床伴都做不成了。 “你不相信吗？纪清嫣，你不相信我爱你。” 纪清嫣沉默了。 第40章 降雪 纪清嫣思来想去，还是在工作日的白天去了医院。 京市的医院挂号很难，她根本抢不到，因此多花了一些钱。 精神科人很多，各个年龄段的病人都有，年轻人，中年人，小孩，几乎都有家属陪同。 只有纪清嫣是自己一个人。 看病的流程她也很熟悉，她很平静地询问自己为什么会时隔这么久再度惊恐发作，她以为自己早就好了。 和医生聊完了症状，又做了几份心理测试题，使用了测试仪器。 结果还算好，中度焦虑，中度抑郁。 至少没有回归到重度。 开好了药，纪清嫣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真的不可以再喝咖啡了吗。 纪清嫣买的咖啡豆都是特别好的豆子，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很心碎。 可贵了。而且真的很好喝。 从医院出来已经中午了，纪清嫣回到家，立马用咖啡机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 在家的情况下，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出现问题，咖啡她暂时还放不下。 手机震了震，点开，陈萧燃给她发来了消息，问她中午有没有吃饭。 纪清嫣给刚做的咖啡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她还做了个天鹅拉花，好久没做，有些生疏了。 陈萧燃的电话就在下一秒打了进来。 纪清嫣任由手机在岛台上嗡嗡作响，没有接。 工作日不是床伴日，她不想在不见面的日子里和陈萧燃有过多的联系。 毕竟，每周末见面时，两人都很纵欲。三十多岁，正是纵欲的年纪。 平日里再不冷淡一点，很快就容易做出感情。就比如上周末，纪清嫣觉得陈萧燃亲吻她和拥抱她的频率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维度。 陈萧燃挂了电话，又给她发了消息。 “我给你点了外卖，等下送到。” “点了什么？”纪清嫣问她。她挺关心自己等下要吃什么的。 “粥。你听话，咖啡每周喝一次就好，不要天天喝。” 这口吻很像长辈，纪清嫣回复了她一个ok的表情，随即又觉得自己话太多，撤回了。 陈萧燃在电话那头眼睁睁看着她的表情发出又撤回。 太吝啬了吧纪清嫣！ 陈萧燃坐在办公室，电脑屏幕还停留在焦虑躯体化怎么治疗的页面上。 她回去查了很多相关资料，纪清嫣的问题竟然很多人都有，严重程度不同，有的人可以自我调节，有的人需要吃药治疗，而有的人甚至需要拨打急救电话。 她不知道纪清嫣的情绪问题会这么严重。 那天在商场，纪清嫣倒在她怀里的时候，陈萧燃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吓没了。 她甚至冲动之下周日差点把回南城的机票取消，想要留在京市，然后带纪清嫣去看医生。 可是纪清嫣说她不需要，老毛病了，她知道怎么回事，她家里有药。 直到纪清嫣把床头柜的抽屉打开，把几种药摆在陈萧燃面前，她才罢休。 “陈总监，今天下午两点要和甲方这边的负责人见面。” 小助理拿着打印好的资料推门进来时，陈萧燃正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陈总监？” “好的，我记得了。” 陈萧燃接过资料，翻了几页。 “陈总监，你困不困？需不需要咖啡？” “没事。你以后也少喝点咖啡吧，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不行啊，我就靠着咖啡续命呢。” 两人一前一后抱着电脑走出办公室。 “甲方的人这么早就到了？”陈萧燃看了眼时间，一点四十，离约好的见面时间还差二十分钟。 “是的，我已经安排他们在会议室等着了。” “你给他们点咖啡了吧？” “点了。” “那…就先进去吧。”陈萧燃叹了口气，总不能让甲方等着吧。 “您好，我是华茂娱乐项目的负责人陈萧燃……” “你好啊，陈萧燃。” “学姐？！怎么是你？” “我的天呐，还真是你，一开始我看到项目负责人的签名，还以为是同名。” 谭知楠站起身，和陈萧燃久违地抱了抱。 陈萧燃，谭知楠的学妹，当初可是忠心耿耿地听从了她的意见，从新闻传播学专业转到了国际商务，又在她的帮助下申请了奖学金。 谭知楠在大学时期是陈萧燃的模范榜样，优秀，聪明，独立，一个女性能拥有的全部有价值的品质都在她身上有所体现。 陈萧燃那个时期都快要迷死她了。谭知楠让她找到了人生的方向，陈萧燃去读研究生的那年，学姐刚好毕业，离开了a国。在这之后，两人也没有再见面，仅剩的联系就是在ins上互相点赞，又过了两年，陈萧燃的ins账号密码忘记了，没再登录过。 “那我们先聊聊项目书？” “当然了。不过今晚我们要好好吃个饭，好不容易遇到了。” “好。” 蓝调时刻，送走了另一位甲方负责人之后，谭知楠穿着一身商务套装，和一身西装的陈萧燃挽着手走出公司，好多年不见，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学姐现在是来南城出差？” “嗯，出差半个月，等忙完这个项目我就回沪市了。” 谭知楠没有坐在副驾，而是坐在了后面。 “倒是你，你买房子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买？你也三十多了吧，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些事了。” “不知道要在哪里定居。” 又来了。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陈萧燃很久了。 怎么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在哪里买房、要在哪里定居。 “你果然是个homeless，上学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样子，去哪里都可以，生根在哪里都不可以。” “我没有根。”陈萧燃笑着说。 她这么多年都随风生长。 “那你的恋人呢？她想要在哪里生活？” “她…她好像也不一定，我们没聊过。” “是那个女孩吗，你的大小姐。” 陈萧燃点点头。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是喜欢她啊。我怎么记得你那时候跟我说，你不怎么喜欢人家呢。” “那时候我自己的人生都没有眉目，而她是那么安定又充满确定感的一个人。” 两人去了一家热闹的烧烤店，点了小串和啤酒。 陈萧燃注意到，谭知楠今天也穿了高跟鞋，一头长长的直发垂下来，戴着眼镜，很禁欲。 “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爱穿高跟鞋，不觉得难受吗？” 她不由地想到了纪清嫣，以及她脚上的那些淡粉色的擦伤。 “说的好像你不是女人一样。”谭知楠瞪了她一眼。 “可我从不穿高跟鞋，也不会为了看起来美丽做出让自己痛苦的事。” “陈萧燃，话别说太早。万一有一天你的大小姐愿意和你结婚，要求你在婚礼上穿高跟鞋，没得商量，你穿不穿？” 谭知楠用竹签戳了戳盘子里的牛肉。 听到这番话，陈萧燃愣了几秒，然后笑开了花。 “你看你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和纪清嫣结婚的话，想想都觉得好开心啊，她根本忍不住。 忽然，陈萧燃像是想到了什么：“学姐，你已经结婚了吗？” 谭知楠点点头：“那当然了，我都多大了。不仅结婚了，还离了。” “跟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难怪离了。离了好，不离才麻烦呢，留着过年吗。” 两人碰了杯。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离婚。”谭知楠笑了。这就是好姐妹吗，连问都不问就祝贺她。 “还能为什么？跟男的离婚什么时候还需要理由了？” 陈萧燃不理解。 “我，把女人带回家，然后给他发了我俩的床照挑衅他。” “………” 半晌，陈萧燃说： “那也，太不巧了。” 谭知楠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44章 她还记得那天的景象。 她抱着遥舟躺在床上，心里没有一丝歉意和慌乱，甚至有些庆幸，这一刻终于来了，她等很久了。 这却成为唯一能与人说的那部分。 这个婚离得出乎意料的艰难，更多不堪都只被深深藏起。 饭局散去，谭知楠和陈萧燃留了微信，打车先走一步。陈萧燃喝了酒，坐在车后座等代驾。 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京市今晚有降雪。 她刷了几下朋友圈，坐标在京市的好友几乎都发了下雪的照片。 纪清嫣早早就上床了，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可能下午的时候睡得有点久，到了晚上，她的作息有些紊乱。 想看会儿书，也看不进去，莫名静不下心。 手机震了震，点开，是陈萧燃。 “宝宝，你看看窗外。” 纪清嫣爬起来，走到床边，拉开窗帘。 小猫跳到飘窗上，陪着她一起看着大雪缓缓飘落。 “纪清嫣，你看到外面下雪了吗？” “嗯。” “纪清嫣，我很想你。” “是想做还是想我？” “都有。” “陈萧燃，你是不是喝多了。” 纪清嫣想了想，还是发了过去。 她可没有在关心她啊，她只是觉得奇怪，一个人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开始讲这些骚话。 “晚上和甲方吃饭，喝了一点酒，现在正坐在车里等代驾。” 陈萧燃乖乖和纪清嫣报备。 雪下得很大，很快就落满树梢。 小猫离开卧室，迈着坚定的步伐去了另外的房间。 纪清嫣一个人抱着枕头蜷缩着靠在飘窗上，她把窗户打开了一个小缝，享受着静谧而宁静的夜晚。 她心情忽然有点好，光着脚跳下飘窗，跑去厨房洗了一个苹果，又跑回来，坐在窗边继续看雪。 作者有话说： 学姐来啦 第41章 平安夜 圣诞节前一天，星期三。 陈萧燃和谭知楠的团队最后确认了几项细节，请律师修改核定后，签了合同。 “你今天有约吗？”谭知楠问陈萧燃。 “暂时没有。” “我女儿来南城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好啊，我还没见过小朋友呢，刚好认识一下。” “那下午见？” “下午见。” 陈萧燃下班后去酒店找了谭知楠。 谭知楠这半个月在南城都住在酒店，现在项目落定，她明天就要回沪市，走之前还是要和陈萧燃一起再吃个饭。 自从她的助理秘书不告而别之后，谭知楠的生活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遥舟跟在她身边五年，她被照顾惯了，到目前为止还没适应没有遥舟的生活。 遥舟被谭知楠从实习生一路训练成熟，只可惜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谭知楠被敲门声拉回了神，下床去打开门。 应该是陈萧燃来了。 谭知楠的小朋友正坐在桌子前看绘本，见到陈萧燃的那一刻，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长得有点像遥舟。” “遥舟是谁？”陈萧燃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谭知楠的小朋友。 摸着良心讲，挺可爱的，可以当童模。 但谭知楠肯定不会让她当童模，谭知楠会把小朋友培养成和她一样厉害的学霸。 “咳咳。”谭思楠轻轻咳嗽了一下，在陈萧燃耳边说：“我助理秘书，就是和我上床被捉的女孩。” “我长得跟她很像吗？”陈萧燃更惊讶了。 我长得像那个跟你一起上床的人？？ “一般像吧。” 谭知楠尴尬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陈萧燃觉得谭知楠的小朋友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她口中的遥舟，一直要她抱着，她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看样子，平时是遥舟经常和小朋友相处，对小朋友很是照顾。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朋友？” “她不是遥舟，她是陈阿姨。”谭知楠提醒道。 遥舟当然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陈萧燃不知道。 “一一。” “一一，这名字好可爱。为什么叫一一？” “因为我永远都是妈妈唯一的宝宝。” 谭璟意抱着陈萧燃的脖子看了好半天，抬起头对谭知楠说：“妈妈，她真的不是遥舟，遥舟这里有痣，她没有。” 一路上，小朋友都非常安心又依赖地靠在陈萧燃怀里，陈萧燃像抱着别人的狗一样抱着她，感觉很治愈。只需享受，不用负责的那种松弛。 “怎么样，喜欢吗？”谭知楠问道。 “喜欢。” “喜欢送给你。” “不太好吧？”陈萧燃很震惊，这种话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呢。 谭璟意倒是没什么反应，丝毫不介意自己被妈妈随手送给刚见面的人。 “谭璟意，你好好坐好，不要淘气。” “你女儿跟你姓，挺好。” 这名字很好听，很大气。 “女儿就该跟妈妈的姓，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子。”谭璟意说。 “对，我们都是女孩子。”陈萧燃可太喜欢她了，伸手拨弄了一下她的小辫子。 “妈妈，我今天可以吃蛋糕吗？” 谭知楠点点头。圣诞节可以稍微放纵一下，平时她不太允许谭璟意吃太多甜的东西。 纪清嫣是突然决定在平安夜去南城的。 自从把咖啡店关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南城。 工作日，她想去给陈萧燃一个惊喜，她不是一直想要戒指吗，纪清嫣决定随便买一个送给她。 她还想去之前的店看看，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陆遇桉给她发过消息，到后来一直都没有转让出去。 上飞机之前，为了避免在这种时刻惊恐发作，纪清嫣吃了药。飞机起飞时，她还是感到心跳加速，暗自调整呼吸。 到了南城，纪清嫣打车去了大悦城，先买戒指，再去公寓找陈萧燃。 她在一楼的珠宝店看了很久，迟迟没有下手。 心里总是很别扭，纪清嫣觉得自己有点太主动了。 不是陈萧燃在追她吗，她为什么要上赶着给她买戒指。 大悦城五楼，陈萧燃带着谭璟意在看玩具。 谭知楠不知道又去哪里打电话了，工作上的事一来，她就忙得顾不上其他。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阿姨可以送你一个礼物。”陈萧燃想送小朋友一个见面礼，外加圣诞节，玩具区的孩子特别多。 她发现现在的玩具种类特别丰富，都做得很精美，如果是小时候的陈萧燃获得这样的玩具，她可能永远都舍不得打开。 “要不你给我买个电话手表吧。”谭璟意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拉着陈萧燃往小天才专柜走去。 “你没有吗？”陈萧燃问她，她记得这东西每个小孩人手一个。再加上谭知楠这么忙，肯定早就给她买过。 “之前那个摔坏了，我不敢告诉妈妈。你也别告诉我妈妈。” 谭璟意小心翼翼地说。 她太想念遥舟了，陈萧燃又看起来和遥舟这么像，这让她更加急切地想要给遥舟打电话。 “好，你想要哪个，我买给你。”陈萧燃被她的样子搞的心里软软，立马掏钱付款。 “就这个粉色的，和我以前的一样。”谭璟意伸手，示意陈萧燃现在就帮她戴上。 “你妈妈呢，我们去找她，然后去取蛋糕。”陈萧燃抱着小朋友往电梯口走去。 小朋友抱久了手臂很酸，陈萧燃却还是不舍得放下。太可爱了。 纪清嫣在一楼的珠宝店试戒指，一抬头，就看见了陈萧燃。 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拎着蛋糕，旁边还有另一个女人。 黑色的长直发，戴着眼镜，美拉德色系的长款大衣，这么多年不见，纪清嫣还是认出了她。 陈萧燃的学姐，谭知楠。 纪清嫣站在原地，目送她们一行人离开。 “你好，女士，其他类似的款式还要试试看吗？这边可以跟您推荐。”导购小姐在一旁唤醒了她。 “不试了，就要这个吧。” “好的，那我帮您包起来。” 纪清嫣把戒指装起来，去了美术馆后街。 想不到她的官司还没打完，店已经关了。 一段时间过去，街上的店铺至少有一半都关闭，都换成了新店。 她又去了陈萧燃公司对面的那家店，这家店更是惨淡，连门口贴着的转让的海报都被撕破了。 冬天的南城阴冷潮湿，之前在京市的暖气房间呆习惯了，纪清嫣忽然觉得有些受不了。 冷得她很想哭。 她在路边犹豫了很久，没有去陈萧燃的公寓。 陈萧燃今天很明显有约了，又是女人又是孩子的，看上去很热闹，应该顾不上她。 第45章 纪清嫣打了辆车，又回到了机场。 她不打算在南城多住一晚。 她只要今晚，今晚不行那就算了。 她就这样别别扭扭到达了机场，到了之后才想起自己还没买回京市的机票。 最倒霉的是，今晚去京市的机票都已经售罄了。 纪清嫣在机场找了休息区的位置坐下，买了瓶水，又吃了一粒药。 不焦虑，不焦虑。 她没有行李，比来的时候身上还多了一枚戒指。 纪清嫣从晚上八点坐到晚上十点，她估计这个时间，陈萧燃的聚会应该结束了。 她在心里奋力挣扎了一番，拿出手机，给陈萧燃发了一个自己现在的定位：南城机场。 陈萧燃看到自然会明白。 也应该会来接她的吧。 纪清嫣怀揣着一点小小的希望拿着手机等了十分钟，陈萧燃没有回复。 她有些分不清这是故意不回复还是没看到，微信聊天也没有已读和未读的显示。 这种被冷落的感觉，纪清嫣很熟悉。 不是很熟悉，是太熟悉了，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谭知楠一出现，陈萧燃的魂儿就被她勾走了。 纪清嫣知道，陈萧燃喜欢谭学姐。她喜欢年长者，和同龄人相比，更喜欢姐姐。 谭知楠也确实很值得被喜欢，纪清嫣记得，她当初在留学生的圈子里也算是很风云的人物，学霸，实力强，又漂亮，走到哪里身后都跟了一群崇拜她的学弟学妹，直到毕业，她的传说还在校园里流传。 纪清嫣上学的时候只求及格就好，对自己的课业没有任何要求，考那么好做什么，毕业之后还不是要去打工，当牛马。对纪清嫣来说，享受当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她和学霸圈子格格不入。 学霸圈的人大多都瞧不起她这样成天混吃等死的小米虫，到底是水平有多差智商有多低才能只考及格，你已经全职在上学了，这点东西都学不明白吗。 陈萧燃也逐渐成为优绩主义的一员。 她以前似乎没那么在意，可认识了谭知楠之后，像是被洗脑了一样，突然就把图书馆当成了自己家。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好比一个一直跟你一起吃喝玩乐混日子的朋友突然有一天抛下你独自开始积极向上好好学习了。 况且，事实就是这样，陈萧燃是纪清嫣通过死缠烂打强求来的朋友，而陈萧燃和谭知楠才是真正在性格和精神上契合的朋友。 只有这样的朋友才有发展成恋人甚至亲人的必要。 纪清嫣揉了揉眼睛，站起了身。 机场的氛围很让人疲惫，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要进入这个地方，对人的精神就是一种消耗。 她跟随指示标一路走到打车的地方，目的地是离机场很近的酒店，并且在路上买了明早回京市的机票。 这个时间她要睡觉了。 陈萧燃晚上把谭知楠和小朋友送回酒店，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她怀疑很可能是落在了商场，可惜发现的太晚，商场也已经关门了，来不及返回头去找。 她只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开车回家，等明天再处理。 第42章 热带岛屿 陈萧燃直到两天后才联系纪清嫣。 纪清嫣懒洋洋地接了电话。 其实这个联系频率挺正常的，对于一般的床伴而言。 “纪清嫣？对不起，你发的消息我才看到。” 陈萧燃找手机找了一天，第二天就去换了新手机，挂失了号码。 她登上微信看见纪清嫣两天前发来的消息，觉得天都塌了。 纪清嫣来南城了，她却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没关系，我也当天晚上就回京市了。” 就算你看到消息赶来机场，我也已经飞走了。 纪清嫣的声音听起来和没事儿人一样，是她一如既往的懒洋洋的语气。 “真的对不起，你来南城是有什么事？” 虽然纪清嫣的声音听上去没事，陈萧燃还是觉得心里很不安。 该不会是来找我吧。 “之前那两家店的事，年底就彻底到期了，回来处理一下。” “这么晚回你消息，你没有生我气吧。” “不会。” 纪清嫣不会为不重要的人和事生气。 “陈萧燃，有个事情我想和你说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暂停。” “什么叫暂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先不要见面了。我暂时不想和你上床了。” “停多久，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陈总监，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也应该尊重一下我的想法，我现在不想继续。” 那就还是生气了，而且还是生大气。 陈萧燃刚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纪清嫣的旧伤疼了十多年，谭知楠一出现，她和以前一样，第一反应就是先一步逃开。人都要脸，在谭知楠这里，纪清嫣的全部骄傲与自尊都被撕碎了。 纪清嫣对自己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她知道自己永远都比不过谭知楠，在方方面面。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她只是在商场看了她一眼，那种压迫感都扑面而来。 她搜到谭知楠现在开了两家公司，还有那个小女孩儿，应该是她女儿。 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生赢家的状态。 有事业，有继承人。 谭知楠的事，纪清嫣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 她常常想，自己当初要是有谭知楠十分之一的魄力就好了。 在家里的企业出事之前去求求人家，和人联姻，说不定问题就能解决了，也不至于搞得家破人亡。 曾经有好几个门当户对的少爷公子都对纪清嫣很感兴趣，纪清嫣谁都不想认识，她的眼里只有陈萧燃。现在想想，她是真后悔啊。 纪清嫣太晚熟也太幼稚，直到很晚才明白，和什么人在一起或和谁结婚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能帮你改善处境，达到目的，互利互惠。 如果能帮到家里，她还是挺愿意把自己卖一个好价格的。可惜没有如果。 感情没有用，爱也没有用，这些都不能帮到你什么。 挂了陈萧燃的电话，纪清嫣又接到了姑姑打来的电话。 “熹熹，你哥哥下个月要在普吉岛结婚，你要不要和姑姑一起去？” “可以早一点去吗。” “啊？当然可以了，很多事情都需要准备，你这几天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下周就走。” 纪清嫣犹豫再三，尴尬地敲响了邻居的门。 邻居女孩特别爽快地接下了她的喂猫委托，纪清嫣本来想着，如果对方不愿意帮她照顾小猫，她就不出门了。 邻居女孩非常热情，反倒让纪清嫣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她之前一直都对她很淡漠，每次打招呼纪清嫣也对她爱答不理。 两人加了微信，纪清嫣给邻居女孩转了一笔钱作为帮忙照看小猫的费用，把备用钥匙也留给了她。 “你放心好了，我每天都会喂食、清理外加陪玩的。有必要的话我就把它接到我家来。”邻居女孩本身建议纪清嫣直接把小猫送到她家，等回来之后再接走，可纪清嫣担心自己的小猫和她的猫相处不好，无论谁欺负谁都不太好，最好还是呆在各自的家里比较自在。 “麻烦你了。”纪清嫣不好意思地说。 “你要走多久？” “至少十天半个月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小猫有任何问题你发消息告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那你玩的开心啊！” “谢谢。” 到了年底，公司要收尾的项目很多，陈萧燃特别忙，也多了许多要出差的行程，去京市和纪清嫣见面的事情也就往后推了一周。 和纪清嫣的那通电话让她难过了好久。 确实是她有错在先，错过了纪清嫣的唯一一次难得的主动。 陈萧燃都想好要怎么道歉了。 不就是跪下叫主人吗，只要纪清嫣能消气，怎么样都没关系。 陈萧燃甚至为和好之后做了大致的安排，她打算等下周就开始休年假，带纪清嫣一起去海岛旅游。可惜事与愿违，等她去京市找纪清嫣的时候，纪清嫣已经离开了。 纪清嫣连跪下的机会都不给她。 纪清嫣这次出行几乎没带什么行李。 她佛系惯了，打算到了普吉岛当地的超市再买生活用品，只背了一个沙滩包，里面一如既往地装着她的宝贝kindle。 到了机场在托运处见到姑姑，她没想到姑姑托运了四五个大箱子，还带了一只登机箱。 “姑姑，怎么带这么多东西？”纪清嫣几乎以为她要把家都搬去泰兰德了。 “熹熹，你来的正好，你的行李呢？”姑姑朝她身后看去，空空荡荡。 “没带。” “你这孩子，你这样怎么让人放心。至少要带一点换洗衣服啊。” 第46章 “到了当地的商场买几件花衬衫不就好了。”纪清嫣不以为然地笑了。 大冬天出门，纪清嫣穿了一件连衣裙，外面搭了一件外套，踩着拖鞋，任谁看都知道她要去热带了。 “对了，我哥，结婚对象照片有吗？给我看看。” 纪清嫣有点好奇。 姑姑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看了照片。 哇，一脸学霸长相的大美女。 长卷发，笑起来很娇媚，凶起来更娇媚。 还是姐姐。 陈萧燃就喜欢这个类型的。 可惜这个马上要结婚了，不然她高低要让陈萧燃来看看。 落地泰兰德的机场，等了很久取到行李，两人就打车去了酒店。 “我哥呢，怎么不来接你？还没结婚是不是就已经开始度蜜月了？” 排队打车的全都是来度假的游客，纪清嫣觉得表哥可真会享受，选了这么个温暖得让人意乱情迷的好地方。 “结婚前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明天我带你去买礼服啊，婚礼上要穿的。”姑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理会她的打趣。 “我哥结婚我穿礼服干什么？”纪清嫣一听就傻眼了。她真当是来玩儿的呢，没想到还要做这些事。 “我们自己家里人，总要比一般来宾要正式一点。” 在去酒店的路上，姑姑居然说：“熹熹，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搬到这边生活？” “什么？”纪清嫣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搬到哪儿？普吉岛吗？” 做个岛民，逍遥自在。 “你哥哥和那个女孩决定在这边定居了，之前他们在港城工作，工作压力很大，生活很压抑，两人一前一后都去看了精神科医生。” “现在到了这边生活，状态变好了很多。” 姑姑叹了口气。 纪清嫣在前几年抑郁症非常严重，姑姑是知道的。 这次小姑娘从南城回京市，姑姑猜到大概率又出了什么问题。纪清嫣不会主动开口说，她问了也白问。 她想让纪清嫣好好活着。 除了生死，再无大事。 纪清嫣就是她们家的宝贝小米虫，姑姑从小看着她长大，看到她现在这副消沉的样子，忍不住心疼。 无论是学业、感情还是生活，纪清嫣好像都不太顺利。 “这次带你来，也是想让你体验一下这边的生活。慢节奏，很悠闲，你说不定会很喜欢呢。” “姑姑，你已经在这边买房了吗？” “已经联系中介在看了，很便宜。” 纪清嫣点点头。 车窗开着，窗外有温热的风吹来，让她感到一阵恍惚。 自己以后要过怎样的生活呢？ 要来热带做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岛民吗？ 可以确定的是，她留在京市期间肯定是不会去工作的，每天都无所事事呆在家，安静地生活。 那么为什么不去一个适合度假的地方呢？既然决定要无所事事，那就应该要去最适合无所事事的地方。 她把手机拿出来，换上当地的电话卡。 陈萧燃给她发了不少消息，她没有点开，设置了聊天免打扰。 “说不定在这边你会遇到不错的女孩子。”姑姑又补充道。她是真心想要劝说纪清嫣留下来。 还有些事，姑姑犹豫了一下，没舍得说出口。她已经把京市的房子挂出去出售了，纪清嫣如果要回去，那以后在京市就真的只剩她一个人，所有亲人都没有了。 太可怜了。 “那我要认真考虑一下。” 纪清嫣说。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一下车，她们就在酒店门口遇到几只流浪小猫。 纪清嫣惊喜地跑过去撸了撸猫猫头，一抬头，看见夜晚的天空有一轮明亮的月亮。 她静静站在夜里，听得见蝉鸣的声音，还有细微的海浪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老婆跑啦（兴高采烈 第43章 替身文学 在岛上的第一晚，纪清嫣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姑姑说的没错，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连空气都是意乱情迷的味道，躺在床上，吹着空调，她有点想念她的床伴。 不对，现在应该叫前任床伴。 可惜她的床伴并不想念她。 纪清嫣收了收心，又在房间里转悠了好几圈，才舍得睡觉。 第二天醒来就是中午了。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消息，姑姑早上八点多就叫纪清嫣下楼吃早餐，发了好多遍，最后无奈地让她睡醒后联系她。 “姑姑，早上好呀。”纪清嫣的声音慵懒到欠揍。 “这都快下午了，你睡得好吗？”姑姑那边的背景音听上去很是吵闹，他们都不用睡觉的吗，大白天的吵吵什么呢。 “特别好。” “你收拾收拾下楼吧，你嫂子的朋友已经在大堂等你了，接上你来试礼服这里。” “好。” 纪清嫣不紧不慢地洗了个澡，她没带任何换洗的衣服，打算今天再买。她就这样湿着头发穿着昨天的裙子踩着拖鞋素面朝天地出门了，很松弛地打算先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一杯咖啡。 姑姑说什么来着？ 我嫂子的朋友已经来接我了？那就让她等着吧。反正已经等了一天了，不差这一会儿了。 纪清嫣甚至还想体验一下岛上的绝命摩的。 她可以坐在摩托车后座去到任何地方。 到了一楼，电梯门一开，正对着酒店大堂。 纪清嫣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萧燃？ 什么情况？陈萧燃杀到泰兰德来找她上床了？这么饥渴的吗？ 电梯门感应到无人进出，趁着她发愣的空档，又自己默默关上了。 纪清嫣懵懵地又按下了开门键，一步一步走向坐在大堂沙发上的女人。 “你醒啦。”遥舟放下手机站起身，主动向纪清嫣伸出手。 “你好，我是遥舟。” “你好，纪清嫣。” “你下来了那我们就走吧？”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这个地方就是很适合睡觉，我刚来的那段时间也整日整日地睡。” 遥舟被太阳晒出了很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穿着长裤和花衬衫，头发简单地系着，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没有表现出等待太久的不耐烦。她带着纪清嫣去了便利店，让她买点吃的东西垫一垫。 纪清嫣选了个三明治和矿泉水，匆匆付款，都忘了自己原本想要买咖啡。 她没想到遥舟开的是一辆小皮卡。 上了车，纪清嫣依旧忍不住侧身盯着遥舟看。 “遥舟？” “嗯？”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关系很熟的朋友。” 你长得很像经常和我上床的朋友。 “是吗？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长得像也是一种缘分。” 其实，遥舟和陈萧燃还是挺不一样的。只是乍一看很像，两人的五官和气质还是差别很大。 陈萧燃看起来更开朗一些，野蛮肆意，遥舟看上去沉郁温柔，心思深邃，就好像白色的柴犬和黑色的柴犬，虽然是一个品种但又很不同。 纪清嫣几乎是放肆地盯着遥舟看了一路。 没办法。这就是她的type。她这辈子就栽在这一款上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看着车外荒凉的街景，纪清嫣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你也太大意了，你这样很容易被骗，被卖了都不知道。”遥舟说道。 纪清嫣几乎是无意识地把自己这样交给她了，毫不设防。 “………”纪清嫣很想说不是这样的，她很警觉的，只是遥舟太特别了，她才会被她骗走。 “你对这里好像挺熟悉的，这个岛。” “还好，也就呆了三个月。之前几年一直工作，几乎没有休息过，现在也算是报复性休假。” 遥舟把车停下，纪清嫣看着外面的建筑，认得出是一家婚纱店。 “来这儿干什么？” “选礼服，然后带你去和大家汇合。” 这情景太怪异了。 纪清嫣有一种和陈萧燃逛婚纱店的错觉。 虽然只是选款式简单的礼服，但还是很奇怪。 遥舟在休息区坐下，并不打算陪纪清嫣挑选。 “我哥的婚礼你也去吗？你怎么不选？” “那是你哥，我只是个路人甲。” 纪清嫣只花了五分钟就选好了，几乎没怎么试。她选了一件简约的香槟粉色的裙子，照了镜子，很合身。 只是，她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错觉，不知道自己在虚什么，总之就是很虚。 “这么快就选好了？你可真是雷厉风行啊。”遥舟一局游戏还没打完，一抬头，纪清嫣已经换好自己的衣服站在她面前了。 你知道的，在岛上，很少有人会这么快节奏地做事。 第47章 “我饿了。”纪清嫣无辜地说。 纪清嫣终于赶在下午茶时间和大部队汇合。 她没想到，表哥在岛上的房子像童话中的小屋，晚上散步就能抵达沙滩。 “这房子是你买的？”纪清嫣在房子里转悠了两圈，一层的房间装修好了，二楼还是空的。她又去厨房让哥哥给她切了个芒果，一点也不客气地占据了全屋最舒服的懒人沙发，跟在自己家一样。 “很便宜，你也可以买一个。”哥哥极力推荐。“比你在南城开咖啡店合适多了。” “遥舟，你也在这边买房了吗？”纪清嫣懒得搭理他，转头问遥舟。 “没有。我只是暂时在这里gap一段时间，不打算定居。”遥舟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花园。 这个时间，谭璟意的幼儿园快放学了。 保姆阿姨有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她呢。谭璟意很在意自己是不是全班第一个被接走的，遥舟之前每次都会做到第一个接她。 不对。 沪市现在是冬天，这个月份，幼儿园应该放寒假了。 在热带的岛上呆久了，遥舟对时间的流逝变得迟钝了许多。谭璟意出生之后，遥舟从未离开过谭璟意这么久，她非常想念她。 “遥舟迟早要回去找她的女朋友的，她有太多牵绊，这个岛留不住她。” “什么女朋友，人家可没这个意思啊。”遥舟苦笑着说。 “你俩都共同育儿了，准确地来说都算是成立家庭了，确实不能算是女朋友。” “算妻子和妻子。妻妻。” 纪清嫣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遥舟。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有的人看上去潇潇洒洒在这里旅居，实际上老婆孩子都有了。 不像陈萧燃，还处于和不是恋人的人上床的阶段。 天色渐晚，原本明亮的房间渐渐变得昏暗。 纪清嫣晚上去花园里找遥舟的时候，遥舟正在和人视频。 “遥舟，你在哪儿？”谭璟意的一张宝宝脸出现在视频里，离镜头超近，看得遥舟心里一软。 “宝宝，我在夏天里。”遥舟把视频翻转，给谭璟意看看这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一个秋千，她觉得谭璟意肯定会喜欢。 “遥舟，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可惜谭璟意根本不在乎什么秋千。 “嗯…过段时间吧，宝宝，你最近怎么样，你和妈妈都还好吗？” “不好。遥舟，我太想你了，我想你想的心都疼了。”谭璟意艰难地用已知的词汇表达着自己的感受。 “宝宝，我也想你。” 也很想你妈妈。 遥舟看得出，谭璟意现在就在谭知楠的办公室里。这个背景化成灰她都认得出，这里原来是她的工位，她之前就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谭知楠五年的助理秘书。 “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谭璟意现在没那么好糊弄了，她给遥舟打过好多次视频电话，每次遥舟都没有给过她任何肯定的答复。 “不会啊，我当然会回去看你的。” “那你过年会回来吗？” “回来。” “那好，我和妈妈到时候在家等你。你一定要回来哦。” “好，我一定回来。” 遥舟不想骗小孩，可是谭璟意眼巴巴地盯着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先答应下来。 纪清嫣的出现吓了遥舟一跳，手指不小心点了反转，在视频挂断之前的最后两秒，谭璟意看见了纪清嫣。 安静了许久，她转过身，对在一旁假装不感兴趣实则一直在认真偷听的谭知楠说： “妈妈，遥舟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坐在电脑前忙工作的谭知楠倏地抬起了头。 “那个，不好意思啊，她们让我喊你进屋吃饭。”纪清嫣发誓，她真的没想要偷听。她本身想等遥舟讲完电话，可是遥舟过于专注，几乎屏蔽了周遭的一切事物，半天都没有发现她。 “没事。走吧。”遥舟摇摇头，并不介意。 “刚刚那个是你和你女朋友的小孩儿吗？” “嗯。” “遥舟，你…你喜欢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纪清嫣有点好奇。 她喜欢这个人喜欢到愿意和她一起抚养一个小孩，想必一定是非常非常爱她。 “她呀。”遥舟笑着摇了摇头。 “她呀，个性很强硬，很拧巴，很固执，喜欢就说不喜欢，开心就说不开心，劲儿劲儿的，脾气也不好，骂人特别厉害，像个哈士奇。” “………”这听着不像好话。纪清嫣一时之间不敢吭声。 “外人不知道，其实她这么别扭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特别怕失去。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可爱？” “………” “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遥舟。” 没有谭知楠，就没有遥舟。 “所以你们为什么分开？”纪清嫣还是问出了这个扎心的问题。 “因为我爱的人不爱我。”遥舟也很直白地回答了她。 “好巧，我也是。我爱的人不爱我。”纪清嫣说道。“我爱她的时候，她的眼里没有我。” 时差也是个大问题呐。 作者有话说： 遥舟来啦 第44章 快乐岛民和留守床伴 纪清嫣很快就适应了岛上的生活。 她去附近的商场买全了衣服和生活用品，还买了超大支的防晒霜。短短一星期，她把便利店的快餐都吃了个遍，有一款特别好吃的打抛饭，她几乎天天都吃，她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没出息了，她愿意为了这个饭在岛上定居。热带的水果也都很好吃，价格很低，分量很大，纪清嫣经常会在吃剩的时候想起陈萧燃。 要是陈萧燃在就好了，这吃不完多浪费啊，陈萧燃不吃只能喂给垃圾桶吃。 这段时间，纪清嫣从国内带来的药都没派上用场。她大致猜到了自己之前犯病的诱因，只是不敢确定。 和陈萧燃在一起，她就不由自主地恢复到曾经患得患失的低落状态，总是忍不住焦虑，总是觉得一切都失去控制。 人和人之间最好不要随便睡在一起。 睡着睡着就容易睡出感情。 她有些后悔当初提议和陈萧燃做床伴，本意只是为了羞辱和玩弄陈萧燃，结果陈萧燃好像还挺乐意被羞辱和玩弄的，倒是纪清嫣自己先一步退缩了。 纪清嫣唯一不放心的还是家里的小猫。 邻居女孩对上门喂猫这件事相当认真负责，每天都有给纪清嫣按时发送视频和照片。 陈萧燃说的挺对，在海岛度假确实很治愈。 陈萧燃过得可就相当的不尽人意了。 她连续两次来京市找纪清嫣，都扑了个空。 她在纪清嫣的家门口坐了一夜，还是想不通纪清嫣为什么不理她了。 到了第三次，陈萧燃直接休了年假，在京市的酒店一直住到年假结束，都没能等到纪清嫣回来。 纪清嫣是个从来不发动态的人，她看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这年头，给人做狗都很难。 陈萧燃每天都会去纪清嫣家的楼下等她回来。 在京市这段时间，她在某个无聊的午后回到之前姑姑姑父家的小区转转，竟然碰见了不想碰到的人。 毕竟这也算是自己长大的地方，陈萧燃并不抗拒回来看看。 姑姑和姑父从外面回来，正好看见了在小卖部买水的陈萧燃。 太多年不见，双方都愣了半晌。 姑姑依旧对她阴阳怪气：“哎哟，这是谁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呢？怎么不留在a国？是不是呆不下去才回来了？” 她一直都对陈萧燃之前的离开感到愤怒。 这小孩太自私，无情无义，没有良心，好歹也把她辛辛苦苦照顾大了，没想到竟然说走就走，还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她们之前收下陈萧燃，原本是想着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相对而言懂事听话、好控制一些，等长大毕业后让她在京市找个工作，留在身边照顾她们养老。 陈萧燃却并不安分，没有一步是按照他们的安排发展的。 甚至在高中毕业去了a国之后，再也没和他们联系。 “你们放心，我只是碰巧在这附近转转，没打算上去找你们。” 陈萧燃上下打量着他们。 姑姑姑父已经是老人的模样了，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张x光片子，看样子是刚从医院回来。 “我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你们。” “何必呢，我和你姑姑把你养大，咱们之间没仇吧。”姑父看着陈萧燃，不满地说。 “没有，但也没什么情分。” 陈萧燃实话实说。 怎么没仇呢。 她依然记得当初说好要去a国时，姑父故意藏起了她刚办好的护照。陈萧燃当时历尽艰辛，斗智斗勇地把护照从家里偷了出来，他们为了留住她，用了最糟糕的方式，也彻底耗尽了最后一点情分。 第48章 “你姑姑现在病了，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你如果能帮着搭把手照顾一下，等我们走了，这房子以后留给你。” 姑父看着她，试探性地问道：“你在京市住在哪儿啊？” “不了。人我不会照顾，房子我也不需要。” 陈萧燃抬头看了看这个老住宅楼，不屑地说。 “我很快就离开京市了，劝你们俩好自为之，别打我主意。” 她走得很潇洒，在夕阳之下，大步向前，想象自己是一名背着宝剑行走江湖的孤胆武士，身边还跟着一只流浪猫猫。 不知道纪小猫现在又去哪里流浪了。 她要在这里等她回来。 在岛上，哥哥的婚礼和传统婚礼不太一样，来参加的都是年轻人，地点选在海边的花园里，天气晴暖舒适，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 纪清嫣再一次迟到了。 她放任自己睡了懒觉，穿着礼服素颜就去了。 姑姑忙得没时间找她，她也乐得清闲， 纪清嫣没有认识的人，她坐在角落看着人们跳舞、做游戏，特别怕有热情的人邀请她一起参与进去，于是在交换戒指仪式结束的第一时间就悄悄离席，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不远处的海。 纪清嫣看到遥舟坐在沙滩上发呆。 遥舟今天穿了一身白西装，身上仿佛有一层淡淡的柔光，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身上的磁场很温柔，像一颗开满白色花朵的玉兰花树。 纪清嫣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过去。 “要坐吗？”遥舟抬起头，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我这一坐下可能就起不来了。” “为什么？” “太舒服了。” 虽然阳光明媚，坐在沙地上还是感到一阵凉意。 面对着大海，有一种平静的广阔感，时间仿佛停滞了。 遥舟忽然说：“纪清嫣，你好像对我挺感兴趣的。” “不过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对我感兴趣，你是对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人感兴趣。” “你知道的，人都自恋，大多数时候都只对自己感兴趣。一旦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就全都完了。” “你既然这么在乎她，就应该回去找她。” 纪清嫣反问她：“那你呢，你怎么不回去。” 遥舟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是，她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还想着劝别人。 她的事情比纪清嫣的事要复杂得多，还多了个孩子。 “我不是那种很有勇气的人，不想重蹈覆辙。我只能，我只能像现在这样。” 那种被痛苦碾碎的感觉，纪清嫣想想还是觉得很恐惧。 感情是失去理智的疯子和身体健康的白痴才会考虑的事。 “下个月就是春节了，你要回去的吧。” 纪清嫣听到遥舟答应小朋友的话了。 “应该，但也不一定。” “那你还答应人家。” 遥舟都要头疼死了。 她非常想念谭璟意，也非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谭知楠。 辞职之后，遥舟短期内是不打算回沪市的，不需要跟在谭知楠身边工作之后，遥舟反倒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记得婚礼上还有现做的棉花糖。”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纪清嫣看着走在前面的遥舟，在心里暗暗猜想，不知道陈萧燃现在怎么样了，等她春节回去，陈萧燃可能也不会再来找她了。 纪清嫣深知自己这样做是挺过分的，动不动就消失，哪怕是对待一个没有感情的床伴。她也始终不相信陈萧燃的真心，越是花言巧语，越是说自己会坚持到底，就越不值得相信。 人和人之间的牵绊很脆弱，分开是一件特别轻易的事。这也是遥舟劝她尽快回去的原因，分开的时间越久，愈合难度就越大。 不过没关系，是陈萧燃非要来追她的，她不用把道德感摆得那么高。 “你俩跑哪儿去了，我在人堆里到处都没看见你们。”哥哥正在到处敬酒，看见纪清嫣和遥舟，连忙搂着新娘一起拦住了她们。 “新婚快乐呀。” “新婚快乐。” “怎么样，你们今天要玩的开心点呀。看样子你俩还挺聊得来的，要不要进一步发展一下？”新娘用一种八卦的眼神看着她们两个。 你别说，她们两个女孩站在一起还挺登对的。 “你可别乱组cp，她俩各自都有各自的恋人。”哥哥笑着为她们澄清绯闻。 “是啊，她还有个孩子呢。”纪清嫣指着遥舟说。 “但是那不是我生的。” “那不也是你的孩子吗。” “先别吵了。你们两个玩儿的差不多就回国吧，把感情问题解决好。事情没那么复杂，耗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在这里冷静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该想清楚了吧。 “谁说我要回国了，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在这儿买个小房子然后一直住到死。” 纪清嫣现在不太好欺负了，她上学的时候喜欢陈萧燃，这件事情在家里不是秘密，全家人都知道。那时候她就一直被表哥各种嘲笑，说她给人当舔狗，喜欢倒贴。 她蹦跶着去不远处的草地上吃烤肉。 时过境迁，她没有告诉他们，现在是陈萧燃一天到晚跟在她身后汪汪汪汪。 夜晚大家在沙滩上看露天电影，纪清嫣依旧挨着遥舟。 这是一部爱情片，有点无聊，纪清嫣看看遥舟，却发现她看得格外认真。 “你喜欢看爱情片啊？” “还行。我只是在想，演员的演技真好。明明现实生活中可能连朋友都不是，却能够演得这么相爱，那些眼泪和亲吻，都好像真的一样。” “爱是可以演出来的。”纪清嫣总结道。 “同理，不爱也是可以演出来的。”遥舟补充说。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复杂，爱是一个很单薄的元素，没有传说中那么有用，并不能决定什么，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有总比没有好。” “可能吧，也不一定。不然为什么许多人在分手时都会说我情愿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 把纪清嫣叫回去的是一通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纪清嫣女士吗，我们这边是南城公安局。昨天晚上在江边发现一具尸体，身上有证件，和你之前报案的卷款跑路的合伙人信息吻合，你看你明后天能不能找个时间来认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 第45章 撕破脸 纪清嫣是在当天晚上回到南城的。 她等不到第二天，接到电话后，直接去了机场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 纪清嫣一路上都很恍惚，余尽欢，她曾经的病友，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或许，余尽欢跟她的过去从来就没有断干净。 无论是生活还是疾病。 一直以来都是余尽欢鼓励她比较多。 余尽欢看上去比她恢复得更好，也更加洒脱， 航班落地南城，坐上车，纪清嫣似乎感觉不到冷。 她对死亡这件事本身是没有恐惧的，她处理过好几桩类似的事，小猫小狗，爸爸，妈妈，以及现在的余尽欢。 她很熟悉生命死去的样子。 都是一样的色系，无论有没有血，整体看上去灰扑扑的，暗淡无光。 “你都不肯跟我好好道别。” 她在心里轻轻叹气。 “她们也是。在死之前至少要好好跟我说句话啊。” 认尸的过程比纪清嫣想象中还要快，等办完一切手续，纪清嫣打车去了江边。 她穿着一件在机场临时买的风衣，丝毫无法抵御冬季的寒冷，在江边的长椅上坐到天亮。 这个长椅就是当初她和余尽欢在跨年时所坐的位置，余尽欢一直强调说她们占据了整个江边最好的位置，别人都要站在栏杆边看着烟花和江对岸的灯光，只有她们能坐着欣赏。 其实这个位置不算太好，纪清嫣觉得还是站起来看得更清楚，可是两人当时都穿着高跟鞋，累的站不起来一点。 那时候，余尽欢的新公司小有业绩，纪清嫣的咖啡馆也开始盈利，两人都很久没有再继续吃药了，病情都控制的很好。 余尽欢是纪清嫣和南城的最后一点牵绊。 纪清嫣没有社交，在这个世界上和她有深刻而真实的关系的人少之又少。父母，余尽欢，陈萧燃， 她已经丧失了一多半。 剩下的那部分其实也在另一种形式和意义上早就丧失了。 纪清嫣看着江面逐渐升起的太阳，和这里做了最后的告别，起身去了机场。 从南城到京市要飞两个半小时，纪清嫣短暂地睡了过去。 她梦到一片雪白的空间，余尽欢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她身上还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棕色鹿皮夹克。 第49章 四周很安静，纪清嫣清楚地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她知道，余尽欢总是喜欢这样割伤自己。 每个人都有特定专属伤害自己的方式，余尽欢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这么没有新意。余尽欢恐怕也没想到，她最终会死在肮脏的江水里，而不是这样纯白干净的房间。 筋疲力尽的纪清嫣在小区门口看到了陈萧燃。 京市的清晨，空气中有一种窒息的寂静，纪清嫣下了车，一切就像慢动作电影，两人隔着一条小小的街道相望。冷漠、无望。 纪清嫣远远就能感觉到陈萧燃在生气，但她顾不上考虑她的情绪和感受。她自己现在已经够累了。 陈萧燃不是一般生气。 纪清嫣和她分开这些天，她每天都在担心。 