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喜》


 第1章

    《至喜》作者：将竹【完结】
    简介：
    表面开朗 胆小鬼受
    理性沉稳 大冰山攻
    莫尘是跟人微信分的手。
    走得不潇洒，藕断丝连的那根丝儿和钢筋一样，硬得很。
    这是莫尘第二次回到这座城市，没想到参加的第一个聚会，就遇到了前男友。
    陵北看起来没怎么变，只是比高中的时候更加成熟，看向他时有过一瞬间的错愣，然后又恢复冷淡的模样。
    有人指着ktv屏幕上的歌词，问他怎么写出来的，莫尘勾了勾唇：“写给前男友的。”
    他隐隐约约听见旁边杯子摔落的声音。
    离开前是莫尘提的分手，这次却主动送上了门。
    他自己钻进浴室，被人从后面抵住。
    瓷砖冷得他一哆嗦，但耳边传来滚烫的气息，他听见平日里沉稳的嗓音此刻颤抖得不成样子：“还走吗？”
    桂花味的秋天，爱意掷地有声。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成长 校园 现实 救赎
    主角视角：莫尘 陵北
    一句话简介：和竹马的两次破镜重圆
    立意：爱与自由永存
    第1章
    八月末的夜晚开始有些凉意，空中繁星点点，天台上的风比别的地方更大。
    将近宵禁时间，没人会在外边游荡。
    其实莫尘从刚进入这幢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可他还是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踏上了楼梯。
    他靠着扶手假装正常地走路，打颤的双腿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莫尘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来找罪受。
    空旷的楼道很安静，头顶上的灯早就坏了，只有轻柔的月光洒在地上，不至于完全看不见。
    莫尘不敢往楼道里多看一眼，只是加快脚步，踩着楼梯朝天台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或许只是想吹吹风寻个清净，又或许是想看看自己以后学习的地方。
    莫尘推开了楼顶的旧铁门，“吱呀”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吐出一口气，走上天台后转身轻轻合上铁门。
    夜里的视线稍微有些模糊，莫尘揉了揉眼睛，大概扫视了一下天台，忽然被一个身影锁住了目光，全身血液倒流。
    那人坐在很边缘的位置，从莫尘的角度看过去几乎马上就要掉下去。
    这幢楼可不低。
    莫尘瞬间瞳孔皱缩，世界安静到只剩下他的心跳。
    他害怕惊动那人，便屏住呼吸，脚步慢慢挪动到那人身后。
    莫尘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双手，从背后一把箍住对方的脖子，用力往这边拉。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还在地上摩擦了一段距离。
    莫尘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对方很高，压在他身上份量不轻。
    未等他开口，那人就自己从他身上起来，拍了拍衣服，转过身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莫尘撑着地面坐起来，瞧见对方手里拿着一本书，他开始觉得事情貌似不太对劲。
    他又探头往那人身后仔细看了看，哦，原来天台边缘有一圈铁栏杆。
    这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大概。
    他误以为人家要跳楼，然后把人家拽倒共同“滑行”了几米。
    都怪这栏杆是黑的，跟夜色混在一起。
    莫尘尴尬地笑笑，刚准备道歉，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略带惊异的声音。
    “莫尘？”
    “嗯？”他下意识地答道，却回味过来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
    莫尘皱着眉眯了眯眼，试图看清对面的脸长什么样。
    “你是哪位？”莫尘不是很确定。
    对方无奈叹口气，单膝蹲在莫尘身前，凑近道：“看清了？”
    “陵北？！”如果现在他还认不出来那就是真瞎了。
    莫尘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陵北，算是他的半个竹马，他们几乎是一起度过了整个小学时光。
    再次回到这座城市，他有想过会和陵北重逢，但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这么巧吗？
    莫尘握住陵北伸过来的手，借力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
    陵北挑眉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解释。
    莫尘难得手足无措，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额……那个……我没看见你前面有栏杆啊……我还以为……”
    他没往下说。
    “跳楼？”陵北接着他的话。
    莫尘舔了舔干燥的唇，心虚地点点头。
    陵北不太理解：“反应这么大？”
    莫尘怼回去：“废话，任谁看见你坐在天台边缘都会吓死的好吧？”
    他朝陵北昂昂头：“我救了你一命，不用谢。”
    陵北揉了揉刚才被勒住的脖子，很明显对这句话保持怀疑态度。
    周围一时间安静下来，两人同时打量着对方。
    大概四年没见，变化都挺大的。
    莫尘看着眼前比他高了半个头左右的少年，脸上蜕去了婴儿肥，眉眼之中尽显清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小时候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长开后更帅了。
    莫尘对自己的眼光和品味向来很自信。
    天台上凉风习习，莫尘刚才因为紧张而怦怦直跳的心逐渐平静。
    时间比较晚，四周也很黑，他后背一阵发麻。
    莫尘忍不住回头看了背后好几次，生怕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最后一次扭头时他发现陵北已经往天台铁门的方向走。
    “诶，不是……你等等……”莫尘赶紧跟在陵北身后，想拉住对方胳膊的手在空气中顿了顿，又缓缓放下。
    陵北没有理他，从一开始表情就是淡淡的。
    莫尘始终和陵北保持一拳头的距离，督了眼对方手里拿着的书，找话题道：“你来天台看书啊……”
    换来对方一声冷漠的“嗯”。
    莫尘：“……”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还是那个寂静的楼道，只有他们走路发出的声响。
    莫尘的胆子从小就不大，现在也没什么长进，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的心脏坐过山车。
    在这个漆黑一片的楼梯上，他总感觉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有个鬼魂趴在他肩膀上，有具僵尸在他身侧歪头朝他咧开嘴角。
    莫尘更加往陵北那边靠，陵北走得不算慢，察觉到后面这人一直在不安地东张西望，而且贴得很近，他不是很喜欢别人的靠近或者触碰。
    他边走边问道：“你在害怕？”
    突然的出声确实让莫尘抖了一下，下意识抓住陵北的手臂。
    陵北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温热的触感使他微微皱眉，脸上露出疑惑。
    莫尘看看他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像烫手山芋一样立马松开。
    “抱歉啊，”莫尘大约是本能反应，他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后背发凉。”
    陵北冷峻的眉眼微垂，督了他一眼，问道：“你走前面？”
    莫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才不要，比起走前面，走在后面他还能挡挡，毕竟前后都不是很安全。
    陵北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明显没有刚才快，莫尘也没有再贴很紧。
    莫尘努力忽视对黑暗环境的恐慌，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少年的后脑勺上。
    一路无言，直到踏下最后一节楼梯，莫尘才松了口气，大跨两步走在陵北身侧。
    这幢教学楼像是很久没人来过，生锈的教室门牌，杂乱的桌椅摆放，积灰的楼道走廊。
    莫尘选择这幢楼也是看中了它足够偏僻冷清，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他原本只是想一个人在楼顶天台吹吹风，没想到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没有一点准备。
    这幢废弃的教学楼在学校东南角落，后头有一片小树林，树林后面就是围栏。
    学校不允许学生随意进出，门卫保安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
    没人知道围栏那边有扇被藏起来的铁门，一条粗实的铁链虚虚地拴在坏掉的门锁上，被所有人遗忘。
    他们并肩离开教学楼，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方向走。
    莫尘悄悄瞄了眼面无表情的陵北，看来对方和他一样，都是从这个老旧的铁门偷溜进来的。
    莫尘张了张嘴又闭上，轻轻咳嗽一声。
    他难道……都不想问些什么吗？
    莫尘在思考怎么主动说时，身边人开了口。
    陵北：“回来了？”
    “嗯？”莫尘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嗯，回来了，前几天刚到。”
    “还走吗？”
    “什么？”莫尘停了下来，脑中闪过了很多问题，比如当初为什么离开之类的，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陵北在他前面停下，一只手插进口袋，另一只手拿着书，转身望向他，眸中看不清任何情绪，重新问了一遍：“还走吗？”
    莫尘盯着他的眼睛，“不走了”这三个字明明就在嘴边，却咽不下说不出。

 第2章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他不会轻易给予承诺。
    陵北见他一直紧闭着唇，心中便有了大概。
    他垂下眼眸转身钻进小树林，莫尘赶忙跟上。
    沉默肆意蔓延，剩下蝉鸣环绕树梢。
    陵北站定在铁门前，把书递给莫尘，后者接过来帮他拿着。
    莫尘看着陵北熟练地解开门上的铁链，推开铁门走出去，他过去时门恰好在他面前关上，碰了一鼻子灰。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自己推开门，陵北手里拿着铁链正站着等他，见他出来后把铁链按照老样子缠绕在坏掉的门锁上。
    陵北拍了拍手，向莫尘摊开掌心，莫尘把书还给他。
    差不多该离开了，两人该往不同的方向，背道而行。
    莫尘还站在铁门边上，看着陵北的背影，阴差阳错地喊了一声。
    “陵北！”
    那个高挺的身影顿住了。
    “对不起。”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知道陵北听到没有，只瞧见那个身影低了低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莫尘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在视线中消失。
    莫尘叹口气，抬头仰望漆黑夜空繁星满天。
    过了立秋蝉鸣渐少，叫了两声便不叫了，恢复深夜的寂静。
    莫尘搓了搓手臂，转身离开。
    他这次的新家离学校不远，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
    几盏路灯洒下清冷白光，莫尘身处黑暗之中，只敢沿着灯光照耀的地方行走。
    他停在其中一个路灯底下，望着二楼的窗户，灯光照亮少年白皙的侧脸，乌黑柔软的发丝遮挡住俊俏眉峰，睫毛纤长，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莫尘走上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这个时间本该黑压压一片客厅却被暖黄的灯光笼罩。
    陆和蓉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紧紧蹙着眉，似乎藏着怒火，听见响声后扭头看向门口。
    莫尘抿了抿唇，低低地喊了声：“妈。”
    “怎么这么晚还出门？还不跟我讲一下？”陆和蓉的嗓音沙哑，未等莫尘回答便指着他的手臂说道：“你那里怎么了？”
    莫尘低头一看，手肘上有一小片擦伤，由于他天生皮肤嫩，一点点红肿都很明显。
    陆和蓉起身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到药箱，拿了碘酒、棉签和创口贴，刚要给莫尘处理一下擦伤就被对方躲开。
    “妈我自己来吧。”莫尘迅速从她手里夺过这三样东西，换了鞋子往房间走。
    陆和蓉还是皱着眉，对着他的背影叮嘱道：“以后大晚上别出门！”
    莫尘朝身后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关上房门，莫尘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桌上的三样东西。
    他借着台灯仔细观察了下手肘的擦伤，不严重，很可能是他们在天台地上摩擦时造成的。
    当时天台上太黑，他连陵北的脸都看不清，更别提伤口了。
    所以……陵北也会受伤吗？
    莫尘看了看药瓶，又看了看自己的书包，思索着要不要放进去。
    很显然陵北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他也不想自作多情。
    但是……
    他的手搁在桌上，慢慢挪向药瓶。
    第2章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猴子一进班级就有人开始唱，被猴子连着喊了好几个“滚蛋”。
    “怎么了猴哥，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猴子一拍胸脯，竖起大拇指：“那肯定啊，也不看看我是谁。”
    猴子没自恋两秒就被一个扔来的纸团砸了个正着。
    “快点儿吧你。”
    “行行行，”猴子捡起地上的纸团扔了回去，“我跟你们说啊，刚才我在给黄主任交作业的时候，你们猜我看到了谁？”
    吵闹的教室安静下来，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谁啊谁啊？”
    “快说啊你，别卖关子了。”
    猴子“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说道：“于丘华。”
    “切——”
    “老于啊，这有啥的。”
    “老于找黄主任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一样不一样，”猴子摆摆手，“我听见老于跟黄主任说我们班要转过来一个新同学。”
    “什么？！”
    “真的假的啊？你听错了吧。”
    “猴子你可别骗我们。”
    “谁骗你们啦？”猴子看起来很有把握，“千真万确，虽然没有看到新同学长什么样，但我估计一会儿黄主任就会带他过来了。”
    很多人都不大相信，满脸怀疑。
    实验班是虞城三中最好的班级，每个年级就一个。
    实验班的人数很固定，几乎不会有变化。
    初三中旬的时候全市会统一组织一场考试，前三十五名免除中考直接保送到三中，组成实验班。
    其他名列前茅的学生可能会被其他学校抢走，但有些人就是想进三中，哪怕被分到重点班也甘愿，他们就会拒绝其他学校的实验班，照常参加中考。
    因此实验班的人总共一起待了半个初三加高一，每个人对彼此都很熟，三中历史上也很少有人员加减问题。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连上课铃都不在意，唯独第二列最后的男生与众不同，浑身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质，手里转着笔，心无旁骛地看着桌上摊开的习题。
    “来了来了，黄主任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迅速回到自己座位，装出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样子。
    黄国忠是实验班的班主任，同时又是三中的教导主任，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喊他“黄主任”。
    他是为数不多以鼓励为主的教师，从来不对学生发脾气，不会责怪学生，一直是面带笑容，只有巡视班级纪律的时候会板着个脸，因为他们班向来不算安静。
    教室的门敞开着，黄国忠领着一个帅气的少年走进来。
    黄国忠让少年站在讲台边上，自己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透过老花镜看了一遍班级后说道：“看来大家今天都很安静啊。”
    讲台下响起零碎的笑声，刚才那个通风报信的人就差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了。
    “大家都知道我们实验班的人一直都没变过，但是我们马上就要迎来一位新同学。”
    黄国忠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少年，后者点点头。
    “大家好，我叫莫尘，转学过来的，很期待能跟大家度过剩下的两年，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少年眉眼带笑，眸中仿佛含着光，暖阳为他镀了层金边，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有几个女生看得脸都红了。
    黄国忠观察了眼班级座位，正巧靠窗第一列最后一个还空着，他指了指跟莫尘说：“你就坐那儿吧。”
    莫尘顺着看过去，倒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昨晚的事情过后，现在再次见到他竟然不觉得意外。
    视线相撞，莫尘立马撇开眼，低头走向自己的座位。
    高二的新学期即将开始，黄国忠照例动员一下大家。
    黄国忠：“高二是高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也是成绩的分水岭，不论你们过去怎么样，摆在你们面前的是全新的挑战和机遇，不能因为高一的失利而否定自我、消极沮丧，应当忘掉所有的不顺，勇敢直面当下，坚信会创造出更加理想的未来。最后，在各位踏上高二这个新的旅程之际，能够保持良好的心态，戒骄戒躁，度过多姿多彩的一年。”
    每学年年初黄国忠都会来这么一段，基本不重复，同学们也都知道黄主任的心意，他一向把学生的心理健康放在第一位。
    莫尘归好东西，余光瞟向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陵北，对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一节课是班会，黄国忠讲了很多新学期的注意事项，虽然可能没多少人听进去。
    由于黄主任爱操心，这些话他们听了不下二十遍，大概后面他们班被点名批评的时候又会被黄主任拿出来说。
    “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是不允许带到学校的，如果被发现一律没收，等到毕业……”
    莫尘心不在焉地听着黄主任讲话，稍稍后仰瞄了眼桌洞里大大咧咧躺着的手机，看来以后要藏得更隐蔽些。
    他还没出神两秒就被窗外的人吓到，他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
    于丘华背着手站在教室离后门最近的窗户那儿，用犀利的眼神扫视每一个学生。
    不少人感到后背一凉，悄咪咪转了转脑袋然后迅速转回去，立马挺直腰板，坐得比谁都端正。
    “老于，老于来了。”
    有人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试图提醒正在玩手机的某人。
    何智宝玩得起劲，压根没听见，直到他察觉到于丘华的死亡凝视，才吓得“哐当”一声把手机扔桌洞里。
    这时黄国忠走出教室大声喊了句“于主任”，于丘华光速变脸，微笑点头握手寒暄。

 第3章

    “好久不见了啊于主任。”
    “是好久不见了，黄主任还是老样子。”
    “还可以还可以，最近怎么样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何智宝急得团团转，“老于刚才肯定看见我玩儿手机了。”
    他同桌翻了个白眼，冷冷嘲笑道：“我都提醒过你了，还用胳膊肘撞你，就差把你脑袋转过去，这下好了是你活该。”
    何智宝欲哭无泪地掏出手机，想要塞到同桌手里：“我错了我错了，最后一次，帮我藏一下吧，老于一会儿绝对会来找我算账，我爸说了再被没收一次就不帮我要回来了。”
    他同桌拒绝道：“你别忘了上上次你就是藏我这里被抓到的。”
    何智宝仔细一想好像是的，猴子在前面探头探脑，试图吸引何智宝的注意力：“小宝，来藏我这儿。”
    何智宝摇摇头：“不行啊，上次就是藏你那儿的，老于一猜一个准。”
    除了几个要好的，其他人都不愿意帮他藏这个大雷。
    毕竟何智宝不是第一次被抓住，而他们也都见识过了帮凶要承担的后果，听说猴子的五千字检讨拖到现在都没写完。
    何智宝实在没办法，只好病急乱投医，把目光放在隔壁的陵北身上。
    何智宝：“北哥——”
    陵北头都没抬：“滚。”
    何智宝：“好嘞。”
    他长叹一口气，抚摸着自己宝贵的手机，这很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诶，”何智宝循着声音望过去，陵北旁边冒出来个脑袋，“给我吧，放在我这里。”
    “你？”何智宝半信半疑，但他来不及想太多，因为黄主任和老于就快要寒暄结束了，两人正一边说话一边往教室门口走。
    何智宝求助般喊了声“北哥”，陵北停下手中的笔，接过手机抛给莫尘，后者赶紧塞到桌洞里，跟他自己的手机叠在一起。
    于丘华跟黄国忠笑着走进来，一对上何智宝的眼睛，于丘华就收起笑脸，严肃但缓慢地走向何智宝的位子。
    教室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戏。
    对方的每一步都踩在何智宝的心上，他嘿嘿一笑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喊道：“于老师好。”
    “好你个头。”于丘华没跟他废话，直接把手摊在他面前，凶狠地说道：“把手机交出来。”
    何智宝连忙摇头说道：“我没带手机啊，于老师您看错了吧。”
    于丘华：“不可能！你把桌洞给我掏干净了，绝对就放在里面。”
    何智宝真的把桌洞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甚至还把每本书都翻开一遍证明自己没有藏手机。
    “诶？”于丘华疑惑地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我明明看见你扔到桌洞里的啊。”
    何智宝小声嘀咕：“有没有可能是您看错了。”
    “哦我知道了，”于丘华拍了拍何智宝同桌的肩膀，“又转移阵地了是吧？”
    “于老师，这回真不在我这儿。”他同桌同样把桌洞和书包都掏空了也没发现什么。
    于丘华不信邪，转头看向猴子：“孙嘉盛，是不是在你那儿？”
    猴子无辜地摇头：“这回也真不在我这儿。”
    于丘华又问了几个跟何智宝很熟的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见鬼了。”于丘华气得手指发抖，指着何智宝说道：“算你走运，如果再被我抓住你就完蛋了，你爸也救不了你。”
    何智宝立马点头应下，他松口气的工夫就看见于丘华往莫尘那里走，他一颗小心脏又提了上去，害怕莫尘把他卖了。
    他在于丘华身后疯狂给莫尘使眼色，可对方不仅没有看他，反而站起来朝于老师问好。
    于丘华笑眯眯地说道：“莫尘啊，以后在实验班里好好学，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
    “知道了于老师。”莫尘从容地答道，微微侧身挡住桌洞。
    “好，争取尽快赶上实验班的进度。”于丘华满意地点头，又看了看置身事外的陵北，“哦对了，莫尘你数学不是有点吃力吗？可以多问问陵北，他数学很好，正好呢你坐在他边上，你不用害羞，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
    莫尘听见“害羞”两个字挑起眉毛，陵北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看莫尘又看看于丘华。
    于丘华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他对陵北说道：“知道了吗陵北？”
    陵北抿了抿唇，嘴巴里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扫了一眼快要憋不住笑的莫尘，然后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习题，说道：“知道了。”
    于丘华没对陵北冷漠的态度过多评价，每个老师都知道陵北一直是这样。
    于丘华还有其他的班级要视察，最后瞪了两眼此刻假装认真看书的何智宝，背着手走出了教室。
    他前脚刚出去，教室里所有正襟危坐的人都垮下肩膀，累死他们了。
    黄国忠走上讲台，若有所指道：“把自己东西都放放好，别弄丢了，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下课铃响起，黄国忠走出教室，好几个人飞速围到莫尘身边。
    第3章
    何智宝站在莫尘和陵北中间，莫尘从桌洞里拿出手机还给他。
    他捧着自己的手机亲了好几下，眼泪差点掉下来，嘴里不停念叨：“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有离开我。”
    “太感谢你了新同学，”他虔诚地看向莫尘，“这次算我何智宝欠你一个人情。”
    莫尘被逗笑了，摆摆手说不用。
    莫尘前面那个人正好不在，座位空着，猴子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上去。
    “你可拉倒吧，”他推了下何智宝的脑袋，“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你说欠我人情呢？”
    猴子对莫尘说道：“你别信他，你看他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一定是刚才在打游戏压根没听你讲话。”
    何智宝揍了他一拳后回到座位上继续捣鼓手机。
    “哦对了，”猴子朝莫尘昂昂头，“我叫孙嘉盛，你可以叫我‘猴子’。”
    “猴子？”莫尘一开始没明白为什么，很快便知道了，他盯着猴子的脸喃喃道：“是挺像的……”
    简直跟峨眉猴一模一样。
    怪不得叫“猴子”。
    猴子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摆了个姿势，自信道：“像不像无所谓，主要是帅就行。”
    莫尘配合地鼓掌道：“帅，太帅了猴哥。”
    一大帅哥这么夸他，直接给猴子夸美了，他嘿嘿一笑挠挠头，旁边人实在看不下去说了句“别自恋了”。
    “诶？”猴子突然看向旁边的陵北，凑上前说道：“北哥，你脖子上怎么青了？”
    莫尘顺着猴子的手指望过去，陵北脖子上是有一点淤青，他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自己弄出来的吧？
    不过好像除了自己也没别人了……
    猴子：“等等你手臂上也是，擦伤这么一大块，你跟人打架啦？”
    莫尘装作不在意地瞄了一眼，陵北手臂上的擦伤的面积确比他的大。
    陵北：“没，我单方面挨揍。”
    莫尘：“……”
    猴子：“？？？”
    他虽然没有陵北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北哥即使再高冷，也不像是不还手的类型。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赵霞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进班级，用力地把平板和教案拍在讲台上。
    “好了同学们都回到座位上。”提早五分钟上课晚五分钟下课是她的习惯，大概是一个暑假没见大家都有点忘了。
    “我靠，霞姐来了。”
    “快快快起开啊让我走。”
    “霞姐啊我操，”猴子跟屁股着火了一样跑得飞快，还有人故意捣乱，“妈的谁扒拉我裤子。”
    好在第一天上课，赵霞没有抓着猴子不放，而是推了推眼镜，打量着全班同学。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们直接开始上新课。”
    讲台下一片哀嚎声，但是都抵不过赵霞响亮豪迈的嗓门：“啊什么啊，马上就要月考了，看看你们过了一个暑假荒废了多少。”
    “月考？啊？”
    “这么快？不是刚开学吗？”
    赵霞：“虽然刚开学啊，但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打算往下继续教，我们高二上学期就要把高三的课程全部学完，所以复习的事情你们课下完成。”
    赵霞拿起平板连好电脑大屏就开始讲课，按道理说实验班已经是年级里进度最快的班级，他们早就学完了高二的新课，可赵霞总是不会浪费一分一秒。
    所有人跟着赵霞翻开数学教辅。
    莫尘昨天刚领完书，他大概了解了教材内容，和之前的高中差别不大，只不过实验班的进度确实很快，他需要自学一些章节。
    莫尘跟着听新课，眼睛却不自觉地往陵北手臂上瞟。
    擦破了皮，好像伤得不重，但面积有点大，而且微微红肿。
    在手肘那里，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被处理过。

 第4章

    不疼吗？
    莫尘其实挺怕疼的，但他很少吭声。
    如果是小时候，他肯定会在陵北身边眨巴着眼睛，心疼地瘪着嘴。
    “陵北哥哥，很疼吗？”
    陵北看了眼趴着自己书桌上的莫尘，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是他。
    “不疼。”陵北垂下手臂，把左手藏在桌底下。
    “我看书上说吹吹就不疼了，”莫尘说着就要往前凑，“陵北哥哥我来帮你。”
    “事实上这是个心理作用，”陵北捏住他的脸让他不能靠近，“伤口周围增加气流流动的话不一定会……”
    陵北适时噤声，因为莫尘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他没法继续说下去。
    他默默拿出被划伤的左手手指，一条不长不短的口子，已经消过毒了，就是家里的创口贴用完了周女士正在下楼去买。
    莫尘头上耷拉的兔耳朵似乎一下子立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住对方的手，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陵北：“满意了？”
    莫尘弯着眼睛点点头。
    陵北从桌上拿了本书开始看，莫尘挪着自己的凳子想要贴到陵北身边，被对方叫住之后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如果当初他没有走的话，莫尘或许会还会像小时候那样。
    但是现在……他们的关系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赵霞语速很快，有些简单的知识点直接跳过不讲，莫尘的数学相较于其他科目来说比较薄弱，他稍微有点吃力，不过勉强跟得上。
    至于那些落下的课他就只能开夜工了。
    下课铃响后五分钟，赵霞准时关掉平板，她讲完了两章的内容，心满意足地离开教室，还把陵北喊走了。
    好机会。
    莫尘把碘酒、棉签和创口贴一一摆在陵北桌子上，比较显眼的位置。
    原本下节是语文课，但是高莹突然跟最后一节自习课换了一下，所以下节课没有老师，全靠自觉。
    语文课代表是个文静可爱的女生，她容易害羞，也比较内向，顶着红扑扑的一张脸走到莫尘身边，说道：“莫尘同学，高老师叫你去一趟她办公室。”
    “哦好的，”莫尘刚走到后门门口又折回来，“请问办公室在哪儿？”
    初静给他指了个大概方向：“你从那边楼梯上去，左转走廊尽头。”
    莫尘笑了笑，声音清亮好听：“好，谢谢。”
    “没事没事。”初静低着头很小声地说，然后迅速溜回自己座位。
    莫尘出去之前他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语文办公室和数学办公室一般都是最吵的，但现在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没有学生，几个老师却都在。
    莫尘敲了敲门，里面安静了一瞬，听见一声“进”后他才推开门。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莫尘身上，他稍微有些不自在地左右看看，说道：“高老师找我……”
    “哦对对对，莫尘是吧？”高莹在工位上朝莫尘招了招手，“快过来，我们刚才还聊到你呢。”
    莫尘向其他老师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到高莹身边。
    高莹：“下次不用敲门，直接进来就可以了。”
    莫尘：“好。”
    “这就是作文满分的那个？”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哦呦那不得了了，老于能把他挖过来？”
    有些窃窃私语声传进莫尘的耳朵，他心里大概清楚喊他过来干什么了。
    高莹让莫尘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自来熟地拍拍他的的手，说道：“小莫刚来新班级还适应吗？”
    莫尘点点头：“还好。”
    他注意到高莹的办公桌上摆满了照片，基本都是她和一些小猫小狗的合照，他还闻到一股很浓的中药味儿。
    这让他想起了外公。
    莫尘垂眸看了看，高莹的手背和手臂上都贴了膏药。
    高莹先是拉着莫尘聊天聊地，眼看话题又要偏到不知道何方——高莹的老毛病了，其他老师赶紧帮她拽回来。
    “莫尘啊，我记得你上次全省统考是省里唯一一个作文满分的？”
    “对。”
    “那你的作文一直都是满分吗？”
    “这倒没有，一般保持在五十六以上，五十七五十八比较多。”
    “语文总分呢？”
    “小考一百三，大考一百四。”
    不知不觉间，高莹那儿已经围了一圈语文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反正莫尘诚恳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语文跟数学不一样，数学满分都没有语文一百三罕见，作文更是如此，拿过统考作文满分的全省数不到十个。
    虞城三中是注重理科的学校，文科比较弱，一直比不过后面几所学校，有段时间找个地理老师比登天还难。
    几个老师拖了莫尘一节自习课才放他离开，在短短四十五分钟里面，莫尘俨然成为了整个语文办公室的宝贝，甚至还有人想要让他转到自己的班，不过都被高莹一口回绝了。
    “那不行那不行，都说好在我这里的，怎么能被你们抢走。”
    莫尘回到班级时也是走的后门，离他座位很近。
    陵北趴在桌子上补觉，大大咧咧地塞着耳机，生怕于丘华看不见。
    虽然如此，但莫尘还是不由地放轻脚步，刚坐下就看见自己桌上摆着原封未动的三样东西，碘酒、棉签和创口贴，一样都没用过。
    他喉结滚动，默默地把东西收好，一整天都没跟陵北说过话。
    莫尘尽量靠着墙壁，走在路灯下。
    搬回来没两天，城市还是同一个城市，房子却不是同一个房子，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他适应。
    莫尘用钥匙打开门，陆和蓉照常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见声音转头看向自己儿子时眉头也没有松开。
    “回来了？”
    “嗯。”
    “过来把水果吃了。”
    “我……吃不太下。”
    陆和蓉的眉头更深：“我都削好了，快点吃完去洗澡。”
    “好……”
    莫尘只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快速往嘴里塞着苹果。
    “今天第一天还顺利吗？”
    “还行。”
    “现在能不能知道你在班里的排名？”
    “还没考试，不能知道。”
    “那作业都做完了吗？”
    “嗯。”
    “有没有自己找一些课外的习题做？”
    “有。”
    “妈我回房间了。”莫尘咽下最后一口苹果后想要赶紧起身离开。
    “唉等等，”陆和蓉喊住他，“你周阿姨听说你回来了，这周六要请你吃饭。”
    “周阿姨？”莫尘停下脚步转身。
    陆和蓉：“就是周贝贝阿姨，我记得你小时候跟她儿子特别要好，想起来了吗？”
    “你不是一直念叨你的陵北哥哥吗？到时候他应该会一起去。”
    第4章
    莫尘顿了一会儿，问道：“我要去吗？”
    陆和蓉把盘子端走：“那当然，人周阿姨就是为了请你吃饭。”
    莫尘不死心地又问一遍：“我一定要去吗？”
    陆和蓉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对，怎么了吗？”
    莫尘心中叹口气，编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不过他估计陵北知道他在的话就不会去了。
    但愿如此吧。
    “没什么，我先回房间了。”
    莫尘踩着拖鞋经过主卧，隐隐约约听见里面响起熟悉的敲床声。
    他加快脚步进房间反手关上门，似乎这样就能隔绝世界，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但是坏掉的门锁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莫尘将书包随意一扔，疲惫地坐下，枕着手臂摊在书桌上，眼前不断闪过今天发生的事。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休息一会儿，却无济于事。
    或许陵北不想再跟自己有交集，自己也不应该去叨扰人家。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莫尘死活就是觉得心烦意乱。
    他把头往桌子上“哐哐”撞了两下，疼痛让他感到一丝清醒。
    莫尘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掏出手机。
    微信里只有两个人发来消息。
    一个是他亲生舅舅，问他新学校怎么样，同学对他好不好，他还适不适应。
    莫尘看着冰冷的文字和俗套的话语，心里一清二楚，对方根本没有多少真心。
    他也公式般地回了句“都很好”。
    另一个备注是“许可爱”的人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和表情包。
    【许可爱：我亲爱的莫小尘，有没有想我呀】
    【许可爱：[叼玫瑰.jpg］】
    【许可爱：我快想死你了，感觉没有了你生活就少了很多乐趣，好不习惯】
    【许可爱：整整一周没见到你，我都快不记得你长啥样了】
    【许可爱：[梨花带雨.jpg］】
    【许可爱：第一天过得怎么样啊】
    莫尘低低地笑了声，貌似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语气。

 第5章

    许可耐和他初中相识，一直到高一都在一个班，算是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而且能够帮他缓解压力。
    许可耐也拿莫尘当真兄弟，他除了讲话没有分寸经常被莫尘嫌弃但宠着之外，没什么大毛病。
    【莫尘：过得还行，还活着】
    【许可爱：莫小尘你终于回我了】
    【许可爱：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
    【莫尘：等我？打游戏间隙发的消息吧】
    【许可爱：嘿嘿】
    【许可爱：看破不说破嘛】
    【许可爱：对了你们学的内容跟我们一样吗】
    【莫尘：教材差不多但进度不太一样】
    【莫尘：进度很快，我至少落下十章节】
    【许可爱：十章节？？？！！！】
    【许可爱：每门课吗】
    【莫尘：数学比较多，其他还好，大概六七章】
    【许可爱：还好个鬼，不都差不多吗】
    【许可爱：那你上课怎么办？听天书？】
    【莫尘：没事，课后补】
    莫尘的头发还有点湿，但他不习惯用吹风机吹干，于是把毛巾从头上拿掉放回卫生间，等待自然晾干。
    正巧这时，陆和蓉直接推开他房间的门，端着一杯热牛奶，冷不丁看见他书桌上亮着屏幕的微信聊天。
    莫尘心底一沉，故作镇定地走回书桌关掉手机，然后转头心虚地喊了声“妈”。
    陆和蓉把牛奶往桌上“砰”地一放：“怎么在玩儿手机？在跟谁聊天？”
    莫尘：“没跟谁。”
    陆和蓉：“是不是许可耐？我不是让你少跟他来往吗？”
    “他成绩那么差，把你带坏了怎么办？你就不能交一些成绩好的朋友吗？”
    莫尘的拳头缓缓握紧，强压下听见这句话后的不适感，尽量声音平稳地说道：“妈，成绩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所有，我交朋友不看成绩。”
    陆和蓉却不以为意：“他连学习都弄不好其他地方能好到哪里去？”
    “别看手机了，快点把牛奶喝掉睡觉。”
    终于等到陆和蓉离开他的房间，莫尘吐出口气。
    他打开手机，看见许可耐给他发的微信。
    【许可爱：补不起来就算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许可爱：你不学也绝对可以吊打那些实验班的人，兄弟我看好你】
    【许可爱：不打扰你了我要继续玩儿游戏去了】
    【许可爱：[挥手.jpg］】
    【许可爱：[你是最棒的.jpg］】
    莫尘刚才的坏心情被一扫而空，他笑着回了个表情包后关掉手机，心中隐隐触动。
    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关灯的声音，莫尘翻开教材，把新课内容先看了一遍，再倒回去配合教辅一章一章地学。
    寂静的黑夜只剩月光洒落在地上，路灯下时不时蹿出几只小猫，安逸地舔着爪子。
    时针指向凌晨一点，莫尘停下笔伸了个懒腰，揉揉脖子。
    其实他还有一两个地方没有弄懂，例题的解题步骤太跳脱，他没看懂两个步骤之间是怎样变化的，很可能实验班会额外教一些他不知道的超纲方法。
    莫尘把几个疑点圈出来以免忘记。
    他又刷了套基础题、进阶题和创新题，确保对知识点的熟练掌握。
    直到凌晨两点，他才关掉台灯，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一头栽在床上。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莫尘喊住了在教室后面蹦跶的猴子，对方一溜烟儿就跑了过来。
    “叫你猴哥有什么事啊？”猴子揽住莫尘的肩膀。
    莫尘手指点点教辅上画圈的地方：“敢问猴哥，这道题怎么做？”
    “哎呦，”猴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眼，“这不是上学期的内容吗？”
    莫尘还没说话，猴子就咋咋唬唬道：“数学题应该问我北哥啊，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北哥他是我们学校的数学王牌。”
    数学王牌？
    莫尘不由地看了眼隔壁，陵北手中转着笔，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专心致志地补全笔记上的漏洞。
    “我帮你去问……”猴子还没说完就被莫尘拉住。
    莫尘压低声音道：“算了算了，别去打扰人家。”
    猴子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所以有点摸不着头脑：“为啥？你放心，北哥虽然看起来高冷，但只要你黏着他不放，他就会嫌烦然后丢给你答案。”
    猴子满脸写着我很有经验。
    莫尘跟做贼似的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恨不得把猴子的嘴捂上。
    不过陵北又不是聋子，何况距离这么近，他还没戴耳机。
    陵北握着笔戳了戳猴子的肩膀，问道：“什么题？”
    猴子不顾莫尘的挤眉弄眼，将教辅双手奉上：“请您过目。”
    陵北接过后看了一眼，随意抽出草稿本找到干净的一页，迅速写上一长串的公式。
    陵北把纸撕下来递给莫尘：“霞姐额外补充的高数公式，小题能用大题不行。”
    莫尘愣了一下，直到陵北转头看过来，他才赶紧接过草稿纸，说道：“谢谢。”
    陵北的字工工整整流畅漂亮，带着点楷书的味道。
    这么一看莫尘想起来了，陵北小时候的确跟着老师练过毛笔字。
    他当时陪在陵北身边，安静地伏在书桌上，看着对方一笔一画地临摹，时不时还会帮忙倒倒墨水。
    陵北写得条理清晰，不需要更多的口头说明，莫尘很快就弄明白了。
    他拇指摩挲着纸张，想了想还是把它折起来，夹在书里面。
    猴子嬉皮笑脸地凑到陵北旁边，扒着对方的桌子，说道：“北哥，你也教教我呗？课上霞姐讲的那个例题我没搞懂。”
    “去问霞姐。”陵北头也不抬地丢下一句话。
    “不是吧北哥，你都教莫尘了，我以为你心情很好呢，你可不能因为莫尘是你邻桌就搞特殊对待啊。”
    猴子抱着开玩笑的语气，却让陵北笔尖一顿。
    莫尘看似在垂头认真自学，实际上耳朵早就竖得高高的。
    陵北闭了闭眼，竟然露出懊恼的表情，合上笔记本扔给猴子：“午休结束前还我。”
    “我靠，”猴子震惊地捧着笔记本，“不是吧北哥，你就直接给我啦？”
    他跟北哥相处一年多了一共就借到几次笔记本，还都是他哭爹喊娘求来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和北哥的差距从笔记本上就能体现出来。
    陵北的笔记虽然不多，但全是精华和重点，没有任何一句废话，甚至还有他自己挖掘出来的注意点，很全面，而且字又漂亮，看得人身心舒畅。
    “再不走我就把你踹回位子上。”陵北淡淡地说道。
    猴子知道北哥不喜欢别人碰他，于是他管好双手，在陵北抬头之前朝他送了几个飞吻，然后跑回座位欣赏学神的笔记。
    猴子记得上次自己太激动了，手贱，不小心拍了一下北哥的肩膀，他至今都忘不了北哥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会杀掉他。
    莫尘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本子发呆。
    忽然旁边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指骨叩了叩他的桌子。
    莫尘茫然地抬头，发现陵北正看着自己。
    莫尘：“怎……怎么了？”
    陵北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说道：“周六放学等我一起走。”
    莫尘：“为什么？”
    陵北：“我妈来接我们一起去吃饭。”
    莫尘猛然想起昨晚陆和蓉跟他提到过这个，可他原本以为陵北不会去的！
    这原本是他心中的呐喊，结果嘴快直接说了出来。
    陵北抿了抿唇，眉头微皱，问道：“你不想我去？”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莫尘很怂地疯狂摇头加摆手，“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去而已……”
    陵北没说话，但也没扭头，而是挑起一边眉毛看着莫尘。
    莫尘心中叹口气，犹犹豫豫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
    第5章
    周六三中也要上课，但放学时间提早到下午三点半。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教室里就开始吵闹。
    实验班差不多三分之二都是走读生，一个个都在归东西。
    陵北又被赵霞叫了过去，莫尘只能撑着脑袋，边玩手机边等他。
    陆和蓉三分钟前给他发了微信，让他和陵北坐周阿姨的车一起去餐厅，自己已经到那里了。
    莫尘回了个“好”。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陵北还是没回来，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
    莫尘刚准备放下手机，微信又弹出一个许久未出现的聊天框，备注还是“陵北哥哥”。
    当年莫尘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手机，添加的第一个联系人就是陵北。
    甚至陆和蓉都要往后靠。
    后来他离开这座城市，这个聊天框就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时至今日才跳出来。

 第6章

    这么多年过去，陵北的头像始终没有变，还是一束洒进深海的天光，冲破阴霾，明亮动人。
    莫尘先点进头像，把备注改成“陵北”两个字后才去看消息。
    【陵北：还有五分钟，先帮我装几本书，节省时间】
    【陵北：桌角最上面四本，桌洞左边一叠】
    【陵北：谢谢】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陵北现应该还在数学办公室，他竟然能在数学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拿出手机发消息，不愧是数学王牌。
    莫尘回了个“ok”的表情包，任劳任怨地站起身。
    他帮陵北把桌上的书理好放进书包，再弯腰朝桌洞里面看，直接把左边一叠卷子全部拿出来。
    卷子带出几个信封掉下去，莫尘从地上捡起，翻来翻去看了两眼，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等等，他发现这几个信封的封口处都贴了红色或者粉色的爱心贴纸。
    莫尘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情书吧……
    他刚想说这年代还有谁写情书啊，结果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信封。
    莫尘眸中盛满惊讶，指尖微颤，轻轻地拿起信封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幸好，虽然颜色和材质都很像，但不是他写的那一封。
    莫尘松了口气，终于能够正常呼吸，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恰巧陵北在这时候低着头走进教室，莫尘手忙脚乱地把摊在桌上的所有信封都塞回桌洞。
    陵北抬眼看见莫尘慌慌张张的样子，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莫尘被陵北的声音吓了一跳，再加上他本来就心虚，手滑又把信封掉到地上。
    四周安静下来，陵北蹲下身捡起其他班女生送的情书，一个个放回桌洞。
    莫尘急忙解释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绝对没有打开看过。”
    陵北“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鶄
    莫尘站在一边，看着陵北收拾剩下来的东西，舔了舔唇摸摸鼻子，问道：“这些都是女生送给你的情书吗？”
    “嗯，”陵北抽出几本书放进书包，突然来了句：“没有你的。”
    莫尘耳尖通红，心道我当然知道没有我的。
    莫尘站在那儿等陵北收拾东西，目光时不时瞥向对方的桌洞，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准备收下吗？”
    陵北声音平静地回答道：“不，准备还回去。”
    太残忍了，莫尘摇摇头，那些喜欢陵北的小姑娘不得心都碎了。
    真是个不自知的祸害啊。
    莫尘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书包，仔细想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什么叫没有我的情书？
    除非他知道我的在哪？
    莫尘皱眉看向陵北：“我写给你的那封你难道还留着吗？”
    他以为早就被陵北扔了。
    “没。”说完陵北就单肩背起书包大步从后门离开。
    莫尘也顾不上心里忽然泛起的酸涩感，背着包追上：“唉你等等我。”
    校门口人很少，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等家长。
    周贝贝戴着墨镜，棕发微卷，坐在一辆黑色大g里望着校门。
    看见两个高挑的少年并排走出来，一个戴了一只耳机，侧头听另一个男生说话。
    周贝贝立马摇下车窗，挥手喊道：“北北！小尘！这儿！”
    陵北和莫尘跑过来坐进车后座，莫尘声音清亮地喊了句“周阿姨好”。
    “诶——”周贝贝转过身，透过墨镜上下打量了一下莫尘，越看越觉得喜欢，“尘尘长这么大啦，变成小帅哥了差点没认出来。”
    莫尘不好意思地笑笑。
    周贝贝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往餐厅方向开。
    莫尘把书包拎在手上，正思考着放哪里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二话不说直接拿过他的书包放在两人中间。
    他抿了抿唇，朝陵北点头道谢。
    “小尘啊，有没有等很久？”周贝贝的声音从前排传过来，“北北跟我说他还要几分钟，一会儿跟你一起出来。”
    莫尘：“没有没有，我在教室里等他，很快的。”
    周贝贝：“你在他的教室等吗？”
    “他的教室？”莫尘扭头看了眼陵北，“我跟他是邻桌。”
    “啊？”周贝贝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多天北北一直没跟我说过，我还以为你们不是一个班呢。”
    周贝贝虽然视线看着前方，但话却是对陵北说的：“陵北！我还问过你小尘在哪个班，结果你说在隔壁？我还以为是隔壁班！”
    陵北左耳塞着耳机，低头看着书，漫不经心道：“没说错，我座位的隔壁。”
    周贝贝：“……”
    周贝贝打算不再跟自己这个智商高情商低的儿子说话，还是莫尘招人喜欢。
    她迅速换了个温柔的语气：“小尘啊，你现在坐在北北旁边，如果有什么不会的直接问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直接喊他，拎拎书包搬搬桌子的力气他还是有的，不用客气。”
    莫尘挑了挑眉：“这……不太好吧……”
    陵北听见自己亲生母亲的卖儿子发言，无语地戴上另一只耳机。
    周贝贝：“这有什么不好的？还有啊，如果这小子敢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姨，阿姨绝对帮你揍回来，为你做主，听到了没有？”
    莫尘笑了笑，说道：“听到了阿姨，我肯定第一时间跟您告状。”
    周贝贝很满意：“唉这才对嘛，小尘真乖啊。”
    莫尘闻言看了眼身边的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莫尘从小就喜欢周阿姨的性格，永远把陵北当朋友对待，不会施加学习上的压力，他有一段时间很羡慕这样的关系。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莫尘下车时忘记拿书包，刚准备再上去拿时就看见陵北拿着他的书包走下车。
    陵北一只手把耳机摘下来，一只手把书包递给他：“帮你拿，别告我状。”
    “嗯？”莫尘愣了一下，“你听到了？你不是戴耳机了吗？”
    陵北：“降噪用。”
    周贝贝走到电梯口，她回头朝两人喊道：“快点儿，电梯来了。”
    这家餐厅是这里有名的湘菜馆，客人很多，周贝贝预约了三天才约到一个包厢。
    陆和蓉已经在包厢里了，周贝贝一进来就激动地上前抱她。
    两人从高中开始就是闺蜜，虽然大学毕业后找了不同的工作，但一直没断过联系，甚至还买了对门的房子。
    自从陆和蓉带着陵北搬走后她们也没见过面，搬回来第一天陆和蓉就跟周贝贝说了，周贝贝兴奋地立马要请他们吃饭。
    莫尘自然而然坐在陆和蓉旁边，陵北也一样坐在周贝贝旁边。
    陆和蓉在他们来之前就点好了菜，等他们一来就可以上菜。
    两个闺蜜一起聊了很多，莫尘和陵北只能在一旁默默吃菜。
    过了会儿莫尘发现不太对，怎么几乎每样菜里都放满了辣椒。
    他不能吃辣，也不喜欢吃辣。
    湘菜馆又不是说一道不辣的菜都没有。
    莫尘好几次转头看向陆和蓉想说些什么，却又把头转回来，沉默地夹辣椒最少的菜，小口小口地吃。
    很快，他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四五回。
    周贝贝见莫尘不怎么动筷子，又看看桌上的菜，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聊天朝莫尘问道：“小尘，你是不是不吃辣来着？要不阿姨再给你多点几个菜？”
    莫尘刚想摇头说不用就被陆和蓉打断：“哎呀不用，他就是一点辣都不肯吃才会怕吃辣，要让他多锻炼锻炼，不然以后到社会上怎么办？都迁就着他？”
    陆和蓉都这样说了，周贝贝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时陵北突然站起来，说道：“我有点渴去拿饮料。”
    周贝贝朝他眨眨眼睛，赶紧说道：“那帮小尘也拿一个。”
    陵北点点头后走出包厢，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来，带了两瓶牛奶，一瓶递给莫尘。
    周贝贝：“去这么久啊。”
    陵北：“嗯”。
    陆和蓉：“我记得这家店没有牛奶啊。”
    陵北：“新出的。”
    周贝贝继续拉着陆和蓉聊天，还给她看自己网上下单的衣服。
    趁两人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陵北把自己的那瓶牛奶放上转盘转到莫尘前面。
    莫尘茫然地抬头看向陵北，对方却收回目光，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把那瓶未开封的牛奶拿下来，和自己喝剩的半瓶放在一起。
    这顿饭结束后，周贝贝依依不舍地跟陆和蓉告别，还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往地下车库走时，周贝贝难得用那种刮目相看的眼神看着自己儿子，陵北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贝贝：“看不出来我儿子还是有点情商的嘛。”
    陵北瞥了她一眼。

 第7章

    周贝贝：“你怎么知道我让你给小尘拿牛奶？”
    陵北毫不客气地说道：“写在脸上。”
    周贝贝：“还有我也记得那家店没有牛奶，你哪里来的？”
    陵北没回答，大步往车子走去。
    周贝贝不依不饶在他身后喊道：“是你偷偷跑外面去买了吧？怪不得去那么久！”
    陵北：“周女士，你想多了。”
    周贝贝抱着双臂望着陵北的背影，砸砸嘴。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儿子其实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呢。
    第6章
    屋子一片漆黑，窗外月光似银辉，落在少年身上，却照不进少年心底。
    莫尘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酝酿睡意，不由地想起小时候的事。
    莫尘小时候很怕黑，胆子很小，不敢一个人睡。
    以前他都是跟爸爸妈妈睡，后来上小学，爸妈的关系也越来越僵，他没有资格掺和，陆和蓉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让他一个人睡小房间。
    陆和蓉也许觉得这是一种保护，但莫尘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眼泛水光看向陆和蓉，求她能不能先陪着自己入睡，等自己睡着了再走。
    陆和蓉又皱起眉头，莫尘最害怕看到这个，因为这代表下一秒陆和蓉就会凶他骂他。
    果然，被拒绝在意料之内。
    “你都这么大了，难不成以后都要别人陪你睡？”
    莫尘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除了脑袋之外不露出一点儿其他部位，尤其是脚，不然的话床底下就会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他的脚。
    黑夜里，莫尘直直地平躺着，根本不敢翻身睡，因为当他把后背留给空气时，他就会想象有具腐烂的尸体在身后盯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莫尘被吓得一动不动，后背发麻，被子裹得不留一丝缝隙，很快他就热出一身汗，而且眼神格外清醒。
    如果他能够强迫自己睡着也就算了，但大多时候他压根没有睡意，只有恐惧和心慌。
    莫尘鼓起勇气打开灯，起身下床穿好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爸妈门前，犹豫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敲门。
    “妈——我不敢一个人睡。”
    一般这时候陆和蓉都会被吵醒，然后怒气冲冲地让他滚回去睡觉。
    直到有一次陆和蓉真的被惹火了，二话不说直接把莫尘拖到大门外扔了出去，家门一锁回屋睡觉，无论莫尘怎么哭喊怎么道歉都没用。
    深更半夜楼道里悄无声息，所有人都睡了，莫尘也不敢哭得太大声，只是细碎地小声抽泣。
    他哭着扣门缝，用力得手指都红了。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黑夜里感官会被无限放大，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莫尘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真的很害怕，可就算眼泪流干了也不会有人给他开门。
    “妈妈……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我以后一定好好睡觉……不烦你了……”
    这一刻，楼梯口突然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水管的滴水声，又像人的脚步声，或者说是一个无头尸体一步步踏上台阶，脖子上未干涸的血滴落在地，身子歪着，却仿佛能够看见一样，径直朝着这层走来。
    莫尘被吓得哭不出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梯口，脚下慢慢挪动，把自己框在角落才觉得能够呼吸。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吱呀”一声，隔壁的门开了，莫尘瞬间浑身一抖，眸中满是惊恐，眼下还有未擦干的眼泪，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后背猛地撞向墙壁。
    可是从隔壁走出来的不是另一个恐怖故事里的怪物，而是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邻居哥哥。
    隔壁门缝里射出暖黄的灯光，陵北就站在光里，问道：“这么晚你在干什么？”
    莫尘总算放松了点，他咬了咬唇，双手在身后搅着，没出声。
    陵北也没继续问，他似乎看见了莫尘脸上的泪痕和红肿的眼睛，于是侧身喊道：“进来。”
    莫尘犹豫了半天，一会儿看看自家的门一会儿看看陵北。
    就在陵北以为他不会过来准备关门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迅速从他身边蹿过，再一回头时，莫尘已经站在墙边上无辜地看着他。
    莫尘从来没有在别人家住过，但就算这样，他今天说什么都会走进陵北家。
    因为比起漆黑的世界，他更向往温暖的光。
    陵北关上门后发现莫尘竟然没穿鞋，脚丫子可怜地踩在地上。
    于是他就在旁边的鞋柜里拿了双自己的新拖鞋。
    莫尘看见地下还有两双大人的拖鞋，边穿拖鞋边问道：“阿姨和叔叔都不在家吗？”
    陵北点点头，顺手把两双拖鞋放回鞋柜。
    周贝贝和陵岁凡的工作都在起步阶段，有时候太忙了会好几天不回家，更别说空出时间陪陵北了。
    不过陵北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他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爸妈的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摆好，然后睡觉之前查看门锁的时候再放回去。
    今天有点困，恰巧忘了。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莫尘无比震惊地问。
    陵北摇摇头，一点也不。
    他伸手关掉客厅的灯，灯光一下子消失不见，莫尘又开始紧张起来，僵直着身体站在那儿不敢动。
    “陵北……我害怕……”莫尘声音颤抖，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他发现身边没人。
    他又想哭了。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瞬间就消停下来，也不再害怕，乖乖地跟着陵北走。
    陵北的房间很简洁，跟他的性格一样，没有多余的装饰。
    他先带莫尘去卫生间擦脸冲脚，再拉着他回到床上。
    他们盖着一床被子，背对着各自侧卧。
    莫尘折腾了这么久很快就睡着了，反而是陵北稍稍有些不自在。
    两人距离隔得有点远，中间被子腾空进风。
    陵北翻身看见恨不得把自己蜷缩到一起的莫尘，默默地靠近些。
    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安心地闭上眼。
    陆和蓉第二天一早醒来才想起莫尘还在门外，她忘记把莫尘放进来了。
    她原本只是想让他吃点教训，锻炼胆识，但没想到自己最近太累，回房间后竟然一下子睡着了。
    她赶紧跑过去开门，谁知莫尘就站在门外，打哈欠揉眼睛，丢下一句“我一会儿跟邻居哥哥一起上学”后蹬蹬蹬跑回自己房间。
    从此以后每当莫尘睡不着时，他都会轻车熟路地抱着枕头，在半夜三更轻轻敲响邻居哥哥的门。
    大多数时候周阿姨和陵叔叔是不在的，就算在的话也早就在房间里休息。
    他甚至有个固定时间点，每次都会在晚上十点半左右的时候过去，如果超过这个时间，那么就代表他睡着了。
    陵北像是专门在等他，莫尘走进他房间的时候看见书桌上台灯和书本都开着，他疑惑地问：“陵北哥哥你还在学习吗？”
    陵北摇摇头，把书本合上放好，关掉台灯，走到床边拉开被子坐下，看着还傻站在那里的莫尘，拍了拍床说道：“来睡觉。”
    莫尘脸上立马浮现笑容，屁颠屁颠地过去把枕头摆好，然后钻进被窝，露出个脑袋看着陵北，表情似乎在说看我乖吧。
    陵北伸手关灯后才躺进被窝。
    莫尘很喜欢陵北的被窝，又暖和又散发着一股淡香，跟陵北身上的味道一样。
    自从跟陵北一起睡后，他就没再害怕过，因为一转头就能看见陵北，这让他感到莫名安心。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个雨天打破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
    外头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持续到晚上十一点，雨势突然开始增大，还伴随着闪电和雷声。
    莫尘还没睡着，望着窗外无数银丝掉落，其实在听见雨声变大时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多久就有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响雷。
    莫尘立马揪紧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管。
    被子另一头传来微微颤抖，陵北侧过身，入目就是一个把自己裹成粽子的人。
    雷声不断，莫尘紧皱眉头，由于被子盖得太严实，他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忽然有个人从他手里抢过了被子，他转身看见陵北坐了起来，帮他把蜷在一起的被子拉开铺平，把几乎盖住脸的被子往下拉，保证他能够呼吸。
    在平整的被子下，莫尘还是想把自己缩到最小。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莫尘身子放松下来，不再紧绷。
    陵北像哄小孩一样，不嫌累地一直拍着。
    伴随着窗外的雨声和雷声，莫尘竟然真的逐渐睡着了。
    他只觉得身后那只手温暖有力，在雷雨交加的夜晚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

 第8章

    回忆在脑海里淡去，莫尘枕着手臂，自从他离开后，又需要一个人面对黑夜的恐惧。
    身边没有陵北后，莫尘记得他适应了很长时间。
    他宁愿自己没有见过光，否则怎么会不知道如何面对黑暗。
    莫尘侧头看向窗外，月牙弯弯，夜空晴朗。
    他有些怀念跟陵北一起睡的时候。
    那种知道有人在自己身后，保护着自己的感觉。
    第二天中午回到学校，班里人还没到齐，莫尘有气无力地把书包放下，趴在桌子上。
    猴子一刻也闲不下来，就没见过他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座位上过。
    他原本在被草莓追着打，逃到后排的时候凑过来看了眼，夸张地说道：“哎呦莫尘，昨晚没睡好啊？”
    莫尘闻言揉了揉眼睛，问道：“黑眼圈很重吗？”
    猴子点点头，然后又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说道：“是不是熬夜打游戏了？我也经常这样，一会儿晚自习睡一觉就好了。”
    莫尘偷偷瞥了眼他那个一直低头写题的邻桌，只能默认猴子的话。
    他又不可能说他是因为怀念跟陵北一起睡才导致失眠的。
    这时黄国忠走进教室，手里端着一个塑料筐。
    第7章
    周日下午一般用来周测，共六门考试。
    这周是黄国忠监考，他从框里拿出六个文件袋。
    “行了都安静下来，再过十分钟我们开始考试，第一门生物。”
    讲台底下迅速响起翻书声，看来临时抱佛脚的人不在少数。
    “这次我们考下册三四章，孙嘉盛你捧着上册的书干什么？”黄国忠笑眯眯地提醒道。
    猴子手忙脚乱地找下册的书，结果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草莓正好坐他旁边，猴子挪凳子想要跟她合看，差点又被打。
    其实这些人也就是装出来的不会，真正没学过的人正坐在第一列最后。
    莫尘表面上异常冷静地翻开生物书，对着空白一片的书看得认真，但他内心早已崩溃。
    完了完了完了，也没人跟他说过周测的事情啊，他才学到上册
    第二章。
    他的书上一点笔记都没有，想抱佛脚都抱不了。
    在等死的过程中，莫尘突然想起周阿姨跟他说过的话，让他有事情就找陵北帮忙。
    于是莫尘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喊了声“陵北”。
    对方转头看过来，莫尘双手合十说道：“生物笔记借我看下，急救。”
    陵北挑了挑眉，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的笔，从桌洞里抽出生物书扔给他。
    和数学笔记不一样，他的生物笔记是直接写在书上的。
    因为数学书他们基本不会用，平常都是跟着教辅资料学，数学书可能只有期末的时候碰上两回。
    莫尘赶紧道谢，翻开生物书，陵北的笔记完全不会挡住知识点，清晰漂亮，精简有用。
    莫尘立马死记硬背起来，联合知识点和笔记一起看。
    十分钟很快到了，铃声一响，黄国忠便让大家合上书本，分发试卷。
    莫尘长舒一口气，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把两章的知识点大概过了一遍，接下来全凭天意，看他还能记得多少了。
    物理化学生物都是年级组老师自己出的卷子，虽然周测考试时间要比正常考试少三十分钟，但题量却不变，按照于丘华的话来说这也是一种锻炼。
    英语是一套报纸，语文是一篇作文。
    原本于丘华想要让语文考试也写一整张卷子的，还没实行就被语文组喷得狗血淋头。
    “就算学生有时间写，我们也没时间讲啊。”
    “你一个教化学的别来掺和语文的事。”
    “我新课都讲不完了还要讲卷子？！再这样子你去讲。”
    于丘华抵挡不住语文组的威力，惨败。
    这篇作文是隔壁省上届高三的一模统考作文，莫尘写到过，还看过两篇优秀范文。
    不过那两篇范文在他看来还是有一些小漏洞。
    他看了眼题目，脑中迅速构思好了框架，落笔很快。
    议论文模版很多，但莫尘很少会按照模版写，因为他认为模版会限制他的思路。
    他看重的从来不是分数，而是表达。
    莫尘提早二十分钟写完。
    最后一门当然是三中最拿手的数学，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写一整张数学卷子。
    莫尘其实落下的课还没有自学完，但幸好这是张综合性卷子，只有一小部分他没学过。
    所有考试连在一起考，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考完后班里一片死气沉沉的状态。
    三中的学习节奏比莫尘以前的学校快很多，他还没完全适应。
    莫尘伸伸懒腰扭扭脖子，看见桌上躺着的生物书，还得把它还回去。
    可陵北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没接过书，而是对他说：“拿回去抄笔记。”
    莫尘的手僵在半空中，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吗？你再说一遍。”
    陵北的眼神跟第一天夜里的一模一样，像是在看傻子。
    莫尘讪讪地收回手，不放心地又问一遍：“真的给我抄？”
    陵北：“嗯。”
    莫尘眼珠子转了转，得寸进尺道：“既然你把生物都借给我了，其他几门也一起吧？”
    陵北抬头刚准备回绝就听见莫尘说道：“求您了北哥，您就行行好，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陵北看了眼莫尘脸上的笑意，心中无奈叹口气，把其他几门一并给了他。
    “谢谢北哥！”莫尘接过几本书和笔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抄完就还你。”
    有了这个，他每天的自学就能省下不少工夫。
    晚上莫尘坐在书桌前，一共六门课，语文英语生物是写在书上的，数学物理化学有单独的笔记本。
    他今晚得全部抄完，明天就得还给陵北。
    差不多到凌晨一点，莫尘打开陵北的数学笔记，这是最后一样。
    这时他的手机亮了下，有一条微信，许可耐发过来的。
    【许可爱：急救！你的许可爱快死了！】
    这个时间，莫尘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莫尘：周末玩儿爽了，作业又没写？】
    【许可爱：料事如神啊莫小尘，你走了之后我连作业都没的抄只能自己写】
    【许可爱：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许可爱：快教我这道题怎么写】
    莫尘点开他发过来的图片，正好是一道数学题。
    【莫尘：叫哥】
    【许可爱：莫哥，尘哥，亲哥】
    【许可爱：别说哥了，叫亲爸爸都行】
    许可耐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莫尘点开之后立马就后悔了，是一声极其油腻的“尘尘哥哥”，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尘：你最好马上撤回，不然不帮你写了】
    这句威胁果然很有用，许可耐瞬间撤回这条语音，还委屈地问他难道不好听吗。
    莫尘让他恶心别人去。
    莫尘把目光放回那道数学题上，还好不算难，他抽出一张草稿纸刷刷两下写完就拍给了许可耐。
    结果对方先是发来个“感谢”的表情包，然后没过一会儿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莫尘：怎么了】
    【许可爱：没什么，就是您这字龙飞凤舞，颇有草书的韵味，堪比古代大文人的书法，小的需要好好观摩】
    【莫尘：说人话】
    【许可爱：小的看不懂】
    莫尘无语地抿抿唇，重新看了眼自己的字，这不是很清楚嘛。
    【许可爱：尘哥你以前的字虽然也很草，但我抄习惯了勉强能够看出来】
    【许可爱：你现在咋连笔这么多，我能力有限，您行行好再给我写一张】
    莫尘心道有那么夸张吗，但还是帮他重写了一遍，刻意放慢了速度。
    许可耐发了个“感谢”的表情包就溜了，估计是先去把作业抄上。
    二十分钟后，许可耐回来了。
    【许可爱：太好了终于写完了】
    【许可爱：话说莫小尘，我有个疑惑一直埋在心里，不敢问你】
    【莫尘：别卖关子直接说】
    【许可爱：就是你的字长这样，作文是怎么拿到最高分的】
    语文作文很看重字，有时候好看的字能加不少分。
    莫尘刚才只是没认真写，他作文上的字虽然同样龙飞凤舞，但简练流畅，放在一起还是很好看的。
    【莫尘：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老师比你懂得欣赏】
    【许可爱：……】
    【许可爱：哦对了，你的进度赶得怎么样了】
    【莫尘：原地踏步】
    【许可爱：？？？】
    莫尘放下手机，他不能再跟许可耐聊了，他得赶紧把笔记抄完。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停下笔。

 第9章

    现在是一点半，他还不困，正好他可以配合着新鲜的笔记自学一会儿。
    莫尘看了眼手机，发现许可耐没再跟他发信息，可能是知道他在学习所以没有继续打扰他。
    手指往下翻，突然间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
    头像旁边“陵北”两个字明晃晃地挂在那里。
    他指尖一顿，在聊天框上方停住。
    陵北……现在睡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毕竟小时候他就不早睡。
    深夜里人的头脑实在是不清醒，很容易做出冲动的决定。
    整个居民区里除了他的台灯，或许只有路灯亮着。
    莫尘鬼使神差地点开聊天框，打字打了半天，想了想又全删掉。
    在这个时间他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等等，不对。
    莫尘像是才回过神，立马把手机关掉，像烫手山芋般扔了出去。
    他明明决定不再打扰他的，怎么才几天就忘了。
    莫尘深吸口气，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
    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
    【陵北：？】
    莫尘不明所以地也发了个问号。
    【陵北：输入什么】
    莫尘看到后心中更多问号了，什么输入什么……哦，他想起来了，微信顶上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莫尘“嘶”了一声，在桌上迅速翻找，最后拿了本习题打开，随便找了个题拍照发过去。
    【莫尘：想问一下这道题怎么做】
    对方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正当莫尘准备看看这道题是不是太难了，结果对方就回了句“确定吗”。
    “当然确……”莫尘字打到一半就打不出来了，因为他看了眼自己拍的那道题，是一道最基础的数学题，大概是那种卷子上会出在选择前五道的送分题。
    莫尘翻看这本习题的封面，才知道自己拿错了，这是本基础习题册。
    他没仔细看，只挑了道字多的题目就发了。
    莫尘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内心疯狂找理由。
    陵北又看了无数遍“对方正在输入”后才等到回复。
    【莫尘：我基础不好，这道题确实不会】
    莫尘等了等，对方很快就把全部解题过程发过来了。
    就一道简单的题，陵北怕他看不懂，洋洋洒洒地写了半张纸。
    莫尘瞬间感觉有些内疚。
    【陵北：懂了吗】
    【莫尘：懂了懂了】
    【莫尘：谢谢】
    莫尘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莫尘：那个……你还不睡啊】
    【陵北：嗯】
    【莫尘：你不困吗】
    【陵北：不困】
    【莫尘：那……你方便语音聊天吗】
    第8章
    刚接通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莫尘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试探性地说道：“陵北？”
    对面传来一句“嗯”，他莫名松口气，但还是握紧了手中的笔。
    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免提。
    “什么事？”陵北的声音比平常更加低沉，传进莫尘耳朵里。
    明知对面看不见，但莫尘的眼睛还是慌张地到处乱瞟，装作很镇定地说道：“如果……你还没睡的话，正好给我解答一下你的笔记呗？”
    对面像是有翻书的声音，莫尘屏住呼吸，听见陵北问：“哪里不会？”
    莫尘还真有几个看不懂的地方，陵北一道道耐心地跟他解释，他赶紧记在本子上，一边写一边忍不住心里嘀咕，陵北变得好像和小时候不太一样。
    小时候陵北就不怎么爱说话，虽然比起别人，他跟莫尘的话最多，但莫尘总是感到一种刻意的疏远，他把这个归结于陵北的性格，所以莫尘经常主动靠近陵北。
    可再次见到他，莫尘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或许……只是陵北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话少罢了。
    讲题的时候，莫尘在哪里顿住，陵北就会放慢语速，一点点帮他分析，把他的思维带过去。
    莫尘也静下心，认真地听陵北讲，果然效率是平常的两倍，甚至比他自学刷题的效果还要好。
    不知不觉间，时针指向凌晨两点。
    莫尘搞完这一小节，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陵北明显是听到了，他停下说到一半的话。
    莫尘：“怎么了？”
    陵北那边传来归东西的声音：“就到这。”
    莫尘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精神一些：“你困了吗？”
    手机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莫尘才发觉已经两点钟，他把人家拖到现在，陵北陪着他一直没睡。
    虽然不知道陵北的生物钟是什么样的，但莫尘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语音通话挂断后，莫尘又发了一条微信。
    【莫尘：那……以后我还能像今晚这样问你吗】
    【陵北：可以】
    【莫尘：[谢谢.jpg］】
    【莫尘：晚安】
    【陵北：晚安】
    周二中午，周测的成绩就出来了，除了语文作文，这个一般都要慢一些。
    午休的时候，各科课代表抱着试卷按照名字发到每个人手上。
    班里闹哄哄的，不少人在哀嚎鬼叫。
    猴子欲哭无泪地捧着自己的试卷，走到何智宝身边凑过去看他的试卷。
    “小宝，还是你最好了，一直默默付出，帮我们班所有人兜底。”
    “我去你的吧。”何智宝翻了个白眼。
    他的成绩从进入实验班以来就是垫底，不管什么考试都毫无变化，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另类的稳定。
    要说他成绩差倒也不至于，因为他还是要比重点班的人成绩高。
    何智宝一点不急，他爸也不急，都是摆烂的人。
    这时有个人不请自来，偏要凑到他俩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何智宝，这次的卷子这么简单，你真考这点分？”
    猴子朝那人昂昂头：“谭鸿寂，那你考多少啊？”
    谭鸿寂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轻蔑地说道：“肯定比你好啊，你那点分还够不上我的零头。”
    “哎呦喂我这暴脾气。”猴子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何智宝拦住：“算了算了算了。”
    谭鸿寂家境不错，父母把他养成了鼻孔看人的性格，他时常在朋友圈炫富，而且只喜欢跟成绩好又有钱的人交朋友。
    班里没几个人喜欢他，他又很喜欢找存在感，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才好，因此只能自己在每个人眼前乱晃。
    黄国忠走进教室，班里才稍微收敛一些。
    他朝第一列最后一排招招手，说道：“莫尘，你跟我出来一下。”
    “好的。”莫尘立马站起身。
    黄国忠领着他走到自己办公室。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是单独一间，不在高三楼里，在另一桩楼里。
    黄国忠让莫尘搬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然后从桌上拿出他周测的三张试卷。
    黄国忠：“这是你物理化学生物的试卷，我提前帮你拿来了。”
    莫尘接过试卷一看，物理二十，化学二十八，生物三十一。
    由于是周测不是大考，所以这三门卷子的知识点比较集中，反正都是莫尘没见过的题。
    他觉得自己能拿这些分不错了，他甚至想过个位数的成绩。
    见莫尘看着卷面不说话，黄国忠以为他因为考得不好而难受，于是黄国忠安慰道：“在你缺课的情况下考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相信你肯定能跟上进度。”
    莫尘知道黄主任可能误会了自己，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黄国忠又从办公桌上找了一叠崭新的卷子，递给莫尘：“这是我们实验班上半年做过的试卷，三门课都在这里，能找到的都帮你拿过来了，可能不是很全，但对你还是有点帮助。”
    莫尘愣住了，他一开始被喊过来时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他考成什么样他自己心里清楚。
    但是他没想到黄主任什么都没说他。
    莫尘看了眼黄主任温柔和蔼的笑容，找不出一点责怪的意思。
    “谢谢黄老师。”他心中隐隐触动，郑重地接过试卷抱在怀里。
    “好了，快回去吧，不耽误你休息。”
    莫尘再次道谢后走到门口，黄国忠又喊住了他：“对了，莫尘，赵老师叫你去一趟数学办公室。”
    “好的。”
    莫尘从这幢楼跑回教学楼，幸好数学办公室在一楼走廊尽头，离他们教室很近，不然他得累死。
    莫尘敲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挺热闹，很多学生都在问问题。
    他刚走进来好像没人注意到他，他有些手足无措，直到赵霞朝他看了眼，他才快步走过去。
    赵霞旁边还站了一个人，谭鸿寂是数学课代表，他这次数学考得确实不错，一百二十八，所以腰杆子挺得很直。

 第10章

    赵霞把作业要求给他，让他去班里布置，顺便把卷子和作业一起搬走。
    谭鸿寂走之前特地问了一句：“赵老师，那张卷子不用我帮你发吗？”
    莫尘刚好听到，顺着看过去，是自己的试卷，不过只露出一个名字，没露出成绩。
    谭鸿寂似乎笃定了那是一个不怎么好的分数。
    莫尘是转学来的，也是三中第一个直接转进实验班的人。
    很多人背地里没少议论他。
    有人为了看笑话，有人只是好奇。
    造谣是成本最低的事情，只需要一张嘴，和一颗黑色的心。
    赵霞忙着找东西，随口回了句“不用”。
    谭鸿寂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撇撇嘴，路过莫尘时故意撞了下对方的肩膀。
    莫尘一脸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自己又不认识他，哪里得罪他了？
    赵霞透过眼镜看了看莫尘，问道：“你就是新转来的那个？”
    她的眼神很有压迫感，让莫尘有些紧张，不由地站站好说道：“是的。”
    赵霞拿过桌上的试卷，翻得哗哗响。
    她看了有三分钟，然后抬头问道：“你来之前学到哪儿？”
    莫尘老老实实地回答。
    赵霞又对照着卷子检查了一眼，莫尘考了一百一十七，算是不错的分数，因为一般周测和月考的卷子都是三中自己出的，所以会偏难，这次实验班只有八个一百二以上，一个一百四以上。
    赵霞指了指试卷上做对的题，问道：“这种类型的题你不是还没学吗？”
    莫尘：“猜的。”
    赵霞：“……”
    莫尘还异常认真地说道：“我猜题还可以。”
    赵霞：“……”
    虽然这个方法她不建议使用，但在考试中总归比空着要好。
    “基础还行，争取快点把落下的课程补上，自己多下点工夫。”
    “好的老师。”
    赵霞把试卷还给莫尘，但没让他走，而是扶了扶眼镜，眼神锐利，问道：“你有听过数学竞赛吗？”
    莫尘确实听说过，可他以前的学校貌似不重视这个，再加上陆和蓉的态度不怎么支持，因此莫尘就没多加了解。
    陆和蓉也不是不让他去，只是说了几句话，莫尘就瞬间觉得没有任何兴趣和信心。
    “这个竞赛拿奖的话能保送吗？还是说可以提高你的成绩？”
    “你能保证一定拿奖吗？”
    “至少要去三天，你会落下多少课？现在上高中了，不像小学初中请假一天还能追一追。”
    “我也不是不准你去，我只是觉得这个竞赛没什么意义，既浪费时间又不能让你提高什么。”
    “你要实在想去你就去，随便你吧。”
    莫尘有时候觉得陆和蓉真的很厉害，随便几句话就能牵动他的心肠，让他从原本的兴致勃勃一下跌落到索然无味，他伸手按了按难受的胃，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回房间。
    赵霞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回：“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我们也只会在期中考试数学前几名里面筛选。”
    “我看你基础不错，再努努力说不定能冲上去，你想要参加吗？”
    莫尘思考了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我挺感兴趣的，赵老师。”
    “嗯，”赵霞满意地笑笑，“那就好好学，你现在还不够知道吗？”
    莫尘：“知道了。”
    赵霞：“有关竞赛的事情可以去问陵北，他比较熟。”
    莫尘应下后赵霞又给了他几张卷子，这就是刚才她一直在找的东西。
    赵霞：“这几张卷子出得都比较好，里面也涵盖了很多你不会的知识点，多刷两遍。”
    莫尘：“谢谢赵老师。”
    莫尘就这么抱着一大堆试卷离开办公室回到班级，刚踏进后门他就感觉不对，这个点本应该很吵的班里怎么静悄悄的，而且全部都在看他。
    他把试卷先放到桌上，然后左顾右盼道：“怎么了？”
    猴子最先蹿过来，他震惊地说道：“深藏不露啊莫尘，没想到你英语这么好。”
    莫尘这才发现试卷下面压着一张英语报纸，他抽出来一看，错了一道完形和阅读。
    猴子：“你差点就赶上北哥了，不过北哥他全对，也没人能超越。”
    第9章
    莫尘坐下来，压低声音问猴子：“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就刚才，草莓把你卷子放桌上，本来倒扣在那里的，结果谭鸿寂那个小子拿起来就喊，估计他以为你没考好，”猴子朝谭鸿寂的方向努努嘴，“现在好了，你看他脸都憋红了。”
    谭鸿寂？
    莫尘顺着猴子的手看过去，那人头埋得很低，居然就是在数学办公室里撞他的那个。
    这下他记住了。
    猴子朝他竖起大拇指：“莫尘，你太牛了，你用实力打了他的脸。”
    莫尘笑了笑，倒是没怎么在意，他把桌上的试卷都整理好。
    猴子看到了那几门二三十分的卷子，他瞪大眼睛却没声张，而是眼神询问莫尘。
    莫尘知道他看见了，但他也没故意遮掩，只是耸了耸肩，小声说道：“再多两秒就露馅。”
    猴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大拇指竖得更起劲了，也装模作样地用气声说道：“还得是你啊莫尘，你放心，我是不会把你藏卷子的事情说出去的。”
    莫尘：“谢了。”
    放学后莫尘照常走在路灯下，蝉鸣已经渐渐消失，偶尔传来几声猫叫。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窗户，客厅果然还亮着。
    莫尘每次上楼时都会感到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他的心脏，压得他喘不过气。
    刚打开门，就察觉陆和蓉凌厉的视线射过来。
    “回来了？”
    “嗯。”
    “周测成绩出来了吗？”
    莫尘还在换鞋，闻言身体一顿，他还是没逃过，甚至他鞋都没换完就问了。
    “出来了，就差语文。”
    “那其他几门考多少分？”
    莫尘抿了抿唇，这个成绩肯定会让陆和蓉大发雷霆，他不敢说。
    陆和蓉等了一会儿，眼睛一直没从莫尘身上离开。
    她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有些不悦地催促道：“多少分？”
    莫尘紧张地抓住书包的肩带，督了眼陆和蓉深深皱起的眉头，喉结滚动，小心翼翼地把分数报了一遍。
    不出所料，陆和蓉的脸一下子充满怒火，失望地说道：“怎么考得这么差？你到底在学什么？”
    莫尘心中叹口气，又要开始了，他悄悄用脚抵住墙根，试图省一些力气。
    他甚至能预测到陆和蓉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习惯就好。
    “你怎么这次考得跟坨屎一样？”
    “明明你在之前的学校成绩还挺好的，为什么一到这边来就不行了？”
    “我就知道是因为之前学校太差，导致你排名高，一到这种名校就被打回原形了吧。”
    “你是不是没把心思放学习上？”
    “还是说手机玩多了，题也不会做了？”
    “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莫尘一直垂眸不语，听见这句话才难受地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妈，我没有。”
    陆和蓉的语气丝毫没有放软，反而因为莫尘的顶嘴更加生气：“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会考成这个鬼样子？”
    莫尘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努力心平气和地跟陆和蓉讲道理：“实验班进度不一样，我还没跟上，周测的考试内容我还没学。”
    陆和蓉似乎听进去了点儿，但她不可能让自己的气势减弱：“没学就是你考差的理由了？总不能一张卷子上一道题都没学过吧？”
    莫尘无力地垂下头，碎发遮住眉眼，失去了反驳的欲望。
    随便她怎么说吧。
    接下去不管陆和蓉骂什么，莫尘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承受。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摸清楚陆和蓉的话术。
    以前他会帮自己辩驳，但他讲理，陆和蓉不一定，最后会以陆和蓉单方面的冷暴力结束。
    小学有一次，陆和蓉因为和他爸吵架，一个星期没跟莫尘说一句话，完全把他当空气。
    莫尘当时还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以为妈妈真的不要他了。
    莫尘无数次想跟陆和蓉说话，但都得不到回应。
    这是莫尘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冷暴力。
    冷暴力是陆和蓉的惯用手段。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陆和蓉音量放大，“你怎么也像那个活死人一样。”
    莫尘瞬间捏紧拳头，震惊地望向陆和蓉的双眼。
    他张了张口，许多话就在嘴边，但他只能咽下去。
    他的胃从一开始的隐隐作痛变成酸楚难忍，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腹部上方。
    “我回房间了。”他离开前留下这句话，他记得陆和蓉在身后还说了什么，但他早已麻木。

 第11章

    经过主卧时，莫尘又听见熟悉的敲床声。
    “咚——”
    “咚——”
    “咚——”
    愈来愈响。
    愈来愈响。
    一下一下敲在莫尘心上。
    他烦躁地恨不得一脚踹在门上，挣开无尽的枷锁，或许能得到解脱。
    莫尘赶紧回到房间，后背抵在门上，脑袋往后重重一靠。
    手摸到了门锁的地方，转了转，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在嘲笑他无用的挣扎。
    算了。
    莫尘贴着门背慢慢滑下去，祈祷陆和蓉不要再进来。
    他望着窗外夜色渐浓，月辉如水，荡起层层秋波。
    路灯洒下冰冷的白光，圈起一方净土，照亮归家之路。
    莫尘洗完澡，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
    他坐回书桌前，把毛巾先挂在脖子上，打开书包拿出一叠试卷。
    这下他有的忙活了。
    莫尘把试卷分门别类，刷卷子的时候把每道题的知识点都找到，再解析题目结构和出题思路，多对比几套卷子就很容易找出规律。
    这种方法对快速自学比较有用。
    这些卷子只有他自己看，所以他没管他的字写成什么样，很快刷完了三套差不多类型的卷子。
    莫尘心里憋着一股气，可能是想让自己别再想其他事，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题目上。
    不知不觉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他脑袋有点昏，头发也干了，松软的发丝耷在眉峰，他用手扒了扒。
    莫尘站起身的一瞬间，眼前一黑，他赶紧扶住桌子，晕眩了数十秒才能看见东西，站稳后把毛巾放回卫生间。
    莫尘顺便冲了把脸，冷水扑在脸上，凉意让他清醒不少。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漆黑的瞳孔盯着镜子。
    还好，还是他自己。
    莫尘露出一个笑容，试图让自己开心一点。
    至少表面如此。
    莫尘拖着拖鞋走回书桌，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指尖在那个头像上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点进聊天框。
    【莫尘：睡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听听陵北的声音，找到黑夜中唯一可能的陪伴。
    没让他等很久，对面几乎是秒回了一个字。
    【陵北：没】
    【莫尘：现在方便吗】
    【莫尘：想问你几道题】
    对方没有废话，直接打来语音通话。
    莫尘吓得手一抖，差点挂断。
    他们还是跟之前一样，陵北仔细地跟他讲，莫尘一句句应着。
    莫尘的心逐渐平静，似乎有一种魔力在帮助他逃离如黑洞般的深海，拨云见日。
    他语气也轻松了不少，正听陵老师讲课听得认真入神，忽然对方没了声音，莫尘刚准备问，就听见一句“心情不好吗”。
    莫尘顿时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一下，又酸又涩。
    但他胆子小，一向害怕被人发现隐藏的真实情绪。
    于是莫尘心虚地说道：“没有啊，我挺好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莫尘怕他听出什么，就赶紧说道：“太晚了，那今天就到这儿，谢谢。”
    未等陵北答话，莫尘就挂断了。
    他看着两人的聊天页面，思索良久，还是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没有回应。
    莫尘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啪”一声关掉手机扔在桌子上。
    他脑子很乱，可能最宁静的时候就是听陵北讲题的时候。
    他还不困，但也不想再继续学了。
    房间重新和夜色融为一体，莫尘习惯性地在头的两侧都放上一个枕头，这样他会有安全感。
    他望着天花板，记起了很多事情。
    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外，路灯也许照不到这里，但他每次站在路灯下看着这个房间，都仿佛渺小的灯光能够冲破黑暗，与天光接轨。
    语文课是在上午最后一节，上课前的十分钟里面，莫尘偷偷看了陵北无数次。
    昨晚他直接挂了陵北的电话，陵北也没有回他的信息。
    莫尘手里转着笔，垂眸盯着本子上的字，但其实没看进多少。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还是侧身用笔戳了戳陵北的胳膊。
    陵北停下笔，转头看向莫尘，眼神疑惑。
    莫尘：“那个……昨天晚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冒出来的谭鸿寂打断。
    “陵北，刚刚霞姐布置的作业你会做吗？”谭鸿寂先是督了眼欲言又止的莫尘，然后把本子摊在陵北眼前，“就是最后这道大题，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做。”
    陵北皱了皱眉，看了眼题目，然后把挡在眼前的本子推开：“很简单。”
    谭鸿寂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下文，他有些尴尬地问道：“然后呢？怎么做？”
    陵北：“周测卷子上有同类型的，自己想。”
    谭鸿寂：“……”
    谭鸿寂站在一边还保持着问题目的姿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莫尘一直在悄悄注意这边的动静，挑了挑眉，缓缓勾起嘴角。
    谭鸿寂又不死心地说道：“对了陵北，我爸说下周的饭局你爸也会参加，那你去吗？”
    陵北想都没想就说道：“不去。”
    谭鸿寂：“……”
    谭鸿寂：“那既然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
    陵北冷冷地瞥了眼谭鸿寂，莫名其妙地说道：“你几岁？”
    “不是……”谭鸿寂想解释，结果高莹正好走进教室，他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座位。
    高莹抓了抓自己的蘑菇头，气色稍微有些差，但精神不错，她把一叠作文纸拍在讲台上。
    “今天这节课我们来讲作文。”
    “啊？今天？”讲台下响起阵阵疑惑的声音，“不是周五吗？”
    他们班的作文课一般在周五下午的那节语文课，可今天才周三。
    高莹：“我提前批完了所以先讲掉，周五那节课我们再讲文言文。”
    “这次的作文很难，是以前高三的一模统考，所以平均分不高，只有四十九分，甚至有一两个人在四十五以下。”
    “但是，我们班有个人却考了将近满分的成绩。”
    第10章
    “满分？开玩笑的吧？”
    “作文满分？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就是我晚睡的后果吗？出现幻听？”
    不少质疑和惊呼交杂在一起，就算他们是实验班，不仅是虞城三中最好的班，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虞城最好的班，也很少出过作文满分，或者将近满分。
    高莹拍了拍讲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这次最高分是莫尘，五十九分，”高莹把莫尘的作文放在一旁，朝初静招了招手，“来，小初，把其他的都发下去。”
    初静应声接过作文纸，一张张发到每个人座位上。
    正好陵北的在最后一张，她走到后排时特地看了眼，五十六分，是她发到的唯一一张五十五以上的作文。
    她自己也只有五十三分。
    “原本我是想给六十分的，但组里面商讨下来觉得小考还是不要给满分，要留有进步空间，”高莹边说边打开投影，将莫尘的作文投到大屏上，“我们班这次有两个五十五以上的，一个莫尘一个陵北，到时候会把他们两个的作文打印出来整个年级人手一份，好好学学。”
    “今天时间有限，我们就先讲莫尘的作文，下次有空再讲陵北的。”
    从高莹说最高分是莫尘开始，全班人都或多或少地在偷瞄他，窃窃私语声也没停下过。
    高莹用一整节课的时间把莫尘的作文完整地分析一遍，从结构框架到行文脉络，逻辑清晰，比范文写得还要好。
    这节作文课，所有人都比以往要认真很多。
    下课之前她还表扬了同学们的学习状态。
    午休时候，莫尘从桌洞里拿出一个装满猫粮的罐子，趁班里大部分人还没回来，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儿，往那幢废弃教学楼的方向走。
    接近九月中旬，小树林里树叶落了满地，踩过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莫尘像做贼一样左看右看，这里很偏僻，没有人会来。
    他轻车熟路地解开铁门门锁上缠绕的铁链，推开门走出去。
    莫尘家里不养猫，但是猫粮却没断过。
    自莫尘记事起，陆和蓉每天都会喂楼下的野猫，如果猫咪不在，那她就会把猫粮放在指定位置。
    久而久之，猫咪认识了她，就会乖乖地待在那儿等待陆和蓉来。
    陆和蓉也养成了习惯，每次出门都会带着一些猫粮，或者火腿肠。
    莫尘耳濡目染，逐渐跟陆和蓉一样，身上时常揣着一罐猫粮。
    莫尘在天台上遇到陵北的那一天，他就是从这个被人遗忘的铁门进的学校。
    铁门门口有一棵巍然而立的树，晚上太黑，他隐约听见树底下有几声猫叫，但看不清猫在哪儿。

 第12章

    这回他看清了，原来这儿是一棵桂花树。
    正值秋季，桂花在绿意生机之中找到缝隙迅速生长，一夜之间金色的阳光挂满树梢。
    金桂落满地，花香传千里。
    “喵——”
    莫尘循着叫声望过去，这次他看见了那只猫，不过它正趴在桂花树上，四只爪子正死死地扒着树枝，一看就知道是爬上去但下不来了。
    小猫因为害怕，无助地撕扯着喉咙，莫尘急忙安抚道：“你别叫了，别急我马上来救你。”
    莫尘看了眼四周，边上有个公园长椅，他把猫粮先放在椅子上，然后站在桂花树前，可他立马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根本不会爬树，而且他恐高，胆子还小。
    “喵——”小猫的叫声越来越尖锐，莫尘听得心揪在一起，他在树下走来走去，神色慌乱，但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他没办法找人帮忙。
    莫尘叉着腰看向树上的小猫，它脚底下的树枝已经开始摇晃，莫尘下意识想用手接住它。
    “唉唉唉，你当心，别乱动了。”
    莫尘咬咬牙，下定决心般走到树干前，艰难地扒住粗糙之处，身体绷紧，用尽全力一步步爬上去。
    他没想到爬树这么难，中途好几次差点踩空摔下去。
    等到坐在树枝根部，莫尘早已气喘吁吁，还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往下看了眼，顿时心尖一颤，吓得双腿发麻。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在意高度，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小猫上。
    他喊小猫过来，可这猫的胆子不比他大多少，再加上它一动树枝就在晃，压根不敢过来。
    莫尘稳住身形，一只手抱住树干，伸长胳膊去够，结果还差一截距离。
    莫尘喉结滚动，又往前挪了一点，慢慢地靠近，然后在一瞬间捏住小猫的后颈脖。
    他松了口气，把小猫抱在怀里，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这猫比较听话，没有抓他咬他，只是乖乖地被他抱着。
    莫尘坐在树枝上，再次往下看了眼，整个人一抖。
    他这才发觉，自己该怎么下去啊？
    原本可能是一只猫在树上下不来，现在变成一人一猫都下不来。
    莫尘脑袋里疯狂思索该怎么办。
    他内心估测了一下高度，如果他自己跳下去，搞不好会扭伤胳膊或者脚踝，光疼死都算轻的。
    他正好手机就在口袋里，如果他找人求助……可是他才来半个月不到，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这地方普通人肯定找不到……等等，好像有个人……
    莫尘轻轻摸着小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和陵北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莫尘犹豫了半天，小猫忽然叫了一声，也像是在催促他。
    好吧。
    别无他法。
    虽然他不知道把陵北喊过来能干什么，但好歹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莫尘给陵北发了条语音：“快来救我。”
    “我在那次晚上我们离开学校的那个铁门。”
    发完后对面没有一点反应。
    莫尘收起手机，转而看向腿上的小猫，纯白色的毛上沾了灰尘，还有几朵桂花藏在后背的毛里。
    它看起来不大，估计只有几个月，宝蓝色的眼睛璀璨夺目，如浅色湖水中的一抹宁静悠长。
    他小心拨开柔软的毛，拾起两三朵小巧精致的花儿，然后再帮它把毛顺好。
    一人一猫在树上等了十分钟，就在莫尘以为陵北不会来救他的时候，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铁门后边。
    陵北看起来有些喘，像是跑过来的，莫尘刚才没关铁门，所以陵北快速推门过来。
    他没有往桂花树上看，而是神情有些焦急地左顾右盼，寻找莫尘的身影。
    莫尘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树枝上，因为他在树上已经待了一会儿，过了那个害怕的劲儿，竟然还算放松。
    他朝陵北喊了声，后者才抬头看他，显然没想到他会在树上。
    陵北莫名松口气，恢复了冷峻的面容，眼神中透露出无奈。
    莫尘还有心情笑，他对陵北说道：“快救我下去，我下不来了。”
    陵北督了眼桂花树的高度，问道：“怎么上去的？”
    莫尘：“我爬上来为了救猫，结果自己也下不去了。”
    陵北：“……”
    他垂眸叹了声，像是自言自语道：“跟猫一样。”
    “你说什么？”莫尘只看见他嘴在动，但听不见声儿。
    陵北摇摇头，接着对他说道：“可以跳下来。”
    莫尘：“怎么可能！这么高，你想让我骨折啊？”
    陵北：“不会骨折，受力点在背部的话顶多撞击伤。”
    莫尘：“？？？”
    陵北：“可以直接跳下来，姿势正确的话最多扭伤脚踝。”
    陵北说得一本正经，莫尘听得一脸懵逼。
    莫尘看看陵北，又看看铺满桂花的地面，还真就掂量了一下，但没多久他就撇下嘴，可怜巴巴地对陵北说：“我不敢……”
    陵北：“……”
    莫尘：“况且我手里还有只猫呢，这可是两条生命啊陵北。”
    陵北：“……”
    他敌不过莫尘，只好走近树干，朝着莫尘张开双臂，说道：“我接着你，你放心跳。”
    莫尘虽然还是很犹豫，但最终他还是把小猫护在怀里，两眼一闭心一横地跳了下去。
    他摔死无所谓，但是这猫还小，不能磕了碰了。
    莫尘跳之前确认过陵北的位置，本想着自己摔了就算了，可别把人家砸到。
    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接触到坚硬却满是桂花香的地面，而是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当中。
    可还没过两秒，大抵是他太紧张了，导致跳下来的姿势有问题，于是他带着面前的人一起摔倒。
    有个人肉垫板在下面，莫尘没感到多少疼痛。
    小猫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安然无恙。
    而他还趴在陵北身上，跟小时候他被子的味道一样，雅淡舒服，如泉水抚平心头的燥热。
    这么多年都没变，他一抬头便对上那双深邃清冷的眸子。
    他愣住了。
    直到陵北低低地问了声：“你还要趴到什么时候？”
    莫尘仿佛才回过神般，赶紧从陵北身上起来，耳尖发烫。
    “你要不要紧？”他伸手把陵北拉起来，“有没有哪里痛？”
    看陵北的反应应该是疼的，毕竟是一个大活人砸在身上。
    “没事。”陵北只是揉揉胳膊，跟莫尘拉开了一点距离。
    莫尘才不信：“真的假的？真没事吗？”
    陵北：“嗯。”
    陵北的眉头一直蹙着，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莫尘还是很担心，他直接上前抓住陵北把人转了一圈，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
    陵北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抓住了，只能任由他动作。
    肉眼好像看不出什么，没有擦伤也没有红肿。
    莫尘半信半疑：“真的没事吗？”
    “嗯，”陵北挣开他，“没事。”
    “好吧。”莫尘点点头，不再去问。
    “喵——”小猫这时叫了一声，瞬间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莫尘蹲下身，缓缓抚过小猫的毛，它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莫尘眼睛看着小猫说道：“以后别再爬树了，知道吗？”
    陵北在他旁边出声问：“你上去救它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也下不来吗？”
    “额……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没听见回应，莫尘还以为陵北是被自己无语到了，刚准备抬头就感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头上。
    第11章
    莫尘瞬间僵住了，不过是几秒钟，对方就收回手。
    他望向陵北，后者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朵桂花：“你头上的。”
    莫尘：“啊，谢谢。”
    陵北手指一松，桂花掉落，满地金阳。
    小猫痩得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被欺负了多少天。
    莫尘走去拿起长椅上的猫粮，打开罐子在小猫面前倒了一点，小猫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莫尘看着有些心疼，小猫吃完了他就再倒一点，直到它满足地叫了声，开始舔爪子上的毛。
    莫尘拧好罐子站起身，转头发现陵北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他们。
    莫尘：“怎么了？”
    陵北摇摇头，收回目光，问道：“哪儿来的猫粮？”
    “我自己随身带的，”莫尘摇了摇罐子，“剩的不多了，我回去再装点，明天中午再来喂它。”
    陵北：“以后每天都来？”
    莫尘：“应该是的，只要有空就来，不能让小家伙饿着。”
    他四周看了看，说道：“如果小家伙不在，那就过来看书，这儿安安静静挺好的。”
    陵北若有所思地垂眸，莫尘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陵北也跟着坐在他身边。

 第13章

    小猫舔完毛伸了个懒腰，一步步走到莫尘脚边，用头蹭他的裤子。
    莫尘轻笑了声，摸摸小猫的脑袋。
    他看着小猫，嘴里突然说道：“昨晚抱歉啊。”
    莫尘不知道陵北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一声疑惑：“抱歉什么？”
    这倒让莫尘噎了一下：“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你生气了，所以下意识道歉。”
    陵北看着他没吭声。
    莫尘：“就……你不回我消息了……我以为……”
    他好像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莫尘侧头看向陵北，对方皱着眉，眼神复杂。
    “你不用太敏感，心里想什么都可以直接问，直接说。”
    “也不用道歉，不管因为什么。”
    莫尘愣住了，他对上陵北的眼睛，找不出一点随意或玩笑的样子。
    他想混过去也没用了。
    “好。”
    莫尘转而又笑着凑到陵北眼前：“那你昨晚真生气了吗？”
    哪晓得陵北认真地点头：“有一点，因为你没说实话。”
    莫尘：“……”
    昨晚陵北估计听出来他不怎么开心，从而想帮他，但他选择逃避。
    “抱歉。”
    看见陵北投来的眼神莫尘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顺嘴了。
    他连忙做了个封住嘴的动作：“不道歉了不道歉了。”
    陵北把视线重新放在白猫身上，淡淡地补充道：“我不会问原因，你想说就说，所以不要有压力。”
    莫尘心中微动，却没有说话，只是在最后离开时，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后来几乎每天午休，莫尘都会带着猫粮来到铁门后，桂花树前。
    那只白猫也一直都在，似乎是在等着他。
    莫尘给它倒完猫粮，自己就坐在长椅上，看看小猫再看看书。
    奇怪的是陵北也每次都会过来，莫尘并没有喊他，但他就是会准时出现，拿着书或者习题，坐在莫尘旁边。
    慢慢的莫尘也习惯了。
    桂花愈加繁盛，洒了一地的光。
    每年这时候，虞城的金桂往往是最漂亮的，整个城市都飘着桂花香。
    不知不觉间，莫尘来这所学校快要有一个月了，月考如期而至，同样到来的还有运动会。
    虞城三中的传统，月考完立马开运动会，再紧接着放国庆长假。
    邹小莓是英语课代表，原本他们一直喊她“小莓”，但喊着喊着就不知怎么的变成了“草莓”。
    她负责实验班的运动员名单，每个项目都至少要报上男女各一个。
    别的班都要四五十个人，实验班本身人少，凑名单一向是个大活儿。
    女生人更少，基本上班里所有女生都被拉上去了，邹小莓自己报了四个项目，就连初静都参加了接力和一百。
    男生稍微好凑点，但也还差两三个。
    猴子被邹小莓拎住后颈的衣服，跑都跑不掉：“姑奶奶啊，我已经跑了一千了，还要跳远，真不行了。”
    邹小莓把他一把拽到座位上：“不行，男生还没满呢，你逃不掉的。”
    “那你去找北哥啊，”猴子不知道为什么要放低声音，“我记得北哥还没参加。”
    “他已经参加了，我前两天刚找过他。”
    猴子见搬不出救兵，只好重新搜寻目标，他突然看见陵北旁边坐着的莫尘：“诶，你可以找莫尘啊。”
    “莫尘？”邹小莓顺着望过去，嘴里喃喃道：“对哦，差点把他忘了……”
    马上月考，各科老师都公布了考试范围，莫尘正在赶进度，这几天他眼睛都要粘书上了。
    他刚翻过一页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邹小莓：“莫尘莫尘，要不要参加运动会？”
    “运动会？”莫尘放下笔，扭过头去看她，“什么时候？”
    “就在月考后面一天。”
    莫尘“嘶”了一声，在家里被陆和蓉念了太多遍，导致他现在听见“月考”这两个字就头疼。
    “那我可能没时间，我还要准备月考。”
    “别着急拒绝呀，你再考虑考虑，运动会训练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
    见莫尘犹豫不决，邹小莓便提醒道：“按道理说班里人少，基本每个人身上都有任务，如果你不愿意报名，那就只好把你分配去表演开幕式节目了。”
    运动会开幕式上，每个班都要准备一个节目，三分钟左右，主席台上领导都会在。
    邹小莓：“我听说他们还没确定是排舞蹈还是小品，反正有你在肯定让你站c位。”
    莫尘立马说道：“我还是报名运动会吧，节目就算了。”
    “这才对嘛，”邹小莓得逞地笑了声，把报名表拍在莫尘的桌上，“最后剩下两个项目，你都报上吧。”
    莫尘看了看，还剩下接力和两百，他到时候突击两天应该可以。
    在写名字的时候，他一眼便看见了陵北的字，有三个地方，接力、四百和两千。
    等邹小莓高兴地拿着报名表走后，莫尘用笔戳了戳陵北的胳膊：“陵北，你报了三个跑步？”
    “嗯。”对方表情不变地解释道：“没人报。”
    估计两千没人愿意跑，陵北就上了。
    跑完四百还要跑两千，他都替陵北捏把汗。
    “那到时候我去帮你加油打气？”
    本是莫尘无心的一句话，他以为陵北会说“不用”，结果换来一句“好”。
    “行我记住了，”莫尘点点头，转而把刚才没做出来的题递给陵北看，“既然我都帮你加油了，教我几道题呗？”
    “哪里？”陵北合上书，拿过莫尘的本子放自己桌上，这样莫尘就得凑得很近。
    莫尘把凳子搬到对方身边，指给他看，陵北一道道讲给他听。
    “对了，猫粮还我。”莫尘听完题目拿着自己本子坐回去前说了一句。
    今天中午他被高莹叫去语文办公室，只要跟高莹一聊起来就会聊到天涯海角，话题扯都扯不回来，所以要做好不能回教室午休的准备。
    莫尘也清楚这件事，所以提前拜托陵北去喂猫咪。
    听陵北转述，小猫比原先胖了点，但是一身纯白的毛还是脏脏的，也不知道去哪里打架了，明明还这么小，单方面挨揍的可能性更大，不过幸好没落下什么伤痕。
    陵北差点忘了，他从桌洞里把罐子拿出来，还给莫尘前还摇了摇：“快没了。”
    “吃这么快啊，”莫尘接过罐子，“我妈买了新口味的猫粮，今天回去给它装点，看看爱不爱吃。”
    晚自习前，邹小莓拉着猴子召集所有接力的人去操场训练。
    猴子：“我又不是接力的我干嘛来？”
    邹小莓：“你不是跑过接力的吗？过来指导一下。”
    猴子认命般留在这儿，初静很快就到了，他们没等一会儿就看见远处并肩走来两个人。
    猴子挥手喊道：“莫尘！北哥！这里！”
    莫尘和陵北一同走过来，陵北塞着一只耳机，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相反莫尘就开朗许多。
    操场上人不少，大概都是为了运动会在训练的。
    莫尘先看见了猴子他们，刚准备过去就被陵北拉了一下。
    陵北：“看路。”
    莫尘这才注意到前面有台阶。
    莫尘：“哦好，谢谢。”
    猴子悄悄凑到邹小莓身边，小声嘀咕道：“什么时候莫尘和北哥关心这么好了？他们不是刚认识吗？”
    邹小莓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几个人集合后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两个女生跑前两棒，莫尘第三棒，陵北第四棒。
    其实实验班上学期能在运动会上积分混到中上游，可以说全靠陵北拿了三个第一，立马把他们的积分拉上去。
    他们先挑了条空的跑道试了一次，好像效果不错。
    后面他们又练了好几遍，猴子在一旁指导递棒接棒的姿势。
    差不多晚自习要开始了，他们打算再练最后一次。
    前面两棒女生都挺好，因为初静容易紧张，所以她们求稳不求快，别掉棒，速度让莫尘和陵北去追。
    初静把接力棒递给莫尘，莫尘也接住了，但冲出去时大概是暑假两个月都没跑步，肌肉稍微有些酸痛，一个不小心竟崴了脚，侧倒摔在地上。
    “莫尘！”
    “莫尘你没事吧？！”
    猴子就在旁边，刚想去扶就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第12章
    莫尘虽然脚崴了，但他没感到痛，自己撑着地想站起来，一只有力的胳膊先扶住他。
    陵北本来在他的位置等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莫尘这边。
    他看见陵北的眉头皱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担忧。
    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莫尘借力站起身，猴子他们全部围了上来：“没事吧？”
    莫尘摆摆手笑道：“没事，没扭伤脚，不疼。”

