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献身清冷太子后》 第1章 [古装迷情] 《被迫献身清冷太子后》作者:绯书【完结】 简介 南雪音年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时,幸而被端王所救。因为端王一句话,南雪音成为了他最得意的杀手。 他也曾柔声问她:“你是喜欢我的吧?”南雪音本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会终成眷属。 那日却在门外,听见端王与别的女人抵死缠绵。原来端王真正一心想要的,从来只是太子之位。 他命令南雪音,“去太子身边,当本王的细作。”“用脸也好,身子也罢,务必想办法留在他身边,做他的通房。” 南雪音被迫从命,伪造身份,潜入东宫。当朝太子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冷淡疏离。 人人都说,这是一个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太子留下了她。太子点名,召她侍寝。 得到消息,端王神色阴沉,徒手捏碎了一只杯子。 后来,端王红着眼睛,卑微恳求:“音音,我真的后悔了,求你看一看我,好不好?” 第1章 下雪了 永征九年岁暮,莲州大雪苍茫。 天寒地冻,南雪音冒着冷风冷雪,艰难赶回端王府上。 她刚完成一项任务,照理来说,可以稍微歇一歇脚,等风雪小些再回来复命,然而端王高烧不退,她放心不下。 赶到门外,南雪音却被人拦住。 “姑娘还是别进去了吧,莺莺姑娘已经在房中照看了。” 莺莺姑娘,说的是南雪音的表妹花怜莺,年初来投奔了她,如今已是端王最宠爱的女子。 “倒不是莺莺姑娘非要来,实在是王爷在昏沉之间,一直念着莺莺姑娘小名。” 南雪音眉眼清冷,浓密鸦睫上落了层薄雪,略一眨眼,碎雪便簌簌落了下来。 “药来了!” 端王的贴身小厮乌坠快步走来,他与南雪音相熟,自然而然笑道:“姑娘,您送进去吧!” 南雪音本不想接,谁料乌坠直接将药碗往她面前塞。 她无奈接住,蹙了下眉头,看向门外的小丫鬟云栖,要把这件事推给他。 此时,房门敞开半边,露出了一张玉白娇嫩的脸。 “姐姐回来了呀。” 花怜莺笑起来,一把嗓音如林间百灵,柔软婉转,“就知道你挂心王爷,即便天上下刀子也一定会赶回来呢。” 她迈开步子,“把药给我吧,我伺候王爷喝下。” 南雪音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将药碗递过去。 花怜莺抬手来接,分明已捧住碗边,兀然低呼一声,左手松开,汤药倾了南雪音满手。 这是刚煮好的汤药,瞬间烫出了一片醒目的红。 白瓷碗也摔在地上,深褐色药汁飞溅起来,在南雪音裙摆上晕开大片狼狈痕迹。 南雪音的眉心跳了跳。 花怜莺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很是委屈可怜的模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烫了,我一下没拿住……姐姐,不如……你去煮一碗新的药来吧?” 她水眸含泪,望向了南雪音。 不同于花怜莺小家碧玉,娇俏可人,南雪音面部轮廓线条大开大合,如浓浓绽开的重瓣花,美到带了侵略性,只是她从来不爱笑,秾丽风情锐减,眉眼只透出刀锋似的凉意。 此刻,南雪音仅仅是居高临下地看向她,花怜莺顿时心头一紧,低下脑袋,声音也微弱下去:“主、主要是……王爷一直念着我的名字,他……” 南雪音忽然笑了一声。 笑声不重,显得突兀又异常,带着点儿令人毛骨悚然的震慑。 花怜莺呼吸顿住,头皮发麻,不敢抬头。 南雪音却意外地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就走。 去了旁边小厨房将药煮上,她坐下来,举起双手,看那些烫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她自小体质异于常人,无论受何种伤,总是好得很快。 端王将她捡回来,很快发现了她的特殊体质,当时他凝视她良久,忽然说:“你倒是很适合做杀手。” 于是,她便成为了杀手。 这些年刀尖舔血,生死一瞬,受过的刀伤剑伤不计其数,每次她都像今天这样,看着伤口逐渐愈合。 她总是平静少言,以至于端王忘记了,愈合得再快,伤口也是会疼的。 半个多时辰后,药煮好了,南雪音端去房中。 门外空无一人,房门漏了一条细缝,南雪音听到花怜莺的软和嗓音:“姐姐快回来了,怕是就在门外呢。” 端王萧鸣玉意识恢复了些,只是嗓音还是沙哑,“不提她,心烦。” 南雪音停在门外,低了低头。 不知房中萧鸣玉做了什么,花怜莺发出一声娇怯喘息,“王爷,您还病着呢,该喝药才是,怎么可以……” 萧鸣玉道:“小病。你老实些,待会儿折腾起来,别又哭了。” “王爷……” 花怜莺娇嗔似的,尾音不知几道弯绕,仿佛有把细细的钩子撩人心弦。 南雪音知道,萧鸣玉最喜女子如此。 他也的确起了盎然兴致。 “南姑娘!” 云栖拿着水折返回来,叫了一声。 房中也听到了,花怜莺娇喘着:“王爷,王爷,姐姐回来了。” 萧鸣玉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耐,“让她在门外等着!” 静谧一瞬,南雪音忽然开口:“下雪了。” 她怕冷。 这件事,萧鸣玉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年他曾笑着调侃:“不如我想个法子,为你将冬天从四季中划去吧,也省得你每年都受这苦。” 然而此时此刻,萧鸣玉只是冷冷道:“本王说,在门外等着。这是命令。” 南雪音的神色空了一瞬。 她这条命,是萧鸣玉救回来的。 十岁那年,她浑身脏兮兮的,狼吞虎咽啃完了他递来的肉饼,擦着嘴角,郑重许诺:“贵人救了我,今后不管叫我做什么,我都一定会做到。一定。我要偿还救命的恩情。” 既然他说,在门外等着是命令,那么南雪音无论如何,只能照办。 她整个人安静下来,端着药,立在门外。 这些年,她一直在萧鸣玉身边。 端王身份贵重,风流多情,生了一副英俊皮囊,多少年来,他身边的女子从未断过,无论是官宦家的贵女,抑或是花楼上的娼妓,他瞧上了,便在身边养一段时日,等厌烦了,便给一大笔钱财或是无法拒绝的好处,同她们好聚好散。 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萧鸣玉身边不变的,只有南雪音。 她的杀手身份并不对外言说,只道她是萧鸣玉当妹妹养着的孤女。 有人说,萧鸣玉或许在等南雪音长大,等她到了适婚的年纪,便会收了心,娶了她。 南雪音原本不信这个说法。 直到那天,萧鸣玉酩酊大醉,无论是谁近身,都冷着脸呵斥赶走。 底下人束手无策,只得来向南雪音求助。 南雪音原本只想着试一试,没想到,她过去的时候,萧鸣玉破天荒地没有发怒,反而笑起来。 他招招手,柔声说:“音音,过来。” 南雪音依言上前。 萧鸣玉注视她良久,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是喜欢我的吧?” 南雪音一怔。 怎么会不喜欢呢?她的这条命,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全是他给的。 只是…… 萧鸣玉忽然朝她靠近。 南雪音下意识地要躲开,萧鸣玉皱眉:“不许躲,这是命令。” 南雪音便站定了。 萧鸣玉越靠越近,唇瓣与她近在咫尺,他袍袖之间充盈着浓郁沉香,混杂着醇香酒气,将南雪音笼罩其中,令她有些恍惚朦胧。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见过萧鸣玉将女子抵在榻上深吻。 这会儿,她耳根发烫,心如擂鼓,缓慢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亲吻并未发生,反而是肩头骤然一沉。 南雪音睁开眼睛,是萧鸣玉醉得狠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昏睡了过去。 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的神,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将萧鸣玉送回房中。 她衣不解带,照看了萧鸣玉一整晚,翌日天蒙蒙亮时,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她做了个很美好的梦,梦中浪子回头,有情人终成眷属。 等再醒来,乌坠告诉她说:“南姑娘,你的表妹来找你了,这会儿正在王爷院里呢。” 南雪音找过去时,远远见到萧鸣玉坐在榻上,同花怜莺说着话。 花怜莺跪在他身前,微微低首,露出一段纤细光洁的脖颈。 不知花怜莺回了句什么,萧鸣玉哈哈大笑,伸手将她从地上牵了起来。 彼时,南雪音有种直觉,那个梦或许再也不会成真了。 第2章 做他的通房 第2章 这会儿,南雪音站在门外,身后风雪肆虐,寒意侵袭,面前的屋子温暖如春,红浪翻滚,房门虽已紧闭,但她还是可以隐约听到房中的粗喘与娇吟。 夜半时分,随着花怜莺哭声歇下,房中动静终于彻底停了。 萧鸣玉叫了水。 乌坠经过南雪音身边,提着水进了房中,许是于心不忍,他抿了抿唇,壮着胆子道:“王爷,南姑娘还在外边站着呢,雪越下越大了……” 萧鸣玉默了片刻,沉声吩咐:“让她进来。” 乌坠出来,给了南雪音一个同情的眼神,“姑娘,进去吧。” 南雪音保持一个姿势,在风雪间站了太久,腿脚四肢都被冻住了似的,冰冷僵硬,几乎感觉不到存在,就连她端在手上的那碗药,都浮了一层冰。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回对身体的掌控权,将药碗放在门外,慢慢挪开脚步,往房中走去。 屋内烧着炭火,暖融惬意,门窗都封得很好,一丝冷风都灌不进来,与外边天差地别。 南雪音一直走到床前。 衣衫散了满地,萧鸣玉穿着月白色寝衣,正坐在床沿。 在他身后,花怜莺趴在床上睡着,她不着寸缕,从脖颈、肩背,一直到后腰,遍布着深深浅浅的吻痕、掐痕。 南雪音走近了,或许是她身上寒气侵扰,花怜莺很轻地蹙了下眉。 萧鸣玉立刻扯过锦被,盖住了她的身子。 南雪音视若无睹,跪了下去,“属下南雪音,见过王爷。” 萧鸣玉神情冷淡,问:“交代你杀的人,杀干净了?” 南雪音平铺直叙,“正如王爷吩咐,没留活口。他趁乱逃走,我追上去,砍下了他的脑袋。唔……脑袋拎回来了,王爷要看,随时可以。” 分明差事办得很好,萧鸣玉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顿了顿,道:“这儿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王爷请说。” 萧鸣玉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你去奉都,去太子身边,当本王的细作。你的身份已经安排好了,明年陛下会送五个美人给太子,你是其中一个,用脸也好,身子也罢,务必想办法留在他身边,做他的通房。” 南雪音愕然抬眼。 做太子的……通房? 当年萧鸣玉也有过通房,通房该做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她错愕、不解,萧鸣玉看在眼里,心中没由来的烦躁,“怎么,不愿意?别忘了,你的命,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本王给的!你说过,不论本王要什么,你都一定做到。” 南雪音看向他,蓦地浮起了一丝笑,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弯起弧度,美得惊人。 萧鸣玉看得挪不开眼。 南雪音却很快俯下身去,恭敬一拜,“属下定当,不辱使命。” - 永征十年四月,奉都春和景明。 皇帝派出身边的翠嬷嬷,领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五个宫女入了东宫。 南雪音混在其中,如今名叫豆蔻,原主母亲早死,被父亲卖入宫中,她生得好,运气也好,入宫不久,正赶上皇帝要选人。 南雪音与她身量、胖瘦差不多,选定了她,仿照她的模样做了人皮面具,又学她声调语气,有了九成九的相似。 即便是豆蔻那亲爹来了,也很难看出破绽。 东宫内亭台楼阁朱漆华彩,轩峻壮丽,翠嬷嬷走在前边,嗓音徐徐,不怒自威:“这儿东宫,外边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来,你们几个是走了大运,被陛下选中来伺候太子殿下,否则这东宫的墙头,你们怕是都瞧不见一寸!” 太子萧攸澜,比萧鸣玉小三岁,是当今皇帝与柔懿皇后唯一的儿子,玉叶金珂,血脉正统,很早便被立为太子。 他年少聪颖,端方正直,任何人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唯有一项,便是禁欲。 萧攸澜对男女之事毫不上心,如今已经年过二十,并未迎娶太子妃,身边没有一个良娣、良媛,院中连只母麻雀都少见。 皇帝觉得这样实在不行,命人在宫中挑了批家世干净,容貌、身段出挑的女子,教以房中媚术,层层选拔,终于择定了最好的五个,由翠嬷嬷带进东宫。 言语间已至殿前,翠嬷嬷站定了,目光从她们身上巡视而过,“只是今日你们虽进了东宫,却未必能留下。陛下说了,究竟如何,得紧着殿下的意愿。能不能留下,就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宫女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却迟迟无人到来。 日头渐渐高了,体弱的宫女甚至快要站不住。 终于,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纷纷望过去,南雪音视线所及,萧攸澜众星拱月,稳步走来,玄色宽袖大袍一尘不染,身量颀长,如金如玉。 当朝太子当真生了一张过于俊美漂亮的脸,薄唇,挺鼻,眼眸深邃。 他好看到一种程度,即便犯下滔天大罪,杀了之后人们会禁不住觉得可惜了这张脸。 “殿下。” 翠嬷嬷笑脸迎了上去,“陛下惦记着您,知道殿下身边侍卫小厮多,侍女却没有几个,便挑了几个,叫奴婢带过来。您瞧瞧,可有能入眼的?” 萧攸澜不咸不淡嗯了一声,朝廊下望来。 “太子殿下,奴婢玲琅,今年十六岁了,奴婢什么都会做的,奴婢也不怕吃苦。”左侧的美人福了福身,率先开口,黄鹂似的声线含娇带怯。 萧攸澜瞥了她一眼,神色波澜不惊。 右侧又响起一声轻笑,“是呀,玲琅妹妹皮糙肉厚,不怕吃苦,不像我,细皮嫩肉的,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了。” 玲琅气恼,“你……” 那女子没理会她,朝着萧攸澜展开双手,“奴婢含桃,殿下瞧奴家这手,见过的人都说白嫩,可他们不知道,奴婢身上,比这还要白呢。” 萧攸澜看了眼她的手,目光清淡极了,与看待一棵树、一朵花没什么分别,只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南雪音疑惑,他没看上? 对女人不感兴趣么? 邺朝民风开放,下至民间,上至朝堂,有龙阳之好的并不在少数,或许太子爷…… “叫什么名字?” 萧攸澜倏然开口,音色清冽似玉。 他问的是南雪音。 南雪音抬头,撞进一双乌色眼眸,如幽不见底的深渊。 被注视着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被看透了,由内到外,无所遁形。 南雪音垂下了眼睛,“豆蔻。” 萧攸澜:“好,你留下。” 南雪音应声称是。 她知道太子一定会留人下来,因为她们是皇帝挑来的,太子不可能不给皇帝面子。 只是为什么选了她? 翠嬷嬷万分欢喜,抢着道:“能留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这实在是豆蔻的福分!” 萧攸澜掠她一眼:“玲琅和含桃今后伺候豆蔻。” 玲琅与含桃皆是一愣,面上虽是笑着,心中却生出了十二分的不甘与嫉妒——同为宫女,凭什么她们伺候她? 唯有翠嬷嬷喜不自胜,原以为能留下一个就已是破天荒的大好事,没成想竟一口气留了三个!真是老天菩萨有眼,太子殿下开了窍了! 翠嬷嬷喜极而泣,含着泪点头,“好!好!都好!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事情交代了,萧攸澜转身离去。 翠嬷嬷欢天喜地招呼着被选中的三位去歇息,语气难得慈祥,“哎哟,瞧瞧你们,等那么久,累坏了吧?这满脸的汗。” 玲琅与含桃挽着手站在一块,故意同南雪音隔开两臂距离。 猛然间,南雪音意识到了不对。 刚才她们顶着日头站了许久,或多或少都热得红了脸,发了汗,玲琅、含桃,皆是如此。 唯独南雪音一切如常。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萧攸澜独独选中了她——他只怕是察觉异样,对她起了疑心。 第3章 你不是豆蔻 三人被安顿在殿后耳房,翠嬷嬷将她们带到地方,便喜滋滋地回去向陛下报喜,让她们自己收拾。 南雪音一人独占一间,站在房中,打量了一圈。 “咚!” 突然,隔壁传来重重的砸门声。 按照萧攸澜的意思,含桃与玲琅是留下来服侍人的,地位稍微差了一截,因此她们得合住一间。 含桃心有不忿,用力推开门,讥讽出声:“有的人呐,平日里就喜欢装腔作势,冷着脸,端一副主子的款儿,这下怕不是真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玲琅接话:“不能吧,就……就是个通房呀,连最末的奉仪都不算呢。” 含桃就笑了:“是呀,你也知道,就是个通房。” 她扯着嗓子,明显是冲着南雪音这边,拔高了音量,“就没比寻常宫女强多少,能不能侍寝都未必呢,别得意得太早!” 南雪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第3章 解决她们不过弹下手指头的事儿,就算弄死了,也查不到她头上。 不过南雪音这样顶尖的杀手,除了端王,其他人要她出手,不花大价钱是不成的。 她们两个?还不够格。 当下,南雪音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打消太子心中的疑虑。 她在窗下梳妆台前坐了,望向镜中,这是豆蔻的脸,少女面庞秀雅柔润,十分耐看又令人舒服的长相,唯一显得突兀的是那双眼睛,因为这是易容最难改变的地方,南雪音的双眼实在太过清洌,像她杀人时用的刀刃。 南雪音眯起眸子,眼底的锋利便淡去一些。 倏然,她有了主意。 晚些时候,翠嬷嬷从皇帝那儿回来了。 一来,便直奔南雪音房中。 “太子殿下忙了一整天,这会儿天色已晚,豆蔻,你快端个茶水点心,去瞧瞧殿下!” 南雪音却道:“嬷嬷,我去不成了。我来了癸水。” 翠嬷嬷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什么?!” 打眼一看,房中静坐的少女脸颊苍白,连唇瓣都没什么血色。 这话,只怕是真的! 含桃与玲琅听到动静,立马凑到门外来看热闹。 南雪音眼角余光瞥见她们,又道:“我是刚才更衣时见了红才知道来了癸水。嬷嬷,我也一心想要服侍太子殿下,可如今这样,只怕是要扰了殿下的兴致。” 翠嬷嬷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 什么时候来癸水不好,偏偏是今天! 转念一想,也幸好她自个儿说了,否则真急头白脸地去太子殿下床上,兴致浓时一摸一手的血……到时候别说她了,连翠嬷嬷也是要受重罚的。 含桃笑得幸灾乐祸,往前走了一步,“嬷嬷,我没来癸水,要不,就让我去伺候殿下吧!” 翠嬷嬷皱起眉头,“你?” 含桃赶忙道:“今日殿下对着我这双手瞧了好一会儿呢!他定是喜欢我的呀。” 翠嬷嬷却觉得未必。 要是真喜欢,当时太子殿下开口第一句说的就该是“含桃留下”。 “哎呀,嬷嬷,”含桃见嬷嬷犹豫,忙牵住了她的手使劲撒娇,“殿下若是对我一点儿意思没有,最后也不会留下我了呀。我平日学得最认真了,宫里嬷嬷们都夸我呢!我相信,待会儿过去了好好表现,殿下一定会让我侍寝的!” 见她信誓旦旦,翠嬷嬷内心终于还是动摇,松了口,“……好吧。” 含桃瞬间欢欣雀跃:“嬷嬷,您真好!” 临走之前,她扫视过来,甩给南雪音露出了一个挑衅至极的眼神,趾高气昂,大步离去。 外头日光已然淡去,南雪音坐在昏暗房中,眸光微冷,嘴角却牵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萧攸澜正与亲卫束遇议事。 翠嬷嬷进来,笑着说道:“殿下,时辰晚了,奴婢让人给您送来了些茶水糕点。” 萧攸澜专心看着舆图,没应声。 束遇揉揉肚皮:“说起来,真是有点儿饿了。” 他的祖父是朝中束老将军,东征西讨,战功赫赫,在三军中颇有些威望。 不过束遇本人资质并不出众,平日又总是不求上进,束家思来想去,便将他送到了东宫。在太子身边待个几年,过些年便可门荫入仕,在朝为官。太子用惯了束遇,将来登了基,自然也会提拔重用他。 束遇性子直率,平日与太子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这会儿没等太子说什么,便示意翠嬷嬷,“让人进来吧。” 翠嬷嬷哎了一声,回头招呼,一早等在门外的含桃深吸口气,手捧托盘,款步入内。 “哟,东宫实在难得见这样的美人,”束遇嬉笑着,“太子殿下这是开窍了?” “陛下送来的。” 萧攸澜随口答了句,抬眼看去,视线落到含桃身上。 含桃双颊泛着恰到好处的红晕,弯下膝盖要行礼。 萧攸澜却忽地开口:“你不是豆蔻。” 含桃动作顿住,脸色控制不住地垮了一下。 她很努力地调整呼吸,抬眼娇嗔似的望了眼太子:“奴婢自然不是豆蔻,奴婢的名字是含桃,殿下怎么这样快就忘了?” 萧攸澜没什么表情。 含桃讨了个没趣,抿下嘴唇,道:“豆蔻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来服侍殿下。” “身子不适?” “她来了癸水,身子发虚,脸色也不好,惨白惨白的。近日,她只怕都不能服侍殿下了。” 萧攸澜眸光深邃,没说什么。 “殿下,您忙了整天了,定是又累又饿,吃点儿茶水点心吧,”含桃鼓起勇气上前,“奴婢再为您按按身子,活络活络胫骨。” 这可是含桃的一项过人本事。 她的双手本就白净、修长,手上又有功夫,劲道拿捏得好,不仅按起来舒服,看着她那双手翻飞揉动,更是一件趣事儿。 贵人们都爱这个。 含桃也是凭这双手自信满满,相信今晚一定能拿下太子。 谁知,萧攸澜却在此刻淡声开口:“孤留下你,是为了照顾豆蔻姑娘。” 含桃一怔。 “她既身子不适,你不应该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么?” 第4章 循规蹈矩到无趣的男人 南雪音仰面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摆在腹部。 夜色静谧如深水,直到被女子的低声啜泣打破,如同平静水面泛起涟漪,层层叠叠荡开。 那是含桃的哭声,幽幽怨怨,凄凄楚楚,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翠嬷嬷听得不耐烦,没好气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玲琅本都睡下了,被吵起来,披衣开门出去,问:“咦,怎么回来了?含桃不是去伺候太子殿下了吗?这……这怎么还哭了?” 含桃恨声:“见我回来了,你心里一定偷着乐吧!” 玲琅无辜:“什么呀……” 翠嬷嬷冷嗤:“自己没本事,讨不得太子殿下喜欢,对旁人摆什么脸色!今日不是你信誓旦旦说能让殿下留下你么?结果呢?害得我跟你一起没脸!现在又来发什么脾气!” 她又道:“依我看,今后这伺候太子殿下的活,还是交给豆蔻和玲琅吧!” 南雪音看着昏暗房顶,听着她们对话。 如此,不敢说完全取信于人,至少能让太子内心的怀疑打消几分。 萧鸣玉让她入东宫成为细作,不仅是为了窃取必要的情报,更重要的一点,是要搞清楚太子的秘密。 萧攸澜有隐疾。 原本东宫固若金汤,任何风言风语都漏不出来,直到偶然一次,有个初入东宫詹事府的年轻人,在私人酒宴之上酩酊大醉,不小心吐了只言片语。有心之人记下,立即来报了萧鸣玉。 只是究竟是哪方面隐疾,更细致的,那人便再说不出分毫了。 萧鸣玉因此想方设法,要派人进入东宫。 对于萧鸣玉来说,若是可以得知萧攸澜的隐疾,也就可以给他沉痛一击,最终夺得太子之位。 南雪音奉命而来,无论如何,都必须留在东宫,直到找出那个秘密。 翌日,天色未明,东宫底下人便起来忙碌开了,做奴才的本来就得比主子起得早,何况如今东宫太子勤勉,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底下人也就睡得更少了。 南雪音是杀手暗卫出身,睡眠原本就浅,当年出任务几宿几宿不合眼也是有的,早起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简单梳洗一番,尤其确认了人皮面具没有破绽,南雪音走出门去。 翠嬷嬷正要来敲她的房门,见她已经起来了,满意地点点头,“殿下快起了,快些过去伺候吧!” “好。” 隔壁的也起了,含桃哭了大半个晚上,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她咬着牙,愤恨地瞪过来。 可是南雪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到门外时,萧攸澜已睡醒起来了。 端水的、捧茶的,进进出出,清一色的男子侍从。 南雪音再度思索了一下太子有龙阳之好的可能性,不动声色地往里走。 她看见萧攸澜的挺阔背影,身上只有月白色的寝衣,一个年轻侍从正要为他穿上外袍。 南雪音两步上前,从侍从手中接走袍子。 萧攸澜看见了她,容色平淡,问:“身子好些了?” 南雪音垂着眼睛,专心为他整理领口,“多谢殿下关怀,奴婢好许多了。只是还不能很好伺候殿下。” 萧攸澜对此不置可否,视线挪到她手上,“你有很多老茧。” “……” 刀剑拿多了,当然会这样。 南雪音细声道:“奴婢自小便帮着家中割草、喂猪,做许多粗活,这双手,定是比不上含桃姐姐的细嫩光滑。” 系好腰带,她微微抬起脸,“殿下会因为这个,不喜欢奴婢吗?” 第4章 萧攸澜挪开目光,“谈不上。孤如今心中并没有男女之事。” 束遇从外边进来,破天荒地在太子房中见到了女人,他满脸的稀奇,围着南雪音打转,“你……你难不成就是豆蔻?” 南雪音疑惑,“您认得奴婢?” 束遇笑着说道:“这不是昨晚听太子殿下念叨的么。” 南雪音低眉浅笑,有几分羞涩模样。 “听说陛下先在宫中选了百余人,层层筛选,才选中了你们几个。你是如何入选的?”束遇好奇询问。 不等南雪音开口,他便自己答了,“想来定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摩挲着下巴,走近几步,刻意压低了嗓音:“你……会几种姿势?” 南雪音一愣,转头去望萧攸澜。 “束遇。”萧攸澜叫他名字。 束遇无辜,“这也是为你问的嘛。” 萧攸澜不冷不热瞟他一眼,束遇乖乖闭上了嘴巴。 最后,萧攸澜在黄花梨方杌上坐了,南雪音走上前去,为他佩戴发冠。 低头的时候,南雪音说:“九种。” 她嗓音极轻,只有彼此听得见。 萧攸澜不解看她。 南雪音的耳根却恰到好处地泛起红晕,戴好发冠,垂首退了下去。 从东宫去上早朝,走到半路,萧攸澜才堪堪回神—— 九种。 她说的是床上会的姿势。 束遇说替太子问的,她便悄悄地回答了太子。 萧攸澜唇线绷了一下,情绪莫名。 等太子早朝结束,回到东宫,南雪音已摆好了今日的早膳。 萧攸澜一言不发地进屋,在桌前落座。 “奴婢还不知殿下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这些是问着厨房做的。殿下先尝尝这道芙蓉莲子粥吧?” 说着,南雪音素手为他盛粥,袖子滑落,露出一段细腻洁白的手腕,虽是纤瘦,却并不羸弱,反而显出筋骨,颇具力量美感。 萧攸澜的目光略微一顿,接住了粥碗。 毕竟皇室出身,自幼又受到极好的礼仪教导,萧攸澜在进食时并不说话。 南雪音在旁边看着,见他吃得极斯文,且有条理,碗筷、汤勺碰撞都没有什么太大声响,不爱吃的,一口之后就绝对不碰;爱吃的,多吃两口,但最多也只是三口。 南雪音在心里直皱眉。 真是循规蹈矩到无趣的男人。 萧攸澜吃够了,放下筷子。 “殿下饱了?”南雪音及时递过去一张丝帕。 萧攸澜接了,擦擦嘴角,嗯了一声。 “那奴婢先退下了。”南雪音到这会儿还没吃一丁点东西呢。 “慢着。”萧攸澜却叫住她。 “殿下还有何吩咐?” 萧攸澜不咸不淡,道:“孤缺一个磨墨的人。” 第5章 算不算冒犯殿下? 于是南雪音又跟着进了书房。 墨是好墨,光泽如漆,比萧鸣玉那儿的好得多。南雪音端详着,听萧攸澜不咸不淡地问:“不挽袖子?” 南雪音点点头,“要的。” 她往砚台中加了两滴清水,左手拿墨锭,右手挽左袖,开始研磨。 没磨几下,南雪音又听见萧攸澜提醒:“漫出来了。” 南雪音低头,见满满一砚台的墨汁,有几滴都漏到了书桌上,连忙停手。她过去没磨过墨,把控不好力道。 萧攸澜声线沉缓,“你力气倒很大。” “……” 毕竟是杀惯了人的手。 南雪音故伎重施,“奴婢小的时候,经常帮家里做农活。” 萧攸澜对此不置可否。 南雪音将墨锭放下,指尖残留着墨痕,她随手搓了搓。 “识字吗?” 萧攸澜忽然问。 南雪音蓦地想起萧鸣玉。 他用不着南雪音磨墨,有的是通房、侍妾来做。 那天,南雪音去作禀报,他听完了,却不作什么评价,只是问:“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南雪音其实会,但是当时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摇了摇头。 萧鸣玉却愉快得很,“那你过来,本王教你。” 学完了她的名字,萧鸣玉还没松开她的手,说要教她写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实际上,南雪音明白这句诗的意思,但是萧鸣玉始终不知道。 这会儿,她迟了片刻回神,“会一些。” 萧攸澜:“哪些?” 南雪音卖了个关子,并不回答,展开手掌,“殿下,笔。” 萧攸澜挑了支紫毫笔给她。 南雪音接过来,蘸了墨,在纸上慢慢写下三个字。 “萧攸澜。” 写完了,她扬起明亮笑靥,仿佛小孩儿做了什么好事特意邀功,“奴婢会写的,正是殿下名讳。” 萧攸澜愣了一下。 “奴婢在民间也好,入了宫也罢,总是听他们说起太子殿下,说殿下端方正直,说殿下文武双全。奴婢心生仰慕,便偷偷学了殿下的名字。” 顿了顿,南雪音才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问:“如此,算不算冒犯殿下?” 萧攸澜:…… 萧攸澜:“写完了才问,不觉得太迟了吗?” 南雪音紧张得脸红。 萧攸澜难得愉悦,语调中竟也含了不易察觉的笑意:“下不为例。” 这日之后,南雪音每日都去伺候太子,磨墨并不经常,毕竟太子手上过的许多公文内容机密,他对南雪音还心存疑虑,因此不会总是允她在旁。 但是起床穿衣、一日三餐,雷打不动,都是南雪音伺候。 她打量着他每天哪些吃得多,哪些吃得少,推断出来,太子喜好清淡饮食,讨厌一切河湖海中的鱼虾鲜类,相比起来更喜欢鸡鸭鹅、牛羊猪。 但是他大概是主张不挑不拣,雨露均沾,所以样样都多少吃点儿。 底下人看不出来,以为他都喜欢,厨房也不知道,所以每日都这样含糊过去了。 如今有了南雪音,她不仅伺候进食,还会提前嘱咐做什么菜,因此每日膳食,便更合太子的心意,他每日饭菜都多吃了两口。 翠嬷嬷隔三岔五地来问进展如何,听南雪音说只是伺候穿衣和用膳,有些不大满意,“这些都是底下人的差事,你抢过来做什么?陛下派你来,是要你在床上伺候殿下,可不是在饭桌上!再说,这都几日了,你的癸水也早该好了!” 南雪音淡然,“癸水是好了,但是伺候殿下没有那么快。” 含桃在边上讥笑出声,“只怕是殿下压根就不想宠幸你吧?殿下只把你当成个伺候用膳的下等宫女罢了!” 南雪音挑眉,“我是下等宫女,那你呢?连殿下用膳都伺候不上,你又是什么宫女?” 含桃脸色一僵,狠狠剜她,扭头冲翠嬷嬷道:“嬷嬷,豆蔻没比我强到哪里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表现!” 翠嬷嬷却道:“你还是老实待着吧!上回丢的脸还不够大吗!” 含桃噎了半晌,到底是没说得上话来。 天色渐暗,晚膳时候快到了。 南雪音正要动身,翠嬷嬷却拦住了她。 “好几日了,你一丁点进展都没有,如此下去,肯定不行。” 翠嬷嬷板着脸,“今晚,便让玲琅去试一试。” 南雪音歪头,玲琅已梳妆打扮妥了。 “走吧。”翠嬷嬷一声招呼,二人前后渐行渐远。 含桃从隔壁探出身来,一脸的戏谑,“哟,你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吧?” “什么?” “还能有什么,玲琅是翠嬷嬷的远房侄女啊!” 南雪音这下明白过来了。 “今晚,宫中太后娘娘特意叫人送来了催情酒,翠嬷嬷故意瞒着你,就是想让她侄女承宠,如此一来,将来她得到的好处可就多得很了。” 含桃哼了声,“这个玲琅,长得也不如你我,偏偏运气好!今晚她只怕是就要侍寝了,说不准明日起来,她就成了良娣。你,还有我,都得伺候她。” - 今日萧攸澜事务繁忙,在饭桌前坐了,手上还拿着没看完的文章。 玲琅进去了行礼,“殿下。” 她心里边原本有些忐忑,担心自己会像是含桃那样被赶出去。 但是萧攸澜眼皮都没掀一下,也没说话。 玲琅松了口气,暗自窃喜,看来太子殿下并不是专宠豆蔻一人呀,含桃被赶出去,只是她自己没有本事罢了。 她嘴角带笑,走上前去。 桌上摆着太后赐的酒水,一只青绿釉的葫芦形执壶,姑姑说了,这里边的酒水催情功效极强,饮上一两杯,便难能自控了。 玲琅斟满了一杯,双手捧着递过去,“殿下,先尝尝这酒水吧?” 萧攸澜没动。 “这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呢,她老人家一片心意,总不好辜负了。”玲琅软着语调,声音与豆蔻倒十分相像。 第5章 萧攸澜这才放下文章,视线挪了过去。 端着酒杯的十指纤纤,但也只是纤纤罢了,看着柔若无骨,仿佛用点儿力气就能掰断。 这压根就是另一个人的手。 萧攸澜眸色暗沉,抬眼看去,视线在她的脸上停驻须臾,皱起了眉头,“你不是豆蔻。” 第6章 准备侍寝 玲琅一怔,不明白殿下为何在这个时候质问,下意识道:“奴婢是玲琅……” “孤倒不记得,传了你过来伺候。”萧攸澜的嗓音冷了下去。 玲琅心下慌乱,酒水都洒了出来,放下酒杯,忙不迭跪到地上,“奴婢……奴婢……” 她抖得厉害,慌得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攸澜不与她废话,扬了声喊:“翠嬷嬷!” 翠嬷嬷一直候在门外,闻声立马进来,一见房中场景,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她还是先问:“殿下,不知玲琅这丫头做了什么错事?” “上回是含桃,这回是玲琅。翠嬷嬷,下回你要带谁过来?”萧攸澜压着眉角,面色一片冰冷。 “殿下这话,实在是折煞奴婢了!”翠嬷嬷跪下去,“奴婢不过是想着,玲琅也是您那日选中留下的呀!” “孤那日也说了,她伺候豆蔻。是你听不明白人话,还是你觉得这东宫,该由你来做主了?” 太子殿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今晚他音调过重,沉沉郁郁,这是动了怒。 翠嬷嬷赶忙伏低身子,几乎是跪趴在地上。 这可是陛下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啊!惹怒了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让豆蔻来。”萧攸澜一字一顿。 翠嬷嬷哪里还敢如何,立马应了声。 玲琅还在地上跪着,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 不争气的东西!翠嬷嬷心下骂了一声,毫不客气将她拽起来,往外拖去。 - 南雪音到的时候,萧攸澜正在用膳,只是神色冷淡,吃得也兴致缺缺。 南雪音走近了,一眼便看见了那壶酒。 “夹菜。”萧攸澜放下筷子,语气微凉。 看着是有些心情不好。 南雪音拿了筷子,扫了桌上菜肴一圈,“今日这饭菜,都没几道殿下喜欢的。” 萧攸澜挤出一声冷笑,似乎在说:你还知道? 南雪音心中好笑,他怎么气上了? “这道炉焙鸡,殿下不讨厌,”南雪音夹了一筷子,放入他碗中,“也是一道极好的下酒菜,正好,殿下这儿还有壶好酒。” “好酒?” 萧攸澜深邃目光放到她的身上,带着审视意味,“你还认得酒?” 南雪音摇摇头,“不怎么认得,只是这酒壶漂亮得紧,想来酒水也是极好的。” 萧攸澜凝视她一瞬,移开目光。 他手指搭在酒杯边沿,来回摩挲着。 这酒是祖母太后让人送过来的,他知道,此举与父皇选派宫女过来给他是一个意思,他们都担心他不能人道,或是有断袖之癖。 事实上,今日这酒喝或不喝都行,只是…… 好一会儿,萧攸澜眯了下眼睛,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南雪音轻声道:“殿下先吃这鸡肉,奴婢去让他们再做些您爱吃的。” “嗯。”萧攸澜搁下了酒杯。 等南雪音再回来,烛火暗淡,房门紧闭。 门外侍从笑得揶揄,道:“殿下说,豆蔻姑娘回来了,便直接进去。” 南雪音点头说好,抬手推开房门,谁料前脚刚迈进去,便被人紧攥住手腕,拉了进去,压在冰冷坚硬的墙壁。 南雪音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殿下?” 萧攸澜抵着她,高大挺拔的身躯一片滚烫,嗓音从头顶传下来,明显喑哑:“你说,会九种,嗯?” “是……” 南雪音的嗓音很低,带着轻颤。 此刻她的紧张并不全是伪装的。 入宫以后,南雪音每日学习如何取悦男人,由于她身体柔韧度好,再高难度的动作都可以轻松做到,因此整整学了九种。 但她从未与男人一起摆过那些姿势。 男女之事一度离她很远,除了那日,她护卫萧鸣玉赴宴,酒过三巡,萧鸣玉兴致盎然,拉过一女子,在假山后火急火燎地脱衣解带。 那女子的神色似乎很痛苦,仰直了脖子,发出尖叫,像是要死过去一般。 所以南雪音总觉得欢好时女子被动承受,兴许比她训练、杀人还要难受上千倍。 可是为了任务,她没有办法。 她没有看萧攸澜,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袖子。 萧攸澜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垂下眼眸,似乎正打量她的面容。 好久,他哑声道:“去床上吧。” 言罢,松开了她。 南雪音深吸口气,应声称是。 迈入里间,萧攸澜却并未跟来。 兴许是要等她准备好? 南雪音将两边竹青色帐幔放下,坐在床边等待,太子迟迟不来,她思索须臾,又起身解开衣带。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萧攸澜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一贯的清冷,“……在做什么?” 南雪音诚心回答:“准备侍寝。” 说着转身,面向太子。 她褪去了衣袍,上身只剩一件黛蓝色的肚兜,露出两扇香肩,胸脯隆起优美的弧线,腰身收窄,盈盈一握。微弱烛火映照之下,周身肌肤细腻,如美玉无瑕。 萧攸澜眸色晦暗,注视她一瞬,挪开了,“……衣裳穿起来吧。” 南雪音:? 虽说不解,但也识趣,她披了件衣裳,上前为萧攸澜宽衣。 离得近了,她感受到他身上冰凉的水汽,眼眸轻抬,瞧见他脸侧鬓发残余的水珠。 南雪音这才明白过来,他刚才不入房中,是去用冷水洗了把脸,以此压制住酒水的催情效用。 南雪音脱下太子的外袍,挂到紫檀木衣架上。 萧攸澜上了床,示意,“你今晚也睡在房中。” 南雪音往前一步,要脱外衣。 “穿着。” 萧攸澜几乎是喝止了她,好似非常不想见到她衣不蔽体的模样。 南雪音疑惑,“殿下不用奴婢伺候吗?” 萧攸澜顿了顿,尽力平静道:“不必伺候,你只是睡在这儿。” “……好吧。” 萧攸澜睡得靠里,给她留了十足宽敞的空间。 南雪音睡下以后,几乎感觉不到萧攸澜的存在,除了他沉缓而均匀的呼吸。 南雪音觉得稀奇。 太子喝下了酒,也把她拉进房中,大可与她欢好。若是萧鸣玉,便一定会这样做。 可是萧攸澜没有。 是他过于克制自持,还是他对她仍然存有戒备心? 沉默许久,南雪音轻声说:“殿下,冷。” “……” 萧攸澜不说话,分给她一半被子。 又默然许久,萧攸澜说:“睡觉了。” 这是不要再说话的意思。 第7章 太子要了你几回 南雪音睡眠向来很浅,何况身边还躺着当今太子殿下,一整晚,她都没有真的睡着,只是闭目养神。 萧攸澜睡相出奇的好,只翻了一次身,之后再也没有动过。 二人虽说盖的是一条被子,但是彼此之间隔开一段距离,任何细微的触碰都没有发生。 屋外天光漏进来些,萧攸澜似有所感,动弹了下。 南雪音立马清醒,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戴整齐。 她昨日没来得及卸钗环,不过睡姿好,因此发丝没有凌乱,只是鬓边的白玉珠花略歪了些,她弯下腰,对着镜子仔细扶正。 床上传来窸窣声响。 南雪音转身,看见萧攸澜坐起身,也便走上前去,“殿下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萧攸澜其实有些不适应,多年来他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醒来,昨夜他第一次和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子同床共枕,今日睁开眼睛,又见到了她的面庞。 只是令他颇感意外的是,他对她并不反感。 萧攸澜顿了一下,道:“……今日太后应当会传你过去问话。” 南雪音半跪在地,为他穿鞋,“那奴婢一定好好梳洗打扮,不丢了殿下的面子。” 萧攸澜:…… 萧攸澜:“孤不是这个意思。” 南雪音轻笑一声,“奴婢知道。殿下放心,奴婢知道分寸,也知道如何回答。” “嗯?” 鞋穿好了,她扬起脸朝萧攸澜笑:“殿下一定不希望太后娘娘担忧,对不对?所以,奴婢会告诉娘娘,昨夜承了殿下的恩宠,让娘娘一切放心。” 萧攸澜注视她一瞬,轻轻“嗯”了一声。 穿戴整齐,南雪音随同萧攸澜走出门去。 不出所料,翠嬷嬷领着玲琅与含桃在门外等候已久。 第6章 见着萧攸澜,三人纷纷行礼问安。 萧攸澜神色淡漠,瞟她们一眼,往宫里去了。 他一走,翠嬷嬷迫不及待向南雪音发问:“昨夜太子殿下对你可还满意?” 南雪音这时意识到,在外人眼中,她也算是当今太子的第一个女人了。 她微微地笑起来,只是笑意有些凉薄,“翠嬷嬷,若是殿下对我不满意,不就会像赶走玲琅姑娘一样,将我赶回去么?” 翠嬷嬷脸色一僵。 后边的含桃又看不过眼了,翻个白眼:“得意什么呀,即便是承了宠,可今日不也没什么位分么?殿下不过当你是个暖床的玩意儿……” 南雪音挑眉:“你又当我是什么呢?昨日拉着我告诉我玲琅是翠嬷嬷的侄女,他俩蛇鼠一窝,今日又来说我的不是了。” 翠嬷嬷神情不善,瞥了含桃一眼。 含桃一愣,跺跺脚,“谁说蛇鼠一窝了!” 她急忙上前解释:“嬷嬷,我真的没有说……” 这时,远远来了个年老却体面的嬷嬷。 翠嬷嬷毫不留情甩开了含桃,笑脸迎了上去,“哎呦,什么事儿呀,劳烦秋桐老姐姐来这儿一趟。” 秋桐笑道:“太后娘娘听说陛下送了几个服侍的宫女来给太子殿下,便想瞧一瞧伺候得怎么样。” 说着向其余几人问:“哪位是豆蔻姑娘?” 南雪音上前半步,福了福身,“嬷嬷好,奴婢豆蔻。” 秋桐打量了她一个来回,笑意未散,“你跟我去一趟宝慈宫吧。” 南雪音应了声。 当朝太后姓宗,是陛下生母,年事已很高了,鬓发全然霜白。她在宝慈宫中端坐着,举止文雅,老态皱纹中依稀可见当年绝色姿容。 宗太后身旁还坐了个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肤白发浓,穿一件藕紫色纱衫,下系浅绿罗裙,手上拿着枝新折的桃花,打量着往瓶中放。 南雪音来奉都之前,了解过宫中基本状况,知道太后身边养着个名叫窦芳春的小姑娘。 她的父亲窦国舅是柔懿皇后的亲弟弟,也就是说,窦芳春是萧攸澜正儿八经的表妹。 当年柔懿皇后还在世时,窦芳春便时常入宫玩耍,在舅母宫中小住一段时日,后来柔懿皇后过世,皇帝瞧着公主们都已出嫁,后宫实在冷清,便将窦芳春接来,养在太后左右,权当给老人家解闷。 “奴婢给太后娘娘、窦小姐请安。”南雪音恭恭敬敬,跪到地上行礼。 宗太后正要说话,窦芳春却手持桃枝靠了过去,“娘娘,您看我这花,是剪这儿呢,还是剪这儿?” 宗太后循着望去。 南雪音因此被暂时忽略了。 窦芳春扫了她一眼,眼神远称不上友好,带了挑衅意思。 在奉都一众世家权贵小姐之中,窦芳春是最有望成为太子妃的人选之一。 现在,她是故意的。 南雪音保持着跪姿不动,面上没有半点儿羞恼的模样。 好一会儿,宗太后剪完了桃枝,递还给窦芳春,“如此便可养在瓶中数日了,去弄吧。” 窦芳春笑容明灿,“还是娘娘的眼光最好了!” 秋桐拿了帕子上给宗太后擦手,眼神比了比还跪在地上的小宫女。 宗太后不急不忙,擦着手,问起来:“听说,这几日都是你在伺候太子殿下?” 南雪音恭恭敬敬垂着脑袋,语调温和从容,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入了东宫,这几日一直在伺候殿下起居、饮食。”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 宗太后徐徐“嗯”了声,放下帕子。 南雪音才接着说:“奴婢发现,殿下每日用膳,不论爱吃或是不爱吃,都会动上两筷子,底下人便以为殿下都喜欢。奴婢到了之后,试着探了探殿下的喜好,每日都提前嘱咐厨房做什么菜式。如今,殿下每餐都能多吃小半碗饭呢。” “哦?” 宗太后来了兴致,“你是如何探出来的?” 南雪音道:“殿下的性子端正自持,不论喜欢或是不喜欢,摆上桌了一定都会吃上一两口。不过,若是遇上喜欢的,殿下也会多吃几口。奴婢每日便在旁边数着,看殿下哪种吃得多,哪种吃得少,一一记下。” 窦芳春不屑地勾起唇角,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儿,她倒也不嫌累。 宗太后却难得流露出欣慰神色,“太子隐忍内敛,少有人能摸得清他的喜好,你倒真费了一番心思。皇帝没有选错人。” 她的语调也因此温和了许多,“起来吧。” “多谢太后娘娘。” 南雪音站起身来,宗太后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一件事:“哀家听说,昨夜是你被留在了太子房中?” 南雪音轻轻点头,“是,昨夜是奴婢侍寝。” 窦芳春正摆弄花瓶,闻言手心蓦地打滑,瓶底撞在案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这在殿内显得过分突兀。 窦芳春勉强解释:“我、我一下子没拿稳……” 宗太后没说她什么,而是问南雪音:“你说说,昨夜是个什么光景。” 南雪音不解,什么光景? 宗太后:“昨夜你服侍太子,用了多长时间?太子要了你几回?” 第8章 为殿下加了时长 南雪音愣了一下。 她没想过,外表慈祥雅致的太后,会口出这等虎狼之词。 宗太后却没半点儿羞臊模样,“这是后宫,议论这些房中事再寻常不过。” 以往她还是妃嫔的时候,姐妹几个凑在一块,也常常议论这些,否则这漫漫时光,如何打发?总要有些趣事儿。 “你说来便是,反正昨夜那酒是哀家送过去的,哀家有权知道。”宗太后示意。 “……” 倒不是南雪音不敢说,主要是她昨夜并未真正侍寝,这些口供,她也没和太子对一遍,担心被看出什么端倪。 忽然,南雪音想到了萧鸣玉。 她和太子没做过,可萧鸣玉做得很多,她也全程目睹过萧鸣玉的一场欢好。 南雪音回忆着,一板一眼回答:“殿下约莫用了一刻钟多些,歇了会儿,又要了奴婢一次。第二回更久,应当是有一炷香多了。” 宗太后频频点头,“好啊,第一次就一刻钟多,比皇帝强得多。还要了两回,不错,的确不错。” 南雪音:? 怎么皇帝第一回的细节,您老人家也知道? 宗太后颇为满意,对萧攸澜满意,对面前这小宫女也满意。 她脸上有了点儿笑模样,这时候才问:“你叫什么?” 南雪音:“奴婢名叫豆蔻。” 宗太后点着头,“好,豆蔻。秋桐,去,将哀家妆台上那只翠玉镯子拿来。” “是。” 旁边窦芳春猛然抬头。 那只翠玉镯子她知道,是宗太后第一回侍寝时先皇赏赐的,玉质剔透,触手生温,十成十的稀罕货。 她曾不止一次地说这个镯子漂亮,宗太后一定看出了她喜欢,却始终不肯送她。 今日,却偏偏送给了这么个没来头的小宫女! 窦芳春气鼓鼓的,咬了下唇瓣。 秋桐很快将镯子拿来,奉到南雪音跟前。 宗太后道:“你将太子伺候得很好,这是哀家一片心意,今后你要牢记身份,也更尽心些。若是你做得好,等来日东宫迎娶了太子妃,你做个良娣,也未为不可。” 南雪音双手接过镯子,再度下跪谢恩,“奴婢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从宝慈宫出来,南雪音心思却淡漠得很。 良娣? 这可远不如她在莲州自在,那是真正靠手艺吃饭。 杀人的手艺,也是手艺啊。 “嬷嬷!秋桐嬷嬷!” 身后传来窦芳春的嗓音。 南雪音和秋桐都停下脚步。 “窦小姐,有什么事吗?”秋桐问。 窦芳春笑着说道:“这不,太后娘娘想起今日让厨房做了几样糕点,都是太子殿下喜欢的。娘娘便让我赶过来,劳烦这位……” 她傲然瞧了一眼南雪音,“抱歉,实在想不起你的名字。这宫里边的宫女实在太多,一茬一茬,如同开不完的野花似的。” 她还是故意的。 不怀好意四个字,几乎写在窦芳春的脸上。 南雪音顿了一下,也笑起来,“太子殿下倒是一下便记住了奴婢的名字,豆蔻,兴许这便是东宫没什么宫女的好处了。” 窦芳春恨恨地咬了咬牙,满脸都是:你可别得意得太早! 南雪音笑意不减,伸手去接食盒的时候,袖口下滑,露出了戴在手腕上的镯子。 窦芳春瞧见,更是气得不轻。 可南雪音不管她怎么样,拎着食盒便往回走。 等完成任务,她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谁管将来的太子妃是窦芳春,窦芳夏,窦芳秋,还是窦芳冬? 第7章 回到东宫不久,萧攸澜下朝回来了。 南雪音为他脱去官袍,同时说起今日之事,“殿下当真神机妙算,您走后不久,宝慈宫的秋桐嬷嬷便过来了。” 萧攸澜淡然问:“如何?” 南雪音没说话,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 萧攸澜:“你尽管说,不妨事。” 南雪音略微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太后娘娘问奴婢,殿下用了多久,要了奴婢几回。” 萧攸澜一怔,脑海中莫名其妙又浮现出昨夜她身穿肚兜的场景。 从南雪音的视角,看见他形状分明的喉结滚动了下。 “奴婢当时后悔,怎么没有和殿下商量一下呢?”南雪音叹气,气息芬馨,似乎带着轻薄柔软的花香,拂扫在他的肌肤。 萧攸澜的呼吸都停了片刻,问:“你……如何回答?” 南雪音笑了一笑:“奴婢过去学过的呀,知道寻常男子需要多久,会要几回。奴婢在寻常男子的基础上,为殿下加了时长。” 萧攸澜又是一怔,看向她,“加了时长?” 南雪音嗯了声,“奴婢想着,殿下龙章凤姿,男女之事上一定会比寻常人厉害。” 萧攸澜:…… 沉默一瞬,他忽然转身,不再看她,大步向外走去。 南雪音歪头,害羞了么? 她没有着急跟出去,先将衣袍整齐挂好,拂去细微的褶皱。 再出去的时候,萧攸澜正在外边与束遇说话。 见着她,二人对话就停了。 “对了,太后娘娘还送了些糕点来呢。”南雪音打开了食盒,将其中糕点一碟一碟地端出来。 束遇兴致盎然,凑过来,“宝慈宫的糕点可是出了名的精致美味,毕竟咱们邺朝最会做糕点的师傅就在宝慈宫的小厨房里养着呢。” 萧攸澜语声波澜不惊,“你若是喜欢,便多吃几块。” 束遇就等着他这句话,立马挑了块山楂糕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说:“我多吃几块,这不太合适吧?毕竟是太后娘娘特意送来给你吃的。” 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萧攸澜习惯了他这副德行,配合道:“孤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束遇于是心安理得了,“你说得也是!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分担分担。” 他连着吃了几块,又吃得着急,有点儿噎着了。 南雪音适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她感觉萧攸澜似乎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束遇接过杯子,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 等南雪音朝太子望去,他却已经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拿起了一块杏仁酥。 南雪音便也为他倒了杯茶,轻轻放在他的手边。 束遇灌了一口茶水,缓过来些,“豆蔻姑娘,你不一起尝尝?这糕点可是难得得很!” 南雪音望向太子。 萧攸澜轻抬下颌,“尝尝吧。” 南雪音这才捏起一块杏仁酥,和太子吃的一样,轻轻咬下一口。 束遇立马问:“好吃吧?” 好似这糕点是他做的。 “好吃,”南雪音道,“只是奴婢幼时爱吃的杏仁酥,总觉得不比这个差。” 束遇稀奇,“你在哪儿吃的?居然不输给宝慈宫的手艺?” “就在奉都。” “现在还能吃得上吗?” “能呀。” 南雪音侧目,笑盈盈地去问太子,“殿下想尝一尝吗?” 第9章 本王要去奉都一趟 不等萧攸澜作答,束遇便兴奋上了,“殿下肯定想啊!反正我上午没什么事儿,不如我替殿下走一趟,买些糕点来尝一尝。” 其实就是他自己想去吃吃看。 南雪音没动,耐心等待萧攸澜的回应。 此举似乎取悦了太子,他的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可以。” 又对南雪音道:“那不是你小时候爱吃的?你跟着束遇一起去。” 最后不忘补充,“戴上帷帽。” 邺朝虽说民风开放,但萧攸澜破天荒地,并不大希望被外人瞧见她的样貌。 南雪音顺从称是。 所谓堪比宝慈宫的糕点铺子在奉都以北,紫薇街边,老字号了,这个时辰门外还有人排着长队。 二人是乘坐马车来的,束遇在外边看了一圈,隐约记起来点儿,“这我好像听人说起过。” 南雪音将帘子撩开一半,“听过,却没有吃过吗?” 束遇就笑,“豆蔻姑娘,你不知道,咱们殿下比谁都要勤勉,我为他办差事,一年到头都没多少空闲。” 他又小声嘟哝:“忙得我连相看成亲的时间都没有,只怕是要做一辈子老男人了。” 南雪音探身出去,下马车不难,但她的当务之急是伪装豆蔻,因此伸出手,“束大人,劳烦。” 束遇会意,顺手扶她,继续摇头感慨,“真的,我连姑娘家的手都没碰过呢。” 南雪音若有所思,瞧了一眼刚被他碰过的手指。 她挑了下眉,“束大人先去停马车吧,我在这儿排着。” “行。”束遇没有多想。 等他走远了些,从糕点铺子中走出来一个年轻伙计,满脸堆着热情的笑,客气说着:“掌柜的说,辛苦诸位捧场,担心诸位站得辛苦,每人都赠送一碗豆蔻熟水。” 伙计一碗一碗地分下来。 轮到南雪音,他也是笑容和善,“这位姑娘。” 南雪音抬手去接,手指间夹着张纸条,垫在碗底。 “哟,您拿好!” 伙计提醒了句,不动声色地收走了那纸条。 等束遇回来,熟水已经分完了。 束遇左右环顾,懊恼,“来晚了!” “也不晚。” 南雪音笑着,将手上的递过去,“这碗便是你的。” 束遇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你不喝么?” 南雪音摇头,“我身子不好,不敢乱喝东西。” 束遇于是坦然了,接过豆蔻熟水,喝了一大口。 咂咂嘴,味道怪怪的。 再喝一口。 大半碗下了肚,束遇心满意足,隔着轻纱,看着光影勾勒出女子朦胧的面容,道:“我好像有点儿明白殿……公子为何喜欢你了。” 出门在外,人多眼杂,因此“殿下”二字,便被换成了“公子”。 南雪音微微偏头,“公子喜欢我吗?” “就算不喜欢,公子对你也是最特别的。从前他可不会让女子在身旁伺候这么多,你来之前,咱们那儿全都是男子。” “公子更喜欢男子吗?” “怎么会!公子又没有什么龙阳之好,”束遇道,“公子若是喜欢男子,那肯定会看上我啊!” 南雪音默了默。 如此说来,当今太子的隐疾,并不是龙阳之好,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是因为这个秘而不宣的隐疾,才不在身边留女子伺候。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终于买到了糕点,一包杏仁酥,一包梅花糕。 路上束遇便迫不及待地试吃了一块,琢磨着,“这味道是不赖,但也比不上宝慈宫的啊。” 南雪音叹了口气:“我小的时候,父亲偶尔会买给我吃,或许是一两年才吃得上一回,所以总觉得美味异常吧?” 束遇信了,并且同情望她一眼。 其实,南雪音压根没吃过这家糕点。 之所以要过来,是因为这家铺子是端王手底下的重要据点,明面上是个小有名气的糕点铺子,事实上,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将奉都重要情报传递去莲州。 南雪音刚才传过去的纸张,就是她任务的最新情况汇报—— 入东宫,已侍寝,太子隐疾待查。 - 这则情报,被视为极端重要。 两天内,便紧急传到了莲州。 端王萧鸣玉端了只茶杯,赏着屋内摆着的铜鎏金文殊菩萨坐像。 这是莲州别驾今早特意派人送来的,神像丰腴灵动,不论是底座莲花纹,或是满身珠宝衣袍,各处细节,都尽显精良细致,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得来。 不过知道拿来孝敬他,别驾倒也算是个懂事的。 萧鸣玉这段时日心情很差,看着这菩萨像,紧皱的眉头终是舒展开些。 “王爷,有奉都来的消息!” 乌坠拿了情报,急忙来禀,“东宫的消息!” 萧鸣玉一愣,蹙眉转头,“怎么?” 乌坠道:“南姑娘前几日入了东宫,成功让太子将她留下了不说,就前两天,她还侍寝了呢!” 萧鸣玉又是猛地一愣。 “南姑娘真不愧是咱们这儿最得力的杀手!这些年来暗杀、护卫,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如今头一遭去做细作,还是去太子身边做细作,竟也是如此顺利。侍寝!王爷,您想想,南姑娘这也算是太子的第一个女人了!” 乌坠兴奋说着,忽然听到“咔嚓”一声,什么东西碎裂了。 第8章 定睛一看,是萧鸣玉徒手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茶水淅淅沥沥淋洒在地上,白瓷碎片割破他的掌心,竟渗出了血水来。 “王爷,您受伤了!” 花怜莺发出惊呼,快步上前捧住了他的手掌,疼惜极了,“怎么会这样?” 萧鸣玉神情冰冷阴骘,似乎酝酿着风暴。 花怜莺忽然扭头质问乌坠,“你和王爷说什么了?” 乌坠无辜,“属下只是禀报了南姑娘最新的任务进展啊,她的差事也办得很好……这么些年,咱们派去东宫的细作那么多,即便好不容易安插进去,没几天就被处置了,没一个留下的。南姑娘这回不仅留下了,还很得太子殿下的宠爱,这不是很好么?” 听到南雪音的消息,花怜莺心口骤然一跳,脸色细微变化,尤其是见到萧鸣玉这样的反应……她的内心无端地涌上几分担忧。 乌坠:“那没别的事,属下先……” “你去安排。” 萧鸣玉突然开口打断他,下颚线因为愠怒紧绷成线,“本王要去奉都一趟!” 第10章 若是下雨,你来接 南雪音从糕点铺子回来的第六天,奉都下起了连绵春雨。 她伺候完太子,便去后院吃饭,宫人们的三餐都是在这儿解决。 南雪音大部分时候都在萧攸澜身边,东宫有哪些宫人都没有认全,含桃是自来熟,平日里“哥哥”“哥哥”的喊,倒是结交了一帮朋友。 南雪音盛来饭菜,挑了个干净位置坐下,含桃就在她左手边,和三个宫人们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含桃妹妹,近日下雨,你可得多穿些,我听陛下身边的侍从说,贤妃娘娘都感染了风寒。” “贤妃娘娘?端王殿下的生母呀?” 那边聊得兴起,这边南雪音波澜不惊,夹菜垒在饭上,塞了满当当一嘴。 “对。贤妃的身子向来不是很好,这回病得急,据说一时半会儿连床都下不来。陛下便传了端王殿下回来,说得难听些,说不准是见最后一面了。” 含桃颇为在意,“听说端王殿下风流倜傥,还未娶妻?” 南雪音依旧专心地咀嚼饭菜。 “虽说并未娶妻,但是他已有好些个通房侍妾了。而且我听说,他身边似乎养着个女子,要什么给什么,宠爱非常。” “这女子真是走了大运啊!说不准将来就是她做端王妃呢!”含桃眼中是藏不住的羡慕。 南雪音置若未闻,吃下最后一口饭。 她进食很快,这是杀人训练时养成的习惯。为了锤炼出最好的杀手,端王安排的训练非常严格变态,一天只给一顿,而且时间非常短,要是吃得慢,就只能饿肚子。 所以,虽然她来得晚,但含桃他们还没吃完,她就擦擦嘴角,起身离去了。 南雪音的动作引起了含桃等人的注意,她听到有宫人笑着揶揄:“含桃妹妹,你们几个是一块来的,你看看人家豆蔻每天陪着太子殿下,你却只能在我们几个跟前晃悠,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去!”含桃娇嗔,又哼一声,“谁知道她能在殿下身边待到几时!” 后面他们说什么,南雪音没有再听。 能在萧攸澜身边待几时,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要不了几时,萧鸣玉就要来奉都了。 其实贤妃的身子骨一直康健,只是伪装出体弱的模样。儿子想当太子,她也想当皇后,若是发生大事,贤妃便会装病,让萧鸣玉借机回来。 可是南雪音不太明白,她并未查出太子的隐疾,萧鸣玉为什么急着过来? 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第二天,奉都难得放了晴。 南雪音为萧攸澜整理衣冠时,道:“让身边的人带把伞去吧,以防万一。” “拿不下,东西多。” “那……” 萧攸澜瞧她一眼:“若是下雨,你来接。” 南雪音微微一愣,抬起眼睛,萧攸澜已往外走去,她只看见他挺拔修长的背影,皮质玉带将腰身束得细窄。 须臾,她收回了视线。 太子去上朝后,南雪音开始准备今日的早膳。 弄得差不多了,听到门外侍从嘟哝了句,“怎么又下雨了,这天是漏了么。” 南雪音往外看,雨水果然落了下来,敲在屋瓦上,沙沙响成一片。 “若是下雨,你来接”,太子言犹在耳。 她擦擦手,让人寻来两把油纸伞,出了东宫。 南雪音顶替豆蔻身份成为宫女,在宫中行走,知道早朝设在何处进行。 出去不远,便见朝臣三五成群地往宫外走,已经散朝了。 萧攸澜也在其中,他身量高大,颇有鹤立鸡群之感,南雪音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的近侍飞鸿撑着把黛蓝色的油纸伞,有些艰难地抬高手臂,遮住太子殿下头顶的细雨。 窦芳春也在,兴高采烈地说着:“太子哥哥,我们许久不见了,我今日特意为你送了伞来,你不对我说一声感谢的话吗?” 有小宫女为她撑伞,她偏不要,硬往萧攸澜身旁凑。 萧攸澜依旧是淡漠的神色,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皱着眉头。 南雪音在他身边待过一段时日,大概看得出来,他这会儿不高兴,甚至有点儿烦躁。 她便是在这个时候笑着开口:“奴婢送伞来迟了,这声谢,理应由奴婢来说。” 萧攸澜看向她。 窦芳春登时不悦:“你怎么来了?” 南雪音道:“殿下的意思,若是下雨,便让奴婢过来接一下。” 窦芳春嗤笑,“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话说一半,萧攸澜忽然朝着南雪音走近。 她适时抬高手腕,萧攸澜便站到了她的伞下。 油纸伞足够宽阔,二人共在伞下,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却也沾不到雨水。 窦芳春的脸色一下很不好看。 南雪音右手握着红木伞柄,腕上那只翠玉镯子露在外边,又朝她盈盈一笑,“今日多谢窦小姐,早些回去吧,别感染了风寒。” 这是不请她去东宫的意思。 说着,还将左手提着的油纸伞递给了飞鸿。飞鸿接过,立马把黛蓝色那把还给了窦芳春身后的宫女。 窦芳春仇视剜了南雪音一眼,咬咬牙,转向萧攸澜,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太子哥哥心软,肯定不会拒绝的。 在她开口之前,萧攸澜道:“回去了。” 三个字,生生把窦芳春的话语堵在了喉咙底。 二人往回走时,萧攸澜浑身气压还是低沉。 南雪音想了一想,解释道:“奴婢给殿下准备早膳,一见下雨立刻就过来了。谁知今日散朝得早,窦小姐也来得巧。” 边上飞鸿道:“窦小姐她是在门外候着殿下呢!” 南雪音了然,“窦小姐对太子殿下痴心一片。” 萧攸澜瞥她一眼。 南雪音弯起了眼眸笑。 萧攸澜:“好好撑伞。” 南雪音笑意不减,“奴婢撑着呢。” 回到东宫,南雪音收了伞,抖抖水珠,靠在门外。 “豆蔻。” 萧攸澜叫她越来越习惯自然了。 南雪音应了一声,往里走,以为是太子殿下要吃早饭,他的声音却从房中传出:“进来。” 第11章 指腹压着她的唇角 飞鸿也听到了,嘿嘿地笑,那笑并不正经。 南雪音进了里间,萧攸澜正站在衣架前。 见她到了,淡声示意:“更衣。” 他外袍左肩湿了一块,应当是刚才不小心淋了雨水。 “是。” 起初,萧攸澜并不说话,室内静谧,只有衣料细微的摩擦声。 好久,他缓缓开口,“今日康王递了帖子,邀孤赴宴。孤想不到该送他些什么,都说你们女儿家心思奇巧,你觉得,送什么比较合适?” 南雪音腹诽,太子爷怎么逮着机会便要试探她? 康王是当今皇帝的胞弟,对外一贯是一副不问政事、花天酒地的清闲王爷模样。 南雪音当然知道,康王今年六十整了,要大办寿宴。 只是此刻,她是宫女豆蔻。 小宫女或许听说过康王,但不会那么清楚地知道他要做什么。 南雪音专心地系着腰带,“殿下还没说,王爷设的是什么宴呢。” 萧攸澜的目光映在她脸上,道:“康王六十整了,几日后,是他的寿宴。” “若是寿宴,自然是要送些寓意延年益寿的礼物。” 腰带系好了,南雪音却依旧垂着眼眸,“奴婢是穷苦出身,村子里很少有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听说唯一一个奶奶六十大寿那日,大家为她凑了一副棺木——奴婢这回,怕是不能为殿下分忧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近呢喃。 窗外雨势渐大,噼啪的雨声盖过了她的话语。 第9章 可萧攸澜听见了,并且愣了一愣。 他是太子,自幼便立志要让天下生民过上富足的日子。此刻的听闻,实在令他心生惭愧。 静了须臾,他道:“过几日,你陪孤赴宴。” 南雪音面露意外,“如此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 南雪音乖顺应声,“奴婢都听殿下的。” 又问:“殿下,去吃早膳吗?” “吃。” 在饭桌前坐下,萧攸澜仍惦记着:“你说的那个老人家,可还安在?” 南雪音为他盛粥,回道:“早些年已过世了。” 将粥碗放在他手边,又道:“用上了那副棺木,身后并无遗憾事。” 萧攸澜点头,喝了口温热的小粥。 这件事,南雪音并不怕太子事后去查。假冒豆蔻之前,她去那个穷苦落后的村子待过一阵子,她所说一切,都是真实的。 寿宴那日,春雨初霁。 翠嬷嬷领着含桃与玲琅来为南雪音梳妆。 衣裳佩饰都是萧攸澜吩咐备下的,碧绿织金绫夹衫子,团花纹黄裙,还有条绯罗帔子。 玲琅禁不住上手轻抚,眼底的艳羡几乎要溢出来,“这料子,这做工,比咱们身上穿的好太多了!” “这些首饰也不是你们平日用得上的。”翠嬷嬷拿起花丝镶嵌金梳篦,戴到南雪音的头上,“这便是豆蔻争气,得了贵人恩宠的好处。” 玲琅看着梳妆台上那支青白玉钗,羡慕得说不出话来。 含桃冷嗤,“这算什么,宫里边的东西比这好多了!” 玲琅如今不太喜欢她了,耸耸肩,“含桃,你这又是听你那几个好哥哥说的吧?不知道的以为你自己见到了、用上了呢!” 含桃直瞪眼,“你——” “啧。” 南雪音并不想听她们吵架,实在没意思。 翠嬷嬷也严肃开口:“都闭嘴!要是耽搁了今日寿宴,有你们好看的!” 玲琅吐了吐舌头。 含桃仍不服气,从鼻子里挤出哼声,等将来她得了太子恩宠,赏赐定会比这更多、更好! 梳妆过后,南雪音动身向外去。 宫门外停放着一辆华贵马车,左右皆有侍从亲卫。当首的是束遇,见着她,两眼放亮,“平日里就觉得你好看,没想到一打扮,更好看了!” 又对马车抬抬下巴,“殿下在马车里呢,等你有一会儿了。” 南雪音走近马车,束遇将云纹扇门推开,于是她便见到了里边的太子,穿一身银灰色圆领广袖袍,神色平淡清冷,压着眼角望过来时,总有一种距离感。 看了她一会儿,萧攸澜缓声开口:“上来。” 南雪音乖顺应是,上了马车,坐在太子对面。 马车缓缓行驶,南雪音的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飘。 萧攸澜察觉到了,问:“看什么?” 南雪音:“刚才束大人说我打扮了之后更好看了。” 萧攸澜语气冷淡,“听见了。” 南雪音歪了脑袋,“那殿下以为呢?” 萧攸澜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与她对视,眸子又黑又深,蕴藏着一些晦涩难言的情绪。 突然,他抬起手,将手指放到了她的唇瓣上。 南雪音一怔。 萧攸澜依旧神色寡淡,拇指指腹压着她的唇角,来回摩挲几下。 南雪音面露疑惑,心中更是紧张——她毕竟还戴着人皮面具!他发现什么了吗? “殿下……”她开口唤他,由于唇瓣被抵着,发出的语句含糊不清,近乎娇嗔。 萧攸澜终于收回手,“口脂花了。” 打量着她,问:“你很紧张?” 南雪音点点头,并不否认,“紧张。” 萧攸澜盯着她。 “今日梳妆打扮了这么久,还劳烦殿下等候奴婢。若是殿下并不觉得好看,奴婢便罪不可赦了。”南雪音道。 萧攸澜眉目细微舒展,低笑了一声,“没这么可怕。你今日好看。” 南雪音吁了口气,“那就好。” 她忍不住,多看了萧攸澜两眼。 来到东宫这些时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子露出这样明显的笑意。 马车驶入街道,外边人声喧杂鼎沸。 没走多远,马车忽然停下。 外边束遇禀报:“殿下,前面堵住了。” 南雪音透过车窗往外看去,街道果然被塞得水泄不通。 毕竟是康王寿宴,奉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收了请帖的自然备了厚礼要来赴宴,没收到帖子的也厚着脸皮要来蹭一蹭眼熟。 这会儿,高官贵人们滞留在半路上,有的掀开帘子,伸长脖子要看看究竟怎么会堵成这个鬼样子,也有的急性子干脆跳下马车指挥,甚至起了冲突,吵得脸红脖子粗。 “不过没事儿,”束遇笑了一笑,“殿下和豆蔻姑娘稍等。” 以他为首,亲卫悍然开道。 马车很快又动起来,无论是什么勋爵权贵,在太子爷跟前都差了一截,只能偃旗息鼓,退守两侧,眼睁睁看着东宫的车驾徐徐驶过。 南雪音坐在马车内,逐渐明白了为何萧鸣玉对太子之位如此痴迷,原来这是来自特权的致命诱惑。 抵达王府,康王亲自前来迎接。 见着萧攸澜,他笑容慈祥,满脸的皱纹都荡漾开来,“你说你,每日事务这样繁忙,怎么还来给我这老头过生辰!” 萧攸澜难得地笑:“对外您是康王,对内却是叔叔。叔叔大寿,侄子自然要来祝贺。” 康王笑道:“你们这帮孩子都孝顺!鸣玉那孩子也是早早给我送了信来,说是要回奉都看望母妃,正好今日就到了,待会儿他要来给我贺寿呢!” 第12章 奴婢是殿下的人 听说萧鸣玉也要来,南雪音的心口微微地跳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站在萧攸澜的身旁,向康王福身行礼。 康王见她粉腮杏面,不由眸光一亮,“这位美人,便是陛下安排给你的宫女吧?” 萧攸澜:“叔叔知道?” 康王笑道:“奉都城中只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了。” 他看向南雪音,“你可知道,这奉都贵女,多少人想问你,究竟是怎么讨了太子殿下的欢心?” 南雪音低眉浅笑,“奴婢不曾做什么,是殿下顾念陛下慈父之爱。” 康王哈哈大笑,“倒是个嘴甜的,怪不得殿下喜欢你。” 言罢,领着几人入席。 不多时,有小厮快步奔来禀报:“端王到了!” 康王起身前去迎接,很快,南雪音听到人声渐近,萧鸣玉与康王客套寒暄,嗓音是记忆中的磁性清润。 萧攸澜起身,道了一声:“四哥。” 南雪音也跟着一同起来,福了福身。 她感觉到萧鸣玉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而过,嗓音带着笑意,“许久不见,太子殿下如今也有美人在侧了。” 萧攸澜轻描淡写:“不比四哥满府佳丽。” “太子殿下这话听着是酸得很,过几日,我便挑几个好的送到东宫去。” “东宫事务繁多,不比四哥在莲州清闲,美人还是留在四哥身边的好。” 兄弟二人关系向来不好,萧鸣玉垂涎太子之位,萧攸澜也知道他野心勃勃,有时候装一下兄友弟恭,大部分时候说话都夹枪带棒。 康王及时打圆场:“怎么站着说话,来,快坐!” 萧鸣玉是一人来的,位置在萧攸澜对面。 “刚才说起莲州,”康王感慨,“那地方,如今不甚太平啊!” 萧鸣玉问:“叔叔何出此言?” 康王叹口气,“去年,本王在莲州赏雪,受当地一富商邀请,去了他家中,温酒作乐,夜半而归,好不痛快!谁知第二天,本王听说富商一家死了个干净!也不知是什么贼人,竟如此心狠手辣!” 南雪音:…… 这“贼人”,便是她。 那是她的上一个任务。 富商得罪了萧鸣玉,他便派她去杀人,说一个活口都别留。 当时富商跪在地上磕头,痛哭流涕恳求她放过自己一命,不管她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南雪音不为所动,他便东逃西窜,夺了马妄图逃走。 南雪音提了刀追上去,砍下了他的脑袋。 萧鸣玉大概也想到了此事,从容笑道:“莲州是偶尔会有匪徒作乱,这些年,官府一直在追查处置,总体而言,还是非常太平的。叔叔下回若是还去莲州赏雪,便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定安顿好一切,绝不会让叔叔担惊受怕。” 又转向萧攸澜,“冬日里的莲州上下一白,砀,美色世间少有,太子殿下不妨也去瞧瞧。” 说话时,目光在南雪音的身上顿了一下。 萧攸澜淡淡一笑:“若有闲暇,一定。” 不多时,宾客都已到齐。 第10章 康王宣布开宴,便有王府美姬走上前来,为贵客上菜斟酒。每桌都有,个个腰肢细软,身段婀娜。 南雪音看着,想起过去。 在这样的宴席上,萧鸣玉定会与奉酒美人谈笑,若是美人着实生得好,他起了兴致,便会带回府上宠爱几日。 一婉约美人走近了,含羞带怯地唤:“太子殿下,妾来为您斟酒。” “用不着。”萧攸澜嗓音清冷,拒绝了她。 南雪音:…… 太子与端王,实在很不一样。 她略作倾身,轻声笑道:“殿下这儿有我,你去忙别的吧。” 美人杏眸水润,缱绻不舍地望了一眼太子,但也着实没有别的法子,只好退下去。 等她走远了,南雪音微叹:“殿下原来是因为这样,才带上奴婢啊。” 她伸手去拿酒壶,学着刚才那美人的腔调,“奴婢来为您斟酒。” 萧攸澜:…… 萧攸澜:“就用你自己的调子说话,学她做什么。” 南雪音顺从点头,“好吧。” 萧攸澜看看她,“孤在外时,不喜饮酒。” “那吃点菜好了,”南雪音打量了桌上一圈,“这些殿下都不讨厌,看着滋味也不赖。” 萧攸澜似乎心情不错,“嗯”了一声。 “鸣玉,难不成是这些酒水菜色不合你的胃口?还是这女子服侍得不好?” 康王忽然有此一问。 南雪音抬眼,对面的奉酒美人忙不迭放下酒壶,惶恐伏倒在地。 萧鸣玉不知为何神色不快,勉强扯起笑脸,回道:“与酒水菜色、美人都无关。实在是母妃病卧床榻,我心中担忧。还望叔叔见谅。” 康王叹气,“你也实在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南雪音不解。 贤妃肯定没病,他在担忧什么? 逐渐酒过三巡,满堂宾客大多有了醉意。 康王酩酊,瞅着萧攸澜,“咦,怎么你光吃菜吃果子,酒水都没喝一口?” 对面萧鸣玉掀起眼皮,慵懒开口:“听说太子殿下出门在外决不饮酒,如今看来,当真如此啊。” 他单手握着酒杯,似笑非笑,“只是今日毕竟是叔叔寿宴,咱们做侄儿的滴酒不沾……不太好。” 南雪音若有所思。 身为太子,因为旁人一两句话便破例喝酒,怎么说都有失威严。 可萧鸣玉话语之间偏偏提了叔侄,他若是拒绝,又是不肯给康王面子。 这是个两难局面。 但……对于南雪音来说,不失为一个良机。 康王好脾气地摆手,“不饮酒罢了,这有什么关系。心意到了便是!” 萧鸣玉笑而不语,示意美人倒酒。 南雪音忽然开口:“殿下不喜饮酒,不如,便由奴婢代饮?” 萧鸣玉脸上笑容陡然一僵。 康王愿意给太子颜面,笑着道:“如此也好!” 萧攸澜侧目,“你如何代饮?” “奴婢是殿下的人,殿下有心,便是奴婢有心,奴婢饮酒,便是殿下饮酒。” 萧攸澜凝视她一会儿,眼底似乎有了几许笑意。 他说:“好。” 于是南雪音倒了小半杯酒,双手端起,面向康王,“奴婢豆蔻,斗胆代太子殿下,祝愿王爷松鹤长春,后福无疆。” 言罢,一袖遮面,一杯满饮,又将空了的酒杯亮给所有人瞧看。 康王赏太子颜面,自然大笑,“好啊!本王承你吉言!” 唯有萧鸣玉根本笑不出来,沉着俊脸,眸子阴骘得可怕。 第13章 喜欢对他笑?嗯? 南雪音坐下去的时候,身形略微摇晃,坐定的位置离萧攸澜近了几分。 萧攸澜察觉到了,转头望来,“怎么了?” 南雪音的脸颊恰到好处地浮起红晕,“奴婢可能……喝醉了。” 萧攸澜:? 萧攸澜:“你喝得并不多。” 南雪音小声:“奴婢不会饮酒,今日是第一回。” 萧攸澜愣了一下。 第一回,还是为了他。 南雪音缓慢眨眼:“奴婢可能没办法再服侍殿下了,奴婢需要坐着缓一缓。” 萧攸澜未免好笑:“还要缓一缓?回去吧。” 南雪音面露疑惑,看见萧攸澜起身,对康王道:“叔叔,东宫还有事务,侄儿先行一步。” “也好,你去忙吧!” 萧攸澜不着急走,先向南雪音伸出了右手。 太子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常年手握毛笔的缘故,几处骨节覆着一层薄薄的茧。 南雪音看着他的手,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不是醉了,自己能站起来?”萧攸澜慢条斯理地等待着。 南雪音望他一眼,浅浅笑了下,握住了他的手指。 萧攸澜似乎有些意外,怎么只是抓着手指?但他没说什么,手上微微发力。 南雪音也便顺着力气,站起身来。 二人在宾客的注视下离开。 束遇在门外候着,见着他们不由惊讶,问:“怎么出来这么早?豆蔻姑娘这是怎么了?” 萧攸澜淡声:“为孤挡酒,喝醉了。” 束遇稀奇,“这是喝了多少啊?看着连路都走不稳了。” 萧攸澜:“半杯。” 南雪音纠正:“大半杯呢。” 束遇:? 束遇:“就宴会上那小酒杯,满满一杯也不可能醉啊。这既然要挡酒,怎么不喊我进去?我的酒量若是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萧攸澜瞟他一眼,“那你进去喝点儿?” 束遇嘿嘿一笑,“不了不了。” 清了下喉咙,转移话题:“那什么,豆蔻姑娘不是醉了吗,走!咱们回东宫。” 萧攸澜先上马车,探出手来扶南雪音。 南雪音依着他的力道上了马车,歪歪晃晃,跌坐在他的身旁。 她香肩玉骨,素腰一束,饱满柔软的胸脯正好挨着他的手臂。 南雪音感觉到萧攸澜的身体明显一僵,但是并未将她推开。 “……冒犯殿下了。” 她小声地道歉。 萧攸澜嗅到了她鬓发袍袖之间充盈的幽微香气,垂下眼眸,看见她脸颊泛着浅色红晕,平日里总是清冷的双眸此刻浮起水雾,迷蒙之间,徒增无尽媚色。 他凝视她好一会儿,忽然抬起手。 南雪音故意装醉,便是为了此刻。 她知道这幅皮囊美丽,若是醉酒,那更是娇艳动人。 根据南雪音对萧鸣玉等人的观察,以及后来在宫中所学,男人一般都很难抗拒醉酒后的美人。 这会儿,萧攸澜要么会来揽她腰肢,要么扣住她的后脑勺吻过来,也或许会将手掌从她领口、裙下伸进去揉捏。 这是人之常情。 她要完全成为太子的人,就必须与他有亲密举止。 然而,萧攸澜伸手过来,温热的大掌却只是遮住了她的眼睛。 南雪音怔了一怔。 她疑惑,不解,抿了下唇瓣,试探性地唤:“殿下?” 她在很轻地颤抖,柔软的睫毛拂扫着萧攸澜的掌心,触感酥麻奇特。 南雪音没看见,萧攸澜黑眸变得愈发幽深。 她只听到萧攸澜清冷克制的嗓音:“若是醉了,便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听起来,他并没有为她所动。 南雪音有那么一瞬间自暴自弃地想,这个男人,大概是不可能攻略下来的。 马车在宫门外停稳,萧攸澜侧目说道:“今日好好休息,不必服侍孤。” 南雪音点一点脑袋,“好。” 又仰起脸望他,笑意盈盈,“那明天见,殿下。” 萧攸澜凝视她一瞬,“嗯”了一声。 他下去后,吩咐翠嬷嬷:“豆蔻醉酒,你们仔细照料她。” 翠嬷嬷应声称是。 “殿下!” 含桃也在底下候着,声音由于羞涩与迫切微微发颤,“豆蔻喝醉酒,没办法服侍殿下,那今日便由奴婢来吧?” 翠嬷嬷有点儿不悦地瞥她一眼。 含桃争取着:“殿下千金贵体,总不能没有人服侍。奴婢兴许比不上豆蔻,可总也有些本事,是豆蔻没有的呀!” 束遇听得都笑了:“这么拼命,你若是个男子,定能考取功名啊!” 含桃张口就道:“奴婢才不要功名呢,奴婢只要能服侍太子殿下便心满意足了。” 最后半句,她尾音上扬,带着撩人的劲儿。 萧攸澜的反应却依旧平淡,“孤用不着。你只管照料豆蔻。” “奴……”含桃还要再说,被翠嬷嬷一把拽了下去。 翠嬷嬷赔着笑脸,“奴婢知道,奴婢一定尽心照料。” 萧攸澜走后,翠嬷嬷训斥含桃:“你胡说些什么?这会儿太子殿下正宠着豆蔻,你非凑上去,岂不是惹得殿下厌烦吗?” 第11章 含桃不由委屈。 玲琅忍不住嘟哝,“也不知道豆蔻怎么会喝醉酒?太子殿下赏的么?” 翠嬷嬷瞥过去:“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如自己聪明学着点儿,等下回你陪着殿下出去,你不就能知道了?” 玲琅赧赧:“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啊……我就是羡慕豆蔻呢。” 含桃嘴硬,“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玲琅都听笑了,“有本事你也跟着殿下出去呀,还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含桃切齿,“我迟早会的!” 玲琅已经厌倦她说的这些大话,“你才不会呢,你要是会的话,第一天太子殿下看见你,就会问你什么名字,让你留下,而不是转去问豆蔻。后来你顶替豆蔻要去服侍殿下,也不会被赶回来了。还有刚才,你就差跪在地上求殿下宠幸你了,可是殿下都没看你一眼呢!” “扣扣。” 南雪音抬手,敲击马车木壁。 玲琅识趣地收了声,含桃则重重“哼”了一声,闷着脑袋跑了。 - 另一边。 萧鸣玉一直在康王府待到了夜深时分。 他喝了许多酒,但以他的体质,不论喝下去多少,是不是醉了,都不会脸红,也不会发什么酒疯。 他反而会变得沉默寡言。 乌坠扶着王爷,回到角园。这是早些年陛下赏赐给王爷的弱冠贺礼,也是他们如今的住所。 花怜莺听到信儿,立马出来迎接。见萧鸣玉没带着什么歌姬美人回来,她松了口气,攒出温柔笑意。 “王爷今晚喝多了……”乌坠解释着。 萧鸣玉原本面无表情,目光挪到花怜莺的脸上,停顿片刻,忽然一把推开了乌坠。 乌坠始料未及,摔了个趔趄。 萧鸣玉上前捏住花怜莺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 花怜莺怯生生地唤:“王爷……” 萧鸣玉没说话,盯着看了会儿,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走进房中。 衣衫落了一路,有些甚至是被野蛮撕破扯下来的。 他太过急迫,花怜莺禁不住皱起眉头,“王爷,妾疼……” 萧鸣玉居高临下,脸色阴沉可怖,“喜欢对他笑?嗯?在本王身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爱笑?还替他挡酒?” 第14章 有危险正在逼近 花怜莺茫然,双目委屈泛红,“王爷,妾不知……” 萧鸣玉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花怜莺只能发出可怜呜咽。 他今夜发了狠,花怜莺哭晕过去几回,全然不记得折腾到了多晚。 翌日花怜莺醒来时,萧鸣玉早已不在身边,满房满床凌乱不堪,她浑身上下都是青紫痕迹。 她回想起昨夜萧鸣玉说的那些话,什么对他笑,什么为他挡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强忍着痛楚,下床穿戴收拾,找到了乌坠,问:“昨夜王爷去康王府上,可发生了什么事?” 乌坠正在给手心擦药,昨天晚上被王爷推了一把,撑在地上磨破皮了,闻言回道:“没发生什么事。” 花怜莺不信,“那是不是碰到什么人了?” 乌坠并不是很喜欢她,耸了耸肩,敷衍了句,“能碰到什么人啊,不就是太子、康王他们么。” 花怜莺目光一沉。 太子。 不出意外的话,南雪音就在太子身边吧? 看来,昨夜王爷是见到了南雪音,看她与太子举止亲密,王爷不高兴。 就好像在莲州的时候,听说南雪音侍寝,王爷也很不高兴。 花怜莺冷冷地想,王爷啊王爷,不是你亲手把南雪音送到太子身边的吗,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只怕是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对南雪音早已有感情了吧! - 第二日,南雪音一整天没见到含桃。 玲琅小声嘀咕:“只怕是不知道在哪个好哥哥身边装委屈、求安慰呢。” 翠嬷嬷不满地瞪她一眼,对南雪音笑道:“晚些我一定好好教训含桃,实在是不像样!” 毕竟如今的豆蔻,已经算是她们半个主子了。 晚些时候,南雪音伺候萧攸澜用过晚膳,准备回自己房中。 走在路上,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住了。 她的目光很快锁定在门口。 猝不及防,对上了含桃仇视的目光。 南雪音发现了她,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走回房中。 直觉告诉南雪音,有危险正在逼近。 只是没想到,危机来得那么快。 翌日,萧攸澜去上早朝后,南雪音一如既往地准备早膳。 门外一阵嘈杂,有谁一个劲地喊着:“春霞!林春霞!” 南雪音听见,手上动作一顿。 林春霞,是豆蔻原来的名字。 她被父亲卖进宫中,主事的觉得“春霞”两个字俗气,便改了豆蔻。 能喊出这个名字,只能是豆蔻的父兄。 “豆蔻姑娘,外边来了两个人,说是你父亲和兄长……” 侍从进来说的话,也印证了南雪音的猜想。 她皱起眉头,想到了昨晚含桃的那个眼神。 顾不上多思,她把剩下的事交给宫人,走出门去。 东宫来了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都穿着粗布衣裳,正上下左右打量着宫阙楼宇,满脸都是惊羡之色,发出接连的赞叹。 守卫意图上前阻拦,老的那个林来喜便直瞪眼:“你们敢碰我?我可是当今太子的岳丈!豆蔻,知道吗?太子最喜欢的女人,她可是我女儿!” 少的林家兴狐假虎威地叉着腰,“就是就是!” 南雪音边上的侍从叹了口气,“他们在宫门外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要是不让他们进来,到时候太子殿下肯定收拾我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 豆蔻得宠这事儿,东宫谁人不知,宫人们难免投鼠忌器。 可是现在闹成这样,侍从表情为难:“豆蔻姑娘,你说这……” 南雪音想也不想,“赶出去。” 她并不是真的豆蔻,若是被林家人看出什么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正是此时,门外宫人高唱:“太子到!” 南雪音心口一跳。 萧攸澜稳步往里走,一身金绣白绸圆领袍,发束玉冠,贵气逼人。 见到院中情状,他面露不解之色。 “殿下,他们是……” 不等宫人禀报,林来喜便喜气洋洋地叫了声:“太子,我是林来喜啊,我是豆蔻她爹啊!” 又扯过一旁林家兴,“这是豆蔻她哥,也是我们林家唯一一个儿子,独苗,打小就聪明,尿得高!” 言辞粗鄙,惹得宫人们直皱眉。 萧攸澜却没什么异样神色,语气算得上是客气,“所以你们今日来到东宫,所为何事?” 林来喜:“那当然是看望女儿了!” 又搓搓手,嘿嘿地笑着:“顺便,太子,你看我这个儿子,聪明又能干的,你这不得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吗?” 飞鸿忍不住道:“你们这是想当官发财想疯了吧。” 林来喜瞪他:“你这下人,怎么说话的?我可是豆蔻她爹!等将来我家豆蔻嫁了太子,我就是太子的岳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说完又朝萧攸澜挤眉弄眼地笑,“你说对吧?太子?” 萧攸澜:…… 他依旧平静,缓声道:“你说来看望豆蔻,见到她了吗?” 林来喜这才一拍脑袋,“哎呦,看我这记性!” 转过了身,又开始叫嚷:“豆蔻!春霞!” 林家兴最先注意到站在殿门外的南雪音,抬手一指,“爹,春霞在那儿呢!” 南雪音匀了口气。 林来喜笑着走近,“这么久不见了,怎么还生疏了,站在边上半天,也不知道喊一声爹?” 林家兴稀奇,“爹,你发现没有,春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第15章 是奴婢不好 “是吗?” 一听这话,林来喜上前,绕着南雪音走了一圈,仿佛打量牲口似的,将她上下巡视了一遍。 他点着头,“还真是,不一样了。” 南雪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不远处,萧攸澜的视线稳稳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离开莲州之前,乌坠愁眉苦脸地提醒过南雪音,当今太子生性谨慎,这些年,包括端王在内的诸多势力都试图往东宫安插眼线,但很少有人能够成功。 那些安排进去的人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和时间,才能勉强获得太子的信任,而这信任并不是坚不可摧——很可能因为某件小事、某个细节,透露出一些细微的信息,太子便会心生疑窦,将此人迅速利落地处理掉。 南雪音进入东宫,虽然表面看起来她好像得到了偏爱,但她清楚地知道,太子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若是今日因为林家父子的到来露出马脚,南雪音确信,萧攸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处置了她。 第12章 那样一来,任务就绝不可能完成了。 南雪音缓慢抬眸,看向他们父子:“我哪里不一样了?” 林来喜摸着下巴,“这个嘛,也说不上来,不好说……” 林家兴嬉皮笑脸:“变漂亮了!” 林来喜一拍大腿,“是!漂亮了!怪不得太子喜欢你!” 漂亮么,南雪音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眉梢:“我为什么会变得漂亮,你们不知道吗?” 林来喜想也不想,“当然是我将你生得好……” “不是的。” 南雪音打断他,“是因为我在家的时候过得太苦,入宫之后却吃得饱、穿得暖,所以变得好看了些。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家兴不乐意了,“你怎么跟爹说话的?这些年我们家是短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卖什么惨!” 林来喜故作姿态地叹气:“这生出来的女儿,宝贝眼珠子似的养大,结果躲在宫里边享福,把老父亲和亲哥哥丢在村子里吃苦!现在找过来了,又嫌弃上了,唉!” 南雪音都笑了,“宝贝眼珠子似的养大?” 虽是笑着,眼眶中却有泪花打转,“可是我分明记得,六岁可以够得着灶台开始,我便要每天早起,为你们父子做饭,可是我都得等你们饱了才能上桌,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十五岁以前,我穿的衣裳都是你不要了换下来的,破了、坏了便拿旧布打几个补丁。 “我第一件新衣服,还是因为你们想将我嫁给村头铁匠,特意带我去买的。铁匠嫌我太瘦小,担心养不活,不肯要我,你们便骂骂咧咧,逼着我脱下衣服,拿去转手卖了换钱。再后来,林家兴要议亲,为了彩礼,你们便将我卖进了宫里。” 她说得委屈,泪水簌簌落了满腮。 旁人听着看着,也无不动容。 林来喜瞬间拉下老脸:“你干什么,非得提那些过去了的事!” 林家兴也是直翻白眼,“说得好像把你卖进宫里是害了你似的!要不是你入了宫,难不成你还能到太子身边伺候?你不多谢爹,多谢我,装什么可怜?!” 南雪音嗓音带着轻颤,“我舍不得家!当时我求你们别把我卖掉,我说如果我进了宫,就再也不理你们了,我做完宫女,还要继续做嬷嬷,老死在宫里。你们当时说了什么?你们说,那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言犹在耳,如今你们却又厚着脸皮来找我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露出苦涩笑容,“我还以为,你们是真的想我。没想到,说来说去,还只是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他好吃懒做,你们就想踩着我的尸骨,为他谋求一官半职!” “你还说!” 林来喜心中火气压不住,扬手扇了过来。 南雪音故意没有躲开,站在原地,硬生生受了这么一下。 林来喜的确使了大力气,裹挟着怒火,南雪音也便顺着巴掌的力道跌坐在地,由着鬓发间的玉钗打落了,摔成两半。 终于,她听到了萧攸澜的声音:“住手!” 南雪音就知道,她成功了。 她从来都是端王手底下最锋利的刀,杀人是顶尖的,当细作,自然也不差啊。 “太、太子……”林来喜表情讪讪,“这丫头,在宫里养出刁钻脾气来了,不收拾不行!” 萧攸澜不理会他,“来人!” 林家二人皆是一怔。 守卫早已看他们不顺眼,有了太子亲口命令,当即大步上前,将这父子两个死死压在了地上。 南雪音看见一双玄色锦靴,萧攸澜来到她面前,俯身下来。 南雪音捂着半边脸颊,满眼满脸都是泪水,如同被一只打碎的琉璃盏。 她嗓音轻颤,怯怯地唤:“殿下……” “嗯?”萧攸澜靠近了些,以为她会诉苦。 可她却说:“您送奴婢的玉钗,摔坏了……” 萧攸澜微微一愣。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地上摔碎了的钗子,是他为了康王寿宴,特意送她的那支。那日之后,她便总是戴着,应该是非常喜欢。 “是奴婢不好。”南雪音的声音愈发轻微。 萧攸澜心下蓦地一软,涌起无尽怜惜之意。 他低声安慰,不经意间语气都显得温柔,“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说完,他直起身,冷眼看向那对父子。 林家兴不服气,扬着脑袋叫嚷:“干什么抓我?我可是林春霞她亲哥!林家就我一个儿子!” 林来喜扯了嗓子干嚎:“春霞,你看看,他们在欺负你爹和你哥啊!快叫他们放开!” 飞鸿指着他们骂道:“刚才还打豆蔻姑娘,你们哪里来的脸!” 林来喜瞪过去:“我打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萧攸澜走近了,他又叫喊:“太子!刚才实在是这丫头说的话太难听,我不小心动了手,毕竟我是她爹,也没必要这样嘛!” “邺朝律法,卖儿女入宫有两种。” 萧攸澜忽然说了这样一句。 没头没脑的,林来喜和林家兴都不明白。 萧攸澜不紧不慢,接着道:“一种,是活契,女儿入宫为奴为婢,年满二十六岁即可出宫。另一种,则是死契,儿女入宫,不论生死,都属宫中事。死契给的银子,是活契的两倍。” 他问:“你们二人卖豆蔻时,签的是哪种?” 林来喜和林家兴都说不上话来,他们哪知道这个啊! “死契。” 南雪音开口回答,她被玲琅扶了起来,站在一旁,喉咙中是化不去的委屈哽咽,“他们想要更多的银子,着急娶妻。” “好。”萧攸澜点头。 他居高临下,冷漠地望向林家父子,“既是死契,这儿便没有林春霞,只有东宫侍女豆蔻。” 林来喜不服,“可她毕竟是我亲生的女儿啊!” 飞鸿哼声:“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咱们大邺朝的律法是摆设吗?要是你觉得这没道理,不妨和陛下说去!” 林来喜哪敢质疑皇帝!立马改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此事说定,便议其他,”萧攸澜再度开口,“你们父子二人,今日贸然闯入东宫,该当何罪?” 飞鸿配合道:“依照律法,鞭笞二十!” 林家父子二人脸色大变,惶然磕头认罪求饶。 “林来喜年事已高,便只鞭笞十下,多的那十下鞭子,便由林家兴承受。身为人子,替父受过,理应如此。”萧攸澜不疾不徐,嗓音冷沉带着如山威严。 守卫应声称是,将林家父子拖出去行刑。 第16章 谁让你们来东宫的? 求饶、哀嚎声逐渐远去,萧攸澜侧目,看向了南雪音。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抬起手,遮着脸,指缝间漏出几道红痕。 萧攸澜再度蹙眉,刚才他怀疑了她的身份,没有即刻将那二人赶出去,害她挨了这一下。是他的错。 “孤看看?” 他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南雪音低首,带着哭腔,“奴婢模样狼狈,不敢污了殿下的眼睛。” 实际上,是她刚才发现人皮面具被打破了,非常小的一块地方,但也绝对不能被萧攸澜看见。 因此,她一直捂着脸没放开。 她有些心虚,好在萧攸澜没有强求,道:“那就回去收拾吧,待会儿孤让人送药膏给你。” “好。多谢殿下。” 萧攸澜示意玲琅,“陪豆蔻回去。” 玲琅很少和太子说话,这会儿禁不住红着耳朵,应了声“哎”。 回到房中,南雪音把玲琅留在门外,“我爱漂亮,你别进来。” 说完,不等玲琅说什么,便关上了房门。 确保房门落了锁,南雪音在梳妆镜前坐下,看着镜中浸满泪水的少女脸庞,扯了下嘴角,怪不得以往花怜莺有事没事就爱哭,眼泪是真的有用啊。 她坐了会儿,接着开始修补人皮面具。 晚些时候,飞鸿依照萧攸澜的意思送来了药膏,特意强调,“豆蔻姑娘,这是宫中御医特制的,有舒痕消肿的功效,去年殿下遇刺时伤了胳膊,全靠这药膏,后来胳膊上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南雪音欣然,“替我谢过殿下。” 飞鸿却没着急走,脸上笑容颇有深意,又从袖中拿出一只紫檀刻花长盒,“还有这个,也是殿下说送给姑娘的。” 南雪音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了,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支玉钗,比起今日刚摔坏的那只还要更精致华美。 她的目光落在玉钗上,恰到好处地红了脸颊,“殿下有心了。” 飞鸿笑道:“是呀!这可是咱们东宫独一份呢!殿下还说,让你休息几天,等伤好了再见他,没关系的。” 南雪音再度道谢。 飞鸿走后,玲琅发出赞叹:“殿下对你真好啊。” 南雪音对此不置可否,把木盒放下,淡然问起:“你见到含桃了吗?” 第13章 玲琅奇怪,“怎么忽然问这个?” 南雪音没说话,她只是怀疑,今天林家父子上门,是含桃背地里搞的鬼。 玲琅仔细地想了一下,并未隐瞒,“含桃最近和一个叫姜堰的侍从走得很近,我都怀疑他们俩搞上了。” 南雪音略微点头。 待天色暗下,南雪音告诉玲琅她要睡了,等玲琅出去,她吹灭烛灯,揭下人皮面具,露出原本面容,又换上深色衣裤,翻出窗去。 在东宫待了这些时日,她将周边都走过一遭,熟悉了一遍。 她身形本就轻盈利落,借着夜色潜行,更是悄无声息。 隔壁房中,含桃不在。 南雪音在东宫打了个转,终于,在西边人迹罕至的侧殿旁,捕捉到了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是姜堰。 他喘着气,不住叫着:“含桃,好含桃,哥哥疼你。” 又哑着嗓音,说:“叫一声堰哥哥,命都给你。” 南雪音:…… 她硬着头皮,才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 下一瞬,她听到了含桃娇柔的嗓音:“堰哥哥。” 南雪音满脸无语,往那边无声无息地走了两步。 草丛中,姜堰对着含桃又亲又抱,猴急地要脱裤子。 含桃却抵住他胸膛,“好哥哥,你答应我的事儿,还作数吗?” 姜堰急得不行,随口就说:“记得!” 含桃耍脾气,“你先说,是什么事儿?” 姜堰压抑着冲动,快速说道:“不就是偷偷放你进太子殿下寝殿,让你和殿下睡一晚嘛!我都记着的——好含桃,快些给哥哥吧!” 含桃放心了,放松手上力道。 姜堰解了裤腰带,又急吼吼地去扯含桃的裙子。 南雪音就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一记手刀,劈晕了他。 姜堰倒在含桃身上,含桃也吓得不轻,没敢看动手的是谁,一把捂住了脸,“是他强迫我!是他逼我的!” 南雪音一脚踹开姜堰,将含桃翻身,脸朝下压在地上。 含桃身子僵硬,哭道:“我不挣扎,我也不叫,壮士,求求你别杀我!你想怎么样都行!” “住嘴。” 南雪音冷沉开口。 这是女子声线,只是没什么感情,像数九寒天的凛冽风雪。 含桃到底是松了口气。 “我是太子暗卫,有话问你。”南雪音张口就来。 含桃没怀疑,用力点头,“您问!您尽管问!” 南雪音便问:“今日林家父子,是你安排引进来的?” 含桃忙道:“不是我!” 南雪音掐住她的脖子,无情道:“若是隐瞒,我现在就杀了你。” 含桃吓得哭了,“真不是我啊!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林家父子。我是嫉妒豆蔻,我讨厌她,可我只是求姜堰帮我,让我和太子殿下睡一晚,这样我就可以把豆蔻踩在脚底下了!” 南雪音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 “大人,求您信我!今天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求求您,别杀我!我只是想当宠妾啊!”含桃痛哭流涕。 南雪音“嗯”了一声,想了想,警告:“太子殿下对你没意思,少做没脑子的事儿。” 含桃自然是点头答应:“我不会了!我再也不敢了!” 南雪音最后看了她一眼,浑身衣衫鬓发凌乱,为了得宠,自己把自己献给认识没几天的侍从,也是可怜。 转念一想,她不也差不多么,只是被迫献身给了认识没几天的太子。她也可怜。 南雪音皱了下眉头,收回目光,抬腿就走。 攻略太子的任务不容任何闪失,此事与含桃无关,那么就是另有其人。 南雪音离开东宫,原本想按记忆回豆蔻的家。 没走多远,却见街边趴着两个人,一老一少,正是林来喜和林家兴。 父子二人都挨了鞭子,林来喜打得少,还好些,林家兴却已半死不活,整个后背、屁股,斑斑驳驳,都是血迹。 林来喜搂着儿子的身体,哭得喉咙沙哑,还在念叨着,“没良心的贱丫头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爹、亲哥被打啊!林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个不孝女……” 抽抽噎噎,又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听他的了,就不来了……” 南雪音眸光一凛,自黑夜中现身。 林来喜被她唬得一跳,“你!你谁啊!” 南雪音抬腿,一脚踩在林家兴的后背。 林来喜心疼大叫:“别踩我儿子啊!” 南雪音面无表情盯着他:“谁让你们来东宫的?老实说,不然,我杀了你儿子。” 林来喜看出这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真是没法子,只好坦白:“那是个年轻人,也没说姓甚名谁,他找过来,说我卖进宫里的女儿被太子看上了,正在宫里享福。他说,我们要是找过去,肯定能要一大笔银子,说不定,还能有个一官半职……” 南雪音问:“他身上有什么特征?” 林来喜绞尽脑汁地回想,终于,记起来了,“圆方脸,个子不算高,有点口音,像是莲州那一带的。哦,他右边下巴上有个刀疤。” 南雪音面色遽然冷沉下来。 她知道这是谁了,端王府去年新收的杀手。 不过,萧鸣玉已经把他派了出去,他如今只听命于一个人—— 花怜莺。 第17章 闹够了吧,南雪音? 南雪音潜入了角园。 她不知道花怜莺被安顿在哪边,打算去找人问问。 忽然,听见乌坠惊喜叫她:“南姑娘!” 南雪音回头,见到了乌坠与萧鸣玉,二人刚从外面回来。 萧鸣玉原本兴致不高,脸色有几分阴郁,目光落到南雪音脸上,顿了一下,眸底泛起些许波澜。 乌坠笑着解释:“我们刚从宫里回来,见过了贤妃娘娘,还见了陛下。” 南雪音点点头。 乌坠望了一眼身旁的萧鸣玉,揶揄地问:“南姑娘,你是不是知道王爷来了,想念我们,特意溜出来见我们的?” 萧鸣玉也是如此猜测,不然她来这儿还能是因为什么? 他愉悦地勾起了唇,嘴上说着:“太冒险了,没有必要。” 南雪音道:“属下知道。属下不是特意来见王爷。” 萧鸣玉的笑僵在嘴角。 南雪音又道:“属下来找花怜莺。” 萧鸣玉盯着她,知道她不爱说谎,她今晚真的不是为了他而来。 他的神色又冷了下去,语气不善:“找莺莺有事?” “莺莺”,如此亲昵的称呼。 南雪音很轻地皱了下眉头。 这个时候,花怜莺从里边出来了,本意是来迎接萧鸣玉,满面柔婉笑容,“王爷,您回来了。” 乍然见到南雪音,她心下猛地一惊,笑意倏然消失不见,紧张地捉住了袖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南雪音看出她的心虚,冷冷道:“林家父子,是你找来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花怜莺神色僵硬,说不出话来。 “什么林家父子?”萧鸣玉询问。 花怜莺可怜兮兮地望了过去,语气更是哀楚,“王爷,妾……” “我顶替的宫女名叫豆蔻,入宫之前,她叫林春霞。花怜莺让手底下的人找到了林家父子,也就是林春霞的父亲和兄长,引导他们去了东宫。” 南雪音知道她要卖惨,干脆打断了她,平铺直叙说来。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花怜莺,寒声质问:“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会戳破我的真实身份,我要么被太子殿下赶出东宫,要么直接死在东宫?” 花怜莺一怔,整张小脸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南雪音一字一顿:“花怜莺,我警告你,别来破坏我的任务!” 乌坠也是愤然,“怜莺姑娘,你这样做太过分了!我们好不容易把南姑娘送进东宫,你这样做,会搅乱我们全部的计划,害死很多人的!” 面对他们的指责,花怜莺却只是偷偷瞄了眼萧鸣玉,见他并未指责什么,她咬下唇瓣,弱声道:“我、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做的。姐姐误会我了。” 说着,她的泪珠便委屈地落了下来,“我知道,姐姐如今很得太子殿下的宠爱,我怎么会破坏呢?” 南雪音正要开口,萧鸣玉突然出声:“闹够了吧,南雪音?” 南雪音愣了一下。说她? “既然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就应该知道会有被识破的危险,还是你以为,既然太子喜欢你、宠爱你,你便能顺风顺水、无忧无虑了?” 南雪音蹙起了眉,“属下有证据的,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问……” 萧鸣玉很不耐烦:“差不多就行了。” 南雪音嘴唇翕动:“可是今天,属下差点就被识破了。” 如果任务失败,她会受折磨,甚至会死啊。 第14章 萧鸣玉目光冷漠,嗤笑一声:“可你现在不还好好的吗?” 南雪音又是一愣。 “退一万步说,林家父子真是莺莺找来的,不也是帮了你的忙吗?太子没发现你的杀手身份,反而更确信你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宫女,今后传你侍寝,岂不是就更多些了?”萧鸣玉的目光讽刺至极。 南雪音彻底无言以对。 她终于明白过来,萧鸣玉不是不信,他只是下定了决心,要偏袒花怜莺。 “王爷……”乌坠都看不过去了,人家南姑娘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怎么,你也心疼她?”萧鸣玉冷眼扫了过去。 乌坠一愣,这什么跟什么啊! 南雪音好一会儿才恢复说话的力气,“属下明白了。” 她垂下眼睛,“今夜是属下着急,贸然前来,今后不会了。” 萧鸣玉盯着她的脸,什么撒娇、受伤的情绪都没有,平静得令人心生烦躁。 他皱着眉头:“知道了那还不滚回去!” 等南雪音告退,萧鸣玉看向她的背影,胸口却更是憋闷,甚至丝丝抽痛,就好像……自己正在失去什么重要无比的东西。 南雪音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街道,走着走着,感觉浑身仿佛失去力气,也便停了下来。 她看到城墙上残存的布告,应当是一则寻人启事,张贴了有些时日,风吹日晒,所剩不多了。 画像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少女,与南雪音有几分相像,有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目,没有表情的时候,便会显得冷漠有距离感。 只是少女的年纪明显比她小,看起来不过十岁,角落残余的文字写着:若有小女消息,必有重金酬谢。 南雪音忽然想起了自己十岁那年。 父母双亡以后,她孤身流落许久,实在是太饿了,为了半个掉在地上的肉包子,她和巷子里的大黄狗大打出手。 她打赢了,只是赢得不怎么光彩,衣裳破了,露出大半肩膀。 她并不在意,拍拍包子上的泥巴,迫不及待地咬下去。 “好吃吗?”有人问。 南雪音迅速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双颊鼓鼓,道:“你想吃也没有了,我全吃掉了。” 那人好似觉得这话有趣,笑出了声,那样从容不迫又斯文优雅的笑声,一听就知道身份不同寻常。 南雪音抬起脸,果然对上了一张精雕玉琢的少年脸庞,眉目俊秀,笑意温柔,令她瞬间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的形容。 她忽然不好意思,因为她知道自己脏兮兮的,记起来刚才打的那一架,她连忙把破碎的袖子使劲扯了扯,勉强遮住肩膀。 少年笑了一笑,动身走开。 南雪音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或是怎么样,难得地有点自卑和难过,没一会儿,少年又回来了,这回,手上还提着一袋饼子。 隔着好远,南雪音就闻到了饼香,若隐若现,夹杂着肉味,也不知道是牛肉饼,还是鱼肉饼?她的肚子禁不住咕咕叫起来。 少年听到了,又笑起来,他递来肉饼,“吃吧,给你买的。” 南雪音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没能抗拒得了食物的诱惑。 她实在饿得太久了,狼吞虎咽,很快就啃完一整袋肉饼。 肚子饱了,南雪音心满意足,擦去嘴角的碎屑和油水,向少年郑重许诺:“贵人救了我,今后不管叫我做什么,我都一定会做到。一定。我要偿还救命的恩情。” 少年点着头,笑眼说道:“我叫萧鸣玉,朝中四皇子。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记忆中少年的脸和萧鸣玉的重合,又缓慢分开。 南雪音蓦然发现自己的双眼被泪水填满了,模糊一片,她闭了闭眼,将情绪全都压下,转开身,大步走向东宫。 第18章 近日我似乎更俊美了些 翌日拂晓,南雪音去了太子寝殿。 萧攸澜已经起了,挺拔立于房中,眉头微不可察轻轻蹙着,看着似乎是有心事。 飞鸿正要为他穿上衣袍,一眼见了南雪音,顿时笑了,“豆蔻姑娘怎么过来了。” 萧攸澜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比起昨日,巴掌印是消退些了,但还有些隐约的红色痕迹。 目光上移,她的鬓发间插着昨日他让人送去的那支白玉钗。 他缓声:“不是准了你休息。” 南雪音含笑道:“殿下赏赐的药膏极好,奴婢用完之后便不觉得疼了。” 又望了他一眼:“若是殿下觉得奴婢脸上受了伤不漂亮,见了心烦,那奴婢便回去了。” 萧攸澜深深看她:“孤没那么喜欢漂亮的。” 南雪音笑起来,走上前,从飞鸿手中接走了衣袍。 飞鸿识趣,笑眯眯地领着人下去了。 南雪音为萧攸澜穿衣,问:“刚才奴婢进来,见殿下皱着眉头,是以为奴婢不会来,所以不开心吗?” 萧攸澜不作声。 偏偏南雪音很轻地叹了口气,声调和缓,如廊下掠过的一阵微风,“可是奴婢一想到整天见不到殿下,便伤心失落,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过来呢。” 萧攸澜一愣,心口蓦地软了一下。 南雪音没有看他的表情,错开身,背对着他,挑选今日佩戴的冠帽。 她思忖着:“殿下今日是要带白玉冠,还是金冠?今日殿下穿的是……” “这个。” 萧攸澜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一顶博山金冠上。他的声音擦着她的耳畔落下来,泠泠如美玉相击。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相当近的距离,也是十足亲昵暧昧的姿势,好似南雪音靠在他的怀中,与他耳鬓厮磨。 仅仅一瞬,萧攸澜松开了她的手,抬起来,曲起食指,蹭了蹭她的脸颊,是昨日被林来喜打伤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人皮面具,南雪音自己的肌肤都感觉到他的手指触感,她整个人仿佛被悬到了高空,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是担心被察觉人皮面具的端倪,或是一些别的情绪。 他的触碰分外轻缓,似乎是怕弄疼了她。 “殿下?”南雪音心如擂鼓,试探地唤。 萧攸澜垂下了手,淡声:“待会儿上朝回来,孤带你出门逛逛。” 南雪音问:“殿下想去什么地方?” 萧攸澜略一沉吟,“上回你和束遇买糕点的铺子。” 南雪音偏过了脸,“殿下……” “嗯?” 南雪音抿了下嘴唇,“您……会因为奴婢和束大人走得太近,吃醋吗?” 萧攸澜沉默了一下,才说:“不会。” 穿戴完毕,南雪音跟在萧攸澜身后走出房门。 束遇正在外边跟飞鸿他们几个侃大山。 “……我这满身的功夫可不是吹的!这些年,殿下遭遇过那么多次刺杀,要不是我在殿下身边守着、保护着,殿下肯定伤了好几回了!” 飞鸿是个实心眼的,戳破道:“可是上回殿下遇刺,不就受伤了吗?当时你也在殿下身边啊!” 束遇挠挠头,“那……那不是刺客太厉害,我一下没能腾出手吗!” 又拍着胸脯打包票,“再有下回,殿下保证不会再受一丁点的伤,连头发丝都不会掉一根!” 飞鸿连忙过去捂他的嘴,“不许乌鸦嘴!今日殿下便要出门呢,殿下才不会遇刺!” 南雪音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惊异。 端王府内从没见过这样好的氛围。 “飞鸿,走了。”萧攸澜却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太子走后,南雪音一如既往准备早膳。 束遇闲不住,又觉得新鲜,凑过来要帮忙。 在他摔了两个盘子、一个碗以后,南雪音皮笑肉不笑,道:“束大人,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去数一数咱们东宫有几块砖吧。” 束遇睁大眼睛,“你怎么也这么说?” 南雪音不解,“什么叫也?” 束遇笑道:“之前太子殿下也让我去数砖。” 南雪音:…… 南雪音有点儿烦他了。 好在接下来,束遇没再插手添乱,只是在边上念叨:“你知道最近为什么我不在东宫吗?因为我去忙别的了。哎,这可是头一遭,过去殿下从来没有把我派出去办过事。” 南雪音没理会他。 他不在意,接着说:“今日我回来,一方面是因为手上的事儿忙完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殿下要出门一趟。殿下身份尊贵,朝野许多人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指不定要遭遇刺杀,没有我在身边保护,不安全。” 南雪音终于开口,问:“殿下今日出门,是为了何事?” 束遇神色不变:“那这就不知道了。” 南雪音了然,即便话多,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中明镜似的,即便看似南雪音被他当成了熟人、朋友,实际上也一直防备着。 “你为什么问这个?”束遇凑过来问,盯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好奇与怀疑。 第15章 南雪音眼皮都不抬一下,淡定道:“殿下说,今日要带我出门。” 束遇一愣。 南雪音放下手中碗筷,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这回出宫,还请束大人详尽安排,保护殿下的同时,也别忘了我。我也是很怕疼的。” 束遇义薄云天:“放心!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晚些时候,萧攸澜回来了。 一到,便听见束遇喋喋不休地炫耀着自己以往那些英雄事迹。 萧攸澜忽然很想找个东西塞住他的嘴。 又见边上女子神色淡漠,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见着他,这才眉目舒展,盈盈笑开:“殿下回来了。” 萧攸澜心情不错,扬起唇角,“嗯”了一声。 吃过早膳,一行人出了东宫。 不同于去康王府那日,今日他们轻车简从,并未用太子仪仗。 萧攸澜也特意换了便衣,湖蓝窄袖圆领袍,双绕镶银碟躞带,是奉都清闲富贵公子常有的装束,但萧攸澜实在生得俊美,通体气质俨然,贵气中又天然透出威仪。 一路上,吸引了诸多视线与注意。 束遇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近日我似乎更俊美了些,一路过来她们都在盯着我看!” 南雪音稀奇古怪看他一眼。 束遇叹气:“可惜啊!我已经是有未婚妻的男人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得伤多少妙龄女子的心。” 南雪音:…… 第19章 你喜欢 没人搭腔,束遇也不介意,感慨:“今日街道上的人比以往都要多啊!” “因为明日是清明。”南雪音回道。 萧攸澜侧目,“明日是清明,今日便热闹起来了?” 南雪音点头:“因为有些人家会提前出去踏青、祭祖,以防大家都在同一天出门,过于拥堵。” 这种事情,金贵如太子、世家小少爷自然不知道。 束遇很好奇:“你怎么知道?” 南雪音心想,因为杀人也得讲究日子,面上轻轻笑笑:“我是乡野出身,自然知道。” 束遇恍然大悟。 “让开!都让开!” 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马蹄砸地,哒哒作响,长街上一匹健硕枣红马蛮撞奔来,马背上的少年笑容恣意跋扈,发出赫然威胁。 “不让开的,被踩伤了死了,小爷可不管!” 束遇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对萧攸澜道:“是晏家那个。” 南雪音大概知道是谁了,奉都望族之一晏家,有个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公子,晏寻怀。 因为是老来得子,又是独个的儿子,因此平日里都惯着纵着,他渐渐也就养成了跋扈任性的性子。 萧攸澜示意:“拦下他,别伤了百姓。” “是!” 平日吊儿郎当的束遇摆出正色,意外显得有那么几分英武悍然。 “小心孩子!” 一声惊呼,众人便见街边站着一孩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反应不及该怎么做。 枣红马逼近了,眼看着马蹄就要踏上孩童的脑袋。 束遇迅速逼近,一把抱起小童往地上一滚,避开了马蹄践踏。 小童吓得哇哇大哭,束遇将他暂且交给一成年妇人照看,几大步上前,拽住缰绳,厉声呵斥:“站住!” 枣红马被勒停了,扬起前蹄发出嘶鸣。 百姓受到惊吓,前边的接连后退,后边的还有些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时慌张失措,撞成一团。 南雪音和萧攸澜被人群冲散了。 萧攸澜虽然会些骑射,并非弱不禁风,但是平日里都被宫人亲卫保护得极好,这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 四处都是不知情的无辜百姓,暗处的亲卫也不好贸然上来。 萧攸澜被人流裹挟着走。 “推车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提醒,萧攸澜望过去,一辆驴车不知怎么断了绳子,失去束缚,整个车厢从斜坡上方辘辘滚下来,越来越快,正对着他的方向,而他已躲避不及。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清冽的嗓音:“殿下。” 她不知从何处而来,身形似风,矫若游龙,将围堵在一起不知所措的男女一一推开,为他腾出一处宽敞空间,又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往身后轻轻一带,另一手伸出去,抵住了车厢。 这推车满载货物,沉重万钧,她却轻松接住了,车厢木制的围栏陷下去一个浅浅的手印。 萧攸澜愣了一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觉得如同看着一柄开了刃的银色宝剑,劈开了迷蒙雾气,腥风血雨,在光影交织中闪烁着尖锐锋芒。 这似乎不是她,又正是她。 总而言之,是他二十余年从未见过的模样,令人心尖止不住地发颤。 萧攸澜目不转睛地凝视她,黑眸中情绪翻涌,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南雪音则是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懊恼。 护住太子是下意识的举动,仔细想想,这样很容易招惹怀疑。 “我的车啊!这可是我家唯一拉货的车了啊!!” 驴车的主人刚才被撞倒在地,车子也脱离了控制。 这会儿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摔破了的手心膝盖,哭都没有眼泪。 “公子。” 束遇扯着晏寻怀过来了。 晏寻怀被他连拖带拽,跌跌撞撞地喊疼:“束家哥哥,轻点儿!轻点儿啊!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儿嘛!他们自己不躲开,怪谁!” 束遇踹了他一脚:“闭嘴吧你!” 晏寻怀被踹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仰头,见到了萧攸澜的脸。 他先是一怔,难以置信似的,揉揉眼睛,确信了这位就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脸色登时变了。 得罪其他人也就算了,他爹都能替他摆平,可这是太子爷,将来的皇帝,他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的! 晏寻怀看看太子爷被弄脏、揉皱了的衣袍,面如土色:“我……我知错了!” 众人都望了过来。 这晏家公子哥嚣张跋扈,谁不知道?偏偏这会儿下跪认错,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攸澜也明白这一点,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了。 他沉声道:“今日所有损失,由你一力承担。” 晏寻怀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那受惊的孩子,我给他们家银子,别的什么坏了,我都赔!” 萧攸澜微微点头,给了束遇一个眼神。 束遇会意,照着晏寻怀的后脑勺拍了一下,骂道:“没出息的小畜生,以后再敢这样,让你爹把你锁院子里!” 晏寻怀也被吓坏了,哭唧唧道:“那匹烈马,回去我就给宰了!今后我再也不敢了!” 束遇不搭理他,过来为萧攸澜开道。 三人去买了糕点。 “哪种最好吃?” 南雪音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萧攸澜的问话,慢了半拍,才回道:“杏仁酥。” 萧攸澜“嗯”了一声,对伙计道:“每种来一包,杏仁酥来两包。” 伙计喜笑颜开地去包糕饼了。 南雪音不解:“公子为何买这么多?” 萧攸澜淡声:“你喜欢。” 南雪音愣了一下:“可……我吃不了这么多啊。” 这不是给萧鸣玉送银子吗。 萧攸澜不动声色,“我也吃。” 南雪音有些困惑。 束遇笑嘻嘻地凑过来:“我也一起吃!我们三个一起吃!” 萧攸澜凉凉扫他一眼,堵住他嘴的冲动又剧烈了几分。 糕饼包好了,由伙计搬到外边马车上。 束遇这时候找到机会,问起南雪音:“你这么厉害的吗,那车都徒手拦住了。” 南雪音望了一眼萧攸澜,他一定也是想知道这个。 她解释:“大人有所不知,我出身低微,不受疼爱,父兄总是逼我去干农活,那些活做得多了,力气便比寻常女子大一些。” 束遇将信将疑:“我听他们说了,你那个爹和哥哥……” “你也去帮忙拿糕饼。” 萧攸澜忽然开口打断。 南雪音应了声“好”便走。 萧攸澜:? 萧攸澜:“不是说你。回来。” 束遇后知后觉,指了下自己,“我啊?” 萧攸澜瞟他一眼:“不然我去?” 束遇哈哈一笑,太子殿下就是爱开玩笑,抬腿走了。 萧攸澜的目光落到南雪音身上,意味不明,好久,他说:“手。” 南雪音面露疑惑。 “拦住那辆车,没受伤?” 南雪音顿了一下。 当时自然受伤了,但是她体质特殊,早已自行愈合了。 第20章 王爷见我,为什么? 南雪音垂着眼睛,手藏在袖子里,不动声色地用指甲按住手心,又右手撑左手,巧劲扭折。 第16章 “我看看。”萧攸澜示意。 南雪音慢了半拍,抬起左手,手腕软软地垂着,掌心肌肤红肿,还有几处破了皮。都是她刚弄的。 萧攸澜蹙起眉。 “手怎么这样了?” 束遇手脚利索,已经放完糕点回来了,惊呼出声。 南雪音小声:“刚才挡车的时候伤着的。” 不过,她其实只是手心被撞得红肿破皮,手腕并未折断,但是她如今身为小宫女,必须加上这个细节。 束遇见着这伤势,对她的那点儿怀疑早就被愧疚盖过去了,“不好意思啊,当时我一个人,光顾着去救那个小孩,没照顾到你们。” 南雪音垂了手,轻轻笑笑,“就这么一点小伤,过去我伤得更重都有过,不碍事。” 萧攸澜多看了她一眼。 回到东宫,他吩咐束遇把糕点拿回去。 南雪音的伤口早在半路上愈合了,为了不被发现端倪,她道:“殿下,奴婢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势。” “慢着。”萧攸澜却叫住了她。 南雪音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道:“过来。” 南雪音匀了口气,走上前去。 进了殿内,萧攸澜又道:“坐。” 南雪音顺从坐下了。 萧攸澜吩咐飞鸿去传太医,看她一眼,“伤成这样,就想自己回去处理了?” 南雪音缓慢眨眼:“以前都是这样的。” 因为她可以快速自我愈合,所以不管伤成什么样,都没什么要紧。 不需要大夫,也不需要药膏,只是偶尔乌坠会问一句伤怎么样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话听在萧攸澜耳中,便是她过去常受父兄苛待,受了伤父兄也从不舍得花银子给她请大夫。 他语气和缓了很多,“如今不一样。” 不多时,太医到了,为南雪音接上脱臼的手腕。 南雪音皱起了眉头,脸色惨白,但是全程一声不吭。 太医又放下了一罐药膏,“伤口涂抹这个,不过几日便好了,绝不会留下疤痕。” 飞鸿送了太医出去。 南雪音手腕刚接好,不能随便动弹,仅剩完好的手试着打开罐子,没成功。 她望向萧攸澜,“殿下,帮个忙吗?” 萧攸澜在她面前坐下,打开了罐子,又示意:“手。” 他这是要帮她上药。 南雪音提醒:“殿下,您帮奴婢打开罐子就好了,如此只怕不合规矩。” 萧攸澜淡声:“在东宫,孤的话就是规矩。手伸出来。” 南雪音只好乖乖地抬起了手。 萧攸澜揭开罐子,指尖挖了些出来,轻轻涂抹到她的手心。 触感微凉,有些酥麻。 南雪音的角度,看见他的专注眉眼。 “疼吗?”萧攸澜问。 “不疼。”南雪音收回视线。 萧攸澜把最后一小处伤势也抹上了药膏,“下回别这么莽撞。” 南雪音歪过脑袋:“殿下是心疼奴婢吗?” 萧攸澜掀起眼帘,看向了她。 南雪音稍微靠近了一些,笑得柔软又真诚,“可是今日为了殿下,奴婢受伤是心甘情愿的。若是将来能为殿下而死,奴婢也一定义无反顾。” 萧攸澜动作一顿,把罐子搁在她的手边,嗓音带了几分笑,“用不着你为了孤死,等伤养好,伺候穿衣用膳和磨墨就行了。” 应付完太子回到房中,南雪音摊开掌心看了一眼,所有的伤口都已愈合,手心药膏还没被吸收,残余在肌肤上,她找了块帕子擦拭干净。 她想起来,过去这些年,她每次受伤都是自己一个人,萧鸣玉从未这样给她上过药。 当天晚些时候,东宫来了人。 乌坠跟着飞鸿进来,恭敬地行礼问安,“端王让小的送了些东西来。王爷知道,太子殿下推崇廉政,从不收礼。因此送过来的不是什么贵重的,只是一些莲州特产,譬如莲州老春。这是兄弟之间应有的礼节。” 萧攸澜的确不好推辞拒绝。 乌坠又说了些别的客套话,便动身告辞了。 萧攸澜让飞鸿送他。 南雪音站在一旁,听明白了乌坠的话。 早在去年动身之前,她与乌坠商量了一些彼此才能听懂的暗语,“莲州老春”便是其一,这的确是莲州当地的一种特产酒水,同时也是暗语,意思是萧鸣玉要见她。 南雪音有些困惑,昨天晚上萧鸣玉不还责问她为什么要冒险相见,这回又为何非要她过去? 但毕竟他是主子,南雪音只有听命的份。 夜晚,她趁着众人睡下,故技重施翻出东宫。 然而这回,她刚攀上宫墙,猛地听到夜色之中有人呵问:“谁?” 南雪音一下认出,这是束遇的嗓音。 他正带队巡逻,旁边属下问:“束大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束遇不言,一手按住腰上剑柄,往这边飞掠而来。 南雪音轻轻扯动嘴角,先他一步翻下宫墙,迅速隐入了阴影之中。 等束遇也爬上墙头,到处搜寻的时候,南雪音已经奔出去好一段路了。 夜色之下,南雪音闲心想着,刚才隔了那么远还能发现她,束遇着实不错。 原来他成为太子亲卫,并不是全靠家中关系,他白天吹的那些牛,也不全是假的。 抵达角园,乌坠已等候多时了。 “王爷见我,为什么?”南雪音张口就问。 “这我也不好说,”乌坠神色为难,“王爷对我……不太满意,很多事都不直接对我说了。” 自从他替南雪音说过话以后,萧鸣玉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南雪音索性换了个问题,“王爷人呢?” 说话间,乌坠已领着她到了门外,“王爷在里边呢。” 南雪音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同情,仿佛看什么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 她往里走。 房门虚掩着,走近了,南雪音听到女子银铃似的娇笑声。 “王爷,人家也要嘛。” “不行不行,王爷,您还没给人家画好呢,说好的六瓣桃花,这才只画了五瓣。” 南雪音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刚才乌坠是那样的眼神。 她抬手推门,迈步往里走。 房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酒水香味,萧鸣玉穿着灰蓝色道袍,领口松松垮垮,露出少许结实胸膛,歪坐在榻上,右手拿着支毛笔,正混不吝地笑着。 在他身旁有两个娇娘,也是一样的衣衫不整,一个柔若无骨地依偎在他的身旁,另一个跪坐在他的脚边,扯下衣裳,雪白胸脯上是画到一半的桃花。 第21章 她是唯一一个能救场的人 这般香艳场面,南雪音在萧鸣玉身旁并不少见,比这更夸张的她都见过,因此神色波澜不惊,进了房中,见他们兴致正浓,便也没有出言打搅,只是站在一旁等着。 萧鸣玉的目光掠过门口,看见了她。 南雪音正要唤他,他却又收回了视线,“是,还差了你一瓣。” 他一手扶着美人香肩,专心落笔。 在他笔触之下,美人娇柔哼吟出声,“王爷……” 音调千回百转,撩人心弦。 南雪音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听,转身要出去。 “站住。”萧鸣玉终于开口,这回是对她说的,声音显得冰冷。 南雪音停下脚步。 他身旁的美人娇声问:“王爷不是说好了,今晚只要我们姐妹作陪吗?这怎么又来了一个呢?还是这样的美貌,真真是叫人自愧不如了。” 萧鸣玉笑了一声,“她不是这个用处。” 拍拍她的屁股,“你们先出去。” 二人还算乖巧,先后应声,掠过南雪音出去了。 萧鸣玉在榻上坐直了身子,将毛笔往地上随手一扔,“今天,跟着太子出门了?” 南雪音公事公办地禀报:“属下跟着太子出了东宫,在紫微大街偶遇晏寻怀纵马冲撞,属下救了太子,后来又去了……” “救了太子?” 萧鸣玉打断她。 南雪音应声,“是,当时驴车失控,从斜坡滚了下来,若是属下不出手,太子一定会受伤。” 萧鸣玉挑眉,“你一个小宫女,连驴车都能拦得下?” 南雪音微顿,垂下眼睛,“此事是属下考虑不周。事后属下伪装出了伤势,并且折断了手腕,太子并未起疑。” 萧鸣玉凝视着她一会儿,没有关注她的伤,反而问:“你当时出手救他,是因为什么?” 南雪音疑惑于为何是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说道:“这是下意识的举动。” “下意识,”萧鸣玉重复说了一遍,哂笑了声,“怕不是时刻关心太子,见他陷入危险,便立刻扑出去救他吧。” 南雪音微微一愣,抬眼看向他。 第17章 她忽然问:“王爷说让属下去太子身边,成为他的通房,要获得他的信任。那么属下亲近太子、关心太子,也是职责任务所在。属下不明白,为何王爷此刻的意思,好似是属下做错了?仔细想想,若是今日属下眼睁睁看着太子受伤,太子真的还会相信属下吗?” 萧鸣玉一时竟反驳不出什么,但脸色肉眼可见的更阴沉了几分。 南雪音又问:“王爷还有别的什么事吩咐吗?” 萧鸣玉几乎是咬牙切齿:“没有。” “那属下先回东宫了。” 走了几步,她想起什么,补充道:“正如王爷所说,属下若是频繁出入东宫,难免招致怀疑。今后若是没有要紧的事,便还是尽量别让属下过来了。” 萧鸣玉冷着脸,一言不发。 南雪音开了门出去。 乌坠还在外边,“我送送你?” 南雪音没有拒绝,路上问:“怎么不见花怜莺?” 乌坠耸肩,“你离开之后,王爷还是查了一下,知道林家父子的事的确就是她安排的,所以就让她在院子里禁足,又……” 又找了两个新的女人陪着。 这话二人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离开之前,南雪音对乌坠道:“往后我应该不怎么回来,这边要靠你多盯着了。” 乌坠笑道:“我一定仔细照看着王爷。” 南雪音语调温凉:“王爷也好,花怜莺也罢,只要别再给我的任务添麻烦就行。” 翌日,奉都微雨。 南雪音起来后,听人说昨天晚上东宫出了事,束大人巡逻的时候发现的。 她往太子寝殿走,在门外便听到束遇对萧攸澜道:“……当时我是听见墙上有动静,我敢肯定是有个人!但是那人动作太快了,我追过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飞鸿道:“或许是宫里的野猫呢?东宫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有人这样贸然出入。” 束遇挠挠头,“野猫吗……” 叹了口气,道:“不管是猫还是人,总而言之,我就是因为这个,又在东边假山后边发现了姜堰跟含桃。他们躲在后边颠鸾倒凤,一个喊好含桃,一个喊堰哥哥,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我过去的时候,这个姜堰还光着个屁股……唔!” 话说一半,萧攸澜忽然用帕子堵住了他的嘴。 束遇满目困惑。 萧攸澜目光落到门外南雪音的身上。 南雪音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觉得这种事情被她听见了不太合适。 问题是,她原本就受过这方面的特训,这种事情,她甚至比他们还要熟悉。 更何况,含桃与姜堰的事儿,她早亲眼见识过了。 当时她警告含桃,别再对太子有什么奢望,看来含桃是听了,但却被姜堰缠住,脱不开身。 萧攸澜去上朝后,南雪音问起束遇,“含桃与姜堰,会如何处置?” 束遇懊恼,“你果然还是听见了啊!” 南雪音瞥他一眼:“你说得兴致勃勃,不想听见都难。” 束遇没忍住笑了声,回答起她的问题:“得先审问一番,他们二人究竟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不过,含桃毕竟是陛下安排过来伺候殿下的,如今被一个侍从破了身子,肯定是不能继续留在东宫了。至于姜堰……得看审问结果。若是他与含桃两情相悦,倒也没什么,殿下心善,说不定还会成全他们。不过,若是姜堰仗着权势哄骗含桃将身子给他,那殿下不会轻饶。殿下最痛恨这种人,绝不会姑息纵容。” 南雪音点点头。 不过目前的情况,含桃与姜堰之间并无真情,他们两个都不能继续留在东宫了。 外边雨势渐渐大了。 萧攸澜下朝回来时,情绪不高。 他平日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淡模样,今日的唇线却绷得更紧,眉心也微微蹙着,明显是心情不好。 南雪音站在廊下,见飞鸿收起油纸伞,为了讨太子开心似的,笑道:“瞧瞧,豆蔻姑娘已经为殿下备下早膳了。” 萧攸澜却直皱眉:“怎么什么事都给她做?这么大一座东宫,找不出其他能办事的人了?” 飞鸿愕然,“啊,这……” 这不是一直都这样嘛! “她手还伤着,你们都瞎了吗?”萧攸澜的语气更冷锐了几分。 飞鸿顿时笑不出来了,一众侍从也感知到太子的怒火,纷纷跪了下去。 南雪音看见飞鸿朝她巴巴地望过来,目光中透露出求助意味。 好似她是唯一一个能救场的人。 第22章 被她吃得死死的 南雪音接收到了,但并不着急开口,反而跟着跪下。 萧攸澜皱起眉头,“你跪什么?” 南雪音垂着脑袋,“他们都让奴婢歇着,是奴婢偏要亲力亲为。” “你偏要?” “因为这是太子殿下的事。奴婢当然可以趁着手受伤了,交给旁人去做,可奴婢总惦记着,担心会不会端上来一碗鱼粥,又或是牛肉饼放凉了不那么好吃。因此奴婢都是亲自做的。殿下每日事务繁忙,奴婢都看在眼中,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做些什么了。” 萧攸澜沉默片刻,走过来,朝南雪音伸出手。 南雪音顺从他的力道站起身,“而且,昨日用过药膏,早已经不疼了。” 想了想,略微压低了嗓音,“或许也因为昨日是殿下亲手为奴婢上的药,因此好得更快。” 萧攸澜看她一眼:“孤给你上药,便好得更快?” 南雪音煞有介事地点点脑袋,“正是!一来,太子殿下是天家之子,周身有龙气护佑,什么疾病伤势,都会被驱散的。” 萧攸澜点评了句:“怪力乱神。” “二来,”南雪音看着他,笑意盈盈,“奴婢本就仰慕殿下,见殿下竟然亲自为奴婢上药,欣喜万分,因此伤口也好得快些。” 萧攸澜的唇角愉悦地一牵,“这倒是有几分可信。” 他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语气也和缓了,示意仍跪地垂首的众人,“都起来。” 用膳的时候,南雪音并不急着问太子爷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倒是萧攸澜,自己禁不住说了:“今日早朝,端王也来了,散朝之后,陛下留下了我们二人。” 南雪音不作点评,“嗯”了声,表示她正听着,往萧攸澜碗中夹一筷子酱菜。 “陛下说,端王和孤都没有成亲,正室的位置一直空着,他打算为我们兄弟二人挑选合适的妻子。” 南雪音微微点头,又“嗯”了一声。 端王萧鸣玉二十六,萧攸澜二十三,都是适婚的年纪。 萧鸣玉虽然有通房与妾室,但是正妻的位置空置了好些年。 如今萧攸澜身边有了个她,在皇帝眼中,她已经“承宠”,太子既然尝过了男女之事,娶妻也是顺理成章。 萧攸澜忽然侧目看过来,“你只是‘嗯’,没有别的话说?” 南雪音眉眼低垂:“陛下要为殿下娶妻,是因为关怀殿下,父子情深,奴婢为殿下高兴。” 萧攸澜问:“除此之外呢?” 南雪音倒是一下被问住了。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孤要迎娶太子妃,你没有反应?”萧攸澜又问。 南雪音有点儿茫然。 萧攸澜不冷不热,道:“孤年幼便告诫过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一个正妻,其他妾室、通房,都不会有。” 南雪音这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萧攸澜即便喝下了催情酒,却宁愿冷水洗脸也不碰她,一方面是因为对她仍心存疑虑,另一方面,他在为了将来的妻子守身如玉。 从这一点来说,萧攸澜与萧鸣玉实在天差地别。 也是怪不得,萧攸澜如今对她已是独宠,却依旧没有给她什么东宫侍妾的身份,只当她是一个小宫女。 “你明白孤的意思吗?”萧攸澜盯着她。 南雪音却是在他身前跪了下去。 萧攸澜蹙眉,“又跪什么?” “将来殿下迎娶太子妃,若是觉得奴婢伺候得好,特许奴婢在东宫,奴婢一定尽心伺候殿下与太子妃二人。” 南雪音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如果进展不顺利,萧攸澜迎娶太子妃了还没调查出他的隐疾,她必须不顾一切留下来。 这会儿,她跪在他的身前,因为离得近,几乎攀着他的膝盖,微微地仰起了脸,眼角湿红,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泪意,“奴婢仰慕殿下,并不奢望得到什么身份地位,也不会妄图与太子妃争夺殿下的恩宠,只要能留在殿下身旁伺候,便已是奴婢一生的荣幸。万望殿下怜惜。” 萧攸澜的心肠软得一塌糊涂,眉心拧得更紧了几分。 他握住了她的手,攥在自己掌心,声线低沉隐忍,“孤……” “殿下,秋桐嬷嬷来了!” 门外飞鸿禀报。 第18章 萧攸澜于是没有来得及将话语说出口。 南雪音刚站起身,秋桐便进来了。 她眼中的泪花尚未拭去,秋桐自然也瞧见了,但恍若未知,只对太子说道:“方才陛下去宝慈宫,陪太后娘娘用早膳,说起宫中花卉开了不少,陛下与娘娘便商议着,要请太子殿下前去观赏。” 萧攸澜神色寡淡:“父皇与祖母邀请的,不止孤一人吧。” 秋桐笑道:“这样多的花,自然是越多人赏越热闹,也越得意趣。除了殿下,太后娘娘还请了端王殿下,以及奉都几位小姐,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彼此也能说得上话。” 这便是皇帝和太后商量的选妻会了。 萧攸澜显然不愿意不高兴,但是他孝顺,就好像那杯催情酒一样,不忍伤了太后的心。 因此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殿下。” 趁着秋桐还没有走,南雪音忽然开了口。 “什么?” 南雪音微微一笑:“奴婢过去在宫中,听说过宝慈宫中的各色花卉,只是身份低微,从未亲眼见过。殿下要去赏花,能否将奴婢也带上?” 萧攸澜愣了一下,眉梢眼角却如冰雪消融。 他应声,嗓音都显得温柔,“好。” 秋桐笑而不语,退了下去。 回到了宝慈宫,秋桐将在东宫中的见闻回禀了宗太后。 秋桐直言:“看来这个豆蔻颇有些本事,太子殿下如此清冷克制之人,只怕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宗太后却道:“这世道女子没点儿本事,很难活得长久,她既然被皇帝送去东宫,肯定要依附于太子,太子冷心冷情,她不使出浑身解数是不行的。不过,太子毕竟是太子,他或许是喜欢豆蔻,但心里边还是有哀家,有皇帝。你看,哀家让他来赏花,他不也答应了吗。这若是某些情种,铁定是要为了一个女子,公然对抗长辈的。” 秋桐点点头,“还是太后娘娘看得明白。” “这豆蔻也是个好的。她将太子伺候得不错,昨日在街上为救太子,还折断了手腕,”宗太后捻了捻手指,“便让她一起来赏花吧!不必为难。” “是。” 门外,窦芳春将二人谈话尽数收入耳中,满目都是不甘心。 就那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凭什么能让太子哥哥喜欢? 一想到那天太子哥哥离开她的伞下,径直走到了那豆蔻身旁,窦芳春便妒恨得牙痒痒。 偏偏宗太后还准许那贱人来赏花……有豆蔻在身边,太子哥哥还能看得到她吗? 窦芳春咬下了牙,眸中狠辣一闪而过。 哼,好啊,来啊。 到时候,就让豆蔻身败名裂! 第23章 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太子妃 两日后,便是宝慈宫的赏花宴。 萧攸澜早早让飞鸿给南雪音送来了全新的衣裳与首饰。 近日奉都春意渐浓,送来的衣裳做得薄了些,领橙红缘边的彩绘朱雀鸳鸯白绫褙子,宝花浅绛色纱裙。珠钗则是精致许多,红宝石金梳篦,孔雀双飞小山钗,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南雪音天不亮起来,由翠嬷嬷和玲琅伺候着穿戴好了,便去太子寝殿。 为萧攸澜穿衣的时候,南雪音轻声说道:“上回奴婢去康王府赴宴时穿的衣裳,只穿过一回,还好好的呢,怎么殿下又送了新的来。” 萧攸澜侧目,“不喜欢?” 南雪音道:“只是觉得有些浪费。” 她一再听说当今太子清廉,这种话,太子一定爱听。 果然,萧攸澜笑了一声,“不过两套衣裳,几件佩饰,是你服侍孤应得的。”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何况,很适合你。穿着很好看。” 南雪音眼波柔软,“殿下喜欢就好。” 大邺不是每日都有早朝,今日便得了空闲。 南雪音跟着萧攸澜去宝慈宫,他们算到得早了,院子里却早已有贵女们候着。 她们与窦芳春相熟,正凑在一块说说笑笑,太子一到,不约而同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俊美无俦,身份尊贵,又守身如玉,可谓是奉都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这会儿亲眼所见,各人皆如美梦成真一般,胆子小一些的贵女,这会儿已羞红了脸颊。 萧攸澜向她们颔首,领着南雪音径直往正殿去,要先向宗太后问安。 南雪音耳力好,远远地听到有个女声问起:“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是谁?看着穿戴不俗,莫不是哪家的姑娘捷足先登,博了殿下的青睐?” 窦芳春则是嗤笑出声,“晏家姐姐,你说什么呢?她哪里是什么世家姑娘,不过是乡野出身,被父兄卖进宫里来的丫头。上个月,陛下不是送了几个宫女到东宫?她便是其中之一,叫豆蔻。” 南雪音走远了些,后面的便再听不到了。 窦芳春也知道这一点,接着道:“太子殿下遇着她,便如同被灌了迷魂汤似的,什么好东西都赏她,还日日将她带在身边,缺了她便不成。” 刚才问话的晏稚容饶有兴味,“太子殿下出了名的清冷克制,不近女色,怎么偏偏肯纵着她?” 边上画着弯弯柳叶眉的贵女掩唇轻笑:“晏家姐姐不知道?这几个宫女是特意教了媚术的,定是在床上有些过人的本事。” 另一个鹅蛋脸的语气微讽,“以色事人罢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窦芳春爱听这些,眼底浮起得意的笑,等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出言劝阻:“可别这样说,若是被她听见了,去太子殿下那儿告一状,可有咱们好受的!” 那女子费解,“怎么连你也这样害怕?你可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在太后娘娘膝下教养着的姑娘。” 窦芳春故作幽怨叹息,“她可是头一个侍寝东宫的,有这份殊荣,又有殿下的恩宠,自是无所畏惧,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她不懂事,我却不能跟着不懂事。我要是真闹起来,岂不是让殿下和娘娘左右为难?我只能尽量避让着,若能相安无事,我吃些亏也是无妨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对豆蔻的怨憎怒火,不免烧得更烈了几分。 - 另一边。 还在正殿门外,南雪音听到其中传出的说话声。 “……你还病着,怎么也跑来这儿了?”宗太后发问。 “都说父母之爱子,便为之计深远,鸣玉的王妃之位始终空着,妾身难免日夜牵挂着。听闻娘娘要办这赏花宴,妾身当即明白了娘娘与陛下的良苦用心,也是实在放心不下,强撑着也要来看一看。好在今日天气暖和,妾身穿得厚实,没什么不适的。”恭敬回完话,还轻咳了两声。 南雪音抬了下眼,说话的是左边椅上坐着的清瘦美妇人,也便是贤妃,眉眼与萧鸣玉颇有几分相像。 萧鸣玉也在,就在贤妃往下数一个位置,笑道:“母妃这话倒叫儿子愧疚了。” 宗太后道:“那就快些迎娶个端王妃回去,说不准,你母妃这病便能大好了。” “太子殿下到了。” 宫人一声唱喏。 殿内众人的视线便投了过来。 宗太后眸光一亮,“攸澜来了!” “孙儿给太后祖母请安。见过贤妃娘娘。四哥。”萧攸澜敬重行礼。 他这个人一丝不苟,礼数也周到细致得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 南雪音跟在他的身后福身。 宗太后的注意力早已全放在这个好孙儿身上,笑容愈发慈爱祥和,“好,快来,先坐下喝口茶水。” 萧攸澜应声上前。 南雪音当然没得坐,只是站在他的身后。 她感觉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黏腻又阴冷,带着不悦。 不必追寻,她就知道是谁。 萧鸣玉。 “这位姑娘,便是前段时日陪着太子一同去康王府赴宴的那个?”不多时,萧鸣玉便禁不住开口了。 萧攸澜回道:“是。” 萧鸣玉似笑非笑,“太子喜欢她,这没什么,带她去康王府也没什么,只是带来这赏花宴,只怕是不合适吧?” 萧攸澜抬眼,“四哥此言从何说起?” “外边那些女子一心仰慕太子,挤破了脑袋想要嫁入东宫,可她们要是见殿下身边带着这么个美人,只怕要望而却步了,” 萧鸣玉又看了南雪音一眼,勾起个戏谑的笑,“至于这豆蔻姑娘,虽说貌美,奈何出身低下,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太子妃。” 南雪音见怪不怪,他们兄弟两个若是某一天不再见面就吵,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只是不明白,吵便吵了,为何来讽刺她? 萧攸澜淡淡瞥他一眼,从容不迫,向贤妃道:“贤妃娘娘见谅,四哥这话也是无心之失。” 贤妃疑惑,“如何说的?” 萧攸澜道:“方才四哥说宫女豆蔻出身低下,成不了太子妃。然则,娘娘得上恩遇,擢为贤妃之前,已在千秋殿中做了数年的宫女。想来做儿子的并不会鄙夷母亲的出身,更不会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因此只能说,是四哥无心之失。” 第19章 贤妃还笑着,只是那笑牵强极了。 萧鸣玉脸色一僵,正要反驳解释。 宗太后朗笑着开口:“好了,一起去赏花吧!” 萧鸣玉立马上前要扶她,宗太后却深深看他一眼,“你母妃病还没好全,扶着她些吧。” 萧鸣玉僵了一下,知道太后这是在表达不满,他勉强扯起笑容,应声说好。 宗太后又朝萧攸澜笑着招手,“攸澜。” “祖母。”萧攸澜扶了她。 祖孙二人搀扶着出了正殿,萧鸣玉在后面看着,目光隐隐发冷。 第24章 “豆蔻”“贱婢” 满院春色,花开三千,无处不是馥郁香气。 院中原有两套大理石砌成的桌椅,由于宴请了宾客,因此特意又摆了几套出来,桌上皆备着精致糕点与茶水。 宗太后与萧攸澜正在院中散步赏花,说说笑笑。 萧鸣玉一直往那边瞧。 贤妃留意到了,低声轻讽:“别看了,人家只当太子是亲孙子呢,你只是个名义上的。说话向着他,走路也要他搀着。” 萧鸣玉的目光仍落在南雪音的身上,敷衍似的“嗯”了一声,好似在听着,实则心思全在别处——太子就这么喜欢她,连赏花宴都带着?她究竟是怎么取悦太子的? “今日这赏花宴来的这些贵女,说白了,都是陛下和太后心目中能配得上做太子妃的,不是出自奉都世家,便是有个朝廷重臣的父亲。其中,以窦国舅的女儿窦芳春和吏部尚书的女儿晏稚容最为尊贵。你若是娶其中一个就好了。陛下没立你为太子,不就是觉得我出身不高吗?若是你有个出身高贵的妻子和岳丈,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儿,贤妃才发现儿子心不在焉的,难免有几分不悦,“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萧鸣玉慢了半拍收回目光,“……在听。” 他轻哂,“窦芳春满心都是她的这个太子表哥,不可能嫁给我。” “晏稚容也好,”贤妃说着,轻轻抬起下颌,“喏,便是那个。” 萧鸣玉顺着望去,瞧见了不远芙蓉花下的少女,削肩细腰,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裙,原本就白嫩的肌肤被映得如同泛着柔光,惹眼得很。 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晏稚容微微侧目,看了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南雪音端着茶水路过。 萧鸣玉黑眸眯起,大步上前。 - 南雪音是被临时喊来帮忙的。 刚才萧攸澜陪着宗太后散步,南雪音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有个宫女快步过来,在她身侧询问:“你是东宫的宫女豆蔻吗?” 南雪音点头,“是我。” 那宫女抱歉笑道:“我叫松月,是宝慈宫的大宫女。今日宫里来的人太多,我们自己的宫女实在忙不开了,你能不能帮会儿忙?” 南雪音向来敏锐又警惕,在这种时候,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但她从来都是直面腥风血雨的那一个。 因此并未如何犹豫,她便微微一笑:“好。” 松月松了口气,“那得提前多谢你了!” “不过我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去帮忙之前,我得先和殿下说一声。”南雪音道。 “应当的。” 南雪音快走了几步,到萧攸澜身旁简言说了原委。 萧攸澜很轻地蹙了下眉,因为他今天带着她过来是为了赏花,自然不希望她还要伺候旁人,但在太后跟前,不方便说什么,点了点头,“好。” 于是南雪音便去帮忙了,说是给工部侍郎的女儿阮云蝉端茶。 她走过去的时候,便感觉多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视若无睹,奉上茶水。阮云蝉生一张鹅蛋脸,脸上表情却半点儿不友好,分明接住了,故意突然松了手。 眼看着杯子就要摔在地上,南雪音眼疾手快探手一接,稳稳托住了。 阮云蝉也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这都能接住,抿了下嘴唇,很快换了个思路呵斥:“你这宫女,怎么连端茶送水都不会?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 南雪音正单手端着茶杯,隔着光滑白瓷,正是温温热,哪里称得上烫。 但她没有反驳什么,顺从道:“贵人恕罪,奴婢去换杯新的来。” 说完转身就走,背后阮云蝉还在厌恶说着:“真不知道是凭什么入的宫,又是靠什么得了贵人的青眼,怕是靠那张脸吧!哼,狐媚子的作派。若是在我家中,早痛打一顿发卖出去了!” 南雪音置若未闻地往前走。 这个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熟悉的身影,萧鸣玉。 他正往这边走来,路线与南雪音的重叠。 南雪音识趣地停下,福了福身,一声“端王殿下”还没说得出口,萧鸣玉已近在眼前,不过他的脚步没有片刻停留,径直前行,直到芙蓉树下。 萧鸣玉嗓音带着笑,称得上温柔,“晏姑娘,好久不见了。” 晏稚容微讶,“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端王殿下。” 情场打滚多年,萧鸣玉对于目前这种状况自是得心应手,轻笑道:“晏姑娘绝色荣光,见过一次便实在难以忘却了。只是晏姑娘不一定记着我,兴许姑娘只记得太子殿下呢。” 晏稚容莞尔,“怎么会?” 南雪音内心毫无波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继续拿着杯子往前走。 身后,萧鸣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南雪音的反应,没有捕捉到任何他期望的表情,心中又莫名添了几分烦躁。 晏稚容礼节性地询问:“听闻贤妃娘娘偶染风寒,好些了吗?” 萧鸣玉顿了须臾才将目光收回,笑道:“我母妃今日也来了,晏姑娘不妨一起过去坐坐?” 晏稚容欣然颔首,“好啊。” 宗太后和萧攸澜散完了步折回来时,隔着段距离,见到晏稚容与贤妃、萧鸣玉相谈甚欢,萧鸣玉惯常哄女子开心的,不过三言两语,便将晏稚容逗得咯咯直笑。 宗太后很是羡慕,“看看人家鸣玉,多会哄女孩子开心。” 萧攸澜神色淡然,“四哥的确善于此道,王府中通房妾室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宗太后正色道:“你父皇、祖父,都有三千佳丽,天家男儿开枝散叶,自当广开后宫,这没有什么。” “母后便是因此郁郁而终。” 萧攸澜侧目,“祖母,看着那么多女子和您不惜一切地争抢一个男人,您开心吗?” 宗太后似乎陷入某些悠远的回忆,片刻之后,只归于一声沉重叹息,“这是没办法的事。” 似乎想到什么,她问:“难不成你是真心喜欢上了那个叫豆蔻的,下定决心,这辈子只要她一个?” 萧攸澜沉默。 宗太后的脸色登时变了。 - 另一边。 南雪音重新端着茶水回去时,窦芳春也一起坐到了桌前,正与阮云蝉说着话。 远远地,南雪音捕捉到“豆蔻”“贱婢”这样的字眼。 她走得近些,窦芳春嘴角带着鄙薄笑意,对阮云蝉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便一并朝南雪音看来。 阮云蝉不满道:“我可是太后娘娘请来的贵客,到如今了一杯茶水都没喝上,也不知道你这宫女是怎么当差的!” 南雪音不言,从托盘上端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桌上。 阮云蝉拿手碰了下,登时尖锐叫道:“怎么这么凉?我是来这儿坐冷板凳、喝凉水的吗?!” 第25章 将她的衣裳扒光! 周围离得近的贵女们皆是幸灾乐祸,宫人们虽说面露不忍,却也不敢多管,只顾着低下头,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儿。 南雪音倒不需要旁人救她,在阮云蝉破口大骂之前,从托盘上端了第二杯摆了过去,“那杯太凉了,这杯呢?” 阮云蝉一愣,似是没想到还有一杯。 但这又何妨呢?她皱起眉头,碰了一下,恶声道:“还是凉!” 南雪音于是放下了第三杯,“姑娘再试试这杯。” 阮云蝉又是一愣,怎么还有? 不等她说什么,南雪音又放了一杯,“还有这杯,比刚才那个更温热些。” 又放了一杯,“还有这杯,比前面那几杯都要温热些。” 阮云蝉看着跟前一排茶杯,脸色有点儿难看。 南雪音面色淡然,“姑娘要是还觉得哪儿不妥,便是宝慈宫的茶水不合您的心意了,不如,奴婢去将秋桐嬷嬷请来问问看?” 秋桐是宗太后身边最得重用的嬷嬷,真要把她叫过来,那这事儿难保不被太后、太子知道,如此便是闹大了。 窦芳春赶忙出来充当好人,“不过小事一桩,怎么犯得着请秋桐嬷嬷来?” 轻轻扯了下阮云蝉的袖子,“好啦,云蝉,不必和她置气,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又瞥了眼南雪音,“茶水都放下了,你可以去忙别的了。” 第20章 南雪音微微一笑,转身走开。 身后,窦芳春端了杯茶递给阮云蝉,“喝口水,消消气。” 阮云蝉恨铁不成钢道:“芳春,你就是脾气太好,这才被人欺负到跟前来!” 南雪音听明白了,所以,阮云蝉的故意针对,是窦芳春怂恿的。 阮云蝉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又道:“不过这宝慈宫的茶水,当真是好,比我家的香多了!” 窦芳春笑道:“你若是喜欢,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带一包。” 阮云蝉讶然:“可以吗?” “自然可以!我爱喝这茶,太后娘娘心疼我,也赏了我不少呢!” 阮云蝉颇为羡慕,“真好,你……” 她话说一半,突然卡住。 南雪音听到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接着是窦芳春的惊声尖叫,“云蝉!” 回头只见阮云蝉从凳子滑落,无力瘫软在地,双目紧闭,唇色发白。 南雪音顿然皱起了眉头。 因为窦芳春的惊叫,四周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喋喋不休地问着:“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窦芳春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刚才云蝉说她口渴了,叫宫女奉茶,来的是这个豆蔻。她当时觉得茶水太烫,让豆蔻换一杯来,豆蔻却莫名其妙地端来了好几杯。云蝉没怪罪她什么,挑了一杯来喝,谁知喝下去还没多久,竟然就直接晕过去了……” 人群中有人说了句:“怎么感觉,这是中毒之相啊。”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中毒?” “什么人敢在宝慈宫下毒?” “那我们喝的那些茶水呢?会不会也有毒?” 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人人自危。 晏稚容和萧鸣玉也被这边的异动吸引,前后走了过来。 贵女们自觉地为二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晏稚容从旁人议论中大概明白了发生什么,她是大家族出身,见惯了大场面,当机立断,吩咐下去:“你快去请太医。你去找太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就说阮姑娘出了事。你们两个,扶着窦姑娘坐下。” 窦芳春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脑袋,猛地指向南雪音,“是你!是你在茶水中下了毒!” 她红了眼眶:“云蝉只不过是让你换一杯凉点的茶水来,你竟然就心生怨怼,下毒要害死她!” 南雪音这下彻底想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众人的视线瞬间已经投射过来,难以置信、嫉恶如仇,仿佛她是天底下最狰狞可恶的恶鬼。 南雪音也看见了萧鸣玉。 他的目光中倒没有仇视,不过是一派漫不经心,没有任何插手或是开口的意思,好似是个局外人,闲散地看着这一场好戏。 失望倒是说不上,只能说,南雪音并不意外。 她收回目光,道:“我没下毒。” 窦芳春步步紧逼,“茶水是你送来的,云蝉是喝了你的茶水才中毒昏迷,你说你没有下毒?谁信!” 又示意左右,“去!到她身上搜一搜,说不定那毒药没倒完,还在她身上藏着呢!” 两个嬷嬷应声上前。 南雪音没有躲避挣扎。 嬷嬷在她胸前、袖口和腰上都摸了一圈,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窦芳春面露意外,怎么会没有?她分明交代了松月,让她趁机把毒药包塞到豆蔻身上的! 南雪音心中冷笑。 当时松月轻手轻脚地塞了东西,她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怎么可能还在身上留着。 “说不准是藏得深了,”窦芳春很快反应过来,有了新的想法,“将她的衣裳扒光!扒光了查!” 南雪音忽然问:“你确定要这样做?” 说话间,她抬了抬手腕,露出了太后赏赐的那只翠玉镯子。 两个嬷嬷瞧见了,也认出了这是什么,对视一眼,向着窦芳春赔笑脸。 “窦姑娘,扒光衣服……这只怕是不好吧?” “是啊,这豆蔻毕竟是太子的人,太后娘娘也说了,要特别关照着。” 人群中也传出小声怀疑:“是啊,她看着很镇定,会不会真的是被冤枉了?要是真被冤枉的,就这么被扒了衣服……太子殿下岂不是会不高兴?” 很快又有人道:“不就是个小宫女,衣裳扒了就扒了,窦姑娘可是殿下的亲表妹!” “何况,窦姑娘也是为了给阮姑娘讨回公道,太子殿下得知了,也只会夸赞窦姑娘当断则断啊!” “难不成殿下还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宫女责备窦姑娘?她以为她是谁!” 议论听在耳中,窦芳春更添几分傲慢,姿态凛然,道:“太子的人,就可以随意下毒吗?她毒害的可是朝廷命官的女儿!阮家姑娘就在这地上躺着,你们以为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过来了,能轻易放过她?还不快扒了她的衣裳!” 第26章 跪下 两个嬷嬷也被说得动摇。 窦芳春又厉声呵斥,“快些扒了她!否则,我将你们两个也抓起来打板子!” 嬷嬷们一狠心一咬牙,终究还是向南雪音逼近。 南雪音并没有反抗,也不打算反抗,任由手臂被擒住。 两个嬷嬷都是干活的好手,上来就扯掉了她的帔子,动作利落干脆。 很快,南雪音的白绫褙子被拽了下来,里边是一件窄袖衫子,也被扯下大半,露出大半肩膀。 而即便是这个时候,萧鸣玉也是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插手甚至开口的意思,仅仅袖手旁观。 “快点儿扒!必须扒得一件不剩!”窦芳春急不可耐地催促。 眼看着衫子另一边也要被扯下,突然,一个清洌嗓音传来:“住手!” 萧攸澜到了。 窦芳春咬牙——怎么来得这么快,还没有扒得干净呢! 两个嬷嬷已经停下了手上动作,跟着众人一同恭敬行礼:“太子殿下。” 南雪音快速打量了一眼自己目前的状态,还挺满意,随手扯乱了头发,抬手护住胸口,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眸。 她瞧见人群自觉让道,萧攸澜看见她的模样时,脸色陡然冷沉了下来。 南雪音就知道,她将计就计,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表哥!” 窦芳春调整好心态迎上去,要抱住他的手臂。 萧攸澜却无情地甩开了她。 窦芳春的笑僵在脸上。 太子径直走到了南雪音跟前,她也已经酝酿好了哭腔,嗓音发抖地唤:“殿下……” 萧攸澜的心尖跟着发颤,见她衣裳、发丝凌乱,眼尾洇红带泪,无助又破碎地向他望来,眉心蹙得更紧。 他将南雪音的衣衫拉回去,盖住肩膀。 “表哥!是她给云蝉下毒!”窦芳春不甘愿地喊叫出声。 南雪音噙着泪望向萧攸澜,摇着头委屈解释,“殿下,奴婢没有……” 萧攸澜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又转向窦芳春,问:“说豆蔻下毒,你有证据?” 窦芳春道:“茶水是她送过来的,喝完之后云蝉就中毒昏迷了,这个毒不是她下的,还能有谁?” 萧攸澜声线冷冽:“茶叶、茶杯、水,煮茶、沏茶、端茶,每个环节都有不同的人经手,豆蔻是唯一一个吗?更何况,阮姑娘饮茶的时候,你不也在身旁?怎么你就没有嫌疑?” 最后的质问带着尖锐而又淋漓的寒意,令人闻之骇然。 窦芳春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虚,很快又抱怨道:“阮姑娘可是朝廷命官的女儿,我这也是为了查清楚究竟是不是她下的毒啊,怎么表哥还怪起我来了?” “你是真心想查清楚吗?”萧攸澜寒声,“孤从未听说,查一桩案子第一件事是扒衣裳,还要扒得一件不剩。” 窦芳春噎住。 “纵然是罪恶滔天的杀人凶犯,也得人证、物证齐全了,仔细审问,不可擅自用刑。怎么,你窦芳春,自立了一套审讯之法吗?究竟是要查清下毒之事,还是心思阴暗故意刁难,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攸澜的言辞太过严苛冷漠,哪还有半分表兄妹之间的温情。 窦芳春心中委屈,扭头望向人群之外的宗太后,希望她可以帮一帮自己。 可是宗太后看她的眼神中只有一片失望之色。 “太医来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匆忙赶至。 萧攸澜示意仍躺在地上的阮云蝉:“劳烦孙太医。” 孙太医上前查看阮云蝉的情况。 不多时,他向萧攸澜躬身,如实禀道:“殿下,这是蓖麻之毒,从蓖麻籽中提炼出粉末,掺入水中,或是加入糕饼,只需服用少许,便有性命之忧啊。” 萧攸澜问:“还有救吗?” “阮姑娘服用得不多,也并未过去太久,还是可以救得回来。只是……”孙太医微有犹豫。 “只是?” 第21章 孙太医叹气,“只是毒素对身子的损害无可避免,今后得小心看护着才行了。” 南雪音听明白了其中言外之意:人没死,但废了。 萧攸澜也明白,停了片刻,道:“有人说,阮姑娘是喝了宫女奉的茶水,这才中毒昏迷,太医再看一看那儿的茶水。” 窦芳春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孙太医正要应声上前,宗太后却悠然开口:“还是先将阮姑娘扶进殿内,由孙太医解毒吧。” 萧攸澜蹙眉看过去。 宗太后也看着他,“蓖麻有润肠通便、消肿散结的功效,在宝慈宫中也常备着。底下人粗心搞混了,弄到茶叶、茶水中,也是有的。今日不是任何人下毒。” 顿了顿,又满目慈祥看向了南雪音,“豆蔻姑娘,芳春这孩子,平日就是个直爽仗义的,今日她是关心则乱,对你做了无礼之事,希望你不要记恨她。” 宗太后这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能摁住就及时摁住了。 萧攸澜有话要说,南雪音却一下反握住了他的手。 她向宗太后盈盈一拜,“奴婢没什么记恨的,今日之事,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宗太后满意点头,重复说了一遍,“是啊,误会罢了。” 萧攸澜眉心不展。 “攸澜,你带着豆蔻去偏殿更衣吧。” “……是。” 宗太后最后向众人微笑:“好,那大家也都散了!今日是赏花宴,不要错过这花草春光才是。” 有她一锤定音,没人敢再说什么。 宫女们抬着阮云蝉往殿内去,宗太后瞥了窦芳春一眼,“你过来。” 窦芳春战战兢兢地跟上。 阮云蝉被安置在外边解毒,宗太后带着窦芳春进了侧间。 宫人们都屏退了,太后张口便道:“跪下。” 窦芳春不情不愿地跪了,正欲好好解释一番。 宗太后扬手,结结实实地抽了她一记耳光。 窦芳春被打得懵住了。 “今日这事,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宗太后是陈述,不是问句。 “我没有……”窦芳春嗫嚅。 “你没有?那她豆蔻又有什么动机、什么目的给阮家姑娘下毒?倒不比你与阮家姑娘嫉妒她有太子恩宠,故意毒害她的可能性大。” 窦芳春不肯认罪,嘴硬道:“可是云蝉就是喝了她送来的茶水才中毒昏迷的!” “她送来一桌子好几杯水,怎么确定阮家姑娘会喝哪一杯?难不成她每一杯都下了毒?这毒,分明就是你下的!那茶水是你递给了阮家姑娘,你正是将蓖麻粉末藏在手指之间,趁着递杯子的间隙,偷偷撒入了茶水之中,”宗太后眯起眼睛看她,“你若是还狡辩,那桌上茶水还没收,瞧一瞧究竟是全都被下了毒,还是只下了一杯,再瞧一瞧你手指上、衣袖上有没有残存的蓖麻粉末,一切便都真相大白了!” 第27章 是你让孤太有兴致 窦芳春听得浑身发软,无力歪倒在了地上。 宗太后居高临下,眸光幽冷地俯视着她。 想当年,宗太后与一帮女人拼杀,最后坐上了皇后的宝座,又看着一批新的女人你争我抢,死的死,伤的伤。后宫之中,她什么样的招数没见过? 今日窦芳春的算盘与谋划,实在卑劣低下,她难掩眼底厌弃之色,“如此愚蠢做法,亏你想得出来!” 窦芳春委屈地哽咽,“我……我只是太喜欢表哥,我想嫁给他呀!” “你以为你给阮家姑娘下毒,嫁祸给豆蔻,让她身败名裂,太子就会喜欢上你?实在是愚不可及!你这样做,只会让太子更厌恶你罢了!” 窦芳春颤了颤,双眼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还有阮家姑娘,也是你造的孽。” 窦芳春吸吸鼻子,“阮云蝉她、她不是没什么事吗?我加的粉末不多,她只是昏迷了……” “你是听不懂太医的话吗?”宗太后实在是想再抽这蠢货一巴掌,“她虽然性命无虞,今后生活却要受到影响。她是应哀家的邀约进的宫,活蹦乱跳进来,半身不遂回去,你觉得,阮家不会记恨着宫里?” 窦芳春噎住了,她真是没想那么多。 “还有,太子那铁面无私的性情,要不是哀家拦着,否则必定要将此事追查到底。若是真查到你头上,查出了真相,毒害朝廷命官之女,构陷他人,你就等着进内狱大牢吧!” “不……不……” 窦芳春慌了神,挣扎着爬起来求饶,“太后娘娘,我知道错了,您救救我!” 宗太后简直无语,“哀家没救你,你还能这样好端端跪在哀家跟前?也得多亏豆蔻是个懂事的,虽说被你冤了,却也没计较什么。” 这样蠢,连个宫女都比不上。 宗太后吁出口气,道:“依哀家看,这宝慈宫,你无论如何也是留不得了。明天便回家去吧!” 窦芳春愕然抬起了泪眼,声音颤抖,“娘娘……要赶我走了?” 宗太后表情漠然,意味着这个决定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回去之后,多看看书,学聪明点儿,日后也能少吃点亏。至于这太子妃的位置,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没这个本事。即便靠着你父辈勉强坐上去,也迟早被拉下来,甚至死在上边。” - 另一边。 偏殿暂无宫人守着,四下静谧,唯有花香鸟鸣。 一进门,萧攸澜便松开了南雪音,沉声问:“刚才为何不让孤说话?窦芳春陷害你,孤是要为你正名,你倒拦着孤?” 南雪音垂眸看着刚才被萧攸澜牵过的手,嗓音轻轻的,“殿下对奴婢好,奴婢心中已然明白。奴婢不能为了自己,反而叫对殿下陷入两难的境地。” “孤怎么就两难了?” “窦姑娘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殿下的表妹,若是今日追查下去,清楚了是窦姑娘故意陷害奴婢,殿下会怎么做呢?惩罚她吗?可是窦姑娘的父亲,是殿下的舅舅,若是罚了窦姑娘,殿下与舅舅岂不是要生出嫌隙?” 萧攸澜不言。 “太后娘娘及时阻止了殿下追查,便是为了殿下考量。太后娘娘用心良苦,奴婢明白了,不忍心辜负,这才阻止了殿下说话。” 萧攸澜一目不错地看着她,“那你呢?” 南雪音抬眸,“奴婢?” “被人冤枉,又被人扒了衣裳,”萧攸澜直截了当地问,“你不觉得委屈?” 南雪音眼眸又垂下,语声恬淡而又自然,“奴婢早就不委屈了。那两个嬷嬷几乎要扯下奴婢的衣裳,是殿下及时赶到。见到殿下向奴婢走来的那一刻,奴婢便不觉得委屈,只觉得幸福了。殿下,今生能遇着您,实在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软声入耳,萧攸澜的心肠也跟着软了,仿佛变成一朵蓬松的棉花。 这时候,南雪音松开了右手。 她的上衣原本被扯下来半边,全靠右手紧紧按着,此刻松了手,那薄薄的衫子便又滑落下来,露出她的半边肩膀。 萧攸澜的视线落下来,不受控制地顿了顿。 其实他之前就见过她衣不蔽体的模样,只是那时是在深夜,烛光微弱,看得并不怎么真切。 当下光天化日,殿内通明,他发现她实在白得晃眼,肌肤细腻,连一丝一毫的瑕疵都看不见。 南雪音又扬起了脸,清冷漂亮的双目雾气氤氲,像是求助似的,“殿下,帮帮奴婢吧?” 萧攸澜喉结上下滑动,沉声问:“你想孤怎么帮?” 南雪音放轻声音,“殿下想怎么帮,奴婢都可以的。” 萧攸澜心中某处的一根弦仿佛在这一刻崩断了。 二十多年引以为傲的自持、克制,在这个女人面前全然溃不成军,他眸光微深,大掌抚上她的后腰,一低头,吻上了她的肩。 南雪音一愣,她原本以为,萧攸澜吻的会是她的唇,没想到,竟是肩膀吗? 南雪音的肩膀扛过重物,也挨过刀剑,唯独没被人这样亲吻过。 他十足虔诚,沿着锁骨,一寸一寸地细吻她的肌肤。 南雪音只觉湿热,柔软,被吻过之处皆是泛起难言的酥麻,忍不住哼吟出声。 萧攸澜亲吻的动作一停。 南雪音颤着声,“是奴婢扰了殿下兴致吗?” “不是。” 萧攸澜低沉微哑的嗓音近在耳畔,“是你让孤太有兴致。” 南雪音蓦地怔住了。 平日里的太子殿下清冷惯了,甚少议论风月,言谈举止规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今日说了这样一句话,字眼暧昧,声调又缱绻,竟是说不出的禁忌与蛊惑。 不等她习惯,萧攸澜最后吻了她一下,直起上身,道:“你自己提着裙子。” 南雪音听得一怔。 第28章 终于有了五六成的相似 萧攸澜说完了,也后知后觉这有点儿歧义。 第22章 见她怔神,忍不住笑了声,“孤不是那个意思。” 他语气如常,道:“你上衣被扯坏了,裙子却还好好的,那便不必脱下裙子重新穿过。你自己提着裙子,孤来为你整理上衣,如此方便一些,也快一些。” 南雪音听明白了,点点脑袋,温吞道:“可是向来都是奴婢伺候殿下,怎么能反过来,让殿下来伺候奴婢呢?” 萧攸澜瞧着她:“不是你说让孤帮你?孤答应了。” 他轻抬下颌,“提着裙子吧。” 南雪音乖乖照做。 衫子轻薄,萧攸澜将衫子下摆掖进她裙身时,仿佛在抚摸她的肌肤。 先是后腰,侧身,最后是前胸。 这条纱裙束在胸下,萧攸澜沉了口气才动手,他尽量小心避开,可在最后关头,掌心还是碰到她的胸脯,轻轻地滑了过去。 一瞬间,两个人皆是一怔。 萧攸澜眼中掠过一抹讶异。 这么……软的吗? 南雪音的呼吸都顿住了,耳根瞬间爬上绯色。 她这会儿的羞耻并不全是装出来的。 她对自己最不满的地方便是胸脯,十来岁开始,原本平坦的前胸日渐隆起弧度,根据她的观察,她比起寻常女子还要饱满许多。 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训练与杀人,因此,南雪音总是用布层层缠绕,缠得越紧越放心。 但是为了成为宫女,她只能放开那些包裹的布条,换上了肚兜。 肚兜那么薄,根本掩不住什么,也挡不住什么。 仅仅是被萧攸澜的掌心擦过一下,难言的战栗便蔓延了全身上下,令她说不出话,嘤咛声都在嘴边即将溢出来了,她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好了。” 萧攸澜率先打破沉默。 南雪音慢了半拍,才小声道:“多谢殿下。” 顿了顿,又道:“接下来的奴婢自己来就好。” 萧攸澜“嗯”了一声,绅士地转开身,用后背对着她。 南雪音穿上褙子,抚平褶皱。 萧攸澜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情不自禁地垂下眼睛,望向自己的手掌。 等二人回到院中,一切都已恢复如常。 女郎们三三两两地赏花、漫步或是饮茶闲话,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正殿,阮云蝉尚未清醒,宗太后一个人从侧殿走出来,南雪音隐约听到里边传出的啜泣声,听着像是窦芳春。 “刚才那两个老婆子,哀家已经下令责罚了。”宗太后率先开腔。 “多谢太后娘娘,为奴婢做主。”南雪音顺着道了谢,心想,这便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了。 宗太后笑容慈祥,“走吧,一起去赏花!” - 午后,赏花宴临近结束。 贤妃对晏稚容实在是越看越满意,几乎是看待准儿媳的眼神,想了一想,表情和善道:“稚容,让鸣玉送你回去吧!” 晏稚容婉言:“贤妃娘娘好意,稚容心领,但怎么好意思麻烦王爷呢?” 萧鸣玉笑道:“不麻烦,本王住在角园,与你家倒是在一个方向。” 晏稚容望他一眼,没再拒绝,“那就提前谢过王爷了。” 于是,二人并肩出了宝慈宫。 别家的贵女结伴离开,经过他们身旁时笑着打招呼,晏稚容挂上一如既往的端庄笑靥,向她们一一点头。 最后,她偏过头,看向了萧鸣玉。 她发现萧鸣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某处,顺着望去,是太子和宫女豆蔻。她跟着看了一会儿,含笑揶揄:“难不成王爷也羡慕太子殿下有美人在侧吗?” 萧鸣玉笑了一声,“怎么会?” 他侧目看向她,一双凤眼注满了深情,“那小宫女,不比晏姑娘貌美。” 晏稚容轻哼,“我却没有她那厉害本事呢。” “这不一样。她身份低微,需要依附男人、攀附男人,晏姑娘金枝玉叶,生下来就是要被爱着、宠着的,不必去学那些腌臜的手段本事。” 晏稚容被这话哄得高兴,嘴角扬起弧度,“看来,王爷是很了解她那样的女人。也是,谁都知道,莲州端王府上美人无数。” 萧鸣玉不紧不慢道:“是有几个丫鬟通房,美人无数这样的说辞,实在是以讹传讹。” 他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本王也学太子清心寡欲,朝野上下难免有人议论本王沽名钓誉,垂涎东宫之位。养着那些女子,便是自保之举,莲州事务繁忙,本王连她们长什么模样都没记全。” 晏稚容若有所思。 端王的车马护送着晏稚容直到晏家门外。 晏稚容的父亲晏劼正好在府上,闻讯出来道谢,二人又客套寒暄了一番。 告辞以后,萧鸣玉回到角园。 两个美人还在他院中养着,一见他便千娇百媚地喊“王爷”,就好像昨晚床上喊的那样。 萧鸣玉神情却冷淡得很,道:“都去换身衣裳,穿褙子,纱裙。” 美人很快换了回来。 萧鸣玉靠坐在榻上,又道:“将你们的上衣扯乱,露出半边的肩膀。” 一个美人听得笑了:“王爷喜欢这一口呀?” 见另一个已经开始扯了,她赶紧也胡乱扯了起来。 萧鸣玉盯着看,皱了眉头,“不对,不够乱。” “不对,是另一边肩膀。” “……” 到最后,凌乱程度、裸露程度都已经挑不出错处,萧鸣玉却还是不满意,心烦意乱,半晌,憋出来一句:“滚!” 两个美人皆是一惊,但她们懂得规矩,不多嘴,不拖延,很快出去了。 房中安静下来,萧鸣玉眼神放空,瞧着某处,似乎在自言自语,“这是任务,本王自然不好帮你……” 忽然,他想起和南雪音的初遇。 十岁的小姑娘和野狗抢包子,衣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了半边肩膀。 那个时候她还小,又瘦又小。 萧鸣玉一下想到,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先去帮她遮住肩膀。 他烦躁不已,抄起手边的酒杯,猛地往墙上砸过去。 日暮时分,乌坠壮着胆子进来,道:“王爷,怜莺姑娘到了。” 萧鸣玉颓然靠坐在榻上,倦怠地掀起眼帘。 花怜莺走上前来,双眼湿红,娇嫩脸颊上仍挂着泪痕。她今日身上穿的是一件白绫褙子。 萧鸣玉的黑眸微微地亮了。 她在他的脚边跪地,梨花带雨地诉说:“王爷,莺莺知错了,求求王爷,不要不见怜莺……” 萧鸣玉坐起身,突然扯开她的衣襟。 花怜莺发出惊呼。 萧鸣玉又遮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她们最不像的地方,遮住了,终于有了五六成的相似。 萧鸣玉喉结滚动,俯下身,温柔地吻上她的唇瓣。 花怜莺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立马拼了命地讨好取悦他。 唇齿之间,萧鸣玉忽地问:“为什么从侧殿出来,你和他更亲近了?你们做了什么?” “……什么?” 花怜莺没听懂,下一瞬,被萧鸣玉一把拽起,压在榻上。 短暂的柔情消失殆尽,他什么都不再说,动作粗鲁,没有任何的怜惜之意。 第29章 别以为她心善柔弱 另一边。 吃过晚饭,萧攸澜照例要去处理公事,动身之前,他先瞧了南雪音一眼。 一侧的飞鸿面露疑惑之色。 南雪音倒是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展开手掌,道:“殿下给的药膏着实有效,奴婢的伤已好全了,连一丝疤痕都看不出来。” 萧攸澜视线在她掌心停留片刻,发现她的手和肩颈一样细白柔腻,大概全身上下皆是如此? 他眸光晦暗,“嗯”了一声,“去书房吧,为孤磨墨。” “好。” 前两日由于南雪音伤了手,书房的墨都是飞鸿在磨。 南雪音拿起墨锭看了看,有点儿嫌弃的样子:“飞鸿怎么将好好的墨锭弄得乱七八糟的。” 萧攸澜笑了声,“所以孤才想你过来。” 南雪音忽然歪过脑袋,弯起漂亮眼眸,朝他促狭地笑,“殿下想奴婢啊?” 萧攸澜大概也没想到会是“想你”这两个字眼,但面对她有点儿调侃狡黠地笑,却并没有否认,“对,会想你。” 南雪音倒是愣了一下。 “磨墨吧。” “……好。” 南雪音应声,低头舀了清水,细细地磨起墨来。 身侧的萧攸澜翻动着书籍,纸张发出哗啦声响,南雪音头脑略微放空,终于意识到近日太子对她有了一些明显的不同。 “太子殿下在吧?” 门外传来束遇的声音。 得到飞鸿的肯定回答,束遇大步流星往里走来,见到南雪音还愉快地打声招呼:“哟!豆蔻姑娘!” 第23章 南雪音向他礼貌颔首。 “什么事?”萧攸澜淡声发问。 “哦,是这样,”束遇道,“阮家姑娘被送到家的时候,家里人见她那副样子,都吓得不轻,阮家老太太更是当场哭晕了过去。秋桐嬷嬷亲自送过去的,耐心解释了说是底下人不小心酿成的大错,看样子他们都不太相信。” “要是你,你信吗?”萧攸澜问。 束遇嬉笑道:“这就得看我跟阮云蝉是什么关系了!要她是我亲妹子,我是铁定不信的。要她跟我没什么关系,那我就信了。” 他接着又说别的,“还有,殿下您的那个表妹,窦家姑娘,今天晚上被送出宫去了。就刚才。我听他们说,窦家姑娘哭了一下午,不愿意离开。但是谁不知道咱们太后娘娘,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萧攸澜没说话。 说完了这两件事,束遇还没走,站在那儿,嘿嘿地笑着,时不时还瞅南雪音两眼。 南雪音明白他意思,刚才这两件事,她可以知道,但接下来的事,却是她不能听的了。 她也识趣,适时出声:“殿下,墨好了。” 放下墨锭,道:“刚才奴婢让人给殿下炖了梨汤,估摸着快好了,奴婢去看一眼。” “好。” 南雪音离开后,束遇才问:“殿下,今日宝慈宫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太后娘娘这么着急将人送出去?” 萧攸澜将今日之事简单陈述了一遍,道:“窦家如今权势地位渐盛,将来左右皇权都不是没可能,所以需要有人压制着。阮家就很合适。祖母太后明面上告诉阮家是宫里人不小心犯了错,但很快又把窦芳春送回了家,这就是在暗示此事与她有关。如此一来,阮家的仇恨与不满,便只会朝着窦家发泄。” 束遇恍然大悟。 萧攸澜问:“你就是想跟孤说这个?” “不止这个,”束遇道,“还有端王那边。” “他如何?” 束遇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可靠消息,去年,端王派出身边最得力的杀手,目前已经安插进了东宫。” - 翌日,南雪音服侍萧攸澜用膳时,飞鸿从外边进来,道:“殿下,窦姑娘来了,说要见您。” 萧攸澜眼皮都没抬一下,“孤没时间,让她回去。” 飞鸿应声称是。 然而才走出门去,便听飞鸿惊呼一声:“窦姑娘,您怎么擅闯进来了!太子殿下正忙着,您不能进去!” 显然,他们一帮人都没能拦得住。 窦芳春闯进门来,对着萧攸澜便是一声凄婉的喊叫:“表哥!” 萧攸澜皱起眉头,明显不悦。 