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清清[种田]》 第1章 《淮水清清[种田]》作者:月明十四洲【完结+番外】 简介: 沈云清作为家里唯一的宝贝哥儿,他娘千挑万选给他找了个好人家。 说的正是南山村季家的小儿子季瑞,季家家境不错,季瑞还是个读书人,沈家上下都很满意这桩婚事。 但令沈云清不安的是,季瑞长相凶冷,沉默寡言,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他担心季瑞后待他不好。 直到沈云清和季瑞成婚当日,才发现他见到的季瑞根本不是季瑞,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而季瑞本人却是个瘸子! 沈家怎么可能忍受自家的哥儿受这种委屈,直接带着人打上季家,要带沈云清回家。 一番纠缠后,为了名声,沈云清只能将错就错嫁给季瑞的哥哥季淮。 … 季淮亲娘去的早,后娘待他不好,饭吃不饱,活干的多,甚至冬日里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只能穿着填满芦花的破衣御寒,可谓吃尽了苦头。 他以为这一生就该这么过去,直到他不得已娶了个小哥儿。 小哥儿性子温软体贴,从小没体验过的温情都在小哥儿这里感受到了,他这才知道有人关心是多么好。 他为了小哥儿不跟着他吃苦,努力赚钱养家,日子越过越好,生活也越来越有盼头。 阅读提示: 1.生子 2.家长里短,平平淡淡,无金手指,种田日常。 3.攻没有跟继母合伙骗婚,他也是被骗的。 内容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沈云清 季淮 一句话简介:夫夫温馨日常 立意: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第1章 济宁镇,兴河村。 此时已经入了春,正是天朗气清,春意融融的好时候。 沈云清正在灶房里做饭,先蒸了几个糙面馒头,又将刚采回来不久的芦苇笋的外皮全部扒了个干净,切断后放入锅中焯水,最后与切成片的猪肉和辣子炒在一起。 一个菜显然是不大够的,他又打了几个鸡蛋,将洗净的大葱切成段,做了一盘大葱炒鸡蛋。 乡下人一年难得见几回荤腥,鸡蛋也很少留着自己家吃,多是提到镇上去卖掉的,但现在正赶上种植春小麦的时节,沈家除了沈云清之外,一家子都在地里种小麦,不吃点好的哪里有力气干活。 沈云清自己对付着吃了几口,将菜全部装在篮子里,又将晾好的水倒入竹筒之中带着,拿了钥匙锁上门匆匆往地里去了。 路上难见得什么人,到了种地的时节,无论是姑娘哥儿也都得下地干活。 但是沈云清的爹娘疼他,人手够用的时候便不叫他下地,只留他在家里做饭和料理家中的牲口。 沈云清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爹娘和弟弟都在地里忙着,还没走近他就喊了一嗓子:“爹娘,幺儿,过来吃饭了!” 离得有些远,兴许他爹娘没听见,只有他弟弟沈云澄耳朵尖,抬起头一看是他,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又往地里喊了一声:“爹娘,我小哥来送饭来了。”然后才往回走。 看见几人陆陆续续的往地头赶,沈云清将竹篮中的饭菜拿了出来。 “爹,娘渴不渴,这有水。”等人都走近了,他顺手把竹筒递了过去。 他娘林月香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竹筒打开喝了一大口,喝完了才递给沈大河。 而沈云澄那边没让沈云清管,自己另拿出个竹筒打开就往嘴里灌。 “你慢点,怎么跟牛喝水似的。”沈云清看他这样,轻轻拍了他一下。 沈云澄没说话,喝完水后冲他咧嘴笑了一下,那口白牙直晃眼睛。 沈云清边给他们几个递馒头边问:“娘,地里人手够不够,要不我也来跟着下地好了。” 林月香当即摇了头:“地里人手够用,等你哥哥们种完了就过来了,用不上你,你在家里活也不轻省。” “那就好。”沈云清也没坚持,点了点头。 林月香咬了一口糙面馒头,又往嘴里夹了几筷子芦苇笋,吃了几口才想起来问儿子,她抬头看向沈云清:“你吃完了?” 沈云清冲着她点了点头:“我吃完了来的,娘。”其实沈云清没来得及吃,做好饭就紧赶慢赶送来了,打算等回去自己再对付吃点。 “那就行。” 沈云澄是最后一个吃完饭的,吃完了跟沈云清打了声招呼,就又往地里去了。 沈云清做的菜和馒头什么也没剩下,都吃完了,他将盘子碗筷都收进篮子里,也起身回家去了。 等回了家,沈云清也没闲着,对付着吃了一口饭,将脏碗筷都洗干净之后,又喂了猪和鸡鸭后,拿上背篓和工具准备上山采春笋,想着野菜也都长出来了,又想采些野菜,于是又另提了个小竹篮。 他自己一个小哥儿不好独自上山,溪哥儿今个儿在家,没跟着去下地干活,于是他过去去叫了隔壁的溪哥儿。 陈溪是四年前嫁来兴河村的,他是家里的独哥儿,家境还不错,还送他去读过书,但后来他爹跑商的时候出了事,家里也没落了下来,供不起他读书,只好把他嫁了人。 他嫁过来不久,因离着近,年纪也没差几岁,就和沈云清熟络了起来,沈云清还跟着他识了些字。 “陈溪哥哥。”沈云清站在刘家门口喊了一声溪哥儿,刘家院子里有井,溪哥儿正好在院里洗衣裳,一抬头就看见了沈云清。 一看沈云清拎着篮子,就知道这是要进山。 “这是要进山,你等我一会儿。”他直接站起来,把手放在衣服上随手擦了擦,准备去拿背篓。 沈云清看他忙忙活活的,笑了一声:“不着急,你慢点,要不衣裳洗完了再去。” 溪哥儿一边忙着拿东西,一边回他:“没事,等会儿回来再洗。” 沈云清往里望了望,没看见小孩子,于是问道:“陈溪哥哥,宜哥儿呢?” 宜哥儿是陈溪和刘立轩的儿子,今年都快三岁了。 溪哥儿拿着东西往外走,随口回道:“跟着他太奶奶出去溜达去了,现在都忙着,各家都把孩子送大伯家去让奶奶看着。” 沈云清也跟着溪哥儿往外走,陈溪锁了门,两人有说有笑的上山去了。 一进山,光线就暗了下来,前两天刚刚下过雨,土还是湿润的,沾了沈云清一鞋底子,他边走边向四周看,溪哥也在附近不远处,两人时不时也能说两句闲话。 这时正赶上农忙的时候,山里倒是没有几个人,沈云清没多久就采了几个笋子,挖了点荠菜。 他奔着记忆中的位置一点点走去,那里长了几棵鹊不踏,鹊不踏刚刚发出了些嫩芽,这些刺嫩芽正是嫩的时候,再过些日子就老了,没那么好吃了,现在摘了正好。 这些嫩芽无论是炒菜还是炖汤,都香着呢。 沈云清过去摘小半篮子,溪哥儿也跟着摘了些。 “现下没什么人,野菜倒是多。”沈云清笑着跟溪哥儿说。 溪哥儿一听也乐呵呵的:“宜哥儿前两日就叫嚷着要吃,今个儿给他吃个够。” 沈云清看摘的差不多了,抖了抖篮子看了一眼,道:“这些也够吃一顿了,待会儿采够了笋子,咱俩再去采点香椿芽留着拌豆腐好吃。” 沈云清捡了根长棍子,来回扒拉寻找野菜,又采了点荠菜和蕨菜。 这时候野菜正是繁茂,沈云清心情也舒畅,吃了一冬天的干菜和白菜萝卜,总算能吃点新鲜的了,听着树上的鸟叽叽喳喳的倒也不嫌烦躁,心情好得很。 等采完了香椿芽两人就慢悠悠地往山下去了。 野菜采得有些多,今日吃不完,好保存的放在阴凉地方等着明日吃,笋子也倒在阴凉地上放着,又把香椿和刺嫩芽都挑了出来,香椿用来拌豆腐,刺嫩芽预备着炒鸡蛋。 等处理完这些,沈云清觉着有些累,歇了一小会儿才拿着他娘早上给的钱去买豆腐。 卖豆腐的在村头,豆腐一文钱一块,沈云清买了两块就赶回去做饭了,不然一会儿爹娘回来赶不上吃饭。 先喂上了家里的牲口,沈云清才进了灶房将馒头先热上,然后做菜。 将蕨菜洗净后放入沸水中焯熟,再用凉水过一遍,切成小段放入辣子、盐、葱花、蒜末等调料拌匀就。 接着把香椿洗净,也放入锅中焯水后过凉水,再去掉香椿的根部切碎,豆腐切成小块与香椿一块放入大碗中,加入各种调料拌匀就成了。 家里鸡蛋前几日刚拿去镇里卖过,到现在也没攒下多少,沈云清也没多拿,拿了三个磕碎进大碗里用筷子搅拌开,油热倒进锅中,等定型后再放入洗好的刺嫩芽,不断翻炒后放入调料出锅。 等最后这道菜炒完后,林月香几个也进了院子。 沈云澄一进院子就开始嚷起来:“小哥,你做了什么啊,好香。” 第2章 沈云清笑了一下,没告诉他:“你等会就知道了,先洗手。” 沈云清将菜一个一个端上了桌,那边几个人也洗好了。 干了一天活,大家也都饿得不行,连沈云清这忙了一天也觉得又累又饿的,坐下谁也没怎么说话,一人拿起一个馒头就是吃。 等都吃完了,林月香也没闲着,帮着沈云清收拾了碗筷,让沈云清热水留着晚上洗漱用,自己就将捡下来的碗筷洗涮了。 “宝儿。”林月香叫了一声沈云清。 “怎么了娘。”沈云清坐在小凳子上,边填柴火边问。 林月香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今年也都十六了,娘寻思着忙完这段时间也该给你相看个人家了,今年找好了人家,年纪正正好出嫁。” 沈云清一听倒是愣了,虽说知道自己要嫁人,但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没想到这也到了时候了。 哥儿大多都十六岁出嫁,按理来说家里早该给他相看了,只是之前也有不少媒人上门来相看,林月香对那几户人家都不太满意,所以现在想早个媒人再好好挑挑。 提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应道:“都听娘的意思,”他顺手又填了根木头,“不着急,小麦种完了还得育秧插水稻,之后还要种大豆土豆什么的,还有得忙。” 正好刷完了最后一个碗,林月香随手拿过布巾擦了擦手,道:“是这么个理,等田里的事弄完,娘就去找你春喜婶子提一提,咱家日子过得不差,在村里也是提的上名的,得好好相看一个好人家。” 沈云清是家里唯一的哥儿,从小到大他爹娘一向疼他,什么都先紧着他,肯定会给他找个好人家,因此倒是没那么担心。 沈云清笑了一下:“知道了娘,您快回屋歇着去吧,剩下的活我来就行。” “嗯,你烧完了水也早点擦洗完休息,我先回屋去了。”林月香点了点头。 她家清哥儿样貌生的好,皮肤白且细腻,一双桃花眼又大又好看,腰细个子又高挑,十里八乡都难得找到这么标致的哥儿,人也勤快能干,人人都羡慕她生了个这么好的哥儿,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第2章 擦洗过身子后,沈云清才上炕睡觉,这会儿就他一个人,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他娘跟他讲的事情。 他娘提起时,他没多想,可这会儿想起来不禁有些难过和期待。 难过的是他要出嫁就要离开自己的家到别人家去生活了,他舍不得爹娘和弟弟,期待的是不知道自己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是个俗人,肯定也是想找个相貌性格都好的相公。 但是觉着什么好事也不可能都让他占了,因此只盼着那人能待他好就很好了。 一时间竟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他才进入梦乡。 沈云清起来时,林月香已经做好了早饭。 早饭一向是他娘做的,家里人都急着下地干活,早饭也没吃什么好的,就着糙面馒头和咸菜,一家人匆匆吃过早饭,忙着下地去了。 吃过饭沈云清就忙着把家里的牲口都给喂了,扫过了院子,就背着背篓去打草去了。 入了春,草儿长得飞快,这时已经长到沈云清只比沈云清的腰部矮一点了,他拿着镰刀从底部把草割断塞进背篓里,用不了多久割断的根部又会长出新草。 背篓装满了,他又割了些用草茎捆了一束,草又不算太沉,既然出来了就多带回去一些,这些捆起来的他抱着回去。 一趟下来,沈云清累的不行,手上沾了草汁,有些发绿,他连忙打水洗了手才去喝水。 猛灌一大口,舒服极了。 乡下忙起来时间是不扛过的,只歇了会沈云清就又要为家里的午食做准备。 干活肚子里没有油水可不行,但家里的新鲜猪肉已经没有了,沈云清合计了一下,拿了个矮凳坐在昨天放春笋的地方把笋子剥了放进盆里,备着用来炒腊肉。 剩下的野菜有些蔫了,也一块处理干净,一会儿放一起清炒。 把春笋洗干净和腊肉都切片,油热了放入蒜末和辣子炒香再放入腊肉片翻炒,然后再把笋片倒进去,因着腊肉比较咸,盐只放了一点。 炒熟后别提有多香了。 把饭菜都处理好了,沈云清像往日一样,依旧用篮子提着带上水去地里送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三月底家里的春耕就全部结束了。 林月香趁着不忙,风风火火地就提着东西去了一趟王春喜家。 王春喜是兴河村的媒人,家里有待嫁的哥儿姑娘或是未婚的汉子都得去找她。 沈云清自己都快忘了这码事了,等她娘再次跟他提这件事的时候,媒人都已经找完了。 林月香拿着绣绷子,捏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来回穿插,脸上笑意满满地跟沈云清说:“宝儿,你春喜婶子说你这条件找个好人家不难,她讲就算娘不去找她,也不乏有人找她说和呢。” 沈云清拿着针绣帕子,听了她娘这话也觉着开心。 林月香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家里这几个孩子,哪个都让娘脸上有光!” 林月香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小子一个哥儿,三个小子虽然没有哥儿生的那么好看,但在村里也是好样貌,也一个比一个能干。 前头两个儿子结亲时都不用怎么费心,妻家找的也不错,成婚后不久就都分出去,因着能干现在日子也是一个比一个过得红火,儿媳嫁进来不久也都生了孩子,村里不少人都羡慕她家过得好呢。 等这回给清哥儿找个好婆家,怕是又要让人羡慕一把呢。 王春喜的速度很快,没过两天就上门来了。 林月香赶紧将王春喜迎进了屋子,沈云清端了瓜子和水进去就出来了,坐在院子中绣帕子,隐隐约约能听到屋子里的声音。 王春喜长得很是喜庆,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刚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跟林月香说出了此次过来的目的。 “月香,我这里有一门好亲事,紧着来问你的意思。” 林月香一听也赶紧问道:“哎呦,她婶子,快与我说说。” 原来前几天林月香上门后,沈云清要相看人家的事就传出了风声,有好些人家上门打听,有本村的也不乏有别个儿村里的。 王春喜寻思着观望观望,挑个条件好些的人家说给林月香。 昨个王春喜刚刚吃过早食不久,家里就来了人。 对方穿着齐整,身上的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头上还带着银簪,王春喜一瞧就知道是有些个家底的。 还没等王春喜怎么问,就说了来意,这人家姓季,家住南山村,今个儿是为她儿子来相看亲事的,说是相中了她们村沈家的哥儿,想让她去与沈家给提一提。 季家的说她家儿子叫季瑞,今年也是十六岁,甚至还读过书,等下次院试还有望考上秀才呢! 王春喜一听,这是不错,可能考上秀才的多半会娶镇上的姑娘哥儿,即便沈家哥儿的条件再好,也还是个乡下哥儿。 谁知季家的却说,她家并不在意这些,只希望早日把婚事订下来,好生过日子,打听到沈家哥儿条件不错,就过来探探消息。 王春喜就答应她会去问问沈家的意思,这不,今日立马就来了,毕竟这家条件不错,孩子还读书识字的,乡下可找不出几个这样的。 林月香听了,也觉得条件不错,但是孩子的亲事不能这么草率,大儿媳就是南山村的,到时让亲家帮忙打听打听再说为好。 于是告诉王春喜说过些日子再给对方答复,王春喜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说了会儿这事儿,便唠了一会儿家常离开了。 沈云清看人出来了,跟着林月香送客。 看人走远了,林月香忙把沈云清拉到屋子里,她想问问儿子的意见。 沈云清在院子里多少听到一些,她娘又与他讲了一遍。 “宝儿,你是什么意思,跟娘说说。” 沈云清思索了一下开口:“娘,听着条件是不错,但还是先打听打听再说吧。”沈云清有些疑惑对方既然有望考上秀才,为什么会看上他。 林月香听了附和道:“娘也是这个意思呢,明日娘去给你大嫂提一提,让她往家里传个信儿。” “嗯,听娘的。”沈云清点了点头。 … 没过几天,沈云清大嫂娘家那边就传回了消息。 季家在南山村算是日子过得好的人家,二儿子书读得确实不错,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是他家里还有个大儿子,是季家男人前一个媳妇生的,算起来都十八了,前几年打仗被征走了,去岁冬天才回来,现在亲事还没个着落。 那孩子性子独,甚少搭理别人,阴阴沉沉的,还从战场上回来的,别人也不敢上门给他说亲。 少有哥哥未成家,弟弟先成家的,村里人问起,季家女人也说这孩子性子不好相与,她一个做后娘的,也不大好管继子的事。 第3章 她儿子到了年纪,想着给说一门亲事,安定下来就能一门心思读书了,免得到时候耽误了。 这一番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别人也不能指摘些什么,平时季家那女人对待继子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虽然经常能看见那孩子干活,但乡下的汉子哪个不干活,就算是亲生的也得干呀。 就只有一点让人有些怀疑,当年征兵的时候,季家不可能拿不出钱来顶人头,却一分钱都没有拿,直接让人给征走了。 战场上刀尖无眼的,都以为那孩子回不来了,没想到真活下来,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林月香听了消息,心里直犯嘀咕,这真不好说季家人的为人,若是嫁了过去,对自己哥儿不好怎么办? 况且只有一个兄弟听着还不好相与,以后没兄弟帮衬怎么办? 但沈大河却不以为意,季家女人肯定不会亏待自己亲儿子的,不一定会待自己家哥儿的,若是那季瑞真能考上秀才,有没有兄弟帮衬着都一样,就算没考上,既然读过书,也能在镇里找个不错的活干,日子也不会差。 林月香一听,觉着有道理,两口子一商量,决定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若是他家哥儿相看上了就订下了,若是不行就再寻摸。 沈云清没想到这事这么快,从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他娘觉得不错,那就去相看相看。 沈云清点了头,林月香就回了话,跟那边订好了日子,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 … 沈云清一大早就被他娘叫起来,非要让他好好打扮打扮。 沈云清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有些哭笑不得:“娘,不必穿成这样吧。”说是相看,其实就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没必要太费心思打扮。 林月香瞪了一眼沈云清,骂道:“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话,让你穿你就穿,也不是害你。” “那好吧。”沈云清点了头,同意了。 孩子穿的鲜亮,衬得人也好看。 林月香看沈云清答应了,也准备出去了:“行了,娘先出去,你赶紧穿吧。” “好。”沈云清应了一句,等他娘出去了就开始换衣裳。 他们这两家相看一般在媒人家里,姑娘哥儿在屋里,汉子借着来帮忙干活的名头过来,让两人远远的看一眼。 沈云清和林月香刚刚坐下不久,季瑞他娘桥桂兰就领着他进来了。 沈云清远远看了看,那汉子高高瘦瘦的,相貌也很是英俊,沈云清没想到这人的相貌这么出众。 他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看,微微红了红脸,低下了头。 那人似乎发现有人盯着他,直直的抬眼望了过来,他长相本就凌厉,一抬眼却发现这人还长了双三白眼更加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不好相与。 不过沈云清刚好低着头,没有看见,若是看见了想必回去便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他性子本身就偏柔和,不大擅长和这样的人相处,会让他觉得不自在,不好相处。 季淮看见刚才盯着他看的貌似是一个小哥儿,那人在阳光下竟然白得像是在发光,不过等他看过去的时候,那哥儿已经低下了头,只能看见一段白净修长的脖颈。 季淮皱了皱眉头,见人没有再看他,便不予理会,低头将手中的木柴放下。 今日他那继母叫他来说是邻村有人买了柴火,叫他帮忙送过来。 本来他是懒得搭理的,自从他从军营回来,季家已经没有人能管住他了,打又打不过,那女人已经不太敢招惹他了,平时家里的伙计让他干他也都干了,他要是拒绝,那女人也不会多嘴。 但他那继母说是会给他三文钱,不叫他白帮忙,就两捆柴火,他一下就能拿过来。 两捆柴火本来就没多少钱,能从他继母手中出钱真是日头打西边升起来了,不赚白不赚,晾她也不敢有什么猫腻。 送完了柴火,他就自己走了,不知道他那继母跟那家人说了些什么。 第3章 在乔桂兰要扑上去的时候,季淮挡在了沈云清的前面,将乔桂兰推开了。 王春喜刚刚迎出来,还没等开口说几句话,那孩子放下柴火就走了,她一时愣在了原地。 她看向乔桂兰:“他娘,这……” 乔桂兰摸了摸头发,也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哎呀,不好意思啊,他婶子,你说这孩子担心家里的活儿没人干,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跟你打声招呼,回去我说说他。” 王春喜也反应过来了,立马笑逐颜开地迎她进屋:“先进屋吧妹子,沈家妹子今日也在这儿,一起说说话。” 乔桂兰当然跟着进去,今日是干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想着自己也去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你看这孩子,真是急昏了头,他爹上山上去了,他哥哥不知道去哪了,家里活都没人干,王姐姐不要见怪。” 乔桂兰一边解释一边往里走,还不忘暗中贬低一下季淮,说他不着家,也不干活,他家儿子才是勤快的很。 但实际上什么样她自己清楚。 乔桂兰进来先跟林月香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开始夸沈云清,从头夸到脚。 林月香听了心里也高兴,乔桂兰看着热情得很,瞧着很是喜欢沈云清的样子,想来不是会磋磨儿夫郎的人,心就放下了一半。 乔桂兰也不好明着问沈云清的意思,只能和王春喜和林月香唠唠闲磕,话话家常,趁着这个机会透透底,夸夸自家孩子。 谁家里都有活,乡下人哪有闲着的时候,说了一会儿几个人就散了。 林月香领着沈云清回家,路上也不好说这事,到家立马就问了沈云清的意思。 “云清,娘瞧着这门亲事没什么毛病,那孩子相貌也不错,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沈云清摇了摇头:“娘,我也没什么意见,就是……”他顿了顿,“就是瞧着不像个读书人。” 林月香看了沈云清一眼:“你这孩子,哪能凭相貌看人?”但她自己说完了也忍不住笑了,“瞧着是不像哈。” “嗯嗯” “那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么?”林月香紧接着又问。 沈云清摇了摇头:“没有了。”除了长得不像读书人,倒是没什么毛病。 林月香犹豫了一下,想着也挑不出毛病了,于是道:“等你爹从山上回来,问问他意思,你不反对的话,估计就这家了。” 沈云清点了点头,答应了。 沈大河本身就看好这门亲事,自然没什么反对的。 家里人都同意了,林月香也不耽误,直接就回了媒人,答应了这门亲事。 王春喜过来问了沈云清的生辰八字告知季家,合过之后没什么相冲的后,季家带着大雁来提亲议婚。 季家那边定的礼金是六两,正常娶亲的礼金都是五两,但哥儿不如女子好生育,一般人家都会往下压,很少给足。 季家不但给的足,还多给,取了个吉利数字,这代表季家对沈云清这个未来儿夫郎的重视,林月香和沈大河都满意得很。 除此之外,下聘时还会给沈家再送一只大雁。 至于婚期,沈云清爹娘本来想订在明年,但季家那边想早日定下来,但又不能耽误农时,干脆定在了农历六月初三。 这时都四月上旬了,婚事是有些急,但季家诚意足,早点嫁也没什么坏处,沈家也同意了。 定下来后,沈云清就得开始绣嫁衣和枕头,季家那边也送来了鞋样子,他和季瑞的婚鞋都得沈云清来绣,因此小事他娘都不让他做了,让他赶紧弄这些。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有沈云澄有时看着沈云清莫名其妙的唉声叹气。 屋里光线不好,沈云清一般在外头做绣活。 今天出来刚绣了没多长时间,沈云澄路过就叹了一声气。 沈云清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看沈云澄:“你这几天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沈云澄晃了晃脑袋没说话。 反而林月香从灶房开的窗子里探出了头,看着沈云澄直冒火:“别管他,我看是欠收拾了,非得哪天揍一顿。” 沈云澄瞪眼,梗着脖子顶嘴:“我什么都没干,凭什么打我?” 林月香挥舞着锅铲:“还敢顶嘴,你没事总冲你小哥叹什么气?好事将近你非得找晦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晦气东西。” 听着林月香骂弟弟,沈云清悄悄地笑了下。 沈云澄看了一眼沈云清,抿了抿嘴,没有继续顶嘴。 看着沈云清偷笑,沈云澄有些气愤,冲着他道:“小哥你还偷笑,不跟你好了!” 沈云清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继续噗呲笑了一下。 沈云澄更生气了,跺了跺脚,丢下一句:“我去找爹回来吃饭。” 沈云澄边走边想,越想越气,他这都是因为谁啊,还不是因为他小哥,没想到他小哥还嘲笑他。 沈云澄比沈云清小四岁,几乎是沈云清带着长大的,沈云清要成亲了,他舍不得。小哥出嫁了,家里就只剩他一个孩子了,也没有给他做好吃的,什么都会想着他的哥哥了。 第4章 想着想着,沈云澄的眼睛都红了,他这个年纪也不好意思跟别人会说,要是说了,他小哥肯定会笑话他的。 沈大河正在锄地,沈云澄看到他爹了,直接隔着老远喊了一声:“爹,回家吃饭了。” 声音响亮,吓沈大河一跳,抬头看见他儿子,骂了一句:“兔崽子,你要吓死你老子啊!” 骂完擦了擦汗,扛着锄头往回走。 沈云澄没等他爹,看见沈大河转身,自己也立马转身就走,惹得沈大河又骂了一嘴。 吃饭的时候沈云澄的心情也没好转过来,闷闷地低头吃饭,不似往常一样叽叽喳喳。 没有他说话,饭桌都冷清了起来,沈云清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幺儿,你怎么了?”沈云清问。 沈云澄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怎么。” 林月香看了一眼小儿子,啧了一声,然后对沈云清说:“别管他,小孩子家家的哪有那么多事。” 沈云清没再问,但还是有些担心。 吃过饭后,沈云清偷偷找了沈云澄,问他怎么回事,但是怎么问都不说,就是咬定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让沈云清也无可奈何。 不多沈云清也没有时间一直盯着弟弟,再过两日就是两家说好的要来下聘的日子,他也得做些准备。 … 下聘那天,大清早沈家门口就热闹了起来,季家人早早地就过来了。 林月香和沈大河赶紧迎了过去,沈云清看着季瑞跟在媒人身后,提着只大雁。 身边跟着他娘乔桂兰,大家脸上都挤满了笑意,离得近些的村人都出来观看,只有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异常冷淡。 林月香看着那小子脸上没什么高兴的表情,心下不满,之前过来也没个笑模样,今日怎么还这样? 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打算一会敲打敲打,倒是乔桂兰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嘴:“林嫂子别见怪,你说这孩子这是高兴不过来,懵住了。” 林月香也顾不上这些,之前两家都说好了,不能在此时下面子,也笑呵呵地。 季家这次下聘,除了提了一只肥实的大雁,礼金给了六两以外,又拎了两吊猪肉,两罐清酒,两匹棉布,两斤新米。 在乡下,这些聘礼算是极好的了,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咂舌,羡慕沈家得的聘礼多,也不乏有眼红的,酸得很。 林月香将人迎进去后,先是和乔桂兰说笑了几句,然后才看向季淮,敲打着说:“季家小子,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对我们清哥,我和他爹从小就疼他,你万不能让他受委屈。” 林月香还没等他点头,就被一旁的乔桂兰拉了过去。 “这是肯定的,若是让清哥儿受了委屈,我都饶不了他。”乔桂兰面上如常,实际上心里吓得乱跳,生怕露馅。 因着林月香被拉走,没看见季淮脸上的疑惑。 为什么要他对她家孩子好,他平时与季家所有人关系就不怎么好,更别说要对季瑞未来的夫郎有多好了,只要对方不招惹他,他自然也不会做些什么。 今日过来,也只是拿钱办事罢了。 这次被打断,林月香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和季淮说上话,身边一直跟着乔桂兰。 林月香心中奇怪,怎么搞得要成婚的人是她似的。 既然都下了聘礼,就不必那么避嫌了,中间沈云清与他未开的相公的交流也只是递了杯水。 他将杯子递过去时,季淮还有些微微诧异,不过还是伸手接过,还不小心碰到了沈云清的指尖,温温软软的。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哥儿的手,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哥儿,即便他没什么眼光,也觉得是好看的。 碰到时,那哥儿还微微红了脸,搞得季淮更是奇怪,甚至看见那哥儿看到他的手指时还愣了一下。 季淮也低头看了一眼手指,他的手指尖有些微微开裂,因为洗不干净那些裂口,看着有些脏。 有什么可看的,做惯了活的汉子的手不都这样么,他想。 他坐在那里,感觉无聊地很,看着那哥儿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禁又想起了刚刚触碰到的指尖,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季淮制止住了自己。 那是他那个让人讨厌的弟弟的夫郎,跟他没什么关系,于是将目光转向了地面。 身上的目光突然消失了,沈云清微微一怔,他偏头看了一眼季淮,见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也不怎么搭理人,只由得乔桂兰不停地言语。 沈云清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么觉得季瑞好像不太喜欢他呢? 第4章 成亲 下聘礼时来得人多,哥哥嫂嫂和几位伯父伯娘也都过来了,沈云清也没空想太多,跟着忙里忙外,他在厨房里跟着嫂嫂们做饭要款待今日过来的人。 菜早就处理好了,只待下锅了,今日要款待季家,菜格外的丰盛,足有有四碗肉菜和四碗素菜。 一共摆了两桌,女人哥儿和孩子一桌,汉子们要喝酒,他们独一桌,沈云清和两个嫂嫂没去吃,林月香也得忙着招呼客人,等人走了她们才会单独吃。 吃饭的时候,沈云清偷偷看了几眼季瑞,发现他还是那副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怎么说话,叫他喝酒他就喝酒,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沈云清的大哥沈云朗和二哥沈云明吆喝着,明摆着在灌酒,一直喊着“季家小弟再来一杯。” 季淮酒量不错,平时也没什么喝酒的机会,酒在他这也算个金贵玩意,只有在军营那几年能喝到点酒,所以有些馋酒,人家让喝他就喝,感觉差不多了才开始拒绝。 沈家两兄弟看人也喝了不少,就没再继续劝。 回去的时候,季淮还是清醒的,他步子迈的大,走得快,没有故意停下等别人,也不需要等,不一会儿就跟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倒是乔桂兰暗自松了一口气,今天终于应付过去了,就差那么一点就露馅了。 下聘这一关都过去了,只剩下迎亲了,乔桂兰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等到时成了亲,就算沈云清不愿意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晾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 等送走了季家人,沈云清跟着嫂嫂先给他两个哥哥和父亲煮了醒酒汤,之后才又重新热过了饭,填饱自己的肚子。 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沈云清早觉得累的不行,但并不怎么觉得饿,随便吃了两口,等着大家都吃完了才跟着林月香和嫂嫂洗刷碗筷,又把屋子里打扫了一下。 直到傍晚才得了空闲下来。 林月香早就看出沈云清自从季家人来过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不过一直忙着也没有闲工夫问,现下终于能问出口了:“宝儿,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沈云清有些恹恹的,精神头不太好,他摇了摇头,本来是不想与他娘讲的,但是又不知道与谁说,最终还是开了口。 “娘……我觉得季瑞好像不太喜欢我。” 沈云清心中忐忑极了,季瑞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人也冷冰冰的,甚至沈云清觉得他有点凶,对着门亲事像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林月香听了心中也有些不好受,今日季家那小子过来也没什么好脸色,话也不说几句,倒是他娘一直上赶着解释。 当初没定下来的时候,乔桂兰总是对着林月香说季瑞很满意沈云清,还有等沈云清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委屈云云。 媒婆也时常给季瑞讲好话,说他是个有能力的,可这见了几次面,林月香对季瑞的表现已经很不满意了。 但是这婚事都订了下来,都过了聘礼,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提出退婚。 她伸手摸了摸沈云清的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宝儿啊,别太把这件事放心上,能娶到我儿这样的夫郎是他的福气,兴许等嫁过去慢慢相熟了就好了,”她又拍了拍沈云清的手:“夫妻都是这样过来的,爹娘也是,他是个有能力的,以后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只要把日子过好,就比什么都强。” 沈云清点了点头,看着林月香红了眼睛:“娘,我舍不得你们。”他不能说出不想嫁人这种话,爹娘不能养他一辈子,但是他真的舍不得爹娘和弟弟。 林月香轻轻笑了一下:“你这傻孩子,爹娘也都舍不得你,可你总要有自己的家,”说着她低头轻轻擦拭了下眼角,站起身来忙往外走,“行了,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日子还早着呢,又不是明天就要嫁出去了。” 沈云清看着她娘故作自然的姿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引得林月香一阵笑骂。 日子还是照常过,除了忙着要绣各种东西,沈云清的日子也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倒是溪哥儿,过来得勤了,毕竟等沈云清嫁走了,两人见面就不那么容易了。 只是每每溪哥儿都会把沈云清逗得脸色通红才走。 林月香也带着沈云清去了两回镇上,给沈云清置办些嫁妆。 第5章 林月香去年就给沈云清打好了一只崭新的实木箱子,用来装嫁妆,上面还绘着彩绘,很是漂亮。 嫁妆有一床大红喜被、两只鸳鸯枕、一支银簪、一面新铜镜、一只新脸盆、两对新碗、棉布麻布各二匹并两只实木椅子,这些是大头,还有其他杂碎的东西。 少有人家给孩子拿这么多嫁妆,让不少人觉得眼红,但林月香不管,她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哥儿,当然得风风光光嫁出去,也省得让别人觉着是他们家上赶着季家。 给这么多,林月香也不担心儿媳妇会不满意。 她平时对儿媳妇也不苛待,未分家时,家里不缺银钱,两个儿子赚得钱只收一半在公中,分了家也不管儿子家里的事,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拿去给两个儿媳妇分一分。 因此沈云清的两个嫂嫂不但没有不愿意,甚至还各自给沈云清送了东西做添妆。 大嫂吴锦给沈云清做了双棉布鞋,二嫂孙小晴给绣了两块帕子,用的都是好料子。 她们两个拎得清,现在清哥儿嫁出去给得虽多,但以后剩下的全是三兄弟的了,也少不了什么,要是计较这些,惹得婆母不开心她们也没什么好处。 况且清哥儿性子温和,人也勤快,两个嫂嫂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 日子悄悄地过去了,六月初二,沈云清出嫁的前一天。 林月香一大清早悄悄地进了沈云清的屋子。 沈云清刚刚起来不久,眼睛还没大睁开。 他迷迷糊糊地看见他娘进来了,哑着嗓子问:“娘,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么?” 林月香坐到沈云清的身边,拉过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塞进了沈云清的手里。 沈云清一下子精神了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要!”林月香给他的是银子。 林月香伸手轻轻打了一下沈云清:“你小点声,给你你就收着。” 沈云清摇了摇头,硬是不要。 “你这孩子,这是给你留着傍身的钱,自己手里有钱腰杆也硬。”林月香道,季家给了六两礼金,她拿出了一半给沈云清。 沈云清还是推据:“娘给我那么多嫁妆,我怎么还能要娘的钱。”那些嫁妆就值不少钱,再拿三两,除了季家给的钱,他爹娘又得贴补了不少。 母子二人拉扯了好一会儿,林月香最后只能软硬兼施:“你拿着钱,娘也安心,要不你不在身边娘担心的很,”她顿了一下,又说:“要是你不收,娘总能找到机会放到你嫁妆里去,这不是明面上的东西,要是不小心丢了怎么办?你心不心疼。” 最后沈云清无奈只能收下了,林月香满意地笑了。 其实她只是吓唬沈云清,成婚时人多眼杂的,三两银可不算少,一不小心丢了可就完了。 给沈云清是为了让他带着藏起来。 六月初三,一大早沈云清就被叫了起来。 昨天她娘给他找了两个成婚的夫郎给他好好用香珠子洗了一遍澡,今日起来就把嫁衣穿上了。 给他梳头的是村中儿孙多,家里和睦的全福婆子,两个嫂子帮忙给他上妆,哥儿成婚时妆面不会像姑娘那样艳丽,多是淡妆,沈云清样貌好,只搽了一点粉,涂了一层淡淡的口脂,显得容貌更加昳丽。 成婚礼在下午举行,在季家人马上就要过来迎亲时,林月香拉着沈云清的手不停嘱咐他一些话,平时也没这么多话要说,今日就好像讲不完了一样。 沈云清眼眶都红了,当着他娘的面忍着没有哭,当盖头落下来时,不由自主的就落下了一滴泪。 沈家的汉子们都在外面迎客,不大一会儿,院子里就闹了起来,季家的人来了。 新郎穿着喜服,带着人进来了。 直到被人背起来时,沈云清还觉得没有什么真实感,他这就要嫁人了。 背他的人很高,沈云清不敢把身体全部贴着他的后背,只虚虚环住了他的脖子。 因着季家在邻村,虽然不算太远,但也不能一直背着沈云清过去。 不大一会儿,沈云清就被放进一顶小小的轿子中,一路吹吹打打,晃晃悠悠地被抬去了南山村。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下了,有人把他带了出去,跨了火盆拜了堂,然后被送进了屋子里。 来送亲的是沈云澄和沈云明,他们要在这儿吃过饭才能回去,来时林月香嘱咐过,不能待太久,少吃喝一点就要回去。 喝了两杯酒,两兄弟刚要走,新房那边却传出了一声叫喊,是沈云清的声音。 “啊!” 第5章 所有人都向新房望去,没想到沈云清从里面跑了出来,身后还追着一个人。 沈家两兄弟立马站了起来,沈云清好像被吓到了。 沈云清刚刚跑出来,眼前都是不认识的人的脸,他心中有些绝望,没想到一转眼发现哥哥弟弟还在。 “二哥,幺儿!”他声音很是颤抖,连手都是抖的。 沈云明看着弟弟的样子,不由得跟着着急:“发生什么了,跟二哥说。” “季家骗我们!”他惊惧未平,伸手指向跟在身后出来的人,“他说他是季瑞。” 接着把手指向季淮,颤声问道:“那他又是谁?!” 季德才和乔桂兰看见这一幕,心中咯噔一下,露馅了。 明明叮嘱过季瑞不要进去,等人都散了再进去,这下好了,全完了。 沈云明和沈云澄看向沈云清身后那个人,拿着拐杖,刚才跑出来时也可以看出腿脚并不好,分明是个瘸子! 而那边,身着喜服的那个人也皱了皱眉头,声音很是平淡:“我是季淮。” 沈家两兄弟惊怒,沈云明看向院中季家的人:“好啊你们,竟敢骗婚!”他偏头看向沈云澄:“幺儿,去把爹娘叫过来,快!” 沈云澄听了,立马就往外跑,都没有人来得及拦。 沈云清站在那里,眼泪落了满脸。 乔桂兰连忙站了出来:“哎呀,沈家二小子,都是误会。” 眼看事情已经露馅了,她也不瞒了:“当初说好的就是我家瑞儿,怎么能算我们骗婚呢。” 季瑞也跟着附和:“对啊。” 还没等沈云明开口,沈云清先喊道:“可是当初跟我相看的人是他,”沈云清指着季淮,“提亲下聘也是他去的,根本没提季瑞是个瘸子。” 一边吃饭的客人也惊疑了起来,这季瑞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瘸子? 之前他因为念书总是在镇上待着,村中人很少见到他,没想到几个月没见,怎么就残了。 之前乔桂兰分明跟他们说,季瑞生了点小病,不能见风,又不能耽误婚期,于是让他哥哥帮忙迎亲,没想到居然打了个这么注意。 “那我们又没说他不是,况且我儿子日后万一还会好呢,什么叫瘸子!”乔桂兰辩道。 沈云明听着怒从心起,骂道:“你们季家的人都是黑心肝的玩意,你敢骗我们家,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乔桂兰一听,也叫嚷开了:“你骂谁呢,你个兔崽子,沈家就是这么教你的,没有教养的东西!” “对着人有教养,对着畜生要什么教养。”沈云清也跟着骂。 乔桂兰直接闹了起来,伸着手就要去打沈云清:“好你个小泼皮,没教养的东西,我今日就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 沈云明惊怒:“你敢碰我弟一下试试!”说着拿起墙角的棍子就要上前去打,可惜离得远,根本来不及。 在乔桂兰要扑上去的时候,季淮挡在了沈云清的前面,将乔桂兰推开了。 乔桂兰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在地上,破口大骂:“好你个小畜生,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帮着外人打我,你个白眼狼!” 季瑞看见他娘被打了,脑子一抽也拿着拐要打季淮,没想到连边都没沾到,季淮长腿一伸就将他踹到在地。 那边沈云明也到了跟前,将沈云清护在身后,给了上前来的季德才一棍子。 乔桂兰坐在地上哭闹:“哎呦不得了,打人了,大伙都看见了,欺负人啦!” 在座的多是南山村的人,也没想到竟然闹成这样,有人偷偷摸摸去找里正,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去帮忙,毕竟季家本来就不占理。 就在两方不断拉扯的的时候,季家门口过来了两三辆驴车,是沈家的人来了。 两村相邻,离得不远,回去叫爹娘,沈云澄拼命地往回跑。 到家时,正好顾家的近亲还都没走,一听到季家骗了婚,沈家也乱做一团,林月香和沈大河急得不行,差点直接就要往这边跑。 但人哪有牲口快,沈宽河拦住了大哥,叫沈云平几个各自回家套驴车,一群人坐着驴车就过来了。 呼呼啦啦来了十多个人。 林月香和沈大河刚到,就看见沈云明拿着棍子将沈云清护在身后,乔桂兰坐在地上撒泼。 第6章 林月香怒从心起,大骂道:“你个黑心肝的老货,竟敢欺负我家清哥儿,看我不撕烂了你。” 说着,就撸着袖子脱下脚上的布鞋,拿着鞋底子带着一群妯娌媳妇儿冲了上去。 乔桂兰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也忘记叫骂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围了过来。 林月香一鞋底子就打在了她脸上,疼的她惨叫一声,接着大家都伸手把她噼里啪啦一顿打,声音好生响亮。 边打林月香边骂,气得眼睛都红了。 沈大河看见自己媳妇上去了,将眼睛盯向季德才。 季德才被盯的发毛,转身就跑,可这院子里全是人,门口又被堵了,也没地方跑,两步就被沈大河按住了。 沈家兄弟几个长的都壮实,打一下可都不是闹着玩的。 见两个老的都被解决了,沈家小辈沈云朗兄弟几个和堂兄弟便将目光转向了季淮和季瑞。 季淮虽然能打,可那么多人还都是身强体壮的,他多少都吃亏,而且这件事他本就是被连累的,这个亏他不吃。 他冷着脸,看向沈家兄弟几个,解释:“乔桂兰骗我说你们家同意和季瑞结亲,他腿脚不好让我帮着迎亲,给了钱的,跟我没关系。” 沈家兄弟几个狐疑地看着他,明显是不太相信他的说词。 本来想宁可错打一个也不放过季家人,但是沈云明开口帮了季淮一下:“他刚才也帮忙了,先放过他。”反正这么多人都在,他也跑不了,一会儿要是发现他也参与了,只会打得更狠。 至于季瑞,吓得拐杖都扔了,瘸着腿想往屋里跑。 沈云郎上前揪住他的脖领子给他扔到地上,一群人围上去你一拳我一脚的,一时间院子里都是季家人的惨叫声。 没过多久,有人喊着“里正来了”,有人过来拉开了沈家的人,他们也借这这个台阶没继续打,毕竟不能真的打死人。 周文耀刚到季家就看见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围着看热闹,院子里全是叫喊声和叫骂声。 有人看见他过来,自动给他让了条道过去,院子里狼藉一片,季家三人都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还昏了两个,只有乔桂兰还在地上咿咿呀呀。 只剩下一个季淮好好地站在那。 那三人估计牙都掉了不少,说话也漏风,况且还不一定有那个力气。 于是他看向季淮问:“怎么回事?” 季淮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乔桂兰要和沈家结亲,没说季瑞瘸了腿,迎亲下聘的时候她给我钱说季瑞腿脚不方便让我去,估计沈家是以为我是季瑞。” “可乔桂兰跟我们大伙说季瑞生病见不得风,不能耽误婚期才让淮小子去的。”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女人,她素来眼红乔桂兰家日子过得好,此时赶紧落井下石。 周文耀又问了其他村人和沈家了解情况,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季瑞不知为何摔断了腿,乔桂兰之前相中的镇上的人家就不干了。 平日里大家也少见到季瑞,自从断了腿后,乔桂兰就没让他出过门,谋划着在村里给他说个好人家。 听说沈家的哥儿样貌好,聪明勤快而且家里条件不错,乔桂兰就动了心思。 一开始相看时,想让季瑞装一装没毛病的样子,但是迟早得露馅,她就将注意打到了季淮的身上。 光是这次婚事找季淮替代就花了不少钱,但为了儿子她也狠下心给了。 后来定做婚服时,本来没想要好料子给季淮穿,但一想季淮是替季瑞成亲,丢的是季瑞的人,实在不行以后要回来典当了也好。 