纪清嫣要是真的去好好度假也就算了，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风衣和裙子，看起来那么憔悴，陈萧燃都要心疼疯了。 “纪清嫣，你去哪儿了？” 陈萧燃把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就披在她身上。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 纪清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往小区里走去。 走着走着，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温暖的手牵住了。 陈萧燃握紧她冰冷的手，发现纪清嫣走错了楼。 “不在这边。” 纪清嫣被她带回到正确的方向。 陈萧燃气都气不起来了，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带着纪清嫣走到家门口，问她：“钥匙带了吗。” 纪清嫣在随身带的包里翻了一会儿，找到了钥匙。 是陈萧燃帮她开的门。 双手都冻僵了，她的动作有些迟缓，都摸不出包里东西的质感。 两人走进房间，纪清嫣站在门口向里看，只觉得恍如隔世。 陈萧燃轻轻一推，纪清嫣就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双手撑在换鞋凳的皮革上。 陈萧燃帮她换上拖鞋，纪清嫣就站起身，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太累了，她这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陈萧燃又帮她倒了杯水，递给她，她才后知后觉感觉到渴，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还喝吗。” 纪清嫣趴在沙发上，没了声响。 陈萧燃去卧室帮她拿了毯子盖在身上，又去找了感冒冲剂。纪清嫣睡着了，她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静静陪着她。 陈萧燃什么都没有做，也不看手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纪清嫣，像是怎么也看不够。她等了她好多天，现在她终于回来了，很不真实，又很真实。 客厅里很温暖，纪清嫣睡着时衣服都没脱，渐渐觉得好热。她不安分地翻了身，感觉到有一双手在帮她一点点解开身上的外套，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陈萧燃又抽烟了。 她在半睡半醒中皱了皱鼻子。 陈萧燃帮她把外套脱了，纪清嫣又睡了过去， 她又做了很糟糕的梦，精神和身体的两种疲惫相互拉扯，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醒了。 纪清嫣梦到小时候的自己在和朋友们玩躲猫猫游戏。 “藏好了吗？” “藏好了。” 纪清嫣找到一个绝佳隐蔽的好地方躲了起来，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都没等到小伙伴们来找她。 等她紧张兮兮地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发现大家早就散了。 没有人记得要去找她。 纪清嫣用尽全力坐起身，环顾四周，认出自己是在家，旁边还有陈萧燃。 陈萧燃靠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 她摸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 陈萧燃被她找手机的动静吵醒了，她坐起身，定定地看着纪清嫣。 “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纪清嫣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陈萧燃站起身，很顺手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又去拉了拉她的手，现在已经恢复到正常的体温状态了。 纪清嫣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听着陈萧燃在厨房的忙碌声，又缓缓躺下了。 纪清嫣家也不是一点吃的都没有，至少还有方便面。 陈萧燃拆开一袋帮她煮进锅里，还帮纪清嫣加了温泉蛋。 纪清嫣走到她身后，拉开餐椅坐下。 她的充电线在这旁边，先给手机充个电。 “陈萧燃，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对你没兴趣了。我想换个床伴。” 陈萧燃把面盛出来，摆在她面前，还给她拿了筷子。 “先吃饭。” 她像是没听见纪清嫣刚才说的话，若无其事地坐在她对面。 纪清嫣看着眼前的面，又开了口：“我不想和你重新开始了，我有点累。” “我都没说累，你一个被追的人有什么累的。”陈萧燃说。 请苍天评评理，她每天一睁眼就来纪清嫣家门口蹲着了，小区保安和遛狗的大爷早都认得她了。 “你说的对，既然我们都这么累，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呢。不要做费力不讨好的事。”纪清嫣很赞同她的说法。 她听得出陈萧燃声音中的不满和委屈，既然这么委屈，为什么还要强求。 强求这个词总能让她想到余尽欢。 “我没有说要我们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在变化的形势中发展感情。” “陈萧燃，你搞搞清楚，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纪清嫣看着陈萧燃， “我们两个的关系，决定权在我。” “是啊，你多厉害啊，纪大小姐。和谁做朋友，带谁去留学，决定权都在你。” “嗯，你也挺厉害啊，陈萧燃。我都没想到你还敢跟我顶嘴呢。” 纪清嫣靠着椅背，扬起了头： “你要不要再打我一耳光，然后解解气？” “纪清嫣，你这么变态除了我还有谁能受得了你。” “喜欢我的人其实挺多的。你不知道吗？现在社会上早就没有正常人了，都是神经病。” 纪清嫣说的每一句话都淡漠又平静，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这也是一种形式的冷暴力，轻飘飘地砸在陈萧燃身上，让她愤怒又难过。 陈萧燃忽然从身上掏出一张卡，推到纪清嫣面前。 纪清嫣挑眉，等着她解释。 “这张卡里是我在a国留学期间你家为我支付的所有学费，以及公寓的费用，还有生活费。我攒了很久，现在还给你。 我们两清了。” 钱早就攒齐了，陈萧燃甚至还多攒了利息。 她知道纪清嫣从来都不需要她还钱，只是人在气头上，忍不住故意用这件事来恶心她。 她提醒她，我们之间的关系，全在这张卡里了。 “好啊。那我就收下了。” 纪清嫣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甚至还冲她笑了笑。 她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开始吃面。 聊了这么久，再不吃就要凉了。 陈萧燃几乎是摔门走的，从脚步声都能听出来她的愤怒指数高达百分百，然后又是一声巨响。 纪清嫣在寂静中坐了许久，狼吞虎咽地把碗里的面都吃完，又踉跄着跑去洗手间呕吐。 五脏六腑都在疼，她靠着墙坐下，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 她捂住眼睛，试图堵住涌出的泪水。 时间什么都治愈不了。 对于她们而言，时间就是伤口本身。 作者有话说： 大虐！小两口吵架之后需要各自冷静一下，这个期间我就趁乱把副cp抬上来 第46章 离婚妻妻 遥舟在新年的前一天飞回了沪市。 纪清嫣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消失了，遥舟很是佩服：人怎么能活得这么随性呢，仿佛和世界上的所有人和事都没有关系和牵绊。 遥舟做不到。 她人虽然在岛上，但心一直没离开原来的位置，每天依旧想着谭知楠。 遥舟在离岛的前一天去商场给谭璟意买了一只大号的爱心熊，谭璟意其实不喜欢毛绒玩具，给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小朋友送礼物是一件很难的事。 遥舟在离开之前，为谭知楠培训好了新的助理，不知道那个助理现如今有没有坚持下去。 她和谭璟意约好，新年在外滩见面。 以前谭璟意学走路的时候，她们经常会来这个地方玩，离谭知楠家的江景房很近。 遥舟提前半小时到了外滩，她有些紧张。 谭知楠会来吗，来了的话，她要和她说些什么呢。 上次和谭知楠从床上醒来，她们聊得很不愉快。 遥舟至今都记得谭知楠事后对她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被她的一席话浇得浑身发冷。 “遥舟，昨晚发生的一切，你就当是喝多了。” 第50章 “你是怎么想的？” 那些情意绵绵的互动和交流，原来都是酒后失态。 “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把这些当回事。我是老板，你是助理，希望这些不会影响我们之后的工作。” “谭总，我喜欢你。” 从很多年开始就开始喜欢了。 “我把我们在床上的照片发给许海峰了，他好像特别生气。我很开心。” 谭知楠忍着身体上的酸痛下了床，从包里掏出一张卡。 “这是给你的报酬，我不会白白利用你，你昨晚表现的很好，跟真的一样。” 她把卡直接扔在遥舟身上，遥舟被那张轻飘飘的卡砸的心都碎了。 这场美梦一下就醒了。 “谭知楠，这五年来，你真的完全没有喜欢过我吗，哪怕一点点。” 遥舟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 她不想哭的，她很多年都没有哭过了，成年后人的身体好像自动会丧失一些功能，哭泣只会让人感到很羞耻很丢脸。 这么多年，她在谭知楠身边无论遇到多难的问题，都没有掉过一次眼泪。 遥舟在第二天就递上了辞呈，同时帮谭知楠招聘培训了新的助理，她不知道这小助理能坚持几天。谭知楠的助理薪资极高，甚至提供住房，但一般人都无法坚持下去。 遥舟离开了一整个冬天。 从谭璟意出生至今，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一辆黑车在不远处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秋款外套的小女孩朝着遥舟跑来。 “遥舟！遥舟！” “慢点，宝宝。” 遥舟也往前跑了几步，伸出双手接住了她。 “遥舟，你去哪儿了，我好想你。”谭璟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新年。 遥舟说她新年回来，她就一定会回来。 遥舟从来没有骗过她，大事小事，一次都没有。 “我去忙一些事情，回来晚了。你好不好，你妈妈好不好？” 深冬时节，谭璟意穿着奢侈品牌的小裙子和小靴子，搭配很薄的大衣外套，很漂亮。遥舟解开外衣，把她搂紧。 “宝宝，你穿的有点少了。你记得回去跟保姆阿姨说，让她给你换羽绒外套。” “我没有厚外套了。”谭璟意满不在乎地说。 “遥舟，你晚上要和我们回家吗？” “我…”遥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谭璟意出生之后，每一个春节都是谭知楠和遥舟一起陪她过的。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解释，现在她和谭知楠的关系可能无法支持她们继续在一起相处下去。 忽然，车门开了。 谭知楠穿着一身暗紫色长裙走下车，靠着车，看着远处的一大一小。 她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遥舟了，没想到还真来了。 遥舟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朝着谭知楠的方向看去，心心念念的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眼前，她只觉得心跳加速，都快忘了呼吸。 谭知楠真美啊，往那儿一站就把遥舟迷得魂儿都没了，她一副要去参加酒会的扮相，遥舟猜测她今晚可能又要去应酬了。 “你妈妈怎么也来了。”遥舟伸手拍了拍谭璟意的小屁股。 她还以为谭璟意是被保姆带出来的，没想到谭知楠也在车上。 “遥舟，好冷啊，我们回家吧。” 谭璟意说着从她怀里溜下来，拉着她往谭知楠的方向走去。 她不懂遥舟为什么要在外滩碰面，为什么不能直接一起回家。冬天这么冷，为什么要呆在外面。 遥舟被谭璟意一步步牵到了谭知楠面前。 谭知楠眼眸深邃，定定地看着遥舟，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泛起一阵莫名的激动。 好久不见，遥舟看上去晒黑了不少，头发也长了。 听谭璟意说，她之前去热带度假了。 辞职的人就是潇洒啊，连续度假三个月，太奢侈了。 出门前，谭知楠鬼使神差地从衣柜里挑了件没穿过的新礼裙，搭配了保暖的羊绒披肩。这裙子不太日常，过于美丽了，她在镜子前看了很久，又找出一副成套的项链和耳环戴上。 新年穿新衣，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一年四季都穿商务套装，早就穿腻了。 不知道遥舟今天会穿成什么样来赴约呢。 相比之下，自己会不会太过隆重了？ 那怎么了，一件裙子而已，她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谭知楠的头发是直发，临走前又特意用卷发棒烫成了卷。她觉得自己这个发型更美一些。 谭璟意不知道妈妈在房间里经历了怎样的头脑风暴，她就穿了遥舟之前给她买的鞋子和衣服。 “妈妈，走吧，要来不及了。” “来得及，外滩不就在咱们家楼下吗。” “可是我想快点见到遥舟。” 谭知楠慢悠悠地拆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双新的高跟鞋。她换上，在镜子前满意地照了照，又从柜子里挑了一只birkin，喷了香水，牵着谭璟意出门了。 两人在冷风中对峙许久，遥舟先开了口。 “谭总，你好。” 谭知楠淡淡地抬眼，轻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遥舟，我们上车。” 谭璟意不知道她俩这是干啥呢，什么都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她先一步打开车门，拉着遥舟往进走。 “我……”遥舟求助地望着谭知楠。 谭总你说句话呀。 她今天不能去她们家吧，她和谭知楠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一起过年。她原计划是在外滩和小朋友见一面就离开。 谭知楠无视了她的求助，自顾自上车了。 遥舟觉得尴尬极了。她和谭知楠宛若一对离婚夫妻，貌合神离，但为了孩子还要强行凑在一起。 谭知楠坐在副驾，遥舟带着小孩坐在后面，司机是遥舟的老同事，两人打了招呼。 “遥舟，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谭璟意问她。 “我……” “宝宝，安静。”谭知楠开口了。她讲话一向都很有威信，谭璟意马上安静如鸡。 一路上，车上再没人敢说话。 下了车，遥舟抱着谭璟意慢慢走，谭知楠穿着高跟鞋，在前面走得很快。 太冷了。 “宝宝，你说妈妈慢点走，小心崴脚。”遥舟在小孩儿耳边说。 “妈妈慢点，小心崴脚。”小孩儿冲着前面的人喊道。 谭知楠脚步一顿，确实放慢了速度。 遥舟一回来，整个家都变得不一样了。 谭知楠到家蹬掉高跟鞋，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继续忙工作。遥舟带着小朋友去厨房，不一会儿，小朋友端着水果拼盘摆在谭知楠面前。 “妈妈，遥舟给你做的。” “知道了，退下吧。”谭知楠抬手，拿起一颗蓝莓吃掉。她的小仆人恭敬地踏着小步伐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等遥舟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谭知楠仰躺在阳台上的秋千吊椅上，看着窗外灯火璀璨的外滩。长长的头发散落着披下来，裙摆随意地拖在地上，随着椅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 这个秋千椅是五年以前，遥舟帮她买的。 “谭总，你这房子这么好的视野，阳台上空着有点可惜了。” “那你说怎么处理？”这房子很大，谭知楠似乎只把这里当成夜晚休息的地方，丝毫没有享受生活的打算。 她太忙了，每天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公司。 “在这里放一个秋千椅，在那边再安一个吧台，喝着小酒看着夜景，想想就很美好。” “你看着办吧。” 遥舟在阳台上摆放了超大的龟背盆栽，又安装了秋千椅，吧台也很快就修了出来，摆了四个高脚椅。 一开始，谭知楠每次回家打开灯，都有一种进入酒吧的错觉。习惯了之后，这个环境竟然真的让她感到趣味和放松。 谭知楠怀宝宝期间，她把婴儿房的布置也交给了遥舟。遥舟做的很好，甚至还在谭知楠的卧室和楼梯也安装了一排声控感应灯，防止她晚上起床上洗手间会不小心撞到。 “谭总。” 遥舟看着躺在秋千椅上的谭知楠，用手捂了捂心脏。 是谭知楠啊，遥舟用尽一生都在向她的方向靠近，站在谭知楠身边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三生有幸，哪怕是现在，她就这样看着她，忽然想到电影中的那句话： “我对你的爱，哪怕沪市沉没也不会消失。” 遥舟很爱谭知楠，如果可以，她希望在未来的人生中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第47章 遥舟（1） 遥舟的家乡在清水镇，清水镇贫穷又落后，全镇都知道，谭知楠是清水镇的金凤凰。 谭知楠以全镇第一的成绩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学费全免，这对遥舟而言很是新奇。 第51章 清水镇的女孩怎么也能像男孩子一样出去上学呢？小小年纪的遥舟看看身边的姑姑姨姨，她们都是初中毕业就不再继续念书了，许多人去打工，然后嫁人。 遥舟所在的中学是清水镇唯一的中学，她一直不怎么重视学习，许多东西好像都学不明白。直到有一年，谭知楠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到学校做演讲，遥舟站在操场上，远远地看着台上的谭知楠。 谭知楠穿了一身校服，那是市一中的校服吧，白红相间，让遥舟念念不忘。 谭知楠看上去美丽又聪颖，梳着高马尾，在遥舟眼里闪闪发光。她好厉害，她成绩又好，还敢自己独自去市里念书，她看上去不像是我们清水镇出来的人，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学姐，怎么才能像你一样优秀呢？” 在谭知楠要离开时，遥舟鼓足勇气跑上去，和她说了话。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清。 “全力以赴念书，不要和男生谈恋爱。” 谭知楠很认真地告诉她，带着一种神秘的、久经事故的气质。 遥舟谨记谭知楠的箴言，从那天开始破天荒地学习到后半夜。 熬了一个学期，遥舟的成绩从垫底渐渐移到了中游阶段。她的底子很差，落下的课业太多，靠自学还是有点困难。 清水镇没有补课的女孩，成绩好的男孩似乎天生就成绩好，补课的孩子也是去市里的辅导班上课。遥舟的父母不会给她出这个钱。 那两年期间，遥舟的视力下降得很厉害，成绩也提高得很费劲，一切都很艰难。爸爸终于答应带着她去市里配眼镜，她说，自己想去市一中看看。 暑假期间，市一中的大门紧闭，遥舟的身材瘦小，她顺着铁门最宽的栏杆缝隙钻了进去。 她想考市一中，因为谭知楠在市一中。 她跑到公告栏处，寻找着谭知楠的照片。 公告栏里的优秀学生几乎全是男生，只有谭知楠一个女生。 遥舟站在公告栏前，看着谭知楠被展示出来的优秀成绩，觉得自己有了继续努力的动力。 她在照片前站到黄昏，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遥舟对爸爸说：“你能不能给我在市里报个数学补课班？我真的很想考市一中。补课的钱你可以给我记账，长大后我一定翻倍还给你。” “你真要考市一中？考这个学校，以后可是要去念大学的。你要念大学吗？” “爸爸，你知道咱们镇的谭知楠吗？她要去念大学，我就也要去念大学。” “谭知楠每次都考第一名，你现在总分排多少名？” “第二十名。” 遥舟不仅补了数学，还补了物理。 那段时间，爸爸骑着摩托带着她每个星期往返市里，每次补完课，她都要去一中门口看一看。 她总想着有可能会碰见谭知楠，她得来看看。 可惜从来没有。 第二年，市一中在清水镇只招十个学生，遥舟排第十。可真是吓死她了，如果没考上，就全都完蛋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幸运太幸运。 等遥舟开学去市一中报道的时候，谭知楠已经毕业了。 “谭知楠学姐去了哪一所大学？” “听说是申请了a国的大学。她可真是太厉害了。” “她出国了？” 遥舟很惊讶。 她要怎么才能出国呢，谭知楠去了a国的大学，那她也要去。 “听说她是和她男朋友一起去的a国，她男朋友家有钱啊，她也算是傍上大款了。” “那也要成绩很好才可以吧？” “她男朋友成绩不好，也申请上了，看样子是有钱就能去。” 这些风言风语，遥舟断然不信。 是谭知楠亲口和她说，好好学习，不要和男生谈恋爱的，她自己怎么会跟随男朋友去了a国呢。 谭知楠不是那样的人，她那么努力，那么优秀，怎么会和男人在一起。 遥舟依旧没有和任何男生谈恋爱。 市一中的校园风气很自由，每个学生都成绩很好，家庭优渥，不用认真学习，讨论的话题总是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 遥舟很平静地没有参与任何话题，她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晚上回到宿舍学到很晚，学习习惯早就养成了。 一切都很好，她只是时常想念谭知楠。 遥舟没有去a国念大学，她没有那么多钱，也不知道该如何申请。 谭知楠当初是怎么做到的？人要怎么才能靠自己的能力把自己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她不得而知。 遥舟考取了京市一所不错的大学，她经常会在网上搜索关于谭知楠的消息。谭知楠不会在互联网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她自然是什么也找不到。 每年过年回清水镇，遥舟都试图从父母口中打听谭知楠的消息。谭知楠自从上大学之后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次，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结婚、是不是在海外定居也没人知道。 倒是清水镇唯一的书店在某一天突然关门了，店主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走得无声无息。 据说店主是搬去南方的某个城市养老了。 研究生毕业之后，遥舟再一次发现了谭知楠的踪迹。 她在企业查询时搜到了谭知楠的公司，第一时间就发送了简历。 她按照公司地址，在门口的茶室坐着等了一天，终于看到了从楼里出来的谭知楠。 真的是谭知楠，不是同名同姓的人，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 遥舟紧紧捏着手里的茶杯，几乎要哭出来。 从公司出来的谭知楠在和一个男人吵架，从肢体动作可以看出，两人都气得发狂。遥舟很紧张，她怕谭知楠会占了下风。直到看见那个男人狠狠把谭知楠推下楼梯，遥舟吓得站起身，想要出去帮她。 谭知楠的身体像一片落叶，顺着阶梯一节一节地滚落下去。 可是她不敢。 谭知楠是那么骄傲的人，一定不希望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被人看到。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遥舟看着谭知楠很艰难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停车场走去。每一步都摇摇欲坠，每一步都坚定不移。 遥舟的心都碎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简历能不能被选中，她特意附上自己的照片，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谭知楠能认出自己。 长大后的遥舟变了许多，谭知楠没有认出她，却最终选择了她，遥舟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二次幸运。 第一次是以最后一名的名次考入市一中，第二次是成为谭知楠的实习助理。 做谭知楠的助理没那么容易，遥舟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谭知楠的各种要求搞得心力憔悴。和谭知楠一起工作是没有休息日的，谭知楠不下班，遥舟就不能下班，甚至在谭知楠下班之后，遥舟还有许多事情要帮她处理。 她却没有想过要放弃。 久而久之，反而和谭知楠磨合出了许多默契。遥舟挨骂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转眼间，她在谭知楠身边一呆就是五年。她从未想过要换工作，她喜欢呆在谭知楠身边，哪怕是挨骂也喜欢。 遥舟很快就知道，那天在公司门口动手打谭知楠的男人，许海峰，就是她的丈夫。那时候，谭知楠刚怀孕，她的新公司也刚成立，她似乎是动用了家里好大一笔钱去做一个广告项目，许海峰很生气，和她在公司骂得很难听。 遥舟入职后在公司又见过两次许海峰，她自作主张帮着谭知楠把他挡在了门外，生怕他会再次动手。 无论如何，会动手打人的人就是天生的人渣。 谭知楠忙起来没日没夜，很拼，怀孕期间一天也没有休息过，依旧穿着高跟鞋上班，雷厉风行，走起路来像一阵风。是遥舟一直陪在她身边，每天给她准备好早餐，提醒她做产检，陪她去各种饭局应酬，送她回家，帮她挡酒。 谭知楠似乎一直都没想好这孩子要不要留，直到月份很大的时候，她还在犹豫不定。遥舟才知道，她一直以来这么拼命工作，一开始就没打算保住孩子。只是这小孩似乎认定了她这个妈妈，怎么也摆脱不掉。 遥舟很担心谭知楠，人不该，至少不应该，心疼自己的老板，可遥舟偏偏就这样做了。她看着谭知楠在孕期没有变胖，反而看起来更瘦了，她很心疼，她看着谭知楠在办公室忙到凌晨，趴在桌子上小憩的样子，她也心疼。 谭知楠的眼里好像只有工作，她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即使不舒服，谭知楠也不会表现出来，遥舟渐渐知道，她闭着眼睛不是在平静地休息，而是在忍痛。 “谭总，哪里疼？” “腿，好像抽筋了。” “我帮你按一按，揉开就好了。” 遥舟扶着谭知楠在办公室的沙发躺下，轻柔地帮她揉捏小腿，让谭知楠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 随着遥舟对谭知楠的照顾越来越深入，她就越心疼。 第52章 遥舟早就知道，许海峰和谭知楠不住一起。谭知楠的公寓只有她一个人，遥舟晚上送她回家，都会不放心地把谭知楠送进门里才离开，开门的时候，地上只有一双女士拖鞋，房间漆黑一片，没有留灯。 他不在也好，遥舟还能放心些，不然她总担心谭知楠会被他欺负，遥舟不能24h都陪在谭知楠身边保护她。 虽然全沪市都知道，许海峰在外面有另外的家，有女人和两个儿子，遥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这么晚了，要不你就留下吧。”终于有一天，谭知楠松了口，让遥舟进了家门。 谭知楠没让遥舟睡客房，她让她和自己一起睡卧室里的那张大床。 遥舟看她睡得很不安，自己也睡不着，她把手搭在谭知楠的背上，给她轻轻揉捏。 “谢谢你，小遥舟。” 极少数的时候，谭知楠会这样叫她。 “谭总，你现在离婚了吗？” “正在离。” “还要多久？” “财产这边划分的不清不楚，我觉得我要的也不是很多，那边说什么也咬死不肯松口，甚至还要我还钱。” “那宝宝呢？” “宝宝是小女孩，他们不在意。” 第48章 遥舟（2） 后来，谭知楠干脆把宝宝房的装修交给了遥舟，她说，这也算是助理的工作，我现在顾不上这些琐事，你全权负责。 遥舟认认真真地研究了装修方案，选了材料安全的婴儿床和婴儿车，宝宝的衣服、奶瓶、尿不湿和玩具也买好了，谭知楠验收得很干脆。 遥舟把整个房间都铺了地毯，谭知楠在孕后期经常光着脚在里面溜达，翻来翻去，把给小孩儿准备的玩具都拆开，自己先玩了一遍。 “我不可能给孩子喂奶，平时也没时间照顾，你帮我查一下刚出生的小孩儿吃什么，帮我提前准备好。” 遥舟给谭知楠在公司和家里都安排了新冰箱，准备了满满一冰箱的水奶，经过几轮面试帮谭知楠找好了照顾宝宝的阿姨。 遥舟提前帮她订了月子中心，谭知楠没有住。 谭知楠生宝宝的那天还在公司开会，会议开到一半，她直接离席，先一步回到办公室休息，遥舟不动声色地帮她完成了后半程的会议，赶去办公室查看她的情况。 推开门，遥舟看见谭知楠躺在沙发上，静静地忍痛。 “是宫缩了吗？” “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谭知楠看上去也不是很懂的样子，遥舟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帮她记录了宫缩的时间。 “谭总，我们最好去医院看一看，趁你现在还能起身。否则等下可能要叫救护车了。” 谭知楠罕见地没有坚持，听了遥舟的话。 “谭总，需要通知一下你家里人吗？” 生育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遥舟很担心。 “不需要。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我陪你。” 到了医院，遥舟早早就帮谭知楠安排了打无痛。 谭知楠在医院从白天疼到黑夜，才把小朋友生下来。 遥舟还记得谭知楠生完宝宝后出来时说的第一句话：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遥舟在产房门口快要担心死了，谭知楠却只想着回去工作。 “等天亮之后，我去公司帮你把笔记本电脑带过来，不会耽误什么的。”遥舟握着她的手说完这句话，谭知楠才安心地让自己睡了过去。 宝宝刚出生的时候，几乎没有留下几张照片。遥舟当时的注意力都在谭知楠身上，她痛不痛，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起身，要不要下床，要不要去洗手间。遥舟很彻底忽略了小朋友。直到很久之后，遥舟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可惜，当初应该多记录一些小朋友的样子。 遥舟是第一个抱谭璟意的人。谭知楠甚至还开玩笑，说抱着合适就送给她，可给遥舟吓个半死。 多大的礼物啊，她真是受宠若惊。 谭知楠不怎么喜欢抱小孩儿，她似乎更愿意远远地看着小孩儿，看着她和遥舟互动。 “你给她起个名字吧。”谭知楠命令道。 “谁？我吗？”遥舟抱着孩子一脸震惊地抬起头。即使早就已经习惯谭知楠各种苛刻的要求，这个要求还是让她感到震惊。 “嗯，我没想过该叫她什么，你看着办。”谭知楠满不在乎地说。 遥舟一时间傻眼了，这么大的事儿就这么随意地交给她了。她紧急去找了当地小有名气的起名大师，拿着孩子的生辰八字，讨要了几个有福气的名字，最终选定了一个。 谭璟意。 谭知楠一看这三个字就笑了：笔画太多了吧。考试的时候别人都开始答题了，谭璟意还在忙着写名字。 “怎么了，这个名字不好吗？”遥舟很担心地问。 “挺好的，就叫这个了。” 这一听就是继承人的名字，谭知楠嘴上不说，在心里很喜欢。 “那小名呢，谭总，你取。” “就叫一一。” “一一，挺好的，很简单。” 你倒是稍微用点心啊，遥舟心想。 “这就是我认真取的，唯一的宝贝，一一。” 谭知楠说。 出院后，谭知楠几乎是无缝衔接地回到公司上班了。遥舟不放心把宝宝和阿姨单独留在家，直接把谭知楠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做成了育婴室，在公司随时能看到宝宝的情况。 在公司，遥舟总是用婴儿背带把宝宝抱在怀里，坐在工位上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比谭知楠还要上心。 刚出生不久的宝宝软软的，很是脆弱，遥舟在办公桌边都贴了一层防撞海绵。 反倒是谭知楠在公司对自己的小孩儿爱答不理，小孩儿哭了她觉得心烦，让遥舟拿远点。小孩儿睡得太久她就让遥舟去帮她试一试鼻息，看看是不是还活着。 “你喜欢小孩儿啊？”谭知楠饶有兴趣地问她。 “一点也不喜欢。但是我喜欢她。” 遥舟诚实地说。 她只喜欢怀里的这个小孩儿，因为这是谭知楠的宝宝。 谭璟意出生的第一个春节，遥舟是在谭知楠家过的。家里的阿姨要回家过年，她自己的女儿也生了宝宝，她要回家照顾，无论谭知楠给她把价格开到多少都没能把人留下来。谭知楠崩溃了，一想到要和这个小孩儿单独在家相处这么多天，她完全无力招架。 “遥舟，遥舟你先别走，你帮帮我。” 遥舟点点头，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搬进了谭知楠家。 早上她给谭知楠做早餐，又给小宝宝热奶，她快乐到觉得自己好像疯了：她愿意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 遥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受虐倾向，她特别享受每天被谭知楠抱怨。遥舟发自内心地觉得谭知楠这个暴躁的脾气和别扭的性格很可爱，她需要一个能够无限包容和理解她的人。 自从做了谭知楠的助理之后，遥舟本身也没回家过过年，每年似乎都在忙着不同的项目，根本停不下来。 和谭知楠相处久了她才知道，谭知楠是个很拧巴的人，不会给予外界任何正向的情绪。她开心的时候会假装生气，满意的时候也会抱怨，不熟的人和她相处时很容易产生误解，觉得她这个人很难搞。又或者谭知楠就是在本能地推开身边所有人，躲避着一切情感和亲密关系。 遥舟经常在午后忙里偷闲，带着宝宝去公司楼下的小公园溜达，晒晒太阳。谭璟意像个小动物一样躺在婴儿车里，她很依赖遥舟，每次睡醒都哼唧着要遥舟抱抱，看到遥舟要离开还会装作要哭的样子。 谭知楠偶尔也和她们一起出来散步。 在春光明媚的午后，她难得让自己放松了十分钟。 她听到遥舟在和宝宝说话，声音轻轻柔柔，无比动人： “这是小猫。” “这是小鸟。” “这是玉兰花。” “这是小喷泉。” 遥舟有时抱着抱着，就把谭璟意塞进谭知楠的怀里，她能感觉到谭知楠和宝宝瞬间都僵住了，两人似乎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亲密。 不愧是亲生的，彼此之间一点儿也不亲。 遥舟和谭知楠的关系越来越亲近，随着谭璟意的长大，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留宿在谭知楠家。 谭璟意学说话学得早，一开始管遥舟叫妈妈，很快又学会管谭知楠叫妈妈。谭璟意很富有，从出生起就有两个妈妈，她以为人生下来就有两个妈妈。 谭璟意几乎是在谭知楠的公司里一天天长大，从小宝宝变得越来越有人样了。谭知楠的离婚也一拖再拖，她终于利用遥舟和自己上了床，激怒了许海峰，连本带利还清了所有债务，保住了公司，成功离了婚。 遥舟以为谭知楠对自己或许至少是有一点点好感，才会和她上床，没想到自己只是她完成目的的一颗棋子。谭知楠为了谢谢她帮助自己成功离婚，还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别想太多，遥舟天真地以为那一晚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转变。 第53章 那天早上的情景，遥舟一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难过。在此之前，她对谭知楠的计划完全不知情，她还以为这一切是情之所至，顺其自然。 谭知楠对她没有任何上司和下属之外的感情。谭知楠也警告她，不要有任何工作之外的想法和情绪。 五年的相处，谭知楠依旧置身事外，遥舟却早就陷进去了。 谭知楠的公司业务越来越成熟，资源也好了起来，遥舟陪着她在创始期间吃了那么多苦，终于迎来了希望。守得云开见月明，遥舟却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 遥舟搬离了小公寓。 这小公寓是谭知楠专门给她租的，做谭知楠的助理几乎是包吃包住，同时也24小时365天全年无休。 公寓位置很好，离谭知楠家近，方便遥舟每天送她上下班。 她照顾谭知楠和小宝宝五年，有了很深的感情和牵绊，这时候离开还算及时止损，再晚一些，分开就会变成一件残忍又困难的事。 遥舟离开的那天，谭知楠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毫不在意。 “宝宝，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乖乖的。” 遥舟在离开之前，带着谭璟意去商场买好了秋天要穿的衣服和外套。那时沪市还很热，谭璟意还心心念念想着要吃开心果冰激凌。 “遥舟，你要去哪儿？” “去忙一些自己的事。” “那拜拜。” “拜拜，宝宝。” 谭璟意没想到，遥舟竟然会离开这么久，直到新年都没打算回来。 第49章 谭知楠（1） 谭知楠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条干净的床单。 在清水镇上，她的家庭很穷困，这不是她自己说的，而是所有人都这样说。 谭知楠永远记得她在上学第一天时就被老师带头孤立，那位姓李的女老师，在讲台上当着全班的面说： 同学们，你们一定要勤洗头、勤洗澡，不要像谭知楠一样，耳朵后面都是泥垢，衣服上面都是污渍，都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呢。 放学后，谭知楠去小卖铺门口捡了啤酒瓶的碎片，把李老师的自行车车胎扎破，才哼着歌沿着清水河回了家。 谭知楠的家里没有书，她在上学第一天才开始识字，在课堂上迷茫地开始学习汉字和数字。老师问的所有问题她都回答不上来，她甚至讲不出普通话。 谭知楠一无所有，连名字都是父母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她出生那天，隔壁床的产妇提到说她给女儿取名叫知楠，谭知楠的父母就直接用了这个名字，她们的女儿从此就叫谭知楠。 谭知楠家是清水镇上数一数二的困难户，妈妈白天去县里做工，爸爸去县里的麻将馆赌钱，留谭知楠一个人在家。小时候，她被一条厚重的铁链拴在房间的角落，妈妈出门前会给她喂一顿米糊，直到夜晚回来才会再给她喂一顿米糊。 从记事起，谭知楠就学会去山里采蘑菇和野菜，把这些带回家后做成一顿饭。她很快就学会了做家务，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就要照顾家里的其他人。 谭知楠原本是不去上学的。是镇上的书记来家里跑了三次，她的父母才松了口，让她去上学。 “她去上学，家里谁做饭，鸡鸭谁喂？这么多活儿谁来干？” “老大哥，帐不是这么算的，她以后毕业能出人头地，到县上工作给你们赚钱，每个月有几千块可以拿的。再等等吧，很快，没几年了。” 谭知楠就这样开始去上学，她什么都没有，没有铅笔，没有橡皮，她的书本都是学校发的，她的书包是一个一次性的塑料袋。 学校要求交练习册的费用，只有谭知楠没有交，老师特意略过她，没有发给她。谭知楠放学后去了清水镇唯一的小书店，试图偷一本练习册，作为小偷界的新手，她的动作太过生疏，被老板捉了个正着。 “你以后每天放学后来我这里帮我看店，练习册我就送给你。”老板是很善良的人，没有抓住她不放，谭知楠一言不发，直面看着他。 她原本以为自己要挨打了。 从记事开始，她几乎每天都在挨打。爸爸每次在麻将馆输了钱，回家后都要打她。 书店的老板讲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谭知楠跟在他身边，慢慢模仿和学习他的口音和腔调。谭知楠跟着老板学认字，学数学，她学得很慢，毫无章法，晚上八点回家，还要赶着给家里做饭，她要在回家之前把作业写完，她知道，家里不会允许她在睡觉的时间开着灯学习。 谭知楠先上了清水镇当地的中学，开学时，书店老板给她送了成套的文具和书包，又给她配了各科的练习册。他几乎是把她当成小女儿在养着，谭知楠对他说，以后我赚了钱会报答您的。 “你不用。这些又没多少钱，那么远的事你先别考虑。” “你不相信我？” “相信的，楠楠，你一直都很棒。” 谭知楠顺着这束光努力向上，一开始她想的很简单，只是想要报恩。后来，爸爸的赌瘾越来越大，谭知楠挨打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看着那把斧子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闭上眼，很久才睁开。 她清楚地意识到，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离开。 谭知楠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成绩好得吓人。她在初二上半学期，就学完了整个高中的课程。第二年，她很快就收到了市一中的内部招考信息，各个县的前几名都去参加，谭知楠也去了。 考试要考两天，晚上没有住的地方，她在公共汽车站的洗手间睡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考。 谭知楠考上市一中的那天，整个清水镇的人一夜间都都知道了她的名字。人们说，这个小女娃太厉害了，比那些上补课班的男娃还要厉害，科科都近满分。 小遥舟也在其中，羡慕地听着她的事迹，以谭知楠为榜样。 谭知楠是所有清水镇女孩的榜样，聪慧，优秀，闪闪发光。 只有极少人知道，谭知楠晚了三天才去市一中报道。 她被爸爸打得浑身是血，关在家里的地窖里，最终是妈妈心软，放了她离开。 她当时太大意了，没有藏好自己的情绪，在饭桌上坦言，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 她那时15岁，还没有城府深到藏好这些秘密的计划和野心，为此吃尽了苦头，差点毁掉了一切。 谭知楠第一学期在市一中遭到很严重的霸凌，她融入不了任何小团体，也不和任何人交朋友，直到期中和期末两次考试成绩出炉，她才终于摆脱了欺凌。 她太优秀了，优秀会让人产生敬畏，谭知楠得以幸存。 从童年到青春期，谭知楠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毫不夸张地说，她每天都很想死。 太苦了，人生为什么这么苦，她还要坚持多久才能结束这一切。 谭知楠在高二那年遇到了许海峰。 许海峰不是自己考上市一中的，他是盛华集团的小少爷，家里交了赞助费，把他送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他就这样一直以全校最后一名的成绩厮混，上课睡觉，下课尿尿。 在考试季，所有人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谭知楠。许海峰不是很在意成绩，家里和他说的很清楚，高三毕业直接去a国的大学学国际金融，毕业回来协助家里管理公司，人生道路都安排得清楚明白。 许海峰当时和一个艺术生女孩在谈恋爱，反正他也不用学习，就玩儿呗，怎么开心怎么来，只要不惹事，不被退学，什么都好说。 直到他看见了谭知楠。 少女时期的谭知楠美得让人心悸，眉眼间透着一股清冷的傲气，很有攻击性和杀伤力，让那些智力平庸的学生全都丧失了魅力。 许海峰一直以为能称霸第一名的女孩肯定难看得要命，只知道学习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这么优秀而美丽。他光速和艺术生女孩分手，开始疯狂追求谭知楠。 谭知楠自然是知道他的，青春期的谭知楠比以前聪明出一个新的维度，学校里的每个人的情况她都清楚，只是除了谈恋爱，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破天荒地没有拒绝许海峰，她问许海峰：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好处？ “我给你买漂亮衣服，鞋，包，毛绒玩具，就你们女孩子喜欢的，我都给你买。” 谭知楠嗤笑道：“我不喜欢这些。你当我是什么人。” “那你喜欢什么？” 很快，许海峰就知道了。 他答应谭知楠，高中毕业就带她一起去a国读金融，以此为交换，谭知楠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谭知楠永远都高高在上，像个小仙女一样，至少在许海峰20岁之前，他是真心喜欢她，尤其是谭知楠为数不多向他示弱的时候，很倔强，很难过，很娇媚，且不自知。 他是真心想和谭知楠结婚的，哪怕他知道她并不爱他，他只是她向上攀爬的垫脚石。反正所有女人都这样，都是图他的钱和资源，他不如选一个最聪明最漂亮的来改善一下后代基因。 第54章 感情随着时间慢慢消亡，从许海峰得到谭知楠的那一刻起，这段关系就进入了倒计时。谭知楠对他没有爱，只有很深切的感激，以至于结婚之后，许海峰多次对她进行威胁和殴打，她都没有选择报警。 谭知楠觉得自己欠他太多，不是靠钱就能还清的。 谭知楠到了a国和许海峰同居，依旧保持着学霸的作息，她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下脚步，总是不够，永远不够。她的身后跟了一群留学生，无论走到哪里，谭知楠都是学霸中的佼佼者，是所有人瞻仰的对象。 她甚至在a国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陈萧燃。 陈萧燃和谭知楠有着相似的经历，也是花着资助人的钱来到了a国留学，某种程度上甚至过着相似的寄人篱下的生活。 谭知楠毕业，陈萧燃跟随她的步伐继续读研。 谭知楠毕业后和许海峰结婚，许海峰的富太太不是那么好当的。两人家境悬殊，许海峰的家里并不认可谭知楠，她想要继续工作，也受到各种阻拦。 谭知楠被关在别墅里一个月，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被困在地窖里的状态，她身材矮小，怎么都爬不出去，她在黑夜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急得放声大哭。 谭知楠擅作主张，拿了许海峰的钱去开了公司。她执意要去工作，许海峰的集团不认可她的能力，她就自己想办法。后来为了还清这笔钱，谭知楠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她也不曾后悔。 公司成立的第一年，谭知楠和许海峰的婚姻走到尽头。许海峰在外面的家庭其乐融融，两个儿子出生，许家在沪市办了一场盛大的百日宴，谭知楠是在新闻上知晓这件事的，她那时正在深城出差，她觉得自己身体好像出了问题，总是不停地出血，遥舟把她送去医院，谭知楠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当初在a国的街头被抢劫，谭知楠死死抓住自己的双肩包不肯放开，被气急败坏的强盗狠狠打成重伤，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在决定孩子去留的时候，她当真哭了很多次。 许家明确告诉她，如果是男孩，许家是一定要留下来养的，如果是女孩，就留给谭知楠，许家不会做任何干涉。 谭知楠等到可以查宝宝性别的时候，独自去了a国。她是抱着很消极的态度去的，如果是个男孩，她就会打掉。 结果还好，是个小女孩。 为了保险起见，谭知楠又去了两家医院，结果都一样，女孩。 她这才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回国那天，是遥舟在机场接的她。遥舟看上去很担心她的样子，谭知楠上了车，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遥舟没带她回家，而是带她去了江边。 谭知楠睡眠一直不太好。每次失眠，她都召唤遥舟开着车带她去江边，她的癖好很奇怪，在床上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车上反倒是能睡得很安心。 第50章 谭知楠（2） 孕期是谭知楠不堪回首的至暗时刻。 她从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天开始，这种天塌了的感觉就从未消失过。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效率下降了不少，因此对自己更狠了。以前上学时，谭知楠每次考试都不允许自己失误，她在怀孕之后的状态似乎比交白卷还要让人绝望。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婚离了，什么也不能阻止谭知楠离婚，有孩子也不可以。谭知楠只要资源和钱。 她联系了律师，事情比她想象的更麻烦。 分居要满一年才能二次提起诉讼，她只能等待。以及，她当初注册公司用了许海峰的钱，给之后的财产分割埋下了很大的隐患。 幸好有遥舟。 遥舟帮她把产检的几次时间都安排到行程里，和其他工作错开。 每天早上见到遥舟，谭知楠糟糕的心情似乎都能变得好一点。 “早上好，谭总。早上好，宝宝。” 遥舟不仅元气满满地和她打招呼，还要和她肚子里的宝宝打招呼。 遥舟每天给她安排一日三餐，谭知楠本身是不在意这些的，可是遥舟把这些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谭知楠渐渐也就没那么抗拒了。她原本很瘦，被遥舟喂了一段时间，终于涨了点肉。 遥舟竟然敢在谭知楠明确拒绝的情况下把一个鸡腿包直接塞进她嘴里。谭知楠拒绝进食的次数太多了，遥舟一点也不惯着她。 到了后来甚至变本加厉，遥舟让她有事没事记得跟肚子里的小东西说说话： “谭总，你平时得多跟她说说话，互动一下，等她出生之后才能熟悉你的声音，知道你是她的妈妈。” “还有这么多事儿呢？真麻烦。” “你说说嘛。” 在遥舟期待的目光之下，谭知楠开口了： “…我下午要去谈项目，你到时候给我老实一点，不然我忙完这阵子就抽时间去把你做掉。” “………” 这话很管用，遥舟眼看谭知楠的肚子比刚才安静多了，给孩子吓得都不敢动了。 失落的负面情绪一直延续到宝宝出生，谭知楠还是无法接受和认同生育这件事，这件事本身没什么问题，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挺有问题的。 生养小孩对谭知楠来说毫无幸福感和意义感，反倒是遥舟的陪伴让这件事变得生动起来，至少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谭知楠很恐惧也很焦虑，她不停地工作，很刻意地去逃避这件事。她不想承认，可她就是很恐惧，不是怕疼，而是对生命本身的恐惧。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人能和她探讨这件事，也没人能帮她分担任何压力和情绪。 她怕自己的人生会被这个小东西给毁掉，又怕自己会给予这个小东西一段不够美好的人生，各种恐惧和未知交织在一起，她怕极了。 那天，谭知楠在沙发上，她把脚搭在茶几上，手里端着一碗遥舟给她做的排骨莲藕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遥舟，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遥舟从厨房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懵懵地看着她。 “保大人，知道吗？” “谭总，我到时候会帮你找沪市最好的产科医生，提前打好招呼，大人和小朋友都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遥舟总是很认真地安慰她，不是假大空的安慰，而是有凭有据的摆事实讲道理，谭知楠很受用，遥舟每次都能把她从情绪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谭知楠低头看着遥舟给自己按摩小腿，忽然就放宽了心。 谭知楠把装修宝宝房间的工作交给了遥舟，她很快发现，遥舟不仅装了婴儿房，还帮她在卧室和楼梯处安装了感应灯。她担心谭知楠晚上回家会懒得开灯，不小心撞到。 遥舟还把谭知楠放在门口的高跟鞋全都收了起来，换成了大一码的平底鞋。 谭知楠没想到自己的鞋码竟然会发生变化。她没有主动说，是遥舟先一步注意到，然后特意在午休时间把车开到商场，带她去买了几双鞋。谭知楠按照自己原来的码数试鞋，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合适了，她在心里悄悄崩溃，看着遥舟跪在她面前，耐心地帮她换上大一码的鞋。 然后是衣服。