窦芳春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表哥,你知道吗?太后娘娘让我回家去,不许我再住在宫里了。” “知道,”萧攸澜面无表情,“然后呢?” 然后? 窦芳春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表哥,我不想回去!我想住在宫中,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萧攸澜不太想理会她。 南雪音淡定地盛了一碗鸭子肉粥,放在他手边,轻道了声:“殿下。” 窦芳春眼珠子一转,落到她的身上,顿时咬牙切齿,“是不是因为你?是不是你害得我不能留在宫里了?” 南雪音身形微微抖了下,像是有点儿害怕,“窦姑娘,奴婢不敢。” 窦芳春恨声:“你扮柔弱给谁看!你个……” 她大概是想骂“贱人”,但是没等她骂出来,萧攸澜便冷冷呵斥:“窦芳春!” 窦芳春面露委屈,“表哥……” “胆大妄为,阴谋算计,栽赃嫁祸,这些都是你。” “我……” “今日一切,是你咎由自取,与豆蔻毫无关系。别以为她心善柔弱,便可任由你欺凌。” 南雪音:…… 这么些年,头一次有人说她心善柔弱。 窦芳春流着泪,不甘心到极点,“表哥!你为什么要这样护着她?我是你的表妹,我是唯一够格成为太子妃的人啊!她就是个小宫女,专门来给你暖床用的,一个工具而已——” 这话越说越难听了,萧攸澜脸色阴沉,喊:“来人!” 飞鸿应声进来。 “把她拖下去,不必怜香惜玉。就说是孤的意思。”萧攸澜的嗓音冷漠得不可思议。 得到太子的保证,飞鸿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刚才他们就是担心损伤了窦家姑娘千金贵体,追究起来承担不起责任,这才让她闯了进来,既然太子爷这样说,那他们就能放心地干了。 窦芳春被强行拖了出去,她挣不脱,带着哭腔喊叫:“太子表哥!我是你的表妹!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宫女欺负我?豆蔻!你这贱……” 飞鸿忙不迭捂住了她的嘴巴。 嘈杂的声响逐渐远去,萧攸澜依旧冷着脸,吩咐人:“让长龄来见孤。” 东宫詹事府詹事魏年,表字长龄,主要协助太子统管东宫事务,有些事情涉及到东宫之外,便由他去走动交代。 南雪音心绪略微一顿,有点儿不安。 两年前,她和魏年打过照面。 第30章 你和孤一起洗 不多时,魏年到了。 一身灰色圆领袍,三十出头年纪,面容白净,书卷气很重。 他与南雪音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今天他脸上没有那些飞溅的鲜血,唯有下颌处留下的一角疤痕。 只看了他一眼,南雪音便很快垂下了眼睛。 虽说易了容,但是她的眼睛太难改变。很多人对她最深刻的印象都来自于这双眼睛,她不确定魏年是不是还记得她,安全起见,她只有尽可能避免。 魏年行过礼,留意到太子身旁的宫女。 顿了下,又看了一眼。 萧攸澜放下碗勺,拿起帕子擦了嘴角,道:“你去一趟窦家。” 魏年这才收回视线。 萧攸澜声线平直微冷,“告诉窦国舅,看好他的女儿。” 魏年应声称是,退了下去。 临走之前,他又朝南雪音瞄了眼。 回东宫复命时,书房静谧,只有萧攸澜一人端坐书案前。 魏年左右打量,也没见到早上看见的那个身影。 “在找豆蔻?”萧攸澜缓声发问。 魏年一愣。 “今早你就看了她好几眼,怎么,”萧攸澜撩起眼皮,神色不明,“终于铁树开花,看上小宫女了?” 魏年耳根一红,“属下怎敢!” 萧攸澜:“那就说正事。” 魏年赧赧,应声称是,先老老实实地禀报了去窦家的事儿,又说起窦国舅的回应,道:“国舅爷说,窦小姐被家中惯坏了,不知长短轻重,今后他会请去教习嬷嬷,让窦小姐在家中好好学规矩。” 这是禁足的意思,也是太子的言外之意。他领会了。 萧攸澜略微颔首,“好,下去吧。” 魏年却没动。 萧攸澜再度抬眼,“还有什么事?” 魏年深吸口气,“此事……有关豆蔻。” 萧攸澜:? “两年前,属下在莲州遭遇袭击,属下活了下来,也记住了那个杀手的样貌。” “此事孤也知情,”萧攸澜反应也快,“你觉得,豆蔻就是那个杀手?” 魏年道:“属下并不能肯定,因为样貌有很大不同,只是属下觉得,豆蔻的眼睛,与那杀手的十分相像。” 萧攸澜淡声:“只是一双眼睛,证明不了什么。” 魏年顿了顿,道:“属下听说,束大人查到端王在东宫安插了一个杀手。端王豢养杀手、暗卫无数,最顶尖的那个,不仅杀人利落,更是擅长易容。倘若真是她来到东宫,咱们不得不多加防备。” 萧攸澜默了默,道:“孤试探过她许多回,并未发现可疑之处。何况,她若是想杀了孤,很多时候都可以动手。” 那日紫微大街上驴车失控,她若是杀手,大可以袖手旁观,如此兵不血刃,解决他的性命。 但是她并没有。 “殿下,还记得林翊吗?”魏年正色,“他被人灌醉了酒,将殿下身患隐疾之事吐露了出去。这些年,端王对东宫虎视眈眈,谁也不能保证,这个消息是不是走漏到了他跟前,他又是不是派人潜入东宫,只为探寻殿下的这个秘密。” 萧攸澜的眉宇深深皱了起来。 “从两年前起,属下一直在追寻识破人皮面具的方法。年前,属下得到了一种可以融化人皮面具的药水。若是殿下下定决心,便找个机会,让豆蔻的脸触碰到这药水。若是一切相安无事,那是最好,可若是她的面具脱落、浮边……” 魏年的声音显得沉重,“相信殿下自有处置办法。” 还能有什么处置办法呢? 也不过就像过去逮出来的那些细作一样,审问,拷打,最后杀了而已。 第24章 - 当晚,夜色已深。 飞鸿笑容满面,来了南雪音房门外,“豆蔻姑娘,太子殿下要您过去呢。” 南雪音应声。 她以为,太子传她过去不外乎两件事,一是太子还在书房,要她做点儿什么;二是太子今晚兴致不错,召她过去侍寝。 然而,飞鸿竟然直接领着她到了浴房门外。 南雪音露出困惑的神情。 飞鸿笑道:“太子殿下说,今日由姑娘伺候沐浴。” 南雪音微微一愣。 “姑娘,进去吧,殿下就在里边呢,可不好叫殿下久等了。” “……好。” 南雪音匀了口气,推门迈入浴房。 房中雾气氤氲,沐浴池中已放足了热水。 透过朦胧白雾,南雪音看见高大的太子立在一侧,外袍解了一半。 南雪音走上前去,“殿下,奴婢来吧。” 萧攸澜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南雪音感觉他似乎心情不好,又感觉他并无异常。 这委实有些古怪。 是魏年认出了她? 可若是如此,太子又何必让她过来? 思绪纷纷,她脱下外袍,挂到一旁屏风上,忽然听萧攸澜发问:“孤让人去调了你的身契文书。四月二十,是你的生辰?” 他的嗓音依旧清润,却如同隔着苍茫水雾,缥缈不真切。 南雪音从容回道,“是四月二十二。他们都说,奴婢打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一直等母亲为父兄做完早饭、洗了衣服,鸡鸭也喂好了,这才开始腹痛。后来生产也很顺利,不出半个时辰,便健健康康生下来了。” 她轻声问:“殿下今日为何查看了奴婢的身契文书?” 萧攸澜却没有回答。 南雪音识趣地并未追问,垂着脑袋,专心地解他的衣带。 她动作慢,萧攸澜也不催,目光长久停留在她的脸上,道:“你健健康康的,孤却不是。” 南雪音没有抬头,“殿下天之骄子,怎么会不健康呢?” 萧攸澜声线沉缓:“孤有隐疾。” 南雪音愕然抬头。 “这种病,全天下的神医大夫都治不好,但是它也很致命,若是被外人得知,或许,孤便再也做不成这个太子。” 说完了,他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好一会儿,南雪音很轻地蹙了秀眉,问:“殿下,会难受吗?” 萧攸澜倒是一愣。 “奴婢小的时候生过病,总是很难受。那些病过几日好了,便不会再难受。可是殿下的病治不好。如此,是不是会经常很难受呢?” 也不知道是雾气蒸腾,抑或是其他缘故,南雪音的眼眶微微湿润了些。 萧攸澜皱了皱眉,好久,喉咙浅浅滑动了下,“……继续宽衣吧。” “是。” 衣带终于解开了。 太子看着清瘦,衣袍底下却有精壮紧实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颇具观赏感。 接下来要脱的是亵裤。 南雪音正要跪下去,萧攸澜却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这个不脱。” 南雪音乖乖收了手。 萧攸澜没有松开她,又道:“你和孤一起洗。” 南雪音想起来,端王府上也有沐浴池,比东宫这个略小一些,萧鸣玉喜欢与美人同浴。南雪音时常守在门外,听着那些喘息呻吟高高低低,最后伴随着池中雾气一同散去。 此刻,她站在东宫的沐浴池边。 她仿佛后知后觉,小声说:“殿下,奴婢还没有脱衣服。” “你不用脱。” 萧攸澜的声音辨认不出喜怒,攥着她的手腕,“过来。” 南雪音的声音十足乖巧顺从,“好。” 第31章 别这样 池中修了台阶,阶上砌着玉石,南雪音跟着太子一步一步往下走去,热水漫过她的膝盖,又盖过腰部,水波荡漾,她脚步逐渐有些不稳。 可萧攸澜还在往深处走。 他身量高大,热水到他胸膛时,南雪音已经被淹没了大半张脸。 她艰难地将脑袋探出水面,唤他:“殿下......” 因为说话,热水往她口中灌入,她忍不住呛了两声。 萧攸澜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她整个人都几乎没入水中,青丝在身后飘荡开来,在水面浮动,如同上好的黑色绸缎。 由于入水太深,她必须微微扬起头,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萧攸澜端详她的脸庞,尤其是下颌角,以及鬓发。 好一会儿,他并未发现端倪。 他松了口气。 南雪音的眼眶却忽然红了。 萧攸澜一愣,问:“怎么了?” 南雪音想要张口说话,可她还在水里,一开口就呛水,难受得紧皱起眉头。 萧攸澜来掌她的腰,南雪音便顺势靠进他的怀里,柔软细腻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胸膛。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肉迅速绷紧了,却并未将她推开,而是抱着她往上边走了两步。 “殿下……” 南雪音满脸都是水珠,眼泪混入其中,并不明显,只有她哽咽的嗓音显示出来,她在哭。 萧攸澜腾出手给她擦了一下,问:“哭什么?” 南雪音红着眼眸,“奴婢好像有点没用,一下就呛水。奴婢也想多陪殿下……” 不等南雪音把话说完,萧攸澜的大拇指忽然压在了她的唇瓣上。 他说:“你有用。” 南雪音抬眼。 她眼眶一片殷红,睫羽也湿透了,可怜耷拉着。原本清冷锋利的眼眸,锐气似乎被水融化开了,显露出湿润而又缱绻的万端风情。 萧攸澜凝视片刻,终是情动到难以自控的地步,低头吻上了她的眼尾。 南雪音闭上双眼,清晰地感受到他唇瓣的温度与形状,他在细细亲吻她的眼睛,吻去她的泪水。 她莫名想到,这好像比直接亲吻嘴唇更亲昵。 她又想,没有料到,会在这儿闻到熟悉的药水味道。 易容术从莲州发端,由她发展、精进,后来逐渐被人借鉴,反而用来欺瞒算计端王府的杀手。 为了应对那些人那些事,南雪音制作了可以融化面具的药水。 魏年果然记得她,也看见了她的眼睛,不愧是能成为东宫詹事的男人,警觉,反应快,意识到了她可能是易容而来。 若是她早些年做的人皮面具,或是其他人做的,自然早已在这汤池中融化、消解,原形毕露。 可是,她这次任务用的人皮面具是最新也最好的一种,药水对她毫无用处。 所以她顺着萧攸澜,任由他将自己领入水中。 再趁着机会呛水、掉眼泪,太子心里的那点儿怀疑,只会被心软和愧疚掩盖。 萧攸澜吻了她有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南雪音的脸颊绯红一片。 萧攸澜越看越喜欢,心下柔软,嗓音也温柔,“沐浴吧。” 南雪音乖顺点头。 萧攸澜在合适的台阶坐下。 南雪音跪坐在他的身后,为他揉按肩膀。 他想到什么,捉住了南雪音的手,“算着日子,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他偏过脸,问:“衣裳、钗环,或是胭脂水粉,你喜欢什么?孤给你准备生辰贺礼。” 南雪音感到意外。 她在萧鸣玉身边,从没有收到过他的生辰贺礼,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还有那样的一天。 她懂事道:“殿下给奴婢的已经很多了。” “可是孤想送你。” 萧攸澜长久地凝视着她,黑漆漆的眼眸微发亮,语调真诚,神情可谓温柔。 往日清冷禁欲的太子爷,竟然会有这样柔软、偏爱的一面。 见她不说话,萧攸澜也不着急,最后捏了下她的手,温声说道:“你可以想一想,想到了喜欢的来告诉孤。不论是什么,孤都送你。” 南雪音顿了顿,才说:“好。” 沐浴池中的水凉了些,萧攸澜起身出来。 南雪音随行左右,为他拿来干净的毛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萧攸澜看她浑身衣裙,连带着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心疼又愧疚,问:“是不是开始冷了?” 南雪音难为情道:“是奴婢比旁人更怕冷。” 萧攸澜将毛巾盖在她的头发上,“等孤一会儿。” 毛巾有滑下去的趋势,南雪音抬手按住了,抬眼只见萧攸澜随便披了件外衣,迈步向外走去,在门外喊了飞鸿,“去拿一套衣裳来,按豆蔻的尺寸。” “是。” 不多时,飞鸿拿来了衣裳。 萧攸澜接了往里走,递给南雪音。 南雪音双手捧住,万分恩谢,转头将衣裳放在了椅子上。 萧攸澜问:“不换上?” 南雪音真诚道:“可是奴婢得先伺候殿下换衣服。” 第25章 “不用,你换自己的就好。” “……好吧。” 南雪音点点头,便低头开始解腰带。 萧攸澜忙叫住她:“别在这里换!” 南雪音腰带解开了一半,疑惑地抬起头,“殿下不喜欢看奴婢吗?” 衣襟敞开了,露出她穿在里边的月白衫子,料子轻薄通透,可以隐约见到贴身穿着的鸦青色肚兜。 萧攸澜喉结滚动,“不是不喜欢……” 南雪音于是继续脱了。 自己的衣服脱起来倒是很快,她三下五除二褪了外衣,还要继续脱裙子。 萧攸澜忽然走近,捉住了她的手。 南雪音闻到他身上湿冷的水汽,抬起了头。 “别这样,”萧攸澜语气无奈,“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是他第一次用了“我”这样的称呼。 南雪音不免错愕。 “你去里面,屏风后边,好不好?”萧攸澜像是好脾气地在和她商量,也像是试图说服她。 南雪音更为愕然,半晌,嗯了一声,又点点头。 萧攸澜松开了她。 沐浴房靠西墙摆着一张四扇酸枝木花鸟瑞果屏风,南雪音捧着衣裳走去屏风后边,这儿灯光微弱,外边也很难看清其中光景。 至于萧攸澜,便在屏风另一边换下半湿不干的裤子。 南雪音不经意间看见了地上的剪影,萧攸澜身侧的烛灯光辉明亮,将他的身形映了下来,还是侧面,他的特征隐隐约约。 南雪音默默地想,好像比萧鸣玉更…… 萧攸澜对此毫无察觉,拿毛巾擦了擦身上水珠,换穿上新的裤子。 南雪音也在这个时候,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第32章 听着就好厉害 萧攸澜先换好了衣服,他没有过来,也并不催促,而是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等待。 等南雪音好了出去,他坐在灯下,朝她微笑了一下。 南雪音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看见的影子,唇角一牵,唤:“殿下。” 萧攸澜起身走过来,“今晚你和我一起睡。” 南雪音歪了下脑袋,“殿下准备好要奴婢了吗?” 萧攸澜:…… 萧攸澜:“没有。” 南雪音“咦”了一声。 “每个月都‘侍寝’一次,对你会比较好。”萧攸澜是这样考量的。 南雪音微微一愣。 “走吧。”萧攸澜向外走去。 南雪音跟上他的步伐。 二人又躺在了同一张床上,不过比起上回,他们今晚挨得近了些。 南雪音可以闻到萧攸澜身上的雅致清香。 临睡之前,她听到萧攸澜唤:“豆蔻。” 南雪音原本就只是假寐,下意识地应声,“奴婢在。” 萧攸澜的声音轻缓,如同半梦半醒之间的呓语,“别忘了想生辰礼物。” 南雪音转过头,看见昏暗夜色下萧攸澜俊美的侧脸,他闭着眼睛,是睡着了的样子,眉眼柔和,似乎梦见什么喜欢的东西。 四月二十二,是豆蔻本人的生辰。 她自己的生辰其实在年底,大雪纷飞的时候。 她还记得自己的父亲,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身上总有一股很好闻的墨香。 小的时候她问,为什么自己的名字是“雪音”? 父亲说,因为她出生那一日,天下四野都是雪落下的声音。 至于想要的礼物…… 南雪音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什么。 翌日起来,南雪音为萧攸澜更衣,目送他去上了早朝。 她正准备回去找玲琅,小姑娘的心思,毕竟还是得问真正的小姑娘。 不等她动身,秋桐嬷嬷便到了,依旧是那一副礼貌客套的笑面,“豆蔻姑娘,太后娘娘说请您过去吃糕饼。” 南雪音知道,宗太后是因为听说了昨晚的事。 果不其然,一入宝慈宫中,宗太后没用任何话题作为开启,张口就问:“听说昨天晚上太子在沐浴池中要了你一回,后来将你带回房中,又要了一回?” 南雪音:? 传成这样了? 她深吸口气:“是的。” 宗太后颇为满意地点头,“好啊,很好。” 南雪音低首,“能服侍殿下,是奴婢的福分。” “即便没有名分,你也不介意?”宗太后目光带着审视。 “没有入宫之前,奴婢日日在家中伺候父兄,时不时还要承受父兄的辱骂殴打。如今奴婢身在东宫,太子殿下克己复礼,端方正直,奴婢能在殿下身旁伺候,已是心满意足。若是将来太子妃心善,准许奴婢留在东宫,奴婢自当更为尽心尽力。若是太子妃用不着奴婢……” 南雪音顿了顿,脑袋埋得更低了些,“娘娘愿意的话,奴婢便来宝慈宫伺候您。” 宗太后抚掌笑道:“好啊!若真有那一日,哀家一定将你要过来!” 朝她轻抬下颌,“坐吧。” 南雪音坐下了,她又吩咐左右,“为豆蔻姑娘奉茶来。” 南雪音总觉得,她是有什么话想交代。 “昨天晚上,哀家和皇帝坐在一块聊起太子,都很发愁,”宗太后道,“皇帝在太子如今的年纪,已经迎娶了太子妃,还有良娣一人,膝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南雪音默然不语。 “太子性情太冷,对男女之事提不起兴致,皇帝因此特意挑选、驯养了你们这几个宫女,派去东宫。你做得很好,哀家和皇帝对你都十分满意。如今东宫,除了你,留下的还剩一个了吧?” “回娘娘的话,还剩一个叫玲琅。” “太子对她没什么兴致?” “似乎是没有。” 宗太后微微点头,“哀家对她有些印象,一团孩子气,想来太子也不太喜欢。所以东宫说白了,也只有你一个人伺候太子。这样,怎么都是不够的。” 南雪音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哀家和皇帝商量着,再送一批女子去东宫,不过这回不再从宫女里选,而是从世家里边挑。太子若是有喜欢的,也便顺理成章地迎娶了,做太子妃。” 南雪音恭维道:“娘娘与陛下用心良苦。” 宗太后凝望着她,“哀家这会儿告诉你实情,是希望等这批女子选出来了,你能过来帮一帮忙,告诉她们太子的喜好,如何能讨得太子的欢心。你可愿意?” 南雪音颔首,“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奴婢没什么不愿意的。” “即便隐瞒着太子办这些事,你也愿意?” 南雪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瞒着萧攸澜。 以他的性格,若是知道皇帝和太后在用这种方式为他挑选太子妃,一定会不高兴,不顾一切地阻止。 不过,等人挑好了,送过去了,萧攸澜即便抗拒,顾念着皇家颜面,也不好再拒绝了。 就好像他会顾念父子之情留下南雪音,又不愿太后伤心而喝下催情酒。 皇帝和太后目前唯一担心是那些女子得不到萧攸澜的心,因此太后来找了南雪音。 事实上,南雪音目前夹在中间处境其实非常尴尬。 只是为今之计,最好的选择还是隐瞒萧攸澜,帮着皇帝和太后。 根据南雪音对萧鸣玉的观察,男人或许会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但这种兴趣持续不了很久。 将来萧攸澜终究是会有其他女人,会有太子妃的。 因此,她顺从道:“奴婢愿意的。” 宗太后向来喜欢听话的,这会儿对她更加满意,笑道:“你是个懂事的,太子喜欢你,哀家喜欢你,将来的太子妃也会喜欢你。到时候,你定能留在东宫,做个良娣。有朝一日太子继承大统,你便是妃嫔主子,今生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宗太后是当真高兴,大大方方地给了南雪音许多赏赐。 南雪音一个人拿不下,宗太后又叫秋桐领着几个宫女帮忙。 回到东宫,侍从冲她笑道:“豆蔻姑娘,殿下说您要是回来了,便去书房找他。” 秋桐笑着多瞧了她一眼,太子爷这是一时半刻都缺不了她。 翠嬷嬷适时摆出忠诚模样,“姑娘且去吧,这些赏赐,奴婢帮着您安置。” 南雪音点头,“好。那就劳烦了。” 她踏入书房,看见萧攸澜端坐书案之前,头也不抬,冷淡吩咐:“飞鸿,你们几个都下去。” “是。” 一干侍从都离开了,书房只剩下他们两个。 萧攸澜的冷漠神色一扫而空,抬眸看向南雪音,添了几分温柔,叫她:“豆蔻,过来。” 南雪音应声上前。 萧攸澜握住了她的手,问:“今日去宝慈宫,祖母太后问了你什么?” 南雪音回道:“太后娘娘以为殿下昨晚要了奴婢两次,娘娘问的便是这个。” 萧攸澜愣了一下。 “沐浴池中一次,回房又是一次,”南雪音低声,“听着就好厉害。” 第26章 第33章 吃醋吗 萧攸澜好半晌没说话。 南雪音声调更轻了些,“殿下不爱听这些吗?” “不是不爱听,”萧攸澜道,“是我,我会有点不好意思。” 他说这话是真心的,南雪音看见了他泛红的耳根。 太子爷情窦初开,听两句荤话就心乱跳。 萧攸澜捏捏她的手,又问:“祖母太后还和你说了什么?你去了很久。” 南雪音乖巧地回:“娘娘说了好多。说奴婢很厉害,能让殿下喜欢。又说发愁,因为陛下在殿下这般年纪,已经迎娶了太子妃,还有个良娣在身旁。” 萧攸澜颔首,“父皇二十岁时,便迎娶了窦家长女,也就是我的母后。” 他们二人自是真心相爱,也曾共同度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时光。 只是那并没有持续很久。 萧攸澜皱了皱眉,不太想继续谈论这个,瞧向她,问:“生辰的时候想要什么贺礼,想好了吗?” 南雪音摇头,“奴婢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到。” 她面容愁苦地叹了一口气,又像是在撒娇,“奴婢实在是太笨了。” 萧攸澜听得笑了声,“你不笨。” 他凝望着她,眼眸明亮,“你若是想不到,那便不想了,一切由我来准备。你只管安心等待生辰。” 南雪音点头,乖乖说好。 太子当真秘密地为她准备起生辰的惊喜,而另一边,皇帝和宗太后也在世家中挑选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月中,宗太后又召见了南雪音。 步入正殿,南雪音一下瞧见了座下的明净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乌发雪肤,樱唇粉腮,天生一副爱笑的可人模样,是长辈见了都会喜欢的媳妇类型。 宗太后脸上挂着笑容,告诉南雪音道:“这是钟太师的孙女,钟韫。太师年事已高,辞官回了老家,她是个顶孝顺的,一直在祖父身旁伺候,近几日才来奉都。” 南雪音了然,这个钟韫便是太后为萧攸澜挑的太子妃人选之一。 她福了福身,“奴婢见过钟姑娘。” 钟韫杏眸水润,一直朝南雪音瞧着,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宗太后告诉她:“这便是如今太子身边伺候的宫女豆蔻。” “就是你呀,”钟韫眸光骤亮,“长得真好看!怪不得攸澜哥哥喜欢。” 又发愁地叹气,“我记得小时候,攸澜哥哥也很喜欢我的,知道我喜欢吃杏仁酥,便总为我准备着。可是我已经好久不在奉都,攸澜哥哥一定连我什么模样都忘记了。” 宗太后挑眉:“听你这话,你倒是记得太子什么模样?” “太后娘娘高看我啦,我当然记不清了,”钟韫羞涩一笑:“可我知道,人群中最好看、最尊贵的那个,一定就是攸澜哥哥。” 南雪音在边上静静听着,没有插话的意思。 “我了解攸澜哥哥,他是个清冷克制的人,豆蔻,你是怎么得到攸澜哥哥宠爱的呢?”钟韫望了过来,脸上带着好奇,“你会吟诗作赋,还是抚琴吹箫?还是说,你一手丹青妙笔,令人见之忘俗?” 南雪音觉得,她这样问一个小宫女,属实有点儿稀奇。 她垂着眼睛,“奴婢不善琴棋书画,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只是伺候人仔细些,平日殿下更衣、膳食,都是奴婢全权负责。” 钟韫不信,追着问:“其他的呢?就这些事,下人就可以做了呀。你是不是还做了些别的?” 宗太后含笑开口:“你不知道,太子的口味喜好,这么些年了东宫那些人都没摸透,她去东宫待了没几天,便一清二楚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细心。” 钟韫一下展颜笑开,“太后娘娘所言甚是!都说不耻下问,我可要多向豆蔻学着些。” 这时,门外进来个宫女,禀道:“太子殿下到了。” 前两年奉都出奇寒冷,街上甚至冻死过人,宗太后心疼这些儿孙,便免了他们每日的请安,只在每月初、十五到宝慈宫行礼问安,便算尽了孝道,这些年来一贯如此。 今日正好是萧攸澜问安的日子。 闻言,钟韫立马坐直身子,扯了扯上身花卷草纹的褙子,让自己看起来更整齐端庄一些。 南雪音转过身,看见萧攸澜迈步进殿。 他一眼就见了南雪音,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 他刚从早朝下来,没想到她也在这儿。 但他很愉快,看向她时眸底浮出柔软的笑意。 他大步进来,在南雪音身旁站定,朝上首躬身,“孙儿给祖母太后请安。” 宗太后笑着点头,“你来得正好,瞧瞧,这个妹妹,你还记不记得?” 萧攸澜的目光这才落到钟韫的身上。 钟韫站起身,含羞带怯地行礼:“太子殿下。” 宗太后在上边笑道:“刚才不还嘴甜喊着攸澜哥哥,怎么见了面,倒是这样见外,叫上太子殿下了?” 钟韫一下涨红了脸。 萧攸澜记起来,“姑娘便是钟太师的孙女,钟韫钟姑娘吧?” 钟韫怯生生地抬起头,“殿下还记得我?” 萧攸澜点头,“记得。” 钟韫的脸颊更烫了,连带着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嫣红。 “钟太师一切可好?”萧攸澜问。 “其他的都还好,每日还是要仔细洗了手再看书。只是祖父毕竟年纪大了,耳朵时常听不清,得喊得大声一些。” 萧攸澜嗯声。 钟韫又道:“祖父如今最担心的便是我的婚事了,他总是说我,怎么十七岁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萧攸澜淡淡一笑,“总会有好姻缘的。” “别光站着说话了,”宗太后道,“坐下吧。” 钟韫满目期待地瞧着他。 萧攸澜却道:“东宫还有许多事务,孙儿不便久留。” “也好,”宗太后并不强求,“你先回去吧。” 钟韫明显流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努力地挤出甜美笑容,“那太子殿下,我们下回再见啦。” 出了宝慈宫,南雪音悠然吁出口气:“总是有好多人仰慕殿下啊。” 萧攸澜侧目,斟酌了一个用词,“……吃醋吗?” 南雪音弯起唇角:“奴婢仰慕殿下,自然会吃其他女子的醋。只是奴婢总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资格吃醋。” 萧攸澜垂了眼看她,低声但却认真,道:“你有资格的。这世上只有你有资格了。” 第34章 当朝太子为心上人准备的贺礼 南雪音一时半刻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停了一下,萧攸澜又道:“钟太师学富五车,曾也是我的师傅,教我识文断字,阅览群书。钟太师膝下子嗣不丰,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也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钟韫。钟太师将这个孙女当宝贝疙瘩似的疼着,有几次,钟太师儿子有事,钟姑娘便会跟着太师进宫。所以,我对她有些印象。她很容易害羞脸红,动不动就掉眼泪,喜欢追在我身后喊攸澜哥哥。只有她会这么喊我。” 他在解释。 这个认知令南雪音又微微一愣。 顿了顿,萧攸澜若有所思,“只是钟太师告老还乡已有好些年了,钟家的姑娘怎么忽然进宫来了。” 太子爷直觉敏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南雪音回神,道:“刚才钟姑娘不是说,钟太师时常担忧她嫁不出去吗,这次来到奉都,想必也是希望想为她找个好人家。” 萧攸澜一想,似乎有几分道理。 为了不让他继续考虑此事,南雪音问:“殿下说为奴婢准备生辰,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说话间已经回到东宫,侍从禀道:“殿下,东西送到,已按照您吩咐的放在房中了。” 萧攸澜嗯了一声,对南雪音道:“来。” 南雪音跟着进入房间,案上静静摆着一套衣裙,底下的是条织金裙,最上层的是件彩绘月白缎衣,绣着花枝、葡萄等纹样。 南雪音瞧了瞧,偏过脸问:“这便是殿下为奴婢准备的吗?” 萧攸澜却摇摇头:“这个不是你的生辰贺礼。” 南雪音揶揄:“那是给其他姑娘的吗?” 萧攸澜听笑了,“哪有其他姑娘。” 他道:“这是给你准备的衣裙,给你生辰那天穿。等到了那一天,我带你出宫去过生辰。外边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南雪音慢了半拍,才点点脑袋。 四月二十二那日,萧攸澜在傍晚更衣。 南雪音替他换的,一身月白圆领袍,她看了看衣袍间熟悉的花枝、葡萄纹样,又看看自己上衣同样的花纹。 她似笑非笑,道:“殿下今日这身衣袍的料子与花纹,与奴婢上衣的好像是同一种。” 萧攸澜看着她。 南雪音故作困惑:“殿下,这样会不会不合适?” 萧攸澜反问:“这有什么不合适?” 第27章 “若是算起来,应当是奴婢逾越。” “衣裳都是我准备的,怎么算都算不到你头上,”萧攸澜道,“在东宫,我的话就是规矩。我准许你和我这样穿。” 说这话时,他的眼眸漆黑染光。 南雪音不知为何不想直视,很快移开了视线,“好,奴婢都听殿下的。” 二人乘坐马车出宫,在紫微大街中段靠边停稳。 南雪音下了马车一瞧,“天喜源?” 这是奉都最好、最大也是最昂贵的酒楼,过去南雪音来奉都执行任务时,听乌坠说过,在这儿用膳,一顿饭下来少说也得几十两,这可是奉都寻常人家一个月的吃食开支了。 而这还仅仅是大堂内用餐,若是定了雅间,那价钱只高不低。 南雪音和乌坠替萧鸣玉办差,工钱并不多,因此二人对天喜源只远观而未曾踏足。 这是南雪音第一次来。 “嗯,在这儿陪你过生辰,”萧攸澜微微一笑,语声清润悦耳,“雅间早已定好了,先吃点儿东西,后面还有别的安排。” 南雪音一时陷入沉默。 天喜源的晚膳精致可口,南雪音虽然并不是一个特别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萧攸澜坐在对面看她。 这其实是两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用膳,过去都是他坐着,而她在一旁伺候。 萧攸澜有一种分外新奇的感觉,尤其是她吃得很香,吃什么都很香,并且吃得非常大口,几乎每一下她都要叠起来一堆,满满当当地往嘴里塞。 她嚼得用力又专心,双颊一鼓一鼓,没几下吞咽了,继续吃。 萧攸澜看得一眨不眨,心下柔软得要命。 二人到时尚且日暮,等吃完一顿晚膳,天色已擦黑了。 “有没有吃饱?”萧攸澜开口。 他崇尚老祖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而南雪音则有吃饭越快越好唯恐被人抢走饭碗的习惯,因此这是他们坐下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南雪音点点头,“饱了。” 萧攸澜便放下了碗筷,站起身,微笑示意:“过来。” 南雪音乖巧地照办。 这处雅间临着清江,窗户敞开了,可以看见苍穹夜色,月亮已经升了起来,皎白清莹,悬在天边,映得江水粼粼如练。 她站在窗前,对着外边看了看,正奇怪,想要问问这是要做什么呢? 萧攸澜站到她身后,抬手轻轻放在她的双肩,说:“仔细看。” 话音落下,不多时,夜色中忽然听到“砰”一声响,一颗红火星划破夜幕升空,炸开一个朱红亮圈,绽放铺洒开来,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火光纷纷扬扬,如同星雨漫天坠落。 楼下人们停住脚步观看烟花,发出惊羡的赞叹,天喜源中宾客也推开窗户观赏。 “许久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烟花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放的?这可是下了血本了!” 人们嘈嘈切切,议论纷纷。 他们不知道,这是当朝太子为心上人准备的生辰贺礼。 这也是她有生以来最盛大的灿烂,南雪音站在窗前,看得目不转睛。 爆裂一声接着一声,她的心口似乎在这之间加快了跳动。 萧攸澜垂下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灿金色的焰火照亮了她的脸庞,映着她的瞳孔,如同两汪碎金星河。 十八声。 这也是作为“豆蔻”的年纪。 最后一捧花火流泻而下,消失不见,夜色恢复了宁静,人们意犹未尽,四处散去。 南雪音仍仰着脸,眸子亮晶晶的,轻声唤:“殿下。” “我在。”萧攸澜立在她身侧。 “谢谢您。”南雪音道。 萧攸澜凝视着她,平日里她也经常软声细语,可是不知为何,这会儿她的语调分外柔软,似乎是她,又似乎不是她。 这种感觉十分莫名,萧攸澜默了片刻,忽然问:“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点名要留下你吗?” 第35章 我家娘子心地善良 南雪音想了一下,道:“因为殿下顾念陛下慈父之爱,若是不留下奴婢,陛下会伤心。而殿下不愿陛下伤心。” “这只是其中之一的缘故,”萧攸澜道,“若仅仅是考虑陛下,我可以留下所有人,玲琅与含桃出来表现自己,我也大可以单独将她们二人留下。” 南雪音心想,因为我站了很久却没有脸红,也没有出汗吗?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因为你的眼睛。” 南雪音微微一愣。 “你的眼睛,和其他任何人的都不一样。” 萧攸澜到如今还是能清晰记得见她的第一面。 她的那双眼睛敛在浓密纤长的睫羽下,明净剔透,清清凛凛,如月下雪松,又如利刃寒芒。 彼时,他看了好一会儿。 此刻,他也这样长久地凝视着她,道:“我对于女子的样貌向来没有什么感觉,唯独记住了你的眼睛。所以,我留下了你。” 南雪音一时沉默。 空气中最后一丝硝烟的气味都散尽了,她好似回过了神,问:“殿下,晚膳也吃了,烟花也看了,我们该回东宫了吧?” 萧攸澜点点头。 他先出去,在门外等候。 后边的南雪音似乎是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萧攸澜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 太子手掌温热,一开始只是虚虚地握着,南雪音短暂一顿,旋即展开五指,与他在袖中交握。 萧攸澜一愣,南雪音在门外站定了,仰脸狡黠一笑。 他瞬间明白了刚才那个细节是她故意的,眼眸深邃,评价她:“小狐狸。” 又握紧了她的手,低声说:“不坐马车了,我们慢慢走回去。” 南雪音乖乖点头。 紫微大街不设宵禁,买卖繁华直至深夜,此刻夜幕之下,依旧是灯火明亮,人流熙攘。 也是此时,萧鸣玉的马车在天喜源楼下停稳。 他推开扇门,发现乌坠正望着长街那端出神,当他顺着看过去,不由怔住了。 那是萧攸澜和南雪音,他的衣袍与她的褙子用的是同种材质。 二人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她似乎在说什么话,而他微微垂首,耐心地聆听。暖色灯火照落,在二人身后牵出悠长而又缱绻的影子。 场面温情,如同一展画卷,而他们已经相爱了许多年。 萧鸣玉看得眼眶酸涩,心口仿佛窒息一般的疼。 “据说,今日东宫豆蔻生辰,刚才那一场烟花,正是太子殿下为她准备的贺礼。”乌坠缓缓开口,语气似乎欣慰,又带了几许惆怅。 萧鸣玉一言不发,薄唇紧绷成线。 乌坠又弱弱呢喃:“过去我们好像……都没有为她庆贺过生辰。” 萧鸣玉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他硬要掩藏什么,强装出阴骘凶恶模样,向乌坠一字一顿地警告:“再敢提起她,本王拔了你的舌头!” - 南雪音对此一概不知。 她看见了一个女娃娃,圆润润如同年画上的福娃似的,正一手攥着根糖葫芦,一手牵着她娘亲,高高兴兴地蹦蹦蹦跳跳:“真好看呀,那个烟花!娘亲,我好想再看一次!” 妇人笑道:“快点儿回去做个梦,就能再看一遍了。” 又调侃她:“别跳了,待会儿给你糖葫芦摔了就老实了。” 小娃娃得意一撅嘴,“才不会呢!” 说着还把糖葫芦举过了头顶。 下一瞬,“啪”一声,糖葫芦摔地上了。 小娃娃呆住了,看看空荡荡的手心,又看看地上糖葫芦,终于,“哇”的一声哭了。 “想吃糖葫芦吗?”南雪音正看得兴致盎然,忽然听见身边萧攸澜的声音。 “……嗯?”她一时半刻还没反应过来。 萧攸澜嗓音带笑,“在这儿等我。” 说完,松开了她。 南雪音见他大步走向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小娃娃。 妇人哄了半天,她还是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嘴里含糊叫着:“我的糖葫芦,我的糖葫芦。” 南雪音蓦地想起自己年幼时,好似也这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过。 但她不是很想回忆,便又去看萧攸澜。 他已经买好了糖葫芦回来,手上拿了两串。 南雪音道:“公子,我吃不了那么多。” “能吃多少吃多少。”萧攸澜温声说着,递给她一串。 南雪音接过了,又见他拿着另一串,走向了那边的小娃娃。 他弯下腰,哄孩子时嗓音分外柔和,“别哭了,这儿给你。” 女娃娃看他生得好看,很想接,记起父母的教导,硬生生把手缩了回来,抹了一把眼泪,扭头看向她娘亲。 妇人难为情,“这怎么好意思收呢?” 第28章 “不碍事,”萧攸澜道,“我家娘子心地善良,见小妹妹哭得伤心,便让我买了过来。” 南雪音刚咬下了一整颗山楂要开始嚼,猝不及防听到“娘子”二字,猛地咳嗽起来。 妇人和女娃娃闻声看她。 南雪音捂着嘴,咳得脸颊涨红。 萧攸澜笑道:“我家娘子不好意思了。” 他收回视线,把糖葫芦往前递了递,“拿着就是了,没事的。” 女娃娃还是朝她娘看,妇人笑了笑,“想吃就接着吧。” 女娃娃立马破涕为笑,欢天喜地地接住了糖葫芦,这回怕摔了,双手捧着,虽然还包着一包眼泪,但已经扬起了灿烂笑脸,脆生生地说:“谢谢漂亮哥哥!” 想了想,又冲南雪音道:“谢谢漂亮嫂嫂!” 萧攸澜笑了一声,“不客气。” “嫂嫂也说,不客气。” 等他走回来,南雪音已经咽下了第一颗山楂,第二颗没再吃得那么野蛮,只咬了半颗。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唤:“夫君?” 这下轮到萧攸澜脸红了。 他解释:“我就是随口一说,怕她们不敢要这糖葫芦。” 南雪音点点脑袋,“我知道,夫君最是心地善良。” 萧攸澜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默了默,问:“好吃吗?” “很甜,”南雪音把糖葫芦往他跟前送,“夫君尝一尝?” 第36章 我真的很想 南雪音知道太子爷脸皮薄,她这是故意捉弄他。 没想到,萧攸澜竟意外捉住了她的手,在掌心托着,凑过来,就着她刚才咬过的地方,将她吃剩下的半颗糖葫芦咬了下去。 他这一套动作好像很自然,可南雪音还是看见了他通红的耳朵。 萧攸澜已经收了手,她看看手上糖葫芦,肌肤上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温度。 过去她总觉得他太冷淡,曾经一度想过,会不会有朝一日要她侍寝,从宽衣解带到交颈缠绵,他也是全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顶多皱一皱眉。 没想到的是,他会是这样一副青涩而又真诚的少年模样。 萧攸澜将山楂仔细嚼碎了咽下去,道:“娘子说得没错,很甜。” 南雪音蓦地笑了。 二人继续漫步。 南雪音不紧不慢地吃着糖葫芦,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以太子这样的状态,有没有可能她稍微试探一下,套套话,就能知道他那所谓的隐疾究竟是什么呢? “娘子,我们进去逛逛?” 萧攸澜好像喊上瘾,也喊习惯了。 南雪音回神,顺着望去,发现他所说的是一间首饰铺子。 她对于这方面欲望很低,摇了摇头,“不必了。” 在称谓上,她配合着太子爷,道:“夫君过去送给我的首饰已经有很多了。” 铺子门外站着个伙计,见到他们二人时便挪不开视线了,无他,他们实在太好看了! 尤其是这男子,身材高大,世上罕有的俊美,浑身上下找不出任何的缺点。 看他们穿着打扮不俗,气质更是不同寻常,想来定是非富即贵! 他哪里能眼睁睁看着生意就这样溜走,忙笑容满面道:“这位夫人,你可听过这样一句话:天下每个女子的妆奁中,永远都少了一件首饰,就好像天下每个女子的衣柜中,永远都少了一件衣裳。首饰是不怕多的!” 南雪音:…… 南雪音:“我只听说过,天下每个屠夫的手中永远都少了一把刀,因为猪是杀不完的。” 生意场上诱哄着人花银子,俗话也叫“杀猪”,她这话是暗讽他们用这话术骗人家银子。 伙计不蠢,听明白了,哈哈干笑,“这位夫人可、可真是幽默!” 萧攸澜点头:“对,她正是这样叫人喜欢。” 伙计瞧他一眼,长这么一张俊脸您还恋爱脑啊! 但他的脑袋转得极快,道:“瞧着你们年轻,应当是新婚夫妻吧?感情真是好啊,如今很少有人愿意陪着小妻子出来逛街了。” 萧攸澜愉悦浅笑。 “公子这是要给夫人买些首饰吗?夫人肤白胜雪,佩戴金银玉器,定是锦上添花,好看极了。”伙计循循善诱。 萧攸澜侧目来看南雪音,“娘子,进去看看?” 他黑漆漆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她,眼底仿佛写着:我想送你,我真的很想。 南雪音也便不再拒绝,点了下头,“好吧。” 伙计喜形于色,美滋滋地迎着二人往铺子里走。 铺子不小,装点奢华,当堂摆着只铜鎏金兽耳三足熏炉,屡屡熏烟徐徐升起,墙上挂着的、案上摆着的、一片金玉辉煌。 “二位贵客喜欢什么样的?咱们这儿首饰样式多,也都新得很呢,”伙计兴致勃勃地讲解,指着案上一支青白玉钗,“譬如这支玉钗,可是当朝太子爷赠给身边得宠宫女的!样式、花纹、做工,分毫不差。” 南雪音看过去。 的确和当初萧攸澜送她的玉钗有九成的相似,仅剩的一成不同在于材质。 萧攸澜送来的那支取材上等,玉质通透水润,这一支却要普通许多。 “你知道太子宠爱宫女的事?”萧攸澜问。 伙计一听这个就来劲了,“那可不!咱们这条街上,谁不知道这事儿啊!太子爷出了名的冷心冷情,都还以为他要孤独终老呢,没成想从天上掉下来个小宫女,他竟是喜欢得紧,据说太子爷带着她去康王府的生辰宴,还为了她把窦家姑娘都送出宫了。” 原来外边是这样子传的。 萧攸澜问:“你们如何看待太子和这个宫女的?觉得他们能成吗?” 南雪音不由偏过脸向他看去。 萧攸澜大概是知道她在看自己,耳根又有点儿红了,他没有看她,在等着伙计的回答。 伙计笑嘻嘻的:“这宫里边的事儿,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敢随便议论。” 又朝他挨近些,“不过,咱们私底下偷偷地说说还是可以的。要我说啊,这人生在世几十年,能碰到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太子爷碰着她、喜欢她,那就不能轻易放手了。照我对太子爷的了解,他也是个专情的主,只怕是这辈子非这小宫女不可了。” 南雪音听得稀奇古怪。 萧攸澜却愉快得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似乎是要将这伙计引为知己。 伙计正要再推销推销手边那支青白玉钗,萧攸澜欣然道:“包起来吧,我们要了。” 伙计懵了一下,迅速笑着应了:“哎!好嘞!” 他去包玉钗了,南雪音不解,轻声问:“怎么就买下来了?” 萧攸澜:“之前那支不是摔坏了吗。” “后来不是又送来一支更好的?” “可是你戴这个很好看,我想看你戴这个。”萧攸澜语气认真。 南雪音一下无言以对。 萧攸澜又问:“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喜欢的?我给你一并买了。” 看样子,他今天这笔银子要是不花出去,浑身上下都不会好受。 南雪音抿了下嘴唇,“……好吧。” 她把剩下的糖葫芦抓紧吃完了,对着案上首饰来回审视,指了指不远处的鎏金云雀纹银簪,“那个。” 看着比较顺眼。 伙计已经包好了青白玉钗,小跑回来,殷勤地捧起了银簪,张口便是夸赞,“夫人可真是好眼光!这……” 南雪音打断他,“还有那朵白玉兰珠花。” 萧攸澜接上:“将边上的翠玉珠花也一起包起来。” 南雪音不解地偏头。 “和你的那只镯子般配。”萧攸澜的解释是这样的。 他说的是太后送她的翠玉镯子。 最后走出首饰铺子的时候,二人手上都提了不少。 这都快赶得上他们这铺子大半个月的业绩了,伙计脚步不停地跟着,送了他们好一段路,脸都快笑烂了。 直到南雪音忍无可忍地瞥他,“你是准备送我们到家吗?” 伙计才嘿嘿一笑,站定了,热情洋溢地挥挥手,“二位慢走!二位再来啊!” 二人并肩往东宫走。 萧攸澜问:“你不喜欢那个伙计吗?” 南雪音摇头,“不是不喜欢。就是……” 她想了想,“我不太习惯被别人伺候。” 说话间,紫微大街走到了头,正要转弯,忽然传来女子的惊叫:“你们怎么在这儿?” 第37章 抓住我 南雪音抬眼,见到了窦芳春。 她不是禁足吗? “又是你!”窦芳春盯住了南雪音,愤然逼近。 萧攸澜及时往前迈出一步,拦在了南雪音身前,嗓音微沉,“钟姑娘。” 窦芳春一愣。 南雪音更是一愣。 他这是把人认成了……钟韫? 窦芳春与她的音色差别的确不大,都是小姑娘甜丝丝的声线,当下,窦芳春与那日宝慈宫中见到的钟韫一样,绾了个十字髻,脖子上还戴了样式类似的玛瑙珠璎珞。 第29章 她原先要圆润些,但是最近在家中禁足,消瘦了些,身量与钟韫也便有了几分相似。 可不管怎么说,她们二人的五官长相截然不同。 瞬间,南雪音回想起更多细节,譬如刚才在天喜源雅间内,萧攸澜说的“我对于女子的样貌向来没有什么感觉”。 当时她还以为萧攸澜这是在说他不在乎女子的外貌,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有可能意味着,他辨人不清。 南雪音的心跳迅速加快——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表哥,你叫我什么?”窦芳春不解其意。 萧攸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但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皱着眉头,问:“你不是被禁足了?” 窦芳春心虚后退半步,“我……” “偷溜出来的?”萧攸澜冷言。 “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窦芳春扬起了脸,急迫地望向他,“可是,我也是因为太想你了啊!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她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穿的衣裳,又看见他们手上提着的东西。 她想起来,过去她好几次撒娇,想让表哥陪她出门参加灯会,表哥从来都说事情多,让她自己玩,可是这会儿表哥怎么陪着一个小宫女? 窦芳春都快气疯了! “表哥,你喜欢她什么?你为什么只喜欢她啊?因为她长得好看?”窦芳春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突然,她向南雪音扑了过来,张着十指,作势要往南雪音的脸上挠。 南雪音反应也快,一方面不能直接将她掀开了暴露身手,另一方面不能让她抓坏了人皮面具,她只能抬手格挡。 今日她并没有戴着宗太后赏赐的翠玉镯子,可却拎着太子爷买来送她的首饰,窦芳春看见就来气,凶狠地抓住她的手腕,细长尖锐的指甲深陷进她的皮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萧攸澜将窦芳春拽走,南雪音的手腕、手背都已经被挠出了成片血红色的痕迹。 萧攸澜一眼瞥见,目光骤然冰冷,声线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窦芳春!” 他手劲大,窦芳春只觉得手臂好像都要被掐断了,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表哥,疼!” “你当豆蔻不疼?”萧攸澜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窦芳春从未见过太子表哥这么生气,这也是第一次,她被这样无情地对待。 萧攸澜回过头,向南雪音望来,“手怎么样?” 南雪音:…… 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南雪音将手藏在袖子里,白着脸,摇摇头,“奴婢没事。” 这时,暗处的亲卫迅速涌来。 萧攸澜提着窦芳春往地上毫不留情地一摔。 窦芳春的手掌撑住地面,被蹭得破了皮,她顾不上疼痛,还想要说什么,当首的亲卫却已阔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亲卫力道大,窦芳春只能艰难地发出“唔唔”声。 萧攸澜寒声说道:“将她押回窦家。告诉窦国舅,若是看不住这个女儿,孤不介意派亲卫去院中把守。只是到时候,别怪孤的人不懂怜香惜玉!” “是!” 亲卫挟着窦芳春快步离去,萧攸澜又回身来。 他仍拧着眉,“手怎么样?给我看看。” 南雪音刚才趁着萧攸澜处置窦芳春的时候,已经将手背和手腕那些愈合了一半的肌肤抓得破了些,这会儿也便依言伸出了手。 萧攸澜垂眸,凝视她的伤势。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些伤痕与刚才自己一瞥之间看到的有些不同。 “只有一点点疼。”南雪音声音低低的,带着委屈意味。 萧攸澜一顿,或许,是他记错了伤口的位置? “殿下,奴婢小时候要是受伤了,母亲都会为奴婢轻轻吹吹伤口,据说这样好得快些。” 萧攸澜将信将疑,低首在她伤口上吹了吹,“这样?” 南雪音展颜笑开:“好像真的不疼了。” 萧攸澜低笑出声,看向她的目光却格外坚定,“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他说是她受伤这件事。 他以后不会再让她受伤了。 最后,萧攸澜接走了她手上的东西,“走吧,我们回去。” 这天夜晚,南雪音难得地做了个梦。 自从为了萧鸣玉成为杀手,她真的很少做梦了。 但是这一次,她梦见了漫天灿烂的烟火。 只是当火花散尽,浓雾般厚重的夜色便扑了上来,将她吸入其中,拽着她往更深处陷落。 她挥舞着手中刀剑,却什么都劈不开。 等她丧失力气,颓然跪坐在地。 一束清白的光忽然照下,一只修长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南雪音看见,他的骨节上带着薄薄的老茧。 头顶落下的嗓音清润如玉,他说:“抓住我。” 在她犹豫的时刻,背后展开无数双黑手,顺着她的腰、她的手、她的腿缠绕上来:“忘了吗?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一字一顿,如同恶鬼低吟,“南、雪、音!” 南雪音猛然睁开眼睛。 这里是东宫的小房间,天还没有亮,窗外稀稀落落几声鸟雀的啼鸣。 她躺在床上,微微喘息,神思逐渐回笼。 昨晚的发现很重要,她需要好好地查验一番。 第38章 梦见我什么 这时,房门被人叩响了。 南雪音听到外边传来翠嬷嬷的声音:“豆蔻姑娘,我和玲琅进来为您梳洗吧。” 南雪音知道她在想什么。 翠嬷嬷在宫中待的年岁很长,自然而然也就机灵些。她看出来太子爷对这个小宫女独一无二的偏爱,因此早早地就开始示好、投诚。 她想着,等将来小宫女成为良娣、成为宠妃,她就能获得一点儿好处。 南雪音起身,开了门锁,门外站着翠嬷嬷和玲琅,正一齐朝她讨好地笑着。 “都进来吧。” 南雪音坐在梳妆台前,昨日太子爷为她买的诸多首饰都还没有收起来,零散地在桌面上摆放着。 透过镜子,南雪音看见玲琅满脸艳羡,一个劲地瞅着桌上的首饰,几乎都要流口水。 南雪音思绪略微一转,拿起一支玉簪,递了过去。 玲琅一怔,“这……” 南雪音淡声:“我们是差不多前后入的宫,也是一起来的东宫,可我看你一直都没怎么添首饰。这一支和你很相配,送你了。” 玲琅固然是想收的,可入宫这几个月她学得聪明点儿了,先瞄了一眼翠嬷嬷。 南雪音又道:“这些是太子殿下送我的,今后还会送更多,可我就一个脑袋,戴不了那么多的首饰,这一支,你就收下吧。”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说,她正得恩宠,以后还会有更多恩宠,她在用这个簪子收买人心。 玲琅不怎么懂,翠嬷嬷却立刻明白了,笑着说道:“豆蔻姑娘送的,你就收着吧。” 得了她的准许,玲琅这才舒出口气,接过了玉簪。 捧在手心里,越看越喜欢。 南雪音收回视线。 到太子房中时,他刚起身,正坐在床沿,脸上没什么表情。 南雪音轻轻唤了声:“殿下。” 见到她,萧攸澜显然高兴了些,“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南雪音眉眼含笑,在床前跪了,要为萧攸澜穿鞋。 萧攸澜却俯下身,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伤还没好呢。” 南雪音仰起脸,“这不妨碍奴婢伺候殿下的。” 萧攸澜捏了捏她的手指,“是我。” “殿下如何?” “我心疼。”萧攸澜嗓音很低,却格外柔和。 言罢松开她,自己穿起了鞋袜。 南雪音仍在地上跪着,萧攸澜便伸手来拉她。 看着这只干净漂亮的手,南雪音蓦地想起了那个梦。 她握住萧攸澜的手站起身,开口道:“殿下,昨天晚上奴婢做梦,梦见您了。” 萧攸澜扬了眉梢,问:“梦见我什么?” “梦见殿下又带奴婢看了一场烟花。在草地上看的,看完以后,殿下还亲吻了奴婢。”南雪音道。 反正是她的梦,再怎么胡说也没有人可以质疑。 萧攸澜愣了一下。 “梦中,殿下不是吻的肩膀,也不是吻的眼睛,”南雪音站在他的身前系着腰带,嗓音又轻又柔,“殿下吻了奴婢的嘴唇,还说想和奴婢一起生个儿子,奴婢说,这还是在草地上呢,殿下说,没有人会看见的,十里之内您让亲卫疏散了所有人,今天晚上不管我们做……” 萧攸澜忽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南雪音抬眼,看见他耳根通红。 纯情太子爷,又害羞了。 他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小声说:“就算疏散了,也不能在草地上。有泥巴,也可能会有虫蛇。” 第30章 南雪音歪了下脑袋。 “而且,我更喜欢女儿。” 说着,萧攸澜又害羞了点儿。 他壮着胆子,低头吻下来,位置是对着她的嘴唇,但因为他正捂着她的嘴巴,因此这一下只是吻了他自己的手背。 可是仅仅是这样,萧攸澜就已经面红耳赤了。 他不敢再看南雪音的眼睛,放开她便大步向外走去了。 南雪音的角度,看见他的耳根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太子去上早朝了,南雪音去准备早膳。 “今天我打算给殿下炖个老鸭汤,这种老汤得慢火炖好几个时辰。” 南雪音点了其中一个,“穆承,你曾经在御膳房当差,老鸭汤便由你全程盯着吧。” 这个穆承,除了是从御膳房调过来,还有一个特点:他和飞鸿,身量、体型都差不多。 南雪音打算先用他来试探太子爷。 如果萧攸澜误以为他是飞鸿,那就说明,他的确辨认不清一个人的样貌。 “这会儿炖上去,午饭之前应当能好,你若是觉得差不多了,便过去找我,”南雪音道,“一般来说,我都是在殿下房中伺候。” “是。” 令南雪音有些意外的是,今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萧攸澜从朝堂回来时脸色凝重,身边还跟着几个朝官打扮的男子。 南雪音候在书房外,听到那几人愤慨的声音。 “……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纵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这偌大的邺朝,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蛀虫,搜刮民脂民膏,害得百姓苦不堪言!必须严惩不贷!” 听起来,似乎是抓到了贪官? 但也有个年长些的摇摇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此人官职算不得很高,却能贪墨如此多的财产,想来是背后还有更厉害的势力,如今查出来的不过九牛一毛。还是得挑个厉害的人,仔细审问,最好能将他背后的大鱼钓出来。” 谈话间已至书房门外,见到南雪音,同行几人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议论。 “殿下。”南雪音福身。 面对她时,萧攸澜的神色柔和下来,道:“我有些事,晚点陪你。” 南雪音瞅着他:“早膳还没吃呢。” 萧攸澜笑了笑,“我晚点吃。” 谁知,他们一进书房便是一上午,谁也没进去过。 午膳时间将至,穆承找了过来,南雪音也便将今日计划暂缓,去小厨房看老鸭汤。 没想到,飞鸿也在。 他正满脸担忧,和其他人说着:“这个时辰,太子殿下还在书房里议事呢。今日殿下早膳就没吃了,这午饭若是也不吃,饿出个什么好歹,这罪责谁也扛不住啊!” 看见南雪音,飞鸿好似看见了救命的稻草,“豆蔻姑娘,殿下的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饿啊!” 南雪音疑惑:“你是他的贴身随从,怎么不进去问问?” 飞鸿面露难色,“我哪敢啊!殿下最不喜欢谈正事的时候被人打搅了。” 南雪音更疑惑了,“那你就想让我去去打搅殿下?” 飞鸿挠挠头,“殿下这不是喜欢你嘛,他甚至为了你总是把束大人派到外面去办差……” 南雪音:? 怪不得这几天没见到束遇,原来他又被派出去了。 飞鸿又道:“豆蔻姑娘,这可足见太子殿下对你的喜爱。你说,殿下都这么喜欢你了,你能眼睁睁看着他饿肚子吗!” 南雪音心觉好笑,当她是什么纯情小姑娘哄骗着呢,不过是自己担心挨骂,所以把担子推给她来顶着。 不过,南雪音觉得未为不可。 她很快有了新的计划,点了点头:“是啊,殿下对我这样好,我不能让殿下饿肚子。” 飞鸿松了口气。 “我先去看一眼老鸭汤炖得怎么样,”南雪音道,“飞鸿,你去端盆水来。殿下忙了一上午,若是要吃午饭,也得先洗干净手才行。” 飞鸿赞许地“哎”了一声,“还是豆蔻姑娘考虑周到!” 说着便去准备水。 南雪音这时过去看了老鸭汤。 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但她需要争取点儿时间,对穆承道:“再多炖个一盏茶功夫。” 穆承应了。 等飞鸿备好了清水,南雪音也拿了一壶热水,二人一道往书房去。 房中议论声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南雪音估摸着,他们也聊得差不多了。 她对飞鸿道:“你先在外面等我,等那几位大人都走了再进来。” 飞鸿求之不得。 趁着书房中众人安静的间隙,南雪音提着热水往里走。 第39章 好累,抱抱 南雪音进门的时间点把握得好,书房中众人都没有说话。 她恭敬行礼:“太子殿下,诸位大人。” 同时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包括萧攸澜在内,众人手边的茶杯都已经见底,桌上那壶茶也倒了个空。 书桌前,萧攸澜抬头看向她,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片刻的舒展,问:“你怎么来了?” 南雪音轻声细语,道:“殿下与诸位大人在书房已有一上午,刚才奴婢在小厨房听他们说并未进来添过热水。他们都在东宫当差许久,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殿下与诸位大人议论要事,任何人不可擅自进来打搅。可是奴婢身为宫女,总有些妇人之仁,想着,既然是议论要事,总会口干舌燥,没有热水怎么行呢?” 萧攸澜眉眼柔和,道:“过来。” 南雪音应了一声,款款上前,先为他倒了杯热水。 她去看萧攸澜的表情,征询他的意见:其他大人要不要添热水呢? 萧攸澜领会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 南雪音这才提着水壶去为其他大人倒水,按照座次,一个个轮下去。 为首的是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笑道:“刚才吵得激烈没感觉,这会儿发现还真是口干舌燥。多谢姑娘的热水!” “大人不必客气。” 南雪音为最后一个男子倒好了水,又道:“若是诸位大人不嫌弃,不妨留在东宫一同吃午膳吧?今日奴婢叫他们炖了老鸭汤,很是滋补。” 听了她的话,座上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长须男子道:“说起来,也的确到了午膳时候。” 他喝了口热茶,站起身来,“太子殿下,微臣得先行告辞了,若是回去晚了,家中妻子定要生气。” 他一动,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告辞。 萧攸澜仍坐在书桌前,道:“诸位大人慢走。” 众人前后出去了,南雪音向萧攸澜轻声问:“殿下,刚才他们为什么要笑?” 萧攸澜饶有兴味:“倒是没听说过,朝臣会在东宫陪太子吃午饭的。” 前一刻还在议论关系着民生的国家大事,下一刻进来个小姑娘问要不要留下一起吃老鸭汤…… 反差太大,他们就忍不住笑了。 南雪音忙道:“是奴婢不懂规矩。” 萧攸澜笑了一声:“我没怪你。刚才他们也不是嘲笑你,只是觉得你有趣,很可爱。” 说话间,南雪音眼角余光瞥见门外,众人出去后,飞鸿便迈了步要往里走。 她缓缓走动,站在合适的位置,一边对萧攸澜道:“不过,奴婢今天真的让他们炖了老鸭汤。刚才奴婢去看过了,鸭肉炖得烂烂的,殿下一定喜欢。” 一边手藏在身后,弹出了那颗细小的石子。 石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飞鸿的膝盖,他一下身形不稳,往前跌倒,手中端着的水盆也歪了,水倾了他一身。 “哗啦!” 萧攸澜和南雪音都齐齐望了过去。 萧攸澜淡淡出声:“你来书房沐浴?” 飞鸿愁眉苦脸:“这水原本是要给殿下洗手的,一下没拿稳。” 萧攸澜并不生气,“准你下去换身衣裳。” 飞鸿应声,端着个空盆,顶着湿透的衣裳出去了。 南雪音留在书房,开始收拾用过的茶具。 萧攸澜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问:“做什么?” 南雪音实话实说,“奴婢收拾一下东西。” 萧攸澜道:“这些差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何必亲自动手?” 南雪音眨眨眼睛,“殿下,奴婢就是小宫女,就是下人啊。” 萧攸澜却不撒手,“你不是。”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真心实意地诉说:“一上午没怎么见到你,我很……” “想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门外进来个人。 “太子殿下。” 进来的是穆承。 南雪音不着急开口,目光落到萧攸澜脸上,端详他的神色。 他盯着穆承看了一会儿,看样子是在努力地辨认。 但是并未耗费太长时间,他便问:“怎么不在小厨房待着,来这里了?” 第31章 他并未将穆承错认成飞鸿。 穆承回道:“依照豆蔻姑娘吩咐,老鸭汤又炖足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会儿不知道够不够火候呢。” 南雪音这才回应:“我去看看吧。” 她往外走了两步,萧攸澜却并未松开她的手。 南雪音只得停下,回头,“殿下?” 萧攸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道:“炖那么久了,肯定够火候了。” 他这是不想她走。 南雪音倒是笑了一笑,“殿下说得对。” 她对穆承道:“老鸭汤可以了,跟着其他饭菜一块端过来吧,殿下该吃午膳了。” 穆承应声称是,退了下去。 萧攸澜牵着南雪音的手,将她往身边拉近。 南雪音忽然想到,她并没有在手上挠出痕迹,若是他要看她的伤,必然会发现不对劲。 好在,萧攸澜并没有。 把她拉到了身边,他便张开双臂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肚子上。 南雪音低头,“殿下?” “好累。” “抱抱。” 萧攸澜说这些话时,温热的气息隔着衣料,落在南雪音的肌肤之间。 她好似被什么火焰灼烧着,莫名其妙,居然有点儿想摸摸他的后脑勺,但是手抬了一半,停住了,斟酌片刻,又放了回去。 飞鸿很快回来了,并且端来了干净的清水。 萧攸澜洗手的时候,午膳也纷纷送到、摆好了。 等他在桌前落座,南雪音先盛了一碗老鸭汤,“殿下,先喝口汤尝尝滋味。” 萧攸澜手持瓷勺,喝了一口。 “如何?” 萧攸澜颔首,“十分鲜美可口。辛苦你炖汤。” 南雪音偏了偏脑袋:“可是殿下,这汤是穆承炖的,奴婢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萧攸澜顺着说道:“说话也辛苦。” 南雪音觉得,太子爷如果愿意,他定然能将姑娘家哄得心花怒放,不会比萧鸣玉差。 奈何他是这样清冷禁欲的性格。 南雪音似乎想到什么,道:“殿下,奴婢想给太后娘娘也送些老鸭汤去。” 萧攸澜抬了下眼皮,“想让她老人家多喜欢你?” 南雪音笑盈盈地点头,“对呀。” 萧攸澜也就没拒绝,“好,你去安排。” 南雪音动身出去,玲琅正恭敬等候在外边,鬓发间果然戴着今早刚收到的那支玉簪。 “玲琅,你去找个食盒来吧。我记得有个黑漆八方提盒,外边描画着百宝花鸟的。若是找不到,便看看找那只黄花梨水波纹的提盒。” 玲琅应了一声。 她正要走,南雪音又道:“还要找一只汤盅,我记得厨房有一只莲花形的。” 玲琅艰难地记下了,一边走,一边掐着手指头,小声念叨着刚才叮嘱的东西。 南雪音转向翠嬷嬷,道:“劳烦嬷嬷走一趟,去请宝慈宫的松月姑娘来吧。” 原因无他,这个松月,和玲琅的体型相像。 并且今日南雪音送给玲琅的那支玉簪,松月也有一支相似的。 第40章 原来太子爷的隐疾是这个 那日赏花宴在宝慈宫中,松月在萧攸澜跟前露过脸,那天她鬓发间就戴着那样的一支玉簪。 玉簪很漂亮,可以说是宫女们少有的精致首饰。 听说赏花宴后宝慈宫追责,罚了松月几个月的例银。 她没有新的首饰,那支玉簪更是不可或缺,一定每天佩戴着。 回到屋子里继续伺候用膳,南雪音轻轻开口:“对了,殿下,昨日您不是给奴婢买了好多首饰吗,今天早上奴婢将其中一支白玉簪子送给玲琅了。” 她瞧向他,“殿下会不会不高兴?” 萧攸澜反而好笑:“我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那些都是您花银子买的。” “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了,你可以随便处置。” 南雪音弯了弯眼睛。 所以待会儿,不论是玲琅先回来,还是松月先过来,看萧攸澜会不会认错,就能进一步判断他是否可以认清女子的面容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们该到了,南雪音端起萧攸澜的碗去盛鸭子汤,但却“不小心”把汤汁洒到了手指上。 南雪音放下碗,道:“殿下,奴婢去洗个手。” 萧攸澜道:“就在这儿洗吧。” 他说的是刚才他洗手的地方。 与太子爷共用一盆洗手水,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优待了。 南雪音应声,走去洗手架子前,将双手都浸入冷水之中。 这个时候,她听到门外脚步声靠近,有人进来,恭敬问安:“太子殿下。” 萧攸澜不咸不淡“嗯”了一声,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南雪音是背对着那边的,搓搓手,问:“殿下,是谁来了?” 萧攸澜顿了一下,道:“松月吧。” 南雪音这时擦过了手,转头看去。 站在那儿的,分明是玲琅。 萧攸澜认错,是因为她鬓发间斜插着一支白玉簪子,而手里并没有提着食盒。 玲琅怯生生地低着头,颤声道:“殿下,奴婢是玲琅。” 萧攸澜一顿。 南雪音不动声色地走出去,问:“不是叫你拿食盒,怎么双手空空的回来了?” “奴婢……奴婢没找到。问他们,他们也都说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南雪音心想,当然是被她藏起来了啊。 她好脾气道:“没事,我去拿吧。” 得到萧攸澜的应允,南雪音动身去拿食盒。 路上,她迅速地整理思路—— 飞鸿与穆承,萧攸澜在短暂的辨认之后,没有认错。 然而昨晚,他把窦芳春认成了钟韫,今日又把玲琅认成了松月。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对于萧攸澜来说,男子稍微好辨认一些,但若是女子,他就很难辨认出对方是什么样貌,大部分时候都需要依赖体型、佩饰等等。 那天在浴房中,他说自己有隐疾,全天下的神医大夫都治不好。 昨天在天喜源酒楼,他说对于女子的样貌并没有多少感觉…… 把一切细节统合整理,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 原来太子爷的隐疾是这个。 脸盲症。 他记不住一个人的长相,尤其是女子。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他的东宫才没有女子服侍吧?毕竟不论是什么样的女子都长一个模样,或许在萧攸澜眼中,她,玲琅,含桃,和翠嬷嬷都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的确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怪不得东宫要守得固若金汤,若是被他人得知太子爷有这个缺憾,加以利用,他很难坐稳东宫,更登不上皇座。 南雪音垂着眼睛,心想,原来这个任务,也没有那么难。 下午,用过午膳不久,又有朝臣来了东宫,个个神色都很急迫。 南雪音在一旁看着,不由开始好奇他们究竟是抓了哪里的大贪官? “豆蔻。” 被人众星拱月围绕着的萧攸澜忽然侧目,越过众人,视线定定落到南雪音的身上。 众人也纷纷望了过来。 南雪音问:“殿下有何吩咐?” “我今天下午还是会有点忙,你想做什么都好。若是想出宫去玩,就让飞鸿给你安排几个人跟着保护你。想买什么都好,银子也找飞鸿拿。” 众目睽睽之下,南雪音也是愣了一愣。 因为萧攸澜这话听着像是丈夫要出门办差事,向妻子交代着什么。 萧攸澜最后说:“等忙完这一阵,我再带你去看烟花。” 众人看向南雪音的目光一下悠远深长起来——原来那天那场烟花,是太子殿下送给她的,太子殿下面对她自称用的是“我”,即便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没有避讳,看来是真的疼爱非常,只怕是都有意让她成为太子妃吧? 南雪音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萧攸澜动身离开。 南雪音抬眸,看向他挺拔颀长的背影,一时说不清内心是个什么样的情绪。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最后想,今晚该去角园了。 然而,没等她动身,乌坠倒是来了东宫。 飞鸿接待了他,客气笑道:“太子殿下正在书房议事,吩咐了不见客。” 乌坠叹气:“这样么,那是我来得不巧了。” 飞鸿又道:“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妨先告诉我吧,晚点等殿下忙完了,我再转告殿下。” 南雪音就在一旁,闲着没事逗弄着廊下挂着的雀鸟玩。 乌坠瞄了她眼,“如此也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墨锭,道:“这是王爷近日偶然得来的松烟墨,王爷那一手字远比不上太子殿下飘逸潇洒,这墨锭跟着王爷未免被蹉跎了,便说拿来赠予东宫为好。” 飞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第32章 “这墨锭,算不上什么珍贵物件的,只当是兄弟间的随手相赠的了。如今宫中贤妃娘娘的病情好了一些,端王殿下不日便要回莲州去了。” 南雪音听在耳朵里,面上毫无波澜,扔了一小把鸟食。 飞鸿一怔,“王爷要回去了?” “是啊,”乌坠道,“王爷说,这回来奉都过于匆忙,兄弟二人都没怎么好好聚一聚、说说话,太子殿下若是有空,便去莲州小游几日,若是年底冬季去,莲州老春温热了饮用,更得意趣。” 飞鸿应承了,“多谢王爷盛情。” 乌坠不再多说,动身离去。 南雪音拍了拍手,将掌心指尖的鸟食碎渣扫干净。 莲州老春,冬天温酒。 这也是暗语之一,意思是萧鸣玉有十分紧急的事情必须找她。 还有乌坠说,他们要走了。 看来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第41章 去找她 当晚,南雪音换上深色夜行衣,离开东宫,踏入角园。 乌坠在院中等候她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出事了?”南雪音张口就问。 “对,”乌坠也没瞒着,“王庸被抓了。” 南雪音皱了下眉头。 王庸是莲州别驾,与萧鸣玉来往甚密。 她一下就回想起了东宫中的听闻:最近,他们抓了一个大贪官。 去书房的路上,乌坠简单陈述了一下情况:“之前太子那一派的人就盯上王庸了,背地里估计已经搜集了不少他的罪证。最近王庸的儿子强占民女害死了人,牵扯到王庸头上。事情闹大了,陛下亲自下令,将王庸押送到奉都来审问。” 南雪音略微点头。 书房里,萧鸣玉正拧着眉头,焦躁地来回踱步。 一见南雪音,切齿说道:“王庸必须死!” 南雪音抬眼,他又道:“你去杀了他。” “东宫的任务呢?”南雪音问。 “怎么,你舍不得太子?”萧鸣玉反问,目光危险。 南雪音道:“不是舍不舍得的事。刚才乌坠已经和属下说了来龙去脉,王庸如今是在奉都大理寺狱,此处看管严格,几乎密不透风。属下若是要杀他,就得花费时间、精力。属下如今好不容易获得了太子的信任,在东宫一切顺利。若是要去杀王庸,这些也就不复存在了。” 萧鸣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王庸。他们发了狠想从王庸身上查出些什么,王庸这个人,骨头软得要命,稍加审问逼供,他肯定会吐出对本王不利的事情。若是如此,即便你还留在东宫,即便你真查到了太子的隐疾、太子的秘密,那也没有用。因为如果牵涉到贪污的案子里,本王即便斗倒了太子,也无缘入主东宫。” 南雪音不说话了。 “更何况,你现在不是很得太子欢心吗?侍寝那么多次,你应该已经非常了解他的喜好了,”萧鸣玉语气带出几分讥讽,“等你杀了王庸,本王再找机会给你个新的身份,把你安插进去,你照样可以让太子爱上你。” 南雪音蹙眉。 乌坠清了下喉咙,“那个……王爷,这会儿王庸被关在大理寺狱,要南姑娘去杀,此事很不容易,咱们得从长计议,详细安排。” 萧鸣玉“嗯”了一声,但视线还停留在南雪音的脸上,“你还戴着这张人皮面具?” 南雪音今晚出门匆忙,并未取下豆蔻的这张面具。 她短暂一顿,抬起了手。 等她卸下最后一点面具,露出了原来那张浓艳瑰丽的脸庞,也是太子萧攸澜从未见过的模样,萧鸣玉似乎心情愉快了一点,道:“好了,过来吧。” 南雪音声线冷淡,应:“是。” - 翌日。 东宫。 萧攸澜起来以后,没等到那声“殿下”,只能先由其他人服侍着穿衣。 她怎么还没有来?睡懒觉么? “不好了!出事了!” 门外传来翠嬷嬷的呼喊,她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半道被飞鸿拦下。 “翠嬷嬷,不管出了什么事,也不能冲撞太子殿下啊。” 翠嬷嬷喘了口气,“豆……豆蔻不见了!” 没等飞鸿问什么,萧攸澜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翠嬷嬷满脸汗水,仓皇失措道:“近日都是奴婢和玲琅伺候豆蔻姑娘,今早奴婢与玲琅去敲门,敲了许久也没人应答。原本还以为是豆蔻姑娘没有睡醒,可等过了会儿再去敲门,还是没有人。奴婢觉得不对劲,便叫来两个人,撞开了房门。谁知房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豆蔻不见了!” “殿……” 飞鸿话说一半,萧攸澜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他径直来到安置豆蔻的房间,门被蛮力撞开了,一半耷拉着,一半还挂在墙上。 那么小的房间,一眼就可以看全了。 站在门外,看见床上静静放置着一套衣裙,是昨天她穿的那一套。 他往里走,又看见梳妆台上整齐摆放着首饰,什么青白玉钗,什么白玉兰珠花,什么翠玉珠花,全都在,甚至连宗太后赠送的翠玉镯子都在。 可是除了这些之外,房中空空荡荡,安安静静。 她不在。 真的不在。 萧攸澜嘴唇翕动,似乎想要问什么。 “殿下!”飞鸿紧赶慢赶,终于追了过来。 他往里一看,却见太子孤身一人,站在梳妆台前。 他出来匆忙,头发都没来得及束,这会儿随意散在后背,平日的矜贵、规矩消失殆尽了,半掩的窗外有几缕日光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显得颓然而又寂寥。 “殿下……”飞鸿唤他,想要安慰一下说没事的。 “去找。”萧攸澜忽然开口。 他转头,看向了门外。 对上他的视线,飞鸿结结实实地怔住了。 太子的眼睛惨红一片,像是悲伤又像是无助。 他说:“去找她。” 加重了音量,“去找她!” - 角园。 事情紧迫,南雪音与萧鸣玉、乌坠连夜商量了一个计划出来,一商定好,南雪音便要动身。 她和乌坠并肩走出书房时,天色微明,南雪音想起萧攸澜。 这个点,他早已经起了,大概也已经去上朝了。 不知道他多久会发现“豆蔻”不见了,发现之后,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姐姐?” 南雪音回头。 花怜莺从侧院过来,满脸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正在东宫陪伴太子吗?” 南雪音言简意赅:“有别的任务,所以就回来了。” 花怜莺往前走急走了两步,“那忙完了这个任务,姐姐你还会回去吗?” “回去?” 南雪音重复说了一遍,“没记错的话,我是端王府的人吧。什么叫我回去东宫?” 花怜莺一愣。 “还有,”南雪音眯了眯眼,“花怜莺,你就这么担心我回来?” 花怜莺挤出笑脸,“姐姐你误会我了,见到你回来,我很开心的。” 她走上前来,姿态亲昵地来搂南雪音的手臂,南雪音面无表情侧身避开。 她的笑意短暂地僵硬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如初,软声软语道:“是这样的,最近晏家姑娘时不时会来角园,我只是担心姐姐见到她,会不高兴。” 晏家姑娘,晏稚容? “晏家势大,若是能娶了这位晏小姐,王爷今后角逐皇位,也未为不可,”花怜莺观察着南雪音的表情,叹口气,“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第42章 是东宫在找人 南雪音却只是冷笑了一声,道:“你自己想做端王妃,发现王爷和晏稚容走得近,所以故意来我面前说这些话,怎么,你是希望我杀了晏稚容吗?” 花怜莺姿态柔弱:“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不是,”南雪音盯着她,“我还是那句话,不管王爷将来会娶你,还是娶晏稚容,都与我一个杀手无关。别再用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来打搅我,我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说完,不再多言,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乌坠跟在她身后,不怎么放心地叮嘱:“这次任务比较危险,你……一切小心啊。” 毕竟是要潜入大理寺狱,并且在狱中杀人。 南雪音轻抬下巴,“我这儿没什么,你们记得接应就行。” 乌坠笑了一下,“那是肯定的!” 出了角园,南雪音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忘了把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当今太子患有脸盲症这件事,告诉萧鸣玉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刺杀王庸的任务。 根据计划,南雪音需要伪装成狱吏潜入大牢。 她是女子,身材天生就比男子矮小,因此可以伪装的目标只有一个,其人姓周名率,家在城北。 第33章 邺朝的大理寺狱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管,这周率一般都在未初抵达狱中,到亥正结束。 南雪音赶到周家时,隔着院门听见周率的妻子喊他起来吃早饭。 周率骂道:“没看见老子正睡着觉呢吗!吃吃吃,你要是饿你就自己吃!” 妻子叫嚷,“你凶什么凶,我还不是怕你饿肚子。” “老子不饿!老子困着呢!” 说完,周率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不多时,南雪音听到街道上传来整齐划一而又沉重的行军脚步声,伴随着甲胄铁器碰撞的声响。 她藏身于暗处,看见街道上悍然行走的太子亲卫,为首的是束遇,奉都守卫军也来了,束遇表情严肃,和他们交接说话。 离得太远,南雪音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住在这附近的百姓有几个不怕死的,偷偷摸过去看热闹,然后回来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是东宫在找人。” “谁丢了?” “听说是个小宫女。” “他们说今天太子爷连早朝都没去,告了假,亲自出来找人了!” “哎!这可是奇了!太子爷这么些年,不管大风大雪必定是要去上朝的,比谁都勤勉,这回居然告假了?” 南雪音垂着头,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临近中午,周家院子里传出周率的哈欠声。 他醒了。 他起来吃饭,还是骂骂咧咧:“赶紧把菜端过来啊!饿死了!酒呢?老子每天辛辛苦苦,连杯酒都喝不上?也不知道娶你这个女人干什么用的!” 也是这个时候,南雪音拨乱头发,敲响了周家的院门。 她略微修整过面容,如今是一张普通的女子面孔。周率妻子来开了门,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南雪音腼腆一笑:“我是外地人,来这儿寻亲。赶了好久的路,实在渴得不行了,想讨碗水喝。” 周率妻子心善,温和道:“姑娘,进来吧。” 南雪音道了谢。 周率妻子去端水,周率正坐在院子一张竹桌前吃饭,这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长相还算周正,一边吃,一边半眯着眼睛审视南雪音,目光更多地往她腰身胸脯上转。 周率嬉笑着问:“姑娘,一个人上这儿来寻亲?” 南雪音弱声回道:“我父亲过世了,让我来奉都找表哥,我与他原是有娃娃亲的。” 周率喝了口酒,故意道:“咱们奉都盛产美人,你那表哥说不准早就有了心上人了。” 南雪音似乎愣了神,抬头看向他,眼圈泛了红,好像快要哭了。 周率妻子端着水过来,没好气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周率毫不在意,“开个玩笑都不行?” 妻子懒得搭理他,走向南雪音,温言宽慰:“不会的,你表哥一定还在等着你呢。来,喝口水。” 南雪音已经在注视之中记下了周率的容貌特征,收回视线,接过了那碗水:“谢谢夫人。” 喝完水,道过谢,南雪音告辞离开。 走出院门时,她听见周率哼声:“本来就是啊,长得又不漂亮……” 南雪音没走多远,而是在周率去大理寺狱的路上等待。 此处僻静,南雪音挑了棵高大槐树,在树下专心地制作好了全新的人皮面具。 她听到周率的声音,他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见到她,来了点兴致:“哟,姑娘,又见面了,咱们可真是有缘啊。” 南雪音头也不抬。 “是不是找表哥迷路了?”周率涎笑着走近,“要不让哥哥摸一下屁股,哥哥带你过去?” 南雪音完成了人皮面具最后一处细节,抬起头,缓缓开口:“要不让哥哥摸一下屁股,哥哥带你过去?” 周率的脸色登时变了。 因为她的声音、语调,完全就是他的。 顶着这样一张女子的脸庞,用他的声音重复说他说过的话,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周率转身就要跑。 南雪音迅速起身,扣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周率怎么也挣不脱她的压迫,“你是谁!你竟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南雪音不紧不慢,戴好了人皮面具,弯下腰,继续模仿着他的声音:“我吗?我是周率啊。” 周率看见了自己的脸,一模一样,简直像是在照镜子,他吓得面如土色——青天白日还能撞鬼啊! 南雪音感觉到他的颤抖,一低头,果然尿了一裤子。 她嫌弃地皱眉,手刀落下,劈晕了他。 南雪音拎着周率躲到一旁,扒下他的外衣和腰牌,换到自己身上,又往周率嘴里塞了颗药丸。 服用这个,他会昏迷至少一天一夜,并且头脑混乱相当久的一段时间。如此一来,即便东窗事发,面对别人的质问,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做完这些,南雪音大步流星,向大理寺狱赶去。 大理寺狱外竟也围着东宫亲卫,甚至人数更多。 南雪音不动声色,掠过人群往里走。 大理寺狱看管严苛,每个狱吏都需要核对证明身份的腰牌。 南雪音拿了自己的递给看守查看。 看守接过,还在和身边人嘀嘀咕咕:“什么宫女这么厉害,把咱们太子爷迷成这样,还要自己出门来找?” 那人连忙低声提醒:“你可小声些吧!殿下就在那儿呢!” 看守耸了耸肩,把腰牌还给南雪音,随口问了句:“周率,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南雪音大大咧咧,接了腰牌,道:“还不是咱们太子爷,他满城的找人,连我家门口都找过去了,那么吵,谁还睡得着。” 看守没有怀疑,笑道:“来这儿补觉呗,咱们大理寺狱还是安静的。” “那可不敢!扣了我工钱,我家那婆娘不得撕了我!” 说说笑笑,南雪音抬腿往里走去。 这个时候,不远处马背上的萧攸澜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了大理寺狱的大门。 第43章 不对劲 萧攸澜觉得,他好像看到了她的身影,可是一错眼,又什么都没有了。 束遇满头大汗地挨过来,“殿下,满城都找遍了,没有啊!咱们就差把奉都翻过来了!” 他想不明白,“就这么个小姑娘,会藏到哪里去呢?” 萧攸澜唇线紧绷,神色严峻得不可思议。 束遇大胆推测:“你说,会不会是陛下或者太后娘娘把她藏起来了?我听说他们最近从世家里边挑了几个好的,想给你做太子妃,还打算让豆蔻去教教她们怎么取悦你……” 萧攸澜一愣,看向他。 束遇愕然,“殿下,你不知道这回事?” 萧攸澜当然不知道。 束遇叹了口气,“看来,一定是豆蔻知道了这件事,她喜欢你,不想你有其他女人,可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陛下、太后娘娘闹翻,所以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最后,她拼命地想要为你、为你们的爱情做些什么,因此找到了陛下和太后娘娘。她一定是想成为你的太子妃,和你长相厮守。可是陛下和太后娘娘觉得她身份不高,不肯同意,还把她藏了起来。” 越说,束遇越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感动得嗓音都带了哽咽,“不然,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她又不是什么杀手暗卫,就是个弱女子而已!” 萧攸澜目光冰冷,策马掉头。 束遇抹了把眼泪,问:“殿下,去哪?” 萧攸澜脸色沉郁,“进宫!” - 另一边。 南雪音成功进入了大理寺狱。 此处主要关押收禁中央的犯罪官吏,还有外地押至奉都的重犯,王庸进都之后,便是被关押在这儿。 因为来这儿的罪犯革职之前的官职不低,因此不同于其他监狱,此处的待遇相当不错。 南雪音不知道王庸被关押在哪儿,交接工作后,她发现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并不包括关押王庸的牢房。 仔细想想也并不奇怪,周率职位不高,是再寻常不过的狱吏,类似王庸这样的重犯,自然是交给更高阶的狱吏看管。 南雪音并不着急,等巡视结束,狱吏们凑在一起说闲话。 男人们凑在一起,先有人说花楼里这两天新来了几个伎女,一个赛一个的白嫩,听说有一个十六岁,还没开苞,过个两天第一晚拿来拍卖,谁出价高谁能破瓜。 又有人说给自家儿子请了个教书先生,想让他好好念书光耀门楣,今后用不着跟自己一样这么辛苦。 “就是这束脩花了一大笔银子,请完了教书先生,这些年辛辛苦苦攒的银子算是白攒了。” 一个直拍大腿,“这银子花的值,你就偷着乐吧!哪像我,我是攒了银子也没地方用啊!我家婆娘那个不争气的,生了三个,三个都是女儿,我老李家怕是要绝后了。” 第34章 另一个调侃:“我家生了两胎,两胎都是儿子,要不我去跟你婆娘睡一晚,生了儿子归你?” 一帮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南雪音也跟着笑,随口说了句:“只要儿子用功就行,那银子就不算白花,不过你可得仔细盯着,别让你儿子学坏了,要是你爷俩在这儿重逢,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众人笑着点头,“周率这话说得在理!” 很快,有个方脸的汉子感慨:“前两天刚押进来的不就是吗,都说是少年神童,当初都夸他孝顺。谁知道就是这么个人,贪了那么大一笔银子,连陛下都震怒了。” 南雪音没说话。 方脸汉子对她道:“当时你不在,都说他贪的银子整整齐齐码在家里,堆了整整十间房,他每天就睡在银子堆成的床上。” 南雪音露出愕然之色,“真是奇了!这究竟是什么神人?” 方脸汉子指了一个方向,“原本都做到了莲州别驾,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说不定将来……” “一帮蠢货!” 狱吏头儿走上前来,没好气骂道:“朝廷要犯也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脑袋不要了是不是?!” 众人讪讪,四散而去。 南雪音退到暗处,对着刚才那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儿是个过道,里面延伸进去还有很多间牢房。 所以,王庸就关在那里。 天色渐暗,逐渐临近狱吏换班的时间。 这时,还有最后一次巡逻。 这也是南雪音杀人灭口的唯一良机。 南雪音放慢脚步,在其他狱吏各自去巡视之后,大步走向了关押王庸的牢房方向。 在此处巡逻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狱吏的头儿,一个是他的副手。 南雪音从二人背后悄无声息靠近,劈晕了他们。 她从头儿身上摸出了钥匙,一间一间地找过去。 终于,在最里边的那一间,南雪音见到了枯坐在床上面如死灰的王庸。 她跟在萧鸣玉身边,曾见过这位前莲州别驾,他送过萧鸣玉一个极其美艳的女子,一双桃花眼万千含情,一颦一笑皆勾人心弦。 那回萧鸣玉两天两夜没出门。 南雪音亲眼见过这女子如何与萧鸣玉说话,她后来在东宫勾引太子,借鉴了不少这女子的做派。 “你……你是救我的?” 南雪音打开牢房门的时候,听到王庸声音颤抖地发问。 她不回答,拧开了锁,推开牢门。 王庸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忽然意识到什么,露出惊惶神色,“不!你不能杀我!我送了那么多好处,端……” 在他说出“端王”二字之前,南雪音已经逼近身前,利落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王庸倒在床上,双眼无助睁大,瞪向了头顶。 南雪音确保他已经死透,又把狱使头儿两个人抬了进去,把钥匙放回头儿身上,掩上牢门,退了出去。 走出过道,她意外碰到了之前方脸的汉子。 “你怎么从那边出来?”汉子问。 南雪音不紧不慢,回道:“头儿说出了点问题,喊我过去帮个忙。” 方脸汉子困惑,“头儿居然会找你帮忙?” “嗨,故意为难呗,听到咱们说那什么别驾的事情,对我不满意。” 方脸汉子将信将疑。 南雪音向门外走去,“不跟你多说,我饿得慌,先回去了!” 方脸汉子并不放心,而是朝过道走去,要确认情况。 四下还有许多人,南雪音不能对他动手,这样会引发骚动,只能加快脚步,混入出去的狱吏群中。 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大理寺狱,根据计划,萧鸣玉和乌坠会在门外等候,迅速接应。 南雪音很快出了大门,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门外,除了大理寺狱固有的看守,其余的都是太子亲卫,压根没有接应的人。 来不及深思,南雪音快步向夜色中去,必须先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身后狱吏头儿急促叫道:“周率这小子有问题!快!把他逮回来!” 第44章 我有了您的孩子 门外看守应声而动。 他们都认得周率,此刻自然锁定了南雪音,快速逼近。 南雪音反应也快,抬手格挡住了看守伸来揪她肩膀的手,腾空一脚将人踹开,接连撞翻了两个看守。 趁着这个空隙,南雪音向民居方向奔去。 那儿是百姓住宅,此刻天色已晚,许多人都已沉入梦乡,只要逃去那里,安全的几率就大。 “周率,站住!” 伴随着呵斥,南雪音听到利刃破风的声音。 她凭直觉侧身躲闪,避开了一支铁箭,然而下一瞬,她感觉左边小腿肚子传来了剧痛。 偏过头,居然是一根鞭子,不是寻常的皮质,而是精铁制成,鞭身遍布锐利细小的尖刺,此刻缠住了她的手臂,那些尖刺破开衣料,扎进了她的皮肉。 随着她继续往前,铁鞭绷紧,尖刺往更深处钻去。 南雪音忍不住皱起眉头,脚步暂缓。 也是此时,另一支铁箭掠来,直直射穿了她的左边小腿。 力道太重,南雪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束大人,幸好您在这儿!” 身后有人笑着道了一句。 南雪音艰难回头,果然看见了束遇的脸。 他手上拎着铁鞭,得意洋洋地睨着她:“小贼,在小爷面前还想逃?” 南雪音磨了磨牙。 那狱吏头儿也带人赶到了。 束遇随口问了句:“这人犯什么事了?” 头儿揉着红肿胀痛的后颈,深恶痛绝,道:“刚才我正巡逻呢,忽然被人从背后打晕了!得亏我手底下人聪明,及时过去把我弄起来——说来可恶,我是在重犯牢房中醒来的!前几日刚押过来的重犯王庸死了!他把我丢在王庸身边,这是要害得我来背锅!” 束遇略一点头,把鞭子交给了他,“审问清楚,究竟谁指使他干的。” 头儿对他客气哎了一声,问了句:“束大人您呢?” 束遇回道:“太子殿下进宫那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过去看一眼。” 众人恭敬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道。 南雪音狠一狠心,换了豆蔻的音色,叫:“束大人!” 束遇脚步一顿,看向她。 在南雪音说出更多话语之前,束遇满脸鄙夷,道:“有胆子杀人,怎么没胆子承担责任?为了逃脱罪责,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学起女人说话了!我鄙视你!” 南雪音:? “更何况,我是有未婚妻的,就算你真是个女人,我也不可能同情你、带你走!” 说完,束遇一拂袖,在众人敬佩的注视中飘然离去。 南雪音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束遇走后,狱吏头儿在她跟前站定,恶声恶气,说道:“好你个周率,居然敢在大理寺狱中杀人,杀的还是重犯!哼,现在他死了,上边肯定要怪罪下来——你不让大理寺狱好过,那可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 另一边。 角园。 花怜莺娇嫩脸颊上没有一丁点儿血色,虚弱靠在榻上,捂着心口,含泪道:“王爷,我不是故意留下你的……我真的好难受……我、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萧鸣玉皱眉:“你只是昏迷,没有死那么严重。” 他惦记着别的事情,朝门外冷声质问:“大夫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 大夫终于拎着药箱,快步赶了进来。 萧鸣玉交代两句,让他给花怜莺诊脉,说完起身要走。 “王爷!” 花怜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可怜兮兮的,“您别走好不好?陪陪莺莺……莺莺害怕,真的好害怕。” 乌坠从外边进来,急切道:“王爷,南姑娘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您得亲自过去坐镇才行啊!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有您出面处置会比较稳妥。” 花怜莺哽咽说着:“姐姐从小就很厉害,比我厉害很多很多……她总是可以把事情办得很好,不像我……” 说着又哭起来。 乌坠剜她一眼,所以说他真是一直都不喜欢南姑娘的这个表妹!太矫情太做作!南姑娘在那儿卖命,一个不小心就会死的,她居然这儿疼那儿疼的拖延时间! 他咬牙提醒:“王爷!南姑娘那边正事要紧啊!” 萧鸣玉更倾向于乌坠,正要甩开花怜莺的手。 花怜莺抬起泪脸:“王爷挂心姐姐,我知道,可……至少也等大夫把完脉,好不好?” 这个要求,萧鸣玉无法拒绝。 他只能按捺下内心不安,坐了下来。 大夫仔细把脉,脸上涌起欣喜之色,收了手,向萧鸣玉道贺:“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这位姑娘是喜脉!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第35章 萧鸣玉一愣。 这些年,他身边女子来来往往,不计其数,但是他总是会盯着她们,在欢好之后饮下避子的汤药。 花怜莺也一直都在喝,她怎么会怀孕? “真的吗?我真的有了王爷的孩子?” 花怜莺满目幸福地望向萧鸣玉,“王爷,您听见了吗?我有了您的孩子!” 萧鸣玉的目光却有些冷意,“你没喝药?” 花怜莺委屈,“怎么会?每次不都是王爷盯着我喝的吗?兴许……兴许是上苍怜惜,想要我为王爷生下一个孩子呢。” 萧鸣玉不言,目光汇聚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他并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他觉得,还没有入主东宫,太早生孩子不合适,他有时候也觉得,这世上有资格和他生孩子的只有那一个女子。 “王爷!咱们该走了!”乌坠等不及了催促。 花怜莺抚着小腹,怯生生地望向萧鸣玉,“王爷,您还是要走吗?” 乌坠正要开口,萧鸣玉忽然开口,“你去就行了。” 乌坠一怔,“这……” 这是不是太离谱了! 南姑娘在替你擦屁股,你怎么好意思在这儿陪女人? “她本事大,照理来说不会出什么事,”萧鸣玉道,“你去接她。她不是一直想休息吗?告诉她,这个任务结束之后,本王准许她休息。” 第45章 他要她亲口回答 南雪音被押回大理寺狱中。 “咱们大理寺狱,虽说是没有其他监牢那么多的审讯,可也不是一样刑具都没有!周率,这事你是知情的!你最好赶紧交代了,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杀了重犯,否则,可别怪弟兄们不客气!” 南雪音沉下呼吸。 她必须咬死了自己就是周率,不能透露出任何消息。 他们为了审问出想要的消息,虽说会严刑拷问,但是不至于直接杀了她。 因此,她就在这儿,等待萧鸣玉的到来。 他是端王,若是能及时赶到,以王爷的身份引起一定的骚动,她就可以找一个间隙逃出去。 “哼,不说?” 狱吏头儿冷笑一声,“来!把那些刑具都抬上来!咱们一样、一样地试!” - 另一边。 束遇是在宝慈宫外找到萧攸澜的,他长久地跪在宫门之外,对于宫人们的频繁注目毫不在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脊背挺得很直,如同夜色之下巍然而立的玉质塑像。 “这是怎么回事?”束遇皱着眉头去问飞鸿。 飞鸿不敢在萧攸澜跟前说,拽着束遇往边上走了一段路,才压低声音道:“殿下找了太后娘娘,说要见豆蔻,太后娘娘说她根本不知道豆蔻在哪里。殿下不相信,说他已经知道了太后娘娘要为他挑选太子妃的事儿,豆蔻失踪多半与此有关。殿下看娘娘不松口,又去找了皇帝陛下。” “怎么样?” “可是陛下也不知道豆蔻去哪里了啊!” 束遇一愣,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陛下听说,殿下为了寻找一个宫女居然连早朝都没有去上,还跑去质问太后娘娘,一下动了怒,责罚太子殿下跪在宝慈宫前,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起来。殿下说,他可以跪,但是跪完之后,请陛下与太后一定要把豆蔻姑娘还给他。”说到最后,飞鸿长长地叹了口气。 束遇咋舌,“咱们太子殿下真是深情啊……” 飞鸿望向太子的身影,满目怅然,“只希望陛下与太后真能把豆蔻姑娘还回来吧,否则,我怀疑殿下真的会在这儿跪到死——你都不知道,自从跪下之后,殿下一下都没有动过,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宝慈宫中,秋桐嬷嬷走了出来。 萧攸澜似有所感,缓慢地抬起头,等待着太后松口。 秋桐面有不忍,“太子殿下,您在这儿跪着,伤的却是太后娘娘的心啊!您还是请起来吧,豆蔻姑娘,真不是太后娘娘藏起来的。” 萧攸澜的眸光黯淡下去,却也没有挪动一下。 秋桐无奈极了,“殿下,您想一想,太后娘娘为何要藏豆蔻呢?她一向是喜欢豆蔻这丫头的呀!” 萧攸澜不为所动。 “看来,如果不是豆蔻回来了,殿下是绝对不会起身的。”飞鸿感慨。 “可是大理寺狱那边出了大事,我得禀报殿下啊。”束遇为难。 飞鸿想也不想,道:“你快禀报吧!要是天大的事儿,能转移殿下的注意力也好,他去忙别的事,也就不会继续在这儿跪着了。” 束遇一琢磨,也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大步走上前去,道:“殿下,前几日刚押进奉都的王庸,近日关押在大理寺狱中,今日被一个狱吏给杀了。” 萧攸澜眼皮都没掀一下。 “说来也是好笑,”束遇像是想哄一哄太子开心,“那个狱吏杀了人,却想逃脱罪责,居然用女人的声音喊我束大人。我当时就指责了他,太不坚定了!” 他又小声嘟哝:“不过,他那个女人的声音,倒是挺像豆蔻的呢。” 听到那个名字,萧攸澜倏然侧目,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见他有反应,束遇蹲了下来,继续道:“说起来,这个王庸就是端王养来敛财的一条狗,我估计这回王庸的死,跟端王脱不了干系。” 说着,束遇突发奇想,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哎,殿下,你还记不记得?魏詹事讲过端王身边养了个神秘杀手,据说很擅长易容术,男女都可以假装,你说,那个狱吏,有没有可能就是那杀手假装的?” 萧攸澜心中某处松动了一下。 “不过这事也说不准……”束遇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猜想,看见萧攸澜忽然站起身来,不由一惊,“殿下?” 萧攸澜却已大步离开,“去大理寺狱!” 其实他一直都在思索整件事。 如果真的是父皇或是祖母太后把豆蔻藏起来,这件事不可能做得这样滴水不漏,何况,他们要为他挑选合适的太子妃,一定会让豆蔻留在他身边稳住他,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突然就动手藏人? 豆蔻是凭空消失的,在今天早上之前,没有任何人察觉出她的行踪。 萧攸澜不受控制地想起她的那双眼睛,她筋骨分明而有力的手臂线条,以及她在紫微大街为他挡下的驴车。 她的身上总是杂糅着两种特质,一边是风情、狡黠,像毛发光滑漂亮的小狐狸,一边又是清冷、凛冽,好似破开风雪利落刺来的长剑。 一个萧攸澜不想承认,却又总是盘桓在脑中的猜想是:她或许真的是萧鸣玉派过来,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 她突然消失,是因为王庸被抓,萧鸣玉担心咬出自己,因此另派她去狱中杀人。 可是刚才束遇说,杀人者并没有逃走,还喊他“束大人”。 萧鸣玉没有接应她吗? 她是想要回到东宫他的身边吗? …… 许多的疑问,他没办法自问自答。 他必须尽快赶到大理寺狱,见到她。 他要她亲口回答。 第46章 吻上她的嘴唇 “哗啦!”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南雪音猛地惊醒过来。 她下意识地挣扎,然而脖子、四肢都被沉重铁链紧紧绑着,随着她的动作,粗砺的铁器摩擦过她的肌肤,钻心的疼。 更疼的是后背和前胸,各种各样的伤势交错遍布,一片血肉模糊。 她仍在大理寺狱中,一个狭小逼仄的牢房,这儿无处不充斥着她身上散发的浓郁血腥味。 “怪不得敢来杀人,原来有这么特别的体质,受了伤愈合得这么快!可即便如此,你也扛不住咱们大理寺狱的酷刑!”狱吏头儿冷笑连连。 南雪音左右小腿,铁鞭和铁箭留下的伤早已经痊愈,皮肤间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是正如汉子所言,酷刑过于漫长,她的伤势才刚愈合,却又再度受损开裂,长此以往,再特殊的体质也快要扛不过去,南雪音可以感觉到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 这是她第二次疼得昏迷过去,又被冷水泼醒。 现在,因为伤得实在太重,她的身体已经不再自行愈合。 “从头到尾,半个字都没说,这周率倒是条汉子!”方脸汉子禁不住发出感慨。 虽然南雪音的人皮面具破损了,但到处都是伤口和血渍,所以他们并未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依旧只当她是周率。 狱吏头儿冷哼,“你当铁骨铮铮是好事儿?” 他恶声恶气道:“该动的刑都动了,还是一句话不肯说,是硬骨头,可这也太硬了。既然问不出来,那也没什么可问的了,直接杀了吧!” 说话声音落在南雪音的耳边,忽近忽远,刚才她的耳朵被鞭子抽到,流了血,听得不是那么清楚,不过他将“杀了”两个字咬得很重,她听清了。 啊,所以是她想错了。 第36章 他们是会杀她的。 南雪音保持着沉默,缓慢而又艰难地呼吸。 其实死不死的,她没那么害怕,替萧鸣玉卖命这些年,她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早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死亡了。 也谈不上怨恨什么人,任何任务都会出现纰漏,以往端王府其他杀手惨死之事多如牛毛。 奉都情况复杂,今日暗杀计划也过于匆忙,兴许是萧鸣玉或是乌坠那边遇到了更紧急的状况——他们总不至于不来接应她。 “能伤口自愈,是不是,”狱吏头儿说着,从桌上挑了把斧子,在手上掂量两下,“那就试试看,砍掉了脑袋,是不是还会长出个新的来!” 说着,将斧子递给方脸汉子,“你,去!” 汉子一愣,战战兢兢不敢接,“头儿,真要杀了吗?不再问问了?要不禀报一下于大人他们……” “我说,杀了!”狱吏头儿不留情地打断他。 “要是让他再去受审,问不出什么,咱们都得挨罚。不如说,在咱们初审的时候他就死了,那么这事儿也就断在这里,有什么过错,什么罪责,全由他周率一个人背了去!” 方脸汉子不敢反抗,也觉得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他认命地接过了斧柄,深吸口气,一步步走近。 南雪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一开始,她想过会有人赶来救她,总频繁望向门口,好像是期待萧鸣玉破门而入,身边站着乌坠,焦急而又坚定地大喊一声:“都住手!” 可是希望已经被无休止的痛苦消磨完了。 萧鸣玉,乌坠,都没有来。 南雪音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花怜莺是她唯一的家人,对她却没有亲情,一心只想攀上端王的高枝。 所以,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死定了。 方脸汉子已经站到她的身侧,一鼓作气,扬起了手中斧子。 动作间带起一阵腥风,南雪音干脆闭上了眼睛。 “砍!” 头儿一声令下。 与此同时,牢门外传来冰冷喝斥:“住手!” 声音并不陌生,南雪音的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是他。 为什么是他呢? 她听见牢房中人窸窸窣窣跪了一地,恭敬高唱:“太子殿下!” 萧攸澜掠过了所有人,径直走到她的身前。 南雪音浑身上下疼痛难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撑开眼皮,看向太子那张过于漂亮的脸,他的眼眶泛红,显得深切而又悲伤。 南雪音心潮狂涌,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或是其他的情绪,她很想说什么,一张口,却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自己一愣,萧攸澜更是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来解她身上的铁索。 “殿下……” 狱吏头儿仍跪在地上,挪动膝盖靠近几分。 萧攸澜怒声:“钥匙!” 头儿赶紧全身上下胡乱掏着,最终还是边上方脸汉子从怀里拿了钥匙出来,他一把夺过,讨好笑着,双手奉给太子。 萧攸澜拿了,将南雪音脖子、四肢的铁索一一打开。 最后左脚踝的链子掉了,南雪音整个人无力滑落。 萧攸澜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她伤势过重,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萧攸澜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可是南雪音莫名不想被他拯救,她努力攥紧了他的衣襟,其实是想说些难听的话,让他别管自己。 可她浑身上下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嘴唇翕动两下,便再度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 恢复意识的时候,南雪音听到萧攸澜的声音,他像是在和别人说话,问:“为什么还不醒?” 她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沉重如有千钧,手脚也根本不受控制。 她又听到一个苍老声音的叹息,“姑娘实在伤得太重,虽说外表伤势很快痊愈了,可内里还是受到了影响啊。” 萧攸澜于是不再说话了。 南雪音感觉有温热的东西贴近脸颊,好像是萧攸澜的手指,轻轻地将她凌乱的头发拨到了耳后。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水声,像是萧攸澜将干净帕子浸入水中,搓洗两下,拧干拿出来。 他开始为南雪音擦拭手心、手背,动作温柔细腻。 没擦完,南雪音又听到魏年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恨铁不成钢:“殿下,您在这儿已经三天三夜了!东宫一堆事务,就等着您去处置啊!” 萧攸澜不回话,专心地擦着。 “现在她的人皮面具已经被卸下了,殿下您还没看清楚吗?她就是端王手底下的细作,冒充豆蔻来到东宫,就是为了探查您的秘密!殿下!您清醒一点吧!” 手擦完了,萧攸澜站起身来,嗓音平静清冷,“这些,孤早就已经知道了。” “什么?”魏年震惊。 “殿下,药煮好了!”飞鸿的声音,由远及近。 萧攸澜“嗯”了一声。 飞鸿小声问:“殿下,豆……呃,姑娘还昏迷不醒,这药还是那样喝吗?” 南雪音疑惑,那样喝,是怎么样喝? 很快,她就知道怎么喝了。 萧攸澜将她扶起来,往她后腰垫了两个抱枕,然后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托着她的下颌,自己喝一口,吻上她的嘴唇,将苦涩的药汁渡进她的口中。 南雪音惊愕不已,意识想要反抗,可萧攸澜可能是这样子喂出了经验,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按两下她的脖子,她便不受控制地吞咽,乖乖将那些药汁都给咽了下去。 第47章 只要她愿意 南雪音感觉这碗药似乎尤其的多,她被萧攸澜吻得头脑混乱,心如擂鼓,睫羽止不住地颤抖。 整个过程,魏年和飞鸿在边上一声不吭。 终于喂完了,萧攸澜率先开口:“长龄,你先回去。” 魏年不忍:“可是……” “回去。”萧攸澜简单重复,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 魏年无可奈何,长叹一声后离去。 “飞鸿,你也出去。” “是。” 房中安静下来,只剩下南雪音与萧攸澜两个人。 就在这样一片静谧之中,萧攸澜缓缓开口:“不是醒了吗?” 南雪音一顿,他怎么知道? 萧攸澜如同听到她心声一般,又道:“刚才喂你药的时候感觉到的。” 南雪音慢了半拍回忆起来,刚才她好像是动了一下舌头。 有一点点的羞耻,好在南雪音的身体还很虚弱,气血不足,因此并不至于红了脸。 她稳了稳心神,慢慢睁开眼睛。 萧攸澜坐在床前,身上穿的还是到大理寺狱中救她时的那身圆领袍,他似乎消瘦些了,肉眼可见的苍白憔悴了许多。 她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目光挪到他的身后,观察四周。 这里不是东宫。 “这是我在城外买的庄子。”萧攸澜道。 南雪音又看向他。 “豆蔻、林春霞,这些都不是你的名字,”萧攸澜凝视着她,“你是萧鸣玉派来的杀手。但你不是为了来杀我,而是为了查探我的隐疾。” 南雪音没有说话,垂下了眼睛。 可是萧攸澜的目光仍是长久地落在她的身上,“所以,你才会那样尽心地伺候,对我说那些话,又在紫微大街救下了我。那天,你的手被抓伤了,我过了会儿再看,那些伤痕略有不同。我以为是我看错,其实,你的抓伤迅速痊愈了,新的伤痕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南雪音知道的,当她从东宫消失,这些真相都会逐渐浮出水面。 他说得很慢,语气间听不出喜怒,南雪音分不清,他究竟有没有埋怨或是仇恨。 萧攸澜好似陷入某种回忆,缓慢说着:“我的母后与父皇是少年夫妻。爱得热烈的时候,父皇给了母后许多美好的承诺,母后全都相信了。然而后,父皇很快有了其他女子,与她们生儿育女。尤其是登基之后,父皇的女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母后因此总是郁郁寡欢。父皇说,身为帝王,选纳妃嫔很多时候都逼不得已,他让母后多有容人之量。母后后来跟我说,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控制不住难过。 “其实,母后在生我之前怀过一个孩子,那时她住在千秋殿,贤妃还是她手底下服侍的小宫女。中秋家宴,父皇喝醉了酒,在侧殿宠幸了贤妃。母后怀胎已有五个月,左等右等没等到父皇,到处寻找,最后在侧殿见到了那样一幕。那天,母后失去了那个孩子,醒来之后,又与父皇大吵一架。那之后,母后一意孤行,搬出了千秋殿,很久不肯再见父皇。父皇与她怄气,封贤妃成了昭仪,不久后贤妃生下萧鸣玉,父皇又将她册立为贤妃。 “父皇对母后应该也有情意,只是母后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一直到后来,贵妃仗着父皇的宠爱为难母后,甚至妄自克扣其他妃嫔的炭火、饮食,闹出滑胎、下毒这样的丑事。母后无可奈何,终于向父皇低头。不久之后,母后就有了我。 第37章 “有了我这个儿子,母后中宫正统的身份再也没有人可以撼动,后宫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可是母妃的身子在小产之后没有养好,生我更是耗费了她的大量精力,身子一落千丈,全靠汤药吊着。 “在我十八岁那年,父皇选秀,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秀女,比我还要小一岁。那之后,母妃病得更加厉害。她总是对我说,若是喜欢谁,那就全心全意地对她好,一个人的真诚与专情,与是不是生在帝王之家没有关系。我一直记着她的话,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所以——” 萧攸澜望向她,喉结滚动,“即便你接近我是为了不可言说的目的,可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假的。我不怨你什么,不在乎你是不是杀手,也不在乎你曾经为了谁做事,我甚至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我有什么秘密。” 南雪音怔愣。 萧攸澜却当真开口:“我从小就有脸盲症,认不清也记不住别人的模样。母后说这个病症不致命,却很危险,所以她将此事隐瞒下来,教我通过佩饰、身量等等其他东西去认人,又教会我把情绪藏起来,少说话,等其他人先开口,然后辨认。后来,我的病情有了少许好转,可以艰难认出男子的面容,可是女子还是都长着同一张脸。父皇把你们送给我,但在我眼中,你们和翠嬷嬷长得一模一样。” 顿了顿,他又扯了下嘴角,“也不一样。你就不一样。我对你说过,你的眼睛不一样。你的眼睛是我二十三年生命中遇见的唯一鲜亮的色彩,也是我唯一记住的样子。 “紫微大街上,你救我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很快,后来我想,那大概就是心动。也是从那天之后,我想你做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妻子。 “我早前就考虑过,若是他们觉得你的身份不够成为太子妃,那我就不做这个太子。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萧鸣玉派过来的,他想知道我究竟患了什么隐疾,借此入主东宫。我把我的隐疾告诉了你,你可以告诉他,太子的位置我也可以让给他。只要……” 喜欢一个人,不在乎她的身份,原谅她的过错,接纳她的一切,把真心都掏出来给她看,甚至可以为了她放弃太子的身份。 只要什么呢? 只要她愿意。 南雪音的心口狂乱地跳着,喉头生涩,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可她绷紧了唇瓣,不肯说话。 “你不愿意吗?”萧攸澜小心翼翼地瞧着她,“是因为你对我没有感觉吗?还是因为萧鸣玉?你对他……” 第48章 是你让南姑娘去杀人 说到这儿,萧攸澜忽然顿住了,似乎是不愿意说出那一种可能性。 他垂下眼睛,浓密睫毛遮去眼底的情绪,可是他的悲伤太过醒目,那是藏不住的。 二人之间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已经快到夏天了,此刻应当是午后,日头正好,窗外有雀鸟清越的鸣叫,南雪音抬眸,大片翠色便映入了眼帘。 不知道安静多久,萧攸澜声音低低的,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除了她的眼睛,除了知道她是萧鸣玉的杀手,有关她的一切,萧攸澜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萧攸澜重复说了一遍。 可是南雪音不说话。 他耐心地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日头偏移。 南雪音依旧不说话,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倚靠在床上,眼眸冰凉,冷硬如刀。 好久,萧攸澜慢慢地发出了声音,说:“你还没有养好身体。没关系。” 好像是在对她说,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站起身来,柔声道:“该吃晚饭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不说话,他不介意,又道:“之前你说喜欢吃杏仁酥,那应该也是骗我的,我猜,那个糕饼铺子其实是萧鸣玉的情报暗桩。没关系。你喜欢吃什么,我总会知道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 终于,南雪音好似劫后余生,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萧攸澜留在庄子,陪南雪音吃晚饭。 南雪音并没有拒绝进食,但是她的身体没有恢复好,不管是咀嚼还是吞咽,动作都慢了许多。 她于是一小点一小点,慢慢地吃。 吃完之后,萧攸澜又盯着她喝下了汤药。 除了不说话,南雪音并不抗拒其他事情。 萧攸澜似乎放心了些,“那你先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回东宫一趟。明天过来,陪你吃早饭。” 南雪音还是不说话。 萧攸澜凝视着她一会儿,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南雪音站起来,试着走出房门。 门外只有两个嬷嬷守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人,很是清静。 可是南雪音一下就察觉到了藏匿的气息,她自己就是杀手,对于同类的气息分外敏感,她知道,那些都是萧攸澜留下的人。 “姑娘,有什么吩咐吗?”门外嬷嬷恭敬询问。 南雪音面无表情,退回房中,关上了房门。 - 另一边。 角园。 大夫指腹搭着花怜莺的手腕,正在为她把脉。 花怜莺眸光流转,落到一旁萧鸣玉的身上,自从那天她诊出喜脉,她再也没见过他,这还是这几天见他的唯一一面。 萧鸣玉眉心紧锁,花怜莺知道,他在想着南雪音。 那天,乌坠没有把她接回来。 花怜莺听小丫鬟说,王爷发了很大的火,砸了好多东西。 如果不是今天花怜莺又装作身体不适,她一定见不到他。 “姑娘脉象一切都好,只要每天记得喝安胎药,那就一切无碍了。”大夫收了手,轻声叮嘱。 “多谢大夫。”花怜莺道谢,依旧望着萧鸣玉,抿了抿嘴唇。 她正要说话,乌坠从外边进来了。 见到他是孤身一人,花怜莺悄悄地松了口气。 倒是乌坠,目光从花怜莺的身上一转而过,语气讽刺,问:“所以,今日的莺莺姑娘又出了什么事?” 一个“又”字,咬得很重。 花怜莺怯生生地望向萧鸣玉。 萧鸣玉没看她,薄唇轻启,问:“还是没消息?” “王爷这话问得,若是有消息,属下一进来就该禀报了,何至于一开口倒是先问莺莺姑娘呢?” 他还是这么尖酸刻薄,萧鸣玉颇有几分不悦,“你今日吃火药了?” 花怜莺的眼睛涌出泪水,可怜楚楚道:“我知道,乌大人惦记着姐姐,那日姐姐出事,我也不想的,我也希望姐姐好好地回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乌大人不要责怪王爷。” 乌坠冷冷道:“装什么啊花怜莺。” 花怜莺无辜,“我……我真的不知道乌大人是什么意思。” 乌坠干脆把话说开了,“我抓了云栖和云城,仔细审问过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全都吐出来了。” 花怜莺一怔。 “云栖是照顾你的丫鬟,云城是她的弟弟。原本在计划里,云城应该去大理寺狱外接应南姑娘,我告知了他时间、地点。可是在我之后,你又去找了他,告诉他情况有变,让他迟半刻钟出发。同时,你忽然昏迷,引来大夫为你诊脉,让王爷得知你怀有身孕一事。然而实际上,你早在六天前就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但你让云栖替你隐瞒了下来——你是故意设计,想要耽误我们对南姑娘的接应!” 乌坠盯着她,斩钉截铁的语气,“你是故意想害死她!” 萧鸣玉愕然,视线落到花怜莺的身上,带着冷漠尖锐的审视。 花怜莺神情凄惨:“王爷,我、我没有……” “你就少恶心人了吧!” 乌坠厌恶至极,“你喜欢王爷,想和王爷在一起,南姑娘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也没有阻止过你。她只是在做她的任务,你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坏她的事?你为什么想要她死?到底为什么?” 在他的接连质问下,花怜莺脸色惨白,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抬手抚上小腹,好似很痛苦的样子。 萧鸣玉的视线转过去,终究是他的孩子,他还是于心不忍,道:“乌坠,差不多就行了。” “行了吗?” 乌坠自嘲似的笑。 他向来恭敬顺从,今日却破天荒地向萧鸣玉发问:“王爷,你以为这件事,就只有她一个人做错了吗?” 萧鸣玉蹙眉,“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那天属下一再劝说,大夫来了,丫鬟们也都在,我们应该赶紧去接应南姑娘,可是你一直在犹豫。何况后来她的确没什么事啊!你本来就该动身去大理寺狱,而不是让属下一个人去——当时属下到的时候,大理寺狱刚抓了人,场面混乱不堪,若是王爷在那里,制造一定的混乱,南姑娘就可以逃出生天。可是王爷你没有。等属下回来告知了你这个情况再赶过去,大理寺狱已经加强了防备,连东宫都插手了。我们什么都探查不到,不知道南姑娘死了还是活着。” 第38章 乌坠双目猩红,“王爷,你可别忘了,是你让南姑娘去杀人!结果呢?有求于她的是你,置她于不顾的还是你!你就没有一丁点的后悔、一丁点的愧疚吗?” 第49章 听到了她开口说话 对于这一切,萧鸣玉不是不知道,只是从乌坠口中说出来,尤其令人烦躁。 萧鸣玉脸色冷峻,“所以,你是想让本王认错?” 乌坠忽然笑了,“王爷,你还是不觉得你做错了。不仅是这次接应的事,上次听说南姑娘在街上救了太子,你把南姑娘紧急喊过来责备。上上次,花怜莺故意找了林家父子去为难南姑娘,南姑娘来警告花怜莺不要坏事,你还是责备了南姑娘。其实你心里清楚,你责备她,是因为你在乎她,你喜欢她!” 四个字掷地有声,萧鸣玉瞬间流露出羞恼、暴怒的神色,厉声呵斥:“闭嘴!” “我不闭嘴!有些话,我早该说的!” 乌坠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王爷,你不知道吧,南姑娘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 萧鸣玉突然愣住了,像是被人兜头浇下来一盆冰水。 “南姑娘是为了你成为杀手,也是为了你执行一次又一次危险的任务。有一次,她伤得很重,发起了高烧,我去给她送药的时候,听见她在梦中呢喃,喊的都是‘王爷’两个字——王爷,你是不是想说,既然喜欢你,她为什么不表现出来?” 乌坠哂笑,“王爷,你怕不是忘了,你身边的女人总是那么多,你让南姑娘怎么敢表现出来?你甚至收了南姑娘的表妹。你们在房中缠绵的时候,南姑娘就站在门外风雪之中听着……” 他的声音带出一些哽咽,“我时常在想,南姑娘的喜欢,就那么卑贱,就那么不值一提吗?王爷总说,这是南姑娘欠你的。王爷当年是救了南姑娘一命,可是这些年,南姑娘为王爷杀了这么多的仇敌,救命之恩早就还清了!王爷又说,南姑娘如今一切都是你给的,可是南姑娘得到了什么?她住的房间那么小,一年到头她只有两三套换洗的衣裳,她没有首饰,没有珠钗,在端王府,她甚至没有过过一年生辰!如果不是她受伤可以自愈,她在王爷身边得到的,只有满身伤痕、残肢断臂罢了!” 乌坠的话好像锋利的刀子,反反复复地刺着萧鸣玉的心。 他一下竟喘不上气来。 他坐在那儿,怒火早已经熄灭了,只留下一团狼狈的灰烬。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应当也是不能再在王爷跟前伺候了,”乌坠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王爷这两天该回莲州,便带着花怜莺回吧。属下要留下,再找一找南姑娘。王爷想让属下去养马也好,倒马桶也好,属下不会有任何怨言。” - 翌日,天色微明。 南雪音在床上,仍然没有多少睡意,不知是否昏迷了实在太久,她觉得自己脑中清醒得不可思议。 她仰面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摆放在小腹的位置,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笃笃。” 有人敲门,两声落下,又响起嗓音:“是我。” 声线清润,如美玉相击。 是萧攸澜。 房中一片静谧。 萧攸澜耐心地等待了片刻,推门而入,在床前站定的时候,南雪音的鼻尖闻到了微凉的朝露的气味。 他应该是忙完了东宫事务,连夜赶来的。 “饿不饿?”萧攸澜问。 南雪音没说话,撑着坐起身,他伸手来扶,但是她动作太快,并未给他触碰到她的时间。 萧攸澜顿了一下,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难过是很短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又看向南雪音,语声依旧平缓柔和,“我让小厨房做了些早饭,估摸着快要好了。起来吃点吧。” 南雪音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进食。 因此她并未抗拒,动身下床。 也是这个时候,萧攸澜在床前蹲下了身,主动拿起鞋子,往她的脚上穿。 南雪音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何况他是太子,金尊玉贵,却来为她穿鞋吗? 她眉头皱了起来,脚往边上避让。 萧攸澜便左手捉住了她的脚踝,右手托着鞋子,直接穿上,动作利落又干脆。 两只都穿好了,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好了。” 南雪音一言不发,起身就要往外走。 萧攸澜又捉住了她的手。 南雪音冷着脸回头。 “先净手。”萧攸澜柔声。 南雪音无从反驳,小的时候,母亲就经常对她说这话:吃东西之前要先洗手。 她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受控制地跟着萧攸澜走,一直到靠墙摆着的架子前边。 盆子里的水是昨日睡前嬷嬷准备的,没有用过,他牵了她的双手,一并浸入水中,很仔细地搓洗。 洗完了,又拿起干燥毛巾,擦去她手上的每一滴水珠。 “好了。”萧攸澜松开她。 南雪音垂下手,藏在袖中无意识地摩挲两下。 出去的时候,早膳和碗筷都已摆好了。 南雪音在桌前坐下,她是真的饿了,拿了筷子就开吃,夹了手边最近的酱菜,叠在左手勺子上,混着米粥一并往嘴里送。 去夹第二筷的时候,她发现萧攸澜没有着急动筷,而是一直看着她的手。 她去夹酱菜,他看着,她挪去夹蒸饼,萧攸澜的视线也转了过来。 就好像……在观察她的饮食喜好。 南雪音咬下一大口蒸饼,面无表情地咀嚼,心想,她与太子不一样,她十岁成为孤儿,后来又成为杀手,只要东西无毒,可以填饱肚子,她都来者不拒,和喜不喜欢没什么关系。 萧攸澜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拿起碗筷。 吃饭的过程,太子仍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习惯,房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南雪音吃得快,也最先吃饱。 她放下碗筷,拿了手边的帕子擦拭嘴角。 “今日有什么想做的事吗?”萧攸澜也跟着停了下来。 南雪音放下帕子,心想,今日自然是想找机会逃走。 她不声不响,萧攸澜自行往下说:“昨日我回东宫,听见禀报,角园都已经打点得差不多,大概端王这两天就要启程回莲州了。” 南雪音眼皮不抬。 若是她逃离此地,自然不会去角园,而是直接回去莲州,端王究竟在哪里,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不过,端王的贴身随从,如今已不在他身边了。”萧攸澜又道。 南雪音倏然抬眸。 但萧攸澜似乎是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转了头,吩咐嬷嬷进来收拾碗筷。 南雪音拧起了眉心。 端王身边随从不少,但贴身随从,能引起东宫关注的,只有一个乌坠。 他为什么不在萧鸣玉身边了?和这次任务失败有关吗? 良久,她缓慢发出声音:“说的是乌坠?” 她实在太久没说话,嗓音不可避免的沙哑,甚至带着疲惫与虚弱感,南雪音从未如此过,第一瞬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声音。 萧攸澜则是愣了一下,眼圈蓦地泛了红。 ——终于,他听到了她开口说话。 第50章 可以拒绝吗 其实声线不太一样,相比起过去身为“豆蔻”的时候,如今她的嗓音要更带几分清冷感,并不熟悉,可萧攸澜觉得,她就该是这种声音。 他没说话,南雪音以为是他不想说,抿了下嘴唇。 在她再度发问之前,萧攸澜的喉结上下滚动,忽而问:“叫什么名字?” 南雪音虽有疑惑,但还是重复了一遍:“乌坠。” 萧攸澜却是笑了。 眼圈的红意一寸寸地褪去,他颔首,道:“我知道,他叫乌坠。我问的是你。” 南雪音一怔。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乌坠怎么回事。”萧攸澜循循善诱。 南雪音心情莫名。 过去她也曾自报家门,譬如杀人之前,抓着对方的头发将他脑袋拎起来,一字一顿,说:“记住了,端王府,南雪音。” 而后手起刀落,眼睁睁看着对方眼中的光芒生机逐渐消散。 可是当下,她却移开了视线。 脑中灵光乍现,南雪音唇瓣翕动,缓慢道:“花怜莺。” 萧攸澜追问:“哪三个字?” 南雪音的视线挪开更远了点儿,答得倒是言简意赅:“花鸟,怜惜,莺燕。” 萧攸澜默了默。 他总觉得,她的名字里应该有个“雪”字,会很衬她的气质。 至于“花怜莺”,这个名字无论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过于柔弱,更像是依附于他人而活的菟丝花,与面前女子的脾性与经历截然不同。 但这些话他都没说,只道:“这个名字比之前豆蔻两个字有意境。” 第39章 南雪音面不改色,问:“乌坠为什么不在端王身边了?” 萧攸澜信守承诺,道:“端王派你去大理寺狱那天,角园请了个大夫,是奉都颇有些名气的妇科圣手。” 说到这儿,他短暂停顿。 南雪音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说是妇科圣手,那么显而易见,是角园女子有什么要紧事,并且还是对于萧鸣玉来说很重要的女子,也就是花怜莺。 她怀孕了吧。 南雪音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边有点儿意外,过去萧鸣玉有过那么多女人,却从未让她们怀上自己的孩子,云雨过后总会有一碗避子汤端过去。 但似乎也没什么可意外的,萧鸣玉喜欢花怜莺,特许她怀上自己的孩子,生下自己的孩子,也是寻常不过的事了。 “端王并未赶去大理寺狱接应你,倒是那个叫乌坠的随从,带人赶到了狱门外。但他到得太迟了,那时你已经被抓回狱中。他回去角园,向萧鸣玉回禀此事,萧鸣玉大发雷霆,又派出人到处查探你的消息。然而我已经派人封锁了一切,并对大理寺狱严加看管。他们什么都没查到。那之后,乌坠在角园中追查问题所在,审问了几个人,应该是查出来了,也便与端王爆发了争吵。你醒来那天,他离开了角院。” 萧攸澜陈述得很细致,甚至太细致了。 南雪音在听着的时候,未免有些后怕——能了解到这个地步,太子手底下的情报能力,远在萧鸣玉之上。 仔细想想,毕竟这是正儿八经的储君太子,身在奉都多年,怎么可能没有这些本事? 南雪音自然而然,问:“他离开之后做什么?” 萧攸澜却没着急回答,而是笑着看她,反问:“你今年几岁了?” 南雪音疑惑:“什么?” 萧攸澜笑道:“你好像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除非我们谈论的是你想要了解的内容。所以,没有办法,我只好用我想知道的内容,换你想要知道的内容。” 南雪音听明白了。 她只是不太理解,端王贴身随从的去向,这么重要的情报,仅仅用来换她的年龄这么无足轻重的事情吗? 但到底是无足轻重,南雪音也便直言了:“二十岁。” 萧攸澜略微颔首,“还是比我小一些。” 南雪音狐疑看他。 他又道:“乌坠在奉都到处查探你的消息。” 南雪音一愣。 “端王要离开奉都,意味着不会再管你的事。但他还没有放弃。” 说完,萧攸澜问起:“你和这个乌坠,关系很亲近吗?” 南雪音耸了耸肩,道:“得交换回答。” 萧攸澜并不恼,扬了下眉梢,她还真是从不让自己吃亏的性子。 他笑着点头,“好。你想问什么?” 南雪音道:“你可以让周围的暗卫撤走吗?” 萧攸澜解释:“那些暗卫并不是为了监督你,而是要保护你。两个嬷嬷也是我留下照顾你的。” “所以,你不会把他们撤走了?” “为何你想把他们撤走?” 事实上答案呼之欲出,不外乎是逃跑二字。 他们二人彼此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偏偏南雪音淡声:“我也是杀手,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很不舒服。” 萧攸澜静了须臾,手臂轻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了一下。 南雪音以为他肯定不会同意,并未抱有太高的期待。 他却缓缓开口,说:“好。” 南雪音微微一愣。 萧攸澜道:“我让他们都撤到庄子外。” 答应得爽快,南雪音更是愣住了。 不过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如此一来,方便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多谢。” 南雪音道了一声,起身要走。 萧攸澜突然伸手,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南雪音回头。 萧攸澜抬了俊脸看向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和乌坠,关系很好吗?” 南雪音嗯了一声,“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大部分时候,我负责杀人,他安排接应。” 萧攸澜了然,那就是朋友了。 他没有松开她,又问:“你要去哪里?” “院子散步。” 萧攸澜点点头,还是没有松开她,反而跟着站起身,“一起。” 南雪音未经思索,便道:“可以拒绝吗?” 萧攸澜已经站定,回她:“不可以。” 南雪音于是不说话了。 她率先提起步子向外走去,萧攸澜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跟上。 在大理寺狱中受的那些伤,外表上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内里还得养着。 南雪音出来散步,一是身体需要适量的运动,二是她想大概了解庄子的基本构造与地势,方便后续的逃跑。 “平日里他们如何称呼你?”萧攸澜询问。 南雪音正专心打量着四周,在脑中一遍一遍构思逃跑路线,忽然听他发问,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意识到他问的是别人对她的称谓。 她含糊回道:“怎么称呼的都有。花姑娘,怜莺姑娘,莺莺姑娘。” 萧攸澜思来想去,觉得都喊不出口,主要是这几个字和她真的一点儿也不适配。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还不如继续喊豆蔻呢。 二人走出去一段路,在临水的小亭子里暂时歇脚。 萧攸澜想问她是哪里人,未等开口,便见飞鸿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殿下!” 第51章 她逃不走 萧攸澜抬眸,淡声问:“何事?” 飞鸿瞅了一眼边上的南雪音,欲言又止,表情为难。 萧攸澜:“但说无妨。” 飞鸿一脸“这可是您说的”,也就当真说了:“钟太师来了奉都,此刻正在陛下那儿。陛下说,让您快些过去见他。” 钟太师,钟韫的祖父。 这个时候来到奉都,说不是为了钟韫的婚事,绝对没人会相信的。 萧攸澜皱了皱眉。 他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对钟韫毫无感情,也不可能发展出什么感情。 只是所谓尊师重道,钟太师曾经教导过他,这是师恩,无论于公于私,他都该回去一趟。 南雪音在亭子边坐下,探头看见了水中的彩鲤。 她扭头,望向始终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嬷嬷,问:“有鱼食吗?” “回姑娘的话,有的。” “去拿点。” 嬷嬷应声去了,南雪音目光转到萧攸澜的身上。 萧攸澜也正看着她。 或许他是期待她的挽留或是什么别的话语,可是她已不再是豆蔻,没必要再装出一副深情模样。 南雪音神色冷淡,道:“走的时候别忘了,让那些暗卫退远一点。” 萧攸澜:…… 他默了默,无奈叹气,“好。” 萧攸澜与飞鸿一并离开,嬷嬷也拿了鱼食来。 南雪音漫不经心地撒下去两大把鱼食,看着彩鲤争先恐后地吃着,搅得湖水哗啦作响。 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墙垣。 至此,她的逃跑路线终于完成了。 把手上最后一点鱼食喂完,南雪音拍拍手,站起身往回走。 路上,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些暗处藏匿的杀意都已经消失无踪,这意味着那些杀手暗卫不在了,正如萧攸澜所承诺的那样,他将他们都撤出了庄子。 如此一来,她今晚就可以实施刚制定的逃跑计划了。 - 另一边。 飞鸿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得住,小声说道:“殿下,我总觉得……庄子里的那个姑娘,不像是豆蔻姑娘。” 萧攸澜瞥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飞鸿真诚道:“殿下您想,豆蔻温柔又顺从,满心满眼都是您,她会伺候您更衣、用膳,为您磨墨。可是庄子里那位……她可是潜入大理寺狱杀了人,方才一直冷着脸,又对您如此无礼,颐指气使地吩咐您做这做那,您可是当朝太子,天下独一份的尊贵,她怎么能这样大胆?” 萧攸澜皱起了眉头。 飞鸿连忙解释:“小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提醒殿下,可千万不要认错了人……” 萧攸澜轻描淡写的语气,“孤不是因为她温柔顺从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她伺候得最周到。” 太子爷身边从不缺伺候的人,无论谁到了他跟前,都是极尽顺从甚至近乎谄媚的,若是喜欢这个,他早该心动好多次了。 萧攸澜问:“你难道从来没看出来,她筋骨分明,身形流畅?” 飞鸿:…… 啊这。 这还真的从来没有看出来过。 萧攸澜收回视线,声线归于冷淡,“她就是她,其余的话,不必多说了。” 飞鸿讪讪。 半晌,他又问:“那……殿下您撤走了暗卫,不怕她逃走吗?” 第40章 她可还揣着那么多秘密呢。 萧攸澜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暗色,面色平静,好像说着什么寻常无比的事儿,“她逃不走。” 入了宫,还在书房门外,萧攸澜便听到他父皇永征帝的爽朗笑声:“朕可不是开玩笑的,朕是真喜欢韫儿这孩子!瞧瞧,几年没见,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谁见了不喜欢?又知书达礼,很有你们钟家的风骨。若是能做了朕的儿媳妇,便是再好不过了!” 接着是钟韫羞怯的声音:“陛下,您谬赞了,民女哪有这么好呀。何况儿媳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然后钟太师咳嗽了两声,倒是没说话。 这时候,书房门外的侍从瞧见了萧攸澜,扬起嗓门拉长调子禀报:“太子殿下到——” 萧攸澜迈步往里走。 书房内,永征帝端坐上首,座下钟太师须发皆白,早已是老态龙钟,在萧攸澜记忆中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许多。 在他下方坐着钟韫,面颊上羞赧红晕尚未完全消退,见到萧攸澜,更红艳了几分。 萧攸澜先向永征帝行礼,而后是钟太师。 钟韫红着脸起来,福了福身子,“见过太子殿下。” 萧攸澜向她礼貌颔首,又转向钟太师,“钟师傅的身子可好些了?” 钟太师迟疑了一下。 钟韫提高音量:“殿下问您,身子可好些了?” 说完了向萧攸澜抱歉一笑,道:“殿下,您不知道,如今我祖父的耳朵听不大清楚了,得说得大声一些才行呢。” 钟太师总算听到了这句问话,对萧攸澜点一点头,“都挺好,多谢太子殿下挂心。” 上边,永征帝笑着开口:“如今钟太师挂念的,也就这小孙女的婚事了。” 他的语气带着兴味:“你小的时候和韫儿不是时常一起吗?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你们二人年龄也相当,如今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依我看,韫儿才貌双全,配你是正好。不如近日便由朕做主,为你们二人赐婚。” 钟韫一听,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萧攸澜就知道父皇会提这个,他眉目冷淡,语气也疏离,“回父皇的话,儿臣与钟姑娘不过几面之缘,如今儿臣并无娶妻的心思,不好耽误了人家。” 钟韫愣了一下,扭头有些哀伤地望了他一眼。 永征帝听他这话,显然露出几分不悦,碍于外人在场,不好直言责备,只哼了一声,道:“你要这么说,朕又能有什么办法。左右你近日没什么事,正好今日钟太师入宫,你便多陪一陪你这位师傅。” 瞧了一眼钟韫,“还有钟家姑娘。你不是说只有几面之缘?今日待在一起,多说说话,缘分自然也就多些了。” 萧攸澜顿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拒绝。 - 另一边。 南雪音在庄子里,一直到暮色四合,都没有再见到萧攸澜。 或许是被逼着跟钟韫相处了? 她并未深思,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并未引起门外两个嬷嬷的怀疑。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 南雪音吹灭烛灯,伪造出已经睡下的假象,实则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沿着白日选定的路线潜行。 暗卫都被撤走了,一路畅行无阻。 只是出了庄子,南雪音发现四周很是陌生,她硬着头皮继续奔出去很远,直到身体略有不适,这才停了下来。 这儿也还是陌生,思来想去,南雪音决定拐个过路的马匹或者马车,去一个自己能认得的地方。 她顺手做了个陷阱,刚结束在路边蹲守,便有一辆马车辘辘行驶而过,并且成功落入了她的陷阱,停了下来。 南雪音往前逼近,忽然,听到马车上传出了熟悉的嗓音。 第52章 王爷却去和别的女人幽会 “怎么回事?马车怎么忽然停了?” 女声发出不满的质问。 南雪音歪了一下头,这是,花怜莺的声音。 她缓步走近。 车夫原本正在向花怜莺解释遇到了问题,压根没注意到她的靠近,她便干脆利落,一掌劈晕了他。 说话声音戛然而止,花怜莺原本就在气头上,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掀开帘子,张口便是斥责,“我说你究竟是怎么办差事的?不知道我今晚有要紧的事……” 话没说完,南雪音忽然拽住她的衣领,从马车里拽了出去。 花怜莺吓得花容失色,发出惊声尖叫:“你是谁?!” 借着月色,她看清了南雪音那张浓丽的脸庞,乍然呆愣了片刻,旋即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几乎没剩丁点血色。 南雪音觉得,她应该是在奇怪,为什么她还能活着回来。 好一会儿,花怜莺调整好情绪,又摆出了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含泪唤道:“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特别担心你……” 南雪音面无表情:“怀孕了?” 花怜莺一怔,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下意识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不敢撒谎,弱声弱气道:“是王爷的……” 南雪音并不在乎这是谁的,又道:“我去大理寺狱杀人那天,你假装身子不适,让人请了大夫,所以没有去接应我离开,是吗?” 听起来她是在问话,可是凭借对这个表妹的了解,事情的真相也正是如此,八九不离十了。 花怜莺停顿片刻,泪水倏然落了下来,“姐姐,我知道,我是做过许多错事,让你不相信我,让你讨厌我……可是,你也知道,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只有你了,我、我得想办法留在你身边才行呀!有很多的事情,我真的是逼不得已……” 她吸了吸鼻子,凄惨泪目望向南雪音,嗓音发颤,“姐姐,你我都是女子,你一定能明白我有多难、有多苦。我们又是表姐妹,我们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姐姐,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吧?你看,你什么事也没有呀,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南雪音听完,松开了她的脖子。 花怜莺正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刚要松一口气。 “啪!” 一声脆响在夜色中炸开。 南雪音扇了花怜莺一耳光。 她力道重,这一下打出了雷霆万钧之势,倒像是一记重拳,将花怜莺整个打倒在地。 花怜莺的头发都散落下来,脑袋剧烈嗡鸣,痛到几乎失去知觉。 好半晌,她坐在地上,颤抖着抚上伤势,发现半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嘴角都是温热的血液。 “花怜莺,你很恶心。” 其实南雪音并不太擅长说难听的话。 她垂下眼睛,看向花怜莺的眸光一片寒意,回应着她刚才的言语,“你不是在拼命留在我身边,而是在拼命地留在端王身边。你或许是喜欢他,或许只是想做端王妃,总而言之,自从你敲开端王府大门那天起,你就只是把我当作一块踏板。你以南雪音表妹的身份接近端王,又总是通过贬低我,来彰显你的魅力。” 花怜莺想开口说话,嘴唇翻动,却只吐出来一连串血沫。 “你说我们同为女子,我应该知道你的苦处,然而花家经商,你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过得甚至比某些官吏家中女儿还要好,这样的日子,你一直过到十六岁,父母双亡了,这才来投奔我。可是我十六岁时,已经过了整整六年刀尖舔血的日子,那年,我甚至险些死在外面。莫非,你的日子比我更危险吗? “最后说到你我血缘。你的母亲,我的舅母,向来嫌弃我南家家贫,我的父母知道此事,因此你我两家甚少来往。直到那年老家遭了灾,粮食收成实在不好,我的母亲走投无路,去你家中,希望能借来少许粮食,她保证了来年一定归还。可是舅母不肯借,还将我的母亲羞辱一番,赶出了花家。现在你让我顾念彼此血脉?” 南雪音冷笑了一声,往前两步,俯下身,“过去即便是你故意把汤药洒在我的手上,我也就当一件小事忽略不计。可是你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我的任务?甚至想要置我于死地?” 花怜莺姿态狼狈,在南雪音的面前,她如同待宰的羔羊、卑贱的蝼蚁,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事已至此,她们二人之间也没必要继续伪装什么良善了。 花怜莺强忍疼痛,扬起骄傲的脑袋:“就算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我如今可是怀了王爷的孩子,你、你怎么敢动我?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说话时,她一手虚虚捂着受伤的脸颊,另一只手则是仍紧抚着小腹的位置。 南雪音看了一眼,冷冷道:“一巴掌,要不了你孩子的命。即便你们一尸两命,我也不过是受罚罢了。那点儿小伤,用不了多久便会痊愈。你不妨与我比试比试,看究竟谁死得早,谁死得惨?” 花怜莺脸色发白,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好久,她像是想到什么,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 第41章 “知道什么?” “你知道,今晚王爷去见谁吗?” 其实南雪音不用猜就知道,萧鸣玉近日要见的,不外乎晏稚容。 花怜莺好似心情畅快:“姐姐,我听说,你喜欢王爷。可是……连我都上过王爷的床,你却连手都没和他牵过呢!说他珍视你吗?可是他只是让你去杀人,还让你去勾引太子。你现在生死未卜,王爷却去和别的女人幽会……” 说着,她当真笑了起来,笑得颇为愉快。 南雪音听得心烦,俯下身,又照着南雪音另一边脸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也不知是她力气太大,还是花怜莺的身子太过娇弱,或许二者都有。 扇完了第二记耳光,花怜莺便伏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南雪音无语半晌,没有再理会,将花怜莺遗弃在野外路边,独自驾了马车离开。 她并不知道去哪里,干脆由着骏马随意奔驰。 不多时,马车在湖边停下。 骏马不再走了,就近找了个地方,低下头啃了两口青草。 南雪音下了马车,瞧见靠岸一座画舫。 已入了夜,画舫中却亮着烛火。 受到某种不知名的驱使,南雪音轻手轻脚走上前去。 逐渐靠近,她听到画舫上传出黏糊的响动,借着烛光,南雪音看见男女相拥,吻得难舍难分。 伴随着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男人终于肯放过怀中的女子,额头抵着她,轻声道:“明日本王便要走了,本王真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该怎么过。” 南雪音脚步顿住。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是萧鸣玉。 第53章 这是第几次逃跑了 在萧鸣玉怀中的女子也就不难猜,正是晏稚容。 她被吻住太久,还在微微喘气,靠在他的身上,道:“要不你就别回去了,留在奉都陪我。” 萧鸣玉亲亲她的脸颊,“那怎么行?莲州毕竟是本王封地,当初是母妃生病,本王才来到奉都,如今母妃病已好了,本王自然不能久留。” 晏稚容轻哼,“你只怕是惦记着莲州的那个孤女吧。” 萧鸣玉疑惑,“什么孤女?” 晏稚容道:“我都听说过了,十年前你在街边收留过一个孤女,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是一直养在身边。都说你喜欢她,总有一天,会将她娶为正妻。” 夜色中,南雪音孤身一人站在那儿。 她听到萧鸣玉很轻地笑了一声,笑声中含着轻蔑与戏谑的意味,“你也知道,她是孤女,孤女怎么能成为端王妃?何况,若是本王当真喜欢她,不至于十年了,什么事情也不做吧?” 他低下头,啄吻晏稚容的唇瓣,“本王喜欢你倒是真的,你在本王身边的时候,本王便总是忍不住想要吻你。” “那你那个杀手呢?”晏稚容却抵住了他的胸膛,“听说你有个杀手出了事,你身边那个乌坠,正到处找他呢。你不去找找?” 萧鸣玉捉住了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一个杀手罢了,死了还有下一个。本王的时间只想花在你的身上。” 言罢,又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回晏稚容没有再抗拒。 南雪音的身形隐没于黑暗,看着二人吻得缠绵,耳边还是萧鸣玉说过的话。 她一时间也说不清内心是个什么样的情绪。 伤心吗?愤怒吗?或是失望呢? 她皱了皱眉头,觉得或许都有。 而并未等她理清思绪,身侧倏然传来细微却又快速的脚步声,带着凛然的杀气。 南雪音登时警觉——这是暗处隐藏的杀手,发现了她的行踪。 她的伤势并没有完全痊愈,不是那杀手的对手。 她得快点儿逃走。 然而对方动作实在太快,转瞬间已逼近面前,不等南雪音反应,凌厉的刀风便刮了过来。 南雪音躲避得已经足够快了,然而刀刃还是划过了她的身侧,整齐切下了几缕头发。 南雪音因此看见了那杀手,是个络腮胡壮汉。 汉子也看见她,略微皱眉,“女人?” 南雪音不言。 “可惜,你有错在先,偷听了我家主人的秘密,而我家主人想要保守秘密。”说着,他又挥舞着金刀砍来。 南雪音这会儿手边没有趁手的兵器,身体强度也没有跟上,没两下便被划破了身上好几处地方。 这些伤势令她更加难以为继,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捂着左肩,那儿正在汩汩流血,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汉子擦去刀上的血迹,大步走来,扬手便要刺入南雪音的咽喉,彻底解决了她。 南雪音深吸口气,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石头。 趁着汉子还有一段距离,南雪音足尖勾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发力踢向画舫二人所在位置。 石子砸在窗棂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画舫上热吻的二人被这惊动,立刻分开。 “谁?!”萧鸣玉厉声质问。 晏稚容则是喊:“晏三!” 于是,逼近南雪音的脚步声暂缓,调转方向,先往画舫去了。 南雪音便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逃离。 那边晏三登上画舫,停在门外询问:“小姐有何吩咐?” 晏稚容问:“外边是什么人?” 晏三回道:“暂且不知,尚未抓获。” 晏稚容微愠,“那还不快些去抓!今晚之事绝不能被第四个人知晓!” 晏家管教甚严,不许夜不归宿,男女成婚之前,连手都不允许牵。 若是知道她偷溜出来私会端王,甚至与他做出如此大胆亲昵之事,父母定是会狠狠责罚的! “是!” 晏三应了一声。 萧鸣玉正在窗前,透过窗子往外看去。 刚才那块石头抛过来的方向,夜色之中似乎有个朦胧的身影,有些莫名的熟悉,令他直觉地想到南雪音。 可……不应该是她吧? 怎么会是她呢? “……王爷,王爷!” 晏稚容接连唤了好几声,萧鸣玉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也跟着朝外边看了看,表情嗔怪,问他:“在看什么?在想谁?为什么叫你那么多声都不理我?” 萧鸣玉动作娴熟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本王担心是你家里人追过来。” 晏稚容哼了声,主动地揽住了他的腰,“要是真的喜欢我,那就早点儿来我家提亲。等你我成了夫妻,无论怎么亲热,他们都说不了我们什么了。” “容容说得在理,”萧鸣玉笑着低下头,“那就等着本王,等着本王娶你。” 说着,又深深吻下去。 只是吻着晏稚容的时候,萧鸣玉的脑中却出现了南雪音的模样,她的脸,她的背影。 他愈发肯定,刚才的那个背影,就是南雪音。 可……她怎没出现在这里? 萧鸣玉不可避免地心虚紧张——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又听见了多少? - 南雪音几乎是拼了命地跑,并且是朝着民居的方向。 她一直跑到浑身上下彻底没有力气,整个人瘫软跪坐在小巷中,这才喘着气,扭头去看肩上的伤势。 好像自从大理寺狱中出来以后,她的伤口愈合速度慢了很多,这会儿,肩上的伤口还在冒血。 南雪音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努力地平缓呼吸。 必须在杀手追上来之前痊愈,不然闻着血腥味,他也能寻找过来。 可她实在太虚弱了,意识朦胧不清,等她察觉到不对劲,脚步已经近在咫尺。 有人找到她了! 南雪音第一反应是手脚并用地要起身逃跑,却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 对方手上力道极大,南雪音下意识地以为今日要死在这儿。 可是当她抬头,却意外看见了萧攸澜俊雅至极的脸庞。 他半蹲在她的面前,眼眸深邃,叹息说着:“这是第几次逃跑了,嗯?” 第54章 攸澜哥哥答应了会照顾我 南雪音头脑混乱,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萧攸澜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来,抚上她的脸颊,将她因为打斗与奔波散乱下来的鬓发尽数拢到耳后。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嗓音低沉,“怎么老是想着离开我身边呢?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不知为何,南雪音总觉得,这会儿眼前的这个萧攸澜,与她过去认识的、见过的萧攸澜有点儿不一样了。 分明样貌是相同的,可是感觉不同。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庄子?”萧攸澜忽然问。 他的手指摩挲两下她的手腕,语调柔和,“那我们回东宫,如何?” 南雪音的目光转到萧攸澜的身后,全是东宫亲卫。 她知道今晚自己逃不了了,匀了口气,道:“回庄子。” 第42章 萧攸澜凝视她良久,微微地笑了一下,说:“好,那就去东宫。” 南雪音:? 萧攸澜不由分说,将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这种姿势令南雪音感到无比羞耻,挣扎了一下,“放我下去!” 萧攸澜稳步往前走,“你受伤了。” “不妨碍我走路。”说着,南雪音又开始挣扎。 萧攸澜于是停下了脚步,表情无奈,“只是抱着你去马车上,若是这样乱动,我只好站在这儿等着你安静下来。” 他这会儿所在的位置,是所有亲卫的正前方。 众目睽睽之下,南雪音只能忍辱负重地克制住挣扎。 萧攸澜见她不闹了,笑了笑,“这才对。” 说完,继续抱着南雪音走向马车。 上了马车,萧攸澜轻轻将南雪音放下,垂眸打量着她身上伤势,皱了皱眉,“你的伤口,如今愈合得很慢。” 南雪音没说话。 “没关系,以后你在东宫,我不会让你受伤。”萧攸澜说着,在她身旁坐下。 南雪音还是没说话。 只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不会一直留在东宫。 马车开始行驶,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中途,虽然缓慢一点儿,但是南雪音身上的刀伤都已经缓慢愈合了。 “房间已经给你腾出来了,就在我寝殿旁边那间。之前你留在房中的东西,首饰、衣裙,都已经拿过去放好了。” 萧攸澜缓声说着,只是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要听不清。 南雪音正打算扭头看他怎么了,便感觉肩头一沉,耳边听到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萧攸澜居然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南雪音着实愣了一愣。 马车已经抵达东宫,底下人发现好久都没见有动静,个个面面相觑,觉得奇怪,却又不敢随便发问。 到底还是守在东宫的束遇,身为能和太子殿下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人,胆子相对大一些,走上前去,道:“太子殿下,该下来了。” 南雪音瞥了眼靠在身旁熟睡的男人,对外回道:“他睡着了。” 她用的是自己的声线,并非豆蔻。 束遇一时间愕然,“你是何人?” 南雪音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叫几个人,把太子弄下去。” 靠得她肩膀累。 事关太子要紧,束遇也就没有再追问什么她是谁的问题,很快安排了两个亲卫,小心地将萧攸澜扶下马车。 他还安静睡着,好似是熬了好久,终于安心可以睡一觉了。 亲卫护送着太子进了东宫,束遇刚听跟着太子一起出去的亲卫禀报了今晚的事,了解到这个女人是太子亲自带回来,还要养在东宫的,因此表情复杂,打量了她一个来回。 南雪音大概知道了,她的事情,萧攸澜并未告诉束遇太多。 “殿下说了吗,你住在哪里?”束遇开口问。 “据说在他寝殿旁边,刚收拾出来的房间。”南雪音也就回答。 束遇点点头,“那你跟我进来吧。” 南雪音跟上。 往里走的过程中,南雪音心想,其实她在东宫待的时日算不上久,不知为何,几日没回来,这会儿竟有种久别重逢的熟悉感。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近了太子寝殿,南雪音听到一个含着哭腔的女子嗓音:“攸澜哥哥真的只是睡着了吗?他没什么事吧?” 南雪音看见了钟韫,她的眼圈还是红红的,面颊上泪痕未干。 亲卫刚将萧攸澜在房中安置好出来,钟韫不放心,追着问这问那。 亲卫好脾气地一一回答了,钟韫才肯放心,轻轻拍着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注意到了束遇,立马扬起一个含着泪的笑脸,紧走两步过来,:“束家哥哥!” 南雪音没想到,她跟束遇也蛮熟的。 “有什么事?”束遇问,态度客气。 “你听说了吗?今日我祖父去世了。”说着,钟韫的嗓音又哽咽了。 束遇点头,“听说了啊。” 他心直口快,忍不住道:“真不是我说,你祖父一把年纪了,身子又不好,你为什么非要他跑奉都来呢?他那身子骨哪里受得住这样舟车劳顿。” 钟韫脸色微变,抿了抿嘴唇,泪水便扑簌簌落了下来:“怎么都说是我让祖父过来呢?是祖父放心不下我,他自己要来的呀。” 吸吸鼻子,又道:“我想说的是,祖父在临终之前,将我托付给了攸澜哥哥。攸澜哥哥答应了我祖父,说一定好好照顾我。” 束遇边听边点头,他知道太子是个尊师重道的人。 听完了,他问:“然后呢?” “然后,”钟韫看向他,“既然攸澜哥哥要照顾我,我自然是要来东宫住下。刚才我本来要问问攸澜哥哥,我睡哪个房间好的,攸澜哥哥睡着了,我对东宫并不熟悉,束家哥哥,你来给我安排吧。” 束遇耸肩,“这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住在东宫,对这儿也不熟悉。” 钟韫噎了一下,目光又落到南雪音的身上。 她生得太美,刚才钟韫就注意到了,只是故意当做没有看到,这会儿仔细一瞧,的确美得过于张扬浓烈。 钟韫的眼底不受控制地掠过一抹妒恨,勉强按捺住了,问:“束家哥哥,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束遇一五一十道:“是谁不知道,但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说是要安排她在东宫住下,房间早就准备好了。” 一听有房间,钟韫的眼睛倏然放亮,“什么房间?” 束遇抬手一指,“这间。” 钟韫一瞧,这可就在太子的房间隔壁!这样好的位置。 她瞅了眼南雪音,又望向束遇,“这个房间,真的是给她准备的,不是给我准备的吗?” 束遇稀奇:“你在胡说什么东西?” 钟韫却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刚才我说了,攸澜哥哥答应了会照顾我,让我和他一起住在东宫,那么他隔壁的房间,也理应是我来住啊。” 第55章 那不是给你的房间 束遇倒是一怔。 钟韫改换思路,问:“束家哥哥,你有没有亲耳听到攸澜哥哥的命令,说这个房间要给这位姑娘住?” 束遇摇头,“那倒没有。” “那就是了呀,”钟韫道,“这不过是这位姑娘一面之词,又不能断定这个房间就是要给这位姑娘的。” 束遇顺着思路,道:“可太子殿下也没有说,这个房间要给你住啊。” 钟韫眨眨泪水充盈的双眼,“我的祖父是攸澜哥哥的恩师,攸澜哥哥既然答应照顾我,自然会安排最好的给我,即便攸澜哥哥没有说过这个房间要给我,可等攸澜哥哥知道了,他也一定不会反对的。” 束遇有点儿被她绕进去了。 他扭头,看向南雪音,“你说呢?” 南雪音神色冷淡,“我无所谓。” 束遇挺高兴,“你还挺识趣,不给人添麻烦。” 南雪音接着道:“但是我要事先说明,这个房间是太子说要给我住,既然我没这个房间住,那这个东宫,我就不待了。你跟太子说一声,这次不能怪我,主要是房间没了。”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难得轻快。 束遇微微一愣。 钟韫瞧着她,“这位姐姐,你是不是在怪我?” 南雪音否认:“没有。” 钟韫却又委屈得朦胧了泪眼,“我知道,你一定是怪我。怪我要抢了你的房间,又怪我与攸澜哥哥走得近。” 南雪音:…… “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奉都的……”钟韫说着,双手捂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南雪音站在原地,听得有点儿头疼。 束遇大概也是头疼,忍不住劝南雪音,“你就把房间让给她呗,不就是一个房间吗,这有什么关系。” 玲琅一直候在房间门外,听了全程对话,忍不住道:“太子殿下前几日叫我们收拾这个房间,前所未有的仔细,原本是要给豆蔻姑娘住的,豆蔻姑娘如今大概是回不来了,那当然是给钟家姑娘了!” 上上下下打量南雪音,“你居然还敢捏造,说什么是太子殿下让你住这个房间的。这也太假了吧!” 南雪音点点头,“那我走了。” 说完当真转头就走。 “攸澜哥哥!” 没走出去多远,南雪音听见身后传来钟韫惊喜的嗓音。 萧攸澜怎么醒得这么快,南雪音加快了脚下步伐。 钟韫还在欢喜说着:“攸澜哥哥,你刚才去哪里了呀,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可是萧攸澜并未理会她,脚步不停,径直走向南雪音,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沙哑和不悦,“又要逃?” 南雪音被迫停下脚步。 萧攸澜居高临下地注视她,他没有睡醒,眉眼间压着沉沉戾气,“究竟要抓你回来多少次,你才会长记性?” 第43章 南雪音冷淡道:“没有房间住,不得不走。” 萧攸澜皱眉,“怎么会没有房间住?我隔壁那间,不就是收拾出来给你?路上我已经说过了。” 此话一出,钟韫,束遇,玲琅,皆是怔住了。 一来,面对她,太子居然自称“我”。 二来,太子隔壁的房间,竟然当真是为她准备的。 南雪音回:“但是钟家姑娘要住。” 萧攸澜不解:“什么钟家姑娘?” 他是真没想起这号人。 钟韫觉得好丢脸,带着哭腔唤他:“攸澜哥哥……” 萧攸澜侧目看去,这才缓慢地回忆起来,的确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皱起眉头,问:“你为何在东宫?” 钟韫一愣,可怜巴巴说道:“祖父死了,我自然要跟着你呀!今日祖父临终之前不是说,要将我托付给你照料吗?攸澜哥哥,你当时都答应我祖父了,难不成你现在不想管我了吗?” 萧攸澜仍抓着南雪音的手,面对钟韫时,说的话语不近人情,“孤没有不管你,今日孤给你安排了住处,你若是不满意,可以让人回禀,你不该来东宫,更不该说要那个房间。那不是给你的房间。” 钟韫这回羞耻得脸都红了,哽咽说道:“可是我很伤心呀,攸澜哥哥,我从小跟着我祖父长大,你是知道的呀!他死了,我难受,我在奉都没有朋友,我只有你了……我不知道可以找谁诉说,我只能过来找你……” 萧攸澜冷淡道:“伤心是人之常情,但你找孤没用,孤不会安慰人,更不会陪你一起哭。你已经十七岁,可以自己消化这些情绪,而不是一伤心难过就找人哭诉。” 钟韫的动作僵住了,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萧攸澜说的话语实在过于冷硬,她一时半会儿居然连掉眼泪都忘了。 萧攸澜叫:“飞鸿。” 飞鸿走上前来,萧攸澜吩咐:“夜深了,护送钟姑娘回去。” “是!” 钟韫别无他法,一步三回头,噙着泪走了。 萧攸澜牵着南雪音往房间走,道:“这就是给你准备的。” 南雪音没说话。 这是上房,比起那耳房自然是大了不止一倍。 梳妆台也尤为精致,上边放着过去南雪音还是“豆蔻”时的首饰珠钗,包括宗太后赏赐的镯子,也在其中。 “翠嬷嬷原本是陛下身边的人,你不见之后便被召了回去。今后还是玲琅伺候你,若是你觉得不够,我再去安排人。”萧攸澜低声。 “够了。”南雪音不喜欢身边那么多人。 萧攸澜点点头,把玲琅叫了进来,交代她:“这位是花怜莺姑娘,今后由你来照顾她的起居。一切都按当初豆蔻姑娘的状况来。” 南雪音坐在一边,听见萧攸澜称呼她“花怜莺姑娘”,心里觉得好生怪异,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玲琅哎了一声,担心刚才说的那些话得罪了这位贵人,不敢抬头。 “现在先去沐浴一下吧,换身衣裳。”萧攸澜道。 “是。” 南雪音便跟着走了。 玲琅殷勤地准备热水,一边伺候着,一边偷偷观察她的表情。 看见南雪音走入浴桶中,浑身蔓延开血色的时候,还有看见她衣裳上大小不一的划开的口子与血迹的时候,玲琅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这、这该不会是个亡命之徒吧! 她忍不住瞄了南雪音好几眼。 南雪音可以感觉到那些视线,但她并不在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动身出去。 她走到床前,萧攸澜却已经在她床上和衣睡下了。 南雪音:? 太子是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她不打算上床了,也没让玲琅叫醒太子,而是去拿了条薄被,打算睡在一旁窗下的梨花榻上。 南雪音还是睡得不深,后半夜,她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走近了梨花榻,看了看她,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了上来,在她身旁睡下。 南雪音撑开眼皮一看,果然是萧攸澜。 她伸手推他。 萧攸澜却捉住了她的手,将她顺势揽入怀中,嗓音低沉微哑,“再睡会儿。好几天没睡觉了。” 第56章 儿臣很喜欢 南雪音与萧攸澜几乎紧挨着,这令她浑身上下僵硬得厉害。 他今日事情繁多,没有来得及沐浴更衣,穿的还是白日的那身灰蓝圆领袍,衣袍用料上等,并不怎么脏乱,也没有臭味,只沾了些墨水茶香,意外地有些好闻,好像是令人心安的味道。 萧攸澜呼吸很浅,因为离得近,缓慢喷吐在她的耳侧,柔软而又轻缓,带着些难以言喻的酥麻触感。 南雪音也记不起,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去。 等她猛地惊醒过来,天已亮了。 南雪音后知后觉,她和萧攸澜还躺在一起。 她皱起眉,转头看去。 萧攸澜的睡姿还是很好,与昨夜如出一辙,分毫不曾挪动过。 南雪音盯着他那张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却莫名觉得有点儿烦,在思考是一掌推下去,还是一脚踹下去。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目光,萧攸澜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缓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圈仍泛着红,目光长久地落在南雪音的脸上。 南雪音表情不善,与他对视。 好久,萧攸澜忽然凑近,吻上了南雪音的眉心。 南雪音感觉到柔软温热的触感,她的瞳孔猝不及防睁大,第一反应迅速抬手,一掌将萧攸澜整个推了出去。 其力道之大,难以言喻。 萧攸澜一个成年男子,被推得摔下梨花榻,跌落的地方距离榻边还有段距离。 他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最疼的还是胸口被她掌心击打过的地方,疼得萧攸澜直冒冷汗,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他的肋骨是不是被打断了。 该说不愧是她吗…… “殿下!” 这响动传到门外,惊动了飞鸿,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忙不迭冲进了房间。 见萧攸澜摔在地上,飞鸿连忙快跑过来,“殿下,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萧攸澜捂着胸口坐起身来,说:“没事。” 飞鸿看他模样,怎么都不像是没事。 但是在他追问之前,萧攸澜已经开口吩咐:“你去将孤今日要穿的衣裳拿过来。” 飞鸿欲言又止,萧攸澜又道:“再进来时要敲门禀报,这是规矩。” 闻得此言,飞鸿低了低头,识趣地退了出去。 萧攸澜从地上爬起身,轻轻拂了下衣摆,走向梨花榻。 南雪音坐在那儿,目光落在他的胸口,知道自己刚才没收着力气,下手很重。 “下手真狠,很疼。” 萧攸澜语气可怜,在梨花榻前站定了,略微俯下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揉揉。” 说着抓了她的手要往自己胸前放。 南雪音一愣,不由分说便要将手缩回来。 萧攸澜却将她手腕扣得更紧,压低了嗓音,“乌坠现在离开了端王,你说,多少人惦记着他知道的那些秘密?又有多少人记恨他、想要他的项上人头?” 南雪音收手的动作骤然顿住。 顺着萧攸澜的力道,她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胸膛。 “揉一下。”萧攸澜说着,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话说到这种地步,用不着他的强制,南雪音也不能把手收回来。 她硬着头皮,手掌在萧攸澜的胸口胡乱地摩擦了两下。 其实这也不是所谓的揉,更没有任何缓解疼痛的功效,但萧攸澜很是愉悦,唇角勾起弧度,“果然好多了。” 南雪音耳根发烫。 “该起床了。”萧攸澜蹲下去为她穿鞋。 南雪音没有抗拒,脑中想的都是乌坠的事情。 这些年,萧鸣玉为了壮大权势,得罪、杀害的人不在少数,替他奔走、做事的都是底下人,譬如南雪音,譬如乌坠。 因此被记恨的也有南雪音,也有乌坠。 南雪音还好一些,见过她的人基本都死了。 可乌坠不一样,许多他得罪过的人还活着,甚至有权有势。 若是他们知道乌坠离开了萧鸣玉身边,必定会有人找上他。 在南雪音思忖的时候,萧攸澜为她穿好了鞋,还去柜中拿了衣裙要为她穿上。 南雪音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拒绝。 萧攸澜穿得仔细,手指也很规矩,并不是为了占她便宜,真的只是在服侍她而已。 穿好了,他吩咐玲琅取来温水,亲自为南雪音洗了脸和手。 最后,他为南雪音梳妆。 太子爷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儿,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给自己梳过头,给南雪音梳开长发的时候梳子掉了好几次。 第44章 他并不气馁,继续耐心地梳着。 门外飞鸿壮着胆子提醒:“殿下,上朝时辰该晚了……” 萧攸澜于是放下了木梳,“我让玲琅来。” 他偏过脸,叮嘱她:“待会儿我去上朝,你等等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用早膳。” 南雪音随意嗯了一声,心想,待会儿太子走了她就先吃早饭,谁能管她。 萧攸澜仿佛可以猜透她的心思,微笑道:“若是你先吃了,便再也听不到乌坠的消息了。” 南雪音一愣。 萧攸澜摸了摸她的脸:“听话一些,待在我的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 另一边。 萧攸澜在南雪音身边耽搁得久了些,等到抵达朝堂,果然还是迟了。 但永征帝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在最后散朝的时候淡然开口:“太子,留一下。” 萧攸澜原本要回去用早膳,闻言也只能顿下脚步,应声称是。 等朝臣尽数散去了,永征帝的表情冷沉严肃起来,问:“听说,你带了一个女子回东宫?” “回父皇,确有其事。” “你喜欢?” “儿臣很喜欢。” 萧攸澜回得快,语气又坚定,永征帝倒是愣了一下。 他凝视着自己的这个儿子,道:“你过去不近女色,如今能有个自己喜欢的女子,这不是坏事。” 停了下,声音低了几分:“只是你不要忘了,你是东宫太子,情爱得往后排。江山社稷,责任规矩,才是你最该放在心上的事。” 萧攸澜知道,近日他做出的一系列事情,父皇内心都多有不满。 他顺从地垂首,“儿臣明白。儿臣今后不会再犯。” 永征帝点了下头,“还有一件要紧事。” “父皇请说。” “昨日钟太师在宫中病逝,他临死之前对你的嘱托言犹在耳,你是亲口许诺了会照顾他的孙女钟韫,怎么,转头就忘了?” 萧攸澜不解其意,“钟师傅说钟家离开奉都这些年,在此处已经没有住所,儿臣便将钟家姑娘留在宫中,更派人仔细伺候。儿臣不明白,父皇何出此言?” 永征帝哼了声,“你是将钟家姑娘留在了宫中,可你又是否知晓,昨夜钟韫发起了高烧?若不是今早太后派人过去,让钟家姑娘去宝慈宫用早饭,还不知道钟家姑娘病了呢!要是再迟几个时辰,怕是小姑娘便要随着她祖父去了!” 第57章 由太子殿下第一个摸 萧攸澜不言。 从他的角度来看,钟韫的这场高烧来得蹊跷。 他派过去的那些人都不是蠢货,不可能连有人病了都不知道,而若是发现钟韫身体有恙,自然会第一时间通传。 当下局面,只有可能是钟韫自己故意瞒着这些人,或者说,是她故意让自己生病。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永征帝不咸不淡出声,“你不过是觉得,这定是钟家姑娘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因为她想留宿东宫,而你拒绝了她,她故意装病、装可怜。” 这些小把戏,骗不过萧攸澜,更骗不过当朝皇帝。 萧攸澜没有抬头,也还是没有说话。 永征帝定定道:“她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留在东宫,留住你的心。依朕之见,小女子肯用心至此,不是什么坏事,倒称得上有趣。倘若朕是你,昨日便会将她留在东宫。” 萧攸澜就知道,父皇会说这样的话。 “纵然你不喜欢她,可左不过是个女子,东宫这么大,难不成你还怕没有空置的房子?还是你缺了她的吃穿用度?到底是钟太师嫡亲的孙女,虽说钟家子嗣单薄,可钟太师在朝为官这些年,交好者、提拔者多如牛毛,他更是一代大儒,你娶了他的这个孙女,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萧攸澜依旧沉默。 “难不成你听了你母后的话,这辈子只要一个女人?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可你是太子,更是将来的帝王,只有一个妻子的帝王,坐不稳皇位,这也是对天下的不负责。”永征帝在想,当初他或许不该让儿子跟在皇后身边。 皇后的确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书文章更是过目不忘,儿子女儿养在她身边,没有不聪明识大体的。 可皇后也有坏处,她太妇人之仁,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以此来教导儿子。 这才养出了一个萧攸澜。 眼看着萧攸澜拧着眉心,永征帝就知道他要出言反驳自己。 他率先冷冷开口,说道:“你要知道,你并不是朕唯一的儿子。” 萧攸澜一愣。 “前几日,朕收到了靖王的家信,他是你的弟弟,当年也曾在你母后膝下教导。他在信中说挂念朕,也挂念你这个兄长,但你应该明白,他挂念的还有你的东宫之位,还有朕的这把龙椅。