 第14章

    初静突然捂住嘴惊呼道：“莫尘你的手臂……”
    莫尘闻言转过胳膊一看，才感到丝丝刺痛，手肘处整块皮都没了，还在渗血。
    陵北还握着他的手臂，正好看得很清楚，比那晚他们在天台上的擦伤要严重，操场果然是伤患频出的地方。
    邹小莓着急地说道：“要不去趟医务室吧，可以先消毒。”
    猴子：“医务室早在下午四点就关了，还是去找黄主任请晚自习吧，赶紧回家。”
    “不用不用，”莫尘似乎很怕请假，“真没啥事，到时候它自己就会好的，不用请假。”
    邹小莓：“不行吧……万一细菌感染怎么办？”
    马上晚自习开始，莫尘连着说了好多个“没事”才把其他人都劝回班里。
    只有一个人他糊弄不过去。
    莫尘哪里真没事，他最怕疼了，从小到大打针的时候都要闭着眼不敢看。
    陵北当然知道他的性子，于是在跟他往回走的路上，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不请假？”
    伤口那边又辣又疼，莫尘甩甩手臂试图缓解：“没为什么，就是不太敢，少点事儿就可以不用受冷暴力。”
    莫尘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的话也看似没什么联系，但后来陵北一路沉默，回到教学楼时没跟莫尘一起回教室。
    晚自习是四个小时，莫尘坐在座位上，擦着往外冒的血，想着熬熬也就过去了。
    这时陵北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样递给莫尘，后者不明所以地接过来看，竟然是离校申请单。
    只要你跟黄国忠请晚自习，他一般都会批准，如果不方便说理由他也不会为难，还会关心你怎么回家。
    陵北看了眼时间，对莫尘说道：“刘叔十分钟后到，先收拾书包。”
    “刘叔？”莫尘没听过这个名字。
    “司机。”陵北简洁明了地跟他解释道：“接我们回家。”
    “我们？”莫尘拿着申请单茫然地看着陵北，晚自习已经开始了他不能太大声，但好在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嗯。”陵北边收拾书包边压低声音道：“出去说。”
    莫尘虽然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也跟着收拾好书包，两人从后门悄悄离开教室。
    天色全然暗下来，莫尘快步走到陵北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陵北：“帮你跟黄主任请过假了，去我家自习。”
    莫尘：“为什么？”
    陵北没回答，而是督了眼对方的手臂，不言而喻。
    莫尘忽然也懂了，但他还是满脸困惑，不知道陵北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的伤口。
    或者说，在意他。
    两人把离校申请单交给门卫，站在校门外等。
    刘叔很快就来了，两人坐上后座，莫尘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沉默地盯着窗外。
    很明显这条路不是去往从前他们住在对门的那个小区。
    他有想过陵北会搬家，应该说这是必然的。
    四年时间听着不长，但足以改变许多。
    陵北一上车就戴起耳机，莫尘垂眸看了眼手肘上的伤口，讽刺地嘴角上扬。
    他小时候爱玩儿爱闹儿，经常这里磕了那里碰了，无一不会被陆和蓉说教。
    “怎么又摔跤了？自己不能当心点吗？”
    “你看人家就没事，只有你有事。”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挨骂的次数一多，他就变得很怕陆和蓉，也不敢告诉她，每次受伤时都会泪眼汪汪地跑过来找陵北。
    幸好是一些小伤，有的甚至再晚点都愈合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来找陵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是种下意识的反应，一种习惯。
    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刘叔把车开进别墅区，停在门口，两个人先下车往院子里走，莫尘稍微有些拘谨，亦步亦趋地跟在陵北身后。
    周贝贝和陵岁凡的事业都在起来，虽然还是很忙，但也有了不少休息时间。
    陵岁凡一天到晚在公司，周贝贝由于职业特殊性，经常是忙一阵闲一阵，忙的时候可能几个月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儿，闲的时候可能在家工作。
    不过一般早饭时一家三口都会在饭桌上，而且晚上陵北下晚自习时，陵岁凡都会尽量在家，或者在书房或者在客厅。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陵北家院子很大，里头传来知了的叫声，还有些细碎的怪声。
    莫尘哆嗦了一下，小时候他就怕黑，长大后虽然好点但不多。
    他默默跟紧陵北。
    陵北察觉到了明显靠近的呼吸，微微侧头看了眼，也放缓步子。
    从外面能看出客厅的灯亮着，一打开门便有暖黄的灯光照射出来。
    莫尘终于放松些，陵北给他拿了双拖鞋，莫尘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你家里没人吗？”
    陵北：“没人。”
    莫尘：“那怎么开着灯？”
    陵北顿了顿，然后说道：“刘叔开的。”
    “哦。”莫尘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陵北让莫尘现在房间等一下，自己出去拿东西。
    莫尘点点头，把两人书包放好。
    陵北的房间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简单的布局，干净整齐，一眼就能看出房间主人的性格。
    书桌比以前大不少，但只有一个椅子，他只能先站着。
    手肘处又传来刺痛，其实一直都有，不过他现在静下心来感到更疼。
    这时陵北推门进来，他一手提了把椅子，一手拎着医药箱。
    莫尘帮他把椅子放下，陵北对他说道：“坐。”
    莫尘乖乖听话，然后他就看见陵北也坐在他旁边，把医药箱放桌上打开，准备帮他消毒。
    陵北握着便签伸过来时莫尘下意识往后躲，磕磕绊绊地说道：“消毒就不用了吧……我觉得它可以自己好……我自愈能力很强的……”
    陵北没搭理他，而是摁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用棉签擦伤口。
    药水的刺激让莫尘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本能想收回胳膊却发现对方力气很大。
    他没办法只能死咬嘴唇，攥紧拳头，试图分散一点注意力。
    他胆子小，什么都怕，疼也怕鬼也怕黑也怕。
    陵北装作不经意地往他嘴唇那儿督了眼，然后继续仔细地涂药，说道：“别咬。”
    “太疼了……”莫尘小声嘟囔。
    陵北看似没听见，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些。
    消完毒后又涂了层药膏，陵北才帮他用纱布贴住。
    莫尘松了口气，陵北把药箱收好拿出去，莫尘则是把书包里的书和作业摊在书桌上。
    小时候陵北的书桌就不小，足够他们两个人一起写，现在书桌变得更大了。
    按道理说他是被陵北强行拐回家，所以他用一下书桌也不过分吧。
    莫尘当天的作业利用下课时间做得差不多了，晚自习的时间他大部分用来准备月考。
    陵北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他坐在莫尘身边，同样开始刷题。
    两个人大概两个小时都没说话，全在干自己的事。
    莫尘正好把昨晚没有学完的那一章补完，揉了揉脖子，突然听见旁边陵北的声音：“月考前能补完吗？”
    “估计很难，”莫尘往后靠在椅背上，“六门科目我都落下太多进度，应该期中考前能补完。”
    陵北点点头，莫尘转头看他，勾唇问道：“怎么了？你要教我？”
    陵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头都没抬就反问道：“难道我没教过？”
    “教过教过，当然教过了，而且只有你教过，”莫尘很狗腿地捧着本子凑上去，“所以陵北大神，小的今晚能否事半功倍全靠你了。”
    陵北被逗得轻笑一声，口嫌体正地拿过莫尘的本子，问道：“哪儿？”
    陵北跟他讲了很久，莫尘认真听着，果真比平常一个人自学效率高多了。
    他也不好占用人家太多时间，只是半个小时他便让陵北停下自己来。
    两个人又开始不说话各自埋头苦学，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贸然的敲门声差点让莫尘把笔甩出去。
    “北北小尘，我能进来吗？”周贝贝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过来。
    莫尘看了眼陵北，像这样不说一声就直接跑到别人家里，他有些心虚。
    等等，周阿姨怎么知道他也在？！
    陵北：“能。”
    周贝贝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端着两盘水果，对着莫尘说道：“家里阿姨切了水果，你们想吃就吃，吃不下就放着别硬撑，我跟陵北爸爸会解决。”
    “谢谢周阿姨。”
    倒是陵北挑挑眉，周女士以前都会先问他一声，而不是直接端水果上来，他一般都是回答“不用”，周女士也乐得省力。
    “没事没事，”周贝贝把盘子放桌上，拍了拍莫尘的肩膀，“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学累了就休息。”

 第15章

    莫尘笑着说道：“好。”
    “呦，小尘你这儿怎么包着纱布？”周贝贝忽然看见了莫尘的手臂。
    莫尘笑笑：“不下心摔了一跤，不要紧，就是破了点皮。”
    也没什么大事，周贝贝觉得男孩子受点伤也正常，便说道：“那还好，下次记得当心点啊。”
    莫尘：“好的周阿姨，我会的。”
    “哦对了，小尘啊，”周贝贝走到门口前又回过头来，“太晚了你要不要住在阿姨家里呀？”
    莫尘思考了下陆和蓉的反应，还是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估计我妈不会同意，我一会儿就回去。”
    周贝贝：“那好，你等下想回去时说一声，我跟你陵叔叔送你回去。”
    莫尘：“不用麻烦，我可以打车。”
    周贝贝：“晚上打车不安全，还是送你比较好。”
    莫尘拗不过她，只好点头道谢。
    周贝贝离开后，莫尘绷紧的一根弦立马松下来，他问陵北道：“周阿姨知道我在？”
    “嗯，”陵北没觉得有什么，“跟她说过。”
    莫尘看了眼时间，还差半小时结束晚自习，没想到这么快……
    他默默地塞着水果，可能吃得有些急，陵北出声道：“吃不下放着。”
    莫尘嘴里嚼着愣住了，他习惯性地要吃光，也不知道陵北怎么看出来他其实不饿。
    陵北把他的盘子端走放在自己手边，然后继续看书。
    又过了半小时，莫尘得走了，他不能让陆和蓉察觉他没在学校上晚自习。
    他跟陵北说了声，收拾完书包后走下楼，发现周阿姨和陵叔叔都坐在客厅。
    听见脚步声，周贝贝立马扭头站起来说道：“小尘啊，走吧我们送你。”
    陵岁凡开车，周贝贝拉着莫尘在后座，一路上都在跟他聊天，陵岁凡跟陵北很像，不仅是样子，还有性格，莫尘没听见他说两句话。
    莫尘说把他放在学校就行，他家不远可以走回去。
    离开时周贝贝还让莫尘下次再去住家里，莫尘笑着答应。
    夫妻俩回到家时陵北正好下来倒水，周贝贝看见儿子就抱起手臂，一副看透了的表情：“陵北，你害得你老妈多跑一趟，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她倒不是指送莫尘回去，而是指在他们回来之前她其实在家，但陵北突然给她发微信让她别在家，说是要带同学回来怕同学不自在。
    周贝贝一猜这同学就是莫尘，她只好去陵岁凡公司陪他，顺便接他下班。
    陵北问道：“什么表示？”
    周贝贝眼睛一亮：“比如把你和莫尘的事跟我讲讲呗？你们不是分开那么久了嘛？怎么突然又和好了？我还记得他走时你难受了好一阵。”
    “没难受。”陵北喝了口水，提醒道：“周女士，你不是八卦记者。”
    说完他就拿着水杯上楼回房间，没再理会周贝贝的问题。
    陵岁凡自觉地脱下手上的皮筋，帮周贝贝把凌乱的头发扎好，宠溺地说道：“好了周记者，我们也休息吧。”
    第13章
    从下车的那一刻，莫尘身边忽然安静下来，有种繁华褪尽后的苍凉之感。
    他站在路灯下，抬头望了眼客厅的窗户，整栋楼没几个亮着灯。
    刚推开门就看见陆和蓉坐在沙发上，对方先是瞄了眼挂钟，再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今天怎么晚了十分钟？”
    莫尘心中一紧，他从来没有观察过自己几点回家，没想到陆和蓉会连这点事情都记住。
    莫尘尽量自然地说道：“走得慢。”
    陆和蓉看起来好像相信了，她皱皱眉，稍有些不满道：“你现在高二了，要抓紧时间，不然到高三有你后悔的。”
    “知道了，”莫尘想要赶紧逃回房间，但又听见陆和蓉在身后喊住他：“等等，你手怎么了？”
    莫尘只能停下脚步，垂眸叹口气，他还以为能够躲过去。
    莫尘转头故作轻松地回道：“不小心摔的，去校医室处理过了。”
    陆和蓉已经站在走廊对面看着他，表情严肃：“多大的人了还会摔跤，还有没有摔到其他地方？”
    “没有，就这里。”
    “我洗澡去了。”趁陆和蓉说更多之前，莫尘快速溜回房间。
    莫尘靠在门背后，静静地等待外面没了声音他才放松下来。
    由于莫尘手臂受伤，导致后面几天的接力训练每个人都格外注意他。
    “莫尘你慢点跑好了，姿势正确就行。”
    “莫尘那儿有块石头，当心。”
    “莫尘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不是……”莫尘最后都笑了，“你们太夸张了吧，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这伤口再晚点儿都自己愈合了，你们不用这样。”
    猴子：“那不行，在运动会开始之前受伤不是什么好现象，所以我们要杜绝。”
    邹小莓在一旁搭话道：“没错，万一影响我们运动会的气运就不好了。”
    莫尘：“？？？”
    他转头看向陵北：“他们是练疯了还是学疯了？”
    陵北冷漠地说道：“都有。”
    可能是最近既要准备运动会，又要准备月考，大家都有点精神错乱罢了。
    以往月考，陆和蓉都会提前半个月开始跟莫尘念叨，让他剩下的复习时间都在压力中度过。
    这次陆和蓉竟然在月考前一天才提起这件事，倒是超出了莫尘的预计。
    “你月考有没有好好复习？”
    “数学很容易拉分的，记得多花点时间。”
    “到了这个班以后你可不能再掉以轻心，一分就是几千名。”
    “你整天跟许可耐聊天，也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看你能考出个什么东西来。”
    又是这几句话，翻来覆去颠来倒去还是这几句话，莫尘耳朵都听起茧了。
    或许第一次听到时他会很难受，但听多了他就习惯了，也能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说曹操曹操到，莫尘坐在书桌前正复习，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许可耐发来的微信。
    【许可爱：莫小尘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莫尘：怎么了？】
    【许可爱：今天月考结束，我感觉我被掏空了】
    【许可爱：我感觉我又要垫底了】
    看着许可耐连着给他发了三个“哭泣”的表情包，莫尘原本应该安慰，但这次他觉得需要被安慰的人是他自己。
    【莫尘：巧了，这次咱俩排名一样】
    【许可爱：？？？】
    【许可爱：你逗我呢吧？怎么可能一样？】
    【许可爱：不对，你不是还没考吗】
    【莫尘：对啊，但我最高不会超过三十四名】
    【许可爱：一共多少人？】
    【莫尘：三十五】
    【许可爱：……】
    【许可爱：你们……竞争压力这么大的吗】
    【许可爱：那如果真是这样，你妈岂不是……】
    许可耐没有说下去，但莫尘知道他什么意思。
    没过一会儿许可耐又是几个表情包丢过来。
    【许可爱：[加油.jpg］】
    【许可爱：[相信自己.jpg］】
    【许可爱：没事儿，莫小尘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名！】
    莫尘低低地笑了声，但因为自己要复习所以没跟他聊太久，匆匆道别之后他心里的紧张却没有减少。
    虞城三中的月考都是自己出卷自己批，比统考难很多，每门考试间隔时间也更加短，常常不给你临时抱佛脚的机会。
    第一天考完了语英物三门，第二天上午把另外两个小门考了，下午就剩一个数学。
    因为数学批卷总是最快的，所以月考数学基本都在最后一门。
    莫尘趁着午休又来到小树林，踩过一地落叶轻响，停驻在铁门前。
    看样子这儿只有他们两人来过。
    莫尘熟练地解开铁链挂在门上，刚推开门就听见一声猫叫。
    “咪咪。”莫尘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坐到长椅上，小猫就蹭着他的裤脚在他腿边趴下来。
    莫尘弯眼笑着摸了摸小猫：“等久了吧。”
    他不知道这只猫的名字，反正不认识的猫一律叫咪咪。
    莫尘俯身把准备好的猫粮在地上倒一点，小猫“喵”了声后立马过去吃，等它吃完了莫尘再倒一点，这样可以不招虫子。
    秋天洒下的金阳似天光落在少年身上，和满地桂花融为一体。
    莫尘温柔地看着小猫吃饭，时不时挠挠它的头，跟它说说话。
    陵北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难得愣了愣，然后走到莫尘身边坐下，后者扭头看向他，倒是没什么惊讶：“来了？”
    “嗯。”
    莫尘指指小猫的脸，说道：“你看它脸上，又被抓伤了。”
    陵北顺着望过去，确实多了几道抓痕。
    “老是打架，下次不能躲着点吗？”莫尘这句话是跟小猫说的，但小猫头都没抬，继续吃它的饭。

 第16章

    “不是它想要打架，”陵北语气淡淡的，“一般情况下白猫在种群中地位较低，经常被排挤打压，导致这种情况的因素有很多，比如……”
    莫尘突然“啧”了一声，打断了他，陵北转头看见对方朝自己皱眉，眼神中满是三个字——别说了。
    陵北适时噤声，往下督了眼，发现莫尘正用手轻轻捂住小猫的耳朵。
    “你这样说它要自卑的。”
    陵北抿了抿唇，他觉得自己说的都是事实，但最终对上莫尘控诉般的眸子，只好点头认栽。
    莫尘松开小猫的耳朵，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猫舒服地发出呼噜声，正好它吃饱了，就绕着莫尘的腿转了一圈，然后找了一处桂花堆起的地方，团成一团枕着尾巴闭上眼睛。
    莫尘看着它脸上的伤，和纯白的毛形成鲜明对比。
    他想起了自己手肘的伤口，已经拆掉纱布好得差不多了。
    “陵北，”莫尘碰了碰旁边的人，“你说如果不管它，它脸上那些能好吗？”
    “猫的自愈能力和适应能力比较强，”陵北垂眸摊开笔记，“它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受伤。”
    “嗯。”莫尘盯着已然睡着的小猫，不知道在看谁。
    下午考数学，莫尘长叹一口气后仰靠在椅背上。
    陵北在看笔记中侧头瞥了眼莫尘。
    莫尘原本默默地看着淡蓝天空，忽然感到一本书拍在他胸前。
    他低头下意识接住，竟然是陵北的习题册。
    莫尘还未开口，就听见旁边传来清冷好听的声音：“看圈出的题目。”
    莫尘陵北的数学习题册，每个题目都标出了重要步骤。
    “谢谢。”
    午休还剩没多少时间，好在陵北圈出的题目并不多，而且他的笔记不属于硬抄答案，陵北更喜欢写上主要的解题思路，可以跟着一步步思考下去。
    不管是他的习题册还是错题本，都是这个路子。
    莫尘也不跟他客气，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陵北永远在他身后，他一转身就能看见，永远可以接住他。
    那个说过要保持距离的人也似乎不是他。
    莫尘一点不心虚，甚至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陵北提供的便利。
    他记得小时候陵北对他不算是特别热情，可能还有些冷淡，基本都是他在贴着陵北，但怎么一长大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莫尘继续翻看对方的习题册，两个人坐在一起复习，一时间无话。
    九月末的天开始转凉，阳光也不那么烈，偶有桂花落下，白猫梦眠，花香袭入梦境，少年在时光中停驻，偷取岁月漫长。
    虞城三中以数学闻名，对自己学生也下得去狠手。
    一般月考卷是数学组轮流着来出，听说这次刚好轮到赵霞。
    赵霞可谓是一个让所有人惧怕的名字，她经常被拉去关起来给省市统考出卷，有一回她出的最后一道大题整个省的正确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三。
    因此不少人已经放弃复习，转而开始相信玄学求天求地。
    还有二十分钟开考，班里人在收拾东西去考场的同时，能看到猴子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各个方向拜，嘴里还不停念叨。
    邹小莓在一旁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让你复习就跟要你命一样。”
    猴子眼看找不到安慰，只好跑去抱紧自己的好兄弟。
    “小宝——”猴子一把勾住何智宝的肩膀，后者手指在手机上点得飞快，正在游戏里乱杀，“不是吧小宝，马上考试了你还打游戏。”
    比起考试他看起来更紧张游戏输赢。
    “哎呀你别打了，”猴子关掉他的手机，趁何智宝发火之前把他拖出去，“走吧我们上厕所。”
    两人拉扯着从教室后门离开，猴子还顺手给莫尘后背来了一下：“一起吗莫尘？”
    莫尘笑着摇头：“你们去吧。”
    他还在翻看陵北刚才给他的习题册，等记完最后两页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把习题册还给陵北后就动身前往考场。
    他和陵北的考场在一层楼，楼梯口分别时，他听见陵北突然很低很低地跟他说了句话。
    “加油。”
    第14章
    月考过后第二天就是运动会，有的老师会被拉去参加教师运动会，有的会在现场维持秩序，因此月考成绩一般会晚几天出。
    但不排除像高莹一样身体不好，就会在办公室里批一天的卷子。
    运动会这天三中管得很松，很多人都会借着拍照的名义带上手机，当然这跟实验班没什么关系，有没有运动会他们都带。
    现在每个教室都异常兴奋，声音一个比一个大，但今天于丘华没有如幽灵般静悄悄地出现在教室后窗。
    黄国忠拍了拍讲台，尽力大声说道：“运动员先不要佩戴号码牌，八点钟准时在操场集合，参加开幕式的人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他刚说完就有个电话进来，立马掏出手机走出教室。
    “号码牌呢？在谁手里？”
    “把号码牌都先还给我，等会儿再发。”
    “体委！我的比赛在几点？”
    “完了完了完了班旗不见了！”
    “全部人快找班旗！开幕式演员要去就位了！”
    教室里乱成一团，但好在都听见了黄主任的话。
    莫尘扫视了眼吵闹的班级，竟然有种久违的轻松感，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弧度。
    他眉眼舒展，心情不错地把桌上的东西归归好。
    他转头一看，陵北光明正大地戴着耳机，手上一刻不停地刷着题。
    莫尘今天只需要跑步就行了，没有其他的活儿，他刚想凑过去看看陵北写的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不小的动静。
    猴子几乎是从后门冲进来的，他什么也话也没说，直接拉住莫尘的胳膊转身就跑。
    莫尘还没反应过来，再一眨眼已经在一间空教室里了，这是他们班用来排练开幕式的地方。
    “怎么了？”莫尘看向满头汗的猴子，他一下子跑三楼也有些喘。
    “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猴子缓了会儿才说道：“班上有个参加开幕式的女生请假，我们少人，只能把你薅过来。”
    莫尘：“啊？”
    他两手一摊：“可我没排练过啊，我连你们要演什么都不知道。”
    猴子：“没事，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站在那儿，等我们跳完舞最后一下跟随枪声倒地就成。”
    “可是……”莫尘显然还是挺为难，但不止是猴子，整个屋子里所有参加人员都用那种特别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莫尘无法拒绝，只好点点头。
    刹那间感觉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猴子给他拿来了统一的服装——一条长款黑色斗篷。
    这条斗篷很大，基本能遮住他里面的衣服。
    莫尘想着他正好没什么事，就帮这个忙。
    他一边把斗篷的扣子扣起来，一边问猴子：“为什么找我？班里现在空的人很多。”
    猴子朝他嘿嘿一笑：“当然是因为你帅了，你和陵北就是我们实验班的头牌。”
    “去你的。”莫尘笑着推了他一下，“注意用词，什么头牌……对啊还有陵北，你们怎么不找他？”
    猴子：“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因为你比较好说话。”
    莫尘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猴子对他解释道：“谁敢去薅北哥啊？倒也不是说他不好，就是吧……他给人的感觉就……就跟你考了年级倒一站在父母面前是一个道理。”
    莫尘想了想，如果他考了年级倒数第一站在陆和蓉面前，他瞬间打了个冷颤。
    大概会吓得不敢动弹。
    莫尘：“陵北……没有这么恐怖吧……”
    猴子：“这是班里大部分人总结出来的，但我脸皮比较厚，所以觉得还好，是他们太夸张了。”
    莫尘心想，其实他也觉得还好，陵北不是挺好说话的吗？
    猴子见莫尘已经把斗篷穿好了，提醒他把帽子戴上。
    斗篷是均码的，别人穿上都拖地，莫尘比较高，正好到脚跟。
    斗篷的黑色兜帽又深又大，他戴上后视线受阻，只能看到猴子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语气中带着满意：“太帅了，跟我穿上的效果差不多。”
    “切——”旁边其他人异口同声。
    莫尘跟他们简单熟悉了几遍表演内容，这时瞿闻书也穿着黑色斗篷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握着班旗的杆子。
    猴子一拍脑门：“我靠差点忘了，班旗让谁拿？”
    开幕式是一个班一个班轮流走到主席台下，每个班都会有个举旗的人走在最前面。
    莫尘刚摘下兜帽，就发现所有人又在看着自己，他眼神中透露出懵懂：“我？”
    瞿闻书直接把班旗塞到莫尘手里：“就是你了莫帅哥。”
    莫尘：“？？？”
    他握着杆子上下看了眼班旗，行吧。
    “好了好了，”猴子拍拍手，招呼屋子里所有参加开幕式的人，“我们提前去准备吧。”

 第17章

    莫尘跟猴子一起走出去，问道：“去哪儿准备啊？”
    猴子：“操场啊，就站那儿，我们是高二最后一个班，等高一结束后再半个小时就到我们了。”
    莫尘：“……”
    太阳这么大，他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而且他说好报名跑步就不参加开幕式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没逃过。
    剩下不参加开幕式的人都站在主席台对面，跑道上已经有各种方阵在齐步前进。
    实验班排在高二队伍的最后面，轮到他们的时候，操场上竟然发出了不小的惊呼。
    黑色斗篷随着少年的脚步翻飞，与走路时露出的一点儿白色校服形成鲜明对比，他随意地握住旗杆，高二十六班的旗帜在他手中飘扬起舞，兜帽遮住少年的双眼，只露出侧脸冷硬的轮廓，添了份神秘与不可亵渎。
    等走到主席台下，穿黑色斗篷的人围成一圈，中间留给猴子他们。
    舞蹈和音乐一样炫酷，卡点爽得人群发起尖叫，最后一声枪响之际，黑斗篷应声倒地，谁都没有掉链子，也不枉他们排练了这么久。
    黄主任在主席台上率先给他们鼓掌，满面笑容。
    不出意外他们班的分数要比去年高。
    “大家太棒了！”
    “我们班太牛了！你听没听见我们班出场的时候叫声是最大的！”
    “我看见好多人都涌到前面去看。”
    “太帅了莫尘！”
    “感谢莫大侠出手相救。”
    莫尘边脱斗篷边往队伍后头走，一路上都是夸他的声音，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摆手说道：“我就是打个酱油，猴子他们的功劳更大。”
    陵北站在队伍末尾，两只耳朵都塞着白色耳机，手上滑着屏幕，貌似没注意到这里。
    莫尘几乎是兴奋地跑过去手肘撞了他一下，说道：“看见我们班的表演了吗？炸翻了。”
    陵北摘下一只耳机望向他，平日冰冷的眸子竟有化开的迹象：“看了，很帅。”
    莫尘：“那个帽子太大挡视线，没能看清舞蹈是什么样子的，忘记让你帮我拍视频录下来。”
    “主席台旁边有摄像机，运动会结束后会传网上。”陵北接着督了眼莫尘挂在胳膊上的斗篷，问道：“不热吗？”
    莫尘倒是一愣：“还好。”
    他们跟着队伍回到班里，休整会儿就要去看台。
    黄国忠作为教导主任今天也很忙，但还是抽空来班级喊了声：“大家记得把号码牌用别针在衣服上别好，运动员去体委那儿看好自己的比赛时间，提前去参赛点准备，其他人就留在看台不准离开。”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没人管后班里更加闹腾，不过好在今天所有班级都不安静，他们也没那么突兀。
    “莫尘陵北，这是你俩的。”邹小莓走到后面把号码牌递给他们，“注意要别在身后，还要。”
    “好，谢谢。”莫尘把两个号码牌一起接过来。
    “嗷——”猴子突然嚎了一嗓子，“瞿闻书你扎到我肉了！”
    瞿闻书正拽着他后背的衣服：“你别乱动我就不会扎到你。”
    莫尘看着都打寒颤，他喉结滚动，对陵北说道：“那个……陵北啊……能帮我别一下号码牌吗？”
    “嗯。”陵北放下手机，让他转过去，又听见他抖抖瑟瑟的声音：“那个……你当心点儿别戳到我肉。”
    陵北低低地笑了声，嘴上没答应，手上却是很小心。
    背上传来若有若无的触碰，莫尘屏息凝神地等了几十秒，直到身后被人轻拍了下：“好了。”
    莫尘这才放松肩膀，转过身拿着号码牌对陵北说：“我也帮你。”
    “1607号。”莫尘一边帮他别号码牌一边念出来。
    他是1606号，陵北是1607号，挨一起。
    他们两个的项目都在上午，莫尘算了一下，他是两百米第二组，他跑完后正好接着陵北的四百，他可以有时间帮陵北加油打气。
    毕竟跟他说好了，莫尘不会食言。
    虽然不知道陵北当没当真，但莫尘当真了。
    “莫尘！加油！”
    “啊啊啊莫尘！太牛了！”
    “莫尘你是最棒的！”
    还没到终点线就听见猴子带着一群人在嘶吼，给莫尘吓得差点绊一跤。
    不过他还是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莫尘惯性往前跑了两步才停下来，猴子激动不已的同时递过一瓶矿泉水：“莫尘你太强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爆发力这么高，你肯定能通过预赛进入决赛。”
    “谢谢。”莫尘接过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微喘着问道：“陵北呢？”
    “北哥他已经被喊去准备了，马上就上场，这瓶水还是他让我带给你的。”
    莫尘闻言挑挑眉，拧开盖子又喝了两口，然后说道：“我记得终点线是一样的，我们就不动了，在这儿占个好位置给陵北加油。”
    猴子打了个响指：“那必须的。”
    这时志愿者在清理跑道上的人，第一组参赛者被进场在起跑线就位。
    “各就各位——”
    “预备——”
    “砰——”
    第15章
    这么一看陵北还是有不少迷妹的，莫尘在终点线差点被挤死，他只好退远一点，伸长脖子找陵北的身影。
    比赛已经开始，八位运动员矫健的身姿在操场上飞扬。
    陵北总是最显眼的那个，莫尘一眼就能看到他。
    “陵北！加油！”
    “十六班必胜！”
    “快超过他！”
    不少人和莫尘一起喊，谁也没想到四百米的比赛竟然是最热闹的。
    结果倒也不出所料，陵北跑了小组第一，跟去年一样。
    人群瞬间爆发出尖叫声，一大堆人往前涌却没人敢跟陵北靠太近。
    陵北喘着气，眼前是好几瓶递过来的矿泉水，他没有理会，而是左右张望像是在人群中找什么。
    很快他就找到了。
    莫尘看见陵北越过人群径直朝他走过来，他放下挥累的手臂，便什么也没想就笑着说道：“第一啊陵北，太厉害了陵北哥哥。”
    此话一出，两个人皆是一愣，莫尘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快，把小时候的称呼顺口喊了出来。
    陵北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想要赶紧逃离：“额……你渴了吧我去给你拿瓶水。”
    “不用。”陵北拦住他然后直接拿过他手里喝剩一半的水。
    “那个我已经……”莫尘话还没说完，陵北就拧开瓶盖，没碰到瓶口，仰头隔空喝完了。
    莫尘呆呆地望着他滚动的喉结，又想起那是自己喝过的水，不由地耳朵一热，眼神慌乱，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哪儿，假装不在意地舔了舔唇。
    原本是明天下午的四百米决赛，不知道为什么换到今天下午，莫尘还是一如既往兴奋地为陵北加油，但也保留了些理智，不会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似乎只要是陵北参加的比赛人就很多，把终点线和跑道沿线堵得水泄不通，全靠志愿者拉根线在挡着。
    幸好莫尘到的早，占了个内场的好位置，没在终点线。
    陵北的跑道是最里面那条，很多人跟着他在内场陪跑，眼睁睁地看着他超过一个又一个。
    秋日金阳落在少年身上，为他罩上一层冷冽却又不失柔和的光晕，侧脸如雕刻般俊美，黑眸沉沉，眼神中没有紧张与严肃，而是跟平常一样的淡然没有波动，甚至带着一些从容不迫。
    “北哥第一名！”
    “好诶！这样我们班又能拿五分！”
    “不愧是陵北！我们十六班的神！”
    陵北像是有用不完的体力，他只是呼吸加快了一点，然后又像没事人似的，反观其他刚到终点的选手无一不在弯腰喘气。
    猴子率先蹦到陵北身边，状似激动地要抱他，被陵北面无表情地躲开。
    “行了你，让陵北休息一下吧。”邹小莓揪住猴子的衣领把他拉开，转头对初静说道：“静静，水带了吗？”
    “哦带了，”初静走上前递过来一瓶水，陵北却对她摇摇头：“不用。”
    接着陵北向猴子问道：“莫尘呢？”
    猴子挣脱邹小莓的魔爪，刚准备指向某个方向就看见莫尘笑着朝他们跑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陵北周围的冷漠疏离好像消失了一瞬。
    莫尘弯着眼撞了撞陵北的手臂：“又是第一。”
    陵北看他开心的模样，也跟着微微勾起嘴角：“嗯。”
    莫尘：“对了你渴吗？这个我没喝过。”
    “那个……”初静手里拿着没动过的水，还没阻止就看见陵北接过莫尘给他的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两口。
    一时间这边三人的表情都有点不对劲。
    他们还真的以为陵北不渴。
    是他们太天真了。
    莫尘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们，问道：“怎么了？”

 第18章

    初静脸颊有些红，连忙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两千米的比赛分两组，没有预赛决赛，就比一次。
    陵北被分到第二组。
    他们坐在看台上，第一组比赛刚结束，几个运动员都像快挂了一样，需要两个人架着才能走路。
    “太恐怖了吧……”莫尘喃喃道，不由地转头看向陵北，“你真的能跑完吗？别硬撑。”
    陵北：“能跑完。”
    莫尘：“那我去终点接你吧，万一你跑完走不动道了。”
    陵北：“嗯。”
    莫尘：“需要我多喊两个人吗？猴子刚好没事儿干。”
    陵北：“不用。”
    广播里让两千米第二组选手准备，陵北离开看台，莫尘望着他背上的号码牌，稍稍有些担心。
    莫尘还是把猴子何智宝他们喊过去，反正就算他不喊，他们也会在终点线等着。
    志愿者把跑道上的人和东西全部清理干净，所有人只能在内场看着，等到运动员最后一圈的时候才能慢慢往终点线靠拢。
    这场比赛可以说是最热闹的一场，内场看台都人满为患，没有人偷偷从操场溜掉。
    比赛刚开始就爆发出巨大的加油欢呼声，志愿者挡在场边，劝了很多次才制止住一些声音。
    莫尘伸长脖子张望着，瞧见陵北稳定保持在第三位和第五位中间匀速前进。
    莫尘眉头紧皱，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心提到嗓子眼儿。
    站在这儿的大多数人都是期待陵北拿第一，但莫尘只担心陵北能不能跑完，以及跑完的状态。
    “是第三圈了吗？我有没有数错？”莫尘焦急地问道。
    “没数错。”猴子看起来比莫尘更为平静，“别紧张，相信北哥，他去年两千米就是第一。”
    莫尘没有把眉头松开，猴子小声地跟他嘀咕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体力那么恐怖的人，上次他跑完两千米竟然一点事儿没有，还不用人扶，本来我们一群人在终点线准备扛他，结果我们劲儿全用在喊加油上了，看起来比他还累。”
    莫尘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真的吗？他体力这么好？”
    猴子：“绝对真，我拿我颜值担保。”
    莫尘：“……”
    就凭这句话他必须信。
    猴子：“所以你放轻松就好，等着看吧，北哥就是神。”
    等到第四圈的时候，陵北开始提速，看似随意地在短时间内超过第一位，并且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套了最后一位一圈，快速冲过终点。
    他有种终于不装了的感觉。
    很多人都在往前涌，但由于场上不是所有选手都在最后一圈，所以志愿者死死地拦住他们。
    陵北朝人群里看了一眼，然后径直朝莫尘这边走过来。
    何智宝瞿闻书他们上前想要扶住陵北，但都被他躲开，摇头说道：“我没事。”
    “陵北！最牛！陵北！最强！”猴子嬉皮笑脸地乱喊，陵北比莫尘高，他手肘轻轻放在莫尘肩膀上，冷漠地让猴子闭嘴。
    实在是喊得太丢人了。
    莫尘跟陵北靠得很近，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喘息声。
    他耳朵有些痒，侧头问道：“累吗？”
    “嗯。”陵北低哑的嗓音传入他的耳朵，莫尘瞬间身体僵硬，陵北其实没怎么用力，与其说他在靠着莫尘休息，不如说他只是搭在莫尘肩上。
    莫尘摸了摸鼻子，然后把水递给他，没敢继续看他。
    谭鸿寂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挤开了猴子，不顾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一个劲儿地往陵北身边凑，当作没看见对方手里的水，拧开自己带的递过去：“陵北，你太牛了，我刚刚一直在陪你跑，你看到了吗？”
    “没空看。”陵北朝他晃晃瓶子，意思明显。
    谭鸿寂僵硬地收回空中的手，尴尬地笑笑，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陵北突然拍拍莫尘的肩，说道：“走吧。”
    莫尘点点头跟他走了，完全不知道就在他俩身后，谭鸿寂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这次运动会有了陵北和莫尘两员大将，再加上开幕式拿了不少分，实验班每个人都挺直胸膛地走路，他们有预感，这次他们班的分数肯定能冲进前三。
    莫尘的两百米决赛在下午，跑完就是接力。
    被喊去准备之前，莫尘问陵北：“我跑完了你等我一下，一起去接力。”
    陵北：“好。”
    被带着走上跑道的时候，莫尘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事关实验班的荣誉。
    塑胶跑道比较好发力，踩在上面偏硬，估计摔下去得疼死。
    所有人在起跑点摆好姿势，莫尘心跳如雷，隐隐约约听见远处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各就各位——”
    “预备——”
    就在枪声响起的前一刻，一个志愿者突然跑到最中间的跑道上，裁判看见立马放下手里的枪。
    几个选手疑惑地直起身，那个志愿者捡起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在那儿的石头，然后迅速离开。
    在比赛之前跑道上是要被彻底清理干净的，一点儿东西都不能留，因为运动员在跑步时没有精力去管脚底下，很容易被任何东西绊倒。
    他们看不清志愿者捡了个什么回去，也没怎么当回事。
    随着一声枪响，比赛正式开始。
    每位选手都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两百米的比赛相比于体力，爆发力显得更为关键。
    莫尘同样直视着前方，视线在终点线处聚焦，其他什么都没管。
    还剩五十米的时候，人潮声才有了实感。
    但也就在这时，他脚底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他瞬间失去平衡。
    此刻莫尘脑袋里只有两个想法。
    完了。
    好疼。
    第16章
    莫尘下意识用手撑地，但还是逃不过摔倒的命运。
    他手腕受力过度扭转，那一瞬间，莫尘疼得眼前一黑，钻心刺骨的痛，他感觉整个手腕好像断掉了。
    莫尘死命咬住嘴唇唤回理智，余光瞥见两个人超过他，来不及多想就迅速爬起来继续跑。
    最后莫尘跑了第三，至少也能帮他们班拿到不少分。
    不过最后五十米他的嘴里全是血腥味儿。
    莫尘一到终点线就卸了力，陵北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其他人一拥而上。
    “莫尘你没事吧？”
    “你摔哪儿了？要不要紧？”
    猴子他们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莫尘疼得脸色发白，额头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但他勾起苍白的嘴唇笑笑，说道：“我哪儿都没摔着，没什么事。”
    陵北还扶着他的胳膊，闻言皱皱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猴子：“真的假的啊？要不先去趟医务室？万一有内伤怎么办？”
    莫尘挺直腰板，尽量保持着轻松的表情：“真不用，我好好的，而且等会儿还要比接力，我们又没有替补。”
    “对哦还有接力……”猴子思索了一会儿，“实在不行就我上吧？”
    可他们接力训练了很久，猴子虽然一直在旁边看着，但没有实操过，他们班拿名次的概率可能又会变小。
    莫尘摇摇头：“还是我上吧，我可以。”
    猴子他们还没说话，莫尘就听见身边传来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不行。”
    莫尘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跟他打着商量：“接力马上开始，哪里能找得到合适的替补？等我跑完就立马去医务室，行吗？”
    陵北抿着唇没说话，广播里开始喊参加接力的选手去准备签到，猴子再三问了莫尘能不能参赛，跟他说不要硬撑，但莫尘的回答没变过。
    四个跑接力的人一起走去签到，莫尘跟陵北走在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装得很好，所有痛楚都咽回肚子里，脸上维持着平淡的表情。
    广播里已经在催了，他们穿过人潮汹涌快速往签到处赶，有个人撞到莫尘的肩膀，后者下意识地躲开，不小心牵扯了手腕，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陵北注意到了他，眉眼间略带生气地对他说道：“现在去。”
    “我没……”莫尘声音很虚，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陵北打断。
    “别装，我看得出来。”
    莫尘忽然间有些晃神，愣了几秒，陵北准备拉着他走时才回过神，立马制止住他：“陵北，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也不想大家为难，所以你就让我这一次，好吗？”
    陵北没吭声，但对上莫尘恳求的眸子，还是松了手。
    莫尘听见对方叹息一声：“跑完我跟你去。”
    “好。”
    莫尘只是手腕扭了，腿还好好的，并不是不能跑。
    可接力不仅需要跑，还需要接棒递棒，他只能咬咬牙，就当没有扭伤那样去比赛。
    第一棒是初静，她用尽全力却还是落后好几名，当她把接力棒交给邹小莓时，后者立刻冲了出去，奋力追赶。

 第19章

    莫尘左手太疼了，他害怕用这只手接棒的话会容易拿不住掉下去，又担心换成右手的话会耽误事儿。
    最后他还是选择跟训练时一样，左手接过邹小莓递过来的接力棒，他用劲儿时手腕刺痛，差点没握住。
    莫尘狠狠地咬着舌尖试图分散疼痛感和注意力，邹小莓已经努力超过了一位，他不能拖后腿。
    莫尘拼命又超了两个，现在他们是第二，他把接力棒递给陵北时由于紧张一直死死地握着接力棒，生怕它掉下去，因此莫尘疼得根本照顾不到表情，嘴唇早就没了血色。
    他很怕疼，从小就这样，只不过他很会装而已。
    因为他小时候喊疼，陆和蓉会说“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让你安分点安分点就是不听”、“疼也没办法你只能等它自己好”等等，诸如此类。
    渐渐地，莫尘也不喊疼了，当然也不会把伤说出来。
    莫尘把接力棒稳稳地递到陵北手里后才松口气，他弯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却腾空，止不住地颤抖。
    可以说他现在出的汗有百分之七十都是疼出来的。
    他喘息着闭了闭眼，然后直起身，望向终点处。
    他看见一个披着光的少年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看见猴子跟发疯了一样吼叫，看见他们班的人欢呼雀跃。
    他们班第一。
    莫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也终于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紧接着，他看见那个少年拨开繁华与热闹，不顾世俗与喧嚣，周身清冷淡漠，逆着光一步步朝他走来。
    陵北皱眉扶住莫尘的胳膊：“去医务室。”
    莫尘笑容更大，眼睛如月牙般漂亮，似乎装了漫天星辰：“好。”
    接力比完之后是整个运动会的最后一项——教师拔河比赛，这是每届运动会最大的看点。
    所有人此刻都在操场上，把老师们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为了看清还骑在别人的脖子上，但立马就被于丘华呵斥下来。
    黄国忠也参加了比赛，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非自愿被迫参赛，他每年都会被薅上。
    实验班的人都去为黄主任加油了，所以只有陵北陪着莫尘来医务室。
    不过陵北一个就够了。
    其实莫尘也想继续留下来，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教师参加的拔河比赛，他也想给黄主任加油。
    反正他疼过了劲儿也就麻木了。
    可是他督了眼陵北冷硬的侧脸，求生欲让他闭上了嘴。
    两人来到医务室，校医给他仔细看了看他红肿明显的手腕，问他耽误多久了。
    莫尘心虚地摸摸鼻子，说大概半个小时，陵北在旁边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快一个小时。”
    校医一边责怪他来得太晚，一边帮他简单冰敷，跟他说具体还需要去医院检查，万一是腕骨骨折就不好了。
    校医给莫尘手腕上垫了一块干净的白毛巾，又拿来冷敷袋放上去，刺激得莫尘下意识想躲，被陵北眼疾手快地摁住。
    莫尘：“……”
    他只好老实地不再乱动。
    运动会是校医一年里最忙的时候，她刚闲下来没多久就又被喊走了。
    离开前她对莫尘说冰敷二十分钟就可以了，然后赶紧去医院。
    医务室就剩他们两个人，陵北拿了张椅子在莫尘对面坐下，帮他轻按着冷敷袋，问道：“怎么摔的？”
    莫尘：“说起来也奇怪，我踩到了一块石头，崴了脚但是没扭伤脚，竟然扭伤了手腕。”
    陵北抓住了重点：“石头？”
    莫尘点点头：“对，而且大小很刁钻，不会引起我的注意，却会让我摔倒。”
    陵北：“比赛前会有志愿者清场，对运动员有危险的东西一概会被清掉。”
    正巧这时，有个女生敲了敲医务室的门，莫尘让陵北去开。
    初静看起来有些扭捏地走进来，就她一个人，莫尘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啊……我……我过来看看你……”初静低头站在原地，搅着手指貌似在纠结什么，“那个……莫尘你没事吧？”
    莫尘：“我真没事，拔河比完了吗？黄主任赢了吗？”
    “还没比完，”初静欲言又止地抬头看了莫尘好几眼，“那个……”
    莫尘和陵北面面相觑，他眼神询问怎么回事，对方轻微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医务室里安静了一会儿，陵北重新坐回去按着冷敷袋，他们都在默默等着。
    初静终于长舒一口气，说道：“莫尘你是被石头绊倒的吗？”
    “对，”莫尘点头，“可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应该很难看清楚。”
    初静又犹豫了好几分钟后才说道：“我中午的时候出去散步，看见谭鸿寂蹲在草地上，他在……在挑石头……”
    初静：“我看他捡起不少个放在兜里，我觉得奇怪，你比赛的时候我就多看了他两眼，结果……他真的趁大家不注意往你的跑道上面扔石头。”
    此话一出，莫尘愣住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谭鸿寂为什么对自己抱有敌意。
    很莫名其妙。
    他没当回事，但他没想到这份敌意竟到了这种地步。
    莫尘朝初静问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初静“没看错。”
    莫尘：“操场上有监控吗？”
    初静：“这个……”
    在一旁的陵北突然出声，眼睛看着莫尘：“先不说监控能不能拍到，就凭三中这个老旧的设施，监控的分辨率估计低到无法拍清楚。”
    莫尘眨了眨眼，垂眸思索着。
    陵北拿开冷敷袋，再轻轻挪开毛巾，莫尘的手腕还是肿胀着，基本没消下去多少。
    陵北：“还疼吗？”
    莫尘刚想说不疼就对上陵北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又想起那句“别装，我看得出来”。
    他只好诚实点头。
    莫尘转头对初静说道：“你先去忙吧，我再想一想，谢谢你告诉我。”
    初静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再待下去其实也没什么用，就先行离开。
    陵北：“想怎么办？”
    莫尘眼神晦暗不明，睫毛颤动，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怎么办。”
    莫尘：“自认倒霉。”
    陵北不赞同的目光投过来，莫尘状似坦然地说道：“没有证据的事，我总不能把事情搞大吧。”
    陵北挑起一边眉毛：“宁愿吃亏？”
    莫尘抿抿唇，没说话。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站在过他的一边。
    第17章
    运动会结束之后就是国庆假期，所以也没有晚自习，莫尘回去之后就跟陆和蓉说了手腕的事。
    陆和蓉立马带他去了医院。
    在车上，陆和蓉问莫尘怎么弄的，莫尘神色寡淡地望着窗外，说道：“有人把石头扔跑道上，我跑步时摔了。”
    陆和蓉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真的吗？会不会是你弄错了？谁啊？”
    莫尘：“也是别人跟我说的，我没亲眼看见，是我一个同学。”
    “同学啊……”陆和蓉转动方向盘，“跟你有仇吗？你有惹到过人家吗？”
    这话听得不怎么舒服，莫尘手指微微蜷缩，努力控制着声音的平静：“没有，都没说过两句话，不熟。”
    陆和蓉：“那他怎么会专挑你使绊子？有没有想过是你的问题？不然他怎么不找别人？”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莫尘感到胃一阵难受，酸涩翻涌，手腕也如灼烧一般疼得发抖。
    这种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见，从小到大他听了不少次，本以为他能够习惯，结果再次听见时还是会被刺伤。
    或许放在以前他会试图反驳，但现在他已经累了，因为他知道顶嘴会将事情演变成热吵加冷战，他没有多少精力再去耗费。
    反正陆和蓉永远不会觉得她自己有错。
    车里十分安静，莫尘发现只要他不说话，陆和蓉说了一会儿就会自己停下，除非她心情非常不好，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她才会骂他骂到尽兴。
    莫尘摁下一点窗户。
    虞城桂花开得盛，风中藏满桂花香。
    沿途入眼一片金灿，花香如蜜香甜浓郁，却又温柔缱绻。
    每一次呼吸都能平复莫尘的心。
    医生指着片子说没有骨折时，陆和蓉明显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莫尘，说道：“幸好你伤的是左手，不然就写不了作业了。”
    似乎他应该感到庆幸。
    莫尘垂下眼眸，没回话。
    医生说不是非常严重，帮他绑上弹性绷带，每天更换，过两个星期再拆，期间不能让手腕受力。
    回去的车上莫尘还是没什么表情，坐在后座望着窗外发呆。
    陆和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回去之后就不要用左手了，反正你用右手写字，对学习应该没有影响。”

 第20章

    “哦对了，”陆和蓉在红灯前停下，“你们月考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莫尘抬起手指在窗户上轻轻点着：“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陆和蓉从莫尘不说话时就开始憋的火终于爆发，但她想到莫尘手腕的伤，还是压下火气，眉头紧紧皱起，不高不低地说了句：“跟那个活死人一个样。”
    莫尘不受控制地想攥拳，手腕疼了下才记起来，默默地放松手腕搁在坐垫上。
    陆和蓉不知道，这是莫尘最不喜欢听到的话之一。
    莫尘低头掏出手机转移注意力，发现有好几条微信，是猴子邹小莓初静他们，还有陵北。
    基本都是问他有没有事，莫尘指尖一顿，似乎有阵暖风在他残破的心脏上方吹过。
    他眉眼不自觉带上笑意，跟他们一一报过平安后，点开刻意留到最后的对话框。
    【陵北：去医院了吗】
    【陵北：伤得很重吗】
    是半小时前就发来的信息，莫尘心里有点闷，所以一直没看手机。
    他一只手打字有点慢，还老是打错。
    【莫尘：没骨折，只是扭伤，没什么大事】
    莫尘还发了个“哦耶”的表情包。
    很快陵北就回他了。
    【陵北：多久能好】
    【莫尘：我也不清楚，医生说大概两周吧】
    【莫尘：可能这段时间还需要陵北大神多帮衬一下】
    对面像是愣住了一直没回话，就在莫尘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又看见“对方正在输入”弹出来，弹了好几遍，莫尘还以为陵北要说什么，结果就等到一个字——好。
    莫尘：“……”
    他低笑一声，陆和蓉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他，意有所指道：“国庆假期你要好好抓紧时间，不能松懈，也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少看手机。”
    莫尘好不容易阴转晴的心情被一句话遮住阳光，世界重新暗下去。
    弄到将近晚上七点才回到家，他们还没吃晚饭。
    客厅昏暗一片，只开了一盏餐厅的冷白灯光。
    一进门他们就闻到一股浓浓酒味，令人窒息。
    餐桌上摆了一盘吃剩的菜、一个倒下的酒杯和两瓶喝空的酒。
    陆和蓉让莫尘坐在椅子上等会儿，也不让莫尘帮忙，她一个人把桌子上收拾好，然后从厨房出来问莫尘想吃什么。
    莫尘说都可以。
    陆和蓉就给两个人下了碗面，她本身不怎么会做菜，煮面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吃完了后陆和蓉也没让莫尘动手，只让他赶紧回房间学习。
    路过那扇房门时又听见“咚咚咚”的敲床声，比平时轻一些，或许是那个人今晚在家吃饭的缘故，没有出去喝酒。
    莫尘钻进自己房间，先去洗了个澡，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在书桌前坐下。
    国庆他们高二就放五天，高三更惨，就放两天半，这么一比他们还算好的。
    但是作业一样没少。
    月考两天为了让他们好好复习，所以是不布置作业的，这就导致了国庆积压了一堆卷子。
    莫尘拿出来的时候也费劲，他左手需要保持住手腕不动手指动，但神经都是相连的，他多少会牵扯到一点。
    其实莫尘刚才洗澡更加费劲，他总以为一只手也能跟平常一样，不过浪费点时间，结果发现少只手有一半的事情完不成。
    除了作业，他还要在期中考之前把落下的进度补上。
    莫尘看了眼手机时间，然后倒扣手机放在一边。
    大约两小时过去，莫尘停下笔，揉揉脖子长舒一口气，把写完的卷子整理好。
    布置的卷子差不多写了一半，还有些习题册上的东西。
    莫尘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估计在两点前能写完。
    还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给他发了微信。
    【舅妈：莫尘啊，听说你手腕扭伤了，要不要紧啊】
    【舅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后天回来的时候舅妈给你买】
    莫尘看着这些字有些懵。
    舅妈怎么知道他手腕扭伤的？
    还有后天回去是什么意思？
    但莫尘一句话也没问，只是回了个表情包。
    他不想说太多，也不敢说太多，他至少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有时候人的虚情假意是很难看出来的，如果不是莫尘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也早就被骗得团团转了。
    舅妈是个很好的演员。
    莫尘指尖往上滑，最近一条消息还是在过年时候。
    时隔这么久突然来上一句问候，莫尘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又看上了哪儿的钱。
    他刚准备起身去问问陆和蓉，正巧有个微信语音打进来。
    莫尘坐回椅子上，接通后立马传来许可耐咋咋唬唬的声音。
    “莫小尘莫小尘莫小尘！想死我了你！”
    莫尘轻笑了一声，说道：“快别贫了，找我有什么事？”
    许可耐：“没啥事儿啊，就是单纯想你了。”
    莫尘摸了摸胳膊：“你正常点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许可耐：“行行行说正事儿，新学校怎么样啊？适应过来了吗？有没有交到像我一样好的朋友？”
    “新学校挺好的，我也快赶上进度了，但就是没遇上比你更好的朋友，满意了？”莫尘玩笑般顺着他心思说。
    虽然许可耐确实很满意，毕竟他可是莫尘最铁的哥们儿，不是谁都能取代的，但他也不是小气的人，他其实更愿意看见莫尘有值得交心的朋友，这样他不至于老是把事情憋在肚子里。
    “我许可耐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我倒是想你多交些朋友啊，”许可耐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诶等等，我记得你之前有跟我提过……你好像有个什么……竹马也在虞城，你遇到他了吗？”
    莫尘：“……”
    不仅遇到了。
    还成为了邻桌。
    关系还缓和得不错。
    “莫尘？”许可耐见他一直不说话，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嗯？哦，”莫尘回过神，“见到了。”
    许可耐：“怎么样？有没有小别胜新婚的干柴烈火？”
    莫尘：“？？？”
    莫尘：“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哪儿来的新婚哪儿来的干柴烈火？”
    许可耐：“哎呀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就是问你俩重归于好了没？你走之后他不是一直没跟你联系过吗？”
    莫尘顿了一会儿，说道：“不知道，可能算是吧。”
    许可耐没有抓着他不放，而是提起另一件事：“哦还有啊，你国庆有什么安排吗？我能过来找你玩儿吗？”
    莫尘想起刚才舅妈给他发的微信：“十几分钟前还没有安排，但现在不一定了，估计要回趟老家。”
    许可耐很夸张地“啊”了一声，最后两人定在期中之后一定要见一面。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莫尘迅速跟许可耐道别，然后关掉手机倒扣在一旁。
    房门被推开，陆和蓉把水果放在他桌上，瞧见莫尘正乖乖地写着作业，她眉目稍稍舒展开来。
    陆和蓉：“刚才你外婆打了电话，听说你手腕受伤，让我们后天回去一趟。”
    莫尘心道果然如此，外婆和舅舅没有秘密，舅舅和舅妈没有秘密，从头到尾他们防的只有一个他妈妈。
    莫尘应下声，反正他国庆没什么事。
    但陆和蓉话还没说完。
    从前住在隔壁时陆和蓉就跟周贝贝无话不谈，几乎什么事情两人都是共通的，知根知底。
    中间离开的几年，陆和蓉虽然还跟她保持着联系，但有时候在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现在她们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周贝贝立马就知道了莫尘扭伤了手腕。
    “你周阿姨问你……明天要不要去她家住？”
    第18章
    周阿姨？
    周贝贝阿姨？
    陵北的妈妈？
    周阿姨家？
    陵北家？
    陆和蓉：“我想了想，后天我去他们家接你，然后直接跟去你外婆家。”
    莫尘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陆和蓉不满地推推他的肩膀，后者才眨眨眼，说道：“周阿姨真的让我去吗？”
    “这还能有假吗？”陆和蓉皱起眉，“她听说你手腕扭了，偏要让你去，说是她正好这段时间不忙，给你好好补补。”
    莫尘没回话，陆和蓉问道：“你不想去吗？”
    “不是。”莫尘立马否认道，垂下眼眸转着手里的笔。
    陆和蓉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你以前不是天天吵着要去你的陵北哥哥家吗？”
    听见这个称呼莫尘不由地又耳尖一热，无奈道：“妈，这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陆和蓉：“所以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话就在家里学习。”
    “去，”莫尘急忙说道：“我肯定去，妈。”
    陆和蓉点点头，离开之前指指桌上的水果：“没多少，都吃掉，我切都切好了。”

 第21章

    莫尘：“嗯。”
    第二天莫尘的生物钟把他叫醒，他眼眸半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看了眼，才六点十分。
    他把头砸在枕头里深吸一口气，试图闷死自己，但他显而易见失败了。
    该死的生物钟，一秒钟也不让他多睡。
    莫尘满脸生无可恋地爬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从昨晚写作业的效率来看就知道，他心里一直装着事。
    原本两点之前可以稳稳当当地写完作业上床，但他偏偏拖到了两点半。
    压在他心头的不仅仅是回老家的事，还有舅妈虚情假意的问候。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今天他要住在陵北家，一想起这个他根本就静不下心。
    手腕撑在洗手台边缘的时候莫尘痛得“嘶”了一声，清醒了三分。
    他也是心大，睡一觉就容易忘记很多事情，却独独没忘记一会儿要去陵北家，迷糊间还在思考要带什么衣服。
    莫尘单手洗漱完之后终于彻底清醒，他在镜子面前凑近，指腹抹过干裂的唇角。
    入秋之后他的嘴唇和手都会变干，而他又喜欢舔嘴唇，导致他经常不是嘴角破了就是嘴唇干裂。
    反正挺疼。
    莫尘走出卫生间，翻看衣柜，挑了几件像样的拿出来折好。
    他只去住一天，所以不需要带太多东西。
    可能要带的书是最多的。
    吃过早饭后陆和蓉开车送他去陵北家。
    周贝贝本来说让司机来接的，被陆和蓉一口回绝。
    距离又不远，她自己开车就行了，不用麻烦别人。
    这是莫尘第二次来陵北家，但他不能让陆和蓉知道。
    保安给陵北家打了个电话才放他们进去，车子停在他们家门口，周贝贝早就等在外边，一见到他们就立马迎上来。
    陆和蓉没下车，摇下车窗打声招呼就走了，留下莫尘被周贝贝热情地拉进家里。
    陵岁凡正坐在沙发上翻文件，听见莫尘进来后才抬眸，朝他友好地点点头。
    周贝贝轻柔地摸了摸他手腕上的绷带，心疼地说道：“小尘啊，一会儿中午我给你炖了汤，好好补补。”
    莫尘眉眼带笑：“谢谢周阿姨。”
    “跟我客气什么，”周贝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知道了吗？”
    莫尘：“好。”
    莫尘从刚才进门就一直在用余光观察四周，周贝贝领着他走到楼梯口他才装作随口一问道：“周阿姨，陵北呢？”
    “哦，他啊，被打发去小区里送东西了，说是为了让他历练历练，”周贝贝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儿子，“就他那个性子，还历练呢，直接能把他爸的那群生意朋友全冻死。”
    莫尘肩膀微颤，闷闷地笑了声，然后他就听见周贝贝似开玩笑的语气道：“诶对了，小尘你今晚要不要跟北北一起睡啊？”
    “咳咳咳……”莫尘差点把自己呛死，尴尬得眼神都不知道放哪儿，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周贝贝发现自己的想法挺好的：“反正北北的床也不小，你们两个人睡刚刚好，我再给你添床被子就行。”
    眼看周贝贝真的要去给他安置，莫尘赶紧说道：“不用了周阿姨，我还是一个人睡吧……”
    “小尘该不会是害羞了吧？”周贝贝挑挑眉，“这有什么的，你们两个小时候不是天天一起睡吗？”
    莫尘：“？？？”
    他错愣地看向周贝贝，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他以为没人知道的！
    周阿姨怎么会知道？！
    周贝贝瞧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就想笑：“你们两个半夜里开门的动静那么大，我怎么可能听不见？但是北北让我和你陵叔叔就当作不知道，千万别跟你说。”
    莫尘瞳孔放大，惊讶地说不出话。
    “那你现在不还是说了吗？”后面突然冒出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他们回头看见陵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他看起来像是跑回来的，气息有些急促。
    周贝贝：“哟，怎么这么快就送完了？”
    陵北很敷衍地随便应了一声，悄悄督了眼莫尘的手腕。
    周贝贝：“正好我在跟小尘说让他今晚跟你睡，北北你觉得好不好？”
    陵北看出了莫尘为难的神色，对周女士说：“别逗他了。”
    “走吧。”陵北拿过莫尘肩上的书包抬脚，踏上楼梯。
    “那周阿姨我也先上去了。”莫尘说完就立马跟在陵北身后。
    周贝贝站在楼梯口望着两个少年的背影，不由地露出满意的笑容。
    陵岁凡放下文件，默默地走到她身边揽住她，周贝贝微微侧头轻声说道：“诶老公，你看两个小孩儿多般配啊，站在一起太养眼了。”
    “嗯，小尘是挺好的。”陵岁凡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
    陵北带着莫尘停在房间门口，转身说道：“我妈已经收拾好了，留给你的。”
    莫尘上次来过，所以知道隔壁就是陵北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这个房间跟陵北的格局差不多，几乎是对称的，书桌左边是一扇窗。
    秋日暖阳透射，或许是陵北早上被迫跑腿的缘故，工整的白色衬衫稍稍被汗水浸湿，能看清一点背部的肌肉线条。
    莫尘状似不在意，却一直忍不住偷瞄。
    陵北帮他把书包放在书桌上，又接过他右手的布包放椅子上，莫尘还站着门口，眼神复杂地望着陵北，说道：“谢谢。”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陵北走到他面前站定，指指隔壁房间：“有事喊我。”
    “好。”莫尘点点头，微微侧身靠在门框上，陵北和他擦肩而过。
    其余的他什么也没问。
    莫尘简单收拾了一下，毕竟他就住一晚，不用大张旗鼓，但他用一只手也费了不少时间。
    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把带过来的书摊在桌上，整理好后随手拿了一本。
    没过多久，周贝贝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北北小尘！下来吃饭了！”
    莫尘合上书看了眼时间，竟然中午了。
    他推开门时，恰巧隔壁的门也开了，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撇开视线，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周贝贝让莫尘坐在陵北旁边，陵北似乎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短袖，发尖还有些湿，耷拉在额前。
    莫尘闻到一股清冷的香味。
    周贝贝指使着陵岁凡把她炖了一个上午的汤端出来，刚上桌她就给莫尘盛了一碗：“小尘你快尝尝。”
    “谢谢周阿姨。”
    莫尘刚准备单手接过，周贝贝的手往后撤了撤：“太烫了，北北你来端。”
    陵北：“……”
    他只好点头接过，稳稳当当地放在莫尘跟前。
    莫尘垂眸低笑，偏头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莫尘左手搁在桌上，右手拾起汤勺喝了口，很鲜很好喝。
    “小尘味道怎么样？好喝吗？”周贝贝坐在他对面，期待地望着他。
    莫尘点头如捣蒜，周贝贝放下心，兴奋地用手肘撞撞陵岁凡：“你看，我就说我会炖汤吧。”
    陵岁凡宠溺地勾起唇角，帮她绑起头发，再为她盛了碗汤：“知道了，吃饭吧。”
    莫尘看了眼桌上的菜，才发现都很清淡，没有一丁点儿辣椒。
    大概都是为他做的。
    莫尘心底汪洋一片，默默地一口接着一口。
    “小尘多吃点啊，”周贝贝看他喜欢吃自己也高兴，“不过吃不下也不要紧，别硬撑。”
    莫尘：“好。”
    莫尘喝完碗里的汤，刚想再盛一碗就被周贝贝喊住了。
    周贝贝：“北北你帮他盛汤。”
    陵北手里的筷子一顿，莫名其妙地看向周贝贝，而对方正朝他挤眉弄眼。
    莫尘连忙摆手道：“没事，我自己来好了。”
    周贝贝：“哎呀你手受伤了就别动，让北北来。”
    陵北认命般夺过莫尘手里的碗，挑了些肉盛给他。
    莫尘：“谢谢。”
    午饭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周贝贝朝对面两人开口道：“对了小尘，一会儿我和你陵叔叔下午出去有点事情，晚饭才能回来，你和北北待在家里太无聊的话就出去转转，让小刘送你们。”
    莫尘弯着眼点点头，本来他还有挺多东西没有学完，待在家里就可以。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桂花树下的那只白猫。
    它还没吃饭。
    于是莫尘看向陵北，低声问道：“下午我想去喂猫，你去吗？”
    第19章
    让莫尘惊讶的是，陵北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吃完午饭后周贝贝和陵岁凡没待几分钟就急匆匆地出门了，家里除了一些阿姨，就剩莫尘和陵北两个人。
    莫尘想要拿点书，陵北让他把书放在自己书包里，一起背过去。
    陵北背着包先上车，莫尘揣着猫粮跟在后面。

 第22章

    他们直接从学校外围绕到桂花树下，隔老远就闻到风中飘来的桂花香，还听见几声猫叫。
    果不其然，那只小白猫照常卧在桂花树下。
    它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踱步到莫尘身边，蹭蹭他的裤腿，仰头“喵”了一声。
    莫尘感觉心被萌化了，他蹲下身挠挠小猫的脑袋。
    陵北从身后拍了拍他，莫尘扭头看见对方指指长椅，他起身跟陵北一起走到长椅那儿坐下，小猫也寸步不离地黏在他腿边。
    莫尘倒了些猫粮在地上，摸摸小猫的毛，看着它吃，温柔的语气中带了点夸奖：“今天没有受伤啊。”
    国庆接下去几天他估计没有时间再过来，于是他多倒了些猫粮：“后面几天我不在，你要自己去找吃的了，当心点知道吗？”
    小猫正吃得欢，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它吃饱了就挪到长椅旁边的一小堆桂花中，开始悠闲地舔自己的毛。
    莫尘放松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眼放空地望了会儿秋日的蓝天，耳边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秋风卷起桂花香，洒下一地金色碎片。
    莫尘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可以完完全全抛去所有其他的事情，在这一刻只有他，陵北，和一只猫。
    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没有糟心事，没有压力，没有沉闷。
    他可以是自己。
    他们在桂花树下待了很久才回去。
    莫尘刚准备进房间，忽然被陵北叫住。
    陵北：“自学到哪儿了？”
    “每门进度不一样，最慢的还是数学，太难搞了。”莫尘眼珠子转了转，右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挑挑眉说道：“陵北大神还能教我吗？”
    陵北几乎是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进自己房间，但在对方关门前，莫尘听见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嗯”。
    他立马收拾了几本书，单手抱住钻进陵北房间。
    一回生二回熟。
    莫尘自然地把书放在陵北书桌的左半边，又去自己房间把椅子拎过来，陵北已经给他挪出位置，看着题目转笔。
    莫尘坐在他身边翻开书，自己先把知识点过一遍，有不懂的就直接问陵北。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每次跟陵北待在一起时，莫尘都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晚饭之前周贝贝给陵北发消息，说是他们两个没办法赶回来吃晚饭，让陵北跟莫尘自己吃。
    陵北跟莫尘说了后，莫尘表示没关系，只是他看了看陵北如常的面色，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
    莫尘想起来，小时候他很少见到周阿姨和陵叔叔，陵北经常都是一个人在家，甚至有时候也没人顾得上他吃饭，于是他就自己弄一些简单的东西填饱肚子。
    所以陵北大概已经习惯了父母的临时缺席。
    饭桌上莫尘还跟陵北坐一起，或许是周贝贝交代过做饭的阿姨，晚饭的菜还是一贯的清淡。
    他们吃完后一个多小时，周贝贝和陵岁凡才回来。
    周贝贝饱含歉意地跟他们说工作的事推不掉，莫尘一直抬头说没事，而陵北一声没吭，甚至仿佛没有注意到家里多了两个人，径直上楼回房间。
    周贝贝无奈又抱歉地看着他的背影，莫尘连忙打了句招呼也跟着上楼。
    莫尘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正当他准备再敲一次时门突然打开了。
    陵北给他开门后就转身重新坐在书桌前刷题。
    莫尘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也坐下来，见陵北一直不说话，便每隔几分钟就偷偷瞄他一眼，书本什么的压根看不进去。
    或许是他动作太明显，陵北被他盯得抬起头，终于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莫尘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视线放在对方身上，说道：“我看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没。”陵北嘴里蹦出一个字，继续低头看题。
    “鬼信。”莫尘毫不犹豫地说道。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陵北忽然开口，声音淡淡的：“上次你也这样。”
    莫尘：“？？？”
    上次？
    哪一次？
    该不会是……
    莫尘记起那天晚上，陵北好像也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而他很心虚地敷衍过去。
    “你还挺记仇。”莫尘手里的笔摔在桌上，他又捡起来，“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陵北转头看向他，眼神询问。
    但莫尘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摇摇头，不再开口。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莫尘回房间去洗澡，洗完澡再过来继续学。
    在家里是陆和蓉帮他换绷带，他一只手不怎么方便自己换。
    可他现在在陵北家。
    他不太好意思喊周阿姨帮他换，更别提陵叔叔，他连话都没跟他讲过几句。
    同他最熟的只有陵北。
    实在不行他自己努努力或许也可以，就是可能会绑不好。
    到底怎么办……
    正当莫尘还愣在椅子上举棋不定的时候，陵北敲了敲他的肩膀，说道：“我帮你换。”
    “嗯？”莫尘一下着没反应过来，“换什么？”
    陵北指指他手腕上的绷带。
    莫尘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会读心术？”
    陵北：“……”
    他无语地抿抿唇，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自己说出来了。”
    莫尘：“！！！”
    他竟然把脑袋里的话说出来了。
    不过莫尘还是失望了一瞬，或许读心术会更加吸引他。
    既然陵北都说帮他换绷带，莫尘也不推辞，毕竟他不确定自己会绑成什么鬼样子。
    莫尘洗完澡出来，头发吹了一会儿就不高兴吹了，看了看镜子里半干的头发，又拿毛巾随意擦了擦。
    他的手腕还是很疼，有绷带绑着会好点，现在拆掉之后痛感愈发强烈。
    莫尘不信邪，右手轻轻碰了一下肿胀的部位，疼得他“嘶”了一声。
    好了他不敢动了。
    莫尘就这样僵直手臂抬着手腕走到陵北房间门口，还是陵北过来给他开门。
    莫尘坐下把绷带递给对方，刚准备解释怎么绑就见陵北挪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已经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臂。
    莫尘疑惑地问道：“不用我教你吗？”
    “嗯。”陵北想了想又补了两个字：“我会。”
    莫尘一开始表示怀疑，但后来他就知道陵北没有骗人。
    陵北动作异常温柔，似乎在对待易碎品，冰凉的指尖碰上他皮肤时，莫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绑绷带的时候难免会疼，莫尘咬紧牙关，跟打针抽血一样撇开眼睛，试图找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好了。”
    莫尘听见这句话后才转回目光，不得不说，陵北绑得很好，像是提前学过。
    他肯定般向对方竖起大拇指，可陵北没再看他，而是起身拿了衣服走进浴室，留下一句“我去洗澡”。
    莫尘望着他的背影，他以为对方已经洗好澡了。
    难道是特地为了等他？
    莫尘静下心，努力把视线集中在书上。
    陵北洗完澡出来后也跟他一起坐在书桌前，莫尘问他问题时，都能闻到一股淡香。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因为陆和蓉是绝对不会敲完门后再进他房间，所以莫尘每次都会被惊到。
    他从没体会过被尊重的感觉。
    周贝贝等到陵北说了声“进”之后才推开门，她是来找莫尘的。
    周贝贝：“小尘啊，我刚刚敲你房门没人应，就猜到你在北北这里。”
    周贝贝：“今天夜里可能要降温，我想帮你换个厚点的被子，可以进你房间吗？”
    “可以可以。”莫尘连忙点头。
    周贝贝笑了笑，又关照他们别学到太晚，早点睡。
    莫尘本就不是早睡的人，上次跟陵北语音过后也知道他跟自己的作息时间差不多。
    因此两人都表面上应下来，实际默契地学到凌晨两点。
    莫尘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打算再看一会儿，陵北侧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把书合起来。
    莫尘脑袋从手心移开，抬眸问道：“你要睡了吗？”
    “嗯。”陵北关掉台灯。
    “那我也回去了。”莫尘起身把自己的书归好，离开陵北房间之前，扭头看向他，说道：“晚安。”
    “晚安。”
    莫尘回到自己房间，发现床上铺好的被子没了，床角处多出来一条叠好的厚被子。
    回老家的路程不短，陆和蓉明天一早就会来接他，于是他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以免忘记带走。
    两点一刻，莫尘长舒一口气坐在床边，忽然瞧见床头柜上摆了一张照片。
    明明之前没有的。
    莫尘拿起相框，拇指抚过玻璃表面。
    漫天银杏叶席卷而来，如同一场盛大的秋日颂歌，温暖的橙黄色作为乐谱在风中摇曳生姿，奇幻神秘，却又为历史长河添上一笔厚重的色彩。

 第23章

    光影交错之中，两个少年周身裹满跳跃翻飞的银杏叶，在一棵参天的古银杏树下并肩而立。
    第20章
    那次莫尘要写一篇关于银杏的作文，但他网上找到的素材都觉得一般，光看图片写不出什么，于是他就想要亲眼去见识一下真正的古银杏树，却又不想一个人去。
    陵北跟他不是一个班，没有要求写这篇作文。
    莫尘黏在他身边求了好久，对方似是被问得烦了，才淡淡地点头。
    他们挑了个周末，莫尘跟陆和蓉说要去陵北家待一整天，陆和蓉没多怀疑就允许了，毕竟莫尘不是第一次这样。
    而周贝贝和陵岁凡又不在家，陵北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就能出来。
    虞城桂花繁盛的时期过去，就是银杏泛黄飘落之际。
    除了桂花，虞城的银杏也闻名于江南，最美不过云殿寺内那棵千年古银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古银杏树干粗壮，四周围了一圈木栏杆，上面系满了用作祈福的红布条。
    传闻古银杏树极为灵验，在树下祈福的人会收获幸福顺意，求平安求财富求姻缘的祈愿被写在一根根红布条上，随风而舞。
    这个时间正好人比较少，莫尘拉着陵北跑到银杏树底，抬头仰望遮天蔽日的树冠，甚至没有缝隙留给阳光透过。
    地上的银杏叶多到看不见泥土，空中时常有银杏叶飘零，像是沐浴在一场秋日的洗礼之下，神圣而又浪漫。
    所有的美好祝愿都以红色为载体，与橙黄色碰撞，再交融。
    莫尘安安静静地享受着这种氛围，陵北站在他身边，他感觉很放松，似乎心头积压的灰尘被一扫而空。
    莫尘踩在柔软的银杏叶上，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拿起一根系在木杆上的红布条看了看，上面写了几句话。
    “愿晨光破长夜”
    “愿星光照银河”
    “无所谓缘深缘浅”
    “命运终将安排重逢”
    莫尘很喜欢这几句话，他手肘撞了撞陵北，兴奋地说道：“我们也写一个吧？”
    陵北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被抹尘拉着走了。
    银杏树旁边专门放了一张桌子，摆了许多红布条和笔，所有人可以自取。
    莫尘拿了根红布条，盯了半天却又无从下笔，他不知道写什么。
    他转头问陵北，结果对方也摇摇头，让他写自己目前最希望的事情。
    莫尘笔尖在红布上方停了好久，最后落笔写了三个字，觉得自己写得不好看，但陵北的字好看，于是他又喊陵北帮他补上后面三个字。
    写完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到银杏树下系好。
    不远处有个小的照相亭，陵北本身不怎么喜欢拍照，但架不住莫尘想要拍。
    五块钱只能洗一张，云殿寺不需要用钱，因此两人这次出来都没带钱，只有陵北口袋里装着的五块。
    老爷爷让两个小孩儿站在银杏树下，挑了个光线好的位置，让他们再靠近点。
    拍好照片后老爷爷说只能选一张，陵北让莫尘选，于是他就选了一张看起来最自然最舒服的。
    老爷爷洗好照片，裁剪好后递给他们，陵北不打算要，他叫莫尘拿着，可莫尘硬是觉得不能让陵北白花钱，便要塞给他。
    莫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两人还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陵北败下阵来。
    他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照片低低地笑了声。
    没想到这张照片还在。
    但这是谁放在这儿的？
    总不能是陵北吧……
    可这张照片确实是在陵北那儿，除非……陵北不想要然后直接交给周阿姨收起来。
    莫尘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虽然这张照片不是他的，他也没有权利去管陵北如何处置它，但他就是有些难受。
    不仅仅是这张照片拍得很好，还有当时银杏树下和陵北一起祈福，都是莫尘记忆中为数不多被珍藏的时光。
    那次他的作文拿了最高分，还被送出去参赛、获奖。
    无论多少荣誉傍身，莫尘最喜欢的只是单纯的氛围。
    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在银杏树下祈福，而那又会是什么时候呢？他身边还会有人吗？
    莫尘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他默默地把相框放回去摆好，仿佛没人碰过一般。
    他关掉夜灯躺在床上，被子拉到头顶，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
    没过一会儿他就闷得受不了，露出半个脑袋。
    夜里果然开始降温，但伴随而来的还有雷雨天气。
    窗外狂风呼啸，如同怪物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暴雨打在玻璃上，炸声不断。
    最可怖的还是闪电加雷声，因为未知的事物总会增添恐慌。
    已经很久没有下这样一场雨了，看来这次降温特别厉害。
    莫尘侧身盯着窗户，眼睛都不敢闭，更不敢睡，生怕一个疏忽就会被从窗户飘进来的鬼混抓走，或是被贴着窗户张着血盆大口的长发女笑着吃掉。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黑夜，他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一声巨响如陨石砸落地面，“轰”的一声夷平所有事物。
    莫尘吓得身体抖了抖。
    跟以前一样，他从来没变过，他很害怕雷声，更害怕这种阴森森、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黑洞吞噬的天气。
    他喉结滚动，咬住舌尖，试图平复杂乱的心跳。
    莫尘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拿过旁边的几个枕头垫在自己身后，后背总算不是空落落的，稍微有些安全感。
    他重新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电闪雷鸣，手腕时不时传来不可忽视的刺痛，他根本睡不着。
    他开始想念小时候，可以跟陵北一起睡。
    陵北可比枕头有安全感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陵北有一种魔力，有他在就会特别踏实安心。
    夜里人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莫尘盯着窗户的同时，听见隔壁的房门好像打开了。
    莫尘不由地竖起耳朵，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点，又听见一阵拖鞋踩着地板的声音，由近及远，由远及近。
    他猜测对方下了趟楼又回来。
    就在莫尘以为隔壁会传来关门的声音时，那阵脚步声竟停在了他门前。
    “咚——”
    “咚——”
    “咚——”
    窗外雷雨交加，而此刻莫尘似乎屏蔽掉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思想整个飞到了房门之外，所有的感官也一起跟着飞过去。
    门外那人迟迟没有声音，莫尘现在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
    莫尘的世界安静了几秒钟，直到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和快速的关门声。
    莫尘愣愣地看着窗户，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瞬希望他推门进来。
    他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心底隐隐泛起酸涩。
    雨声渐渐变小，莫尘到三点才酝酿出睡意。
    彻底睡着之前，他脑袋里又浮现出云殿寺那棵千年古银杏。
    银杏叶片片飘落，红色布条在风中摇晃，六个大字形态不一，却异常和谐。
    “先自由”
    “再重逢”
    第二天莫尘比平时晚醒一个多小时，外边的雨已经停了，但还是没有太阳。
    莫尘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清醒后才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他凑近了瞧镜子中眼底淡淡的黑青，无奈地叹口气，给牙刷挤上牙膏。
    莫尘洗漱完之后叠好被子，放好枕头，拿上自己带来的东西，在离开房间前最后看了眼床头柜上安安静静摆着的照片。
    两个少年肩并肩，在漫天盛大的银杏叶中望着镜头。
    或许这会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莫尘走下楼梯，发现陵北正好从餐桌旁边起身，跟他对视后又坐下。
    周贝贝拿着两双筷子从厨房走出来，对莫尘说道：“小尘你起来啦，我刚才本来想让陵北上去喊你的，快把东西放掉过来吃早饭。”
    莫尘点点头：“好。”
    莫尘昨天是挨着陵北坐的，但他今天犹豫了一下，选择跟陵北隔开一个位置。
    陵岁凡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周贝贝坐下来时看见对面两个人之间空出来的椅子，挑了挑眉，眼神询问自己儿子，可对方似乎心情不佳，没理她。
    周贝贝很没有风度地翻了个白眼，舀了勺碗里的粥。
    整个早饭莫尘一句话都没跟陵北说。
    因为回老家要开两个小时的车，于是陆和蓉吃完早饭就过来接他。
    周贝贝和陵北站在门口目送他上车，莫尘回头朝着周贝贝边挥手边说再见，眼眸看向陵北时，却只点头当作告别。
    等到陆和蓉的车消失在视野里，两人才进屋。
    由于工作的关系，周贝贝的观察能力比较强，她在餐桌上就察觉到两个男孩儿之间的气氛不对，可是昨天还好好的。

 第24章

    周贝贝还没问出声，就看见陵北径直走到客厅，弯腰打开电视柜的抽屉翻找起来。
    周贝贝凑过去疑惑地问：“你在找什么？”
    “一张照片。”陵北眼睛都没抬，在抽屉里扒开其他东西，但是并没有看见他想要的。
    奇怪……他明明放在这儿的……
    “照片？”周贝贝似想起来什么，“你是说那张你和小尘的合照？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陵北瞬间停下翻东西的手，皱眉看向周贝贝，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焦急：“你扔了？”
    周贝贝摆摆手：“当然不会，我干嘛要扔？我只是昨天刚好看到，觉得拍得挺好，就把它放在小尘房间装饰一下。”
    闻言陵北立马跑上楼，推开莫尘的房门，果不其然在床头柜上发现了那张照片。
    他不自觉地松口气，拿起相框准备放回自己书桌上，转身就看见周贝贝一脸揶揄地抱着双臂靠在门口，说道：“这么宝贝啊？那你干嘛要趁小尘来的时候把它藏到客厅抽屉里？”
    陵北面无表情地从周贝贝身边挤出去：“没藏。”
    “这还叫没藏，”周贝贝笑着打趣他，“话说你们俩这张照片是啥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回答她的是响亮的关门声。
    第21章
    莫尘一坐进车里就被陆和蓉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第一反应就是月考成绩出了，而他没考到陆和蓉满意的名次。
    但后面他从对方的话中听出来些名堂，原来是他没回陆和蓉的消息。
    他一直没看手机。
    今天要回老家，陆和蓉本来就烦，眉头皱得比往日更加紧。
    每当这时候如果你不想无缘无故被拿来撒气，就千万别说太多话，也千万别反驳她，这都是莫尘总结出来的经验。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会被骂一路……
    莫尘静静地等待陆和蓉骂完骂爽，他才开口解释。
    陆和蓉本想继续再说两句，但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救了莫尘。
    陆和蓉点开车载语音，朱玉英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无非就是“到哪里了”“开慢点”“还有多久”之类的话。
    她深知陆和蓉的脾气，也不敢太啰嗦把对方惹烦了，没说两句就挂了。
    陆和蓉今天一反常态戴了个墨镜，莫尘上次看见这副墨镜是因为陆和蓉的眼睛肿了，这次估计也是。
    莫尘往前坐了点，犹豫地问道：“妈……你们昨天……又吵架了？”
    陆和蓉嗓音中带着严肃和不满：“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别管这些事。”
    莫尘讪讪地闭嘴，往后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发现微信弹出一个新的群聊。
    莫尘翻了翻群聊成员，他能看出邹小莓、初静还有瞿闻书，他们的昵称都很好认。
    不过总有几个格格不入的名字——国家一级保护吗喽？在打游戏勿扰？
    他猜测前面一个是猴子，后面一个是何智宝。
    不出意外他不会猜错。
    除了他们，莫尘还看见了陵北的头像。
    群里他只有这一个好友，很大可能也是陵北把他拉进群的。
    【全国第一帅吗喽：我听说二中国庆高二只放三天】
    【全国第一帅吗喽：这么一比我们三中还算好的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我们可是有整整五天的假期啊】
    【全国第一帅吗喽：整整五天】
    【全国第一帅吗喽：你们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小草莓：我还没瞎】
    【在打游戏勿扰：是我可以打五天游戏的概念】
    【全国第一帅吗喽：话说莫尘手腕怎么样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是不是快好了？】
    【小草莓：有点常识行吗？这才过了两天】
    【莫尘：早着呢，估计还得固定一段时间】
    【全国第一帅吗喽：那你吃饭会受影响吗】
    【莫尘：？？？】
    【全国第一帅吗喽：或者说你可以用手吃饭吗】
    【小草莓：？？？】
    【安静：？？？】
    【一纸文书：？？？】
    【在打游戏勿扰：？？？】
    莫尘疑惑地盯着猴子发的那几句话看了很久，最后回复道：我一般用嘴吃饭，不用手吃。
    【全国第一帅吗喽：……】
    【莫尘：你到底想问什么】
    【全国第一帅吗喽：就是我看见有一家新开的烤肉店，想喊你们一起去吃】
    【莫尘：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那明天大家都有时间吗】
    【小草莓：中午有时间】
    【安静：我也是】
    【一纸文书：烤肉的话我绝对会去】
    【在打游戏勿扰：那个店有网络吗？有就去】
    【全国第一帅吗喽：少打点游戏吧你】
    【全国第一帅吗喽：北哥？莫尘？你俩呢？】
    【莫尘：稍等我问一下】
    莫尘抬起头，偷偷瞄了眼陆和蓉的侧脸，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道：“妈，明天我能跟同学出去吃饭吗？”
    “明天？”
    莫尘就算不看也知道陆和蓉墨镜下又开始皱眉了。
    “对。”
    “你作业都做完了吗？”
    “写完了。”
    “月考成绩出了吗？”
    “还没。”
    “嗯，”陆和蓉沉默的每一秒对于莫尘来说都是一种煎熬，“那你自己感觉考得怎么样？”
    莫尘一时间没说话，这种语气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回答什么。
    亦或者说，他无论回答什么都不会让陆和蓉满意。
    没等莫尘说话，陆和蓉又说道：“这几天还能让你多玩玩，等月考成绩发到我手机上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垂眸眼神失焦地盯着自己的手，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他确实笑不出来，不管考得好不好，他都笑不出来。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像一个以成绩评定好坏的机器，而评定标准总是在无形之中提升，他没有一次合格过。
    见莫尘不说话，一团火又在陆和蓉心底冒出来，她压低眉心说道：“你明天一定要出去吃饭吗？”
    “外面都是地沟油，脏死了。”
    “你跟你同学出去肯定不会就吃个饭回来的，肯定还要玩一个下午。”
    “你把这个时间放在学习看书上多好。”
    “月考完了就是期中考试，到时候不止你们一所学校在竞争，而是虞城所有学校的学生一起排名，你自己掂量掂量。”
    莫尘心中叹口气，这些话让他很累，很累。
    他没有欲望去反驳。
    这么多年听了太多次，耗尽了他的力气。
    就当他想说那就不去了的时候，陆和蓉接着说道：“我也不是说一定要逼着你不让你去，你要是实在想去的话就去。”
    又来了。
    又是这句话。
    “算了。”莫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像是一潭死水。
    “你去好了，我让你去的呀。”
    陆和蓉的惯用手段，先把你的兴致全部扫尽消灭，再逼着你去做。
    莫尘感到胃沉了下去，他努力压抑自己翻涌的内心，将情绪全部藏起来，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平静地说了句“好”。
    再然后，直到停在老家门口，车里都没有声音。
    朱玉英早就站在门口左盼右盼，她看见陆和蓉的车子后立马迎出来。
    陆和蓉把车停好，莫尘下车笑着叫了声“外婆”。
    朱玉英满眼开心地看着他，又瞧见他手腕的绷带，拉过他另一只手凑近些，说道：“你的手腕好点没有啊？疼不疼？”
    “不疼，外婆。”莫尘让她放心，“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好。”
    外公外婆家是独栋的老房子，听说这一排房子都是外公当年亲手建的。
    在他们那个年代吃饱饭都是问题，外公却能靠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片天。
    可惜的是作为医生的外公最后却因为胃癌去世。
    朱玉英喊他们两个进屋，莫尘一进门就看见舅舅舅妈已经到了，还有他们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堂弟。
    大部分时候都只有陆和奇一个人回到老家，很少两个人一起，甚至是过年江风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
    更可气的是，从外公离世开始，江风一次都没有去过外公的墓地，也一次都没有给外婆打过电话，外婆生病她也从来没过问，全部都是陆和蓉一手操办。
    莫尘对于舅舅舅妈唯一的印象，就是要钱。
    每次一提起钱，两个人就像变了个样儿，变脸速度快得打破世界纪录。
    他们对莫尘一直都是表面上的关心，也是看中了莫尘成绩好，因为自己家儿子不争气，所以想让莫尘长大后加倍地把恩情还在他们儿子身上。
    这次他们突然一起回来，这么大的阵仗，莫尘认为绝对不会仅仅是关心他的手腕，肯定还有其他事。

 第25章

    陆和奇率先站起来接过莫尘手里的东西——都是陆和蓉给朱玉英买的，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各种药，也是朱玉英天天在陆和蓉耳朵边念叨的那些东西。
    她倒是永远不会跟自己儿子说。
    莫尘礼貌地一一打过招呼，陆和奇出门帮陆和蓉搬东西，陆一明一直抱着平板打游戏，江风叫他坐下来。
    江风：“怎么好端端的手腕扭伤了呀？”
    莫尘不动声色地拉开点距离：“运动会跑步的时候摔了一跤。”
    江风：“哎呦，下次当心点啊。”
    莫尘疏离地笑了笑：“知道了舅妈。”
    知道今天陆和蓉带着莫尘要回来，朱玉英提前做了一大桌菜，有几道是莫尘小时候特别爱吃的。
    陆和蓉陆和奇拎了不少东西进来，大多数都是给朱玉英买的，还有些给陆一明买的。
    陆一明一直在抱着平板玩游戏，连头都没抬过。
    江风在陆和蓉踏进门的那一刻就迅速拉下脸，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厌恶。
    饭桌上的菜基本上都沾着辣椒，莫尘想起来因为江风和陆一明很爱吃辣，朱玉英肯定按照他们的口味来。
    但幸好有几道菜是没有辣椒的。
    莫尘的手腕隐隐作痛，因此他吃得很慢很少，不过原本他也没什么胃口。
    朱玉英让他多吃点，那几道菜他小时候最爱吃了。
    莫尘乖巧地点点头，实际上吃到嘴里却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一点也不像，不是他现在喜欢的味道。
    他不由地纳闷，是菜变了还是他变了？
    陆一明在吃饭的时候也抱着平板，全靠江风给他把菜夹碗里。
    饭吃得差不多，江风朝陆和奇使了个眼色，下一秒陆和奇就开口道：“妈，爸爸走后不是守孝一年了吗？那三十万块钱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他这话看似是对朱玉英说的，但也是对陆和蓉说的。
    朱玉英点点头：“是该给你们了，一共三十万，你爸爸遗嘱上说给我留十万，你十万，还有和蓉十万。”
    江风一听见这话就坐不住了：“为什么要给陆和蓉十万？不是应该全给儿子吗？”
    全给儿子？
    莫尘皱了皱眉，默默攥紧了筷子。
    第22章
    朱玉英让江枫别急：“原本你爸爸就是要给和蓉十万的。”
    朱玉英虽然偏向儿子，但她都是在暗地里偷偷帮，从来不表现在明面上，因为她又不傻，知道儿子靠不住，只有女儿会给她养老。
    江风满脸写着不愿意，她认为这三十万就应该要一分不差全部给她才好，也不想着自己本质上是外来人。
    是陆和奇最先挑起的火，但他现在只是闷头吃饭，不去掺合。
    不难看出来他也很怕江风。
    陆和蓉重重地放下筷子，刚准备出声就被朱玉英打断：“要不你看这样，我把我那十万给你们家，这样你们就有二十万，给和蓉十万。”
    陆和蓉直接站起来，对朱玉英说道：“妈，那十万是爸爸留给你养老的，万一你以后生个什么病也有钱看，你又没有工资的你把这十万给出去你用什么？”
    别说陆和蓉不同意，江风也不同意，因为她的目标是三十万，而不是二十万。
    江风：“陆和蓉条件好，工作稳定，工资又高，陆和奇整天躺家里好吃懒做一分钱赚不到，就我一个月拿三千工资要养活三个人，难道这三十万不该都给我吗？”
    陆和奇懒得去找工作，又喜欢买彩票，一买就是好几千，整天幻想着中大奖。
    他活了大半辈子，全靠借钱度日，过一天算一天，却从没想过还钱，导致不管是亲戚还是同学朋友渐渐都对他敬而远之。
    陆和奇在大学的时候就问陆和蓉借过钱，但陆和蓉深知他的脾性，知道自己哥哥是个多少钱都填不满的无底洞，因此在陆和奇几次三番不还钱之后就再也不肯借钱给他，只要他敢开口一定会被陆和蓉骂回去。
    陆和奇将近五十岁还是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下顿，江风当年愿意跟他结婚单纯因为看中了一套城里的房子，是他爸全款给他买的。
    朱玉英虽然嘴上一直在催促陆和奇赶紧找工作，但私底下经常偷偷给他塞钱，她以为陆和蓉不知道，实际上对方一清二楚，只是懒得说。
    莫尘实在是忍不住了，咽下最后一口食之无味的菜，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为什么条件好就一定要让出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空气安静了一瞬，莫尘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桌上所有人听见。
    “谁让你说话了？”陆和蓉凌厉的眼神刺向他，压着怒火说道：“你带明明去楼上，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莫尘虽然早就猜到会被骂，但他刚才还是想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莫尘顶着陆和蓉愤怒的目光起身，路过陆一明时拍了拍他的肩，领着他一起上楼。
    莫尘放缓步子，狭窄的楼梯间回荡着争吵声。
    他每次想帮陆和蓉说话都会换来一顿骂，可他总是忍不住。
    陆和蓉没怎么受到过公平的待遇，而她只会把委屈咽肚子里，莫尘再不帮她的话就没人帮她了。
    走进楼上外公外婆的房间关上门，那些声音才被抛之脑后。
    陆一明立马抢占躺椅，眼睛就没从平板上离开过。
    莫尘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同外公走之前没变化。
    他小时候很喜欢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外公工作，沙发旁边摆着一张小方桌，上面堆满了外公的报纸，到现在都是。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中药味，闻着就很苦，也不知道当时外公是怎么日复一日坚持下来的。
    莫尘拍了拍沙发上的灰，还坐在小时候那个位置，可惜眼前早已没有外公的身影。
    虽然他能感受到外公外婆两个人的心都有偏向，但他能得到一点点的爱，就会很满足。
    莫尘望向陆一明手里的平板，思绪万千。
    记得有次他们两个小孩放假回来玩儿，陆一明看中了这个平板，死活吵着想要。
    那个时候都没什么钱，交通也不发达，外公外婆嘴上拒绝，实际偷偷坐了几小时的大巴车跑去城里，花大价钱买了个最新型的平板带回来，趁莫尘不在时偷偷塞给陆一明。
    原本莫尘被瞒得好好的，可陆一明拿到平板的第一刻就去找莫尘炫耀。
    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不明白他和陆一明到底有什么不同。
    莫尘去问外公外婆，得到的都是无比敷衍的假话。
    就这么一件小事，他却记了十几年，这像是一道坎儿横在他心里，直到现在也没有跨过去。
    如果他们一直偏心也就算了，可莫尘只能在他们身上感受到唯一的一点儿温暖。
    大概是莫尘初中的时候，外公突然拿出几千块钱要给他，正好是陆一明平板的价格。
    但莫尘还了回去，这份迟到的爱他拿在手里也没什么意思，平板更新了好几代，早就不是这个价格，而且它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所有都变了，意意不一样了。
    这时朱玉英走进来，她拉开小方桌前的椅子在莫尘前面坐下，正好陆一明听到江风在喊他，于是抱着平板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莫尘抬头看向朱玉英，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从何开口。
    最后，他近乎于大胆地问道：“外婆，我能问问小时候你们为什么只给陆一明买平板，不给我买吗？”
    朱玉英：“因为你比你弟弟懂事啊，我们尘尘最乖了，不像你弟弟，如果不给他买他能闹个十天半个月，你是大的，就让让小的。”
    朱玉英慈祥和蔼的语气中藏着最简单却也最伤人的话。
    凭什么？
    凭什么大的就一定要让着小的？
    什么时候懂事也变成了一种罪？
    就跟很多人常说的那样，懂事的小孩往往没糖吃。
    莫尘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还是难免感到心脏被扎了一下。
    朱玉英：“再说了你初中的时候我跟你外公不是把钱补给你了吗？是你自己不要。”
    莫尘望向朱玉英的眼神中满是失望。
    他明白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并不是最重要的。
    可能他小时候太笨，随便给一点甜头就能跟着走，他现在才知道外公外婆到底有多偏心。
    不仅仅是对他，还有对陆和蓉。
    莫尘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平稳地问道：“外婆，一直以来都是妈妈在照顾你，你为什么还是要偏心舅舅？”
    “我哪里有偏心啊？你不要老是冤枉外婆，”朱玉英佯装生气，“我们这儿都是这样的，像是你外公留下来的房子和钱都要留给儿子，你看你姨婆走的时候，不也是把房子给了她儿子吗？”
    莫尘顿时哑了声，在这个地方重男轻女竟然被说成是理所应当。
    “还有啊，”朱玉英声音放轻了些，像是在跟莫尘讲道理，“你妈妈终究是嫁出去的，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外姓，不姓陆，不是一家人。”

 第26章

    在这一瞬间，莫尘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而去，他眸中一片破碎。
    原来这才是偏心的真正原因。
    大的就应该让着小的。
    重男轻女是应该的。
    女儿生出的外姓不是一家人。
    莫尘脑袋里不断回放这几句话，最后笑得极为讽刺。
    他不奢求偏爱，只想求一个公平。
    再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被重视过。
    小时候陆一明很皮，又仗着年龄小胡作非为，秉承着别人手里的东西就是最好的原则，无论是什么都要跟莫尘抢。
    “他还小，你当哥哥的就让让他。”
    这句话莫尘听了无数次。
    不仅如此，莫尘还被陆一明掐，手臂上时常青一块紫一块。
    他还不能还手，又疼又委屈，止不住地掉眼泪，换来的只有“他不是故意的”、“弟弟还小不懂事”、“你怎么能跟他计较”……
    就连陆和蓉也没有帮他，只是让他躲着点儿。
    陆和蓉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唤醒，他听见楼底下传来不小的动静，甚至还有碗盘打碎的声音。
    莫尘顾不得其他，立马飞奔下楼，因为陆和蓉身后没有别人，只有他。
    楼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莫尘拖着扭伤的手臂赶到时，正好在白热化阶段。
    陆和蓉指着江风的鼻子说道：“这是我爸爸留给我们家里人的，凭什么都给你？！”
    江风嗓子尖，有种刺穿耳膜的感觉：“我都是给明明存着！不然明明长大后能指望谁？陆和奇吗？”
    陆和蓉：“那就一人一份！你们的房子车子都是爸爸活着的时候全款帮你们买的，还不够吗？”
    江风：“不行！那是爸自愿的！你的条件本身比我们好，怎么就缺这十万块？”
    陆和蓉：“我的条件都是凭我自己努力出来的！你就说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跟家里要过一分钱？”
    江风本身理亏，她气势弱了一些，但嘴里还是说道：“反正这三十万应该都给我们。”
    莫尘默默地站在陆和蓉身后，冷冷地看向自己的舅妈。
    陆和奇一直坐在凳子上不吭声吃他的饭。
    朱玉英也赶紧下楼，站在她俩中间打圆场，但却面对着陆和蓉：“和蓉啊，要不你就让给他们家吧……”
    陆和蓉气得血压飙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妈：“这是爸爸的钱！你知道你把钱给了这对夫妻他们根本就不会珍惜！爸爸这一辈子都没有用过儿女的钱，他看病都是花的自己的退休金，这么节省的一个人你说等他死了以后留下来的钱就给别人挥霍掉？”
    朱玉英还想说什么，但被陆和蓉打断。
    “走了莫尘。”她拎起包直接离开，踏出这个家门之前还留下一句话。
    “这钱不论多少我都得替爸爸守着，你们别想了。”
    陆和蓉把车门摔得震天响，莫尘胆战心惊地坐在后座，一口气也不敢喘。
    本来他们是打算晚上再回去的，但陆和蓉实在是太生气，就提早离开。
    莫尘偷偷去看陆和蓉的脸色，还没放松下来就听见充满火气的一句话。
    “你刚刚为什么要插嘴？”
    第23章
    莫尘认命般叹口气。
    果然还是逃不过吗？
    陆和蓉：“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要插嘴。”
    陆和蓉：“你以为你懂很多吗？”
    陆和蓉：“这是我们这一辈的事情，你管什么？”
    莫尘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想帮陆和蓉说话，没想到却成为了挨骂的理由。
    陆和蓉可能是刚才在家里火气没发完，这会儿在车上硬生生连着骂了莫尘半个小时，后来开始断断续续地骂，大概隔十分钟骂一句。
    到家的时候，陆和蓉才稍微消气，但还是没给莫尘好脸色，莫尘知道这是冷暴力的前奏。
    莫尘内心早已麻木，他一句话也没说，直奔自己的房间。
    他累了，冷暴力就冷暴力吧，他也不说话就行了。
    莫尘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无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眼神空洞。
    他是应该让脑袋放松一下，不然装了太多事。
    他开始期待明天的聚餐了，这或许是能让他心情变好的唯一途径。
    莫尘第二天准备出门时，看见陆和蓉坐在客厅里看手机。
    虽然陆和蓉一直没看他，他却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头顶，他差点喘不上气。
    莫尘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走到玄关换了鞋，推开门时还回头望了眼陆和蓉，发现对方压根就没理他。
    他垂下眼，眸中流光闪烁。
    以往的每次冷暴力都是以莫尘先打破僵局结束，但过程很痛苦。
    一想到自己说的话换不来任何回音，他就没力气去给台阶。
    最后莫尘在门被关上的前一刻，还是探脑袋说了句：“妈我走了。”
    然后他快速关上了门。
    猴子说的那家新开的烤肉店离学校不远，莫尘走过去也能到。
    时间还早，正好他打算散散心，还能顺路喂一下猫。
    莫尘这次是一个人来到学校后面的桂花树下，可那只白猫却不在。
    他猜测是因为还没到那个时间点，今天他来得比较早。
    莫尘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头一回身旁空荡荡的，他还有些不习惯。
    果然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事情。
    千万不能太依赖于某个人，不然分开的时候就会变成迷失方向的蝴蝶，所有事物都在眼前无限放大，他撞了无数的墙壁，却总是找不到那个人。
    十月份的桂花比九月份香气更加浓郁，落下得也更加多。
    好在这棵金桂树本身就大，似乎掉再多桂花也掉不完。
    莫尘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桂花香，在这宁静的氛围里，他心情也逐渐变好。
    但是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有个人不在。
    莫尘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那只白猫，他看了眼时间，再不走的话估计会来不及。
    把猫粮直接倒在地下又会招来许多虫子，他只好想着等会儿回家的时候再来看看。
    估计小家伙在别的地方找吃的。
    那家烤肉店开在一个商场四楼，莫尘乘扶梯上去时正好看见猴子他们几个站在烤肉店门口。
    猴子第一个看见他，兴奋地朝他招手。
    莫尘快步走过去，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他有些讶异地指指自己：“你们……该不会都在等我吧？”
    邹小莓摇头说道：“还有陵北，他也还没来。”
    猴子正准备找陵北问一下就看见对方在群里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会晚点到，让他们先吃。
    猴子：“那我们就先进去占个包厢，快点儿吧我要饿死了。”
    邹小莓毫不留情地说道：“我刚看你刚才在人家店门口蹭吃蹭喝，还饿呢？”
    猴子委屈地说道：“免费的小零食不扛饿啊。”
    说完他去把何智宝和瞿闻书从凳子上拎起来，此刻两个人的眼睛都黏在手机上。
    猴子一脸没眼看地对瞿闻书说道：“你说你学点儿他什么不好，偏学他打游戏。”
    瞿闻书解释道：“不是等着无聊嘛。”
    说完他就把手机收起来。
    猴子转头又对何智宝说道：“你也是，别带坏人家。”
    何智宝敷衍地答应，还是在看手机，低头跟着他们一起进店。
    莫尘走在最后，时不时还回头看两眼。
    前面的初静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笑着看他：“陵北不会这么快的。”
    莫尘被拆穿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初静放慢步子移到莫尘身边，边走边跟他说道：“之前我们也喊过陵北出来吃饭，他很少答应，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很快就答应下来，把我们都惊到了，当时猴子私聊去问了好几遍，烦得陵北差点给他拉黑。”
    莫尘笑出了声，又问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出来吃？”
    初静耸耸肩膀：“我也不知道，大概他那个性格就这样吧。”
    莫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正逢国庆，店里面全是人，但幸好大包厢还剩下一个。
    大包厢是一圈长沙发围着一个炭炉，邹小莓拉着初静挑了一个不会被熏到的位子。
    几个人坐下后开始点菜，因为莫尘是第一次跟他们出来吃饭，所以邹小莓特地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
    莫尘顿了顿，然后摆手说道：“没有，什么都能吃。”
    “不对啊，”猴子看向莫尘，“陵北跟我说过你不能吃辣。”
    莫尘刚好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直接呛在喉咙里，咳了好几声。
    他拿纸擦了擦嘴，震惊地望向猴子：“真的假的？他说的？”
    猴子：“对啊，交代了好几遍，说是点菜的时候少点点儿辣的腌制的那些肉。”