还与季淮说了以后要把衣服要回来,季淮也点了头。 给沈家聘礼多是为了以后生米煮成熟饭后能少生几分气,他家的气焰也会足一些。 本来事情就要大功告成了,却没想到他亲儿子坏了事。 季瑞平时读书时就不用功,整日拿着钱在镇上游手好闲,听说他娘给他娶了个漂亮夫郎,根本没听他娘的嘱咐,趁着没人看见进了房。 想着夫郎迟早是他的,掀开盖头就要往人身上扑。 沈云清看见个陌生的汉子要往他身上扑,当即就躲开了。 季瑞有些生气,说沈云清是他娘给他娶的夫郎,外面那个不是季瑞,他才是,说着就又要往沈云清身上扑。 沈云清吓得尖叫了一声,一脚踹在了他那条好腿上,将他踢翻在地就往外跑。 等他爬起来时,沈云清早就跑出去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番局面。 周文耀听了也有些头疼,乔桂兰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大梁有律法身有残疾者不得入朝为官也不能参加科举,以后季瑞走不了读书这条路。又瘸了腿,干不了重活,谁嫁给他就是往火坑里跳。 沈家人把她打成这样也不冤。 “清哥儿家里想怎么解决?”周文耀看向沈大河林月香夫妻。 “我们要把清哥儿领回去。”林月香刚刚喘过气,眼睛还红着。 第6章 沈家夫妇的要求是理所应当的,周文耀点了点头。 不过,乔桂兰却腾一下地坐了起来,立马开口喊道:“领回去?哪有哪么好的事?你们沈家拿了那么多礼金,还想把人领走?做什么春秋大梦!”她恶狠狠地瞪了林月香一眼。 林月香听了更是生气,简直想上去撕烂她那张嘴,反驳道:“是你们一家黑心肝骗婚在先,没叫你们赔钱就不错了!”她又啐了一口乔桂兰,“我们家大度,也不要你们赔钱,但我们清哥儿我必须领回去!” 乔桂兰坐在地上,鼻青脸肿,头发乱糟糟的挂满了污秽物,也没有影响她撒泼:“嫁都嫁过来了,凭什么给你带走,别想这好事了!” 乔桂兰是打定主意要留下沈云清,今日要把人放走,她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季瑞的腿已经暴露了,以后难找好人家愿意嫁过来,况且只要留下沈云清,沈家不可能看着他不管,以后还不是得帮衬着。 林月香一下子阴了脸,怒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我家清哥儿跟你家那个瘸子连堂都没拜,怎么就算嫁过来了?你个没脸没皮的老货。” “哼,那个白眼狼替我儿和他拜了堂,婚书上写的是我儿的名字,就该给我儿当夫郎!”乔桂兰嚷嚷个不停。 沈家人一天这人这么不要脸,登时就要扑过去打。 但是被周文耀带来的人制止了。 周文耀摸着胡子,沉思了片刻,跟乔桂兰说:“季家的,此事是你家有错在先,让沈家把人领回去,礼金就当你赔人家的吧。” 儿夫郎没了,钱也丢了,什么好事都让沈家占了,乔桂兰哪里依,张口骂到:“哼,就算领回去又如何,都跟人拜过堂了,以后也是个没人要的小烂货!”既然沈家不给人,那她就打定主意要和沈家闹个两败俱伤,谁都别想好过。 周文耀皱了眉头,没想到这个季家的如此不知好歹。 林月香早就忍不下去了,趁着人没注意,一下子就冲了过去,拿着鞋底子又扇了乔桂兰两巴掌。 “你个没脸没皮臭泼妇,我今天打烂你这喷粪的嘴!”她骂到。 刚打了两下,就又被人拉走了。 沈家其他人的心也都沉了下来,简直想打死季家的人。 乔桂兰说的话直捅心窝子,就算今日把沈云清带回去,以后也不好找清白的好人家了,就算林月香与沈大河能养他,可若是他俩没了,总不能让哥哥养着,到时沈云清该如何自处? 这事确实难办,却不好这么一直闹下去,这时天都擦黑了,围在季家的人只多不少,还都在看热闹。 “既然季淮和人拜了堂,我看不如就把这沈家哥儿嫁给季淮算了!”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声,也有人跟着附和。 这倒算是个办法,周文耀将目光看向季淮和沈家那边。 沈家的脸色也很难看,这看起来是个解决办法,那清哥儿还不是要给季家,也不知道那季淮是不是个好东西,万一跟季家一路货色也完了。 再说同样留在季家,万一乔桂兰磋磨清哥儿怎么办。 季淮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要跟谁成亲,他自己都难活,更何况娶了别人。 他只是挣了点乔桂兰的钱,没想到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除了不情愿在,他心中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这种汉子,根本配不上沈家精心养出来的那个哥儿。 但虽说乔桂兰骗他在先,造成这种局面也有他的责任。 他寻思片刻,最后勉强点了头:“若是沈家同意,我可以娶。” 说着他看向了沈云清,那个哥儿脸上全是泪痕,眼睛都哭肿了,脸色煞白,正被两个嫂嫂扶着。 看到这一幕,他心里竟然不知为何有些略微的难受,但他没有多想,认为这是正常人都该于心不忍的。 乔桂兰坐在地上,心里冷笑一声,反正自己儿子娶不到,就让沈云清嫁给那个晦气的玩意算了,以后在季家他别想好过。 第7章 周文耀听了松了一口气,看向沈大河和林月香:“清哥儿爹娘是什么意思?” 林月香和沈大河不由得犹豫起来,嫁给季淮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他俩一时没说话,出乎所有人意料,沈云清竟然开了口:“爹娘,就这样吧。”他的嗓子干哑,声音涩涩。 他为人子,绝不能连累爹娘,日后不管什么样,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只能期望季淮是个好的了。 不过他看那个男人沉默寡言,看起来虽不喜欢他,但应该不至于欺负他。 “清哥儿……”林月香望向儿子,没想到一心为他挑选的好人家竟然让他受了这种天大的委屈,是她对不住儿子。 沈大河低着头,心中也难受极了,沈云澄眼泪都掉了出来。 看人都同意了,周文耀点了点头:“那今日之事就这样。” 他刚要走,却有两道声音叫住了他:“等等。” 分别是乔桂兰和季淮。 季淮将目光看向乔桂兰,示意她先说。 季淮本就是三白眼,被季淮恶狠狠地一盯,吓得乔桂兰一哆嗦,但她还是开口了:“既然便宜给了季淮,沈家合该把六两礼金拿出来。” 见她还要闹,周文耀先冷了脸:“无论是季淮还是季瑞,都是季家的孩子,礼金你不应该拿么?” 沈家也没想到乔桂兰竟能如此不要脸,但钱在他家手里,绝不能给这个泼妇,于是没开口,打算看看乔桂兰还能喷出什么粪来。 乔桂兰冷笑一声道:“季淮那白眼狼又不是我亲生儿子,凭什么叫我拿钱给他娶亲。” 这下所有人可算开了眼了,南山村的人也没想到乔桂兰这个后娘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话说的正合了季淮的心思,他开口:“既然这样,正好把家分了吧。” 一句话惊了所有人,没想到季淮在季家忍了这么多年,今日竟要分家。 “大家也都瞧见了我这后娘什么样,幼时自从她嫁过来就没让我吃饱饭过,冬日给我穿的棉衣里面也塞的都是芦花或乱麻,有钱不肯为我交钱,看着我被征走,巴不得叫我别活着回来,”他又冷哼了一声:“至于我那个爹,活着跟死了一样,还有季瑞素日也不干活,家中活一应我干。”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还是头一次当大家的面说这么多话,却令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想到乔桂兰竟苛待继子至此。 季淮说着看向周文耀,朗声道:“今日就请里正为我做主,与这烂心烂肺的一家人分家,以后再不往来。” 沈云清答应嫁给他后,他就打算着与季家分家了,要不然嫁给他也会被乔桂兰欺负。 长大后季家没人敢动他,他倒是可以忍下去,可不能看着沈云清受罪。 “好你个没心肝的狗崽子,竟敢给我泼脏水!满嘴胡话,我在季家尽心尽力养你这么多年,你竟敢如此败坏我的名声,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但没人听她的疯话,周文耀想都没想就点了头:“既如此,那就分吧。” 乔桂兰和季德才如此行事,以后别人也不会拿孝道压他。 于是季德才就被人泼醒了,他刚醒,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大儿子要分家,当即就说“不行”。 但季淮走上前来,直接狠踹了他一脚。 儿子打亲爹怎么都于理不合,但这时也没人敢张口说话。 季德才刚被打完不久,又被踹了一脚,早就怕了,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当时就妥协了:“分分分,我分还不行么,哎呦。”他牙齿掉了两颗,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 最后,无论乔桂兰怎么闹,这个家都强硬地分掉了。 季家五亩水田、七亩旱田,只分了季淮一亩水田和两亩旱田,田里的产物也归季淮。 分了田就该分银,但乔桂兰死活不说有多少钱,季家日子不差,周文耀做主直接分季淮五两银子。 但乔桂兰说什么都不拿,沈家看这做派,说要拿她院里值钱的东西抵,但被季淮叫住了。 他回屋子里打包好自己的行李,从一个破旧的钱袋子里拿出一两银子砸在了乔桂兰身上说:“算上那五两就是六两,娶亲的六两银子就算我出的,以后不许再找沈家。” 他说完还不放心,到季瑞屋子里拿出了纸笔和印泥,他不识字,请周文耀写了断亲书和契约,按了自己的手印后,又提起季德才的手上按了下去。 至于田契,现下天黑,等过些日子再来找季德才到镇上把田地过到他的名下。 如此,分家就算完事了。 季淮行李没多少,一个铺盖卷全包里了。 他准备带着沈家人去祖宅,在乔桂兰未嫁过来之前,因他没了娘,季淮他阿爷就给他留了房子,都过了明路,如今钥匙就在他手里。 要不然,他也没底气说分家就分家。 与沈家说好,他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在前面,沈云清被扶着做上了驴车,嫁妆也搬了上去,一群人点着火把浩浩荡荡地跟着季淮就走了,把乔桂兰的哭嚎声抛在脑后。 第7章 季淮把铺盖卷放在了地上,从怀中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打开,足以看出这个院子很大,但终究是老房子,有些略显破败。 但该有的都有,堂屋、左右厢房以及柴房等一应俱全。 因为人多,大家都等在外面,只林月香跟着沈云清和季淮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林月香又开始心疼沈云清起来,这屋子里什么也没有,炕上光秃秃的,但幸好炕席还在。 季淮将自己本就不干净的铺盖卷放在炕上,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夫郎和岳母,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到底还是沈云清先开了口:“娘,让季淮找个房间把嫁妆放进去吧。” 林月香苦着脸,拉住沈云清的胳膊说:“这……要不你俩跟娘回家去住一宿吧。” 沈云清拍了拍林月香的手,摇了摇说:“没事娘,这时节不冷,一会儿稍稍收拾一下先对付睡一夜。”还没到回门的时候,现在回去会遭人说的。 林月香犹犹豫豫的,沈云清示意季淮去找房间,他带着林月香出去又跟外面的人说了一声。 等季淮找好了房间,沈云清让自己哥弟将自己的嫁妆搬了进去。 “娘,天都黑了,你跟爹带着大家伙回去吧。” 等人都上了车,驴车滴滴答答走远了,沈云清才松了一口气。 季淮站在他身后,高高大大的一个大黑影,沈云清转身看见时下了一跳。 季淮不怎么说话,沈云清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只能道:“回屋去收拾收拾,对付一夜。” 炕席是竹编的,沈云清找了一块破布将炕席细细擦了一遍,但是没有水肯定擦不干净。 外头都黑了,又不能出去打水,他转头看向季淮的铺盖卷。 褥子打了许多补丁,破破烂烂的,被子也一样。 季淮一直站在旁边,沈云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没有水擦不干净,先拿你的褥子垫一下好不好?” 季淮看向自己的破烂被,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把铺盖里面卷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自己就铺在了炕上。 铺完沈云清和季淮一同将目光放在了季淮的其他东西。 这……不出意外,都是破破烂烂的。 看来季淮原来在季家真的过得不怎么样,比沈云清想象的还要差。 季淮看见沈云清的目光,又一次沉默了,他头一次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有一股冲动想把自己那堆破烂扔出去。 看着季淮将炕铺好了,沈云清去放嫁妆的箱子里把自己带来得新褥子和新被拿了出来。 让季淮把新褥子放上去,自己将新被铺上。 又把鸳鸯枕拿了出来给了季淮一个。 季淮接过来觉得有些无措,沈云清竟舍得给他枕这样好的枕头,他的枕头早就被季瑞偷偷扔掉了,平时都是枕着衣服睡。 “好了,收拾收拾睡觉吧。”沈云清背过身子,将嫁衣脱了下来放在一块干净的布上,穿着中衣进了被窝。 “你一会儿睡觉的时候把火把熄了好不好。”沈家人走时,留了一个火把放在屋里。 没想到季淮先将火把熄了,才窸窸窣窣的开始脱衣服,因为他里面穿的中衣也破破烂烂的,不好意思给沈云清看。 把那身喜服脱了下来叠好,摸着黑放在了沈云清的嫁衣上面。 他没有选择进沈云清的被窝,反而盖了自己的破被。 沈云清有些疑惑,以为他是嫌弃他,犹豫了下没敢问,倒是季淮自己先解释了出来:“我身上脏,别弄脏了被。” 沈云清跟他不熟,现下不敢与他多说话,就没多说。 沈云清折腾了一天,早就困了,眼睛还有些肿痛,也没影响,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倒是平时沾被就睡的季淮,枕着柔软的枕头,身边多睡了一个人,在黑夜中睁着黑亮的眼睛,久久难眠。 第8章 等沈云清醒时,身边已经没人了,被子被叠好放在了炕脚。 他起身拿过昨天拿出来的衣服穿上,听见外面有些响动,走出去看了看。 原来是季淮在砍柴,柴刀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有些吃力,他只抬头看了一眼沈云清,就又低下了头干活。 半晌,他才想起来要说些什么,又抬头看向沈云清说:“我拿了你带的盆,洗把脸吧。” 沈云清看向水缸,里面已经刷好放满了水,木盆中也装了水,不知季淮是什么起来的。 他点了点头,去洗了把脸,但没有脸巾只能等自然风干。 昨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下已经饿的不行,他忙去箱子里找出他带来的喜糕准备和季淮吃。 他走过去把喜糕递给季淮,“先吃点东西。” 季淮愣了一下,他手上有点脏,没有立刻接过来。 沈云清看了他一眼,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没多想,直接往他嘴边递。 季淮犹豫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咬了一口,香香甜甜的很好吃。 直到干燥的嘴唇碰到了沈云清的手指尖,他才把手缩了回来。 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很是不好意思,但是明显一块喜糕季淮并不能吃饱。 他忍着羞耻,又递了一块上去,季淮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就咬了上去。 一连吃了几块,季淮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垫一口就好,一会儿去镇上买点东西回来。” 沈云清收回手,点了点头,“好,”他停顿了一下,才试探地问季淮:“你手中还有银子么?我有一些。” 季淮点了点头,抬起眼眸看向沈云清,“有,”想了想还是跟沈云清承诺说:“你的银子留着,现在虽然没有特别多银子,但我会想办法去赚。” 季淮这一刻的眼神很真诚,他在很认真的跟沈云清承诺,他会赚钱给沈云清过上好日子。 沈云清微微一怔,心头泛起涟漪,应道:“好。” 听到沈云清应了一声,季淮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闪了一下,摸了摸鼻尖,“我把这些弄完就去。” 沈云清弯了弯嘴唇,冲着季淮笑了笑,“那我进去打扫。” 他的眼神亮亮的,微弯的桃花眼中好似有夜间闪烁的星辰。 季淮望过去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心中微动,又突然有些难过。 沈云清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样貌又好,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嫁给他这样家庭不睦,什么都没有的人。 遇见沈云清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亲,但是阴差阳错之下,他娶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人。 但他现在心中所想,沈云清一直都不会知道。 沈云清吃了个半饱就要开始收拾屋子,这些屋子许久没有住人,无论哪里全都是灰。 甚至连一块抹布都没有,沈云清只能狠心从自己的嫁妆里撕了一块麻布。 撕完看着这些布料,他昨日看季淮没几身好衣裳,只有一件没有布丁的棉布衣服,是去自己家时总穿的那一套,像是新做的。 剩下的除了喜服,没有一件好的。 他打算给季淮用棉布做一身衣服,再做一身中衣。 农家人必不可免要干活,还得做两身麻衣,鞋子也要做两双换着穿。 家里没有针线,他告诉季淮出门买些针线回来,季淮没有过问,答应了背着背篓就出去了。 他要早些出门,先去季家把季德才领去镇上过田,他知道季家人无理取闹的本事,顺手拿了跟棍子去。 沈云清留在家里先把炕席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才放上炕褥。 洗锅没有炊帚,只能一点点把灰擦掉,再用干净的布反复擦干净。 索性屋内墙角处还有把破扫帚,他屋里屋外反复扫了两遍,又去把柴房收拾了一下。 等他抬起头时,已经接近正午了,天气本就热,他干完这些已是满头大汗。 他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拿着新碗舀了勺水喝。 早上没吃多少东西,他肚子也开始饿了起来。 他倒了点水,洗了洗手,又吃了几块米糕。 屋里屋外能干的活已经全干了,他坐在屋里歇息,等着季淮回来。 直到未时,门口才出现了季淮的身影。 沈云清听见动静连忙出去接,“累了吧,快歇歇喝口水。” 季淮出了一身汗,看见他着急忙慌地出来,微微弯了一下嘴角,不太明显,沈云清没看出来。 看季淮放下背篓,接过他刚刚舀的水喝了,沈云清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擦汗,才去看背篓里装了什么。 “你吃饭了么?”他问季淮。 季淮摇了摇头,如今家中什么都要花钱,他没舍得花钱买吃的,早就饿的不行。 沈云清一听,脸上一惊,“我去给你拿吃的垫一垫,东西都买回来了,马上就做饭。” 他急急忙忙跑进屋中把喜糕拿了出来,递到季淮手上。 季淮没有马上拿起来吃,先问沈云清:“你吃过了么?” 看沈云清点了头,才拿起喜糕吃了起来。 沈云清看季淮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粮油盐什么的都买了,甚至还有一块肉,还有些野菜。 野菜都是山里有的,并不贵。 “你想吃点什么?”他问季淮。 季淮轻轻晃了晃头,“都好。” 沈云清看他没什么意见,就自己想着做。 看他进了灶房,季淮只歇息了一会儿也跟着进去。 沈云清疑惑地看向季淮,“怎么了?” “我帮你烧火。”木头上有刺,他担心扎到沈云清,哥儿的手细嫩,不像他的手粗糙,况且沈云清也累了大半天了,不能让他一个人干活。 沈云清不知道他的心思,要不肯定会笑他,都是农家人,他在家里也是做惯了的,哪里就这样娇贵。 就这样,沈云清做饭,他烧火。 最后沈云清蒸了一锅饭,炒了个野菜炒肉。 沈云清洗了碗筷,放上堂屋的旧桌子上,季淮把沈云清陪嫁来的椅子搬了出来,放了进来。 第8章 俩人挨着坐吃饭,沈云清炒的菜很香,米饭也香香软软。 季淮吃得很香,他很少吃到这么好吃的饭,在季家时,家里的活都是他和季德才干,也是干得最多吃得最少的那一个。 甚至吃饭时乔桂兰不让他上桌吃,他一直都在自己房里单吃,一个个糙面馒头,一小碗菜,一点油水都没有。 饿的不行时,只能去地窖里偷个头小的土豆吃。 “好吃么?”沈云清胃口小,刚才还吃了点东西,现在吃了一小碗米饭就饱了,看季淮吃得香,不禁问问。 哥儿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季淮嘴里嚼着香甜的米饭,眼眶微微发红,他回答时声音有些哑,“好吃。” 从今往后,他也有自己的家了,再也不用过那种日子了,累了渴了也会有人过问。 沈云清微微弯动嘴角,他很高兴自己做的饭季淮喜欢吃。 他也没有走,就一直坐在这里等着季淮吃完,默默地陪着他。 季淮足足吃了三碗米饭,菜也已经吃光了,可见他这一天真的饿坏了。 看见季淮吃完了,沈云清起身收拾碗筷,没想到季淮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坐着吧,就这几个碗,我两趟就弄好了。”沈云清道。 “我帮你,少跑一趟。”季淮手里拿着装饭的大碗,剩下的都被沈云清拿起来了。 沈云清见说不动季淮,就往灶房去了。 趁着沈云清进去,季淮顺手拿过抹布将桌子擦了一遍才进去。 锅里还有些温水,沈云清直接用来洗碗,季淮将手中的大碗放了进去。 自己默默地打水点火,烧晚上洗涮的热水。 沈云清见状,心里偷偷开心,他没嫁错人,村中少有汉子会进灶房做事,可季淮并没有在意这些,还会帮他一起。 等季淮烧好水,沈云清刚刚好干完手中的活。 他不知道两人该怎么洗,若是要和季淮在一个屋子中洗,那未免也太让人脸热了。 好在季淮先开口解决了沈云清的窘境,“只有一个盆,你先洗,洗完了叫我,我在外面擦洗一下就好。” 沈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虽然已经成亲,但跟汉子相处起来,沈云清还是会有些害羞。 他打好了水,端进屋里,脱了衣服,拿着干净的澡巾轻轻擦洗。 外面静悄悄地,没有动静,季淮安静地在外面等着。 他害怕季淮着急,加快了速度,洗完将中衣穿上,端起盆子走了出去。 季淮就站在门口不远处,看他出来,季淮想接过他手中的盆子,沈云清没有给,自己去倒了水,又用干净的水洗了一下澡巾才把东西都给季淮。 离得近时,季淮感受到了淡淡的水汽,甚至哥儿身上好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哥儿头发还湿着,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第9章 季淮接过盆子,错开了眼睛,自己去打水。 沈云清进屋铺好了被子,看着并排放在一起的枕头,他微微有些脸热。 只有一床好被子,自然不能让季淮睡他那床破被子,今天两个人要睡一个被窝。 沈云清脸红红的,坐在炕边拿着干帕子慢慢擦头发,想找一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看向炕梢空空的,想着一会儿告诉季淮明天把木箱搬过去。 没多久,门吱呀一声,季淮进来了。 他穿着一身很多线头的中衣,头发散在背后,手里还拿着一个破旧的钱袋子。 他直直地向沈云清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钱袋子递给了他。 沈云清一愣,不明白这要干什么,抬头看向季淮,满眼疑惑。 “给你,今日买东西一共花了三两四钱,还剩下五两六钱。” 当初季淮从军中回来一共攒了二十五两,从南到北,一路上也没苛待自己,吃吃喝喝花了十两,回家后乔桂兰从他要钱,他留了个心眼,留了十两。 除开之前给乔桂兰的一两,今日花了些,还剩下这么点。 沈云清慢慢伸手接过,他没想到季淮会把钱给他管。 接着季淮又把另一只手里拿着地契递给了沈云清。 沈云清识字,发现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 他这下可真是震惊了,急急忙忙地问季淮:“你这上面怎么写的我的名字?” 当初怕季家人胡搅蛮缠,这份地契是特意去镇上弄的红契,上面写的是沈云清的名字。 面对沈云清的慌乱,季淮就显得淡定多了,“都是一样的,你保管就好。” 写都写了,又不能再改,沈云清只好拿去保管好。 等他回来放好,季淮还在炕边上坐着。 沈云清想起了要交待季淮的事:“明日咱俩把箱子搬到炕梢去,我自己搬不动。” 季淮点了点头,应道:“好。” “那好,睡觉吧。” 沈云清先进了被窝,等了好一会儿,季淮才进来。 汉子的身上有些热气,存在感也非常强,让沈云清忽略不了,他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和汉子离的这么近。 两人开始还有些距离,等了一会儿,季淮就凑了过去,沈云清的心跳了起来,对汉子的靠近有些不自在。 最后一只手搭在了沈云清的腰上,季淮将他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沈云清的身体僵硬了起来,季淮发觉到,用拇指轻轻地抚了抚他的手背以做安慰。 等了好半天,季淮都没有了后续动作,呼吸也平稳了起来,沈云清才慢慢放松了下来,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云清醒时,天已经亮了不少,这次季淮没有起那么早,还睡在他身后将他圈在怀里。 沈云清的脸红了红,他想挣开季淮坐起来,但是季淮搂的紧,他没挣动。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声音,季淮醒了半天,只是没舍得怀里的温软,所以闭眼躺着,因此声音很是透亮,“醒了?” 沈云清听着身后汉子的声音,不禁有些羞恼,“那你还不放开。” 听着哥儿状似撒娇的声音,季淮心情很好,放开了手。 沈云清坐起来穿衣服,先出去了。 季淮看人都出去了,他也穿上衣服,叠好被子跟了出去。 昨天买回来的肉和野菜都剩了一点,今天沈云清直接像昨日一样炒在一起,又和面蒸了几个糙馒头。 他和季淮现在没什么家底,不能天天吃那么好的东西,白米得留着。 吃饭时季淮提出还得去镇上一趟,要买点明日回门带到沈家的礼,顺便再买点吃的。 但家中就那么些银子,沈云清跟季淮说不要买吃的了,昨日买了米面,山里什么都有,等他回来一起去山里挖点菜就好。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季淮确实忘记了可以去山里挖菜。 “正好明日回去可以从家里要点种子,院里不能闲着。”沈云清想着院子这么大,不种点菜两人没得吃。 “我看柴房里什么工具都有,倒是不用再买了。”季淮昨日砍柴的时候就发现很多用具柴房里都有,并没有被拿走。 许是他阿爷去世时,季德才只把明面上的能用的东西拿走了,没进柴房去看。 他亲娘生他时难产去世,季德才一个大男人又要干活,没时间带他,还是季淮阿爷给他养到了三岁,直到他阿爷去世才被季德才领回去。 那时候他喝的奶水都是他阿爷拿钱买的羊奶。 吃过饭,季淮就要去镇里,要不晚些时候日头起来了,赶路会热。 但没忘了沈云清昨日晚间说的,先把箱子抬到了炕梢才走。 一共就八两六钱,沈云清给他拿了一两。 吃早食前,沈云清比了季淮的身量,等季淮走了,沈云清收拾好灶房,才进了屋子把绣线和布都拿了出来,准备给季淮做衣服。 他一个人不好上山去,要等季淮回来两人才能上山。 汉子穿的衣服没有那么多花样,比较好做,沈云清先做的中衣,等季淮回来时,沈云清已经弄好了一半。 听见动静,他把东西放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出去找季淮。 季淮提着不少东西,沈云清看了有些吃惊:“怎么买了这么多?” 季淮把东西放下,“这是应该的,不多。” 他买了两罐酒水,两斤猪肉,两只鸡并两只鸭,把背篓塞的满满当当。 “酒水花了160文,猪肉70文,鸡120文,鸭100文,一共花了450文,还剩下550文。” 他一文也没留,直接全给了沈云清。 沈云清接过钱,看了一眼日头,时间还不算晚。 “你饿不饿?”他问季淮。 季淮摇了摇头,喝了口水,早食吃的多,镇上来回才用了一个时辰多点,他还不饿。 “那你歇一会儿,一会儿咱俩上山去,屋里还有几块喜糕,怕饿先垫一垫。” 季淮放下水碗,点了点头说:“好,歇一小会儿就行。” 昨日季淮去镇上时,特意买了两个竹篮子,沈云清想采点蘑菇,正好带过去。 季淮歇的差不多了,先去把买来的鸡鸭扔进柴房里关着,剩下的东西也好生放起来。 季淮将背篓背了起来,跟着沈云清往门外走去,沈云清提着竹篮子锁门。 看沈云清手上拿着竹篮,季淮想接过,沈云清手一闪,躲了过去,他笑笑说:“这又不沉,我自己拎就好。” 沈云清将钥匙好好揣在怀里,跟着季淮一起走,这时候太阳正晒,他不乐意说话,季淮又是个闷性子,所以这一路上都只有脚步声,没有话语声。 第9章 等进了山,有了树冠的遮盖,就凉快了许多。 季淮走在沈云清前面,手里拿着树棍开路,山里什么都有,沈云清胆子没那么大,他怕蛇虫鼠蚁什么的吓到沈云清。 沈云清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看着前面汉子的背影说:“咱俩往里走走吧,外面没什么了。” 大多数人进山都赶着早上凉快的时候,他俩这个时候来,外山自然没有什么了。 平时沈云清是不敢往里多走,只不过今日跟着季淮,胆子大了些。 季淮应了一声“好”,带着沈云清慢慢往里走。 沈云清也捡了个小树枝来回扒拉,突然他眼睛一亮,叫住季淮,“这有一个草帽哎!” 草帽是一种蘑菇,形似草帽而得名,这是乡下叫的土名。 季淮回过头去看,沈云清蹲下身子,将那一枚草帽蘑小心翼翼采下来放进了竹篮中,他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一个蘑菇怎么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怎么这么高兴?”他笑着问道。 “这可是我今年采到的第一个蘑菇,当然高兴。” 两人说说笑笑往里走了一会儿,季淮突然停下,沈云清疑惑地看向他,“怎么停下了?” 季淮转过身来,让开了一点,用手中的棍子指向前方,“你看看那是什么?” 沈云清往前一看,是榛蘑,而且有一大片,“这么多!” 两人一块儿上前去采,不一会儿沈云清的竹篮就装满了大半。 沈云清看着刚刚被他不小心踩碎的蘑菇,有些心疼,“可惜了。” 季淮安慰他,“没事,一会儿说不准又遇见一大片,”他看着沈云清手里的篮子,又问:“沉不沉?” 沈云清晃了晃脑袋,又开心了起来,“才这点东西,不沉!” 季淮见他开心,微微笑了一下,想哄人开心,于是问道,“我知道哪有黑瞎子果,想不想吃?” 沈云清听见这个,咽了咽口水,有些馋了,他好久没吃到过这个东西了。 “想吃!” “那我带你去。”季淮带着沈云清去采。 靠山吃山,整个村子里都靠着这座大山过活日子,像野果子这种东西,少有没被人摘走的,小孩子又多,慢了一步就可能摘不到了。 第10章 “咱们来的这么晚,不会被人摘走了吧?”沈云清问。 “不会,”季淮回答道,“那地方很隐秘,我以前没什么吃的,嘴馋了就会去那里摘,一直没人去。” 他两岁时乔桂兰嫁到了季家,不过那时候他还小,舍不下阿爷,直到他三岁阿爷去世才被带回季家。 那时候季瑞还不到一岁,乔桂兰嫁过来不久,明面上也不敢苛待他。 可是后来季瑞渐渐长大了,又被送去读了书有了出息,乔桂兰在季家又没有公婆管束,气焰也就越发高了起来。 她开始不让季淮上桌吃饭,让他不停地干活,季德才好歹是季淮亲爹,一开始会管,可乔桂兰不听他的,只要他为季淮说话,乔桂兰便会掐着腰骂他:“他一个人吃了家里多少东西,吃了饭凭什么不让他干活?” 她指着季德才的鼻子嚷道:“我嫁给你可是头婚,还给你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瑞儿将来可是要考秀才的,你就这么偏帮那个死了娘的,你脸上过得去么你?” 后来乔桂兰的所做所为也就没人管了,她给季瑞吃零嘴,季淮只能看着,甚至季瑞会故意拿到他面前馋他。 他平日里吃的都是剩饭剩菜,根本就吃不饱,季瑞还这么馋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土豆不好时时偷,只好趁着白日上山背柴时找点吃的藏起来。 无意中发现了那丛黑瞎子果,摘回去晚上饿的不行时放嘴里吃几颗,或者馋零嘴时放嘴里一颗,那是那时他嘴里尝过的唯一的甜味,就这么挨了许多年。 不过这些没有必要说给沈云清听,都已经过去了。 那里的黑瞎子果很繁茂,一直没人摘,季淮先摘了一颗递给沈云清。 沈云清接过用袖子擦了两下,放进嘴里,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吃!又酸又甜,”他也摘了一颗,擦了擦放进季淮嘴里,“你也尝尝。” “确实不错,这时候刚刚好,不会太酸。”季淮说,他看向沈云清,“喜欢就多摘点回去吃。” 沈云清重重点了点头,“好!” 摘完果子,俩人又去采了点扫帚蘑和木耳。 弄了些马齿苋、地皮菜和婆婆丁等野菜带了回去。 由于上山晚,两人最终也没装满背篓,倒是沈云清的篮子装满了新鲜的蘑菇。 下山时,沈云清想起家里没有装水的竹筒,就跟季淮去砍了竹子。 季淮本想砍成一节一节带回去,可时候不早了,两人还没吃午食,怕沈云清饿,只能拿出绳子绑了拖回去。 季淮背着背篓,拖着竹子不好走,沈云清本想把背篓拿来自己背,季淮没让,想着里面装的都是野菜,确实没那么沉,沈云清只好做罢。 他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等着季淮,季淮见他手里还提着东西,担心他会累到,等下了山,便让他自己先走,正好早点回去生火,能早点吃上饭。 沈云清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没刻意等季淮,可也保持个不远的距离。 过了拐角就是季家,沈云清心里膈应,加快脚步好快点走过去。 可谁知,好巧不巧,乔桂兰正好推门从院里出来。 她脸上的伤还没好全,青紫青紫的,看见沈云清,眼里像着了火,她觉得都是因为沈云清,她家亏了钱,又没了干活的劳力,还把儿子的事宣扬的到处都是,让瑞儿说不到人家。 她上前拦住沈云清,“站住,”她扫了一眼沈云清,又看向他手里的篮子,夹着嗓子,“呦,你个小贱蹄子,见了婆母连这点破玩意都舍不得孝敬,你娘教没教你规矩,没教养的贱东西。” 沈云清瞪大了眼睛,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皮的人,他骂自己就算了,还刮带自己娘。 他忍着脾气,好声道:“前些日子你们已经签了断亲书,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谁知乔桂兰“切”了一声,嚷道:“那又怎么样?季淮他老爹还活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以后他还得养他老爹呢,你说不认就不认了?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肖的儿夫郎!” 一听这话,沈云清也冒了火,对乔桂兰这种人就不应该给她好脸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不要你那张三尺厚的老脸皮,还要季淮养他爹,我呸,怎么不让你家那瘸子养呢,做人有点良心吧,你们家怎么对季淮的自己心里有数,还敢想着这茬,做什么美梦呢?一家子臭鱼烂虾,没一个好东西!” 乔桂兰听见这话,指着沈云清的鼻子,咬紧牙齿地恨骂道:“你个小贱蹄子,嘴巴这么不干净,我今日非撕烂你的嘴皮不可,替你娘收拾收拾你,”她挥着手就要往沈云清身上打,“你个小狐狸精,和我儿子婚都成了却不消停,还勾引季淮那个遭了瘟的娶了你,小娼货。” 沈云清哪里打得过乔桂兰这个老泼妇,看她伸手过来,转头就跑,乔桂兰见他跑,跟在后面追着跑,嘴也没闲着,污言秽语连珠串似的往外蹦。 季家附近的邻居有人趴着门偷看热闹,可谁也不敢上前去阻拦,要不然就等着被乔桂兰站在院里骂八百个来回带拐弯的吧。 跑过了拐角,看见季淮就在不远处,沈云清心脏狂跳,连忙喊他,“季淮!” 本来季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沈云清急急忙忙地喊他,刚要问怎么回事,一抬眼看见了追在后面的乔桂兰,登时知道沈云清受了欺负,眼神一凛。 他松开手中的绳子,撅下一根竹枝快步跑了过去,将沈云清护在身后。 “她打没打到你?”季淮问。 沈云清气还没喘匀,摇了摇头,“没有,她刚要打我我就跑来找你了。” 看见季淮,乔桂兰也不追了,也害怕季淮这煞神打他,立马就要往回跑,季淮哪能放过她,直接撵了上去,一脚把她踹倒,拿起竹枝就往她身上抽。 乔桂兰疼的直叫,在地上不停翻滚。 沈云清看乔桂兰受了教训,心里暗爽,但怕出事,还是上前阻拦。 “季淮,够了别打了,为着这种人犯不上。” 听见沈云清说话,季淮停了下来,看着乔桂兰威胁道:“下次再欺负我夫郎,我就去把季瑞那条好腿也打折,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将竹枝扔在地上,牵着沈云清的手回去拉竹子,“别怕,下次她不敢找你麻烦。” 留下乔桂兰躺在地上嗷嗷叫,新伤叠旧伤。 出了这茬,季淮也没提让沈云清先回去的事了,没多远就到家了,他便一手拉着竹子,一手牵着夫郎回去了。 沈云清被牵了一路没反应过来,直到回到家被放开,才回过味儿来,他被季淮牵了一路! 沈云清顿时脸通红一片,扔下一句“我去烧饭。”就跑了。 季淮看他这模样,倒是头一次笑开了,“慢点,别摔了。” 第10章 沈云清跑进灶房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干活,他想着蘑菇不急着吃,晒干了留作冬储,到时候用来和小鸡一起做可美味极了。 家里没有竹席,沈云清只能把篮子里的蘑菇倒在干净的地上晒着,又去把马齿苋挑了出来,打算做凉拌菜。 看着手中的地皮菜,他想用来包包子,但是看着外头西斜的太阳,有些犹豫。 “季淮,”他喊道,“你今日想吃包子么,还是明日吃?” 季淮想了想,回答道;“今天吃吧,明日要去岳母家,菜不好放着。” “那吃饭时候要晚些。” “好,正好我去做竹筒。” 乡下人多用葫芦和竹筒装水,方便携带,但是家里没有种葫芦,只好去山上砍来竹子做竹筒。 沈云清拿了个盆子出来,将挑出来的地皮菜放进去,因着地皮菜难洗,就坐在了井边。 洗了四五遍,沈云清才将那些地皮菜洗干净。 这时候才想起来家里没有豆腐,他拍了一下额头,转身看向季淮,“季淮,可以去买两块豆腐么?” 季淮放下手中的东西,站了起来,“好。” 他知道钱放在哪里,直接进入就去取,沈云清放在炕席下几文钱,取完钱又去灶房里拿个碗才离开。 他家本就靠近村头,卖豆腐的就在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趁着季淮出去买豆腐的时间,沈云清把面和了,面刚和好,季淮也就回来了。 他将手里的豆腐端进灶房,给沈云清放在了案板上,支会了一声才出去。 沈云清将豆腐拿出来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小块放进碗中,加入盐、葱花还有辣子和芝麻油搅拌。 用锅热油浇进去,把处理好的地皮菜放入搅拌均匀,馅料就调好了。 沈云清包包子的手艺是跟着他娘学的,包出来的包子圆滚滚的,特别好看。 将包完的包子放入锅蒸,沈云清就把马齿苋用另一个锅中备好的水焯了。 到时候放入调料就好,凉拌菜好做,用不了多长时间,还得等会儿包子。 沈云清先把碗筷和拌好的菜端了出去。 第11章 这会功夫,季淮已经做好了两个竹筒,现在正在弄竹篾片,用来编竹席。 他刚刚看见沈云清晒蘑菇没有席子,婆婆丁还是放在竹篮里的。 看见季淮在弄竹篾片,沈云清放完东西走近看了一眼,问道:“要做什么?” 季淮抬头看了他一眼,“编个竹席,”他又看向放在一边的竹筒,“差个麻绳就好了,后日我去买。” 沈云清笑笑,“明日回家去从娘要,再要点种子,院子里空着可不行,要不过冬没有菜吃,再拿几鞭子蒜回来,现在种来不及。” “这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都是自家的东西,家里准备的多,要点来不碍事,省的花钱买了。” 估摸着锅里的包子差不多好了,沈云清才进来灶房把包子端了出来,叫季淮去洗手吃饭。 这顿全是素菜,但胜在爽口,看季淮坐下,沈云清递给了他一个包子,“明日再从娘要点黄瓜,做芥辣瓜儿吃,辣子也得要些,大葱也少不得。” 这事季淮没什么发言权,只能点头,“嗯,都听你的。” 沈云清说完自己都笑了,“回个娘家好似去当土匪,不过也没事,明年多种点,到时给娘拿去些。” 俩人这日子过得实在是穷,季淮之前去过沈家,人丁兴旺,日子过得好,把沈云清养的也好。 倒是嫁给了他,不但没有银子,还得从娘家补贴。 他得想法子赚些钱,“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去镇上找点活干。” “快要收地了,也干不了多长时间吧。” “干几天也能赚点,补贴家用。”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早出晚归,沈云清自己一人在家不安全。 于是道:“得买只狗,你自己不好一人在家。” 沈云清摇了摇头,“一只狗至少要五百文。” “还是你重要些,钱没了可以再赚,而且养好了也能看家,以后大有用处呢。” 听着是这么个理,于是两人定下在季淮做工之前去买上一只狗崽子。 不过村里的人家季淮不太熟,得去镇里的牲畜交易市场买。 沈云清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两人总不能跟别人一点没联系,要不然以后两人有点什么事,都没个帮手。 心里想着明日回去跟娘提一嘴,到时让他嫂子回家的时候说一声,让他跟着吴家嫂子认认人。 因两人回来的晚,吃过饭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两人像昨日那样,轮流洗过身子就上了炕。 季淮将沈云清轻轻搂在怀里,沈云清刚刚擦洗过身子,身上还有一丝凉意,冰冰凉凉抱起来很舒适。 “现下还好,若是冬日没有浴桶,怕是容易风寒。”季淮对沈云清说,“等地收下来,就去让人打只浴桶怎么样?” 虽然他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沈云清一个哥儿,肯定不如他一个常年干农活的汉子一样抗寒。 沈云清在家是用惯了浴桶的,这么洗了两天,他还不太适应,于是应声道:“是该做一个。”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搭话,慢慢沈云清的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 “还要留出一部分银子来买些家禽。” 季淮等了半天,没有得到沈云清的回答,听到哥儿平稳的呼吸声,知道这是睡着了。 于是季淮也合上了眼睛,也打算入睡了。 翌日一早,天还刚刚蒙蒙亮,两人就都起了。 沈云清温了一锅粥,两人随便吃口,就带走东西往沈家去了。 两人刚进了兴河村,沈云清就碰见了关萍萍。 关萍萍是里正的二儿子李向文的媳妇儿,性子挺好,也好相处,就是些许碎嘴子,喜欢凑热闹。 关萍萍手里提着篮子,看样子要往山里去。 沈云清看见她,主动和她打了个招呼,“婶子上山去啊。” 关萍萍一看是沈云清,也笑呵呵的,“是呢,正要找你周婶子赶早上山采点蘑菇哩。” 说完她看向沈云清身边的季淮,知道这是沈云清回门的日子。 沈家那事,村里都传开了,看着他身边站着的高高瘦瘦的汉子,样貌竟然还不错。 “清哥儿这是要回家去吧。”关萍萍依旧笑呵呵地。 “是呢婶子。” 关萍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发现沈云清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反倒是站在身边的汉子,背上背着个背篓,看着不像是轻的模样,手里还提着肉和酒,看着是个会疼人的。 于是开口说道:“哎呦,要不说你爹娘好福气呢,儿子孝顺也就罢了,这找的儿婿也不差,瞧提着这么多东西,我看了也羡慕着呢!” “婶子说笑了,不过是几只鸡鸭,并一些酒肉罢了,要说羡慕也得是我们羡慕婶子,瑾泉哥有出息又孝顺,谁瞧见了不说婶子有福气。” 李瑾泉是关萍萍的儿子,现在在镇上当管事,就连娶的媳妇儿也是镇里的。 沈云清知晓自己的事村里大概也都传遍了,也知道关萍萍是个碎嘴子的,只要她知道了,别人也差不多知道了。 因此有意说了这些,也让村里人知道他虽嫁给了季淮,但日子也没那么差,省的在背后说嘴,若是传到他娘耳朵里又该动气了。 在村里很少有人把回门礼买的这么丰厚,同样越丰厚就代表越重视娘子夫郎。 关萍萍听了心里都有些咋舌,这季家的小子倒也真舍得,不过面上没显,笑眯眯地看着沈云清,“不耽误你了,赶紧家去吧,要不你爹娘都等着急了。” “那婶子我俩就先走了。” “好嘞。” 看着身边的男人一动不动,杵在那像个木头一样,沈云清用手捅了他一下。 虽然没跟人张口,但好歹是跟人家示意了一下。 俩人边往家走,沈云清边训他,“怎么不跟人家问好?” 季淮也很诚实,“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从小就很少与外人说话见面打招呼,若是让他突然学会这些,跟人开口讲话,他也说不出来。 “那以后要慢慢尝试,打声招呼不碍事,咱们也不能一直不跟别人来往。”季淮和南山村与村人都很陌生,自己娘家又不在一处,将来若有些什么事,都找不到人,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季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到家时,家里的大门开着,林月香站在院子里,正在和沈大河说话。 “爹、娘。”沈云清开口喊道。 林月香和沈大河一回头就看见儿子带着儿婿回来了,拍了一下大腿,直接迎了上去。 “可算是回来了,我和你爹望了一早上门外了。”林月香拉住沈云清的胳膊,舍不得撒手,“尤其是你爹,时不时就出去看看。” 沈云清微微红了眼眶,他爹娘都疼他,尤其是他爹,最是疼他,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每次他说了什么,定是时时要放在心上的。 开心的日子,沈云清也不想惹人伤心,只是红了眼眶,缓了缓心情才又开口唤了声爹娘。 季淮也跟着叫了声“岳父岳母”。 林月香应了声,才继续说道“儿婿拿了这么多东西,走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快放下歇歇,”她拉着沈云清的手,“宝儿也累了吧,快进去喝口水。” 说完,示意沈大河去接季淮手里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紫糖][紫糖][紫糖] 第11章 “娘,幺儿呢?”沈云清没看到弟弟,问道。 林月香笑着,给两人都递了杯水,“原本也是跟着一起等你回来,但今早家里的柴火不够了,让他去山上了。”原本是够的,但沈云清今日回来,必然要烧好些菜,就不太够了。 昨日她和林大河都盼着见到儿子,一时没想起这码事来,今早烧饭时才发觉,便赶紧打发了小儿子去。 沈云清二人走了一路了,确是有些渴了,接过来水来都喝了几口。 水是用晒干的婆婆丁泡的,乡下人很少舍得钱去买茶叶,山上的野茶采回来也不会炒制,所以多用干婆婆丁或野薄荷泡水来喝。 几人唠了会闲磕,林月香便说要带着沈云清去菜园看看,将人领了出去。 季淮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不至于这时候跟出去打扰母子叙旧,他和林大河被留在了屋里。 被留下的两人都是不怎么会开口找话的人,一时间屋内十分寂静。 而林月香扯着沈云清走远,觉着屋里听不到,才问道:“宝儿,他待你可好?” 