谭知楠暴躁地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小了，她带着坏情绪在办公室发飙，怒火伤及了很多无辜的人。遥舟迅速地帮她买了新的衣服，连内衣都全部换了。 谭知楠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遥舟。 她本能地开始对她产生了依赖，什么都会变，一切都会消失或离开，只有遥舟不会。 她给遥舟开了很高的工资，以确保她不会轻易离开。 谭知楠和遥舟在一起度过了第一个新年。 宝宝出生后，她们一直都都保持着这个习惯，过年都会在一起。谭知楠没有家，她好像从来都没问过遥舟有没有家，她只要说一声：遥舟，你留下陪我，遥舟就会陪在她身边。 谭知楠晚上睡不着，遥舟开车带着她去了江边。外面很冷，她不允许谭知楠下车，谭知楠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椅背调到最低，懒洋洋地侧躺着。车里暖气开得很足，遥舟也只穿了一件磨毛衬衫。 “遥舟，新年快乐。” “谭总，新年快乐。宝宝，明年见。” 等到谭知楠睡熟了，遥舟才关上车窗，慢慢往回开去。车里播放着下雨声的白噪音，两人的心都沉静通明，睡梦中，谭知楠感觉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谭璟意出生时比预产期提前了一星期。 谭知楠生产那天依旧在公司忙碌，是遥舟带着她去了医院。 谭知楠的一生中有几次痛到近乎绝望的时刻，小时候她被打得浑身是血，伤口发炎，被丢在地窖里算一次。后来在a国留学，她遇到抢劫，死活都不肯松开手里的包，被打得满头是血，这也算一次。 相比之下，生宝宝算得上是最轻的一次。 等谭知楠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趴在她身边睡着的遥舟。她伸手摸摸遥舟的头，遥舟很快就醒了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第55章 “谭知楠，你醒了。哪里疼吗？我帮你叫医生。” “小孩儿呢，活着吗？” 谭知楠沙哑着嗓子，有点担心地问。 “挺好的，阿姨在照顾，现在应该在睡觉，你想看看吗。” “不看。” “那我去叫阿姨给你抱过来看看。” 谭知楠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南村遥舟欺我老无力。 出院那天，遥舟扶着谭知楠走出医院，阿姨在一旁抱着宝宝，抬起头，谭知楠看见漫天飞舞的樱花，遥舟伸手去接。 谭知楠说：遥舟，我想喝酒。 遥舟过了一个月后给谭知楠带了一瓶樱花酒，两人在公司办公室面对面坐着，点了烧烤，聊着天。所有人都下班了，公司只剩她们两个人，窗户开着，夏夜的风吹进来，能看见月亮。借着醉意，谭知楠吻了她，许多沉睡的感知逐一苏醒了。 那个吻很像月光，冰冷又温柔。 谭知楠的手指很冷，遥舟每次想到这次经历都会打起寒颤。 其实遥舟很无辜，每一次都是谭知楠主动，但她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她是被动的那一个。 人是怎么爱上一个人的？ 大多数都发生在无意中的某个瞬间，又或许是许多个瞬间。谭知楠和遥舟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无比生动，有时并肩作战，有时静静陪伴，很是美好。 有了小朋友之后，就升级为三个人的陪伴。 谭知楠渐渐发现，她的生活好像并没有被小朋友毁掉。她和遥舟依然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开会，出差，实地考察，项目落地，内心深处却多了一份牵挂。 谭知楠开始注意身体，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在酒桌上拼命喝酒，年底甚至服从了遥舟的安排，去医院做了体检。 谭璟意第一次叫妈妈的那天，谭知楠正坐在工位看项目书。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妈妈”，她当场就僵住了。 一转头，她看到谭璟意坐在遥舟怀里，笑嘻嘻地迎着遥舟惊喜的目光，冲着遥舟又叫了一遍。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在叫遥舟啊，那没事了。 谭知楠一直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谭璟意一天天长大，能躲则躲，她只负责付钱就好。要买什么东西，要报什么早教课，全看遥舟安排。遥舟把小孩儿照顾的很好，转眼间都会说人话了。 “她什么时候能开始认字？” 谭知楠看着小孩儿，她想着，至少这小孩不会像自己以前那样，对世界一无所知。她要让她早早就开始认字。 “现在太早了吧，她现在还不会说人话呢。” 遥舟很是惊讶。她知道有钱人都会对孩子进行不计成本的精英教育，但这未免也太早了吧。 谭璟意那个时期还在喝水奶，像个小动物。 “那她现在说的是什么？” “婴语。” 谭知楠和许海峰的离婚陷入僵局，许海峰不肯松口，在钱的问题上一直谈不妥。到了第五年，她终于还清了和许海峰之间的债务，对于有仇必报的谭知楠而言，他故意恶心了她这么多年，她也不会让他痛快。 谭知楠把遥舟哄骗上床，成功地激怒了许海峰。看着他气到破防的样子，谭知楠心里终于觉得舒服了。 她只是没想到，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语会伤害到遥舟伤害到要离开自己的地步。 她以为遥舟依然会包容自己，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可惜她失算了。 遥舟告诉她，她喜欢她，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喜欢她，谭知楠的第一反应就是冷脸拒绝。心脏和大脑的反应都慢了一拍，等她经历了种种的纠结和犹豫，反应过来之后，遥舟已经离开了。 谭知楠没想到遥舟的离开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表面上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 第51章 还能不能睡了 “谭总。” 遥舟的声音把谭知楠从回忆中唤醒，她缓缓睁开眼，看着夜幕下倒映在江水中的沪市。这座城市连倒映都是金钱的颜色。 谭知楠现如今住在沪市的江景大宅中，房子漂亮干净，她的宝宝经常坐在窗户前数着江上游过船只的数量。在这套房子里，宝宝一个人拥有三个房间，有自己的卧室，自己的书房和玩具房。 “谭总，吃饭了。” 遥舟安顿谭璟意坐好，去阳台上叫谭知楠。 她连续叫了她三次。 谭知楠每一次都听到了，只是半天没有动弹。 妈的，腿麻了。 照道理，这个时候就要呼唤遥舟滚过来跪在她面前帮她揉一揉才能好起来。 如果她和遥舟还像之前一样关系要好的话。 谭知楠现在张不开口。 她就躺在秋千椅上，忍着疼痛，等着它自己慢慢散去。 遥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太了解谭知楠了，不用看都知道她在忍痛。 谭知楠听到一声叹息，再一睁眼，就看到遥舟跪在她脚边，帮她用巧劲揉捏着小腿。 遥舟没有抬头，谭知楠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侧脸看，阳台没有开灯，遥舟在黑暗中看上去很漂亮。 谭知楠想到那天晚上，谭璟意在公司陪自己呆到很晚，忙完了工作，谭知楠牵着宝宝的小手从很长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宝宝指着街边的白色玉兰花树说，妈妈你看，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蝴蝶。 谭知楠牵着谭璟意，一大一小站在月光下，静静盯着那棵树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遥舟就像那棵开满花的树一样漂亮。 谭知楠抬起腿，用脚尖轻轻顶住了遥舟的胸口。 “妈妈？遥舟？你们怎么还不来吃饭。”谭璟意坐在餐椅上不耐烦地晃悠着小脚，冲着远处的阳台喊道。 这个家太大了，她离得远，看不清她们在黑暗的阳台上忙些什么。 遥舟平静地起身，对于谭知楠的挑逗，头一次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宝宝，可以吃饭了。” 遥舟帮谭璟意端来儿童餐盘，今天过年，她允许谭璟意吃一点薯条和炸鸡。 谭知楠晃着慵懒的步伐走到餐桌，遥舟和宝宝挨在一起，她则坐在了她们的正对面，巨大的餐桌横亘在中间，像隔着一条银河。 “新年快乐！”谭璟意率先举起牛奶杯。 “新年快乐。”遥舟跟小朋友轻轻碰杯。她心软地摸摸谭璟意的头发，她这些年眼看着谭璟意从小宝宝长成现在的样子，内心忽然觉得一阵难过。 以后恐怕没办法继续陪着她长大了。 真是舍不得。 谭知楠用叉子吃着沙拉，看着遥舟看谭璟意那种不舍的眼神，觉得很有意思。 你就知道舍不得她，怎么不见你舍不得我呢。 你和小孩儿才认识几年啊，相比之下，我和你才认识得更久一点吧。 谭知楠没有开电视，她不喜欢看任何节目，觉得一个比一个脑残，很明显那些节目都不是给她这样的人看的。晚餐时间很安静，只有刀叉触碰餐盘的声音，以及小孩儿时不时的请求。 “遥舟，今天晚上你陪我睡吗？”小孩儿问她。 “…可能不行。” “怎么呢？” “我…今晚可能…”遥舟支支吾吾地看着宝宝，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大过年的，这时候说要走倒是显得自己特别不懂事儿了。 “遥舟，你知道吗，我已经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 这话倒是真的，谭璟意一整个冬天都自己睡在小床上，这是从她出生之后前所未有的经历。 太委屈了。 这日子过得好苦啊。 保姆阿姨晚上睡觉会打呼噜，她不要她陪，她只想和遥舟呆在一起。遥舟睡前都会给她读绘本，哄她睡觉。 “………”遥舟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至少谭璟意不应该受到这些影响。 晚餐时间过得很快，谭知楠吃饱就回卧室了，留小孩儿和遥舟两个人在玩具房一起拼搭乐高。 谭璟意很兴奋，和遥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遥舟一点也不扫兴，她无论说什么话题，遥舟都能陪她聊。她太想念遥舟了，遥舟不在，她都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安顿好谭璟意洗完澡睡着后，遥舟揉着酸痛的腰，去客卫上洗手间。黑暗中，她被一双手按在墙上，不得动弹。 像一阵春夜的风，扑向停落在树上的蝴蝶。 她们之间，从来都是谭知楠更主动。 谭知楠是不能被爱的，她只能主动去爱，她必须要有对所有关系所有事态的掌控感。 谭知楠吻得很用力，很霸道，气急败坏，遥舟被她把双手按在头顶上方，很想扇她一巴掌。 遥舟也只敢在心里生气。 一吻结束，谭知楠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整个人坠在遥舟的怀中。她深深吸吮她的气息，还顺手把卫生间的灯给关了。 谭知楠的卧室里有卫生间，她就是故意的。 第56章 三个月没见，遥舟身上的味道有了些许不同，闻起来有点儿像太阳晒过的味道。 “小孩儿说你和别的女人一起去度假了？”谭知楠试探地问道。 她不知为什么，那天听到小孩儿说，遥舟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她在心里莫名在意。 什么女人呐，这么有魅力。 她倒是想认识一下。 “这段时间，我确实在岛上认识了不少女人。”遥舟把谭知楠推开，靠着门站着。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有多混乱。 镇定，镇定。 真的很没出息。谭知楠一凑近，她就忍不住脸红。 “要不是为了小孩儿，你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吧。”谭知楠轻飘飘地说。 没良心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和小孩儿说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化。”遥舟不由地压低了声音。 谭璟意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这种事照道理应该让亲妈来告知。 “要说你说，我可不说。这个坏人我不当。” 谭知楠的手顺着遥舟的锁骨一路向下，逐渐变得大胆又冒犯起来。 “那你今晚还和我睡吗？” 谭知楠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在遥舟脸上看出了戒备。 “我们现在不是能睡在一起的关系。” “说得好像以前就是了。那你滚吧。” “好的，谭总。”遥舟不动声色地躲避了她的抚摸，轻声向着门口走去。 谭知楠很生气。 什么人呐，只陪小孩儿不陪我！ 她这三个月明明也很难熬，没人帮她带孩子，没人在床上伺候她，她也很难啊！ 新年夜，沪市的街道很热闹。 遥舟独自走在欢歌笑语的人群中，心又静默地疼起来。 先撩者贱。 明明谭知楠才是主动的那一个，主动吻她，主动诱她，主动带她回家，主动送上自己。 最终拿不起放不下的却只有遥舟。 沪市到处都有她和谭知楠的记忆，遥舟没有找酒店住下，而是去了机场。 遥舟很随机地选了个航班班次最多的城市，搭乘早上五点的飞机离开。 谭璟意早上醒来没有看到遥舟，顿时觉得天塌了。 “妈妈，遥舟呢？” 谭知楠睡得正熟，被一只小手给拍醒了。 谭璟意一边拍打谭知楠，一边小小声地问道。 谭知楠不想理她，可是小朋友却契而不舍地想要知道答案。 “遥舟被我派去出差了。” “去哪儿出差了？” “南极洲。” “那是哪儿？”谭璟意震惊地问。仿佛妈妈把遥舟发送到外太空了。 “谭璟意，你都五岁了，竟然连南极洲在哪儿都不知道。我看我有必要再给你报个地理学习班了。” 谭知楠拍拍旁边的枕头，示意谭璟意滚上来。 谭璟意费劲地翻上床来，这张床很高，谭知楠用的是最厚的床垫，谭璟意每次上妈妈的床都像在爬山。 她躺在谭知楠身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遥舟昨天才刚回来，今天就走了。 “妈妈，我好想遥舟。”谭璟意小小声说。 “那你去南极找她吧。” 谭知楠真有点烦了。 遥舟走就走吧，怎么不带小孩儿一起走呢。 烦死了。 谭知楠度过了相当自给自足的一个晚上。 遥舟走了之后，她躺回卧室床上，激活了自己的身体。 她明明都已经有感觉了，遥舟却走了。 很烦。 谭知楠并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释放，总之，在某些事上，靠自己不如靠遥舟的手。有些体验是会上瘾的，谭知楠对做那件事就像对考第一一样势在必得又一往无前。 谭璟意依赖地把脑袋埋进谭知楠怀里，谭知楠感知到有个柔软的小东西拱进怀里，伸手搂住了她。 “妈妈，你好香。” “我香还是遥舟香？” “都香。”谭璟意说，“但是你更软一些。” 小孩儿的皮肤摸起来柔滑细腻，谭知楠笑着睁开眼，伸手用力捏了捏谭璟意的小屁股。 “妈妈，遥舟在我的枕头下面放了红包，里面有好多钱。” “是吗。” 谭璟意点点头，小肚子发出一阵声响。 谭知楠愣了一下，才想起现在是新年，保姆阿姨回老家了，家里只有自己一个成年人。 她得起来给小孩儿热牛奶，做早餐。 天杀的。 “是不是饿了？”谭知楠唉声叹气地坐起来，打开了外卖软件，把手机递给谭璟意。 “你看看有什么是你能吃的吗？” 养小孩儿可真麻烦，少喂一顿都不行。 谭璟意兴致缺缺地点了两个汉堡，还给谭知楠点了杯咖啡。她和妈妈的早餐就齐活了。 一大一小躺在床上，像是躺在南极的浮冰上，在海面漫无目的地漂泊。 假期的时间就像海浪，一波一波拍打在她们身上，轻盈而漫长。 第52章 你也要喝一杯吗汪汪 春节结束，陈萧燃开工后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去京市出差。 她带着修改好的项目书飞去京市和客户见面。自从上次和纪清嫣不太愉快地分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京市。 她度过了很糟糕的一段时间。 陈萧燃本身不怎么爱喝酒，这两个月都是靠着酒精助眠。上次这么喝酒是什么时候，陈萧燃已经记不清了。 这次要在京市至少停留一周的时间，陈萧燃的心情很是矛盾。 她发现自己还是想去找纪清嫣。 她想她想得快要疯了。 不知道上次吵架之后，纪清嫣有没有把自己删除好友。她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纪清嫣，伤害彼此之后，随即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后悔。 是她太冲动了。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陈萧燃正在酒店对着纪清嫣的聊天框发呆，就看到了谭知楠发来的定位：京市机场。 谭知楠发这条消息纯粹是闲得无聊。 她隐约记得陈萧燃和自己说过，她小时候是在京市长大的。 自从上次和陈萧燃加上好友之后，两人几乎没有聊过天。尽管以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这么多年后再次相聚，她们的关系仅仅能恢复到冷淡而融洽的程度。 “？你怎么也来京市了。”陈萧燃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还有谁在京市。”谭知楠问她。 “还有我。” “晚上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谭知楠此时正坐在车上，带着新助理赶着去见合作方。 新助理干啥啥不行，出了机场差点连司机都没找到，咖啡也没给她买，谭知楠现在整个人看着像是刚出土一样，急需抢救。 遥舟这个狗东西就知道自己在外面潇洒，根本不管她。 谭知楠已经被新助理折磨得没脾气了。 她发现人真的会随着岁月的打磨变得越来越温和，要是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她会在机场就把这个助理骂得狗血淋头。 谭知楠的新助理是个a国商学院毕业的男孩子，此时正坐在车上联系场地的工作人员，突然感到一阵寒光从后面射过来。 好可怕。 这工作谁能做谁做吧，他真是觉得多做一天就少活一天。他当初应聘的时候就猜到，待遇这么好肯定有诈。 他的上一任，遥舟，当初给他留下一个谭知楠的喜好习惯的列表，有一千多页。 “小赵。” “哎。” “到了酒店记得给我订一杯咖啡。” “好的谭总。” 谭总，我不叫小赵。 我叫小马。 助理在心里默默地说。 “这次记得不要再给我点拿铁了，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 “好的谭总。” 那要点什么，你倒是给我个明示啊。 小助理艰难地在热美式和冰美式之间犹豫着。 该选谁呢。 谭知楠看到他那敏感脆弱又无助的样子，气呼呼地把身上的羽绒服裹紧。她好像每次来京市出差都是在最冷的时候。 这羽绒服现如今已经不合身了，太大了，总觉得有风从衣领里往内部灌进来。 这衣服是四五年前她怀谭璟意的时候遥舟给她买的。 那时候她在冬天也只在裙子外披一件薄薄的毛衫，遮不住肚子。谭知楠在怀孕期间，每天气鼓鼓地走来走去，遥舟跟在身边很啰嗦，提醒她小心，提醒她看路，提醒她吃饭，烦得要死。 遥舟赶在去京市出差前去商场给谭知楠买了一件xl码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遥舟让谭知楠穿上，无视她的嫌弃和抱怨，怎么看怎么满意。后来谭知楠再也没买过别的羽绒服，每年天气最冷的时候都是穿这一件。 这件衣服陪她度过了好几个冬天。 第57章 谭知楠看着窗外萧条的街景，觉得很烦躁。 她又开始胃疼了。 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再犯了，没想到竟然还没根除。 谭知楠比约好的时间晚了快一个小时。 陈萧燃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一杯了。 她们选了最近新开的一家网红酒吧，这酒吧在网上话题度很高，据说全京市的美人都会在此地出没。 不仅能喝酒，还能看美人，何乐而不为呢。 陈萧燃发现，谭知楠穿了一件过于宽大的羽绒服，很是瞩目，把衣服脱下来之后，她有些费劲地放在一旁，像抱着一团被子。 “你这次在京市要呆多久啊？”谭知楠看着陈萧燃问道。 “一星期。” “京市可真冷，我可呆不了一星期。”谭知楠点了酒，靠在椅子里皱眉等待。 “我小时候在这里生活，好像从没觉得特别冷。”陈萧燃觉得人在幼年时期似乎更能适应环境，也更顽强。她想起自己和纪清嫣曾经在寒冷的冬日下了晚自习一起去校门口买小吃，穿着单薄的校服、迎着冷风吃东西也毫不在意。 “那你可够迟钝的。” “有人陪你一起过冬天，就没那么冷。” 谭知楠沉默了一会儿，酒来了。 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学姐现在喝酒还是这么厉害。” 陈萧燃笑了。 谭知楠这阵势仿佛是把鸡尾酒当气泡水喝。 “现在不行了，除了谈生意，我平时都不喝酒。” “那今天怎么想到要出来喝一杯？” “…新助理太让人闹心了，我真想把他乱刀砍死。” 谭知楠今天唯一的咖啡时间都被毁了。 和合作方的见面场地也出了问题，她今天甚至还赔着笑给人家不停地赔罪。 天杀的。 “人和人之间都需要时间慢慢磨合。我的助理刚开始也总在闯祸，我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给她擦屁股。” 陈萧燃小心翼翼地说。谭知楠生气的样子怪吓人的。 “陈萧燃，你女朋友怎么不一起出来喝酒。” 谭知楠忽然问她，话里话外依然带着很不爽的情绪。 “吵架了？” “我……”这就一言难尽了。 总不能说，我和女朋友吵架，被她赶出京市，现在只能偷偷摸摸在背地里想她。 “哎，咱俩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我之前的助理过年还回来了一次，不跟我上床，也不帮我带孩子，我一个人每天像个单亲妈妈一样。” 谭知楠是真觉得很委屈。 陈萧燃失笑：“你听听你说的话，搞得不像是助理离职，反倒像助理和你离婚了一样。” 谭知楠又点了两杯酒，恹恹地靠着椅子，抬起头看看四周。 这酒吧已经人满为患，所有卡座都满了。 确实很不错，都是漂亮女人。 “对了，小孩儿呢？怎么没带在身上。”陈萧燃忽然想起谭知楠好像还有个孩子。 “我给她报了一个学习地理知识的冬令营，成功把她送走了。” 谭璟意虽然还没开学，但过得要比开学忙多了。 谭知楠只忍耐了她三天，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送走了。 照顾小孩儿太心累了，还是送走的好。 “你怎么给小孩儿上那么多课啊，她才这么小。”陈萧燃知道做谭知楠的小孩儿会很辛苦，妈妈是学霸，小孩也一定会被培养的很优秀。 “我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刚上学的时候，什么都不会。那种一无所知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我不想她也有类似的感受。” 谭知楠不是一定要小孩儿成为学霸，但至少要她心里有数。 至少不能连南极洲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我以为谭知楠从出生起就很厉害呢，对书本过目不忘，遥遥领先。” 优秀得让人心悸。 “怎么会。” “你就放心吧，现在的小孩儿都聪明得很，什么都知道。” 两人碰了碰酒杯，陈萧燃放下杯子，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排长队，陈萧燃站在队伍中间，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很快她就愣住了。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纪清嫣。 纪清嫣穿了一件很性感的裙子，闭着眼睛靠着墙站立，看上去醉醉的。香肩裸露，头发柔美地垂落，看得出她之前挽了头发，现在已经全都散开了。 太不真实了。 陈萧燃伸出手去，轻轻触摸了一下镜子里的人。 她还记得上次纪清嫣对她说的话： “陈萧燃，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对你没兴趣了。我想换个床伴。” 哪怕是在美丽的女人当中，纪清嫣也很引人注目。 不少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陈萧燃从排队的人群中退了出来。 喝酒之后，陈萧燃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中，眼前闪过许多幻影，她一步步向她靠近，满心只想亲吻她，其他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向心里，向外部的霓虹灯光里。 纪清嫣靠着墙壁，无处可躲，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机会。 陈萧燃久违地紧紧抱住了她。 纪清嫣很软，丝毫没有任何反抗地就被禁锢住了。陈萧燃闻到她身上带有甜甜的酒气。 带着侵略和惩罚性质的吻自上而下朝她压迫下来，一种酒味混合着另一种酒味，热烈又强势，舌尖都要擦出火星来。 就像流浪久了的小猫终于遇到了罐头，啃得狼吞虎咽，近乎要呕吐。 周围环境嘈杂的声音像是下雨的声音，两人在热潮涌动的酒吧里淋了一场大雨，该淋湿的和不该淋湿的地方全都湿透了。 “熹熹，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明天0点没有哦，我要换到晚上9点更新啦 第53章 大打出手 纪清嫣晚上破天荒地和邻居女孩一起去了酒吧。 邻居女孩叫宋希，是个插画师，每天宅在家忙忙碌碌，通过寄养小猫，两人建立起相对友好的关系。 宋希在过年期间把自己的猫都交给了纪清嫣。 纪清嫣自从回京之后一直在生病，高烧不退，同时还要照顾所有猫咪。宋希的三只猫和她的小猫相处的不是很愉快，家里每天都鸡飞狗跳。 这群猫帮她转移了注意力，以至于她很快就从痛苦中回过神来，时间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熬。 因此，当宋希邀请她一起去酒吧玩，纪清嫣没有拒绝。 她选了一件压箱底的裙子，这裙子很性感很暴露，本身没什么机会穿，去酒吧就很合适了。 纪清嫣本身就很瘦，xs码的裙子竟然还穿出了宽松感。她站在镜子前，把腰带系紧，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毫无欲望。 只有感到胃疼的时候，她才会强迫自己吃几口饭来缓解，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披着羽绒服出门之后，纪清嫣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强撑着走出小区，扶着栏杆蹲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没事，我缓一缓。可能是太久没出门了。” “你有外出恐惧症啊？” “我确实在人多的地方会有点焦虑。好了，我们走吧。” 等到那阵眩晕过去，纪清嫣站起身，觉得自己好多了。 再不走她可能就要退缩了。 她想马上逃回家。 “要不要吃点糖？”宋希觉得她很有可能是低血糖，她从包里掏出一支棒棒糖给了她。 这事儿闹的，别走到半路死在路上啊。 导航显示酒吧离这里打车要五十多分钟呢。 “谢谢。”纪清嫣拆开棒棒糖，这可能是她今天唯一的碳水来源，为了活着，她最好还是吃掉的好。 宋希带着她去了一家新开的酒吧，据说人气很高，纪清嫣不是很了解，这地方在哪儿、有多火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世界上对她而言有意义的事情很少，能让她感兴趣的事就更少了。 直到宋希兴致勃勃地说这家店可以看女人。 纪清嫣还是有点感兴趣的，她确实想看漂亮女人。 她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即使化了妆也显得很憔悴，看得出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没办法，她现在的身体太差了。 堵车，纪清嫣疲惫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京市的冬天还没结束，还是那么寒冷萧瑟，却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什么都变了。 车里的暖风明明开着，纪清嫣却还是觉得手脚冰凉，像是快要被冻碎了。 “我发现你好像不爱玩儿手机啊。”宋希问她。 纪清嫣的手机放在包里，从出来之后就没有见她拿出来过。 “嗯，不玩儿。” “为什么？” “不好玩。” 没有感兴趣或想看的内容，也没有可以聊天的人。 第58章 不玩小游戏，也不刷短视频，也不拍照。 哦不对，纪清嫣偶尔也会玩开心消消乐。 “我第一次见有人不爱玩儿手机的，所以我每次给你发消息你都很晚才回？” “嗯，不是故意不理你，是真的没看到。”纪清嫣抱歉地笑了笑。 过年期间，宋希给她发消息，她从来都是很晚才回复。她给每一只猫拍视频和照片发送出去，让宋希放心。 “好久没喝酒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宋希一如既往地开朗，她已经习惯了纪清嫣的沉默，她说五句甚至十句话，纪清嫣可能一句都不会搭理她，不过没关系，她想说就说。 一支棒棒糖吃完，纪清嫣觉得自己果然好多了。 尽管仍然感到疲惫，但至少不至于死在外面，能撑到在酒吧喝一杯然后安全到家。 宋希一进酒吧就不见踪影，纪清嫣坐在吧台散座，点了一杯酒。 她喝完了几杯酒，都不见宋希来找她，纪清嫣恋恋不舍地离开座位，打算主动去找她。 既然是一起来的，就算要走，也要当面说一声吧。 她走到洗手间的走廊处，才意识到这酒好像没怎么掺水。 一开始喝没什么感觉，现在才觉得腿软。 眼前的人群开始出现重影，纪清嫣越看越觉得恶心，索性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有一双手把她的手腕禁锢，然后吻了上来。 对方来势汹汹，纪清嫣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用力地吻住。 带着一股女人的香味。 没关系。 这种事情在酒吧很常见。 但不征求她的意见也不打招呼就直接上嘴就不是很礼貌了。 当然了，如果是被很漂亮的女人强吻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心底很深很深的隐秘角落，她竟然有一点遗憾和难过。如果要就此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意味着之前的一切全部都要结束了…… 纪清嫣想了很多可能性，直到一吻结束才看清自己是被谁亲了。 天杀的陈萧燃。 她来不及站稳就抬起手，毫不犹豫就打了下去。 “啪。” “啪。” “啪。” “啪。” 纪清嫣连续扇了陈萧燃四个耳光，再次扬起手来的时候，却力气耗尽，双腿一软就滑了下去。 陈萧燃接住了她。 她抱起纪清嫣，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来，带着她离开酒吧。 她看到打车软件显示，纪清嫣家离这个酒吧特别远，而自己所住的酒店离这里很近。 她直接带着她回了酒店。 “陈萧燃，你混蛋。” 纪清嫣不想被她带走，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纪清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萧燃捂着脸说。 人怎么能这么打人呢？纪清嫣指甲都没剪，用力过猛划在她的脸上，疼得她咬牙切齿。 陈萧燃用双手托腰抱着她，都不敢很用力。纪清嫣怎么瘦成这样了，她都怕一不小心就把她捏碎。 “纪清嫣，我问你，你现在每天都不吃饭吗？” 纪清嫣已经精疲力尽地软在她手里，一言不发。 她的身体现在是真不行了，这种感觉其实很恐怖，发现自己对身体失去控制，发现自己不停地在生病。 关键是她才三十多岁。 陈萧燃给她点了粥，抱着纪清嫣在床上等着外卖送达。 纪清嫣变得很安静，任由陈萧燃搂着她。 陈萧燃的体温和气味都让她感到治愈，情绪在内部静静翻涌，忽然有点想哭。 人喝醉了就是会有点想哭，这没什么的。 她强忍着不适和委屈，三番五次地想把陈萧燃推开，陈萧燃都没有松开她。 纪清嫣去洗手间吐了一次，陈萧燃也跟着她进去，没让她锁门。 她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帮她拍拍后背。 谭知楠独自坐在卡座里，等了陈萧燃很久都没等到她回来。 她听到有人说洗手间那边有人打起来了，好几个路过的女孩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她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酒，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借着酒劲，她拨通了遥舟的电话。 遥舟按下了接听，电话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嘈杂的背景音。 两人谁都没有挂断电话，就这样保持着接通状态，持续了很久很久，仿佛两人的交流就是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谭知楠觉得谭璟意其实有点笨。 遥舟和陈萧燃一点也不像。 和陈萧燃在一起时，谭知楠就不会有那些感觉和冲动。 谭知楠第二天在酒店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昨晚穿错了衣服。 当时离开酒吧的时候她喝得晕晕乎乎，随意从身边抓起一件外套就穿在了身上，上午醒来才发现，她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她心里一咯噔。 那件羽绒服被她弄丢了。 “谭总，什么事？” “小赵，你帮我打电话去虞美人酒吧问问看，我有件衣服不见了。黑色的羽绒服。” “谭总，是很贵的衣服吗？有小票吗？” “应该不是，是…五年前买的。” “谭总，我可以给酒吧打电话帮忙问一下，试试能不能找到。但可能性不大，建议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挂了电话，宿醉后的痛苦全都扑面而来。 谭知楠甚至有些下不来床。 同时下不来床的还有纪清嫣。 她躺在床上，一眼就看见自己手腕上淡红色的牙齿印记，随即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陈萧燃的身上更是不能看。 都怪陈萧燃，竟然趁人之危，擅自带她去酒店。 两人面对面躺着，几乎都一夜没睡。 陈萧燃一边担心纪清嫣，一边还要担心自己，她一晚上被纪清嫣抓咬的伤痕数不清，纪清嫣太瘦了，冷不丁被她的骨头硌一下，陈萧燃都差点疼得叫出声。 “陈萧燃，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下定决心，要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漠，听不出丝毫的软弱，掩藏好一切受过伤痛的情绪。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我必须学会镇定自若。 “这是我的房间。”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那我走？ 纪清嫣说着就要走，被陈萧燃轻而易举地抱了回来。 “纪熹熹，我很担心你。” “不需要。” 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你爸爸以前和我说过，要我好好照顾你。” “那又怎么样，他已经死了。” “所以我更要好好照顾你了。” 纪清嫣不是很想以这样的状态和陈萧燃聊这些。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 她还挺介意的。 第54章 生病 遥舟接到谭知楠新助理小马的电话，定了最近的一趟航班飞回了沪市。 小马在电话里说，谭璟意生病了。谭知楠在京市出差离不开，派他一个人赶回去处理。他已经连夜飞回沪市，叫上阿姨带着小朋友一起去了医院。 小马比较心虚。 这么小的孩子生病，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万一有什么事他负不起这个责任，于是擅自联系了遥舟。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能骂我了吧。 遥舟风尘仆仆赶到医院，就看到正在输液的谭璟意。 小朋友一个人很没安全感地蜷缩在床上，保姆阿姨和小马在一旁陪着她。 “一一，我是谁？” 遥舟走到床边弯下腰，轻轻唤她。 “遥舟妈妈。” 遥舟把小朋友抱进怀里，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 小可怜。 能认出人，还没烧糊涂。 “怎么生病了？”遥舟问小马，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架势。怎么看孩子的？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幼儿园老师说最近一段时间很多小朋友都生病…”小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你刚刚扎针的时候怕不怕？”遥舟看了看输液瓶里还剩下不少，她低头问小朋友。 谭璟意摇摇头。 “她可厉害了，一点都没哭。”小马说。他以为小朋友扎针都会嚎啕大哭，心里很是紧张，可是谭璟意全程都很安静。 配合检查，配合扎针，配合等待。 遥舟更心疼了。 身边没有能够依赖的人，小朋友知道哭也没用。 哭了妈妈也不会回来，也不能立刻陪在她身边。 “对不起宝宝，我来的有点晚了。” 谭璟意把头埋在遥舟怀里，不一会儿又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的喉咙很痛，说不出话，只能盯着遥舟看。 “那个，要不把她放床上吧？” 看到遥舟来了，小马很明显地松弛下来。 第59章 他不擅长应对小孩儿，尤其这还是老板的小孩儿。 “没事，我再抱一会儿。” 遥舟抱着小朋友走到病房外的长椅上，小朋友像一只小考拉，遥舟就是这样从小把她抱大的。 谭璟意也不问她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联系她，也不回来看她。她就这样乖乖靠在遥舟怀里，一如既往地依赖和信任着她，遥舟的心都要碎了。 “宝宝，我很想你。”遥舟在她耳边轻轻说。 谭知楠直到三天后才回来。 听说是遥舟在照顾小朋友，她就不慌不忙地留在京市处理完最后的工作，然后才让助理买了回程的机票。 她在京市又等了三天。 酒吧老板没有联系过她，也没有联系过她的助理。 谭知楠强迫自己接受了衣服丢失的事实。 小马这两天去医院都有给她发照片，照片中，遥舟抱着小朋友坐在椅子上，她带着小朋友找到太阳能晒得到的地方，拿着手机给小朋友看动画片。 谭知楠平时不太允许谭璟意看这些降智的动画片。 谭知楠保存了每一张照片。 小朋友看上去挺好的，虽然贴着退热贴，看起来还是很有活力。 她盯着照片中的另一个人看得更久一些。 谭知楠从机场直接来到医院，循着病房找过去，就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到了遥舟。 谭璟意正靠在遥舟怀里睡得很熟，遥舟静静地抱着她，一大一小都一动不动。 遥舟抬起头，刚好对上谭知楠的眼睛，她心下一惊。 时间仿佛静止了。 谭知楠站在一旁看了许久，一步步走上前，在遥舟身后的位置上坐下。 两人背靠着背，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谁都没有再说话。 谭璟意醒来发现，两个妈妈都在。她有点兴奋地拍拍遥舟，让她向后看。 谭知楠这时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在飞机上还抱着电脑在忙，都顾不上休息。 遥舟把小朋友留在椅子上，拿着毯子走过去，盖在她的身上。 初春还很冷，谭知楠连厚衣服都没有穿。 遥舟以前经常说她这个人对温度没有感知，不知道冷也不知道热。 许久不见谭知楠，遥舟趁她熟睡的期间，小心翼翼在一旁盯着她看。 像是久旱逢甘霖，她觉得血液的流速都变得和往常有所不同，空气也变得不一样了。 谭璟意乖乖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俩。遥舟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轻点，谭璟意点点头，表示收到。 “宝宝，今天中午我们也回家吃饭。” “遥舟，我想吃夏威夷披萨。”谭璟意可怜巴巴地说。 她现在一日三餐都吃遥舟给她做的病号饭，日子过的很没滋味儿。 妈妈的味道有点过于平淡了，都是青菜。 “你现在生病，最好不要吃那些。”遥舟皱起眉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我就吃一块，可以吗，求求你了。”谭璟意试图通过撒娇达到目的。 “可是你还在咳嗽哎。” “那就点一个吧。” 谭知楠刚睡醒，就听到两人在争辩。她打开外卖软件，二话不说就要下单。 但是遥舟刚才好像说不可以。 谭知楠揉揉眼睛，就看见遥舟一脸责怪地看着她。 “……点一个吧，我也想吃。” 谭知楠尴尬地补充说。 然后谭璟意就特别势利地着急忙慌地钻进了谭知楠的怀里，跟她亲热起来。 “妈妈，我好想你。你的怀抱怎么比遥舟还要温暖。” “………” 谭知楠直接点了两个最大份的披萨。 谭知楠只吃了一块就饱了，谭璟意也吃了一块，剩下的全都交给了遥舟，遥舟又转手把披萨分给小马。 “遥舟，我吃好了，我只吃了一块。” 谭璟意见好就收，她洗好手，伸手要遥舟抱抱。 遥舟不在的时候，她被谭知楠养的很独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是遥舟在身边，她就变得行为退化，喝水要遥舟喂，也不愿意自己走路了。 “好宝宝。” “谭总，我们等下还回公司吗？” 小马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小心翼翼问道。 他发现谭知楠在遥舟面前似乎比其他时候更有人味儿。 在他看来，谭知楠连小孩儿生病都能做到不闻不问，反倒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忙工作，还是有点心狠的。 “今天先算了。晚上有什么事我再联系你。” 谭知楠觉得脑袋晕晕的，她竟然破天荒地放过了小马，没有例行加班。 “好的谭总，那我先撤了。”小马一溜烟地跑了，生怕谭知楠会反悔。 遥舟抱着谭璟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却很是犹豫。 这些天都是她留在谭知楠家照顾谭璟意，现在谭知楠回来了，她还要跟着一起回去吗。 她不想让谭璟意知道她和谭知楠之间疏离的状态，搞得像离婚了一样。 谭知楠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拎着电脑先一步往前走去。 “遥舟，我们回家。”谭璟意有点开心地说。 遥舟哄小朋友睡着之后往客房走去，路过客厅，客厅灯火通明。 谭知楠躺在沙发上睡觉，盖着毯子。 遥舟放轻脚步想要走，却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不是小朋友的咳嗽声，而是谭知楠。 身体上的不适在回到家之后全都爆发出来，就像小朋友见到遥舟才敢委屈地哭出来一样，谭知楠在没有外人的地方才敢放心地生病。 “谭知楠？” 遥舟走到沙发边，摸摸她的手，体温滚烫。 “你也病了。” 原来谭璟意说妈妈的怀抱很温暖是这个意思。 遥舟苦笑着去拿了感冒药，又倒了一杯温水。 “谭知楠，先吃药。” 谭知楠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遥舟。 谭知楠的长发垂落下来，她一回家就直接倒在沙发上睡到了现在，妆容和饰品都相对完整，她依旧昂贵又美丽。 甚至因为发烧，脸颊泛红，看上去气色很好。 怎么会有人生病都这么好看。 遥舟被她盯得心跳过速，移开了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谭知楠是在故意引诱她。 谭知楠朝她勾勾手指：“遥舟，过来。” “喂我吃药。” 遥舟把药片轻轻塞进她的嘴里，谭知楠用舌尖舔了舔她的手指。 遥舟稳了稳自己的心态，把杯子递到谭知楠嘴边，给她喂水。 谭知楠很渴，喝完了一整杯水。 她从回家后就滴水未进，刚喝完就又是一阵咳嗽。 “为什么不穿厚衣服？” 这阵咳嗽让遥舟有些心惊。 谭知楠没有回答，只是疲倦地靠坐着，眼看着就又要睡过去。 “哎等等，你吃了药最好再吃点东西。不要空腹。” 遥舟迅速跑去厨房，在谭璟意的零食框里找到一袋坚果。 谭知楠眉头紧皱，很明显不愿意吃这个。 这也太对付了吧。 她想吃鲍鱼粉丝汤、蟹脚热干面、小炒黄牛肉、清炒笋丝、红豆杏仁豆腐。 遥舟不由分说地撕开袋子，拿出一粒夏威夷果喂给她。 谭知楠不情不愿地吃了。 遥舟现在对她越来越敷衍了，她记得她以前怀孕的时候，遥舟对她一直都有求必应。 果然，生了孩子以后就什么都变了。 她就这样一粒一粒地喂给她吃，喂着喂着，遥舟忽然想起她之前看过的一个短视频，那个博主也是这样喂自己家的小狗。 遥舟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谭知楠不满地瞪着她。 “笑你。” “我怎么了。” “你……” 遥舟刚要说出口，谭知楠就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 就这么在唇齿间小小地一用力，遥舟瞬间感到一阵颤栗。 第55章 爱是一种幻觉 “陈萧燃，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纪清嫣，我真的很喜欢你。” 陈萧燃现在很清醒，因为太喜欢纪清嫣了，所以哪怕是这样直白的话都说得出口。 “你喜欢我？” 纪清嫣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你可以要求我，只要你能原谅我。” “我要求你离我远一点。” “我要求你和身边的所有同性朋友断绝关系来往。” “我要求你跪下道歉，为之前的那些冷暴力对我说一万次对不起。” “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纪清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下床穿衣服。 第60章 她自己的衣服已经被陈萧燃送去酒店的洗衣房洗了，于是毫不客气地蹲在陈萧燃的行李箱面前翻找。 她都没注意，算上之前几次，她已经穿走陈萧燃好几套衣服了。 “喜欢的。” 陈萧燃定定地看着她。 纪清嫣的身体很漂亮，白皙光洁，在房间里散发着光，陈萧燃移不开眼。 “你说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纪清嫣穿好牛仔裤，愣了半晌，抬起头笑了：“陈萧燃，你是不是疯了。” 这裤子腰围有点大，纪清嫣穿上不太合身。她太瘦了。 这种话十几岁的小孩说出来就很正常，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还这么说那就真是有点可笑了。 “我很认真。” “我不是一定要强迫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想…” “只是想让你…吊着我。” 这话一说出口，陈萧燃自己都无奈地笑了。 “我吊着你干什么？” 纪清嫣站起身，俯视着陈萧燃，又抬起了手。 陈萧燃已经被训练出条件反射了，下意识就闭上眼，等待着巴掌落下。 可是没有。 纪清嫣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试探她有没有发烧。 挺正常的啊，怎么还说胡话呢。 “纪清嫣，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我从未像现在这么确定过什么。” 纪清嫣把衣服穿好，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陈萧燃，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没那么喜欢你？” “我曾经，特别坚定地喜欢过你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曾经被家人很好地爱过，我知道那种很好的爱是什么样的。” 至少她在和陈萧燃的相处中，一直都很疑惑，没有那种被爱着的确定感。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陈萧燃试图解释。 “陈萧燃，你还是不明白。我对爱的要求是很高的。我知道世间大多数人都和你一样，是有所保留地去爱，我不要这种纯度不高质量不好的爱，我看不上。” “你有十分爱可以分出来，我就要二十分，你有二十分，我就要四十分。我只会接受这样的爱。 但是你做不到。你的那点喜欢，我看不上。” 哪怕是对小猫，纪清嫣也能给出坚定的、纯度很高的爱。 她不会再有第二只小猫了。 “陈萧燃，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什么非得是我？” 我们各自去和别人在一起不是更好吗，纪清嫣真是这样认为的。彼此都能轻松些。 当然，重新认识一个人也很麻烦，需要时间和精力成本，纪清嫣并不打算自找麻烦。但陈萧燃可以啊，她很有活力，很正常，很健康，很适合和人谈恋爱。 她想不出陈萧燃的恋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至少在精神上应该和她是契合的，积极向上，热爱生活，总之不会是自己这样的。 “我已经不打算再邀请任何新的人进入我的生命了。” 陈萧燃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听上去很清晰。 “我只喜欢你。以后我会努力去做到像你曾经爱我那样爱你。” 纪清嫣静静坐在沙发上，陈萧燃坐在床上，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 她发现，陈萧燃现在看她的眼神中带有一种很强烈的占有欲。很不文明的那种，很原生。 她们之间的相遇是不对等的，曾经是，现在也是。 “陈萧燃，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以前，我是能带你走向更高处的垫脚石，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再帮到你什么了。” 她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有的只是麻烦。 所以陈萧燃，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 纪清嫣把这些残忍的事实清晰地讲出来，已经不觉得难过了。 “纪清嫣，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是你那么好，理直气壮站在你身边对我而言很难。” 陈萧燃只能不听不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陈萧燃，我从来没有为以前的一切感到后悔，你也不用觉得自己非要做点什么。爱人本身就是一件不计成本的事情，是我自愿的。” “纪清嫣，我这个人从小就是白眼狼。家里人对我的所有好处，对我而言都是不纯粹的算计和交换。我在接受任何金钱和温暖之前都要想想清楚，这背后的代价是什么，我能不能还得起。” 你是唯一一个毫无条件不计成本来爱我的人。 所以我也会学着这样来爱你。 因为有纪清嫣这样的存在，陈萧燃才会鼓起勇气去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其实我有点好奇。” “什么？” “你说，你以前真的很喜欢我。” 纪清嫣细细思索着那些过往，试图寻找出一点踪迹。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可对纪清嫣而言，太淡了。 大小姐得到的从来都是身边人浓烈的关心和爱意，铺天盖地。 “早在你和我认识之前，我就知道你了。” “你知道我什么？” “知道你是纪清嫣，知道你很漂亮，知道你是大小姐，知道你是不会和我做朋友的那种人。” “所以当你主动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故意表现得很冷漠，很不在意，其实我在心里感到很开心，很无措。” 