另外,端王也还在奉都呢。” 一听端王,萧攸澜的眸光深邃了几分。 “原本他说贤妃身子大好,正准备回去莲州。但是朕今早派了人去角园,让他再留一留。听说他与晏家姑娘两情相悦,朕的意思,等这桩婚事定了再走也不迟。毕竟晏家这等高门望族,结为姻亲,无论做什么,都是极大的助益。” 萧攸澜知道,父皇提起这些兄弟,都是为了敲打他。 要是他不做太子,有的是人想要立刻入主东宫。 若是过去,萧攸澜不会觉得有什么,一个太子之位,不做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他不能这样随性。 因为“花怜莺”还没有爱上他。 他不过是凭着自己身为太子的地位与权势,强行将她留在身边,若他不再是太子,他就留不住她了。 若是端王成为太子,她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萧攸澜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因此,面对父皇,萧攸澜选择了低头顺从,“儿臣知错,儿臣明白。” 有他这句话,永征帝的神情缓和了几分,毕竟,萧攸澜还是他最得意也最喜欢的儿子。 他语气跟着和善了些,道:“那就去宝慈宫,把钟家姑娘接去东宫吧。” 刚才吓唬过太子,他也适时地表现出了慈爱的一面,道:“月底是太后的生辰,到时候你便将你心仪的女子一并带进宫中参加宴会,给朕瞧一瞧。若是个好的,朕也便做主,纳了给你做侧妃或是良娣。” 恩威并施,永征帝的惯常做法。 萧攸澜恭敬垂首,“多谢父皇。” - 东宫。 前院,束遇正揣着一把弯弓,得意洋洋地向几个亲卫炫耀,有人眼馋想要摸一摸,他连忙侧身避开,煞有介事道:“不成!这必须由太子殿下第一个摸!” 又朝着门外张望,“奇怪,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没有等到心心念念的萧攸澜,而是等到了百无聊赖的南雪音。 南雪音漫步走近,指着他手上弯弓,张口就问:“这哪来的?” 束遇倒也没有藏着掖着,“这是咱们的工匠刚研究出来的新弯弓,比过去那些更重,也更有力,据说可以射穿寻常兵卒的铠甲。我刚得来,要给殿下过目呢。” 南雪音来了点儿兴致,“给我看看。” 束遇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你一个弱女子,拿不动这弯弓,可别给我磕坏了!” 南雪音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去抢。 束遇“哎哎哎!”叫了半天,可这个他口中的弱女子三下五除二就从他怀中夺走了弯弓。 念在她是太子爷优待的女子,束遇让着一点儿,没凶她,只是双手叉腰道:“你抢到了也没用啊,这个弦绷得特别紧,一般人都拉不……” 一个“开”字还在喉咙底没吐出来,只见南雪音以十分随意的姿势举起弯弓,虎口与拇指利落扣上,弦便舒然张开了。 束遇亲眼所见,看得双目发直。 南雪音松开弦,淡定点评:“确实不怎么好拉。” 束遇:…… 听起来怎么并不谦虚呢。 南雪音扭头一看,他身边还摆着箭,她拿起一支,搭上,左看看,右看看,目的是要找个最贵的门或者景观。 看来看去,南雪音选中了北边,太子的书房。 她挽弓搭箭,瞄准了位置。 箭几乎是飞射出去,狠狠钉入书房门柱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啊!” 也是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女子的尖叫。 南雪音回头,看见萧攸澜,还有他身旁脸色惨白的钟韫。 第58章 吃下去 在南雪音眼中,惊声尖叫与惶恐不安是对她能力与威严的肯定。 反而是萧攸澜,明明南雪音一箭射了他的书房,他却没有丁点生气恼怒的样子,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惊艳,亮得不可思议。 这令南雪音感到莫名不快。 “攸澜哥哥,她真的好可怕……” 第45章 钟韫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攀上了萧攸澜的手臂,怯生生地望向南雪音的方向,娇弱可怜极了的模样。 萧攸澜并不安慰,将手臂无情收回,语气冷淡:“钟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钟韫可怜巴巴地瞧他。 萧攸澜一个多余眼神也没有给她,径直走向了南雪音,表情和语气也在这时柔和下来,“怎么玩起这个来了,等我等太久了吗。” 南雪音瞥他一眼:“不是。单纯是看门柱不顺眼,所以射了一箭。” 束遇都忍不住点评:“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南雪音希望萧攸澜也是这么想。 然而,太子爷只是笑了一声,“那门柱确实不好看。” 南雪音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随手把弯弓丢给他。 束遇看得一怔,只有主子才会把东西扔给奴才接着,她怎么敢把东西丢给太子爷? 然而,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之下,萧攸澜淡定地接住了弯弓,毫不在意被她如此随意对待,甚至柔声问她:“饿不饿?” 众人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攸澜哥哥。” 钟韫挪着小步上前来,“是不是吃早饭了?” 萧攸澜冷淡瞟她一眼。 他去宝慈宫的时候,太后正在用膳,钟韫也坐在那儿。 钟韫意识到这一点,红着脸,小声道:“我……我生病了,而、而且我在宝慈宫太紧张了,没有吃多少,饿着肚子呢……” 萧攸澜嗯了一声。 钟韫以为自己终于能一起去吃早饭了,他却道:“那就先去养病,要什么吃的,孤让人送。” 钟韫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唇瓣,目光楚楚地望向他:“不可以和你一起吃吗?” 萧攸澜毫不心软,直言拒绝:“不可以。” 说着吩咐飞鸿:“将钟家姑娘带去侧院客房。” 钟韫喃喃,“怎么是客房……” 她瞄了南雪音好几眼,大抵是想说,她都住在太子隔壁呢。 萧攸澜淡声:“你若是不愿意住那儿也可以。” 钟韫一听,登时好似燃起了希望。 萧攸澜接上:“那边还有几间耳房,原本是给宫女侍从住,有几间空着,你可以住那里。” 钟韫的脸色瞬间又灰败了下去。 萧攸澜对飞鸿道:“带过去。” “是。” 钟韫被飞鸿领去了一旁。 束遇瞅准机会开口:“殿下,这就是之前您让工匠设计制作出来的弯弓,您觉得如何?” 萧攸澜试着扯了扯弦,又偏了头来问南雪音,“你觉得如何?” 南雪音简单点评:“力道还行。” 萧攸澜嗯了一声,转向束遇,“力道还行。” 束遇一愣。 萧攸澜把弯弓递还给他,“做得不错,有奖赏。” 束遇疑惑于这种兵器上的事为什么要问一个女人,迟了半拍哎了下。 萧攸澜对南雪音笑了一笑:“饿了,去吃早饭。” 前厅已经摆好了早膳。 萧攸澜先在一边净手。 拉着南雪音的双手浸入水中,他垂着眼眸,看见她干净空荡的手腕,问起来:“太后娘娘赏赐给你的那只翠玉镯子,怎么没有戴?” 南雪音语气温凉:“没有戴镯子的习惯。” 她故意说道,“豆蔻是宫女,会戴镯子,可是杀手不会,这种东西,影响拔剑的速度。” 她在提醒太子爷她的真实身份,也告诉他,对他言听计从的宫女豆蔻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攸澜就当没听见她的话,道:“回去戴上吧,你戴着很好看。” “如果我不戴呢?” “如此,我便没办法保证乌坠的死活了。”萧攸澜声调柔缓,听起来像极了情人之间的细语呢喃,吐出的字句却无情到了极点。 南雪音的目光晦沉下去,不再说话。 手洗好了,不等萧攸澜为她擦手,她自己拿起帕子,三两下擦干了,头也不转,大步过去在桌前坐下。 之前太子爷进食的时候,南雪音还是豆蔻,她会站在一旁伺候,为他添菜、夹菜,观察着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斟酌哪个菜肴合他胃口,哪个他不喜欢。 但今时不同往日,南雪音就当太子爷不存在,自顾自喝了一大口小米粥,耷拉着眼皮,慢慢地咀嚼。 旁边伺候的几个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阖宫上下,除了陛下与太后娘娘,谁敢越过了太子爷动筷? 此女实在是个不讲规矩的。 反观太子爷,对此却毫不介意,坐下后,还殷勤地往她碗里夹了一张饼,温柔说道:“慢些吃,别烫着。” 侍从们面面相觑,怀疑太子爷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南雪音看见了那张饼,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吃,就当它不存在。 她吃得快,很快喝下了最后一口粥,只剩下那张饼,一半浸了粥软塌塌的,她并没有吃它的意思,任由它孤零零落在碗底。 萧攸澜看见了。 他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地开口:“不喜欢吃吗?” 南雪音回答:“不喜欢。” 萧攸澜扬起眉梢,“刚才你自己还夹了一块吃,也是不喜欢吗?” 南雪音看向他,没说话。 萧攸澜读懂了她的意思,也就问了出来:“不喜欢我夹给你的?” 南雪音还是不说话,相当于默认。 萧攸澜目光长久落在她的脸上,嗓音更添了几分难言的温柔,说:“吃下去。” 第59章 被萧攸澜拿捏得死死的 南雪音一动不动。 萧攸澜并不催促,坐在那儿,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他并没有说话,可是南雪音明白了他的意思——乌坠。 在片刻的沉默对峙之后,南雪音率先错开了视线。 她冒不起这个险。 她于是抓起筷子,当着萧攸澜的面,面无表情地夹起饼,塞进嘴里,一口一口,用力地咀嚼,好似她咬碎的不是饼,而是萧攸澜的骨头,咽下的也不是饼,而是萧攸澜的血肉。 最后一口吞进肚子,南雪音抬起眼睛。 萧攸澜眸光深邃:“我都有些羡慕乌坠了。” 南雪音挤出冷笑,不客气道:“那你和他换啊,你去外面流浪,让乌坠进东宫当太子。” 四周侍从听得心惊胆战,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萧攸澜却是笑出了声来。 “殿下,魏詹事来了。” 门外飞鸿禀报。 “好。” 萧攸澜收了笑声,眼中笑意尚未散去,抬手蹭了蹭南雪音的脸颊:“还有镯子,别忘了。” 说完,起身离开。 被他蹭过的地方仍是酥酥麻麻,南雪音用手背用力地抹了一下,想要擦去他的痕迹。 - 另一边。 萧攸澜在书房面见了魏年。 “端王身边那个贴身随从,叫乌坠的,已经找到了。” 萧攸澜掀起眼皮。 魏年又道:“他被晏家的人捉了。晏家女儿对端王有意,但是端王过去那些风流韵事,晏家略有耳闻,他们不怎么放心,想从乌坠身上问出些什么。” 瞧了太子爷一眼,道:“晏家做这些,主要是希望打消晏小姐对端王的期望,他们还是更希望晏小姐嫁入东宫。不过,乌坠实在忠心,晏家威逼利诱,都没有让他说出半句有关端王的坏话。” 萧攸澜对此不置一词,只道:“今日午时之前,把乌坠救出来。” 他没问能不能,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因为东宫若是要做什么,奉都几乎没有人可以阻止。 魏年会意,“有关端王的那些秘密,对于咱们来说十分要紧,晏家问不出来,便由咱们来问。” 萧攸澜不言。 倒也不是为了问那些萧鸣玉的秘密,他要乌坠,纯粹是因为“花怜莺”。 魏年问:“殿下以为,将乌坠救出来以后,应当关在哪儿?” 萧攸澜的手搭在书桌上,慢慢地敲了一下桌面,道:“找个赌坊。” 魏年:? 魏年:“啊?”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萧攸澜嗯了一声,拿定注意,“就定春平坊最大的那家赌坊。” 魏年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为何如此,莫非是太子爷有什么别的谋划? 他渐渐想明白了,原来这便是真正的储君,雄才大略,用计如神,不是他们底下人可以揣度的。 - 临近午饭,东宫来了个太医,由侍从领着,敲响了南雪音的房门。 他们进来的时候,南雪音正在手中随意把玩着那只翠玉镯子,琳琅在边上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一个手滑把镯子摔了,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听到动静,南雪音手上动作一顿,撩了眼皮看过去。 侍从道:“太子殿下说,让孙太医过来为姑娘把脉,看看身子好得如何了。” 第46章 送上门来的太医,南雪音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把翠玉镯子往桌上随手一扔,“咔哒”一声脆响,琳琅以为摔碎了,心脏都快停跳,定睛一看,镯子还好好的,连条裂缝都没有,她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麻烦了。” 南雪音伸出手。 虽说大部分时候她都冰冷无情,但对于行医之人,还是表现出了相当的尊重。 孙太医应声上前,往她手腕上垫了张薄丝帕,这才搭了手指。 不一会儿,他收了手,道:“姑娘身子恢复得很快,也恢复得很好。” 南雪音问:“能大幅度动作了吗?” 孙太医摇头:“之前姑娘重伤,伤了根本,若是着急进行剧烈活动,身子骨还是吃不消,近日还是小心调养为好。” 南雪音想起昨晚,在画舫那边打了一架,后来疲于奔命,她后来的确浑身丧失力气,伤口愈合都变慢了不少。 果然,她的身子尚未完全复原。 “调养多久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南雪音又问。 孙太医叹气:“且不说,人的年岁增长,注定身子会走下坡路。平时我们受过的伤,得过的病,都会不同程度对身子造成损害,身子是绝无可能恢复到最初状态的。” 就好像杀多了人,刀剑也会卷刃。 南雪音很快接受了这一点,问:“那么养到什么时候可以剧烈动作?” 孙太医回答:“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南雪音点了下头。 “老夫会为姑娘开一副药,姑娘每日喝着,也能恢复快些。” 南雪音欣然道谢。 孙太医写完了药方,提着药箱往外走去,侍从低声道:“孙太医,东宫还有位姑娘病着,要劳烦您一并看一看。” “钟韫真病了?”南雪音疑惑开口,她还以为她是装的。 侍从有话就回,道:“原先钟姑娘应当是一半装的,一半真的,但是到了东宫,或许是伤心缘故,钟姑娘病情加重,这会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南雪音皱了皱眉。 钟韫若是好好的,也能缠着萧攸澜一时半刻。 这会儿她卧病不起,萧攸澜岂不是更要往她跟前凑? 一想到萧攸澜,南雪音就感到烦躁。 她很久没有被人威胁过了,偏偏被萧攸澜拿捏得死死的。 目光挪到桌上那只翠玉镯子上,南雪音唯一的念头就是,摔了这只破镯子,再打萧攸澜一顿。 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侍从尊称:“太子殿下。” 南雪音深吸口气,忍辱负重,拿起镯子戴上。 萧攸澜迈步进门时,正好见到翠玉镯子在南雪音的手腕落稳,莹润剔透的翠色,衬得她的肤质更为白净细腻。 南雪音坐在那儿,表情很不友好。 萧攸澜看着,蓦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雪白狮子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好惹的模样,不高兴的时候还会炸毛。 她现在就好像炸开了毛。 然而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喜欢,甚至想要腾出手摸一摸。 这么想着,萧攸澜在她面前站定,当真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 看在乌坠的面子上,南雪音硬着头皮,让萧攸澜摸了。 可他实在贪得无厌,抚摸两下,还捏她脸颊软肉。 南雪音终于忍无可忍,一口咬了上去。 第60章 你会逃走 飞鸿与琳琅皆是大惊失色。 “太子殿下千金贵体,怎可损伤!” “姑娘,快……快松口啊!” 南雪音才不在乎什么贵体不贵体,死死咬住了萧攸澜的手掌侧边。 她咬得不算很重,但也不算轻,牙齿在他手上压出了痕迹。 她故意抬眼去看萧攸澜,期待看见他吃瘪或是痛苦的表情。 可是全都没有。 萧攸澜站在那儿,垂下了眼睛看她,神色平静柔和,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南雪音忽然觉得很没劲了。 “开心点了吗?”萧攸澜柔声问。 南雪音拧起眉头,最后用力地啃了一下,然后松开。 她擦了下嘴角,道:“不开心。” 萧攸澜看看手上明显的牙印,又看向她,问:“那么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南雪音一字一顿:“放我走。” 萧攸澜直接忽略了这三个字,道:“我听说了乌坠的下落。” 一听这话,南雪音瞬间有了兴趣,问:“在哪里?” 她对乌坠这个名字的反应太直接,萧攸澜心里略微不爽了一下,道:“春平坊那一带,有人看见他出现,这会儿,我的人正在春平坊排查。” 南雪音皱起眉头。 春平坊,那儿没有萧鸣玉的任何势力,乌坠为什么会跑去那里? “先吃午饭,”萧攸澜道,“吃完了,兴许就查到他在哪里了。” 南雪音沉吟片刻,点下了这个头。 用过午饭,南雪音没着急回自己房中,难得地目不转睛盯着萧攸澜。 “怎么了?”萧攸澜挑眉。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萧攸澜如实回答:“去书房,看书。” 南雪音欣然,“我跟你一起。” 事关乌坠,她想亲自在边上盯着,以防有任何差池。 萧攸澜大概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主动,明显愣了一下,眼底有些涌动的喜悦,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另一个男人的缘故,眸光不着痕迹地沉了沉。 他明面上没有表现出过多情绪,“好。” 踏入书房,南雪音记起,之前几乎每次过来,她都会习惯性地去书架上拿了墨锭,专心为萧攸澜磨开一砚台的墨汁。 他每日看书、处理事务到很晚,那些墨汁都会用得精光,从无浪费。 不过今日,南雪音不会再为他磨墨了。 萧攸澜吩咐飞鸿搬来一张玫瑰椅,就摆在他平常坐的椅子旁边不远,而他自己过去拿墨锭。 “你先坐。” 南雪音觉得那张玫瑰椅距离萧攸澜实在太近,她单手把椅子拎起来,往边上挪了一段距离,这才坐下。 萧攸澜回来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不甚介意,先磨开墨汁。 他磨得不疾不徐,修长分明的手指握着磨锭,在砚台上打转,显出了几分难言的美感。 南雪音歪在玫瑰椅上,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 “殿下。” 门外进来个人。 萧攸澜抬头的间隙,右手袖子不觉往下掉落,眼看着就要蹭到砚台上。 南雪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伸出手去。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紧紧抓住了萧攸澜的袖子。 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萧攸澜垂眸,嗓音含了明显的笑意,“谢谢。” 南雪音皱起眉头,语气恢复不善,“自己小心点。” 说完松开他,又坐回了玫瑰椅上。 萧攸澜将袖子挽回去,少有的好心情。 魏年进来书房原本要禀报,说他们已经把乌坠从晏家弄出来,关进了赌坊地下。 然而,看见书桌前的女子,又看见太子爷唇边那一抹柔情笑意,魏年的一颗心忽然沉到了最底下。 “找到乌坠了?”萧攸澜抬眸发问。 若是寻常人,或许会疑惑,会反问。 可这是魏年,东宫詹事府詹事,他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自然回答说道:“找到了,那乌坠在春平坊一带,被关进了宝利阁。” 萧攸澜问:“宝利阁是何所在?” 魏年心说,这是咱们东宫支撑起来的最大的赌坊,也就是您的产业、您的地盘。 他嘴上说道:“宝利阁是个赌坊,称得上是奉都最大的赌坊,其中常有达官显贵来往,也是利益交杂最多的地方。宝利阁幕后势力根深错节,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究竟是哪些人操纵着。” 萧攸澜又问:“东宫没法出手救人?” 魏年回道:“东宫可以出手,只是以太子殿下的名义,只怕会打草惊蛇,等咱们进入宝利阁要人,乌坠早已经被转移走了。” 萧攸澜嗯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沉思。 魏年看了眼边上的女子,提议说道:“太子殿下不妨派人以普通身份潜入宝利阁中,说不定,事半功倍。” 在南雪音看不见的地方,萧攸澜递给魏年一个赞许的眼神。 他道:“孤会安排,你先回去吧。” 魏年应声退下。 萧攸澜放下墨锭,坐到椅子上,说道:“刚才对话你也听到了。晚些我会派合适的人选,潜入宝利阁中救人。” 南雪音出声:“我去。” 萧攸澜摇头:“你不能去。” 南雪音不满意:“为什么?”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你会逃走。” 南雪音:…… 她的第一反应的确是救了乌坠就一起逃走,逃回莲州。 第47章 但她绝不会承认,嘴硬道:“少揣摩我的心思。” 拧着眉心,瞪他一眼,“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不会逃走?” 萧攸澜面带微笑:“我和你一起去。” 他又补充:“我听孙太医说了,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今日我会带几个暗卫同行。” 南雪音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磨了磨牙,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见她允了,萧攸澜的笑意浓了几分,“现在,先喝药。” 南雪音抬头,见琳琅煎好了药端过来。 托盘上除了一碗深褐色的药汁,还放了一小碟蜜饯。 “姑娘若是觉得药太苦了,便吃几颗。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琳琅弱声道。 南雪音觉得多此一举。 她单手端了药碗,吹了两下,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她放下药碗,没觉得有多苦,抹了把嘴角,扭头去看萧攸澜,“现在可以走了?” 第61章 再扮演一次夫妻吧 萧攸澜的目光始终落在南雪音的身上,对上她的视线,目光柔软了下,颔首说:“可以。” 他站起身来,走到南雪音面前,问她:“药不苦?” 南雪音表情淡漠,“不觉得。” 萧攸澜温声:“吃一口蜜饯,我们就出发。” 南雪音皱了皱眉,但想着一口就一口吧,随手捏了一小块蜜饯塞进嘴里,含着,说话时语调也就不那么清晰,“这样总行了吧?” 萧攸澜嗯了一声,“走吧。” 南雪音跟在他的身后向外走去。 蜜饯就含在南雪音的舌尖,原本她并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伴随着蜜饯的甜味化开,充斥了整个口腔,带来一股难言的愉快,她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一开始那药的确是太苦了。 南雪音垂着眼帘,把蜜饯仔细嚼碎,咽了下去,但那股甜滋滋的味道,却在口中留了许久。 要出门,就得先更衣。 萧攸澜平日穿着的衣袍料子过于金贵,很容易招人怀疑。 他要回房中换衣裳,南雪音没打算陪着一起,又用不着她伺候。 萧攸澜却停下脚步,侧目看来:“你觉不觉得,要是易容一下会更好?” 南雪音刚吃了蜜饯,心情还算不错,认真一想,刚才魏年说了,宝利阁中常有达官显贵出入,有些人或许见过太子爷的面,若是萧攸澜就这样去了,被认出来,难免会影响今日的行动。 简单易容,倒更稳妥。 于是南雪音点了头。 她跟着萧攸澜回了房。 萧攸澜自行脱下外袍,换了件材质寻常些的。 在这个过程中,南雪音做好了易容的准备,站在桌边指挥他:“过来。” 萧攸澜乖乖地来了。 “坐下。” 萧攸澜照办。 南雪音莫名觉得,像在训狗。 萧攸澜等了会儿,掀起眼皮看她:“不开始吗?” 南雪音回神,冷淡道:“易容的时候闭嘴。” 萧攸澜于是不再说话了。 南雪音拿起了工具。 萧攸澜的骨相可以说近乎完美,她只能往里边一点点地加不完美的因素,比如颧骨增高,又比如下巴隆起。 最后,太子爷换了一张普通至极的脸,属于那种,走在大街上不会多看一眼,一个不注意就混入人群中,那就再也找不到了。 “自己看看。”南雪音把菱花镜往他跟前挪。 萧攸澜看了看镜中,又看向南雪音。 “不满意?”南雪音问。 “满意,”萧攸澜笑道,“只是感觉差别并不是很大。” 南雪音一顿,才记起来,当今太子爷患有脸盲症,所谓美丑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萧攸澜问:“你易容吗?” “易。” 南雪音不喜欢被人看见自己的脸。 给自己易容就简单多了,随便捏两下,补两下,一张新的脸也就做了出来。 萧攸澜盯着看了一会儿,挑起眉梢,“这是男人的脸?” 脸盲能看出这一点,属实是一个奇迹。 南雪音多看了他一眼,道:“这世道没有女人会进赌坊。” 扮成男人,会更稳妥,也更自然。 不过既然换了男人的脸,南雪音也就得包裹胸脯,更换衣裳。 做完这一切,日头已然往西偏移许多,快要傍晚了。 二人出了门,飞鸿彻底呆住,差点张口就问你们二位谁啊,把我那么大一个太子殿下藏哪了! 还有,那“花怜莺”不是个女人吗,这太子爷怎么带出来一个男人啊! 萧攸澜淡声开口:“孤出去吃,叫小厨房不必忙活了。” 听了声音,飞鸿终于认出来了,可这么普通的一张脸,和之前那个龙章凤姿、俊美无俦的太子爷完全不沾边,他实在是没办法把二者联系起来,低下眼睛,艰难地哎了一声。 萧攸澜挑了最普通的马车出行。 “赌坊在夜晚最为热闹,正好,吃了晚饭再去。” 南雪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吃镈饦?” 南雪音又嗯了一声。 萧攸澜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含笑问道:“不如再扮演一次夫妻吧。” 南雪音差点又嗯了一声,幸好及时地咽回了肚子。 她怀疑萧攸澜是故意的,脸色古怪,提醒他:“我现在是男人。” 萧攸澜默了默,南雪音还以为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可须臾之后,萧攸澜又道:“那扮夫夫?” 南雪音:? 萧攸澜缓声:“邺朝风气开放,断袖之癖不在少数。” 看他好像是打算说服自己,南雪音干脆拒绝了:“不要。” 安静了片刻,萧攸澜退而求其次,“那扮兄弟?” 这回,南雪音终于嗯了一声。 “我年长你几岁,我做哥哥。” 南雪音不明白太子爷为什么会纠结这些,随便应了,“随你。” 马车驶入春平坊,在一家馆子门前停稳。 下了马车,萧攸澜吩咐车夫:“直接去宝利阁附近,找一处地方停放,随时等待接应。” 车夫应声。 萧攸澜又扭头来看南雪音,“走吧。” 南雪音一言不发地跟上。 “这家是奉都老字号,从前朝一直开到了现在,算起来,应当也有一百年了。”往里走时,萧攸澜如是说道。 南雪音没搭话,她又不是没吃过镈饦,一百年的和一年的又能有什么不同? 可等镈饦端上来,南雪音拿筷子挑了放入口中,她的眉心不由得动了动, 面片劲道,汤汁滑美爽口,在舌尖怦然炸开。 ——原来真的不同啊。 记忆中上次吃镈饦,应该是在庆州。 萧鸣玉与一美人打得火热,甚至冲冠一怒为红颜,因此也与庆州地头蛇闹得很不愉快。 他们一怒之下,接连派出了杀手。 为了保证萧鸣玉的安全,南雪音日常随行左右保护。 那美人见到了她,有点儿不高兴,嘟了嘴去问萧鸣玉:“王爷,您有奴家一个还不够么?” 萧鸣玉笑道:“她是本王的暗卫。” 美人哼了一声:“可她不过是个女子,王爷还指望她保护您什么?” 她抱着萧鸣玉的胳膊撒娇,“让她走嘛,别让她待在这儿。” 萧鸣玉仅仅思考了片刻,便又微微笑开。 他刮了下美人的鼻梁,抬眼对南雪音道:“正好,你去吃点东西,后面不必再跟着了。” 南雪音蹙眉,“可是……” 她不放心那些杀手。 美人不满嘟哝:“王爷让你去吃东西是对你好,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第62章 我哥哥有的是银子 南雪音沉默下来。 那天,她一个人随便挑了一家馆子,吃的便是镈饦。 味道一般,面片谈不上劲道,有点儿硬邦邦的,汤汁不香,甚至有点儿太咸了。 南雪音以为镈饦差不多都是这个滋味,当时,伙计在她身边不断吹嘘:“咱们这店虽然是去年才开的,可这镈饦压根不输给那些几十年的老店,吃了一碗,您保管还想再吃一碗呢!” 但是南雪音连第一碗都没吃完。 不是因为太难吃,而是因为萧鸣玉那边遇到了杀手,来势汹汹,他身边的暗卫艰难招架,死伤惨重,其中一个拖着残躯找了过来,让南雪音快去支援。 等南雪音赶到,美人当场惨死,仰面躺在地上,衣衫凌乱,睁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萧鸣玉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身上又染了那美人的血。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手起剑落,将杀手逐个击退。 等一切归于平静,萧鸣玉眸光明亮地望着她,道:“本王就知道,你是最好的。” “在想什么?”此时此刻,对面的萧攸澜沉声发问。 第48章 南雪音没说话,收敛了思绪,低头又吃了一大口镈饦。 这个时候,隔壁桌传来了谈话的声音:“听说,今日端王要去宝利阁。” 那边是两个同龄男子,刚报下了镈饦,厨房还没有做好,等待的间隙,二人便随便说些什么。 另一个回道:“怕是为了哄晏家姑娘开心吧?” 南雪音听了一耳朵,继续专心吃着镈饦。 她可以感觉到对面萧攸澜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但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眼皮都没有掀起来一下。 隔壁桌的男子很是好奇:“他们二人为何要去赌坊?” “晏小姐常年养在闺阁之中,哪里见识过这些,想必是心中好奇,想要一探究竟。晏家守规矩,不可能让她去,不像端王,为了哄她开心,只会宠着她、惯着她。”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昨日他们还去了青楼呢。这晏小姐女扮男装,可一般人谁看不出她是个女子?不过是顾念端王与晏家权势,没有拆穿罢了。” 那人愕然,“什么?去青楼?” “是啊,听说他们还包了个雅间,选了几个舞姬歌姬。中途大概是有个舞姬不懂事,不意间碰到了端王,晏小姐哪能容忍,当场大发雷霆,断了这歌姬一只手,发卖了。” “那歌姬也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 “今日他们去宝利阁,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 说话间,镈饦端上来了。 二人也便收住话头,不再多言。 南雪音吃完了最后的面片,放下碗筷,仔细擦嘴。 “喜欢吃这个?”萧攸澜问。 南雪音口是心非:“一般。” 萧攸澜笑了笑:“喜欢就好,我去结账。” 说完起身,南雪音没看他,也站起来,向外走去。 门外已是一片残阳。 萧攸澜很快回来,站在南雪音身旁,道:“宝利阁离此处不远,我们走过去。” 南雪音没有拒绝。 二人步行,很快抵达了宝利阁。 门外候着接应来客的小厮。 这些小厮可以根据一个人所乘坐的车马、身上装束配饰,以及外貌,大致判断他的身份地位,也根据这个来判定如何对待来客。 萧攸澜与南雪音相貌平平,衣着也称不上华美。 小厮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就相应地冷淡很多。 不过,毕竟来者是客,还是有个面容白净的小厮面带礼貌微笑,迎上前来,问:“二位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吧?” 南雪音回道:“是。” “有个规矩,小的得提前告诉一声,咱们宝利阁一次押注最低也要十两。” 南雪音淡定道:“我哥哥有的是银子。” 这一声哥哥,她喊得随意,用的还是男子的声线。 可是落入萧攸澜耳中,便好似心口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 他顿了一下,才从袖中拿了钱袋出来。 小厮看了眼,这才又笑开了,“好,那二位请随我来。” 正当此时,有辆华贵马车在门外悠然停稳。 几个小厮见了,不约而同地两眼放光,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来客,朝着马车围了过去。 南雪音不意间回头,见一身简装的萧鸣玉先从马车上下来,不着急走,而是站在那儿,向后边伸出手。 马车中又有人探出身来。 只一眼,南雪音就认出,这是晏稚容。 怪不得刚才那两个男子会那样说,晏稚容的女扮男装的确很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是敷衍,柳眉细长如弯月,唇上口脂都未曾擦去,鲜艳又水润,完全就是个女子模样,勉强套了男子装束。 “那二位,大概便是端王殿下,与晏家小姐了。” 为萧攸澜与南雪音带路的小厮适时提了一句。 南雪音收回视线,瞥他一眼,“大概?” 白净小厮笑道:“他们二人身份尊贵,来这儿并不直接表露身份,而是藏着掖着的,那些当官的都知道当作没认出来,咱们都是平头百姓,更应该懂事,只说大概,不说一定了。” 门外那些小厮一哄而上,簇拥着萧鸣玉与晏稚容往宝利阁中走,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让一让!都让一让!叫贵人先走!” 白净小厮也叹了口气:“他们一个王爷,一个世家小姐,咱们比不过,便让他们先进去吧。” 王爷,世家小姐。 南雪音瞥了一眼身边的太子爷。 萧攸澜对于现在的普通人身份适应良好,早已走到了一边,对上她的视线,低了低头:“怎么了?” 南雪音嘴上不回话,心中道,只是觉得有点儿荒谬。 萧鸣玉与晏稚容一行都已进去,白净小厮松了口气,“好了,咱们走吧。” 入了正门,便是宝利阁的大堂。 挑高的一间大堂,堂中宽大敞亮,烛火辉煌。 “二位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感兴趣的?”小厮客气地问。 南雪音:“你来推荐。” 小厮笑道:“最简单的自然还是骰子了,押大还是押小。”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南雪音看过去。 这一眼,她便见到了萧鸣玉。 他与晏稚容并排坐在赌桌前,看起来正在讨论押什么注,萧鸣玉笑着说了句话,晏稚容便掩唇笑了起来。 小厮问:“要玩这个吗?” 第63章 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南雪音觉得分外刺眼,并不想继续看到这一幕。 她干脆收回了视线,没打算回小厮的话,转了身就要走。 萧攸澜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道:“就玩这个。” 南雪音抗拒:“不玩。太简单,没意思。”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真的是因为没意思吗?” 南雪音一愣,皱起了眉头想要挣开他:“不然还是因为什么……” 萧攸澜手上力道收紧,迫使她面向萧鸣玉所在的方向。 他说:“你看。” 赌桌前,萧鸣玉与晏稚容商量定了押什么,晏稚容自告奋勇去放银子,身子前倾,带动衣裳收紧,勾勒出一段极细的腰肢。 萧鸣玉靠坐在椅背,看着她的细腰,饶有兴味地眯了眯眼。 等晏稚容放好了银子坐下,萧鸣玉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她的腰。 “你还下落不明,他却带着别的女人去青楼,又来赌坊,”萧攸澜低下头,贴在她的耳畔说话,嗓音压得很沉,只有彼此可以听见,“你没做错什么,你该生气的。” 南雪音的眉心皱得更紧,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张口却又归于沉默。 说不失望是假话,说不生气更是自欺欺人。 她好像只是习惯性地忍耐了下来。 萧攸澜注视着她的眼睛:“一起去砸了他们的场子。” 南雪音还记得,过去还在端王府上时,暗卫杀手们闲着没事会玩骰子玩牌,她玩过,来几把,她输几把,从来没有赢过。 因此她抿了下嘴唇,直言道:“我的运气向来不好,骰子赌大小,我没有猜中过。一次都没有。” 萧攸澜笑起来:“有我在,你就输不了。” 这个时候,赌桌那边开了结果,应该是押中了,晏稚容发出欢呼,满脸灿烂笑容洋溢。 萧鸣玉也笑,夸她:“容容运气真好,再玩几把吧?” 南雪音的眸光略微暗沉了些,面对萧攸澜,重重地点了下头。 萧攸澜笑意加深,松开她,“走。” 边上,那带路的小厮正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们两个,说是兄弟,可怎么感觉不是单纯的兄弟?谁家好兄弟拉拉扯扯,还凑在耳边说悄悄话啊! 萧攸澜侧目,淡声吩咐:“后面用不着你了,退下吧。” 依旧是那张寻常而没有任何亮点的脸,可说这话时声线平直,神色漠然,显然是久居上位,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 小厮脑子没转过来,已经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 他往外走去,一步三回头,来的这两个人,怕是不寻常! 赶走了碍事的小厮,萧攸澜牵着南雪音往赌桌走。 南雪音还很不放心,“我的运气真的很差,待会儿你来选,你来押。” 萧攸澜眉眼含笑,“把手给我。” 南雪音疑惑地看他,见他表情认真,迟疑片刻,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萧攸澜握住她的手,牵到唇边,轻轻印上一吻。 南雪音如同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了手。 萧攸澜轻轻笑笑:“我的运气,都给你了。” 南雪音愣了一下。 到萧鸣玉那张赌桌前时,正好要开始全新的一局。 这一桌玩得大,上来赌的不多,旁边不少人三五成群站着围观看热闹。 南雪音挑了萧鸣玉对面的空位,她与萧攸澜面容普通,衣着也寻常,桌前几人不认得他们,面面相觑。 第49章 掷骰子手正在考虑让不让他们上桌。 萧鸣玉轻描淡写道:“二位,这儿可不是普通人玩的地方,换桌适合你们的。” 萧攸澜不言,只是从袖中拿了只钱袋,丢到桌上。 满满当当的一袋,砸在桌上发出“咚”一声闷响,袋口没绑紧,里边雪白的银子便掉出来两锭。 众人看得一怔。 萧鸣玉嗤笑:“不就是几十两银子?” 萧攸澜仍旧不言,又丢了只钱袋在桌上。 这回,袋中掉出来的,是金子。 萧鸣玉的表情细微变化,倒不是他没见过这么多金银,只是这二人拿出这么多,着实令他有些惊讶。 他终于认真端详起这两个人来。 此时,萧攸澜又往桌上放了一枚玉佩。 这是上等的羊脂白玉,玉质细腻温润,不带一丝瑕疵。 萧鸣玉顿住,觉得这玉佩似曾相识,可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时半会儿还真记不起来。 掷骰子手早已殷勤笑开了:“两位公子请稍候片刻!” 立刻招呼左右:“去,添两把椅子!” 不多时,椅子搬了过来。 掷骰子手笑容讨好:“二位请坐。” 南雪音与萧攸澜一左一右坐下。 “可以开始了。”萧攸澜轻抬下颌示意。 掷骰子手应了声,开始摇骰。 萧鸣玉忍不住皱眉,原本这赌桌上是以他为尊的,这两个人来了之后,状况竟意外地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高大些的那个男子,他仅仅是坐在那儿,周身便弥漫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感与距离感,就好像他是天生的上位者。 这种感觉令萧鸣玉想起萧攸澜,尤其是,那男子的声音听起来也像萧攸澜。 萧鸣玉不免有些烦躁。 这时,掷骰子手放下了骰盅,面带微笑,“诸位可以开始押注了。” 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押上银子。 南雪音毫无头绪,侧目看向身旁。 萧攸澜轻声:“看哪个顺眼,你选哪个。” 南雪音心里没底,“押错了怎么办?” 萧攸澜笑道:“我的好运已经都给了你,不可能押错。” “我押大。” 对面晏稚容满脸自信,将银子推了出去。 南雪音抬眼。 只见晏稚容单手托腮,瞧着她笑:“这位公子,不会是想跟着我们一块押吧?” 萧鸣玉在她身旁,唇边勾起讽刺的弧度。 南雪音没说话,干脆抓了只钱袋,整个都押了小。 “一口气押这么多?” 晏稚容挑了眉毛,“小公子,还是慢慢押的好,不然一下输光,可就没得玩了。” 南雪音知道她在调侃自己,原本不打算搭理。 身边的萧攸澜冷淡开口:“你慢慢地押,是因为银子太少,要学会节省。可我有的是银子,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即便今晚豪掷千金,我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晏稚容的笑容一僵。 掷骰子手看出状况不对,笑着出来打圆场:“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这便开盅了!” 第64章 要去帮他? 萧鸣玉身子略微前倾,安抚晏稚容,“不必同他们置气,不值当。” 又挑了眉毛,朝着南雪音与萧攸澜望来,“说大话谁都会,就看公子待会儿输了银子,是不是还能这般从容了。” 话音落下,掷骰子手揭开了骰盅,“一二三,五点,小!” 萧鸣玉一愣。 晏稚容也是一愣。 南雪音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她押中了。 掷骰子手分了银子,将本金连同利息一并奉到了南雪音跟前,殷切笑道:“恭喜公子,开门红!” 这是她第一次赢,南雪音垂眸,面前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她扭头看向身旁。 萧攸澜端正坐着,面上笑意柔和,“不是说了么,好运都给你了。” 南雪音心下蓦地一软,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来!” 晏稚容的声音带着不甘,从对面传来。 她注视着南雪音,“公子不会赢了一把就跑吧?” 南雪音神情冷淡,学着刚才萧攸澜的语气,道:“你们别输惨了逃跑就行。” 晏稚容气得笑了,“真是好大的口气!” 她责令掷骰子手,“摇!” 掷骰子手不自觉地望了一眼萧攸澜,没捕捉到异样神色,这才笑着哎了一声,重新端起骰盅。 摇停了,晏稚容去看萧鸣玉。 萧鸣玉低头,在她的手心写了个字。 晏稚容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将面前所有银子一股脑押了“大”。 她扬了眉梢,朝南雪音望来,“公子,这一回,你跟不跟我押?” 南雪音没理她,偏了头对萧攸澜低声道:“忘了告诉你,端王会听骰子的声音,根据声音辨别点数。这次应该就是大了。” 萧攸澜温声:“那你要押大吗?” 南雪音想也不想:“不要。” 他们可是过来砸场子的,怎么可能跟着对面一起押。 她瞟了他一眼,声音更轻了一点儿,“我怕输太多,毕竟是你的银子。” 萧攸澜眉眼含笑:“刚才还喊哥哥,这会儿倒成了我的银子了?” 南雪音耳根忽然一烫。 “银子的事是最小的事,”萧攸澜笑道,“你想押什么,想押多少,都没关系。” 南雪音看了看他,说这话时表情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她也有了些底气,除了那块玉佩,将面前所有金子、银子,连同刚才赢来的那些,一股脑全押了“小”。 晏稚容看得笑了,“还是年轻气盛啊。” 赌桌上其他人都纷纷跟着她押了大,见南雪音此举,更是乐不可支,毕竟南雪音输了,他们都能分上一杯羹。 边上围观看客皆是摇头叹息。 “这小公子要输惨了。” “怎么非要跟这位过不去呢?” “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个是不是真有这么多银子可输?” “……” 在繁杂的议论声中,晏稚容志在必得,催促起来:“快开!” 掷骰子手应了一声,揭开骰盅。 “二二二,六点,小!” 南雪音原本对结果没抱任何期望,觉得自己输定了,乍一听,居然是“小”,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她不禁看向萧攸澜——太子爷是不是有点儿太神了? 萧攸澜仍旧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不能再普通的一张脸,可就是与周围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由于神态闲散又柔和,硬生生竟透露出了几分俊逸的感觉来。 晏稚容脸上所有的笑容都瞬间消失了,目光凝聚在那骰盅之上,可那儿静静躺着的,的确就是三个二。 “这怎么可能!” 晏稚容不会怀疑端王,便只冲掷骰子手怒斥:“你竟敢出千!” 掷骰子手无辜:“宝利阁可是正儿八经的赌坊,怎么可能出千?再说了,小的不押注,与在座各位更是素不相识,何必出千呢?这位爷,您可别输了银子便怪罪到咱们头上啊!” 晏稚容蹙眉,“你和他们,怕不是一伙的吧?” 掷骰子手道:“公子您说这话,可真是折煞小的了。小的在宝利阁已有多年,常来的客人都知道小的家中那些事儿,也清楚这二位与小的素不相识。” 桌上的、围观的,不少都是常客,闻言纷纷点头。 晏稚容却道:“不对。一开始,你对他们二人态度平平,是见到了那块玉佩,你才热情起来。后来你还时常观察他们二人的反应。即便你们不是亲朋好友,你也定然听命于他们。” 萧鸣玉再度望向那块玉佩,终于慢慢地记起些什么。 能在奉都开设赌坊,背景绝不简单,这宝利阁更是奉都最大赌坊,隐藏在它背后的,一定是庞然大物。 萧鸣玉怀疑过康王,也怀疑过靖王。 如今看着桌上那块玉佩,他终于确定,这宝利阁,的确是东宫的地盘。 萧鸣玉心中愕然,再度看向了对面的男子,越看越是觉得熟悉,不是样貌,而是周身气度。 和那个他讨厌的萧攸澜,几乎一模一样! “我说得没错吧?” 晏稚容见掷骰子手不言语,气势更凛冽了些,向南雪音与萧攸澜发出质问:“你们两个,究竟是何人?!” 南雪音却压根没听她说的什么,表情凝重,一把扣住萧攸澜的手腕。 萧攸澜以为她是担心被认出身份,正想要安抚她没有关系。 南雪音却压低了声音,说:“有杀气。” 话音未落,围观人群中忽然窜出来三个男人,抽出了腰间短刀,直直冲着萧鸣玉挥砍过去。 萧鸣玉坐在椅子上没动,他的暗卫及时现身,挡住了那三人。 第50章 人群惊声尖叫,四散逃走。 南雪音起身,把玉佩塞进萧攸澜怀里,又将自己应得的银子拨到跟前,提起衣摆揣着,“走!” 萧攸澜有点儿好笑:“怎么还要带着银子?” 南雪音奇怪:“好不容易赢来的,难不成留给赌坊?” 萧攸澜禁不住笑了一声。 “南雪音!” 走了没多远,南雪音突然听见身后萧鸣玉的声音。 她的脚步一停,回头看去。 不知又从哪里冒出,那边的杀手已经增加到了六个。 萧鸣玉带来的暗卫太少,抵挡得有些艰难,他搂着晏稚容,二人在暗卫的保护下不断后退。 又有一个暗卫被杀,护卫队列出现破绽,杀手及时出剑,即便萧鸣玉拼命躲闪,却还是被伤了右手手臂。 他也是在这个时候,喊出了南雪音的名字。 喊完了他后知后觉,南雪音已不在他的身边,不知是伤口太疼,或是别的缘故,他的脸色一片惨白。 “不忍心吗?” 萧攸澜也跟着停了下来,眸光晦暗,凝视着她:“要去帮他?” 第65章 心中不爽极了 南雪音的表情很淡,反问:“他没有喊我,我为什么要去帮他?”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在萧攸澜面前用的是“花怜莺”这个名字。 萧攸澜顺着问:“若是喊你,你便要去?” “不去。” 南雪音收回视线,低头干脆地将衣裳前摆撕扯下来,裹了所有金银,拎起边角麻利地系了死结,确保银子不会调出来任何一锭,这才递给萧攸澜。 萧攸澜没反应过来,便已动作自然地接住了。 他看了眼怀中金银包裹,又抬眼看去。 南雪音大步走向一旁,一脚踹开被撞翻的赌桌,从桌子后边揪出个人来,正是刚才摇骰盅的那个掷骰子手。 她手上力气重,拽着伙计的肩膀,疼得他哎呦直叫,“公子,公子,好汉!” 南雪音单刀直入地问:“你们赌坊最近抓来的人,关哪里了?” 伙计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后面的萧攸澜。 萧攸澜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我在问你话。”南雪音道。 伙计赔了个笑脸,“这……这赌坊的事儿,小的一个掷骰子的,也不清楚啊……” 南雪音声线冷淡:“如果断了只手,那就能清楚点了。” 说着,一手仍拽着他,另外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右手往后蛮力扭了过去,真有将他手臂折断的架势。 伙计疼得冷汗直冒,连声讨饶,“公子!好汉!我、我清楚!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南雪音却不松手,反而加重了手上力道,“说的是真话?” “真话!真话!小的不敢撒谎啊!” 南雪音盯着他看了一瞬,忽然松开手。 伙计如释重负,满头大汗地喘着气,缓过来些,道:“听说最近赌坊是抓了个人,他叫什么小的不清楚,为什么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是按照咱们赌坊的惯例,人抓了应该都先关在地下。” 南雪音推他一把:“带路。” 伙计又偷瞄了眼萧攸澜,没看出异样表情,无奈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身后,应该是援兵到了,几个杀手很快被控制住。 晏稚容揪着最后剩下的活口质问:“什么人派你们来的?若是坦白说了,我保你不死!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南雪音觉得这就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了,她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杀手的存在,也不明白杀手是做什么的。 果然,她听到了杀手笑出了声。 晏稚容不高兴地问:“你笑什么?” 话音未落,她骤然尖叫一声,那杀手咬断舌头自尽了。 “没关系。” 萧鸣玉低缓出声,因为受了伤,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 晏稚容关切问他:“王爷,您伤势如何?” 萧鸣玉扯起笑脸,“不碍事,小伤。” 南雪音也觉得那的确是小伤,甚至都没有伤筋动骨。 只是这些年,她还有乌坠始终在萧鸣玉的身旁,护卫得过于周全,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所以,“小伤”二字,只是逞强的话。 “还是出去找大夫看一看吧?” 晏稚容的嗓音充满了关切与担忧。 南雪音没听到萧鸣玉的回话,反而是晏稚容惊呼:“王爷!” 萧鸣玉昏迷了。 南雪音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可她内心控制住了这股冲动,只是脚步停顿了一刹那,便继续前行了。 她跟在掷骰子手的身后,经由一处暗门,进入个隐秘房间,看陈设是书房,无处不见雅致,架子上更是摆了许多书卷。 “你们赌坊幕后大东家这么好学?”南雪音凉声发问。 萧攸澜唔了一声,“还看《战国策》。” 伙计眨巴眨巴眼睛,“小的就是个掷骰子的,其他事情,小的也不知道啊。” 装疯卖傻,故意一问三不知罢了。 南雪音没追究,救人要紧,道:“继续带路。” 伙计哎了一声,走到书架跟前,转了下架上的青玉樽。 书架旁边墙壁作响,又出现一道新的暗门。 门内两侧墙壁燃着烛灯,可以看见向下蔓延的石质台阶,底下隐隐约约,传出一两句说话的声音。 伙计提醒:“底下一直都有人看着呢。” 瞅了他们两眼,“你们兄弟二人,只怕不好硬闯。” 南雪音想也不想,把伙计往萧攸澜跟前一推,“抓着他,别让他跑了去送信。” 萧攸澜按住了伙计的肩膀,“好。” 南雪音头也不回朝下走去。 伙计望眼她的背影,未免有些担忧,毕竟留在地牢看守的都是厉害角色,这么个瘦弱小公子下去,怕是要吃亏啊! 可是他扭头看看,身旁这公子哥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他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问:“贵人,不知您是太子殿下身边哪位啊?怎么拿着殿下的玉佩。” 又问:“您来这儿做什么?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萧攸澜瞟他一眼,那眼神冷得不可思议。 伙计禁不住脊背一凉。 也是这个时候,地牢中传来斥问:“你小子,哪里闯进来的?站住!” 接着是拳脚到肉的结实闷响,伴随着喊叫与痛呼。 这是打起来了,打得还很激烈。 没过多久,地牢中的所有响动都停了。 “可以下来了。” 冷淡的声音随即响起。 萧攸澜勾了下唇角,推了下伙计,“下去。” 地牢中一片混乱,所有的看守都已倒地不起。 伙计惊得说不出话来。 萧攸澜唇畔的笑意却加深许多——这就是她该有的样子。 南雪音没事人似的,衣裳除了撕下来前摆,其他连一处褶皱都没有多。 她淡定地从看守身上摸出了钥匙,走向其中一间,打开牢门。 关在牢中的是个年轻男子,身形憔悴疲惫,带着大小轻重的伤势,正闭着眼睛,靠坐在最深处的墙角。 听见门锁的动静,他动了动,睁开眼睛,警惕地向外边看来。 南雪音身形逆光,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 “我是花怜莺。” 南雪音率先开口说话,同时开了锁,推开牢门。 乌坠反应一瞬,“你……” 话没说完,他猛地咳嗽起来。 南雪音大步进去,弯下腰拍打他的后背。 她换上自己的声音,不过音量压得非常低,只有彼此可以听见:“外边那个是太子,我来救你。” 乌坠的瞳孔微微放大,眼圈泛起了红。 至于牢房外,萧攸澜听不见南雪音说的话,只是看着她拍着乌坠的后背,如此亲昵又自然的举动,心中不爽极了,眸色也一寸寸地暗沉了下去。 第66章 你算计我 乌坠的咳嗽声逐渐停止,南雪音扶着他起身,走出牢房。 她没看萧攸澜的表情,冷着脸吩咐掷骰子手,“你,带路出去。” 伙计嘿嘿地笑:“公子,咱们原路返回不就好了嘛!” “不行。”南雪音冷声拒绝。 刚才萧鸣玉遭遇杀手,赌坊内外动乱,定然已经引起注意,无论是赌坊自己的护卫,或是奉都巡逻的卫队,都会往这边赶来。 更重要的是,那边还有太子爷的暗卫。 南雪音命令:“要一条新的路,最好可以通到赌坊之外。” 掷骰子手第一时间瞄向萧攸澜,见他神情微冷,便决定否定这话。 南雪音却盯紧了他,严词提醒:“我知道你们一定有这样的一条路,胆敢对我说谎,我不介意打断你的腿。” 掷骰子手一怔。 萧攸澜则是无声发笑。刚才说要折断手臂,这会儿又说断腿,她恐吓人、折磨人的手段倒是不重样。 第51章 见到他的笑脸,掷骰子手像是松了口气,“有是有的……” 南雪音轻抬下颌,“那就带路!” 掷骰子手哎了一声。 动身前,南雪音先问乌坠,“你自己能走吗?要不拉着我。” 萧攸澜幽幽道:“不是杀手么,不至于受了些伤便走不了路,还要人扶着。” 南雪音疑惑地看他一眼。 乌坠也很疑惑,这位真的是太子爷吗?传说中太子爷分明清冷又禁欲,可他这话听着真是酸得可怕。 面向南雪音,他很轻摇头,“我没事,可以走。” 南雪音点了一下头。 三人跟着掷骰子手换了个方向,走了相当长的一段暗道。 半道上,南雪音用莲州当地方言开口:“还没有问你,为什么离开角园?” 掷骰子手半个字都没听懂,只顾着闷头带路。 萧攸澜不声不响。 乌坠则用一样的方言回答:“那次的任务,是我们一起商量的,你没能及时脱逃,我觉得我也有很大的责任。何况你我共事多年,我不可能放任你不管不顾。” 原来乌坠仗义到了这种地步。 如此一来,这几日南雪音为了救他,委身于萧攸澜所受的那些委屈,也就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她道:“我没什么大碍,你不必内疚。” 沉默片刻,她又用方言说道:“我今晚赢了一大笔银子,待会儿打晕了他们两个,我们带着银子离开。” 后来几人始终沉默,抵达一处暗门,推开了,是一个衣柜,开了柜门出去,众人已身处一座普通住宅。 外边夜幕深沉,月光疏冷,四周稀稀落落地点了烛灯。 掷骰子手笑着说道:“虽说咱们还在奉都城中,可这儿已经在城北,早不在春平坊了。很安全的。” 南雪音听了一耳朵,抬了步子走去院中环视,仿佛巡视领地的母狮,等确定了一切稳妥,她才回到原地。 掷骰子的伙计还在冲她讨好地笑,南雪音看他一眼,利落抬手一掌劈下去。 伙计猝不及防倒在地上,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乌坠目睹一切,咳了一声,这回说的是官话了:“你还是老样子。” 南雪音抬眸,“什么?” 乌坠如实说道:“利用完,就会利落地解决掉。” 南雪音扬了一下唇角。 萧攸澜捕捉到了她的笑意,愣了一愣。 当他将她从大理寺狱救出来,无论是在庄子,还是在东宫,在他的面前,她都不曾露出过这样的笑脸。 萧攸澜的眸光更显得冷沉。 这时,南雪音的视线忽然转到他的身上。 萧攸澜扬起一侧眉梢,“也想将我打晕吗?” 被说中了心思,南雪音的手一时半会儿没能抬得起来。 “打晕了我,然后跟着乌坠一起离开,是吗?” 他的声调何其柔和,说着,朝着她缓慢走近一步。 南雪音竟然下意识地后退。 萧攸澜继续走,她便继续退。 没几步,南雪音的后背撞到了柱子,不得已靠着停了下来。 萧攸澜就站在她身前不远不近的地方,垂着眼眸看她,开口说话时,已经换上了莲州的方言,“这是要拿我的银子,去养别的男人,嗯?” 南雪音与乌坠皆是一怔。 谁也没想到,在奉都出生又在奉都长大的太子爷,竟然听得懂莲州那晦涩难懂的方言,甚至还会说! 而刚才在暗道中他们二人的对话,他全都听见,并且全都听懂了。 乌坠心下惶然大惊。 南雪音则是皱起眉头,着重强调:“那些银子有很多都是我赢来的!” 萧攸澜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不是因为我借了好运给你吗?” “太子殿下……”乌坠觉得当下氛围着实古怪,尝试着开口。 萧攸澜忽然睨他,那些笑模样荡然无存,唯有眸光冷锐得惊人。 乌坠脊背发寒,读懂了他神情间的意思是:闭嘴。 也是这个时候,南雪音敏锐地察觉到,周围院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是太子的那些暗卫。 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跟过来了。 南雪音骤然意识到什么,抬眼看向了萧攸澜。 他已将视线从乌坠身上收回,重新落到她的脸上。 南雪音嘴唇张合:“你算计我。” “嗯?” “这赌坊,宝利阁,就是你的吧。” 萧攸澜挑眉。 “掷骰子的那个伙计,一直在看你的脸色。你的暗卫来得也实在太快。”南雪音细数着蛛丝马迹,定定地看向他,“是你亲自安排,将乌坠关在宝利阁的地下,又故意引导我来到这里的。” 是想查探端王的消息? 是想得到乌坠身上有关端王府的秘密? 还是说,是为了她所擅长的易容术? “你的确聪明,猜得很对。”萧攸澜没有半点儿被拆穿的心虚,反而面带微笑,“为了能和你一起出门,我实在煞费苦心。” 南雪音一愣。 和她一起出门,这才是他的目的? 萧攸澜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幸好我带来的这几个暗卫也不算太笨,来得及时,不然,离开了我身边,你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 南雪音心口一颤,以为他会说什么,可他却说,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她想要开口说话,萧攸澜却不愿再听了,大拇指压在她的嘴唇,止住了她所有话语。 他偏身,扬声道:“来人!” 很快,两个暗卫自阴影处现身,“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第67章 音音…… 萧攸澜吩咐:“将乌坠抓了,押回东宫。” 南雪音又要说话,萧攸澜察觉到她唇瓣颤动,便将手指压得更用力了些。 暗卫应声称是,抬头看向被太子爷逼在柱子上的这位,“那她……” “她跟孤一起坐马车回去。”萧攸澜道。 暗卫了然,挟着乌坠一同离去。 南雪音的目光追随而去,萧攸澜眸中一片暗色,将她的脑袋掰过来,“担心什么?我不杀他。” 他的指腹还抵在她的嘴唇上,因为太久,又太用力,南雪音只觉得唇瓣发麻,而他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南雪音心里头憋屈,索性一张嘴,猛地咬住了他的大拇指。 萧攸澜垂下眼睛,“又咬我?” 一个“又”字,用得颇为巧妙。 南雪音记起上回她咬他时的场景,更是心烦意乱,齿关上用了力气。 忽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她口中炸开。 她把萧攸澜的手指咬破了皮。 这回,萧攸澜“嘶”了一声,这是真有些疼了。 南雪音终于解气,松开了他。 萧攸澜看了看自己血痕明显的手指,又看向南雪音。 她皱着眉头,还是不高兴地样子,唇上残留着一点暗红,是他手指上渗出的血水,粘在她的嘴唇上没来得及擦去。 她今日是男子装束,并未施加粉黛妆容,唇色原本偏浅,这一抹暗红便显得尤其突兀。 萧攸澜看着,眸光微暗。 他问:“消气了?” 南雪音冷笑一声,抬手抹了一把嘴角,顺带也擦掉了那抹血色。 萧攸澜低声:“若是不消气,再给你咬一口?” 说着主动把手往她跟前送。 南雪音无情地一把拍开。 “不咬,那就是消气了。”萧攸澜笑了一笑。 南雪音又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推断出这个结论。 “回去吧,”萧攸澜看着她,声线柔和,“你今晚的药还没有喝。” 南雪音没说话,动身往院外走去。 她心想,太子殿下应该知道,等她身子痊愈,第一件事就是谋划着怎么逃得越远越好。 如此还继续给她治伤,他的脑子实在有些不清醒。 - 另一边。 角园。 萧鸣玉受伤昏迷,晏稚容急得双目通红,泛着隐隐泪光。 她陪着萧鸣玉回到角园,又张罗着叫底下人快去请最好的大夫,让人小心地将萧鸣玉放到罗汉床上。 坐在床前,看着萧鸣玉被鲜血浸染透的衣袖,晏稚容的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都怪我,若不是我吵着嚷着想去赌坊,王爷今日便不会遭遇袭击,更不会伤得这样重……” 晏稚容内心几乎被愧疚填满。 她的贴身侍女紫苏宽慰说道:“小姐不必自责,王爷过去也时常遇袭,从未听闻出现过今日这样状况,此事与您无关,实在是那些暗卫保护不力,都是他们的问题。” 晏稚容对此不置可否,吸了吸鼻子,又扭头,含泪看向门外。 紫苏伶俐,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大夫怎么还没有来?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快去催一催!王爷这伤可等不得!” 第52章 底下人赶忙快跑着出去了。 不多时,终于见到丫鬟小厮簇拥着大夫往里来。 晏稚容拿帕子擦着脸上的泪水,道:“快!为王爷瞧一瞧这伤!” 大夫在罗汉床前俯身,掀起了萧鸣玉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剑伤。 大夫道:“王爷伤得并不重,清理一下创口,敷些草药,很快便可以愈合了。” 晏稚容这才松了口气。 紫苏也道:“王爷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大夫取了药箱中的干净帕子,轻轻擦去萧鸣玉手臂上的血迹。 不意间触碰到伤口,罗汉床上的萧鸣玉皱起眉,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晏稚容看见了,但并不确定。 “小姐,王爷好像说了句什么话。”紫苏忽然出声。 “你也看见了?” 紫苏点头,带了点儿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爷在昏迷不醒时还惦记着小姐的安危呢?” 晏稚容也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萧鸣玉是喜欢她,也很关心她的。 因为疼痛,萧鸣玉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又动着嘴唇唤着什么。 晏稚容心中好奇,向他俯身贴近。 于是,她听到了萧鸣玉的呢喃:“音音……” 晏稚容微微一愣。 怎么不是容容? “音音……” 萧鸣玉还在轻声唤着。 平日与她在一处,萧鸣玉总是唤她“容容”,声调温柔而又亲昵。 可是今日晏稚容忽然发现,这一声所谓的“音音”,比起“容容”要更为由衷的深情,仿佛涉过了千山万水,千年万年。 她好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颗心在不断地往下坠落,最后,摔得粉碎。 “小姐?” 紫苏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晏稚容直起身子,并不言语,而是大步向外走去。 紫苏不明所以,也不敢贸然发问,只能赶紧跟上主子的步伐。 出了房间,晏稚容径直走向如今萧鸣玉身边最新提拔上来的贴身随从白昇。 “晏小姐……” 不等白昇把话说完,晏稚容张口便道:“我有话要问你,你有什么说什么,若敢瞒我,定有你好看!” 白昇一瞬惶然,跪了下去,“晏小姐是王爷心中挚爱,小的怎敢欺瞒?必定是知无不言的!” 晏稚容听着“心中挚爱”这话,却觉得多多少少有点儿讽刺。 她不计较太多,问:“你可知道,‘音音’,是何人?” 白昇一怔,霎时之间竟说不上话来。 见他如此反应,晏稚容心下已有了大致的推论,“所以,她是存在的。” 她盯住了白昇,“她是不是一直都在你们端王身边?” 白昇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说话!”晏稚容加重音量。 白昇无语凝噎,心想,王爷的贴身随从可真不是好当的,过去他还老是羡慕乌坠,甚至想过取而代之,等真的做了这个贴身随从,他真是无时无刻怀念过去。 “晏小姐,您问的可是莺莺姑娘?” 这时,旁边一个侍女往前一步,壮着胆子发问。 晏稚容眼神扫过去,“你知道她?” 侍女行了个礼,“正是。奴婢还能领着晏小姐过去见这个莺莺姑娘呢。” 第68章 我们去哪 晏稚容居高临下,打量了这侍女一个来回。 相貌平平,个头也小,双手放在身前,可以看见粗短的手指,这是做惯了粗活累活才会有的手。 晏稚容轻抬下巴:“若是真带着我找到了莺莺姑娘,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侍女的脑袋更低了几分,嘴角却禁不住勾起了笑,“奴婢多谢晏小姐。” 由她在前边带路,晏稚容东转西绕,最终抵达一间僻静的小院子。 此处几乎已是角园的边缘了,怪不得晏稚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原来是萧鸣玉藏得好。 院外左右各有两个护卫驻守,然而他们都认得来者是晏家小姐,也是自家王爷如今的心尖宠。 晏稚容面无表情地往里走,竟一时无人敢拦。 院中无人,她踏入主屋,终于,见到了窗下对镜梳妆的女子。 她并未挽发,三千青丝倾泻如瀑,尽数放在左侧,露出一段洁白的后脖颈。 时日渐暖,衣衫轻薄,豆绿色的宫绦束起一段极细的腰肢。 只一眼,晏稚容便可以肯定,就是她了。 “莺莺姑娘。” 带路来的侍女唤了一声。 那天半夜,花怜莺被南雪音打晕了丢在路边,后来虽说安然无恙地回了角园,可是她毕竟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巴掌,脸颊仍红肿着,她这会儿拼命地用脂粉掩盖,往镜中一看,还是显眼。 听到有人来了,她的心绪更为烦乱,皱着眉毛回头,正要问又有什么事,却骤然对上了晏稚容的目光。 花怜莺自然认得出,这位便是如今端王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想得到的女子,晏家那位尊贵的小姐。 也就是因为她的出现,端王已有许久没有再来见她了。 花怜莺心下记恨,却不表现在脸上,反而露出随和乖顺的笑脸,起身热切地迎了上去:“这位便是晏家小姐吧?” 晏稚容蹙眉:“你认得我?” 花怜莺含笑点头,“小姐这通身的气派,谁认不出来?我过去也时常听人说起小姐的美名……” 说着要去牵晏稚容的手。 晏稚容却侧身避开,牵开嘴角:“你就是莺莺吧。” 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个来回,“怪不得,王爷昏迷之时总是呼唤着你的名字,原来生得这般娇俏可人。别说是王爷,纵然是我见了,也要心生怜惜。” 话说得好听,可是同为女子,花怜莺还是一瞬就察觉出了对面不怀好意,就好像,但凡确认了是她,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抿了一下嘴唇,道:“晏小姐误会了。” “误会?” “是呀,”花怜莺道,“王爷将我遗弃在此,怎么还会在昏迷之时呼唤我的名字呢?他惦念的其实是我的姐姐。” “你姐姐?” 花怜莺点头,“正是。我姐姐的名字中,也有一个音字。” 晏稚容问:“所以,你姐姐现在何处?” 花怜莺一顿,想到那天南雪音给她的那两巴掌还是气得很,道:“她已不知去向,兴许死了。” 晏稚容冷笑出声:“这话,你自己听了信不信?又说王爷喜欢她,又说她不知去向,生死未卜。倘若王爷当真珍重她、爱惜她,必定将她锦衣玉食养在府上。譬如你。怎么可能放任她下落不明,却不出去寻找,更看不出任何担忧?” “我……”花怜莺还想要辩解,想把一切矛盾都扯到南雪音的身上。 “倒是你,”晏稚容盯着她,“你口中说着王爷是将你遗弃在此,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花怜莺一时百口莫辩。 后边侍女适时说道:“王爷挂念着莺莺姑娘腹中胎儿,时时也会过来瞧一瞧。” 晏稚容的目光凝聚在花怜莺的腹部,眼神清寂,“我知道王爷想要娶我,得到我晏家的支持。可是既然你们二人真心相爱,又已有了子嗣,我实在是不必来横插一脚,棒打鸳鸯!” 言罢,收回视线,转身大步离开。 萧鸣玉醒过来,开口就喊:“乌坠。” 白昇快步上前,“王爷。” 萧鸣玉看向他,定一定神,记起来乌坠早已一意孤行离开角园,说是一定要找到南雪音。 他的眸子冷了几分。 白昇屏气凝神,观察着萧鸣玉的神情与动作。 “扶本王起来。” “是。”白昇连忙过去。 萧鸣玉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头脑昏沉一时半刻想不起,这会儿坐在罗汉床上,他看向床前摆着的那张方凳,忽然意识到,凳子是空的,可是这儿原本应该坐着个人。 萧鸣玉拧眉,去问白昇:“晏小姐呢?” 白昇心口一跳,完全是下意识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他如此,萧鸣玉就知道一定没好事情。 果不其然,白昇低着脑袋,道:“晏小姐不知为何问了小的知不知道莺莺姑娘,小的不敢胡说八道,晏小姐便叫旁人领着她去找人了。” 萧鸣玉猛地一怔。 平日里,他已经努力克制,并不表现出对南雪音的任何情绪。 可是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今日会受伤,昏迷之后又梦见了南雪音,并且将她的昵称喊了出来,要死不死,还被晏稚容听见了。 萧鸣玉抬手揉按眉心,烦恼得很。 这时门外又有个人进来,禀报道:“王爷,晏小姐说要回去,还将您赠送的定情信物还了回来!” 萧鸣玉一看,小厮双手捧着的,的确正是他前段时日送给晏稚容的羊脂白玉环。 第53章 他紧皱起眉头,一时也顾不上手臂上的伤,翻身下了罗汉床,“备马车!本王要去晏家一趟!” 萧鸣玉必须亲自去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否则他娶不了晏稚容,过去一段时间的努力,也必将全部付诸东流。 门外小厮快跑着去准备马车了,萧鸣玉思绪略微一转,又吩咐白昇:“去,把花怜莺也一起带过来!” “是!” 花怜莺被带过来时见到萧鸣玉,眼眶蓦然红了个透,软着声调唤他:“王爷,您可算是愿意见我了,您都不知道,这几日我有多么想您……” 萧鸣玉的表情却异常冷漠。 小厮回来禀报:“王爷,马车备好了。” 萧鸣玉嗯了一声,对花怜莺道了声“走”,提步就走。 花怜莺下意识地跟上,有些不安地询问:“我们去哪?” 萧鸣玉一言不发。 花怜莺并不是个蠢人,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要逃。 萧鸣玉不急不忙,命令:“抓住她!” 四周都是护卫小厮,花怜莺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萧鸣玉冷着脸,叫人将她手脚绑了,堵住嘴巴,扔上了马车,径直向着晏家驶去。 第69章 花怜莺,真是你的名字? 花怜莺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内心狂乱跳着,可她挣扎不开束缚,嘴巴又被堵得严严实实,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跌坐在马车上,奋力抬头去看对面端坐的萧鸣玉,一双眼睛通红湿润,可怜到了极致。 萧鸣玉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短暂停留,缓慢开口,道:“今日带你去晏家,不会要你的性命,只是要你放低姿态。你要记得,无论是下跪,掌嘴,或是其他事,你只管一一照做,让晏小姐消气是重中之重。” 花怜莺眼中泪水不断地往外涌出,逐渐打湿了大半张脸庞。 萧鸣玉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动摇松动,只是略微往前倾身,抬起了手,抚上她的脸颊作势要擦去那些眼泪,“等一切恢复如初,念在你是南雪音的表妹,本王不会为难你,会将你留在端王府上,锦衣玉食……”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萧鸣玉未尽的话语。 马车骤然停下,萧鸣玉的脑袋差点撞到,他皱起眉头,听见外面兵器交接,一片厮杀声响。 “怎么回事?”萧鸣玉问着,单手推开木门。 马车之下已是一片混乱。 白昇领着几个护卫守在马车左右,抽空回道:“回王爷的话,咱们被人袭击了!” 萧鸣玉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上回遇袭,手臂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又有刺客来了? “王爷小心!” 白昇眼尖,留意到侧边突进的两个杀手。 可是二人攻势太急太猛,白昇的反应还是迟了半拍。 幸亏萧鸣玉自己也能行动,脚下使劲一个翻身下了马车,被护卫顺利接住。 “啊!” 身后响起惨烈的尖叫。 萧鸣玉猛地记起马车上还有个花怜莺! 护卫迅速制服了杀手,白昇带人将马车残骸搬开挪走,终于露出了被压在底下的花怜莺。 见到她的瞬间,萧鸣玉的瞳孔骤然放大—— 她满身狼狈,脸色惨白得不可思议,裙子下晕染开大片血色,双腿无助地颤抖着。 “救人……” 萧鸣玉嘴唇翕动,“快找大夫!救人!” 马车坏了,护卫死的死,伤的伤,萧鸣玉没有立马动身继续前往晏家,在就近的茶馆暂时歇脚。 白昇在外边收拾残局。 刺客基本都死干净了,剩下最后一个。 护卫及时掐住了他的下巴,没让他自尽。 白昇蹲下身,质问:“什么人派你来的?康王,靖王,还是东宫?” 刺客仰头看他,露出一张年轻至极的脸。 白昇叹了口气,放缓了声调,“看你也不过十来岁,卖命到这个地步,何必呢?活着不好吗?” 刺客扯起嘴角,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那个很厉害的杀手,不在了吧。” 白昇一瞬间想到了南雪音。 可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你在意这个?” 刺客就笑了:“她果然已经走了。” 他似乎很开心,“没有她,端王也不过是只纸老虎,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护得住他。没有一个!” 说完,他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暴起撞向护卫手中的剑。 等白昇行动起来,已经太迟了,年轻刺客的脖子已被剑刃割开,血流如注,偏偏他的嘴角还挂着愉快的微笑。 白昇皱着眉头看了会儿,无声叹气,吩咐下去把街上都清理干净。 结束后,他入茶馆回禀。 萧鸣玉坐在椅子上,注视着榻上昏迷不醒的花怜莺,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外边都清理干净了,”白昇壮着胆子,“花怜莺姑娘这边……” “孩子没了。”萧鸣玉声线平直。 白昇啊了一声,“王爷节哀……” 萧鸣玉顿了顿,忽然说:“倒也不算坏事。” 白昇一怔。 “待会儿我不去晏家了,记得把今日遇袭之事传出去,就说我伤势加重了,花怜莺丢了孩子。” 白昇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他没想过,王爷在这种时候还能冷静到这个地步。 那是他的女人,那是他的孩子,他却没有来得及悲伤,而是开始利用他们,谋划下一步的举措。 “听明白了吗?”许久没等到白昇的回话,萧鸣玉蹙眉侧目。 白昇回过神来,应声称是,“属下明白。” 迟疑片刻,白昇没着急退下,思来想去,还是开口说道:“刚才审问刺客的时候,他提起了南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萧鸣玉的手指无意识地弹动两下。 他问:“他说什么?” 白昇如实说道:“他说,南姑娘不在了,刺客杀手听闻此事,才敢如此猖獗。” 萧鸣玉忽然皱起眉头。 白昇正要试探性地问,要不要再派人出去找一找南姑娘? 没等他开口,萧鸣玉冷笑一声:“本王身边不止她一个杀手暗卫,没有她,难不成本王还会死在奉都?” 白昇只得把话语咽了下去。 “她若是真厉害,便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自己回到本王身边,若是不够厉害,死了,”萧鸣玉眸光渐深,“那她也就不配再站在本王身边。” - 端王遇袭之事当天午后便传入了东宫。 萧攸澜在书房,特意让人请来了南雪音,“好心”将此事告知了她。 说完了,萧攸澜的手指缓慢敲打着桌面,缓缓道:“短短两天,端王遇袭两次。恐怕他会很怀念你在他身边保护他的时光。” 南雪音面色清冷,否认了:“他不会。” “嗯?” 南雪音淡声道:“他只会觉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他不会怀念我。” 萧攸澜眸光深邃,她似乎非常了解端王。 但是南雪音已经不想再议论萧鸣玉的事儿,岔开话题,问:“乌坠在哪里?” “想见他?” 南雪音不说话,就当是默认。 萧攸澜忽然站起身,往书房里间走去。 “过来。” 南雪音跟上。 里间地方不大,南雪音扫了一圈便看完了, 也就西边一个柜子,东窗底下摆了一张罗汉床,平日里萧攸澜处理政事公务累了,便会在这儿小憩片刻。 她蹙眉:“乌坠不在这里。” 萧攸澜在她身前不远站定,嗓音清润,从头顶上落下来,“不在这儿。” “那你带我进来做什么?” 南雪音说完,转身要走。 萧攸澜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花怜莺,真是你的名字?” 第70章 好似被什么狠狠蹂躏过 南雪音故作淡定地嗯了声,反问:“问这个做什么?” 萧攸澜缓声说道:“我听说,端王身边那个女子,就叫花怜莺。” 南雪音一顿。 当初冒用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设想过这个可能了,因此依然十分淡定,回道:“这世上同名同姓是常有的事情。” 萧攸澜对此不置可否,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相信了或是保持怀疑态度。 只是南雪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拂扫,隔着外衫衣料,摩挲着她的肌肤,带着点儿暧昧的意味。 “还听说,端王在睡梦中,呢喃着莺莺二字。晏小姐听见了,气得回了晏家。” 他垂着眼睛,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只是我在想,他叫的莺莺,究竟是你,还是她?” 其实,南雪音也不知道。 包括那个雪天。 听闻萧鸣玉高烧不退,她匆忙赶回端王府上,听他们说,萧鸣玉昏迷不醒时唤着“莺莺”。 第54章 可是,“音音”的发音何其相似,过去,萧鸣玉总是笑眯眯叫她“音音”的。 那天,坐着熬药的时候,南雪音不是没有想过,或许萧鸣玉喊的不是花怜莺的莺,而是她南雪音的音呢? 等她端着药回去,却在门外听见萧鸣玉与花怜莺欢好的声音。 风雪肆虐,南雪音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外,大概明白过来,不是“音音”,而是“莺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鸣玉已经很久不再喊她“音音”。 有关萧鸣玉为什么变得讨厌她,南雪音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缘由。 后来她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一个重点,或许,是因为她是杀手。 没有人会爱上杀手。 面对萧攸澜,南雪音语气温凉,道:“我只是个杀手,他不会念着我。难不成太子殿下梦中会呢喃束遇的名字?” 萧攸澜闻言轻笑了声,“这不一样。” 又向她倾身,“我对束遇没有任何感觉,可对你有。倘若你是我的杀手,我梦里梦外,都会呢喃你的名字。” 南雪音愣了一下,看向萧攸澜近在咫尺的俊脸。 “不过也难说。毕竟做杀手太辛苦,又容易受伤。即便你体质特殊,受了伤可以自愈,可是疼痛在所难免。” 南雪音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种难言的酸胀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萧攸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皱眉,抬起手抚上她的眉眼,指腹贴着她的眉心,轻缓揉动,要将她蹙起的双眉平展开。 他低声问:“这种话,端王是不是没有对你说过?” 南雪音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难言的痛点,一把将萧攸澜推开。 然而里边算不得开阔,她也没有收着力道,因此萧攸澜不仅是被推开,还被推倒了,倒在罗汉床上。 他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于是将她也一并带了下去。 南雪音倒在萧攸澜的身上,下巴磕在他胸口,感觉有点儿疼,他应该也挺疼,她听见他闷哼了声。 也是这个时候,外间传来了脚步声。 飞鸿客气说道:“太子殿下说要见你,你便先在此处等候吧。” 接着是乌坠的声音:“好。多谢。” 听起来,他的身子应该是好了许多,至少没有昨晚那么虚弱。 南雪音第一反应便是撑着罗汉床起身出去,不料,被萧攸澜强势压回身上。 “你……” 南雪音要说什么,萧攸澜腾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 南雪音不得已以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跪坐在萧攸澜的身上,他左手捂着她的嘴巴,右手按在她的腰肢。 外边,飞鸿发问:“我听说,端王殿下身边有个女子,名字也叫花怜莺。” 他着重强调了“也”字。 乌坠嗯了一声,波澜不惊的语气,“同名同姓嘛,各地应该都还挺多的吧。之前我们发现她们两个同名同姓,都觉得很有缘分。” 飞鸿“哦”了一声。 里边,萧攸澜挑了下眉梢:“没对过口供都能回答得大差不差,这么默契?” 声线之中辨认不出喜怒。 南雪音想要张口说话,强调一句“事实如此,所以不必对口供”,以此坐实了她叫花怜莺。 然而他似乎并不想听到她的话语,反而将她的唇瓣压得更严实了些。 南雪音的呼吸就喷吐在他的手背上,温热,柔软。 外边,飞鸿又问:“听说王爷在梦中呢喃着‘莺莺’,因此还将晏小姐气回了家,也不知王爷当时唤的是哪位莺莺姑娘?” 乌坠道:“那位花怜莺姑娘在端王府受宠,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她还怀了王爷的孩子。王爷若是梦见了什么人,自然也是梦见她了。若是王爷真的对这边这位花怜莺姑娘有什么好感,怎么会让她去做杀手呢?” 飞鸿又“哦”了一声。 里边,南雪音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由地想,萧攸澜说的没错,她与乌坠的确很有默契,不愧朋友多年,又搭档多年。 也是这个时候,因为仍然跪坐在萧攸澜的身上,保持同样姿势太久,南雪音有点儿疲惫。 她试着推了一下萧攸澜的胸膛。 他扬起眉梢,似乎在问:怎么了。 南雪音瞪他,示意自己要起来。 他好像没理会这个意思,因此南雪音打算自己来。 可是她刚要动身,罗汉床却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算不上特别响亮,可是里外都没有人说话,所以显得格外突兀。 外边乌坠奇怪地“咦”了一声,显然是听到了这声动静。 南雪音一阵心虚,赶紧停了下来。 可是乌坠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去问飞鸿:“那里边是有人吗?” 南雪音心如擂鼓,坐在萧攸澜的身上,唯恐再度发出声响,不敢动一下,低了眼睛,与他对视。 萧攸澜眼眸含笑,收回了堵住她嘴的手。 因为被按住太久,南雪音的嘴唇分外红润,连带着唇边也泛起了殷红,看着好似被什么狠狠蹂躏过。 萧攸澜凝视着她的唇瓣,嗓音低哑,问:“乌坠在问话,不回答吗?” 第71章 咬他就跟奖励他似的 南雪音一愣,皱起眉头有点儿凶很地剜了他眼。 真是废话。 她现在可以说话吗? 她连动都不敢动弹。 外边,飞鸿稀奇:“那里边能有什么人?” 乌坠奇怪:“你没有听见吗?” 飞鸿实话实说:“没有啊。” 乌坠“咦”了一声,开始有点儿自我怀疑起来,“那是我听错了?” 飞鸿道:“肯定是你听错了,里边是我们太子殿下办公累了休息的地方,太子殿下不曾养什么猫猫狗狗,也没有女人,里边怎么可能有什么声音呢?” 乌坠挠挠头,“也是。” 里边,南雪音的脸颊微微发烫。 偏偏在这种时候,萧攸澜又笑了,笑声压得很低,但是带动了胸腔震动,她离得近,不仅清楚地感觉到了,还被连带着一同轻颤。 南雪音更为凶很地瞪他,想问他笑个什么? 萧攸澜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后腰,“听见没有?飞鸿说,太子殿下身边没有女人。” 南雪音一愣。 没有女人,那她是什么? 她还跪坐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呢! 怪不得他要笑,一种莫名的禁忌感,令南雪音的脸颊更烫了点儿。 她不动,萧攸澜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二人之间保持着长久的静默。 外边继续等着,没有再交谈。 不知过去多久,南雪音转过头,对着侧面,很轻地吁了口气。 “累了?” 萧攸澜问。 南雪音有点儿愤怒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个杀手,身体素质优于常人,跪上三四个时辰也不会觉得累,膝盖跪得红肿了甚至破了皮,也会很快愈合。 但是今日,大概是因为她不单单是跪着,还是跪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加上她前段时日受的重伤还没有痊愈。 总而言之,南雪音只是跪了一小会儿,就开始觉得疲惫。 她没有说话,萧攸澜好脾气地笑了一笑,“那就别跪着了。” 不等南雪音说什么,他便托着她的身子,坐起身来。 罗汉床摇晃作响,南雪音羞耻地抓住萧攸澜的衣襟想要阻止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他已经坐起了身。 外边的乌坠又“哎”“哎”叫了两声,“里边又响了!又响了!” 这回,飞鸿终于也听到了。 他很是疑惑,“怎么会这样……” 萧攸澜动作温柔地将南雪音放下,让她可以安稳地坐在床沿,俯身的时候,他低声在她耳边叮嘱:“在这儿等我。” 不必南雪音回答,他直起身,转身向外走去。 南雪音一个人坐在罗汉床上,可以感觉到身上刚才被萧攸澜触碰过的部位还在隐隐发烫。 萧攸澜缓步出去,她听见飞鸿恭敬地问安。 乌坠也道:“太子殿下。” 他紧跟着问:“太子殿下怎么会从那里边出来?” 他是有所怀疑,故此发问。 萧攸澜声线平淡,“刚才飞鸿已经说过,孤若是办公累了,便会在里面休息。你说,孤为何从那里边出来?” 乌坠顿了一下,单刀直入地问:“不知太子殿下召小人来此,有何要事?” 萧攸澜淡声:“一来,刚才飞鸿有句话说得不对,孤出来亲自澄清。” 南雪音听着,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听见太子爷嗓音轻缓,泠泠如玉石相击,认真说道:“过去,孤身边的确没有女人,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孤身边有女人。她说她的名字是花怜莺。” 南雪音原本以为,以她对萧攸澜如此冷漠的态度,他势必会将二人之事隐瞒下来,却没想过他居然如此坦然地承认了。 第55章 这还是当着乌坠的面—— 南雪音的头脑有相当久的时间都是空白的。 而外面,乌坠结结实实地一愣。 飞鸿更是一愣,主要是他想,过去太子爷身边也不全是没有女人啊,不还曾经有过一个豆蔻吗? “二来,孤传你过来,是要告诉你,因为有个花怜莺的缘故,孤会特许你留在东宫养伤,你可以待到你愿意离开的时候。当然,你也要记住,她是孤的人,没有孤的允许,她不可离开孤身边半步。倘若你妄图将她带走,孤定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乌坠肃然,问:“殿下并未给她名分,为何偏要将她强行留在身边?” 萧攸澜道:“不是孤不想,而是她还没有同意。倘若她愿意,孤明日便可以迎娶她为太子妃。” 南雪音几度愕然。 乌坠皱眉问:“若是她一直不愿意呢?” “那么孤有大把的时间与精力可以花费在她的身上。” 乌坠沉默半晌,问:“只是不知……花怜莺姑娘现在何处?” 里边,南雪音喘了口气,心想,这件事,他总不至于会说出口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种事情传出去,怎么说都有损他身为太子的清誉。 也是这个时候,她听见外面萧攸澜笑了一声,说:“她刚才和我待在一起。” 南雪音一愣。 外面的乌坠也是一愣。 飞鸿更是一愣。 乌坠半信半疑,“在……在里面?” 萧攸澜嗯了声,“是。” 乌坠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攸澜似乎想到什么,补充一句:“并未做什么,不曾有什么肌肤之亲。” 南雪音捏紧了拳头。 虽说这是事实,可他不强调也就罢了,特意说出来就好像欲盖弥彰一般! 良久,乌坠深吸口气,“那么……我可以和她见面吗?” 萧攸澜淡声:“可以。” 他偏了头,向里间问:“要出来见一见乌坠吗?” 南雪音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被丢尽了,咬咬牙,道:“不见。” 何况,她已经可以确定乌坠安然无恙了。 萧攸澜柔声应:“好。” 他转向了乌坠,十分抱歉的语气,“她大抵是累了,今日不便与你相见。等过几日,她想见的时候,孤自然会再传你过来。” 不等乌坠再说什么,萧攸澜便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可以走了。飞鸿,带他回去。” 乌坠与飞鸿前后离去,南雪音又听到脚步声。 萧攸澜折回了里间。 南雪音坐在罗汉床上,眼神凶狠地看向他。 萧攸澜眉目含笑,问:“生气了?” 说着走近了,将手放在她嘴边,“可以咬我出气,咬破了都没关系。” 南雪音无情地一巴掌拍开了他。 看他这反应,咬他就跟奖励他似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迅捷脚步,伴随着束遇火急火燎的叫嚷:“殿下!太子殿下!” 第72章 狗屁 束遇没见着人,在书房打转找了一圈,“咦,人呢?” 一圈下来还是没见着人,自言自语,“难不成在里边休息?” 说着几大步往里走来,探了个脑袋往里看。 这会儿,南雪音还坐在罗汉床上,萧攸澜则是站在他前边,这种姿势怎么看都很古怪暧昧,她并不想被束遇瞧见。 因此,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南雪音猛地一下起身要离萧攸澜越远越好。 谁知与此同时,萧攸澜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本意是要牵她起来,结果南雪音站了一半,脑袋撞上他的手肘,一下又跌坐了回去。 罗汉床是靠着墙的,以她这样姿势摔下去,脑袋一定会磕碰到墙壁。 萧攸澜怕她撞疼了,伸手来扶她的后脑勺。 此时,束遇已经站在门外,刚扯开了嗓喊:“殿……” 发出半个音节,看清里边场面,一下卡顿住了。 罗汉床上,南雪音正半躺着,袍袖在床上如花瓣铺开,而萧攸澜伏在她的身上,一只手垫在她的脑袋后边,撑住了墙壁。 这个姿势,比刚才那个还要更加古怪暧昧。 束遇立马哈哈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往后退了半步,“你们继续,继续。” 又退了半步,“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已经退出去了,思来想去又折回来,正义凛然道:“我在外边给你们守着!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们!” 南雪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回来!” 束遇没响动,他不会听一个陌生女人的话。 南雪音皱着眉头瞪萧攸澜。 萧攸澜眉眼弯了一下,纡尊降贵地开口:“束遇,回来。” 太子爷的话,束遇不得不听从。 等他磨磨蹭蹭地回来,萧攸澜已在一旁站定,南雪音也站起了身。 往门外一看,束遇居然还用手捂着脸,先问:“我可以看吗?” 南雪音害臊得要命,恶狠狠道:“又没什么不能看的!” 束遇张开手指,通过指缝往里看。 南雪音的表情好似在说:看见没有?我俩隔了那么远! 萧攸澜在旁边看着,真觉得她好像一只生气炸毛的猫儿。 他很想去摸摸她柔软的发顶,又怕她更加生气,勉强按捺住了内心冲动。 束遇松出口气,垂下了手。 萧攸澜依依不舍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去问束遇:“你有什么事?” 束遇回道:“是这样,明日我们得照例去一趟军营,可是昨日端王才在街上遇刺,事情闹得挺大,虽说奉都城中加紧了巡逻,可还是人心惶惶。我和魏詹事商量了一下,军营毕竟是在城外,一切小心为上,要不我们缓几日再去?” 萧攸澜不着急回答,反而先侧目看向南雪音,“你呢?想出去走走吗?” 束遇惊了,睁大双眼:“殿下!你要带她去军营?!” 军营,那可是机密中的机密! 南雪音面无表情地看向束遇。 束遇瞅着她,“你不会去的,对吧?” 一般这种时候,懂事的女子都已摇头,乖乖地说不合适,不去了。 南雪音偏要找不痛快,道:“我去啊。我最喜欢去军营了。” 束遇:? 束遇:“你……” 萧攸澜笑了声,“好,那就去。” 束遇一口气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见他憋屈的样子,南雪音心里好受多了。 萧攸澜示意:“你去安排吧,明日午后便去。” 束遇憋闷地应了声,扭身出去了。 里间。 萧攸澜含笑问:“喜欢去军营?” 南雪音看了他一眼。 “过去跟端王去过吗?” 南雪音耸了耸肩,“秘密。” “这么忠诚啊。” 萧攸澜笑盈盈的,倒是没有追问,而是走近了两步,抚上了她的发顶。 触感果然如同他想象中那般柔软。 只是南雪音对于这种举动还是没办法适应,很快便要将他的手拍开。 萧攸澜收了手,道:“要回去休息,还是陪我在这儿处理公务?” 南雪音想也不想,转身向外走去。 外边,束遇走出书房之后,飞鸿正好送了乌坠回来,二人打了个照面,相互也聊了两句。 南雪音听见束遇慨叹,“飞鸿,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太子殿下被这女子下了蛊?过去窦小姐一直说着很想去军营瞧一瞧,殿下从不曾心软答应,这回殿下居然主动说要带她去军营。” 飞鸿一副终于寻得知音的模样:“是啊!是啊!正是如此啊!” 束遇又满目怆然,“真是怀念豆蔻姑娘啊,她多听话,又那么懂事。” 飞鸿也跟着叹息,“是啊,还是豆蔻好。” “咳咳。” 南雪音已站到二人身后,适时清了一下喉咙。 飞鸿和束遇齐刷刷地看向她。 飞鸿背后议论人被人抓包了,明显心虚,但是束遇脸皮厚,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她。 南雪音冷然回视过去:“听话懂事最好伪装,可长点儿心吧。” 束遇哼了一声:“豆蔻才不会是伪装的呢,我和她一起说过话,还一起出门逛街,我很了解她,就算她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南雪音挑起眉毛:“化成灰你也认得,你确定?” 束遇语气坚毅:“我一千个一万个确定!” 南雪音盯着他。 束遇也看她。 对视了一会儿,束遇没好气地问:“你看什么?” 化成灰也认得? 南雪音冷漠点评:“狗屁。” “花怜莺姑娘。” 这时候,南雪音听到身后响起虚弱的女子声线,“你一个女子,怎么可以说脏话呢?” 第56章 她回头,看见了钟韫。 病了几日,她看着消瘦许多,但今日应当是好了些,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女子不能说脏话? 南雪音于是又添了句,“蠢货。” 说完转身就走。 她耳力很好,听见后边钟韫捏着嗓子,温柔说道:“束家哥哥,你不要生气,她毕竟不是咱们这样世家大族出来的,不懂规矩,这在所难免。” 说了没两句,钟韫问出最关心的:“太子殿下在里面吗?” 飞鸿道:“殿下在里面忙,怕是不便见姑娘了。” 束遇接上:“而且明日殿下要出门,得在今日把事儿都忙完。” 钟韫问:“明日殿下要去哪里?” “军营。”束遇倒是没有隐瞒。 钟韫咬了下唇瓣,“军营……我都没有去过,可不可以一起去?” 第73章 我若是死了 飞鸿客气地回绝,说道:“钟小姐,军营那个地方,实在不适合您过去。” 钟韫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想去军营?”束遇想不明白,“那儿只有一帮粗人,不是排兵列阵就是舞刀弄枪,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应当多看看书画绣绣花,去那儿做什么?” 钟韫有点儿脸红,垂下了眼睛,“我……我知道那个地方不适合我,可是……” 她含羞带怯,说道:“太子殿下一个人过去,一定会很孤单,我想陪伴殿下左右。” 飞鸿是个寻常男人,听得这话,不由得露出了姨母笑。 但是束遇并不太寻常,歪了一下脑袋:“可是,太子殿下身边已经有人陪了啊。” 钟韫一愣,抬眼看向他。 “刚才那个口出狂言的女子,你见到了吗?明日她也去军营。” 钟韫又是一愣,问:“她懂得排兵列阵,或是会舞刀弄枪吗?” 束遇道:“她应该不懂。” 钟韫不解,“那为何……” 束遇实话实说:“主要是太子殿下问了她去不去,她说去。” 钟韫的脸色一下有些发白。 她连太子的面都见不着,太子却亲口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军营…… 飞鸿看出她表情不好,打了个哈哈:“钟小姐,您身子尚未大好,去军营的确是不适宜。明日您便留在东宫养病,等养好了身子,才能更好陪伴太子殿下嘛。” 钟韫勉强扯开嘴角,“嗯”了一声。 “飞鸿。” 书房中,萧攸澜声线微微扬起。 飞鸿忙不迭进去了。 钟韫停在门外,竖起了耳朵,听见萧攸澜吩咐:“去准备新的衣裙和首饰,让琳琅送去给她。”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这个“她”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飞鸿应了声,却没有着急出来,犹豫着似乎有话想说。 萧攸澜于是问:“还有什么事?” 飞鸿小心翼翼提道:“钟小姐来了,就在书房外边呢。” 萧攸澜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听见了。” 飞鸿试探性地问:“那殿下要不要…………见见?” 钟韫心口一阵快跳,紧张地攥紧了袖子。 萧攸澜的语气却是分外淡漠,“不必了。” 钟韫的心顿时沉到了底,眼眶一阵酸胀难受。 束遇状似漫不经心,说道:“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执着和强求就能得来,该放手的时候还是得放手,不然自己伤心,对方也觉得苦恼。” 可是这个时候的钟韫,根本没办法把这段话听进去。 她低着头,用力地咬了一下唇瓣。 飞鸿出来见到她,目光带着些同情。 钟韫却挤出了笑脸,“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背对着飞鸿与束遇,她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消失,眼底翻涌起无尽的妒恨。 晚些时候,琳琅捧着新的衣裙与首饰往主屋走。 钟韫在旁等候已久,适时走了出去,面带微笑地唤了一声:“琳琅姑娘。” 琳琅停下脚步,“钟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钟韫笑道:“最近我不是生病了在喝药吗?可是今日我拿到的药材却不是我过去吃的那些,我想着,花怜莺姑娘也在喝药,应当是他们不小心搞错了,所以特意来问一问你。” “还有这种事,”琳琅指了下手上衣裙,“那等我将这些送进去了,再为钟小姐看一看吧。” 钟韫握住了她的手,“衣裙首饰不是明日才用吗?还是先将药材换回来比较重要。” 琳琅一想也是,先碰着衣裙首饰,跟着钟韫去了。 等换好了药材,确认没有问题,琳琅才去了主屋。 “姑娘,这是太子殿下让奴婢送来的衣裙与首饰,让您明日穿戴用的。” 南雪音眼皮也没抬一下,兴致缺缺,道:“知道了,放着吧。” 琳琅应声,将裙钗放在了桌上。 这一日,南雪音直到入睡都没再见到萧攸澜。 “听说太子殿下忙得连用晚膳都没有时间呢。”琳琅感慨。 南雪音油盐不进地想,要是这两天他少来缠着她,多去办正事,也不至于今日忙成这样。 于是她坦然地梳洗,又坦然在床上仰面睡下。 不知过去多久,她感觉有人靠近。 南雪音瞬间睁眼,在朦胧月色之下,看见萧攸澜外衫都没脱,向床前走来。 见她醒了,萧攸澜低声问:“我不在,所以睡不好吗?” 南雪音面无表情:“是你把我吵醒了。” 萧攸澜回得也快:“我错了。” 南雪音半晌无言以对。 他在床前站定了,问她:“衣裙和首饰都看见了吗?” 南雪音语气干脆,“今晚我不和你睡。” 萧攸澜挑眉:“那乌坠怎么办?” 南雪音一噎,皱着眉头有点儿愤慨地瞪他。 萧攸澜单膝跪在床沿,好脾气地拍了拍她的屁股,“进去点儿。” 嗓音带着些笑意,“就当是为了乌坠。” 不知为何,南雪音总觉得这种话不论是说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古怪极了。 偏偏她还只能忍辱负重地往里边挪了挪身子。 “真乖。” 萧攸澜柔声夸赞,听着是十足真心。 南雪音听得耳根发烫。 萧攸澜侧身躺下,面朝向她,眉眼间是化不去的疲倦。 他深深地凝视了南雪音好一会儿,就好像是几个时辰没见她,要恶补回来。看完了,他满足地闭上眼睛,自然地环过了她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 南雪音身体僵硬,但又明白,若是她抗拒,他必定又要搬出乌坠来作为要挟。 沉默片刻,南雪音冷冰冰道:“每天忙成这样,迟早有一天你会操劳致死。” 萧攸澜并不生气,反而低笑了一声。 他在她耳边道:“我若是死了,定会将一切都留给你。” 南雪音倒是一怔。 她记起来,十岁出头的时候,她也曾思索过生死这样宏大的命题。 萧鸣玉对此一派泰然:“人固有一死,无论是你,还是本王,都会死。说不定,本王还会死在你前边。” 南雪音难以想象他的死亡。 萧鸣玉看出她的震撼,笑眯眯道:“怎么这副表情?大不了,本王死后,你跟着殉情便是了。” 这会儿,靠在萧攸澜怀中,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南雪音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天色尚未大明时,南雪音又感觉萧攸澜动了动。 他醒了。 南雪音闭着眼睛懒得动弹,萧攸澜似乎又注视她好一会儿,忽然抚上她的脸颊。 南雪音蹙眉,他知道她被吵醒了,轻捏了下她的脸,道:“不闹你了,再睡会儿。” 说完,松开她,坐起了身。 太子爷一忙又是一整个上午,好在是在午膳之前忙完了。 二人一同用了午饭,萧攸澜打量了南雪音一个来回,“昨日送给你的新衣裳怎么没穿?” 南雪音淡漠道:“去军营,没必要穿得那么光鲜亮丽。” 萧攸澜道:“所以,我给你准备的是轻便的骑装。” 南雪音愣了一下。 东宫常备的这些衣裙,包括她今日穿着的都中看不中用,挽弓射箭都费劲,她原本以为萧攸澜昨日准备的也差不多的东西,没想到那竟是骑装。 “我想着,你毕竟是杀手出身,去了军营,说不定会想摆弄一下兵器。”萧攸澜是这样考虑的。 南雪音不能说不心动。 她拿帕子擦擦嘴角,语气都缓和了许多,“我现在去换。” “好。” 南雪音回到房中,用不着琳琅伺候,自行换下原本穿着的襦裙,拎着骑装就往身上穿。 谁知袖子一套进去,手臂上却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第74章 连孤的人都敢动 第57章 南雪音停下动作,只见血流汩汩,顺着手臂滑落,将袖口都沾湿润红了一片,最后汇聚指尖,鲜红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好了吗?” 门外传来萧攸澜的嗓音。 南雪音没有回答,低着头,拽着袖子试着要把骑装扯下来,可稍微一动,疼痛便加剧了。 “花怜莺?” 没有得到回应,萧攸澜的声线抬高了一些。 南雪音顾不上他,深吸口气,忍着所有的疼痛,硬生生将袖子狠狠地往下一拽。 骑装扯落了,连带着甩下来一长串血珠,洒了一地的鲜红。 南雪音暂时没在意自己手臂上的伤势,先蹲下来,用完好的那只手将衣裳翻开,发现不止是她刚才穿进去的袖子,另一只袖子,还有腰身,都暗藏了许多锐利的尖刺。 也是这个时候,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萧攸澜大步迈入房中,原本想问她怎么不说话,却一瞬间嗅到了血腥味。 他看见了她手臂上的血迹,眸色一凛,快步上前,“怎么受伤了?” 南雪音把骑装扔到他的脚边。 里边的尖刺已经被她翻出来,萧攸澜一眼就看见了。 “东宫,也会有人动这种手脚?” 南雪音说着,歪了头,似乎很感兴趣地看向他。 萧攸澜眉心发沉,道:“我让太医来。” “不用了吧。” 南雪音将袖子挽起来,抬起手臂,“都快要好了。” 的确,她的伤口正在愈合,即便十分缓慢。 “太子殿下,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门外传来束遇的催促。 萧攸澜没回他,眉目肃然,对南雪音道:“我会让人送新的骑装来,这次不会有任何问题。” “还有原先这骑装是谁动的手脚,我也一定查清。” 南雪音疑惑:“不是要去军营?” 萧攸澜道:“查清了就去。” 说完转身就走。 南雪音听见他吩咐束遇:“传令下去,封锁东宫。” 束遇应声,立马去办了。 魏年也在外边,闻言很是诧异:“殿下,出什么事儿了?” 萧攸澜冷声:“有人在花怜莺的衣裳里动了手脚,她受伤了。” 魏年静了静,忍不住劝说:“殿下,勿怪属下多言,这不过是女子之间争宠小事,远比不上巡视军营这般重要。您可不要顾此失彼,因小失大。” 南雪音在里边听得一清二楚,并且觉得非常耳熟。 当初,花怜莺刚来王府不久,还不清楚南雪音的杀手身份。 平日花怜莺总是陪伴在萧鸣玉左右,俨然是王府宠妾待遇。 直到那日萧鸣玉要出城一趟,说是不带花怜莺,点了南雪音随行。 花怜莺对此心生怨忿,偷偷在南雪音的茶水中加了药。 动身之际,药效发作,南雪音脸色惨白,冷汗直下,跪坐在地上连路都走不了。 当时萧鸣玉就在一旁,他是怎么说的? “你体质特殊,可以自行修复,问题应该不大。” 乌坠看不下去,严词说道:“王爷,南姑娘身子向来康健,今日定然是有人陷害!必须清查!” 萧鸣玉盯着南雪音看了一会儿。 那时她的身体还很好,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红润起来。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正事要紧,就不浪费时间查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再缓一会儿便动身吧。总不能顾此失彼,因小失大。你说,是不是?” “在孤眼中,军营事小,受伤事大。” 萧攸澜的声音再度传来,冷漠了许多,“飞鸿,去把钟韫带过来。” 飞鸿应声去了。 魏年也听出太子殿下今日是铁了心的,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闭上了嘴。 南雪音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 伤好得真慢。 可她分明记得,那天,她一个人跪坐在地上,硬着头皮熬过了最难受的阶段,尚未痊愈,萧鸣玉便将她拉了起来。 其实那个时候,她浑身的骨肉都还在疼。 “在想什么?” 萧攸澜的声音再度传来。 南雪音扭头,见他安排好事宜后又去而复返。 这回,他手上还拿了药膏。 “你……”南雪音动了下嘴唇。 “不是受伤了吗,给你抹药。” 说着,萧攸澜拉着她去凳子上坐了,将她手臂放在桌上,手指挖了一大块药膏,温柔细致地涂抹到她的伤口上。 南雪音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药膏抹匀了,萧攸澜贴心地在南雪音肩上披了件外衣。 “殿下,东宫都已经封锁了。” 束遇忙完了回来,站在门外,动了动鼻子,“怎么屋子里有血腥味?” 他立马问:“殿下,您受伤了?” 萧攸澜没有回答,飞鸿便回来了。 “殿下,钟小姐到了。” 萧攸澜嗯了一声,对南雪音柔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钟韫今日还有病容,捏着嗓子柔柔地唤:“攸澜哥哥……” “孤不是你的哥哥。” 萧攸澜声线清冷,打断了她,“钟韫,孤收留你在东宫,是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只是如今,你的胆子越来越大,连孤的人都敢动。” 束遇问:“钟姑娘,你做了什么事了?” 钟韫委屈极了:“束家哥哥,我什么事情都没做!还有太子殿下,您究竟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 “是吗。” 萧攸澜不多废话,“飞鸿,掌嘴。” 钟韫猛地一怔,“殿下?!” 魏年也是一怔,往前一步,按住了飞鸿,劝阻道:“殿下,不可啊!” 毕竟这位钟姑娘是太师的孙女,她能留下,也是当今陛下的意思。 “孤说,掌嘴。” 萧攸澜简单重复,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有不容置喙的威仪。 魏年不敢再阻拦,松开手,眉头紧紧皱着。 飞鸿因此走到了钟韫面前,见她眼中含着泪光,轻轻摇头,是求饶的姿态,可飞鸿必须听从太子的命令,因此只是看向别处,狠一狠心,扬起手,朝着钟韫的脸颊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一声。 南雪音听着,眉心微动。 钟韫挨了一下,声音委屈哽咽,“殿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再掌嘴。”萧攸澜声线平直,不带起伏波澜。 第75章 红颜祸水 飞鸿正要动手,钟韫忙乱道:“慢!慢着!” 她喘了口气,语气卑微却又坚定,“殿下若是要认定是我做了什么事,要惩罚我,那至少也得拿出证据来,怎、怎可如此这般,随随便便就动手?我还是个女子呢!” 萧攸澜置若未闻,只是一字一顿,命令说道:“掌嘴。” 钟韫愕然,转身要逃,却被飞鸿一把抓住。 太子爷嘱咐的这一巴掌,他到底是结结实实地扇了过去。 飞鸿其实已经收着力道了,可他毕竟是个男子,接连两巴掌下去,钟韫还是疼得狠了,脑袋里边晕晕涨涨。 “掌嘴,不过是为了让她出气。” 萧攸澜这时缓慢开口。 钟韫的头脑勉强清晰,双边脸颊可怜红肿,眼含热泪,楚楚地望了过去。 “孤亲自准备的骑装,断然不会出这种问题,放眼整个东宫,也只有你会动手,”萧攸澜冷声,“至于证据,孤自然会让人去找,待找全之后呈递了陛下,你便再不可踏入东宫半步。” 钟韫猛地怔住,“殿、殿下……我……我……” “飞鸿,带下去,禁足。” 萧攸澜干脆利落,下达命令。 “是!” “殿下……攸澜哥哥!我只是想吓吓她!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赶我走!我只是喜欢你啊,我……我有什么错……” 钟韫被拽走,哭喊声凄婉极了。 不过没等她说完,飞鸿便识趣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南雪音坐在屋子里,垂下眼睛去看自己手臂,她的特殊体质搭配着萧攸澜为她涂抹的药膏,伤势终于是好完全了。 萧攸澜折回房中,低头仔细看了一圈她的伤口,“好了些。” 南雪音盯着他看了会儿。 “怎么了,”萧攸澜察觉到她的视线,掀起眼皮,“那两巴掌,不够解气?” 南雪音摇了下头。 解气或是不解气,这很难说,只是除了爹娘,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撑腰了。 萧攸澜笑了一笑,握住了她的手腕,“起来吧。” 南雪音问:“做什么?” “把手臂上这些血迹和药膏洗了。” 南雪音没有抗拒。 萧攸澜牵着她走去脸盆架子前,盆中有静置的清水。 第58章 他挽了袖子,又将她的袖口挽起来,拿掌心掬了清水浇在她的手臂上,将血迹与药膏尽数洗去。 最后,他拿了帕子,将她肌肤上残余的水分擦干。 “殿下,衣裳到了。” 琳琅战战兢兢,在门外禀报。 萧攸澜擦好了手臂,放了帕子,示意:“拿进来。” “是。” 琳琅手捧新衣,低着头进来。 南雪音余光一瞥,她的双手都在抖。 想来琳琅是听说了先前那骑装出问题的事儿,毕竟昨日衣裳是由她来送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说不定太子殿下会怪罪于她,紧张害怕得要命。 “放下便出去。” 萧攸澜淡声。 琳琅壮着胆子偷看他一眼,没见着什么怒色,稍稍松了口气,应声“是”,将衣裳放在桌上,转身快步出去了。 或许是福至心灵,她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南雪音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扉,忍不住皱眉。 萧攸澜却笑了一声。 南雪音侧目看他,问:“这回的衣裳还有刺吗?” 萧攸澜正翻看骑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回答说道:“一切稳妥。” “那你也可以出去了。” 萧攸澜却问:“我若是出去了,谁来服侍你更衣?” 南雪音冷漠道:“我有手有脚,自己会更衣。出去。” 萧攸澜嗯了一声,“可是乌坠怎么办?” 南雪音一顿。 “这也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萧攸澜声线低沉,好似循循善诱。 南雪音冷笑了一声。 乌坠都搬出来了,她还能拒绝什么? 萧攸澜动作轻缓,为她换上干净整洁的新衣裳。 邺朝风气开放,士庶之家中常有女着男装,逐渐成为朝野间的一种风尚,因此也衍生出转为女子穿着的骑装。 今日南雪音穿着的便是一套全新的骑装,小翻领,对襟窄袖暗红袍衫,还配了一双黑色尖头靴。 她往日要杀人,要护卫,穿着基本都是骑装,为了任务冒充豆蔻,这才不得已换上女子衣裙,虽说平日不会表现出什么异样,但她确实一直都觉得很不舒服,直到今日才终于觉得舒坦了些。 “这个很适合你。”萧攸澜目光长久地落在南雪音的身上。 南雪音没回话。 她只是想,你一个脸盲,能看得出什么适合不适合。 “过去你在端王身边,是不是也常常是这种装束?”萧攸澜忽然问。 “嗯。”南雪音没否认。 “那时,你会梳什么发式?”萧攸澜又问。 “没有发式,梳起来不会散就行了。” 萧攸澜点一点头,走到她的身后,将她发丝尽数揽起,挑一根红色发带绑了。 “这样?” “是这样。” 萧攸澜于是心满意足,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走吧。” 又是惩治钟韫,又是更衣,他们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 错过了计划中预定好要去军营的时间,很多其他安排也会因此发生改变,许多人也会因此心生不忿。 南雪音是替人当过差事,知道这很麻烦。 不过萧攸澜好像没什么所谓,不紧不慢,领着南雪音去坐马车。 马车内铺陈软垫,建造材质上等,行驶许久也并不闷热。 摇摇晃晃,即将抵达城外军营。 营外将士等候已久,因为是要面见太子殿下,因此都整齐穿戴者盔甲。 已是夏日,又是午后,天气燥热,众人都闷出了满脸满身的汗,久久不见人来,却也不能随便回去休息,心中憋了火气,无处发泄,忍不住议论纷纷。 “听说这回太子殿下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 “嘶,红颜祸水!” “过去太子殿下何其勤勉,从来不曾迟到过!这女人究竟作的什么妖?” “听说是受了伤,要太子殿下为她出气!为了她,太子殿下将整个东宫都给封锁了,只为找出真凶。” “随随便便就能受伤,想来也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太子殿下究竟怎么想的,居然带她来咱们军营?” 第76章 你们死了,或者我死了 太子殿下的华贵马车驶入军营时,将士们便识趣地止住了议论。 但是南雪音耳力比较好,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句“也不过是个弱质女流”。 她心中有点儿不爽。 马车停稳,将士在外恭候着,见到萧攸澜,不约而同齐声高呼“太子殿下”,声浪层叠起伏,经久不息,足可见得萧攸澜在军营之中享有怎样高的威望与声誉。 萧攸澜对此习以为常,没什么特别反应,站定之后回过身,向着马车伸出手。 南雪音在马车上垂下视线,可以看见他宽大修长的掌心,正耐心绅士地等待着,她将手放上去。 她却并不想这么做,直接无视了他的手掌,自行跳下了马车。 萧攸澜并不恼,淡定地收回了手。 倒是西边的几个将士之间,响起了一阵嬉笑嘘声。 南雪音抬眼看去。 有的已立马收敛起了笑容,也有的几个还咧着嘴,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这边领头的将军爽朗笑道:“军中将士们大都不拘小节,他们今日并没有恶意!何况,实在是这位姑娘美貌倾城,大家难免情难自禁,还请太子殿下和姑娘见谅。” 不等二人回话,他便招呼:“殿下,那边练武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您去查阅了。” 萧攸澜目光一转,落到南雪音的身上,“一起去?” 南雪音没动,依旧看着西边。 她眯了一下眼,冷冷开口:“我留在这里。” 萧攸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在太子爷的注视之下,将士们纷纷低下了头。 他压低嗓音:“若是不开心,我惩处他们。” “不用。” 南雪音眸光微凉,“你去练武场。” 萧攸澜思忖片刻,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温声说道:“我把束遇留给你,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去找我。” 南雪音嗯了一声。 “束遇,你留下。” 萧攸澜交代完,转向领头的将军,“走。” “是!” 众人簇拥着太子殿下,浩浩荡荡地往练武场去。 南雪音停在原地,束遇在她身旁,见她还盯着西边那几个人,饶有兴致地问她:“你真记仇啊?” 南雪音没说话,束遇哼笑了一声,一副看穿了的姿态,“怪不得你要留下,还特意把我也一起留了下来。是不是觉得让太子殿下出手不好意思,要找我帮忙啊。” 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揉了揉手腕,“谁让你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人呢,这个面子,我总得给你的。你也别生气了,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刚才哪些人惹你生气,我过去一个一个……哎?哎?你要去哪里?” 没等束遇把话说完,南雪音已经大步流星,朝着西边走去。 束遇加紧步子跟上。 那几个嬉笑的将士见南雪音带着束遇走近了,一个个勾肩搭背,满脸的调笑,“姑娘,怎么不跟着太子殿下一起去练武场?那儿可好看得很呢。” “把束大人也带过来了,姑娘这是生气了啊?” “我们几个刚才不是笑话你,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嘴上这样说着,可是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儿的真诚与歉意。 南雪音不多废话,单刀直入,问:“跟我比一场?” 一个瘦高个闻言笑出声来:“比试?比试什么?绣花还是画画儿?” 南雪音面无表情:“射箭,比武,你来挑。” 那瘦高个反而笑得更开怀了。 后边束遇见此,不知为何跟着有点儿气愤——笑笑笑,笑什么笑啊,人家正在发起挑战,他还一直笑,真想揍他一拳! 也是这个时候,南雪音往前一步,照着瘦高个的脸上直勾勾便是一记重拳。 瘦高个被打得半边身子歪倒,连带着身旁几个将士也跟着站不稳。 几人相互搀扶着站稳,那瘦高个总算是不再笑了,还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左边脸颊明显高肿,嘴角还渗出了血水。 束遇不由得挑起眉毛,第一次高看了这“花怜莺”一眼。 “射箭,比武,随便挑。” 南雪音收了手,简单复述。 那瘦高个看向她,终于反应过来,是这女子给了他一拳。 别说,真挺疼!不比他们几个汉子私底下打架的轻! “这位姑娘!” 一个圆脸汉子这时笑着出来打圆场,“咱们几个刚才真是无心之失,您要是不高兴,咱们甘愿领罚!您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人,又是女子,咱们男子和你比试这些,实在很不公平!若是您有什么好歹,咱们到了太子殿下跟前也不好交代啊!” 第59章 南雪音瞥他一眼,这应当是他们这几个人里的小头目。 她问:“你们怕死?” 圆脸汉子一愣。 他……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大不了立生死状,你们死了,或者我死了,都与对方无关。”南雪音说到“你们死了”的时候,目光在这帮汉子之中巡视了一圈。 十足冷漠而又挑衅的眼神,很难不勾起斗志。 尤其是瘦高个,原本挨了一下就恼怒,叫道:“对!立个生死状,全是自愿,太子殿下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 圆脸汉子还在犹豫。 束遇看了看他们几个,又看了看南雪音。 蓦地,他想起当初在东宫,亲眼见她挽弓射箭。 他突发奇想,或许,她是真的有几分真本事。 “比吧。”束遇开口。 他是太子亲卫,又是刚才太子殿下吩咐留下的,他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 南雪音已经开始不耐烦,“不敢比试,那还当什么兵,待会儿回老家种田得了。” 这话嚣张得很,众将士更是士气高涨,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比试。 圆脸汉子也气得笑了,咬咬腮帮,“行,那就比试一下。” 他冲瘦高个道:“夏霖,你先来!” 夏霖求之不得! 他忍着脸上肿痛,对南雪音一字一顿道:“咱俩比射箭。” 南雪音颔首,“可以。” 旁边就是训练场地,弓箭兵器应有尽有。 “这些弯弓都是日常训练使用,每一把都一样,没有差别。平时军中切磋比试,会在百步之外设一彩旗,最快射中者为佳。” 南雪音听了规则,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随手挑了一把弯弓,走去她的位置。 夏霖在她左手边,自信满满地把玩着手中弯弓,其余几人都围在他的身旁说笑。 束遇故意从那边绕了一下,听了一耳朵,过来偷偷告诉南雪音:“他们说,这夏霖是他们里边射箭最厉害的,最多三箭就射中彩旗了。” 他偏头,举目远远望向已经竖起来的小彩旗,设想了一下,如果是他来会是什么结果? 其实他射箭也挺厉害,但是他并不敢打包票一箭就中,保守估计,在三到五箭之间。 因此,束遇道:“你是女子,输给他不丢脸,能在五箭左右结束就行。实在不行,六箭,七箭……不会有人笑话你的,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第77章 脸就不要了? 南雪音没搭理束遇,她又不是听不见那边的对话。 一个说:“夏哥,你赢她不是轻轻松松吗。” 另一个说:“可她毕竟是太子殿下带过来的,要是输了,不开心了,哭哭唧唧跑去太子殿下跟前告一状,夏哥今后怕是没机会升官了。” 于是有人调侃:“夏哥,要不,你让让她?” 夏霖语气傲慢,“平日我两箭三箭也就中了,今日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便让一让她,三箭中吧。如此,叫她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一帮人笑成一团。 南雪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 她将束遇拨到一边,径直看过去,“夏霖,是吗?” 夏霖等人循着声音望来。 “加点赌注。” 夏霖听得笑了:“这位姑娘,你怎么这么自信?” 边上有人嘀咕:“估计她平日在东宫就爱找人切磋,他们看在太子殿下面子上都让着她,倒是叫她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南雪音脸上没有表情,道:“我输了,自断左臂。你输了,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头。”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束遇赶紧拉她:“你胡乱下什么赌注?手臂可不是说断就断的,若是太子殿下……” “我的事,跟他没有关系,”南雪音撇开他,“何况,我不会输。” 那边夏霖扬起声调,道:“姑娘,我输了,就给你磕头。你若是输了,用不着自断左臂,在太子殿下跟前为我美言几句便是。” 束遇担心南雪音再语出惊人,手掌一拍,“行!就这样说定了!” 南雪音懒得再说什么,收回视线。 “开始吧!” 束遇一声令下。 夏霖利落地射出一箭,箭头距离彩旗半寸远。 其实已经很近了,众人发出些许失望的唏嘘。 “没事儿!夏哥说的,让一让她!” “那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再让一箭?” “她还没射出去呢!是不是拉不开啊?” 他们又在笑。 那些笑声,南雪音并不觉得陌生。 她为了萧鸣玉成为杀手,接受各种训练,可是训练场上基本都是男人,少有的几个女子,会受到格外的恩遇,也就是说,女杀手的训练会简单轻松许多。 他们会说,羡慕女子。 他们又说,女子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男子,这是天生的。 看见南雪音执意接受男杀手的训练,他们劝说她不必勉强自己。 南雪音知道,他们是好心,可她听着,就是觉得不痛快。 她执意要与男子一同训练,一开始,她的速度跟不上,力量也跟不上,打斗的时候总是一招两招就落败。 他们就是这样的笑。 大概是觉得逗乐好笑,也有微弱的嘲讽之意,但更多的,是高高在上的蔑视。 此刻也是如此。 南雪音的脸色愈发冷沉,挽弓,搭箭,对准了彩旗方向,瞬间松开手指。 箭头划过空气,发出“咻”的一声轻响。 “哎——” 最先发出惊叫的是束遇。 他盯着远处被射倒的彩旗,一开始还不相信,几次三番确认了,的确是南雪音这边的,这才爆发出了欢呼:“中了!中了!” 他大笑出声,“一箭就中了!” 南雪音神色淡漠,“我早说过,我不会输。” 束遇毫不吝啬于夸赞,“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 南雪音都不屑于拆穿他,刚才不还劝她“你是女子,输给他不丢脸,能在五箭左右结束就行”? 那边,夏霖等人也意识到,他们看不上的女子,第一箭就射中了那面小彩旗。 他们笑不出来了,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我训练了两三年,也得瞄个三四箭,运气好了才能中……” 南雪音冷冷地想,训练两三年,就很厉害了吗? 从她十岁成为杀手,一直到如今,没有任务的时候,她从不曾放松过训练。 当年,为了一箭命中目标,她拉弓拉到手指鲜血如注,将白色的弓弦染红一大片。 “运气好吧?” 南雪音听到了这句,冷笑一声:“那就再比一次。” 盯着说话那人,“你,还有其他觉得我单纯运气好的,都一起比啊。” 那人面露尬色,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束遇兴奋地举起手:“还有我!我也一起比试!” 于是,包括夏霖、束遇,还有其他几个不信邪的,算上南雪音,一共六人,在同一直线并排站定。 彩旗很快竖了起来,众人都拿好了弓箭。 这回,南雪音先动,依旧是一箭,笔直射中了彩旗。 束遇在边上看着,感觉很容易嘛! 他兴致勃勃地拉弓,一箭射出—— 歪了两寸,没中。 束遇的表情一下垮了,“这都没中?!” 其余几人也纷纷射箭,可也没有一个射中的。 最后剩下夏霖。 众人盯住了他就好像看着最后一个希望,他的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珠,绷紧了下颌,凝神聚气,一箭射出—— 箭头眼看着就要射中彩旗,却险险地擦过了边缘,带动彩旗一阵起伏晃动。 夏霖的脸上泛起尴尬的铁青。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于是,南雪音笑出了声。 虽是女子的声线,却没有半分柔软,听起来是笑声,却并不喜悦。 在一片寂静之中,她的笑声尤为突兀,好似在说:就这?不都是废物。 众人听着,脸上皆是臊得慌。 “夏霖。” 南雪音笑完了,缓缓开口,“该履行赌约了。” 在夏霖听来,这一句真如恶鬼催命一般,他感觉自己被打过一拳的脸又开始疼了,甚至比刚才还要疼。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有人劝说。 南雪音瞥过去,“所以,为了保住膝下的黄金,脸就不要了?” 那人瞬间没声了。 束遇笑出了声,这话里的攻击力他是认可的,配合说道:“刚才亲口说的,我可都听着呢!” 众目睽睽之下,夏霖的确不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动作僵直地挪到南雪音跟前,干脆把眼睛一闭,“扑通”跪到地上,“砰砰砰”,便是三个响头。 第60章 南雪音坦然受之,终于说出了第一句好话,“磕得不错。” 这三个字落在夏霖耳中,无异于奇耻大辱啊! 他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比一场!” 将士中有不服的,叫叫嚷嚷,“咱们比试刀剑!” 曾经一剑挑死三个杀手的南雪音偏过头。 看着那个年轻人,她莫名勾起嘴角,说:“行啊,比啊。” 第78章 你该不会是杀手吧? 年轻人越过众人,走上前来,冲着南雪音抱拳:“在下江景。” 南雪音颔首示意,没有张口。 打架之前,她并没有自报家门的习惯。 好在江景对此并不太介意,抬了下左手,“那咱们先去挑趁手的兵器?” “慢着!” 束遇挡在南雪音的身前,叫住了他,“你们二人不过是想要比划一下,用不着真刀真枪。” 扭头示意,“去拿木剑来!” 他并不知道南雪音可以自愈的特殊体质,这是担心她在比试中受伤。 昨天她不正是受伤了,罪魁祸首钟韫还是钟太师唯一的孙女呢,太子殿下却也没有留任何情面,直接当场就罚了。 殿下留了他看着她,要是她真的受了伤,殿下岂不是要扒了他的皮啊! 南雪音耸了一下肩,“我无所谓。” 江景给束遇面子,道:“那就听束大人的。” 他动身要走,想起什么,在南雪音前边站定,状似好心地提醒了句:“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木剑木刀也很重!” 他说这话的本意是要嘲笑、吓唬南雪音。 后边几个汉子懂他的意思,听得直发笑。 南雪音神色冷淡:“你拿不动的话,就选最小的那一把。” 这直接把话头引到他自己身上了。 江景一怔。 束遇哈哈大笑:“真有你的!” 南雪音不再多说,率先转身。 一开始作为杀手接受训练的时候,她挑的兵器就是剑,最初是因为觉得这好看,剑本身好看,耍起来更是观赏性十足。 后来她也尝试了一下其他兵器,其余多少都会了一点儿,最终觉得,果然还是剑更适合她。 “射箭可以用巧劲,可这刀剑,毕竟还是要讲究身法与力量。” “江景虽说年轻,却很有天分,也肯努力,那剑术,可是咱们老将军都称赞过的!” “我赌江景五招之内结束!” “我赌三招!” 不知是谁率先开启的押赌注,总而言之,那边群情高涨,都开始掏身上值钱的玩意儿了,南雪音听到,却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束遇看了看她表情,大步走上前去。 众人瞬间噤声,唯恐他阻止这场赌局。 束遇抬手在怀里一阵摸索,掏出来一只钱袋,笑嘻嘻道:“我押花怜莺赢!” 众人面面相觑。 “她就是花怜莺啊。”束遇指了一下南雪音。 南雪音皱了皱眉头,忽然有点儿后悔,不该冒用这个名字的。 但那边的赌局,到底是设下了。 江景最先挑好木剑,在场地正中站稳。 南雪音后一步挑了称手的木剑,在手中掂着,走上前去。 动手之前,她随手打了个剑花。 不为别的,主要是好看。 “哟,还会打剑花?” “中看不中用,谁家好人比剑的时候打剑花?待会儿真打起来,她就要哭了。” “看来束大人的钱袋子,咱们是赢定了!” 束遇嬉皮笑脸,“谁赢谁输,那可还不一定呢!” “姑娘,我开始了。” 场地正中,江景提醒了句。 南雪音轻抬下颌,在他动剑之前率先以足尖点地,飞掠了出去,右手举剑直刺往江景心口。 她动作极快,但江景反应也快,抬剑格挡她的攻势。 可是南雪音的剑身凌空打了个漂亮的回旋,当她身形落定的时候,剑刃已正抵着江景的咽喉。 而江景的剑还横在胸前。 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那边议论众人也纷纷愣在了原地。 “假……假的吧?” “我肯定是在做梦吧?” 稀稀落落的,响起一两句人声。 束遇没好气道:“我打你一巴掌看你疼不疼,就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了!” “我……” 江景刚发出半个音节,南雪音手腕一转,以剑柄重击他的腹部,将他打退出去。 “不服就再来。” 南雪音走了两步,声线清冷,却无异于给了江景一记耳光。 他羞臊得耳根发烫,怒喝一声暴起。 南雪音却只是简单一个侧身,便灵活避开了他的一击。 江景再攻,还是被她轻易躲开。 接连五击下来,江景愣是没有碰到南雪音的半片衣角。 他意识到,他正在被她无情戏耍。 至于为什么是五击?因为刚才他们押赌注,说得最多的就是“五招”。 “本来就打不到我,还敢分心?” 南雪音都觉得好笑,抬腿一脚踏上他手中剑刃,将木剑往地上用力踩下,剑身原本就是木质,不堪压力,折成两截。 而她则扬起手中木剑,从江景脖颈处利落划过。 剑身上的木屑倒刺将江景的肌肤刮出一片红痕,南雪音居高临下地垂下眼睛,冷冷道:“如果这是真的剑,你脑袋就没了。” 江景会用剑,他知道这是真的。 南雪音勾起嘴角,“待会儿记得,去向束遇道谢。” 说完,一脚将他踹开,拎着木剑,转向那边押赌注的几人。 正好一阵风来,将她额边碎发吹起,露出那张过于冷淡却眉眼妩媚的脸庞。 束遇正坐在那儿数着赢来的银子,其余几人都默然不语,那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南雪音看在眼中,终于爽了。 她笑起来,虽说这笑容之中没有什么真心,可这张脸实在美丽,一笑起来,便如明月照雪,映得四周都亮堂许多。 她迎风站着,漫不经心,又打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这回,没有人再说她中看不中用了。 “还玩吗?”束遇数完银子,一把揣着过来问她。 “不玩了,没什么意思。”南雪音说完,随手把木剑一扔。 “那咱们去太子殿下那儿?” 南雪音嗯了一声,反正她留下只是为了出口气,这会儿气也出了,帅也耍了,就没必要留下了。 二人并肩离去。 束遇掂着手上银子,“看见没,全是我赢的。” 南雪音淡声:“三七分,我七你三。” 束遇瞪大了眼睛:“你抢钱?” 南雪音理直气壮:“要不是我真能打,你能赢这么多?” 束遇一琢磨:“那也是。” 说着就要把银子给她。 南雪音没收,道:“你先拿着,回去了给我。” 束遇问:“为什么你现在不拿?” 南雪音淡定道:“太多了,拿着累。” 束遇哇了一声:“聪明啊!” 他没有跟她计较这个,而是十分好奇地问:“对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射箭,剑术,感觉你比寻常男子都强悍。你学过?你该不会是杀手吧?” 第79章 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南雪音一顿。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束遇此人,直觉还是很准确的。 然而,并不等她回答是或否,束遇自己先摇了摇头,“不对,你怎么可能是杀手?这根本不可能!” 南雪音挑眉,“你怎么肯定我不是?” 束遇哼声,“你如果真是杀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将你留在东宫,不可能不将此事告诉我,可是他只字未提啊。” “太子非得告诉你?” “他肯定会告诉我!我和殿下可是铁哥们!认识好多年了。” 看他信誓旦旦,南雪音真是替他一厢情愿的兄弟情感到悲哀。 束遇实在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磨着她问:“所以是因为什么啊?你告诉我呗,为什么?” 南雪音还没想好怎么说。 束遇以为她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一狠心,道:“要是你告诉我,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南雪音还是兴致缺缺。 对于许多事,她其实都没有太大兴趣,要是在之前,她还能为了太子爷的隐疾旁敲侧击地问两句,可是这会儿,她已经知道萧攸澜脸盲症了啊。 束遇诱惑她:“那可是太子殿下的秘密!” 南雪音见他实在太努力,到底是点下了这个头。 束遇喜不自胜,朝着南雪音靠近一点儿,谨慎地压低了嗓音,“在你来东宫之前,太子殿下有过一个女人。” 南雪音就知道,他要说这个。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更谈不上惊讶。 第61章 束遇皱皱眉头,说得更夸张些,“她还侍寝过,而且不止一次!” 南雪音漠然:“她叫豆蔻,是皇帝送去东宫伺候太子的。” 束遇愕然,“你……你居然知道?” 南雪音心说,因为我就是豆蔻,你个蠢货。 束遇很快理顺了逻辑,“一定是因为你听见了我和飞鸿的议论……” 他很惋惜,“这么说来,这也不能算秘密了。” 南雪音漫不经心,“你另想一个。” 束遇陷入沉思。 “还是要太子的,”南雪音补充,“夸张一点。” 萧攸澜常用手上捏着乌坠性命这件事来要挟她,她早已经觉得不爽透顶,此时此刻,她需要掌握一个有关他的秘密,虽说不能脱身逃走,至少也能出口恶气。 束遇绞尽脑汁思索半晌,终于,眉毛舒展,道:“你知道吗。” 南雪音侧耳倾听。 “太子殿下怕虫子,尤其是蟑螂。” 南雪音扬起了眉毛。 “想不到吧?平日里太子殿下高冷禁欲,好像是无所畏惧,其实害怕蟑螂。去年,殿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看见蟑螂还脸色发白,一步都不敢走,非要我们把蟑螂都清理干净才行。” 南雪音的嘴角扬起恶劣的弧度。 怕蟑螂啊。 那事情就很好办了。 “现在轮到你说了,”束遇殷切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会射箭,还会剑术?” 南雪音信口胡说:“天赋异禀。” 束遇呆了半拍,有点儿怒了,“这么简单?我才不信!” 南雪音也不解释,从他腰上抽出短刀,往自己手指上轻轻一划。 “你这是干什么!” 她的动作太快,束遇压根没能阻拦。 见她雪白指尖破皮,殷红血珠瞬间涌出来,束遇用力捂住了短刀,眉心剧烈跳动——眼看着都快到练武场了,这要是被太子殿下看见,他还要不要命! 南雪音却很淡定,继续举着手,道:“看着。” 束遇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瞳孔骤然放大。 因为她手指上的刀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 伤口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残余的几滴血珠,束遇看看她完好的手指,又扭头看她。 南雪音收了手,道:“我说了,天赋异禀。” 束遇半晌才道:“怪不得……” 究竟是说,怪不得你会射箭那么准,剑术又那么好。 还是说,怪不得太子殿下对你这样特别。 他没有往下细说。 二人已抵达了练武场,底下将士操练,阵阵呼喝,阵仗俨然,至于萧攸澜,正众星拱月似的,被人拥坐在台上正中。 南雪音在半路停下脚步,抬了眼睛远远地看过去。 军中将领大多上了年纪,身材魁梧高大,又因为常年在军中操练,皮肤黝黑,不修边幅。 俊美矜贵的太子爷,在将领之中显得尤为醒目。 也是这时,萧攸澜忽然垂眸看了过来。 但是萧攸澜只看了她一会儿,便转开了脸。 南雪音忽然想,底下这么多士兵,上边还有将领,如果她今日能成功刺杀太子,必定能够名垂青史,千古留名。 飞鸿过来了,道:“殿下说站着辛苦,让花怜莺姑娘上去坐。” 南雪音觉得,上去了也是继续站着。 但毕竟是太子爷的意思,她只能顺从。 跟着飞鸿上了台,南雪音一眼看见萧攸澜身后让小兵额外添的一张凳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还真让她坐? 她下意识地去看萧攸澜,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深邃浓黑的眼眸。 “坐。” 适逢操练告一段落,萧攸澜轻缓开口。 其他几个将领也望过来,南雪音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不赞成的视线,毕竟她不是军中之人,也没什么尊贵身份,怎么够格? 南雪音对此一切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在凳子上坐了。 “在外面玩得开心吗?”萧攸澜问。 南雪音嗯了一声,“和夏霖比射箭,赢了。和江景比剑术,也赢了。” “哦?” 萧攸澜左手边魁梧将军剑眉一横,“你和夏霖比射箭,赢了?” 他显然不信。 南雪音看过去,束遇在边上笑道:“她真赢了,比了两次,都赢了,当时好多人看着呢!我也一起比了,我也输了。若是不信,陆将军待会儿回去问问他们,他们几个输得可是很惨啊!” 这时,夏霖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总感觉有人背地里骂他。 “霍小将军!” “小将军怎么来了?” 四周原本因为接连的失败一片愁云惨淡,这会儿终于有了点儿生气。 夏霖顺着望向那身着红色圆领袍的张扬少年,也跟着喊了一声:“陆小将军!” 军中威望最高,也最得圣上重用的便是陆将军,陆小将军是他唯一的儿子,所谓虎父无犬子,小将军才年满二十,不仅生得唇红齿白,英姿飒爽,更是骁勇善战,勇冠三军。 陆宴懒洋洋地一一点头当作回应了招呼,挑了眉毛去问江景:“刚才和你比剑的那个姑娘去哪儿了?” 第80章 花姑娘 江景闻言一愣。 夏霖问起:“小将军何有此问?” 边上小兵接话:“小将军定然是亲眼见到她如此羞辱咱们,心中不忿,要为咱们出口恶气!” 夏霖一听,瞬间流露出喜悦之色,“小将军,当真吗?当真要替我出气吗?” 陆宴摇头,“不是啊。” 他眉眼一弯,笑眯眯说道:“她太漂亮了,我想娶她。” 此言一出,众人鸦雀无声。 江景结结巴巴:“她……她虽说的确貌美,可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有时候那眼神、那眼神又凉飕飕的,小将军你……当真想娶她?” 陆宴疑惑反问:“你不觉得这样很迷人吗?” 江景:“啊?” 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并不是这样觉得,陆宴无情点评:“没眼光!” 刚才隔着老远,他看见她站在台上,居高临下朝他们垂眼,那种仿佛看狗的眼神,令他浑身血脉都沸腾起来。 陆宴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女人,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一时间惊为天人,当时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她真特别,我要娶她! 他直截了当,问:“你们都与她一同比试了,一定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吧?” 夏霖与江景对视一眼,“好像是叫什么……” “花怜莺?” “说起来是这么叫,但具体哪三个字就不清楚了。” 陆宴摩挲着下巴,呢喃着:“花怜莺……” 总感觉这个名字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夏霖道:“小将军可以去问问束大人,他跟那位姑娘像是很熟悉。” 陆宴蹙眉,“束遇跟她很熟悉?他们没什么关系吧?” 陆家与束家算得上是连襟,不过陆宴跟束遇之间并不怎么对付,过去他们见面了就要掐架,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揍。 夏霖及时否认:“关系肯定没有,束大人就是在边上负责那位姑娘的安危。” 陆宴刚松了口气。 江景接上说道:“不过这位姑娘是跟着太子殿下一起来的,她跟殿下坐同一辆马车,殿下还亲自去牵她的手呢。” 陆宴愣了愣。 都这么亲密了? 夏霖又道:“今日太子殿下还来得迟了,据说就是在东宫为这位姑娘出气呢。” 陆宴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 江景观他神色,试探性道:“其实,以小将军您的家世与身份,完全可以禀明太子殿下。殿下深明大义,定会忍痛割爱,将这女子赠送给小将军。” 夏霖对此深表赞许:“是啊!就好比前朝皇帝,得知骠骑将军对贵妃颇有兴致,几日后便一顶软轿,将贵妃送入了将军府上。后来宫变,多亏了骠骑将军忠心护主,这才得以平息纷乱。太子殿下也知道这件事,想来不会拒绝小将军。” 陆宴奇怪道:“我为什么要去找太子殿下?我又不是想娶太子。” “那你……” “我是娶花怜莺姑娘,当然是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要是她说了愿意,我再去跟太子殿下商量,让他成全。要是她喜欢太子殿下,那我必定不会多嘴提这些多余的话。” 众人皆是一怔,这一番话可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花怜莺姑娘这会儿去了哪里?” “应当是去了太子殿下那边。” “练武场?” “正是。” 陆宴了然,大步向练武场走去。 - 练武场上。 底下是将士操练,南雪音难得地提起一些兴趣,看得目不转睛。 台上好像又来了个人,她看得专心,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去,后来总感觉有一道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第62章 好在那眼神并没有什么恶意,南雪音也知道,自己的容貌足够出挑,她也就当是那人觉得她好看,因此多看了两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操练结束,几位将领邀着萧攸澜去堂中开个小会。 萧攸澜没急着应下,先看向南雪音。 不等他说什么,南雪音便道:“我不去。” 在端王府的时候她偶尔也去参会,每次都觉得很无聊,一件很小很简单的事情翻来覆去地讲,讲来讲去都是一些车轱辘话废话,她每次去每次都犯困。 何况,刚才看操练看得太过认真,她都没想怎么根据萧攸澜的弱点捉弄报复他。 “那在这里等我。” 萧攸澜想了一下,又道:“可以和他们切磋,不要伤了自己就好。” 南雪音嗤声,“你应该说,让我不要伤了他们。” 几个将领实在听不下去这等狂妄之词,个个吹胡子瞪眼,看在太子爷的面子上这才没有开腔反驳,只是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觉得这小妮子实在大言不惭! 唯独那陆将军兴致盎然,指着后边陆宴,道:“你若要切磋,直接冲着他去!他最爱找人切磋了!” 陆宴闷笑出声,也是求之不得,“对,可以找我。” 萧攸澜目光在他身上一顿,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他朝南雪音走近一步,摸了摸她的脸:“除了他,谁都行。” 南雪音拍开他的手,胡乱嗯了一声。 陆宴一直盯着他们两个的相处,见到她冷着脸拍开太子的手,眼底便浮起了笑意——看来,她并不是很喜欢太子殿下啊。 萧攸澜还是安排了束遇在南雪音身边护卫,其余不再多说,与几个将领进了正堂。 南雪音百无聊赖,打算到处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吓人的虫子或者蟑螂。 军营这种地方,这类东西应该最多了。 “花姑娘,是不是并不喜欢太子殿下?” 陆宴率先开口。 南雪音心说,当然不喜欢。 还有,这是什么称呼?花姑娘? “姓陆的,我劝你最好是谨言慎行!”束遇从鼻子里挤出冷哼,“花怜莺姑娘喜欢太子殿下,喜欢得很!” 南雪音瞥他一眼,“那倒也没有。” 束遇:? 咱俩还是一伙的吗? 陆宴听得笑出声来。 南雪音也瞥他一眼,“别喊我花姑娘,难听。” 陆宴从善如流地应了,“那喊你莺莺姑娘?” 南雪音皱了下眉头:“难听。” “怜莺姑娘?” “难听。” “花怜莺姑娘?” “还是难听。” 陆宴歪头:“难道还有其他称呼?” 束遇摸着下巴,福至心灵似的发问:“你该不会压根不叫这个名字吧?” 第81章 愿不愿意跟他走? 南雪音如今对于束遇的智慧有了一些全新的感悟,对于这种逼近真相的提问,压根不给什么回答,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 束遇很快得出了他的结论,“我可真是爱胡思乱想,你怎么可能不叫这个名字。” 南雪音心中哼笑,她就知道。 “姑娘比较喜欢什么称呼?”陆宴含笑问。 “不知道。” 南雪音是真的不知道。 小的时候,父母亲亲昵地喊她囡囡,偶尔也叫小雪。 其实南雪音非常喜欢小雪这个称呼,只是父母亲去世之后,她便再也不愿意其他人这般称呼她了。 后来到了端王府,最开始的时候,萧鸣玉喜欢喊她“音音”,其他人包括乌坠在内,都喊她“南姑娘”。 再后来萧鸣玉对她没有那么好了,直接直呼她的名字“南雪音”。 这些称呼,南雪音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不对啊,姓陆的。” 束遇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丝阴谋的滋味,皱起了眉头,“你怎么逮着她东问西问,问了这么多?你该不会是对她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陆宴一摊手,“不然怎么说最了解你的还得是你的敌人呢。” 束遇一愣。 陆宴干脆坦白,满目真诚,向南雪音说道:“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你与江景比剑,对你一见钟情。刚才我又亲眼见到你与太子殿下相处,感觉你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太子殿下。因此我想问,你愿意离开太子殿下,和我走吗?” 束遇当场飙出来一句脏话。 难听到南雪音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陆宴提醒:“不可以脏了花怜莺姑娘的耳朵。” 束遇又恶狠狠飙出来一大堆脏话,说完了卷起袖子,“好你个陆宴,三天没跟你打架你就皮痒,当着我的面都敢撩拨我家太子殿下看上的女人!看老子今天揍不死你!” 说完就是一拳招呼上去。 陆宴及时躲开了,一边应付着束遇的招式,一边冲南雪音说道:“刚才我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你好好考虑考虑!” “我,陆宴,小字清郡。我今年二十一岁,没成亲,只有一个通房,一个侍妾,这些我不瞒着你,但你也放心,每回我都让她们喝避子汤药,所以我还没有孩子。你要是不喜欢她们两个,我今天回去就把她们送走!” “我是家里独生子,叔叔伯伯都已经分了家了,并不住在一起。我爹陆铮,就是刚才让你跟我切磋的那个,他都在军营待着,很少回家。我娘亲身子骨不是很好,你要是嫁给我,那就是陆家主母,家中一切都由你来做主,我,整个陆家,都听你的。” 若是寻常女子,听到这儿已经心痒难耐地直呼想嫁了。 可是南雪音这些年一直在打架杀人,对于这种家境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听了就跟没听一样。 她看着二人扭打在一起,觉得他们二人实力不相上下,只是陆宴分心和她说话,已经接连挨了好几下了。 南雪音看了会儿,忽然开口:“陆宴是吧。” 陆宴还以为她是要同意了,立马扭头看过来。 这一下,被束遇把握机会,一记重拳击中他的胸口,将他打飞出去好几步,疼得好似心肝脾肺肾都裂开了。 陆宴龇牙咧嘴地瞪过去,“你小子,有完没完?” 束遇不语,又是一拳挥来。 这一下动作太快,陆宴第一反应是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左移两步。”南雪音道。 陆宴下意识地照做,那一拳正好擦着他的耳朵掠过,并未打中。 束遇皱眉,又抡圆了手臂攻来。 南雪音继续提醒:“蹲下。” “攻他下路。” 陆宴一一照办,一记扫堂腿,迫使束遇后撤了几步。 如此一来,便将战局拉到了平衡。 南雪音满意了,示意:“继续打吧。” 束遇咬牙提醒她:“我们俩才是一伙的!你到底在帮谁!” 陆宴则是惦记着:“姑娘,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都是真心实意,你是怎么想的?” 束遇没好气骂道:“王八蛋你还想这个!” 也顾不上跟南雪音生气,又凶狠地攻去。 “住手。” 清冷声线骤然响起,阻止了束遇的攻势。 他不得已停下来,与陆宴一并转身,齐呼:“太子殿下。” 陆铮好笑问道:“怎么你们两个又打起来了?” 束遇没脸说,是因为你儿子肖想太子的女人。 陆宴也没说,是因为我喜欢上了太子的女人。 倒不是怕挨亲爹的打,而是因为没得到正主的首肯,他不愿意给她带来麻烦。 萧攸澜在南雪音身旁站定了。 南雪音侧目,“这么快?” 她记得萧鸣玉每次开会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她不知道,今日是因为萧攸澜特意强调,不要说废话。 有个将领故技重施,开口就要大力夸赞当今陛下与太子殿下的英明领导,结果刚说了没几个字,就被萧攸澜打断了。 他直言,说正事。 因此这个会结束得格外得早。 不过,往日萧攸澜是不会拒绝他们溜须拍马的,驭下之术中,包括了这一方面。 但今日不同。 今日,萧攸澜是觉得陆宴不对劲。 这种事情没有直接证据,他要给陆铮面子,因此不会直说,面对南雪音的提问,他声线轻缓,道:“东宫还有事要忙,能快则快。” 东宫忙碌这件事,天底下没有人不知道,因此也没有人怀疑。 南雪音也没怀疑。 她只是觉得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去抓虫子,尤其是大蟑螂。 “回去了。” 萧攸澜温声。 南雪音点头。 毕竟刚才萧攸澜说的是东宫有事,陆铮等将领也不好说什么挽留的话,众人毕恭毕敬,齐声高呼:“恭送太子殿下。” 陆宴也在其中,依依不舍,看了“花怜莺”好几眼——她还没点头呢。 第63章 “清郡。” 萧攸澜突然叫了他的小字。 陆宴看过去,“太子殿下?” 他不确定,是不是被太子发现了什么端倪。 萧攸澜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表情,只是淡声说道:“今日是束遇冒犯了,让军医瞧一瞧你身上的伤吧,若有任何药材开销,只管报东宫,一切由东宫承担。” 陆宴应声称是。 萧攸澜不再多说,收回视线。 回去的马车上,南雪音感觉到萧攸澜情绪似乎不太好。 如果她还是豆蔻,她一定会问问他怎么了。 可她现在是“花怜莺”,这种事情,无足轻重。 “陆宴,”萧攸澜嗓音发沉,“是不是问了你,愿不愿意跟他走?” 第82章 这么担心他啊 南雪音靠坐在他对面,正满脑子想着虫子、蟑螂的事儿。 听他这么问,如实回答:“是啊,问了。” 萧攸澜的眸色暗了暗。 南雪音以为他会很生气,责怪她诱惑了别的男人或是如何。 可是萧攸澜的声线却更添了几分温柔,“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他似乎当真是为她而考虑,不疾不徐说道:“真要论起来,陆宴自然是比端王好得多。一来,陆宴更年轻,家世更好,主要是他的母亲是世家大族出身,不是什么普通小宫女。一个通房一个侍妾,在奉都勋爵权贵之中,已称得上十足洁身自好。二来,陆宴对你兴致盎然,当着太子的面,也敢盯着你不放。” 南雪音颔首,“有道理。” 萧攸澜侧目。 说这话的时候,南雪音的表情似乎是真的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年轻,家世好,干净,喜欢我。他的确……” 可是话说一半,萧攸澜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唇。 南雪音皱了眉头瞪他。 “年轻么,我也二十出头。” “我是本朝皇室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登基称帝,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家世更好。” “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还有。” 萧攸澜注视着她的眼睛,深邃眸底仿佛蕴藏了化不开的浓墨,“难道,我还不够喜欢你?” 南雪音依旧拧着眉。 原来他看似在分析嫁给陆宴的好处,实际上是在称赞他自己的优势。 实在有够幼稚。 “比起他,我更好。” 萧攸澜压低了嗓音,循循善诱似的。 南雪音却只是无情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赶紧松手。 萧攸澜松开了她,温声道:“以后不带你出门了,我忙完了之后,会尽快回宫陪你。” 南雪音不解,“原因?” 萧攸澜摸了摸她的脸,“你太迷人,总是招人惦记。” “所以,今后你就留在东宫。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什么都能给你。” 这不就是囚禁的意思。 南雪音面无表情:“把我关在东宫,这也叫喜欢我?” 萧攸澜眉眼含笑,“喜欢有很多种,占有也是喜欢。” 南雪音冷笑一声,心说那我迟早把你的东宫砸个稀巴烂。 今天她跟人比射箭,跟人比剑术,并不仅是为了出口恶气,也想要看一看自己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确实比不上过去的自己,但也差不多恢复了六七成。 若是当真被她找到机会,把东宫拆得乱七八糟,带着乌坠一起逃跑不是没可能。 只是她没想好,离开了东宫,她和乌坠可以去哪里? 端王府吗? “在想端王吗?”萧攸澜问。 南雪音的目光转到他的脸上。 “刚才会上我们说起了端王。他遇袭受伤,身边那女子又小产没了孩子,这件事传进晏家,晏小姐心生怜惜,一意孤行,原谅了他。就在今天早上,他们二人已重修旧好。” 南雪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萧攸澜了然,“不是在想他,那就是在想逃跑的事情了?” 南雪音还是没什么反应。 萧攸澜摸了摸她的脸,“外面很危险,待在东宫,待在我身边,才最安全。” 话音刚落,外边响起一阵尖锐马嘶。 马车缓慢停住了,不等萧攸澜发问,束遇便禀报说道:“殿下,前面是端王的马车。” 这么有缘? “东宫的马害怕端王的马?看见了就叫。”南雪音语气微讽。 “当然不是啊,”束遇誓死捍卫东宫的荣耀,“主要是端王那边被人偷袭,正在打架呢!” 南雪音一愣,完全是下意识地起身,一把推开了车门。 此处还是奉都城外,远远可以看见巍峨城门。 地势开阔,道路通畅,视野也因此十足开阔。 南雪音举目一望,便可见远处的贵族车马,看那马车的外形与装饰,的确归属于端王。 此刻,车队已被一小队黑衣人围在正中,侍卫与暗卫战斗正酣,而萧鸣玉还没有来得及撤退。 “这么担心他啊。” 萧攸澜磁性声音响在耳畔,他就在她的身后,宽厚温热的掌心贴上了她的腰肢。 南雪音不自觉地缩了一下,是躲避的姿态。 萧攸澜感觉到了,因此更为不悦,动作近乎强势地按住了她。 “嗯?” 实际上,南雪音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不是在担心萧鸣玉的安危,刚才的举止或许更像是多年下来习惯性的举动。 毕竟这么多年了,每次萧鸣玉遇到袭击,她都会想也不想,挺身而出。 “殿下,要去帮忙吗?” 马车底下,束遇手掌搭在眉骨上作雨伞状,观察了会儿端王那边的战况,回过头来发问。 萧攸澜偏过了脸,看似耐心地来问南雪音:“你说,要不要去帮他?” 南雪音没说话,眉眼冷淡地看着远方。 她渐渐看出来,萧鸣玉这次出行,身边多了许多人手,那些人南雪音基本都认得,都是很厉害的杀手暗卫。 她不在了,萧鸣玉又接连遭遇袭击,他便将其他高手也抽调了过来。 这好像是为了证明,她南雪音并不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萧攸澜面带微笑,道:“若是你刚才没起身,我或许还派几个人去帮忙,可是如今这般……” 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完。 但束遇并不蠢,听明白了,这是不去的意思。 他想了想,表情兴奋了点儿,“那殿下,要去添乱吗?” 萧攸澜看过去。 “比如说,我蒙住了脸,趁乱踹他们的人两脚。”束遇说这话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萧攸澜笑了一声,“不用了,就当没看见。” “好吧。”束遇还挺失望。 “回城。” 萧攸澜声线平直,不容置喙。 说完,揽住了南雪音的腰肢,将她一并带回马车。 另一边。 端王的人手早已是伤亡惨重,所有侍卫杀手都是满身满脸的血迹,有自己人的,也有敌人的,他们肩并着肩,喘了口气,“都是些不要命的!” “还以为上次遇袭过一次,奉都加强戒备,不至于还有杀手——” “他们还搞了偷袭!否则不至于这般挨打!” 有人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沫,里边好像还有一颗掉下来的牙齿,恨恨道:“要是那位在,就算是偷袭,咱们也不可能这么狼狈!” 南雪音的真姓大名,在一众暗卫杀手之中少有人知,但他们都知道,王爷身边有个女杀手,身形迅捷如鬼魅,从未有失手的时刻。 可是如今这位不知去了哪里。 “快!你们几个,掩护王爷撤退!” “白大人,那边有马车!” 白昇顺着望去,果真见到了车队,也认出那并不是寻常车队。 他立马扭头告诉萧鸣玉,“王爷!那边是东宫的车队!” 萧鸣玉正绞尽脑汁地思索该如何脱身,闻言远眺而去,拧起眉心。 东宫的车队,是不是意味着,南雪音也会在其中? “看那方向,是从军营回来。”白昇推断。 萧鸣玉想,军事重大,太子是个谨慎的人,不至于带着南雪音一个敌对势力的杀手去军营。 也就是说,南雪音不可能跟车队一起。 他当机立断,“往那边靠!不必求助,将杀手引过去,东宫自然会出手。” 第83章 那就是南雪音 白昇其实想问为什么不直接求助,那样的话他们的人死伤肯定能更少一些。 但他转念之间就明白过来—— 王爷与太子明里暗里都不和睦,王爷要脸面,因此绝不可能开口请求太子的帮助。 白昇心中叹息,如此,便可怜了这些拼杀的弟兄们。 这些压力,过去乌坠也承受着吧? 白昇没有别的办法,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只能收敛了思绪,高声呼道:“都听着!往那边靠!” 第64章 - 马车恢复了行驶,南雪音与萧攸澜许久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外面束遇啧了一声,道:“殿下!端王那帮人往这边靠过来了!他们这是要把杀手往咱们这边引啊!” 萧攸澜的思绪只是略微地转了一下,就明白过来萧鸣玉的意图。 他一脸好笑地望向南雪音,“既要面子,又要里子,他一直都这样?” 南雪音不置一词。 “难为你们还替他卖命。”萧攸澜并不屑于掩藏他对萧鸣玉的鄙夷。 “殿下,他们来了!” 束遇提醒了声,“杀手也来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叮”一声响,是束遇挥剑打掉了凌空射来的一支铁箭。 南雪音听见杀手之间的交谈。 “那好像不是端王的人。” “看起来是东宫?” “管他哪里的!这么奢侈的马车,不都是缴了咱们的血汗钱,都该死!” 南雪音听了个大概,隐约猜到了这帮人是从何而来。 她轻轻地皱了下眉头。 “你……” 萧攸澜刚开口说话,南雪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用力往怀里一拽。 束遇的提醒慢了半拍传进来:“殿下,小心!” 萧攸澜回头,就在刚才他端坐的地方,一支铁箭透过窗户斜斜插了进来。 若不是南雪音出手,那箭头必定已经没入他的后背,即便不深,要不了他的性命,但也是一处损伤,得流血,还得敷药。 一脱离危险,南雪音便松开了他,冷冷道:“早知道能射进来,就不扯你了,直接让你死在这里。” 萧攸澜低笑了声,“嘴硬心软。” 马车外面已经打起来了,可以听到兵器交接的碰撞声。 南雪音搓了搓手指头。 萧攸澜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倏然问道:“你想出去吗?” 南雪音扯起嘴角,“你肯?” 她总觉得萧攸澜是不怀好意。 “只是让你出去打一架,在我眼皮子底下,你逃不了。” 说着,萧攸澜率先探出身去。 他还回头,向着南雪音伸出了手。 在一片混乱之中,这样一个俊美而又肉眼可见金贵的郎君,是十分惹眼的。 杀手们很快注意到了萧攸澜,比起萧鸣玉,他甚至更容易成为目标,数个杀手不约而同,不顾一切地挥刀逼近。 此刻战力分散,来的又都是些不要命的,束遇一个人抗下三个,早已是竭尽全力,更是分身乏术,只能怒声:“殿下!躲开!” 可是萧攸澜没动,专注地凝视着马车里的南雪音。 趁乱逼近马车的两个杀手见状纷纷露出了窃喜的笑,“看来是吓坏了。” “那就休怪咱们不客气了!” “去死吧!” 二人一左一右,举起了手中兵器,毫不客气地向着萧攸澜身上砍来。 萧鸣玉在不远处,正好目睹这一幕。 他这边的压力已经减轻很多,看见杀手袭击萧攸澜,心口不由得加快了跳动——萧攸澜是他争夺东宫太子之位的最大阻碍,若是今日他死在杀手刀剑之下,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然而,刀刃离萧攸澜只剩几寸之时,马车内飞掠出来一道暗红色的身影。 她左右一脚,利落地踹开了两个杀手的兵器,身形沉稳,落在萧攸澜的身旁。 随着她停下,刚才飞扬起来的衣摆与发丝也柔软垂落。 萧鸣玉的目光汇聚在她的脸庞,瞳孔骤然放大。 南雪音! “很漂亮。” 萧攸澜低声评价。 南雪音瞟他一眼,言简意赅,“老实躲好。” 虽然怀疑萧攸澜让她出来打架动机不纯,但不得不承认,碰到杀手,她的确会手痒难耐。 虽说打架杀人是她的工作,有的时候杀人太多,她会厌倦做这种事,但是更多的时候,她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享受拳拳到肉、酣畅淋漓的打斗。 “哪里来的女人?” 杀手们并不畏惧。 只听说端王身边有厉害女杀手,这不是太子吗,又不是端王。 简单的挫败不足以构成打击,两个杀手交换了个眼神,再度展开攻势。 南雪音脚尖轻点,飞身下地,一偏头,躲开一刀,重重一肘击,疼得那杀手几乎吐出血来。 南雪音手臂蛮力掐住他咽喉,借着力道翻身而起,双腿夹住另一个杀手的脖子,将二人掀翻在地。 解决了这两个,她的手脚也活动开了,迈开步子,朝着下一个杀手走去。 不用一刀一剑,她自己便是最锋利的刀剑。 而显而易见,有了南雪音的加入,东宫的卫队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另一边。 白昇迟了半拍,终于看清了站在太子爷身边的女子面容,他难以置信,试探性地扭头去看萧鸣玉的表情,“王爷,那好像是……” 萧鸣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不是好像,那就是南雪音。 分明是他培养起来的杀手,如今却站在他的仇敌身边,挡住了砍向他仇敌的刀! 第84章 南,雪,音? 打斗正酣时,南雪音两大步上前,扣住束遇的手腕,将刺向杀手心口的那一剑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而是掀起一脚,将人踹出去数丈开外。 “这都不杀?”束遇不解其意。 南雪音没理会他,站定了,神色冷然,发出肃然威胁:“还不快滚!” 余下残兵不多,也就只剩了十来个,轻伤的拖着重伤,转头四散奔逃。 束遇急得不行,“快!追!” 南雪音却抓着他手腕没撒手,“穷寇莫追,没学过?” 束遇扭过头来看她,皱着眉头,“他们胆大妄为,胆敢袭击太子殿下的马车,此事必须追查到底,不容姑息!” “不必了。” 萧攸澜缓声开口,“听她的。” 束遇瞅了眼他,又瞅了眼南雪音,惋惜地“唉!”了一声,无奈地收了剑。 “太子殿下。” 听到身后萧鸣玉的声音,南雪音扣着束遇的手不由得僵了一下。 上回听见是在画舫,那时他正与晏稚容你侬我侬,议论起她时,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萧攸澜回过身去,叫了声:“四哥。” 萧鸣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南雪音的身上停留一瞬,她并没有回头,他只见到清瘦挺拔的肩背。 他很快收回视线,向萧攸澜抱拳笑道:“今日幸好遇到了殿下,也多亏殿下出手相助,不然今日我只怕是非死即伤啊。” 萧攸澜客气回道:“这都是应该的。” 南雪音觉得他们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虚伪。 她还背对着萧鸣玉,没动弹。 束遇向萧鸣玉道了声:“王爷。” 见南雪音没动,略微靠过来点儿,小声问:“你不好意思啊?” 南雪音瞥他一眼,觉得他事情多,话也多。 但也是束遇这么一个小动作,萧鸣玉的视线再度转了过来,“刚才见这位姑娘身形矫健,不知太子殿下从何处得来这样一位奇女子?” 萧攸澜的唇畔溢出笑意,嗓音都带了笑,道:“这位姑娘,原本不是四哥的杀手吗?怎么,四哥认不出来了?” 萧鸣玉微微一愣。 “四哥派她去大理寺狱中暗杀罪臣,却不及时安排接应,若不是孤去得及时,救下了她,四哥再见到的,估计只有她的墓碑了。” 萧鸣玉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脸色一寸寸地难看了下去。 “虽说孤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何四哥不肯去接应她,但总而言之,如今她已是孤的人了。”萧攸澜说这话时脸上笑意无限加深。 萧鸣玉勉强挤出一点牵强的笑,“所以,她如今是东宫杀手了?” 萧攸澜却摇头,“不是杀手。孤留下她,是为了娶她为妻。” 萧鸣玉那最后一丝笑意都瓦解了,仿佛高耸的城墙骤然开裂崩塌,碎了一地的狼狈。 南雪音也在这时候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在马车上,萧攸澜主动问她想不想下去打架。 他的确不怀好意,想让萧鸣玉见到她,尤其是,见到她在太子身边。 这是一种无形的警示与宣战。 他就是为了让萧鸣玉知道,她已经是他的了。 “今后除非大婚,否则四哥恐怕很难再见到她了,”萧攸澜悠然开口,“四哥,你们毕竟也主仆一场,不如最后说一说话?” 他摆出一副坦然大方模样,还牵着南雪音的手腕,将她转过来面向萧鸣玉。 南雪音一言不发,耷拉着眼皮,没有多看萧鸣玉一眼。 束遇和白昇等人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 萧攸澜耐心地等待片晌,萧鸣玉沉缓开口:“左不过是个杀手,若是太子殿下看上了,早该告知我。太子不近女色之事叫太后娘娘与父皇担忧已久,若是我身边有人能让太子喜欢,我自当亲手将人献入东宫。” 第65章 对于这番回应,南雪音并不意外。 萧鸣玉不喜欢她,自然也就不会为了她当面得罪太子。 他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话。 “四哥将她送给我,今后岂不是没人保护四哥安危?”萧攸澜问。 “怎么会?我身边得力侍卫也有不少。” “是吗,”萧攸澜道,“刚才眼看着,四哥身边的人遇上了那些杀手,实在是招架不住。想来若是她还在四哥身边,四哥定能安然无恙,不至于落得如此模样。” 这话实实在在戳到了萧鸣玉的肺管子。 他顿了一下,才勉强镇定开口:“没有的事,今日是因为我们遭遇了偷袭……” 萧攸澜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萧鸣玉一点儿也不想看他,暗自咬了咬牙,目光转到南雪音的身上,“今后你便在东宫伺候太子殿下,南雪音,你须得尽心尽力,不可生出二心。” 其实这话是在嘱咐南雪音,不要忘了原主,表面在东宫伺候太子,实际上,他希望她继续忠心于他,寻找太子的秘密——毕竟,南雪音并没有来得及把萧攸澜的秘密传递出去。 但是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很急迫。 南雪音慢了半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萧攸澜一计连着一计,是为了知道她叫什么。 最开始,她故意隐瞒,告诉萧攸澜她叫“花怜莺”。 但是真花怜莺遇到危险,小产没了孩子,这事还传到了东宫,萧攸澜大概是从那时候起就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她的姓名。 直到此刻,他终于从萧鸣玉的口中,套问出了她的真名。 南雪音无声叹息,抬起眼睛去看萧鸣玉,没说话,只是皱起了眉头。 而见她皱眉,萧鸣玉也陡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端王的叮嘱,你可记住了?”萧攸澜声线柔和。 南雪音的目光转到他脸上,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皱起的眉头并未舒展。 萧攸澜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他的图谋。 他温温一笑,“看来是记住了。” 南雪音不言,挪开了视线。 萧攸澜去问萧鸣玉,道:“四哥,不如和东宫的车马一同回城?” 他语气带笑,“如此不仅人手更多,有南姑娘在身旁,也安全许多。” 他格外加重了“南姑娘”三个字。 这时,马蹄哒哒作响,有一队人马快速地接近了。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壮汉,见到太子与端王,率先利落下马,“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端王殿下。” 南雪音一眼认出,这是在画舫之外发现她的气息,并且意图杀她的那个暗卫。 问安过后,汉子似乎也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看了她一眼。 但是很快,他向萧鸣玉恭敬抱拳,道:“听闻王爷遇袭,小姐担心不已,特意让小的前来接应护卫。” 如此一来,萧鸣玉便不会再跟着东宫一起回奉都城中了。 二人做了下表面功夫,相互道了个别。 南雪音跟着萧攸澜一起回到马车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 马车缓慢行驶,萧攸澜不疾不徐地开腔:“刚才那个汉子,名为晏三,是晏家最忠诚也最强悍的暗卫,一般守护在晏稚容的身边,如今派来接应保护端王,可见晏稚容对端王用情至深。” “你说是不是?” 说着,他的深邃的眸光落到她的身上,含着十足兴致,“南,雪,音?” 第85章 要将我彻底囚禁了吧 萧攸澜说这三个字时故意一字一顿,好像是将每个字眼含在唇齿之间细细咀嚼过一遍,这才慢慢吐露出来。 若是外人听来,会觉得柔情蜜意,万千缱绻。 南雪音哼了一声,并不正面回他问题,而是尖锐点评:“心机深沉。” 这话是说他故意当面恶心萧鸣玉,还从他嘴里套话。 萧攸澜蓦地笑了。 他瞧着她,反过来评价:“谎话连篇。” 他的嗓音是柔软的,语气更像是调笑。 “你大概不知道,一开始你告诉我你叫花怜莺,我就怀疑这是一句谎话。因为花怜莺三个字听起来像是菟丝花,而你不需要攀附任何人。” 南雪音不言。 后来,听说萧鸣玉遭遇杀手袭击,而他带在身边的一个女子就叫花怜莺,萧攸澜便差不多确定下来,她的确不叫这个名字。 她还说什么同名同姓,是巧合,怎么不是谎话连篇? “姓应该是南方的南,”萧攸澜的思绪缓慢流转,“霜雪的雪。第三个字,不是声音的音,便是英姿飒爽的音。我更倾向于前者。这样更好听。” 南雪音还是没吭声。 她对于太子的评价足够准确:心机深沉。 不需要她来交代,他自己就可以推断出她的姓名。 萧攸澜问:“这个名字,是你父母给你取的?” 南雪音勉强嗯了一声回应。 “你如今,已长成了他们所期许的模样。” 萧攸澜的声调听起来太真诚,没有半点儿虚伪,倒叫南雪音愣了一愣。 他又问:“平日里,萧鸣玉如何称呼你?” 南雪音看过去。 “南姑娘?” “雪音?” “音音?” 萧攸澜一顿,“不对。” 他记起一件往事,若有所思,道:“当时在赌坊,萧鸣玉遭遇杀手袭击,受伤的时候呼唤过一个名字,当时我没有听得太清晰,你也敷衍了过去。如今回想起来,他当时喊的,正是你的姓名。” 南雪音半晌无言。 太子爷这脑子是不是有点儿太好了。 “原来对你直呼大名,这么生疏,”萧攸澜挑眉,“你们关系不好?” “主仆关系,不需要多么亲昵的称呼吧。”南雪音冷淡道。 “言之有理。” 萧攸澜微微一笑,“不过你我并不是主仆。” 静了一瞬,他轻轻出声:“小雪?” 南雪音一怔,下意识地回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过去了太久,其实她已经没办法回忆起爹娘的面容,只是影影绰绰之间,可以看见一对夫妇站在那儿,温柔地唤她。 “小雪。” “小雪,来吃饭了。” “小雪,怎么又和人打架?” 某种异样的情绪席卷了南雪音的周身,她的耳根一阵发烫,恶狠狠瞪向了萧攸澜,“你瞎叫什么!” 萧攸澜扬起眉梢,“原来喜欢别人这样叫你?” 南雪音一愣,表情更凶狠了几分,“谁告诉你我喜欢!” 萧攸澜笑着哄她:“好,你说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别生气。” 南雪音仍然瞪着他。 “殿下,马车已入城了。” 外边束遇扬起声音提醒。 南雪音透过窗户看出去,想到什么,冷冷道:“这次回了东宫,只怕是要将我彻底囚禁了吧。” 萧攸澜目光落到她身上:“不喜欢待在东宫吗?” 南雪音面无表情:“东宫又小又闷,没人喜欢待。” “闷吗。” 南雪音的反抗无足轻重,萧攸澜在意的居然是这种细枝末节。 他温声道:“若是你乖一些,我送你解闷的礼物。” “什么都送?”南雪音侧目。 “什么都送。” 南雪音扯出恶劣的笑,“那我要当东宫太子。” 萧攸澜道:“这有点难,但有个类似的,你可以。” “什么?” “东宫太子妃。” 南雪音:…… 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南雪音顿时把笑容收了起来,“那你不如一剑杀了我。” 萧攸澜却笑起来:“我挑一个别的送你。” 南雪音不说话了。 她忽然记起来,之前萧鸣玉对她很好,很特别,每次去了外边都惦记着她,回来的时候就给她带很多东西,好吃的、好玩的,玲琅满目。 有一次,临近年关,萧鸣玉要回奉都述职,当时南雪音刚当杀手没多久,还要训练,因此留在了莲州。 萧鸣玉人没有回来,倒是安排人给南雪音带了一只小猪回来。 当时那人只说这是王爷送给南姑娘的,具体这是做什么用的也没讲清楚。 南雪音看着那小猪脖子上绑着红色绳子,看着很是喜庆,一想这又是年关,这不是年猪是什么? 因此二话不说,跟乌坠他们一起把小猪烤香了分着吃了。 年后,萧鸣玉从奉都回来,第一件事来找南雪音,问她:“喜欢我送你的小宠物吗?” 南雪音疑惑,“什么小宠物?” 萧鸣玉道:“就是一只小猪啊。那是西域特有的,据说这种小猪长不大,是一种很可爱的小宠物。我担心你在莲州会觉得孤单,因此特意让人带过来给你。” 南雪音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第66章 萧鸣玉还在左右环顾,“小猪应该长大了些了吧?抱出来我瞧一瞧。” 当时,白昇跟乌坠并肩过来。 白昇摸着肚皮,无比怀念地说着:“前两天那只烤猪是真好吃,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吃一次。” 这下,轮到萧鸣玉愣住了。 他看看白昇,又看看南雪音。 南雪音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好久,萧鸣玉叹了口气,“罢了。” 他居然还笑了一笑,说道:“你能吃得开心,那也算不枉费了我的这番心思。” 第86章 束遇开始热血沸腾了 回到东宫,魏年早已等候太子殿下多时。 萧攸澜将查清钟韫动手脚证据的任务交给了他,魏年不得不从一大堆紧要事情中抽了时间出来,把这微不足道的小事给解决了。 这会儿,魏年是来回禀此事。 不过他先注意到了束遇等人身上的破损与血迹,很快明白过来,一定是出了事。 他皱起了眉头询问:“如今城中早已加强守卫,殿下怎么还会遭遇袭击?” 束遇两手一拍,“所以,遇袭这不是在城外的嘛!” 魏年一顿,目光转到南雪音的身上。 除了太子殿下,只有她的身上干干净净,想来一定是被保护得很好。 如此…… 不等他说什么,萧攸澜率先道:“长龄,你带着钟韫去宝慈宫。” 魏年抬头,露出一点儿困惑的表情。 “钟韫不懂规矩,敢在东宫阴谋设计,自然该由宝慈宫中嬷嬷好好教导。” 魏年抿了下嘴唇,“可陛下那边……” 萧攸澜对此也早有安排:“孤待会儿自会去面见陛下。” 魏年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太子爷的命令,忍不住又看向南雪音,那眼神远称不上友好。 南雪音觉得,他嘴里一句“红颜祸水”几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但是毕竟萧攸澜在一旁,他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领着钟韫,带着太子的命令,往宝慈宫去了。 “我去见陛下,”萧攸澜临行之前还向南雪音柔声交代,“今日你辛苦了,先好好休息。” 南雪音嫌弃地摆一摆手,“赶紧走。” 萧攸澜笑了一笑,“待会儿一起吃晚饭。” 说完,动身离开了东宫。 南雪音瞟了眼他的背影,确定他已经出去了,得要一会儿才能回来,眉梢动了动,率先朝着最近的墙脚走去,拨开花草丛,脚尖踢开石头。 “你在找什么?”束遇过来了,他居然没跟着太子爷一起去。 南雪音头也不转,道:“没找什么,随便看看。” 束遇大胆猜想:“你该不会是想找虫子,吓唬太子殿下吧!” 南雪音没吭声。 石头底下是有一只虫子,但给人的感觉是刚生下来,还没成年。 这么小,能吓唬到谁啊。 “你找不到的,”束遇哼笑一声,“因为太子殿下害怕,所以东宫时常会派人到处检查,有什么吓人虫鼠,自然是第一时间处置了。” 南雪音没搭理他,换了个地方继续找。 束遇又跟过来,“还没问你,刚才在城外,你,我,加上东宫的人,还有端王手底下的人手,明显可以把那些杀手一网打尽,你干嘛留下他们性命,还放跑了他们?” 