沈云清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一脸笑意,“放心吧娘,他是个好的,待我也好,没用我开口,就把家中的银钱放在我手里,做事也很周到。” “你在那边过的可习惯?”林月香一脸悔意,“都是娘不好,给你挑了个那样的人家,让你受了委屈。” “娘,都过去了,我一切都好,现在家中虽穷了些,可季淮说会去赚,而且还没有婆母管着,家中都是我说了算,日子也好着呢,您就别担心这些了。” 第12章 “是是是,都各有各的好呢,娘不说了,家中缺什么,跟娘说。” 沈云清笑道:“我若什么都从家里拿,让人见了可不好。” 林月香白了一眼沈云清,“有什么不好,我自己的宝儿,现在日子难些,我帮衬些怎么了?当娘的谁能看的下去儿女受苦?谁敢说不好!” “好好好,我正要与娘说呢,”他拉着林月香,往菜地走,“今个儿非得多要娘点菜不可。” “拿,都给你成不成?” “娘说真的?” 林月香瞥了沈云清一眼,“你别整天跟我笑嘻嘻的,今年拿了,明年都给我送回来知不知道!” 沈云清当然知道,若是拿了爹娘东西贴补自己家而不往出拿,早晚有人嚼舌根,背后讲他的不是,他娘这是为着他好。 最后沈云清摘了些角豆,辣子,黄瓜,大葱,茄子,又要了些种子,还有几辫子蒜。 她娘觉得干蒜轻便,就没让他挖新的。 背篓里的鸡是用麻袋装好的,鸡早被拿出去放进了圈里,把两人带来的背篓清理好,挨个把东西放进去装好,省的叫人瞧见不好。 “娘,家里麻线可还够,我想拿些到时给季淮做几双鞋。” “有,去年弄了一大堆,还是你跟着理的,今年没大用,还剩了不少。” 说着,林香兰往屋里走,去给沈云清拿麻线,最后给拿了三大团麻线,又顺手去灶房里拿了几个鸡蛋给儿子,沈云清接过,仔细的放在背篓里。 “娘,还有个事要与你说,季淮性子独,跟村里人不大接触,我觉着不能一直这样,”他直起身子,“就想着让嫂子回去的时候跟吴嫂子说说,带着我认认人。” “确实不是个办法,等回头我与你大嫂说一嘴。” 沈云清笑了,“好。” 这边娘俩正说的愉快,远门那边穿出了动静,“娘,小哥,你俩说啥呢?” 沈云澄看见他小哥回来,心里开心着呢,笑呵呵地。 “臭小子回来了,”林月香看见沈云澄背后背着的柴,有些惊讶,“呀,背这么多回来,快放下。” 看着沈云澄放了柴,沈云清才开口,“累着了吧,快进屋去喝口水,爹和季淮都在屋里呢。” 正好俩人也说完了事,就跟着沈云澄一起进去了。 沈云澄平时就会来事,见着季淮,立马叫了声哥夫。 看季淮应了才去找水喝。 “跟爹聊的怎么样?”沈云清坐到季淮旁边,问道。 “还好。”俩人没什么可聊的,就说了些农事,要不一直僵着不开口也不是个事。 “一会儿我得帮娘做饭去,哥哥们过些时候也会来,你自己能应付的来么?” “能,不用担心这个,不用顾及我。” “那就好。” 果然,没过多久,两个哥哥都带着家眷过来了,季淮也站起来和沈云清一起叫人打招呼。 沈云清大哥和大嫂吴锦一人手里抱个孩子,都才三岁,是双生子,大的叫沈安,小的叫沈佑,都是小汉子。 他二哥怀里也抱着个孩子,叫沈砚,是个小哥儿,刚刚两岁。 所有人都笑容满面的,沈云朗家的孩子和沈云明的孩子,沈云清都帮着带过,因此都很黏他。 尤其是沈安和沈佑,挣扎着要从爹娘怀里下去,脚刚落地,就往沈云清那冲。 “三叔叔,三叔叔!” 这俩孩子都是大胖小子,撞人还挺疼,撞的沈云清往后倒了一下。 季淮在后面扶着,才好些。 “安安和佑佑又长个了。” 那边沈云朗和吴锦也吓得不行,差点把弟弟撞倒,摔了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此沈云朗教训了俩孩子两句,吓得沈安和沈佑直往沈云清怀里钻。 一人唱红脸,一人就得唱白脸,吴锦跟着对沈云朗说:“他俩长记性就行,说说就好,别动气,”然后又看着俩儿子,“下次记住了,不能往人怀里撞,听到没?” 林月香也跟着缓和气氛,忙说去给孩子们拿点零嘴吃。 沈砚被抱在自家爹怀里,看见哥哥们全都去三叔叔那了,心里也跟着着急,直在沈云明怀里蹬腿,“要叔抱,抱。”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孙小晴看见儿子这样乐的不行,“这孩子从小就黏他三叔叔。” 沈云清也连忙过去,从二哥手里把沈砚接过来,“好好,叔抱。” 小孩子身上软乎乎的,刚抱过来,手就搂上了脖子,沈云清稀罕的不行。 地上站着那俩孩子看弟弟有人抱,也不乐意了,“三叔叔,我也要抱。” 吴锦忍不住笑了,“你俩沉的要命,三叔叔才不抱你俩呢。” 沈云清怀里抱着沈砚,转身看见季淮嘴角也挂着笑,就偏头跟沈砚说,“看这谁,这是三叔夫。” 沈砚转了转眼睛,看向季淮,脸很陌生,又扭头趴沈云清怀里,看都不看他。 沈云清被逗地直乐,又看地上那俩活宝,也想存心逗逗季淮,“你俩要不要三叔夫抱啊?” 那俩看了看季淮,又看了看爹娘,摇了摇头,甚至还往沈云清身后藏了藏。 藏好了还偷偷摸摸冒出头来偷看一眼三叔夫,看人目光看了过来,又把头缩了回去,怎么看怎么好笑。 沈云澄也开口逗孩子,“怎么进门都找三叔叔,不理小叔叔呢,不跟你们好了。” “小叔叔讨厌,才不跟你好,哼!”沈安脆生生地说。 “好啊,你个小东西,今儿我非得收拾你。”说着就要上手抓沈安,把沈安抱起来一顿蹂躏。 沈云清低头看着沈佑,哄道:“给三叔夫抱好不好,三叔夫人可好了。” 季淮眉目一动,看着小豆丁,表情分明有些期待。 最后沈佑被忽悠成功,走到季淮面前,伸出手要抱抱。 季淮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季淮还是头一次抱孩子,动作有些僵硬,平日里皮猴子似的沈佑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巧巧地被抱在怀里。 季淮心口酸软,沈家人都很好,让他知道真正其乐融融的家是怎么样的。 说了一会儿话,沈云清和几位嫂嫂就跟着去灶房帮着做饭。 林月香把林大河叫了出去,让杀只鸡。 其余的人都被扔在了屋里,沈安沈佑倒还好,谁都能跟着,但沈砚怕生,只窝在沈云明怀里看着哥哥们玩闹。 林月香看着人多,一家人都在一起,心里高兴,打算做八个菜,四荤四素。 分别是小鸡炖蘑菇、豆角炖猪肉、肉沫茄子、笋干炒肉和凉拌马齿苋、清炒白菜、拍黄瓜、小葱拌豆腐。 又闷了一锅米饭,也算是大手笔了。 饭菜都端上了桌,所有人围做在一起,汉子们相互倒酒,一起说笑,热热闹闹。 “我给你盛碗饭?”沈云清问季淮。 “我自己去吧,你歇会。”说完季淮就起身给自己盛了碗饭回来,顺便把沈云清的也盛了。 刚坐下,沈云朗和沈云明就叫他喝酒,他转头看向沈云清,询问的眼神很明显。 沈云清笑他,“在家里跟哥哥们喝酒我还能管你不成?” 他之前也从没说过不让季淮喝酒,今日喝酒之前还记着先问问,不免也觉得好笑。 沈云朗和沈云明也笑着说:“做哥哥的找弟夫喝酒,怎的还得问问,哈哈哈哈。” 季淮有些不好意思,拿着杯子,跟哥哥们喝酒。 沈云澄倒是没跟着一起,他年纪还小,不好跟着哥哥哥夫们一块儿喝,只闷头吃菜。 沈安和沈佑两人,吴锦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林月香就把沈佑抱到怀里喂饭。 沈砚这个小家伙看见沈云清在旁边,就想要三叔叔喂,“叔,叔喂,不要娘。” 孙小晴笑着拍了拍沈砚的屁股,“你三叔叔还得吃饭呢,你给我消停会儿。” 沈云清见状,马上就伸手把沈砚抱了过来,“没事,三叔叔先喂饱砚砚再吃。” “清哥儿,别太惯着他。”孙小晴怕沈砚麻烦,耽误沈云清吃饭。 沈云清低头喂了沈砚一口肉,问:“砚砚,好不好吃?” “好吃。” “还想吃什么?三叔叔喂。” “要豆腐。” 沈云清听了又给喂了豆腐。 季淮在一边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动,心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第12章 小孩子胃口不大,沈云清喂了点东西,就吃饱了。 孙小晴让沈云清把沈砚放到地上去,让沈安沈佑带着玩。 沈砚有些不乐意,还想赖着沈云清,孙小晴脸色沉了下来。 看着娘生气了,沈砚才放开沈云清。 林月香见状,笑着说:“估摸是好长时间没见着,想了。” 等吃过了饭,沈云清也要跟着季淮回去了。 回门只能在娘家吃顿午饭,并不能在这边留宿。 第13章 吴锦和孙小晴本来要一起留下来跟着林月香收拾的,但害怕沈砚一会儿见着沈云清走会哭,便让孙小晴先回去,左右没多少活。 “娘,大嫂,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怀里抱着沈砚,孩子不乐意跟着回去。 “砚砚乖,三叔叔累了,咱们先回去好不好,”她拍了拍沈砚的后背,“砚砚没睡午觉困不困,我们回去睡了觉,明日再来找三叔叔玩好不好?” 一群人也跟着哄,沈砚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但还不想走,还是孙小晴给哄睡了才带回去。 吴锦也让沈云朗将两个孩子抱回去,她一会儿跟着林月香收拾完了再走。 沈云朗和沈云明都说要送弟弟和弟夫走了再回去,吴锦也觉着刚才没想到这茬,有些不好意思,害怕婆母多心自己不重视清哥儿。 林月香平时也不是个计较的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吴锦看婆母没有在意才放了心。 沈云清和季淮跟着家里人又聊了会才走。 沈云清让季淮把背篓背上,里面装满了东西,并不轻,沈大河跟着搭了把手。 “爹娘,哥哥嫂子我就和季淮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们。” 林月香有些舍不得,拉着沈云清的手不放,叮嘱了好半天才松手。 沈云清也有些难过,他跟着季淮走的时候,一回头家人还在门口站着看着他们,心里不免有些酸涩。 季淮见了,立马开口安慰,“以后要是想爹娘了,我再陪你回来,左右离的不远。” 说完拉过沈云清的手,牵着他一起走。 沈云清缓和好了心情,脸上也开心了起来,“我从娘要了些菜籽,明日咱俩就给种上怎么样?” “好,明日就种。” 两人到家时,天色还早,刚吃完饭不久,沈云清倒也不急着做晚食。 季淮编竹席,他索性就拿着针线出来,坐在旁边缝给季淮的中衣。 他估摸着今天就能做好,等到衣服做好了,也到了该做晚饭的点了。 沈云清站了起来,收好东西,偏头问季淮:“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你做的都好吃。”季淮没说假话,以前他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本来就要挨饿,哪有什么可挑嘴的。 “折腾一天了,做个简单些的,做个鸡蛋羹吃,今个儿娘给装菜的时候,特意给拿了几个鸡蛋,”鸡蛋是个金贵东西,少有自己拿去吃的,都是拿到镇上去卖。 林月香给拿了六个鸡蛋,沈云清拿了三个,打碎放入碗中,放半瓢水,搅拌后加入盐、香油等拌匀。 洗好米后下锅,加入少许水,再架上畀子,把鸡蛋放上去,盖上锅盖,一会儿就能烧好。 趁着这段时间,沈云清把带回来的黄瓜洗好,把芥子碾细放入碗中,加入醋和温水来调制。 把黄瓜放入干净的陶罐中,调料倒进去,过几天就能吃到美味的芥辣瓜儿了。 沈云清将罐子放在碗柜上面,季淮刚好走进来。 “竹席编好了?”沈云清问。 季淮点头,“嗯,还剩下不少竹篾。” 沈云清擦了擦手,“没事,得了空我编几个篮子,还能拿到镇上去卖,”他又看了一眼季淮的手,“饭快好了,你快洗洗手。” “我去洗手。”季淮往外走,他本来想进来看看用不用烧火,看来是不用了。 沈云清看了一眼,寻思着哪日拿些猪油给季淮擦擦手,他手指开裂太严重了。 想的有些入神,开锅时沈云清还被烫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大事,就是指尖有些红。 沈云清用鸡蛋羹拌了一碗饭就吃饱了,他想着去把针线拿出来,给季淮再缝件外袍。 “吃这么点就吃饱了?”季淮抬头问他。 沈云清吃的少,而且慢,他吃完一碗饭,季淮都吃了两碗饭了,鸡蛋羹拌饭确实很下饭。 沈云清摸了摸肚子,“饱了。” “要不再吃些?”季淮小心翼翼地劝道,哥儿吃的饭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一碗,只吃那点饭,季淮担心他的身体。 沈云清摇了摇头,笑道:“再吃就撑破了,我去做针线活,你吃完叫我。” 饭就罢了,沈云清一向吃的不算多,可这天都暗了,做针线活还伤眼睛,季淮坚决道:“不行,伤眼睛。” 这还是季淮第一次这么坚硬地跟沈云清说话,平时都商量着来。 “我就弄一会儿,天还不算太暗。”沈云清解释道。 “那也不行,得了空再做,不差这一时。” 季淮不让,沈云清只能做罢,索性坐在季淮旁边陪着他。 “明日我起早些,去镇上买个狗崽子,后日我就去镇上找些活儿干。” “好,钱你知道放哪,要多少自己拿。” 季淮点点头,“应该还能做个十来天的活,也算是个进项。”再过个十来天,地里就要收了,季淮就得回来。 “你别太累就好。”两人成亲以来,季淮每天都没闲着,忙来忙去地。 …… 晚上季淮烧好了水,两人简单擦洗一番,都进了被窝。 沈云清坐起身来,去将给季淮新做的中衣和亵裤拿了出来,递给季淮。 季淮有些惊讶,他知道沈云清在缝衣服,但从没细看,没想到是给他做的。 “时间紧,先做些简单的给你穿。” 季淮将衣服接了过来,用手摸了摸,料子很好,他看着衣服,嗓子暗哑,“谢谢。” 他一定会珍惜的。 沈云清笑了一声,“跟我说什么谢,你要不要试试?” 季淮将衣服轻轻放在一旁,“不用了,明日我再穿。” 沈云清以为他是懒得换,看他放好了,也跟着躺进了被窝。 没想到刚躺下,季淮就蹭了过来,一把就抱住了他,沈云清脸色微红,不过也没多想,准备睡觉。 没想到,沈云清的眼睛刚闭上,一只手就摸了上去,沈云清的脸烫了起来。 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那只手在沈云清身上不断作乱,不一会儿沈云清的衣裳就松散了,两人的呼吸逐渐加重。 沈云清僵着身体不敢动,不一会儿,附在他身上的人不动了。 “我……我不太会。”季淮喘着粗气说。 沈云清人都傻了,搞了半天结果他不会。 他顾不得脸上的红意,有些结巴:“你……你没看过那种书么?”沈云清出嫁时,家中只他一个哥儿,他娘还给他讲了些房中事,溪哥儿还偷偷给他看小人书。 “什么书?”季淮摇了摇头,接着说:“我不认识字,没看过书。” 沈云清一听,心里觉得这个汉子怎么这么愣,他又不好意思明说。 没有办法,沈云清只能用他那些贫瘠的知识来教季淮了,“我……我也只知道一点,我教你。” 沈云清脸烫的不行,手慢慢环上了季淮的脖子,抬头吻了上去。 ……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沈云清缓缓睁开了眼睛,昨夜季淮跟个狼似的,弄的他很生疼,直到大半夜才停下,现在他喉咙肿痛,浑身酸涩,脑子也昏昏涨涨的。 他费力地坐起了身子,看着外面的天色,知道自己起晚了。 身侧季淮的位置已经凉了,想必是早已起来了。 沈云清身子不爽利,坐在炕上发了好一会呆,才决定出去看看。 他撑着身体,慢慢往炕下挪,脚尖刚碰到鞋子,门那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是季淮进来了。 季淮手里拿着个碗,看着费力下来的哥儿说:“你歇一歇,不用下来,我给你做了碗粥。” 沈云清接过碗,拿起勺子盛了一口吹了吹放进口中。 季淮站在那里看着沈云清吃饭,心软成一片,“怎么样?我不太会做饭,肯定没有你做的好吃。” 沈云清抬头看他,弯唇一笑,“谢谢,很好喝。” 看着哥儿温柔的笑容,季淮脸上也挂上了笑意,“喜欢就好,”他顿了下,“昨日是我不好,你今日多歇歇,一会儿我去镇上买只狗崽回来。” 沈云清点点头,“好。” “今早我起来把地翻过了,你想种什么等我回来弄。” 沈云清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昨日给他做的中衣还没看他试,于是问道,“衣裳合适么?” 季淮脸上挂着笑意,“很合适,我很喜欢。” 季淮如今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冷冰冰地了,也有了人气,看着沈云清的眼睛很温柔,带着浓厚的爱意。 从前没有的温情,他却在沈云清身上得到了,现在他很庆幸,娶沈云清的人是他,阴差阳错之下是他的一生之喜。 “那就好,以后少了什么我给你做。” “好。” 季淮等到沈云清吃完了饭才走,沈云清身上还有些酸痛,没什么力气。 于是收拾了炕上的被褥,就把针线拿了出来,继续给季淮做衣裳,这次先做的是麻衣,因着过些日子活多,先做着换洗。 第14章 想着那时天气热,暑气重,沈云清又给季淮做了个短褂。 等到沈云清抬头时,时间已经接近了正午,沈云清的身子好了不少,但是因着做衣服,肩膀有些酸痛。 他放下针线,揉了揉肩膀,穿上鞋子,准备去做饭。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望了一眼门外。 季淮出去的时间有些长了,他有些担心,不过还是要把饭先做好。 季淮前些日子买的米吃的差不多了,出门前季淮说要再买一些回来,剩下的刚好够做一顿,沈云清打算今日全给吃了。 第13章 沈云清将米细细地洗过了一遍,才放进锅中蒸。 主食已经决定好了,但是菜沈云清犯了难,家里没有种菜,什么都缺的很。 昨日从家里拿了些茄子和角豆,最终沈云清拿出来做了个角豆烧茄子。 角豆和茄子刚刚下了锅,沈云清拿起了抹布,想着收拾收拾厨房,门口那边就出现了响动。 沈云清抬眼望向窗外,是季淮回来了。 他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去给季淮倒了碗水送上去。 “怎么回来这么晚?快喝点水。” 看季淮脸上全是汗珠,沈云清又掏出了帕子,微微抬脚,去给季淮擦汗。 如今季淮性子也比以前开怀了些,跟沈云清相处时,并不似从前那般冷冰冰的样子。 他看着自己夫郎为自己忙前忙后,嘴角挂着一丝浅笑,“要不要看看狗崽?” 狗崽还小,季淮怕晒到,会热蔫了,到时不好养,一直放在背篓里背着。 沈云清眼睛亮了起来,很是期待,“快给我看看!” 季淮将背篓摘下,拿到沈云清面前打开,里面有一只黑色的狗崽,除了眼睛之间和尾巴尖有一抹白色之外,浑身都是黑黢黢的。 “哇,它有点好看。”沈云清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拿到眼前细细观看。 “你喜欢就好。” 沈云清抱着小狗亲昵,“喜欢,当然喜欢。” 季淮看着沈云清开心的样子,感觉到了满足,他挑了好久的狗崽能让沈云清这么开心,他觉得很值。 季淮把背篓放进了柴房里,出来时沈云清还在抱着小狗玩。 沈云清看了他一眼,“那边还有个小杂物间,没有钥匙一直没开。” 季淮往那边看了一眼,门上挂了一把锁,“我手中也没钥匙,只能用石头砸开了。” 当初季淮他阿爷去世,只留给了他院门的钥匙,季德才葬礼办的匆忙,只拿走了院子里的一些东西,杂物间的东西看都没看。 沈云清抱了会儿小狗,就把它放在了地上,去灶房洗了手。 季淮找了块大石头,走到杂物间的门前,用力砸了几下,十几年前的老锁早就脆弱不堪,“咔”一声就开了,掉落在地。 沈云清出来看,季淮捡起地上的锁,“这锁已经废了。” 他推开门,空气中瞬间飘起灰尘,扑了季淮一脸,有些呛鼻,他不禁咳嗽了几声。 沈云清跑过来和他一起看向里面,没放什么东西,灰倒是挺大的。 “是谷砻、风谷机、稻床和耒耜。”季淮说。 “正好不用去借了。”沈云清很开心,家里缺这些东西,又没钱置办,原打算找别人去借,付点租金,如今有了这些东西就不用为此发愁了。 “等收拾好了看看有没有坏的,年头久了难免有些坏处。”季淮说。 “那等明天我收拾出来,今天先把菜种了。” 季淮笑笑,“不用,我收拾就好,灰大你受不住。” “那我帮你。”沈云清看了一眼杂物间,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全是灰尘,季淮若是自己收拾得花不少时间。 季淮笑着应了声“好”。 最近几天,季淮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 沈云清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你笑起来好看,你以前都怎么不笑,要多笑笑。” “以前没什么开心的。”自从遇见了沈云清季淮才有了开心的情绪,以前的生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云清心里“咯噔”一声,害怕一不小心戳到季淮的痛处,连忙看了看季淮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变化才松了一口气。 沈云清也没接这句话,“饭好了,我去端。” 看着哥儿的背影,季淮很是懊恼,是不是自己果真不太会讲话,让人聊不下去了。 角豆烧茄子香气浓郁,季淮这才感受到了肚中的饥饿。 小黑狗闻到香气也跑到沈云清脚边撒娇卖萌,想要吃好吃的。 小狗刚来,还没有食盆,今天也不能饿着,最终沈云清咬咬牙拿了个木盆给小狗当食盆。 往里装了些米饭,再夹些角豆烧茄子拌在一起,放在地上,小狗吃的很欢。 这可是米饭,沈云清有些舍不得,但又不忍心饿着这么可爱的小狗。 季淮看了出来,宽慰道:“今天再另做它的吃食要麻烦不少,就先这样吧,左右也吃不得多少,等过些日子磨些苞谷面子给它和了吃,况且吃的好些长的快,才能看家,不必心疼这些。” 见季淮没说他浪费粮食,说的很有道理,沈云清也宽了心,没有那么大负担了。 两人吃过午饭,在屋中歇了会儿,等到没那么热了,才去翻院子。 季淮在前面翻土,沈云清在后面一手拿着水瓢,一手拿着种子播种,待种子种下去后再用脚拨土压实。 现在种别的已经晚了,沈云清只种了白菜和萝卜并一些大葱,到时存起来好过了这个冬,等明年一切就好起来了,不必样样如此紧缺。 两人手脚麻利,没多大会儿就把这一片地都种好了。 沈云清双手掐着腰,季淮站在一边,望着种好的地,两人虽累但满足。 “要不了多久就能有菜吃了。”沈云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心道。 小狗崽在沈云清脚边摇着尾巴跑来跑去,沈云清低头看它,用脚扒拉了它两下,看它在地上翻肚皮,对季淮说:“这小狗还挺亲人。” 季淮乐了一下,“它知道饭碗在谁手里,鬼精着呢。” 沈云清蹲下身子,小狗舔着它的手指,他用手拍了拍小狗的头,“还没有名字呢,该叫你什么好呢?” 说完,他抬头看向季淮,“你觉得叫什么好呢?” 季淮摇了摇头,眼睛看着沈云清,“我不懂这些,你起就好。” 沈云清暂时没想出来,晃晃脑袋,站起身来拍拍腿,“我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起名字可真难。” “慢慢想,不着急。” “那你也跟着想想。”沈云清用脚轻轻地踢了缠着他的小狗,“它怎么傻傻的。” 季淮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狗,“是有点。” “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家,说不定别人给一根骨头就跟着跑。”这小狗看着傻里傻气的,一点厉害的样子都没有。 “养养就好了,”季淮盯着小狗,语气凉凉地说:“若是学不会家护院,就把它卖给狗贩子。” 小狗打了一声喷嚏,在地上捉尾巴完玩,根本没听懂主人的威胁之意。 沈云清失笑,知道季淮在闹着玩,养都养了,就这样吧。 “看它一股子傻气,不如就叫小傻吧,贱名好养活。”沈云清灵光乍现,就这样给狗起了名字。 季淮失笑,对他也无有不依的,“好,那就叫他小傻。” 沈云清抻了个懒腰,看着季淮一直站在那没动,偏头望去,“你去歇会儿,我活动活动再去做饭。” 季淮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伸进怀里拿出钱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递给沈云清,“买狗崽用了五百一十二文,走时一共拿了一两银,剩下四百八十八文。” 沈云清摆了摆手,“你回去歇着的时候放回去就好,我就不进去了。” 季淮将手收了回来,道了一声“好。”就进屋去了。 沈云清抻着胳膊腿,在院子里溜溜哒哒,小狗欢快地跟着他跑,咬着他裤脚。 “臭小狗,咬坏了就把你卖了。” 小狗歪着头看他,不明所以,低头继续跟沈云清的裤脚子作斗争。 活动完了,沈云清觉得浑身舒坦,去了灶房做饭。 季淮要出来帮忙,但今天沈云清除了做点饼子,就是个现成饭了,季淮帮不上什么,沈云清就没让他过来。 为了防止小狗进去捣乱,他特意将灶房的门掩上了。 米饭今天午时全部吃完了,沈云清就和了点面,季淮说明日要去镇上找活干,沈云清要多做点饼子,明天给他带着吃。 中午的角豆烧茄子沈云清做的多,还剩了些,直接热上,晚饭就吃了这些。 家里没什么吃的了,晚上歇息的时候,沈云清告诉季淮明日回来的时候买点菜,最好多买些土豆,比起其他,土豆便宜一些。 季淮衣服脱到一半,连忙答应了。 第15章 等季淮不在家,沈云清想上山都没人陪着,季淮又不放心沈云清自己上山,不让他自己去,家里的柴都是季淮起大早背回来的,柴房都填满了,省的季淮不在沈云清没柴烧。 沈云清微微皱着眉头,打趣着对着季淮说:“我感觉快被你养成废人了。” 季淮笑着看向皱巴着脸的哥儿,“哪就那么严重,你也没少干活,我就干了些重活而已。” 沈云清不知该怎么说季淮,家中大小事务,他干得最多的想必就是做饭了,脏的累的季淮都抢着做。 沈云清把自己手里的衣服叠了叠,放在一边,“等过两天嫂子那边回信了,认认人,上山时就能有个伴儿了。” 季淮点头,“别自己去就行。” 沈云清叹了叹气,应了声,而后起身将灯灭了。 今天都累了半日,明日还要起早,季淮也就没有做什么,季淮将夫郎搂紧怀里,不久,两人就双双进入了梦乡。 第14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季淮就起来了。 听见旁边衣服摩擦的声音,沈云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要走了么。”他刚刚醒,声音还哑着。 “嗯。”季淮穿好衣裳,俯身在沈云清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你继续睡吧,还早 。”说着还替他掖了掖被子。 沈云清将胳膊从被里拿出来,迷糊着爬起来,“我送你 。” 他起来去厨房里将饼子给季淮装进了布袋子里,又给装了一竹筒水,弄完了才递给他。 季淮洗了把脸过来接住。 “钱袋子拿了么?”沈云清问。 “拿了。”他回。 “干活小心些,别伤了自己,早点回来,在镇上要买什么也别太心疼钱,照顾好自个儿就行。”这些话曾经林月香跟着沈大河常说,如今沈云清对着自己的夫君说 。 季淮心里软软的,一股暖意涌了上来,他点点头,帮沈云清理了理乱发,“好,我都晓得,你在家里别干重活,留着我回来弄。” 两人没有温存太长时间,季淮就得走了。 高高的背影在暗沉的天色中越走越远,等到完全瞧不见了,沈云清才回到了被窝,准备睡个回笼觉。 可看着身边空荡荡地,沈云清心里也空落落地,躺了好一会儿也没睡着。 等到天色完全亮了起来,沈云清也起来了,收拾收拾,对付着吃了早饭,又把小傻给喂上,然后又拿出了给季淮还没缝好的衣服,一针一线的开始缝。 缝了一会儿,沈云清眨眨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原来已经中午了,他松了松肩膀,感觉有些累,于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站了起来。 许久不活泛,身上酸得很,他抻了抻腰,听见了脆脆的响声,顿感舒坦了不少。 季淮不在家,沈云清自己做饭也没什么劲儿,干脆弄了点饭,煮了点野菜拌了吃。 竹席已经编好了,上面放着两人上山采的野菜。 沈云清过去将野菜翻了翻,感觉都快干的差不多了。 他将晒好的婆婆丁用布袋子装了起来,打算明天给季淮泡水喝。 剩下的其他野菜又另拿了个袋子装上了,放去了厨房。 蘑菇还没晒好,沈云清打算多晒两天。 这些蘑菇不算多,沈云清打算过些时日每天上山多采点蘑菇和野菜,都晒干存起来冬天吃。 沈云清弄完这些也没打算闲着,喝了口水,又去打扫杂物间。 杂物间的灰尘多得很,落了厚厚一层,收拾起来实在呛人,他找了一块布料,系在脸上,也算是能挡点土。 地上的土厚厚一层,扫帚扫不动,他只能拿了锹来矬土,一下一下往缝了旧布的大土筐里矬,然后又一筐一筐运出去。 运了几筐,沈云清已经累得不行了,腰有些酸痛,眼看着今天这个活是干不完了,索性放下。 出去洗了把脸和脖子,歇了一会儿,才拿上水桶去河边打水。 说来也巧,路上碰见了吴嫂子,也是正要去打水。 “清哥儿也要去打水吗?”吴嫂子性格爽朗,见着沈云清直接开口问了一嘴。 “是呢,嫂子。” “那巧了,一起吧!”吴嫂子乐呵呵地。 “好。”沈云清应道。 两人边走边聊。 “前些日子小妹把你的事都跟讲过了,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嫂子,不碍什么的,千万别跟嫂子抹不开脸。”吴嫂子笑着说。 “我知道的嫂子。” 最后两人约好改日一起上山采蘑菇,打完水回来在路口两人就分开各回各家了。 回家后,沈云清打算先把水倒进水缸,但他力气没那么大,费了点劲儿才将木桶里的水慢慢倒进水缸。 觉着天色不早了,沈云清才开始做饭,他估摸着饭要好了,季淮也快回来了。 之前在爹娘家里拿了几根黄瓜还没吃,沈云清挑了两根出来洗干净切成了片,又把剩下的鸡蛋打了,炒了个黄瓜炒鸡蛋。 拿温水把晒干的野菜泡开,拍了蒜,切了葱花,加上调料拌在一起。 米饭早就煮在了锅里,还在锅里焐着,怕等季淮回来菜凉了,沈云清就打开锅盖把黄瓜炒鸡蛋也放了进去一起焐着。 弄完了这些,沈云清才涮了抹布把灶台擦干净,仔细收拾了一下厨房,又提前喂过了小傻。 做完了这些,沈云清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季淮还没有回来。 沈云清免不得有些担心,出了灶房,在大门口不断张望,这个时间他也不敢去村口等,只能在这干着急。 不一会儿,一个黑影在远处越走越近,沈云清心下一喜,感觉这就是季淮,小傻在沈云清身后汪了两声,迎了出去。 季淮背着背篓越走越近,看见门口等待的夫郎,心里热乎乎地,他不由得快走了几步上前去。 “怎么不在屋里等着?”季淮问。 沈云清笑了笑,反而道,“累了吧?快进去喝口水,饭都做好了。” 季淮点头,将背篓卸下放在屋檐下,然后去洗手。 沈云清则忙着端饭,季淮收拾完回来,沈云清已经给他盛好了饭,满满一大碗都冒了尖儿。 季淮坐下,没有先吃饭,反而向沈云清解释:“今天货有些多,下工晚了些,回来就晚了,天这么黑,你自己在家害不害怕?” 沈云清点了点头说:“有点。” 他倒是没有逞强,白天还好,黑了天家里就他一个人还是有点心里发毛。 季淮摸了摸他的头,“下次我尽量早点回来。” “没事,等小傻大些我就不怕了。” 季淮头一次感觉到心疼和愧疚的感觉,他夫郎年纪还这么小,就嫁过来跟他吃苦,白天操持家里,他晚回来些也没人与他做伴,自己一个人忍着害怕在家里待着。 “是我不好,家里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没有人帮衬,我不在家里,就都辛苦你一人了。” 沈云清听他这么说,心里免不得酸涩,他本就是个感情细腻的人,眼睛瞬间红了,“你别这样说,不要自责,你在外面赚钱也很辛苦,我操持家里都是应该的,咱俩还年轻,以后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季淮家里人待他不好,从前过得很苦,自己也很辛苦地赚钱养家,但他还是知道心疼他,沈云清很开心也很满足。 他很想哭,但他不想惹得季淮也跟着难过,于是偏过了头,风吹散了那股酸意,他才抬头看向季淮,“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干了一天活了,早都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吧。” “好。”季淮应声。 沈云清也拿起筷子吃饭,季淮看他吃得慢,夹菜也不勤快,犹豫了半天还是夹了几筷子菜给沈云清。 “你多吃些,吃这么点怎么够。” 沈云清一愣,季淮的心也提了起来,但最后沈云清还是把季淮夹的菜都吃了。 季淮心落了下来,看来沈云清没有嫌他,他之前看他吃得少就想给他夹菜了,但是怕人家嫌他,没敢伸手。 因着季淮的话,沈云清多吃了不少,感觉有些撑。 他摸了摸肚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看着季淮吃饭。 季淮很爱惜粮食,把剩下的东西都吃完了,碗中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有剩下。 吃完后,就自觉地拿起碗筷收拾,沈云清也跟着站起来,按住了他的手,“你去歇着,这点活就让我来吧。” 季淮摇摇头,没有说话,将碗筷摞在一起,拿起就走。 进了灶房,把碗都放进盆里,舀了几瓢水,吭哧吭哧地洗了起来。 沈云清轻轻叹了口气,拿了木盆从锅里舀了点做完饭后温着的水,先去洗漱了。 季淮弄完了,又在外面坐了会儿,等着沈云清洗漱。 等了一会儿,觉着沈云清一时半会出不来,又钻进灶房倒了水,在院子对付着洗了洗身子,干活时身上免不了落一层灰,季淮仔仔细细尽量搓的干净。 第16章 沈云清在屋里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擦了一桶,又将头发精细地洗了一遍。 沈云清洗头发时用的是淘米水,他陪嫁里倒是有澡豆这样东西,不过只有一小包,算是个金贵的东西,因此他没舍得用。 他将头发擦了擦,将脸巾垫在肩膀上,就端着盆子出去了。 刚打开门,就看见院子里赤条条站着个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季淮,脸又红了起来。 他端着盆子,低着头,将水泼在了院子里,就开门进屋去了。 季淮也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速度,穿上衣服收拾好,也进屋去了。 沈云清坐在炕边上,轻轻擦头发,微微的亮光照在他脸上,白嫩嫩的脸,修长的脖子,漂亮的桃花眼微敛,轻轻垂首,更让人感到心动。 季淮身上还带着水汽,走过去低下头探过去,在沈云清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被突然亲了一口,沈云清愣住了,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他没好意思抬头看季淮,等回过神来,却发现季淮已经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季淮自觉地将叠起来的被褥打开,仔细地铺好,然后才拿起垫在肩膀处的布巾,仔细地擦头发。 等两人都把头发晾干了,才一起进了被窝,相拥睡去了。 第15章 第二天,天还暗着,沈云清就早早醒了过来,这时连季淮还没有醒。 沈云清醒过来躺在杯子里缓了缓,才轻轻地挪开了季淮的胳膊,想要坐起来。 他刚刚碰到季淮,男人就轻轻动了一下,也跟着醒了。 “怎么醒了?”季淮问,声音沙哑。 “你继续睡一会儿,我先起来。”沈云清也迷迷糊糊地,声音很小,还有些模糊不清。 “嗯?”季淮挪开了胳膊,做势要起来吗,“要去厕所么?要不要我陪你?” 沈云清摇了摇头,“没事,你继续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季淮点了点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沈云清做起来,慢慢地穿上了鞋子,连关门都是轻轻地,去了厨房。 他刷了刷锅,又往里加了很多水,架上了篦子,把之前烙好的饼放在了上面,然后开始烧火。 边烧火边坐在旁边打瞌睡,连季淮什么时候醒了走过来都不知道。 季淮摸了摸他的头,他半睁着眼抬头看向男人,“你怎么醒了?” “睡醒了。” 沈云清又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暗沉沉地,“是我吵醒你了么?下次我小点声。” “没有,下次不要起这么早了。” “我不是想让你吃点热乎的么。”沈云清嘟嘟囔囔地。 季淮轻轻笑了一声,蹲下来看着沈云清,“现在天还热着呢,凉的也没事,不用这么辛苦。” “凉的对身体不好呀。” “我身体好,命硬。”季淮道。 “不许这么说,年纪轻看不出来,等老了病都找上来你就知道了。”沈云清皱着眉头拍了他一下。 “但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大家都很辛苦。” 沈云清本就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他知道季淮是一个什么事喜欢自己扛,不太爱惜自己的人。 “现在辛苦都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我希望你能爱惜自己的身体,别老不把自己当回事,你还要跟我一起变老,陪我很久很久。”沈云清故意如是说。 最后,话锋一转—— “当然,你不愿意的话,当我随口一说。” “我愿意,不要……不要当做随口一说。”季淮急忙握住了沈云清的手,他想要陪他心爱的夫郎一辈子。 … 看到锅开了,沈云清站起来,拿着抹布垫在手下,把锅盖拿了起来立在一旁。 又从旁边柜子上的小坛子里夹了他前段时间腌的芥辣瓜儿,切成丁塞到切开的饼中间。 一共弄了六张饼,他给自己留了一张,两张放在案板上,剩下的全装进了季淮的袋子里。 又把季淮昨日的竹筒涮了涮,把晒干的婆婆丁放了进去,再从锅里舀了热水出来倒了进去。 此时季淮已经洗漱完了,从外面走了进来。 “快,趁热吃。”沈云清先把饼拿了起来,咬了一口。 季淮跟着快速地解决了自己的两张饼,拿上东西,跟沈云清支会了一声,就要走。 沈云清拉住他,挖了一点猪油,在季淮开裂的手上抹了抹,又把剩下的一点,涂在了他的脸颊,薄薄的一层,又跟着送到了大门口。 季淮忍不住回头看他,他仰着一张脸,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季淮定了定,才转头拎着东西走了,等走远了,沈云清看不见了,他慢慢抬起了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才继续往前走。 季淮出门了,沈云清把大门关好,又回去补觉了。 … 季淮在镇上干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季淮一共挣了二两一钱的工钱,因着是苦力活,长在外面晒着,黑了不少,也因着日日回家都有热乎饭吃,倒是也看着壮实了一点点,不像以前,像个杆子一样。 沈云清这些日子里也跟着吴嫂子认了不少人,跟着村里人虽说不上太熟,倒是也能说得上话了。季淮不在家,他除了不是料理家里的活,就是跟着吴嫂子和别的夫郎嫂子上山采野货,屯了不少东西。 小傻也越长越大,日日跟在沈云清身后转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因着马上要开始收稻谷了,季淮从镇上做完工后,就开始收拾家里的农用具了。 先前杂物间里的东西他都给搬了出来,把上边的灰清理干净了就开始修补损坏的地方。 风谷机和谷砻查看了一番发现没什么问题,倒是稻床上面竹片断了几根,季淮用之前剩下的竹子比对着稻床上的竹片削了几个差不多的,仔细修补上了。 沈云清从灶房里探出头来,“收拾的怎么样了?” 季淮拍了拍手站起来,看向他说:“都收拾好了。” 沈云清挥了挥手,开心地笑着说:“那快收拾收拾吃饭吧。” 季淮也被他感染了似的,挂了一抹浅笑在嘴角,忙着去洗手去了。 洗完手出来沈云清已经将吃食都端上了桌子,两人边吃边聊。 “前些日子你去做工,我跟吴婶子每天上山弄了不少东西回来,大部分都晒干放进了地窖里,咱们过冬的菜已经屯的差不多了,”沈云清看向桌子上的炒蘑菇,“瞧,这是之前采的野蘑,用水焯了好几遍再炒的,你快尝尝怎么样。” 季淮听话地夹了一块子放进嘴中,点了点头:“很好吃。” 沈云清笑了起来:“我还碰见了不少油蘑,采回来腌了起来,到时候炒肉吃滑滑嫩嫩可香了。” “我家宝儿真厉害,什么都会做。” “哎呀好啦好啦,我们快吃饭吧。”沈云清连忙转移了话题。 季淮虽然话少,但不论他说什么,都会句句回应,上次回门的时候听别人叫他小名,竟学了去,不知何时起,他也跟着叫上了,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 到了该收稻谷的日子。 天还没有亮透,两夫夫就起来了,对付着吃了一口饭,一块往地里去。 路上碰见了不少面熟的人,沈云清都跟人一一打了招呼,众人跟沈云清打了招呼,看见跟在他身边的季淮心里都是又惊又奇,顿觉煞了风景。 惊的是看见季淮这黑脸凶煞,心生胆寒,惊的是这凶煞竟老老实实跟在这小哥儿身边,看起来听话的很,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谁也没空多想这些,毕竟田里的谷物要紧。 到了田里,季淮拿着镰刀直接抓着稻杆就开割,身后的沈云清一脸官司,顶着个歪歪扭扭的草帽,跟着捆稻杆。 季淮不让他割稻,怕伤了手,怎么说都不听,只让他捆稻,甚至还拿布把他的手仔细地包了一遍,让沈云清无言以对。 他扶了扶头上的草帽,看了看天,这连太阳都没出来呢,非得把草帽给他带上,还做的如此丑不忍睹。 他看着季淮背后挎着的草帽,整整齐齐,心下又得意,还是他自己的手艺好。 他隔空对着季淮比划一下,哼笑一声,又低头做事去了。 天色越来越亮,日头也渐渐的爬了上来,空气也开始变得燥热了起来。 季淮不必说,定是满身是汗,洇湿了身上的麻布衣裳,头上的汗一滴滴往下落,像连了串的珠子。 沈云清嫩白的脸上也缀满了汗珠,身上黏腻得难受。 马上就要到地头了,沈云清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捆一捆稻杆被麻利地捆好。 到了地头,沈云清翻出了竹筒,打开大口喝着里面的薄荷水,汲取着那一点凉意。 解了渴,沈云清立马拿着竹筒跑向季淮,将手里的竹筒递给他。 “喝点水吧,已经快到正午了,刚好歇一歇,吃点东西。” 第17章 季淮抬起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才接过竹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跟着沈云清往地头走。 地里的东西耽搁不得,不能分出人来留在家里做饭,沈云清只能将提前做好的馒头夹着他腌的芥辣瓜儿带过来作为两人的午饭。 季淮接过来就大口大口咬着吃。 “别吃那么急,对身体不好。” 沈云清又摸出了两个咸鸭蛋,分了一个给季淮。 季淮抬头看,迟疑地接过,“哪里来的?” 鸭蛋对于不少村户来说都算得上是个金贵东西,季淮都快忘了是什么味了,以前还在季家时,连乔桂兰也很少尝,只有季瑞才能经常吃到这么个玩意儿,是乔桂兰用来给她长身体的。 沈云清笑眯眯地说:“娘之前腌了不少咸鸭蛋,分了不少出来给大家,正好前些日子大嫂回来娘家,过来看看我,娘就让顺路给我送了几个过来。” 季淮点了点头,“等空了下来,你要想回家看看,我再带你回去一趟。” 沈云清惊喜地看了季淮一眼,“真的!那太好了!” 看着夫郎开心,季淮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两人迅速吃完了饭,就又开始干了起来,谁也不敢多歇一刻。 终于,稻子收完了。 沈云清直起了腰板,感觉到有些微凉,身上还带着一丝黏腻。 此时日头早已下山,月亮高悬,天色微暗,月光轻柔。 沈云清等着季淮过来,才一起向地头走去。 地头的包袱里包括季淮当初的烂被褥,今天晚上季淮要在地里住下。 “我今天留在地里看着稻谷,先送你回去我再回来。” 家里没有板车,只能向别人家借,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家家都忙着用,只能等到明天人家用完了再借给他们,因此季淮只能留在地里看着庄稼。 沈云清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筒,“一会儿带回去装点水再过来。” “好。” 两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等到了家沈云清一开门,小傻就摇着尾巴扑了过来。 “去。”季淮用眼神恐吓了一下小傻,生怕它在沈云清脚底下闹,把沈云清绊倒。 小傻不怕沈云清,但有些怵季淮,垂着尾巴跟沈云清离开了点距离,看季淮不再看它,又开始摇尾巴。 两人离开时时给小傻放了足够的食物和水。 沈云清看了一眼,发现食物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水只剩了个底,才放下心来,看来这小家伙儿没饿着。 沈云清看过了小傻,急急忙忙进灶房给季淮装水。 一转头,发现季淮不知道哪去了。 进了房间才知道他进了屋,炕上的被褥已经被铺好了。 沈云清将竹筒递给他,问:“晚上在地里盖那个薄被会不会冷?” 季淮接过来摇摇头,说:“不会。” “你好好在家里,要是害怕就把小傻叫进来,我先去地里。” 沈云清点头,把季淮送出了门,看人走远了才闩了门。 第16章 翌日。 咚咚咚—— 沈云清正在灶房里做早饭,听见门响,立刻快步到门口,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是季淮,旁边停着一辆板车。 “这么快就借到了?”沈云清惊讶。 “嗯,早就跟里正家说好了今天去借,去得早些”季淮边往院里走边说。 吃过了早饭,两人又收拾收拾去了地里。 一点一点把捆好的稻子放进板车,放满了再被季淮拉走送回家。 拉稻子比割稻子快一点,一上午差不多就都拉完了。 沈云清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金灿灿的稻子堆,心情很好,决定做一顿丰盛的午饭犒劳犒劳自己和季淮。 “想吃什么?”他看向身边的季淮。 季淮离他微远,正在拍自己身上的土。 “都好,你做什么都好吃。”说完,他又把鞋脱了下来倒了倒里面的土。 “可是我也想不到做什么吃的。”沈云清噘嘴,每次问季淮吃什么都是都好。 季淮抬头撇了一眼自己的夫郎,感觉到他有点不开心了,可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沈云清就是做什么都好吃。 沈云清撇着嘴没看他,自己慢慢晃悠到灶房去踅摸做什么吃。 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沈云清有些犯愁,想了想还是改天再犒劳自己吧。 他正要出去时,季淮进来了。 沈云清:“?” “怎么了?你进来干嘛?” 季淮踟躇了一会儿,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慢吞吞道:“今天我来做饭吧,但是我之前做饭不是很好吃,你可以教教我吗? 沈云清眼睛微微睁大,很是疑惑地望着他,“你怎么突然想学做饭了?” 季淮抿了抿唇。 沈云清歪头看他,“嗯?” “……就是想学。” 搞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沈云清也不打算刨根问底了,他想学就教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做点简单的吃上一口就得了。”沈云清说。 “都听你的。” 沈云清出去看了看院子,之前种的菜已经发出来了不少,尤其是白菜,一片片,绿油油的。 “院子里的白菜发了出来,现在正是嫩的时候,摘一点做小白菜豆腐汤,一会儿你去买一块吧。” 季淮应了一下,先去拿了碗,又麻溜地进了屋子取了铜钱就去了。 沈云清看着没影了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灶房拿了个小盆,他要去院子里摘了点小白菜。 摘好的白菜被他细细地洗了两遍,弄完这些,季淮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沈云清抬头看向院门,果然,季淮已经端着豆腐进来了。 沈云清指使季淮把豆腐放在案板上,旁边还放了三枚鸡蛋,沈云清抱臂站在一旁,倒真有几分老师的架势。 “第一道菜小白菜豆腐汤,你先把锅刷了。”沈云清指了指锅和炊帚。 季淮得到指示,立马用瓢舀了水倒进锅中,用炊帚仔细地刷了好几遍。 “我先引火,你去把豆腐切成块儿,小白菜和葱切成段 。” 季淮照做,迅速完成。 沈云清蹲在地上边往灶坑里添柴,边抬头看季淮弄好的菜,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这豆腐块儿切的真是…… 一言难尽。 大的大小的小,薄的薄厚的厚,破的破碎的碎。 不过沈云清这个言还是止住了,免得季淮不好意思。 “锅里放一点点猪油。” 季淮舀了一点点。 “再放一点,太少了。” 季淮又放了一点。 沈云清点头,“嗯,油热了把葱段扔进去,再把小白菜扔进去炒。” “小白菜炒软了往里面倒水。” “欸,行,够了够了,别倒了。” “把锅盖扣上等水开。” 季淮吐出一口气,擦了擦汗,灶房有些热,这么一会儿他就浑身是汗。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沈云清问。 季淮非常给面子地点了点头,“还是你教得好。” 沈云清不好意思地瞟了瞟外面,“好啦好啦,趁现在把鸡蛋打了。” “哦,好。” 季淮拿起两个鸡蛋,对着用力敲了一下。 “欸!” 两枚鸡蛋中的一枚已经碎的彻底,顺着裂缝流到了地上,季淮呆愣住。 季淮慌了。 季淮立刻道歉:“我错了。” 沈云清挠了挠头,虽然心痛但没有办法,“算了,都这样了,我再拿一个给你演示一下。” 他把小傻叫了进来,让它把地面上的蛋液吃掉。 沈云清笑笑安慰季淮,“小傻有口福了。” 沈云清又去坛子里摸出了一个鸡蛋,把季淮手中那个没碎的拿了过来,给他示范。 “你看着,就这么轻轻地一碰,不要用太大力气,裂个缝就好。” 沈云清把单手把鸡蛋打进碗里,“你看这样就好了,不过你刚学可以用两只手打。” 季淮点了点头,拿着鸡蛋学着沈云清刚刚的样子,慢慢地打进碗里。 沈云清放下了心,呼出一口气,表扬道:“挺好挺好。” 沈云清边拿着筷子搅鸡蛋,边指使季淮:“锅开了,把豆腐放进去吧,再放一点盐煮一会儿就好了。” 等小白菜豆腐汤出锅了,炒鸡蛋沈云清就没有让季淮沾手了,若是再教下去,两人怕是要饿死再这了,况且鸡蛋不便宜,炒糊了没法吃岂不浪费。 “午饭”过后,天色尚早,两人倒也没闲着,直接把稻床和谷砻搬到稻堆旁边,竹席和竹筐也搬了过来,季淮脱粒沈云清脱壳。 趁着天亮,脱了一半稻粒出来。 “不早了,我去做饭,你歇一会儿。”沈云清收拢收拢打好的稻粒。 第18章 “我跟你一起。”季淮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剩下没脱的稻子不多了,明天就全都能脱完,只消把脱下来的稻粒再用风谷机过一过就完事了。 仅仅四天左右,沈云清和季淮就完成了收稻这一件大事,将脱好的稻粒装进布袋子中放进库房中就结束了。 吃过早饭得了空闲,沈云清把椅子搬了出来,躺在上面晒太阳,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跟季淮说:“真舒服,你要不要也搬个椅子出来坐坐。” 季淮汗出得多,正在院子里洗脸,他用布巾擦了擦脸,听见沈云清说话,拎着脸巾走到了他旁边。 他微微俯身,神色算的上是温柔,轻声问沈云清:“前些日子答应你带你回岳丈岳母家,正好今日得空,不如就回去看看?” 闻言,沈云清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险些撞到季淮,他一脸喜色,兴奋道:“现在就走?” 季淮点了点头。 看见季淮点头,沈云清一下子站了起来,“那走吧!” “不用换衣裳么?”季淮问。 “不用,家里地多,现下怕是还没干完活,回去说不定得帮工,用不着换衣裳。”沈云清说。 两人动作很快,把小傻的食物准备好,门一锁就走了。 果然不出沈云清所料,到了家门口,谁也进不去,因为门被锁着。 “看来都在地里没回来,我带你去地里找找看。” 沈家的地都差不多在一块儿,很好找。 沈云清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己的爹娘和弟弟正在田里干活,都弓着腰,一刻也不肯停。 沈云清静带着季淮悄悄地走了过去,猫着腰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沈云澄,轻声道:“你在这等一会儿,看我过去吓他一吓。” 沈云清刚要过去,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 季淮放开手,不赞同的看着沈云清,“他手里拿着镰刀,你吓他伤到你怎么办?” 沈云清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幸好季淮提醒了他。 就沈云澄那毛楞的样子,这事真有可能发生。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沈云清放弃了跟沈云澄闹着玩的想法,直接远远地喊了一声:“爹!娘——” “你有没有听到宝儿的声音?”林月香大声问附近的沈大河。 沈大河一脸疑惑,“宝儿又不在家,你听错了吧?” “那快点干活吧!”林月香压住了心底的失落,继续割稻子。 沈云清又喊了一声。 林月香猛然抬头,“我真的听到了,你听。” “嗯?我好像也听到了,”沈大河疑惑,“可能是谁声音像吧,宝儿又不能回来。” 沈云澄听到一个声音,好像他小哥,他偏头看了一眼,田边站的那个人好像他小哥。 等等。 沈云澄又偏头看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这个人就是他小哥! 他心头一喜,赶紧喊前面的林月香:“娘!” “干什么?”林月香刚要骂他,干活不利索,慢得很,落那么远。 结果还没等她骂出口,沈云澄下一句就接了过来,“娘!娘!快看啊!小哥回来了!” 林月香跟着看过去,立马撇了手中的镰刀,“我个亲娘嘞,老头子快别干了,宝儿回来了!” 说完也不管林大河是啥反应就往地头奔去。 沈云清也跟着跑,娘俩抱在了一起。 “今天怎么回来了?娘可想死你了!” 沈云清拍了拍林月香的背,安抚道:“我也想您了,正巧今日得了空,就跟着季淮回来看看。” “太好了!等今天回去,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那我可有口福了,我最喜欢娘做的菜了。” 林月香摸了摸沈云清的头,“吃个够!”她又比了下,“好像长高了,娘都快够不着了,要垫脚了。” “没有吧,咱们才多久没见。”沈云清笑了一下,又将目光看向季淮。 “呀!幺儿也长高了,快有你哥夫高了,还黑了。”沈云清中肯地评价道。 沈云澄挠挠头,怕季淮被冷落,先叫了一声,“哥夫。” 然后才说:“我比哥夫还差得远呢。” 林月香在一旁吐槽:“你弟一天长个吃心眼,可不长个子么!” 第17章 几人欢欢笑笑地说过话,又开始干起了活,甚至比一开始干起来还更有干劲儿了些。 季淮接过沈云澄手里的镰刀,让他去后面跟着沈云清一起捆稻子。 沈云澄在后面撅着嘴跟沈云清吐槽:“你一回来,娘开心得不得了,干活都更有力气了。” 沈云清利落地捆着稻子,撇了沈云澄一眼,调笑道:“怎么?我回来你不开心?” 沈云清眼睛斜视到一旁,小声嘴硬道:“不开心。”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见。 沈云清收起了表情,也不逗他了,“好了,快干活了,晚上能吃好的哦。” 一行人埋头苦干,眼看快要到中午时,林月香叫住了沈云清。 “宝儿,累不累,你回家去做饭去吧?” 沈云清摇了摇头,汗水顺着脸淌到了脖子上:“娘,你回去吧,让幺儿接你活,我好长时间不在家,都不知道家里的东西在哪。” 林月香一想也是,把沈云澄喊过去接她活,叫他好好干,别偷懒。 沈云澄敷衍地点头,林月香才放心地回去了。 午饭做好了照旧是拿到地里来吃,一家人躲在阴凉下,累得都不想说话,只是机械地吃饭,偶尔有两句言语。 晚饭是沈云清提前回来和林月香一起弄的。 “娘,这什么时候买的鱼呀?” 林月香手上土豆削地飞快,闻言道:“前些日子你大舅送来的,放水里养了好几天了,今个儿正好派上用场。” 沈云清蹲在那,用手指捅了捅鱼,噼里啪啦溅出来一堆水。 林月香偏头瞅他一眼:“你捅咕它干什么,会杀呀?” 沈云清嘿嘿笑了两声,他当然不会杀了,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水,帮忙洗菜去了。 等菜都备的差不多了,林月香把鱼杀了要先炖上,剩下的等人差不多要回来了一弄就可以了。 “宝儿,你去叫你哥哥嫂嫂们,今个儿家里吃的好,叫他们回来吃。” “好嘞。”沈云清擦了擦手,就要去叫人。 “等等,你大嫂又怀了身子,别吓着了她。” 林月香想了想又说:“她身子不便,人多闹吵,叫她在家卧着,一会儿饭好了你给她送一份去,别让她动了。” 沈云清应了一声就出门了,心下震惊,怎么这么点时间不见,大嫂又怀了一个? 沈云清先去了大哥家,大嫂怀孕现下应该在家。 他轻轻地推开院门,怕突然进去吓到了,轻轻地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嫂子!” 又慢慢再喊一声。 吴锦在屋里里听到动静看了一眼,见是沈云清,面上一喜:“是云清啊!快进来!” 沈云清进了屋子,吴锦卧在炕上向他招手,让他坐在炕上。 “好久没见着了,还怪想你的呢。” 沈云清腼腆地笑了一下,看着嫂子的样子,问她:“听娘说大嫂有了身子,现下可好?” 吴锦摸了摸肚子:“已经好很多了,大夫让卧床,不宜走动。” “当时不知道有了它,差点落了胎,能保住就是谢天谢地了。” 沈云清安慰她,小侄儿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两人唠了一会儿家常,沈云清就要走了,让嫂子告诉大哥晚些时候去吃饭才离开。 沈云明和孙小晴两口子肯定不在家,沈云清去地里找他们,怕耽误干活,知会了一声就回家。 林月香把饭菜都弄得差不多了,等人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沈云清没事做又去了地里找季淮,帮忙捆了一会儿稻子才跟着大部队一起回来。 沈云澄在最前面,恨不得早点到家开饭。 沈大河走在后面,慢悠悠地唱着小调。 季淮牵着沈云清的手在中间。 到家时人那两家都来了,院子里一片热闹。 孩子们看见沈云清,一股脑儿地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叫着小叔叔。 沈云清一人抱了一下,洗了手帮忙端菜去了。 沈大河问沈云朗干了多少。 沈云朗摇了摇头,他现在一天干不了多少,吴锦在家不能动,孩子他还得带到地里时时看顾,实在没法专心干活。 以前沈云清在家时,时常帮忙看顾孩子,如今他不在家了,家家就得有人分出心来看顾孩子。 沈云明家的小哥儿一向最黏沈云清,沈云清刚端完菜,他就贴了过来要抱抱。 沈云清把他抱了起来,轻轻在他脸上贴了一下,逗得小哥儿咯咯笑。 大家都累了一天了,看饭好了都围了过来要吃饭了。 第19章 孙小晴让沈砚下来别缠着小叔叔,怕耽误沈云清吃饭,沈砚闹着非要沈云清抱,最后还是沈云清开了口才作罢。 沈砚乖乖地坐在沈云清怀里安静吃饭,孙小晴就照顾沈云朗家的两个小子吃饭。 一顿饭过后,一大家子唠了一会儿闲嗑才要散去。 小孩子们都睡着了,被抱回了家。 沈云清的屋子一直空着,他让季淮去洗漱休息,他帮着林月香收拾。 “娘,大哥家的孩子都带到地里看么?” 林月香边刷碗边点头:“是啊,你大嫂这胎不稳,不能多动,这俩孩子还不消停,只能带到地里去了。” 沈云清心中暗暗有了想法,但没声张,晚上洗漱过后跟季淮商量看看能不能把孩子带回去看两天。 季淮很爽快地答应了。 “正好我还要去做工,孩子们在家里待两天也能陪陪你。” 不过季淮心中还是有一丝顾虑:“就是万一磕了碰了咱们不好与大嫂二嫂交待。” “没关系,大嫂二嫂都不是什么计较人,我多看顾着就好了,要不我也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两面为难。” 沈云清第二日一早就与林月香提了。 “这是个好法子,你不必去说,我去与你两个嫂嫂说。” 有人能帮忙看孩子是再好不过的了,沈云清他们自是都信得过的,自然是无有不应。 午饭过后,各家就都把孩子送来过来,包括常用的被子和衣裳。 孩子们被沈云清带惯了的,倒也没有不适应。 带孩子回去前,林月香告诉他,孩子磕了碰了是常有的事,若是发生了也不要介怀。 两村离得近,季淮拎着孩子们的被褥衣裳,沈云清就得看顾着孩子们。 两个小汉子皮实,一路吵吵闹闹竟也没喊累,沈砚乖乖被沈云清牵着,走了一会儿沈云清就把他抱了起来,一路到了家。 沈云清推开门,小傻又扑了过来。 本来还担心小傻吓到孩子们,结果一个两个的不但不怕,还开心地要和小傻玩捉迷藏。 晚上睡觉时沈云清还有些担心他们会吵着回家,但还好孩子们对此都接受良好,沈云清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炕还算够大,沈安和沈佑挨着在炕头,沈云清挨着沈砚,炕梢睡着季淮。 “你挤不挤?”沈云清问。 季淮人高马大的,他担心他翻不了身。 季淮微微搂着沈云清,动了动身子说:“不挤。” 那边两个小汉子疯了一天,早已经睡着了。 沈砚小小的一只还没睡,凑过来窝在沈云清怀里,微微仰头看着他,又黑又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沈云清心里软软的。 沈云清摸了摸沈砚的头:“砚儿怎么不睡?是想家了么?” 沈砚晃了晃脑袋然后又点了点头。 “只有一点点,娘说她们很忙,让我乖乖跟三叔叔一起,等过两天就会来接我啦!” “我喜欢跟小叔叔呆在一起,在家会好久好久见不到三叔叔。” 小孩又往沈云清怀里窝了窝,奶声奶气说:“三叔叔我很想你,你能不能在奶奶家住呀?” “那样我就能天天去找你!” 沈云清失笑,又揉了揉沈砚的头,“砚砚乖,三叔叔在这你也可以经常来呀。” 沈砚瘪了瘪嘴,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他慢慢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不一会儿,小家伙就睡着了。 孩子睡了,两个大人也放心地睡着了。 从沈家回来不过歇了一天,季淮就又去镇上找了活干。 沈云清有些心疼他,日日起早贪黑,劝他:“要不再歇两天吧,日日这么辛苦,怎么吃得消?” 季淮反而很坚持:“趁着年轻多干点,况且再要不了多久就要收苞米了,地收完了还得交税,此时多干些,冬日手里有余钱。” 沈云清不说话了,只能日日在吃食上为他多加费心。 孩子们在这,沈云清不能上山,但只待了四天,孩子们就被沈云朗过来接走了。 沈云清得了空,让季淮买些布料彩线回来,没事绣绣帕子,或是跟着吴嫂子上山,慢慢竟将冬储的野菜攒了出来。 一日,趁着日头好,沈云清端着盆去了河边,打算把这些时日积攒的衣服都洗干净。 他嫁过来这几个月,慢慢与村里的妇人夫郎熟识了,见面也能说上几句话。 “清哥儿也来洗衣服。”河边不少妇人夫郎都在,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夫郎跟沈云清搭话。 沈云清见人三分笑意,应道:“是呢,现下日头好,洗完了干得快。” “说起来这几天日头都不错,没雨呢。”那夫郎笑道。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打骂声。 “洗个衣服你都洗不好,我儿子娶你这个废材有什么用?” 第18章 所有人望向声源,发现骂人的居然是乔桂兰。 沈云清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乍一看还有些陌生。 跟沈云清说话的那个夫郎嘴角歪歪了歪,讥笑了一声。 “清哥儿,你还不知道吧,季家的那个疯婆子骂的是季瑞的夫郎。” 看沈云清面露疑惑,他又说:“嗐,我是王家的,就住季家旁边。” 乔桂兰平日里嚣张跋扈,又爱看不起人,王家夫郎就住在旁边,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呸!”他啐了一下。 “这乔夜叉才不是个东西呢,这小夫郎是她花银子买的,整日里非打即骂,还要伺候她一家子,瞧这瘦的啊,脸上都没二两肉。” 沈云清听了也不是滋味,这种日子岂是人能过的,可他也无可奈何。 “他家那个季瑞,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他那腿就是之前和你家订婚前一月被人打折的。” 沈云清想到了曾经的事,心情落了下来,敷衍地笑笑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夫郎一扬手,眼睛都瞪大了,“我儿子在镇上做工,季瑞隔三差五地就去赌博还去花楼喝酒呢,后来不知怎么被人打折了腿扔家门口了。” 本来这种事王夫郎也许不会知道,但那天他恰好晨起上厕所,天刚刚微凉,还带着雾气,他上完厕所就听见了动静,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 他平时里就是个好事的,壮着胆子将大门拉开一个小缝,就看见了这码子事。 他没敢跟村里的夫郎婆子说,怕传到乔桂兰耳朵里来找他麻烦,今日看见沈云清才一股脑地吐露了出来,毕竟沈云清和季家不会有任何往来。 没想到是这样,沈云清很意外,没想到季瑞是烂到根上了,洗过衣服后,跟王夫郎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后来,沈云清与季淮提过此事,两人对此不置可否,随口一说就过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季淮在镇上做工也有了快一月,不久后就要收苞米,他特意空了几日在家和沈云清一起收拾收拾家里,也顺便歇上两天,毕竟收苞米也要出力气。 干了一个月,除去各种花销,季淮纯赚了三两,沈云清把以前的银子拿出来点了一遍,已经有了十二两银零488文。 虽然早有预料,但银子真真切切的拿在手里还是不一样的。 季淮前几日买了一只鸡回来,养在后院,为了庆贺,沈云清决定把这次鸡杀来吃掉。 “攒了不少干蘑菇,一会儿去窖里拿出来,做小鸡炖蘑菇。” “娘前些日子托大哥送了些土豆过来,也放里点!” 沈云清高兴得不得了,今天季淮终于能歇在家里了,两人还攒了这么多银子,就差没蹦起来了。 看沈云清高兴,季淮也跟着开心,沈云清说要杀鸡,他立马就烧上了水,拿着刀把鸡宰了,没让沈云清沾一点手。 趁着季淮杀鸡,沈云清先把蘑菇泡上,洗了几遍,又把土豆削了皮掰成块,等着一会儿下锅炖。 季淮处理好鸡后,直接拿着案板出来,在院中剁鸡,沈云清带着小傻蹲在远处看,季淮剁一下他捂一下耳朵,还要指挥他怎么剁。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大,好似要把门板敲碎了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都很疑惑,很少有人过来找他们,好这么凶巴巴地敲门。 季淮扔下手中的刀,示意沈云清别过去,自己擦擦手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七八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汉子,见季淮开门,领头的汉子粗声粗气地说:“你就是季淮?” 小傻“汪”了一声,沈云清看见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心都提了起来。 季淮沉默了一瞬,上下看了他们一眼,“是我,什么事?” 那人冷笑一声:“什么事?当然是还钱!” 季淮皱眉,“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错人。” “老子找的就是你!弟债哥偿,要不然你弟弟另一条腿就别想要了!” 第20章 “我没有弟弟,我跟季家早就断亲了,你们赶紧走。”季淮露出威胁之意。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都给我进去搜,”说完,看到院子里的沈云清,“呦,家里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哥儿,没钱就拿这个哥儿抵。” 听到这句话,季淮的脸色彻底地黑了下来。 “走不走?”他低声问,死死地盯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闻言,那个人走到他面前,“走?老子今天不但要钱,”他指了指沈云清,“那个哥儿你也留不下。”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恶臭的大黄牙,“能奈我何?” 听见老大发了话,那几个人就直接奔着沈云清而去。 小傻叫声不断,护在沈云清面前,沈云清瞳孔紧缩,腿都软了,反应过来就想往屋里跑。 那些人紧随其后,小傻一口咬住了其中一人的小腿,任凭怎么踢打都不松口。 季淮身形一动,如同猎豹一样冲着靠近沈云清的人跑去,一个飞脚踹倒一个。 那黑老大往两手上各啐了一口唾沫,“都给我上。” 季淮以前上过战场,拳拳到肉,可架不出人多,还全是孔武有力的肌肉大汉,逐渐有些落于下风。 沈云清看见季淮挨了一拳,吓得心都在颤,忍着害怕,趁所有人不注意,偷摸拿了案板上的刀,快速跑上前去一刀劈在了黑老大的肩膀上。 黑老大痛苦地嚎叫了一声,沈云清立马就跑,不但手抖腿也软,一下子跪在地上。 看见老大受伤,几个人默契地牵制住季淮,分出一个人奔着沈云清去。 沈云清喊叫了一声,不断往后怕,眼看人就要到眼前,沈云清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沈云清睁开眼睛,发现季淮突出重围,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菜刀掷了出来,砍在了那人的后心,直接把人劈晕了过去,趴倒在地,但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被踹了好几脚。 小傻又加入战场,飞身咬在一人腰间,扯下了一块肉。 负伤四人,剩下的人就都好办了,都被季淮打趴在地,不断求饶。 看见沈云清倒在地上浑身发抖,脸上惨白,季淮酿跄着跑了过去,他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弄干净了上面沾着的血与土。 他用力把沈云清抱在怀里,一只手拍他的背,一直手摸着他的头,不断安慰他,“好了好了,宝儿别怕,我在。” “宝儿不怕,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 沈云清悬着的心突然落了下来,终于承受不住躲在季淮的怀里哭了,哭得很伤心,泪水沾湿了季淮胸前的一大片衣裳。 小傻在不远处凶着脸,呲着牙对着面前趴到在地的人做出攻击状态。 安慰好了沈云清,季淮把那些人捆了起来,把沈云清抱了起来,小傻被留在了院里,锁上大门,带着沈云清找人报官去了。 最终官府派人把那些人全部带走了。 事了,季淮把沈云清抱进屋里,铺上褥子,搂着他哄着他睡觉。 沈云清还心有余悸,此时很依赖季淮,躲在人怀里,抱着人不放手。 好不容易哄睡了沈云清,季淮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把院子里的血迹和碰倒的东西都收拾了。 最后轻轻掩上大门,捡了根棍子,直奔季家去了。 季淮直接一脚踹开了季家的大门,院子里乔桂兰正指着一个哥儿的鼻子破口大骂。 大门被突然踹开,两人俱是吓了一跳。 乔桂兰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看见季淮当即翻了个白眼,“你个白眼儿狼回来干什么?” 季淮没理她的话,扫视了一眼,直奔着季瑞的房间而去。 季瑞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听见动静睁开眼睛,一看是季淮,吓得魂都要飞了。 季淮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对着季瑞那条好腿就是一棍子,季瑞只听“嘎嘣”一声,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忍不住哀嚎。 “是你告诉赌坊的人去找我的?”季淮问。 乔桂兰听见动静,上来就要伸手,“你个丧良心的瘪犊子,竟敢打我儿子。” 季淮转过身来,颧骨乌青,阴沉沉地眼神看向她,盯得她一下愣在了原地。 “你……你……”她眼睛咕噜转了两下,一下子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那哥儿没敢过来,躲了起来警惕地盯着季淮。 季淮没管,无视季家人仰马翻,也不会等季瑞的答案,直接走了,他怕回去晚了,沈云清会醒。 季淮已经很快了,可回去打开院门,还是看见沈云清急急忙忙地连鞋都顾不得穿,四处找季淮。 季淮扔了棍子快步迎上前去,又将人搂在怀里面对面抱了起来带进屋里,沈云清可怜巴巴地窝在季淮怀里,眼眸湿润,看得季淮一阵心疼。 “我回来了,宝儿,都结束了,不要怕。” 最后晚饭还是季淮做的,沈云清在坐在小木凳上在一旁等着。 小鸡炖蘑菇还是吃上了,只不过沈云清心情不是很好,本来是开心的事却变成了这样。 “味道可能没那么好?”季淮小心翼翼看他,想办法逗他开心,头一次他嫌自己嘴笨。 沈云清脸色不好,还带着鼻音,尝了一口,夸道:“好吃的,就是没那么烂糊,不过我很喜欢。” 季淮灵机一动,给他夹菜,“那你多吃点,要不然鸡死得都不开心了。” 沈云清第一次见到这么哄人的,偏生还冷着一张脸,不知道有多好笑。 他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嗯,咱俩都多吃点,这鸡死的就值了。” 第19章 第二天这事就传的满村都是,沈家在兴河村都听说了。 当时林月香正跟着几个相好的婶子坐着门前的大树下聊天,手里拿着针线笸箩,边聊天边做针线活,村里的一个老夫郎刚从南山村探亲回来路过,看见林月香就说了这事。 林月香听了,手里的笸箩直接扔了一边,急急忙忙地回家去找沈大河和沈云澄,让沈大河套驴车,沈大河和沈云澄都一脸懵,林月香两句话简单说了一遍,这下谁也坐不住了,沈云澄急忙揣了两瓶药,坐上车一家人就去了南山村。 沈云清早上起来正查看季淮脸上的伤,结果看见爹娘弟弟都来了,人都傻了。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林月香直接扑了过来,将沈云清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又偏头看了一眼季淮,发现他脸上带着伤,心又提了起来,“这没事吧?” “岳母,皮外伤,不碍事。”季淮回答。 林月香这心才算是又落了下去,“擦药了吗?” 沈云清有些心虚,“家里没备,一会儿去镇里买。” 林月香交代沈云澄把药给沈云清,“这是你舅母家的哥哥跑商带回来的,你一会儿给季淮擦上。” 知道这是好药,沈云清也没客气,“谢谢娘。” 趁着沈家人都在,季淮去了一趟里正周文耀家。 昨日打了季瑞,周文耀想必会找他。 跟周文耀说清楚后,周文耀倒也没为难他,毕竟是季瑞干的事缺德,要不是季淮身手好,这会儿说不定都要家破人亡了。 官府派人来的时候有人看见抬出去的人,都是带着血的,看得人胆战心惊,庆幸自己家没摊上这事。 季淮回了家,沈家人就要离开,沈云清想留人吃饭,林月香说什么也不同意。 看见孩子没事,她心就安了,体恤孩儿日子才刚刚过起来,一家人在这吃饭免不得要开销,所以趁着正午之前就赶紧要走。 “娘,在这吃了午饭再走吧。”沈云清拉住林月香的手。 季淮站在沈云清旁边,也跟着点头。 但林月香不为所动,“等有机会娘再来看你,你请娘吃好的,来得急,家里的牲口都没喂呢。” 这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沈云清无奈,他劝不动林月香索性不劝了。 在走之前,又跟弟弟叮嘱了两句,叫他好好看顾家里。 沈云清站在门口,看着驴车远去,又有些落寞和难过。 季淮拍了拍他的肩,“等攒了银子,我们搬去兴河村。” 沈云清眼睛一下亮了,跳起来抱住季淮,“真的么!太好了!”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他神色淡了下来,“可哪有那么容易。” 季淮摸摸夫郎的头,“很快的,我会弄好的。” 沈云清抬头看他,“那你怎么办?这里是你的家。” 季淮笑了,神色柔和,“我没有亲人,有你我才有了家啊。” “到那时,就把这边的房子卖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沈云清心中酸涩,有些心疼季淮,从小都过得这么苦,他踮起脚,也试着摸季淮的头,“淮淮别难过,以后我一直跟着你,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 第21章 “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啦,走吧,我们去涂药。” 从前没人会这么温柔的叫他,季淮牵着沈云清的手,心中酸胀。 自从他阿爷去世后,他没有哭过一次,这一次他竟产生了想哭的感觉。 沈云清拉着他坐下,轻轻擦去他眼角溢出的泪,一点点仔细地给他涂药,涂完药后,把他抱在怀里,“你只是长大得太早了。” “你也可以难过,可以委屈,虽然你早已顶天立地,但现在有人在意你,心疼你。” 季淮趴在沈云清的肩膀上,终于能像个孩子放开了哭一场,将这么多年的苦与难都哭了出来,从今往后,他只有甜没有苦,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过去。 经过这些事,两个人比以前更加亲密,第二天早上沈云清差点没起来。 他揉着腰,收拾好了去院子里找季淮,两人一起吃饭,现在季淮要是在家起得早就会做点简单的早饭。 两人昨天夜里合计了一下,还是要买一个板车,要不干什么都不方便。 为了省钱,他俩准备自己出木料,再去找木匠做板车。 自己去山里弄很麻烦,正巧村里有人盖新房,有多余的木料,季淮就琢磨去买一些。 两人去问的时候,那户人家很高兴,很爽快地就答应卖给了他们,毕竟剩下的木料一般没什么大用处。 最后只花了340文就买了下来,沈云清很高兴,没想到能这么便宜。 季淮将买下的木料送到木匠家,定好了日子来取板车就成了。 好不容易有空闲,季淮还带沈云清去了一趟镇上。 沈云清好久都没去过镇上了,来的一路上都很高兴,还跟季淮讲他小的时候去镇上在糖葫芦摊子前走不动道的事。 到了镇上,季淮让沈云清等一会儿,自己去了糖葫芦摊子给沈云清买了一串回来。 沈云清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开心地接了过来,“现在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馋啦。” 沈云清咬了口糖葫芦,酸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吐了吐舌头,“好酸。” 沈云清将糖葫芦递到季淮嘴边,“你尝尝?” 季淮摇了摇头,“你吃吧。” 沈云清坚持,“你尝一口,快点!” 季淮无奈咬了一口,也笑了,“嗯,确实很酸。” 不过,也甜甜的,很好吃。 两人逛了一会儿,买了点米面和肉,还有一些豇豆,因家里还有个小傻,又要了点没有肉的棒骨,老板很大方地给了,还说下次再来。 冬日要不了多久就到了,沈云清想要去买点布料和彩线还有棉花,提前把棉衣做出来,剩下的料子到时候在家绣帕子,他绣活很好,应该能卖得不错。 来了一趟镇上,花了足足二两多的银子,沈云清还肉痛一阵。 买完东西,夫夫趁着太阳还没下山,赶紧回家了。 沈云清将棒骨扔给了小傻,小傻咬着尾巴在棒骨周围嗅来嗅去,最后一口咬住,躲了起来。 想着他是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沈云清站了起来,笑骂:“真是个小馋狗。” 沈云清将豇豆拿出来洗干净晾了起来,晾干水分后放入坛子中,加入盐巴、辣子、姜片和老蒜,最后倒了些温水封存起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上酸豇豆了。 等到板车拿回来,就要收苞米了。 一大清早沈云清跟着季淮一起爬了起来,洗了脸,垫口饭,就下地去了。 沈云清头和脸都用布巾包了起来,因为苞米杆子会刮脸还会掉屑,帽子带不住,只能用布巾包。 季淮拉着板车,里面放着镰刀和背篓。 到了地里,俩人一人背个背篓,直接并排选了一垄就开始掰苞米,想趁着太阳还没出来的凉快时候多干一点。 沈云清有些手生,他以前在家时,地里不缺人手,他娘心疼他,只让他留守做饭。 季淮就不一样了,掰苞米掰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和沈云清差了一大截。 渐渐地,沈云清也上手了,速度也提了起来。 背篓里装满了就要倒到板车里,没有多久,板车就满了。 季淮拉着板车运粮回去,沈云清在地里接着干。 午饭两人依旧是垫了一口干粮,就又开始了。 第二天沈云清起来时,险些没起来,他感觉身体都要散架了,浑身酸痛。 季淮给他捏了捏,不想沈云清继续再去了,剩下不多,他自己一个人干也用不了多久。 但沈云清坚持,又跟着去了,两天左右,两人就把苞米都收了回来。 最后季淮态度强硬地让沈云清待在家里,自己把剩下的苞米杆割了。 沈云清也没闲着,坐在院子里给苞米脱皮,他以前经常干这活,手很快,一天就脱出了一堆。 等季淮收好了苞米杆,沈云清也将苞米皮都脱好了。 苞米杆挨着院墙码成一摞,过冬的时候可以用来烧。 脱完皮之后的苞米,还要用手搓苞米脱粒。 弄了十多天,两人可算把地里的活弄完了,可是这样也不能闲着,马上天就要冷了,沈云清要忙着做棉衣,季淮要把院子里种的萝卜和白菜收到地窖里去。 沈云清去年刚做了新棉衣,今年就没做自己的,光给季淮做了一身深色的袄子,足够耐脏,棉鞋倒是两人一人做了两双。 沈云清做好后将季淮叫进来试衣,穿着大了些,是沈云清故意这么做的。 沈云清给季淮正了正衣襟,“正好,肥点到时候里面好加衣服。” 他指了指一边的鞋子,“鞋子也试试,鞋底我纳的可密了,还在上面缝了棉垫,肯定又结实又保暖。” 试过了衣服后,季淮摸了摸软和厚实的棉衣和棉鞋,然后爱惜地放进了炕柜里。 铺好了被褥,两人一起进了被窝,季淮搂着沈云清亲了亲他的额头,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 沈云清警惕地看着他,“今天不许了。” 季淮僵住,手还是没有抽出来,“嗯,睡吧。” 然而今晚终没能如沈云清的意,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20章 不过半个月,南山村的田收都差不多完成了,因此也到了要交税的时候了。 大陈实行的税法是一年两税制,分为夏税和秋税,除此之外还有丁税等各种杂税,现在征收的就是秋税。 季淮早早就将要交的粮食拿了出来,一袋袋装到板车上,一会儿要送到周文耀家登记,再统一交上去。 沈云清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些粮食有些不舍,还没捂热乎就要送走了。 现在两人手里没有多少地,一共也没收多些粮食,交完税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我先去里正家里了。” 跟沈云清说了一声,季淮就拉着车走了。 交完税后,两人又清点了一下家里剩下的粮食,根本不够今年剩下几个月吃的,索性将剩下的新粮卖了,又添钱买了许多旧粮,只有够度过一个冬日的就好。 趁着有空,季淮又带着沈云清上了一趟山。 沈云清背着背篓跟在季淮身后,手里拿着小刀,见到什么能吃的野菜就挖上一点。 季淮在前面拿着一根大杆子,两人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打板栗。 沈云清扒拉开快有他半人高的野菜,突然看见了黑色的果实,一串串的缀满了枝头。 沈云清兴奋地叫季淮过来:“老季,快过来,你看这有什么!” 季淮本想过来,后知后觉地愣在了原地,他似有些不可置信,“你叫我……什么?” 沈云清看他,倒没觉得有什么,挠了挠头,“老季啊,我娘就这么叫我爹的,有什么不对么?” 季淮挂着脸抿嘴不说话,站那不动。 沈云清知道他是不开心了,跟他耍脾气,“那叫你小季?” 季淮不动。 “小淮?” 季淮刚要动。 “淮淮!” 季淮动了,脸上飘上一抹可疑的红色,“就这个。” 两人一起品尝了美味的龙葵果,汁水香甜,可惜不能多吃。 山上有很多板栗树,季淮挑了一棵板栗看着比较多的,让沈云清站得远一些,拿着杆子一下一下将板栗都打了下来。 沈云清等到季淮打完一棵,才乐颠颠地去下面捡板栗,因为怕扎手,他特意捡了两根木棍夹。 不一会儿就夹满了一背篓,季淮将自己的背篓和他换了一下,然后带着他往山下走。 顺路还能挖点野蒜和野葱,偶尔可见几棵拐枣树或是山楂树,可惜拐枣和山楂已经被人摘的差不多了,两人挑了些好的摘了,勉强装满了一小布袋。 上了一趟山,可谓是满载而归,沈云清将能晒干的野菜挑了出来,把杂草弄干净放在席子上面晾晒。 摘的果子都放在阴凉处,平时可以当个零嘴,想吃就洗来吃。 板栗剥去外面刺人的壳,一个个粒大饱满,挑了几个拿出来,剩下的全都放了起来。 第22章 晚上做饭时,沈云清让季淮把挑出来的板栗放进灶坑里烤,烤好了两人蹲在一起吃,蹭的满手黑,但是吃的都很满足,板栗个个软糯香甜。 “真好吃。” “好吃多吃些。” 季淮给沈云清剥着板栗,脸上也挂着愉快的笑容,消去了往日的冰冷。 沈云清摆摆手,站起来,“不吃了,一会儿还得吃饭呢。” 他活动活动腿,“蹲这一会儿,腿都有些麻了。” 他出去倒了一杯水喝,顺手给季淮倒了一杯过来,递给了他,“明天再去山里打点柴吧,柴房里的应该不够冬天用的。” 季淮接过水,“嗯,明天一早就去,多打点,再用两天差不多就能把柴房填满。” “嗯,再加上苞米杆子和苞米瓤子,一冬天绰绰有余啦。” 沈云清数着手指规划,“等到来年开春,要买几个小鸡崽,有余钱的话再买一头小猪羔,萝卜、白菜、葱、辣子、土豆都要种,”他一拍大腿,“哎呀,好多。” “好,我记着,”季淮打开锅盖,“好了,吃饭了。” 沈云清一大早起来就没见季淮,昨日说要去打柴,想来是出门打柴了。 他先倒了一杯水润润嘴,才去灶房里简单的吃了口温在锅里的饭。 吃过饭后,沈云清去地窖里翻了些前些日子收的萝卜出来。 打了几大盆水,一个个的洗干净。 然后拿到劈成条,用棉线穿在一起,穿的差不多了就放在一边换一根线。 中间季淮正好回来,看见他弄了一席子的萝卜,有些惊讶,“这是要做什么?萝卜干么?” 沈云清点头,招手叫住他,“正好你回来,帮我把那边弄好的萝卜挂到屋檐下去。” 季淮放下手里的柴刀,走上前去把弄好的萝卜捏住两端拎起来,沈云清站起来帮他,季淮系一端的时候沈云清帮着拿另一边。 弄完季淮又去砍柴了,趁着回来的间隙再把沈云清弄好的挂上,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因此不用弄太多,不到一上午的功夫,沈云清就把萝卜弄完了。 下午沈云清又去地窖挑出几个品相好的白菜,用来腌盐渍白菜。 白菜比萝卜好弄多了,只需要掰开叶切成块放进坛子里撒点盐倒点水就成,喜欢辣一点的还可以放点葱叶或辣子。 弄完这些,沈云清已经感受到了疲累,等到季淮砍柴回来,他也跟了出去,想着溜达溜达。 他一路上活动胳膊活动腿,走得慢了些,可季淮也不曾落下他去。 他不禁笑道:“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说是说了,可季淮听没听就是他的事了。 路上遇见几个村人,若是认识,沈云清就上前打个招呼,若是不识,低头走过便是。 说来也巧,在路上沈云清又碰见了那日与他闲话的王夫郎,手里牵着个小娃娃,看见沈云清,就带着娃娃迎了上来。 “清哥儿出来溜达呀。” 沈云清点头,“是呢,王阿叔,”他看向对方身旁的娃娃,“这是你家孙子么,长得真好。” 确实长得好,白白嫩嫩,胖胖乎乎的,长着一双可人的大眼睛,腕上还带着红绳穿的铜钱。 王夫郎听见有人夸自己孩子,自是喜笑颜开,“这是我老二家的孩子,”他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背,“快叫人,这是沈阿叔。” 小娃娃有些怕人,但还是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沈阿叔。” 沈云清夸了一声“真乖”,看向站在一旁等待的季淮,“你先去吧,都说了不用等我。” 季淮看了一眼,点点头,先走了。 沈云清一瞧就知,他又是不大开心了,心觉好笑,跟小孩似的。 王夫郎瞧了一眼,“这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沈云清笑,有些好奇,“哪里不一样了?” 王夫郎“嗐”了一声,“这季小子以前总沉着个脸,见谁也没个好脸色,像谁欠了他八百吊似的,看着就吓人。” 说到这,王夫郎愣了一下,发觉对着人家夫郎说这些不太好,瞧他这张破嘴,也没个把门的。 于是又说:“现在看着也好好的一个小子,可见都是乔桂兰以前作妖,总是磋磨人家。” 说到乔桂兰,王夫郎这嘴又停不下来了,“哎呀,你是不知道,自从那日季瑞那一条好腿被季淮上门打折后,季家现在都快闹成一窝粥了。” 听到这,沈云清倒是有了反应,他竟不知这回事,又详细的问了王夫郎,才知是那日的事,面上不显,想着一会儿回去问问季淮。 王夫郎对乔桂兰恨的牙痒痒,恨不得把她家那点破事全都抖搂出来。 原来那日季淮走后,等季德才回来,乔桂兰就吵着让季德才去找季淮讨公道。 季德才平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还不如乔桂兰有主见,看自己儿子都那样了,他怎么肯去。 乔桂兰骂他窝囊废,看自己儿子那样又忍不住窝火,可惜她自己也不敢找季淮。 季瑞的夫郎本以为自己能从媳妇熬成婆,但没想到季瑞现在两条腿都不成了,一条腿好歹还能柱个拐,但现在看季瑞那样,后半生怕是没了指望,趁着晚上大家不注意,直接跑了。 这下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季瑞腿疼的不行,让乔桂兰给自己找大夫,可乔桂兰却不肯,推三阻四的,对季瑞也没了从前那般好颜色。 这下季瑞也彻底心凉了,看清了自己老娘是个什么东西,可他断了双腿,又有什么办法?自从一蹶不振,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找季淮的麻烦。 季德才知道乔桂兰平日里最疼爱她这个儿子,如今竟也舍得这样,担心自己老了她怕是也不能对他好哪去,胆子一大就想要休妻。 乔桂兰自是不依,现在季家可真是成了一窝粥了。 王夫郎面上得意,总结:“我看她们家那样,都是她嘴上不积德。” 沈云清不予评价,季家那样他也不会幸灾乐祸。 不一会儿,王夫郎的小孙子站了久了,闹着要回家,王夫郎便带着回去了。 晚上沈云清与季淮提起此事,别的没说,只告诉他以后行事小心些,别再做这些危险的事了。 季淮答应了,告诉沈云清他有分寸,并且以后不会再行事莽撞了。 第21章 四时变换,秋去冬来。 转眼间冬日已经到了,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寒风冷瑟。 瞧着外面雪停了,季淮穿好衣裳,为身旁还睡着的沈云清掖好被子,轻轻掩上门,出去扫雪了。 到了冬日,家家都没什么活干,全都窝在家里猫冬,季淮和沈云清也是一样,这就导致季淮夜夜索取无度,沈云清一般到正午才能睡醒。 季淮手冻得通红,拿着扫帚在院子中慢慢清出一条干净的小路,然后将扫帚倚在墙根,去旁边抱了些苞米杆带进屋里。 沈云清已经快醒了,听见动静,半睁开眼睛望了望天,就没管那么多,继续闭着眼睛养神去了。 昨夜的火已经熄了,季淮将苞米杆填进炕洞,重新点燃,看着火烧起来,又去外面装了点苞米瓤子填了进去,苞米杆不抗烧,一般只用做引火。 弄好了这些,他又去厨房熬了一锅稀粥,热了几个沈云清蒸的馒头,拿出小碗装了点盐渍白菜和芥辣瓜儿,有时可能是咸萝卜,这就是两人日常的早餐了。 他将碗筷全都在桌子上放好,才进到屋里,将手放在褥子下暖了一会儿,才敢往沈云清身上放,轻声叫他,“宝儿,起来了。” 沈云清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昏沉,季淮将他抱了起来,给他套上袄子,抱到桌子前坐下。 沈云清意识回笼,深情呆滞,等着季淮拿来热水洗脸漱口。 洗漱完,沈云清也清醒了不少,有些责怪的看了季淮一眼,“让我歇两天吧,我好困呀。” 季淮给他盛粥,见他确实很不舒服,点头:“好,先吃饭吧。” 沈云清吃着饭,跟季淮闲聊,“你这饭做得越来越好吃了。” “别人家都是夫郎天天伺候家里的汉子,咱们家怎么反过来了,让人知道不得笑话咱们。” “天天睡到现在,人家不得说你娶了个懒夫郎。” 季淮喜欢听沈云清说“咱家”,闻言心情很好,“不会,没人敢说,咱家就是这样,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他顿了一下,看了沈云清一眼,“你也出了不少力气,哪里懒了,谁敢说我给你出气。” 沈云清一听就知道季淮意有所指,怎么一天天越来越不正经了呢。 沈云清白了他一眼,专心吃饭。 吃完饭后,沈云清收拾好碗筷,像个大爷似的在院里遛弯。 小傻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少,但是依旧脱离不了傻气,乐此不疲地跟在沈云清身后四处跑。 季淮继续拿着扫帚清理门前的雪,累了看看院里的一人一狗,又有了干劲儿。 第23章 沈云清用手指在雪地里写字,第一个写的是季淮的名字,然后是小傻。 季淮走过来,把他拎起来,“别弄了,冻手。” 沈云清拍了拍手,“就这几个字,不弄了。” 季淮这才低头看向地上的字。 他认识自己的名字但不会写,沈云清的名字他也认识,那旁边那两个字已经不用多说就已经猜了出来。 “你上过学堂?”季淮问。 沈云清给季淮拍了拍身上的雪,“没有,我家隔壁有个哥儿读过书,我跟他学过些东西,”说到这,他倒是有些想念陈溪了。 季淮点了点头,猜测两人应该关系不错。 沈云清顺手拎过季淮的手,摩挲了一下他的指尖,还是有点刺人,在沈云清定时给他涂点猪油的情况下,之前开裂的口子已经好了不少。 两个人的手都拔凉,已经分不出来谁的更暖和些了。 季淮捂了捂沈云清有些发红的手,“你先回屋去吧,我在弄一会儿就回去了。” 沈云清答应,“好,你也一会儿就回去,要不然太冷了” 在屋里等了半天,沈云清也没见季淮进去,索性又出来叫。 只见外面的雪已经被清理了大部分,不过沈云清弄得那块地却被保留了下来。 他站在门口喊季淮,“快点回来吧,不知什么时候又下雪了,哪能扫得干净。” 季淮加快了速度,“马上。” 最后还是沈云清把他手里的扫帚抢了过来,扔到一旁,拽着人回屋子里去了。 沈云清拿过季淮的手一摸,很冰,他扯着他,把他的手放在了炕上,“炕还热着,你先在这捂一会儿。” 沈云清又去给他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喝。 季淮坐在炕边上,捧着杯子慢慢喝水。 沈云清教训他,表情很严肃,“下次不许了,让你回来就回来。” 季淮点头,毫不反抗。 沈云清又去给他倒了杯水,“多喝点,风寒了你就知道难受了。” 季淮摇头,“不会,我身体很好,几乎从来不会生病。” 沈云清瞪他,“不许顶嘴,身体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季淮老实了,专心听训。 沈云清说了几句就不说了,拿出针线笸箩绣帕子。 季淮喝完水把杯子放在一边,凑在沈云清身旁看他绣帕子,一会儿看看沈云清的脸一会儿看看帕子。 沈云清:“?” 沈云清被他瞧得针都差点下错了,抬起头,凶巴巴地问他:“你瞅我干什么?” 季淮眼神闪烁,干巴巴答:“你绣活真好……” 见沈云清盯着他,又说:“……我想跟你待在一处。” 沈云清一噎,干脆也不管他了,低下头继续绣帕子,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沈云清绣的是玉兰花,现在已经初见雏形了,说起来,他还没见过玉兰呢,这些都是照着别人画的样子绣出来的。 时下把玉兰与海棠、牡丹、桂花并列,称为“玉堂富贵”,带有这些花样多帕子寓意好,会相较好卖些。 不过沈云清只绣了其中三种,没有绣牡丹,因牡丹尊贵,只有上面的贵人才敢用呢。 绣了一会儿,沈云清感觉眼睛有些涩,把针插在了绣绷子上,抬头发现季淮已经趴在他腿边睡着了。 沈云清活动活动手指,悄悄从炕上下来,去拿了个枕头过来,轻轻拍了拍季淮的背,让他枕着枕头睡。 季淮睁开眼睛,还有些懵,看见沈云清拿了个枕头放在旁边,才半睡半醒地挪了地,哑着声说:“你也睡一会儿吧。” 沈云清后知后觉地也有些困,干脆也拿了个枕头躺在了季淮旁边,打算睡一小会儿。 冬日里白天短,不吃正午饭,现在睡一会儿起来正好就是晚食的时间。 季淮见他躺下了,胳膊一伸,就把他搂在了怀里,又睡过去了。 沈云清窝在季淮怀里,暖乎乎的,打了个哈欠,也很快就睡去了。 沈云清是被弄醒的,睡梦中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动,结果睁开眼睛,发现是季淮,醒了不起,在他脸上亲来亲去。 见他醒了,季淮顿了一下,有越来越往下的势头,沈云清一把抓住他的手制止,“好了,还没吃饭呢,这两天老实点,歇两天。” 