少女时期的纪清嫣很好，美丽，危险，率性而为，陈萧燃站在她身边，内心像困了一只发狂的燕子，疯狂地撞击着她的身体。 而陈萧燃早已在成长中修炼成钢铁的血肉，对于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她很擅长表现得毫不在意且无动于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在这个世界上不被任何人喜欢，她不懂该如何回应这种情感。 现在她终于能做到把过去的那些难堪摊开在纪清嫣面前了，这些算什么呢，和现在相比，脸面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纪清嫣听完，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她分辨不出这是真话还是陈萧燃为了和她在一起而编造的谎话。 她觉得自己似乎一直都看不透陈萧燃，她没有爱她的天赋，即使曾经一直追随在她身边，也依旧看不懂她。 她生命中的许多部分没有告知过她，而她也一样。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陈萧燃。” 纪清嫣忽然就释然了。 她其实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她想要过去的某个瞬间，陈萧燃爱她胜过她爱陈萧燃，哪怕只有短短的一个瞬间。 哪怕只是哄哄她，哪怕是说谎，她也不介意。 纪清嫣不觉得诚实有多重要，世界上不存在诚实的人，所有人都在说谎。 至少现在，这个谎话让她觉得有点开心，很值得。 陈萧燃静静坐在床上，纪清嫣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她离开的时候步伐轻快，听起来心情很好，像是要去春天的小公园看梨花，放风筝。 陈萧燃躺回床上，只觉得筋疲力尽。 她照顾了纪清嫣一整晚，现在有一种真气耗尽的无力感。 她一直都很喜欢纪清嫣，不自量力又小心翼翼。 忍不住想亲近，又忍不住想逃跑，两种情绪一直相互拉扯，让她很是痛苦。 就像一个小偷爱上了金字塔。 偷不走又得不到，光是看着又受不了，无论如何都想要拥有。 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却想要一座金字塔。 纪清嫣是陈萧燃在人生中所遇到的最美好的人。 她极少这样放纵自己去喜欢些什么。 她永远都瞻前顾后，心事重重，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从小她就像一个成年人一样现实地生活，担忧所有问题。 她喜欢纪清嫣，非常喜欢。 谁会不喜欢纪清嫣呢。 可她的心脏总是那么沉重，为数不多能够感受到轻盈的瞬间，都是和纪清嫣在一起的时候。 人在过于幸福的时候，许多感知都被麻痹，陈萧燃记得自己在a国的第一年，堕落到几乎已经荒废了学业。她和纪清嫣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小家，有各自的房间，有共同的餐厅和客厅，两人经常在夜晚沉溺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影。 直到遇见谭知楠，她才从这场梦幻的盛宴中惊醒，想起自己最真实的处境。 纪清嫣的父母在圣诞节飞来a国探望她们，陈萧燃记得，当时他们带了一本相册，都是纪清嫣小时候的照片。她趁着他们一家人出门的时间，在小公寓里偷偷翻看了那本相册。 很神奇。 她能看出纪清嫣从小到大都被好好爱着，这么可爱，这么漂亮，一件衣服从来不会穿第二次，过生日会在酒店举办宴会。 陈萧燃一边为她感到幸福，一边对自己这样的存在感到厌恶。 她对这个女孩的幸福处境感到震惊。 第61章 两种对比太过粗暴太过鲜明地摆在她眼前，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巨大，钱和爱以及各种好运为什么总是会流向了不缺钱也不缺爱的人。 陈萧燃的过去是没有照片的，未来也不会。 这就是她的处境。 作者有话说： 纪清嫣：我不是要你爱我，我要你跪下爱我然后求着我接受 这章改了又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讲清楚没hhh 第56章 瓷 纪清嫣又离开了。 这次依旧是心血来潮，她报了一个季度的陶艺课。 陶艺工作室在瓷城，纪清嫣带着行李和小猫坐了很久的车，又在教室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就此开始新的生活。 疗愈自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纪清嫣曾经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也住院治疗了很久，这次她想要换一种方式。 自从咖啡店关门之后，她陷入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中已经很久了，为了恢复健康，最好还是要找点事情做。 纪清嫣本身对自己要做什么事是完全没有任何规划的，她就是漫无目的，极其随机地选中了这门课，没有任何理由。 春季的瓷城很静，和纪清嫣的磁场很契合。 陶艺课的工作室在城郊的一个小村里，四周都回荡着寂静。从教室的落地玻璃窗向外看，一条小溪蜿蜒流过，溪边的柳树有燕子停落，空气中有一股水流的气息。打开窗，耳边传来溪水撞击石头的声音，以及各种鸟雀的鸣叫声。 纪清嫣从早到晚都在专注地捏泥，心变得很稳定，很沉静，再也没有那些浮躁和不安的情绪。她甚至不再能睡懒觉了，她租的房子隔壁有人养鸡，每天早上太阳升起，都会打鸣，纪清嫣被迫清醒，一开始很烦躁，到了后面渐渐适应了，也能在鸡叫声中再浅浅地睡一觉。 到了周末，纪清嫣就和陶艺课的同学一起去逛市集，看展。瓷城的艺术生态氛围很好，有不少驻扎在此地潜心创作的青年艺术家，纪清嫣去听了几场讲座，有的演讲者甚至比她还要年轻。 她有一种回归校园的错觉，只是毫无压力，不需要考试，不需要交出合格的作品，重在体验和参与。 纪清嫣对自己一向很不严厉，总是得过且过。 拉坯课很难，根本不像看起来那样轻松，纪清嫣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摸到了一点诀窍和技巧，每天深夜回到小房子里都浑身酸痛。她没吃过这种苦，一时间很难适应。 纪清嫣意识到自己以前活得太轻松了，她小时候觉得学钢琴辛苦，上了两节课就不想学了，爸爸妈妈也非常宠溺她，竟然就这么算了。 纪清嫣在这里经历和见证了泥巴变成陶瓷的完整过程，清楚地意识到每个阶段都在损耗：拉好的胚在修复中开裂了，修好的部分又在途中被磕坏了，终于进窑的作品也可能最终会被烧坏、碎裂。 这样满怀希望又充满忐忑和失望的心情很考验人，至少纪清嫣发觉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好像变得顽强了，那种心理上和精神上的顽强。 她从一开始的崩溃，慢慢变得平静淡然，能够包容和接受一切不确定的结果。 陶艺中每个阶段的不确定性其实就像人生，很难掌控，只有放下执念，乐观对待。 纪清嫣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就像一个近乎完美的器皿，后来被打碎了。她抱着这堆碎片绝望了很久，以为一切都完了，现在她却能心平气和地把碎片在画框中拼凑成一只蝴蝶。 当她把出窑的器皿捧在手里时，感受到了强烈的满足感，即使不完美，即使不够好看，也倾注了她的体温和生命。 陈萧燃后来又去京市找过纪清嫣许多次，都无功而返。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让自己接受，纪清嫣已经离开的事实。 人怎么能这样？ 这样无牵无挂，没有牵绊，才能做到说离开就离开。 陈萧燃至少觉得自己是被工作紧紧焊在南城，几年之内都无法离开。 而纪清嫣却不是这样，她反倒成了两人中更加漂泊的那一个。 陈萧燃偶尔也出差。 落地新城市，她开始在出差途中四处张望。她想碰碰运气，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就又能重新碰到想见的那个人。 可惜陈萧燃的运气不是很好。 工作很顺利，项目推进得很快，进度没有耽搁，唯独见不到纪清嫣。 纪清嫣离开她的生活，每一天都变得很艰难。 她回归到先前那种毫无意义的状态中，对于每天的重复感到无所适从。 陈萧燃想起自己在a国读研的那段时光。 她其实过得并不开心。 一开始，陈萧燃确实收获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身体脱离地面，摆脱了过去的一切束缚和牵绊，眼前只剩下她想要的东西。 纪清嫣留了钱给她，她固执地只交了学费，每天除了上课、泡图书馆，就是去打工。假期很漫长，她在不知不觉中攒了不少钱，于是开始去各个地方旅游。 她开始在每一个地方思念纪清嫣。 纪清嫣会不会也想来沙漠玩呢，肯定不会。纪清嫣很娇气，太热的天气她不喜欢，总觉得呼吸困难，还要担心被晒黑。 纪清嫣也不会喜欢冰岛。 冰岛的天气很糟糕，陈萧燃穿着最厚的外衣，在飘着冰的海边拍照，忽然发现，这样的海面很像旺旺碎冰冰，她很想和纪清嫣说一说，却想起自己是一个人来的。 她很平静地坐着越野车去山顶看到了极光。 没有想象中的美丽和震撼，只觉得怅然若失。 陈萧燃又去非洲看了动物大迁徙。从这次开始，她的包里携带了一只纪清嫣留在a国的小玩偶，桑普兔。这只小兔子给了她一种精神上的陪伴，好像纪清嫣就在她身边。 纪清嫣从来没有联系过她，她也没有联系过纪清嫣。两人都像是赌气一样，逼迫对方从自己的生命中淡出。 至少陈萧燃是在赌气，自尊心作祟，她似乎特别幼稚地想要证明些什么，离开纪清嫣她也能活得很好。她顺利拿到学位，顺利拿到实习offer，逐渐迈入了成年人的社会，这些都是她自己想要得到的。 陈萧燃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一个世界的孤儿想要独立生活是一件很难的事，稍有差池就会坠落，她现在站在安全的岸上，望着茫茫的水面，忽然想要寻找纪清嫣。 现在再回头去看她和纪清嫣在一起的那些时间，她们都太年轻了，纪清嫣总是强迫陈萧燃陪伴在自己身边，那种偏执的强迫，那种患得患失的压抑，很令人不适，陈萧燃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沟通。由于不平等，两人之间从未有过哪怕一次的开诚布公的谈话，她们都年轻又敏感，自尊不允许她们把许多事放到台面上聊开。 相隔十年，她没想到纪清嫣会这样伤痕累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和她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她对纪清嫣的情感也随之变得混乱又复杂，她们从过去分开，各自经历了一段没有彼此的时光，也分别成为了遥远而陌生的人。 “陈总监，我发现你最近很忧郁啊。” 小助理这次和陈萧燃一起出差，她们来的有些早，在酒店的休息室等着客户。 陈萧燃这段时间情绪真是肉眼可见的低落，她平时路过她身边都要小心翼翼。 但其实陈萧燃很少发脾气，她似乎更擅长用冷暴力，这种方式比劈头盖脸一顿骂还要可怕。 “没有啊，我挺好的。” 陈萧燃自然是不愿意承认。 她喜欢的女人一声不响地跑了，这事儿没法说。 小助理闲的无聊，拿起一旁杂志展示架上的传单开始翻阅。有售楼处的传单，还有餐厅的传单，以及，陶艺课的宣传册。 她拿出这本册子坐回到陈萧燃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进行翻阅。 “陈总监，你知道陶艺课吗？就是在一个会旋转的圆盘上玩泥巴，自己学会做盘子、碗、还有花瓶之类的。” “我好像有点印象，就是人鬼情未了那个电影里的情节嘛。” “对对对，就是那个。你看这传单上写着，一期课程五千元，教室位于隐蔽的村寨，环境好，落地窗，每天都能看山，看树，看溪流，哎，好心动。可惜我要上班。” 小助理失落地合上宣传册。 “你想报名啊？” “有时间的话我肯定是想去的，远离都市喧嚣，在宁静中寻找自我。” 小助理说着，站起身转了个圈，把宣传册塞进陈萧燃手里。 “要我说，陈总监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你看看你每天熬夜工作，气色都变差了。” 陈萧燃拿过宣传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又看了眼时间。很明显，客户已经迟到五分钟了。 “你要是真想玩泥巴，南城应该有不少陶艺体验店，下班直接去找一家不就行了，何必去这么远的地方。” 陈萧燃看了一眼宣传册上的地点，瓷城。 第62章 这地方飞机不能直达，要到附近的省会城市换乘高铁，到了之后还要打车去到工作室所在的村落。 “那怎么能一样呢，这种项目就得去山野村落体验，每天白天捏泥巴，晚上吃顿土鸡，吃香辣口水鱼，想想都觉得美翻了。” 陈萧燃笑着摇了摇头。 她随手把宣传册丢在一旁，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小助理又拿过宣传册，继续翻阅。 照片中，陶艺教室看上去很是宽敞明亮，她又看了看往期的学生作品，直到会客室的门被推开，她和陈萧燃马上起身，进入到工作状态。 第57章 心脏 谭知楠最后是在遥舟怀里睡着的。 她本来就发烧，还要这要那，遥舟心一软就配合了。 谭知楠认准了遥舟舍不得把自己推开，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底线外出格。 情到深处，谭知楠最后把遥舟的另一只闲着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很久很久。遥舟其实稍稍用力就能抽离，可是她没有。 趁她还清醒的时候，遥舟其实很想再问问她，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每次事后都这样。谭知楠倒是舒服了，留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思索与悔过。 她真的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要跟着她们回家，为什么要留下。 “谭知楠。” 遥舟的本意是想让谭知楠主动从自己的怀里移开。 谭知楠皱了皱眉头，竟然嫌她吵。 遥舟有些无奈地帮她把被子盖好，狠了狠心，还是起身离去。 她不是为了离开而离开，而是为了自救。 她清楚地反复告诫自己，谭知楠对她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不要自作多情，不然痛苦的只能是自己。 临走前，遥舟又去房间看了看小朋友。 小朋友已经完全退烧了，不出意外，再休整两天就可以去上幼儿园了。 谭璟意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遥舟不在，她没有很惊讶。她已经有点习惯了。 遥舟现在总是这样，趁着夜里偷偷溜走。 但是遥舟会在她需要她的时候回到她身边，谭璟意并没有觉得难过或慌乱。 她在床边发现了遥舟留给她的小礼物，打开，是一只陶瓷做的长尾山雀，挂在窗边可以当作风铃。 谭璟意心里美滋滋地把礼物收起来。 谭知楠是在开会开到一半的时候晕倒的。 小马手忙脚乱地帮她叫了救护车，等了几分钟又觉得救护车太慢，还是叫公司的车把她送去了医院。 医生问小马：“她是什么情况？” “她…她好像是在发烧。”小马一问三不知。他只是在扶谭知楠起来的时候摸到她滚烫的手，才大概知道她是在发烧。 “她呼吸的时候胸口会疼吗？” “我不知道。” 小马看着谭知楠被推进去检查，忽然，谭知楠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嘴唇动了动。 “谭总，你说什么？” 小马凑近她，想要听清一点。 他听到她说：先别联系遥舟。 然后谭知楠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遥舟昨晚还是走了，这让谭知楠感到很气愤。她都这么主动了，她怎么还能走呢。 走得好，有本事再也别回来了，孩子也别要了。 谭知楠不会哄人，也不会道歉。 再者说，她已经在最大程度上低头了。 当医生给她上了血氧和呼吸机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一丝慌乱。昨晚就觉得心脏很难受，她把遥舟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轻轻按摩，似乎缓解了很多。 小马去给谭知楠办了住院，按照医生的要求，输液、抽血、ct各种检查，听医生说，谭知楠是劳累过度，又由发烧引起的爆发性心肌炎。 小马真的很紧张，他没听谭知楠的话，还是给遥舟打去了电话。 遥舟这时候人在飞机上，确实接不到电话。 谭知楠这边人都进ccu了，小马甚至还签了病危通知书，他被吓的一身冷汗，站在病房外，祈祷着老板没事。 这个班儿上的太考验心态了。 等谭知楠好了之后，他是当真要辞职的，这哪是上班，这简直是渡劫。 谭知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各种仪器。 不至于吧，不就是发烧之后晕倒了吗，怎么还这么大阵势呢。 她艰难地伸手够到了一旁的手机，却发现早已经没电了。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看来小马这次很听话，真的没联系遥舟。 谭知楠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她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按了床头的呼叫护士铃。 “你醒了。”小护士跑进来，马上查看了仪器上显示的各项数据。 “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没有及时治疗，引发了爆发性心肌炎。你现在心脏这里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谭知楠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这个至少要住院七天，怎么刚醒就急着出院？” “我挺忙的，公司一堆事儿等着我呢。”谭知楠无奈地笑了一下，“对了，你能帮我给手机充个电吗，自动关机了。” “好的，我帮你。”小护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找到手机，转身问她：“我再帮你去打点热水吧，我看你这儿什么都没有。要不要帮你通知一下家里人？” “不需要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哦，不要再过度劳累和熬夜了，这个病在年轻人当中死亡率很高的，不要不当回事。” 小护士叮嘱了她几句之后就走了。 谭知楠叹了口气。 没有手机，她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公司现在怎么样了。她一倒下，没人能帮她。 还有小孩儿，有保姆阿姨陪着，接送她上下学，短时间应该没关系。可是往常小孩儿放学后都会被送到公司，陪着谭知楠加班后再一起回家。 她不安地躺在病床上，越想越觉得焦虑。 心口处又泛起一阵一阵的疼痛，她深深呼吸，试图缓解压力。 谭知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手边已经摆放了充好电的手机。 她开了机，先是看到小马发来的消息，谭知楠也不管现在几点，一个电话打过去，把小马叫醒，她和他确认了一下项目的事，并且要求他马上去公司把电脑和充电器带给她。 谭总，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小马在心里默默地抱怨道，然后起床洗漱，去公司帮谭知楠取她要的几件东西，给她送去医院。 “对了，你怎么跟小孩儿说的？” “我和她说你去出差了。” “算你聪明。我还以为你会蠢到实话实说呢。” “…谭总，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目前先这样吧，等我想到再说。” “好的。” 凌晨三点，病房很安静，出于焦虑，谭知楠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她拿着手机，在对话框里反复犹豫着，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发。 谭知楠确实没有一个人住院的经历。 无论是小病大病还是生小孩儿，每次都有遥舟陪在身边，这还是第一次，醒来时发现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忽然觉得心里空空荡荡。 谭知楠一气之下拨通了遥舟的电话。 她本能地觉得这个时间，遥舟应该不会接她的电话。 她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除了有个小孩儿。 遥舟在黑暗中按下了接听，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在听筒间沉默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谁都没有开口。 谭知楠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先一步压了电话。 她把头埋进枕头里，忍住了大部分的眼泪。 谭知楠一时之间分不清心口的痛是生理痛还是心理痛。 小孩儿是在谭知楠住院第五天的时候才知道的。 她问小马，妈妈怎么出差这么久还不回来，小马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说，你等我忙完就去医院问问她。 当晚，小马带着谭璟意出现在医院的时候，谭知楠并不感到惊讶。小马以为母女相见应该会出现感人的画面，结果完全没有。 谭璟意很平静地陪在谭知楠身边，谭知楠忙工作，谭璟意在一旁写作业，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妈妈，我帮你去接点热水吧。”小孩儿走到病床前，拿起谭知楠空空的保温杯。 “你去找护士姐姐帮你，不要自己做。接热水很危险。” 谭知楠正在忙着打字，她腾出一只手拉住了小孩儿，有条不紊地叮嘱她。 谭璟意点点头，不一会儿就端着装满水的杯子回来了。 见谭知楠还在忙，她自己爬上床，钻进谭知楠的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妈妈，我晚上能不能留下？” 第63章 “不行。”谭知楠一口气拒绝了。 “妈妈，家里每天只有我一个人，你不在，遥舟也不在。” 小孩儿可怜兮兮的说。 谭知楠打字的手指顿了顿。 谭璟意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她怀里，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僵持了很久，谭知楠把电脑合上，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腾出手来捏捏小孩儿。 小孩儿在装睡。她怕谭知楠把她送回家，索性开始耍赖。 “别装了。你想留下就留下吧。”谭知楠还是心软了。 她得对小孩儿好一点，毕竟这世上就剩下她们两人相依为命了。 至少小孩儿还能给她端个茶倒个水，没白养。 睡到后半夜，谭知楠被小孩儿一脚踹在胸口上，她捂着心脏坐起身，一边伸手安抚了睡得正香的小孩儿，自己缓了好半天。 本来眼看就要出院了，这一脚踢得她半条命都没了。 小孩儿一个人霸占着整张病床，谭知楠闷闷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再也睡不着了。 她拿起手机，把小孩儿恶劣的睡相拍了下来，偷偷保留下来。 她其实很少和小孩儿一起睡。小孩儿有自己的卧室，有自己的小床，她和小孩儿的睡眠时间不一样。况且，小孩儿很显然更愿意粘着遥舟，并没有表现得很需要她。 谭知楠走到窗前，打开窗，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沪市的春天转瞬即逝，玉兰花树长满了叶子，很快就到了夏天。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的朋友都快把我哄成草履虫了hhhh 第58章 归于泥 陈萧燃走进陶艺工作室的时候，纪清嫣正在像往常一样专注地拉胚。 陈萧燃在门口站着看了她许久，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您好，您找谁？”店主问她。 陈萧燃指了指纪清嫣。 纪清嫣梳了个丸子头，戴着小围裙，坐在小椅子上对着面前已经初步成型的花瓶小心地用手指维护着形状。 她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正在盯着自己，一转头，就看见了风尘仆仆的陈萧燃。 陈萧燃很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纪清嫣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确认，陈萧燃确实是来了。 外面在下雨，陈萧燃小心地把伞放在了门口。 纪清嫣站起身，穿着小围裙向陈萧燃走来。她猜到陈萧燃会上来拥抱她，所以她像投降一样把沾满泥的双手举过头顶。 陈萧燃一把把她抱住，就再也不打算松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纪清嫣觉得有点神奇。她从来不发任何动态，陈萧燃竟然还能找到她。 “纪清嫣，我很想你。” 陈萧燃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很哽咽，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纪清嫣笑了。 她依旧保持着投降的姿势，高举双手。 “我知道啦。”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这样，连招呼都不打就说走就走。” 陈萧燃很用力，几乎快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都快担心死了。” “担心什么？” “担心我想不开？担心我做蠢事？” 此时的瓷城已经是盛夏，两人站在门口，一半被空调吹得清凉，一半被热浪压得窒息。 陈萧燃像是从沙漠而来，脸颊被阳光晒得泛红，怀抱也带着热气。陈萧燃的掌心搂在纪清嫣的腰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纪清嫣穿着小白鞋，不客气地踩在陈萧燃的靴子上。 许久，纪清嫣发话了：“陈萧燃，你要陪我做陶艺吗。” 陈萧燃抱了她这么久，全部学员和老师都在观看两人腻歪，纪清嫣都有些脸红了。 陈萧燃可能明天就走了，那她呢，她还要在这里继续呆好久呢。 陈萧燃妥协了，松开了她，纪清嫣这才得以喘息。她放下双手，举了这么久，手臂都酸了。 陈萧燃全程很听话，坐在纪清嫣身边，看着她忙，不再打扰她。 “你这段时间，做了很多器皿吗？” 陈萧燃是外行，在她看来，纪清嫣这两下子已经很厉害了。 这行云流水的手法，这满地的泥沙，一看就是大陶艺家有作品要问世了。 “还好，不是很多。我的失败率很高，所以留下的其实没几个。” “我可以看看吗。” “那边架子上，画着小猫的器皿都是我做的。” 陈萧燃走过去，发现纪清嫣做的盘子、花瓶，还有杯子都很有个人特色，很稚气，很干净，小猫也勾画得很有灵气。 “可以送我一个吗。” 陈萧燃伸手就是要。 “好呀。你随意选。” 纪清嫣近日心情很好，一口答应下来。 她做了不少器皿，自己本身也用不过来，放着也是放着，不如送人。 陈萧燃选了一只手握杯，小心翼翼用一旁的雪梨纸包裹起来，迫不及待地装进包里，仿佛生怕纪清嫣会反悔。 “纪清嫣，这是谁？” 和纪清嫣经常一起逛市集的小伙伴好奇地问她。 “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纪清嫣这样概括陈萧燃。 “很久以前的朋友需要抱这么久的吗？”小伙伴自然是不信，一脸八卦。 这哪是很久以前的朋友，这分明是很久没见的女朋友吧。 “是啊。” 纪清嫣笑得很温柔。 陈萧燃来找她，她在心里是高兴的。 陈萧燃的运气真的很好，她无意间刷到了纪清嫣的照片。 瓷城附近的小村经常有许多画家来这里写生，纪清嫣在教室自顾自忙着，被一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拍了照，发到了社交平台上。 大数据偷听了陈萧燃和小助理的聊天，这段时间总是把瓷城陶艺课相关的各种内容都推送给她。 陈萧燃那天刚好下班，她不急着回家，坐在车里刷手机，就看到了纪清嫣。 照片里，纪清嫣正拿着画笔小心翼翼地在盘子上作画，低着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人拍了。她刚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屋外的小溪和深深的植被。 陈萧燃记下了定位，那天是周一，她几乎破天荒地想要请假，想要马上去瓷城找纪清嫣。 可是她没有。 她按部就班地买了周五晚上的机票和周六的车票，有条不紊地安排好见面时间。 她一直都是这样稳妥的人，即使冲动，也是经过安排和计划之后的可预测的冲动。 她按照计划来到瓷城，见到了纪清嫣。 到了午休时间，陶艺工作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结伴离开，大家都去吃饭，转眼间，只剩下陈萧燃和纪清嫣。 “她们都走了，你不走吗。”陈萧燃问她。 “嗯，走。”纪清嫣站起身去洗手，试图把身上的小围裙解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陈萧燃。 陈萧燃特别有眼力劲儿地走上去，帮她解开腰后的带子。 “你刚来吗？” “刚来。” “吃早餐了吗？” “没顾上。” “那我带你去吃瓷城特别有名的小吃吧，我在这边几乎天天吃。” “好。” 陈萧燃注意到，纪清嫣一直在用手揉腰。她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了，站起身后觉得腰酸背痛。 陈萧燃搂住她的腰，一边推着她往前走，一边用手在她的腰间揉捏。她的力气很大，纪清嫣没办法挣脱，小小地挣扎了两下，只好作罢。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纪清嫣依然感到很好奇。这次来瓷城，她记得自己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可能是我运气好，总能找到你。”陈萧燃当真觉得很庆幸。 “也可能是我很好找？” “真不是，你可一点都不好找。” 两人在小吃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面对面坐下，纪清嫣点了餐，又开了两瓶冰镇豆奶。 在太阳下行走之后，两人的脸上都泛起红晕。纪清嫣从包里找出防晒霜，打算紧急补救一下。 “过来点，我帮你涂还是你自己涂？”她冲陈萧燃勾勾手，陈萧燃配合地把脑袋伸了过来。 “你涂。” 陈萧燃靠得这样近，纪清嫣被迫直视她这张脸。 这该死的生理性心动。 “你好像有点晒伤了。”纪清嫣皱起眉头，小心地用手指把防晒霜在陈萧燃的脸上涂抹开。 “那怎么办。”陈萧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听上去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脸。 “晚上回去需要涂点芦荟凝胶修复一下。这边的太阳很晒，还是要注意点。” 纪清嫣的指尖很凉，就这么轻轻抹了几下，陈萧燃整个人都酥了。 这顿饭吃得很和谐，即使纪清嫣没有询问陈萧燃的意见就直接给她点了餐，陈萧燃也吃得一脸满足。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纪清嫣问她。 第64章 “陪你去上课。” 既然成功找到了纪清嫣，陈萧燃悬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整个人也变得平和开朗。 “就…在一旁默默看我做花瓶吗？” “对。” “会不会有点无聊。这附近其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有艺术展，有市集，你都可以去逛逛。” 纪清嫣好心推荐道。 陈萧燃应该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应该到处去走走玩玩，一直陪她呆在陶艺教室里有点可惜。 “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陈萧燃冥顽不灵，不接受其他选择。 “也对，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纪清嫣推开门，走进热浪里，声音一顿，她回过头来，和陈萧燃确认道。 “是吗？” “是。” 陈萧燃当真坐在纪清嫣对面，看了她整整一下午。 见证过白天的拥抱，陶艺教室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陈萧燃在一众素色中很显眼。学陶艺的人在这个环境里呆久了，多多少少都染上了安宁寂静的气质，陈萧燃这个外来者在人群当中很显眼，她不是学徒，她像一堆燃烧的篝火，落入这个清凉的世界。 陈萧燃忍不住开了一点窗。 温暖的空气顺着缝隙涌进来，对抗着房间里的冷气，她甚至不敢长久地闭眼休息，只是疲倦地注视着纪清嫣。 纪清嫣偶尔也会分神，用余光看她，每次都会和她对视。陈萧燃坐在一片光亮中，皮肤、黑亮的头发，都在闪闪发光。 陈萧燃的发梢被风吹动，纪清嫣有些时空错乱，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血液在慢慢融化。 陈萧燃来了，陈萧燃来找她了。 “纪清嫣，晚上一起去市集吗？” 一起上课的小伙伴跑来问她。 “今天不行，我要带朋友去玩。你们先去吧。”纪清嫣看向陈萧燃。 “那一起啊，一起来。”小伙伴不介意多一个朋友一起，不由分说就邀请了她。 “人家要过二人世界，你就别添乱了。”另一个小伙伴一把把她拉走，两人嬉笑打闹着离开。 陈萧燃淡淡地笑着，等着纪清嫣来安排。 纪清嫣愿意单独带她出去玩，她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她耐心地等着纪清嫣洗手，整理好修复的工具，两人一起离开。 作者有话说： 虽然只隔了短短两章，但小情侣已经三四个月没见面啦，小别重逢 第59章 在雨中 纪清嫣带着陈萧燃晚一些才离开，她想带她去逛逛这边的市集。 瓷城当地的艺术市集很有意思，很多驻扎在这里的青年艺术家都会带着自己近期的作品来售卖，卖完了就开启新一轮的创作。每个杯子、每个盘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价格会有点小贵，但在纪清嫣看来很是值得。 陈萧燃是白天来的。白天的瓷城街上人很少，车也少，到了夜晚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每一个摊位都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陈萧燃搂着纪清嫣，用手臂护着她，帮她挡住拥挤的人群。 雨来的很突然，没有雷声，雨水像瀑布一样落下，她们在人群中面面相觑，陈萧燃带了伞，她先一步撑开伞，把纪清嫣更紧地搂进怀里。 纪清嫣顺着她推动的力度往前走，雨很大，人们纷纷撑开了伞，伞和伞之间相互碰撞地前进，雨珠顺着撞击的伞沿滑落，纪清嫣一抬头，看见陈萧燃的头发已经湿了。 “陈总监湿发很性感。” 陈萧燃狼狈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作回应。 “雨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可能也不会停，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陈萧燃看着街道上的车流已经堵死了，几乎一动不动，鸣笛声此起彼伏。 瓷城的交通状况很差，周末的游客很多，它很难承接这么大的人流量。 “还吃午餐那种汤粉可以吗，这边到处都是类似的小吃店。” 纪清嫣还想带陈萧燃继续去吃小吃。这边小吃的种类很多，她想让她尽量都吃到。 “好，听你的。” 陈萧燃摸到纪清嫣的裙子也淋湿了，她又低头看看她的小白鞋，几乎完全浸在水里。 “纪清嫣，你这样不行。” “怎么了？” “先不吃了，我们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你带路。”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陈萧燃终于舍得松开纪清嫣，她几乎搂得她不能呼吸。纪清嫣快步走着，陈萧燃帮她打着伞，紧跟着她。 她一回头，发现陈萧燃几乎已经湿透了。 纪清嫣纠结了一下，主动伸手，挽住了她的手。 两人并肩走在伞下，谁也没有说话。 纪清嫣心情不太美好，好好的夜晚被这场雨毁掉了，她们来不及在街区好好逛逛，也来不及吃饭。 像是感知到她的烦躁，陈萧燃用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 纪清嫣一低头，就看到了她手上戴着那枚褪色的戒指。 她在心里小小地震了震，耳边只有滚滚的落雨声。 纪清嫣带着陈萧燃重新回到陶艺教室所在的区域，她住的地方就在旁边的那座居民楼里。这楼很旧，没有电梯，需要步行到五楼。 回到家，纪清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脱掉了湿透的鞋子和衣服。 陈萧燃也湿得透透的，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不脱？要我帮你脱？” 纪清嫣抬眼看她，伸手拨弄开她额前挡住视线的一缕头发。 陈萧燃尴尬地自己动起手来。 这进度有点快，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以为事情的发展是一步步来的，毕竟两人也这么久没见了。 冷眼看着陈萧燃脱好了衣服，纪清嫣先一步钻进浴室，并且锁了门。 陈萧燃：？ 她没想到纪清嫣这么大个人了竟然不干人事儿，她紧急跑去卧室找来一条毯子，适当地裹在自己身上，等着纪清嫣出来。 纪清嫣真的洗了很久，洗到雨都快停了。 陈萧燃把窗帘拉好，打开灯，环视四周，小房子里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架子上摆满了各种陶瓷制品，陈萧燃小心翼翼拿起一个盘子看了看，这么漂亮的东西好像只能当摆件，不能真的去用。 纪清嫣眼光很好，每一个杯子选的都精致漂亮，陈萧燃当真是把每一个杯子都认真地拿在手里看了个遍，纪清嫣还没洗完。 陈萧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纪清嫣就是故意的，让她脱光了又把她一个人晾在这儿。 纪清嫣裹着浴巾暖呼呼地从浴室出来时，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像个流浪狗一样苦苦等待的陈萧燃。 人在不穿衣服的情况下是很脆弱的，毫无防备。 “我洗好了。”她说。 “那我洗？” “你洗。” 陈萧燃站起身，气势汹汹冲着纪清嫣走去，纪清嫣着急忙慌想要逃跑，却被她一把拉住手腕，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我不要再进去了。”纪清嫣被陈萧燃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她可怜巴巴地试图逃脱。 “刚才怎么不让我一起进去？” 陈萧燃开始和她算账。 “这个浴室很小，一个人正好。” 纪清嫣眼看自己就这样被抱回了浴室，她用手抵住门，想要逃脱。 陈萧燃心一软，大发慈悲地把她放回地面，看着她一溜烟儿地跑了。 相比之下，陈萧燃就洗得快多了。 她神清气爽地从浴室出来，纪清嫣乖乖打开衣柜，让她自己选衣服。 陈萧燃越选越郁闷，这怎么全是小裙子呢。 “那个，你以前穿走我好几套衣服呢，都哪儿去了？” “不知道了。”纪清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是啊，那些衣服呢，哪里去了。 “……那你这衣服我没法穿啊。” “怎么没法穿。” “我不穿裙子。” “你也是女人，怎么不能穿裙子？再说了，现在无论什么性别的人都能穿裙子呢。” 纪清嫣看她实在是纠结，走过去翻了翻，帮她选了一条长裙。 这衣柜有点高，她需要踮着脚尖才能够到衣架。 陈萧燃不动声色地扶着她，看她能找出什么衣服。 “穿这个。” 她给她挑了一件简约的无袖黑色长裙，没有任何装饰，陈萧燃要是这样都不能接受，那就只能什么都不穿了。 一把年纪了，穿不穿衣服也没那么重要了。 陈萧燃的表情看起来很挣扎，但还是接了过来，当着纪清嫣的面有些艰难地穿好了。 “很漂亮。” 纪清嫣看着陈萧燃，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显得格外可爱温柔。 “我的眼光真好。” “选衣服的眼光好还是选女人的眼光好？” 第65章 “你说呢。” 一切都尽收眼底的感觉有点爽，纪清嫣满眼笑意，看到陈萧燃这么不情不愿的样子，她心里更得意了。 陈萧燃一直都这么好看，身材比例好，四肢修长，明眸皓齿，整个人像一颗蓬勃生长的植物，她从水中走出来，清灵又恣意，穿着纪清嫣的衣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陈萧燃终于也尝到了被凝视的滋味。她凑上前，用修长的手臂搂住纪清嫣，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吃什么？” “家里有吃的吗？我给你做点。” “什么都没有。” “纪清嫣，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陈萧燃叹气。 纪清嫣走到哪里都一样，对自己的生活很不负责，所以才这么瘦。 小猫在两人脚边蹭来蹭去，纪清嫣靠在床上，抱着枕头昏昏欲睡。 “那你能帮我去楼下的小吃店打包一份米粉吗，我不想动弹了。” 陈萧燃点点头。 窗外的雨小了，她带着伞下楼，除了打包两份米粉，还顺便去超市给纪清嫣买了一些水果和零食。 陈萧燃刚走到门口，还来不及敲门，纪清嫣就提前给她把门打开了。她迫不及待地接过陈萧燃手中的晚餐，把两份全都摆在客厅的小桌上。 “你这样可不行，太不警惕了，万一来的人不是我呢。” 陈萧燃全然没有一丝开心，她满眼都在担心她。 “就是你啊，我听出来的。” “怎么听出来的？” “脚步声。” 房间被温柔所淹没，两人围坐在小桌旁吃晚餐。 这桌子特别小，一个人用刚刚好，两个人一起低头吃饭，总会额头相互碰撞，纪清嫣撞了陈萧燃好几下，很是用力，陈萧燃捂着闷痛的额头后退几步，把桌子让给她。 你先吃。 陈萧燃忽然感慨道：“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你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开心多了。” “瓷城可能是我的第二个故乡。”在这里生活很舒服，很快乐。 “那你打算长久地在这里生活吗？” “没想过。” “那我每周还可以来看你吗。” “随你便。” 纪清嫣吃饱了，甚至是吃撑了。她放下筷子，有些慵懒地退到沙发上，小餐桌只剩下陈萧燃一个人。 “纪清嫣，我们能不能说好，以后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告诉我一声。” 客厅的灯有点暗，陈萧燃穿着黑裙子，看不清表情。 “我这个人运气一向不好，我怕下次真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可我觉得你运气很好。” 纪清嫣摇摇头，不以为意地说。 “是，我的运气都用在你身上了。” 陈萧燃深知自己人生的全部运气都用来遇见纪清嫣了，她怎么能这么好运，十六年前运气就好，现在运气也好，但人不会一直好运下去。 陈萧燃帮她把从超市买的水果和零食归位，纪清嫣的冰箱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纪清嫣就躺在沙发上任由陈萧燃收拾。 她一个人安静惯了，闭上眼，听着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 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陈萧燃走到她身边，把她抱了起来。 纪清嫣配合地用手勾住她的脖子，陈萧燃把她抱回卧室，又返回来帮她把拖鞋拿到床边放好。 两人相拥着睡去，纪清嫣不知道，这是这四个月来陈萧燃睡得最好的一觉。 第60章 掀桌 陈萧燃在周日离开，纪清嫣又回归到平静的学徒生活中。 两人的分别很平淡，她们一起在小吃店里吃了顿饭，陈萧燃就离开了。她叮嘱纪清嫣最好每天三餐都记得吃，晚上回住所要注意安全。 两人没约好什么，无论是留在原地的纪清嫣还是离开的陈萧燃，两人都有些恍然未醒的感觉。 这段感情该怎么走，该怎样推进，纪清嫣不想回答，陈萧燃就只能等下去。她没考虑好，她也不再着急。 两人之间的相处都是那么的温柔，像是小猫俯身在溪边饮水。纪清嫣不再抗拒陈萧燃的亲近，对陈萧燃而言已经很知足了。 陈萧燃帮纪清嫣把冰箱填满，所有水果都洗过切好，用保鲜盒分装，纪清嫣随时打开冰箱都可以吃。陈萧燃注意到纪清嫣每天都喝一个牌子的矿泉水，她去超市帮她拎了一箱回来，放在厨房的架子旁。 陈萧燃回到南城，把纪清嫣做的杯子带去了公司。 她开始给自己泡咖啡，并且不让小助理经手。 她信不过她，觉得她马马虎虎的性格很容易把这杯子打碎。往常别的杯子碎了就碎了，这个杯子还真是碎不起。 她不确定纪清嫣还会不会再送给她第二只。 “陈总监，我去给你做咖啡。” 公司的茶水间换了一台新的全自动咖啡机，小助理几乎每天都要去做好几杯咖啡自己喝。 “哎你别，我自己去就行。” 陈萧燃婉拒了。 小助理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刚换的新杯子，世界上仅此一个，独一无二的，我怕你给我打碎。” “我不会的，我办事儿你放心。” “你别，你办事儿我才闹心呢。” 陈萧燃抱着杯子先一步去了茶水间，留下小助理在原地懵圈。 什么杯子啊这么宝贝，碰都不让我碰。 星期三，纪清嫣和两个女孩在工作室各自忙到很晚，最后离开工作室锁好门窗，她们结伴一起去吃烧烤。 纪清嫣这天心情不太好。 她忙着给一只很心爱很满意的杯子上釉，上釉的活很程式化又很精细，需要极大的修养和耐心。 一不小心，杯子摔在地上，手柄碎裂，杯口也撞出残缺。纪清嫣拾起地上的碎片，心也跟着碎了。 其实在工作室里经常会听到器物破碎的声音，总是损耗多于成品，时间久了大家都见怪不怪，纪清嫣还是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会没拿稳，为什么会脱手，如果再更专注认真一些就能避免了。 老师说，做陶瓷也是一种修行，你要能接纳自己的失误。 说起来很对，可做到却很难。 纪清嫣还是有些内耗。 烧烤店很热闹，纪清嫣却格外安静。两个女孩一直在聊天，她们看出纪清嫣为情绪所累，试图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让纪清嫣开心一点。 纪清嫣坐在对面，托腮看着她们两个，忽然觉得盛夏很美好。 两个女孩都穿得明媚又大胆，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身材。这种用缎带系在脖颈上的裙子纪清嫣以前也经常穿，现在为了防晒，她在夏天也只愿意穿长裙搭配开衫，一点皮肤都不愿意露。 “清姐，你还点什么吗？” “不了，已经很多了。” “要不我们再喝点啤酒吧。” “你们喝吧，我喝水就行了。” 两个女孩都大学刚毕业，年纪轻轻就躺平了，来瓷城学习陶艺，打算在这边的市集摆摆摊，或是开自己的工作室。纪清嫣比她们大很多，算是她们的姐姐。 “清姐，上次来我们教室找你的那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吧。”一个妹妹八卦地问她。 “真不是，只是朋友。”纪清嫣摇摇头，很真诚地说。 不过是上床的朋友而已啊。 另一个妹妹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道身影打断了。 三人抬起头，一个身材高大手臂强壮的男人拿着手机，挡在了她们桌前。 “你好美女，加个好友？” “……我吗？”其中一个妹妹难以置信地问。 “对啊，就是你，我看你好久了你不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 “怎么扭扭捏捏的，我看着很像坏人吗，加一个好友咱们慢慢聊聊啊。” 小妹妹一脸为难又害怕地看着他，不想加好友，对方却咄咄逼人，每一句话都透露出极强的霸道和压迫。 “算了吧，她不想加。”纪清嫣实在是看不过去，她站起身，抬起头和男人对峙。 “怎么不想加，看不上我？”男人看了一眼纪清嫣，继续没皮没脸地拉扯。 小妹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纪清嫣，她不是没有被人要过微信，可这样纠缠不休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这么大人了，没必要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纪清嫣有点生气了。 没完没了地纠缠，好好的一顿饭都被毁了。 “那你也识相点，别跟我过不去。”男人的同伙这时候也拥了上来，他们像是示威似的直接围住了她们这一桌。 “不好意思，我兄弟喝多了。”其中一个男人假意拉住纪清嫣，替他解释着。 “我看你们清醒得很，就知道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纪清嫣甩开他，眼疾手快地打了报警电话。她还是动作有点慢了。 第66章 男人先是抢走了她的手机，她和男人在争执中打翻了两瓶啤酒，桌上也一片狼藉。 监控显示是男人先动手的。 他凭借绝对的力量优势，一把推开了纪清嫣，随后用手拉住了小女生的手臂。 小女生一直在拼命挣扎，急得掉眼泪。 纪清嫣又上前去挡在她们之间，尽力把小女生护在身后，男人气急败坏地对着她推搡了好几下，纪清嫣都没有躲开，她的腰部和背部都很重地撞在桌上。 在当下那个情境里，纪清嫣只知道自己是姐姐，她不能让男人把妹妹从她眼前带走，她要保护她们。 一行人在派出所呆到凌晨，天快亮的时候，才结束了调查和问话。 派出所给出的结果让纪清嫣很失望。由于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害和后果，男人只是赔偿了烧烤店的营业损失就可以离开了。 直到离开派出所，男人还依旧誓不罢休，对她们三个女孩口出狂言，要把她们弄死。 “你们是不是瓷城人？啊？你们觉得闹到派出所这事儿就算完了？我告诉你们，没完！你信不信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个小姑娘就想把老子送进去了……” “算了，陈哥，今天先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找她们算账。” 纪清嫣挡在两个妹妹面前，举着手机全程录音录像，冷静地留存证据，完全不在怕的。她平日里看着安静又温柔，没想到遇到事情会第一个冲在前面，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 两个妹妹平日里生龙活虎，此时已经被吓蔫儿了。看着男人的车辆远去，纪清嫣才松了一口气。她让她们联系了家长，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回家住，等风波过去，想要回这边继续学习也不迟。 “清姐，真的很谢谢你，我当时都吓懵了，要不是你我就完蛋了。” 妹妹后知后觉感到后悔。她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太懦弱太糟糕了，没有奋起反抗，也不敢拒绝。只有纪清嫣一个人在和他们对抗，她觉得很羞愧。 “没事，又不是你的错，你也很无辜啊，谁也不想碰上这种事的。” 纪清嫣摆摆手，她打车把两个女孩都分别送回出租屋，然后才自己回家。 走到家门口，她后知后觉摸了一下腰，马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这么疼啊，碰都碰不得。 纪清嫣反锁了门，脱下衣服，跑去镜子前看，发现自己腰部涌现出一片红肿，伴随着大片擦伤，还有手臂上的几处擦伤，之前在派出所她依然保持精神紧张，完全没有被这些疼痛所影响，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疼。 她穿着长衣长袖，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问题。早知道受伤了就应该在派出所把这个事情做一做文章，不然人就这么简简单单放了，她真是心有不甘。 仿佛这伤都白受了。 纪清嫣叹了口气，家里没有药，她一时之间懒得处理，打算让伤口自然风干结痂。 