南雪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没看见,他们穿什么衣裳?” 束遇回忆了一下,“就……很简单的粗布衣裳啊,没什么特别的,不足为惧!” 南雪音瞥他一眼。 所以她就说,像是束遇这种出身名门望族的人,不会明白底层人的苦痛。 “你也知道,没什么特别。他们不过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才落草为寇,成为杀手,说到底也是邺朝的可怜百姓。你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们的老母妻儿怎么办?在家里等死吗?” 束遇一愣,他当真是没想过这一层。 片刻后,束遇又道:“可……他们既然选择了当杀手,又选择袭击王爷,袭击太子,那自然也做好了准备接受一切恶果。你还是不该放走他们。若是他们卷土重来,那如何是好?” 南雪音站直身子,转向束遇,冷冷道:“首先,他们不是自愿选择去当杀手。如果他们有田可种,有活可干,根本没必要去卖命杀人。” “其次,他们为何追杀袭击王爷?因为这天下的皇亲贵胄,是靠他们的血汗养着。每年那么多的税收,大部分都流向了皇亲贵胄,而有的皇亲贵胄并不满足于此,仗着职务之便盘剥鱼肉百姓,这才激起了民愤。” “最后,你说朝廷设立军营,东宫养着亲卫,是为了什么?为了保护他们,捍卫他们的权力。那么,若是所有的刺客杀手都被杀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束遇被她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心上仿佛压下来一片沉重阴翳,令他有些喘息困难。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说完了,南雪音收回视线,继续弯腰在草丛中摸寻。 束遇瞅着她的背影,心中感慨,分明她年纪看着与他是相仿的,可是她看待问题比他深刻了太多。 她不仅射箭厉害,剑术厉害,打架也很厉害。 束遇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这么喜欢她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南雪音头也不转。 束遇挠挠头,“那什么,你不叫花怜莺,叫南什么……那三个字怎么写?” 南雪音冷笑一声。 不然人家是太子,你就是个亲卫呢,这个还得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写,”南雪音故意使坏,“我不识字啊。” 束遇“啊”了一声,在敬佩她之余,又对她多了一些同情。 南雪音捕捉到了他那点儿同情之心,心觉好笑,也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道:“束遇,我们算朋友吗?” 束遇一怔,立马道:“当然算!” “如果我需要你帮忙,你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帮我吧?” “那当然啊!”束遇开始热血沸腾了。 南雪音配合地哇了一声,“你太讲义气了,义薄云天啊。” 束遇骄傲地抬起了胸膛。 “所以,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一堆虫子来?最好有两只以上蟑螂,个头要大。其他虫子也要大,长得够可怕就好。” 束遇犹豫地搓搓手,“你要这些虫子,是不是为了吓唬太子殿下?要是这样的话,我肯定不能做的。我和太子殿下也是很好的兄弟,我不能背叛他啊。” 南雪音煞有介事,“当然不是为了吓唬他,我要虫子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好。” “是吗?”束遇半信半疑。 “殿下将来要当皇帝,肯定不能有缺点、软肋。害怕虫子,这件事要是被对手知道了,也会成为攻击太子殿下的一种方式,”南雪音偏头,“难道你想这种事情发生?” “那断然不行!” “所以啊,”南雪音循循善诱,“我就想用这些虫子来改正太子殿下的缺点,让他更加完美,无懈可击。” 束遇完全被说服了,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给你找来!” 第87章 非常想念南雪音 另一边。 萧攸澜求见永征帝,书房中却空无一人。 “端王遇刺一事传得沸沸扬扬,贤妃娘娘得知,忧心不已,特意将端王召入宫中相见。陛下也过去了。” 门外守卫恭敬地解释。 萧攸澜了然。 他是可以留在书房等候的,但是略一思忖,便转身朝贤妃的宫殿走去。 站在殿门外时,他听到里边传出了谈话。 “……儿子真的没有什么大碍,母妃不必担心。”这是萧鸣玉安抚的声音。 “都说儿女是做娘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短短几日不见,你便伤成这样,我怎能不伤心呢?”贤妃的嗓音带着明显委屈哽咽的哭腔。 “这不过是小伤,养几日就好了。母妃,快别哭了,父皇还在这儿呢。” 旋即便是永征帝的笑言:“你母妃眼窝子浅,听说你受伤时大概就哭过一回了,有的人若是不会哭,伤心都憋在心底里,那才是坏事,迟早要憋坏了。像你母妃这般经常哭一哭,说不准反倒更康健!” 这番对话,父母慈爱,儿子孝顺,他们三人俨然就是和睦融洽的一家人。 萧攸澜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体验了。 自从母妃过世,他与父皇之间少有亲切的说笑谈话,基本上都只是议论国事,某项政策的施行与废止,或是某位官员的提拔与贬谪,等等等等,都是公事。 记忆中,父皇好像很少关心他过得开不开心,只会教给他怎样做一个太子,又怎样做一个皇帝。 萧攸澜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适应,他平日里不也逐渐冷淡,沉默寡言了吗? 可是今日站在这儿,听见他们三人的对话,他的心里忽然开始难过。 第67章 难过地想念母后,也难过地怀念过去他们一家人的温馨。 也是这个时候,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念南雪音。 “太子殿下来了。” 宫女还是注意到了他,笑着道了一声。 殿内听到了,永征帝率先扬起声,“攸澜来了,进来吧。” 萧攸澜依言进去。 萧鸣玉正坐在贤妃近旁,拿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哄着:“外人进来了,母妃快些把眼泪擦干。” “外人”二字,似乎轻描淡写,却也掷地有声。 萧攸澜眉眼之间一片淡漠,进了殿内,一一问安,“见过父皇。见过贤妃娘娘、四哥。” 萧鸣玉擦去了贤妃的泪水,转头过来,面带微笑地颔首示意,“太子殿下。” 贤妃脸上的眼泪虽是擦干了,眼睛却还一片水润通红,朝着萧攸澜抱歉一笑,“真不好意思,叫太子殿下见笑了。” 又吩咐宫女,“快,为太子殿下设座,上茶水。” 萧攸澜没有拒绝。 永征帝问起:“你怎么往这儿来了?” 宫女搬来了椅子,萧攸澜从容坐下,回答说道:“儿臣原本有事去找父皇,听说父皇来了贤妃娘娘这儿,也便过来了。” 侧目看向萧鸣玉,流露出些微关切之色,“刚才在门外听见,说四哥受伤,不知是何时的事?” 他其实是知道的,那是在赌场受的伤,只是他装作不知道。 萧鸣玉并未正面回应赌场的事儿,只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不是今日。今日多亏了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否则只怕这伤势又要加重。” 永征帝“哦?”了一声,“你今日还搭救了鸣玉?” “今日儿臣去了军营,回城路上正好碰到四哥遇袭。” 宫女端来了刚烹的茶水,贤妃吸吸鼻子,道:“今日实在要多谢太子殿下。这是我这宫中自己晒的荷叶茶,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弃。” 萧攸澜从善如流地接在手上,放近鼻前轻嗅,“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多谢贤妃娘娘。” 贤妃面露喜色,“我还担心太子殿下金枝玉叶,平日喝的都是各处进献的名贵茶叶,怕是喝不惯这荷叶茶。见殿下喜欢,我也就放心了。殿下若是喜欢,不妨拿一些去。鸣玉这孩子在府上也常常用这荷叶茶招待客人呢。” 萧攸澜扬了一下眉梢。 萧鸣玉用这么寻常的荷叶茶招待客人? 贤妃说出口,自己信不信。 谁不知道端王好奢靡,屋舍都恨不得用纯金打造。 但他面色不露异样,淡声道:“那就多谢贤妃娘娘。” 因为有他在场,他们三人之间也没办法继续叙旧谈笑,不多时,永征帝也便站起身来,“走吧。” 从贤妃那儿出来,萧攸澜与永征帝并肩走去书房。 永征帝悠然开口:“说吧,来找朕,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萧攸澜并未隐瞒:“一是为军营中事,二是为了钟韫。” 听到“钟韫”二字,永征帝侧过脸来,“钟韫怎么了?” “儿臣下令,将钟韫送去了宝慈宫。” 永征帝流露出不悦之色,“朕说过了,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钟家姑娘对你来说有助益,你便将她留在东宫,不喜欢就少见几面,没什么大碍。你难不成连这都忍不了?” 萧攸澜早就猜得到,永征帝是一定会反对他把钟韫送走的。 他闻言垂下了眼睛,片刻,低声道:“父皇刚才对四哥说话,要温和许多。” 永征帝一怔。 他看着自己这个嫡长子,怒色逐渐散去,喉结滚动了下,嗓音也柔和下来,“朕……不是那个意思。” 话中显然带着愧疚。 这也正是萧攸澜最终决定来这儿的原因。 让父皇对他感到惭愧与怜悯,接下来他说出口的话,也就会更具备说服力。 萧攸澜还是低着眼睛,道:“父皇其实误会了儿臣。儿臣这次将钟韫送去宝慈宫,不是因为忍受不了,而是希望,将来钟家姑娘可以真正对儿臣登基有所助益。” 永征帝不解,“这是何意?” “儿臣去军营时,带上了身边女子,钟韫对此不满,暗中在衣裳上动了手脚,伤了那女子。” 萧攸澜抬起眼睛,平静而又认真地望向永征帝,“正如父皇所言,儿臣将来不会只娶一个女子,若是纵容钟韫如此善妒恶毒之举,将来变本加厉,后宫难免陷入混乱,如此必定会影响到朝堂天下的安定。儿臣这才将她送去宝慈宫中,让她在祖母手下,跟着嬷嬷学规矩,如此,她才能学会安分守己,听话贤惠。” 第88章 主动吻我一下 永征帝点着头,看向萧攸澜的视线中带出了赞许之色,“你如今愈发懂事了。” 他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感到愧疚,顿了顿,又道:“依照如今的进展,晏家很快就会与鸣玉结为亲家,到时,朕便会让他们夫妻二人回莲州去。” 这是要让萧攸澜放心,言外之意是告诉他,只要他听话,他就可以稳坐东宫。 萧攸澜一派恭敬顺从,“等到时候,儿臣定会备上厚礼,恭喜四哥喜结良缘。” 已经回到了书房,永征帝心情不错,笑道:“留下,陪朕吃顿晚饭吧。” 萧攸澜还记着他对南雪音说的话,面色不改,道:“儿臣今日怕是不能陪父皇用膳了。祖母寿辰将近,儿臣却还未备好贺礼。” 永征帝也并未强求,“那就先将军营中事说一说。” “是。” 萧攸澜回到东宫时,天边已有了几许暮色。 他原以为南雪音会在她自己的房间,往里走了两步,却在饭厅见到了她。 她也看见了他,转过头,对身后玲琅道:“去,让小厨房上菜。” 一瞬,令萧攸澜回想起她装作豆蔻时的日子,一时有些恍惚。 静默片刻,萧攸澜走上前去,问她:“今日怎么这样乖?” 南雪音心说,因为我马上就能拿到虫子蟑螂吓唬你了,这是要让你放松警惕啊。 明面上偏了下头,“不喜欢这样,那我改。” 萧攸澜弯起了眼睛,“那不可以。”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我很喜欢。” 即便猜得到她心里一定憋着什么坏,可……萧攸澜并不太介意,甚至庆幸,幸好啊,为了对他做什么,她也愿意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饭菜上来了之后,萧攸澜并未让南雪音伺候,反而主动地往她碗里夹菜,为她添饭。 南雪音对此一切坦然受之。 倒是飞鸿与玲琅看得目瞪口呆。 除了太后娘娘,陛下,还有已经仙去的柔懿皇后,天底下怕是只有她,能享受太子爷此等待遇了。 晚膳之后,南雪音回了自己房里。 萧攸澜在书房,见了从宝慈宫回来复命的魏年。 “太后娘娘原本不愿收下钟小姐,是见了东宫提交过去的证据,听了殿下说让钟小姐学规矩的那番言论,才最终愿意留下钟小姐的。” 魏年如实说道。 这种时候,他也打心眼里佩服太子殿下。 很显然,太子殿下并不是真心想要钟韫学规矩,只是不想她留在东宫。 可他借着此事发作,用的这个理由,又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何况,太后娘娘与陛下,恐怕都不知道,太子殿下对东宫这女子,不是寻常的感兴趣,他用上了十二分的真心。 此事说定了,萧攸澜谈论起接下来的首要之事:“太后娘娘寿辰将近,孤吩咐你们筹备的贺礼如何了?” “贺礼已经选定,正在运往东宫的路上。按照殿下的吩咐,一切秘密进行。明日,最迟后日,贺礼便可奉入东宫,给殿下过目了。” 顿了顿,魏年又道:“另外,西域十六国使者都已陆续来到了奉都。属下估计,近日杀手刺客横行,也与此事有关。” 萧攸澜微微颔首:“今日孤去见过陛下,陛下已将奉都守卫安排交给了东宫。” 魏年赞许:“这是陛下信任殿下。” 萧攸澜对此不置可否。 “此事由你与束遇分头负责,务必保证一切相安无事。” “是。” “另外,”萧攸澜淡声,“还有一样东西,你安排人去找。” 魏年莫名有些不详预感,“殿下要什么?” “给她解闷的礼物。” “……” 果然啊,没有超出魏年的预料。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问:“殿下准备送她什么?” 萧攸澜不疾不徐,摩挲着手指,勾了一下唇角。 - 后半夜,南雪音感觉有人上了她的床。 用不着睁眼,她也知道是谁。 萧攸澜大概也是习惯了,大掌一捞,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问:“睡着了吗?” 南雪音闭着眼睛,冷淡道:“就算睡着了,也被你吵醒了。” 第68章 “我的错。” 萧攸澜认错也快,嗓音含着笑意,“继续睡吧。” 南雪音不语。 “再过几日,便是祖母太后的寿辰,东宫会很忙。” 南雪音心想这跟我也没有关系啊。 “怕你闲得发慌,我特意为你准备了礼物。” “什么东西?”南雪音疑惑,还真有礼物啊? “明日午后你就可以见到了。” 萧攸澜故意卖了个关子。 南雪音真是很好奇那是什么,可她又不想追问,拼命地忍住了开口的冲动,憋了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好。 天还没有亮,萧攸澜轻手轻脚地动身要起来。 南雪音忍无可忍,捉住了他的袖子。 “吵醒你了?”萧攸澜垂下眼睛。 “你先告诉我,”南雪音盯着他,“你准备的是什么?” 萧攸澜低笑出声,“我不是说了,等到午后你就知道了。” 南雪音没撒开他的袖子。 萧攸澜福至心灵,“若是实在想提前知道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俯下身来,眉眼含笑:“主动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南雪音:“……” 想也不想,松开了他的袖子。 还扯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住了,转身朝向里边,好似是要跟他划清界限。 萧攸澜又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因为这样一个小插曲,萧攸澜一整个上午的心情都很好。 身边人都可以明显地感觉到。 太子殿下其实很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他每天事情多,压力大,连微笑都很少有。 可是今日,太子殿下笑了好多回。 中午,萧攸澜跟南雪音一起在里边吃午饭。 飞鸿侍奉在门外,低声与魏年感慨道:“我猜,这是那位姑娘的缘故。这未尝不是好事。见到殿下开心,我也跟着开心。皇后娘娘泉下有知,也定会欣慰吧。” 魏年却蹙眉道:“我却觉得这未必是什么好事。太子殿下本该强大到无懈可击,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女人有这样明显的情绪起伏?这已经是太子殿下的软肋了!若是将来有人发现此事,将她捉走,以她的性命作为要挟,太子殿下岂非要受到掣肘?” 正当此时,有个小厮进来了,朗声说道:“太子殿下,您要的礼物到了!” 飞鸿和魏年顺着望过去。 没等他们看清楚,屋中有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擦过魏年身边,撞到了他的肩膀,竟将他撞得跌跌撞撞好几步,勉强站稳。 魏年差点以为那是束遇那样的成年男子,可等他看过去,见到的却是南雪音。 她盯着摆在地上的那只楠木箱子,去问小厮,“这个,就是礼物?” 第89章 不抱一抱? 南雪音有个坏毛病,她对一件事情感到好奇的时候,就迫切地需要知道那背后的真相。 她憋了一晚上,没问出来结果,又憋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一直到她听见那句,“礼物到了”。 南雪音一放筷子,便飞身掠了出来。 半路上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弱不禁风的,她没怎么在意。 院子里只摆了那一只楠木大箱子,她在前边站定了,指着去问那小厮。 小厮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缓了缓,好脾气地回答说道:“正是,这个正是太子殿下吩咐秘密准备的贺礼。” 南雪音点了下头。 “是不是太子殿下让您瞧一瞧?”小厮又热情地问,他知道这位姑娘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 南雪音回想了下,萧攸澜是说午后她就知道是什么礼物了。 但最近正好太后寿辰,东宫应该会有两份礼物,她并不是很确定。 但小厮十足热情,已经取了钥匙出来,打开了铁锁,揭开箱子,“您请看!” 南雪音往里看去,微微一愣。 “见到礼物了?” 萧攸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也出来了。 不过目光转到地上那只箱子,他意识到不对劲,“这个……” 话音未落,南雪音已经抓了箱子里的那柄如意,拿出来,转身看向他。 她在端王府的时候见过许多好东西,但不得不承认,那些翡翠玉如意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柄纯金的如意。 无论是那些累丝双蝠蟠桃纹,镶嵌的通透松石,或是末端系着的寿结黄双穗,无处不见顶尖的精致。 听说,如意过去可以用来挠痒,也当过辟邪法器,还可以用来当兵器。 从这个方面来说,这柄如意当礼物,倒比当初萧鸣玉送小猪有用得多。 小猪吃一顿就没了,这如意却可以拿来砸人脑袋,砸完了还能揣着出去换一大笔银子。 “那我就收下了。” 南雪音道。 如此一来,萧攸澜那句“这个不是送你的”,也就噎在了喉咙底,因为他发现她好像还挺喜欢这个。 “殿下!礼物来啦!” 束遇从外边进来,声音听起来欢天喜地。 南雪音捧着金如意,抬头望去。 只见束遇怀中抱着一只通体纯黑的小豹子,笑容满面地迈步进来。 南雪音看看他,又看看那小豹子。 她又扭头,看向萧攸澜,并不是很赞成,“豹子野性难驯,何其凶猛,宝慈宫里只有一帮上了年纪的嬷嬷,你送给太后,也不怕出事。” 萧攸澜默了默。 南雪音把话说完,低头看向怀中的如意。 安静片刻,她忽然意识到…… 明显这如意才是给太后的!如意上那么多的灵芝、祥云、蟠桃花纹,就差把“贺寿“二字刻上边了,怎么可能这个是给她? 很显然,那只充满野性的小黑豹子,才是为她找来解闷的玩意儿。 南雪音呆愣半晌,下意识地瞄向萧攸澜。 萧攸澜的嘴角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南雪音的羞耻几乎要爆棚,可她太要脸面,“啧”了一声。 萧攸澜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收起笑脸,好脾气道:“怪他们没有说清楚。” 边上小厮心虚地直挠头。 他……他也不知道这东宫里边是备了两份礼物啊。 即便如此,南雪音的耳根还是控制不住地泛起了一点儿红色,她不再看萧攸澜,还把如意塞进了他的怀里。 萧攸澜接住了。 束遇走上前来,他怀中抱着的豹子还很小,像只小猫儿似的,蜷缩着身子,眼睛还没有睁开。 “昨天晚上买下来的,刚断奶没多久。这会儿正睡着。”束遇道。 南雪音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豹子。 小的时候,家里养过一只黄狗。 南雪音也不知道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反正那天一大早,她听见门外小狗叫声,出去一看,就见一只小狗蹲在院子门外。 门一开,小狗就进了院子里小跑撒欢。 南雪音的母亲心软,见小狗瘦巴巴的可怜,便喂它吃了点东西。 这顿一吃下去,小狗便在家中赖着不走了。 父亲笑着说:“正所谓狗来财,留下它吧!正好可以看家护院!” 南雪音很开心,因为她平日里没什么朋友,有了小狗,也就有了一个玩伴,非常忠诚的玩伴。 南雪音与小狗几乎形影不离。 渐渐地,小狗长成了大狗,威风凛凛,有陌生人经过院外就会大叫恐吓,见到南雪音和爹娘,则是亲昵地摇晃尾巴,主动地低下脑袋,让南雪音摸它的脑袋。 南雪音一年一年的长大、长高,大狗却变成了老狗,声音越来越微弱。 后来,它连骨头都啃不动,吃不下了。 南雪音很难过,抱着它一直哭。 它应该是感觉到了小主人的悲伤,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她,它的眼睛里也含着泪花。 那可能是南雪音学会的第一场离别。 直到如今,她都能清楚记得,她的小狗的鼻子上,有一块白色的斑纹。 而束遇怀中的那只小黑豹,鼻尖竟然也有那样的一块白斑。 南雪音看着,有些怔忪。 “不抱一抱?”萧攸澜问她。 南雪音吸了口气,“抱。” 说着,伸出手去。 不知是被吵醒了,还是怎么样,束遇怀中的小黑豹哼哼唧唧地叫唤起来。 束遇提醒道:“这小豹子跟小猫小狗可不一样,牙齿爪子都尖锐得很,脾气也大,卖豹子的那个小贩的手指就被它咬伤了。你可得小心……” 第90章 她最近生气 束遇说话的时候,南雪音已经接过小黑豹,揣抱在怀中。 小黑豹哼哼唧唧像是撒娇,南雪音被可爱得不行,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它的脑袋。 “不可以!” 束遇想要阻止。 小黑豹睁开眼睛,见到南雪音靠近的手指,张开了嘴巴。 第69章 束遇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这细皮嫩肉的,被咬一口至少断两根手指头啊! 可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小黑豹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南雪音的手指。 束遇微微一愣。 南雪音的眼眶酸涩又温热,揉了揉小黑豹的脑袋。 “看来它很喜欢你。”萧攸澜嗓音温润响起。 南雪音嗯了一声,将内心那些情绪和喉咙底的哽咽都努力压了下去,破天荒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萧攸澜愉悦地勾起了唇角,“你喜欢就好。” 束遇将这一幕幕收入眼底,稀奇地挠了挠头,想起什么,道:“对了,这小黑豹很难得,据说是北方非常罕见的品种,不容易养,有很多讲究。那贩子交代许多,我记不住全部,便让他跟我来。他说他得看着院子里的其他猛兽,便让他的女儿过来了。” 萧攸澜瞥他,“到东宫了?” 束遇道:“在宫门外候着,就等太子殿下的召见。” 萧攸澜先来问南雪音,“需要见一见吗?” 南雪音未经犹豫,“见。” 束遇转身出去传话。 这时,小黑豹已经睡醒了,可能是觉得被抱在怀里有点儿拘束,在南雪音怀中拱动。 南雪音难得地笑了一下,“想下地啊?” 萧攸澜站在一旁看她,见到她的笑脸,眸光轻颤,也跟着略弯了一下眼睛。 南雪音将小黑豹放到了地上。 小黑豹很开心,甩了甩脑袋,站稳了之后围绕着她跑了一圈。 “这么懂它?”萧攸澜问。 “小的时候我家里养过一只小狗。”南雪音心情实在太好了,直接对萧攸澜说出了过去的事情。 “什么样的小狗?”萧攸澜问,他是真的好奇,有关她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 南雪音淡然说道:“再寻常不过的一只狗,黄狗。” “我没养过狗。”萧攸澜缓声。 南雪音觉得,即便太子爷要养狗,也不会养大黄狗。 过去萧鸣玉说过,黄狗太普通,太不起眼,不符合皇室贵族的身份。 “小的时候,我养过一只狮子猫。” 南雪音侧目。 “但是没有养很久,因为小猫死了。” 南雪音的小狗也是死了,因为这番话,她对萧攸澜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感觉,问:“怎么死的?”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被萧鸣玉按进池子里,溺死了。” 南雪音一怔。 “太子殿下,人带进来了。” 束遇的声音适时响起。 南雪音迟了半拍,顺着望过去。 只见束遇身后跟着进来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寻常百姓的装束,身材娇小,巴掌大的脸上最先入目的是那双黑亮清透的杏眼。 她小心紧张,低垂着脑袋,整个人反而更为纯稚无辜,犹如一朵风雨中坚韧而又美丽的白玉兰花。 “快,见过太子殿下。”束遇好心提醒。 女孩子先偷偷瞄了一眼,看见挺拔俊美的萧攸澜,一张小脸登时涨得通红,重新低下脑袋,颤着声道:“见、见过太子殿下。” 束遇又提点她:“告诉太子殿下,你姓甚名谁啊。” 女孩子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了,磕磕绊绊道:“我……我姓江,江莲儿。” 又咬了下唇瓣,壮着胆子补充,“莲花的莲。因为我娘亲怀着我的时候,很喜欢吃莲蓬……” 说完这些,她整个人烧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了。 束遇笑着替她解释:“小姑娘还没见识过殿下这样大的人物,紧张实在是没办法。” 萧攸澜对此不怎么介怀,道:“那就先说一说,养这小豹子有什么要注意的吧。” 江莲儿仍红着脸,应了声“好”,还是不敢看萧攸澜,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见到了那只小豹子。 下了地之后,小黑豹对周围一切都感到好奇,早已经一路闻闻嗅嗅,一直到墙角。 “小羊,过来。” 江莲儿蹲下去,叫了一声。 小黑豹立马扬起脑袋,小跑着奔向她。 在熟悉的黑豹跟前,江莲儿可算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萧攸澜问:“你叫它什么?” 江莲儿立马回道:“小羊。” 仰起了脸望向太子,脸颊涨红,“因为它很喜欢吃羊肉,所以我就喊它小羊。” 南雪音更加怀疑这小黑豹就是她的小狗了,小狗以前最喜欢啃羊骨头。 南家清贫,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羊肉,小狗懂得珍惜,抱着羊骨头啃,也不舍得一口气啃完,一啃就是两三天。 “小羊。”萧攸澜重复说了一遍。 但地上的小黑豹听了,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仍蹭着江莲儿的手掌。 江莲儿歉然对萧攸澜道:“太子殿下见谅,小羊从小是跟着我的,对于陌生人,可能没那么快熟悉。” 萧攸澜淡声:“无妨。原本它也不是孤的。” 江莲儿疑惑:“太子殿下……不是自己要养这小豹子吗?” 萧攸澜否认,“不全是。” 江莲儿一愣,“什……”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不全是? 萧攸澜望向身旁的南雪音,“孤买这小豹子,是给她解闷。” 江莲儿发现,太子殿下望向她时,眸中一片似水温柔,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怅然。 她深吸口气,问:“这位姐姐是谁?” 南雪音道:“谁也不是。” 萧攸澜道:“未来太子妃。” 他们二人是同时回答的,江莲儿愣了一愣,有些迷茫。 萧攸澜笑道:“她最近生气,故意不肯承认。” 南雪音瞪他,还说她谎话连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萧攸澜仍微微笑着,回视向她。 江莲儿看着太子殿下的脸入了神,他……他真的太好看了,尤其是笑起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她更好奇,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呢?这样好看的太子殿下,对她如此宠溺又温柔。 南雪音今天心情好,看在小黑豹的面子上,没跟萧攸澜计较什么,蹲下身,唤:“小羊。” 江莲儿回过神,下意识道:“小羊认生,它不会亲近陌生……” 话没说完,小黑豹便撒开四条腿,奔向了南雪音,蹭着她的掌心,比刚才蹭江莲儿的时候还要亲昵得多。 江莲儿一怔,怎么会这样? “你继续说,”南雪音道,“养它有什么要注意的?” 第91章 太子爷不高兴 不知为何,江莲儿内心空落落的。 可能是因为养了很久的小黑豹对她没那么亲近了,她有点儿失落。 也可能是因为觉得太子殿下高贵又俊美,却不可能是她的,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女人。 而江莲儿也确实觉得这位姑娘绝世美貌,与太子殿下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怎么也比不上。 如此种种,令江莲儿情绪低落极了。 但面对南雪音的询问,她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如实说了养育豹子的注意事项。 南雪音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说完了,萧攸澜薄唇轻启:“赏。” 飞鸿很快手捧白银过来了。 江莲儿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和爹爹卖了那么多的猛兽,却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太子殿下出手真是太大方了! 见她呆愣,束遇笑着提醒:“愣着做什么,赏你的,还不快收下?” 江莲儿下意识地将手往身上擦了擦,这才隆重地接住了那些银子。 她红着脸,望向了萧攸澜,“多……多谢太子殿下。” 萧攸澜的神色依然淡漠,吩咐束遇,“你送江姑娘回去。” “是。” 江莲儿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拿着这么多银子,肯定不安全,自然要由束遇亲自护送。 路上,他若有所思地问:“你说你叫江莲儿,是因为怀着你的时候,你娘很喜欢吃莲蓬……” 江莲儿点着头,“是呀,怎么了吗?” 束遇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叫江蓬儿?” 江莲儿一愣。 这个问题还真把她难住了。 “若是男儿,自然是叫江蓬儿。但这是个女儿,也便唤了江莲儿。” 一个浑厚男声回答了他的疑问。 二人已到了江家门口,回话的是出来迎接的江父。 束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江父冲他恭敬拱手,“这位大人,要不进寒舍小坐片刻?” 他身后的小院中,隐隐约约传出猛兽的低吼,听得人毛骨悚然,束遇摆一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得回去了。” 江父惋惜道:“好吧。” 束遇要走,江莲儿摆摆手,“大人再见。” 凝望着他的背影,江莲儿怅然若失,刚才进入东宫,看见太子殿下,那仿佛成了一场绮丽不真实的梦,随着他渐行渐远,她明白,这场梦是时候该醒了。 第70章 “莲儿,你在看什么呢?”江父问。 江莲儿收回视线,“没……没什么。” 父女二人进了院子,江莲儿缓过劲来,将揣在怀中的包袱递过去,兴致勃勃,道:“爹!你看,那么多银子,都是赏我的!” 江父笑着赞赏:“一定是我的女儿表现得好!” 江莲儿羞涩地垂下脑袋。 屋中又传出低吼,听得出猛兽的烦躁不安。 江莲儿问:“爹,这是那只母豹的声音吧?” 江父叹了口气,“是啊。它这一窝只生下来两只小豹子,一只生下来就死了,只剩下了一只活着,原本就宠溺得很,没想到小豹子被咱们给卖了……它可得生好几天的气呢。你要小心,这几天离那笼子远点,说不准它什么时候会发狂,要是伤着你就不好了。” 江莲儿点点头,“女儿记下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问:“听说,在这儿能买到猛兽?” 说的虽是邺朝官话,却似乎不怎么熟练。 江父哎了一声,热情回道:“来了!” 又轻声叮嘱江莲儿,“你快去将这些银子放好了,这可是东宫太子殿下的赏赐。” 一听“太子殿下”,江莲儿的脸颊又泛起了红晕。 - 东宫。 过了午后,东宫上下便忙碌了起来。 束遇也忙,但他还是比较重视友情,特意抽空过来,偷偷告诉南雪音:“太后娘娘寿辰快要到了,陛下将奉都治安交给了太子殿下,殿下信任我,又将这件事交给了我去办。我实在太忙,帮你找虫子的事得暂时放一放。” 但他还是信誓旦旦,向南雪音保证:“等忙完了这一阵,我一定帮你找最吓人的虫子!” 南雪音正喂小黑豹吃羊肉,眼皮都没抬,应下了。 东宫里几乎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南雪音和玲琅最清闲。 这种时候,就愈发体现出了萧攸澜送这只小豹子给南雪音,有多么的高瞻远瞩。 南雪音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也短暂地没有去想离开东宫的事情。 她喂小黑豹吃完了羊肉,跟它一起在院子里玩耍。 玲琅胆子小,虽然觉得新奇,但也只敢在不远处看着。 小黑豹扑向南雪音,她害怕地喊:“小心啊!姑娘!” 见什么事都没有,她拍拍胸口,松一口气。 小黑豹嗷呜一口咬住南雪音的袖子,玲琅吓得尖叫:“姑娘,你没事吧!” 南雪音轻轻一推,小黑豹便四肢朝天倒在了地上,连肚皮都翻出来了。 玲琅又惊魂初定,拍了拍胸口。 可能是跟小黑豹一起玩闹,体能消耗得快,晚饭饭点还没有到,南雪音就饿了。 她让玲琅去问问什么时候开饭,玲琅回来,说:“太子殿下还没有忙完,说是让姑娘再等一等。” “谁让我等的?” “飞鸿大人。” 南雪音了然,“那就不等了,让小厨房先给我随便弄点吃的。” 玲琅犹豫了一下。 南雪音催促,“真的饿了。” 玲琅无奈,只好照办。 南雪音填饱肚子,天色渐暗,她便领着小黑豹回房去了。 玲琅翻出来一只半旧的浣花靠枕,南雪音将这个当作小黑豹的窝。 小黑豹试了试,挺喜欢,踩了两下就趴下了。 它应该也玩得有点儿累,看着南雪音,眼睛慢慢地眯起来,最后闭上了。 南雪音一直看着它睡着,这才安心起身。 没走两步,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萧攸澜双手背在身后,迈步往里走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南雪音要走,他横走一步,挡住了去路。 她调换一个方向,他又抬起手,拦下了她。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而来,一双黑眸微微发沉。 这是太子爷不高兴的表现,南雪音没好气地问:“又怎么了?” 第92章 小雪,走了 萧攸澜盯着南雪音,沉声问:“为什么不等我吃晚饭?” 南雪音皱起了眉头,疑惑看他,“就因为这个?你不高兴?” “是。” 南雪音无语半晌,憋出来一句:“幼稚。” 萧攸澜眸色更深邃几分,“不仅不等我一起吃晚饭,还说我幼稚。” 南雪音简直懒得理他。 萧攸澜转开了身,作势要走,“有点事情,去找乌坠一趟。” 南雪音立马拽住了他的袖子。 萧攸澜侧目,“怎么?” 南雪音硬着头皮:“你……晚饭吃了吗?我陪你去吃。” 萧攸澜却道:“我已经吃过了。” 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一个人吃的,饭菜都是冷的。” 南雪音想说,饭菜要是冷,你让小厨房拿去热啊!这也能怪我? 可是为了乌坠,这话她死命忍住了,思考片刻,道:“那你想吃点别的吗?我陪你一起吃点。” “不必了,”萧攸澜道,“我太幼稚,不配。” 南雪音又是半晌无言。 太子殿下怎么这么难哄? 她咬咬牙,干脆问他:“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不去找乌坠的麻烦?”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保证,你一定会答应我。” 南雪音沉吟须臾,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你……想让我陪你去参加太后的寿辰宴会?” 最近大事不多,这是最大也最隆重的一件了。 见她猜到了,萧攸澜的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你这是答应了?” 果然是想的这个。 南雪音松开他的衣袖,反问:“你要带我过去,太后和皇帝都会看见我,也会问你我是什么人。到时候你怎么回答?” 萧攸澜嘴唇一动便要回话,南雪音冷漠提前打断:“不可以说未来太子妃。” 萧攸澜一顿,“你不相信,我会娶你?” 南雪音不说话。 她一个杀手,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空有一身杀人的本事,满手的人命鲜血。 他是邺朝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将来要继承皇位,治理天下万民。 她嫁给他? 全天下没人会赞成这门婚事。 “也罢,”萧攸澜垂下眼睛,“毕竟你如今还不喜欢我,我是用了手段,才将你留在我的身边的。” 但是这种失落的小情绪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很快,他又望向南雪音,“到时候,我便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南雪音疑惑,“救命恩人?” “忘记了?在城外,杀手差点就要了我的命,是你救了我。” 其实真要说起来,还要更早一些。 当时她还戴着豆蔻的假面,在街上如神女天降,徒手挡住了失控撞来的车子。 萧攸澜这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幕。 “到时候,我就说你救了我,但是也因此受了伤,留在东宫养伤。” 南雪音略一思忖,“可以。” 见她答应了,萧攸澜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摸了摸她的脸颊,问:“小羊呢?” “睡了。” “那我不打扰它,”萧攸澜道,“你也休息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南雪音点了下头。 萧攸澜走后,她转身往房中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 没等他吃晚饭而已,说一声幼稚而已,他怎么可能生气成这个模样。 分明是他早就盘算好了要让她去太后的寿辰宴会,因此故意借机找事,一步一步将她引诱进入他的陷阱。 南雪音磨了磨牙。 果然是……心机深沉! 但既然答应了下来,南雪音也不会中途反悔,只能算自己倒霉。 往后几日,整个东宫忙碌不减。 由于喂养得好,小黑豹肉眼可见的长大了些。 玲琅也终于能壮着胆子,摸一摸小黑豹的脑袋,喂它吃几块肉。 太后寿辰当日,萧攸澜起了个大早。 他还是硬挤在南雪音的床上,醒了之后没下床,先来推她,“小雪,醒醒。” 南雪音睡眠浅,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正好和萧攸澜四目相对。 萧攸澜问她:“醒了?” 南雪音则问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雪。” 南雪音一下有点儿脸红,“我之前不是说,你不可以这样叫我。” 萧攸澜微微点头,也没说以后不会再叫了这种话,只是笑着说:“起来吧,卯正二刻就要请安,不要晚了。” 南雪音便也没跟他计较太多,慢慢坐起了身。 今日出席宗太后寿筵,萧攸澜穿戴偏向正式,圆领广袖如意团花纹长袍,皮质玉带銙,挎着一枚流苏羊脂玉佩,所有青丝一丝不苟束在顶玉环云纹金冠内,完全露出他那一张俊美到没有任何瑕疵的脸。 第71章 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南雪音觉得,他的这张脸实在过于招摇了些。 有这种想法,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努力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撇出去。 “出发吧,小雪。” 萧攸澜迎上前来。 可能是因为那个想法的原因,南雪音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称呼自己的。 走到半路,她才皱起眉头,瞪了萧攸澜一眼,“都说了,不许那样叫我。” 萧攸澜并不回话,只是面带微笑地伸出手,将她腰上垂挂的宫绦顺了顺。 “太子殿下。” 这时,前方传来熟悉的嗓音。 南雪音抬眼,果真见到了萧鸣玉。 他的目光落在萧攸澜的手上,眸中情绪难明。 “四哥。”萧攸澜不紧不慢,收回了手。 发现萧鸣玉在看着南雪音,他并不恼怒,反而勾起一侧唇角,悠然问起:“不知四哥伤势如何了?” 萧鸣玉本来就因为看见南雪音站在死对头身边而烦躁,一听这话,更是烦躁——要不是南雪音去了东宫,他怎么可能受伤! 他勉强挤出笑脸,“有劳太子殿下记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萧攸澜略一颔首,“今日晏家也来,四哥多注意些,别表现出什么不对劲,别叫晏小姐担心。” 这话明面上是让他注意自己的伤,但也有第二层意思,就是让他别这么盯着南雪音,他都快娶晏稚容了不是吗。 萧鸣玉听明白他的意思,反而笑起来,“话说回来,太后娘娘原本便因殿下的婚事忧心不已,今日寿筵,必定也会当面提及。殿下,可做足准备了?” 这话又是暗指南雪音身份不足以被接纳成为太子妃。 萧攸澜微微一笑:“近日父皇将京畿治安与寿筵筹备之事都交给了我,婚事这等小事,难免疏于考虑了。倒是四哥,如今在奉都只等着同晏家成亲,实在清闲自在,连东宫的事儿也能考虑了去,真是叫人羡慕。” 南雪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又是炫耀自己得到重用,又是拉踩端王清闲,真挺阴阳怪气的。 萧鸣玉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 没等他回话,萧攸澜柔声唤:“小雪,走了。” 萧鸣玉听到了那个称呼,猛地一怔。 小雪。 这叫的是南雪音。 居然还可以这样喊,听起来比“音音”亲昵得多,他从来没有这样喊过。 还有…… 怎么她都没有反驳,就默许让太子这么喊了?! 第93章 喂一个女人吃水果 与萧鸣玉擦肩而过之后,走出去一段路,南雪音才叨咕了一句:“不是说了,让你别这么叫我。” 这回她的声音不显得恼怒,也没有瞪他。 她专心地走路,眼睛看着脚底下,好像一只闷着脑袋的小猫。 萧攸澜眸中漾开柔软的笑意,道:“若是我母后还在人世,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南雪音皱了眉头,抬起头看他,“现在不是要去见你的祖母太后?” 怎么不说祖母太后一定会喜欢她? 萧攸澜懂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笑了一笑,“不一样的。” 究竟哪里不一样,南雪音没有问。 萧攸澜也没来得及解释,二人已经到了。 宗太后的寿筵,设在宝慈宫中进行。 萧攸澜到得已经挺早的了,但一众皇室族人基本都到齐了,围在宗太后的身边,个个盛装打扮,叽叽喳喳向宗太后说着吉祥话。 但萧攸澜毕竟是嫡长子,他一到,宗太后眼中便再看不见其他人了,抬起手招呼他:“来,攸澜,来祖母身边坐。” 萧攸澜依言上前。 宗太后很快留意到了他身边跟着的南雪音。 南雪音直觉敏锐,可以感受到太后脸上一转而逝的不悦之色,那种眼神她很熟悉。 小的时候,爹娘过世以后,她流浪街头,有时闻到酒楼中飘出迷人的饭菜香味,她控制不住自己靠近。 酒楼中来往的顾客穿金戴银,身上都是绫罗绸缎,见到门外浑身破破烂烂的南雪音,便会捂住口鼻,居高临下,露出那样的眼神。 这是上位者对底层人的鄙夷、厌恶,嫌弃他们污浊了空气,妨碍了他们的好心情。 宗太后也是如此。 她一定早听说过太子在宫中养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了她,不肯接纳她选中的钟韫。 见到她居然还跟着萧攸澜来了寿筵,自然很不高兴。 但又因为这是她的寿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太子的面,她不可以表现出来。 “祖母,这位姑娘单姓一个南,是孙儿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几次三番出手相助,只怕今日孙儿便不能来为祖母贺寿了。” 萧攸澜适时开口。 说完,声线柔和地提点南雪音,“小雪,给祖母太后请安。” 南雪音给他面子,配合地向宗太后行了个礼,“太后娘娘万福。” 宗太后纡尊降贵地一颔首,没再理会她,拉着萧攸澜在身边坐下,问:“听说哀家这寿筵的事儿,你父皇都交给你来安排了?” “是。” 宗太后叹气:“哀家早说过了,不过是个寿辰,一家人整整齐齐吃顿饭也便是了,谁能想到皇帝摆得这样隆重!还要劳烦你分心忙碌!” 嘴上好像是在埋怨,其实她明显很愉快欣慰。 萧攸澜回道:“父皇以仁孝治天下,祖母的寿辰,自然不能敷衍以待。” 边上贤妃笑着接话:“是啊,太子殿下这也是一片孝心,不觉得累呢!太后娘娘是大家的老祖宗,当得起这样大礼!” 宗太后这才笑逐颜开。 不多时,永征帝也到了。 这是南雪音第一次见到皇帝的真容。 萧攸澜高大挺拔的身材应当是继承了皇帝的,嘴唇也像,只是皇帝的眉眼走势显得薄情锋利,但萧攸澜更多的是玉质一般的温润。 南雪音猜想,这应当是柔懿太后的遗传。 卯正二刻,宗太后端坐宝慈宫正殿,皇族一众齐齐磕头贺寿。 接着是官员,以及周边一些国家使臣的祝贺。 萧攸澜是太子爷,位置就在太后右手下来第一个,南雪音得到优待,坐在他的身旁。 桌上摆了什么好吃的,萧攸澜便第一时间夹了给南雪音。 她有一搭没一搭吃着,听见上边宗太后和永征帝的对话。 “这样多的子孙后代,光是看着哀家也是心满意足啊,”宗太后叹了口气,“只可惜,清凌没回来。哀家还记得这孩子要去封地的时候,握着哀家的手还掉眼泪,说舍不得哀家呢。” 永征帝宽慰她道:“清凌封地起了暴乱,他得在场,实在是抽不开身,这也是无奈之举。但这孩子极有孝心,给母后写了好几封家信,贺礼也早早送到了。” “萧清凌就是靖王,比我小一岁。他母妃体弱,生他时又是难产,虽说我母后吩咐太医务必多费心思,可她撑了几年还是过世了。” 萧攸澜稍微靠近了,在南雪音的耳边不远轻声说话。 他这是看出来她在听太后和皇帝对话了。 南雪音也不觉得心虚,耐心听着。 萧攸澜于是接着说:“当年萧清凌只有十岁出头,我母妃见他可怜,便将他接到了身边抚育。萧清凌在弱冠之年受封靖王,封地在亭州,那儿上个月起了暴乱,他留在亭州治乱,也就没回来。” 南雪音微微点头。 萧攸澜剥好了荔枝,往她嘴边送。 南雪音没有多想,张嘴含住。 吃完了肉,她把核往外吐,萧攸澜又顺手接住了。 这一幕被在场的几个皇族成员看见,个个目瞪口呆——他们眼中的太子爷,那可是远处的皑皑雪山,天边的皎皎明月,清冷矜贵不可高攀,可是今天、现在,他居然喂一个女人吃水果,还用自己的手接了荔枝核? 萧鸣玉也目睹了这一切,脸色阴沉得好似乌云密布的天空,随时都会有一场狂乱风雨。 “楼兰国九公主前来献礼祝寿!” 随着近侍禀报,有人进殿来了。 殿内座中传出惊呼,像是被什么吓到。 南雪音望去,不由得一愣。 为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西域特色的圆领袍衫,这不足为奇。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只通体黑色的豹子,外表看起来像极了她养着的小羊。 不同之处在于,这只豹子已经成年,正甩着尾巴,看起来十分焦躁不安。 杀手的直觉令南雪音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 第94章 把萧攸澜推开了 楼兰国的九公主美眸含笑,恭敬朝上拜下:“见过陛下、太后娘娘。” 视线一转,落到萧攸澜的身上,“见过太子殿下。” 萧攸澜正在给南雪音剥第二颗荔枝,闻言略一颔首,“九公主。” 第72章 九公主眸中笑意似乎加深了些,目光又落到宗太后的身上,“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万寿无疆。” 宗太后笑着点头,问她:“你父皇母后,还有兄弟姐们都可还好啊?” 九公主回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楼兰一切都好。” 宗太后又指着她身后的黑豹问:“你怎么带着这豹子来?” “这是我为太后娘娘庆祝寿辰所准备的贺礼,”九公主望向萧攸澜,“早几日,我们便报了东宫,当时,太子殿下已点过头了。” 萧攸澜剥好了荔枝,要喂给南雪音。 但是除了九公主,宗太后和永征帝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南雪音反应迅速地一拍,把荔枝拍得掉在地上,她动作快,他们也就没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萧攸澜的手悬在半空,道:“确有此事。” 九公主多看了两眼南雪音。 “还请陛下、太后娘娘安坐,表演马上开始。” 九公主说着,将手中铁链交给了身后的女孩子:“带它下去表演。” 女孩子始终低着头,弱弱应了声是。 南雪音觉得这声线熟悉,抬头看过去。 刚才九公主挡住视线,她没能看清,这会儿终是认出,那女孩子不是别人,而是前几日来过东宫的江莲儿。 “前几日送小羊来东宫的,也是她吧?”萧攸澜也认出来了。 “嗯。” 萧攸澜侧目,注意到南雪音蹙起的眉毛,问:“你觉得不对劲?” 南雪音又“嗯”了一声。 顿了顿,她故意道:“待会儿要是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管你。希望你安排的暗卫足够厉害。” 萧攸澜低笑出声,“若是有危险,你往我身后躲就好。” 永征帝和宗太后将他们二人对话说笑的模样尽收眼底,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不赞成的神色。 好在,下边的黑豹开始了表演。 江莲儿牵着铁链,引导着黑豹翻越火圈,迈过斜坡又飞跃高凳,灵活,利落,极具观赏性。 座上众人的恐惧很快被压下,看得心中畅快又兴致盎然,叫好与鼓掌此起彼伏。 “好!” “再来一次!” 永征帝和宗太后的注意也被吸引了过去。 看着看着,宗太后赞不绝口,永征帝也道:“虽是野兽牲畜,却也颇通灵性。” 九公主回道:“多谢陛下夸赞,这得多亏了江姑娘的教导,她与她爹是专职驯养这些猛兽的。” 黑豹完成了最后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永征帝龙颜大悦,抚掌笑道:“好!有赏!” 九公主便叫江莲儿:“还不快些过来领陛下的恩赏?” 江莲儿牵着黑豹走上前来。 宗太后见她还耷拉着脑袋,笑容慈祥地问:“陛下要赏赐你,你不高兴?” “高……高兴!”江莲儿连忙露出了笑。 可她硬扯出来的笑脸,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九公主瞟她一眼,解释道:“陛下、娘娘见谅,她年纪小,第一次面见天颜,难免心中紧张。” 宗太后摆一摆手,并不甚在意。 九公主又看了江莲儿一眼。 江莲儿暗自咬了一下唇瓣,壮着胆子,道:“太、太后娘娘,刚才黑豹的表演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今日是您寿宴,民女还准备了另一个特别的表演。” “哦?”宗太后还真是有点儿好奇了。 “只是,”江莲儿道,“若是要进行特别的表演,就得摘了它脖子上的铁链。” “不摘就表演不了?” “嗯……必须得摘掉。” 宗太后和永征帝对视一眼。 宗太后肯定是担心,毕竟这是豹子,野性难驯,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永征帝却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朗声开口:“母后寿辰,自不能有遗憾。摘了表演吧。” 他并不紧张,因为他对宝慈宫中的守卫有信心,对自己身为皇帝的威仪也有自信。 得到皇帝亲口准许,江莲儿走上前去,摘下了黑豹脖子上的铁链。 南雪音眯起眼睛,注意到她轻轻颤抖的手指。 失去了束缚,黑豹甩了甩脖子。 “祝寿!” 江莲儿命令。 黑豹听话地去咬自己的尾巴,在地上接连转了好几圈。 这滑稽一幕,成功逗笑了全场,包括永征帝和宗太后。 江莲儿却深吸口气,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巴掌拍在黑豹后背上。 黑豹站定了,尾巴重重拍打在地上,晃了两下脑袋,喉咙底下滚动着低吼。 所有人都看表演看得兴致勃勃,放松了警惕,压根不觉得这是威胁性的举动。 黑豹走了两步,又晃了晃脑袋。 “这怕不是转晕了?”有人猜测。 “一定是了!” 又有人笑着大叫:“喂!大豹子,继续表演啊!” 黑豹呼哧喘气,目光忽然落到了萧攸澜的身上,竖立的瞳仁尖锐得可怕。 它猛地发力,直直扑向了萧攸澜。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太子殿下本人。 唯独南雪音,始终警惕地盯着九公主、江莲儿和那黑豹,豹子一动,她几乎是想也不想,一把扯过萧攸澜的椅子,将他连人带椅子一起往后面拽了好一段距离。 桌椅碰撞,黑豹没有抓到萧攸澜,反而将南雪音扑倒在了地上。 南雪音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的,连带着椅子一起倒了,木头椅子在重击下四分五裂,她的后背撞在地上,又被裂开的椅背硌着,疼得她冷汗直下。 刚才隔着一段距离,南雪音没感觉,这会儿被压着,她才意识到成年豹子原来是这么硕大的一只,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右边肩膀被爪子搭着,好似骨头都要被挤得开裂了。 黑豹喘着粗气,腥臭的味道喷吐在她的脸上。 南雪音皱着眉头,居然还有闲心想,幸好把萧攸澜推开了,不然他金枝玉叶的,肯定扛不住。 “啊——” 座上有人发出了恐惧的尖叫。 黑豹似乎被激怒,朝南雪音张开了血盆大口。 第95章 你就是嘴硬 南雪音虽然是杀手,但是在成年豹子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她实在难以反抗。 不知道为什么,南雪音并不觉得有多么害怕,她甚至觉得,如果就这么被豹子咬死了,死在这儿,死在今天,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南雪音几乎可以感觉到黏稠的口水掉在她的脸上,滑进脖子里。 但是预想中的剧烈疼痛并未袭来,黑豹没有咬下口。 它凑在南雪音的脑袋边,使劲地嗅了嗅。 不够,又朝着她的肩膀嗅了嗅。 南雪音一怔,它在闻她的味道? 为什么? “抓住它!” 永征帝一声令下,黑豹被铁链套住了脖颈,猛地拽起来。 南雪音身上一轻,看见迟了半步涌上殿来的守卫,几人合力拽走了黑豹,将它死死压制在地上。 萧攸澜则在她的身边单膝跪地,将她搀扶起来。 刚才南雪音被黑豹扑倒在地的时候,他就要过来,但被守卫拼了命拽住,这会儿黑豹被拽走了,守卫才肯松手。 “不是说,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不会管我?躲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萧攸澜的嗓音沙哑,带着轻颤。 刚才那么危险,几乎是在生死的边缘。 可是他总觉得,倘若今日当真要死一个人,也该是他,而不是南雪音。 “下次不会了。”南雪音顺着他的力道起身,随便回了一句。 萧攸澜气极反笑,“你就是嘴硬。” 他将他刚才那把椅子拉过来,椅子还完好,他说:“你坐。” 南雪音顺从地坐下了。 萧攸澜垂眸,看见她肩上破损的衣衫和隐约的血迹,眸光无限加深。 一定很疼。 但南雪音对于身上的疼痛并不太在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黑豹。 黑豹被死死压在地上,勉强将脑袋转向她所在的方向,喉咙底下还有隐约的咆哮。 “这畜生,还想伤人!” “真是死性不改!” “不杀不足以平愤!” 可是南雪音却想起黑豹刚才在她身上仔细嗅闻的动作,她看着它,意外看见了那双兽眼中一片水雾迷蒙。 黑豹在哭。 南雪音怔住了。 楼兰国的九公主早已是花容失色,跪在地上向永征帝和宗太后请罪,“我不知道这豹子会忽然发狂,更不知道它竟会去袭击太子殿下!楼兰忠于陛下,父王常说,陛下受命于天,乃是千古一帝,就算给我一千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冒犯陛下神威啊。” 神色无辜,眼含热泪,却还说道:“可这豹子终究是我带过来祝寿的,陛下与娘娘若要怪罪……我都甘愿承受。” 第73章 说着,卑微地俯下身去,将脑袋叩在了地上。 永征帝肃然,“此事与你无关。” 目光凛冽严肃,看向了江莲儿,“你来说说,这猛兽为何发狂,又是为了要袭击太子?!” 江莲儿脸色惨白,站在那儿,看了看地上的黑豹,好似哽咽了一下。 南雪音忽然转向萧攸澜,“她要自尽,阻止她!” 萧攸澜并不追问她究竟怎么看出来的,也没有任何犹豫,二话不说,开口命令:“不可让她自尽!” 守卫是他一手安排,自然也听从他的号令,迅速反应,按住了江莲儿。 南雪音提点:“嘴巴。” 萧攸澜复述了一遍。 守卫蛮力掰开了江莲儿的牙关,果然从里面抠出来一颗黑色药丸,是她即将用力咬破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永征帝呵斥问道。 江莲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满眼满脸的眼泪。 永征帝毫无疼惜之意,破坏太后的寿筵,也就是不给他皇帝颜面,若是传出去,势必要害得他被天下人耻笑。 永征帝冷声:“那便拖下去……” 皇帝这是要下令杀人,南雪音正要让太子阻止他。 “父皇。” 没等她开口,萧攸澜便往前一步,开了口。 永征帝看向他,“太子有话要说?” 萧攸澜躬身行礼,道:“儿臣早几日见过这位姑娘,并从她手中买走了一只小豹子。” 永征帝一愣。 在场众人也皆是一愣。 唯独南雪音知道,萧攸澜和她想的一样,要救人。 无端地,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两个字:默契。 “今日这只应当是母豹子,从外表来看,应该就是儿臣买下那只小豹的生母。今日豹子在寿筵上忽然兽性大发,也是因为闻到儿臣身上小豹气味的缘故。” 听萧攸澜这么说,南雪音也后知后觉,所以当时黑豹在她的身上不断地闻,就是在闻小羊的味道。 出门之前,小羊来撒娇,南雪音心软抱了它一会儿。 没想到,这样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母豹发性,是因为思念小豹的缘故,此乃母之爱子。今日父皇隆重设宴,是为了庆贺祖母寿辰,此乃子之爱母。两下之爱,并无孰轻孰重,同在今日殿上发现,未尝不是缘分一场。” 萧攸澜这番话一说出口,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从江莲儿蓄意教唆黑豹攻击太子,变成了母豹思念小豹而误伤了人。 永征帝的脸色微微沉着,并不言语。 萧攸澜继续说道:“虽说儿臣并未受伤,伤的是南姑娘,但这母豹毕竟冲撞了父皇,更是破坏了祖母的寿筵,算不上大罪过,却不可不罚。” 顿了顿,他道:“今日寿筵诸事,都是儿臣筹措安排,出了变故,自然也该由儿臣一力承担处置。父皇放心,儿臣一定给您和祖母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永征帝还能怎么样?哼笑了一声,道:“那便按照你说的去办!” “是,多谢父皇。” 萧攸澜又行了个礼,这才折身回来。 “你们几个,将黑豹和这女子一并押下去,在东宫关押,吩咐束遇亲自盯着,不可以出任何差错。” “你们几个,将九公主扶起来,带去她的座位。” 楼兰国九公主满脸泪痕地被人搀扶了起来,往外走去。 迈步出殿门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 南雪音正盯着她的背影,二人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南雪音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眸光冷冽,九公主皱了下眉头,收回视线。 “小雪。” 萧攸澜轻轻唤她。 南雪音看过去,读懂他的言外之意,站起身来。 萧攸澜领着她,向上首道:“父皇、祖母,南姑娘为救儿臣受了伤,儿臣自请带她去偏殿更衣上药。” 宗太后看向南雪音的表情很是复杂。 其实,刚才听萧攸澜说,这是他的救命恩人,太后是压根不相信的。 她只觉得,这是一个靠美色博得了太子欢心的女人,所谓“救命恩人”,不过是太子为了让她能在宫中站稳脚跟,随便胡扯出来的借口。 没想到,刚才黑豹骤然发狂,居然真的是她出手,救下了太子。 第96章 萧攸澜居然为了她下跪了? 南雪音跟着萧攸澜去了宝慈宫的偏殿。 这儿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她还是豆蔻的时候,被窦芳春陷害毁坏名节,那两个嬷嬷扯坏了她的衣裳,她也是被萧攸澜带来这儿整理仪容。 “还疼吗?” 萧攸澜缓声开口。 他已经让人去拿更换的衣裳,衣裳还没送到,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落在她的伤势上。 南雪音淡定道:“早愈合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的?” 萧攸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朝着边上椅子轻抬下巴,“你坐。” 南雪音坐下了。 萧攸澜试探性地问:“给我看看?” 南雪音抬眼看向他。 “这次不会再吻你的肩膀。”萧攸澜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南雪音微微一愣。 所以,他也想到了他们上次一起来偏殿的事情。 很奇怪,分明是否定的说辞,南雪音却还是觉得,有点儿暧昧。 她又觉得,为了不让情况变得更暧昧,她最好是摆出不以为意的样子。 因此她动作自然地扯了下领口,露出了刚才被黑豹压制的肩膀。 半边香肩圆润,血迹已经干透了,残存在嫩白肌肤上,萧攸澜手指轻触,抹去干涸的血迹。 “还有一点点,没有愈合。” 萧攸澜指腹停留,她的肩上明显的伤势的确没有了,可是还有几处明显的红痕,是压出来的。 南雪音瞥过去。 “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全,”萧攸澜道,“下次别再这样扑出来救我。” 南雪音刚想说没想救你,忽而听见殿外传来了脚步声。 飞鸿的声音自外高高扬起:“太子殿下,太后娘娘来了。” 南雪音皱眉,宗太后来做什么? 萧攸澜却先将她衣领往上拉,遮住了她的肩膀,而后回话:“进来吧。” 飞鸿应声,推开了殿门。 宗太后在秋桐的搀扶下迈步进殿,一下看向南雪音,见她坐在椅子上,太子爷却在一旁站着,又忍不住蹙眉。 毕竟这样,实在是没规矩。 “不知祖母太后来此,所为何事?”萧攸澜知道南雪音不会想行礼的,干脆率先发问。 宗太后对他微微一笑:“这位姑娘救下了你,哀家是来赏赐她的。” 萧攸澜还想说什么,宗太后道:“你先出去,哀家同她说两句女子之间的体己话。” 萧攸澜总觉得祖母太后的目的并不是那么单纯。 “怕哀家伤了你的心上人?”宗太后调笑的语气。 “孙儿不敢。” “那便出去吧,”宗太后笑道,“她都能在凶猛黑豹的爪子底下救下你,哀家和秋桐两个老太婆,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南雪音也瞥了他一眼。 萧攸澜明白她眼神中暗含的意思,让他赶紧出去,别磨磨唧唧。 于是萧攸澜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门扉掩上,殿内恢复了寂静。 秋桐扶着宗太后,在南雪音手边的空椅子上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宗太后问话,因为亲眼看见她救了萧攸澜一命,因此语气还算平和。 “南雪音。” “南,这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你不是出自世家大族吧?” 宗太后虽然与她并肩坐着,可是神情语调之中,还有那种上位者的傲慢。 南雪音嘴角扯起嘲讽的笑,“世家大族,往祖上数八代、十代,不也是庄稼户、猎户吗。没记错的话,萧家也并非一开始就是皇家,建立邺朝之前,太祖皇帝不是寒窗苦读了五六年吗。” 谁又比谁高贵呢。 秋桐呵斥:“大胆!怎敢对太后娘娘不敬!” 南雪音没有半点儿悔改的意思。 宗太后抬手,制止了秋桐,对南雪音道:“你不想说这个,那就不说了吧。哀家知道,你对太子有意。” 南雪音一愣,胡说什么,这是诽谤! “不然,你为何几次三番救下太子?又为何同意跟着太子住进东宫?你我同为女人,明白彼此的心意。” 宗太后说得信誓旦旦。 南雪音直呼冤枉,她救太子只是意外,住进东宫是被太子胁迫! 但她不能解释。 若是说了,她会招惹怀疑。 南雪音心烦意乱,抬手挠了两下脸。 因为这个小动作,宗太后注意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镯子,明显愣了一下。 “这个……” 第74章 宗太后凝眸,问她,“是太子赏给你的?” 南雪音知道她认出了镯子,敷衍地嗯了一声。 宗太后叹了口气,“你可知道,这只镯子原本是哀家的?” 南雪音心想,知道。 “你应当也听说过,之前太子是不近女色的。但是在你之前,有一个叫豆蔻的宫女,勾起了太子的兴趣,每日贴身照料,也侍过几回寝。太子很喜欢她。哀家便将这只镯子赏赐给了她。后来她不知为何逃离了东宫,太子还为了她在宝慈宫前长跪不起,恳请哀家将豆蔻还给他。” 前半段,南雪音一清二楚。 但是后半段,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离开东宫之后,萧攸澜居然为了她下跪了? 难以想象,清冷矜贵、高高在上的萧攸澜下跪恳求的模样。 捕捉到南雪音脸上的惊讶,宗太后想当然地认为,她是介意太子在她之前居然就有过深爱的女子了。 女人嘛,总是希望自己是唯一,是最特别的,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是。 “哀家原本以为,太子在失去豆蔻之后,会伤心消沉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不久之后,你出现了。看来太子也是很喜欢你,将这镯子也赏给了你。” 宗太后话外有话,好像是说太子喜欢她,其实言外之意,太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他会很快移情别恋,她也并不是无可替代。 若是其他女子,听了这话一定会伤心难过。 可南雪音,她就是豆蔻。 萧攸澜也清楚这回事。 ……等等。 应该说,南雪音本来对萧攸澜就不感兴趣,她压根不喜欢他,所以,她根本不在乎萧攸澜是不是有过其他女人。 “哀家告诉你这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想说,”宗太后道,“既然太子这样喜欢你,将如此珍贵的镯子给你,你也应当为太子做些什么才是。” 南雪音瞟向她。 “你既没有显赫家世,也没有得力父兄。你身居闺中,不知道如今朝中局势紧张,攸澜虽说当着这个太子,但却并不安稳,很多人都在对他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若是娶了你,攸澜得不到任何助益,很难坐稳东宫,更难以继承大统。 “你若是真心喜欢太子,想要他一切都好,便好好考虑一下,放手吧。你离开东宫,让太子娶一个对他大业有利的女人。就像端王,他便一门心思要娶晏家的女儿。他便是个聪明的人。” 猝不及防听到萧鸣玉的名头,南雪音皱起了眉头。 ……该说晦气吗。 “哀家想对你说的也就是这些了,”宗太后道,“今日你为救太子受伤,该有的奖赏,哀家一定给你。” 顿了顿,深深看她一眼,道:“若是你下定决心要走,便到宝慈宫来找哀家吧。你若是有什么请求,哀家一定尽力满足。” 第97章 亲一下,我再消气 宗太后离开后,在殿门外还跟萧攸澜说笑了几句。 宗太后走后,萧攸澜快步进来,很不放心的样子,来问南雪音,“祖母太后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南雪音干脆直接,道:“她说,我不是世家大族出身,配不上你。” “没有的事。”萧攸澜立刻否认。 “她看见我戴着的镯子,告诉了我你过去的事情。在我之前,你有过一个女人。” “那不也是你么?”萧攸澜瞅着她。 南雪音对此不置可否,没说他下跪的事儿,最后道:“太后劝我,为了你好,尽快离开你,不要耽误你的大业。” 这些和萧攸澜猜想的大差不差,的确是他祖母说得出口的话。 他瞧着南雪音,“那你呢?你是怎么回她的?” 南雪音没看他,视线落在别处,道:“我说,我考虑考虑,让她等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攸澜忽然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阻止了她的言语。 他站在她的身前,居高临下地垂眼看她,明显神色不悦,嗓音发沉,“南雪音,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没有心。” 他似乎想到什么,磨了磨牙,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还喜欢萧鸣玉?” 南雪音忽然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 这种话题过于敏感,萧攸澜没再追问,南雪音也没有说什么。 不多时,宫女送来了更换的衣裳。 南雪音接住了,等宫女一走,就准备在原地换上。 萧攸澜一言不发,绅士地转了身,背对着她。 南雪音脱下破损脏污的衣裳,换上干净整洁的新的一套,动作很快。 结束了,她并不说话,动身向外走去。 萧攸澜在后面跟上。 二人回到正殿,刚才破损的桌椅都已经换上了新的,瓜果酒水也都已经摆设整齐,歌舞献礼继续,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桌上还额外摆了一只金寿星骑鹿壶,浮动着醇厚的酒水香气。 原本萧攸澜出门在外不爱沾酒,因此酒壶之前是让人撤下了的,换上新的一桌之后,宫女们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未来得及撤掉。 落了座,南雪音看见萧攸澜拿起酒壶,往杯中斟了满满一杯。 他神色淡漠,倒了酒,一口饮尽。 南雪音是喝过酒的,这种东西她觉得不好喝,甚至可以说是难以入口,萧攸澜居然一口气喝下去这么多。 但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喝完了,又倒了一杯。 “你还喝?”南雪音忍不住开口,本意是想劝他的。 “嗯。”萧攸澜的语气不咸不淡,又一口饮下了一整杯。 南雪音大概知道了,他这是在生气。 生气,然后拿他自己撒气。 原因呢? 因为太后劝她离开,她说她会考虑考虑? “攸澜。” 永征帝也注意到了萧攸澜的异样,问起:“过去很少见你饮酒,今日怎么一杯接着一杯?” 萧攸澜的脑袋还是很清醒,闻言回道:“今日祖母太后寿筵,儿臣高兴,因此破例饮酒。” 永征帝对此十分受用,笑着点头:“如此,便是你一片孝心了。” 萧攸澜微笑了一下,继续低头斟酒。 南雪音沉默片刻,深吸了口气,在萧攸澜再度举杯要饮的时候,轻轻按住了杯沿。 萧攸澜侧目。 南雪音问:“怎么样才能消气?” 萧攸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歪了一下头,“这是担心我生气了,回去惩罚乌坠吧?” 南雪音没说话。 “也罢,”萧攸澜轻嗤一声,好似很快说服了自己,“想让我消气,你便陪着我一起喝。” 南雪音顿了一下。 “不然,回去了,我真的会去惩罚乌坠,比如,让人赏他十几二十鞭子……”萧攸澜缓慢说着,声调徐徐,却有种无形的震慑。 “行。” 南雪音利落回了一句。 萧攸澜挑起眉梢。 南雪音松开他,自己取过了一只空闲的酒杯,学着萧攸澜刚才的样子,倒了满满一杯,当着他的面,一口灌了下去。 萧攸澜饶有兴致地瞧着,看似是心情好一些了,轻抬下颌,示意:“再来。” 不仅她喝,他自己也继续喝。 两个人心里都多多少少有点儿不痛快,喝着喝着,莫名开始竞赛,不甘示弱,你喝了一杯是吗,那我也要一杯。 一壶酒很快不够,萧攸澜又吩咐宫女呈上来第二壶、第三壶…… 他们这边喝得酣畅淋漓,不远处的萧鸣玉尽收眼底,莫名其妙,心中不爽到了顶点。 他看着南雪音和萧攸澜,也跟着一杯接着一杯。 上边,宗太后留意到了,感到困惑:“这几个孩子,今天怎么都喝这么多?” 永征帝笑道:“高兴吧!” 说着,举起了手中酒杯,“母后,儿子今日也高兴,这杯,儿子敬您!” 宗太后也露出了微笑,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口。 直到临近上午寿筵结束,南雪音和萧攸澜才停了下来。 飞鸿来迎他们回东宫,一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酒味,“哎呦,太子殿下,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南雪音哼声,“不管多少,肯定比我少一杯。” 萧攸澜瞥她,“我比你多一杯。” “少一杯。” “多一杯。” 飞鸿:…… 就很幼稚啊。 “咱们回东宫去吧。”飞鸿劝说。 这话,他们两个都没有反驳。 路上,二人并不交谈。 回到东宫,南雪音径直要回房间,她酒喝多了,脑袋晕,想睡觉。 但她还是想起重要的事情,回头叫他:“萧攸澜。” 飞鸿一听,立马想扑过去捂她的嘴巴,怎么可以这样大胆,直呼太子爷的名讳! 萧攸澜站在门外,对此并不介意,问她:“什么事?” 第75章 南雪音问:“酒我喝了,你不会生气,也不会去惩罚乌坠了吧?” 萧攸澜却勾起唇角,“我骗你的,你居然也信。” 南雪音一愣。 萧攸澜却长腿一迈,进了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南雪音感觉到莫名的压迫,往后退了半步。 萧攸澜便往前走了一步,站定了,垂下眼睛看着她,声线缓缓,道:“亲一下,我再消气。” 第98章 那一起去洗澡吧 南雪音一愣,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要!” 她喝了点儿酒,吐字没有平日里那么冰冷,含混之间倒是有点儿撒娇的意味,拧着细眉站在那儿瞪他,眼波却是柔软的。 萧攸澜看着她,又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猫。 “分明说了,我跟你一起喝酒,你就不会为难乌坠了,结果现在又说不是这样,”南雪音义愤填膺,“简直就是个骗子!谎话连篇!” “你骗我的更多一点。” “哪有?”南雪音仰起脸。 “之前是谁,替我挡了一杯酒就说醉了,上了马车,还故意往我身上靠,”萧攸澜仿佛轻叹似的,“那时候我还纯情得很,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捂住了你的眼睛。” 当初装醉勾引他是事实,南雪音无从辩驳,眩晕的脑袋艰难地转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我很想知道。”萧攸澜略微低头。 “什么?” 萧攸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徐徐开口:“萧鸣玉派了你来东宫勾引我,之前,他有没有让你去勾引过别的男人?” 南雪音愣了一下。 “你对我说过很多撩拨的话,也对我做过许多亲昵的事,我是第一个吗?还是在我之前,你已经在其他人身上试过了?你成功过,知道说什么最有用,用在我身上,我几乎没有怎么挣扎就沦陷了。” 南雪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 “还有萧鸣玉……你和他之间,有没有过?” 南雪音未免气恼,一把推开了他。 她转身往床前走,离床沿还剩几步远的时候,闻到酒香从身后袭来,手腕被人捉住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瞬,她已经被萧攸澜压在了床上。 “亲我。”他嗓音低沉。 南雪音本来想直接拒绝,但是想到什么,反而道:“这样的姿势,不方便吧?” “嗯?” “我在下面。”南雪音提醒。 萧攸澜大概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思考片刻之后,腰腹用劲,一个翻身,二人上下位置便颠倒了。 “这样,就可以了。”萧攸澜道。 南雪音无声地笑,那笑容并不真心。 她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慢慢慢慢地低下头去。 二人的唇瓣越挨越近,彼此身上的酒味与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近在咫尺之际,萧攸澜不自觉地合上双眸。 “太子殿下,还闭眼睛呢?” 南雪音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幸灾乐祸似的调笑。 萧攸澜睁眼。 “都知道我是骗子,谎话连篇,你居然还相信,我会真的亲你?”南雪音嬉皮笑脸。 萧攸澜意外地没有生气。 只是在南雪音要翻身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整个往下按。 同时抬起上身,含住了她的嘴唇。 南雪音挣扎,萧攸澜便又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南雪音恼怒,作势要推开他,手刚碰到他的肩膀,便被他一把捉住。 他的手指修长,插入她的指缝,将她的手按在一旁。 她想骂他,却反而被他趁机撬开了齿关。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但是这回明显不同。 因为饮酒的缘故,南雪音的唇舌比以往都要柔软,仿佛被酒水浸泡过一般,充斥着浓郁的香甜。 感受着南雪音从未有过的香软,他的理智也在逐渐消散,不断地往深处探索。 南雪音的喉咙底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响,落在萧攸澜耳中,像是撒娇,又像是求饶,这无异于加重了他内心的欲念。 不知深吻多久,南雪音呼吸不上来,头脑昏沉得厉害,她实在气恼,又用不上力气,最终忍无可忍地一口咬在他的嘴唇。 萧攸澜始料未及,吃痛闷哼一声,松开了她。 南雪音气喘吁吁,用力挣开他手上的束缚,瞪着他,“刚才不是还很嫌弃?” 又是问她有没有勾引过其他男人,又是问她和萧鸣玉有没有过。 “不是嫌弃,”萧攸澜纠正她,“我是嫉妒。嫉妒有人比我更早认识你,嫉妒你对其他人露出过笑脸,也嫉妒你对萧鸣玉念念不忘,嫉妒你愿意为了他去死。” 他的嘴角被她咬破了皮,血水都渗了出来,放在这样一张过于俊美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迷人。 尤其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 南雪音怔忡了好一会儿,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她紧皱起眉,强行将情绪按耐了下去。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用手背抹了把脸,故意说:“到处都是你的口水。” 萧攸澜却笑:“这样,不就把他们的气味全都盖掉了?” 南雪音半晌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萧攸澜垂下头来,直视她的眼睛,“好了。你别生气,乌坠那边,我暂时不会动的。” “以前的事情我不再追究,不管你有过谁,不管你是不是喜欢过萧鸣玉,是不是和他一起过,我都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但是以后,你只能是我的。” “你说,祖母太后劝你离开我,你说你要考虑考虑。这件事,我不会再对你生气,只是今天起,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见到宝慈宫的人。” “小雪,别再想着逃跑。” “乖乖地待在我身边,这样就很好了。” 萧攸澜的声线不疾不徐,分明是温润如玉的音色,却带着极端的偏执。 说完了,他的身子沉下来,脑袋枕在她的肩窝,声音渐渐轻缓,“喝多了酒,困不困?一起睡觉吧。” 南雪音动弹一下,“你很重。” 萧攸澜嗯了一声,老实爬起来,还主动来脱她的鞋袜与外袍,南雪音也的确困了,并没有反抗。 伺候完了南雪音,他又脱去了自己的,最后上床,将她揽入怀中,“睡吧。” 这一觉,南雪音睡得意外地沉。 她是被热醒的,窗外一片浓黑夜色,殿内有几处微弱烛灯,朦胧不清。 南雪音被萧攸澜紧紧搂在怀里,可现在已经是夏天,二人挨得这么近,她身上早已经满是汗了。 南雪音试着挣扎了下,想从萧攸澜怀中出来。 忽然,萧攸澜睁开了眼睛。 他并没有完全睡醒,眼眶还泛一圈暗红,目光定定落到她的脸上。 “松开我,很热。”南雪音一字一顿。 “是出汗了,”萧攸澜声音沙哑,摸了摸她脸上的汗珠,“那一起去洗澡吧。” 第99章 哥哥,她更喜欢我哦 南雪音恶狠狠地警告:“你别得寸进尺。” “嗯?”萧攸澜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下说让我亲你,一下又说一起洗澡,”南雪音道,“再下回,是不是要同床共枕?” 萧攸澜表情格外认真,道:“想过。” 南雪音一愣。 想过?他还想过?! 不过萧攸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稍微清醒过来一点,松开她,坐起了身,“我去叫他们准备热水。” 萧攸澜下了床,走去拉开了房门。 今晚是玲琅守夜,这会儿正支着个脑袋,在门外台阶上打盹。 在她身边还趴着一团黑漆漆的小东西,一听见开门的声音,立马抬起了脑袋,微弱烛光下,小家伙鼻尖小小一团白色斑痕十分显眼。 萧攸澜看着它,小黑豹也仰着脑袋看向他。 他们好像看彼此都不怎么顺眼,萧攸澜没说话,它也没叫唤。 小黑豹率先动作,利索地爬起来,往房中跑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哼唧哼唧地叫,显然是在撒娇。 萧攸澜没管它,蹲下身,叫:“玲琅。” 一声没叫醒,玲琅睡得太香了。 萧攸澜于是接连又叫了几声,还推了推她的肩膀。 终于,玲琅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乍然见到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她大惊失色,一屁股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萧攸澜:…… 玲琅勉勉强强爬起来,手足无措地认错:“太子殿下,奴婢睡得太熟了……奴婢,奴婢……” “去叫人准备热水,南姑娘要沐浴。”萧攸澜打断她。 “哦……哦!”玲琅应声,忙不迭跑开了。 因为太着急,半路上还差点被石子绊倒摔跤,勉强站稳了,继续跑。 萧攸澜无言地收回视线,折回房中。 第76章 房中的烛火比他刚才出来的时候亮堂了些,往里走,萧攸澜一眼见到南雪音赤裸的双足。 她下了床,没穿鞋袜,光着脚踏在地上,单手又点起了一盏烛灯。 裙摆并未及地,遮住了脚踝,却没有盖过脚面,她双脚肌肤也是一样的白皙细腻,暖色的烛光映下来,色调光泽恍如上好的玉石。 萧攸澜就这样看着,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直到南雪音转过身来,萧攸澜视线一转,注意到她怀中还抱着小黑豹。 这小黑豹也很稀奇,脑袋乖乖枕在南雪音怀里,一双圆润黑亮的眼睛却向他看过来,那眼神,像极了话本子里独占皇帝恩宠的妖妃,仿佛在说:哥哥,她更喜欢我哦。 萧攸澜莫名不爽,闷声问:“它又不是不会走路,抱着它做什么?” 南雪音自然回道:“喝多了酒,忘记了小羊还没有回来,害得它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一直到你开门它才回来,我心中有愧。” 顿了一下,又亲昵地揉了一把小黑豹的脑袋,“何况,刚才小羊一直在跟我撒娇,我能不抱着哄哄吗。” 萧攸澜若有所思,所以,她吃撒娇这一套? 小黑豹被南雪音揉得很舒服,主动地去舔了舔她的手指。 南雪音垂眼,看着小黑豹的脸实在是太可爱,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小黑豹。 萧攸澜看得一怔。 她居然亲了这小豹子! 她还是主动亲的! 她亲的时候还在笑! 所以,她是真的很吃撒娇这一套。 很快,玲琅领着东宫侍从,提着热水过来了。 这房间北边有一个特设的沐浴侧间,里边摆着个大沐浴桶。 在他们放热水的时候,南雪音找出了先前准备下但是还没有吃完的肉干,一点一点喂给小黑豹吃。 小黑豹一口一块,吃得非常开心。 萧攸澜在一边看着,眸光微深。 所以如果会撒娇的话,她还会主动投喂。 “太子殿下、姑娘,热水都放好了,可以去沐浴了。不冷,也不算太热,正正好的。”玲琅安排妥当了一切,过来禀报。 声音还是细细的,有点儿怯生生的样子,但说的话已经不少了。 南雪音点了下头,“接下来不用你忙了,去睡觉吧。” 玲琅回想起刚才在门口打盹儿,让太子喊了她好久才醒的事情,一脸惶恐道:“奴婢不会再睡了,奴婢一定好好守夜!” “这有什么好守的,东宫不是很安全吗?” 南雪音回想起自己在端王府守夜的经历。 虽然大部分时候,守夜都是丫鬟、小厮该做的事情,但有的时候环境危险,她也需要参与其中,保障萧鸣玉的安危。 一整晚睡不着,还得时刻保持警惕,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可是奴婢得随时等着太子殿下和姑娘的吩咐。”玲琅道。 “不用,没什么吩咐,”南雪音道,“你去睡觉。” 玲琅还有话说,萧攸澜这时开了口:“听南姑娘的。” 玲琅这才应了一声,道了谢,退下去了。 南雪音把剩下的肉干都放在小碟子里,将小黑豹放到了地上,“小羊,你自己吃,我去洗个澡。” 小黑豹很聪明,好像听懂了她的意思,乖乖地吃起了肉干。 南雪音刚站起身。 门外忽然传来飞鸿急促的声音:“太子殿下,出事了!” 萧攸澜侧目,问:“什么事?” 飞鸿隔着门,大声回道:“是那个江姑娘!殿下不是吩咐将她押到东宫?她这会儿正吵着要见您,我们不许,她便闹着要自杀,一下没注意,她就撞墙上去了。” 南雪音插了句:“那就绑起来啊。” “绑了!” 外面还有另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可谁知道,她居然会咬舌!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来找小的。小的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魏大人、束大人他们也都不在东宫,小的没办法,只好来找飞鸿大人,又来求殿下您了!” 南雪音挑了一下眉毛,看向萧攸澜,“如此说来,这位江姑娘是铁了心要见太子殿下了。” 第100章 怎么也睡不着 萧攸澜从这话语中听出些不一样的意味,偏了头,道:“你跟我一起去。” 南雪音却拒绝,“我不去。我要沐浴。” 萧攸澜瞅着她:“若是她喜欢我,想要留在东宫服侍呢?” 南雪音没忍住笑:“那就让她留下好了。” 看她的眼睛弯起弧度,平日那种清冽感淡去了,妩媚呼之欲出。 萧攸澜的喉结滚动一下,过去抓着她,用力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南雪音推开了他,用力擦嘴角,“你干什么!” 这下轮到萧攸澜笑了,“记得想我。” 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南雪音还擦着嘴边,其实萧攸澜只蜻蜓点水似的亲了她一下,她刚才那么一抹,什么口水气味也都抹掉了。 她盯着萧攸澜的背影,耳边回荡着他那句“记得想我”,没好气地想,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 一转角,再看不见萧攸澜了,只剩下地上被灯火映出来的一道影子。 南雪音收了视线,关好了房门。 - 另一边。 江莲儿全身上下被粗绳绑得结结实实,因为之前使劲挣扎尝试逃脱,所以头发异常凌乱,这会儿正侧躺在地上,喘息着,望向门口的方向。 她刚才尝试过咬舌自尽,嘴角还有血迹,被一整块布条硬生生堵住了。 看见萧攸澜,江莲儿无神的双眸陡然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喉咙底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太子殿下。” 在边上盯着的亲卫一同起身恭敬行礼。 萧攸澜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将她口中布块拿了。” 亲卫应声照做。 布块取出来了,江莲儿剧烈地咳嗽。 萧攸澜在她不远处半蹲下来,“听说,你要见孤?” 江莲儿咳得双眼泛红,含着两汪热泪,望向了他,开口说话嗓音可怜颤抖:“太、太子殿下……我、求您,留我在东宫吧!” 萧攸澜对此不置可否,反而问:“你爹呢?” 江莲儿的眼眶更加惨红,喉咙哽咽了下,才道:“我爹他不要我了,他……他想把我卖掉。我是走投无路,所以偷了木兰逃走……” 她不忘解释:“木兰,就……就是黑豹的名字。就是小羊的娘亲。” 萧攸澜嗯了一声,又问:“你为何认得楼兰国的九公主?” 江莲儿咽了口唾沫,道:“公主……公主在为太后娘娘准备礼物,来到了我的家中。她听说了我爹想将我卖掉这件事,同为女子,她可怜我的遭遇,因此买下了我和木兰。” “嗯?” 萧攸澜眸光锐利,“刚才你不是说,你是偷了木兰逃走?怎么现在又成了九公主买下了你和木兰?” 江莲儿一怔,流露出紧张的神色,用力抿了抿嘴唇,才道:“是……是这样的,我带着木兰逃走之后,又被我爹抓了回去,然后遇见了九公主,被她救下。” 萧攸澜没再追问什么,换了个问题:“寿筵之上,为何教唆黑豹袭击孤?” “殿下误会!”江莲儿慌乱道,“我……从来不曾教唆,也不敢袭击殿下,我一心仰慕殿下。实在是木兰失去孩子之后,时常发狂……” 萧攸澜不言。 “殿下,求求您,收了我吧……” 江莲儿殷切地注视着他,眼中涌出了更多的泪水,将整张小脸都打湿了,“我爹正在外面到处找我,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会很听话,我一定好好服侍您,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会去做,只要您肯留下我……” 萧攸澜凝视她片刻,思绪转了一转,嗯了一声。 江莲儿一顿,“殿下的意思是……” 萧攸澜声线平淡:“你可以留在东宫。” 江莲儿怔住了,好似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同意了。 “能留下,你不开心?”萧攸澜眼眸微微眯起来。 “开心!” 江莲儿立马扬起笑脸,包着一大包眼泪,笑起来也显得可怜兮兮的,“我开心极了!” - 南雪音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也顺带洗了头发。 她拿干净毛巾擦着湿漉漉头发时,听见外边的动静。 大晚上的,这是做什么? 南雪音好奇,披了件外衣,打开半扇房门,向外看去。 院中三个眼熟的侍从各提了一桶热水,往西边厢房中走。 那间房原本一直空着无人居住,这会儿竟是灯火通明,门开着,飞鸿身子站在门内,却朝外边探头探脑。 看见南雪音,他顿了一下,嘴上还是对几个侍从吩咐:“你们几个,都注意着些,热水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冷……” 第77章 说着,迈步朝着南雪音走过来。 “南姑娘。” 南雪音还什么都没有问,飞鸿便陪着笑脸,道:“太子殿下留下了江姑娘,这会儿是要让姑娘先沐浴呢,她身上脏兮兮的,天气也热。江姑娘受了点皮外伤,太子殿下还特意传来了太医,给姑娘治一治。” 南雪音容色却很寡淡:“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说完,也不等飞鸿再讲什么,便转身回房,利落地关了门。 飞鸿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情却十分愉快。 虽然这些话不是太子殿下教的,但根据他看话本子的经验来说,这么说一定有用!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到时候太子殿下一高兴,他讨什么赏赐好呢? 另一边,南雪音躺回到床上。 她想着,这床算不上很大,之前萧攸澜老是过来硬和她挤在一起,还总是紧紧搂着她,导致她睡眠总是不好,如今萧攸澜不在了,她肯定可以安心睡一觉。 然而,闭上眼睛,躺了许久,南雪音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睁眼看向头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不太对劲。 南雪音自我安慰,一定是因为之前睡太久,睡得太醒,所以睡不着。 直到翌日天明,萧攸澜都没有再过来,南雪音的头脑也始终清醒。 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玲琅早早地过来等南雪音起床,到了门外,却疑惑地问:“你是谁?等在门口做什么?” “我……我姓江,叫莲儿。” 少女嗓音细细的,“我特意来向南姑娘解释,太子殿下是因为可怜我,所以留我在东宫的,他喜欢的人还是南姑娘。” 第101章 萧攸澜难得心虚 玲琅只是胆子小,又不是蠢笨的人,一听这话便阴阳怪气地笑了:“被太子殿下留下了啊,那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又故意强调:“只是你说得没错,太子殿下只喜欢南姑娘,留下你一定是为了什么目的,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殿下目的达成,他自然就会把你送走了。” “可……那不是将来的事情吗?还不确定呢,”江莲儿的声音微弱下去,“说不定,殿下不会把我送走的。” “肯定会送你走的!”玲琅加重了语气。 南雪音就在这个时候,拉开了房门。 她没说话,江莲儿怯生生地抬眼朝她看过来,“南姑娘……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南雪音没什么表情:“嗯?”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恳求太子殿下让我留在东宫的,太子殿下觉得我可怜,一时心软,所以才同意了……” “知道了。”南雪音声线淡漠,打断了她。 江莲儿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远处,却传来了侍从们的恭敬问安:“太子殿下。” 萧攸澜过来了。 南雪音只看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在这里说什么?”萧攸澜缓声问。 南雪音不言,江莲儿乖巧回道:“昨日太子殿下好心收留了我,我心中感激,又怕南姑娘误会……所以我特意过来向南姑娘解释,希望南姑娘与太子殿下之间不要因为我生出什么矛盾。” 萧攸澜目光落在南雪音的身上,听了江莲儿的话,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殿下这会儿来找南姑娘,是要跟南姑娘一起吃早饭吗?”江莲儿又问。 “是。”萧攸澜声调依旧平淡。 说完,不等江莲儿再说什么,他便朝着南雪音走了两步,嗓音意外的柔和:“早上起来,怎么头发都没有梳?” 距离很近,南雪音闻到了他身上的墨香。 所以,他一整晚没过来,都是在书房? 玲琅听了萧攸澜的话,赶紧解释:“回太子殿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呢……” 萧攸澜并没有生气,拉了南雪音的手就往房中走。 江莲儿还想跟着,玲琅立刻拦住了她,“你进去做什么?” 江莲儿道:“我……我进去帮忙,看看小羊,也是好的。” 玲琅没好气地提醒:“太子殿下和南姑娘两个人有手有脚,要你帮什么忙?还有小羊,那已经不是你的小豹子了,而是我们东宫、我们南姑娘的小豹子,你看什么看呀。” 她这话说得比较尖锐,江莲儿小声讨饶:“我不进去就是了,姐姐,你别生气。” 后来,她们都没再说话。 南雪音被萧攸澜带到梳妆台前,按着坐下。 “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萧攸澜嗓音不疾不徐,说着,拿起了梳妆台上的一把桃木梳,动作轻缓地为她将青丝仔细梳开。 南雪音:…… 她想问的还蛮多的,比如说,他真的是心软留下了江莲儿吗? 但是她觉得这样问,搞得好像她在因为江莲儿吃醋一样。 所以南雪音绷紧了嘴唇,没有开口。 “真的不问?” 萧攸澜垂下眼睛看她。 南雪音故作淡定:“没什么想知道的。” 她刻意补充:“江莲儿的事情跟东宫有关,可我并不是东宫的人,昨天宝慈宫救你一命已经是我大发慈悲,没必要还来管这些多余的事情。” 萧攸澜也不恼,扬起眉梢:“本来,还想让你今天见乌坠一面。据说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南雪音一愣,扭头看他。 萧攸澜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动作,及时地松开了她的头发,并没有拉扯得疼。 他面带微笑:“所以,要问我吗?” 南雪音深吸口气,挑了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你去见江莲儿,你们说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要正常一点,没有那种吃醋追问的感觉。 萧攸澜如实复述了一遍昨晚的情况与对话。 南雪音听完了,皱了皱眉头。 直觉告诉她,江莲儿不对劲,她绝对不是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你是不是也觉得,江莲儿藏着隐情?”萧攸澜看着她。 南雪音的确这样觉得,但她还是很要面子地保持了冷漠:“是这样又如何?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江莲儿的事情显然针对你们东宫,我不是东宫的人,她究竟想做什么,我并不关心。她是要嫁给你,还是要刺杀你,我都不介意。” “真的不介意?”萧攸澜眸光微深。 南雪音表情坦然,正要开口回答“不介意啊”,刚一启唇,就被萧攸澜一把捂住了嘴巴。 这种手动让她闭嘴的事,他做得实在不要太多。 “不可以再说了,”萧攸澜注视着她的眼睛,“给你梳个头发,梳完了一起去吃早饭。” 南雪音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她知道了。 萧攸澜于是松开她,开始专心地为她梳头。 南雪音迟了片刻,问起来:“你会梳头发?” 他这样金枝玉叶的尊贵太子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会梳头发吗? “会的。” 萧攸澜信誓旦旦。 为了神秘,他还把菱花镜扣在了桌上,“等梳完了给你看。” 南雪音将信将疑,勉强信了。 他梳得很认真,但也很慢,真的特别慢。 南雪音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毕竟她都可以蹲守六七个时辰只为砍下某一个人的脑袋,但是这会儿,她坐在梳妆台前,等了又等,头发还没有梳好。 她开始不耐烦了,问:“还没好吗?” “快了。”萧攸澜回答。 就在南雪音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萧攸澜吁出口气,“好了。” 他站在南雪音身前打量她,表情显得古怪,好像有点儿愧疚,又好像有点儿后悔。 南雪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扶起了梳妆台上的菱花镜。 定睛一看,她简直两眼一黑。 她左边的头发被梳起来,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髻,歪歪扭扭的戴了一支金簪,右边也有样学样地扎发髻,但是比左边的矮,也更松垮,簪子戴不上去,就别了两朵珠花。 简直是不伦不类,稀奇古怪。 南雪音盯着镜子看了会儿,又看向萧攸澜,真诚地发问:“你确定,你会梳头发?” 萧攸澜难得心虚,道:“我记得会的。” “什么叫你记得你会的?” “我小的时候,经常给我母后梳头发,每一次她都说好看。” 南雪音沉吟着问:“你当时几岁?” 萧攸澜更心虚了,道:“十岁。” 南雪音就笑了。 萧攸澜瞅着她,“其实……这样也不丑……你的脸好看,什么发式都好看。” 南雪音还是笑着,但是笑容很不和善,“现在,立刻,出去,把玲琅叫进来,把这些头发拆了,重!新!梳!” 第102章 话本子不全是真的 因为这么一段小插曲,今日早膳吃得比较迟。 萧攸澜打量着玲琅为南雪音梳的发式,不得不承认,的确比他梳得好太多。 第78章 南雪音一眼都没看他,专心地吃东西。 萧攸澜内心有愧,主动地夹了早膳往她碗里放。 她倒也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他夹过去的,她基本都吃掉了。 “太子殿下,楼兰国九公主求见。” 侍从进来禀报。 南雪音听见了,奇怪九公主跑东宫来做什么? “她找来的人和豹子,在宝慈宫袭击了我,又导致你受了伤,她自然要来东宫请罪。楼兰国每年都要向邺朝上贡,她不可以得罪我。此事若是处置不好,她回去之后定会受到责罚。”萧攸澜大概知道她在思索什么,主动开口解释。 南雪音点了下头,咽下嘴里嚼碎的粥,道:“那你让她进来啊。” “好。” 萧攸澜吩咐侍从,“听南姑娘的。” 侍从应声下去了。 南雪音瞥了萧攸澜一眼,“你要是不想见也行,什么叫听我的。” 搞得好像她是东宫的人一样。 萧攸澜笑着,又为她夹了一筷子,“昨日寿筵上的袭击事件有点儿奇怪,我当然会见那九公主打探虚实。不过,若是我办事,一定会多晾她一会儿,等吃完了早饭再召见。” 南雪音一顿。 对寿筵上的异动存疑,是萧攸澜谨慎起见。 冷落九公主迟一些召见,则是太子尊贵身份的彰显。 她没再说话,只是忍不住想,如果她并没有假冒豆蔻的身份进入东宫,或许这辈子都没有见太子殿下一面的机会。 她的这些想法,萧攸澜没有猜到,继续殷勤地为她夹着菜。 楼兰国九公主桑月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 她记得这个女子,寿筵之上,是她及时将太子拉走,护住了他,即便被发狂的猎豹压在身下,也毫发无伤。 这些已经足够令她惊讶了。 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个女子居然和邺朝太子爷平起平坐的吃着早饭,还是太子爷给她夹菜伺候她。 她……究竟是什么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桑月垂下头去恭敬问安:“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 萧攸澜抬了眸,问:“九公主来到东宫,所为何事?” 桑月的语气更谦卑了些,“昨日太后娘娘寿筵之上,原本我是为了给太后娘娘祝寿带来了那黑豹,谁知道那黑豹居然忽然发狂,袭击太子殿下。我罪该万死,多亏陛下、殿下慈悲,饶恕我一条性命。可是昨天晚上我辗转难眠,还是想要来向殿下诚恳认罪。” 这并未出乎萧攸澜的预料。 他眸色冷淡地看向她,“昨日黑豹发狂之事的确闹得太大,孤也好奇,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驯兽女和黑豹?” 桑月回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原本我是从楼兰国带来了一只老虎的,可是那老虎受不住舟车劳顿,死了,没办法完成表演,我们才在丰京城中打听,又买了一只新的豹子。那驯兽女还有个爹,据说对她很不好,她一心想要逃走,正好,我便买下了她和那豹子。” 萧攸澜问:“既然是父女二人,想来手底下应该有许多猛兽,你是因为什么选中了这只豹子?” 因为很显然,这黑豹看起来就是情绪不稳定,随时都会发狂的。 既然是要给太后祝寿,就不该挑选这样的猛兽。 桑月僵了一下,脸上划过一抹慌乱的神色。 那只是转瞬之间,但萧攸澜还是注意到了。 “那豹子……是驯兽女江莲儿推荐的,究竟为何,我并不是很清楚。她毕竟是专业驯兽的,所以,她提议让我买下这黑豹,我自然也并未怀疑。”桑月如此解释。 萧攸澜对此不置可否。 等太子爷说了不会怪罪桑月,更不会牵连楼兰国之后,桑月终于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南雪音也终于吃饱了,放下筷子,冷淡点评:“出了事情,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江莲儿一个人身上了。” 这种事情,她在端王府见过很多。 像是江莲儿这样,没什么身世地位,也不是长期的丫鬟侍从,一旦出事,就自然而热被推出去成替罪羊。 萧攸澜点了点头:“是啊。” 南雪音侧目,问:“你怎么往下面查?” 寿筵快要结束了,包括楼兰国在内,一众的使者都即将离开奉都。 如果不及时查清,这件事很可能会成为悬案,或者真的由江莲儿一个弱女子承担所有罪责。 萧攸澜声调从容,“不着急。” 又面带微笑地看她:“我记得,有人说,东宫的事情,和她无关?” 南雪音一愣,一眼不发地站起了身。 “小雪。” 萧攸澜仍是笑着,叫住了她。 南雪音皱着眉头,语气非常不善:“又干什么?” 萧攸澜温声:“乌坠好些了,今日特许你去见他。” 南雪音又是一愣。 忽然,她觉得后悔,刚才不该这么凶狠地说话的。 萧攸澜说到做到,早膳之后,特意安排了飞鸿领着南雪音去见乌坠。 路上,飞鸿试探性地问南雪音,“南姑娘,今日江姑娘去你房门口向你示威,你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故意把太子殿下留在房中待了那么久?” 南雪音疑惑看他一眼:“她是来示威?不是真心解释吗?” 飞鸿“啊?”了一声。 “还有,不是我故意把你们太子爷留在房中那么久,是他非要给我梳头发,梳得还很难看,这才浪费了很长时间。别总是自作聪明,什么事情都怪在我们女人头上,想当然地觉得我们女人很善妒、事儿很多。” 飞鸿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看来话本子不全是真的啊…… - 另一边。 萧攸澜正在书房。 新的一天,新的处理不完的政务。 但是这样的繁忙日子萧攸澜已经过了好多年,他已经足够习惯。 昨夜用到凌晨的墨汁还剩不少,他便继续用了。 刚看完多少,门外有人进来。 萧攸澜眼皮也不抬一下,“不是说,孤忙的时候,没有禀报不可进来。” “太、太子殿下……” 熟悉的羞怯的声音传来。 萧攸澜认出这是江莲儿的声线,他抬头看去。 江莲儿的那张脸,他还是记不住,只冷淡地问:“你来这儿,有什么事?” 江莲儿轻轻地咬了下唇角,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第103章 太子殿下出事了! 乌坠身份特殊,被安置在东宫最边角最偏僻的地方。 这儿人迹罕至,看似只是锁着门的一个小院子,可一靠近,南雪音就察觉到了暗卫的气息。 飞鸿和南雪音距离院门还有一段距离,便有个汉子从墙内翻了出来。 见到来者是飞鸿,他那满身的攻击性收敛起来一些,问:“飞鸿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飞鸿从怀中摸了腰牌出来,“我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带着这位南姑娘过来见里边关着的人。” 汉子接过那腰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南雪音站在边上扫了一眼,半只手掌大小,银质的,正中刻着“东宫”的字样,这是东宫专属的令牌,在东宫之中办事、通行都需要这个。 汉子确认无误,这才将木牌还给飞鸿,脸上笑着:“飞鸿大人是太子殿下身边最信任的人,小的怎么会怀疑?” 南雪音心想,你不怀疑,那你还盯着那木牌看那么久?虚伪不虚伪。 飞鸿倒是没说什么,收好了腰牌,示意:“那就快些开门吧!” 汉子“哎!”了声,抬高音量:“开门!” 院门被人从里打开了。 飞鸿冲南雪音笑,“走吧,南姑娘。” 院子不小,暗卫却多,四个守在门内,刚才跳出来问话的是一个,开门的是三个。 这还不算,其他还有藏身暗处没有现身的。 南雪音稀奇,萧攸澜就这么怕乌坠跑了? “乌坠大人!” 一到房门外,飞鸿就叫嚷起来了,“太子殿下特许南姑娘来见你了!快快起来迎接啊!” 谁知,房中竟是毫无响动。 飞鸿疑惑,“这是怎么了?” 刚才查看那木牌的汉子记起来什么似的,走上前来,“忘了说了,里头那位刚吃了早膳服过药,他吃的那药里边有一些助眠的成分,吃完了他就犯困,刚睡下,且得等半个时辰之后才能醒呢。” 飞鸿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南雪音侧目,问那汉子:“此事,太子殿下知道吗?” 汉子就笑:“殿下当然知道啊!东宫的事儿,天下的事儿,有多少太子殿下是不知道的?” 很快意识什么,一拍脑袋,道:“姑娘你也别生气,殿下日理万机,有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忘记提醒也是有的,殿下肯定不会故意捉弄你。” 第79章 飞鸿也劝她:“要不我们就稍微等一等?反正半个时辰,也……也不久。” 他说到后面自己都没有底气。 南雪音冷笑一声。 萧攸澜是日理万机,可是这个事情,他肯定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因为,他就是故意的。 表面上,他摆出一副善解人意又大方的样子,还准许她过来和乌坠见面,实际上呢?她来的时候,乌坠因为喝了药睡下了还没醒。 没见上,那就不是他不许了。 真有一手啊,萧攸澜。 真不愧能被立为太子。 心机深沉! 南雪音在心里恶狠狠地评价。 她不愿说话,睡觉就睡觉吧,好歹看一眼,看看身上的伤是不是真好了。 这么想着,南雪音一脚踹开了房门。 “别……” 那汉子的提醒迟了一步,等他说出口的时候,房门已经被南雪音踹开。 也是一瞬之间,左右各凌空射来三支铁箭。 汉子正要伸手拽开站在攻击范围之内的女子,可是南雪音的反应也是极快,迅速一矮身子,往后翻滚,灵活地躲开了。 一共六支铁箭笔直扎在刚才她站立的地方。 南雪音站稳身子,只有裙角微脏。 那汉子看她的眼神都亮了,“姑娘,你身手这么好?是不是练过?” 南雪音压根不回答这种问题,问他:“还有机关吗?” 汉子反应过来,“有的,姑娘,有的。” 他挽了袖子,去处置机关,嘴上解释说道:“这些都是为了以防万一。不是我们东宫的人进去就会遇到攻击,里边的如果擅自闯出来,也会受到攻击。必须是东宫的人才知道怎么解决这些机关。” 发现南雪音正在看他如何处置机关,汉子又嘿嘿地笑了:“姑娘,你就别记了,我们这儿的机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次,记住了也没用的。” 南雪音冷着脸催他:“没看你干什么。少废话,赶紧弄!” 汉子哎了声,很快,机关都已经解决了。 “没事儿了,可以进去了。” 南雪音往里走去,一眼见到了床上酣睡的乌坠。 他换了干净整洁的衣衫,脸上、脖子上的伤痕淡到几乎看不出来,貌似比上回见的时候胖了不少。 “乌坠大人胖了。”飞鸿跟进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汉子很是得意:“这儿伙食很好的!一天三顿,大鱼大肉,这能不胖吗!” “飞鸿大人!飞鸿大人!” 这时候,门外传来侍从急迫的呼喊。 飞鸿动身出去,问:“干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南雪音刚俯下身打算看看能不能把乌坠弄醒,便听见门外侍从颤着声道:“太子殿下出事了!” 她动作一顿,略微偏头看向门外。 “那、那个江莲儿……她说要见殿下,小的没多想,让她进去了,谁知道……她身上竟然藏着匕首,伤了太子殿下!” 南雪音皱了皱眉。 飞鸿跟着慌乱起来,太子殿下受伤,这可是天大的事! 别说东宫,整个朝野,邺朝天下,都是要发生动乱的! 他快步折回房中,语速很快对南雪音道:“南姑娘,我得回去看一看太子殿下,您要是愿意等,就等乌坠大人醒过来,要是不愿意,那……那……” 南雪音磨了下牙,直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飞鸿意外一怔。 南雪音却已迈步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叫他:“愣着干什么,走啊!” 第104章 这是有多守男德 书房,萧攸澜脸色苍白,坐在榻上,上衣褪下来大半,露出了紧致结实的上半身,肌肉匀称,线条流畅。 伤在他的左边腹部,地上还有滴落的血迹没有清理。 孙太医跪在榻前,为他处理了伤口,正在仔细缠上绷带。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飞鸿急得眼圈都红了,声音颤抖地问。 萧攸澜抬眼,原本是要回他的话,可是目光却掠过了他,径直落到了一旁南雪音的身上。 毫无血色的唇瓣一下扯起了微笑的弧度,嗓音也轻缓:“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了乌坠那里?” 飞鸿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小的一听殿下受伤,就回来了。” 萧攸澜缓声:“我没事。” 一听这“我”的自称,飞鸿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响。 太子爷在他们面前一般都是自称“孤”的,只有对南姑娘说话,才用的“我”。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萧攸澜并不是在对他说话。 飞鸿觉得好尴尬。 好在,萧攸澜和南雪音都并不是很在意他。 南雪音只问:“江莲儿伤了你?” 萧攸澜嗯了一声。 “她人呢?” “暂时关在隔壁。” “押过来审问。”南雪音言简意赅。 “好,可以,”萧攸澜很顺从,顿了一下,声音虚弱了些,“但是,等我的伤口包扎好,我把衣服穿上。” 南雪音忍不住又扫了一眼他裸露在外的上身。 不得不承认,萧攸澜的外形条件比萧鸣玉优越很多,萧鸣玉虽说也有肌肉线条,但那是因为太瘦了显露出来的,萧攸澜不同,他的可以看得出训练的痕迹。 孙太医将伤口包扎好了,萧攸澜在侍从的帮助下,将上衣重新穿上。 穿衣时用力,肌肉线条更为醒目。 南雪音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心想,要穿上衣服才肯审问,这是有多守男德。 “好了。飞鸿,去隔壁把江莲儿带过来。” 萧攸澜吩咐。 “是。” 很快,江莲儿被人押了过来。 她的手脚都被牢牢捆绑住,口中塞了布块,额头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红肿。 “那是她刺杀我之后自己撞的,应该是想要自尽,但是失败了。”萧攸澜解释。 南雪音嗯了一声,走上前去,拿走了江莲儿口中的布块。 江莲儿立马就要咬舌,南雪音抢先一步,捏住了她的下颚。 她用了力道,江莲儿难以合拢牙关,一双眼睛委屈湿红。 “这是楼兰国九公主交给你的任务?”南雪音问。 江莲儿一愣,赶紧摇头。 但南雪音捏的力道更重了些,江莲儿连转动一下脑袋都难。 “她让你在寿筵上指使黑豹袭击太子,但是你失败了,所以你将计就计,恳求太子将你留在东宫。” 南雪音语气不疾不徐,简单陈述,并不需要江莲儿的回答,而更像是她将内心的揣测慢慢地说出来。 “今天早上,你来我房间门外说那一番话,是想要离间我和太子,希望下次动手的时候,我不要再出手。也是今天早上,九公主来了东宫一趟。很快,你就动手了。是因为九公主催促了你吧。把刀子捅进太子身体里之后,你打算自尽,这样一来,就可以死无对证了。” 过去在端王府,遇到一些杀手刺客,基本上都是交给南雪音或者乌坠审问,见识的人多了,事情多了,也就有了经验。 这几日这些事情,南雪音表面上装作漠不关心,其实已经了解了大概,也推断出了一个大概。 不出意外的话,她说的也就是真实的经过。 说到这儿,南雪音松开了江莲儿。 江莲儿不再妄图咬舌自尽,拼命摇头:“没……没有……一切和九公主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 她这么着急否认,更加印证了南雪音的正确。 “你自己想杀太子,目的呢?动机呢?你之前来过一趟东宫,当时你怎么不动手?” “我……我……” 在南雪音步步紧逼下,江莲儿几乎溃不成军。 她噎住良久,一咬牙,道:“就是那天,我喜欢上了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心里只有你,我不服气,我嫉妒,我不甘心,所、所以……我因爱生恨,我要杀了太子!” 说着,她的泪水却不间断地落下来:“真的!要是我有半句虚言,我……” “就这么想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南雪音歪过头,“楼兰国的九公主,拿捏住了你的什么把柄?” 她缓缓地推断,“你最喜欢的猛兽?你的心上人?还是……” 南雪音忽然想到什么,眼眸微微一亮。 与此同时,榻上端坐的萧攸澜也幽幽开口。 二人异口同声,道:“你爹。” 江莲儿用力地咬紧了唇瓣。 “太子殿下!” 也是这个时候,束遇张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事情我都办好了!诶?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出事了?唔……血腥味,谁受伤了?” 一进门,束遇看见萧攸澜,顿然惊呼:“太子殿下!你受伤了!是谁动手?” 看见南雪音,哇了一声:“你也在!” 第80章 看见江莲儿,又哇了一声,“江姑娘,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萧攸澜冷淡道:“先回禀。” 束遇这才换上正经的模样,道:“西域国家的使者,我全都安排了人去盯着,今日将他们回禀的情况都汇总了一遍。他们基本上都没问题,除了楼兰国。” 又看了眼江莲儿,“楼兰国的使者去过江家,就在我将江姑娘送回去离开之后。他们在江家待了好久,应该发生了打斗,但最后安静了下来。楼兰国使者离开的时候带走了父女二人,还有那只黑豹。后来,江家再也没有开过门。” 江莲儿的一张脸瞬间惨白得不可思议。 “回东宫之前,我亲自去楼兰国使者下榻的客栈看了一眼,他们正在收拾行囊,看样子是着急离开。” 南雪音心想,因为刺杀任务已经下达,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没办法,总而言之,他们都必须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看向了江莲儿,“他们挟持了你爹吧。” 不等回话,又道:“再不说,他们就要离开奉都。如果我是他们,一定会在离开之前把你爹杀了,永绝后患。” 江莲儿一怔,“他、他们……” “不然你以为他们真的会信守承诺?”南雪音调侃的语气。 束遇附和:“就是啊!你难不成相信几个外邦人,而不愿意相信咱们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心为民,你有什么委屈,直接告诉太子殿下,他肯定为你做主!” 江莲儿下意识地望向萧攸澜。 俊极雅极的男人坐在那儿,神容之间透露出了悲悯。 好似上苍神祇,望向凡间的心软一眼。 最后一道堤坝防线被攻破了,这些日子积攒的恐惧、忧虑、委屈都在一瞬间喷薄而出。 江莲儿眼眶红透,泪如雨下,“他们抓了我爹!他们砍了我爹的手臂,逼我入宫,逼我杀人!他、他们说,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爹另一只手也砍了,要是我把任务泄露出去半点,就杀了我爹!我不能看着我爹出事,我、我就算是死,我也要他活着啊!我只有我爹了!” 第105章 你还说不在意我? 就在太子的书房,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房中回荡着她的哀婉哭声,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南雪音的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她记起来十岁的自己。 当年爹娘离世,是她亲眼所见。 那天,她跪在爹娘遗体前,就像江莲儿这样,哭了很久很久,哭得嗓子嘶哑,哭得眼睛红肿,哭到浑身没有力气,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 当时她很难过,她就在想,如果有人可以来帮一下她就好了。 醒来之后,她好像长大了一点,擦掉眼泪,鼓励自己坚强。 她对自己说,没有人来帮你了,南雪音,你只剩下自己。 于是她爬起来,一个人把爹娘埋在后院。 原本她想挑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可是她太小了,吃不饱饭,没有力气。 现在,看着江莲儿哭喊,南雪音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她忽然往前一步,去问束遇:“你知道楼兰国那帮人现在住哪里,对吧?” “是、是啊……”说实话,束遇有点被她眼中冷冽的杀意吓到了。 南雪音点了下头,“带我去。” 束遇却迟疑,“可是太子殿下吩咐过,你不可以离开东宫,我知道你心疼江姑娘的遭遇,你放心,有我在呢,江姑娘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 南雪音不搭理他,扭头去看萧攸澜。 萧攸澜也正看着她。 好久,萧攸澜叹了口气,“如果你实在想去。” 言外之意,他准许了。 南雪音感到意外,但这种情绪很快被愤怒盖过了。 “走!” 她当机立断,拽了束遇就走。 走到门口,她记起什么,回头看向了萧攸澜,皱着点眉头,“我很快就回来了。” 束遇则是对抽抽噎噎的江莲儿道:“你别哭了,我和南姑娘给你报仇,肯定把你爹安全带回……” 没等他把话说完,南雪音已经大步离开。 “等等我!” 束遇叫了一声,赶紧跟上。 江莲儿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背影,忽然觉得一阵莫名心安。 尤其是走在前面那位南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她走路的姿势不像是去救人,而像是要去大杀四方。 江莲儿很快又被侍从带了下去。 书房中,萧攸澜看起来心情不错,站起身走去书桌前,继续处理政务。 飞鸿着急坏了:“殿下,您伤成这样,怎么还这样操劳……” “没什么伤。” 萧攸澜嗓音淡淡。 飞鸿一愣。 孙太医笑道:“殿下压根没伤着,这是装的。” 飞鸿又是一愣。 萧攸澜不动声色。 当时,江莲儿作势要解腰带的时候,他就敏锐地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萧攸澜并不是只知死读书的呆子,他也常去习武场,也会进行骑射训练。 因此,江莲儿拼了命将手中匕首刺过来的时候,他很轻松便躲开了。 制服了江莲儿之后,萧攸澜记起南雪音面对小羊撒娇无法抵抗的事情。 他因此突发奇想,不如将计就计? 于是,他派人去传飞鸿,说他遇刺。 南雪音也在,她肯定会知道这件事。 萧攸澜在赌,她是会等乌坠睡醒,还是跟着飞鸿一起回来了。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他故意将脸色弄得惨白,又注重细节,在地上洒了假血,她看见了,那眼中的担忧并不是假的。 萧攸澜勾起唇角。 所以,小雪,你还说不在意我? - 另一边。 南雪音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与束遇离开东宫,各骑了匹马,径直往楼兰国一众使者下榻的客栈奔去。 到的时候,后门已停了三四辆马车,几个使者正在搬运行囊。 “那几个,就是楼兰国的了。” 束遇告诉南雪音。 南雪音点头,利落地翻身下马,往后门走去。 因为众人都忙着搬运,因此一时半会儿没有在意。 束遇在她身边小声嘀咕着:“我们是礼仪之邦,能不打架就不打架,本来我还寻思我们可以跟他们交涉,毕竟他们只是我们的附属国,我们以东宫的名义让他们放人,他们不敢说什么……” 南雪音觉得他好啰嗦。 这时,二人迎面撞见了一个比较熟悉的男人。 他跟着九公主参加过寿筵,自然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女子,是东宫太子爷独宠的那一个。 他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来人!抓……” 南雪音扬手一拳,重重击中了他的脑袋,将他剩下的话语全都打得硬生生吞了下去。 束遇震惊:“礼仪之邦啊!” 南雪音白他一眼,“邦什么邦,你是不是男人。” 束遇跺脚,“谁不是男人了!” 自己人被打了,楼兰国的其他使者立马放下手上东西,一个接着一个扑了上来。 南雪音利落地解决了两个,头也不转,对束遇道:“是男人,那剩下的就都交给你了。我先上去。” 束遇:…… 压根没有反驳的余地! 南雪音走进后门,将使者飞踹踢开。 一抬眼,她对上了楼兰国九公主桑月的脸庞。 桑月看了看她,又看见她脚底抽搐的使者,陡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要跑。 南雪音早有预料,比她先一步抬腿,她步子轻快,又迈得大,一下追上了桑月,将她按到了地上。 南雪音居高临下,俯下身去,嗓音清冽,犹如淬了寒。 她问:“人,藏哪了?” 桑月被迫趴在地上,咬牙道:“我不知道姑娘说的是什么人,我们只是来为太后娘娘祝寿。倒是姑娘,因何伤我?若是东宫……” 南雪音忽然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 “比你嘴硬的人,我见识的多了,可他们最后还是开了口。不是因为我劝服技巧有多好,而是我下手够狠。一般遇上你这样的,我应该会拔你的指甲,问一句,不答,那就拔掉一个指甲。你可能没见识过,拔下来的指甲盖,只有头上一点是干净的,另外一大半因为是硬生生扯下来,还沾着你的血肉……” 说着,南雪音抓住了桑月的右手,捏住了她的大拇指指甲,轻轻地扯了扯。 感觉到桑月的颤抖,她身子俯得更低,仍捏着她的指甲,重复问了一遍:“所以,江莲儿她爹,被你藏哪里了?” 第106章 我是东宫的人 桑月喉咙明显上下滚动,这是紧张纠结犹豫的表现。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第81章 南雪音见状,利落地松开她的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嘴巴,手指伸进去,从里面掏出来一颗黑色的毒药。 和那天宝慈宫中,宗太后的寿筵上,江莲儿妄图咽下去自尽的药丸一模一样。 南雪音皱起了眉头。 她原本以为,刺杀太子是江莲儿受到了桑月的幕后指使。 但是现在,桑月身为楼兰国的九公主,也需要通过自尽来保守秘密。 南雪音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的绝望,忽然间意识到,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桑月并不是一切的源头,背后牵涉的势力还有更多。 “公主!” 不远处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南雪音抬头,见到一个楼兰使者打扮的男子,正一脸担忧地往这边往来。 见到他,桑月的情绪明显变得更加激动:“你来做什么?!” 男子在她身前站定,先向南雪音问:“这位姑娘,您是东宫的人吗?今日之事……” “你住嘴!” 桑月呵斥。 男子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神态却十分宽容柔和,“公主,告诉他们吧,已经……” 不等他把话说完,桑月再度恶狠狠地打断:“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做这些……我做这些……” 南雪音一把捂住了桑月的嘴巴。 她示意男子,“你继续。” 男子望了眼桑月,深吸口气,向南雪音道:“挟持那位驯兽大叔,又胁迫他的女儿江姑娘行刺太子殿下,这些都是我做的。” 桑月猛地挣扎了一下,好像是想要反驳。 但是在南雪音的压制之下,一切都不过是枉然罢了。 男子继续道:“但我也是受到了别人的威胁。我是楼兰国王宫内廷的侍卫,从小跟在九公主身边,专职保护九公主。九公主的生母身份地位不高,近些年身体也不好,二王子告诉我,只要我可以刺杀太子,他就可以治好王妃的病,并且……将九公主许配给我。 “自尽的毒药都是二王子给的,他说,若是任务失败,一定要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并且自杀以保守秘密,绝不可以透露出半分有关他的事情。” 南雪音微微点头。 “我可以告诉姑娘那位驯兽大叔被关在哪里,但我希望姑娘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南雪音挑起眉毛,“现在你们好像没有谈判的余地。” 男子微笑道:“我只是想着,姑娘是东宫的人,东宫太子最是宽容和善,如今我已经坦白认罪,并且将我所知道的一切悉数相告,我是真心希望,姑娘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对于东宫和姑娘来说,那是一件很小的事,可是那对我和九公主来说,那真的很重要。” 南雪音着重强调:“第一,我不是东宫的人。” 又道:“第二,你先说你的要求,我才能考虑可不可以答应你。” 男子心想,真是心如玄铁啊。 无奈,他只能道:“姑娘可否拿一样太子殿下的物件,交给九公主。有了这样一个物件,九公主和王妃也就可以安全了。” 南雪音思忖,这的确是一件小事。 “姑娘,可以吗?” “你们要的是太子的东西,我做不了主,得先问问他。” “这样吗……”男子垂下了眼睛。 南雪音斩钉截铁:“现在,带我去找那个驯兽的大叔,也就是江莲儿她爹。” 男子看向地上的桑月。 南雪音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等开口,便松开了桑月。 “胡伽你个蠢货!” 桑月重获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开口骂他。 看见胡伽带着南雪音向外走,她爬起身来就要阻止。 这时候,束遇解决了外面所有人,往里走来。 南雪音及时道:“束遇,看住她,我去去就回。” 束遇哎了一声,按住了桑月的肩膀。 南雪音跟着胡伽出了客栈的后门,沿着街道快步行走。 她随口一问:“你叫胡伽?” “是啊,这是王妃给我取的名字。” “你刚才说,要太子殿下的一个物件给九公主,保住她和王妃的命,”南雪音瞟他一眼,“这里面不包括你自己。如果我是二王子,得知刺杀任务彻底失败,一个人都没有死,我会很不高兴。不出意外的话,我要杀的人一定是你。” 胡伽微微一笑:“我知道的。” 他垂下眼睛,声调却很平和,“我很喜欢九公主,我愿意为了她去死。” 南雪音愣了一愣,破天荒的,她多嘴问了一句:“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胡伽似乎有点意外,但他的脾气实在很好,并未多问什么,只是笑道:“喜欢就是,你总是时不时地会想到她,走路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你总是觉得她很好,即便她也会有缺点,可你还是喜欢她,喜欢她优秀的地方,也喜欢她不那么优秀的地方。你总想保护她,为她做很多事情,哪怕是为了她而死。” 南雪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会时不时想到萧攸澜吗? 怎么可能。 从来没有吧。 “姑娘,你也喜欢上谁了吗?”胡伽问,“难不成是太子殿下?” 他很快接受了,“也的确啊,太子殿下俊美,矜贵,端正方直,没有人不喜欢他。” 南雪音眉头皱得更紧,想也不想就否认了,“怎么可能!” 胡伽面带微笑,并未拆穿。 南雪音忽然害臊,恶声恶气地催促:“人呢?怎么还没到地方?” 胡伽在一个寻常小院门口站定,“就在这里了。” 小院中除了三个看守的,就只有一个须发灰白的老汉,断了只左臂,看起来十分苍白憔悴。 “这是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砍断的,并不是故意为之。”见南雪音一直盯着老汉的断手,胡伽赶忙解释。 南雪音径直问:“老头,你是江莲儿她爹?” 那老汉原本蔫头耷脑地坐在凳子上,猝不及防听到女儿的名字,猛然抬起了头,“你……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不做什么,”南雪音冷漠,“你女儿求我救你,我答应了。” 老汉一怔。 “跟上。”南雪音言简意赅。 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意识到那老汉压根没起身。 南雪音站住,回头。 老汉已经把脑袋低下去了。 他不相信她。 南雪音瞥向胡伽,一定是楼兰国这些人老欺负他,给他弄得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了。 胡伽露出抱歉的笑。 默了片刻,南雪音脑海中掠过了萧攸澜的俊脸,狠了狠心,道:“我是东宫的人。” 第107章 太子就会给? 一听“东宫”二字,老汉一下又把脑袋抬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是太子爷让你来救我的?” 南雪音嗯了一声,“束遇,还记得吗?前段时间他从你家买了一只小黑豹,叫小羊。他跟我一起来的,你跟我走,就可以见到他。” 听到这儿,老汉终于肯相信她的话。 他站起身来,眼中早已填满了浑浊的老泪,“好……好,我知道束大人,我见过他……你肯定是太子爷的人了,我相信你。” 南雪音在前边带路,听着他的念叨,禁不住想,萧攸澜在民间的威望这么高吗? 回到客栈,见到束遇的时候,那老汉更是老泪纵横。 “束大人!” 大喊一声就要跪下。 束遇赶紧过去扶他。 老汉劫后余生一般地凝望他,嗓音颤抖,“我就知道!太子爷不会不管这件事,太子爷肯定会来救我的……” 直到南雪音有点儿不耐烦,“还回不回东宫了?” 老汉抹着眼泪,“去,去!” “姑娘……” 眼看着他们要走,胡伽不是很放心地望向了南雪音。 南雪音明白他的意思,“我回去了就问,你们现在这儿等着。一个时辰之内就回来。” “多谢姑娘。” 胡伽是真心道谢。 束遇好奇地问:“你回去问什么?” 南雪音简单把刚才胡伽的请求说了一遍。 束遇笑嘻嘻道:“这压根用不着问啊!只要南姑娘答应了,太子殿下肯定想也不想就给了啊!” 南雪音:…… 胡伽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南雪音。 “这样吧,南姑娘,”束遇道,“我把江老伯送回去跟他女儿团聚,顺便让太子殿下随便给我个什么,马上回来。你不是很久没出东宫了吗,正好在这儿透透气。” 也不等南雪音说什么,束遇拉起了老汉就走。 门外正好有两匹马,毕竟是多年的驯兽师,老汉也是会骑马的。 而客栈中,因为刚才束遇的一番话,南雪音感觉胡伽看她的眼神有点儿古怪。 那眼神好似在说:她是不是跟太子有一腿? 第82章 这种眼神令南雪音心虚又害臊,转身出去了。 后院里横七竖八躺着被打到动弹不得的使者随从,几个是被她打伤的,大部分都是被束遇打的。 他们哼哼唧唧,看向南雪音的目光多少带着仇恨哀怨。 可是南雪音偏偏是在这种注视之下感觉良好。 院中树下摆着一套大理石打造的桌椅,她走过去,把昏迷倒在桌上的使者拎到一边,丢了,自己美美地坐下,单手托腮,等着束遇回来。 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知楼兰使者可还在……” 那嗓音却并不是束遇。 来者推开了门,大概是想问楼兰国的使者在不在,话说到一半,看见躺满了一院子的人,话语一下卡住了。 南雪音侧目,有点儿疑惑,“白昇?” 白昇也认出了她,“南姑娘?你怎么……” 疑问说到一半,他忽然明白过来,南姑娘还能是因为什么来这里,当然是因为东宫也在查楼兰国的使者。 南雪音看着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是白天,白昇光明正大地进来,刚才说话非常客气。 这说明,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因为如果是暗自探查,他肯定会选择夜晚偷偷潜入客栈。 如今这番行为,只能证明,不仅仅是他来了,萧鸣玉也来了。 果不其然,不等白昇说什么,院门外传来了熟悉至极的男子嗓音:“你愣在门口做什么?看见谁了?” 白昇实话实说,“王爷,是南姑娘。” 萧鸣玉显然一愣,片刻的寂静之后,他迈步进了院子。 他一眼就看见了院中的南雪音。 在他的记忆中,南雪音大部分时候都穿着深色的衣裳,大部分都是男装,不加任何华丽装饰,她也从不梳妆打扮,鬓发之间没有任何一朵簪子或是珠钗。 然而今日,南雪音头梳蝉鬓,上着一件葡萄纹深绿衫子,下着团花长裙,虽说仅仅是薄薄上了一层脂粉,但已是明艳得惊人。 她坐在树下,日光透过树杈投下稀疏的光影,将她的脸庞映得如同一朵饱满绽开的芙蓉花,胜过了世间其他一切颜色与姿容。 白昇看着,脑中忽然掠过一个想法:南姑娘不一样了,东宫真的把她养得很好。 萧鸣玉也是看得入神,一时竟忘记了开口。 “是端王殿下吗?” 胡伽听到动静,安抚好了桑月,从里边出来。 萧鸣玉迟了片刻,才将目光从南雪音的身上收回,看向胡伽,“不知阁下是……” 胡伽微笑着介绍了一番自己的身份。 注意到萧鸣玉一直频繁地看南雪音,他还以为萧鸣玉是不认得这位姑娘,便好心解释道:“这位是东宫来的,是太子殿下的人。” “太子殿下的人”这几个字,实在太刺耳了。 萧鸣玉暗自磨了磨牙,表面上却还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问:“既是东宫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此?” 胡伽笑道:“是小人有求于这位姑娘。” “哦?” “小人想要得到太子殿下的一样物件,”胡伽并未隐瞒,“东宫的大人说,若是这位姑娘点头答应了,太子殿下便一定会给。姑娘允诺了,这会儿,她正等着东宫将东西送过来。” 这话显然更加刺耳。 南雪音想要,太子就会给? 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萧鸣玉已经很难维持平淡的表情,哂笑一声,“太子殿下的物件,恐怕不会轻易拿出来送人,胡大人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南雪音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漠然与不屑。 她看向萧鸣玉。 端王其实长着一张十分英俊的脸,过去南雪音经常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可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萧攸澜那张更英俊的,她竟然觉得萧鸣玉长得也不过如此。 听着他说那些话,她甚至觉得他面目可憎。 也是这个时候,门外马蹄哒哒,止住了,随即响起了束遇的爽朗笑声:“我回来了!” 第108章 非常不爽 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院门。 束遇迎着注视往里走,嬉皮笑脸的:“大家都在等我啊?” 一眼看见萧鸣玉,笑容加大,“哟,端王爷也在。” 又露出很惋惜的表情,“可惜了,太子殿下没来。东宫嘛,事情太多了,太子殿下又最得陛下重用,唉,王爷你懂得!” 他那副嘴脸,看得萧鸣玉一股无名火,表面上,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微笑:“束大人,很久不见了。太子殿下一切可还好吗?” “好啊,殿下可好了,还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霸占着奉都第一美男子的位置,”束遇道,“唔……运势也越来越好,太后娘娘寿筵上那么大一只黑豹忽然袭击,太子殿下也是一丁点都没伤到。” 为什么没伤到?因为南雪音救了他。 这一幕,萧鸣玉那天是亲眼目睹的。 那天他就在对面,看见黑豹扑向萧攸澜的时候,他有一种类似于感慨“终于啊!”的心情。 因为一旦萧攸澜死了,东宫太子之位空悬,他就能有机会。 可是他看见南雪音一把拽开了萧攸澜,反而让自身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萧鸣玉当时觉得不爽。 非常不爽。 是他救了她,也是他让她成为杀手。 如果没有他,她能有今天吗? 结果,她居然跑去保护别的男人?! “束大人,不知太子殿下的东西,您可拿过来了?” 这个时候,胡伽忍不住上前一步询问。 束遇这才记起来这档子事。 萧鸣玉也记起来,刚才楼兰国的说,他们想要太子的一样东西,居然还说什么,只要南雪音答应了,太子就一定会给。 他是一千一万个不相信的。 萧鸣玉目光落到束遇身上。 束遇双手空空,浑身上下除了腰上一把佩剑,其他什么都没有,并不像是真的拿来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的嘴角略微勾了勾。 所以说啊…… “哦哦哦,我差点忘记了!” 束遇笑起来,“当然拿来了。我都说了,只要南姑娘点头答应,太子殿下什么都愿意给的。” 说着,他伸手从怀中掏出来一册书,递给胡伽。 看见当真有东西,萧鸣玉不由得一愣。 而胡伽见了这个,表情有点儿复杂,“怎么……是一册书?” 束遇拿在手上的是一册老书,封面都有些泛黄了。 邺朝太子无比尊贵,若是他要送什么东西,胡伽觉得,不应该是什么金玉翡翠、玛瑙珊瑚么? 束遇一瞪眼:“你还嫌弃是册书?你知不知道这册书是什么东西,天底下多少人求这册书都求不到呢!” 胡伽配合地摆出求知的神色,“那的确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只是不知,这册书有什么独到之处?” 束遇哼声:“这册书,是柔懿皇后的一生所作诗文的合集,太子殿下每每思念皇后娘娘时,都会拿出来翻看,在书册上留下了许多他自己的感悟与批注。你居然还怀疑这本书的价值?” 萧鸣玉听得一愣。 这册书,他知道。 柔懿皇后死去之后,他曾经偶然听人说起有这么一册书,还听说,太子殿下半夜会抱着这册书在床上偷偷地哭。 他觉得好有趣,故意去找萧攸澜借这册书,说是想看。 萧攸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当时他跟萧攸澜的关系还没有很差,萧鸣玉软磨硬泡,甚至说愿意拿自己最珍贵的那个翡翠白菜交换。 萧攸澜也只是冷冷的,说:“四哥,你好像根本不懂,感情比那些金玉琳琅珍贵很多很多。” 那天,萧鸣玉有点儿不高兴。 他也因此知道,对于萧攸澜来说,那册书非常重要,他轻易不会拿出手。 可是今日,他怎么肯? 就为了一个南雪音?! 胡伽听得也是一愣。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一下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子殿下会让束遇送来这个。 这册书,也的确比什么金玉翡翠珍贵多了。 世人皆知,柔懿皇后与太子殿下母子情深,楼兰国内也流传着许多这类的轶事传闻,许多母子关系、家庭相处,都以他们母子二人作为典范。 九公主的生母地位不高,又被二王子当成要挟,逼迫九公主作恶。 太子殿下将这册书赠给九公主,正是用一种极为文雅的手段指责二王子做得不对,同时也表明太子殿下的立场:这对母女,孤暂时罩着了,若是你还敢为非作歹,不仅得罪了孤,也伤了你楼兰国的民心。 只要拿着这册书,九公主与王妃也就可以安全。 胡伽一脸郑重,将这册书接过了,捧在怀中,贴在心的位置。 第83章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束大人。” 束遇提醒:“你最该谢的是南姑娘,要不是她答应了,太子殿下肯定不会心软。” 胡伽真情流露:“多谢南姑娘,真的,多谢。” 南雪音却皱着点眉头。 她怎么记得,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亲口答应要帮忙呢? 可是事已至此,看着胡伽千恩万谢的样子,南雪音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好了,东西送到了,南姑娘,我们该回去了。”束遇道。 南雪音嗯了一声,站起身。 感觉萧鸣玉的视线意味不明,长久落在自己身上,她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抬眸看过去。 但萧鸣玉早已先一步挪开视线,去问束遇:“束大人要回东宫,不妨本王一起?” 束遇疑惑:“这也不顺路啊,为什么要一起?” 萧鸣玉面带微笑:“本王要去晏府。” 那的确还算是顺路的。 束遇想了想,道:“但这个得问过南姑娘,如今她在东宫的地位比我高得多了。” 萧鸣玉于是看向南雪音,“要一起走一段路吗?南姑娘?” 最后那三个字,他故意咬得偏重。 多年主仆生涯,南雪音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也知道他的意思是不可以拒绝。 遵从二字仿佛被刻进了南雪音的骨子里,她说不出拒绝,硬着头皮,“……好。” 南雪音来时骑了马,回去的时候,亦是如此。 萧鸣玉在马车上,打起了帘子,一眼看见不远不近马背上的女子。 他过去只见过她男装骑马,只觉得寻常普通,如今以如此盛装,骑在马背上,明媚耀眼极了。 白昇不愧是萧鸣玉的新晋蛔虫,明白王爷的意图,故意叫了束遇,将他带得走了远了些。 如此,给萧鸣玉和南雪音腾出了机会。 萧鸣玉讽刺出声:“叫你勾引太子,你的任务完成得可真是不错。” 第109章 没良心的男人 南雪音看见白昇将束遇喊去一旁的时候,就猜到了萧鸣玉有话要对她说。 她原本以为萧鸣玉会问她一些正事,比如太后寿筵上的刺杀,再比如太子的隐疾,这些都是非常要紧的事。 然而没有。 萧鸣玉开口,说的却是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南雪音内心一阵疑惑,偏过了头看他,“这不正是王爷交给属下的任务吗?” 萧鸣玉微微一愣。 “属下完成得不错,王爷理应高兴才是。”南雪音又道。 萧鸣玉咬紧了后槽牙。 因为这的确是他的命令,那日大雪飞扬,她跪在他身前,他将这个任务安排给了她。 可他也的确很不高兴。 怒意在胸腔中蔓延,萧鸣玉再度冷声开口:“但是没记错的话,本王派你去东宫,是要你查探出太子身上的秘辛。” 太子的秘密,南雪音早已经知道了。 之前她一直没有来得及说,这会儿,她尚未来得及开口。 便又听萧鸣玉往下说道:“而不是让你去和太子情意绵绵。你是个杀手,不是个妓子。” 南雪音一怔,眉头就皱了起来。 萧鸣玉刚才在气头上,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想要解释,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南雪音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脑海中不断浮现萧攸澜的脸,她将脸盲症的事情隐瞒,只道:“属下无能。” 因为说了难听的话,萧鸣玉觉得有愧,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既然如此,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东宫,逃出来,回本王身边。” 南雪音看他一眼。 “这种事情对于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是很简单。 南雪音反问:“那乌坠呢?” “乌坠?” “当时属下生死不明,乌坠不顾一切地到处寻找,如今被关在东宫,看守十分严密。若是仅仅靠属下一人,很难将他救出来。” 南雪音是想让萧鸣玉想个办法,无论是交涉,或是智取,将乌坠也一起救出来。 萧鸣玉的神色却很冷淡:“当初他一意孤行离开本王身边时便说过,一切后果皆由他自己承担。” 对于当时乌坠的行为,萧鸣玉到如今还是十分不满。 “如今本王只当他已经脱离了端王府。” 南雪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她看着马车上的萧鸣玉,开始觉得陌生。 当初萧鸣玉还没有那么大权势的时候,他的身边并没有那么多的人,一个南雪音,为他杀人并保护他的安危,一个乌坠,照料他的起居为他摆平一切小事。 那时,萧鸣玉总是感慨:“没有你们二人,本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说:“陪本王一直走到最后吧。” 可是如今,他却说,只当乌坠脱离了端王府。 “乌坠是为了救属下,才会离开王爷身边。”南雪音重申。 “所以,你是想说,他比本王更关心你?”萧鸣玉突然问。 南雪音:? 她发誓,她刚才没有提到半句这类的话。 刚才那一丁点愧疚感散得差不多了,萧鸣玉眯起眼睛看她,“南雪音,你是很有本事。一个乌坠,一个太子,都被你迷得团团转。除了他们,还有谁?” “南姑娘?” 少年音色兴致盎然地响起。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近前停下。 陆宴勒了下缰绳,令身下骏马以相同的速度跟在南雪音的身边,面带微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后知后觉,见到了马车上的萧鸣玉,略微颔首示意:“端王殿下。” 萧鸣玉表面上客套地嗯了一声,可看看陆宴那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对南雪音别有意图。 他心中冷笑,原来除了太子,除了乌坠,还有个陆宴。 “听说你在太后娘娘的寿筵上救了太子殿下,有没有伤到哪里?”陆宴关切询问。 “多谢陆小将军关怀,没什么事。”南雪音声线平淡。 陆宴叹气:“太子殿下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要靠你一个弱女子保护。” 一直以来都是南雪音保护的萧鸣玉:…… 陆宴又朝南雪音讨好地笑笑:“若是我,发生了任何危险,肯定第一时间挡在姑娘前面,绝不会让姑娘伤着一个根头发丝。若是我陷入危险,还要让姑娘来救我,甚至让姑娘受伤……那我可真是连人都不要做了。” 其实他是在说太子,同时暗戳戳地告诉南雪音,他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边上还有个萧鸣玉。 这一字一句,更像是在嘲讽他。 萧鸣玉的脸色隐隐发白。 “好你个陆宴!” 前边的束遇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调转马头就骂:“好好的军营不待,跑出来作什么怪!” 陆宴反问:“你好好的东宫不待,跑出来作什么怪?” “当然是有要紧的差事!” “那我也是有要紧的差事啊!” “有差事你还不抓紧去办,凑在南姑娘身边干什么!不知道她是太子殿下的人吗!” 陆宴正要说什么,南雪音忽然开口:“东宫快到了。” 陆宴侧目,依依不舍地看她。 看一眼少一眼,还是多看两眼吧。 “走了。” 南雪音这句话也不知是对陆宴说,还是对萧鸣玉。 总而言之,她头也不转地一夹马肚子,奔上前去,喊上束遇:“回去了。” 束遇哎了一声,最后给了陆宴一个警告的眼神。 南雪音和束遇前后离去。 萧鸣玉心中不快:她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陆宴发出感叹:“南姑娘真的太有意思了。” 这话听得萧鸣玉心中一紧,问:“陆小将军,喜欢南……那位姑娘?” 陆宴并不否认,“喜欢啊。又漂亮,打架又厉害,又那么有个性,谁不喜欢?” 萧鸣玉顿了一下。 “嗯……大概她不是王爷你喜欢的类型,”陆宴道,“毕竟王爷喜欢的是晏小姐那样的嘛。” “……” 这话无异于在往萧鸣玉的心口上扎刀。 萧鸣玉思忖着道:“据本王所知,太子殿下很喜欢她。陆小将军怕是抢不过东宫。” 陆宴耸了耸肩膀,道:“虽然我很敬佩太子殿下,但是这世上很多事情瞬息万变,这世上多的是没良心的男人,一开始的确很喜欢很珍惜身边的女子,后来不知为何就忽然弃之如敝履,甚至要她去别的男人身边了。” 萧鸣玉又被狠狠扎了一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所以,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说到这儿,陆宴也记起了要紧事,“好了,王爷,跟您聊天很愉快,但我得赶紧走了。” 萧鸣玉:…… 并不愉快。 但他还是露出了微笑:“好,下回再见。” 第84章 陆宴摆摆手,策马扬起一阵尘土。 - 另一边。 回到东宫,下了马。 南雪音还沉浸在郁闷的情绪里,眉心拧成一团,久久不肯舒展。 “南姑娘。” 束遇叫她。 南雪音扭头,看见束遇一脸的神秘兮兮,“有件事,你听说了,一定高兴!” 第110章 我笨笨的 南雪音勉强有了一点兴致,问:“什么事?” 束遇嘿嘿一笑,“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一下!千万不要走开!” 说着转身就走。 南雪音居然真的在原地等着。 没多久,束遇揣着一样东西回来了。 走到跟前摊开手,那是一只竹编的小笼子,细软的竹条仔细编织,露出不大不小的孔洞,透过缝隙往里看,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虫子。 蟑螂,蜈蚣…… “这是我答应了要帮你找的,要紧的事情一忙完,我就赶紧去弄了,”束遇洋洋得意,“怎么样,感动吧?” 南雪音嗯了一声,接过来。 小笼子有缝隙,她的掌心触碰到了蟑螂细长的触须。 “不过,你真的要去吓唬太子殿下吗?”束遇问。 “不是吓唬他,”南雪音嘴硬,“是想替他壮壮胆子。” “哦哦哦,对对对,壮胆子。” 束遇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那你去吧,我支持你!” 南雪音点了下头,要往里走。 “不过,”束遇记起什么,“吓唬太子殿下的话,还是见好就收哦,不要吓唬得太狠了。” 南雪音脚步一顿,“为什么?” 束遇对她并未隐瞒,道:“太子殿下害怕蟑螂之类的,其实不是从小就这样。殿下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得到陛下独一份的宠爱与教诲,其他皇子多多少少都会嫉妒他。皇后娘娘有时候会和陛下闹得不高兴,皇子们年纪小,就老是趁着这个机会故意捉弄殿下。最狠的一次,就是靖王将很大一只蟑螂放在殿下书里。殿下睡前一打开书,那蟑螂便飞到了殿下脸上……” 南雪音凝眸不语。 “那之后,殿下对蟑螂之类的虫子就留下了阴影。后来殿下养了一只猫,也是因为这个,因为猫很灵活,会捉虫子。不过那只猫也是可怜,被端王淹死了……” 后面有关猫的事情,束遇说得轻描淡写,重点还是放在蟑螂身上,认真告诉南雪音:“所以,你要把握好那个度,不要又吓到太子殿下了。他其实也不想的。” 南雪音心情莫名,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她掂着手上的竹编笼子,往里走去。 碰到玲琅,熟门熟路道:“太子殿下在书房呢!” 南雪音:…… 她好像还没问吧。 万一她只是单纯地要回自己房间呢? “今日没有朝中大人来,那个江莲儿跟她爹都被送走了。书房里只有殿下一个人。” 南雪音:…… 说得好像她要去找太子做什么一样。 南雪音深吸口气,“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说这些?我没那么关心太子。” 玲琅眨巴眨巴眼睛:“那……姑娘你要干什么?” 南雪音咬了下牙:“我……我去找太子。” 玲琅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南雪音忽然一阵害臊,不肯再看她,大步流星地往书房走去。 门外没有人。 南雪音迈步往里走,一眼看见书桌前的萧攸澜。 他脸色还很不好,听见动静,抬起了头。 原本是很淡漠的神色,一见到南雪音,转瞬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回来了。” 南雪音一只手背在身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萧攸澜问。 “你伤好点了吗?”南雪音答非所问。 她手里慢慢地掂着小笼子,内心犹豫不决。 “还是疼。”萧攸澜的语气明显虚弱。 “江莲儿刺伤你,你不降罪她?”南雪音又问。 “事出有因,”萧攸澜道,“倘若她蓄意伤害,我自然要降罪。可她是为了自己的父亲。我很难狠得下心。有的时候,我只觉得,天下百姓皆苦,我身为太子,做的事情实在太少。让他们陷入绝望境地,有我的错。” 南雪音的心肠蓦地一软。 过去她所遇见的权贵官员,都只会说:百姓穷、饿肚子、死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做得已经够多了!都怪那些刁民自己,又蠢又懒!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位高权重的人,说是自己的错。 “小雪,你心情不好。” 萧攸澜凝视着她,很快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南雪音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萧攸澜短暂一沉吟,便猜到了,“遇到萧鸣玉了?” 南雪音愣了一下。 太子是不是……太聪明了? “一来,众所周知萧鸣玉对我这个东宫太子的位置虎视眈眈,祖母太后寿筵上我遭遇袭击,他肯定内心存疑,一有机会,便要去找楼兰国的使者一探究竟。二来,”萧攸澜顿了一下,语气透露出几分无奈,“他好像总是会让你不开心。” 南雪音又是一愣。 这一点,她并没有意识到。 “或许是因为你还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做的一些事、说的一些话令人失望,但是……” 萧攸澜眉眼含笑地望向她,“真的那么不开心的话,要不要咬我一口?我记得,之前我惹你生气,你总是咬我一口,就解气了。” 南雪音的心口又是一阵柔软。 她终于下定决心,丢开了手中的竹编小笼子,哼了一声:“才不要。” 她咬他,也不知道爽的究竟是谁。 迈步往里走,南雪音着重强调:“我没有不开心。” 萧攸澜顺着她说:“是我看错了。” 压低了嗓音,“我笨笨的。” 这话听得南雪音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不是笨笨的,是茶茶的。 “所以,一回来就找我,是因为想我了吗?” “不是,”南雪音想也不想就否认了,“下午我要再去见一次乌坠。” “今日不是见过一次了?” 南雪音皮笑肉不笑:“我懒得拆穿你。” 萧攸澜没忍住笑了一声,“好吧。” 其实今日特许南雪音出去,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他担心她会逃走,虽说他手上还捏着乌坠,可他其实根本不会真的动手杀了乌坠,因为一旦乌坠死在东宫,也就意味着他与南雪音之间再无可能。 当然,萧攸澜留了后手,南雪音或许可以逃出去一段距离,但不等出城,就会被他逮回来。 但…… 他自然是更希望,她可以自己回来。 好在,她回来了。 回来之后立马来找了他,还问他伤怎么样了。 这怎么不是一种在意呢? 萧攸澜勾了下唇角,心中暗爽,但以他的性子,这种时候肯定是既要又要。 于是,他点了头,“我可以让你去见乌坠,这次,特许你们见面谈话。” 又眉眼深邃地望着她,“但是,伤口疼。我想你帮我上药。” 第111章 一个滚烫而急切的吻 听萧攸澜说起上药,南雪音不免回想起她先前来到书房,看见孙太医为萧攸澜处理伤口时的场景。 那时萧攸澜没穿上衣,南雪音把他的上半身看了个遍。 “孙太医不是给你上过药了?”南雪音问。 “他技术不行,疼得厉害。”萧攸澜声线虚弱。 南雪音对此深表怀疑。 那孙太医一把年纪,在宫里当了那么久的御医,技术不行? “孙太医毕竟年迈,见我一个太子伤成这样,难免紧张,手抖得厉害。”萧攸澜又猜到了南雪音在想什么。 南雪音半信半疑。 萧攸澜却已主动地解开了腰带。 看他都开始脱外衣,南雪音第一反应是要去关门——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刚要转身,转念之间又想起来,不就是上个药吗,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更何况,脱衣服的是太子,难不成她还担心别人看见太子的肉体? “好了。” 萧攸澜出声。 南雪音低头一看,他早麻溜地把上衣脱完了。 南雪音:…… 这也太快了吧! 萧攸澜赤裸着上身,近距离看,萧攸澜双肩挺阔,腰身细窄,虽然有肌肉线条,但是并不夸张,漂亮得恰到好处。 伤口在侧腰,孙太医处理过了,绷带缠绕着劲瘦的腰身,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色气。 “好看啊?” 萧攸澜嗓音含笑,悠然响起。 南雪音迟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入了神,还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羞耻不已,赶紧挪开视线,问他:“……药膏在哪里?” 第85章 萧攸澜笑了一笑,“我去拿。” 说着站起身来。 南雪音就在他身旁不远,他一起身,二人的距离就近了。 他光着上身走近,南雪音的视线正好落在他的锁骨,一路蔓延,到了肌肉饱满的肩膀。 “看来,是真的好看。” 萧攸澜拿了药膏回来,再次注意到她的注视。 南雪音嘴硬:“我只是奇怪,你每天就坐在书房里,怎么会有肌肉。” 萧攸澜笑道:“偶尔也会去练武场,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一直没有腾出空来。” 南雪音心想,那怪不得太子有肌肉,萧鸣玉没有了。 萧鸣玉有空都去饮酒作乐,或是喊三五歌姬寻欢。 不比太子训练有度。 萧攸澜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胸肌,“你看,肌肉都变小了。” 他的胸肌还是比较大,但是没用力的时候,肌肉是柔软的。 伴随着他抚摸的动作,肌肉被捏出了不同的形状。 南雪音近距离亲眼看见,耳根蹭的一下就红了。 “想摸吗?” 萧攸澜突然开口,音色偏向低沉,近似于引诱。 南雪音被问得脑子里有点懵,莫名回了句:“这不好吧。” “如果是你的话,只要想摸,随时都可以,”萧攸澜含笑注视着她,“而且不管怎么摸,摸多久,都是可以的。” 说着,他握住了南雪音的手,主动地要往自己身上放。 指尖触碰到肌肤的一瞬间,南雪音脑海中有一根弦猛地一下断裂了,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是上药吗?还摸,摸什么摸。” 南雪音板起了脸,故作严肃表情,以此掩盖她的羞耻,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药膏罐子。 萧攸澜眼中脸上笑意还没有散去,顺从地在一旁的榻上坐下。 因为他坐下了,伤又在侧腰,南雪音若是依旧站着,就很难够得到他的伤口。 因此,她只能蹲下身来。 从萧攸澜的角度,是从高处俯视她的眉梢眼角。 平日里,南雪音的眉眼总是冷冽,仿佛数九寒天凝结的冰霜,怎么也化不开。 可是如今,她眼中的冰雪微微消融,居高望去,眼波反而显得几分柔软,生出万千妩媚风情。 萧攸澜心里忽然啧了一声,今日她离开东宫,他居然忘记了让她戴上帷帽遮挡容颜。 这个时候,南雪音一手拿着药膏罐子,一手来解他身上的绷带。 先拆下一卷,顺着太子的细腰慢慢地绕开。 这个姿势,其实非常暧昧。 萧攸澜的目光半晌挪不开,二十多年克己复礼,不尝男女之事,这种时候,他的脑海中反复想着的,却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而就在萧攸澜想入非非的时候,南雪音只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古怪。 等拆开了最后一部分,萧攸澜腰上肌肤完整地映入了南雪音的眼帘。 侧腰肌肤完好,肌肉略微凸起。 哪里有什么伤? 怪不得刚才南雪音觉得奇怪,因为她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 “你……” 南雪音这时候察觉到自己上当受骗,抬起头,恼羞成怒地要去质问萧攸澜,他根本没受伤,居然敢骗她?! 下一瞬,却直接被萧攸澜擒住了手腕,硬生生拽进怀里。 不等南雪音挣扎,一个滚烫又急切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忍耐好久了。 她最初想要抵抗,抬手试着推开萧攸澜,可是手掌心贴上的却不是往日的锦袍衣襟,而是光滑柔软的胸膛。 南雪音仿佛被什么东西烫到,赶忙撒手。 也就是趁着这个空荡,萧攸澜含住了她的唇瓣,细细密密地舔舐起来。 南雪音不仅被他吻住了唇瓣,后腰也被他的大掌抵住,只能被迫坐在他的腿上,被动地承受这个越来越深的吻。 他脑中还盘踞着那些绮丽的、见不得人的想法,怎么也散不去,于是亲吻越发凶猛,甚至没有章法。 南雪音被他吻得实在难受,再度伸手推他。 这回,因为萧攸澜用了力气搂抱,胸前肌肉变得坚硬起来。 南雪音触碰到的时候,只觉得胸肌硕大,手感结实,掌心一片滚烫。 但她没有再收手,而是一鼓作气,将萧攸澜用力推开。 萧攸澜还在微微喘气,眼角泛着一点儿情欲的红,问:“不喜欢?” 南雪音瞪他:“下次再敢说我是骗子,我饶不了你。” 萧攸澜忽然笑了,“好吧,我是。” “没伤着还要我替你上药,就为了亲这一下?”南雪音没好气地质问。 “不是的。” 萧攸澜认真解答,“装作受伤,只是想要看看你会不会心疼。目前来看,你心疼我。听说我受伤,连乌坠都不再看了,直接跑回来,还去为我出气。” 南雪音一愣。 “说想要你替我上药,也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已经在意我。结果证明,”萧攸澜脸上笑意加深,凝望着她,“小雪,你可太喜欢我了。” 第112章 二人愈吻愈烈 南雪音又是一愣,迅速地否认:“没有!我绝对……”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攸澜又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嘴角,将她剩下那半句“不可能喜欢你”给堵在了喉咙里。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小雪,你已经红透了,有些事情,你心里也很清楚。” 南雪音当然知道,刚才被吻着的时候,南雪音的脸颊和耳根便涨得通红了。 可是她也知道,萧攸澜口中,她心里清楚的事情,并不仅仅是这一件。 萧攸澜的意思是,南雪音应该清楚,自己已经喜欢上他,而且不是一点点的喜欢。 但是在南雪音的心里,还横亘着一些别的东西。 “我……” 南雪音尝试着开口。 “嗯?”萧攸澜十足耐心,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述说。 南雪音却顿住了,坐在他的腿上,与他四目相接。 好久,南雪音咬了一下牙,道:“让我起来。” 她没承认喜欢他。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起来可以,但你得先主动亲我一下。” 南雪音羞恼:“不要!” 萧攸澜似笑非笑:“可是我听说,有人待会儿想去见一见乌坠。今日去过那个院子,有人应该知道,若是没有我的命令,没有人闯得进去。所以,有的人,是不是应该听话一点?” 南雪音怒目:“你嘴上说喜欢我,对我感兴趣,怎么老是胁迫我?” 萧攸澜笑了一声:“这是情趣。” 南雪音:…… 什么狗屁情趣! “而且,接吻的时候,你也很喜欢啊。”萧攸澜道。 南雪音一愣。 这种事情…… 虽然她绝对不会承认,但这……倒不是假的。 过去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只见到过萧鸣玉或是其他男子与女子唇齿交缠,见他们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她只觉得奇怪,这有什么意思?口水都全搅一起了,恶不恶心。 直到她自己也体验上了这桩事。 她才知道,原来唇舌如此柔软,纠缠的时候,彼此气息也混在一起,竟当真生出一种别样的意趣。 见南雪音没着急否认,而是脸颊越来越红,萧攸澜就知道,她也喜欢。 他松开她,懒洋洋地往后面一趟,靠在了垫子上。 南雪音看过去。 萧攸澜轻抬下巴,示意她:可以来了。 南雪音觉得羞耻,好久没动弹。 萧攸澜不急不忙,嘴唇翕动,说的是:“为了乌坠。” 南雪音这下不仅羞耻,也有点儿生气。 反正左右无人,亲一下又不吃亏。 本着这种心情,南雪音一狠心,往萧攸澜面前挪靠了过去。 萧攸澜知道她要开始了,心中期待,要坐起身来迎接。 南雪音却按着他的胸膛,反而不由分说,将他整个人压到了榻上。 萧攸澜微微一愣。 下一瞬,南雪音已经俯下身,贴上了他的唇瓣。 她羞耻难当,一张明艳的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但毕竟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人,没什么经验,贴上去以后也没有后续的动作,就这么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萧攸澜喉咙里溢出了低低的笑声。 南雪音略微抬头,离开他的嘴唇,“你笑什么?” 又恶狠狠道:“我已经亲了,待会儿我要去见乌坠,你不可以反悔。” 萧攸澜挑眉:“亲得这么敷衍,也算得了数?” “怎么敷衍了?” “之前,我都是怎么亲你的?”萧攸澜问。 南雪音回忆起他之前的亲吻,觉得害臊,没好气道:“那种我做不到。” 萧攸澜的手指勾着她因为俯身而垂落下来的发丝,嗓音发沉,道:“就当为了乌坠,努力学一学吧。” 第86章 南雪音:…… - 与此同时。 被关在房中的乌坠慢慢地醒了过来,不知为何,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坐起身来,自言自语似的,“怎么总感觉有人在背后骂我?” 没嘀咕完,又打了个喷嚏。 - 书房中,南雪音终于为了乌坠凝聚了全部的勇气。 因为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她不仅仅是脸红、耳根红,连带着脖子都红了一大片。 萧攸澜仰躺在那儿,含笑为她加油鼓劲:“没事的,待会儿就很舒服了,小雪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你闭嘴!” 南雪音凶狠瞪他一眼,再度按住了他的胸膛。 萧攸澜乖乖地闭上嘴巴。 南雪音深吸一大口气,再度吻了下去。 这一次,她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忆着过去萧攸澜亲吻她时的样子,慢慢地舔、勾。 她的确是悟性高,很快掌握了接吻的诀窍,也便愈发如鱼得水,尤其是,比起被动承受,主动地吻下去更符合她的性格,萧攸澜又很温顺,无论她怎么样,他都无比乖巧地接纳配合。 南雪音很快乐在其中,越吻,也便越深。 她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萧攸澜故意吻得那么凶,很多时候,兴致一上来,场面就会不受自己理智控制。 萧攸澜被吻得愉悦,抚上她的腰肢,又揉着她的后颈。 显然,他并不希望这个吻那么快就结束。 二人愈吻愈烈。 外界的一切都在逐渐消失,重要的,不重要的,所有的事情都被抛弃在了身后脑后,不必惦记,也不必理会。 好似天地之间,就只剩下彼此。 他们的唇舌勾连在一起,呼吸也交缠在一起,身形紧贴着,似乎要融进对方的身体,或是被对方溶解。 “太子殿下,张大人……”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魏年的嗓音。 前脚刚迈进门,就看见了榻上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的两道人形,尤其是下面的那一个,居然连上衣都没穿! 魏年只看了一眼,赶紧闭上眼睛,原路退了回来。 而因为这么一个小插曲,南雪音和萧攸澜也从激吻之中回过了神。 南雪音撑着萧攸澜,直起了身。 垂眼一看,向来清冷的太子爷躺在那儿,发丝有些凌乱,双眸隐隐透出水光,眼尾也泛起了浅色的红晕。 最惹眼的是他的嘴唇,已被她吻得微微红肿。 南雪音红着脸,这会儿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利落地从他身上下来,整理整理衣襟鬓发,大步流星地出了书房。 魏年还在门外,闭着眼睛念叨着“非礼勿视”之类的话。 南雪音脚步轻,他并未听见。 等南雪音的身影消失不见,魏年才睁开眼睛。 “进来吧。” 萧攸澜缓缓开口。 魏年知道,太子爷开口说了,那就意味着里面都已经收拾妥当。 他要往里走,但毕竟是东宫的人,为了太子殿下好,有些话即便冒犯,即便得罪,他也不得不说! “太子殿下,即便您再喜欢那南姑娘,也不该白日宣淫,更不该脱去她的上衣,将她压在榻上……” 话说一半,魏年走进书房,看见榻上赤裸着上身的萧攸澜。 他猛地一怔。 不不不……不是! 脱了上衣、被抵在榻上的,不是那女子。 居然是他家太子爷啊?! 第113章 把萧攸澜吻爽了 魏年在东宫当了多年的差事,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处,更别说是低级的错。 可就是因为今日偶然撞见了太子爷与南雪音榻上激……激吻,后来禀报要事的时候,魏年的目光时不时往萧攸澜红肿的嘴唇上飘,以至于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在他仍然是一个专业的詹事,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他终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完了。 从书房出来,魏年心事重重,一不小心,撞到了束遇。 “魏大人,您有心事啊?”束遇一下就察觉到了他不对劲。 魏年先回头望了书房一眼。 “咋啦?有关太子殿下的事情吗?”束遇奇怪。 魏年没说话,拉着束遇的手臂,将他拉到一旁,离开书房远一些了,说话的声音不会被太子爷听见。 他深吸口气,道:“我个人觉得,太子殿下被那位南姑娘迷住了心智,这……恐怕不是好事。” 束遇不解:“不是好事吗?寿筵上要不是南姑娘,太子殿下这会儿估计还在床上躺着养伤呢!” 听见这话,魏年噎了一下。 “可……” “你是在担心太子殿下吧?”束遇问。 魏年叹了口气,“殿下坐在这个位置上很不容易,在我看来,殿下是一众皇子之中唯一一个配得上东宫之位,将来登基称帝的人。如今他对这位南姑娘如此着迷,简直像被下了情蛊……” 束遇歪着脑袋,“可是,殿下虽然喜欢南姑娘,却并没有因为男女情爱耽误正事,我甚至觉得,过去太子殿下总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情味,一年到头都没笑过几回,可如今有了南姑娘,他每天总是心情很好,更像个鲜活的人了。” 这也颇有几分道理。 只是魏年还担心别的,“这南姑娘……毕竟来路不明,我担心她一心惦记着旧主,来到东宫,只是为了探查太子殿下的秘密。你也知道,端王也好,靖王也罢,都野心勃勃,想要查出太子殿下的弱点,借此谋夺东宫太子之位。” “你说这个啊,那就更不用担心啦。” 束遇嬉皮笑脸,对他展开了右手。 只见在束遇的掌心,躺着一只竹编的小笼子,从缝隙里探出来两根细长的触须,还在慢慢地摇摆着。 魏年满了半拍反应过来,“这里面装的都是……” “虫子!我费了好久才找到的,有殿下最怕的蟑螂,还有蜈蚣什么的。” “你这是要做什么!”其实魏年也怕,脸色有些发白。 束遇嘿嘿一笑:“原本这是南姑娘让我找的。” “什么?!”魏年大惊,“她果然居心叵测……还有你!你为何要听她的,找来这么多虫子?” 束遇耸了下肩膀,“一来呢,我也很想知道,南姑娘对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态度,这些虫子,正好可以作为一种考验。二来,比起太子殿下记不住人脸的那个毛病,怕虫子都是小事情,顶多被吓得脸色惨白,仓皇躲在椅子上罢了。” 他掂着手中的小笼子,“另一方面,若是当真经此一遭,太子殿下一定可以看清楚南姑娘对他的敌意和厌恶,今后也可以渐渐地放下她了——若是明知道他害怕虫子,是因为过去的悲惨遭遇,还要故意用这个吓唬他,这样的人,原本就不值得喜欢。” 魏年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虽然大部分时候,束遇给人地感觉都是大大咧咧、傻傻乎乎,但在有些事情上,又有独属于他的智慧。 “而目前来看,南姑娘并没有拿去吓唬太子殿下,你看,魏大人,这些虫子原封不动,被扔在了书房外面呢。” 魏年看向那小笼子,眸光微深。 “所以说啊,”束遇笑眯眯的,“南姑娘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魏大人,咱们太子殿下有魅力,南姑娘真的没办法不爱上他。” 又轻轻地捂了一下心口,“倘若我是个女子,我定然也是要爱上太子殿下,一辈子忘不了他的。” 魏年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少恶心。” 束遇就笑,拍拍他的肩膀,“总而言之,你别太担心啦。今日这事足以证明,南姑娘不坏,她可能自己没发现,自己也不承认,但事实就是,她喜欢太子殿下。” 魏年长叹:“即便如此,南姑娘也只不过是个寻常百姓,甚至连寻常百姓都算不上——她是杀手、暗卫啊。这样的身份,如何做得了太子妃?殿下不在乎,可陛下、太后娘娘在乎,满朝文武更是不会同意,那些两朝、三朝的老臣,那些文官清流,若是听闻此事,只怕是要在朝堂上以死相逼,磕破了头也不许殿下娶她。” 束遇眨巴眨巴眼睛:“这我倒是没想到。” 又跟着叹息,“看来今后,他们二人,还得有好长一段路得走呢。” - 今日那场激吻,应该是切切实实把萧攸澜吻服帖、吻爽了,午饭的时候,萧攸澜笑容满面,又是给南雪音夹菜,又是给她添饭,比起往日还要殷勤得多。 吃完了,又立马让飞鸿领着南雪音去见乌坠。 这回,乌坠还没有来得及喝药,并没有睡下。 南雪音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乌坠。 说起来,二人认识应该已经有七八年了。 这是一个足够漫长的时间,他们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相互看不顺眼,再到彼此熟悉,最后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第87章 二人之间的情谊,早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了。 乌坠望向南雪音,眼眶微微发热。 久别重逢,相顾无言。 良久,南雪音开口:“你现在真的胖。” 一句话,所有的真情流露都烟消云散。 乌坠的那滴眼泪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 他略微红了红脸:“我……我……我这是喝药喝胖的……” “哦。” 南雪音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她早就知道乌坠胖了,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胖,故意说这话煞风景,只是不想把场面搞得太煽情。 她一直都不喜欢煽情,那样子太矫情。 南雪音扭头,对飞鸿道:“你出去,我要和他单独说话。” 飞鸿哎了一声。 “走远一点,别偷听我们说话。”南雪音又道。 飞鸿又哎了一声。 他们都出去以后,南雪音的表情瞬间肃然。 乌坠看着,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而又紧迫的事情。 “南姑娘……” 乌坠试探性地开口,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南雪音便沉声说道:“你和我,一起脱离端王府吧。” 第114章 萧攸澜去了哪里 乌坠着实怔愣了好一会儿。 在他一直以来的记忆中,南雪音对端王府都是绝对忠诚的。 这一切都来源于端王对她的救命之恩,以及后来的相处经历,当然,乌坠也知道,南雪音对端王有种好感……好吧,南雪音喜欢端王。 可是如今,南雪音却说,要脱离端王府。 乌坠着实不解,“这是……为何?” 南雪音神色冷淡,“因为没有意义了。” “没有意义吗,”乌坠仍不是很明白,“虽说作为王爷、皇子,唯有当上太子,登基称帝,那才是一切都有意义,可……若是成不了,那做个王爷也不错。王爷对你、对我……也算是不错,为何要脱离端王府?” 南雪音心说,可是萧鸣玉得知你在东宫,却并不愿意救你啊。 可是转念想想,乌坠真心实意跟了萧鸣玉这么多年,甚至觉得王爷对他不错,得知萧鸣玉说过那一番话,不管怎么说都是会伤心的。 沉默片刻,南雪音还是心软地别开了脸,道:“端王对你我,算不上很好吧。” 乌坠疑惑。 “你我算得上是端王府的老人,可是你我在端王府的房间却那么小,也就放得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多几个人就转不开身。你有见过东宫他们的房间吗?又宽敞,又明亮,你我根本比不上。此外,你我的俸禄也着实少得可怜,每个月也就几两银子,年底也不见端王赏赐什么。东宫中,即便是地位不高的侍从,俸禄也是你我的两倍。” 乌坠愣了一下,“是因为这个吗?” “这个很重要,”南雪音侧目,“替端王办差事要紧,活着也很要紧。没有银子,你将来怎么娶媳妇?” 乌坠有点儿被说服了,瞅她两眼,“我也就罢了,可……你为何要脱离端王府?你不是说,端王对你有救命之恩……” 南雪音眉眼清冷,“是有救命之恩,但我已经在大理寺狱中,为他死过一次了。” 乌坠顿了一下。 是啊。 他知道大理寺狱中的那些折磨手段。 端王拖延了那么久没去接应,她一定饱受摧残。 若不是她那特殊体质,只怕早已经死在了狱中。 有什么救命之恩,在那一次便已经报答完了。 乌坠挠挠头,叹了口气,“离开端王府也好。” 他看看南雪音,“但是……你我身上皆被种了蛊,三个月必须服一次药遏制发作。若是贸然离开,失去了镇定所用的药丸,蛊毒必定发作,即便是你有自我愈合的特殊体质,也经受不住几日的折磨啊。” 更别说乌坠连这种体质都没有,估计发作的第一天,就会被折磨至死了。 南雪音略微颔首,“我知道,所以得去找端王,让他把解药给我们。” 她又皱了下眉,“另外,我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端王府上。” 乌坠一下子就想到了,“你爹娘留给你的那个白玉观音坠子?” 南雪音点头。 南家清苦,爹娘只有这一样值钱的玩意儿,原本是想连通攒下来的几两银子一起留给她,将来她嫁人的时候当作陪嫁。 如今,那些银子当然是没有了,唯有这坠子,成为了南雪音对爹娘唯一的念想。 当时离开端王府的时候,南雪音以为自己总会回去,毕竟是假冒豆蔻的身份,带着这么一个坠子,也难免引起旁人的怀疑,因此,她将那坠子留在了端王府,自己的小房间里。 “那毕竟是你爹娘的遗物,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件了。” 乌坠看向南雪音,“如此说来,你还得回莲州一趟。” 南雪音嗯了一声,“今日我来找你,便是要和你说这些。你没办法离开东宫,蛊毒的解药,便由我去取来。我也会想办法去莲州一趟,将那个观音坠子拿回来。” 乌坠担心,“太子殿下会同意你去莲州吗?” 南雪音心说,估计得激烈地亲他一次。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想到激吻的事情,南雪音控制不住地有点儿脸红,拼命把那些暧昧片段从脑海中挤出去,故作正经道:“我总会有办法。” 发现乌坠好像察觉到了她脸红的痕迹,南雪音赶紧转移话题,“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乌坠的思绪也因此被打乱,“好……好多了。” 