季淮把手抽了出去,抿着唇,一向冷峻的脸上竟也能露出委屈的神色。 一看又是有些不开心了,沈云清叹了一口气,主动向他嘴角亲了一下。 季淮抱住沈云清,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一动不动。 沈云清拍了拍他的背,哄他:“好了好了,就歇一天成不?” 相处久了,沈云清发现季淮有时候很爱装委屈,也有点粘人,之前没嫁过来的时候他看季淮的样子也有点犯怵,竟没想到季淮是这样的性子。 最后沈云清哄好了季淮,起来做晚食,季淮跟在后面进了灶房,去搬柴火,一会儿烧火的活就是他的了。 沈云清去地窖里拿了一个白菜和一个萝卜,又拿了点干野菜。 白菜炖萝卜,野菜用来炒腊肉。入冬前沈云清特意和季淮去镇上买了点肉,用来做了腊肉。不然入冬下雪镇上的路不好走,人长时间不吃肉也不行。 萝卜切块,白菜直接劈开叶子,用刀切几段就行。 这几样都是简单菜,用不了多长时间,等白菜萝卜下锅后,把淘好的米兑适量的水放在盆子里,架在箅子上,盖上锅盖等熟。 再把干野菜洗了一遍泡开,备着一会儿下锅。 白菜萝卜炖好后,盛出来放在一边,再把野菜和腊肉炒了,今天晚饭就好了。 沈云清都不用招呼,季淮就开始往桌上端菜。 萝卜白菜里放了不少水,汤水充足,用来泡饭刚刚好,吃上一口,浑身都是暖的。 沈云清边吃饭边和季淮商量,“等到时候银子充足了,再打一口锅吧,要不然做饭有点费功夫。” 季淮吃了饭一向快,闻言慢了下来,“嗯,现下手头还有多少银子了。” 沈云清一想到银子,就很开心,“入冬以来买东西花了不少,原先十二两的银子,已经花的剩七两六钱了。” 季淮算了算,“还是有点少了,这边就先不打锅了,咱们要搬家,到那边再一齐弄,老房要卖掉,到那面买新地盖房至少要三十两。” “咱们现在住的老房虽然旧了些,但院子大后院还连着一小片地,且当初建的时候用料都是好的,正屋堂屋和厢房柴房都是齐全的,若要出手,也能卖个四十五两。” 沈云清咂舌,“能卖这么多!” 季淮点头,“搬家是个麻烦事,咱们得早做准备,春天要种地,预备明年入了夏就得搬过去。” 沈云清没想到有这么快,虽然高兴但也有点担心,“那这边的地怎么办?” 季淮倒没担心这个,“搬过去头两年先来回折腾种着,反正离得不远,等在那边买了地,这边就也卖掉。” 沈云清点头,“倒也是。” 季淮已经做好了计划,“那阵做竹席剩下不少竹料,等明日拿出来编个鱼篓去河里下上,再做两个冰桶下到山上去,兴许能捕点野物,到镇上卖也算有个进项。” 第22章 次日一早,季淮就冒着雪出去打了几桶水回来,先把水缸填满,剩下的水留在桶里放在外面冻上,等外层结冰了,就成了冰桶。 沈云清今日醒的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炕烧上,等填上了苞米瓤子,就不用怎么管了,他就进了灶房开始准备做早食。 缸里的水是新打的,特别拔人,沈云清做饭之前先在锅里温上一点水,不用烧开,只要稍热即可。 洗漱完,沈云清淘了点米熬了些米粥,再捞点咸菜就不用做什么了。 吃过饭,季淮坐在堂屋里编鱼篓,沈云清去库房里翻出了一个小石舂和一个小碾子,去灶房清理干净搬到堂屋。 季淮有些疑惑,抬眼看他,“这是要做什么?” 沈云清将手里拿着的石碾子放在一旁,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笑道:“今日无事,磨点碴子和面子。” 季淮站起来,想要制止他,“这个费力气,改日得空我去村头用那个大石碾子磨,比这个省事。” 沈云清抬手拦他,“你弄你的,我就弄点够吃一顿的就行,不用管我,费不了多少劲。” 说完,沈云清又转身出去,拿了一小袋苞米粒和两个干净的盆进来。 苞米粒各个黄澄澄的,沈云清坐在木凳上,用手抓了一把放进小石舂里,拿起杵子捣了一下,苞米粒坚硬,确实不太好捣。 季淮时刻关注这面,见状就要起身来帮忙。 沈云清连忙制止,“你弄你的,都说了不用管我。” 季淮又坐了回去,“我力气大,还是我来吧。” 沈云清又连续捣了几下,“上手就好了,你看。” 第24章 沈云清每舂好一次,就要倒进一旁的盆里,再重新弄,等把这小袋全舂好后,再从盆里分出来一半,一点点放在碾子里碾,碾成粉状才行。 沈云清弄了一盆苞米碴子,一盆苞米面,就已经累得胳膊酸软,额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 那边季淮鱼篓也编的差不多了,沈云清看了一眼,把小石舂和石碾子收好,端着碴子和面子出去了 。 现在正是冷时候,沈云清想着用新碾的苞米碴子做一点碴粥。 他把碴子用冷水投了几遍,碴子还要用冷水泡两刻钟左右,他把碴子泡上就出去看季淮弄的怎么样了。 季淮的鱼篓已经编好了,他站在院子正在查看冰桶做的怎么样。 沈云清走过去,“冰桶好了?” 季淮用手探了探,摇头,“还没,冻的不实,还不能拿出来。”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雪已经停了,日头都出来了,只不过光照不是很强,显着天还是阴沉沉的。 他转身对沈云清说:“你先回去吧,我再清清雪。” 雪在院子里积多了人出来容易滑倒,积的厚的地方还容易脏鞋且不好行走,所以勤快些的人家隔三差五就要扫院子。 沈云清应了,回屋暖了暖手,拿出帕子绣了几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把泡好的碴子淘了出来。 拿了几根苞米杆子过来引火,然后再填上木头,火就能烧起来,他舀了两瓢水倒在锅里,把碴子下进去,等水开了,舀出一些倒进面盆里和了一些米糊,顺着锅沿倒进锅里,拿着干净的筷子一点点朝着一个方向搅拌。 等碴子粥差不多了,他拿出糖罐子,放了一点进去。 沈云清喜欢吃甜口的碴粥,不过糖也算个金贵东西,他也只放了一点,能借个味就好。 弄好了碴粥,沈云清先给小傻的食盆里装了一些,小傻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哈喇子都要顺着流了下来。 喂完小傻,沈云清把粥端到桌子上,又去捞了点咸萝卜干,拿了碗筷进来,才去外面喊季淮。 季淮听见沈云清喊他,很快就回来了,他把扫帚倚在门口,又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雪,拍了拍衣服才进去。 沈云清煮粥前留了些温水,他让季淮缓一会儿去洗手。 季淮洗完回来,沈云清已经把粥都盛好了。 沈云清见他过来,把筷子递给他,自己也坐下,拿起碗喝了一口。 他哈了一口气,看向季淮,“热乎乎的真舒服,怎么样好吃嘛?” 季淮尝了一口,有些意外,“甜口的?” 沈云清点头,“放了点糖,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季淮又大喝了一口,“很好喝。” 沈云清看季淮给他捧场,眼睛笑得都弯了起来,“可惜没有花生,要是放点花生进去味道能更好。” 季淮几口就喝了一大碗,还要再盛,沈云清接过去给她盛粥。 “要是想吃,我明日去镇里买些。”季淮说。 沈云清将盛好的粥递给他,摇了摇头,“我只是随口一说,一年吃不上几回,不必费事买了。” 见他真没有想要的样子,季淮歇了心思,专心吃饭,一盆大碴粥,硬是被两人喝完了,咸菜也都吃净了。 沈云清靠在椅子上,扶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吃得撑了,一会儿出去走走吧。” 季淮站起来收拾碗筷,应道:“正好把鱼篓下了。” 沈云清回去穿衣服,等季淮收拾好,两人闩上门,带着鱼篓和麻绳往河边去。 路上雪厚,季淮怕沈云清湿了鞋子,让他按着自己的脚印走,季淮走的快,便回头等他,看他走的歪歪扭扭,不禁露出了笑意。 河面上已经结了冰,季淮挑好地方,让沈云清站远点,找了块石头要把冰砸开,幸好还没有进入深冬,砸了几下冰层就松动了。 季淮又去找了根粗棒子,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削尖了,一点点的把冰凿开。 然后去浅水处破冰摸了几只小鱼,放进鱼笼里下到河里,拿着绳子固定好。 看季淮弄好了鱼篓,沈云清朝他招招手,季淮过来牵住他的手,两人一块回家。 回去的时候有些顶风,吹得人脸疼,季淮让沈云清去他身后,沈云清反而把脸藏进了他的怀里,季淮四下望了望,见左右无人,直接把沈云清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沈云清不好意思,“快放我下来,让人瞧见不好。” 季淮拍了拍他的后背,加快了步伐,“放心,没人出来。” 听他这么说,沈云清也放心了,把脸窝在他脖颈处,省的往他衣服里钻风,笑着说季淮多了个人形围脖。 季淮也低着头笑,搂紧沈云清飞快往家里走。 回去后,季淮把沈云清放在屋子里,又出去看冰桶了,觉得差不多了,就把里面的水倒了出去,然后留在外面继续冻着,明天拿出来就会很结实了。 在外面走了一遭,虽然有季淮抱着,但沈云清还是很冷,此时正坐在炕上打着冷战,缓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来摸了摸炕头,不是很热,有些凉了,于是又起来去烧炕。 烧完炕后,屋子里渐渐暖了起来,沈云清又拿出了针线笸箩绣帕子,季淮进进出出,在屋里待一会儿就出去清雪。 他本来是想一直干的,但担心沈云清说他,所以干一会儿就进来待一会儿。 沈云清趁着他进来的时候跟他说话,“明日暖和些去镇里买点肉吧。” 季淮也正有此意,“嗯,正巧冰桶里也要放点饵料,晚点再做一个冰桶,到时用来放肉。” 沈云清手中的针来回穿梭不停,“多买些,天冷能放住,顺便把我绣的帕子拿去卖了。” 沈云清伸手扒拉了几下笸箩里绣好的帕子,已经有七八个了。 虽说不是什么好料子,但一个也能卖上二十文到三十文,差不多能卖二百文呢,不算得少了。 天气是越发冷了,季淮没有赶早去镇上,等着快要到午时才要出发,正好这时有日头,能暖和些。 早上他去了一趟河边,看鱼篓里捕了多少鱼,运气好,下了两个鱼篓收获了三条鱼,两只小的,一只大的,不过也没有特别大。 留了小的一只在家里,剩下的去镇上顺路拎着卖掉。 沈云清想跟着去,但被季淮强烈制止了,无他,天太冷了。 “要买什么东西告诉我就好,你不要去了。” 知道季淮是为了他好,沈云清也没闹脾气,他也没什么好买的,就嘱咐季淮买点新的针线回来就好。 沈云清把季淮拿回来的鱼清理好了,装起来冻在外面,两人并不打算立即吃,要留到过年,也是一道大菜。 他留在家里,心也不踏实,连帕子都没有绣,时不时到大门口看看有没有季淮的身影。 来来回回走了不少次,也没看到季淮,沈云清失落地回去烧炕了,季淮回来肯定冷,他要把炕烧得热乎些,屋子也暖和。 沈云清正蹲着填柴呢,外面却出现了动静,沈云清刚站起来,季淮就风尘仆仆进来了,带着一身雪,手和脸都冻得发红,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沈云清急忙拿着小扫帚给他扫身上的雪,让他把东西放下,扫完就让他上炕,直接上手把他外衣扒了,拿着棉被给他裹上。 季淮苦笑不得,“倒也没有那么冷。” 沈云清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用手把他的耳朵也捂住了。 沈云清的手是温热的,他的手刚捂上,季淮就感到了一阵热意,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沈云清的手也跟着凉了下来,他拿下来搓搓手,又捂了上去,反复几次,季淮的耳朵都跟着热了起来。 看季淮缓好了,沈云清才放下心来。 季淮披着被,脸上带着笑意说:“那两条鱼卖了四百五十文,你绣的帕子卖了三百一十五文,你给我拿的钱都没有动。” 沈云清算了一下,咂舌:“七百六十五文!怎么卖这么高!” 季淮不禁有些得意,“帕子一共九条,本来一个三十文,我跟老板说了半天,每条涨了五文,那两条鱼都被一家买走了,正巧他们府上的少爷小姐要吃,出手阔绰,大的给了二百五十文,小的给二百文。” 季淮从怀里掏出钱来,递给沈云清,“猪肉现下卖得贵,一斤四十文,我买了八斤,应该能吃到过年,针线花了三十文,瞧着卖的枣糕不错,买了两斤,花了二十四文,土豆便宜些,从农户手里买的,十斤才五十文。” 他低头算了会,“一共花了四百二十文,加上你给我一两银,这里统共一两三钱零四十五文。” 沈云清接了过来,打开炕柜拿出钱袋子,将手里的钱倒了进去,听见钱币碰撞的声音,心情好得不得了,现在又七两九钱了,那四十文他拿了出来放在炕席下,拿取方便。 季淮暖好身子下来,将东西都放了起来,顺手给沈云清拿了块枣糕吃,枣糕香甜软糯,沈云清又拿了一块,等季淮弄完给他。 第25章 季淮收拾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直接上山去,被沈云清拦下了,现在越来越冷,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再出去可不冻个好歹,最终季淮没去成,留在家里,跟着沈云清做饭。 第23章 沈云清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知道人可能上山去了,沈云清没太在意,起来把被褥叠好放在炕柜里,盖上罩布,他就下了炕,踩着拖鞋出去洗漱。 灶上温着水,箅子上放着早饭,沈云清拿了出来,舀了水洗了把脸,端着盆把水倒了出去,先把小傻喂了,自己才马马虎虎吃了口饭。 填饱了肚子,沈云清在院子里晃悠晃悠,就进屋去做绣活了。 昨日帕子卖上了价,沈云清心里更有劲儿了,绣的越来越起劲,绣的小花在帕子上活灵活现。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沈云清以为是季淮回来了,但季淮回来基本不会敲门,那这又能是谁呢,沈云清有些疑惑。 外面小傻已经叫了起来,沈云清穿鞋下炕,到大门口,透着门缝想看一眼。 谁成想,一只眼睛就在那里透着门缝向院里看,这一看,给沈云清魂都要吓飞了,耳朵里咚咚作响,心差一点要跳出来。 该不会又是季瑞惹来的人吧! 沈云清心下慌乱,不敢开门,正不知怎么办才好。 “有人在家?主人家行行好,给我和孩子些饭吃吧,我们一路流亡至此,您就发发善心吧。”声音滞涩沙哑,是一个老妪的声音。 看来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沈云清吐了一口气,心落了下来,稳了稳心神,没有那么害怕了。 但沈云清依旧没有开门,他还记得刚才那只眼睛,幽沉沉的,半垂着眼皮,眼珠子缓慢转动,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似在透过门缝观察院子里的一切,令人非常不适。 他没有理会那道声音,正在思考对策,门是不可能给她打开的。 “主人家看着面善,就施舍我们点吧,我饿死无所谓,但我的孙子还小啊。”老妇人苦苦哀求,声音凄惨。 若是平时,说不定沈云清就会动容,但是今日他莫名的察觉到了危险。 他对小傻打了个手势,示意它不要再叫了,小傻虽不明所以,却停止了叫声,吐着长长的舌头,歪着头看他。沈云清动作小心地去墙角拿了一根粗棍子,守在一侧。 “开门!开门啊!”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好像要把门拍开,沈云清举着棍子屏息等待,若是她们敢闯进来,他就跟她们拼了。 突然,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沈云清的心彻底地落了下来,是季淮!他听得出来季淮的脚步声。 “你们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季淮的声音凶冷。 那妇人停止了叫嚷,低着头,佝偻着身子,语气和缓,“打扰了主人家,老朽只不过是想讨点吃的。” 季淮神色不虞,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气,“知道的你们是来讨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来抢劫的,我夫郎一个人在家,若是被你们吓到了该怎么办?” 老妇人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打扰了,我们这就走。”说完,牵着旁边的小孩,步履蹒跚地走了。 季淮的语气和缓了下来,看她们走远了,才轻柔地对着门里的人说:“好了,宝儿开门吧。” 门吱嘎一声开了,沈云清探出头去,四处望了望,又看向季淮小声说:“人走啦?” 季淮点头,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顶,牵着他进去。 “刚才那个老妪好吓人啊。”沈云清跟季淮说。 季淮笑了一声,“幸好你机灵,刚才那个人不是妇人,看身形骨架,应该是个汉子。” 沈云清一惊,“那更吓人了,他们要干什么?” “应该是拐子,以前我在军营的时候听人讲过,有些人会装作妇人乞讨,专拐一些哥儿姐儿卖给人牙子,以此谋利。” 沈云清闻言有些后怕,幸好没给坏人开门。 这么一想,季淮心里也有些庆幸,幸好他回来的早,要不然会发生什么他也不敢想。 “以后我尽量都在家,若是不可避免,你千万不要给任何生人开门,近来怕是不会太平。”季淮叮嘱道。 沈云清应了声,看他胳膊肘处的衣服沾上了泥巴,已经有些干了,于是伸手给他拍了干净。 季淮也跟着看了一眼,解释道:“应该是早上在墙上蹭得。” 季淮早上起得早,沈云清还没有醒,若是他从门里出去,没办法回来锁门,所以跳墙走的。 “幸好你细心,不然……” 季淮点头,心里想着以后要多加注意,那些偷子拐子无孔不入。 两人一齐进了屋,沈云清接过季淮的袄子,和自己的袄子一起放在炕边上,炕上热,这样一会儿出去,衣服还暖和着。 “山上的路好走么?”沈云清问道。 季淮摇了摇头,“不太好走,山上除了猎户很少有人去,雪深的很。” 沈云清又拿起了绣绷子,跟季淮打商量,“村里有牛车驴车什么的,下次再去卖货别走着去了。” 季淮没有反对,知道是沈云清为他好。 自从成亲以来,对于沈云清的话,季淮很少有不听的。 腊月二十三,已经临近年节,季淮又去了山里和河边一趟,清了一次货,一齐带着去了镇上,这是年前最后一次去了。 一共四只兔子,一只野鹿并六条鱼还有沈云清的十条帕子,这是攒了一个半月的货,足够卖上好价钱。 回来时,季淮满脸笑意,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背篓也被塞的满满的。 沈云清高兴地迎了上去,低头看着这么多东西,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多东西?” 季淮一样一样放下,笑眼看向沈云清,“猜猜卖了多少钱?往多了猜。” 沈云清想了半天,猜道:“十两?” 季淮摇头,“不对。” 太多沈云清根本不敢想,猜了半天都没猜对,“我猜不到,你说吧。” “二十六两。” 这个数沈云清根本不敢想,他直接愣在了原地,在想这该有多少银子,等回过神来,人差点跳了起来,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季淮将银子拿了出来,沈云清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简直不可思议,他挨个摸了过去,是真的,都是真的! “那只鹿就卖了十五两,兔子一只二两,卖了八两,鱼每只约五百文,六只就将近三两,还有帕子,一张四十文卖出去,赚了四百文。” 沈云清更震惊了,“物价怎么这么贵?” “要过年节,什么东西都上涨,特别是这些活物,价格尤其高。” “买了一只鸡,十个鸡蛋,三斤猪肉,一斤红枣,还有些白面精米,花了一两三钱,还剩二十四两零九钱。” 沈云清捧着银子放在炕上,又去炕柜里把以前攒的银子拿了出来,挨个点了一遍,算完沈云清人有恍惚了,“这样算来,竟有三十二两二钱,我做梦也不敢梦这么多呀!” 季淮失笑,走上前去扶住沈云清的肩膀,“以后会有更多的,下次可以多梦些了。” 两人成婚至今半年左右,竟攒下了这么多银子,普通人家全部的家底也不过如此了,兴许还没有这些,除了运气外,剩下的原因就是夫夫俩肯吃苦,脑子活泛了。 “这样算来,开春就可以考虑建房子的事了,”季淮又考虑了一下说,“年前必然去岳母家走一趟,就要辛苦岳丈给打听打听房场的事了。” “真好,今天要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沈云清将银子都收了起来,放在了炕柜的最深处。 沈云清去地窖里找了不少食材出来,上次买的猪肉还剩些,放在屋檐下的冰桶里,他全部拿了出来,年节吃新的就好。 干菜和蘑菇被沈云清炒在了一起,猪肉他用来做白萝卜肉丸汤,季淮一听,也有些期待,他还没有吃过呢。 今天的菜味道都很不错,季淮足足吃了两碗半米饭,就连沈云清也比平日多吃了半碗,心情格外的好。 年前两人找了个好日子拎着东西去了一趟兴河村,除了探望二老之外,顺便提了让沈大河给留意房场的事,沈家人没想到季淮竟然想带着沈云清搬过来,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沈大河满口答应,高兴地又跟着季淮多喝了两杯酒。 沈云清跟林月香讲了一遍之前遇到拐子的事,本想让她提醒一下哥哥嫂嫂,毕竟家里的孩子多。 谁知林月香早就知道这事了,听完沈云清所说,林月香不由得一阵后怕,没想到这事竟然让自家孩子遇到了。 她一拍大腿,一阵后悔,“哎呀,早知道我找人给你递个消息好了,没想到这些人竟连年轻的哥儿都拐,本来以为只拐些小孩子。” 沈云清有些疑惑,“娘,你怎么知道的?” “咱们村东头那个余寡妇家的小子就被拐了,还没找到呢,现在家家的孩子都看得紧,你哥哥他们没事都不离家。” 第26章 兴河村东头有一户人家,独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几岁的小汉子,她家汉子前些年晚上出去跟人喝酒,回来醉倒在雪地冻死了,这事沈云清之前有所耳闻,她汉子是个酒鬼,平日里不显脾气,但只要喝上了酒就对她们娘俩非打即骂,村里人都说他喝酒死了也是自己造的孽。 林月香说完也是一阵唏嘘,怎么会有人命苦至此。 离开沈家时,季淮也有了些醉意,林月香气的打了沈大河几下,怪他跟姑爷喝酒也不知轻重,沈大河醉的更严重,红着一张脸,走路都有些漂浮,连说今日高兴,多喝些无碍。 沈云清搀着季淮的胳膊离开,路上问他难不难受,季淮摇头,说他知道分寸,没有喝那么多,只是有些头晕,并不严重。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南山村村口,却又看见了那日的“老妇人”,此时他已经没了那日佝偻的老态,站直了身子,明显是一个个子矮些的汉子。 他手中扯着一个小孩,虽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但他时常在村口玩,沈云清见过他不少次。 季淮拉着沈云清躲到一旁,示意他先回家去。 沈云清有些着急,低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季淮盯着那个拐子,回道:“我跟上去看看,你先回去。” 沈云清还要再说,但想想还是放弃了,叮嘱季淮:“那你小心些。” “放心,回去把门锁好。” 等看着沈云清到了家门口,季淮才放心地跟了上去。 第24章 沈云清独自回了家,担忧地看季淮一眼,叹了一口气把大门锁上了。 心不在焉地进了堂屋,一抬头,沈云清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小傻的食盆被打翻了。 汤汤水水被小傻踩的到处都是,整个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饭菜的味道。 今天两人出门去了,给小傻放了足够的食物,放在外面容易凉了或者冻住,小狗吃了也不好,两人这才把小傻的食盆放在屋子里,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小傻机灵得很,知道自己闯祸了,耷拉着脑袋趴在角落里,悄悄抬头看沈云清的脸色。 沈云清气得骂了它两句,将它撵到了院子里,不然又被它踩的到处都是。 沈云清去打了一桶水,拿了扫帚和抹布过来。 幸而地面上铺了青砖,要不然很难收拾。 反正都要收拾一次,清理了地面后,沈云清又将堂屋的家具都擦了一遍,这样过年节的时候能轻松一些。 清理完一个堂屋沈云清已经累的不行,他扶着腰出去看了看天色,日头都快落了,季淮却还没回来。 他去洗了一遍手,回两人住的东屋歇息了一会儿再做饭,不然他也干不动。 本来以为做好饭季淮就能回来了,结果没有。 沈云清把季淮的饭菜分了出来,温在灶上,自己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饭,菜做得咸了,应该是刚刚盐放多了,心里有事,做什么都不力不从心。 他垫了两口,实在没心情吃下去了,索性将碗筷都收拾下去了。 天都快要黑了,季淮还没回来,他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沈云清晃了晃脑袋,他不能什么都往坏处想。 季淮很厉害的,他应该相信他,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烧完炕后,他点上了油灯,平日里两人睡得早,用灯的时候都很少。 沈云清自己安慰自己,季淮一定不会有事的,稳了稳心神,又把针线拿了出来,开始绣帕子。 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外面一有动静,沈云清就向外看,生怕季淮回来了他不知道,灯光幽暗,他又心神不宁,没一会儿就戳了自己的手。 他捏着自己的手指,看着上面冒出的血珠,叹了一口气。 看来着绣活他是做不下去了。 他将针线收了起来,把被褥铺上,这样一会儿被褥就是暖和的,季淮回来肯定冷的不行。 铺好被,他缩进被窝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沈云清飞快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踩上鞋子往门口跑。 走到门口,他有些迟疑,低声问道:“季淮,是你吗?” “是我。” 外面传来了季淮低沉的声音,沈云清立马打开了门。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沈云清上下打量了一眼季淮,发现他没什么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出了点意外,耽搁了。” 外面虽然有月光,但到底还是幽暗,沈云清急忙把季淮拽进了屋子里,想要好好检查看看。 油灯一照,沈云清发现季淮头上乱糟糟的,还沾着草棍,袄子也划了两个口子。 “怎么弄成这样?” 季淮也看向了衣服上那两个口子,有些心虚,跟小傻做错事的表情很像,“我下次再小心些,实在是没防住。” “你受伤没。”沈云清问。 季淮摇头。 沈云清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沈云清脸上有了笑意,“不过划了两个口子,补补不就好了,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我生气,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快点脱衣服,进被窝暖暖吧。” 季淮脱下袄子,“我身上脏。” 沈云清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季淮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点小事。 他去柜子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中衣,递给他,“你现在还能洗个澡不成,换个衣服好了。” 知道季淮没吃饭,沈云清看他接了过去,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就出去给他端饭了。 知道季淮饭量大,沈云清就没有拿碗,反而是拿了一个稍小的盆,装了饭,又把菜倒了进去,拿了一双筷子,进屋去了。 季淮已经换好了衣服,窝进被子里,只漏出一个头。 听见沈云清进来,仰头瞅他。 沈云清将饭放在一边,看了他一眼,“等你缓和过来再出来吃。” 说完,沈云清又看向了地面上摆着的鞋子,看样子已经湿透了,上面还沾了不少泥。 “明日换一双鞋穿吧。”沈云清想着改日天暖和了给他刷出去。 季淮探出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脏鞋,“嗯”了一声缩了回去。 缓了一会儿,他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下来吃饭。 沈云清拿过他的袄子,比对了两下,拿出针线要给他补上。 季淮咽下嘴里的饭,连忙制止他,“天黑伤眼睛,明天再补吧。” 就两个口子,不算得太大,费不了什么功夫,沈云清没理他,打算继续缝。 谁知季淮“咚”的一声放下碗筷,过来把他的袄子抢走了,沈云清手里空空,略感无语。 吃过饭后,季淮把碗筷端去灶房,回来吹灭油灯,上了炕,把沈云清搂在怀里,给沈云清说今天的事。 季淮一路跟着那个拐子去了镇里,他们在镇里有个小院。 为了掩人耳目,那院子很偏,在镇子的边角处。 那拐子拉着孩子,见四下无人,敲了敲门,立马有人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季淮躲在柴堆后面,仗着个子高,趁着他们不注意翻上了墙,没想到墙角堆了不少树枝和木棍柴火,一翻进去季淮的衣裳就划了两个口子,幸好他躲得快,要不然就划腰上了。 他躲在暗处听他们说话,可惜,听不懂,那伙人应该是外地人,和济宁镇这边的方言有很大区别。 目测院子里有两三大人,屋子里还不清楚有没有人没出来,那几个人说过话,就扯着孩子到房门口,一把推了进去。 趁着开门的功夫,季淮能看见里面似乎有很多小孩子,他摸了底,悄悄摸摸翻出去了。 墙边有块砖不太牢固,翻出去时恰好被季淮刮到了地上,听见动静,那几个人立马就警觉了起来,季淮撒腿就跑,他不断往街里跑,一路窜进了巷子里,迅速又翻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才躲过一劫。 摆脱了这些人,季淮才前往官府报官,录了口供才被放回来。 除去折腾的时间,从镇上回来一来一回就费了不少时间,所以回来才这么晚,他已经足够快了。 沈云清这一天本来就惊吓过多,听季淮说话的空荡,他眼睛都困得要睁不开了。 讲完,季淮有些口渴,本想下去喝口水再回来,一低头却发现沈云清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摸了摸沈云清的头发,又往怀里搂了搂,扯了被子把沈云清盖好,也闭上眼睛睡去了。 沈云清再次醒来是热醒的,他在躺在季淮的怀里,面朝着他的胸膛,被搂的紧紧的。 往日这时候季淮已经起来了,今天倒是反常,想来也是昨天太累了,沈云清想起来做饭去,但是季淮的胳膊他搬不动。 沈云清轻轻推了季淮几下,“季淮,醒醒。” 第27章 季淮睁开眼睛,撒开了手,然后又闭上了。 等沈云清做好饭出来,季淮已经收拾整齐了,昨天穿的鞋被他刷干净放在屋檐下,滴滴哒哒淌水,看样子要好长时间才能干。 吃过饭,季淮去后院看之前买的那只鸡,因为要留到年节,为了吃口新鲜的,一直放在后院养着,季淮每日喂食喂得都可勤了。 等他喂过鸡,沈云清把季淮叫到屋子里,让他把袄子脱了下来,剪了块差不多颜色的布料,几下子就给补好了。 季淮穿上补好的袄子,想着好久没有去河边和山上看了,季淮今日打算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这会就先不拿去卖了,留着自己家吃。 今个儿日头还算不错,沈云清也想跟去看看,但季淮不同意。 “我跟你去河边看看,山上我就不去了,这还不成么?” 季淮看着天色确实不错,这些天没下雪,路上的雪都被踩实了,带沈云清去趟河边倒没什么。 河边一共被下了两个鱼篓,季淮查看时却发现有一个是空的,位置与之前也不大一样,还有一个下得隐秘些,里面倒是还有条鱼。 “有人动了。”季淮确定地说。 沈云清也跟着看了一眼,也跟着生起气来,怎么几日没看,就被人偷了。 都是乡里乡亲住着,一般很少发生这种事,这东西自己就能下,居然还有偷别人鱼篓里的鱼的,真是让人费解。 可惜河边来得人少,就算是想抓人也抓不到,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季淮从鱼篓里把鱼抓了出来,放进提着的小篮子里递给沈云清,“一会儿你带着回去,我去山里瞧瞧。” 沈云清接过来瞅了一眼,这鱼没有之前抓的那般大,但也还好。 他拎着篮子先走了,季淮顺着这边就能上山,不用往回走。 第25章 回去也没什么事干,沈云清并不着急,他提着篮子慢悠悠地走,就当散步了。 路面的雪被踩的很实,一不留神竟险些将他滑倒。 他心下一惊,拍了拍胸脯,好险。 他看了看前面,已经快到家门口了,想了想还是跑过去把篮子放到门口,然后回来用脚重新踩了踩地面,来回滑着玩。 往年冬天他经常会带着沈云澄一起在家门口滑,若是雪地滑不起来,他们还会在不妨碍过路的地方泼水,等成冰了比这更滑。 沈云澄一个半大小子,疯起来没轻没重,有时还会故意推沈云清吓他,玩起来难免磕磕碰碰,最严重的时候,沈云清膝盖都磕青了,沈云澄自己也没落到好,脑门上磕了一个大包。 林月香在院子里听见外面的动静,一看家里的两个孩子,一个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红着眼睛抽气,一个蹲在一旁顶着脑门上的包哄人,又生气又好笑。 林月香知道沈云澄的性子,肯定是他惹得祸,上来就拎着耳朵把人薅了出去,往后谁再往路上泼水成冰玩,林月香就提着小竹棍撵在后面揍,最后谁也不敢了。 想起来这事,沈云清又笑了起来,不禁有些怀念起了从前的日子,今年过年没有他跟沈云澄闹,不知道沈云澄这个臭小子会不会想他。 季淮回来看见的就是沈云清自己一个人在不远处来回滑冰玩。 他把背篓也放在门口,走了过去,沈云清一看他过来,故意没停,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季淮稳稳地接住他,直接将人抱着提起来往家走。 沈云清急了,“干嘛,快放我下来!” 季淮没撒手,“东西放门口,你都没进家门去吧?到我回来都多久了,冻着了怎么办?” 季淮一路把他抱到大门口放下,拿起背篓,提起篮子带着人往里走。 沈云清噘嘴,“比我娘管得还多。” 季淮把东西放进去,又回去关大门,路过沈云清的时候还轻轻弹了他脑门一下,“下次别玩了,摔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云清捂住了脑门,感觉季淮性子没有那么闷了,“季小淮,你胆子越发大了,现在都敢向我伸手了!” 等季淮过来,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挂在季淮的脖子上。 季淮弯腰,脸上带着明快的笑意,“别闹,摔了怎么办。” 沈云清不服,勒住他的脖子,“就许你闹我不许我闹你吗?” 看着两个主人疯玩了起来,小傻也凑了过来,咬沈云清裤脚玩。 结果自然是被季淮给训了,这样很容易把人绊倒。 小傻趴在地上很是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沈云清。 沈云清忍不住给它撑腰,“你总是欺负我们小傻干什么?” 他蹲下摸了摸小傻的狗头,“我们小傻多乖啊。” 小傻对着季淮“汪”了两声。 季淮冷嗤了一声,对此表示不屑,看向沈云清的目光透露着一丝危险,“那我欺负欺负你?” 沈云清感觉情况有些不对,撒腿就要跑,但他哪有季淮动作快? 季淮长臂一伸就把他捞了过来,直接提溜进屋,拎到炕上推倒。 等再次起来,沈云清边穿衣服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季淮。 不害臊的家伙,大白天就这样。 季淮在一旁赤着膀子,枕着胳膊,看着沈云清气鼓鼓的样子,餍足而又愉快。 沈云清的脸闷得红扑扑地,他用手扇了扇风,等热度降了下去,才开门出去,冒然出去可能会伤风。 他去看篮子里的鱼,躺在篮子里蔫蔫的,他用手捅咕两下,发现还能动,才看向一旁的背篓。 背篓不断抖动,沈云清过去一看,里面装着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都被草绳拴着腿。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趿拉着鞋跟了出来。 “本来有三只兔子,可惜有一只死透了,只能扔掉了。”季淮说。 沈云清直起身子,转身问季淮:“这两只兔子公的母的?” 季淮瞥了一眼,“应该一公一母。” 沈云清开心,“那留着养养吧,兴许来年能下崽子呢,那只鸡就扔到后院去跟你那只宝贝鸡一起养好了。” “什么宝贝鸡……” 沈云清笑了一声,转身出去,“没什么。” 刚出去,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沈云清莫名其妙,又是谁来了?但季淮在家,不用那么怕,他谨慎地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的人出乎沈云清的意料,是之前那个被拐的小孩。 小孩吸着鼻子,做贼心虚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低声问沈云清,带着气音,“那个……季家哥哥在家吗?” 沈云清疑惑地跟着他看了一眼,也跟着小声回答:“在家呀,你有什么事么?” 小孩将一直被在后面的手拿了出来,他手上提着两只山雀,递给沈云清,“这是我和哥哥去山里打的,谢谢他救了我。” 原来是这一码事,但沈云清还是很疑惑,“你怎么知道是他救了你。” 小孩用另一只手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我看见他了。” 那天他被坏人抓走的时候,一直在挣扎,一扭头看见季淮一直跟在后面,一见有人在,他没有声张暴露,反而更加挣扎的更加激烈更加闹腾,坏人根本没空观察四周。 后来不久后官府声称有人报官,把那些坏人全抓走了,他就被救出来了,接着被连夜送回了家。 当时只有季淮知道他被带走了,所以肯定是他救的他。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小孩还怪机灵的,沈云清接过两只山雀,让他等等,然后去屋里捧了一把红枣出来。 沈云清让小孩把两只手张开,把红枣放在他手里,“这是我们的回礼。” 季淮奇怪,出来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小孩,沈云清把红枣给了他。 他皱了一下眉头,走了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他在山上的时候看见这小孩跟在一个半大的小子后面,见他经过总是鬼鬼祟祟偷摸看他,回来的时候远远跟在他后面张望,不像好人。 结果过去就听到那小孩口出妄言,“哥哥,你又好看又温柔,等我长大你给我做夫郎好不好?” “娘说媳妇儿要娶漂亮的,夫郎要找俊儿的,你就特别合适!” 季淮眉头还没松,脸又黑了,这小孩果然不是好人,找上门抢夫郎了,他快步走到沈云清身旁,没等沈云清开口,直接了当,“不行,我不同意。” 小孩吓得缩了一下,面前的人脸色又凶又黑,好可怕。 他娘说要离村里的那个姓季的大个子远一点,他可是会打人的,所以刚才他在路上蹲了半天,犹豫了好久才敢来敲门,现在他有点想家了。 他立刻就怂了,用希冀地眼光看着季淮,“我不娶了,你别打我成不成?” 他本来就是想讨个巧卖个乖,没有别的意思,别人听了会夸他嘴甜,结果今天碰到硬茬子了。 沈云清笑出了声,拍了季淮的肩膀一下,“你别吓到他,人家是来感谢你的。” 第28章 季淮脸色稍霁,有些疑惑。 沈云清简单地给季淮讲了一下始末。 季淮“哦”了一声,伸手从小孩头上掠过,在自己腰间比了比,小孩忿忿地瞅了他一眼。 他收回手,若无其事,“没别的意思。” “哥哥,我要回家吃饭了。”小孩对着沈云清甜甜地说。 沈云清向他挥了挥手,“回去吧,路上小心,再来玩啊。” 小孩走了,沈云清“啪”地把门一关,顺手捶了季淮一拳,“跟小孩子计较什么?看给人吓的。” 季淮揉揉肩膀,“他胆子小,跟我没关系。” 气得沈云清又拍了他一下,进去做饭了。 之前没想到能捕到这么多鱼,之前家里留了一条冻上了,沈云清把那条鱼拎了出来,打算吃掉,新抓的重新冻上,算是换个新。 正好要弄鱼,沈云清叫季淮把两只鱼一起都收拾干净了,到时拿出来吃方便。 沈云清炖鱼很简单,没加过多的调料,配着干菜直接清蒸,蒸出来的味道很是鲜灵儿,配着米饭吃喷香。 小傻惯会讨乖,连着它也被投喂了两头鱼肉,吃得在地上直转圈圈,尾巴晃得都出了残影。 沈云清眼睛弯弯,很是享受,“真香,还是肉好吃啊。” 季淮顺手又给沈云清夹了一筷子,“等来年那窝兔子要是下了崽,就留一只自家吃吧。” “鱼倒是不愁吃,什么时节都有。” 沈云清点头,“好啊好啊,我都快忘了兔子是什么味儿了。” 以前在家时,沈大河很少上山去捕野物,沈云清能吃到野物的机会很少,沈云清还记得上一次吃还是他舅舅跑商回来走亲戚,从镇上买了只□□,每个人分不到多少,但沈云清还记得很好吃,但也只是记得很好吃,味儿忘了。 晚上烧炕的时候,季淮顺手把那小孩带来的两只山雀在灶坑里面烤了,给两人当零嘴儿了,味道还不错,沈云清很喜欢,见沈云清爱吃,季淮打算若是得了空再去打几只给他吃。 第26章 年关越来越近了,事情也越发的多。 家家都要准备祭祖,季淮找了个天气暖和的时候,拎着酒肉,带着沈云清上了一趟山,去看他爷爷。 山上路不好走,一路上季淮基本都牵着沈云清的手。 季德才也不是一个孝顺的,来祭拜的次数很少,可以说是季淮没回来,老爷子就无人祭拜了,现在老爷子的栖身之地早已杂草丛生。 季淮松开沈云清的手,徒手去拔草,沈云清也跟着清理,小土包才渐渐漏了出来,季淮对着面前的小土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摆上酒肉。 他声音低沉,看不出多少情绪,“爷爷,我带夫郎来看你了。” 他是一个很少会去表达情绪的人,说完,就没了后言。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爷爷走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对爷爷也没有什么记忆,但季淮念着爷爷曾经对他的好,所以在家时基本年年都来看他一次。 他给年幼的季淮一个家,又给长大的季淮留了一个家。 沈云清知道季淮有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不怎么爱开口,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才开口说:“爷爷,你在那边放心吧,我和季淮现在过得很好,以后我会照顾他。” 走时,季淮回头看了一眼,“爷爷,我们要搬走了。” “山高路远,路不好走,今天带云清见见你,以后他便不来了,有空我再来看你。” 下了山回家,沈云清烧了一锅热水,把炕上的被单和罩子拆了下来,今天日头好,他准备今天把要洗的东西全都洗出去。 洗完被单罩子后,沈云清把东西晾了出去,季淮去换水,家里还有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没有洗。 趁着沈云清洗东西,季淮投了一个抹布,把家里能擦的物件全都擦了一遍。 沈云清弄完要洗的衣服,用米弄了些浆糊,然后把季淮叫了过来。 前些日子村里来了货郎,两人买了些春联福字和爆竹,今日正好把买的春联贴在大门上,几个福字贴在了屋子里的墙壁和箱柜上。 这下可算是有了几分年味。 腊月二十九,年关已至。 沈云清和季淮一大早就起来了,过年节的时候要准备一桌丰盛的午饭,准备食材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沈云清进进出出去了好几趟地窖,白菜萝卜,干菜蘑菇全都翻了出来,之前放的鱼肉猪肉什么的也都拿出来放在窗沿下化冻。 季淮拿着到去后院把之前买的鸡宰了,野鸡吃起来肉质糙,还有股土腥味儿,两人都不怎么好这口,认为家鸡比较好吃,于是今天杀的就是那只家养鸡,野鸡等着过完年去镇上卖掉,有人喜欢这一口,也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沈云清一向见不得这种血腥的画面,于是便没有去后院瞧,等季淮杀好了鸡,才端来一盆热水,一起除毛。 沈云清在家时,家里哥哥嫂嫂过年都会回来一起过,所以一般是十二个菜,但现在家里只有他和季淮两人,十二个菜太多,所以打算预备六个菜出来。 现在定下来的菜就有小鸡炖蘑菇,还有一道炖鱼,沈云清弄好鸡后,看了看食材,准备用猪肉炸一份肉丸子,还有猪肉炒干菜,这就已经四道了,最后两道菜也很容易弄出来。 家里种了萝卜,沈云清存了不少萝卜缨子,正好用清炒,最后一道菜也是素菜,弄了个萝卜炖土豆,主食蒸了几个馒头,寓意也好,蒸蒸日上。 饭前,“嘭”的一声,季淮出去点了一根爆竹,爆竹一响,就可以开饭了,两人吃了个欢快。 晚上包了萝卜猪肉馅的饺子,加上中午的剩菜,就是一桌年夜饭,外面爆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季淮也出去跟着放完了爆竹,回去跟沈云清一起吃饭。 饭后,两人点着油灯,沈云清窝在季淮怀里,伴着外面的爆竹声,说着闲话,一齐守夜,等天亮了再一起沉沉睡去。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一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所以家里的活就都放下了。 大年初二是迎婿日,明天两人得一起去沈家,所以今天得去镇上买点东西,明天提着去沈家,顺便把后院那只鸡绑了,一起带到镇里卖掉。 这只鸡不算小,足足快有四斤,物价虽然没有年前那么贵,但也没掉多少,所以他们最后按照一斤85文的价格卖了出去,卖了300多文。 镇上很热闹,好多家店铺都贴着春联福字,有的还挂着红绸,一片新年景象,周边乡镇的人大多都要来镇上买东西,人特别多。 尤其是买肉的摊子,排起了长队,两人等了半天,才买上猪肉。 买过猪肉,季淮又带着沈云清去酒铺给沈大河挑了两坛好酒,之后再去买了些糕点果子,就差不多了。 光是两坛酒就已经二百文了,再加上猪肉买了五斤花了二百文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卖鸡的钱全进去不说,还搭了不少。 沈云清边掏钱边心疼,和季淮说现在的物价可真贵,要是平常,能省一小半呢。 季淮笑着说之前家里卖东西也赶上这时节卖上了高价,不必那么心疼,沈云清一想倒也是,掏钱都掏的痛快了些。 路上沈云清看见一个摊子卖首饰,旁边围了不少姑娘哥儿,他也跟上去凑热闹,他倒不是喜欢那些金银首饰,而是相中了旁边那两条发带,上面绣的云纹很精细,他觉着很不错。 大多数哥儿跟汉子一样,不同大多数女子打扮繁琐,所以基本上都在发带上找花样,不过也有喜欢跟姑娘们一样打扮的。 沈云清同季淮都扎发带,那两条发带正巧是一对儿,问了价格,有些虚高,倒也不算太贵,三十五文一条,两条七十文,沈云清麻利的掏钱买下。 季淮站在一旁等他,心里也很愉快,跟夫郎戴一样的发带,想想就很开心。 在镇上吃了口饭,两人才提着东西一起坐牛车回家,一人两文的价格,不过这时候人多,等了好半天才排上呢。 第二天起来收拾收拾,两人就去了兴河村。 林月香早知他们要回来,领着沈云澄早早地就站在门口等,远远地一见到两人的身影,立马就迎了过来。 沈云澄去接季淮手里东西,林月星扯着沈云清,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娘,这外面多冷啊,怎么不在屋里等。” 沈云清摸了一把林月香的手背,但也摸不出来什么,他手也是凉的。 几人一进屋,一股热气迎面而来,整个家里也热闹了起来。 沈云清左望右望没见着沈大河,于是问林月香,“娘,爹呢?” 林月香脱了袄子,“哎呀,你大嫂月份大了,还要在娘家留一宿,你爹一大早就驾驴车给他们一家人送过去了,想必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云清点点头,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磕了起来,磕到一半才想起来季淮,问他要不要。 第29章 季淮坐的端正,摇摇头。 见他不要,沈云清便收回了手,季淮的性子一向这样,到他家容易放不开,以后有得改。 几个人说着闲嗑,不过季淮性子闷,基本不怎么开口,只听着。 说到一半就提起了之前说过要买房场的事。 