三十岁之后，她很少有这种熬夜的经历，这一整晚都大脑高速运转，现在回到家顾不得其他，就这样趴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陈萧燃刚结束了在安城的工作，这次结束的时间比往常更早，她坐在高铁站的候车区，查看了车票。 没想到瓷城离安城这么近，她不由地动了心。 这时候去瓷城很不明智，明天还要回南城工作，可她却还是退了回南城的机票，买了去瓷城的车票。 哪怕只能见一面也没关系。 她想去看一眼纪清嫣。 到了瓷城，陈萧燃先轻车熟路地去了陶艺教室。 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外往里看去，她没有看到纪清嫣。 陈萧燃在烈日下觉得心都凉了。 纪清嫣可能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陶艺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孩看见陈萧燃，主动上前和她问好。 她记得陈萧燃，上周就是她来找清姐，陪着清姐在教室呆了一整天。 她们的陶艺教室平日里没有人来，每一个外来者都很突兀。 “姐姐，你是不是来找清姐？” “对。她今天没来吗。” “她昨晚遇到点麻烦，所以今天应该不来了。” “什么事？”陈萧燃跟着女孩走进教室，听她把事情的经过讲完。 第61章 跟我回家 纪清嫣是被一阵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惊醒的。 敲门声响了很久都不停，她在心里暗暗担心，那些人该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吧。 纪清嫣从床上起来，在家里绕了一圈，跑去厨房拿了把刀以防万一，才蹑手蹑脚走去门口。 门外的人竟然是陈萧燃。 她来不及放下刀，只好先给陈萧燃开门。 门一开，陈萧燃就见到穿着睡裙拿着刀的纪清嫣，她愣了一下，然后心疼地抱住了她。 “嘶——”她的手按照往日的习惯，落在纪清嫣的后腰上，惹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陈萧燃迅速收回了手，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怎么了？哪里疼？” “陈萧燃，你能下楼去帮我买个药吗。”纪清嫣转过身，掀开衣服，给她看看自己的伤。 “然后再帮我带一杯奶茶。奶茶店新出的抹茶奶冻卷你看还有没有了，有的话帮我买一个。” 陈萧燃点点头，把纪清嫣手里的刀没收了，放回厨房，然后转身又下楼。 当纪清嫣趴在沙发上吃着奶冻卷，陈萧燃在一旁帮她上药，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今天是周六吗？好像不是吧。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我要不是今天来，我都不知道你和人闹到派出所了。” 纪清嫣腰上的伤看上去很痛，陈萧燃用棉签非常小心地帮她上药，尽量不去弄疼她。 “纪清嫣，你能不能聪明点，替别人出头之前要先保护好自己，保证自己的安全。” “嗯，我以后尽量注意。” 纪清嫣的语气中尽是不以为意。 这些叮嘱都没什么意义。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不挺身而出，况且大家现在不都好好的吗。她把那两个女孩完好又安全地还给了她们的父母，皆大欢喜。 陈萧燃深深地看着纪清嫣，忽然意识到她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变。 纪清嫣曾经在中学时看到陈萧燃被人欺负，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地挡在她身前，那么瘦小却又那么坚定地想要保护她。 虽然纪清嫣总是一副软软懒懒的模样，实际上内核却非常坚强。 “我刚才去了陶艺教室。大家都人心惶惶，万一那些人之后找到你的住址，继续报复你怎么办。” 瓷城太小了，土生土长的人想在这里找到一个外来者不算难，那些人的威胁恐怕并非是虚张声势。 “那我也不怕。再来一次说不定我真能把他给送进去呢。” 纪清嫣甚至还觉得自己这次有点没发挥好。 “我怕。纪清嫣，你要吓死我吗。” 陈萧燃深吸一口气。 “纪清嫣，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意和喜欢的人，你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那两个妹妹给我发了消息，她们今天都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这下我就放心了。”纪清嫣翻看着手机，和陈萧燃汇报。 “纪清嫣，你愿意跟我走吗。暂时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到安全一点的地方。你之后再想回来，也可以，也没关系。但现在不行，现在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是我们走。” 纪清嫣觉得好笑又气愤。 做错的事的人为什么可以放下狠话和死亡威胁活得潇洒自在，她们女孩子为什么就要担惊受怕地离开。 真不公平。 陈萧燃沉默着摸摸她的头。 纪清嫣好像根本没听进去她刚刚说的话。 她就只顾着自己和这个无解的问题生气。 纪清嫣低头喝了一口奶茶。 很奇怪。 刚刚陈萧燃好像说，她是她唯一在意和喜欢的人，纪清嫣又忍不住好奇。 “陈萧燃。” “哎。”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陈萧燃说了很多话，她一时间很难回想。 “你说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喜欢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什么意思？你是真喜欢我吗。” 同样的说多了就形成习惯了，渐渐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纪清嫣，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萧燃忽然凑近，作势就要吻她。 “啊？” “要不要试试看，我有多喜欢你。” “怎么试。” 纪清嫣趴在沙发上，这个姿势很限制陈萧燃的发挥。 抱也不能抱，亲又亲不到。 她不敢轻易触碰纪清嫣的腰部还有手臂，每一处擦伤的位置她都记得很清楚。 第67章 最终，她无奈地握住她的手。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骗子。” “没有骗你，是真话。” “可是你喜欢姐姐啊。” 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什么意思？你是要我管你叫姐姐吗？” 陈萧燃不知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轻轻揉捏着纪清嫣的手，向她询问着。 “你当初不是很喜欢学姐吗，怎么现在又装作一副没喜欢过的样子了。” 太渣了。人前人后怎么还两副嘴脸呢。纪清嫣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谁和你说我喜欢学姐了？我当初的确很仰慕学姐，那种智性上的仰慕，现在也是。” 但那都不是喜欢。 陈萧燃当初巴巴地跟在学姐身后当真是想找个榜样来帮她指引方向，学姐确实也不遗余力地帮了她很多。 “那你仰慕我吗？”纪清嫣忽然问道。 “我仰慕你啊，我对你一直都有那种生理性的仰慕和喜欢。” “我只要见到你，就忍不住想要和你亲近，想要拥抱你，想吻你。这种喜欢是不受大脑控制的，超出了理智的范畴，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骗子。” 说到底就是想要对我涩涩！ 听不出哪里有爱，全都是硬生生的欲望。 “没有骗，是真的。” “纪清嫣，我很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两人之间升起一段很漫长的沉默，陈萧燃觉得自己的表白算是真诚，可纪清嫣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她很是忐忑。 许久，纪清嫣开了口。 之前的语气还算得上悠闲轻松，现在却只剩下沉郁了。 “陈萧燃，为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之前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我。”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但似乎看起来不是这样。我问过很多次，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肯告诉我。” “你真想知道吗。” “想的。” “为什么想知道？” “你的事我都很想知道。所以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陈萧燃坐在沙发边，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她用拇指按在她的脉搏上，在心里数着一下一下的跳动。 “其实我之前去了一次同学聚会，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她们是怎么说的？” “她们说你得了抑郁症，自杀过两次。” “你这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因为我一开始是并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发生的，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而且准确来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自杀，都是意外，你信吗？” “第一次是开车回家的路上惊恐发作，手脚无法动弹，出了车祸，进了抢救室，差点就没命了。第二次是吃药过量，因为当时实在是睡不着。我也没想要生病的，只是身体上的事不受理智控制，我决定不了什么。” 纪清嫣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一两句话就概括了。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起这些，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她有种置身事外的荒谬感。 再多的细节她也不想去回忆。 这段时间她在陶艺工作室安静地学习，许多事情忽然就想开了。就像这些事，她本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和人说起，以及，就算说了，内心里也再也没有一丝波动了。 她对陈萧燃的怨气和执念也都消散了，全都不计较了。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吃药吗。”她越是不在意，陈萧燃就越是感到心疼。 “也没有。我之前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好了，没想到会复发。” “怎么样啊陈萧燃，现在你都知道了，满意了吧？”纪清嫣趴在沙发上，伸手拍了拍陈萧燃的脸，笑得很恶劣。 陈萧燃现在的表情特别有意思，她真的很想拍照留念。 “纪清嫣，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回来找过你。” “没关系。陈萧燃，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许久，陈萧燃问她：“纪清嫣，我现在还能追你吗。” “这个问题很早以前我们就聊过了吧。” “嗯。你不拒绝，那我就继续追你了。” “随你便。” “那我带你回南城好不好。她们都有家人接，我也来接你走，好不好。” 她要把她养在身边，好好照顾她。 纪清嫣觉得自己的心脏处好像升起了许多泡泡。 她现在是真的不怎么在意了。 她答应和陈萧燃走，也是因为不在意。 瓷城的夏天太热闹了，学生放暑假，不少游客和写生团队都来了。纪清嫣第一个季度的课程结束，本身也是打算离开的。 这房子她也只租了一个季度，下个月就到期了。 至于接下来要去哪里，她还没有想法。 在纪清嫣原本的生活规划里，确实是没有陈萧燃。可是陈萧燃非要往上凑，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现在的无所谓。 “跟你回南城，我住哪儿啊。” “我家。” “那你住哪儿啊？” “我家。” 第62章 私奔回南城 纪清嫣几乎是跟着陈萧燃说走就走了。 陈萧燃帮她收拾了一个小箱子，装了一些贴身衣物和几条裙子，还帮她把面膜都带上了。 陈萧燃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纪清嫣，两人去陶艺工作室和老师打了招呼就打车去了高铁站。 坐在车上，纪清嫣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和人私奔的错觉。 这人还是陈萧燃。 车票是陈萧燃买的，她们先去隔壁城市再去机场，纪清嫣在走之前问陈萧燃，我的小猫怎么办。 “你先跟我回去，明天周五，我晚上下班开车赶回来，把小猫接上，再帮你把家里的瓷器都包装好，还有其他东西都收拾好，一起带回南城。” 她什么都安排好了，只要纪清嫣跟她回家。 陈萧燃在高铁站给纪清嫣打包了麦当当，又给她买了矿泉水。她几乎是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安顿好她的一切。 纪清嫣的腰上有伤，她坐在位置上不敢向后靠，一路上都非常煎熬。她只能把脑袋靠在陈萧燃身上，偶尔换个姿势向前趴在小桌上，睡得很不安。 纪清嫣迷迷糊糊地跟着陈萧燃又从高铁站赶去机场。飞机开始下降的时候，纪清嫣坐起身，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夜景。 又回来了。 下降时遇见气流，一阵颠簸，纪清嫣有些无措地抓住了身边人的手。 陈萧燃搂住她，两人一同注视着窗外的夜色，直到感觉到飞机降落。 “到了。” “陈萧燃，这个戒指最好还是别戴了吧。” “为什么。” “你平时要工作，要见客户，戴着一个褪色的戒指会不会很奇怪。” 不够体面。 陈萧燃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到目前为止，还没人问起过她这枚戒指。她想戴就戴，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牵着纪清嫣沿着标识往打车处走去，纪清嫣走得很慢，陈萧燃也放慢脚步，跟她一起慢慢走。所有人都很赶的样子，陈萧燃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 陈萧燃注意到纪清嫣的情绪不是那么好，忧郁又深沉，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纪清嫣其实并不愿意和她回来，她是知道的。 她不敢问她，和她回来，是不是后悔了。 陈萧燃忽然很想抽烟。 她深深呼吸，把心里那丝烦躁和难过压下去，继续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排队等待。 纪清嫣却和排在她们前面的女孩搭话，要来了两支烟，点燃，一支给自己，另一支给了陈萧燃。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支烟的时间，排队的人群渐渐减少，两支烟化成小片小片的滚烫灰烬，随着夜风飘摇而去。 上了车，两人在后排落座。 纪清嫣像是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回到南城这个事实，她叹了口气，把头靠在陈萧燃肩上，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我好像生理期提前了。 陈萧燃微微侧头，看着她无辜又美丽的眼睛，亲了亲她的耳垂。 离得太近，她能清晰地看到纪清嫣的耳洞。纪清嫣没有戴任何耳饰，陈萧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被纪清嫣躲开了。 “东西家里都有。” 纪清嫣放下心来，转身看着窗外。 夜晚的南城很寂静，风里有一种熟悉的雨雾气息，只是车里莫名有一种暧昧的氛围，陈萧燃刚才那一亲，让她浑身都发麻。 身体的反应很诚实，即使没有那样剧烈的心跳了，也还是会燃起另一种欲望。 她不由地往边上挪了挪，离陈萧燃更远了一些。 第68章 陈萧燃丝毫不介意她这样冷热不定的若即若离，她可以用六年的时间慢慢来让纪清嫣接受自己。 下了车，纪清嫣有些记不清陈萧燃家到底是哪一栋楼了。她一路被陈萧燃牵着走，偷偷留心记了这段路。 又是换乘车又是坐飞机，回到家，两人都筋疲力尽。纪清嫣不管不顾地奔着卧室先一步睡了过去。陈萧燃收拾了她的行李箱，又检查了下冰箱里的东西，洗漱完毕已经过了午夜。 她小心翼翼掀开纪清嫣的衣服，看了看她的伤，重新上了一遍药。 依旧很心疼。 陈萧燃的动作非常轻，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和纪清嫣的感受是相通的，用棉签在她伤口上涂抹的每一下，都在陈萧燃的心口处柔柔地痛着。 纪清嫣侧躺着，用蜷缩的姿势背对着陈萧燃，纤弱而静默。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像一种水渐渐融进另一种水中。 纪清嫣不知道陈萧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睡得昏昏沉沉，房间里的窗帘是遮光的，她完全感知不到时间的变化。 生理期和舟车劳顿叠加在一起，她整个人都沉落在黑暗中。隐约记得陈萧燃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但她完全没清醒，并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纪清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坐起身，这才有心思打量起陈萧燃的小公寓。 许久没来过，房间似乎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床头柜上放了一杯牛奶，应该是陈萧燃上班之前留下的，都这个时间了，纪清嫣也不打算喝了。 纪清嫣踩着拖鞋去客厅，她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套新的睡衣。 餐桌上留有早餐和水果，她自己喝了点水，倒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 陈萧燃给她发了很多消息，问她醒了没有，吃饭了没有，腰上的伤还疼不疼。 纪清嫣发了个早安的表情给她，陈萧燃那边就打来了语音通话。 “喂。” “纪清嫣。” “嗯。” “你刚醒是吗。” “嗯。” “家里的具体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你要是点外卖记得换这个地址。” “好。” “我下班之后直接开车去瓷城接小猫，就不回去见你了。” “好。” “你一个在家好好的，好吗。” 纪清嫣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萧燃在办公室愣了愣，无奈地笑了。 好冷酷啊。 她以为纪清嫣至少会说一句客气的话：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回来之类的。 没想到就这么粗暴地结束了对话，完全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她随后把家里的wifi密码和平板电脑的密码都发给了纪清嫣，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陈总监，这都快下班了，你怎么点咖啡了？” 小助理看着陈萧燃桌上摆着一个咖啡外卖的袋子，她探头探脑地看看单子，是两杯冰美式。 “我晚上要开夜车，先准备好提神的东西。” 她在午休期间趴在桌子上小小地睡了一觉，等一下班就去加油，然后赶路去瓷城。 陈萧燃对纪清嫣的小猫有愧。 是她把小猫的主人先一步带走的，她要尽快把小猫带回南城，不让它独守空房。 周五晚上的车流量很多，陈萧燃耐心地堵在路上。她不死心地又给纪清嫣打了个电话，纪清嫣没有接。 纪清嫣只有在和她面对面的时候才比较温和，在线上完全是一副免打扰的模式。 陈萧燃一路开车，随着时间过去，深夜的车道越来越疏通，渐渐变得宽敞许多。她时不时喝一口咖啡提神，以防自己犯困。 车身在清疏的月光下像一条鲸鱼，平稳地沿着风游移，在黎明时分抵达了瓷城。天色还像夜晚一样黑暗，整个世界都很静。 陈萧燃在纪清嫣的小屋里睡了一整个白天，下午就忙碌着开始收拾东西。她在聊天框里给纪清嫣汇报着自己的整理工作进度，纪清嫣依旧没有给她任何回复。 她甚至很绝望地猜测，纪清嫣可能已经离开了。 “你说，你妈妈到底会不会在家等我们回去？”陈萧燃问身边的小猫。 小猫蹭蹭她的腿，安静地陪着她一起收拾。 纪清嫣的东西都是易碎品，她用雪梨纸包裹得很小心。忙到晚上，她把纪清嫣的床单也收走了，最终把整个出租屋还原成无人居住的样貌，留着给房东查收。 陈萧燃在傍晚带着小猫和所有行李开车离开瓷城。 瓷城依旧是那么缓慢而悠闲，天气清朗，夜空中的星星都亮了起来，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地方很疗愈，如果没有出事，她很乐意让纪清嫣在这里待久一点。 她又想起纪清嫣腰背上的那片擦伤，心不由得疼了疼。 小猫蜷缩在副驾上睡着了。它好像特别能适应环境的变化，有它在身边陪着，陈萧燃感觉这遥远的路途变得没那么难熬。 陈萧燃在休息站稍作歇息，去了洗手间，买了咖啡，抽了两支烟。回程的速度比来的时候慢了很多，陈萧燃感到了年龄的压迫：这样通宵开车身体真的受不了，感觉很容易猝死。 直到周日的下午，她才回到了南城。 手机已经没电了，充电宝的电量也耗尽，陈萧燃强打着精神回到住处。 她的心里感到很不安。 她和纪清嫣并没有说好什么。 在她离开期间，纪清嫣并没有回复过她发送的任何信息。 等她回到家，可能等待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陈萧燃在小区楼下坐了很久，拎着航空箱步伐沉重地搭乘电梯走到家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门。 没有回应。 又敲了敲，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回应。 陈萧燃近乎绝望地苦笑着开始在口袋里翻找家门钥匙，纪清嫣果然是跑路了。 第63章 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正当陈萧燃思考自己是不是把钥匙落在车上时，门开了。 纪清嫣穿着一条亚麻长裙，皮肤湿漉漉的，刚洗完澡。她一双眼睛平静而柔美地看着陈萧燃，弯下腰来，接过她手里的航空箱。 小猫见到主人，在航空箱里兴奋地喵喵大叫。 这航空箱格外沉，纪清嫣拎了一下就马上放在地上了，她打开小门，让小猫先出来。 “纪清嫣，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陈萧燃的语气像是质问，听得出她在按耐着怒气。 “我没怎么看手机。” 纪清嫣抬起头，仔细地盯着她。 怎么啦？生气啦？ 陈萧燃坐在沙发上，看上去脸色很不好。 纪清嫣特别懂事儿地去给她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 她这才有点良知地意识到，陈萧燃连续两三天都在开车，好好的人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怪瘆人的。 水滴沿着纪清嫣的发丝落在陈萧燃的手上、脸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陈萧燃没有接过她的杯子，反而一把抱住了她。 纪清嫣站着，陈萧燃坐着，她的手臂很小心地空过她的腰部，顺着胯骨向下垂落，避开她的伤。 纪清嫣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了很久。 很奇妙。 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这个单向的拥抱中竟然渐渐消散了。 纪清嫣身上的香气是陈萧燃放在浴室的沐浴露的味道。她把脸埋进纪清嫣的小腹之中深深地闻了闻： “伤还没好，怎么今天就洗澡了？ “受不了了。我太脏了。” “伤口沾水了？” “难免的。” 陈萧燃没有勇气问她：纪清嫣，在我离开的这几天里，你有没有想过要走。 可这话问出来其实也很多余。 纪清嫣要是想走，她可以在任何时候离开。 白天陈萧燃出去上班，纪清嫣可以随机选一个她不在的时间离开，不声不响。 反正她们也没有说好过什么，也没有保证什么。 原以为把纪清嫣带回南城，带进家门，陈萧燃就能安心，实则却是把自己带进了另一种更为糟糕的患得患失的境地之中。 只要早上醒来看见纪清嫣在自己身边，陈萧燃就要担心晚上回家会不会就见不到她了。 陈萧燃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话题。 “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回头看着门口放着三个外卖袋子。 一天一顿饭，果然没有好好吃饭。 “一顿饭就够了，都吃不完。”纪清嫣笑了下，“而且我点的是沙拉，很健康。” 纪清嫣这裙子质地很薄，陈萧燃的呼吸吹在她的小腹处，温温热热。 家里没开空调，被陈萧燃抱久了，她有些热，方方面面的热。 纪清嫣把水杯递到陈萧燃嘴边，示意她赶紧喝，拿了这么半天，手都酸了。 第69章 陈萧燃乖乖喝了。 纪清嫣趁机想从她的怀里逃开，却被她一把拉下来，直接坐进了她的怀里。 纪清嫣坐在陈萧燃腿上，四目相对，纪清嫣歪了歪头，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萧燃变得好黏人啊。 差不多抱抱就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许久，纪清嫣发话了：“要不你先去洗洗？” 她闻到陈萧燃身上有不小的烟味儿，这一路为了提神，应该没少抽。 陈萧燃抬起头，纪清嫣的眼神里有一种疏离又淡漠的探究，并没有关心。她可以接受任何亲密的接触，但都不为所动。 陈萧燃终于舍得松开纪清嫣，去浴室把衣服换掉，把自己洗干净。 纪清嫣独自在客厅，泄了气一般地躺在沙发上，只觉得无比怅然。 她是很敏感的人，能清晰地感知到外界所有物体的变化，唯独在陈萧燃的怀抱里什么都分辨不清，只能感到一种很复杂的混沌。 有一些让她感到陌生而费解的东西，她不想去承认，陈萧燃好像仿佛似乎有一点害怕她离开的样子。 陈萧燃洗好澡出来，纪清嫣还躺在沙发上发呆。 “我去做点吃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她走到沙发旁，摸摸纪清嫣的脑袋，问她。 “我吃不下。” “就吃一点点呢？” “也行吧。” 陈萧燃用五分钟时间煮了一锅很丰富的方便面，放了番茄，打了温泉蛋，加了牛肉片。纪清嫣嘴上说着不吃，闻着味儿就先一步在餐桌边坐好了。 没办法，这开放式厨房，一人做饭，满屋飘香。 纪清嫣的那碗面有荷包蛋还有牛肉片，她用筷子夹起一块，看着坐在对面的陈萧燃。 陈萧燃没有吹头发，还是一副憔悴又疲惫的状态，纪清嫣把肉夹进她碗里，这么晚了，她不打算吃这么多不好消化的东西了。 陈萧燃还给她准备了一杯牛奶，摆在她的手边。 陈萧燃无奈地笑了：“怎么还挑食呢。” “是你自己擅作主张给我加这么多东西。”纪清嫣很是不满。 “那我下次先问问你。”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陈萧燃想起很久以前，纪清嫣和自己说，世界上怎么会有方便面这么好吃的东西。 当时那个场景是什么样子的，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这句话。 “这面挺好吃的。”纪清嫣给了她一个好评。 “那你多吃点。”陈萧燃很是受用，她想让纪清嫣稍微多吃点东西，她现在是这样一副轻断食的状态，时间久了肠胃肯定会出问题。 “我已经饱了。” 纪清嫣挺叛逆的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她不急着离开餐桌，反倒是继续坐在位置上陪着陈萧燃。 这种有人陪你一起吃饭的感觉，纪清嫣和陈萧燃都很久没有体会过了。自从一起回到南城，两人甚至还没有好好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陈萧燃一边吃面，几乎信了纪清嫣的话。 在吃晚餐的全过程中，以及现在，纪清嫣都没有看过一眼手机。不在乎现在几点，不在乎有什么消息，不在乎世界上的任何新鲜事。 她就静静地坐在这里，等着陈萧燃吃完。 回到南城之后，纪清嫣其实一直都觉得轻飘飘的，没有那种生活的实感。她还是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睡觉，在安静的房间里独自看书、发呆。 直到今晚，陈萧燃带着小猫回来，打开了家里的所有灯，两人围坐在桌前一起吃饭，家里突然有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和气息，纪清嫣发现生活一下子变得特别具体，每一件事都变得清晰而明确，她才在心里惊了惊，自己真的要和陈萧燃一起生活了。 陈萧燃清理了餐桌，洗了碗，一转身，发现纪清嫣还坐在餐桌前。 她走上前，向她伸出手。 纪清嫣犹豫了几秒，拉住了她的手站起身。 陈萧燃带着她回卧室，这几天，双人床都是纪清嫣一个人在睡，一个枕头枕着，另一个枕头踢在脚下。 陈萧燃默默把她脚下的枕头拿上去放好，纪清嫣很自然地睡在靠里的位置。 这感觉有点奇怪。 纪清嫣先一步上床躺好，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快。 “纪清嫣，趴下。” 纪清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今天是要解锁什么新姿势吗？ “我不想在下面。”纪清嫣说，“我也不想让你骑在我身上。” “………这样啊。”陈萧燃笑着说，“那你躺着我要怎么给你上药？嗯？” 原来是要上药啊。 纪清嫣超绝不经意地假装伸着懒腰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陈萧燃。 纪清嫣今天穿的是连衣长裙。 要掀开露出腰的话，那还是要掀开很大一部分的。 陈萧燃沉了沉心，开始动手了。 纪清嫣闭着眼睛，感受着她的动作。 她发觉陈萧燃在微微颤抖，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你抖什么。” 她感觉到陈萧燃温暖的手覆盖在她的大腿上，一路向上摸索。纪清嫣涂了身体乳，摸起来软软滑滑，陈萧燃这手一放上去，就再也拿不开了。 纪清嫣被她揉捏得心脏发颤，她用手紧紧抓住枕头的一角，呼吸急促，捏得死死的。 陈萧燃点到为止，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 是纪清嫣自己的想法太成人了，她才用很成人的手法对待她。 陈萧燃更倾向于和纪清嫣长久而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而不是恢复到一种摇摇欲坠的床伴关系当中。当然了，相安无事的关系到头来也是床伴关系。 纪清嫣身上的擦伤好了许多，之前被撞的地方已经从红肿化为淤青，再过几天渐渐就要消散了。 陈萧燃帮她又重新涂了一遍药，这药她刚从冰箱里取出来，冰冰凉凉的触觉让纪清嫣很受用，她有点舒服，昏昏欲睡，呼吸也变得安稳起来。 陈萧燃注意到，纪清嫣好像有些怕冷。 明明是夏天，她在家里却一直没开过空调。 陈萧燃按亮手机，下单了一个静音电扇。 电扇会比空调温和一些，不会那么冷。南城的夏天很闷热，到后面只会越来越热。 陈萧燃坐在床上，静静地注视着纪清嫣。 她的身体在夜灯下发着光，每一根发丝都漂亮。 这些天陈萧燃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一切纷乱的思绪都在这个夜晚悄然合成同一种情欲，一切都变得那么真实而确定，纪清嫣就在这里，躺在她的身边，等着她回家。 作者有话说： 我的天呐 谢谢小天使给我投了超多月石 我发财了（手足无措 第64章 有人在家等你 “陈萧燃，你过来帮帮我。” 陈萧燃从厨房跑过来，帮纪清嫣把袖子重新挽上去。 转眼间，纪清嫣入住陈萧燃的小公寓已经快一个月了。 纪清嫣说她想在家继续捏盘子，陈萧燃第二天就去找师傅帮忙改了电路，又给她买了一个小型的电窑炉。 陈萧燃把客厅的茶几挪开，中间的位置全部留给纪清嫣拉胚、捏泥。陈萧燃还去特意买了个展示柜，把电视区域清空，让纪清嫣以后把成品都摆在里面。 纪清嫣被她这阵势搞得有点骑虎难下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她也不能说她不想捏了。 “陈萧燃，我好累。” 在家捏总是找不回在工作室的那种专心致志的感觉了。纪清嫣没过一会儿就想放弃。 “累吗，那洗洗手回卧室，我们早点休息了。” 陈萧燃说着就过来要带她回去，纪清嫣气鼓鼓地看着她。 “休息什么休息，你看我回家之后都，一个盘子都没做出来。实在不行我还是回瓷城吧。” “那你慢慢做，我不打扰你。” 陈萧燃灰溜溜地走开了。 纪清嫣当真做的很专注很认真，陈萧燃远远坐在餐桌处看着她。 她难得看到纪清嫣这么热衷地喜欢什么东西。 纪清嫣的性格很散漫，好像什么都愿意去体验一下，但好像什么都不值得她深入地去探究。 陈萧燃忽然开了口： “纪清嫣，我把我的工资卡给你吧。” “干什么？我不要。”纪清嫣立刻拒绝了。 “你拿着嘛。” “你这人真有意思，怎么总是上赶着给我钱呢。”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纪清嫣调整呼吸，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之前是我不对，对不起。” “没让你道歉，无所谓，都过去了。” “那你就收下嘛。” “行。我收了。”纪清嫣也不跟她客气了，其实她是懒得跟陈萧燃一来一往相互拉扯。“你放桌上吧。” 第70章 “但是你得省着点花。” “你烦不烦，那我不收了。” “我意思是，我考虑很久了，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买个房子？” 这钱陈萧燃在心里已经有了安排，她想和纪清嫣一起买房，同时也想把这个钱交给纪清嫣保管。她对纪清嫣全无保留，她希望纪清嫣平时在生活中可以用这张卡。 纪清嫣手上有多少钱她不知道，她还是希望纪清嫣能在某种程度上稍微依赖她一点。 “…再等等吧。” 纪清嫣是真心为陈萧燃考虑。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也谈不上有多稳定，万一这个月买了个房，下个月就分开了，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只是暂时住在一起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陈萧燃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笑着看着她。纪清嫣被她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每天都用这种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她，纪清嫣经常觉得这人怎么每天心情都这么好，到底在开心什么。 “……你有事说事啊，别这样。” “想和你买房子。” 纪清嫣坐在小椅子上，陈萧燃特别自然地跪在她面前，把头埋进她怀里。 “陈萧燃，我手上都是泥。” “没事，我不介意。” “…陈萧燃，其实我觉得很不真实。”纪清嫣说着，用指尖轻轻蹭了一下陈萧燃的鼻尖。 “怎么不真实。”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像这样，在a国的小公寓里每天等你回来。但你几乎从不回来。 你之前也总是和我说，你下课会回家，让我等你。 我曾经真的把那个公寓当成我们的家。” 一个人到底有多么厌恶这个家里的一切，才会每天都不想回家。纪清嫣也清楚地知道，陈萧燃不是不想回公寓，只是不想见到她。 那段同居的体验对纪清嫣来说很不好，想必对陈萧燃也是一样。 “对不起。”陈萧燃清楚地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曾经的报应在此时此刻精准地打在她的身上。 “别介意，我也不是要责怪你什么。只是在我看来，我们已经试过了。既然你我都清楚结果是什么样的，为什么现在还要再试一次。” 纪清嫣的心情很平静，没有其他情绪。她只是在耐心地把这个事实告诉陈萧燃。 “所以，至少目前我不想，也不能和你一起买房子，你能理解吗。” 纪清嫣能感受得到陈萧燃浓烈的急切。 那种特别想抓住什么的冲动，藏都藏不住。 只是她和陈萧燃之间依然存在着时间差，至少现在，她没有任何情感上的冲动，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考虑。 无爱无恨，无悲无喜。 她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给陈萧燃直接宣判死刑，带着恨意的死刑也是一种过于浓郁的情绪，想开之后也觉得不至于。她是真的无所谓了。 和陈萧燃回南城也是一样，随性而至，她可以来，也可以在某天醒来时突发奇想，马上乘飞机离开。 纪清嫣其实很喜欢南城。陈萧燃恐怕早就忘了，在很久以前，纪清嫣十七岁生日那天，两人坐在小广场玩泡泡机，曾经聊起过这个话题。 “陈萧燃，我想以后去南城看看。” “南城？为什么？” “有江，有水，有点喜欢。先去旅游，如果真的觉得很不错，以后说不定我就要住在南城了。” 陈萧燃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纪清嫣不记得了。她好像没说想来南城，也没说不想来。陈萧燃总是这样，你很难知道她的想法，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总之，纪清嫣最终拖着残破的身躯来了南城，没想过还真就遇见了陈萧燃。 当然，她有自知之明，陈萧燃在南城自然不是为了她，只是刚好工作地在这里。 所以现在陈萧燃对她说，想和她在南城定居，买房子，纪清嫣说不好自己是怎样一种情绪。 陈萧燃似乎正在兴头上，而纪清嫣却置身事外。两人之间的时间差让她没办法再次投入游戏，她不年轻了，不会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去爱一个人，她更倾向于安全地平静地独自一人度过余生。 六年时间始终都只是一种说辞。纪清嫣并不觉得陈萧燃真的会这样坚持这么长的时间来求一个结果。而且不一定是好结果，又可能没有结果。 如果真的有《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那样与世隔绝的小城就好了。纪清嫣想要抛下影子，独自去到那样的地方。她会在那边找一份读梦人的工作，静静地生活。 她和陈萧燃依然可以做朋友，做室友，甚至做床伴，就像现在这样。都可以，都行。这些关系都比恋人要更加有所保留。 在灯下，纪清嫣浑身散发着一种温柔，陈萧燃却知道，那是一种无望的温柔。 陈萧燃发现，自己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她发现纪清嫣对她不再抗拒，并没有知足，反而变得更加贪心。 她想和纪清嫣长久地生活在一起，想成为她的依靠。 陈萧燃每天开始盼着下班。 她发现公司楼下的网红奶茶店每个季度都会出限定新品，她买了两杯奶茶，拎着带回家，想给纪清嫣尝尝。 其实点外卖也一样能送到，可是那种感觉却很不一样。 在门店买好带回家，她心里知道有人在家等她，会和她一起吃晚餐，一起喝奶茶。 很梦幻，很奇妙，很幸福。 纪清嫣在家往往都穿着陈萧燃的长袖衬衫，她开着空调，觉得有点凉，不开又觉得很热，怎么都找不到一个适宜的温度，只能这么将就着。 晚上在卧室开着风扇睡觉，她就能睡得很好。 纪清嫣晚上喜欢看书，陈萧燃家的台灯都很暗，她很快就给纪清嫣买了一台明亮的护眼灯放在客厅，纪清嫣每天都坐在灯下抱着kindle看很久。 陈萧燃每天都在晚上六点半左右到家，纪清嫣到了六点，就放下手中的事情，不由自主地开始等她。 很奇怪。 不经意间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人是会被生活中的很多因素潜移默化所影响的，她原以为自己不在乎，可依然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期盼。 陈萧燃今天会给她做什么晚餐？ 今天会给她带奶茶吗？ 以及，她甚至有点期盼每天晚上开门时的拥抱。 敲门声响了三下，纪清嫣小跑着去开了门。 陈萧燃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先抱了抱她。 两人都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浸式地享受着这个拥抱。 陈萧燃，你回来了。她说不出口。 从外面回来，陈萧燃有一种干涸的缺氧感。 纪清嫣在家素面朝天，把头发挽起来，穿着陈萧燃的衬衫，下半身几乎什么也没穿。她被陈萧燃抱得太紧，有几秒钟双脚离开了地面。 “我给你买了奶茶。你想现在喝还是吃饭的时候喝？” “现在喝。” 纪清嫣接过袋子，放在餐桌上拆开。 “两杯都是一样的味道吗。” “不一样，你可以都尝尝。都是新品。” 陈萧燃已经开始洗手洗菜准备做饭了。 纪清嫣就坐在餐桌前等着，一般这个时候会先上一盘水果。 “我今天给你做油焖大虾好不好？我看你这段时间没怎么吃肉，需要补充一点蛋白质。” 陈萧燃和她商量着说。 “好呀……” 纪清嫣答应完就有点后悔了。虾和鱼还有蟹她其实都不怎么吃，需要动手挑刺或剥皮的东西，从小都是家里的阿姨帮她做的，她自己怎么都不愿意动手。 太麻烦了，宁肯不吃。 “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剥皮。”陈萧燃看穿了她的顾虑，细心安慰道。 她生怕自己有一点做得不够好，等明天下班回家，纪清嫣就已经跑了。 第65章 书展相遇 周五下午的阳光很好，纪清嫣破天荒地出门了。 南城的会展中心在举办书展，她在社交平台刷到这个消息，很是心动。有很多新出版的书籍和漫画，她都想去看看。 纪清嫣穿了一条长裙，洒了防晒喷雾，戴了草帽，很简单地化了个淡妆，下午睡醒就出门打车。 快到会展中心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没拿家门钥匙。 她白天极少出门，陈萧燃给她把钥匙留在门口的换鞋凳上，以防她忘记，可最终还是忘记了。 “我出门了，没带钥匙。”纪清嫣想了想，还是给陈萧燃发了消息。 “没事，你到了地方发个定位给我，下班后我去接你。” 陈萧燃很快就回复了她。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纪清嫣在外面玩两个多小时就差不多了，她刚好下班去接纪清嫣，然后带她去吃个饭。 “好。” 纪清嫣安下心来，不再为这件事烦恼。 第71章 会展中心一共有五个展馆，纪清嫣先去了漫画展厅，买了几本漫画。这个展馆还有一片绘本区域，纪清嫣兴致勃勃地一路逛下去，没想到会碰见熟人。 “遥舟？” “纪清嫣。” 两人隔着一个展架，惊讶地看着对方。 自从冬天在泰兰德参加过婚礼，两人半年内都没有过任何联系。纪清嫣没想到遥舟也回国了，竟然也在南城。 遥舟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本，都是她给谭璟意选的新故事书。谭璟意现在已经过了看绘本的阶段，遥舟特意来给她选了一些适合大一点的小孩阅读的故事书。 离开泰兰德半年，遥舟的小麦色皮肤已经恢复成正常的肤色了，清水镇离南城不算远，遥舟回家乡呆了很久，陪着爸妈去旅游了两次，成天悠闲度日。 “你怎么也来南城了？”纪清嫣好奇地问她。 “我家是清水镇的，坐高铁到南城只要四十分钟。” “你回家了？” “嗯。” “你一直在家，小孩儿也跟你一起吗？” “小孩儿跟她妈妈在一起。” 遥舟轻声叹了口气。她已经很久没见谭璟意了。虽然经常都有打视频电话，可和见到本人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她和谭知楠一整个夏天都没有联系，没有见面。 两人按照正常的流程，正在按部就班地淡出彼此的生活。 纪清嫣和她交换了手中的书，遥舟看着她买的漫画，纪清嫣翻着她买的儿童读物。 两人又去逛了一个展馆，纪清嫣就接到了陈萧燃的电话。 “我朋友来接我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什么朋友啊？女朋友吗？”遥舟可不想当电灯泡啊，她连连摆手。 “就是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朋友，你要不要见见她？”纪清嫣拉着她不肯让她走，她好期待遥舟和陈萧燃站在一起的时刻。 “真的很像吗？” “真的很像。刚才见到你，我还以为是她呢。搞不好你们是失散的亲姐妹。”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真是很好奇了。” 陈萧燃停好车，没想到纪清嫣不是一个人。 她远远就看到纪清嫣和一个女孩亲密地挽着手笑着说话。 天塌了。 陈萧燃快步上前，觉得更崩溃了。 这女孩儿怎么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呢，连身高都差不多。 纪清嫣特别开心让她们互相认识： “那个，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是陈萧燃，这是遥舟。” 不知为什么，陈萧燃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有一种似曾听过的感觉。 “你好，遥舟。”遥舟站在台阶上，主动向她伸出手，陈萧燃也一步迈上台阶，和她握了手。 纪清嫣仔细对比着两人，发现还是挺不一样的。 “怎么样，像不像？”她问遥舟。 遥舟不说像，也不说不像，看着陈萧燃像防贼一样把纪清嫣搂进怀里，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纪清嫣特意选了一家泰餐餐厅。她在泰兰德的那几天一直吃得很好，如今遇到遥舟，不由得有些想念了。 陈萧燃和纪清嫣挨着坐在一起，却看到纪清嫣和遥舟似乎关系很好地一起点了餐，全当她死了一样。 “这个打抛饭是之前我们吃的那个吗？”纪清嫣问遥舟。 遥舟凑近她看了一眼图片：“对，就是这个。” “那我点一个这个。你想吃芒果糯米饭吗？” “可以啊。” “冬阴功汤也点一份吧。” 三言两语间，陈萧燃就听出来，纪清嫣和遥舟一起去过泰兰德。 明明是她先提出要带纪清嫣去的！ 这顿饭的气氛很诡异，纪清嫣和遥舟聊着天，陈萧燃全程安静，闷闷地吃着饭。 她能怎么说，她能怎么办，总是有千般不情愿，遥舟也是纪清嫣的朋友。 纪清嫣从未和她说起过遥舟，陈萧燃能感觉到，纪清嫣和遥舟聊天的状态格外开朗，这让她不由地有些嫉妒。 虽然很难承认，但确确实实是那种感觉，嫉妒。 她们聊天，陈萧燃插不进去话，感觉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遥舟全程都感觉陈萧燃用一种不友好的眼神看自己，她好无辜啊，这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情敌了吧。 吃得差不多了，纪清嫣起身去洗手间，顺便买了单。 她离开的这个空档，陈萧燃和遥舟竟然全程保持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说。 “遥舟，我们先走了。” “好啊。”遥舟看了眼手机，默默地改签了车票。她的高铁已经赶不上了。本身打算今晚离开南城的，没想到会碰见纪清嫣，还和她们一起吃了晚餐。 “你呢，你怎么走。” “我打个车回酒店。” 遥舟先一步打开了叫车软件。她知道纪清嫣的女朋友开了车，可她不想坐她的车。这氛围太古怪了，她宁肯走着回去。 “那我们……” 没等纪清嫣说完，陈萧燃一手提着她今天在书展买的漫画书，一手搂着她的腰，直接把她带走了。 纪清嫣一路上都能感受到陈萧燃在生气。 陈萧燃不是会发脾气的那种人，她越是生气，就越是一言不发。 纪清嫣坐在车上，侧过脸来，饶有兴趣地盯着陈萧燃看。 “陈萧燃，你不喜欢吃泰餐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陈萧燃上了车之后一直在调整情绪。她不想气急败坏地开车，需要平复一会儿心情才能出发。 她转过身，看着纪清嫣： “纪清嫣，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纪清嫣当真思考了一阵儿，给出了一个答复：“我觉得她还挺漂亮的。” 和你一样漂亮。 “而且你不觉得她跟你很像吗。我以后要是不跟你在一起，很可能会找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在一起。” 陈萧燃气得有些头疼。这车她不想开了，她要考虑叫个代驾。 “陈萧燃，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会吧，真吃醋啦？” 纪清嫣笑得很开心，明明没喝酒，却笑出了一股醉意。 她伸手去摸陈萧燃的脸，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纪清嫣不明就里，又伸出另一只手，却也被陈萧燃拿捏。她的双手被她禁锢，举过头顶，陈萧燃顺势凑近，惩罚性地吻住了纪清嫣。 车上开着冷气，纪清嫣却觉得好热，仿佛被丢进了火里。 她没有挣扎，没有阻止陈萧燃的每一步动作，就像一种火焰碰撞另一种火焰，火势蔓延，蝴蝶烧山，谁都无法抵抗。 陈萧燃帮她擦干净，没等纪清嫣说话，就又来了一次。 纪清嫣头发凌乱地靠在放平的座椅上，出奇的配合。 她和陈萧燃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卧室，很平静很温柔地享受这件事。今天在车里，她觉得有些刺激。 现在时间不是很晚，还处于出行的高峰期，时刻要担心车外会有人路过，也担心会被看到。 陈萧燃终于舍得松开她的手，纪清嫣把手臂放下，轻轻拍了拍陈萧燃的脸，然后浑身酥软地把座椅升起来，整理好裙子。 “夏天做这种事还挺方便，你说对吧。”纪清嫣主动和她交流感悟。 “你为什么看上去心情很好。” 陈萧燃把纸巾丢掉，启动车辆，她注意到纪清嫣现在心情好极了，甚至还哼起了歌。 “因为看到我刚才吃醋了吗？” “嗯。” 纪清嫣没有否认。 陈萧燃今天很失控，不像是一个成熟冷静的成年女人，她当真是有点惊讶，又有点心动。 她觉得陈萧燃的吃醋很情趣，很有含金量，至少是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陈萧燃也有为她吃醋的这一天。 “你今天这样，让我感觉你好像有点在乎我。” 纪清嫣想了想又说， “我以后要天天和遥舟一起吃饭。” “纪清嫣，你是不是嫌我活的太长了。”陈萧燃伸手捂了捂心脏。 纪清嫣看着她手上那枚生锈的戒指，久久不再说话。 “陈萧燃。” “嗯？” “这戒指戴久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不会吧。应该没事，我不介意。” 纪清嫣歪了歪头，看向车窗外。 周五晚上车很多，竟然还会堵车。她们的小车也汇入拥挤的车流中，缓慢地移动着。 她依旧没有说，她其实给陈萧燃还买过一枚戒指。 只是当时看见陈萧燃抱着小孩儿和谭知楠在一起，她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什么东西都有它的时宜，那枚戒指就在包里，虽然没有被戴过，按照材质来讲也不会氧化，可它就是过期了。 两人一路无言，车里只有交通广播传来的信息： 第72章 “近日，在川湖山出现连续几日的强降雨，川湖山地区的山洪灾害爆发，周边居民已被疏散，35人死亡，79人受伤，17人失踪……” 第66章 失踪 遥舟在车站接到了小马打来的电话。 她本身是不想接的。她已经很刻意地去避开和谭知楠有关的一切消息了。小马虽说早就已经是谭知楠的助理了，可在很长一段时间有任何问题还是会来找早就离职的遥舟。 遥舟很心烦。 她又不拿钱，为什么还要为这些事心烦。 可从昨晚到今天，小马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像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遥舟没好气地接起来，刚想说什么，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小马焦急的声音： “遥舟姐，谭总这几天和你联系了吗？