跟着真心夸赞一句,“不得不承认,宫里御医的医术很是高超。” “那就行,”南雪音道,“等你正式脱离了端王府,萧攸澜没理由继续囚禁着你,你也就可以离开,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将来娶妻生子,享受人伦之乐。” ——当然,萧攸澜囚禁乌坠,并不仅仅因为乌坠是端王府的人,他是想利用乌坠来要挟南雪音乖乖听话。 但是现在不需要乌坠,南雪音也会和萧攸澜待在一起。 只要萧攸澜确定这一点,他就会放人。 乌坠笑了一笑:“原来你都替我考虑好了。” 南雪音扬眉:“还不谢恩?” 乌坠笑出声来,就像过去二人闲暇时的玩闹一样,配合地躬了躬身:“多谢南姑娘,南姑娘万岁。” 南雪音的嘴角勾起了愉快的弧度。 她要说的事情不多,没待得太久,说完了脱离端王府的事情,也就动身离开了。 不过,如何开口告诉萧攸澜得去找萧鸣玉一趟,这个还没有想好。 南雪音也就回了自己房间。 一靠近,南雪音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侧的房门在隐约晃动,明显是门背后藏着什么。 她假装没有发现,继续往里走。 刚迈进门去,门背后忽然扑出来一团黑影,张开两只小爪子,直直扑向南雪音的脚面,好像是故意吓唬她。 南雪音忍俊不禁,弯腰将小黑豹一把抱了起来。 “还想吓唬我呢?” 南雪音挠挠它的脑袋,小黑豹哼哼唧唧,将脑袋埋进了她的怀中。 看着小黑豹的模样,南雪音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怎么向萧攸澜开口。 她抱着小羊过去,书房中却只有魏年。 看到她,表情上没什么,眼神却十分复杂。 南雪音知道的,魏年一直以来都不待见自己。 她觉得就算自己问起萧攸澜去了哪里,魏年也不会理会。 因此,南雪音没说话,抱了小羊转身要走。 “南姑娘!” 令南雪音意外的是,魏年主动地叫住了她。 南雪音停下脚步,回头。 魏年还是一脸复杂,深吸口气,问:“姑娘……可是来寻太子殿下?” 南雪音嗯了一声,声音冷淡,“你知道?” 魏年颔首,道:“陛下有要紧的事情,召见了太子殿下。” 第115章 她在等他 南雪音有些意外,她没想过,魏年会主动对她说起有关萧攸澜的事情。 她顿了一下,顺着问:“谈政事?” 魏年摇头,“虽不是政事,但也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 南雪音洗耳恭听。 魏年看着她,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道:“太子殿下的婚事。” 南雪音微微一愣。 - 另一边。 永征帝正在殿内,束起了两边的广袖,伫立书案之前挥毫落纸。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写完了,永征帝对笔锋之间起承转合十分满意,愉快地笑了一笑,头也不转,对萧攸澜说道:“你喜欢的那个女子,朕见过了,是不错,怪不得你喜欢。” 萧攸澜看着那一行诗句,嗓音温和从容,道:“南雪音。” 第88章 “嗯?”永征帝最开始还没有听明白,侧目望去。 萧攸澜又道:“她单姓一个南字,名为雪音。” 永征帝这才了然,道:“这位南姑娘,朕瞧见了,很有几分姿色,奉都如此多的名门贵女放在一起,怕是都比不上她的绝色倾城。怪不得你喜欢她。” 萧攸澜心说,不是的。 我不是因为她好看才喜欢她,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她还不长这样。 “她还在太后寿筵上救了你,也是个敢作为的。” 萧攸澜心下柔软,说,是了,这才是我喜欢上她的缘故。 “朕对她也颇为满意。” 永征帝的话语之间透露出赞赏的意思,但是萧攸澜的内心却总是不安。 “只是不知,这南雪音是何出身?他家中父辈是做什么的,母家又是做什么?”永征帝问。 这两天,他派出去许多人,要查这南雪音的身世背景。 然而,这个女子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 永征帝什么都没查到,只知道她是被萧攸澜从城外庄子带回来的。 他不免心生疑虑,东宫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这样一个铁桶,太子保护者南雪音,于是连大内的眼线,都查探不出一丝一毫的消息。 但转念一想,难不成,这南雪音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女儿? 永征帝想不明白,干脆问了。 萧攸澜眉眼低垂,如实回答说道:“她是个孤儿,在她十岁那年,父母便双双亡故了。” 永征帝皱了下眉头。 看太子的表情,这并不像是说谎。 可是孤儿,也就意味着没有家世背景。 永征帝深深看了萧攸澜一眼,道:“如此说来,既然你这样喜欢她,那便将她纳入东宫吧。朕准了。” 萧攸澜抬眼。 “虽说没有家世,但毕竟对你有救命之恩,那便破格选为良娣吧。将来你迎娶了太子妃,她在东宫的地位也是不变。”永征帝说着,又转头去写剩下的诗句,说话时,调子间那种不容置喙的意思非常明显。 萧攸澜顿了一顿,缓声说道:“父皇,此事,暂且缓一缓吧。” 永征帝又皱起了眉头。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可以成为东宫良娣,这是祖坟都要冒青烟的天大好事,天下人谁不是感恩戴德。 他问:“为何?” 萧攸澜心说,因为我不想她做东宫良娣,要做,那就做太子妃。 可是萧攸澜也心知肚明,目前,没有人会同意让南雪音成为太子妃。 父皇不会,祖母不会,满朝文武都不会点头。 在他还只是太子的时候,这件事就没办法提上日程。 他只能等。 只能拖住。 面对永征帝略微不悦的目光,萧攸澜不紧不慢,说道:“近日,四哥正与晏家议亲,若是儿臣选立良娣,未免喧宾夺主。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儿臣不近女色,忽然听说儿臣有了个良娣,必定好奇不已,四处打听。如此一来,四哥的婚事,也便无人关心了。” 永征帝蹙着眉毛:“你是东宫太子,尊贵远在你四哥端王之上,你原本就是主子,没有喧宾夺主这样的说法。” 又沉声告诫他:“你也知道老四一直对你的位置虎视眈眈,你也本该借着良娣的事情,压过他的风头,也搓去他的锐气。” 萧攸澜就知道,父皇会这样说。 他并不着急,道:“父皇教导儿臣的,儿臣不是不知。只是儿臣也知道,宫中贤妃娘娘的身子向来不好,她只有四哥这一个儿子,对四哥迎娶晏家女儿一事满怀期待。儿臣若是盖过了四哥的风头,贤妃娘娘必定伤心难过。当年,母后也正是因为经常伤心难过,早早地去世了。” 听他说起柔懿皇后,永征帝的脸色细微变化。 “儿臣有父皇爱重,享受着的独一份的尊贵荣宠,登基称帝,继承父皇的意志,那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如今父皇还坐在皇位之上,统管天下之事,儿臣便只是儿臣,是父皇的臣子,更是父皇的儿子。儿子希望父亲一切都好,也就希望父皇的后宫一切安好。贤妃娘娘是宫中仅剩不多的旧人,有她陪伴父皇左右,父皇每日也可舒心一些。因此,儿臣不希望贤妃娘娘伤心伤身。” 永征帝叹了口气,“你是个孝顺孩子。” 停了下,道:“那便听你的,此事先按住不提。” 萧攸澜恭敬道了谢。 回东宫的路上,萧攸澜还是心情不好。 好像每次见过永征帝,他的心情总是不好。 分明他们是父子。 迈进书房,萧攸澜一眼看见了书桌前的南雪音,她正懒洋洋靠坐在他的椅子上,怀中抱着小黑豹。 可能是太舒服了,小黑豹闭着眼睛睡大觉,南雪音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黑豹的脑袋。 她的姿态很懒散,表情也淡淡的。 可是萧攸澜就是知道,她在等他。 心间萦绕的阴郁在这瞬间消散了,心情莫名柔软一片。 他走上前去。 南雪音看看他,丝毫没有动身让位的意思。 萧攸澜也没有让她起来,而是自发去一旁搬来了一张新的椅子,摆在南雪音的身边。 南雪音于是躺得更加坦然、安逸了。 她瞥了一眼萧攸澜的脸,扬起眉梢,“怎么了,心情不好?又挨皇帝的骂了?” 萧攸澜学着她抚摸小黑豹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说:“父皇找我,是为了我的婚事。” 南雪音早就听魏年说过了,并不惊讶,故作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问:“这回让你娶谁?窦芳春?钟韫?还是窦韫?钟芳春?” 萧攸澜听得笑起来,眉眼弯弯,说道:“娶你。” 南雪音忽然一愣,一时半会儿居然没能说得出话来。 “父皇说,让你做我的良娣。”萧攸澜又说。 南雪音的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没好气道:“鬼才要做你的良娣。” 萧攸澜笑着:“所以我说,这件事不着急,缓一缓吧。” 缓一缓? 缓到什么时候? 缓到什么地步? 南雪音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可她硬生生憋住了,她怎么能问,要是问了,岂不是显得她很在意这件事? 她太要脸面了,愣是半个字不吭。 萧攸澜心中自有打算,在成功之前,他并没有展开细说。 安静了一会儿,萧攸澜突发奇想,提议:“小雪,不如我教你写字?” 第116章 我真应该把你锁起来 在萧攸澜的记忆中,上次说起这个话题,她还是冒充豆蔻的身份。 她说她不识字。 后来萧攸澜想了一想,她是孤儿,又是杀手,应该也是一样不会识文断字的。 可惜,南雪音让他失望了。 她道:“我识字,也会写字。” 南雪音的父亲很儒雅,是个会识文断字的,村子里人要写信、要读信,都来找父亲帮忙。 父亲开明,并不拘泥于“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世俗说法,从小教导南雪音诗书。 南雪音会写字,练字也勤快,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夸她写得一手好字。 她记性又很好,小小年纪成篇的诗文倒背如流。 邻居叔叔婶婶老是满目艳羡地看着院子里背书、练字的南雪音,又回头戳着他们儿子的脑门:“你这不争气的!瞧瞧人家南家姑娘!” 南雪音听得见,于是背得更加大声,第二天还挑更难的诗文来背。 母亲小声说她:“小坏蛋。” 南雪音吐一吐舌头,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 “当初你假冒豆蔻,说你大字不识一个。”萧攸澜看着她。 “骗你的啊,”南雪音一派从容,“当时我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是骗你的。” “你还说,只会写三个字,就是我的名字。” “勾引你的手段而已。”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的确很会勾引人,当时写完了之后,又问我这样会不会太冒犯。若是寻常男子,只怕魂都被你勾走了。” 南雪音皮笑肉不笑:“不然怎么叫专业。” 萧攸澜哼了一声,稍微用力,揉乱了南雪音的鬓发。 南雪音瞪他一眼,说不过就动手,什么人呢! 今日这发式,玲琅可是梳了好一会儿,她还挺喜欢的。 为了当场有仇报仇,南雪音一边调整头发,一边说了一句:“萧鸣玉也问过我,会不会写字。” “嗯?” 成为孤儿以后,南雪音被萧鸣玉收留。 萧鸣玉曾经问过南雪音,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当时南雪音还很谨慎,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隐瞒下来,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不会。 还记得萧鸣玉当时特别开心,主动说要教她。 这会儿,可能是因为良娣之类的事情让人心烦,当着萧攸澜的面,南雪音故意说起这件陈年往事,道:“在你之前,萧鸣玉已经教过我写字。” 第89章 萧攸澜猛地怔住了。 教写字,那就得手挨着手,何其亲昵! 萧攸澜憋着口气,问:“他教你写了什么?” 南雪音如实回复:“我的名字。” 看他一眼,“还有一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攸澜一听,表情蓦地就垮了下来,很不好看。 谁都知道,这是一句情诗。 南雪音看他吃瘪,却莫名觉得好好笑。 萧攸澜闷声说道:“他果然是喜欢你。” 南雪音耸了一下肩膀。 喜欢,那又怎么样呢。 有些人的喜欢,拿去喂狗,狗都不闻一下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攸澜重复念了一遍,清润的嗓音含着十二分的嫉妒与不甘。 可是看看南雪音,又真心觉得,和她待在一起,肯定会控制不住地喜欢她,想要与她执手偕老。 萧攸澜生萧鸣玉的气,又生自己的气。 如果当年是他捡到了南雪音,还有萧鸣玉什么事儿? “你给我也写一张。”萧攸澜突然说。 南雪音一时半刻没明白,“写什么?” 萧攸澜重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要把她写的这八个字裱起来,挂在房间。 他目不转睛地看向南雪音,目光灼灼。 南雪音觉得他下一句要说“你一定也不希望乌坠受苦吧”,扯了一下嘴角,提前说道:“我可以写。” 萧攸澜眉眼舒展,显然是很愉快,当即便要铺开宣纸,亲自为她磨墨。 南雪音却还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并不着急动手的样子,接上话头,“但是,我要出门。” 萧攸澜的动作立马顿住,转过头,盯住了南雪音,“出门去哪里?要做什么?见什么人?” 南雪音并不隐瞒,说道:“我要去见萧鸣玉。” 萧攸澜的俊脸瞬间冷沉了下来。 他的语气也冰冷,“不行。”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么说,是因为他说起练字的话题,让她回忆起了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以即便当面惹怒他,她也一定要回去找萧鸣玉吗? 他更不明白,萧鸣玉究竟哪一点比他好,让南雪音如此念念不忘,不仅为他卖命,更是为了他几次三番要从他身边逃走。 萧攸澜的拒绝,在南雪音的预料之中。 她偏了脑袋,“如果我主动亲你一下,能让我去见萧鸣玉吗?” 萧攸澜一怔。 为了见萧鸣玉,她居然都愿意亲他了? 就这么用情至深吗? 萧攸澜的脸色更加难看,“也不行!” 他紧盯着南雪音,深邃眼眸中暗潮汹涌,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随时都会有危险降临。 南雪音没想到亲一下都不行。 好在来这儿之前,她已经想到过怎么开口劝说。 她停下抚摸小黑豹脑袋的动作,道:“那你还记得那头成年黑豹木兰吗?它是小羊的母亲,寿筵上发狂,是因为思念小羊的缘故。我也知道,你很敬仰你的母后。我虽然是孤儿,但是我爹娘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十岁,我对他们的记忆已经足够深刻。这一切都在证明同一个内容,父母之爱。我去找萧鸣玉,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要……” “南雪音。”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到那枚至关重要的观音坠子,便被萧攸澜冷着脸打断了。 萧攸澜盯着她:“为了去见萧鸣玉,你都开始用父爱、母爱来当借口了吗。” 南雪音心中直呼冤枉。 萧攸澜则是正在气头上,几乎咬牙切齿:“我真应该把你锁起来。” 南雪音第一次觉得,太子其实也没有那么聪明。 她真心诚意地翻了一个白眼,再度开口说话。 萧攸澜不想听她说话,伸手又来捂她的嘴巴—— 第117章 你的豹子咬了我 在萧攸澜看来,只要锁住南雪音,她就逃不掉。 同理,只要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就说不出那些让人难过的话。 但是,实在是因为被他捂嘴太多次,南雪音早料到他会做什么,双手托着还在睡梦中的小黑豹,将它整只举了起来。 萧攸澜的手并没有碰到南雪音,而是按住了小黑豹的脑袋。 小黑豹瞬间从梦中惊醒,哼哼唧唧地叫起来。 萧攸澜一愣。 南雪音则是歪过了脑袋,看向他,道:“我去见萧鸣玉,不是因为喜欢他,也不是因为想继续替他卖命。” “那是因为什么?” “不想替他杀人了,也不想替他办任何差事。他不知道,我去告诉他。” 萧攸澜更是一愣。 须臾之间,笼罩的阴云仿佛被一阵轻风吹散。 他明白过来她的意图,“你是要彻底脱离端王府。” 南雪音:“对啊。” 萧攸澜:“是因为我?” 南雪音:…… 南雪音:“不是。” 萧攸澜勾起唇角,反正他觉得肯定是。 他心情愉快,从南雪音手中接过小黑豹,随手放在地上,凑过去,亲了亲南雪音的嘴唇,“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南雪音没躲开,但表情有点儿嫌弃,知道个屁啊,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生气,还说要把她锁起来。 她用手背擦了擦嘴。 萧攸澜还在笑,非常俊美的一张脸,原本不做表情的时候矜贵清冷,一看就知道身份贵重,但是他笑得太灿烂了,看起来就很不值钱。 南雪音刚想让他别笑了,萧攸澜却又凑过来,低声说:“小雪,还想亲亲。” “……刚才不是亲过了?” “不是那种简单的,而是上午那样……” 南雪音听明白了,他又想被她按着亲。 她忍不住提醒:“你嘴唇肿得没眼看。” 萧攸澜却毫不介意,主动地往她跟前凑,“没关系,亲破了都可以……” 什么亲破了…… 南雪音心口乱跳,但也愣是没有把萧攸澜推开。 二人的唇瓣越来越近,她闻到了萧攸澜袖子上淡淡的墨水味。 嘴唇上已经有柔软的触感,南雪音半眯起眼睛,刚要开启唇瓣接纳他,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太子哥哥!” 南雪音瞬间转头躲开他,萧攸澜却还很淡定,察觉到她的意图,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将她的脑袋重新掰正,最终还是含住了她的唇瓣。 门外,束遇及时劝阻:“永盈县主!太子殿下在里边忙着呢,您这会儿不好进去。” 永盈县主,南雪音知道此人。 是皇室宗亲,算起来,应该是萧攸澜的一个叔叔的女儿。 那个亲王的封地在青州,就在莲州西边。 南雪音的家乡,就在青州。 当年,她成为孤儿之后,流落到青州与莲州的交界地带,正好被萧鸣玉遇见并救下。 在宗太后的寿筵上,南雪音见过这个永盈县主,面色圆润,健康微红,很活泼,远远地见到萧攸澜,便隔着人群兴奋地招手示意,发间步摇随着动作摆动,挂到了发丝上,边上小侍女去为她拨弄流苏,指尖不小心戳到了她的脸颊,可能是戳得疼了,她板起了脸回头便是一巴掌。 此刻,永盈县主在门外乖乖点头:“好,那我就不进去啦。就让太子哥哥忙他的事情好啦。” 束遇与她还算熟悉,问了句:“县主还没回青州吗?” “原本是要回去了,这不是过几日鸣玉哥哥要和晏家订亲嘛?我便干脆多留一些时日喽。稚容姐姐和我关系可好了,以前我还总是说,假如我是个男子,一定要迎娶稚容姐姐呢!” 束遇了然,“原来是这样。” 永盈县主又饶有兴致地问他:“稚容姐姐都要嫁人了,束家哥哥,你呢?你和嘉宁妹妹的婚事,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啊?” 嘉宁? 那是束遇未婚妻的名字吗? 南雪音一边听一边琢磨着,忽然感觉舌尖隐隐作疼。 她皱起眉头,去推萧攸澜的胸膛。 他稍微松开她,低声道:“接吻的时候,不要分心。” 大拇指指腹压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地按了按,“想知道什么,待会儿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南雪音没说话。 萧攸澜又吻过来。 这回,他故意吻得勾人,南雪音也就再也没有闲心去听门外说什么了。 直到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南雪音意识回笼,听见永盈县主惊诧的嗓音:“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小的豹子!好可爱!” 束遇提醒她:“别光看它可爱,它脾气可不好,你要小心一点。” 永盈县主不以为意,“它才不会咬我,我从小就招小猫小狗的喜欢。” 说着,她弯腰俯身,发出“嘬嘬嘬”的呼唤声。 小羊对此毫无反应,反而从喉咙底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第90章 “不许凶!快点,过来让我摸摸!”永盈县主哼了一声,手掌贴了过去。 小羊后退半步,要退回书房。 “这么不听话!”永盈县主皱起了眉头,不悦极了,加紧两步走过去,照着小羊踢了过去。 小羊敏锐地回头,一张嘴,嗷呜一声,咬住了她的脚尖。 永盈县主反应一瞬,再度尖叫出声,这次她的尖叫里带着恐惧。 南雪音一把推开萧攸澜,起身出去。 小羊仍死死地摇着永盈县主的脚尖,她挣扎得越厉害,也就咬得越紧。 直到南雪音叫:“小羊。” 小黑豹这才松嘴,走回到南雪音的脚边,绕着她走了一圈。 永盈县主的右脚被咬了,不敢落地,一手扶着门框,抬着右腿,质问南雪音,“这是你养的豹子?如此野性难驯……” 话音未落,南雪音俯身,将小羊抱了起来。 刚才对她龇牙咧嘴的小黑豹,在南雪音的怀中温驯得如同一只小绵羊。 南雪音神色淡漠,“是我的小豹子,然后呢?” 永盈县主的脸色难看了一点,“你的豹子咬了我!” 南雪音面无表情:“刚才是你先招惹它。” 束遇也在边上帮腔:“是啊!要不是你踹它,它都走回书房去了!你非得踹人家干嘛?” 永盈县主委屈得眼眶泛红:“它不理我,我才要踹它,再说,我也没有真的踹到它啊!我只是吓唬一下它而已……可它却是真的咬到我了!我的脚都快疼死了,一定都流血了……” 又瞪向南雪音,“还有,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太子哥哥的书房里?又是谁准许你养这畜牲的?” 第118章 心上人却只有一个 南雪音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她长得好,却偏偏冷着脸,眸光冷冽,尤其有种压迫感。 永盈县主招架不住,可是她毕竟是亲王的女儿,就算是强装也得装出气势来,挺了挺胸膛,“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谁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豹子,养在这儿,今日咬了我,明日岂不是还要咬我太子哥哥?” “萧棠荷。” 萧攸澜的嗓音忽然响起。 永盈县主猛地抬头望去,“太子哥哥,我……” 不等她诉苦抱怨,萧攸澜率先出声:“这豹子是孤送的礼物,你对此有何不满?” 永盈县主一愣。 太子送礼物,给她? 萧攸澜站在南雪音的身后,身形高大,垂了眼睛看下来的时候,显得十分疏离。 永盈县主下意识道:“可是它咬我……” 南雪音冷冷开口:“那就把鞋子脱下来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她分明没有闻到血腥味,小羊还小,没学过捕猎,照理来说,不会咬得很重。 永盈县主还想说什么,萧攸澜却道:“脱。” 南雪音的话,她可以不予理会,可是萧攸澜的话,却不得不听从。 永盈县主轻轻咬下唇瓣,认命地低下头,脱下鞋子,接着是袜子。 右足肌肤雪白,连一丁点红痕都没有。 南雪音瞥了一眼,嘴角便抬起了讽刺的笑,“有一丁点的伤痕吗?装什么委屈。” 永盈县主讪讪地说不出话。 南雪音却并没有轻易放过她,目光仍凉飕飕地落在她的脸上:“倒是你,凭什么踢踹我的小豹子。” 她一字一顿,道:“道、歉。” 永盈县主一怔,堂堂县主,怎么可能说道歉就道歉? 当即望向了萧攸澜,希望太子哥替她说话。 看见萧攸澜的神色,永盈县主心中咯噔一声——他的脸色,竟然出奇冷淡。 果不其然,下一瞬,萧攸澜道:“道歉。” 他是站在南雪音那边的。 永盈县主满心委屈,努力辩解:“太子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啊!” 萧攸澜并不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永盈县主从小接触这位太子哥哥,知道这样的表情是他发怒的先兆。 太子生气从不会大张旗鼓地怒斥、板脸,只是这样沉默不语。 而比起前者,太子的沉默更令人感到害怕。 永盈县主别无他法,只能低下头,含着哭腔,老老实实地道:“……对不起。” 南雪音摸了摸小羊的脑袋,问它:“听到了吗?” 作为豹子,其实很难理解人类话语的意思,但是小豹是一只聪明的豹,根据他们的表情、语气可以大概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总而言之,小羊知道这是对自己有益的事情,哼哼叫了两声。 南雪音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抱着小羊往外走去。 经过永盈县主身边,她略作停顿,“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再敢欺负我的小豹子,就不是这么简单。” 说完,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了。 永盈县主闷头穿鞋穿袜,穿完了,脚踩在地上,眼泪忽然顺着脸颊不断滑落了下来。 萧攸澜瞥见了她的眼泪。 “县主,你别哭了。” 刚才她脱鞋子袜子的时候,束遇识趣地背过了身子,没有多看,毕竟于礼不合,非礼勿视。 直到她重新穿好,束遇这才重新转过身。 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她的眼泪。 倒不是束遇心疼,主要是这样太子殿下会觉得烦啊! 永盈县主擦擦眼泪,“我也不想哭,我只是……” “委屈?” 萧攸澜忽然开口。 永盈县主微微扁嘴,她自然是委屈的。 可是萧攸澜并未留什么情面,冷冷陈述:“一,是你先招惹这小豹子,这才会被咬住。二,你并未受伤。” “可我是你的妹妹呀!太子哥哥,难道人还比不上一只豹子重要吗?”永盈县主忍不住问。 萧攸澜神色淡漠:“豹子重要,是因为它的主人重要。孤的妹妹有很多,心上人却只有一个。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永盈县主一怔。 心、心上人? 束遇在边上贴心解释:“刚才那位姑娘姓南,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殿下怕她一个人在东宫无趣,特意叫我找来了这样一只小豹子。” 永盈县主记起来了,她的确听人说起过,太子哥哥如今身边是养着一个女人的。 她原本还不相信,总觉得太子哥哥清冷禁欲,不近女色,怎么可能养女人? 这会儿,亲眼所见,她终于还是相信了。 永盈县主灰头土脸,萧攸澜吩咐束遇送她回去。 她不再哭了,但还是不太开心,闷声道:“本来我今日过来还挺开心的。平日里我身边都是一些姑娘家,聊的都是一些女红针线之类的话,我都不太懂,跟她们没什么话说。来了东宫,和你聊天,我真的很开心!没想到会闹出这些事情。” “你没朋友?”束遇问。 “因为也没有女子像我一样,闲着没事会跑去射箭什么的。” “射箭?” “对啊!”永盈县主叹气,“他们都说我像个男人一样,估计这辈子都要嫁不出去了。” 束遇:“……” 呃,不至于吧。 南姑娘会射箭,会剑术,骑马也很厉害,太子殿下不还是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我还学了功夫呢!” 永盈县主举起左臂,捏拳用力,“束家哥哥你看,这是我的肌肉!” 束遇看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半信半疑,“肌肉?有吗?” “有啊!只是衣服穿多了,看不出来,你不相信就摸摸看啊!” 永盈县主大大咧咧,拉着束遇的手就往自己手臂上放。 也是这个时候,东宫门外传来“咚”一声响。 束遇看过去,心中暗道不好,瞬间收回了手。 站在门外的是他的未婚妻,宋家嘉宁,手上还提了一只食盒。 刚才她没来得及说话,亲眼看见束遇摸了永盈县主的手臂,吃惊之余,手中食盒也便摔在了地上。 这会儿,宋嘉宁站在那儿,脸色发白。 “嘉……” 束遇话说一半,永盈县主抢着说道:“嘉宁妹妹,你千万别误会!我和束家从小关系就好,平日里就像哥们一样,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又道:“你想,我和他要是真的有什么,哪里还有你什么事呢?对不对?如今你是束家哥哥的未婚妻,可千万不要因为我,跟束家哥哥闹起来啊!不然我一定愧疚死了。” 第119章 你接吻上瘾吗? 宋嘉宁身旁跟着的小丫鬟听得柳眉倒竖,这话听得着实叫人心中来气! 她正要张口斥骂,却被宋嘉宁抬手制止。 面向永盈县主,宋嘉宁面上挂着微笑,嗓音轻软,道:“我与燕行相识多年,明白燕行的为人,二人又有婚约在身,对彼此自然最是信任,自然不会误会、生气。” 燕行是束遇的表字。 第91章 顿了顿,又道:“何况,虽说我与县主相见次数不多,但也听闻过县主为人,知晓县主与寻常女子不同,尤其喜欢和男人待在一处,彼此相处如亲兄弟一般。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县主矫揉造作,罔顾礼法。可我却知晓,县主只是不拘于世俗,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般论调,对于县主来说只不过是封建糟粕罢了。” 永盈县主的表情僵硬了下。 这番话听起来貌似是理解、赞许她的,但话里话外,都充满了极大的讽刺。 偏偏宋嘉宁还面带微笑,语气温柔,永盈县主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反驳的余地。 束遇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哈哈打了个圆场,“本来我和县主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啊。” 他目不转睛瞅着宋嘉宁的表情,“是太子殿下吩咐我送县主回去,许久没见了,也就多聊了几句。” 宋嘉宁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我知道的。” 又温声道:“你继续送永盈县主回去吧,我也该回家去了。” 束遇敏锐地意识到,她其实是不高兴的。 他一下有点儿纠结,一方面,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另一方面,是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未婚妻。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永盈县主贴心开口,“离得并不远,我也带了不少人来,不会有危险的。” 束遇想了下,最近奉都严密的守卫都还在呢,不会有什么危险。 要是太子殿下怪罪下来…… 那就挨几句骂好了! 还是媳妇儿要紧。 于是,他先对永盈县主抱歉道:“我这儿还有要紧的事情,请恕我不能相送了。” 接着扭头叫来两个守卫:“你们两个,护送永盈县主回去,看着她安稳到地方了,再回来复命。” “是。” 看着守卫随同永盈县主渐行渐远,束遇松了口气,走到宋嘉宁面前,冲她讨好地笑:“嘉嘉,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宋嘉宁脸上的笑意却在永盈县主离开之后迅速地沉了下来,也不说话。 还是边上小丫鬟说道:“之前束大人不是说想吃杏仁酥,这不,小姐今日特意下厨做了一碟,专程亲自送来东宫。最近天气热了,小姐还特意做了一碗冰酪,正好配着杏仁酥一起吃。谁知道。” 小丫鬟故意停顿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谁知道,束大人的手却是搭在别的女人手上呢。” 束遇心虚又害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也没打算碰她。是她说她经常锻炼,有肌肉什么的,还一把拽了我的手往她手臂上放。我都没反应过来。” 宋嘉宁还是不说话。 束遇低头,看向摔坏了的食盒。 盖子掉落在一旁,里边的冰酪自然是歪倒了,地上一团水渍。 食盒里面杏仁酥有些摔碎了,也有些浸了冰酪,看上去狼狈不堪。 “看着很好吃。” 束遇说着,拿起一块杏仁酥就往嘴里塞。 “你别……” 宋嘉宁终于出声,想要阻止他。 但是束遇动作很快,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嚼吧嚼吧,一口咽了下去,仰起了脸,冲宋嘉宁灿烂地笑:“好吃!嘉嘉手艺真好。” 看着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宋嘉宁心中的气焰到底还是消了大半,“手艺好也没用了,今日冰酪和杏仁酥都摔坏了。” “只摔了一点点,还能吃。” 说着,束遇又吃了两块杏仁酥,还端起了青瓷碗,将剩了个底的冰酪一口喝完。 宋嘉宁还是没来得及阻止他。 “好吃!吃完以后办差使都更有动力了!” 束遇说这话时,眼中完整地倒映出宋嘉宁的轮廓。 宋嘉宁忍俊不禁,“别蹲着了,起来吧。” 束遇这才起身。 他还要再吃杏仁酥,这回,宋嘉宁却是先他一步按住了食盒,“你别吃了,剩下的那些都碎了,不能吃了。” “我感觉能吃,”束遇道,“主要是我不吃,你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何况,食盒会摔到地上,都是他做得不够好。 宋嘉宁这下真是一点也不好生气了,道:“下回再给你做就好了。” 一听这话,束遇就知道自己将媳妇哄好了。 他笑容加大了些,捏了捏她的手指,“好。” 又一本正经说道:“今天真的是我做错了,以后我一定会更小心,更守男德!” 宋嘉宁忍不住笑了一声,“好了,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我回去了。” 束遇依依不舍,“等我差事办完,我去找你。” “好。” 宋嘉宁跟小丫鬟走回去,上了马车。 她掀起帘子,冲他挥了挥手,让他回去忙的意思。 但是束遇还是站在原地,看着看着,一直等马车行驶到拐弯处,再也看不见了,这才收回视线,蹲下身收拾地上的残局。 识趣的守卫要过来帮忙。 束遇却道:“不用,这是我未婚妻给我准备的,我自己收拾。” 他着重强调了“未婚妻”三个字。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又是个爱情面前不值钱的。 - 南雪音抱着小羊回房间,一起玩了会儿,又喂小羊吃了点东西。 不久犯困了,南雪音坐在榻上,小羊一开始趴在她的腿上睡觉,后来她也困了,在榻上睡了下来,小羊挪动挪动,钻进了她的怀里。 南雪音闭着眼睛,拍了拍小羊的脑袋。 一人一豹就这样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南雪音迷迷糊糊,感觉怀中的小羊真是烫得离谱,可能是睡醒了,还一直在舔她的脸。 但是这个想法只是维持了短短一瞬。 很快,南雪音意识到,面前那个不是小羊。 她皱起眉头,睁开眼睛。 天已经暗了,房中点了两盏烛灯,算不上明亮,在微弱的灯火之间,南雪音见到了那张熟悉的男子脸庞。 “醒了?”萧攸澜说着,又亲了亲她的嘴角。 南雪音忽然问:“你接吻上瘾吗?” 一下没注意,又亲上来了。 她醒着的时候,他要亲她。 她都睡着了,他还亲。 这不是上瘾是什么? “嗯?” 萧攸澜带着鼻音,满脑子都是:听不懂,想亲亲。 南雪音却抵住了他的胸膛,同时身子往后靠,“你的嘴唇到现在还有点儿红肿,别再亲了。” 第120章 贤惠太子爷 萧攸澜不是南雪音,身体受伤了可以迅速愈合,他倘若还要继续亲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肿。 萧攸澜听后顿了一下,嗓音低低的,但是很认真,“可是我想。” 南雪音却并不心软,“想也不行。” 说着松开他,在榻上坐了起来,“我饿了,要吃东西。” 她睡了一下午,晚饭都没有吃,自然会饿。 南雪音下了地,头发有点儿乱,她随便弄了一下。 “这会儿,东宫的小厨房已经歇下了,没有热乎吃食。”萧攸澜不紧不慢,也跟着坐起了身。 南雪音不以为意,“我自己会做。” 萧攸澜有点儿惊讶,“你会做饭?会做什么?” 南雪音两手一摊:“放点水,放点面,不就可以了吗。” 过去,她执行任务到大半夜,回到端王府,厨房里的厨子厨娘都已回房睡下,她不想把他们吵醒,就自己随便弄东西吃,吃得最多的就是这种水煮面。 虽然难吃,但是能吃饱。 做杀手这些年,南雪音一直觉得,吃饱是最重要的了。 萧攸澜没说什么,坐起身,从榻上下来了。 南雪音偏头,“怎么了,你也想吃?” “我给你做。”萧攸澜的表情格外认真。 南雪音倒是一愣,问:“你会下厨?” “会啊。” 南雪音还以为太子爷属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他居然会下厨,她真是非常诧异。 东宫的小厨房中,众人的确都已经歇下了,烛火都没有一点,唯有月光铺出少许光亮。 萧攸澜没带人过来,但他并不介意亲力亲为,自然地借着月光去点灶台上的烛灯。 但这种事情他毕竟做得太少,烛灯点得磕磕绊绊。 在他折腾灶台上这盏灯的时候,南雪音已绕了小厨房一圈,将其余剩下的烛灯都点了起来。 等萧攸澜艰难地点起了这一盏,整个小厨房都已亮堂堂的了。 而南雪音就站在烛光底下,刚睡醒,眉眼处还有未散去的慵懒,鬓发略有几分凌乱,因为点灯比他快得多,明显怡然自得,正挑着眉毛挑衅似的向他望过来。 萧攸澜蓦地笑了,“这么得意啊。” 又柔声问:“想吃什么?” 南雪音言简意赅:“好吃的。” 萧攸澜饶有兴致:“那就吃馎饦好了。上次我们去赌坊搭救乌坠,吃的馎饦。记不记得?当时你很喜欢。” 第92章 南雪音一顿,“你会做这个?” “之前不会,见你那么喜欢,后来便自学了。” 南雪音心下一热,偏偏嘴硬,“你做的应该不如店里的好吃。” 萧攸澜便笑:“我怎么记得有人不在乎东西好不好吃呢?原本只想吃白水煮面的。” “……” 南雪音心虚,清了一下喉咙,转移话题,道:“要帮忙吗?” “不用,”萧攸澜声线柔和,“你坐在边上等吧,一会儿就好了。” 南雪音于是在小凳子上坐下了,看看窗外月色,又看看灶台前的萧攸澜。 看着尊贵的太子爷挽起了袖子,揉面、切菜、烧火,她真的有一种不真实感。 莫名奇妙地,南雪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太子爷抱着孩子哄,拍拍小后背,哼哼摇篮曲。 岁月静好。 南雪音的脑子里只能想到这四个字的形容。 她忽然觉得羞耻,还没成婚呢,就想到生孩子了! 离谱! 诡异! 她怀疑东宫给她下了什么迷魂咒吧! 南雪音狠狠皱起了眉头,把萧攸澜和孩子都从脑海里撇了出去,扭头看向窗外,这真的是第一次觉得,月色这么好。 不多时,厨房飘起了一阵香气。 一闻就知道是面食,鲜香扑鼻。 “做好了。” 萧攸澜说着,端着只碗过来。 南雪音鼻前的香味一时间更为浓郁了。 边上就有小桌子,萧攸澜将面碗放下,又放了一只勺子、一双筷子,“吃吧。” 南雪音这才将视线从夜空收回,落到面碗上。 面汤剔透,面片大小均匀,还撒了一把葱花。 卖相比面馆的精致,也更令人食欲大发。 南雪音故作淡定地拿起了筷子,夹起面片往嘴里放。 “小心烫。” 萧攸澜提醒。 南雪音头也不抬,咬下面片。 面片劲道,十足入味。 不得不承认,比那面馆的好吃多了。 南雪音几乎是三下五除二,便将一碗吃了个精光。 “这么好吃啊。”萧攸澜看着,语气含着笑意。 南雪音抬眼看他,原本按照她一贯以来的作风,必定选择否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刚才萧攸澜贤惠的样子有点儿震撼到她,她竟然点了点头,说:“好吃。” 还补充了一句:“比面馆的好吃。” 萧攸澜微微一愣,他也没想到,会得到她的认可。 他心中柔软,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 他眉梢眼角全是温柔笑意,“那再吃一碗?” 南雪音嗯了一声。 她连着吃了三碗。 其实她还想再吃第四碗的,不出意外的话,她可以吃得下。 但是南雪音在开口之前,她忽然捕捉到了萧攸澜眼中的惊讶之色,她也因此转念想到,一般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吃下一整碗就已经是很厉害了,这要是真的吃下去三大碗,那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于粗鄙? 于是,当萧攸澜问:“还要再来一碗吗?” 南雪音摇了头,搁下碗筷,擦了擦嘴角。 “要一起散步吗?”萧攸澜问。 南雪音点了下头。 今日是月中,天边月色皎洁。 南雪音和萧攸澜慢慢地走,并不着急回房中休息。 走了两步,南雪音开始后悔,她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吃饱,她就应该狠一狠心吃第四碗的,为什么要在乎自己在萧攸澜心目中的形象呢? 这个时候,萧攸澜缓缓开口,问:“你说,想去见萧鸣玉一面?” 南雪音慢半拍抬头。 夜色之中,萧攸澜的眉骨遮住了少许月光,深邃的眼眸笼罩着一片阴影,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只是听见他不疾不徐,说道:“三日后,萧鸣玉与晏家定亲,我也要去。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过去。” 第121章 我要做侧妃 角院。 最近萧鸣玉的心情总是很差,稍微一空闲下来,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南雪音的脸,时而冷得没有表情,时而带着些微的轻蔑嘲讽。 他刚睡下,很快做了个梦。 梦中,南雪音与萧攸澜不知怎么的竟然成婚了,还有了个孩子。 萧攸澜破天荒派人来请萧鸣玉去东宫做客,萧鸣玉觉得他不该去,但还是头脑一热,答应下来。 他去了东宫,看见萧攸澜锦衣华服,还是一如既往清冷矜贵的那张脸,可是怀中却抱了个小娃娃,轻轻拍着哄着,贤惠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萧鸣玉看呆了,手中贺礼“啪叽”一声,摔到了地上。 然后他就惊醒了,坐在床上,满头大汗。 最主要的是,他还看见了那个孩子的脸,眉眼处像极了南雪音。 “吱呀”一声,门开了。 萧鸣玉抬眼,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光线微弱,他看得不真切,只是下意识地开口,唤:“音音?” “王爷,您还是惦记我的……” 女子嗓音哽咽,往里走来。 一听这话,萧鸣玉皱了皱眉。 不是南雪音,而是花怜莺。 “你来做什么?本王不是告诫过你,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萧鸣玉声线微冷。 花怜莺含泪道:“我知道,王爷厌弃了我,怕我引得晏小姐不悦,因此绝对不许我出现……” 她在床前扑通一声跪下,一双清丽娇俏的眼眸盈满了泪光,看着很是可怜,“可是,还望王爷念在我曾服侍过王爷的份上,给我一个侧妃的位置吧。” 萧鸣玉的眉头拧得更紧。 “我不会与晏小姐争宠,我只是想要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罢了……王爷,毕竟,我也曾为您怀过一个孩子啊!” 见萧鸣玉的神色依旧冷漠,花怜莺更是泪流满面,“我知道,王爷如今正要迎娶晏小姐,若是闹出侧妃的事情,一定会惹得晏小姐与晏家人不高兴,我可以等的,等一切尘埃落定。天底下男子总归要纳妾,王爷有侧妃再寻常不过,晏小姐与晏家人都明白这一点,不会过于反对……” “你知道,这不可能。”萧鸣玉冷冷地打断她。 花怜莺一愣。 “容容不喜欢你,晏家人对你也诸多防备,你成不了侧妃,”萧鸣玉实话实说,但面对花怜莺,还是有一些恻隐之心,“不过,本王可以给你一笔报酬,足以……” “我只要做侧妃!” 花怜莺忽然打断他,抹了一把眼泪。 报酬?不过是些金银细软。 她一个女子,在这样的世道,没有父母兄弟,身上带着值钱的东西,只会被各路人马盯上,那些金子不等她焐热,便会被人抢走了! 即便她嫁了人,可谁能保证,对方不是图她的银子? 等榨干了她所有的价值,岂不是会一碗毒酒将她送下地狱。 花怜莺唯一的活路,就是留在端王府。 她盯住了萧鸣玉,一改往日娇弱模样,眼中甚至露出了几分狠意,“我顶替表姐,陪伴王爷这么久,王爷本该给我丰厚的报偿!更何况,那天王爷梦中呢喃着的‘音音’二字,并不是我,晏小姐大发雷霆,承受了这怒火的,却是我,我甚至为此失去了一个孩子——王爷,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萧鸣玉猛地怔住了。 他以为花怜莺不会知道这些内情。 “王爷,我奉劝你,还是答应了我吧,”花怜莺倒是笑起来,“否则,我只怕会将这些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晏小姐。若是她知道,你不喜欢我,而是喜欢身边的一个杀手,喜欢了她好多年,喜欢到不敢坦白这份心意,喜欢到亲自把她送去东宫……王爷啊王爷,你说,若是晏小姐得知了这一切,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萧鸣玉良久说不出话。 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花怜莺陌生。 二人初见,是清晨时分,花怜莺跪在他的榻前,低眉垂首,软声唤着王爷。 她们姐妹的样貌从某种程度来说的确相似,灯光微弱的时候,忽略了大部分细节,就很像同一个人。 早晨日光稀薄,那一瞬间,萧鸣玉以为看见了南雪音。 他因此难得地对她生出几分怜爱,问她:“你叫什么?” “奴家花怜莺。” “哦?”萧鸣玉问,“哪几个字?” “花草的花,怜爱的怜,莺莺燕燕的莺。” 萧鸣玉挑眉,“你的小名莫不是莺莺?” 花怜莺的脑袋便垂得更低了些,“表姐也是音音,小时候长辈们一喊,我们两姐妹就一起回头了。” 萧鸣玉一想到那画面便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伸出手,将花怜莺牵了起来。 南雪音总是冷漠,忽然得到这样一个娇柔顺从,又与南雪音有几分相似的花怜莺,萧鸣玉是当真乐在其中。 他每次想到南雪音,便总会去找花怜莺。 第93章 也不知是他率先起意,还是花怜莺蓄意勾引,总而言之,二人便滚到了床上去。 每次欢爱的时候,萧鸣玉总会遮住花怜莺的眼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忍不住想,若是南雪音,是否也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等结束的时候,萧鸣玉又会意识到,这终究不是南雪音,他因此丧失了所有的兴致,嘱咐底下人送来避子的汤药。 其实事情就这样进展下去,倒也不错。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会到如此的地步? “王爷,您考虑好了吗?” 花怜莺缓缓发问。 她仍跪在那儿,姿态像极了初次见面的时候,只是那神情之间找不出任何的卑微与娇弱。 萧鸣玉突然间意识到,他在利用花怜莺缓解对南雪音的思念与欲望的时候,花怜莺同时也在利用他,她需要地方落脚,她也享受着王府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堂堂端王,何曾受过这般轻视? 萧鸣玉不免愠怒,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晏小姐,您……您怎么过来了?” 守夜的小厮及时发问。 这也是提醒。 萧鸣玉心口骤然一跳,床前还跪着个花怜莺,若是晏稚容进来,必定会看见。 定亲已迫在眉睫,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差池! “你……” “王爷,我要做侧妃。”花怜莺抢先开口,她知道萧鸣玉在着急,这是她少有可以利用的机会了。 眼看着晏稚容与门外小厮说完了话要进来,萧鸣玉别无他法,只能咬牙切齿,沉声道:“那就做!” 花怜莺达成目的,终是喜笑颜开,站起身来。 这会儿出去肯定是来不及了,花怜莺在房中打转。 也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第122章 怎么会……不行? 晏稚容手捧托盘进来。 萧鸣玉坐在床沿,内心忐忑不安。 尤其是晏稚容侧目,看了一眼刚才花怜莺走去的方向,萧鸣玉心口狂跳,仿佛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容容,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萧鸣玉压下内心慌乱,故作自然开口。 晏稚容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收回视线,道:“今日晚饭的时候,看见你多喝了些酒,思来想去,还是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萧鸣玉低笑一声:“我的身子,容容不是不知道,向来很好。” 晏稚容听出他话语之中的风流暧昧意味,脸颊上不自觉地攀上两抹红晕,小声道:“这我从哪里知道呢。” 她已走到近前,萧鸣玉看向她手中托盘上摆着的白玉碗。 “这是醒酒汤。”晏稚容道。 “容容亲手做的吗?” 晏稚容笑道:“我是亲自看着底下人煮的。” 萧鸣玉轻勾唇角,“那也是辛苦容容了。” 晏稚容就知道他这张嘴惯会哄人开心,轻哼一声,把托盘往前递了递,“那你喝呀。” 萧鸣玉笑着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 醒酒汤温温热,当然并不好喝。 喝下去的瞬间,萧鸣玉莫名其妙,想起了南雪音。 自从封了端王之后,他为了应酬时常饮酒,可他远离了母妃,身边并没有知心人,每次醉酒都没有醒酒汤,只不过是睡一晚上,等第二天自然酒醒罢了。 直到后来,他捡到了南雪音。 他喝酒的时候,她会用关切、担忧的眼神看他。 好像是奇怪,为什么一个王爷也时常要喝酒?又好像是同情,喝了那么多,肯定不舒服吧? 萧鸣玉接收到那些眼神,心中总会划过一种奇异的感觉,很舒爽,他也很享受。 而等他喝醉了,回到房中,桌上便会摆着一碗醒酒汤。 南雪音从不承认这是她煮的,但是除了她,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 有一次,当着南雪音的面,萧鸣玉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醒酒汤有点苦。” 下一次,他的醒酒汤旁边,便多了一小碟子蜜饯。 “不苦呀?一口气喝了那么多。”晏稚容的声音将萧鸣玉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萧鸣玉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口气将醒酒汤喝得只剩个底。 他扯起笑容,将白玉碗放回托盘,“容容特意煮的,怎么会苦?自然是要一口气喝完的。” 晏稚容心情愉悦,并未着急离去,将托盘连着汤碗一起放在桌上,又折回来,在床沿坐下。 萧鸣玉动作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有没有其他女子给你煮过醒酒汤?”晏稚容忽然问。 “没有。”萧鸣玉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那个花怜莺,也没有过?” “没有。”这是实话,除了晏稚容外,只有南雪音,亲手为他煮过醒酒汤。 晏稚容盯着萧鸣玉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发现撒谎的迹象,这才又微微笑起来,反握住了他的手,主动凑近亲他的嘴唇,“答得好,奖励你。” 萧鸣玉接纳了她的亲吻。 亲了一下还不够,晏稚容又搂住他的脖子,含住他的嘴唇索吻。 一边亲吻,一边爬上了床,慢慢地坐到了萧鸣玉的腿上。 这种事情,过去萧鸣玉和晏稚容做得不少,她的动作几乎可谓熟练。 绵长的吻结束了,晏稚容抱着萧鸣玉的脖子喘息。 萧鸣玉半眯着眼睛,柔声哄道:“好了,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晏稚容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在他的怀中腰肢柔软,声调也带着娇柔,“可是我不想离开你身边。” 说着,动了动身子,红着脸,道:“王爷,今晚我们……” 萧鸣玉碰过的女人何其多,自然明白这会儿晏稚容是什么意思。 他抚摸着她的后腰,劝道:“晏家管束得那么严格,若是知道你我婚前就做了这样的事,一定会迁怒于你。我不想你为难。何况,还有三日,你我就定亲了,大婚的日子不也选好了?并不远,很快就就到了,何必急于一时。” 晏稚容兴致正好,听了这话不免嗔怪,“你还说呢!当初不是你对我说,你此生非我不娶,几次三番哄着我与你去画舫上做亲昵的事情。当时怎么不担心被我家里人发现?” 萧鸣玉一噎,好半晌没说得上话来。 当初……当初他为了尽快到手,所以花言巧语哄骗晏稚容,做了许多亲昵的事,只差最后一步。 若不是做了这些,晏稚容只怕没那么快喜欢上他,也没那么快同意婚约。 “王爷没有给那花怜莺名分,更是并未娶她过门,便能与她巫山云雨,还叫她怀上了王爷的孩子,与我倒是不成了,”晏稚容唉声叹气,“看来,我在王爷心中分量,是比不上……啊!”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鸣玉腰腹用劲,将晏稚容压在了身下。 他垂眸看她,语气依旧温柔,“其他女子,怎么能与你相比?我与她们只不过是露水情缘,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爱重你,这才一直珍重你。过去画舫之上,是我情不自禁。” 摩挲着她,声线压低了些,“只是今晚,既然容容如此主动,我也很难不情不自禁。” 萧鸣玉见多了女子,对于这些事情最是擅长。 晏稚容一个闺阁之中的千金小姐,哪禁得起他这般抚弄?不多时,便已是脸颊通红,娇喘微微。 “第一次会有些疼,容容,你忍着些。” 萧鸣玉体贴提醒。 晏稚容“嗯”了一声。 因为即将成亲,家中也为她专门请来了教习的嬷嬷,有关夫妻之间的事情,晏稚容也大概有了一个了解。 听说,第一次圆房,女子都会有“落红”。 既然是出血,那疼是肯定的了。 但是晏稚容成过亲的堂姐在私底下偷偷告诉她,床上那事儿,没那么可怕,一次两次之后,便能觉察出趣味来了。 因此,晏稚容此刻隐隐有些期待。 可是她等了好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晏稚容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萧鸣玉跪坐在那儿,低头看着自己,也同样一脸的疑惑。 怎么会……不行? “不行”这两个字对于萧鸣玉这种情场老手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这会儿他又的的确确发生了,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尤其是,这还是在晏稚容的面前。 萧鸣玉内心羞愤难当,不敢去看晏稚容的表情。 好一会儿,晏稚容叹了口气。 萧鸣玉一咬牙,“我……最近太累了。” 晏稚容:“我知道。” 其实她的声音挺温柔的,也没有埋怨的意思,但落在萧鸣玉的耳朵里,比杀了他还难受。 第123章 好看吗? 晏稚容察觉到萧鸣玉的情绪不对,摸了摸他的脸,“没关系的,谁都有辛苦的时候。何况,你今晚还喝了那么多酒。” 第94章 她是很喜欢萧鸣玉了,这种时候,还贴心地为他找好了理由。 萧鸣玉勉强扯了扯嘴角,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稚容从他身上爬下去,站在地上,整理好了衣裳,“那我先回去了。” 萧鸣玉的心思都在自己“不行”这件事上,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晏稚容多看了他一眼,动身出去。 听见门扉合拢的声响,萧鸣玉才后知后觉——刚才他至少应该亲自送晏稚容到门外,并且嘱咐底下人将她妥善送回院子。 这个时候,萧鸣玉听见了脚步声。 他侧目,看见花怜莺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萧鸣玉目光冷漠,看向她。 “王爷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出去了,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任何不该说的话。”花怜莺识趣说道。 萧鸣玉不言。 “只希望,王爷记着对我的承诺,将来,将我立为端王侧妃。” 顿了顿,花怜莺的声音更低了些,“毕竟,真要说起来,我也算是王爷最后一个睡过的女子了。” 萧鸣玉一怔。 没等他说什么,花怜莺却已转身向外走去。 只留下萧鸣玉一个人,心烦意乱,坐在床上差点一口闷气没喘上来。 - 按照邺朝的一般规矩,定亲不同于正式婚礼,要相对简单一些,只邀请双方的亲眷参加。 萧鸣玉与晏稚容的定亲宴会,设在角园进行,吉时是在巳正。 近日萧攸澜并不怎么忙碌,早上起来,不紧不慢处理了一会儿政事,便来找南雪音了。 “待会儿要去角园了,你准备好了吗?” 南雪音正在给小黑豹喂肉吃,闻言头也不抬,道:“一起床就准备好了。本来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又问:“你呢?” “我先来看看你,你若是好了,我便也去梳洗更衣。” 萧攸澜蹲下来,也拿了一块肉去喂小黑豹。 小羊闻都不闻,只顾着往南雪音手里蹭,要吃她手上的。 “没良心。”萧攸澜评价。 “我更讨喜罢了。”南雪音勾起嘴角。 “说的也是。” 萧攸澜笑了一笑,又问:“什么时候给我写字?” 南雪音还是没有抬头,“什么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萧攸澜深深望她,“不是答应我,要给我写的?” 好几天了,她都还没有动静,萧攸澜本来想装作不在意的,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担心她忘记。 “哦,那个啊,”南雪音手上动作略微一顿,但语气还是十分淡然,“最近忘记了,过几天就给你。” “好。” 萧攸澜伸手,将那块被小羊嫌弃的肉递给她,“你继续喂,我去梳洗更衣。” 南雪音接了过来。 萧攸澜起身出去,回他自己房中更换衣裳。 南雪音喂完了小羊,一人一豹一起玩耍了会儿,萧攸澜还没有出来。 小羊玩累了睡着,南雪音将房间收拾好了,萧攸澜还是没有出来。 南雪音内心诧异。 过去假冒豆蔻的时候,她为萧攸澜更换过衣裳,他沉默寡言,动作一向很迅速,今天为什么迟迟没有好? 南雪音忽然想到,之前有一次,萧鸣玉带着一个女子回到房中缠绵,结果那女子是个刺客,云雨之时忽然发难,控制住了萧鸣玉。 还是南雪音率先察觉出不对劲,闯进去,救下了萧鸣玉。 难不成,今天萧攸澜也遭遇了不测? 即便东宫是出了名的固若金汤,可这也不是绝对的事儿。 毕竟,这么坚固的一个地方,不还是被南雪音闯了进来么。 她表情肃然,去了隔壁。 站在门外,南雪音听见里面传出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有人说“这样挺好”,但又有人说“不成”。 南雪音提了口气,敲响房门。 “谁来了?” 房中传出飞鸿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 南雪音更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嗓音清冷,道:“是我,南雪音。” “哦,南姑娘啊。” “怎么还不出来?”南雪音干脆发问。 “太子殿下……还没好呢。”飞鸿似乎叹了口气。 “已经很久了,”南雪音道,“时辰快到了,若是再不出发,怕是赶不及今日的定亲。” 她并未完全放心,这时,她又听见萧攸澜温润如玉的嗓音:“马上。” 听他声音,又不像是遇到了危险。 南雪音皱了皱眉头,干脆利落地往前,一把推开了房门,大步迈入房中。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还是得亲眼看见萧攸澜安然无恙,南雪音才能放心。 听见推门的声响,房中众人纷纷侧目。 南雪音于是看见了一大堆人。 正中的是萧攸澜,一张俊脸微微绷着,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旁边是飞鸿等一众侍从,加起来都有六个,每一个手上捧着一件外袍,宝蓝色的、玄色的、暗红色的……诸如此类,花纹材质都不同,看起来萧攸澜都试穿过了,但他这会儿身上穿的却是另外一件。 飞鸿举着镜子,专门给萧攸澜照看。 南雪音忽然闯入,众人看了过来,飞鸿的表情像极了落水之后无助之人看见了水面上的救命浮木。 “这是在……挑衣服?”南雪音大概看懂了。 “嗯……”萧攸澜没有否认。 “挑了那么久?”南雪音又觉得她好像没看懂。 “都不好看。”萧攸澜语气有点儿闷闷的。 南雪音:? 南雪音:“不是挺好看的么。” 萧攸澜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身上套个麻袋也会有人觉得这必定是时兴的衣裳样式。 何况他身量高大,加上经常锻炼,有肌肉的缘故,并不会过分瘦削,反而肌肉匀称,再怎么华贵的衣裳,他也总是可以撑得起来。 譬如他这会儿身上穿着的这件月白圆领袍,若是清瘦的人穿起来,很容易松松垮垮,看着没什么精神,类似于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裳的感觉。 但是萧攸澜穿着,却是龙章凤姿,贵气凛然。 “好看吗?” 萧攸澜将信将疑,又回去对着镜子打量。 南雪音面露疑惑。 飞鸿清了下喉咙,解释说道:“是这样的,南姑娘,今日不是要去角园吗,太子殿下便想要穿得正式一些,试了试这些外袍,都不是很满意。挑选、更换,因此多费了一些时间。” 南雪音更疑惑了:“人家端王定亲,你为什么挑这么仔细?” 第124章 你更好看 萧攸澜侧目看向南雪音,不着急解释,先吩咐:“飞鸿,你们几个先下去。” 飞鸿等人终是松了口气,纷纷放下手中衣袍、镜子,退了出去。 等房门再度关上,萧攸澜低声道:“今日端王定亲,必定会盛装出席,若是我不隆重打扮,可能会比不上他。” 南雪音:? 所以,躲在房间里挑半天的衣服,只是为了和萧鸣玉对比? 南雪音斟酌片刻,问:“你想用美色吸引晏稚容,让她在今日定亲时忽然毁约,转而投入你的怀抱?” 萧攸澜倒是听得笑了,“不是。” 他走近她,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是想用美色吸引你,让你彻底忘掉萧鸣玉,以后只喜欢我一个。” 南雪音心口猛地一跳。 她真的是……第一次碰到萧攸澜这种人。 过去她在萧鸣玉身边,见过那些仰慕萧鸣玉的女子彼此之间争奇斗艳,穿最魅惑的衣裳,化最娇艳的妆容,几日几日不吃不喝,瘦出一把细软腰肢,凭借这些,抢夺萧鸣玉的注意和喜欢。 怎么现在…… 萧攸澜倒是和萧鸣玉竞争起来了? “但是挑了很久,总觉得不好看。”萧攸澜叹气。 他来问南雪音,“你觉得,哪件好看?” 南雪音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你身上穿的这件挺好看的。” “真的好看吗?”萧攸澜微微低头,看向她的眼睛,“我和萧鸣玉站在一起,你会多看我,而不是看他吗?” 其实,过去不是没有人将萧攸澜和萧鸣玉摆在一起作对比。 先说出身,萧鸣玉当然比不上萧攸澜那么名正言顺。 而说起外表,诚然,有人会喜欢萧鸣玉那样风流些的长相,但是更多的还是倾向于太子爷。 毕竟他的俊美非常客观,如此深邃精致的眉眼,见过一次就实在很难忘掉了。 过去南雪音没有将二人放在一起作过对比,这会儿因为萧攸澜的话语,她头一回有了这个想法。 可是看着萧攸澜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南雪音几乎很难记起萧鸣玉的长相,总觉得,过于寡淡了。 还对比什么呢? 第95章 已经没有可比性了。 她“嗯”了一声。 “嗯?”萧攸澜略微偏头,依旧注视着她,“嗯,是什么意思?萧鸣玉更好看?” 南雪音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想听实话?” “想听。” 南雪音于是实话实说了:“你更好看。” 萧攸澜笑了一声,想要低头吻她。 南雪音抵住他的胸膛,脑袋偏开,“刚抹了口脂,亲了还得去补,麻烦。” “好吧。” 萧攸澜俯首,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耳垂,“记账。回来了补给我。” 说完,松开了她。 有了南雪音的肯定,萧攸澜不再继续试穿更换什么衣裳,就定了身上这一套。 他在梳妆台前坐下,自己给自己束发。 南雪音看了会儿,他笨手笨脚的,半天没弄好。 “还是让飞鸿……” 萧攸澜刚开口,打算让飞鸿进来伺候,南雪音往前走了两步,拿起发冠,三下五除二,便为他戴好了。 自从逃离东宫又被抓回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帮萧攸澜束发。 她还记着萧攸澜的喜好,也知道他的头发怎么束最好看、最整齐。 动作是熟悉又自然的,只是南雪音脸皮薄,做完了之后又觉得羞耻。 “好了。” 她收了手,不等萧攸澜说什么,后退一步,“该出发了。” 虽说南雪音及时出现救场,拉着萧攸澜出了门,但因为他穿衣服、换衣服实在耗费了太长时间,二人到角园的时候还是迟了。 定亲已经开始。 角园门外等待的侍从毕恭毕敬,领着萧攸澜与南雪音往里走。 “待会儿不必禀报。” 萧攸澜提醒了侍从一句。 一直以来,萧攸澜和萧鸣玉不待见彼此,但是毕竟这是萧鸣玉的定亲的日子,定了这门亲事,萧鸣玉和他的小雪之间也就没有可能了。 因此,他并不想破坏今日的仪式。 侍从应了一声,没忍住,多看了一眼萧攸澜身后的南雪音。 他在端王府时间还挺长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很眼熟,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但侍从也不敢问,更不敢多看,只管将人送到地方。 而南雪音盯着侍从的后脑勺若有所思,眼看着要到了,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萧攸澜回头。 “有件事得办。”南雪音道。 - 正堂,仪式正在进行。 一边,是康王同身边人的打趣:“平日里鸣玉便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今日定亲,特意收拾打扮过,更是个绝世美男子了,怪不得,晏家稚容这样喜欢他,你们瞧瞧,眼神都没怎么从你身上挪开过。” 另一边,是晏家人的交谈:“过去便听闻王爷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当真是美男子。” “稚容真是好福气,嫁了这样英俊的夫君。” “将来稚容便是端王妃了!这可是无比的尊贵啊!” 这时,萧攸澜出现在门口。 他不想引起注意,因此并未作声。 可是堂上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 “那是谁?怎么会这么好看。” “不知道。但我确实从未见过这样俊美的男子。” 晏家不少人并未见过太子爷的面容,彼此之间忍不住窃窃私语。 随着这些议论,越来越多的人往门外看来。 晏稚容也看向了门口,眼中划过极致的惊艳之色。 她是见过太子爷的,也知道太子爷生得好,可是今日,因为特意装扮的缘故,太子爷整个人俊美到一种程度,几乎可以说,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个时辰,屋外日头正好,那些灿金色的日光落下来,仿佛为萧攸澜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薄唇挺鼻,俊美异常,仿若九天之上的神君降落凡世间。 当真是…… 绝世的容颜啊。 即便是身边的萧鸣玉,似乎也是比不上万分之一的。 萧鸣玉注意到了晏稚容的表情,还有她看萧攸澜的眼神,磨了磨牙,往前一步,挡住了晏稚容的视线,嗓音带着显然的不悦。 “太子殿下来迟了。” 第125章 我和乌坠要离开端王府 萧攸澜神色寡淡,声调沉缓,“有些事情,耽搁了。” 也是听到了萧鸣玉的话语,不知情的众人才后知后觉来人乃是太子殿下,忙不迭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萧攸澜向众人颔首。 萧鸣玉内心还是不爽,不过看看萧攸澜,身边并没有跟着南雪音,心情倒也没有那么糟糕了,“还请太子殿下落座吧。” 说着,侧身示意后边特意空出来的位置。 皇室最讲究礼数,位置都是按照地位高低、尊卑排列的,早在定亲日子之前便已安排好,即便萧攸澜没有及时到场,也不会有人占了本该属于他的座位。 “好。” 萧攸澜应声,迈入堂中,施施然坐下。 他与康王对视,礼貌地颔首,道了一声:“叔叔。” 康王对他微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四哥定亲,怎可不来。” 分明是寻常不过的对话,可周围众人几乎屏气凝神地听着。 仪式继续进行,可是很明显的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再放在萧鸣玉的身上,而是更多地关注起了萧攸澜。 “今日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了!过去他们说太子殿下俊美得像是天神下凡,我还不相信,现在我只想回去给自己两耳光——这世上再找不出比太子殿下更好看的男子了!” “刚才你不是还说端王好看?” “王爷是好看啊,可是放在太子殿下跟前,那就……”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底下偷偷地议论,最后这句话并未直说,可这是什么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她们说得很轻,然而萧鸣玉听见了。 他听得烦躁,可又不能怒斥让她们赶紧闭嘴,好似吞下了一只苍蝇,吐出来不是,咽下去更不是。 “真要说啊,太子殿下这容貌、这身份,谁做了太子妃,便是谁命好。” “太子殿下可是出了门的洁身自好,如今东宫连个良娣都还没有。” “只怕是世上还没有人能配得上太子殿下,也没人能叫太子殿下喜欢呢……” 萧鸣玉听见了,不由得想起了南雪音。 他知道萧攸澜喜欢她。 同时他也很奇怪,平常萧攸澜不是总恨不得将她拴在裤腰上,怎么今天没带着她一起过来? 难不成……萧攸澜厌弃她了? 还是说,南雪音一心想要回到他的身边,屡次顶撞萧攸澜,最终惹怒了他,被锁起来了? 正是如此思绪纷乱,导致后半程的仪式,萧鸣玉都心不在焉。 定亲结束,还有午宴。 宾客皆由小厮丫鬟引导着前去宴会厅中。 萧鸣玉面带微笑与宾客说话,身后,传来康王与萧攸澜的谈话。 “听说,当初你身边那个叫豆蔻的宫女不知去向,你如今带在身边的,是另一个女子?” “是。” “怎么今日不曾见你带她过来?” 萧鸣玉心思微动,竖起了耳朵想要细听。 “王爷。” 晏稚容忽然叫了他一声。 萧鸣玉只能转头,“……怎么了,容容?” 一番对话之后,等萧鸣玉再去找萧攸澜,他与康王的对话却已经进行到下一个话题了。 萧鸣玉还是不知,为什么今天南雪音没有过来。 他心中躁意更盛几分。 尤其是,今日还发生了个小插曲,底下人把两个宾客的位置搞错了,难免闹了些矛盾。 萧鸣玉于是更加烦躁了。 在晏稚容和宾客面前,萧鸣玉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只是转头面对白昇,他那眉眼间的戾气便怎么也遮藏不住,“也不知本王养着你、养着你们,究竟有什么用!你与乌坠不是同时来的端王府?你还比他年长一岁!怎么,你如今差使,反而办得没有他好?” 白昇像个鹌鹑一样低着脑袋,半个字不敢反驳。 “王爷。” 侍从壮着胆子喊他。 萧鸣玉头也不转,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又有什么事?” 侍从胆子有点小,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有、有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而他这样,更是让萧鸣玉恼怒,转头便是训斥,“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本王便割了你的舌……” 话没说完,萧鸣玉骤然顿住。 他看见了南雪音。 她的面容与气质,总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在东宫待了一段时日,这种美感更为突出并且张扬。 萧鸣玉看着她,满腔的怒火似乎平息了下去。 萧鸣玉缓缓开口,“你回来了。” 第96章 南雪音嗯了一声,语气冷淡,“来要点东西。” “要什么?” “当初我与乌坠来到端王府,王爷在我们体内种下了蛊毒。”南雪音平铺直叙地说着。 “来要镇定蛊毒的药么。”萧鸣玉在他们种下的蛊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因此需要定期服下可以压制蛊毒的药,这是最有效的操控暗卫杀手的一种手段了。 他算着日子,皱了皱眉,“你们两个,还没有到该服药的日子。” 顿了顿,又冷笑一声,“还有,怎么乌坠的药,也要你来拿?你找到他了?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找得到他?是不是太子帮了你?” 他的视线将南雪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来回,“他肯帮你,是不是让你做了什么?” 面对他连番的、无休止的提问,南雪音并不愿意回答。 任何一个提问,她都懒得理会。 “怎么不说话?” 萧鸣玉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眯了眯眼睛,“偷跑回来的?在太子那里受挫了?本王早就告诉过你,他对你好不过是一时兴起,等他厌倦了,也就会将你一脚踹开。只有端王府,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他哼了一声,“回来了也好,今后你留在本王身边,办好你的差使,本王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南雪音还是没说话。 她的过分冷漠,令萧鸣玉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再度有了燃烧的趋势。 他皱起眉头,一字一顿,“哑巴了?说话!” 南雪音抬起眼皮,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她如他所说一般开口说话,道:“我和乌坠决心离开端王府,还请王爷将蛊毒的解药给我们。” 萧鸣玉猛地一怔。 他盯紧了南雪音,“你……说什么?” 南雪音于是简单重复,“我和乌坠要离开端王府,还请王爷将蛊毒解药给我们。” 第126章 她喜欢我 一遍,萧鸣玉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第二遍重复,萧鸣玉便不能再怀疑。 他的脸色冷沉了下来,视线落在南雪音的身上,带着森然的阴刻,“离开?因为什么?” 南雪音不言,他便往前迈出一步,“因为太子?他给了你和乌坠什么好处?嗯?你并不像是会为了一丁点金银珠宝而叛变的人,当初你许诺了,会一辈子跟在本王身边,如今忽然变卦,是太子要挟你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 萧攸澜的嗓音随即传来,清润似玉,带着笑意:“原来在四哥眼中,孤是这样的人啊。” 萧鸣玉顺着声音望去。 萧攸澜不紧不慢,走上前来,在南雪音身旁站定。 从萧鸣玉的角度看去,他们二人并肩而立的时候,总令人下意识地想到“登对”“般配”这样的形容。 萧攸澜俊美无俦的长相,无论站在谁的身旁,都会令谁的容颜黯然失色,唯有南雪音这般大开大合的浓艳五官才能压得住。 萧鸣玉看着他们站在一起,内心的烦躁情绪更甚以往。 萧攸澜缓慢开口:“孤从来没有要挟人的习惯。” 南雪音:…… 真的很想问问,你确定? 您太子爷没有要挟人的习惯,那又是谁把乌坠关了起来,逼着我做这做那。 不过当着萧鸣玉的面,有的事情就没必要拆穿了。 萧鸣玉冷笑出声,“如此说来,留在东宫,执意离开端王府,都是南雪音自己的选择了?” 萧攸澜颔首,“自然。” 萧鸣玉眯起眼睛,“她为何这样选?” 萧攸澜挑起眉梢:“四哥,她这样选的原因,不是显而易见吗。” 萧鸣玉的内心浮现出某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萧攸澜一字一顿,说道:“因为,她喜欢我。” 他吐字如此清晰,落入萧鸣玉的耳中。 萧鸣玉怔在原地,头脑中发出尖锐的嗡鸣。 她喜欢我。 南雪音,喜欢萧攸澜? 怎么会! 南雪音喜欢的分明是他! 是他萧鸣玉! 萧鸣玉看向了南雪音,可是她并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萧鸣玉的内心仿佛有一座修建已久的堤坝陡然崩塌,一切似乎从未有过征兆,又似乎早有预料。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边迅速流逝。 他好像真的快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了。 “你……”萧鸣玉艰难地发出声音,嗓音却有种难言的嘶哑。 该说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王爷!原来您在这儿!” 晏稚容找了过来,眼尖地注意到了萧鸣玉,快走几步过来,又注意到萧攸澜和南雪音,“太子殿下。” 萧攸澜略微颔首。 “殿下怎么会在这儿?”晏稚容的目光不自主地在南雪音身上停留,“是有什么事情来找王爷吗?” “嗯,有事情,不过说得差不多了。” 萧攸澜淡声,看向萧鸣玉,“四哥,等今日午宴结束,再给孤确切的答案。” 当着晏稚容的面,不方便继续说杀手、解药之类的话题,将来萧攸澜要迎娶南雪音,她过去的身份,自然是瞒得越牢越好。 萧鸣玉说不出话。 萧攸澜知道他听见了,故而并未多言,偏过头,叫了声“小雪”。 南雪音看向他。 二人便并肩离开了。 晏稚容的目光在二人背影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扭头看向萧鸣玉。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萧鸣玉的脸色居然惨白得不可思议。 她从来没有在萧鸣玉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难免担忧,“王爷,你怎么了?太子殿下和你说了什么?” 萧鸣玉迟缓地摇头。 “真的没事吗?”晏稚容的潜意识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 萧鸣玉勉强找回说话的力量,哑声道:“没事……” “那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只是……最近太累了。”萧鸣玉道。 晏稚容还想追问,萧鸣玉率先道:“走吧,还有许多宾客要招待。” 晏稚容只好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站在太子爷身边的那个女子的面容,彻底映在了她的脑海中。 这并不是晏稚容第一次见她。 但是过去晏稚容没有感觉,今日,晏稚容忽然觉得,那女子给她一种很独特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晏稚容下意识地想把她和萧鸣玉联系在一起。 可是…… 这怎么可能呢? 晏稚容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宴会厅,萧鸣玉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扬起笑脸去招待宾客了。 晏稚容将贴身侍女紫苏叫到身边,道:“你去打探一下,太子爷身边那个女子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头。” 紫苏应了一声,又安抚她:“小姐,您放心,那女子确实有几分姿色,太子殿下一时兴起喜欢,这才时时带在身边。她与咱们王爷,肯定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她知道自家小姐担心的是什么。 晏稚容不言。 “您看,刚才定亲仪式上,太子殿下都没有带着她一起呢,由此可见,她的身份肯定卑微,太子殿下看不上,因此不会带着她参加什么隆重的场合。” 紫苏是个模样娇俏的侍女,从小就被人夸赞是个美人,甚至还有些人在私底下说,她比主人家的小姐还要更漂亮呢。 对于一些貌美女子,她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敌意,因此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晏稚容听得皱起眉头,“你话多了。” 紫苏立马低下头,“奴婢也是关心则乱。” 晏稚容没继续责备,“行了,去查。” “是。” - 宴会厅内正热闹。 南雪音却在门外站定,不肯往里走了。 “怎么了?”萧攸澜回头。 “肚子不饿,不进去了。”南雪音道。 “得等宴会散了再去找萧鸣玉,难不成,你要在外面等?”萧攸澜问。 “嗯。” 萧攸澜注视着她一会儿,忽然问:“你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南雪音点头,“不喜欢。” 她一直不喜欢,之前要不是萧攸澜的威胁,什么宗太后的寿筵,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参加的。 “为什么?” 南雪音抿了下嘴唇,倒是没有隐瞒,“不喜欢被人盯着。” 其实南雪音知道自己长得……还挺好看。 这种事情,从小就会有感觉的。 因为美貌是一种很直观的东西,她出现在什么地方,就会吸引很多视线,男人的,女人的,惊艳的,仇视的,贪婪的……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太美貌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太过引人注意也不是一件好事。 第97章 所以,南雪音并不喜欢自己这张脸。 之前,她会有意无意地遮挡住自己的五官,再后来,她学会了易容。 萧攸澜笑道:“他们看你,是因为觉得你好看。” 南雪音瞥他一眼,“太子爷也知道好看不好看?” 萧攸澜分明是脸盲。 “不知道,”萧攸澜眉眼温柔,“所以,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好看,而仅仅是因为,你是你。” 南雪音微微一愣。 “走吧,进去待会儿。”萧攸澜诱哄着。 “……真的不饿。”南雪音还想抗拒。 “我真的想要你跟着我一起进去。” 南雪音疑惑:“为什么?” 萧攸澜勾了下唇角,“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邺朝太子萧攸澜,有喜欢的女子。而且,他很喜欢她,很看重她。” 南雪音心口跳动着。 萧攸澜压低嗓音,“好不好?小雪?答应我吧?” 第127章 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萧攸澜的声音压得低,绵绵的,柔柔的,近乎于撒娇。 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居然在撒娇。 鬼使神差似的,南雪音也便点下了这个头。 萧攸澜心情愉悦,“走吧。” “……嗯。” 萧攸澜转身往里走去。 南雪音在半路上就有点儿后悔了,觉得自己本来不该答应这件事。 然而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厅内人声嘈杂,萧攸澜一现身,便吸引了许多的目光,那些繁杂的议论声也越来越轻。 注意到萧攸澜,也就很难不留意到他身边的南雪音。 此刻的紫苏刚应下了晏稚容交予的差事,一转身,便见到太子爷领着个女子往里走来。 太子爷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走两步,便要侧目看一眼身旁的女子,足以见得,太子爷对她极为看重。 而那女子的表情却很冷淡,好像还在有意无意,要离太子爷远一些…… 紫苏呆呆看着,回忆起刚才自己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她不敢去看晏稚容是什么表情,赶紧闷头出去了。 厅内其他人也都望向他们两个。 “那女子……是太子殿下的人?” “好像的确听说,太子殿下如今身边有一个喜欢的女子,总是带在身边。” “她好美啊,很少见到这样势均力敌的美貌了!” 晏稚容不由得看了说话那人一眼。 是的,势均力敌,这个词用得很好。 “咔嚓!” 忽然,晏稚容听见了声响。 她顺着望去,见到刚与她定亲的端王萧鸣玉。 他原本正在与宾客笑着交谈,左手拿着一只酒杯,此刻,他看向太子爷的方向,手中的酒杯突然裂开,碎渣和酒水弄了一手,滴落在地上。 一旁的小厮匆忙上去为他收拾。 宾客关心地问:“王爷,你还好吧?” 萧鸣玉这才将视线从太子爷和南雪音身上收回,挤出笑脸,“没事,这杯子做工不行,一下就坏了。” 晏稚容在一旁看着,心中却蓦地泛起一阵冷意,伴随着很不好的预感——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萧鸣玉此举不是针对太子殿下,而是因为,那个女子。 现在,晏稚容寄希望于紫苏。 她必须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 从门口到太子的专属席位,路程并不长。 就这么几十步,南雪音却感觉走了有几百年那么久。 终于走到了位置,她很快坐下。 还是有很多人朝着这边望过来,南雪音心情烦躁,皱了皱眉头。 “不自在吗?” 萧攸澜低声问。 南雪音嗯了一声。 萧攸澜又问:“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南雪音顿了顿,又嗯了一声。 那年,她应该是十三岁。 训练了两年多、三年不到,南雪音第一次以护卫的身份跟着萧鸣玉赴宴。 那儿的大部分都是男子,乌坠建议南雪音穿男装,尽量不要开口说话。 南雪音应下了,也是这么做的。 她跟在萧鸣玉的身后,尽可能地保持沉默,紧绷着脸,想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冷漠,也更有威严。 虽说时不时会有视线落到她的身上,但她也就当作没发现。 直到酒过三巡,有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过来,与萧鸣玉一番寒暄。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老是往南雪音的身上飘。 那种眼神很油腻,像是毒蛇吐着信子。 南雪音觉得不适,但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说了会儿话,中年男子语调一转,指了一下南雪音,“这个小厮,端王从何处得来的?” 萧鸣玉回答:“不是小厮,她是我的护卫。”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哎呀,我身边就没有这样好的护卫。” 又把酒杯往前送,笑眯眯地问:“小护卫,会不会喝酒?” 萧鸣玉起身按住他的手,“大人喝醉了。” “没醉!没醉!是你这个小护卫,生得实在漂亮!” 他推开了萧鸣玉,扑过来一把握住了南雪音的手,涎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哪里人?喜欢吃什么?” 十三岁的南雪音无所适从,下意识地去看萧鸣玉。 中年男子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你家王爷想要我帮忙呢,你想不想帮一帮你家王爷?嗯?陪我一起喝几杯酒,我就答应你家王爷。” 萧鸣玉皱着眉头没说话。 南雪音深吸口气,“真的?”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非常明显的少女音色。 中年男子一听,登时兴致更高,“真!真!只要你陪我喝酒,我什么都答应你家王爷!” 又嘻嘻笑道:“不过,咱们得去楼上喝……” 那时的南雪音还不知道去楼上喝酒是什么意思,只是当时萧鸣玉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就在中年男子连哄带骗地要将南雪音带上楼时,萧鸣玉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南雪音的手腕,强势地将她拉到了身后。 “端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中年男子明显不悦。 “她不可以。”萧鸣玉简单地说了这样一句,拉着南雪音就走。 南雪音还试着劝他:“王爷,只是喝几杯酒,他就答应你了,我会喝酒……” 萧鸣玉的脚步没有片刻停歇。 等出了门,他才松开南雪音。 他阴沉着脸,警告她:“今后,你就做暗卫,别再抛头露面了!” 后来,南雪音渐渐长大,也就明白了当时那中年男子带她上楼是因为什么。 她也逐渐明白了,那么多看向她的眼神中,有很多都带着恶意。 如果不是她一身武艺,她恐怕早就被这残忍世道生吞活剥了。 南雪音言简意赅,将此事说给了萧攸澜听。 萧攸澜的眉头皱得很紧。 良久,他道:“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南雪音慢了半拍,意识到他说的是那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 “他如今在奉都当差,一直以来背地里贪污腐败,我不是不知道,证据也都收拾了,只是没来得及动手,”萧攸澜摩挲着手指,声调微凉,“看来,他活不到下个月了。” 第128章 只能是我的 南雪音一愣。 这分明是轻缓如同水流的音色,却有一种天然无形的震慑。 南雪音知道,萧攸澜并不是说说而已。 邺朝的太子爷看起来总是淡漠疏离,但他不会心慈手软,恰恰相反,他做事从来都是干脆利落。 他是究极的上位者,从出生到现在,能让他低头或是退让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当他说要让谁失去一切、人头落地,那么他就是认真的,他也的确做得到。 等到不久的将来,萧攸澜便是真正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若是当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他看你的第一眼,眼珠子就别想要了。”萧攸澜若有所思。 南雪音沉默地想,其实当年萧鸣玉放弃讨好的机会,拉着她当场离开,她真的感动了很久。 直到现在,南雪音忽然意识到,萧鸣玉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在拉走她之前,萧鸣玉在权衡利弊。 那天,他或许是想带走她,也或许会真的将她拱手送出去。 一念之差罢了。 “你我认识得太晚了,”萧攸澜惋惜,“在我的身边,受委屈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南雪音嘴唇微动,想说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嗓音:“太、太子哥哥,漂亮姐姐!” 循着嗓音望去,南雪音见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 第98章 萧攸澜告诉她:“那是康王的孙女之一,萧宝镜。” 南雪音了然。 小女孩脸颊微红,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个,尤其是看向南雪音,眼神中含着期待,却又似乎在害怕什么,所以不敢靠近。 “过来吧。”萧攸澜开口。 听到他这句话,萧宝镜才终于如释重负,迈开小短腿,小跑着过来了。 “有什么事?”萧攸澜垂眼问她。 “我……我来找漂亮姐姐的。”萧宝镜很小声。 “嗯?” 萧攸澜挑了一下眉毛,看向南雪音,“来找你的。” 南雪音也听到了,但是她并不怎么擅长应付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所以稍微有一点紧张,清了一下喉咙,问她:“……找我吗?” 萧宝镜点了点脑袋,脸颊更红了一点,“我觉得你好漂亮!” 南雪音一愣。 她……很少碰到这样的小女孩。 但是该说不说,这种被小女孩夸赞的感觉很好。 看着小女孩亮晶晶的葡萄眼,内心也跟着纯净、雀跃、欢喜了起来。 “你和太子哥哥也很般配!” 南雪音又是一愣。 萧攸澜则是勾起一侧唇角,再度仔细审视了一遍萧宝镜。 他并不太喜欢康王这个叔叔,不过,这个小堂妹,倒是很讨喜。 很多年以后,随着康王倒台,萧宝镜失去了最大的倚仗,被婆家苛待,丈夫也背弃了他们之间的誓言,带回来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子,要让萧宝镜净身出户。 此事传入宫中,被皇位上的萧攸澜得知。 帝王金口一开,先是圣意安排了萧宝镜与丈夫和离,将所有的嫁妆一分不少全归还了萧宝镜,那之后,萧宝镜丈夫一家接连碰壁,丢了官职、失了爵位,无人胆敢来往,最后全族无后而终。 但那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六岁的萧宝镜看着南雪音,壮着胆子好奇地问:“我长大以后,会不会变成你这样的呀?” 南雪音问:“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 “皮肤白白的,很漂亮!头发黑黑的,梳了一个很漂亮的发式。头上戴着簪子、钗子,都很好看!” “你想变得很漂亮?” 萧宝镜用力点头。 南雪音忽然笑了。 萧宝镜看着她的笑脸,觉得真是好看到犯规。 南雪音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仅要漂亮,还要有力量。” 萧宝镜疑惑:“有力量?” “有人欺负你,你就反击回去。你可以有野心,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你也要保持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他的一切,都不会干扰你。” 萧宝镜这个年纪,对于这种话还是似懂非懂。 她正努力地琢磨着这番话的意思,忽然听到了呼唤:“宝镜!宝镜——这死丫头,又跑哪里疯去了?” 萧宝镜回头看了眼,告诉南雪音,“那是我娘亲!” 说完了,努力地挥一挥手,“娘,我在这里!” 妇人快步上前,见着萧攸澜,诚惶诚恐地请了安。 萧宝镜笑眯眯地告诉她:“娘亲,我和漂亮姐姐说话了哦!” 妇人却绷着脸,用力地抽了下她的后背。 “别……”南雪音想要阻止,开口却迟了一步。 萧宝镜一怔,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不见了。 泪水在小姑娘眼眶中打转,眼看着便要落下来,妇人恶狠狠瞪她一眼,她也只好将眼泪和委屈都咽了下去。 妇人忐忑不安,望了一眼南雪音,又转向萧攸澜:“太子殿下,宝镜年幼,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她很乖。”南雪音拧着眉开口。 萧攸澜也道:“宝镜不曾冒犯什么,见到她,孤很高兴。” 妇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妇人拽着萧宝镜走了,从背影看得出来,路上萧宝镜还委屈巴巴地解释什么,但是妇人很生气,训斥了她好久。 萧宝镜最后干脆不再说了,脑袋也耷拉了下去。 “宝镜的母亲出身不高,嫁的是康王的小儿子,他们生的是个女儿,没有儿子,康王府明争暗斗得厉害,因此她事事小心,唯恐得罪了人。”萧攸澜缓慢说来。 南雪音皱了一下眉头,道:“她过得苦,孩子却没有错。把怒火发泄在一个小孩子身上,长此以往,孩子会变得自卑又胆小。” 她还挺喜欢萧宝镜这样的性格,有点儿像她小时候。 可是从小被这样责骂、怪罪,长大以后,萧宝镜也会畏手畏脚,再也没有如今的活泼开朗。 萧攸澜笑了一声:“我们小雪以后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南雪音一愣,扭头看他。 莫名其妙,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萧攸澜抱了孩子哄着喂奶的画面。 她深吸口气,道:“那么今后我的孩子若是来和太子殿下说话,还请太子爷不要怪罪。” 萧攸澜笑道:“做父亲的,自然不会怪罪自己的孩子。” 这话明晃晃的是调戏。 南雪音没好气道:“未必是你的。” 萧攸澜笑意加深:“只能是我的。” 这个时候,大门处发生了一阵骚动。 南雪音抬头,看见一个青年往里走来,萧鸣玉上前与他说笑。 青年看起来年纪比萧鸣玉稍小几岁,身上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像是温润书生,眉眼之间却带着一股悍然的硬气。 南雪音知道,这种悍然是只有经历过战场、杀过人才会有的气质。 “好看吗?”萧攸澜注意到她一错不错盯着人家看了好一会儿,幽幽发问。 “他是谁?”南雪音问。 “萧清凌,”萧攸澜咬字很重,“靖王,我的又一个弟弟。” 第129章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从南雪音的位置,可以大概听见萧鸣玉和萧清凌之间的对话。 “一接到四哥的信,我立马就赶回来了,一路上都没怎么歇,没想到还是没能来得及看见四哥的定亲仪式。” 萧清凌的嗓音带着沙哑,南雪音惊讶地觉得,这很耳熟。 萧鸣玉客气道:“你今日能赶回来,我便已经很开心了!你我兄弟之间,不必顾虑这样多!” 萧清凌道:“我还为四哥与四嫂准备了贺礼,正让人往里搬呢,希望四哥、四嫂能喜欢。” 萧鸣玉笑道:“清凌费心了。来!快进去吃点东西,一路上舟车劳顿,一定辛苦了!” 说着,兄弟二人往里走。 萧鸣玉告诉他:“今日来的人多,太子殿下也在呢。” 萧清凌登时大喜,“真的?” 顺着萧鸣玉手指的方向,萧清凌望向萧攸澜所在的方向。 视线与南雪音不期而遇,撞在一起。 这种视线,南雪音意外地并不陌生。 萧清凌则是满脸惊讶,问起萧鸣玉,“四哥,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如今太子殿下喜欢的女子?大家都这么说!” 萧鸣玉的笑容却有些牵强。 萧清凌好似并未发现异样,笑着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表情语气之间,满是少年的蓬勃朝气。 萧攸澜的神色偏于淡漠,“回来了。” 萧清凌点点脑袋,指了一下同一桌的空位,“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萧攸澜瞥了一眼萧鸣玉,“这是在角园,你该问园子的主人。” 于是萧清凌又望向萧鸣玉。 萧鸣玉挤出笑脸,“都是兄弟,不必讲究这么多。你想坐那便坐吧。” “谢四哥!” 萧清凌坐下了,眼看着萧鸣玉要走,忙又拉住他,“四哥,宾客不是都招待好了吗,你怎么又要走?一起坐下来吃点东西吧。我们都已经好久没这样聚在一起过了。” 萧鸣玉其实并不想和南雪音、萧攸澜同桌,但是又实在担心被人察觉出异样,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还有四嫂,你也一起坐啊!” 萧清凌又招呼晏稚容。 晏稚容便在萧鸣玉身边坐下了。 一桌子的人心思各异,谁都不着急开口说话。 只有萧清凌,大大咧咧地坐着,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小口,眨眨眼睛,“果然还是奉都得酒水最好喝了!我去封地的时候带了好几坛,总是没几天就喝完了。那个地方又酿不出这样醇香的酒水,可把我给馋的呀……” 萧鸣玉道:“你若是喜欢,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多装几坛带回去。” “真的吗?那多谢四哥了!” 萧清凌开开心,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又问萧攸澜,“太子殿下,如今四哥已经定亲,有了四嫂,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又望了一眼南雪音,“这位姑娘,是不是就是哥哥你喜欢的?我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她叫什么名字?” 萧攸澜淡声回答:“她姓南,名雪音。” 第99章 “这个名字好听啊!雪音,雪音,那小名岂不是叫音音?”萧清凌饶有兴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落在了晏稚容的耳朵里,心中愕然。 莺莺。 音音。 她的呼吸都莫名急促了起来。 “对了,”萧清凌很快好奇地问起了别的,“太子殿下,南姑娘是哪里人?家中是做什么的?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萧攸澜其实被问得有点心烦。 见他不说话,萧清凌放下筷子,表情变得有点儿小心翼翼,“太子殿下,是不是我惹你烦了?” 萧攸澜更烦了。 忽然,南雪音冷冷开口:“太子杀人的时候,被我看见了。” 萧清凌正在喝酒,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呛到,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什、什么?杀……杀人?” 南雪音耐心地等他咳嗽完了,才道:“我抓了他的把柄,命令他把我带进东宫,吃香的喝辣的。他没办法,只好答应。” 萧清凌咳得涨红了一张脸。 没等他再问什么,南雪音又道:“要是饿了,你就继续吃,要是渴了,就再喝点酒。这么多话问个没完,你缺爱吗?” 萧清凌反而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他还真是老老实实地闭了嘴,吃起东西来。 萧攸澜看看萧清凌老实的样子,看向南雪音的眼神中,带了更为浓烈的爱慕与敬佩——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萧清凌是一个很麻烦的弟弟。 他从小就话多,事多,萧攸澜一个喜欢安静、喜欢独处的人,每次都被他弄得烦不胜烦。 而要是萧攸澜不理他,他又会卖惨,尤其是喜欢摆出自己童年的悲惨遭遇。 萧攸澜毕竟还是心善,总是被弄得愧疚,不得不低头认错。 这还是第一次,萧攸澜见到萧清凌这么老实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老实很久。 宴会结束,按照约定,萧攸澜要陪着南雪音去找萧鸣玉要蛊毒的解药。 “吃完了!” 萧清凌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兴致勃勃地望向萧攸澜,“殿下,我和你一起入宫吧?我回来之后匆忙见了父皇一面,祖母太后还没有见到呢。前几日祖母太后生辰,我没能赶得回来,心里很愧疚。” 萧攸澜:…… 他记得当年,萧清凌的生母怀着他的时候,贵妃醋意大发,想要陷害令其流产滑胎,是柔懿皇后一力将母子二人保全下来。 现在萧攸澜觉得,当年母后的做法其实并不全对。 见萧攸澜不言,萧清凌又要故技重施,“太子……” “你自己没马车吗?”南雪音蹙着眉,打断了他。 萧清凌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和太子殿下一起回去嘛。” “将来你要是娶妻生子,也要和太子一起吗?” 萧清凌一愣,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南雪音的表情很冷淡。 片刻后,萧清凌垂下了眼睛,“好吧。” 看着有点儿可怜。 南雪音心如磐石,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意。 萧清凌孤零零地走了,萧攸澜如释重负,看向萧鸣玉,“四哥,没谈完的事情,去书房继续?” “……好。” 萧鸣玉起身,捏了一下晏稚容的手,“容容,你先休息,等处理完事情,我来找你。” 晏稚容眼角余光始终看着南雪音,心思在别的地方,略带敷衍地点了下头。 三人到了书房。 屏退了一众下人,萧鸣玉颓然坐在书桌前,脸色发白,“解药,我可以给。” 第130章 不可能 萧攸澜有些意外,萧鸣玉这么爽快? 但是这种情绪并不显露在脸上,萧攸澜的神色依旧淡漠,示意他:“既然如此,那劳烦四哥将解药拿出来。” 萧鸣玉看他一眼,“但是,我有条件。” 萧攸澜冷淡道:“四哥并没有谈条件的余地。” “南雪音是我培养了多年的杀手,这些年,我在她身上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难道,这些都不足以从太子殿下这儿换一些好处?还是说,在太子殿下心中,南雪音也不过如此,不值得花费任何代价,就可以轻松得到?”说着,萧鸣玉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哂笑。 南雪音皱起了眉头。 她发现,她在萧鸣玉身边的确太久了一些,久到萧鸣玉很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话可以伤到她的心。 但是,她听见了萧攸澜的一声轻笑。 他道:“怪不得小雪在端王府总是不快乐。原来在你的眼里,她只是一个杀手,只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可是她很坚韧,有主见,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南雪音。她坚定,忠诚,她之所以会狠心下离开端王府,只是因为被辜负得太多太多。” 南雪音的一片心肠柔软到不可思议,就连眼眶都微微发热发烫。 她不自觉地侧目看向萧攸澜。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线条流畅的侧脸。 他目光淡漠,落在萧鸣玉的身上,“在这世上,有许多人在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只有等彻底失去了才会追悔莫及。可是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没有人生来注定被伤害,也不可能永远站在原地等待回头。不过,四哥好像并不明白这一点。” 萧鸣玉听得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大实话。 可是等他看向南雪音,却只见到她转过头,看向萧攸澜,乌黑的眼眸中水光盈盈,那其中装着很多情绪。 几乎是第一时间,萧鸣玉就感觉到了,她喜欢他。 也是这个时候,他猛地回忆起来,过去南雪音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萧鸣玉记不清楚。 但是他可以肯定,她对他流露过这样的眼神。 萧鸣玉只觉得一颗心在猛烈地往下坠落,他好像真的要彻底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所以,解药在哪里?” 萧攸澜清冷的嗓音打断了萧鸣玉的思绪。 萧鸣玉的身体没什么力气,往后靠上椅背,才能强撑起说话的力量,“我……可以给解药,只是,现在解药并不在我的身上。” 萧攸澜盯着他。 “解药都在莲州,我出来得匆忙,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想要离开我的身边——”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在南雪音的身上顿了顿。 南雪音:? 这是怪上我了? 她忍不住皱眉,萧鸣玉看见了,也跟着拧了拧眉毛,接上话语,道:“总而言之,要拿到解药,目前只有两种办法。” “一个,让南雪音跟着我回去,到了莲州,我将解药交给南雪音,让她带着解药回到奉都。” “不可能。” 话音未落,萧攸澜便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萧鸣玉扯了一下嘴角,并不意外的样子,“太子殿下,可真是喜欢南雪音,一往一返,最多不过五日,这就舍不得了?” 他是故意嘲讽的语气。 没想到,萧攸澜却很坦然,道:“是。我离不开她。” 萧鸣玉不由得一怔。 这种话,他只敢在心里想一想,从来没有说出口,他会觉得害臊,也觉得丢了自己的尊贵体面。 萧攸澜他……怎么敢? “第二种办法,说来听听。”萧攸澜示意。 萧鸣玉按住所有繁杂的思绪,深吸口气,道:“我已经与晏家定亲,过几日便该离开奉都,回到莲州,筹备接下来的正式大婚。太子殿下可以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比如说束遇,让他跟着我一起走。去了莲州,我将解药交给他,他再带着解药回到奉都。” 这个办法,其实不错。 不需要南雪音离开东宫,用时也不会很久。 然而,萧攸澜还是摇头,“不可能。” 萧鸣玉不免有点儿生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子殿下,你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萧攸澜实话实说:“不是要求高,是不相信你罢了。” “那不如太子殿下说一说,究竟怎么样才行?” “就今日,四哥亲自写一封信,送去莲州,让人准备好两份解药,快马加鞭送来奉都。五日之内,务必赶到。” 萧鸣玉神色微凛,“你……” “在四哥离开奉都之前,他们二人便要服下解药,孤必须当面看着,确定他们二人服用之后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萧攸澜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 萧鸣玉被气得笑了:“太子殿下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是,倘若我不同意呢?” 萧攸澜挑了一下眉毛,“这就更好办了。” 他不疾不徐,开口说道:“这些年,贤妃时常病重,四哥也便因此返回奉都,在角园小住几日,然后离去。巧的是,这些年来为贤妃把脉的太医都是同一个,姓于。每一年,四哥都会派人往这位于太医家中送一大笔钱财。” 第100章 萧鸣玉脸色登时变化。 这件事,他分明做得很小心,很谨慎,太子怎么会知道?! “四哥在莲州,当了多久的清闲王爷,也就敛了多久的财。莲州官场,实际上也就是四哥的敛财工具,只有听你的话,才能当官,不听你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王庸,四哥还记得吗?” 萧鸣玉瞳孔剧烈收缩。 南雪音也记得这一号人,萧鸣玉正是派了她去大理寺狱杀人。 也是那一次,她差点死在那里。 “四哥或许是知道的,王庸被抓,其中有我东宫的手笔。虽说你让小雪潜入大理寺狱中杀人,封死了他的嘴,此举的确打乱了我的很多计划,但是,四哥一定不知道,我的手上还捏着王庸的幕僚——王庸知道的事情,他的幕僚也知道,也能提供证据。” 萧攸澜忽然露出了一点微笑,“四哥,你说,假如你在莲州做的那些贪腐之事都捅了出来,你与晏家的婚事还能不能继续?你这个端王,还要不要继续做?” 第131章 你不值得 一番话下来,萧鸣玉面如土色。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可是萧鸣玉想不明白,莲州离奉都那么远,他又早早地在莲州培养了那些势力,事情都办得很干净,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萧攸澜究竟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还有王庸的幕僚…… 他分明记得,自己已经派人把他杀了! “四哥是不是需要时间考虑?” 见萧鸣玉长久地不说话,萧攸澜反而流露出了几分贴心的关怀,“解药的事情,倒是并不着急,四哥可以好好考虑一番,再给孤答复。” 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当然了,按照孤先前给出的方案,解药之事务必在四哥离开奉都之前敲定。若是四哥迟迟没有考虑好,解药没有送来奉都,四哥便回了莲州,那么孤也不能保证,四哥做过的那些事,是不是会在奉都传开。” 他并没有说,会将此事捅到永征帝的跟前,而是说,会在奉都传开。 这无异于更可怕的威胁。 永征帝是个皇帝,同时也是个父亲。 他对贤妃还有些爱意,对萧鸣玉也有些父子之亲。 何况,这世上为官之道和光同尘,几乎找不出任何一个两袖清风不贪一分一厘的官,一个王爷,不过贪污了一些钱财,杀了几个人,在皇帝眼中,算不得什么。 永征帝只会将此事压下,并且不许再提。 可是,如果这件事先在奉都传开,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毕竟,百姓最恨贪官。 而永征帝要顾及父子之情,却更担心失去民心。 倘若萧鸣玉的事情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永征帝就不可能按下此事,为了他的圣贤名声,他必定会雷厉风行,除掉萧鸣玉的亲王之位,甚至将他投入大牢。 萧鸣玉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我们先走。” 萧攸澜说着,牵了南雪音的手要走。 南雪音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跟上他的脚步。 “……等等!” 萧鸣玉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沙哑。 萧攸澜顿住脚步,“四哥考虑好了?” 萧鸣玉嗯了一声,脸色苍白,“我同意你的提议。” “嗯?” “我会派白昇回莲州,将解药尽快送来,”萧鸣玉艰难地抬眼,盯住了萧攸澜,“但是王庸的那个幕僚,太子殿下必须交给我。” “可以。”萧攸澜同意了。 此事说定,萧鸣玉略微松了口气。 看着萧攸澜与南雪音牵在一起的两只手,他只觉得一阵刺痛,他们要走,萧鸣玉再度开口:“慢着。” 萧攸澜侧目,“改主意了?” “不是,”萧鸣玉低声,“我有话,想对南雪音说。” 萧攸澜眯了一下眼睛,审视地看向书桌前的萧鸣玉。 萧鸣玉并未看他,目光落到了南雪音的脸上,声音透着无力,“毕竟相识一场,最后几句话了。” 南雪音没有拒绝,“可以。” 毕竟,她父母留给她的白玉观音坠子还在莲州,这件事,她得说清。 南雪音看向萧攸澜,“你在门外等我。” 萧攸澜凝视她一会儿,嗯了一声。 太子爷出去之后,书房中只剩下南雪音与萧鸣玉二人。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但是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保持着一种怪异而又漫长的沉默。 良久。 南雪音:“我有个坠子落在莲州了。” 萧鸣玉:“你喜欢上萧攸澜了?” 二人异口同声。 话语重叠在一起,有些繁杂。 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萧鸣玉看向她,“你的坠子?” “那个白玉观音的坠子,你见过。” 萧鸣玉一回忆,很快想起来了,“是你的宝贝,从来不轻易给别人看。那时候白昇年纪小,又总是好奇,偷偷摸摸把你的坠子拿出来看,你当场抓到,打了他一顿。他的眼睛肿了三天才好。” 说到这儿,萧鸣玉有点儿好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南雪音却没有笑,点了点头,“就是那个。” 她道:“白昇拿解药来的时候,让他顺便把这个坠子也给我拿来吧。” 这样,她就懒得再去一趟莲州了。 萧鸣玉看着她,神色怆然,“你真的喜欢上萧攸澜了?” 南雪音歪过头,“这不是很明显吗?” 萧鸣玉一怔。 “没别的什么事,我出去了。”南雪音道。 见她转身要往外走,萧鸣玉猛地站起身,“等一下!” 南雪音站住了,“还有事?” 其实,萧鸣玉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他真的很想和南雪音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也会觉得安心。 见他沉默,南雪音耐心用尽,“我真的要走了。” 萧攸澜看似冷淡疏离,实际上是个大醋坛子。 她要是在里面待太久,他一定会生闷气。 而且,她不想和萧鸣玉待在一起,他给她一种很沉闷、窒息的感觉。 说完,南雪音起身向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萧鸣玉的心中忽然一阵抓心挠肺的酸疼,加紧走了两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要……” 南雪音回头。 萧鸣玉看着她,有些悲伤的样子,“之前,乌坠告诉我,你喜欢我,喜欢了我很多年。我好像知道,又不确定……” “是真的。” 南雪音打断他。 萧鸣玉微微一愣。 “以前我是喜欢过你,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也还算不错。”南雪音斟酌了一下,以前觉得萧鸣玉对她很好,后来遇见萧攸澜,她发现萧鸣玉对她也不过如此,说好听点,那是算不错。 “现在呢?”萧鸣玉眼眶酸涩。 “现在不喜欢了啊。”南雪音干脆直接。 “为什么?”萧鸣玉追着问。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真要问的话,那就是你不值得。”南雪音的声音很冷。 萧鸣玉呆在了原地。 那么多年了,南雪音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她居然说,他不值得? “以后就当不认识就好了。” 南雪音最后说完,甩开了萧鸣玉的手,头也不回,走出书房。 萧鸣玉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空旷的书房里。 指尖还残存着南雪音肌肤的温度,他不自觉地闻了闻手掌,闻到了她的冷香,掌心贴在脸上,好似南雪音轻抚他的脸。 萧鸣玉的喉结迅速滚动,蓦然间,身体有了反应。 他低下头,愕然看着自己的衣摆。 他……又行了? 第132章 真是好久、好久不见啊 走出书房,南雪音第一眼没有看见萧攸澜。 她略微有些疑惑,凭直觉往边上走了两步。 隔着一段距离,在一棵花树底下,南雪音终于瞥见了他的身影。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太子爷不是一个人,身旁还站了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十六七岁年纪,肤如凝脂,面若芙蓉,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因为害羞,脸颊微微泛红,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低着脑袋,正在对萧攸澜说话。 萧攸澜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反背在身后,姿态也显得有些疏离。 但他听得还算耐心,听完了,点一点头。 蓦地,南雪音回想起来,花怜莺第一次来到端王府,她找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花怜莺跪在榻前同萧鸣玉说话。 那之后,花怜莺就成为了萧鸣玉的新欢。 这会儿看着萧攸澜与那女子,南雪音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有那么一瞬间,南雪音对自己说,反正结果都那样,或许,我本来就不配得到爱。 第101章 此时,萧攸澜似乎感觉到什么,抬起眼睛,视线落到了南雪音的身上。 那女子还想要说什么,萧攸澜却没有继续听了。 他迈开步子,向着南雪音走来。 冷淡的神色如同消融的冰雪逐渐散去,他看着南雪音,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这么快出来了。” 南雪音看着他,嗯了一声,心情莫名。 萧攸澜察觉到她有点儿不对劲,聪慧如太子爷,很快就想到了原因。他指了指身后的女子,介绍道:“你之前不是好奇过?那就是束遇的未婚妻了,姓宋,闺名嘉宁。” 南雪音一愣。 她看向宋嘉宁,内心因为刚才的误解而感到一阵心虚和愧疚。 宋嘉宁走上前来,望了一眼南雪音,嗓音轻软,道:“这位一定就是南姑娘了。我常听燕行提起你。” 燕行? 萧攸澜的目光一直落在南雪音的脸上,见她露出些微的困惑,也便解释:“燕行是束遇的表字。” 南雪音了然。 宋嘉宁接着说:“我找太子殿下,是因为燕行今日又和陆家小将军打起来了。” 南雪音心里头憋着的那些闷气,这时候终于散了个干净。 她又对自己说,人和人还是很不一样的。 “待会儿孤会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萧攸澜这话是对宋嘉宁说的。 “好,劳烦太子殿下。燕行给太子殿下添麻烦了。”宋嘉宁垂着脑袋,恭敬地行了个礼。 南雪音最后看了她一眼,心想,能有这样一个美丽而又懂事的未婚妻,是束遇的福气。 辞别了宋嘉宁往外走,萧攸澜偏了头,问:“刚才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如果是过去的南雪音,她只会冷着脸说:没有。 但是这会儿,她慢慢地点了头,说:“有一点点。” 萧攸澜有些意外,眼底浮现出笑意,“若是你不喜欢,今后我不会和任何一个女子说话。” 顿了顿,补充:“除了祖母太后。” 南雪音:? 南雪音:“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萧攸澜的表情却出奇认真,“我不想你不开心。” 南雪音看他一眼,饶有兴致道:“那如果我连宗太后的醋都要吃呢?” 萧攸澜就笑:“那我就只好从此以后不给祖母太后请安了。天大地大,小雪最大。” 南雪音好笑道:“倘若真是如此,老皇帝肯定恨死我了。” 说完了,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喊的是“老皇帝”。 萧攸澜嘴角的笑意却更盛了一些,“说不定,他会私底下找到你,给你五百万两,让你离开他的儿子,也就是我。” 南雪音茫然,“为什么要这样?” 萧攸澜煞有介事,“话本上都这样写啊。你没看过?” 南雪音摇头。 萧攸澜深表可惜,“你应该看看的,那些话本都很有意思。” 穿过了月洞门,南雪音记起刚才书房中的谈话,看了他一眼,“话说回来,刚才你威胁端王的那些把柄,搜集了很久吧?是不是也搜集得很辛苦?” “那些人证物证,搜集起来的确很不容易,尤其是端王府有个很厉害的杀手……” 话说一半,萧攸澜收住了话头。 因为他意识到,端王府那个总是给他们东宫添麻烦的很厉害的杀手,就是他面前的女子。 南雪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闷闷地笑了两声,“真是抱歉啊,我太厉害了。” 停了一下,她正色道:“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不应该用那么重要的事情来交换我的自由,只不过是解药,我可以去莲州偷。” “那怎么行?” “你怕我逃走?” “这是一部分原因,”萧攸澜抬手撩起一旁垂落下来的枝条,让南雪音可以顺畅通过,接着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感觉,他很喜欢你。” 南雪音疑惑转头。 萧鸣玉? 喜欢她? “你不相信?” “不相信。”南雪音实话实说。 她觉得,萧鸣玉对她更多的只是一种占有,好像他捡到了她,又训练了她,从此以后她就是他一个人的奴隶,只能听从他的号令。 萧攸澜的语气却很肯定:“他喜欢你。只不过他的喜欢,跟我的喜欢不一样。” 前方已经可以听见嘈杂的声响,南雪音想说“那他的这种喜欢,我根本不想要”,视线落在人群中萧清凌的身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那边,是束遇和陆宴打架的地方。 二人好容易被扯开了,却还在指着对方骂骂咧咧。 萧攸澜正要走上前去,南雪音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去问问他们怎么了,很快就好。”萧攸澜还以为她是舍不得他离开。 “你要小心靖王。”南雪音压低了声音。 萧攸澜微微一愣,“萧清凌?” 南雪音嗯声,“他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 “直觉,”南雪音拧眉,“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萧攸澜看看她,“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 南雪音这才松开了他。 那边束遇和陆宴的骂战已经升级,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毕竟是两个精壮少年,一个是东宫亲卫,一个常年扎在军营里,个顶个的蛮横有力,旁人一时半会儿竟是拉不住。 好在,萧攸澜及时现身。 太子爷不轻不重的一句“住手”,束遇和陆宴便不约而同地站定了,面向萧攸澜,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太子殿下。” “这次是因为什么?”萧攸澜问。 “今天是陆宴先惹的我!”束遇抬手指过去。 “束大人又恶人先告状!”陆宴满脸的不忿。 南雪音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萧攸澜的背影,和束遇、陆宴相互指责的画面,觉得这一幕像是教书先生在斥责不听话的学生,也很像是做父亲的在教训不对付的两个儿子。 “谁恶人了?刚才分明是你先……” “瞎说!明明就是你……” 萧攸澜揉了揉眉心,“一个一个说。束遇,你先。” 南雪音好笑地想,他一直都这样过来的吗? 那还真是很头疼诶。 “南雪音,真是好久、好久不见啊。” 忽然,南雪音听到身后传来少年的嗓音,压得很低,透出隐隐的笑意,似乎是戏谑,又似乎是久别重逢的愉悦。 第133章 太子更好看 南雪音立马想要回头,后腰却忽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 身为杀手,她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一把匕首。 “你说,如果这一刀插进去,你要多久才能恢复?”少年嗓音带了几分饶有兴致的意味。 伴随着他的话语,刀尖隔着衣料轻轻地划动,好似随时都会刺破布料,扎进她的血肉。 未了,少年又叹了口气,“不过,到时候弄脏了衣服,估计不好收场。” 但匕首仍然贴在南雪音的后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南雪音没动,冷冷道:“这种小把戏,吓唬吓唬小孩子也就算了,来吓唬我,认真的吗?” 说完,一字一顿地补充了一句:“靖王。” 萧清凌低笑出声,“你知道是我啊。” 又很奇怪,“可我明明改变音色了啊。” 南雪音面无表情:“你身上的味道都没变,想猜不到你都难。” “原来如此。” 萧清凌恍然大悟,“这下又学到了,原来不止是要改变声音,还要把味道藏起来。” 南雪音懒得理他。 萧清凌转动着手上的匕首,正儿八经道:“但是,你果然还是不懂规矩呢,照理来说,你得喊我靖王殿下,或者是王爷。” 南雪音没说话。 萧清凌又问:“不过,我那个太子哥哥一定没有教过你什么规矩,在你面前,他是不是姿态放得很低?很卑微?” “他肯定把你看得比他的命还要重要,他们窦家盛产情种。柔懿皇后就是窦家人,对皇帝痴心一片,就因为皇帝太多情,居然活生生把自己愁死了。皇后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也是个痴情种。” “那你呢?” “南雪音,你喜不喜欢太子?” 他一句又一句地追问。 南雪音却在这之间找到了破绽,突然发难,侧身灵巧避开匕首刀尖的同时,右手扣住了萧清凌的手腕,调转方向,反而将那刀尖抵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萧清凌压根没有来得及反应。 他慢了半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忍不住赞叹:“不愧是最好的杀手啊。” 南雪音内心对于这种称赞并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没好气地问:“问这么多,你恋兄?” 萧清凌摇头。 不是恋着萧攸澜,那可能性只剩下一个。 第102章 南雪音皱眉,果然,听见萧清凌小声道:“我关心的是你,不是他。” 南雪音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你好像一点也不记得我了,但是……” 萧清凌带着些惋惜的表情,“我是真的觉得,跟着太子,还不如跟着端王。莲州那个地方,你熟悉,而且晏稚容不会是你的对手。端王也喜欢你,等他和晏稚容在一起时间更久一些,他就会更加明白自己的内心,他喜欢的人是你。” “至于太子,他东宫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张扬了,几乎全天下都盯着他,也盯着他太子妃的位置。你想,你一没有家世,二没有名声,你甚至都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杀手,最见不得光的身份,手上沾着那么多血。他呢?他可是太子殿下,是天之骄子,将来要登基成为皇帝的人。你们两个,真的是天差地别。” “就算太子真的喜欢你,为了你愿意对抗皇帝太后,对抗满朝文武,可是这个过程有多艰难,用不着我细说吧?他可以固执己见,娶你为正妻,可是外人会怎么想?太子爷,为了一个女人,江山社稷都不要了。所有人都会对他失望,那他就做不成太子了。被踢出东宫,他最多做个亲王,但是其他对太子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那些人,一定会想方设法要他的命,防止他东山再起——” 南雪音还是没有说话,但是脸色一点点地苍白了下去。 因为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大实话。 她的身份地位,配不上萧攸澜。 萧清凌观察着她的表情,嘴角扬起细小的弧度,语气却柔缓了些,“其实,你也不止有端王、太子这两个选择……” 那边,陆宴的声音远远传来:“太子殿下,我是真的喜欢南姑娘,一心想要娶她为妻!这不是假话!” 南雪音挤出一声哼笑。 萧清凌眸光阴沉,磨了磨牙,“……我说的不是他。” 他目光长久地落在南雪音的脸上,居然很认真,道:“靖王妃,更适合你。” 南雪音一怔,深深皱起了眉头。 “你先别着急拒绝我!” 在她开口之前,萧清凌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我、我比端王好多了,我很专心,从来都不滥情,端王的女人多得能从奉都排队到亭州,可是我长到这么大,都还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 低头看了一眼被南雪音扣住的手腕,勾起唇角,“啊,今天第一次牵到了。” 南雪音:…… 萧清凌笑了一下:“我比太子爷也好多了。你看,我比他年轻。” “一岁。”南雪音提醒他。 萧清凌一本正经:“年轻一岁,那也是年轻啊。” 南雪音扫了一眼他的脸,“太子更好看。” 萧清凌:…… 萧清凌咬牙:“你喜欢太子那张脸?没关系,我可以易容。我学了易容术,而且我学得很认真,学得很好。” 南雪音微微一愣。 他学了易容术? 如此说来,萧清凌多半清楚她的杀手身份,还知道她很擅长易容术。 “我在朝中并没有那么多人关注,我可以给你伪造一个身份,说你是我在亭州认识的女子,在皇帝太后那边蒙混过去,从此以后我们都住在亭州,只有年底才会回奉都。亭州虽然偏僻,但是景色很美,长烟落日,你一定会喜欢的。”说到最后,萧清凌的语气可谓温柔。 南雪音面无表情:“我不喜欢。” 萧清凌急急地看向她:“可是,你以前说你喜欢!你……你真的不记得了?” 第134章 情敌真是层出不穷 南雪音皱起了眉头。 萧清凌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很是烦躁地扯了扯头发,“你忘了。真的忘了。” “是你认错人了。” 南雪音手上匕首略微用力,用上冰冷的警告的语气,“今天这些话,我就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今后,离我和东宫越远越好,否则,我不介意……” 话音未落,她感觉到萧清凌手上猛地一用力。 她听见萧清凌的闷哼,手掌上传来温热的感觉。 她低头,萧清凌居然主动把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腹部,血水很快渗了出来,漫到她的手上。 “不介意这样,杀了我吗?” 萧清凌的声音里却还带着笑意。 南雪音猛地收回手,一把推开了他。 她骂:“疯子。” 萧清凌捂着腹部,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带着孩童一般的窃喜,“这样,你就不会再忘记我了。” 南雪音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边,大家长萧攸澜总算是解决完了束遇和陆宴之间的矛盾,扭头去找南雪音。 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拧着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在她的手上残留着不少血迹。 萧攸澜眸光登时一沉,迈开长腿几步走近,捉住了她的手腕,“受伤了?” 南雪音摇了下头,“不是我的血。” 只是萧清凌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停了一下,又道:“这儿暂时还没有能伤到我的人。” 萧攸澜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那是你动手伤人吗?” 南雪音看向他,“如果是呢?” 萧攸澜打量着她的手掌,确定没有什么伤痕,“如果有人惹你,跟我说就是了,我来收拾,犯不着你动手。累。” 南雪音顿了一下,刚才因为萧清凌而出现的坏心情稍微好转一些,道:“我没有动手伤人。” 萧攸澜抬眼:“那这是怎么回事?” 南雪音干脆利落:“回去跟你说。” 上了马车,萧攸澜找出一块帕子,来给南雪音擦手。 那帕子是丝绸的,做工非常精细,南雪音第一反应是拒绝,“这么好的帕子,浪费了吧。” 至少,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用过这样的好东西。 童年在父母身边,家境贫困,她一张毛巾从刚出生用到了父母双亡,毛巾的边缘都开线了。 后来到了端王府,虽说经常可以换毛巾,但也没有用过丝绸的帕子。 这太昂贵了,她买不起。 “用在你的身上,什么好东西都值得,”萧攸澜道,“手给我。” 南雪音伸出手。 不得不说,丝绸做的帕子,触感就是不一样,很轻,也很柔软。 以往她用的那些毛巾帕子,材质都太过粗糙,稍微用力擦在身上,肌肤都会留下一圈的红印,那痕迹得过好一会儿才会消退。 但是,这些血水实在是过了好久,大部分都已经干涸,沾在手掌纹理上,连帕子都擦不掉。 萧攸澜也不敢怎么用力,怕擦疼她了。 “这血是哪里来的?”他问。 “这是萧清凌的血。”南雪音并未隐瞒。 萧攸澜愣了一下,抬眼看她。 南雪音:“他忽然出现在我身后,拿匕首抵着我的腰。” 萧攸澜:? 萧攸澜:“他说了什么?” “听他的意思,说是以前认识我。” 萧攸澜:?? 萧攸澜:“你们怎么认识的?” 南雪音摇头:“这是他说的,但我没有记忆。我从来没有失忆过,我确信,我以前只认识萧鸣玉一个王爷。” 萧攸澜深吸口气,擦她的手擦得更卖力了。 因为这是萧清凌的血,他不想她和萧清凌扯上任何关系。 他不想她和任何男人扯上关系! 南雪音打量着他的表情,忽然道:“萧清凌说,你和萧鸣玉都不适合我,劝我跟着他去亭州。” 萧攸澜被气笑了。 天下之大,情敌真是层出不穷。 先是一个萧鸣玉,再是一个陆宴。 现在,又来了一个萧清凌。 “萧鸣玉也就罢了,我怎么就不适合你了?” “他说,他比你年轻。” 萧攸澜磨了磨牙,“不就一岁……” 南雪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 萧攸澜一愣,看向了她。 南雪音则是往后一靠,微微笑着看他,“我还说,你比他好看。” 萧攸澜又是一愣。 “所以……” 南雪音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攸澜突然倾身,吻了上来。 他吻得非常专心,摆明了是来取悦她的。 南雪音被亲得很舒服,不自觉地抚上了萧攸澜的腰。 马车经过某一处并不平整的路面,轮子压过某块石头,左右晃动,连带着马车也不稳。 萧攸澜第一时间抬手,将手掌垫在南雪音的后脑勺,以防止她的脑袋磕在木壁上太疼。 “殿下恕罪,小的没注意看路。” 外边的守卫立马认错。 萧攸澜松开了南雪音,嗓音略微沙哑,“别再犯错。” “是。” 守卫应声,对待差事更加谨慎了。 第103章 马车里,萧攸澜垂眸看向南雪音。 她今日用了胭脂水粉,尤其是嘴唇上,还加了口脂。 她没怎么吃东西,口脂原本是很完整的,但是被他刚才那么一顿亲吻,口脂便花了大半。 她一定是也很享受他的亲吻,眼眸还半眯着,向来冰冷的脸庞上因此显出了几分风情。 萧攸澜心神荡漾。 “等解药到了,我便安排妥当,娶你过门。”萧攸澜抚摸着她的脸颊,说的是真心话。 虽说这个过程会很艰难,但是,只要他想做,就没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南雪音的耳畔,却回响起萧清凌的话语。 “……他可以固执己见,娶你为正妻,可是外人会怎么想?太子爷,为了一个女人,江山社稷都不要了。所有人都会对他失望,那他就做不成太子了。被踢出东宫,他最多做个亲王,但是其他对太子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那些人,一定会想方设法要他的命,防止他东山再起——” 她没有说话,主动地直起身,勾住了萧攸澜的脖子。 “再亲一下。” 说着,含住了萧攸澜的唇瓣,将自己彻彻底底地沉溺进温柔乡中。 另一边。 萧清凌捂着腹部,在疼痛之间,他反而觉得有一种难言的畅快。 他一个人慢慢地走去无人的角落,打算自己稍微处理一下伤口。 忽然,他听到假山那边传来了谈话的声音。 第135章 你会恨吗? “没查问清楚,你这么着急回来复什么命?” 女子的嗓音带着些微愠怒。 萧清凌自然认得出,这是他那位四嫂的声音。 四嫂这是要查问什么呢? 接着是个恭敬顺从的女子声音,道:“奴婢是觉得,短期之内不可能全部查问清楚,得到了什么消息,便及时回禀了小姐,小姐也不至于等得心烦。” 萧清凌回忆了一下,这个丫鬟叫什么…… 紫苏? 对,紫苏。 看外表就知道挺机灵,心里还有自己的小九九。 果不其然。 晏稚容仍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多训斥什么,问她:“所以,你现在查到了什么?” 紫苏压低了嗓音:“奴婢听说,王爷身边有个厉害的女杀手,可是最近一段时日,王爷总是遇刺,那女杀手却不见踪迹。奴婢大胆猜想,这女杀手,有没有可能便是这南雪音?” 晏稚容不由得一愣,“你说太子殿下身边的南雪音,是王爷的杀手?” “是啊!否则,太后娘娘寿筵上,她怎么救得下太子殿下?寻常女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见到那样凶悍的豹子,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是晏稚容还是谨慎,“即便她真的是杀手,你又怎么肯定,她是王爷派出去的?” “小姐难道不觉得,王爷在见到她的时候,总是很反常吗?” “……” 晏稚容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否则,她也不会让紫苏去查南雪音了。 “更重要的一点,刚才奴婢出去,碰到了晏三。” 晏三,常年保护晏稚容的暗卫。 后来,因为萧鸣玉时常遇刺,晏稚容心一软,便将晏三暂时借给了他,专程保护。 紫苏道:“晏三说,当初小姐与王爷在画舫……议事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女子贸然出现,被他察觉,后来趁乱逃走了。当时,晏三记下了她的气息。今日,晏三远远地看见了太子殿下身边的女子南雪音,他觉得,南雪音的气味像极了那天出现的女子。奴婢是觉得,倘若她与王爷无关,那一晚又为何会出现在画舫外?” 晏稚容忽然笑了。 紫苏说得没错,很多事情,很多细节串联起来,无论多么离谱、多么奇葩的可能,那都会是现实。 她只怕是当真错怪了那花怜莺。 王爷梦中呢喃着的,并非“莺莺”,而是“音音”。 萧鸣玉喜欢上了他身边的女杀手,却并不敢承认。 至于他来晏家求娶她…… 不过是看上了她晏家的权势罢了。 晏稚容笑着笑着,眼泪却忽然掉了下来。 分明,今日是她期盼已久的定亲宴,今日之后,她便足以称得上是端王妃了啊。 “四嫂,谁伤了你的心?” 萧清凌蓦地开口,同时,从假山后边慢慢走了出去。 紫苏赶忙行礼:“王爷。” 晏稚容忙不迭转开身,用后背对着萧清凌,同时掏出帕子,快速地擦去眼泪。 她沉着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清凌表情无辜,指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腹部,“被人捅了一刀,不敢出去被人看见,偷偷躲在这里自己处理伤口,没想到,正好听见四嫂哭泣。我做弟弟的,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当然要出来关心一下。” 晏稚容擦去了眼泪,却没有回头,微微地仰起脸,声音暗含讽刺,“什么四嫂。” 萧清凌就笑了:“本来我还想假装没听见四嫂说的话呢,四嫂这么一说,我就真的没办法啦。” 晏稚容没说话。 “四嫂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萧清凌的语气好像很热心。 “用不着。” 晏稚容觉得自己差不多平复了,转过身来。 看见萧清凌的伤,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没吓到四嫂吧?” 晏稚容反问:“谁伤的你?” 萧清凌叹了口气:“只是一个被伤了心的痴情人罢了。” 晏稚容想当然地认为,是某个喜欢靖王,却被靖王拒绝了的痴情女子。 她没再追问,其实她也不好奇。 她自己的这堆破事就已经足以让她焦头烂额了。 萧清凌又问:“四嫂,你会恨吗?” 晏稚容反而冷笑。 恨? 她是该恨萧鸣玉言不由衷,分明心有所爱,却为了权势来引诱她。 还是该恨自己太蠢,这样轻而易举,便被萧鸣玉的那些甜言蜜语所哄骗,义无反顾到令人发笑。 仔细想想,晏家那么严格的家教,并不是没有道理。 亏她以前还觉得那都是繁文缛节,觉得父母长辈太过迂腐,殊不知,那些都是他们过来人对她的保护。 “其实,我觉得,四嫂你嫁给太子殿下,才是最合适的,一开始,你不就是想要嫁给太子吗?你们晏家长辈也都希望你嫁进东宫做太子妃啊。”萧清凌忽然道。 晏稚容漠然:“我已经和端王定亲了。” 萧清凌若有所思,“可若是端王出了事……” 他后面没有细说,只是拉长了语调,故意作出神秘的姿态。 晏稚容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口不由得一阵乱跳,“你……” 萧清凌就笑,笑容纯良又无害,根本不像是会口出狂言的人。 “四嫂考虑考虑吧?如果考虑好了,就来找我,”萧清凌道,“毕竟,我是希望四嫂和太子殿下走到一起的。” 他又在心里补充:这样一来,南雪音就是我的啦。 晏稚容当然不知道他的盘算,皱着眉头,一言未发。 实际上,萧清凌的这一番话,无疑在晏稚容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总是会生根发芽,蓬勃成长起来的。 但是晏稚容却拼命地压下了这种情绪。 她对自己说,你是喜欢端王的,何况,端王在有了你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满心满眼都是你啊。 她又说,有些事情内耗是没有用的,得去沟通。 因此,萧清凌走后,晏稚容几番犹豫,终于打定主意,要和萧鸣玉敞开心扉地谈一次,有关他们的婚事,也有关……南雪音。 宾客都已散去,晏稚容找去了书房。 房门紧闭,门外并没有看守。 晏稚容心中存疑,王爷这是在里面做什么? 她缓步走近,就在抬手叩响门扉的瞬间,她听见房中传出了一阵压抑的喘息。 那是萧鸣玉的声音。 书房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在剧烈喘息。 晏稚容跟着府上嬷嬷学过男女之事,知道他如今在做什么。 她有些愕然,分明那天晚上,她那样热情地亲他、抱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会儿怎么会……? 萧鸣玉的声音显然沙哑,情动之间,伴随着细碎的、灼热的呢喃:“音音。” “唔……音音……” 第136章 他要把南雪音抢回来! 晏稚容的手悬于半空,停在门扉前不远的地方,顿住了很久。 她发不出声音,四下只有房中细微的衣料摩擦声,还有萧鸣玉那些情动的喘息与呢喃。 晏稚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往他与萧鸣玉的点点滴滴。 曾经她真的以为萧鸣玉喜欢她。 可是如今,她发现,萧鸣玉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子。 第104章 晏稚容见过南雪音几次,对她的容貌有很深刻的印象,因为她很美,那种美貌带着非常强烈的攻击性,晏稚容自愧不如,在她的容貌面前,晏稚容甚至是会觉得自卑的。 所以,她对南雪音恨不起来。 她恨自己的蠢笨好骗。 也恨萧鸣玉的蓄意接近与勾引。 母亲曾经劝告她:“这世上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了,男人的心、男人的爱那更是无根之木、水上浮萍,我的好稚容,甜言蜜语只要嘴皮子上下一碰便能说得出来,你可不要太相信啊,否则,你是会伤心的。” 晏稚容没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她固执地觉得,萧鸣玉是不一样的。 直到如今,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但是晏稚容并没有掉眼泪。 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一直听到萧鸣玉结束。 她忽然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萧鸣玉衣衫不整,听见响动恼羞成怒,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蠢笨下人,愤然瞪视而来:“混账东西,本王不是说让你们都滚……” 视线落定,看见晏稚容,萧鸣玉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脑袋里嗡的一下,心想:糟了。 “容容……”萧鸣玉迅速收拾好衣裳,试着唤她的名字,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因为他刚才自渎过一次,声线中还夹杂着情欲的沙哑。 晏稚容开门见山,“王爷,我在门外,都听见了。” 萧鸣玉又想把花怜莺搬出来当借口。 晏稚容却道:“仔细想想,王爷喜欢的女子,并不是花怜莺,而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南雪音吧?” 萧鸣玉猛地一怔,心中又连着叫了两声:糟了!糟了! 晏稚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深吸口气,“过去……是我年少无知,被她用手段勾引了去。” “是她勾引了王爷?”晏稚容看向他。 “嗯,她勾引我。”萧鸣玉的眸光略微暗沉。 晏稚容看着他,疑惑地问自己:我到底是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烂人? 分明是他自己起意,如今东窗事发,却把一切都怪到了人家南雪音的身上。 晏稚容扯了一下嘴角,“看来如今,她又去勾引太子殿下了。” 萧鸣玉闷闷地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回去便同我爹商议,让我爹联合群臣在朝中参奏,让陛下尽快下令处置了南雪音。若是留着她,势必会祸乱东宫,导致朝堂不稳。” 萧鸣玉知道,这事,晏家做得出来,皇帝也做得出来。 他的脸色迅速变化,“……不可!” 语气听起来明显急切。 “哦?” “她……毕竟是太子的心上人,此举会引起太子的不满。将来若是太子记恨晏家,登基之后加以为难,怕是要苦了你们。”萧鸣玉艰难地找了一个理由,其实这不算牵强了。 可是晏稚容心中只觉得讽刺。 看着萧鸣玉的那张脸,过去晏稚容总是心生欢喜,毕竟端王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可是如今,晏稚容只觉得恶心至极。 她内心疲倦,嗯了一声,“那就暂且不管她了。” “本就不必管她。” 萧鸣玉走近了,嗓音温柔似水,“今日你我已经定亲,过几日,我们便一起回莲州。莲州很漂亮,我带你走个遍。” 这种话,萧鸣玉并不是第一次说了。 过去晏稚容总是心怀期待,如今,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在萧鸣玉伸手要牵住她的时候,她转开了身,“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 萧鸣玉动作一顿,还是维持了温柔,“好,我让白川送你。” 白昇已经因为萧攸澜的要挟,快马加鞭回了莲州,只能由白昇的弟弟暂时顶替上来。 “不必了。” 那边,晏稚容离开书房,带上紫苏离开角园。 走到一半,她一咬牙,折回园中,把晏三也给喊走了。 马车上,紫苏知道情况严重不对,但只是观察着晏稚容的表情,不敢轻易开口。 “你觉得怎么样?”晏稚容忽然发问。 萧清凌说的那些话,紫苏是听了全程的,她又不蠢,知道晏稚容在问什么。 紫苏深吸口气,低声道:“小姐,奴婢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相比起来,太子殿下守身如玉,身份尊贵,比起端王,可好太多太多了。更何况……太子殿下的容貌也更胜端王几分啊。” 晏稚容咬了咬牙。 是啊,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端王妃,太子妃。 当然是选太子妃最好! 这边。 白川气喘吁吁,小跑进了书房,“王爷!王妃把晏三带走了!” 萧鸣玉微微一愣,但也其实并不太惊讶。 晏稚容走后,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与晏稚容的对话,猜想晏稚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当初相信他,喜欢他,所以让晏三来保护他。 如今把晏三带走了,只能说明,她已经开始怀疑他,讨厌他。 “不过是刚定亲,喊什么王妃?”萧鸣玉语气带着不悦的讽刺。 白川一愣。 这……这都定亲了,还不能喊王妃啊? 上回他来的时候,王爷和晏家小姐还浓情蜜意、难舍难分的呢。 这些尊贵主子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贴身小厮的差事不好干啊,怪不得哥哥这段时间瘦了好多…… “先去继续收拾行李,过段时日,要回莲州了。”萧鸣玉道。 白川回神,应了一声。 但他还是担忧,“只是……王爷,如今晏三不在了,外边那么多的仇家又对咱们虎视眈眈……南姑娘和乌坠大哥都不在,这……回莲州的路上,一定很危险啊!” 萧鸣玉的脸色阴沉下去。 他知道,白川说的都是真的。 而他已经完全意识到,没有乌坠,没有南雪音,他的安全就难以保证。 忽然,萧鸣玉萌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 他要把南雪音抢回来! 第137章 日子太苦,笑不出来 回到东宫,南雪音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那头母豹的伤养好了!” 那天宗太后的寿筵上,母豹忽然发狂伤人,原本永征帝是要杀了它的,萧攸澜于心不忍,将母豹救了下来。 但是当时母豹因为被侍卫强行压制在地上,身上、口中都有很多的伤口,萧攸澜将它带回了东宫,安排人为它养伤。 养了几日,终于是好些了。 “我去看看。”南雪音语气雀跃。 萧攸澜侧目,难得见她的表情如此鲜活生动。 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我和你一起。” 飞鸿正捧着公文等候着太子爷看呢,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殿下,这个……” 萧攸澜淡声:“你先看看,孤待会儿就回来。” 飞鸿无可奈何,只能看着萧攸澜与南雪音并肩离去。 他们先回房间,带上了小羊。 这对母子分开了那么久,终于又能见面了。 小羊或许是有某种预感,一路上蹦蹦跳跳,开心坏了的样子。 南雪音看着它,忍不住也挂上了一抹笑容。 萧攸澜的目光长久地落在她的脸上。 南雪音察觉到了,问他:“我脸上有东西?” 萧攸澜轻轻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之前怎么老是不笑?” 南雪音:“日子太苦,笑不出来。” 萧攸澜低笑出声,“真的很苦吗?” “苦。”南雪音是实话实说。 她在端王府的时候,每天两眼一睁就是杀人,不是在杀人,就是在去杀人的路上。 有的时候,她是不需要杀人了,只需要在萧鸣玉的身边负责保卫他的安全,但这也很苦。 因为萧鸣玉老是发情,带着各种女人去床上、去榻上,甚至浴桶里、假山后、草地上,都有可能大干一场。 南雪音又不能直接走人,所以只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完整个过程。 那时候她还喜欢萧鸣玉呢。 这就真的是太苦了。 萧攸澜听她这么说,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样东西,“这个给你。” 南雪音动作自然地接过了,才问:“这是什么?” “蜜饯。” 南雪音这才看出来,的确是蜜饯,用油纸包着。 隔着一层油纸,都能闻到甜香味。 “哪来的?”南雪音问。 “定亲宴上顺的。”萧攸澜气定神闲。 南雪音:? 南雪音:“太子爷也从宴会上顺东西?” 萧攸澜就笑:“当时看你多吃了几颗,应该是喜欢,我就顺手拿了。” 南雪音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当时多吃了这个蜜饯。 第105章 她当时心不在焉,吃什么全凭直觉。 所以,原来她的身体是很诚实地选择了吃这个么。 这么想着,南雪音拆开油纸,把蜜饯放进嘴里,甜味在口腔中瞬间溢散开来,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转许多。 “现在稍微不苦点了吧?”萧攸澜瞧着她。 “暂时。”南雪音含着蜜饯,回答。 萧攸澜笑了一笑,“下次我做蜜饯给你吃,做很多。” 南雪音摇头,“做一点就行了,吃多了烂牙。” 萧攸澜:“谁告诉你的?胡说八道。” 南雪音淡定:“我娘。” 萧攸澜从善如流:“……岳母说得有道理。” 南雪音:? 南雪音:“什么时候成你岳母了,注意你的说辞。” 萧攸澜面带微笑,“很快就是了。” 南雪音不知道说什么,用力地咬了一口蜜饯,咀嚼咀嚼。 萧攸澜这时还没有发现她情绪上略微的不对劲。 正好,二人一豹已经到了地方。 母豹就关在这儿,还在院门外,便可以听到少女的嗓音:“木兰,你好歹也多吃一些呀,总是这样蔫蔫的怎么行?” 南雪音记得这个嗓音,江莲儿。 接着是老汉的叹息:“这是放心不下小儿子呢。” 江家父女在东宫照料黑豹,这件事,萧攸澜征询过她的意见。 南雪音与萧攸澜往里走去。 江父率先注意到了来人,忙不迭起身,“太子殿下!” 江莲儿原本正蹲在笼子跟前,看着垂头丧气趴在地上的母豹和那碗只吃了一点点的肉发愁,听见动静,立马站了起来。 “不必多礼。” 萧攸澜对江父颇为客气,“孤带着小雪和小羊一起来看看。” 南雪音正要让小羊去看看它的娘亲。 一低头,小羊早已经如同察觉到什么似的,自发地朝着笼子走了过去。 笼子里的母豹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猛地睁开眼睛抬头。 看见小羊,它瞬间激动,猛地扑来。 但是笼子还在,它一脑袋撞在了笼子上。 母豹不由得发出痛苦的低吼。 小羊隔着笼子,蹭了蹭它的头顶。 母豹的低吼转为低声呜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雪音好像看见了它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江莲儿松了口气,小声道:“这样一来,木兰今日一定会好好吃肉了。” 南雪音回头看她。 江莲儿赶忙低头,回避她的视线。 南雪音疑惑:“你很怕我?” 江莲儿垂着脑袋,“我……我是觉得……对不起你……” 毕竟,她当时来东宫,对她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做的事情……也够恶心的。 南雪音看看她:“你是为了你爹,我理解。” 代入江莲儿的视角,如果她并没有经历过杀人的训练,而她亲爹的性命被人捏在手上,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做这些。 江莲儿的眼睛微微地泛红了。 南雪音又扭头去看黑豹母子,看着它们隔着笼子亲昵。 她忽然很想自己的父母。 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可以依偎在母亲怀中撒娇了。 她眼眶酸涩,深吸口气,强行将情绪压下。 “让小羊留在这里吧。”南雪音道。 “那你呢?”萧攸澜侧目。 他买这小黑豹,是为了给南雪音解闷的。 南雪音很是淡定,“我闲着没事,也可以来这里。” 萧攸澜沉吟片刻,“也好。” “太子殿下……” 这时,院门外传来飞鸿的嗓音,音调拉得长长的,带着无奈与急迫。 萧攸澜看过去:“孤不是说,待会儿就去了?” 飞鸿苦着脸,“可是,晏大人来了,说要见您……” 萧攸澜微微一愣。 晏稚容的父亲? 第138章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萧攸澜 南雪音也听到了飞鸿的声音,跟着望过去,站在萧攸澜的身旁,思量的语气,“姓晏,晏稚容的父亲?” 萧攸澜嗯了一声,“我去看一下怎么回事,你要在这儿继续待着吗?还是跟我一起走?” 南雪音看了一眼小羊和木兰,“我再待会儿吧。” “好。” 萧攸澜跟着飞鸿走了之后,院子里稍微安静下来。 南雪音看看小羊和木兰,又看看江家父女,忽然感觉有点无所适从。 到了端王府以后,她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那里学习训练杀人的技术技巧,就是训练差不多了出去完成任务。 她很少跟人交流,久而久之,碰见人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如果不是任务有要求,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冷着脸,摆出很疏离很高深的样子。 有人觉得她不好接近,其实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南雪音也不知道该跟江家父女说什么。 她想了想,应该也不需要说什么吧? 于是南雪音深吸口气,走向了笼子。 小羊看见她,高高兴兴地过来,蹭了蹭她的小腿。 木兰看见了,又看了看南雪音。 它大概是认出来,这个人是前段时间自己扑倒在地伤到的人,露出一点抱歉的表情。 南雪音想了一下,试着向木兰伸出了手。 “……小心啊!” 看见这一幕,江莲儿发出了惊声的提醒。 毕竟,即便是在没有小羊的情况下,木兰也是一只凶悍的豹子。 她还记得上一次,有人要来挑选猛兽,一眼看见木兰,很是喜欢,不顾江父和江莲儿的阻拦,直接伸手进笼子里要挑逗戏弄木兰,结果,当场被木兰咬断了手臂。 那人是个混账,分明是自己不听劝受的伤,结果硬要江父赔偿。 这件事,江莲儿印象非常深刻。 她现在也是担心南雪音受伤。 这回大概是用不着赔偿了,可是太子殿下那么喜欢她,要是她受伤,那她和她爹就完蛋啦! 可是南雪音伸手的动作并没有停,已经探进了笼子。 而意外的是,木兰并没有像是江莲儿担心的那样一口咬断南雪音的手臂,反而在短暂的思索之后,用舌头舔了她一下。 豹子的舌头很粗,湿湿的,温度偏高,南雪音愣了一下,这种触感,她还是第一次有。 江莲儿看得目瞪口呆,哇了一声:“这是木兰第一次舔人诶!” 南雪音微微地笑了一下。 木兰又舔了她两口,然后趴下了。 南雪音收回手,掌心还粘着很多豹子的唾液。 她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扭头,看见江莲儿正在看她。 南雪音:“有什么不对吗?” 江莲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就是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 南雪音倒是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江莲儿夸赞,南雪音一开始的那种紧张情绪减少了些。 这时候,江父突然站起了身,要去收拾东西。 因为东西比较重,江莲儿抬不动,只能由江父来。 可是江父是断了一只手臂的,袖子空空荡荡。 他上了年纪,头发已有些花白,那种粗糙、苍老的模样,总是令南雪音回想起自己的父亲。 她不由得心头一动,提步上前,动作自然地接过了江父手上的工具,“我来。” 江父还很抗拒,“这……这怎么好意思?您是贵人……” “我不是贵人。” 一个杀手,哪里就是贵人了。 南雪音实话实说,已经将工具接了过来。 江父没办法,只好任由她弄了。 他一开始还担心,东西太重了,她一个小姑娘只怕是很艰难。 南雪音却面不改色,抬重物的时候肉眼可见的轻松,甚至比他江父这么个做了多年苦力的还要轻松。 江父看得不由诧异,“莫非……姑娘是天生神力?” “只是从小锻炼得多。” 江莲儿在一旁眨巴着眼睛:“原来女子也能锻炼得这么厉害吗?那以后我也要锻炼!爹爹,以后这种事情就可以交给我了。” 江父却否认:“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辛苦练出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将来爹爹攒够了钱,给你找个好夫家,你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也就是了。” 南雪音忽然开口:“练出力气不也挺好?将来在夫家也不至于受欺负。谁欺负你,你就打他就行了。” 江父听得一愣。 江莲儿瞳孔微微放大,“有道理啊!” 她看向南雪音的眼神中带出了崇拜,“南姑娘,你好有远见!” 江父被女儿这副样子气得笑了:“真到了那时候,你一个弱女子,哪里打得过你夫家上下那么多人?他们一大家子肯定是帮着自家人的!” 第106章 南雪音:“那就来找我好了。我能。” 江父又是一愣。 江莲儿笑出声来,“如果是南姑娘,那就算全家一起上都不怕啦!” 南雪音勾了勾唇角。 忽然觉得,跟陌生人相处,也没有那么可怕。 等弄完了所有的东西,南雪音在这边也待了有一会儿了。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萧攸澜,也便向江家父女道别,说是明日再来,接着原路返回。 远远地,飞鸿看见她,立马小跑着过来。 “南姑娘,您回来了。” “太子殿下呢?” “还在书房呢。” “晏家的还没走?” “没有,看着还有得聊呢。” 南雪音问:“他们聊了什么?” 飞鸿回忆了一下,“聊的都是朝政,还说了些端王与晏小姐的亲事。” “那我先回去了。太子殿下若是问,你就说我在房中。” “好嘞。” 眼看着飞鸿要走,南雪音叫住他,“对了。” “还有什么吩咐吗?南姑娘?” “谈不上吩咐,帮我个忙,我想洗个澡,需要热水。” 南雪音刚才帮江父收拾东西,身上弄得脏兮兮的,还隐约有些臭味,她迫切地需要清理一下自己。 飞鸿答应得很快:“好嘞!南姑娘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飞鸿感觉今天的南姑娘变得更有人情味了一些,往日她看起来清清冷冷,高不可攀,又不怎么说话,今天却不一样。 不过,飞鸿觉得这样很好。 这样的南姑娘,真的就像是他们东宫的女主人。 飞鸿哼着小曲走了,不多时,便准备好了热水。 南雪音用不着玲琅的服侍,自己一个人宽衣解带,走进浴桶,坐下。 头发也一并洗了,泡在水中轻轻揉搓。 热水很舒服,南雪音洗完了,却也没起来,坐在浴桶中,背靠在边沿,闭上了双眼养神。 这时,南雪音听见外边传来问话:“她呢?” 接着是玲琅的声音:“回太子殿下,姑娘在里面沐浴呢。” 萧攸澜嗯了一声。 南雪音听到脚步声渐近,萧攸澜正在往里走来。 她现在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坐在水里,虽说水面上被玲琅撒上了花瓣,遮挡住了水下风光,可……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害羞紧张起来。 第139章 我帮你 南雪音思考,要不赶紧站起来把衣服穿上吧? 可是她身上全是水,头发也是湿的,得擦干了才行,不然穿上衣服也会被打湿,衣服湿了的话,就会贴着肌肤,那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然而,从门口进来要不了多久,听起来萧攸澜的脚步还挺快的,也就是说,她估计擦身子到一半,萧攸澜就进来了。 那……不起来?继续坐在水里?好歹还有一层花瓣。 就在南雪音犹豫未决的时候,萧攸澜已迈过屏风,走了进来。 “找了你好久。” 萧攸澜声线平缓,带着一丝温柔的意味。 南雪音没有回头看他,默默地往下坐了坐,把自己再往水中花瓣底下藏了藏。 等萧攸澜走近了,便见到一桶花瓣中,只露出南雪音的脑袋和半截脖子。 她难得有点儿害羞的样子,看了看他,小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的青丝全都拆开,披散下来,在水面上悠悠浮动。 桶中水还是温热的,泛着白色雾气,南雪音的脸庞笼罩其中,更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萧攸澜伸出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脸颊,“因为很想你。” 南雪音声音压得更低了,“也没有分开很久啊。” “是啊,”萧攸澜笑了一笑,“总感觉,我应该把你栓在身边,每时每刻都和我在一起。” 他又问:“你不想我吗?” 南雪音的声音还是很小:“……一点点。” 萧攸澜俯下身,一手捧着她的脸颊,温柔地吻下来。 由于亲吻的次数多了,萧攸澜又是出了名的聪慧,因此,他很清楚地知道并且记下了南雪音的喜好。 唇齿交缠的时候,萧攸澜也便总是十分殷勤卖力地取悦她,让她高兴。 南雪音毕竟年纪还小,也没怎么经历过这方面的事情,被这样吻着吻着,便不自觉地抬手抚上了萧攸澜的胸膛。 意识到他身上穿着衣服,而她的手臂全是水,因此她的手往上抬了抬,搂住了萧攸澜的脖子,手掌抵着他的后脖颈,指尖插入他的发丝之间。 这一吻足够漫长。 等萧攸澜抬起身,南雪音已经被伺候得飘飘然,什么别的事情都想不到了。萧攸澜垂眼。 刚才为了迎合他的亲吻,她坐直了身子,原本小心藏在水底下的躯体也便因此露出了许多。 肌肤莹白,沾着水珠,随着她呼吸时的起伏,水珠缓慢滑落。 而她的眼眸中晕染开无尽的愉悦,眉目之间一片迷人媚态。 萧攸澜的喉结上下滚动,情不自禁,再度低头,吻上了她的细长脖颈。 南雪音茫然低头,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乎所以了。 可是现在好像已经来不及再藏起来。 萧攸澜亲了亲她的脖子,唇瓣一路往下…… 南雪音不受控制地轻哼出声。 她自己听见了都觉得太娇媚,忙不迭抿起了嘴唇。 萧攸澜低笑:“没关系,很好听。” 南雪音羞耻地红了脸。 萧攸澜停下来,与她直视:“想不想要?” 南雪音第一反应:“想要什么?” 萧攸澜勾了一下唇角,并不说话,只是将手伸进浴桶,没入水中,触碰到了她。 一瞬间,南雪音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了。 她往后缩去,“我……” 萧攸澜动作并没有停止,语气格外温柔,“不想的话,我就走了。” 南雪音还在纠结。 这个时候,萧攸澜停了下来,“好吧,既然不想要。” 亲了亲她的嘴角,动身要走。 南雪音忽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萧攸澜垂下眼睛:“怎么了?” 南雪音仰起脸看着他,脸上是没有散去的红。 萧攸澜循循善诱:“若是想要什么,小雪,你应该告诉我。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说,是不是?” 南雪音咬了咬牙,手上用力,将他拽到面前。 鼓起勇气,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萧攸澜轻笑出声:“好。” 南雪音的双颊涨了个通红。 …… 结束之后,南雪音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萧攸澜细细地亲吻她的脸颊,“舒服吗?” “嗯……”南雪音半眯着眼睛,还带着鼻音。 “晚上继续?”萧攸澜又问。 “太频繁了,不要。”南雪音羞耻地拒绝。 “没关系,不会有人知道。”萧攸澜诱惑着她。 回想起刚才……南雪音终究还是动摇了,“那……晚上再说。” 萧攸澜笑了笑,直起身子,“现在去吃晚饭?” “好。” 南雪音坐直身子,瞅了他一眼。 萧攸澜挑眉:“怎么了?” 南雪音:“你出去,我要穿衣裳。” 萧攸澜:“我帮你。” 南雪音还想拒绝,萧攸澜柔声:“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穿个衣裳,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终,南雪音还是被说服了。 擦身子的时候,南雪音努力地尝试用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晏家的今天过来,跟你聊了什么?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萧攸澜回道:“我原本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来,但是聊完之后,我发现并非如此。他只是为了政事。” “没别的异常?” “没有。” 南雪音若有所思。 “不想那些了,”萧攸澜擦完了,开始为她穿衣,“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只要你。” 第140章 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南雪音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用晚饭的时候,飞鸿从外边进来,表情复杂,想说什么,又忍不住先望了一眼南雪音。 南雪音专心吃饭。 萧攸澜头也不抬,问他:“怎么了?” 飞鸿清了一下喉咙:“宝慈宫……来人了。” 南雪音咀嚼饭菜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吃饭。 萧攸澜很轻地皱了下眉头。 “来的是秋桐嬷嬷,说是宝慈宫中新做了些点心,是太子殿下喜欢的,太后娘娘特意让她送过来……” 飞鸿话虽如此,但是萧攸澜和南雪音心里边都清楚。 这哪里是来送点心? 之前,宗太后对南雪音说过,若是她有什么想法,尽管去找她。 第107章 估计宗太后这是左等右等没有消息,等不住了,特意让秋桐过来打探一番。 只是萧攸澜早有安排,就连秋桐也被拦在门外,没能顺利进来,而是要让飞鸿先传话。 “我去看看。” 萧攸澜开口,放下手上碗筷,站起身来。 南雪音抬头看他。 “我很快回来。”萧攸澜安抚的语气。 南雪音点了下头。 出了饭厅,走出去一段距离,飞鸿又挨近了萧攸澜,低声道:“太子殿下,那个……今日来的不止秋桐嬷嬷,还有……钟姑娘。” 钟韫? 萧攸澜侧目,“刚才为何不说?” 飞鸿挠挠头,“这不是……怕南姑娘听见了不高兴嘛。她现在对太子殿下挺好的……” 萧攸澜打断他:“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不开心。” 飞鸿“啊?”了一声。 “下次当着她的面直说便是,若是你隐瞒不提,她才会不开心。”萧攸澜沉声。 飞鸿应下了。 秋桐和钟韫进不了东宫,只能站在门外等候。 手上拎着食盒的,看身上衣裳色调沉闷,一定是秋桐。 旁边那个身形清瘦的女子便是钟韫,视线在她身上落定的时候,萧攸澜忍不住拧起了眉。 因为今日钟韫身上穿的,和前段时间寿筵上南雪音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见过太子殿下。”秋桐行礼。 钟韫也在秋桐身后,福了福身。 看起来,她是比过去稳重得多,这段时日待在宝慈宫,也算是学了一些规矩和礼数的。 萧攸澜站定了,“一盒点心,怎么劳烦秋桐嬷嬷亲自跑一趟。” 秋桐笑道:“回殿下的话,倒也并非全是为了这盒点心,实在是太后娘娘已有好几日未曾见过殿下,心中思念,奈何身子不大好,便让老身用这盒点心当作噱头,代她老人家来瞧一瞧太子殿下,若是殿下一切安好,太后娘娘也可安心了。” 这话其实有一种隐晦的怪罪意味。 好像是在说,太子爷怎么有了女人,连祖母都不要了? 萧攸澜不动声色,道:“是孤安排不妥,近日东宫事务繁多,腾不出空闲。正好,后天东宫事务稍微少一些了,原本孤是暂定了后天去宝慈宫中请安的。不成想,是嬷嬷先来了。” 东宫事情多,这是真的。 后天要去宝慈宫,也是真的。 不过,并不是早就定下,而是这会儿萧攸澜临时安排的。 为什么不说明天去呢? 因为明天就太着急了,一看就知道是因为太后派人来过,所以紧急赶过去的。 秋桐点一点头,“原来如此。” 说着,又指了一下身旁钟韫,笑着问:“不知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她是谁?” 萧攸澜不咸不淡,瞥了钟韫一眼。 “钟姑娘在宝慈宫,学礼数、学规矩,都很是用心听话。太后娘娘也说,钟姑娘如今已经很有派头,常常令她想起当年柔懿皇后做太子妃时的样子。”秋桐道。 当初萧攸澜把钟韫送去宝慈宫,用的是教她规矩的借口。 此刻,秋桐也用这同一个话头逼了回来。 萧攸澜对于这种进展早有预料,只是他没想到,秋桐会提起她的母后。 当年柔懿皇后,的确是在钟韫这样的年纪,满怀期待嫁进东宫,萧攸澜见过母后那时的画像,她总是低眉浅笑,好似浸泡在蜜罐子里。 只是,钟韫怎么能与母后相比? 萧攸澜皱起眉头,“是吗。” 嗓音透着明显的不悦,眉眼之间也是一片凛冽冷意。 秋桐抬头瞧了一眼,心下一阵慌乱。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是说错了话。 柔懿皇后,向来是太子殿下的软肋啊! 她忙不迭跪到了地上,“是老身妄言,还请殿下恕罪。” 萧攸澜没有立刻让她起来,视线转到一旁钟韫的身上。 钟韫接收到了他的注视,不由得羞怯地低下了脑袋,脸颊微红,唇瓣翕动着,似乎有话想说。 萧攸澜冷冷道:“这身衣裳不适合你,今后别再穿了。” 钟韫愣了一下,眼眶倏然泛红。 萧攸澜又看向秋桐,“三言两语便委屈成这番模样,看来钟姑娘学的规矩还不够。秋桐嬷嬷,带回去,继续教导吧。” “飞鸿,拿了太后娘娘赏赐的点心,该回去了。” “是。” 萧攸澜带着飞鸿离开,秋桐望着太子爷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等再看不见太子爷了,秋桐这才爬起身,拍去衣摆上的尘土。 身旁传来委屈的哽咽,扭头一看,是钟韫,眼眶红透了,正在掉眼泪。 秋桐问她:“钟姑娘哭什么呢?” 钟韫可怜道:“太后娘娘分明说,若是我穿了这身衣裳,太子殿下一定会喜欢我,可是刚才太子殿下并不喜欢我,他讨厌我……殿下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秋桐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让她穿着这身衣裳,的确是宗太后的意思。 宗太后想要试探一下,钟韫在太子爷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看来,太子爷的确并不在乎这位钟小姐。 但是这种话,秋桐是不会直接告诉钟韫的。 她很轻地叹了口气:“太子殿下不讨厌姑娘,只是刚才老身不小心提到了柔懿皇后,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迁怒了姑娘。” “真的?”钟韫抬起泪眼。 “真的,咱们回去,向太后娘娘复命吧。” 钟韫相信了,含着泪点了点头。 回到宝慈宫,钟韫先去休息,秋桐则将在东宫进行的对话、太子的反应,一概向宗太后事无巨细地回禀了一番。 听完,宗太后皱了皱眉头,“这孩子,现在心里是只惦记着那个姓南的姑娘,什么别人都不要呢!” 秋桐不由叹息,“殿下的性子,娘娘您是知道的,最是执着,也最是坚定。上回为了那宫女豆蔻,殿下在宝慈宫外跪了那么久也不肯起来……既然殿下真的喜欢那南姑娘,不如,便将她收在东宫。这南姑娘多半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不算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比宫女豆蔻好多了。若是娘娘做主,将南姑娘收在东宫,做不成太子妃,不妨由娘娘做主,抬举了做个侧妃。如此一来,殿下定然会多记着娘娘的好。” “不瞒你说,最近哀家也是这么想的……” 正说着话,门外宫女进来,道:“太后娘娘,端王来了。” 第141章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宗太后倒是奇怪。 她不喜欢贤妃,对端王萧鸣玉也算不上多好。 所以,这会儿萧鸣玉来做什么? 秋桐看出太后的困惑,试探性道:“听说最近王爷与晏家定了亲,即日便要回去封地莲州,说不定,王爷是来向太后娘娘辞行的。” “也是。” 宗太后点一点头,“那便让他进来吧。” “是。” 宫女传话,萧鸣玉很快大步进入殿中。 没等宗太后问他来此所为何事,萧鸣玉便跪了下去,“祖母太后,孙儿有罪。” 宗太后看着他,问:“鸣玉这话,从何说起啊?你何罪之有?” 萧鸣玉俯首跪地,并未起身,“孙儿做错了事,险些牵连了太子殿下,此乃大罪。这些时日,孙儿思来想去,内心实在不安,故而来向祖母太后请罪。” 一听有关萧攸澜,宗太后的表情严肃起来,“你起身!究竟何事,细细说来!” “是。” 萧鸣玉这才直起身子。 他跪在那儿,缓缓开口:“孙儿早些年在莲州边界捡到过一名孤女,将她培养成为杀手,专门贴身保护孙儿。这孤女颇有几分姿色,更是野心勃勃,每次都想跟着孙儿来到奉都。之前,孙儿从来没有答应过。只是她提起此事的次数实在太多,孙儿又念在她为保护孙儿费心费力,故而,这次母妃病重,孙儿来到奉都时,将她也一并带了过来。” 听他说到这儿,宗太后已经大概了解到了什么。 她皱着眉头,“然后呢?” “来到奉都之后,她表面上还在为孙儿效力,背地里却早已有了自己的盘算。趁着孙儿不备,她竟然潜入东宫,勾引了太子殿下……” 宗太后猛地一把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满目骇然,“你说什么?!” 萧鸣玉表情怆然,“孙儿不敢隐瞒,如今太子殿下身旁那女子,南雪音,正是孙儿培养的杀手!” 宗太后攥紧扶手,手指一阵发白。 她嘴唇颤抖,良久说不出话来。 但也是这个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一些细节。 比如说,寻常女子怎么会不害怕那样凶悍的豹子?南雪音居然可以及时推开萧攸澜,即便被豹子扑在身下,也安然无恙。 原来,她竟是杀手! 第108章 一个杀手,在萧攸澜身边,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更何况,这还是萧鸣玉的杀手! 萧鸣玉刚才那一番话中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宗太后无从考证,她并不相信真的就像萧鸣玉所说,那杀手是因为野心勃勃所以故意潜入东宫勾引太子,说不定,是萧鸣玉派她去的东宫呢? 萧鸣玉对东宫太子的位置虎视眈眈,宗太后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宗太后都可以肯定,这南雪音,绝不可以继续留在东宫,更不可以继续留在萧攸澜的身边! 从宝慈宫出来,萧鸣玉脸上的悲戚、惶恐之色一扫而空,换上了愉快的表情。 等候在马车下的白川见状,略有几分惊讶,“王爷,您受赏赐啦?看起来心情这么好!” 萧鸣玉嘴角带笑,“没什么赏赐,就不能开心了?” 白川挠了挠头。 果然还是摸不透主子的心思啊! 没赏赐没好处都这么开心,真是……超脱于世俗之中啊! “四哥!” 这个时候,萧鸣玉听到熟悉的嗓音。 侧目一看,萧清凌也正要出宫。 “你也入宫了?” 萧清凌点点头,“对啊,我去给父皇请安,父皇顺便留我一起吃了个晚饭。” 萧鸣玉笑道:“你许久不回来,父皇想你得紧。” 萧清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四哥,今日定亲的时候,你好像都没有现在这么开心……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 “没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心情大好。”萧鸣玉怎么可能告诉他,因为南雪音就快要离开萧攸澜,回到他身边了呢! 萧清凌还想再问什么,萧鸣玉摆摆手,“好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当真上了马车。 萧清凌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又回头,看了一眼萧鸣玉出来的方向,眸光带着几分锐利。 宝慈宫? 他去见太后,说了什么? - 晚饭之后,萧攸澜去书房忙政事。 南雪音闲着没事做,又去了后院。 江莲儿和江父正在院子里踢毽子。 小的时候,南雪音在乡下经常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 这会儿看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南姑娘,你会不会玩这个?要不要一起玩?”江莲儿壮着胆子发问。 南雪音思忖片刻,点了下头,“行啊。” 她和江莲儿一起玩的时候,江父就在一边笑着看。 原本南雪音和江莲儿是你一个我一个交换着踢,她体力好,刚玩得来了感觉,江莲儿却累得不行,满头大汗地喊了停,“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南雪音于是自己一个人踢着玩儿。 她小时候学了好多踢毽子的花样,到现在居然都还没有忘记,踢得有模有样,还很有观赏性。 江父看着她有一会儿,忽然道:“南姑娘,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南雪音踢毽子的动作没停,“在哪里?” 江父回答:“青州。” 南雪音猛地一下,没接得住毽子。 她稍微愣了一会儿,才玩下要去将掉在地上的毽子捡起来。 江父还在回忆着:“但不是你本人。我那时候在青州替人驯兽,在路边见过寻人告示,那上边画了个小姑娘,跟你颇有几分相像。好像也是姓南……青州那一带,姓南的人很多,南姑娘,你也是青州来的吗?” 江莲儿歪着脑袋,“可是南姑娘说话没有青州的口音呀!” 南雪音没说话,继续踢毽子。 青州那儿姓南的人的确很多,十岁光景的小姑娘长得也都一样。 她父母都死了,谁会找她呢? 只是巧合罢了。 到了端王府那么久,那点青州的口音,当然早就改掉了。 虽然她真的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但是一时半会儿,她还真的不会说青州话了。 踢了一会儿,南雪音身上略微出了一层薄汗。 这个时候,她听见了脚步声,有人过来了,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神带着兴味。 她腾手一把抓住毽子,转身看过去。 第142章 我不会介意你另娶正妻的 萧攸澜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双手闲散地反背在身后,正噙着笑,视线柔柔地落在南雪音的身上。 此刻天光黯淡,四下没有一丝风,月色如水倾泻下来。 可是南雪音觉得月光都比不上他的目光那么温柔,她的心跳也因此不受控制地漏了半拍。 “怎么不踢了?”萧攸澜含笑开口。 听见声音,南雪音的注意才从他的美色中缓过来些。 