 第27章

    这下几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莫尘身上，他只好尴尬地又抿了口水，说道：“没事，你们点好了。”
    猴子：“这有啥害羞的，不能吃辣就不能吃辣呗，太正常了。”
    邹小莓：“就是就是，你没必要为了我们去吃你不想吃的东西，每个人口味不一样。”
    猴子：“据我所知瞿闻书还不吃葱花呢，每次跟他出去吃饭，但凡沾点儿葱味他就不吃。”
    瞿闻书：“这倒是。”
    莫尘不知为何感觉心脏被柔软的毯子包裹住，他笑着说道：“行，那就少点点儿辣的。”
    “得令。”猴子凑在邹小莓身旁跟她一起看菜单，“其实我们也不咋能吃辣，就点几个尝尝鲜儿，毕竟辣的才有味道。”
    邹小莓很快点好了菜，问过一圈没有问题后就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因为是烤肉，所以菜上得很快，没多久就上齐了。
    由于莫尘手腕上绑了绷带，几个人都没想过让他动手，结果他只需要负责吃就行。
    莫尘每隔几分钟就会看一眼门口，吃个烤肉也不静心。
    直到第二十三次的时候，包厢门终于被推开，陵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今天陵北有点不一样，他没穿平常宽松的衣服，而是穿了件白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精瘦的小臂。
    莫尘艰难地挪开目光。
    猴子：“北哥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都要被我们吃干净了。”
    陵北扫视了一圈，只有莫尘旁边空着，他便自然地坐下。
    不得不说，这原本就是莫尘留给他的。
    这顿饭期间莫尘反常地一直没怎么说话，陆和蓉的冷暴力还有陆和奇江风那档子破事的确让他受了影响，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
    但是陵北一来，他莫名感觉踏实了点，其他事都能先暂时放一放。
    莫尘悄悄凑近，小声地对陵北说道：“我给你留了点烤肉放在盘子里。”
    陵北看着盘子里堆成堆的肉，微微勾起嘴角。
    因为陵北迟到，被其他几个人抓着烤肉，说是惩罚。
    陵北点点头，还用两个夹子分开烤辣的和不辣的肉。
    基本上辣椒都到了其他人的碗里，反正莫尘的碗是一点儿没沾。
    陵北烤完一轮才得以坐下好好吃饭。
    莫尘手腕其实不怎么方便，桌子有点高，他一直架在桌上挺累，所以他只好过会儿就搁在沙发上休息下。
    大概是莫尘没注意，不小心碰到了陵北同样放在沙发上的手。
    莫尘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
    似乎有一股电流顺着指尖传递过来，酥酥麻麻。
    莫尘下意识收回手，却扯到了扭伤的部位，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陵北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问他怎么了，莫尘立马摇头说没事。
    他把左手腕放在自己腿上，还是挺疼，又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有如此大的反应。
    莫尘第一次来他们家，不知道他们家的干料很辣，刚进口就被呛到了，又咳了好几声，他心想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正巧他杯子里的水也没了，莫尘刚准备起身倒水，另一只手却抢了先。
    陵北拿过旁边的水壶给他倒满。
    莫尘低声道谢，喝水的同时跟做贼一样悄悄督了眼其他人，幸好他们正抢一块肉抢得火热，没注意这边。
    莫尘喝完水后好了点，他往陵北那里挪近了些，问道：“你今天怎么晚到了？”
    陵北的表情很平常：“我爸带我去见人，提前跑了。”
    莫尘闻言瞳孔微微放大，说道：“不要紧吗？”
    陵北：“嗯，没事。”
    莫尘点点头，继续默默地吃他盘子里的东西，今天他异常话少，大多数时间只是看着他们吵闹。
    “小宝你少打游戏，你看你盘子里的肉都凉了，不吃的话我帮你吃了。”
    猴子说完就准备用筷子去夹，何智宝从手机上抬起头，威胁般朝对方挥了下拳头：“你敢。”
    猴子认怂地缩缩脖子，却一脸快憋不住笑的表情。
    何智宝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盘子，上面的肉全都不知所踪。
    “瞿闻书！”
    被点到名的人端起盘子就疯狂往嘴巴里塞肉。
    第24章
    就在一场大战即将爆发之际，邹小莓适时阻止了他们。
    邹小莓：“诶诶诶得了你俩。”
    猴子在一旁看戏看得起劲，一边拿起手机录视频一边拱火，被邹小莓揪了下耳朵才老实。
    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开始天南海北地聊天。
    猴子朝莫尘问道：“对了莫尘，你之前是在哪儿上学的啊？”
    莫尘：“不在虞城，在其他地方。”
    猴子皱了皱眉：“可是……我记得虞城是省里面竞争最大的城市了吧？你怎么会想到转过来？”
    “对对对，”瞿闻书在一旁附和，“当时听说班里有个转学生我都惊了，还在想谁这么头铁跑到我们这儿来。”
    “是挺铁的，”莫尘配合着敲敲自己的脑袋，“不过更准确点说我是回来，初中之前我一直在虞城上学。”
    猴子：“难道真的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然后你跑了？那你跑了还回来干啥？”
    莫尘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对，压力太大溜了，但还是觉得这里好，于是又回来了。”
    猴子嘿嘿一笑，朝着邹小莓瞿闻书他们自夸道：“我就说吧，看我猜得是不是很准？”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切”。
    莫尘也跟着他们一起笑，只有陵北发现对方笑意不达眼底。
    当初莫尘离开得很突然，就连住在隔壁的陵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
    但陵北清清楚楚地记得，莫尘离开之前给他写了封情书，他当时不知道莫尘要走，只是经过迅速的理智分析后拒绝了对方。
    他忘不了莫尘当时失望的眼神，似乎整个世界变成灰色，头顶还有一朵小乌云在下雨。
    第二天莫尘就搬走了，一个字都没有留下，极其突然。
    陵北后来也去问过周贝贝莫尘为什么要走，后者像是在隐忍什么，眼泛水光地蹲下身摸摸他的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这次莫尘回来，陵北总觉得他好像变了很多。
    虽然跟以前一样胆小，一样开朗爱笑，但陵北能看出来他有装的成分。
    用笑容掩盖真实的情绪。
    几个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猴子可怜巴巴地问有没有人愿意陪他玩儿一下午，结果换来六声“没空”，他只好也打道回府。
    他们在商场门口分别，几人都去往不同的方向。
    莫尘正准备沿着原路走回去时陵北朝他问道：“怎么回去？”
    莫尘：“这里离我家不远，走回去就行，还能顺便再去看看猫咪在不在。”
    陵北的话让他意想不到。
    “我陪你。”
    莫尘盯着陵北的眼睛，愣了几秒，然后笑着说道：“行啊。”
    两个少年并肩走在路上，沿途树荫居多，他们走得不算快，就当散步。
    风中时不时飘来桂花香，舒适祥和。
    莫尘轻松地走在陵北身边，扭头问道：“对了，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啊？”
    陵北：“刘叔来接。”
    莫尘“嗯”了一声，此后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再开口。
    陵北微微侧头看向他，问道：“不开心？”
    莫尘心中惊讶，为什么对方每次都能察觉出来，而且是唯一一个察觉出来的。
    他明明装得很好。
    莫尘其实自己也纠结过，要不要把心里积压的事情跟陵北说，或许说出来他会好受一点。
    但他又记起那封被拒绝的情书和被抛弃的照片。
    算了。
    莫尘摇摇头，一脸没事人的样子说道：“没啊，出来吃烤肉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陵北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气氛骤然冷下来，莫尘有种陵北随时会从他身边离开的不安感。
    五分钟的路程莫尘却觉得走了好久。
    那只白猫这会儿又回来了，它正坐在桂花树下舔毛。
    看见莫尘后它高兴地叫了一声，拉伸四肢，慢条斯理地朝他们走过来。
    莫尘照例坐在长椅上，小猫蹭到他脚边，他摸摸它的毛，白白净净的，没有受伤。
    莫尘怀疑小猫在别的地方吃过了，就没在地上倒太多猫粮，只倒了一点儿。
    果然小猫吃完后就直接踱步到桂花树下，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十月的天气开始降温，莫尘感受着凉风习习，陵北就坐在他身边看手机，他不由地督到对方挽起的袖子，问道：“不冷吗？”
    陵北：“不冷。”
    莫尘自然地用手背碰了下陵北露出的小臂，确实很热，倒是自己的手很凉。
    等到陵北抬眸看向他，他才发现自己干了些什么。

 第28章

    “额……那个……我不是有意的……”莫尘尴尬地摸摸鼻子。
    他只是鬼迷心窍，在陵北刚出现在包厢里时他就变成了这样。
    好在陵北没有追究，淡淡地收回目光，莫尘却能感到气氛似乎缓和了点。
    莫尘打开手机，看见十几条微信弹出来。
    他惊了惊，连忙点开查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全是陆和蓉发的，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去，为什么不回她消息。
    大概是因为莫尘一直都没看手机导致的。
    他看着满满一页的消息，无力地叹口气，转头对陵北说道：“我得先走了，我妈在催。”
    “嗯，”陵北收起手机站起身，“当心点。”
    “好，你也是。”
    莫尘说完后就往左边走，完全不知道身后有双眼睛看了他好久。
    莫尘站在楼底的路灯下，先向陆和蓉解释自己是因为没看手机才没回消息，而不是故意不回。
    紧接着对方发来一大段，简单概括就是她刚刚有多急，差点打电话报警，让他以后无时无刻都要跟她报备，不允许不回她消息。
    莫尘看着窒息的话语，关掉手机，稍稍仰头。
    路灯还没开，果然没有光。
    莫尘特意在楼下待了一会儿才上楼，他想等陆和蓉气消下去点，这样自己也好过点。
    还没推开门，莫尘就听见陆和蓉穿透性的声音。
    他隐约听清楚几个字眼，就知道她是在跟谁打电话。
    又是那些事。
    莫尘垂下眼眸，推门走进去。
    陆和蓉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眉头皱得很深，正吵得厉害，估计一时半会儿没工夫管他，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很显然陆和蓉对他的冷暴力还没停止。
    陆和蓉：“妈，我说了我不可能把钱给他们。”
    陆和蓉：“这是爸爸留下来的钱，爸爸辛苦这一辈子，自己都舍不得用钱，你还要给陆和奇江风两个人拿去作掉？”
    陆和蓉：“他们两个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你真相信他们会用来做生意？”
    莫尘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才松口气。
    他先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手盛了水扑到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渐渐地他有些看不懂。
    莫尘随便拿了条毛巾擦脸，走出卫生间回到椅子上。
    他点开手机又是几条微信。
    【舅妈：小尘你们有没有到家呀】
    【舅妈：今天明明跟我说你跟你外婆单独说了几句话，说的什么呀】
    【舅妈：你放心舅妈就是随便问问】
    【舅妈：还有你妈妈最近工作怎么样】
    【舅妈：我听说你妈妈那工作今年可能要升薪，是真的吗】
    莫尘看着这些话，感到喉咙里被东西堵住，咽不下上不来，甚至让他无法呼吸。
    他本无心参与这些大人间的事情，他顶多是帮陆和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更何况他是朱玉英女儿生的，又不是儿子生的，但凭这一点他就知道在朱玉英那里他比不过陆可明。
    但每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必然是站在自己妈妈这一边，江风过来打探消息的动作不要太明显。
    他承认江风的演技确实好，小时候他都没有看出来对方的真实目的，只因为对方经常给他买好吃的就觉得人家好，什么话都跟她说。
    现在不会了。
    莫尘谨慎地发送几句不挨边儿的话，小心地藏起所有真实信息。
    他又不蠢，不可能继续被利用。
    下午五点的时候莫尘房门被直接从外面推开，力气大到撞在墙壁上反弹。
    陆和蓉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走。
    如果不是莫尘，别人绝对无法知道陆和蓉是什么意思。
    冷暴力期间喊他吃饭都是这个样子。
    莫尘坐到餐桌边上，看见桌上只有两个人的碗盘，没有第三个人。
    说明这顿饭又能好好吃了。
    但也说明今天晚上必然会听见那个令人烦躁的敲床声。
    餐桌上的气氛有种诡异的安静，两个人沉默地吃完，谁都没说话。
    晚上莫尘洗完澡出来，去找陆和蓉换绷带。
    经过隔壁房间，不出所料地听见“咚咚咚”的敲床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陆和蓉还是从昨天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帮他换绷带时下手特别重，莫尘只能忍着不吭声，好几次看向陆和蓉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
    陆和蓉的冷暴力莫尘从小就见识过，这么久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适应这种模式。
    或许小时候他会很难受，不断思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导致妈妈一个星期没跟自己讲话，但现在他剩下的只有麻木。
    可这次冷暴力的时间很短，马上就结束了。
    原因很简单。
    莫尘回房间后看见他们吃饭群里有新消息。
    【全国第一帅吗喽：大大大事不好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月考成绩发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各位有能力的还是赶紧跑吧】
    【全国第一帅吗喽：像我这种没有能力的已经马上就要被我妈抓走了】
    第25章
    众所周知，虞城三中各方面效率都很高，批卷子也不例外。
    等语文组把成绩登记上传，就代表所有月考成绩都出了。
    莫尘看了眼群里猴子和瞿闻书崩溃的哀嚎，心中难免咯噔一下。
    月考成绩出了。
    发到家长手机上的肯定是成绩加排名一起。
    其实莫尘刚考完就能知道自己大概在班里哪个位置，当然这个位置完全达不到陆和蓉的要求。
    莫尘关掉手机，看似盯着手里的书，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进去。
    他在等。
    一分钟之后，房门被用力推开。
    尽管已经预测到了，但莫尘还是被吓了一跳，感觉心脏坐了趟过山车。
    这次的冷暴力倒是没持续多久，而且是陆和蓉先开口。
    陆和蓉拿着手机，举在莫尘眼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手机屏幕上，差点戳到他眼睛里。
    陆和蓉：“你自己看看你考了多少分？！”
    莫尘稍稍往后靠了点眼神才能聚焦。
    五百多分。
    他竟然觉得在自己没学完的情况下考得还行。
    但陆和蓉不会这么觉得，毕竟跟他以前差得实在有点多。
    陆和蓉：“你再看看你的排名！”
    她手指往后滑了一张图片，放大，莫尘瞧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倒数第二个。
    除了他的名字，莫尘还看见陵北的名字高居第一。
    陆和蓉：“倒二？你要死还是怎么着？亏你考得出来。”
    陆和蓉：“我发现你最近是不是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陆和蓉：“再考考就直接掉出实验班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和蓉：“是不是手机看多了？你都在看什么？”
    陆和蓉：“让你交点能给你带来价值的朋友，你老是跟许可耐聊天，他能给你带来什么？只会把你带坏。”
    陆和蓉：“是不是非要我把你手机砸了你才肯学？”
    整个过程莫尘都没有说话，脸色平静得可怕，只有在说到许可耐时眉头稍微皱了皱。
    他很不喜欢陆和蓉这样说他的朋友。
    每次他都会反驳，可结果一般都一样，就是没什么用处，他实在是无法改变陆和蓉以成绩看人的想法。
    这次莫尘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感，没有回话，继续看书试图转移注意力，以免忍不住跟陆和蓉争吵。
    忍一忍就过去了。
    陆和蓉见莫尘这样的态度更加冒火，她认为莫尘根本没有听进去，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不然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直接夺过莫尘身前的书，狠狠地摔在地上，觉得不解气，又搜刮了桌上的其他书一起扔地上。
    “别学了学什么学？啊？你看看你考成这个鬼样子，考得跟坨屎一样，你啊好意思的？”
    “你别在这里跟我装得好像多爱学习一样，如果你真的想学会考成这个样子吗？”
    莫尘盯着空荡的桌面，喉结艰难地滚动，眸中不自觉地泛起一层薄雾，但很快消散。
    每一句话都像根针扎在他的心上，密密麻麻地扎了许多洞，直至感觉不到痛。
    陆和蓉督到了莫尘绑着绷带的手腕，尽力压下火气，最后留了句“你下次再考成这样试试看”，然后摔门而出。
    莫尘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眼睛望着桌面，手指无助地蜷缩，用力握成拳，感受到手腕刺骨的疼痛后才松开。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长舒一口气，眼中尽显迷茫之色。
    缓了好一会儿莫尘才慢慢站起身，把目光放在一片狼藉之上。

 第29章

    他的书和本子散落一地，甚至有些纸张摔烂。
    他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辛苦记的笔记就这么可笑地躺在地上。
    像垃圾。
    或许陆和蓉认为他也是。
    莫尘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蹲下身一点点收拾好，这些书页如同碎掉的玻璃，在他指尖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滴落的血都化成心上朱砂。
    莫尘重新坐回去打开手机，群里已经多了好几十条消息。
    不过他没心情再看，只是随便督了眼便退出去。
    他手指往下滑，直到那个头像出现在眼前。
    深海唱着悲戚的歌谣，死亡的气息笼罩墨色，而那束天光破开一切阻碍，救下沉溺的枯骨。
    莫尘盯着这个头像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目光。
    这个晚上他比平常还要晚一小时睡着。
    剩下的国庆假期，莫尘基本都在房间里度过，陆和蓉也一句话没跟他说，只有到了饭点，她会脚步声很大地走过来一把推开莫尘房间的门，然后转头就走，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莫尘。
    他就在压抑的氛围下认真吃饭，食之无味。
    就算在每天换绷带的时候，陆和蓉也把他当空气，从未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等到去学校的时候，莫尘竟然觉得解脱。
    他这两天根本没睡好，因此脸上的疲惫感明显，精神不济地坐在座位上。
    刚上学第一天，班里比平常还要吵闹，都是人在教室但心还在放假。
    尤其是讨论成绩的声音格外多。
    “小宝，”猴子哭丧着个脸去找何智宝，“你是不知道我妈有多恐怖，差点跟我爸混合双打，幸好我奶奶拦着。”
    何智宝趁老师还没来的空档想要再打一把游戏，头都不抬地说道：“你考多少？”
    一提起这个猴子就蔫儿了：“我妈给我定的标准是不能低于二十名，但我这次正好二十一，跟上一名就差一分。”
    “那二十名是谁？”何智宝在游戏里杀掉一个人。
    猴子还没说，瞿闻书就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猴子一看心道这货正好送上门，于是箍住瞿闻书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就是你！瞿闻书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死了！”
    瞿闻书无辜道：“我咋了？”
    猴子：“就是你小子第二十名是吧？你让我差点遭受毒打！”
    瞿闻书扒着他胳膊：“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谁晓得正好比你高了一分。”
    猴子看瞿闻书那欠揍的表情就来气，松开他后往他身上捶了两拳：“你上学期期末考不是才三十名吗？咋地背着我坐火箭了？”
    瞿闻书：“诶你别说还真是，我感觉我真在坐火箭，一会儿前五一会儿中等一会儿倒五的，这谁受得了？昨晚看见我妈都要买速效救心丸了。”
    猴子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是，瞿闻书的成绩就没有稳定过，甚至连着两次在一个名次区间的都没有过。
    猴子又推了推何智宝：“小宝你这次考多少？”
    何智宝结束一局游戏，终于抬起头来说道：“跟上次一样。”
    或许别人不知道何智宝什么意思，但实验班里的人绝对知道。
    何智宝次次垫底，非常稳定，谁都撼动不了他的位置，但他又每次都能比重点班第一名考得高，有时候高一两分有时候高三四十分，何尝不是一种水平。
    再者说何智宝他爸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他爸从来不对他做任何要求，比他还摆烂，所以何智宝每次都不会受成绩影响，该玩游戏玩游戏。
    猴子无比羡慕地砸砸嘴：“你爸咋那么好呢？”
    何智宝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好啥呀，比我还懒，懒得出奇。”
    瞿闻书靠在何智宝的桌子边上，说道：“还好吧，我看他课上讲得挺好。”
    猴子：“哦呦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去他办公室找他问问题，结果他直接把一整本答案翻出来让我自己看。”
    瞿闻书：“那你自己看懂了吗？”
    猴子：“没有啊，所以我又问他了，结果他还嘲笑我，说我怎么这个都不会。”
    瞿闻书：“……”
    何智宝：“……”
    虽然是他亲爹，但何智宝也挺难想象。
    猴子满脸麻木地问何智宝：“你爸……他当年真的拿过数学国赛一等奖吗？”
    何智宝：“……”
    何智宝：“好像是吧。”
    瞿闻书：“那他为什么教物理？”
    何智宝：“……”
    何智宝：“我也不知道。”
    猴子：“难道是因为数学对他来说已经没意思了吗？”
    何智宝没有回话，因为这个理由不是没可能。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
    碰巧这节课正好是物理课，何厉胜胳膊夹着一叠卷子走进来，让课代表发下去。
    何智宝迅速藏起手机，生怕被他爸看见，借他八个胆子他都不敢在他爸课上玩儿。
    物理课代表把卷子发到每个人手上，还细心地折好再递过去，以防分数露出来。
    莫尘盯着卷子上的分数看了很久，再加上选择题涂卡分，他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考倒二了。
    估计其他科目也大差不差都是这种情况。
    他垂眸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他得加快速度了。
    莫尘原本的计划就是在期中考前追上进度，把前面的都自学完，因此他这次其实没多大感觉。
    实际上他对于成绩的态度一直都是量力而行，只不过陆和蓉太看重成绩，她认为成绩决定一切，莫尘不敢苟同，也无法反抗。
    他浑身枷锁，挣不出牢笼。
    莫尘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
    从试卷发下去的那一刻开始，班里的哀嚎就没停下来过。
    何厉胜在讲台上搬了个凳子坐下，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让你们好好复习好好复习，一个个都不听，每次都要等到成绩出来才后悔。”
    此话一出，讲台下声音更大。
    “行了行了行了，都安静下来，”何厉胜翻了下卷子，“这次试卷虽然有难度，但万变不离其宗，我看了下错误率，就讲三道题，其他你们自己去搞吧。”
    “还有，”何厉胜抬眸扫视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督了眼那个角落，“不及格的找时间来办公室找我。”
    第26章
    莫尘怀疑何厉胜这句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大概实验班里除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不及格了。
    物理课下面一节接着数学课。
    由于刚出成绩，所以基本上今天的每堂课都是发卷子讲卷子。
    赵霞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抱着熟悉的平板，把卷子往讲台上“啪”得一放，推了推眼镜直接进入主题：“这次你们怎么回事？以前跟重点班要拉开好几十分，这次只比他们高了二十分不到。”
    台下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个，屏息凝神低着头。
    赵霞亲自出的卷子就是这个特性，难到谁都不会，分数自然就平均了。
    赵霞：“还有几道题我上课明明讲过，但是依然有很多人错，但凡错了的我都在卷子上写了‘面批’两个字，中午来我的办公室找我。”
    谭鸿寂拿过讲台上的试卷，一张张发下去。
    看到莫尘的名字时他愣了一下，顺着看后面的分数，瞳孔微微放大。
    他慢吞吞地往第一列后排走，还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次月考可比上次周测要难，莫尘却考得比上次要高，跟谭鸿寂就差两分。
    谭鸿寂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在班里他的数学虽然超不过陵北，但也一直保持着前五。
    谭鸿寂看着莫尘的成绩，咽了咽口水，眼神闪过一丝嫉妒，把莫尘的卷子很不客气地扔到对方桌上。
    他刚准备走时又看到下面一张卷子是陵北的。
    谭鸿寂立马换了一副表情，他没有把卷子放陵北桌上，而是拿在手里递给陵北，笑着说道：“陵北你好厉害，这次肯定又是第一。”
    陵北闻言抬头督了他一眼，接过试卷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知道。”
    说完他就继续低头看题，再没分给谭鸿寂一个眼神。
    等谭鸿寂发完所有的卷子，赵霞正色说道：“这次月考虽然是比周测难，但也难不到哪里去，没考好的同学好好反思一下是哪里有问题。”
    赵霞：“我们班第一还是陵北，满分。”
    “我靠……”
    “满分也太离谱了吧……”
    “这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
    唏嘘声充满了整间教室。
    莫尘拿到试卷后首先看见的不是分数，而是名字旁边大大的“面批”两个字。
    莫尘：“……”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今天所有老师都要找他吧。
    他本来还想中午去喂猫，估计是来不及了。
    莫尘趁着数学课下课，转头拉了拉陵北的袖子，说道：“陵北，帮我个忙。”

 第30章

    陵北看向他：“什么？”
    莫尘：“中午我可能要去老师办公室，帮我去喂下猫行吗？”
    陵北收回目光：“行。”
    莫尘把他的猫粮罐子放在陵北桌上，又嘱咐道：“千万别忘了，过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小家伙有没有吃上饭。”
    陵北：“嗯，放心。”
    中午莫尘先去了数学办公室。
    正好这时候人不多，办公室比较空，莫尘拿着卷子走到赵霞身边：“赵老师。”
    “来啦，”赵霞从教案中抬起头，示意旁边的凳子，“坐。”
    赵霞突然督到莫尘的手腕，皱眉问道：“手腕怎么了？”
    莫尘：“运动会的时候摔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以后还是当心点。”赵霞扶了扶眼镜，又朝他伸出手：“卷子。”
    莫尘把卷子递过去，赵霞接过翻看了一遍，指着一道错题问道：“还没学到这儿吗？”
    她没有问他会不会做，摆明了她相信莫尘肯定会做这种题。
    莫尘诚实说道：“还没学到。”
    “嗯，”赵霞点点头，“哗啦哗啦”地翻响卷子，“这张卷子上除了你还没学过的，还有其他不会的题吗？”
    莫尘目光快速扫了一遍，说道：“没有。”
    “那就好，”赵霞满意地挑挑眉，“对了，上次跟你说过数学竞赛的事情，期中考试数学能考前五吧？”
    前五？莫尘抿了抿唇，不敢保证。
    赵霞：“就算不是前五，那至少要前七。”
    莫尘虽然心里有点虚，但还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时谭鸿寂也拿着试卷走进来，装作没看见莫尘似的走到赵霞办公桌旁边：“赵老师，我来面批。”
    赵霞把试卷还给莫尘，朝他摆摆手说道：“你先回去吧。”
    莫尘“嗯”了一声，然后站起来绕过谭鸿寂，后者不善地瞥了他一眼。
    莫尘离开数学办公室之前还听见赵霞的声音。
    “怎么你也来面批了？”
    “这两个基础题不应该错的呀……”
    莫尘立马赶往物理办公室。
    当他拿着卷子出现在物理办公室时，何厉胜竟然不在。
    由于他刚来，也没有找过何厉胜，不知道何厉胜的习惯，其他的老师见他探头探脑的，问道：“你来找谁？”
    莫尘：“何厉胜老师。”
    “哦，他啊，”那个老师边看电脑边说道：“何老师还没回来，他位置在最里面，你可以等等。”
    莫尘礼貌说道：“好的谢谢老师。”
    每天的午休都是每个办公室爆满的时刻，何厉胜总是会特地放慢脚步，在外边转个几圈再回去。
    幸好莫尘先去的数学办公室，因此也没让他等太久。
    “来这么早，”何厉胜端着个大茶杯慢悠悠地晃进来，坐到办公桌前，上下打量了莫尘好几眼，“你是那个刚转学过来的？”
    莫尘点点头：“对。”
    “哎呦，”何厉胜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能转到实验班应该成绩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啊。”
    何厉胜拿过莫尘手里的卷子，看了看说道：“怎么没及格？”
    莫尘解释道：“有些还没学，所以不会。”
    何厉胜：“难怪，以前的学校是不是不如三中的进度快？”
    莫尘：“是。”
    何厉胜抬眸看他：“那你准备怎么补上前面的课？”
    莫尘：“我一直在自学，刚补到
    第四章。”
    何厉胜：“嗯，动作还挺快，看你的卷子基础还算可以。”
    他从桌子旁边一叠纸中间抽出这次试卷的答案，递给莫尘：“拿回去对照试卷好好看看，这张卷子是我出的，基本都是后面几章的重要知识点，全部弄懂也对你自学有帮助。”
    莫尘双手接过：“谢谢何老师。”
    何厉胜挥挥手：“行了回去吧。”
    莫尘应下声，刚转头就被身后排的队伍吓了一跳，基本都是其他班来找何厉胜问题目的。
    物理办公室跟其他办公室不太一样，这里不分哪个班的老师，只要看见哪个有空了就去那边问题目。
    莫尘侧身避开队伍，离开物理办公室。
    他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该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由于三中对午休管得不是很严，所以很多不在班里的，像他和陵北之前一样，会在桂花树下待到下午
    第一节课前回来。
    莫尘从后门进来的，看到那个意料之外的背影。
    他的猫粮被放在自己桌上。
    莫尘坐下晃了晃猫粮罐子，转头问陵北：“喂好了吗？”
    陵北：“嗯。”
    莫尘：“小家伙在吗？”
    陵北：“在。”
    莫尘：“它吃了吗？”
    陵北：“吃了。”
    莫尘抬眸瞧了眼时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在那里多待一会儿？”
    陵北没立刻答话，只是翻书的手顿了顿，然后说道：“你没在。”
    莫尘瞬间僵住身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舔舔干燥的唇，默默收回放在陵北身上的目光，转而看起手上的物理卷子。
    他努力把自己眼睛黏在卷子上。
    何厉胜刚刚跟他说……你没在……这张卷子是他出的……你没在……上面很多后面几章的知识点……你没在……他应该要全部搞懂……你没在……他晚上就学物理……你没在……话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没在……不知道那只小猫有没有吃饱……你没在……
    直到高莹找上他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高莹一般不会提前这么早来教室，但这次她匆匆忙忙地走进来直奔后排。
    高莹一靠近莫尘就闻到一股中药味，他督了眼对方手臂上的膏药。
    高莹拿着张卷子放莫尘桌上，火急火燎地说道：“快点，你看看你作文的这个地方，我们几个老师在办公室里讨论一个中午了，我是觉得这里是点睛之笔，但也有老师说这样写会破坏原本的框架，所以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莫尘刚开始还有些发懵，但很快反应过来，脑袋飞转，清晰地向高莹表达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写。
    高莹听完后盯着卷子点点头，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我就说嘛，我根本没有说错，都是那群人扰乱我的思绪，我要回去找他们评理。”
    这会儿离上课只剩下三分钟，所有人一脸茫然地看着高莹又匆匆离开教室。
    等高莹再次回来的时候很明显容光焕发，一看就是“吵架”吵赢了。
    毫无例外，莫尘这次作文又是最高分，简直是范文标准，可惜小考一般是自己学校批，不会给作文满分。
    三中一向以理科著称，实验班更是一堆理科大佬。
    好久没见到作文这么好的，高莹越看莫尘越觉得顺心。
    除了作文，莫尘整张语文卷子都做得很好。
    他的卷子已经在语文办公室每个人手上传了好几圈，所以回到莫尘手上时有点皱。
    高莹：“这次月考语文第一还是莫尘，作文就扣了一分，前面也错得很少。”
    讲台下一帮人比听见陵北数学满分还要震惊，班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周测就算了，月考还这么稳定。
    整堂课莫尘都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目光，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下课铃响的时候他如负释重地松口气，还没等他真正放松，就看见窗外黄主任在朝他招手。
    莫尘心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有那么多老师找他。
    第27章
    莫尘胆战心惊地走到黄国忠跟前，心里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毕竟他这次除了语数外三门其他都挺烂的。
    可让他意外的是，黄国忠喊他出来并不是为了骂他，甚至对方连成绩两个字都没有提过。
    黄国忠皱眉看着莫尘的手腕，问道：“是运动会那天摔的吗？”
    莫尘：“是，不小心扭伤了。”
    “怎么当天没跟我说啊，”黄国忠眼神中充满担忧，“去过医院了吗？”
    莫尘：“去过了，没多大事。”
    黄国忠：“下次还是要当心点，这几天多注意休息，如果生物作业来不及做就算了，知道了吗？”
    莫尘心中泛起波澜，说了声“知道了”。
    黄国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回去上课吧。”
    莫尘点点头，边往回走边想，他原本就不应该担心黄国忠会说他的成绩。
    夜里莫尘独自一人回家，他走在路灯下看着地上的影子，不紧不慢。
    这几天陆和蓉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甚至他走得慢回来晚了几分钟也没事。
    什么时候冷暴力也成了能让他喘口气的方法。
    莫尘踢着地上的石头，踩着影子走到楼底。
    少年站在路灯下，惨白的灯光倾泻而下，添了些许清冷和寂寥。

 第31章

    他抬眸望向二楼的窗户，心中叹口气。
    莫尘上楼推开门，看见陆和蓉坐在沙发上。
    他开门的动静不小，对方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一想到不会换来任何的回应，就像突然被抽干了力气，觉得没必要开口。
    莫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轻手轻脚地走回房间，经过那扇门时又响起那个熟悉的敲床声，很响很响。
    他努力不去管它。
    莫尘回房间先去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走出来，意外地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争吵声。
    他实在不想听清内容，可由不得他选择。
    又是那些。
    而且大多数都是陆和蓉的骂声，另一个人很少回话。
    莫尘坐回书桌前，垂眸塞上耳机，本来他是想听歌的，但是指尖却停顿在音乐软件上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指尖往左边挪，点开微信，鬼使神差地拨了语音。
    铃声响了几秒，很快便接通了。
    大概是他戴着耳机的缘故，陵北低沉的嗓音就在他耳边。
    陵北：“怎么了？”
    莫尘舔了舔唇，一开始没出声，两边安静了一会儿后莫尘才说道：“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有没有空帮我开开小灶。”
    他的声音带笑，陵北却莫名听出来些酸涩。
    陵北顿了顿，然后说道：“有空。”
    莫尘把今天晚上打算学的东西全部摊在桌上，遇到不会的地方直接问陵北。
    而陵北也似乎很懂他，总是能知道他的想法。
    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说话，有时候也会安静一阵，各自干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凌晨两点语音都没有挂断。
    莫尘今晚睡得很好。
    转眼间到了十月中旬，虞城的桂花香似乎淡了一些，但未曾消散。
    每当这个时候，虞城总是会下雨。
    莫尘的手腕好得差不多了，他已经拆掉了绷带，能够自由活动，在不疼的前提下甚至可以拿一些重物。
    他不记得陆和蓉的冷暴力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不过肯定是他先开的口。
    主动说几次话就好了。
    至少没有打破小时候冷暴力一星期的记录。
    这几天陆和蓉又跟单位请假回了趟朱玉英那里，莫尘一个人在家。
    哦不对，不是一个人，还有个经常被陆和蓉称作“活死人”的人也在家，但莫尘几乎没有跟他见过面。
    他也不想看见那个人，对方没惹麻烦已是万幸。
    陆和蓉其实很不放心莫尘一个人，越到高中越是担心他的安全。
    但这次江风闹得有点大，为了避免这个女人把他们家的钱全部霍霍完，然后离婚跑路，陆和蓉不得不回去一趟。
    离开之前她再三叮嘱莫尘一定要保持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
    这下子是真的离期中考试越来越近，实验班里难得安静。
    就连何智宝都罕见地放下手机，趴桌上顶着书看，虽然不知道看进去多少。
    猴子崩溃般抓了抓头发，碰到个实在不会的语文题，急得焦头烂额。
    明明他已经写满了，可是怎么就一分没有呢？
    猴子无比困惑加头疼。
    他侧身凑到邹小莓旁边，被她用笔敲了下脑门。
    “干什么？”邹小莓看他这样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
    猴子：“草莓你救救我，有道题目不会。”
    邹小莓顺着对方的手指看过去，摇摇头：“语文我跟你讲不明白，你不如去问莫尘。”
    猴子听见这话，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想到他们班还有个语文大佬。
    莫尘正聚精会神地刷题，他很快就能在期中之前补上落下的课程。
    突然一个人从身后勾住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猴子瘪着嘴说道：“莫尘，江湖救急。”
    莫尘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眼中的惊恐渐渐消失。
    “吓死我了。”他差点跳起来。
    莫尘看了眼本子上乱飞的笔画，无语地转头看向猴子。
    猴子：“抱歉抱歉，下次注意。”
    莫尘：“怎么了？”
    猴子把题目递过去：“这道题我写满了，但是跟答案一对比，竟然一分都没拿到！”
    “挺正常，”莫尘轻笑一声，接过来看了看，“你又在乱套公式了。”
    “哪儿？”猴子揽着莫尘跟他一起看，两人挨得很近，脸都快凑一起了，“这题目不能这么写吗？”
    莫尘：“这题目陷阱就在这儿，会让你看成另一个类型的题目，然后用错公式，实际上跟那个完全没关系。”
    莫尘：“还有，语文谨慎套公式，除非你完全没头绪，不然很容易一分没有。”
    莫尘给猴子把这道题仔细地讲了一遍，猴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指了指另一道题：“还有这个，我觉着答案太烦了，有没有更简单的解答？”
    “有。”莫尘刚准备说就被陵北打断。
    陵北食指敲了敲猴子的肩膀：“离远点，我也要听。”
    猴子跟见鬼似的看向陵北：“不是吧……北哥……你认真的？”
    他可从来没见过北哥问过谁题目，只有别人抢着问他的份儿。
    “嗯。”陵北没和他废话，直接揪着他的衣服往后拎了拎，自己凑到莫尘身边。
    猴子直愣愣地看着他，连反抗都忘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莫尘也有点懵，但很快回过神，继续讲这道题目。
    猴子听得云里雾里，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猴子看着前面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直到莫尘讲完才挪开目光，弱弱地问道：“那个……我没听懂……莫尘你能再讲一遍吗？”
    莫尘：“？？？”
    莫尘：“行……”
    他抿了抿唇，还未开口就看见陵北冷冷地扭头督了猴子一眼，对方立马怂了：“不用了不用了，我先溜了。”
    说完猴子就拿着题目迅速跑回座位。
    莫尘看向已经回去坐好的陵北，问道：“猴子怎么了？”
    陵北：“他没事。”
    莫尘：“……”
    行吧。
    周六下午早放学，但是这几天天气一直不怎么好，从中午就开始下雨。
    临近最后一节课下课，莫尘偷偷看了眼手机，有几条陆和蓉给他发的微信。
    【妈：我今天回来】
    【妈：带伞了吗】
    【莫尘：忘记了，没带】
    【妈：蠢死了】
    【妈：我明明跟你说过很多遍伞要放包里】
    【妈：那你别走回去了，我正好顺路来校门口接你】
    【妈：你就在门口等我，别乱跑不然找不到你】
    莫尘回了个“好”。
    等到放学的时候，莫尘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看窗外的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莫尘不敢让陆和蓉等着，于是加快动作，头一回这么早离开教室，可他没看见陵北在身后欲言又止的表情。
    提早放学再加上下雨，换来三中校门口的大堵车。
    莫尘冒着雨冲到门口，看见的就是五颜六色的雨伞挡着，人脸都看不清，更别说他们身后的马路。
    他抬起手臂稍微遮一遮雨，尽力挤到人群外边。
    莫尘身上已经被淋湿不少，他只能先躲到一棵树底下，在马路上众多车牌中寻找陆和蓉的。
    但愿自己不会被雷劈死。
    这棵树挡不了多少雨，莫尘还是被淋得很难受，但他实在是找不到陆和蓉的车子。
    他发微信去问，陆和蓉却说路上太堵了还有几分钟。
    莫尘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肯定会淋成落汤鸡。
    他手举着也酸，索性就不挡了，任凭雨点打在他身上，模糊了视线。
    忽然间莫尘察觉到头顶上的雨停了下来。
    他茫然地抬眸看了看，是一把黑色的伞。
    莫尘转过头，待在同一把伞下的陵北正皱眉望着他。
    莫尘：“你怎么来了？”
    陵北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还没走？”
    “嗯，”莫尘手背擦了擦下巴的雨水，“我妈还没来。”
    陵北眉头皱得更深：“为什么不在教室里等？”
    “这里不好停车，我不敢让我妈等着。”莫尘看着伞外面的雨，又声音很低地补了一句：“这种天她火气更大，我不敢惹。”
    陵北似乎没听到的样子，他想把伞塞到莫尘手里，但对方不肯接。
    莫尘：“不用，你赶紧回去吧。”
    陵北指了指前面一辆被堵着的黑车，说道：“刘叔就在那儿，我跑过去不会被淋。”
    莫尘思索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拒绝道：“我妈也很快就来了，你走吧，别耽误时间。”
    下一秒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陵北拉着走。
    第28章
    陵北抓着莫尘的胳膊，突然想起来这是他手腕扭伤的那一只，又不自觉地放轻力度。

 第32章

    陵北左手撑着伞，莫尘要想不被淋到只能往陵北那里靠。
    他始终保持一个距离，害怕身上的雨水沾湿陵北。
    陵北带着他走到黑车旁边，在自己拉开门钻进去之前，不容拒绝地把伞塞到莫尘手里。
    莫尘还没来得及跟陵北说声谢谢，就看见对方关上了车门。
    他舔了舔唇，看了看严严实实的车窗和车门，最后撑着伞走开了。
    莫尘还是回到刚才的树底下，这儿视野好，能看清不少车牌。
    陆和蓉给他发了微信，说已经在校门口了，让他赶紧来。
    莫尘快速走过去，但死活找不到陆和蓉的车。
    他一辆辆地看，终于在车流的最顶头找到目标。
    刚一坐上车就听见陆和蓉生气的声音：“你动作怎么那么慢？”
    “车太多了，没找到你。”莫尘终于能够坐下来，他用手往后梳了梳湿透的头发。
    下雨天堵车，让陆和蓉更加心烦，她暴躁地摁摁喇叭，对莫尘说道：“你怎么就那么蠢的？这么多年了自己家车认不出来？眼睛瞎了吗？”
    莫尘喉结滚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擦着脸上的雨水。
    他估计陆和蓉这次去朱玉英那里又没落到个好心情。
    还是不要惹她为妙。
    陆和蓉通过后视镜督了眼莫尘腿边的黑伞，语气不算好地说道：“你不是带了伞吗？”
    “陵……咳咳……”莫尘紧急改口，“同学借的。”
    陆和蓉：“哪个同学啊？你不会又和什么成绩差的混在一起了吧？”
    这个“又”字听得莫尘很不舒服，他皱眉说道：“不是。”
    陆和蓉：“也对，你现在在实验班，没有成绩差的。”
    陆和蓉：“但是你记得要还给人家，下次不要老是麻烦别人。”
    莫尘手放在伞柄上，看向窗外，回了个“嗯”。
    一回到家莫尘就去洗澡换衣服，可惜还是没躲过，当天晚上他就觉得喉咙有点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抱有侥幸心理，但现在他的亲身经历告诉他，淋雨是会生病的。
    他没跟陆和蓉说，也没吃药，总觉得睡一觉就好了，也许喉咙痛只是自己的错觉。
    结果第二天，莫尘就光荣地感冒了。
    他一醒来就感到浑身都不对，喉咙像是被万根针扎过一样，差点发不出声音。
    真疼啊。
    莫尘浑浑噩噩地爬起来，如行尸走肉一般洗漱收拾东西，浑身无力地坐在餐桌前。
    陆和蓉：“你怎么了？”
    莫尘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喉咙很痛，可能感冒了吧。”
    陆和蓉把盘子“砰”一声重重地放在莫尘跟前，给对方吓一激灵，瞬间清醒了。
    陆和蓉：“有伞还能感冒，亏你，真会给人添麻烦。”
    莫尘本就没有多少胃口，现在更是感到胃里泛酸。
    陆和蓉去药箱里找药，莫尘面对着早餐却始终吃不进。
    陆和蓉把药扔在他手边，又给他倒了杯水：“吃两颗，剩下的带到学校，中午两颗，晚自习再两颗。”
    莫尘应下来，这药片不算小，他本想一粒一粒放嘴里，但陆和蓉看着他说道：“一共就两粒，一起吃了好了，矫情什么。”
    莫尘指尖猛然一顿，在半空中停了会儿，然后颤抖着拾起这两粒药片，毫不犹豫地抛进嘴里。
    他喉咙细，两片药会让他的喉咙有一种强烈又难受的异物感，像是药片堵在那儿咽不下去。
    他只好一粒一粒咽下去，由于含在嘴里的时间过长，药片在舌尖化开，满嘴苦涩。
    他喝了好几口水，再次看向根本没吃多少的早饭时，已经没有任何胃口。
    莫尘祈求般看向陆和蓉，却换来对方压低的眉头和不可置否的眼神：“全部吃掉，不然剩下来给谁？动作快点儿上学要迟到了。”
    莫尘垂眸点点头，感觉嘴里的苦涩在不断蔓延，直至心底。
    莫尘离开家之前，陆和蓉喊住了他：“对了，你那把借来的伞记得还给人家。”
    莫尘：“知道了。”
    陆和蓉：“下次别给人家添麻烦。”
    莫尘：“嗯。”
    今天莫尘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是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甚至中午都没有第一时间去喂那只小家伙。
    他从臂弯中抬起脑袋，看了眼墙上的钟，打算过十分钟再去。
    猴子刚吃完饭回来，瞧见莫尘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就没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地勾住人家肩膀，而是蹿到对方前桌一屁股坐上去。
    他轻声问道：“莫尘你还好吧？”
    莫尘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勾唇道：“没事，可能感冒了。”
    大概是有段时间没说话，他的声音哑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猴子砸砸嘴：“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见猴子靠得有点近，莫尘清了清嗓子，主动后仰道：“你离我远点儿，别传染给你了。”
    猴子：“哎呀不会的，我两个月前刚感冒过，现在就不会感冒。”
    莫尘：“……”
    这是什么原理？
    猴子：“而且我身体好得很，不怕被传染。”
    莫尘摇摇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你还是别靠我了，万一连带着你一起感冒，我罪过可就大了。”
    猴子想让他放宽心，但还是被莫尘赶回了座位。
    莫尘看了眼时间，又继续枕着手臂闭上眼，再趴五分钟。
    突然，他感到一只稍稍带些凉意的手覆上他的额头。
    对方停了几秒便拿开。
    莫尘困惑地半睁开眼，看见陵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他听见陵北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没发烧。”
    莫尘又缓缓闭上眼，脑袋侧朝陵北的方向，低低地说道：“谢谢。”
    陵北：“谢什么？”
    莫尘：“昨天的伞，谢谢你。”
    他早上来的时候陵北还没到，就直接把伞竖在对方桌子旁边，没来得及道谢。
    陵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兀地来了句：“不用谢，伞没用上。”
    “嗯？”莫尘算着时间差不多，就伸了个懒腰直起身，看向陵北，“为什么说没用上？”
    陵北听着他厚重的鼻音，抿了抿唇，说道：“你还是感冒了。”
    莫尘挑了挑眉，忽然笑了，弯起眼睛：“你来之前我都淋了那么久的雨了，其实跟伞的关系不大。”
    陵北没回话。
    莫尘没忘记还要去喂猫。
    他脑袋有点昏沉，揣着猫粮罐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后门离开。
    身旁很快多了个人。
    他默默地拉开距离，说道：“我喂完猫马上就回去，你别跟了。”
    显然陵北没听，他亦步亦趋地走在莫尘身边，拿走对方手上的猫粮罐子，问道：“吃药了吗？”
    “额……忘了……”如果没有陵北提醒莫尘可能真的忘了，他中午的药还没吃。
    陵北不赞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莫尘缩缩脖子，心虚地笑笑：“没事，等会儿吃也来得及。”
    然后他径直往前走，没敢再看陵北的表情。
    小白猫正坐在桂花树下舔毛，听见锁链的声音后抬起脑袋，莫尘跟在陵北身后出现。
    小猫眼睛一亮，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挪到莫尘脚边。
    莫尘坐在长椅上，不自主地喊了声“咪咪”，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猫后背上的毛，凑近仔细一瞧，忽然发现它脸上又添了些新的伤痕。
    “怎么回事儿啊？”莫尘语气中带着点责备，“才好了几天就又受伤了。”
    小猫把脑袋放在他手心蹭了蹭，莫尘轻笑道：“跟我撒娇也没用，以后当心点知道吗？”
    小猫配合地“喵”了一声。
    莫尘从陵北手里拿回猫粮，倒了一些在地上，小猫立马跑过去吃。
    莫尘眼神温柔地看着它，全然不知身旁也有个人在看着自己。
    莫尘忽然转头看向陵北，后者难得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
    莫尘没发觉什么，而是问道：“陵北，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它吃点猫条？它应该能吃了吧？”
    陵北点头说道：“可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尘已经默认喂猫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莫尘看小猫吃得差不多了就又倒了点。
    喂了这么久，他基本掌握了小猫的食量。
    莫尘捂着嘴偏头咳嗽两声，看着低头吃饭的小猫，嗓音沙哑地说道：“下次给你带猫条。”
    陵北皱了皱眉：“少说话。”
    莫尘听话地闭上嘴，安静地看着小猫吃完，慢悠悠地舔毛。
    树上的桂花明显比之前少很多，香味也在渐渐淡去，仿佛只是一夜之间。
    约莫再过半个月，就不再是桂花的季节。

 第33章

    秋天快要过去了。
    陵北轻轻拍了拍莫尘，说道：“走吧。”
    “应该还早吧。”莫尘摸摸鼻子，显然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陵北：“回去吃药。”
    莫尘对上陵北盛满担心的眸子，根本无法拒绝。
    最后他老老实实地跟着陵北回到教室，又当着对方的面吃完了两粒药。
    感冒的第一天被莫尘磕磕绊绊地熬过去，可第二天他就感到了明显加重的症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虽然很难受，但没有发烧。
    莫尘连着好几天都没什么精神，晚上睡得也早，导致他的自学效率极速下降。
    莫尘集中精力，强撑着坐在桌前，手上一刻不停地刷着题。
    大概是生病了大脑容易卡顿，他愣愣地盯着一道题，试图在脑中的一团浆糊里捞出答案。
    这时，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第29章
    莫尘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边传来陵北的声音：“休息下。”
    陵北冰凉的手触上他有些发烫的眼睛，让他感到很舒服。
    可惜只有几秒钟。
    陵北拿过莫尘面前的本子，坐回自己的座位。
    莫尘弯腰往桌上一趴，侧头看陵北在自己本子上写着什么。
    没多久对方就把本子合上还了回来，放在他桌角。
    陵北：“过程写好了，过会儿再看。”
    莫尘枕着手臂朝陵北笑了笑，说道：“那就谢谢陵北大神了。”
    他正好有些累，或许是应该休息会儿了，不然脑袋里一团浆糊根本学不进去。
    由于莫尘生病害怕传染给小猫，因此这几日中午他们没在桂花树那儿留太久，都是喂完猫就回教室，然后陵北监督莫尘吃药。
    今天的午休时间班里剩的人不多，刚把周测卷子发下来估计他们现在正在各个办公室乱跑。
    莫尘这边很安静，他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儿。
    将近秋季的尾声，太阳不算很烈，反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陵北扭头便能看到少年的侧脸沐浴在秋日阳光下，睫毛像精灵般时不时扑闪，精致又漂亮。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却在相隔几公分处停下。
    美好如梦。
    莫尘这个感冒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最严重的时候半夜会把自己咳醒，幸好在期中考试之前彻底痊愈。
    不仅仅是他自己，作为邻桌的陵北也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期中考试一般都是统考，虞城所有高中都用一张卷子，每个科目都是专门由前几名的学校单独出卷。
    三中毋庸置疑被分到数学出卷。
    赵霞又被抓过去“关起来了”。
    幸好莫尘在几天前补完了落下的所有课，现在终于可以一身轻松地复习。
    他原本不是很紧张，但架不住陆和蓉施加的压力。
    他不能再考倒数第二了，因为他不想再来一遍冷暴力。
    大概是临近期中统考的关系，整个三中都安静地可怕。
    可能只有实验班不那么死气沉沉。
    比如何智宝，还在捧着手机玩儿游戏，完全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样子。
    不过想也不用想，他这次肯定又是倒一，很稳定。
    瞿闻书属于那种成绩和排名浮动都很大的人，甚至每次最差的科目还不一样，就跟开盲盒似的，导致他现在把所有书全摊在桌上，手里拿个橡皮扔到哪本看哪本。
    不就是听天由命吗，谁怕谁。
    他准备就以这种方式复习。
    虽然不正经，但他自认为比猴子好很多，因为那个货比他还离谱。
    猴子自己做了个简易的骰子，正在测试扔出正确答案的概率。
    邹小莓侧头看了一眼，直呼有病。
    邹小莓：“你有这时间都能复习完了。”
    猴子：“你不懂，越大的考试越要相信玄学。”
    猴子：“诶我一会儿还准备玄学作法，你要不要一起来？”
    邹小莓：“……”
    在猴子心痛的目光下，她毫不客气地从对方手里抢过骰子，然后捏碎。
    下一节是黄国忠的课，他照常走进教室，拍拍讲台说道：“明天就是期中考了，这次我们是统考，大家都知道的吧？”
    “知道——”
    “期中考一共三天，具体安排我会让班长贴在黑板旁边。”
    “除了数学，其他科目都是别的学校出卷。”
    黄国忠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说语文是三中出的，估计不会简单，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复习语文。”
    此话一出，讲台下一片喊“救命”的声音。
    试问虞城哪个学生不知道，虽然三中处于老大的地位，但八中一直在下面点的位置咬得很紧。
    八中以文科出名，地理是强项，语文其次。
    每个学校都秉承着让自己学生拿分，如果拿不到分就所有人都别想拿分的原则，卷子肯定会出得很难。
    以往头部的学校会出两个科目，但这回不知怎么的，竟然三中和八中都只分配到一门。
    这说明虞城的竞争愈发激烈，越来越卷了。
    总而言之，实验班的人本来还盼着让八中出地理，毕竟那才是八中最强的一门，这样的话他们这群理科生就不用考了。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八中出语文卷子，他们所有人都要考。
    八中平常就跟三中不对付，恐怕卷子难度会往死里搞。
    看着讲台下大部分人满脸愁容，有的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崩溃和崩溃到极致的摆烂，黄国忠笑着安慰道：“大家不用太紧张，这次数学是我们学校出，你们肯定有优势。”
    “那黄主任，你知道数学是谁出卷吗？”
    “这个嘛……”黄国忠稍稍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赵霞老师这两天不在，你们的课由隔壁班老师代上。”
    不少人夸张地“啊”了一声。
    又是赵霞出卷。
    完蛋了。
    这次期中考试可能会是整个虞城学生的噩梦。
    黄国忠：“好了好了，你们放心吧，统考不会太为难你们的，肯定会比月考简单。”
    黄国忠扶了扶眼镜：“现在先把上次没讲完的卷子拿出来。”
    下课之后，猴子坐不住，又溜达到了后排。
    莫尘放下手里的题目，看着明显兴致不高的猴子，问道：“你怎么了？”
    猴子难得没有笑容：“天要亡我，我不得不亡。”
    “这么严重啊？”莫尘差点笑出声，他朝猴子昂昂头，“让我猜猜，因为期中考？”
    猴子夸张地半蹲在莫尘旁边，仰望着对方：“太准了莫大师，求您救救我吧，我要求也不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考到班级第二？”
    “班级第二？”莫尘挑挑眉，“许愿也不大胆点，为什么不是第一？”
    猴子：“第一？做梦都不敢想，要是超过北哥我就是神了。”
    莫尘：“……也对。”
    猴子：“不过还是有机会的。”
    猴子扒在陵北桌脚，贱兮兮地问：“北哥，我其实一直很想看你在重点班砍瓜切菜，你要不转到重点班玩儿一段时间，让我试试第一名的宝座怎么样？”
    莫尘撑着下巴看戏。
    陵北翻了一页桌上的书，眼皮都没抬：“滚。”
    猴子立马说道：“好的。”
    然后他迅速回到莫尘旁边。
    莫尘乐得停不下来，对猴子说道：“如果陵北不在你一定能考第一吗？”
    猴子忽然发现不一定。
    他垂头丧气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那算了，不要班级第二，让我考到前二十就行。”
    猴子说着摸了摸脸：“如果考不到前二十，我这张帅脸就要被我妈揍成猪头了。”
    猴子真挚地看向莫尘：“莫大师你忍心让我这张帅脸不复存在吗？这可是人类一大损失啊！”
    莫尘：“……”
    他受不了了。
    莫尘握着笔把猴子的脸戳到一边：“忍心。”
    猴子：“太残忍了，莫大师你没有心。”
    莫尘：“我能给你的唯一方法，就是回去复习。”
    猴子：“……”
    “哦对了，”猴子似乎想起什么，看向莫尘，“莫尘你要参加数学竞赛吗？”
    “嗯？”莫尘好像在赵霞那里听到过好几回。
    猴子：“就是每年第一学期期中，数学前五名自动参加数学竞赛，第六第七名也有可能，就要看给的初赛名额有多少。”
    猴子：“这种比赛门槛很高，我们学校出了我们班其他人都没资格参加。”
    莫尘思索了一下，喃喃道：“前五名……”
    猴子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你肯定可以的，我听说这次初赛在临州，我们一起去。”
    “临州？”莫尘听见这个突然就精神了，他看向猴子，“你确定吗？”

 第34章

    猴子愣愣地点头：“应该是的，临州怎么了吗？”
    莫尘抿了抿唇，摇摇头道：“没什么。”
    很快高莹走进教室，猴子立刻跑回座位。
    莫尘一边按照高莹说的拿出语文书，一边心想这个数学竞赛是不去不行了。
    高莹估计是身体不舒服，她戴上了口罩，二十几度的天却穿了两件长袖。
    但她还是努力放大嗓门：“同学们，我们明天就要开始期中考了，不出意外的话语文又是第一门。”
    她明显精气神不足，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于是班里的人整节语文课都很安静，全都认真地听高莹讲课。
    临近下课的时候，高莹忽然让莫尘中午的时候来一趟办公室。
    拜托陵北喂完猫之后莫尘往语文办公室走，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犯什么事儿。
    好像没有。
    莫尘下意识地想要敲门，刚抬手就想起高莹说过的话，他慢慢把手放下，直接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人虽然不少，但不似平常吵闹，很多老师都在刻意压低声音跟同学讲题。
    只有高莹身边空无一人。
    莫尘走过去，发现高莹手里正拿着一个相框，压根没有注意到他来了。
    莫尘舔了舔唇没有出声，径自等了几分钟，直到高莹迅速抹了把眼睛后才看见他。
    “啊，你来了，”高莹把相框放在一边，“去搬个凳子过来坐。”
    莫尘点点头，搬了凳子坐在高莹旁边，督见那是一只金毛和高莹的合影。
    高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把一叠已经整理好的资料推到莫尘手边，说道：“这些资料挺好的，很久之前就发下去过，我帮你尽力找全了，但有些太老了没发找，你把手上这些都吃透了也差不多了。”
    莫尘看着厚厚一叠资料，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高莹：“明天的期中考应该是你转学来之后经历的第一场大型考试吧？”
    莫尘点点头。
    高莹：“黄主任呢认为我跟你关系比较好，他这两天又特别忙没空私下找你，于是特地嘱咐我帮你开导开导。”
    高莹：“你不用紧张，平常心对待好了，除了语文其他科目也一样，我相信你没问题。”
    高莹：“还有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说，前几次考得差不要紧，但是心态一定要放好，路不是只有一条。”
    莫尘默默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接着高莹又跟莫尘说了很多，万变不离其宗，就是怕他转学过来还不太适应而给自己压力。
    可莫尘表面上在听她讲话，实则眼神时不时望向办公桌上那张照片。
    高莹察觉到了这点，主动拿起照片给莫尘看：“是不是很可爱？”
    照片上的金毛和高莹的头靠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莫尘：“特别可爱。”
    高莹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拂过相框上的玻璃，然后似娓娓道来状：“它陪了我十五年，昨天刚走。”
    第30章
    高莹有个朋友在宠物救助站工作，专门帮助流浪动物找到属于自己的家。
    她本身很喜欢小动物，因此经常过去帮忙，渐渐地也和那里的人都混熟了。
    有次她骑电瓶车下班的时候，看见一只才几个月大的金毛站在路边，正准备穿过汹涌的车流。
    高莹吓坏了，赶紧停车把它捡起来，放在车篓子里。
    高莹不是第一次捡到流浪动物，由于她家里已经有三只狗两只猫了，所以她不能再养了。
    她回到家后本想跟以前一样第二天把这只金毛送到救助站，但这只小金毛特别乖，无论高莹对它做什么都不动也不叫，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神一直望着对方，像是害怕被再次丢弃，让高莹无法拒绝。
    从此，高莹家里就有了四条狗。
    高莹给它取名福福。
    福福陪了高莹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
    无病无痛是最大的幸运。
    高莹今天话出奇得少，或许是因为不想影响到莫尘，就没跟他说太多。
    高莹把照片轻轻放回原来的位置，转而强颜欢笑地对莫尘说道：“好了你赶紧回去吧，耽误你太久了。”
    莫尘一直是静静地听着，这会儿才看了眼时间，朝高莹点头离开。
    回教室的路上，莫尘满脑子都是高莹的声音。
    陆和蓉很喜欢小动物，连带着莫尘也变成这样。
    他小时候问过陆和蓉很多次能不能养一只小狗，或者把他们经常喂的流浪猫带回家养，可是都被陆和蓉拒绝了。
    陆和蓉认为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责，而他们现在没精力去照顾一只宠物。
    因此莫尘从来没养过动物，更没有经历过高莹的心情。
    但他却没由来地感到害怕。
    如果一只狗陪了他十五年，离开时他会崩溃的吧。
    莫尘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从后门走进教室，冷不丁撞上一个宽阔的后背。
    莫尘“嘶”了一声，回过神来，揉揉撞到的额头。
    陵北回头看了看他，然后继续听另一个人说话。
    莫尘越过陵北的肩膀往前面瞅了一眼，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大概是帮赵霞代课的老师。
    莫尘揉着脑门回座位坐好。
    两人没说多久，陵北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点头，偶尔发出几声“嗯”。
    莫尘这才发现，已经快要上课了。
    他竟然在高莹那边待了半个多小时。
    赵霞忙的时候三天两头不在学校，因此隔壁重点班的数学老师不是第一次来帮实验班代课，大家也都认识。
    莫尘趁对方转身写板书的时候，侧身悄悄地问陵北：“猫喂了吗？”
    陵北点点头。
    莫尘压低声音：“小家伙有受伤吗？”
    陵北偏头看了看他，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了？”
    莫尘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抿了抿唇说道：“没事。”
    可莫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内心不安。
    晚自习开始之前，莫尘又荡到了小树林里。
    他解开锁链“吱呀”一声推开门，外边空旷无人，小家伙也不在。
    莫尘探头探脑地寻找了一会儿，心道算了。
    第二天整个虞城的学校就正式步入期中考。
    三中实验班难得如此安静，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黄国忠急匆匆地从门口走进来，巡视了一圈，然后敲了敲讲台。
    黄国忠：“大家记得提前十分钟到考场，所有东西都要准备好。”
    黄国忠：“别紧张，统考不会太为难你们。”
    黄国忠：“还有啊，不管考得怎么样，一定要诚信考试，不要因小失大。”
    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去考场，班级里像是终于恢复了点生气。
    猴子又窜到后排来，手里握着三只笔，对着陵北一拜二拜三拜。
    莫尘正好看见，他满脸疑惑地问：“你在干什么？”
    猴子：“在拜神祈福，保佑我考得好一点。”
    莫尘：“……”
    这也行吗？
    猴子“虔诚”的动作配上陵北想要“杀人”的表情，莫尘笑得直不起腰。
    趁陵北动手之前，猴子很有眼力见地躲到莫尘旁边。
    陵北最后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收拾桌上的东西。
    莫尘对猴子说道：“祈福不是这么祈的吧？”
    猴子：“没事我也就开个玩笑。”
    莫尘随口一问：“真有用吗？”
    猴子：“诶你还别说，我觉得真有用，毕竟上次我拜完学神之后，进步了五名。”
    莫尘：“……”
    他没有说话，而是双手合十，默默地站起来朝陵北鞠了一躬。
    陵北：“……”
    期中考试的题目确实不难，因为是全市统考，所以会照顾到一些排名低的学校，尽量控制平均分。
    虞城所有学生都度过了痛苦的三天。
    这次考试确实难度不大，但相比较下来，数学和语文碰上了三中和八中出卷，变成最难的两门。
    更别提这两门还是第一天考的，好多人刚考完就在嚷嚷着完蛋，甚至影响了接下几天的考试。
    幸好实验班平时就已经被赵霞的出题难度折磨习惯了。
    卷子是所有老师网上阅卷，因此考完的那几天三中只听得到学生的声音，老师一有空就被抓到机房，甚至连于丘华都没有工夫管一下年级纪律。
    时间紧，任务重。
    终归是在十一月月末的那个周五，试卷全部批完了。
    纵观全市期中考平均分，数学是最低的，语文在倒数第二。
    听说这回的作文是八中根据某次的高考题改编的，更加抽象，评判标准也更加高，反正死了一大片。
    数学就不用说了，赵霞出卷必是精品。
    赵霞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看表情应该心情不错。

 第35章

    她把一叠试卷“啪”的一声拍在讲台上。
    “期中考试大家都考得不错，”赵霞看着台下一个个期待的眼神，特地顿了几秒钟才说道：“均分全市第一。”
    教室里立马爆发出欢呼声。
    虽说他们每次都是第一，但每次都会很激动、自豪和满足，正是十七岁少年该有的模样。
    “好了别吵了，”赵霞笑着说道：“不仅如此，我们班还争取到了七个数学竞赛的名额。”
    赵霞翻开前面几张卷子，说道：“第一名还是陵北，差一分满分，最后一题少写了个步骤，不过已经很好了。”
    “第二名邹小莓，进步很大，继续保持。”
    “第三名瞿闻书，我就说只要你正常发挥就没问题。”
    “第四名孙嘉盛，我看了下你有很多粗心的地方，不然分数还能更高，中午来一趟我办公室。”
    “第五名初静，这是初静第一次考进前五吧，很努力。”
    “第六名谭鸿寂，课代表这次稍微有点不在状态，但是也能参加竞赛，挺不错的。”
    “第七名……”
    赵霞忽然停住了，看向教室的那个角落。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霞没说完的那句话身上。
    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不是第七名，应该是并列第六名，莫尘。”
    有些人不可置信地转向莫尘的方向，后者撑着下巴，脸上也有点吃惊。
    之前几次周测和月考，莫尘数学考得都不差，但那都跟大考不一样，大考更有可信度，更能反应真实水平。
    莫尘这才真正让人注意到他。
    要知道实验班是个高手云集的地方，可以说虞城成绩最好的那一群都在这儿了。
    除了陵北一直稳坐第一，其他人对于排名的竞争都异常激烈，有时候一分真的能差好几名。
    理科更是他们的强项。
    结果一个转学生不由分说地闯入他们的视野，先是拿了语文第一，又是挤进数学竞赛。
    莫尘发现很多人都在看他，他目光都不知道放在那儿，只好尴尬地朝赵霞笑笑。
    赵霞也没想到。
    她之前是跟莫尘提过竞赛，因为她能看出来莫尘很有潜力，所以她觉得应该再激励他一下，今年的或许赶不上，可是说不定明年就能去竞赛里拿个奖回来。
    但莫尘动作很快，竟然赶在期中之前补完了。
    她确实有点惊讶，不过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赵霞：“我刚刚报的那些人下周一跟我一起去临州参加初赛，由于流程比较复杂所以要住一个晚上，你们要跟家里人说好，尽量都去。”
    赵霞：“来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
    谭鸿寂接过赵霞递给他的试卷，一张张发到座位上。
    看见“莫尘”两个字时，他控制不住地手指用力。
    莫尘拿到卷子后，发现有一个角很皱。
    每当月末的时候，三中会放一次小长假，周五下午就会放学，周六不上课。
    其实也就多了一天，但总归比没有好。
    莫尘独自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人来人往，他的世界逐渐变得孤寂。
    莫尘抬眸望了眼头顶关掉的路灯，察觉吹来的风有点凉，他搓了搓手继续往前走。
    莫尘回到家后，惊奇地发现氛围有点不太一样，少了很多压抑的感觉。
    他久违地能够正常呼吸。
    陆和蓉罕见地没有皱眉，而是颇为满意地看了看他，说道：“回来了？”
    莫尘扶着门框僵在原地，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心慌地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哪里惹她生气。
    陆和蓉：“傻站那儿干什么？进来啊。”
    “啊？哦……”莫尘点点头，换好鞋走到陆和蓉旁边，他还是很紧张，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终于，陆和蓉慢悠悠地开口：“你这次期中考二十多名，进步挺大，但是也才十名左右。”
    陆和蓉：“还可以吧，但跟你以前的水平差得很远。”
    陆和蓉：“我就说让你少看看手机是有用的。”
    陆和蓉：“你们班一共才三十多个人，我也不为难你，前五名肯定能考到的吧？”
    莫尘本以为他总算能让陆和蓉稍微有点满意，但最后这个问题又把他吊在悬崖上。
    他顶着陆和蓉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垂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刚从他心上挪开的石头更重地砸了回去。
    看着陆和蓉满意地勾了勾唇，莫尘喉结滚动，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妈，这次数学前七要去参加竞赛，在临州住一晚，我能去吗？”
    第31章
    莫尘能感受到客厅里的空气凝滞了一瞬，原本平静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
    陆和蓉又皱起眉头，有些不赞同地看向莫尘：“竞赛？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莫尘：“之前……不确定自己能有资格参加……”
    陆和蓉：“还要住一晚吗？不能比完就回来？”
    莫尘摇摇头：“老师说流程复杂。”
    陆和蓉顿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你去竞赛一天会落下多少课程吗？万一你拿不到奖不就是白跑了吗？”
    莫尘舔了舔干燥的唇，没说话。
    陆和蓉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很想去？”
    莫尘愣了一下，仔细思考过后，还是点了点头。
    “随便你吧。”陆和蓉说完就站起身往厨房走。
    莫尘悄悄松口气，他能听出来陆和蓉虽然依旧不希望他去参加竞赛，但不阻止他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吃过晚饭后，莫尘先洗了个澡，坐在桌前边擦头发边掏出手机，点开许可耐的聊天框。
    【莫尘：你们期中考完了吗】
    没过多久对方就冒出脑袋。
    【许可爱：昨天考完】
    【许可爱：[吐血.jpg］】
    【许可爱：莫小尘你终于想起我了】
    【许可爱：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多久没有跟我聊天了吗】
    【许可爱：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人了】
    【许可爱：太伤心了】
    【许可爱：[哭泣.jpg］】
    【莫尘：……】
    【莫尘：我有个好消息，说完你就不会伤心了】
    【许可爱：[放个耳朵.jpg］】
    【莫尘：下周一我去临州参加数学竞赛，可以见到你了】
    不出意料，对方沉寂了几秒钟，然后发了将近好几百个表情包，莫尘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许可耐的激动。
    【许可爱：真的假的啊】
    【许可爱：你别骗我】
    【莫尘：没骗你，但是你在上课，可能最多见一面】
    【许可爱：没事没事，能看你一眼我就很满足了】
    【许可爱：你说的数学竞赛该不会是那个全国性的吧？】
    【莫尘：好像是】
    【许可爱：那你也太棒了莫小尘】
    【许可爱：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莫尘：只是初赛资格，挺完决赛才有奖】
    【许可爱：这有啥的，我不管，你能进初赛就已经很厉害了】
    【许可爱：莫小尘最牛！莫小尘最棒！】
    莫尘看见这些话不自觉地眉眼带笑。
    【莫尘：行了你，赶紧做作业吧】
    【许可爱：得令】
    【许可爱：哦对了，这周末我妈正好要带我去寺庙里面，我打算帮你祈福，保佑你竞赛顺利】
    祈福啊……
    莫尘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久，最后回了个“谢谢”。
    十月末，虞城的银杏开始逐渐替代桂花，成为最漂亮的景色。
    这段时间天气不算太冷，云殿寺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奔着那棵千年古银杏去的。
    黑夜里，莫尘枕着手臂望向漆黑的天花板，窗外的路灯在上面劈开一道光。
    脑袋左侧照常放着另外的枕头，虽然陆和蓉一直喊他拿掉，但这却能让他有安全感。
    他有些睡不着，有些想法一旦产生就很难忘掉。
    莫尘闭上眼试图撇开这个想法，但他失败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然后犹犹豫豫地发了条信息。
    【莫尘：睡了吗】
    没到半分钟他又把这条消息撤回了。
    莫尘想想还是算了，刚准备关掉手机就看见对面给他回了消息。
    他瞬间顿住了，颤抖着指尖点开。
    【陵北：没】
    见莫尘很久没动静，陵北又发了条。
    【陵北：怎么了】
    莫尘长呼出一口气，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发出去。
    【莫尘：想再去看一次银杏吗】
    【陵北：好】
    没有任何犹豫。
    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莫尘看着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感受到了一种无从言说的感觉。
    他不自主地勾了勾唇，也不含糊，直接跟对方约了明天。

 第36章

    第二天周六，莫尘意外地醒很早，而且不像平时那样困得不行。
    更神奇的是他跟陆和蓉说后对方的态度，让莫尘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颠倒。
    陆和蓉：“一个人去吗？”
    莫尘：“不是，跟陵北一起。”
    陆和蓉：“嗯，当心点，早点回来。”
    莫尘：“……”
    然后呢？
    没了吗？
    他没被骂？
    莫尘看着陆和蓉足足愣了十秒，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妈，你被调包了？”
    趁靠枕落在他身上之前，莫尘迅速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今日阳光正好，连树梢的风都在诉说即将逝去的秋意。
    莫尘难得心情这么好，他先到云殿寺门口，问了陵北得知对方还有几分钟，便挑了个树下阴凉处等着。
    树影婆娑，莫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在阳光下走过，自己却独自待在暗处。
    直到他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路边，走下来一个高挑的少年。
    那一瞬间，似乎时间静止，所有光芒汇聚在一人身上，挪不开眼。
    莫尘看着陵北朝自己走来，但是停在几米之外。
    光影交错，一明一暗。
    他站在光下，而自己藏于黑暗。
    陵北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眼神询问莫尘怎么不走。
    莫尘没有立马动，而是看着陵北突然笑了笑，然后一步一步走进光里。
    云殿寺内的那棵古银杏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遮天蔽日，不断飘落橙黄的银杏叶。
    时隔多年再次站在银杏树下，莫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陵北陪在他身边，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小时候。
    至少要比现在少很多烦恼。
    盛大的银杏雨缓缓落下，木栏杆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布条。
    莫尘走上前，想找找自己挂的那一根还在不在，但是看着层层叠叠却又无从下手。
    他默默地扫过一排排红色的祝愿，脸上露出笑容，好像他自己的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不管有没有找到，这里足够让人感到巨大的幸福。
    莫尘转头看见陵北还站在原地，离他不近也不远。
    他走到陵北身前直接拉住他的手臂，陵北也没反抗，任由莫尘把他带到木栏杆那儿。
    莫尘对陵北说道：“我听说在银杏树下许愿可灵了，我们一起。”
    说完他就闭上眼，虔诚地朝着古银杏的方向。
    陵北一开始没有学着莫尘的样子闭上眼，而且默默地盯着莫尘的侧脸，直到对方睁眼时才不怎么自然地移开视线，装模作样地闭上眼，几秒后才睁开。
    陵北问莫尘：“许了什么？”
    莫尘抿唇一笑，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陵北挑了挑眉，自己的理智在跟情感打架，但他看见莫尘满脸期待，还是没说什么不科学之类扫兴的话。
    银杏树下不仅能享受最浪漫的秋意，还能听到最虔诚的心声。
    每一根红布条都承载着一个祈愿，每一片银杏叶都在诉说一个故事。
    银杏叶在风中飘过，留下的痕迹奏响冬日的序曲。
    莫尘很少感到这么的放松自由。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向往这种感觉。
    莫尘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拉着陵北的袖子，走到那摆着红布条和笔的张桌子前，准备再写一回。
    不过这次，莫尘只是提笔思考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写，然后把笔递给了陵北。
    “写什么？”陵北以为又跟小时候一样，莫尘觉得他字好看想让他帮忙写。
    结果莫尘摇摇头，眸子亮亮的，说道：“都行，看你想写什么。”
    陵北挑了挑眉，接过莫尘手里的笔，微微侧头望进对方的眼睛，问道：“随便我写？”
    “嗯。”莫尘用力地点头，背着手凑在陵北身边，看着他笔下工整逎劲的字，很快写完一句话。
    莫尘忽地绽开笑颜，兴冲冲地从陵北手里拿过笔，肩膀挨着肩膀，在下面添了一句。
    莫尘自然地挽着陵北的胳膊，把他往银杏树下拽。
    陵北也没抽回胳膊，就只是顺从地跟着他走。
    两个人找了个稍微空点儿的地方，一起把红布条系在木栏杆上。
    莫尘后退两步，满意地看着随风飘扬的那一抹红色。
    莫尘舒了一口气，看向陵北：“好了，我们走吧。”
    “等等，”陵北喊住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照相亭，“拍照。”
    莫尘脸上露出些疑惑，他记得陵北不喜欢拍照来着。
    照相亭开了很多年，老爷爷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未曾离去。
    他看见两个并肩走过来的少年，高兴地招招手，问道：“拍照吗？”
    陵北：“对，多少钱？”
    老爷爷看起来很骄傲地拍了拍旁边挂着的一块老旧的牌子，上面大大地写着“一张五块”。
    老爷爷：“这么多年了一直是这个价格。”
    莫尘笑了笑，说道：“那我们洗两……”
    陵北：“一张就行。”
    莫尘侧头看了眼打断他的陵北，还没来得及问就被老爷爷招呼去站在银杏树下。
    还是小时候那个位置，阳光倾泻，银杏飘落，美好得让人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
    莫尘原本和陵北之间隔着一点距离，老爷爷从相机后面抬起头，让他们再靠近一些。
    老爷爷：“就是这样，头再挨着一点儿，来看我这边，笑一下。”
    老爷爷：“诶左边那个小男孩儿，怎么哭丧着个脸啊，笑一个呢。”
    莫尘忍俊不禁，死死咬着自己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陵北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眉目中的冰冷烟消云散。
    最后老爷爷把照片洗出来递给他们，陵北没伸手，而是示意莫尘收着。
    莫尘：“你不要吗？”
    陵北：“嗯。”
    两个人一起往云殿寺门口走的时候，莫尘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买两张？这样我们就都能有了。”
    陵北：“没必要。”
    莫尘没有理解他什么意思。
    莫尘：“哦对了，你不是不喜欢拍照的嘛？怎么这回……”
    陵北没等他说完就加快步子，莫尘小跑着追上去，搭上陵北的肩膀，笑着想问出个所以然。
    照片里，银杏树似乎笼罩住整个世界，漫天的银杏叶与阳光融合，满地橙黄像是刚经历完一场盛大的狂欢。
    两个少年的身影同小时候重叠，身后的银杏树为他们保驾护航。
    木栏杆上的红布条总有两条是最显眼的，一条写着小时候的懵懂憧憬，一条写着长大后的心之所向。
    “愿十七岁的少年披霞光而来”
    “愿自由后的重逢比烟花绚烂”
    第32章
    莫尘回去之后把这张照片小心翼翼地装进相框，摆在床头。
    每天都能看见。
    周一他们就要启程去临州参加竞赛。
    幸好是在下午出发，莫尘中午还有时间过来看一眼小猫。
    陵北被赵霞喊过去了，所以只有他一个人。
    莫尘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根猫条喂给它。
    见猫条喂完了小家伙还想吃，莫尘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说道：“你已经吃完饭了，猫条是零食，只能吃一根，不能多吃。”
    小猫不满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像生气一般扭头就走，只留给莫尘一个傲娇的背影。
    莫尘好笑地看着它缓缓走到桂花树下，吃饱喝足开始悠哉地舔毛。
    他这才发现，桂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快没有了。
    连树梢的风都带着丝丝凉意。
    莫尘搓了搓手，愈发觉得天气干燥。
    铁门那边传来的锁链声引起了莫尘的注意，他回头看见陵北正推门走进来。
    陵北跟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莫尘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陵北这回没带任何书，比较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了两个字：“会来。”
    莫尘舔了舔唇，这两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他感到无比有安全感。
    平常都是莫尘喜欢什么也不干，就单单看着天空，而陵北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看书。
    但这回不一样，陵北也抬头静静地望着。
    莫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今天的天空不算透彻，似乎被一层云雾笼罩。
    莫尘想起来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可能会下雨。
    下午有一辆大巴车停在虞城三中门口。
    黄国忠带着实验班的人走上车时，上面已经坐了不少其他学校的人。
    猴子动作快，“咻”的一下蹿过去抢占最后一排，还帮瞿闻书占了个位子。
    邹小莓嫌他们吵，拉着初静往前坐。
    谭鸿寂先是环视了一圈，眼睛忽然一亮，径直走到陵北那儿刚想坐下，就听见旁边传来冷冷的一声“有人了”。
    谭鸿寂尴尬地顿在半空中，说道：“我看其他地方没位置了，况且好像没人坐这儿……”

 第37章

    他话音未落就感到肩膀被拍了拍，转过头看见莫尘微笑着说道：“让让。”
    谭鸿寂下意识让开，莫尘从他身边挤过，没直接坐下，而是低声对陵北说道：“我想坐里面。”
    陵北闻言点点头，起身出来让他先进去，自己则坐在靠走道一侧。
    莫尘见谭鸿寂还愣在那里不动，便好心地提醒道：“前面还有座位。”
    谭鸿寂红着脸瞪了莫尘一眼，正好这时于丘华上车喊道：“都坐好了！车马上开了！”
    他只好灰溜溜地去前面找了个空位。
    这次数学竞赛一共三个带队老师，黄国忠和于丘华，还有一个是八中的。
    黄国忠笑眯眯地在跟八中的老师聊天，而于丘华则是干起了本职工作。
    他站在走道里扶着椅背，面朝着后面一群学生喊道：“都别吵了安静点儿！”
    于丘华：“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带了手机，但是这次不是去跟你们郊游的，你们是去比赛的，所以手机都给我藏藏好了，最好别让我看见。”
    猴子座位前面的人不是三中的，他转过头来问道：“兄弟，这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吗？他认真的？”
    猴子刚准备把手机藏到屁股底下，满脸悲催地朝那人点点头：“等你手机被他收走你就会信了。”
    前面那人瞪大眼睛：“你们三中管这么严的吗？”
    猴子：“难道你们不这样吗？”
    那人：“可能对普通班这样吧，但对我们尖子班管得很松。”
    猴子：“……”
    恰恰相反，三中对实验班管得更严。
    猴子苦哈哈地对瞿闻书说道：“我想转学了。”
    瞿闻书趁这会儿于丘华不在看他们，正偷偷地玩儿手机，敷衍猴子道：“太好了，班里终于能清净了。”
    猴子：“……”
    他气愤地给瞿闻书来了一拳。
    莫尘脑袋靠着窗户，陵北一早就戴上了耳机。
    莫尘透过玻璃的倒影能看见陵北的侧脸，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戳了戳陵北的脸。
    对方心有灵犀地抬起眸，莫尘立马心虚地收回手，装作在看窗外的风景。
    这时许可耐发来了微信，莫尘从窗户上移开脑袋坐好。
    【许可爱：莫小尘你到临州了吗】
    【许可爱：急死我了好想找你玩儿】
    【莫尘：这个点儿就算我到了你也还没放学吧】
    【许可爱：没事，我愿意为了你逃学】
    【莫尘：被抓到怎么办】
    【许可爱：把你推出去】
    【莫尘：……】
    【许可爱：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许可爱：[犯贱.jpg］】
    莫尘低低地笑了声，回了个“滚蛋”的表情包，完全没注意到陵北正在看着他。
    【许可爱：我晚上八点下晚自习】
    【许可爱：希望到时候能在校门口看见一个可爱的莫小尘在那儿等我】
    【莫尘：可爱的没有，只有一个会揍你的】
    【许可爱：嘿嘿没事我扛揍】
    【许可爱：对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新开了一家烧烤，我们去吃？】
    【莫尘：你晚自习结束以后？】
    【许可爱：对】
    【莫尘：我看看能偷溜出来多久】
    【许可爱：行】
    莫尘从手机里抬起头，那一瞬间他好像感到身旁有道视线仓促地挪开。
    他扭头看了眼，陵北正闭着眼休息。
    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虞城到临州有一段距离，车上的吵闹声渐渐平息，很多人开始犯困。
    莫尘打了个哈欠，这两天虽然没有学到很晚，但高中生哪有睡饱的时候。
    他迷迷瞪瞪地靠在窗户上，可坚硬的玻璃随着车子一颠一颠的，他难受地皱起眉。
    忽然有只手轻轻掰过他的脸，让他的脑袋能够靠在一个肩膀上。
    莫尘闻到了陵北身上的味道。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逐渐放松下来，眼皮子也越来越沉。
    似乎只要有陵北在身边，他就可以什么也不用管。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才到临州。
    莫尘被车里的躁动声吵醒，他揉揉眼睛从陵北肩膀上抬起头，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在人家肩膀上靠了一路。
    他赶紧帮陵北揉了揉：“抱歉啊，是不是很麻？”
    陵北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然后督向他的手。
    莫尘刚睡醒反应比较慢，才记起来陵北不太喜欢别人碰他，于是莫尘立马收回手。
    他的反应是很慢，慢到忘记了他其实已经碰了陵北一路。
    临州虽然不如虞城面积大，但也是省内出了名的学习压力大，仅次于虞城之下。
    可临州的景色确实没有虞城漂亮，临州在北边，这会儿比虞城冷了好几倍。
    莫尘搓着手臂下车，陵北跟在他身后。
    莫尘发现四周非常熟悉。
    这次数学竞赛统一安排的酒店竟然就在莫尘以前的学校边上。
    也就是说，近到许可耐可以从教室窗户看见。
    莫尘顺手拍了一张照片给许可耐发过去，跟他说自己已经到了。
    黄国忠和于丘华在酒店前台办入住，他们一群学生就在大堂里等着。
    莫尘正站那儿捣鼓手机，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揽住，猴子凑到他边上，正好瞄到了莫尘手机上的备注。
    猴子挑了挑眉，刻意压低声音，一脸揶揄地说道：“我靠，这许可爱谁啊？该不会是你对象吧？”
    如果莫尘在喝水的话一定会喷出来。
    “对象？”莫尘眼里的震惊都快溢出来了，“你哪里看出来的？”
    猴子指了指备注，说道：“你都叫她‘可爱’了，能不是对象吗？还有你俩那聊天记录，哎呦腻死我了。”
    “哦——”猴子又是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难道你还没追到她？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猴子：“想当初你猴哥我啊，凭借极高的颜值，也是有一大帮人排着队送东西……诶诶诶……草莓你干嘛……”
    猴子还没说完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邹小莓揪住了耳朵：“你别带坏莫尘了，还什么一帮人排队，可拉倒吧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去告诉老于？”
    猴子求饶道：“别别别，我错了草莓，你可千万别跟老于说，不然他肯定当真然后质问我个百八十遍……”
    邹小莓翻了翻白眼，松开手。
    猴子龇牙咧嘴地捂着耳朵：“疼死我了……”
    围观了一切但是压根没空解释的莫尘：“……”
    邹小莓抱歉地朝他笑笑：“莫尘你别听他乱说，如果你有喜欢的女生就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追好了，他全是馊主意。”
    莫尘：“？？？”
    正在隔壁学校上课的许可耐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东张西望，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同桌身上。
    老师还在讲课所以他只好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你小子又在心里骂我是吧？”
    一脸无辜的同桌：“？？？”
    莫尘摆摆手说道：“不是……你们误会了……他不是……”
    于丘华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都过来吧！过来拿房卡！”
    见所有人起身走过去，莫尘心中叹口气，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解释不清楚了。
    莫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偷偷瞄了一眼陵北的表情，比平常还冷。
    陵北一直戴着耳机没摘下来，刚才他就站在莫尘身边，没有说一个字，只顾着低头滑动手机。
    估计没听到他们的聊天。
    莫尘又放下心。
    黄国忠拿着一叠房卡说道：“都是标间，两个人一间，男女分开。”
    邹小莓肯定是跟初静一间，猴子也说要跟瞿闻书一间，还剩下莫尘、陵北和谭鸿寂。
    黄国忠看看他们三个，说道：“其他学校正好多出来一个男生，你们分一下谁跟谁住。”
    莫尘咬了咬唇，刚想拿过黄国忠手里的房卡说自己跟陵北住，但被另一只手抢先一步。
    第33章
    陵北随便从黄国忠手里挑了张房卡，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用房卡拍了拍莫尘的胳膊，说道：“黄老师我跟他一间。”
    “好。”黄国忠点点头，然后把剩下的最后一张递给谭鸿寂：“那你就跟那个男生一起吧。”
    谭鸿寂朝被点到的男生友好一笑，眼神却已经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屑。
    黄国忠把他们都赶回房间休息，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话，但莫尘没仔细听，他还因为陵北的动作而发愣，然后抿了抿唇，试图压下嘴角的笑容。
    所有人的房间都在同一层，路上莫尘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偷瞄陵北。
    他想找个机会解释跟许可耐的关系，却又害怕万一对方根本没听到他们刚才的讲话，自己就多此一举。
    莫尘几度想张嘴，但都忍住了。

 第38章

    如果陵北没听到，那他解释之后该多尴尬。
    再说了，就算听到也没事，陵北应该不会在意。
    莫尘暂时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跟着陵北走进房间。
    这个酒店是竞赛主办方统一安排的，环境不会差。
    陵北自然地选择了靠近门的那张床，把里面的那张留给莫尘。
    他们两个简单收拾了一下。
    莫尘坐在床边上，正好对着窗户。
    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还能看见一点他以前的学校。
    是教学楼的楼顶。
    楼顶。
    莫尘想起了在虞城和陵北重逢的那一夜，也是在楼顶。
    除了这个，他还想起了另一件事。
    犹如梦魇般的存在。
    莫尘都不知道自己出神了多久，直到陵北拍了拍他。
    莫尘一脸茫然地扭头，只见陵北的眉峰深深皱起。
    莫尘：“嗯？怎么了？”
    陵北：“喊了你好几遍。”
    莫尘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垂眸摆弄着自己的手：“抱歉啊，我没听到。”
    陵北：“在想什么？”
    莫尘：“……”
    他抬头望进陵北的黑沉沉的眸子，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想知道吗？”
    陵北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因为之前莫尘都是糊弄过去的。
    他一直知道莫尘心里藏着不少事。
    莫尘变了。
    但装得很好。
    只不过对陵北没用。
    陵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想说就……”
    陵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猴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北哥！莫尘！黄主任喊集合了！”
    陵北给他开了门，猴子急匆匆地说道：“你俩在房间里干啥呢？”
    莫尘也走了过来：“什么时候说的集合？”
    猴子：“就在他发完全部的房卡之后啊，你没听？哎呀快点儿吧，都在大堂呢就等你俩了。”
    莫尘心道他当时可能真没在听。
    黄国忠和于丘华带着他们去办一些竞赛的手续，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黄国忠在他们回房间时再三叮嘱道：“明天就比赛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不要熬夜，也千万不要出门。”
    最后这句话他是特意说给猴子他们听的，毕竟对于自己班里的学生黄国忠不要太了解。
    黄国忠最担心的就是他们的安全，所有学生都一样。
    许可耐的晚自习要到八点才结束，莫尘还要等一两个小时再过去。
    陆和蓉从他离开家开始就一直在给他发信息，想知道他的一切动向。
    莫尘跟她说自己要学习了她才停止。
    陆和蓉无论如何都把他的学习放第一位。
    莫尘刚想要关手机看一会儿书，微信突然弹出几条新的群消息。
    【全国第一帅吗喽：都睡了吗都睡了吗】
    【小草莓：才六点多大哥】
    【全国第一帅吗喽：我好无聊】
    【全国第一帅吗喽：连游戏都玩腻了】
    【小草莓：玩腻了就准备竞赛】
    【全国第一帅吗喽：我想到一个更好的点子】
    【小草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全国第一帅吗喽：我已经勘查过了，这附近有一所学校，学校旁边有一条小吃街】
    【全国第一帅吗喽：嘿嘿嘿都懂我意思吧？】
    【小草莓：你疯了吗？黄主任刚才还说不能出房间】
    【全国第一帅吗喽：他们又不查房，我们偷偷出去再偷偷回来，谁也不知道】
    【小草莓：……】
    邹小莓估计是被猴子的大胆震惊到说不出话。
    群里没人理猴子，他就开始轰炸。
    他不仅发了好几个“猴子跳脚”的表情包，还挨个问了所有人。
    【小草莓：瞿闻书你为什么不把他手机抢了】
    【一纸文书：试过了，没抢到】
    【小草莓：谁是群主来着？】
    【小草莓：把他踢出去】
    【一纸文书：很遗憾猴子就是群主】
    【小草莓：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小草莓：我去找黄主任】
    这一招很管用，猴子瞬间急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别别别我错了我不刷屏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走吧走吧就陪我出去吃宵夜吧】
    【全国第一帅吗喽：离得特别特别近】
    【全国第一帅吗喽：我保证十二点之前肯定回来】
    见群里面没人回复，猴子知道大家都被说动了，但是都还在犹豫，于是他便乘胜追击。
    【全国第一帅吗喽：你们这么想，咱二十多岁了晚上出去吃宵夜，跟现在能一样吗】
    【全国第一帅吗喽：现在正是我们出去闯荡的好年纪啊】
    【全国第一帅吗喽：所以各位还在犹豫什么？赶紧来加入我吧】
    经过猴子一番努力的推销，效果显著。
    【小草莓：如果十二点之前能回来，我跟静静就去】
    【全国第一帅吗喽：没问题】
    【全国第一帅吗喽：北哥和莫尘呢？】
    陵北正坐在桌前刷题，莫尘喊了他一声，让他看眼群消息。
    莫尘等他看完后问道：“怎么样，你要去吗？”
    陵北：“看你。”
    莫尘：“我去你就去？”
    陵北：“嗯。”
    莫尘点点头，然后在群里问道：几点去啊？
    【全国第一帅吗喽：大概八点左右吧】
    【全国第一帅吗喽：不然太早了也不叫夜宵】
    莫尘刚准备同意，忽然想起来他要去找许可耐。
    他不能食言。
    【莫尘：我突然想起来有事，要不你们去吧】
    【全国第一帅吗喽：别呀，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
    【全国第一帅吗喽：你有啥事情】
    【莫尘：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约在八点见面】
    【莫尘：也是在小吃街】
    【全国第一帅吗喽：这不是正好吗？把你朋友也拉来】
    【莫尘：真的吗】
    【全国第一帅吗喽：那当然，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
    莫尘被猴子逗笑了，他思考了一下，许可耐的性格或许会跟猴子聊得来。
    【莫尘：那我问问他】
    莫尘立马去找了许可耐，对方果然在晚自习上划水，很快就回复了他。
    【莫尘：你下了晚自习着急回家吗】
    【许可爱：不着急啊】
    【许可爱：咱俩这么久没见面不得好好叙叙旧？】
    【许可爱：而且我饿死了，我们直接去小吃街】
    【莫尘：有个事儿】
    【莫尘：我们班几个人也要去小吃摊，问你要不要一起】
    【许可爱：当然好啊，人多热闹】
    莫尘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
    莫尘在群里说到时候他会带朋友一起过去，顺便把那个烧烤摊的地址发给猴子。
    猴子一蹦三尺高，兴奋得不行，又发了好多表情包。
    可能是因为机会难得，有些事情的确要在这个年纪做才更加难忘。
    莫尘舒了口气，放松下来，他抱着两本书坐到陵北对面，一看就心情很好。
    他还没翻开就听见对面传来冷硬的声音。
    陵北：“是那个许可爱吗？”
    莫尘身体一僵，小心翼翼地抬眸，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莫尘：“你怎么知道的？”
    陵北一噎，没说话，但眼神也没有挪开。
    莫尘：“我们在大堂说话的时候，你听到了？”
    陵北：“嗯。”
    莫尘解释道：“他不是我对象，只是很好的朋友。”
    陵北：“女生吗？”
    莫尘：“是男生。”
    莫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难道是因为“许可爱”这个备注的关系？
    这么一想很有可能，连陵北都误会了。
    他以为陵北听见是男生之后会放心，可他却看见陵北皱了皱眉。
    莫尘是真的懵，他朝陵北问道：“怎么了？”
    陵北：“你要去接他？”
    莫尘点点头：“对，你们先去小吃街，我去学校门口接他一起。”
    陵北顿了一会儿，然后沉声说道：“我跟你去。”
    莫尘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陵北：“接他。”
    莫尘一时间没说出话。
    莫尘：“为什么？”
    陵北垂眸继续看题：“没有理由。”
    莫尘挑挑眉：“这不像你啊陵北大神，怎么会没有理由呢？”
    陵北翻过一页，脸上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不需要理由。”
    莫尘笑了笑，然后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你还是跟猴子他们一起去吧。”
    他知道陵北会抬头再说些什么，便迅速补了一句：“帮我占个你旁边的位置。”

 第39章

    陵北张了张嘴又闭上，对上莫尘亮晶晶的眸子，心中叹了口气，点点头。
    莫尘心情变得更好了，差点连手上的书都看不进去。
    晚上八点不到，莫尘提前等在学校门口。
    他看着熟悉的校门，有些感慨。
    今天的晚风格外凉，莫尘怀疑这两天要降温了。
    他搓了搓手臂，忘记拿件外套再出门。
    站在门口等的家长其实不少，都在朝学校里面张望。
    铃声一响，陆陆续续地有学生从门口走出来。
    莫尘伸长了脖子，晚上太黑，他很难从一堆人中间找出许可耐。
    他疑惑地低声道：“人呢……怎么还没出来……”
    莫尘刚准备拿出手机问一问，就被一个人从背后扑上来。
    他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第34章
    “莫！小！尘！”
    许可耐从身后一把抱住莫尘，又正好是在黑夜里，莫尘后怕地捂着心口：“你吓死我了。”
    许可耐：“胆子还这么小呢，没长点儿？”
    莫尘：“才三个月，怎么长？”
    “快让我看看，”许可耐把莫尘转来转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都瘦了。”
    莫尘好笑地说道：“哪儿瘦了，你就是太久没看见我，所以产生了错觉。”
    “我说瘦了就是瘦了。”许可耐勾住莫尘的肩膀，“走吧，咱去小吃街，我快饿死了。”
    莫尘和许可耐边聊天边往小吃街那边走。
    大部分时间都是许可耐在聊班里发生的事情，莫尘只是笑着倾听。
    离开学校之后，四周逐渐变得安静。
    许可耐说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拍了拍莫尘，说道：“光顾着说我了，你呢？回到虞城感觉还习惯吗？”
    莫尘：“还可以吧。”
    许可耐：“我听说你那个学校不错啊，名声特别大，我们临州的都知道。”
    莫尘：“是很厉害，我赶了半个学期才追上进度。”
    许可耐：“那你每天要面对的岂不都是一些把学习当饭吃的人？莫小尘我心疼你。”
    莫尘笑了笑：“没有那么夸张，他们跟我们差不多，一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
    “哦对了，”许可耐突然想起来什么，胳膊肘撞了撞莫尘，表情变得戏虐，“你跟你那个竹马……怎么样？”
    莫尘满脸问号：“什么怎么样？”
    许可耐：“我就是想知道……你跟他和好了吗？”
    莫尘挑了挑眉，他记得上次许可耐就问过他这个问题。
    莫尘开玩笑道：“你放心，他撼动不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许可耐摆摆手说道：“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尘侧头看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许可耐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能不知道你有多在意他吗？我是觉得你跟他和好之后肯定能开心点。”
    莫尘瞳孔微微放大，竟然没有露出被戳中的表情，而是惊讶。
    莫尘：“为什么我会很在意他？”
    “虽然不明显，但架不住我观察力强啊。”许可耐还有些骄傲，“之前和你聊到他的时候你总是欲言又止，一副藏了很多事却又想一笔带过的样子。”
    “还有啊，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
    “你在提到他的时候，眼睛里是最有感情的时候。”
    莫尘这下彻底愣住了。
    许可耐满脸写着“我不可能说错”。
    莫尘心想他确实没有说错，从始至终看不清楚的只有自己。
    许可耐双手抱住后颈：“言归正传，你俩到底和好没有？”
    莫尘闻言垂眸盯着地面，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许可耐：“怎么会不知道？”
    莫尘：“就是……我跟他走得很近，甚至跟小时候差不多，但是……他从来没提过我离开那件事。”
    许可耐直接敲定道：“那就是和好了，只不过你俩都不好意思说。”
    莫尘：“……”
    他笑着看向许可耐，默认了他的话。
    小吃街离学校不远，他们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许可耐每次下了晚自习就跟饿狼扑食一样，刚闻到香味就拽着莫尘往前冲。
    那家烧烤摊人气很旺，特别是到了这个时间点。
    猴子他们已经挑了个店外面的大圆桌，这会儿正在点菜。
    瞿闻书先发现莫尘，他朝莫尘招招手。
    莫尘意外地发现谭鸿寂也在。
    他坐在陵北左手边。
    原本没人喊谭鸿寂，但他去找瞿闻书时无意间知道了这顿宵夜。
    他死活要跟来。
    陵北左耳戴了耳机，听见动静后抬眸看了一眼，莫尘跟着另一个人一起走过来，那个人的手还搭着莫尘的肩膀。
    陵北不自主地皱皱眉。
    只有陵北旁边空出来两个位置，许可耐随便选了一个挨着陵北的位置，刚准备坐下就被莫尘阻止：“你坐另一个。”
    许可耐没多想，点点头换了一下。
    他简单打了个招呼之后猴子就瞪大眼睛凑上来，震惊道：“你就是莫尘他对象？”
    莫尘正好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他放下杯子捂着嘴咳嗽。
    “啊？谁的对象？什么玩意儿？”许可耐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疑惑，他转头看向莫尘，“你跟他们这么介绍我的？”
    莫尘差点咳出一口老血，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他们误会了。”
    不过也正好给了他机会解释。
    莫尘把微信备注翻出来给许可耐看，说道：“就因为我给你的备注是‘许可爱’，再加上咱俩的聊天记录，导致他们全都误会了，估计把你当女生了。”
    “就因为这个？”许可耐指了指自己，“难道我不可爱吗？”
    莫尘：“……”
    许可耐朝猴子昂昂下巴：“还有，老子纯爷们儿。”
    猴子：“嗯……看得出来……”
    莫尘对猴子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备注这个了吧？”
    猴子：“知道了……敢情是因为他本身就叫许可爱啊，我真以为他是你对象呢……”
    许可耐对着猴子的凳子踹了一脚：“去你的，是许可耐，不是许可爱。”
    “好的许可爱，”猴子把菜单递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了？”
    许可耐大概地扫了一眼，说道：“够了。”
    猴子点点头，然后把菜单给旁边的瞿闻书，说道：“想加菜自己打勾。”
    等到菜单传了一圈再次回到他手上，他才交给服务员。
    果然如莫尘所料，许可耐的性格很容易跟所有人打成一片。
    他跟猴子聊得最欢，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烧烤店上菜很快，圆桌上不一会儿就被摆满了。
    陵北忽然站起身，端起一个盘子放在莫尘跟前，说道：“没放辣椒。”
    莫尘勾了勾唇，说了声“谢谢”。
    猴子边啃串儿边跟许可耐聊天：“这么说你跟莫尘初中就认识了？”
    许可耐也快饿死了，他嘴里含糊不清道：“对啊，我俩铁哥们，铁得不能再铁。”
    猴子又看向莫尘：“莫尘你竟然敢瞒着我们。”
    莫尘一脸无辜地抬头：“瞒什么？”
    猴子：“你没说过你之前的学校就在临州啊。”
    莫尘耸耸肩：“你们又没问。”
    猴子：“……”
    许可耐咽下嘴里的肉，说道：“莫尘以前也没跟我说过他不是临州人啊，直到走的时候才跟我说。”
    许可耐大概是想起什么，他气愤地想拍拍莫尘，被对方一脸嫌弃地躲开油爪子。
    许可耐控诉道：“莫小尘你太气人了，竟然走之前才告诉我你是从虞城来的，马上就要回去。”
    莫尘朝他安慰道：“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
    许可耐翻了个白眼：“你明天就走了。”
    莫尘笑笑没说话，喝了口水。
    许可耐：“我跟你们说啊，初一我俩分到一个班，我跟他是同桌，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有自闭症呢。”
    莫尘笑骂道：“哪有那么夸张。”
    许可耐：“我没夸张，你就是整天埋着个头一句话不说，然后胆子还特别小，稍微有个人在你身边弄出点动静你都会吓得浑身一抖，半个学期以后才渐渐恢复正常。”
    莫尘：“……”
    他迅速拿起一根串塞到许可耐嘴里，说道：“烧烤还堵不上你的嘴了。”
    这个时候，桌上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谭鸿寂今天很奇怪，他异常地安静，一句话都没说，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默默地看。
    直到现在，他敏锐地从许可耐的话中察觉到什么，于是不怀好意地看向莫尘，问道：“莫尘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虞城？”
    从话一出，桌上所有眼睛都聚集在莫尘身上。
    莫尘张了张口，本来准备用上次的理由糊弄过去，但他听见谭鸿寂继续问道：“是家里出什么问题了吗？我上次去黄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他桌上的登记表，你爸爸为什么跟你不是一个姓啊？”

 第40章

    他丝毫不顾及地大声说出来，桌上的气氛立马变得不太对劲，猴子他们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莫尘瞬间感到胃在下沉，心脏怦怦直跳。
    一些回忆在他脑中浮现，将他拉向深渊。
    猴子站出来想要缓和气氛，对谭鸿寂说道：“上次莫尘跟我们说过了，他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才走的。”
    谭鸿寂嗤笑一声，说道：“他骗你们的吧。”
    猴子咬紧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点儿声音，对瞿闻书说道：“都怪你把谭鸿寂喊来了。”
    瞿闻书也压低声音说道：“我哪晓得这人就是过来挑事的。”
    谭鸿寂自以为是地露出胜利的笑容，刚准备乘胜追击，就瞧见陵北转过头看向自己。
    “关你什么事。”
    陵北的声音极其冰冷，还带着无法忽视的怒气。
    他天生自带的压迫感让谭鸿寂无法再吐出一个字。
    陵北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莫尘的手背，说道：“帮我去店里拿瓶水。”
    莫尘点点头，他本身头脑就不是很清楚，正好离开一下缓缓。
    等他回来的时候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他重新戴上那层面具，却发现桌上除了谭鸿寂，其他人的表情都放松了不少，尤其是猴子，他都快憋住不笑了，还有许可耐，莫尘看见他偷偷地给陵北竖了个大拇指。
    而谭鸿寂虽然眼里充满不甘，但嘴巴闭得很紧。
    莫尘坐回去把水放在陵北手边，然后看了一圈，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邹小莓朝他摇摇头，“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赶紧吃吧，快十一点了，吃完早点回去，明天还要竞赛。”
    “哦对对对，竞赛。”猴子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招呼着大家快点吃。
    在猴子转头之际，正好跟两个熟悉的人对上视线。
    猴子立刻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老于……黄主任……”
    第35章
    “哪儿有黄主任呢？你出现幻……”瞿闻书顺着猴子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愣住了。
    他嘴里的烧烤签子掉到了地上。
    邹小莓他们也都注意到了这里，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
    “快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几个人回过神后立马撒丫子就跑。
    “你们几个给我站住！”于丘华气到发抖，刚准备追就被黄国忠拦住。
    寈
    黄国忠：“算了于主任。”
    于丘华：“他们真无法无天了，反复强调过不能离开房间不能离开房间，现在竟然偷偷跑出来吃烧烤。”
    于丘华正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恰巧许可耐从店里付完钱走出来，撞见的就是空无一人的桌子，和两个看着像老师的人站在……
    等等，老师？！
    于丘华手臂一抬指向许可耐，怒气冲冲地问道：“你是哪个班的？是我们学校的吗？”
    许可耐听见这些熟悉的话，下意识地什么都不管，挡住脸就跑，跑得飞快。
    他心里暗骂，自己不过是付个钱几分钟的工夫，那群人就已经影子连都没有了。
    许可耐气喘吁吁地追上莫尘他们。
    猴子笑得不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可耐直接往他身上狠狠捶了一拳，说道：“怎么回事儿啊你们？那俩人谁啊？是你们的老师吗？”
    “对……”猴子龇牙咧嘴地捂着胸口点点头。
    许可耐更加气了：“那你们就把我一个人扔那儿？我快吓死了。”
    猴子：“你怕啥啊？又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他们又不认识你。”
    许可耐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对哦……那我跑个鬼啊。”
    瞿闻书笑得直不起腰，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对许可耐说道：“条件反射是吧……我可太懂了，虽然你的用处不大，但好歹帮我们争取了一点儿逃跑的时间。”
    “我去你的。”许可耐朝瞿闻书毫不客气地抬了抬下巴，然后他又看向莫尘，装作心痛无比的样子说道：“莫小尘，他们害我也就算了，你竟然跟他们联合起来一起谋害朕。”
    莫尘刚才跑得有些累，一只胳膊搭在陵北肩上，边喘边笑道：“抱歉抱歉，实在是来不及喊你，我魂还在原地但身子已经飞出去了。”
    许可耐也没真生气，他作势上前要揍莫尘，后者身形一闪，脑袋从陵北身后探出来，眉眼弯着，眸中似乎藏了万千星辰，笑着对许可耐说道：“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也帮你打掩护。”
    许可耐看莫尘的表情一点也没有知错的意思，反而盛满了笑意，他不由地愣了愣。
    在别人眼里，莫尘大多数时间都是笑着的，就没有生气或者悲伤的时候，许可耐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
    直到跟莫尘关系变得很近，他才发现，莫尘根本不是表面上那样。
    但是现在，许可耐能感到莫尘是真的开心。
    莫尘心安理得地躲在陵北身后，陵北微微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任由他闹。
    许可耐和陵北又不熟，而且看陵北保护的姿态，他很有眼力见地放过了莫尘。
    “哎呦——”猴子还没乐完呢就被邹小莓揪住了耳朵。
    “孙！嘉！盛！”邹小莓的声音贯穿了猴子的耳膜，“都怪你要出来！现在被老于和黄主任抓住了，你说怎么办？”
    猴子：“草莓你冷静，有黄主任在老于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实在不行我帮你写检讨行了吧？你先放开疼死我了。”
    邹小莓翻了个白眼，悻悻地收回手。
    莫尘从陵北身后走出来，对许可耐说道：“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一会儿我把饭钱给你。”
    许可耐抱着双臂：“不用了，这顿算我的，跟我分这么清楚干什么。”
    莫尘：“行，那你下回来虞城我再请你。”
    许可耐：“你放心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话虽是这么说，但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许可耐本想走之前跟莫尘抱一下，但督到旁边站着的陵北，惜命地缩了缩脑袋，最后只是往莫尘肩膀上捶了一下：“莫小尘竞赛加油，你一定可以。”
    莫尘笑着点点头：“我会的，你自己回去当心点。”
    许可耐和所有人打过招呼之后才离开。
    几个人也都老老实实地回到酒店待在房间里。
    今天晚上于丘华和黄国忠也没有再找他们。
    夜里莫尘躺在床上，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和陵北一起睡，但却是长大后第一次。
    小时候没有分寸，完全把陵北哥哥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甚至睡一个被窝里都觉得没有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
    莫尘侧躺着，他还不太困，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世界，整颗心却被身后轻微的呼吸声牵动着。
    陵北……睡着了吗……
    他忍不住去想。
    莫尘本在酝酿着睡意，突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窗外开始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突然想起来，这两天会下雨。
    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听着雨声越来越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又一道闪电划过，给莫尘吓得浑身一抖，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雷声，他虽然有准备但还是感到心尖一颤。
    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身体，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他心道都多大个人了还怕打雷。
    莫尘努力抚平躁动的心跳，强迫自己闭眼睡觉，可他的手攥紧了被子边缘，出卖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始终没有停下，闪电和雷声也一直没有断过。
    第二天还有竞赛，莫尘不能太晚睡，但确实又无法忽视窗外的动静。
    唯一能让他稍微安心的地方，就是他知道身后是陵北，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把后背留给对方。
    就在莫尘不确定自己今晚是否还能睡一个好觉的时候，他在胡乱交杂的雨声中，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紧接着，莫尘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过去点。”
    他转头看见陵北抱着被子和枕头，站在他床边。
    然后他听话地往里面挪了点儿，空出来半张床，看着陵北铺好被子摆好枕头，睡在了他旁边。
    一张标间的床睡两个一米八的男生，还是有些挤的。
    看着身侧突然放大的脸，莫尘一时间有些怔愣。
    陵北低声说道：“睡吧。”
    莫尘僵硬地把头转回来，继续盯着窗外，却听不到一点雨声，像是所有东西都在离他而去，只能感受到身后的温热呼吸。
    莫尘还没出声问对方，就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拍上他的背，跟小时候一样。
    一下，一下，很轻，又很有安全感。
    一样的雨天，一样的人，似乎都一样。
    全都没有变。
    莫尘忽然鼻子一酸。
    后背上的手温暖有力，就像把他当小孩儿一样，哄着依着。