她两天前去川湖山出差考察，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什么意思？” 遥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抬起头，看见车站的大屏上正在播放川湖山山洪暴发的新闻，视频中，滚滚泥水顺着山坡奔流而下，水势湍急，画面下方滚动着一组失踪人数和死亡人数的数字。 “谭总前不久一直在做川湖山度假村的项目，刚好前天去了当地做考察……”小马自然是看到新闻了。谭知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不知道除了遥舟还能找谁。 “谁跟她一起去的？”遥舟着急地问道。 “她自己一个人。” 谭知楠觉得小马不怎么好用，每次带出门都给她带来许多麻烦，帮她拎东西都能把东西弄丢，总是办事不利。久而久之她就干脆自己一个人拎着电脑出差，这样反而能清净一些，工作效率也提高了许多。 川湖山这个度假村的项目她考虑了很久，去好几个类似的地方都做了对比和考察，才选定了川湖山。 谭知楠走的那天，只收拾了简单的几件衣服，还带了两双高跟鞋。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一次出差，直到小马给她打去电话，询问一个合同上的问题，发现打不通。 一开始，小马以为谭知楠在忙。 等下午打过去，依旧是打不通。 小马晚上回去，看见了川湖山山洪暴发的新闻，他给谭知楠打了无数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小马不知道该不该报警，他只能去找遥舟。 遥舟也不接电话，小马只能一边绝望地祈祷自己不被拉黑，一边继续尝试下去。 谢天谢地，遥舟终于接了。 盛夏时节，遥舟坐在候车室里混身冰凉。 她连续不断地给谭知楠打着电话，依旧没有任何进展。谭知楠是手机不离身的人，她没理由不接电话。 冷静，一定要冷静。 遥舟强迫自己厘清混乱的思绪，却始终无法摆脱不好的预感。 她抬起头，大屏中反复播放着川湖山山洪灾害的新闻，她看着滚滚水流，忍不住发抖。 谭知楠，你不会有事的对吧。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小马按照遥舟的指示带着谭璟意来到南城。 谭璟意刚放暑假，小马说带她去找遥舟妈妈，她懵懵地点头，让保姆阿姨帮忙收拾了一个小书包就出发了。 “遥舟妈妈。” 谭璟意看到遥舟来接她，马上朝她跑来。 “一一。”遥舟稳稳地接住了她。她心急如焚，尽量不在小孩儿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焦虑。 “一一，你知道妈妈去哪儿了吗？” 小孩儿点点头：“出差了。” “对。妈妈去出差，她现在可能遇到点事情。遥舟妈妈现在就要去找她了，所以不能陪着你。” 遥舟抱着小孩儿，耐心地和她解释。 “等一下我会把你送到我的朋友家，她们是很好的两个阿姨，你要乖乖听话，好吗。”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尽快。” 两个小时前，遥舟几乎翻遍了联系人列表，找不到一个能靠得住的朋友。小孩儿不能和保姆一直待在一起，小马是男性，和保姆一样，都只是拿钱办事，她也不放心。思来想去，她想到了目前离自己最近的纪清嫣。 一种本能的直觉上的信任，她知道纪清嫣是很好的人，绝对不会伤害小孩，能暂时来帮帮她。人虽然都会伪装，但一个人的磁场是不会骗人的。 遥舟顾不得太多事，她只知道要尽快去找谭知楠，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遥舟打来语音电话的时候，纪清嫣正在和陈萧燃一起吃午餐。纪清嫣双手都占着，不好拿手机，她直接点开免提，两人清楚地听到遥舟说，谭知楠现在在川湖山，怎么都联系不上。 “我已经联系了专业的搜救队，下午就和搜救队一起出发，去川湖山找她。” “可是川湖山现在很危险，你要不要……” “我们的小孩儿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走了，小孩儿能暂时先交给你们照顾吗。” “我？可是…”纪清嫣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事儿听上去是太大的责任了，她刚要拒绝，却听到遥舟说：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谭知楠身边再没有一个可以帮她的人了。”遥舟的声音听上去快要哭了。 她找不到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帮忙照顾小孩，她是一定要去找谭知楠的，非去不可，小孩儿也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没问题，你随时可以把小孩儿送来。我现在把家里的地址发给你。”陈萧燃抢先一步说道。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纪清嫣和陈萧燃都吃不下饭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缓了许久。 陈萧燃问：“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说，遥舟是谭知楠的女朋友。” 原来遥舟就是和谭知楠上床的那个下属。 纪清嫣答：“因为我也是刚知道。” 原来遥舟的小孩儿就是谭知楠的小孩儿。 纪清嫣拿起手机，搜了川湖山山洪灾害的最新报道，死亡人数还在增多，失踪人数也越来越多，心都不由地揪了起来。 她抬起头问陈萧燃：“那你知道怎么照顾小孩儿吗？” “完全不知道。” 遥舟把小孩儿送到楼下，是陈萧燃下来去接的她。 小孩儿认识陈萧燃，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顺利地做了交接。 陈萧燃看着小孩儿问：“一一，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你给我买过一个电话手表。 “她有什么过敏的食物吗？还有习惯什么的。”陈萧燃问遥舟。她现在压力很大，头脑也混乱，突然要开始照看一个小孩还是挺不可思议的。她连狗都没养过就要养小孩儿了。 “没有。麻烦你了。”遥舟也面色凝重，几乎像是托孤一样把小孩儿交给了陈萧燃。 她不是没想过联系小孩儿的父亲。可是他以前不仅打过谭知楠，在小孩儿出生前早就有了另外的家庭，自始至终也没和小孩儿有过任何接触和相处，和陌生人无异。 “没事，谭知楠也是我的学姐，以前帮了我许多。” 陈萧燃深深叹了口气。 “一路平安。” 陈萧燃抱着小孩儿目送遥舟离开，小孩儿很乖，靠在她怀里。 刚见到遥舟就又和遥舟分开了，谭璟意心里很难过，但又知道不能打扰她去工作。她和陈萧燃也没有很熟，只知道这是妈妈的朋友，见过两次面，此外就没有更多了解。 遥舟路上叮嘱过她，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所以尽量听话点。 陈萧燃感受到小孩儿的情绪低落，她想了想说： “一一，我们家里有一只小猫咪。” “小猫咪？” “对。你想不想和我上楼去看看？” “是什么样的小猫咪？”谭璟意马上来了兴趣。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了。 “白色的，马上你就能看到。” 纪清嫣给她们开了门，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谭知楠的小孩儿。小孩儿一双眼睛生得极美，有灵气，又聪慧坚毅，像极了谭知楠。 “阿姨你好，我想看看小猫。” 谭璟意一进门就开始东张西望。 陈萧燃在电梯里告诉谭璟意，小猫是纪清嫣的小猫。任何关于小猫的问题，都可以去问纪清嫣。 纪清嫣给小孩儿拿了两支猫条，教她喂喂小猫，逐步培养感情。 “我能抱抱吗？” “应该不能。小猫不喜欢被人抱。” “那我摸摸？” “可以摸摸。” 遥舟走的急匆匆，小孩儿身上也没有带别的行李。陈萧燃下午又出门去，紧急给小孩儿选了一张小床，又按照纪清嫣给她的购物清单买了好多东西，还去了超市补充物资。 家里忽然就有了一个孩子，还会说人话，对两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留宿的第一天晚上，谭璟意就尿床了。 她自己站在小床边，纠结了一下，不敢叫醒陈萧燃和纪清嫣，打算暂时先在地上睡，等天亮了再说。 第73章 纪清嫣先发现小孩儿湿湿的坐在地上发呆，她先一步带着小孩儿去换了干净的衣服，陈萧燃把小床上湿透的床单床垫拿去浴室处理，两人都没有多说话，非常默契地配合着。 “要不我带她去沙发上睡吧。”陈萧燃看着纪清嫣说。 “沙发那么小，怎么睡啊。一起睡床上吧。”纪清嫣不同意。 “这个大床要是也被尿湿了，床垫很难清洗的。到时候咱俩也没地方睡了。” 两人在黑暗中避着小孩儿偷偷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起回到大床上。 陈萧燃在大床上多铺了一层厚厚的被子，两人把小孩儿放在中间，再一次睡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评论的每个朋友～谢谢偷偷灌溉的每个朋友～ 第67章 养女儿 和小孩儿相处了一周之后，纪清嫣渐渐摸索到了养女儿的乐趣。 在这个阶段，谭璟意和两位新监护人都结束了对彼此的试探，逐渐建立起友好的关系。 谭璟意很乖，白天陈萧燃去上班，她和纪清嫣在家各做各的事。纪清嫣大多数时候会看书，谭璟意就坐在旁边写作业。 白天天气很热，纪清嫣不想带她去户外。 没过多久，她就给谭璟意把附近室内游乐场的会员卡都办了，从儿童攀岩到卡丁车，再到海洋球乐园，谭璟意现在正是好动的年纪，纪清嫣还是喜欢看她开心地玩耍。 她自己则在外面等着她，她试过几次，等待的时间刚好可以看完半本书。 中午纪清嫣会带着小孩儿一起睡午觉，醒来之后可以一起吃下午茶，有时是小蛋糕，有时是瑞士卷。纪清嫣用投影仪播放一部动画电影，谭璟意和她一起看得很认真，时不时还要交流感想。 晚上等陈萧燃回家，三人一起吃晚餐，饭后再一起到附近的公园或江边散步。 纪清嫣给谭璟意买了许多好看的发饰，每天都会给她梳头发，还给她买了各种风格的小裙子，谭璟意很配合，让纪清嫣一度非常过瘾。 谭璟意之前被送来的太匆忙，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纪清嫣特意带她去了几次商场，买了许多换洗的新衣服、小朋友吃饭的餐具、新枕头、小拖鞋，乐高。 结账的时候，谭璟意竟然自己掏出了一张黑卡递给纪清嫣。 “遥舟说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要我用这个付。” “宝宝，不需要。”纪清嫣蹲下身，接过她手里的卡看了看。这应该是谭知楠的黑卡。 “我是大人，本身就是要我来付钱的。你一个小孩子不需要考虑钱的事。” 纪清嫣摸摸她的脑袋。 “这个卡我帮你先收起来好吗？等下次见面再还给你妈妈。万一丢了会很麻烦。” 谭璟意点点头，帮纪清嫣拎了两个袋子。 路过冰激凌门店，纪清嫣给她买了小份的冰激凌，带她去了餐厅。 纪清嫣一直都在带孩子，没注意陈萧燃给她发的消息，她看小孩儿已经坐好，才给陈萧燃打去了电话。 “喂。” “你们今天出去玩了吗？” “嗯，我带小孩儿来商场买东西，顺便吃个饭。你要一起吗。” “好。” 陈萧燃到了餐厅，就看见纪清嫣脚边有好多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她走近她身边，弯下腰，特别自然地对着她的脸颊亲了一下。 “买这么多东西，我等下吃完饭送你们回家。” “都是小孩儿的东西。” 小孩儿坐在对面，看着她俩亲了，兴奋地叫了一声，马上用手捂住了眼睛。 纪清嫣被她的反应逗笑了，陈萧燃笑着挨着纪清嫣坐下，扫码迅速点了餐。 陈萧燃点了一份意面，和小孩儿一样，她吃得很快，纪清嫣在一旁给小孩儿喂了几口蔬菜沙拉，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 小孩儿吃着吃着突然问陈萧燃：“陈阿姨，你们结婚了吗。” “还没有。” “那你怎么亲她呢？” “因为我喜欢她，我在追她。” 陈萧燃这话说得太坦诚了，纪清嫣在一旁听到都愣了一下。 “那纪阿姨怎么不和你在一起？” “纪阿姨说要我追她六年才行。” “六年？”小孩儿惊讶地说，“我今年才五岁呢。比我的年龄都长。” “是啊。” “那等你们在一起我都11岁了。” “我们不在一起你也会11岁的。”纪清嫣又给她夹了一块生菜，示意她张嘴。 谭璟意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大口生菜。 “阿姨我真吃不下了。” 苦苦的。 纪清嫣又站起身，拿着纸巾给她仔细地擦了擦嘴。 陈萧燃低着头一边吃，一边笑着在心里想：纪清嫣这副样子真的太妈妈了。 但是她不敢说。 纪清嫣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晚上，陈萧燃下班回家，三人一起吃过饭，就出发去江边。 南城的江滩和沪市的江边很不一样，谭璟意更喜欢南城的江滩公园。城市和城市之间的氛围完全不同，沪市的江边没有南城这样松弛和治愈的感觉。 陈萧燃给小孩儿买了一只风筝，带着她一起玩，纪清嫣坐在长椅上等着她们。 江边风很大，她特意给谭璟意穿了件小风衣外套，也盯着她换了运动鞋。 江边的小孩儿们都在放风筝，正值暑假，整个公园的氛围非常悠闲，谭璟意甚至还交到了朋友，和她们用电话手表加了好友。 纪清嫣现在出门都帮谭璟意带着小水壶，之前几次都没带，谭璟意每次渴了就提出要喝奶茶，纪清嫣都答应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们让小孩儿喝茶饮料的频率太高了，于是开始止损。 可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巧，自从纪清嫣开始带小水壶出门之后，谭璟意就再也没说过自己渴了。纪清嫣每天还要把小水壶原方不动地带回家。 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纪清嫣看着远处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忽然觉得很动容。 这段时间和谭璟意一起相处，虽然是她在照顾小孩，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同时被治愈了。 那天下午，她和小孩一起从午睡中醒来，纪清嫣靠着抱枕随口说：我其实一直很想买一个盆栽，但不知道买什么样的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心情去逛花鸟市场。 小孩儿马上就穿好衣服催她出门了，要陪她一起去买。 纪清嫣带着小孩儿去了花鸟市场，看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最终不忘初心地买了一颗柠檬树。纪清嫣好喜欢那颗柠檬树，小孩儿也觉得好喜欢，她们一拍即合，就叫了个货拉拉把柠檬树盆栽带回了家。 临走时，纪清嫣觉得小朋友什么都不能拥有却恋恋不舍的样子好可怜，就返回去给她买了两只小乌龟。 过了很久很久，那两个乌龟还依旧活的好好的，鱼缸越换越大，陈萧燃最后抱着鱼缸去了公司，把两个小乌龟养在了办公桌上。 “一一，我们今天不能玩太久，等下还要去超市。家里没菜了，你的奶酪棒也吃完了。”陈萧燃看着时间，提醒了小孩儿。 “明天可以玩久一点。” “那行。我和我的朋友们说一声。”谭璟意跑的飞快，陈萧燃都担心她会摔倒。 江边公园她们每天晚上都来，知道明天还会来，谭璟意并没有很留恋。 去超市对谭璟意来说也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 纪清嫣允许她选自己喜欢的零食，谭璟意往购物车里放了好几袋糖，还拿了各种薯片，陈萧燃都觉得有点太多了，几度想要阻止。 她最近看了许多育儿博主的视频，她们每次带小孩去超市都是只允许小孩选一样喜欢的零食。 “纪清嫣，你这么溺爱小孩儿真的可以吗？” 陈萧燃尝试和她沟通。 “怎么不可以。”纪清嫣看了看购物车里的零食，虽然小孩儿选的种类很多，她觉得可以慢慢吃，又不是一口气吃完，至于这么夸张吗。 纪清嫣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每次去超市都可以任意选很多零食，真的很快乐。这种快乐会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淡化，然后变得不再喜欢逛零食区域。就像她现在一样，只爱吃蔬菜沙拉，健康得要命。 对小孩来说，如果你要限制她选零食玩具，那逛超市还有什么乐趣，不如呆在家好了。 “你最好让她知道要有所选择，不能喜欢什么就买什么。”陈萧燃想了想说。 “为什么不能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纪清嫣觉得很无语。谭璟意选的这些零食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一百块钱，为什么要为难她去做选择。 她觉得有些教育小孩的方法很多时候都像是在欺负小孩。 “……那她以后再选零食就不会有那种惊喜感了。” “吃个零食本身就是很日常的事情，要什么惊喜感。” 第74章 纪清嫣注意到小孩儿正在认真地听着她和陈萧燃争论，她拍拍小孩儿，让她去帮自己找一盒话梅，小孩儿点点头，飞快地跑走了。 “你给小孩儿都养出坏习惯了，到时候人家妈妈怎么想？” “没事，教育孩子是她们的事，我就爱溺爱，别管。” 我只是一个暂时帮忙照看小孩的阿姨哎。 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习惯，太夸张了吧，才买几样零食就坏习惯了？ “……” “纪清嫣一直溺爱小孩，这样下去小孩以后可能会变得很坏，然后上变形记。你们最好快点回来。” 陈萧燃不敢当面反抗纪清嫣，只敢偷偷给谭知楠发去消息告状。 已经一周多了，谭知楠和遥舟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萧燃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每天都会发送小孩的照片和视频给谭知楠，却从未收到过任何回复。 小孩儿自己有电话手表，她每天都会尝试给遥舟和谭知楠分别打去语音电话，从来没有接通过。 小孩儿太懂事，甚至没有问过陈萧燃和纪清嫣，妈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任何消息。 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好像真的是来南城过暑假的，等到了时间，妈妈们自然会带她回家。 小孩住进来之后，陈萧燃的单身公寓现如今每个空间都很满，她和纪清嫣却都没有提过要换一个房子。 至少她们在心里始终觉得，谭知楠会没事的，遥舟很快就会带她回来，然后她们会一起来南城接小孩回家。 作者有话说： 谢谢920空投的月石～看到之后我立即嘎吧一下死这儿 第68章 蓝宝石 纪清嫣是在半个月后的某天晚上突然崩溃的。 那天晚上她们依旧过得很愉快，纪清嫣给谭璟意新买的小滑板车到了，谭璟意带着小车去江边公园玩得不亦乐乎，在回家的路上就累得不行，靠在陈萧燃的怀里睡着了。 陈萧燃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小车，纪清嫣走在她身边，两人静静地在街边等车。 夏天的夜晚很闷热，小孩儿手上被咬了几个蚊子包。纪清嫣从包里掏出小药膏，随手帮她涂了涂。 回家路上，两人在车上小声地聊了会儿天。谭璟意半睡半醒，有点闹觉，陈萧燃一直用手掌轻抚她的后背，哄着她。 一切都温和而平静，直到晚上陈萧燃给小孩儿洗好澡，把她哄睡着，纪清嫣在客厅终于忍不住哭了。 陈萧燃的小公寓只有一室一厅，没有那种可以让人独自流泪的区域。 纪清嫣打开门，往楼下走去。 陈萧燃听到关门的声音，连忙穿着睡衣就追了出去。 走出楼道，她看见纪清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流泪。 “你怎么了？” “是不是最近照顾小孩压力太大了？我这几天请假，和你一起吧。” 纪清嫣推开她递过来的纸巾，摇了摇头。 “怎么办？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纪清嫣和陈萧燃一直都在关注着川湖山的消息，这件事很快就被新出来的各种新闻挤开，逐渐无人关注，随后连相关报道都没有了。 纪清嫣快要崩溃了。 她虽然没有和陈萧燃特别认真地聊过这件事，可每天看着小孩给遥舟和谭知楠打电话都打不通，她真的感到很绝望。 她给遥舟发去那么多消息，都石沉大海。 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出事的话，小孩儿以后怎么办呢。 纪清嫣急得一直哭。 她不能想象这么聪明开心的小孩儿没了妈妈会怎么样，太残忍了。 纪清嫣失去父母的时候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那种痛苦还是让她难以承受。 那小孩儿呢。 如果可以，她现在真的很想去以命换命。她要让谭知楠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陈萧燃半跪在她面前，安静地等着她哭完。 纪清嫣难得有这种情绪外露的时候，她很是心疼。 夏夜有虫鸣，月亮也很美，纪清嫣只允许自己稍微哭了一小会儿，就调整好情绪准备上楼了。 小孩儿还一个人在家，她不能和陈萧燃在外面呆太久。 “纪小猫，没事的。我了解谭知楠，她一直都是一个那么坚强又厉害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遥舟找的是很专业的搜救队，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纪清嫣刚要起身，就被陈萧燃抱了起来。 她也不想挣扎，就这么靠在她怀里，哭完之后很累，情绪消耗很大，她就这样任由自己放空。 幸好晚上没什么人，纪清嫣把脑袋靠在陈萧燃的颈窝里，后知后觉有点尴尬。 这么大人了，被这样抱着在外面到处晃悠，还是觉得挺没脸的。 陈萧燃加快脚步，抱着她回家，走到家门口才把人放下。 两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家里很安静，小孩儿一直没醒。陈萧燃给纪清嫣热了牛奶，两人又坐在餐桌处待了很久，才回卧室休息。 小孩儿最近经常在纪清嫣面前摆弄一台玩具相机。 纪清嫣看了看这相机，没想到还真能拍照。 “这个玩具相机拍的不清楚，我给你买一台真正的相机吧。” “真的吗。” “嗯，没多少钱。你拿着玩，拍你想拍的，到时候你妈妈来接你，你可以给她看看你记录的生活。” 纪清嫣当天就带着小孩去商场，买了一台理光卡片机，这相机纪清嫣先试了试，轻便小巧，开机很快，拍出来的照片效果很惊艳。 小孩儿特别兴奋，拿着相机拍了好多纪清嫣，还拍了很多街边遇到的小猫、家里的小猫，还有江边的风景。 没过两天就拍满了内存。陈萧燃下班回来，帮小孩把照片导入电脑，清空内存。她发现小孩拍了许多纪清嫣的照片，都非常生动美丽。 陈萧燃自己偷偷保存了一份。 纪清嫣注意到小孩儿总是要等陈萧燃回来才可以在电脑上看照片，她又带着小孩儿去了苹果店，直接提了一台电脑给她。 陈萧燃下班回来就悄无声息地淡淡地碎了。 这是什么？这不是她想买很久的那台macbook吗。 什么？这是纪清嫣随手送给小孩儿的？ “她这么小要什么电脑啊？”陈萧燃难以置信地问纪清嫣。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有需要就买了。” “我的那台电脑也用很久了，很旧了。”陈萧燃看着小孩儿，开始算计起来，“要不咱俩换换吧。” 小孩儿警惕地抱着电脑躲开了：“那不行。这是纪阿姨送我的。你去让纪阿姨也给你买一个。” “纪清嫣，你能也给我买一个吗。” 纪清嫣想了想说：“我可以用谭知楠的卡给你买一个，就当是她送你的。” “那倒也不必。” 陈萧燃摆摆手，去厨房做饭了。 这天晚上，陈萧燃陪小孩儿看一本书，《夜航西飞》。 这本书是一位女性飞行员的叙述，她善于驯马，也像小王子一样驾驶着自己的飞机到处飞行。 这书是遥舟之前给谭璟意买的。 遥舟选的书都是优秀的女性为主角，或者是出自女性作家，陈萧燃看得出她的用心。 小孩儿问陈萧燃有没有去过非洲，陈萧燃说去过的。 她给小孩儿讲述非洲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成群的斑马，有聪明又危险的大象。 沙漠也很美，很壮观。夜晚有漫天繁星，世界辽远又广阔。 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看书，纪清嫣独自坐在餐桌旁用笔专心致志地在白胚杯子上画画。她难得有点灵感，陈萧燃和小孩都默契地不去打扰她。 “你一个人去的吗？” “我一个人。” “你还去过什么地方？” “我还去看过极光呢，在非常寒冷的地方。” “也是一个人吗？” “也是一个人。” “你不害怕？”谭璟意现在晚上还不是很敢自己去洗手间。 “害怕的。当时，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朋友不在我身边。” 南城今晚下了雨。 空气湿漉漉的，房间里的人淋不到雨，却也觉得很潮湿。 纪清嫣即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说话人语气中的遗憾和温柔。 “那你后来找到她了吗，你的好朋友。” “找到了呀。我以后再去任何地方，都希望能和她一起去。” “那你现在怎么哪里都没有去？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当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时，世界会自己来到你面前。” 许久，小孩儿看着陈萧燃的手说：“陈阿姨，你手上的这个戒指好像病了。” 小孩儿以前玩过妈妈手上常戴的戒指，那个戒指很漂亮，闪闪发光，相比之下，陈萧燃手上的这个戒指看上去很奇怪，破破的，好像生病了。 第75章 纪清嫣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她放下画笔站起身，无视沙发上的一大一小，直径走进卧室。 谭璟意见她忙完了，也爬起来，蹦跶着去里面的房间找她。 陈萧燃独自坐在沙发上，把谭璟意的书用书签夹好，方便她明天继续看。她又把客厅收拾了一下，家里有小孩的同时还多了许多东西，好像怎么收拾都显得有点乱。 不一会儿，小孩儿从卧室跑出来，把一个小盒子递给陈萧燃。 “这是什么？”陈萧燃接过小孩儿送来的丝绒小盒，惊讶地问她。 “纪阿姨给你的。” “纪清嫣给我的？她有说什么吗？” “她让我送完东西快点去洗澡，然后睡觉。” 小孩儿转身就跑了。 陈萧燃打开小盒里。在打开之前，她就猜到是戒指，打开之后，没想到还真是戒指。 她把盒子放桌上，捂着胸口缓了缓激动的情绪，就像狗得到好吃的东西并没有马上吃，先欢天喜地围着庆祝一番。 这戒指太特别了，不是常规的钻戒，是一枚天蓝色的托帕石戒指。淡蓝色的宝石像一颗软糖，镶在戒指环上。 陈萧燃把手上这枚掉色的戒指摘掉，放进了丝绒戒指盒里，又把新戒指戴在了手上。 她不知道纪清嫣是在去年的圣诞夜买了这枚戒指，也不知道如今送给她的契机，她只是独自坐在灯下怦然心动。 陈萧燃走进卧室，小孩儿还在床上很兴奋地翻腾。 纪清嫣安静地趴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她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频繁地感到腰疼，站久了也不行，坐久了也难受。 困倦中，一双手忽然落在她的腰上，帮她按摩。 陈萧燃一边按摩，一边又不止于按摩，一只手沿着腿弯游走。纪清嫣现在没力气骂她，只好任由她占便宜。 “纪清嫣，我给你买一个按摩椅吧。” “不要。家里哪儿有地方放啊。” 陈萧燃笑了。 她这公寓原本是给单身上班族准备的小窝，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最近一个月，家里添置了太多东西，小孩儿的滑板车由于没有地方放，只能暂且放在楼道里。 “换个大点的房子就有地方了。”陈萧燃说，“有个按摩椅你能舒服很多。” “不要。谁要跟你换房子。” “你。” “我可不跟你一起住。” 两人你来我往聊得太投入，都没注意到小孩儿喊了她们好几次。 “阿姨。阿姨。” “怎么了宝宝？”纪清嫣分出心思回应了她。 “我妈妈给我发消息了。” 第69章 不可战胜的彩虹 遥舟清楚地记的，谭知楠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是：遥舟，我想喝桃花酒。 遥舟后来在人生中的无数个时刻都会回想起这一刻，自己怎么能这么幸运。 她和搜救队在山里找了谭知楠九天。 山里的夜晚很冷，雨从不停歇，滚滚洪水还未褪去。遥舟在黑暗的绝望中陷入深深的自责： 都怪我。 我不该离开谭知楠，我不该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出差，害她出了事。 都怪我。 搜救队员往好的方向猜测，谭知楠很可能是受伤了，或许躲在安全的地方。 他们把川湖山能搜索的山洞都找了个遍，遥舟自己也受了伤，她带着满手的伤痕和疲惫，双脚出血，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心碎。 谭知楠要怎么能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活下来呢。 当遥舟从休克中醒来，搜救队员问她： “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惜代价地找到她？”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找到她的。” 当遥舟看到自己背包里水还剩最后两瓶，她知道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 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在山上发现了谭知楠的手机。 谭知楠的手机没有手机壳，背面是谭璟意给她贴的公主贴纸。手机长时间浸泡了雨水，已经不能用了，遥舟把手机收起来，猜到人应该就在附近了。 她们在那一片区域搜索了两天，依然没有找到。 搜救队和当地的抗洪消防人员联系，给了遥舟最新的遇难者名单，遥舟仔细地看了好多遍，终于松了一口气。 搜救队提议，先去下游临时搭建的救灾帐篷找找看，可能人已经被找到了，只是没有登记身份信息。同时，他们在山里找了好几天，也需要去补充一些物资，处理一下张口。 遥舟答应了。 被救治的受灾人群都安置在镇上的医院，遥舟走遍了每一间病房，都没有找到谭知楠。 她在医院的楼梯间哭了很久，她听到有个小护士在她耳边说：“你这个伤口得处理一下，已经感染得很严重了。” 遥舟在包扎伤口的过程中渐渐冷静下来，她向对方道谢，然后问道：“川湖山灾害的所有伤者都在你们医院吗？” “都在了。” “有没有个别伤者因为一些原因被送去别的医院呢？” 小护士想了想，回答她：“昨天有两个伤者被送去县医院救治了，其中一个好像伤得很严重，被水流冲到下游的河道，救过来之后在身上也没找到手机，也没有证件，一直昏迷。” 遥舟谢过小护士，颤抖地找了个地方给手机充电。在山里这段时间，手机没电了她也顾不得在意。一开机，看到铺天盖地的消息，有纪清嫣发来的，也有谭璟意发来的，遥舟坐在角落又忍不住大哭一场。 她好害怕。 她怕自己不能把谭璟意的妈妈安全完好地带回家。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纪清嫣说，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说，她在山里找了这么久，最终一无所获。 小孩儿被纪清嫣养的很好，每张照片看上去都无忧无虑。遥舟翻了翻照片，又哭了好久，这才艰难地站起身，给医院打去了电话。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昨天你们医院是不是收入了两名山洪灾害获救的伤者？我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这里面或许会有我要找的人……” 在动身去县医院之前，遥舟给谭璟意发了一段语音。她也给纪清嫣发了消息，简单叙述了情况，报了平安，只是纪清嫣实时没有看到。 第二天，陈萧燃请了假，开车带纪清嫣和小朋友一起去了南山寺。 遥舟说，她还没有找到谭知楠。 纪清嫣晚上趁着小孩睡着，又起身去客厅偷偷哭了一场，担心得没办法睡觉。陈萧燃安抚了她很久，她对她说，我明天不去上班，我们一起去南山寺拜一拜，给遥舟和谭知楠求个平安。 这天清晨，南城飘着小雨。 谭璟意穿着一件黄色的小雨衣，像个宫崎骏电影里的小人儿，跟着陈萧燃和纪清嫣一路上山。 她们走了很久，谭璟意一直没说累。上山就像春游一样，她有点兴奋，路上还捉了一只小蜗牛，还在路边发现了一种很漂亮的花。 陈萧燃给纪清嫣打着伞，纪清嫣一路上都很安静，她一边走，一边盯着谭璟意的动向。昨晚收到遥舟的消息后，纪清嫣把眼睛哭肿了，今天戴着墨镜，看上去气压很低。 由于是工作日和下雨天的原因，南山寺人很少，陈萧燃和纪清嫣虔诚地跪下拜了很久，小孩儿学着两人的样子，也跟着跪下。 “陈阿姨，我们这是在干嘛？” “这是在求平安。” “给谁求？” “给……”陈萧燃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给妈妈求平安。”纪清嫣对小孩儿说。 她没有说是哪个妈妈，小孩儿依旧领会了她的意思。 小孩儿点点头，随后又跪下磕了好多头。纪清嫣用手挡在她的额前，防止她受伤。 她蹦蹦跳跳跟着纪清嫣和陈萧燃一起去法物流通处请了手串。 纪清嫣给谭知楠和遥舟都请了寓意很好的手串和平安符，所有手串都寓意着平安幸福。样式是小孩儿选的，小孩儿直接选了颜色最漂亮的那个。 纪清嫣给小孩儿也请了一枚翡翠平安扣样式的小项链挂在身上。 等待开光的过程中，陈萧燃问她，怎么不给自己也请一串，纪清嫣说，我没什么要求取的。 她没有愿望，本身也不怎么信这些。 所有的事情，要是光靠祈祷和许愿就能实现，人生未免也太过容易了。 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求不到。 “那我就自作主张给你请了。” 陈萧燃说着，拿出一串漂亮的青绿色玉石手串。 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串珠子，想让纪清嫣戴上试试，一抬头发现她已经走去前面了。 “你给我请的？”纪清嫣看着陈萧燃手中挂着的清丽的手串，第一眼看去，心里有些惊讶，却表现得无动于衷。 “是啊，作为戒指的回礼。” 第76章 纪清嫣看着陈萧燃把青绿色的手链戴在她的手腕上，然后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纪清嫣的手很冷，陈萧燃帮她恢复体温，谭璟意这时候也玩儿累了，闹着要抱抱。陈萧燃一手牵着纪清嫣，一手抱着谭璟意，沿着原路往山下走去。 陈萧燃终于知道遥舟手臂上那么漂亮的肌肉是怎么练出来的了。原来是常年抱小孩儿抱的。 小孩儿很聪明，虽然陈萧燃一直很好说话，但她知道，如果让纪清嫣抱自己，陈萧燃会心疼又生气，所以她特别有眼力劲儿地没有麻烦纪清嫣。 忽然，陈萧燃听到小孩儿在她耳边说：有彩虹！ “哪儿有彩虹？” 陈萧燃转过身，看见雨过天晴之后的树林中竟然真的有一道小小的彩虹。 她对小孩儿说：“看到彩虹就会有好运，愿望也会实现。” 小孩儿激动地回复她：“我们怎么运气这么好！” “是啊。我们怎么运气这么好。” 遥舟和救援队打了招呼，连夜出发赶去县医院。 她出发的时候还在下雨，原本的桥被洪水冲垮了，只能绕道，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到。 两位被救助的伤者都是女性，遥舟怀揣着希望，一步步往病房走去。 第一个不是。 那女孩很年轻，昨晚被转运到医院，今天已经做完了手术，现在正在病房休息。 遥舟没有过多打扰。 第二个情况很严重，心脏有并发症，因为身上找不到任何身份信息，没有家属签字也没有进行缴费，没办法进行手术，只能暂时帮她维持着生命体征。 遥舟见到谭知楠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很多天。 谭知楠被湍急的洪水冲到下游，撞击在石头上，浑身上下都是伤。一开始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身体泡在水中格外的冷，她坚持了很久很久，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想到了小孩儿： 幸好遥舟没有跟她一起来，小孩儿在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可惜她和遥舟没有缘分。 但小孩儿和遥舟很有缘份。无论如何，遥舟都会陪着小孩儿长大，她很放心。 她在黑暗中待了很久很久，有那么几个瞬间，听到遥舟在叫她。 完了。 我这是死透了吧，都能听见遥舟的声音了。 遥舟见到谭知楠后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医生告知，谭知楠的情况很危险，必须尽快手术。 她来不及多看她一眼，就跑去给谭知楠缴了住院费和手术费。 她原本是不想让谭知楠在这个医院做手术的，她想带她去更好的医院，找更专业的医生，可是谭知楠的情况很糟糕，没办法转院。 遥舟在手术告知书上签了字，坐在楼道里又像个小孩一样哭了很久。 昨天怕谭知楠死在山里，现在又怕谭知楠死在手术室里，本来找到谭知楠应该感到高兴，可却又陷入了另一种恐慌和绝望的境地中。 她要是当初去当了医生就好了，她不能让谭知楠出事。她见了那位即将要给谭知楠动手术的女医生，很年轻，又或许有点太年轻了。 遥舟的人生中很少有这样毫无准备又无助的时刻。 哪怕是当初谭知楠生小孩，她也提前帮她做了很详细的调查和对比，选了最安全的医院和资质最好的医生。 她几乎是无助地坐在走廊上开始祈祷，平等地乞求她所能想起的所有神。 遥舟的手机在即将没电的时候震了震，点开，纪清嫣把平安符和平安手串拍了照片发给她，什么都没说，遥舟回了两个字：谢谢。 手术灯亮起，遥舟抬起头，发现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她走到窗边，看见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第70章 很吵但命好 谭知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自己床边的人。 遥舟。 小遥舟。 遥舟看起来好像是从什么地方逃难回来的，瘦得不成人形。脸上有好几道刮伤，额头上还贴了好大一块纱布。 怎么搞的？还把自己弄毁容了？ 谭知楠很想摸摸她的头，一抬手，却发现自己手上扎着输液针，旁边还有好多仪器都连接在自己身上。 疼痛从心脏开始向外扩散，谭知楠觉得呼吸困难。 她躺在床上开始回忆自己发生了什么。 洪水来的时候，她被水流卷进漩涡之中，然后撞上了石头。 竟然没死吗。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鱼，顺着涌流颠簸漂荡。水里的石头是阶梯式的，她从上而下翻腾着，直至眼盲耳聋，脊柱碎裂。 那遥舟呢，遥舟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遥舟了。 一整个春天，遥舟就像玉兰花一样落下，之后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太久没有喝水，她忍不住咳嗽起来，遥舟被她的声音惊醒，惊慌地抬起头，拉住了她的手。 “谭知楠，你想吓死我吗。” 谭知楠皱眉看着她。 这称呼是怎么回事，连名带姓的吓唬谁呢。 不许叫我谭知楠。 要叫谭总。 一段时间不见，长本事了。 “谭知楠，你他爹的，你真的吓死我了。” 遥舟蹬鼻子上脸地继续说着，话一出口就忍不住哭了。 她趴在谭知楠的病床上哭得很伤心，好像谭知楠死了一样。谭知楠从未见过这么失态的遥舟。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去山里，你怎么能把手机弄丢。” “你知不知道就是你以前经常没日没夜加班，把身体搞坏了，心脏出了问题。” “你万一真的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小孩儿怎么办。她才那么小，你要让她没有妈妈吗。” 谭知楠听着听着就觉得遥舟怎么这么吵啊。她抬起手，不顾身上的各种输液管和其他设备，直径捂住了耳朵。 她的动作扯到了什么线，旁边的仪器开始嘟嘟嘟嘟响个不停，遥舟又惊慌失措地帮她按下呼叫护士的铃。 苏医生刚好今天值班。 她来不及戴好口罩就急匆匆赶去病房。 这段时间苏医生都快被遥舟折磨死了。 遥舟几乎每天都去她办公室，问她谭知楠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没醒这要躺到什么时候她不能死啊她还有个孩子孩子只有这一个妈妈你可不能让孩子没有妈妈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跟没完我这辈子哪儿都不去了我就天天来医院找你算账…… 一开始，谭知楠被送来她们医院的时候，苏医生还以为是家属故意不想交住院费，才一直不肯露面，想让医院免费救治。 直到遥舟出现，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找她。 这么焦虑这么忧心，大概是恋人吧。 遥舟甚者很不信任她，刚和苏医生了解完谭知楠的情况，就马上当着她的面打电话要给谭知楠转院。 遥舟还当着苏医生的面当即在手机上搜她的学历和资质，自然也就看见了苏医生之前一直在京市非常有名的医院，也就是国家级三级甲等的心血管病专科医院工作。 遥舟这才犹豫地签了字。 苏医生也是没想到，她都躲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了，怎么还能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苏医生有些没好气地问遥舟：“她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 她又问谭知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语气明显温和了不少。 “又累又疼。” 苏医生当着遥舟的面，掀开谭知楠的衣服，检查她缝合好的伤口。 没撕裂，还好。 她又把听诊器伸进谭知楠的衣服里，继续检查。 谭知楠自从见到苏医生之后，眼里就满是欣赏的笑意。 这就是给她做手术的医生？长得真好看啊。遥舟上哪儿去给她找来一位这么漂亮的医生。 谭知楠近视，她没戴眼镜，眯起眼睛识别着苏医生胸牌上的名字。 遥舟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捂住了她的眼睛。 “病人刚醒，要注意休息，不要有情绪上的刺激。” “她可以吃东西吗？” “可以了，但一定要少食，不然她这么久没吃东西，肠胃会受不了。” 苏医生离开病房，遥舟喂谭知楠喝了温水。 谭知楠发现，这水喝起来甜甜的，好像是蜂蜜水。 谭知楠没能清醒太久，就又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遥舟不在病房，她在黑暗中躺了很久，想了许多事。未完成的工作项目，公司的管理，还有小孩儿。 差点儿忘了还有个孩子呢。 谭知楠并没有太过担心。 她知道即使自己真的醒不来了，遥舟也会安排好小孩的生活。 遥舟轻手轻脚拎着粥回来，打开灯，看见谭知楠醒着，上前去帮她把床一点点摇起来。 第77章 谭知楠忽然问她：“今天是几号？” 遥舟告诉她日期，谭知楠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个多月前。她记得很清楚，那是谭璟意放假的前一天。她去出差三天，打算第四天回沪市，谁知却遇上了山洪。 遥舟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给她喂粥。 谭知楠又问她：“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遥舟沉默了许久。 在山里的那段时间，很像一场噩梦。 “谭知楠，出事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不会有人来找你。” 谭知楠不说话。 她靠在床上，看着遥舟脸上的伤。 她认得出这是被树枝划伤的。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从没想过这些问题。 她向来知道世间的道理，不是每个人都能被分配到苹果，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为了存活，只能进化到不再有任何的饥饿感。 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孤独。 “知道你失联后，我每天都在找你。我联系了最专业的搜救队去找你，我甚至想，如果找不到你，我也干脆死在这里好了。” “我真的很害怕，怕找不到你，又怕找到你。每一种可能性都很可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遥舟趴在床边，眼眶酸涩。 她不想再哭了，这段时间，她已经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 谭知楠依旧沉默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动声色地安抚。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不会爱人，也不会安慰人。 “对了，你要不要给小孩儿打个视频？” “不要。” 谭知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现在的样子很憔悴，穿着病号服，一看就是死里逃生的模样，她不想让小孩儿看到。 她希望小孩儿眼里的妈妈永远都是强大的、美丽的，无所不能又刀枪不入的，能给她绝对的安稳和保护。 “你都不问问我小孩儿现在在哪儿吗。”遥舟放下碗，依旧觉得这一刻很像做梦。 遥舟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谭知楠，打开和纪清嫣的聊天界面。从小孩儿第一天到南城开始，纪清嫣每天都会给遥舟发视频和照片来让她放心。 谭知楠拿着手机，一天不落地全都看完。 小孩儿的状态很舒展，没有一丝一毫寄人篱下的紧张感，每天都穿着不一样的小裙子，每天去江边散步都带着不同的玩具，每天都在家和小猫相互追着跑。 后来小孩儿甚至有了一台小相机，爱不释手地天天带着出门，还配了一台电脑。在视频的背景音里，陈萧燃对此颇有微词，她觉得纪清嫣太宠溺小孩了。 最新发来的视频是小孩儿在电影院门口的娃娃机前抓娃娃。背景音中，陈萧燃一直在说该进去了电影快开始了，纪清嫣没好气地训她，让她别催了，等小孩儿玩完这一局也来得及。 看得出来，小孩儿当真是过了一个很不错的暑假。 看着小孩儿的视频，谭知楠渐渐才有了一点现实感。 许久，她把手机还给遥舟，靠着枕头想了想说： “我们的小孩儿命真好。” “为什么这么说？”遥舟把她吃剩的粥都吃完了。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了吃饭。 最近都是这样，作息全乱，昼夜颠倒，总是饿到胃疼才忽然想起需要吃饭。 “有这么多人都在毫无保留地爱她。” 遥舟看着谭知楠，认真地说：“现在看来，我的命也很好。” “遥舟，你有镜子吗？”谭知楠忽然问她。 遥舟摇摇头，然后凑近谭知楠。 她的眼眸深邃，刚好倒映出谭知楠的样子。 谭知楠盯着她的眼睛，真像是在照镜子一样看了很久。 谭知楠的一头长发被剪短了，脸颊消瘦，额头上有一道缝合之后正在逐渐愈合的伤口。 这样子怎么能让小孩看到呢。 她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被遥舟吻住了。 遥舟的吻具有十足的压迫感，像是一针强心剂，让谭知楠忽然就有了一种被接住的感觉。 谭知楠，我也在毫无保留地爱你，你知道吗。 一吻结束，谭知楠被遥舟按在怀里，久久没有松开。 她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怎么了？” “小遥舟。我发现你现在很有攻击性啊。” 说亲就亲，都把她的嘴唇咬破了。 “因为我死里逃生。”遥舟为自己解释道。 “你死里逃什么生？你也被洪水卷走了？” “拜托理解一下吧，我差点就失去对我最最重要的人了。” “谁是你最最重要的人。” “谭知楠。” 第71章 坐船回家 谭知楠在这家医院住了大半个月，遥舟带着她先回了沪市的家。 谭知楠还需要每天吃药，还要定期去医院复查，遥舟帮她把一切事项都安排好，每天都严格盯着她工作的时间。 一到时间，遥舟就把谭知楠的电脑收走，任凭她说什么都不动摇。 “谭知楠，你才刚做完手术，至少要做到在恢复期好好休息。” “可是我真的差一点点就看完了。” “我等一下可以帮你看。” 谭知楠用一种有点可怜的撒娇般的眼神看着遥舟，扯住了她的袖子。 该死的。 遥舟真的很吃这一套。 谭知楠只要略施小计，她就毫无招架之力。 谭知楠不会说：遥舟，求求你。 但她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你，一言不发，比说话还要让人心软。 “……那你只能再看五分钟。” 得逞之后，谭知楠笑得很灿烂。 遥舟转过头去不要再看她。 她太喜欢她了，觉得她现在这样笑也好可爱。 出院回家之后，谭知楠在慢慢养伤，相比之下，遥舟的伤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两人每晚会和小孩儿打语音电话，小孩儿单方面开着视频，她们不开。 “妈妈，你为什么不开视频？” “妈妈前几天做了一个小手术，现在不是很好看，不想让你看。”遥舟帮谭知楠解释着。 “哪里生病了？” “心里。不过做完手术很快就会好了。你想不想妈妈？” “超级想。” “小孩儿，其实你要是想回来，遥舟妈妈随时可以去接你。” “不用了，我在南城挺好的。”小孩儿一口回绝并主动挂了电话。 遥舟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孩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在南城生活得过于好，一点也不想回沪市。回沪市就要早起上学，放学后又要上别的课，连周末都不能休息，两种生活模式反差太大了。 遥舟后来又专门给纪清嫣打去了电话，连连表示抱歉。她庆幸当时给小孩带了谭知楠的黑卡，不然真是觉得没脸见她们，实在是无以为报。 谭知楠一直觉得自己看上去状态不好，她也想等自己好一些的时候再和小孩儿见面。 小孩儿在南城过得很开心，纪清嫣和陈萧燃甚至在这个周末带她去了隔壁城市的沙滩音乐节，从白天玩到傍晚，一边玩沙子，一边看演出，晚上又一起惊叫着看了不容错过的烟花。小孩儿玩儿得太开心，别说沪市了，连南城的家都不想回了。 谭知楠还没有去过音乐节，看着她们发来的视频觉得有点向往。这么多年她没有给自己放过假，现在养病闲了下来，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有遥舟在身边，让她觉得时间没那么难熬。 她和遥舟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上床。 死过一次之后，一切都变得很轻。 许多事情都变得没那么重要，除了眼前的人。 让自己的身体在床上湿透、升起、碰撞、沉没。 谭知楠时常会在脑海里响起那首歌：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遥舟说，她是她最重要的人，谭知楠没有回应她什么，但却变得比以前柔和多了。 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地推开遥舟。 既然遥舟总会接住她，那就不要一直在水里停留。 她决定上船。 遥舟说，从今往后，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陪在她身边的，无论是什么身份。 谭知楠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几个小时后，她觉得自己之前好像表现得有点冷漠，就凑上去亲了亲遥舟。 谭知楠的节奏就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遥舟渐渐也就适应了。 谭知楠和遥舟极少有这样的二人世界。 以前虽然每天都在并肩工作，可只有这段时间，她们是完全任自己沉溺在情欲之中的，除此之外再不考虑别的事。 就像……就像蜜月。 谭知楠每天都想喝点酒，遥舟不允许。 第78章 遥舟换了种方式。她自己先喝了酒，然后和谭知楠接个吻，吞没一番，让她也能尝尝滋味。 