江家父女在后面恭敬地向萧攸澜行礼,“太子殿下。” 南雪音抿了下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顺手把毽子朝他丢了过去。 萧攸澜扬了一下眉毛,单手提了衣摆,右脚稳稳地接住了毽子。 南雪音歪了头。 萧攸澜开始踢毽子,每一下都很稳当。 南雪音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她没想到太子爷居然会踢这个。 接连踢了四五下,萧攸澜足尖一用力,将毽子重新抛向了南雪音。 南雪音嘴角露出一丝笑,接了下来。 二人你来我往,约莫轮换了七八回。 南雪音率先停下来,一扬手,接住了毽子。 “累了。” 她说。 萧攸澜还是第一次从南雪音口中听到“累”这个字眼,他笑了一笑,“那我们回去了?” 南雪音嗯了一声,转过身去,两步走到江莲儿跟前,将毽子递还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江莲儿的脸颊居然有点儿红润,看向她和萧攸澜的眼神甚至称得上……慈祥?她的笑容简直像是姨母笑。 南雪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她多看了江莲儿两眼,转身走去萧攸澜身旁。 二人在夜色中并肩走了一段路。 萧攸澜忽然牵住了南雪音的手。 南雪音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身旁。 萧攸澜捏了捏她的手,“玩得开心吗?” “……开心,”南雪音问,“你也会踢毽子?” “小的时候,母后会带着我一起玩。” “柔懿皇后也会玩毽子?”南雪音有点儿惊讶,她一直以为这些皇亲贵胄不屑于玩这种小游戏的。 反正萧鸣玉不会,以前南雪音和乌坠一起玩得非常开心,萧鸣玉过来就把毽子没收了,还阴沉着脸说:以后少玩这么低等的东西! “会,而且她踢得很好,即便是父皇,也踢不过她。” 说起柔懿皇后的时候,萧攸澜的神情十足柔软,望了南雪音一眼,“若是母妃见到你,一定会很喜欢你。” 南雪音微微一愣,转开了视线。 萧攸澜注意到她情绪不对,“怎么了?” 南雪音想说,即便你母妃还在世,她也不一定会喜欢我,因为我出身不好,我还是端王的杀手。 她还想说,何况,你母妃现在已经不在了,皇帝、太后,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萧攸澜此刻并未追问。 回了房间,关了门,萧攸澜解开南雪音的衣襟,去吻她的耳垂。 吻到南雪音情动,闭上了眼睛。 萧攸澜却忽然停下来,双臂撑在她的脑袋两侧,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小雪,是不是有什么很担心的事情?” 南雪音摇头,故作平静,“什么都没有。” 萧攸澜的手掌缓慢往下游走,“真的不对我说实话吗?” 南雪音咬了咬牙,脸颊烫得不可思议。 她好像被一根铁棒子串了,架在火堆上边炙烤。 那种感觉,真是让人觉得煎熬。 “旁人也就罢了,怎么连我都不愿意说呢?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说的。我也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与此同时,萧攸澜还在她的耳畔轻声诱哄。 南雪音的心理防线最终还是被击溃了,急喘着捉住了萧攸澜的手臂。 “你别……” 萧攸澜气定神闲地看向她,鼓励道:“那就说吧,没关系的。” 南雪音深吸口气,声音还有些沙哑,“我觉得,你我不可能。” 萧攸澜愣了一下。 “你应该不知道我的出身,”南雪音道,“在替端王杀人之前,我是个孤女,家乡遭了灾,我的爹娘全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家原本在青州,父母双亡以后,我流落到青州与莲州的边界,快要饿死的时候,端王给了我一张饼,将我带了回去。” 萧攸澜皱起了眉头。 “无论是我过去农女出身,还是如今的杀手身份,跟你太子殿下都是天差地别,皇帝、太后,都不会接受我。即便是你的母后,如果她还在人世,也不会同意我嫁给你,成为你的太子妃。” 第109章 “你是在担心这个。”萧攸澜很轻地叹了口气。 南雪音嗯了一声,盯着他的脸,表情严肃了些,“萧攸澜,你对我很好,你和萧鸣玉不一样。我觉得,如果是你做太子,将来是你做皇帝,天下百姓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所以。” “所以?” 南雪音接着说:“所以,虽然我不能嫁给你,但是我也会继续留在你的身边,等我服用了端王府的蛊毒解药,我会继续留在东宫,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宫女的身份,做亲卫也可以,我会易容,可以假扮成男子的模样。有我的保护,你从此以后可以坐稳东宫,将来也可以坐稳皇位。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替你南征北战,攻城略地,壮大版图。” 自从那天,在角园听完萧清凌的那一番话之后,南雪音就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 她渐渐地想明白了很多,也拿定了主意。 她这会儿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心实意。 不仅仅是因为她明确了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喜欢萧攸澜,也是因为她知道萧攸澜端方正直,一定会是个贤明的君主。 天下需要这样一个好皇帝。 南雪音深吸一口气,“当然了,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接吻、做亲密的事情,我并不介意。等你迎娶了门当户对的太子妃,我们之间的亲密就可以结束了。我不会去她面前说这些,一定会努力保守这些秘密。我不会介意你另娶正妻的,为了权势,你多娶几个女人也没关系……唔。” 话没说完,南雪音的嘴巴忽然被萧攸澜一把捂住。 他难得地流露出愤怒的神色,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什么叫不介意我另娶正妻?什么叫我多娶几个女人也没关系?” “南雪音,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大方了?嗯?” 第143章 哄男人 南雪音的内心感到困惑。 她是真的认真思考了彼此的身份地位、处境以及感情,深思熟虑,才得出了这些结论和举措,她觉得这是最优的解决办法,也是最好的结果。 为什么萧攸澜会这么生气? 她想不明白,干脆用了力气,掰开萧攸澜的手掌,问他:“你为什么生气?难道你我还有可能成亲吗?你的父皇、祖母,会同意你迎娶一个杀手为太子妃吗?” 萧攸澜拧着眉,“这些,我自然会有办法……” “什么办法?你要和他们对抗到底吗?萧鸣玉、萧清凌对你的东宫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你不应该任性的。” “你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还是你根本就不够喜欢我?”萧攸澜忽然问。 南雪音倒是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半晌,道:“可是我觉得不是这个问题,你的父皇,你的祖母,肯定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身为太子,你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回,萧攸澜不再用手,而是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南雪音。 她没有推开他,反而主动地搂住了他的腰。 吻着吻着,南雪音忽然有什么微咸的东西滑入了口腔。 她想要睁眼看看,是不是他掉眼泪了? 萧攸澜却很快地松开她,翻身下床。 他的声音恢复了过往的平静冷漠,“很晚了,睡觉吧。” 不等南雪音说什么,萧攸澜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南雪音躺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翌日,南雪音起来以后去找萧攸澜。 玲琅却告诉她:“太子殿下出门去啦。” “去了哪里?” “宝慈宫。太子殿下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说是要和太后娘娘一起吃早饭,让姑娘一个人自己吃呢。” 自从来到东宫,这还是难得萧攸澜主动说不跟她一起吃早饭。 南雪音不大放心,问她:“你觉得太子殿下的状态怎么样?” “状态?” “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玲琅回忆着,“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呀……太子殿下还是老样子嘛。” 南雪音无言。 她本不该问的,萧攸澜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把情绪表露在脸上。 罢了。 等萧攸澜回来了,再和他聊一聊吧。 吃过了早饭,左等右等,萧攸澜都没回来,南雪音又去了后院。 江家父女正在一起吃早饭,很简单的两碗粥,两碟子小菜。 因为最近接触得多,江莲儿一见着她便笑,热情地招一招手,“南姑娘,你来啦!” 南雪音嗯了一声,问:“小羊和木兰吃了吗?” “还没有呢。” “那我来喂吧。” 说完,不等江家父女阻止,南雪音便动身去切肉、喂豹子了。 小羊是在笼子外边的,见到她十分开心,围着她的小腿绕了好几圈,南雪音俯下身摸了它好几把,小羊才心满意足地回去木兰身边。 喂过了豹子,南雪音去洗手。 刚才切肉喂肉,弄得满手都是油腻血水。 江父过来帮她,话匣子也打开了,“实不相瞒,南姑娘,那天你去救我,我见你第一眼,是很害怕的。” 南雪音专心地搓着手,头也不抬地问:“是吗。” “是啊!当时我还以为这又是楼兰国的人弄出来的什么新把戏。” “那后来怎么又肯跟着我走了?” “因为你提到了太子殿下啊!”江父笑道,“天底下,谁不知道咱们太子殿下是个顶好的人。” 南雪音扯了扯嘴角。 这倒也不假。 洗完了手,江父将帕子递给她,南雪音看了一眼他的断手,“伤口……怎么样了?” 问完了她其实有点后悔,干嘛要多嘴啊。 江父却慈祥地笑了一笑,“好多啦!太子殿下给我请了大夫,还赏赐了好多名贵的药。我这伤口早就不疼了。” 南雪音并不信这最后半句话。 她受过那么多的伤,知道不管用多么名贵的药,伤口愈合还是会很疼。 即便是用了麻沸散,等药效过了,疼痛自然也就席卷而来,令人痛不欲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楼兰国的公主跟她那个守卫,也是受人胁迫,也是一样的可怜。”江父叹气。 “你连这个也知道?”南雪音侧目。 “听他们说的,”江父道,“我会一点点楼兰国的语言,听他们说起,说什么王子又来信了。” 南雪音忽然想到什么,问:“那你有没有听见,他们的王子为什么非要太子爷的命吗?” 有关这一点,之前南雪音就心中存疑了。 楼兰国的王子,为什么非要萧攸澜去死。 以萧攸澜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如果是他登基,明明会更有利于楼兰国才对。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内情。 江父挠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会的楼兰国的话也不多。” 江莲儿在边上小声嘟哝:“说不定,那个王子也是受人胁迫呢?”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南雪音的眉心瞬间舒展开来。 是啊! 邺朝势大,楼兰国依附于邺朝。 如果是邺朝某位有权有势的,有心争夺太子之位的,命令、威胁楼兰国的王子,那王子也只能听命。 要杀萧攸澜的是自己人,楼兰国王子只是一把刀而已。 可是这个起杀心的人,是谁? 康王?靖王?还是端王? 或是什么隐藏在黑暗里没有现身的势力…… “南姑娘!” 玲琅快步过来,“太子殿下回来了!” 刚才南雪音要来后院的时候告诉玲琅,要是萧攸澜回来了一定通知她。 南雪音应了声,暂时不去思索别的。 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她和萧攸澜之间的事情。 “太子殿下一回来就去书房了!”玲琅路上禀报。 “好。” 南雪音打算哄一哄萧攸澜。 哄人,尤其是哄男人,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做过,有点儿紧张。 思来想去,要领不过就是抢占先机,然后摆事实、讲道理。 在萧攸澜又一把捂住她嘴巴之前,把整件事情都给说明白:他不是说,她不相信他的感情吗?她就要告诉他,她知道他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南雪音到了书房门外。 她提起一口气,脚还没有迈进门去,便扬起了嗓音:“萧攸澜,我知道昨天晚上你生气了,但是我真的不是觉得你不行……” 话音未落,南雪音走进书房。 看清了书房中乌泱泱坐着的一堆男人,南雪音猛地一愣。 怎么……这么多人?! 而他们显然都听见了她刚才说的话,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第144章 她现在……在做什么? 南雪音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太子。 不行。 显然她说的是萧攸澜能不能做到他允诺下来的事情,可是落在这些不知内情的外人耳朵里,显然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第110章 她慢了半拍,为太子爷的形象找补:“我的意思是,你很厉害,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我相信你都可以做到。” 男人们的表情再度变幻。 彼此间眼神疯狂交流,一个像是说“她说太子殿下很厉害,究竟有多厉害那就不知道了”,另一个则说“昨天晚上太子殿下说的哪些?床上放的狠话吗,什么舒不舒服、什么弄死你”。 南雪音:…… 解释不清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思考,要不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生活吧。 反观书桌前端坐的太子爷,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定,听完了南雪音的话,他缓缓开口:“你先回去,孤的事情都忙完了,便去找你。” 南雪音微微一愣。 以前在这种情况之下,萧攸澜是不会先让她回去的,他只会让这些男人们先退下。 其实南雪音知道,他是太子,他的很多事情关乎江山社稷,都比她重要得多。 她并不是不高兴。 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萧攸澜还在生气吧,他是不是不会消气了?他还会继续喜欢她吗? 她好不容易确定下来自己喜欢她,要是他忽然不喜欢她了,那么她该怎么办? 从前萧鸣玉是这样,现在的萧攸澜也是这样…… 繁杂的思绪令南雪音头脑混乱,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对萧攸澜说“好”,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书房出来的。 等她回神的时候,她正站在烈日底下。 这会儿入了夏,日光灼热,落在她的肌肤上,滚烫的感觉令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在干嘛呢?” 束遇端着一只小碗,站在不远处树荫底下看她。 问完了,他右手勺子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南雪音走过去,看了一眼他吃的东西。 “这是嘉宁给我做的冰酥酪,她说知道我辛苦,知道我热,特意做来给我吃的。”束遇满脸的炫耀。 南雪音忍住了没翻白眼,“那可真是恭喜你啊。” 束遇嘿嘿地笑,继续吃。 南雪音忽然问:“如果你惹宋嘉宁生气,你会怎么哄她?” 束遇侧目:“你惹太子殿下生气了?” 南雪音:…… 她当然不会承认,厚着脸皮,“没有。” 束遇没有怎么怀疑,若有所思,道:“太子殿下脾气好,我从来……哦,也不是从来没生过气,之前豆蔻不见了,他就生气了。当时就连我都不敢惹他。” “那他后来怎么消气的?”南雪音问。 “怎么消气的……”束遇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目光忽然放到她的身上,“好像你一出现,太子殿下就不生气了。” 南雪音愣了一下。 束遇小声嘀咕:“这么说起来,太子殿下还挺容易变心的……” 南雪音闷闷的,不说话了。 束遇吃完了一整晚冰酥酪,道:“话说回来,前几天嘉宁就生过我的气了。就上一次,我送永盈县主出东宫,当时县主不知道忽然发什么疯,居然拉着我的手去摸她的手臂。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正好被嘉宁看见了。嘉宁当时肯定不开心,毕竟我是她的未婚夫,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我很懂事,当时就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她给我送的点心,我也一直夸赞。嘉宁也就不再生气了。” 南雪音听了,也跟没听一样,因为这跟她和萧攸澜的情况不一样。 束遇吃完了,拿着碗勺走去一旁。 “我去洗干净,不然晚点只怕是要放得臭了,待会儿还要拿去还给嘉宁呢。”束遇是这样说的。 南雪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不仅仅是束遇有宋嘉宁那样的未婚妻,是束遇运气好。 宋嘉宁有束遇这样的未婚夫,也是她的好福气。 不得不说,很让人羡慕。 南雪音动身往回走。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记起来一件事。 当时萧攸澜问她会不会写字,还想让她给他写一幅字来着,当时南雪音敷衍推脱,一直没真的去做。 她回忆起此事,便让玲琅拿了笔墨来。 房中设有书案,南雪音摊开纸,毛笔蘸饱了墨汁,开写。 但是她实在太久没有写过字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几个字,写得颇有些艰难,写完之后打眼一看,歪歪扭扭的,实在很不好看,若是裱起来,肯定不堪入目。 她不满意,也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丑东西出现在太子的书房,于是皱着眉头将纸张团成一团,丢在一边,换了个新的纸,继续写。 南雪音写得专心,压根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另一边。 书房中,萧攸澜忙完了,在书桌前抬手揉按眉心。 其他人都出去了,飞鸿走进来,问:“殿下,要将南姑娘喊过来吗?还是您亲自去见她?” 萧攸澜没有抬头,眉宇之间皆是疲惫,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这会儿南姑娘正在房中,刚才让玲琅姑娘拿了笔墨过去。” “拿笔墨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殿下要亲自过去看看吗?” 萧攸澜沉默了片刻。 他当然想去看看南雪音,但是想到昨天晚上二人之间的对话,他又觉得,不见也好。 飞鸿瞧着太子爷的表情,忍不住问:“殿下,今日您请来这些人,不就是为了南姑娘吗?只要这件事做成了,即便南姑娘出身不高,也定然可以成为太子妃。这件事……您怎么不告诉她呢?” 萧攸澜不冷不热,道:“有很多事情,在没有做到之前就告诉对方,或许对方是会高兴一会儿。可是,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或是最后没有做到,对方即便嘴上不说,心中都会觉得失望。孤不想她对孤失望。” 飞鸿无奈,叹了口气。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总会知道的。”萧攸澜道。 飞鸿思忖着,问:“那这几日,殿下都不见南姑娘吗?” 第145章 我很想你 萧攸澜思索良久。 没等他回答什么,魏年从门外快步进来,神情格外严肃:“殿下,属下查到了一件事情。” 萧攸澜看过去:“什么?” “端王与楼兰国一直都有信件往来。”魏年道。 萧攸澜蹙眉。 飞鸿大惊:“照魏大人这话说来,之前太后娘娘寿筵之上那豹子忽然袭击,看似是楼兰国公主做的,实际上,幕后指使另有其人,竟是端王?” 魏年回道:“此事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但不能排除这种的可能性。” 飞鸿很是愤然,“这端王实在是恶毒!为了争抢东宫之位,居然借刀杀人,想用这种手段害死太子殿下!” 魏年又道:“昨日,端王还入宫去见了太后娘娘,也不知为了什么事情。” “大概是辞行吧,”飞鸿道,“毕竟他快走了。总不能是为了谋害咱们太子殿下,太后娘娘毕竟是心疼咱们殿下的,才不会帮着端王呢。” “也是。”魏年点一点头,他暂时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他又望向萧攸澜,“但是话说回来,殿下,如今端王迎娶了晏小姐,若是就此不管不顾,任由端王的势力发展壮大,今后只怕会对您构成很大威胁啊!为今之计,不如趁着端王回莲州的路上……” 他话没说完,但是话里的意思,大家都知道。 飞鸿表示担忧:“之前咱们不是没有暗杀过端王,可他身边有个乌坠,还有个厉害杀手,咱们的人没一个成功的。” 魏年:“乌坠,这会儿不是在咱们东宫关着吗?” 飞鸿一愣,一拍脑袋,“对哦!” 而且还在东宫养胖了! 飞鸿却还是不放心,“可那个杀手……” “安排吧。” 萧攸澜倏然开口。 飞鸿与魏年齐刷刷望向他。 萧攸澜淡声:“不必担心那个杀手。” 她不会再保护萧鸣玉了,因为,她现在在我的身边。 “殿下,陛下身边的金大人来了。” 门外有侍从禀报。 萧攸澜当即吩咐:“请进来。” “是。” 不多时,永征帝身边得宠的近侍金福来了,向萧攸澜恭敬行礼,“太子殿下。” 萧攸澜对他也很客气,“不知金内官来此,所为何事?” 金福笑道:“小的是奉陛下的旨意而来。” “内官请说。” “陛下说,他一心想要为太子殿下谋一个好将来,想让殿下稳坐东宫,将来登基称帝,也可以少些难处,因此想要殿下迎娶高门贵女,如此,算是太子殿下的助力。只是殿下忘记了,真心真情也很要紧。” 萧攸澜有些疑惑。 “殿下如今年事已高,将来的路,还得殿下一个人自己走。陛下说,他想过了,若是殿下实在喜欢那位南姑娘,便将她纳作侧妃,无论她是什么出身。” 第111章 太子侧妃,虽然比不上太子妃正统的位置,但也已经是十足的尊贵了。 天底下女子,谁能成为东宫侧妃,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但是不知为何,萧攸澜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觉得,皇帝忽然让人过来说这话,很是奇怪。 “话已经传到了,殿下,您可有什么要对陛下说的吗?”金福笑盈盈地望向他。 萧攸澜直觉地问:“父皇为何忽然有这样的传话?” 金福的脸色略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事的,殿下放心。” 萧攸澜内心的困惑更甚了。 金福走后,萧攸澜蹙眉道:“长龄,你去查一查,陛下那边怎么了。” 魏年回道:“此事,属下听说了。” “是什么?” “陛下今日……身子不大舒服。” 萧攸澜凝眸。 所以,父皇是因为感觉时日不多,所以想要跟他这个太子搞好关系? - 南雪音接连几天都没见到萧攸澜。 三餐她都是一个人吃的,玲琅会将吃食送过来给她。 一开始南雪音并没有多想,因为她很专心地在练字、写字,觉得不见萧攸澜也好,他也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到时候,她还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但是后来,南雪音已经写出了一幅很喜欢的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是父亲还在世,见到她写的这个,定会夸赞一句写得好。 她觉得,萧攸澜会喜欢的。 南雪音仔细将这幅字叠好了,要去书房交给萧攸澜。 好几天没见他,她其实很想念他。 走在路上的时候,南雪音思来想去,见了面之后,她决定告诉他,就说:萧攸澜,我发现我很想你。 萧攸澜要是听见了,一定会很高兴。 说不定,到时候他就不生气了。 眼看着书房已经近在眼前,一抬眼,却看见萧攸澜从书房中出来,左右除了飞鸿、束遇,还跟着几个不怎么熟悉的宫人。 南雪音知道,他们不是东宫的人,看起来,应该是皇帝身边的。 众人簇拥着萧攸澜,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一行人都有些行色匆匆,正要往外走去。 南雪音皱着眉头,加大了步伐走了两步,问:“你去哪里?” 听见她的声音,萧攸澜望了她一眼,但是他还在往外走,并没有停顿。 还是有个就近的侍从告诉南雪音:“陛下病了,这会儿让太子殿下过去瞧一瞧呢!” 原来是皇帝病了。 怪不得萧攸澜急忙要出去。 可是看着萧攸澜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南雪音总觉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她干脆壮着胆子,喊道:“可是萧攸澜,我很想你!” 她的声音在四下久久回荡。 猛地一下,萧攸澜的脚步顿住了。 南雪音也停下来。 这个时候,二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飞鸿和束遇对于南雪音对太子爷的称谓习以为常,甚至还在听到那句“我想你了”的时候,相视而笑:终于说出来了,太子殿下心里只怕是要爽飞了。 但旁边的宫人们却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明目张胆的无礼叫法,纷纷皱起了眉头。 “哪里来的大胆女子,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金福训斥出声,说着便要上前来教训南雪音。 “无妨。” 萧攸澜拦下了他。 他定定地望向南雪音,一双眼眸亮得不可思议。 南雪音莫名紧张,攥紧了写好的那一幅字,往身后藏了又藏。 萧攸澜正要提步走来,金福轻声提醒:“殿下,陛下的病……” 萧攸澜只能作罢。 他仍看着南雪音,隔着日光与花木,嘴唇动了动。 南雪音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我也想你,等我回来。 第146章 这些人是冲她来的! 萧攸澜最终还是走了。 但是南雪音揪了好几日的心,还是非常轻柔地舒展开了。 所以这几天萧攸澜没有来见她,不是因为他还在生气,也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了。 只是因为他很忙,东宫的事情,皇帝的事情,他抽不开身。 萧攸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南雪音拿出之前一直拿在手上的纸张,展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自己都觉得写得好。 “南姑娘……” 后边有个侍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南雪音回头,“怎么了?” 侍从道:“宋姑娘来了,说是给束大人送吃的。只是这会儿束大人不在,小的拿不准主意。” 所以跑来问她吗。 南雪音略一思忖,“让她进来吧。” “是。” 宋嘉宁很快拎着食盒进来了。 “南姑娘。”宋嘉宁叫她的时候有点儿害羞,因为南雪音的脸实在太漂亮,即便是她同为女子,近距离相处还是很惊艳。 南雪音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问她:“又来给束遇送好吃的了。” 宋嘉宁脸颊微微一红,“怎么说又……” “因为前两天,束遇当着我的面大口吃你送来的冰酥酪,”南雪音指了一下前方不远的树荫,“就在那里,吃得非常开心。” 宋嘉宁的脸更红了些。 南雪音却是笑了一笑,“束遇跟着太子进宫去了,你先在这里等他吧。外面热,一起进房间吗?里面比较凉快。” 宋嘉宁点点脑袋,“好啊。” 南雪音带着宋嘉宁去了花厅。 此处临水,颇为凉快。 宋嘉宁放下食盒,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分给南雪音吃。 “你给束遇做的,我吃不好吧?”南雪音一开始没有接。 “这有什么,他又不敢生气。”宋嘉宁气定神闲。 南雪音一想也是,接过来咬了一大口,不由得眼睛一亮,“好吃。你厨艺这么好?” 宋嘉宁笑眯眯道:“南姑娘喜欢就好。” 南雪音继续吃剩下的糕饼。 宋嘉宁时不时偷瞄她,终于,忍不住,试探性地问:“南姑娘,你和太子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南雪音也是实话实说,“我俩前段时间吵架,好几天没说话。” 宋嘉宁愣了一下,“怎么会吵架?” 南雪音歪过脑袋:“你不觉得,我跟他并不般配吗?” “郎才女貌,怎么会不般配?” “出身啊。”南雪音吃完了一块糕饼,拍了拍手。 “可是,真心不是才最要紧吗?”宋嘉宁瞧着她。 “真心?” 宋嘉宁颔首,“对啊。有的人会很现实,很势利,觉得娶什么人、嫁什么人,都要看门当户对,而不在乎是不是真心喜欢。许多人都是这样的。可是也有些人,并不愿意将就,他们不会为了所谓权势地位,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因为若是那样,今后的每时每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折磨。” 南雪音若有所思。 “其实仔细想想,这两种人都没有错。重要的是,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太子殿下又是什么样的人?” 南雪音微微一愣。 萧攸澜,他是更看重真心的。 怪不得他那天晚上那么生气。 是因为南雪音让他和其他女子成亲,这也意味着,南雪音不相信他的真心,也不珍惜他的真心。 “听说这段时日,太子殿下找了好些人来东宫,”宋嘉宁道,“其中有说书先生,在民间大说特说各种真情实感的爱情故事,无论高低贵贱,相爱就可以在一起。也有些学究,据说太子殿下让他们去找历史上的典故,譬如什么宫女成了皇后、平民成了太后……诸如此类的故事。” 南雪音一怔。 怪不得,最近萧攸澜那么忙。 怪不得,最近书房里总是有许多人。 原来萧攸澜正在忙这些。 民间说书,可以得到百姓民心。 历史典故,可以堵住满朝文武的嘴。 如此一来,即便出身不高,南雪音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妃,再成为他的皇后。 萧攸澜说他有办法,他并不是骗她。 他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她却对他说那样的话…… 南雪音当真懊恼。 同时,她也很感激宋嘉宁,要不是没有她,她可能很久都想不到这一点。 “你们不可以进来!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怎可擅闯东宫?!”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侍从的呵斥。 南雪音举目,看见门外强行闯入一队亲卫,个个都身披盔甲,腰上还挎着佩剑。 看起来是皇帝身边派来的,而很显然,这伙人来者不善。 “这是怎么了?”宋嘉宁也探头探脑地看着。 南雪音皱着眉头,“应该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第112章 她现在所能想到的,是皇帝驾崩、宫中混乱这类的事情。 知道看着那伙亲卫悍然向她走近,而她察觉到了他们身上迸发出来的浓烈的敌意,南雪音陡然意识到,不对。 不是宫变,这些人是冲她来的! 南雪音暂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情况十分紧急,她迅速作出判断,将写好的那幅字塞进宋嘉宁手里,表情严肃,道:“待会儿打起来,你不必管我。” 宋嘉宁下意识地抓住了这张纸,嘴上问:“打起来?为什么打起来?我若是不管,那你……” “去找束遇,找太子。” 南雪音抓住她的肩膀,俯下身,低声打断了她。 宋嘉宁一愣。 南雪音已经松开她,转身朝着亲卫走去。 宋嘉宁望着她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却看见南雪音一个矮身躲开了亲卫抓住脖子的手,反而从他腰上抽出长剑,利落地刺进了他的肩头。 宋嘉宁瞪大了眼睛,没有多想,抓紧纸张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谁知,通往宫中的门外有亲卫阻拦。 “我是东宫亲卫束遇的未婚妻,谁敢拦我!” 宋嘉宁将那张纸藏进了胸口衣襟,壮着胆子,凛然发问。 亲卫们岿然不动。 宋嘉宁要闯出去,却被轻松拦下,试了好几次,全都失败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会做饭又怎么样?还只是个弱女子! 正当此时,东宫的侍从走了过来。 “宋姑娘。” 宋嘉宁还以为他们会将自己抓回去,内心涌起了绝望。 谁知,侍从一把抱住了那门口亲卫,强行将他按在了一旁,“宋姑娘,快走!” 宋嘉宁一惊,来不及道谢,便趁着这个空隙机会,抓紧跑了出去。 第147章 他不想忍了 南雪音不知道宋嘉宁那边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自己这边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原本她是占了上风的,即便是皇帝的亲卫,也打不过她这样不怕死、不怕受伤的杀手。 直到其中一个亲卫从怀中掏出一个粉包,猛地一扬。 南雪音紧急捂住口鼻,却还是吸进了一些粉尘。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胸口开始闷疼,仿佛骨肉里有万千虫子在啃噬,她浑身丧失力气,连剑柄都拿不稳,骤然倒在了地上。 蛊毒。 这是蛊毒发作的征兆。 那粉尘是促进蛊毒发作的东西。 今日之事,与萧鸣玉有关? 萧鸣玉怎么就说服了皇帝来抓她? 还是说……和萧清凌有关? 南雪音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亲卫走近,将南雪音围困其中。 在彻底痛死过去之前,南雪音想,幸好她刚才没有犹豫,说出了那句“我很想你”,萧攸澜也听到了。 - 皇帝寝殿。 萧攸澜长身玉立,站在殿内。 大床边的纱帐尽数放了下来,将床上光景遮得朦胧,看得很不真切。 他只能看见床前跪着的太医,还有父皇伸出来给太医把脉的手。 他心中觉得奇怪。 更奇怪的是,殿内只有他一个人。 萧鸣玉今日还没有启程回莲州,萧清凌也仍在奉都,为何皇帝病重,他们二人却不来? 他于是瞥了金福一眼,“怎么四哥他们不来看望父皇?” 金福叹气:“陛下圣体违和,自然是能瞒着便都瞒着,不敢向外透露,只能让太子殿下您一个人知道。否则,只怕是要生出乱子来。” 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 萧攸澜于是又耐心地等了等。 可是,永征帝的这个脉象,把得实在是太久了。 久到,萧攸澜怀疑这是不是在浪费时间,或者说,拖延时间。 “张太医,父皇的病情如何了?怎么把脉这么久?”萧攸澜干脆开口询问。 张太医收了手,先向他恭敬道:“回太子殿下的话,陛下圣体,不敢轻易下结论,只能仔细、仔细,再仔细。” “是吗。” 萧攸澜提步往床前走去。 金福试图阻拦,“太子殿下,不可!” 萧攸澜居高临下看他,眉目清冷,“金内官如此阻拦孤见到父皇,难不成是内官暗中做了什么,唯恐孤发现降罪于你?” 这话说得严重,金福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明察,小的……” 萧攸澜却没有再理会,绕过他,继续走向大床。 张太医起身,“太子殿下!” “怎么,张太医你也阻拦孤?”萧攸澜蹙眉,声线中带着明显的愠怒。 “燕行!出事了!” 殿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女声。 萧攸澜一下就认出来,那是束遇的未婚妻宋嘉宁。 束遇接住宋嘉宁,关怀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嘉宁的声音都在颤抖:“有一伙人闯进东宫,要抓走南姑娘!快告诉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回去救人啊!” “什么?!” 束遇一怔。 因为宋嘉宁的声音足够响亮,殿内的萧攸澜也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他在一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父皇病了,为什么只传了他一个人过来。 他想也不想,转身就向外走去。 “攸澜。” 床上,陡然响起了永征帝不怒自威的嗓音。 这根本就不是病重之人能发出的声音! 萧攸澜更加确信这就是一场骗局,一步不停,还在向外走。 “拦住他!” 永征帝扯开纱帐,怒喝一声。 门外亲卫瞬间动了,将萧攸澜严实拦在了殿内。 萧攸澜还想硬闯。 永征帝冷笑:“看来,朕下令让人杀了那女子,真是没有错!为了她,你只怕是连祖母和朕这个父皇,全都不想要了!” 萧攸澜愕然回首,“父皇,你要杀她?” 永征帝坐在床沿,满面怒容,并未隐瞒,“是。若是她不死,你今后说不定连皇位都坐不上去!” 萧攸澜看着他的模样,“所以,近日父皇身子不适是假的,父皇让金内官去东宫说想通了可以让她成为太子侧妃也是假的,只是为了让儿臣放松警惕。至于今日,父皇更是不惜假装病重,将儿臣喊过来,为的是趁着儿臣不在,杀了她。” 一字不错。 永征帝深深看他,“你如此聪慧,许多事情你都能想明白,都能领会。可是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南雪音,根本就不可能嫁给你?她是个杀手!” 萧攸澜一怔。 他分明把南雪音的身份藏得很好,即便是父皇,也不该查到的。 父皇怎么会知道得她是杀手? 永征帝凉凉提醒:“你清楚些吧!南雪音她不喜欢你,她只是外人派到你身边勾引你、利用你的工具罢了!” 萧攸澜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父皇说,她是外人勾引儿臣、利用儿臣的工具,可是当初父皇派到东宫来的那些宫女,又何尝不是父皇派来的工具?” “朕那是为了你好!谁让你一把年纪了,连个女人都没有?” “难不成我得像萧鸣玉那样,每天都宠幸不一样的女人,这样才能让父皇满意吗?”萧攸澜也生气了。 “朕是为了你好!”永征帝加重音量。 “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在把自己的想法加到我的身上,强迫我成为父皇想要的样子?父皇,这就是你之前对母后做过的事。你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母后好,让她做皇后,给她后宫大权,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她,究竟想要什么?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给不了,你可以放她离开。可是你不这样做。你关着她,最后逼死她。这些年,父皇你也是这样对我的。你从来不问我想要什么,不问我喜欢什么,你只是告诉我该怎么做,若是我不这样做,你就要惩罚我。让我做不成太子,让我失去一切。可是,难道我是真的想做太子吗?” 永征帝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攸澜。 这个儿子,是他在所有儿子女儿中最喜欢的一个。 最聪明,最有才华,也最懂事。 永征帝一心一意,要将他培养成可以流芳百世的好皇帝。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攸澜会忽然说这样的一番话。 萧攸澜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但他从来不会说半个字,因为说了,也就相当于他们父子撕破脸皮。 萧攸澜习惯了隐忍,也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直到今天,离开东宫的时候,他听见南雪音大声告诉他:“我很想你!” 于是,他不想忍了。 说完了,好像漫长的病症忽然痊愈,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萧攸澜注视着永征帝,道:“父皇,我可以不做太子,甚至不做皇子。你若是真的杀了南雪音,那么你我之间,连父子都做不成。” 第113章 第148章 端王身边的人来了 永征帝猛地怔住。 他从来都认为,权力地位是排在第一的。 他也一直都是这样教导自己的儿女。 可是萧攸澜呢?他却说,可以不做太子,甚至不做皇子,甚至还要为了一个女杀手,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萧攸澜向外走去,他沉着脸眸光犹如淬了寒冰,一众亲卫竟是不敢阻拦,让开两侧。 看着他的背影,永征帝不肯死心,跟着走了两步,试图叫住他:“生在皇家,被立为太子,是你命好!天底下多少人做梦都想成为皇亲国戚?” “将来继承皇位,天底下什么美貌女子不是任由你挑选?何必非得盯着这一个女杀手!” “做不成太子,你今后一定会后悔!” “没有太子身份的庇护,你会被你的兄弟害死!” 可是萧攸澜一次都没有回头,反而步子越来越快,仿佛是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永征帝停在殿门,距离门外一步之遥。 今日日头极好,外边的阳光明晃到灼人眼球。 永征帝没有再追出去,站在那儿,脸色一点点地泛起惨白。 他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并不受宠,在宫中时,会被其他兄弟欺负。 其实他的母妃很厉害,只是有的时候,他受欺负,母妃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母妃常说,你被欺负了,你的父皇才会心疼,对你我才会有更多的愧疚。 是的,他的母妃心中只有争宠,与后宫其他女人争宠。 至于这个儿子,她好像并不怎么管。 不过,永征帝长着一张英俊出众的脸。 他也是因此吸引了窦家女儿令窈。 当初窦家权势如日中天,窦令窈被娇养着长大,吃食做得不漂亮不吃,衣裳首饰也全要用最精美的。 那时永征帝与她站在一起,反而显得她更像是公主贵人,而他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少年。 但是永征帝长得好,身量也高大挺拔,即便穿着不算华美,站在一群人里也如鹤立鸡群。 窦令窈一眼就瞧见了他。 再后来,她总是频繁地看他。 那时永征帝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娶她。 只是后来,他在宫中被其他兄弟欺负,窦令窈经过,正好出手搭救。 窦令窈将他扶起来,耐心地为他擦拭伤口。 她用的是她自己的帕子,很柔软,带着一股茉莉花香。 她小声嘟哝:“这么好看的脸,打坏了多可惜。” 那年永征帝十八岁,见过窦令窈的那天晚上,他做了许多旖旎又缠绵的梦,梦中都是窦令窈的香气,还有她又轻又软的哼吟。 再后来,永征帝与窦令窈渐渐地熟悉起来。 因为窦家的缘故,永征帝在宫中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 他也是在这之间,尝到了权力的好滋味。 于是他想,为什么他就得屈居人下,为什么他不能做太子,不能做皇帝呢? 存了这份心思,他对窦令窈更好。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于是变着法给她找各种好东西,做一切都为了迎合她的心意。 果然,窦令窈越发缠着他。 再后来,窦令窈说,要嫁给他。 二人不是没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刚成婚那段时日,他总要折腾到后半夜才肯放过她,翌日醒来了,也要捉住她好好温存一番才起身。 在外的时候,他也老是想她,总是想要尽快忙完手头的事,回去和她待在一起。 窦令窈很快怀上了身孕,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太子犯事被撤,东宫之位空悬,所有皇子的机会都来了。 他为此费尽心思。 窦家给了他很大的助力,这一点不可否认。 但是这不够。 要成为太子,光一个窦家怎么够? 于是,永征帝又有了其他女子。 他知道窦令窈不会开心,因此他并未将此事告诉她。 没想到,这件事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挺着孕肚,找来书房,含着泪问他:“真的吗?” 永征帝不敢看她,只说:“我没有办法。” 窦令窈哽咽着,说:“可是,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的。” 是啊,他答应过。 提亲的时候,窦令窈对他说:“可是,我对夫君的要求很高,我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时,永征帝想也不想,说:“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 永征帝咬咬牙,告诉她:“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我不争,你我都得死。” 窦令窈哭得厉害,永征帝叫来人,将她带回去。 那天晚些时候,下人慌慌张张地找过来,说,皇妃出事了。 她伤心过度,小产了。 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那之后,窦令窈变得不怎么爱笑。 再后来,永征帝成为了太子。 窦令窈自然而然,成为他的太子妃。 永征帝心中有愧,耐心地哄着她:“你看,无论如何,你都是太子妃,都是孤唯一的正妻。” 窦令窈却忽然笑了:“你现在对我,都用上‘孤’的自称了?” 永征帝一怔。 再后来,永征帝顺利登基,成为了皇帝。 即便窦令窈没有子嗣,却也成为了皇后。 永征帝轻声细语地对她说:“朕这辈子,只会有你这一个皇后。” 窦令窈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 这晚之后,窦令窈又怀孕了。 这一胎,便是萧攸澜。 萧攸澜一出生,永征帝便将他立为太子。 他以为这样,窦令窈总会开心了,可她没有,她还是不开心。 从前那么爱美的一个女子,渐渐地不爱打扮,也不爱笑。 倒是窦家,因为窦令窈与萧攸澜,居然生出了异心。 永征帝不可能任由外戚作乱,因此,他开始打压窦家势力。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不敢去见窦令窈,也不怎么敢见萧攸澜。 永征帝一直记得自己小时候的遭遇,因此,他严格嘱托下去,谁也不能欺负了皇后与太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此举感动,窦令窈倒是会主动来找他,主动示好了。 更令永征帝满意的是,窦令窈从来不会为窦家开脱,甚至对窦家的事情闭口不提。 永征帝以为是她终于想通了。 直到后来,永征帝才知道,窦令窈并不是想通了,她只是在为今后做打算。 所谓今后,便是她的身子每况愈下,活不长了。 她将儿子教得知书达理,谦谦君子。 她心地善良,总会帮衬后宫不得宠的妃嫔。 她还收养了失去母妃的小皇子。 她为窦家找了后路,让他们小心谨慎,不可张扬。 至于她自己? 不过三十出头,便撒手人寰了。 那时刚入夜。 永征帝在贤妃的殿中,二人刚在床上脱去衣裳。 门外金福紧急来报,说皇后娘娘病重,快要不行了。 永征帝几乎是从床上跌下来。 金福又说,张太医在那边施了针,定能吊住一会儿。 永征帝匆匆忙忙穿上衣裳,赶去见她最后一面。 赶到的时候,却只听到一殿的哭声。 那一瞬间,永征帝在想,或许她本就不想见他这最后一面。 他们夫妻一场,从两情相悦,到最后形同陌路。 她对他,早就失望至极。 所以后来永征帝尽心培养他们唯一的儿子,希望她泉下有知,可以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可是他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萧攸澜并不像他,至情至性,而更像他的母后。 永征帝怅然地想,难道,是他做错了吗? 可是想做皇帝,又有什么不对? - 另一边。 萧攸澜赶回东宫时,却只见到了园中一片狼藉。 南雪音消失不见,地上散了些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萧攸澜上前一看,是她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对玉镯子。 祖母太后送的那一对。 萧攸澜蹲下身,手握着镯子,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牢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太子殿下!” 魏年快步赶来,“!” 第149章 他不是你 萧攸澜蹙眉。 萧鸣玉的人? 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萧攸澜总有种直觉,今日这些事情,说不准就和萧鸣玉有关! “带进来!” 萧攸澜沉声吩咐,抓着那对镯子站起身。 不多时,便有个年轻男子进来了。 萧攸澜脸盲,没记住他是谁,一眼看去,只觉得这男子风尘仆仆,看起来像是赶了很久又很远的路。 魏年及时道:“太子殿下,这便是王爷身边的白昇。” 第114章 萧攸澜了然,面无表情地问:“说吧,什么事。” 白昇有点儿奇怪为什么东宫是这种氛围,匀了口气,道:“是王爷吩咐小的赶回莲州,拿来了蛊毒的解药。” 萧攸澜微微一愣。 “说是要两份……”说着,白昇从怀中取了两只小白罐子出来。 萧攸澜盯着那两只小白罐子,陷入沉思——难不成,今日之事与萧鸣玉并没有什么关联? 否则,他又何必让人拿着解药来。 “收下解药。”萧攸澜缓声。 “是。” 魏年上前,从白昇手中接过解药。 白昇看起来似乎松了半口气:“既然解药已经送到,太子殿下不妨让南姑娘服下?确保了这是真的解药,小的也便好回去复命了。” 萧攸澜深深看他一眼,“你不知情?” 白昇一愣,“什……么?” 他试探性地问:“小的……应该知道什么?” 这反应,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萧攸澜没再多说什么,侧目对魏年道:“拿去后院,给乌坠服下。” “是。” 白昇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怎么只给乌坠?南姑娘呢?” 萧攸澜一言不发,将镯子放入怀中。 白昇看太子爷这脸色显然并不太好,为了小命,也就没有再问。 不多时,魏年回来了。 “如何?” “乌坠说,这解药是真的。” 萧攸澜嗯了一声,“收好剩下的那个。” 又对白昇道:“你可以回去了。” 白昇还是很想问,南姑娘呢?怎么不见南姑娘? 他忍住了,没问,默默地应了一声,离开了东宫。 等白昇走后,魏年低声来问萧攸澜:“太子殿下,看来今日之事,白昇并不知情。看来,这也与端王无关。” 萧攸澜不言。 魏年轻叹:“想必这是陛下一力主导的。” - 另一边。 南雪音的意识略微恢复了一些,她的嘴唇微张,唤:“萧攸澜……” 忽然,她听见了一声冷笑。 离得很近,那声线并不陌生。 是萧鸣玉。 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萧鸣玉的那张脸。 她被绳子绑得结结实实,扔在床上。 萧鸣玉正坐在床前,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吃。 见她醒了,萧鸣玉微微一笑:“如今和萧攸澜到了什么地步?连昏迷的时候,都要念着他的名字?嗯?” 南雪音盯着他,反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萧鸣玉眯起眼睛:“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不该在这里,你想在哪里?萧攸澜身边?还是陆宴身边?还是说……萧清凌?” 情敌真多啊。 说着他们的名字,萧鸣玉咬牙切齿。 南雪音皱着眉头:“没记错的话,我当面对王爷说过,我要离开端王府。” 萧鸣玉挑眉:“难道,那不是受萧攸澜胁迫才说的吗?” 南雪音一愣,“才不是……” “你是受他的胁迫,”萧鸣玉目光深邃,“我将你派去东宫,让你勾引太子,找出他的隐疾和秘密。可是你的真实身份被他发现了,他看中了你的能力,想要你背叛我,去为他效力。所以,他逼迫你离开我。可是你在我心中很重要,我表面上答应了他,实际上,我仔细谋划之后,把你从他魔爪之下救了下来。” 南雪音身上那种蛊毒带来的剧痛尚未完全消散,他缓缓说着,那些啃噬的痛似乎蔓延到头脑,侵入她的记忆。 萧鸣玉剥出来一颗完整剔透的葡萄,温柔地放到她的唇边,“来。” 可是南雪音转开了脸。 她用力地咬下嘴唇,清晰的疼痛令她可以保持清醒,“不是这样。” “嗯?”萧鸣玉看过来。 “我不是被他逼迫,”南雪音哑声,“我喜欢萧攸澜。我想和他在一起。” 萧鸣玉努力维持的冷静之色彻底瓦解,整个人阴沉下来。 南雪音道告诫他:“放开我。不然,萧攸澜不会放过你。” 萧鸣玉忽然笑了:“你就这么肯定,他会为了你针对我?” 南雪音想也不想:“他会。他不是你,他喜欢我,他看重我。” 萧鸣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那颗葡萄被他捏得不像样,汁水狼狈地滴落下来,弄脏了南雪音的鬓发。 他收回手,不知想到什么,又勾起了一侧唇角,“只可惜,他不会知道,你落到我手上这件事。” 南雪音愣了一下。 “毕竟,抓你的人是皇帝的亲卫。虽说我把蛊毒的药粉给了他们,但中间过了好几手,即便真要追查,也查不到我的身上。相反,今日白昇拿着解药回到奉都,我还假装不知道这一切,让他去了东宫。萧攸澜必定会被我迷惑,即便到处找你,也不会找到我这儿来。” 萧鸣玉摸了摸她的脸,温柔似水的语气,“好了,音音,别想那么多。就当什么萧攸澜、什么东宫都只是一场梦。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就回莲州去了。” 第150章 萧鸣玉肯定被她气得半死 南雪音的手脚动弹不得,但是当萧鸣玉收回手时,她还是努力地转动脑袋,将被他抚摸过的脸颊部位,用力地蹭了蹭枕头,拼了命地抹去了他的气息。 萧鸣玉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温柔之色淡去,眸光显得暗沉:“你讨厌我碰你?” 南雪音刚才蹭得太用力,脸颊红了一整片。 她仰面躺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回答说:“嗯,讨厌。” 萧鸣玉拧着眉,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讨厌就是讨厌。” “你不是喜欢我?”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南雪音说了很多次,已经感到了厌烦,皱了皱眉头,“更何况,我对于王爷来说,只不过是个养了多年的杀手,王爷向来不在乎,如今更是没有必要……” “是我过去不知道。” 萧鸣玉忽然打断了她。 南雪音面露疑惑。 萧鸣玉垂下眼睛,凝视着她:“音音,过去我就喜欢你,只是我一直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如今你不在我身边,我眼睁睁看着你站在别的男人身边,我才开始后悔,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大的一件错事。” 南雪音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如果是过去,萧鸣玉对她说这些,她会很开心。 因为她从前的确喜欢过萧鸣玉,还喜欢了好几年,甚至心甘情愿为了他去死。 可是,她最想要萧鸣玉的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你不相信?” 南雪音神色冷淡:“没有意义了。” “什么?什么叫没有意义?”萧鸣玉一开始还没有听懂。 “你的喜欢,我已经不想要了。” “怎么可能?”萧鸣玉双眸泛红,“你喜欢我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现在是真的愿意为了南雪音收心了! 何况,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即便过去他有过那么多女人,可他的心从始至终都在南雪音的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还不够吗? 突然,萧鸣玉想到了什么,问:“音音,你是不是介意晏稚容?” 南雪音一愣。 这和晏稚容有什么关系? 萧鸣玉放缓了语调,耐心说道:“我娶她,只是为了得到晏家的支持,让他们心甘情愿扶持我成为储君,最终登上皇位。我对她并没有情意,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在他看来,南雪音与晏稚容都是女子,女子之间最喜欢为了喜欢的男子拈酸吃醋。 晏稚容喊走晏三,不就是因为发现了南雪音的存在,吃醋了吗? 同理,南雪音也是因为吃醋,所以想要离开他的身边,用这种手段惹他生气。 “何况,若是你早些查出来萧攸澜有什么隐疾,我何苦要急着娶她?”萧鸣玉语调一转。 南雪音冷冷道:“王爷还怪上我了?” 萧鸣玉语气无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是不得不迎娶晏稚容。没有她,没有晏家,我很难成为太子。难道你不想我成为太子?” 南雪音的表情冷漠得不可思议。 萧鸣玉凝视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音音,其实我可以不要晏稚容……” 他眉心微沉,“我可以不娶她,即便定了亲,也可以退婚悔婚,只是麻烦一些。但是为了你,这也没什么……” 看他的表情,好像是真的为了南雪音做了多少伟大的事情。 顿了顿,萧鸣玉又道:“以后,我再想别的办法去探查太子究竟有什么隐疾。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将来,你便是东宫良娣,太子侧妃。将来我继承大统,一定封你为妃。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中宫皇后,未必有一个妃嫔得宠。” 第115章 在尊贵的端王殿下看来,这已经是最慈悲大度的让步了,这么难得的真情流露,她理应感激涕零,应承下来。 南雪音却面露讽刺:“不必了,王爷。太子殿下没有隐疾。这件事,不过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萧攸澜的脸盲症,她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这是保全他的办法。 见她如此不为所动,萧鸣玉难免不高兴,“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在你心中我还比不上刚认识没多久的萧攸澜?你喜欢他什么?他的尊贵?” “还有他的俊美,”南雪音冷淡道,“没有人和你说过吗,王爷,萧攸澜比你长得好看得多得多。” 萧鸣玉气得胸口闷痛,差点一口血喷吐出来。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南雪音眸光清洌,“王爷总说,过去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其实不然。王爷只是嫌弃我孤女出身,又是杀手,若是娶了我,对于王爷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还会惹人耻笑。” 真相被拆穿,萧鸣玉面色惨白。 “但是萧攸澜不是这样。他从不在乎我的身份。从告诉我喜欢我的那一刻起,他就说只要我,要我做他的太子妃。他对太后、对皇帝,对所有人,都是这样说。他敞亮,真诚,胜过你千倍百倍。他完美到人神共愤,不仅是我,其他人也都更喜欢他。至于你?自私,卑劣,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贪念重,好美色,风流成性,却不负责。即便娶了晏稚容,有了晏家的帮忙,也成不了太子,更成不了皇帝。” 南雪音的一个字、一句话,都像是锋利无比的刀子,往萧鸣玉的心口扎。 他疼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心底忽然冒起火,阴冷地盯住她,“对本王说这些,你不怕本王杀了你?!” 看看,原形毕露了吧。 南雪音忽然发笑:“王爷,晏家的暗卫不在你身边,你要回莲州,那么多人要杀你,你要是杀了我,你自己也得死在半路上。” 她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地说这些话。 因为她知道自己死不了。 相反,她觉得,萧鸣玉肯定被她气得半死。 而事实上,萧鸣玉的确被她气得不轻。 他找不到反驳的话语,“蹭”一下站起身,向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站在那儿,似乎是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情绪,接着转身,慢慢走回到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南雪音。 好一会儿,他从袖中掏出来一样东西,故意当着南雪音的面,仔细地摩挲。 南雪音看清楚后,眸光不由一阵震颤。 第151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鸣玉观察到南雪音的表情变化,嘴角终于扯起一抹笑意。 他摩挲着手中的白玉观音坠子,“音音,你知道吗?其实你特别聪明,你说的很多话都没有错。我的确是介意你的出身,介意你的身份,一直不肯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也的确不会杀了你,反而会留着你的性命,让你保护我回莲州。” 手指收拢,萧鸣玉将白玉观音坠子攥在掌心,俯下身,笑着看向南雪音,“可是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的性格我还是了解,你的很多想法,我也可以猜得到。我知道,你大概是真的不喜欢我了,你惦记着萧攸澜,一心想回到他的身边,或者,你还会为了他,杀了我。” 南雪音一言不发。 这的确是她的想法。 她现在体内蛊毒未解,性命还捏在萧鸣玉的身上,即便想要他的命,也不会亲自动手。 但是,她也有可能在保护他的时候“失误”啊。 被杀手杀了,萧鸣玉怎么也怪罪不到她的头上。 等他死了,她找白昇拿了解药,就可以回到萧攸澜身边了。 “只是你最看重的白玉观音坠子在我的手上,要是我半路上出了任何事,我都会摔碎这个坠子。我知道,这是你爹娘留给你唯一的念想,你说,这坠子和萧攸澜比,究竟哪个更重要?” 南雪音眯了一下眼睛。 “所以,真的,不要想那么多,待会儿我会让人进来,喂你吃暂缓毒性的药。明日回莲州,一定要好好地保护我,不能出任何差错。” 萧鸣玉面带微笑,“等回了莲州,我们再重新来过。忘了晏稚容,也忘了萧攸澜,就你,就我,我们都还年轻,可以从头来过。” 说完,也不等南雪音说什么,萧鸣玉转身向外走去,利落地带上了房门。 南雪音躺在床上,试着用力挣了挣身上的绳子。 可她浑身乏力,怎么也挣脱不了。 不多时,房门轻响,进来一个满脸皱纹的婆子,手上端着一碗药。 她很面生,南雪音从未见过。 萧鸣玉真是谨慎,专门找一个不熟悉的婆子,以防南雪音动之以情说服婆子放她离开。 婆子走到床前,将南雪音扶起来。 “解开我,我自己喝。”南雪音冷冷说道。 婆子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并不解开绳子,只是耐心地喂她将药汁喝下去。 那药汁极苦涩,南雪音没有办法,皱了眉头,硬着头皮吞咽。 婆子喂得很仔细,眼看着南雪音喝下最后一口,这才收了碗。 “你是萧鸣玉新买的下人?”南雪音问。 婆子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不说话,掏出帕子,擦了擦南雪音的嘴角。 南雪音忽然觉得烦躁。 她觉得,这个婆子未免太冷静了。 南雪音短暂思索一番,动了动身子,故意让婆子看见她被绳子勒得发红的脖子。 婆子果然面露不忍,动手解开了捆绑她的绳索。 双手一重获自由,还没等绳子全部都解开,南雪音便忽然发难,掐住了婆子的右手反扭到身后,将她强行压在了床上。 南雪音冷声质问:“萧鸣玉让你喂给我的药,是治什么的?” 婆子呜呜的叫,回答不上来,浑身吓得发抖。 南雪音察觉到了异样,掰开她的嘴巴,微微一愣。 这婆子,没有舌头。 怪不得她发不出声音。 伤口还很新,看来是萧鸣玉刚弄出来没多久。 南雪音又去看这婆子的耳朵,果然,她也已经被弄聋了。 南雪音知道,萧鸣玉派来这样的人,也就可以最大程度地确保万无一失。 南雪音于心不忍,松开了这婆子。 她原本还想扶着婆子在床前站定,婆子却怕极了她,滚到地上,跪着磕了好几个头。 南雪音坐在床沿,看着她的模样,狠狠地拧起了眉头。 - 东宫。 束遇和宋嘉宁慢了半拍赶回来。 萧攸澜刚送走端王府的白昇,站在原地发呆,这儿没有遮拦,灼热的太阳笔直照射下来,萧攸澜却仿佛没有知觉。 “太子殿下!” 束遇于心不忍,叫他,“站在这里太热了,还是回去歇着吧,待会儿还得找南姑娘呢!” 萧攸澜侧目,嗯了一声。 他又看向宋嘉宁,嗓音平缓,“今日,多谢你。” 宋嘉宁摇了摇头。 她年纪还小,又是养在闺阁里面的大小姐,从来没有像是这样急匆匆地奔跑过,已经累得脸色发白。 萧攸澜又道:“束遇,你送宋姑娘回去歇着吧。” 束遇应了一声,正要牵着宋嘉宁回去。 “等一下!” 宋嘉宁却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萧攸澜原本已经打算回去书房,安排筹措到处寻找南雪音的事宜,一听这话,脚步略微一顿。 宋嘉宁加紧两步,走到萧攸澜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了那张叠得很整齐的纸,“这个……是南姑娘给我的。她应该是想要交给太子殿下,但是没有来得及。” 萧攸澜有些疑惑,接了过来。 这张纸被反复拿捏,有许多明显的褶皱。 萧攸澜慢慢地将纸张展开,眸光忽然一顿。 纸张上墨香四溢,一行字娟秀美观,又带着蓬勃的力量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左下角,还用很小的字写了“南雪音”三个字。 萧攸澜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这三个小字,心口软软的,又很酸涩。 这是他一心想要她写的东西,她当时敷衍了两句,他还以为她忘记了。 没想到,她一直记得。 “怪不得,前两天南姑娘要了笔墨,这几年又一直躲在自己房间里呢……”边上飞鸿也看见了这个,忍不住发出感慨。 萧攸澜沉默地将纸张重新叠好,动作温柔地拿在手中。 他向宋嘉宁道了声谢,朝着书房走去。 飞鸿跟在他的身边,“太子殿下,咱们得救回南姑娘,即便是从陛下手中……” 萧攸澜却皱起眉头,“不对。” “什么不对?” 萧攸澜回忆着,“刚才白昇过来,只拿了两个解药,没有拿那个坠子。” 第116章 第152章 你完了,太子殿下 飞鸿没听懂,“什么坠子?” “白玉观音坠子,”萧攸澜眸光微沉,“是她要的东西,但是不在白昇手上。萧鸣玉理应让白昇将坠子和解药一并拿来东宫,但是白昇没有。那坠子,应该被萧鸣玉收走了。” 飞鸿还是不懂,“这……这是什么意思?” 萧攸澜扯起嘴角,“这说明,今日之事,并非父皇一人做的,萧鸣玉也绝非一无所知。” 怪不得,永征帝会得知南雪音是杀手的事情。 萧攸澜将此事隐瞒得很好,皇帝会知道,原来是因为萧鸣玉去报的信。 他未必是当面对父皇说的,只怕是绕了一个弯子,先去找了祖母太后。 那日,所有人都以为萧鸣玉是去宝慈宫中辞行,原来,他是设下了这么大一个局。 “竟然是端王……” 飞鸿觉得不可思议,很快又想到要紧事,“幸好!幸好今日端王还在奉都,要明日才会回莲州去呢!” 萧攸澜转身,“束遇!” 正牵着宋嘉宁的手要出门的束遇站定了回头。 “得麻烦宋姑娘,在东宫多待一会儿,”萧攸澜面色微凛,“现在,你需要跟孤先去一趟角园。” 束遇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 宋嘉宁先松开了他的手,轻声道:“太子殿下一定是察觉出了什么端倪,要去救南姑娘呢。我留在东宫,不会有事的,南姑娘如今生死未卜,才最为要紧。” 束遇听话地点了点头。 - 角园。 听说东宫亲卫将角园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萧鸣玉正在清点行囊。 他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居然就像是南雪音说的一样,太子爷果真来找她了。 萧鸣玉磨了磨牙,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白昇满头满脸都是急切的汗水,“王爷,这太子殿下来者不善,看起来就好像要把咱们角园踏平了似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又叹气,“太子想要解药,王爷不是已经给他送过去了吗?他怎么还出尔反尔,居然跑过来耀武扬威的?” 出于谨慎安全的考虑,萧鸣玉并没有把南雪音的事情告诉他,语气讽刺,道:“谁让他是太子呢?又尊贵,又得宠。他做再出格的事情,父皇也不忍心怪罪。” 白昇很是同情地望了自家王爷一眼。 萧鸣玉问:“他们人呢?” 白昇道:“刚将角园围了,这会儿都在正门外呢。” 萧鸣玉嗯了一声,心想,看来,他们只敢围住院子,到底是不敢擅自闯进来的。 他拍拍手,“行了,既然是东宫的人,那本王便亲自去见一见了。” 束遇就守在角园正门外。 这时,一辆东宫的马车也在门外停稳。 萧鸣玉刚要问束遇做什么要围住自己的院子,便见马车木门被推开,露出了萧攸澜那张俊美而冷漠的脸庞。 萧鸣玉不由得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了! 束遇带着亲卫在前,先赶到将角园围住,萧攸澜又在后面乘坐马车前来。 南雪音对于他来说,当真这么重要? 萧鸣玉藏起内心那些嫉妒、不满的情绪,走上前去,装得一派平静,“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所为何事?怎么将我这角园围住了?” 萧攸澜并不与他多言,踏下马车,干脆利落问道:“南雪音在哪里?” 萧鸣玉更是茫然:“这南姑娘如今不是已经成了东宫的人吗?殿下忘了?前几日,太子殿下威逼利诱,让我派白昇回去莲州,拿了解药过来。白昇这才刚从东宫回来没多久呢!难不成,太子殿下这是反悔了不成?” 白昇也在边上点头:“是啊!太子殿下,小的给了解药,也给乌大人服下了,确定这解药是真的……” 萧鸣玉叹了口气:“殿下,我知道,你对我多有不满,可是这毕竟还是在奉都,天子脚下,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是要惹得父皇不快,朝臣也会多有议论啊!” 萧攸澜对于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感到烦躁又恶心,皱了皱眉头,吩咐束遇:“带人,进去搜!” 束遇应了一声。 他原本打小是个混世魔王,不怕得罪什么勋爵权贵,听了萧攸澜的吩咐,立马带了人往里冲。 角园的还想要阻拦,萧攸澜嗓音冰冷:“谁敢阻拦,都当违抗东宫太子之命处置!” 那帮人畏惧于太子爷的盛宠与威严,一时畏缩。 束遇也便带人成功地闯了进去。 萧鸣玉切齿:“太子殿下!角园毕竟是父皇赏赐给我的!” 萧攸澜却猛地揪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倘若南雪音有任何闪失,即便父皇要保你,我也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萧鸣玉的瞳孔都不由得震颤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萧攸澜从来都是冷淡疏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是很难在他的脸上看见明显的情绪变化。 他就好像一江深邃的水,永远不会泛起涟漪。 这样的情态,这样的言语,真是萧鸣玉第一次见。 眼看着亲卫如潮水一般涌入角园,萧鸣玉却忽然笑了起来。 萧攸澜将他按在墙上,冷冷地问:“你还有闲心笑?” 萧鸣玉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一边笑,一边说道:“你完了,太子殿下。你完蛋了!” 萧攸澜蹙眉。 “你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再也不是众人眼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太子了!在你眼里,女人已经比江山社稷还要重要——再晚些时候,整个奉都,朝堂上下,大家都会知道,太子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居然罔顾兄弟手足之情,带着亲卫强闯角园。” 萧鸣玉的笑脸到最后变得得意起来,压低了嗓音:“不怕告诉你,我一开始派南雪音去东宫,是为了查清楚你究竟有什么隐疾,借此把你从太子的位置上拽下来。如今看来,她这差事办得,比我想象的好得多。她勾引了你,如今在你的心目中胜过了其他一切。今日之后,你只怕是再也做不成太子了!” 可是萧攸澜并没有像是他想象的那样流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 相反,萧攸澜居然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不知道吗?这东宫太子的位置,不是我想要,而是父皇硬要塞给我。你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我根本不屑一顾。” 萧攸澜看向萧鸣玉的眼神只能称得上是同情,“你想把南雪音抢回去,是因为你发现你很喜欢她。那么她有没有告诉你,她现在只喜欢我?她有没有告诉你,我比你好了太多太多?” 萧鸣玉目眦欲裂! 他的心早就因为与南雪音的那一番对话,被刺得伤痕累累。 如今,萧攸澜又无异于在他的那些伤口上撒盐。 萧鸣玉双眸通红,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萧攸澜冷淡道,“即便我做不成太子,你也绝不可能入主东宫。你费尽心思,不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还失去了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人:乌坠,南雪音。真正完蛋的人,是你。” 说完,萧攸澜便松开了萧鸣玉,大步流星,向着角园中走去。 他必须找到南雪音! 也是这个时候,束遇率先从西边的院子出来,“太子殿下,人找到了!” 第153章 不要再执迷不悟 萧攸澜当即望了过去。 只见束遇正领着一个女子从院中走出来。 “南姑娘被藏在衣柜里,还被绑得结结实实,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哭呢!” 束遇嫉恶如仇,更是意气风发,满脸的骄傲,“幸好我们及时赶到,救出了南姑娘,否则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萧攸澜蹙起的眉心却没有片刻舒展,“你确定,她是南姑娘?” 束遇一愣,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子,仔仔细细地看她的脸颊五官,“这不就是南姑娘吗?这鼻子,这嘴巴,这眼睛。这不是南姑娘,那还能是谁?” 他确信,这就是南雪音啊! 萧攸澜摇头,“她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 “气质不对,眼睛也不对。”萧攸澜没有片刻犹豫。 束遇带出来的这个女子,姿态畏畏缩缩,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花。 可是若是南雪音,即便被萧鸣玉抓了,即便被五花大绑,即便被关起来,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相反,她倒有可能言辞犀利,把萧鸣玉气得半死。 见萧攸澜如此,束遇想到了太子殿下的隐疾,叹了口气:“殿下,你别疑心那么多,我敢打包票!这就是南姑娘!” 话音未落,北边传来了一声欢喜的叫嚷:“找到了!太好了!太子殿下,找到南姑娘了!” 东边也有人喊:“殿下!南姑娘找到了!” 束遇一愣一愣又一愣。 伴随着呼声,亲卫们带着各自找到的“南雪音”走向太子爷。 第117章 众人打了个照面,居然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南雪音! 包括束遇在内,所有人都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 “南姑娘不是只有一个吗?” “这怎么……有三个南姑娘?她们还长得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有真有假?” “可……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又是假的?” 束遇咬牙切齿,问三个女子,“南姑娘,哪个才是真的你?” 一个女子胆怯地低着头,满脸都是泪水。 一个咬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紧张地看来看去。 还有一个只顾着冲他们笑,尤其是朝着萧攸澜笑。 萧攸澜不言,眼角余光瞥见了从正门踏进来的萧鸣玉。 此刻萧鸣玉的脸上,挂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似在说:你不是来找南雪音吗?现在你找到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呢? 束遇终于意识到自家太子爷这是被人戏耍了,怒不可遏,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大步上前,质问:“南姑娘呢?” 萧鸣玉双手一摊,指着那三个一模一样的女子,“南姑娘,不就在那儿吗?” “放屁!”束遇瞪眼,“南姑娘怎么可能有三个?真的南姑娘呢?你藏在哪里了?” “真的南姑娘,不应该在东宫吗?”萧鸣玉看向萧攸澜,“太子殿下说得没错,我是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南姑娘。可是南姑娘如今爱上了太子殿下,一心为了太子殿下离开我的身边。我伤心欲绝,因此找来了三个和南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以此缓解内心的悲伤……难道,这也有错?” 萧攸澜回视萧鸣玉,眸光中透露出杀意与危险。 萧鸣玉却只顾着笑,装模作样地轻叹,“幸好,我的人还懂一些易容术,这样,我也能时时见到南姑娘了。” 束遇被萧鸣玉这一番不要脸的话气得不轻,对萧攸澜道:“殿下,人肯定还被他藏着!咱们继续找!” “……不必了。” 萧攸澜缓声制止。 “为什么?!”束遇不解。 “他敢这样明目张胆,定然是早已将南姑娘送了出去。他不怕查。”萧攸澜道。 在与萧鸣玉斗法的这些年,萧攸澜也多多少少摸清楚了萧鸣玉的手段。 束遇一听也是急切:“那怎么办?” 要是找不到南雪音,他回去了告诉嘉宁,嘉宁只怕也要跟着难过。 “先走,”萧攸澜当机立断,“增派人手,封城!” 即便萧鸣玉及时将南雪音送出了角园,可是奉都城那么大,萧攸澜反应又及时,萧鸣玉肯定还没有来得及将人送出城去。 只要封城,那么萧攸澜就有机会找到她! 说着,萧攸澜大步向外走去。 也是这个时候,另一队人马围住了东宫亲卫。 为首的是陆老将军,表情严肃,道:“太子殿下,您该回东宫了!” “孤还有事,老将军还是不要阻拦为好。”萧攸澜冷漠道。 “老臣是奉命而来!” “奉谁的命?” “陛下!” 短短二字,掷地有声。 陆老将军望向萧攸澜,“陛下说,太子殿下是少年人,一时冲动,在所难免。可是这世上的事情皆有定数,各人也有各人的该走的路。太子殿下不要再执迷不悟。” 萧攸澜皱紧了眉头,“若是孤非要呢?” 陆老将军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怪老臣冒犯了。” 说完,萧攸澜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汉子,不由分说的一记手刀,狠狠劈在萧攸澜的后脖颈。 他没有料到还有这一下,在剧痛之下彻底昏迷过去。 那汉子稳稳接住了萧攸澜的身子。 “回东宫!” 陆老将军一声令下。 没有了太子爷作为主心骨,东宫亲卫也都知道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哪里还敢违抗? 唯有束遇梗着脖子,“陆老将军!您做出这样的事,等太子殿下清醒了得知,一定会怪罪!” 陆老将军却道:“太子殿下不过年轻气盛,一时被人蒙蔽,等他清醒过来,就会知道,无论是陛下,或是老臣,都是为了他好。” 第154章 至少小爷爽到了啊 束遇只觉得这话实在可笑,“无论是陛下,还是您,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就能知道殿下最想要的是什么?怎么就能肯定殿下是受人蒙蔽?我日夜陪伴在太子殿下身边,我也亲眼见过那位南姑娘,我知道殿下绝不是像将军说的被蒙蔽了,他与南姑娘是真心相爱!” 陆老将军满脸的不赞成,“你与殿下一样,年纪太小,不知道这世上人心复杂!我与陛下这是在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们提醒,及时将你们从险境中拉出来。信我的,信陛下的,这绝对没错!” 束遇还想要反驳什么,陆老将军沉声低呵:“好了!束大人,往后几日,太子殿下只怕是要在东宫养伤,你这个东宫亲卫,也还是回家休息几日吧!” 又哼笑了一声,“只是你家中长辈,便不如我这般好说话,倘若束大人还是口口声声要维护那南姑娘,束大人怕是要受责备,连亲事都会有影响。” 说完,扬长而去。 束遇留在角园门口,脸色隐隐发白。 身后,萧鸣玉兀自笑出声来。 束遇回头,萧鸣玉站在那儿,身后跟着那三个“南雪音”,他似笑非笑地望向束遇,道:“那就,不送了,束大人。” 这副嘚瑟的样子,真是看得束遇心里一股无名火。 他本来真的打算走了,没走两步,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这段时间,南姑娘和太子殿下相处得这么好,一切都在朝着很好的方向发展! 没想到萧鸣玉又跑出来搞事情! 可他分明都已经和晏家定亲了啊,他这样做,对不起南姑娘,也对不起晏小姐。 束遇越想越气,一咬牙,掉头又折了回去。 萧鸣玉正往回走,见他回来,又露出笑来,“哟,束大人,这是……” 没等萧鸣玉把话说完,束遇大步流星,走到了他跟前,扬了右臂,便是结结实实的一拳头。 突如其来一下,私下骤然响起连片的惊呼尖叫。 萧鸣玉也被这一拳头打懵了,整个人往后跌跌撞撞退了两步,半边脸颊火辣辣疼得厉害。 “束遇!你疯了!” “这可是端王殿下!你竟敢打他?!” 束遇却满脸的畅快,甩了甩右手手腕,“打的就是他!” 他可是东宫亲卫,常年锻炼,又总是跟人打架,这会儿在气头上,那手上力道又完全没有收着的意思。 不一会儿,萧鸣玉的脸颊肿得有半天那么高,眼睛都被挤得睁不开。 四周的人都来搀扶他。 萧鸣玉将他们撇开了,看向束遇,嘲讽:“一时冲动打了本王,回了家你也少不得一顿毒打。你又得了什么好处?” 束遇却是终于笑出声来,“至少小爷爽到了啊!” 说完了,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白昇走上前来,“王爷,那束遇真是胆大包天!您伤成这样,还是快些回去上药吧。” 萧鸣玉被气得切齿,嗯了一声。 回去上药的路上,白昇频繁偷看萧鸣玉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小声地问:“王爷,那南姑娘……真的是您藏起来了吗?” 萧鸣玉讥笑:“你也来打探本王的消息?” 白昇忙否认:“小的不敢!” 萧鸣玉加重语气,“何况,什么叫藏?她原本就是本王的!” 白昇讷讷,不敢再说什么。 - 萧攸澜再醒来时,天色已暗。 他身在东宫,躺在床上。 一睁眼,便听见飞鸿惊喜道:“太子殿下醒了!” 宫人们鱼贯而入,太医为他把脉检查身子,侍从为他擦脸擦手。 萧攸澜薄唇微动,只是问:“她呢?” 飞鸿却不敢看他的表情,转开身,要去门外传话。 萧攸澜撇开把脉的太医,一把抓住了飞鸿的手腕,“你躲什么?孤问你,南雪音呢?” 飞鸿低垂着脸,“殿下,陛下马上就到了。” 萧攸澜皱起眉头,“孤不见陛下,孤要见南雪音。” 说完,他不顾一切地下了床,大步向外走去。 太医、宫人们成群地阻拦他,拉袖子的拉袖子,抱腿的抱腿,恳求声、哭诉声响彻了殿宇。 直到永征帝威严嗓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萧攸澜已经挣扎着走到门口,看见夜色之下一身玄色华袍的男子,也看见他身旁满脸担忧的宗太后。 他凝望着他们,“父皇,祖母,放我走吧。” 永征帝拧起了眉头。 宗太后走上前来抱他,眼中含着泪光,“好孩子,你病了,得好好休息才是!” 第118章 “我没有病。” 萧攸澜摇着头,看向她,“倒是祖母,这件事,是不是和您也有关系?” 宗太后一愣。 “是四哥告诉你,小雪她是杀手,所以你去告诉了父皇,让父皇出手解决小雪。” 萧攸澜声线平缓,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半晌,宗太后都说不出话来。 永征帝怒道:“你祖母这是为了你好!一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女杀手,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像什么样子?!你是太子!是邺朝的希望,是皇家的脸面!” “我说过了,我不做太子,也不做皇子,”萧攸澜看向他,“父皇另选一番脸面吧。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你糊涂!” 宗太后红着眼睛,“你何必为了一个女子,与你父皇闹到这个地步?你还年轻,你只有二十多岁,等以后,你见识的事情多了,你遇见的女子多了,你就会知道,那南雪音并不是无可替代……你会忘掉她,再也记不起她长什么模样!” 萧攸澜忽然问:“可是祖母,我到现在还记得红缨大将军的样子,它身上有几块花纹,它的叫声是什么样。” 宗太后猛地一怔。 倒是永征帝奇怪:“什么红缨大将军?” 宗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是我小时候养过的猫。”萧攸澜解释。 永征帝有点儿记起来了。 萧攸澜小的时候,的确养过一只猫。 永征帝蹙眉,“这种时候,你提那畜生做什么?” 萧攸澜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父皇,红缨大将军死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告诉我。你说不过一只畜生罢了,转头我就会忘了。祖母说,我会有其他的猫,我会忘掉红缨大将军的样子。” “祖母,你说得没错,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可是我一直没有忘记红缨大将军。我刚养它的时候,它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它摇摇晃晃走路的样子,它开心喝奶的样子,它趴在我案头安睡的样子。我都记得。” “我也一直记得,是四哥淹死了红缨大将军。我还知道,四哥做这件事,是得到了父皇的应允。你们说我更喜欢一只猫,连兄弟姊妹都不亲近了,今后只怕是连父皇祖母都不肯要了。” “父皇你和祖母说,我那时候年纪小,我不会记得这些事情,等我长大了,我就会忘记,你们说,那都是为了我好,等我长大了,我就会明白你们的良苦用心。可是我到现在夜里做梦,都还是会觉得难过。我在想,为什么要淹死我的小猫呢?它那么小,吃的东西也不多,它从来不会凶人,它究竟碍着什么事了呢?” 第155章 将我贬为庶民 听着萧攸澜缓慢的叙说,永征帝和宗太后纷纷怔住了。 那只猫的事情,其实他们都记不清了,若不是萧攸澜这会儿提及,他们压根都不记得,宫中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太子曾经有过一只小猫,可是他们合力杀了它。 永征帝紧绷着脸,“你说这么多,便是怪罪你祖母,怪罪朕的意思了!” 他冷笑一声,“谁家太子会养着一只猫?整日就在书房跟猫待在一起,也不去和兄弟姐妹说话玩耍,这样下去,哪里还有半点太子的样子?” 萧攸澜不说话了。 他觉得很窒息,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 自从失去了母后,很多时候,他都觉得窒息。 很多人都羡慕他这个名正言顺又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可是很多时候,萧攸澜真的过得很不快乐。 红缨大将军死的时候,他抱着小猫湿漉漉又冷冰冰的尸体,哭了很久。 萧鸣玉当时就站在一旁,笑着说:“不就是一只畜生,你怎么哭成这样?它又不是你的兄弟姐妹,更不是你爹妈。当时皇后娘娘过世的时候,你好像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吧?” 萧攸澜将小猫的尸体掩埋起来,那之后,就很少再微笑。 他也不再轻易养什么小猫小狗,更不轻易喜欢什么人。 一来,他的母后教会他,要一心一意。 二来,他害怕失去。 “还有那个女杀手!” 永征帝厉声,“多大的人了,还会被区区一个小女子引诱到这种地步,为了她又是顶撞朕,又是带兵围了你四哥的院子。当初你那只猫该死,如今这女子更是该死!害得你们兄弟阋墙,这不是红颜祸水是什么?幸好朕及时让人将你带了回来,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惹得朝野上下耻笑!” “父皇。” 萧攸澜再度开口,嗓音带着明显的哽咽,“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给你们惹过麻烦,也没有要求过什么。你们希望我做太子,我做了。你们希望我懂事,我也努力听你们的话。可是如今,我只是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有什么用?真心又有什么用?”永征帝突然打断他,“你是太子!你只需要掌握权势!” “可我不喜欢权势!权势冷冰冰的,皇位冷冰冰的,整个皇室都冷冰冰的,”说着,萧攸澜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我的母后死在冰冷的宫殿,我经常觉得,我也会死在这里。以前是红缨大将军,后来是南雪音,她们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好像这皇宫里也会有温暖。” “怎么,朕是你的父皇,给不了你温暖,你的祖母太后,也给不了你温暖?在你眼里,只有一只猫、一个女子能给你温暖?我看你是读圣贤书读傻了!在这世上,只有你的父皇母后,你的祖母,才会无条件地爱你!” 萧攸澜忽然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不断地涌出来,打湿了一整张俊美的脸庞。 宗太后眼看着,心疼得老泪纵横,“别说了,都别说了……攸澜,你好好地睡一觉,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说着,她扯着萧攸澜的手臂,要带着他回去床上睡下。 可是萧攸澜没有动。 他已经长大太多了,身形高大,又有了成年的力量。 当年萧攸澜失去红缨大将军,也是这样哭,宗太后还能抱着他离开。 如今,却已经不行了。 萧攸澜轻轻地将宗太后推开一些,面朝永征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呀!”宗太后意识到不对劲。 永征帝也蹙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攸澜向着永征帝深深地俯首,脑袋磕在坚硬冰冷的地面,“若是父皇真的爱我,就请撤去我的太子之位。” 永征帝一怔。 “如果可以的话,父皇也请除去我皇子的身份,将我贬为庶民。如此一来,我与一个女杀手,也便般配了。” 永征帝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萧攸澜。 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嫡长子! 他最得意的儿子! 其他的儿子,要么体弱,要么风流,要么蠢笨,全都难登大雅之堂,也难能继承大统,只有这个儿子。 自从有了萧攸澜,邺朝风调雨顺,满朝文武赞不绝口,都说,陛下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位太子殿下。 既是为了让他那个福薄的母后泉下有知,也是因为当真赞赏喜爱这个儿子,永征帝对萧攸澜寄予了厚望。 萧攸澜的课业从来都是最重的,他要背最多的诗书,要写最多的文章,并且大部分时候都是永征帝亲自检查。 骑射也从不落下。 萧攸澜每天睡觉的时间很短,小的时候还有三四个时辰,等长大一些,就只有两三个时辰了。 永征帝并不是不知道,其他皇子公主不喜欢萧攸澜,有时候,还会合起来欺负他。 可是永征帝觉得,他也是从小被欺负长大的。 这些痛苦,有助于成长。 于是,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那只猫,永征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就好像这次的杀手。 永征帝怎么也想不到,萧攸澜居然一直惦记着那只猫,更是没想到,萧攸澜居然哭了,还跪下来恳求,要去做庶民。 永征帝气恼质问他:“你知道天底下多少人做梦都想入皇家?你要去做庶民……你知道庶民的日子有多苦吗?!” “请父皇除去我皇子的身份,将我贬为庶民。”萧攸澜却只是简单重复。 永征帝气得不轻,胸口憋闷得慌,咬牙切齿:“萧攸澜!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 萧攸澜抬起了头,“儿子忤逆不孝,还请父皇……” 话还没有说完,他痛苦地皱起眉头,猛地喷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第156章 我是做得好,但你不行 南雪音再醒来时,天色明亮。 她躺在马车里,底下应该是铺了冰块,即便是炎炎夏日,四下封闭,却也并不闷热。 马车正摇摇晃晃,不出意外的话,正在回去莲州的路上。 她皱起了眉头,很仔细地回想。 喝完婆子端来的那碗药之后,她的确感到身上蛊毒的疼痛在消减。 第119章 但是后来,她莫名其妙又陷入了昏迷。 再之后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直到此刻。 与她一起同在马车里的,只有那个耳聋哑巴的老婆子,正低着头,缝着一件小衫。 见她醒了,婆子赶紧停下手上动作,敲了敲马车木壁。 不多时,马车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萧鸣玉探身进来。 看向南雪音,他满面温柔,笑道:“你醒了。音音,你睡了很久。” 婆子很害怕他,见他来了,攥紧了手中小衫与针线,蜷缩到了角落里。 萧鸣玉就当她不存在,在南雪音身旁坐了,笑盈盈道:“这会儿我们已经出了奉都,按照这速度,明日午后,便能抵达莲州了。很久没回去,你想不想念?” 南雪音表情冷漠,语调也无情:“一点也不想念。” 萧鸣玉就当没听到她说的这话,笑道:“你之前告诉我,太子发现你不见了,一定会找到你。可是他并没有。” 南雪音斜眼看他。 “你不相信?”萧鸣玉气定神闲,“他身为太子,倘若他铁了心要找你,无论我怎么藏,都无法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若是他当真来找你,你又怎么可能安稳躺在我的马车上?” 他深深地望着她,“太子身边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觉得你新鲜,觉得你好看,也便对你好些,说一些甜言蜜语。等他碰到了更美貌、更喜欢的,也就把你给忘了,不会再喜欢你。更何况,你知道皇帝和太后不喜欢你,你做不成太子妃。忘了他吧。等回到莲州,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南雪音依旧不为所动。 萧鸣玉的耐心有点儿被耗尽了。 他是亲王,一直以来身边美人环绕,无论是对谁,不出三两句,便能将对方拿下。 即便是晏稚容这般女子,也没有让他花费多长的时间和精力。 可是他对南雪音已经说了那么多的好话,姿态也已经放得足够低。 萧鸣玉不明白,她究竟是在纠结什么? 萧鸣玉皱着眉头,半晌,忽然眯起眼睛:“你这样忘不掉萧攸澜,是因为什么?他在床上,弄得你很舒服?你喜欢他什么样,告诉我,我也可以……”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断了萧鸣玉所有未尽的话语。 萧鸣玉没有躲开,硬生生地受了这一下。 南雪音没收着力,他的脑袋被打得偏向一侧。 他舌头顶了顶腮帮,转过头来,“怎么了,生气了?那看来是我说到了点子上。萧攸澜不是说没有碰过女人吗?怎么就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南雪音讽刺地扯起嘴角:“在骗我之前,还是先把自己脸上的伤遮干净了再来吧。” 萧鸣玉一愣。 “萧攸澜找我了,还闯进了你的角园。是谁打了你?束遇?”南雪音不疾不徐地说着。 萧鸣玉的脸色更加难看。 南雪音却移开视线,不肯再看他。 马车缓慢行驶,良久,萧鸣玉低声道:“至少你愿意跟我说话,这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南雪音觉得可笑,“你知道,我第一次从东宫逃走,萧攸澜找到我之后,我是怎么对他的吗?” “怎么?” 南雪音的目光陡然落到他的脸上,“他对我说了很多话,我始终沉默不语。” 萧鸣玉怔住。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萧鸣玉说不上话来。 “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心里就已经喜欢上他。我喜欢谁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只有我讨厌一个人,我才会说很多难听的话。比如,现在,”南雪音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带任何温情,“萧鸣玉,以前喜欢你是我年纪小,单纯,见过萧攸澜,我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烂人。你要是继续和我待在一起,更难听的话,我也说得出口。” 萧鸣玉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又被她气得不轻。 这会儿的萧鸣玉很有一种将南雪音从马车上踹下去的冲动。 但是萧鸣玉忍住了。 “你好得很。” 他几乎是从牙齿关节里挤出来这一句话。 刚才来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萧鸣玉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没有良心,真是讨厌得很!他转身,推开木门,很快下去了。 看着木门合拢,马车内归于宁静,南雪音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她伸手撇了撇空气,好像是要把属于萧鸣玉的气息全都驱散。 忽然,马车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 南雪音判断,这是骏马受了伤。 马车陡然停驻,她又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惊呼,“有刺客!” “刺客来了!” “保护王爷!” 外面一团乱,很快打了起来。 南雪音依旧坐在马车里,偏了头看那婆子耐心地绣着东西。 婆子听不见,也就没有反应,绣得十分专心。 而南雪音虽然听见了,但也没有所谓,她巴不得萧鸣玉去死,因此看得也很是认真。 “南雪音!” 直到外面传来萧鸣玉气急败坏的声音。 南雪音歪了身子,不紧不慢,开了马车木头窗子向外看去。 刺客出现得太突然,守卫保护能力有限,萧鸣玉左臂受伤,被几个人保护着,可还有许多杀手虎视眈眈。 他盯着她的方向,神色阴沉,怒喝:“还不出来保护我!” 南雪音眸光冷漠。 萧鸣玉咬牙切齿:“不然,我摔了你的白玉坠子!” 南雪音冷笑了一声。 既然都拿白玉坠子当要挟了,南雪音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关了窗子,推开木门,一个旋身下了马车。 有了南雪音的加入,战局很快发生了逆转。 最后一个刺客被南雪音一刀抹了脖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倒在地上。 “南姑娘威武啊!” 贴身保护萧鸣玉的白川情不自禁发出赞叹。 他也在心中感慨,这便是爱情的力量了!见到王爷陷入危险,不管是千军万马,到了南姑娘面前那也是没用的! 南姑娘势必要为了心上人杀出一条血路来! 南雪音抬眼看向他,也见到了在他身旁的萧鸣玉。 萧鸣玉脱离危险,松了口气,也是温声说道:“你做得很好。” 南雪音将沾满人血的刀子往他脚边一丢,冷冷道:“我是做得好,但你不行。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你就没有考虑过,你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该死了吗?” 第157章 我都要羡慕你们俩的爱情了 萧鸣玉猛地一怔。 其他一众暗卫守卫更是一怔。 谁也没有想到,南雪音会对萧鸣玉说出这样一番话。 尤其是白川。 南姑娘这是……不再喜欢王爷了? 南姑娘人很好,很仗义,也很讲义气。 白川思来想去,都觉得,一定是王爷做得不对,让南姑娘伤心了。 倒是另一边,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那是花怜莺。 她跟着萧鸣玉从莲州到奉都来,自然也要跟着回去。 她亲眼见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也听到了南雪音说的那一番话。 她觉得真是畅快,也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南雪音侧目,看向花怜莺。 她还在笑。 南雪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花怜莺脸上仍挂着笑容,那句“姐姐”刚发出半个音节,没有说完。 “啪!” 一记耳光,彻底将花怜莺打得懵了。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打我?我什么都没说,我也没有得罪你!” 南雪音面无表情:“想打就打了,要是觉得委屈,你带回来啊。” 花怜莺傻了,更是憋屈得很。 放眼整个端王府,也没几个能打得过南雪音的! 更何况她只是个弱女子…… 这一巴掌,她只能忍气吞声受着。 花怜莺想哭,撇了下嘴,晶莹的眼泪已经在眼中不住打转,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敢哭,我就打死你。” 南雪音冷冰冰地发出威胁。 花怜莺一怔,硬生生把泪水憋了回去。 南雪音打量着她吃瘪如鹌鹑的模样,心里终于爽了。 之前她就觉得花怜莺动不动流泪卖惨的样子可恶,以前顾念着萧鸣玉,一直忍让,如今,她连萧鸣玉都打,更何况是一个不受宠还没地位的花怜莺? 南雪音最后各看了花怜莺与萧鸣玉一眼,浑身舒畅,感觉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她不紧不慢,重新又上马车去了。 花怜莺捂着疼痛的脸颊,只敢默默地哀伤。 萧鸣玉则是生了半天的闷气。 过去那个好好的南雪音去哪里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想要一巴掌拍死! 第120章 不…… 不对。 过去的南雪音,好像也并不好。 经历杀手训练的时候,教导她的那些杀手就对萧鸣玉说过,南雪音看似是个女子,实际上并不比男子柔弱。 她不是没有受过欺负,只是她每次都会加倍报复回来,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敢去惹她了。 所以,南雪音本性就是这样。 她从来不是什么温顺的人。 萧鸣玉也渐渐地记起来,过去南雪音会偷偷瞅他,见了面,她垂着眼睛,好久才憋得出一句话来。 所以一开始,萧鸣玉并不觉得她是喜欢自己。 他甚至误以为南雪音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子。 直到如今,萧鸣玉终于意识到,南雪音其实本性恶劣。 萧鸣玉也有些坏心思地想,只怕萧攸澜还不知道南雪音的本性!若是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萧攸澜肯定会厌弃她! - 东宫。 萧清凌求见萧攸澜,一开始,飞鸿是拒绝的。 他觉得,太子爷不会同意见靖王,他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弟弟。 萧清凌却笑嘻嘻道:“你不如先去问问太子呢?” 飞鸿听话地去问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萧攸澜示意:“让他进来吧。” 在飞鸿的疑惑之中,萧清凌进了东宫,也见到了萧攸澜。 他站在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萧攸澜,“一开始听说你和父皇、祖母大吵一架,还吐了血昏迷,我本来还不相信,今日一见,才知道,这是真的。” 萧攸澜的脸上没有血色,平静地望向他:“南雪音被萧鸣玉带走了。” 萧清凌咬咬牙,“我知道。” 他在床沿坐了下来,“当时我就奇怪,他怎么跑去宝慈宫见了祖母太后,真是没想到,原来他谋划着这个!” “父皇囚禁我,束遇也被关在了家里。我出不去,你帮我的忙。”萧攸澜缓慢说道。 萧清凌挑起眉毛:“要是我找到了她,她可以就是我的了!我是不会把她还给你的!” 萧攸澜停顿片刻,道:“最重要的是救出她。” 萧清凌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默了片刻,萧清凌很是好奇,问他:“我其实有点奇怪,你喜欢她什么?她的美貌?” “她像我的猫。”萧攸澜道。 “你的红缨大将军?” 萧攸澜嗯了一声,肯定这说法的意思,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我觉得她很像猫,但并不是因为将她作为红缨大将军的替代,只是因为我喜欢她。喜欢她打架很厉害,喜欢她牙尖嘴利,也喜欢她的满嘴谎话。” 萧清凌盯着他一瞬,“照你这么说下去,我都要羡慕你们俩的爱情了。” 萧攸澜的目光转到他的身上,“你去救她。我可以把东宫太子的位置让给你。” 萧清凌微微一愣。 他没有想到,萧攸澜为了南雪音,会做到这种地步。 但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他又觉得,南雪音是值得的。 出了东宫,萧清凌便去找了永征帝。 他要辞行。 永征帝最近心情很差,先是嫡长子闹出这种事情,再是萧鸣玉离开奉都,现在萧清凌也说要走了。 他也因此起了疑心,张口先问:“听说,你是从东宫过来?” 萧攸澜离不开这里,永征帝觉得,他会恳求萧清凌帮他。 萧清凌没有否认,“是啊。” “他跟你说了什么?”永征帝眯起眼睛。 “太子哥哥说要把太子的位置让给儿臣。” 永征帝一愣,冷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萧攸澜会说这种话! “可把儿臣给吓坏了,赶紧问他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和父皇吵架了,他却说不是,又说这是为了什么女人什么的。”萧清凌说到女人,还打了个寒战,好像是觉得这很可怕。 半真半假说的话,永远是最可信的。 永征帝听了,对他的怀疑也基本上没了,冷冷道:“你太子哥哥这是被女人迷惑了!” 萧清凌他按期:“是啊,所以,儿臣得赶紧回亭州才行。” 永征帝蹙眉:“怎么不多留几日?” “父皇,亭州位于边境,前不久战争才刚结束。最近咱们奉都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到亭州,谁也不能肯定会不会发生什么。父皇已经有了许多烦心事,儿臣不希望这些烦心事多添一件。” 永征帝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欣慰,“你真是个乖孩子。” 萧清凌乖巧道:“这都是儿臣分内的职责。” 见过皇帝,萧清凌还去宝慈宫向宗太后辞行。 离开了皇宫,萧清凌的表情严肃起来,吩咐下去:“你们几个,装扮成本王的样子,返回亭州。路上,不可露出马脚。有任何异动,立马飞鸽传书告知。” “至于本王,要去一趟莲州!” 第158章 给我捶腿 由于路上遇见了刺客,萧鸣玉一行迟了些才抵达莲州。 马车在端王府门外停稳时,天色已暗。 南雪音推开木门,一眼看见萧鸣玉,正站在马车之下等待她。 南雪音勾出讽刺的笑:“怎么,这都到了端王府,王爷还怕有刺客?” 萧鸣玉按着性子,尽量温和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南雪音收了笑,目光有些冷漠。 “怎么?” “无话可说。” 萧鸣玉哼笑一声,“那白玉坠子,也就可以不要了?” 南雪音皱起了眉头。 见她吃瘪,萧鸣玉心里那点儿不爽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些,挑了挑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 片刻后,书房。 萧鸣玉坐久了马车,浑身疲惫,一屁股坐到榻上。 识趣的侍女立马迎上前,一个跪在地上为他脱去鞋袜,另一个很快端来了茶水点心。 萧鸣玉歪坐在榻上,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见南雪音迈步进来。 很明显,她不情不愿。 萧鸣玉盯着她,眉头蹙了起来。 侍女为他脱去了鞋袜,柔软的手掌顺着他的膝盖抚摸上来,嗓音娇怯:“王爷,奴婢为您捶一捶腿吧。” 上一回,这侍女如此说完,便是留宿书房,陪着萧鸣玉过了一晚,第二日,得到一碗避子汤药的同时,还得到了许多的赏赐。 她是故技重施。 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得到应允。 萧鸣玉的表情甚至更不好看了一点,冷冷道:“都下去!” 侍女虽说疑惑为何如此,但还是顺从地起身离开了。 南雪音瞥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疑惑今日太阳好像也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你介意这些侍女的话,明日我就将她们全都遣散。” 萧鸣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缓慢开口。 南雪音更疑惑,“你的侍女,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鸣玉深吸口气:“你还没有离开端王府,你还是我端王府的人。” 南雪音点点头,“那你怎么样才能让我离开?” 萧鸣玉却是反问:“你要怎么样才愿意留下?” 南雪音讥笑:“我不可能留下。” “那么同样,你也不可能离开。” 南雪音露出厌烦的表情。 良久,她恶声道:“你这样,真的没意思。你我相识一场,没必要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 萧鸣玉微微一笑:“这就叫场面难看了?” 他故意挑起了眉毛:“现在东宫的场面,才叫真的难看。” 南雪音一愣,抬眸看去。 她知道萧攸澜的性子。 他和他的那个父皇的关系向来不是很好,每次他见完了皇帝回来,总是闷闷不乐。 上一次,南雪音假装豆蔻,消失不见之后,萧攸澜也是闹了好久。 这回,他只怕又折腾出了许多事。 “想知道有关萧攸澜的事情吗?”萧鸣玉问。 南雪音当然想知道。 萧鸣玉挑了眉毛:“过来给我捶腿,我就告诉你。” 南雪音微微一愣。 萧鸣玉撩开衣摆,露出双腿,还将两条腿往上一摆,放到了榻上。 这是示意南雪音过去给他捶腿。 南雪音沉默片刻,挪动步子上前。 “真这么喜欢萧攸澜啊,这么担心他,为了他,还会心甘情愿给我捶腿。”萧鸣玉的声音带着妒意。 南雪音在榻前站定。 萧鸣玉抬抬下巴,“你来。” 南雪音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萧鸣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瞬,南雪音扬起右拳,照着萧鸣玉的双腿狠狠地捶了下来。 “咔嚓!” 一声响。 似乎是这张软榻底下支撑的木头断裂了,萧鸣玉的双腿直接受力,剧痛涌来,令他差点两眼翻白。 第121章 “南雪音!”萧鸣玉咬牙切齿,痛得起了一身冷汗。 南雪音歪着脑袋:“不是说捶腿?” “这是捶腿吗?!”萧鸣玉的骨头都快断了! “我只会这种,”南雪音道,“我是杀手,又不是侍女。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还让我来给你捶腿,不是犯贱是什么。” 萧鸣玉气得不轻,喘着气问她:“你不想知道萧攸澜的事情了?” “捶了腿都不说,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南雪音嗤笑一声,懒得多说,转身就走。 “南雪音!” 身后传来萧鸣玉的怒吼,“你真是好样的!别忘了,你爹娘留给你的坠子还在我手上!我迟早砸碎它!” 南雪音嗤之以鼻。 砸碎了坠子,他还拿什么要挟她? 他才不敢砸。 但说起来,那坠子,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了。 还有萧攸澜…… 南雪音神色微沉。 离开书房不久,南雪音老远看见白昇与白川两兄弟的背影。 二人正敦促着底下人搬运行李。 白川好奇地问:“哥,你说这南姑娘为什么突然这样对咱们王爷?她以前不是很喜欢王爷吗?” 白昇很冷静:“不该问的别问。” 白川却摩挲着下巴:“真要我说,肯定是南姑娘移情别恋了。毕竟她在东宫待了好久,太子殿下多好啊,长得好,身份高,还专情。我要是个女子……即便我是男子,我也更喜欢太子殿下啊。” 白昇:“你这话要是被王爷听见,你就别想活了。” 白川:“嘤,哥哥救我。” 南雪音:……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白川这么娇。 白昇最先察觉到气息,转过头来,看见南雪音,立马喊了一声:“南姑娘。” 白川刚说完了她的事情,有点儿心虚,低低叫了声:“南姑娘。” 南雪音并不介意他们背地里的议论,单刀直入,问:“奉都东宫,太子情况怎么样?” 白昇脸色不怎么自然,“南姑娘,此事……我并不知晓。” 南雪音明白他的意思,“萧鸣玉不许你们告诉我?” 白昇没吭声。 这是默认。 南雪音淡定道:“告诉我,或者,我每天看见你弟弟一次,就打他一次。” 白昇一愣。 白川也是一愣。 白川无辜大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南雪音耸了耸肩膀:“用一个人最看重的东西威胁他,这是萧鸣玉和萧攸澜教给我的道理。” 白川委屈巴巴,看向白昇。 白昇正在犹豫,总觉得南雪音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 “快!快叫大夫来!” 不远处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个侍女。 有人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叫大夫?王爷身子不舒服吗?” “王爷他……腿差点被锤断了……伤得好重……” “什么?这是谁干的?” “是……” 侍女正要说出口,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南雪音,脸色一白,惊恐地将话语收了回去。 “反……反正王爷是伤了,去请大夫来吧!” 白昇看看那侍女,又看看南雪音。 好吧。 连王爷都打,更别说是打他的弟弟了。 白川欲哭无泪:“哥哥……” 第159章 为什么非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原本捶了萧鸣玉一下,南雪音的心情还算不错。 但是听白昇说完了萧攸澜的近况,她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果然,他和皇帝大闹一场。 吐血,这太严重了。 束遇也不在,他现在一定过得很糟糕吧? 他知不知道,她还活着呢? 那他又知不知道,她一定会回去呢? 听完了白昇的话,南雪音一言不发。 白川小声地问:“我哥哥都告诉你了,你应该不会再打我了吧?” 南雪音并不回答,转身离开。 白川不敢追上去问,不放心地征询哥哥的意见,“哥哥,我应该不会挨打了吧?” “不会了。” 听了白昇的话,白川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也叹了口气,“真要说起来,南姑娘和太子殿下这是被拆散了,罪魁祸首便是王爷。王爷可真不是个……。” 也不知道他是想说“不是个东西”还是“不是个人”,总而言之,没等他把话说完,白昇连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小祖宗,再说,你哥也保不住你了!” 白川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天真无邪地眨巴眨巴。 “别议论王爷,也别议论南姑娘,记住没有?” 白川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白昇这才松开了他。 - 南雪音又回到了她在端王府的小房间。 以前她没觉得小,但是在东宫住过,尤其是后来,她就住在萧攸澜隔壁,那儿宽敞又明亮,和这一比,端王府这个房间简直小得可怜,甚至没有东宫的浴房大。 非常逼仄,房中勉强塞下了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小桌子,窗户都只有一个,透进来的光线稀薄微弱,整个房间要是不开门,便暗沉沉阴测测。 任何一个外人来了,都不会猜到,这么小的房间,住着端王府最好的杀手。 南雪音觉得,实在讽刺。 不过,她还是回了房间。 她摘下鬓发间的所有珠钗装饰,繁复华贵的外袍也脱下来,换上了过去穿的深色男装。 忙完,她在床上和衣躺了下来,鞋都还穿着,只是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夜色更深了。 侍女小厮在院子里穿梭,将烛灯一一点起来。 南雪音听见他们低声议论。 “南姑娘回来了?” “听说她伤了王爷。” “南姑娘与王爷之间究竟怎么了?以后会怎么样?” “这谁知道呢……” 随着他们的议论逐渐随风散去,四下陷入沉寂,只剩下微弱的虫鸣。 南雪音倏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她从窗户翻了出去,如同敏捷的猎豹,在夜色之中穿行。 端王府好几年了布置方向都是老样子,她闭着眼睛都能摸索清楚。 不多时,南雪音潜入了萧鸣玉的院子。 萧鸣玉怕死,即便在莲州,在端王府,院子里也安排了暗卫。 这两个暗卫,南雪音认识,是她的手下败将。 因此,她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入了萧鸣玉的房间。 萧鸣玉的房间比她的大了不止十倍,甚至比东宫萧攸澜的房间还要更大,也更奢华。 据说萧鸣玉怕黑,因此房中即便是角落也都点着蜡烛,明晃晃的,映得房中更是金碧辉煌。 南雪音从窗户翻进去,悄无声息,走到床前。 萧鸣玉在床上安睡,床头摆着一只香炉,正在徐徐喷吐着白烟。 他的外袍脱下来,挂在一旁的屏风上。 南雪音走过去,在胸口、袖子到处摸索。 什么都没有。 她又绕开,去了窗下书桌上找,也还是一无所获。 她原路返回,路过床前,忽然眼尖地注意到枕头底下漏出来的一截红绳,十分眼熟。 南雪音登时明白过来,原来她的白玉观音坠子,被萧鸣玉藏在这里。 她屏气凝神,弯下腰去。 手指刚触碰到红绳,南雪音便听到了一声低笑。 她意识到不对,抓紧红绳便用力向外扯。 绳子是扯出来了,但是上面空空如也,并没有那只白玉坠子。 萧鸣玉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看,我真的很了解你。我知道,你会来偷那个坠子。” 南雪音并不觉得心虚,只是问:“所以,坠子呢?” “自然是在我身上。” 南雪音一把丢开红绳,二话不说上前,要去萧鸣玉身上寻找。 当务之急是先拿到那白玉观音坠子,这是她唯一会被萧鸣玉要挟的东西。 身体上的蛊毒并不是。 她一时半会儿死不掉,蛊毒短期之内也不会发作得太厉害,她把端王府翻一个遍,总能找到解药。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回去奉都。 可是,她刚掀开了萧鸣玉的被子,便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 南雪音要甩开他,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 她面露困惑。 “熏香的味道,好不好闻?”萧鸣玉笑着问。 南雪音一愣,扭头看向床边香炉。 “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身中蛊毒的人闻了,便会浑身乏力。” 又中计! 南雪音忽然后悔,她学了杀人,学了易容,怎么就没有学毒药! 她眉头紧皱,挣扎着要离他远一点。 第122章 萧鸣玉强势地按住她的肩膀,“有一件事,白天在书房,我没有告诉你。有关我为什么非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南雪音根本不想听。 萧鸣玉缓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女子已经无法勾起我的兴致。” 南雪音冷笑:“你这是纵欲过度,上了年纪就不行了。” 萧鸣玉却盯着她,“可是,音音,只要看见你,想到你,我的身体就会有反应。比如,现在。” 说着,他便要揭开衣摆,似乎是想让南雪音看一看他对她产生的感觉。 “恶心!” 南雪音拼尽全力推开他,扭开了脸,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她脚步虚浮,眼前视物模糊。 可她坚持往外走。 “音音,你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手让你离开。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不论你愿不愿意。”萧鸣玉的话语犹如鬼魅回荡在耳畔,他跟上来了。 南雪音用力地咬下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我死也不会,留在你的身边……”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房门的前一瞬,萧鸣玉忽然扶上了她的腰肢,就好像毒蛇阴森森缠绕上来。 “我怎么会舍得你死?”萧鸣玉的声音却是温柔似水,“放心吧,这香薰不仅能让你无力,还会让你意识朦胧、记忆模糊。等你一觉醒来,你就会忘记东宫发生的一切,重新爱上我了。” 第160章 最糟糕的结果 南雪音仿佛整个人都陷入泥淖。 她的意识,她的四肢,似乎都被什么粘稠的东西包裹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地方,她记得自己好像是要偷走什么东西,好像是打算回到什么地方去。 可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清晰的内容了。 朦胧之间,南雪音看见娘亲清瘦的脸。 即便瘦削到这个地步,娘亲的眉眼依旧妩媚美丽。 她蹲下身,温柔地看着南雪音,展开右手,露出掌心躺着的一只白玉观音坠子。 “小雪,收着这个。将来爹娘不在了,这个便代替爹娘,陪伴在你的身边。” 南雪音在啪嗒啪嗒掉眼泪,哽咽地说着:“可是娘亲,我害怕一个人。” 娘亲抚摸着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水,“别害怕。一生那么长,天下又那么大,将来你总会遇到一个人,他会喜欢你,对你很好,有他在,你就觉得日子一点也不寂寞。” 南雪音还在哭,娘亲又亲了亲她,“何况,你忘了吗?你还有个叔叔。他与你爹爹虽是同父异母,但是彼此很是亲近。你叔叔是个读书人,将来一定很有出息,爹娘不在了,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场景迅速变换,南雪音已经跪在两座小土包的面前。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十个手指头,全都是血淋淋的,有几个手指甚至皮肉都磨损了,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 但是不一会儿,伤势愈合,要不是残存的血迹在,否则就好像什么伤都没有留下过。 南雪音继续一个人跪着,从白天跪到黑夜。 天上忽然落下雨滴,从很小很细密的,逐渐声势浩大。 南雪音跪不住了,浑身湿哒哒地跑到了房檐底下。 等雨水停了,她的肚子也饿了。 她抓紧了脖子上的白玉观音坠子,离开了家。 场景再度变换。 南雪音正埋头苦吃。 一边吃,她一边听见少年带着笑意的嗓音:“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南雪音扒了最后一粒米进嘴里,抹了一把嘴巴,这才抬头。 十几岁的萧鸣玉坐在她的面前,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她:“听说,你训练得比那些少年还要狠。你是个小姑娘,何必这样辛苦呢?” 南雪音皱了一下眉头,道:“女的又不一定比男的差。” 萧鸣玉饶有兴致:“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更好地保护我呢。” 南雪音一愣,莫名其妙,有点儿脸红。 场景持续地变换起来。 不是她杀手训练,便是萧鸣玉。 更多的是萧鸣玉。 她总是远远地看向他,哪怕是有许多人站在一起,她也总能一眼就捕捉到他所在的位置。 萧鸣玉的身边似乎没有女人。 但他身边肯定是有女人的。 南雪音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却只见到萧鸣玉面带微笑地向她看过来,耳畔则是他的低吟:“音音,你喜欢我。” “南雪音喜欢萧鸣玉。” “南雪音只要萧鸣玉。” 这些声音循环往复,好似是想在她的脑袋里用力地留下什么痕迹。 南雪音却不以为然。 她知道,自己喜欢的不是萧鸣玉。 她用力地皱起眉头,模糊之间,她看见高大颀长的身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向她看来。 南雪音挣扎着叫他:“萧……” “音音?” 萧鸣玉略微倾身靠近。 南雪音伸手的动作忽然停住,音音?不是音音。不是音音。 如果是他,他才不会叫音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见南雪音如此反应,床前的萧鸣玉禁不住发出了质问。 一旁的术士恭敬道:“回王爷的话,这位姑娘的意志,实在是过于坚定。比许多男子的都要坚定。她很固执地不肯忘记前尘往事,一直在努力地讲那些记起来。” “萧攸澜……” 这个时候,床上的南雪音忽然吐出三个字来。 萧鸣玉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南雪音坐起身,因为长久的催眠折磨,一张脸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 她还处在不清醒的状态,说的话、做的事完全是潜意识里的举动。 “你在叫谁?”萧鸣玉问。 “萧攸澜。”南雪音两眼空洞。 她的眼睛没有聚焦,身体却很诚实,作势便要爬下床去。 萧鸣玉气得不轻,捏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按回床上,“萧攸澜对你就这么好?你不管怎么样都还惦记着他?!” 南雪音却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只是说着:“萧攸澜。我……我很想你……” 萧鸣玉的脸色难看至极。 良久,他从牙齿关节中挤出两个字眼:“继续!” 术士叹息,“可是,已经催眠到了这个地步,姑娘还是念念不忘,小的……也实在是没法子了。” 萧鸣玉勃然大怒:“你是想死吗?本王花大价钱请你过来,你事儿没办成,你说你没法子了?” 术士忙不迭跪了下去,“实在是这位姑娘,她的意志过于坚定!” 他在这边催眠都快一整天了,若是寻常人,哪怕是个身经百战的糙野汉子,也肯定被驯得服服帖帖,该记得什么、不该记得什么,都按照术士催眠的来。 可是这个女子,她始终没有顺从。 他想让她记住自己喜欢萧鸣玉,也就是这位端王爷。 她偏不。 她执着地呢喃着另一个名字:萧攸澜。 术士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难道是某个皇室宗亲? “要怎么样,她的意志才会没那么坚定?”萧鸣玉问。 “这……” “说不上来,你就去死。”萧鸣玉一字一顿。 术士一怔,急得满头大汗! 他真是后悔了,就不该贪图钱财跑来这个端王府,实在是这个端王给的价钱很高啊,他一下没忍住…… 这下好了,事儿没办成,好处拿不到,只怕还要死在这儿! 或许是求生的欲望使然,术士猛地一下抬头,“还有一个法子!” “你说。” “不过这法子很是凶险,姑娘很有可能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然后呢?” “最糟糕的结果,”术士咽了口唾沫,“姑娘只怕是……会变成痴儿,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像个五六岁的孩童。” 萧鸣玉冷笑:“这算什么最糟糕的结果。” 她深爱萧攸澜,做梦都想回去萧攸澜身边,这才是最糟糕的。 不过是变成痴儿罢了。 只要傻了,她今后不就能乖乖待在他身边了吗? 萧鸣玉勾起唇角,“就这么办!” 第161章 我是你的夫君 南雪音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碾碎了。 好像是一团棉絮,被扯碎了,又被勉强拼凑起来。 很多脑袋里藏着的东西七零八碎,她想找都找不到。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都记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甚至脑袋空空,没有任何想法。 如此,过了一个极为漫长的夜晚。 萧鸣玉彻夜未眠,天色一亮,便去了安顿术士与南雪音的地方。 南雪音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眉头没有如同以往那样紧皱起来,相反,她很平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模样。 第123章 萧鸣玉去问术士:“这是……” “应当是成了。”术士满脸的疲惫。 “什么叫应当?”萧鸣玉不满。 术士解释:“小的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到底成不成,就看待会儿姑娘醒过来之后的状态。” 萧鸣玉蹙眉,“倘若她还是记得萧攸澜,不喜欢本王呢?” 术士面如土色,“那……小的……小的……” 他知道这样一来,只怕是难逃一死。 这个时候,床上的南雪音哼哼了一声。 萧鸣玉撇开术士,看了过去,“音音?” 南雪音睁开眼睛,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带着疑惑、审视。 萧鸣玉有点儿紧张:“音音,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术士在边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南雪音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鸣玉又问:“那……萧攸澜呢?” 南雪音又摇了摇头。 术士的那颗心稍微往下落了下去,可还是不敢完全放心——毕竟,这位姑娘连带着端王也一并忘了啊! 这时,萧鸣玉忽然笑了一声。 术士提心吊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萧鸣玉坐在床沿,伸出手,温柔地抚上南雪音的脸颊,“我叫萧鸣玉,是本朝端王。我是你的夫君。” 术士:…… 真不要脸啊端王! 南雪音半信半疑:“夫……君?” 萧鸣玉嗯了一声,“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南雪音好像在很努力地回想,半晌,她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要是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萧鸣玉正宽慰她,南雪音却倏然开口:“音音。” 萧鸣玉一愣,“嗯?” 南雪音望向他,“我是音音,对不对?” 萧鸣玉笑出声来。 他点着头,“对,你是音音。你是我的音音。” 看来,术士真的成功了。 虽然南雪音忘记了很多,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但她记住了“音音”,这可是他对她的爱称。 她记得这个,说明,她的脑袋中留下的更多是关于他的情感。 萧鸣玉瞥向一旁战战兢兢的术士,“行了,下去领赏吧!” 术士终于松下了一大口气,千恩万谢地退下去了。 “夫君,”南雪音坐起身,好奇地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你病了,那是我给你请的大夫。” “我得了什么病?” 萧鸣玉温声:“你落了水,失忆了。” 南雪音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萧鸣玉笑道:“没关系,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来问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南雪音乖巧地点头:“好。” “饿不饿?”萧鸣玉问。 “有一点点。” “那就起来吧,我们一起吃早饭。” “嗯!” 南雪音坐在床沿,弯下腰穿上了鞋子。 她要起身,试了试却没能站起来。 她抬头,看向萧鸣玉,撒娇似的喊:“夫君。” 萧鸣玉心中柔软,问:“怎么了?” “没力气,起不来。”南雪音展开双臂。 萧鸣玉笑了一笑,过来扶着她,站起来。 南雪音站定了,小声道:“多谢夫君。” 萧鸣玉的心情愉悦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程度。 他忽然觉得懊恼,之前怎么就只是让南雪音做他的杀手呢?他早该娶她的。 她平日里冰冷、凛冽,像一把锋利的长剑,过去他只觉得她难以接近。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柔软、甜腻的一面,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二人一起去饭厅吃早饭。 在饭桌前坐下,南雪音却有点儿愁眉苦脸的样子。 萧鸣玉担心她是记起什么,察觉到了不对劲,谨慎地问:“怎么了?” 南雪音轻声道:“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有几个侍女看我的眼神有点儿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萧鸣玉顿了一下。 那肯定奇怪。 底下侍女又不知道南雪音失忆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把南雪音当作是自己的妻子。 看见他们两个姿态亲昵,侍女不敢说什么,眼神肯定是藏不住事儿的。 “她们不过是担心你,你平日里对她们都很好,她们怕你出事。”萧鸣玉骗惯了女人,谎话不过信手拈来。 南雪音信了,点点脑袋,“原来是这样。” 她放心了,拿起筷子吃饭。 萧鸣玉吃了没两口,记起什么,道:“我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我去忙会儿,你先吃着。” “嗯嗯!” 南雪音嘴里鼓鼓囊囊,应了一声。 萧鸣玉出去后,把白昇、白川叫到跟前,道:“南姑娘失忆了,以为她是我的妻子。这件事,你们两个下去告诫底下的人,都得记住了,见了面都得喊她王妃,不要引起她的怀疑。” 白川满脸震惊。 白昇抢在他发问之前,应了下来:“是,王爷。” 萧鸣玉说完便回饭厅去了。 白川嘟哝:“这南姑娘怎么会以为自己是王妃……好奇怪。” 白昇没说话,只是在心里想,只怕是王爷告诉南姑娘,他是她的夫君。只是王爷太要面子,不肯承认是自己做的,只说是南姑娘自以为是王妃。 他叹了口气。 这端王府,真是越来越乱了。 白昇将话传遍了端王府上下,也就不可避免地落入了花怜莺耳中。 南雪音失忆了? 她一失忆,居然还成了王妃? 那么萧鸣玉答应她的事情呢?! 花怜莺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被打得肿起的脸,气得不轻,咬牙切齿,找了过去。 她原本是要去找萧鸣玉理论,却在半路上,看见南雪音坐在池边,百无聊赖地喂着鱼。 “姐姐真是好雅兴啊。”花怜莺语气讽刺,“一觉睡醒,竟然成了王妃。” 南雪音看向她,满脸困惑,“她叫我姐姐?她是谁?” 萧鸣玉派来伺候南雪音的侍女努力找补:“回王妃的话,这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南雪音了然,“原来是个蠢货吗。” 花怜莺咬了咬牙。 她已经站在南雪音身前,看了看那池子水,又看了看南雪音那懵懂的模样,忽然恶从心头起,一伸手,猛地将南雪音往水中推! 谁知,她手掌推了个空,反而是自己站不稳,扑通摔进水里。 花怜莺在水中使劲扑腾,挣扎间,看见岸边坐着的南雪音。 突然,她心中咯噔一声。 南雪音居高临下,垂眼看来,那眸光清冽如刀,哪有半点失忆的样子! 第162章 王妃来了 然而那眼中的冷光转瞬即逝,花怜莺身子沉入水中,等她再扑腾上来,南雪音的神色却又满是懵懂与无措了。 侍女通传得快,萧鸣玉很快赶了过来。 花怜莺及时被人捞了上来,她顾不上混身湿透了狼狈不堪,挣扎着向萧鸣玉开口:“她没失忆!南雪音是装的!” 话音未落,南雪音已经扑向萧鸣玉。 “王爷,我害怕。” 嗓音轻轻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萧鸣玉看向南雪音的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 南雪音缩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望向花怜莺,“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过来就对我好凶。王爷,她还喊我姐姐……她是你的侧妃吗?” 花怜莺觉得眼前这一幕过于扎眼,咬牙道:“你装什么柔弱!” “你闭嘴!” 萧鸣玉怒声,向花怜莺发出呵斥。 转向南雪音的时候,他的嗓音柔和下来,耐心安抚着:“她不是侧妃,她谁都不是。别害怕,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南雪音乖乖地点着头。 花怜莺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南雪音这副架势非常眼熟。 好像…… 是她从前当着南雪音的面,对萧鸣玉做过的。 这叫什么。 风水轮流转? 花怜莺直咬牙,“南雪音,你骗得了其他人,可是你骗不到我!你根本就没有失忆!你还学着我之前的样子!” 可是不等南雪音说什么,萧鸣玉便冷声吩咐:“掌嘴!” 便有两个侍女走上前去,一个按住了花怜莺的肩膀,一个挽起袖子,啪啪就是利落的两巴掌。 花怜莺先前被南雪音打的那巴掌还没好呢,这会儿又挨打,一张脸都肿得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她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萧鸣玉危险地眯起眼睛。 那侍女捕捉到王爷的不悦情绪,又给了花怜莺两耳光,“混帐东西!竟敢妄议王妃!” 花怜莺哭都没有眼泪。 第124章 过去她总是装作委屈的样子,故意作出被南雪音欺负的惨状,引导着萧鸣玉与南雪音产生矛盾,离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如今,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却硬生生挨了这几巴掌。 她恨极了! “把她关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萧鸣玉命令。 “是!” 侍女们要将花怜莺拖下去。 经过萧鸣玉身边的时候,花怜莺不甘心,使劲挣脱了,扑到萧鸣玉脚边,抱着他的腿扯开嗓子叫嚷:“王爷,你相信我,她真的没有失忆……真的没有……我在水里看见了她的眼神,那是南雪音的眼神,她肯定没有失忆……” 萧鸣玉皱起眉头,想也不想,一脚将花怜莺踹飞了出去。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花怜莺后脑勺磕在地上,登时陷入了昏迷。 两个侍女将花怜莺抬起来,运回她的小院子。 南雪音忧心忡忡的样子:“王爷,她不会有事吧?” 萧鸣玉侧目:“她一直说你坏话,你还担心她有没有事?” 南雪音低声道:“可她毕竟也是个弱女子。兴许……” 她望了一眼萧鸣玉,又垂下眼睛,“兴许,她只是仰慕王爷,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想让王爷也疼一疼她。” 萧鸣玉饶有兴致地瞧着她:“你倒是不吃醋。” 南雪音撇了一下嘴角,“我吃的呀,只是偷偷在心里吃。” 萧鸣玉心下一软,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不疼她。我只疼你。今后我让他们严加看管,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 南雪音露出羞怯的笑,点着脑袋,嗯了一声。 “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要不要过去书房陪我?”萧鸣玉问。 “可是我的鱼食还没有喂完。”南雪音指了一下不远处。 萧鸣玉笑道:“那你喂鱼吧。你不识字,去了书房只怕要打瞌睡。” 南雪音只是柔软地笑。 萧鸣玉最后深深看了她两眼,心情愉快地带着众人离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南雪音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眸光微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那是刚才被萧鸣玉摸过的地方,她用力地搓了搓,像是要把什么痕迹抹除干净。 - 天色擦黑。 萧鸣玉看完了最后一页账目,也交代了该交代的事情。 他坐在书桌前,思考待会儿去哪里睡觉。 最近几天他都是一个人睡,毕竟他的身子出了这样的毛病,对于其他女子起不了反应,何况,即便是与其他女子待在一起,他心里想的也全都是南雪音。 要不…… 萧鸣玉脑中灵光一闪,今晚去和南雪音一起睡觉? 反正,她失忆了,只当自己是端王妃。 面对南雪音,萧鸣玉总有很激烈的反应。 一想到这个,萧鸣玉的心口迅速地跳动起来。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若是真的睡在一起,要不要让南雪音喝避子汤? 喝的话,她要是问为什么王妃也喝这个呢? 不喝的话,若是南雪音怀了他的孩子,那也有诸多麻烦与不便…… “王爷。” 就在萧鸣玉犹豫不决的时候,白昇进来了。 “什么事?” “王妃来了。”白昇禀报。 过去的同僚,猝不及防成了“老板娘”,这种转变过于突然,说起王妃这两个字的时候,白昇还总觉得有点儿不习惯。 萧鸣玉抬眸,“还不快让她进来。” 白昇应声。 南雪音进书房的时候,身后侍女还提着一只食盒。 “这么晚怎么过来了?”萧鸣玉柔声询问。 “王爷好晚都没有回去,我便过来瞧一瞧,”南雪音道,“我还让他们做了莲子羹,清热败火的。” 侍女及时补充:“这里边的莲子,是下午王妃亲手剥的呢。” 南雪音羞怯地低下头。 萧鸣玉起身上前,捏了捏她的手,“辛苦了。” “才不辛苦,”南雪音道,“王爷,要不要尝一尝?” “王妃亲手剥出来的莲子,自然要尝。” 侍女走上前去,从食盒中端出了莲子羹,摆在书桌上。 萧鸣玉过去坐下,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南雪音双眸明亮,盛满了期待,“好喝吗?” 萧鸣玉颔首,“好喝。” 南雪音松了口气,“好喝就好,我还担心王爷不喜欢呢。” 侍女与白昇对视了一眼,二人都识趣,前后退了下去,还带上了书房的门扉。 萧鸣玉眼角余光注意到,心想这府上下人的确都懂事,知道晚上了,该给王爷王妃独处空间。 不过,他的确还没有想好该不该跟南雪音一起睡觉。 “王爷,今日忙了一整天,累不累?” 南雪音问着,走到萧鸣玉的身后,双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南雪音毕竟是做过杀手的,即便失忆了,那手上的力道也还在,捏得萧鸣玉很是放松舒服。 他含笑道:“虽说劳累,但有音音陪伴,也就不那么辛苦了。” 南雪音耐心地揉按着,轻声问道:“那待会儿王爷要在哪里安置?去我房中睡吗?” 萧鸣玉没考虑好,一时没有回话。 南雪音面露疑惑,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微微俯下身来看他,“怎么啦?” 青丝垂落下来,划过萧鸣玉的脸颊与脖子,阵阵酥痒难耐。 萧鸣玉凝视着南雪音那张浓艳含情的脸,喉结上下滚动,到底是情欲大动。 他大掌搂过了南雪音的后腰,将她一把抱到腿上,“音音,不去房中,我们就在书房……” 南雪音顺从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低下头来,越靠越近,这是要主动地亲吻他的嘴唇。 近在咫尺之际,突然,南雪音皱起了眉头。 她猛地一下推开萧鸣玉,“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 那血的颜色还很奇怪,并不是鲜红,而是发黑的。 “音音……” 萧鸣玉大吃一惊,想问她怎么了。 南雪音满脸痛苦,跌落在地,“王爷,我疼……我全身都疼……” 萧鸣玉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只怕是身体中的蛊毒犯了。 可算起来也没有到时间,她怎么会忽然毒发? 第163章 他只要南雪音! 萧鸣玉没有想明白其中缘由,可是南雪音已经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她的一张脸没有丝毫血色,满眼满脸都是痛苦的泪水。 她一把抓住了萧鸣玉的小腿,可怜巴巴地抬头望他,问:“王爷,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萧鸣玉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扬起声音:“来人!传大夫!” 大夫尽可能快地赶了过来。 但是南雪音已经疼得陷入了昏迷。 萧鸣玉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榻上,怜惜又懊恼。 等大夫把完脉,他张口就问:“她怎么了?” 大夫道:“应当是蛊毒发作。” 萧鸣玉蹙眉:“她是半年发作一次,还没有到半年,应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大夫抚摸着胡须,“话虽如此,但倘若受到刺激,很大概率也会导致蛊毒提前发作啊。” 萧鸣玉一下想到了他吩咐术士对南雪音做的事情。 术士加大了力度,导致南雪音丧失记忆。 只怕是因为这个,才导致蛊毒提前发作。 榻上的南雪音正在发抖,眼睛都睁不开,偏偏还在轻声呢喃着:“王爷……王爷……” 她在喊王爷,喊萧鸣玉。 不是萧攸澜。 这种感觉令萧鸣玉感到愉快放松,伸出手,将南雪音凌乱的鬓发拨到耳后。 凝视着她一瞬,萧鸣玉忽然道:“将解药拿来。” 白昇一愣,“是大解药吗?” 大解药是彻底解除蛊毒的,另一种短期内遏制蛊毒的,他们一般叫小解药。 萧鸣玉侧目。 白昇看出他的意思,是要给小解药。 他思忖着道:“属下只是觉得,南姑娘虽说失忆,但毕竟还是很聪明。若是她时不时蛊毒发作,还要吃解药,必定会察觉出什么端倪。” 萧鸣玉皱着眉头。 白昇心里紧张。 但萧鸣玉只是提醒:“叫王妃。” 白昇顿了一下,听话地改了口,又道:“王妃若是几次三番吐血,混身疼痛,她说不定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也怀疑王爷。” 萧鸣玉揉按眉心,“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如今王妃已经失忆,只记得王爷,连怎么杀人都忘了,今后陪伴在王爷身边,还是身体健康的好。”白昇道。 萧鸣玉思索半晌,终是嗯了一声,“去吧。拿大解药来。” “是。” 白昇都松了口气。 第125章 解药拿来的时候,南雪音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萧鸣玉思忖着,如此,岂不是要嘴对嘴喂药? 他当然求之不得。 “小的给姑娘扎两针,就能好些。”说着,大夫已经掏出了准备好的银针。 萧鸣玉:…… 很是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随着大夫两针扎下去,南雪音咳嗽了两声,睁开眼睛。 她一眼看见萧鸣玉,强撑着起身便扑上去抱他,“王爷!我还以为我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感受着怀中颤抖的人儿,萧鸣玉的心柔软到不可思议。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不会有事的。来,将这个吃下去。” 南雪音看向他手中的那只瓶子,“是什么?” “你病了,这是能治好你的药。”萧鸣玉说道。 南雪音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撒娇似的道:“可是我没有力气,王爷,你可不可以喂我?” 萧鸣玉笑起来,“好。” 他抬手,南雪音很顺从地将药丸吞了下去。 白昇倒来杯水,萧鸣玉也喂南雪音喝了。 “你睡一觉,等醒来就好了。”萧鸣玉温声。 “王爷会一直在吗?”南雪音问。 “会。”萧鸣玉宽慰她。 南雪音这才放心地在床上睡下。 看她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沉睡,萧鸣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她体内的蛊毒解了,今后也便安安心心、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他的身边了。 最近两天相处下来,萧鸣玉发现自己真的爱惨了南雪音,他无时不刻不在懊恼怎么没有早点和她结为夫妻。 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已然下定决心,要与晏家解除婚约。 他只要南雪音! 他今后不要其他女子,他只想和南雪音在莲州,舒舒服服地过完这辈子。 “你们都下去吧。” 萧鸣玉轻声吩咐。 白昇问:“王爷您呢?” “本王要陪着她,等她醒过来,若是见不到本王,必定会害怕。”萧鸣玉道。 白昇没再说什么,领着大夫下去了。 萧鸣玉坐在榻前软凳上,畅想着将来。 还是得一起睡觉。 南雪音长得美,她与他一起生下来的孩子,一定非常漂亮。 她还聪明,那孩子无论男女,都会通透又讨人喜欢。 生五个吧,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萧鸣玉这些年攒了很多珍奇宝贝,金银堆积成山,足以让他们夫妻与子女们安足惬意地过完这辈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南雪音动了一下手指。 她在榻上缓慢地睁开眼睛,萧鸣玉似有所感,也一起醒了过来。 “音音,你好些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萧鸣玉声音温柔似水。 南雪音没说话,撑起身来坐着,体内的气息打了个转,确保毒素已经完全清除干净。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萧鸣玉以为她还没有恢复。 “有啊。” 南雪音懒洋洋地开口。 萧鸣玉直觉她这会儿的状态与声调不对,但也没想太多,又问:“哪里不舒服?” 南雪音的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跟你装恩爱,当然哪里都不舒服。” 萧鸣玉一怔。 电光火石间,南雪音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砰一声按在榻上,冷冷地问:“我的坠子,放哪了?” 第164章 封锁莲州 萧鸣玉费解地看着南雪音。 分明是熟悉万分的一张脸,可他却莫名觉得陌生。 昨天,刚才,这张脸还在对着他撒娇,喊着他夫君、王爷。 如今,她却掐着他的脖子,神色冰冷尖锐。 “你……”萧鸣玉呢喃出声。 南雪音见他如此,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肯说了。 她懒得解释什么,时间紧迫,不能浪费在萧鸣玉的身上。 于是她二话不说,一掌下去,劈晕了他。 将萧鸣玉扔在榻上,盖了毯子。 南雪音在书房找了个遍,没找到坠子。 她出了书房,在门外碰见了白川。 “王妃!你怎么出来了?” 其实,南雪音很讨厌这个称呼。 这两天她都快被恶心死了! 可是南雪音在漫长的折磨中,想明白了一件事,她如今处于劣势状态,只有打消萧鸣玉的猜疑,才能掌握主动权。 不能先偷坠子,她身中蛊毒,很多时候容易受到萧鸣玉的钳制。 她必须先解除蛊毒。 那术士的确有本事,可是,南雪音更有本事。 她知道他想让她失忆,变成痴儿。 于是她就让他成功了。 看似是南雪音被洗了脑,实际上,是萧鸣玉被南雪音洗了脑。 这不,她装失忆,装毒发,他都信了。 这会儿,南雪音还需要再稍微装一装,道:“多亏王爷,我的身子已经好全了。” “那王爷呢?刚才我好像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白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刚才是我和王爷一起说话啊,”南雪音面不改色,“王爷对我说,他以前送过我一个白玉观音坠子,我说我根本没有记忆了。” 她看向白川,“你知道那个在哪里吗?” 白川流露出一些困惑的神色,回答很实诚,“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这样啊。” 南雪音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 不远处,传来白昇的嗓音。 南雪音抬眼。 白昇走上前来,“王爷说,那坠子十分紧要,命我藏在库房中,拿钥匙层层锁起来了。” 南雪音歪了一下头,“那么钥匙如何才能得到呢?” 白昇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了她。 南雪音显然意外。 白昇压低了嗓音:“我知道,你什么都记得。” 南雪音的眸光剧烈震颤。 “你我相识一场,我……希望你开心一点,”白昇说完,往侧边走了半步,“去吧。” 南雪音看向他。 她装作蛊毒发作的时候,并没有真正昏迷。 她听见萧鸣玉吩咐白昇去拿解药,也听见白昇劝萧鸣玉给大解药的那番话。 怎么说呢,如果不是白昇,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若是服下的是短期的解药,南雪音还得再多装一会儿。 正因为她体内蛊毒彻底解除了,所以,她才会在萧鸣玉的面前卸下所有伪装。 她看着白昇,从未有过的认真,“早知道,以前就少打你几顿了。” 白昇一愣,闷笑出声。 多的话,南雪音没有再说,抓紧了钥匙,大步流星走向库房。 白川从后边蹭过来,问:“哥,你刚才跟王妃说什么呢?” 白昇脸上的笑意还在,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怎么把那个坠子的事情告诉她啦?之前王爷不是说,谁也不能给钥匙的,连王妃都不行。” 白昇看向南雪音离去的背影,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几乎听不见,“我只是觉得……他们太苦了。” “谁太苦了?”白川听到了。 白昇没有再说。 白川挠了挠头,倒也没再追问,笑嘻嘻道:“也罢!若是王爷醒了之后生气,我便陪着你一起受罚吧。谁让我是你弟弟呢,咱们俩可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 南雪音在库房找到了钥匙。 萧鸣玉也是真铁了心要藏这坠子,里里外外套了六层铁盒子,南雪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最终拿到坠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上好的羊脂玉,实际上库房里随便摆着的小花瓶都比这贵重。 不过说起贵重…… 南雪音在库房里走了一圈,摸出来三颗南海珍珠,六块金饼。这两样东西值钱,又便于携带,南雪音随便往衣襟里一塞,就塞下了。 这也不算偷。 给萧鸣玉杀了这么多年的人,拿他几个值钱的玩意儿怎么了。 再说了,这些本来也是萧鸣玉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南雪音不做杀手之后,也算个良民吧。 说起良民,南雪音还得去准备路引,并且易容…… 一边琢磨一边潜行,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南雪音离开了端王府。 然而,没等她走出去多远,端王府便有了异动。 “传令下去,封锁莲州!别说是人,连一只鸡、一只鸭都不许放出去!” 南雪音藏匿在巷子里,听到急切的传话,料想应该是萧鸣玉醒了过来。 她皱了皱眉头,醒得太快了。 萧鸣玉封锁莲州城,对每个人搜身检查,要逃出去就会很艰难。 何况,她现在没有易容的工具,还是原来的这张脸…… 突然,南雪音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在靠近。 第126章 虽然南雪音感觉不到杀意或是恶意,但谨慎起见,她还是猛然一个旋身,作势要扭断那人的脖子。 手刚触碰到对方,她听见低呼:“是我!自己人!” 南雪音认出了这个声音。 “我是萧清凌!”见南雪音不说话,萧清凌主动介绍起来。 南雪音打量了他一个来回,这压根不是他之前的那张脸。 不知是否看出她的疑虑,萧清凌小声解释:“我偷偷摸摸过来的,所以易了容。” 南雪音蹙眉不言。 萧清凌看看她,笑了一下:“是太子哥哥让我来的。” 南雪音微微一愣,终于有了反应,嘴唇缓慢张合:“他怎么样?” “不能算好,也不能算差。他和父皇大吵一架,被囚禁在东宫,暂停了一切职务。毕竟这是太子殿下,如今奉都朝野上下都动荡了。” 南雪音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心里更讨厌萧鸣玉几分。 要不是他做出这些事情,萧攸澜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跟我走吧。”萧清凌忽然道。 南雪音冷着脸:“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不会和你在一起。” 萧清凌反倒歪了一下脑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意思是,跟着我一起离开莲州?” 南雪音:…… 她从小到大,很少这么尴尬。 萧清凌忍着笑:“我那儿还有易容要用的工具,我带你过去?” 南雪音忍辱负重,嗯了一声。 跟着萧清凌,南雪音避开城中守卫,三拐五绕,抵达了一间小房子。 “昨天夜里我刚到莲州,花了银子租下这个房子。里面有你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 南雪音没有评价什么,动身往里走去。 不得不说,萧清凌实在是一个很不谨慎的人,易容所用的那些道具竟然全都零散摆在桌上,都不曾收拾过。 要是萧攸澜,不管事情有多紧急,他都会第一时间将手头的事情尽快处理好,尤其是如今四面楚歌,萧攸澜必定会更好地掩藏身份。 想到萧攸澜,南雪音的心里闷闷的。 她坐下来,准备开始易容。 目光在所有工具上扫视了一个来回,她却先皱起了眉头。 萧清凌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第165章 独一无二的羁绊 南雪音一身杀人的本事,是端王府教的。 后来她觉得,光会杀人不够,所谓技多不压身,她希望自己会的越多越好。 易容术从莲州发端,传说中易容术的高手之一,便是隐居在莲州。 但是很少有人求学成功,多的是被拒之门外。 当年南雪音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三跪九叩,磕破了脑袋,终于求得高手心软,为她破例开了门。 师父说过,他无心争权夺势,收下南雪音,是因为他觉得她好像是真的打算磕死在门外。 她很固执,这种品性,师父很是佩服。 他说:“倘若当年我有你一半的固执,她……也不必过如今的苦日子。” 南雪音并不知道师父说的“她”是谁,她也并不关心。 她每天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到本事。 师父从未广收门徒,据南雪音所知,除了她之外,便只有一个小师弟。 这世上易容术有许多,虽说都是改变容貌,但如何改变、用什么工具改变,却是天差地别,师父不同,相应的东西也就截然不同。 但是现在南雪音发现,萧清凌桌上摆着的这些工具,和她往常使用的那些,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有一些使用习惯上的细微不同。 南雪音皱了皱眉头,忽然抬头看向萧清凌:“你就是那个破例收下的小师弟?” 萧清凌的五官神情顿时雀跃起来:“你记得我了?” “但也很奇怪,”南雪音蹙眉,“我偶尔回去见师父,虽说见过小师弟几面,但并没有说过多少话。而且我记得,当时你并不长现在这个模样。” 萧清凌道:“我是皇子,要在外边学这个,肯定得改变容貌。” 南雪音更是奇怪,“师父远离朝堂斗争,为什么会破例收下一个皇子?” “因为师父是我母妃的青梅竹马啊。” 南雪音微微一愣。 “他喜欢我母妃,为了我的母妃终生不娶。可是我的母妃入了宫,成为了皇帝的女人,还生下一个儿子,也就是我。母妃不是出身在显赫的家族,也没有得到皇帝的恩宠。因此母妃在宫中举步维艰,到最后几乎活不成……她担心我也死在宫中,因此亲手写了血书,寄给师父,希望他可以救我一命。” 南雪音终于明白过来,师父口中提到的那个“她”,原来是萧清凌的生母。 “师父答应了我的母妃,并且找了个和我身材相当的孩童,送入宫中李代桃僵,又把我接了出去,跟着他学功夫、学易容。一直到我学成,才将我与那个顶替的少年换回来。我小的时候并不受宠,没什么人关心,也就没人怀疑我是真是假。” 说起这个,萧清凌觉得还挺讽刺。 比起顶替他的少年,萧清凌在师父那儿每日训练,身材更为高大壮实,那少年却苍白瘦弱。 学成归来那日,萧清凌故意去给永征帝请安。 永征帝一直在看文章,眼皮都没抬起来对他看一下。 萧清凌当时心里不痛快,故意弄出了响动。 永征帝终于抬起头。 目光在萧清凌的身上停了片刻,又收了回去,声音淡漠,“请完了安便回去歇着吧,朕实在有很多事情要做。” 当爹的,压根没发现自己的儿子从昨天到今天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只能说明,他并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儿子。 或者说,他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他并不在意。 他的心思,从来都只是在嫡长子萧攸澜的身上。 只要萧攸澜没问题,其他任何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是这样。”南雪音内心的疑惑终于释然了。 萧清凌的思绪从永征帝转回来,看向南雪音,道:“可是,我们并不是以师姐、师弟的身份认识的,我们之前就见过……” 南雪音点点头,“那就当是之前就见过吧。” 萧清凌嘟哝:“什么叫就当是,我们本来就是很早认识了……” 南雪音又点点头,动手易容。 担心打扰她,萧清凌及时地闭上了嘴,靠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变成另一个模样。 南雪音的易容术与他会的同出一门,但是二人毕竟性格不同,习惯不同,在易容术的运用上也有许多不同。 萧清凌看着看着,觉得这种相同与不同之间,真是颇为有趣。 他又想,萧攸澜能看明白这其中门路吗?他知道怎么易容吗? 他不会,他不懂。 这是萧清凌与南雪音之间独一无二的羁绊! 就好像很多年以前。 萧清凌从娘胎里起就带了弱症,长大了也是个病歪歪的小娃娃,好似风一吹就能被吹散了。 青州玉泉寺的主持大师很有威望,受邀去奉都讲经,永征帝对他赞赏有加,又说萧清凌体弱,什么药都治不好,只怕是与鬼神有关。 因此,永征帝让萧清凌跟着大师去青州修行,看看能不能活得下来。 宫里人欺负他。 出了宫,也还是有好多人欺负他。 有的人不知道他是皇子,有的人知道,却觉得他的父皇不疼爱他,否则怎么会把他赶到青州这个地方来? 这世上很多人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又总是汹涌澎湃。 那天,萧清凌又被几个人围住了,他反抗,更是一顿毒打。 萧清凌绝望之际,南雪音就好像从天上降下来的神女,三两下就把那些欺负他的人赶跑了。 她拍拍萧清凌的脑袋,说:“小和尚,今后我罩着你。” 萧清凌想说他不叫小和尚,他并没有剃度出家,他只是穿了会儿和尚的衣裳。 但看着南雪音的脸,他又不想反驳了,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年,南雪音也只有七八岁吧? 比萧攸澜早得多,甚至比萧鸣玉还早。 这世上,他与南雪音的羁绊才是最深的…… 于是,等南雪音换完了脸,一抬眸,便看见萧清凌单手托腮,不知为什么笑得满脸荡漾。 南雪音没什么表情,单刀直入,问他:“什么时候走?” 萧清凌弯了弯眸子,“今晚就可以走。除了这些易容的东西,我还给你准备好了路引、换洗衣裳。” 他答应得爽快,南雪音心中难免有些猜疑:这小子,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 但是,如今她体内已经没有蛊毒,萧清凌暂时还不是她的对手…… “等你回去,太子哥哥一定会下定决心娶你,”萧清凌不紧不慢说着,“你不再做杀手,身份顶多算是良家女。如此身份,成不了太子妃。目前发生这一切,已经让皇帝和太后厌烦了你,情况一定会更加糟糕。” 第127章 南雪音皱起了眉头。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不过,太子哥哥这个人说到做到,他喜欢你,一心娶你,大概率是要离开东宫,心甘情愿被贬为庶民,和你在一起。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做一对平凡夫妻,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萧清凌的声音带着感慨。 南雪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她当然不舍得萧攸澜这样的天潢贵胄跑去种地。 就算她力气大,她去种地,萧攸澜也不应该在家里织布、绣花。 那可是拿惯了毛笔的手。 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心头微微一动。 她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和萧攸澜在一起。 他不必舍弃太子的尊贵身份,她也不必再受那么多的鄙夷与白眼。 萧清凌观察着她的表情,又早早地开始引诱:“真要我说,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的好……” 南雪音突然站起身。 萧清凌偏过脑袋,问:“怎么了?” 南雪音淡漠道:“先睡会儿,晚上要动身。” 说完,不再多言,大步向大床走去。 萧清凌安静下来,并没有靠近床边,毕竟男女有别。 他坐在桌前,一直坐到日头西沉。 南雪音利落地起身下床,“该走了。” 第166章 的确死了 二人带了些必要的东西便动身了。 因为南雪音出逃,端王府乃至于整个莲州都乱成了一锅粥,满城满大街都是官兵。 “都惊动官府了,”萧清凌小声嘟哝,“这个萧鸣玉真的是……” 他想说痴情,偏头看了南雪音一眼。 南雪音的表情很冷漠,只道:“滥用私权。” 萧清凌没忍住笑了一下,又压低了嗓音,道:“没关系,我们的易容很成功,肯定出得去。” 但是南雪音并没有他那么乐观。 二人途径西门。 一开始萧鸣玉封锁了莲州,不让任何人进出。 但是这样显然不行,因此城门又打开了。 只见守城将士人手拿着一张帕子,往某种水里浸了浸,给每一个要出城、进城的人擦脸。 萧清凌蹙眉:“那个是……” “药水,专门针对易容术的。”南雪音不觉得意外。 “对咱们这个也有用?”这可是师父亲传的,不是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易容术可以比得上的。 “你觉得,他们那个药水是谁弄出来的?”南雪音反问。 萧清凌闭嘴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南雪音。 她会师父的易容术,那药水当然也是最有效的。 “那岂不是出不去?”萧清凌开始担忧了。 “出得去,只是要用点不一样的法子。”南雪音道。 “比如说?” 南雪音不言,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家棺材铺子前,站定了。 萧清凌茫然:“这是做什么?” “要死人了,当然要买棺材。”南雪音说得面不改色。 萧清凌:? 萧清凌:“你该不会是要把所有守城的人都给……” 那可是要杀好多人,杀光了之后,剑刃肯定会起卷。 他琢磨了一下,想说就算要杀了他们,那也不用买棺材啊,死哪丢哪不就行了吗。 你们端王府的杀手都这么有素质的吗,杀了人还给配个棺材…… 没等他开口说话,南雪音已经对店家道:“要一口棺材,最便宜的就行。” 萧清凌更疑惑了,一口?一口就行了? 是要把守城将士都剁碎了装吗? 那是不是会有点太辛苦了? 定下了棺材,南雪音又顺便买了驴车,拉着到了一处无人的僻静角落。 她从怀中掏了掏,递给萧清凌一只瓶子,“这是药水,你把你脸上的人皮面具给卸了。” 萧清凌担心,“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莲州这边的人没见过你,不知道你的身份。萧鸣玉也不会往这边来,莲州城门太多,他没办法全部盯着。” 萧清凌还是满头雾水,但听她的话,乖乖接过了药水。 不多时,萧清凌恢复了原来的容貌。 南雪音嘱咐他:“现在,你是我的弟弟,你我相依为命,我生重病死了,你要带着我出城,和父母埋葬在一起。” 萧清凌这下终于明白了她的计划,歪了歪头:“为什么不能是夫妻?” 南雪音直接忽视了他的提问,只道:“我装尸体很有一手,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演好弟弟就行。” 说完,她迈步进了棺材,躺好,盖了盖。 敲敲木壁,示意可以出发了。 萧清凌无奈,牵起了毛驴。 抵达城门,守城将士也给他抹了药水,见他没有任何人皮面具脱落,稍微放心了些,又问:“你叫什么?为何出城?” 萧清凌按照南雪音教的说了。 另一个将士走过去,敲了敲棺材,“打开看看。” 萧清凌愕然:“人都死了,开棺……不合适吧?” 将士懒得理他,直接上手去撬。 这要是让人跑了,那端王肯定要让他们都陪葬,肯定是越谨慎越好。 萧清凌见他们要开棺,当然不肯,挣扎着要去阻止,却被其他将士拦下。 棺材一开,众人都看见了里边安详躺着的少女,平平无奇的样貌,嘴唇惨白。 将士伸手进去探她鼻息,果然没有再呼吸了。 他收回手,“的确死了。” 萧清凌怒吼:“我姐姐死了就是死了,我还会拿我姐姐的命开玩笑吗!” 那将士没搭理他,正要盖棺。 “慢着。” 另一个将士叫住他。 萧清凌很是疲惫:“又怎么了?” 那将士也不说话,抽出腰上佩刀,“噗哧”一声,直接对着棺材中的少女的身体刺了进去。 少女一动不动,只有血液渗过棺材缝隙,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萧清凌猛地一愣,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你们还是人吗?!” 那将士却不以为意的样子,盯着少女看了一会儿,才又抽回佩刀,“没问题了。” 他擦了擦自己刀上的血,走去一旁和人说笑:“也不知道究竟跑了个什么人,让咱们王爷这么紧张。不过,有咱们守着,她做梦都别想逃出去!” 其他几个将士确定了没问题,松开萧清凌,“你们可以走了。” 萧清凌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骂骂咧咧好久,一个人笨拙地盖上棺材,拉着驴车向城外走去。 身后传来马匹的嘶鸣。 萧清凌听见众人恭敬地叫:“王爷。” 又听见萧鸣玉冷声问:“有没有什么异常?” 将士简单汇报了一下,最后总结:“没有任何可疑人出去。” 萧鸣玉朝着城门看了一眼,“那个棺材,是怎么回事?” 将士解释:“有个少年,拉着他的姐姐出去埋葬。” 另一个道:“属下们开棺看过了,里边的确是具尸体。” 萧鸣玉蹙眉:“那尸体……” 刚才刺了一刀的将士朗声道:“属下验过了,没有问题!刺一刀都不动,肯定是真死了!” 视野范围已经看不见那棺材了,萧鸣玉顿了顿,虽然还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嘱咐众人:“继续盯着!” “是!” 此时的萧清凌,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他没放松,牵着毛驴,一直离开莲州城四五里地远,找了个无人的树林,赶紧过去开棺。 夜色微凉,看见南雪音双目紧闭,他心下慌乱。 “南姐姐!你还好吗?” 情急之下,萧清凌喊出了小时候的那个称呼。 南雪音倏然睁开眼睛,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见她没什么事,萧清凌放心了些,回答:“南……南姐姐啊。” 南雪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好像记起来一些什么。 “刚才那一刀疼不疼啊?”萧清凌满目担忧。 “那个早就好了……” 南雪音并不在意那个,在棺材里撑起身,坐了起来,目光落在萧清凌的脸上,“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和尚?” 第167章 孤改变主意了 萧清凌呆了半晌,忽然一下红了眼眶,“你……你……你记得我了?” 南雪音嗯了一声。 因为终于记起了他,她也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了,表情还有点儿愧疚,“不好意思啊,我从来没有把你往那方面想。而且,自从离开青州,我也总是不愿意去回想过去的事情。” 毕竟,她记忆中所有自己认识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是一件很令人绝望的事情,所以大部分时候,南雪音就把过去的事情都掩埋在自己的记忆里,一般不去特意回想。 第128章 一直到现在。 “南姐姐”这个称呼,将南雪音拉回到过往。 她才记起来,自己小的时候偶尔会带着小狗跑去寺庙里玩耍。 她记得寺庙里的斋饭味道不错。 有一次,她撞见一伙人在欺负一个小和尚。 那个小和尚特别瘦小,看起来很可怜,南雪音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那之后总是保护着他。 后来,她眼看着小和尚慢慢地长胖,内心感到十分欣慰。 直到后来有一天,南雪音再去寺庙,没有再见到小和尚。 她去问,他们说,小和尚回家了。 南雪音生活在一个相对幸福的家庭,邻里邻居也都不错,因此,生命里总有许多有趣的事情发生。 因此,小和尚走了,她只是短暂地难过了一小会儿,很快便又精力充沛地去做其他事、交其他朋友了。 只是偶尔回想起来,她会想:也不知道小和尚现在过得这么样?还会有人欺负他吗? 南雪音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和那个小和尚以这种方式重逢。 听她说话,萧清凌的心口酸酸涩涩的。 她对他终于不再是那么冷漠疏离的样子了。 他弯了弯眼睛,“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你没有很快想起我,我一点也不生气。” 南雪音抿了一下嘴唇:“我真的没有想过,你居然真的是皇子。” 刚认识没几天,一起吃斋饭的时候,小和尚对她偷偷地说过:“我是皇子哦。” 南雪音百无聊赖,问他:“皇子是什么?” “就是……皇帝的儿子。” 南雪音哦了一声,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样子。 小和尚奇怪地问:“你不觉得惊讶吗?” 南雪音笑嘻嘻道:“你要是皇子,那我就是皇后。以后别叫我南姐姐了,喊娘亲吧。” 她压根就没相信。 毕竟在穷乡僻壤,很多不幸福的小孩都会幻想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她邻居家的小胖子害总觉得自己是某个王府里走丢的小世子,这儿的爹娘是假的,不然为什么老是揍他。 当时南雪音对小胖子说:“那是因为你总是偷吃家里的肉。” 小胖子不信,固执地觉得那是因为他是小世子。 于是,南雪音也觉得,小和尚是自己胡扯的。 见她不信,小和尚没再多说。 南雪音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人家真的是皇子,现在还是王爷。 萧清凌笑了一笑:“没事啊,这不怪你。我当时过得的确很狼狈。” 南雪音有些同情地望他。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众生皆苦。 她觉得自己的日子就挺苦的了,可是仔细想想,即便是皇子,他不也经历了很多的苦日子吗? “走吧。”萧清凌再度开口。 “去哪?”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亭州。” 萧清凌认真地望着她,“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小的时候,我总觉得我自己的出生是一个错误,总是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死掉。如果没有你,我一定早就死了的,因为你,我才一直咬牙坚持了下来。南姐姐,小的时候你保护我、照顾我,现在我们长大了,我终于有本事了,以后我来保护你、照顾你,好不好?” 非常柔软又真诚的一番话。 南雪音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尖叫。 南雪音侧耳一听—— “啊啊啊!那是个变态啊!居然大半夜的开棺材!” “啊啊啊!棺材里面的死人还坐起来了,诈尸啊!” “他们两个在做什么?该不会都是鬼吧?救命啊!” 南雪音:…… 南雪音:“换个地方再说话吧。” - 东宫。 萧攸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但是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突然,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攸澜侧目,看见窗户外花影摇晃,一下钻出来一个大脑袋。 黑豹的脑袋。 黑豹左顾右盼,看了一圈,确定了安全,轻松一跃,跳进了房中。 在它后边,又有两个人影往里爬。 一个稳稳落地,另一个差点摔跤,幸好被扶了一下。 “……谢谢!” 听声音,萧攸澜认出来,这是江莲儿。 扶她的那个则是个男子,几步走到床前,道:“太子殿下,我是乌坠。” 萧攸澜慢慢地坐起身。 “我听说,南姑娘被端王抓走了。” “嗯。”萧攸澜发出声音,居然沙哑得厉害。 他在床上慢慢地坐起了身。 “我们是来救殿下出去的!” 后边的江莲儿开口说话,因为紧张加上激动,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萧攸澜一言不发。 乌坠道:“虽说南姑娘是一个做好了决定就不会摇摆、不会回头的人,不管端王怎么哄骗,她都不会动摇自己的内心。可是殿下,我也很了解端王,他看重自己的颜面,只在乎自己,我担心他会对南姑娘用见不得人的手段。” 比如催眠洗脑什么的。 萧攸澜皱了皱眉头。 江莲儿似乎还想再劝,乌坠很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太子殿下在思考,不要打扰他。 江莲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萧攸澜思索良久,缓缓道:“孤不会出去。” 江莲儿一愣,有些着急地问:“为什么?” 萧攸澜的语气很平静,“因为孤要继续做太子。” 江莲儿又是一愣,“那……南姑娘怎么办?” 萧攸澜并不回答,只道:“你们回去吧。” 江莲儿满脸的着急。 乌坠猜测:“太子殿下难不成是怕连累我们?其实没关系的,这是我与江姑娘心甘情愿。” 江莲儿点着头,愧疚不已:“当、当时亲卫来东宫的时候,木兰其实察觉到了,它在笼子里一直走来走去,还吼叫。我以为它又不高兴了,没有管它。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它是察觉到南姑娘出了事……” 萧攸澜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乌坠诧异:“那是为何?” 萧攸澜淡声:“孤改变主意了。” 他不准备成为庶民了。 他也绝对不可能妥协。 他反复思考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意识到,南雪音会出事,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不够。 太子是不行的,得做皇帝。 还得做大权在握的皇帝。 他要迎娶南雪音,成为中宫皇后。 