 第41章

    莫尘渐渐地就感受不到外面在下雨，电闪雷鸣都与他无关。
    很快，他就在这种极大的舒适感和安全感中睡着了。
    意识消失之前，他与整个世界的联系，仿佛只剩下身后的那一点光源。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也是唯一属于他的珍宝。
    莫尘早上醒来的时候，身旁早已没了温度。
    感觉像一场美好的错觉。
    莫尘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陵北端端正正地在桌前看书。
    可能是刚醒的缘故，他脑中有些混乱，声音很哑，没经过思考就直接问道：“你昨晚爬我床上了吗？”
    陵北翻书的手一顿，头也没抬地说了声“嗯”。
    莫尘缓神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陵北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蓦得瞪大双眼。
    他昨晚真的跟陵北睡在一张床上！
    莫尘看着陵北，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
    莫尘耳尖泛红，眼神慌乱，想要装作这不是一件大事而自己很坦然的样子。
    但是他去洗漱的时候差点撞到门板上。
    等黄国忠规定的时间一到，他就看见一排人整整齐齐地站在自己面前。
    黄国忠难得看见自己班里的学生这么乖。
    大概是因为心虚，猴子他们全部低着个头，乖巧懂事。
    黄国忠甚至都认不出来谁是谁了。
    于丘华倒是秉承一贯的风格，对他们怒目而视，像是下一秒就要骂出来。
    黄国忠看了他一眼，于丘华只好把火都憋肚子里。
    他们都没有提起昨晚的事。
    猴子以为他们逃过了一劫。
    当然，只是他以为。
    黄国忠点好人数后领着所有人去考场。
    这次数学竞赛办得很正式，他们需要先参加初赛，等一段时间之后才能知道决赛名单。
    以前其他竞赛的初赛都是在自家学校里考，而且随便多少人报名，他们再从中择优。
    但是这次，初赛就已经是从虞城里筛出这么几个人。
    由于参赛的人少，换句话说就是拥有参赛资格的人很少，一共就安排了五个教室。
    而正好，莫尘和陵北分别在第一个和第五个。
    莫尘拿到卷子先整体看了一眼，然后再落笔。
    他昨天一夜无梦，因此精神挺好，没多久就写了一半。
    他还剩三道大题时抬头看了看钟，时间充足。
    莫尘左手撑着下巴，右手在草稿纸上快速计算。
    忽然间，他余光瞥见远处走来一个人影。
    莫尘笔尖一顿，透过教室的窗户看见陵北没有表情地走过。
    提前交卷？
    竞赛的卷子他这么快就写完了？
    不过莫尘仔细一想，放在陵北身上倒也合理。
    于是莫尘抓紧解决掉剩下的三道大题，再翻来覆去检查了两遍，确认没问题之后也拿着卷子走向讲台。
    教室里的其他人都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在他们担心卷子来不及写的时候，有人已经提前交卷了。
    监考老师也怀疑地看了他好几眼。
    莫尘走出教室，本想顺着陵北离开的方向去追一追的，但没想到对方根本没走。
    第36章
    陵北靠在离教室不远的墙壁上，低头看着手机。
    似乎是有感应一般，莫尘走过来时，陵北正好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莫尘笑着问道：“在等我？”
    陵北把手机塞回口袋，没有否认。
    两个人是最先出考场的，却没有立刻回到黄主任那里。
    由于离酒店最近的学校就是莫尘以前的那所，因此他们就选了一幢角落里的教学楼做考场。
    莫尘带着陵北钻到教学楼的另一侧，那边有个比较隐蔽的楼梯。
    陵北挑了挑眉，问道：“很熟？”
    莫尘顺着楼梯走在前面，声音里带着些骄傲：“那是当然，以前我经常来这儿。”
    陵北没什么表情，他没有继续问，只是默默地跟着对方。
    这幢教学楼不难看出来很少有人来上课，但是莫尘却说自己经常来这儿。
    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是一个人。
    昨晚半夜里刚下过雨，天气一下子变得很凉，莫尘搓了搓手，他又忘了穿外套。
    陵北注意到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莫尘边走边向陵北介绍，陵北就在莫尘身边静静地听着。
    临州有条河比较出名，正好有一段流经这所学校。
    河旁边专门留出来一条石子小路，沿着河边，还有几个小亭子。
    莫尘领着陵北走到亭子里，指指河面上悠闲的黑天鹅，说道：“这两只天鹅是突然出现在学校里的，我们都猜是校长花重金买的，但是也有传言说是别人送的，没花钱。”
    莫尘笑了声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是两只鸭子，我和许可耐还……”
    莫尘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感到一阵暖意。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外套，他转头询问般看向陵北，可对方却像没事人似的插着兜，看着河里的天鹅。
    陵北的外套有股淡淡的香味，跟陵北身上的一样。
    莫尘不自觉地拢紧了些，问道：“你不冷吗？”
    陵北摇摇头，然后他看向莫尘耷拉在那里的袖子，说道：“穿好。”
    莫尘点点头，乖乖地穿好。
    陵北的外套对莫尘来说有点大，能完全裹住他，很暖和。
    陵北：“继续。”
    莫尘大脑宕机了一下：“继续什么？”
    陵北：“你刚刚没说完。”
    “哦对。”莫尘反应过来，继续刚才没讲完的话，他越说越起劲，什么有趣的事情都想跟陵北分享，自然也没注意到对方眼中浮现的笑意。
    等到考试结束响铃，两人才回到考场，恰好看见猴子他们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猴子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咋咋唬唬道：“北哥你也做太快了吧，我才刚翻页你竟然就交卷了！”
    陵北淡淡地抬眸督了他一眼。
    “等等不对啊……”猴子这会儿注意到莫尘和陵北两个人是一起走过来的，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莫尘：“别告诉我你也提前交了？”
    莫尘无辜地点点头，猴子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太恐怖了你们两个……我要吐血了……”
    邹小莓嫌他太吵，给了他一拳才安静下来。
    几个人一起往黄国忠那里走，猴子走在莫尘旁边，他疑惑地看了看莫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莫尘低声问道：“怎么了？”
    猴子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事。
    可能他记错了吧，总觉得莫尘这件外套好像早上在北哥身上看到过。
    黄国忠让他们回房间收拾东西，收拾完就在大堂集合准备回虞城。
    莫尘找出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把陵北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陵北点头接过，酒店里其实不冷，但他还是重新穿上了。
    猴子他们也是心大，原本早上还因为昨晚被抓到的事心虚得不行，刚一坐上车又开始吵了，直到于丘华严肃地朝他们瞪了一眼，他们才老实点儿。
    瞿闻书跟做贼似的悄悄问猴子：“你说老于还会找我们算账吗？”
    猴子竖起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说道：“肯定不会，要是他想追究的话，我们还能活到现在？”
    瞿闻书认同般地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猴子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啦，估计黄主任已经帮我们求过情了，所以老于应该不会找我们。”
    回去的时候车上座位没变，这次陵北直接坐在靠走廊的一侧，把靠窗的座位留给莫尘。
    莫尘在他后面上车，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没过多久，车上终于安静下来。
    莫尘本想着休息会儿，却看见陆和蓉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妈：比完了吗】
    【妈：有没有回来了】
    【妈：比完了就回我消息】
    【妈：这几天很冷，给你带的外套记得穿】
    【莫尘：刚比完，在回来，穿了】
    【妈：就算出去比赛也不能落下学校里的课】
    【妈：回到学校一定要把落下的东西补上】
    【妈：不然你就会被别人甩开一大段】
    【妈：只是期中考得比较好，没什么可骄傲的】
    【妈：而且你期中也有几门考得跟坨屎一样，我还没说呢】
    莫尘看着这些熟悉的文字，像是他差一点就能抓住救命的稻草，但此刻有只手拉住他的脚，将他拽入无底黑洞。
    这种感觉让他的胃沉下来。
    莫尘规规矩矩地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可惜陆和蓉似乎不满意他的态度，又发过来很多极具压迫感的信息，隔着屏幕莫尘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怒气。

 第42章

    莫尘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尽量一字一句地解释自己并没有不想听陆和蓉说话。
    最后放下手机的时候，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累。
    莫尘的困意已经烟消云散，满脑袋都是陆和蓉的话。
    他看向窗外时，透过玻璃倒影，看见陵北戴上了耳机，正闭目养神。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挪不开眼神。
    也好，借着玻璃，陵北发现不了自己正在看他。
    陵北确实生得好看，这一点莫尘小时候就知道，不然也不会从小时候就开始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邻居哥哥。
    那个时候莫尘还不知道所谓情感，只有无限纯粹的喜欢。
    那封情书也是这样。
    纯粹，干净，热烈。
    就算当时莫尘的情绪很差，但丝毫没有展现在这封情书上。
    他就要离开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明确表达过对邻居哥哥的喜欢。
    书上说可以写一封情书。
    莫尘看进去了，刻不容缓地提笔，却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写完。
    交到陵北手上的时候，他眨着亮晶晶的眸子，无比期待对方的回复。
    可他得到的只有冷静理智的拒绝。
    莫尘眼中瞬间充满失望，这几天压抑的情绪翻江倒海地朝他涌来。
    陵北还给他的情书他也没拿。
    想到这，莫尘轻轻笑了声。
    这当时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挫折。
    现在不会了。
    就算他再喜欢陵北，也不会犯第二次傻。
    等等。
    喜欢陵北？
    莫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回过神，偷偷回头看了眼陵北，对方还是闭着眼。
    莫尘松口气，继续看向窗外。
    看风景，对，他在看风景，没看别的。
    差不多快到虞城了，黄国忠说先送其他学校的学生回去，最后才轮到三中。
    等车上只剩下三中的人之后，于丘华“哼”了一声站起来，面向车后排自家的一堆小崽子。
    猴子看见于丘华生气的脸，瞌睡都吓醒了。
    于丘华不顾车子颠簸，他偏要扶着椅背站起来说话。
    于丘华：“昨晚你们玩得很开心啊。”
    此话一出，车里几个都低下了头。
    邹小莓还抽空回头递给猴子几个眼刀。
    于丘华：“别以为我会放过你们。”
    于丘华：“不听老师的话，擅自离开酒店跑去吃宵夜，你们有没有想过出事了谁负责？！”
    于丘华：“胆子倒大得很。”
    于丘华：“我也就不查是谁带的头了，反正你们几个，明天放学之前，一人一篇两千字的检讨交上来。”
    于丘华原本还觉得惩罚不够，想要把他们家长叫过来的，被黄国忠阻止了。
    猴子这回是真想要吐血了。
    瞿闻书坐在猴子旁边，直接踢了他一脚：“你说会没事的。”
    猴子欲哭无泪道：“我哪知道啊。”
    瞿闻书：“我昨晚就应该真的把你手机抢走。”
    猴子：“别说我了，我还得写四千字检讨呢。”
    瞿闻书：“不是两千字吗？”
    猴子：“还有草莓的，我答应她了。”
    瞿闻书：“诶正好，那你帮我一起写了吧。”
    猴子：“去你的，昨晚那些烤串又不是只进了我一个人的肚子。”
    瞿闻书：“……”
    莫尘看陵北已经睁开眼在看手机，便侧头小声问道：“检讨……你会写吗？”
    陵北摘下耳机，挑眉看他：“没写过？”
    莫尘抿了抿唇：“嗯。”
    陆和蓉的教育不允许他有任何需要写检讨的行为。
    当然，莫尘也事事小心，都养成习惯了。
    陵北顿了一会儿，问道：“我帮你写？”
    “不用不用，”莫尘摆摆手，“你写完借我看看行吗？”
    陵北“嗯”了一声。
    莫尘笑了笑，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道：“陵北，你经常写检讨吗？”
    陵北摇摇头，说道：“第二次。”
    莫尘很是好奇，看起来这么典型的好学生，这么正经的一个人，会因为什么而写检讨？
    他就这样直接问了，陵北意有所指地往后排督了一眼，说道：“一样，猴子带我们去冒险，被于丘华当场抓到。”
    莫尘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实在没忍住。
    他心情好了些，弯着眉眼看看陵北，又看看后面座位上独自崩溃的猴子，笑得开心。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虞城三中门口，黄国忠招呼他们下车。
    陵北起身之前，感到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他回眸，对上莫尘带着笑意的眼睛。
    “陵北，一会儿我们去桂花树下吧。”
    “好。”
    第37章
    回到学校还是下午，三中并没有给他们几个放假，而是让他们继续上课。
    走之前于丘华还不忘又提醒了几遍交检讨的时间。
    晚自习之前空闲时间比较久，莫尘去了一趟小树林，顺着隐蔽又熟悉的小路，走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铁链的碰撞声在学校寂静的角落脆生生地响起。
    小家伙这个点不在，莫尘找了一圈没看到它，便拿着自己带来的习题坐在长椅上。
    空气中的桂花香已经散得差不多，像是一场隆重的秋季狂欢渐渐进入尾声。
    莫尘刚到学校就跟陆和蓉说过了，现在他掏出手机准备跟许可耐也说一下。
    对面回消息很快，莫尘看了眼时间，许可耐应该在上晚自习才对。
    估计又是在偷偷玩手机。
    莫尘本想叫他赶紧先把作业写了，别拖到晚自习结束再跑过来哭爹喊娘，但他看着许可耐发来的消息，指尖一顿。
    【许可爱：对了有个事儿我忘记跟你说了】
    【许可爱：就是昨天晚上我们不是一起吃烧烤来着吗】
    【许可爱：然后你中途去店里面拿水的时候】
    【许可爱：你那个竹马生起气来气场可强了】
    【许可爱：直接让那个人闭嘴，让他管好自己的事】
    【许可爱：那人瞬间跟个缩头乌龟一样】
    【许可爱：话说坐你旁边的是你竹马吗？】
    【许可爱：我应该没有认错吧？】
    莫尘看着这几条消息，久久不能回神。
    他愣了半天，终于回复了一个“对”字。
    【许可爱：他看着沉默寡言的，我还以为他不会帮你说话呢】
    【许可爱：我观察过了，他虽然话少，但挺关心你的】
    【许可爱：不过这不代表我就放心把你交给他！他还没通过我的九九八十一项考验！】
    【许可爱：作为你的网络父亲，我要严格把关】
    莫尘没忍住笑出了声，回复了一个“滚蛋”的表情包。
    没过一会儿莫尘就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他扭头，看见陵北不紧不慢地把锁链挂好，然后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莫尘问道：“霞姐这么快就放你走了？”
    “嗯。”陵北点点头。
    莫尘：“她找你说了什么？”
    “让我准备决赛。”陵北语气平静，仿佛只是一句最寻常不过的话。
    莫尘讶异地问道：“今天上午刚比完，决赛名单就出来了？”
    “不是，”陵北淡定地翻开手上的书，“她觉得我肯定能过，就让我提前准备。”
    莫尘：“……”
    凉风习习，莫尘不由地搓了搓干燥的手。
    一到十一月就这样，他的嘴唇和手特别容易干。
    莫尘本想多刷几道题，可脑袋里总是循环着许可耐的话。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陵北好几眼。
    陵北没注意到身边那道视线，他翻过一页书，听见有个声音犹犹豫豫地响起。
    莫尘：“陵北，昨晚……谢谢。”
    陵北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神都没从书上挪开，轻轻地“嗯”了一声。
    莫尘：“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陵北忽然一僵，转头看向他。
    莫尘舔了舔唇，似乎用了很大勇气，嗓音微颤：“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虞城吗？”
    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你吗？
    陵北望入莫尘的眼睛，那里面漆黑一片，却隐隐有流光闪烁。
    陵北当然想知道。
    他怎么会不想知道。
    但陵北只是安静地看着莫尘，没有说话。
    就在莫尘开口之前，突然听见低沉的两个字。
    “不想。”
    那一瞬，莫尘看见了陵北的眸中，有情绪翻涌。
    怎么可能呢。
    莫尘抿了抿唇，其实只要陵北说想，他就会告诉他。
    他已经准备好将自己的心剖出来，血淋淋地捧给对方，可陵北却把他的刀收走，远离结痂的伤口。
    陵北看着他，声音平稳又坚定地重复一遍：“我不想知道。”

 第43章

    莫尘想问为什么，但发现根本张不开嘴。
    骗子。
    接下去莫尘也没再提起这件事，两个人坐在桂花树前，安静地看书刷题，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直到晚自习前十分钟，他们才一同穿过铁门，往教室走去。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猴子就扔掉手里的笔，后仰靠在椅背上吐出口气，然后拿起桌上皱巴巴的纸扔给邹小莓。
    邹小莓嫌弃地摊开大致看了眼，点点头说道：“行，我再抄一遍。”
    猴子这一个晚自习就只写了一份检讨，作业都没写。
    何智宝打游戏打累了，正揉揉脖子伸伸懒腰，猝不及防看见一张如丧尸般的脸，差点一拳揍上去。
    何智宝：“我靠，你扮鬼啊。”
    猴子欲哭无泪地说道：“小宝，你说我还是不是你的兄弟？”
    何智宝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是啊。”
    猴子：“那你帮我写检讨吧。”
    何智宝毫不掩饰地嘲笑道：“活该，让你们跑出去浪，还吃夜宵。”
    猴子自知理亏，只能用可怜的眼神望着何智宝。
    何智宝把目光放回手机上：“网上不是很多吗？你找两篇抄一下。”
    “不行……还记得上次我帮你藏手机被老于抓到，也是两千字检讨，后来我在网上各个地方抄一点硬是凑了一篇，结果被老于一眼就看出来是抄的，然后……”猴子露出痛苦的表情，“老于让我重新写，还多加了五百字。”
    何智宝：“……”
    何智宝同情地看了眼猴子：“那你还是自己写吧，就两千字，很快就过去了。”
    猴子朝他摇了摇食指：“不是两千，是四千字，因为我还要帮草莓写……”
    何智宝：“……”
    “这玩意儿比作文难写多了，我刚写完一篇，就差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全写上去了，”猴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还得给自己写一篇，而且不能和草莓的重复……”
    “帮不了你，自求多福。”何智宝说完又开了把游戏。
    离
    第二节晚自习开始还有一会儿，猴子蹿到了第一列最后。
    当他哭唧唧地凑到莫尘边上时，后者正好写完检讨的最后一个字。
    猴子以为莫尘和自己一样，都花了一整个晚自习。
    结果他一问，莫尘只花了半小时就写完了两千字检讨。
    猴子满脸不可思议：“我靠你怎么做到的？”
    紧接着他又提醒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老于他火眼金睛，你千万不能去网上抄，不然会获得额外五百字的奖励。”
    莫尘笑着说道：“我没去网上抄。”
    他拿起旁边的本子，在猴子眼前献宝似地摇了摇，说道：“有标准模版。”
    猴子定睛一看，这是北哥上次交检讨用的本子。
    “真是标准模版啊，正好我还有一篇没写，借我一下。”猴子刚准备拿，莫尘手往后躲了躲，朝陵北昂昂头。
    猴子立马转移目标，扒着陵北的桌子边缘，说道：“北哥，求你了，放学之前一定还你。”
    陵北头都没抬道：“不行，自己写。”
    猴子：“别啊北哥，我是真写不出来了，脑细胞都死在
    第一篇里了。”
    陵北没吭声，手上一刻不停地刷着题。
    第二节晚自习快开始了，猴子急得在陵北座位旁边撒泼打滚。
    “北哥你最好了，我不能没有你啊。”
    “北哥英姿飒爽风流倜傥，肯定会救我一命的对吧？”
    “北哥我可以成为你最忠诚的小弟，为你当牛做马。”
    猴子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语气和声音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恶心。
    猴子见陵北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想要“杀”了自己的冲动，他不由地缩缩脖子，把目光投向莫尘，发送求救的信号。
    莫尘看不下去了，他对陵北说道：“就借给他吧。”
    陵北闻言抬头督了他一眼，竟很快就松口了，低低地“嗯”了一声。
    猴子瞬间换了一副神情，嬉皮笑脸地凑到莫尘身边，“恭维”道：“还得是莫大师。”
    在他准备拿走陵北的本子之时，莫尘又一次手往后躲了躲。
    他把自己写完的检讨递给猴子，说道：“你还是拿我的吧。”
    猴子：“为啥？”
    莫尘摇摇头：“都一样，快拿走吧马上响铃了。”
    猴子虽然稍稍感到疑惑，但他有的抄就行。
    他生怕莫尘反悔，拿走检讨后迅速溜回座位。
    幸好有莫尘，不然他都要去文科班借思政书了。
    陵北看见莫尘把他的本子放回他桌上，挑了挑眉，看了对方一眼，入目便是莫尘温暖的笑容。
    陵北没问什么，只是收好了本子。
    第二天于丘华准时准点在办公桌上看见了七篇检讨，一个不少。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竟然没有一篇不符合他的要求。
    “真是奇了怪了……”于丘华震惊地喃喃道，不死心地又从头看起……
    竞赛成绩没有那么快出来。
    这次虽然只有两百不到的人参赛，但出成绩的时间是拖了又拖。
    将近月底才公布决赛名单。
    一般午休的时间都是让学生自主安排，跑去办公室问问题的人居多，但有时候老师因为不想浪费上课时间，也会占用一会儿午休。
    赵霞提前跟他们说中午有事情要说，所以莫尘今天不能在桂花树那儿待太久，他就只是喂了喂猫，甚至没让陵北过来。
    这个时候风中的桂花香已经散尽，树上也找不出任何一抹金色。
    由于赵霞发话，大家都没敢往外边乱蹿，基本上都乖乖地等在座位上。
    赵霞踩着高跟鞋走上讲台，扫了眼底下的学生，带着隐形的威压和气场，清了清嗓子，说道：“占用一会儿午休，不会太久，就宣布两个事情。”
    赵霞板着个脸，没有笑容，表情严肃，讲台底下的人都不觉得是什么好消息。
    第38章
    赵霞：“第一件事，上次数学竞赛的决赛名单出来了，我们班一共七人参赛，有四个进入决赛。”
    赵霞：“还可以，至少没给我全军覆没。”
    赵霞：“要是全军覆没你们就死定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直到赵霞再次开口。
    赵霞拿着名单，说道：“第一个是陵北，初赛全省第一。”
    赵霞眼中透露出满意：“继续保持。”
    虽说对于陵北拿第一这个事情，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但这次实打实听见陵北全省第一的时候，不少人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全省第一。
    全省。
    有人扭头偷偷看了陵北一眼，发现对方神情没有一点变化，甚至手上笔都没停。
    这么轻松的吗？
    “还有孙嘉盛，第七，相较于期中考来说有进步。”赵霞按照名单一个个往下念，“邹小莓，第十八，也挺好的，毕竟竞赛题跟平常考试的题肯定不一样。”
    “最后一个……”赵霞念到这里时突然顿了一下。
    谭鸿寂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撞撞他，低声道：“是不是该到你了？”
    谭鸿寂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默默挺直腰板。
    赵霞扫视一圈班级，最后把目光停在教室的角落。
    赵霞：“最后一个是莫尘，第四十六。”
    赵霞抿了抿唇，不顾讲台下愣住的一大片人，她眉眼中也带着一些惊讶，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严肃说道：“这次竞赛标准很严，只过了五十个人，莫尘是第一次参加竞赛，这个成绩还可以，不过进步空间很大。”
    话虽是这么说，可不难听出赵霞语气中的认可。
    赵霞：“没进入决赛的也不用气馁，下次还有机会。”
    赵霞：“决赛时间会另行通知，估计是下学期的事情了，所以不用着急。”
    赵霞不打算占用太多午休时间，于是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有关这学期的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马上不是月考吗？”
    “我想想……还有一个多月……”
    “什么？！期末考？！这么快吗？”
    “安静安静，”赵霞拍了拍讲台，“月考过了之后没两天就是期末考了，这次期末考也是全市统考，比期中考难度大，时间很紧，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
    果不其然下面传来一阵阵哀嚎声，赵霞最后留了句“好好复习”就离开了教室。
    赵霞一走班级里瞬间沸腾起来，莫尘面前摊着一本习题册，但他手里转着笔，注意力难以集中。
    他用余光瞄了旁边好几眼，刚准备开口就被突然跑过来的人打断。
    猴子这次不是一个人，他后边还跟着瞿闻书。
    猴子大大咧咧地一把勾住莫尘的肩膀，差点整个人压他身上，说道：“牛啊你，你语文好我是知道的，但是什么时候数学也这么好了？深藏不露啊你，很快就会赶上我的。”

 第44章

    莫尘还没来得及说话，瞿闻书忽然握住他的手。
    这时，莫尘隐隐约约听见旁边传来笔掉在地上的声音。
    瞿闻书：“莫尘同学，以后我有不会的题就靠你了。”
    莫尘看着瞿闻书虔诚的眼神，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瞿闻书：“你比较好说话嘛……”
    比较好说话。
    这一听就知道是在点谁。
    莫尘悄悄睹了眼陵北，好巧不巧，他发现对方正好也在看着自己。
    准确点说是在盯着自己和瞿闻书相握的手。
    对上莫尘的视线后，陵北淡淡地挪开目光，捡起地上的笔，继续低头看题。
    莫尘挑了挑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脑中有个声音跟他说不可能。
    他对瞿闻书说道：“你先放开我。”
    瞿闻书摇摇头：“你不答应我就不放。”
    莫尘：“我给你看我的解题过程，你能看懂我就教你。”
    “行，一言为定。”瞿闻书松开了莫尘的手。
    莫尘从桌上找了一本草稿本递给瞿闻书，后者兴奋地接过来翻了两页，然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瞿闻书把本子还给莫尘，抱拳说了句“告辞”后潇洒离开。
    “怎么了这是？”猴子一脸疑惑地转向莫尘。
    莫尘又把本子递给他，猴子重复了一遍瞿闻书的动作，当然，还有表情。
    猴子把本子还给莫尘的时候说道：“这是什么特殊的符咒吗？”
    莫尘：“……”
    他毫不犹豫地甩开对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朝猴子露出一个不痛不痒的微笑：“没错，这是我新研发的。”
    猴子：“奇了怪了，我看你作文上的字不是挺好看的吗？怎么一到数学就变成鬼画符了？”
    莫尘耸耸肩：“就是比较草，也不至于鬼画符吧……我觉得我都能看懂。”
    猴子难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看着莫尘说道：“以后我还是听你讲题好了。”
    莫尘笑骂道：“自己写。”
    “你怎么跟北哥一样……”猴子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定住了，看着窗外瞳孔放大。
    莫尘顺着猴子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于丘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窗外，正板着个脸瞪着他们两个。
    他被吓得浑身一抖，赶紧坐好。
    猴子也迅速跑回座位。
    整个班级的吵闹声在顷刻间消失。
    于丘华背着手，一步一顿，慢慢地沿着窗边往门口走，眼睛还一直盯着班里的人。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于丘华踏进教室冷哼一声，说道：“整个楼里就你们班最吵！”
    “我在楼上都能听见你们班的声音。”
    “现在是午休时间，知道‘午休’两个字怎么写吗？”
    “再吵我就喊你们黄主任来了！”
    没有人敢说话。
    于丘华在寂静的班级里待了两分钟，最后伸手用力地指指他们，抬脚离开。
    莫尘不自觉地松口气，他真的差点被吓死。
    靠窗的座位就是有这个坏处。
    莫尘偷瞄了眼陵北，后者从始至终都没什么不一样的表情，可气压明显降低，莫尘感到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莫尘欲言又止地看了陵北好几眼，想起一开始的目的，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陵北，我进决赛了。”
    “嗯，”陵北没理解他的意思，语气甚至比平时更加冷，“听见了。”
    莫尘一时语塞，他舔了舔唇，接下来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莫尘心中微叹，默默闭嘴，继续看自己摊在桌上的题。
    陵北见旁边没了声音，笔尖一顿，略微困惑地抬眸。
    而后过了几秒钟，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
    莫尘正准备静下心来刷题，他忽然听到陵北对他说了声“很厉害”。
    莫尘瞬间僵住，他转头发现陵北在看着自己。
    陵北的语气刻意放得柔和，莫尘感觉心脏酥麻一片。
    他眸子一亮，里头的高兴快要溢出来。
    “你刚说什么？”莫尘这回直接凑到陵北眼前，“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对于面前这张骤然放大的脸，陵北被迫后仰，他放下手中的笔，伸出食指抵在莫尘的脑门上，轻轻往后推。
    “没什么。”陵北冷冷地说道。
    莫尘笑着说道：“你明明就说了，再说一遍。”
    陵北摇头拒绝。
    莫尘只好故作失落地坐回去，表情夸张，惹得陵北又朝他看了好几眼。
    他原本也只是为了逗逗陵北，不觉得对方会再说一遍，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结果没过多久，陵北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朵。
    莫尘从小到大很少受到夸奖，陆和蓉总是认为他还能够做得更好，他一直达不到陆和蓉的期待。
    他考了第二，陆和蓉会问他为什么考不到第一。
    他考了第一，陆和蓉会问他为什么考不到满分。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陆和蓉总会找到理由，让他感觉自己永远在一层威压之下，永远无法直起腰。
    更别提表扬。
    莫尘小时候有段时间最渴望的就是表扬。
    他看着别人家长的笑容和话语，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羡慕的神情。
    但后面他就慢慢习惯了。
    习惯了陆和蓉的教育方式。
    更准确的说，他是累了。
    可是，今天有人夸了他两次。
    莫尘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他看向窗外，树上几片枯叶在枝头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跟随寒风的脚步飘向未知。
    周围已然没有了秋天的萧瑟，冬天的肃杀之感正侵袭每个角落。
    秋天真的要过去了。
    白昼越来越短，沿着墙壁的路灯很早就打开，冷白的灯光倾泻，照亮无尽归途。
    莫尘走在路灯下，晚上风很凉，他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月光似乎和灯光融合在一起，称得夜色更加神秘。
    莫尘不敢在楼下耽误太久，要是让陆和蓉察觉到……
    他暗自叹了口气。
    刚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暖黄氛围并没有让他感到放松。
    陆和蓉正在打电话，紧皱的眉头彰显她的烦躁与生气。
    “他们家不容易我们家就容易了吗？”
    “我一个人把莫尘拉扯到大，我有问过你们要一分钱吗？”
    “凭什么要我借给他们钱？”
    “他们家两个人有手有脚的，就靠借钱为生？”
    “你再这样溺爱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他们。”
    “……”
    “你没必要拿这些事情来道德绑架我。”
    “救急不救穷。”
    “我以前又不是没借过钱给他们，结果呢？他们还过吗？”
    “哦他们儿子就是你孙子，我的儿子就不是你外孙了？”
    莫尘不用猜都知道她在和谁打电话。
    陆和蓉气得握紧手机，莫尘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害怕下一秒那个手机就会朝自己砸过来。
    好在陆和蓉还有些理智，她挂掉电话后把手机重重地摔在沙发上，皱眉看向莫尘：“回来了？”
    “嗯。”莫尘单肩挎着书包，正准备往房间走，突然想起自己要参加决赛的事情。
    他本打算现在告诉陆和蓉，但……
    经验告诉他，在陆和蓉的气头上，最好不要跟她说话。
    因为不管他说什么，无论好的坏的，都会引火烧身，被无缘无故当成出气筒。
    莫尘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陆和蓉眼神中透露出不悦：“你还站那儿干什么？还不回房间复习？”
    “过两天就要月考了吧？”
    “别以为你期中考得还可以就能掉以轻心。”
    “我看你最近一直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等到时候班级排名一出，你就等着哭吧。”
    第39章
    莫尘张了张嘴，直觉告诉他这个时机不算很好。
    但他最后还是顶着陆和蓉的目光，喉结滚动，说道：“妈，上次数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然后呢？考了几分？”陆和蓉的耐心明显所剩不多，“这种成绩对你有没有帮助？”
    莫尘：“第四十六，能进决赛。”
    陆和蓉想都不想就问道：“就算进决赛了能保送吗？”
    莫尘没预料到她会问这个，下意识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
    “之前早就跟你说过，这种竞赛没什么用，除非你考个第一第二，不然就是在浪费时间。”
    “那么你能考到第一第二吗？你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别一天天痴人说梦。”
    “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把排名给我弄上去比较现实。”
    “当然了，你想去决赛我肯定不会拦着你，我随便你。”
    陆和蓉皱着眉，尖锐的话语像一把利刃刺向莫尘的心脏。

 第45章

    莫尘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站了几分钟，整个人像是被推入泥潭，抬脚走向房间的时候似乎有千斤重。
    他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陆和蓉是因为刚才的电话才把气撒在自己身上，这些话并不是她本意。
    可胃里的肆意绞痛令他无法忽视。
    经过主卧时，莫尘没有听见那个敲床的声音。
    这代表两种可能。
    一种是那个人没喝酒，还有一种是那个人喝得太晚还没回来。
    莫尘多希望是前者。
    事与愿违。
    当莫尘洗完澡出来没多久，就听见家里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争吵声。
    他坐在书桌前，隐约能听见陆和蓉的怒吼，和另一个人囫囵吞枣的两句解释。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又喝了多少？啊？”
    “每次都喝成这个鬼样子，一敲床就是敲三个小时，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整栋楼都被你吵得睡不着，明天他们又要跑过来找我，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等等你别走……给你发消息的这个女的是谁啊……”
    莫尘垂下眼眸，从包里翻出耳机戴上。
    他努力静下心，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书上。
    再过几天就是月考了。
    可问题是，莫尘隔着耳机也能听见外面那些声音。
    他无法装作不在乎。
    莫尘放弃般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膀。
    他站起身走到卫生间，在脸上扑了些冷水才感觉好些。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有些不真实。
    半湿的碎发贴在额前，莫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神中的空洞和无望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这……还是他自己吗……
    莫尘把脑袋里的想法抛开，用力把碎发往后撸，露出白净的额头。
    他用毛巾胡乱擦了擦，然后准备继续去复习。
    莫尘坐回书桌前，调大了耳机音量。
    等到夜深人静，他才回过神，从错题中抬起头，戴了太久的耳机，震得他耳朵发疼。
    莫尘赶紧摘下耳机揉揉耳朵，发现外头已经没了声音。
    他悄悄松口气，打开手机看了眼，不知不觉间已是凌晨。
    还有几条新的微信消息。
    竟然是陵北主动给他发的，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单纯地发过来几张照片。
    莫尘有些意外。
    他点开一看，是陵北的笔记，每一科都有，基本都是这次考试的重点章节。
    陵北可能是怕有些步骤太跳脱他看不懂，还特地在旁边贴了便签，写满了公式。
    那一瞬间莫尘感觉自己喉咙像是被狠狠地掐住，说不出话。
    胃里的酸涩被暖流替代，灼烧感渐渐消失。
    就这样一个小细节，却让莫尘愣了好久。
    每一张照片都拍得很清楚，莫尘看了下时间，陵北是三十分钟以前发的。
    现在有点晚了，他不确定陵北睡了没有。
    莫尘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删，删了打，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他犹豫了半天，只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或许陵北已经睡了。
    莫尘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莫名松了口气。
    莫尘重新把目光放在那几张照片上。
    他复习到将近三点才睡下。
    这次月考是期末考之前最后一次大型考试，是三中自己出卷，难度只增不减。
    不少人都是唉声叹气地走出考场。
    虽然他们每次都是这样。
    等到最后一门考完，所有人跟行尸走肉一样。
    大概是因为于丘华看他们临近期末考了都不好好复习月考，所以关照出卷的老师要加大难度。
    不过有些不一样的是，猴子一改往日要死要活的作风，这次一考完他就火急火燎地冲进教室，掰过何智宝的脸说道：“小宝小宝，你猜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何智宝手机里传来一声被击杀的音效，在两人之中颇显突兀。
    猴子感觉何智宝的眼神像是会在现实中把他击杀。
    猴子尴尬地笑笑，然后默默地手动把何智宝的头转了回去。
    正好这会儿莫尘从后门走进来，他看了眼旁边，陵北的位置是空的。
    他们两个的考场隔得有点远，估计陵北还没回来。
    猴子不敢打扰何智宝打游戏，于是一屁股坐在莫尘前面的座位上，对他说道：“莫尘莫尘，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莫尘边收拾桌子边问道：“看见什么了？”
    猴子又着急又想装得神秘一些，就先卖了个关子，他指指莫尘旁边空着的位置，说道：“我跟北哥一个考场的，你猜……北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莫尘闻言抬起头，疑惑道：“对啊，你怎么回来这么快，因为你是跑回来的？”
    “哎呀不是因为这个，”猴子往前凑了点，刻意压低声音，“是因为北哥被女生缠住了。”
    女生？
    缠住了？
    莫尘收拾东西的手瞬间一顿，心脏的跳动声在耳畔放到最大。
    他身体有些僵硬，却还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什么女生？”
    猴子：“我看见北哥刚走出考场就被一个女生拦下了，那个女生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猴子：“我怀疑是情书。”
    猴子：“我本来还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的，但我怕被北哥发现，于是就先跑回来了。”
    猴子：“没想到都高二了，我北哥还是这么受欢迎。”
    猴子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莫尘的脸色越来越差，或许连莫尘自己都没注意到。
    “那个女生……”莫尘语气轻快，却紧张地攥紧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猴子，“是谁啊？”
    “她啊……诶等一下，”猴子突然皱起眉，思索了几秒钟，“那个女生我好像见过，似乎是隔壁文重班的……”
    “高一的时候我看见过她，她经常来我们班找北哥问题目。”
    “不过有段时间没见她了，好像……从这学期开始就没见过了……”
    莫尘：“她……喜欢陵北？”
    猴子：“那肯定啊，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莫尘：“那……陵北呢？他说什么了吗？”
    猴子：“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北哥好像一直没什么反应。”
    莫尘忽然想起来，在他刚转学过来不久帮陵北收拾书包时，在陵北桌洞里翻出过几封情书。
    他立刻把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
    猴子看着莫尘不怎么高兴，安慰道：“没事的莫尘，你以后也会有人给你送情书的。”
    “呦，北哥你终于回来了，”猴子望向莫尘的身后，“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女生跟你说了什么？”
    莫尘本想表现得自然一点，但他失败了。
    他控制不住地去看陵北的手，好在只有几支笔，并没有看见什么情书。
    他收回目光，暗暗松口气。
    看来陵北没有收。
    “女生？”陵北坐回位子上，听见猴子的问题后皱了皱眉。
    “就是刚才在考场门口把你拦住的那个女生，”猴子朝陵北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北哥你快说说，发生了什么？她跟你表白了吗？你答应了吗？”
    猴子探头探脑地观察陵北：“情书呢？我看见她给你了啊。”
    陵北看了看莫尘，发现对方貌似没什么兴趣，只顾着低头看题，可陵北清楚地看见，莫尘耳尖泛着可疑的粉色。
    陵北移开视线，然后对猴子说：“没收，让她别送了。”
    猴子瞪大双眼：“真的假的？你就这样拒绝了？”
    陵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啧啧啧，不愧是我北哥。”猴子感叹道。
    “诶对了，那个女生是不是就是高一追你的那个？”
    “追？”陵北听到这个字眼时眉宇间难得露出疑惑，随后似是记起来了，淡淡地“嗯”了一声。
    猴子：“为啥呀北哥，你不喜欢她吗？”
    陵北：“对。”
    猴子：“我觉得那个女生挺好的啊，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又是文重，你为什么……”
    猴子看见陵北的眼神适时闭嘴，他双手举高作投降状，惜命地说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我立马走。”
    等猴子回到座位上，莫尘才终于忍不住，侧头故作随意地开口问道：“上次你桌洞里的情书，也是她送的吗？”
    “嗯，不止她。”陵北点点头，却后知后觉感到有些不对，便又补充道：“我不喜欢她，那次是她第一次送，我还回去的时候也跟她说清楚了。”
    “也就是说这次是第二次？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第46章

    莫尘说完就发现陵北没了声音，只是在盯着自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究竟有多酸。
    他眼神慌乱，为自己辩解道：“我就是觉得……你挺有魅力，没其他意思。”
    陵北抿唇不语，眸中竟带了隐隐笑意。
    莫尘咳嗽了两声，看向桌上的题目，嘴里小声嘀咕道：“别人送的还给人家还回去，我送的就扔了。”
    他余光瞥见陵北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莫尘就当他默认。
    第40章
    周贝贝出差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进入收尾阶段，可以在家里把剩下的做完。
    令她有些难受的是，她家儿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放学回家后看见了消失一个多月的妈，竟然只是微微点头。
    周贝贝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打字，越想越伤心，气得踢了一脚坐她旁边的陵岁凡。
    一定是因为陵北太像他这个爸，所以才养成了这种不爱说话且冰冷的性子。
    而陵岁凡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自家妻子，眼神询问怎么了。
    周贝贝心烦意乱地摆摆手，示意没什么。
    可转念一想，其实都是他们的问题，都怪他们以前忙，没能在陵北小时候多陪陪他，还经常把他一个人扔家里。
    每次想到这，她都会很感谢莫尘，幸好那时候莫尘住在他们家对面，时常跑过来陪着陵北，让陵北少些孤单。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周贝贝立马回头，看见陵北后便笑盈盈地说道：“北北回来了啊。”
    陵北跟以往一样，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贝贝放下电脑站起身，对陵北说道：“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陵北：“不用。”
    他单肩背着书包，跟陵岁凡打完招呼后就往楼上走。
    周贝贝无奈地看着陵北的背影，但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那个背影忽然停下了。
    她看见陵北转过头问她：“妈，能问你个事吗？”
    周贝贝知道陵北一直不怎么会表达，甚至喊她“周女士”的次数要比喊她“妈”的次数多得多。
    似乎是很久没听见这个字，周贝贝愣了愣，直觉告诉她陵北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周贝贝：“好。”
    陵北点点头后先行走向房间，很明显是不想在外面说。
    周贝贝看向陵岁凡，两个人都没能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只看到疑惑和不解。
    陵北没把门关紧，周贝贝轻轻一推便能推开。
    陵北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周贝贝眉心一跳，她平常看见的陵北都是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鲜少见他这样坐着。
    她关好门，走过去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凑近一看，陵北拿着的是那张他和莫尘在银杏树下的合照。
    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周贝贝：“北北，想问什么？”
    陵北把目光从照片上挪开，然后望向她。
    周贝贝温柔的笑容僵在嘴角，她从来没见过陵北这种眼神。
    哦，不对，她其实见过一次。
    那次是莫尘刚从对面搬走。
    周贝贝听见陵北问：“妈，当时您说不知道，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为什么莫尘会搬走？”
    周贝贝微微俯身，盯着陵北的眼睛，仿佛跟记忆里那个小孩子的身影重叠。
    小孩儿眸中含着委屈和不甘，眼眶湿润，眼尾泛红，努力克制泪水不让它往下掉。
    “妈妈，莫尘为什么要搬走？”
    那时候陵北还太小，所以周贝贝只能说不知道。
    她以为他不懂，却没想到他其实都看得出来，只是不说。
    周贝贝叹了口气：“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陵北缓慢但坚定地点点头。
    周贝贝又叹了口气。
    尘封多年的书本被翻开，残破不堪的书页记着那段每个人都想忘掉的历史。
    莫长川跟陆和蓉是大学同学，一个系的。
    那时候他们也都还年轻，莫长川经常帮陆和蓉打水，带陆和蓉出去玩。
    两个人在大学相爱，一毕业就结了婚。
    陆和蓉的工作在虞城，莫长川就为了她也在虞城找了份工作。
    两人的生活很安稳，陆和蓉每天两点一线，下班回家就能看见一桌子菜。
    陆和蓉不会做饭，莫长川说她不需要去学。
    很快他们就在虞城的一个小区买了房，那年莫尘刚好出生。
    莫长川一直披着“好男人”的外皮，无论什么事都以妻儿为首，所有人都被他蒙在鼓里。
    直到有一天，几个不速之客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在那一刻陆和蓉才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说不定跟她结婚，也是为了一起还债。
    什么“好男人”的人设全是他装的。
    骗子。
    从此，莫长川在陆和蓉这里彻底失去了信任。
    莫长川也懒得再装下去。
    吵架成了家常便饭。
    大抵是莫尘生得不巧，没能赶上他们最相爱的时候。
    莫尘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刻的温情。
    自他有记忆开始，整个家里的氛围就是冰冷的。
    饭桌上就没有安静的时刻，剑拔弩张，硝烟四起。
    莫尘缩着脑袋，一言不发地扒着饭。
    他想要快点吃完，然后去隔壁邻居哥哥家。
    再后来，莫长川索性就不回家吃饭，整日在外面抽烟打牌。
    外债欠了一大把。
    陆和蓉实在受不了了，提出离婚。
    莫长川当然是不同意。
    上门讨债的人越来越多，为了尽快离婚不殃及莫尘，陆和蓉只好做出让步。
    原本这个房产证上写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陆和蓉说她可以房子车子都不要，只要一个莫尘。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莫长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因为他有笔债被逼急了，他太缺钱。
    刚离婚的第一天，莫长川就迫不及待地卖掉了车子还债。
    陆和蓉则是申请了工作调动，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搬走。
    这一切她都没告诉莫尘。
    莫长川后面更是不着家，莫尘甚至一个星期都不见他一个影子。
    就算见到了，莫尘也不敢靠近。
    莫长川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身散发着烟味，眼睛布满血丝，头发糟乱，似乎好几天没闭眼。
    莫尘看见他会感到害怕。
    可工作调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批下来的，陆和蓉暂时还住在这里。
    她每天不仅要忙工作，还要应付那些催债的人，还要管着莫尘的学习，导致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莫长川压根就不知收敛，经常落入别人的圈套，玩脱了也是家常便饭。
    但这次有点严重，如果他凑不齐钱，自己可能就逃不掉了。
    莫长川当天买好了菜，在厨房里忙活半天，做了一大桌子菜，乐呵呵地喊陆和蓉吃饭。
    陆和蓉冷眼看着他装模作样。
    莫长川一直在给陆和蓉夹菜，莫尘最先吃完饭，陆和蓉让他带着作业去陵北家学。
    等莫尘一走，陆和蓉就单刀直入地问他想要干什么。
    莫长川说，他想要钱。
    陆和蓉自然不给。
    莫长川给她下跪。
    陆和蓉还是不给。
    眼看还钱的最后期限要到了，莫长川问过周围一圈，没人肯借给他。
    他整天浑浑噩噩，颓废堕落。
    但是抓心挠肝地想要再来一把，万一他翻盘了呢？他就可以把所有债还清。
    最后一把。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莫长川失手了。
    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赢过。
    他输了两倍的钱，更别提他连本金都是借的。
    最后房子抵押也不够他还的。
    那一天，莫长川喝了很多酒，独自走上楼顶。
    他不知道的是，有个小孩一直在跟着他。
    莫长川站在天台上吹风，慢慢往边缘靠近。
    一跃而下。
    在他亲生儿子眼前。
    周贝贝说到这儿时顿了顿，她平复呼吸，长舒了一口气。
    陵北看起来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手里的相框快要被他捏碎了。
    他记起那天莫尘在天台上，把他死命地往回拽。
    那个时候，莫尘究竟想起了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答案一目了然。
    周贝贝继续说道：“陆和蓉这么多年辛苦工作攒下的所有钱，全被那个混蛋啃食掉了。”
    “后来他们去临州的时候甚至没钱租房。”
    这已经是周贝贝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
    “你知道莫尘老家那个地方重男轻女有多严重吗？还是莫尘外公偷偷给他们塞了点钱，才让他们撑过去一阵。”
    “莫尘舅舅也不是省事的，我听说他曾经想跟莫长川混，被陆和蓉狠狠骂了一顿。”

 第47章

    “我当时也想借钱给她，可陆和蓉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倔，就是不要我们的帮助，死活想要一个人扛。”
    周贝贝缓了缓情绪，她原本是说给陵北听的，可到最后却像是自言自语了许久。
    陵北没有一点声音。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陵北忽然站起身，把照片往桌上一放，然后丢下一句话就拉开门跑了出去。
    周贝贝来不及问他去哪儿，只能和走上楼找她的陵岁凡面面相觑。
    几分钟后周贝贝收到一条微信，她了然地笑笑。
    当陵北站在小区门口时，他有些怔愣。
    他很久没有这样冲动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见一面。
    陵北沿着墙壁，按照周贝贝给他的地址一幢幢找。
    很快他就看见路灯下有个身影。
    莫尘坐在路灯下，一条腿弯曲，在膝盖上摊开习题册。
    楼上传来熟悉的争吵声，伴随着东西砸地的声音，他虽然早已司空见惯，却还是皱眉停下手中的笔。
    这次吵架从好几天前就开始了，持续到今天。
    莫尘是偷偷溜下来的，他太累了，没办法耳朵里听着争吵做题。
    虽然在楼下也能听见，但总归好一点。
    莫尘想避一避。
    哪怕只有几个小时。
    莫尘无力地叹口气，脑袋向后磕在墙壁上，闭了闭眼，余光看见黑夜里走过来一个人影。
    看清是谁后，莫尘心里一惊，身体却没有动，就这么望着陵北披着月光，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他心想夜里的脑子果然不清醒，但是没有丝毫犹豫就握住了陵北伸出的手，借力站起身，顺势撞入对方的怀抱。
    莫尘闻到了陵北身上的那股淡香。
    纸笔掉落在地，在寂静的黑夜里尤为清晰。
    惨白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漫长无尽的黑夜，他们在光明中相拥。
    第41章
    隔天，莫尘在学校里和陵北正常交流，默契地都没提昨晚的那个拥抱。
    莫尘没问陵北为什么大晚上会出现在他家楼下。
    陵北也没问莫尘为什么会坐在路灯下。
    巧合太多就会被称为一个浪漫的词，叫命定。
    反正，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
    日子如往常一样过着，明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那个拥抱总归是真实发生的。
    莫尘花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那天不是做梦。
    如果是梦，他不想醒过来。
    因为那个拥抱温暖有力，莫尘所有低落的情绪全部被抛之脑后。
    他躁动的心跳渐渐平静，他甚至不想离开。
    很神奇。
    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
    横在两人之间的屏障，似乎消失了。
    一丝微弱的疼痛让莫尘回过神，他停下笔看了眼手背，冻得通红。
    又冷又干。
    莫尘稍稍活动了一下，这本习题册他刷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他会再整体过一遍，把一些题目圈出来分析题型。
    他的手还是很僵硬，不过这都是老毛病了。
    一到冬天，他的手和嘴唇就会很干，干到发裂。
    桌上的笔被他不小心碰到滚落，掉到地下，莫尘督了一眼，还未动就看见另一只骨骼分明、修长白净的手率先伸到地上，帮他捡起了笔。
    莫尘蓦然抬眸，看见陵北把笔放在他桌上。
    莫尘说了声“谢谢”。
    不过莫尘没急着移开眼神，他看向陵北的侧脸。
    今天他中午被高莹找过去，没空去喂猫，是陵北主动替他去的。
    从上次那个拥抱起，除了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可能第二个变化就是，陵北少了些冷漠的气息。
    至少莫尘是这么觉得的。
    上次月考的成绩今天刚好出来，每门科目都有张排名表。
    这次明显感觉各个批卷老师都下了狠手，每门成绩都惨不忍睹。
    为了把卷面分压得低一点，让大家有紧迫感，于丘华甚至没催批卷的进度，导致所有成绩出来的时间都晚了一周。
    黄国忠安慰道：“月考一直都批得比较严，所以成绩可能不太理想，但没事，马上就期末考了，大家还是要以期末考为重，现在可以开始复习了。”
    离期末考还剩一个多月，进入复习阶段的实验班要比往常安静一点。
    但也就是一点。
    没过多久就又开始吵了，于丘华经过吼了两句才老实。
    下了晚自习后，莫尘走在回家路上。
    冬天的晚上很冷，他低着头拽紧衣服，但是手却暴露在寒风中，关节泛红，僵硬地没法动弹。
    走到那盏熟悉的路灯下，莫尘不由地放慢脚步，那日的情景在眼前逐渐浮现。
    他的下巴搁在陵北肩上，眼眸微垂，静静地感受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只有在陵北身边，他才会如此安稳。
    拥抱对于少年人来说，是一种理智又隐忍的表达。
    理智代表不会越界，隐忍彰显情感至深。
    莫尘猛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对陵北越来越依赖。
    虽然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一点，但那时候毕竟才小学，他们都还小。
    现在就不一样了。
    莫尘很少这样审视自己。
    他把所有和陵北有关的事情都仔细想了一遍。
    可惜在马上就要得到答案之时，他脑中又闪过猴子说陵北被女生拦住的那日。
    那个女生也给陵北送过情书。
    他瞬间清醒了些。
    莫尘在路灯下驻足了几分钟，然后才上楼。
    家里的战火貌似停歇了几天，不过氛围没变，还是令莫尘想要逃离。
    陆和蓉皱眉盯着手机，头也没抬地把他喊到跟前。
    莫尘瞄到陆和蓉的手机上，是这次月考的成绩排名。
    陆和蓉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围的气氛压抑又严肃，莫尘站在那儿，放在书包肩带上的手指慢慢收紧，感觉身体肌肉紧张地发颤，胃在不断下沉。
    陆和蓉：“倒退了一名？这就是你考出来的东西？”
    陆和蓉：“你这么多天到底学了些什么？”
    陆和蓉：“我就说不要去参加那个什么数学竞赛，又不能提高成绩，还让你分心。”
    莫尘喉结滚动，垂眸不语，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
    陆和蓉很恨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她骂了一段时间后像是找不到词了，才堪堪闭上嘴。
    从始至终莫尘都没开过口，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如自虐一般把陆和蓉吐出来的所有难听的词强加在自己身上，和心里。
    直到听不见任何骂声，莫尘抬起头，看见陆和蓉紧皱的眉头，对方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莫尘这回终于能挪动自己如同灌了水泥的脚，叹气声都不敢发出来，只尽量放轻脚步，往房间走去。
    夜深人静，窗外路灯灯光惨白，偶有几只小野猫从墙头跳下，坐在路灯下舔毛。
    莫尘写完跟前最后一样作业，合上本子整理好，在拿出另一本新的习题册之前，他望向放在一旁的手机。
    虽然他现在面对陆和蓉的骂声已经习惯许多，但……总归还是有些难受。
    莫尘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回过神时已经拨出了电话。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挂断，但对方几乎是隔了一秒就接通了。
    “怎么了？”
    陵北低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莫尘指尖一顿，挂断的按钮就在食指下方，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最后莫尘捧着手机，说道：“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有没有睡。”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没。”
    莫尘舔了舔嘴唇，有些犹豫道：“那……陪我会儿？”
    “嗯。”这次回得倒是很快。
    莫尘把手机放在不远的位置，在这个时间点，好像只有他们两个醒着。
    有陵北陪着，他感到莫名心安。
    莫尘调高了手机音量，这样的话对面干什么都能听清。
    他们不需要说话，各自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这样……就很好。
    莫尘刷完题目放下笔，揉揉脖子，看向还亮着屏的手机。
    书页翻动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已经一点了。
    他不应该再占着陵北了。
    莫尘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跟对方说要睡了，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然后，他听见陵北说：“过两天我生日，能来吗？”
    莫尘身子一僵，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生日？”莫尘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陵北：“嗯，下周六。”
    莫尘没了声音，他正发愣，过了会儿听见陵北轻唤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
    不能怪他惊讶，是因为小时候莫尘不止一次问过邻居哥哥的生日，但都被糊弄过去，总跟莫尘说不知道。

 第48章

    一开始他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自己的生日这么不在乎。
    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周阿姨和陵叔叔太忙，忙到没人记得陵北的生日，陵北也就很少过，再后来索性就当作个平常日子。
    这是莫尘印象中，陵北第一次过生日。
    他当然是想去的。
    而且跟陵北待在一起，陆和蓉同意他出门的概率高一些。
    “好，”莫尘附身趴在桌上，下巴搁在臂弯，盯着前面的手机，“但是……陵北，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陵北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那天……”莫尘忽觉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妥，但话已出口，“那天那个女生……就是猴子说在考场门口拦住你的女生……你跟她……”
    “哎呀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莫尘脑袋磕在桌面，声音闷闷的，“我会去给你过生日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陵北打断。
    “她的确在跟我表白，但我不喜欢她，以前没喜欢过，以后也不会。”
    虽然陵北那天已经说了一遍，但莫尘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件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次亲耳听见陵北再次向他解释，莫尘眉眼染上笑意的同时，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陵北没听见莫尘的回话，似乎以为对方不信。
    向来冷静自持的人，这时候竟生出些紧张。
    “莫尘，你……”
    陵北鲜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我知道了，我就随便问问。”莫尘带笑的声音传入陵北耳朵，后者悄悄松了口气。
    莫尘也感觉很轻松，像是心中那一颗积压许久的石头突然消失了。
    他默默垂下眼眸，刚刚还想着不能再占着陵北，现在只想着要送给陵北什么生日礼物。
    他们又安安静静地各自学了一会儿，直到将近凌晨两点才挂电话。
    莫尘躺在床上，脑袋两旁照常放着两个枕头。
    他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思考着陵北喜欢什么。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需要在下周六之前尽快搞定。
    第二天中午，莫尘穿过铁门过来喂猫，陵北自然也跟着。
    莫尘摸着小家伙的毛，给它倒了猫粮。
    它一身白毛被它自己打理得很干净，可脸上多了几道新抓痕，莫尘皱了皱眉。
    他絮絮叨叨地在小猫耳边说一些类似于“小心”、“不要打架”等字眼，也不知道小家伙听进去没有，只一味地埋头吃饭。
    莫尘拍拍手坐在长椅上，陵北把他的书和笔递过去，但莫尘没着急翻开，他怕小家伙不够吃，准备随时过去添一点。
    十二月的天，南方的冷风似钻进骨头里，刺向每根神经。
    桂花树上已然没有一丝金色，只剩下绿叶孤单地度过寒冬。
    陵北坐在莫尘旁边，忽然他在空气中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这是……桂花香。
    可十二月怎么还会有桂花香。
    陵北侧头瞥了一眼，把目光停在莫尘手上。
    是护手霜。
    桂花味的。
    莫尘看着正吃得欢的小猫，不由地问道：“陵北，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第42章
    “好。”陵北放下手里的笔。
    小猫吃完了，伸着懒腰，慢吞吞地走到莫尘腿边蹭他。
    莫尘弯腰摸了摸它的头，小猫也不黏人，舒服地“呼噜”了几声就走到一旁趴着。
    “总不能一直喊它‘咪咪’吧。”
    莫尘撑着下巴很认真地在思考。
    忽然他眼睛一亮，蓦地转头看向陵北：“你觉得，叫它‘下不来’怎么样？”
    陵北：“……”
    陵北：“为什么？”
    莫尘：“你想啊，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正巧它在树上下不来，所以，就叫‘下不来’。”
    莫尘觉得自己取了个好名字，沾沾自喜，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陵北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样？”莫尘看向陵北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陵北抿了抿唇，沉默了会儿后点点头：“嗯，挺好。”
    “那可不嘛，”莫尘朝着下不来喊了几声，“从今往后你就叫这个名字了。”
    陵北：“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叫‘下不来’？”
    莫尘略带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陵北微微勾唇：“因为你也下不来。”
    莫尘想起来那天，确实一人一猫在树上都下不来，还是陵北赶过来救了他们。
    他耳尖泛红，摆摆手含糊道：“这么好听的名字，我就不跟它抢了，做人嘛，不应当跟小猫计较。”
    陵北低低地笑了一声，惹得莫尘更加羞，低声警告陵北把那天的事情烂肚子里。
    “下不来，下不来，下不来……”
    下不来心有灵犀地叫了一声，算是对这个名字的回应。
    莫尘用手肘轻轻撞了撞陵北，说道：“你看它有反应，说明很喜欢这个名字。”
    陵北：“……”
    莫尘：“对了，还没问你呢，你想给它起什么名字？”
    陵北装模作样地思索了几秒，然后说道：“小白。”
    莫尘：“……”
    两个语文大佬，想出来的名字一个赛一个“有文化”。
    莫尘当机立断道：“决定了，就叫‘下不来’。”
    陵北表示没有异议。
    下不来吃饱喝足，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枕着自己尾巴闭上眼睛。
    这小白猫倒是很有灵性，莫尘每天中午都会过来喂它吃饭，一喊它“下不来”，它就会配合着“喵”一声。
    像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名字。
    除了记着喂猫，莫尘最近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该送什么生日礼物给陵北。
    眼看离周六越来越近，莫尘才刚把礼物包装好。
    他看着手里的小盒子，不知道陵北会不会喜欢。
    莫尘还没和陆和蓉说，他想找个恰当的时机。
    准确来说是找个陆和蓉心情好的时间点，这样成功的概率大些。
    但这个时机挺难找的，因为最近陆和蓉就没有把眉头松开过。
    不是要管陆和奇江风那档子要钱的破事，就是要和家里这个烂人吵架。
    莫尘这种时候都会尽量不去惹陆和蓉生气，避免她把脾气发在自己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好几天，就在准备去说时，陆和蓉先一步叫住了他。
    她刚跟朱玉英通完电话，脸上还是被气到了的表情，她的声音显然压抑着怒火，转头对莫尘说道：“今天你周贝贝阿姨打电话给我，说周六放学接你去给陵北过生日，然后在他们家住一晚，周日中午再送你们一起去学校。”
    陆和蓉：“你怎么说？想去吗？”
    莫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想。”
    大概是周贝贝已经跟陆和蓉磨破了嘴皮子，所以陆和蓉并没有说什么阻止的话，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莫尘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他走向房间的时候步子都是轻飘飘的。
    周六一早上刚到学校，莫尘就迫不及待地搭上陵北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了句“生日快乐”。
    陵北看起来就比较平静，甚至是面无表情地说道：“谢谢。”
    莫尘有些懵，他没预料到陵北会是这个反应。
    虽然陵北平常就比较冷淡，可是今天是他生日，至少……笑一下吧。
    不知道是不是莫尘的错觉，他感到周围气压很低。
    揣着疑惑过完了一上午，中午他和陵北一起去喂猫。
    他坐在长椅上，一边看着下不来吃饭，一边问道：“陵北，你不想过生日吗？”
    陵北顿了一下，沉声说道：“没有。”
    莫尘显然不信。
    下不来吃饱了，晒着太阳舔毛的时候，眼前飞过一只蝴蝶，它伸出爪子就要去抓。
    莫尘收好猫粮罐子，看着下不来垫脚抓蝴蝶，过了会儿开口道：“陵北，其实周阿姨和陵叔叔都很爱你，我能看得出来。”
    陵北猛地一怔，笔尖停了下来。
    莫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或许是看陵北兴致不高，他隐约猜到了原因，所以才会说出这句话。
    陵北缓缓扭头，发现莫尘的视线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
    更像是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陵北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
    下不来没抓到蝴蝶，也懒得去寻其他新鲜事物。
    它在正午阳光下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缓缓合上眼。
    莫尘收回目光，然后凑到陵北眼前，朝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别不开心了。”
    陵北看着他笑意盈盈的双眸，和舒展的眉峰，差点晃了神。
    见陵北不说话，莫尘又问道：“行吗？别不开心了。”
    陵北喉结滚动，点了点头。
    莫尘像哄小孩那样给陵北竖了个大拇指，拍拍对方的肩膀，自己靠回椅背。

 第49章

    他翻开带过来的习题，说道：“或许……你以前的生日没人陪你，但至少今天我在。”
    “以后呢？”莫尘听见陵北这样问道。
    以后……
    莫尘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嚼了又嚼，就算嚼碎了也没办法做出任何承诺。
    就像当初他和陵北再次相遇的那天，陵北问他还会不会走，他答不出来一样。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陵北还是没能等到莫尘的回答。
    意料之中。
    跟上次一样。
    两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待了一个中午，直到快要上课才回教室。
    周六下午早放学，刘叔直接把他们两个一起接回陵北家。
    周贝贝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陵岁凡坐在沙发上，这个时间他原本还在公司，但周贝贝打电话警告他说，今天是儿子的生日，如果没能在下午两点前看见他，那他就死定了。
    陵岁凡虽然嘴上说着还有很多工作，但还是在中午前就赶回了家。
    陵岁凡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让周贝贝不用太紧张，坐下来休息会儿。
    周贝贝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累。
    说句实话，她从一周之前就开始激动得睡不着。
    这是有原因的。
    周贝贝和陵岁凡以前太忙，在陵北小时候就没有好好地陪过他，有段时间甚至着家都困难。
    更别提生日或者其他节日了，虽然周贝贝和陵岁凡每次都会给陵北发信息祝他生日快乐，但终究抵不过一座没烟火气的房子带给他的阴影。
    更过分的是有几次他们忙得焦头烂额，直到一天快过完了才想起来陵北的生日，他们两个人在国外，时差不一样，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国内的第二天。
    那几次他们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来得及跟陵北说。
    因此，周贝贝心中始终插着一根刺。
    后来他们夫妻俩的工作好不容易稳定下来，除了出差以外，陵岁凡只需要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而周贝贝忙一段时间后就会有大把时间在家里工作。
    他们每年都会坚持问陵北想怎么过生日，但陵北永远都是说不想过。
    夸张点来说，就是抵触。
    不仅如此，陵北在生日那天还会比平常更加沉默。
    周贝贝不由地叹口气。
    但她每年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准备生日蛋糕，并且会推掉所有工作，再把陵岁凡从公司薅回来。
    可陵北总是丢下一句“不想吃”，然后一个人回房间。
    后面可能是察觉到周贝贝受伤的眼神，陵北会在沉默中吃一块蛋糕，每次吃完都会跟周贝贝说下次不用给他过生日。
    今年不一样。
    今年太不一样了。
    今年，是陵北主动跟周贝贝说，想要带个人回家过生日。
    周贝贝震惊到下巴差点掉下来。
    周贝贝：“你……不对……北北你……”
    陵北背着书包站在楼梯口，回眸看向周贝贝。
    周贝贝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北北，你这是……想要过生日了吗？”
    陵北“嗯”了一声。
    陵岁凡推开一楼书房的门看过来，眼神中也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陵北：“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周贝贝连忙应下来，“那么，你想带谁回来？我可以帮你去跟他家里人说。”
    陵北噎了一下，然后努力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名字。
    周贝贝愣了一会儿，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个人，但亲耳听见北北说，还是觉得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
    像是一块拼图终于找到了它的位置。
    陵北点点头刚要往楼上走，周贝贝喊住了他。
    周贝贝：“正好今年你的生日在周六，那就把小尘接过来住一晚好了，周日你们再一起回学校。”
    陵北：“好。”
    周贝贝一拍手，说道：“过两天我就去跟他妈妈说，我说破嘴也得让陆和蓉同意。”
    目送陵北上楼后，周贝贝几乎要憋不住笑，她迅速走到陵岁凡身边，扶着他的手臂激动地跳了跳，说道：“老公老公，你听见没有？这是北北头一次要求过生日诶，还说要带小尘回来。”
    陵岁凡握了握她的手，眉眼温柔地说道：“听见了。”
    周贝贝一副思索的样子：“那我应该要开始准备了……你觉得小尘喜欢吃什么菜？还有你说我们要不要布置一下餐厅？还有……”
    陵岁凡：“……”
    正巧这段时间周贝贝工作不多，可以有很多时间操心北北的生日。
    她在玄关那边走来走去，无论陵岁凡喊了多少次也不理。
    直到听见车子的声音，她立马打开门招手迎接。
    第43章
    周贝贝热情地拉着莫尘的手臂，说道：“快进来快进来，小尘饿了吗？”
    莫尘笑着说道：“还好。”
    周贝贝：“那你先去楼上放东西，房间还是原来那个，让北北跟你一起上去。”
    周贝贝：“晚饭还要再等一会儿，到时候我会喊你们，你要是无聊就去北北房间找他玩儿。”
    陵岁凡从沙发上站起来，莫尘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跟在陵北身后上楼。
    莫尘很快就整理好了，也很听周贝贝的话，抱着几份卷子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陵北脱掉了外套，就穿了一件长袖，走过来给莫尘开门。
    陵北房间比较暖和，可莫尘的手还是凉的，他用手背贴了贴发红发烫的脸，总算消下去点。
    上次是他自己搬的椅子，但这次他发现书桌前已经摆好了两张椅子。
    不知道是周阿姨准备的，还是……陵北准备的。
    应该是前者吧……
    应该吧……
    陵北坐在靠左的椅子上，把里面的留给莫尘。
    莫尘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眉毛一挑，自然地走过去坐下。
    他把怀里的卷子放桌上，往旁边瞅了一眼，看见陵北正好也在写这几套卷子。
    接近期末，各科老师虽然嘴上说要讲新课没时间帮他们复习，但是他们的作业全部换成了中等难度的综合卷。
    当然了，实验班不可能这么简单。
    不仅仅是综合卷，实验班还多了几套提高卷。
    美名其曰叫“提高卷”，其实就是把所有最难的题凑到了一起，顺便塞进去两道竞赛题，语文则是让他们写出作文框架。
    莫尘见陵北还没写几道，想了想，于是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陵北抬起头。
    莫尘：“限定个时间，我们一起写吧，比比谁先做完。”
    “好，”陵北直起身摊开所有卷子，“选哪个？”
    莫尘看了看，说道：“数学的吧，提高卷，据说是霞姐亲手改编。”
    陵北未动，说道：“写过了，换语文。”
    莫尘伸手食指点了点陵北的数学卷子：“就写了三道，没事。”
    他很有义气地拍拍胸脯，带着少年的傲气说道：“你今天生日，我让让你。”
    陵北：“……”
    他倒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要在数学上让他。
    稀奇。
    陵北又问了一遍要不要换语文卷子，莫尘十分自信地说道：“换语文就显得像我胜之不武了一样，就数学，不换了。”
    陵北：“……”
    他挑起一边眉毛，轻笑一声，低头翻着卷子说道：“奖品是什么？”
    “什么？”莫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奖品？”
    陵北：“赢了的奖品。”
    莫尘望入陵北的眼睛，缓缓勾唇：“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吧……怎么样？”
    “好，”陵北点点头，“你定时间。”
    莫尘估摸着距离晚饭还有多久，然后拿出手机设定了时间。
    莫尘专心做题，直接在题目旁边空白处打草稿。
    写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这份卷子是要交给霞姐批的。
    他笔尖一顿，稍稍后仰整体看了一眼和草稿混在一起的答案，然后默默收敛了自己龙飞凤舞的笔法。
    不过他原本就没想赢，今天是陵北生日，他铆足了劲儿想让陵北开心，就算答应对方一个条件也没什么。
    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虽然他说了会让着陵北，但需要输得不留痕迹。
    莫尘渐渐放慢了笔速，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按道理说时间过了这么久，陵北应当早就写完了才对。
    他手机上设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他就算写得再慢也已经写完了。
    莫尘只好摁掉手机响起的铃声，侧头看了看还未停笔的陵北，说道：“陵北，时间到了。”
    陵北“嗯”了一声，放下笔，莫尘心里正诧异为什么他还没写完，结果凑过去督了眼陵北的卷子，愣住了。
    陵北竟然写的是语文提高卷。
    莫尘疑惑地问道：“怎么是这张？你拿错了吗？”

 第50章

    陵北移开语文卷子，底下露出了一张写得工工整整的数学卷子。
    莫尘：“……”
    他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卷子边上对比着看，虽然答案都一样，但卷面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的是在一大堆草稿里找答案，而陵北的就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跟他本人一样。
    莫尘：“你……该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完了一整份数学和半份语文提高卷吧……”
    陵北面不改色地说道：“嗯。”
    莫尘：“……”
    亏他还想让着陵北……
    莫尘：“那你写完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陵北：“在等你。”
    莫尘哑了声，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把卷子还给陵北：“你赢了，愿赌服输。”
    他朝陵北昂昂下巴：“想让我干什么？”
    陵北浅浅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什么都行？”
    莫尘喉结滚动，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他还是点点头。
    陵北收回目光，转着笔，继续看刚刚没写完的语文题，说道：“以后说，现在没想好。”
    莫尘眯了眯眼，总觉得好像在陵北脸上看见了得逞的意思。
    估计是他看错了。
    这时候楼下响起周贝贝的声音，喊他们两个下楼吃饭。
    看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从陵北房间走出来，原本陵北走在前面，但在楼梯上他刻意放慢脚步，等莫尘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跟上他，并肩往下走。
    周贝贝平常散着的卷发此刻扎成一个高马尾，陵岁凡从厨房走出来，两只袖子被撸起，手腕上的皮筋早就到了周贝贝头上。
    陵岁凡解开围裙，指指对面两张椅子，对还站在那儿的两个人说道：“坐吧。”
    周贝贝附和道：“对对对，小尘你和北北坐一起。”
    暖黄的灯光很适合这样的氛围，餐桌上摆满了菜，莫尘却发现只有一两道里面放了点辣椒。
    蛋糕还在冰箱，周贝贝准备等吃完饭再拿出来。
    她看向对面挨得很近的两个孩子，说道：“这里基本没辣菜，小尘你尽量吃，别客气。”
    莫尘笑着应下来。
    他和陵北坐得很近，有时候会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腿，莫尘立马跟触电般缩了回来。
    他偷偷看了陵北一眼，发现他并没什么反应，像是没注意到。
    周贝贝时不时问问他们学校里的事情，但大多都是莫尘在回答，陵北话很少，只在莫尘忘了或不确定的时候他才会补充几句。
    陵岁凡也很少说话，他一边给周贝贝夹菜，一边听着他们的交谈，偶尔会抛出个工作上的难题递给陵北，被周贝贝暗暗踢了两脚后才抿了抿唇闭上嘴。
    莫尘很久没有这样毫无负担地笑了。
    整个餐桌的氛围温暖和谐，他从未体会过。
    而且，令莫尘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一次也没在餐桌上听见有谁提起过“成绩”或者“排名”类似的字眼。
    周贝贝关心的只有他们这两个人，不在乎其他。
    莫尘眼眶有些发热，他的手渐渐地变得很暖和，贯穿整个身体。
    明明是陵北的生日，但是这个气氛太好，周阿姨和陵叔叔也完全没把他当外人，导致莫尘有一种错觉。
    他很向往，也很羡慕。
    似乎是察觉到了莫尘细微的变化，陵北侧头看向莫尘。
    分明是亮晶晶、盛满笑意的眸子，他却看出来一丝雾气。
    陵北有点猜到了原因。
    眼看他们吃得差不多，周贝贝指使陵岁凡移开一些菜，把餐桌中间空出来。
    她从冰箱里把蛋糕拿出来摆桌上，然后把配套的生日帽递给陵北，想让他戴上。
    陵北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周贝贝：“北北你就戴上吧，不然谁知道是你过生日？万一你许的愿望跟别人的混在一起，就不灵验了。”
    陵北依旧摇头往后仰，表示抗拒。
    这时候莫尘接过周贝贝手里的帽子，把它折好，小心地放在陵北头上。
    陵北身形一顿，却没有躲，就让莫尘帮他戴上。
    周贝贝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多帅啊。”
    她在蛋糕上插好蜡烛，陵岁凡拿出打火机点燃。
    周贝贝跑过去关了灯。
    顶着周贝贝和莫尘期待的目光，陵北心中叹口气，只好手肘撑在桌面上，低头闭眼。
    等周围安静了四五秒后，陵北才睁眼吹灭蜡烛，在黑暗中无奈地看向莫尘，后者悄悄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仿佛在表扬他做得不错。
    莫尘知道陵北不是很喜欢这种仪式，但也在努力配合。
    周贝贝走过去开了灯，忍不住一蹦一跳地回到餐桌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她把蛋糕切好，第一块给了陵北，第二块给了莫尘。
    莫尘看了看手里的蛋糕，突发奇想，偷偷用手指沾了一点奶油，趁陵北不注意抹在他的脸上。
    陵北愣了一瞬，侧头看向他，莫尘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生日快乐。”
    陵北勾了勾唇，没有第一时间把脸上的奶油擦掉，而是盯着莫尘明亮的眼眸，珍重地说了句“谢谢”。
    周贝贝原本还在奇怪自家儿子今天为什么这么配合，现在她明白了。
    她的视线在陵北和莫尘之间来回移动，直到陵岁凡轻轻咳了一声，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克制一点。”
    周贝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偷看得太过明显，莫尘抽了张纸想帮陵北擦掉脸上的奶油，但他感受到了周贝贝的目光，手停在半空中。
    陵北甚至把脸往前抬了一点，结果只等到手里被慌慌张张地塞了张纸。
    莫尘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你自己擦。”
    陵北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扭头看向冒着星星眼的周女士，后者立马挪开视线，装模作样地挽着陵岁凡的胳膊说道：“老公啊，你看这个菜烧得怎么样？”
    陵岁凡：“？？？”
    陵北：“……”
    陵北抿了抿唇，用纸擦掉了脸上的奶油，然后站起身拽住莫尘的手腕，丢下一句“我们先上去了”，就拉着莫尘走上楼。
    周贝贝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对陵岁凡问道：“诶老公，你有没有发现，北北对小尘……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等陵岁凡回答，周贝贝又问道：“老公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北北喜欢上一个男孩子，你会有什么意见吗？”
    陵岁凡思索了一会儿，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事实上，我不认为这种情况有利于……”
    陵岁凡忽然噤声，因为他看见周贝贝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装着满满的威胁。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把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最后变成了一句“我没意见”。
    周贝贝笑着点点头，说道：“我也一样，我也没什么意见。”
    莫尘被拽到了陵北的房间，关上门后陵北才松开他的手腕，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陵北摇摇头，让他坐在椅子上等，然后准备去洗个澡。
    莫尘眼睛一亮，催促着他赶紧去。
    看着陵北走进浴室，莫尘迅速跑到隔壁房间，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在手里握得紧紧的。
    他走回陵北房间，把小盒子放在陵北那半边的桌上。
    但是……
    他摸了摸下巴，想着要不要换个更加不显眼的地方，这样的话说不定陵北就能等他走了以后再发现。
    莫尘眼睛在桌上搜寻着，没注意脚下走到了哪里，因此不小心撞到了桌腿。
    他“嘶”了一声，回过神，发现叠在桌角的书都被他撞到了地上。
    他蹲下身捡起来，突然看见有个信封从书里面掉了出来。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拿，指尖却在碰到之前猛地顿住。
    第44章
    莫尘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浴室的水声在他耳边渐行渐远。
    这个信封……
    他一眼就觉得很像是他写给陵北的那个。
    不会……不可能……
    他明明亲口听见陵北说已经扔掉了……
    可是他有种预感——这就是他写的那封情书。
    莫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很可能跟之前一样，是自己看错了。
    他先把信封捡起来拿在手上，站起身，放下怀里的其他书。
    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有种隐隐的期待，和……心慌。
    莫尘喉结滚动，有些紧张地把信封举到眼底，仔仔细细地观察每一个细节。
    很像……太像了……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不想承认。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打开信封，拿出信纸，熟悉的字体和语句让他瞬间怔住，整个人僵在那里无法动弹，连浴室的水声什么时候停止的都不知道。
    莫尘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信纸上真挚、赤忱的话语。

 第51章

    孩提时期的喜爱总是喧嚣热烈，又毫无保留。
    莫尘看得认真专注，连陵北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都不知道。
    清淡的沐浴露香味萦绕在他四周，莫尘后知后觉地转头，撞入一双深邃的眸子。
    陵北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黑发半干，有些小碎发还贴在额前，他索性用手往后一撸。
    但视线一直没从莫尘脸上移开。
    显然，他也看见了莫尘手里的那封情书。
    莫尘张了张嘴，却发现干涩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空气僵持焦灼，莫尘无声地把这封情书读了又读，念了又念。
    他甚至希望他写给陵北的那封情书早就被扔了，而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
    最后还是陵北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他指了指书桌上明晃晃摆着的小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莫尘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慌乱地把信纸塞回信封，说道：“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陵北直接向前靠近，伸手越过莫尘的肩膀，拿起那个盒子，莫尘这才发觉，他和陵北离得有多么近，近到只要他稍微一动，嘴唇就能擦到对方的侧脸。
    温热的呼吸和陵北周身的冷冽的气息形成反差，莫尘不由地红了耳尖。
    陵北看了看手上的盒子，是棕色的复古纸盒，很有质感，他朝莫尘问道：“能打开吗？”
    莫尘点点头：“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当然可以。”
    虽然他原本希望陵北能等他走了以后再打开，但目前的重点不是这个。
    陵北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胸针。
    金铜色的银杏叶古典淡雅，漂亮精致，丝毫不显俗气，叶片自然逼真，甚至连叶脉都清晰可见。
    莫尘当初在纠结送什么礼物好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那天跟猴子他们一起出去吃烤肉，陵北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很帅。
    莫尘顿时就觉得如果别个胸针，会很漂亮。
    而银杏叶……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很有意义。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见陵北不说话，莫尘心里有些打鼓，他试探着轻声问道：“不喜欢吗？”
    陵北立马说道：“没，很喜欢。”
    他把胸针从盒子里拿出来放手里，银杏叶栩栩如生，像是那天盛大的古银杏下，随风飘扬的银杏叶，每一片都是独特而自由的存在。
    他手中的这一片尤为重要。
    陵北把胸针放回盒子，然后低头看向莫尘手里的那封情书。
    莫尘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喉结滚动，手指摩挲着信封，问道：“这是……我写给你的那封情书吗？”
    毫无疑问，陵北轻轻点了点头。
    莫尘虽然已经知道了，但心中难免掀起波澜。
    “你之前不是说……被你扔了吗？”
    陵北沉默了，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不想再说违心的话，也不想再骗莫尘。
    莫尘见对方不说话，眼前闪过一幕幕他和陵北重逢之后的画面，清晰又心动。
    他突然发现，那些无法忽视的心跳，好像是两个人的。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无数个否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心底却有个冲动，让他一定要问出来。
    “陵北，你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吧？”
    “什么时候？”
    “我给你写情书的时候。”
    陵北抿了抿唇，盯着莫尘的眼睛，没有否认。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莫尘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莫尘的声音有些犹豫。
    就算是那时候还小，也不用拒绝得决绝又干脆，害他伤心了好一阵子。
    陵北顿了顿，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想知道？”
    莫尘点点头。
    “因为年龄、环境、家庭等各种因素都表示我们无法在一起。”陵北的语气理智冷淡且官方，仿佛瞬间换了个人。
    “所以……你拒绝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嗯。”
    莫尘知道，那个时候还那么小，心智不成熟，任何承诺都很难作数。
    是他出了个难题给陵北，而陵北不过是做了当时最正确的决定。
    更何况，不告而别的人也是他。
    可是，现在摆在莫尘面前的还有个更关键的问题。
    “现在呢？”
    “什么？”
    “现在还喜欢我吗？”
    “一直喜欢。”
    陵北的回答毫不犹豫，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莫尘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内心很慌乱、忐忑。
    明明都是他在问问题，陵北只是在回答，他却感到无比不安。
    他想跑。
    “你呢？”
    “你还喜欢我吗？”
    莫尘听见陵北这样问自己。
    他不知道。
    他回答不出来。
    他更加想跑了。
    莫尘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他没有去看陵北的神情，侧身垂眸，与对方擦肩而过。
    但是在他碰到门把手之前，手腕再次被一个人拽住。
    莫尘下意识回头，看见陵北抽出还被他捏在手里的那封情书。
    他刚刚因为紧张，甚至忘记了他还拿着信封。
    陵北把情书放在桌上，指尖轻抚过信封上的褶皱，莫尘就看着他的动作，动了动手腕，发现对方虽然握得不紧，自己却挣脱不开。
    正当莫尘想要开口时，陵北一双眸子望了过来，莫尘无法挪开视线。
    “晚安。”
    陵北的嗓音微颤，努力维持平稳。
    他告诉自己要给莫尘时间好好想想。
    尽管他很想知道答案，但莫尘需要时间。
    最后陵北还是松开了莫尘的手腕，放他离开。
    莫尘似逃一般回到房间，虽然才几步路，但他感觉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一只手缓缓覆上心脏的位置，感受到的心跳跟刚才相比还是没有减弱。
    现在还没到说“晚安”的时候，而这声“晚安”意味着今天的句号，宣告着今晚两人的最后一面。
    他们心知肚明。
    莫尘看着空荡的书桌，想起来自己的卷子和笔都还在陵北那里。
    他今晚不可能再过去拿了。
    明天再说吧。
    莫尘拉开椅子坐下，泄气般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脑袋还不是很清醒。
    一闭上眼就全是陵北，耳边全是陵北的声音。
    “一直喜欢。”
    “你还喜欢我吗？”
    “晚安。”
    靠。
    莫尘暗骂一声，他甩了甩脑袋，起身去浴室洗澡，希望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他擦着头发坐回书桌前时，终于压下了心头的那一抹燥热。
    他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间还早，于是从包里拿出其他习题册。
    幸好他那个时候只带了几支笔和几张卷子去陵北房间，并没有把所有的都带过去，不然他现在无论如何都得再去一趟。
    安静地刷了会儿题后，莫尘轻轻叹口气。
    他还是不能集中精力。
    他忍不住去想和陵北有关的任何事，从他和陵北在天台相遇那天开始，往后的一件件，点点滴滴。
    云开雾散，好像有些东西渐渐脱去模糊的外衣，染上鲜艳的色彩。
    他才发现，他们对视的眼神，从来都不清不白。
    莫尘撑着下巴，手里转着笔，也开始问自己，还喜欢陵北吗？
    或许这个答案很早就给到了他。
    莫尘今晚很早上床，他装了太多事，根本学不进去。
    他抬起胳膊压住眼睛，直到眼睛被压得有些疼才放下。
    在夜里，人们往往要比白天更加敏感、脆弱，戴了一天的面具被摘下，露出的通常是最真实的模样。
    莫尘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自暴自弃地数起了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陵北刚刚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四只羊……五只……陵北是在跟他表白吗……六只羊……应该不是吧……七只羊……八只……可陵北说喜欢他……九只羊……十只羊……十一……
    莫尘猛地睁开眼，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莫尘平常学到凌晨，躺到床上很快就能睡着。
    虽然他今天早早上床，却比平常更晚睡着，还睡得不怎么踏实，迷迷糊糊的。
    第二天，莫尘的生物钟依旧很准时。
    他皱着眉看了眼时间，然后认命般爬了起来。
    洗漱完之后，他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忽然听见房门被敲了两下。
    他立马跑过去开门，他以为是周阿姨，结果门后的人令他有些意外。
    莫尘局促地看着陵北，问道；“怎么了？”
    陵北把卷子和笔递给莫尘，后者赶紧接过来。

 第52章

    陵北看起来也没怎么睡好，可能也是刚起，声音带了些沙哑：“下楼吃饭。”
    第45章
    闻言莫尘点点头，跟着陵北走下楼。
    早餐已经在桌上摆好，莫尘左看右看，却没看见周阿姨和陵叔叔的身影。
    他偷偷瞄了眼没什么表情的陵北，像是没注意到餐桌上少了两个人。
    他们在沉默中吃饭，过了十分钟左右，莫尘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周阿姨和陵叔叔呢？我们自己先吃可以吗？”
    “他们走了。”陵北语气平淡，似乎见多了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周贝贝也不想在儿子生日的第二天离开，但突然有个推不掉的工作找上她，她不得不一早出门。
    她本想让陵岁凡多陪陪陵北，却没想到陵岁凡也接到一个紧急电话，甚至比她还早出门。
    他们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只能在微信上跟陵北说一声。
    莫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若放在以往，他肯定会安慰陵北，但经历了昨晚的事，他又不太好去贸然关心。
    在他们之间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莫尘只能继续吃着早饭，时不时悄悄看陵北一眼。
    整个餐厅弥漫着一种安静却诡异的氛围。
    吃完后他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莫尘走在陵北前面，明显能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他，直到他推开门关上，把对方隔绝在外。
    他没有再去陵北的房间，而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开始写昨天没写完的卷子。
    临近中午，他才放下笔，活动了下手腕。
    他的手又变得冰冷干燥，僵硬得差点动不了笔，他叹了口气。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亮，莫尘拿起来一看，是陆和蓉给他发的微信，问他有没有回学校了，还让他在别人家里一定要有礼貌，绝对不能给人添麻烦，离开时记得要把人家的房间打扫干净。
    莫尘看着乌泱泱一大片话，按了按太阳穴，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他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叠好被子，把枕头放回原位，就像他来时那样，没有变化。
    中午两人吃完饭后，刘叔送他们去学校。
    他们到得比较早，趁着黄主任还没来，莫尘准备去铁门后的桂花树那儿喂下不来。
    他揣着猫粮罐子走在小树林里，他刚才刻意没喊上陵北，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下不来这会儿还等在桂花树下，它舔着爪子，看见莫尘走过来，于是立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喵”了一声。
    莫尘：“下不来你还在这儿呢。”
    他蹲下身摸了摸下不来的脑袋，给它倒了不少猫粮。
    下不来最近脸上的疤痕淡了许多，它可能是听进去了莫尘的话，远离打架。
    莫尘很满意地帮它顺着毛，称赞它变乖了。
    他就蹲在那儿看着下不来吃饭，听到锁链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陵北正把锁链随意地挂在铁门上。
    莫尘想起身，结果他蹲太久，蹲到腿麻，他起身时有点不稳，陵北立马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莫尘被吓地踉跄了两下，顶着陵北略带担忧的目光挣开对方，后退了几步，和陵北拉开距离。
    他仿佛没注意到陵北那一瞬错愣的神情，拿起猫粮罐子就走。
    下不来只管埋头吃饭，吃饱后慢悠悠地走到长椅旁边，却发现平常一直喂自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下不来疑惑地抬头，警惕地凑近闻了闻陵北，淡淡的、熟悉的味道使它渐渐放下防备。
    陵北看着它，垂眸朝它微微勾手，下不来很没骨气地贴上去，它感到头上被人轻轻摸着，伴随着一声轻叹。
    这个人跟平常一直喂它的人不一样。
    虽说临近期末，实验班的吵闹声收敛了不少，但还是跟旁边安静的重点班对比鲜明。
    莫尘装作不在意地看了看隔壁空着的座位，写会儿题就看一眼。
    猴子一下子蹿到后排，拿着张卷子，五官皱在一起，痛苦地拍了拍莫尘的肩膀。
    莫尘看他表情有点好笑地问道：“怎么了？”
    猴子：“北哥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莫尘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喉结滚动：“他啊……他没跟我在一起。”
    猴子一根筋，没察觉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劲，他遗憾地说道：“我还想问北哥个题目呢……”
    莫尘：“什么题目？”
    “最后一道，”猴子把霞姐布置的提高卷递给他看，“我觉着北哥肯定写完了，原本想来借鉴借鉴，哪晓得他不在。”
    莫尘想起了这张卷子是他昨晚和陵北比赛做的那张，他输给了陵北，还欠对方一个要求。
    猴子：“诶对了，莫尘你写完了吗？”
    莫尘点点头，翻出自己的卷子给他，猴子嘴里一边说着“太好了”，一边仔细地看莫尘的卷子。
    没过两分钟猴子就不干了，拿着卷子眉头越来越深。
    “看什么呢？”瞿闻书这会儿跑过来拦住猴子的肩膀，“正好正好，我也不会写这道题，我也要看。”
    猴子慷慨大方地把卷子给他，还做了个“请”的姿势，瞿闻书懒得拿，于是就借着猴子的手看了两眼，表情忽然变得奇妙起来。
    瞿闻书：“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天书？”
    莫尘笑着把卷子抢回来：“过分了啊，哪儿有那么夸张。”
    猴子：“莫尘你老实跟我说，你的语文和数学是不是用不同的手写的？”
    莫尘：“？？？”
    瞿闻书：“草稿和过程全混一起了，导致我也混乱了。”
    莫尘看起来比他俩还疑惑：“这不挺清楚的吗？我都能连起来啊。”
    猴子：“……”
    猴子：“要不你还是跟我们讲讲吧，光看的话实在太为难我们了。”
    瞿闻书附和地点点头。
    莫尘虽然心里嘀咕自己的字哪里有那么草，但手上还是拿起笔，笔尖指着卷子跟他们讲了一遍。
    猴子：“醍醐灌顶。”
    瞿闻书：“醍醐灌顶。”
    说完他俩就溜得飞快，莫尘还以为他俩是怕忘记想赶紧回去写，结果一抬头，发现黄主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讲台上，班级里早就变得很安静。
    好在黄主任在讲台上整理着一会儿要周考的卷子，似乎没注意到他们。
    莫尘暗暗地松了口气，他习惯性地侧头看了看，陵北也回来了。
    他马上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之后几天中午，陵北都没再跟着莫尘去喂猫，也很少跟莫尘交谈。
    就在莫尘以为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某天陵北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桌子，问道：“想好了吗？”
    莫尘茫然地抬头：“想好什么？”
    陵北无奈地叹了声，说道：“那天晚上，我问你的事。”
    莫尘的记忆瞬间回到那晚，他想起来了。
    莫尘尴尬地摸摸鼻子，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你是问那封情书吗？”
    陵北皱眉看向他，目光中掺杂着些不赞同：“我不是问……”
    他还没说完就被莫尘打断，莫尘似心胸开阔地拍了拍陵北的肩膀：“小时候是我不懂事，那封情书你就当没看过，反正你不是已经拒绝了嘛。”
    莫尘：“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想扔就扔想留就留，我没意见。”
    陵北把眉头压得更低，对于莫尘这几天逃避的行为，他不是没有发现，他之前认为只要给莫尘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对方就能想明白。
    事实貌似不是这样。
    陵北刚想说些什么，但他忽然想到莫尘当年离开虞城的原因，以及周贝贝跟他说的那些话。
    他没由来地感到心脏抽了抽。
    陵北便不再纠结去问莫尘到底还喜不喜欢他，而是顺着对方说道：“小时候我也不懂事，现在换我给你写。”
    莫尘完全没想到陵北会这么说，他甚至愣了好几秒，直到陵北转过去刷题，不再看他之后才反应过来。
    谁给谁写？
    他没听错吧？
    写什么？情书吗？
    莫尘以为这不过是陵北随口一说，就没放在心上。
    但是两天之后，当他刚回教室，猝不及防地在桌上看见一个信封时，人有点懵。
    这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害怕里面突然蹦出一个恶作剧玩偶，或者是礼炮什么的。
    可惜里面不仅没有恐怖玩偶，也没有礼花彩带，而是静静地躺着一张信纸。
    当他看完以后更加懵了，脸上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他一眼就瞧出这是陵北的字。
    也就是说，这是一封情书。
    是陵北写给他的情书。
    莫尘被这个认识吓了一跳。
    他的手在颤抖，迟迟没有坐回位置上，像是被钉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莫尘把这封信看了又看，从头看到尾，试图找出这个不是情书的证据，但他失败了。

 第53章

    陵北的字工整清晰，让人感到严肃和认真。
    这时陵北从他身后走过来，越过他的肩膀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大概，他问道：“怎么不坐？”
    莫尘才回过神，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陵北，轻轻晃了晃手里的信纸，问道：“这是你写的吗？”
    陵北挑了挑眉：“嗯，很明显。”
    莫尘：“……”
    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莫尘：“你写给我的？”
    陵北：“嗯。”
    莫尘的目光还是不愿从信纸上移开，他身体慢慢往前挪想找到凳子坐下，却不小心撞到了凳子腿，他“嘶”了一声，惹得陵北立马看向他。
    莫尘拉开凳子坐下，揉了揉腿上被撞到的那个地方，心道这种无意识地撞到是最疼的了。
    陵北弯下腰想要去碰莫尘的腿，后者瞬间握住他的手腕，腿也往后躲。
    莫尘慌乱地说道：“不用不用，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陵北犹疑地朝他督了一眼，还是收回了手。
    莫尘把信纸摊在桌上，又拿起那个信封翻来覆去地看，像是在看什么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陵北看他这样，抿了抿唇，还未开口就听见莫尘问道：“你……是恶作剧吗？还是大冒险输了？”
    第46章
    看着莫尘茫然却谨慎的神色，陵北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陵北：“都不是。”
    莫尘顿了一会儿，然后眼神中透露出不可思议：“这么说……你是认真的？”
    “嗯。”
    陵北的声音坚定有力，莫尘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是找不到理由。
    陵北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语气带了些温柔：“你不用回应，也不用有负担，这只是我的单方面追求。”
    单方面追求吗……
    莫尘仔细琢磨了这几个字。
    现在这种情况，倒是跟他小时候那次差不多，只不过角色调换。
    或许……他应该拒绝陵北吗？
    就像陵北拒绝他那样。
    可是……他无法做到。
    违心的话说出口时，往往是在明知伤害力的情况下，还要在最亲近的人身上插一刀。
    故意而为之。
    可是他又不能答应。
    至少现在不能。
    因为如果陵北知道了所有的事，他不确定陵北是不是还会喜欢他。
    他不敢赌。
    莫尘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小心地把这封情书收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摁着太阳穴继续写自己的题。
    马上期末考试了，顶着陆和蓉给他的压力，他不能分心。
    他这次必须考得好一点，不然他不敢想这个寒假他要怎样度过。
    莫尘撑着下巴微微叹息。
    的确，期末考临近，整个虞城三中陷入了紧张的氛围。
    大概考前三天的一节自修课上，莫尘被黄主任叫到办公室。
    敲门时他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表现，好像没犯什么事儿。
    门没关，黄国忠听见声儿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进来吧，搬个凳子坐过来。”
    莫尘照做之后，黄国忠眉目间尽是和善，朝他笑着问道：“莫尘啊，你来这里马上要一个学期了，跟上实验班的进度了吗？”
    莫尘：“跟上了。”
    黄国忠：“这里的生活还习惯吗？跟老师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莫尘：“挺习惯的，都很好。”
    黄国忠微笑着点头，他的语气完全没有老师的严肃，而是带着关心。
    黄国忠从桌角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张，摊在桌上指给莫尘看，说道：“这边呢，是你这学期周考月考和期中考所有成绩的对比，进步还是很大的。”
    “你刚到实验班，能考出这个成绩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接着黄国忠照着排名和成绩帮他把每门课都分析了一遍，还会跟他说哪个老师什么时候在办公室，让他有不懂的一定要去问。
    莫尘认认真真地听着，点头记下。
    “还有啊，”黄国忠忽然话锋一转，“你呢，只要顾着自己的学习就好，不要受到其他因素影响，有些是上一辈人的事情，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不用管。”
    莫尘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在临州吃烧烤时谭鸿寂说过的话。
    黄主任肯定对他家里的情况有所了解。
    “知道了吗？”黄国忠温柔地看着莫尘，后者咬了咬唇，郑重地应了一声。
    “知道就好，快回去自习吧。”黄国忠拍了拍他的肩。
    莫尘像是魂不守舍地回到班里，自修课虽然没老师看班，但是于丘华一直在几个楼层之间来回转，如果被他抓到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在临近期末考的阶段。
    因此实验班里的人也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只是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课铃一响，不少人松了口气，说话声也渐渐变大。
    莫尘一把拉住想从后门跑出去的猴子，后者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莫尘：“过来我问你个事儿。”
    猴子还以为是有什么好玩儿的，立马说道：“啥事儿啥事儿？你说。”
    莫尘：“跟我讲讲你们黄主任吧。”
    “哦这个啊，”猴子自然知道刚才他被黄主任叫走的事，“难不成你被黄主任骂了？不可能吧。”
    莫尘：“没被骂，就是随便问问。”
    “黄主任啊，”猴子似娓娓道来状，“他是我遇到过最好的班主任，带了我们一年，我压根就没见过他真生气的样子。”
    猴子：“他这人特温柔，有次我们把老于气得说不出话，黄主任赶紧笑着把老于拉走，帮我们省去了检讨和批评。”
    猴子：“还有还有，他最关心的其实不是成绩，而是心理问题，我感觉他很害怕我们心态出问题。”
    猴子：“总而言之呢，就一句话，黄主任特别好。”
    见莫尘愣在那儿半天不说话，猴子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嘿，你到底咋了？首先排除黄主任骂你了，他最多最多就说你两句。”
    莫尘回过神，朝他笑着说道：“你别晃了，真没事，黄主任就找我聊了两句。”
    猴子：“这倒是正常，去年期末考完，他把我们班每个人都喊过去，一个个地聊，一边帮我们分析成绩一边帮我们解决困难。”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出去透透气，憋死我了。”猴子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往门口走，差点撞上刚回来的陵北。
    “呦，北哥。”猴子打了声招呼，却没成想又被喊住了。
    陵北递给他两份卷子：“霞姐给的竞赛题。”
    “不是吧北哥，”猴子震惊且崩溃，“别跟我说你在霞姐办公室待了一节自修课，反而给我带回来两份卷子？”
    陵北：“你跟邹小莓一人一份。”
    猴子：“……”
    是数量的问题吗？
    这下好了，他也没心情出去透气了，不如憋死他算了。
    他接过卷子垂头丧气地走回座位。
    陵北手里还有两份卷子，他在莫尘桌上放了一份，说道：“竞赛题。”
    莫尘点点头，这段时间他和陵北保持着一个良好的距离，虽然大多都是他在保持，但总归恢复了他认为的正常同学关系。
    嗯，很正常。
    同学关系。
    中午的时候，莫尘照常去桂花树下喂猫。
    陵北跟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莫尘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继续给下不来倒猫粮。
    他们不像之前那样几乎是挨在一起坐，而是心照不宣地隔开一点距离。
    莫尘脑袋里冒出两个字。
    避嫌。
    下不来只顾着吃饭，丝毫没有注意到长椅上那两人沉默的氛围。
    下午还有一节自修课，上课前黄国忠特地来了趟教室。
    黄国忠拍拍讲台，清了清嗓子说道：“再过两天，就是期末考了，这次我们也是统考，大家好好准备，一会儿生物课上我会把考试安排说一下。”
    “还有啊，期末考考完了之后还不能放寒假，学校呢会进行补课，大概两星期左右，跟正常上课一样。”
    此话一出，哀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黄国忠笑了笑：“好了好了，至少寒假还给你们放两周，等到了高三假期只会更少。”
    黄国忠说完就走了，并没有占用自修课的时间。
    上课铃响后班里的声音小了些，但由于刚才黄主任进来扔了个雷，所以还有不少没反应过来的。
    直到于丘华背着手在教室门口咳嗽了两声，严肃地板着个脸站在那儿，等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到后才离开。
    莫尘原本在本子上圈错题，突然听见桌洞里手机震了震。
    他拿出来一看，是许可耐给他发了微信。
    莫尘做贼似地探头观察四周，其实主要是为了看窗外有没有老于的影子。

 第54章

    【许可爱：莫小尘你放假了吗】
    【莫尘：还得上两周课】
    【许可爱：差不多，我们上一周半】
    【许可爱：那你们寒假放多久啊？我跟你说，我们才放两周半，这也太少了】
    【许可爱：见过衣服缩水的，没见过假期缩水的】
    莫尘低声笑了笑。
    【莫尘：我们还比你少，我们就放两周】
    【许可爱：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
    【莫尘：目前没什么安排】
    【许可爱：那就好，我准备挑个时间去你那边玩儿】
    【许可爱：准备好迎接朕吧】
    莫尘嘴角微微上扬，回复了个“好”。
    许可耐又发了条消息过来，莫尘还没看清是什么，旁边突然冒出一只手抽出他的手机，迅速推进桌洞。
    莫尘还摆着打字的姿势，愣愣地转头，陵北握着笔指指教室前门。
    莫尘顺着望过去，他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三秒之后他就明白了。
    于丘华慢悠悠地踱步走进教室，眼神带着威压，扫视着全班，吓得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个。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啊，”于丘华边说边往后排走，“有些人该收收心了啊，好好复习，争取考得好一点。”
    他停在何智宝身边，看似不经意地把手搭在何智宝肩上，说道：“最近自修课比较多，没有老师管着，大家也要有自控力。”
    “什么电子产品的最好别被我抓到。”
    说完他还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何智宝的肩膀，后者根本不敢抬头。
    于丘华原本已经“巡逻”到了三楼，但他太熟悉实验班这群学生，因此准备出其不意地再绕回来看一遍。
    他拿下放在何智宝肩上的手，慢慢走到教室前门，又往第一列最后排瞅了一眼，莫尘和陵北正规规矩矩地坐那儿埋头苦写，于丘华满意地点点头后才离开。
    班里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莫尘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幸好刚才陵北帮他，不然他的手机就不保了。
    莫尘对陵北说了句“谢谢”，后者督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道：“跟谁聊天这么投入？”
    “许可耐。”莫尘随口答道，从桌洞里把手机拿出来。
    【许可爱：对了，你和你那个竹马最近还好吗】
    【许可爱：[八卦.jpg]】
    看见这个信息莫尘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陵北的语气似乎有些酸，他抬眸望向对方的侧脸，可是并没有什么表情。
    可能是他想错了。
    第47章
    莫尘的手指在手机上方顿了很久，最后打了两个字：还好。
    他为了扯开这个话题，开始问许可耐他们期末考的事情。
    一提起这个许可耐立马就焉儿了，莫尘隔着屏幕都能感到对方的怨气。
    【许可爱：我不想考试啊】
    【许可爱：我还没学明白呢怎么就要期末考了】
    【许可爱：为什么一学期过得这么快】
    【许可爱：为什么我感觉昨天刚刚开学】
    关于这个莫尘倒是有一样的感觉。
    他清晰地记得开学前一天他站在天台上，望着那个坐在边缘的背影，几乎心脏骤停。
    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后怕。
    【许可爱：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许可爱：莫小尘要是你在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帮我临时抱佛脚】
    【许可爱：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快点救救我】
    【许可爱：[你的小可爱正在哭泣.jpg］】
    【莫尘：[爱莫能助.jpg］】
    以前莫尘在临州上学的时候，每次考试前许可耐都会嚎上一番，莫尘都习惯了，等他嚎完就会乖乖复习。
    这回期末考跟期中考一样，全市统考，出卷的方式也一样，只不过比期中考更难。
    莫尘已经听陆和蓉念叨好几天了，基本就是“马上期末考了你给我好好复习”、“再考成一坨屎的话你试试看”、“还有寒假你也别想出去了”之类的话。
    虽然这些话他听了很多遍，但遭不住陆和蓉每天都会让他站着听完再走。
    他被压地喘不过气。
    莫尘微微垂眸，顾不得心上的难受，伴着窗外路灯洒进来的微弱灯光，坐在书桌前，连着几天都比平常晚睡。
    期末考一共三天，整个虞城三中被一种严肃的氛围笼罩。
    等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明显感觉三中的空气都更加清新了。
    实验班几个嗓门大的早就憋不住了，教室里乱成一团，直到看见黄国忠才安静下来。
    黄国忠看他们闹成这样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道：“行了，都回位置上吧，我说几件事。”
    黄国忠：“今天呢期末考就算考完了，明天开始补课，和正常上课一个时间，不要迟到。”
    黄国忠：“还有，下周五是三中建校九十周年，所以这次会举办一个晚会，也就是文艺汇演，每个班至少要准备两个节目，到时候去邹小莓那里报名。”
    美其名曰叫“报名”，实际上是“拉壮丁”。
    毕竟会才艺的人不多，高兴表演节目的就更少了。
    邹小莓也头疼，她撞了撞猴子的胳膊，说道：“怎么办啊，目前一个节目都没搞出来，明天就要交报名表了。”
    邹小莓特别真诚地看着猴子：“要不你上去跳两支舞吧。”
    猴子差点被口水呛死：“咳咳咳……我又不会跳舞，我只会朗诵，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朗诵？”邹小莓眼睛突然亮了亮，“集体朗诵？好像还行……”
    “别别别，你要雷死我啊？”猴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真让我们在那么多人面前朗诵？我怕我笑场。”
    邹小莓又耷拉下脑袋：“那怎么办？”
    猴子问道：“咱班就没一个有才艺的吗？”
    邹小莓：“有是有，但都不愿意上台。”
    猴子：“我怀疑他们是因为不愿意一个人上台，实在不行你就把他们凑到一个节目里，然后再多抓点人搞个大合唱，正好两个节目，完美。”
    “合唱？”邹小莓暗自思考了一会儿，忽地一巴掌拍上猴子的背，“太好了我有办法了。”
    猴子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揉着后背：“什么办法？”
    邹小莓：“只要找几个会乐器的人，就可以当作两个节目的伴奏，还能更有看点。”
    邹小莓：“然后静静会跳舞，再弄个大合唱。”
    猴子：“那么问题来了，你要去哪儿找会乐器的？”
    “这就交给你了，”邹小莓威胁般地拿着报名纸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你找不到的话，我就帮你报两个跳舞。”
    猴子：“……”
    接下去几个课间，班级里的人都看见猴子逮住个人就问会不会乐器，不过还真让他找到一个——瞿闻书一脸懵逼地被记上了名字。
    猴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到莫尘身边，问道：“莫尘莫尘，人命关天的时候到了。”
    莫尘：“？？？”
    他上下打量了眼猴子，说道：“这不是好好的吗？”
    猴子：“你别看我现在还活着，等我被抓去跳舞的时候就死了。”
    莫尘朝他抱了抱拳，笑着说道：“壮士慢走不送。”
    猴子：“别壮士了，再不救我一会儿我的名字真上生死簿了，你会不会什么乐器？古筝？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竖琴？架子鼓？横笛……”
    莫尘制止了他：“行了你别说了，我想帮你也没办法，我就三脚猫功夫。”
    猴子：“没事儿啊，反正还有一周时间，我相信你莫大师，你肯定可以的。”
    莫尘：“我都多久没碰钢琴了，上一次弹还是在初中。”
    猴子打了个响指：“太好了就你了，我去找草莓把你记上。”
    可能是怕他拒绝，猴子只给莫尘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莫尘：“……”
    莫尘小时候学过很久的钢琴，最开始是陆和蓉认为他应该要学一样乐器，不然长大后拿不出手遭人笑话，于是就找了老师教他钢琴。
    莫尘有天赋，自己也喜欢，因此学得很快。
    可是到了初中，陆和蓉又觉得弹钢琴太浪费学习时间，就把钢琴锁在房间里，不允许他再弹。
    莫尘有几次趁陆和蓉不在偷偷拿了钥匙开锁，结果弹琴的声音被陆和蓉听见，陆和蓉发了好大的火，认为他不认真学习只想着弹琴。
    陆和蓉一狠心，直接把钢琴卖了，一了百了。
    莫尘还记得他那个时候哭了好久，怎么求陆和蓉都没用，还被扣上个“不学无术”的帽子。
    “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别搞其他的事情。”
    “以前我让你练琴是想让你有一技之长，但又不是让你靠这个吃饭，所以别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了。”
    “我卖了是为了你好，万一你忍不住又去弹，成绩下降了怎么办？”