林月香乐呵呵地说这事有着落了,“你爹之前给打听了,咱家后边那块有片地,是之前李家的,也是打算用来盖房子的,后来他儿子在镇上发了财,买了镇上的房子,这地就没用上。” “价格也比较低,老李家的之前跟你爹关系还不错,再加上这块地放的久,才要十二两” 时下人搬家都喜欢直接买现成的房子,省事不说,比自己盖房子也多花不了多少,所以这地就放的久了一些,这么便宜,除去人情外,也有不容易卖的原因。 几个人听了都觉得不错,季淮点头,跟林月香说:“确实不贵,劳岳父岳母费心了。” 林月香拍了一下大腿,“哎呀,这有什么费不费心的,都是自个儿家的孩子的事,可不得上点心。” 她又看向沈云清,声音低了些,“而且啊,村里的几块地你爹都看了,就这块地风水最好,是块好地!” 听了这话,沈云清更加开心,他爹说行那肯定可以,之前他爷是干风水的,总是帮人看这看那,他爹虽然不干这行,但从小跟着他爷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 正说着话,沈大河带着一身凉气进来了,见着儿子回来了,脸上立马就挂上了笑意。 林月香见他回来了,招手让他过来,“正巧你回来了,歇会儿带着姑爷看看地去。” 自家孩子的事,沈大河很是积极,立马就要带着人去看。 “宝儿,你去不去?”季淮问沈云清。 沈云清摇头,“我就不去了,你看行的话就定下来,我跟着娘一会儿做饭。” 见他确实没有要去的意思,季淮才跟着沈大河一起走了,沈云澄在家里没意思,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第27章 沈云清又跟林月香坐着唠会家常,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跟着一起去了灶房。 林月香去窖里找食材,沈云清就自己在灶上温了一锅水,一会儿把家里堆积的碗筷刷了。 林月香拎着一堆东西进来,看见沈云清在刷碗,连忙放下东西走过去,“放着一会儿我刷就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歇歇。” 沈云清把刷好的碗放进碗柜里,回头说:“这点活又不累,再说我在家里干的活也不多,季淮在家啥活都要抢着干,有时候饭都他做呢。” 这林月香倒是没想到,“他还下灶房啊?” 沈云清点了点头,“可不是么,太能干了,我都劝他多歇歇,幸好他倒也能听进去我说话。” 林月香一听,这种姑爷真是不好找,她现在对季淮很满意,算是彻底认下这个姑爷了,“他能有这份心就是个好的,往后你多劝劝他,别年轻的时候不把身体当回事。” 沈云清应了,他本就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健健康康的就好。 那块地里沈家不远,没多久几人就回来了,沈大河领着季淮进屋,跟他谈建房的事情。 外面林月香喊了一声沈大河,“老沈!” 沈大河话说到一半,疑惑地瞅了一眼外面,“欸!啥事?” “出来把猪蹄燎了!” 沈大河站起身来,指了指外面,“你岳母叫我,等会儿再说。” 然后才答应林月香,“来了!” 沈家人都在干活,季淮也不能干闲着,瞅着沈大河出去了,他溜溜达达就跑到灶房去了。 沈云清系着围裙切菜,林月香削土豆,一旁的沈云澄蹲在一边烧火添柴,他一进来,三人齐齐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进来,林月香立马站起来抬着胳膊往外撵他,“这用不上你,出去待会儿。” 沈云清看着季淮笑了一下,季淮就被林月香轰到了门口。 他也没走,抬手摸了摸鼻子,直接倚在门口,看沈云清干活,他个子大,挡在门口很是显眼,惹得林月香纳闷地瞅了他好几眼。 不久,沈云清也被林月香撵了出来,“剩下的我弄,出去出去,把门口那个也领走啊。” 沈云清往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然后边走边脱下来放在一边,出门跟季淮相视一笑,“走吧。” 沈云澄蹲在地上,抬头看林月香,“娘,我能走吗?” 林月香忙着炒菜,听见沈云澄说话,一脚就照着他的屁股踢了过去,“走个屁,浑身长刺了,哪都待不住,没一天老实时候。” “在这待着干活,你走了谁干?还想不想吃了?” 沈云澄老实地低下头瘪了瘪嘴,看着门口还没走却在偷笑的两人嘀咕,“有什么好笑的?哼!” 沈云清抱着胳膊笑,点头,“嗯,不好笑。” 然后立马扯着季淮跑了,要不然再笑下去沈云澄那小子该不乐意了。 沈云清领着季淮去了沈家后院,家里后院养了不少家禽,鸡鸭鹅还有猪,俩人正好没事过来看看。 看得出沈大河和林月香都是勤快人,后院养这么多家禽却也不脏乱,尤其是猪圈,看得出是经常清理粪便的。 猪圈里垫了不少苞米叶子还有些稻杆,猪窝在上面暖乎乎的不愿意动。 家里的养肥的年猪年前就杀了,现在是新抓回来没有多长时间的两只小猪崽,白白胖胖的,长的喜人。 “地怎么样?”沈云清边伸手逗猪崽边问季淮,可惜那两只猪崽连看都不看他。 季淮牵过沈云清的手摩挲,点头,“我觉着可以。” 沈云清也没抽回手,任由季淮捏着玩,感受着手上的微微痒意,“那就好,过几日让爹把人叫出来,直接定下来。” 季淮正有此意,应了,但是他还有别的担忧,“家里现在存了不到三十两银子,买了地,再买建房的料子,怕是剩不了多少钱。” “老房一时半会儿卖不掉,怕是要过一阵苦日子了。” 沈云清握紧了季淮的手,一点担忧都没有,“不就是勒紧裤腰带过两天么,有什么难的?” “家家都有个倒不过来钱的时候,不必想这么多。” 见沈云清不介意,季淮笑了一声,“嗯。” 两人聊了一会儿,沈云澄就过来找了,“小哥,哥夫,吃饭了。” “你俩在后院干什么,也不嫌臭。” 沈云澄叫完人就走了,林月香从窗子里探出头来,“你哥他们呢?” 沈云澄指了指后面,“后院呢,马上就过来了。” 沈云清牵着季淮回去,洗了手,帮着林月香端菜,沈大河又拿出了珍藏的酒,要跟季淮喝两杯。 季淮之前过得穷,没有闲钱买酒喝,现在日子好点了,他也不好那口,但不好拂了岳父的好意,象征性的跟着喝了两杯,沈大河也不管他喝多少,自己喝得畅快。 林月香知道沈云清爱吃猪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夹了一块,“来,宝儿,知道你爱吃,娘特意炖的,多吃点。” 沈云清夹起来尝了一口,软糯可口,跟以前一样好吃,立马赞道:“还得是娘做的好吃。” 他见季淮拘谨,也抬手夹了一块放在季淮的碗里,“你尝尝,娘做的可香了。” 他坐在季淮和沈云澄中间,见他给季淮夹菜,身旁的沈云澄立马“哼”了一声。 沈云清笑他还跟小孩子一样,转身夹了一块给他,“吃吧,小馋鬼。” 沈云澄满意,但还是嘴硬道:“你吃你的,不用给我夹,我自己来。” 林月香觑了一眼沈云澄,对沈云清说:“宝儿,不用管他,一天天净事。” 饭后,沈云清正跟着林月香收拾,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娘——” 是孙小晴,她抱着沈砚从门口进来,见林月香和沈云清都在灶房里,屋都没进,直接去了灶房。 林月香诧异:“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没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孙小晴抬手拍了拍怀里挣扎要下地的儿子的小屁股,给他放下了地,“还不是这小子,一直嚷着想小叔叔了,知道云清今儿回来,我们就领他早点回来了。” 沈砚被放到了地上,立马奔着沈云清就就去了,跑过去立马抱住沈云清的腿,抬头喊:“小叔叔!” 沈云清擦了擦手上的水,把他抱了起来,贴了贴他嫩嫩的小脸,“砚儿好乖。” “这小子,见着他小叔叔比见了娘都亲。”孙小晴揶揄道,然后挽起袖子,让沈云清出去,“你领他玩去吧,剩下我的来。” 沈云清跟着孙小晴寒暄了几句,就抱着孩子出去了。 沈大河喝多了酒,红着脸在屋里跟季淮侃大山,见沈云清抱着沈砚进来,立马朝着沈砚招手,“哎呀,砚儿来了,要不要爷爷抱?” 沈大河喝多了一身酒气,沈砚转过身搂住沈云清的脖子,趴在沈云清耳边悄悄说:“爷臭,才不要他抱。” 第30章 沈云清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抱着他到季淮旁边,“这是谁?还认不认识了?” 沈砚还是有点怕季淮,但还是乖乖地叫了一声,“小叔夫。” 沈云清夸沈砚乖,季淮应了一声,脸上带着温柔的神色。 沈大河做了一会儿,困意上头,支会了一声就回屋去炕上睡觉了,留着沈云清抱着沈砚跟季淮聊天,没一会儿沈砚也困了,他中午还没睡觉,撑不住就窝在沈云清怀里睡了,手还抓着沈云清的衣襟。 孙小晴进来见孩子睡了,也放低了声音,“云清,孩子给我吧,抱半天累了吧?” 沈云清轻轻地把沈砚的小手打开,递给孙小晴抱,沈砚哼哼了几句,孙小晴连忙拍了拍,生怕他醒了。 林月香去屋里找了个小被给孙小晴,让她给孩子包一下,让她抱着孩子先回去了。 正巧沈云清也要回去,带着季淮起身跟着林月香告别,林月香扯着沈云清的胳膊让他在家留一宿,沈云清摇摇头,“娘,以后还会常来的。” “过些日子让爹把人约出来,把地先定下。” 林月香一想也是,还是这事要紧,就没再强留,起身送两人出去,本来她还想把沈大河叫醒,但被沈云清制止了。 沈云清跟季淮从沈家出来,等走远后,林月香看不见了,沈云清低头靠近季淮,在他衣襟出闻了闻,笑了一声,“还行,没什么酒味儿。” 季淮四处望了望,瞧着四下无人,捏着沈云清的后颈,照着嘴亲了一口,“这回呢?” 沈云清气得捶他,耳根通红,“大白天在外面你害不害臊!” 季淮揽住沈云清的肩膀,边走边笑,两人闹了一路。 初一有很多事不能做,留了很多活,沈云清回家后立刻就先把堆积的活干了起来。 正月里不能动剪刀和针线,不能绣帕子,沈云清干完活没事做,就被季淮拉到了炕上,一起干点别的。 没两天,沈大河就托人传了口信来,他已经跟卖地的老李家定好了在镇上会面的日子,并且沈大河说那天会驾驴车来南山村接他们俩,顺道带去镇上,在家等着即可。 第28章 今天要去镇里跟李家商议买地的事,沈云清比平时早起了半个时辰做饭,饭后给自己和季淮各翻出来一身干净的衣裳,扎上了新发带,收拾齐整,等着沈大河过来接。 不到半个时辰,沈大河就架着驴车过来了,他将驴车停在门口,怕耽误时间所以没有下车进院,只在门口喊了几声。 小傻见着生人叫了两声,见他没有进来的意思,就又趴回了原地。 沈云清听见动静,很快就拿着钥匙和季淮出来了,待闩好了门,一起上车跟着沈大河往镇里去了。 李家在镇里有房子,见面的地方就定在了他家,李老头估摸着时辰在门口等着接人,怕人找不到,沈大河走了好几个巷子,看见他才停了下来。 几人下了车,将驴车停在巷口,走了过去。 李老头个子不高,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面善,一见人就笑呵呵地迎了过来,拍沈大河的肩膀,“沈老哥,好久不见呐。” 沈大河也跟着寒暄,跟李老头介绍沈云清和季淮,“李老弟,这是我家清哥儿和他那口子,今天来找你买地。” 李老头忙把几人迎进了院子里,让家里的老婆子给倒了几碗水过来。 之前李老头已经透了价格给他们,再加上他是个爽快人,很快事情就谈了下来,沈云清把钱交了过去,李老头点过数后带着几人去立了契,这事就成了。 沈大河本想把两人送回去就回家的,但季淮说要问他买料子的事,沈大河就在这多坐了一会儿。 沈云清去灶房里准备午饭,毕竟这是自己爹在这儿吃的第一顿饭,肯定要好好招待。 季淮跟着沈大河坐在屋里说事情,“岳父,还得麻烦您在兴河村打听个靠谱的瓦匠和木匠。” 沈大河捋捋胡子,“这不麻烦,村里有一户姓张的,能弄砖瓦,人勤快能干手艺好,是个靠谱的。” “巧的是我跟他老爹还有些交情呢,能给个实惠价。” 季淮脸上带着笑意,“那感情好。” “木匠也不用找别人,你三叔就干这个的,提点东西过去说说,找点木料送过去就成。” 说到这,沈大河脸上带了点笑意,“你要是抹不开面,让清哥儿带你过去,他三叔三婶从小就稀罕他,要不是我家就这一个哥儿,都差点被要走养着呢。” 季淮给沈大河添了水,“都仰仗岳父的人情了。” 沈大河摆摆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村里住着,人情往来少不了,你今个儿用到他,明个儿他也得用着你,都是互相的嘛。” “今儿就算我多个嘴,你们这些岁数小的就是不爱走动,以后有点什么事就两眼一抹黑,找不着人手了,听我的,以后多来往来往。” 季淮点头,“您说的是。” 沈大河吃过饭就走了,没肯多留,他得赶在日头落了之前回去。 隔了几日,季淮提着东西跟着沈云清去了一趟沈广河家。 “三叔三婶!”沈云清刚刚进了门就喊了一声。 沈广河和张彩霞正坐在炕上嗑着瓜子说闲话,听见声音往窗外一看,立马从屋里出来迎两人。 “清哥儿回来了。”张彩霞欢喜的不得了。 说完,又看向了季淮,“哎呦,这就是淮小子吧,看看这大高个,瞧着就顺眼。” 沈云清忙带季淮喊人,进了屋,季淮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了过去,沈广河皱着眉头推辞,“都是自家人,拿什么东西,一会儿带回去自己留着用。” “三叔就收着吧,一会儿我们还得到别家去,提着东西不方便,再说这是专门拿来孝敬您的。”沈云清站在一旁劝道。 沈广河这才接过东西放在了一旁,招待沈云清和季淮坐下。 “三叔最近忙不忙?”沈云清问。 沈广河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他,“不忙不忙,这刚过完年都没活。” 说完,才反应过味儿来,“咋了,你有事找三叔啊?” 沈云清笑了一声,“还得是三叔了解我。” 借此机会,沈云清正好将来意都说了一遍,听完沈云清的话,沈家两口子一点都没介意,反而很开心,沈广河拍拍胸脯,“这是个好事,你找三叔,三叔肯定给你办的妥妥的。” 张春霞也说:“对,你三叔现在整天闲着没事干,要是弄得不好三婶收拾他。” 沈云清连忙道谢,“那就谢谢三叔三婶了。” “自家人说什么谢,生分了不是。”张春霞嗔怪道。 在沈广河家待了一会儿,跟沈家夫妇俩叙叙旧,两人差不多就要走了,还要赶着去张家问问砖瓦的事。 沈大河应该是提前和张家说过这事,见两人来问,直接就透了底,“我这有泥瓦和小青瓦,你们要的话,泥瓦一文一块,小青瓦两文,砖也是泥砖和青砖,泥砖也是一文,青砖三文一块,我手里都有点现成的,你们什么时候要最好现在定下来,要不然没了还得拖工期。” 来之前沈云清和季淮就商量过,好不容易建个房子,肯定都要好料子,以后或许要住一辈子呢,所以要了小青瓦和青砖。 一共要了两千块小青瓦和三千块青砖,一共十三两银,跟预估的还少了些,所以两人很爽快地先付了三两定钱。 趁着现在是农闲的时候,人都闲着,这边刚定下没几天,房子就要开始动工了,日子是沈大河给挑的,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天儿。 沈云朗和沈云明两兄弟,还有沈云清的几个堂哥都过来帮忙了,沈云澄年纪小,跟着打打杂,凑凑热闹,这么多人手差不多就够了,不用再另找人。 沈广河先带着季淮几个人先上山找了点好木料,挑出来做门窗和大梁。 趁着这段时间,沈云清带着沈云澄清理房场的杂草,林月香和张春霞偶尔过来帮帮忙。 清理完房场就要开始打地基了,几个汉子每天早上起来就要来干活,天天造的灰头土脸的。 自家人干活不要钱,但饭还是得供的,但现在天气还没怎么暖和起来,饭不能在外面吃,沈云清干脆买了食材到沈家做,做好了把人都叫回来吃,到了晚上在跟季淮一块儿回家去,偶尔也会在沈家留宿几次。 林月香帮忙干活干得起劲儿,跟沈云清感叹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上次这样还是沈云朗两兄弟分家建房的时候,几家人聚在一起喝酒谈笑,心里踏实极了。 季淮日日得不到闲,累得回来吃过饭倒头就睡,几个兄弟也是如此,沈云清只能在饭食上下手,油水加得足足的,吃饱了才有劲儿干活。 为着小哥的事,沈云澄也格外上心,天天懒觉都不睡了,醒了就跑出去,干不了太重的活,其他零碎活都捡着帮忙干,盯着其他人干活,生怕哪块没弄好没看出来。 第31章 林月香笑他:“也知道长点心了。” 沈云澄骄傲地昂起头,“我小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云澄近来的表现令沈云清感动不已,做饭时还特意加了一道他爱吃的菜。 盖房这一个月,只因为中途下了两场雪停了几天工,剩下的时间大家都没怎么歇过,基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沈云清他们几个倒还好,嫂子妯娌多,偶尔帮忙做做饭什么的不缺人手,因住得近,有时候溪哥儿也会过来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上梁那天,院里来了很多人,很是热闹,院中摆着供桌,上面放着鸡鱼还有香烛,由季淮祭拜过后,才开始上梁。 大梁上贴着五谷丰登和福禄寿喜,由几个汉子抬上屋顶,院里爆竹炸响,季淮兜里揣着五谷和铜钱往下面抛洒,妇人夫郎带着孩子们在下面争抢,算是讨个好彩头。 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不少,上梁酒就摆在新房的院子里,林月香看着家中的几个孩子,沈云清带着几个妯娌嫂子忙进忙出,脚一刻没停,累得头昏脑涨。 季淮也忙着招待客人,也喝了不少酒,晚上二人就没有回老屋去,直接在沈家歇下了。 季淮喝醉了酒,有些头疼,洗漱过后,抱着沈云清,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不撒手。 沈云清本想去给他熬一碗醒酒汤,见状作罢,后来还是林月香熬的醒酒汤,沈云朗兄弟俩也喝了不少,连带着季淮的,干脆熬了一锅给几个人分了。 沈云清把季淮劝了起来喝醒酒汤,季淮拿着碗一口就干了,喝完把碗放在一边,还要往沈云清怀里去。 沈云清推他,“快起来,别耍性子。” 季淮不动,沈云清又推了一遍,“季淮,快点,我也累。” 沈云清倒没说假话,他也忙了一天,现在浑身酸疼,季淮这么大个人箍着他,实在不舒服。 这会季淮动了,老实地拿了枕头躺进了被子里,躺下了又把沈云清搂了过去。 沈云清叹了一口气,季淮吃醉了酒就和粘豆包子一样,真是黏人,今天先这样吧,明天肯定讲出来好好让他臊一臊。 季淮的呼吸打在沈云清的头顶,他窝在季淮怀里,感觉很踏实,眼皮子打架,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29章 再不到三天,新房这边就完工了。 屋子比老屋建的要敞亮些,用料都是青砖青瓦,更显的气派了些。 沈云清挨个屋子里走了一遍,一会儿摸摸墙,一会儿摸摸窗,心下欢喜。 季淮跟在后面收拾,屋子刚建好,有不少土和杂物,都要清理出去。 上粱酒那天也有不少人提了东西过来,此时都堆在堂屋的墙角,这边剩下的都是一些鸡蛋糕点什么的,活物都拿回老屋那边了,大方一点的人家给了礼钱,被沈云清收了起来。 沈云清欢喜过后去收拾,打算挑一挑,把不怕放的东西继续放在这边,容易坏的拿回老屋。 新屋刚建好,天气还没有大暖,暂时还不能住人,沈云清和季淮打算清明之后再搬过来,这段时间季淮有空再过来烧烧屋子,便不能那么冷了。 礼品上面放着礼单,陈溪读过书,礼单是沈云清请他写的,有了礼单,到时候方便还礼。 沈云清拿起礼单随便扫了一眼,就折了起来放进怀里,鸡蛋什么的继续留在了这边,糕点他挑出来打算拿回去。 走之前两人连带着屋子和院子都清扫了一遍,干干净净的只等着人搬过来。 季淮把院门关上,上了新锁,提起挑出来要带回去的东西,跟沈云清离开,这边的事就暂时先放下了。 现在太阳还没有下山,两人慢慢往家里走。 左右回去无事,季淮便想去河边看看,那边下的鱼篓好久都没有去看过了,“把你送回去,我去河边看看。” “我跟你一起,省的麻烦,我托吴嫂子过去给小傻喂过食了。”沈云清也不想回去,家里有小傻在家看家,又不着急。 季淮没有异议,手里拎着的东西不碍事,带着沈云清往河边去,远远地就看见下的鱼篓已经翻了出来,扔在岸边。 两人走过去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用手摸过,已经处于半干的状态,想必是已经被扔出来好久了,两个鱼篓无一幸免。 季淮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沈云清,拿起鱼篓,脸色不太好看,沈云清也很不高兴,“谁这么缺德,连鱼篓都扔了出来。” 现下泥土已经化冻,岸边有不少脚印,季淮扫了一眼,脚印的方向是往东边去的,河这边再往东就靠近村外了,那边没有几户人家。 季淮挑的地方偏僻,村里人捕鱼不来这边,所以附近很少有人过来,所以他能肯定这就是那人的脚印。 季淮本就不是能忍脾气的人,拎着鱼篓带着沈云清过去挨个敲门,问询家里有没有人去过河边。 第一户开门的是一个老妇,见两人过来有些防备,季淮长的凶,沈云清代为出面,好声好气地问道:“老婆婆,家里有人最近去过河边么?” 老妇人卸下了一丝防备,摇摇头,“我家里就我带着我家十岁的小哥儿,大冬天的没人会去河边。” “打扰了,您回去吧。” 老妇人把门慢慢关上,两人刚要走,老妇人却又探出身子叫住了他们,“你们有什么事么?” “可千万别去那家。” 老妇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那家大门都破破烂烂的,像是好久没有住过人了。 沈云清友好地笑了一下,“我们的鱼被偷了,来这边问问。” 老妇人恍然大悟,直接就说:“那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家了。” 她解释:“附近几户人家都是老实本分人,就那家独住了一个无赖,经常做点小偷小摸的事,我劝你们回去吧,他不讲理的,恼起来可会打人呢。” 这下季淮和沈云清可以确定就是那人偷的了,季淮让沈云清在这边等着,他气势汹汹的过去找人。 老妇叹了一声,这小年青可忒年轻气盛了些,一点亏都吃不得,挨了打就知道收敛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沈云清,这个小哥儿也是,瞧着跟那个大个儿是一家的,也不知道拦着些自家相公,真是不通事! 她“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搞得沈云清莫名奇妙的。 季淮到了那家人门前,哐哐拍起了门,木门陈旧,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马上就要散架了。 门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一个汉子不耐烦的声音,“谁呀谁呀,催命呢,不知道等一会儿?” 木门被里面一把甩开,里面的汉子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不太齐整,浑身酒气。 季淮低下头阴沉沉地看着他。 刘癞子一看,眼前站着个大高个,长着一双三白眼,死正死地盯着他,直接僵住了。 他虽在村子里住的偏,但时常四处游逛,自然知道面前的人的凶恶之名,况且算起来他二人也有些过节。 他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他半夜偷偷进了季家,见柴房里住着人,门还没有锁,趁着里面人睡着了,摸了进去。 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边的柴堆旁放了一个破包袱,他只能偷了这个包袱,盼着里面能有点值钱的东西。 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木棍,动静不小。 人被吵醒了,刘癞子心头一惊,撒腿就跑,从院墙翻了出去,一路逛奔,他从小就仗着跑得快,干了不少坏事,一般人追不上也就不追了。 可谁知这小子追着他都快跑出了二里地!刘癞子绝望了,实在跑不动停了下来,本以为自己偷了什么值钱的家当,结果打开包袱里面就两身破衣裳。 还不如不偷! 他直接将东西扔在了一旁,躺在原地喘着粗气,等着人追了上来挨了一顿打 ,他发誓从此再也不进季家偷东西。 当年那个追着他跑了二里地的人就是季淮,他两股战战,不知道哪又惹到了这个大爷,让这煞神找上门来,他可不想再挨一顿打。 “季爷,小的哪里冒犯到您啦?”他对着季淮谄媚一笑,脸上的肉都皱到了一起。 季淮皱紧眉头,嫌恶地看着他,提起手中拎着的鱼篓,“鱼,是不是你偷的?鱼篓,是不是你扔的?” 刘癞子心里“咯噔”一声,他真没想到偷的是季淮的鱼,要不然给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动啊。 他浑身打着哆嗦,就差跪在地上了,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好说辞。 “我错了,我真不知道那那那……那是您的鱼。”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打开送到季淮眼前,“这是我的全部家当,赔给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千万别动手。” 季淮低头一看,眉头皱的更紧,埋埋汰汰的布料上面是十枚埋埋汰汰的铜板,他实在不想要。 第32章 “偷了几条鱼?” “三条。” “按照正常大小的鱼算,市价合你一条一百五十文,一个月时间,还我四百五十文。” “不然……” 刘癞子立马答应,“是是是,一个月我一定还给您!” 季淮神色舒缓,提醒道:“钱弄得干净点,别弄得那样埋汰。” 刘癞子以为季淮说他钱来路不正,让他弄点来路干净的,立马点头,“我去镇上找点活计,一定干干净净的。” 怕沈云清等急了,季淮懒得与他废话,交待完了就转身走了。 “怎么样了?”见季淮过来,沈云清问。 季淮松开了眉头,面色柔和了下来,带着笑意,“没什么大事,让他赔了四百五十文,一个月后送过来。” 沈云清放下心来,“那就行。” 两人一起回家,打开门,一条大黑狗就扑了过来。 小傻现在长的已经很大了,但还是脱离不了那股子傻气。 季淮呵了它两声,这么大的狗扑过来,冷不丁能给人扑摔了。 沈云清摸了摸小傻的狗头,去看它的食盆,见里面都干净了,放下手里的东西,立马去灶房烧了水,给小傻和了一盆苞米面子。 见它吃得香,沈云清又摸了他的狗头,幸而小傻不是一条护食的狗,摸了也不急眼,它对家里人很温和,但对生人就很凶了,有好些村人从门外经过,都说季淮养了条随主的狗。 沈云清在这边喂狗,季淮忙着烧炕,近来忙着新房的事,屋子里不怎么待人,有些冷气,得多烧点火。 晚上两人点着油灯算钱,建新屋连地带料还有供应的饭菜,加起来统共二十八两八钱,算上礼钱,两人手里就剩下了九百八十四文。 沈云清叹了一口气,这有零有整的还不到一两。 季淮安慰他,“等明日我就去镇上的牙行,把卖屋的消息放出去。” 沈云清点点头,心中也开朗了些,他俩不是穷了,只不过是钱都变成了固产,等房子一卖,好几十两银子就回来了。 沈云清把钱装了起来重新放进炕柜,盼着卖房。 他们本以为还得等一段时间房子才能卖出去,毕竟没有那么多人愿意花大把的银子买屋子,一般都是从外地新过来的人买新屋,要好长时间才能碰上。 季淮已经决定好家里这边安顿下来,他就出去再找两天活干,但谁知,季淮消息刚放出去不久,就有人找上了门来。 第30章 趁着日头好,沈云清把自己和季淮的衣裳都洗了一遍,此时正在院中晾衣服,因着建房,季淮的衣服有很多划坏或者磨坏的地方,晾干了沈云清还要好好补一遍。 季淮挑着两个桶,要出去打水,洗衣服温了好多水,现在水缸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 刚打开门,门外就站了一个人,看样子是刚要抬手敲门。 这人面上看着年纪得有四五十岁,留着两撇胡子,穿着一身干净体面的长袍看着不像村里人。 见人出来,那人先是讶异,然后放下抬起的手,脸上挂着笑,“主人家可是姓季?” 这人面生,季淮疑惑地点了点头,“是,有什么事吗?” “主人家近日是不是要卖房?” “是。” 那人笑了两声,“那便没找错,我是来买房的。” 明白了来意,季淮放下手中的水桶,将人迎进了堂屋。 沈云清站在不远处听了一耳朵,忙去倒了杯水过来。 那人客气地坐下,开门见山道:“主人家这房子什么时候能卖?” “不知您准备出价多少?”季淮问,他很谨慎,先问了价再说,要是价好,什么时候搬都可以。 “价钱不是问题,看主人家的意思。” “这院子后面还有片地,连着那片地四十五两。” 那人摩挲了一下手心,沉思片刻,“不知可否带我去看看?” 季淮领着人去后院瞧了,那人看过之后也不出声,面上不知是何意思。 片刻,他开口,“是这样的主人家,我们东家准备买下这处院子给来这务农的长工歇脚,这片地可买可不买,这个价我要想想。” 这个意思很明显,想要说说价,于是季淮直接问:“那您意下多少?” 那人定了一瞬,“四十两” 一听这价,季淮也不满意,这院子至少值三十五两,四十两这片地才值五两,稍微要吃一些亏。 “四十三两。” 最终价位以四十三两敲定,但要季淮和沈云清在七天之内把院子空出来,不然就按四十两算,那人给了十两的定金。 多赚了三两,早搬几日也无妨,事情定下来后,季淮去镇里的牙行交了五百文的费用,回来就着手准备搬家。 两人很早就说好了要搬走,所以一直没有往家里填什么物件,收拾起来很简单,没有什么东西,便没有告知沈家。 若是告诉家里,肯定会来人帮忙搬家,这些东西不多,沈云清和季淮都不想麻烦家里。 季淮提着现买的十五枚鸡蛋去周文耀家租了驴车,两趟下来就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小傻跟在沈云清后面跑来跑去,也算是它出过最远的门了。 最后搬的是锅,挪了锅,才算是真正的搬了家。 搬完后,季淮回去还车,顺便去镇上和买家立契过户,沈家也得了动静,林月香过来帮忙收拾屋子。 “呀,这屋里还成,不怎么冷呢。”她风风火火地进来,四处看了看,心下满意。 沈云清正在一旁洗抹布,闻言看了她一眼,“是呢,这几天火烧得旺。” 林月香倚在门口,“咋这么快就搬了?也不告诉娘一声。” 沈云清将经过说了一遍,林月香咂舌,“呀,卖这么高。” 她瞥了一眼窗外,低声,“你们现在也算是攒了些家底,尽量不要同外人说,要不招人嫉妒呢。” 沈云清抹着柜子,失笑,“娘,财不外露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哎,当初你嫁给淮小子的时候,我都没想到你们能有现在的日子。” “你嫁过去没几天,我这火啊,上的嘴里直起泡。” “幸好,幸好啊,我家宝儿是个有福气的。” “也算是因祸得福喽!”林月香感叹,扬起胳膊拍了拍大腿。 没说几句,林月香撸起袖子,也开始跟着沈云清收拾。 申时,季淮回来了,看见林月香打了个招呼,“岳母。” 林月香正盘在炕上看沈云清给季淮补衣服,见季淮进来,点头应了声,“姑爷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云清放下手里的东西,“再留一会儿吧,娘。” 林月香摆手,“回去了,有功夫再来。” 沈云清跟出去送林月香,回来看季淮在弄水洗脸,他去灶房把饭端了过来,“下午我和娘把家里收拾了一通,就随便做了点糊弄饭,你过来吃。” 季淮过来坐下,拿起筷子吃饭,沈云清进去把衣服和针线拿过来,坐在这边补衣裳边陪季淮。 吃过饭,季淮把怀里鼓鼓的钱袋子掏了出来递给沈云清,沈云清接过掂掂重量,打开看了一眼,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开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季淮坐在一边,见他笑得开心,捏了一把他的脸,极大的满足感填满了他的心,沈云清捂着脸,和季淮对视,笑得更大声了些,季淮也被感染到了。 “别笑了,咱俩对着笑,不知道的以为咱俩得了什么疯病呢。”沈云清笑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 他把钱收了起来,直起身子,放在了炕柜最底层,季淮坐在一边看,他很喜欢看沈云清藏钱时的模样。 现下已临近四月,天气回暖,马上就就要进入农忙时候。 尤其是沈云清和季淮,刚刚搬了新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沈云清搬着小木凳和季淮坐在院子选种,这些粮种都是去年自家种的挑出留下来没有卖的。 坐得时间长了实在有些受不住,把季淮打发去打柴,沈云清回了一趟沈家,准备跟他娘要点菜种,过些时候好种院子。 一进门,沈云清就听见林月香掐着腰在院子里破口大骂,“他奶奶个腿的,就知道在背后嚼舌头,有能耐你上我面前来说啊你,跟蝇子似的膈应人。” “你就是眼红别人的命,看人家过的好你就不舒坦,你活该过的不好,你再眼红也没用,人家小两口日子越过越好是因为能干,你们又懒话又多,毛都赚不到。” 沈云清连忙走过去扶住林月香,往屋子扯,“娘,干嘛呢,发生什么事了?别生气了。” 林月香又大声“啐”了一声,跟着沈云清回去。 沈云清给她倒水,顺气,“怎么了这是?” 林月香摇头摆手,“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不与你说了,说了你也烦心。” 近日季淮和沈云清建了新房的事传开了,惹了不少闲话。 第33章 沈家在村子里日子过得不错,家里哥儿找了个好亲事让不少人眼红一阵,后来亲事出了问题,沈云清嫁给了季淮,有不少人幸灾乐祸。 季淮那是什么人,爹不疼娘不爱,长得还凶,更别说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打人,沈云清嫁给了他,看林月香还怎么得意起来。 结果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房子也盖起来了,看着对沈云清也挺好,他们又眼热了起来,在背后嚼舌头,说肯定沈家是为了面子,背后肯定填补了不少,季淮什么样以后还有得瞧,打沈云清都是轻的,只不过现在装的好,一通说东扯西的,没放什么好屁。 这风言风语就传到了林月香耳朵里,站在院子里一通骂,都是说给那些小人听的。 她不想跟孩子说这些,徒增烦心事,于是问道:“宝儿怎么来了?” 见林月香熄了火,沈云清也不再提,“来问问娘有没有多余的菜籽。” “哎呀,有,去年留了不少,特意给你们和你哥他们家的都留了出来,就怕用的时候不够。” 她是个爽利的性子,直接起来去库房里翻找,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沈云清,“这是专门给你留的,都分好了,你拿回去一瞅就知道。” 上面系着不同颜色的细绳,沈云清知道他娘的习惯,能分出来是什么种子。 正巧季淮打柴回来,路过沈家门口,沈云清就跟他一块儿回去了。 不到一天,种子就全都挑好了,稻种放在笸箩里晒了两天,再放在盆里浸水,等浸好种,就可以催芽了。 趁着空闲,沈云清跟着林月香去村里育雏的人家买鸡崽儿。 那户人家很是热情,将沈云清母子二人迎了进去,她家屋子里带着一股淡淡地鸡屎味儿,鸡崽儿在单独的屋子里,就养在炕上。 沈云清挑了几只鸡崽儿看,都不大满意,这些鸡崽儿太小了,带回去不一定能活。 “老姐姐,你这鸡崽儿怎么这么小。”林月香也抓起来一只看了看。 那人憨厚地笑了一声,“今年育雏育的晚,现在还没长起来。” “要不晚几日再来,这小鸡崽儿怕冷,回去也得养在炕上,就看你们介不介意了。” 沈云清实在不想把畜生养在屋子里,打算过些日再来买,他看了林月香一眼,“娘,你的意思呢。” “老姐姐,这我们先定下,过几日来接回去怎么样?”林月香问。 “成,这有什么不行的,你现在挑出来都成,我加块木板给你隔出来,要不然过几天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最后林月香挑了五只,沈云清挑了十只。 本来沈家养了鸡是够用的,不用再买,但沈云清大嫂有了身孕,马上又要生了,林月香打算杀几只鸡给她补身体。 “娘,大嫂什么时候生?”沈云清问了一嘴。 林月香寻思了一下,“就这半月了呢。” 第31章 沈云清和季淮得闲去了一趟镇上,吴锦马上就要生了,他们要去给未出生的小侄儿挑出生贺礼。 沈云清本想给缝个小被子或者做身小衣裳,但奈何这段日子事太多,没有得空。 小孩子的衣裳换得快,基本都是家里给做的,或者捡着前面兄姐的衣裳,有钱人家会去布庄定做,因此卖现成小孩子衣裳的地方很少。 两人逛了一趟布庄,发现根本没有几件婴儿的衣裳,仅有的那几件还都是不怎么时兴的,沈云清都不太满意。 想着林月香和嫂子也会给孩子准备,沈云清便没有执着给孩子买衣裳被子,随便走了几家店,瞧见一个铜制的长命锁,做工算的得上是精巧,沈云清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觉得不错,直接问了价格。 那老板抱着胳膊,微微扬起下巴,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穿着打扮普通,态度敷衍道:“五百文,要吗?” 五百文有些贵了,沈云清问:“可否低些?” 那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轻蔑地笑了一声,语气更加不耐烦,“就这个价,不买就另寻别处吧。” 沈云清放下了手里的铜锁,不打算再问了,这老板这种态度,他也不是非买他家的不可。 他转身牵过季淮的手,“我们走吧,去别处看看。” 两人刚要走,那人拿起袖子擦了擦铜锁,鄙夷地低声骂了一句,“穷鬼,买不起碰什么?” 季淮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当即就要上前,沈云清拉住他,对他摇摇头,自己上前去跟老板理论,“打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你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么?” “既然这样,直接关门大吉算了,你这样做生意也做不长,生意不会好的,毕竟这镇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多,你个个瞧不起,人家也不会在你这买东西。” 老板一听,直接怒了,伸手就要打,“嘴里说话这么不吉利,我就不卖给你们这种穷鬼怎么了?” 季淮眼疾手快,神色一凛,一把抓住他的手,往上一折,那人当时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 季淮挡在沈云清面前,死死地盯着老板,防备他再次伸手。 沈云清头一回见到这种人,尚且心有余悸,“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便要动手打人,今日也是开了眼界了。” 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旁边早就围了一圈人,看见老板的行径,也都为沈云清愤愤不平,“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老板太过分了!”在这镇上的人,大多数都是平头百姓,哪有几个真正的有钱人。 “直接关门算了,以后可别上他家来买东西,小心人瞧不起你,背后骂你穷鬼呢,可晦气极了。”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妇人说道。 旁边几个正在看摊子里首饰的妇人夫郎也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别买了别买了,走吧。” 老板捂着手,痛地不断吸气,见状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得意,“怎么?戳到你们这些穷酸货的肺了,你们这么生气。” “就是看不起你们,能怎么样啊?一群田舍汉,穷的吃不起饭了上街乞讨吧,爷施舍给你们点啊。” “嘭”的一声,他的摊子突然被一个老汉踹了一脚,直接掀翻了,“你个老苍货儿,放你娘的狗屁!” “你个狗屁倒灶的贱种,今个儿老子就教你做做人。” 这老汉蹲在一旁乞讨,本来不想理会这些吵闹事,奈何这狗屁老板句句话都往他肺管子上戳,他乞讨这么多年受尽白眼,老板这几句话全都捅进了他的心窝子,他忍不下去了,心里戾气横生。 “关你什么事?老杂种。” 老汉没说话,一口唾沫吐了过去,直接一脚踹了上去,两人打作一团。 旁边站着的几个大娘啧啧称奇,“怎么他俩打起来了?” “就说是呢,跟这老汉没甚关系啊?” “老板说话难听杵人心窝上了呗。” 趁着众人议论纷纷,沈云清扯着季淮悄悄离开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们也没有想到。 “我们去别家看看吧。”沈云清说。 事情都过去了,他也不必为着这事生气,从小林月香就告诉他们兄弟几个,若是谁欺负他们了就想办法还回去,生气别往心里去。 季淮见沈云清面色如常,也不纠结此事,“好。” 这点小插曲两人都没放在心上,逛了一圈,最后给孩子挑了一个虎头帽,和一枚银制的长命锁,去了不到一两钱,虎头帽才不到七十文,长命锁占了大头,小小一枚,甚是精巧。 虎头帽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送,长命锁留着办满月酒的时候送作贺礼。 四月初旬,正是农忙的季节,下地早的人家已经种的差不多了,不过季淮和沈云清才刚刚开始,他们地少,只种稻子和苞米,适合下种的时候晚,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一共三亩地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亩种稻子,两亩种苞米。 沈云清和季淮要带着秧苗和种子去南关村,好久没回来,沈云清还有些恍惚。 “哎呀,娘,我就玩一会儿,马上就回去。” 两人行至村口,旁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沈云清望去,是那日那个提着山雀去他们家的小孩。 沈云清笑了一声,这小孩还是喜欢在村口玩。 “快点回去,不长记性,要是再让人拐跑了可怎么办?”小孩娘恨铁不成钢,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小孩捂着屁股嚎,哭到一半看到沈云清和季淮,又一下子憋了回去,假装若无其事地冲着他们笑了一下。 门牙少了一颗,小孩笑到一半大惊失色又把嘴给捂上了。 他娘看着儿子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疑惑地往后瞅了一眼,接着也变了神色,立刻噤声扯着小孩离开。 沈云清他们知道,这是看见季淮害怕呢。 不过季淮不在意,这些人都与他无关,什么样他也管不着。 不到七天,地里的活全都完事了,,沈云清插秧插得腰疼,此时季淮正在给他按腰,沈云清趴在炕上,下巴垫着枕头,季淮的手按在他的腰上,又疼又酸爽。 第34章 “明个儿去大哥地里帮帮忙吧,爹娘那边还没完事,大哥就一个人下地,忙不过来。” 吴锦马上就要生了,沈云朗去地里干一会儿活就要回家看看,生怕人要生了他不在家,家里两个孩子还小,也看顾不过来。 林月香偶尔回家做饭也要过去看一眼,顺便给送个饭,谁都紧张着呢。 现下是忙时候,人手倒不过来,季淮和沈云清家里的活干完了合该去帮帮忙。 季淮自然并无异议,“明个儿你去看顾大嫂和几个孩子,我去地里,省的大哥还要分神惦记家里。” 沈云清应声,麻溜爬了起来,“你腰酸不酸,我给你按按?” 季淮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就不用了,累了这么久,睡觉吧。” 沈云清直接趴到季淮的后背上,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来吧来吧,可舒服了。” 劝了好一阵儿,季淮才同意,趴在枕头上如临大敌,浑身僵硬的像个板子,直挺挺的。 沈云清见着好笑,伸手摸了上去,刚一碰到,季淮就扭了一下,“不行不行,我不习惯,痒。” “忍忍就好了。” 沈云清一通乱按,按完照着人屁股拍了一下,“好了,得不得劲儿?” 季淮嗖的一下爬了起来,把沈云清扑倒在被子里,挠他痒肉,“手怎么这么不老实?” 沈云清笑作一团,滚来滚去,用手推他,“别挠别挠,哈哈哈哈……” 两人闹了好一阵儿,季淮搂着沈云清刚要歇下,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 “小哥,嫂子要生了!”焦急不已,带着一丝慌乱,是沈云澄的声音。 沈云清听见动静,立马起身穿衣裳,他有些着急,手就不大好使,穿了半天,也没把胳膊套进袖子里。 “先别急,把衣裳穿好。”季淮扯着衣服,给沈云清套上,然后才给自己套衣裳。 几人会面后火急火燎地往沈云朗家赶。 “娘,怎么样了?”沈云清见林月香在烧热水,飞快地走了过去。 林月香也急,使劲往灶坑里填柴火,“你来了正好,把水烧开,我进去帮忙。”说完,撒手就往屋里跑,甚至在门口时还酿跄了一下。 沈云清慌乱地点头,屋里面传来的是吴锦的声音,喊得声音嘶哑,令沈云清慌张不已,手都在颤抖。 吴锦这胎怀的不易,大部分时间都在保胎,严重的时候连炕都不敢下,医馆的大夫说她这胎可能会折腾些,不大好生,因此沈云清有些担心。 季淮在灶房里陪沈云清,他一个汉子,帮不上什么忙,屋里头用不着他,都是妇人,林月香和孙小晴在里面,屋外面不缺人手,沈家几个兄弟都在这守着。 见沈云清慌乱不已,他握住了沈云清的一只手,给他定心,“大嫂会没事的。” 沈云澄牵着俩孩子,生怕他俩往产房跑,沈安和沈佑听见吴锦痛苦的喊叫声,哭嚷着要进去找娘。 “给他俩带家去!”林月香朝着外面厉声喊道。 沈云澄只能抱起孩子,撒腿往沈家跑,沈安和沈佑挣扎不已,一巴掌一巴掌抡起扇在沈云澄脸上。 沈云澄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小兔崽子,老实点。” 沈云朗蹲在门口,抓着头发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沈云明靠在门框边上仰头闭眼,沈大河披着衣服沉默地坐在一边。 “使劲儿,再使点劲儿。” “沈家的,按住她,吸气。” 稳婆有条不紊地指挥,吴锦痛得声嘶力竭,不断叫喊。 月下中天,晨光熹微,天亮了。 “生了生了!” 屋里传来稳婆惊喜欢快的声音。 婴啼响彻小院,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恭喜恭喜,恭喜主人家,是个小丫头。” 第32章 听见稳婆的动静,沈云朗心中大喜,立马站起来冲了进去,他早就等不及了。 “出去出去,堂屋站一会儿再进来,你在外面待着凉气这么大,冲撞了你媳妇儿和闺女儿怎么办?”林月香抓着沈云朗的胳膊袖子,将他扯了出来。 沈云朗退了出去,担忧地看了一眼屋里,“娘,阿锦怎么样?” “好着呢,就是累得睡着了。” 说完,她又踮起脚照着沈云朗的后脑勺拍了一下,压低声音,“稳婆还在那呢,你拿钱送出去再来看,没点眼力见。” 沈云朗嗯嗯啊啊点头,掏出了怀里的布包,“早准备好了。” 沈云朗去送稳婆了,沈云清让季淮在外面等着,进去看孩子。 林月香抱着孩子哄,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沈大河在外面急得不行,但他作为公爹不好进去,孩子也不能抱出去,怕见风。 “娘,这么高兴呢?”沈云清凑过去,扒着小包被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小孩红通通的,正闭着眼睛睡觉,小小一团,沈云清的心都要化了。 林月香声音压低,生怕惊着了小婴儿,“那可不是么,这可是我宝贝大孙女。” 说到这,林月香瞅了一眼沈云清的肚子,“你肚子咋还没个动静嘞,最近有没有什么感觉啥的,别像你哥和你嫂子,有了都不知道,遭了这些罪。” 沈云清脸腾的一下红了,“娘,我俩才成婚多久,哪能那么快?” 小孩子听见俩大人说话,兴许是觉得吵了,撅着嘴哼唧。 林月香立马抱着悠了起来,“呀,不说了不说了,吵着我大孙女了是不是?” 林月香就是应景随口一提,也没当回事,吴锦睡着了,累了一夜,醒来兴许会渴,林月香让沈云清煮一碗红糖水过来,就把他赶了出去,唤孙小晴端着热水给吴锦擦擦身子。 折腾一宿,大家都累了,没什么事了,林月香留在这看孩子,就把几个小的都撵了回去睡觉。 沈云清跟季淮回家,没提林月香说了孩子的事,他也不好意思说。 “刚刚我进屋去看孩子,小小的一团,别提有多招人稀罕了。”沈云清跟季淮边走边说,兴奋的不得了。 季淮挑眉,“怎么?喜欢小孩子。” 沈云清白了他一眼,“当然了。” 季淮突然伸手摸摸他的头,没说话。 沈云清感到季淮有些莫名其妙的,疑惑道,“干嘛。” 季淮笑了一声,“不干嘛。” “哦。” 沈云清抬头看前面,马上就要到家了,可家门口却站着一个黑影子,鬼鬼祟祟的。 他扯了一下季淮的袖子,指着前面,“季淮,你看前面。” “那是谁啊?” 