所有人都只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连抬头直视她的资格都没有。 第168章 回了家一趟 莲州。 南雪音与萧清凌丢弃了驴车和棺材,在月色之下漫步,朝着东边走去。 “南姐姐,你考虑得怎么样?”萧清凌小声地问,“跟我一起去亭州这件事。” “我不会去亭州的。”南雪音想也不想便回答了,不过语气十分温和。 萧清凌有点儿不甘心,“可是你就算回奉都,也会很难……” 南雪音笑了一笑:“我现在不去奉都。” 萧清凌微微一愣:“那你要去哪里?” “青州。” “你的故乡吗?” 南雪音嗯了一声。 “为何要回故乡呢?”萧清凌眸光失落,“我打听过你的事情,我听说你的家乡遭遇了遭难,你的父母邻居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还有一个叔叔。” 萧清凌一怔,“叔叔?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因为也算不上是很亲密的叔叔。这位叔叔跟我爹同父异母,我的祖母当年与祖父和离了之后便离开了南家,一个人抚养我爹长大。后来祖父另娶,又有了叔叔。祖母与祖父当初闹得还挺僵,所以一开始两家人并不往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有个叔叔。我从来没见过祖父,但是印象里,我是见过那个叔叔的。” “这样么……”怪不得萧清凌不知道这回事了。 “叔叔应该也是个读书人,祖父家中条件是不错的。我娘去世之前对我说,以后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可以去找这个叔叔。祖父、祖母关系不好,但是叔叔对我们还有亲情。他应当会收留我。” 萧清凌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不是想去叔叔家,这样,你也就有了身份。你叔叔家境若是不错,你或许还可以成为太子妃。” 南雪音点点头,“是这样。过去我没有想过这回事,因为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定,或者说,我不相信萧攸澜有多么爱我。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要更喜欢萧攸澜,他也比我想象的要更喜欢我。我不想总是他在努力地向我靠近,我也想拼一拼,让我们两个的将来更顺遂。” 第129章 萧清凌有些担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叔叔早已经忘了你,或许他并不打算收留你?” 南雪音笑起来:“若是如此,我就得想其他办法了。若是实在不行,找个门户差不多的,强占他们家女儿的身份,若是他们不肯,我就杀了他们。这种事情,我从前也干过。” 萧清凌也勾了勾嘴角,“那很坏了。” 二人都没再说话。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萧清凌突发奇想,到:“我和你一起去青州吧?” 南雪音疑惑转头:“为何?” “你一个人去青州,我怕你受欺负。” 南雪音更疑惑了:“你确定吗?我受欺负吗?” 她不是那种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吗,这世上能欺负她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萧清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表情还很坚定:“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起去青州。” 南雪音问:“那你亭州怎么办?” “我已经让人易容成我的模样回去了。” “那终究也不是你,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很难解释得清楚。” “我不在乎那些,”萧清凌执着道,“我其实没有那么想做王爷,在亭州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我做了许多事情,都只是为了能够找到你。” 南雪音很轻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喜欢萧鸣玉的那几年,逐渐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是什么?” “在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情情爱爱。若是你碰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那自然是很好的。可是若是没有,你也不必过于执着于此。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很开心,也有时候很苦涩。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好好地生活,好好地照顾自己。或许你会有很好的朋友,他仗义,忠诚,愿意为了你献出生命。又或许你会发现一件自己很喜欢做的事情,沉浸在其中的时候,你会幸福到忘记时间的流逝。你或许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生,为什么自己要长大,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不算幸福的事情。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你觉得庆幸,还好我活下来了,还好我站在这里。” 这是南雪音推心置腹说的话。 好似一阵清风,徐徐地吹拂在空旷的原野。 雾气散了,曙光从天边漏下来。 萧清凌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二人步行,天色微亮时,抵达一处驿站。 萧清凌看着南雪音:“那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嗯?” “我回亭州。” 南雪音点一点头。 萧清凌看着她:“我总觉得,遇见过你之后,我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但是你好像很喜欢我的哥哥,比起把你强行占有,我觉得让你幸福更重要一点。我回亭州,会交好朋友,也会去找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过。” 他往前一步,满脸认真:“无论何时,要是你需要我,你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南雪音笑着点头。 她看看萧清凌,主动上前,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她说:“要幸福啊,小和尚。” 一直目送萧清凌背影消失,南雪音才又折回驿站。 她挑了一匹上好的枣红马,又更换了衣裳,准备了干粮。 身上没银子,她是拿那些从萧鸣玉库房偷来的珍珠换的。 莲州城中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驿站的一见这珍珠饱满又圆润,没怎么犹豫便收下了。 南雪音准备好了一切,便一个人慢悠悠地去往青州。 她并不知道应该怎么找到自己的那个叔叔,虽然她大概记得叔叔的长相,但是时隔那么久,她不知道叔叔现在在做什么、住在哪里,更不知道他的容貌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因此,在找人之前,她回了家一趟。 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回来,过去她路过青州许多次,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这个小村子。 她总觉得,是萧攸澜给了她温柔又坚定的力量。 当年的村子原本已经破败,如今兴起了新的小镇,来往的男女老少看起来都很面生,却又令人觉得眼熟。 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生活的人们,其实都有着同样质朴而又温良的脸庞。 南雪音往小时候生活的小院子去。 一路上,看见年幼的孩子们玩耍着她小时候爱玩的各种小游戏,当年她曾经是孩子们中的孩子王,所有的孩子都跟在她的身后小跑着喊南姐姐。 如今,这些孩子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王,他们都跟在他的身后叫着哥哥。 人和事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 令南雪音惊讶的是,她还以为院子肯定没有了,没想到,那间小院子完完整整的,甚至很新,看起来最近才翻修过。 和她记忆中的院子几乎一模一样。 南雪音牵着马站在院门口,很艰难地控制住喉咙的哽咽。 “这位姑娘,你要找谁?” 身旁忽然传来温和的问话,说的是村子里的方言。 南雪音很久没听过了,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听得懂。 她把眼泪努力地憋了回去,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婆婆。 她摇摇头,努力地用方言说话:“我不找谁,我走错路了。” 婆婆看着她的脸有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姓南?” 第169章 你是小雪吧? 进入青州之后不久,南雪音便卸去了人皮面具,如今用的是自己的脸。 这婆婆的话令她微微一愣,这是怎么知道的? 婆婆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指了指她的脸,“你和南大人长得有点像。” 南大人? 南雪音心头一紧,问:“这位南大人是谁?” 婆婆有点奇怪,这人怎么连南大人都不知道? 但她并没有想太多,回答说道:“就是咱们青州的长史,是个顶好的人。据说这边的这个院子,是他大哥当年生活的院子,他大哥大嫂十几年前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大人特意买下了这个院子,每年都让人打理,为的是他那个侄女要是忽然有一天回来了,不会找不到家。” 南雪音的鼻头一阵酸涩。 她忍不住想,所以,如果她以前就鼓足勇气回到家乡,是不是就会更早地知道这件事,她也会知道,叔叔其实一直在找她? 婆婆瞧着南雪音,“你该不会就是南大人那个走失的侄女吧?” 南雪音闭了闭眼,强忍住了落泪的冲动。 她并没有回答,只道:“我想见一见这位南大人。” “南大人平时可忙碌呢,本来他隔一段时间会来这儿一趟,不过昨天他刚来过,近期应该是不来了……要不你去找他吧?他就在城中,住在梨花巷。” 南雪音一一记下,向婆婆道了谢,又牵着马离开了小村子。 青州城虽然也有很大的变化,不过大致的街道没有变化,南雪音以往来过几次,知道梨花巷在哪里。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南雪音站在一座宅院门外。 院门是开着的,但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走了,找了个客栈住下。 当天晚上,南雪音趁着夜色,偷偷摸进了院子里。 她做了许多年的杀手,这好像成为她的某种职业习惯,仔细想想,谨慎一些总是没有坏处。 南雪音找到了正房,在房顶上听见里边有人谈话。 “……又被打回来了。” “大人,他们必定是不肯得罪端王的,那毕竟是圣上的儿子,听说如今更是与晏家议亲……” 听到熟悉的称谓,南雪音略微凝神。 叔叔和端王也有什么牵连? 不过听起来,叔叔好像是和端王对着干的。 这时,南雪音听到一声猫叫。 她扭头,看见房檐上趴着的一只小橘猫。 一人一猫,在夜色下四目相对。 与此同时,底下又传来少女的哀嚎:“爹爹!我的咪咪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快帮我找一找!” 一个中年男子回道:“只怕是又跑到房顶去了。” 南雪音又看向那只橘猫,试探性地叫:“咪咪?” 小橘猫甩了甩尾巴,主动走过来蹭她。 南雪音:…… 还真是。 他们要是来房顶上找人,肯定会发现南雪音。 那就很尴尬了。 听起来下面的人已经开始行动,要搬梯子上来房顶找猫,南雪音当机立断,起身要离开这处房顶。 然而她刚动身,猝不及防听见右侧传来一声:“你是何人?” 南雪音转头,看见月色下一张可谓熟悉的脸庞。 她几乎脱口而出喊爹爹。 但是她很快又意识到,这不是爹爹,而是她的叔叔。 原来他们几个在房前大张旗鼓搬梯子的同时,叔叔也从右侧爬一棵大梨树上来了,这是要前后夹击,不给那小猫再次逃跑的时机。 第130章 南雪音只觉得尴尬,在房顶偷听自己的叔叔说话,结果被当场抓住…… 她想也不想就要逃走,却听见叔叔的声音:“你……是不是小雪?” 南雪音脚步一顿。 正是这么一顿,给了叔叔爬到房顶上来的时间。 “你和你爹娘很像!我一眼就认得出来!” 叔叔站在房顶上说话,想要向她靠近。 底下有人问:“大人,您在和谁说话?” 南雪音一听就加快脚步要走。 “等一等!” 叔叔要跟过来,可是他并不是什么杀手,只是个书生,房顶并不平整,他着急地走了两步,脚下陡然打滑,整个人往下坠落。 “爹爹!” 下面响起了惊声尖叫。 就在他摔下去的瞬间,南雪音及时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叔叔惊魂未定,抬头看向她。 南雪音将他拉了上来,扶稳,“你还是下去吧。” 叔叔却捉住了她的手,“小雪,你是小雪吧?都长这么大了……” 他和爹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这令南雪音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当然可以一把甩开他的手,可是她又舍不得。 “对不起啊,是叔叔不好,你爹娘出事那时,我不在青州……”叔叔满脸的愧疚,“等我回来,只见到了你爹娘的两座坟……好在,没见到你的坟墓,我想,你一定还活着!这些年,我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想要找到你……我还让人修好了你家的院子,你有没有回去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变,肯定还是你记忆中家的样子。” 在他说话的时候,梯子已经搭好,其他下人陆陆续续上来了。 看见上边的女子,几人面面相觑。 “这……这姑娘哪来的?” “不是说猫在上面吗?” 有个脑子灵活的突发奇想:“该不会是话本子里说的那样,猫变成美人了吧?!” 叔叔没好气笑道:“这才不是猫!” 南雪音看向他的表情。 只见叔叔喜气洋洋,道:“这个就是我那走失多年的侄女!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她盼回来了!” 众人震惊。 底下的少女也震惊:“是姐姐吗?找到姐姐了吗?” 片刻之后,叔叔南冀云带着南雪音下了房顶,他让人去拿茶水点心来。 房中除了一帮小厮丫鬟,还有个明艳少女。 南冀云告诉南雪音:“这是我的小女儿,南骊珠。” 南雪音点一点头。 南骊珠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南雪音,发出感慨:“姐姐,你好漂亮啊!” 她又问:“可是,姐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房顶呢?” 南雪音:…… 啊这。 难道要我说,我来偷听你爹说话? 南冀云摆一摆手:“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雪回来了。” 他温和地告诉她:“我在南家一直都空着一个院子,专门给你留着的。你随时回来,都有地方住。” 他给南雪音安排了伺候的丫鬟小厮,还要亲自带着南雪音去她的院子,“你婶婶身子不是很好,这会儿已经睡下了。等明日起来,你便能见到她。你婶婶是个性子很温柔的人,你不必担心什么。” 南雪音点着头。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衣裳,待会儿你洗一洗,早些休息吧。” 说完了,南冀云便要离开。 南雪音心里没底,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叔叔。” 南冀云回头:“怎么了?” 南雪音微微蹙眉,“我刚才在房顶,叔叔你怎么不好奇为什么?” 南冀云倒是笑了:“你不知所踪这么多年,又是一个如此美貌的姑娘,你能好好地活着,又回到这里,一定是经历了很多常人不能想象的事情。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吧?有的事情,你若是不想说,那便不提。你若是想说,尽管告诉我。放心吧,府上人嘴巴都严,其他什么话都不会贸然传出去。今后你便是青州长史的侄女,走丢了十多年,被好心人收养,最近才回到青州。” 南雪音内心的那些担忧阴霾终于被驱散了,她真心诚意,道:“谢谢。” 南冀云和善笑道:“这有什么,何必道谢?我们身上都流着南家的血,我们是一家人,理应相互照顾。” 夜晚,南雪音沐浴完毕,躺在精心准备的床铺上,心想,我居然又有家人了。 只是,先前叔叔跟别人议论端王,说的是什么呢? 南雪音刚才忘记了问。 不过这床实在是太柔软舒服了,南雪音没有思考多少,便沉沉睡去。 第170章 没这么夸张吧 翌日天色微明,南雪音猝不及防听见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有人走到了床边,并且向她靠近。 南雪音身体的反应比她的头脑更快,猛地一下,扣住了来人的手臂,睁开了眼睛看过去。 来的是个小丫鬟,昨天南冀云安排来照顾她的,叫青黛。 南雪音立马松开她的手,坐起身来。 但是她的手劲太大了,青黛的手臂明显泛起一圈红印。 南雪音抿了一下嘴唇,真心诚意道:“抱歉。” “没关系的,”青黛摇了摇头,“小姐,该起了。” “嗯。” 今天得去给夫人请安。 青黛告诉南雪音,夫人姓王,闺名解语,与南冀云夫妻感情极好。 王夫人身子骨并不好,大夫曾说她不适宜生育,南冀云并不介意,是王夫人心中有愧,念在南家只有南冀云这一根独苗,因此努力调理身子,为南冀云生下了一双儿女,南扶光、南骊珠,是一胎所生。 南扶光如今在白鹿洞书院念书,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 南骊珠养在家中,是个很活泼好动的性子,平日里最爱捉猫逗狗。 “二小姐还有一个更大的爱好呢。”另一个同样是安排来伺候南雪音的丫鬟忍冬含笑开口。 “嗯?”青黛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太子殿下呀。”忍冬说着,嘴角笑容弧度更大了些。 南雪音微微一愣。 青黛也笑,解释道:“二小姐仰慕太子殿下,一听说有太子殿下的最新消息,便总要追问个清楚。前段时日,听说太子殿下宠幸了身边的宫女,她伤心了好一阵子。” 南雪音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谈话间,众人到了王夫人所居住的漱石斋。 迈步进门,光影交错之间,南雪音看见王夫人坐在榻上,南骊珠伏在她的膝盖上贪懒睡觉。 南雪音很羡慕南骊珠。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娘亲身边撒娇了,最开始失去母亲的那段时间,南雪音总是忍不住偷偷掉眼泪,她会梦见娘亲,醒来的时候枕头全都是湿漉漉的。 后来,她有的时候都记不起来,娘亲究竟长什么样子? 见到南雪音,王夫人低头去拍南骊珠的后背,“时辰不早了,你姐姐都来请安了,还不快起来?” 南骊珠叹了口气,揉着眼睛坐起身。 南雪音垂下眼睛,“婶婶。妹妹。” 王夫人打量着她,声音温和,“好孩子,这些年在外边受苦了。如今回了家,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我。青黛、忍冬这两个过去都在我院子里伺候,都是很懂事的丫头。若是她们有什么照顾不周,你也直说便是。” 南雪音颔首,“我知道了,多谢婶婶。” 王夫人留她一起吃早饭。 南雪音问:“叔叔呢?” 王夫人道:“你叔叔今日有事,不回来吃早饭了。” 南雪音点了点头。 上了饭桌,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闷头吃早饭。 她可以感觉到王夫人在观察她,也知道后来王夫人借口有事,其实是去问青黛话了。 她甚至隐约听到了青黛说:“那眼神冷冰冰的,好像要杀了奴婢似的!” 南雪音知道,青黛在说清晨醒来的事儿。 “姐姐,你有没有去过奉都?” 南雪音本来还想听一听王夫人说什么,同桌吃饭的南骊珠却是率先开口。 南雪音也就没能听得清楚,目光转到南骊珠的身上,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南骊珠似乎非常失落,“我还以为你去过呢。我听说奉都可繁华了!奉都的街道都是金子铺的!” 南雪音:…… 南雪音:“没这么夸张吧。” 南骊珠:“你不是没去过嘛?你怎么知道不是金子铺的呢?” 南雪音真心实意:“要是真的用金子铺成大街,大家忍不住不去撬两块下来。今天刚铺上,要不了几天就被撬完了。” “可是……可是奉都有太子殿下啊!有他在,没有人会作奸犯科的!” 南雪音:…… 南雪音:“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南骊珠却格外坚定:“就是这样的!你可以质疑任何人,绝对不可以质疑太子殿下!他特别俊美,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春天里的清风!他还温柔、睿智、正直。姐姐,要是你见过太子殿下,你一定会崇拜他、追随他!没有人会不爱上他的!” 第131章 南雪音挠了挠脸。 这…… 见过了,还亲过。 太子爷是长得好看,一切优点都没有说错。 崇拜追随谈不上,但爱上好像是真的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 这时候,王夫人说完话回来了。 南骊珠想也不想,“我们在聊太子殿下!” 王夫人笑道:“你别遇见个人就聊太子殿下,没的惹人笑话。” 说完向南雪音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小雪,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 南雪音摇摇头:“没关系的。” 吃过了早饭,南骊珠很快开始撒娇:“娘亲,姐姐也没有去过奉都呢,要不我们去奉都玩吧?娘亲——” 不过,至少在南雪音告别王夫人的时候,她并没有同意。 估计南骊珠得磨她娘亲一整天。 南冀云是在傍晚时分回来的。 一回来,他便去问王夫人:“你见过小雪了吧?她怎么样?一切可还习惯?” “她很好。”王夫人为他整理衣裳。 南冀云想也不想,“那我去瞧一瞧她!” “你等会儿!”王夫人拽住了他。 “怎么了?” 王夫人微微蹙眉,“我只是觉得,小雪有一点点奇怪。” “奇怪?” 王夫人道:“青黛告诉我,她今天早上去喊小雪起床,还没碰到小雪,突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小雪的力气很大,我看过了,青黛的手腕上一个青紫的印。这个力道,不像是寻常姑娘家。” 南冀云摆摆手:“我大哥虽说认得几个字,但在乡下都是做农活的,小雪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也总帮着干活。她流落在外这些年,肯定也都各种操劳,力气大些,也不奇怪。” 王夫人蹙眉:“我留了她吃早饭,她那用饭的习惯、姿态,可不像是干了多年农活的。” “这是怎么说的?”南冀云问。 “她吃得慢条斯理,吃饭的规矩全都知道。这是做农活的人吗?何况,小雪那容貌,那通身的气度,明显不是乡野村妇。倒像是……” “像是什么?” 王夫人表情严肃:“富贵人家待过的。” 南冀云一愣。 沉默片刻,南冀云叹了口气:“可是,解语,这真的是我大哥唯一的女儿了。” “我没说不让她留在家中,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你不必告诉她,”王夫人语重心长,“一来,咱们并不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她突然回来是为了什么目的,更不知道她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还是另有目的;二来,你想要搜集端王贪腐的罪证,将他告上朝廷,也因此得罪了端王,被困在青州这么多年,小雪一个弱女子帮不到你什么,有的事情,你不必说出来让她白白担忧。她若是愿意留在南家,那咱们便锦衣玉食养着她。等到了年纪,也便为她寻一门亲事。” 南冀云心中柔软,张开双臂抱住了妻子,“解语,解语,你真是我的解语花!” 与妻子温存了片刻之后,南冀云穿戴齐整,去瞧了一眼南雪音。 到的时候,南雪音正盯着窗外的流云发呆。 听到脚步声,她倏然转头看去。 南冀云笑着问:“今日见过婶婶了?” 南雪音点点头。 南冀云往里走来。 南雪音想起昨天晚上听见的事情,也便直接问了:“叔叔,你和端王之间有什么事情吗?” 南冀云回想起妻子先前说的那些话,摇了摇头:“没什么的。我一个普通长史,能与亲王有什么呢?” 南雪音确信自己那天晚上没有听错。 叔叔不愿意说,这也并不意外,她初来乍到,叔叔不信任她。 “原来是这样。”南雪音没有再问。 “好了,”南冀云温声,“今后你便在南家住着,想住多久都可以。” 第171章 听说陛下病了 南雪音便在南家住了下来。 青州与奉都颇有些距离,但是因为有一个南骊珠,南雪音总是不间断地听到有关太子爷的消息。 尤其是,南雪音与南骊珠年纪相仿,又同样是姑娘家。 南骊珠时不时便来找南雪音,张口说起的便都是太子殿下。 南骊珠:“听说太子殿下因为一个女人和陛下吵架了诶!也不知道是谁,运气这么好!” 南雪音心虚地沉默,又沉默地心虚着。 南骊珠:“不过,听说太子殿下已经想明白了,他不再提起那个女子,与陛下重修旧好了。” 南雪音心想,那很好啊。 南骊珠:“太子殿下以前就已经很用功了,听说他如今更加用功,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他办成了好几件厉害的差事,满朝文武对他都赞不绝口呢!” 南雪音心想,萧攸澜是这样的,只要他愿意,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 她好像并没有怀疑过萧攸澜,没有担心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或是打算放弃自己。 她只是总是很想念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近年末的时候,南骊珠又来找南雪音,这回她开口说起的不再是太子殿下,而是皇帝。 “听说陛下病了。” 南雪音微微一愣。 一般来说,皇帝生病的事情,都会隐瞒得很好,不必要绝对不会流传出来,因为那样会令朝野震荡。 但是现在,这件事流传了出来,这说明,在朝中真正掌握大权的人,已经不再是皇帝。 而是…… 萧攸澜! 南雪音的心跳略微加速起来。 “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南骊珠长吁短叹。 傍晚,南骊珠拉着南雪音在院子里打捶丸。 南雪音玩这个其实很厉害,但是大部分时候,她都故意打得不好,让南骊珠赢下来。 所以南骊珠很喜欢找她一起玩。 又赢了两把,南骊珠却没有以往那么开心,叹气道:“也不知道今后咱们邺朝会怎么样。” “邺朝将来怎么样,管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什么事?你能有什么用场。”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少年调笑的嗓音。 南骊珠猛地回头:“南扶光!你怎么偷跑回来了?” 南雪音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后面不远的有两个少年,前边那个身穿宝蓝色圆领袍的模样与南冀云颇有几分相似,嬉皮笑脸道:“什么叫偷跑!我不是给爹娘写了信,说我最近要回来么?” 南骊珠显然没记起来。 南扶光又哼了一声:“你心里只惦记着太子殿下,哪里还有我这个哥哥……” 他们在争论的时候,站在南扶光身边身穿银灰色圆领袍的少年注意到了南雪音。 他的目光在南雪音的脸上停顿片刻,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忙不迭转开了视线。 南雪音:…… 她很可怕吗? 这时,南骊珠与南扶光的争吵眼看着要升级到打架,南雪音正在思考要不要上去劝架。 对于她来说,兄妹两个完全就是小鸡仔,轻轻松松就可以制止。 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叔叔婶婶不开心? 幸好,南扶光还算理智,在动手之前,哼了一声,“我才不跟你吵架,我同学还在呢。” “同学?” 南骊珠这才注意到南扶光身边的少年,歪了歪脑袋。 少年腼腆地笑了一下:“你好,南姑娘,我是南扶光的同学,我姓庾,叫庾让。” 南骊珠疑惑:“你干嘛跟着南扶光玩?他是个很坏的人,别把你也带坏了。” 庾让一愣。 南扶光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南骊珠的脑袋,“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所有的点心都给堂姐,不给你吃!” 南骊珠忙不迭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我要告诉爹娘!告诉爹娘!哥哥又欺负我!” 说完真的呜呜地哭了起来。 庾让没见识过这种大场面,露出仓皇无措的表情。 不过南扶光已经很习惯了。 南雪音在这儿待了几个月,也已经习惯,面不改色地继续看好戏。 这时,南扶光看向了她,明显满目惊艳,“你……你是……” 南雪音的语气不咸不淡:“南雪音。” 南扶光又是一愣,“你就是堂姐吗?” 南雪音嗯了一声。 南扶光又道:“我……我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多点心,还有一些珍奇的小玩意儿,姐姐,你……你一起去看看挑一挑吗?” 在南家待的这几个月,南雪音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要拒绝别人的热情与好意。 因此,她略微颔首,“好啊。” 又道:“骊珠,一起吧。” 这也是她养成的习惯,不管收到什么礼物,都必须让南骊珠在前面。 如此,叔叔婶婶都高兴。 几人往前厅去的时候,南扶光一直在偷偷瞄她。 第132章 南雪音心无旁骛,专心走路。 前厅摆着好几箱东西,都是刚从马车上卸下来的。 王夫人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搬运,南骊珠一过去就告状:“娘!刚才哥哥打我!还骂我!” 南扶光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怎么恶人先告状。 王夫人笑道:“那肯定是你先骂了你的哥哥。” 南扶光又是得意洋洋:看吧,娘亲还是更疼我! 南骊珠委屈:“是他先瞧不起我!我说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他说跟我一个丫头片子没什么关系……” “好了,”王夫人打断她,“你哥哥千里迢迢回来,很是辛苦,你怎么还和他吵架?你乖一些。何况,他还给你拿了那么多礼物回来。” 南骊珠红了眼睛:“我才不要他的礼物!娘亲就知道偏心哥哥!” 说完,一抹眼泪就跑了。 南雪音看向她的背影,“婶婶,我去看看。” 王夫人摇头:“不必管她。这孩子平日里被我惯坏了。” 南雪音不知道怎么评价,但到底是先留下了。 王夫人又看向南扶光,温柔地招呼:“好孩子,过来,让娘亲好好地瞧一瞧。” 南扶光上前,喊了一声娘亲,又指着庾让道:“这是我的同学,庾让。” 王夫人点着头,看向庾让,慈祥笑道:“我知道你,你爹爹也在青州当官,是不是?” 庾让回答:“是的。我爹最近去了奉都,他说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让我先来南家住几日。” 王夫人轻叹:“你爹是得了太子殿下重用的,最近朝堂震荡,想来是你爹也说不准今后会怎么样……” 第172章 有事吗 庾让垂着脑袋,说道:“朝堂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敢随便议论。” 王夫人略微颔首,“是,这也是正理。” 她招呼南雪音,“小雪,扶光带回来好些礼物,你先挑一挑看。” 南雪音顺从地应声。 说完便想将南扶光叫过去说话,她很疼爱这唯一的一个儿子,儿子在外边求学,好几个月才有一封信寄回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儿子说上话了。 可是没等她开口,南扶光便已殷勤地凑到了南雪音跟前,道:“姐姐,我带你过去挑吧。” 南雪音望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好气又好笑,“你们去吧!” 南雪音这才应了声:“好。” 南扶光领着南雪音去挑礼物,庾让也跟在一旁。 “姐姐,我听说你十岁以后一直流落在外,你被什么好心人收养了吗?”南扶光好奇地问。 “算是吧。”南雪音语焉不详。 “感觉好心人应该对你不错,你后来怎么回来南家了?” 南雪音的语气不咸不淡:“因为好心人死了。” “啊……” 南扶光不由得一愣。 沉默片刻,三人到了礼物跟前。 南扶光重新找回说话的力量,道:“姐姐,你看,这个是杏仁酥,原本是奉都才有的,太子殿下爱吃,买了好几次,这家店便异常火爆,开了好多家分店。我特意买回来尝一尝,太子殿下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买了三盒,南雪音道了声谢,收下一盒。 “还有这个发簪。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太子殿下当初喜欢过一个宫女,为她准备了美衣华服,精美首饰,这簪子是她戴得最多的一支。” 南雪音看了一眼,一下没想起来,她当初戴过吗? “不过这个不是真的那支,是仿制的,但也很精美,用料都是最好的,”南扶光又点儿害羞地看她,“姐姐,我觉得你戴这个一定很好看。” 南雪音微微笑了一下:“叔叔婶婶送了我很多首饰,我还有许多没有戴。这个留给骊珠吧。” 南扶光嘟哝:“她长得又不好看,戴这么好看的发簪都是浪费……” 南雪音忽然看向他,眸光略有些发冷。 很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住了,南扶光下意识地闭上嘴巴,打了个寒战。 南雪音缓慢出声:“我觉得,骊珠很漂亮,而且,她是你唯一的妹妹。” 南扶光一愣。 南雪音随手挑了一朵普通的珠花,“我就挑这些了,谢谢扶光弟弟。” 说完,转身向王夫人走去。 谢完了南扶光,还得再谢谢婶婶。 南扶光停在原地,内心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刚才姐姐的那个眼神…… “争流,你觉不觉得我的这个堂姐……”南扶光若有所思,想要与自己的好友庾让议论一番。 争流是庾让的表字。 南扶光话没说完,庾让点点脑袋,脸有一点红,“她是很漂亮。” 南扶光:? 南扶光:“你清醒一点!那是我姐姐!” 庾让小声:“年纪也没有差很多……” 南扶光:…… 不想和他说话了! 因为生闷气,南骊珠甚至不愿意出来吃晚饭。 王夫人去劝,南骊珠门都不肯开,声音带着哭腔:“娘亲你就是偏心!你喜欢哥哥!你那么喜欢哥哥,那你还把我生下来做什么?我饿死自己算了!” 王夫人也有点儿生气:“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开门!出来吃晚饭!要是不出来,你今天就别吃了!” “不吃就不吃!反正我气都气饱了!” 南骊珠是铁了心不肯开门不肯出来。 饭厅,南扶光漫不经心,道:“她不吃就不吃呗,反正也肉乎乎的,饿一两顿又不会怎么样。” 南冀云没好气地拍了他后背一下:“胡说什么?你妹妹那叫珠圆玉润,多可爱!” 南扶光瞪大眼睛:“可爱?!爹,你才是这个家里最偏心的……” 王夫人捂着胸口回来,对南冀云道:“这个女儿我是管不了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南冀云笑道:“我说话骊珠如今也不爱听了,让小雪去吧。她如今最喜欢这个姐姐。” 南雪音抬起头。 王夫人道:“你若是劝不动,也不必劝了。才十几岁,脾气便刁钻成这样,今后还有谁敢娶她?去了婆家,肯定是要被嫌弃的……” “我去试试。” 南雪音说着,起身离开。 听见她敲门,南骊珠还是很不耐烦:“我说我不吃!别叫了!叫破喉咙我也不吃!” 南雪音温声开口:“咪咪叫了半天,满院子的跑,我感觉,应该是在找你。” 房中安静了片刻,房门轻响。 半边门扉被拉开,南骊珠探出脑袋,眼圈红红的。 南雪音将怀中的小橘猫递过去。 南骊珠抱住了咪咪,亲了亲小猫的脑袋:“咪咪,还是只有你最好了。” “饿不饿?”南雪音问。 “不饿。”南骊珠说完,肚子便咕咕叫了两声。 南雪音听到了,面色不改,道:“你知道南扶光带回来什么东西吗?” 南骊珠一听到南扶光这个名字就生气,皱着眉头,恨恨道:“我才不管他带回来什么!他的东西我一样都不要!” “他买了杏仁酥,据说是太子殿下最喜欢吃的。” 南骊珠一愣。 “还买了一支发簪,据说是太子殿下买过送给他喜欢的宫女的。” 南骊珠咽了口唾沫,瞅着她:“你……你是不是挑走了?” 南雪音笑起来:“我不喜欢发簪,感觉那个更适合你。” 南骊珠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那……那我待会儿再看看。” 南雪音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怀中咪咪的脑袋,“好了,一起去吃晚饭?” 南骊珠嘟哝:“南扶光也在,他肯定会说我坏话……” “我帮你。” “真的吗?” 南雪音点头。 “那……那好吧。”南骊珠也的确是饿了。 安抚了咪咪一会儿,南骊珠擦去眼泪,问了南雪音好几遍,确定看不出自己哭过的痕迹,这才跟着南雪音一起去饭厅。 大家都还没有动筷。 见到了南骊珠,南扶光习惯性地又要开口:“哎呦,现在真是越来越有大小姐的派头啦……” 南骊珠正要说话,南雪音握住了她的手腕,看向南扶光,道:“白鹿洞书院应当是邺朝最好的书院之一。” 说起这个,南扶光也是得意洋洋,“那是自然了。” “你们放假之前,学究让你们写文章了吗?你写的是什么?学究怎么评价的?” 南扶光被问得有点儿心虚。 南冀云也跟着好奇,“是啊,你去白鹿洞书院,有多大长进我还不知道呢!” 南扶光焦头烂额,饭都吃不下去了。 还是王夫人开口:“食不言,寝不语,吃完了再说。” 南冀云这才收了声。 但是南扶光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饭都有点儿吃不下去。 倒是南骊珠,见到他吃瘪就愉快,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第133章 始作俑者南雪音则是在一旁平静地吃饭,一言不发,眼皮都不抬一下,深藏功与名。 对面的庾让频频看她。 南雪音掀起眼皮,挑眉:有事吗? 庾让忽然红了脸,忙不迭低下头。 南雪音陷入了沉默。 南骊珠和南扶光冷战,见了面总是你一个白眼,我一个白眼,愣是大半个月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后来一天,南骊珠拉着南雪音去打捶丸。 去了院子,南扶光已经和庾让打上了。 南骊珠对他终于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赶紧让开!我和姐姐也要打捶丸!” 南扶光哼了一声,也回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不要!你捶丸又打得不好,干嘛要让给你?” 第173章 要不我们比一场? 南骊珠气得不轻:“我怎么就打得不好了?” 南扶光扬眉:“从小到大,你打捶丸哪次赢我了?不是每次都输吗,输了还要哭鼻子,羞得很。” 南骊珠瞪他:“你胡说八道!我经常打捶丸,我现在很厉害的!我才不比你差!” 南扶光耸了耸肩膀,“也就是你自己说说而已。” 庾让在边上劝说:“还是让给骊珠妹妹吧,我们已经玩了好久了。” “才不要!” 南扶光拒绝,“她打得又不好,干嘛要让给她?” 庾让补充:“而且还有雪音姐姐,她也来玩这个的。” 南扶光看见南雪音,有那么一瞬的动摇,但是最终还是道:“我还没有玩够,南音姐姐也肯定不是很会玩这个。给她们玩不是浪费场地吗?” “南扶光你个不要脸的王八蛋!” 南骊珠骂骂咧咧,想要冲上去挠他。 南雪音拉住了她。 “姐姐,他瞧不起我们!”南骊珠义愤填膺。 “我听出来了,”南雪音冲她微微一笑,又看向南扶光,“两个人玩也挺没意思的,要不我们比试一场?” 南扶光看看她,又看看南骊珠,“我和姐姐比没关系,我不想和南骊珠比。她一输就哭闹,可讨厌了。” 南骊珠气得直瞪眼。 南雪音淡声:“今日有我在,骊珠不会。” 又问:“比吗?” 南扶光想了一下,“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们比吧。” 南雪音嗯了一声,“两两组队吧。我和骊珠,你和庾公子。” 南扶光答应了,“可以。” 捶丸的一般规则,在场地上固定位置放球穴,参赛者手持球棒,将陶丸击打入球穴即可。 一次一人可以击打三次,陶丸入穴次数最多者获胜。 比赛之前,南雪音提议:“将球穴放远一些吧,太近了大家都可以打进去,那就不算比赛了。” 南扶光就笑:“姐姐,这么近,南骊珠都不一定能打得进去呢。” 南雪音摇头:“那是小时候的骊珠,如今她长大了,已经可以打很远了。” 南骊珠原本要因为南扶光的话生气,一听南雪音的话,又觉得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行吧,”南扶光道,“那就听姐姐的。” 他让人将球穴放远一些,又去挑选球棒。 庾让在那儿等着他,压低嗓音:“我们今日就让一让姐姐和骊珠,让她们赢了吧。” 南扶光瞟他一眼:“你就算暗恋姐姐,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放水吧?这可是比赛!” 庾让脸上一红:“我才没有……” 他努力解释:“我只是觉得,骊珠毕竟是你亲妹妹,你们已经闹了那么久的脾气,要是今日她赢了,心情好一些,今后你们也就关系缓和了……” 南扶光嬉皮笑脸:“我又不在乎和她关系缓和不缓和,我今日只在乎输赢。我一定要让南骊珠再掉一次眼泪!我要让她知道,一天是她哥,我一辈子都是她哥!” 庾让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挑好了球棒,南雪音忽然开口:“既然是比赛,总得有赌注。” “哦?赌注?”南扶光顿时来了兴致。 “嗯,你想要赌什么?” 南扶光笑眯眯道:“要是我赢了,就让南骊珠给我端茶送水半个月!” 南骊珠瞪大了眼睛:“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要是你不敢,也可以不比啊。赌注可是姐姐说的。” 南骊珠深吸口气:“比就比!” 南雪音又问:“那要是你输了呢?” 南扶光想也不想,“那就我给南骊珠端茶送水半个月啊。” 南雪音看向南骊珠:“你同意吗?” 南骊珠琢磨了一下,“一个月!” 南雪音去问南扶光:“你说呢?” 南扶光想着,反正自己赢定了,这一个月也不过是形同虚设。 于是点了头,“行啊,可以。” 南雪音颔首,“好,那开始比赛。” “我先来!” 庾让这时走了出来。 他先击球,第一击,没进。 南扶光啧了一声:“放水。” 庾让脸颊微红,没有理会他,第二击也没进。 第三下则是进了。 他拎着球棒回去,南扶光没好气道:“你真的放这么多水啊?” 庾让解释:“我没有!球穴远了些,真的不是很好打……” 他并不是说谎,捶丸比想象的要难。 南扶光觉得无所谓,拿了球棒,走上前去。 屏气凝神,瞄准球穴。 第一击,没中。 第二击,中了。 第三击,也中了! 南扶光勾起了唇角,觉得已经没有继续比下去的需要了。 现在他们已经中了四次。 这个距离,南雪音和南骊珠加起来,肯定不能进五次的。 这时,南骊珠深吸口气:“该我了。” 她走上前去,还是有点儿紧张,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南雪音开口:“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很厉害。” 声音温和,莫名其妙令人心情安宁。 南骊珠用力地点头,击出球棒…… 中了! 南骊珠自己都愣了一下,兴奋得脸颊都微微泛红。 第二下,没中。 她调整站姿,第三下,又中了! 中了两次! 和南扶光中球的次数一模一样! 南骊珠当场蹦起来:“我中了两个!两个!” 南扶光在一边看得满脸怀疑。 两个? 这还是他那个捶丸打得很烂的妹妹吗? 南雪音面露微笑:“是的,两个。” 南骊珠走回到她身边,因为兴奋,嗓音还在微微发抖:“姐姐,该你了。你只要中一次,我们就不会输了。” 南雪音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她捏了一下南骊珠的脸颊,拿着球棒,走上前去。 南扶光盯紧了她,心想,姐姐应该最多中一个。 那应该就是平局,不算是她们赢了,他不需要端茶送水。 南雪音神色自若,轻轻松松,击出一球。 稳稳击中了球穴。 没等他人惊讶,南雪音又很快击出了第二球、第三球…… 无一例外,全都中了! 南扶光看着眼前这一幕,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庾让也惊了。 南骊珠还没有从刚才的兴奋劲里缓过神来,见南雪音三球皆中,目瞪口呆。 院子沉寂了片刻,率先响起了南骊珠的尖叫:“啊啊啊!姐姐!我们赢啦!赢啦!” 第174章 你是我第二佩服的人 南骊珠又看向南扶光,笑容灿烂:“南扶光,端茶送水,一个月,别忘记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南扶光灰头土脸,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我又没说不作数……” 咬咬牙,问南雪音:“姐姐,你打捶丸这么厉害?” 南雪音淡淡道:“我不厉害,只是今天运气好一点。” 南扶光将信将疑,运气好? 他自己也打了捶丸,能中两个已经是他努力之后的结果了,可是刚才南雪音打捶丸的姿势真的看起来很轻松,好像连中三个对她来说就跟连着吃三块糕饼一样简单。 “不管是姐姐真的厉害,还是因为运气好,总而言之,南扶光,你要记住,接下来的一个月,你都得给我端!茶!送!水!” 南骊珠喜气洋洋地说完,又拿着球棒过来,用肩膀把南扶光撞开,“现在呢,这个场地就属于我们赢家玩啦!某些手下败将,还不快去端茶水来!” 南扶光:…… 暗暗咬了咬牙,但赌约是自己定下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反悔。 他深吸口气,认命地去端茶了。 南骊珠和南雪音继续玩捶丸。 南扶光端茶回来,跟庾让一起凑在边上看。 南雪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现在玩的时候,她好几次都击不中。 第134章 南扶光默默地想,难道,真的只是刚才运气好? 这个问题困扰着他,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晚饭的时候,南扶光时不时瞅着对面的南雪音,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 “这是怎么了?一直看你姐姐?” 南冀云一脸好笑地问他。 南扶光啊了一声,抬起头。 不等他解释什么,南骊珠已经痛快吃完了一大碗饭,碗筷一放,张口便道:“南扶光,我渴了,快点去给我倒水!” 南冀云觉得有趣:“你们俩这是玩什么呢?不是都很久不说话了。” 南骊珠笑嘻嘻道:“我和南扶光比赛打捶丸,他输了,他得给我倒茶送水一个月。” “简直是胡闹,”王夫人蹙眉,“他毕竟是你哥哥,又是个读书人,给你倒茶送水,这算什么样子。” 南骊珠哼声:“是他自己和我比赛输了,这可是赌约。娘亲,你都说南扶光是读书人,那他们不还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王夫人一噎,眉头锁得更紧了些,“纵使如此,那也是不行的!到底是你亲生的哥哥。” 南骊珠本来心情很好,一听这话也不高兴了,“娘亲,我亲生的哥哥怎么了?要是今日比赛我输了,我不也要给他端茶送水吗?等到那个时候,难不成娘亲还会说,我是他的亲生妹妹,不可以这样吗?” 南冀云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说话,先吃饭,吃饭。” 南骊珠气恼道:“爹,你老是这样,你从来都不帮我说话!今天我明明就没有做错!” “你……” 王夫人想说什么,外边忽然进来个人:“老爷,夫人,庾家来人了。” 南冀云看了过去,“是庾家的哪位?” “庾司马。” 青州司马,便是庾让的父亲。 南冀云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快!快请庾大人进来!” 庾让也站起了身。 他们二人去前边见那位奉都回来的青州司马,南雪音其实也有点儿想去,毕竟奉都情况怎么样,永征帝如何、太子如何,只有他才知道最细致的消息。 但是南雪音现在的身份不太合适。 而且,南骊珠心中委屈,抹了一下眼睛又回房间去了。 王夫人叹气,对她道:“小雪啊,这又得麻烦你去看看骊珠了。” 南雪音应了一声。 南骊珠回到房间,抱着咪咪坐在床上生闷气。 见到南雪音,她气呼呼道:“姐姐,我有的时候真想离开这个家!有的时候娘亲好像很爱我,可是她更爱南扶光。爹爹好像也对我很好,可是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太子殿下吗?因为我觉得,我跟他有一点点像。我和他都是在家中没有得到过坚定的爱的人。” 南雪音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脑袋,“但是在这个世上,有的时候,爱是不稳定的,很多事情也会超出你的预料。想要爱的话,就自己给自己吧。” “自己爱自己吗?” “是啊,只有你自己才会毫无保留也不偏不倚地喜欢自己,不是吗?” 南骊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南雪音笑了一笑:“也只有你欣赏自己,喜欢自己的时候,才会觉得,外人有没有那么喜欢你、爱你,都不重要。偏心你当然是好,就算偏心别人,你也不会总是难过。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清醒地知道自己该在乎什么、喜欢什么、珍惜什么。” 听着她的话,南骊珠的眼眸变得坚定起来,她放下咪咪,展开双臂,过来拥抱南雪音,“姐姐,谢谢你。” 南雪音也回抱了她。 南骊珠瞧着她:“姐姐,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还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情。” 南雪音心想,我还杀过很多人呢。 “现在,你是我第二佩服的人。” “第一是太子殿下?”南雪音挑眉。 南骊珠笑眯眯地点头。 南雪音忍不住思考,要是南骊珠知道了她和太子爷曾经有过一段,她会不会直接排到第一呢?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南雪音听到侍女称呼:“庾公子。” 庾让来了。 他站在门外,解释说道:“我来道别。” 南骊珠拉着南雪音一起出去。 南骊珠对他道:“你应该去跟南扶光告别,你是他的同学,不是我和姐姐的。” 庾让垂着眼睛,“刚才我已经去说过了。” 南雪音知道他特意来这儿是为了什么,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了,状似随意地问:“你爹和叔叔聊了些什么?” 庾让摇头:“他们对话是在书房,我并没有进去。父亲说,议论之事牵涉重大,书房周围都不许闲杂人等驻留。” 南雪音由此确定,他们聊的肯定就是朝政。 “雪音姐姐……”庾让抬起头,腼腆地望向南雪音,“我……要回去了。” 南雪音想着萧攸澜的事情,随口嗯了一声。 南骊珠好笑道:“干嘛,非要跟我姐姐也说一声?” 庾让一下有点儿脸红。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半晌,道:“我……我过几日再来。” 说完,几乎落荒而逃地走了。 南骊珠歪过了脑袋:“过几日,他该不会直接上门向姐姐提亲吧?” 南雪音微微一愣。 她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若是庾让当真让父亲上门提亲,那南雪音势必要拒绝,至于到时候叔叔问起拒绝的理由…… 南雪音得好好想想。 还没等她想清楚,翌日午后,南冀云当着一家人包括南雪音的面,宣布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要北上奉都!” 第175章 是萧鸣玉 此言掷地有声,全场一时愕然,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南扶光惊讶:“爹,现在奉都正乱呢,你去奉都干嘛呀?” 南骊珠兴奋:“爹爹,可不可以把我一起带上?我太想去奉都玩了!” 王夫人蹙眉:“这万万不行!太危险了!” 南雪音则是陷入思索。 奉都现在的局势瞬息万变,据她所知,叔叔与萧鸣玉有仇,具体什么仇不知道。 在和庾司马聊过几句之后,叔叔说要北上奉都,他不是一个喜欢巴结权势的人,那么他要北上,只有可能是想继续跟萧鸣玉作对。 也就是说,目前朝堂是在萧攸澜的掌握之下。 毕竟,萧攸澜与萧鸣玉水火不容,只有萧攸澜占优势,叔叔才会铤而走险,要去奉都。 南冀云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个奉都,我是必去不可!” 又对南骊珠道:“你还是留在家里吧,爹爹此行去奉都,只怕事生死未卜。” 南骊珠愣了一下,有点儿慌乱,“这……这是什么意思?” 南冀云没有回答,朝着南雪音看过来,表情肃然:“小雪,你过来,我有一番话,要对你说。” 王夫人拉住他,似乎是想要劝阻:“老爷……” 南冀云按住了她的手背,“事到如今,我也该告诉小雪了。” 王夫人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南雪音看看婶婶,又看看叔叔。 “走吧。” 南雪音嗯了一声,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与她有关的吗? “姐姐……”南骊珠望着南雪音,想要跟上。 南扶光捉住了她的手臂。 南骊珠回头,发现这个向来讨厌的哥哥的表情也是格外肃穆。 她忽然意识到,好像这个家里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另一边。 南冀云将南雪音带到了书房。 “十岁那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猝不及防的发问,令南雪音愣了一愣。 她回忆了一下,诚实道:“记得的已经不多了,只记得当时家乡遭遇了灾害,田地里没有粮食,家里也没有吃的,大家都在挨饿。” 最后,她的邻居、爹娘,全都饿死了。 南冀云严肃地皱着眉头,沉声告诉她:“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人祸?” 南冀云坐在书桌前,陷入回忆,“当年,四皇子受封莲州,是为端王。当年的青州长史叫王庸,给他送去了金银各一百两,还有一柄罕见的翡翠玉如意。后来,王庸想要修建一处马球场,用来巴结权贵高官。他看中了一块地,但是那儿已经种下了许多粮食,涉及到几十户百姓的口粮。即便他说要用银子买地,也有许多百姓不肯卖。王庸没有办法,求到了端王跟前。” 南雪音的心头一紧。 王庸…… 王庸…… 死在大理寺狱的那个。 “端王身边的幕僚出主意,只要让这些百姓的粮食出毛病,没有收成,他们最终便只能卖地。于是,他们开始运作,先是停水、缺水,百姓们只能步行数十里地去挑来清水灌溉。如此不过杯水车薪。后来,他们甚至纵马进农田践踏稻苗……结果显而易见,那几十户人家的田地几乎颗粒无收。” 第135章 南雪音怔了许久。 “原本这个时候,倘若王庸拿出银子来买地,百姓们收下银子,也能扛过去这一年。但是那时,端王又串通了青州官府,提前向百姓收税!百姓们拿不出粮食,连自己家的口粮拿出来,都交不够税赋。青州官员又加紧了看管,说是不许一个人逃走。这些人,只能被困在家中,被活活饿死……那之后,王庸不费一分一毫,占有了一大片土地。那些是你家的土地,也是那个村子里大部分百姓的土地。他们痛痛快快打着马球,喝着美酒,你的爹娘,我的大哥大嫂,却已经在泉下泥销骨头……” 南雪音袖中的手指开始颤抖。 她小的时候,跟着娘亲一起去给爹爹送过午饭和水。 但是她那时候年纪还很小,只记得田地里乱蹦乱跳的癞蛤蟆和千奇百怪的雀鸟。 后来,她跟着萧鸣玉去了青州与莲州交界地带的那个马球场。 她曾经有那么一时半会儿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眼熟。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曾经是她爹和她那些邻居们辛勤耕耘的土地。 她一度以为自己爹娘的离世是上苍不公,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有些人可以一手遮天。 害死她爹娘的,不是上苍。 是王庸。 是萧鸣玉。 “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端王的罪证,想要还我大哥一个公平。只是青州、莲州,哪怕是奉都,都有许多端王的势力,我小心翼翼找了很多年,总算是找得差不多了。可是我怎么也交不上去。每次我要弹劾端王,奏本总会被打回来,所谓官官相护,端王做过的那些事,从来都没办法上达天听。我一次一次地试,又一次一次地失败……” 南雪音知道的,邺朝上下,尤其是青州、莲州,痛恨萧鸣玉,想要将他罪证公之于众的人有很多很多。 她甚至受到萧鸣玉的指派,杀过里边的几个人。 萧鸣玉的势力很大,寻常人状告无门,有些地位的,不是被杀,便是被打压。 叔叔这些年被困在青州,幸好,性命无虞。 “有的时候,我会梦见大哥。梦见他瘦得皮包骨头,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我。小雪,我知道,我没办法停下来,”南冀云红了眼眶,紧紧地注视着她,“如今,陛下病重,太子殿下即位呼声最大。当然,朝中也有些人觉得太子殿下尚未成亲,没有子嗣,想要拥立端王。我想去奉都,带着我收集来的那些端王的罪证,只要可以交到太子殿下手里,就一定可以公诸于众,也可以彻底扳倒端王!” 南雪音的眉心略微拧起来。 “现在我对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端王势力大,手底下又养着那么多杀手,我……担心我去了奉都,可能会死在半路上,运气好到了奉都,真的扳倒了端王,又会被他记恨,没命回来。这些事情,藏在我心里很多年,我怕我没机会告诉你,可是你有资格知道。” 南冀云瞧着南雪音,松了口气,“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可以放心地去奉都了。” 第176章 我们一起去奉都 南雪音张口想要说什么,南冀云想到什么,抢先道:“你也不必担心,这些年,我虽然被端王打压,困在青州做了多年的长史,但是我也略有些薄产,攒了不少银子。你是我大哥唯一的女儿,我不仅为你准备了那样一个院子,也为你准备了财产。不论你是要嫁人,还是不准备嫁人,你都可以靠着我留给你的那些财产,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 说到最后,南冀云的嗓音足够慈祥和蔼。 南雪音喉底酸涩,有想要哽咽落泪的冲动。 一则,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助纣为虐这么多年,她甚至喜欢过萧鸣玉,这真是令人恶心到极致。 二则,她没有想过,叔叔为她谋划到了这样细致的地步。 她闭了闭眼。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呢?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南冀云望着她。 南雪音再度睁开眼睛,眼眸定定,“叔叔,我跟你一起去奉都。” 南冀云一愣:“你?你去奉都做什么?你怎么能去奉都?那一路上很危险……” 南雪音声线平直:“叔叔,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准备好告诉你,但是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什么?” 南雪音在书房走了一圈,挑了一张看起来最不值钱的桌子,手起掌落,将桌子一掌拍得四分五裂。 南冀云惊了:“你……这……你……没受伤吧?” 说着上前来查看南雪音手上伤口。 南雪音:? 南雪音提醒他:“叔叔,我一巴掌打坏了你一张桌子。” 南冀云慢半拍道:“啊,是……” 他这才瞪大了眼睛,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南雪音斟酌了一下用词:“我流落在外的时候,学了怎么防身。” 南冀云愣了一愣。 按照他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南雪音说的这番话肯定是收敛了。 所谓学了如何防身,估计也是学了怎么杀人。 但是这种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没必要拆穿。 因此,南冀云很轻地点头:“这样也好。” 说着,低头去看南雪音的手,“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眼睁睁地看着南雪音掌心的红肿迅速消退,他再度震惊,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南雪音却很淡定:“这是我天生的。受了伤,我总能很快痊愈。” 南冀云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我告诉叔叔这些,意思很简单,”南雪音道,“我要一起去奉都。我可以保护你,叔叔。” 南冀云有点儿犹豫:“可是这……” 南雪音又道:“叔叔不带着我一起的话,我肯定也会偷偷跟上去。叔叔,要不你选选看?” 南冀云一噎。 他知道,南雪音这样的力气,即便他让人看管,也只怕看不住多久。 与其两个人分开行动,倒不如一起,这样可以相互照看。 南冀云无奈,只得点头,“好吧,我们一起去奉都。” 此事说定了,南雪音微微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书房。 “小雪啊,还有一件事……” 后边南冀云忧心忡忡开口。 “什么?” “你要跟着一起去奉都,这要是被骊珠知道了,只怕是吵着嚷着一定要跟着一起去。可是此行危险万分,她肯定不能同行,到时候只怕是要大闹一场。”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南雪音去帮忙劝一劝、哄一哄。 南雪音知道,点一点头:“那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她。” 南冀云一愣,“都告诉她?” 南雪音反问:“难道叔叔婶婶没有告诉扶光吗?” “这自然是说了……” “骊珠与扶光是双生子,既然扶光知道了,骊珠也有权知道。你们没必要一直瞒着她。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懂事。” 南冀云怔了一怔。 当天晚些时候,南冀云去找了南骊珠。 他犹豫再三,还是按照南雪音说的,将这些事情都给说了。 说完之后,他略有些忐忑,瞧着南骊珠,“骊珠,明日爹爹就和你小雪姐姐一起去奉都了,此行太危险,不能带上你,你可要体谅爹爹,不许哭闹啊。” 南骊珠却很奇怪:“我为什么非要哭闹?爹爹你都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才不会给你们添乱。” 南冀云心中大石骤然落地。 “我一定好好待在家里,照顾好娘亲,”南骊珠抿了下嘴唇,硬着头皮道,“努力忍着,不跟南扶光吵架。” 南冀云笑起来:“这样是最好了。” 他心中感慨,没想到,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女儿,他竟然没有南雪音了解的多。 “不过,爹爹。” 最后,南骊珠还是盯紧了他的眼睛,不悦地眯了眯眼,“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不许再瞒着我!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笨、那么无理取闹!” 南冀云不由得羞愧,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定,一定!” 翌日,南冀云安排人准备好了马车与行囊,和南雪音一起向家人道别。 王夫人靠在南冀云怀中,还在担忧:“小雪一个弱女子,你身边又没什么人,这一路上,只怕是危险重重……” 南冀云柔声安抚了她许久。 另一边,南骊珠热切地瞅着南雪音:“姐姐,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爹爹啊!他很怕看见血的!” 南雪音笑着捏捏她的手,“你爹一根头发都掉不了。” 顿了顿,又道:“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 南骊珠想也不想:“太子殿下的题字!” 南雪音嗯了一声,“给你带三幅。” 南骊珠高兴坏了。 第136章 南雪音与南冀云上了马车,渐渐离去。 南扶光提醒南骊珠:“太子殿下的墨宝从来不轻易送人,何况你要三幅,小雪姐姐又不认得什么人,她去哪里给你找来?” 南骊珠却很笃定,“姐姐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南扶光还想说什么,南骊珠瞪他一眼:“我答应爹爹了,不会跟你吵架。你要是实在没事做,你就去背书!学究让你背的记下来了吗?文章都读通了吗?别老是来招惹我!” 南扶光:…… 第177章 找我? 南冀云与南雪音从青州出发,此事秘而不宣,是在暗中进行的。 但是一天过后,南雪音坐在马车里,略微挑了一下眉毛。 这么快,就有人跟过来了。 “小雪,怎么了?”南冀云观察到她的神情变化,谨慎地压低了嗓音询问。 南雪音没有着急回答,撩开马车帘子,朝着外边打量了一眼,“就在这儿停下来吧,我解决一下麻烦。” “在这儿停吗?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对,就在这里,”南雪音道,“没有人,解决起来快。” 南冀云到底是听她的话。 马车停了下来,南雪音起身,“叔叔,你在马车里坐着,我很快就好。” 南冀云哎了一声,南雪音推开车门,利落翻身而下。 隔着马车的木壁,南冀云听见南雪音清冷的嗓音:“可以出来了。” 其实平日里,他这个侄女的声线就不带多少情绪,总是平静,淡漠,但是今日似乎尤其冰冷尖锐,像是掩藏在黑暗里的剑刃,忽然被一束月光照亮,映射出泠泠寒光。 南冀云听见了刀剑交接的声音,先是喊打喊杀,再是呼痛求饶。 南冀云很想看看,但又很害怕看见伤口看见流血,于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竖起耳朵细细地听。 好在,那些声音都明显是男人发出来的,并没有听到南雪音的声音。 提心吊胆地等着,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终于,那些杂乱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 快结束了吗? 这时,南冀云又听到南雪音的声音:“谁派你们来的?” 没有回答。 那人咬死了不肯说。 南雪音不急不恼,“不说啊。” 接着,南冀云听到了男子痛苦至极的惨叫哀嚎。 南雪音在折磨他,南冀云想象不到,用的是什么手段。 但是仅仅是这样听着,南冀云身上便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不多时,那男子终究是扛不住折磨,喘息着道:“刺……刺史!是青州刺史派我们来的!” 青州刺史,南冀云的上司,也是萧鸣玉的拥趸。 想来,他是听说了南冀云离开青州一事,猜到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扳倒萧鸣玉。 萧鸣玉倒台,他们这些依附于萧鸣玉的官员也注定活不长久,因此,他派出了杀手。 南雪音冷笑一声,道:“回去告诉你们刺史,这次,南冀云身边有人保护。保护他的人,叫南雪音。” 说完,她真的放了人。 南冀云心惊胆战地在马车上又等待了片刻,才终于等到南雪音回来。 她仔细地用一张干净帕子将手掌上的血迹都擦拭干净了,这才丢开帕子,爬上马车。 “都解决完了,可以继续出发了。”南雪音示意。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 南冀云心里没底,问:“小雪,你就这么放人回去了?还把你的名字告诉了他们……这……” 南雪音淡定安慰:“没事,叔叔,我自有安排。” 南冀云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听了南雪音的。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接下来几天,车队都没有遇到刺客杀手。 如此,一直安稳驶入了奉都。 南冀云又惊又喜,同时,对于这个侄女的身份,她那些年的遭遇,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好奇与兴趣。 他忍了又忍,没有问出口。 进城时天色已暮,门口守卫查看二人路引时,拿着南雪音的路引反复看了好几遍。 看看路引,又看看她。 南雪音面无表情。 南冀云好脾气道:“这是我的侄女,敢问这路引有什么问题吗?” “路引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 守卫犹豫片刻,又来问南雪音,“你真的叫这个名字?” “是。” 守卫又看看路引,再看看她。 南冀云问:“叫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守卫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要是说这是太子殿下敦促必须留意的名字,是不是会吓到他? 这时,后边的人等不住了,开始催促:“怎么还没有好啊?” “还急着去办事呢!” “可不能耽搁了!麻烦快点吧!” 那守卫只好将路引还给南雪音,将二人放行,另一边将此事通报了上司。 另一边,南冀云带着南雪音在一处客栈暂住下来,在二楼定了两个相邻的房间。 “今日时候不早了,等明日我再拿着庾司马的名帖,去东宫求见太子殿下,”南冀云告诉南雪音,“一路上辛苦了,小雪,你先好好休息一晚上。” 南雪音却道:“叔叔,你去洗把脸吧,今晚估计是没办法好好休息了。” 南冀云微微一愣,“这是为何?” 南雪音想了一下,简单解释:“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找我们。” 南冀云又是一愣。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个年轻美貌的侄女,貌似不是第一次来奉都啊…… 想来她离开家乡的那些年,肯定是经历了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南冀云心中唏嘘不已,应了一声便要回自己房中洗脸。 突然,客栈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掌柜的呢?让掌柜的出来!” 一声怒喝。 南冀云朝着楼下张望。 只见客栈门口稳稳停着一辆华贵马车,车上贵人还没有下来,先下来传话的是个年轻男子。 掌柜的听到响动,立马走出来,猜想来者身份不俗,笑得十分讨好:“这位客官,请问有什么需要的?” “问你,客栈是不是有个叫南雪音的入住?” 掌柜的挠挠头。 南冀云则是猛地一怔。 这……这是来找他侄女的? 他扭头看向身旁南雪音,压低了嗓音,“小雪……” 南雪音却只是蹙着眉,“怎么是他先来的?” 南冀云啊了一声,“先来?怎么还有好几个人要来吗?” 楼下,掌柜的答不上来,毕竟入住登记的是南冀云的名字。 见他扭扭捏捏,那男子不再多问,直接吩咐身后:“进去搜!” “是!” 端王带来了守卫,听到号令,瞬间鱼贯而入。 掌柜的想要阻拦,可是这些守卫都是带着刀的,他白着脸,手足无措:“客官啊,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的,您带着人闯进来,这……这吓到了客人怎么办啊?” 可是没人理会他。 掌柜的眼看着都想跪下来恳求了。 二楼的南雪音往外走了两步,居高临下,俯视下去,叫了一声:“林别。” 听到熟悉的嗓音,林别猛地抬起了头。 南雪音神色冷漠:“找我?” 林别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马车晃动了一下,车门被推开,萧鸣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来。 第178章 萧鸣玉,你怎么不去死 林别站在楼下,心中万千感慨。 几个月前,他还只是端王府一个普普通通的暗卫,直到南姑娘忽然消失,王爷雷厉风行,惩治了白昇、白川两兄弟,陆陆续续提拔了其他暗卫,不间断地派出去寻找南姑娘,可是一无所获。 王爷的耐心消耗殆尽,杀了很多人。 这次,青州刺史传来消息,说是他们派出去的杀手被杀得只剩下一个活口,那女子自称南雪音,刺史说,她跟着一个经常与王爷作对的小官一起,应该是要去奉都。 王爷终于露出了几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啊,青州。我真是没想过,她会回家,我还以为,她和以前一样不敢回去……” 他当机立断,带人前往奉都。 林别是被临时提上来的。 他清楚地知道,要是自己此行失败,也难逃被杀的命运。 紧赶慢赶,他们在今日天黑之前到了奉都,进城开始,便一个一个客栈打听、搜寻过来。 都没有南姑娘。 林别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没想到,南姑娘居然出现在这里! 他抬头看向南雪音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感激与释然。 南雪音看见他那个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救了他全家的命。 她又看向萧鸣玉。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萧鸣玉消瘦了很多,两边脸颊凹陷了下去,几乎失去了往日的所有神采。 第137章 他从马车上下来时因为太过于着急,几乎摔在地上,幸好林别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萧鸣玉进了客栈,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向南雪音,“音音……” 这么几个月以来,他总是在梦中才能见到她。 梦见她软着嗓子喊他夫君,对他诉说着今日的见闻,说今天的午饭有一道菜好好吃,说下午想去花园荡秋千…… 萧鸣玉总是不愿醒来。 可是时间一点点地推移,她的面容在梦中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心中怅然,逐渐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去处理事务,以往他很喜欢收各种鬼重礼物,如今却也不那么感兴趣了。 他只是迫切地想要见到她。 现在,他终于见到她了。 楼上楼下,并不遥远的距离。 萧鸣玉的眼眶略微发红,再度唤她:“音音……” 南雪音看着他,听着这些话,却只是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萧鸣玉,你怎么不去死。” 萧鸣玉一怔。 南冀云更是一怔。 天呐,这还是他的侄女吗,堂堂端王居然千里迢迢赶着过来见她,还这么殷切地喊她音音…… 令他震撼的是,他的侄女居然冷冷地说:你怎么不去死。 就算南冀云恨死了萧鸣玉,见了面,他也只会说:“端王殿下,您犯下的那些罪行,您认不认?” 真是没想到,他这个侄女不仅敢直呼大名,还敢让人家去死…… 更令他震撼的是,端王居然没生气。 他的确被南雪音的神色和话语刺痛了内心,自嘲似的扯了一下嘴角,“是……你不在我身边以后,我总觉得我快要死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音音,我这次过来找你,不仅是要把你带回去,我还决定,正式告诉晏家,我不会娶她们的女儿。我不要晏稚容,我只要你。” 南雪音讽刺:“怎么,这个几个月过去了,还没有取消婚事呢?” 萧鸣玉一噎。 南雪音真觉得他好恶心。 嘴上说着深情,说喜欢她,爱她,没有她活不下去。 实际上呢? 这几个月,他的确在到处找她,可是他又没有取消婚约。 也就是说,他一边还吊着晏稚容,他是做了两手打算,要是实在找不到南雪音,他还可以娶晏稚容。 不过南雪音奇怪,晏稚容还没有主动取消与萧鸣玉的婚约吗? “我……我也是纵横谋划,”萧鸣玉重新找回说话的力量,“音音,你下来,跟我回去。” 南雪音明显不为所动。 萧鸣玉深吸口气,眸光微深,“若是你不愿意,我也只好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毕竟是在客栈,你身边还有个人,只怕是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吧?” 他说的是南冀云。 南雪音没说话。 南冀云深吸口气,对南雪音道:“小雪,待会儿你不必管我!” 南雪音心想,果然仇恨是支撑一个人的强大力量,面对萧鸣玉,叔叔都不怕死了。 南冀云接着道:“我自己会找地方躲好的!” 南雪音:…… 原来还是怕死的啊。 “最后我再问你一遍,跟不跟我走?”萧鸣玉问。 南雪音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 没有得到回应,萧鸣玉并不恼怒,只是向手下发号施令:“去,将南姑娘带到我的面前来。” 他带过来的人里,不少是跟着南雪音一起接受的训练,被她揍过,狠的当初被揍得好几天没下来床。 因此,这会儿众人都有些畏缩不前。 萧鸣玉蹙眉:“怎么,怕被南姑娘杀了,不怕被本王杀吗?” 言语中带着显然的恐怖震慑。 众人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向着南雪音逼近。 眼看着已经被层层包围,南雪音扭动了一下脖子。 打斗一触即发。 突然,客栈外传来一声惊呼:“王爷,不好了!” 萧鸣玉不耐烦地侧目:“什么事?” 那人手忙脚乱地跑进来:“东宫的人!东宫的人也来了!” 萧鸣玉一怔。 南雪音则是弯了一下眼睛。 南冀云看看楼下,又看看侄女,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微笑表情。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懵的。 客栈外传来甲胄撞击发出的响声,东宫亲卫将客栈层层包围,强势越过端王的华贵马车,进入客栈之中,并且两边列队,让开了一条通道。 客栈老板已经腿软吓得跌坐在地—— 他这么个小小客栈,顶多住几个进京赶考的廪生,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想会有今天,先是端王,再是太子…… 他怀疑自己祖坟都要冒青烟! “王爷,咱们……” 林别想要劝说,如今端王与太子争夺皇位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如今在奉都,真闹起来对端王没有一丁点的好处。 他劝萧鸣玉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萧鸣玉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把甩开了林别,只顾着朝楼上快步走去,“音音,那些年我们一起不是很美好吗?你失忆的那几天,我们一起不是很快乐吗?快些跟我走……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南雪音皱着眉头:“一点也不美好,一点也不快乐。你只让我觉得恶心。” 萧鸣玉咬着牙:“我不相信……” 南雪音上前,扬手给了萧鸣玉重重的一耳光。 南雪音:“现在相信了吗?” 不相信的话,她不介意再打他一巴掌的。 萧鸣玉的脑袋被打得偏向一侧,半边脸颊火烧火燎的疼,他很努力地让自己消化这些难听的话,也消化这一巴掌。 他的喉咙上下剧烈滚动,好半晌,他通红着眼睛再度望向南雪音,“我……” 这时,楼下传来清润如玉的嗓音:“四哥,这是要对孤的太子妃做什么?” 第179章 萧攸澜深深地吻下来 南雪音的心口骤然快跳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萧鸣玉。 她看向楼下,见到了众星拱月,施施然站在那儿的萧攸澜。 他也瘦了一点,但并没有瘦得很多,依旧俊美无俦,气质从清冷,变成了温润。像是一块经过雕琢的玉。 南雪音一个纵身,朝着楼下奔去。 掠过萧鸣玉身边时,南雪音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萧鸣玉只闻到了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却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萧攸澜也往前走了两步,于是南雪音一下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时隔数月,这是二人的再一次相拥。 就好像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人终于喝到了一口清甜的水,南雪音心中的思念、爱意,早已经逐渐堆积成山,压得她心情沉闷,终于,在这个拥抱中,一切都冰雪消融。 她的脸颊都微微泛红:“萧攸澜,我每天都在想你……” 萧攸澜抱着她,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我知道。” 抱了有一会儿,南雪音才想起叔叔。 她仰起脸,“哦,对了,今天跟我一起来的还有我叔叔。” “叔叔?”萧攸澜微微一愣。 南雪音点点头:“亲生的。” 她离开他的怀抱,抬头看向楼上,“叔叔,你不是要求见太子殿下?” 这个时候的南冀云,头脑晕乎乎的。 他机械地往楼下走,双腿好似不受控制。 终于到了楼下,他看看南雪音,又看看萧攸澜。 看看萧攸澜,又看了看南雪音。 萧攸澜面带微笑:“叔叔好。” 南冀云下意识回道:“啊,你好……你好……” 然后他的理智猛地给了他一拳头,他如梦初醒,忙不迭往下跪:“微臣该死!微臣青州长史南冀云,见过太子殿下……” 萧攸澜没有阻拦他的下跪。 见他行了礼,他示意,“起来吧。” 南冀云听话地起来了,拿出怀中的名帖,“这是青州司马庾清河的名帖,他也是为太子殿下办差事的,他说微臣可以……” 话说一半,他看向南雪音。 太子爷看似在听他说话,实则时不时也在看南雪音。 南冀云忽然觉得自己好蠢,还拿什么名帖,都已经是小雪的叔叔了…… 他臊红了脸,又把名帖放进怀里,“微臣此行前来是为了……” “叔叔别急。” 萧攸澜这时候打断了他,“有什么事情,一起去东宫商议吧。” 南冀云啊了一声,“去……去东宫?” 萧攸澜笑道:“马车都已经备好了。叔叔,走吧。” 南冀云又啊了一声,又机械地往外走了。 南雪音看了一眼,叔叔走路都同手同脚了,就这么紧张吗…… “萧攸澜,你不能将她从我身边抢走……” 身后,传来萧鸣玉咬牙切齿的声音。 第138章 萧攸澜回头,见到萧鸣玉时挑了一下眉毛:“四哥,你现在落魄到这个地步了?端王府没饭吃吗?” 萧鸣玉瞥了一旁南雪音一眼,“我每天都在想音音,所以才会一天一天地瘦下来。” 萧攸澜却道:“真的喜欢一个人,想一个人,你会知道,应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该让她担心。而不是故意不吃不喝,把自己弄成这么狼狈的样子,怎么,是想要见面之后让她觉得愧疚和心软吗?” 南雪音在一边无情道:“并没有。一点都没有。” 萧鸣玉表情难看。 萧攸澜又道:“何况,刚才四哥说什么是我将她抢走的,这岂不是胡言乱语。当初,不是四哥自己将她派到我身边来的吗?” 萧鸣玉被他堵得半个字说不出来。 南雪音就知道,萧攸澜三言两语,就能让萧鸣玉无话可说。 她不想再和萧鸣玉待在一起了,侧过身:“走吧?” 萧攸澜温和嗯了一声,跟着南雪音一起走了两步,倏然记起什么似的,脚步略微一顿,回过头去,“对了,四哥。” “你还有什么想要讽刺我的?”萧鸣玉问。 “不是这个意思,”萧攸澜倒是笑了一下,“只是,晏大人和晏姑娘就在外面呢,刚才四哥说的那些话,他们都听到了。待会儿如何处置,四哥还是得好好想一想。” 萧鸣玉愕然,脸色惨白到不可思议。 萧攸澜牵着南雪音的手走出客栈,带着东宫亲卫一同离去。 他略微偏头,低声道:“以后不要打他,说不定他心里还偷偷爽到了。” 南雪音没忍住,笑了一下。 在门口,南雪音与晏稚容和她的父亲打了个照面。 晏父脸色铁青,显然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晏稚容看起来却并没有那么生气的样子,只是多看了一眼南雪音。 “晏稚容早就听说过你和萧鸣玉的事情,这几个月,她几次三番提出想要终止这场婚约,不过萧鸣玉始终没有同意罢了。晏大人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觉得没有出什么重大的过错,二人的婚约闹得人尽皆知,不好随意取消。因此,此事也就一直拖了下去。” 坐上回东宫的马车,萧攸澜捏着南雪音的手,轻声慢语地告诉她。 南雪音点着头。 “本来我一收到城门传来的消息,说有个叫南雪音的女子进城,我就应该找过来了,只是我特意去了晏家一趟。不然,你也不至于碰到萧鸣玉。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倒也没有。”南雪音现在对于萧鸣玉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那就好,”萧攸澜思忖着,“如今朝中还有些人支持萧鸣玉,一方面,是觉得我没有成亲,没有子嗣;另一方面,也是看在晏家的面子上。如今,晏家与萧鸣玉之间的婚约难以为继,我的威胁也就几乎没有了。” 南雪音注视着他一会儿,忽然道:“好奇怪。” 萧攸澜没有听明白:“什么?” 南雪音歪着脑袋:“那么久没见,好不容易单独相处,你只对我说那么多朝中的事情,却一点也不想别的吗?” 萧攸澜愣了一下,“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南雪音便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萧攸澜不自觉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温柔的目光落在南雪音的脸上。 南雪音看着他的嘴唇,坏心思地调侃:“是不是忘记怎么亲……” 话音未落,萧攸澜深深地吻下来。 他亲得凶,几乎攫取了南雪音所有的呼吸,她试着往后躲了躲。 可是萧攸澜早有预料,手掌托住了她的后脑,唇齿极尽热烈,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第180章 嗯,孩子随你 南雪音有些招架不住。 她和萧攸澜分开了好些个月,这个亲吻时隔许久,反倒像是第一次似的。 可他这会儿又吻得极深,凶悍的架势,颇有一种要将南雪音拆吞入腹的感觉。 南雪音实在受不住,撑着他的胸膛,用力将他推开。 她喘着气,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我一下没想起来,”因为情欲翻涌,萧攸澜的嗓音明显沙哑,“你离开之后,我一直在忙着各种政事。我已经习惯了,再见到你,也就忍不住先说了一些你会关心的事情。” 说着,他从一旁拿出一只四方锦盒,从盒子里摸出一对翡翠镯子。 南雪音一下认出来,“这是太后之前送我的那个。” 她问:“你一直带在身边吗?” 萧攸澜将镯子戴回她的手上:“这镯子我暂且收在了东宫,今日听说你进城了,我来接你,特意把这个带过来。这镯子不在你手上,我不放心。” 戴好了,他垂眸打量着,“果然,你戴这个最好看。” 南雪音的手腕又细又白,但并不瘦弱,反而筋骨分明,手腕线条流畅紧致。 镯子套上去,被雪白肌肤衬得一片莹润。 南雪音晃了晃镯子,“其实戴这个就很不方便打架,我总担心把它砸碎了。” “你在我身边,本不需要打架,是我之前一直没有做好,才会让你陷入危险,”萧攸澜很是愧疚,顿了一下,又补充,“就算你砸碎了这个镯子也没关系,我会给你买更好的。镯子不重要,你才重要。” 南雪音扬起眉毛:“其他人总说萧鸣玉最会甜言蜜语哄人开心,其实我们太子爷也很会啊。” 萧攸澜抬眼看她:“我只哄你一个人开心,他哄好多人。” 南雪音觉得他好可爱,眼眸一弯,主动地亲了上去。 有了先前的适应,这会儿,南雪音如鱼得水。 她闭着眼睛,双臂不自觉地抚上萧攸澜的胸膛,攀上他的脖子。 二人都没有察觉,马车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只是呼吸交织在一起,越来越炽热。 当她凭直觉摸到萧攸澜的腰带,并且试着要将腰带解开,忽然,马车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黑乎乎的大脑袋顶开了木门。 南雪音正在兴头上,原本并不打算理会。 裙摆却被用力地扯了扯。 她唔了一声,松开萧攸澜。 有点儿不悦,侧目望去。 在见到那个毛茸茸的豹子脑袋时,怒火倏然之间冰雪消融。 “……小羊?” 南雪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小豹子,不对,现在已经是大豹子了,松开南雪音的衣服,用脑袋往她怀里一个劲地蹭。 南雪音还以为她忽然消失,又隔了那么久才再度出现,小羊一定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想到,小羊两只前爪搭在马车上,一用力,两个后腿也一起上来,那么大一只豹子,挤进了马车里,将南雪音压到了垫子上,又蹭又舔。 显然,小羊并没有忘记她,甚至可以说是疯狂地思念着她。 脸上好痒,南雪音揉着小羊的脑袋,“居然长这么大了,这才多久没见啊?我本来还以为是木兰……” 萧攸澜在一旁笑道:“小羊长得很快,也的确和它母亲很像。” 他又问:“你是怎么认出来是小羊不是木兰的?” 南雪音真心诚意:“因为那个眼神不太聪明。” 萧攸澜还没有来得及阻止。 听到这句话,小羊的动作突然一停。 南雪音没反应过来,小羊便松开她,一扭身,下马车去了。 留下南雪音在马车上凌乱:“这是怎么了?” 萧攸澜拿了帕子,将她脸上小羊的口水仔细擦去,解释说道:“是我把小羊宠坏了,容易生气。” 南雪音:? 南雪音:“因为我说它眼神不聪明,所以生气了?” 萧攸澜点头:“是这样的。前天晚上玲琅随口说了句小羊好像长胖了,它就气得好几天没理玲琅。” 南雪音:…… 所以,小羊也会好几天不理她吗? 这时,她听到了叔叔的惊声尖叫:“啊!豹子!啊啊啊!” 她探出脑袋,听到飞鸿劝说:“别怕,小羊不会咬人的。” 但是叔叔还是躲着小羊走。 从南雪音的视角,小羊故意对着叔叔呲了呲牙,吓唬得叔叔又连连往飞鸿身后闪躲,这才一甩脑袋,走开了。 萧攸澜也在她身旁看着那边,低笑道:“又聪明,又调皮。” 南雪音勾起唇角:“小的时候,我爹娘也是这么说我。” 萧攸澜:“嗯,孩子随你。” 南雪音愣了一下。 小羊走远之后,南冀云总算是恢复了他一贯以来的镇定与温雅。 一贯以来南冀云都是气定神闲的一个人,实在是今天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美梦还是噩梦,这就很难说了…… 萧攸澜与南雪音下了马车,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基本上看不出刚才在马车里他们好像是打算想亲死对方。 第139章 “叔叔,一起去书房议事吧。” 萧攸澜温声邀请。 南冀云应了一声。 他回头去看南雪音,却发现她并没有要跟着一起去的意思,不由得问:“小雪,你不一起吗?” 南雪音摇摇头:“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叔叔你和太子殿下聊就可以了。” 南冀云想问那你呢? 萧攸澜轻声:“束遇在外边没回来,乌坠被我留在东宫当差,还收了个徒弟。你可以去后面找他们。” 南雪音似乎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乌坠?收徒?” “是,怎么了?” 南雪音记忆里,乌坠曾对天发誓这辈子绝不会收徒的。 她饶有兴致,“我知道了。” 飞鸿凑过来:“南姑娘,我给你带路吧。” 南雪音却婉拒了:“你还是留下伺候太子殿下吧,我认得路。” 飞鸿痛失在将来女主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失落地叹了口气。 南冀云看得发愣。 “叔叔,我走了。” “……哎。” 目送着南雪音的背影,南冀云意识到,侄女这会儿比在青州南家要轻快舒展很多,她也不再冷淡,反而很爱笑。 他不由得想,难不成,自己这个侄女过去就在东宫吗? “叔叔,走了。”萧攸澜叫他。 南冀云后知后觉,跟了上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东宫的书房装设十分朴素,并没有什么金玉装饰,甚至比南冀云那些个上司同僚的书房还要更寡淡普通。 打量着四周,南冀云忽然有一种很敏锐的感觉——这一次,再也没人能护得住萧鸣玉了。 朝野间的那些贪腐之流,也终将被大力肃清。 有这样的一位太子殿下,将来有这样一位君主,是邺朝百姓的福气。 他们议事的时候,南雪音往东宫后院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后面跟着她,她走快些,对方也走快,她放慢速度,对方也慢了下来。 她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猛地一个转身—— 第181章 女人的狗 就在南雪音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团黑影迅速地钻进了一旁草丛。 因为过于紧急,还剩下一截尾巴露在外面没有收回去。 纯黑顺滑的毛发,在日光下折射着油亮的微光。 南雪音看见了,假装没看见,“嘶”了一声,好像是吃痛,蹲了下去。 她揉着左边脚踝,发出好像痛苦的哼哼声。 等了没多久,她便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毛茸茸的大脑袋凑近了,在南雪音身上闻了闻,又挨过来,要看她的脚踝。 南雪音一把抱住了它,笑眯眯地问:“刚才掉头就走,生我气啦?” 小羊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它试着挣扎,喉咙里发出了呜呜声。 简直像是在说:大骗子! 小羊是通人性的豹子。 对于它来说,南雪音跟别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它不会说话,可是它真的在遇见南雪音之前,就已经梦见过她,还不止一次。 虽然现实里看起来,南雪音和梦中有些不同,具体体现在,南雪音更高大,也更美丽。 梦中的南雪音看起来还是个皮实的小女孩,不是爬树就是下水。 而梦中的小羊则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南雪音的身后,她总会偷偷省下肉来给它吃,抱着它一起在树荫下睡午觉。 所以后来小羊的性格,其实和南雪音也有一点点相似。 有一段时间,小羊总是提不起精神。 它先是离开了母亲,后来母亲回来了,它又失去了南雪音。 它总觉得,这好像是自己的过错。 是不是自己不幸,是不是自己太笨? 小羊听见过玲琅、江莲儿跟别人的议论,说南雪音,说她是被人带走了。 南雪音已经很厉害了,将她带走的人却要更厉害。 于是小羊很努力地吃肉,很努力地跟着母亲学习各种本领,它想要成长为一只健壮有力的豹子,将来可以保护南雪音。 但它也有一点点不自信,要是南雪音不回来了呢?要是南雪音不记得它了呢?要是南雪音觉得它现在没有以前好看了呢? 前天,玲琅看着小羊一口气吃完了一整盆羊肉,忽然说:“小羊最近好像越来越胖乎乎的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 小羊震惊了。 玲琅都这么说,那南雪音岂不是也会这样想? 于是,小羊自闭了。 今天,小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它不顾一切地奔了过来,忘记了以前的所有担忧,只想好好地向南雪音诉说自己的思念——这主要体现在它又蹭又舔的举动上。 没想到,南雪音居然说:眼神不太聪明。 它,小羊,不聪明。 这还是南雪音说的! 小羊又自闭了。 它已经做好了打算,再也不理南雪音了! 可是看见她,又忍不住想要跟她靠近,所以,豹豹祟祟地跟在她的后面。 一直到看见她受伤,小羊立马扑了上来。 结果,这居然是假的! 小羊真是好伤心。 它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好像是哭了。 南雪音看见了,不由得一愣,忙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难得温柔,捧着小羊的脑袋,真心诚意道:“我们小羊很聪明,也很可爱。那么久没有见面,都长这么大了,我很开心。” 小羊眼泪蒙蒙地望向她。 “所以,我们小羊是不是也很想我呢?”南雪音最后问。 小羊将脑袋深深埋进了南雪音的怀抱。 南雪音摸摸它,“好,我知道啦。我也很想你。上个月,我在路边看见一只黑色的小狗,我就想到了我们小羊。我在想,小羊有没有好好吃肉,好好锻炼?我真的很希望,小羊可以长成一只健康漂亮的豹子,现在,小羊的确是这样的。萧攸澜把你养得很好。” 小羊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一人一豹相互依偎了好久,南雪音拍了拍它的后背,“走,我们去找乌坠。” 小羊扬起脑袋。 “听说他收了个徒弟,真的假的?” 小羊嗷呜叫了一声,听起来好像在偷笑。 南雪音更好奇了。 乌坠算得上是端王府的老人了,资历深,加上能力出众,很得萧鸣玉的重用。 有很多后面来到端王府的人,都很想拜乌坠为师,有个厉害的师父提携着,将来的路总归好走很多。 譬如白川,他并不是一个很机灵的少年,但是因为他哥哥白昇有地位,所以连带着他在端王府也能办上重要的差事。 过去乌坠也不是没有带过徒弟。 那个林别,就曾经拜了乌坠为师。 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乌坠信誓旦旦,在南雪音面前指天发誓:“这辈子,再收徒我乌坠就是狗!” 此时,去了后院,南雪音猝不及防,听见乌坠耐心的声音:“别怕,你可是我乌坠的徒弟。” 南雪音定睛一看,见到乌坠,还有站在他跟前一脸认真与凝重的江莲儿。 南雪音很轻地挑了挑眉。 乌坠还在对江莲儿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江莲儿看见南雪音,脸色骤然放亮:“南南南姑娘!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回来的?” 乌坠也回过头来。 他的表情十分复杂,有始料未及的惊讶,也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沧桑。 南雪音不太喜欢这种煽情的场合,对着江莲儿微微一笑:“刚回来,太子殿下去接的我。” 又去问乌坠:“听说,我们乌大人收徒了?” 乌坠本来正心潮澎湃,听见她这一声,一下有点儿心虚。 旁人也就算了,并不知道那些过往,可是南雪音一清二楚。 他挠了挠头,有点儿脸红,“是啊……” 南雪音一下就看出来了。 乌坠这根本就是图谋不轨。 的确,再收徒,他就是狗。 还是女人的狗。 江莲儿满脸崇拜,道:“南姑娘,乌大哥可厉害了!很多事情他一查探,就什么都能查出来,很多事情我都已经一团乱麻了,他却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南雪音又深深看了乌坠一眼。 乌坠回看她。 多年共事,二人已经可以眼神交流。 南雪音:喜欢? 乌坠:她那么可爱,很难不喜欢啊…… 南雪音:的确。 乌坠眼神求助:帮我! 南雪音:好说。 “你们在干嘛呀?”江莲儿歪着脑袋,看看他们两个。 南雪音收回视线,微笑道:“过去乌坠没收过徒,你是第一个。” 第140章 江莲儿点点脑袋:“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会很努力的!” 南雪音又道:“而且这么多年了,乌坠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江莲儿:“咦?” 江莲儿回忆着:“不是呀,前几个月,我和乌大哥想去救太子殿下,我差点摔跤,乌大哥扶了我一把,当时他就拉到我的手了……” 南雪音欣然:“所以啊,你是乌坠第一个牵手的女孩子。恭喜你了。” 第182章 把太子爷调成这样 江莲儿一愣,双颊瞬间飞上来两抹嫣红。 一旁的乌坠也是惊呆。 有忙你是真的帮啊。 可是这个忙是不是帮得太简单粗暴了! 江莲儿羞涩得不行,“我……南姑娘,你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渴。” 南雪音:? 江莲儿后知后觉,赶忙纠正自己:“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吃水喝饭。” 南雪音的嘴角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莲儿瞬间涨红了一张脸,表情仿佛在尖叫:我怎么会说出这种稀奇古怪的话啊啊啊啊! 也不等南雪音说好还是不好,她转头就走,从南雪音的角度,小姑娘走起路来还同手同脚。 等再看不见她的背影,南雪音转向乌坠。 不出意外,乌坠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柔软爱意。 南雪音幽幽道:“用不着我帮忙,她也很为你着迷啊。” 乌坠一愣,扭过头来:“真的?” 南雪音点头:“语无伦次,很难不真。” 乌坠傻笑起来。 南雪音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向她提亲?你是不是还差聘礼?你在端王府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那些金银本来就不多,还都没带过来,要不要我资助你一点?就当提前随的份子。” 乌坠摇摇头:“不用你借给我,我最近在东宫办事,太子殿下给我的酬劳非常丰厚。我吃住都在这边,没有什么花销,那些全都存下来了。” 他一脸好笑,“你知道吗,我在端王府办了那么多年的差事,得到的酬劳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在东宫待的这几个月拿的多。” 南雪音扯起嘴角。 乌坠真心实意:“在端王府办过差,是我一生的耻辱。” 南雪音心说,喜欢过萧鸣玉,也是我一生的耻辱。 “对了,你之前遇到了什么?怎么这时候回来?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吗?”乌坠深表担忧,“你不在的时候,朝中发生了许多事,陛下的身子不大好了,但他一直没有退让,严词告诫太子殿下,不可以娶一个杀手为妻。” 他很是同情地望着南雪音。 南雪音面带微笑:“可是我不是杀手啊。” “端王派你来东宫的事情,皇帝已经查清了……” 南雪音疑惑:“端王派来的是杀手南雪音,跟我这个青州长史的侄女南雪音,有什么关系?” 乌坠:“哈?” 没等他追问什么,不远处有个小厮快步过来,恭敬道了一声:“南姑娘。乌大人。” 南雪音问他:“太子殿下那边议完事了?” 小厮回道:“议完了,太子殿下想让南姑娘过去。” 南雪音神色凝重起来:“有什么要我做的?” 小厮:“太子殿下说,时候不早了,南姑娘该饿了,让姑娘一起过去吃晚饭。” 南雪音:…… 该说不愧是萧攸澜吗。 南雪音侧目看向乌坠,后者笑道:“我待会儿跟江叔还有莲儿一起吃。” 南雪音扬了一下眉毛,“莲儿,叫得好亲热。” 乌坠不免脸红。 “走了。”南雪音没再调侃他,摆一摆手,领着小羊走了。 前厅,饭菜已经摆好了,萧攸澜与南冀云正在等候。 南冀云的双眼明显红肿,看来在书房里是狠狠哭过一顿,萧攸澜一如既往的平静稳重。 见到南雪音,他才露出一个微笑:“小雪。” 南冀云抬头,看见南雪音时很是高兴,再见到她身后亦步亦趋的黑豹,脸色一下又有些发白。 南雪音解释:“叔叔,这是小羊。” “小羊,这是叔叔。” 小羊迈开步子,南冀云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直到小羊主动地蹭了蹭他的手背,而不是一口咬断了他的胳膊。 南冀云愣了一下,小羊却已经走回到南雪音身边去了。 只留下他的手背,残存着一些柔软细腻的触感。 他终究是没有以前那么紧张和害怕了。 “吃饭吧。” 萧攸澜一声招呼,南雪音便坐了下来。 南冀云觉得不合适,“太子殿下,下官实在不敢……” 萧攸澜笑道:“你是小雪的叔叔,也就是我的叔叔。这是在东宫,没必要拘泥那些虚礼。坐吧。” 南冀云战战兢兢地坐下了。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萧攸澜专心地给南雪音夹菜吃。 南雪音爱吃的,他多夹一点。 有一些南雪音不爱吃,就吃了两口,剩下的在碗里没动,他也就主动地将菜夹起来放进了自己嘴里。 南冀云惊呆了。 不是说太子爷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吗。 谁告诉我,为什么他在给女人夹菜,还给她倒水。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侄女是不是会某种神奇的蛊术,否则怎么把太子殿下调成这样? “太子殿下。” 飞鸿从外边进来。 萧攸澜眼皮也没抬一下,“什么事?” 飞鸿回道:“是陛下让人传话过来……” 一听是永征帝,南冀云忙不迭停下了手上的筷子。 可是对面南雪音和萧攸澜还在继续吃。 飞鸿接着道:“陛下说身子不适,想让太子殿下过去,陪陛下一起用晚膳。” 南冀云一愣,紧张地看向太子爷。 陛下身子不好这件事,朝野上下其实都知道了…… 大家都在猜测,哪个儿子更得陛下的喜爱,太子殿下、端王还是靖王,如今看来,还是太子殿下更胜一筹啊。 要是在这个时候父慈子孝,这储君的位置不就更稳固了吗。 可是萧攸澜的反应却很平淡,“不去。孤已经吃过了。” 南冀云听得瞪大了眼睛。 飞鸿并不意外的样子,应了一声,出去了。 萧攸澜最后给南雪音夹了一筷子菜,看向南冀云,“叔叔,不必担忧。父皇让我去吃饭,一般五六次里,我会同意一次的。” 南冀云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雪音吃完了,放下筷子抬头:“听说之前你和皇帝闹得很僵?” 萧攸澜嗯了一声,“他让人把你抓走之后,我和他大吵一架,后来我主动向他认错,表面上看起来是和好了,其实并没有。” 南冀云好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这真的是他可以听的吗! “皇帝怎么病了?”南雪音又问。 “人上了年纪,总会一天不如一天。即便他是天子,亦是如此。”萧攸澜平铺直叙地说着。 南雪音不说相信,也不说怀疑。反正皇帝就是病了,不必管是什么原因。 吃过晚饭,三人坐在一起饮茶,顺便聊起了萧鸣玉害死南雪音父母邻居的那件事儿。 萧攸澜先看向南雪音,“我过去并不知道他对你做过这样过分的事。” 南雪音捧着茶杯,“我也不知道。不然我应该早就找机会一刀杀了他了。” 南冀云内心震撼。 萧攸澜皱起眉头。 南冀云心中忐忑,难不成是太子爷不爱听这个话?侄女得罪他了? 很快,萧攸澜道:“别脏了你的手。” 南冀云:…… 这时,萧攸澜又看向他:“过去我搜集了不少有关萧鸣玉贪腐的罪证,里面并没有涉及到这件事。幸好有叔叔,将证据搜集得十分完整。” 南冀云一时间受宠若惊:“这没什么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哥大嫂……” 猝不及防,飞鸿快步从外边进来,脸色惨白。 “太子殿下!出事了!” 第183章 那些是眼泪 其实,在飞鸿着急忙慌进来的瞬间,萧攸澜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但他还是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飞鸿惨白着一张脸,“是陛下……陛下又昏迷过去了……” 南冀云一愣。 连带着南雪音也是微微一愣。 萧攸澜却并没有露出多少震惊的表情,这就在预料之中,他将手中杯子搁在一旁,道:“知道了。” 他起身,走到南雪音身前站定,柔和眸光垂落下来,“我去看一眼,安排一些事情。” 南雪音点头,问:“回来睡觉吗?” 萧攸澜笑了一笑,“肯定回来。” 南雪音于是放心了,“出了什么事,就让飞鸿回来找我。我去救你。” 第141章 “好。” 萧攸澜声线柔和。 说完,他又摸了摸南雪音的脸,这才动身大步向外走去。 路上,萧攸澜眸中的温情与笑意早已经消失殆尽。 飞鸿说起更细致的情况:“这回陛下昏迷的症状,比以往的都要更严重。今日陛下一个人用晚膳,中途发怒将桌子掀翻了,又猛地吐了一口血,嘴上叫嚷着一句‘让太子来,让太子来’,不多时便昏迷过去了。” 萧攸澜神色冷淡。 几个月以前,他终于意识到,光是一腔热血的爱并不足以促成他与南雪音的长厢厮守,他要去争取更多的权力。 因此,他去找了永征帝,“认错”。 他装得足够像,永征帝相信了,原谅了他,也再度信任了他。 萧攸澜一边稳住永征帝,又一边在朝中壮大自己的势力。 等永征帝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萧攸澜已经站稳了脚跟,他成功地得到了大部分老臣的认可,并且扶持起一批新兴的势力。 于是,他们父子又撕破了脸皮。 那次的争吵,与上一场争论截然不同。 萧攸澜表现得平静从容,反观永征帝,他的情绪异常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 “朕生你!养你!结果在你眼里,朕居然却比不上一个女人!在这世上,除了爹娘,怎么可能有人无条件爱你、对你好?你糊涂!你蠢笨!” 萧攸澜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直到骂累了,不得已停下来。 萧攸澜才缓慢开口:“好,父皇,儿子都知道了,儿子也都明白。” 可是他这表情,分明在说:可是儿子不听。 永征帝被萧攸澜气得不轻,大病一场。 后来,永征帝的身子便每况愈下了。 萧攸澜并不是对南雪音说谎,永征帝的确上了年纪,当然,永征帝这也有郁结于心的缘故。 他总是生气,这样的话,身体也会走下坡路。 一开始,永征帝想要吓唬萧攸澜,具体做法是废了他,另外设立太子。 永征帝给亭州发去了秘信。 谁知,靖王萧清凌直言婉拒了永征帝,他在信中写,自己更喜欢亭州,也更适合做亲王,东宫太子之位,非萧攸澜莫属。 永征帝不信邪,又传话去莲州,让萧鸣玉来奉都一趟。 可是那些话却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这些事,反而被萧攸澜得知。 他找到了永征帝,并没有生气,只是耐心地安抚永征帝。 他轻声细语,道:“父皇,儿子不生气。只是朝野上下,只有儿臣是最合适的。这一点,还请父皇一定要明白。” 永征帝猛地一下,把书桌上的所有东西一股脑拂扫到地上,恶狠狠道:“即便你是太子,你也休想娶那个女杀手!” 萧攸澜抬眼,目光清冷:“可是父皇,你怎么就认定了,她永远都会是杀手?” 那之后,他许久不见永征帝。 二人暗自较劲,最终,是永征帝选择妥协,毕竟他已经穷途末路,便让人来东宫请萧攸澜一起去用膳。 萧攸澜当然没有那么轻易答应,他一开始以政事繁忙推脱,后来直接说不去,永征帝不断派人来请,几次三番催请之后,他才会过去。 “吩咐下去,此事便压在宫中,万万不可泄漏出去。”萧攸澜沉声。 “属下明白。” “还有贤妃……” 飞鸿接话:“今日之事,要隐瞒贤妃娘娘,不让她知道,也不让端王知道吗?” “不,”萧攸澜眸光黑沉,“故意卖她一个破绽,让她打探到陛下昏迷不醒的消息,并且让她传出去给萧鸣玉。这件事做得干净一点,别被他们发现异常。” 飞鸿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一声。 - 东宫。 萧攸澜进宫突然,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南冀云的住处。 南冀云想说自己可以回去客栈,毕竟那里的房间已经交了银子的。 南雪音却道:“很多人都已经看见叔叔和我还有太子殿下之间的交谈,叔叔若是回去,不安全。有心之人若是想要知道太子的事情,就会找上叔叔的。” 南冀云后知后觉,的确是这样! 南雪音又道:“东宫很大,不会没地方给你住的。” 她去问小厮,让熟悉东宫的小厮给叔叔安排了一个房间。 安顿好南冀云,南雪音进了萧攸澜的房中。 她简单梳洗,在灯下等着萧攸澜,闲着没事做,又开始在房中走走逛逛。 偶然,她在墙上,看见了她曾经写得最满意的那一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宣纸被揉得很皱,还有了许多破损的地方。 但是萧攸澜还是裱挂了起来。 她眼角余光又瞥见一旁的书架。 她走过去,发现整齐仔细收纳着的一叠纸,每一张都是当初她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几个字的练习。 当时她不满意,写一张丢一张。 她还以为这些垃圾肯定会被扔掉的,没想到萧攸澜找了回来,还一张一张展开抚平,收在这儿。 她小心地一页一页翻看,宣纸上偶尔有几处星星点点的痕迹,并不是她当初留下的,她低头闻了闻,微微一愣。 那些是眼泪。 萧攸澜后来会看这些,看着看着,就哭了。 南雪音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温柔平缓的声线,萧攸澜忙完回来了。 第184章 想对你做很多事 南雪音站在书架前,回头看过去。 她没有说话,萧攸澜看见了旁边墙上的那幅字,还有那叠明显被她翻看过的宣纸,笑了一下,“原来是在看这个。” 他走上前去,“都是你写的,你随便揉成一团,丢在纸篓里。你走了之后,我在你房中找到了,全都展开放好了。” 他已经走到南雪音跟前。 南雪音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腰,仰起脸,问:“你是不是哭过了?” 萧攸澜眉眼弯弯,“怎么了?心疼吗?” 南雪音点头,“嗯,心疼。” 又道,“还有点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 南雪音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嘴唇,“想要看一下,太子殿下掉眼泪是什么样子。” 萧攸澜笑起来:“有机会我一定哭给你看看。” 南雪音也跟着笑。 “听叔叔说,你是在大半夜出现在南家房顶上的?” “嗯,当时想先查探一下南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也是,小雪向来仔细谨慎。” 南雪音补充:“而且坚定。” “从何说起?” “我被萧鸣玉带走了,他让人给我催眠洗脑,想让我忘记你,从此安心待在他的身边。” 萧攸澜微微一愣,他没想过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他并没有成功,不管他怎么折磨我,你一直都待在我的脑袋里。后来,我还将计就计,让他给我解了体内的蛊毒。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小雪聪慧。”萧攸澜不吝啬于夸赞。 “那是自然,不聪明一点,怎么会被太子爷喜欢上呢?”说着,南雪音隔着布料,拍了拍萧攸澜的屁股。 萧攸澜微微一愣,眼中晕染开一片促狭笑意。 正想要深深地吻下来,南雪音却往后退了半步,“说起写字,你也给我写三幅字吧。” 她现在是还记得这件事,担心过段时间就给忘了。 萧攸澜没亲到她,有一点点小小失落,但并不生气,耐心地问:“想要写什么?” 南雪音想了一下:“写点激励人的。我有个小堂妹,特别喜欢你。” “叔叔的女儿?” “嗯,叫南骊珠,”南雪音道,“我在南家的时候,她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你。说你在她心里排第一,我只能排第二。” “她不知道你拿下了我?”萧攸澜挑眉。 “我还没告诉她。”说着,南雪音在书架上翻找起东西来。 萧攸澜走上前来,问她:“在找什么?” 南雪音回答:“笔墨纸砚。” 萧攸澜牵住她的手,“书架上没有,过来。” 南雪音乖乖地跟着他,往书桌走去。 萧攸澜发出提议:“我们的事,继续瞒着你那个小堂妹吧,等下回她来了奉都,再让她见一见我。” 南雪音不由得赞叹:“太子殿下这么坏啊。”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我还以为小雪会喜欢坏的。” 南雪音好笑道:“你现在的嘴巴越来越甜,你知道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已经走到书桌前,萧攸澜没有松开她,单手摊开纸张,回道:“人总是会成长的。现在的萧攸澜,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太子。” 南雪音没忍住笑出声来。 萧攸澜这时略微松开了她的手,先前磨出来的墨汁已经用完了,他得磨点儿新的。 第142章 “我来吧。”南雪音主动挽起了袖子。 “好。” 萧攸澜挑了支架上的狼毫笔,耐心等着南雪音。 得稍微等会儿,萧攸澜突然问:“你给萧鸣玉磨过墨吗?” 南雪音想也不想,“磨过。怎么了,吃醋?” “有一点。” “我还打过他巴掌呢,”南雪音扬起眉毛,“要不你也来一下?” 萧攸澜笑了一声,“也行。” “想得美,”南雪音放下墨块,“好了,写吧。” 萧攸澜乖乖地拿了笔,“第一张写什么?” 南雪音简单思考,“写她的名字吧,南骊珠。” “好。” 萧攸澜运笔利落,三下五除二写完了三个字。 南雪音示意:“最后面写上你的名字。” 萧攸澜照做,“再盖个印吧。” 太子爷的宝印,二话不说,他便往这纸上盖。 南雪音是有见识的,知道如此一来,这张纸也就有了非凡的意义,在民间基本上是千金难求。 也就是说,南骊珠拥有了萧攸澜的题字,哪怕只有一张,将来也是衣食无忧了。 后面萧攸澜又写了两张,一张写的“寿春晖”,萧攸澜想的,最后一张是南雪音在边上书里翻出来的,“气如兰兮长不改”。 三幅写完了,南雪音欣赏了一个来回,“你写字真好看,早知道让你也给我写一幅。” 萧攸澜在收拾东西,闻言笑道:“你想要,我随时都给你写。想写什么都可以。” 南雪音仍垂眸看着那张“气如兰兮长不改”,轻声呢喃:“随时都可以啊……” 萧攸澜看了会儿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心头微动,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但是,他的手没有擦干净,手指头上沾着的墨汁蹭到了南雪音的脸上。 萧攸澜的手一顿。 南雪音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侧目看过来。 她眉眼生得妩媚,偏偏左边脸上沾了一团黑色,表情还很懵懂,像是一只误闯进来的名贵的猫。 萧攸澜情不自禁,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他压低了嗓音:“小雪,再过段时日,我们成亲吧。” 南雪音扬起脸,“我现在是青州长史的侄女,可以够得上做你的太子妃吗?” “现在还差一点点,青州长史并不是很大的官,”萧攸澜真心诚意,“但是,叔叔立功了,可以凭借这个功劳升职。我今天和他商量过,等解决了萧鸣玉,就让他进监察院。” 南雪音抿了下嘴唇,问:“你给叔叔升职,是因为我?” 萧攸澜摇头:“不全是。你叔叔当年是前三榜的进士,才华横溢,真才实学,我听他说起在青州那些年,我觉得,他是个尽职尽责,又受到百姓爱戴的好官。这样的人早就该升职,只是萧鸣玉的人一直在阻拦罢了。进监察院,是叔叔应得的。” 和永征帝不一样。 永征帝是一个很在乎家学渊源的皇帝,也就是说,他提拔、重用一个官员,首先最重要的是看这个人姓什么,从哪个家族出来,是什么人的后代,或是他有没有接受过某位大儒的教导与推荐。 如此一来,朝中官员大部分都是裙带关系,大家基本上你认得我、我认得你,这样比较好的一点是关系稳固,毛病也很明显,那就是官官相护,欺上瞒下。 这些年,萧攸澜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提携重用寒门学子,没有家世背景,但是有抱负与才干的那些人,他委以重任,并且提供支持。 青州司马,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南冀云也加入了进来。 南雪音慢半拍意识到,萧攸澜是要用南冀云掌握的那些罪证,斗倒萧鸣玉。 这显然是大功一件。 她点一点头,又记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问:“刚才你去见了皇帝,他怎么样,醒了吗?” “没有,估计得昏迷几个时辰。” “你不在那边守着?” “我要是守着,某些人就没有做小动作的机会了,”萧攸澜轻声,“何况,我想回来见你。” 南雪音调侃:“只是见我吗?” 萧攸澜诚实回答:“不只是想见你,还想对你做很多事……” 第185章 鱼上钩了 南雪音挑起眉毛:“比如说,往我的脸上抹墨汁,然后不告诉我?” 萧攸澜不由得一愣,“你怎么知道?” 南雪音环抱住他的腰,“从你的眼睛里看到的。” 萧攸澜眼眸漆黑黑,里边倒映出完整的南雪音的轮廓。 一张脸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她的眉眼,也包括她脸上的墨痕。 她是站在书桌前的,这会儿迎面朝向萧攸澜,屁股略微往上一抬,也就搭到了书桌上。 她将萧攸澜往自己面前勾过来些,用自己被墨汁蹭脏了的那边脸,凑过去蹭他。 看着萧攸澜英俊干净的脸上也蹭到了墨汁,两个人都一样脏兮兮的,她心里才舒坦多了,“不得不说,你这样子,好看多了。” 萧攸澜笑起来:“好看到什么程度?” 南雪音思考片刻:“好看到,你对我做大部分事情,我都不会生气的程度。” 萧攸澜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喉结上下滚动,双手撑在她两边桌上,终是深深地吻了下去。 房门是紧闭着的,外面一团浓黑夜色,深秋寒风时而打卷吹落枯黄的花叶。 可是房中点起了烛灯,这一簇簇的光拥着房中的些微暖意,也将整个房间映得极为明亮。 接吻的时候,南雪音将眼皮撑开一条缝,看见萧攸澜紧闭的双眼。 这么近的距离,她看见他浓密漆黑的睫毛,她几乎可以数得清有多少根。 突然,萧攸澜往后退了一点,低声问:“在想什么?怎么分心了?” 南雪音如实回答:“在看你的眼睛,数你的睫毛有多少根。” 萧攸澜笑着又吻了下来。 这回,他的吻强势了许多。 南雪音被他搅弄得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了,还数什么睫毛?她只顾得上回应。 不知多久,萧攸澜才终于离开她的唇瓣。 他人没走,还站在南雪音身前。 南雪音微微喘息,脸颊泛着红晕。 萧攸澜看了一会儿,眸光沉了沉,再度低头,这次,吻向了南雪音的耳垂,一个又一个滚烫的吻往下,仿佛留下什么深刻的烙印。 他吻到南雪音的脖颈。 萧攸澜的手也在动,将她的衣带轻松解开。 衣带一松,领子也便落了下去。 萧攸澜亲了亲南雪音的锁骨。 再往下,便是从未被人触碰的地方,当萧攸澜吻下去的时候,南雪音的身体不自主地一颤,抬手抓住了萧攸澜的手臂。 萧攸澜停下来,抬头:“不喜欢我就不这样了。” 南雪音红着脸:“不是不喜欢,就是我……紧张。” 萧攸澜顺着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他不再继续往下,凑过来,又亲了亲南雪音的嘴角。 南雪音倒是一愣,她想说其实你也可以继续,她紧张归紧张,其实并没有那么抗拒…… 然而,没有等她开口,门外率先传来飞鸿的嗓音:“太子殿下,鱼上钩了。” 萧攸澜回了声:“知道了。” 南雪音奇怪:“说的什么鱼?怎么就上钩了?” 萧攸澜耐心地将她凌乱的衣裳穿起来,“贤妃在宫中,萧鸣玉又正好在奉都。他们俩都是我想钓上来的鱼,今天父皇昏迷不醒,这便是钩子。” 南雪音了然:“把他们母子两个钓起来杀?” 萧攸澜对于这个贴切的形容深表认可:“对,他们母子一死,很多事情也就可以了结了。” 衣裳穿好了,萧攸澜将她的腰带系得齐整而又美观。 南雪音提议:“我和你一起去。萧鸣玉身边要是带来什么杀手,我不能让他们伤害你。” 萧攸澜简单思索,没有拒绝,“也好。” 又提议:“你要不要易容?” 南雪音也是这么想的,从桌上轻松跳下去,“我很快就好。” 她简单地在自己的脸上进行了一些细微的修改,并不是全部换掉,所以进行得很快。 等南雪音易容结束,跟着萧攸澜一起出去,房门外除了飞鸿,还多了个南冀云。 南冀云并不知道南雪音会易容这件事,从他的角度,便是大半夜,太子爷房门紧闭,飞鸿通传之后过了一会儿他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个面生的女子。 白天说喜欢自己侄女,结果大晚上的,居然和另一个女人共处一室。 南冀云心中悲愤,替南雪音抱不平。 他甚至开始怀疑,难道太子爷在外的美名都是假的?难道太子爷也是靠不住的?难道邺朝真的完蛋了? 南雪音捕捉到了南冀云的神色变化,清了一下喉咙:“叔叔,是我。” 第143章 南冀云猛地一怔:“小……小雪?” 南雪音简单解释:“易容了。” 南冀云的脑子好半晌没转过来。 “我们进宫一趟,你在东宫等着。”南雪音又道。 不等南冀云反应过来,她和萧攸澜还有飞鸿已经大步流星,朝着宫里去了。 夜色深重,宫中楼宇之间寒风呼啸。 南雪音真的觉得,这整座皇宫,除了东宫,其他地方都鬼气森森,尤其是到了晚上,也不知道宫墙底下埋葬了多少冤魂? 这般想着,几人到了皇帝寝宫门外。 隔着一段距离,便可以听见贤妃的哭诉:“陛下啊!这才多久,您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她去问里边伺候的人:“你们说!陛下怎么会病成这样?是不是你们照看不周?是不是你们伺候得不好?” 可是里边没有人回应她。 毕竟,那些人都已经一心向着太子爷了。 见状,贤妃又扑到了龙床边上,泪流满面,道:“陛下,求您睁开眼睛,再看一看臣妾,看一看鸣玉吧……鸣玉回来了,鸣玉来看您来了!” 萧攸澜不动声色,迈入房中。 这下,殿内众人纷纷问安:“见过太子殿下。” 病床前的萧鸣玉和满脸泪水的贤妃不约而同扭头看过来,眼神中夹杂着痛恨与怒意。 还没等贤妃张口控诉,萧攸澜先幽幽开口:“贤妃娘娘,父皇还好好的,只不过是病重昏迷不醒罢了。你哭成这样,是想让人觉得,父皇已经驾崩了?” 第186章 何必往孤的身上泼脏水? 贤妃不由得一噎。 萧鸣玉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自己贤妃身前。 南雪音在萧攸澜身后看过去,这会儿再见,萧鸣玉的衣裳明显是换了一套,左边脸上有一个不那么显眼的红印,虽然用脂粉很努力地遮掩了,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也就是说,在客栈,面对晏稚容和她的父亲,萧鸣玉挨了一巴掌,估计还挨了别的,不然为什么换衣服? 不过现在,他和贤妃重整旗鼓,进宫来了。 萧鸣玉的目光扫视过来,看见萧攸澜,也看向了南雪音。 视线在她脸上短暂一顿,似乎是在怀疑她的身份。 “陛下如何了?” 门外,康王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在他身后,宗太后也慢半拍赶到了。 南雪音几个月没见他们,康王还是老样子,宗太后看得出来更苍老憔悴了些,看来这段时日,她在宫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康王与宗太后都去病床前看了永征帝一眼。 见他们两个来了,贤妃终于缓过神来。 她抽噎着,簌簌落下泪来,开口诉说:“刚才太子殿下说我哭成这样,好似陛下已经驾崩……可是殿下怎会不知,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陛下了啊!我也是关心则乱……如今宫里宫外,都听太子殿下一人的话,太子殿下没点头,我竟然连陛下一面都见不着……” 说话间,她拿起手中帕子擦拭眼泪,极尽凄楚哀婉,“我知道,虽说我算得上是殿下的半个母亲,可是殿下心中始终只有柔懿皇后,并不认我……我知道,我是比不上柔懿皇后,可是扪心自问,我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不知为何,殿下始终防着我,避着我,如今,连陛下都不许我见。今日倘若不是鸣玉正好在京中,说要来给父皇请安,我都不敢过来,也就不知道陛下竟病成了这样……” 萧攸澜语气冰凉,“贤妃娘娘如今可真是越来越能言善道。贤妃不曾生育孤,也不曾养育孤,抛开这些不谈,贤妃连个中宫皇后都不是。倘若这就要让孤追着喊着尊称母亲,那这宫中,孤的母亲可不要太多了。” 贤妃脸上顿时一白。 萧攸澜接着道:“贤妃娘娘又说孤不许你见父皇,到处打听打听,孤有没有下令禁足,有没有派人封锁你的寝殿?都没有。贤妃娘娘何必往孤的身上泼脏水?” “我……” “最后说到四哥,”萧攸澜勾起一侧唇角,“孤倒是很想问一问,四哥究竟是为什么来了奉都?得了陛下的传召?还是要来述职?四哥是想要来给父皇请安,还是想要让父皇帮你解决麻烦?” 萧鸣玉被这一句一句逼问得面如土色。 南雪音忽然侧目看向身旁的萧攸澜。 过去她其实觉得有一点奇怪,因为萧攸澜太干净了,她见识过的官场从来都是私相授受,充斥着权色交易。 南雪音觉得,萧攸澜与这样一个地方格格不入,她总觉得他把控不住。 但是她这时候意识到,萧攸澜只不过是知世故而不世故,他有手段,头脑也清醒。 他是那种值得被所有人爱戴的政治家。 贤妃一听儿子被冷嘲热讽,一咬牙,又哭起来:“那么太子殿下不妨说一说!上回我见陛下时,陛下还是好好的,今日一见,怎么突然昏迷不醒了呢?” 萧攸澜冷冷道:“太医都在这儿,父皇究竟为何昏迷不醒,贤妃尽管问太医,不必含糊其辞,说得好像是孤害得父皇。” 宗太后也是沉声开口,问:“太医,陛下的身子究竟如何?” 那太医回话,也照样是那一句“郁结于心”“上了年纪”。 宗太后沉思不语。 贤妃却道:“如今阖宫上下都已尽在太子殿下的掌握之中,陛下如何,太医怎么说,不都是太子殿下一句话的事儿?”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纷纷朝她看了过去。 南雪音也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说皇帝的病是萧攸澜弄出来的,更严重一点来说,就是皇帝还没有死,萧攸澜就已经越俎代庖,这几乎相当于谋权篡位。 萧攸澜却并不生气,依旧不咸不淡的模样,“贤妃若是不信太医,尽管去请自己信任的大夫来。孤今日明白说了,父皇的病与孤没有任何关系,是贤妃一口咬定是孤害了父皇。贤妃找来的大夫若是真能查出什么异样,孤一定认错。若是没有,贤妃,你又该当何罪?攀咬储君,离间父皇与孤的父子情义,扰乱宫闱……你说这些罪,够不够你褫夺封号,失去你引以为傲的妃位?” 贤妃一时间无力反驳。 太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那就证明,皇帝的病,多半是跟他没有关系的。 不然,他不会这么有底气。 如此说来,今后这宫里难不成真的要由萧攸澜当家作主? 太子肯定知道过去的一些事情,知道柔懿皇后的事情…… 天底下,只怕是快要没有她和萧鸣玉的立足之地了! 贤妃双腿发软,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好像随时都会昏迷过去。 萧鸣玉及时地扶住了她,“母妃!” 萧攸澜瞥了贤妃一眼,眸光冷冽。 如此沉不住气,要是见识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只怕是要当场昏迷过去吧? 如此想着,萧攸澜转向宗太后与康王,“祖母太后、叔叔。” 行完了一个礼,他又道:“父皇如今昏迷不醒,依我看来,也的确有些古怪。太医诊不出什么异样,我想,得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这是什么意思?”宗太后蹙眉。 “请钦天监。”萧攸澜道。 宗太后一愣。 康王则是点头:“有道理!” 宗太后沉吟片刻,传话下去:“去请!” 宫人快跑着去了。 萧鸣玉搀扶着贤妃在一旁坐下,听他们说去请钦天监的人来,内心已有些隐隐的不安。 今日之事,只怕不会善了。 不多时,钦天监正到了,恭敬躬身,向殿内贵人们一一行礼。 “最近天象有没有什么异动?”宗太后问。 “回太后娘娘的话,就在两天前,微臣夜观天象,见到彗星扫太微,此乃凶兆。” “两天前,算起来,正是父皇昏迷之时。”萧攸澜补充。 宗太后肃然,又问:“彗星扫太微,是何缘故?” 钦天监正回道:“所谓彗星扫太微,乃是彗星侵犯太微星宿,此乃犯人君之象。恐怕是某位皇子德行有亏,牵连天象,此不详之气危害国运,也害了陛下龙体。” 一听这话,萧鸣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子德行有亏? 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萧攸澜这明显是买通了钦天监,冲着他来的! 第187章 一个连环套 萧攸澜非常耐心,问:“所谓皇子德行有亏,具体是指哪些方面?” 钦天监正一五一十,回答道:“譬如滥用私权,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诸如此类。皇子做出这些事情,上天也有所不容,陛下龙体,便是因此受到了牵连损伤。” 滥用私权? 收受贿赂? 结党营私? 听完,宗太后、康王,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萧鸣玉一眼。 萧鸣玉:…… 第144章 不是,看我干什么?! 南雪音也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就叫口碑。 天底下谁不知道萧鸣玉这个人烂到了根儿上,只是没有侵害到自己的利益,也就懒得去管了。 如今,永征帝昏迷不醒,太医说不知道为什么,钦天监则说是因为他。 那么,萧鸣玉也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贤妃此时骤然意识到,怪不得今天皇帝昏迷的消息会传到她耳朵里,怪不得她和萧鸣玉可以顺利地进入寝殿。 原来,萧攸澜在这儿等着他们母子两个呢! 她匀了口气,道:“且不说鸣玉向来都是孝顺孩子,压根算不上什么德行有亏……退一万步说,鸣玉当真犯了什么错处,可是他在莲州,离开奉都那么远,怎么可能有冒犯了陛下?” 萧攸澜嘴角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贤妃娘娘,谁都没说,这个德行有亏的皇子是四哥。” 贤妃猛地一怔。 萧攸澜声线平直:“看来,知子者莫如母,贤妃娘娘真是很了解四哥。一说德行有亏的皇子,便知道是四哥,立马就出来护着了。” 贤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没想到,她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几次三番掉进了萧攸澜的陷阱! “不过贤妃娘娘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康王清了一下喉咙,“这皇子中有大大小小毛病的也不少嘛!” 萧攸澜侧目:“只是按照贤妃娘娘的说辞,四哥远在莲州,影响不到,其他几位皇子,离开奉都反而更远吧?萧清凌还是在亭州,那是边疆,更影响不到宫中了。” 贤妃脱口而出:“不是还有太子吗?太子殿下身在东宫,那才是最近的!” 这话一说出口,她自己都有点后悔。 康王也是很同情地看了看她。 萧攸澜哦?了一声,问:“那么贤妃娘娘不如说一说,孤如何德行有亏?是收受贿赂了,还是结党营私,还是滥用职权了?” 贤妃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不知道,面前这位太子爷,连一个子儿都不收底下人的,也不许底下人收受贿赂。 当初她一个远方表兄想进宫做采买,毕竟油水多。 但是采买早已经人数够了,表兄便说,那就随便找个理由把先前那个人顶替了不就好了? 这采买的岗位是归东宫管着,贤妃特意派人去东宫说好话,还送过去很多金银珠宝。 但那些都被打了回来。 对方给出的理由是:“采买在这位置上待了十来年,差事一直办得很好,何况,他底下一双儿女,女儿正要出嫁,儿子一心考取功名,还有个老母亲,身子向来不好,靠汤药吊着精神。倘若没有了这桩差事,他那老母亲活不到年底,家中也必定无以为继。” 那之后,贤妃就知道,这太子爷是个不明白事理的。 可是放在如今这个境地,太子爷又偏偏毫无破绽。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你曾经为了一个女子,与父皇大吵一架的事情?”萧鸣玉突然开口。 萧攸澜看过去。 “难道这不算德行有亏?太子殿下年过弱冠,却至今没有婚娶,更没有子嗣,如此,也是德行有亏。” 萧攸澜点一点头:“四哥说得是。” 不等萧鸣玉高兴自己终于扳回一局,萧攸澜又道:“那么,孤便与四哥一起接受调查吧。” 萧鸣玉一愣:“调查?什么调查?” 萧攸澜道:“如今看来,无论是孤,还是四哥,都是德行有亏的。只是现在也说不清究竟是孤还是四哥害了父皇,那么便一起查一查,究竟是谁的德行亏得更厉害。” 萧鸣玉:…… 他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话还能往这方面转。 “难不成,四哥不愿意被查?”萧攸澜故意问。 南雪音在边上补充,他是根本经不起查。 他手底下死过多少条人命,手底下的人有一个没收过贿赂或是贿赂别人的吗? 这些东西,一查一个准。 而与萧攸澜那些喜欢一个女人,为了女人和皇帝吵了一架,根本就不是一个严重程度的。 是以,萧鸣玉面如土色。 萧攸澜目光凉凉地落在他的脸上,“看来,四哥是愿意的。那么今日,当着父皇的面,也祖母太后、叔叔还有贤妃娘娘的面,便这样说定了,即日起,四哥还是暂住在角园,和孤一起接受调查。最后,看究竟是谁犯的错更大,究竟是谁害惨了父皇。” 萧鸣玉的内心极度抗拒,可是在这种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终于明白,今晚就是一个连环套。 他也意识到,青州那个跑到奉都来状告萧鸣玉的长史,恐怕已经和萧攸澜接触过,而那些罪证,也终将化为捅向萧鸣玉的利剑。 “那么今日,便先这样,”萧攸澜始终把握着主动权,“祖母太后、叔叔,父皇没什么大碍,你们二人先回去休息吧。” “好。” 康王和宗太后微微点头,大局已定,也不便久留了。 康王直接出宫去了。 萧攸澜陪着宗太后回宝慈宫,路上,宗太后牵着萧攸澜的手,低声告诉他:“你父皇还是疼你的,即便你能力再强,没有你父皇的默许,你也没有如今这些权势。” 萧攸澜不动声色,只管说:“我知道。” 宗太后深深叹息。 她明白,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一旦破裂之后,便再也修复不了了。 送到了,萧攸澜与宗太后道别,动身离去。 “攸澜。” 宗太后忽然叫住了他。 萧攸澜回头,“祖母还有什么事?” 宗太后面容悲戚:“早知道,当初哀家就不该坏了你与那南雪音的婚事。若是让她成了你的太子妃,你与你父皇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萧攸澜并没有回应,只道:“祖母,早点睡吧,时辰不早了。” 第188章 都是萧攸澜逼我的 另一边。 贤妃捂着心口说难受,让萧鸣玉搀扶着她回去。 萧鸣玉扶着她往外走,关切询问:“母妃,你还好吗?” 夜色中,贤妃一改先前在寝殿中的虚弱苍白模样,一把攥住了萧鸣玉的手腕,“我问你,你这次究竟是为什么回来?” 萧鸣玉有点儿心虚,“我……我有点事情……” “你有什么事情?”贤妃蹙眉。 这个儿子是她生下来,一手抚养长大,从小就在她的身边,他的脾性她最了解不过,也知道他的某些小动作意味着什么。 看着萧鸣玉这样的反应,贤妃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叹道:“晏家的婚事,算是你我母子二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订亲都好好的,我时常催促你,快些将晏稚容娶过门来,你今日说莲州事务繁多,来不及筹备婚礼,明日又说感染了风寒。拖延又拖延,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定下大婚的日子……依我看,萧攸澜敢折腾出这些事情,便是因为这个。” 转念一想,又微微地笑了一下:“可是,这萧攸澜不知道,那晏稚容对你可是一心一意,满腔真心,即便他真要陷害你,可你背后终究还有个晏家……这晏家历经三朝,门客学子遍布邺朝,即便是萧攸澜,也不敢轻易得罪,你是晏家将来的女婿,萧攸澜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萧鸣玉:…… 他深深地低下头,不敢看贤妃的脸,“母妃,我……” 见他如此反应,贤妃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她紧紧拧起了眉毛,“鸣玉,晏家那边,出什么差池了?” 萧鸣玉不知道从何处开口,他甚至有点不敢告诉母妃发生了什么。 贤妃深吸口气,道:“鸣玉,即便你今日闭口不提,瞒下了那些事情,你知道,将来我还是可以从别的地方知道的。” 又劝他:“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萧鸣玉沉默片刻。 母妃说得有道理。 即便如今没有了晏家的帮助支持,即便萧攸澜铁了心要跟他作对,即便南雪音不要他了…… 那又怎么样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他提了口气,说道:“我与晏家的婚事……作废了。” 贤妃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作废了?” 萧鸣玉:“我与晏家的婚事作废了。” 贤妃又愣了一下,“你与晏家的婚事怎么了?” 萧鸣玉:“作废了。” 他重复说了一遍:“母妃,我与晏家的婚事作废了。” 贤妃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萧鸣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贤妃的身子,这才不至于瘫软摔在地上。 贤妃浑身颤抖,拽住了萧鸣玉的衣角,质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不是告诉你,尽快把晏稚容娶过门,让你好言好语哄着晏稚容……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婚事作废了?” 第145章 萧鸣玉一狠心,所有都坦白了:“我……喜欢上一个女人,不是晏稚容。这件事……被晏稚容知道了。” 后来萧鸣玉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件事,晏稚容估计在订亲那几日就知道了。 但是她并没有说出口,或者她虽然说出口了,但是晏家也不许她取消婚约。 直到今日,在客栈门口,晏稚容和她的父亲亲耳听到了萧鸣玉说的那一番话。 毕竟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萧鸣玉亲口所说,晏家自然是容忍不下去。 他们父女二人进来,晏稚容一句话都没有说,直直甩了萧鸣玉一耳光。 她扇得又准又重,萧鸣玉有那么一个瞬间怀疑她是不是一直都在练习,只为了这个时刻。 接着,晏稚容的父亲怒骂了萧鸣玉一顿,光是骂他不解气,还上前揪着他的衣领训斥。 萧鸣玉的圆领袍都被揪得变形了,可他半个字都反驳不出口…… “啪!” 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萧鸣玉一怔,看向身前的贤妃。 她打了他,可是她的双眼通红含泪,颤着声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将咱们母子这些年的盘算全给毁了!” 萧鸣玉不能对着母妃生气发作,磨了磨牙,尽量好脾气道:“母妃,只不过是丢了与晏家的婚事,你不是说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啪!” 贤妃又扇了他一巴掌。 萧鸣玉彻底懵了。 贤妃指着他,问:“你告诉我,如今你父皇昏迷不醒,宫里宫外,都被萧攸澜把持着,如今你连晏家都得罪了……你告诉我,你还怎么斗得过萧攸澜?你要是输给他,你觉得,你我母子还能活命吗?!” 萧鸣玉垂下眼睛:“可是……母妃,我是真的喜欢她。” “喜欢有什么用?喜欢有什么用?” 贤妃双目猩红,接连质问,“你告诉我,喜欢有什么用?当年柔懿皇后喜欢陛下,她的下场怎么样?死了!从小母妃就教你,喜欢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只有地位、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你是皇子,你身份如此尊贵,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值得你停留。即便你要成亲,那也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别因为一个女人有几分姿色就为她破例……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怎么如今忽然就变得这么糊涂了?!” 萧鸣玉的眼睛也微微红了,“可是……母妃,我真的……喜欢她,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她不在了,我觉得我的心好像也死了……” 贤妃听得恼怒生气,又要扬起手打他。 萧鸣玉没有躲,只是微微地抬起了头。 对上他那双哀伤的眼睛,贤妃心下终究还是一软,那一巴掌停在半空,没有落得下去。 她哽咽着,生生将脸扭开,嗓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好,你长大了,你喜欢一个人,母妃管不了你……如今萧攸澜要对你下手,他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杀了我……你我母子,便因为那个女人一起去死吧!” “不……不会的!” 萧鸣玉含泪摇头,“母妃,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我们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母妃,我会想办法,我不会输给他的……” 贤妃看向他:“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你这些年做的那些事,随便一查就查出来了!” 萧鸣玉咬下牙关,眼眸在黑夜中尤为冷厉,迸射出无尽的寒光。 贤妃骤然意识到什么,“你这是要……” 事关重大,她不敢直言,脸上流露出惶恐之色。 萧鸣玉沉声:“母妃,只能这样做了。这一切,都是萧攸澜逼我的。” 第189章 当是……定情信物 回到东宫,南雪音频繁地侧目,去看萧攸澜。 察觉到她的视线,萧攸澜反而笑了,“怎么了?一直看我?” 南雪音诚心问道:“你没有不开心吗?” 萧攸澜反问:“我为何要不开心?” 南雪音想了一下,“因为你父皇昏迷不醒,你又与你的祖母太后……不那么亲近了。” 萧攸澜微微笑了一下,声线平缓,“小雪,你知道吗,皇室之中的亲情,和民间的很不相同。你还记得你父亲吗?” 南雪音点头,“我记得。我爹会写字,每天从田地忙回来,洗干净手脚就来抱我,还教我怎么写字。” 萧攸澜道:“但是我的父皇不会这样。他有很多儿子和女儿,有的时候,我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他一面。在我的记忆里,他几乎没有抱过我,或许抱了一下,但没多久就把我递给了乳母奶娘。只有母后教过我写字,给我讲故事,我哭了,她会安慰我,我想念父皇的时候,母后告诉我父皇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讽刺地勾了一下唇角,“只是我如今长大了,我逐渐想明白,父皇做的事情有什么伟大的?不过是每天批阅奏章,处理政事,再就是翻一个妃嫔的牌子,去她宫中过夜。若是宫中没有他喜欢的了,那就开始选秀。说他辛苦吗?他从来没有淋雨、晒太阳,吃穿用度都是最尊贵的。说伟大吗?可是天底下还是有很多百姓食不果腹,在过苦日子。” 所以,萧攸澜并不后悔自己下定决心只要南雪音一个。 他尊敬自己的父皇,但是并不喜欢,也不能容忍自己成长为父皇那样的男人。 而且,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知道自己很大概率会继承那个皇位,他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比自己的父皇做得更好。 南雪音点一点头。 “还有祖母太后,”萧攸澜淡声,“她也没有怎么抱过我。糕饼点心,是厨房做的,她只是动一动嘴巴,让他们做一点我爱吃的。她说她喜欢我,其实她只是喜欢我身份正统,是嫡长子,又饱受赞誉,是个很合适的储君。” 南雪音又点一点头。 “怎么只顾着点头,不说一点话安慰我吗?”萧攸澜好笑地问她。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房中。 南雪音没有回答,而是径直朝着房中走去。 萧攸澜被留在原地,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南雪音出来。 “去做什么了?”萧攸澜问。 南雪音的左手是放在身后的,应该是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她一直走到了萧攸澜面前,努了努嘴,示意他:“把手拿出来。” 萧攸澜虽然心有不解,但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展开。 于是,南雪音在他的手掌心放了一样东西。 触感有些凉意,萧攸澜垂眼一看,见是一只白玉观音坠子。 太子爷虽然并不喜好金银珠宝,但是他从小到大身边就被各种珍稀玩意儿环绕,他知道这个坠子用的白玉非常普通,观音的雕刻做工也只能说是一般般。 坠子用的那根绳子,明显有了年头,已经变了颜色。 他记起来一些往事,去问南雪音:“这是你之前一直想要的那个坠子?” 南雪音嗯了一声,“对,这个之前遗落在了端王府。我之前被萧鸣玉带回去,想办法把这个坠子取回来了。” 萧攸澜思忖着,“我记得,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南雪音不由赞叹,“记性真好。” 萧攸澜面带微笑。 南雪音看看他,道:“我把这个送给你。” 萧攸澜愣了一下,明显意外,“送给我?” 南雪音点点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当是……定情信物。” 萧攸澜又愣了一下。 “我的出身很普通,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只有这个坠子……其实我也知道,这个坠子不值钱,但是这是我爹娘攒了好久的银子,才买给我的。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以前有人偷偷拿它出来玩,被我狠狠揍过。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 南雪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目光从白玉坠子转到了萧攸澜的脸上,声音更温柔了一些,“当初,我爹娘对我说,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一辈子孤单。你总会遇到一个爱你的人。萧攸澜,你的父皇、你的祖母太后,都没有那么爱你。爱你的母后也去世了很多年。但是,你不用难过。因为你现在有我了。” 萧攸澜心中柔软得不可思议。 其实南雪音这么长的一番话里,没有一个字说到“爱你”,可是萧攸澜知道,千言万语,也不过是说的这个意思。 他握紧了手中的白玉坠子,凑过去,亲了亲南雪音的嘴角,“好,小雪,我也爱你。” 刚才他还问南雪音为什么不安慰一下自己,这个坠子、这一番话,比任何安慰都有效果。 南雪音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现在易容了,不是我原来的样子,你怎么下得来嘴!” 萧攸澜低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是靠你的脸认出你。” 说着,他将白玉坠子仔细地收进怀中。 第146章 夜晚,南雪音卸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简单梳洗一番,跟着萧攸澜一起在床上睡下。 亲是亲了,但也没有亲很久。 因为南雪音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靠在萧攸澜怀里,迷迷糊糊地说着:“你知道吗,我以前很少睡觉的,而且就算睡觉,我也特别谨慎,稍微一丁点动静都能把我吵醒……但是现在,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我……就想睡觉了……” 萧攸澜亲亲她的眉心,“睡吧。” 南雪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南雪音醒来之后,躺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房门外哼哼唧唧,有什么东西扒拉着门口。 南雪音知道,那肯定是小羊。 她刚要开口让小羊进来就是,又听到萧攸澜的嗓音:“不许,小羊。你娘亲在睡觉,你会吵醒她。” 小羊嗷嗷叫了两声,像是在问:那你干嘛要进去? 萧攸澜气定神闲:“我是你爹,所以我可以进去。” 小羊:? 南雪音笑出声来,在床上坐起身。 她开口:“别欺负小羊了。” 听出她醒了,萧攸澜迈步往里走。 小羊根本就拦不住,径直越过了他,朝着南雪音扑过来。 南雪音坐在床沿,抱着老大一只撒娇的豹子,心想,要不是她是个杀手,力气大,不然,肯定会被小羊压得动弹不得。 她抽空问了萧攸澜:“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萧攸澜笑了笑:“我正准备出门,所以来喊你起床。” 第190章 萧攸澜的致命缺点 “出门?” 南雪音一手挠着小羊的大脑袋,仰起脸去问萧攸澜,“要去哪里?” 萧攸澜回道:“叔叔要去提交萧鸣玉的罪证,我打算陪着他一起过去。最近我和萧鸣玉一起接受审查,政事都已经渐渐地停了下来,正好,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在奉都逛一逛、玩一玩。你之前来过奉都,但没有怎么玩过吧?” 南雪音点头,“对啊,我之前没有玩过。” 之前她来奉都,基本上都是一个人拎着一把刀过来,杀完了人,也就回莲州去了。 那时候她没多少银子,也没什么功夫游览奉都。 这会儿萧攸澜提起来,南雪音还是有点儿心动,不过她也怀疑,“你大部分时候都在东宫,你对奉都熟悉吗?” 萧攸澜笑道:“我不熟悉,可不是还有个束遇么?” 南雪音恍然大悟,“对哦,束遇。”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记起来,“昨天你去客栈接我,我没在你身边看见束遇跟着。后面晚上也一直没见他。他人呢?” 萧攸澜已经走去一旁衣柜去给南雪音拿衣裳,闻言回道:“昨日我告诉你束遇去忙差事了,你是不是没记得他?” 南雪音诚恳道:“那的确忘得一干二净了。” 萧攸澜笑了一声,“他忙到了大半夜才回去,今日起就空闲了,我不必处理政事,他也可以休息几日。” 说着,他拿了全新的衣裙过来,要给南雪音更换。 小羊还在使劲撒娇,蹭了南雪音一身的黑毛。 萧攸澜叫它:“小羊,你出去,你娘亲要换衣裳。” 小羊没理他,就当没听见。 南雪音拍拍小羊,“你先出去吧。” 小羊这才依依不舍地望了她一眼,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守在门外的飞鸿十分识趣,主动关上了房门。 房中又只剩下南雪音和萧攸澜。 萧攸澜发出感慨:“养了它好几个月,结果心里只惦记着你。” 这说的是小羊。 南雪音歪过了脑袋,“你祖母太后和你父皇也是这么想的。” 萧攸澜低笑出声,“是。我帮你穿衣服?” 南雪音拍拍衣裳,两根手指捻起长长的黑毛,“好多小羊的毛发。” “最近天气冷了,小羊掉毛的确严重很多,算起来,它应该也快到发情的日子了,”萧攸澜轻声提醒,“起来。” 南雪音依言站起来,“算起来也的确快发情了。虽说小羊聪明,但是真到了发情的时候,也会一个劲往外跑吧?” “嗯,到时候若是不管束着,只怕会惊吓到沿途的百姓。” “要不把小羊阉割掉?” 萧攸澜正为她穿上外衣,闻言沉默片刻,“小羊听见这话,可能又要生气了。” 南雪音挠挠头。 “我考虑着,要给它找个小母豹。”萧攸澜道。 “那也可以……” 衣裳很快穿好了,萧攸澜又牵着南雪音去梳妆台前。 “这次又要给我梳什么奇丑无比的发型吗?”南雪音问他。 “这次一定好看。”萧攸澜信誓旦旦。 南雪音想了一下,萧攸澜是出了名的聪慧,不管是什么诗词文章,他看几遍就可以背诵,并且领会其中意思,学的足够多了,便可以融会贯通。 她在青州的时候,很多人都说,除了曾经为宫女、为女人肝肠寸断与皇帝、太后争过闹过,太子爷可以说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南雪音觉得,她不在奉都的这段时日,萧攸澜一定偷偷学过怎么梳头发吧?不然,他这会儿也不会主动提起。 因此,她点下了这个头,“好吧。你给我梳。” 萧攸澜深表荣幸,好像美好的心愿终于实现了一般。 南雪音在梳妆台前坐下了。 这里是萧攸澜的房间,过去,梳妆台上除了那面明亮的铜镜,也就只有各种金玉的发冠。 但是这会儿一看,梳妆台上多了两个妆奁,放着不少精巧的簪子、发钗之类。 南雪音问:“你什么时候添的这些?” 萧攸澜正拿着梳子耐心地将她的长发梳通,回道:“你被带走以后,我觉得,你迟早有一天会回来,也迟早有一天会跟我住在一起,所以我看到好看的首饰就会收过来,不知不觉的就收了这么多。衣柜里还有好多适合你穿的衣裳,也是我这些日子为你准备的。” 南雪音心生感动。 她现在觉得,就算待会儿萧攸澜把她头发梳得难看,她也不会对萧攸澜生气的。 看了看镜子,萧攸澜微微垂着眼睛,神色极尽专注。 南雪音又觉得,他应该是学得小有所成,今天的发型一定会成功。 她等着萧攸澜梳头发,因为比较慢,她又刚起来,其实已经睡了很久,但还是控制不住犯困,没多久,眼睛就闭上了。 不知过去多久,她的脑袋往下一点,整个人才猛然惊醒过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等着萧攸澜为她梳头发。 她打了个哈欠,问:“好了吗?” 萧攸澜表情却很凝重:“好像……” 好像? 南雪音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抬眼朝着镜子里望去。 然后,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萧攸澜悄悄放下梳子,并且往后退了半步。 南雪音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刚才想的那些“就算待会儿萧攸澜把她头发梳得难看,她也不会对萧攸澜生气”的想法,几乎在一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镜中,她左边头发梳起来,扎得高高的,发尾翘得半天高,右边头发分了好几股,然后束扎在一起,结果每一股都鼓鼓囊囊,看起来就跟脑袋长瘤了似的…… 南雪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萧、攸、澜!” 萧攸澜其实也很困惑,怎么会这样呢? 每个步骤他都很小心,为什么结果是这样? 面对南雪音的怒火,他讨好道:“你先别生气,今天是我手感不好,状态也不好……我真的练习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又是这样……小雪,我去喊玲琅。你等我一下下。” 南雪音深吸口气:“去!” 萧攸澜赶紧溜了。 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铜镜里的自己,南雪音都气笑了。 所以啊,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如果有人要问,那就看看萧攸澜梳的这个头发。 这就是萧攸澜的致命缺点。 因为这个小插曲,二人收拾完毕出去,已经过了饭点。 南冀云已经提前用过午饭,恭敬道:“微臣等一等太子殿下和小雪吧。” 萧攸澜笑道:“不必了。我们陪你过去,然后在奉都酒楼中吃饭。” “也好。” 出东宫路上,还隔着一段距离,南雪音就听到了束遇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张扬,带着明显的显摆。 “……对,是我,是我要成亲了。什么叫我舔着脸求着人家嫁给我……说话这么伤人心,那是我深情又专情,所以嘉宁也喜欢我,愿意将下半辈子托付给我。我这不是随了咱们太子殿下嘛!” 第191章 聪明又厉害的豹子 南雪音有点儿惊讶,扭头去看身旁的萧攸澜,比了个嘴型:“成亲?” 第147章 萧攸澜颔首,“对,就在下个月。” 南雪音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当然,她挺喜欢束遇,也很喜欢宋嘉宁,他们二人可以成亲,这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但是,她就觉得,自己离开的日子其实并不久远,但是不管是东宫还是在奉都,都发生了很多事情。 简直是恍如隔世。 几人走出东宫,束遇与守卫也结束了说笑闲谈,恭敬地向萧攸澜行礼,“太子殿下。” 萧攸澜略微点头。 束遇抬起头,朝着南雪音看过来,看起来很兴奋。 南雪音觉得他很像是那种精力旺盛的狗子,在路边碰到了阔别已久的另一只狗子,使劲地摇晃屁股后面的尾巴,想要跟自己的狗子兄弟说一说最近发生了什么…… “走吧。”萧攸澜道。 东宫套好了马车,南冀云一辆,南雪音与萧攸澜一辆。 马车正要启程,便见一道黑色身影唰的一下冲了出来。 “小羊?”南雪音接住了它。 小羊开心得蹦蹦跳跳,看样子,它好像是以为南雪音要带它一起出门玩耍。 它当然是想出去的了,东宫虽然很大,可是也比不上外面啊。 南雪音看出它的意图,抿了一下嘴唇,“小羊,我出去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要不……” 她想说你要不在家里等一等我? 话没说完,小羊扬起了大脑袋,圆润的大眼睛中似乎含着泪花。 南雪音的心肠一下就有点儿软。 萧攸澜也在一旁笑道:“那便带上吧,藏在马车里,不被百姓们看见,也就不害怕了。” 南雪音叹了口气,“好吧。” 束遇带队,东宫亲卫严密护送左右,将南冀云和他手上的那些罪证送去监察院。 一路上,百姓让道,纷纷侧目。 “这是怎么回事?东宫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看这方向,是去监察院啊!” “听说最近端王就在奉都,依我看啊,是端王、太子兄弟两个掐起来了!” “什么叫掐起来,说话这样难听。端王作恶多端,太子殿下那是锄强扶弱!” “……” 南雪音听着外边的大胆议论,挑了眉毛去看对面的萧攸澜,“你从来不禁止百姓议论这些吗?” 萧攸澜反问:“为何要禁止?” “以前萧鸣玉就禁止议论。莲州有百姓私底下说他一句不好,他就会把人抓起来,要么直接关到死,要么家里人东拼西凑,拿几百两银子将人换回来。” 萧攸澜勾了一下唇角,“只有作恶多端,也不得人心的人才需要用这种手段。” 南雪音哼笑一声,顺着他道:“也是,我们太子殿下最厉害了。” 萧攸澜有点儿想亲她,可是两个人中间还横亘着一只老大的黑豹。 他也只好暂时按捺住了这份心思。 只是萧攸澜琢磨着,这还只是一只黑豹,将来要是他和南雪音成亲,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带着孩子,他们是不是就更不方便亲热了?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渐渐近了监察院,马车停稳。 南雪音和萧攸澜并不下去,那边,束遇引导着南冀云下了马车往里走,还特别分派了两个守卫跟着他。 忽然,马车里的小羊变得躁动不安。 南雪音敏锐地低下头:“怎么了?” 小羊说不了话,动着鼻子,想要朝着马车外面钻。 南雪音按住它,“别出去。” 小羊却嗷嗷叫了两声,还想要往外面去。 南雪音感觉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扭头看向萧攸澜:“要是在检察院门口让小羊出去,会怎么样吗?” 萧攸澜思考片刻,“这儿没有百姓,只有一帮官员和守卫,吓唬就吓唬吧。” 有了太子爷这句话,南雪音也就松了手。 小羊一冒头,四周便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惊呼。 南雪音透过被小羊顶开的木门往外看去,只见小羊越过众人,径直朝着南冀云扑过去。 此时的南冀云正被一帮检察院的官员围在正中,他本来就害怕小羊,乍一看小羊居然直接朝着他扑过去,顿时吓白了一张脸,呼唤:“小雪!” 见叔叔吓成这样,南雪音于心不忍,一手撑着木壁,正要下去。 却见小羊突然后腿蹬地,一跃而起,将南冀云身边的一个官员狠狠扑倒在地。 四周乱成一团,束遇走上前去,原本是要将小羊拽回来,定睛一看,神色陡然冷厉:“你想刺杀南大人?!”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不已。 束遇弯下腰,从那官员身边捡起来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快速地走向马车,将匕首呈递给萧攸澜。 南雪音瞥了那匕首一眼,终于意识到,小羊并不是没有目的地进行攻击,它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虽说南雪音是杀手,可以感觉得到杀气,但是动手的是一个官员,并不是杀手,他身上没有任何杀气,她也就察觉不到。 今日若不是带上了小羊,若不是让小羊下去了,只怕这把匕首已经插进了叔叔的身体。 “将人收了,审问。”萧攸澜下达后续命令。 “是!” 那边,南冀云也意识到,小羊救了他一命。 内心的那点儿恐惧终于减轻了许多,南冀云深吸口气,壮着胆子,对小羊道了一声:“谢谢。” 小羊瞅他一眼,没松开爪子底下惨叫的坏蛋,那表情有点儿小傲娇。 这是南冀云第一次正眼看小羊的表情,意外地发现,居然还挺可爱! 南冀云于是壮着胆子,又摸了摸小羊的脑袋,“真是聪明又厉害的豹子啊!” 小羊瞳孔微微放大,被摸得有点舒服…… 于是,当行刺的官员被扣押下去之后,南雪音叫:“小羊。” 小羊站在南冀云身边,没有动。 南雪音大概明白它的意思:“想要保护叔叔吗?” 小羊嗷呜叫了一声。 南雪音正犹豫,南冀云又道:“小雪,就让它先跟着我吧!” 萧攸澜也低声:“我觉得这样挺好。” 于是,南雪音点了头,“好。” 那边,南冀云揣着端王的罪证往里走,身边跟着一只健硕矫健的黑豹,知情者都知道这是东宫养的豹子,知道这位是东宫太子爷的人,自然对他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而那些暗中想要行刺的、使坏的,看见这么一只凶神恶煞的猛兽,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不敢动作了。 南冀云因此昂首挺胸,说话都大声了起来。 另一边,马车驶离监察院。 南雪音还惦记着小羊,不知道它会不会乖乖的。 萧攸澜则是搂住了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嘴上问着:“待会儿想吃什么?” 第192章 难能可贵 南雪音眨巴眨巴眼睛,“萧攸澜,我想吃什么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现在想吃什么。” “嗯?”萧攸澜从一堆细细密密的亲吻中抽空发出声音,“我想吃什么?” 南雪音一脸好笑地用双手捧住他的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现在想吃我。” 萧攸澜微微一愣,低笑出声:“是。那小雪给不给吃呢?” “先吃一小口吧。” 南雪音小声说着话,主动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她后来逐渐地意识到,原来拥抱、接吻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会想要第三次、第四次,还有更多次。 南雪音又接着往下想,等有了肌肤之亲,那是不是也会想要经常…… “又分心。” 唇齿之间,响起萧攸澜的呢喃。 南雪音将眼睛睁开一点,看向他。 萧攸澜问:“在想什么?” 南雪音不好意思坦白,清清喉咙,“没想什么……亲亲。” 她又亲上去,并且借此成功转移了萧攸澜的注意力。 “对了,殿下、南姑娘。” 马车外忽然传来了束遇的声音。 他应该是骑着马走近了,隔着一层木壁,嗓音清晰可闻,好似就在二人身旁。 可是这会儿南雪音和萧攸澜正在接吻啊! 南雪音一阵心虚和羞耻,忙不迭推开了萧攸澜。 比起她,萧攸澜则是淡定得多,不紧不慢地擦了一下嘴角,开口问:“怎么了?” 他的嗓音明显带着沙哑,这种声音,要么是在亲热,要么是刚睡醒,但凡是个有经验的人都可以听得出来。 但是束遇此人看似张扬潇洒,实则内敛保守,都快要成亲了,还只是抱过未婚妻几次,牵过几次未婚妻的小手,没有亲过嘴,更别提其他的了。 所以,他虽然觉得有一点奇怪,但也没有怀疑,问:“你们想吃面食,还是想吃饭菜?” 萧攸澜的眸光流转到南雪音的脸上,“你说呢?面食还是饭菜?” 第148章 南雪音清了一下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儿,“面食好吃,还是饭菜好吃?” 束遇回答:“其实都好吃。” 想了一下,又道:“前面有一家三鲜面很有名,我吃过好多次,每次都觉得好吃,一口气能吃两大碗。嘉宁胃口小,去那家也能吃个大半碗。不过,前面右转还有一家酒楼,里边的蒸鹅、鹿脯、莼菜羹都好吃,还有一道他们酒楼独有的点心,叫酥山,嘉宁可喜欢吃了,隔三差五便要去吃一次。” 他说的这些,南雪音一样没吃过。 当然,她也不得不感慨,束遇真的满脑子都是宋嘉宁,说起吃的,也总要提到宋嘉宁。 这也就是说,在他的生活里,宋嘉宁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到处都有她,没有她的话,他也会不适应。 这是一种很好的夫妻相处状态。 “想吃哪个?”萧攸澜轻声问南雪音,他什么话都听她的。 南雪音琢磨了一下,真诚道:“都想吃。” 萧攸澜笑了笑,对外面道:“中午先吃三鲜面,晚上再去酒楼吃饭菜。” “好嘞!” 束遇应了一声,去前面开道带路。 南雪音满心期待,三鲜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萧攸澜的吻却又落了下来。 南雪音撑着他的胸膛,“马上就要吃面了……” 萧攸澜嗓音含笑,“所以抓紧再亲一会儿,不然来不及了……” 南雪音没有推开他。 马车并没有直接驶向汤面铺子,而是去了附近的街巷停稳。 这是东宫的亲卫和马车,若是直接在铺子门外停稳,必定会引起骚动,而萧攸澜并不希望自己的出现过度影响百姓的日常生活。 今日他与南雪音的穿着都比较寻常,只带着个束遇,一般人都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不过,今天铺子生意火热,正值饭点,居然有好多人在排队。 束遇小声嘟哝:“咱们就应该把这儿给清空了,只让铺子伺候殿下和南姑娘的……” 南雪音却瞥了他一眼:“可是老百姓也没做错什么吧。” 束遇啊?了一声。 萧攸澜知道南雪音会是这个反应。 若是其他权贵家族的贵女,自然会要求清场,只让铺子为她一个人煮面做面,或是直接花大价钱将人请到府上去。 这是家族地位给予的特权,是刻在她们骨子里的习惯。 可是南雪音不一样。 她是寻常百姓出身,又一直在民间行走,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 这也是让萧攸澜觉得难能可贵的地方。 他微微笑了一下,“没关系,排队吧。” 太子爷从来没有排过队,还挺新鲜的。 三人一起排队。 因为他们尤其是萧攸澜和南雪音的长相实在突出,引来了不少注视。 南雪音对此习以为常,萧攸澜并不会将这种细节放在心上。 束遇摸了摸下巴,“最近我好像的确长得更俊美了些……” 南雪音忽然觉得这一幕、这句话似曾相识,好似是昨天刚说过,又好似是很久之前说的了…… 队伍慢慢前行。 “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你。” 前方不远,忽然传来一个带着歉意的男声,南雪音听着,隐约觉得耳熟。 接着是一个女声:“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没办法忘了她。” 南雪音听得心中愕然。 这是正好遇上了什么,这么刺激吗…… 她循着嗓音望过去。 那男子是背对着她的,看不见长相,不过可以看见那女子的正面。 面容姣好,如花似玉。 南雪音不由得好奇,那男子究竟是爱上过什么人,竟然连这样一个美人都看不上眼吗…… 听到男子的话,女子有些悲伤地垂下了眼睛。 “咦。” 束遇歪了一下脑袋,也在注视着那边的男女,“那个不是陆宴嘛!这么巧,他也来这里吃面。” 陆宴。 好耳熟的名字。 南雪音的某些记忆即将快要破土而出。 那陆宴又对女子接连说了好几声抱歉,起身告辞。 他面色怆然,往外走时看见了束遇,也见到了后边的南雪音和萧攸澜。 尤其是南雪音。 他愣了半晌,瞳孔倏然放大,“南姑娘……” 南雪音:…… 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 那个让陆宴念念不忘的人,就是她啊! 第193章 孤将来的太子妃 南雪音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她对这个陆宴的记忆非常淡薄,只记得他是军队里的,他爹好像也是军队里的,以及,陆宴好像是喜欢她。 但是究竟有多喜欢,南雪音就没什么记忆或是感知了。 但是这会儿,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陆宴对她的喜欢好像不是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可以说尽的…… 这会儿面对陆宴的灼灼目光,她觉得尴尬。 萧攸澜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步,正好站在南雪音跟前,挡住了陆宴的视线。 “好久不见。”萧攸澜缓慢开口。 陆宴看向他,面色隐隐发白,“太……” 束遇立马清喉咙,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笑容调侃,“哟,又相亲啊。怎么,还是不喜欢?还是不满意?要求这么高,岂不是要给你找个公主郡主。” 陆宴这会儿一丁点跟他吵架的意思都没有。 束遇看看他是这个反应,也有点儿意兴阑珊。 陆宴还想多看一眼南雪音。 萧攸澜沉声开口:“还是注意分寸为好。”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眸光微冷,带着凛然的警告。 陆宴不敢真的触怒太子爷,只能讪讪地垂下了眼睛,“那我先回去了。” 萧攸澜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陆宴失魂落魄地走了。 束遇一直等他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告诉南雪音:“他不是到年纪了嘛,也该成亲了,可是他说有喜欢的人,非那个女子不娶,他爹问那个女子是谁,他又不肯说。” 南雪音:…… 那肯定不能说啊,怎么说呢? 陆宴说:爹,我喜欢的是太子的女人。 “他爹就觉得他在说谎,威逼利诱,想尽了办法,给他找了各种各样的女子,让他相看,他都没有一个点头的。感觉奉都所有门当户对的适龄女子都快被相看完了,他还是孤身一人呢。” 束遇说这些的时候,边上其他排队的男男女女都在侧耳倾听。 毕竟,谁能抵抗得了这种近在咫尺的八卦。 萧攸澜依旧是漠然的模样,听完了,淡声道:“就该盲婚哑嫁,强行让他成亲。” 南雪音瞟了他一眼。 她想说,皇帝要让你娶什么窦稚容、钟韫,你不也是为了我不愿意,为此还跟皇帝、太后吵了一架嘛。 怎么轮到别人,就不可以了。 这叫什么,这叫严于律他,宽以待己。 束遇也道:“这样不好吧?咱们邺朝民风还算开化,很久不再盲婚哑嫁了,都得让儿女彼此相看一下,合适了喜欢了再议亲……” “三位客官,吃点什么面?里边有空位了。” 铺子伙计笑着询问。 已经轮到他们三个了。 束遇也就不再去管什么陆宴不陆宴的,回道:“先来三碗三鲜面!” “好嘞!” 等面的时候,南雪音没有再去想陆宴,对于接下来的那碗面满怀期待。 萧攸澜坐在她身旁,若有所思地想着,看来是得找个机会,把陆宴调到其他边疆去了…… 大部分时候,太子殿下都是公正无私、宽容大度的,但是在南雪音的事情上,他还是很小气的。 南雪音并不知道萧攸澜的小心思,三鲜面很快上来了。 最先迷住她的是浓郁的香味,接着才是那一碗色泽浓郁的面条。 她拿了筷子,尝了一口,眸子微微一亮。 “好吃吧?”束遇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见她这个表情,就知道这面也迷死她了。 “好吃。” 南雪音回了一句,便一心一意吃起面来了。 她不怕烫,吃得快。 萧攸澜慢条斯理,刚吃了半碗,南雪音已经吃完了一整碗,剩下的汤汁都忍不住喝了不少。 她瞅了瞅萧攸澜,欲言又止。 萧攸澜接收到了她的眼神,笑了一笑:“束遇,再喊一碗。” 束遇疑惑:“你不是没吃完吗?” 南雪音小声:“我吃。” 束遇:“啊……” 南雪音真的吃了两大碗。 束遇惊讶于,南雪音一个姑娘家,居然能吃这么多面条,他也只能一口气吃两碗而已。 第149章 萧攸澜则是去问南雪音:“难得见你不好意思?” 过去南雪音食量就不小,但是她都会面不改色地添饭,并不在乎外界的看法。 南雪音真诚道:“在你面前,我现在会稍微注意一点个人形象。” 萧攸澜唇角勾起弧度。 只有真的喜欢一个人,才会很在乎对方是怎么看待自己,希望自己在对方心目中是完美的。 “好了,吃完了,我们走吧。” 束遇结完账回来了。 南雪音问:“接下来去哪?” 束遇回道:“去打马球。” “打马球?” “安国公家办的,在城北马球场,现在是秋天,打马球也有点意思。” 南雪音纠结,“可是我不会打马球。” 萧攸澜问:“你会骑马吗?” “会的。” “那你会用的武器多吗?” “那很多啊,”说起这个南雪音就有得说了,“刀剑长枪,我都会。” “那就可以了。会这些,你就会打马球。而且,你那么聪明,看两眼就会了。” 南雪音一下有点儿不好意思,原来在萧攸澜眼里她这么厉害么…… 二人回到马车,驶向城北的马球场。 这回他们不需要再隐瞒身份,直接以东宫马车入场。 安国公夫妇闻言立马前来迎接,对着萧攸澜露出客套的笑容,“太子殿下,今日您怎么会想到来打马球?” 萧攸澜刚下马车,瞥了他一眼:“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 “太子殿下能来这马球场,是我们夫妇的荣幸,也是这马球场的荣幸!” 萧攸澜不再说话,回过身,向着马车上的南雪音伸出手,“下来吧。” 南雪音探出身子,捉住了他的手。 安国公夫妇看看萧攸澜,又看看南雪音。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震惊、不解和茫然。 南雪音在地上站稳了,萧攸澜却并没有松开她的手。 安国公试探性地问:“太子殿下,不知这位姑娘是……” 萧攸澜嗓音磁性,带着坚定,“她姓南,是青州长史的侄女,也是,孤将来的太子妃。” 第194章 马屁股上是不是有你的名字 定国公夫妇皆是一愣。 他们先前听说的传闻,还是太子爷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跟陛下大吵一架,听起来太子爷甚至要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东宫储君的身份。 今日一见,太子爷竟然已经有了心上人么。 青州长史……算不得什么很大的官,但是比起那来路不明的女人,总归是个好出身。 这女子有幸嫁了太子爷,将来她那叔叔自然是会升官发财。 这般想着,夫妇二人不约而同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南小姐。” “南小姐,里边请吧——南小姐,你会不会打马球?会那是最好不过了,今日马球场可是热闹。若是你不会也无妨的,这边还有打捶丸、踢蹴鞠,各种各样,看你喜欢哪个。” 南雪音听着这番话,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萧攸澜。 萧攸澜挑了一下眉梢:“你不是什么都会吗?” 南雪音没有说话。 她只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萧攸澜是特意带她来这儿的。 今日这马球场上来者甚众,萧攸澜带着她来,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有要娶的人了。 “南小姐这么厉害,什么都会吗?”定国公夫人发出赞叹。 萧攸澜嗯了一声,声调透露出几分柔和,“她是很厉害。” 定国公笑道:“那就往里请吧!” 萧攸澜与南雪音并肩往里走去。 马球场上原本众人都在说笑玩耍,萧攸澜一出现,便将诸多注意与视线全都吸引了过来。 一来,太子爷向来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曾经也不是没有人邀请,只是太子爷没有从未现身过罢了。 二来,最近太子爷正在风口浪尖上,先是与陛下之间闹了矛盾,又与端王在客栈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总而言之,萧攸澜出现在这儿,没有人不觉得惊诧。 更令人惊诧的是,太子爷身边还跟了个面生的女子…… “那个女子是谁?” “不是说太子殿下一心喜欢一个叫豆蔻的宫女吗?” “你那都是过了时的消息了,太子殿下是爱上一个杀手。” “什么?杀手?” “所以嘛,陛下不肯同意,太子殿下便与陛下大吵了一架。” “……” 南雪音耳力好,将众人的议论纷纷收入耳中。 到定国公特意安排的位置上落座后,南雪音还在侧耳听着。 “在想什么?” 萧攸澜发现她在走神,便轻声问了一句。 南雪音回过神来,道:“奉都城中,太子殿下的风流韵事好多,又是豆蔻,又是女杀手。还为了她们跟太后、皇帝争吵。” 萧攸澜觉得好笑,乍一听还以为他有多花心,她听了之后有多吃醋呢。 他深深看她一眼,“那不都是你吗?” 南雪音眨眨眼睛,并没有否认。 二人坐定之后不久,场上一场马球刚结束。 束遇跃跃欲试,挽起袖子,“我也上去打一场玩玩。” 南雪音正看着马球场上。 萧攸澜看看她,叫了一声:“束遇。” 束遇回头:“怎么了殿下,你也要玩?” “不是,”萧攸澜指了一下南雪音,“你把小雪带上。” 束遇一愣:“南姑娘,你会打马球吗?” 南雪音舔了下嘴唇,搬出萧攸澜的说辞:“会骑马,会使兵器……应该也算会打马球吧?” 束遇一琢磨,“其实……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他招呼:“那走吧,咱俩一队。听说这马球场上的彩头都挺不错的。” 南雪音于是也起身挽袖子,想到什么,扭头对萧攸澜道:“待会儿我赢了彩头,当礼物送给你。” 萧攸澜笑眼颔首,“好啊。” 此时马球场上许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萧攸澜这边,看见束遇跟南雪音下场,众人皆是惊讶不已。 “太子殿下带来的女子竟会打马球?” “看起来弱不禁风,也不知马球打得怎么样?” “不管她打得怎么样,那不是还有束家的么,谁不知道束大人打马球很厉害。” “……” 南雪音捕捉到了议论,侧目去问束遇:“你打马球很厉害?” 束遇并没有听到那些声音,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身上有那种马球高手的气质吗?” 