 第55章

    莫尘的眼神落寞了一瞬，突然觉得能借着这次汇演碰碰钢琴也好。
    在截止时间之前，邹小莓终于弄出了两个看着还不错的节目交了上去。
    一个是初静的跳舞，一个是二十人的合唱。
    主要是这个二十人合唱的名单花了点时间，不过最后还是被她找齐了。
    她到处去拉人，跟推销一样，嗓子都哑了。
    原本她想让陵北也加入进来，好歹有个帅哥站在合唱队伍前排帮他们撑撑场面，结果可想而知，对方一秒都没思考就拒绝了。
    算了，至少他们还有莫尘。
    黄国忠允许他们用晚自习的时间排练节目，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在晚自习结束之前回到教室。
    艺术楼琴房的钥匙和两首歌的谱子都到了莫尘手里，他可以去琴房练琴。
    接近一月底的天，基本下午四五点就全黑了。
    艺术楼又在学校角落，离教学楼很远，莫尘攥着钥匙看着窗外，心底有些发颤。
    陵北一边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一边对莫尘说道：“我陪你。”
    “不用不用，”莫尘下意识摆手，“我自己就可以。”
    说完，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义无反顾地只身闯入黑夜。
    陵北并没有喊住莫尘，而是气定神闲地整理出要写的卷子，倒数十个数后，果然感到袖子被拉住了。
    他微微勾唇，莫尘已经回来了，正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我害怕，你来陪我。”
    陵北轻笑一声，点点头。
    莫尘在接触到黑夜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各种奇怪的动静无限放大，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有鬼在他周围飘来飘去。
    吓出一身冷汗之后，他老老实实地回去找陵北陪他。
    两个人走在路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莫尘害怕地不断往陵北那边靠。
    突然身边的草丛蹿出个什么东西，莫尘还没看清就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陵北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别怕，没什么。”
    莫尘吐出一口气，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紧紧抱着陵北的胳膊。
    他立马松开手，尴尬地笑笑，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但是没走两步路，他不知道怎么的又和陵北靠在了一起，肩膀挨着肩膀。
    算了，莫尘放弃抵抗，这样他也会有安全感。
    艺术楼很黑，只有零散几个教室亮着灯，还是在不同楼层。
    莫尘心道幸好和陵北一起来了，不然让他一个人在琴房里弹钢琴，光光是钢琴声就能把他自己吓死。
    莫尘拉住陵北的手臂，跟在他身后走上楼，慢慢地摸索到了教室。
    陵北打开灯后莫尘才感到自己活了过来。
    他终于能放松下来，在钢琴面前坐下，而陵北则是搬了张凳子坐在他侧边。
    莫尘很久没有碰钢琴了，他看着眼前熟悉的琴键，先是愣了一下。
    他喜欢钢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本身就喜欢音乐，还有一个是每次他弹琴的时候总是有种，从泥潭里被拽出来的感觉。
    大概是考虑到大家唱歌水平参差不齐，所以邹小莓选的合唱歌曲还算简单，莫尘上手很快。
    初静选择的舞曲会比较难，他从头到尾弹了一遍。
    悠扬的琴声飘入黑夜，似清澈湖水掀起的浅浅涟漪，似浩瀚星空坠落的冰凉泪珠。
    莫尘专心致志地弹着曲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的人何时停下了笔，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第48章
    这会儿期末考考完了，在补课期间各个老师管得不是那么严，就连于丘华都很少在班级门口转悠。
    现在每天
    第一节晚自习，莫尘都会拉上陵北去艺术楼琴房练琴。
    他一个人是真的不敢。
    莫尘已经把谱子练熟了，他又重新找了些以前的谱子，弹的时候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有琴声陪伴的日子。
    在琴声中他能抛下一切，还能掩盖门外的争吵。
    莫尘在专注地弹琴，陵北就一直坐在他身侧，有时会写写题，但更多的时候就是在看着莫尘弹琴，一看就是很久。
    距离晚会还有三天，两个人照常去艺术楼，路上莫尘还是被吓得靠着陵北走。
    对于莫尘的触碰，陵北只是督了一眼，并没有抗拒。
    可是这天，在练琴练到一半的时候，琴房的灯突然坏掉了，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钢琴声戛然而止，莫尘的手还顿在琴键上方，他后背是僵住的。
    他喉结滚动，小心翼翼地避开琴键放下手，害怕碰到发出声音。
    窗帘挡住了月光和走廊上的灯光，门也关着，四周虽不能说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基本上分辨不出什么。
    “陵北？”莫尘的声音发颤，轻轻喊了一句。
    他急切地扭头想找人，但是只能看见一些既模糊又凌乱的桌子凳子。
    忽然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莫尘被吓地抖了抖，听见陵北的声音又猛然松了口气。
    “我在这。”
    莫尘这次主动拉住陵北的手臂，他站起身绕过琴凳，走到陵北身边。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莫尘心有余悸地说道。
    陵北感觉到对方牢牢地抓着自己的衣服，说道：“灯坏了，现在就走吗？”
    莫尘想也不想就说道：“快走快走。”
    两人都没带手机，只好摸着黑往琴房门口挪。
    莫尘几乎是抱着陵北的手臂，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陵北打开琴房的门，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没让莫尘感觉好多少，于是他没松开陵北，反而在下楼时靠得更近。
    陵北全程都走得很慢，偶尔还会回头看一眼。
    直到走出艺术楼，莫尘才反应过来，他立马收回手，顺便还帮陵北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
    总之这次差点给莫尘弄出心理阴影。
    以至于第二天瞿闻书和初静喊他一起排练时他还有点后怕。
    猴子和邹小莓也跟着来到艺术楼，邹小莓是为了看排练，猴子纯属是为了逃避晚自习过来凑个热闹。
    但是令猴子感到惊讶的是，陵北也来了。
    他凑到陵北身边，问道：“北哥你怎么也来了？”
    陵北淡淡地回答了两个字：“看看。”
    猴子奇怪地看了陵北好几眼，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一起走的时候也不安静，猴子上蹿下跳不消停，还差点被邹小莓追着打。
    虽然有好几个人，但莫尘还是不自觉地走在陵北旁边。
    后天就是晚会，艺术楼亮着灯的教室越来越多。
    楼梯上的灯跟走廊上差不多，都比较暗，头顶还有两个灯泡一闪一闪的。
    莫尘原本好好地走着，猴子突然在他耳边吼了一声，给莫尘吓得立马躲在陵北后面。
    莫尘瞪圆了眼睛，越过陵北的肩膀看着猴子。
    猴子也被莫尘吓了一跳：“哎呦我去，你咋反应这么大。”
    莫尘紧紧抓着陵北，说道：“不是你吓我干什么？”
    猴子表示也比较懵：“我哪晓得你胆子这么小。”
    莫尘在陵北身后，拉着他往后退，对猴子说道：“我真怕这个，你别吓我。”
    邹小莓一把揪住猴子的耳朵：“你别在这儿捣乱了，我们早点练完早点回去。”
    “疼疼疼……草莓我错了……”猴子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迈着步子上楼，实际上是被邹小莓带着走。
    猴子余光瞅了眼旁边笑得直不起腰的瞿闻书，心道真是损友也不知道来救他一下。
    视线一转，他又正好瞧见陵北也在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着北哥那眼神好像要把他冻住。
    莫尘和陵北又落在最后边，前面几个人继续往上走，莫尘松开了抓着陵北肩膀的手。
    可能是昨天真被吓着了，有点阴影挥散不去，所以他刚刚的反应比较大，下意识就躲在陵北身后。
    说来奇怪，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但这次回过神之后就是觉得烫手。
    他摸了摸鼻子，和陵北拉开距离，先一步跟在瞿闻书他们后面。
    今天他们换了个大点儿的琴房，不过莫尘也不敢再去昨天那个了，万一灯没修好，又突然灭了怎么办。
    猴子纯属来玩儿的，他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一会儿敲敲角落的架子鼓，一会儿又抢走瞿闻书的小提琴拉。
    听着猴子拉得跟个锯木头似的，瞿闻书赶紧抢回来。
    瞿闻书：“快点还给我，要是拉坏了你就死定了。”
    猴子：“行行行，还你，这也不好听啊。”
    瞿闻书：“……”
    在他准备抄起一旁的凳子砸猴子身上的时候，后者立刻跑了。
    趁莫尘看谱子的空档，猴子挤到他身边，跟他坐在一张琴凳上，胡乱地摁着琴键。
    莫尘笑着问道：“你弹什么呢？”
    猴子：“小星星啊，我在找那个音。”

 第56章

    莫尘：“……”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松松地捏着猴子的手指按到正确的琴键上。
    莫尘：“是这个。”
    猴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像是戴了老花镜一样把脑袋凑近，恨不得贴在钢琴上：“原来是这个键。”
    可是他还没摁下去，就感到被人揪住脖子后面的衣服，从琴凳上拎了起来。
    “诶诶诶，”猴子扭头看见陵北冷着一张脸，还没弄明白呢就被拎走了，“怎么了北哥？”
    他被拎到了一张椅子面前，又被按着坐下，他茫然地抬头看向陵北，听见对方说道：“坐这儿。”
    “也行。”猴子顺着点点头，反正他就是来旁观的，坐哪儿都可以。
    莫尘和瞿闻书先跟初静一起练她的舞蹈，然后再给邹小莓弹那个合唱的歌曲。
    二十个人有点多，不可能晚自习全把他们抓来琴房，所以只能让邹小莓录下来，到时候再挑个时间找空教室排练。
    等他们全部练完看了眼时间，
    第二节晚自习已经过半，邹小莓招呼着得赶在晚自习结束前回去，当心黄主任过来检查。
    几个人原路返回，猴子撞了撞瞿闻书的肩膀，说道：“可以啊你，平常看不出来，但是你拉小提琴的时候还挺帅。”
    瞿闻书昂了昂下巴：“平常是你眼神不好。”
    “切——”猴子夸张地瘪瘪嘴，“就算拿你拉小提琴时的样子跟我比，还是差了不少。”
    瞿闻书翻了个白眼，懒得去跟他掰扯这件事，毕竟猴子在颜值方面非常执着。
    学校道路两边隔着几米就竖着一个路灯，灯光又暗又偏暖，不似莫尘回家路上的冷清。
    或许是因为学校里有人陪着他走，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莫尘背着书包，裹紧衣服，配上这惨白的灯光，晚风一吹更显凄凉。
    他冷地搓搓手，沿着墙壁走在路灯下。
    脑袋中还在不断回放着刚才在琴房练的谱子，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楼下。
    刚推开门的时候莫尘是懵的，因为他看见玄关处的拖鞋乱成一团，倒像是被人砸过来的。
    陆和蓉有洁癖和强迫症，不可能会把鞋子摆成这样。
    莫尘装作没看见，一声不吭地换好拖鞋，然后走到客厅，朝着坐在沙发上的陆和蓉喊了声“妈”。
    他眼尖地发现，茶几上摆了很久的花瓶不见了，而陆和蓉的手上多了好几个创口贴。
    莫尘瞬间沉下眸子，问道：“妈，你怎么受伤了？”
    陆和蓉烦躁地摆摆手，说道：“不用你管，你快回房间去吧。”
    莫尘缓缓握紧了拳头，脚下没有动，又问道：“是他摔的吗？”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让你别管就别管，你以为你是谁啊？”陆和蓉的声音拔高了一个调，伸手指着莫尘的脸，“你能知道什么？你又能改变什么？你现在就只要搞好你的学习！你把成绩搞上去了比什么都重要。”
    莫尘拳头攥得更紧，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陆和蓉的态度很明显，他只能咬住唇，听陆和蓉的话，抬脚往房间走。
    莫尘洗完澡出来，坐在书桌前看了眼手机，发现有个未接来电。
    是朱玉英打来的。
    他有些困惑，平常这个时间点外婆肯定早就睡了，今天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莫尘试着拨回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朱玉英似乎一直在等他：“尘尘啊，从学校回来了吗？”
    莫尘：“回来了，外婆。”
    朱玉英：“听你妈妈说你期末考考完了是吧？”
    莫尘：“对。”
    朱玉英关心了他几句后终于进入了正题：“尘尘啊，你妈妈在边上吗？”
    莫尘有些疑惑地说道：“不在。”
    朱玉英：“那就好，那个……外婆问你个问题啊……”
    莫尘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朱玉英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啊？”
    莫尘感到胃紧紧绞着，他眼神暗淡，说道：“不知道。”
    朱玉英听起来貌似很着急：“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妈妈没跟你说过吗？”
    不等莫尘回话，朱玉英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妈妈是个节省的人，每个月又有稳定的工资，应该存下了不少钱吧？”
    莫尘闭了闭眼，跟朱玉英说他真的不知道，然后敷衍了两句之后就挂掉电话。
    他清楚朱玉英的目的，无非就是以为他不懂，想套他的话。
    莫尘叹了口气，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过了会儿他直起身子，从一本书中拿出被夹在里面的信封。
    这封情书他已经反复看了很多遍，每次看完他都会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塞回去，收好。
    一封他不能弄脏的情书，一份他不敢回应的感情。
    第49章
    晚会占用的是晚自习的时间。
    但是有演出的人很早就到了报告厅后台准备。
    节目表演的顺序按照班级顺序来排，实验班在最后一个。
    幸好报告厅比较大，后台空房间很多，每个班都至少能轮到一个用来准备节目。
    邹小莓把他们提前拽到了后台，各种忙活。
    他们倒是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赵霞正坐那儿整理桌上的化妆包，走进来的人无一例外瞪大了眼睛。
    关键是每个人都这样，给赵霞都逗笑了。
    赵霞：“你们愣那儿干什么？快过来化妆。”
    “化妆？”几个人脑袋上冒出问号，“给谁化妆？”
    “就是给你们。”邹小莓帮着把他们拽到赵霞面前排队。
    “不是吧霞姐，你来给我们化妆？”瞿闻书第一个被按着坐下，“男生化什么妆啊？”
    “别废话，”赵霞撸起袖子，把瞿闻书的脸捏住，“不准动啊。”
    瞿闻书感到脸上被什么东西拍来拍去，直喊救命，其他人被吓得都不敢上前，邹小莓就满房间抓人。
    莫尘和陵北刚进来就看见这种场景。
    他蓦然停住脚步，可惜还是晚了几秒，邹小莓已经看到了他们。
    邹小莓：“莫尘你先来，等瞿闻书化完，下一个就是你。”
    莫尘边摆手边往后退：“不不不，我不用化。”
    邹小莓：“那不行，但凡要上台的都得化，你跟瞿闻书优先。”
    莫尘督了眼坐在赵霞面前表情“生不如死”的瞿闻书，更加不愿意了。
    莫尘：“我不要，先让初静化。”
    “静静已经化完去练舞了，”邹小莓双手叉腰，刚才跑得有些喘，“我跟你说，就算你底子好，也得过来给霞姐看两眼才能走。”
    莫尘不管那么多，决定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正好他离门口近，转身就跑。
    陵北还在低头划着手机，感觉到身边一阵风吹过，再抬头旁边那人已经没影了。
    陵北：“……”
    邹小莓：“陵北你过来干什么？是想要加入我们合唱的队伍吗？我可以给你留一个最前面的中心位。”
    陵北果断地拒绝了，看起来也很想逃的样子，但是被赵霞喊住了。
    赵霞手上涂粉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说道：“胆子这么大，我还在这儿呢就玩手机，不怕我喊于主任给你收了？”
    陵北默默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赵霞：“陵北，你过来帮忙，我就不举报你。”
    陵北：“……”
    做人有时候身不由己。
    莫尘溜得比较快，准备在外边透透气再回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陵北没跟上来，估计是被抓住了。
    他只好一个人在附近随便走走。
    报告厅离小树林不远，所以几条小路旁边景色都不错，这里跟校外的马路就隔了一排树和围栏，偶尔还能听见柏油马路上过路车辆的鸣笛声。
    莫尘长舒了口气，忽然间，几声微弱的猫叫传入他的耳朵。
    莫尘循着声音在草丛里找，一只小白猫就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朝他叫唤。
    “下不来？！”莫尘的声音惊讶中又带着兴奋。
    “喵——”下不来竖起尾巴从草丛里走出来，蹭着他的裤腿。
    莫尘蹲下身，摸着下不来的脑袋，听见小猫一直在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他笑弯了眼。
    “你怎么在这儿啊？”莫尘温柔地问道。
    “喵——喵——”下不来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又饿了吗？中午不是喂过你了吗？”
    “喵——”
    莫尘正摸着猫，突然想起来学校里好像不让猫进来，乱跑进来的猫都会被门卫用网子捞走。
    莫尘心道不好，悄悄地抬头往四周看，幸好这会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赶紧抱起下不来揣怀里，用外套挡着，朝着小树林的方向疾步走去。
    下不来安安分分地待在莫尘怀里，不动也不叫，随便莫尘把它带到哪里。

 第57章

    莫尘单手打开铁门的锁链，钻出门后才松了口气。
    他小心地把下不来放到地上，下不来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对着莫尘叫了两声。
    莫尘再次蹲下身，手指轻轻点了点下不来的脑门，说道：“不能跑到学校里知道吗？”
    他直视着下不来的眼睛，难得用严肃认真的语气说道：“这次没跟你开玩笑，你一定不能穿过这个铁门，一定不能跑到学校里，知道了吗？”
    下不来眨着眼睛，很无辜地看着莫尘，后者就跟它僵在那里，直到下不来“喵”了一声，莫尘才摸了摸它的头，站起身。
    他叹了口气，很清楚下不来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但他就是想要一个回答，让自己安心一点。
    莫尘看着下不来慢吞吞地走到老位置，像是自言自语道：“不能进学校，你会被抓走的。”
    他侧头看了眼桂花树随风而晃的枝条，不再似金色秋季的意气风发，而像迟暮的孤孑人影。
    莫尘静静地看了会儿，又转头瞥见下不来还站在那儿，并没有跟以往一样缩成一团趴下睡觉。
    莫尘想着小家伙是不是真饿了，所以快速回到教室拿了根猫条，过来喂给下不来吃。
    下不来眼睛一亮，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跑得飞快。
    等它吃完了莫尘才想起来，他原本只打算出来随便转两圈就回报告厅后台，但是现在都隔了多久了……
    完了……
    莫尘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报告厅，果然听见他们班的都在找他。
    莫尘急忙喊道：“来了来了，我在这儿。”
    邹小莓松了口气：“人在就行，话说你跑哪儿去了？就剩几个人没化妆了，马上还要彩排，再不回来我们真要满学校找你了。”
    莫尘没说去哪儿了，只是连连道歉，刚准备抬脚就感到肩膀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他茫然地回眸看了一眼，谭鸿寂无视他走了进来，邹小莓见到他后说道：“你又跑哪儿去了？刚才不还在房间里吗？怎么一个个的都不乐意化妆……”
    谭鸿寂敷衍地说道：“我出去溜达溜达，现在回来化。”
    不等邹小莓说话，他就直接在赵霞前面坐下。
    邹小莓无奈地点点头，对莫尘说道：“那你等一会儿，等他化完就到你，很快的。”
    莫尘表示没事。
    陵北正拿着灯帮赵霞打光。
    他之前在听赵霞使唤给她递化妆品，在他递错了十五次后赵霞终于忍不住了，把他打发去举灯举镜子。
    陵北瞧见莫尘回来后直接罢工，不顾正在化妆的谭鸿寂，他走到莫尘身边拉着他出了房间。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之后，有道尖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若有所思。
    陵北背手关上门，问道：“去哪儿了？”
    莫尘：“真的就是在附近转转。”
    陵北忽然凑近，莫尘身体一僵，看着他碰了碰自己的衣服。
    陵北手上捏了一根猫毛，看向莫尘，后者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说道：“刚好看见下不来，跟它玩了一会儿。”
    陵北皱着的眉突然松开，他点点头，伸手帮莫尘拍了拍衣服。
    莫尘感觉脸有些热，他后退一步躲开，转身打开门走进房间。
    莫尘是最后一个化妆的，也是最快化完的一个。
    赵霞捏着他的下巴，仔细地瞧了瞧，跟他说他的确不需要化什么，给他补点粉就行。
    所有人化完了就得去彩排，他们只有一遍彩排的时间。
    临近晚会开始，台下渐渐坐满了人，莫尘开始紧张起来。
    他偷偷瞄了眼舞台底下的人，缩了缩脖子，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莫尘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还是在后台一刻不停地走来走去。
    陵北是个什么活儿也没有的闲人，却也跟着大部队在后台待着。
    好在这里又忙又吵，没人注意他为什么会在这。
    陵北坐在角落里，从手机中抬头，督了眼拿着谱子在自己面前焦虑走动的莫尘，叹了口气，抬手摁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坐下来。
    谱子已经被莫尘捏得有些皱，他侧头看向陵北，眸中带着不安：“怎么办怎么办，我快紧张死了。”
    不等陵北回答，莫尘又接着说道：“要不我跑了算了……但是不行啊……邹小莓一定会杀了我……”
    莫尘那股子胆小劲儿又开始隐隐作祟，他死死咬住下嘴唇，内心的恐惧慢慢被放大。
    万一他在台上弹错了怎么办？万一他和瞿闻书没有配合好怎么办？万一钢琴坏了怎么办？
    陵北适时打断了莫尘的胡思乱想，他轻轻搭上莫尘的手，碰到一片冰凉。
    莫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被对方的手盖住，他没有躲开。
    明明陵北一句话也没说，但是莫尘感到躁动的心跳逐渐平静，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那么紧张。
    初静在一旁重复舞蹈动作，瞿闻书在给小提琴调音，邹小莓则招呼着其他人练合唱。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更不会看见他们相握的手。
    在他们班节目的前十分钟，陵北才回到台下。
    猴子不用表演，已经帮他占了个座位，这会儿正朝他招手。
    猴子占的这个位置不在正中间，而是偏左，不过却正好对着舞台上钢琴的位置。
    猴子：“北哥你也太慢了，马上咱们班的节目就开始了，我实在找不到好位子，只有这儿。”
    陵北看起来没什么不满意，他淡淡地说道：“没事。”
    先是初静的跳舞。
    在舞台亮起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见钢琴前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他低着头，额头碎发遮住神色，周身笼罩一层暖融融的光。
    少年往台下看了眼，恰好对上一个人的眼眸，刹那间，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少年忽然就有了勇气，把目光放回琴键上，摁下第一声。
    隐藏在聚光灯下的爱意，因为一次越过众人的对视，在两人之间暴露无遗。
    第50章
    舞台下掌声经久不断。
    晚会结束后黄国忠特地回到班里表扬他们。
    黄国忠：“这次大家都很辛苦，效果呢也都不错，很厉害。”
    班里吵闹声一直没停，很明显都没从刚才的晚会缓过来。
    黄国忠看了眼时间，距离晚自习下课也没多久，于是笑着摇摇头，走之前让他们别打扰到其他班级。
    瞿闻书难得这么激动地说道：“你看我在那个灯光下拉小提琴，是不是特别帅？”
    猴子开玩笑地“切”了一声，说道：“得了吧你，从刚才回来你都说了几遍了。”
    猴子：“你帅不帅我不知道，但你是真自恋。”
    瞿闻书没好气道：“我还能自恋过你？”
    猴子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继续跟他掰扯下去。
    整个班里的气氛都很欢快，只有后排角落弥漫着一丝尴尬。
    从下台的那一刻开始，莫尘就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虚，不知道怎么面对陵北。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表演结束的时候莫尘没有看见陵北，倒是看见了猴子。
    他问了后才知道，陵北已经回教室了。
    莫尘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后也提前走了，不过更像是追出去一样。
    他们高二所有班级的节目都演完了，接下去还有高三的表演，因此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还在报告厅，教学楼人很少。
    实验班虽然亮着灯，但只有一个人坐在里面。
    莫尘透过窗户，看见陵北就坐在那儿，手里握着笔，却愣在那儿，迟迟不见落笔。
    他眼神不聚焦，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莫尘放轻了脚步，从后门悄悄走到陵北身后。
    他伸了伸手，悬空在陵北的肩膀上，最后还是蜷起手指，垂下手臂。
    莫尘轻咳了一声，陵北立马转过头，抬眸看向他，他脸上露出一抹自然的笑，问道：“怎么提前走了？”
    陵北回答道：“看完了。”
    莫尘：“高三的节目明明还没演。”
    陵北学他问道：“那你怎么也走了？”
    莫尘：“……”
    他总不能说是回来找你的吧。
    莫尘也学对方说道：“我也看完了。”
    陵北挑了挑眉，没追问。
    晚上很冷，风从敞开的后门吹进来，莫尘坐在座位上，被风吹得稍微清醒了点。
    他刚刚的确是头脑一热，冷静下来之后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一股脑追过来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眼神……
    那个他在弹奏前和陵北对视的一眼……实在算不上清白。
    他很害怕陵北看出什么。
    幸好陵北什么都没提，莫尘松了口气的同时，竟然隐隐觉得有些失望。
    外边很安静，风声和写字声在他们之间格外明显。
    莫尘感到冷风钻进了他的袖管，他笔下一顿，缩了缩手，没怎么在意。

 第58章

    过了几分钟，这种寒冷忽然消失了，他茫然地回头，正好看见陵北坐回位子上。
    而后门已经被关上了。
    莫尘继续低头看题，却难以抑制地勾了勾嘴角。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班里陆陆续续有人回来，给周围增添了不少活跃。
    甚至到了周一过来，很多人还没有停止这个话题。
    黄国忠走进来敲了敲讲台，示意他们安静一点。
    黄国忠：“这周三我们就放假了，大家在玩儿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讲台底下传来意料之中的欢呼声，但黄国忠让他们先别高兴得太早，接着说道：“还有呢，期末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哀怨声又瞬间充满整个教室，这就是高中生的大喜大悲。
    黄国忠笑着说道：“你们变得也太快了。”
    “成绩和排名都发给家长了，我就简单说一下前十名。”
    黄国忠拿出一张表，照着说道：“第一名还是陵北，同时也保持着年级第一。”
    大家对这个结果都见怪不怪，毕竟实验班的排名随时都在变动，能一直在一个位置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陵北，一个是何智宝。
    黄国忠又往下报了几名，当莫尘听见自己第九名时，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意外地抬起头，正好跟黄国忠对上视线，对方朝他肯定地点点头。
    黄国忠：“好了，就报这十个人的名字，其他想知道的成绩可以过来问我，我单独跟你说，或者回去问家长，一样的。”
    黄国忠：“哦对了，如果对成绩有疑问，也可以来找我。”
    他说完这句话就拿着所有东西搬了张凳子，坐在班级门口的走廊里。
    谭鸿寂第一个走出教室。
    莫尘突然被从身后揽住肩膀，猴子冒出脑袋：“可以啊你莫尘，都进前十了。”
    其实莫尘除了惊讶没什么更多的感觉，他只想着陆和蓉应该会高兴，这个寒假他大概率能喘口气了。
    猴子：“深藏不露，果然还是小瞧你了，竟敢抢我前十的名额。”
    这时瞿闻书刚好路过，毫不留情地来了一句：“搞得好像莫尘不进前十你就能进似的。”
    猴子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抬脚想要踹瞿闻书，后者赶紧从后门溜出去。
    “不说这个了，”猴子看向莫尘，“寒假咱一起出去玩吧。”
    莫尘：“去哪儿？”
    猴子：“我跟其他人商量过了，准备这周六去那个游乐园，它重新装修后我还没去过。”
    莫尘点点头，觉得可以，猴子的提议倒是让他想起来在期末考之前，许可耐跟他说过要来这边玩。
    他对猴子说道：“许可耐可能也会过来，要不要喊上他？”
    “许可耐？”猴子眼睛一亮，“他要来虞城吗？”
    莫尘：“对。”
    他想想又补充道：“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我回头问他一下，到时候告诉你们。”
    猴子：“他要是能来就太好了，我们可以凑他的时间，因为大家这几天都空着。”
    莫尘：“还有谁去吗？”
    “我们群里的都有空，就差你俩了。”猴子转头朝陵北问道：“北哥你去吗？”
    莫尘也看向陵北，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眸中装着满满的期待。
    陵北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猴子打了个响指：“太好了，这样就齐了。”
    下午的时候莫尘给许可耐发消息，跟他说了周六出去玩的事，许可耐立马兴奋地回复说他一定得来。
    这边解决了，莫尘还有个坎没跨过去。
    他晚上回到家，先是观察了下陆和蓉的表情，凭他多年的经验，陆和蓉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陆和蓉扭头看他，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回来啦，想不想要吃什么？”
    莫尘不自在地摇摇头，他很少见陆和蓉这样，他没有开心，反而觉得心底发颤。
    陆和蓉：“这次期末考成绩出来了，你考得还可以，都进前十了。”
    陆和蓉：“我就说你有这个实力的吧。”
    陆和蓉：“你之前没有考好完全是因为你自己没有上心。”
    陆和蓉：“现在你才第九名，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到前五。”
    莫尘在心中叹了口气，明明这次陆和蓉没有生气，他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压在心头的石头越来越沉。
    他单肩背着书包，放在肩带上的手慢慢攥紧，犹豫地上前问道：“妈，这周六我能跟同学出去玩吗？”
    陆和蓉听见这话轻轻皱了皱眉：“去哪儿啊？”
    莫尘：“游乐园。”
    陆和蓉小声地说了一句：“都多大了还去游乐园。”
    莫尘没接话，静静地等待着。
    陆和蓉：“看你这次考得比较好的份上，你就去吧，但是记得早点回来。”
    莫尘点点头，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个最危险的坎跨过去了。
    临近放假，整个年级都没什么心思听课，于丘华本想着放他们一马，但有时候实在太吵，他只好开启新一轮的“巡逻”。
    实验班是重点关注区。
    猴子兴奋地到处乱蹿，自从莫尘告诉他许可耐能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说出去玩的事。
    猴子一会儿跟旁边的邹小莓聊，一会儿又跑去找瞿闻书，直到两个人都嫌他烦，把他赶走。
    猴子看了眼正在打游戏，并且浑身散发着“别打扰我”信号的何智宝，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莫尘身上。
    莫尘侧头看向蹲在他桌边的猴子，笑着摘下耳机，问道：“怎么了？”
    猴子：“你在听歌吗？”
    莫尘摇摇头：“在听钢琴曲。”
    猴子：“别听了别听了，又没歌词，咱们还是来聊聊准备去玩什么吧。”
    莫尘：“我都可以，很久没去了，我都不知里面有什么。”
    猴子：“我记得有跳楼机、海盗船、过山车什么的。”
    莫尘：“我恐高。”
    猴子：“……”
    猴子：“哦对，我想起来了，那个游乐园最出名的是鬼屋，听说特别好玩，我们一定得去。”
    莫尘：“我胆小。”
    猴子：“……”
    猴子：“要不你拿个棉花糖去旋转木马上等我们得了。”
    莫尘：“我觉得可以。”
    猴子：“……”
    莫尘笑了笑，不逗他了：“我尽量我尽量，但是有些恐怖的我实在不行，比如鬼屋。”
    “你怕啥，有哥在。”猴子一拍胸脯，叉腰站在莫尘桌前，“你可以躲在我后面，我帮你把鬼全部吓跑。”
    莫尘弯着眉眼：“只要你能成功，我就……”
    猴子打断他：“就跟我进去吗？”
    莫尘：“不是，我想说我就佩服你。”
    猴子：“……”
    忽然，门口传来几声咳嗽，由于猴子挡在莫尘桌前，导致他们都没看见于丘华已经站在门口。
    猴子疑惑地回头，发现老于抱着双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瞬间起了鸡皮疙瘩，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他一个人站着，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跑回了座位，坐得笔直。
    猴子立马冲回位置上，期间还差点摔跤，然后以一种自游泳的姿势夸张地“游”回去。
    全班哄堂大笑，就连于丘华都没忍住。
    第51章
    许可耐原本打算来虞城多待几天，可他期末考出来的那丁点儿成绩没能说服他妈，导致他只能早上去晚上回，就玩一天。
    莫尘准备在高铁站接上他后一起去游乐园。
    许可耐看见等在出站口的莫尘后，张开双臂朝对方奔去，但没想到被莫尘笑着躲开，让他扑了个空。
    许可耐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服输般又朝莫尘抱过去，果然又被莫尘躲开，这么一来一往，他俩差点在高铁站演变成猫抓老鼠。
    莫尘用手抵住他的肩膀，许可耐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控诉道：“莫小尘你竟然不让我抱了！孩子大了留不住。”
    莫尘踢了他一脚：“行了你，就别在这儿占我便宜，赶紧走吧，都在等我们。”
    许可耐一听这话，背着个包跑得比莫尘都快。
    他的自由时间就这么点，且玩儿且珍惜。
    邹小莓和初静是最先到的，她们买了杯奶茶坐那儿等。
    猴子来了后看见也觉着渴，就想拉着何智宝去买饮料，结果何智宝坐在邹小莓旁边捧着个手机不肯动，他只好转移目标。
    瞿闻书蹲在地上拔草消磨时间，突然感觉被人一把拉了起来，下一秒他就站在小卖部里面。
    瞿闻书：“？？？”
    他们买完回来刚好看见陵北从车上走下来。
    “北哥，我们在这儿！”猴子用力喊道。
    陵北闻言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朝这边走来。
    猴子跳起来想要勾陵北的肩膀，被后者侧身躲开，猴子也不恼，问道：“北哥你怎么才来啊，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第59章

    陵北没回应他，而是左右看了看：“莫尘还没来吗？”
    猴子摇头说道：“他去接许可耐了，晚点到，我问过了大概还有十分钟。”
    陵北“嗯”了一声，然后站在一旁低头划着手机，时而抬头望一眼游乐园入口的方向。
    当猴子喝完一瓶饮料，又坐着跟瞿闻书猜了十次拳后，终于看见莫尘和许可耐从远处向他们跑来。
    “这儿呢！这儿！”猴子站起来兴奋地挥手。
    许可耐这次张开双臂，如愿以偿地抱住了猴子。
    虽然严格意义上他们才见过一次，但一见如故、惺惺相惜，自从上次莫尘把许可耐的微信推给猴子后，他们更是聊得热火朝天。
    当然，他们之所以玩得这么投缘，两个人的性格占一大部分原因。
    他们都是自来熟的活泼性子，完全不会有隔阂。
    瞿闻书一副没眼看的样子，他对抱在一起不愿分开的两个人说道：“你们差不多得了，快走吧一会儿就要排队了。”
    “也是，”为了多玩儿点项目的许可耐立马松开猴子，“我可就在虞城待一天不到，得珍惜时间。”
    猴子：“啊？你不会今晚就走吧？”
    许可耐：“对啊……”
    他们两个边聊边在前面带路，邹小莓和初静挽着手，小声地说着什么，何智宝眼睛还黏在手机上，瞿闻书为了不让他一头撞死，只好认命般拉着他走帮他看路。
    莫尘和陵北走得慢，又落在最后面。
    莫尘刻意没跟陵北走太近，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倒是跟前面几人对比鲜明。
    他之前就因为无法回应那封情书，而想要保持距离，现在练习钢琴和晚会过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在打自己的脸。
    不行，他不能这样。
    莫尘暗暗地握了握拳，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莫尘脑袋里想着事情，脚下跟着前面的人走，没注意到猴子和许可耐把他们带到了哪里。
    当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时，一入眼便是高耸云霄的跳楼机。
    莫尘：“……”
    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太好了还不用排队，咱们先从跳楼机开启愉快的一天。”猴子激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快点快点！”
    莫尘已经不动声色地找好了逃跑的角度，却在实施之前被许可耐逮个正着。
    “莫小尘你不会想跑吧？”许可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莫尘身后，微笑地看着他。
    “没……没有啊……谁想跑了……”莫尘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脚上可不是这么干的，他慢慢挪到旁边，然后问道：“所有人都得去坐跳楼机吗？”
    他指指邹小莓和初静：“女生……应该会害怕吧……”
    可邹小莓的话令他措手不及。
    邹小莓：“不会啊，这个看起来挺好玩儿的，来游乐园不就是为了玩儿这种刺激的项目嘛。”
    莫尘：“……”
    他又把目光转到初静脸上，谁知初静也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脸颊红红的，轻声说道：“我也能玩儿。”
    莫尘：“……”
    瞿闻书笑着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们别逼他，莫尘你要是恐高就在下面等我们。”
    陵北忽然开口对莫尘说道：“我陪你？”
    “不用，”莫尘几乎是立马拒绝，他上下看了眼大概有六七十米高的跳楼机，“我不在下面待着，我也要上去玩儿。”
    “真的假的啊？”许可耐很清楚莫尘的胆量，“我就开开玩笑，你要是害怕就不用勉强。”
    莫尘：“真的，我还好……不是很怕……”
    如果忽略他声音里的颤抖大概会更有可信度。
    莫尘一脸生无可恋：“而且你觉得，这会是今天唯一一个我不敢玩的项目吗？”
    “绝对不会，因为这只是个开始，”许可耐明明快要憋不住笑，却还是故作悲痛地拍了拍莫尘的肩，“让你提前适应适应也好，不然你就真的只能玩一天旋转木马了。”
    莫尘似英勇就义一般跟着他们走上去，他特地没跟陵北坐一起。
    做好一系列保护措施后，莫尘的心脏便开始怦怦直跳。
    他死死地抓着安全压杠，指尖用力到泛白，低头看着脚下离地面越来越远。
    莫尘：“……”
    他很快就后悔了。
    但晚了一步。
    他只好闭上眼睛，紧紧抿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从跳楼机上下来时，莫尘感觉自己腿都是软的。
    他思索着自己以前去游乐园玩的项目，海盗船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大限度。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坐摩天轮，本以为只是高一点而已，结果他被吓得蹲在角落，别说看窗外的风景了，他甚至不敢看除了地板以外的地方，身上没有一块肉不是绷紧的。
    莫尘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看莫尘还算正常的样子，许可耐向他竖起大拇指：“莫小尘，恭喜你，你突破了你自己，我太欣慰了。”
    莫尘虽然还没缓过来，五脏六腑也还没归位，但他朝着许可耐笑骂道：“滚蛋。”
    猴子一连说了好几遍“太好玩儿了”，他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许可耐左右看了看，然后指向不远处的过山车，说道：“那个怎么样？肯定更加刺激。”
    “行啊行啊。”
    附和声一一传入莫尘的耳朵里，他揉了揉心口，告诉自己不能够扫兴，并且不断给自己洗脑。
    不就是过山车嘛，跳楼机他都坚持下来了，这两个都差不多。
    他马上就认识到自己错了。
    莫尘仰头看着垂直和旋转的过山车轨道，瞳孔皱缩，整个人都麻了。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了后面那人。
    他扭头还未开口，就看见陵北和他靠得极近，他嘴唇差点碰到对方的脸。
    莫尘跟触电似地瞬间弹开，陵北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面色如常地问莫尘：“你玩吗？”
    莫尘嘴硬道：“玩儿……玩儿啊……为什么不玩儿……”
    陵北挑了挑眉，说道：“我可以在下面陪你。”
    “不不不，”莫尘想也没想就再次拒绝，“走吧走吧，他们都进去了。”
    他没再看陵北的表情，而是快走几步跟上大部队。
    过山车一排能坐四个人，莫尘还是不可避免地跟陵北坐在一起。
    这下他更不能喊出声了。
    没事的，闭眼就不害怕了。
    莫尘不禁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要来游乐园找罪受。
    可是当过山车“飞”出去的时候，他脑中什么也不想了。
    他根本没办法思考。
    莫尘紧闭双眼，一点都不敢睁开。
    视觉以外的所有感官被放大，他听见别人的尖叫，感到风在他脸上扑打。
    在经过一个回环的时候，莫尘被巨大的失重感包围，他觉得血液凝固，快要无法呼吸。
    他放在座位边的手慌乱地抓住一样东西，由于太过紧张，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凭本能抓着不放。
    他脑袋一片空白，闭着眼，嘴唇都快被他咬破了。
    在第五次祈祷结束之后，过山车终于停了下来。
    莫尘愣了好久，血液重新流动，慢慢地感到自己活了过来。
    他茫然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抓着那样东西，准确来说，是陵北的手。
    他立马松开，难掩惊讶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知道是你的手……那个……抓疼你了吗？”
    陵北摇摇头，率先解开身上的安全扣跳下车站好，再帮莫尘解开。
    莫尘下来时腿一软，陵北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莫尘说了句“谢谢”，然后努力不去看他，目不斜视地往出口的方向走，手里那股温暖却未曾消散。
    原来陵北的手摸起来是这种感觉。
    猴子他们玩得特别开心，没注意到莫尘有些魂不守舍。
    瞿闻书活络活络筋骨，突然看见过山车的隔壁是一个奇怪的房子，他朝猴子问道：“那是什么？”
    猴子眯着眼绕到房子前面看了看，喊他们赶紧过来。
    猴子：“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鬼屋，超级有名。”
    猴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莫尘：“……”
    他果然不应该来游乐园。
    许可耐凑到他身边，说道：“这个你要是不行，就别进去了，万一吓晕在里面怎么办？”
    莫尘一时间没说话，因为他竟然觉得许可耐说的很有道理。
    第52章
    许可耐：“那你到底玩儿吗？”
    莫尘抿了抿唇，发现几个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盯着自己。
    莫尘：“……”
    这让他怎么拒绝。
    “哎呀别墨迹了，”猴子一把拽住莫尘的胳膊，“快走快走，就当给你脱敏训练了。”
    莫尘：“？？？”

 第60章

    这个鬼屋出名就出名在它的沉浸式体验。
    虽然只是个排队的地方，但它的恐怖气氛已经打造得淋漓尽致。
    莫尘喉结滚动，排在瞿闻书后面，紧张地左顾右盼，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明明还没有进鬼屋里面，灯光却暗得莫尘差点看不清脚下，他感觉旁边随时会跳出一个东西来吓他。
    墙壁上不断冒出冰凉的水雾，莫尘侧头看了眼，竟然是从一个骷髅头里冒出来的，他立马扭过头不再看，如果不是因为要走路他甚至想闭着眼。
    不过幸好他不是最后一个，陵北排在他后面。
    有个穿了一身中式刺绣婚服的小姐姐站在入口处，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洒下，她脸上化了妆，颧骨凸出，面色煞白，显得毫无生气，唯有红唇鲜艳无比。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拖长了语调说道：“欢迎各位，我们是沉浸式鬼屋，所以每个人都会参与剧情，但是请各位千万不要入戏，不然就逃不出去喽。”
    “今天我们的主题是中式婚礼，各位请在这里签个字。”
    她把几份免责声明递过去，简单说明道：“本次体验必须年满十六周岁，不得破坏鬼屋内任何物品，也不得殴打鬼屋内任何工作人员。”
    莫尘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笔也拿不稳。
    他签完之后是低头交给那个小姐姐的，他能感到一双阴森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头顶。
    小姐姐似看透一般朝着莫尘笑笑，收齐了签名，然后继续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道：“现在各位可以进去了，进去之后请跟随剧情中的指示行动。”
    “祝各位玩得愉快。”
    她就转身推开木门，里面是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
    莫尘心中一惊，手脚发麻，却还是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木门“吱呀”一声从背后关上，隔绝了唯一的光源。
    莫尘长舒一口气，努力平复错乱的呼吸。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跟着前面人的步伐。
    他们刚刚只听到门口的小姐姐说主题是中式婚礼，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可是下一秒他们就看见前面有一盏微弱的绿光，照亮了底下的供桌，和跪在地上新娘子。
    她也是身着中式婚服，比外面那个女生的要更华丽，她盖着红盖头，在她身边却放了个纸做的男人，和一口棺材。
    莫尘今天最后悔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走进这个鬼屋。
    忽然有个类似管家的人从黑暗里走出来，他正好跟那人对上眼。
    莫尘浑身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人，他又被吓了一跳。
    他立马回头，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陵北的气息。
    他几乎是瞬间松了口气。
    陵北特地走近了些，低声地说道：“别怕。”
    莫尘这时候早就把什么“保持距离”之类的话抛在脑后，他现在只想着怎么能活着走出这间鬼屋。
    他听见陵北的声音后觉得安心了一点，轻轻拉住了陵北的手臂。
    陵北察觉到对方在慢慢地往自己这边靠，挑了挑眉。
    猴子他们倒是一点都不怕，还积极地跟着那个管家所说的剧情走。
    初静用手捂着脸，虽然有点害怕，但邹小莓一直抱着她，她才敢小心翼翼地去看前面发生的事。
    莫尘可能是他们这里胆子最小的。
    他时不时会被两边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吓到，那一瞬有种心脏骤停的感觉。
    他拉着陵北的手也越来越紧。
    差不多到剧情结尾，那个管家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无人察觉。
    他们从厢房里出来，面前有两扇门，猴子昂了昂头，说道：“怎么办？咱们选一个进去？”
    瞿闻书抱着手臂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我觉得应该分开走，万一通往两个不同的地方呢？”
    猴子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在黑暗中探头探脑地朝后面问道：“莫尘？北哥？你们怎么想的？”
    莫尘被点到名字，不由地颤了颤，警惕般抬头：“啊？什么？我都行。”
    陵北：“我也是。”
    初静已经适应了鬼屋的环境，也不怎么害怕了，她挽着邹小莓的手说：“我觉得如果是盲选的话，就分两批吧，毕竟没有线索指明哪个门是正确的。”
    邹小莓也觉得分开比较好。
    猴子：“那就这样，我和北哥貌似是最不怕的，我左边他右边，然后你们愿意跟谁？”
    莫尘悄悄往陵北身边挪了挪。
    许可耐的目光在莫尘和陵北身上来回移动，然后扬起一抹笑容，说道：“我跟猴子，我建议你们也跟着猴子，让莫尘和陵北走另一扇。”
    莫尘：“？？？”
    他问了句“为什么”，但没人理他。
    邹小莓和初静也是这个打算，瞿闻书看了看，刚想往陵北那边走就被邹小莓一股脑拽了过来，连带着何智宝一起。
    邹小莓把他们塞进左边那扇门里，然后转身对陵北说：“你俩从刚才就在一起，索性现在也别分开了，右边的门就归你们了，不用谢我。”
    女生的心思总是比较细。
    她说完就关上了门，不给莫尘和陵北拒绝的机会。
    莫尘：“……”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莫尘感到后背凉飕飕的，貌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是他今天第二十三次后悔走进这个鬼屋。
    这里只剩下他和陵北两个人，他恨不得挂在陵北身上。
    其他什么他都不想管了，保命要紧。
    陵北先出声问他：“你走前面还是后面？”
    莫尘还真的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答案是走前面要他命，走后面也要他命。
    到目前为止他一直睁着眼，这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莫尘回头看了看他们刚才走过来的路，应该不会出现其他吓人的东西了。
    于是他松开了陵北的手臂，转而躲在对方身后，说道：“走吧，你去开门。”
    陵北撇了撇头，看了眼扒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跟学校里那棵味道很像。
    莫尘从陵北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在陵北开门的那一瞬，一颗黑发披散的人头吊在门口，莫尘被吓地喊都喊不出来。
    左边的门后就没有这个，看来他们中奖了。
    陵北面色如常，甚至连眼睛都没眨。
    他想往前走，但发现肩膀上的手抓得很紧，他动不了。
    还没等陵北回头望，莫尘的声音颤抖，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恐惧说道：“我害怕……”
    莫尘实在是没办法无视一个人头走过去。
    他脑中已经开始幻想，那个人头睁开眼，咧开嘴，笑得瘆人。
    莫尘脚下似被灌了水泥，压根抬不起来。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陵北轻轻挣开他，走到他身边。
    莫尘正疑惑，一只手突然捂住他的双眼，他被人揽住肩膀，带着俯身走进门。
    陵北的手很大，温热的触感贴在他眼睛上，虽然是同样的一片漆黑，但此刻莫尘的心静下来许多。
    陵北一直都能让他有安全感。
    门后是一条长廊，似乎只要坚持走到头就能找到出口。
    墙壁上的相框隔一会儿就出现哭泣的新娘子，隐藏的小门也会冒出扮鬼的工作人员。
    莫尘整个人被陵北带着走，仿佛隔绝了四周，他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陵北的手上。
    他垂下的手臂微微抬起，不由自主地攥住了陵北的衣服下摆。
    莫尘就这么被捂着眼，揽着肩，带着走到了长廊尽头，果然就是出口。
    当再次接触到阳光时，陵北的手没有立刻拿开，而是虚虚地挡在莫尘的双眼上方，等他适应了才放下。
    见到光后莫尘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看向陵北，正巧撞入对方深邃的眸子。
    他迅速移开目光看向别处，眼神复杂。
    在他们两个走的出口旁边，还有一个一样的出口，猴子他们大概就在里面。
    莫尘没想到他和陵北竟然是最早出来的。
    他隐隐约约听见旁边门里面传来尖叫和吵闹声。
    没过一会儿，猴子气喘吁吁地推开门，一脸惊讶地喊道：“你们已经出来了？”
    莫尘点点头，他看了眼后面紧跟着跑出来的初静，不解地问道：“你们跑什么？”
    “我靠，”猴子弯腰喘气，“就是那个……我们一进去就看见的那个新娘，刚刚在追我们。”
    莫尘：“？？？”
    邹小莓和许可耐也出来了，何智宝和瞿闻书垫在最后。
    看见莫尘迷茫的表情，猴子不可置信地问道：“该不会你们那里没有吧？”
    莫尘被捂住了眼睛，什么也不知道。
    随后他看向陵北，后者朝他摇摇头。

 第61章

    莫尘便对猴子说道：“没有。”
    猴子：“……”
    他开始懊恼为什么没选右边的门。
    许可耐跑得有点累，他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搭在莫尘肩膀上，问道：“你们那儿没有追逐？那你们有什么？”
    莫尘抿了抿唇，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总不能说他全程被陵北揽在怀里，什么都没看见吧。
    于是莫尘就随便糊弄了两句，然后提出去玩下一个项目。
    几个人又玩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结束。
    他们说笑着往游乐园门口走，猴子和许可耐上演了一番极其戏剧性的送别，猴子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许可耐受不了般“咦”了一声，差点一巴掌拍上去。
    其他人乐得停不下来。
    莫尘笑着看他们闹，余光无意间扫到一个人影，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
    第53章
    吴建新背着包，手里提了好几袋东西，微微弯腰放低姿态，正笑着说话。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跟莫尘差不多大的男生。
    莫尘眯了眯眼，心里了然，那就是吴建新的亲儿子。
    那个男生貌似有些不耐烦，不太情愿地接过吴建新手里的东西。
    吴建新把他送上车，看着他坐上去，还扒在车窗边上不停地嘱咐什么。
    莫尘从来没见过吴建新这个样子。
    直到那辆车开走了，莫尘都没回过神。
    许可耐把手放在他眼前摇了摇，疑惑地问道：“莫小尘你想什么呢？”
    莫尘眨了眨眼，说了句“没什么”。
    他恢复正常的表情，拍了拍许可耐的肩膀：“那我们走吧。”
    他们两个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打车送许可耐去高铁站。
    离开之前，莫尘心虚得紧，于是就很简单地朝陵北点点头，甚至不敢直视陵北的眼睛。
    在车上，许可耐看出莫尘有点心神不宁，他撞了撞对方的胳膊，说道：“怎么了？舍不得我？我就知道。”
    莫尘回头看向他，弯着眼睛说道：“对，舍不得你行了吧？”
    许可耐却嫌弃般摆摆手：“得了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吗？”
    “还在想鬼屋的事情吧？”许可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用感谢我，作为你唯一的父亲，这都是应该的。”
    莫尘：“？？？”
    感谢什么？
    什么是应该的？
    莫尘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鬼屋怎么了？”
    许可耐“嘿嘿”一笑：“当然是我给你俩制造的双人时间啊，是不是很贴心？”
    许可耐：“要不是我把大家都带走，你能跟你那竹马单独相处吗？”
    莫尘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
    莫尘：“所以……你是想说……你是故意让我跟陵北走另一边的？”
    许可耐：“对啊，你看我对你多好，在那种黑暗艰苦的环境里都想着你。”
    莫尘：“……”
    许可耐认为自己撮合了一桩美事，他八卦地凑近问道：“怎么样？你跟你竹马在一起都干了些啥？玩得开心吗？”
    莫尘：“……”
    在鬼屋里，他都快被吓死了还能干些什么。
    莫尘幽怨地看了许可耐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许可耐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唉，给你机会你不好好把握。”
    莫尘面带微笑，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许可耐见状立马求饶：“错了错了错了，我就是开开玩笑。”
    可是许可耐又不死心地问道：“真的啥也没发生吗？”
    莫尘很无奈地说道：“在那种环境下，人都看不见，只能看见鬼，你觉得能发生什么？”
    许可耐：“……”
    许可耐：“也是。”
    “诶不对啊，”许可耐挠了挠头，“你没跟你那个竹马在一起啊？”
    莫尘：“？？？”
    莫尘：“跟谁在一起？”
    看着莫尘茫然的样子，许可耐嘟囔道：“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
    “算你懂事，”许可耐指着莫尘，“如果你俩真在一起了没告诉我，你的互联网父亲会很生气。”
    “不是你先等等，”莫尘满脸问号，“你说的是我和陵北吗？”
    “对啊，”许可耐坐直身体，“你别忘了玩儿过山车的时候我就坐在你俩后面，我可啥都看见了，你俩是不是牵手了？”
    莫尘：“……”
    怪不得。
    莫尘解释道：“你误会了，我那是紧张，不小心抓到的。”
    许可耐看起来相信他的话：“我也在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了，坐个过山车还要牵手。”
    莫尘差点被气笑：“以我的胆子早就被吓得眼睛都睁不开，浪漫哪有保命要紧。”
    许可耐憋着笑说道：“这倒是，我应该想到的。”
    许可耐：“亏我还给你们创造机会。”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莫尘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他才反应过来，猛地看向许可耐，却发现自己怎么问都不对劲：“你……”
    许可耐好歹跟莫尘玩儿了三四年，看他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你吗？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对他是哪种喜欢。”
    “不是这个……”莫尘当然知道瞒不住许可耐，他更想问的是另一件事，“你……那个……对同性……”
    许可耐打断他：“我可是新时代社会三好青年，没有那么古板好吧，男生还是女生不都一样吗？你喜欢就行。”
    莫尘笑了一声，心中隐隐有些感动。
    快到高铁站的时候，许可耐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说道：“莫小尘，你过年要回老家吗？”
    莫尘愣了一下，然后诚恳地摇头：“不知道，应该会吧。”
    许可耐：“行，那你无聊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基本都有空。”
    莫尘：“好。”
    下车时许可耐把莫尘按回了车里，没让他下来，而是让他赶紧回去，自己则跑进了高铁站。
    莫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进站口才离开。
    莫尘刚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他换了鞋子走进厨房，意外地看见吴建新正在烧菜，陆和蓉在一旁打打下手。
    他很少见吴建新做饭，平常都是陆和蓉在做。
    明明前几天还在吵架的两个人，现在却装得像没事人一样，虽然不算恩爱，但至少相敬如宾。
    陆和蓉以前一直教莫尘，不管他有多不情愿，都要维持表面关系，都要主动喊吴建新，把难受委屈全部咽肚子里。
    有几次吴建新喝得烂醉回家砸东西，莫尘皱眉看着，那声“爸”实在是喊不下去，后来被陆和蓉骂多了，他就明白了，他其实真正怕的是陆和蓉。
    陆和蓉警告般看了他一眼，莫尘心中叹了口气，分别喊了两人一声。
    吴建新盯着锅里的菜，头都没回。
    等菜摆好上桌，莫尘坐在侧边，看着满桌菜却无从下手。
    两个人刚结婚那会儿，吴建新热情地烧过几回，他知道莫尘喜欢甜口，就往糖醋小排里加了数不清的冰糖，甚至用筷子夹不起来，因为已经没有汤了，剩下的全是冰糖粘在一起。
    难以下咽。
    可陆和蓉还要他使劲儿夸吴建新，结果就是吴建新每次做饭都会有这一道菜。
    这次也不例外，但这么久了，莫尘从没见过吴建新自己吃过这道菜。
    后来莫尘在他们一次吵架中得知，吴建新一直嫌弃莫尘不是他亲生的，更嫌弃他们是从老家那个小地方出来的。
    他没有一刻是看得起他们的，没有一刻把他们放在眼里。
    就像他烧的菜，掺杂着敷衍和不重视。
    可是就算这样，莫尘还是得听陆和蓉的话，老老实实地喊吴建新一声“爸”。
    莫尘喊了他这么多年，吴建新却没有尽到一点责任，陆和蓉也没有用过对方一分钱。
    莫尘吃得比较快，他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大概是注意到了莫尘只吃饭的行为，陆和蓉皱眉瞪着他，莫尘受不了这种目光，只好硬着头皮夹了一点菜。
    吴建新似乎心情不错，他开了一瓶酒，主动跟陆和蓉聊天。
    莫尘知道他为什么心情好。
    因为见到了他亲生儿子。
    吴建新在跟陆和蓉结婚之前，离过两次婚，有过一个比莫尘大一岁的儿子。
    他从来没有把莫尘当过儿子，连装都不愿意装。
    莫尘吃完饭，离开餐桌之前督了眼吴建新那瓶酒里剩下的酒。
    他轻叹一声，今晚又得听见令人烦躁的敲床声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终于能喘口气。
    他点开手机，看见许可耐跟他说已经到家了，他回复了个“好”。
    忽然间，他想起了许可耐今天问他过年回不回老家。
    如果回的话，下不来怎么办？
    他决定在过年之前多去喂喂下不来。

 第62章

    接下来几天，莫尘都会在老时间走到桂花树下，下不来早早就等在那儿。
    看见莫尘后它立马站起身，一边叫一边朝莫尘小跑过来。
    “喵——”
    莫尘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下不来也在蹭他的手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过了半年，下不来长大不少，吃得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吃不饱还会去找莫尘撒娇，多要点猫粮或者一根猫条。
    莫尘坐在长椅上看着下不来吃饭，这几天他都是一个人，没告诉陵北。
    在过年前三天时，莫尘按时来到桂花树下，却没有见到下不来。
    这倒是寒假里它第一次迟到。
    莫尘坐着看手机，时不时抬头找一圈有没有下不来的身影。
    大概过了十分钟，莫尘才看见下不来从远处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过来。
    他双眼微微瞪大，快速跑上前蹲下身，下不来朝他“喵”了一声。
    莫尘发现全身雪白、爱干净的小猫此刻身上留下了不少灰尘，尤其是脸上，还伴随着几道抓痕。
    它踮着前腿不肯放下，莫尘仔细查看了一下，它的腿像是被撕咬过一样，红色的血在白毛上极其显眼。
    莫尘瞬间慌了，他轻轻挠了挠下不来的头，安慰道：“别急啊下不来，我带你去医院。”
    他的声音颤抖，似乎比下不来更紧张。
    可他不知道哪里有宠物医院。
    等等，对了，高莹肯定知道。
    莫尘拿出手机翻了翻，才想起来他没有高莹的联系方式。
    他舔了舔唇，指尖顿在陵北的头像上方。
    听见下不来又叫了一声，莫尘便不再犹豫，立刻给陵北拨了语音。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陵北：“怎么了？”
    莫尘：“你有高莹的微信吗？或者其他的联系方式也可以。”
    陵北听出了莫尘语气中的焦急，他沉声说道：“我有，现在给你，你先说发生了什么。”
    莫尘把下不来的腿伤告诉了陵北。
    陵北：“在那儿等我。”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也把高莹的微信发了过来。
    莫尘加上后问了高莹，对方给他发了一家宠物医院的定位，并且在不停问他小猫的情况，字里行间尽是担心。
    不到十五分钟，莫尘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往他这里跑来。
    第54章
    莫尘看到陵北踩着光而来的那一刻，原本因不知所措而乱跳的心脏逐渐平静。
    陵北有些喘，而且肉眼可见的焦急，莫尘倒是第一次见陵北这个样子。
    在视线触及莫尘的瞬间，陵北悄悄松了口气。
    他蹲下来先是简单看了眼下不来的伤，然后在莫尘错愣的目光中轻轻抱起下不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它的伤口。
    “高莹联系了吗？”陵北边走边对跟在他身旁的莫尘说道。
    莫尘点点头：“她跟我说了一家她经常去的宠物医院，我们打车去吗？”
    陵北：“不用，刘叔在等着。”
    陵北走得很慢很平稳，下不来也很乖，不会乱动。
    莫尘这会儿一心扑在小家伙身上，没看脚下，差点绊一跤，他下意识扶住陵北的胳膊，对方只是僵硬了一秒，然后低声说了句“当心”。
    莫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莫尘跟着陵北上了车，他和刘叔打了个招呼，并且把宠物医院的地址告诉了刘叔。
    在路上，下不来安静地趴在陵北的腿上，莫尘侧过身，伸手想要安抚下不来，但是被陵北握住了手腕。
    陵北：“不能确定它的腿有没有骨折，最好不要动它。”
    “哦好……”莫尘立马抽回手，手腕处还隐隐传来温热的感觉。
    刘叔开得比较快，莫尘一直担心地看着下不来，陵北注意到了，他张了张嘴却不太会说安慰的话，最后只是说了几个字：“它不会有事。”
    他的语气坚定，按照平常他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理性在遇到莫尘时总是会被粉碎。
    莫尘定了定心，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无条件信任陵北。
    到了宠物医院门口，两个人把下不来抱进去。
    医生检查了一下，好在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伤口非常深。
    下不来被带进去治疗，莫尘和陵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
    莫尘看着诊疗室的门，脑袋里不断闪过下不来几乎被咬烂掉的腿，还是放不下心。
    下不来是一只小白猫，在猫界地位比较低，经常受欺负，莫尘每次看见它受伤，心里都不是滋味。
    可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却阻止不了。
    下不来被带出来的时候还处于麻醉状态，医生说最好在他们这里先观察一段时间，回家后也要每天换药，估计需要小半个月才能完全好。
    莫尘看着被关在笼子里还没清醒的下不了，咬了咬唇。
    陆和蓉跟他说过，如果要养宠物就必须对它负责，这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决定。
    因此陆和蓉虽然天天喂楼下的野猫，但她自己从来没养过，也不可能让莫尘养。
    莫尘求助般望向陵北，后者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只能摇摇头。
    陵北：“周女士对猫毛过敏。”
    他同样不能养。
    站在一旁的助理姐姐看出了两人的为难，便主动说道：“不一定要接回家，也可以在我们这里继续待着，我们可以帮它换药。”
    此话一出，莫尘松了口气，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助理姐姐看他俩尴尬的样子，问道：“这是你俩捡来的小猫吗？”
    莫尘朝她笑笑：“对。”
    助理姐姐：“小猫年纪不大，看起来还不到一岁，身上抓痕挺多的，应该是在野外待久了受到了其他小猫的欺负。”
    助理姐姐又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去忙了，剩莫尘和陵北隔着笼子看下不来熟睡。
    幸好莫尘每天都给下不来喂猫粮，小家伙长了点肉，不似以前那样骨瘦如柴。
    他心疼地轻轻碰了碰笼子，陵北就在他身边陪着他。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下不来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莫尘怕再待下去陆和蓉会起疑，所以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
    两个人沉默地坐上车，陵北让刘叔先送莫尘回去。
    回到家之后，莫尘果然看见陆和蓉皱着个眉头，而且不满地问他跑哪里去了。
    莫尘心里还在挂念着下不来，就随口说道：“出去走走。”
    陆和蓉：“怎么每天都出去走走？”
    莫尘没回话。
    对于他的态度，陆和蓉刚想骂，但忽然想起来莫尘的期末排名，于是又憋了回去。
    她在莫尘回房间之前喊住他，换了个话题说道：“这周日就是大年夜，我们周六晚上去你外婆那儿住一星期。”
    莫尘：“只有我们两个吗？”
    陆和蓉：“对，那个死人不去。”
    莫尘了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几天，陵北都会在中午准时来接莫尘一起去宠物医院。
    下不来原本耷拉着脑袋，看见莫尘后立马精神起来，“喵”了一声。
    莫尘隔着笼子，弯着眉眼，温柔地说道：“你好呀下不来，感觉好点了吗？”
    下不来又叫了一声。
    它的腿看起来还是没怎么好，根本不能动。
    莫尘逗了会儿下不来，没注意到身后陵北一直在看着他们两个。
    由于他们来得太频繁，上次那个助理姐姐已经认识他们了。
    她这时候正好休息，收拾完手里的东西，朝他们这里看过来。
    “又来了啊。”助理姐姐对他们说道。
    莫尘笑着应道：“对，又来了。”
    助理姐姐：“这几天小猫的情况还可以，但是伤口愈合需要时间，更何况它被咬得有点深，所以你们别太担心。”
    莫尘：“好，谢谢。”
    “客气什么，”助理姐姐指了指下不来，“虽然这小猫恢复得不错，但也只有你们来的时候才精神点，其他时候像闷闷不乐的样子。”
    助理姐姐：“不过它倒挺乖的，随便给它换药它也不吵不闹。”
    莫尘勾了勾嘴角，继续摸着下不来的脑袋，很小声地夸了句“确实很乖”。
    他们没有待很久，跟助理姐姐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
    车里一时间很安静，陵北低头划着手机，莫尘则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尘扭头看向陵北的侧脸，突然开口道：“陵北，谢谢。”
    好像这半年来他对陵北说了很多句“谢谢”。
    陵北望入他的眸子，愣了一瞬，然后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没事。”
    “还有件事……可能得麻烦你……”莫尘有些犹豫，“下周我就回老家了，陵北……你能帮我看看下不来吗？”
    陵北还没张嘴，莫尘又说道：“去的时候拍个照片给我就行，也不用天天去……”

 第63章

    莫尘的眼神中夹杂着期待和恳求，陵北不可能拒绝。
    陵北：“好。”
    莫尘松了口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戳了一下，有些东西在隐隐松动。
    窗外的风景一幕幕闪过，冬天的马路两旁只有一些光秃的树枝，凛冽的寒风剪去了枝头仅剩的几片枯叶。
    冬日暖阳一向是最舒服的存在，透过车窗洒进一小片，落在莫尘手里，明亮刺眼。
    车子转了个弯，他手里的阳光忽然消失，莫尘收紧手指，却来不及抓住那一抹金色。
    陆和蓉在驾驶位开车，转弯后开到了她最恨的一段路，这里堵得几乎是一动不动，她皱着眉，烦得要死。
    她其实根本不想回去过年，但没办法。
    莫尘清晰地察觉到陆和蓉的心情很差，于是他不敢多说什么，就在后座无言地看着手机。
    陆和蓉急躁地查着导航，这时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是朱玉英。
    毕竟马上要过年了，她压下了心头的怒气，但还是不算平和地问道：“怎么了？”
    朱玉英以前特别喜欢在陆和蓉开车的时候打无数个电话，被陆和蓉骂过一次后才收敛许多。
    朱玉英大声问道：“你们快要到了吗？”
    陆和蓉：“被堵在路上了。”
    朱玉英：“那还有多久啊？和奇江风都已经到了。”
    陆和蓉听见这两人的名字就觉得难受，语气也变得更差：“堵车都要将近三十分钟，早着呢。”
    朱玉英：“尘尘跟你一起回来的吧？”
    陆和蓉：“对。”
    朱玉英：“吴建新呢？”
    “那个人不回来。”陆和蓉开车往前挪了一点又动不了了，“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在开车。”
    说完她不等对方回话就把电话挂了。
    莫尘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陆和蓉注意到。
    但他忘记了正在堵车，车子不能动后陆和蓉会找其他事情。
    她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眉头蹙得更紧：“怎么还在看手机？别以为是寒假就能够放松了，不过一次期末考考得比较好，没什么可骄傲的。”
    “我看你寒假又出去玩儿又看手机，已经开始松懈了，别忘了学习才是你这个年纪唯一该干的事，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没意义。”
    陆和蓉的话传入莫尘的耳朵，他闭了闭眼，不由地用手摁住胃，努力平复那股酸楚。
    莫尘把手机放下，他原本想装作没听见，但他的门锁就是这样被砸烂的。
    那次陆和蓉骂得特别狠，莫尘不愿再听，回房间时顺手上了锁，直接把陆和蓉点燃了，一脚踹在门上，给里面的莫尘吓得一哆嗦。
    陆和蓉不顾手会不会受伤，像“杀红了眼”一样，抄起凳子死命往门锁上砸。
    莫尘头一回见陆和蓉这个样子，他当时真的害怕陆和蓉进房间后会把凳子砸在他身上。
    幸好，只是砸在了他脚边的地上。
    他从此再也没有过门锁。
    陆和蓉从后视镜里看见莫尘听话放下手机，火气终于消了一点点。
    她又开口道：“等会儿回去记得好好地跟你舅舅舅妈打招呼，还有要陪你弟弟玩儿，你是哥哥，就让着他点儿。”
    莫尘垂下眸子，低低地应了一声。
    最堵的一段路开过以后就好走很多，陆和蓉便专心开车，不再揪着莫尘不放。
    期间莫尘一直看着窗外，眼神空洞且淡漠，雾蒙蒙的。
    忽然间，他余光瞧见手机屏幕亮了亮。
    他拿起来看了看，是陵北发来的微信。
    第55章
    陵北发来了几张照片，下不来眼睛圆圆地看着镜头，那条没受伤的腿搭在笼子边。
    下一张照片就是陵北伸出食指点在下不来的脑袋上，后者幽怨地放下了腿。
    莫尘的眉眼不自觉染上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神奇的是，刚才他因为陆和蓉的话而压抑的心情，竟因为几张照片迅速转晴。
    莫尘反反复复地翻看照片，然后全部保存了下来。
    他这才注意到陵北还发了一段话，跟他详细说明了下不来今天的情况。
    虽然陵北的语气官方且冰冷，莫尘甚至怀疑比医生说的话还要精炼，但他看着这大段的文字，无声地勾了勾唇，给陵北回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他们终于到了。
    很远就能看见朱玉英一个人站在家门口，望着马路上的车流。
    她年纪大眼神不太好，等陆和蓉的车开到跟前才反应过来，赶忙让出停车的地方。
    陆和蓉带了不少过年的东西回来，陆和奇和江风就坐在一楼嗑瓜子，压根没有一点想要出来帮忙的意思，他们嫌冷。
    稀奇的是这次江风也回来过年了，莫尘以前很少在年关看见她的身影。
    莫尘尽力拿了大部分，这样陆和蓉就能少拿一点。
    朱玉英看着这么多的东西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她让莫尘先搬到楼上去。
    莫尘来回好几趟才全部搬完，他直起身一看，外公外婆的房间里只有他刚刚拿过来的东西。
    他转头看向躺在躺椅上抱着平板的陆一明，问道：“你们的年货呢？在三楼吗？”
    陆一明的眼睛黏在平板上，头都没抬，很随便地说道：“我妈说了不用带。”
    莫尘讽刺地笑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就连莫尘都知道，陆和奇和江风每次回来都是空手，而外婆总是会偷偷把一些女儿带的东西塞给儿子。
    莫尘收拾好后没在这个房间待太久，毕竟他跟陆一明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他准备回他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时正好被上楼的陆和蓉撞见，她皱眉指指他，压低声音说道：“别老是关在房间里，去陪你弟弟玩儿。”
    莫尘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他在看平板，我陪他玩儿什么？”
    陆和蓉：“你不用管他，你去边上陪着就行。”
    莫尘：“……”
    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疑问咽下去，然后认命般回到外公外婆的房间。
    陆一明只顾着打游戏看视频，莫尘回来后，他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对方。
    莫尘坐在远一点的沙发上，不由地督了眼躺在那儿的陆一明，一些尘封的记忆被唤醒。
    他想起小时候胳膊上到处都是被陆一明掐出来的青紫痕迹，而江风只是说明明还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外婆也认为明明不过是在闹着玩儿，莫尘是哥哥应该要让着弟弟。
    最令莫尘感到寒心的是，陆和蓉根本没当回事，只是笑着对陆一明说了句“不能再掐哥哥了”。
    从此以后，莫尘便知道不会有人站在他那边。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在乎了，但这件事一直像根刺横在他心里。
    加害者和旁观者不会记得这种小事，唯有受害者记得真切。
    晚上吃饭的时候，莫尘被安排坐在陆一明边上。
    果不其然，陆和蓉和江风又因为钱的事情吵了起来。
    莫尘垂眸默默低头吃饭，有过之前的经验，他已经不敢再说话。
    陆一明看着平板慢吞吞地吃饭，碗里全是朱玉英和江风夹给他的菜。
    或许是注意到了莫尘情绪的低落，朱玉英看了圈桌上的菜，伸出筷子却尴尬地顿在半空中，她忘了做莫尘爱吃的菜。
    莫尘微微抬眸，抿了抿唇，刚想要开口就被陆和蓉打断。
    陆和蓉从争吵中抽空对这边说了句：“妈你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夹菜，都多大个人了……”
    她的话正合朱玉英的意，于是后者顺着往下说道：“尘尘啊，那你爱吃什么就自己夹。”
    莫尘扯了扯嘴角：“好。”
    吃完饭后莫尘终于能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这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外公外婆一直给他留着，里面的陈设基本没变。
    他洗完澡靠在床头，甩了甩半干的发梢。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中闪着点点繁星，不知怎么的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最爱放的手持烟花。
    一开始他总是不敢，害怕顶端炸开的烟花会烫到自己，后来外公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带着他克服恐惧。
    可惜……今年见不到外公了……
    莫尘有些感慨。
    又快过年了。
    到了大年三十，家家都是欢喜地忙碌着。
    陆和蓉和江风难得没有争锋相对，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朱玉英一早就在做年夜饭的准备工作，陆和蓉带着她去街上买东西。
    趁陆和蓉不在，江风敲了敲莫尘房间的门。
    现在家里就这几个人，不管是陆和奇还是江风，对他来说都一样。
    莫尘刚想让对方进来，忽地想起了车上陆和蓉说过的话。
    他立刻站起身去开门，江风一边说着“尘尘舅妈打扰你一下”，一边提着手里的椅子进来坐下。

 第64章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走了。
    江风拉着莫尘的手拍了拍，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先是问了他一些学习上的事。
    莫尘老老实实地回答，既不显得疏离，又不会很熟稔的样子。
    铺垫得差不多后，江风终于进入了主题：“尘尘啊，你妈妈……是不是很有钱呀？”
    莫尘被她盯得有点不舒服，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说道：“舅妈，这个我不知道。”
    江风：“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妈妈没跟你说过她每个月工资多少吗？”
    莫尘：“……”
    这个问题……他好像在朱玉英那里听到过。
    他们果然都是同一个目的。
    莫尘心中了然，但面上演技精湛，茫然和疑惑的表情装得惟妙惟肖。
    他和江风简单周旋了几个回合，让对方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江风微微翻了个白眼，随便寒暄几句就悻悻地离开了。
    在房门关上的时候，莫尘大大地松了口气。
    看来朱玉英和江风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她们不是想要陆和蓉的钱，就是想证明陆和蓉有钱，这样才能把外公的遗产全部留给陆一明，也就是进了江风口袋。
    让莫尘没想到的是，外婆年纪大了，她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陆和蓉在打理，陆和奇跟江风从来不会过问，甚至好几次外婆生病也是陆和蓉在照顾，那两人连个电话都没有。
    可就算这样，外婆还是帮着江风去算计自己女儿。
    有时候莫尘也搞不懂，陆和蓉明明也是朱玉英亲生的，儿子和女儿的差别就这么大吗？
    同样道理，儿子生的和女儿生的永远不会一样。
    重男轻女似乎已经渗透了这片贫瘠的土地，发不出芽，开不了花。
    空气污染了河流，冲不走偏见，带不来希望。
    本应是喜庆祥和的年夜饭，餐桌上总是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莫尘更是没怎么说过话，他一直在低头吃饭，不参与桌上的任何话题。
    他感受不到一点年味，他只能感到压力。
    如同嚼蜡。
    见陆一明和莫尘吃得差不多了，朱玉英上了趟楼，手里握着两个红包走下来。
    她先把一个递给陆一明。
    陆一明眼睛一亮，拿到手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数了数后失望地说道：“奶奶，就这么点啊……比去年还少……”
    朱玉英嗔怪地笑笑，说道：“你奶奶现在不挣钱，就这些了。”
    陆一明又把目光放在莫尘的红包上，若有所指道：“奶奶，两个红包是一样的吧？”
    朱玉英：“当然是一样的。”
    陆一明瘪了瘪嘴，没说什么。
    莫尘站起身，双手接过朱玉英递过来的红包：“谢谢外……”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察觉手里一空。
    陆和蓉直接抢走了他的红包塞回朱玉英的口袋，说道：“妈，都跟你说了不用给他准备，他平常都在学校用不到钱。”
    朱玉英推开她重新把红包递给莫尘：“过年红包肯定要的，不能坏了规矩。”
    红包在莫尘手里待了没两秒，就又被陆和蓉拿走了。
    “要么就都给明明吧，”陆和蓉送到陆一明的手里，“你哥哥用不着，一会儿姑姑再给你微信转个红包。”
    “谢谢姑姑。”陆一明耸耸肩，毫不客气地接过，还像取得胜利一样朝莫尘晃了晃两个红包，挑衅地昂昂头。
    陆和奇见状总不能什么也不表示，于是他对莫尘说道：“一会儿舅舅舅妈也给你发一个。”
    莫尘愣愣地看向陆和蓉，发现对方紧皱着眉，警告般轻轻摇头。
    莫尘明白她的意思。
    莫尘捻了捻指间余下的温度，笑着说道：“不用了舅舅，我确实……不需要红包……您给我我也不会收的。”
    陆和蓉满意地对陆和奇说道：“你看我就说吧，他根本不需要，所以你们别给了，心意到了就行。”
    莫尘附和着点点头，僵硬地坐下看着自己的碗，胃里一沉，仿佛装着无数根针，酸楚浸满了所有器官，又涩又疼。
    他悄悄垂下手臂，死死地摁住胃，想要缓解不断涌出的酸涩。
    莫尘找了个理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
    幸好今天陆和蓉没空来管他，他能够喘口气。
    莫尘曲起一条腿靠在床头，点开三小时前陵北发给他的照片。
    他以为除夕这天陵北不会去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和昨天一样，给他拍了好几张下不来的照片。
    莫尘原本颓丧的心情在看到下不来可爱的样子后好了不少。
    他不自主地用手指隔着屏幕碰了碰下不来的脑袋。
    可是当他看见照片下面跟着的一大段文字时，没由来地愣住了。
    陵北详细说明了下不来的情况，不止是伤口，还有饮食和其他方面。
    莫尘不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心中荡起层层涟漪，咬住了下唇。
    他落在键盘上的指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顿在半空。
    敲门声把莫尘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摁灭手机。
    门外传来朱玉英的声音：“尘尘啊，睡了没有？”
    “还没有，外婆，您进来吧。”莫尘挪到床边。
    朱玉英偷偷摸摸地走进来，关门之前还往后看了眼，似乎是害怕有人跟着。
    莫尘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外婆？”
    朱玉英：“我在躲着你妈妈，她没来吧？”
    莫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朱玉英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迅速塞到莫尘手里。
    莫尘看清后只觉得烫手，连忙想要还回去：“我真不用的外婆……”
    朱玉英：“这不是我给你的，是你外公给你的。”
    莫尘瞬间僵住，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向朱玉英，却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朱玉英接着说道：“你外公走之前说过，等一年守孝以后，一定要把这个红包在过年的时候给你。”
    朱玉英：“他还知道你妈妈肯定不会让你收的，所以叫我偷偷给你。”
    想到这儿，朱玉英叹了口气：“你妈妈呢，她这个人就是脾气倔，跟你外公一个样，她不会拿别人一分钱，也不会欠别人人情。”
    朱玉英：“她知道我和你舅舅舅妈都没什么钱，就不让你收红包，你也不要怪你妈妈，她都是为了你好。”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莫尘垂下眸，默默握紧了手里的红包，就像小时候牵着外公的手那样。
    朱玉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小小的房间又只剩下莫尘一个人。
    莫尘关掉灯，却没有立刻躺下去，而是倚在床头，看向窗外。
    夜空中烟花绽开，绘出喧嚣的斑斓人间。
    这一刻的凡尘与天宫接轨，世俗随着火光划破长夜，璀璨耀眼。
    莫尘借着透进来的光，低头看着这个红包，仿佛能听见外公的声音。
    在零点的时候，莫尘的手机准时亮起。
    和往年一样，许可耐掐着点给他发了句“新年快乐”，他也会立马给对方回复。
    但今年，除了许可耐，还有个人准点给他发消息。
    是陵北。
    莫尘原本应该做出同样的回复，但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打字的手，转而拨了语音。
    对面几乎是一秒都没有犹豫就接通了。
    “怎么了？”
    当陵北的嗓音传过来，莫尘立刻感到鼻头一酸，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爆发，颤抖到差点拿不住手机。
    不管是在饭桌上，还是刚才朱玉英说话的时候，他都隐藏得很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陵北，他就再也装不下去。
    莫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陵北很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也没有挂掉电话。
    莫尘整理好情绪后才开口，声音是克制不住的沙哑，但是努力扬起嘴角：“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新年快乐。”
    陵北怎么会察觉不出他的不对劲，他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装。”
    莫尘死死咬住嘴里的肉，烂了破了都吞进肚子里，对自己说了千千万万遍“不行”。
    他不想让陵北知道。
    莫尘笑着换了话题，开始问一些下不来的事情。
    陵北虽然无奈，但也有问必答，甚至比平常的话更多。
    这正是莫尘想要的，他此刻急需陵北的声音。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挂断电话，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直至深夜，最后莫尘无比珍重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陵北的声音跟往常一样，沉稳又平静：“新年快乐。”
    窗外的烟花炸开了那一道隐形的防线，在星河滚烫的夜色中谱写出独特的篇章。
    少年人悄然破碎的内心被另一人当作至宝般缝上。

 第65章

    第56章
    大年初一，莫尘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他依稀记得自己才睡了没几个小时。
    他揉了揉眼睛，机械般地坐起身，放空了一会儿后意识才渐渐回笼，慢慢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不由地微微勾唇。
    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了，在听见陵北声音的时候，他心里所有的烦闷全都烟消云散。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对他来说也是奢侈。
    想起自己之前还打算躲着陵北，现在看来离不开陵北的一直都是他。
    莫尘垂眸轻轻笑了声，竟然把自己说服了。
    算了，无论结果好坏，他都认了。
    就算他再胆小，也就这么一次十七岁。
    莫尘翻身爬起来，洗漱完拿起手机，看见很多消息。
    猴子在微信群里不断上下蹦跶，一大早就开始表情包轰炸。
    莫尘往上翻了翻，在猴子消息的夹缝中才能找到其他人发的。
    他也连着发了几条“新年快乐”和表情包，猴子立马冒了出来。
    【全国第一帅吗喽：太好了人都齐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都准备好】
    【全国第一帅吗喽：我要发红包了！！！】
    【一纸文书：不对不对，北哥还没醒吧？】
    【全国第一帅吗喽：哎呀就他那个作息，肯定早就醒了，只是不喜欢在群里说话而已】
    【陵北：……】
    【全国第一帅吗喽：你看我就说吧，这不是来了吗】
    猴子为了保命没敢再继续调侃陵北，他回到了正题，很有仪式感地倒数五个数后发了个红包。
    瞬间被抢光。
    然后引发众怒。
    【小草莓：你酝酿半天就发了一毛钱？？？】
    【小草莓：我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一纸文书：从猴子说要发红包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
    【一纸文书：果然不该抱有期待】
    【一纸文书：拿我们当同类耍呢？】
    【莫尘：？】
    【莫尘：误伤友军】
    【小草莓：有被骂到】
    【安静：[一脸懵逼.jpg]】
    【在打游戏勿扰：亏我退出游戏第一个抢到】
    【在打游戏勿扰：浪费我时间】
    猴子被口诛笔伐了一通，却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全国第一帅吗喽：有就不错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我昨天刚拿到的压岁钱，放手里还没捂热就被我妈收走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所以这一毛钱虽然不多，但藏着我对大家满满的爱】
    【全国第一帅吗喽：还不过来感谢朕？】
    【全国第一帅吗喽：叫爸爸就不用了哈，别把我喊老了】
    【小草莓：[拳头硬了.jpg]】
    【一纸文书：脸呢？】
    莫尘也没想到一早上就能笑到直不起腰。
    他看着群里不小心玩过头进而惹起战火的猴子，时不时帮腔两句，明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他忽然发现，群里有个人一直没说话。
    猴子也发现了，因为现在他一人被围攻，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疯狂呼叫北哥请求帮助。
    没过几秒，陵北似乎是被猴子的刷屏弄烦了，直接发了个上万的红包。
    大家抢完看到金额后，很久没人说话。
    莫尘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怀疑是早上起太猛了还在做梦。
    他看着抢到的金额，后知后觉他可能是抢到最多的。
    昨天陆和蓉不允许他收红包，但今天有人补上了他的遗憾。
    明明他什么也没跟陵北说，但对方却让他抢到了最大的红包。
    当你已经麻木不堪的时候，有人会替你捡起残破的童年，一片片拼凑完整。
    这时候群里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瞿闻书最先反应过来，由他开始，下面人整齐划一地排好队形。
    【一纸文书：父皇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啊】
    【小草莓：父皇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啊】
    【莫尘：父皇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啊】
    【安静：父皇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啊】
    【在打游戏勿扰：父皇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啊】
    【全国第一帅吗喽：北哥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啊】
    【陵北：？】
    【全国第一帅吗喽：不对】
    【全国第一帅吗喽：凭什么我就抢到二百五十块】
    【全国第一帅吗喽：等等……】
    【全国第一帅吗喽：北哥你是不是在骂我】
    【陵北：嗯】
    【全国第一帅吗喽：[怀疑人生.jpg］】
    猴子看着其他人都在惊叹自己抢到了多少多少，心里实在不平衡。
    【全国第一帅吗喽：我要闹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谁抢最多来着】
    【莫尘：[举手.jpg］】
    【全国第一帅吗喽：这样吧，我给你二百五，你把抢到的钱分我一半】
    【全国第一帅吗喽：是不是很合算？】
    【小草莓：你当莫尘傻啊】
    【一纸文书：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莫尘：好歹上次数学竞赛我也去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对哦】
    猴子不再开玩笑，他抚慰好了自己受伤的心灵，然后又觉得很好奇。
    【全国第一帅吗喽：话说北哥你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全国第一帅吗喽：为啥突然发了个这么大的红包】
    【全国第一帅吗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
    莫尘看着这几条消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的那通电话。
    他的心颤了一下。
    陵北那边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
    【陵北：没】
    莫尘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隔着房门，莫尘听见外面传来的吵闹声。
    这会儿鞭炮声还没停，混在一起让他揉了揉耳朵。
    陆和蓉直接用力推开门，皱眉朝里面喊道：“怎么还不出来？你在磨蹭什么？偏要让大家都能你一个人吗？”
    莫尘立马摇头，说道：“马上。”
    “快点儿。”陆和蓉说完这句就摔门出去了。
    莫尘闭了闭眼，努力平复被吓到加快的心跳。
    他本想收起手机，但忽然看见许可耐又给他发了信息。
    【许可爱：[你的小可爱出现.jpg］】
    【许可爱：如果这几天无聊的话记得打我电话】
    【许可爱：你的专属陪聊已上线】
    莫尘知道许可耐是什么意思，他前面几年回老家时的状态确实不算太好。
    许可耐在担心他。
    【莫尘：我没事】
    【莫尘：如果有事肯定来找你聊天，行吗？】
    【许可爱：这才对嘛，别老一个人憋着】
    【许可爱：新年快乐莫小尘！一定要开心！】
    莫尘低头笑了笑，回了句“你也是”。
    大年初一他们会去亲戚那里，所以陆和蓉急急忙忙催着莫尘下楼。
    中午他们在饭店里吃。
    由于陆和蓉和莫尘一年就回来一两次，因此一些亲戚使劲逮着两个人问家长里短。
    莫尘上高二，不免会被问到成绩。
    有人在夸莫尘的学习，陆和蓉笑着摆摆手说道：“他就这次期末运气不错，考进前十，其他时候考得又不好，经常班级倒数。”
    “哎呦已经很好了，我记得莫尘是在最好的班里吧？你也别对他太严厉。”
    陆和蓉开玩笑板起个脸：“哪有啊，我都不怎么管他的……”
    他们还说了什么莫尘已经听不清了，他坐在陆一明边上，后者头都不抬地捣鼓平板，江风在陆一明左边，莫尘余光瞥见对方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江风溺爱陆一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无论陆一明干了什么她都觉得好，同时她也见不得莫尘被夸。
    莫尘轻轻叹了口气，他能感受到饭桌上不少带着打量的目光刺向他，甚至掺杂了些妒忌和恶意。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过年他的心情都不怎么好的部分原因，他脑中总有根弦紧绷着，平白无故增添了许多压力。
    过年的这些天几乎都是这样，莫尘面上努力维持着笑容，实际上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
    陆和奇和江风眼看在陆和蓉手里套不到钱，目的没达成，于是没两天就走了，走的时候被朱玉英塞了好多东西。
    陆和蓉又待了好几天，离开时朱玉英就站在门口挥了挥手。
    莫尘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表情终于轻快了些。
    他打开手机，点进那个对话框。
    陵北又给他发了下不来的照片，下不来看起来好了很多，已经能够站起来了。
    陵北每天都会给他发，也是他这几天唯一的支撑。
    莫尘眉眼之间不自觉带上丝丝柔意，他往后划，发现最后一张把陵北的手拍进去了。

 第66章

    他勾了勾唇，却又不敢开心得太明显，如果让陆和蓉从后视镜看见他在对着手机傻笑，那就完蛋了。
    正当他反复翻着照片时，陵北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陵北：医生说再过两周就能接走下不来】
    【陵北：要一起吗】
    第57章
    莫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复了句“当然要去”。
    【陵北：好】
    陵北跟他说了时间，莫尘发现这个时间他们已经开学了。
    看来他又得找个理由从陆和蓉眼皮子底下溜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他注意到陆和蓉看向后视镜的眼神，下意识把手机摁灭放在身侧。
    莫尘装作平常的样子看着窗外，陆和蓉督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这一学期至关重要，你最好想想清楚。”
    他的心沉了沉，没有在第一时间答话，这导致陆和蓉瞬间皱起眉：“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陆和蓉：“看你小时候话还挺多的，怎么长大了就跟个哑巴一样……”
    “知道了。”莫尘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陆和蓉虽说对他的态度还是不满，但没再揪着不放，而是提醒道：“你现在给我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别动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
    陆和蓉：“你要记住，你这个年纪只有学习这一件事。”
    陆和蓉：“除去这次期末考，你平常考得有多烂你自己就心里清楚。”
    陆和蓉：“你必须保持现在的排名，然后再往上冲。”
    莫尘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被人捏住，发不出声音。
    陆和蓉还在继续按照她的方法教育莫尘，后者只是静静地承受着，不去反驳。
    不去管陆和蓉其他的话，但有一点她没说错，再过几天确实就要开学了。
    对于高中生来说，每次放假的时间就像开了倍速一样，一眨眼就到了开学这天。
    大部分人还没缓过劲儿，还保持着放假的状态。
    老师更是需要准备很多东西，虞城三中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
    不止是实验班在吵闹，其他班也差不多。
    猴子感觉这个寒假跟没过似的，仿佛昨天刚放一样。
    他夸张地抹了抹眼泪装作悲伤欲绝的样子，为自己逝去的假期时光哀嚎，邹小莓在他旁边一脸嫌弃。
    邹小莓：“得了吧你，你直接滴点眼药水会更像。”
    猴子竟然觉得是个好办法：“你有吗？”
    邹小莓：“……”
    她满脸假笑地握起拳头，猴子眼见不好溜得比谁都快。
    猴子蹿到正奋笔疾书的瞿闻书身边，好奇地问他在干什么。
    瞿闻书这会儿根本没空抬头，笔尖都要冒出火星子了：“在补数学作业啊，我以为就几张卷子呢，第一天做完了我就收起来了，结果前天才发现，原来霞姐还布置了一整本练习册。”
    瞿闻书边抱怨边不停地写：“那天我打开这本空白的练习册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就说霞姐什么时候这么爱我们了，怎么可能就几张试卷……”
    瞿闻书：“幸好我发现的不算太晚，熬了两个大夜到现在终于快写完了。”
    瞿闻书自顾自说着，写完手里这道题抬头一看，猴子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脸色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瞿闻书：“你……你怎么了？”
    猴子的表情让瞿闻书想到什么，忍不住地上扬嘴角：“你不会……忘记练习册的事情了吧？”
    猴子没说话。
    瞿闻书当他默认，瞬间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看着猴子绝望的眼神，瞿闻书笑完之后良心发现，安慰了两句：“放心吧，我问过霞姐了，她说晚自习之前收，你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猴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交上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瞿闻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其他老师的作业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霞姐的作业……你懂的……”
    猴子咽了咽口水，能够想象到霞姐充满威压的眼神。
    猴子不再跟瞿闻书废话，而是三两步跨到了教室后门那里，何智宝本来在打游戏，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不知道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他没当回事，继续盯着手机屏幕。
    猴子差点撞到后排的两个人，他赶紧刹住车站好，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
    他看见两个后背靠得极近，莫尘搬了凳子坐在陵北身边，认真地听着陵北讲题。
    他们胳膊碰着胳膊，莫尘撑着下巴，时不时偷偷往左瞟一眼，陵北也并不像平常那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相反的是，猴子貌似从他北哥脸上看出了一丝温柔。
    啊？
    猴子再次用力揉了揉眼睛。
    纵然是猴子的榆木脑袋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好像这两人对彼此和对其他人是两个态度。
    可能……这就是感天动地的邻桌情吧……
    猴子甩了甩脑袋，不能再让想法变得更加奇怪。
    时间所剩不多，他得抓紧办正事。
    猴子一把拉住莫尘的手臂，后者原来正在“专注”地听题和偷看，突然被抓住后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
    “莫大师，江湖救急。”猴子还是一贯的老套路，满脸写着“救命”。
    莫尘：“怎么了？”
    猴子：“数学练习册，快给我。”
    莫尘挑了挑眉：“我看题目不是很难，你有不会的？”
    猴子诚实的语气中带着平静的崩溃：“不是不会，是压根没写。”
    莫尘：“……”
    猴子：“你知道的，如果我不交，霞姐会弄死我的。”
    莫尘想了想，同样很诚实地说道：“但是我给了你，你能看懂吗？”
    猴子沉默了几秒，记起对方龙飞凤舞的字，觉得莫尘说得有道理。
    于是他把目光放在旁边的陵北身上。
    猴子：“北哥，救命的时候到了。”
    陵北淡淡地督了一眼他抓着莫尘的手，眸中带着些许不悦，说道：“你先松开。”
    猴子“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虽然感觉没什么不对的，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
    毕竟作业更重要。
    陵北这才收回视线，拿出个本子扔给猴子。
    “感谢北哥。”猴子留下这句话就立刻跑回座位上。
    莫尘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头时正好对上陵北的眼神，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莫尘瞧了眼陵北微皱的眉头，思索了下自己好像没干什么。
    陵北：“看题。”
    莫尘连着应了好几声。
    中午的时候莫尘还是来到桂花树下。
    很久没来了，他看着熟悉的景色，生出一些思念。
    什么都没变，但是独独缺了一只喜欢坐在桂花树下舔毛的小白猫。
    虽然下不来不在，但莫尘像往常一样坐在长椅上，身边放着一罐装满的猫粮。
    冬日暖阳笼罩四周，莫尘正低头翻过一页书，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小片阴影。
    他茫然地抬头，却早就预料到了来者是谁。
    他笑了，笑得灿烂又漂亮，如桂花般的金阳落在他眸中，闪着璀璨星河。
    刺眼夺目，是十七岁少年的该有的模样。
    陵北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也只看到了自己。
    像是命运使然。
    他怔怔地定了好久。
    莫尘：“我知道你会来。”
    陵北：“怎么知道的？”
    莫尘：“就是知道。”
    陵北垂眸轻笑一声。
    莫尘往旁边挪了一点，给陵北空出位置，但他们还是挨得很近。
    陵北瞄了眼另一边的猫粮罐子，对莫尘说道：“马上就能接它了。”
    莫尘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他在说谁，后面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下不来。
    莫尘感到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笑着说道：“我们一起去。”
    陵北“嗯”了一声。
    还是刘叔开车带两个人去的宠物医院。
    下不来看见他们眼睛都亮了，立马爬起来对着他们不停地叫唤。
    莫尘很久没看到下不来了，他格外兴奋，凑过去隔着笼子逗着小家伙。
    那边医生跟陵北说小猫已经完全恢复了，可能还胖了一点儿。
    陵北点头道谢，莫尘抱着下不来和助理姐姐打了声招呼，跟在陵北身后离开。
    在车上莫尘检查了一下，小家伙身上缝合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
    他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下不来在外面要当心点，打不过就跑。
    下不来昂首挺胸地坐在莫尘腿上，不服气地“喵”了一声，貌似在说自己可以打过。
    莫尘轻轻敲了敲下不来的脑袋，转头就跟陵北告状：“你看它不听我话。”
    陵北：“它能听懂？”
    莫尘摇摇头：“不知道，但我感觉能。”

 第67章

    陵北：“……”
    莫尘一直抱着下不来，等到站在桂花树下时才放下它。
    莫尘蹲下身，摸着下不来的头，满怀内疚地说道：“小家伙对不起，我们很想养你，但是没办法。”
    以他们目前的年纪和状况，都没有能力把下不来带回家，只好将小家伙放回桂花树下。
    莫尘看着下不来，一种无力感逐渐涌上心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令他有些没想到的是，陵北也和他一样蹲下来，食指点了点小猫的脑袋，说道：“要听话。”
    莫尘微微震惊，他转头对陵北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对小猫没有特别喜欢……”
    陵北垂了垂眸：“嗯，所有动物对我来说都一样。”
    莫尘：“但是我看你挺喜欢下不来的，因为它很可爱吗？”
    陵北否认道：“不是。”
    莫尘看向他：“那是因为什么？”
    陵北：“因为喜欢你。”
    莫尘瞬间僵住，指尖颤了颤，不小心碰到了陵北的手。
    而陵北的语气平静又沉稳，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失态。
    “因为喜欢你，所以喜欢它。”
    陵北的话让他的大脑在顷刻间停止了工作，莫尘下意识咬了咬嘴唇，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扭头看向对方，眸中映出只属于他一人的光。
    莫尘几乎是循着本能说道：“陵北，你写给我的那封情书还算数吗？”
    陵北有些意外，却毫不犹豫地回道：“算。”
    莫尘：“我接受了，男朋友。”
    第58章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下不来见没人理它，就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一旁舔毛去了。
    莫尘拍了拍手站起身，耳尖红得可以滴血，根本不敢看陵北。
    脱口而出的是他，不好意思的也是他。
    如果不是陵北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估计他这会儿已经跑了。
    莫尘感到手腕上的那只手渐渐往下移，虚虚地牵住了自己。
    他眨眨眼睛，没有甩开，却还是不敢抬头。
    他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真的吗？”
    莫尘回握住对方，轻轻捏了捏陵北的手，说道：“真的。”
    陵北：“男朋友？”
    莫尘：“男朋友。”
    他顶着发烫的脸抬眸，望入陵北的眼睛，往日里一向风平浪静的湖面此刻幽幽泛起波澜。
    莫尘僵硬地移开目光，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了。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握得很紧。
    莫尘对陵北说道：“那个……我们不走吗？”
    陵北“嗯”了一声就要牵着他回车上，莫尘赶忙拽住他，说道：“我可以自己走回家，不用送了。”
    陵北看起来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看着莫尘朝相反方向走去。
    陵北没有立马离开，莫尘压下不得章法的心跳，回身对陵北挥了挥手。
    最近白昼越来越长，这个时间墙壁边的路灯还没打开。
    莫尘走得比较快，他今天出去的时间太久，陆和蓉应该会多问几句。
    莫尘推开门，看见陆和蓉坐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像是在跟谁视频。
    看见莫尘回来了，陆和蓉没空管他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而是招招手让他过来。
    陆和蓉笑着对屏幕里的人说道：“婶婶，莫尘回来了。”
    莫尘凑近跟姨婆打了声招呼。
    “是尘尘啊——”姨婆露出惊喜的表情，热情地说道：“哎呦这么久不见，尘尘长得我都不认识了，越来越帅。”
    莫尘低头笑了笑，趁陆和蓉和姨婆聊天的工夫看向屏幕里的背景，是一个像花园一样的地方，这会儿太阳高悬在上空。
    莫尘也插不上话，回房间之前听见陆和蓉的声音：“婶婶，柏林那边的天气怎么样呀……”
    莫尘关上门，世界又变成他一个人的。
    他拉开椅子坐下，书桌上摊着做到一半的题，他拾起笔重新看了遍题目，脑袋里却一直闪过陵北的脸。
    他的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光是用想的莫尘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再次开始加快。
    红透的耳尖暂时还没有消下来，他不自然地摸了摸，扭头看向窗外的路灯，等到它们被全部点亮，在黑夜里洒落惨白的灯光，和月辉混在一起。
    莫尘手里转着笔，写完最后一道题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按道理说他应该睡了。
    但是……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微信，一眼就找到了那个头像。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拨出去了。
    陵北的声音很低，莫尘试探性地问道：“你睡了吗？”
    陵北：“还没，怎么了？”
    莫尘：“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陵北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声轻笑：“好，想听我说什么？”
    莫尘思考了几秒，突然翻出旁边那份刚才写完的物理卷子。
    莫尘：“给我讲题吧？”
    陵北：“好。”
    莫尘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在陵北的声音上面，并不知道对方到底讲了什么。
    直到陵北问了句“听懂了吗”，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听懂了听懂了。”
    陵北：“……”
    就凭这个语气他就不相信。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莫尘总想着让陵北多说点话，他以前就发现陵北的声音很好听，可惜对方本身话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他觉得作为男朋友这点权利应该还是有的。
    令莫尘有点惊讶的是，陵北异常配合，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
    莫尘不由地说道：“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不像你啊陵北大神。”
    陵北顿了顿，就在莫尘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四个字：“讨你开心。”
    莫尘眨了眨眼，心跳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放大，他喉结滚动，一瞬间所有的碎片拼在了一起，整个世界都在倒退。
    莫尘过了很久都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陵北问道：“困了吗？”
    “没，”莫尘的嗓音有点沙哑，他重重地深吸一口气，“陵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我很喜欢你。”
    “一直都很喜欢。”
    “我知道。”
    “我也是。”
    就像一束冲破阴霾的天光，闯入他充满黑暗的世界。
    莫尘躺在床上，脑袋两旁照样放着两个枕头，侧身望着窗外的灯光。
    在睡着之前还不断想着陵北说的话。
    虽然他们确认了关系，但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
    莫尘依旧每天中午去桂花树下喂猫，而陵北也陪在他身边，坐在长椅上看着他倒猫粮。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莫尘不再刻意和陵北保持距离，相反，他喜欢和陵北紧紧挨着。
    莫尘不是每次都带着习题册或者卷子过来做，他有时候会拿一本书放在腿上，右手偷偷地捣乱，故意去碰陵北的手不让对方写字，然后在逃走之前被对方反握住。
    不仅如此，两个人偶尔认真讨论题目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把头凑近，近到莫尘稍微一动，嘴唇就能碰到陵北的脸。
    冬天的肃压之气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春天万物的新生。
    任何事物都在悄然变换模样，枯木的也会长出新的芽。
    他们今天回班的时间不算晚，午休还有一会儿。
    莫尘走在前面，刚踏进教室后门就差点被冲过来的人撞到。
    他还没反应过来，刹那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手腕拽进怀里。
    莫尘茫然地抬头，正巧对上陵北漆黑的眸子，察觉到他们的姿势比较越界，于是他轻咳了一声，红着耳朵从陵北怀里离开。
    猴子及时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他站稳后立马朝莫尘道歉：“对不起啊莫尘，我跑太快没看见，你有没有撞到？”
    莫尘摇摇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没事，你跑什么呢？”
    说到这个，猴子立马回头指着邹小莓控诉般说道：“因为她追我啊！我要是不跑的话可能就没命了。”
    邹小莓从后面揪住猴子的衣领：“谁让你弄我辫子的？我刚扎好头发。”
    猴子“嘿嘿”一笑，自觉理亏，挣开邹小莓就想再次逃跑，被后者抓住衣服往班级里拖，嘴里还说着“你完蛋了”。
    “北哥！莫尘！救命！”猴子朝那边两个看戏的人求助，可惜没等到解救，只等到了北哥冷得吓人的眼神。
    猴子：“……”
    他又哪里惹到北哥了……
    黄国忠隔老远就能听见自己班里的吵闹声，他无奈地叹口气，好在当他走进教室时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黄国忠清了清嗓子，站在讲台上扫视着底下的学生，说道：“新学期已经过了两个多礼拜了，相信大家肯定找回了学习的状态。”