每个吻都让她觉得惊叹，遥舟的技巧越来越熟练，和她纵情交织，谭知楠这才意识到，以前她似乎没有被遥舟主动亲吻过。 “你藏得很深啊。” “怎么样，谭知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可惜什么？” “早答应早享受啊。” 即使大病初愈，谭知楠看上去依旧成熟明艳。 她这段时间被遥舟精心照料着，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源源不断的爱意让她面色红润，越开越艳。 “现在享受也不迟。” “谭知楠。” “嗯？” 遥舟看着她的脸。 谭知楠额头上的伤拆了线，每天都需要小心护理，伤疤的颜色还很深。 “我好爱你。” “行。” “行？” 遥舟笑着凑上去亲亲她的脸。 “谭知楠，你能不能稍微再主动一点。” “主动？你还想要我怎么主动。” 谭知楠靠在她怀里，许久，终于开了口。 “遥舟。下个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班。” “你是在邀请我回去工作吗。” “嗯。” 遥舟挑眉，没有一口答应，只是看着她。 她等着她出点诚意来。 谭知楠想了一会儿，拍拍遥舟，让她滚下去： “遥舟，你去地板上坐下。” 遥舟很疑惑地照做了。 她下了床，在地板上盘腿坐下，抬头看着谭知楠。 她看见谭知楠在床上，高高在上地给她跪下了。 求求你了。 谭知楠说不出口。 真服了。连跪都要跪在我头顶上。 遥舟无奈地点点头，她很快站起来，把谭知楠推倒在靠枕上。 “我可以回去上班，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明天，我们去约会。” 遥舟想和谭知楠拥有一次最简单最普通的约会。 她看到纪清嫣发来的视频，意识到纪清嫣和陈萧燃每天都在约会。 傍晚在江边散步是约会，周末去隔壁城市短暂地旅游是约会，晚上去看电影是约会，在游戏厅抓娃娃是约会，去超市买东西也是约会。 她和谭知楠从来没有单纯地做过这些事，总是在赶紧赶忙。连逛街都是赶在出差的间隙，在机场的商店里买东西。 她想和她一起体验那些人世间最平常不过的事，一天都不想浪费。 “谭知楠，你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做的事，我可以陪你。” 谭知楠想了很久，说，她想去游乐场。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玩过游乐场的任何项目，唯一拥有过的游乐设施是家里阳台上的那个秋千椅。遥舟给她买的。 遥舟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谭知楠出门了。 她们去了沪市的某个大型游乐场，谭知楠前不久刚做了心脏手术，遥舟不许她玩所有刺激性的高空项目。 谭知楠就一遍一遍地玩旋转木马，那个东西仿佛有什么魔力，她就是想一直坐下去，怎么都不想离开。 遥舟一直陪着她坐，她的眼里只有谭知楠。谭知楠就像她的引力中心，她就这样欢天喜地地围着她转。 两人中午在游乐场的餐厅吃饭，谭知楠有点累了，靠着遥舟在长椅上小小地睡了一觉。 在谭知楠的央求下，遥舟在落日中陪她坐了旋转秋千。谭知楠觉得自己一个高空项目也不能玩真的很可怜，遥舟说可以坐摩天轮。 “摩天轮真的很没意思，感觉死气沉沉的。等我死了你就带着我的骨灰盒坐上去然后撒下来。” “过山车你想都别想。” “遥舟。小遥舟。” “你别这样。” “我好可怜。什么都不能玩。” “…………” 遥舟陪着谭知楠在高空秋千的排队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有年龄比谭璟意还要小的小孩也在玩，这才松了口。 高空秋千是双人座椅，遥舟全程都牵着谭知楠的手，两人在落日的光芒里看着整个游乐园在她们身下，遥舟举起手机，拍了小小的一段视频。 夏天的风很温柔，把心都吹化了，裙摆飘舞，耳畔是笑声，眼前尽是霞光和云朵。 等到秋千渐渐从空中回归到地面，最后一抹橘红色的光也消失了。 夜晚的游乐园依旧很热闹，谭知楠不想等最后的烟花秀，遥舟搂着她去纪念品商店逛了逛，给小孩儿买了个玩具，又给谭知楠和自己买了两个能挂在包上的钥匙扣玩偶，两人朝着出口方向走去。 坐在车上，谭知楠靠着遥舟，轻声说： “我今天很开心。” 遥舟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谭知楠又说： “我有点儿想小孩儿了。” “真不容易啊，你终于开始想小孩儿了。”遥舟笑着回应了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谴责。 每天晚上和小孩儿打语音聊天，谭知楠多数时候都只是倾听，很少说话。她更喜欢听小孩儿和遥舟聊天，像个局外人一样。 “嗯。”谭知楠点点头，她今天在游乐场看到好多小孩儿，很难不想念小孩儿。 她的小孩儿现在正幸福地坐在地毯上，和陈萧燃纪清嫣一起拼搭乐高。纪清嫣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她玩儿，时不时刷一刷手机。 她看到了遥舟发的视频。 她竟然和谭知楠一起去游乐园了。 难怪这个时间都没有给小孩打来电话。 纪清嫣顺手给她点了个赞。 小孩儿察觉到了纪清嫣的不专心，拉拉她的手：“纪阿姨，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妈妈今天跟遥舟去约会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每一位收藏我的朋友～谢谢每位评论我的朋友～谢谢每位灌溉我的朋友～ ∠( ? 」∠)＿ 这个小文一共八十章 第72章 接小孩儿 遥舟买了周六下午去南城的航班，终于要把在外面浪了许久的小孩儿给接走了。 小孩儿知道妈妈们要来接她了，很是兴奋，纪清嫣带着她提前选好了见面当天要穿的小裙子，心里很是不舍，但也跟着高兴。 暑假快要结束了，晚上去江边公园玩耍的小孩儿越来越少，都陆陆续续提前开始补作业。 南城现在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小孩儿这几天迷上了坐地铁，纪清嫣白天带她吃过早饭，等上班的早高峰过去，就陪她走进地铁站，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再无所事事地坐回来。 “纪阿姨，我们能不能在桃花岛这一站下车？” “可以啊。为什么想在这一站下车？” “因为名字好听。” “那我们下车去看看名字这么好听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小孩儿最初来南城的时候，纪清嫣给她买的部分裙子现在穿竟然有点小了。她很惊讶地发现，小孩儿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小孩儿的鞋码也变了，在小朋友说鞋子不舒服的当天，纪清嫣立即带她去买了两双新凉鞋。小孩儿说，她想涂指甲油，纪清嫣就陪她一起，把手指和脚趾都涂得粉粉亮亮。 和小孩儿在一起相处的这些时间，纪清嫣都觉得平静而美好。就好像是一场文艺电影，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女孩忽然就进入了她的生活，她和小女孩一起做了许多好玩的事，去了很多地方，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小女孩就离开。 纪清嫣不知道这些事情小孩会记得多少，但她会永远记得，有一天晚上，小孩儿和她在小区楼下玩秋千。那天玩秋千的小孩特别多，她们排了很久的队，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玩耍的孩子们都被叫回家吃饭洗澡睡觉，她和小孩儿才等到秋千空下来。 一共两个秋千，她和小孩一人坐一个，陈萧燃在一旁的健身器材上坐着陪她们。 小孩儿说：“我好想一直在这儿玩儿，一直不回家，玩儿整整一个晚上。” “那我们就玩儿得晚晚的，直到你想回去的时候再说。” “很晚很晚也可以吗？” “很晚很晚也可以。” 小孩儿非常高兴地抱着纪清嫣表白道：“纪阿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萧燃一听，马上就把她俩分开了：“你可拉倒吧，我才是她最好的朋友。永远——永远——！” “不可能。我妈妈说，世界上没有永远。”小孩儿撇撇嘴，耐心地告诉陈萧燃这个简单的道理。 纪清嫣和小孩儿穿着裙子在月光下荡秋千，看着夜空，看着楼里亮起的点点灯火，玩了很久很久都不觉得累。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回去已经几点了，陈萧燃抱着小孩儿，她挽着陈萧燃的手，当真觉得幸福到晕眩了。 纪清嫣后来每次回想起那个场景，都觉得柔软得想哭。 第79章 小孩儿要出发去机场接妈妈的这个早上和往常一样轻柔安逸，陈萧燃做了很正常的早餐，又喂了猫，一切都没什么特别的。 小孩儿起床时依旧会由于起床气大哭一场，纪清嫣抱着她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耐心等着她发泄完情绪，直到她哭完冷静下来再带她去洗漱。 最开始，小孩儿的哭闹让纪清嫣很担心。她有问过遥舟，遥舟说，小孩儿在家是不会这样的。她觉得小孩儿可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陈萧燃在一旁欠儿欠儿地说：我也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了，离开了家，离开了妈妈。我当时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哭。 然后谭璟意擦了擦眼泪说：“你妈不要你了，我妈可没不要我。” 陈萧燃气得马上就要给谭知楠打电话让她把孩子接走。 南城前几天一直在下雨，这天却是个晴天，街景是一片透亮的绿色。 她们提前到了机场，等了大约半小时，就看见遥舟和谭知楠手牵手走出来。 谭知楠看上去还有点虚弱，可是气势依旧凌厉。遥舟看起来也瘦了好多，她在人群中张望，看到了纪清嫣，对着她露出一个很抱歉的笑。 纪清嫣捂住小孩的耳朵，对陈萧燃说：你信不信她俩肯定每天都过得很幸福。 “？怎么看出来的。” “从精神面貌上。” 真好。我也想每天都上床。 陈萧燃羡慕地在心里说。 谭璟意蹬了蹬腿，从陈萧燃怀里降落在地上，快步朝着两位妈妈跑去。 谭知楠以为她是奔着遥舟来的，她和遥舟松开手，往身边让出一些空隙，方便遥舟抱孩子。没想到小朋友却跑到她的脚边，抱住了她的腿。 她惊了惊，在心里轻轻疼了一下。 “宝宝。” 谭知楠连忙弯下腰，把小朋友抱进怀里，小朋友一声不吭，只是乖乖抱紧她。 “你在担心妈妈是不是？妈妈没事。妈妈这不是来接你回家了吗。” 她在心里很是惊讶，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克制。 谭知楠看着谭璟意身上的小裙子，她总是穿着一些她没见过的小衣服，这些往往都是遥舟或是保姆带她去买的，谭知楠几乎从来没有参与。 这小裙子一看就是纪清嫣买的，小孩儿被纪清嫣养了一段时间，细细看去，身上竟然有了些许和纪清嫣类似的气质。 纪清嫣给她梳了两个丸子发型，看上去像个小哪吒，小孩儿看上去活得很坚定，很扎实，很自由。 谭知楠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享受过这种给女儿搭配打扮的体验，她拍拍女儿，夸赞她的小裙子很好看。 遥舟走到纪清嫣和陈萧燃面前，先抱了抱纪清嫣。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真的，无以为报。” “没事，我们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 陈萧燃眼看着遥舟把纪清嫣都抱起来了，赶紧把人一把拉回了地面。 “也谢谢你。” 遥舟一脸真诚地对陈萧燃说。 陈萧燃也好纪清嫣也好，都是她的恩人。 遥舟把小孩儿和谭知楠送去酒店，一路上小孩儿都乖乖靠着谭知楠，她自然是看见了谭知楠和遥舟脸上手上多出来的伤疤，她什么也不问。 她紧紧拉着谭知楠的手，觉得很不可思议。 太久不见，那种想念和担忧全都爆发出来，反而觉得不知所措。 “我们晚上和纪阿姨她们一起吃饭，下午你和妈妈在酒店休息，好吗。” 遥舟留谭璟意和谭知楠单独相处，她要去陈萧燃家把小孩儿的东西都收拾一下。纪清嫣说，东西太多，无从下手，必须她本人亲自来收拾，遥舟一口答应了。 纪清嫣没有夸张。 遥舟一进门，就感到无比愧疚。 看得出这是一间单身公寓，面积很小，客厅的每个角落都堆放了小孩的东西。遥舟一边道歉，一边打包，同时叫了快递来帮忙寄走。 纪清嫣把谭知楠的黑卡还给了她。 “这卡我没用过，你拿回去吧。” “你怎么不用啊。” “不至于。” 遥舟又崩溃了。 她欠纪清嫣和陈萧燃这么大一个人情，真是无以为报。 谭知楠带着小孩在酒店睡了一下午。 小孩儿先一步醒来，她下了床，安静地坐在双人床旁边的沙发上，等着谭知楠。 她在谭知楠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她心口处的伤疤。竖着的，很长一道，像一条红色的小蛇。 “妈妈，这里疼不疼。”她指了指她的胸口问道。 “不疼啊。” 小孩儿眨眨眼，不是很相信。 “真不疼。开刀的时候打了麻药，什么感觉都没有，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谭知楠捏捏她的脸，安抚道。 “就像睡了一觉。” 小孩儿看着谭知楠从包里拿出一盒分装好的药，就着水吃了。这期间，谭知楠的手机又响了。以前那个手机在洪水中坏掉了，这是新的。 是工作上的事。 她走到落地窗前，一通电话讲了很久，语气听起来严厉又生气。 等她挂了电话，才想起没给小孩儿叫午餐。 “要不……中午就不吃了吧，晚上我们吃大餐。”谭知楠有点尴尬地看了眼时间。 都下午了。 很快就到晚上了。 少吃一顿也没关系吧。 小孩儿点点头，钻进谭知楠怀里，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和妈妈单独相处过了。 遥舟当真在陈萧燃家收拾到很晚，到了最后，她打算叫个家政阿姨帮忙做个彻底的清扫，被纪清嫣拒绝了。 家里其实不脏，只是东西多。 小孩儿的东西收拾完，瞬间就变得空了许多，搞得纪清嫣和陈萧燃心里都变得空落落的。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很不适应。 明明恢复了原状，却什么都变了。 纪清嫣想起前几天她们还因为把孩子的滑板车放在楼道里而被邻居找上门，是陈萧燃开的门。邻居是个单身男性，他没好气地让陈萧燃把孩子的东西收进家，纪清嫣刚好带着小孩在门口换鞋准备出去玩。 他看她们一家三口，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陈萧燃在纪清嫣耳边小声开玩笑说： 我真的很想跟他说：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有一个孩子。 “遥舟，你好厉害，一下午就收拾完了。”纪清嫣由衷地感叹。她和陈萧燃本来都无从下手，遥舟反倒是手起刀落。 “真的很不好意思，小孩儿在这里生活，很影响你们的生活质量吧。” 遥舟很愧疚地说。 她忙了半天，终于让这个小公寓变得整洁利落了。 “你当初是怎么想到把小孩儿送过来的？”纪清嫣问她。 她和遥舟之间的关系其实很浅，不足以支撑起这么深重的信任。 “直觉。” “直觉？” “我和谭知楠都没有什么朋友，我在当时那种状况下，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 遥舟和纪清嫣又在门口拥抱了一下，直到陈萧燃不满地把她们分开。 “遥舟，你和谭知楠现在是什么情况？” 纪清嫣想起之前在泰兰德的时候，遥舟和谭知楠的状况好像离婚了一样。这次在机场再见到她们，看得出两人又复婚了。 “等回去之后，我们打算去公证处，做彼此的意定监护人。” 如果两人有一方生病，以家属的身份给对方签字会更方便。遥舟在这次事件之后，要求谭知楠一定要和她去做公证。 作者有话说： 太不容易了我们小孩儿终于要回家了 第73章 理念不合 自从陈萧燃知道有意定监护这回事之后，她就在去吃饭的路上没完没了地暗示（明示）纪清嫣。 “纪清嫣，我们要不抽空也去做一个公证吧。” “公证什么？” “就那个，意定监护。” “为什么啊。” “签了以后我们就是合法家属了。” 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纪清嫣用一种很无语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看着陈萧燃。 “我不会和你去做这种公证的。”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啊。我们这段时间生活得很愉快不是吗。” 陈萧燃委屈巴巴地说。 “正相反，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挺多问题的。”纪清嫣毫不动摇，她有好多笔账要和陈萧燃算。 “什么问题？” “育儿理念不合。” 纪清嫣和陈萧燃在照顾小孩儿的过程中产生了各种意想不到的观念差异。 陈萧燃总是说她溺爱小孩儿，说她照顾小孩的方式有问题，说她没有给小孩养成好的习惯和时间观念，纪清嫣把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里。 第80章 “总之，我是不会和与我观念不合的人做家人的。” 明明是夏季，这话听着怎么冷冰冰的，陈萧燃听到之后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我以后可以改。”陈萧燃马上表态。 “怎么改？” “我会听话。” “……我错了，纪清嫣，我真的知道错了。” 遥舟淡淡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真的很想下车。 跟有病似的。 晚上的聚餐地点是一家日料店，等纪清嫣她们到的时候，谭知楠已经带着小孩儿开吃了。 纪清嫣一边点餐，一边看着谭璟意坐在对面的位置上用勺子吃着一份很大的鳗鱼饭。 “宝宝，你吃这个分量的饭会不会太多了？” 纪清嫣担心地看着她。 “不多，我快饿死了。” 谭璟意摇摇头，继续狼吞虎咽地吃着。 谭知楠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刷着手机。 下午醒来的时候，小孩儿已经饿得把酒店送的矿泉水都喝了。她当机立断带着小孩儿先一步到了餐厅。 别刚移交过来就饿死在我手里了。 陈萧燃还在和遥舟热烈地讨教意定监护的事，这顿饭吃得很吵，好像所有人都有许多话要说，小孩儿反而是最安静的一个。 她们五人在夜晚一起去了江边。 和沪市相比，南城的许多地方都没什么可去的，可江边却是它最治愈的地方。 遥舟和陈萧燃跟有病似的，非要比赛放风筝，卖风筝的人这个时间本来都要收摊了，又被她俩拦了下来。 小孩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明天就要离开南城，她去儿童游乐区找她的好朋友们告别。纪清嫣每次都在同样的位置等她，她能找得到她。 所有人都走了，剩下纪清嫣和谭知楠两个非常不熟甚至是刚认识的人一起坐在长椅上。 纪清嫣有点想走。 谭知楠的气场和压迫感都太强了，纪清嫣莫名觉得心虚。 但是这都坐下这么半天了，现在突然走，就显得更加奇怪了。纪清嫣也不爱玩手机，突然开始玩手机是不是也不太好，好像她有多不乐意跟谭知楠一起相处似的。 谭知楠披着遥舟的衬衫，很惬意地靠着长椅，享受着南城宁静又美好的夜晚，像是不知道身边的纪清嫣已经快要内耗疯了。 难怪谭璟意在这儿玩儿的乐不思蜀，这地方确实挺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可惜谭知楠每次来都是为了出差，从没好好感受过这座城市。 “以前每次出来听讲座、聚餐，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来和我们一起？” 谭知楠忽然说道。 “以前？”纪清嫣想了想，意识到谭知楠说的是大学时期的事。 “我们每次一起出来玩，都让陈萧燃带你一起，可是她从来没有把你带出来过，一次都没有。”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纪清嫣点点头，疑惑地看着谭知楠。 是她少了一段记忆吗？ “陈萧燃占有欲特别强，很偏执，都不舍得把你带出来给我们认识。” 趁着纪清嫣愣神，谭知楠又说： “那个时候有很多学生都对你很感兴趣，男生女生、学长学妹都有，留学生的圈子就那么大，彼此都认识。但是大家和你都不在一个专业，你也从来不出来玩，不参加任何聚会，找不到一个和你认识的机会，大家就想让陈萧燃把你一起带出来玩。” “可是陈萧燃每次都说不行，她说，纪清嫣是她一个人的。” “你说她怎么这么小气啊，都不许你交新朋友，怕你被别人抢走。” “她喜欢你，她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很着急，每天跟着我讨教学习经验，发了疯似的泡在图书馆。除了学习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们有一次出来聚餐，是过生日还是圣诞节，时隔久远记不太清了。陈萧燃喝多了之后在饭局上哭得可惨了，她说，她得进步啊，她怕自己不够好，怕你总有一天会发现她是一个超级无趣又胆小没劲的人，然后不要她。” 谭知楠说着说着都笑了。 那时候的陈萧燃对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又爱又恨，她太年轻了，也太胆怯，太悲观。 一无所有的人要怎么拥有一朵玫瑰？要看着她在自己手中枯萎，怎么能不悲观。 “可是……可是后来我要回国的时候，她并没有挽留我。” 纪清嫣觉得很难以置信。 可说话的人是谭知楠，这话就变得特别有威信力。谭知楠没必要骗她。 “因为她觉得你回家生活会过得更快乐。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那个时候……要考虑以后的生存问题，要先还债，无论是感情的债还是学费的债，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但是你不需要，你的家人都特别爱你，对你很好。陈萧燃说过很多次，上学对你来说不快乐，她想让你毕业后去过开心又无忧无虑的生活。”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江边的路灯一盏一盏接连亮起。 纪清嫣抬起头，怔怔望着天上圆圆满满的月亮。 “你回国之后，陈萧燃每天都在打工，上课，独来独往，也不出来和我们一起聚会了。连我结婚她都没去。” “她当时那个状态，就像失恋了一样。” 谭知楠看着江上亮着光的船只，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主人公是个生活在小船上的女孩，每天都睡在江上。她说，这是我的长江。 “你们后来是怎么重逢的？在南城吗？” “偶然遇到的，当时的情形很抓马。” 纪清嫣回想起在咖啡馆遇到陈萧燃的那天。 很混乱，很意外，算是特别不日常的一种重逢。 “那你看，你们还是有缘。” “你信缘分？” “以前不信。后来遥舟在医院找到我的时候，就有些信了。” 谭知楠平生所学的所有知识都不足以解释这一切。 她在医院每天都要输液，遥舟一直用手扶着输液管，用体温帮她把药水暖一暖。 她问遥舟，不觉得麻烦吗。 遥舟说，怎么会麻烦呢。 谭知楠那段时间觉得内心好安定，好像生命中遇到的所有苦难和不公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过去不重要，未来不重要，只有现在。 可这要怎么解释呢。 为什么遥舟会不顾一切地找到她，为什么就非要陪在她的身边。 为什么就非得是她呢。 谭璟意跑到长椅处找她们。 “妈妈，纪阿姨，有个小孩儿给了我一个小树枝。” 她一屁股坐在谭知楠的腿上，谭知楠无语地把她抱进怀里，想推开又不能。 一股汗味儿，小手也非常脏。 纪清嫣看着她嫌弃的表情笑了半天。 小孩儿终于累了，靠在谭知楠怀里昏昏欲睡。 谭知楠的手腕上戴着纪清嫣她们去寺庙求来的那串珠子。她觉得这珠子可能有点灵，要不怎么纪清嫣说，求完的第二天，遥舟就找到了她呢。 “你们明天一早就要走？” “对。我得回去工作了。” 纪清嫣点点头，看着远处陈萧燃和遥舟一前一后朝着她们走来。 陈萧燃手里拿着风筝和一瓶水，江边的风吹起她的短发，很飘逸，很动漫。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像慢镜头一样走到她面前。她腾不出手，于是弯下腰，凑近纪清嫣，和她碰碰鼻尖，就像两只小猫刚见面。 遥舟抱着小孩儿，牵着谭知楠和她们道别。 “下次你们来沪市，一定要来我们家吃饭。”今天这顿饭吃的太仓促，遥舟觉得没有尽到心意。 “对了，你们家里还有一张小孩儿的床，今天没有整理完，我明天找工人来扛走吧。” 遥舟想起她们卧室的双人床旁边的小床，紧紧挨着大床，两个成年人上下床都很不方便。 “不用了。那个小床，留着当猫窝就好。”纪清嫣并没有很介意。家里现在几乎已经被搬空了，小床就放在那里也是很好的。 小孩儿被遥舟抱着，已经睡着了。 纪清嫣凑近亲亲她的小脸，和她说了再见宝贝，她也没听见。 南城的夜晚很轻很轻，仿佛要把整个夏天交给风，吹到江水尽头。 后来小孩儿每次想起这个暑假，都能回想起风中带着水汽的柔软的清香。 作者有话说： 谢谢每个给我送营养液的朋友～谢谢每个收藏我的朋友～谢谢每个评论我的朋友～ 第74章 主动才能进步 陈萧燃带着纪清嫣回家，一路上，纪清嫣很沉默。 陈萧燃摸不准她现在的情绪，舍不得？不高兴？难过？她安静地握着她的手，一路无言。 纪清嫣这晚格外主动。 两人从浴室一路到卧室，陈萧燃被她按在浴室的墙壁上，唇舌交织，咬得陈萧燃直皱眉。 第81章 这段时间，两人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是抱一抱亲一亲，太禁欲了。三十多岁，正是纵欲无度的时候。 纪清嫣在陈萧燃怀里眸光涣散，浑身都在颤抖，见什么咬什么。 “陈萧燃，陈萧燃。”情动之处，她在她的耳边轻轻喊她。 “我在。” 纪清嫣长吁一口气，先软了下来，手臂勾住陈萧燃的脖子，像小猫一样黏在她身上。 天地之间只剩她和她。 陈萧燃抱着她回卧室，纪清嫣问她：“我是不是变重了。” 她发现陈萧燃就只是抱着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掂一掂。 该不会是掂不动了吧。 最近纪清嫣真的有在好好吃饭，一日三餐都不落下，还和小孩儿一起吃了很多甜品，今天出门吃饭之前，她惊讶地发现裙子的腰围有些紧了。 “你可终于开始好好吃饭了，我觉得挺好的。小孩儿走了以后也要继续保持。” 陈萧燃欣赏地看着纪清嫣。 这段时间，她的美丽仿佛到了一种很鼎盛的境界，眼神很是温柔深幽，她的手指伸入陈萧燃湿软的发间，呼吸间仿佛开出一簇簇的红枫来，清冷地在氧气里烧灼。 陈萧燃深刻地认识到，人的美貌不是在二十多岁到达巅峰的，而是在三十多岁。 又或许，二十多岁的纪清嫣很美，只是她错过了。 回到床上，两人相拥而睡。 她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独属于两人的相处时间，注意力终于能安放在彼此身上。 夜晚忽然下起暴雨，房间内温热而潮湿，柔软的蒸汽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就像沉浸在另一场雨雾之中。 谭知楠和遥舟带着小孩儿乘坐清晨的航班离开。 小孩儿到了机场也一路在睡，遥舟没想到时间这么赶，原本想去头等舱的休息室吃点东西，一到机场就听到广播在催促她们登机了。 谭知楠在飞机上靠着遥舟睡得很混乱，很糟糕的梦一个接一个向她砸过来，飞机降落的时候，她感觉有人在亲自己。 “妈妈，醒醒，我们要到家了。”小孩小小声地对妈妈说，几乎是软软的气音，因为遥舟说在飞机上不可以大声说话。 睁开眼，就看到坐在身边的人。 她把脸埋进遥舟的怀里，深深叹气。 “怎么了。” “一想到等一下回公司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就觉得头都大了。” “没事，我会帮你。” “小孩儿的老师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今天下午就会开始上课。” 小孩儿在落地的第一时间就用电话手表给纪清嫣发去消息报了平安。 纪清嫣听到手机震动，半睡半醒地从床上爬起来，回复了她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陈萧燃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在一旁申诉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她消息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从来不回。” 她打开聊天记录，她三天前给纪清嫣发的消息，纪清嫣到现在都没回。 这对比太残忍了。 纪清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因为你以前也经常不怎么回我消息。”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陈萧燃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纪清嫣是在说十几年前的事。 “时间久不久不重要，我记得就行。” 纪清嫣懒洋洋地说。 她还没睡醒，声音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我去年圣诞节从京市飞到南城找你，给你发消息，你也没有回复我。” “纪小猫，你怎么这么记仇。” 陈萧燃伸手捏捏她的耳垂，凑近亲了亲。 “对，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确定还要继续追我吗。” 纪清嫣拍拍陈萧燃的脸，看她条件反射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摆出一副准备好要承接疼痛的态度。 这是怎么回事，我难道经常很频繁地扇陈萧燃耳光吗。 纪清嫣陷入沉思。 “那你要气到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陈萧燃可怜巴巴问道。 这么冷漠的聊天方式，狗都受不了。 “不知道。” 纪清嫣闻着陈萧燃身上的香气，舒展地翻了个身。 “真的觉得很委屈吗？” 陈萧燃点点头。 “既然那么委屈，我们就把好友删了吧，以后谁都别发消息了。这样会不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不了吧。” 听到这番话，陈萧燃的表情都僵了，笑容都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还委屈吗？” “我以后再也不委屈了。” 再也不敢了。 两人又在床上温存了好一会儿，陈萧燃带着她一起洗漱，先一步去厨房做早午餐。纪清嫣从橱柜里拿出她的茶碗，先用热水温碗，然后不紧不慢地打开了一盒抹茶粉。 她坐在椅子上，用茶筅把抹茶粉打成膏状，加水继续打发，逐渐形成绵密的泡沫。 “陈萧燃，我想喝咖啡。” 为了避免惊恐发作，纪清嫣现在已经很少喝咖啡了。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状态很好，家里的咖啡机陈萧燃每天早上都会用，有香气在不断勾引着她。 “那我给你做一杯抹茶拿铁。” 陈萧燃欣然答应了。她伸手去接过纪清嫣刚刚打好的抹茶，纪清嫣却拿着茶碗没有松手。 “？”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对身体不好你现在不能喝呢。” “我也不至于那么扫兴吧。” 这么美好的周日，陈萧燃回过头，看着纪清嫣穿着睡裙坐在阳光里，红唇滴血，眼眸深邃，颈部和肩上都留着红色的印记，手腕上和腿上都带着淤青。 她怎么可能会拒绝她。 “……抹茶我做了双人份的。”纪清嫣淡淡地提醒她。 我也给你做了。 “那我就做两杯。”陈萧燃接收了她友好的信号。 “陈萧燃，你怎么睡了一觉忽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 纪清嫣坐在餐桌前，抿了抿嘴唇，托腮看着她。 “因为我觉得，当下的开心会比较重要。后面再有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陈萧燃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 “而且你都说了，你不会和理念不合的人成为家人。” 陈萧燃是当真悔悟，要在之后的相处里好好表现。 她比遥舟差不到哪里去嘛，遥舟都能跟谭知楠去做意定监护了，六年后她也势必会成功。 “算你识相，至少还有点诚意。” “我的天哪，有点诚意？我把心都掏给你做沙拉了。” 吃早餐期间，纪清嫣把腿搭在陈萧燃的腿上，很是霸道。小公寓就是这样，一切家具都是最小的款式，不足以让她舒展身体，感觉哪里都差一点。 她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安稳。 阳光，咖啡，松饼，小猫，还有陈萧燃。 “陈萧燃，你把脸伸过来。” 纪清嫣懒得动弹，只好让陈萧燃动。 陈萧燃马上照做。 怎么了老婆，大早晨的忽然一时兴起就想要打我了吗。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问。 “没事，想看看你。” 纪清嫣看着陈萧燃浓密的长睫毛，眼眸明亮柔软，手指在她的眉眼间轻轻划动。 “陈萧燃，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陈萧燃认认真真地想了许久。 她其实是一个从小就说谎成性的人。 表面阳光开朗，内心深处却是阴郁而城府深重，不动声色。 要合时宜，要利益最大化，要保全自己。 诚实对她这种人而言是最要不得的东西，哪怕是对待自己，她都不能完全做到诚实。 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想要对纪清嫣说真话。 “我可能说不出一个非常特别的时间节点，但遇到你之后，人生的每个阶段，我都非常在乎你。” 无论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还是和你分开的时光。 陈萧燃的人生是被纪清嫣所定义的，好像一颗糖在黑暗中的深水中悄然融化。 少女时期，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自己的生命感到困惑。 人为什么要活着？ 不被期待不被爱的人为什么要活着？ 这么辛苦的日子到底有什么意义？ 人生是很不值得的。 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能让她动容的事。 遇到纪清嫣之后，这些疑惑就在两人的相处中全都消失了。 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喜欢她的人。 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陪她过生日的人。 “在遇见你之前，我其实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其实现在也不知道，依旧没什么计划，很盲目，很混乱。” 第82章 “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我想和你成为家人，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一直在一起生活下去。” 纪清嫣听她说了这么多，一直不接话，陈萧燃忐忑地问她：“之前……之前你说，要我追你六年，你还承认吗。” “看心情吧。” 怎么？你嫌太长了？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会用这六年时间好好照顾你，好好工作、存钱，等那个时候，我希望可以买一个房子，在你喜欢的想要长久生活的地方，哪怕不在南城也没关系。” “那你都喜欢我什么？” 纪清嫣眼睛弯了弯，已经准备好要挨夸了。 陈萧燃却说： “我喜欢你是纪清嫣，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第75章 忘带钥匙的人只能去公司 小朋友开学之后，纪清嫣当真是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和小孩儿相处了一个暑假，几乎把南城都逛遍了，白天陈萧燃去上班，她又恢复到一个人在家的状态，看书，捏泥，平静得有点寂寞。 纪清嫣在中午的时间下楼去取了快递，走回到家门口才意识到自己没带钥匙。 这事情之前发生过好多次，陈萧燃家的门锁不是密码锁，她忘过几次之后，就把钥匙留在了包里，今天却没带包。 纪清嫣一开始是想要找个茶室或咖啡店收留一下自己，可是很不幸，她穿着拖鞋和睡衣，头发披散，素面朝天，去哪里都会显得很奇怪。 几经犹豫，她给陈萧燃发去了消息。 “我刚刚下楼取快递，没有带钥匙。” 陈萧燃下一秒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喂。”纪清嫣郁闷地接听了。 “手机还有电吗？” “有一点。” “那你打个车来公司找我好不好。或者我给你叫个车。” “…行。”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拒绝的了。 除了去找陈萧燃，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纪清嫣叫了车，眼看着手机在半路就关机了。 她看着黑屏的手机，有点绝望地叹了口气。 等一会儿到了陈萧燃公司楼下，她要怎么联系她呢。 她要去前台问吗。 怎么说？你好，我要找一下陈萧燃？ 人家会怎么看她？穿成这样来找陈萧燃吗。 很快，纪清嫣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陈萧燃接到她的信息之后，就一直站着公司门口等她了。 这个时间段阳光很热烈，没有树荫，陈萧燃就站在太阳下，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她担心纪清嫣到了之后找不到她。 纪清嫣坐在车里，远远看着她，忽然觉得眼眶酸涩。 人在穿着睡衣在外面游荡的时候总是很脆弱的。 可是陈萧燃会来接她。 陈萧燃帮她打开车门，搂着她，一句话也没问。 两人走进电梯，陈萧燃对纪清嫣说： “要不我们换个密码锁吧。” 幸好纪清嫣带了手机，要是没带手机可怎么办，流落街头吗。纪清嫣应该也不会向别人求助吧。 “不用。我以前那个密码锁其实也挺吓人的，随便按一串数字也能开锁。偶尔冷不丁还会大半夜自己突然开门。” 纪清嫣有一次早上醒来，发现家里门开着，那一刻还是挺惊魂的。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偶尔会出问题。 陈萧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你之前还一直用？太不安全了。” “懒得换。” 怎么换啊，找谁换，想想就觉得好麻烦。 公司里很安静，已经过了午休时间，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着。 陈萧燃把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是一个独立的小房间，一张办公桌和一个小沙发，落地窗处摆着两盆绿萝。 陈萧燃给纪清嫣把手机充上电，又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她，打开外卖app，让她看看。 纪清嫣应该是没吃午饭。 “太热了，我什么都吃不下。” 纪清嫣把手机推回去，在这个小房间里四处张望。这是陈萧燃每天工作的地方，她在桌上看见了她之前在瓷城做的那个有瑕疵的杯子。 表面有缩釉，小猫画的也不怎么好看，颜料调得也不干净，基本算是报废的作品，她随手就送给陈萧燃了。 没想到陈萧燃当真放在办公室，每天都在用。 桌上还有一张很小的照片，一寸左右，是一张像素很一般的大头贴，被用装周边小卡的硬塑料壳封住。那个时候的大头贴还没有美颜功能，都是带着卡通框子原图。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一个正在闭着眼睛亲着另一个。 纪清嫣坐在小沙发上，陈萧燃就坐在她身边，非要给她点个什么吃的，两人在小沙发上拉拉扯扯。 “我真的不想吃东西。” “吃一点点嘛，要不点个奶茶，或者冰激凌？” “你最近没发现我都胖了吗。”纪清嫣发现上了年纪稍微吃饱一点就会发胖，这太可怕了。 她绝对没有多吃，她就只是这段时间吃了几顿饱饭而已。 “你不胖啊，你比我瘦多了。” “我……”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陈总监，她们说等一下……”小助理抱着文件夹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 女人！ 长头发，穿着睡衣，就在一个美好又寻常的午后水灵灵地出现在陈总监的办公室里。 女人！ 女人！ 女人！！！ “………”纪清嫣尴尬地看了一眼陈萧燃。 你倒是快解释一下。 陈总监你说句话啊。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这是我女朋友。” 陈萧燃倒是倒是大大方方地解释了。 “……” “姐姐你好，我是陈总监的助理！我来，我来给她送个文件。” “你好。”纪清嫣咬着嘴唇，看着她把文件夹放在陈萧燃的办公桌上，然后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助理一边走，一边回想起平日里在陈萧燃的手上看到的触目惊心的抓痕。 她以为陈总监的女朋友是个狂野的杀伤力很强的女人。 原来陈总监喜欢这种表里不一反差很大的type…… “陈萧燃，你还有没有别的衣服。我想把睡衣换了。” 太尴尬了。 陈萧燃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她。 还真有。 “还有一身正装，我放在这里备用的，你要穿吗。” 纪清嫣接过袋子，里面是最基础的西装裤和衬衫，还有领带和西装外套。她只拿了衬衫和裤子。 “你这房间没有监控吧。” “没有。” “那我在这儿换了。” 纪清嫣锁了门，就开始迅速换装。 陈萧燃像在看小动物吃播一样，心情很好地盯着她。 “你盯着我看什么？背过身去。” “不能看吗？” “不能！” 陈萧燃满脸笑意地转过椅子，面对着墙壁。 她大概听得出纪清嫣换到哪个环节了，每一步动作都在脑海里精准浮现。 “好了吗，我可以转过来了吗。” 纪清嫣没说话，陈萧燃用脚尖轻点地面，借着力，椅子转了过来。 纪清嫣正在低着头系衬衫上的扣子，这一身换好之后，她终于觉得有安全感了。 见她扣子系得有点费劲，陈萧燃走上去，弯腰俯身，一颗颗帮她系好。 “真漂亮。” 她抬起头，两人鼻尖碰鼻尖，纪清嫣穿着她的衣服，裤子长了一截儿，只能踩在脚下，显得有点可爱。 陈萧燃伸手要捏纪清嫣的脸，被她非常用力地一巴掌打在手背上，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敲门声。 陈萧燃猜测，她的小助理应该已经告诉全世界，她今天在办公室藏女人了。 “hello陈总监，你在里面吗。” “陈总监，要不要一起去茶水间？” “陈总监，快开门啊陈总监！” 几个平日里和陈萧燃比较要好的同事一股脑地挤在门口，好奇得快要把门锁给掰坏了。 陈萧燃带着警告的眼神开了门，一群男男女女就这样把陈萧燃的小办公室挤了个水泄不通。 太好奇了，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纪清嫣坐在沙发上，被看得脸上泛起红晕。 莫名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明明她和陈萧燃什么都没有做，但就是很心虚。 “陈总监女朋友怎么来啦？” “她今天下楼忘带钥匙了。”陈萧燃帮纪清嫣解释道。 “哦～～”大家一听，立马开始会心地怪叫起来。 原来是同居了！ 纪清嫣怀疑陈萧燃是故意的。 第83章 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美女，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点下午茶？我们……” “好了好了，现在，马上，离开我的地盘，回去工作，好吗。” 陈萧燃把大家轰走，一边往外走一边有人问她们在一起多久了，还有人问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同居，以及什么时候结婚，还是已经结婚很多年了…… 纪清嫣终于松了口气。 许久，她问陈萧燃： “我要一下午都在这里吗。” “看你。你要是想回去，我先翘班送你回去。” 那不是更麻烦了。你就不能给我钥匙让我自己回去吗。 纪清嫣抿着唇，很纠结地看着她。 但是手机没电了，确实需要时间充电。 “你别介意，你就在我这儿呆一会儿，没人会注意。” “我很多同事都有小孩儿了，小孩儿放学都会接到公司来。”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谁是小孩儿。 “可是我今天不是很漂亮。” 纪清嫣倒也不是担心别的什么。 没化妆，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被人看，她还是很介意的。 “漂亮啊，怎么不漂亮。” 陈萧燃把自己的平板电脑给了纪清嫣，想让她追剧，玩游戏，她看见纪清嫣打开了一个画画的app，拿着笔在上面饶有兴趣的选择笔刷涂涂画画。 跟小孩儿似的。 陈萧燃坐在椅子上专心修改文件，她得集中精力，不然做不完恐怕就要加班。 纪清嫣只坚持了一会儿，就在小沙发上蜷缩着躺下了。 办公环境让人犯困，她已经很努力地撑到现在，终于不行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陈萧燃的外套。 “几点了。” “六点半。” “怎么不叫我起来。” 都到陈萧燃的下班点了。 纪清嫣躺着缓了缓。办公室已经开了灯，窗外的街道很吵闹，正是下班时间。 “我想让你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 “可我不想在这儿多待一分钟。” 纪清嫣伸出手，示意陈萧燃拉她起来。 陈萧燃走到沙发前，伸出双手抱住她，就这样抱了她好一会儿。 纪清嫣现在的样子好乖，陈萧燃像抱考拉一样，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带着她走到窗边，一起看着远处的落日。 “纪清嫣，我好喜欢你啊。” 她亲了亲她的脸颊，问她。 “我们回家吗。” “嗯，回家。” “我还没问你，你买了什么快递，着急要下楼去取。怎么不等我下班回去的时候帮你取？” “猫罐头。” 陈萧燃搂着纪清嫣往外走，手指一直在抚弄她的长发。 “陈总监，其实我有点好奇。” “你说。” “你们公司有女孩子追你吗？” 纪清嫣回想起之前来陈萧燃办公室的那些人，大多是女孩子，各种类型的都有。 看她的眼神满是探究，凭直觉，她觉得不止是好奇那么简单。 “没有。我一到这个地方，就满心只有工作，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 这是送命题，陈萧燃想了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答案。 纪清嫣点点头说：“哦。那别人不要的我也不想要了。” “？” “你现在这个年纪，行情应该很好吧。” 纪清嫣不假思索地说，有朝一日终于混成姐姐了，很受小女孩喜欢吧。 “可是我已经不在市面上流通了。”陈萧燃伸出手，给纪清嫣展示自己的戒指。 “你看看，这是谁送的？” “不知道，这肯定不是我送的。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无论是谁送的戒指你都戴？” “……” 当时确实是小孩儿拿来送给她的。 纪清嫣现在拒不认账。 陈萧燃乖乖闭嘴了。 吵不过，根本吵不过。 两人被堵在路上，车流很多。 纪清嫣坐在副驾，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街景，忽然开了口：“你桌上的那张小照片是怎么回事。” 她看到了。 陈萧燃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第76章 她和她的纪清嫣：小偷 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陈萧燃经常被锁在门外。 她是有家门钥匙的。 她也知道，在她出门之后，姑姑会在房间里把门反锁，拉住防盗扣，从外面无论怎么插入钥匙都无法打开。 她是故意的，带着一种没来由的恶意，不想让陈萧燃回家。 偶然一天这样做可能是忘记了，可是天天这样做，陈萧燃明确地知道自己是被讨厌的。 她就是不想让她进门。 陈萧燃无处可去，就刷着公交卡在城市里到处溜达。等到了晚上，姑父下班回家，她才能回家。 她随意在一个听着顺耳的站名下了车，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行走，她随机走进了一家文具店。 最初是想偷点什么东西。笔，本子，修正液，便利贴，她顺着货架一件件看过来。 店主不知道去哪儿了，店里只有两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在拍大头贴。 “我们选一个这个，小狗狗边框的。” “还可以再选一个小猫的，hello kitty的。” “我记得这个款式的我们之前拍过了。” “那就再看看别的。” 两个女孩看上去是店里的常客，她们把书包随意放在地上，抱着册子在玻璃桌前翻看着。 陈萧燃四处看看，确实找不到店主的身影。 这两个女孩也和她一样无处可去吗？ 大热天的在外面混，没有家可以回？ 陈萧燃在货架上看到了漫画书，她随机选了一本蜡笔小新，靠着架子翻看，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能在这家店呆多久。 她打算等到店主回来，再呆个五六分钟，然后空着手装作不经意地离开。 陈萧燃永远都穿着一身不透气又质量很差的衣服。 她尽量让自己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试图把地摊货也穿出一种光鲜又正常的感觉。 纪清嫣那个夏天每天都在上补习班。 开学就要升高中了，她上的是预科班，直接在暑假阶段就把高一上半学期的内容都学完。 她每天起床就去补习学校，一节课接着一节课，直到晚上才回家，比上学都累。 到了中午，下了数学课之后，会有两小时的午休时间，她吃好饭就和补课班的同学一起去楼下的文具店拍大头贴。 学生生活真的很无聊也很局限，这是为数不多的乐趣。 由于拍了太多次，她们和店主熟络起来，见她们来店里，店主直接把册子交给她们让她们在店里慢慢选，自己倒是放心地回去吃饭了。 文具店有风扇的声音，蝉鸣声，还有两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聊天的声音。 这两个女孩自己就能熟练地操作拍照机器，陈萧燃听着她们输入数字编码的声音，不久后就传来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几点了，看着点时间，别回去晚了。” “来得及，我英语课文都没看呢。” “单词我只背了一半。” “咱俩一会儿还能去趟小卖铺买个冷饮。” “我上次开到了『再来一瓶』，这次不用买，可以直接兑换。” 陈萧燃闻到一股糖果的香气，两个女孩一边拍照，一边吃着水果糖。 用不了几分钟就拍完了，她们选择了打印，等着照片被吐出来。 “hello，同学，你要不要吃糖。”其中一个女孩忽然走近书架，拍了拍她的肩。 陈萧燃转过身，纪清嫣把水果糖盒打开，不由分说，直接倒了一粒在她的手心。 她又问陈萧燃：“你也是研优补课班的吗？你等下要上什么课？” 刚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的伙伴喊了她： “纪清嫣，照片出来了！” “我看看。” 纪清嫣马上跑了过去，她和小伙伴凑在机器前，捧着照片兴致勃勃地研究着。 “怎么回事，我这次的表情都不太好啊。” “我也是，我这个发型太难看了。你看我的刘海，都没整理好就拍了。” “咱俩下次真不能穿校服了，换成自己的衣服会不会好一些。” 那颗糖在陈萧燃的手心里逐渐有了融化的趋势，她犹豫了一下，把糖放进嘴里。 纪清嫣？ 哪三个字？ 纪轻烟？ 还是纪青嫣？ 纪清嫣和伙伴一起把整张照片剪开，沿着分界线分割成一张一张的小照片，两人打算一人留一半。趁着两人分照片的间隙，陈萧燃把巴掌大的漫画揣进兜里，在纪清嫣身后不轻不重地撞了她一下，侧身离开了。 纪清嫣回过头去看，只剩下门口的风铃在叮当作响。 第84章 “所以你当时偷了一张我的照片？” “是。” “难怪。” 明明那一组大头贴有12张，她和小伙伴却怎么也分不明白，怎么分都少了一张。 纪清嫣隐约记得有这一回事，但不怎么真切。她好像还在那个柜台下面找了半天，以为是掉在地上了。 “我们当时都不认识，怎么还要偷我照片。” “因为你给我吃糖了。” 