季淮顺着沈云清手指的方向看去,眯了眯眼睛,加快了脚步,“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人一会站一会蹲,晃来晃去,直到他回过身来,沈云清这才明白,是那天那个偷鱼贼。 那人瞥见沈云清和季淮,立马凑上前来,“哎呦,可算是回来了。” 沈云清微皱眉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刘癞子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小布包,捧到季淮眼前,“我来还钱,还钱哈哈哈哈。” 季淮低头扫一眼,“不够。” 刘癞子手抖了一下,挂上讨好的笑容,“您再宽限几天吧,实在是赚不够。” “这些天我天天早起趟黑找赚钱的法子,办法都用尽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您再宽恕我两天吧。” 季淮与沈云清对视一眼,接着冷厉的目光扫向刘癞子,“差多少?” “还差……差一百五十文。” 季淮用一根手指挑起那串铜板,“说好一个月四百五十文,还差这么多?” 刘癞子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季淮,“实在弄不出来了。” 季淮冷眼瞧他,丝毫不为之所动,“最后一个月,息钱十文,交不上来的话,”他低头盯着刘癞子,“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刘癞子浑身一哆嗦,吓得两腿战战,“好好好,一定一定,我下次再来。”说完,撒腿就跑。 沈云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你把他吓的。” 季淮收起铜板,收敛了神色,“对这种人不能有什么好脸色。”要不惯会顺杆爬,给他点好颜色,说不定就要赖账,月月拖要拖到何时去,吓吓他要让他没胆不还。 沈云清和季淮回了屋子,昨日走的匆忙,被褥都还铺在炕上,正好方便了他俩补觉。 下午季淮出门去帮沈云朗种地,沈云清锁了大门拎着鸡蛋去看吴锦和孩子。 沈云清进去的时候,吴锦已经醒了,孙小晴拿着碗蛋羹喂她,林月香搂着孩子,头朝里补觉。 “二嫂睡了么,要不我来吧?”沈云清放下手里拎着的鸡蛋,凑上前去轻声问。 “不用不用,我睡过了娘才睡的。” 沈云清坐在一边,“那就好。” 吴锦冲着他笑了一下,“清哥儿拿的什么呀?” “家里没别的,拿了些鸡蛋给嫂子补补身体。” 第35章 吴锦客气道:“不用拿东西过来,家里都有。” 吴锦吃完蛋羹后,沈云清陪着两个嫂子说了会儿话,不久后,孩子就醒了,连带着林月香也被吵了起来,惺忪着双眼看沈云清,“宝儿来了。” 沈云清点头,指着孩子,“孩子饿了吧。” 林月香把孩子抱到吴锦跟前去,让她喂孩子。 沈云清忙站起身来,“我先出去,等会儿孩子吃完了叫我一声。” 沈云清虽然是个哥儿,但终归和汉子一样同属男子,很多时候也要避嫌,只不过不如和汉子之间那么严重罢了。 在本朝,女子和汉子哥儿皆可婚娶,只不过哥儿气力与生育上不如汉子,乡下少见哥儿娶姑娘的,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少爷哥儿,不需要出力气养家,才会迎娶女子,只不过在子嗣上艰难了些。 等孩子喝完了奶,沈云清才被叫进去,逗了一会儿孩子,就回家去给季淮做饭了。 孩子出生的第三天,沈家亲戚齐聚一堂,为孩子进行洗三礼。 接生的稳婆将用艾叶忍冬等草药熬煮出来的水放在炕上,所有人按照长幼顺序为孩子添盆。 沈云清手里捏着铜板和红枣,轮到他时,季淮握着他的手腕,他将手里的东西放进盆中。 “三叔叔和三叔夫祝我们欲晓平平安安长大。”沈云清道。 孩子的名字是沈大河起的,因她生于天将破晓之际,是为欲晓。 添盆后,接生婆拿着小棒子搅和,嘴里念念有词,“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妹妹跑……” 接着把孩子抱进盆子里,边洗边念,“一水净身,二水去邪,三水迎祥……” 洗三礼结束后,沈云朗掏出红封递给了接生婆,接生婆接过又念叨一堆吉祥话,最后被沈云朗送出门去。 沈云清拿着一筐土豆坐子小木凳上削皮,一会儿大家都要留在这吃饭,沈云清得帮忙做饭。 季淮蹲在一旁看着,见沈云清削的又快又好,跃跃欲试。 结果接过来,削的连皮带肉,一个土豆被他削的没剩什么了。 沈云清笑着拍了他两下,又拿了回来,“瞧你多败家,那么大个土豆,就剩一点心儿了。” 季淮笑并不辩驳。 “怎么不去屋里跟父亲哥哥们说话?”沈云清仰起下巴朝着堂屋的方向点了点。 “待这多没意思。” “我想跟你一块儿。”季淮捡了跟小木棍,在地上划来划去。 沈云清笑他,“跟屁虫。” 季淮仰头挑眉,“怎么,不让跟?” 沈云清“嘁”了一声不说话了,削着土豆不管他。 今天热闹,大家都高兴,季淮就免不了陪酒,沈云清吃饱了就放下筷子,去一边抱孩子,让吴锦去吃饭。 沈大河吃多了酒喜欢唠叨,乱侃大山胡咧咧,林月香听着心烦,把人撵家去了,沈云朗醉的不醒人事,林月香让沈云澄把他弄屋里睡觉,因着沈砚困了,沈云明喝到一半就跑了,抱孩子回家,最后只有季淮一个人直腾腾地坐在那里。 沈云清把孩子交给吴锦,走上前去,捅了捅季淮的肩膀。 季淮慢悠悠地转过头来,脸上挂着薄红,冷着一张脸,抬眼看是沈云清,立马咧起嘴笑了一下。 沈云清本来以为他没醉,结果看这样也给喝趴了。 “怎么喝这么多?” 林月香在一边收拾桌子,闻言气道:“怨你爹和你大哥,老酒蒙子带个小酒蒙子,今儿高兴过头了,逮着人就灌。” 她拿着抹布,利索地把桌子一顿擦,“你快给领回去吧,剩下我收拾就行。” 沈云清扶着季淮,让他往起站,“还能站起来吗?” 季淮点头,慢慢起身。 沈云清松了一口气,幸好还能走,就是有点飘。 出了门,季淮突然从背后搂住沈云清,把头窝在他的脖颈里,一顿乱蹭。 沈云清感到肩上一沉,季淮来回乱蹭,气息打在他的衣领里痒的不行,他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气恼道:“快起来,太沉了。”沈云清直不起身来,有些难受。 季淮不撒手,气的沈云清照着他的手打了两下,肩膀一轻,季淮收回了手。 沈云清直起身,松了口气,扯季淮的袖子,“快回家吧。” 扯了半天,人都不动,沈云清无奈,刚要说话,抬眼却看见,季淮委屈巴巴地盯着他,像是受了多大委屈。 沈云清焦头烂额,这都叫什么事?下次可不能再让季淮乱喝了,喝多了是真的闹人。 第33章 沈云清醒来时,腰上季淮胳膊的存在感很强烈,他偏头望去,季淮还没醒。 昨天喝那么多酒,又闹到半夜才睡,能醒才奇怪。 沈云清坐起来,将季淮胳膊扔在一旁,穿鞋下地洗漱去。 孩子生完了,家家又开始忙了起来,多一刻都不敢停,等季淮醒了还要出去帮工。 至于沈云清,昨日已经说好了,依旧由他照看几个半大的孩子,林月香放下地里的活,伺候吴锦月子,人手越发紧张起来。 季淮起来后,吃了一口饭,沈云清给他装了一筒水,就让他出门去了。 孙小晴做好早食后,要到地里去送饭,顺路就把几个孩子都送了过来。 “嫂子。”沈云清打了声招呼。 孙小晴没进院子,挎着篮子在外面对着沈云清招招手,笑了一下,就急匆匆离开了。 “三叔叔!”几个孩子一窝蜂地跑了过来,拥在沈云清旁边。 沈云清揽着他们,“冷不冷呀?” 沈安和沈佑吸吸鼻子,“不冷。” 沈砚声音小小的,“不冷呀。” 沈云清挨个摸摸头,“那就好。” 前不久,之前定的鸡就都捉了回来,沈云清去后院喂鸡和兔子,几个孩子跟在后面排成一串,见着兔子,齐齐地“哇”了一声。 沈安胆子大,把手伸进去摸兔子,“兔兔好玩!” 沈佑见沈安伸手,也把手伸了进去摸。 沈砚蹲在一旁,谨慎地盯着沈砚和沈佑的手,想摸又不敢摸。 沈云清弯腰看他,“砚儿试试。” 他握着沈砚的手,带着他一起摸,刚开始沈砚还有点胆怯,后来就得了趣,一下一下,不用沈云清带着也敢摸了。 现在正是大头葱勃发的时候,等孩子们玩够了,沈云清挎着篮子拿着铁锹领着他们去山脚下挖大头葱,小傻也被放了出来,甩着尾巴跟在后面。 现在大人都忙着,来挖大头葱的基本都是半大的小孩,沈安和沈佑顽皮,耐不住性子,新奇一会儿就跑去找村里其他孩子玩了。 沈云清叮嘱他们别跑远,就随他们去了。 沈砚蹲在地上,沈云清挖出来,他就拾起来放进一边的篮子里,接着一脸严肃继续蹲着认真地看沈云清挖,生怕落下一根大头葱。 “砚儿怎么不跟哥哥们去玩?”沈云清问。 沈砚晃晃脑袋,“我帮三叔叔干活。” 沈云清夸他,“我们砚儿真乖。” 鶄 沈砚弯弯眼睛,笑得露出了小白牙,干活干的更起劲了。 挖完大头葱,沈云清提起篮子,叫不远处的双胞胎,“安儿,佑儿,回去了。” 已临近正午,季淮还没有回来,想来是留在地里吃饭了。 沈云清将大头葱挑了一部分出来,这份今天用来炒鸡蛋跟孩子们吃,留下的等季淮回来再弄,吃了一冬天干菜,可下有点新鲜菜能吃了,都馋这一口呢。 沈云清蒸了馒头,又大又软,几个孩子配着大头葱炒鸡蛋吃,香得直晃脑袋,连沈云清都多吃了半个馒头。 傍晚孙小晴过来接孩子,顺便把沈安和沈佑捎回去。 她挎着篮子,进来就递给了沈云清。 沈云清疑惑,“嫂子,这什么呀?” 孙小晴说:“地瓜,今天中午做饭下窖翻出来不少,给你和大哥家分分。” 沈云清倒也没客气,找了个篮子倒进去,把手里的篮子还给孙小晴,“那就谢谢嫂子了,之前也不觉得,现在见着了还真有些馋呢。” 孙小晴去抱沈砚,“谢什么,都自家的东西。” 说完,捏捏沈砚的脸,“砚儿乖不乖,给没给三叔惹麻烦?” 沈砚偏头扭开,“娘手脏。” 孙小晴看了一眼手上沾的泥土,拍了拍沈砚的小屁股,“嘿,你个臭小子,还敢嫌弃你娘?” 沈云清笑,“砚儿可乖了呢。” 孙小晴又捏捏沈砚的小鼻子,“那回去娘给你找糖吃。” 这下沈砚也不嫌弃她了,搂着脖子“吧嗒”给孙小晴一口。 孙小晴大笑,用手擦了擦脸,“瞧这贱的,娘脸脏,在外面混了一天了,全是土。” 说完,她偏头看向沈云清,“清哥儿,我就不耽误你了,领他们几个先回去了。” 第36章 沈云清点头,出门送她。 “回去吧,不用送了。”孙小晴抱着沈砚,沈安和沈佑乖乖跟在后面。 孙小晴离开后不久,季淮就回来了。 沈云清拍了拍季淮的衣服,抖下来不少土,拿着小炕帚给他浑身上下扫了一遍,“好多土。” 季淮把外衫脱了下来抖了抖,“我去洗洗。” 沈云清把他的外衫接过来放在一边,“快去吧,我去给你端饭。” 沈云清将剩下的大头葱全炒了,又新蒸了馒头,一直放在灶上温着,沈云清掀开锅盖,一样一样端进屋里。 季淮洗漱回来,有点诧异,“什么时候弄得?” 沈云清扫了一眼,笑道:“今天我带几个孩子出去挖的。” 季淮坐下,抬眼看沈云清,“你不吃?” 沈云清坐下给季淮夹菜,“你先吃,灶坑里我还烧了地瓜,一会儿留个肚子。” “地瓜?” 沈云清点头,“今天二嫂给送来的。” 沈云清一共烧了两个地瓜,个头大的他给了季淮,自己吃了个头稍小的那个,地瓜香香甜甜的,很好吃,沈云清想着改日做些地瓜饼来吃。 次日一早,孩子们又被送了过来,沈云清喂完家里的牲畜,拿着稿开始翻院子。 沈云清将院子里的空地开了几垄出来,用镐刨出坑挨个点上菜种,几个孩子拿着瓢往里浇水。 沈安调皮,拿着瓢不老实,绊倒在地,摔了一身泥不说,瓢里的水全扬在了沈砚身上。 沈砚本来就爱干净,无缘无故被泼一瓢水不说,还被吓了一跳,直接委屈地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沈安趴在地上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嚎出了声音。 哥哥和弟弟都在哭,沈佑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憋了一会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沈云清一个头两个大,先把沈安薅起来,发现没受伤,又去抱沈砚,抱着沈砚又要去哄沈佑,被孩子们的哭声包围。 沈砚身上都是水,沈云清怕风寒,急匆匆地抱着他跑进屋里找被子给他包上。 弄完沈砚再去给沈安擦泥,幸好沈安皮惯了,摔在湿土地上又不怎么疼,一会儿就不哭了,静静看沈云清给他擦泥。 见哥哥不哭了,沈佑也好了,擦了擦眼泪,凑上前来,看着沈云清忙活。 “你一会儿去给弟弟道个歉好不好?”给沈安弄好,沈云清把他牵了进去。 沈安点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珠,沈云清用帕子给他抹了一下。 沈砚委屈巴巴地裹着被子,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红意,见沈安进来,“哼”了一声,把头偏了过去不理人。 沈云清过去揽住他,拿着帕子给他擦脸,轻声哄道:“哥哥不是故意的,砚儿原谅他好不好?” “让他给你道歉怎么样?” 沈安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沈砚,“砚儿弟弟,我不小心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等一会儿见沈砚没反应,沈安也爬上了炕,弟弟长弟弟短哄沈砚开心,不久沈砚就眉开眼笑,跟他和好了。 沈云清松了一口气,带他们出去洗了一把脸,安抚孩子们的心情,才到院子里把点了种子的坑用脚填土踩实。 干到一半,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季淮回来了。 沈云清笑着跑过去接他手里的东西,“今儿怎么这么早?” “先帮着岳父把家里的地种完了,让回来歇一歇,明个儿一起帮着大哥种,他家落的多。”季淮看院子里种的一半的地,又问:“你自己把院子种了。” 沈云清点头,“是啊,我看院子也该种了。” 季淮又撸起袖子,“怎么不等我回来弄?” 沈云清看季淮要过去的样,紧忙扯住他,“干什么?你进屋歇着去吧,累了这么多天呢,你不嫌累呀。” 沈云清从怀里拿出帕子,踮起脚给季淮擦汗。 季淮低头看他,搂住他的腰,俯身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沈云清脸色一红,一把推开他,“孩子们还在呢。” 季淮笑了一声,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最终季淮没拧过沈云清,被推进去歇着。 结果沈云清提起镐刚刨了几个坑,季淮又出来了。 沈云清停下动作,神色诧异,“怎么出来了?” 季淮撸起袖子,“我还是跟你一起干活吧。” 几个孩子见他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大气不敢喘,悄悄跑到堂屋去,一会儿沈安和沈佑就吵了起来,沈砚站在一边眨着眼睛看热闹,他去看怎么回事,个个都老实噤了声,开始挨个指责对方,他告他的状,他说他的理。 季淮断不了案,索性出来了,省的惹一身骚。 屋里传来闹嚷的声音,沈云清叹了一口气,这几个孩子凑一块时间长了就不省心,估计是孩子闹起来,季淮应付不过来吧。 “鸡飞狗跳”地种完院子,沈云清心也踏实不少,这下终于能吃上自己种的菜了。 第34章 窗外细雨绵绵,雾气蒙蒙,沈云清盘腿坐在炕上,一针一线仔细给季淮缝补破掉的衣裳。 门声响动,季淮将斗笠放在门口,缓步走了进来。 沈云清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他,“怎么样了?” 季淮擦了擦手上沾的水,“鸡舍已经遮好了,没什么事,就是有只鸡的屁股被啄破了。” 家里养的小鸡还没有长大,挨不得雨浇,季淮刚才就是出门去给小鸡遮雨,在鸡舍上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 沈云清毫不意外,小鸡被啄坏是常有的事,就算是大鸡也有可能会被啄,“隔开了吗?” 季淮点头,“已经拦开了。” “那就好。”沈云清说。 沈云清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直起身子抻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的景象,心情舒缓,“春笋也该发出来了,明个儿咱们上山去挖点吧。” “吃了一冬的干菜萝卜,实在是腻得不行。” “好。” 雨停了,地面一片潮湿,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飘散着泥土的芬芳气息。 沈云清戴着一顶草帽,提着锄头,在大门口等季淮掩门出来,雨后泥土松软,天气不热,去地里锄草正合适。 季淮将钥匙揣进怀里,和沈云清往南山村走,去地里时候正巧路过季家,沈云清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乔桂兰坐着个凳子倚在门口,呆呆地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发丝凌乱干燥,掺杂着大量的白发,脸上也多了很多皱纹,眼神中失了神气,比从前要老了至少十岁。 见到沈云清他们,乔桂兰转了一下眼珠子,将头偏开,垂视地面,早已失去了往日神气。 季瑞的两条腿都废了,瘫在炕上不人不鬼,见人就要发疯,曾经疼爱自己事事以自己为先的娘,竟然连药钱都舍不得给他拿,所以只要见到乔桂兰,他就恨不得从炕上爬下来,狠狠地咬死她。 乔桂兰这个人自私自利,一生只为了自己活,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儿子,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儿子又算的了什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季瑞的饭里下了药,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趁着季德才不在家,卷了钱财背着包袱就要跑。 奈何跑到一半,正巧被喝酒回家的季德才堵在了村口,看着她背后的包袱,当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怒火不断上涌,加上酒意上头,窝囊了一辈子的季德才,竟也敢对乔桂兰动了手。 乔桂兰一开始还能反抗,嘴里不断喷脏叫嚷,惹得四邻都出来看热闹,可惜没人会管他家的事,她一个女人家怎么拧得过五大三粗的汉子,渐渐也弱了声去。 季德才将人掳回家,锁在了屋子里,晚上送饭的时候发现死了的儿子和翻在地上的饭碗后,当时就懵了,脚下发软,喘着粗气栽倒在地。 一切都完了,因为那个女人,大儿子不认他,小儿子又被害死了,顿觉心中无限悲凉。 从那以后,季德才每日酗酒,窝在家中什么也不干,敢动一次手就有第二次,对乔桂兰非打即骂,怕乔桂兰又跑,干脆也打断了她一条腿,才弄成了乔桂兰此番模样。 看到这一幕,沈云清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和从前那个打扮利落,蛮不讲理的女人相去甚远,简直不像一个人。 沈云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乔桂兰以前做下那么多恶事时,哪曾想到她能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不过这些都与他和季淮无关,没有任何停留,离开了那里。 地里的苞米秧苗已经发了出来,快有一捺高了,垄边生了不少杂草,沈云清和季淮一起铲了一下午,等到日头快落了才回去。 春雨连绵,夜里又下了一场雨,今日上山时沈云清踩着湿地还有些泥泞。 他拿着小铲子走在季淮身后,季淮背着背篓,拿着粗棍子走在前头。 沈云清左瞧右看,瞧见一片宽叶子,长着小白花的草丛,兴奋地叫季淮,“季淮!” 第37章 季淮回头,沈云清指着那片草,“你看那个是不是能入药?” 季淮下意识地望去,而后摇摇头,“我不识草药。” 沈云清有些失望,“好吧,我还以为能采去卖了,说不定能值些钱呢,之前看溪哥采过跟着长得差不多的。” 季淮笑了一声,“我虽不识草药,可这种草在山里很常见,怕是不值什么钱的。” “况且就算是真的草药,咱们也不会炮制,也卖不上价的。” 被季淮这么一说,沈云清才发觉自己想的有些过于天真了。 他叹了一口气,“赚钱真难,种地一年到头也只够温饱嘞。” 季淮附和,“是这样,战事没歇几年,现今物价不低,幸而年头好,还不至于有那么多人饿死。” “说起来,去年能赚那么多钱,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运。” “兴许老天都在帮咱们呢。”沈云清说。 “我最大的运气就是能够遇到你,自从那以后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你就是我的小福星。”季淮突然亲昵说道。 沈云清有些害羞,“说什么呢,越发油嘴滑舌了你,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季淮低声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我说真的,怎么就是油嘴滑舌了?” 竹林里散发着淡淡竹香,清新好闻,沁人心脾,一场春雨过后,嫩黄的竹笋破土而出,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沈云清顾不得跟季淮说话,忙拎着小锄头过去挖春笋,新出的春笋嫩得很,沈云清小心翼翼都不敢使力气,笋子被一根一根扔进背篓里,沈云清的手上也沾上了不少泥土。 瞧着差不多了,沈云清叫住季淮,“走吧。” 下了山,想起家中还有不少鸡要喂,沈云清干脆在山脚下割了不少新出的嫩草,幸好背篓里还有些空,正好能将草铺在春笋上面装回去。 满载而归,沈云清心情大好,和季淮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慢悠悠往家走。 前边突然传来几声猪叫,只见一个汉子和一个妇人正拦着一只半大的猪往家里赶。 沈云清眯眼看了看,朗声打了个招呼,“林叔林婶,家里猪跑出来了啊!” 林婶长张着膀子轰猪,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沈云清,回道:“是呢,这猪可不老实,三天跑两回,有功夫可得把猪圈垒高点。” “用不用帮忙啊?”沈云清客气问道。 “不用不用。”林婶忙着赶猪,说完这句话就撵着猪跑了。 看着那只白胖的猪崽,沈云清起了心思,跟季淮说:“要不咱们也抓一只吧,冬来省的来回去镇上买肉了。” 季淮自然没有异议,点头,“改日我打听打听,谁家下了猪崽。” 经过沈家附近那条路时,沈云清发现林月香正坐在家门口洗衣裳,他下意识的走了过去,“娘,咋在这洗衣裳?” 林月香抬头见是他,立马站起来在身上擦擦水,走了过来,“刚去你家见家里没人,想着出门去了,在这儿等你回来呢。” 沈云清有些好奇,“娘找我有什么事么?” “你阿奶要回来了。” 这可是个稀奇事,沈云清他阿奶早些年就跟他二叔搬到镇上去了,只他成婚时回来过一次,怎的突然回来了? 沈云清见季淮还背着背篓,把手里的小锄头递给他,“你家去吧,一会儿我就回去,记得把鸡喂了。” 见季淮应了,沈云清才拉着林月香进了院子。 “娘,阿奶怎的要回来了?”沈云清问。 林月香叹了一口气,“你二婶要给送回来,你二叔一开始不应,可婆媳俩不对付,见天的吵架,你二叔夹在中间也难受,实在是受不了,就答应送老太太回来了。” 话得从头说起,沈云清他二叔对家里有亏欠,早就答应将他阿奶和阿爷接去养着,不用两个哥哥管。 当年家里穷,供不起三个孩子念书,沈云清他二叔不想留在村里种地,硬是给他阿爷和阿奶下跪,要去读书。 为了供他读书,沈大河和沈广河都半路不念,回来种地干活,空了就去镇上做工,供弟弟读书。 全家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钱给沈宽河读书用,可惜他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最后留在镇上做了个账房先生,迎娶了镇上的富家姑娘。 这个富家姑娘就是沈云清他二婶王春娇。 王春娇家境富裕,能嫁给沈宽河不过是看他相貌不错,肚子里还有点墨水,算得上是下嫁。 沈云清他阿爷去得早,在王春娇嫁进沈家后,沈宽河就把他娘接了过去。 王春娇富家出身,十指不沾阳春水,嫁过去什么也不干,还带了个粗使婆子过去,沈云清他阿奶是个干惯了活的勤快人,见不惯王春娇的做派,总是悄摸在背后骂王春娇是个懒妇。 这倒也没什么,为了表面的和气,沈云清他奶也没怎么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王春娇后来因为一件事彻底惹毛了老太太。 沈云清那时还小,跟着阿爹阿娘去二叔家做客,他带着二叔家的小堂弟在院子里玩,瞧着大人都不在,王春娇掐着腰站在沈云清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家里今儿吃好的你们一家全盯了上来,是不是老太太让你们来的?” “真是晦气,赶着上门来打抽丰。” 原是那天沈宽河家里正巧杀了一只鹿吃,正赶上沈云清一家过去串门,听到这话沈云清当时就懵在了原地。 正巧老太太从灶房出来,一字不落的给听到了,立马上前过去抱起沈云清,骂道:“多大个人了,跟孩子俩来什么劲儿,你以为谁愿意来呢?” “果真上不得台面,你家就教出你这么个玩意。” “孽障玩意,真他娘的糟心。” 王春娇这辈子没被人这么骂过,当时就跟老太太吵了起来,沈宽河和沈云清他爹娘都出来拉架,了解了前因后果,饭也没吃,林月香直接抱着沈云清走了,此后再也没有登过他三叔家的门。 这么多年了,这事在沈云清心里早就过去了,可他阿奶过不去,从自打那以后,他阿奶是掐俩眼珠子看不上他二婶,跟王春娇就极为不对付,什么都能吵,一点都忍不了。 第35章 沈云清寻了个地方坐下,“阿奶是什么意思?” 林月香皱眉,“我正愁着,你二叔就托人传了个信儿过来,哪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她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呢!” 沈云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换了话题,“娘,你知道谁家下了猪崽吗?” “猪崽?” 瞧着林月香疑惑的模样,沈云清解释道,“我和季淮打算抓一只回来养。” 这回林月香也忘了前头那事了,笑逐颜开,“哎呀,好事啊。” “隔壁村有个姓徐的人家,咱家的猪在她家抓了不少次,你要是去的话,跟娘说一声,咱们赶驴车过去。” 沈云清笑,“那再好不过了,谢谢娘。” 他站起身来,“好了,我不与您说了,季淮还在家等着,我得回去做饭呢。” 沈云清往外走,“您就放宽心吧,人来才知道怎么回事呢。” 林月香知道他说的是老太太的事,“知道了知道了,多大点事,我犯得着愁么?”况且她本就不是心窄的人。 沈云清进屋去寻季淮,没找见人,想着人应该是在后院,出去找人。 季淮果然在后院,正蹲在兔笼面前喂兔子,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回来了。” 沈云清凑过去蹲着,“这兔子越长越肥了。” 季淮放下手中的草,拍了拍手上沾的灰,站起身来,“应该是揣了崽子。” 沈云清大喜,“真的?!” 季淮点头,扶着他站起来,“八九不离十。” 沈云清很高兴,又给兔子喂了许多草,“怀孕了多吃点。” 季淮笑他,“都喂过了,吃不下那么多,一会儿该撑着了。” 沈云清这才罢手,想起和季淮说猪的事,“刚才问过娘了,隔壁村徐家下了崽,改日咱们去捉。” 季淮点头,“可以,什么时候都成。” 沈云清讶异,“你不去镇上了。” 前几日季淮和沈云清商量,不能就守着这点银子过活,打算家中事了就去镇上做工,之前说好的日子是后日去。 季淮道:“南边发了水灾,临阳府、长平府的货船都过不来。” 沈云清惊讶,“这么严重呢?” “码头只有零星几艘货船了,最近怕是物价又要涨。”季淮道。 “物价才掉了几天啊,又要涨,让不让老百姓活了。”沈云清感叹。 “天灾人祸,这是没办法的事,明日先去镇上买点东西备着吧。” 沈云清应道:“好,找时间告诉娘一声。” 沈云清告诉了林月香,但家中不缺什么用的东西,林月香便不打算买,只说会告诉沈云清两个哥哥家,若是缺了早些时候去添。 第38章 现在消息还未传开,镇上的物价还算是平常,提的价的不高,人也不怎么多。 沈云清跟着季淮问了几家,价格有贵有贱,涨的快的都是些穿戴布料和米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兴河村有山有水,还快到了热时候,山里吃的东西都冒了出来,因此不愁吃的菜,两人只打算买点必需品。 季淮去粮行打听了一下,米价一斗涨到了25文,面价涨到了一斗四十文,趁着价还不算特别高,买了十斗米和十斗面,够吃好一阵的了。 留了住址,季淮交了十文钱,托粮行的人把米面送到家去,不然他和沈云清没办法带回去。 家里盐不多了,一包就二十文,沈云清买了两包,肉铺卖的猪肉很新鲜,但现在天头热不好放,两人也只割了两斤,去了九十文。 折腾一上午,沈云清早就饿的不行,见着旁边有包子铺,忙拉着季淮过去。 “你吃什么馅的?”沈云清问。 季淮摇头,“我还不饿。” 沈云清才不信,他都饿得不行,更别说季淮这么大个的汉子。 “快点,吃什么馅的?”沈云清问。 “我不饿,你吃吧。”季淮说。 见着两夫夫在这僵持,包子铺里的老板娘笑呵呵地跟着劝,“吃点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没问出来,沈云清也不恼,直接掏了钱,“老板娘,来两个肉个两个素的。” 肉包子一个三文,素包子一个一文,沈云清将钱交了出去,“一共八文,您数好。” 老板娘很麻利,收了钱立马装上了包子,还特意分开放了两包,递给沈云清,“每包一素一肉,吃好再来。” 沈云清扯着季淮,将油纸包往他怀里一怼,“这是你的,我吃不完。” 说完,“哼”了一声走了,季淮在后面默默跟着,一路回了兴河村。 昨日挖的笋还剩了些,正好买了肉回来,沈云清就琢磨着做一顿竹笋炒肉,昨日吃的笋是清炒的,味道虽不错,但肯定没有带肉香。 沈云清坐在屋檐下剥笋,季淮进屋去放东西,出来就去了后院喂家禽。 沈云清剥了几颗,觉着够吃了就放在一边,去和面,打算蒸馒头。 见着季淮从后院回来,沈云清叫住他,“你去把檐下放着的笋子给娘送去吧。” 林月香这些日子事情多,不一定有功夫去山里挖笋,沈云清便想着给她送些过去。 季淮顿了一下,拎着筐,默默出去了。 沈云清探出头看了一眼,笑了一声,又缩回去和面了。 林月香站在灶房里切菜,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沈云澄回来了,“傻小子又去哪疯玩了,还不过来把火引上。”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沈云澄声音,反而听到一声,“岳母。” 林月香抬头去看,见是季淮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筐,招呼道:“姑爷来了。” 说着又探头去看季淮身后,“宝儿呢?” 安静了一瞬。 “没来。”季淮说。 这倒是稀奇,往日季淮都跟着沈云清过来,从没有自己上门来过。 他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他在家做饭,让我送点笋子过来。” 林月香接过一看,果然是一篮子春笋,还新鲜着呢。 林月香找了个筐将笋子倒了进去,把篮子还给季淮,“进屋喝杯水吧?” 季淮接过篮子,“不了,宝儿还在家等着呢。” “岳母,我先走了。” 说完,脚步加快离开了沈家院子。 林月香摇头叹道:“这孩子,老娘有那么可怕吗?” 沈云清正在灶房里切笋片,听见动静抬头看,只见一个黑影嗖嗖进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云清问。 季淮将篮子放在灶房门口,干巴巴道:“还好吧。” “娘也在家做饭呢吧?”沈云清问。 “嗯。” “爹和幺儿在不在?” “……不知道。” 沈云清笑了,他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季淮也知道沈云清是故意打趣他,连忙找事转移话题,“我烧火?” 沈云清低头看了一眼,“不用,木头火,扛烧,再填火就大了。” “缸里的水缺不缺?” “不缺,今早新打的。” 沈云清捡了碗筷出来,走过去塞到季淮手里,“行了,这没什么事,你回去待会儿,一会儿就开饭了。” 季淮拿着碗筷走了,沈云清笑了一声。 他将切好的笋片放在一旁,从买的肉上切下来一块,买的肉连肥带瘦,被沈云清切成一片片的,炒出来一定香极了。 觉着面发的差不多了,沈云清将箅子在锅上,掀开盖在面盆上的盖帘,把面团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面剂子放在箅子上再盖上锅盖蒸。 估摸着差不多馒头熟了,沈云清将蒸好的大白馒头一个接一个的装进大盆里,再用盖帘遮上。 沈云清将箅子拿出来,将锅中的水淘了出来,等到水差不多烧干了,才挖了一小块猪油进去,油化后再将辣子和蒜瓣扔进去爆锅,放入肉片,至肉片变色时扔进笋片翻炒。 竹笋炒肉出锅后,沈云清连着馒头一起端进了堂屋桌子上。 听见动静,季淮从卧房里出来,眼角带了一丝倦意。 “睡着了?”沈云清问。 “眯了一会儿。”季淮答。 折腾一天,确实也该累了,沈云清将碗筷摆好,“去洗个手回来吃饭,吃完去歇着。” “嗯。”季淮点头。 - 沈云清从炕柜里翻出钱袋子,拿了两贯钱出来,之前同林月香说好了,今日要去抓猪崽。 沈大河不在家,林月香让季淮赶驴车,季淮推辞,“我没赶过。” 林月香笑道:“这不难,我家驴子听话,你控着点方向就成。” 林月香拉着沈云清上车,车上放着一块儿捆猪的绳子,季淮坐在前头赶车。 刚开始还有点生疏,不久季淮就得了道,越发熟练了。 “这学得不也挺快么。”林月香夸道。 隔壁村离得不远,就跟兴河村到南关村差不多距离,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那户人家掩着门,林月香下去咚咚敲门,“有人在家么?” 不一会儿院中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干甚的?” 林月香答道:“来捉猪羔子。” “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的女人围着襜衣,头发梳的平整,脸上带着欢快的笑意,“进来,快进来,我带你们去瞧。” 女人把沈云清一行人带到后院,后院垒了许多猪圈,女人带着他们一一瞧过。 “怎样,有没有相中的?”女人问。 沈云清刚要开口,林月香拦了他一下,问道:“徐嫂子,你家猪崽怎么卖的?” 徐家女人依旧笑呵呵的,“都是五百文一只,不管大小。” “这猪都劁了没?”林月香问。 猪不劁跑食不说,还不长肉,有的人家卖猪崽不劁,回去还得自己找花钱人劁猪。 “都劁好了的。” 林月香问的差不多了,才带着沈云清和季淮挑猪,没有选个大的,反而挑了一只吃食欢快的。 “要不再抓一只吧。”季淮突然出声道。 “冬来可以卖些钱。” 季淮说的有理,沈云清也同意,“那成,幸好今日带的钱多。” 最后抓了两只猪崽,花了一贯钱,季淮拿着绳子把猪捆了,徐家女人把汉子叫了出来,和季淮一起抬上驴车,驴车上没了地方,季淮下来牵着走,沈云清和林月香跟在一旁,边走边唠嗑。 第36章 路过沈家附近时,林月香指了指家门,“宝儿,娘回去叫你弟弟过来帮忙,你俩先回去。” “娘,不用叫幺儿过来了,我和季淮就能整。”沈云清道。 “我去叫他,你不用管。”说完,林月香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沈云清抬眼看向季淮,对视一瞬,沈云清笑了一声,“那咱们先回去吧。” “小哥!”沈云清跟着季淮刚到家门口,就听见了沈云澄的声音。 沈云清回头望去,只见沈云澄正向着这边奔来,后边还跟着一个小豆丁,边跑边喊,“小叔叔,你等等我。” 这小豆丁正是沈砚。 沈云澄跑到沈云清面前停下,叉着腰喘息,不一会儿就调好了气息。 “怎得这么急?”沈云清问。 沈云澄嘿嘿笑了一声,“怕你们着急嘛。” 说着,跟季淮打过了招呼,就开始跟着季淮一起往下面抬猪。 沈云清把后面跟上来的沈砚抱了起来,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出声提醒,“小心点,别蹬着你们俩。” 之前建房时,家里用石头和剩下的砖料垒了一个大圈,当时想着垒的大一点,到时候养什么牲畜都方便。 第39章 鸡抓了回来就一直用作鸡圈,直到前些日子沈云清说要抓猪,季淮才用石头在中间垒了一道墙隔开,正好用来养猪。 猪崽还小,力气不大,比较容易控制,季淮和沈云澄大门后院跑了两趟,很快就全抓到了圈里去。 沈云清去提了桶水过来,用瓢舀起水慢慢倒给他们洗手,然后将手巾递了过去。 折腾了一路,两只猪有些蔫巴巴的,等两人洗过手后,沈云清拎着水桶到猪圈旁,给猪添水。 猪槽是季淮前几日自己用木头扣的,不太美观,但能喂水喂食就好,没那么多要求。 两只猪新换了地方,还在适应,等沈云清离开才急着凑上去喝水。 沈砚个头小,看不见圈里的猪,在外面踮脚,扒着圈墙,扯了半天脖子也没看见。 沈云清笑了一声,出来把瓢扔在水桶里,一下把他抱了起来,让他看圈里的两头猪。 “砚儿怎么过来了,你娘呢?”沈云清忙活完了才想起来问这事。 还没等沈砚说话,沈云澄过来接过了话,“这小崽子说想你了,闹着二嫂过来找你,刚来过一趟人没在,被二嫂扔在咱们家了,听见你们回来,在地上急得直转磨磨,非要过来玩。” 说着,沈云澄薅了一下沈砚头上的梳的小揪揪,“小跟屁虫。” 沈砚“哼”了一声,搂着沈云清的脖子转了过去,不看沈云澄,“才不是,小叔叔真讨厌。” “好了好了,别逗他了,一会儿真惹生气了看你怎么办。”沈云清道。 “一会儿回去把驴车牵回去。”沈云清提醒沈云澄。 沈云澄点头,“我知道,”说着他一脸神秘看向沈云清,“你知道谁要回来了么?” “阿奶。” 沈云澄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沈云清失笑,“娘早就说过了。” “好吧好吧,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沈云澄噘嘴。 “咱爹昨早就去镇上帮忙收拾东西了,估摸着今晚或明早就能回来了。”沈云澄说。 这些事沈云清倒是不清楚,于是问道:“还挺快,阿奶回来住哪?” “住老宅呗,娘刚回去就领着二嫂去找三婶她们收拾老宅去了。” 沈云清点头,没再问了。 “沈砚,回不回去。” 沈云澄待了一会儿就要走,走的时候叫沈砚,可惜沈砚不搭理他,跟没听见似的。 “小崽子,有三叔忘小叔。”沈云澄打趣道。 “你先回去吧,一会儿砚儿玩够了我送他回去。”沈云清说。 沈云澄牵着驴车往外走,“我回去还得去一趟老宅,到时我与二嫂说一声,她回去顺路就接走了。” 沈云清点头,“那也成。” 家里又养了新的牲口,少不得要吃草料,刚到家歇了没多久,季淮就背着背篓,拿着砍刀,出门打草去了。 家里的角豆和黄瓜都发了出来,沈云清本想跟着上山,挑点竹竿木棍回来,架角豆架子和黄瓜架子,但沈砚还小,沈云清怕带着过去会磕到碰到,就没有跟去。 此时已临近午时,沈云清去灶房引火开始做饭,等季淮回来刚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上次吴小晴送来的地瓜还有一些,沈云清把地瓜翻了出来,洗干净削了皮,切成薄片,冷水下锅蒸煮。 沈砚搬着小板凳坐在灶坑旁边,时不时填几根柴火进去。 等了一会儿,沈云清将蒸好的地瓜抓成泥,放了一点白糖,又加了几碗面粉,开始揉搓。 直至面不粘手后,沈云清从面团中间掏了个洞,捏成合适的大小,揪成面剂子,团成一团再捏成小饼。 小火热油,将小饼烙成两面金黄出锅,放进盆中盖上盖子。 沈云清拿了一个揪了一块尝了口,软软糯糯,香香甜甜,特别好吃,沈云清尝过后,给沈砚拿了一张,让他垫垫嘴,又拿了张出去喂给了小傻。 菜沈云清没有费心做,去窖里拿了根萝卜,洗干净切成丝,用糖和醋拌了,酸酸甜甜很开胃。 等沈云清弄好后,季淮也回来了,现在天气热了起来,出去一趟,季淮后背出了不少汗,后襟洇湿了一边。 喂完牲畜后,他舀了一瓢凉水,在院中洗手,顺带着连脖子和脸都抹了一遍,凉快了不少。 忙了半天,季淮早就饿的不行,坐下来吃了五六张地瓜饼才饱,沈砚也开了胃口,小小一个人吃了两张。 饭后不久,沈砚就开始犯了困,沈云清给他找了小被子,让他在炕上睡觉,不久,吴小晴就过来了。 小傻叫了两声,被沈云清制止了,叔嫂俩没唠几句话,吴小晴就抱着沈砚回家去了。 离日头落还有些时候,沈云清拿上砍刀,背上背篓,叫上季淮,上山砍竹竿去了,小傻也被带了出来放放风。 几天没见,山楂树冒了绿芽,野杏树开了粉粉嫩嫩的花,美不胜收。 沈云清一看见就喜欢的不得了,跑到杏树下微仰着头看枝丫上的锦簇的杏花, 清风拂过树梢,落下点点浅粉色的花瓣,缓缓从他的肩头脸侧飘过,他精致的眉眼,被杏花衬的更加动人。 他站在树下看花,季淮站在不远处看他,小傻在旁边跑来跑去,偶尔兴奋地吠两声,这一刻,成为了季淮心中最美的场景。 两人下山时,已日垂西山,天空中晕染着浅红色的霞光,沈云清拿着两根花枝走在前面,季淮背着背篓拎着一捆竹竿走在后面,慢悠悠的走回了家。 趁着天还没黑,沈云清进屋翻出不少麻绳,季淮拿着铁锹,在地里挖着一个个土坑,挖好坑后,把竹竿插进去,用脚把土填上,并列的两根竹竿交叉在一起系上麻绳稳固,不一会儿俩人就架好了豆角架和黄瓜架。 架好架子,沈云清去后院喂猪兔和鸡,季淮进灶房拎水,准备去给家里的牲畜添水。 “季淮!” 刚拎着桶出门,季淮就听见沈云清在喊他,他以为发生了什么,快步走到后院,“宝儿,怎么了?” “家里多了一只鸡。”沈云清指了指鸡圈外不远处,那里多了一只鸡,正在院中溜达。 季淮扫了一眼院墙,有了答案,“大概是隔壁飞过来的。” 沈云清也跟着看了一眼,院墙不是很高,这个高度,鸡有可能飞过来。 “那我一会儿抓着拎去隔壁问问。”沈云清说。 喂完了牲畜,季淮让沈云清堵着,眼疾手快就把那只鸡抓了起来。 沈云清接了过来,一路提着鸡去找隔壁的人家,大门没关,沈云清站在门外喊了两声,“有人吗?” “有人在吗——” 不一会儿,院里走出来了一个中年夫郎,他个子不高,眼神看着却精明,给人不好相与的感觉,“干甚来的?” 沈云清脸上挂着笑意,提起手里的鸡给他看,“叔,这只鸡是你们家的么?” 那夫郎有些意外,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鸡冠和鸡脚,脸上挤了一丝笑意出来,回道:“是我家的,多谢你了。” 两人不熟,没说几句话,沈云清就回去了,家里晚饭还没做。 在山里摘了不少槐花,晚食沈云清做了槐花炒蛋,新焖了米饭。 “咱家的鸡也该剪羽了,不然容易丢。”饭后,沈云清跟季淮说道。 季淮点头,看了一眼天色,“等天再晚些,就去剪羽。” 于是,晚上伴着月光,沈云清和季淮悄悄摸进鸡圈,趁着所有鸡没有防备,拿着剪刀,季淮抓鸡,沈云清剪羽,剪完羽后,沈云清又多留了个心眼,又在每只鸡的鸡脚上缠了几圈红线。 他没有别的妇人夫郎那种认鸡的本领,只好做了标记,不然以后若是丢了不好找。 事实证明,幸好沈云清留了这个心眼,因为不久后,就有人找上了门,正是隔壁那家的夫郎,他家的鸡又丢了,特意来沈云清家里问询。 第37章 季淮不在家,一大早就出门砍柴去了,家里只留沈云清一人。 昨夜两人闹的有些晚,沈云清的身子现在还不大爽利,忍着疲软,沈云清拎着水桶去给家里的牲畜添水。 两只小猪在家里适应了一段时间,欢实了不少,也粗实了很多,沈云清进去添水,它们俩拱来拱去,不知哪只猪的猪蹄子踩到了沈云清的脚。 脚下一痛,沈云清嘶了一声,添过水后,找不到罪魁祸首,沈云清拿起靠在圈墙的小树枝,没使多大力气,挨个猪抽了一下才解气。 添了水后,沈云清去灶房看了一眼水缸,已经没有多少水了,缓了口气后,他拎着桶,拿着扁担,准备去河边挑水。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外面就传来了拍门声,还有隔壁夫郎的声音,“有人在家吗?” 沈云清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打开了门,“叔,有事吗?” 陈夫郎站在门外,脸上挂着和善的笑,细长的小眼睛却时不时往院里瞟,“你家汉子不在?” 第40章 他这样子,让沈云清有点不舒服,但他不好给人家使脸色,只能忍住想要皱起的眉头,好声好气的回答,“他不在,叔你有事吗?” 陈夫郎呵呵笑了两声,“唉,不是啥大事,我家鸡又飞你家来了,我今个儿看见了,来找找。” 沈云清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啥时候过来的?刚我在后院没见着呢。” 陈夫郎手指着院里比划了两下,“就刚刚,我亲眼看见的,这还能扒瞎不成?” 沈云清只能让开身子,“那你进来看看吧。” 沈云清领着着陈夫郎往后院去,带着人看了一圈,除了圈里笼里的牲畜,没有别的活物,更别说一只四处溜达的鸡了。 “叔,你去别家找找吧,兴许是你看岔眼了。”沈云清说。 他着急出去挑水,想赶紧把人送走。 谁知那陈夫郎却没动,反而去沈云清家的鸡圈瞅了几眼,“不着急,我再看看。” 沈云清刚要拦,陈夫郎却指着趴在角落里鸡说:“那只鸡是我家的,我认得,瞧那鸡冠又红又大。” 沈云清跟着瞅过去,险些气笑了,那只鸡是圈里长的最大的,没想到这隔壁的陈夫郎这么贪心,想赖走这么肥的鸡。 “我家圈里鸡够数不多也不少,你认错了。”沈云清冷着脸道。 陈夫郎一瞪眼,语气不悦,“我养了这么多年鸡,我能不认识自家的鸡吗?” “你家鸡够不够数我不管,我家鸡我得捉回去。” 说着,陈夫郎撸着袖子,就要往圈里进。 沈云清扯住他的衣服后襟,拦着不让,陈夫郎个子小,挣扎了半天也拧不过沈云清,在两人推搡之间,干脆顺势躺在了地上。 沈云清瞪大眼睛,他都没使上力气,真是个无赖。 陈夫郎倒地后,捂住腰表情狰狞,呲牙咧嘴,“你推我干甚?” “我没有。”沈云清无奈道。 陈夫郎闻言又瞪大了那双小眼睛,扯高了声音,“怎的没推?你要不推我能倒地上。” 说着就开始在地上打滚,扯开了嗓子嚷嚷,“打人了打人了,拿我家鸡不还还打人,有没有人评评理!” 沈云清无奈,他没那么大嗓门,懒得与他争辩,抱臂静静站在原地看他在地上打滚。 陈夫郎的嗓门大,没过一会儿,沈云清家门口就聚集了好些妇人夫郎看热闹,其中不乏有几个汉子,都是邻近或者路过的,扯着头往里看。 一个年轻妇人手里还拿着锅铲,匆匆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到陈夫郎跟前把他扶了起来,瞟了沈云清一眼,声音尖细,“邻里住着,有甚么话不会好还说,做甚要打人?” 说话这人正是陈夫郎的儿媳孙氏。 孙氏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小公腰不好,这一摔可不得了,你可得拿钱给看大夫!” 沈云清没见过如此无赖之人,咬牙道:“是他要抢我家的鸡,我与他拉扯间,自己倒的。” 孙氏冷哼一声,“你若不推他,谁好端端的往地下倒,又不是傻子。” “再说我家鸡飞了过来,你怎的就昧下不给?” “你怎知那就是你家鸡?”沈云清反问道。 “谁还不识得自家鸡长甚么样?” “那我若能证明那是我家鸡呢?”沈云清问道。 “那你倒是试试啊?我看你怎么把死的编成活的。” 沈云清喘了口气,没有直接进鸡圈,反而去了大门口。 “大伙谁想瞧就进来吧,瞧瞧这家公媳俩是怎样耍无赖的!” 沈云清在大门口吆喝一声,有几个好信爱凑热闹的互相看了一眼,跟着进来了。 陈家公媳俩站在原地,陈夫郎手捂着腰,频频唉声抽气。 沈云清指着角落里趴着的鸡,问道:“你说这只鸡是你家的?今早飞过来你立马就上门了?” “就是那个,错不了,我亲眼看见过来的。”陈夫郎嚷道。 沈云清点头,进了鸡圈,走到角落去捉那只鸡,那鸡见人过去,刚要跑,就被沈云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云清举起了手中的鸡,“看吧。” 孙氏皱了一下眉头,上前一步,有些不解,“这能看出什么?” 边上的看客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观察那只鸡,想要看出些不同来。 沈云清弯唇一笑,“自然是看鸡脚。” 众人根据他的提醒,像鸡脚看去,一个妇人观察后嚷出声来,“这鸡脚上缠了线!” 众人恍然大悟,鸡脚上沾了不少污泥鸡粪,上面的线不甚明显,此时特意去看,便也看得出来了。 沈云清放下手中的鸡,又另抓了鸡过来,给众人看,“我家的鸡脚上都做了标记,隔壁人家说是今早亲眼看见飞过来的,这绳也不可能提前绑好的。” “且当初捉鸡崽时只捉了十只,圈里刚好够数,不信者可自去村里买鸡崽的人家问询。” 他侧头,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陈家公媳俩,“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在众人的目光下,陈家公媳瑟缩了一下,面上有些挂不住,孙氏勉强挽尊道:“那是我家小公认错了,你看这事闹的,你要是早说也不至于弄这么大个误会。” 