南雪音沉默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自恋的问题。 骏马都停在场边,南雪音挑了其中一匹枣红色的。 “喂!” 这时,前方传来一个不悦至极的女声。 南雪音看过去,意外对上一张并不和善的女子脸庞。 她身后还跟了几个其他贵女,其中有一个的脸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南雪音一时半会儿没记起来。 “那匹马是我的!”女子道。 南雪音的视线从后面那个女子脸上收回,露出些微疑惑之色,“你叫什么名字?” “崔妙华!你干嘛问这个?” 南雪音没回答,反而往后面绕了两步,去看马屁股。 崔妙华质问:“你在干什么?!” 南雪音回答:“我在看马屁股上是不是印了你的名字。” 崔妙华一怔,意识到这是南雪音在嘲讽,气怒道:“你的名字才要写在马屁股上!我说了这是我的马!” “证据呢?”南雪音发问。 “这马球场都是我家的,你还问我要证据?” 南雪音歪了一下头,马球场是她家的,那也就是说,这位是定国公的女儿? 她难得好脾气,说道:“马球场上这么多马,都是可以任意挑选的吧。我看刚才这匹马是另一个人骑着,说明这并不是独属于一个人的。你若是喜欢它,你可以早一点过来,而不是我选中了,你又说这是你的。” 崔妙华冷笑:“你在说什么东西?本小姐从来不需要提前做事,只要喜欢,看上了,那就是可以抢过来的啊!” 南雪音摊手:“这不是仗势欺人,不要脸吗?” 崔妙华一脸傲慢:“我就是仗势欺人,怎么样?你有意见?!” “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束遇刚挑了他的骏马过来。 崔妙华一见他,便委屈道:“束家哥哥,你看她!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抢了我的马!” 束遇奇怪地问:“你刚才没看见吗?没听说吗?” 崔妙华满头雾水,“我该看见什么,听说什么?” 束遇指了一下南雪音,“这位是太子殿下带来的,殿下对你爹娘说了,她是将来的太子妃。你爹娘对她都很客气呢。” 第150章 崔妙华猛地怔住,脸色遽然发白。 太子殿下带来的? 她刚才在里面换衣裳,压根不知道啊…… 她刚才还骂她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 偏偏南雪音坏心眼,在这时候又问了句:“所以,这匹马是你的吗?要不要让给你?” 第195章 因为我的肚子不疼 崔妙华白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南雪音又道:“虽然的确是我先选中了这匹马,但毕竟你家世好,我却没有什么背景。你想要的话,我只能让给你了。” 束遇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崔妙华听得羞愤不已,跺了跺脚,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南雪音现在发现,以前一言不合打人杀人虽然挺爽的,但是仗势欺人并且阴阳怪气,也是满心舒爽。 她气定神闲,又看了一眼跟在崔妙华身后的那个女子。 “刚才那个好像是钟姑娘。” 一行人走后,束遇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 南雪音终于记起来,刚才跟在崔妙华身后的贵女之中,有一个正是钟韫。 她多嘴问了句:“钟韫现在怎么跟在崔妙华屁股后面?她不是在宝慈宫吗?据说是要教她规矩,让她准备好了以后可以嫁进东宫。” 束遇笑了笑:“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你被陛下安排的亲卫带走之后,陛下与殿下大闹一场,太后娘娘也将钟姑娘送出了宫,说是不会再擅作主张为太子殿下安排妻子了。” 南雪音略微点头。 所以,为了让她可以顺利地嫁进东宫,萧攸澜做了很多。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忽然就变成青州长史的侄女了?我本来以为你真的只是个不要命的女杀手,还以为你那个叔叔是太子殿下故意找过来的,没想到那好像真的是你叔叔,你们长得挺像……” 南雪音思索了一下,言简意赅,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当了几年杀手,后来金盆洗手,回家继承家业了。” 束遇:? 束遇:“你这张嘴还挺能说。我一下子都不知道你是靠脸还是靠嘴皮子把太子殿下骗到手的了。” 南雪音笑出声来。 另一边。 崔妙华越想越气,一路上小声地骂骂咧咧:“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被太子殿下看上了吗?有什么好神气的!” 她忽然站定了脚步。 后面其他贵女也都及时地站住了,只有一个钟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没有及时站稳,不小心撞到了崔妙华的后背。 崔妙华哎呀叫了一声,回身用力地推开钟韫,骂道:“你长没长眼睛啊!” 钟韫被退得一屁股蹲摔在地上,手掌心撑在地面,磨破了皮,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可她不敢真的掉眼泪,不然崔妙华不高兴,肯定又要欺负她了。 她忍痛站起身来,道:“崔小姐,我只是在想怎么帮你报复回来。” “报复?这还怎么报复?人家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 “可是太子殿下在她之前就喜欢过其他女子啊,一个叫豆蔻的宫女,还有一个女杀手。她并不是唯一。” 崔妙华微微一愣。 边上也有贵女戏谑笑道:“也是,这种事情,咱们钟小姐最清楚不过了,毕竟当初,钟小姐也是被选中了要做太子妃的人呢。可惜当时太子殿下喜欢上别人,压根不搭理咱们钟小姐。” 钟韫脸色难看。 崔妙华也听说过这件事,看向钟韫的眼神带了几分不屑,哼了一声,道:“即便她不是唯一,可太子殿下这会儿还是喜欢着她,我报复她,岂不是让太子殿下记恨我吗?” 钟韫强忍下委屈,道:“若是明目张胆地报复,那肯定是不行的。崔小姐,咱们可以用隐秘一点的办法。” “隐秘一点的办法?” 钟韫颔首,“这会儿不是要去打马球?虽说束大人马球厉害,可是她肯定并不怎么会。崔小姐可以找一个马球打得比束大人更厉害的人一起。到时候,让她一个球都进不了,她一定觉得难受。可是太子殿下又不能因为这个责备崔小姐,不是吗。” 一听这话,崔妙华饶有兴致,扬起了眉毛,“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只是谁的马球比束大人的厉害?” 这个,钟韫也不太清楚,她以前并不在奉都。 倒是边上一个贵女举起了手:“我知道!陆小将军!他马球打得比束大人好!” 这说的正是陆宴。 崔妙华蹙眉,“可是我听说,陆小将军最近状态不好,好像说是他喜欢过一个女子,但是爱而不得,伤透了心。” 钟韫笑道:“这不是正好吗?陆小将军伤心着,正好将情绪发泄在马球场上。” 边上的贵女也道:“而且陆小将军和束大人向来不对付,到了马球场上,一定会逮着束大人和那女子杀。” 崔妙华思索片刻,最终点下了这个头。 陆宴这会儿的确在。 听说是他的表兄在路上看见了失魂落魄的他,大发慈悲将他一起带过来的,希望这马球场上的氛围可以感染他,别再那么悲伤了。 崔妙华找过去,陆宴正愁云惨淡地躺在角落椅子上,脸上搭着一本书,要不是胸口还在略微起伏,否则崔妙华会怀疑他是不是死掉了。 “陆小将军!” 听到崔妙华的声音,陆宴抬手,将书册移开。 崔妙华冲他笑了一下:“我听说小将军打马球很厉害,我还缺一个人,不如,小将军和我一起打吧。” 陆宴提不起一丁点兴趣,“不了,我不想打。” “可是束大人上场了!小将军,难道你不想赢过他吗?” 说着,崔妙华指向了不远处的束遇。 陆宴现在对束遇也没有了什么胜负欲,可是顺着崔妙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不仅看见了束遇,还看见了南雪音。 他眸光微颤,倏然一下坐起身来。 “怎么样,小将军,去打马……” 不等崔妙华把话说完,陆宴丢了书册就起身向外走去,“走!去打马球!” 娶不到她,能和她打一次马球,这辈子也是值了! 陆宴是这么想的。 可是崔妙华对此一概不知,只是美滋滋地跟了上去。 各队人马陆续确定,新一场马球即将开打。 束遇凑过来问南雪音:“你看见没,陆宴也上场了。” 南雪音点了下头,问:“你打不过他吗?” “怎么可能!他不管做什么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之前我输给他那是因为我肚子疼!” 南雪音又点了下头,“那就正常打。这次不会输的,因为我的肚子不疼。” 束遇:…… 束遇:“真有你的!” 第196章 进球了 纵马进入场地,南雪音又偏过头,问:“束遇,规则是什么?” 这话被崔妙华听了个正着。 她不由得露出轻慢的笑容:“哟,怎么连规则都不知道就上场打马球了,待会儿我是赢了你好,还是不赢你好?赢了,说我欺负人,怕是要去找太子殿下告状。” 南雪音看她一眼:“你是得小心一点。我现在才新学的规则,待会儿输给我了,是不是在奉都都要抬不起头来。” 想了一下,又微微笑道:“不过,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也可以对别人说,你是怕得罪太子殿下,所以故意输给我。” 说完,扯动缰绳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妙华在原地气得半死,冲着南雪音的背影想张口骂两句,不敢大声,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嘀咕:“鬼才会输给你!” 转头去看身边的陆宴。 他正目不转睛地看向南雪音离去的方向。 崔妙华心想,他一定是觉得那个女人太过分,待会儿一定会在马球场上狠狠地收拾她一顿! 马球很快开打。 因为上场的有南雪音与束遇,吸引了现场诸多关注。 南雪音骑马自然是手拿把掐,崔妙华故意骑着马过来别她,想要将她从马背上挤下去,她也轻轻松松地避开了。 其实南雪音也可以把崔妙华轻松掀到地上,但是她觉得并没有什么必要。 一来,没什么深仇大恨,打个马球,只不过是小小娱乐罢了。 二来,她不想给萧攸澜惹麻烦。 想到这里的时候,南雪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以往做什么事情都是凭借直觉的,不会考虑这么多。 在遇见萧攸澜之后,她是成长了很多…… “南姑娘,球!” 束遇一声爆喝。 南雪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目光锁定了束遇击来的那颗球。 她牢牢记着束遇教她的,马球就是要把球打进门内。 于是,她高高扬起手,对准了球门,猛地一击—— 球在空中划出十分优雅流畅的弧度,稳稳落入门中。 四周静谧一瞬,旋即爆发了响亮的掌声与喝彩。 第151章 南雪音愉快地转过头去看束遇,还以为他会夸自己两句。 却见束遇笑得不行:“南姑娘,你肚子疼吗?” 南雪音:? 看她满头雾水,束遇笑得更加大声:“你把球打进他们球门里了!” 南雪音后知后觉,一张脸红了一大半。 崔妙华乐不可支,凑过来笑嘻嘻道:“看来,我很难输给你啊。” 南雪音一点也不想搭理她。 另一边。 太子爷的座位上。 定国公的弟弟崔逐眼见了场上那一幕,笑着问萧攸澜,“你喜欢的小姑娘打错球门了,待会儿是不是得好好哄一哄?” 萧攸澜气定神闲,“今天是她打马球的第一天。” 崔逐半信半疑,“第一天?真的假的?刚才她那个球虽然打错了,但是打得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萧攸澜唔了一声,“是练过。” 不过练的不是马球,是杀人。 眼看着崔逐还要再追问什么,萧攸澜又凉嗖嗖道:“你这个侄女,看起来是在欺负孤的太子妃。” 崔逐陪着笑脸:“太子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妙华是我兄长和嫂嫂老来得子,仅有的一个女儿,从小骄纵惯了,脾性算不上温柔。当初陛下说要给殿下娶妻,也问过我那兄长,兄长虽然觉得太子很好,但也清楚自己的女儿配不上东宫,当初就回绝了。真要我说啊,妙华也欺负不了那位姑娘,也就是嘴硬罢了。” 萧攸澜原本也没打算跟他计较什么,哼笑一声,将目光再度放到了马球场上。 也是这个时候,陆宴勒停马匹,举起了手,对边上裁判道:“这球不算!” 崔妙华显然一怔,质问他为什么。 陆宴却很坚定,说是不算。 崔逐摸着下巴,“这个陆小将军,这么怜香惜玉的吗。” 萧攸澜对此不置一词,只是眯了眯眼睛。 “南姑娘显然是第一次打马球,并不熟悉规则,这一球失误了,不能算数。”陆宴很是执着。 崔妙华好生气,“要是不熟悉规则干嘛要上场,她自己打的球她就得认!” 南雪音也道:“我认。这球算上。” 听她这话,崔妙华胸口那闷气才缓解了些,看看南雪音,觉得她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可是……”陆宴忧愁地望向南雪音,颇有一种你的一切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的架势。 南雪音拉着缰绳,往后退了两步,淡声道:“没必要这样让着我,搞得好像看不起我一样。” “我不是……”陆宴想要解释,南雪音却已经纵马离开了。 “继续!” 比赛继续。 束遇觉得压力很大。 因为刚才南雪音不小心打错过一次球门,而按照邺朝马球的规则,任何一方击中三个即可获胜。 也就是说,崔妙华和陆宴但凡再进两个球,他们就赢了。 现在,他不仅需要防着崔妙华和陆宴,还要提防着南雪音,是不是会再打错一次…… “束遇,球给我!” 南雪音叫出声,她现在的位置正是极好的击球位置。 束遇看向她。 其实他最初并不打算把球传给她,万一又打错了怎么办?可是陡然一眼,见到了南雪音那双冷冽的眼睛。 他完全是下意识地,把球传了过去。 崔妙华不知什么时候靠近,就在束遇和南雪音之间。 她正要抢了那个球。 “小心!”束遇提醒。 南雪音瞥了崔妙华一眼,忽然一个侧身,从马背上翻了下去,一手仍握着缰绳,只是大半身子挂在骏马的侧面。 也是因此,她伸出手去,球杆伸展出去的距离也就更远,抢在了崔妙华之前,击中了那颗球。 只见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曲线,并且成功落入了球门。 崔妙华有片刻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南雪音利落地起身,坐回马背,冲崔妙华微笑:“抢我的球,想什么呢?” “中了!” 束遇确认了那球门没错,终于慢半拍欢喜叫出声来,“南姑娘,进球了!” 南雪音勾起嘴角,“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继续打啊!” 现在,两队是平局。 崔妙华走回到陆宴身边,正要和他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战术。 却听见陆宴轻叹:“这球打得真是漂亮。” 崔妙华大惊:“陆小将军!你是我的队友啊,你怎么夸起他们来了?我们得赢球才行啊!” 陆宴却面色怅然,“可是我永远都会输给她。” 崔妙华:…… 这位大哥你到底在干嘛! 陆宴真是害人精! 还有那个谁,建议我拉着陆宴过来打球的,更是害人精! 陆宴心不在焉,崔妙华孤身一人,束遇稳定发挥,南雪音则是越战越勇。 毫无悬念地,南雪音与束遇以一比三的比分,轻松赢下了这场比赛。 结束散场的时候,崔妙华垮着脸,很不开心的样子。 偏偏陆宴还跑过去庆贺南雪音:“南姑娘,你的球一个比一个打得漂亮。” 南雪音没说话。 边上束遇嬉皮笑脸:“但是你的球一个比一个打得烂,我要是崔妙华,我都恨不得抽你两鞭子。” 陆宴垂着眼睛,“我只是想和南姑娘赛一场。” 南雪音神色冷淡:“想和我比赛,那就好好比啊,又答应上场,又不好好打。你真的很不成熟。” 陆宴一怔。 边上崔妙华听了,内心深表赞许,连带着看南雪音的这张脸,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南雪音很快越过了陆宴,去问:“这场比赛的彩头是什么?” 这很重要,毕竟,她是要赢了彩头,拿去送给萧攸澜的。 第197章 没有人会不爱她 侍者早已双手捧着彩头,走上前来,献给南雪音。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赢下了这支梅花步摇簪。” 南雪音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的那支簪子。 簪子做工是精美,可是拿这个送给萧攸澜,不合适吧? 她没有伸手去接,问:“后面还有比赛吗?有别的彩头吗?” 侍者笑着回道:“那自然是有的。后面几场的彩头更是丰富,譬如红翡翠滴珠耳环、孔雀花卉纹青玉镯……” “等等,”南雪音喊住他,“就没什么可以给男子用的吗?” 侍者略微顿了一下,他是惯常会察言观色的,又心思灵巧,一下明白过来南雪音的意思,笑道:“待会儿会有一枚透雕双龙戏珠纹翡翠玉佩,一般是男子挂在腰上的。” 南雪音一琢磨,觉得可以,点一点头,又问:“这个玉佩是哪一场的彩头?” 侍者抱歉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兴许下一场就是,兴许要过好几场。” 南雪音简单思索片刻,转头对束遇道:“你把这个簪子拿回去,送给嘉宁吧。” 束遇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送给嘉宁的簪子发钗都已经很多了,她前两天还说我乱花钱,送她的首饰都堆不下了,让我少送点。” 南雪音:“这是我送的。” 束遇一顿。 “刚才三个球,全是我打的。” 束遇没法反驳。 他接过簪子,“那我待会儿回去了送给她。” 收好了,来问南雪音:“走吧,回太子殿下那边。” 南雪音却没动,“你回去,顺便跟太子殿下说一声,我再打会儿。” 束遇一愣,“你还要打啊?” 南雪音嗯了一声,“我说了要送他礼物的,这个簪子不合适,我想要赢那枚玉佩。我觉得他戴那个玉佩会很好看。” 束遇不由得多看了南雪音一眼。 他过去一直觉得,在两个人的这段感情中,是太子爷付出的更多,但是现在看看,他觉得,其实南雪音也并没有那么冷漠。 她也把太子殿下放在一个很重要的、独一无二的位置上。 束遇提议:“你一个人打不了,我和你一起吧。” 南雪音却转过头,看向边上愁眉不展的崔妙华,问:“一起打球吗?” 崔妙华一愣,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怀疑南雪音不是在跟她说话。 “我问得就是你,崔妙华。”南雪音强调。 崔妙华瞪大了眼睛:“你居然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打马球?你疯了吗。” 南雪音淡定道:“怕拖累我就直说。” 这种简单的激将法,也是崔妙华无法忍受的。 她将脑袋一扬,“我拖累你?你别把球打到对面球门里就好!” 南雪音勾了一下唇角,“好了,那就一起组队。” 说定了,又扭头对束遇道:“你去和太子殿下说一声,我再打一会儿。” “好。” 束遇并不参与南雪音的决策。 第152章 南雪音跟崔妙华重新回马球场上。 “南姑娘。” 陆宴这时候又凑过来,“你还要打吗?” 一看见他,崔妙华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南雪音却只是疏离,“嗯,我和崔妙华一起打。” 崔妙华瞪她:“没有礼貌!我可是定国公唯一的女儿!大家都得喊我崔小姐!” 南雪音嗯了一声,“崔妙华,你可以喊我南雪音。” 崔妙华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又想生气,又不知道从何气起。 陆宴争取:“你和崔小姐,这不合适,你要是想继续打,我和你一起。” 崔妙华不高兴:“陆小将军,你看不起我吗?刚才我们会输不是因为我打得不好,是因为你一直没有好好打好不好!” 南雪音也附和:“是的,陆宴,我觉得你很不靠谱。” “不靠谱”三个字,撞在陆宴的脑门上。 他的脸色白了白,想要说什么。 南雪音却率先打断他:“我去打球了,你要是头脑不清醒,可以回去睡觉。” 说完,越过他,径直走向了马匹。 她在枣红色那匹马面前站了会儿,扭头去问崔妙华,“你要这匹马吗?” 崔妙华警惕地看她:“干嘛?你又想说马屁股上有没有印我的名字?” “不是,”南雪音笑道,“你现在是我队友,我可以把这匹马让给你。” “这是我家养的马!要让也是我让给你!”崔妙华嚷嚷。 南雪音从善如流地点头,“好,让给我,那就多谢你了。” 说完一个翻身,坐上了马背。 崔妙华:? 什么情况? 三言两语,这马又归你了? “来啊,别磨叽。”南雪音催促。 崔妙华咬咬牙,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好气人! 太子殿下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正端坐在位置上,目不转睛地望向南雪音的方向。 “……南姑娘说要再玩几场,说是想要赢一块玉佩,送给殿下。”束遇汇报。 萧攸澜弯了弯眸子。 崔逐在边上道:“两个小姑娘,连打两场,吃得消吗?” 萧攸澜淡声:“你的侄女吃不消,孤的太子妃肯定吃得消。别说两场,她可以打到天黑,都不喊一声累。” 崔逐好笑道:“太子殿下这话就太夸张了些。即便是男子,打到天黑都吃不消啊。”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转而感慨:“不过,这位南小姐的确有几分本事啊,我这个侄女向来是个火辣脾气,旁人都只有跟在她屁股后面捧着她,一言不合她就要生气。这南姑娘竟然能说服她一起组队打马球?” 萧攸澜勾了一下唇角,“没有人会不爱上她。” 崔逐深深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 “怎么?”萧攸澜挑眉。 “您这是陷很深啊!” 萧攸澜并不否认,“所以,你才更要仔细地去查萧鸣玉的罪证,让他在陛下还在位的时候彻底倒台。” 崔逐疑惑:“端王,跟南姑娘有什么联系?” 自然是有联系,还是很深的联系。 但是萧攸澜不提,只道:“小雪的叔叔南冀云,在青州搜集了萧鸣玉的大量罪证,这会儿就在监察院。待会儿你回去,多帮衬着他。将来,孤有意将南冀云提拔到监察院,委以重任。” 崔逐了然,“这我明白,殿下放心。我一定好好办!” 几人继续看起了马球。 第一场,南雪音打得还有点儿生疏。 但是第二场,她已经熟悉了规则,对于场地也足够熟悉。 很快,便接连击中三球,赢下了比赛。 不过彩头并不是玉佩,于是南雪音决定继续。 崔妙华有点儿累,想说要不别打了吧,南雪音瞥她一眼,“你是不是吃不消了?” 崔妙华:…… 国公府的大小姐,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样看扁过?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她把心一横,“谁说我累了,我还能再打三场!” 第198章 一个传奇 于是,这一天,崔妙华真的又打了三场。 最后,崔妙华连挥动球杆的力气都没有了。 南雪音却跟没事人似的,又迅速地赢下了一局。 崔妙华浑身无力,几乎是从马背上滑落下去的,伺候的丫鬟眼疾手快地过来接住了她的身子,搀扶着她回去歇息。 “喂,崔妙华。”南雪音还在马背上喊她,“怎么不打了?” 崔妙华假装没听到。 “崔妙华?”南雪音的枣红马往前走了两步。 丫鬟还以为是崔妙华没听到,耐心地提醒她:“小姐,有人喊你打马球。” 崔妙华恶狠狠剜她一眼,“闭嘴!不许说话!那是个疯婆娘,以后见着她,我都得绕道走!” 南雪音其实听到了她的话,但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朗声笑道:“下次再一起打马球!” 崔妙华脚底步子都加快了,落荒而逃似的。 这一天,她有了一个活着的噩梦。 满奉都的人也都知道,太子爷喜欢的女子姓南,一手马球打得出神入化,将那天所有上场的人都打了个屁滚尿流。 她已经成为了奉都城中的一个传奇。 而传奇打到日暮时分,终于看到了作为彩头的翡翠玉佩。 见她额头上一滴汗水都没有,使者笑着询问:“姑娘,您还打马球吗?待会儿是最后三场,奖励十分丰厚的。” 南雪音于是问:“还有比这个玉佩更好看的东西?” 使者摇头:“非也。只是有黄金百两。” 南雪音:“哦,那不打了。黄金百两,没什么意思。” 使者:? 黄、黄金百两,没什么意思?! 南雪音把玩着玉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使者在她身后问:“姑娘,您先前赢来的那些彩头怎么办?” 南雪音头也不回,随意地摆了摆手:“送去东宫!” 她一路过去,发现四周好多人都在看她。 她不为所动,气定神闲,一直回到了萧攸澜的席位。 一看,除了萧攸澜和束遇,还多了个从没见过的男子,看起来三四十岁年纪,一身锦袍,眉眼看起来倒是有点儿眼熟。 男子一见着她便笑:“南小姐,你的马球打得很好,特意学过吗?” 南雪音嗯了一声,回答:“刚学的。” 侧过脸,去问萧攸澜:“这是定国公家的吗?” 萧攸澜眉眼柔和:“你怎么知道?” 南雪音道:“看起来和定国公长得很像,和崔妙华也有点。我感觉,他们应该是一家。” 作为脸盲,萧攸澜对于这些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感触。 但南雪音这么说,他还是笑了一笑:“你的感觉很对。他是定国公的胞弟,姓崔,单名一个逐字,他如今在奉都监察院任职。” 南雪音若有所思,“这样啊。” 如今奉都开展了对萧鸣玉和萧攸澜的稽查,这件事主要是交给了监察院来做,萧攸澜在这种时候见这个崔逐,也在情理之中。 她没再说什么,在萧攸澜身旁坐下,看看桌上,还放着瓜果与糕饼,萧攸澜向来谨慎,并没有碰其中任何一样。 南雪音环视一圈,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合眼缘的糕饼,放进嘴里。 “南小姐,您的叔叔,是青州长史,叫南冀云,是吗?” 南雪音咀嚼着糕饼,点了点头。 崔逐又问:“那请问您的父亲呢?” 南雪音咽下糕饼,言简意赅:“过世了。” 崔逐一愣。 但是比起崔逐这么大的反应,南雪音淡定得多。 父母离世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心里还是酸酸涨涨的有些难过,但也不至于流露出十分明显的神色变化。 说完了,南雪音又拿了第二块糕饼,往嘴里塞。 萧攸澜侧目,“饿了吗?” 南雪音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咽下去,补充说道:“刚才打马球打累了。” 萧攸澜笑起来:“那去吃晚饭吧,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好啊!” 南雪音赶紧放下了第三块糕饼。 她记得的,中午他们吃的是三鲜面,晚上要去酒楼吃饭菜。 这个糕饼味道一般,她不想糕饼在她肚子里占位置,导致待会儿饭菜都吃不下。 萧攸澜站起身来,对崔逐道:“孤要回去了,不便去向定国公夫妇道别,你代传一声吧。” 崔逐也跟着起身,行了个礼:“是。” 离开马球场去坐马车的路上,南雪音记起来重要的,从怀中掏出一只翡翠玉佩,递给萧攸澜,“这个,我赢来的。送给你。” 萧攸澜接了过来。 玉佩成色不错,毕竟是定国公特意备下的彩头。 第153章 而对于他来说,最珍贵的并不是这枚玉佩本身,而是,这是南雪音送给她的。 “一开始我也不想打那么久的马球,主要是第一场的彩头居然是个簪子,送簪子给你,肯定不合适,所以我又打了几场,”南雪音道,“刚才就想给你的,一看见那个崔逐,又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她看看萧攸澜,有点儿不放心,问:“你喜欢吗?” 萧攸澜眸光温柔,“喜欢。” 南雪音松了口气,愉快地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又忍不住感慨:“我之前还以为用那么好的东西当彩头,他们马球肯定打得很厉害,但是我打了几场,发现他们都没什么力气,打球都绵绵软软的。我一个人就可以打三个了。” 萧攸澜摩挲着玉佩,轻笑道:“来这儿打马球的基本都是些权势贵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打得过你。” 南雪音点点头,“所以还挺没意思的,以后不打了。” 萧攸澜笑道:“如果你想玩,下次我陪你。” 南雪音惊讶:“你也会打马球?” “会啊。我基本上什么都会。”除了不认人脸。 南雪音看起来有点兴奋,“那你今天怎么不上场?” 萧攸澜回答:“今天人太多了。” 南雪音疑惑,这跟人多有什么关系? 后边的束遇解释:“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比较注重在外人心目中的形象。人太多了,殿下就不好上场。” 南雪音这才恍然大悟。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近了东宫的马车前。 南雪音原本心情不错,然而定睛一看,却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正在马车附近踌躇犹豫。 第199章 外室 南雪音有点儿发愁。 萧攸澜侧目,“他应该是有话想对你说?” 南雪音更发愁了,“可是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毕竟人都在这儿了,礼貌起见,南雪音还是走上前去。 陆宴见到她时,神色都光亮了许多,唤她:“南姑娘。” 南雪音则是冷淡得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陆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萧攸澜,略微压低了嗓音,“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南雪音心中暗叫不好,这话搞得好像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拜托,她才跟萧攸澜重逢没多久,不要害她啊! 她蹙起了眉,“就在这儿说!没什么话是需要去安静地方的,这儿也是挺安静的。你想说就说。” 陆宴无奈,“好吧。” 他深吸口气,“南姑娘,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这段时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南雪音心说,这事儿我知道,没什么可说的。 “我也知道,如今你在太子殿下身边,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娶了你做东宫的太子妃……” 南雪音刚想说这不是废话嘛。 却听见陆宴接着往下道:“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做你的外室。” 南雪音猛地一怔。 外室? 什么外室? 她的表情一时间复杂无比。 陆宴以为她没听懂,详细解释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不会强求你嫁给我,不会要什么名分,我只是想经常见到你,可以陪在你的身边。我会在边上买一套清净的院落,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想找我说说话也好,想和我……睡一觉也好,我随时等你。” 南雪音震惊,“不是,我和太子好好的……” “我知道你喜欢太子,毕竟太子殿下样貌好,品行也好,但有一点,他暂时还是比不上我,那就是身体。我从小在军营长大,常年训练,肌肉还是很好看的,手感也挺好,”陆宴道,“何况,即便太子殿下再好,在一起久了也会有些腻烦,何况太子殿下事务繁忙,有的时候并没有时间陪伴你。这种时候,你就可以来找我。我没有他那么忙,我可以陪你打马球,陪你射箭,陪你打猎……” 南雪音真的想扑过去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但是现在是在奉都了,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不好意思亲密接触。 她正思索着怎么恰到好处地回绝他,后边,忽然传来了萧攸澜的一声低笑:“陆小将军,你这话说得,孤都快要心动了。” 南雪音半晌无言。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陆宴提议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了。 她悔恨得猛拍大腿,她就应该同意的! 就应该去安静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 “太子殿下,”陆宴望向萧攸澜,“您富有四海,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可是,我就只有南姑娘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子。” 萧攸澜语气平缓,“你又怎么知道,孤不是只有她?” 两个男人的尖锐对决,南雪音夹在中间,只觉得万分尴尬。 寂静片刻,萧攸澜再度开口:“你刚才说的话,听得出是一番真心,但是你做不到的。在奉都买清净的院子,随时等她过去找你……这一切都做不到。” 陆宴表情坚定无比:“我一定做得到!我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也有些积蓄,买个院子还是足够的,我对南姑娘绝无二心,除了她,不会再考虑任何其他女子!” “倒不是这个意思。” 萧攸澜的语气不冷不热,“孤的意思是,你下个月要去西北守边,没有命令,不得回来。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你说,你还怎么买院子、等她?” 陆宴怔住,“西、西北?我怎么不知道……” “这也是刚才孤才决定的,你现在知道并不迟。” 陆宴又是一怔。 萧攸澜微微一笑:“若是你不去,孤并不介意让你爹代替你。可怜你爹满身伤病,西北更是凛冬将至,也不知道陆老将军能扛住几日?” 陆宴恨恨咬牙,“太子殿下,您不是向来公正无私,体恤臣下吗?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 陆宴是他爹一手教养起来的,若是为了南雪音留在奉都,父亲就得去西北。 诚如萧攸澜所说,父亲身子不好,西北气候恶劣,父亲扛不住的。 可是,他要去西北,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南雪音了。 萧攸澜这是在要挟他! 萧攸澜淡声:“人无完人。何况,孤刚才说过了,孤只有她。你要来抢,孤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动用手上的权力。” 陆宴一瞬颓然。 “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萧攸澜往前,走到南雪音身旁,嗓音柔和了些,“走,我们去吃晚饭。” 南雪音迟钝地嗯了一声。 上了马车,她才缓过来一点,忐忑向萧攸澜道:“我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我之前和陆宴都没怎么说过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 萧攸澜笑着摸摸她的脸,“没关系,我知道的。” 南雪音还是不大放心,瞅着他:“真的吗?你没有生气?” 萧攸澜笑道:“我不生气。即便有一点不开心,但也不是冲你,而是对陆宴。但是刚才我已经惩处过他。再过几日,他就得去西北了。” 南雪音看他表情,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的确没有对她生气。 她放心了,开始一心一意期待接下来的饭菜。 “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知道。”萧攸澜缓缓出声。 “什么?”南雪音歪过头。 萧攸澜示意:“你先把手给我。” 南雪音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照做,把右手伸了出去。 萧攸澜捉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腹部。 隔着一层布料,南雪音的掌心一片温热滚烫。 她很是惊讶,问他:“这是做什么?” 萧攸澜道:“刚才陆宴对你说,他的身体比我好。我希望你知道,我的身体也很好,我也有好看的肌肉。你摸摸看。” 第200章 脑袋里全是你 南雪音顿了一下,慢半拍地意识到,太子爷这是在“争宠”。 她垂下眸子,看向萧攸澜小腹的部位,掌心缓慢地抚摸了两下。 隔着衣料,可以感觉得到萧攸澜的腹部正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着,略微发烫,带着明显的肌肉起伏。 手感已经很好了。 可是南雪音故意坏心眼地说道:“隔着衣服,我感觉不出来。” “感觉不出来吗?” 萧攸澜轻声呢喃,并没有怀疑南雪音的意思。 南雪音心里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嗯嗯两声。 萧攸澜很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道:“你先把手抬起来。” 南雪音抬起了手。 于是她就看见,萧攸澜解开了腰带。 她目光紧锁,将一切细节尽收眼底——萧攸澜修长细白的手指,扯开衣襟,露出了宽阔的胸膛与腹肌。 萧攸澜肌肉匀称,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肌肉并不明显,隆起的弧度与大小都恰到好处。 第154章 属于是那种,没有过度锻炼,但也经历过一段时间训练的,乍一眼看去,美观极了。 南雪音看得目不转睛。 “不摸一摸吗?” 萧攸澜发出邀请。 南雪音欣然,伸出手去。 摸了摸萧攸澜的胸肌,又往下摸了两下腹肌。 没忍住,又摸了两下。 “手感好吗?”萧攸澜低声问。 “嗯……”南雪音还在摸。 “嗯?是什么意思?”萧攸澜耐心地询问。 “这个手感嘛……”南雪音的手都开始往他的腰肢摸上去了。 萧攸澜垂下眼睛看她的表情,忽然笑了一声,“小雪,你……” 他正要说什么,马车停了下来。 “酒楼到了!” 外边束遇欢天喜地地提醒了一句。 萧攸澜沉下眸光,早知道这段路就修长一点了。 南雪音也是意犹未尽,最后摸了萧攸澜两下,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我们先吃晚饭吧,回去了再说。” 说完,还耐心地将他的衣裳拉好,系上了腰带。 酒楼的饭菜的确丰盛,滋味也很好。 但是毕竟刚在马车上摸过了萧攸澜的肌肉,南雪音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身体,饭菜吃进去了,倒也没有那么惊艳。 “好吃吧?”束遇兴致勃勃地问。 南雪音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吃,很好吃!” 束遇没看出什么端倪,笑嘻嘻道:“我告诉你了,这儿的菜很好吃的。” 南雪音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脑袋,身旁萧攸澜垂下眼睛,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只是眼底的笑意深邃了许多。 - 另一边。 暮色苍茫,马球场上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 崔妙华又累又困,全靠丫鬟搀扶着,这才慢吞吞地挪去马车,准备回家。 她觉得自己路上就能睡着,因此扭头告诫丫鬟:“待会儿我要是睡着了,不许叫醒我,直接把我送回房间就行了。要是敢吵醒我,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 丫鬟们战战兢兢,哪有敢不从的。 走到一半,崔妙华一扭头,看见了钟韫。 钟韫的母亲,和崔家祖上沾了一点亲,因此,自从她祖父过世,她又被宝慈宫送出来以后,她就暂时借住在定国公府上。 这个时候,钟韫正在跟崔逐说话,微微垂着脑袋,含羞带怯的模样。 这一幕看得崔妙华心里有点古怪。 钟韫似乎有所感知,抬头向她看了过来,扬起灿烂的笑脸,“崔小姐!” 她快速对崔逐说了句什么,小跑着过来,对崔妙华柔软笑道:“崔小姐,你今天马球打得很好。” 崔妙华翻了个白眼,“好个屁啊,累死了。” 钟韫叹了口气,“这都是那个南雪音,没有分寸的。” 崔妙华冷笑:“什么叫她没分寸,她自己又没事,要不是拿到了那个玉佩,不然她能打到最后一场。” 钟韫一愣,没想到崔妙华会为了南雪音说话。 “倒是你,”崔妙华盯着她,“之前不还说她打马球不行吗?” 钟韫脸色有些发白。 崔妙华哼了一声,“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也根本不懂,少在那里自以为是了,不然,以后吃亏的肯定是你自己!” 说完,再也不肯搭理钟韫,继续走向自己的马车了。 她的这番话说的不仅仅是南雪音的事情,还有包括崔逐在内的很多。 崔妙华觉得,她已经仁至义尽,该说的都说了。 至于能不能领悟,就看钟韫的脑子,是不是真的长在头上了。 - 南雪音这一顿饭菜吃得索然无味。 吃完了,回到马车,南雪音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萧攸澜的肌肉。 她深吸口气。 “今晚的菜肴,最好吃的是燕窝鸭子,还是炖猪肚?”萧攸澜幽幽地问。 南雪音回道:“燕窝鸭子吧。” 萧攸澜笑了一声:“可是小雪,我们晚上没吃燕窝鸭子。” 南雪音:…… 她改口也是很快,“哦哦,记错了,是炖猪肚。”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也没吃炖猪肚。” 南雪音:……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萧攸澜笑得揶揄:“心思根本不在饭菜上啊,告诉我,小雪,你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南雪音的脸颊有一点发烫,但是,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隐瞒。 她诚实回答:“脑袋里全是你。” “我?” “你的肌肉。” 萧攸澜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手感是很好的了?” 南雪音真心实意地点头,“很好!” 萧攸澜十分愉悦,“其他人的都没有我的好,不要看他们的,也别摸他们的。看我的、摸我的就好。” 南雪音点点头。 “现在还想要吗?”萧攸澜问。 南雪音懵了一下,“现在?” “嗯。” 南雪音感慨:“你……你也太大方了。” 她有点点想的,但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暂时按捺住了心思,道:“晚上再说吧……我们在马车上,待会儿就要到东宫了。” 萧攸澜欣然,“好,那等晚上。” 回到东宫,萧攸澜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南雪音则是被小羊扑了个满怀。 南冀云手上还端着一大碗牛羊肉,正在喂着,小羊是吃了一半,嗅到了南雪音的气味,立马过来亲热的。 “想我啦?”南雪音接住小羊,大力地揉了两把脑袋。 小羊哼哼唧唧的。 南冀云笑道:“肯定是想你得很,我们在监察院没多久,它就有点儿躁动不安。我还以为它是肚子饿了,现在想想,它是想你了。” 南雪音又摸了摸小羊的脑袋,去问南冀云,“叔叔,今日在监察院一切顺利吗?” “顺利!有小羊在,其他人对我都毕恭毕敬的。” “那也有太子殿下的缘故啊!”飞鸿在边上提醒。 南冀云点着头,“对,对,也是因为,我是太子殿下亲自送过去的。哎呀,太子殿下贴心呐!” 可是一说到太子殿下,南雪音就回想起腹肌,并且开始走神。 后面南冀云和飞鸿调笑说了什么,她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话,又心不在焉地回房洗漱。 南雪音洗完了出来,感觉房中灯光不够亮,拿了剪子去修烛芯。 烛火晃动,她听到了脚步声。 第201章 就这么想看我洗澡啊 萧攸澜从外边进来,一眼见到了南雪音。 她刚洗漱完,没有穿鞋,双足赤裸,踩在地面,肤色白得仿佛上好的玉。 她伸出右手向烛台,袖子向下掉落,露出一截洁白光滑的手臂,翡翠镯子也顺着滑下来,斜斜地靠在肌肤上。 翠色与嫩白交相辉映,在烛光下闪耀着辉光。 萧攸澜久久移不开视线。 “你忙完了。” 南雪音放下剪子,转过头来,率先开口询问。 萧攸澜嗯了一声,走上前去。 他闻到南雪音身上淡淡的香味,“刚才沐浴了?” “稍微冲洗了一下,不洗感觉有点难受。”南雪音道。 因为是冲洗,她虽然没有洗头发,还特意找了个簪子把头发束起来,但是她的头发实在太多,无意间还是在动作时垂落了几缕,自然是被水打湿了,这会儿粘在了脸上、脖子上。 萧攸澜抬手,将她脸颊边的湿发拨弄到边上,道:“我也想冲洗一下。” 南雪音点头,“行啊,你去啊。” 萧攸澜的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我想你陪我一起。” 南雪音的呼吸都略微顿了一下。 理性告诉她,不该去的。 但是她的脑袋不受她的理性控制,点了点,嘴巴也不受控制,说:“好吧。” “先穿个鞋。”萧攸澜垂眸看她的双脚。 “不冷的。”南雪音道。 萧攸澜笑道:“就这么想看我洗澡啊?” 南雪音绷了一下嘴唇,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由萧攸澜牵着,乖乖地去穿了鞋。 浴房之中,侍从们备下的热水都剩了许多。 萧攸澜简单冲兑,便开始脱衣裳。 南雪音问:“要不要我帮你?” 萧攸澜摇头:“不用。” “为什么呢?” 萧攸澜深深看她一眼:“担心你没脱完就摸起来了。” 这话是纯粹在开玩笑的。 但是南雪音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居然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这好像真的是她干得出来的事情…… 她憋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正好边上有个小板凳,她在旁边坐下了,看着不远处的萧攸澜脱去最后一件里衣。 第155章 穿着衣裳的时候,萧攸澜看起来俊美雅致。 脱去衣服,他浑身的气质略有不同,宽阔的肩背与紧致的腰身,彰显出一种力量感,尤其是…… 南雪音觉得羞耻,不想看,可偏偏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那儿飘。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 她也不知道,萧攸澜属于是好的还是差的。 以前她会觉得这有点恶心,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喜欢萧攸澜的缘故,她倒觉得很顺眼。 萧攸澜侧面对着她,开始冲洗。 热水浇在身上,豆大水珠顺着肌肤不断滚动滑落。 南雪音看得目不转睛。 整个过程好像只是短暂的一瞬,又好像很久才结束。 最后,萧攸澜动身向着南雪音走过来。 南雪音看看他,又看看“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一张脸却又开始越来越发烫。 萧攸澜稍微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拿过一旁的裤子穿上,上衣没穿,在她跟前站定了,笑道:“现在可以摸了。” 南雪音微微一愣,“这是不是不太好?” “不好意思吗?” “不是……主要是我身上干净的,你身上还很湿,我怕弄湿了衣裳。” 萧攸澜默了默,“那你去床上等我?” 南雪音觉得这话听起来实在令人面红心跳,好像她和萧攸澜的关系已经进展到什么程度一样…… 可是从浴房出来,走向床榻的路上,南雪音扪心自问,难道她和萧攸澜的关系还没有进展到很深的程度吗? 除了临门一脚,他们两个几乎把所有该做的、能做的事情都做过了吧? 这么想来,南雪音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她一开始只是被迫献给萧攸澜的,她是来打探他的隐疾,没想到打探着打探着,都打探到他床上了。 “在想什么?” 身后泛来一阵微凉的水汽。 南雪音侧目,看见了萧攸澜。 他还是没有穿上衣,不过身上的水珠擦了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不穿衣服?”南雪音问。 “穿了也得脱掉,这样方便。”萧攸澜的回答十分干脆。 南雪音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萧攸澜走上前来,捉住了南雪音的手,直接往自己身上放,嗓音低沉,仿若魅惑,“现在没水,不会把你弄湿了。” 南雪音心如擂鼓。 可是她一碰到腹肌,手掌就好像有意识一样,开始摸了起来。 摸着摸着,二人到了床上。 她的手搭在萧攸澜的腰腹,嘴唇却已经在萧攸澜的唇瓣上了。 南雪音记不清吻了多久、摸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总而言之,翌日一觉醒来,又快到中午饭点了。 不过,今日的东宫比前几天有很大不同,南雪音一起床就感觉到了。 她披了外衣,出去看见玲琅,问她:“今日东宫有什么人来吗?” 玲琅回答:“好像说是监察院来了人,说是要查太子殿下,有没有过错什么的……” 南雪音皱了一下眉头。 “他们叫了好多人过去问问题,我也去了,还有南大人、飞鸿。哦,对了,”玲琅记起来什么,“刚才他们还说有话想问问姑娘您,殿下说您还在睡觉,便没有过来喊您。” 南雪音嗯了一声,问:“他们在哪边?” 玲琅担忧,“南姑娘,您要过去?” “是。” “可是他们很可怕的,看起来好严肃。” 南雪音心想,会比我做杀手的时候更可怕吗? 见她态度坚决,玲琅无奈,“他们在东边的大殿。” 南雪音点了下头。 走到半路,正好碰到了飞鸿,“南姑娘,您醒了,正好,殿下让我过去看一看呢。” “看我醒了,去见监察院的人吧?” “不是,”飞鸿诚恳道,“殿下说,午饭快好了,您早膳没吃,可以起来吃午饭。监察院的不用管,吃饱喝足了再去见,没关系的。” 第202章 证据? 萧攸澜的安排,南雪音并不感到意外。 但她还是道:“先去见了监察院的再吃吧,我现在还不是很饿。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 飞鸿无奈,“好吧。” 顿了顿,示意:“南姑娘,我来带路吧。” “好。” 东大殿围了不少陌生人。 那些陌生的气息,正是南雪音一觉睡醒之后察觉出来的不对劲的地方。 南雪音往里走,可以感觉到诸多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们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又因为她生得好,因此忍不住多看两眼。 南雪音目不斜视,往里走去。 远远地,她率先听到一个浑浊苍老的嗓音:“太子殿下,今日审问是很简单的,我顾念着殿下的身份,并未将人请去监察院,而是来到这东宫询问。您本该尽早将那女子喊过来,让我问个清楚,怎么倒是一再推诿。” 萧攸澜声线冷淡:“林院长,孤没记错的话,按照流程,明日才是正式审问的时间。你没有事先通知一声,便带着人提前来到东宫,又接连提了好几个人来审问。这些,你们都并没有问过孤的意思。南雪音是将来的太子妃,身份尊贵,不低于孤,她若要安睡,那便可以安睡,此时正当午膳时候,她便可以先用膳再来。即便孤如今要接受调查,暂时停止了朝中事务,但提出这些要求的权力,应该还是有的。” 南雪音说内心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她,萧攸澜总有各种各样的偏爱,不论如何,总是将她的感受与体验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脚步轻缓,在他说话之间,迈入殿内。 萧攸澜端坐上首,一眼见到她,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南雪音回道:“睡醒了,不怎么吃得下,就干脆把这儿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她扭头看向下方须发灰白的老头,忖度着这位就是监察院的那个什么院长吧,听刚才萧攸澜的话语,他是姓林? “这位是监察院的林院长。”萧攸澜及时告知。 林院长对南雪音露出了微笑:“南小姐,终于见面了。” 南雪音侧目,“终于?” 林院长笑道:“是啊,一直听说,太子殿下铁树开花,有了心爱的女子,向来都只是听他们说,今日还是有一回亲眼见到你。” 南雪音点了点头,“就因为这个,所以院长提前一天过来了?” 林院长略微一顿。 “没有提前告知东宫,是为了防止我们提前商量好对策吗。”南雪音的话语并不是疑问的语调,而是简单陈述。 萧攸澜在一旁勾了一下唇角。 这种事情显而易见,只是一般人顾及颜面,都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但是南雪音的心又不软,她并不怕得罪什么人,一来,她有萧攸澜这个太子作为后盾,二来,她自己也是一把坚不可摧的利剑。 这样的南雪音,对于满朝文武来说,都是一个硬茬。 林院长终于将这个女子略微打量了一个来回。 “谁问?院长你问?”南雪音扬起眉毛。 原本站在林院长身后的男子正要说话,因为原定了是由他来审问南雪音的。 然而,林院长忽然抬起手,制止了他,道:“我来吧。” 南雪音并不介意,又问:“在哪里问?” 林院长站起身,示意:“南小姐,请。” 二人进入侧间。 侧间内摆着桌椅,一旁还坐了专门的人员,面前摊开了纸笔,这是随时要将询问、对答的内容都记录在案,作为证据。 “南小姐,请坐。” 南雪音并不客气,直接坐下。 林院长就坐在她对面,坐定了,略微思索片刻,便问道:“你是青州长史南冀云的侄女,但是据我所知,你早前十余年都流落在外,是几个月之前才找回南家。那十余年,你在外都做了什么?听说,你曾经是个杀手,杀过许多人,并且,你是在端王手底下办的差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院长的眸光异常锐利。 南雪音却神色淡然,回道:“我没做过杀手,也没走失过那么久。” 林院长道:“这些,都是端王身边的人亲手招供,王爷也说,一切属实。是他将你派到了太子殿下身边,目的是要探查东宫的秘密。证据确凿,你是很难撒谎逃脱的。” 南雪音却反问:“证据?有什么证据?” 她在莲州虽然住在端王府,但是她住的那个房间和其他侍女们住的没什么两样,她不曾更换过其中陈设,也没留下什么属于自己的物件。 她是杀手,在端王府内部的人名册子上没有写她的名字,而王府的一众杀手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名字记在某个册子上——如此,若是册子丢了,被敌家找到,那岂不是按照册子杀人就行了? 第156章 因此,嘴上说是证据确凿,实质性的证据却几乎拿不出来,这不过是吓唬南雪音罢了。 果然,林院长语塞了一下。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道:“杀手身份敏感,直接的证据大抵是很难找出来,但你从前执行任务时,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南雪音都想笑。 执行任务?她都易容,每次都换不一样的脸。 杀人么,她去杀的全都死了,死人怎么认她这张脸。 她大大方方,道:“林院长若是有证据,直接拿出来就好,不必说这些虚话吓唬我。我年纪还小,经不起这番恐吓。” 林院长:…… 年纪小? 不经吓? 一点没看出来! 林院长皱起眉头,道:“但是,南小姐,你可知道,是端王殿下亲口告诉我,你十岁那年,被他亲手捡了回去,他当时以为你是孤儿,因此费尽心力,将你培养成了杀手。” 南雪音并不意外,萧鸣玉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他也是被萧攸澜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 但这也恰恰证明,萧鸣玉一点出息都没有。 “他若是你的旧主,你只怕很难否认他的话。此外,你是否一直在青州南家,还是最近才回去,真相如何,派个人去青州询问一番,便可以问个清楚。” 林院长深深看着南雪音,“我现在对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可以亲自坦白。若是你亲口承认了,到了陛下面前、文武百官面前,我都好替你说一说好话。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太子殿下都是好事啊。” 第203章 质问得说不出话来 乍一听,林院长好似真是在为南雪音和萧攸澜考虑。 但是南雪音见识过许多阴险小人,也见识过太多的虚与委蛇,她从不相信,这样一个陌生人,会莫名其妙对另一个陌生人施加善意。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至少在奉都这样的官场上不可能发生。 尤其是,刚才她听到了萧攸澜和他对话,很明显,萧攸澜是并不喜欢他的。 那语气太冷淡疏离。 萧攸澜随便对待路边一条流浪狗流浪猫,都比对这个林院长亲切得多。 所以,南雪音就知道,林院长不会真的这么好心。 这不过是话术,引导着南雪音说出他想要的回答。 做过端王的杀手,被派到东宫来执行任务,这些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倘若这些被认定是真相,那么南雪音与萧鸣玉就抹不开联系,即便有南冀云侄女的这个身份,她与萧攸澜也很难走到一起。 边上,毛笔的笔锋划过纸张,发出细细密密的沙沙声响。 这些所有的对话,都在被一一记录下来。 对面的林院长满目殷切地望着她。 南雪音微微地挑起了一侧眉梢:“但是院长,你必须要搞清楚。” “什么?”林院长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不知道南雪音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南雪音缓缓说来,道:“首先,如今太子殿下与端王一同在接受监察院的调查。一个被调查的人所说的话,究竟可不可以作为证据?林院长在监察院也有多年,这一点,应该用不着我一个弱女子来提醒吧?” 林院长一愣。 “其次,谁都知道,太子殿下与端王之间闹起这样的矛盾,陛下的病情、天象的异常,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在争夺储君之位。我是太子殿下的人,端王自然会一个劲的说我的不好,因为这样,他就可以给太子殿下泼脏水。太子殿下居然爱上了一个女杀手,这件事,很能引起朝野的震动,等大家都注意东宫这边,那么他是不是也就可以逃脱罪责?” 林院长的脸色略微发沉。 “至于刚才,林院长说可以随时去青州询问一番,究竟我是不是真的一直养在青州南家,此举也并不妥当。林院长应该知道吧,端王的封地在莲州,莲州与青州相邻。莲州、青州两地的官员,基本都是端王的拥趸,唯他马首是瞻。端王若是一心想要陷害太子殿下,必定早就知会了那边的官员,一口咬定我并不是养在青州,而是做过杀手。那么这样一来,即便真的去问了,得到的未必就是真相啊。” 林院长有点儿被她绕进去了,居然觉得这话还有几分道理…… “还有最后一点,我真的十分好奇,林院长,你究竟是支持太子殿下呢,还是支持端王呢?现在看来,你应该是支持端王的,毕竟,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是杀手这种无稽之谈你都坚信不疑,甚至不惜提前一天来到东宫审问,还因此惹得太子殿下不悦。” 说完,南雪音叹了口气。 林院长半晌说不出话来。 南雪音很耐心地等待了片刻,主要是等那边将她的话语记录完毕。 中途感觉毛笔停顿了,她还特意扭头,问:“哪句没听清吗?我可以再说一遍。” 那男子一愣,莫名红了一下脸,“都……都听清了。” 说完,继续埋头苦写起来。 “南小姐如此牙尖嘴利,倒不像是青州那穷乡僻壤出来的。”林院长憋出来这么一句。 南雪音眯了一下眼睛,“林院长觉得青州穷乡僻壤,但再怎么穷苦,那也是邺朝的疆域。每年青州产出大量的稻米,许多都被收到了奉都,供皇亲国戚与满朝文武食用。林院长家中米缸,说不定就放着青州的米。林院长若是看不起青州,不妨就不吃那些米了呢?” 林院长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你……”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穷乡僻壤四个字,的确说得并不妥当。 南雪音该说的都说完了,最后去问:“好了,林院长,还有其他什么想问我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出去,和太子殿下一起吃午饭了。今日我的确没有吃早饭,太子殿下也还饿着肚子。” 林院长噎了半天,内心深处觉得某个地方一定不对——他一把年纪,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质问得说不出话来,这南雪音的身份,必定不简单,她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子。 可是他一时半会儿又不知从何说起,目前他得到的消息,基本都是从端王那边得来的,而正如南雪音所说,端王与太子殿下是竞争关系,他的话,并不能完全采信的。 如此一来,他最终也只能灰尘着脸,摇一摇头,“其他暂时没什么了……” 南雪音嗯了一声,站起身来,“那我走了。林院长,等该问的问完了,你也该早点回去了。” 第204章 二十岁的俊美少年 南雪音走到门口,萧攸澜已经站在不远处等她。 林院长在后边跟着出来,他年纪大了,加上刚才因为南雪音接连的质问而脑袋昏沉,走得有些迟缓。 看见萧攸澜,他远远地道了一声:“太子殿下。” 萧攸澜只是简单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目光落到南雪音身上,“结束了?” 南雪音点点脑袋,“饿了。” 萧攸澜笑道:“去吃午饭吧,这会儿肯定都已经准备好了。” 南雪音假模假样,问:“监察院诸位今日忙碌累了,要不要留他们在东宫吃顿午饭?” 萧攸澜淡声:“他们今日过来没有提前知会,东宫没给他们准备吃的。” “这样啊,那真是没有办法了,”南雪音回头去看林院长,好像很惋惜的样子,“林院长,你们只好回去吃午饭了。下次再要办什么差事,提前安排好,不要又临时变卦了。” 说完,没等他回答什么,便转向了萧攸澜,“走吧。” 出了大殿,南雪音才去问南雪音,“你不喜欢这个姓林的?” 萧攸澜听她这么问的时候,忍不住弯了一下眼睛。 他觉得,南雪音好可爱。 当着人家的面,喊的是林院长。 现在背地里,说那个“姓林的”。 他笑了一笑,回答道:“他单名一个甫字,他的父亲曾经是我父皇的师傅,教读书写字的,他也因此时常出入宫廷,与我父皇走得很近。后来父皇登基,他便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对他忠心无比。所以,林甫肯定是站在我父皇那一边,他提前过来,只不过是因为听萧鸣玉说了你是他派来的杀手之类的话,提前过来,是不准备给我们预留商量对策的时间。” 南雪音微微点着头,“原来是这样。” 其实林甫的反应已经很快,而且他的感觉十足敏锐。 萧鸣玉说的那些都是真实的,只可惜南雪音没有那么容易被套问出话来。 更何况,早在林甫他们到来之前,萧攸澜便对此事有所预料,早早地想到了对策,并且传话下去。 也就是说,即便林甫提前到来,到处问了个遍,也问不出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一直到了饭厅,萧攸澜走上前去落座。 南雪音的视线在他腰上略微一顿,眸光骤亮,“你戴了这个玉佩!” 第157章 她打马球赢来的翡翠玉佩,这会儿就在萧攸澜的腰上静静挂着。 萧攸澜挑起眉梢,“怎么现在才看见吗?我一早起来就戴上了。” 南雪音解释:“刚才我心思都在回答问题上了,没有看见。” 她绕着萧攸澜走了两步,脸颊微微红着,“好看,你戴这个真的很好看。好适合你。” 萧攸澜欣然,“我也很喜欢。” 南雪音在他身边坐下来,满脸认真,道:“我以后一定会送给你更多这种好看的东西!” 萧攸澜眉眼温柔,“好啊。” 真好看啊。 南雪音一边喝着鸭汤,一边又多看了萧攸澜好几眼。 萧攸澜捕捉到了她的眼神,突发奇想,问:“要是我有一天没有这么好看了,你还会喜欢我、送我东西吗?” 南雪音咽下口中嚼碎了的米粒,反问:“什么叫没有那么好看了?” “比如说老了,生病了。尤其是老了。” 生病的憔悴可以调理康复,可是一旦人老了、不好看了,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只有闷头一直走向死亡。 南雪音疑惑,“你老了,我不也一样老了吗。” “萧攸澜不会永远二十岁,但这世上永远都有二十岁的英俊少年。”萧攸澜是这样说的。 南雪音听得发笑。 萧攸澜问她:“笑什么?” 南雪音笑着说:“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身边有好多二十岁的英俊少年一样。我都不认识几个少年,更别提喜欢我的了。” 萧攸澜表情揶揄:“小雪,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南雪音沉思了一下。 陆宴,萧清凌,萧鸣玉,好像都是二十岁左右。 好像都长得还可以…… 南雪音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太子殿下。” 飞鸿从外边进来。 不等回答,他便往下说道:“东宫门外来了个少年,看起来二十岁光景的年纪。” 南雪音:…… 真是不想什么、什么来啊! 萧攸澜正幽幽地看着她。 南雪音忙道:“就算是少年,就算二十岁,那也不是来找我的啊!万一是什么报国无门的书生,想要来东宫向太子殿下投诚呢?” 她去问飞鸿,“你说是不是?” 飞鸿挠了挠头,“这样的人来得的确很多,但是吧……” 一个但是一出来,南雪音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果不其然,飞鸿接着说:“门外那少年说自己姓庾,听说南大人和南小姐都在东宫,特意过来的。他说,他在南家住过几日,与南小姐也算是旧相识了。” 姓庾的少年,南雪音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 庾让。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南雪音非常心虚。 庾让,还真是二十岁光景的俊秀少年,更可怕的是,他还真的对南雪音有意思…… “要不,”南雪音瞅着萧攸澜,“就让他回去了?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那多不好。” 萧攸澜面带微笑,“他特意过来找你和叔叔的,还是让他进来吧。” 他真是这样向飞鸿下达命令的。 飞鸿下去后,南雪音清了一下喉咙,“那什么……” 要说的话有好多,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又来一个。” 萧攸澜慢悠悠地出声。 南雪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庾让被领着去了偏殿,侍从很快奉了热茶,他便捧着一杯茶水,一边等待,一边在殿内好奇地打量。 听到脚步声,庾让立马扭头望去。 还以为看见的会是太子殿下或是南雪音,乍一眼,却只见到了大步流星走来的南冀云。 “你怎么跑到奉都来了?你爹呢?你爹一切都还好吧?” 庾让的内心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还是勉强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回道:“我爹一切都好,多谢南伯父挂心。” 南冀云又紧张地问:“那南家也一切都好吧?” 庾让回道:“我离开奉都的时候,南家都还好好的呢。” 南冀云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庾让内心做了一番挣扎,小声地问:“南伯父,我能不能问一下……雪音姐姐也在这里吗?她……一切都好吧?” 南冀云瞧着他,“你这都来了东宫,第一句不该问问太子殿下嘛?怎么问起雪音来了。” 庾让愣了一下,耳根一红,道:“我也是想问问太子殿下的。” 南冀云没有拆穿他的小心思,道:“太子殿下这会儿有点事情,待会儿过来。” 第205章 萧攸澜来了 庾让很想问,太子殿下是有事情,那雪音姐姐呢?她也有事情吗?怎么她没有一起过来呢?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并没有当真说出口。 仅仅只是点了一下头。 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没办法很好地隐藏内心的情绪,南冀云看他一眼,就大概猜得到他心中所想了。 他却也没有直说出来,笑了一笑,“咱们坐着等吧。东宫之中,并没有很多的规矩,自在些便是了。” 庾让又点了一下头。 他双手捧着茶杯,正要坐下,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门外光影晃动。 他以为是南雪音过来了,立马扭头看了过去,看清楚门口,他的脸色陡然一白。 来的压根不是南雪音,而是一只体型健硕的黑色豹子! 豹子站在秋日的阳光之下,混身的每一根毛发都似乎在闪烁着醒目的亮光,而那一双铜铃大的双眸,瞳仁竖作两条黑线,无处不显出凶兽的悍然威吓。 庾让被吓得不轻,一下坐也不是,但双腿一时之间也丧失了力气,连逃跑都做不到。 “哟。” 南冀云也见到了黑豹,面色一喜,就要往前走。 “南伯父!” 庾让慌张地去扯他的手臂,“别过去!只怕是猛兽要伤人了!” 他真是没想到,东宫竟然是这么危险的一个地方! 雪音姐姐多么温柔善良的一个女子,每日与这样的猛兽生活在一起,只怕是要担惊受怕! 南冀云安抚他:“没事的,这只豹子叫小羊,并不会攻击人。” 庾让不信,“这怎么可能?猛兽的本性总是改不掉的。” 见他如此,南冀云干脆朝着小羊招了招手,“小羊,过来。” 小羊乖乖地上前。 “真乖,小羊。”南冀云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去抚摸小羊的大脑袋。 庾让还是害怕,想要制止南冀云,但是没有来得及。 庾让还以为南冀云这手估计要被豹子咬住,惊恐地想要闭上眼睛,不忍心看那即将发生的惨状。 可令他震惊的是,豹子居然就这么顺从地站着,任由南冀云抚摸。 甚至还露出了享受的模样,看起来像极了某些人家养的大黑狗…… 庾让惊了。 “你来这儿做什么?小雪呢?”南冀云温声细语地问起小羊。 庾让听着,觉得南伯父童心未泯。 一只豹子,怎么能听懂人说的话呢? 然而,他又亲眼看见那豹子扭过脑袋,对着身后扬了扬。 南冀云也是领会了他的意思,“在后面啊?” 小羊点点脑袋。 庾让更是大吃一惊。 这……这是真的可以交谈? 也正是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南雪音披着秋日的光辉,不紧不慢迈入了厅中。 她一到场,小羊立马甩开了南冀云,径直朝着南雪音奔了过去。 在南冀云跟前,小羊其实还有点儿淡定,不摸无所谓,摸了就舒服一下。 可是面对南雪音,小羊兴奋得不行,脑袋使劲地往她手掌心、身上拱,类似于:快点摸我摸我摸我!我要摸摸摸摸摸摸! 庾让看得怔愣,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雪音随手摸了一把小羊,径直往里走,在椅子上坐了,小羊便蹲在她的身旁。 她的手搭在小羊的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头顶的毛发,抬了眸子,去问庾让,“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 庾让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有一种很直观的感觉,那就是,面前的这个雪音姐姐,和他在青州见到的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其实样貌还是一样的样貌,嗓音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是这么一眼看过去,已经不是同一个人的感觉。 真要形容的话…… 那就是现在的南雪音更舒展,更自若。 来的路上,庾让认真思考过,他喜欢雪音姐姐,如果她遇到任何麻烦,他都会想方设法为她解决。 可真的到了奉都,他逐渐发现,雪音姐姐好像没有遇到麻烦,甚至得到了太子爷的青睐。 这会儿亲眼见到雪音姐姐,他更是心神不宁,从外表看起来,雪音姐姐在这里过得很好。 第158章 “我……我担心南伯父,所以就……过来看一看。来到奉都以后,我听说南伯父和雪音姐姐你都在东宫,所以就找过来了。”庾让垂下了眸子。 “这样。”南雪音微微点头。 听庾让这一番话,她的心里更是发愁。 这话显而易见,庾让担心的并不是南冀云,而是南雪音。 只怕是听说南雪音跟着南冀云一起来了奉都,他便想方设法地要过来了,因为他知道此行凶险。 来到奉都,因为萧攸澜与南雪音的事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因此,庾让很容易就听说了。 也是因此,他壮着胆子找来了东宫。 庾让会不会伤心,这个南雪音倒不太在意。 她在意的是,萧攸澜好像是有点儿不高兴。 刚才吃午饭的时候听说庾让来了,又猜到庾让是喜欢她,所以萧攸澜吃完就回房间去了。 南雪音问他干嘛,他也没说什么,只让她带着小羊先去见客人。 南雪音知道他不高兴,并未追问什么,照着做了。 她思索了一路,因此小羊先一步到了。 可是思索了那么久,南雪音还是猜不到萧攸澜要干什么。 “雪音姐姐,你在东宫……一切都好吗?”庾让偷看了南雪音一眼,认真发问。 南雪音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都很好。太子殿下对我很好。” 庾让抿了下嘴唇,“我……听说了。我听说,太子殿下亲自带人去了客栈,将南伯父和雪音姐姐接回了东宫。只是我有一点点奇怪……姐姐,你之前就见过太子殿下吗?否则,他怎么特意去了客栈?” 南雪音并未正面回答,“这有点难解释清楚。” 庾让居然也就真的没再追问,又道:“我还听说,太子殿下还带着你去打了马球,尚未成亲,便向所有人宣告了,你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南雪音顺着道:“是啊,我还在马球场上赢了一枚翡翠玉佩,特意送给太子殿下作为礼物。” 庾让挠了挠头,“玉佩啊……那应该是很珍贵的吧?” 这回,不等南雪音开口,门外便传来了磁性沉缓的男子声线:“的确珍贵。” 萧攸澜来了。 南雪音抬眼一看,不由得一愣。 南冀云看过去,也是跟着一愣。 第206章 我也不会对你生气 萧攸澜从门外稳步进来,面如美玉,眼眸疏淡,身着霜色圆领窄袖长袍,腰戴金缕玉銙带,右侧挂着那枚翡翠玉佩,发丝一丝不苟地束于莲花镂金冠之中。 南雪音则是思索,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他穿的压根不是这一身。 她终于意识到,当时萧攸澜起身就走,是因为要去梳妆打扮。 怪不得那么久才过来,挑衣服、换衣服、梳头发什么的,一定花了好多的精力和时间吧…… 但是效果的确很好,萧攸澜本就俊美异常,如今精心妆点打扮,更是俊极雅极,仿若九天之上的谪仙。 南雪音看着他,一时半刻移不开视线。 萧攸澜眸光落到她的身上,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毛。 南雪音忽然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太子殿下。” 南冀云反应过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他心里头琢磨着,这都来东宫几日了,无论是出门还是进宫,太子爷的穿着都比较朴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爷穿得这么隆重华美。 萧攸澜略微点了下头,看向了一旁的庾让:“这位庾公子,想必就是青州庾司马的独子吧。” 庾让慢了半拍回神,闷声道:“是的……” 萧攸澜打量了一个来回,“你与你的父亲颇有几分相似。” 庾让小声:“多谢太子殿下夸赞……” 萧攸澜又道:“你还在念书?” “正是……” “好好用功。邺朝正需要你这样的少年儿郎,将来学成入仕,为国为民。”萧攸澜声线平缓。 庾让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是那种身居高位者有意无意中释放出来的压迫感。 他内心不免自惭形秽起来—— 若论外表,他比不上太子殿下。 早就听说太子殿下是个美男子,他想过一定俊美,但没想过如此俊美。 从小到大,身边许多人都夸赞庾让生得英俊,庾让照镜子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好像颇有几分姿色,但是这会儿亲眼见到了太子殿下,仅仅是站在男子的立场上,庾让也是不肯否认,太子殿下的确更胜一筹,不,更胜好几筹。 再论地位、眼界…… 庾让也都差了好多。 他连学堂夫子教导的某些文章都难以领会,不知道将来能否中举,入朝为官,可是太子殿下早已经在朝中多年,就连庾让的父亲,也是在为太子殿下卖命。 庾让不由得悲伤,和太子殿下相比,他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优点。 看来,他是如论如何都争抢不过太子殿下的。 庾让垂头丧气的,说不出话来。 “千里迢迢赶来,辛苦了吧,”萧攸澜再度开口,“飞鸿,带庾公子下去休息。” “是。” 飞鸿上前一步,“庾公子,请。” 庾让蔫头耷脑,跟着走了两步,这才想到什么,回过身朝着萧攸澜躬了躬身:“多谢太子殿下。” 萧攸澜略微颔首。 飞鸿便领着庾让下去了。 飞鸿心善,看庾让有些低落局促的模样,笑着说道:“上回你父亲来东宫,我也与他说过几次话。” 听到父亲,庾让终于有了几分兴致,“这样么。” 飞鸿笑呵呵道:“你父亲提到了你,我听他的意思,是对你这个儿子寄予了厚望啊。你还年轻,将来有无限可能,可别让你的父亲失望啊。” 庾让顿了一下,明白过来飞鸿的言外之意—— 你现在喜欢上南姑娘,这无可厚非,所幸也并未酿成大错。 可你的将来还有很长,千万不要因为这一件事便驻足不前。 庾让依旧失魂落魄,但回想起自己的父亲,还是咬咬牙,道:“我……明白的。多谢大人。” 另一边。 庾让跟着飞鸿走后,南冀云也识趣地站起身来,“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太子殿下、小雪,我先去忙。” “慢走,叔叔。”南雪音道。 萧攸澜也道:“慢走。” 南冀云试图叫上小羊一起走。 但是小羊已经蹲在南雪音的脚边,不管怎么哄都不肯挪一下屁股。 南雪音笑了一笑:“没事的,叔叔,让小羊在这儿吧,没事的。” “好吧。” 南冀云也走后,厅内安静下来。 南雪音身子歪靠在一旁,手肘撑着座椅扶手,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地望向萧攸澜,“太子殿下,这一身真好看。” 萧攸澜往前走,走到了她的跟前,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问:“只有这一身好看,其他的就不好看了?” 南雪音忍俊不禁:“我哪有这么说。” 萧攸澜扬眉,“那就是说,都好看了?” 南雪音点点脑袋:“都好看,太子殿下穿什么都好看。” 她心想,不穿也很好看。 但是这一句青天白日说出来,终究是于理不合,于是,她只是在心里头想一想。 不过仅仅是这一句,萧攸澜听后也已经足够愉悦,眸中泛起了柔和的笑意。 “现在不生气啦?”南雪音瞧着他的表情。 萧攸澜在她身旁空位坐下,“本来就没有对你生气。” 南雪音歪过脑袋,“真的吗?可是当时你都不说话了。” “当时在认真思考穿什么衣裳,”萧攸澜道,“让你担心了吗?” “是的,当时我还很心虚,以为是我惹你生气了。”南雪音实话实说。 “不会的。我说过,就算你真的爱上别的男人,我也不会对你生气。” “是吗?”南雪音饶有兴致。 萧攸澜颔首,表情认真,“我只会觉得,是那个男人恬不知耻勾引了你,也会觉得,是我没有本事,留不住你的心。” 南雪音低笑出声。 又面带微笑,拍了拍他的手背,“以后不用穿这么隆重,太子殿下天生丽质,即便穿寻常的衣裳也很好看。而且,我对太子殿下一片真心,日月可鉴,不会因为遇到了更年轻、更好的人便移情别恋。喜欢和爱不是去街上买菜,可以挑三拣四。喜欢和爱就是一如既往,长长久久,坚定不移的东西。” 过了午后,监察院的人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崔逐则是来了东宫一趟。 第207章 出问题了 崔逐来的时候,萧攸澜还是那一身隆重华美的打扮。 崔逐打量了他一个来回,满脸的稀奇,“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你真是太子殿下吗?该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萧攸澜:…… 第159章 懒得跟他多说什么,干脆直接问他:“这会儿来东宫所为何事?” 崔逐内心还是疑惑太子殿下这幅穿着,但还是顺着回答:“我特意过来,告诉殿下一些监察院中的事件进展。” 萧攸澜嗯了一声。 开口之前,崔逐先侧目看了一眼一旁安逸饮茶的南雪音。 萧攸澜淡声:“她什么都可以知道,不必防着。” 崔逐点点头,看来这位南小姐,当真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即便是有关皇位、政权的要紧事,竟然也从不隐瞒着她。 他道:“昨日南长史将端王的诸多罪证呈递到了监察院,内容详实,证据确凿,端王根本无从辩驳,即便林院长还想为端王争取,却也无从回护。当天,林院长便将端王传到了监察院中询问。当时林院长并未让我在场,我是后来听说,端王面对所有罪证始终保持沉默,反而说了许多有关太子殿下和南小姐的事情。” 南雪音在边上听着,心想萧鸣玉这叫什么,得不到就要毁掉? 那也的确是他干得出的事。 她心中发冷,又浅浅啜饮了一口茶水。 萧攸澜简单评价:“把水搅浑。” 崔逐笑道:“是,我也是这样认为。这端王知道自己跑不掉,因此想要将朝中这淌水搅得浑浊一些,如此一来,他身上的关注度少了,他脱困的机会也就更大。这不,今日林院长便忽然带着人过来了。毕竟,太子殿下被杀手哄骗这种事,比起端王贪腐、残害百姓之类的事,还是要更大一些。” 南雪音听着,没忍住皱了一下眉头,问:“为什么?” 崔逐看向她,一时半会儿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南小姐问的是什么?” 南雪音眸光清锐,“太子被杀手哄骗,为什么比百姓被害死的事情,要更大?” 崔逐反而有点被问住了,扭头试着去看萧攸澜的表情,想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又该如何应对。 萧攸澜缓声开口:“这种想法是不对,但也实在由来已久。小雪,你不要生气。” 南雪音皱了皱眉头。 她是百姓,死的那些无辜百姓是她的父母邻里,她很难不愤怒。 但她也不是不知道,类似于邺朝这样的王朝,建立在天下万民对帝王的信仰之上,帝王,以及储君,都是凌驾于万民之上的存在。 邺朝那么大,某个地方的百姓因为某个王爷不幸死了,放在整个国家来看,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若是邺朝的皇帝或是储君出了什么问题,那么很容易掀起天下的大动荡。 这便是崔逐乃至林甫如此看重此事的缘故。 即使明白并且理解其中的原委,可南雪音内心还是十分不爽。 她没再说什么,继续喝茶去了。 崔逐小心翼翼地看看她,又看向萧攸澜。 感觉氛围有点儿古怪,他清了一下喉咙,试着转移话题,“刚才来东宫路上,我碰到了林院长,看他表情,像是吃了瘪回去的。” 萧攸澜嗯了一声,“他问了小雪,但什么想要的都没有问到。” 崔逐不由得夸赞,“南小姐真乃神人啊!这只怕是林院长今生遭受的第一次挫折了。” 南雪音抬了一下眼皮,扯了扯嘴角,“多谢夸奖。” 其实她已经很讲礼貌了,都说了“谢”,可不知道为什么,崔逐还是觉得有一种冷意。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又解释不清。 他挠了挠头。 崔逐走后,萧攸澜来问南雪音,“心情还是不好吗?” 南雪音摇头,“没有特别不好。” 她抿了一下嘴唇,反而问萧攸澜,“你会觉得我的心态很奇怪吗?” 萧攸澜握住了她的手,“不奇怪。你是寻常百姓出身,考虑他们的苦处,惋惜他们的丧生,这是你的善良体现。你知道吗,我见过很多寒门出身的学子,在入仕发达之后,便与权贵站到了一起。他们曾经被贪官污吏剥削,过着悲惨的生活,一朝翻身,并未为其他百姓做些什么,反而跟着贪官污吏,一起剥削起了其他百姓。可是你不一样。你的良心都还在。” 南雪音瞅着他,“那你呢?你出身高贵,为什么你能理解我呢?” 萧攸澜笑了一笑,“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生来就是为了这个。” 南雪音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要造福百姓,让他们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南雪音的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道:“萧攸澜,我会帮你。” 萧攸澜含着笑,点一点头,“好。” 当天,天色刚黑沉下来。 萧攸澜早早地梳洗了,因为要把那一身繁重的衣裳换下来,穿上轻便些的。 南雪音在里边沐浴,原本萧攸澜要跟着一起,被南雪音赶了出来。 院子里月明星稀,小羊正扑着几只小飞虫玩得不亦乐乎。 萧攸澜正饶有兴致地瞧着,飞鸿站在一旁禀报,“陛下仍是昏迷着,尚且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对此,萧攸澜并不感到意外。 “贤妃娘娘基本上每天早晚都要过去陪伴陛下两个时辰,为他擦洗身子、揉按手臂和双腿。” 萧攸澜眯了下眸子。 那边小羊一爪子拍了只硕大的飞虫,脑袋钻过去,看起来像是要把那虫子给吃了。 飞鸿也忍不住看起来。 萧攸澜侧目,“监察院那边怎么样?” 飞鸿慢半拍反应过来,“那边的人……还没回来呢。” “这么晚还没回来?”萧攸澜蹙眉。 飞鸿正要说再去催一催,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飞鸿大人!” 他转头一看,正是安排了去监察院盯着的亲卫。 他是急匆匆赶回来的,见他如此,飞鸿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出什么事了?” “出问题了!” 亲卫望向萧攸澜,声音带着颤抖,“端王……不见了!” 第208章 太子爷将她养得实在很好 飞鸿一怔,加紧往前走了两步,“你说什么?!不是让你们盯紧了吗!” 亲卫苦着脸:“我们是盯紧了的,严防着出入人员,按照规矩,这会儿是要回来禀报今日进展,最后清查的时候,却发现那房中空无一人,端王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飞鸿心中焦急。 如今太子殿下与端王之间的争斗已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如今是太子殿下占据着上风,将端王困在监察院中,眼看着证据确凿,压根无从辩驳的,端王倒台指日可待,可谁能想到,端王居然不见了! 飞鸿看着跟前这满头大汗的亲卫,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该如何补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萧攸澜。 亲卫也一起跟着望了过去。 如今,萧攸澜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和希望。 不过,没等萧攸澜开口,房中传来了稳健的脚步声。 南雪音沐浴完毕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将肩上披散的头发挽起来,她一手绞弄着头发,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素净的桃木簪子,斜斜一插,稳固住了。 动作利落干脆,看起来赏心悦目。 萧攸澜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刚才听说,萧鸣玉不见了?”南雪音嗓音清冷。 她基本上没那么恭敬,会喊萧鸣玉“端王”,不过,毕竟她连面对太子都是直呼其名。 飞鸿早已习惯,点了下头,“正是,也不知是藏匿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不是单纯地藏起来,”南雪音在萧攸澜身旁站定,“他要反。” 一个“反”字重重落下,犹如深夜平静湖面投了一颗巨大的石头,激起局促剧烈的反响。 萧攸澜闻言不由得微蹙了下眉。 飞鸿和那亲卫也是流露出惶恐之色。 飞鸿试探性开口:“这兹事体大,还是得去查探一番……” 亲卫也道:“目前还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情报……” 南雪音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也是这个时候,萧攸澜开口了:“那接下来,小雪你有什么安排?” 南雪音略微一愣,侧目看去。 “东宫亲卫和奉都四大军营,你都可以调配。”萧攸澜如是说道。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很认真。 南雪音知道,他对自己给予了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但是她弯了弯眼睛,道:“我安排不了那么多人,我告诉你萧鸣玉大概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和路线,你来安排。” 她并不是不相信萧攸澜的真心和喜爱,只是她觉得,终究萧攸澜才是太子,再多么浓烈的喜欢和爱,也应该和权力区分开。 东宫,还有将来的朝政,还是由萧攸澜一手把握为好。 南雪音不想,也不应该插手太多。 或许萧攸澜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旁人会怎么看? 第160章 她也担心,这样次数久了之后,她和萧攸澜之间除了爱情,也会生出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比起更像夫妻,更像是同僚什么的……那即便躺在一起也说不出甜言蜜语,而是只会谈论最近的局势,那就太没意思了。 所以,她并不愿意在今天开这么一个头。 萧攸澜凝视她一瞬,嗯了一声,“好。” 由萧攸澜牵头,东宫亲卫与幕僚一起在书房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南雪音并没有参加,而是提前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萧攸澜。 另外,乌坠如今作为东宫的一份子,也参加了这个会议。 他当初是为萧鸣玉做事的,萧鸣玉在奉都的很多人手安排,他都清楚,这也是他可以参与会议的重要原因之一。 会议很快结束,众人依照安排各自出发。 南雪音和小羊就在书房出来不远的小院,有的人行色匆匆,并未注意到她,但也有的人眼尖,一下发现了她。 乌坠出来的时候,一眼见到了南雪音。 “你今日这装束,倒是令我回想起从前。”乌坠笑言,说着,还顺手摸了摸小羊的大脑袋。 南雪音明白他的意思。 从前南雪音在端王府上时很少装扮,平日头发要么弄个木簪子简单束起来,要么用一根深色的发带绑着。 乌坠和南雪音时常一起出去完成任务,她过去的模样,他看在眼中,十分熟悉。 直到进了东宫,南雪音的鬓发之间有了许多精致的花样。 后来乌坠也是看在眼里,有那么一段时间,乌坠甚至忘记了从前的南雪音是什么模样。 今晚,南雪音又变回了从前的素净装束。 南雪音勾了一下唇角,“因为今天要做的事情,和从前也大差不差。” 言语之间,萧攸澜也从书房出来了。 南雪音的视线倏然移到了萧攸澜的身上。 从前,她总是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站在萧鸣玉的身后,用她自己的脸,但更多的是用自己易容出来的不一样的脸,她手执刀剑,义无反顾地保护萧鸣玉的安危,即便自己伤得遍体鳞伤,也是在所不惜。 但是如今,她将站在萧攸澜的身边。 相同的是要做的事情差不多,不同的是,她和萧鸣玉的地位从不平等,然而,萧攸澜却将她视作妻子。 萧鸣玉用那些恩情与所谓的喜欢困住她,她如今却是心甘情愿留在萧攸澜的身边。 “走了。” 南雪音言简意赅对乌坠说了两个字,便掠过他的身旁,径直走向了萧攸澜。 小羊也快步地跟了上去。 乌坠看着她,又看着她与太子爷彼此低声交谈了两句,二人并肩向外走去,心中不由得生出感慨。 他嘴上说,南雪音这样令他回想起从前,可是真要说起来,从前与今日也不一样。 从前南雪音已经出落得足够美丽,但大部分时候,她都会用厚重的人皮面具遮住自己的容颜,即便不易容,她也总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漠又疏离,没有人情味,像个假人。 如今南雪音即便没有任何华美的装饰,眉梢眼角却看起来温柔亲切很多。 是的,温柔,亲切。 这样的字眼,居然有朝一日会出现在南雪音的身上,乌坠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觉得,这是因为太子爷将她养得实在很好。 像是一朵干枯的花,在太子爷的精心浇灌之下,舒展枝叶,浓郁绽放。 夜色浓重,乌坠忽然听到有人远远地叫他:“乌大哥……” 第209章 应该没有下毒吧? 乌坠回头,看见江莲儿。 她的头发扎得很简单仓促,肩上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显然是听到了消息,匆忙赶过来的。 乌坠向她走近了过去,问:“怎么起来了?” 江莲儿攥着衣摆,问他:“外面是不是有可能要……” 她左看看右看看,压低了嗓音,“打起来?” 乌坠看着她,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应该是要打起来。” 江莲儿流露出担忧的表情,瞅了她一眼,“那你要出门吗?太子殿下是不是交给你很重要的任务?” 乌坠颔首:“对,很重要。” “那……”江莲儿好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确定这样说合不合适,因此支支吾吾,脸颊也渐渐地泛起了红晕。 乌坠垂下眼睛看她。 像是被某种情绪支使,他内心生出某种莫名的冲动,忽然道:“可能会有点危险。” 江莲儿一愣。 “但是,江姑娘,你在东宫等我,我一定平安回来。”乌坠又道。 江莲儿的脸更红了一点。 乌坠看着她的模样,心中那种冲动涌动得更为热烈,干脆一鼓作气,捏了一下江莲儿的手指。 江莲儿没有躲避。 乌坠压低嗓音:“等我回来,我和你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江莲儿一开始没作声,乌坠便没有松开她,“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好吗?” 这是期待她的回答。 江莲儿羞涩极了,垂着脑袋,小声道:“好……” 乌坠笑了一笑,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 乌坠今晚的任务,的确充满危险。 他知道,萧鸣玉若是要反,此刻必定已然出城。 奉都东南西北四大军营都在萧攸澜的控制之下,不过若要调动,目前仍是需要皇帝的手谕,没有这个,军营只会象征性地拨出几十人或是只有十几人的小队,供萧攸澜差遣。 至于萧鸣玉,根据乌坠对他的了解,奉都京畿卫队中,有好几个是他的人,或是由他一手提携,或是干脆跟着他一同贪污腐败。 在这些人的操控之下,奉都很容易落入萧鸣玉的掌控之中。 此外,若是萧鸣玉决计要反,必定已经早早传令各处。 他这些年手底下养了许多暗卫、死士,必定已然朝着奉都聚集,或者说,已经聚集到了奉都城中。 只等萧鸣玉一声令下,即可借着夜色夺下奉都城,也夺下宫中皇位。 今夜,乌坠的任务虽然危险,但也简单。 他要守住城北的军械库。 萧鸣玉若要谋反,武器至关重要,他在莲州端王府是有,可是这儿的角园是皇帝为他准备的,因此若是想要弓箭之类的东西,那就必须来奉都城中抢夺。 阻止武器的外泄,是乌坠今夜的任务。 乌坠和军械库,自然也是今晚首当其冲之处。 不过,萧攸澜特意为他安排了一个搭档。 出了东宫,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少年打了个哈欠,“你好,我叫束遇。太子殿下说,今晚咱俩一起守军械库。” 乌坠礼貌颔首:“在下乌坠。” 束遇笑嘻嘻道:“其实我知道你叫什么,我还知道你以前是端王手下。” 乌坠也道:“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你叫束遇,以前咱俩碰过面。” 束遇盯着他看了半晌,挠挠头,没想起来。 乌坠提醒:“两年前,莲州,杏花楼。” 束遇的记忆终于复苏,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当时,你是不是还射了我一箭?就在我左边肩膀上?” 乌坠很是愧疚,“抱歉啊,束大人。当初各为其主,也实在没有办法。” 束遇脾气好,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开玩笑道:“今晚别再射我第二箭就好了。” 乌坠连连摆手,“不会,不会的。我知道中箭挺疼,养起来也麻烦。” 毕竟谁也不是南雪音,伤口会迅速愈合。 “不是啊,谁会怕疼了,”束遇一本正经,“主要是我受了伤,我的妻子会心疼。我不想她因为我掉眼泪。” 乌坠:…… 就是说这个东宫,怎么都是恋爱脑吗?! - 另一边。 南雪音跟着萧攸澜进了宫,径直去了永征帝的寝殿。 永征帝尚未醒来,殿内、殿外,基本都是萧攸澜安排的人手。 当然,这会儿其中也夹杂着几张陌生的脸庞。 萧攸澜不以为意,南雪音则是将那一张张脸尽数收入眼底。 这些人,多半是贤妃,也就是萧鸣玉的人。 果然,贤妃正在殿内。 她手上端着一碗药,正坐在床前,耐心地给永征帝喂药,每一勺都很少,只有浅浅的一勺底。 “贤妃娘娘真是好耐心,多少年没有操劳过了,竟还亲自为父皇喂药。” 萧攸澜缓缓开口。 贤妃没有回头,又舀起一勺,轻轻地送入皇帝口中。 “只是这碗药,应该没有下毒吧?” 萧攸澜再度开口,声线平直,不带情绪。 贤妃的手指猛地一抖,药汁也因为这个动作送歪了,顺着永征帝的下巴不断地滑落,看起来狼狈非常。 贤妃放下药碗,猛地回头:“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下毒?我根本听不懂!” 第161章 萧攸澜扯了一下嘴角,“那么孤不如说得再直白一点。” 他在殿内站定了,眸光清冷,落在贤妃的身上,带着一种凛冽的杀意,“当年,你痛恨我的母妃,安排人在她的汤药中加了慢性的毒药,一点一点,害死了她。” 贤妃一怔。 她似乎原本是要愤怒的,但是旋即又只是叹了口气:“太子殿下,我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柔懿皇后独一无二。即便皇后娘娘死后,我想要将你视作己出,你也始终不肯接受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很痛恨我,也连带着痛恨我的鸣玉……可是你要知道,我对你、对柔懿皇后从来都没有敌对的意思。” 她面露感慨,“当年,若不是柔懿皇后护着我,否则,我早已经死在了后宫的争斗之中。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呢?太子殿下,你一定是听了什么旁人的胡言乱语,误会我了。” 第210章 那自然是要处死 贤妃矢口否认,萧攸澜的眸光更冷沉了几分。 可以说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某个不容触犯的逆鳞,萧攸澜的逆鳞就是他的母后。 在遇见南雪音之前,他人生之中的大部分温暖都是来自于他的母后,母后的离去,他的生活也便坠入了一片深渊之中。 他曾经一度想要得到父皇的认可,他以为缺失的母爱或许还有父皇可以填补,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不一样。 父皇或许也喜欢他,但那是基于他的身份足够正统,他足够聪慧,也足够努力,而不像是母后。 母后喜欢他,仅仅是因为他是他自己。 萧攸澜总是痛苦,绝望地思念自己的母后。 他回想起过去的许多细节,比如说,那一段时间,萧攸澜感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他小时候被母后养得还挺娇气的,觉得药汁太苦涩,不肯乖乖喝药,母妃哄他,他惦记着去看鸟,因此有些不耐烦。 他对母妃说:“母妃,其实有的时候,你真的很啰嗦。对我也就罢了,到了父皇面前还这样的话,父皇真的会不喜欢你的。” 当时母妃愣了一下。 萧攸澜又道:“晚一点喝药又有什么关系,我晚点回来,母妃你先忙点你自己的事情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他回忆不起当时母妃的表情,也记不起她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总而言之,那天他在后花园,看着各式各样精致华美的雀鸟起落,心中万千欣喜快乐。 忽然嬷嬷行色匆匆地赶过来,叫他:“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萧攸澜以为母妃还惦记着让他喝药这种小事,虽然跟着回去了,心里还有点儿不高兴。 等回到母妃的寝殿,他却只见到喷吐了一地的血水,也见到了床上奄奄一息的母妃。 萧攸澜顿时慌乱起来。 他扑到母妃的床前,攥着她的手指,一遍一遍地呼唤她。 母妃说不出话,只是望着他,一个劲地落泪。 彼时萧攸澜不懂母妃为何哭泣,后来,他渐渐地明白过来,母妃不是畏惧死亡,死亡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种畅快的解脱。 她是为了萧攸澜而哭的,她知道,她走后,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便只有萧攸澜一个人了。 有了后娘,也就意味着有了后爹。 后宫的其他妃嫔,都是萧攸澜的后娘。 他年纪还小,有很多不懂的事情,母妃担心,他会吃苦。 后来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若不是出身足够尊贵,萧攸澜只怕是早已经死在了某个角落。 或许也有一种可能,是母妃教给了他很多处世之道,将他培养得足够聪慧,因此他得以在宫中存活下来,得到父皇的喜爱,被委以重任,并且沉默地发现了母妃死亡的真相。 原本萧攸澜是想等登基之后再解决贤妃的,他知道父皇年纪大了之后,其实开始顾念旧情,他想给父皇颜面,暂时不去动后宫的人。 但是,是贤妃的儿子萧鸣玉自己要造反,萧攸澜也就不介意将处置贤妃的计划再提前一点。 可是贤妃怎么敢的呢? 口口声声说着误会,她分明也清楚地记得当年母妃对她的诸多照拂,也知道若是没有母妃,她肯定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她又怎么敢、怎么能害死这样一个救过自己的人? 要让贤妃忏悔,让她付出代价,萧攸澜在一瞬间想到千万种折磨贤妃的办法…… “咳咳。” 萧攸澜心思深沉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轻咳。 他抬眸,对上了南雪音明艳的脸庞。 她正在挤眉弄眼,意思显然是在说:她不承认,还狡辩,要动手吗? 萧攸澜心领神会她的意思,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内心的悲伤与愤怒在渐渐地被柔情取代。 他含着笑,摇了摇头。 南雪音有点儿失望。 萧攸澜又笑了一笑,转头示意:“来人,拿椅子来。” 侍从察言观色,识趣地搬来了两张椅子,一张给萧攸澜,另一张则是给南雪音。 贤妃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看着他们并肩坐下,流露出些微的忧虑之色,但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又调整下坐姿,恢复了淡定。 她准备好随时迎接萧攸澜的质问,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有应对的办法。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坐下之后,萧攸澜没有再问她什么。 相反,他居然偏过了头,对南雪音说话。 他们没有收着声音,贤妃也可以清楚地听见。 萧攸澜问:“成婚以后,你想住在哪座宫殿?” 南雪音回:“我都不知道具体有哪些宫殿。” 这当然是假话。 南雪音从前假冒豆蔻的时候入宫待过一段时日,宫中是个什么构造,有哪些宫殿,她是知情的。 萧攸澜颔首,“你的确不清楚,毕竟你刚从青州来这里没有几天,进宫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 南雪音侧目,看见那边的贤妃又重新端起了那碗药要喂给皇帝,但她显然心思并不在药碗上,而是竖起了耳朵,在偷听他们这边说了什么。 她因此故意好奇地“咦”了一声,问:“说起来,贤妃娘娘住在哪个宫殿?” 萧攸澜知道她是小狐狸,这会儿又想搞怪了。 但他从来都配合她,“你喜欢住,到时候给你腾出来就好。” 南雪音好像才记起什么似的,又问:“那到时候贤妃娘娘住哪里?” 萧攸澜淡声:“若是有幸成为太妃,便搬到北宫居住。” “除了成为太妃,还有其他可能吗?” “有啊,”萧攸澜微微一笑,“若是成为罪妃,那自然是要处死。” 分明是磁性悦耳的嗓音,嗓音更是徐徐平缓,不带任何的攻击性,但是落在某些有心之人的耳朵里,则显然带着浓浓的恐吓与威胁意味。 贤妃的手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药汁都洒了几滴到手指上。 她强行装作镇定的模样,放下药碗,拿出帕子来擦拭。 “太子殿下!” 门外有守卫匆忙赶来。 “端王带兵,攻进了北门!”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在殿内炸开。 贤妃的手指隐隐颤抖。 萧攸澜却很淡定,还偏过了头看她,“贤妃娘娘,父皇尚且在位,五哥竟然带兵攻打进来……他这是要谋反啊。” 贤妃腾出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发颤的手背,深吸口气,站起身来。 她迎着烛光站着,烛光将她的脸映照得极为明亮。 她紧皱起眉头,盯紧了萧攸澜,切齿道:“太子深夜到来,辱骂本宫,行刺陛下……还不来人,速速将太子拿下!” 第211章 背弃旧主的东西 南雪音听后只觉得可笑。 辱骂她,行刺皇帝。 贤妃贼喊捉贼的把戏,玩得可真是顺手。 但是仔细想想,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只要萧鸣玉今夜谋反成功,将来史官如何记载这段历史,都是她和萧鸣玉说了算。 更何况,今晚贤妃过来“照顾”皇帝,原本就是萧鸣玉计划中的一环。 萧鸣玉那边攻打进皇城的时候,贤妃同时要在这边控制住皇帝。 跟着贤妃一起来的还有许多杀手暗卫,都是这些年萧鸣玉一点一点安插在宫中的势力。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随着贤妃一声令下,杀手们展开了行动。 殿外,萧攸澜带来的亲卫侍从则是与贤妃带来的杀手们缠斗在一起。 殿内,不等宫人反应过来,便掏出身上暗藏的兵器,迅速又毫不留情地捅进了身旁宫人的身体,都是一击毙命。 四周很快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解决完了宫人,暗卫的目光落到了萧攸澜和南雪音的身上。 萧攸澜依旧坐在椅子上,微微皱着眉头——今晚的事情发生得仓促,他并没有来得及通知这里的宫人,也就是说,他们的死是很无辜的。 第162章 萧攸澜其实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不过,站在政治家的立场,这些人的死亡,会更大程度地助力他的登基。 暗卫步步逼近,萧攸澜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贤妃冷笑:“太子殿下还真是无所畏惧啊,那么,不知你身边这位青州来的南小姐,又害不害……” 她“害怕”两个字都没有说完,便见南雪音起身抬腿,踢飞了最近一个暗卫手中刺向萧攸澜的匕首,旋身上前,托着他的手臂轻轻一转,利落地割破了他自己的脖子。 其余暗卫,如法炮制。 南雪音身形灵巧如燕,只是几息之间,便解决了所有人。 贤妃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只是怔愣了一瞬,满地便都已是尸体了。 南雪音站在尸体之中,身上、脸上一滴血水都没有,连发丝都还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丝毫散乱。 她扶了一下发间的簪子,评价道:“没一个经打的。” 贤妃目瞪口呆。 南雪音又抬头看向贤妃。 贤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南雪音扯起一个讽刺的笑:“看来今晚的故事是,贤妃带着杀手意图刺杀皇帝,太子殿下及时赶到救驾成功。” 贤妃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忽然间想到什么,盯着南雪音,问:“你……是不是端王府的人?” 南雪音歪了歪脑袋,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其实,萧鸣玉并没有把细致的前因后果告诉过她。 只是贤妃又不是蠢货,她通过事件的前因后果,慢慢地推断出了一个大概。 她早就知道,自己儿子身边养了一个厉害的女杀手,或许是有几分姿色的,但是,儿子被她养得好,知道在权力面前,美色不值一提。 因此,儿子从来都没有和那个女杀手发生任何事,只是利用女杀手不断地谋权夺利。 直到后来,事情发生了转变。 儿子把这个女杀手送进了东宫,送到了太子身边。 女杀手的任务是打探出太子的隐疾,她应该是失败了,但在另一个角度来说,她成功了,因为太子爱上了她。 事情若是就这样进展下去,储君之位落到儿子的身上,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谁知道,儿子居然也不要命地喜欢上了这个女杀手! 萧鸣玉一直不肯告诉贤妃这个女杀手究竟是谁,直到此刻,贤妃才终于明白,那个女杀手,正是面前这个南雪音! “背弃旧主的东西!” 贤妃咬牙切齿,发出一声责骂。 萧攸澜皱起了眉头,冷声:“贤妃,注意你的说辞。” “没关系的。” 南雪音的嗓音不紧不慢。 说着,她大步流星走近了贤妃,扬起手,便是结结实实的一记耳光。 这一下在贤妃的预料之外,她被打得跌坐在床上,耳朵嗡嗡作响。 “没关系”只是对萧攸澜说的,让他不要太生气。 至于对贤妃,这可太有关系了。 南雪音勾着嘴角,道:“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我已经脱离了端王府,早就不是萧鸣玉的人。没什么主子不主子。别说是你,就算是萧鸣玉现在站在我跟前,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什么背弃旧主,这四个字,用在你的身上,不是更合适吗?” 贤妃好半晌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南雪音耸了一下肩膀,“按照邺朝的规矩,宫女就是奴才,皇帝是主子,皇后也是主子。柔懿皇后,不就是你的主子?但你不仅爬上了皇帝的龙床,抢走了皇后的宠爱,更是下毒害死了皇后。这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背弃旧主。” “我没有!” 贤妃咬牙,“我没有害她!是柔懿皇后自己为情所伤,自己病死了!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一切跟我都没有关系!” “为情所伤吗。” 萧攸澜缓缓出声。 他淡淡道:“你们所有人都觉得,在母后心中,父皇的宠爱是排在第一位的。实际上,母后并不是这样想。她是爱着父皇,但她也爱我,爱她自己。若是也能得到父皇的宠爱,这固然是好,但若是没有,她也不至于自怨自艾。没有父皇,她还可以照顾好我,也可以做她自己。她身子是不好,但也不至于那么年纪轻轻就死了。那段时日,母后已经试着开始调理身子。” 他冷冷注视着贤妃,“可是你却装作姐妹情深的模样,偷偷地在我母妃汤药中下毒,更是四处散布母妃失去宠爱,自怨自艾,每日暗自神伤的谣言。外人信了。当母妃死于毒药,他们却相信了母妃是伤心过度而死。就连父皇也对此坚信不疑。没有人怀疑你,也没有人去追究真相——除了我。 “母妃死后,你用手段一个一个除掉了知情人,那些宫中照顾的嬷嬷、宫女,都被你一个个害死。你以为所有证据都消失不见,没有人可以治你的罪,真相永远都会被掩埋。但是你忘了,还有我。我,也是证据!” 贤妃歪坐在床上,浑身发软,爬不起身,竟也许久说不出话来。 也是这个时候,床上忽然响起一阵虚弱的咳嗽—— 永征帝醒了。 第212章 是喜欢 另一边。 萧鸣玉还没有攻过来的时候,束遇和乌坠蹲在一起闲聊。 起初二人还在聊各自的差事。 束遇问:“之前你怎么会去端王府做事啊?” 乌坠答:“我是莲州人,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都指望我挣银子养家呢。原本我去学打铁,结果打铁师傅的媳妇老是用着送水的借口来找我,还喊我去她房间。我都拒绝了,结果这事还是被师傅知道,师傅就把我打了一顿赶走了。听说端王府招人,我也就去了端王府。” 想了一下,又补充:“不过端王府给的月例银子也不多,就算我后面做到了端王的贴身侍从,每个月十两都不到。我爹娘生病,我买不起贵重的药,找端王借了银子。后来爹娘还是走了,我还欠着端王银子呢。” 束遇听得目瞪口呆,道:“你这也太离谱了那你知道吗,先前东宫有个人,姐姐难产,姐夫家里不肯出银子,太子殿下得知,直接帮忙请了宫中太医,出了名的妇科圣手。后来吃药、养病,银子都是太子殿下出的,后来也没找他还。” 这回轮到乌坠目瞪口呆了。 “而且这个人你也认得,就是魏年,”束遇道,“因为那件事,他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 “这要是我,我也心甘情愿为了太子殿下去死啊,”乌坠叹了口气,“怪不得东宫密不通风,像个铁桶。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我好,我自然也心甘情愿为了他好。” 束遇歪头,“其实我觉得端王府也挺像个铁桶的。先前东宫也打探过端王府的消息,但是一无所获。” 乌坠摆摆手,“那不是因为忠心,而是因为恐惧。” “恐惧?害怕端王吗?这也不错。” “不是端王,是南姑娘。”乌坠眼眸深邃。 束遇一愣。 乌坠笑道:“你不知道,先前有人背叛端王,其实他已经被保护了起来,藏得很好。但是南姑娘还是花了三天时间,将他找出来杀了。后来,也就没有人胆敢背叛端王府,因为怕死在南姑娘的手上。” 束遇摸着下巴,“话说,我也觉得南姑娘很厉害,她好像什么都会。” “她以前训练的时候是最刻苦的,这么些年,我从来没见过比她还刻苦的人。她如今的那些本事,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 “端王也挺笨的,南姑娘在他身边多好,偏偏搞成现在这样。上个月我听他们说,端王府的事情,他们稍微使点银子一套,就能套问出来不少。” 乌坠哼笑一声,“现在这样更好。他配不上南姑娘,还是太子殿下好。” 束遇点着头,“也是。太子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 想了一下,他又道:“太子殿下是最好的男人。嘉宁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乌坠侧目,“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我觉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应当是江姑娘。” “你说江莲儿?” “是啊。”乌坠坦然承认。 束遇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有点儿八卦地勾起嘴角,故意拉长音调“哦——”了一声,“乌坠,你喜欢江姑娘啊?” 乌坠略微觉得不好意思,但也并没有否认,点了下头,“是喜欢……” 束遇笑嘻嘻的:“怪不得呢。” 一顿,又道,“但是话又说回来,江姑娘固然是好,但是比起嘉宁,还是差了一截,我就问你,束遇,江姑娘会做好吃糕饼吗?江姑娘会吟诗作赋吗?” “会做糕饼、吟诗作赋算什么,我且问你,宋姑娘会驯兽吗?看见小羊、木兰,宋姑娘肯定拔腿就跑,吓得不轻。可是江姑娘不害怕,反而能将小羊和木兰驯养得服服帖帖。这多厉害。” 第163章 “你这……” 束遇不甘心,想要反驳。 刚开口,北边猝不及防传来一阵爆裂声响。 束遇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乌坠也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亲卫快跑过来:“大人!来了!他们从北边大门打过来的!” 束遇和乌坠二话不说,并肩向外走去。 亲卫跟在二人身后,快速禀报着情况:“端王并未现身,带头的是端王府的那个林别。他身边还有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奇怪的是,他们两个看起来不是端王府的,更不像是杀手。” 乌坠问:“那两个人外表看起来如何?” 亲卫回忆了一下,“年纪都不大,十来岁的样子。一个少年,一个少女。” 乌坠和束遇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担忧之色。 那少年和少女,只怕是端王安排的人质。 “会是端王府里的人吗?南姑娘的旧人什么的。”束遇低声问乌坠。 乌坠神色凝重地摇头:“南姑娘和端王府的人并没有什么情谊,真要说起来,也只有白昇兄弟二人……但是据我所知,当初南姑娘从端王府离开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便被端王处死了。我也在奉都东宫,其余的人,我想不出任何可以威胁到南姑娘的。” 乌坠又问:“会不会是你们东宫的什么人被抓了?” 束遇很快否认,“这不可能。” 说话间已经到了军械库北门。 这边已经打了起来。 林别站在战火烧不到的地方,身边果然站着少年、少女。 那少年脸色惶恐,显然是害怕极了的模样,那少女则是紧紧皱起了眉头,面色不善地盯着林别,好像想用目光在他的身上开洞。 不知为何,乌坠总觉得这少女的神态与南雪音有些相似之处…… 他正盯着二人,努力想要辨认出他们的身份,林别的目光忽然落到他的脸上,欣然叫他:“乌大人,好久不见。” 第213章 南雪音讨厌本王 乌坠皱了皱眉头。 他并不喜欢林别这个人。 但是林别微微笑着,指了指身旁二人,“乌大人可认得他们?” 不等乌坠回答,林别便自行回答了:“这位,南扶光,白鹿洞书院的学子,也是南姑娘的堂弟。还有这位,南骊珠,她是南姑娘的堂妹。听说,在青州南家的时候,南姑娘与南骊珠的关系最为亲近。” 乌坠瞬间明白过来。 这两个人是南雪音的亲人,也是她的软肋。 萧鸣玉特意将他们从青州挟持过来。 “现在,让军械库的人都住手,”林别抬高了音量,“否则的话,我便先杀了南扶光!” “你!”乌坠攥紧了手指。 他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抉择。 若是让南扶光死了,南雪音和南冀云一定会伤心。 可若是军械库失守,被端王的人拿到了兵器,又会给太子殿下还有南雪音带去危险…… 看着他犹豫不决,林别憋在心中许久的那口闷气终于得到了舒展。 他的年纪与乌坠不相上下,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乌坠受到重用,而他却只能听从乌坠的号令,看着他风光无限。 有的时候林别总是焦虑,他觉得自己并不差,为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不是他呢? 后来他真的顶了上来,他发现,原来这个位置没有这么简单。 他先前的那些人,包括白昇,那可是多年的老人了,都死在了端王手底下。 林别虽然也有些紧张,担心自己行差踏错,但更多的时候他觉得斗志昂扬。 他觉得,他没有白昇那么蠢,会为了帮别人搭上自己和弟弟的性命。 他也觉得,他可以比乌坠更聪明。 现在,看着乌坠陷入两难的境地,而这一切都是林别所导致的,林别心中一阵畅快。 忽然,乌坠的眉目犹如冰雪消融。 他朗声开口:“他们两个,真的是南姑娘很看重的亲人吗?” 林别顿了一下,回答道:“那是自然。尤其是南骊珠,南姑娘还经常陪着她一起打锤丸……” “那要是他们两个陷入危险,南姑娘知道了,岂不是会连忙赶过来?” 林别愣了一下,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乌坠又叹气:“还有你,要是南姑娘知道是你挟持了她很看重的亲人,南姑娘肯定打死你。” 一听这话,林别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打死他这种事情,南雪音的确是做得出来的。 林别深吸口气,“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现在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身后黑暗处忽然有人叫他:“林别。” 那是萧鸣玉的嗓音。 他穿着夜行衣,原本掩藏在夜色与人群之中,是不会被轻易发现的存在。 但是这会儿,萧鸣玉主动走上前来,站到了光线之下。 “王爷……”林别不由蹙眉,“按照计划,不是要等攻打下军械库,再……” 萧鸣玉却没有同他说话,而是看向乌坠,冷声道:“去告诉南雪音,让她过来见本王。否则,本王杀了他的弟弟妹妹。” “是!” 乌坠故意响亮地应了一声。 林别脸色难看,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乌坠故意提到南雪音。 拖延时间。 何况,若是南雪音当真过来了,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有什么胜算? 还抢什么军械库…… “这儿距离东宫有段距离……” 束遇也反应过来,与乌坠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向萧鸣玉,“若是这会儿要去通知南姑娘,那肯定需要一些时间。” 萧鸣玉略微颔首,“本王会好心留着时间,在见到南雪音之前,保证她的弟弟妹妹安然无恙。” 束遇正要转头吩咐一个亲卫快速赶去东宫。 萧鸣玉注视着他,“束遇是吧?你去传话。” “我?” “你传话,才可信。”萧鸣玉是这样说的。 束遇无奈,想了一下,问:“所以待会儿我直接问南姑娘,愿不愿意过来见你?” 萧鸣玉冷声:“见到南雪音,就告诉她,倘若她不肯过来见本王,本王便杀了她的弟弟妹妹,再杀了奉都所有百姓。” 束遇把这番话记了下来。 动身离开之前,他最后看了乌坠一眼,见乌坠点头示意,这才快速动身。 束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乌坠稍稍松了口气,这下拖延下来的时间差不多了。 林别则是紧紧皱着眉头,看来今日的计划多半是失败了…… “乌坠。” 这个时候,萧鸣玉幽幽开口。 乌坠抬头。 “离开本王身边,去东宫替太子做事,你最近过得可还顺心?”萧鸣玉盯着他,问。 乌坠看看他,又看看林别,真心实意道:“太子殿下每个月给的银子更多,给我安排的房间也更大。在东宫的确比在端王府好的多了。” 萧鸣玉眸光尖锐,冷笑了一声,“那么你就代表东宫,向所有亲卫传话。” 乌坠疑惑,“传话?传什么?” 萧鸣玉脸色凛然,“就现在,若是军械库上下有人胆敢反抗本王,那么南骊珠的脸上、身上就会多一道刀伤。让他们把兵器全都搬出来,包括火药。” 乌坠猛地一怔,“可……刚才王爷你不是答应了,要等南姑娘来了再……” 萧鸣玉嗤笑:“乌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刚才故意说起那些,不过是为了拿捏本王。你觉得,南雪音在本王心中足够重要,提到她,本王就一定会退让。只可惜,你忘记了一件事。” 他眯了眯眼睛,“南雪音讨厌本王,本王很清楚这一点。无论本王是留住她弟弟妹妹的性命,或是杀了他们,她都一样痛恨本王。这段时日,本王已经想通了,只要最后这天下属于本王,南雪音也就自然而然属于本王,无论是谁,都抢不走。” 林别听得表情一寸一寸的亮了起来。 所以,刚才王爷只是假意答应下来,让束遇先走——毕竟,东宫亲卫束遇也是个武力值很强的人,他走了,事情处理起来也就容易许多了。 乌坠依旧愕然,萧鸣玉轻抬下颌,“还不传话下去?还是说,你觉得可以眼睁睁看着南骊珠脸上多两道刀伤?她也就十六七岁吧,花一样的年纪,要是被划了伤痕,这辈子都好不了。” 随着他的话语,林别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往南骊珠的脸上放。 南扶光已经吓坏了,一张脸惨白得没有血色。 南骊珠却只是仰着下巴,视死如归的模样,“我才不怕!我不怕痛,不怕毁容,也不怕死!” 她看向乌坠,语气坚定无比,“你别听他们的话!我不要雪音姐姐为难!” 第214章 是太子谋反 此话一出,萧鸣玉都不由得对南骊珠多看了两眼,微微一笑,说道:“怪不得南雪音喜欢你,和你最亲近。比起你这个胆小怕事,鹌鹑似的哥哥,你的确更讨人喜欢。你也很像她。” 第164章 当初萧鸣玉捡到南雪音的时候,也相差不多是这个年纪,那时的南雪音也是这样,外表看起来脆弱美丽,实际上极为尖锐锋利。 后来萧鸣玉渐渐地意识到,最吸引他的就是南雪音身上的这一点。 南骊珠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觉得雪音姐姐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来真是脏了雪音姐姐。 乌坠攥紧了手掌,“王爷,她毕竟年纪还小,王爷若是真想要人质,不妨拿下我吧。我毕竟也曾经是南姑娘的同僚,为了不让我死在这儿,她也会心软。” 南骊珠惊讶地看向他。 萧鸣玉却只是冷冷说道,“不必用这种手段来算计本王,你的心思,本王一清二楚,不过是想要先救下这南骊珠,至于你,会些功夫,随时都能挣脱——” 他扯了一下嘴角,命令似的语气,“现在,去传话给军械库上下,现在,军械库归本王所有!” - 另一边。 永征帝醒来,贤妃战战兢兢地上前,扶着他坐起了身。 永征帝蹙着眉,吐出一个字:“臭。” 贤妃一愣,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臣妾……今日沐浴过了再来的,怎么会臭呢?” 南雪音低笑一声:“死了那么多人,血腥味能不臭吗?” 这话在空荡殿内回响,很难听不清楚。 永征帝的眉头皱得更紧,环顾一圈四周,浑浊的眼眸瞬间蒙上一层愕然,“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想也不想,径直瞪向了南雪音,“是你?!” 他认出了站在床前不远的女子的脸,这样出众的容貌,事实上是很罕见的,见过一次,也就不会再忘掉。 当然,永征帝也始终牢记着她的身份——萧鸣玉的杀手。 他与太子也正是因为她爆发了争吵与矛盾。 他恨这个女子。 见到她,永征帝的眼中迸射出无尽的怒火,像是恨不得将南雪音焚烧殆尽。 捕捉到了他的视线,萧攸澜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正好挡在南雪音的身前。 “父皇,”萧攸澜声线平直微冷,“萧鸣玉要造反。” 言简意赅,就这么一句话。 永征帝猛地一怔。 贤妃的心口砰砰狂跳,手指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刚扶着皇帝坐好,颤颤巍巍正要收回自己的手,永征帝却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分明是刚经历过一场昏迷的人,那五指却如同鹰爪,紧紧地扣着她的腕子,疼得贤妃柳眉倒竖起来。 永征帝哪里还顾得上怜香惜玉,严厉质问:“太子说的是真的?鸣玉造反了?” 贤妃的五官因为疼痛有些扭曲,面对永征帝,她从内到外都感到恐惧。 面对质问,她流露出哀伤的神色,“陛下当真是误会了,鸣玉是最孝顺不过的孩子,怎么会谋反呢?即便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呀。陛下可千万不要被太子殿下误导了。” 永征帝并没有完全相信她说的话,依然眸光冰冷地注视着她,又问:“那地上这些杀手,如何解释?” 贤妃叹息:“臣妾手无缚鸡之力,陛下又不是不清楚,这殿内究竟谁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哪里用得着臣妾多说?” 三言两语,又把话头转到了南雪音的身上。 “何况,陛下也知道的,太子殿下喜欢那女杀手,先前为了她与陛下争吵不休,后来更是为了她在朝中结党……”贤妃压低了嗓音,“陛下,这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您还想不明白吗?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为了得到那女杀手做的局啊。” 她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样,看得永征帝也莫名信了几分。 萧攸澜挑起眉梢:“贤妃娘娘这意思,倒是孤为了小雪要逼宫得到皇位,带着人过来杀光了父皇身边的人,更是诬陷了娘娘与萧鸣玉,说是你们母子谋反?” 贤妃并没有胆子看他,垂着脑袋,逆来顺受的模样,“我……我没说过这话,太子殿下,您要怎么想,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不是?” 永征帝略略松开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看向了萧攸澜。 萧攸澜就知道,父皇这是更倾向于相信贤妃,而不是他。 父皇这是认定了,是太子谋反。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这些年,贤妃常常陪伴在他的身边,得到了他的诸多信任。 至于萧攸澜,早些年或许还懂事听话,但是今年,萧攸澜因为南雪音,已经闹了好多次。 萧攸澜并不觉得怎么生气,只是觉得可笑。 “咳咳!” 永征帝盯着萧攸澜看了一会儿,忽然咳嗽起来。 贤妃忙不迭抚上他的后背,为他慢慢顺气,“陛下,您别生气,都说太子殿下是情种,为了心爱之人做出糊涂事,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宽慰了两句,又问:“陛下,这药您还没喝就凉了,臣妾拿去热一热,给您喝下吧?” 永征帝嗯了一声。 南雪音这时冷冷开口:“谁也不能走。” 要是贤妃离开这儿,肯定会给萧鸣玉传信。 萧鸣玉若是得知皇帝醒来,肯定会迅速终止行动。 到时候,一切的矛头也就转到了萧攸澜的身上,她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第215章 看我不一剑杀了他 贤妃已经站起了身,听到南雪音的声音,表情十分为难,“南姑娘,你心中惦记着太子殿下,想要为殿下争取时间,这我也是理解的。只是毕竟陛下昏迷许久,龙体尚未痊愈,这样耽搁着不喝药,也实在不行……” 南雪音蹙眉:“你也用不着阴阳怪气。即便你这会儿借着热药的借口去通风报信,让萧鸣玉及时撤退,但他谋反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无论如何,这个罪名他都逃不脱。” 贤妃瞬间红了眼眶,“你原本是鸣玉身边的杀手,照理来说,他对你有知遇之恩,怎么如今你反过来如此陷害他?” 她扭头看了看永征帝,想要得到皇帝的附和或是认可,但她意外地发现,皇帝并没有对她流露出疼惜的神色,反而陷入了沉思。 是南雪音言之凿凿,也确实在理,导致皇帝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贤妃蹙眉,加重了音量,“鸣玉绝不可能谋反!我敢指天发誓!鸣玉对陛下绝无二心!” 南雪音耳力好,敏锐地捕捉到了殿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在东宫待了那么久,她可以根据脚步的徐缓和轻重,大概判断出是什么人。 现在,她觉得,门外赶过来的那个人应该是束遇。 束遇为什么来? 没记错的话,他被派去镇守军械库。 束遇并不是会擅离职守的人,他会赶往宫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萧鸣玉到了,并且要挟束遇,过来找南雪音。 思绪一转而过,南雪音看向了贤妃,故意道:“你嘴上说得好听,你敢发誓吗?用你自己的性命,用萧鸣玉的性命?” 南雪音在端王府的时候听说过,贤妃相信鬼神,在她宫中放着许多神佛的排位,常年香火不断,逢年过节便要拜上一拜,磕好几个响头。 贤妃对外一概宣称是自己身体不好,求神拜佛,一是为了保佑自己的身体,二是为了给皇帝祈福。 事实上,南雪音觉得,她只是犯下了太多的罪孽,希望通过求神拜佛来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一些。 总而言之,听到南雪音的挑衅,贤妃果然顿了一顿。 “不敢,那就说明是有了?”南雪音挑眉。 永征帝也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贤妃。 贤妃这会儿骑虎难下,只能一狠心,一咬牙,“如何不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着声道:“鸣玉绝不会谋反!倘若鸣玉谋反,便叫我们母子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南雪音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让她发誓吧,她一开始不敢。 真的发誓了,又发得这么狠。 不过永征帝听完,眉眼便柔和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嗓音平缓:“朕知道,朕相信你,也相信鸣玉……” “太子殿下!出事了!” 不等永征帝把话说完,束遇便闯了进来。 他的视角看不见床上醒来的永征帝,担心军械库那边出事,着急忙慌,张口便道:“端王带人杀到了军械库,挟持了南姑娘的无辜弟妹,逼着我们交出军械库的兵器,还要逼着南姑娘去见他!说是倘若南姑娘不去,他便杀了南姑娘的两个弟妹,然后再攻占奉都!夺下皇位!” 束遇没有控制音量,于是整座殿内都反复回荡着他的话语。 殿内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贤妃面如土色,腿脚失去力气,险些跌坐在地。 永征帝本来还抓着她的手,听了这番话,一下松开了她,眉头也深深地拧了起来。 “哎?这里怎么死了这么多人?殿下……” 第165章 束遇往里走来,终于,见到了床上的永征帝,“陛下醒了?!” 他慢了半拍才跪下去问安,“陛下万岁。” 永征帝盯着他,问:“端王,谋反了?” 束遇回答:“是的,陛下,端王谋反,带着他的杀手暗卫杀到了军械库,想要抢夺其中的兵器和火药。” 永征帝气得猛烈咳嗽起来。 贤妃要去为他抚摸后背,却被永征地帝一把推开,看向她的眼神反复看待什么恶心的东西,语气讽刺,“刚才是谁说的,对朕绝无二心,绝对不会谋反!” 贤妃怯懦道:“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这还能有什么误会啊,”束遇搭腔,“端王这会儿还在军械库等着呢!陛下、娘娘要是不信,就过去瞧一瞧,他现在可是威风得很呢!” 永征帝冷冷地哼了一声,“听见没有?这就是你生养的好儿子!胆敢谋反……朕是该让你们母子下十八层地狱!” 贤妃再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了,终于还是浑身瘫软,跌坐在了地上,满心都是: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 束遇看看贤妃,看看皇帝,又看了看萧攸澜和南雪音,“那……现在这事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南雪音声音冷冽,“他不是想让我去见他?行啊!见就见!看我不一剑杀了他!” 萧攸澜则是望向了床上的皇帝,面带微笑,发出了邀约:“父皇,贤妃娘娘,不如一起去看一看?应该会很精彩。” 第216章 真是个恶心的人 贤妃的脸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没想到萧攸澜还会提到让她也过去。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多股视线,贤妃难堪极了,“这……我就不必去了吧?” 永征帝冷冷地扫她一眼,“自然要去,你不去怎么行?” 贤妃拼了命地摇头。 永征帝并不理会,动身下了床,招呼左右:“来人!更衣!将贤妃娘娘也一起带上!” 可是殿内服侍的人都已经被杀了,根本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永征帝慢了半拍意识到这一点,有些微的愣神,微微地沉下了脸色。 萧攸澜敏锐地捕捉到了永征帝的神色变化,不紧不慢地侧过了身,对着殿门外道:“进来个人,为陛下更衣。” 门外很快进来两个侍从,都是东宫跟来的,低眉顺眼,先向萧攸澜行了个礼,这才又走向了永征帝。 永征帝的脸色明显难看到了极点。 他忍不住看向萧攸澜,他这个从小就被视作骄傲与榜样的嫡长子。 过去他觉得萧攸澜懂事,聪慧,有这样一个儿子,所有人都会羡慕他命好。 后来,永征帝发现了萧攸澜隐藏在乖顺外表下的叛逆与倔强,他气得不轻。 此时此刻,永征帝环顾殿内的尸体,还有东宫的那两个侍从,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座皇宫,这个天下,已经多半属于萧攸澜了。 看似他才是皇帝,但他已经丧失了掌控权,萧攸澜才是统领一切的人。 这种认知让永征帝觉得烦躁,也觉得绝望。 因为现在的永征帝太老,而萧攸澜已经长大。 今时不同往日,他再也不是保护不了心爱小猫,只敢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的小孩了。 - 军械库。 萧鸣玉坐在特意搬来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带来的最后一个杀手抄起兵器,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看,”萧鸣玉开口,话是对着身旁的南骊珠说的,“这些兵器,不管是弓箭或是火药,都是奉都乃至整个邺朝最好的。即便南雪音训练有素,杀人厉害,她也没办法同时打得过这些装备了武器的人。” 南骊珠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 雪音姐姐杀人很厉害的么! 真是万万没想到,那么美丽又那么温柔的雪音姐姐居然是杀手…… 还是端王府的杀手! 然而,为了不泄漏出真实的情况,南骊珠十分努力地装出了一副高冷的模样,冷哼一声。 萧鸣玉扬起眉毛,“怎么,你不相信?你应该没见过南雪音杀人吧?” 南骊珠愕然。 什么!! 杀人! 她哪里见识过杀人,她连杀鸡都没有见过! 没看南骊珠有什么反应,萧鸣玉自顾自说道:“她最开始杀人的时候会害怕,其实她下手已经很利落了,一刀毙命,不管是切开喉咙,还是捅进胸口,都做得干净又利落,但是每次杀完了人,她都很久不说话,还要洗很久的手。这个习惯维持了好几年。” 他陷入了沉思,“都记不清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这样了,好像是十六岁那年?逼着她杀了那一家六口子,最小的孩子也就三岁……” 南骊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什么!!! 雪音姐姐杀过这么多人! 这么多年! 她还杀过孩子…… 不过听起来,是端王逼着她这样做的。 南骊珠和雪音姐姐接触过,她知道雪音姐姐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人,她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自己杀人! 肯定都是被逼的! 这样想着,南骊珠恶狠狠地瞪了萧鸣玉一眼。 真是个恶心的人! 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当上王爷。 萧鸣玉没注意到南骊珠神色的变化,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他发现,这些年来,陪伴在他身边最久的人,只有一个南雪音。 他还没有那么多权势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他身边了。 其他女人因为贪图他的权势地位,在意他的容貌身材,接近他只是为了得到一定的利益。 过去那些女人是这样,秦楼楚馆中的歌女舞女是这样,花怜莺、晏稚容都是这样。 只有南雪音不一样。 她为他杀人,保护他的周全。 有的事情她不喜欢做,也为了他做得很好。 她做这一切都不图任何好处,仅仅只是,希望他好而已。 萧鸣玉怅然若失,他究竟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很高兴。 现在南雪音还没有嫁给萧攸澜,他过去那些年的筹备在此刻也终于派上用场,只要杀了萧攸澜,夺下皇位,今后,他将南雪音养在身边,迟早会让她再度爱上他。 她已经爱过他一次,也自然而然会爱第二次的。 “王爷。” 负责查探周边最新情况的暗卫这时候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萧鸣玉这才略微收起思绪,看了过去,“怎么?” 暗卫神色慌张,道:“天武大街有大队人马赶过来!” 萧鸣玉蹙眉,张嘴就问:“有南雪音吗?” 暗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小的也没有见过南姑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萧鸣玉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蠢货,“宫中亲卫都是男子,若是其中有一个女子,那自然也就是南雪音。” 暗卫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啊……这……” 萧鸣玉懒得与他多说,又问:“人马大概有多少?到哪里了?” 暗卫又抹了一大把汗珠,“这……小的、小的没有仔细数,一看到人,就急急忙忙回来禀报王爷了……” 萧鸣玉:…… 他这次行动匆忙,虽说这些年一直在培养各种杀手与暗卫,但是质量参差不齐,有的聪明,也有的蠢笨。 现在这个,就是蠢笨里比较拔尖的了。 看萧鸣玉表情很差,暗卫忙不迭道:“小的知错了!小的这就去再谈再报!” 说完拔腿就跑。 萧鸣玉的眉头还没有片刻舒展,另一侧又跑来一个暗卫,“王爷!南姑娘从北边杀过来了!” 北边,是他们进来的方向。 天武大街在南,看来,南雪音与萧攸澜选择了兵分两路。 萧鸣玉当机立断,站起身来,“要活口!可以伤着她,但不要伤得太重!” 暗卫应声称是,正要去传话。 “慢着!” 萧鸣玉又叫住他,语气阴狠,“她不够乖,要是奋力反抗,轻伤也并不足以将她拿下……那就这样,只要能把她活着带到我跟前,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只要别死了,伤得有多么严重都没关系!” 第217章 你舍得杀我? 南骊珠听到了,忍不住啐道:“你真不是个人!” 萧鸣玉瞥她一眼,对暗卫补充道:“顺便告诉南雪音,她的妹妹南骊珠在握手上,即便她的伤势好得很快,可她这个好妹妹呢?细皮嫩肉,扛不住几刀!让她慎重考虑!” 暗卫应声,快步跑开。 南骊珠更是生气,跺了跺脚:“只会威胁人,算什么本事!” 萧鸣玉却并没有恼怒的模样,反而笑了一笑:“如果你也有很想得到的东西,你也会这样做。” 第166章 南骊珠咬牙切齿,心想,我才不会! 我永远都不会! 北边的动静越来越大。 有暗卫浑身是血,回来禀报:“王爷!那……那简直就是个疯子!咱们的人抵挡不住,得增援才行!” 萧鸣玉不悦蹙眉:“她只是个女子!” 暗卫欲哭无泪。 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南雪音的厉害程度跟她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呢?她若是个男子,只怕是更加厉害了。 更何况,暗卫苦着脸,“还有人帮她!帮她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萧鸣玉蹙眉,帮她的人还能有谁,一个乌坠,一个束遇。 北边已经传来厮杀的声响。 这三个人配合有度,竟然能将这些暗卫杀得节节败退。 “王爷!” 刚才折回天武大街打探的暗卫跌跌撞撞奔逃回来,慌张不已,嘴上喊道:“那边来的是太子!” 果然是萧攸澜来了。 萧鸣玉心下微冷,今日的计划只怕是已经失败。 这会儿萧攸澜带着人过来,必定是做了打算要将他人赃并获,只要打上“谋反”的罪名,萧鸣玉便再与皇位无缘。 眼下发展到这个地步,萧鸣玉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除非…… 萧鸣玉的视线忽然转到了一旁的兵器架子。 那儿,摆放着他们从军械库中搬运出来的火药。 这些火药加起来,若是引爆的话,足以掀翻整个军械库,包括跟随萧攸澜一同赶来的所有亲卫。 谋反必定是死路一条,拉上这些人,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萧鸣玉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并没有完全决定好,毕竟,南雪音也在附近…… 南骊珠也是趁着萧鸣玉分神的间隙,偷偷磨着缠在手腕上的绳索。 因为紧张和疼痛,南骊珠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全然不顾。 终于,绳索一松。 南骊珠快速地喘了口气,动作很快地一把抄过旁边兵器架上的一把短刀,割开了南扶光的绳索。 “跑!去雪音姐姐身边!” 南骊珠大喊出声。 南扶光只是迟疑了片刻,便迅速向着火光的方向奔去。 南骊珠紧随其后,也迈开了脚步。 但是萧鸣玉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今晚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差错,如今,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少女竟然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折腾出这样的动静,简直,不把他这个端王放在眼中! 萧鸣玉今日的耐心已经悉数耗尽,面无表情动身逼近,大掌伸向南骊珠,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以为,你们逃得掉?” 南骊珠惊得一抖,发出了尖叫。 毕竟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过去经历过最大的事情顶多就是给家里的猫儿接生,或是跟兄长、娘亲大吵一架,何曾有过这种生死攸关的境地? 死亡的恐惧笼罩南骊珠全身,她的眼泪不受控制,扑簌簌地往下掉。 也正是绝望之时,南骊珠听到了熟悉的清冷嗓音,“放开她。” 一字一顿,仿佛淬了冰。 南骊珠的心口又骤然跳动起来。 是姐姐! 她不知何时靠近了,出现在南骊珠身旁,右手拿着一把弯刀,正对着萧鸣玉的眉心。 “音音……”萧鸣玉发出轻声呢喃。 南雪音面无表情,手腕往下一转,锋利刀刃利落地划过了萧鸣玉的手臂。 萧鸣玉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动手! 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手上力道也松了。 南雪音趁势往前一步,挡在了南骊珠身前。 南骊珠重获自由,大口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南雪音,满心都是安全感。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自己今天不会死在这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居然比刚才还要汹涌,哭得满张脸都水汪汪的。 南雪音回头看她一眼,原本只想确认她没事,安慰她两句,没想到南骊珠居然哭成这样,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音音,我不会怪你……” 萧鸣玉按着手臂上的伤口,对着南雪音说话。 南雪音忽然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她用了七八成的力道,萧鸣玉被踹倒在地,浑身疼得好似要散架。 他强撑着想要爬起来,南雪音几大步走近,俯下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刀尖抵住他的喉咙。 她抬高了嗓音,“全都住手!丢下武器!否则,我杀了端王!” 暗卫杀手们听到了这一句,纷纷停下了打斗。 束遇和乌坠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他们不同于南雪音,伤口可以迅速愈合,以少对多的打斗过程中,手臂、大腿、前胸、后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也出了不少血,其实力气都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 幸好,南雪音擒贼先擒王,暂时结束了厮杀。 萧鸣玉受制于南雪音,微微侧目,“你舍得杀我?” 南雪音嫌恶地蹙眉,“你别恶心我。” 萧鸣玉却好似没有听到这句话,“你没有杀我,是还记得过去,对不对?音音,是我救了你,给你吃饼,带你去买新衣裳。你喜欢我……” “你非要说以前?” 南雪音冷声打断,“萧鸣玉,你只知道我是孤儿,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怎么成的孤儿?” 萧鸣玉一愣。 “你的手下,害死了我的爹娘,所以我才会成为孤儿。你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不是恩人。” “我不知道……”萧鸣玉努力解释,“如果我早知道……” 可是解释到一半,他停住了。 若是时间倒退回去,当年即便萧鸣玉见到了年幼的南雪音,即便南雪音扑到他的面前求他管束自己的手下,难道萧鸣玉会心软吗? 他知道,自己不会。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因果,不过报应不爽。 萧鸣玉眸光阴沉,咬了咬牙,“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音音,我想弥补一切。” “弥补?你的弥补能换回我爹娘的性命?” “不能。” “那没什么可弥补的了,”南雪音漠然,“萧鸣玉,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赎罪,偿命!” 萧鸣玉凝视着她,“那你呢?我偿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黄泉?” 南雪音想也不想,“我说了,少来恶心我!” 萧鸣玉的眸光黯淡下去,“所以,我若是死了,你便能与萧攸澜终成眷属。” 南雪音心说,这不是废话? 萧鸣玉看她表情,就猜到她的想法。 他忽然笑了一笑,“音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说着,便往刀刃上撞来! 南雪音虽然以此作为挟制,但是也知道萧鸣玉不能真的死在这儿,而是要交给萧攸澜和永征帝,让他认罪,然后处死。 因此,当萧鸣玉突然动作,南雪音反应迅速地移开了弯刀。 她没有想到,萧鸣玉就是趁着这个间隙,几大步走向了一旁的火药。 萧鸣玉一手拽过引线,一手掏出火油。 “音音,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所以,如果我必死无疑的话,我也不会准许,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只能跟我一起死在这里!” 第218章 太子萧攸澜独揽大权 南雪音没再轻举妄动。 萧鸣玉转头看向军械库的方向,“还愣着做什么?将束遇和乌坠绑了!” 暗卫听令,再度举起了手中刀剑。 束遇和乌坠没歇多久,不得不又投入战斗。 好在南骊珠虽是个小姑娘,但到底机灵。 刚才短暂停歇的时候,她擦去眼泪,拽了哥哥南扶光躲去了角落,并不会因为混战而受伤。 束遇和乌坠也就没有多少后顾之忧了。 “你还能撑多久?”乌坠一脚踹飞一个,侧目问了句。 “我一直属于是越战越勇的类型!”束遇并不服输。 乌坠听得笑了一声。 过去二人为敌,他的确觉得东宫那个叫束遇的很棘手很麻烦,有时候忍不住叹气,甚至恶毒地许愿过他伤了病了死了。 如今并肩作战,他只觉得相见恨晚。 二人早就应该成为很好的朋友。 “等我们打完了出去,到了嘉宁跟前,记得实话实说,多夸一夸我的英勇。”束遇又来了一句。 乌坠再度笑出声来。 “怎么说?”束遇转过头来看他。 乌坠本想回应,眼尖地发现了暗处寒光一闪而逝。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大叫一声:“小心!” 便飞扑了上去。 他及时推开了束遇,箭尖也在稳稳地扎进了他的肩头。 束遇回过身来,用剑逼退了两个暗卫,扶住了乌坠的身子,急得额头冒汗,“你还跑来救我,你傻啊!” 第167章 乌坠扯起嘴角,“这不是……欠你的吗。” 束遇咬牙,“谁说要你还了!” 剧痛之间,乌坠闭了闭眼,“是有点后悔……” 束遇要活着回去跟宋嘉宁成婚,他也得回去见江莲儿,她还在东宫等着他呢。 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 乌坠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南雪音。 如今的希望,只能靠她了。 - 南雪音盯着萧鸣玉,想从他身上找出破绽。 只要没有火药的威胁,那么状况也就能稳定下来了。 “王爷!太子……太子来了!” 没等她动手,前边打探的暗卫着急忙慌地来复命,太过着急,脚底一滑,跌坐在地上。 萧鸣玉斥责出声:“没出息的东西!太子来了又如何?” 暗卫满头大汗,“太子殿下还带了……” “不就是他的亲卫吗。”萧鸣玉丝毫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他又看向南雪音,“本王与太子明争暗斗许久,始终未能分出胜负。如今,他以为他赢了本王,能抓住本王谋逆的把柄,将本王投入大狱……只可惜,没这么容易。” 南雪音皱了皱眉头。 “你会跟着本王一起死在这儿,萧攸澜也注定有来无回。那些东宫的精锐亲卫,一个也逃不掉!”萧鸣玉眯着眼睛,眸中迸射出怨恨的光。 “那你父皇呢?还有贤妃?”南雪音突然问。 “本王死在这儿,这些谋逆的事儿便牵扯不到母妃,”萧鸣玉道,“皇后早就死了,太后年纪大,后宫全由母妃做主。本王和萧攸澜死后,父皇必定伤心,身子一落千丈。如此,前朝多半也要落入母妃掌控之中,到时候不管立谁为太子,将皇位传给谁,都由本王母妃操控……” 说到这儿,萧鸣玉察觉出一丝端倪,皱起眉头,“……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南雪音歪了歪头,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萧鸣玉心下暗道不好。 那边地上的暗卫嗓音颤抖着道:“王爷!太子带来的不止亲卫,还有陛下和娘娘!” 萧鸣玉瞳孔骤然放大。 也是此时,他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脚步。 永征帝的嗓音幽幽响起,“贤妃,你可真是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萧鸣玉腿脚发软,一时不敢回头。 他的脑袋很乱,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醒来,也想不通今日究竟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萧鸣玉?” 他似乎听到南雪音在叫他的名字,可一时半刻也辨认不清那是幻想还是真实。 直到手腕被人捏住,剧痛终于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萧鸣玉看见南雪音近在咫尺的面容,她不知何时靠近,卡住了他的手腕,夺走了引线与火油,蛮力将他双臂扭折到身后,一脚踹在后膝盖,将他按到了地上。 “来两个人!”南雪音对着亲卫扬起了音调。 萧鸣玉听到嘈杂的脚步。 南雪音对来者叮嘱:“抓牢了,别让他自尽,也别让他逃脱。” 感觉到她松开对他的束缚,萧鸣玉挣扎着抬起头,红着眼睛叫她:“音音!” 可是南雪音并没有回头,甚至就像是没听到这一句呼唤。 萧鸣玉看见萧攸澜走近。 南雪音迎了上去。 萧攸澜看向南雪音的眸光一片温柔,问她:“哪里受伤了吗?” 南雪音摇摇头,但似乎想了一下,又伸出手,“这里受伤了,疼,吹吹。” 嗓音格外柔软,是萧鸣玉从未听过…… 不,他听过。 从前,他身边还没有那么多的女人,更没有嫌弃她的杀手身份,她也曾这样对他说过话。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他已经彻底失去。 而那边萧攸澜轻轻笑笑,当真握住了南雪音的双手,凑近唇边,耐心地吹了吹。 萧鸣玉痛苦地闭上眼睛。 是他亲手把南雪音送给别人的。 他拥有的时候不肯珍惜,可萧攸澜无论何时都将她视若瑰宝。 萧鸣玉的失去,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 东宫亲卫入场,端王带来的暗卫死士彻底不成气候。 束遇和乌坠终于能够完全松下这一口气,两个人相互挨着,慢慢坐到地上。 束遇问他:“疼不疼?” 乌坠靠在他肩膀上,没说话。 束遇哼了一声,“但你也是活该。当初你射我一箭,也疼了好几天。” 乌坠还是没说话。 束遇有种不好的预感,扭头推他,“乌坠!乌坠!” 见乌坠脸色惨白,束遇心下咯噔一声,深思再三,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手没碰到,倒是被乌坠拍了一下。 “没死,”乌坠还闭着眼睛,“累,歇会儿。” 束遇终于长长舒出口气,“没死就行,没死就行。” 他任由乌坠靠在自己身上,安静片刻,又道:“我和嘉宁大婚,你记得来参加。” 乌坠嗯了一声。 顿了顿,束遇犯起了嘀咕,“等成了婚,我要请个假,跟嘉宁出去玩玩。每天打打杀杀的,累死了。” 乌坠内心赞成,又嗯了一声。 - 这个夜晚,奉都百姓都沉睡在各自梦乡,并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 只是翌日,朝野上下都大吃一惊。 皇帝苏醒。 端王下狱。 太子萧攸澜独揽大权。 明眼人都知道,眼下,天底下再也没人能撼动萧攸澜的地位了。 第219章 现在,我很想亲你 萧鸣玉被关进内狱,等待最终定罪。 贤妃被幽禁在深宫,再也成不了气候。 看似坐在皇位上的还是永征帝,但主持朝政的,已经是萧攸澜。 但也正是因此,萧攸澜忙碌起来,南雪音与萧攸澜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束遇回去筹备他与宋嘉宁的婚事,乌坠则专心养伤,整天跟江莲儿腻在一起。 幸好,南雪音身边还有小羊作伴。 南骊珠和南扶光也来了。 ……其实南扶光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跟他爹一样怕极了小羊,半步也不敢靠近。 南骊珠胆子就大多了,第一次见就眸子亮晶晶的要过来摸小羊的大脑袋,小羊一开始觉得烦,躲着她,南骊珠就拿鲜肉勾引诱惑。 这些都是南骊珠养猫得出的经验,事实证明,的确有用。 没几天,小羊和南骊珠就混得很是熟悉,时常凑在一起玩闹。 南雪音看看他们玩得开心,忽然记起什么,叫了一声:“骊珠。” 南骊珠回过头,“怎么啦姐姐?” 南雪音笑道:“记不记得,过去你告诉我,说你很喜欢太子殿下?” 南骊珠一下红了脸。 一想到之前她对南雪音说的那些太子的好话,表达出的对太子的仰慕与喜爱,南骊珠就一阵臊得慌。 她说得信誓旦旦,还说什么自己最了解太子了,可谁知道雪音姐姐跟太子殿下是这样的关系…… 真是班门弄斧啊! 班门弄斧! “我没有别的意思,”南雪音声调柔和,“只是你之前对我说,想要太子殿下给你题字,太子早写好了,我这会儿记起来,打算把三幅字交到你手上。” 她还以为南骊珠听说这个会很高兴,没想到她只是点点脑袋,说了声:“谢谢姐姐。” 南雪音挑起眉毛,“怎么了?不开心吗?你不是说,天底下最敬佩的人是太子殿下?” 南骊珠捏了捏手指,“开心是开心的,但是……” “但是?” 南骊珠瞧瞧她,“雪音姐姐,现在我天底下最敬佩的人已经不是太子殿下了。” 南雪音饶有兴致,“哦?” 南骊珠脸颊红红,“我如今最敬佩的人是你。” 南雪音单手托腮,轻轻笑笑,“因为我拿下了太子吗?” “才不是,”南骊珠道,“拿下太子殿下,这很厉害,但不是我最佩服的。我佩服姐姐你身手好,打架厉害。我知道这个肯定不容易,一定是因为以前训练艰苦的原因。王爷佩服姐姐你的经历,不仅在端王府做过杀手暗卫,如今还即将成为太子妃。” 她垂下脑袋,“不像我,从小到大都只是待在家里,待在爹娘身边,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奉都,也就是这儿。我是认得字,可是我写的字不好看,南扶光老是因为这个嘲笑我……我觉得,我一无是处。” “一无是处?” 南雪音笑起来,“骊珠,那天晚上要是没有你,南扶光死定了。” 南骊珠微微一愣。 “不仅是南扶光,要是没有你,或者说,你做了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也好,束遇、乌坠也罢,估计都得死在那儿。你不是一无是处,你有勇有谋,而且,有功于社稷。”最后五个字,南雪音着重强调。 第168章 南骊珠听得一清二楚,也明白这话的分量。 心口砰砰快跳起来,南骊珠紧张又羞涩地问:“我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南雪音笑着点头,“我从不骗人。而且‘有功于社稷’这几个字,是太子殿下评价你的。” 南骊珠因为兴奋红了脸,紧紧地注视着南雪音,“雪音姐姐,我决定了!” “嗯?” “我以后不会再让着南扶光了!” 南雪音听笑了,“继续和他吵架吗?” 南骊珠却郑重其事地摇头,“光是吵架也太幼稚了,我要做的事情很厉害很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雪音姐姐,我想做很厉害的女将军!” 南雪音饶有兴味,“女将军啊。” “对!带兵打仗的那种!”南骊珠捏紧了拳头,“我觉得,我现在年纪还小,我会努力学习,然后变得很厉害!” 那天晚上的经历让她有种感觉,面对压力,其实她可以保持头脑的冷静,并且做出正确的判断。 而且,南骊珠自己莫名地喜欢那种紧张的氛围。 在做成一件事之后,内心又会获得无尽的满足感与幸福感。 她望着南雪音,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姐姐,你觉得呢?” 南雪音勾起唇角,“我自然无条件支持你,不管做什么。” “姐姐你真好!谢谢姐姐!” 南骊珠欢喜极了,扑过来热烈地拥抱了一下南雪音。 然后蹦蹦跳跳,带着小羊继续去院子里玩耍了。 虽然决定了要成就一番事业,可是在那之前,尽情享受生活也很重要! 南雪音望着一人一豹小跑着远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从不骗人?嗯?” 萧攸澜嗓音悦耳,带了几分调侃意味。 南雪音歪过脑袋。 萧攸澜在她身后站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怎么记得,有人骗我骗得特别辛苦。” 南雪音弯起眼睛,用脸颊主动地蹭他的手掌心,“所以,我这不是把自己补偿给你了吗。” 萧攸澜低笑了一声。 “刚才怎么不过来,就站在那边偷听?”南雪音问。 “你的妹妹壮志踌躇,我担心过来了会打扰到她。”萧攸澜实话实说。 南雪音于是问他:“她说想做女将军,你觉得呢?” “有功于社稷,的确是我说的。今后她要做什么,我自然支持。” 南雪音点一点头。 储君金口玉言,南骊珠的将来已经可以预见。 “来。”萧攸澜轻轻捉住她的手腕。 南雪音先顺着力道起身,然后才问:“怎么了?” “前几天太忙,特别想你,”萧攸澜低声,“现在,我很想亲你。” 南雪音微微一愣。 萧攸澜的神色依旧矜贵淡然,好似“亲你”这两个字压根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殿下。” 这时,魏年从外边进来,有些匆忙。 见他这个模样,萧攸澜大概猜到什么,眯了下眼睛,“萧鸣玉那边出事了?” 魏年神色凝重,“是……” 南雪音想也不想,问:“他在牢里自杀了?” 魏年否认,“那倒不是。” 南雪音有点儿失望,“不是啊。” 魏年看看她,道:“端王坚持说,一定要见南姑娘最后一面。” 第220章 我们的婚事 南雪音面露茫然,“见我?” 魏年承认,“是……” 萧攸澜侧目,问:“这几日不是在审问了?他不配合?” “这……有些难说。” 魏年面露难色,“说端王不配合,倒也是配合,有些事问他,他都坦白承认,与咱们手上拿到的证据相差不多,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是……” 他挠了一下头,“他总是说着说着,又开始捂着脸哭,状态不是特别好。据看管的狱卒说,他睡得很不安稳,也吃不下东西,这段时日消瘦了许多。小的担心他这样下去,可能会……” 可能会提前死在大牢里。 这句话,魏年没有说。 但是南雪音和萧攸澜都猜得到。 萧攸澜略作沉吟,目光落到南雪音的身上,问她:“你呢?” 南雪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道:“不去。” 对于她的反应,萧攸澜并不意外。 顿了一下,南雪音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向上扬起细微的弧度。 萧攸澜眼角余光瞥见了她的小表情,也跟着挑了挑唇角。 凭他对南雪音的了解,这小狐狸是憋着坏。 果不其然,她看向魏年,道:“待会儿回去了,你告诉萧鸣玉,等他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承认了所有罪行,我心情好了,就会过去看他一眼。” 魏年愣了一下,“当真?” 南雪音笑得不怀好意,“不真啊,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她以前喜欢过萧鸣玉。 萧鸣玉知道这件事。 他也知道,她的身份配不上他。 可是她会杀人,她太会杀人了,她是他手上用过最好的刀。 或许还有一部分缘故,是他心里也有一点点她的位置。 所以,萧鸣玉执意不肯放手。 他哄着她,骗着她,总是给她很多虚无缥缈的期待。 就好像在放风筝,每次她离得远了,他就扯一扯线,要是她离得太近,他就冷着脸把她推开。 如此反复,似乎永远没有休止。 所以有些事情,是萧鸣玉应得的报应。 “恨不恨他?” 屋里,萧攸澜反手握住南雪音的手腕,嗓音轻柔。 “一点点,”南雪音道,“我不喜欢杀人,每次受伤都很疼。” 萧攸澜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她光洁的脸庞,心头微动,低下脑袋,唇瓣蹭了蹭她的面颊。 “不过也不能算特别恨,”南雪音环抱住他的腰肢,眉眼弯弯,“如果不是他把我送给你,我们永远都不会有今天。” 萧攸澜笑了一声,终于吻上她的嘴唇。 唇齿之间,萧攸澜轻声问:“小雪,喜欢什么花纹的嫁衣?” “嗯?”南雪音一下没反应过来。 萧攸澜温温柔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背,“最近,我安排了一下我们的婚事。” 南雪音一愣,瞳孔微微放大,“婚事?” 萧攸澜嗯了声,“你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 “这样不会太着急吗?”毕竟皇帝还病着。 “这件事得尽快办,”萧攸澜道,“父皇的身子不太好了,若是他驾崩,我必须守孝,你我的婚事就得往后拖延。迟则生变,何况,我好像等不了了。” 南雪音一脸好笑:“这有什么等不了的?” 萧攸澜眼眸幽深,注视着她,“你知道,我在什么事情上等不了。” 南雪音心口一跳,耳根微微泛起红色。 萧攸澜再度低头吻下来。 太子的婚事,是东宫主张。 呈递到宫中,先报了永征帝与礼部,又派人去了宝慈宫知会太后。 但是,这并不是要征询他们的意见,而仅仅只是通知而已。 太子手握大权,他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 更何况,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南雪音是南冀云的侄女,南家在除掉端王势力中功绩甚伟,二人也是门当户对,朝野上下,无人不服。 大婚当天,阖宫宴饮,满城欢庆。 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都献上了他们的祝福。 哪怕是太后娘娘,也派了身边亲信的嬷嬷,送来了贺礼。 远在亭州的萧清凌并未赶回来参加兄长的大婚,不过,还是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贺礼,并且特别嘱咐:这是给新娘子的。 萧攸澜亲眼所见,面色平静,“孤不生气。” 南雪音在边上笑眯眯地夸赞:“殿下海量。” 萧攸澜侧目,看向了她。 新婚之夜,萧攸澜没喝两杯酒,便回了新房。 南骊珠带着小羊守在新房外,以防有人进来闹洞房。 但是说实话,南雪音作为太子爷的心尖宠,压根没人敢来闹她的洞房。 更何况,南雪音杀人不眨眼,天底下没几个打得过她的,为了闹洞房,赔上一条胳膊一条腿的,不值得。 萧攸澜来洞房,南骊珠也很识趣,带着小羊离去。 偌大的婚房之中,便只剩下南雪音与萧攸澜二人。 南雪音闻了闻他的衣襟,“没有什么酒味。” 萧攸澜轻声:“满脑子都想着你,着急赶回来。” 南雪音笑出了声。 萧攸澜却没有笑,表情格外郑重,亲了亲她的眉心,又亲了亲她的鼻尖,最后,吻上她的嘴唇。 南雪音的衣衫尽数褪去了,但一点儿也不冷。 萧攸澜耐心,细致。 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 第169章 在那个瞬间,南雪音哼哼了一声,唤他:“萧攸澜……” 萧攸澜与她十指相扣,柔声说:“我在。” …… 狱中。 萧鸣玉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耷拉着脑袋,靠坐在墙角。 他很久不再更衣、洗头,形容狼狈不堪。 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萧鸣玉猝不及防地抬起了头。 “音音……” 今日大狱尤为空荡,宫中貌似有什么喜事,连看管的人都少了。 整个狱中,只有他的声音回荡。 针对他的审问早已经结束,萧鸣玉还以为他在吐出所有的时候,南雪音会肯来见他一面,但是没有。 他一眼都没有再见到她。 萧鸣玉拼了命似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带着微弱光亮的门口,“开门!放本王出去!本王要见她!” 最近的一个狱卒不耐烦骂道:“本王?哼,等太子殿下忙完了婚事处置你,最低也是贬为庶人,还以为自己是王爷呢。” 萧鸣玉愕然瞪大了双眼,“婚……婚事?” 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还是想要争取一线生机似的,嗓音颤抖地问:“他、他娶了谁?” 狱卒嗤笑一声,“你这不废话!自然是大功臣南大人的宝贝侄女,南姑娘了!” “不可能……” 萧鸣玉摇头,“她只是个杀手,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她怎么能做太子妃?她连端王府的妾都配不上啊……” 狱卒实在听不下去,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还配不上,谁不是两个眼睛一只鼻子,谁家祖上没种过地?现在轮到你家做皇帝,就端起个破架子……哼,没有我们这些普通人,你算个什么鸡毛玩意儿!” 那一脚踹在萧鸣玉的胸口,他控制不住跌倒在地,整个胸口火辣辣的疼。 他爬不起来,仰面躺在那儿。 那狱卒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普通人最讨厌这些贪官污吏,巴不得将他们抽筋拔骨。 可是萧鸣玉已经听不见那些言语。 他仰面躺着,隐隐约约,似乎看见南雪音。 可她背对着他,似乎越走越远。 萧鸣玉想要跟上去,却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停下来,红着眼睛,卑微地恳求::“音音,我真的后悔了,求你看一看我,好不好?” 有鲜血从嘴角流淌下来。 他满不在乎,只是痴痴地凝视着南雪音的身影,“音音,我是真的……” 狱卒骂了一通,浑身舒畅了,朝里边看了一眼。 见萧鸣玉一动不动,嘴角还有血水,大吃一惊。 “喂!你装什么死?”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狱卒心下咯噔一声,忙不迭转身向外冲去,“来人!来人!犯人……犯人好像死了!” 第221章 等你回来 东宫。 南雪音知道,太子爷对她的爱汹涌澎湃,此事平日里便已可见一斑,谁知到了床上,竟更是淋漓尽致。 更何况,太子爷年轻,体力很好。 纵然是身经百战的杀手,南雪音都有些承受不住。 南雪音抵住他的胸膛,眼眶湿漉漉地问他:“还没好?” 萧攸澜耐心地哄着她,细细地亲吻她的眼角,说:“很快。” 然而,并没有。 南雪音怀疑,他是不是永远都好不了。 喜烛燃得正好。 婚房外,魏年、乌坠以及束遇凑在一起商量。 三人刚得到消息,关在牢里的萧鸣玉死了。 束遇不屑一顾:“还没有定罪呢,就吓死了,什么破胆子!” 魏年思忖着,“端王死在大狱,此事,理应告知太子殿下。” 束遇忙拽住他,“你可别去!太子殿下这会儿正……高兴着,你要是忽然过去打扰,殿下肯定不高兴。” 魏年疑惑,“可是殿下已经进去很久了,应该结束了吧?” 束遇笑得促狭,“你快,不能说殿下也快啊。” 魏年:…… 魏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好想打他啊。 束遇看了看一直没吭声的乌坠,“咋啦,老东家死了,你在伤心吗?” 乌坠摇摇头,“我只是在想……端王是怎么死的?” “狱卒说是他一脚踹死的,但是大夫进去查验过,说是病死的,这段时日在大狱,虽说没人折磨他,是他自己把自己耗死了,”魏年说道,“晏家早就跟太子殿下做了交易,与端王府彻底切割,不会被端王府连累。以往与端王府走得近的,不是连累被查出贪腐一同下了狱,就是连夜倒戈出卖了端王府换取殿下的信任……” “看来是大势已去,端王绝望了。”束遇摸着下巴。 乌坠却想,不仅仅是大势已去。 权势是一方面,但是感情是另一方面。 可是萧鸣玉不仅失去了权势,连带着身边空无一人,那岂不更加生无可恋了? 他的死,早已是注定的了。 - 新婚夜实在折腾得太迟,南雪音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 在床上坐起身,脑袋还有些发懵。 “饿不饿?” 萧攸澜的嗓音在床前悠然响起。 南雪音侧目,对上那张俊美到惊人的脸庞,昨夜的暧昧记忆再度涌入脑海,一寸寸的清晰起来。 她有点儿脸红,慢慢地点了下头,说:“有一点点。” 萧攸澜嗯了一声,“给你做点吃的。” 他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鸭子肉粥。 实在太美味了,南雪音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萧攸澜单手托腮,坐在一旁懒洋洋地看她。 南雪音停下来,问他:“今日不忙吗?” “我是太子,不是拉磨的驴,新婚第一天,总可以休息休息。” 南雪音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拉磨的驴,你是耕地的牛。” 萧攸澜挑眉:“不喜欢吗?” 南雪音说不出口,毕竟,是挺舒服的。 她红着脸转移话题,“……粥好喝,再来半碗。” 萧攸澜为她盛了半碗粥,想起什么,开口:“有一件事告诉你。” 南雪音习惯性似的,“萧鸣玉死了?” 萧攸澜默了默,嗯了一声,“死了。” 南雪音倒是一愣。 “昨天晚上,死在狱中,”萧攸澜道,“病死的。” 南雪音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倒谈不上伤心或是遗憾,但也没有特别的酣畅淋漓的痛快。 她只是觉得,好突然。 “我的意思是,将他贬为庶人,再运回莲州安葬,”萧攸澜嗓音淡淡,“毕竟兄弟一场。” 南雪音点点脑袋,“死都死了,总不能拉出来鞭尸。” “还有花怜莺。” “她怎么了?” 萧攸澜道:“当初萧鸣玉下狱,花怜莺也被拉去拷问,她倒是没什么罪行,已经释放了。今日,她想办法来了东宫,在门外哭诉,说想要见你一面。” 南雪音:? 这一幕似乎从前见识过。 她咽下一口粥,“然后呢?” “我是没见到她,你的妹妹南骊珠,带着小羊在东宫散步,出去见了她一面,”萧攸澜不紧不慢地说着,“花怜莺被小羊吓了一大跳,又被南骊珠骂了一通。听说,南骊珠说她才是你的妹妹,让花怜莺赶紧滚蛋,要是再敢来,就让小羊把她吃了。花怜莺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南雪音心里头顿时舒畅了。 “太子殿下。” 飞鸿在外边叫了一声。 萧攸澜示意:“进来。” 飞鸿进来,恭敬地向南雪音行了个礼,“太子妃。” 南雪音点点头,继续喝粥。 飞鸿禀报:“端王的死讯,按照殿下的吩咐,已经告知了陛下、太后娘娘与贤妃娘娘。陛下与太后娘娘倒没什么,只是那贤妃,将咱们的人骂了一通,非说这是假的,吵着嚷着,要见陛下。” 萧攸澜微微点头,“那就见吧。” 他侧过身,柔声来问南雪音,“我要去办最后一件大事儿,小雪,去不去凑热闹?” 南雪音知道他想干嘛,不就是让贤妃当着皇帝的面,老老实实吐出以前谋害柔懿皇后的事儿嘛。 她摇头,“不要。” “去嘛。”萧攸澜撒娇似的。 “好累,”南雪音瞅着他,“我喝完粥要继续休息。” 萧攸澜想起昨天晚上,眸光暗了暗,她应该是累了。 也便不再强求,嗯了一声,“那等我回来给你做午饭吃。” 南雪音乖乖地点头。 - 萧攸澜进了宫,先去见贤妃。 自从事发被囚禁,贤妃也清瘦憔悴许多,早不复往日华美,一双眼睛微微突起,看起来格外尖酸骇人。 萧攸澜告诉她:“萧鸣玉在狱中已经说了你们母子谋害我母后的事,待会儿,你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父皇,如此,孤便特许你见他,并且安排你们母子回到莲州。” 第170章 贤妃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能有这么好心?” 萧攸澜声线淡漠,“这不是大发慈悲,这是命令。贤妃,你没有退路。除非,你再也不想见萧鸣玉。” 贤妃那些凶狠话语,一瞬间戛然而止。 萧攸澜将贤妃带去永征帝的面前。 贤妃别无他法,跪在地上,低着头,将多年前的事情慢慢地吐了出来。 为什么要害柔懿皇后,怎么害的柔懿皇后。 说得清清楚楚。 买通的那些丫鬟、嬷嬷,有的已经被处死,也有的还在人世。 证据查起来也很容易。 时隔多年,柔懿皇后的死,终于真相大白。 “毒妇……” 永征帝紧皱着眉头,口中挤出怒斥,“谋害皇后,你这毒妇!枉费朕这些年对你的宠爱!” 贤妃却还委屈:“可是臣妾能有什么办法?若是皇后娘娘不死,陛下何时才能注意到臣妾与臣妾的儿子?臣妾只是出身低微,其他哪里比不上皇后?真要说起来,也是陛下害了皇后娘娘。倘若陛下对皇后娘娘多些关心,皇后娘娘也不至于落魄到那种境地,臣妾下毒这件事,陛下也能尽早发现了!” 永征帝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贤妃又转向了萧攸澜,“现在可以让我见到鸣玉了吧?” 萧攸澜颔首,“自然。” 他转头吩咐,“来人,带贤妃娘娘下去,见一见萧鸣玉的遗体。” “遗体?!” 贤妃瞪大了双眼,“你不是说,让我见鸣玉,还能让我们母子回莲州?” 萧攸澜淡淡,“见遗体,不也是见?孤已经特许你带着萧鸣玉的遗体回去莲州安葬,这已是法外开恩。” 贤妃怒目圆睁,要扑向萧攸澜。 却被早有准备的亲卫擒住,捂了嘴,往外拖去。 偌大殿内,又只剩下永征帝与萧攸澜父子二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永征帝忽然开口:“你母后被毒害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可是你从未对朕说过……” “若是儿臣说了,父皇便会信吗?”萧攸澜问。 永征帝一愣,竟反驳不得。 “父皇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儿臣不懂事。过去父皇觉得一只猫妨碍了儿臣用功,便任由萧鸣玉淹死了它。若是儿臣告诉父皇,贤妃害死了母后,父皇大概会觉得有人在儿臣面前胡言乱语,因此处死儿臣身边服侍的人。其实,父皇,你应该早就忘了母后的模样,刚才你愤怒,只是因为贤妃竟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谋害皇后,这侵犯了你的威严。何况,你装作站在儿臣这一边责备贤妃,是因为你知道,如今儿臣即将继承大统,你不想得罪儿臣。”萧攸澜扯了一下嘴角,“你看,父皇,其实儿臣真的很了解你。” 永征帝坐在那儿听着,每听一句,身子便佝偻一分。 最后,他从伟岸的天子,变成一座不起眼的废墟。 苍白的嘴唇翕动着,永征帝脸色痛苦,喃喃:“以后……你继位以后,总会明白真的苦衷……做皇帝没有那么容易,你要斟酌各方的利益,你总要妥协……” 萧攸澜却转开身,“父皇好好歇息,儿臣回去了。太子妃应该饿了,儿臣回去,给她做午饭吃。” 永征帝愣愣的,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南雪音与萧攸澜新婚的第七天。 清晨。 永征帝驾崩的消息,迅速地传进了东宫。 南雪音正在吃早饭,萧攸澜下厨做的馎饦,他的厨艺越发精进,这一碗好吃得不得了。 传话的宫人在门外焦躁地等着。 萧攸澜却打算等南雪音吃完了再去处置。 外边等着他的,是一张威严却又冰冷的皇位,以及一个复杂而又广阔的天下。 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紧张。 “你去吧。”南雪音吃完一碗,停下来,擦了擦嘴角。 “你呢?”萧攸澜目光长久地落在她的身上。 “我要再吃半碗,没吃饱。” 萧攸澜微微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南雪音眉眼弯弯,“当然是在家里,等你回来。” 萧攸澜愣了一下,那种面对未知未来的紧张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他低笑了声,“好。” 给南雪音盛了半碗馎饦,放在她面前。 南雪音仰起脸,轻声叮嘱:“你早点回来。” 萧攸澜心中柔软得不可思议,“好。” - 萧攸澜是邺朝的第四位皇帝,年号元胤。 他政治开明,务实果断,整顿吏治,严惩贪污腐败,广开言路,注重人才选拔。 朝中出现了许多寒门出身的名臣,更是出现了一位女将军,开疆拓土,战功赫赫。 他尤其注重百姓民生,抑制豪强兼并,减少税收。 在元胤皇帝的统治之下,邺朝社会稳定,民生改善,经济发展,国力逐渐壮大,百姓安居乐业。 史称元胤盛世。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元胤帝是邺朝第一位后宫只有一位皇后的皇帝。 他从不选妃纳妃,与南皇后一生恩爱,膝下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元胤帝在七十三岁时寿终正寝。 驾崩那天的深夜,南皇后握着他的手,也随之而去。 太子将帝后合葬入皇陵。 这一年,太子十七岁。 面对父皇母后留下的一片清明江山,即将登基,大显身手。 而这,则是另一个故事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