 第68章

    黄国忠：“接下来呢有两件事要说一下。”
    黄国忠：“一个是马上要进行的月考，我们和其他学校的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弄一次五市联考。”
    此话一出，黄国忠早有预料地往后退一步，果然下一秒哀怨和不可置信的声音就炸开了锅。
    黄国忠知道前面几届学生都没有这样过，最多不过和隔壁市一起做一套卷子，而五市联考一向都是临近高考的高三学生才会经历的事。
    因此黄国忠耐心地等他们喊完后说道：“校长呢也是想激励你们，所以抓得比较紧，到时候我会提前一个星期把考试安排通知大家，大家认真复习。”
    看不少人都哭丧着个脸，黄国忠安慰道：“先别急着难过，还有个事我还没说。”
    黄国忠特意停顿了一会儿：“这周五，学校将组织高二所有学生去爬山。”
    “爬山？”
    “什么鬼？我没听错吧？”
    “这不是百日誓师的活动吗？”
    “难不成我已经学疯了出现幻觉了？其实我已经高三了？”
    “安静安静，”黄国忠笑着拍拍讲台，“不止是你们，校长觉得爬山是个好运动，因此决定每个年级都去爬一遍。”
    黄国忠：“高二的爬山时间定在周五，要带的东西我等会儿再统一通知。”
    黄国忠提高音量，勉强在欢呼声中听见自己的声音：“但是也有些明令禁止的事情，大家千万要遵守规则。”
    黄国忠估计现在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了，只好笑着摇摇头，提醒一句“小声点”就走出了教室。
    周五的天气刚刚好，不冷也不热，是个适合爬山的好天气。
    一大早三中门口就停满了大巴车，每个班都有两个带队老师，实验班的人看见黄国忠时一点也不意外，但是看见赵霞时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
    赵霞笑着骂道：“干什么啊你们？这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有人壮着胆子说道：“没想到啊霞姐，除了化妆您竟然还会爬山呢。”
    赵霞翻翻白眼：“到时候别落在我后面。”
    莫尘比较晚上车，他往后面看了眼，猴子对他招手：“莫尘！要不要坐这儿？这儿还有位子。”
    莫尘摇摇头，指了指陵北，说道：“我坐前面。”
    猴子伸长脖子往前一看，原来陵北旁边的位置是为莫尘留的，他还以为北哥喜欢一个人坐。
    他“啧”了好几声，默默收回脑袋，继续骚扰身边的何智宝。
    陵北帮莫尘留了靠窗的位置，他起身让莫尘走进去。
    等所有人坐好后车就开了。
    莫尘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心情变得很好。
    去山脚下的路程需要半个多小时，他侧头看了眼陵北，后者塞着耳机正闭眼休息。
    这下他倒可以光明正大地看陵北的脸。
    莫尘心中不由地感叹，看了这么久还是觉得很帅，怪不得能让自己记这么多年。
    看够了后他的视线慢慢往下，落在了陵北的手上面。
    骨骼分明，白净修长。
    莫尘在思考自己摸一摸而陵北不睁眼的概率。
    说干就干。
    他先是观察了下陵北，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但是还没摸上就被对方握住，强势地钻进去，五指相扣。
    莫尘感到自己微凉的手被渐渐捂热，指尖酥麻一片。
    他发现陵北正盯着自己，深邃的眸中藏着不可多得的温柔。
    莫尘朝对方挑了挑眉，又把目光放回两人五指相扣的手上，回应般捏捏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诶莫尘，”猴子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来跟我们一起打游戏啊！”
    似乎是害怕被黄国忠和赵霞听到，他压着声音的同时还特地往前凑了点儿。
    莫尘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想松开手，但没想到陵北的力气更大，把他们相握的手摁在两人之间。
    莫尘装作镇定的样子，扭头对猴子自然地说道：“我不会玩儿，你跟何智宝玩儿吧。”
    “行，那我去找草莓了。”猴子没注意到什么，他又侧向另一边。
    莫尘狠狠地松了口气，他咬了咬下唇，假装生气地瞪了眼陵北，小声地说道：“你吓死我了，被他看见怎么办？”
    “不会看见，别怕。”陵北面色如常地说道，甚至握得更紧。
    莫尘感觉有些热，他看向窗外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在黄国忠喊了五遍“安静”之后，车子终于停在了山脚下。
    第59章
    爬山的时候为了维持秩序，学校让每个班按照班级序号排好，跟在前面一个班后面，就算掉队也不能乱了顺序。
    实验班本应该排在最后一个，但不知道是谁安排的，竟然是按照倒序，这样一来实验班就被推到了最前面。
    他们不能爬得太慢，会导致后面一长串队伍都被压低速度，整体时间就会拉长；他们也不能爬得太快，万一跟后面一个班脱节，就会照顾不到一些动作慢的班级。
    不过他们不是一点好处没有，因为每个班中间都会隔一段合适的距离，所以他们会第一个到达山顶，享受到人最少时的风景。
    说是爬山，但不可能让他们真的费多大力气，只是让他们当散步一样，而且这座小山的坡度也不高。
    实验班打头阵，大抵是太久没有整个班一起出来玩儿，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走得很快，幸好有黄国忠站在最前面帮他们压着速度，不然的话后面几个班早就没影儿了。
    赵霞跟在最后，她虽然三十几岁了但体力不输青少年，不仅没觉得累，还能跟邹小莓和其他几个女生说说笑笑。
    黄国忠让他们尽量靠着路边走，把大路让出来，别影响其他路人和车辆，也会更加安全一些。
    莫尘原本跟在陵北身后好好地走着，他忽然察觉前面那人慢下了脚步，走到了自己旁边。
    陵北：“累吗？”
    莫尘摇摇头，说道：“不累。”
    陵北看了眼莫尘背着的包，伸手想要拿走：“我帮你。”
    莫尘微微侧身躲开，说道：“不用不用。”
    然后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太明显了。”
    陵北挑了挑眉，没再坚持。
    瞿闻书突然冒出来，从身后揽住莫尘的肩膀，后面还跟着猴子，他们两个打闹了一路终于打算歇一会儿。
    还没过几秒钟瞿闻书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毫不留情地扔开，他茫然地抬起头，看见陵北皱起的眉毛和冰冷的神情，有些惊愕地说道：“不是吧北哥，你自己不让人碰，还不准莫尘让人碰了？”
    猴子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上次也是这样，偏要我松开莫尘。”
    猴子叹息着拍了拍莫尘的肩：“看见没有，你邻桌已经完全越界，把你划分到他的范围了，当心点吧莫尘。”
    莫尘没忍住笑出了声，故意说道：“有道理，是得当心点了。”
    陵北抿了抿唇，握住莫尘的手腕把他往前拉了几步，说道：“别听他们乱说。”
    猴子：“北哥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我们还在这儿呢……”
    说完之后猴子和瞿闻书莫名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面面相觑的同时，发现陵北已经拉着莫尘往前走了一段路，明晃晃地跟他俩保持距离。
    猴子：“……”
    瞿闻书：“……”
    差不多走到半路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公交站里面看见了两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何厉胜跟高莹坐在一起聊天，等他们走到边上时才站起身。
    “是我眼花了吗？我为什么好像看见了我爸？”何智宝生无可恋地对猴子说。
    猴子幸灾乐祸地说道：“不是……你爸会来你都不知道？你不是天天早上跟他一块儿来学校的吗？”
    何智宝近乎委屈地说道：“对啊，但是他什么也没跟我说啊。”
    瞥见何厉胜投来的目光，何智宝立马把手机塞进口袋藏了起来。
    很多人惊喜地喊着“何老师”“高老师”，问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都知道高莹身体不好，学校安排的活动她一般不会参加，所以此刻看见她感到特别震惊。
    高莹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适合户外运动，但她不太想错过这次能跟大家一起爬山的机会。
    她手臂上和腿上都贴着膏药，先坐公交到半山腰，再杵着登山杖等在这里。
    如果高莹是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太累，那何厉胜就是纯属因为比较懒，所以跟高莹一起了乘公交。
    高莹还牵着一只小黄狗，有几个女生看得眼睛都亮了，不停地去逗小狗。
    小狗摇着尾巴好奇地到处闻，它不害怕也不咬人，无论是谁摸它都很开心。
    高莹把它交给了旁边一个看起来很喜欢小黄的女生牵着，自己则慢慢挪到了莫尘身边。
    高莹走得比较慢，莫尘也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第69章

    高莹：“上次是你加我微信问我宠物医院的吧？”
    莫尘：“对，我找陵北加的。”
    高莹：“那只小猫怎么样了？”
    莫尘：“它的伤口已经好了，现在活蹦乱跳的。”
    “没事就好，”高莹松了口气，又往莫尘左边看了眼，“你跟陵北一起去的吗？”
    莫尘：“对，我们一起去的。”
    “两个人都挺有爱心的，”高莹笑着夸赞他们，“那么小猫现在在哪儿呢？你们有带回去养吗？”
    莫尘顿了一下，他听见陵北忽然出声道：“没，我们家里都不让养，但是莫尘每天中午会去给它喂猫粮。”
    “也挺好的，野猫在外面待久了不一定能适应家养。”高莹拍了拍莫尘的胳膊，压低声音，“但是啊你们喂猫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看见。”
    莫尘：“为什么？”
    高莹摇摇头：“反正小心点不会出错。”
    莫尘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下来。
    两声狗叫吸引了高莹的注意力，她把狗绳从那个女生手里拿回来，指着小黄警告它不准叫。
    她走得慢，没一会儿就跟着赵霞走在队伍末尾，初静和邹小莓几个女生一直陪在身边。
    而何厉胜则是在何智宝那块儿转悠，吓得后者根本不敢掏出手机，只能老老实实地爬山，走得僵硬无比，让旁边的猴子憋笑憋得快死了。
    大概四十多分钟后，他们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上是一个风景区，可以纵览全局，堪称能看到虞城最美的一面。
    不仅如此，这里还有一座寺庙，周末和节假日经常人满为患。
    虽然速度不快，但爬了这么久的山，挺多人还是体力不支，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休息聊天。
    莫尘挑了块视野最好的石头，拍了拍灰，然后朝陵北招招手：“陵北，来这儿。”
    他和陵北一起坐在石头上，肩膀靠着肩膀，面前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景色。
    山顶的空气更加清新，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很久没有来过如此舒服的地方。
    莫尘拿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陵北拧开一瓶水递给他，他双手举着手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说道：“等一会儿。”
    陵北却用瓶口轻轻碰了碰莫尘的嘴唇。
    莫尘垂眸往下一看，见陵北没有收手的意思，只好就这样喝了两口。
    冰凉的水划过喉咙，但没能让发烫的脸颊降温。
    莫尘放下手机，转眼看向陵北，发现对方竟然拿着刚刚自己喝过的瓶子喝了一口。
    他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看着陵北有点湿润的嘴唇，喉结不自主地动了动，视线根本挪不开。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背摁了摁陵北嘴角的水珠，他感到对方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略带惊讶地看向自己。
    莫尘挑了挑眉，直视着陵北的眼睛，勾了勾唇。
    陵北的眼神瞬间暗了暗。
    猴子的出现打断了他们暧昧的氛围，他、何智宝、瞿闻书三个人吵吵闹闹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几根冰棍。
    “莫尘！北哥！”猴子把冰棍递过来，“这是给你俩买的。”
    莫尘咳了两声，悄悄拉开和陵北的距离，接过冰棍含在嘴里，总算是让他冷静了一点。
    “等等莫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猴子忽然凑近瞅了眼，“爬个山这么热吗？”
    莫尘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脸，也不敢否认：“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猴子脑袋一根筋，没多想什么，反倒是瞿闻书眯了眯眼，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往深处想。
    何智宝好不容易躲开了他爸的视线，这会儿把冰棍叼在嘴里，抓紧一切时间打游戏。
    猴子一脸没眼看地摇摇头，说道：“你也太夸张了。”
    瞿闻书跟猴子默契地相视一笑，下一秒瞿闻书就装模作样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喊道：“何老师好！”
    何智宝被吓得差点把手机扔掉，他赶忙关掉手机藏在身后，抬头后发现四周哪儿有什么何老师的影子。
    听见猴子和瞿闻书的笑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气得都想把手机砸他们身上。
    莫尘笑着看他们闹，咬完了手里最后一口冰棍。
    这时候突然有几个女生小跑过来，猴子瞪大了双眼，为首的女生他见过，就是隔壁重点班之前跟北哥表过白的女生！
    文重班就排在他们后面一个，估摸下时间的确应该到达了山顶。
    “我去，北哥北哥，肯定是来找你的。”猴子激动地摇晃着瞿闻书的手臂。
    瞿闻书莫名其妙地问道：“找北哥的你晃我干什么？”
    猴子：“他不让碰就只能碰你了。”
    莫尘闻言马上抬起眸，皱了皱眉，悄声问猴子：“你认识她吗？”
    猴子也压低声音说道：“当然认识了，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有个女生高一的时候就追过北哥，后来还给北哥送情书的那个，就是她。”
    莫尘瞳孔微微放大，他扭头看向陵北，却发现对方正在看着那个女生，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那个女生似乎很害羞，被其他几人往前推了一把，她只好红着脸走到陵北前面，扭扭捏捏地说道：“那个……陵北……我能跟你单独说些事吗？”
    第60章
    莫尘在一瞬间感觉脑中警铃大作，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什么事情需要单独说……”
    不顾旁边猴子和瞿闻书他们的起哄，他咬了咬唇，默默地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指看，注意力却一直放在陵北身上。
    陵北淡声说道：“可以在这儿说。”
    “嗯……”那个女生紧张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她想说什么，“还是单独说吧……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哎呦哎呦，”猴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快去啊北哥，人家都这么明显了。”
    瞿闻书也怂恿道：“就是啊北哥，快点快点。”
    甚至连一向不关心这种事，只想要打游戏的何智宝也抬起了头。
    陵北侧头看向莫尘，发现对方故意不看自己。
    就在他准备拒绝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你去吧”。
    莫尘满脸写着“我不在意”，努力维持着平常的表情。
    但只有陵北听出来，刚才他语气中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陵北低头笑了笑，那个女生以为是对她笑的，脸更红了。
    陵北：“真的？”
    莫尘镇定地点点头：“真的，别让人家等。”
    陵北心中叹了口气，站起身跟着那个女生去了另一个地方。
    留在这儿的几个人一直盯着不远处他们的身影，男生很高，稍稍挡住了女生，而女生轻轻垫脚，满怀期待地看着男生。
    倒是般配。
    比起猴子他们的激动，莫尘显得兴致缺缺。
    猴子：“你们说……她会不会跟北哥再次表白啊？”
    何智宝难得加入了话题：“不一定。”
    瞿闻书：“我觉得就是表白，傻子都看得出来。”
    猴子：“那你猜北哥会答应吗？”
    瞿闻书：“不知道，既然已经拒绝过了，我觉得悬。”
    猴子：“虽然我也这么认为，但万一呢……”
    “他不会的。”从刚刚起就没说话的莫尘忽然出声，很坚定。
    “真的假的……”猴子有点犹豫。
    莫尘自信地昂了昂头：“赌吗？”
    “行啊，那我就赌北哥会答应。”猴子来了兴趣，撞了撞瞿闻书，“你呢？”
    “我赌不会。”瞿闻书算是反应过来一点儿，他同情地看了眼猴子，真不知道就凭这人的脑子是怎么考进实验班的。
    猴子：“行，小宝你呢？”
    何智宝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会答应。”
    猴子：“正好二对二，那我们赌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
    “随便赌什么。”陵北站在莫尘和猴子中间，双手插着兜，看似不经心地说道：“莫尘赢了。”
    莫尘立马回头，陵北正看着自己。
    他眸子不由地亮了亮，但是想起什么，又迅速沉下去。
    “什么莫尘赢了？”猴子一脸疑惑，“北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瞿闻书：“诶诶诶北哥，她是跟你表白了吗？”
    陵北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淡定地点点头。
    猴子一下就来劲儿了：“我就说吧，那你答应了吗？”
    陵北看了眼身前坐着的某人，没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发梢，说道：“没。”
    瞿闻书早有预料地点点头，何智宝则重新开了把游戏，大概这里就猴子比较惊讶。
    猴子：“啊？你又拒绝了人家一次？”
    陵北“嗯”了一声。
    “怪不得你刚刚说莫尘赢了，”猴子叹了口气，惋惜般摇摇头，“北哥你好狠的心，竟然不止一次拒绝人家……”

 第70章

    猴子还在说着，但莫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站起来拉住陵北的手臂，不顾身后几双纳闷的目光，带他走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
    莫尘把陵北按在墙上，一只手撑在对方身侧，一只手摁着陵北的肩膀，微微抬头，像是质问的语气：“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陵北挑了挑眉，很轻松地半靠在墙上，眼中藏着隐隐的笑意，垂眸看着莫尘有些生气的表情。
    “吃醋了？”
    莫尘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没好气地瞪了眼陵北，没回答这个问题。
    陵北：“那你还让我去？”
    莫尘：“我那是……打探敌情。”
    “不对，你别扯开话题。”莫尘食指戳了戳对方，如小兽般威胁道：“如实交代便可放你一条生路。”
    陵北轻笑了声，悄悄往前靠近，减少了和对方的距离。
    陵北：“她说想要追我。”
    莫尘的眼神立刻变得焦虑和急迫：“那你呢？你说什么了？”
    陵北：“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莫尘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但明显很受用，像一只被安抚的小兽，收起了骇人的尖牙。
    莫尘：“这还差不多，还有呢？”
    陵北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说我从小就喜欢那个人，追了他很久，他前段时间才刚刚答应我。”
    莫尘感觉火气降下去不少：“怎么把我说得好像很难追一样……”
    陵北故意逗他：“难道不是吗？”
    莫尘佯装恼羞成怒地捶了他一下。
    陵北：“还吃醋吗？”
    莫尘耳尖红了红，视线缓慢向下移，落在了陵北的嘴唇上。
    他快速倾身上前亲了亲对方的嘴角，很快就退开。
    陵北挑起一边眉毛，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莫尘：“盖个章，证明这是我的。”
    在莫尘得意之时没发现有只手赫然扶上了他的腰，他突然被捏住了下巴，跟这个强势的吻比起来，他刚才就像是蜻蜓点水的小孩子把戏。
    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了陵北胸前的衣服，心跳的声音在这一刻放到最大，他眼睛半阖，长长的睫毛跟蝴蝶的翅膀似地扑闪。
    他忘了闭眼，甚至忘了呼吸。
    莫尘根本不会接吻，没有一点经验。
    直至憋气到了极限，莫尘才推了推陵北，对方当开后像是不舍地又亲了下他的唇。
    莫尘比上次跑完步还喘，而陵北面色如常，连呼吸都没有加快。
    他忽然想起来运动会的时候猴子跟他说过，陵北体力特别好。
    他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担忧了几秒。
    由于莫尘是第一次接吻，他身体僵硬得陵北想笑，于是掐了掐莫尘的腰，说道：“放松。”
    莫尘这才发觉自己正被对方以极具占有欲的姿势揉在怀里，两个人之间几乎是不留一丝空隙。
    陵北看了眼莫尘含水的眸子和红润的嘴唇，眸子暗了暗，低声说道：“闭眼，呼吸。”
    在再次吻上去之前还说了两个字，贴着他的唇。
    “张嘴。”
    莫尘感到晕晕乎乎的，完全被陵北牵着走，他被撬开嘴唇掠夺余下的空气，腰上的手愈发用力，还有点掀开他衣服的迹象。
    他双腿发软差点站不住，被陵北握着腰带了一把，这下他整个人都挂在陵北身上。
    他试着笨拙地回应，但不小心咬到了陵北的唇，他听见对方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莫尘羞地往后仰了仰，不具任何威慑性地瞪了眼陵北，喘着气问道：“你笑什么？”
    陵北没说话，只是带着笑意和宠溺看着莫尘。
    莫尘现在眼尾都是红的，小口喘气，漂亮的眼睛中藏着恼怒，他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在陵北眼中就是猎物般的存在。
    莫尘察觉到落在自己嘴唇上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他连忙捂住陵北的嘴，说道：“你不给我个解释就不准亲我。”
    陵北不管这么多，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了莫尘的两个手腕，他调换了个位置，这下变成莫尘靠着墙壁，双手被压在头顶上方。
    他被亲地逐渐忘记了自己原本的问题，只晓得陵北的另一只手钻进了自己的衣服，碰上腰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战栗，然后那只手不停地在腰侧摩挲，他感到周围都是陵北的气息。
    莫尘觉得陵北和平常完全不一样，他的吻滚烫又强势，莫尘根本招架不住，那个冷淡理智的人好像不见了踪影。
    十七岁的少年刚刚尝鲜，抑制了这么久的情感瞬间爆发，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收手。
    像是要把对方融进血肉，每一根经脉都在撕扯叫嚣着永不分离。
    莫尘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黄国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实验班所有人都过来排队！”
    他稍微恢复了清醒，手腕焦急地动了动，发现陵北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幸好陵北也听见了黄国忠的喊声，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莫尘，后者揉了揉发酸发麻的手腕和手臂，把脑袋靠在陵北的肩上喘气，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缓着，但基本上都是莫尘的喘息声。
    确实不能再亲了，再亲就要有反应了。
    他的眼睛不自主地往下瞥，又跟做贼似地迅速收回目光。
    莫尘庆幸他选的地方很隐蔽，绝对不会有人看见，不然事情可就大了。
    陵北捏了捏他的耳垂，贴在他耳边哑着声音问道：“可以了吗？”
    莫尘虽然还是没缓过来，但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再过会儿班里的人可能就以为他俩一起丢了。
    他闭了闭眼，侧头往陵北的脖子上亲了一下，然后直起身说道：“走吧。”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班里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所幸还有两个玩儿得太忘我从而需要黄国忠撸了撸袖子亲自去抓的，如果所有人都在等他们两个，莫尘不敢想自己的脸会有多红。
    猴子朝他们招招手，旁边的邹小莓看他们走近后问道：“你俩去哪儿了？再不回来我们就准备去找你们了。”
    莫尘心虚地笑了笑：“没什么，就附近转了转。”
    邹小莓狐疑地看了眼两人凌乱的衣服和不正常的神色，但是还没开口就被猴子打断。
    “你们……”他瞪大眼睛，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你们不会找了个地方打架吧？”
    莫尘：“……”
    陵北：“……”
    不止是他们，邹小莓也感到很无语，可猴子却好像没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不是吧你俩……闹了什么矛盾需要打架啊？”
    猴子：“打架可不提倡啊，不过我可以帮你们瞒着。”
    猴子：“还好没去找你俩，万一还没打完我们也拉不动。”
    莫尘心道猴子最后这句话倒是没说错。
    这时候黄国忠带着两个人回来了，他让邹小莓又数了下人数，确认所有热都到齐后才开始下山。
    猴子走在莫尘旁边，往后者脸上欲言又止地看了好几眼。
    莫尘摸了摸脸：“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吗？”
    猴子摇摇头，顿了顿，还是出声道：“你知道吗……北哥把你嘴打肿了……”
    在莫尘噎住的时候，他又看了看陵北，说道：“好像北哥的嘴也肿了一点……你俩也太狠了……全打在嘴上。”
    猴子悄咪咪地凑近，用手背挡着嘴说道：“下次记得注意，要打在看不见的地方，不能打嘴上。”
    莫尘不知道是应该是什么表情，他只好假笑着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他慢慢挪到陵北身边，撞了撞“罪魁祸首”的胳膊，说道：“听见没？下次不准打在嘴上。”
    陵北微微勾起唇：“没听见。”
    第61章
    爬山这天像是短暂地带每个人去了趟乌托邦，回来之后还是得面对现实。
    这次月考不同以往，五市联考只在高三下学期的统一模考时出现过。
    虽然五个城市里的所有学校都会参与联考，但是竞争还是发生在前排最好的几个学校当中。
    头部的学校商量了一下，决定每个学校都出一门或者两门的卷子。
    虞城三中以理科闻名，因此数学和物理就交给三中的老师。
    赵霞被抓走倒是没有意外，但是大家听说何厉胜也被抓走了，导致实验班这几天的代课老师几乎不重样。
    何智宝至今没想通他爹是怎么在摆烂的同时还能这么牛的。
    或许是因为那个吻的关系，这些天莫尘感觉和陵北之间变得更加自然。
    主要是陵北性子高冷，整天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人只敢远远看着，所以莫尘总是想把他拉下神坛，再看一眼山顶角落里那个跟他一同堕落的人。
    现在陵北是莫尘男朋友。
    盖过章接过吻的那种。
    当莫尘看见平日里陵北冷淡自持的表情，脑中就会闪过爬山那天陵北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贴上来的吻烫得惊人。
    他心里痒了痒，怎么看陵北都觉得亏，自己都已经被人家摸过腰了，而他什么也没捞到。

 第71章

    不公平。
    莫尘本想等到联考之后再找陵北讨些说法，或者说讨些好处，但陆和蓉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陆和蓉，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是说，周阿姨喊我去他们家住，和陵北一起复习？”
    陆和蓉点点头，说道：“你周阿姨说两个人复习效率更高，所以喊你过去，大概住个四五天，考完第二天我就去接你。”
    莫尘没在意为什么是考完第二天，他心中已被强大的愉悦占据。
    陆和蓉：“黄老师在家长群里说过了，这次月考是五市联考，非常重要，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复习，听见没有？”
    莫尘立马回了句“听见了”，然后快速走回房间。
    看着莫尘几乎是兴奋的背影，陆和蓉松了口气，打开手机先是和律师约定好时间，并且记下了需要准备的资料，然后再跟周贝贝说了声“谢谢”。
    周贝贝问她要不要陪她一起去，陆和蓉拒绝了，她说她自己可以。
    这个律师也是周贝贝介绍的，陆和蓉认为她已经帮了自己太多。
    【周贝贝：那你自己当心点，不要有压力，邵律师在业内很有名，你这种对他来说小意思】
    【周贝贝：正好我这两天比较空，莫尘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
    【周贝贝：你放手去做就好，背后有我呢】
    【周贝贝：但我觉得你还是要提前跟莫尘说一下比较好，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很敏感，会多想】
    【周贝贝：莫尘也不小了，他肯定能理解】
    陆和蓉看着信息顿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
    【陆和蓉：先瞒着吧，越久越好】
    莫尘没注意到陆和蓉奇怪的态度，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要去陵北家住了。
    不对……眼下更重要的貌似是联考……
    莫尘往脸上扑了点凉水，把额前半湿的碎发向后捋，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好像……暂时是他自己……
    这样就足够了。
    莫尘这是第四次来陵北家，比前几次都要熟悉。
    但是见到周阿姨和陵叔叔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心虚。
    自己把他们唯一的儿子拐跑了，能不心虚吗？
    莫尘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之前只顾着自己喜欢，没了解过陵北的爸妈能否接受同性恋。
    他又意识到一个同样严重的问题，哦不对，这不是问题，而是一个事实——陆和蓉绝对不会接受同性恋。
    他的心脏似乎被剧烈撞击了一下，粉碎掉了先前所有的幻想。
    莫尘愣在那里，眼中的惊恐快要溢出来，陵北敏锐地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于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莫尘回过神，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容，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周贝贝给他端了碗汤，让他多吃点，莫尘也笑着接过。
    只有陵北觉得这个笑容很刺眼。
    等到吃完饭洗完澡，莫尘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复习时，陵北才有机会再问一遍。
    可莫尘的回答跟刚才没有两样，笑容也是。
    陵北危险地眯了眯双眸，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想。
    他的声音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真的不说？”
    莫尘手一抖，黑笔“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他喉结动了动，依旧固执地点点头，下一秒他就被人用力往前一拽，他瞳孔微缩，下意识撑在对方身侧。
    莫尘这个姿势实在难受，他的一只手被死死地握住不准跑，桌子和椅子之间的空间又太小，他的腿也没办法放，一不小心就会磕了碰了。
    陵北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放开了他的手，转而箍住了他的腰。
    莫尘抬头对上陵北漆黑深邃的眼睛，声音有点颤抖：“你干什么？”
    陵北：“说了就放你走。”
    莫尘抿了抿唇，还是摇摇头，意思很明显。
    陵北没跟他再客气，捏住他的下巴吻上去，莫尘瞬间瞪大双眼，呜咽一声，双手抵在对方的肩上捶了捶，根本推不动。
    松开的时候莫尘眼睛有点红，慌张地看了眼门口：“你疯了吗？万一被你爸妈看见……”
    陵北看他紧张的样子貌似明白了些什么，说道：“他们不会看见。”
    莫尘想了想，周阿姨和陵叔叔进陵北的房间时好像都会敲门。
    他稍稍放下心，但在这个环境下，他总有种偷摸的感觉。
    陵北的表情没有变化，声音也平稳得没有波澜：“刚才吃饭，在想什么？”
    莫尘却有股无形的压迫感，他刚想摇头继续混过去，就听见陵北低声说道：“不说就亲到你说。”
    莫尘“嘶”了一声，陵北的眼神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
    话又说回来，陵北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我说我说我说……”他立马投降，然幽怨地看了陵北一眼，泄气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陵北：“我记得跟你说过，不用在我面前装，我看得出来。”
    莫尘叹了口气，也不挣扎了，他在陵北腿上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看着陵北，说道：“我就是……在想如果你爸妈知道你是同性恋……他们……”
    这句话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莫尘低落地垂下眉眼，忽然听见面前传来一声轻笑，他疑惑地抬头，陵北有些无奈地问道：“就因为这个？”
    莫尘：“？？？”
    莫尘：“这还不重要吗？”
    陵北：“她早看出来了。”
    莫尘：“啊？谁看出来了？”
    陵北：“周女士。”
    莫尘怔住了，继而近乎急迫地朝陵北说道：“那怎么办？我们……”
    陵北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说道：“冷静点，她上次很隐晦地跟我表达过，有些事情得等到成年。”
    莫尘脑袋转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等到成年？什么事情得等到成年？”
    说完后他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眼睛瞟向别处：“额……那个……”
    莫尘受不了陵北的目光，只好生硬地转换话题：“周阿姨……能接受啊……”
    陵北“嗯”了一声，他心想周女士甚至还有点支持。
    莫尘：“那……陵叔叔他……”
    陵北：“他一切听我妈的。”
    莫尘：“……”
    这个其实他能看出来。
    莫尘后知后觉自己还坐在陵北腿上，这个姿势过于暧昧，他掰开腰上的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莫尘好心地伸手帮陵北揉了揉腿，说道：“是不是被我坐麻了？”
    结果还没两秒就被对方拿开：“别乱摸，复习吧。”
    莫尘：“……”
    他红着脸小声嘀咕道：“谁乱摸了……”
    两个人闹了一番后终于静下心来复习联考内容，时针指向了两点，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半小时后雨声越来越大，引得莫尘抬起脑袋往窗外看去，正巧一道闪电划过，他立马扔掉笔捂住耳朵，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一声巨雷在天地之间炸开。
    莫尘虽然捂着耳朵但还是被吓得一抖，他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警惕地盯着窗户。
    陵北看了眼时间，问道：“两点半了，睡吗？”
    莫尘点点头，说道：“是应该睡了。”
    他站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眼睛却不停地往窗外瞟，害怕又一道雷声打得他猝不及防。
    陵北看向他：“要我陪你睡吗？”
    莫尘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摇摇头说道：“不用不用，我能一个人睡。”
    “而且……”他摸了摸鼻子，站在门前回头看了看陵北，“你要是陪我睡的话……我们还能睡着吗？”
    陵北：“……”
    的确。
    莫尘推开门探头向四周张望，门外走廊漆黑一片，半个灯都没有，这个点大概只有他们两个还没睡。
    莫尘往右边看了眼自己房间的门，离得不远，只有三四步路的样子，但他听着响彻云霄的雷声，果断走回去拉住陵北的手，带着他一起走进黑暗中。
    他拿着书腾不出手开门，还是得靠陵北空着的手帮他开。
    看见光源后莫尘就松开了陵北的手，不带一丝犹豫地把对方推出去，笑着说道：“晚安。”
    陵北挑了挑眉，在莫尘关门之前用手抵住：“用完就丢？”
    莫尘被拆穿后没有悔过的意思，而是上前一步，快速碰了下陵北的嘴角，昂了昂头问道：“行了吗？”
    “嗯，”陵北眼底浮上笑意，“晚安。”
    第62章
    这场春雨持续了整整三天，联考结束仍未停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次联考每个学校都很重视，于丘华和校长商量了一下，给高二专门腾出三幢教学楼用来做考场，说是这样更加安静些。
    外边儿下着雨，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楼道里充满吵闹声。

 第72章

    莫尘和猴子的考场在同一层，猴子一边跟他聊卷子一边走下楼，路上刚好碰到瞿闻书，他们三个便一起走。
    踩下最后一个台阶时瞿闻书看了眼莫尘手里，问道：“莫尘你没带伞吗？”
    莫尘笑着朝某个地方抬抬头，说道：“我的伞在那儿。”
    他们顺着看过去，就见陵北早早等在那里，黑伞轻轻撑着地，垂眸单手翻着书。
    不少路过的女生都忍不住看他，还刻意放慢脚步从他旁边经过。
    窃窃私语声落入了莫尘的耳朵，猴子啧啧称奇道：“不愧是我北哥，光是站在那儿就能帅成这样。”
    瞿闻书赞同道：“就这么一会儿，我就已经看见不少于七个女生想去跟北哥说话但是又不敢的了，这张脸太受女生欢迎了。”
    猴子有点想不通，他指着自己的脸，转头真诚地问瞿闻书：“我觉得我长得不比北哥差啊，怎么就没有女生来找我？”
    瞿闻书：“……”
    他咽下嘴边一些打击他自信心的话，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应该是她们还没看见你，要不你试试站到她们跟前去问呢？”
    瞿闻书没想到猴子真的开始思考，他直接一巴掌拍上对方的脑袋：“你难道还真想去啊？”
    猴子：“……”
    猴子：“不是你让我去的吗？而且不问问怎么让人家知道我才是最帅的那个？”
    瞿闻书：“…… ”
    没救了。
    瞿闻书：“你去吧，那我也去告诉草莓，看她揍不揍你。”
    “别别别，别告诉她，”猴子立马拉住他，“我不去了。”
    瞿闻书翻了个白眼，整理了下被扯掉的袖子，再次抬头时才发现莫尘早就没了踪影，连带着站那儿的陵北也不见了。
    从瞿闻书说陵北受女生欢迎时莫尘就往陵北的方向走去。
    陵北抬起头，恰巧对上莫尘的眼睛，后者抽走了他手里的书，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连那么多人看你都不知道。
    陵北被拿走了书也不恼，他看了眼外面的雨，撑开伞对莫尘说道：“走吧。”
    莫尘翻了翻书名后有些惊讶：“生物考试你为什么要带化学书？”
    陵北淡淡地说道：“消磨时间，为了等你。”
    陵北的考场在隔壁楼底层，所以走过来很快。
    考试前于丘华特地跑来实验班提醒他们，也可以说是警告，不管哪一门都不准提前交卷，如果被他抓到就得去办公室喝茶。
    可能说了还是不放心，他就让黄国忠也强调了好几遍。
    莫尘捧着书开始看，他低头走在陵北身边，跟着对方离开教学楼。
    陵北带了把很大的伞，正好能撑他们两个，不会淋到雨。
    陵北撑着伞，莫尘则是靠着他，边走边低头看书。
    “走路当心，别看了。”
    陵北说完就想伸手拿走，被莫尘轻轻捉住，捏了捏指尖，说道：“这不是有你嘛？你帮我看着路。”
    陵北拿他没办法，只好更加专注地帮他看着前面，甚至连一颗小石子、一个小水坑都会带着他绕过。
    这个时候人很多，全部都在往回走，陵北偶尔会拉一下莫尘的胳膊，以防别人撞到他。
    莫尘心安理得地看着书，只要陵北在身边他就有安全感。
    雨声在周围浅浅吟唱，形成一道屏障将世界隔绝在外，伞下的爱恋被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四周人潮汹涌，他们穿过浮华喧嚣，不与停留。
    考完之后离放学没剩多少时间，黄国忠挥挥手让他们直接回去吧，在家好好休息。
    明天陆和蓉才来接他，于是今晚莫尘还是住在陵北家。
    陵岁凡公司有事，今天可能要很晚才回来，周贝贝准备去公司陪他，因此提前跟家里两个孩子说了一声。
    莫尘吃完饭后洗了个澡，擦着头发拿了几本书和卷子想来陵北房间，他发现陵北给他留了门，没有关严实。
    他推门走进去，把东西在桌上放好坐下，陵北不在，而浴室里传来水声。
    莫尘擦了擦半干的头发，转头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打雷。
    他想起了那天陵北问他要不要一起睡，正巧今天周阿姨和陵叔叔都不在，家里只剩下他和陵北两个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晚上什么时候回来，但莫尘觉得可以在他们回来之前干一些事情，反正联考也考完了，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雨声和浴室的水声混合在一起，莫尘手里转着笔，眼睛盯着题目，却很明显在发呆，连水声什么时候停止的都不知道。
    他忽然感觉发丝被人碰了碰，身体一颤，回头看见陵北已经洗完澡了，对方拿走了他肩上的毛巾帮他轻柔地擦着头发，问道：“怎么不吹干？”
    莫尘也没躲：“懒得吹，过会儿它就自己干了。”
    陵北：“我帮你吹。”
    闻言莫尘挑了挑眉，笑着说道：“真不用，一会儿就干了，我以前都这样。”
    陵北听着却微微皱眉，他提起旁边的椅子，给莫尘留了句“过来”后就往浴室走去。
    莫尘只好跟过来坐在椅子上，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陵北，后者打开了吹风机，仔细地帮他吹着头发。
    镜中少年低垂着眉眼，吹风机嗡鸣声里，他修长手指穿梭在发间，偶尔揉弄发顶的力度像在安抚小动物。
    莫尘看得有些眼热，联想起自己今晚准备做的事，他不由地心跳加快。
    他撑着下巴，安分地透过镜子盯着陵北的动作，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浴室里只剩下吹风机的声音。
    发丝彻底干透时，陵北拔掉吹风机插头，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莫尘扒拉了一下眼前的碎发，看见陵北又站到了他身后，觉得对方有点像理发店里的。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陵北问他怎么了，他弯着眼睛摇摇头，不过应该没有这么帅的理发师。
    莫尘突然想到今天考完陵北在等自己的时候有很多女生在看他，有时候男朋友太帅就是这点不好。
    瞧见陵北再次抬手碰了下他的头发，莫尘抓住他的手摸了摸，喉咙一紧，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莫尘听到身后有道细微的抽气声，他站起身回头，看见陵北眸中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他还未开口就被人堵住了嘴唇，他不自觉地后退，直到后腰抵在了洗手台边缘。
    他上半身悄悄后仰，但马上就被按住了后颈，承受着这个有些激烈的吻，退无可退。
    他感到一只手先是隔着衣服握着他的腰，不过似乎是不太满意，于是就直接撩开了他的衣服。
    莫尘这下清醒了点，他挣扎着推了推陵北，后者疑惑地放开他，身体却没有往后退。
    莫尘微微喘气，说道：“都是你摸我，我什么都没捞到。”
    陵北的声音带着沙哑：“让你摸。”
    “行啊，那你别动。”莫尘眼睛一亮，立马从陵北的衣服下摆钻进去，不得章法地胡乱摸着，根本没注意到头顶的眼神越来越暗。
    他摸了还觉得不够，抬眸看向对方的喉结，在陵北阻止之前凑上去亲了一口，看着眼前的喉结动了动，他听见一声比刚才还大的吸气声。
    莫尘得意洋洋地去瞧陵北的表情，却撞入一双装满着危险的眸子。
    完了完了完了，玩儿大了。
    他心虚地不敢看对方，眼睛慌张地乱瞟，试图寻找机会逃跑。
    陵北很轻松就把莫尘箍在怀里，贴在他耳边说道：“别乱亲。”
    莫尘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也没有乱亲啊，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陵北咬住了他的耳垂，轻轻磨着。
    莫尘没料到这一动作，死死地闭着嘴，差点漏出声音。
    不仅如此，他还感到腰上的那只手在慢慢往下移，他瞳孔骤然放大，语气急切：“别……别碰那儿……”
    但是陵北没听他的，吻在他的脖子上，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别动，”陵北听起来也有点喘，“我帮你。”
    莫尘反抗不了，只能闭上眼，额头抵在陵北的肩上，其实从他亲陵北的时候就有反应了，但没想过让陵北帮他。
    他控制不住地轻哼两声，双手紧紧地攥住陵北胸前的衣服，力气用大了他就会咬在对方的肩膀上，不过就跟小兽磨牙一样没有威胁。
    莫尘脑袋很混乱，他听见陵北低哑的嗓音：“在这儿睡吧。”
    莫尘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行……万一周阿姨回来……”
    下一秒他就感到对方的动作猛地加快，莫尘受不住，他“嘶”了一声，求饶般说道：“行行行我睡这儿……你……你慢点……”
    最后的时候莫尘已经满头大汗，他靠在陵北身上缓了很久，眼中渐渐恢复清明，察觉到对方还没解决。
    他笨拙地就要伸手往下摸，但被陵北一把扣住。

 第73章

    “不用，出去吧。”陵北又亲了亲莫尘的嘴唇，在后者的注视下洗了洗手，去衣帽间重新拿了套衣服，走进淋浴间。
    水声再次响起，莫尘平复着呼吸，后知后觉般整理好凌乱的衣服，逃回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时还谨慎地观察了下四周，所幸外面空无一人。
    得，这澡白洗了。
    他白洗了，陵北也白洗了。
    而且很可能，陵北洗的还是冷水澡。
    第63章
    窗外的雨没有停下来的样子，狂风有种把树木吹倒的气势，再加上电闪雷鸣，这场雨来得格外凶猛。
    莫尘信守承诺，抱着被子和枕头敲响了隔壁的门。
    其实按照这个天气，他应该撑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来找陵北。
    他对自己的胆量认识很清晰，而且男朋友就在旁边，他不用一个人缩在被窝里被雷声吓得睡不着。
    很快门就开了，陵北带着一身冷意接过他手里的被子，微微蹙眉说道：“我这儿有。”
    莫尘把他往房间里推，说道：“这不是怕你的被子不够盖嘛。”
    陵北反驳道：“够的。”
    莫尘没理他的话，而是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被子放床上铺好。
    大概凌晨一点了，周贝贝和陵岁凡还没有回来，房间里关了灯，陵北的床不算小，莫尘侧身躺在床的左侧，耳朵不自觉去听身边人的动静。
    虽然小时候一起睡了无数次，但莫尘总觉得这次更加紧张。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上次数学竞赛的时候他们也是一起睡的。
    鼻尖周围都是跟陵北身上一样的味道，是他很喜欢的那种淡香。
    莫尘原本渐渐放松的身体被一声巨雷吓得再次绷紧，他毫无防备，以至于整个人抖了抖。
    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窗户。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被子摩擦的声音，一只手放在他的背上。
    “怕吗？”
    莫尘点了点头，他感到背上的手顿了顿，然后就跟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这只手温暖有力，他瞬间感到眼眶一酸，深吸了一口气。
    他离开了自己的被窝，掀开身边另一人的被子钻了进去。
    陵北明显一愣，莫尘趁他不注意主动把自己塞进对方怀里。
    陵北反应了两秒后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把他往怀里搂得更紧。
    这下不管雷声再大莫尘都不怕了，他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近到能听见陵北的心跳。
    “现在不怕了。”他微微抬头，笑着对陵北说道。
    陵北脸上闪过一丝温柔，莫尘轻声问道：“周阿姨和陵叔叔今天不回来了？”
    陵北“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一直这样。”
    莫尘看向陵北的眼神中带着点心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陵北：“睡吧。”
    莫尘听话地闭上眼，从没有这么安心过，就连窗外的雨声都变成了催眠曲。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只要有陵北在，他就有安全感。
    很神奇。
    莫尘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他迷迷糊糊的还没清醒，先是被揽在腰间的手惊了惊，脑袋转了几秒钟才记起昨晚的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陵北从背后把他搂在怀里。
    莫尘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反正他们今天不用上学。
    身后的人还没醒，他却已经睡不着了，但被窝里实在是太舒服，他也不想起来。
    莫尘害怕吵醒对方，于是很轻很轻地挪动了一下，可是腰上的那只手忽然紧了紧，自己又被往陵北怀里带了一点。
    他感到脖子上传来温热的呼吸，或许是由于刚醒的缘故，陵北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低哑：“不睡了？”
    “睡不着了。”莫尘微微侧头朝后面问道：“吵醒你了吗？”
    “没，”陵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没有睁开眼，“起来吗？”
    “不要，”莫尘转了个身，像昨晚睡前那样抱住陵北，把头埋在对方胸前，靠近心脏的位置，“你再睡会儿。”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在他发顶落下一吻。
    两个人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差不多比平常晚了四十分钟。
    莫尘准备去自己房间洗漱，他直接推开门，却正好跟走上楼的周贝贝对视了。
    莫尘：“……”
    他忘了。
    怎么会这么巧。
    这下完了。
    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莫尘像是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还是周贝贝先反应过来，她了然地“哦”了一声，并且看出了莫尘的窘迫，帮他想了一个理由：“小尘这么早就来找北北学习啊？”
    莫尘顿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说道：“对……我来找他……”
    他紧张地攥紧衣角，还想要解释两句，但不管说什么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莫尘回头看见陵北站在他身后，他摸了摸鼻子，认真地思考直接跑掉让陵北一个人留下来面对周阿姨的可行性。
    周贝贝看见自家儿子后表情变得更加不对劲，但是陵北神情自然，跟平常没两样，甚至还主动喊了她一声。
    周贝贝“啧啧啧”地摇头，职业敏感性和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几乎没有出错过。
    “站这儿干什么？”这时候陵岁凡也走上楼，揽住周贝贝的腰，往这边看过来。
    莫尘僵硬地打了声招呼，对方也同样僵硬地点点头，显然他的接受度没有周贝贝那么好，但他上次已经被老婆明里暗里警告过了，所以不可能反对，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让儿子知道。
    陵岁凡蹙眉看向陵北，语气严肃，言简意赅道：“来书房一趟。”
    莫尘有些不知所措，陵北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推开他走到他前面，让他先回房间。
    莫尘的担心并没有减少，但他没有理由再待在这儿，只好朝周阿姨和陵叔叔笑了笑，最后看了眼陵北后就走回自己房间，关门前还听见周贝贝轻快的声音：“小尘一会儿下来吃早饭。”
    莫尘应声道：“好。”
    莫尘心不在焉地洗漱完，他不停地猜测陵叔叔把陵北叫过去干什么。
    可能是让他说清楚，也可能是把他骂一顿……最坏的可能就是逼迫他俩分手……
    莫尘甩了甩脑袋，越想越歪，明知道陵叔叔不会是那样的人，但是……万一呢……
    当一个人不自觉地把所有小概率事件放大，说明对方已经占据了自己心上最重要的一部分。
    莫尘垂眸叹了口气，整理好之后推开门走下楼，一步一顿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
    周贝贝正坐在餐桌旁吃着早饭，对莫尘热情地说道：“小尘快来坐，我让阿姨弄了很多，有粥、虾饺、面包……看看你喜欢吃哪一个。”
    莫尘还是有点不自在，他局促地坐在周贝贝对面，后者正常地跟他聊天，想让他放松下来。
    莫尘隔几分钟就往楼梯口看一眼，过了会儿终于忍不住朝周贝贝问道：“周阿姨……陵叔叔他们……”
    周贝贝对他摆摆手：“哎呀，不用担心他们，你陵叔叔最多也就是说他两句，没有什么大事。”
    话虽是这么说，可莫尘心里却下意识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周贝贝看时间的确挺久的了，刚准备上楼喊人就看见父子俩一前一后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朝陵岁凡挑挑眉，眼神不是很友好，陵岁凡快步走到她身边坐下，知道老婆快要生气了，于是近乎讨好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没说什么。”
    周贝贝轻轻“哼”了一声，斜睨了他一眼就没再理他，而是迅速换了个满是笑容的表情，对陵北说道：“北北你就坐小尘身边，反正今天不上学，吃慢点也不要紧。”
    莫尘的眼睛一直黏在陵北身上，后者面色如常，还是那一副不变的淡漠表情，他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陵北坐到莫尘身边，桌底的手悄悄放在莫尘腿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即刻拿走。
    莫尘收回目光继续吃早饭，总算是比刚才轻松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吃完回房间后他立马给陵北发微信，问陵叔叔都跟他说了什么。
    【陵北：没什么】
    【莫尘：不可能，你们在书房待了那么久】
    【陵北：他跟我列举了同性恋的优劣之处，以及社会对同性恋的看法，让我自己斟酌】
    【莫尘：……】
    看来陵北养成这样的性子有迹可循。
    【莫尘：那你……怎么说的】
    那边过了一分钟才回复他。
    【陵北：想知道？】
    【莫尘：别卖关子，快说】
    【陵北：我跟他说，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无关性别，更无关社会】

 第74章

    莫尘瞬间哑了声，他死死地盯着这句话，仿佛要把屏幕盯穿。
    心里泛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很热。
    十七岁明明是最尴尬的年纪，因为他们拥有最大的抱负和梦想，却也被囚于一个永远逃不出的牢笼，什么也干不了。
    但陵北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他只在乎自己喜欢的人，不在乎性别，更不在乎世俗的框定。
    莫尘长舒一口气，撑着下巴，手指一下一下点着侧脸。
    大概五分钟之后，他才继续打字。
    【莫尘：除了这些，陵叔叔还跟你说什么了？】
    【陵北：没了】
    【莫尘：真的吗】
    【陵北：嗯】
    陵北发完这个字后就关掉手机放在一旁，垂眸静静地看着桌面，脑中不断回放陵岁凡跟他说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他妈妈？”
    “你觉得他妈妈会同意吗？”
    “你们没成年，他妈妈有权随时带他离开，跟上次一样。”
    “就算你们成年了，往严重点说，他妈妈会让他儿子成为一个不被世俗接受的异类吗？”
    “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你说你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是那是莫尘的妈妈，有一层血缘关系摆在那儿，你不能忽略，也不能抹去。”
    “陵北，这次你没有考虑全面。”
    句句致命。
    陵北难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深深皱着眉，站得笔直，却从未如此渺小。
    第64章
    正好在莫尘跟陵北聊完后，陆和蓉给他发了微信，让他收拾一下，说她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莫尘瞳孔微微放大，或许是这几天太过于舒适，就算有考试他的压力也不是很大，以至于他忘了今天陆和蓉会来接他。
    而且陆和蓉只在他来陵北家的前一天提过一嘴，再然后，就是现在。
    他立马开始收拾东西，不知为什么有些慌乱，连一支笔掉了都没发现。
    大概十分钟之后，周贝贝敲响了莫尘的房门，跟他说他妈妈已经来了。
    莫尘背着包走下楼时，没看见陆和蓉，周贝贝和陵岁凡站在门口送他。
    周贝贝跟他吐槽道：“你妈妈这个人真是的，死活不肯进来，非要在车里面等你。”
    莫尘心想这倒是陆和蓉一贯的作风，她不爱麻烦人，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她也是这样教育莫尘的。
    莫尘笑着说自己出去就可以了，他离开前回头往楼梯口看了眼，周贝贝注意到了，她无奈地说道：“我喊过北北好几遍，但他好像在发呆，所以没下来。”
    莫尘抿了抿唇，一边说着没事一边收回目光走出他们家。
    陆和蓉的车就停在院子外，莫尘推开车门上车坐好，看见陆和蓉戴着墨镜。
    墨镜？
    他眉宇间透露着疑惑，却又不敢开口问。
    陆和蓉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从莫尘上车开始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氛围沉寂又冰冷。
    莫尘不由得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惹陆和蓉生气，难不成是联考成绩出了？但是昨天才考完啊……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往前面坐了一点，身体紧绷，试探着开口道：“妈……那个……成绩出了？”
    他的话像沉入海底的石头，没有回音。
    莫尘悄悄掐了掐指尖，努力压下胃里的酸楚。
    又是冷暴力吗……
    他把近段时间做过的事在脑中过了一遍，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陆和蓉很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出没出你自己不知道吗？”
    莫尘立刻闭上嘴，不再说话。
    他心中叹了口气，车里恢复冰冷的气氛，他更不可能去问陆和蓉为什么要戴墨镜。
    这时他看见手机冒出了条消息，是陵北发来的。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明天见。
    刚才周阿姨说陵北在房间里发呆时他就觉得奇怪，但他没有多问，而是回复了同样的三个字。
    在陵北家的这几天就像梦境一样，醒来后发现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变得更好。
    五市联考的成绩虽然出来得比平常要晚，但是经过很多学校的老师加急批卷，四天之后所有成绩和排名全部出来了。
    这次几门科目中平均分最低的是数学，由于均分太低，赵霞还被领导找去谈话，可她表示不关自己的事，因为自己只出了几道大题，并且没有下狠手，所以平均分太低不是她的问题。
    其次就是语文，这次语文作文不仅批改得最慢，而且实在是太抽象，很多老师都批不下去，原本应该控制平均分不能让它太低，但是……这次是个例外，因此他们放弃了作文，转战前半部分语文卷子，尽量批松一点把总体平均分拉上去。
    于是隔壁市出语文作文题目的老师被“群起而攻之”，听说他这几天都不敢离开办公室。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作文分数都很低。
    黄国忠还没把总分和排名贴出来，语文办公室率先炸了锅。
    高莹手里拿着一张作文纸，其他语文老师全部围了上来，把她的工位围得密不透风。
    这么多人同时盯着这篇作文，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高老师……这就是那个满分？”
    “对……”
    “听说还是男生写出来的？”
    “对……”
    “是不是上学期那个转学生？没考试就直接转到实验班的？”
    “对……”
    “天呐……三中都多久没有出过联考作文满分了……”
    “对……”
    “别说三中了，其他学校也没出过啊……应该说省里多久没出过联考满分了……”
    “对……”
    高莹今天已经不知道回答过多少遍差不多的问题了，她都快要麻木了。
    隔壁重点班的语文老师先反应过来，兴奋地搓搓手，笑着对高莹说道：“高老师您看完了吗？借我看一会儿吧？”
    “诶诶诶，你怎么插队啊？”其他班老师不乐意了，“明明我先来的，我还准备好好剖析一下跟我们班那群小崽子讲呢。”
    “哎呦我们班下午
    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我马上就得走，所以先给我看看。”
    几个人吵得高莹头疼，幸好这时候有个人走进语文办公室打断了他们。
    这次语文作文满分的消息不仅在五个市的语文老师之间传播，其他科目的老师也或多或少听说了这件事。
    于丘华快步走过来，急切地拨开围在那儿的两个人，朝高莹问道：“作文满分是真的吗？”
    高莹原来激动的心情现在冷静不少，她摆出一个骄傲的表情，手指点点桌上的作文纸，说道：“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学生。”
    于丘华不顾其他老师的不满，直接抢走了作文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了好几遍。
    “于主任啊，这个作文都是网上批卷，纸上又没有分数，只有个名字，你是教化学的能看得懂吗？”
    “就是就是，我还没看呢，快点还回来。”
    “诶诶诶说好先让我看的。”
    “谁跟你说好了？”
    于丘华躲过几个想伸过来争抢的手，说道：“我怎么看不懂了？教化学怎么了？搞得好像我没学过语文一样。”
    高莹还以为他是来帮忙的，结果没想到他也是来捣乱的。
    高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很清楚以她的身板根本抢不过他们，因此只好努力提高音量说道：“都给我当心点，要是把作文纸撕了我饶不了你们。”
    于丘华指着作文纸上的字，有点不确定地说道：“这真的是满分吗？这个字写得这么潦草你们怎么看清楚的？”
    他这么说高莹可就不高兴了，不过在她维护自己的学生之前其他老师先开口道：“这个字虽然潦草，但是整体看就很和谐，你不懂不要乱说。”
    “我们可跟你们化学不一样，你们只要几个公式套套，我们不仅要看结构，还要看内容，他这个字已经足够了。”
    “我怀疑他练过草书，不然写不出这么潦草又整齐的字。”
    “要不我也让我们班学生去练草书好了。”
    高莹：“……”
    过了过了，倒也不至于这样。
    如果她把前半部分的语文卷子拿出来给他们看，他们应该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时，一阵敲门声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初静抱着一叠作业本，看见语文办公室门开着后就敲了敲门背，没料到所有人都向她看过来，瞬间红了脸。
    高莹招招手说道：“初静，来这边。”
    初静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走过来，把怀里的本子放在桌上，说道：“高老师，都收齐了。”
    “诶好，辛苦你了，”高莹温柔地点了点头，“对了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初静声音比较小：“什么事？”

 第75章

    高莹：“帮我去把莫尘喊过来。”
    初静：“好。”
    当莫尘站在一群老师中间时，他还是一头雾水。
    初静只跟他说高莹找他，但没跟他说具体什么事，所以他目前是这间语文办公室里最茫然的人。
    还有，为什么于丘华也在这儿？
    莫尘眨了眨眼，心想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需要这么多老师一起来责问他。
    那张作文纸现在还在于丘华手里，他摊开给莫尘看，问道：“莫尘这篇作文是你写的吗？”
    莫尘看了眼侧边自己的名字：“……”
    他见于丘华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揉了揉眼睛，说道：“是的吧……”
    于丘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犹豫什么？”
    莫尘：“……”
    他的名字就明明白白地写在那儿，但还是被问是不是他写的，他能不犹豫吗？
    所有老师都投过来灼热的目光，作为风暴中心的莫尘往高莹那边挪了挪，疑惑地问道：“高老师……我到底犯什么事儿了？”
    高莹：“没有没有，把你喊过来不是为了批评你，是想跟你说一个好消息。”
    高莹：“这次联考你的作文拿了最高分，也是五个市里面唯一一个满分。”
    高莹：“还有啊，我看了下你前半部分的卷子，只有默写那里被扣了一分，可能是因为阅卷老师看不懂你的字……但我看习惯了所以知道你写的是对的。”
    莫尘：“……”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莫尘的反应看起来比其他老师冷静多了，毕竟他的语文比较稳定，他不用担心。
    于丘华拍了拍莫尘的肩膀，说道：“继续努力，要是你的化学再往上提一点就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重点班的语文老师打断：“怎么开始说化学了？他有这作文水平已经能横着走了。”
    现在莫尘就是整个语文办公室的宝贝疙瘩，于丘华说不得半点，他只好笑着闭嘴。
    高莹对莫尘说道：“你先回去吧，但你的语文卷子和作文纸都得过段时间再还给你，至少作文会被打印出来供整个年级传阅。”
    莫尘点点头，然后又顶着所有老师和蔼的眼神离开语文办公室。
    回到教室的时候他邻桌的位子空了出来，明明被叫去之前那人还在的。
    莫尘一把拉住路过的猴子，问他知不知道陵北去哪儿了。
    猴子：“哦，北哥啊，我看见谭鸿寂跟他说了句话他就出去了。”
    第65章
    听见这个名字，莫尘不自主地愣了一下，他朝猴子问道：“他跟陵北说什么了？”
    猴子耸耸肩：“应该是跟数学有关吧，毕竟霞姐经常喊北哥去办公室，有时候会让谭鸿寂传话。”
    莫尘回想了下好像是这样，于是他坐回座位上，随意地往隔壁桌上瞟了一眼，忽然看见了一支有点眼熟的笔。
    这支笔……墨绿色的外壳，素净得不见半点纹饰，却很有质感……
    他立马把整张桌子翻了个遍，然后再次看向它，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陵北正好赶在上课前一分钟回来，莫尘指了指他桌上的那支笔，问道：“这是我的吗？”
    陵北：“嗯。”
    莫尘：“你拿走的？”
    陵北：“你落在我家的。”
    莫尘“啊”了一声，可能是那天收拾东西收拾得急，不小心落下的。
    上课铃响了，何厉胜卡着点走进教室，“砰”一声把杯子放在讲台上。
    “联考卷子都批完了，一会儿课代表去我桌上拿了发下去，现在我们先讲上节课没讲完的那道大题。”
    班里安静下来，莫尘督了眼正在讲课的何厉胜，然后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但是悄悄地在桌底下伸出手，食指敲了敲陵北的腿，在对方往下看时摊开手掌，勾勾手指。
    陵北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笔假装要放在他手上，却在他抓住笔之前拿走。
    来回几次后，腿上那只手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于是轻轻捏了把对方的腿，彰显自己的生气。
    莫尘玩儿够了，刚准备收回手就被握住了手腕，他疑惑地朝旁边看了眼，但又不敢动作太大，万一被何厉胜看见就糟了。
    他感到陵北先是抚了抚自己的手心，有点痒，然后在上面缓缓写下两个字——不还。
    写完之后才放他的手离开。
    莫尘嘴角微微上扬，手心的温度迟迟没有消散。
    下课后莫尘看向陵北，发现对方正拿着自己的笔在写。
    他往旁边凑了凑，问道：“真不还我了？”
    陵北：“嗯。”
    莫尘再次把目光放在那支笔上，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你很喜欢它吗？我觉得这笔很普通啊……”
    陵北顿了顿，说道：“不普通，它是你的。”
    莫尘轻笑了声，抿了抿唇，弯着眼睛说道：“喜欢就送你了。”
    反正陵北原本也没打算还他。
    “哦对了，”莫尘想到了些事，“上课前谭鸿寂找你干什么了？”
    陵北：“让我去霞姐办公室。”
    莫尘吐出口气：“行。”
    陵北：“怎么了？”
    莫尘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前面的那个背影，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听见他的名字我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就是随便说说。”
    莫尘说完就摆正凳子坐好，低头继续看刚才没写完的题，没注意到陵北若有所思的眼神。
    这次五市联考所有成绩都出来了，黄国忠花了些时间做整理，在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突然走进教室。
    他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底下的人全部屏息凝神，等待黄国忠的“宣判”。
    黄国忠：“占用大家一点时间，下节晚自习可以晚十分钟开始。”
    黄国忠：“这次五市联考的成绩和排名都出来了，我已经发给你们家长了。”
    黄国忠没有理会班级里的哀嚎声，继续说道：“还是老样子，我报一下前十名，其他想知道成绩的去教室门口找我。”
    “第一名还是陵北，同时我去了解过了，陵北在五个大市里面也是第一。”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陵北对第一名的统治力，但是陵北还在一次次刷新他们的认知。
    果然，那句话没说错。
    陵北就是神。
    黄国忠也忍不住多说两句：“陵北的数学、物理和化学都是满分，其他几门也都将近满分，很厉害。”
    他接着往下报名次，说到第三名后停顿了几秒，然后也多说了两句：“第四名是莫尘，这次他的语文作文是五个市里唯一的满分，同时语文也是最高分。”
    底下又是一片安静，不少人已经听不进黄国忠后面说的话，更顾不上偷偷摸摸地，而是震惊地转头看向那个角落。
    莫尘就算平常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此刻也被盯得有些受不了。
    他缩了缩脖子，企图钻进桌洞里。
    可惜陵北不能帮他分散火力，因为他们两个就坐在一起，谁也管不了谁。
    莫尘只好低着头装作不知道，内心不断乞求他们别看自己了。
    虽然黄国忠说完之后还没有上课，但依旧允许他们晚十分钟再上自习。
    黄国忠前脚刚踏出教室，猴子一个箭步就蹿到了教室后门。
    他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把莫尘逗笑了。
    猴子叉着腰，看看陵北，又看看莫尘，看起来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两个还是人吗？”
    “一个理科一个文科，还给别人留活路吗？”
    陵北没有理他，莫尘无辜地摊了摊手：“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我也选的是理科，而且我英语也没第一。”
    猴子没反应过来：“英语没第一，然后呢？”
    莫尘：“英语给你留了活路，你可以选择超过我。”
    猴子：“……”
    猴子：“这他妈是人话吗？”
    莫尘笑得停不下来，猴子故作凶狠地威胁道：“我打不过北哥，我还打不过你吗？”
    他玩笑般松松地圈住莫尘的脖子，一边摇晃一边说道：“这就是你惹我猴哥的下场。”
    莫尘被摇得眼花，他笑着朝陵北求救道：“陵北，救命啊……”
    陵北看他俩闹得差不多，于是淡淡地督了猴子一眼：“行了，放开。”
    经过了这么久的相处，猴子就算再迟顿也琢磨出来些东西，他立马放开莫尘，走之前又看着他们摇摇头，低声呢喃道：“怎么给你俩凑一起的呢……”
    最后一节晚自习黄国忠搬了张凳子，坐在教室门口，不断有人走出来找他。
    教室里不算安静，黄国忠隔一会儿就需要推门进来让他们安静。
    在回家的路上，莫尘一步一步走在路灯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第76章

    春天的晚上不似冬天那样冷，但也会有微风吹过。
    莫尘走到楼下时，看见两只猫咪坐在不远处，对他叫了几声。
    他认出来了，这是陆和蓉天天在喂的流浪猫，可能是因为天气渐渐变暖，所以晚上跑出来活动。
    他过去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后才走上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一闪一闪，莫尘不自主地加快脚步。
    陆和蓉正抱着手机，眼神中透露出一点满意，听见门口的动静后扭头看过来，主动对莫尘说了句“回来啦”。
    莫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定在原地不敢动。
    “傻站在那儿干什么？”陆和蓉不等莫尘换好鞋就开始说道：“这次你考得还可以，语文帮你拉了不少分。”
    “我就说你能考进前五的吧？只要你上心就一定能办到。”
    “现在再回头想想你以前考的那点分数，一眼就能看出你压根没放在心上，压根没想好好考。”
    “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莫尘咬了咬唇，有些无措地站着，陆和蓉不肯放弃地又问了一遍，他只好很轻地应了一声。
    “你看你自己都知道，终于承认了。”
    “所以你以后给我当心点，但凡考差一次我都能看出来你有没有好好学。”
    “还有啊，我看了下你这次虽然考进了前五，但是我感觉你还有空间，下次给我再加把劲儿，努力考个前三。”
    莫尘静静地听着，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些话好像已经听了无数遍，但是每次响起的时候杀伤力还是很大。
    这几句话大体没变过，只是填入框架的要求在不断提高。
    这次是前三，上次是前五。
    他明明在提高，却没有一点高兴。
    或许他可以不在乎自己高不高兴，有时候他只想让陆和蓉的眉头舒展一点。
    一点就好。
    可是怎么会这么难……
    他不知道自己渴望的是一份褒奖，还是一个解开枷锁的钥匙。
    陆和蓉没再多说他什么，挥挥手让他回房间继续学习。
    莫尘经过主卧时听见了久违的敲床声，而且声音不小，一下一下，像是永远不会停歇。
    他洗完澡坐在书桌前，除了还在持续的敲床声，他还听见了旁边房间里传来陆和蓉的骂声，混在一起。
    莫尘重重地叹了口气，拿出耳机塞进耳朵。
    正好这时他看见了许可耐给他发的微信，莫尘收拾好濒临破碎的状态，就算是隔着屏幕他也会习惯性戴上面具。
    【许可爱：莫小尘！我听说你们学校出了个作文满分，是不是你？！】
    【许可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jpg]】
    【莫尘：你们怎么知道的……】
    【许可爱：作为没有娱乐生活的高中生来说，这种事传播最快了】
    【莫尘：……】
    【莫尘：那我现在隐姓埋名归隐深山还来得及吗】
    【许可爱：哎呀你放心，你的名字还没传开，只是知道这个满分在你们虞城三中】
    【许可爱：我就知道是你，莫小尘你太棒了】
    【许可爱：不过我还听说，有个更牛逼的人也在你们三中，好像几乎每门都是满分，直接考了个五市第一】
    【许可爱：你知道是谁吗？快说出来让我膜拜膜拜】
    【莫尘：是陵北，膜拜去吧】
    【许可爱：陵北？你那个竹马？】
    【莫尘：对，很厉害吧】
    字里行间都带上了点骄傲。
    许可耐顿了一会儿，收回了刚才对莫尘的夸赞。
    【许可爱：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可爱：你俩还是人吗】
    第66章
    许可耐的脑回路和猴子一样，莫尘感叹道两人怪不得能一见如故。
    许可耐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完，就没跟他聊太久，莫尘退出聊天框时，不可避免地看见了那个置顶的人。
    他看了眼时间，对方应该还没睡。
    莫尘犹豫了几秒之后，摸了摸戴好的耳机，拨了语音。
    很快就接通了，陵北的声音近距离传入他的耳朵，莫尘下意识督向门口，然后调大音量。
    陵北：“怎么了？”
    莫尘手里转着笔，盯着桌上的卷子，眸中却隐隐带了些笑意，逗着他说道：“想你了。”
    其实也不算逗他，这是实话。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莫尘好整以暇地等着，终于听见陵北“嗯”了一声，还有更轻的一句“我也是”。
    荒芜的心脏逐渐长出新芽，柔和的春光明媚全身，每一次拂过的微风都在助长着嫩绿的蔓延。
    陵北：“不开心？”
    这次莫尘没有再否认，而是直接说道：“对，不开心，你怎么知道的？”
    陵北对他太熟悉，从莫尘刚开口就感到些不对劲。
    陵北：“听出来的。”
    莫尘轻笑了声，说道：“北哥真了解我。”
    陵北顿了顿，问道：“怎么喊这个？”
    莫尘：“可能是被猴子他们带的吧……你不喜欢我这样喊你吗？”
    见陵北没说话，莫尘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称呼，他试探性地喊道：“邻居哥哥？”
    另一边还是没有声音，就在他以为陵北不会有回应时，对方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嗯，就叫这个。”
    莫尘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他手上一边写着题目，一边和陵北说道：“那不行，我喊不出口，还是名字喊得顺。”
    刚好他在做化学的提高卷，有个地方他有点不确定，于是就问了陵北。
    接着他就听见陵北说了四个字：“再喊一声。”
    莫尘的脸慢慢变烫，问道：“不喊就不教我吗？”
    陵北：“嗯。”
    莫尘停下手中的笔，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又喊了一声“邻居哥哥”。
    喊完之后他用手背贴了贴脸，试图降下一些温度。
    莫尘：“行了吧？快跟我讲。”
    不难听出陵北的声音带了点笑：“好。”
    结果陵北跟他说他用的方法没错，虽然超纲但是能用，莫尘总感觉自己好像白叫了。
    莫尘又想起了许可耐跟他说的话，他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就跟陵北重复了一遍。
    莫尘：“听见没有？陵北大神你在别的学校也出名了。”
    陵北：“嗯，你也是。”
    莫尘：“你不知道刚才我跟许可耐说你就是第一的时候他有多惊讶，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莫尘：“还有啊，他怎么跟猴子一样，都说咱俩不是人，我觉得没那么夸张吧……”
    陵北认真地听莫尘说着，有时候也会回应两句。
    莫尘语气轻快地跟他讲着看到的事或者发生的事，哪怕很小很小，也想让他知道。
    他说得累了，两个人就会静静地写会儿题。
    大概到了两点多，莫尘写完了所有卷子，才想起自己跟陵北已经语音了将近四个小时。
    他打了个哈欠，手机另一边立马问道：“困了吗？”
    莫尘：“有一点。”
    陵北：“睡吧。”
    莫尘：“好。”
    在挂断语音前，陵北还问了他一句话。
    “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第二天，莫尘和陵北彻底成了整个虞城三中的“风云人物”。
    不止是高二年级，高一和高三也都知道了他们俩的名号——一个五市第一，一个作文满分，导致莫尘这两天走路时都尽量躲在陵北身后。
    午休时莫尘带着猫粮来到桂花树下，下不来早就等在那儿了。
    他一喊小家伙就跑过来蹭蹭他的裤腿，莫尘笑着摸了摸它的头，给它倒了些猫粮。
    可能是由于这半年多来莫尘坚持不懈地给它喂饭，因此小家伙看起来比原先健康了不少。
    下不来很爱干净，每次吃完就会找个地方开始舔毛，如果它没被欺负的话，莫尘见到它时它的一身白毛总是一尘不染。
    它找了块草地，很舒适地躺下来，把脑袋枕在尾巴上。
    莫尘坐在长椅上，看着下不来，侧头问陵北：“你有没有觉得下不来胖了点儿？”
    陵北从书中抬头，说道：“有点。”
    “都是我的功劳……”莫尘昂了昂下巴，看向陵北，满脸写着“快夸我”。
    陵北：“嗯，你的功劳。”
    莫尘：“……”
    有这么夸人的吗？
    莫尘抿了抿唇，没好气地说了句“冷死了”，然后继续低头刷题。
    “冷吗？”陵北突然握了握他的手，微凉的指尖被骨骼分明的手裹住，少年的掌心干燥温热，惊起一片战栗。
    他任由这温度停留了三秒，然后笑着反握住陵北，还捏了两下，说道：“我是说你冷，不是我冷。”
    陵北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第77章

    莫尘朝他笑了笑，松开他的手，说道：“太直男了，陵北。”
    陵北挑了挑眉，显然对这句话有异议，但莫尘没给他机会反驳，故意说道：“继续看你的书吧，北哥。”
    陵北：“……”
    下午
    第一节课是数学，赵霞踩着高跟鞋提前走进教室，但她没着急讲课，而是先把课代表喊了出去。
    莫尘和陵北今天回来得有点晚，正好撞见站在门口的赵霞和谭鸿寂。
    赵霞拦住他们两个，让他们把讲台上的卷子发下去。
    莫尘点点头，不由得多看了谭鸿寂两眼，后者的表情不是很好，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变得更加难看。
    这节课赵霞快速地讲了下联考卷子，正常班级至少需要花两节课才能讲个大概，但是她只花了十五分钟讲了下她出的那两道题目，然后说剩下的题目都比较简单，让他们自己课后去弄懂。
    等赵霞把所有要讲的东西讲完，她发现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所以就又拿出了那张卷子。
    赵霞：“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成绩了吧？”
    赵霞：“这次数学除了我出的题目，其他都很简单，我在卷子上写了‘面批’两个字的都给我找时间来趟办公室。”
    赵霞：“还有些退步比较大的我会亲自找，这张卷子上全部都是见过的题型，还在错。”
    赵霞边整理讲台边说道：“但是这次也有考得好的，像陵北就不用说了，满分，一直很稳定。”
    赵霞：“孙嘉盛考得也不错，还有初静，进步很大，数学进了前十。”
    赵霞：“莫尘考得也还可以，比初静高一点，而且做对了一道我出的题目。”
    赵霞：“虽然联考刚结束，但是期中考马上就要来了。”
    赵霞：“所以大家不能放松警惕，期中考跟这次联考的范围差不多，记得提前准备起来。”
    下课后猴子拉着瞿闻书跑到了莫尘旁边，问道：“莫尘莫尘，周六晚上有没有空？”
    “周六？”莫尘思考了下，“应该是有空的，怎么了？”
    瞿闻书：“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正好考完了休息休息。”
    猴子：“对，我们干饭小分队终于要集合了。”
    莫尘：“行啊，去吃什么？”
    猴子：“我暂时还没想好，等会儿自习课上我来看看。”
    莫尘同意地点点头，瞿闻书又看向旁边的陵北，问道：“北哥你去吗？”
    猴子帮腔道：“一起去吧北哥。”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陵北答应地很快。
    猴子原本准备了一整套说辞，结果现在毫无用武之地。
    他掰过瞿闻书的肩膀：“好了朋友，最难啃的骨头已经被我们啃下来了，我们做到了。”
    瞿闻书虽然嫌弃，但还是陪他演了一把：“是的朋友，我们做到了，我们竟然说服了传说中的五市第一。”
    莫尘在一边看热闹看得很开心，陵北冷淡地斜了他们一眼，两人立马夹着尾巴跑掉了。
    自习课时猴子偷偷摸摸地掏出了手机，开始翻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他看得入迷，邹小莓突然撞撞他的手臂，用气声说道：“黄主任来了。”
    猴子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立刻藏起手机抬头，却连黄主任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松了口气，质问般看向邹小莓，后者憋笑憋得颤抖。
    猴子：“草莓你吓死我了，你干什么啊？”
    邹小莓翻了个白眼：“谁让你看手机来着。”
    猴子：“这是很重要的事，我手握各位的美食选择权。”
    邹小莓：“……”
    猴子心有余悸地观察了一圈，好在真的没看见黄主任的身影。
    他放下心，再次在手机上翻找起来。
    他忽然看到一个还不错的烧烤店，和他们在临州吃的那家很像，而且周边也有很多小店。
    猴子在群里发了这家店，他还以为只有他在玩儿手机，没想到还能炸出两个人。
    【一纸文书：怎么又是烧烤】
    【全国第一帅吗喽：烧烤多好啊，好吃又方便】
    【在打游戏勿扰：我支持烧烤】
    【全国第一帅吗喽：不得了了，小宝你竟然不在打游戏】
    【在打游戏勿扰：刚死了退出来】
    【全国第一帅吗喽：你俩同意了，其他人呢？】
    【一纸文书：……？】
    【全国第一帅吗喽：草莓在我旁边，她觉得都行，初静肯定不在看手机，一会儿再问好了】
    【全国第一帅吗喽：莫尘？北哥？你俩呢？】
    猴子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答复。
    奇怪了……北哥不一定在线，但是莫尘应该会看见才对啊……
    这时他终于等到了回复，可惜并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莫尘：你完了】
    我完了？
    猴子疑惑地挠挠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但当他抬头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于丘华正站在他旁边盯着他，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猴子咽了咽口水，看来莫尘没说错。
    他完了。
    第67章
    猴子跟于丘华四目相对的时候，连怎么死的都想好了。
    他彻底放弃挣扎，朝着于丘华“嘿嘿”一笑，然后脑袋就被人敲了一下。
    于丘华：“终于被我逮到了吧，你小子也开始学何智宝了是吧？”
    被点到名的何智宝立马挺直腰背，坐得端端正正，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书，但被塞进桌洞里的手机烫得握不住。
    猴子不知道于丘华看了他多久，尽力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摁灭了手机。
    他脑门上汗都快下来了，万一于丘华看见他们聊天，把他们小群一网打尽了怎么办。
    幸好于丘华只是朝他摊开手，让他把手机交出来，没去追问其他人的手机。
    于丘华：“明天把三千字检讨交到我办公室，手机让你家长来拿。”
    猴子表面上乖乖地答应，其实内心已经在哭了。
    他爸妈会杀了他的。
    于丘华收掉了猴子的手机，又背着手巡视了一圈。
    走到瞿闻书那里时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瞿闻书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绕到了教室后门，站在莫尘身后扫视着教室里所有的人。
    莫尘也不敢回头看，他感到后背发麻，于丘华严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下次再让我抓到的话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不仅检讨字数翻倍，而且要请你们家长过来喝茶。”
    于丘华：“孙嘉盛这次就先放你一马，只要让你爸妈来拿手机就行。”
    猴子欲哭无泪地想，这不是一样的吗？
    于丘华待了几分钟，等教室里听不见一点儿声音后才离开。
    他一走猴子就崩溃地趴在了桌上，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他更加绝望了。
    邹小莓幸灾乐祸地评价道：“自作自受。”
    猴子整个人都焉儿了：“这下完了，我妈绝对会杀了我。”
    邹小莓：“那你还能出来吃饭吗？”
    听见吃饭猴子立马又来了精神：“当然能了，我都选好烧烤店了，大不了跟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总归能放我出来的。”
    邹小莓：“……”
    真是个好办法。
    总之他们定在了周六晚上聚餐，莫尘准备今晚回去问一下陆和蓉。
    可是他刚推开家门就看见陆和蓉在一边打电话，一边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
    陆和蓉连看都来不及看他，嘴里不停地在骂，手上也不停地把东西塞包里。
    莫尘听见了些信息，大概就是陆和奇出事了，陆和蓉必须得去一趟。
    等陆和蓉挂掉电话才有工夫对莫尘说道：“我去你舅舅那边住两天，这几天你照顾好自己，没人管你了也要认真学习不能分心，别以为一两次考得好了就能放松，听见没有？”
    “知道了。”莫尘点点头，“舅舅他怎么了？”
    陆和蓉皱起眉，本不想告诉他，但是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道：“他被警察带走了，现在情况不太好，还见不到他人。”
    陆和蓉：“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他迟早会捅出个大娄子。”
    陆和蓉：“这对夫妻没有一个好人。”
    莫尘心里一惊，看陆和蓉的状态却又不敢多问。
    他愣愣地站在那儿，陆和蓉走到门口时才反应过来，喊住她问道：“你现在就去吗？”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对，”陆和蓉扛着一个大包，“我也跟那个死人说过了，你不用管他，每天上学放学都给我发个微信，我尽量赶在周日回来。”
    莫尘伸手想帮忙：“要不明天再去吧？现在太晚了。”
    陆和蓉躲过他的手：“你个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快回房间。”
    说完她就关上门，留莫尘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压下胃里的酸楚后才抬脚往房间走，经过主卧时又听见了敲床声，这两天一直都有，但不知为何今天格外让人烦躁。

 第78章

    “咚——”
    “咚——”
    “咚——”
    莫尘不由得停下脚步，慢慢捏紧了身侧的拳头。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刚才陆和蓉尽力把他排斥在外一样，他并不是想要参与，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管，但他只是想要帮陆和蓉拿个东西，只是想要多关心两句，这样也不行吗？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使他松开了拳，垂下了眸，麻木地走回自己房间。
    既然陆和蓉不在的话，莫尘原本不用再问她周六晚上聚餐的事，但他想了想，还是跟陆和蓉说了一声。
    对方貌似很忙，过了很久才回复，先是不同意，后来可能是想到了这次他的联考成绩，又改口说他可以去，不过要早点回家，还要随时报备。
    到了周六那天，三中照常没有晚自习，而且还会早放学。
    猴子招呼着一起打车去烧烤店，他掏出手机来时不免被瞿闻书调侃一番：“哟，手机拿回来了。”
    猴子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说道：“还笑还笑，当时我没举报你已经很好了，还不快谢主隆恩。”
    瞿闻书：“是是是，感谢您留我一命，没把我告发给老于。”
    猴子：“这还差不多。”
    瞿闻书：“话说你检讨写完了吗？”
    “当然准时交过去了，不然我早被老于制裁了。”猴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语气感慨，“我这一年都写了多少检讨了，再写我真的要吐了。”
    他们两个喊了邹小莓和初静，走到后排时却发现只有何智宝和陵北坐在那儿，莫尘不见了踪影。
    瞿闻书拉着何智宝，嘴里还在让他别玩儿游戏了，猴子则是问陵北，莫尘去哪儿了。
    陵北：“高莹找他，你们先去，我等他一起。”
    猴子说行，于是和其他人先离开。
    莫尘被高莹喊到办公室聊了很久，回来时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只有陵北还在座位上。
    莫尘朝陵北问道：“猴子他们呢？先走了吗？”
    陵北：“嗯。”
    莫尘：“那我们也快点儿。”
    他开始收拾书包，忽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他之前也这样等过陵北。
    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了有女生给陵北写情书。
    陵北也在收拾书包，突然听见莫尘对他说道：“要我帮你吗？”
    陵北下意识说了句“不用”，但感到不太对，于是抬头看向莫尘，果不其然瞧见对方的笑容假得不能再假。
    陵北：“……”
    莫尘：“我帮你收吧，你要装哪些卷子跟我说，让我看看会不会再掉些情书出来。”
    陵北：“……”
    他明白了。
    陵北迅速答应，然后告诉莫尘他需要装东西。
    看着莫尘一件件地帮他收好，陵北也帮对方整理凌乱的桌面：“要带哪些？”
    莫尘说了几本习题，陵北从桌洞里拿出来一一放好，问他还有什么，莫尘指了指桌角的那一叠卷子。
    莫尘拉上书包拉链，长舒一口气，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信封。
    他满意地拍了拍手，转头刚想问陵北好了没有，结果就看见他手上拿着卷子，静静地盯着自己的桌面。
    莫尘疑惑地凑过去，眸中立马充满了震惊。
    莫尘：“这……我不知道这个……”
    他摸了摸鼻子，拿起桌上的信封仔细看了看，贴了好几个粉红色的爱心。
    莫尘：“可能……可能给错了吧……”
    他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打开了信封，然后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信纸上。
    莫尘：“……”
    可能因为上次联考的关系，年级里不少人都知道了他。
    陵北也看见了，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莫尘敏锐地察觉出一丝危险。
    他尴尬地笑了笑，把信纸小心地塞回去放好，企图混过去：“我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我看见了肯定会当场还回去。”
    陵北“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只是毫不掩饰地督了眼教室前面的监控。
    莫尘此刻却庆幸还好有监控。
    莫尘轻咳了两声，说道：“反正你上次也收过，我们扯平了。”
    陵北顿了顿，说道：“没扯平，上次你亲了我。”
    莫尘思考了下，原来他说的是爬山那次，但这压根就是两码事。
    莫尘不由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那次不是情书，那次是有人跟你表白，而且你也亲了我好吗？”
    莫尘：“陵北大神，胡乱说话可不像你啊。”
    陵北挑了挑眉，又看了眼前面的监控，莫尘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瞬的幽怨。
    他拉了拉陵北的袖子，说道：“过两天我就还回去，我们先走吧，一会儿猴子他们该催了。”
    莫尘把他的书包塞给他，背上自己的书包，拽着陵北走出教室。
    猴子他们已经坐那儿等了一会儿了，看见莫尘和陵北用力挥了挥手：“这儿呢！”
    莫尘刚坐下就听见猴子抱怨道：“你俩在干什么呢？也太慢了吧。”
    莫尘心虚地笑了笑：“路上堵车，所以晚了点。”
    猴子疑惑地嘟囔道：“奇怪了怎么我们没堵车……”
    莫尘紧急补充道：“还有还有，我在高莹那边待太久了。”
    猴子“哦”了一声，莫尘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明明什么也没干。
    猴子：“我们先点了，你们看看要不要再加点。”
    他把点菜板递给莫尘，但后者接过来后又非常顺手地递给了旁边的陵北。
    陵北也自然地接过，他又点了两个莫尘爱吃的。
    烧烤店上菜很快，猴子搓了搓手，说道：“这家店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成本特别高。”
    瞿闻书：“什么成本？”
    猴子：“当然是我无辜的手机啊，这个成本还不高吗？”
    瞿闻书：“……”
    他朝猴子竖起了大拇指：“确实很高，那你多吃点吧。”
    陵北特意把没放辣椒的摆在莫尘前面，直到摆不下了，莫尘红着耳朵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我吃不了那么多，别放了。”
    陵北这才收手。
    他们几个人都很熟了，桌上氛围很好，每个人都在放松地聊天。
    莫尘也会参与进来，陵北本身话少，只是在莫尘杯子空掉的时候即使给他倒水。
    莫尘原本在和猴子说话，余光突然瞥到不远处的一个背影。
    他瞬间眯起眼睛。
    第68章
    猴子见他停下说半句的话，于是问道：“怎么了？然后呢？”
    “啊？”莫尘瞥了他一眼，视线又立马转向另一个地方，“嗯……没有然后了……”
    猴子：“……”
    猴子：“什么就没有然后了？”
    他顺着莫尘的目光看过去，但没看到什么奇怪的现象。
    很快他就被何智宝和瞿闻书那边吸引了，没再注意莫尘。
    莫尘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时指尖颤了颤，眼睛还在盯着那个背影。
    准确来说是两个背影，一男一女，靠得很近，很亲密。
    他们走进了一家店，莫尘就一直看着店门口，不愿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陵北还是看出了莫尘的不对劲，他凑近低声问道：“在看什么？”
    莫尘丝毫没有挪开目光，嘴上却说着“没什么”。
    没过几分钟，那对男女从店里面走了出来，眼看就要离开莫尘的视线范围，他立刻站起身，桌上几个人一同看向他。
    莫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些大，于是装作没事地笑笑，说道：“我吃饱了，出去随便逛逛，一会儿就回来，包放这里了。”
    在陵北开口之前，他先抬脚离开了这里，快步跟上那两个人。
    猴子看了看他面前根本没动多少的烧烤，小声说道：“也没吃多少就吃饱了啊……”
    莫尘尽量表现得很平常，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能听见一点那个男人的声音，心里的怀疑慢慢加深。
    直到那人忽然侧头亲了一口旁边女人的脸，莫尘才看清男人长什么样。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感觉整颗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这时候吴建新往后看了一眼，莫尘下意识钻进旁边的一个小巷子，等了几秒后他再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结果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莫尘叹了口气，又往巷子深处走了一点，最后双腿发软，靠着墙壁无助地蹲下。
    他撞见了吴建新出轨。
    莫尘拿出手机，点开陆和蓉的对话框，又退出去，反复好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一来是他没有拍到照片，陆和蓉不一定会信他，二来是就算要说，应该也当面说比较好。
    他跌坐在地上，安静地盯着地面，眼神空洞，脑中不断闪过吴建新亲那个女人的画面。

 第79章

    他下巴搁在膝盖上，抱住双腿，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到发疼也不松开，努力缩减自己在世界上的存在感。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他……
    为什么总要把这些肮脏的东西血淋淋地在他面前剖开……
    无论他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泥潭，抓不住岸边唯一干净的稻草。
    正当莫尘呆滞地望着前方时，突然有一个人单膝跪下来，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他茫然地抬眸，看见陵北微微喘气，仿佛走了很远的路。
    “怎么了？”陵北拇指轻轻抚过莫尘的眼底，“看见什么了？”
    陵北的语气是他从没有听到过的温柔，他鼻子一酸，眼中瞬间聚起水雾，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对方。
    陵北耐心地等着他开口，他看见了对方担忧的表情。
    莫尘的喉结滚动，忽然笑了笑，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事，陵北，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笑得刺眼，陵北指尖碰了碰莫尘的嘴角，他不喜欢这个笑容。
    莫尘垂下眼眸，长舒一口气，陵北的指腹轻柔地抚着他的脸，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来。
    莫尘对着他轻微地摇摇头，然后拉下他的手，往前凑过去，把脑袋磕在陵北肩上，闭上眼睛，鼻尖充斥着陵北的味道。
    “我没事……陵北……我真的没事……让我抱一会儿……”
    陵北没有答话，只是抱住了莫尘，手放在对方后背上缓缓拍着。
    莫尘紧紧抓着陵北的衣服，慢慢把心里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他不可能让陵北知道这些事。
    他不可能让陵北知道他在暗处残破不堪的家庭。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尘才抬起头，弄平被他抓皱的衣服，轻松地问道：“怎么来找我了？”
    陵北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觉得你状态不对。”
    莫尘伸手盖住他的双眼，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我没事”。
    但是很显然陵北一次都没有相信。
    莫尘：“我们走吧，猴子他们应该吃完了。”
    陵北先站起来，然后扶着他的胳膊，莫尘“嘶”了一声，他坐得太久，忽然一下站起来有点眼前发黑，他缓了几秒后才好。
    莫尘拍了拍衣服，跟陵北一起往回走。
    陵北没再问莫尘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知道莫尘不想告诉他，那他就不会逼对方说。
    猴子他们的确已经吃完了，正坐着等莫尘和陵北。
    他们算是店里的第一个客户，他们吃完后天色才渐渐暗下来。
    猴子觉得现在回家还太早，于是便提议在附近转转，刚好这家烧烤店开在一个景区小镇里，旁边都是商店和小摊。
    莫尘一开始害怕会不会再遇到吴建新，但想了想他们离开的方向，估计不会回来。
    邹小莓挽着初静走进一家饰品店，猴子虽然看不懂，但偏要跟着进去，何智宝还在低头打游戏，瞿闻书怕他把自己一头撞死，只好用余光一直注意着他。
    莫尘随便拿起了一枚胸针放在眼前，他侧头对站在他身边的陵北悄悄说道：“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像我送你的那个？”
    陵北看了眼，说道：“你送的好看。”
    莫尘挑了挑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放下了手里的胸针。
    邹小莓和初静选中了两条同款不同色的手链，莫尘看见她们拿去付钱后，转头问陵北：“我们要不要也买条手链？”
    陵北：“一起戴？”
    莫尘：“对。”
    陵北点点头，莫尘立马跑到那一面挂满手链的墙上，细细地看了起来。
    当其他人都买好了，莫尘还在纠结，猴子凑过来问道：“你在选什么呢？”
    莫尘有点不好意思，把他推出去：“你们在外面等就好了，我很快。”
    他最后挑中了一条主体是黑色的编绳，有一根细一点的金绳和它编在一起，上面没有其他坠饰，而且只剩下两条。
    莫尘拿在手里给陵北看，问他觉得怎么样，陵北说只要是他选的都可以。
    买完后莫尘迫不及待地戴在手腕上，抬头发现陵北也已经戴上了，他笑了笑，和他一起走出饰品店，跟猴子他们汇合。
    他刻意和陵北走在最后面，戴着黑绳的那只手偷偷往旁边靠，勾了勾陵北的手指。
    对方僵了一下，然后迅速握住他的手，莫尘瞬间慌了，但是很容易就挣脱出来，陵北本来也没握多紧。
    他们又逛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经完全变暗，猴子突然指向前面那条河，说道：“你们快看，好漂亮的灯啊。”
    瞿闻书：“好像有什么花灯秀。”
    邹小莓眼睛一亮：“走啊走啊，我们去看。”
    说完她就拽着初静往前跑，为了能占到桥上的位置。
    不知怎么的大家都开始跑，连何智宝都被迫放下了手机。
    莫尘运气好，他走到时桥中央正好有两个人离开，他立马拉着陵北走过去。
    粼粼波光载着千百盏花灯蜿蜒流淌，水雾缭绕，灯火在雾中晕染出朦胧光晕，恍若银河坠入人间。
    莫尘聚精会神地看着河面上，闪烁的灯光倒映在他眸中。
    偶然瞧见一个很好看的，他会兴奋地拍拍身边人的手臂，指给他看。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很嘈杂，可陵北眼里始终只有一个人。
    有根水柱恰好在小桥前方升起，莫尘忍不住伸手去碰，他向前靠在桥边，感到腰上忽然放了一只手。
    他身体一抖，侧头去看，陵北垂眸在他耳畔低声说道：“当心。”
    莫尘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继续玩闹，手上沾了一点水，想要往旁边人的脸上弹，陵北微微勾唇后仰躲开，收紧了对方腰上的手。
    花灯秀持续了半个小时才结束，猴子他们找到莫尘时，只见他歪着身子，边走边和陵北聊天。
    邹小莓和初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瞿闻书看他俩这旁人勿扰的氛围，“啧啧啧”地摇头。
    只有猴子不明所以，在邹小莓捂住他的嘴之前大喊：“莫尘！北哥！我们快走吧！”
    邹小莓：“……”
    她揪住猴子的耳朵，说道：“你真是没有眼力见，你的情商是跟智商是成反比的吧。”
    瞿闻书赞同地点头。
    猴子：“？？？”
    猴子：“我又怎么了……”
    他摸不着头脑地去问何智宝，后者耸耸肩，表示他一直在打游戏，什么也不知道。
    由于这里人太多了，他们七个聚在一起后不敢再分开，害怕丢了两个都不知道。
    看完花灯秀后有一大堆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莫尘尽量跟在瞿闻书身后，被挤得只能紧紧贴着旁边的陵北。
    就跟刚才小巷里一样，在陵北蹲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仿佛够到了属于他的天光，无限的安全感填满心脏。
    被陵北揽住肩膀时，他看见了对方的手腕上戴着那根黑金相间的编绳，结合自己手上的那根，既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众人，又是在小心地守护这份心意。
    走到小镇出口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回去，都在回味那一场盛大的花灯秀。
    桥上人群熙熙攘攘，桥下灯光璀璨夺目，无一不在诉说着藏匿于喧嚣尘世中的爱恋。
    灯火辉煌耀眼，人声沸沸扬扬，少年的爱意在光影交错中悄然疯长。
    第69章
    虽说莫尘后来在花灯秀上表现得很开心，但亲眼目睹吴建新出轨不是一件很容易过去的事。
    尤其是对莫尘来说。
    他的身份很尴尬，吴建新与他毫无血缘关系，却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的父爱，一点儿都没有。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莫尘肯定得告诉陆和蓉，但他要怎样才能让陆和蓉相信，因为他没有证据。
    他叹息着用钥匙打开家门，黑暗扑面而来，清冷且寂静。
    莫尘看了眼地上的鞋，又走到主卧门前，静下心听了听，没有声音。
    吴建新没有回来。
    他其实能猜到。
    莫尘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房间。
    他想起来要给陆和蓉报备一下，刚拿出手机就看见好多条信息。
    他点开看了看，全是陆和蓉发来的微信，大概有二十多条，还夹杂着几个未接的语音通话。
    那时候花灯秀还没结束，他的手机放在口袋里，没听见电话。
    莫尘心里一惊，赶紧回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听见陆和蓉愤怒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回信息？你是死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不是让你随时随地告诉我你在哪儿吗？”

 第80章

    “你再不回我我就要报警了！”
    陆和蓉的声音尖锐又刺耳，莫尘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下意识把手机离远了一点。
    他揉了揉耳朵，刚准备说话又被打断。
    陆和蓉：“你说话啊！聋了吗？还是哑巴了？我问你为什么不回消息？”
    莫尘咬了咬唇，竟有些委屈地小声说道：“你没给我机会说话啊……”
    陆和蓉更加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的？我可是你妈！你是我生的！”
    莫尘感到胃里面抽了抽，这些话他从小到大听了不少遍，最近一段时间陆和蓉没说过，现在再次听到，杀伤力还是一样大。
    陆和蓉的意思很清楚，他的命是陆和蓉给的，所以不能反抗，没有选择。
    他这条命不归他管。
    他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莫尘咽下满嘴的苦涩，掐着指尖努力平静地说道：“妈，抱歉，刚才在外面没看手机，没听见铃声。”
    陆和蓉：“难道你现在才回家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莫尘垂下眼眸，只是连着说了好几声“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陆和蓉今天格外生气，莫尘怀疑可能是陆和奇那边出了什么事，她照例把火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陆和蓉经常这么干，因此每当她显露出这个征兆时，莫尘都会缄口不言。
    陆和蓉：“莫尘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再不回我消息你试试看！”
    莫尘抿了抿唇，不敢说话。
    陆和蓉：“又哑巴了吗？”
    莫尘只好轻声说道：“知道了。”
    陆和蓉：“我这里的事情比较烦，可能明天赶不回来，周一周二再回来。”
    莫尘想起了那件事，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妈……我今天遇到了……”
    陆和蓉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吵架，她没跟莫尘打个招呼就直接挂断了语音。
    莫尘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很久之后才关掉。
    莫尘机械般走进浴室，用凉水扑在脸上，发梢挂着水珠。
    他撑在洗手台两侧，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人的状态实在不太好，他不由地伸出手触碰冰凉的镜面。
    已经不像他了。
    莫尘今晚装着不少心事，难以入睡，想起吴建新时还有点反胃，等到天快亮他才眯了一会儿。
    幸好周日上午不用上课，但他的生物钟不让他多睡，只是晚起了一个小时。
    莫尘没睡好的时候都会头疼，他按了按太阳穴，“嘶”了一声，没有缓解。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眼睛又干又涩，不停地打哈欠，浑浑噩噩地完成洗漱。
    路过玄关时莫尘瞄了眼地上的拖鞋，吴建新一晚上都没回来。
    他收回目光，头疼得他没办法思考太多。
    直到中午去学校的时候疼痛也并没有减少，莫尘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上。
    他正闭着眼休息，猴子和瞿闻书追逐打闹到了教室后门这边。
    猴子由于分神看他，被瞿闻书跳到身上一把勾住脖子。
    瞿闻书：“猴子你死定了，惹谁不好偏要惹我。”
    “哎呀哎呀你先别搞我，”猴子挣开瞿闻书的禁锢，探头探脑地看了看莫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尘？你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啊。”
    莫尘脑袋没动，抬起一支胳膊，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立马摔了下去。
    猴子：“……”
    瞿闻书：“……”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猴子：“感冒了？发烧了？肚子疼？低血糖？还是说有一颗篮球砸你脑袋上了？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子？”
    莫尘：“……”
    他甚至没力气去反驳。
    瞿闻书：“好家伙，你这是生怕他没事啊。”
    猴子推了推他：“你别挑拨我和莫尘的关系，我这是在关心他，懂不懂？”
    瞿闻书：“你这不是在关心，而是在捣乱。”
    猴子：“我去你的。”
    他们两个又开始闹起来，莫尘皱了皱眉，把脸埋在臂弯，希望能有个人把他俩拎起来扔回座位上。
    他的愿望成真了。
    猴子和瞿闻书突然感觉头顶罩了片阴霾，两人茫然地抬头，看见陵北冷冷地说了四个字：“滚回座位。”
    两人异口同声：“好的北哥。”
    接着他俩就用最快的速度“飞”回座位上。
    陵北把猫粮罐子放进莫尘的书包，后者缓缓地把脑袋抬起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砸进臂弯里。
    陵北下意识伸出手去接，顿了顿，然后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陵北：“还疼吗？”
    他看见莫尘的后脑勺微微动了动，大概率是在点头。
    身后没了动静，正当莫尘想抬头去看时，太阳穴那儿忽然覆上一双温热的手，在帮他轻轻按摩着。
    现在黄国忠还没来，莫尘也顾不了别人看没看到，他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对方的指尖上面。
    温柔却有力。
    莫尘：“下不来在那儿吗？”
    陵北：“在。”
    莫尘：“它吃饱了吗？”
    陵北：“嗯。”
    莫尘：“它有被其他猫咪欺负吗？”
    陵北：“没有。”
    莫尘：“它的毛很干净吗？”
    陵北：“嗯。”
    莫尘：“它看见你叫了吗？”
    陵北：“嗯。”
    莫尘：“它发现我不在了吗？”
    陵北：“嗯。”
    莫尘：“它有找我吗？”
    陵北：“嗯。”
    莫尘：“它说话了吗？”
    陵北：“……”
    莫尘的声音闷闷的，正舒服地享受着，没得到回答的同时太阳穴上的手骤然离开。
    他抬头看了眼讲台，黄主任还没来，于是他问陵北：“怎么走了？”
    陵北坐回自己位子上，整理桌上的卷子：“看来你头不疼了。”
    莫尘勾了勾唇，故意拉长声音：“疼死了啊，陵北。”
    果然旁边那人立马担忧地看过来，他趁机朝对方笑着眨眨眼，那人抿了抿唇，又移开了目光。
    黄国忠准点走进教室，吵闹声渐渐消失。
    他“砰”一声把厚厚一叠卷子放到讲台上，说道：“虽然联考刚考完，但是周测还是要继续的，大家把课桌上收拾一下。”
    黄国忠看着课代表发卷子，说道：“别看期中考还有半个多月，但是时间过得很快，所以大家不能掉以轻心。”
    黄国忠：“我知道这学期一上来就是五市联考，大家都很辛苦，没考好的人呢也不用气馁，心态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不舒服的可以过来找我聊聊，我不在教室就在办公室。”
    课代表发完了卷子，黄国忠让大家可以开始写了。
    莫尘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先是完整快速地过了遍卷子。
    这两天心事多，再加上没睡好，如同有千千万万根针刺在神经上，而且还是一阵一阵的，突然袭击，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疼。
    莫尘咬了咬下唇，试图集中一些注意力，但是除了头痛意外，还有昨晚陆和蓉说的话，和吴建新出轨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过，甚至在做题的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这些。
    一共六场考试，考完的时候他感觉头要炸了。
    周测的成绩在周二出来，莫尘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陆和蓉面色不好地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
    莫尘脸上一喜，先开口道：“妈，你回来了。”
    陆和蓉沉默的样子让莫尘眸中的点点星光逐渐散去，他垂下头，换好鞋子，走到陆和蓉旁边站着。
    哦对了，他得跟陆和蓉说那件事。
    莫尘：“妈，那天我看见了……”
    陆和蓉：“你看看你这次周测考得什么鬼样子！跟坨屎一样。”
    莫尘瞬间哑声，一句话都不能说完。
    陆和蓉眉头压得很低，像向他投射了犀利的眼神：“你真是飘了是吧？上次联考考了个第四你就认为足够了吗？”
    莫尘攥紧了手里的书包肩带，青筋在白皙的手背上尤为明显。
    陆和蓉：“莫尘你到底在搞什么啊？这次周测就是一个很好的体现，说明你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莫尘很想去解释，但他知道这只会引起陆和蓉更大的愤怒。
    于是他慢慢习惯了在这种时候保持安静，并且把所有压力都全盘接受，咽肚子里。
    陆和蓉大概是骂累了，她换了口气说道：“这次周测我就先不跟你计较，等下次期中考，你要是再考不好就哪里也别去了，给我关房间里往死里学。”
    空气沉寂了两秒，莫尘估摸着她骂完了，终于能够松开咬着的舌尖，他闭了闭眼，整理好情绪，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陆和蓉。
    莫尘：“妈，我跟你说个事，我上周六看见吴建新……他……”