离开文具店，陈萧燃在树荫下一边等车，一边看着手心里纪清嫣和伙伴的那张小小的照片。 她们两个看上去很沉浸、很开心，而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却想要留住这一刻。 陈萧燃把自己想象成其中一个女孩，仿佛她出门真的是为了补课，在下课的空当赶着时间和好朋友一起拍了一套大头贴，再匆匆赶回去上下一节课。 纪清嫣当时梳着一个很随意的马尾辫，头发甚至有些凌乱，看上去很软糯。她是主动亲人的那一个。 在那个燥热的午后，她在文具店遇见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偷，随手给了她一粒糖。 “我那个时期，真的很不开心。” 每天都要担心被关在外面，每天都觉得很孤独，很想哭，很难过，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无能为力。 可是那天你给我吃糖了。 纪清嫣在车上静静地看着陈萧燃。 陈萧燃所说的这次相遇，她不怎么记得了。 时间隔得太远太远，通过陈萧燃的叙述，她能脑补出一些记忆，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想象的。她只记得自己以前的每一个暑假都在补课，都在上课。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 你知道我叫纪清嫣。 你说，你从很早开始就知道我了，早到认识我之前。 “我一直都知道你，从很早的时候开始。” “你偷走了我的照片。” “我偷走了你的照片，每次看到那张照片都能提醒我，这个世界竟然有人会平白无故地给了我一颗糖。” “可是照片上的纪清嫣在亲别人。” “我到后来也是别人了。” 我终于等到和你成为朋友了，也终于等来你亲我了。 “上了高中之后，我主动去找你，和你说话，你为什么那么冷漠？”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陈萧燃把车停下，转身看着她。 “和你在同一个学校，我远远地看着你，就觉得很满足很幸运了。” 陈萧燃不动声色地把纪清嫣引到身边，让她成为了自己的朋友，把偶然变成了必然。 她依然是那个小偷，从未失手，总能偷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纪清嫣总是问她，为什么分开的十年间从未找过她。 陈萧燃很悲观地以为，她和她最好的结局就和世间的大多数关系一样，全都无疾而终。 陈萧燃无论怎么改变，无论赚多少钱，骨子里永远都是那个匮乏又惴惴不安的小偷，她就是这样的人，无法正当而大方地去获取任何想要的东西。 她就是一个很坏的人，纪清嫣好心给她糖，她却只想着偷她的东西。 陈萧燃是绝不可能回去找她的。 找纪清嫣做什么？在之后的人生中继续从她身上窃取金钱、情感、温暖、生命力？ 越靠近纪清嫣，她就越是恨自己。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真是不可思议。 她是注定要和阴暗共存的，她不再从她身上吸取光明的血液，她想要保全她。 陈萧燃就打算靠着回忆继续活下去，人的一生很短的，有这些美好的时刻加持，也没那么难熬。 可她在南城工作时再次遇见了纪清嫣。 从那一天起，她的全部坚持和远离全都坍塌成废墟。她变得更坏了，从恶劣的小偷变成了气急败坏的强盗。 陈萧燃是一定要来南城的。 她不确定纪清嫣记不记得，但她记得，纪清嫣曾经说过，她喜欢南方城市，有可能的话想去南城生活。 当初她的公司本身是要把她留在沪市本部，最终她还是拿到调令，去了南城。 陈萧燃没想到真的会在南城遇到纪清嫣。 她于是想通了幼年时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她的人生怎么就这么难、这么惨。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是因为一生所有的好运气都用来遇见纪清嫣了。 陈萧燃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纪清嫣这么多年都没变，哪怕是现在，她送给她的戒指也不是普遍意义上的钻戒，是一颗像糖果一样的宝石。 不愧是纪清嫣。 她在这么多年之后，又随手给了她一颗糖。 后来，在一个特别寻常的午后，纪清嫣说想出门去逛街。陈萧燃跟着她又去了那家快要倒闭的商场。真的很难以置信，它竟然过了这么久还没倒闭。 就在那家商场的地下一层，纪清嫣和陈萧燃拍了一组大头贴。 两人站在镜头前，陈萧燃站在她身边，纪清嫣摆出像那张小小的照片里一样的姿势，凑上去亲了她。 陈萧燃把这组照片摆在了办公室，还重复印了好几张。多余的几张照片被她锁在了抽屉里，防止有人会偷。 （纪清嫣：………） 冬天，南城新开了一家爵士酒吧。 陈萧燃查到每周五晚上的驻唱嘉宾是纪清嫣很喜欢的歌手，她在下班后回家接上纪清嫣，带着她去玩。 两人都穿了很漂亮的衣服和裙子，纪清嫣很久没化妆了，她一边涂眼影，一边抱怨自己的化妆品可能早就过期了。 她们一起看了演出，随着音乐一起跳了舞，都喝了不少酒。 分别有几波人来找她们要联系方式，陈萧燃都回绝了。她一边搂着纪清嫣，一边亮出手上的戒指，示意她和她的小猫是情侣关系。 深夜站在路边等车，陈萧燃用大衣把纪清嫣揽进怀里，亲吻她的后颈。室内室外温差极大，她不停地看手机上显示的车辆位置，担心纪清嫣会在外面站太久被冻感冒。 纪清嫣靠着她昏昏欲睡，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她的脸颊软软地靠在陈萧燃身上，温温凉凉。 “宝宝，再坚持一下，等上了车再睡。” 陈萧燃抱着她，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想让她醒醒。 纪清嫣穿着高跟鞋，艰难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陈萧燃抱着她慢悠悠地左右晃动，好像一支舞蹈还没有结束。 她听到纪清嫣在她的耳边喃喃自语： “她怎么能对你那么坏…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宝宝，你说什么？” 一开始，陈萧燃没听明白。 “我说，她怎么能……怎么能不让你进家门。” 陈萧燃愣了好久，她反应过来，纪清嫣是在说她姑姑当初故意把她反锁在门外，不允许她回家的事。 “没事，别气，都过去了。” “我都长这么大了，那个地方本来也不是我的家，以后也不会再回去的。” “呜呜……不行！她怎么能这样……” 陈萧燃感觉有一种巨大的爱意从心底生长蔓延开来，把她和她紧紧缠绕在一起，近乎窒息。 要怪就怪今晚喝了太多酒，她一时之间忍不住眼泪。 钻石般的星尘随着风飘落，冬季的风冷冽刺骨，陈萧燃听到她继续喃喃道： “陈萧燃，以后我会给你开门的。” 是下雨了吗。 为什么会有水滴。 “你会给我开门吗，你怎么这么好。” 陈萧燃含着眼泪，笑着亲了亲她苍白又无辜的脸庞。 “我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偷。” “你不是小偷，你是……你是陈萧燃。” 她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陈萧燃的脸，语气很是认真。 “谁都不能……欺负你。” 第77章 给逆女买房 遥舟给纪清嫣发去消息，她说，谭知楠今天带谭璟意去买房了。 “这么小就买房啊？” “是啊，这么小，劝都劝不住。” 一直到售楼处门口，遥舟已经劝了谭知楠一路了。 可惜谭知楠不是一个听劝的人。 “她才这么小，未来许多年都会和妈妈住在一起，等她再大一点的时候再说吧。” “等过几年她就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她会和我顶嘴然后离家出走。我先给她买个房子，等到时候也有个去处，不至于流落街头。” “……你总是这样，提前做好所有人都离开你的准备，太悲观了。” 遥舟看了一眼在地上蹲着数蚂蚁的谭璟意。 这看着不像是会离家出走的样子啊。 “那还能怎么想，她总会长大总要离开的。” 养小孩儿无非就是一个失去她的过程，谭知楠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谭知楠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很会做妈妈。 她在生活中没有一个可以学习和模仿的榜样，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第85章 她只能在自己的经验范围内处理问题，可总有许多出乎意料的变化。 至少她要给小孩儿准备一个能安心回去的小空间，不用考虑任何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小孩儿太小了，也太被动了。 没有钱，没有房子，只能受制于家长。 “妈妈，我不离开，遥舟也不离开。” 小孩儿站起来，用脏手摸摸谭知楠的裙子。 “听到了吧，一一说不会离开你。”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先给你买个房子。你自己选一个吧。” 谭知楠抬脚用高跟鞋尖轻轻踢了谭璟意的屁股，一脚把她踢进了门，示意她去选一个。 “遥舟，选哪个？”谭璟意哪懂的该怎么选，她拉拉遥舟的手，让她帮忙。太难为小孩儿了。 “我看看哦。”遥舟心疼地抱起小孩儿，不许谭知楠再欺负她。谭知楠一脚踢在遥舟的小腿上，觉得没劲极了。 前一天晚上，谭璟意和谭知楠爆发了一场很严重的争吵。 自从回到沪市，谭璟意每天都被排满了课，从早忙到晚，每一节课都有作业，作业完成之后又有新的作业，小孩儿终于在上法语课的时候崩溃了。 她拒绝上课，把自己关在房间，不理遥舟，也不听谭知楠的指令，像个失控的比格犬。 谭知楠和遥舟累了一天下班回来，小孩儿就在房间里大声和她们吵，谭知楠绕着家到处找可以揍小孩儿的工具。 谭知楠真是被她气得心脏发疼。她和遥舟在公司开了一天的会，忙到这么晚，小孩儿还要在这种问题上给她添乱。 遥舟吓得连忙拉着她回卧室，让她冷静点：“小孩子说的气话你不要太在意，我们这段时间把她逼得太紧了。” “她已经玩儿了一整个暑假了，这些课本身就是之前欠下的，她自己知道。现在觉得无法完成又在这里耍赖。” “好了好了，不生气，你现在不能生气。” “是她要气我。”谭知楠往床上一躺，跟气死了一样。 “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晚上了，晚饭都没吃。” 遥舟说， “很倔强，跟她妈妈一样。” 谭知楠气不过，又噌地一下坐了起来：“你让她去学校问问看，她这个阶层的小孩有谁是天天可以休息玩耍的，谁不是每天满满的课程和安排，她每天上下课车接车送，还有阿姨给她做营养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好好，先冷静，冷静。我这就去说说她。” 遥舟哄着谭知楠吃了药，又去哄小孩儿出来道歉。 小孩儿说什么也不道歉。 她不觉得自己错了，她只是不想上这么多的课，然后坐在餐桌前吃了两大碗饭。 遥舟坐在桌前，也有点生气了。 “谭璟意，我很少这么严肃地和你谈话。 我小时候曾经求我家长给我报名补习班，并且保证自己一定会考很好，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幸运。” “你考很好是为了什么？有礼物吗？” 谭璟意在考得很好的情况下都会有奖励。 去旅游，买玩具，买衣服，各种各样的奖励。 “考很好我就可以…离你妈妈更近一点。” “那我现在不需要考很好，我觉得我得离我妈远一点。” “………” 这死孩子。 谭知楠第二天就带着她们去售楼处买房，要和小孩儿分家。 遥舟抱着小孩儿，听售楼处的小姐姐介绍着楼盘信息，选了相对较好的楼层。 谭知楠站在一旁，完全没有要参与的打算。反正是给小孩儿买的房子，她自己又不住，选到不好的也没关系。 “你看得懂这个户型图吗？这个是玄关，就是门的位置。”遥舟给小孩儿耐心地解释，感觉身后的谭知楠有点不耐烦了。 “你是不是站久了有些累，我带你找个地方坐。”遥舟一手抱着小孩儿，一手搂住谭知楠的腰，带着她往沙发走去。 谭知楠一坐下，遥舟就下意识地想跪下给她揉揉腿。真可怕，照顾女王这么多年，都形成肌肉记忆了。 “快点的吧，等下还要去吃饭呢。” 昨晚为了哄谭知楠，遥舟特意预约了一家餐厅，谭璟意不爱吃，谭知楠却很爱吃。 谭知楠今天一定要让小孩儿坐着等着看着她吃。 “我先带你选房子。”遥舟点点头，叹了口气，拍拍谭璟意。 “遥舟，我不想要房子，我想要个小狗。” “嘘，以后别在你妈妈面前说这种话。” 连续好几天，谭知楠对谭璟意都没有好脸色。 遥舟没想到谭知楠这么记仇，这么难哄。 小孩儿早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把吵架这件事忘记了，谭知楠还没有气完。 “你这样我以后都不敢和你吵架了，要是惹你生气，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遥舟在回家路上，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打趣儿地问道。 “我没生气。” “你没生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遥舟愣住了。 她想起昨晚在阳台上，小孩儿像个狗一样坐在地毯上眼巴巴地看着谭知楠一个人玩秋千椅。 “妈妈，你躺很久了，能不能给我也躺一下。” “不能。这、是、我、的。” 谭知楠手里拿着一小碗粥，用小勺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这是遥舟给我买的，在你出生之前。你想要玩就让遥舟给你也买一个。” “遥舟，你看她。”小孩儿看着走来的遥舟，很委屈地跑上去告状。 我妈欺负小孩儿。 “你抱着她一起躺不行吗？这沙发秋千这么大，你分给她一点点位置嘛。”遥舟摸摸小孩儿的脑袋，小孩儿好委屈地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不行，我就要一个人躺。” 遥舟凑上去和谭知楠亲了一下，决定不过多干涉她和小孩儿之间的相处模式。 老婆和孩子谁比较重要她还是分得清的。 “遥舟你怎么走了？”谭璟意委屈巴巴地说。 “因为我要保大人。” 后来，开学之后的很多个周末，谭璟意都是去南城和纪清嫣和陈萧燃一起度过的。 周五放学后，遥舟让小马把她送上飞机，陈萧燃和纪清嫣去机场把她接回家，等到周日再把她送回沪市。 小孩儿乐此不疲地和纪清嫣在一起，她喜欢南城的许多地方，喜欢纪清嫣和陈萧燃小小的家。 纪清嫣和陈萧燃并不是每个周末都有时间。 有时候陈萧燃会去外省出差，出差就出差，她还要带着纪清嫣，忙完了工作就带着她在当地游玩，逛美术馆、博物馆，又或许只是找个平常的公园散散步，在周日回到南城。 在秋日的一个周末，她们甚至飞去另一个国家看了枫叶。陈萧燃带着纪清嫣去了一家居酒屋，她告诉纪清嫣，她当初研究生毕业来旅游就来过这里。这次终于带纪清嫣也一起来了。 前段时间，纪清嫣一直在吃饭的时候追一个剧，《孤独的美食家》，陈萧燃和她看了好几季，纪清嫣说很治愈，她就带她去这部剧的发源地，找居酒屋吃关东煮了。 遥舟收到照片之后羡慕得不行，她说她明年秋天也要带着谭知楠一起去。 她们俩这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浪漫啊，每周都在约会。 等陈萧燃和纪清嫣回国之后，谭璟意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她们玩了。纪清嫣给她买了很多当地的巧克力、布丁和小饼干，装了满满一个行李箱。她又给自己买了几罐抹茶粉，还有几种点心的伴手礼，准备让小孩儿带给遥舟和谭知楠。 “谭璟意，你别只顾着现在快活。再这样下去你以后要养四个老人你知道吧。” 谭知楠很早就已经提醒过她了，出于好心。 “我知道，我愿意长大以后给纪阿姨养老。” “那陈萧燃呢。” “她在一百四十多天前说我妈不要我了。” “……你怎么跟你妈一样记仇啊！”遥舟诧异地说。 谭璟意不语，背着小书包头也不回地就出发了。今天晚上她要去南城，纪清嫣说晚餐要吃菠萝烤鸡翅，陈萧燃会去机场接她，她的小床也已经被收拾好了。 小马就这么带着谭璟意走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点……沮丧。”遥舟和谭知楠又可以在家一起过二人世界，她发现，谭知楠好像有点提不起精神，恹恹地摆弄着手里的刀叉。 “挺好的。” 谭知楠叹了口气。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她总觉得谭璟意和家庭上的联结太过简单，太过单一了，没有外公外婆，没有爷爷奶奶，就只有妈妈。可是现在她在南城又有了另一个温暖的归宿。 谭知楠那天在陪小孩儿看绘本时候，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小孩儿。 第86章 那个绘本讲的是关于家庭的，绘本中的小女孩有一个很大的家庭，家庭成员很多。 谭知楠有点感性地问小孩儿：“一一，世界上只有妈妈和遥舟妈妈做你的家人，你会不会觉得孤单？” 谭璟意合上绘本往旁边一丢，摇了摇头。 她看着谭知楠说： “我有妈妈和遥舟妈妈就够了，我还有纪阿姨和陈阿姨。我不需要那些不够好的爱。” “什么是不够好的爱。”谭知楠问她。 “纯度不好的爱，就是，就是……”小孩儿努力回想着纪清嫣说过的话。 怎么说的来着。 “算了。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好的爱是什么样的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每位评论的朋友～谢谢每位投营养液的朋友～谢谢收藏的各位朋友～撒花 我的新文《疯犬贪欢》每晚0点更新～如果你也喜欢被温柔心机姐姐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以收藏后攒攒看 第78章 腱鞘炎 南城的冬天阴冷潮湿，陈萧燃下了班回家，不仅没脱外衣，甚至还往身上加了一件衣服。 “纪清嫣，我过两天要去京市出差。” 见纪清嫣没有回应，她又说：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你去京市出差，我跟着一起去干什么。” 纪清嫣放下手里的漫画书，白了她一眼。 她把被子抱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深陷其中。 白天一直在忙着画她那些杯子盘子，她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可是我想带你一起。你一个人在家我很不放心。 我这次要去一个星期，时间太久了。” 一想到要有一个星期见不到纪清嫣，陈萧燃就有些难以忍受。 她今天在公司想了许久，最终打算把纪清嫣带在身边。 纪清嫣无奈地问道： “你就这么离不开我？” “我就是这么离不开你。” 陈萧燃满眼都是担心。 她眼巴巴地看着纪清嫣。 自从之前在车里把照片的事摊牌了，陈萧燃就变得很黏纪清嫣。 纪清嫣有一种养了狗的感觉。 这个狗特别黏人，特别离不开她。 许久，纪清嫣竟然答应了。 “行吧。正好我也有点事情需要去京市。” 纪清嫣想去之前的医院再做一次心理状态评估。 夏天之后，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吃药了。她自我感觉很好，情绪也稳定。 或许真的好了呢。 南城的冬天确实难熬，离开几天也是好的。 京市的室内至少有暖气。 小助理拖着行李在机场等来陈萧燃和纪清嫣的时候，听到她们正在聊腱鞘炎的事。 “要不咱们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吧。” 陈萧燃抓捏着纪清嫣的手，正在帮她涂护手霜。 “还疼吗。” “没事，不需要，就是这段时间连续做太多了，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先不做了。” 纪清嫣丧丧地说，这护手霜香味儿有点大，她眉头紧皱。 “说得对，是要缓一缓了。” “都怪你，我一个不玩手机的人都能得腱鞘炎。” “怪我怪我。唉。要不回来之后我来做吧。” “你怎么做啊，你技术又不好，还是别添乱了。” “那我给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陈萧燃你是不是有病，肌肉神经痛你吹个p啊…” 小助理听得小脸通红，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中年人怎么讲话都这么露骨呢。 没有一点点防备，感觉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到的事。 她的眼前出现一幅画面：两位女性的高跟鞋混乱地丢在地上，文胸、外衣沿着走廊一件件堆在地上，背景音是难以描述的声音…… 几天前，陈萧燃擅作主张，给纪清嫣报了一个市集。纪清嫣要在半个月后带着她的杯子和盘子碗去参加，她着急忙慌抓紧时间每天在家捏泥，赶着上货，累得腰酸背痛手腕疼，陈萧燃一查，说可能是腱鞘炎。 身体和手上的疼痛让纪清嫣暂时无法继续做陶艺，这次和陈萧燃一起去出差，刚好也能换个环境休息一下。 陈萧燃问她想回京市之前房子吗，纪清嫣一口拒绝了。 “太远了，从那里去市区不太方便。” “那你和我一起住酒店。我们俩选大床房还是双床房？” “…陈萧燃，你再这么装咱俩以后还是别联系了。” 你怎么不干脆一人开一间房呢。 陈萧燃出发前已经和小助理说过，这次出门也要带女朋友一起。小助理特别兴奋，她早就想好好认识一下陈总监的女朋友了，那个穿着睡衣的漂亮姐姐。前几次出差陈萧燃都没带她去。 结果陈萧燃一路上都搂着纪清嫣，两人同行，有意无意地避开她。 小情侣站在一起时形成很微妙的情侣氛围，十分排外。 小助理拖着箱子跟在后面，看着她们的背影，觉得陈总监真的很小气。她又不会跟她抢，这莫名的介意和占有欲真的有必要吗。 落地京市，三人一起去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小助理才发现，自己和陈萧燃她们不是一个楼层。 “为啥啊陈总监，你怎么住套房啊。” 我们不是一起订的房间吗。 你是高端商务大套房，我是特惠无窗大床房。 “我这次定了个好一点的房间，带着女朋友一起，就不住一般的大床房了。” “………” 陈萧燃每次带小助理出差，由于预算有限，都只能住很平价的酒店和特价房间。 小助理先一步下电梯，看着陈萧燃还在笑盈盈地和纪清嫣调情，纪清嫣抱着手臂对她爱答不理，她反倒是厚着脸皮一个劲儿地凑上去求关注。 太舔了，真是不忍直视。 陈总监，你作为一个人类，你的人格和尊严呢。 纪清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萧燃已经走了。 陈萧燃很早的时候好像试图叫她起床一起去吃酒店的自助早餐，她实在是起不来。 不知道她后来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纪清嫣抬手打了她两巴掌，世界就安静了。 纪清嫣一个人在酒店不紧不慢地收拾好，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她排了很久的队，检查结果很好，等结束之后，已经到了下午。 陈萧燃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 拿到检查报告，纪清嫣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她平静地回忆了自己之前的许多经历，忽然觉得很想哭。她对活着这件事似乎有了新的感知，至少，她开始期待很多事。 期待新的一年的春天，期待下个月的市集，期待回瓷城见之前一起上陶艺课的小伙伴，期待和小孩儿在某个周末见面，期待晚上吃牛肉火锅。 活着其实也没那么糟。 陈萧燃又给她打来了电话，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按下了接听。 “陈萧燃。” “你说。” “之前……之前你说，你想和我做彼此的意定监护人，是认真的吗。” “非常认真。” “那好。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看看我之前的病例。” 纪清嫣吸吸鼻子，她觉得陈萧燃可能已经听出来，她的声音是刚刚哭过的状态。 “你先对我的状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然后再决定。无论你有什么想法都没关系。” 纪清嫣不确定自己的状态能不能一直好下去。或许某天会突然复发，也许会变得很严重，她也不确定陈萧燃能在自己身边停留多久。 她和她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依旧是床伴，可是陈萧燃说，她想要和她成为家人。 纪清嫣在内心里有一点动摇，她有点想和当年那个小偷女孩成为家人。她想像现在这样，每天等她下班，和她一起生活，一起吃晚餐。 她想和她在世界上有一个很小的巢穴，她们像两只小动物一样，安全地相拥而眠。 正如那句台词所说：我对浮世充满眷恋。 陈萧燃拎着电脑赶到医院时，纪清嫣依旧坐在长椅上等她。陪客户吃完饭之后，她就一直在联系纪清嫣。纪清嫣短暂地失联了两个小时，终于接了电话。 陈萧燃远远看着她，难过得心都要碎了。 所有来看病的人都有人陪，只有纪清嫣是自己一个人。 纪清嫣之前没告诉她，她说的来京市有点事，就是来医院复查。 她走上去，一把抱住纪清嫣，声音颤抖地问：“你怎么了。” 为什么忽然想到来复查，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她尽量不让自己往坏的方面想。 “陈萧燃。” “嗯。” “我想喝咖啡了。” 纪清嫣把脑袋靠在她身上，觉得困困的。 第87章 “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喝咖啡吗。” “可以呀，我现在状态可好了。” “……你吓死我了。” 陈萧燃带她去了附近一家可以撸柴犬的咖啡店，她们去的时间很不巧，小狗们都在午睡。纪清嫣怀里抱了一只小奶狗，一边吃意面，一边喝冬季限定的榛果拿铁，陈萧燃捧着她的病例认真地一页页翻看。 纪清嫣没有告知她的那十年，就这样一行一行展现在她眼前。 纪清嫣自顾自地和她搭话，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情绪。 “陈萧燃，你知道榛果拿铁是怎么做的吗。” “有一种榛果糖浆，按照比例兑进浓缩咖啡液和牛奶里，就可以了。” “所以榛果拿铁其实不是秋冬限定，任何时候都可以做，只要有那个糖浆。” 许久，陈萧燃合上病例，又把纪清嫣剩下的意面吃完。她深深地看着纪清嫣，感觉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开口说： “我们下午要不要去看看你爸妈。” “我爸妈？” “对。毕竟是资助我那么久的恩人，我想去见见。” 这是陈萧燃第一次和纪清嫣来城郊的墓园。 纪清嫣似乎有点忘记墓碑所在的区域了，带着陈萧燃迷迷糊糊绕了半天。 最终是陈萧燃找到了她父母的墓碑，诚心地跪下，把花放在了上面。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陈萧燃。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回来看你们。” “我今天和熹熹一起来看你们，我以后会和熹熹一直在一起，成为彼此的亲人。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不会欺负她。” 纪清嫣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我真的好喜欢纪清嫣啊，希望以后能一直喜欢。我们以后应该会在南城定居，就像以前说好的那样，有一个靠近江边和花园的小家。我会支持纪清嫣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以后有机会也会经常回京市看你们。”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纪清嫣。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纪清嫣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无话可说。 无论说什么，那边也不会给她任何回话，为什么要说。 她叹了口气，摸摸陈萧燃的头，示意她起来。 陈萧燃把脑袋往她的手心里蹭了蹭。 阴沉沉的天气开始下起小雪，雪花落在两人黑色的大衣上，墓园很安静，没有别的人。 又过了一年。 在回市区的路上，堵车堵得一塌糊涂。 纪清嫣的手还被陈萧燃抓着，留在她的大衣口袋里取暖。她想了想，抬起头问陈萧燃：“你今天干嘛要说那些话？” “怎么了？” “我以为你是要去谢谢我爸爸对你的资助。” 结果你在墓碑前跪着咔咔给我一顿表白。 我爸爸妈妈在天上可能都没眼看。 “啊，这事儿我还真忘了。下次再来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啊。” 陈萧燃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完全无视了她气鼓鼓的表情。 小助理在火锅店等她们好久了，才见到两人姗姗来迟的身影。 “陈总监，你们去哪儿约会啦？这都几点了。” 她早早就来火锅店门口排号，都等到过号了，还不见人影。 “不好意思，回来的时候赶上堵车。你想点什么都可以，陈总监请客。” 纪清嫣笑着说。 “我们去见家长了。” 陈萧燃帮纪清嫣把餐具拆开，又给她倒了水。 她从包里拿出湿巾，帮纪清嫣擦了手。 小助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出陈总监平日里真的很会照顾人。 在外面跑了一天，纪清嫣已经很累了，此时没有多余的力气反驳她。她靠在椅子上，等着上菜。 “陈总监，你们要结婚了吗。” “你回去之后不要在公司到处乱说啊。”陈萧燃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好，我绝对保守秘密。” 小助理摆出一个发誓的手势。 纪清嫣很无语。 怎么越说越像真的了，还保密，哪儿有什么秘密，谁要跟陈萧燃结婚啊。 第79章 大结局上：你好，这里有人跳海 新年到来之前，遥舟和谭知楠定了旅拍的行程，这个春节要带着小孩儿去海岛拍婚纱照。 谭知楠顺手把陈萧燃和纪清嫣的那份也付了。 太顺手了，连带着机票酒店她都包了。 她那天无意间听谭璟意说，陈萧燃要追纪清嫣六年。 “真的假的？是不是她们在开玩笑？” “妈妈，我分得清真话和玩笑。” 谭璟意放下手中的笔，深深叹了口气。 这数学题要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每做一道题就感觉自己又老了一岁。 “谭璟意，你知道六年是什么概念吗？” “知道，到时候我已经可以早恋了。” “………” 这怎么行呢。 陈萧燃这个进度未免也太缓慢太低效率了。 按照谭知楠雷厉风行的节奏来说，她们两个明年年初就可以和她和遥舟一起把事儿办了。 谭知楠定好方案后把后续的对接工作交给遥舟去处理。 “你别多想，这次旅行就是为了感谢你们之前帮我们照顾小孩儿，正好我们能一起出来玩。” 遥舟坐在办公室给纪清嫣打视频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她和谭知楠还没有下班。 “我们几个刚好可以一起过年，这么多人好热闹，我想着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在海边放烟花啊。” “但是我没有和陈萧燃一起拍婚纱照的打算。” 旅游可以，但这可不是单纯的旅游。 纪清嫣收到遥舟发来的礼服画册，都是各式各样的婚纱。 方案上的参考样片都很漂亮，美得像电影海报。 “那没事，就当是去拍写真嘛。你要是实在实在不想去，可以跟谭知楠直接说，毕竟这个是她给你们订的。” “我不敢。”纪清嫣小小声说。 “为什么？”遥舟也跟着她一起压低了声音。 “她是我们的学姐嘛，自带学霸光环，不怒自威的，我有点怕她。” 我不敢忤逆她。 “其实我也很怕，我经常……” 遥舟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暴力打翻。 挂了电话，纪清嫣有一种被算计的错觉。 但是遥舟在视频中表现得很真诚，小孩儿也为这次旅行感到兴奋，给她打来好几个电话，她又舍不得拒绝。 “纪阿姨，我妈妈说你们今年要和我们一起过年。” “……我接到的通知也是这样的。” 纪清嫣苦笑着说。 电话那边传来小孩儿兴奋的尖叫声。 “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去沙滩！我们还可以坐大船。” “好好，我们一起。” 话说到这份儿上，纪清嫣也不能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玩的开心点。 陈萧燃把年假都安排好了，她早早就给自己和纪清嫣收拾了行李，证件什么的都装在包里了。 “宝宝，礼服你选好了吗。” “我不想选。我不想拍。” “那也没关系。你就穿自己的裙子拍，也很好看。” “……” 那能好看吗。谭知楠穿婚纱拍，她穿着自己的破裙子在旁边拍？ 纪清嫣最终还是打开图册，认真选出了四套。 婚纱寄到家里之后，纪清嫣趁着陈萧燃上班的时间，自己偷偷先试了。 她确定自己是被陈萧燃养胖了，原本应该很轻松就穿在身上的尺码，现在却费了不少力气。 晚上陈萧燃下班回家，纪清嫣通知她自己不吃晚饭要减肥了，陈萧燃做了折中的处理，给她做了减脂餐。 “你要喜欢自己的身体，瘦或胖并没有那么重要。你什么样我都很喜欢，都很漂亮的。” 陈萧燃帮她把油醋汁倒进沙拉碗里，一点点拌开。 “陈萧燃，为什么你吃不胖。” 纪清嫣观察着陈萧燃，在她的印象中，陈萧燃的体重好像从来没有太大变化。反倒是她自己，体重一直都不稳定。 “我……可能是我小时候饿过头了，我以前生活在我姑姑家，从来没有吃饱过，然后胃就变小了？” 陈萧燃小心翼翼地说。 纪清嫣现在很敏感，陈萧燃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她就不跟自己去拍婚纱照了。 “你好像很少跟我说过你以前的生活。” “遇到你以前的生活吗。” 纪清嫣点点头。 陈萧燃想了很久，依旧不知怎么开口。 太扭曲了，无法言说。 那些痛苦她不敢触碰，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会感到难堪。承认自己是不被家人所爱这件事很难堪。 她连重新回忆一遍的勇气都没有。 第88章 或许她也应该去看看医生。 “没关系，你以后可以慢慢告诉我。” 见她沉默太久，纪清嫣说。 她连病例都给她看了，她对她却还是有所保留。 “我们两个之间，有问题的那个从来都是我。是你一直在包容我，保护我。” 陈萧燃笑着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 这是遥舟给她们寄来的威士忌。 带有香甜的松木香气，丝滑细腻。 “哎。我下辈子一定要过那种有钱但短命的生活。” 喝了一口酒，陈萧燃感叹道。 “能吃饱饭不算有钱。” 太没出息了吧。纪清嫣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算。” 她们飞去沪市和谭知楠遥舟一起出发，整个拍摄团队也在这趟航班上，小孩儿兴奋得不行，一定要挨着纪清嫣坐。最后陈萧燃不情不愿地和谭知楠遥舟坐在了一起。 纪清嫣打开kindle，迟迟选不出要在这段旅途中读哪一本书。小孩儿看出她在犹豫，说我可以帮你选。 纪清嫣就把kindle递给她。 小孩儿翻了许久，帮她选了一本《金阁寺》。 纪清嫣有些愣神。 上一次翻开这本书，是她当初毕业回国的时候。 她在a国的机场和陈萧燃告别，独自登上回家的航班，一路上浑浑噩噩地把书读完了。 她抬起头，看向陈萧燃所在的方向。 陈萧燃刚好也在看着她。 她看她的眼神明亮而滚烫，就像金阁寺的那场大火，直径烧进了她的心脏。 陈萧燃和纪清嫣在游艇上订婚的那个场景，后来在无处次的聚餐中都被遥舟和谭知楠提起，怎么也聊不腻。 太精彩了。 游艇上有海钓项目，陈萧燃站在甲板上甩鱼竿的时候，手上的戒指也跟着甩了出去。 “然后她就像箭一样嗖的一下跟着跳进了海里。” “纪清嫣在甲板上一下就崩溃了，她一直喊陈萧燃，陈萧燃，然后急得一直哭。” “我俩当时在干嘛？我俩当时还拿着酒杯，吓得我把酒都撒在裙子上了。你是不是也吓懵了。” “陈萧燃跳进海里，过了好久好久都不出来，我感觉可能真的完蛋了。” “结果她真就像美人鱼一样游了回来，当时我们的救生员还跳下去把她拉了上来。” “那个戒指后来找到了吗？” “肯定是找不到啦，那是大海哎。” “然后纪清嫣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陈萧燃一连串的耳光。噼里啪啦的，跟放鞭炮一样。” “她说，陈萧燃，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哎，怎么说的来着。” 陈萧燃接过谭知楠的话，学着纪清嫣的声音继续说：“她说，陈萧燃，你她爹的要吓死我吗，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你刚才那样有多危险，你万一没回来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守活寡吗。” “我当时可没说最后这话啊。”纪清嫣补充道。 那天，陈萧燃从金光闪闪的海水里出来，浑身都冷透了。她确实找不到那枚戒指，也不敢再往深处游去，回到甲板上，就看到纪清嫣朝自己扑过来，她刚想抱住她，就挨了巴掌。 纪清嫣哭得好伤心啊，好像陈萧燃真的回不来了一样。 “宝宝，我没事，我以前经常去潜水。” “你她爹的下去干什么？” “你送我的戒指刚才被甩下去了，我想试试能不能找回来。” “我再送你一个就是了，送一百个都行，你以后千万别再这样了。” “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纪清嫣那天被吓坏了，陈萧燃带着她回房间，一直到了晚上她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 在那几分钟里，她恍惚间觉得心脏都骤停了。 她无视陈萧燃的安抚，拿出箱子开始收拾行李。 “我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陈萧燃愧疚地把她抱在怀里，听着她低声啜泣。 “陈萧燃，我在世界上已经没有家人了。你也要这样对我吗。” 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 她当初在父母的墓碑前一言不发，是因为生气。 她好生气。 他们怎么能就这样丢下她一个人。他们怎么能这样。 “对不起。” 陈萧燃很有眼力劲儿地给她跪下了。 确实是她太冲动了。 “我现在和你保证好不好，我，陈萧燃，以后会做纪清嫣一辈子的家人，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不会再多给你一次机会了。”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你不让我做的事我绝对不会做了。” 纪清嫣那天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有愿望的。 她想要陈萧燃平平安安。 纪清嫣从此不再喜欢海。 陈萧燃后来的每一次出差，都习惯了给她报平安。 纪清嫣依旧不回复她。 假期结束回到南城，陈萧燃每次提起什么时候买新戒指，都会被纪清嫣骂一次。 纪清嫣实在是生气，和陈萧燃领证之后就直接去了沪市。她答应了遥舟和谭璟意的请求，帮她们一起设计装修谭知楠给小朋友买的新房子，干脆直接就在沪市住了下来，陈萧燃又过上了星期五晚上下班去另一座城市找老婆的奔波生活。 纪清嫣帮小孩儿把房子装修的有模有样，她甚至在卧室给小孩儿安置了一个秋千床。遥舟现在和谭知楠住在一起，刚好之前的小公寓空着，就暂时给纪清嫣住，多余的钥匙留给了陈萧燃，方便她每周末来找她。 谭知楠的黑卡这段时间又回到了纪清嫣手里，用来支付装修所需的一切费用。 纪清嫣趁这个机会去一家工作室学了木工，设计、开料、画线、锯榫头、凿榫眼、安装、打磨，她都学得很认真，忙得顾不上考虑自己好像才刚结婚，好像还有个女人被忘记在什么地方，一整个春天就在木屑飞舞的画面中过去了。 她给谭璟意做了一张小桌子，搭配一把小椅子，又开始给她修一个有点复杂的小书架。 第80章 大结局下：放鞭炮炸房子 谭璟意可真是太幸福了，到了周末不用往南城跑，周五放学直接去找纪清嫣，纪清嫣带她几乎吃遍了沪市各种有意思的网红餐厅。 谭璟意谨记遥舟的叮嘱，每次都抢着用电话手表买单，她和纪清嫣说，我妈妈说了，你来沪市就不能让你花一分钱。 纪清嫣确实抢不过她，只好作罢。被小孩儿请客的滋味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她和小孩儿点了个水果拼盘，里面有西瓜，小孩儿认认真真拿着牙签帮纪清嫣把籽都挑出来，方便她吃。纪清嫣看她那样子实在是可爱，拍了个视频发给遥舟，遥舟回复她说：这个小混蛋从来没给我挑过西瓜籽！ 那天刚好是母亲节，纪清嫣吃完饭紧急带小孩儿去买了两束花，让她等下送给两位伟大的母亲。 花束很大，小孩的抱着很费劲，一路磕磕绊绊。她们终于等到谭知楠的车停下，小孩儿开心地把花送了出去。 遥舟抱着花，谭知楠搂着小孩儿说： “妈妈才要谢谢你。” “谢我？” “嗯，谢谢你当我们的宝宝。” 她们也提前给小孩儿买了小蛋糕放在车里，用来庆祝母亲节。 纪清嫣还带小孩儿去看了音乐剧，《歌剧魅影》，小孩儿看得泪眼汪汪，一个劲儿地用纸巾擦眼泪。 遥舟和谭知楠晚上下班去剧院门口接她们，四个人伴着月光一起去冷饮店吃了冰激凌才回家。 夏夜的冷饮店生意很好，小花园里坐满了客人，好像《星空下的咖啡馆》照进现实。她们四个女孩刚好坐一个小桌，没有多余的位置。 纪清嫣那两天读了苏西米勒的原版剧本《初步举证》，读完之后后劲儿很大，一看到菜单上的gelato就心里难过。她打算等谭璟意大一点的时候再给她讲这个故事。 谭知楠却让她现在就讲。 她很喜欢听纪清嫣讲话，有一种交换生命能量和磁场的感觉，忙了一天就乐意听听这些有意思的话题。她其实最近的项目很不顺利，频繁出现各种问题，心里烦得很，可是在当下那个时刻，她却觉得无比平静。 所有人都对这种安排很满意，除了陈萧燃。 你们几个倒是幸福了，我呢。 南城的家里冷冷清清，一点都不像新婚的样子。 谭璟意快放暑假的时候，谭知楠和遥舟商量着给她在假期报一个海外游学的夏令营，陈萧燃当时刚好来沪市找纪清嫣，得知此事后马上给负责游学报名的老师打去电话，问有没有那种探索太空的夏令营，能不能直接把小孩儿直接发送到外太空去？ 每天霸占着她的老婆，她真的很想把小孩儿丢出太阳系。 在陈萧燃的撺掇下，谭知楠最终给小孩儿选了个离家最远的地方。 第89章 女孩子嘛，就是要去闯荡世界，走得越远越好。 谭知楠深以为然。 纪清嫣记得，陈萧燃来接她回家的时候，沪市连续下了几天雨。 她正坐在房间里，给自己打磨一把木质的小勺子。 这小勺子她做得格外精细，回去之后打算投入使用。 沪市的夏天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 陈萧燃左手拎着一袋子荔枝，右手抱着一束百合花，她有些费劲地把伞放在门口，先换下被淋湿的衬衫，然后走上去抱着她很深很深地亲了许久。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刚好在苏市出差，办完事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纪清嫣把头发用一个缎面的发圈束起来，这发圈把她整个人衬得清丽又漂亮，陈萧燃伸手拨弄了一下上面镶嵌的丝带，被纪清嫣打了一下。 纪清嫣依旧不喜欢开空调，只开着小风扇，面颊微微泛红，熟美又温柔。 纪清嫣不在南城的这段时间，陈萧燃几乎每天都泡在健身房。 消耗一下精力，顺便增肌，进行身材管理。 否则一个人的日子当真是很难熬。 纪清嫣被她单手抱在怀里，她发现陈萧燃的头发长了，于是把自己的发圈解下来，戴在她的头上。 “哇，陈总监，真好看。”她笑眯眯地看着陈萧燃，搂紧她的脖子。 “你都不看看我给你买的花。” “现在看。”纪清嫣从她怀里跳到地上，跑去拆开包裹着花的纸袋。 “那个荔枝你可以帮我把皮剥了吗，我不想动手，粘粘的。”纪清嫣一边拆着花，心里还惦记着荔枝。 “好的。”陈萧燃熟练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碗，准备剥皮。 “真孝顺。好狗狗。” “………” 陈萧燃任命地一边剥荔枝，一边和纪清嫣絮叨自己这几天的工作：“早上五点多就从南城赶早班机，到了苏市马上就和客户见面，中午又见了第二波客户，下午还去处理了项目上的问题……” “这么辛苦啊，那你帮我把荔枝剥好，再把饭做了，洗完碗把家里好好打扫一下，把垃圾记得丢出去，就早点休息吧。” 陈萧燃手里的事还没忙完，纪清嫣就把后面的家务都给她安排好了。她摇摇头，无奈地说：“………你可真会心疼人。” “跟我结婚你不亏的哈。” “对，我赚大了。” 陈萧燃剥开一颗新鲜的荔枝，喂进纪清嫣嘴里。 纪清嫣满意地眯起眼睛，很好吃，清甜可口。 “对了，我之前让你去看心理医生，你有没有去。”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萧燃，陈萧燃半天都不说话，看来是没有去。 那些年少时期的心理创伤，她觉得还是应该去尝试解决一下。只要不解决，那些负面的情绪依然会影响到现在的心情。 “要不我抽空回一趟京市吧。”纪清嫣深深叹了口气。 “去做什么？” “去把你姑姑他们家炸了。” 陈萧燃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纪清嫣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确实被那种期盼做坏事的亢奋情绪所感染了，心也跟着疯狂跳动。 “……还是不了吧。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长大了。” 陈萧燃弱弱地说。 “那你这次回南城要记得跟心理医生聊聊。不然我就去你姑姑家门口把门锁砸了再放两串鞭炮。” 纪清嫣摸摸陈萧燃的头，把自己的发圈揪了下来，物归原主，不再给她用了。 “纪清嫣，我记得当初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你冲上去挡在我面前，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现在也很厉害，说要把她姑姑家物理销毁了，陈萧燃觉得她可能真的做的出来。 “我一直都很厉害，你不知道吗。” “知道的，我可太知道了。” 晚餐是荔枝烤鱼。 得知纪清嫣要回南城，遥舟本身是想请她和陈萧燃一起吃饭的。 但是纪清嫣还没有气完。 陈萧燃不听话，也没有按照约定去看心理医生。 “老婆，我错了。” “我虽然没去看医生，但是我买了个书。” “□□先生去看心理医生。你肯定看过的吧。” 陈萧燃在饭桌上苍白地解释着。 “陈萧燃，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 纪清嫣吃饱后放下筷子，开始和她算账。 “理念不合的人是无法成为家人的。” “我这次回南城一定去看医生。” 陈萧燃心里清楚得很，纪清嫣所谓的理念相一致就是要求她听话。 “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小偷，骗子。” 纪清嫣对她破口大骂。 陈萧燃倒是一点负面情绪也没有，继续愉快地吃着盘里的鱼。 她知道纪清嫣骂她是因为爱她。 她就是关心她才会生气。 “纪小猫，荔枝你还吃不吃？现在从冰箱里拿出来，是冰镇的哦。”陈萧燃问她。 “吃。” “那我去给你拿。” 她记得电影中有那么一句话：不断交谈的是恋人，沉默的是后的亲人。 陈萧燃希望自己和纪清嫣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挨骂也可以。 她觉得是这样的，爱一个人就是和她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陈萧燃，我现在骂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我挺喜欢挨骂的，会骂就多骂点。” “……你能要点脸吗。” “没有的东西怎么要啊。” 第二天上午，陈萧燃带着纪清嫣去机场，遥舟赶去送她们。 “谭知楠在开会走不开，我来送送你们。” 纪清嫣和遥舟抱了又抱，很是舍不得。 “遥舟，我的那些……” “你的那些宝贝木头，我会帮你整理好寄去南城的。” “谢谢，太多东西了，你记得选到付。” “你想都别想。你帮小孩装修房子，我才要好好谢谢你。” “我回南城之后，可能也要买房了。” 纪清嫣忽然宣布了这个重大决定。 “这么突然？你要和陈萧燃分家啦？”遥舟看了眼陈萧燃，她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样子也是刚知道。 不是才刚结婚吗。 （陈萧燃：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最近看了一些书，思考了许多，觉得还是应该活得冲动一点。想要做的事就要马上去做，人生的变数太多了。” “给小孩儿装修房子的时候，我就想，我也应该尽快和陈萧燃费些心思，安排一个对两人来说都很理想的住所。” 和陈萧燃在一起生活总是特别安心，特别快乐。 两人过了安检，陈萧燃按耐不住兴奋和开心：老婆你终于要和我一起买房子啦。 纪清嫣确实有在暗搓搓和陈萧燃较劲。 买婚戒可以，必须是她想送。 买房子也可以，必须是她想买。 这个家到底谁在上面自然不必多说。 直到陈萧燃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纪清嫣看了几段她之前看房的视频。 “你看这个户型怎么样，我之前就去看过了，客厅很大，就做成你的小工作室，把做陶艺的东西和做木头的东西都安顿进去，卧室面积也很大，还有一个小房间可以空着。” “………” “关键是这个房子它离江边很近，我们晚上可以步行去江边的公园散步。怎么样是不是很理想？我们在家里的墙壁上安装小平台，做成可以让小猫飞檐走壁的阶梯。” “你都看好了还和我说什么。” 纪清嫣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她又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虽然是她主动说要买房，但好像又变得很被动。 “这不是要和你，理念相合吗。你…不喜欢？” 陈萧燃收起手机，小心翼翼地说。 怎么呢？怎么又生气了？我记得我今天好像没惹到纪清嫣吧。 “等回南城再看吧。” 纪清嫣站起身，登机时间快要到了。 “你看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 陈萧燃这段时间在南城看了好多房子。 她的要求很多，想要这个房子一面能看到江水，一面能看到树林，一边有长江，一边有四季，江景房和树景房二合一，既要又要，很难找到特别适合的房型，最后留下的几处房子已经是她筛选出的最优选择了。 锁屏之后，陈萧燃快步上前，跟上了纪清嫣。 她和纪清嫣现在的手机屏保是两人的婚纱照。 不是正式的照片，而是一张抓拍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在休息时被谭璟意用卡片机偶然拍下的，纪清嫣坐在陈萧燃腿上，撒娇似的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不知道在聊什么，陈萧燃笑得很开心。 第90章 两人都穿了白色的礼裙，陈萧燃甚至穿了高跟鞋。 那时候，陈萧燃手上的戒指还没有丢。 谭知楠当初随意调侃的那番话一语成谶。 曾经不肯穿裙子和高跟鞋的人，在拍照那天连续换了好几套，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意拍照的人，在那天也拍到很晚，直到选出满意的照片为止。 飞机平飞后，陈萧燃看着窗外的云层问纪清嫣： “如果那天我没有从海里回来，你会怎么做。” 纪清嫣沉默了许久，陈萧燃跳海的那个时机，她们刚好拍完婚纱照，登上游轮准备开启下一段旅程。 不得不承认，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穿上婚纱，许多感情都变得更加确定了。 她说： “如果你没有回来，我应该会去旅游，把你去过的地方全都去一遍。 先去沙漠骑骆驼，再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然后去冰岛看极光。 去完这些地方，我就去学潜水。 我会戴着潜水面罩，背好氧气瓶，戴上脚蹼，游遍海底的所有洞穴和悬崖，还有沉船。 我会遇见各种各样的鱼，小丑鱼，海鳗，章鱼，水母，珊瑚，白鲸，海豚。 我一个人在无尽的黑暗里一直游啊游啊游，直到回到你身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是想写两个女孩治愈彼此的故事，没有大纲也没有梗概，写着写着发现纪清嫣忽然就长出了坚定又强大的内核，她能够自我疗愈，靠着所能触及到的一切力量来修复生命的活力，并且一直都是更有爱的能力的那一方，于是故事就随她去了。 谢谢追更的收藏的评论的灌溉的各位友友们～ 追更很辛苦，都在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