 第81章

    第70章
    陆和蓉抓住了漏洞：“你喊他什么？”
    莫尘舔了舔干涩的唇，虽然很不愿意，但顶着陆和蓉的目光，他的喉结滚动了好几次，终于吐出那个好似会灼烧喉咙的称呼——“爸”。
    陆和蓉点点头：“然后呢？看见他怎么了？”
    那三个字似乎很难说出口，莫尘感到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但他坚持说道：“我看见他……出轨了……”
    令他震惊的是，陆和蓉听完后，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莫尘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陆和蓉才有了点反应。
    不过这个反应不是莫尘所能想象到的。
    陆和蓉：“真的吗？是你看错了吧？你有证据吗？”
    莫尘被问懵了，他眉宇间尽是疑惑和不解：“妈……你不生气吗？”
    陆和蓉接下来的这句话，让莫尘悉心建立的城墙轰然坍塌，滚落的碎石足以将他掩埋，每一块都砸在他的伤口上。
    “只有你会让我生气。”
    莫尘不死心地说道：“妈，他真的出轨了，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的，不会看错。”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沙哑，可陆和蓉依旧不为所动：“你管他干什么？你现在最应该管好你自己，把成绩提上去。”
    莫尘：“……”
    他看着陆和蓉，久久说不出话。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陆和蓉看起来完全不在意？
    莫尘像丢了魂一样慢慢走回房间，直到睡着之前，耳边都在响着这几句话。
    “跟坨屎一样。”
    “关房间里往死里学。”
    “只有你会让我生气。”
    “你现在最应该管好你自己。”
    枕头被人捏得很皱。
    今夜星河暗淡，梦也噩梦。
    从这天开始，莫尘总是会发呆，不知道为什么。
    笔尖悬空在本子上方，他左手撑着脑袋，眼神空洞地看着前面。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尘吓得浑身一抖，立马警惕般扭头，看清来人后又松下紧绷的身体。
    莫尘眨了眨眼，努力扬起一抹笑容：“陵北，怎么了？”
    陵北眸中闪过一丝怀疑，微微蹙着眉，但没问什么，而是说道：“霞姐找你。”
    莫尘点点头，站起身空着手就准备走，却被陵北喊住了。
    陵北：“笔，卷子。”
    莫尘：“哦对，忘了。”
    说完他就从教室后门离开，走到一半时发现走反了，又回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再次经过教室时，他没注意到有道视线一直跟着他。
    数学办公室人依旧很多，莫尘走到赵霞身边喊了一声，后者抬头督了他一眼，指指旁边的凳子，说道：“搬过来坐。”
    赵霞收起桌上的教案：“卷子拿过来了吧？”
    莫尘应了声，把周测卷子递过去，赵霞将它翻得哗哗作响。
    赵霞：“这次周测没有为难你们，怎么错这么多？不应该啊……”
    莫尘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赵霞清清嗓子，手指重重地点在卷子上：“像这种题你应该会的啊，粗心了吗？”
    赵霞：“这张卷子很简单，我都不用讲，像这些错题你都会吗？”
    莫尘大致看了眼，点点头。
    赵霞从左边的一叠纸中抽出一张，递给莫尘：“答案在这，不懂的就过来问我，或者你问陵北，一样的。”
    赵霞：“过两天我出一份竞赛卷，你们几个进决赛的记得过来做。”
    她翻了翻贴在那儿的时间安排表，说道：“看你们也没时间，就晚自习过来做吧，我会提前告诉你们哪天，做完就给你们讲掉。”
    赵霞：“到时候的竞赛卷好好写啊，不能再跟现在一样。”
    “好。”莫尘答应下来。
    从办公室出来时莫尘还有点恍惚，他直愣愣地朝教室走着，眸中灰暗一片，连前面站着人都没注意到。
    “诶，当心！”那个男生左手抱着篮球，右手轻轻挡了下莫尘的肩膀。
    莫尘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想事情，就这么直直地往人家身上走过去了。
    他立马抱歉地笑笑，说道：“不好意思，我没看见，没撞到你吧？”
    男生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
    莫尘点点头刚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去，没想到被拦住了，他困惑地抬眸，那个男生站在他身前，问道：“我看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那个实验班的？作文满分？”
    莫尘：“……”
    他有些尴尬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男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就说吧，上周六我在语文办公室见过你，听见他们这么说你来着。”
    莫尘想起来了，上周六他被高莹拉着在语文办公室炫耀了一圈，所以才会晚了点回到教室，和猴子他们已经先打车去烧烤店了。
    那个时候语文办公室除了老师，好像的确还有一个人。
    不过那个人一直面壁站着，莫尘没在意。
    男生挠了挠头，笑道：“我那时因为打篮球，没写语文作业，于是就被罚站了。”
    他毫不掩饰对莫尘的崇拜：“不过你是真厉害啊，我平常作文就只有个三十多分，你竟然能够拿满分，太强了。”
    莫尘安慰道：“没事，三十多分总比零分好。”
    男生：“？？？”
    他头一回听见这样说的，不过好像还有点道理。
    男生伸出手，说道：“我叫郑乐，在楼上五班，你叫莫尘，对吧？”
    莫尘握了握他的手：“对，这你也知道？”
    郑乐：“那当然，别看我当时在面壁思过，其实能偷听和偷看到不少东西。”
    莫尘笑了笑，郑乐拍拍篮球问道：“要不要跟我去打篮球？我一般每天中午和晚自习之前都会在操场打。”
    莫尘抿唇摇了摇头，刚想拒绝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他不打。”
    莫尘侧头看了眼，走廊上人来人往，吵闹声不断，陵北非常明确地朝他走来。
    莫尘看着陵北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身前，对着郑乐又重复一遍：“他不打。”
    郑乐抱着篮球，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你……”
    莫尘从陵北身后探了个脑袋：“数学办公室？”
    郑乐：“很有可能……毕竟我几乎在每个办公室都罚站过……”
    莫尘：“……”
    他忍俊不禁地说道：“行了别想了，他就是传说中的陵北大神。”
    听见这个名字，郑乐立马瞪大双眼：“我去，我知道你，原来你就是陵北啊，那个万年第一。”
    陵北很轻地点点头，然后回身拉了拉莫尘的胳膊：“回教室。”
    莫尘顺着他的动作，装作没看见郑乐挽留的目光，挥挥手说道：“我确实不打篮球，先走了啊。”
    莫尘几乎是被陵北拽到座位上的，温热的触感离开了他的手腕，莫尘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挑了挑眉，眼神询问怎么了。
    陵北：“他是谁？”
    莫尘很诚实地说道：“刚认识，我走路时差点撞到他。”
    陵北：“刚认识就聊得这么开心？”
    莫尘：“哪儿有很开心啊……”
    他现在倒是笑得很开心，弯着眉眼说道：“太酸了陵北。”
    陵北没理会他的调侃，表情还是很冷，在莫尘想伸手去碰对方皱起的眉毛时，何厉胜走进了教室，他立刻收回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何厉胜在讲台上讲着，莫尘随意抽了本草稿本，撕下一张空白的纸，涂涂写写后揉成一团，趁何厉胜低头的时候精准地扔到旁边人的桌上。
    没过一会儿那个纸团被人扔了回来，他打开看了看，自己只写了两个字，对方也只写了两个字。
    【醋精】
    【彼此】
    莫尘勾了勾唇，把这张纸摊平折好，夹在本子里。
    大概几分钟之后，又有一个被折起来的纸条落在他的桌子上。
    莫尘打开来，上面写了一行字——最近怎么一直在走神。
    他嘴角的笑容慢慢降下来，安静地盯着这一行字，像是想起了什么，明亮的眸子瞬间被雾蒙住。
    最后他没有回复。
    莫尘以为今天见过郑乐之后，两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没想到第二次见面这么快就来了。
    莫尘在晚自习之前去桂花树下坐了一会儿，陵北不在，下不来也不在，因此他也没待多久，就当休息一下。
    他穿过小树林往回走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些声音。
    这片树林平常很少有人会来，只有他和陵北两个人来得最勤。
    莫尘不由得竖起耳朵，缓缓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挪动。
    他躲在一棵树后面，探头看见那儿有四个人，其中一个被另外三个堵在角落。
    他眯了眯眼，那个……被堵住的好像是郑乐……

 第82章

    郑乐擦了擦嘴角的血，朝着面前的几个人昂昂头，说道：“打不过就打不过，还叫帮手来堵我？干嘛？想打架？”
    为首的那个男生把手里的篮球可以说砸在郑乐身上，后者痛得叫了一声。
    “谁说我打不过你？明明是你作弊犯规，我找人过来要个说法。”
    郑乐快被气笑了：“菜就是菜，别给自己的失败找那么多借口，而且你看你们这像是要说法的样子吗？”
    郑乐不服输地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男生，说道：“再比一场，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早点放弃吧。”
    下一秒他的腿就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他控制不住地弯了膝盖，但坚持没有跪下去。
    郑乐用余光扫了下四周，没有监控，他又看了看这三个人的脸，思考自己硬刚的可能性。
    这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
    “打架呢？带我一个。”
    第71章
    莫尘抱着手臂从树后面走出来，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当他走近看清了那三个人的脸时，脚步蓦然一顿，惊讶地喊了声“谭鸿寂”。
    谭鸿寂也很震惊，他今天是被兄弟喊过来的，说是需要他帮忙吓唬一个人，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但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莫尘。
    和莫尘视线相碰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反倒是莫尘，虽然一开始很讶异，但很快恢复正常。
    他走到郑乐前面，听见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莫尘？你怎么来了？”
    他没回答，而是看着三个人说道：“怎么打？三对二？”
    到底都是拼死拼活考进虞城三中的人，他们原本也只是想单方面给郑乐点教训，没想过发展成打架。
    所以才会找人一起，他们料定郑乐不敢反抗，谁知半路杀出另一个人。
    莫尘：“不打吗？还是说人太少？需不需要我再帮你们喊两个过来？”
    莫尘说的不怎么客气，为首那个男生撸起袖子就想上前，谭鸿寂见状立马拦住他。
    谭鸿寂朝他摇摇头，低声跟他说不要冲动，别真打起来了。
    那个人不服气地挣开他，揪住莫尘的领子说道：“你谁啊？郑乐找来的帮手？”
    莫尘低头看了眼胸前揪住衣领的手，皱了皱眉，说道：“允许你找就不允许他找了吗？”
    那人抓得更加紧，把莫尘往前一带，后者“嘶”了一声，终于忍不下去，他握住那人的手腕，用力扯开。
    谭鸿寂看情况不对，于是拉住了那人的胳膊，说道：“如果让老师知道了，我们三个就完了。”
    那人稍微清醒了一点，扬起的拳头也慢慢放下，但还是恶狠狠地对莫尘身后的郑乐说道：“你等着，这次就先放过你。”
    他们三个走的时候，谭鸿寂好几次回头，却欲言又止。
    莫尘松了口气，他转过身对郑乐说道：“你有受伤吗？”
    “我没事，”郑乐摇摇头，拍了拍衣服跟个没事人一样，“谢谢你啊莫尘，话说你怎么在这儿？”
    莫尘没打算把小树林深处的那扇铁门说出来，只能含糊道：“哦……我正巧路过，听见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一眼……”
    好在郑乐心比较大，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再次和对方道谢。
    莫尘指了指他的腿，说道：“真的没事吗？我看他刚才那一脚踢得挺重的。”
    郑乐：“嗨，真没事，我皮糙肉厚……”
    他还动了动腿给莫尘看，结果下一秒就龇牙咧嘴抱着膝盖。
    莫尘：“……”
    这还叫没事？
    莫尘帮他捡起地上的篮球，扶着他的手臂往回走，说道：“他们为什么要堵你？”
    郑乐一瘸一拐地跟着他，解释道：“那个混蛋打篮球输给了我，然后就找人把我堵住了。”
    郑乐：“输不起的家伙……”
    莫尘：“要去医务室吗？”
    郑乐立马摇摇头：“不行不行，去了的话我班主任就知道了。”
    莫尘：“你准备瞒着你班主任？”
    郑乐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当然了，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不让我再出来打篮球了。”
    莫尘：“……”
    莫尘：“只因为这个？”
    郑乐：“还有就是我懒得和那群人计较。”
    莫尘扶着郑乐上楼，这会儿晚自习快开始，很多人都在往教室赶。
    五班在三楼，他带着郑乐慢慢走上楼的时候，瞥了眼身边的人，发现对方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猛地抬头，对莫尘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还在那个……那个什么晚会上见过你。”
    莫尘挑了挑眉：“你还去看晚会了？没逃出去打篮球？”
    郑乐：“天那么黑我咋出去？而且班主任会点名，我逃不出去。”
    莫尘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郑乐：“我看见你在舞台上弹钢琴来着，哇塞你太牛了，我跟你说，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特别喜欢你。”
    “正好说到这个，”郑乐凑近压低声音，“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哈……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莫尘睫毛微颤，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郑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模糊地说道：“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想说也没……”
    莫尘却直接打断了他：“我有啊。”
    郑乐震惊地瞪大双眼，莫尘又重复了一遍：“我有喜欢的人。”
    郑乐僵硬了一瞬，立马问道：“是谁？”
    看见莫尘怪异的眼神，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于是抱歉地笑笑：“不是不是，我就想问问……是我们班的吗？”
    “五班？”莫尘带着他已经走到了第三层，“当然不是。”
    郑乐像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莫尘有些好笑地问道：“怎么了？这么高兴？”
    到了五班教室后门，郑乐对他说道：“嘿嘿，我偷偷跟你说，主要就是……我听说我喜欢的那个女生在给一个叫‘莫尘’的人送情书。”
    莫尘瞬间记起了周六那封无意间掉出来的情书，他第二天就周空找到了那个女生，给人家还回去了。
    难不成那个女生就是郑乐喜欢的……
    这么巧吗……
    郑乐到了班里就不用莫尘扶了，他像是解决了一桩很大的心事，看起来很轻松：“太好了，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就放心了。”
    莫尘：“对，我也想起来了，上周我好像是收到一封情书，但是我第二天就还回去了，你可以去追那个女生。”
    郑乐朝他竖起拇指，略微感动地说道：“兄弟你太好了，再这样我也要喜欢上你了。”
    莫尘：“……”
    莫尘：“倒也不必。”
    郑乐：“行了行了，今天谢谢你，改天我肯定涌泉相报。”
    郑乐：“马上晚自习快开始了，你快回去吧。”
    莫尘点点头。
    莫尘赶回实验班时，晚自习的铃声正好响起，他坐下后不由地抬了抬头，看了眼谭鸿寂。
    对方恰巧也回头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谭鸿寂立刻慌乱地收回目光。
    莫尘不再看他，垂眸整理桌面，感到胳膊被人碰了碰。
    他扭头看见陵北沉沉的眼神：“这么晚才回来？”
    莫尘镇定地说道：“对，坐椅子上发呆，忘记时间了。”
    他满脸写着真诚，试图让陵北相信。
    幸好陵北只是“嗯”了一声，似乎没有怀疑。
    莫尘悄悄吐出口气，反正也真的发生什么，就先没跟陵北说。
    莫尘以为这件事就过去的时候，忽然有天，谭鸿寂把他喊出教室。
    他跟了出去，没注意到身后某人投过来的目光。
    莫尘制止住了谭鸿寂还想往远处走的动作，说道：“就在这儿说吧，什么事？”
    谭鸿寂僵硬地站在他前面，说道：“那件事……你跟老师说了吗？”
    莫尘笑了一声：“害怕的话一开始就不应该做。”
    谭鸿寂慢慢握紧了拳头：“别废话，你到底说没说？”
    莫尘默默地盯着他，故意没开口。
    谭鸿寂一下子急了，他的眼神开始变暗，说道：“你别逼我……”
    莫尘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对所有人，他倒是来了兴趣：“然后呢？我告诉了你会把我怎样？我说过了如果这么害怕一开始不做不就好了。”
    谭鸿寂像是没听见他后面的话，只听见了前面，于是拳头捏得越来越紧，又气又怕，浑身发抖，狠狠地瞪了莫尘一眼后转身离开。
    莫尘看着他走进教室，摇了摇头，长舒口气，也从后门踏进教室。
    刚坐下没多久，陵北就问他谭鸿寂找他干什么。
    莫尘摸了摸鼻子，说没什么。
    或许是知道谭鸿寂对他莫名的敌意，陵北显然不相信。
    莫尘脑袋里编了半天，也编不出来一个好的理由，因为他觉得这次他很难骗过陵北。

 第83章

    眼看着陵北眸中的怀疑快要溢出来，莫尘只好把这件事全盘托出。
    陵北听得眉头越皱越深，莫尘不知为什么也越来越心虚，他的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最后说完时，他看到陵北的表情已经有点生气了。
    这在平常可太少见了。
    陵北：“你和别人打架？”
    莫尘：“不不不，没真打起来，要是真打起来了你应该不会在教室看见我，而是在老于的办公室。”
    陵北：“……”
    陵北：“受伤了吗？”
    莫尘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当然没有，也不看看我是谁。”
    陵北：“还笑？”
    莫尘放下了一点嘴角，但还是有种“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的意思。
    陵北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下次不要一个人冲上去，记得喊我。”
    莫尘的眼睛亮了亮：“你竟然会帮我？你不骂我吗？”
    陵北挑起一边眉毛，他立马说道：“好的当我没说，还是别骂我了。”
    陵北握着笔轻轻戳了戳他：“记住没有？”
    莫尘抬手揉了揉额头，答应道：“记住了记住了。”
    现在还没上课，他笑着凑到陵北身边说道：“我扶着郑乐回他班里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就是上次给我塞情书的那个，特别巧。”
    他原本只是为了告诉陵北这件事，可后者只注意到了“情书”两个字。
    陵北：“还回去了？”
    莫尘：“对，我第二天就还回去了。”
    他撇了撇嘴：“不像某人，一个多学期了都没跟人家说清楚。”
    他口中的“某人”看起来不是很赞同他的说法：“说过好几次，没用。”
    莫尘收回放在陵北身上的目光：“北哥魅力还是大啊。”
    陵北还是那句话：“彼此。”
    莫尘本想着能继续做题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句“账还没算完”。
    “嗯？什么账？”他疑惑地扭头，撞入陵北深邃的双眸，他心尖一颤。
    陵北不紧不慢地说道：“骗我，瞒我。”
    莫尘没办法反驳，因为这确实是他干的。
    莫尘：“想怎么算？”
    陵北的视线往下移，落在他的嘴唇上面。
    第72章
    说是要算账，不过就是嘴角破了点皮而已。
    莫尘心想其实这个“算账”还好，没有那么夸张。
    哦对了，还不止，他的嘴唇貌似也肿了几天。
    莫尘拇指抹了抹下唇，“嘶”了一声，然后幽怨地瞪了瞪旁边看起来一点儿事没有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瞥了一眼他的唇，淡淡地说道：“别碰别舔，过两天就好。”
    莫尘：“……”
    他实在没忍住，不轻不重地往陵北手臂上捶了一拳。
    最后莫尘没有去跟别人说那天的事，谭鸿寂也没再找过他。
    他在中午或者傍晚去桂花树那边时，倒是经常会在小树林前遇到郑乐，后者跟平日里一样抱着个篮球，大声地和他打招呼。
    有时他和陵北在一起，郑乐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想拍他们的肩膀，但都会被陵北面无表情地躲开，顺带把莫尘也拉开，郑乐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赵霞上次在办公室里跟莫尘说过，要找个晚自习的时间让他们这些进入数学竞赛决赛的人去她那儿做卷子。
    她出完卷子的第二天，让数学课代表去通知他们。
    谭鸿寂走到陵北身边，微微俯身，先是问陵北在做什么，后者头都没抬，可能是嫌他靠得太近，边写边说道：“远点。”
    谭鸿寂身形一僵，然后尴尬地直起身站好，见陵北没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只好跟他说赵霞喊他们晚自习去做卷子。
    陵北冷冷地“嗯”了一声，手中的笔也没停过。
    虽然莫尘没告诉别人，但陵北是知道的。
    陵北认为应该要让黄主任知道，莫尘说了半天终于把他拦了下来。
    其实在这件事里面郑乐才是受害者，莫尘觉得还是得让郑乐决定。
    既然郑乐不想说，那莫尘就会帮他保密。
    谭鸿寂在陵北这边没得到想要的注意力，于是又去和其他进入决赛的人讲了，就是没跟莫尘说一句话，即便莫尘就坐在陵北旁边，而且他跟陵北说的话莫尘都能听见，但他就是装作没看见这个人一样，毫不掩饰地忽略对方。
    莫尘却只是笑笑。
    这整张竞赛卷都是赵霞亲手出的，正好她今天值班，数学办公室就她一个人，因此很方便腾出桌子椅子来让他们写卷子。
    桌子一边坐两个人，猴子和邹小莓一起，对面是莫尘和陵北，赵霞就在自己办公桌上写教案，时不时侧头看他们一眼。
    这四个人她比较放心，所以不用随时盯着。
    陵北最先做完，他直接站起来交给赵霞看，对方震惊地抬头，然后拿过他手里的卷子，问道：“哪题不会？”
    陵北顿了一下，说道：“写完了。”
    赵霞：“……”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过了三十七分钟。
    她不由地怀疑自己出的题目是不是太简单了。
    于是她就这样问了陵北，结果得到的答复让她有些后悔问了。
    陵北一如既往得用最平静的表情说道：“嗯，前面两道改编得简单，最后三道出得简单。”
    赵霞：“……”
    她手里的红笔掉在桌上，扶了扶眼镜，其他三个人此刻也都停下了正在写的题目，一眨不眨地望着陵北。
    赵霞大致过了遍他的卷子，点点头，一个地方都不用批改。
    她又重新在旁边一堆的卷子中找到一张抽出来，拍在桌上，食指用力点了点：“去做这张。”
    陵北没有犹豫就拿走了，在几人的注视下回到椅子上。
    猴子坐在对面，悄悄给他竖起拇指，心道不愧是北哥。
    大概十五分钟后，莫尘也写完了，走过去递给赵霞，后者帮他简单批了下，做好标记，准备等一会儿四个人都做完了一起讲。
    没过几分钟，陵北又站起身，赵霞已经没那么惊讶了，她淡定地接过陵北递过来的卷子。
    这张卷子上只有几道题，比刚才那张少很多，所以陵北做得更快。
    但是这张卷子上的题目更难，赵霞同样问他觉得难度怎么样，陵北就答了两个字——还行。
    赵霞：“……”
    这可是她藏了很久就快积灰的题目，由于太难了，所以她一直没有拿出来给实验班的人做。
    赵霞不信邪地看着陵北的卷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结果还是一样，挑不出一点毛病。
    她抿了抿唇，暂时说不出话。
    赵霞盯着陵北的卷子缓了一会儿，然后稍微正常了一点，说道：“行了，决赛你就自主复习吧，说句不太好的你闭着眼都能拿成绩，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知道没有？”
    陵北：“嗯。”
    赵霞：“我看晚自习还没结束，既然你都会了就先回去吧，我再跟他们三个讲讲这张卷子。”
    陵北：“不用，我也想听。”
    赵霞：“也可以，那你再把这几道题琢磨琢磨。”
    猴子和邹小莓差不多时间写完，他们两个一起拿给赵霞，后者看完后搬了椅子坐到桌子前面，跟他们四个讲卷子。
    其实主要是跟三个人讲，因为有个人根本不用管。
    讲完的时候距离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还有三十多分钟，赵霞特准他们收拾收拾直接回家。
    猴子欢呼一声，背着书包先是在班里炫耀了一圈，被好几个人打了之后才兴奋地跑出教室。
    莫尘倒是没那么急，他收拾好后抱着书包思考了几秒，然后扭头看向陵北，小声问道：“要一起走吗？”
    这会儿算是他偷出来的时间，陆和蓉不知道，他也不想回家。
    在外面的每一秒都很难得。
    莫尘的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期待，陵北问道：“去哪儿？”
    莫尘想了想，说道：“陪我一起走回家？”
    陵北“嗯”了一声，眸中也浮现一丝笑意。
    之前刘叔有几次送莫尘回家，陵北也在车上，但他没跟莫尘进过小区，除了那一次，是陵北第一次在路灯下抱住莫尘，后者不清楚为什么，前者一个字也不敢说。
    往常都是莫尘一个人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这次是两个人一起。
    路灯下第二次出现两道高挺的身影。
    莫尘踩着地上的影子，低头很慢很慢地迈着步子，令他惊讶的是身边的陵北走得也很慢，像是在学着他的速度。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两个人都不想这么快分开。
    平时清冷又惨白的灯光现在竟然多了些温暖。
    莫尘垂眸看了眼身边那只同样垂下的手，心里痒了痒，悄悄地往旁边挪，趁对方不注意轻轻勾住了陵北的手指。

 第84章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陵北反握住了他，莫尘的手被整个包裹在另一只稍大一点的手里面，很有安全感。
    莫尘嘴角微微勾起，表面上正常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思却全部集中在相握的两只手上。
    可总归是小区里面，莫尘害怕遇到其他人，最害怕的肯定是遇到陆和蓉，虽然这个时间陆和蓉不会下楼，但是万一呢？
    于是莫尘拉着陵北往两幢楼之间的过道走去，这里一般不会有人看见。
    他们差不多穿过了四条过道，才靠近莫尘住的那一幢楼。
    离得越近，莫尘的心跳就越快，可能是有一种刺激感。
    周围没有光源，环境也狭小，莫尘半个身子都贴着陵北，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莫尘本想在楼下旁边的过道里面再跟陵北说一会儿话，但是没想到原本应该无比安静的黑夜中，一些吵闹声愈来愈大。
    他疑惑地探出脑袋，红蓝交替闪烁的警灯最先映入眼帘，警车旁边围了一圈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陵北在他身后，低头凑近，在他耳边问道：“怎么了？”
    莫尘立马把他往黑暗里拉了拉，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静下心听其他人在说什么。
    好像是这幢楼里有个醉汉，想要侵犯一个小姑娘，被别人救下后报了警。
    莫尘听到的就是这些，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估计不会有太大区别。
    他能听见，陵北当然也能听见。
    莫尘伸长脖子，看见两个警察押着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人，给他戴上手铐，那人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很明显已经酩酊大醉。
    莫尘眯了眯眼，越看越觉得熟悉，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当莫尘看清他的脸时，却突然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放大，手心冒汗，脊背僵直。
    是吴建新。
    莫尘猛地想起来，陵北也在看。
    他以最快的速度拉着陵北转身离开，似乎还嫌不够快，最后竟跑了起来。
    是陵北拽住了莫尘，不让他继续跑。
    莫尘喉结滚动，指尖颤抖地松开陵北的手，把他往外推，脸上再也不见平常的笑容，只剩下掩盖不住的恐惧和绝望。
    他让陵北看见了他最不堪的一面，他知道吴建新不是什么好人，他也在尽力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埋在心底不被人发现。
    这是他所隐瞒的事，也是他最不愿让陵北看见的事。
    可他藏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暴露在他喜欢的人面前。
    真讽刺。
    他的心脏像是被血淋淋地剖出来，皮开肉绽，淌下黑色的血。
    “快走。”
    “陵北你走。”
    莫尘眼中已经泛起波澜，他不断地推着陵北，想要让对方离开，但陵北没有动，反而紧紧蹙着眉，握住他的手，让他冷静一下。
    陵北其实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莫尘的反应，他能猜到那个被抓起来的人一定和莫尘有关系，不然莫尘不会这样。
    可是莫尘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只是想挣开陵北，想让陵北走。
    他不敢看陵北的眼睛，一直在摇头，声音微微哽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片，割破了他的喉咙。
    “我求你了，你走行吗？”
    第73章
    莫尘不知道的是，他说的话也割伤了陵北的心。
    他现在很难冷静下来，他不希望陵北见到他这个样子，但他又控制不住。
    上次亲眼见到吴建新出轨，他已经把一些东西强行加在自己身上，可他还没让自己完全失去理智。
    这次不一样。
    这次真的不一样。
    没想到吴建新还能更加不是人。
    而他让陵北看见了他的后爸因为**未遂被警察带走。
    是他的后爸。
    莫尘临近崩溃，胃里像是被灼烧一样疼，他手上的力气变大，时刻抗拒着别人的靠近，想让自己一个人去消化，去承受。
    陵北没有办法，只能使劲儿攥住对方的两只手腕，把他抵在墙上不让他乱动。
    莫尘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腕被反剪在身后，他挣了挣发现自己和陵北差距还是很大的。
    莫尘放弃般直直地望入身前人的眼睛，他在里面看见了紧张，和隐隐约约的疼。
    疼？
    为什么疼？
    在疼什么？
    莫尘一开口，声音哑得可怕：“陵北……你知道那是谁吗……”
    他死死地盯着对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沾上了血。
    “那是我后爸……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陵北明白了一些，眉头深深皱起，渐渐松开莫尘的手腕。
    莫尘的睫毛轻颤，也不再想着让陵北走，而是握紧了身侧的拳头，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你什么都不知道。”
    “陵北，你不应该喜欢我的。”
    这句话一出来，陵北立马想起了当初他和莫尘表白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
    他当时以为是他表白得太突然，对方没有做好准备。
    现在看来，或许不是因为这个。
    泪水一滴滴落下，陵北瞬间僵住，不可置信地去碰去擦，烫得他一惊。
    陵北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到这么慌乱。
    他抬起莫尘的下巴，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看着我，莫尘，看着我。”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能强加在自己身上。”
    “他所做的烂事，都跟你没有关系，听清楚了吗？”
    莫尘没有回应，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陵北的话，只是愣愣地盯着陵北的眼睛，眸中一片死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陵北没由来地感到心慌和害怕，他难以看穿莫尘的想法。
    这是最可怕的。
    如果他找不到病根，他又能如何医治？
    “莫尘，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对吗？”陵北努力保持理智，引导般问道。
    莫尘眼中的雾气还未散去，水光潋滟，看得陵北又是一阵揪心。
    莫尘轻轻地点点头，陵北悄悄松了口气，然后接着问道：“所以，他和你，只有那一纸证明的关系，你不需要有压力，更不能认为他所做的事是你抹不掉的污点。”
    “懂了吗？”
    莫尘听着陵北近乎哄小孩的语气，再次点点头。
    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什么，眼里刚聚起来的一点光迅速散去，恢复了黯淡，重新变成无底深渊。
    “那莫长川呢……”
    莫尘的声音特别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认为陵北不知道莫长川的事，所以说完之后没再开口。
    可是陵北不仅知道莫长川，而且听见了他说的话，一下子沉默了。
    莫长川是莫尘的亲生父亲，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为什么呢？为什么莫尘才活了十七年，就遇到了两个烂人。
    莫尘不知什么时候攥紧了眼前人的衣服下摆，从一开始的推开变成了拉近。
    莫尘的视线慢慢往下，落在了陵北的肩膀上，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是不敢让对方知道莫长川，一个是心疼对方的遭遇却又无能为力。
    莫尘闭了闭眼，试探地往前靠，结果被对方用力抱进怀里。
    他能感受到陵北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嵌进骨血，他的鼻尖萦绕的全是陵北的气息，让他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一点。
    他的手臂缓缓向上抬起，圈住了对方的腰。
    他们在过道里抱了很久，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在这一方天地内，彼此才是最后的依靠。
    莫尘强撑着勾起一抹笑容，和陵北挥挥手，一定要让陵北先走，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等陵北的身影在视线里完全消失，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莫尘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走的第一步差点腿一软摔下去，他立马扶住旁边的墙壁，缓了一会儿才好。
    刚才喧闹的楼下现在已经没了人影儿，但是莫尘还是警惕地观察四周，生怕被别人发现，然后大声喊他就是吴建新的儿子，那个被警察带走的人的儿子。
    莫尘胆战心惊地踏出每一步，楼道里很黑，头顶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他走得慢，到二楼时突然看见隔壁人家的门口站着几个老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莫尘不认识他们，一个都不认识，很可能也不是他们这栋楼里的人。
    见莫尘走过来，他们立马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大。
    “快看快看，那就是**犯的儿子。”
    “哎呦可真不得了，我听这栋楼的人说，那个**犯一到晚上就敲床，跟催命一样，吵得整栋楼的人都没法睡觉。”
    “看不出来啊，他儿子倒是长得有模有样的。”
    “诶诶诶，这可说不准，人不可貌相，那个**犯外表看起来不也挺好的吗？”
    “就是就是，**犯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来，指不定会和他爹一样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而且我听说有些东西是会遗传的。”

 第85章

    “儿子像老子，倒还真有可能。”
    “……”
    莫尘面色如常地拿出钥匙，手却颤抖得对不准锁孔，连钥匙都插不进去。
    他长舒了一口气，用了两只手才成功插进，拧开门锁，挺直腰背走进门，不慌不忙地反手关上。
    客厅里灯光大亮，但是莫尘感到无比冰冷，他看了一圈没找到陆和蓉，就在他以为对方也跟着警车走的时候，陆和蓉从房间里走出来。
    莫尘还没开口，就被陆和蓉指着鼻子问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你跑去哪里乱晃了？”
    陆和蓉：“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听见“报警”两个字，莫尘身体一震，没去管陆和蓉的问题，而是打断她，问道：“吴建新被警车带走了吗？”
    “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喊他名……”陆和蓉下意识去纠正莫尘的叫法，却忽然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瞬间僵住，连想骂什么都忘记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莫尘抿了抿唇，还是没说是自己亲眼看见的，而是说道：“有人拦住我跟我说的。”
    陆和蓉眼神闪躲：“那人瞎说的吧……你别听他乱讲……”
    或许放在以前，莫尘就会不再追问，但这次他却不想这样做。
    莫尘：“妈，吴建新就是在楼底下被带走的，你不可能不知道，作为他的妻子，警察没喊你一起去吗？”
    陆和蓉虽然对于莫尘这个态度很不满，但莫尘嘴里说出来的话让她更加紧张，她装作很忙的样子掏出手机，走到沙发边上又不知道过来干什么，于是转身想要回房间，可是被莫尘拦住了。
    莫尘：“妈，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陆和蓉终于正眼看向他，觉得快要瞒不住了。
    莫尘安静地等着一个回答，他其实已经有点猜到了，只是不太敢确定，想要陆和蓉亲口跟他说。
    陆和蓉跟他僵持了好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和吴建新早就离婚了。”
    莫尘脑中“嗡”的一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他听见自己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和蓉：“为了不影响你的学习。”
    陆和蓉：“再说了告诉你又能怎样？你能干什么？所以你没必要知道。”
    陆和蓉：“你还小，有些事情瞒着你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莫尘：“那我们……怎么还住在这儿？”
    陆和蓉：“当然也是为了你上学能近一点啊，不然我才不想整天看见那个活死人的脸。”
    陆和蓉：“反正你只要记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你帮我把学习搞上去就行了。”
    陆和蓉看起来没有了刚开始被追问时的慌乱，越说越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莫尘的喉咙像是被人捏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对于这些话，正好他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他突然想起那天他跟陆和蓉说吴建新出轨的事，陆和蓉表现得完全不在意，估计在那个时候两人就已经离婚了，但是莫尘一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如果他今天不问，不敢想会被瞒多久。
    陆和蓉：“行了别再想了，快回房间吧，本来晚自习放学就晚，还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下次不准这样了啊。”
    莫尘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反抗，无力挣扎，低着头往房间走。
    经过主卧的时候，敲床声没有响起，因为那个人现在正在警局里。
    莫尘先是走到洗手台前，疯狂地把冷水扑在脸上，仿佛多少遍都不够。
    离婚，离婚，离婚。
    为了你，为了你，为了你。
    学习，学习，学习。
    直到头发都湿了后，他才关掉水龙头，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已经不是他了。
    他忍不住一拳砸了上去，指骨被砸得生疼，镜面颤了颤，镜中人也跟着颤抖，所幸用的力气不大，没有打碎。
    他也没有勇气打碎。
    第74章
    第二天莫尘就恢复了正常模样，表面上装得任何一个人都看不出他昨晚究竟经历了什么，除了陵北。
    他看着莫尘温暖的笑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太正常了，反而显得愈发不对劲。
    五市联考过后所有人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整天就是上课上课上课，讲题讲题讲题，作业作业作业。
    但是赵霞在联考过后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没有说错，那就是“期中考马上就要来了”。
    由于五市联考刚考完，因此大家都以为期中考会降低一点难度，比如和之前的月考一个模式，每个学校自主出卷自主批卷，这样就不用和虞城其他学校的学生争名次。
    结果他们想得太美好。
    这次期中考没有变，还是全市统考，三中内顿时一片怨声载道，于丘华不停地在每个楼层巡视才把这种声音镇压下来。
    好在期中考的题目不算难，比联考稍微简单一点，但仅限于文科的那两门，因为理科卷子大部分又都是三中出的。
    期中考的这两天天气不错，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气温也正合适，偶有凉风习习，不会感到太热或太冷。
    下不来蹲在桂花树前吃猫粮，碎金般的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织就斑驳光影。
    莫尘腿上摊着错题本，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桂花树看，连旁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直到陵北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扭头换上一副笑颜，对陵北说道：“你来了啊。”
    陵北没回答，视线久久停驻在莫尘的侧脸，微微蹙眉。
    从那天晚上过后，莫尘几乎就是这样的状态，虽然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甚至笑容还会更多一点，但他时不时会盯着某个地方发呆，需要别人喊好几遍。
    期间陵北试图找莫尘聊一聊，可是都被莫尘躲了过去，要不就是莫尘直截了当地跟他说，让他不要提任何有关那一晚的事，最好是完全忘掉。
    莫尘往长椅左边挪了点，给陵北腾出地方，后者却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看了他一会儿，就在他想问的时候，陵北移开目光，走到桂花树边上，半蹲下来，摸了摸下不来的脑袋。
    下不来抬头望了他一眼，倒有些惊奇地叫了声，然后继续埋头苦吃。
    莫尘也有点惊讶，除了那次下不来受伤被送去宠物医院，跟陵北待的时间比较长，其他时候很少看见陵北会摸下不来。
    陵北只是摸了几秒就站起身，不再打扰小家伙吃饭，他回到莫尘身边坐下，瞥了眼对方腿上的错题本，还翻在第一页。
    上午刚考完了语文，下午准备考数学，陵北看见莫尘又一动不动地发呆，于是他主动问道：“有没有哪儿不会？”
    “嗯？”莫尘眨了眨眼，只听见了陵北的声音，但没注意到对方说的内容，“什么？”
    陵北又问了一遍，莫尘把目光放回错题本上，才发现自己还在第一页，他尴尬地往后翻了两页，说道：“这本我看完了，不小心带错了。”
    陵北：“……”
    莫尘很明显心不在焉，他又忘了陵北在问什么，后者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沉沉地喊了声“莫尘”。
    莫尘翻页的手一顿，舔了舔唇，抬眸看向对方，轻轻地“嗯”了一声。
    陵北：“我们聊聊。”
    莫尘像是听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应激般抖了抖，摇头说道：“不用啊，我们没什么需要聊的。”
    陵北还未开口，莫尘就找准时机覆上对方的手背，拍了拍，笑着说道：“我真没事，所以别提了，好吗？”
    陵北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莫尘再次说道：“别提了，陵北，别提了。”
    他似乎不想从自己和别人嘴里听见那件事，但脑袋里又忍不住一直在想。
    陵北无奈地点点头，把自己带的本子递过去，说道：“看全出来的套路题，结构相同，内容不同。”
    “好。”莫尘乖乖地接过来，陵北的字工整端正，看得他很舒心，也是这两天以来唯一能够看得进的东西。
    一阵冷风吹过，陵北不由地咳了两声，觉得嗓子有点痒，但没怎么在意。
    莫尘正认真地翻着他的笔记，忽然察觉到有只微凉的手抚过自己的眼底，他听见陵北问道：“没睡好？”
    “还好，可能要考试压力比较大，”莫尘拉下他的手，“不过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因为平常陵北的手都很暖和，所以这次稍微凉一点就比较明显。
    陵北：“风吹的。”
    莫尘帮他放在手心里捂了捂，虽然自己的手才是常年冰冷的那个，但现在貌似比陵北的好点。
    莫尘：“你不会感冒了吧？是不是穿少了？”
    陵北：“没。”
    陵北说得坚定，莫尘一边帮他捂手，一边看着题目，就也没放在心上。

 第86章

    莫尘也没想到他会一语成谶。
    就在考完的第二天，陵北真的感冒了。
    一大早莫尘就被陵北沙哑的嗓子和咳嗽声吓了一跳，他瞪大双眼看向对方，嘴里喃喃道：“不会吧……真让我说中了？”
    陵北：“……”
    他没忍住又咳了几声，莫尘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就说你穿的太少了。”
    陵北说不出话，只能闷闷地咳嗽，嗓子也挺疼。
    他好几年没有生病了，因此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早上出门前周贝贝问他要不要帮他跟学校请假，但他目前只是咳嗽，还没有进一步的发烧，所以就没有请假。
    周贝贝说不动他，只好让他如果在学校里不舒服一定要给刘叔打电话回来，她来跟老师说。
    陵北点了点头后就出门了。
    现在还没上课，莫尘用手背贴了贴陵北的额头，然后收回手又贴了贴自己的，好像温度差不多，但他对于这个办法的精准性存疑，因为上次他发烧的时候就是这样测的，结果自己感觉不到任何和其他人的区别。
    于是莫尘不确定地问陵北：“没发烧吧？”
    陵北“嗯”了一声，声音又低又哑，听得莫尘都替他疼，直接让他别说话了，用手语就行。
    陵北：“……”
    可能因为陵北本来就话少，所以不说话后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是今天猴子拿着张卷子跑到后排，朝陵北问道：“北哥，霞姐前天布置的那张特别难的卷子你还有吗？就是她让我们考完再做的那张。”
    陵北瞥了眼他手上的卷子，刚准备开口说“有”，就注意到身边人投射过来的目光，虽然就一个字，但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用点头代替。
    猴子：“那正好给我看一下吧，我最后一道题只找到一个解法，应该还有其他解法的吧？”
    陵北在找出卷子递给他的同时，再次点点头。
    猴子接过卷子看了看，果然不止一个解法，陵北全部都写在了上面。
    猴子：“北哥你步骤写得太少了，我看不懂，你给我讲讲呗？”
    陵北依旧点点头。
    猴子：“……”
    那您倒是说话啊！光点头干什么？
    他这才发现，虽说平常北哥就不怎么说话，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一个“嗯”字或者“滚”字也说不出来。
    关键时候，莫尘站出来帮忙说道：“他感冒了嗓子疼，别让他多说话了。”
    猴子：“怪不得……我还以为北哥故意不告诉我，耍我玩儿呢……”
    莫尘笑着拱火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猴子：“……”
    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陵北：“……”
    莫尘不逗他了，朝猴子摊开手：“给我吧，我给你讲。”
    猴子立马双手奉上，莫尘好歹看了这么久陵北的笔记，因此对他的解题思路还是比较清楚的。
    莫尘提示了两句之后，猴子醍醐灌顶般抬起头，对他说了句“谢谢”，然后赶紧拿着卷子跑回座位记下来，害怕过一会儿就忘了。
    莫尘扭头问陵北：“吃药了吗？”
    陵北皱眉清了清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吃过了。”
    莫尘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黄国忠走进教室准备上课，他只好作罢。
    生病的陵北看起来和以往没有变化，可是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其实会比平常听话一点，让干什么干什么。
    当然，他只听莫尘的话，这只是莫尘的专属。
    虽然不知道这样形容准不准确，但他竟然觉得陵北有一些……可爱？
    午休的时候，莫尘让陵北留在教室休息，不要跟着他去喂猫。
    陵北老老实实地点头，莫尘监督他吃完药后才跑到桂花树下。
    下不来已经早早在那儿等着了，莫尘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跟它说由于今天晚了一点，所以多给它一根猫条赔罪。
    下不来虽然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喵”了一声作为附和。
    莫尘看着它吃完饭后直接往回走，并没有在长椅上坐着。
    回到教室时莫尘没在座位上看到陵北的身影，他疑惑地左右找了一圈，发现对方不在教室。
    过了五分钟陵北才从后门走进来，他脚步一顿，没想到莫尘这么早就回来了。
    陵北坐回自己位置上，莫尘的视线一直跟着他，问他去哪儿了，他难得有些犹豫地说道：“没去哪儿。”
    莫尘眼尖地瞧见对方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珠，他趁对方躲开之前伸手去碰了碰陵北的侧脸，触及一片冰凉。
    莫尘：“……”
    他有些不可置信：“你用冷水洗脸了？”
    陵北抿了抿唇，解释道：“有点昏。”
    莫尘：“……”
    莫尘：“感冒了还用冷水洗脸，你不怕演变成发烧吗？”
    有时候莫尘真的很想把自己的嘴缝上，因为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陵北就真的发烧了。
    不过他觉得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一语成谶的概率很小，外界因素占比更大。
    第75章
    班里的人差不多到齐之后，莫尘不由地侧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邻桌，内心有点疑惑。
    直到早读铃声响起，旁边的座位还是没人。
    莫尘想起了昨天陵北的感冒症状好像加重了，于是他立马偷偷拿出手机去问，另一边迟迟没有回复，他轻轻皱了皱眉。
    这时高莹走进教室来看他们早读，所以他只能先把手机放回去，但是心思一直被牵着。
    等
    第二节课上完，陵北才回了消息，说是他刚醒，发高烧，周贝贝帮他请了假。
    莫尘看着对方一句一句地回复，而且回得很慢。
    他有些担心，可此刻也没办法去看他，只能叮嘱他好好休息。
    从去年转学过来到现在，莫尘还没有在学校里这么久都没见过陵北，他还挺不习惯的。
    他拿着手里的习题下意识想要扭头找陵北，但是看见空着的凳子时默默收回了手。
    好几次了。
    中午莫尘来到桂花树下，给下不来倒了很多猫粮，蹲着看它吃了一半，然后摸摸它的脑袋，自言自语般跟它说今天陵北发烧没来学校。
    下不来耳朵动了动，像是听懂般抬头望向他，莫尘朝它笑笑说没事，等陵北好了再一起来喂它。
    或许是知道教室里没有人在等他，这次莫尘在长椅上坐了好久，直到生物课快开始才站起身，推开铁门挂好锁链，穿过小树林往回走。
    黄国忠踩着铃声走进教室，他抱着一叠期中考的试卷，让课代表发下去。
    这次成绩出来得很快，让大家都猝不及防。
    有人抱着一丝希望问黄主任，是所有科目都出来了还是只有生物出来了，黄国忠笑着说道所有科目都出来了，包括总分和排名。
    此话一出，他们的心算是死了。
    黄国忠照例报了前十名的名字，第一名还是陵北，毫无疑问，已经没有人惊讶了。
    他逐一报完了前十个人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听见“莫尘”两个字，猴子诧异地回头看向那个角落。
    莫尘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次期中考他的状态的确不好，考低了很正常。
    黄国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莫尘一眼，只是一眼，接着他就对全班说道：“都拿到卷子了吧？拿到了我们就开始讲。”
    卷子不难，于是他讲得很快，差不多一节课不到就讲完了。
    下课后黄国忠趁班级里吵闹的时候，特地从外面悄悄绕到教室后门，拍了拍莫尘的肩膀：“自习课来一趟我办公室。”
    莫尘点点头。
    黄国忠的办公室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他对面还坐着德育处主任，但这会儿德育处主任不在，莫尘走进来的时候听见黄国忠让他把门带上。
    莫尘关了门走过来，发现黄主任已经帮他准备好了凳子，笑着和他说了声“坐”。
    莫尘原本还有点紧张，但是在看见黄主任的舒展的眉头后就放下了心。
    黄国忠早就找出了他的卷子摊在桌上，还有一张总分排名表。
    黄国忠没急着跟他讨论成绩，而是先随和地问道：“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莫尘眼中透露出一点疑惑，轻轻摇了摇头。
    黄国忠：“如果是学习上的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来帮你想办法，或者是在学校里遇到了困难也可以跟我说，我帮你保密。”
    黄国忠试探着猜测道：“和同学的关系还好吗？”
    莫尘忽然想起谭鸿寂的脸，但还是回答道：“都挺好的。”
    黄国忠点点头，终于拿起排名表指给他看：“莫尘啊，你这次下降得比较厉害，除了你擅长的语文没变化，其他几门的分数都掉了很多。”
    莫尘还没开口，反倒是黄国忠开始安慰他：“没事的，因为我看你上次联考的排名很高，所以跟这次有了对比就会显得下降很多，但其实你考得不差。”

 第87章

    黄国忠：“而且呢，最重要的考试是高考，前面所有的考试都没有高考重要，你就当作练习好了。”
    黄国忠：“也不用因为一两次考得不太理想而气馁，听见没有？”
    莫尘安静地听着黄国忠说话，心中暖流翻涌，他的脸上缓缓浮现笑容，点头应声。
    黄国忠：“找你来呢，最主要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告诉我。”
    莫尘顿了顿，还是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黄老师。”
    黄国忠也没再追问，他也不好追问，他终归只是个老师，不能完全了解学生的生活状态，他只能尽力安慰道：“反正还有下一次考试，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黄国忠把桌上的几张卷子递给他，说道：“还有几门的卷子我帮你提前拿过来了，回去好好看看。”
    莫尘手里捏着卷子，说不出什么滋味。
    黄国忠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可以回教室了。
    其实莫尘对于这次期中考的分数没有多难受，反而还觉得轻松一点，因为之前那种紧绷的情绪似乎少了很多。
    人在高位的时候总是如履薄冰，随时担心坠入深渊，尤其是在陆和蓉不仅让他保持排名，还要继续往上爬的压力之下。
    不过他是这么想的，但陆和蓉不是这么想的。
    刚推开门，莫尘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抱枕砸个正着。
    他接住抱枕，看向陆和蓉，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而是叉腰站着，瞪圆了眼睛。
    莫尘猜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他的排名陆和蓉才会这么生气。
    哦不对，不是可能，是绝对，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他理由。
    莫尘手里拿着抱枕，反手关上门，换好鞋子，顶着令他头皮发麻的目光走过去。
    他很清楚这次挨骂是躲不掉了。
    果不其然，陆和蓉几乎要把手指戳到他脸上：“你看看你这次考的什么东西？！”
    “我看见排名的时候都快被你气死了，你怎么好意思考这么点分的？”
    “你自己看！”陆和蓉打开手机放在莫尘眼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没控制好力度，直直地磕在莫尘额头上，后者“嘶”了一声，不由地后退两步，手机离得太近，屏幕亮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陆和蓉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她看着莫尘闷不吭声地站在那儿，火气上涌，随手抄起旁边的凳子就往莫尘身上扔过去，后者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侧身躲开，凳子重重地砸在他脚边。
    他有些后怕地摁住心口，在刚刚那一瞬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又在这一刻像是劫后余生般快速跳动。
    “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考出这个东西来给我看？”
    “莫尘你给我记住，你的命是我给的，没有我就不会有你，所以你必须要听我的话！”
    “你高考要是考不到七百分，就给我滚去复读吧，我也不想管你了，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也别喊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完后陆和蓉平复了下呼吸，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走回了主卧，把门关得震天响，吓得莫尘身子一抖。
    经过莫尘身边时，陆和蓉低声说了句“跟你那个没用的爹一个德行”。
    虽然声音很小，但莫尘还是听见了，这句话像是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等尝到血腥味，莫尘才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有个小口子，挺疼，正好也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垂眸叹了口气，发现抱枕已经被他捏皱了。
    他表面上无比平静地把抱枕放回沙发上，摆好，然后再走回自己房间。
    这几天都没听见那个人的敲床声，听说吴建新被关进了拘留所，他的妹妹来找陆和蓉闹了好几次，但由于两人已经离婚了，而且离婚协议上写得很清楚，这套房子两个人都有份，因此他妹妹也没办法。
    窗外的那一盏路灯坏了，彻底暗了下去，月光也无法替代它。
    莫尘盯着面前的本子盯了三十分钟，再回过神时已经凌晨两点半。
    他原本这时候应该睡了，可何厉胜布置的卷子还是一片空白。
    他按了按太阳穴，长舒一口气，伸手打开手机看了眼，没有一条消息。
    也是，陵北估计睡了。
    可是他此刻很想很想听见陵北的声音，却始终不敢拨过去。
    陵北发着烧，他不能打扰对方。
    于是莫尘跟自己做了五分钟的思想斗争之后，还是放下了手机。
    他重新拾起笔准备写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慢慢握紧手里的笔，舔了舔唇，被他咬破的那个地方一直在疼，他用拇指抹了一下，又流血了。
    他眼里映出一点鲜红，然后逐渐扩大，扩大，再扩大，最后变成地上的一滩鲜血，是从脑中流出来的，周围开始聚集各种声音，有尖叫声，有呼喊声，有打电话声……最明显的，是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
    而他就站在天台上，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心跳在那一瞬仿佛停止了。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挪，靠近天台边缘，颤抖着往下看，入目便是莫长川趴在地上，到处都是血，都是血……
    有人发现了他，赶紧把他带了下来，而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知觉了，表情死寂，任人摆弄。
    旁边的人问他是谁家的小孩儿，他回答不出来，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因为他就是地上这个人的小孩儿。
    从此往后好几个月，莫尘晚上一闭上眼，就会浮现莫长川死不瞑目的样子，那双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跟着自己转，跑到哪里都逃不掉。
    本以为现在这种情况终于好了点，结果这两天又有点复发的迹象。
    他把被子拉到头顶，没有安全感地缩成一团。
    第76章
    莫尘头痛欲裂地伸手关掉闹钟，眼神中的茫然还未散去，他揉了揉头发，由于那个噩梦再次侵袭了他的大脑，他根本没睡多久。
    他看了眼时间，靠在床头醒了会儿神才起床。
    陆和蓉坐在餐桌旁边看手机，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莫尘。
    一早上整个餐厅就弥漫着低气压，莫尘顿了顿，还是照常走过去，喊了声“妈”。
    意料之中没有回音。
    或许是好久没有经历冷暴力了，莫尘有点忘记这种感受，突然来这么一下，他还需要适应一会儿。
    莫尘就在压抑的氛围中坐下，缓慢吃着陆和蓉给他准备的早饭，味同嚼蜡。
    莫尘这几天一直很恍惚，那个噩梦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更加恐怖，他看见莫长川突然扭过脖子，眼睛和嘴里都开始往外流血，咧着嘴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莫尘是被吓醒的，然后那个晚上就再没睡着过，一闭上眼就是那张脸，他害怕地裹紧了被子，紧贴着脑袋两侧的枕头，然而于事无补，用处不大。
    他在陆和蓉的冷暴力下又累又困，得不到休息。
    白天在走路的时候他有好几次差点撞向柱子，都是被身边的人及时拉住，就算猴子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他疑惑地问莫尘有什么心事，后者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摆摆手说没事，就是没睡好。
    莫尘偶尔会撑着下巴，盯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发呆。
    有人把手放在他眼前摇了摇：“莫尘？莫尘？”
    “诶诶诶，”莫尘回过神，移开对方的手，“怎么了？”
    猴子皱眉说道：“都喊了你好几遍了，在想什么呢？”
    莫尘：“没……没什么……”
    猴子眼神怀疑：“我又不是傻子，你最近也太奇怪了。”
    莫尘摸了摸鼻子，心虚地问道：“哪儿奇怪了？”
    猴子噎了一下，突然让他说他也说不上来：“额……额这个……”
    莫尘：“……”
    他果然不应该害怕猴子看出来的。
    “哦我知道了，”猴子眼睛一亮，“就像现在，你已经盯着北哥的位置看了好久了。”
    莫尘：“……”
    他更心虚了。
    猴子：“还有还有，那几次你走路差点撞到柱子，还是我拉的你记得吗？”
    莫尘点点头：“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不愧是猴哥，我觉得你那个微信名字没有起错。”
    猴子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没事儿没事儿，我就说我很帅吧，你们一直不信。”
    莫尘：“……”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邹小莓，说道：“草莓是不是喊你呢？”
    “哪儿呢？我好像也听到了……”猴子立马转身去找邹小莓。
    莫尘松了口气，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或者本子上，或者其他不管什么东西上。
    但他失败了。
    他脑袋很疼，一直很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第88章

    中午莫尘照常走到小树林里，脚下一个没注意，差点儿往前栽下去。
    幸好他撑住了旁边的树，稳住身体，无奈地叹了一声。
    他拍了拍手，幸好没把揣着的猫粮甩出去。
    莫尘穿过小树林，边走边晃着手里的猫粮罐子，里面剩的猫粮不多了，他今晚回去要把罐子装满。
    莫尘推开那扇铁门，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桂花树下看见下不来的身影。
    他四周张望了一番也没有看见。
    莫尘手里拿着猫粮罐子，困惑地坐在长椅上等。
    下不来已经跟他很熟了，每天中午都来，几乎不会有迟到的情况，除了和猫咪打架的那次。
    该不会它又受伤了吧……
    莫尘有点担心，他看不进带过来的书了，只想着快点见到下不来，他焦急地等了一会儿，最后直接站起来在附近找，嘴里不停喊着“下不来”。
    结果一无所获。
    下午
    第一节课铃声响了几秒之后，莫尘才匆匆忙忙地跑进教室，好在赵霞只是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莫尘还是没等到下不来，他在小家伙最经常待的地方倒了一些猫粮，他怕小家伙饿肚子。
    整节课莫尘都没怎么听，他一直在想下不来到底去哪儿了，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晚自习之前莫尘还想到桂花树那里看一眼，万一下不来在呢？
    可是在他拿着猫粮罐子起身的时候，猴子咋咋唬唬地跑进来，隔老远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大新闻大新闻！”猴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道：“大新闻啊大新闻……你们……你们绝对不会知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班里不少人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瞿闻书催促道：“别卖你那个关子了，快说啊，什么新闻？”
    猴子正好是从后门进来的，他扶着莫尘的桌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容……容我休息一下……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快跑死了……”
    由于他拥有唯一的情报，其他人只好抓耳挠腮地等着，不能拿他怎么办。
    猴子终于缓过来了，他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说道：“我刚才从老于办公室回来，他们那边已经炸开锅了，我趁乱偷听到了不少事情。”
    猴子：“他们说，接到举报说有人在报告厅附近虐猫。”
    猴子：“不知道那只猫是怎么跑进来的，也有可能是被人抓进来的，反正被举报的是三中的学生，而且我听说还是我们年级的。”
    莫尘突然感觉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其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攥着猫粮罐子的指节泛出青白，强忍着胃里翻涌的苦涩和干呕的感觉。
    瞿闻书：“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不太可能吧……”
    猴子：“不会记错不会记错，我听得清清楚楚，老于正在给黄主任打电话，几个副校长一边在找人，一边在讨论怎么解决这件事。”
    猴子：“他们说这次的事三中占很大一部分责任，是门卫的疏忽才让猫咪跑进学校，所以肯定会给一个交代。”
    猴子：“更别提虐猫的人还是三中的学生，现在人还没找到，我感觉校长们这几天有的忙了。”
    大新闻说完，他抬脚想要回自己座位，但是突然被拉住了衣服。
    只见平日里一向开朗爱笑的莫尘此刻双眼通红，声音低哑地问道：“什么时候？哪只猫？长什么样？”
    猴子从没见过他这样，竟有些惊恐地往后退，可是对方抓得死紧，他逃不掉，咽了咽口水后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啊，好像是一只白的？我不能确定，我已经把听到的都说出来了……”
    下一秒莫尘就跑了出去，猴子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把我吃了呢……”
    莫尘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报告厅那边，颤抖着手拨开每一片草丛，什么也没发现。
    他像是失魂落魄地走回教室，整个晚自习都低头握着笔，却一个字也没写。
    睫毛遮住了他眸中的情绪，安静到可怕。
    路灯洒下来的白光清冷又孤傲，至少在这一段旅途是明亮的。
    灯下的人一步一顿地走着，停下脚步，在一盏坏掉的路灯下站了很久，黑暗似乎正在慢慢吞噬他，刚才的光亮没有留在他的身上，一点点都没有。
    听见玄关的动静，陆和蓉转头看向那个身影，开口说了自从冷暴力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让你一下晚自习就立马回来吗？为什么又晚了五分钟？”
    没得到任何回答，陆和蓉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她觉得自己主动开口说话已经很好了，但没有立刻指责，而是说道：“我想过了，鉴于你上次考得那么差，所以你以后列一个时间表，我会在你放学后监督你执行，直到你睡觉闭眼我再离开。”
    陆和蓉：“还有你出去跟同学玩的频率太高，以后都不准了，你就给我在家里学习。”
    久久未见应答，陆和蓉正想要发怒，一抬眸结果看见莫尘一直低着头，一滴泪从他下巴掉落。
    陆和蓉顿时哑了火，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莫尘，陆和蓉数不清有多少年没见过他哭了。
    “妈，我累了。”
    “从小到大，外婆不停地在跟我说，说你为我吃了很多苦，让我一定要体谅你的脾气，一定要听你的话。”
    “可我不管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尽量听你的话，所有事情都按照你的指令来，可你还是不满意。”
    “我不爱吃辣，你偏要逼我吃。”
    “你把我的新年红包给了别人。”
    “两次离婚，你都不打算告诉我。”
    “你一直在把我往外推。”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爱我完全是因为我是你儿子，而不是因为我是莫尘，你没有办法，我也没有。”
    “如果有一个更听你话、成绩更好的人做你的孩子，你肯定会更爱他。”
    “妈，对不起，是我不知道怎么做你的儿子，是我没有达到你的预期。”
    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每一句话都刺在两个人的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陆和蓉瞳孔骤然放大，惊恐地看着莫尘，嘴唇颤抖，此刻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尘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话。
    每次陆和蓉骂他的时候，他最多就是默默忍受着，很少去反驳，一下子就忍了十七年。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少年不是她的提线木偶。
    “妈，我这几天又梦到那个人了，他躺在血泊中，招手喊我一起去。”
    “我压力太大了，太累了。”
    莫尘微微抬头，看向了窗外的黑夜。
    他发现人在精神最崩溃的时候，竟然比往常还要平静。
    碎掉的玻璃怎么也拼不起来，一片片踩在脚底下，鲜血淌了一地。
    第77章
    陵北这两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身体很好，小毛小病也很少，之前有过感冒发烧但是基本两三天就能好。
    但是这次拖了一个多星期，甚至还高烧躺了四天，周贝贝急得喊私人医生来家里，但是查出来没有大问题，就是需要静养。
    一周前陵岁凡刚去国外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过幸好周贝贝月初刚从省外回来，正好可以照顾陵北。
    陵北在床上烧得糊涂，没办法看手机。
    在他退烧醒来后的第一时间，他不顾手背上的针孔，直接用这只手拿过床头的手机，结果没有一条消息。
    他看了眼时间，主动发了几条微信过去，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回音。
    按道理说今天是周六，这个时间点莫尘应该没什么事。
    他撑起身体坐在床边，正好碰上周贝贝敲门给他送粥，得到他的允许后才推开门进来。
    周贝贝看他已经起来了，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说道：“再躺一会儿好了，起来干什么？我给你把粥拿上来了，吃一点儿吧。”
    陵北没有听周贝贝的话，也没拿床头柜上的粥，而是说道：“明天我去上学。”
    周贝贝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眼神飘忽不定，小动作也变多了：“没事儿……你不用着急去学校，我都帮你请好假了，你可以多休息几天。”
    陵北摇摇头：“我好了，明天去。”
    周贝贝：“你哪里好了？这几天温度一直降不下来，都快吓死我了，你爸差点从国外飞回来。”
    周贝贝：“如果你担心学习进度跟不上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几个上门家教，你等等啊，我记得上次有人跟我推荐过……”
    说完她就开始翻手机找人，但陵北制止了她：“不用，我去上学。”
    闻言周贝贝顿了顿，她清了清嗓子：“你明天一定要去上学吗？”
    周贝贝：“你又不会跟不上进度，而且就算成绩下滑了也没人会说你，在家多休息几天怎么样？”

 第89章

    陵北抿着唇，淡淡地看着周贝贝，挑了挑眉。
    周贝贝摸了摸脸，被陵北盯得有点紧张，她忽然指了指窗户：“北北你快看，这天气真不错哈……”
    陵北没动，而是嗓音沉沉地喊了声“周女士”。
    周贝贝僵了一下，朝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逛起了陵北的房间，实际上是在往门口挪，到达目的地之后留下一句“粥记得趁热吃”，就迅速闪出门外。
    陵北：“……”
    周贝贝一看就有事瞒着他，还一直在阻止他去学校。
    他下意识就觉得学校里出了什么事，而且估计和他有关，不然周贝贝不会这样。
    和他有关的事……
    莫尘。
    陵北继续盯着没有回音的对话框，微微蹙眉。
    希望他猜错了。
    莫尘到晚上都没回消息，陵北实在坐不住，他很想现在跑到对方家里。
    他下楼时周贝贝正坐在沙发上，不过一看见他就站了起来，然后抱着电脑一边念叨着“哎呀交稿时间快到了忙死我了”，一边避开陵北往书房走。
    陵北没来得及抓住她问个清楚就被她溜了。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周日中午，周贝贝劝不动他，陵北还是准时来到学校，他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只看见了一个空掉的课桌，不管是桌面还是桌洞，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他一向理智的大脑忽然停止了运转。
    最后他从猴子、瞿闻书等人嘴里拼凑出来一个答案。
    他请假不在的这几天错过了很多很多。
    高二年级有人虐猫，已经被抓到了。
    还有，最重要的是，莫尘转学了。
    陵北几乎是一秒都没有耽搁，立马背起书包冲了出去，让刘叔来接他。
    在车里他不停地给莫尘发信息，祈祷对方能够回复，结果可想而知，所有消息都像石沉大海，听不见回响。
    他先是跑到莫尘住的小区，发现对方的家门大敞，不断有人搬着东西进进出出。
    他心跳瞬间停了一拍，随便拉住一个人问才知道，这家人一个进了监狱，一个临时搬走了。
    旁边倒是不少小区的其他人在围观，对着这家指指点点，这些肮脏的话全部被陵北听了去，他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
    陵北又赶回了家，他到家后直奔书房，尽管周贝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原本想瞒得久一点，毕竟是她自己的孩子，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如果让陵北知道这件事，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来。
    可现在显然已经瞒不住了。
    她坐在陵岁凡的椅子上，还未开口就被陵北打断：“莫尘人呢？”
    周贝贝在脑中斗争，是应该直接告诉陵北，还是说自己不知道。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陵北喊了声“妈”，周贝贝立马败下阵来。
    她知道自己儿子跟他爹是一个性子，甚至比他爹还要闷，所以从小到大，每当听见陵北用这种语气喊她“妈”，她就知道事情大了。
    最终周贝贝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把手中的笔记本合起来，随手拿了一支陵岁凡的钢笔把玩儿，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周贝贝：“这件事我没有比你早知道，前天我问了好几遍，陆和蓉才跟我说。”
    周贝贝：“她准备带莫尘去德国，听说他们有个亲戚在那儿，所以方便一点。”
    周贝贝：“转学的事还在办，还有不少资料要弄，没有这么快。”
    陵北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喉结动了动，问道：“为什么？”
    周贝贝手里的钢笔被她拧开来，又组装好，反反复复好几次，就是组织不好语言。
    顶着陵北的目光，她只好再次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很复杂，北北你还小，长大就懂了。”
    陵北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周贝贝，眼里有些不解：“我已经长大了。”
    周贝贝摇头轻笑，对他说道：“北北，算了吧。”
    陵北第一次这么倔强又冲动，他有种不管不顾的意思：“我也去。”
    他上次没抓住的人，这次不想再放弃。
    周贝贝倒吸一口凉气，她看着陵北的眼睛，感觉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
    周贝贝：“北北你认真的？”
    陵北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周贝贝手里的钢笔掉到了桌上，双手交叠，摆出了跟平常不一样的状态，思考了很久，没给出回答。
    正好这时候周贝贝的电话响了，陵北比她先一步拿起手机，看清备注后又还给了她。
    屏幕上明晃晃地写着“老公”两个大字，周贝贝接过手机，看着陵北失望的神色，很没风度地翻了个白眼。
    倒也不用这么双标吧，这可是你亲爹。
    周贝贝直接开了免提，好让陵北也听见。
    她把陵北想去德国的事跟陵岁凡说了，果不其然，后者拒绝得比周贝贝更加干脆。
    但陵北还是很坚持。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周贝贝提前撤离了战场，把手机和书房都留给了陵北，她赶紧溜出去。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周贝贝才看见陵北从书房走出来，径直走上楼，把房间的门“砰”一声关上。
    周贝贝立马站起来回到书房，自己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桌上，通话还没有挂断。
    她试探性地喊陵岁凡，光是从对方的声音就能听出来火气。
    她不由地咂嘴，陵北很少把他爹气成这样。
    总之，最后的结果没有意外。
    陵北看着几乎被绿色占满的对话框，抱着最后的希望，指尖颤抖地打出两行字。
    【陵北：我生日的时候，你欠我一个要求】
    【陵北：现在我要你别走】
    大概凌晨一点时，陵北终于等来了对面的回应，只有短短三个字，却仿佛藏了很多。
    【莫尘：对不起】
    这是几天来莫尘给他发的第一条信息，也是为他们几个月的爱恋画上句号。
    其实莫尘没有明确斩断他们的关系，但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对不起”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意思。
    谈得不算圆满，断得不算干净。
    事实上他们都知道，他们之间一直存在一个没引燃的炸弹。
    只是谁都不愿提，害怕提了以后，梦就碎了。
    现在这个炸弹终于爆了。
    无力感在此刻放到最大。
    他们十七岁，他们风华正茂，他们热烈潇洒，本可以恣意奔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但这也是最无能为力的年纪，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手腕上的黑金手绳随时随地都在彰显它的存在，晃得眼睛又酸又疼。
    还有那张相框里的照片，又被人摆在了床头，银杏树下的笑脸成为了不可复制的时光。
    系在木栏杆上的红布条随风摇曳，上面的字被越来越多其他的红布条掩盖，难以呼吸。
    两封字迹不同的情书藏于黑暗，不敢再见光明。
    说好要忘掉，结果记得更牢。
    虞城三中全面加强了管理，那片小树林里的铁门终于被发现，重新换了锁，还加装了监控。
    秋季的桂花树还是照常挂满金阳，开得漂亮灿烂，从来不缺欣赏它的过客，但少了两个陪伴它的少年。
    落了一地的金色桂花上再也不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很奇怪，看起来那么阳光明媚、充满希望的桂花树，却总是掺杂着一点点落寞。
    秋风中的桂花香经久不散，却不再似往日般浓郁。
    旁人闻不出来，照例夸赞虞城的桂花一向是最好的。
    没人知道桂花树下的那两个少年，也没人知道桂花香记载着，那个无可奈何的年纪里的汹涌爱意。
    第78章
    高中生活平静又枯燥，每天似乎都在重复一样的事情。
    但偶尔还是有些调味剂，比如陵北在数学竞赛决赛中又拿了第一，直接被保送。
    三中为他开了个表彰大会，专门表扬他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陵北原本就不多的话变得更加少，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
    周贝贝看着一回来就闷头回房间的陵北，垂眸叹了口气。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天没听见陵北说话了。
    实验班进度很快，到了高三以后每天就是不停地写题讲题，日复一日。
    高三的活动也是最少的，三中基本上只让高一高二参加，难得有一两个会大发慈悲地让高三加入，不过也只是在看其他两个年级玩儿。
    虽然高三的活动少，但是考试多啊，尤其是高三下学期，恨不得一天考一门，美其名曰让他们保持做题的手感。
    实验班被保送了十几个，大多都是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城市。
    按道理说他们只需要顺利毕业就可以，但是每一个人都特别认真，就连何智宝也放下了手机。

 第90章

    他们像是默契地珍惜最后一段高中时光。
    猴子和邹小莓被保送到了同一个大学，瞿闻书考到了他们那个城市。
    初静被保送到了理想大学的中文系，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虽然离他们比较远，但是一放假就会跑过去找他们，不是一起回家就是一起过节。
    何智宝留在了虞城，考上南方最好的大学之一，猴子他们每次回家都会拉着他出门。
    虽然都各自有了生活，但每当他们聚在一起时，仿佛瞬间回到了高中，一切都没变。
    可他们小分队除了固定缺席的人，还有个很难喊出来的，一般五次聚会能有一次把他喊出来就不容易了。
    就像这次能把陵北喊出来，猴子表示这都是他的功劳，当然下一秒就被邹小莓揪住耳朵骂他不要脸，明明是陵北被他烦得没办法了才答应的，而且要不是邹小莓及时制止了他，他差点就被陵北拉黑了。
    总而言之，这次他们小分队的人终于在虞城聚齐。
    哦不对，没有到齐。
    那位固定缺席的人谁都喊不回来。
    猴子还是订了他们第一次吃饭的那家店，他认为能坚持到现在没有倒闭就，已经算是味道不错了。
    他接了邹小莓一起到，很巧的是，店家给他留的还是他们第一次来的那个包厢。
    猴子乐呵乐呵地看菜单，邹小莓给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人都没来齐呢你就点菜。”
    猴子捂着脑袋一脸冤枉：“我没点菜，我就随便看看。”
    邹小莓敷衍地点点头，毫无悔意，猴子委屈地说道：“我严重怀疑你没有理由，就是为了打我一下。”
    邹小莓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变聪明了。”
    猴子：“……”
    猴子翻看着菜单，嘴里嘟囔道：“每次就咱俩来得最早，我都快饿死了，现在只能看菜单充饥。”
    他正好翻到一道全是辣椒的菜，顺手就指给邹小莓看：“草莓你看这道菜，我的妈呀红彤彤一片，莫……”
    邹小莓立马清了清嗓子，猴子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闭上嘴。
    邹小莓叹了口气：“这么久了还没习惯啊……幸好现在陵北不在，在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怪我怪我，我一时嘴快……”猴子有点懊恼，“但我老是感觉他还在……就是……我也说不上来，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我懂……”邹小莓瞥了他一眼，虽然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邹小莓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其实不瞒你说，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游乐园吗？我一下就想到了我们高中那次。”
    他们两个还没聊完，这时包厢门被推开，瞿闻书跟何智宝一前一后走进来。
    猴子：“哦呦呵，怎么一起到啊？”
    瞿闻书放下了包，一边把何智宝往长沙发里面推，一边说道：“正好店门口遇到了，哪像你俩那么肉麻……”
    这话猴子可不爱听，他作势撸起袖子：“我俩哪里肉麻了？这不是男女朋友的正常行为吗？”
    “哦——”猴子恍然大悟般指了指瞿闻书，“我看你就是太酸了，没有对象，羡慕我俩。”
    “我去你的，”瞿闻书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羡慕你。”
    眼看他俩又吵了起来，何智宝夹在他俩中间面不改色地刷着手机，邹小莓无奈地抱着双臂，早就习以为常。
    包厢门又被推开，初静一进门就看见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你们……”
    邹小莓很久没看见她了，兴奋地朝她招招手说道：“别理他们，快点儿过来坐我旁边。”
    初静点点头，放下东西后坐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空调的缘故，初静还是老样子，脸一直红扑扑的。
    猴子吵累了，趴在桌上嚷嚷着问什么时候能点菜，他快饿死了。
    瞿闻书：“还差北哥没到，定好的十二点，现在都十二点十分了，他又迟到了。”
    猴子撞撞何智宝的胳膊：“小宝，你正好在看手机，问问北哥为啥还没到。”
    何智宝：“行。”
    过了几分钟后，何智宝收到了回复。
    何智宝：“北哥说刚开完会，正在赶过来，让我们先点菜不用管他。”
    猴子“啧”了三声：“还得是北哥，都不用实习，直接就干到了高层。”
    邹小莓：“那是人自己家公司好不好？”
    瞿闻书附和地点点头：“据我所知，北哥并没有因为是自家公司就滥用特权，而且我听说北哥他爹特地在北哥大学的那座城市开了分公司，让北哥在那边历练，等他一步步爬上去，再让他回这里接手总公司。”
    何智宝：“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北哥历练的那段时间如同人间蒸发般，一点儿都联系不上，然后再有消息的时就是北哥摸到分公司高层的时候。”
    猴子摇摇头：“恐怖，太恐怖了，不管是北哥还是北哥他爹，我还是老老实实先实习吧。”
    他麻木且生无可恋的表情把其他人都逗笑了。
    就在他们说笑时，陵北终于来了，他疾步走进来，身上还穿着开会的西装，没来得及换下。
    猴子从桌子上直起身：“北哥你可真及时，我们正好在背后说你小话，你就来了。”
    陵北：“……”
    瞿闻书：“行了行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快点菜吧，我也饿了。”
    陵北脱掉大衣和西装外套挂起来，松了松领带，说道：“说了让你们先点。”
    猴子：“没事儿，我还没饿晕过去，等你来再一起点。”
    猴子：“而且你来晚了，你负责烤肉。”
    陵北：“……”
    猴子把菜名全部报了一遍，谁想吃就喊一声。
    当他说了一道很辣的肉时，瞿闻书脑子也没过就直接说道：“辣的那个莫尘不能吃吧？少点点儿。”
    一瞬间，包厢里刚炒热的气氛骤然降到冰点，全部震惊地看向瞿闻书。
    猴子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脸憋了个通红。
    初静瞪圆了眼睛，邹小莓惊讶到不敢说话的同时，心里想着还是有人不小心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了，她知道迟早会发生的。
    最后是何智宝的手机掉到桌上发出声音，才唤醒了大家。
    瞿闻书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嘴撕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我……那个……我就是……”
    他找不到好理由，只能把手放在桌子底下，去抓旁边人的腿祈求帮助，结果何智宝往猴子那边挤了挤，表明了跟他不熟，更不愿意救他。
    瞿闻书干脆说道：“我就是没睡醒，所以……我绝对不是有意的……”
    猴子捂了捂脸，这理由也太扯了。
    一桌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陵北的脸色，尤其是瞿闻书，毕竟他还是想多活一会儿的。
    谁知陵北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没有听见，打破了僵局。
    陵北：“点菜。”
    “对对对，点菜点菜。”猴子赶紧出来打圆场，然后剜了瞿闻书一眼，后者就差把“后悔”两个字写脸上了。
    包厢里逐渐恢复了原先的气氛，瞿闻书再次偷偷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陵北，对方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于是他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们点的菜一道道上来，刚才的小插曲似乎已经过去了，不过也没人敢再提。
    陵北解开了衬衫的袖口，把袖子往上挽了挽，方便烤肉。
    中途何智宝去了趟洗手间，瞿闻书立马不动声色地往猴子身边挪了挪，低声说道：“我刚刚想死的心都有了。”
    猴子在给邹小莓夹菜，闻言轻哼一声，用气声说道：“要不是我就你，你早死了。”
    瞿闻书：“话说今天北哥竟然没生气，难不成已经对那个名字免疫了？”
    猴子撇了撇嘴：“你可以再试试。”
    瞿闻书：“不不不，我可不敢。”
    猴子放下筷子，开始跟瞿闻书讲起悄悄话：“不过我怀疑啊，北哥很可能是伤心过度，我看网上说伤心过度的人都是这样的，情绪不外露。”
    瞿闻书思索了一下，说道：“可是北哥什么时候情绪外露过了？他难道不是从高中就这样吗？”
    猴子：“……”
    猴子：“也对哈……”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反应这么大，自从莫尘走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这个名字闭口不提，特别是在陵北面前。
    但他们谁都没有忘记这个名字，上次不知道是谁脱口而出，结果陵北看他的眼神像是让人寒毛直竖。
    因此大家再也不敢在陵北面前说这个名字。
    在两个人说悄悄话说得起劲儿的时候，有道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他们。
    陵北淡淡地说了四个字：“我能听见。”
    第79章
    烤肉的声音滋啦滋啦，瞿闻书和猴子的内心拔凉拔凉。
    瞿闻书：“难道是因为我们说得太大声了？”

 第91章

    猴子：“很有可能。”
    陵北：“……”
    何智宝回来坐在他俩中间，两个人终于消停了。
    陵北没再去管他们，待回过神时，面前的盘子里早已堆满烤好的肉，他下意识把盘子往旁边推了推，才想起来身边空无一人，他手指一顿，又默默地把盘子放回来。
    由于很久没见了，他们吃了一会儿就开始聊天，天南海北都聊，没人愿意离开。
    最后走的时候，邹小莓抱着初静不撒手，猴子在一旁啧啧称奇，脸拉得老长，瞿闻书撞撞他的肩膀，调侃道：“哎呦喂，怎么了？吃醋了？”
    猴子撞了回去，没好气道：“你懂什么？草莓都没这样抱过我……”
    瞿闻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就是吃醋了，女生的醋你也吃啊？还嫌被小草莓打得不够多？”
    猴子：“滚蛋滚蛋，‘小草莓’也是你叫的？”
    瞿闻书：“……”
    他们每次聚餐都是轮流买单，这次刚好轮到陵北，他最后一个从店里走出来。
    由于邹小莓太久没见初静了，舍不得她，因此几个人决定在商场里再逛几圈，但陵北公司有事，打了声招呼提前走了。
    猴子原本还想挽留，但被瞿闻书按住胳膊，无声地朝他摇摇头。
    等陵北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后，猴子问道：“你拦我干什么？”
    瞿闻书：“别留他了，你不知道北哥有多忙，据我所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猴子打断：“等等等等，你天天都是‘据我所知’，你到底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我咋不知道？”
    何智宝在旁边插嘴道：“你整天只顾着谈恋爱，连我都知道一点。”
    瞿闻书赞同地点点头：“就是就是，是你自己信息闭塞，还怪人家知道的多。”
    猴子：“……”
    不过陵北的确很忙，他能在分公司爬得那么快是有原因的。
    他下午先去了总公司，现在员工都知道了他的身份，见到他就喊“小陵总”，但小陵总看起来似乎比陵总还要高冷，从来不参与任何公司活动，也很少找人聊天，只会指出方案上有哪里不足，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
    有些女员工在陵北第一次来总公司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这也太帅了，而且还是单身，不少人摩拳擦掌准备下手，但没过多久就放弃了，据说这位小陵总一点儿都不近人情，除了工作不会多看别人一眼，如果想跟他搭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工作上犯点错误，这样就会被他叫到办公室，然后用最平淡的语气指出你所有的错误，让你离开之前不忘加上一句“再犯错就去别的部门”。
    听说每个从他办公室出来的人都会出一身冷汗，可是回想起来小陵总好像并没有说很多话，但总感觉有种无形的威严压下来，喘不过气。
    他不分男女，一视同仁，因此吓跑了不少人，更别提那些想追他的女生。
    后来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的，公司里很多人都在传小陵总其实有个念念不忘的前任，一开始还只是说小陵总还忘不了那个前任，后面传的人越来越多，味道就变了，竟然有人说小陵总分手后悲痛欲绝，从此变成了面瘫，愿意为爱守一辈子活寡。
    但这些八卦他们也只敢在员工之间传一传，绝对不敢传到陵北的耳朵里，毕竟饭碗还是很重要的。
    办公室门被敲了敲，陵北头也没抬就喊了声“进”，苏清义抱着文件走到办公桌旁边，放在桌上，把最上面一份递给陵北，说道：“小陵总，这是和环西娱乐的项目合同，我让法务看过了，没有问题。”
    陵北接过来快速翻了一遍，再次确定合同没有问题后才拿起那支墨绿色的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苏清义瞥了眼那支笔，小陵总好像很喜欢，因为桌上那么多支笔，但是小陵总每次签合同时都会用这支笔，他跟小陵总从分公司来总公司，就没见过小陵总用其他笔签过合同。
    也不知道对小陵总有什么特殊意义，苏清义只是助理，不敢多问小陵总的私事。
    陵北签完后往旁边一推，苏清义拿起来，指着剩下的一叠文件，说道：“还有，这些是有关这次项目的资料，小陵总您可以看一下，没其他事我就先出去忙了。”
    陵北“嗯”了一声，苏清义朝他点点头，抱着签好的合同走出办公室。
    陵北本来准备看完手里这份文件就看项目资料，但是不断有人进出他的办公室找他，导致这叠资料安静地躺了一整个下午。
    等公司下班的时间到了，陵北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他有理由怀疑陵岁凡对员工说了什么，不然他只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顶多再加个项目负责人，平常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来找他汇报工作，甚至还有不少八杆子打不着的部门的人。
    好了，他现在不是怀疑，是肯定。
    陵北拿过旁边厚厚一叠的项目资料，也没有休息一会儿，直接开始翻看起来。
    这是公司第一次和娱乐公司合作，陵岁凡就直接把这个项目交给陵北练手。
    由于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娱乐圈，因此要准备的东西也特别多，陵北感觉陵岁凡大有开个娱乐公司然后扔给自己的架势。
    这叠资料介绍了这部电视剧的详情概括，包括导演、编剧、演员等人的情况。
    陵北毫不懈怠，全部过了一遍，翻到最后两页时顿了一下，这是有关主题曲的介绍，上面有歌词和相关人员。
    但他也只是停了两秒，没有多想，检查过没问题之后就把资料放在一边。
    陵北到家时天早就黑了，周贝贝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去，笑着说道：“北北回来啦。”
    陵北点点头，周贝贝吐槽道：“你也太晚了，都快跟你高中晚自习放学一样晚了，我让你爹下班的时候把你一起带回来，他不肯跟你说，我猜他是不好意思了。”
    沙发那边传来咳嗽声，周贝贝没理对方，继续问陵北：“饿不饿啊北北？有没有吃过晚饭？”
    陵北说了句“吃过了”，就往沙发那儿走，但是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陵岁凡旁边，率先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陵岁凡“什么怎么回事？”
    陵北：“下午。”
    陵北只说了两个字陵岁凡就懂了，他面色如常地说道：“让你先适应适应，以后好接管公司。”
    陵北：“不需要。”
    陵岁凡瞬间皱起眉，从电脑中抬头，看向陵北：“你什么意思？”
    陵北：“后天我回分公司。”
    陵岁凡眼神中难得带着疑惑：“为什么？你这次回来不是准备一直待在虞城的吗？”
    陵北摇了摇头，周贝贝也惊讶地问道：“北北你后天就走了？”
    陵北：“嗯。”
    陵岁凡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松开了眉头，说道：“如果是因为给你的那个项目在东綦的话，你暂时去分公司没事，项目结束再回来。”
    陵岁凡说的没错，环西娱乐的确在东綦，正好分公司和陵北的大学都在那儿，所以陵北去东綦方便完成项目。
    但陵北不是这个意思。
    陵北：“项目结束后，我会留在东綦，在分公司。”
    他说完就转身上楼，没再给陵岁凡开口的机会。
    反正，他已经决定了。
    周贝贝突然喊住了他，有些犹豫地说道：“那……周末你的生日……”
    陵北的脚步顿了顿，留下一句“我不过生日”，就继续往楼上走。
    周贝贝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也没想到，高二的那个生日，竟然是给陵北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从那以后，无论她怎么劝，就是没见陵北再过生日。
    周贝贝再次叹了口气，看向陵岁凡，发现对方好像和自己一样，也没料到陵北会选择回东綦。
    周贝贝气不过，走过去叉腰质问道：“你不是说让北北管总公司的吗？”
    陵岁凡：“……”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周贝贝直接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咬牙切齿道：“连儿子都留不住，你以后就跟你这个破公司过一辈子去吧。”
    陵岁凡：“……”
    他其实从刚才陵北说要走的时候就挺懵的，现在更懵了。
    周贝贝翻了个白眼，转身回房间。
    在陵北回来之前，周贝贝喊阿姨把他的房间整个打扫了一遍，但是没有动任何东西的位置。
    陵北在东綦有房子，很多东西都已经搬过去了，实际上这次他回来还有个原因，就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陵北洗完澡后坐在床边，在手机上处理工作消息，等所有都回复完之后他抬起头，随意瞥了眼房间，忽然看见书桌角放着的一叠卷子，好像是他高三时慢慢堆起来的。
    陵北站起身走过去，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把视线放在卷子上，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抽出了试卷最底下的那个信封。

 第92章

    这个信封在这儿静置了四五年，只有陵北知道它的存在，却始终不敢拿出来。
    尤其是高三，他每次把做完的卷子叠上来时，就会想起最底部那个被藏起来的信封。
    他没有勇气，生怕拿出来了就放不回去。
    陵北指尖摩挲着信封，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然后环顾了下四周，没有其他东西落下了。
    这是最后一样。
    第80章
    苏清义表示老板的心思太难猜。
    原本他跟着老板从分公司来到总公司，以为老板是来接手总公司的，结果没待几个月，又要回分公司了。
    他其实也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他老板明明是“皇太子”，在分公司好歹是总监，结果调到总公司以后竟然只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
    分公司的职位都是他老板自己干出来的，但是总公司的职位竟然是他老板的老板直接分配的。
    他有理由怀疑他老板就是受不了这种待遇才回分公司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些都是对他老板的历练，可作为他老板的助理，跟了他老板这么久，他老板受到的历练还少吗？
    反正折腾来折腾去，不都是他们陵家的吗？
    何必如此为难他老板？
    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不过苏清义替小陵总愤愤不平，也没啥用。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小陵总再从虞城回到东綦。
    幸好他原来租的房子还没到期，可以直接续租。
    苏清义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办公桌，有人抱着两个文件夹悄咪咪地凑过来，问道：“诶苏助理，怎么回事儿啊？”
    苏清义瞥了眼他怀里的两个空的蓝色壳子，说道：“你摸鱼也装得像一点啊。”
    “哎呀现在是午休时间，”那人一脸八卦的样子，“陵总监不是被调去总公司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清义正在脑中组织语言，那人以为苏助被问住了，不可置信地问道：“真被退货了？”
    他没控制好音量，周围人一下子全看了过来。
    苏清义赶紧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对其他人挥挥手：“没事没事，你们继续休息。”
    那人立马捂住了嘴，等周围安静下来后，苏清义压低声音：“你才被退货了，你全家都被退货了。”
    “抱歉啊，我就是太激动了……”
    苏清义没好气地说道：“你激动啥？又不是你在两边来回跑。”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陵总监实力那么强，我们都以为他是飞升了。”
    他们不知道陵总监去到总公司反而还降职了。
    苏清义一边说话手上也没停，他把这次项目的合作流程理了理，站起身，跟那人说了句“少八卦了多干点活”，径直往小陵总的办公室走去。
    苏清义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才推开门，走到陵北边上：“小陵……”
    他话还没说完，陵北便朝他看了一眼，他也意识到说错了，立刻改口道：“不不不……应该是陵总监，我把合作流程跟对方核对好了。”
    分公司里还没人知道陵北就是陵总的儿子，传说中的“皇太子”。
    只有苏清义知道，就连一些高层都瞒得很好，只听见总公司那边打了招呼，跟他们交代陵北不用实习，直接让他从最底层开始干起。
    因此陵北大四就开始在分公司工作，也是一点点升到总监的位置，只不过他用的时间比别人少很多。
    后来总公司直接把他调走，几个月后又调了回来，分公司高层个个都是人精，从不过问原因，二话不说就给他恢复了原职位。
    陵北让他继续说，苏清义就把大致流程讲了一遍，然后还给他看了最近的日程安排：“下午一点半环西娱乐的人会来，我帮您腾出了一个会议室。”
    陵北点点头，让他先去准备。
    苏清义离开后，陵北抬起腕表看了眼，还有点时间。
    虽然这次项目不算大，但不能有任何闪失，环西娱乐是业内老牌娱乐公司，如果完成得好，说不定以后还能有合作机会。
    环西娱乐的人和陵北详细聊了这次的合作内容，差不多确定完毕后会议室的氛围总算轻松一些。
    对方的项目负责人也挺年轻的，最后除了恭维的场面话，还和陵北说明晚有个饭局，导演、编剧等人都会去，大概会继续聊细节。
    陵北本身不喜欢参加饭局，但是有关工作的事情他一向不会拒绝。
    苏清义在旁边记好时间，帮他加进了日程表。
    今天陵北又是最晚一个离开公司，应该说这是他的常态。
    他从来没有准时下过班。
    甚至有几次凌晨才到家，第二天却能准时到公司。
    苏清义一开始对此震惊无比，后来也习惯了。
    陵北买的房子离公司和学校都不远，记得那个时候周贝贝差点给他买了个独栋别墅，经过陵岁凡和陵北双重劝阻才作罢，勉强同意买平层。
    陵岁凡主要是劝，陵北主要是阻。
    两旁的路灯洒下幽幽白光，黑夜里一切归于寂静，只有一辆车行驶在路上。
    陵北打开门，家里和外面一样黑，家具简单且冰冷，摆了几个反而显得更加空荡。
    只有他的卧室像是有人在住，至少多了点人情味儿。
    他在虞城待了那么久，到最后仅仅带回来一个信封。
    他把信封放在床头柜上，和那张照片搁在一起。
    他从虞城回来快要一周了，却始终没有打开这个信封。
    陵北又处理了一些工作，弄完时又将近凌晨。
    他坐在床边，基本每天睡前都会看一遍床头柜上的照片，这次视线里多了一个信封。
    平静的眼中起了波澜，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信封，犹豫两秒后还是小心地拆开。
    就算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熟悉的文字和语气让他瞬间愣住，这封他以前看了无数遍的情书，隔了很久再次映入他的双眸。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那个种在心底的名字在沉寂之后重新生根发芽，破土的那一刻心脏像炸开来一般，疼得发颤。
    他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把这封情书藏进那叠卷子底下的，现在只觉得一切都在自欺欺人。
    明明触手可及的东西，偏要强忍着装作看不见。
    不过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这次他拿起来，就真的放不下。
    陵北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不厌其烦，只感觉不够，远远不够。
    如同向无底的深渊倾注，永远无法填满。
    第二天，苏清义看着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的小陵总，“啧啧啧”地摇头。
    比他来得早，比他走得晚。
    他有理由怀疑小陵总根本不需要睡觉。
    现在还没正式开始上班，有几个人在一起聊天，看见苏清义后立马围了上来。
    苏清义感到后背一凉，一回头发现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里面清清楚楚地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苏清义心道不妙，还没来得及逃走就听见他们说道：“苏助理早上好。”
    苏清义：“早上好……”
    他一点也不好。
    趁这几个人开口之前，苏清义率先说道：“如果你们要问小凌……陵总监的事，那我是真的不知道，纯属正常的工作调动。”
    “哎呀不是，我们不问这个。”
    苏清义有些意外：“那你们围过来干嘛？”
    “就是那个……”
    看见小姑娘有些犹豫，苏清义脑中警铃大作，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好意思说那就我来帮她说。”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插嘴道：“就是我们听说陵总监在负责一个有关娱乐圈的项目，好像是跟环西娱乐合作，所以问问能不能接触到一些明星？”
    苏清义悄悄松了口气，心道还好不是什么大事情。
    苏清义点头说道：“应该是可以的，怎么了吗？”
    那个女生立马激动起来：“是谁是谁？能带我去看看吗？不管见到哪个明星都行。”
    苏清义：“……”
    另一个女生也很兴奋：“我老公就在环西娱乐，能帮我要到签名吗？”
    苏清义：“……”
    他抿了抿唇，无语地看向那个男生，问道：“你来干嘛？也想看你老公？”
    那男生“切”了一声：“什么老公？我才不像她们这么肤浅……”
    话音未落他就被两个女生一人揍了一拳，力道还不轻。
    那个男生揉了揉被打的地方，继续对苏清义说道：“主要是我听说我偶像最近在跟环西娱乐接触，我怀疑他要回国发展，所以也想问问你们能碰到我偶像吗？”
    苏清义：“你偶像？你也追星？”
    “当然不是，我偶像比明星帅多了……”
    “喂，你刚刚还说我们肤浅。”
    “就是啊，你偶像怎么可能比明星还帅？不信。”

 第93章

    “停停停……”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苏清义连忙打断他们，并且露出一个官方的微笑，“保密项目，不可透露，因此你们谁也见不到。”
    “……”
    他赶紧离开，不再理会这三个人。
    苏清义在心里嘀咕，还记得小陵总第一次来公司的时候，他们也都是这副样子，说什么“头一次见到比明星还帅的人”。
    后来还不是全都被小陵总吓跑了。
    苏清义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找项目组的成员，给他们提个醒，千万要闭紧自己的嘴巴，不然保密协议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今天晚上小陵总有饭局，苏清义在组里喊了两个人一起去。
    这部电视剧所有重要的人都来了，在娱乐圈混的人一般都有些城府，更别提还有三四个一眼就能看出资历很深的人，苏清义表面装得严肃，实际上内心已经快慌死了。
    跟他们这群老江湖比起来，他们这个项目里的人简直就像小啰啰，一踩就死，而且一死死一片的那种。
    不过幸好有小陵总。
    陵北在他们面前丝毫不逊色，拥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和淡定，对于所有问题对答如流，没有任何废话，而且会从公司利益出发抛出问题给对方。
    苏清义默默感叹小陵总实在是太强了，果然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
    整个合作聊得很愉快，结束的时候那几个老江湖也对陵北赞不绝口。
    总制片人对陵北说道：“一会儿我还约了环西娱乐的人唱歌，就是这次主题曲的制作团队，一起去吧。”
    第81章
    按道理说陵北很不喜欢这种场合，一般不会参加，但他听出来了制片人的话中有话，很有可能会在ktv继续聊合作，而且环西娱乐的人也会在。
    又是和工作有关，所以陵北没有拒绝。
    苏清义问陵北要不要陪着他去，陵北摇了摇头，认为太晚了让他们不用跟去，还有让苏清义先送组里的两个女孩子回家。
    导演编剧他们回去休息了，制片人带上两个主演，还有自己团队的人一起去。
    ktv离得不远，当陵北最后一个推开包厢门时，蓦然对上一双许久未见的眼睛。
    他愣住了。
    那人一身休闲装，手里拿着杯子靠在沙发上，同样错愣地盯着自己。
    他的模样似乎没怎么变，和高中一样，睫毛很长，漂亮的眉眼总是藏着笑意，只不过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变得更加成熟。
    仔细一想，他们都更成熟了。
    七年的时光，会冲淡很多记忆。
    但这一段回忆，永远不会失色，再次侵袭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瞬间牵动所有神经。
    心脏骤然紧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酸涩。
    显然莫尘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陵北。
    对方穿着白衬衫，胸前的那个银杏胸针亮得刺眼。
    他看起来比高中更稳重冷静，只有莫尘知道他的吻有多烫。
    “喂，莫尘？”程怀亭撞了撞莫尘的胳膊，“你不会看帅哥看呆了吧？”
    “嗯？”莫尘回过神发现，陵北已经坐到另一边去了。
    他指尖微颤，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桌上。
    他今天是被程怀亭硬拉过来的，他刚回国，工作室里还有很多事没弄好，原本不打算出来唱歌，但是程怀亭说带他认识点圈内人，帮他积累人脉。
    莫尘表示拒绝，可是无济于事，他还是被程怀亭拖了出来。
    美名其曰看他太累了，带他出来放松放松。
    莫尘到包厢的时候还以为就他和程怀亭团队的人，没想到现在又进来了一群人，其中还包括陵北。
    制片人给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程怀亭礼貌地和陵北握了握手，后者的眼神淡淡地落在他身上一秒，接着就看向他身边的人。
    制片人也朝程怀亭问道：“这位是……”
    “哦，他啊，”程怀亭把莫尘拉过来一点，“这是莫尘，我朋友，刚回国。”
    “莫尘？”制片人突然提起了精神，惊讶地看向对方，“你是莫尘？”
    正好这会儿包厢里没人唱歌，她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这个名字或许别人不认识，但在他们娱乐圈里面不可能不知道。
    制片人眼睛忽然放光，对莫尘说道：“莫尘老师也是环西娱乐的吗？”
    程怀亭帮他回答道：“我倒是想签他啊，但莫尘现在准备自己开工作室。”
    莫尘谦逊地点点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用力掐了把程怀亭的腿，后者身形一僵，偷偷地朝莫尘比了个不太友好的手势。
    莫尘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莫尘老师是决定留在国内了吗？”
    “莫尘老师”这四个字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人喊没什么，但是从陵北嘴里喊出来他就觉得有点故意的味道。
    他听出了这平静的声音里包含着腥风血雨，莫尘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表面上却装得很自然：“对，准备回国发展了。”
    程怀亭敏锐地察觉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他对莫尘问道：“你认识陵总监吗？”
    他的声音不小，陵北目光灼灼地看着莫尘，似乎也在等他的回答。
    莫尘顿了顿，斟酌了好几个词，最后还是说道：“高中同学。”
    程怀亭夸张地“哦”了一声，莫尘今晚第四次想要跟这个损友绝交。
    他有些不敢看陵北的表情，正好制片人在手机上打了很多字后又凑了过来，问道：“莫老师，我们这部剧的片头曲和片尾曲还没有着落，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合作？”
    开玩笑，如果能请到这位拿奖拿到手软的天才创作家为他们制作歌曲，多少钱都砸。
    莫尘从尴尬的情绪中缓了出来，说道：“目前工作室还没人，可能无法胜任。”
    “没事没事，有您就够了，”制片人像推销一样，“我们的剧投入很大，陵总监投资很多，所以您绝对不会亏。”
    莫尘挑了挑眉，不由地看了眼陵北，后者和他的视线交错后立马移开。
    莫尘勾唇道：“陵总监也参加了项目？”
    陵北没说话，反倒是制片人回答道：“对，这次主要就是陵总监和我们合作，我们才得以开机。”
    莫尘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朝陵北问道：“那陵总监认为我应该加入吗？”
    陵北这下不得不再次看向他，目光沉沉：“你定。”
    莫尘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和高中一模一样，害得陵北一时半会儿挪不开视线。
    莫尘转头对制片人说道：“我考虑考虑，这周之内给您答复。”
    制片人见有希望，立刻应下来，掏出手机主动和莫尘加了个微信。
    包厢里恢复了原先的氛围，大家开始唱歌玩闹，莫尘和陵北中间隔了两个人，制片人在和陵北继续聊项目，莫尘偶尔会往那边看一眼。
    程怀亭朝他眨眨眼：“什么情况啊？高中同学？”
    莫尘想来也觉得巧：“嗯，我也不知道他会来。”
    程怀亭一脸不怀好意：“哦？如果知道的话你还会来吗？”
    莫尘：“……”
    他没理程怀亭，而是看向ktv屏幕，不知道谁点了首程怀亭最早写的歌，算是黑历史，程怀亭老脸一红，喊着“快给我切掉”。
    莫尘幸灾乐祸地看戏，包厢里有点热，他撸起袖子。
    程怀亭找到了点歌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团队的一个小伙子，于是他摁着人教训了一顿，后者连连求饶并且切掉了歌。
    程怀亭这才满意地坐回去，碰巧瞥到了莫尘手腕上的黑绳，金色的纹路尤其显眼。
    有点眼熟……似乎刚刚在哪里看到过……
    等等，他迅速转头看了眼陵总监的手，然后又转回来，反复好几次，直到莫尘问他抽什么风。
    程怀亭疑惑地问道：“你这条手链是批发的吗？怎么跟陵总监那条长得好像？”
    莫尘闻言也朝陵北看了眼，对方把袖子撸到小臂，露出了那条黑金手链。
    没想到陵北一直没有摘下。
    莫尘感觉心脏被一根针戳了一下，酥酥麻麻，却又带着一点疼。
    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绳子，也从来都没有摘下来过。
    他对程怀亭说道：“你才批发手链，这我自己挑的。”
    程怀亭：“哦，你的意思就是碰巧买到同款了呗。”
    莫尘没做过多解释，随便程怀亭怎么想。
    程怀亭又凑到莫尘边上，问道：“诶，话说你真不来我们公司吗？虽然签了公司自由度的确会变少，但我在环西娱乐还算个说得上话的，所以你来我团队，我保证给你最好的待遇。”
    莫尘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说道：“我要开工作室，你们公司也肯答应？”
    程怀亭：“当然会答应了，你看我现在不也开了吗？不过就是挂在公司名下而已，但是这样我就罩不了你了。”

 第94章

    莫尘笑了声，把玩着手上的玻璃杯，懒懒地说道：“谁要你罩？我可能不太习惯上面有人管着，还是算了。”
    程怀亭也不再劝，而是尊重莫尘的决定。
    他看向莫尘手里的杯子，问道：“怎么不喝酒？”
    莫尘摇了摇头：“太难喝。”
    程怀亭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谁说的？你那是没喝到好的。”
    不等莫尘开口，他就喊人上了几瓶死贵死贵的红酒，在莫尘阻止之前先给对方倒了一小杯，很有自信地说道：“尝尝，我每次来都点这瓶。”
    莫尘：“……”
    他没办法，只好皱着眉，犹豫地抿了一口，虽然不难喝，但他还是不喜欢酒。
    眼看程怀亭还要给他倒，他立马拦住：“别别别，我不喝了。”
    幸好自己是被程怀亭“绑到车上”带过来的，没开车。
    不对，他把目光转向正在倒第三杯的程怀亭，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我们都喝了酒，请问一会儿谁开车？”
    程怀亭：“没事，这儿这么多人呢，总归有没喝酒的，实在不行找代驾。”
    莫尘：“……”
    这是他今天第十五次想和程怀亭绝交。
    制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厕所了，现在莫尘和陵北中间就隔了程怀亭一个人。
    程怀亭侧头问莫尘：“要不要换个位置？让你跟你老同学叙叙旧？转我五千就行。”
    莫尘想也不想地说了声“滚”。
    程怀亭状似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给你机会你不把握啊……”
    他喝了口酒，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朝正在看消息的陵总监问道：“陵总监，要不要来一杯？”
    陵北抬了抬眸，拒绝道：“不了，开车。”
    程怀亭觉得自己喝没意思，本来还想劝，但旁边有人踢了他一脚，力道不小，他龇牙咧嘴地质问莫尘：“好端端的你踹我干什么？”
    莫尘拿着杯子和他碰了碰，抿了抿酒：“人家开车，别让人家喝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不靠谱。”
    程怀亭只好作罢。
    莫尘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ktv屏幕，所以没注意到有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莫尘放下玻璃杯，在桌上随便拿了包小零食，还没拆开，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越过程怀亭抽走了那包零食，他疑惑地抬头，下一秒自己手里又被塞了包软糖。
    他这才注意到，刚才拿的那包零食是辣的。
    莫尘眸中含笑地看向陵北，后者不自然地躲开视线，欲盖弥彰地喝了口水。
    他撕开包装往嘴里抛了两颗软糖，挺甜。
    而坐在他俩中间目睹了全程的程怀亭：“……”
    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时有人点了首莫尘写的歌，这首算是莫尘打出名声的第一首，词曲写得都特别好。
    连程怀亭都有点嫉妒：“莫尘你这词写得是真好，我来取取经，你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啊？”
    莫尘看了眼屏幕，语气平静地说道：“写给前男友的。”
    他隐隐约约听见旁边杯子摔落的声音。
    第82章
    好在包厢里音乐声很大，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只有离得比较近的程怀亭和莫尘听见了。
    程怀亭震惊之余，迅速喊了人过来把玻璃碎片扫走。
    陵北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朝程怀亭说了句“抱歉”，后者立马摆摆手：“哎呀没事，就一个杯子而已我还是赔得起的。”
    不过程怀亭现在更好奇另一件事：“陵总监……您怎么反应这么大？是我们说错了什么吗？”
    陵北摇摇头，淡声说道：“没拿稳。”
    他此刻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歌词，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血肉。
    字字不提他，却句句都是他。
    莫尘猜到陵北会有些反应，但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把杯子摔了。
    他眼前不由地浮现那些碎玻璃，会不会划到陵北？
    莫尘坐直身体，偏过去看陵北的手，但是包厢里灯光昏暗，他只能看清个大概。
    程怀亭可能是喝得有点多，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轻声问道：“你刚刚说……写给前男友？”
    莫尘毫不掩饰地“嗯”了一声，仰头喝掉最后一口酒。
    程怀亭：“前男友？不是前女友？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喝多了听错了？”
    莫尘斜了他一眼：“你耳朵好得很。”
    到底是在圈子里混的人，程怀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于是很快就接受了。
    程怀亭：“看不出来啊你，怪不得我说那么多女生追你，你都无动于衷，原来如此……”
    他忽然指着自己，真诚地问道：“既然你喜欢男的，那你该不会对我也有感觉吧？”
    莫尘：“……”
    他很想把这个人的脑袋拧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莫尘一时间无语到说不出话，结果程怀亭打了个激灵，震惊地看向莫尘：“我靠，不会是真的吧？”
    莫尘：“……”
    “滚”这个字就在他的舌尖，刚准备说出来时就看见另一边陵北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感到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莫尘突然就不想骂人了，气定神闲地吃了颗软糖，苹果味的，很甜。
    他偏过头，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我倒也没有这么饥渴。”
    “哎呀跟你开个玩笑，”程怀亭重新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我说着玩儿的，虽然我承认我很有魅力，但这么久了我不至于看不出来。”
    莫尘笑了声：“你怎么跟猴子一样，这么自信。”
    程怀亭：“猴子？你骂我像只猴？”
    莫尘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骂你，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程怀亭看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你不是不喝了吗？”
    莫尘：“突然又想喝了。”
    程怀亭：“……”
    莫尘：“你这酒贵，不然被你拖出来太不值当了。”
    程怀亭：“……”
    倒也不用这么诚实。
    制片人回来的时候，莫尘才感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了。
    他很久没有喝酒了，这会儿喝了两杯脑袋有点昏，脸上也越来越烫。
    包厢里四面环绕着他的歌，竟让他想起了写这些词的日子。
    那可不算什么好日子，用浑浑噩噩来形容又有些过，他只是忍不住陷入回忆，不停地把那些事翻出来，再混着血水和泪水塞回去。
    程怀亭看着屏幕上的词，“啧”了一声，光是看着都觉得疼，更不用提写的时候了。
    程怀亭感慨道：“失恋写出来的歌果然很牛。”
    他对莫尘说道：“没想到你感情经历这么丰富，都是你在德国遇到的吗？”
    莫尘：“……”
    他眸子闪了闪，说道：“就谈过一个。”
    程怀亭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下子直起身：“一个？二十好几了你才谈过一个？”
    程怀亭：“等等，就是你刚说的那个前男友吗？”
    莫尘点点头。
    程怀亭：“还没走出来啊？”
    莫尘没说话，大概是喝多了，他有些恍惚，眼前竟出现了高中的画面，鬼屋时他躲在陵北怀里，下课时陵北帮他讲题，还有午休时两个人安静地坐在桂花树下。
    他格外珍惜那个牵手就会心动的年纪。
    是啊，他走不出来了。
    或者说，他压根没打算走出来。
    程怀亭见莫尘像是默认的样子，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能让你记这么久？”
    莫尘：“猜去吧。”
    程怀亭：“那我猜对了你会告诉我吗？”
    莫尘：“不会。”
    程怀亭：“……”
    他就不该问。
    莫尘以为陵北一直在和制片人聊天，没注意到有个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在他准备倒第三杯酒时，他手里一空，杯子突然被拿走了。
    莫尘茫然地抬头，对上陵北深邃的眼睛，对方微微皱眉，跟他说了句“别喝了”。
    莫尘眨了眨眼，嘴角不自主地上扬，陵北却笑不出来，反而脸上带着些严肃，沉声问道：“什么时候会喝酒的？”
    莫尘下意识就想回答，幸好反应过来，及时止住了嘴边的话，想了想后才说道：“我都多大了，早就会了。”
    陵北的眉头皱得更深，看得莫尘想伸手帮他抚平。
    陵北把杯子放在桌上，又往他手里塞了两包软糖：“别喝了。”
    莫尘怀疑桌上的软糖都在自己手里了，他还没跟陵北说话，对方就先一步走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程怀亭再次目睹了一切。
    他这回不得不抱着怀疑的目光，无比真诚地问莫尘：“你俩是正常且纯洁的同学关系吗？”
    莫尘：“……”
    他的确没再拿杯子，而是老老实实地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撕开了手里的软糖，完了还不忘呛程怀亭一句：“你才不纯洁。”

 第95章

    他们唱歌唱到将近凌晨一点才结束，莫尘其实酒量很差，站起来时晃了晃，还是旁边的程怀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不是吧莫尘，才两杯红酒你就不行了？”
    莫尘听完不乐意了，他挣开程怀亭的手，说道：“谁说我不行了？”
    他确实有点晕，但也不至于醉。
    包厢里的人似乎都喝了酒，几个人准备在ktv门口一起喊代驾。
    晚风吹得莫尘清醒了点，他安静地等在一边，垂眸懒懒地盯着地面。
    程怀亭叫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代驾来了，走过去后没想到陵北就站在跟前，朝他点点头：“走吧。”
    莫尘脑子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程怀亭，后者跟他解释道：“我看陵总监没喝酒，就帮你问了能不能顺路送你一下，他立马就答应了。”
    莫尘：“……”
    他在回国后和前男友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够尴尬的了，现在还得坐前男友的车？
    陵北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让他在这儿等着，他去把车开过来。
    程怀亭朝莫尘抬了抬下巴，认为自己撮合了一桩美事，邀功道：“嘿嘿看我多为你着想，我特意把陵总监喊住留了下来，记得感谢我哈，红包不用太大。”
    莫尘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他和我什么关系吗？”
    程怀亭：“不是你自己说的，高中同学吗？”
    莫尘松了口气的同时，努力保持微笑：“我决定跟你绝交。”
    程怀亭：“？？？”
    他还没来得及问原因，陵北的车就开了过来。
    陵北摇下了车窗，莫尘本想去后座，但是听见陵北的一声“坐前面”，他指尖一顿，转而拉开了副驾的门。
    留下程怀亭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显然还没从莫尘说跟他绝交那儿缓过来。
    不是，为什么啊？
    莫尘上车后陵北说了两个字：“地址。”
    “嗯？”莫尘看向他，“程怀亭说顺路……他不会还没告诉你吧？”
    陵北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莫尘小声嘟囔道：“不顺路还答应得那么快……”
    陵北手放在方向盘上，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莫尘立马装作什么也没说的样子。
    “你等下，我微信发你。”莫尘打开手机，点开那个沉寂多年却始终置顶的聊天框，把工作室的地址发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手机调得有些亮，而玻璃会反光。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足够让陵北知道些什么。
    “发给你了。”莫尘转头看向陵北时，发现对方的眼神有点怪。
    莫尘：“怎么了？”
    陵北抿了抿唇，一字未提，只是说了句“安全带”。
    车上忽然安静下来，莫尘坐在副驾，一直盯着窗外。
    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车了，陵北照顾到他喝了酒，所以开得不快，淡淡的清香让莫尘觉得很舒适，和陵北身上的味道一样，一瞬间让他记起了很多事，全部和陵北有关。
    莫尘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开口，但又不敢打破车里的气氛。
    他偷偷瞄了陵北好几次，思考着说什么话才显得不突兀。
    “好巧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这几年你过得好吗”等等都是惯用语句，但是莫尘实在说不出口。
    或许俗套且直接的开场白会更加有用。
    比如“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对象”等等。
    莫尘还在纠结的时候，陵北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不过他的问题倒不至于让莫尘猝不及防，只是有些没料到。
    陵北：“什么叫‘写给前男友的’？”
    莫尘微微一愣，这是刚才他在ktv里面对程怀亭说的，虽然他确实有一点故意让陵北听到的意思，但没想到对方开口问他。
    不过他也没说错，就是写给陵北的。
    除了ktv里放过的几首，其实还有很多，甚至还有些被他藏了起来。
    他在德国写的所有的歌，一半是黑暗中被撕碎的灵魂，一半是阳光下写给对方的情书。
    第83章
    “字面意思。”莫尘嗓音微颤地回答道。
    他原以为陵北不会再追问，但安静了一会儿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陵北：“前男友是谁？”
    莫尘：“？？？”
    他转头看向陵北，后者跟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认真地看着前方，差点让莫尘怀疑自己听错了。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前男友？”
    陵北低低地“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车里开了空调，可能比较闷，再加上莫尘喝了酒，导致酒精上头，说话有点不过脑子，竟直愣愣地说了句“不就是你吗”。
    陵北：“……”
    他虽然能够猜到，但在ktv里还不敢百分百确定。
    他悄悄松口气，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有多在意这个答案。
    莫尘还在呆呆地看着陵北，没反应过来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陵北：“嗯，是我。”
    莫尘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于是轻轻咳了一声，装作自然地补充道：“前男友就一个。”
    陵北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食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两下，而莫尘则是一副犹犹豫豫的表情，欲言又止地看了对方好几眼，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呢？谈对象了吗？”
    莫尘表面上风平浪静，仿佛只是一个很日常的问题，但他的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
    陵北：“和你一样。”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让莫尘吐出一口气，明显比刚才更加轻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车里的气氛稍微缓和，陵北把车停在了路边。
    陵北：“到了。”
    莫尘的脸被空调吹得有些红，他解开安全带，点头道谢后下了车。
    外面确实挺冷，他不由地缩了缩，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往工作室走。
    在他推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陵北的声音：“住这儿？”
    莫尘回过头，看见陵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莫尘：“刚回来，还没买房，暂时住这儿。”
    由于通宵写歌对他来说太常见了，他索性在工作室弄了个房间，方便。
    这时漆黑的门内突然灯光大亮，把莫尘吓得浑身一抖，立马看向屋内，一个少年穿着宽松的卫衣，卫衣帽子下几缕金发若隐若现。
    沈烈打开了灯，发觉莫尘惊魂未定的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莫尘看见他后松了口气，说道：“你吓死我了。”
    沈烈抱歉地耸耸肩，搓了搓手：“冷死我了你开着门干嘛呢？”
    他越过莫尘，看向门外的另一个人，愣了一下：“这是……”
    莫尘：“哦，他……我喝了点酒，他送我回来”
    沈烈半信半疑地盯着两人，陵北同样眼神不善地看着对方。
    刚才莫尘说他住在工作室，而大半夜在他工作室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
    莫尘走进门，扶着门框对陵北说道：“太晚了，下次再请你进来坐坐，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闻言陵北也不好多问什么，毕竟两人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仅仅维持着前任的那一层表象，于是他在离开之间复杂地看了莫尘一眼。
    陵北的车消失在视野后，莫尘才垂眸关上门，一转身就对上沈烈似笑非笑的眸子。
    莫尘朝他昂昂下巴：“你这什么表情？”
    沈烈抱着双臂：“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刚才他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
    莫尘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就……一个很久不见的高中同学，碰巧在ktv遇到了。”
    “鬼才信，”沈烈一副看破了的样子，“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谁追谁啊？”
    莫尘往楼梯口走，轻松地回答道：“前男友。”
    “前男友？”沈烈震惊地拉住对方，“这就是你那个……”
    莫尘：“嗯。”
    沈烈是他在德国学校里认识的，由于两人都是中国人，因此就在异国他乡搭个伴儿。
    当时正好是莫尘状态最差的时候，沈烈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总归比他好点。
    沈烈对莫尘前男友的了解仅源于零碎的只言片语，并没有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过活。
    沈烈本身就是学音乐的，比莫尘要专业，所以他们一个写词，一个作曲，配合得还挺好，没少拿奖。
    听说莫尘要回国，沈烈原本还想在国外躲一段时间，可是他有点待腻了，于是抱着侥幸心理跟着莫尘回来，顺理成章地加入了莫尘的工作室。
    “所以你们又重新在一起了吗？小别胜新婚？干柴烈火？”沈烈眼睛亮了亮，“不对啊那你回来干嘛？”
    莫尘：“……”
    他往楼上走，没好气地说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都说了我们是碰巧遇到的，一共聊了没几句话。”

 第96章

    沈烈撇下嘴，走在他身边摇着头说道：“莫尘你错失良机了啊……”
    莫尘没理他，走到最后一阶楼梯时突然停下来，看向沈烈：“等等，你怎么在这儿？”
    沈烈：“……”
    “我刚才想到一个旋律，还没记下来呢，先走了。”沈烈装作没听见莫尘的话，自顾自地朝录音棚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跑的，但还是被莫尘追上了。
    沈烈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道：“你不是还有一间空房吗？最近收留我一下吧。”
    莫尘疑惑道：“怎么了？”
    沈烈眼神飘忽，挠了挠脸，说道：“就是……我也没房子住……”
    莫尘：“你至少有三套别墅，都不合心意吗少爷？”
    沈烈：“其实我房子在装修。”
    莫尘：“这个理由一般，换一个。”
    沈烈：“好吧那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先走了。”
    沈烈刚准备溜走，就又被莫尘拽了回来。
    莫尘：“说实话，不然不让你住。”
    沈烈抿唇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败给你了。”
    莫尘插兜等着对方，沈烈拉着卫衣帽子的绳儿，看着自己脚尖，说道：“那个混蛋知道我回国了，但我还不想见他。”
    莫尘挑了挑眉，没想到会是这样。
    莫尘：“可是这跟你不回家有什么关系？”
    沈烈：“前天他去我家想找我谈谈，然后我就跑过来了。”
    莫尘：“……”
    既然沈烈知道一点莫尘的事，那莫尘肯定也知道一点他的。
    沈烈当初出国，按照他的话说，是因为追了一个混蛋太多年死活追不到，一方面是觉得丢脸，另一方面是不想再喜欢那个混蛋了，于是准备出国留学换个心情。
    莫尘至今不清楚沈烈口中的“混蛋”究竟是谁，但听他喊了六七年，有时候甚至以为“混蛋”就是对方的名字。
    沈烈真诚地握住莫尘的手：“就让我留下来吧。”
    莫尘点点头，拿他没办法。
    莫尘：“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的混蛋先生找过来了，我能帮你挡一会儿，但是不可能挡很久。”
    莫尘：“还有，如果他要对我的工作室做什么，我会直接把你卖给他。”
    沈烈：“……”
    一看就是真兄弟。
    莫尘心里再次感叹在工作室规划两个休息室的必要性。
    他洗完澡后喝酒的晕眩感消失殆尽，他看了眼时间，没有立刻上床，虽然现在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
    他擦着头发，来到录音棚里坐着。
    那个说要记旋律的人并不在这儿，莫尘就知道沈烈是找了个借口。
    他继续盯着面前的本子，上面写了两行歌词，却都被无数条横线划掉。
    他就这样发呆了很久，突然听见录音棚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烈换了睡衣，一头金发亮得刺眼，抱着一只白色小熊走过来。
    莫尘认识这个小熊，沈烈说没有它就睡不着，因此到哪儿都带着。
    但莫尘觉得，是因为这只熊是那个混蛋送的，所以沈烈非常喜欢，尽管他嘴硬不承认。
    说好不再喜欢那个混蛋，莫尘一直就没有信过。
    莫尘：“终于想起来你那个旋律了？”
    沈烈：“……”
    他尴尬地笑笑，只好解释了句“又忘了”。
    莫尘无奈地抿了抿唇，没再打趣他：“抱着你的小熊还睡不着吗？”
    沈烈一下子倒在旁边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对啊，睡不着，你不也是吗？”
    莫尘没说话，他们两个倒是默契，每次睡不着都会来录音棚泡着，遇到了就两个人一起泡着，但沈烈有时候会去乐器房，莫尘会去书房。
    他们安静地待了好一会儿，莫尘盯着面前的本子，而沈烈盯着天花板，各怀心事。
    还是莫尘先开口道：“最近有个电视剧的片头曲和片尾曲找我，你想弄吗？”
    沈烈让他的小白熊趴在自己身上，说道：“都行。”
    莫尘也觉得都行，他终于拿起了笔，放手里转着。
    过了几分钟，沈烈把脸埋进小熊的肚皮，声音闷闷地传来：“莫尘，你还喜欢你那个前任吗？”
    莫尘手里的笔到本子上：“为什么这么问？”
    沈烈顿了两秒，走心道：“我感觉有点混乱，我以为我已经做到不喜欢那个混蛋了，但是这次回国一看见他的脸，我的心脏又在乱跳，没办法保持理智。”
    莫尘：“……”
    他转头看向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微微震惊道：“别告诉我，你的办法就是躲着不见他，然后这样就能不看他的脸了？”
    沈烈：“对啊。”
    莫尘：“……”
    沈烈：“所以我现在，脑袋很乱，非常乱。”
    莫尘：“你可以和他谈谈。”
    沈烈：“我才不要。”
    莫尘：“……”
    沈烈：“如果你现在还喜欢你的前任的话，你主动找他谈谈吗？”
    莫尘：“当然不会。”
    沈烈：“那不就好了。”
    莫尘：“……”
    什么好了？怎么就好了？
    莫尘：“小少爷，我们的事情压根就不一样好吗？”
    第84章
    沈烈从沙发上坐起来，小熊放在腿上，看向莫尘：“管他一不一样，反正我就是不想看见他。”
    莫尘：“……”
    莫尘：“好的少爷。”
    他感觉自家工作室最近不会很太平。
    或许应该加固一下大门。
    “那我把片头曲片尾曲都接下来了？”莫尘拿出手机，问了问沈烈。
    “好——”沈烈的声音拖得老长。
    莫尘和制片人说了一声，并且让对方把剧本和资料一起发过来。
    莫尘：“还是老样子？词写好了我喊你？”
    又是一声很长的“好”。
    两个人在录音棚泡到了五点半，才各自回房间。
    莫尘睡到了下午一点，他是被电话吵醒的。
    当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之后，莫尘下意识想给他直接挂掉，但愣了会儿神还是点了接通。
    程怀亭：“制片人跟我说了，你竟然真的把活儿接下来了？”
    莫尘把被子蒙住脸，嗓音沙哑：“你要是吵醒我就为了说这个，等着被拉黑吧。”
    程怀亭：“别别别，我有正事。”
    莫尘清醒了一点：“什么正事？”
    程怀亭：“一个小时后老地方见，见了面再说。”
    说完程怀亭就挂了电话，莫尘愣在那里都没来得及骂他。
    莫尘刚醒来有点起床气，于是也没惯着对方，直接反手一个拉黑。
    就算这样，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爬了起来，在四十分钟后准时坐在咖啡厅里。
    这就是程怀亭口中的老地方，他们经常约在这儿。
    莫尘和之前一样点了杯拿铁，一边划着手机一边等人，突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见一个大冬天就穿着一件长袖的男生，朝他边挥手边走来。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莫尘眯了眯眼，忽然瞪大双眸，震惊道：“郑乐？”
    郑乐同样也很惊讶能在这里看见他，莫尘让他坐在对面，并且问他要不要喝什么。
    郑乐笑着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已经点好了，一会儿有事本来准备带走的。”
    这么多年过去，郑乐还是一样，阳光开朗，高中那个视篮球如命的少年基本没变。
    他和莫尘聊了很多，大部分都是高中的事，也就是莫尘离开后的那一年。
    莫尘感觉自己像个旁观者，安静地听着虞城三中的故事，仿佛不曾经历过。
    老于在他们考完后就升职了，现在事副校长。
    黄主任呼吁每个班都在教室门口挂两个粽子。
    三中组织他们拍了毕业照，但是拍照那天突然下雨，摄像机坏了。
    学校后头的小树林里抓到一对情侣，从此门卫会不定时巡逻。
    郑乐说得生动，莫尘都有画面感了，他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郑乐的咖啡打包好了，他跟服务员说了声“谢谢”，换了口气，然后突然压低了声音，往前凑了凑，满脸写着犹豫。
    郑乐：“那个……莫尘啊……”
    莫尘喝了口咖啡，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郑乐：“当初那个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处理的吗？”
    莫尘：“什么事情？”
    郑乐缓缓吐出两个字：“虐猫。”
    莫尘顿时僵住了，就算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太能听见这两个字。
    他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从心底往上涌。
    还记得他刚出国那几天，日夜睡不着，因为一闭眼就是莫长川的死状，还有一只白色小猫躺在他旁边。
    这个场景一度成为他的梦魇。

 第97章

    他几乎崩溃。
    莫尘尽量维持着表面的正常，对郑乐摇摇头。
    “我记得我好像转发过……”郑乐打开微博，“当时闹得还挺大的……”
    莫尘在国外，精神状态不好，不可能再关注国内的舆论。
    “诶诶诶，我找到了。”郑乐把手机递给他看。
    这是一则新闻，详细报道了整个虐猫事件，也是第一个出来发声的媒体。
    上面虽然只提到了“谭某某”，但查一下就知道是谁。
    莫尘往下翻，看见最后一栏的记者名字，忽然懵了，指尖颤抖。
    “报道记者——周贝贝”
    郑乐：“我也不认识这个记者，但是当时她特意找到了我，让我跟她说一下事情经过。”
    莫尘终于回过神般抬头：“找你？”
    郑乐：“对，因为是我举报的，我手上有照片，那个时候好多人找我，把我爸妈吓个半死，还以为我又犯了什么事儿，害我平白无故挨了顿打。”
    莫尘哑了声，他怔怔地看着郑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全部化作一句“谢谢”。
    郑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不用谢我，都过去这么久了。”
    “哦对了，”郑乐拿起自己的手机又找了找，指给莫尘看，“听说后来迫于舆论压力，不管谭鸿寂高考多少分，都没有大学敢要他。”
    郑乐看了眼时间，立马拎着咖啡袋子站起来：“完了完了要迟到了，莫尘我先走了，拜拜。”
    莫尘和他挥了挥手，看他走出咖啡厅后手臂慢慢垂下，眼里的笑意消失殆尽。
    他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信息，没办法消化，导致程怀亭来的时候看见他一副双目无神的模样。
    “喂喂喂，莫尘？”程怀亭在莫尘眼前打了几个响指，后者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
    程怀亭：“你竟然真的把我拉黑了？”
    莫尘点点头：“谁让你早上把我吵醒的来着。”
    程怀亭：“大哥，哪里是早上，都已经下午了好吗？”
    莫尘：“行了别废话，找我什么事？”
    程怀亭点了杯咖啡，慢悠悠地拿出了一叠资料：“上次制片人给我的，我听说你也要，就让她别麻烦了，我直接把我的给你就行。”
    莫尘：“……”
    莫尘：“还有呢？”
    程怀亭：“还有什么？”
    莫尘：“你把我吵醒，喊到咖啡厅来，就只是为了给我一份，随时可以寄到我那儿的资料？”
    程怀亭：“对啊。”
    莫尘：“……”
    莫尘默默地喝了口咖啡：“你别想从我的黑名单里出来了。”
    “不行不行，你赶紧给我放出来。”程怀亭急了，差点就要抢走莫尘的手机自己操作。
    莫尘灵活地躲开对方，拿过桌上的资料，看了个大概。
    莫尘：“你写主题曲的歌词用了多久？”
    程怀亭想了想：“三四天？反正没花多久。”
    莫尘：“那我就用两天。”
    程怀亭：“靠，你哪儿来的胜负欲啊？”
    莫尘朝他扬起一抹笑，说道：“或者两首歌三天。”
    程怀亭：“……”
    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下一秒就给团队里的人发信息，要提高制作速度。
    程怀亭：“话说你怎么突然接下来了？我记得这好像是你回国后第一个工作吧？”
    莫尘翻着资料，随意地编了个理由：“他们给的多。”
    可程怀亭明显不信：“得了吧，你会缺钱？”
    莫尘挑了挑眉：“工作室装修花了不少，过两天还得开始招人，所以缺不缺钱这事儿还真说不定。”
    “不不不，”程怀亭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我猜你是看上了人家陵总监了吧？”
    莫尘：“？？？”
    这什么脑回路？
    程怀亭见他没有立刻反驳，就跟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一样，说道：“果然果然，被我说中了吧？那天我就看出来你对陵总监有意思。”
    莫尘：“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程怀亭得意地昂昂下巴：“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太明显了莫尘。”
    莫尘：“……”
    “诶说真的，”程怀亭凑上前，“要不要我帮你追？我可是听说喜欢陵总监的人不在少数，听说他们公司就有一半人。”
    莫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他呢？他有喜欢的人吗？”
    程怀亭认真思考了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好像还真没有，反正我是没听到过，只听说过有人追他的。”
    莫尘悄悄松口气，表面上还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估计都是被他吓跑的，”程怀亭说，“主要是他看起来不太好接触。”
    莫尘倒是来了点兴趣：“此话怎样？”
    程怀亭：“长得帅，但是太高冷了，感觉下一秒就会弄死我。”
    莫尘：“……”
    但是程怀亭还没有结束，他可以压低了声音：“而且我怀疑，陵总监应该挺闷骚的，所以女孩儿追不到。”
    莫尘差点把咖啡喷出来，他被呛得不停咳嗽，赶紧拿了张纸捂住嘴。
    “你咋了？”程怀亭无辜地看着莫尘，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
    莫尘摆摆手：“没什么……咳咳咳……”
    闷骚？说谁？陵北？
    如果仔细想一下的话好像是有点。
    程怀亭：“那你给个准话，要不要我帮你追？”
    莫尘：“咳咳……你最近是不是太无聊了？”
    程怀亭：“对。”
    莫尘：“别瞎掺和了，我先走了，回去写歌。”
    莫尘忽视了程怀亭的挽留，拿起桌上的资料就走出咖啡厅。
    他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刚好看见沈烈伸着懒腰下楼。
    沈烈：“这么早出门？”
    莫尘看了眼时间，快要下午五点了。
    莫尘：“嗯，是挺早的。”
    “诶，莫尘，”沈烈喊住了准备往录音棚走的莫尘，“你刚才回来的时候，门口有没有奇怪的人？”
    “没有吧，”莫尘眼神有些疑惑，“你惹什么事儿了？”
    沈烈：“哎呀不是，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说完他就去楼下觅食了，不给莫尘追问的机会。
    莫尘连续熬了两个通宵，终于在第三天把两首歌都写出来了。
    接下来他就应该找沈烈一起在录音棚和乐器房泡着。
    他打了个哈欠，想着先去睡一会儿，明天再开始写曲也不迟，但是经过楼梯时刚好听见有人摁门铃。
    莫尘顿感奇怪，按道理说他刚回国不久，知道他工作室地址的人屈指可数，谁会过来摁门铃？
    他走下楼开门，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然后才看清站着的这个人，西装笔挺，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
    “你是？”
    “我找沈烈。”
    “沈烈？他现在……”莫尘话说了一半，忽然噤声。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礼貌地笑笑：“您先说您是谁。”
    那个男人还没开口，莫尘就听见楼上传来沈烈吼叫的声音：“让那个混蛋给我滚！”
    莫尘在心底为沈烈的嗓子默哀了两秒，他敢保证沈烈这家伙用了十成的力气。
    他能听见，面前的男人肯定也能听见。
    莫尘瞳孔放大，惊讶地看着对方：“你就是那个混蛋？”
    “哦不对不对，”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尘指了指身后，说道：“您也听到了，沈烈让您滚。”
    他的用词恭敬，说出来的话却简单直白。
    男人没这么容易打发，但沈烈突然从楼上跑下来，越过莫尘，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第85章
    莫尘只感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吹过，然后眼前的门就被“砰”一声关上。
    莫尘看向旁边还在喘气的沈烈，满脑袋问号。
    沈烈看起来像是要冒出火来了，没等莫尘开口问，就转身上楼往房间跑。
    莫尘：“……”
    他看了看自家大门，又看了看楼上，看来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有种预感，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扣掉沈烈的工资用来修门了。
    莫尘又在想，把门口的人晾着会不会不太好，毕竟还不知道那人过来究竟想干嘛。
    但他很快打消了再次开门的想法，因为他的手机亮了亮，沈烈给他发消息，说如果他敢开门自己就敢大半夜打架子鼓，谁都别睡。
    这……算是威胁吗？
    不过对莫尘来说这个威胁还挺有用。
    大半夜敲架子鼓，万一被别人投诉，肯定先找上他。
    莫尘耸了耸肩，准备先去睡一觉，起来再找沈烈。
    他这几天都没睡好，或者说是基本没睡，等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个彻底。

 第98章

    他反思了下自己颠倒的作息，懒洋洋地起床。
    看着乐器房亮着的灯，莫尘揣着疑惑走过去打开门，沈烈就这么坐在架子鼓面前发呆。
    “你说好不在大半夜扰民的。”
    他的声音打断了沈烈的胡思乱想，后者回过神，放下了手里的鼓槌，喃喃道：“我没打……”
    莫尘背手关上门，说道：“那你坐这儿干什么？”
    沈烈摇了摇头，拙劣地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词写好了吗？走吧，我们一起把曲子弄出来。”
    莫尘没拆穿他，而是跟着他走到录音棚。
    沈烈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亢奋，他似乎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莫尘只是给了一个大概的旋律，他就写出了五段谱子，换了七八种乐器，问莫尘觉得哪个更好。
    莫尘：“你怎么突然灵感爆棚了？”
    沈烈：“哎呀别管，我肾上腺素打多了行不行？快选一个，我们好进行下一段。”
    莫尘：“……”
    沈烈：“或者你继续去睡觉吧，我一个人来弄，你一小段一小段地哼旋律也太慢了。”
    莫尘：“……”
    沈烈：“我倒要看看我一晚上能写多少。”
    莫尘伸出手，覆上沈烈的额头，然后和自己额头的温度对比了下，困惑地说道：“没发烧啊……”
    “你才发烧了，”沈烈拍胸脯保证，“就放心交给我吧，你可以明早起来验收。”
    莫尘：“……”
    看你这状态，我其实不是很放心。
    “哦等等。”沈烈忽然跑出录音棚，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他的小熊，朝莫尘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莫尘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被沈烈推了出去，他刚抬起手，录音棚的门就在自己面前被关上。
    第二天莫尘起床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沈烈还在录音棚里。
    他推开门看见沈烈戴着耳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器，手上的鼠标没停过。
    莫尘伸了个懒腰，走过去小声地说道：“看来是真没睡。”
    沈烈注意到他，于是摘下耳机，骄傲地朝莫尘抬了抬下巴：“我写好了，是不是很牛？”
    莫尘抿了抿唇，给他竖了个拇指：“是很牛，但你……没事吧？”
    沈烈没回答他，直接给他放了片头曲和片尾曲，但是样本还没人录，所以只能让他自己对照着词边听边看。
    这部剧的资料他昨晚给了沈烈，但是现在资料被好好地放在一边，像是根本没翻开过。
    可莫尘只听了一个片段，就知道没问题。
    他一开始还以为按照沈烈的那个状态，大概率会弄出一首偏欢乐调的歌，结果听了一会儿成品，很符合这部剧的悲伤基调，和莫尘写的词很搭。
    莫尘点点头，说道：“可以了，再磨两天，然后你再录个小样，就能够给制片人发过去了。”
    沈烈指了指自己：“又是我录？”
    莫尘朝他摊手：“没办法，现在工作室就咱们两个人，还没开始招人呢。”
    沈烈：“那不能你来录吗？”
    莫尘：“我是老板，我指定你来。”
    沈烈：“……”
    行，你是老板了不起。
    沈烈站起身往录音间走，莫尘喊住了他：“你不用休息一下吗？”
    就算是莫尘熬夜写歌的时候，没灵感的话也会去眯一会儿，把脑袋放空。
    沈烈朝身后摆摆手：“不用不用，快点录。”
    莫尘在外面帮他指导并且修音，他们很快就录完了样本，莫尘让沈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他来弄就好。
    但是沈烈坚持要和他一起继续磨歌，莫尘说再不走就扣工资，可惜沈少爷并不缺钱。
    最后莫尘还是用不允许他住在这儿来威胁他，沈烈才老老实实地走回房间。
    莫尘又细细磨了三天，终于把片头曲和片尾曲制作完成，交了出去。
    不到一个小时，制片人就发来信息，说整个导演组都很满意，莫尘松了口气，谦虚地表示满意就好。
    制片人又说明天有个饭局，希望他能够参加。
    他脑袋一热，竟然问对方陵总监会不会去，反应过来时已经发出去了。
    他本想着赶紧撤回，但制片人先一步回复了个“会”字。
    莫尘：“……”
    这下好了，撤回不了了。
    如果他说去，一眼就能看出是为了陵总监去的；如果他说不去，别人可能会以为他是因为有陵总监在才不去的。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莫尘梗着脖子，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头伸出去。
    他问了制片人时间和地点，说自己会准时到。
    饭局那天，莫尘特地坐在离主位比较远的位置，从陵北刚进门他就把视线放在对方身上，直到对方略带讶异的目光看过来，他朝陵北微微一笑。
    陵北作为他们口中的“资方”，自然被拥到了主位，但陵北拒绝了，他往旁边移了两个位子，倒是离莫尘更近了。
    程怀亭最晚到，他还带着自己团队的一个男生，一进门就领着那个男生和所有人都打了招呼。
    程怀亭说他天赋不错，而且也参与了主题曲的创作，所以带他过来认识点人。
    话是这么说，但他坐到莫尘身边时悄悄凑过来，毫不客气地吐槽道：“这人是你的超级无敌大粉丝，上次没去唱歌他快后悔死了，今天听说你也在，死活要让我带他过来，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莫尘挑了挑眉，越过程怀亭看向他旁边的男生，对方果然正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
    莫尘尴尬地朝他点点头，那个男生对程怀亭低声说道：“程哥，能跟你换个座儿吗？”
    程怀亭无语地睨了他一眼：“干嘛？”
    男生非常直白：“我想离我偶像近点儿。”
    程怀亭：“……”
    他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没门儿”。
    程怀亭转头看向莫尘，不理解地说道：“为啥这些小年轻都这么喜欢你啊？难道是我的魅力还不够吗？”
    莫尘忍不住笑出了声，拍拍他的肩：“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能追上我了。”
    “我去你的吧，”程怀亭甩开他的手，“我怀疑他们都被你的皮囊蛊惑了。”
    莫尘：“……”
    程怀亭：“这年头，写歌的还得看脸了？再说了，我觉得我的皮囊也不差啊，怎么就还是单身呢……”
    莫尘弯着眼睛，开玩笑道：“算了算了，认命吧，比不上我是很正常的。”
    程怀亭：“……”
    他更难受了。
    饭桌上比较热闹，莫尘吃饭的同时，一直在偷偷瞄着陵北那边。
    他发现陵北还挺受欢迎，很多人都想跟他搭话。
    但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陵北还是一样面容冷淡，没什么表情，话少。
    莫尘心里思考该怎么把陵北喊出去。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陵北忽然对上他的眼睛，莫尘瞬间回过神，眨了眨眼，然后慌乱地不知道看哪儿才好。
    他不自然地撇开视线，轻咳两声，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尘边洗手边叹气。
    他感觉耳朵有点热，于是用刚洗过还带着凉气的手捏住耳垂，试图降些温度。
    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和程怀亭一起来的那个男生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先给他鞠了一躬。
    莫尘直接愣住了。
    莫尘：“你……你干什么？”
    那个男生看起来有些紧张，在莫尘震惊的眼神下竟然又鞠了一躬：“莫老师您好，我是您的粉丝。”
    莫尘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我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但是别再鞠躬了。”
    男生挠了挠头：“其实我是因为您写的歌才决定学音乐的，现在正在程哥的团队里实习，今天看见您比较激动。”
    莫尘倒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粉丝，他没什么架子地打趣道：“你说的好像我有多老似的。”
    男生瞪大双眼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没事没事，”莫尘让他别那么紧张，“跟你说着玩儿呢，程怀亭他人挺随和的，你跟着他好好学。”
    男生用力地点点头：“我会的。”
    接着他的表情又有点犹豫：“那个……莫老师，我听程哥说您要回国发展，那您的工作室还招人吗？”
    “实习都没结束就想着跳槽了？”莫尘抱着双臂笑了笑，“你不怕我跟程怀亭告状？”
    男生果然有点慌：“我没想跳槽，只是想问等我实习结束以后有没有机会加入您的工作室。”
    莫尘鼓励般说道：“还是有机会的，你可以先在程怀亭那儿偷师，然后来我这儿告诉我。”
    男生顿时充满希望，对莫尘更加崇拜，甚至鼓起勇气问道：“莫老师我能加您个微信吗？”
    莫尘点点头，拿出手机把二维码递出去的时候，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第99章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来人，挑了挑眉，但是对方似乎装作没看见自己。
    男生加完微信后差点捧着手机笑出来，他问莫尘要不要一起回去，后者瞥了眼正在洗手的陵北，说道：“你先回去吧。”
    他还有点事要跟陵北说。
    第86章
    等男生离开后，莫尘转眼看向已经洗完手的陵北，对方透过镜子和他对视。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还是陵北先开口道：“粉丝？”
    “嗯，”莫尘感觉比上次见面轻松一点，甚至可以带着玩笑的意思，“羡慕了吗？陵总监。”
    陵北抿了抿唇，一晚上都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有了轻微变化，他再次隔着镜子看了莫尘一眼，没说话。
    莫尘也没在意，反正他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盯着陵北擦了擦手，在对方准备离开之前喊了声“陵北”。
    这个声音清澈明亮，含着丝丝笑意，和高中时候有许多相似，却又不大相同。
    那个身影明显一愣，莫尘看着他的后背，又喊了一声“陵北”，缓慢而认真。
    他听见一句很轻的叹息，然后那个人转过身。
    他望着陵北的眼睛，歪了歪头。
    陵北很想继续保持冷漠，但当莫尘喊他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伪装瞬间破灭。
    他尽量保持着平静，问道：“怎么了？”
    “我有事想问你。”莫尘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当年……那件事……”
    他稍显犹豫，顿了两秒后才说道：“就是……那个新闻，是周阿姨报道的吗？”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们都知道这是哪件事。
    莫尘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他不敢去想，也不敢提。
    他看见陵北垂了垂眸，然后对自己说了声“嗯”。
    其实莫尘明明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答案。
    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
    莫尘的眼睛闪了闪，说道：“周阿姨……也知道啊……”
    他低着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那个时候抛下了所有，不想再听到任何相关的事情，不想再和任何人有联系。
    他把国内的一切都屏蔽，只想着逃离。
    可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有人还记着他，为他曝光，为他说话。
    陵北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手臂抬到一半，忽然又放下，沉沉地说道：“跟你没关系，不要有压力，不要觉得亏欠。”
    莫尘笑了笑，陵北总能看穿他，就像高中时一样，有时候他一个眼神陵北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改天我回虞城再去看她，”莫尘说，“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知道陵叔叔在虞城的公司，他以为陵叔叔会让陵北也留在虞城。
    “不回去。”陵北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莫尘愣了愣：“不回去？你准备待在东綦？”
    “嗯，”陵北看着他的眼睛，“你呢？”
    莫尘的确没考虑过要继续在虞城生活，但也没料到陵北会不在虞城。
    “我……我会在东綦，”莫尘说，“你为什么不留在虞城？”
    陵北撇开目光：“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陵北刚准备问“还有事吗”，但是听见莫尘率先开口：“陵北，如果我留在虞城的话，你还会在东綦吗？”
    莫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就是控制不住。
    空气变得有些安静，莫尘已经开始后悔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他在思考说什么才能缓和气氛时，陵北的声音平稳又坚定地响起：“不会。”
    简简单单两个字，莫尘听得真切。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直到莫尘反应过来的时候，陵北已经离开了。
    他长舒一口气，迈着僵硬的步子回到包厢。
    程怀亭看着他坐下，语气疑惑：“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
    莫尘悄悄抬眸看了眼正在听导演说话的陵北，说道：“没干什么，我忘记哪个包厢了，找了半天。”
    程怀亭：“……”
    这个理由还能再草率一点吗？
    程怀亭越过自家团队的小男生和这部剧的女主角聊了会儿，发现小男生一直在盯着自己旁边的莫尘。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今天是小男生开的车，所以编剧问要不要喝点酒时，程怀亭没有拒绝。
    编剧也问了莫尘，后者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你这次怎么这么爽快？”程怀亭碰了碰莫尘的杯子。
    莫尘抿了口杯子里的酒，不由地皱了皱眉，小声地说道：“不好喝。”
    程怀亭：“……”
    “那你还喝，”他很没有风度地翻了个白眼，“而且哪里不好喝了，是你没品。”
    莫尘没反驳他，只是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程怀亭看得震惊无比，他抑制住想去摸莫尘额头的冲动，问道：“你受什么刺激了？谁喝酒这样喝啊？”
    “没受刺激，”莫尘无辜地耸耸肩，压低声音，“我确实不会喝，但今天得喝点儿。”
    程怀亭：“为什么？”
    莫尘低声喃喃道：“壮胆。”
    程怀亭虽然没听懂，但莫尘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到最后莫尘其实也没喝多少，他总归还得保持大部分的理智，不能让脑袋不清醒。
    幸好这酒度数不高，他喝了两杯之后感觉还好。
    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人问要不要去唱歌，一说到这个，不少人都把目光放在程怀亭和莫尘身上。
    莫尘摆摆手：“我就不去了，喝得有点多，先回家了。”
    程怀亭看起来不太放心：“你打车来的吗？”
    莫尘：“嗯，没开车。”
    闻言那个小男生立马凑过来说道：“莫老师，我没喝酒，我送您吧。”
    程怀亭指了指自己：“我呢？咱俩不是一起来的吗？”
    小男生像没听到似的，只一个劲儿地看着莫尘：“没事的莫老师，我和程哥都不急，可以先送您。”
    程怀亭：“？？？”
    他虽然是没意见，但好歹别把他当空气吧？
    见色忘义的家伙。
    他默默地在心里给小男生记了一笔。
    莫尘刚准备说不用，另一道声音忽然闯入。
    “我送他。”
    陵北走过来站在莫尘身边，话却是对小男生说的。
    莫尘讶异地抬头，看见陵北的侧脸好像比平时更加冷硬。
    小男生有点懵，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他还想说些什么，程怀亭直接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说道：“你偶像有人送，你别瞎管了。”
    程怀亭把小男生拉到身后，然后对莫尘挤眉弄眼，示意他快上。
    莫尘满脑袋问号，没怎么懂程怀亭的意思，只是同样拒绝了陵北。
    这下子他脑袋上的问号都转移到了程怀亭头上。
    莫尘：“不用送，我自己打车走。”
    陵北微微蹙眉，莫尘却朝他笑了笑，还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慰。
    陵北怀疑莫尘可能喝多了，但对方没给任何人机会，莫尘以最快的速度和其他人打完招呼，溜出包厢。
    陵北都没来得及喊住他。
    饭局散得差不多了，有人喊陵北去唱歌，后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回家有条必经之路，四周寂静又空荡，现在只有他一辆车在路上行驶。
    还有两个红绿灯就能到小区门口，陵北在第一个红绿灯处停下时，偶然间瞧见前面人行道的路灯下，有个人影。
    陵北瞬间瞳孔骤缩，某种预感在心底叫嚣着疯长。
    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绿灯亮起后，他尽量握紧方向盘，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然后他下了车，死死地盯着路灯下的那个人，抬脚一步步走过去。
    那人虚虚地靠着灯柱子坐在地上，一条腿弯曲，灯光倾泻而下，仿佛和记忆里那个少年的身影重叠。
    莫尘似乎感应到了，他侧头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人，露出一个欣喜但是早有预料的笑容。
    陵北在他旁边站定，垂眸看着他。
    莫尘的声音沙哑，深深地望进对方的眼睛。
    “陵北，还愿意救我吗？”
    “永远愿意。”
    他和以前一样，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陵北伸出的手。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被扯进怀里，而是被狠狠封住了嘴唇。
    他们分开两次，重逢两次。
    第一次破镜是被拒绝的情书，重圆是秋天溢出的爱意。
    第二次破镜是被打碎的月光，重圆是成年找回的勇气。
    当拥抱变成拥吻，就意味着他们跌跌撞撞地走完这一路，回过头发现，身后是一腔孤勇流的血，身前是支离破碎换的光。
    他熬过了青春的窒息，遇到了此生的至喜。

 第100章

    第87章
    那年，莫尘跟着陆和蓉去了德国，看似是开启一段新生活，实际上莫尘还停留在原地。
    他记得在那段最难的时光里，一张夹在书里的草稿纸，都能让他愣好久。
    他很想，发疯地想。
    他怎么能不想。
    一幕幕场景浮现在脑海中，无论是哪里，都有一个坚定的身影。
    走的时候他没法选，他不能再和陵北多说一句。
    他害怕看到陵北的脸，或者只是陵北的一句“别走”，他都会不顾一切地把自己埋进对方怀里。
    但是不行。
    坚决不行。
    他不能把陵北拽下来。
    他自己一个人陷进去就够了。
    但他有些高看了自己，当他真正和陵北分开的时候，他的心疼得快裂了，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恨不得在四周的墙壁上都写满陵北的名字，这样就好像自己被对方包围。
    拼拼凑凑，缝缝补补，还是无法抚平那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去找过陵北，也没给对方发过信息。
    他只是守着那一个置顶的微信，和翻看了无数遍的聊天记录，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却始终没有发出去。
    那些回忆美好又短暂，开往乌托邦的列车半路停运。
    如同子夜绽开的烟花，耀眼璀璨只在一瞬，繁华落尽后，留下一地尘埃。
    幸好，有人还在等他。
    等他走出内心的困境。
    等他收拾好行囊。
    等他主动奔向自己。
    所有的思念都被克制在心底深处，一旦打开便是波涛汹涌。
    莫尘脑袋很晕，他不知道是怎么跟着陵北回车上的，他只知道自己双腿打颤，一路上走得磕磕绊绊。
    但是陵北看起来依旧冷静，依旧理智，牵着他的手握得又重又紧，不过步子迈得很大，莫尘差点跟不上。
    他几乎是被塞进车里的，莫尘安静地坐在副驾，视线一直追随着陵北，盯着对方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坐进来。
    陵北往旁边瞥了一眼，莫尘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喝了酒后脑袋稍显迟钝，水雾朦胧的眸子很漂亮，他心头一紧。
    莫尘看着越来越近的脸，下意识凑上去亲了亲对方的唇，然后他就听见安全带的“咔哒”一声。
    他的脸顿时红了，他还以为陵北靠过来是为了亲他，没想到只是帮他系安全带。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忽然被人用力地吻住。
    话语湮灭在唇齿之间，比刚才的蜻蜓点水更加激烈。
    莫尘像高中时候一样，笨拙却又小心翼翼地回应。
    过了这么久，他依旧不怎么会接吻，只是乖巧地顺着陵北的动作。
    眼看事情快要一发不可收拾，莫尘及时推开了对方，止不住喘气，红润的嘴唇看得陵北眼神一暗，但莫尘对他说道：“去开车。”
    笼罩在身上的压迫感终于消失，莫尘暂时松了口气，他感受到自己躁动的心跳，和发烫的脸颊。
    明明才几分钟的路程，莫尘却觉得过了好久。
    车停在陵北家的地下车库，莫尘刚解开安全带，身侧的门就被拉开了。
    他惊奇地发现陵北脚步有一丝急切，牵着他的手往电梯口走。
    他虽然很想打趣一句“急什么”，但莫尘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在电梯这种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莫尘的手一直被紧紧牵着，他偷偷瞄了眼陵北的脸，对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莫尘心里不由地嘀咕，陵北怎么从小到大都能这么冷静理智。
    直到被甩在门上时，他才意识到他错了，陵北根本没有看起来那样自持。
    他被死死地抵在一方狭小的空间内，满是陵北的味道。
    不似少年时的莽撞，这个吻更多了一层失而复得的不安，努力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莫尘被扣住下巴，被迫仰头承受汹涌的爱意。
    他感到陵北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下摆，莫尘不自主地战栗了一下，他也想去摸陵北的腰，指尖刚碰到衬衫就被人按住了手。
    “别乱摸。”陵北的声音很哑，眼神似乎要把他吃了。
    莫尘抬了抬眸，问道：“为什么？”
    他以前就被说不能乱摸，现在还不能吗？
    陵北没回答，只是喉结动了动，再次俯身吻上他。
    但是莫尘似乎不准备放过这个问题，趁着喘息的间隙，他上下扫了一遍陵北的脸，嗓音含着笑意：“陵北，为什么不能摸你？”
    对方的嘴唇贴着他的脖子，说道：“你要是受得住，就摸。”
    莫尘闻言挑了挑眉，他怎么可能受不住。
    他还就不信了。
    于是莫尘的手从陵北的衬衫下摆钻进去，边摸边咂嘴，这身材也太好了。
    “满意吗？”陵北忽然咬了一口他的耳垂，酥酥麻麻。
    莫尘“嘶”了一声，然后故意摇摇头，笑着说道：“没摸够，还没感觉出来。”
    “而且太暗了，看不见，当心我给差评。”莫尘又补了一句。
    他们一进家门就开始亲，哪里有心思去管有没有开灯。
    陵北听见他的话蓦然一顿，仿佛瞬间回到了高中。
    莫尘说完自己也愣了愣，他们就像是各自走了一段路，到头来发现，分岔路的尽头还是彼此。
    他忽觉眼眶发热，主动吻上了陵北的嘴唇，但很快就被剥夺了主动权。
    莫尘被半抱着带进房间，他原本想看看陵北的卧室长什么样，可是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
    莫尘被压在床上，布料的摩擦声让他颤了颤。
    陵北的掌心忽然覆上他的眼睛，等他适应了房间的灯光后才移开。
    “看清了吗？”陵北的吻落在他嘴角，“别给差评。”
    莫尘解开了陵北衬衫的最后一个扣子，毫不犹豫地把双手都放上去：“我不仅能给好评，还能给你打赏。”
    他听见陵北低低地笑了声，莫尘虽然身上已经软了，但嘴巴还是硬的：“谁说我受不了的？”
    陵北像是被刺激到了，很快莫尘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逞口舌之快。
    但是家里没有任何东西，所以陵北还是没有做到最后。
    莫尘躺在床上，抬起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耳朵通红。
    他还没缓过来，脑袋里全是刚才的画面，越想越觉得受不了。
    爽是爽，但是只有他爽了。
    而且陵北很明显就是故意的，莫尘被抓住了手腕，想做什么都不行。
    不公平。
    莫尘缓慢撑起身体，光着脚走过去推开浴室的门。
    里面的人没想到他会进来，莫尘本来还有点不知道把视线放哪儿，但一想到他们什么没见过，就直接踩进了淋浴头下。
    果然是冷水。
    陵北比他拉进怀里，问道：“进来干什么？”
    “来帮你，”莫尘抬手把对方额前的碎发往后捋，语气强装镇定，“冷水澡洗感冒了怎么办？”
    下一秒他就被人从后面抵在墙上，瓷砖冷得他一哆嗦。
    莫尘这个姿势不太好回头，他看不见陵北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对方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
    “腿并拢。”
    他一只手抠着旁边的瓷砖，一只手伸到后面虚虚地抓着陵北的胳膊。
    明明淋浴头洒下来的是冷水，可莫尘热出了一头的汗。
    他把脑袋磕在墙壁上，双目有些失神，但陵北甚至还有空揉揉他的额头。
    渐渐的莫尘的腿有点站不住，手臂也很酸，他身体往下滑，又被腰间的手捞了一把。
    莫尘想逃，陵北却把他牢牢地箍住，不仅如此，还往莫尘前面摸。
    莫尘瞬间一个激灵，他赶紧制止住：“别……别弄了……”
    可惜没什么用。
    莫尘不由地往后仰，他的酒早就醒了，但此刻却像喝醉了一样恍惚。
    他耳边传来滚烫的气息，他听见平日里沉稳的嗓音此刻颤抖得不成样子。
    “还走吗？”
    莫尘反应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陵北更加用力，莫尘这会是真的受不住了，一句话被撞得断断续续。
    “不……不走……不走了……”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尘总觉得这个澡洗了又像没洗。
    太混乱了。
    反正总归有人帮他清理干净，然后抱着他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一夜无梦。
    第二天莫尘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单已经凉透了。
    记忆慢慢回笼，大早上就给他闹了个红脸。
    他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穿着的竟是陵北的睡衣，对他来说大了不少。
    他稍微清醒了点，伸手摸了床头的手机，打开一看，那个置顶的聊天框沉寂了七年，终于又有了动静。

 第101章

    陵北跟他说早饭在桌上，让他在家里随便干什么都行。
    莫尘笑了一声，眉眼间尽是温柔。
    他回复了一个“知道了”的表情包，然后再往下翻，有几条程怀亭发来的消息，还有沈烈发来的，主要就是问他昨晚为什么没回工作室。
    他想了想，憋着笑回复了句“在前男友这儿”。
    果不其然，另一边很快跳脚。
    【沈烈：？？？】
    【沈烈：什么？？？】
    【沈烈：什么叫你在前男友那里？？？】
    【莫尘：字面意思】
    【沈烈：我错过了什么？】
    【沈烈：不要告诉我仅仅一个晚上你们就复合了？】
    莫尘看着满屏的问号，故意顿了一会儿才回复。
    【莫尘：应该算是吧】
    【沈烈：莫尘真有你的】
    【沈烈：那你今天还回来吗】
    【莫尘：当然】
    【莫尘：别想着一个人霸占我的工作室】
    【沈烈：我以为你会借这个机会和你前男友同居】
    【沈烈：哦不对，应该是现男友】
    【莫尘：没同居】
    【莫尘：下午我回来】
    【沈烈：行，我先去睡了，困死我了】
    第88章
    苏清义感觉自己今天见鬼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早上来到公司的时候，准备把整理好的材料拿给小陵总，结果敲了敲门发现没人应。
    苏清义正疑惑呢，旁边走过来一个员工，和他说陵总监还没到。
    “什么？”苏清义直接大声喊道。
    那个员工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很震惊。
    苏清义差点以为小陵总在家里出了什么事，甚至想过报警，但他在离上班时间的最后一分钟里，看见小陵总踏进自己的办公室。
    至此苏清义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苏清义随手抓了个项目组里的人，使劲儿掐了一把，那人“嗷”一声嚎了出来，然后听见苏清义问他：“疼吗？”
    “废话，当然疼了。”那人揉着被掐的地方，“苏助理你掐我干什么？”
    苏清义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眼神呆滞地喃喃道：“看来不是在做梦啊……”
    那人：“……”
    几乎每个来上班的员工都听说了陵总监今天早上踩点上班的消息，全都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令他们感到更汗流浃背的是，今天下班的时候，陵总监竟然是第一个走的。
    项目组的成员颤颤巍巍地凑到苏清义身边，小声问道：“苏助理，我们的项目是不是要黄了？”
    “还是说，我们公司要完蛋了？”
    苏清义：“……”
    其实他觉得两个都有可能，但苏清义强装镇定地说道：“别乱猜了，或许陵总监只是丧失了工作的乐趣。”
    在成员们松了口气的同时，苏清义又淡淡地补了一句：“不过不排除项目要黄和公司完蛋的可能。”
    此刻公司的所有员工：“……”
    然而已经回到家的陵北一推开门，本以为能看见莫尘乖乖地在家等他，结果入目便是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餐厅，和空荡荡的房间。
    他连莫尘的人影都没见到。
    只有一张贴在餐桌上的字条。
    【早餐做得不错嘛，感谢招待，先走一步】
    字条的背面还有两句话。
    【ps：想找我的话请联系莫尘工作室】
    【pps：地址你应该知道，不知道的话你就活该找不到我】
    陵北：“……”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硬生生被莫尘可爱到了。
    莫尘没准备老老实实地待在陵北家里。
    至少今天是这样。
    他起床打算把睡衣换掉，打开衣柜发现基本上全是衬衫。
    他挑了很久，才勉强找到一件不那么大的长袖穿上。
    他低头看着明显长出一截的袖口，心想明明高中的时候他俩差不多高，怎么突然就不带他玩儿了。
    莫尘去枕头边上拿手机时，忽然瞥到了床头柜上的照片。
    他猛然一顿，指尖有些颤抖。
    这个是他和陵北小时候在银杏树下拍的那张照片。
    他轻轻抚过相框，心头泛起酸涩。
    他没想到陵北一直留着。
    不过想想也是，他送给陵北的那枚银杏叶胸针，也被保留得很好。
    还有那条黑金手链，他就没有见到陵北摘下来过。
    他以为，放不下的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看来不是。
    莫尘垂眸笑笑，走出了房间，穿着稍显松垮的衣服和裤子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的早餐。
    没想到陵北真的会做饭。
    虽然比较简单，但总归比他这个厨房杀手好。
    他慢吞吞地咬着三明治，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备注后接通放桌上，点开免提。
    “喂？”
    “莫尘！你竟然醒着！”程怀亭的声音传过来，莫尘不由自主地调小了手机音量。
    “幸好我醒着，”莫尘边啃面包边说，“不然你把我吵醒的话又得进一次黑名单。”
    其实说句实话，他昨天看似干了很多事，弄到很晚，但比平常睡得要早，所以才能在中午之前睁眼。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昨晚你走了后我就问你有没有到家，你一直不回，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
    莫尘：“……”
    他喝了口牛奶，感觉貌似跟绑架差不多，但好像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莫尘：“我没事，刚醒还没来得及回你消息。”
    “没事就行，我原本准备杀到你工作室敲门的，”程怀亭那边听起来有些嘈杂，像是在外面，“我正好在你工作室附近，准备给你送点文件，还有五分钟到。”
    莫尘听见这话直接被呛到了，他咳了两声：“现在吗？你是说现在？”
    程怀亭：“对啊，你不是起来了吗？难道说工作室里藏人了不方便让我看见？”
    莫尘：“……”
    “你想什么呢？”莫尘深吸一口气，“我现在不在工作室。”
    程怀亭：“不在工作室？你买房子了？还是住酒店了？”
    莫尘抿了抿唇，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了几个字：“我在陵北家里。”
    果然不出他所料，此话一出，电话另一边安安静静，半天没有动静。
    莫尘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去，最后一口牛奶喝掉，程怀亭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程怀亭：“我靠，你这么快就拿下了？而且还住人家里去了？丧心病狂啊莫尘。”
    莫尘非常冤枉：“谁丧心病狂了？明明是我比较亏好不好。”
    程怀亭：“……”
    程怀亭：“算了我不想懂，那我下次再把文件给你吧，反正不着急。”
    程怀亭：“现在来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第一手的详细资料。”
    莫尘果断把电话挂了。
    大概下午三点，莫尘打车回到了工作室。
    他怀疑沈烈还在睡，但工作室不管里面还是外面隔音都很好，因此他也不怕把沈烈吵醒。
    莫尘在录音棚整理了一些事务，突然听见楼下的门铃响。
    他噔噔噔跑下楼，打开门，看见陵北手里捧着一束紫色的满天星。
    莫尘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眉梢微挑，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朝陵北抬抬下巴：“给我的？”
    陵北“嗯”了一声，眼里是藏不住的宠溺，然后把这束花递过去。
    莫尘接过满天星，用手轻轻拨了拨，很漂亮。
    “看见我留的纸条了？”莫尘本想矜持一下，奈何高高扬起的嘴角早就出卖了他，“早知道上次就不把地址发你了，这样你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了？”
    “找得到，”陵北声音沉沉，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尘身上大了不少的衣服，“穿着我的衣服乱跑？”
    “对啊，”莫尘低头看了眼，“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衣服弄坏了，根本没法穿。”
    莫尘：“你得赔我。”
    陵北：“好。”
    莫尘弯着眉眼，朝陵北伸出手，对方立马就握了上来。
    “工作做完了吗？”陵北问。
    “差不多了。”莫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陵北拽了拽他的手，说了两个字：“回家。”
    莫尘这下明白了，他故意没动：“我住在工作室，回哪儿？”
    陵北轻轻蹙眉：“去住我那儿。”
    “为什么？”莫尘说，“陵总监，咱俩的关系还没有这么近吧。”
    陵北牵着莫尘的手，不愿松开：“男朋友，还不近吗？”
    终于等到陵北说出了这个词，莫尘也不再逗他，让他进来坐着等一会儿。
    工作室楼下有供客人休息的沙发和茶几，莫尘先把满天星插在茶几上的花瓶里，紫色的星点如银河倾泻。
    莫尘：“我去楼上拿几件衣服，你的对我来说太大了，老是往下掉。”

 第102章

    陵北点点头，趁着莫尘上楼收拾东西的间隙，他站起身，随意地看了看。
    楼梯口传来动静，陵北下意识望过去，结果来者是那天他第一次送莫尘回工作室，碰见的那个男生。
    沈烈打着哈欠，套着卫衣的帽子，双手插兜跳着下楼，他以为莫尘在楼下，于是想也不想就说了句“回来了啊”。
    然后，他就对上了陵北不善的眼神。
    沈烈：“……”
    沈烈僵在原地，眯了眯眼，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还在思考，陵北已经朝他微微颔首：“您好，我是莫尘的男朋友。”
    哦，现在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啊您好，我是沈烈，”沈烈察觉到很浓的火药味，他不慌不忙地摆摆手，“别误会，我只是借住在莫尘这里，我和他是非常纯洁的同事兼朋友关系。”
    “沈烈……”陵北低低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接着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沈烈：“认识我？那很正常，小爷我在圈子里可是很有名的，喜欢我哪首歌？”
    “不认识你，但和宁氏的宁总有过合作，”陵北的语气平淡，“你很像宁东言正在找的那个未婚夫。”
    沈烈：“……”
    靠。
    “你认错了，”沈烈咬了咬牙，他打死也想不到会这么巧，“我压根就不知道你口中的宁东言是谁。”
    陵北虽然没说话，但明显不信。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
    正好这时莫尘走下楼，他提着一个小箱子，他刚回国不久，东西比较少，也方便搬。
    陵北见状立马上前，从他手里拿过箱子。
    莫尘抬头看了眼沈烈：“醒了？”
    沈烈应了一声，表情奇怪地看着陵北。
    莫尘反应过来，跟他介绍道：“这我前男友，跟你提过的。”
    听见这三个字，陵北皱眉看向他，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思。
    “哦，我说顺口了，”他拍拍陵北的胳膊，“刚刚转正。”
    陵北这才满意地挪开目光，莫尘让他先去车上，自己一会儿就来。
    等陵北从大门离开，沈烈立刻凑到莫尘身边，问道：“这他妈就是你男朋友？”
    莫尘：“对，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怎么了？”
    沈烈又骂了一声，似自言自语道：“你男朋友怎么跟那个混蛋认识啊……”
    莫尘：“那个混蛋？”
    “哎呀没事，”沈烈把莫尘往外推，“好好跟你男朋友享受同居生活吧。”
    等莫尘也离开后，沈烈叉着腰，烦躁地把帽子放下来。
    看来这里也不能住了。
    第89章
    莫尘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侧头看向陵北，问道：“你刚刚有跟沈烈说什么吗？”
    陵北：“没有。”
    莫尘不疑有他：“那他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陵北发动车子，突然来了一句：“很关心他？”
    “什么？”莫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眼睛一亮，“吃醋了？”
    陵北直直地看着前方，抿了抿唇没回话。
    莫尘：“我可以当成默认吗？”
    陵北顿了一会儿，说道：“可以。”
    莫尘笑了，他主动解释道：“我和沈烈是在德国认识的，那时候我……”
    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刹住。
    他掩饰性地咳了两声，望向窗外，继续说道：“反正就是都对音乐感兴趣，而且都是中国人，一来二往的就熟了，一起创作了很多歌，关系挺好，但是他又喜欢的人，我跟他没什么。”
    他说完了后发现身边没了声音，正好是一个红灯，他转过头，伸手碰了下陵北的胳膊：“听见了吗？好歹给点反应吧，还吃醋吗？”
    “不了，”陵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有点心疼。”
    莫尘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他从来没有见过陵北这么直接地表达情绪。
    他本以为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了，也没有想过要把它说出来去寻求一些共鸣或者怜惜，更没打算和陵北说。
    他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嚼碎了咽肚子里，表面上总是维持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从以前开始就这样。
    但当他听到陵北的这句话时，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终于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人爱着。
    莫尘装作若无其事地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冬日的街景透着萧条，却也不乏希望，似乎下一秒就能看见新芽破土而出。
    车内一时间很安静，莫尘渐渐地察觉到，这不是回陵北家的路。
    他疑惑地问道：“不是说回家吗？”
    陵北：“带你去吃饭。”
    莫尘点点头，忽然想起来早上的三明治，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不会做饭，没想到你会弄早餐。”
    陵北倒是坦然，语气诚恳：“只会这一样。”
    他平常一心扑在工作上，确实没有注意过饮食方面。
    莫尘：“……”
    陵北又补了一句：“我可以学。”
    莫尘：“这是要拿我当实验用的小白鼠吗？被你毒死了怎么办？”
    陵北微微勾唇：“我帮你试毒。”
    莫尘笑着应了声“好”。
    过了一会儿，陵北突然出声问道：“昨晚，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莫尘一懵，他心虚地摸摸鼻子：“我说我猜的，你信吗？”
    陵北：“……”
    莫尘舔了舔唇，含糊地说道：“就……就是……找人问了问……”
    天晓得这轻描淡写的“找人”二字背后费了多少周折。
    他此刻有些庆幸当初接下了片头曲和片尾曲的制作。
    他们在外面吃了饭，回到家差不多晚上八点。
    莫尘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看了看客厅，发现陵北不在。
    他又绕到书房，敲了敲门，听见一声“进”。
    莫尘推门进去，看见陵北坐在椅子上，抬眸朝他看了一眼。
    他走过去侧身坐在陵北腿上，陵北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毛巾，动作温柔地帮他擦着头发。
    面前摆了一本书，莫尘瞧了瞧书名，然后惊讶地看向陵北：“你真要学做菜啊？”
    陵北“嗯”了一声。
    其实他可以请个阿姨，但陵北比较想自己烧给莫尘吃。
    莫尘应该知道的，陵北一直是个行动派。
    他随便翻了几页，每个字拆开他都能看懂，但是合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
    如果真要让他来做饭的话，估计十个厨房都不够他炸的。
    莫尘刚洗完澡，穿着一件低领睡衣，身上散发着和陵北一样的味道。
    陵北擦着头发的手一顿，不由地凑上前，在对方脖子那儿落下一吻。
    莫尘敏感地抖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同时发现陵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放在了他腰上。
    他还没开口就被人摁住了后颈，陷入一个缱绻纠缠的吻里面。
    莫尘被放开的时候，他的嘴唇有些红。
    陵北亲了亲他的耳垂，声音很低，贴在他耳边说：“帮你吹头发。”
    莫尘微微喘气，垂眸看了眼衣服里那只还想要往上摸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你倒是先把手拿出来啊。
    他有种把自己送入虎口的感觉。
    莫尘重新回到浴室，陵北搬了张凳子让他坐下，然后拿出吹风机，修长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发丝之间。
    和高中那次帮他吹头一样。
    莫尘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享受这一时光。
    等吹风机的声音停下，莫尘才睁开眼，隔着镜子看着陵北，眉眼间尽是笑意。
    陵北收好吹风机，没忍住，低头又往他嘴上亲了一口，但是没敢多亲一会儿，害怕收不住。
    陵北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出去吧，我洗澡。”
    莫尘挑了挑眉，故意用了一种打量的眼神把陵北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陵总监需要我帮忙吗？”
    他原本就是皮一下，心里肯定陵北会拒绝，可是没想到他等到了一声“好”。
    莫尘：“……”
    玩儿脱了。
    他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跑掉就被抓住了。
    他被陵北握住了手腕，对上那双裹挟着笑意的眸子，尴尬地说道：“我……我开玩笑呢……”
    虽然他们昨晚才一起洗过，但莫尘固执地把当时的勇气全归咎于酒精作祟。
    他不管，就是酒精上头。
    因此莫尘现在有些不好意思，陵北看了出来，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真让对方和自己一起洗，陵北有一天也会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信心。
    莫尘趁着陵北松了力气的时候，立马抄起椅子仓皇逃出浴室。
    陵北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陵北洗完澡后接了个电话就钻进书房，到现在都没出来。
    莫尘同样抱本子靠在床头，拿着笔涂涂改改。

 第103章

    天空开始掉下雨滴，渐渐变大打在窗户上。
    突然炸响的惊雷吓得莫尘心头一颤，他下意识望向窗外，瞧见一道闪电撕裂夜空，他立马扔下笔捂住耳朵。
    莫尘朝门口瞟了好几眼，他很想去找陵北，但又不想打扰他工作。
    在莫尘纠结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他看见陵北向他走过来，捡起了刚才不小心被他扔到地下的笔，和本子一起放在床头。
    陵北绕到床的另一边，莫尘等着他躺进被子，然后立马钻进他的怀里。
    陵北顺势抱住他。
    “怕吗？”陵北问道。
    “现在不怕了。”莫尘的声音闷闷的。
    窗外雨声一整夜都没停，雷声轰鸣，颇有震碎苍穹的气势。
    但莫尘感觉很安心，就连雨声都变得动听。
    他一点都不怕。
    自从莫尘搬到陵北那儿后，每天陵北都会准时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工作室接莫尘回家。
    全公司上下都惊得合不拢嘴，苏清义已经被追问得焦头烂额，几乎每个人都跑过来问他陵总监是什么情况。
    关键是苏清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表示自己知道的还不如八卦杜撰的多。
    莫尘倒是过得清闲，工作室最近活儿不多，他也招到了人，所以他能够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创作上，同时很乐意当个甩手掌柜。
    虽然沈烈之前跟莫尘说了要搬出去，但对方已经好几天没来工作室了。
    莫尘有点担心，他知道沈烈的性子，难保不会一时冲动去做傻事。
    直到那天，沈烈忽然给他打来电话。
    莫尘接通之后先是听见了吵闹的音乐声，他皱了皱眉，问道：“沈烈你人呢？这几天怎么没来工作室？”
    沈烈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异常兴奋地大声喊道：“莫尘你快来！这里有好多帅哥！我特意帮你留了两个！”
    第90章
    莫尘感觉沈烈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再结合背景的嘈杂声音，于是问道：“你在哪儿呢？”
    “啊？我啊？”沈烈反应有点迟钝，然后笑嘻嘻地说道：“我在一个有好多帅哥的地方。”
    莫尘：“……”
    莫尘：“你喝醉了吗？”
    沈烈：“喝醉？怎么可能！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莫尘：“……”
    他现在能确认这人真喝醉了。
    莫尘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一个人吗？”
    沈烈：“不是啊，我不是一个人。”
    莫尘：“还有谁跟你一起？”
    沈烈：“这不还有你嘛？你不是要来嘛？”
    莫尘：“……”
    他可没说要去，但是看目前这个情况，他也只能去把人带回来了。
    “行，你发个定位给我。”莫尘想想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你自己当心一点，我很快过来。”
    他挂掉电话后看了眼时间，还好不算太晚。
    今天陵北有个应酬，不在家。
    莫尘思考要不要跟陵北说，但万一自己比陵北先回家，好像就可以不用让他知道。
    莫尘按照沈烈发过来的地址，站在一家夜店门口。
    他不可置信地核对了好几遍。
    莫尘愣了一会儿，但不想耽误太久，于是犹豫片刻便走了进去。
    他刚进门就感觉到好几道黏上来的目光，他缩了缩脖子，艰难地借着昏暗的灯光，在人群中找沈烈的身影。
    他简单干净的打扮反而在这里尤为显眼。
    莫尘找了一圈后找到沈烈，打开手机想要发信息问他，结果看见对方几分钟之前又给他发了个包厢号。
    莫尘认栽般抿了抿唇，刚准备去包厢就突然被人拉住。
    他不自主地皱了皱眉，看向来者，那人一身亮色西装，领口大开，直勾勾地盯着莫尘，问道：“小帅哥一个人吗？我请你喝一杯吧。”
    莫尘被这种眼神盯得很不舒服，但他还是扬起一抹疏离的微笑：“抱歉，我找人。”
    莫尘说完就想要离开，可那人今晚物色了很久的猎物，终于找到一个合胃口的，所以不肯轻易放开。
    他拽着莫尘不让他走，就在莫尘即将发火的时候，另一道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你谁啊？拉着我朋友干嘛？”沈烈提着酒瓶就冲了上来，“你他妈给我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沈烈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酒瓶，那人吓得赶紧松开手往后退。
    莫尘一把拦住沈烈，皱眉说道：“你到底喝了多少？”
    沈烈没理他，而是握着酒瓶指了指那个人：“还敢觊觎我沈烈的朋友，给我滚蛋！”
    那人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悻悻地离开。
    沈烈原本没那么容易消火，更何况现在喝了不少意识不清醒，要不是被莫尘拦着，很可能会继续和那人理论。
    “算了，你喝醉了别惹事。”莫尘把沈烈往门口带，“走吧我送你回去。”
    “走什么走？你不是才刚来吗？”沈烈反拽住莫尘的胳膊，后者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比不过对方，只能先顺着沈烈的动作。
    莫尘几乎是被拖进包厢，沈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要他一起坐下。
    莫尘看着满桌的酒，有些喝了一半有些还没打开，但一看都不便宜。
    莫尘不由地问道：“你受什么刺激了？需要这样喝才能麻痹自己？”
    沈烈笑道：“我能受什么刺激啊？找你来就是想喝酒了，你陪我会儿。”
    沈烈不顾莫尘的反对，随手开了瓶新的酒给他倒了一杯。
    莫尘没动，而是有些担心地看着沈烈。
    沈烈这个样子太不正常了。
    沈烈跟不要命似的往嘴里灌着酒，莫尘瞳孔骤缩，立马把酒瓶子抢过来：“你疯了啊？”
    “干嘛啊……”沈烈不满地伸手想抢回来，“快还给我。”
    莫尘把所有酒瓶子都放远了一点，再去看沈烈时，对方已经红了眼眶。
    莫尘心中一惊：“沈烈……你怎么了……”
    “宁东言就是个大混蛋，”沈烈声音哽咽，“大混蛋，他就是个没人性的大混蛋。”
    莫尘挑了挑眉，很想问宁东言是谁，但是看沈烈醉成这样，估计也问不出来。
    等等……沈烈口中的混蛋好像只有那一个……
    那现在莫尘知道他在说谁了。
    “我……我这次……再也不会原谅他了……”沈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莫尘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他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递点纸巾。
    他轻轻地拍着沈烈的后背，后者嘴里不停地控诉着宁东言的一条条“罪状”，而且大多数是用“混蛋”这两个字代替宁东言的名字。
    莫尘越听表情越凝重，其中有些事莫尘在德国就知道，但有些是在回国之后才发生的。
    过了一会儿，沈烈似乎哭累了，他突然坐直身体，双目通红，却坚定地对莫尘说道：“不行，我不能再把时间耗在那个混蛋身上。”
    莫尘被他吓了一跳，他看沈烈的样子，是真怕对方忽然跳到桌子上，于是他只好双手护着对方。
    “莫尘我跟你说，”沈烈像是彻底清醒过来，如果忽视他眼角未干的泪珠的话，“我在这儿点了好多男模，个个都是顶级的。”
    莫尘：“？？？”
    “我对你是不是很好？”沈烈沾沾自喜地说道。
    莫尘：“……”
    “是很好总行了吧？”莫尘站起身，想把沈烈也拉起来，“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才不要，”沈烈一把甩开他，莫尘没站稳直接重新坐回沙发上，“我还没见到我点的男模呢！我还没摸到呢！”
    莫尘：“……”
    他现在其实更想问你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莫尘的手机此刻忽然响了起来，是陵北打来的。
    他看了眼时间，眸中一惊，竟然这么晚了，都快要凌晨了。
    他接通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哪儿”。
    莫尘下意识转移话题，问道：“你回家了吗？”
    陵北：“嗯。”
    陵北：“你在哪儿？”
    “额……”莫尘舔了舔嘴唇，“我在……我在……”
    他猛然想起自己在夜店，总不能直接这么说出来吧。
    “那个……”莫尘心虚地说，“我很快就回去，你在家里等我一会儿就好。”
    陵北：“地址发我。”
    陵北的语气不容拒绝，莫尘和他僵持了几秒，然后选择放弃，他认命般挂了电话，把地址和包厢发了过去。
    果然，对方看完他发的地址，没有立刻回复。
    但是过了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陵北：三十分钟，不准动】
    莫尘打算等陵北过来再好好跟他解释，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怎么把沈烈送回去。
    这时包厢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莫尘讶异地看着走进来的男人。

 第104章

    他一边应付着又想去倒酒的沈烈，一边警惕地对这个陌生的男人说：“抱歉，你是不是走错了？”
    可这人并没有看他，而是从刚进来开始就把目光黏在沈烈身上。
    “这就是我点的顶级男模吗？”沈烈放下酒瓶，摇摇晃晃地朝着男人走去，眯了眯眼，“你跟那个混蛋长得好像啊……不过比他更帅……”
    沈烈说着就要抱上去，莫尘“嘶”了一声，立马过来拉住他。
    可惜晚了一步，沈烈已经摸上了对方的腹肌，还砸了砸嘴：“手感还不错嘛，帅哥你叫什么？我下次来还点你。”
    男人微微低头，眼神暗得可怕，缓缓地说了三个字：“宁东言。”
    “宁东言……”沈烈重复了一遍，“好耳熟的名字……怎么跟那个混蛋一样……”
    莫尘见形势不对，想要把沈烈从宁东言身上扒下来：“沈烈，别发酒疯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沈烈抱得更紧，立下豪言壮志，“从今天开始，我沈小爷将重返情场，我要谈恋爱！一天换一个！一周七天不重样！”
    莫尘：“……”
    我救过你了。
    “帅哥，我看你真的挺合我胃口的，”沈烈醉得站不住，把重量都压在宁东言身上，暧昧地摸了摸对方的脸，“你今晚就伺候我一人得了，价钱随你开，反正我有的是钱。”
    宁东言咬牙道：“沈烈，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欸……你知道我的名字啊……”沈烈歪了歪头，“你是我的粉丝吗？”
    莫尘现在只想扶额，他快要受不了这个包厢里的气氛了，于是他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莫尘拽住沈烈的肩膀往外拉，可后者不仅不肯松手，而且还直接跳到了宁东言的身上，双腿缠住对方的腰。
    莫尘：“……”
    我真的救过你了。
    宁东言抱着沈烈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莫尘一人在包厢中凌乱。
    莫尘突然感觉好累。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几乎是瘫坐在沙发上。
    他刚刚就应该给沈烈录下来，然后等他清醒了放给他看。
    莫尘准备在包厢里等陵北过来接他，再好好地解释一遍。
    但他今天好像有点水逆，因为沈烈口中的男模站成一排走了进来。
    莫尘喉结动了动，差点儿说不出话。
    男模齐刷刷地朝他鞠了一躬，然后有两个轻车熟路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不……不是……”莫尘连忙摆手，“点你们的那个人不是我，他已经走了，所以你们可以回去了。”
    “哎呀老板，”左边的人伸手想要揽莫尘的肩膀，后者不自在地躲开，“你第一次来吗？不用害羞。”
    右边的人已经开始解衬衫的扣子，莫尘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他：“别别别……别脱别脱……你们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的吗……”
    不过莫尘不得不承认，男模们还是很养眼的。
    “你们可能误会了……”莫尘本想在包厢里找个安全的地方，但是发现哪儿都有男模。
    沈烈这个家伙好像把这个店里所有的顶级男模都点了，一个个不仅身高腿长，而且穿得都很凉快。
    正好这个时候，包厢门再次被从外面推开，莫尘直愣愣地撞进陵北深邃的眸子。
    第91章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了。
    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有的喝过有的没开，但酒瓶的数量和面前盛着酒的杯子，给人一种奢靡颓废的感觉。
    更别提包厢里这么多的男模，“左拥右抱”这个词都显得人数太少。
    莫尘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喝了酒，不然为什么会这么晕。
    陵北的表情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慢慢走到被男模包围的莫尘跟前，他还穿着应酬的白衬衫和西装，居高临下地看着莫尘。
    莫尘心虚到不敢对视，他只能盯着对方一丝不苟的领口，咬唇解释道：“那个……这个事很复杂，反正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好吧，连他自己都不信。
    陵北冰冷的目光移向莫尘肩膀上的那只手，莫尘压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拿开。”陵北的声音沉得吓人，莫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包厢里的气氛简直令人窒息，其他人都是拿钱办事，不会主动惹麻烦，而且看这情况，他们也不可能再往莫尘身边凑。
    他们能干到行业里的这个位置，早就练成了人精，于是尽量退出战场。
    “回家。”陵北不由分说地握住莫尘的手，把他拉起来往外走。
    陵北的步子很大，莫尘基本上是在被拽着走。
    莫尘终于忍不住出声让陵北走慢点，可惜没什么用。
    他们从包厢离开朝着夜店门口的方向，但之前那个骚扰莫尘被沈烈赶走的人又贴了上来。
    “小帅哥这是寻到新欢了？”
    陵北脚步一顿，眼神狠戾地看向那个人，后者被吓得一抖，咽了咽口水，但还是继续对莫尘说道：“刚才忘了留个联系方式。”
    “刚才？”陵北一下抓到了关键词，莫尘感到手上被握得更紧，他悄声对陵北简单解释了遍。
    陵北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伸出来的手机，启唇道：“他有对象了，不加。”
    说完他就拉着莫尘走出夜店。
    莫尘被塞进车里。
    他下意识觉得陵北现在心情很差，很差很差。
    他倒是头一次见。
    等陵北坐进车里，还俯身过来帮他扣了安全带，不过并没有看他。
    车内的气氛比刚才包厢里的还要冷，莫尘不停地偷瞄陵北的脸，对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就连红灯的时候，都没有看莫尘一眼。
    莫尘抿了抿唇，率先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解释了一遍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夜店，表示自己真的没有点男模，并且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全是意外。
    可他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完了，这是真生气了。
    完了，他哄不好了。
    完了完了……
    莫尘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又有点委屈，他明明什么也没干，而且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他能肯定陵北也都听到了，但对方还是不理他。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一句话，一路上车里安静得可怕。
    直到车子停下，莫尘又是被牵住手从车里带出来，陵北照样走得很快。
    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咬了咬牙，直接喊了声“陵北”，拽住他不让他走。
    前面的身影打开了门，终于开了口，嗓音低沉：“进来说。”
    莫尘心底一颤，喉结滚动，跟着走进家门。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死死地抵在门上，嘴唇被人堵住。
    莫尘想要挣扎，但两只手都被牢牢地锁在背后。
    他的嘴被毫不留情地撬开，舌头被咬了一下，他痛得微微皱眉，却无法反抗。
    等陵北终于放开他时，莫尘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麻了。
    他不停地喘着气，抬眸望向面前的人，问道：“你不信我吗？”
    “信，”这次陵北倒是回答得很快，“我信你。”
    “那你为什么在车上不理我？”莫尘的声音略带沙哑，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陵北。
    陵北很轻地叹了声，然后说道：“生气，还有吃醋。”
    莫尘挑了挑眉，说道：“我已经解释清楚了，还生气？”
    “为什么走之前没跟我说？”陵北松开了他的手，转而扣住了他的腰，深深地看着他，“一定要等我自己发现吗？”
    “我……”这的确是莫尘的问题，他的眉目软了下来，“我一开始以为我能比你早回家，这样你就不会知道我出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莫尘本想含糊过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原本不打算告诉我？”陵北的眼神一暗。
    莫尘此刻真的很想掰开自己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不是……我没有……”莫尘还想补救，“我的意思是……额……你要不等我先想一下……”
    他还没说完，铺天盖地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莫尘总感觉这次陵北跟之前不太一样。
    好像更加……急躁。
    莫尘被迷迷糊糊地带上了床，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脱了个干净。
    他耳尖通红，瞳孔稍微有些不聚焦，眸中只有那一个人。
    奇怪了，他明明一滴酒都没喝，此刻却像醉了一样，脑袋很晕。
    塑料的声音让他清醒了一瞬，莫尘眨了眨眼，惊讶地看着陵北手里的两样东西，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什么时候……买的……”
    “一个月前。”陵北的声音低哑，样子也像快忍耐到了极限，可还是问了问莫尘：“行吗？”

 第105章

    莫尘大脑运转缓慢，好不容易记起来，一个月前似乎就是他第一次来陵北家那会儿。
    这么早就买好了。
    莫尘感觉脸要烧起来了，他半阖着眼，轻轻点头。
    现在他的视线还能追随着陵北的动作，但很快他就闭眼往后仰，脆弱的脖子抬起，暴露给别人。
    他额头开始冒汗，微微张着嘴想呼吸，没过多久就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莫尘的手不知道放哪儿，只好抓住床单不让自己撞到床头。
    不过他也不需要太担心，因为身上的人用力扣住他的腰，把他往下拉。
    陵北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莫老师魅力很大，知不知道夜店里很多人的眼睛都黏在你身上？”
    莫尘很想说“不知道”，但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男模帅吗？”陵北问道。
    见莫尘没回答，于是陵北再问了一遍，同时动作慢下来，故意磨他。
    莫尘受不了般摇摇头，顺便用腿碰了碰对方，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照顾到莫尘是第一次，陵北特地停下等他缓神，却又不肯开始。
    莫尘疑惑地望向他，问道：“陵总监怎么了？”
    陵北皱了皱眉，让他换个称呼。
    莫尘脑中顿时闪过那个尘封已久的词，犹犹豫豫地喊了声“邻居哥哥”。
    对方身体一僵，接着莫尘连床单都抓不牢，只能去够陵北的手臂。
    莫尘想起高中时候的运动会。
    陵北的体力果然不是盖的。
    第二天陵北竟然还能准时起床，他穿戴整齐之后坐在床边，看着还在熟睡的莫尘，帮对方盖好被子，轻轻覆上莫尘的额头。
    没发烧。
    梦中的人似乎有感应般翻了个身，陵北满眼温柔，害怕吵醒他，便小心地在对方额前落下一吻。
    莫尘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才醒。
    他身边的床单早就凉透了。
    他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了好一会儿，意识渐渐回笼。
    身后那处异样的感觉还未消散，身上的吻痕时刻都在提醒他，昨晚他们真的做了。
    莫尘别扭地坐起身，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
    有两条陵北发给他的信息。
    【陵北：记得吃饭】
    【陵北：别乱跑】
    莫尘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他回复了个“好”字。
    这时突然来了个语音电话，他看清名字后愣了几秒，然后咬着后槽牙接通。
    但一开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还是莫尘先开口道：“沈少爷，你真是要把我害死了。”
    沈烈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刚醒没多久：“别说了，我不比你好多少。”
    沈烈：“我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莫尘：“你断片了？”
    沈烈：“记得一点点儿，但不多，而且我喝太多酒了，现在头还疼呢。”
    莫尘：“虽然我很少这么说，但你是自己活该，我救了你好几次都救不回来。”
    莫尘：“我应该帮你录下来的，再高价出售给你。”
    沈烈：“所以我到底干了什么？你别吓我。”
    莫尘：“其实还好，就是抱着一个叫宁东言的人不肯撒手，还说要花钱包他一个晚上。”
    沈烈：“……”
    莫尘：“我想把你拉走，但你直接跳到了那个人身上。”
    沈烈：“……”
    莫尘：“你力气太大，我被你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无数次。”
    沈烈：“……”
    莫尘：“沈少爷，还需要我跟你讲一下更多细节吗？”
    沈烈：“不……不用了……”
    莫尘：“那你昨天去哪儿住的？酒店？跟你包夜的人一起？”
    沈烈：“没……我住在宁东言家里。”
    莫尘：“他就是你念叨了这么久的混蛋？”
    沈烈：“对……”
    莫尘：“他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沈烈：“没什么，就是简单的订婚关系。”
    莫尘：“？？？”
    沈烈：“这件事很复杂，我以后再跟你说。”
    莫尘打开手机免提往旁边一放，慢慢挪到床边，下床时扯到了肌肉，他“嘶”了一声。
    莫尘没好气地问道：“对了，你打电话过来什么事？”
    沈烈的语气迟疑：“那个……就是……我能回工作室继续住着吗？”
    莫尘知道对方看不见，但还是露出一个假笑，无情地说了声“滚”。
    第92章
    莫尘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受不了沈少爷三番两次命令式的请求，所以还是同意对方搬回了工作室。
    莫尘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向今天第五次被敲响的门，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有预感接下来一段时间，工作室会很热闹。
    “还不开门吗？”莫尘朝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沈烈问道。
    沈烈很坚定地回了两个字：“不开。”
    他困惑地问：“为什么？你俩就隔了一扇门，其实你要是在里面大声点说话他都听得见。”
    “就不开！”沈烈还真就提高了音量，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你也不准开！”
    莫尘：“……”
    “但是，”莫尘看着工作室的大门，“如果他要把门拆了，我绝对会把你交出去，而且修门的费用算在你头上。”
    沈烈：“……”
    工作室新招的人是个女孩子，她去接了杯水回来，朝门口看了一眼，问道：“需要我去开吗？”
    莫尘对她摇了摇头，让她不用管，按时下班就行。
    莫尘盘算着时间，陵北差不多该到了，正好对方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已经到门口了。
    莫尘偷偷抬眸瞄了眼捣鼓手机的沈烈，趁他上楼时去开了门。
    除了陵北，果然还有一个人也站在那儿，两人甚至还在聊天。
    莫尘挑了挑眉，那天夜店里把沈烈带走的就是这个人，同样也是沈烈在德国就开始喊的“混蛋”。
    陵北看见莫尘走出来后，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微微蹙眉，低声问道：“穿这么少？”
    “工作室里有空调，就懒得穿太多。”莫尘下意识往陵北怀里钻，却忽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人，他动作一顿。
    “陵总，这位是……”宁东言问道。
    “我男朋友。”陵北说道。
    莫尘朝着宁东言友好地点点头，突然感到身上一暖——是陵北的大衣外套。
    他不由地裹紧了些。
    “宁总怎么在这儿？”陵北问道。
    “这个……”宁东言垂眸整理了下袖口，“过来抓人。”
    莫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因为这一整个下午他也没给宁东言开门。
    宁东言抬头看向莫尘，问道：“沈烈在里面吗？”
    莫尘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还是礼貌地说道：“他在里面。”
    “但是……”莫尘补充道，“他不想见你。”
    宁东言看起来毫不惊讶，他打开手机发了条信息。
    莫尘拉了拉陵北的手，后者立马就懂了他的意思，主动对宁东言说道：“宁总，我们先走了。”
    “好，发布会上见。”宁东言说道。
    莫尘跟着陵北回车上，在坐进车里的前一秒，他又朝工作室门口看了眼，刚好看见沈烈气势汹汹地打开了门，冲出来揪住宁东言的领子。
    莫尘收回目光，心里再次为他命运多舛的大门祈祷。
    陵北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暖空调。
    莫尘想把陵北的外套还回去，但对方接过后却没有穿上，而是给他盖在身上。
    莫尘笑了笑，说道：“我不冷了，万一你感冒了我可就罪过大了。”
    “盖好。”陵北顺便帮他系了安全带。
    莫尘弯着眉眼应下来。
    等陵北开车上路后，莫尘问道：“你认识宁东言吗？”
    陵北：“嗯，之前有过合作。”
    莫尘：“他为什么喊你陵总？你不是总监吗？”
    陵北：“他认识我爸。”
    莫尘“哦”了一声，说道：“所以分公司里的人不知道，你就是未来所有人的顶头上司？”
    陵北没说话，当作默认。
    莫尘：“还有，宁东言刚才说的发布会是什么？”
    陵北：“一个新的项目，主要由他们公司负责，邀请了一些人去发布会。”
    莫尘点点头，原本还准备再问几句，但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沈烈，结果看到备注后嘴角瞬间僵住，眸子闪了闪。
    铃声响了很久，他迟迟没有接通，惹得陵北都抽空看了他一眼。
    莫尘还是挂断了。
    可是两秒之后又打了过来。
    他轻轻叹了声，犹豫地看着备注。
    “不接吗？”陵北问道。
    莫尘没吭声，指尖划过屏幕接通。
    另一边立马传来江风尖锐的声音：“莫尘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第106章

    一上来就给他扣了顶帽子。
    江风：“我和你舅舅从小对你那么好，你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江风：“现在你是功成名就了，有钱了，就可以不理我们，把我们都踢开。”
    江风：“你忍心看着我和你舅舅整天睡不好觉吗？”
    江风：“还有你弟弟，他总是无辜的吧？你为什么就不肯救一下我们？你那么有钱，这点对你来说应该只是洒洒水而已。”
    莫尘安静地听着，直到江风似乎是骂累了，气得直喘气，他才开口道：“舅妈，我帮不了你们。”
    江风瞬间急了：“为什么？不就是让你拿出点钱吗？你为什么不肯给？”
    江风：“你外婆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连你外婆的话也不听了？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江风：“算我看错了你，从小把你当宝贝供着。”
    江风：“一定要我们一家跪下来求你，你才会给钱吗？”
    “不用，舅妈。”莫尘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语气，“无论跪不跪，我都不会给。”
    莫尘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了当：“舅妈，你们家是无底洞，光靠我是填不满的。”
    莫尘：“你们既然选择借高利贷，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而不是让我来给你们送钱。”
    其实这不是江风第一次来找他，但莫尘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只不过江风完全听不进，总认为莫尘肯定会拿出钱给他们。
    江风本想让陆和奇去找陆和蓉要钱，但陆和蓉的态度更加强硬，他们只好把主意打到莫尘身上。
    没想到莫尘也不吃这一套。
    前几天高利贷的人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们还不了钱，上门催债只是开始。
    江风这才慌了，到处找人借钱，求人帮忙，但他们借的高利贷不是小数目，所以就算有人肯借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于是他们开始不停地骚扰莫尘。
    他们敢拿钱挥霍了这么久，是因为天真地以为，莫尘永远都会帮他们兜底。
    莫尘捏着手机的手已经有些颤抖，他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说道：“舅妈，这是我最后一次接你电话。”
    江风：“莫尘你敢！你信不信我把你见死不救的行为曝光到网上！”
    莫尘心底一颤，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足够坚定：“好，我等着……”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被拿走。
    莫尘讶异地转头，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停在了路边，陵北直接挂掉了电话。
    莫尘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别怕，她曝光不了。”陵北拿出自己的手机，记下江风的号码，发给了苏清义。
    “以后她不会再打给你了。”陵北把手机还给莫尘，后者接过来一看，江风被拉进了黑名单。
    陵北：“我让人去联系她，你什么都不用管。”
    莫尘怔怔地看着陵北，说道：“没事，我……”
    “莫尘，”陵北很少这样喊他的名字，“别再把我撇开了。”
    莫尘顿时噎住，他咬了咬下唇，愣了几秒，眸中染上笑意，说了声“好”。
    莫尘并没有把江风给他打电话的事告诉陆和蓉。
    他不想让陆和蓉在国外还要管这些破事，更何况陆和奇已经找过陆和蓉很多次，但都被后者毫不犹豫地拒绝并且骂了一顿。
    莫尘看见陆和蓉对他们的事有多抵触，因此在回国后尽量瞒着她。
    他一直独自承受着这些。
    直到现在。
    他这次听了陵北的话，让对方参与自己的生活。
    莫尘身上盖着陵北的衣服，鼻尖萦绕的全是对方的味道。
    他不由地感到心安。
    等回到家后，莫尘才把衣服还给陵北。
    陵北轻轻咳了两声，惹得莫尘立马转头看向他，喃喃道：“你不会真感冒了吧……”
    有时候莫尘真的怀疑自己的嘴是不是开过光。
    不然怎么会这么灵。
    他忽然想起高中陵北感冒那次，貌似也是他说的……
    莫尘双手叉腰，看着明明烧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却还要坚持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工作的陵总监。
    他无奈地叹口气，说道：“都生病了，还要工作吗？”
    陵北：“嗯。”
    单单这一个字就能听出他的声音很哑，莫尘都替他嗓子疼。
    莫尘朝沙发上那人抬抬下巴：“是你自己关电脑还是我帮你？”
    陵北打字的手指一顿，然后主动合上了电脑，抬眸看向莫尘。
    莫尘还是不太满意：“现在去床上躺着。”
    陵北没动，而是问了句“你呢”。
    莫尘：“我下楼去买药。”
    陵北：“家里有。”
    莫尘抿了抿唇，指指柜子上早就被他翻过的药箱：“你是说那两盒过期的感冒冲剂？”
    陵北：“……”
    莫尘：“快点儿回房间，我看着你躺下再走。”
    但陵北摇摇头：“我跟你一起。”
    “不行，再出去吹冷风，感冒会加重的。”莫尘边说边开始穿外套，“而且你还发着烧，没得商量。”
    “去床上躺着。”莫尘又重复了一遍。
    陵北没办法，只能在他的目光下回到床上。
    莫尘碰了碰陵北的额头，果然触及一片滚烫。
    他皱了皱眉：“怎么烧这么厉害……”
    “我去买药和体温计，很快回来，你在家乖乖等我。”莫尘不再耽搁，嘱咐了几句后就出了门。
    幸好药店离家不远，莫尘动作很快，不仅买了感冒药，还买了一些常用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家里就只有那个装了几盒过期药的药箱。
    他买完后拎着袋子，推开药店的门，结果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单薄的人。
    莫尘：“……”
    第93章
    陵北安静地看着刚从药店出来的莫尘，后者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该不会是跟踪我过来的吧？”
    陵北刚想否认，但似乎找不到别的理由，只好诚实地点头。
    莫尘：“……”
    他一心只想着给陵北买药，竟然连这么大个人跟在他身后都没发现。
    “你怎么不再穿少一点，”莫尘感觉自己要被气笑了，“这样的话都可以不用吃药了，直接上医院得了。”
    陵北没说话，一副乖乖挨训的样子，脸上发烧弄出来的红晕倒是看起来不如平常严肃。
    莫尘心头一软，正想脱下外套给他，陵北却抢先牵起他的手往回走。
    到家之后，莫尘让陵北继续去床上躺着，他一会儿把药送进来。
    但陵北没听，几乎可以算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莫尘，莫尘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仿佛一定要让莫尘在他的视线里才放心。
    莫尘终于忍不住，倚在厨房台边，抱着手臂看向他，略带调侃地说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黏人啊，陵总监。”
    陵北慢慢走上前，抱住了他，把头搁在他的肩上。
    莫尘挑了挑眉，上半身稍稍后仰，同样抱住对方。
    紧接着，他听见耳边一声低哑的“对不起”。
    莫尘身体一僵，不由地问道：“对不起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答案。
    “高中那次生病，我不能在你身边。”
    此话一出，莫尘瞬间明白了。
    他看不见陵北的神情，只能用颤抖的指尖轻触对方的发梢。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次我在，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莫尘震惊地说不出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他喉结动了动，感觉到身上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又是一句“对不起”。
    所以，是愧疚吗？
    是因为愧疚和害怕，陵北才会时刻不离地跟着他，不让他离开视线之外。
    陵北担心高中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而他又没能在莫尘身边。
    莫尘压下心中的酸涩，嗓音也掺杂了些哽咽：“这不怪你，陵北，不怪你。”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走。”
    “现在呢？”陵北问道，“你现在还会走吗？”
    “不走了，”莫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现在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不会再走了。”
    “好了，我们回房间。”莫尘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让他起来。
    莫尘手里拿着水和药，和陵北一起走回卧室，盯着对方量了体温，然后吃完药躺下。
    莫尘坐在床边上陪着，直到陵北渐渐睡着，他才松了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陵北的额头，可能感冒药还没起效，温度还没降下去。
    莫尘当然知道没有这么快，但他还是很担忧。
    好不容易等温度降下去点，莫尘小心翼翼地帮对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他去客厅把药箱重新整理了一下，放到柜子里。

 第107章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响，莫尘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看向卧室的门，害怕里面的人被吵醒。
    他赶紧走过去开门，蓦然和门外的人对上视线。
    苏清义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走错了。”
    他刚转身就发觉不对，他明明没有走错，这就是小陵总的家啊。
    苏清义再次转过身，讶异地盯着莫尘看，还是后者先开口问道：“请问你找谁？”
    苏清义愣愣地说道：“我……不对……这儿不是陵总监的家吗？”
    “嗯对，那你没走错。”莫尘说，“他现在发烧还没好，你有什么事吗？”
    今天小陵总请假没来公司，苏清义不止是自己觉得很奇怪，其他员工也炸开了锅。
    要知道，这可是小陵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请假。
    甚至之前有几次周末，小陵总都会在公司处理事情。
    小陵总虽然请了病假，可苏清义还是不太放心。
    正好他手上有一些文件要给小陵总，所以他就下了班过来看看。
    其实他刚才见到莫尘的第一反应，是他走错了门，第二反应，是小陵总家进贼了。
    但现在看来，貌似都不是。
    哪有小偷会穿家居服啊？
    苏清义的表情迅速恢复正常，他把手里的文件递出去，说道：“既然如此，麻烦你帮忙把这些文件交给陵总监，谢谢。”
    “没事，”莫尘接过来，他侧身让开一点，“要进来坐一下吗？”
    “不用不用不用，”苏清义边摆手边往后退，“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说完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梯，连电梯都懒得等。
    他似乎吃到了一个大瓜。
    而且是一个不能说的大瓜。
    莫尘轻轻地关上门，走到书房里把文件放在桌上。
    突然瞥见旁边有支很眼熟的笔，他拿起来看了看，好像是高中时他落在陵北家里的那支，后来陵北也没有还给他。
    结果谁也忘不掉吗。
    莫尘垂眸笑了笑，把笔放回原位，然后离开书房走进卧室。
    陵北还在睡，但好在温度已经降下来不少。
    这次发烧不如高中那次严重，至少陵北很快就退烧了，却转成了更为拖沓的感冒。
    莫尘每天准时督促陵北吃药，硬生生过了一个多礼拜才痊愈。
    苏清义送来的文件就是有关那个发布会的。
    由于书房的椅子有点小，所以陵北就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莫尘则窝在他怀里，捧着本子修修改改。
    忽然陵北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人同时看过去，屏幕上是一个好久没见的名字。
    陵北让莫尘接，后者也没推辞，拿过来开了免提。
    “喂？北哥？”猴子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
    陵北“嗯”了一声。
    猴子：“你在忙吗？你看见黄主任在群里发的通知了吗？”
    陵北：“什么通知？”
    猴子：“哎呀我就知道你没看，大概就是下半年新生开学的时候，有个动员大会，黄主任喊我们实验班有空的都回去一趟，说是给新生树立榜样。”
    猴子：“所以你准备回三中吗？我已经问过草莓、初静、瞿闻书和小宝了，他们都说要回去，正好我们小分队聚齐了还能约顿饭。”
    “聚齐了？”莫尘原本靠在陵北胸前的脑袋慢悠悠地抬起，语气懒懒的，“是已经把我除名了吗？没通知我就聚齐了？”
    电话另一边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就传来一声尖叫。
    “我靠！你谁？！”
    第94章
    这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的，猴子好像很久没听见过了，但是却让他眼前立马浮现那人的脸。
    莫尘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太伤心了，不仅除名了，连我是谁都忘了。”
    猴子懵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喊了声“莫尘”。
    莫尘没答话，而是朝陵北使了个眼色，后者开口道：“到时候我们会去。”
    “不是，你先告诉我刚才到底是谁？”猴子急得快跳起来了。
    莫尘迅速捂住陵北的嘴，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陵北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看着怀里得逞的人。
    莫尘把他手机放旁边的沙发上后才松开陵北。
    陵北对他保持宠溺的态度，因此任由他闹。
    没过多久，这次换莫尘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备注，故意等了几秒。
    “喂？”
    “我靠我靠我靠……”猴子说，“草莓你快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
    闻言莫尘挑了挑眉，邹小莓的声音也掺杂的震惊：“我靠……这个号码竟然活了……”
    “你俩拿我当猴儿呢？”莫尘笑着说道，“别告诉我还有其他人。”
    “没，家里就我和草莓。”猴子总算回过神，“我们只是太惊讶了。”
    邹小莓：“不是你……莫尘你回国了？”
    莫尘：“对，回来有好几个月了。”
    邹小莓：“那你竟然敢不告诉我们？！”
    莫尘：“……”
    完了，他的确忘了这茬。
    莫尘用眼神求助陵北，然而后者并没打算帮他，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继续翻着文件。
    莫尘：“……”
    “额……”他悄悄捶了对方一拳，“我说我正打算今天告诉你们，你们信吗？”
    很显然，另一边的两个人都不信。
    猴子：“我去你的吧，我信就有鬼了。”
    邹小莓：“就是就是。”
    猴子：“莫尘那你现在人在哪儿呢？”
    莫尘还没开口，猴子突然说道：“等等等等……你……你……你……哎呦……”
    邹小莓：“你你你个屁啊，你是结巴了还是怎么了？有话快说。”
    猴子：“你打我干什么……”
    莫尘听着他们的吵闹，恍惚间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猴子：“我是想说，你该不会和北哥在一起吧？”
    莫尘：“……”
    搞了半天，原来想说这个。
    莫尘：“你才发现啊。”
    猴子：“我的天，我还以为你俩彻底掰了，你不知道上次吃饭的时候，北哥他……”
    猴子话还没说完，陵北突然伸手拿过莫尘的手机，挂断。
    莫尘：“？？？”
    “怎么了？”莫尘看向对方，“他刚才准备说什么？”
    “没什么。”陵北再次挂断猴子打来的电话。
    莫尘来了兴趣，换了个姿势跨坐在陵北腿上，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装作凶狠地说道：“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陵北微微抬头，看着莫尘的脸，未答话，直接扣住对方的后颈吻了上去。
    莫尘弯了弯眼，不由地和陵北贴得更近。
    等陵北放开他时，他已经有点喘，而陵北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只是眼神有些暗。
    莫尘反应过来：“你还没说就亲我？”
    “嗯。”陵北一直盯着他的嘴唇。
    “不行不行，”莫尘说，“你得先说瞒着我什么。”
    莫尘动了动身子调整坐姿，腰上的手骤然收紧，他“嘶”了一声，对上陵北略带危险的眸子。
    “别动。”
    莫尘一听见这个声音就老实了，他不敢再乱动，只能被迫承受着再次覆上来的吻。
    迷迷糊糊间，莫尘已经忘记自己要问什么了。
    虽然黄国忠说有空的回来就行，但实验班除了几个因为工作实在脱不了身的，几乎全员到齐。
    莫尘太久没有回虞城，但这次回来后发现，这座城市和他记忆中的差不多，仿佛一切都没变。
    云殿寺里面的古银杏依旧繁茂，每天过来祈福的人数不胜数。
    风中的桂花香目前还比较淡，再过一个月应该会更加浓郁。
    不过路两旁的桂花树已经开始冒出一点点金黄色。
    莫尘是和陵北一起回来的，他本想订个周边的酒店，但陵北对他说周贝贝喊他们回家住。
    莫尘一开始很犹豫，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当站在周阿姨家门口时，莫尘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陵北想过来牵他，但是被莫尘躲开了。
    陵北牵不到人，只好站在他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让他别紧张。
    陵北：“我在这儿。”
    莫尘点点头，看似听进去了，实际上还是颤抖着手摁了门铃。
    很快就有人给他们开了门，周贝贝从门后探出脑袋，莫尘笑着喊了声“周阿姨”。
    周贝贝瞬间红了眼眶，原以为至少能在孩子面前强装镇定，但很明显她失败了。
    在看见莫尘的那一刻，周贝贝的泪水就忍不住落下。
    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儿子，而是拉着莫尘的手，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莫尘瘦了不少。

 第108章

    陵岁凡拍拍莫尘的肩膀，然后拿着纸跟在周贝贝旁边帮她擦眼泪。
    莫尘被周贝贝弄得鼻子也有点酸，幸好陵北开口帮忙，说先去吃饭，周贝贝立马应声：“小尘肯定饿了吧，我让阿姨烧了一桌子的菜。”
    陵北去楼上放行李，周贝贝把莫尘拉到餐桌边上。
    莫尘看着一桌子没有一点辣椒的菜，顿时有些哽咽，硬是咬着舌尖才忍住。
    吃饭的时候，周贝贝一直在给莫尘夹菜，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还有陆和蓉的状况。
    莫尘说陆和蓉准备在德国定居，整天悠闲自在，挺好的。
    周贝贝松下一口气，说她一定找个时间飞去德国看看陆和蓉。
    陵岁凡问陵北打不打算回来接手总公司，这次陵北没有立刻拒绝，而是看向莫尘，说道：“我跟着他。”
    莫尘没想到陵北会这样说，他顶着陵岁凡和周贝贝的目光，一时间哑了声。
    周贝贝朝他笑着摇摇头：“没事的小尘，你不用有压力，你以后是想要留在东綦，还是回虞城来？”
    周贝贝：“你随便选，我们支持你的选择。”
    莫尘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陵北一脚，然后说道：“我的工作室在东綦，所以……”
    他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贝贝点点头，陵岁凡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周贝贝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吃完饭后周贝贝说帮他们两个的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陵北皱了皱眉：“一个房间就……”
    莫尘立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笑着对周贝贝说道：“谢谢周阿姨。”
    虞城三中的新生动员大会放在周六，黄国忠特地找了个空的会议室给他们休息。
    就算隔了这么多年，实验班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隔了老远都能听到。
    有意思的是，于丘华正好路过，听见他们的声音下意识推门进来吼了两声，会议室里的人也都瞬间闭上嘴，能找着座儿的就迅速坐下，找不着的只能站在那儿和于丘华对视。
    最好笑的还是猴子，他一屁股往会议桌上一坐，被于丘华板着脸指了指，吓得坐空了直接摔在地上。
    会议室爆发出笑声，就连于丘华也没忍住。
    最后于丘华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嘱咐他们不要吵到学生就走了。
    在见到莫尘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露出尴尬的表情，反而全部都很惊喜，尤其是他们干饭小分队。
    猴子朝莫尘冲过来想抱他，但旁边的陵北一把拦住了他。
    猴子：“不是吧北哥，这么久没见，抱也不让抱？”
    陵北“嗯”了一声，想了想补充道：“可以握手。”
    猴子：“……”
    莫尘无语地抿了抿唇，他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陵北，然后朝猴子张开手，说道：“你抱吧，就当我豁出去了。”
    猴子：“……”
    猴子：“你俩真是要气死我。”
    “小草莓——”猴子委屈地抱住邹小莓的胳膊，“他们欺负我。”
    邹小莓：“……”
    她赶忙对着其他人摆手说道：“别看我，我不认识他。”
    猴子：“……”
    他这下是真的有点想哭了。
    瞿闻书幸灾乐祸地走过来，说道：“还‘小草莓’呢，你恶不恶心？被嫌弃了吧。”
    何智宝适时说道：“猴子你身后空无一人。”
    “我靠，”猴子撸起袖子，“我跟你们拼了。”
    邹小莓把初静往旁边拉，以免伤及无辜。
    直到黄国忠走进来他们才停手。
    黄主任永远是一副和蔼的样子，岁月或许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浇不灭他的温柔亲切。
    动员大会结束之后，干饭小分队这次总算是聚齐了，猴子招呼着出去吃饭。
    莫尘想跟上，但陵北拉住了他，让猴子他们先去。
    “怎么了？”莫尘一脸茫然地被拉着走，陵北没回答。
    眼看越来越靠近小树林，莫尘有些惊讶。
    陵北牵着他的手，两个人就如同高中一样，一起踩过散落的枝叶。
    在小树林的深处，那扇铁门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莫尘看着陵北用钥匙拧开了铁链上的锁，问道：“哪儿来的？”
    “问黄主任要的。”陵北推开了门，带着莫尘走出来。
    长椅上落了很多灰尘，桂花树依然挺立。
    陵北紧紧握着他的手，带着莫尘走到桂花树下。
    莫尘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花香如蜜。
    他看着陵北，仿佛看到了许许多多个秋季。
    错过的，没错过的，都不如那个让人刻骨铭心的十七岁。
    金色的雨洋洋洒洒落满地，少年的爱意铺满整个秋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