说着就领着陈夫郎往外走,“行了大伙都散了吧,都是误会,我们再去别处寻寻。” 刚走到门口,林月香就迎面撞了上来,陈夫连抬头看都不敢,这村里住着,谁没听过林月香的厉害,早年谁惹她,吵急眼了,带着一群妯娌打遍无敌手,他可生怕让林月香给收拾了。 林月香见着这俩人,火立时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好啊,讹人讹到我儿子家中了,大赖带着小赖,欺负我儿子屋里头人不在好欺负是吧?” 她抬起胳膊就要开抡,“今个儿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 陈夫郎个头小,林月香一胳膊没抡着,让他钻着胳肢窝溜了,抬手一抓也让他躲了过去,跑的比兔子还快。 气的林月香脱下脚上的鞋子,照着陈夫郎的后心就撇了过去,一下子拍在他的腰上,拍的人痛呼一声,却不敢停下,连忙跑进家中,关上了大门。 林月香单脚立着,气得直喘气,旁边看热闹的人也紧忙散了,生怕被挂带上。 沈云清出来忙跑过去把林月香的鞋捡了回来,“娘,鞋穿上。” 寈 林月香弯腰把鞋套上,“去他爹腿的,怂货。” 沈云清劝道,“好了娘,下次他们不敢来了。” 等林月香缓过了气,沈云清才想起来问:“娘,你今儿来有啥事吗?” 林月香回过神来,一拍巴掌,“你不说我都忘了,你阿奶下晚回来,你和姑爷记得过去吃饭。” 林月香得了镇上的消息就挨个通知了几家,结果刚到沈云清家门口,就见着院里院外围了一圈人,吓的心突了一下,怕出什么事,幸好门口站着相熟的妇人,主动上前跟她说明了原委,她这心才算撂下。 没说几句,林月香着急进院去助阵,结果刚迈进去一只腿,这公媳俩灰溜溜的出来了,让她堵了个正着。 昨日沈云澄说过了,沈云清心里已经有准备了,“好,下晚我和季淮早点去。” 林月香跟着沈云清进院坐了一会儿,眼瞅着快要到做饭时候了才要离开,走之前还去后院看了看沈云清家里养的牲畜。 正巧前院季淮拉着一车柴火进了门,两人刚好就碰上了。 见季淮回来了,林月香就多站了一会儿,将沈云清挨欺负的事说了一通。 沈云清扯着林月香,“娘,那不叫挨欺负,他俩也没欺负着我。” 林月香睁圆了眼睛,“那不叫欺负什么叫欺负?” 跟着季淮说完,见他听了进去,林月香就心满意足的走了,她说这事不为别的,就为季淮能多顾着沈云清点,不能家里夫郎挨欺负,他一点都不知道,要是她不说,搁着沈云清的性子,季淮真不一定能知道。 可她也真误会了沈云清,现在家中大小事情,他都会跟季淮讲的,不过像这种事,他说之前也会润色一下的。 等林月香走了,季淮把板车上的柴火卸进柴房,沈云清瞧着他面上没什么大问题,松了一口气,进灶房做饭去了。 饭做到一半,沈云清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院里,季淮人已经不见了。 沈云清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心道坏了。 第38章 沈云清把手在襜衣上随手抹了一下,急匆匆地跑出了院子。 一出门,果然看见季淮站在隔壁大门前,不断地拍门。 门板被拍的咚咚响,里面却毫无动静,沈云清连忙跑了过去,“季淮!” 他跑过去揽住季淮的胳膊,“干啥呢?回家!” 季淮停止了动作,垂着眼眸看向他,拍了拍他的手,神色和缓道:“别担心。” 他抬起脚,又踹了一下门板,门板不堪重负,一块板子从下面断裂露出了一个洞。 第41章 陈夫郎扯着陈家汉子的手,两人弓着腰,猫在门后,看见门板断裂一块,两人俱是吓得一哆嗦。 “咋办?”陈夫郎颤颤巍巍地说,身上还发着抖。 陈家汉子心也提着,忍不住怒道:“你没事招惹这煞神干甚!” 陈夫郎怯懦道:“我也没成想他能这样啊!” 门板还在颤动,陈家汉子咽了咽口水,“你先进屋去!” 陈夫郎哆嗦着手,放开了陈家汉子的手,软着脚往屋里跑,慌里慌张险些没站稳摔在地上。 瞧着自家的惹事精进了屋,陈家汉子深呼一口气,打开了门。 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再等一会儿门板都要废掉,那煞神也迟早要进来。 见门开了,季淮停止了动作,布满凶意的眼睛盯住了陈家汉子。 陈家汉子又是一哆嗦,“小兄弟有事?” 季淮冷声道:“今日上午你家夫郎到我家去讹鸡,带着你家儿媳欺负我夫郎,你可知此事?” 陈家汉子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脸大义凌凛然,“我回头肯定好好收拾收拾他,竟敢背着我做这等事!” 说完,他又讪笑道:“但讹鸡这事肯定是误会,兴许是他眼瘸,认错了,小兄弟别见怪。” 季淮:“误不误会又怎样?一大早上门去闹,惹得我夫郎受了惊吓,这事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陈家汉子心一颤,“我们赔礼道歉赔礼道歉,马上赔礼道歉!” “我这就去叫人来。” 陈家汉子转头跑向屋里,强拉硬拽把陈夫郎拖了出来,拉到季淮面前,推了一下陈夫郎的肩膀,“给人道歉!” 陈夫郎窝着脑袋,大气不敢出,遇到硬茬子他就吓破了胆,哪还有从前那嚣张的气焰。 他对着季淮,不敢抬头,“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的错,是我眼瞎。” 季淮不为所动,冷声道:“你该给谁道歉?” 陈夫郎一哆嗦,转向沈云清,双手合十,“真是对不住了,您就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沈云清神色复杂,这人现在跟之前简直两模两样。 陈家汉子站在一旁,干巴巴笑了两声,“回头我再教训他,以后不会再有这事了,我们再赔五枚鸡蛋,这事就过去吧。” 陈夫郎一听要赔五枚鸡蛋,心疼的要命,刚要说话,却被陈家汉子一眼瞪了回去。 半晌,季淮开口,“鸡蛋不必,下次再敢欺我夫郎,就没这么简单了。” 说完,不管那夫夫俩作何反应,牵起沈云清的手就回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除了闹了一通,他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不过还是谢谢你能为我出头。” 沈云清牵着季淮的手,扬起胳膊晃了晃。 “不要谢谢。” 沈云清歪头,“嗯?” “不要谢谢。” “我是你的夫君,这是我应该做的。”季淮说。 沈云清牵着季淮的手微微一顿,半晌,他弯了弯眼睛,“好。” 回家后,沈云清又钻进了灶房,刚才饭做了一半就跑出去了,锅里倒的刷锅水已经烤干了一半。 季淮进来见水缸空了,拿着沈云清放在门口的扁担和水桶出门打水去了。 饭好了,季淮已经把水缸打满了,沈云清把饭端上桌,小傻也喘着气从大门口跑了进来。 自从搬来兴河村,小傻也成了半散养的狗,没事它就出去自己遛自己,到了饭点再回来。 今天炒的菜是土豆丝,沈云清给小傻盛了点饭,又夹了些菜拌在一起,倒在了小傻的食盆里,小傻摇着尾巴吃的很香。 季淮洗完手出来,看沈云清在给狗喂饭,也停了下来,“下次我不在家就不要把它放出去了。” 沈云清点头,又去灶房里拿了碗筷。 吃过饭后,沈云清跟着季淮又出去割了草,回来紧着把家里的牲畜喂上,又给添了水。 喂兔子时,沈云清发现母兔越来越肥,他蹲在地上,一根一根喂着草,见季淮过来,抬头看他,“它什么时候能生?” 季淮算了一下答:“估摸着月底差不多。” 沈云清点头,低下头继续喂兔子去了。 料理好家中的牲畜,沈云清又把屋里和灶房的地扫了一遍,才锁了门带着季淮去了沈家。 沈云清来的早,沈家其他兄弟还没来,林月香正坐在院里纳鞋底子。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林月香抬眼望去,见是沈云清夫夫俩,脸上立马绽开了笑意,“清哥儿和小淮来了。” 听见林月香的话,沈云清和季淮俱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爹在屋里呢,进去找他吧。”林月香对季淮道。 季淮跟林月香打了招呼,就进屋去找沈大河说话了。 沈云清去屋檐下又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林月香旁边,“娘,你刚叫季淮什么?” 林月香瞥了他一眼,“小淮啊,怎么不兴叫?” 沈云清笑了一声,“没有,没人这么叫过他,刚都给人叫愣了。” “怎么想起这么叫了?”沈云清问。 林月香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说道:“今儿晌午那事我可听说了。” “生了几个孩子,没一个性子跟我一样厉害的,没想到啊,得了个厉害姑爷。”林月香慢悠悠道。 沈云清觉得好笑,这都什么跟什么。 “阿奶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沈云清问道。 “本来今早就要回来,跟你三婶又磕绊了耽误了,只你爹今早回来了,剩下的他没管,让他们一家几个吵去。” “二婶和阿奶什么时候能吵到头啊!”沈云清叹道。 说了几句话,沈云清哥哥嫂嫂也过来了,林月香就放下了手中的活,拍拍屁股领着儿媳们进了灶房,开始准备做饭了。 沈云清指着盖着白布的菜盆,“这什么啊娘?” 林月香一把掀开,“黄豆芽,前些天让你弟弟去卖豆腐的人家买的黄豆,我就发了一盆出来。” “这炒什么?” “炒肉皮。” 今个儿沈大河从镇上回来,想着老太太要回来,家里少不得要请客吃饭,所以买了不少肉和菜。 林月香一共预备做八个菜出来,韭菜炒鸡蛋,酸甜萝卜丝,白菜炖土豆,炒土豆片,猪皮焖黄豆,酱肉丝,小鸡炖干蘑菇,还有一道芥菜丝炒肉。 其他的菜备的差不多了,只鸡还没有杀,林月香进屋去叫人出来杀鸡。 幸好为着吴锦坐月子,林月香多捉了几只鸡养,要不然现在还舍不得杀呢。 沈大河侃大山侃到一半,就被林月香揪了出来杀鸡,鸡刚捉好,屋里的几个小辈就出来跟着凑热闹。 林月香在灶房里切菜切的咚咚响,“一只鸡四五个汉子出来杀,真是闲出屁来了。” “宝儿,你去把幺儿叫进来,让他烧火。” 沈云清无奈地笑了笑,在襜衣上擦擦手,出去叫沈云澄。 沈云澄不情不愿的跟进来,搬个板凳坐灶坑前引火,嘟嘟囔囔,“一烧火就叫我。” “没看人都忙着呢,就你吃等食儿啊。”林月香抽空怼道。 有娘和嫂子在,沈云清只能算个帮厨,等菜都切好了,他也被林月香赶出来了,“宝儿,这用不上你了,出去找你家那个玩去,这灶房都要转不身了,一堆人挤着。” 沈云清应了声,解开襜衣出门找季淮去了。 人都在外面凑热闹,季淮看了一会儿就回去坐着了,见沈云清进来,他一把拉过沈云清,让他在腿上坐着。 “干嘛,这么多人呢。”沈云清道。 季淮胳膊穿过沈云清腰侧,把他搂在怀里,“人都在外面,不碍事。” 他捏了捏沈云清的手指,因为沾过水的缘故,现在沈云清的手还有些微微凉,他把沈云清的手握在手里,问道:“累不累?” 沈云清懒懒地栽在季淮怀里,“不累,就打个下手。” 两人温存一会儿,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就分开了。 太阳刚要下山,门外响起了车轮的动静,是沈云清阿奶到了。 沈云清牵着季淮跟着家里人一起出去迎人。 老太太头发半白,梳着齐整的圆髻,簪着根银簪,穿着干净的靛蓝土布,瘦的像根竹杆,但却不显弱。 她脚步轻巧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对夫妇和一个年轻的小哥儿。 那对夫妇自然就是沈宽河和王春娇夫妇,小哥儿是他们的儿子沈云静。 林月香率先迎上前去,一把扯起老太太的手,“我的老娘哎,你可算回来了。”说着连忙让小辈叫人,从沈云朗开始。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应声。 “阿奶,这是季淮。”轮到沈云清时,他先介绍了季淮。 季淮也跟着叫了一声,但还是有点不适应,以至于声音有些不自然,对于这些称呼,他之前从来都没唤过。 第42章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季淮,“唉,好好好!” 林月香指着季淮,“娘,这是宝儿的夫婿,你还认不认得?” “他俩成婚时见过一次,怎就不认得了呢?”老太太撇嘴。 “好好好,您认得,那咱们进去吧。” 一行人刚要进屋,老太太却撂下了脸,回头沉声道:“不知道叫人,你娘就这么教你的?” 第39章 屋里人太多,凳子不够坐了,林月香打发沈云朗和沈云明回家去取几个,沈云静丧丧着一张脸站在王春娇身边。 刚才他被老太太在众人面前下了脸,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圈大伯大伯母哥哥哥夫嫂子什么的,现在正生着气呢。 “今儿这么多人都在,我这糟老婆子就好好的说一回百年之后的事,省的到时候你们兄弟几个打架。”老太太沉默片刻后说道。 屋里突然间静了下来,林月香拉着老太太的手,“娘,你现在说干嘛,还早着呢。” 老太太叹气,垂着眼,“不早了,还是现在说为好。” “这次回来,我就不折腾了,以后走不动道了,就老大和老三多照看些了。” “先前老二承诺给我和你们爹养老,可惜老头子去的早,他也没养着,养了我几年,也算得上尽心吧,但现在也用不着他了。” “看在他养了老娘这么多年的份上,当初我带过去的驴子和板车就归他了,剩下的以后跟他就没关系了,以后老大和老三对半分,当然,丑话说在前头,后面若是谁不尽心,谁多谁少也不一定。” 老太太虽然岁数大了,但她还硬朗,手里把着之前老两口存的全部家当,不到最后一刻,她手里的东西不可能全部交出去。 沈家的几个兄弟都沉默了,唯有王春娇一脸焦急,“娘,一头驴子才多少钱,老二养你这么多年,就得了驴子,这也太不公平了些吧!” 老太太拍了拍大腿,“就你事多,你家老二花他爹和他哥哥弟弟的血汗钱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记着人家的好,在这儿斤斤计较这点东西。” 王春娇被说了个没脸,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被沈宽河看了一眼,憋回去了。 沈云朗和沈云明两个搬回了凳子就开饭了,一桌子人都带着笑意,好不热闹,只有王春娇和沈云静娘俩心不在焉,连饭都没怎么吃。 几个汉子喊着要喝酒,老太太也跟着闹,“给老婆子也倒一杯。” 林月香拿着酒坛子给她倒,“行啊娘,这么大岁数还能喝呢!” 老太太摆摆手,哈哈大笑,“还能再喝十年!” 她拿起酒杯,目光转向季淮,“来,跟孙婿喝一杯。” 季淮正跟沈云清在一块儿说悄悄话,闻声回了神,忙站起来敬酒。 凳子在地面上拉出了滞涩的生活,老太太笑眯着眼睛,“坐下坐下,一家人拘谨什么?” 季淮伸手碰了一下老太太的杯,一饮而尽,随后才坐下。 “静哥儿模样生的不错,可定了人家?”几人说说笑笑,沈云清三婶张彩霞见沈云静低头吃饭也不跟人说话,怕人遭了冷落,有意问道。 王春娇夹菜的动作一顿,扯出了笑意,“还没呢。” “呀,静哥儿就比清哥儿小几个月吧,咋还没给找人家,你可得上点心,别给耽误了。”张彩霞说。 沈云静之前相看了几个都不满意,后来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好容易定了亲,结果又看上了员外家的公子,便给退了。 本来员外家的公子答应他退婚之后就娶他,沈云静得意了好一阵子,可退了婚后,又变了口风,说是他出身不行,只能娶他做妾。 沈云静不愿意给人做妾,又放不下脸去找前头定下的,再挑的也挑不出比前头定的条件好的,他觉着丢脸,又不答应,一来二去可不就给耽误了。 张彩霞这话直戳人心窝,沈云静的脸立时就挂了下来,“婶婶这么关心,干脆给找个好的,我立马就嫁。” 沈云静的语气很冲,张彩霞知道说错了话,张了张嘴,“婶婶没别的意思……”她神色不安,低头戳米饭。 “怎么跟你婶婶说话呢!”沈宽河教训道。 老太太哼了一声,“别管他,臭毛病。” 话落,沈云静突然把筷子一扔,直接出去了。 “静哥儿,静哥儿!” 王春娇叫了两声没叫住,也跟着跑了,这下老太太更不乐意了,沉着一张脸,“娘俩一个德行。” 这顿饭大家吃的各怀心思,林月香瞧着氛围不对,忙扒拉两口饭,把碗里的饭吃净,“我去瞅瞅。” 王春娇和沈云静母子俩跑出来没地方待,干脆一起上了马车。 林月香进去时,王春娇正拿着帕子抹眼泪,沈云静红着眼睛哄她。 见着林月香过来,母子俩都有些不自在,王春娇想憋没憋住,还是忍不住哭。 “弟妹啊,没多大事,别哭坏了身子。”林月香劝道。 “嫂子,你说都是自个儿儿子,老二尽心尽力养她这么多年,咋就没落着好呢?” “这些姑且不说,就说刚才,那么多人都在,叫我和静哥儿没脸。” “我晓得她看不上我,静哥儿可是她亲孙子,她咋就能这样。”王春娇越说越委屈。 “以后就见不着了,别为着这事赌气。”林月香道。 “我委屈啊嫂子,我知道我先前做的不对,可都这么多年了,在你和清哥儿这都过去了,怎么老太太就抓着这事不放?” 林月香拉过她的手,虚情假意道:“好了不提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说到底还是老太太偏心眼子,都是孙子,她对清儿哥心肝宝贝的,对我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张春娇吸吸鼻子,“我家静哥儿哪比不上清哥儿了,再怎么偏心不也还是一个村哥儿,还嫁了个村汉,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话说到一半,王春娇愣住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吐露出来了,话刚出嘴她就后悔了,怎么就顺嘴了呢? 她抬头看林月香,只见她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明显是气着了。 “嫂子……” 林月香沉着脸,把手里握着的张春娇的手往旁边一扔,“嫂子什么嫂子!” “村哥儿怎么了村汉怎么了,人俩日子过的好好的,怎么也比你家这个眼高手低嫁不出去挑来挑去剩家了的强!” 王春娇变了脸色,也顾不上嚎了,“林月香你咋能这么说话,你就是个泼妇!” “还指望着我能说什么好听的话,你就是给脸不要,那么看不上村哥村汉你还来干甚,我这饭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林月香下了马车,留她一人在车里发疯。 “啊啊啊啊,沈宽河,我要回家!” 张春娇嗷一嗓子,把屋里的人全都喊了出来。 “吵吵啥呢?”沈宽河首先跑了出来。 “我不在这待了,回家!你家人全都苛待我们娘俩,都是些不讲理的泼妇刁民。” 王春娇扯着嗓子喊,旁边的人家门声响动,估摸着是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 “你丢不丢人,喊啥?”沈宽河急的出了一脑门子汗却无可奈何。 “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回回回,别喊了。” 沈宽河抹了一把汗,转头看沈大河,“大哥,我就先回去了,老娘就靠你多照顾照顾了。” “不说好明日去三弟家看看吗?再留一晚吧,一会儿我说说你嫂子,让她给弟妹道个歉。”沈大河有些过意不去。 “是啊二哥,这么晚了就别走了,也是我家这口子不会说话惹了事,叫弟妹别生气了,我们给赔不是。”沈广河跟着劝。 沈宽河摇摇头,红着眼眶,“不留了大哥三弟,有我们在消停不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回来看你们。” “这天这么黑,路上瞅不清,就留下吧。”沈大河又劝道。 但沈宽河很是坚持,说什么都不留了,借着月光,带着媳妇儿子,回家去了。 “回家!”沈广河沉着脸把张彩霞领走。 好好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沈大河心里不舒服,堵的慌,挂着脸进屋去找林月香,把门一拍,夫妻俩又吵了起来。 沈云清吓了一跳,跟几个嫂子默默把桌子收拾了下去,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碗碟碰撞的声音。 夫妻俩越吵声音越大,沈云明有些看不过去,想要进去拉架。 “回来。”老太太发了话。 “奶……” “没事,你爹吵不过你娘,一会儿就老实了。” 老太太咬牙切齿,“王春娇这个搅家精。” 屋里大部分都是林月香的动静,老太太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样,出了名的怕老婆,一会儿就得消停。 一抬眼,发现几个孙子媳妇都老老实实杵在那,耷拉着脑袋,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都回去吧。” 第43章 没人动。 “哎呀,回去吧,别在这杵着了,老婆子我还在这呢,你们爹还能反了天不成。” “那奶奶我们先回去了。” 沈云清牵着季淮的手跟在沈云朗身后,孩子还小,吴锦没有来,一个人在家看着几家孩子。 本来沈云朗还想装点饭给吴锦带回去,现在也歇了心思。 “大哥,要不给大嫂带点饭回去吧,她一个人看四个孩子做不了饭。” 沈云朗摆手,和沈云清告别,“她要是没吃我回去再给做,我先走了。” 月光打在地上,照的四处清晰可见,和其他人散开后,沈云清低着头拉着季淮的手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第40章 家里家外鸡飞狗跳地忙了一整天没怎么捞到休息,沈云清乏得不行,一到家就铺上了被褥,钻进了被窝,几息功夫就抱着季淮睡着了。 天微微亮沈云清就醒了,但他身子疲软,也泛起了懒劲儿,硬是闭眼多眯了半个时辰。 季淮见状也陪着他,夫夫俩搂着温存。 瞧着外面差不多大亮了,日光透过窗棂,打在了沈云清脸上,他眯了眯眼睛,从季淮怀里坐了起来,抻了个懒腰。 “这下能消停几天了。”沈云清系上衣带,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下地穿鞋。 季淮见他起了,也跟着坐了起来,他刚要叠被褥,却被沈云清拦住了,“被先不用叠了,今儿日头好,一会儿我把被面拆了洗洗,再把被子拿出去晒晒。” 洗漱完,沈云清就进了灶房,淘了点米准备熬点粥。 家里的腌菜坛子已经空了,沈云清打算得了空闲再腌一些,今儿他就切了点萝卜丝填了点糖和醋拌了酸甜萝卜丝。 刚起的人都不大有食欲,这菜爽口,配粥吃刚好。 因着沈云清要洗被面,缸里的水又不够了,吃过了饭季淮就出去打水了。 沈云清也拿着镰刀背上背篓出去打草,顺便把小傻也放了出去。 草长的快又高,现下的草都有沈云清半人高了。 沈云清揪了两根放在地上,用手拢着草从根开始割,割完就放在准备好的两根草上,觉着差不多了就捆上,不大一会儿就是一捆。 捆了两捆后,才开始往背篓里装,这样能多装些回去,现在正是牲畜发育的时候,尤其是猪,多喂点能长的快些。 马上背篓也装满了,沈云清正打算背上背篓,过去拎着草回家,偏头的一瞬间,沈云清眼尖看见了些浅褐色的物什,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把草扒开一看,是山鸡蛋! 沈云清很高兴,捡到山鸡蛋可不容易呢,他小心翼翼地拾起,把背篓里的草往下按按,压出了一个窝,把山鸡蛋放了进去,足足五枚,圆滚滚的可喜人了呢! 沈云清放好了蛋,背着背篓拎着草,一路上哼着小调回了家。 沈云清回去时,正好季淮也在家,沈云清把手里的草扔在一边,跑到季淮身边,笑盈盈地看他。 季淮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什么事这么开心?” 沈云清眨眨眼,“你猜猜?” 季淮:“捡钱了?” 沈云清无语,“你比我还敢想。” 说着他又嘿嘿笑了起来,“不过也跟捡钱没差了。” 他伸出五根手指,摆到季淮面前,“我捡到了山鸡蛋,五枚!足足五枚啊!” “怎么着也值个十五二十文的呢。” 季淮弯唇,“你运气好。” “今儿下晚就吃蛋,到时我去山上挖点大头菜,咱们包包子。” “现在小根蒜婆婆丁也发了出来,顺便也弄点,包两样馅!” “好,我先去把猪喂了。”季淮去拎沈云清打回来的草。 沈云清摆手,“去吧去吧,我先去把被面拆了。” 沈云清进了屋,找了把剪刀,把之前缝在被上的线挑开,将被面完整的拆了下来,然后把被子抱了出去,挂在晾衣绳上晒。 他又去找了两个大盆,刚想把水桶里的水倒进去,突然一愣,又停了下来,把水桶放在原地,进屋把被面抱出来扔进去,他要去河边洗衣服。 他跑去后院找季淮,季淮此时正在猪圈里铲猪粪,猪在一边吃东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沈云清喊道:“季淮,我去河边洗衣服!” 季淮停下动作,转身看他,“不在家洗了?” 沈云清摇头,“先前脑子没转过来,现在又不是冬天,暖和的很,还是去河边洗方便,也省得弄一院子水。” 季淮点头,“好,我等会儿铲鸡圈。” 沈云清见人应了,又飞快地跑进了堂屋里,翻出了皂角扔在盆里,端起盆拎起棒槌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不像在南山村时,沈云清不识得几个人。 他在兴河村长大,路上碰见的人大多都能说上几句话,这个叔那个婶的,有的路上碰见,有的在家门口和旁人聊天,有的坐在树下做绣活,沈云清见到了总要打一声招呼。 一路上,沈云清脸上挂着的笑就没下去过。 河边也有几个妇人夫郎在洗衣裳,沈云清端着盆找了块好地方蹲了下去。 “清哥儿也来洗衣裳啊?” “趁着天好,我把被面拆洗了。” 说话那人仰头望了望天,“是呢,你可提醒我了,一会儿回去我也把被面拆洗喽。” 旁边的几个夫郎也应道:“我回去也得洗。” 沈云清专心洗被面,身边的人来来走走,顶多和沈云清打声招呼,都各洗各的。 沈云清正抡着棒槌锤,瞅着差不多了用皂角搓,搓到一半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嘿。” 沈云清够着脖子往后看,露出惊喜之意,“溪儿哥!” “你家院里不有井吗,怎么来河边嘞?” 陈溪蹲在沈云清身边,“宜哥儿老蹲在我身边玩水,我看天挺好就出来了,把他扔给他爹了。” 沈云清瞄了一眼陈溪的盆,“嚯,看着都是宜哥儿的衣服,都冒尖了。” 陈溪叹气,“小孩子衣服脏的快,没办法,这都少了。” 陈溪爱干净,宜哥儿衣裳脏了就要往下换,不像村里有的人家,孩子的衣裳都黑的发亮都不换。 “你没给做围衣呀。” 乡下的孩子家里都会给备上几件围衣,从前面围过来把手伸进袖子,后面缝上几根绑绳,这样可以免得孩子的衣襟袖口脏污。 “做了一堆呢,不抗用,你有小孩就知道了。”陈溪道。 “那我可早着呢!”沈云清笑了一声,“下午我要去山上挖菜,你去么?” 陈溪想了一下,“去,正巧我没啥事呢。” 洗过衣裳,沈云清端起盆,与陈溪约定好了就回去了。 到家时,季淮已经在灶房忙活上了,沈云清把洗好的被面挂上,进了灶房。 “我来吧。” 季淮把盆里切好的土豆块和白菜倒进了锅里,“不用,快好了,今天吃白菜炖土豆。” 沈云清乐了,“那我就等现成的了。” 说是等现成的,沈云清也没真歇着,他又去后院给牲畜添了遍水,回来洗了手开始往桌子上端碗筷。 季淮的手艺不好不坏,做的菜又不是什么大菜,味道还不错,沈云清拌着饭吃,吃了一碗半。 他打了个嗝,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看季淮,“一会儿你吃完把桌子收拾了,碗筷洗了,我去山上挖菜去。” 季淮停住了动作,“不跟我一块儿去么?” 沈云清又打了个嗝,“刚跟溪哥儿说好了,我俩一块去,不用你陪着。” 季淮看着他,不说话。 “又不乐意?咱俩天天在一块儿,我都好久没跟溪哥儿玩了。” “开心点,没多长时间我就回来了。 季淮若无其事地夹了一口菜,“哦,去呗,没不让去,什么时候回来都成。” “那我走喽。”沈云清拍拍衣裳,站起身来。 “现在正晒时候,等一会儿再去吧。” “进了山就好了,我先走了。” 沈云清没再管季淮,去库房里找了个大点的土篮子出来,扔了把小刀进去,又提了把铁锹才出门。 陈溪家住在沈家隔壁,沈云清过去的时候还进屋去林月香说了两句话,见人没什么事才放心,到陈溪家时,陈溪正抱着宜哥儿在院子里洗脸。 “溪哥儿!” 陈溪抬头看,见是沈云清,忙掏了个布巾出来给宜哥儿擦脸,“也不知道饭是怎么吃的,能吃的满脸都是!” “怎么这么早?” 沈云清:“早点去早点回嘛。” 宜哥儿被放在了地上,对着沈云清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云清小叔叔好~” 沈云清弯下腰摸了摸宜哥儿的头,“宜哥儿真乖。” “去进屋找你爹去吧。”陈溪说。 刘锦宜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走,“爹~爹~” 第44章 “小鬼头。”陈溪笑了一声。 他看了沈云清带的东西,去库房里翻翻,一会儿也带着家伙出来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山上去,一边低头找菜一边唠嗑。 见着婆婆丁,沈云清拿着小刀,低头弯腰挖,长了骨朵的或是开了花的都已经有些老了,沈云清只挑着要了长了骨朵的,开花的没要。 小根蒜长在地面上的部分细长细长,像草儿一样,沈云清和陈溪分开,一人把着一边早,见到就拿锹开挖。 小根蒜要挖的深,要不然根断了找不到,沈云清下了锹,又用脚蹬了好几脚,一点一点把土翻开,然后把小根蒜挑了出来。 弄了半天只有一小把,沈云清抖了抖土,回身找陈溪,“咱们再往里走走吧,外面都被人挖的差不多了。” 两人一起往里去,路上也能零星的见到几个人,基本上都要回去了。 “咱们来的晚了,都被挖的差不多了。”陈溪说。 沈云清:“这玩意山上多的是,寻摸一会儿就能挖一把,够吃就行了。” 陈溪点头,“说的也是。” 第41章 陈溪正在下坡不远处弯腰挖婆婆丁,沈云清掂了掂篮子,感觉差不多够了,往下走去找陈溪。 “咱们回去吧。” 陈溪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篮子,点头,“嗯。” 挖菜挖这么久,两人都有些累了,再者篮子里装着菜,挎着也沉,所以回去的时候两人都垂着头看路,没有来的时候说话的兴致高。 路过沈家时,沈云清想着要包包子,就进去跟林月香要了点老面起子,顺便给扔下了几根大头菜。 沈云清到家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多了几根竹子,季淮正在一边劈竹条。 季淮:“回来了。” “嗯,这从哪来的?”沈云清问。 他把篮子放在檐下,走过去看季淮手里的东西,“这要干什么?” 季淮手里的动作不停,“刚上了趟山,砍了点竹子回来。” “用来编点东西,到时候拿到镇上去卖,也算个进项。” “好,那我去择菜。”沈云清点头,转身进了灶房,把老面起子放在案板上,搬了个小木凳出来,手里还拎了一个盆。 他将大头菜的叶子挨个掰了下来,放进盆子里,根留在篮子里放着。 小根菜不用怎么处理,把土抖干净就好,因着今天包包子,小根菜就留着没有吃,也被放在了篮子里。 婆婆丁要把根掐了,掐完根后,沈云清的手已经脏的不行。 他端着处理好的菜进了灶房,往盆里舀了两瓢水,先把菜泡着,然后才去洗手。 沈云清洗手洗的很仔细,但手上还是残留了不少污渍,因为婆婆丁冒的白浆沾上土很难清理,要洗几次才能彻底洗干净。 反反复复洗了好几次,可算洗的差不多了,沈云清没有擦手,直接就去菜盆里洗菜。 洗第一次的水很浑浊,沈云清反复换了几遍水洗,才算把菜洗干净。 剩下的水他也没有倒掉,打水不易,倒在一个桶里,到时留着可以浇菜地。 弄好了这些,他才把火升了起来,把菜微微焯了一遍,用笊篱捞出来放在菜板上,用刀切碎,又把锅里的水淘出来。 再去把今天捡的野鸡蛋拿了出来,磕进盆里,用筷子搅开,在锅里放了点油,等油热后,把蛋液倒进去,用铲子不断搅和,不加任何调料,等鸡蛋熟成了嫩黄的小颗粒,捞出来分别和切碎的大头菜与婆婆丁拌在一起。 把盐等调料倒进去,再用筷子搅拌开。 馅料弄好放在一边,沈云清去面袋里淘了面出来,倒入温水和面,他加了些老面起子,等面揉到光滑后,盖上盖帘,放在锅盖上,等面发起来。 沈云清又去洗了遍手,擦干净手上的水后,到院子里把干了的被面和被子都收进了屋。 沈云清把被子平铺在炕上,又把被面叠了上去,拿了红线和针出来,把被面缝了上去。 被面缝好了,把被子叠起来放在一边,他进灶房去看,面已经发的差不多了。 沈云清眼睛有些酸涩,他揉了一把眼睛,把淌出来的眼泪擦干,洗了手,着手包包子。 包子包好后,季淮也进来了,坐在灶坑前烧火。 沈云清架上箅子,把包子挨个放进锅里,正正好好铺满。 “这包子包的真好看。”季淮坐直身体抬头看了一眼,夸道。 沈云清拍拍手,解了襜衣,笑道:“好看吧,跟娘学的。” 蒸包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不大一会儿就出锅了。 沈云清给季淮夹了一个包子,“快尝尝,今儿蒸的包子软乎。” 季淮咬了一口,是婆婆丁鸡蛋馅儿的,点头,“好吃,你也吃。” 沈云清也给自己夹了一个,咬了一口,眯起眼睛,“好吃!” 沈云清包了不少包子,吃过饭后还剩了不少,沈云清记着沈云澄爱吃,又装了点去给家里送点。 现在天头逐渐变长,沈云清回来时天还没黑,他又去窖里把土豆和干蒜找了出来,准备在院子里种点。 前院已经种了不少东西,这次就种在了后院。 季淮拿着锄头去翻地,沈云清扒蒜,还要把土豆削成块。 沈云清在一边端着蒜盆把扒好的蒜瓣挨个按进土里,季淮在另一边,先把坑刨好,再拎着筐,把里面的土豆块埋进去。 沈云清没倒的水在这时有了用处,均匀的被撒在新种的地上。 先前季淮铲的鸡粪猪粪积在院墙外不远处,季淮过去装了点粪土回来,撒在菜地里,这样菜长的快。 种完菜,两人身上沾了不少土,在堂屋便把外衣脱了下去,扔在门口,省的把土带进屋。 灶房里温了水,沈云清忍着疲惫又去洗了个澡。 上炕时已经很晚了,沈云清困的眼皮子直打架,钻进被窝里就立刻闭上了眼睛。 季淮不老实,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沈云清皱着眉头推搡,“好困,别闹。” 沈云清太困了,推了两下就不动了,直接睡着了。 再次睁眼,天已经大亮,季淮已经不在身边了。 沈云清知道自己又起晚了,他缓了一会儿才穿衣服出门。 季淮坐在院子里编东西,听见动静回头看,“锅里温了包子,去吃吧。” “家里牲畜都喂完了,不用再管了。” 沈云清打了个哈欠,“好,我去吃饭了。” 吃过饭后,沈云清想着昨天晚上饭点小傻没回来,一定饿坏了,想要给它多喂点吃的。 结果端着碗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小傻。 “找什么呢?”季淮见他拿着碗房前屋后走了一圈,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于是问道。 “小傻呢?昨晚就没回来,今早还没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沈云清有些担忧,平时到了饭点,小傻自己就回来了。 季淮听了,面上毫无担忧之色,“兴许是谁家狗起秧子了,昨日我上山前见着它一回,跟在别家狗后面缠着,等几日应该就回来了。” 沈云清松了一口气,没那么惦记小傻了。 晃悠了几圈,没什么事干,沈云清就跟季淮说了一声,回沈家看看。 林月香正在院子里纳鞋底子,院门开着,沈云清慢悠悠踏了进去,“娘,怎么又在纳鞋底?” 林月香虎着脸,“你爹和你弟穿鞋像吃鞋,千层底我纳的这么密,穿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坏一双,老娘我不得赶着做?” 沈云清笑了一声,“说起来也提醒我了,也得给季淮做两双鞋,先前做的穿时间长了鞋面都变样了。” 因着是沈云清做的,不论是衣服还是鞋,季淮穿的都很爱惜,鞋子虽然没坏,但穿时间长了,总会有些变形。 “汉子费鞋,得多做几双备着,等过些日子干农忙时候到了,更费!”林月香说。 沈云清点头,拿起笸箩里的鞋底,套上顶针,帮着林月香弄。 “哎呀,不用你弄啊,鞋底硬可费劲儿。” 沈云清拿着锥子纳鞋底,穿线的时候手还有点生,“是有点费力,时间长不做手都有点生了。” 千层底袼褙叠的多压的实,穿针的时候要费些力气,弄了一会儿,沈云清的手就有些酸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突然听见院墙外的一阵哄笑声,吓了一跳。 林月香见他抖了一下,骂道:“吓一跳吧,这帮死婆子又在外面闲崩坑,没事干净扯淡。” 现在天气暖和了,村人也都开始出来活动了,三五成群聚在一堆。 沈家门前不远有一棵大树,除了能遮阳外,长出来的树根能坐人,就成了妇人夫郎聚集的宝地。 闲时就几个人坐在一起,手里捧着针线活,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闲话,说到谁家的乐子,一群人笑的那叫一个瘆人。 “没事,坐了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沈云清站起身来说。 第45章 “不再待一会儿了?” 沈云清摇头,“不了,我回家去看看,季淮一个人在家。” 刚出门,沈云清就碰见了陈溪,身边跟着他家汉子,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溪哥儿。”沈云清走了过去。 “是清哥儿啊。”陈溪脸上挂着笑,看着很开心的模样。 他让身边的汉子先进去,然后才过来找沈云清。 “干什么去了,怎么瞧着这么开心?”沈云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 陈溪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一群妇人夫郎,把沈云清扯到了他家院里。 沈云清一头雾水,“怎么了?” 陈溪一脸神秘,“我今儿去镇上了,你猜我去干什么了?” 沈云清摸不着头脑,“这我哪知道啊,你别卖关子了。” “我去医馆了。” 听他这么说,沈云清一惊,“去医馆了!” 他把陈溪转来转去地看了一眼,“哪块生病了,瞧着挺好的。” 陈溪把手指比在嘴上,“哎呀,你小点声,一会儿让外面那群人听着了,没几天我就该被传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沈云清拍他的嘴,“快呸呸,瞎说什么呢!” 陈溪拉住他的手,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好了,不逗你玩了,我又怀了。” 沈云清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怀了?” 陈溪点头,他昨个儿跟沈云清上山回来就感觉身子不大爽利,腰也不舒服,今早吃东西也感觉没什么胃口,就去了镇里一趟,到医馆看看大夫。 老大夫把了脉,说他是有了身子,孕夫本就精力不足,昨儿是累着了,告诉他回去歇歇就好了。 沈云清看他点头,也跟着高兴,“那可太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陈溪的肚子,“这里有个小娃娃了。” “还不到三个月呢,能摸出来什么?”陈溪笑道。 第42章 直到回家后,沈云清脸上的笑意还没下去,他到库房里翻出了竹席子,把筐里的婆婆丁晒在上面,留着到时候泡水喝。 “什么事这么高兴?”季淮看得出沈云清很高兴。 沈云清正要拎着篮子里的大头菜根去灶房,听见季淮的话,停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溪哥儿又怀了身子,我跟着高兴呢。” “好了,我先去灶房把菜洗了,一会儿腌菜呢。” 沈云清进了灶房,把大头菜根和小根菜一块洗了,上面沾着不少土,过了好几遍水才洗净。 他把大头菜放进大盆里,倒水泡上,大头菜有股子辣味儿,得泡几日才能泡出去,小根菜控干放小盆里。 快要到了晌午,他把火引了起来,淘了米先把饭闷上,又在灶坑口烧了几根辣子,烧好后捏碎放在小根菜里。 倒上香油和醋等调料,拌好了放在鼻子底下一闻,香得很。 “季淮,要吃饭了。” 估摸着饭要出锅了,沈云清喊了季淮一声。 季淮放下手里编到一半的竹筐,拍拍手站起身,进灶房去洗手。 “今儿吃的什么?” 沈云清将盆子端到季淮跟前给他看,“拌的小根菜。” 季淮拿着布巾擦手,笑了一声,“挺好的。” “会不会觉得有点糊弄饭了,我想着现在野菜都发出来吃个鲜呢。” 季淮将沈云清手里的盆端过来,“不会,乡下人不都吃这个么。” 他端着盆出去了,沈云清去碗柜里掏了碗筷出来。 米饭好了,把锅掀开,沈云清用铲刀把饭盛出来,锅里烧焦的米成了锅巴,他转圈铲了一下,整个铲出来盖在米饭上。 “这锅巴看着就香。” 沈云清把盆放在桌子上,率先给季淮撕了一块,然后自己才迫不及待地撕了一小块塞进嘴里,焦香焦香的。 小根菜也好吃,沈云清拌的时候放了一点糖,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是酸甜口的。 吃过饭后,沈云清把碗筷拾掇好,在炕上铺了一个小被子,和季淮窝在一起,想要眯一会觉。 “晓晓要满月了,咱俩还用再送点什么嘛?”沈云清揪着季淮的手指,有些心不在焉。 在人情世故方面,季淮还不如沈云清,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要不送点鸡蛋过去?” “刚生时我提了点过去。” 沈云清想了想,灵光一现,一下子弹了起来,“要不我给做个肚兜吧。” 季淮扯着沈云清的胳膊,又把他拉回了怀里,“好,你绣活好,做什么都好看。” “不过还是等睡醒了再想这些吧。” 睡了会午觉,沈云清感觉精神好多了,起来寻了一圈,还是没看见小傻,它已经快两天没回来了。 起来时季淮已经不在家里了,门口放着的背篓和镰刀不见了,想是出门打草去了。 沈云清去圈里给猪填了点水,又把檐下晾的婆婆丁翻了翻,现在日头好,婆婆丁已经晒到了半干。 沈云清去炕柜里翻了几块布出来,颜色都不太适合小孩子,午时说要给沈欲晓做个小肚兜,看来得抽空出镇上买点新布。 已经好久没绣帕子了,之前绣好的已经攒了五六条,沈云清打算再绣一些到镇上一齐卖掉。 瞧着外面日头没那么晒了,沈云清扛着锄头,把院子里的菜地给锄了。 锄到一半,季淮也背着背篓回来了,见沈云清在院里锄草,没一会儿放下东西也拿着锄头过来了。 院子里不大,两人一会儿就把前院后院全都锄完了。 沈云清坐在檐下,手里拿着碗喝水。 阳光刺眼,季淮眯着眼睛发了会呆,突然站了起来,“去河边吗?” 沈云清用袖口擦了擦嘴和脸,想着左右也没什么事,正好芦苇笋发了出来,正好去采点。 沈云清拎着篮子和小锄头跟着季淮去了河边,河边也有零星几个人,两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沈云清拿着小锄头,挑着嫩些的芦苇笋挖。 季淮没有过来挖笋,反而去旁边找了根棍子,用小刀削尖了往河里去。 沈云清扶了一把头上的草帽子,瞧着他是要下河,叉鱼不是个简单活,不知道季淮能不能叉上来。 以前沈云澄见人叉鱼,拿着根杆子跃跃欲试,结果一条鱼没叉着,水和泥挂了一身,回家叫林月香好一通训。 挑着挖了半框芦苇笋,沈云清就收走了,到边上看季淮叉鱼。 季淮挽着裤腿,站在水中,抬着杆子,聚精会神看河面里游来游去的鱼。 找好时机,快准狠地叉下去,一开始失手了两回,沈云清以为季淮也当乐子玩呢,想着等一会儿再叫他回家。 结果没想到,季淮手里的棍子叉下去,再抬起来,上面真叉了一只鱼。 沈云清眼睛弯了起来,有些兴奋,看来季淮还是有几分本事在的,不过他没敢出声,怕惊着鱼。 最终季淮也只叉了两条鱼,他撅了几根草杆,从鱼嘴穿过去,方便拎在手里。 “真厉害,你居然会叉鱼!” 季淮笑了一声,“这没什么,以前没吃的,什么都要寻摸吃到嘴里,练了几回,时间长了就会叉了。” 沈云清眼睛亮晶晶的,夸道,“还是你厉害。” 整得季淮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泛着微红。 沈云清凑了过去,低头看水里有没有河螺,这东西虽然肉不多,但用辣子炒了滋味不错,解个馋还是能的。 但很可惜,河里的河螺寥寥无几。 乡间的小孩子的零嘴无外乎就是这些,盼着到了能摸螺的日子,每天出来玩都要过来遛一遛,摸回家去,多了就能炒一盘菜,少了就自己偷摸拢火烧了吃解馋,哪里能剩到现在? 以前岁数不大的时候,沈云清也出来摸过几回,后来大了不爱跟小孩子混在一起,就沾着沈云澄的光能吃着几回。 河边地湿,沈云清脚上沾了不少泥,沈云清挎着篮子,到干土地上把鞋上的泥刮了刮。 季淮的鞋比沈云清干静些,他光脚下的河。 两人往家里走,路过沈家时,季淮停住了,举了举手中的鱼,“捉了两条鱼,给家里送一条吧。” 反正两条鱼两人又吃不完,给家里送条过去也好。 过去的时候,沈大河和沈云澄都不在家,林月香在屋里缝衣服。 沈云清进去找人,季淮站在堂屋等着。 “娘。” 见着来人,林月香笑了,坐在炕上往边上挪挪,让沈云清坐,“今儿早不来了一趟,怎么又回来了。” “怎么,来的頻了娘烦我啊?”沈云清没坐,就两句话的功夫。 “那哪能啊,巴不得你天天来呢。” “行了娘,不跟您贫嘴了,季淮刚叉了两条鱼,给家里送一条,您去瞅瞅,找个盆放下,我俩就回家去了。” 林月香惊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下地穿鞋,“咋还叉了两条鱼。” 第46章 沈云清带着林月香出去看,季淮把大一些的鱼递给了林月香。 林月香提溜着鱼,“呦,这鱼还不小。” “你说你们俩,还惦记给家里送,留着自己吃多好。” 嘴上这么说,林月香其实心里头高兴的很,家里孩子日子过起来了,还这么孝顺,她能不高兴吗? 鱼也送到了,沈云清也要回家了,“那娘我俩先走了。” 林月香空出的那一只手薅住沈云清的胳膊,“走啥走,鱼都送来了,娘今天就做了,在家里吃吧。” “我们这手里都是东西呢,还是得回家。” “就几步道,让小淮送回去再回来得了,费不了什么事,这么一条鱼,大家伙一块吃了得了,还热闹。” 最后,这顿饭还是在沈家吃的。 沈大河本来要掏酒的,但被林月香给说了一通,上次喝多了敢支楞起来跟林月香闹事,林月香还记着呢,压了好一阵不让他喝,他都馋坏了。 “你爹不喝,小淮啊,你喝几杯不?” 林月香抱着酒坛子,横了沈大河好几眼,沈大河那眼珠子定在酒坛子上都不转了。 “不了娘。” “喝点呗,都自家,别客气。” “没客气,真不喝。” 林月香这才作罢,抱着酒坛子就要放起来。 林大河眼珠子跟着酒坛子转悠,“别拿走啊,他不喝我喝啊!” 林月香又回头瞪了他一眼,“喝什么喝,一边眯着去!” 沈云澄司空见惯,凑到沈云清跟前,“小哥小哥,你吃不吃河螺?” 沈云清瞄了他一眼,“你摸着了?” 沈云澄点头,献宝似的打开手掌心,里面攥着一把河螺,“这些给你留着,我哪天空了再去摸。” 就那么一把,沈云清也不至于从沈云澄手里抢吃的,有就吃没有就算了,他又不是馋那一口。 “我不吃,你自己留着吧,拢火小心点,别被娘逮到。” 沈云澄又把手里的东西收了回去,“你不要啊。” 沈云清摇了摇头,“不要。” “那好吧。” “行了,快去洗手吧,今儿有鱼吃。” 沈云澄乐了,差点蹦起来,“怎么不早说!” 说完,人乐颠颠地跑出去洗手了。 第43章 沈大河最终还是喝上了那一口酒,一顿饭一家人吃的其乐融融。 沈云清帮着林月香收拾完坐了一会儿才要回去,此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刚出门时,沈云清感到了一丝冷意。 他仰头望向天空,明月高悬,满天繁星。 “真好看。” “小的时候总跟一堆小孩子爬到柴垛上去,躺在上面看星星。” 季淮也跟着抬头看,确实很美。 两人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这种景色,乡间常有,已不足为奇,但沈云清每次看到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看。 到了家,沈云清脱鞋上炕,把褥子铺上。 季淮将手伸进褥子下面,“炕还是有些凉。” “我去烧点火。” 虽说现在天气已经回暖,但夜间还是有些许寒凉。 季淮去柴房抱了些柴,引了火开始烧炕,没有烧太多,能让炕保持温热就好。 填好柴,季淮拿着扫帚在灶坑口扫了一遍,扫干净然后去洗漱好,才回了屋子。 沈云清已经洗漱好窝进了被子里,只漏出一个脑袋,“这天真是奇怪,盖被热,不盖被冷。” 季淮脱了衣服,上炕掀开被子,把沈云清捞进怀里,“等过了这时候彻底入了夏就好了。” “对了,明天去一趟镇上,扯点料子,上次说要给晓晓缝个肚兜呢,咱家没有好颜色的料子。” “好。” 早上起来,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镇上了,季淮拿了三个编好的大篮子,沈云清把自己攒的十个帕子拿上。 小傻几日未归,沈云清走的时候特意在大门口外面放了些食物,生怕它回来饿到。 “小傻不能有什么事吧?” “再不回来,我出去找找。”季淮说。 两人到镇上,要先去把季淮编的筐卖掉,要不拿着不方便,因着没有摊子,为着这几个筐支个摊子不划算,季淮问了几家卖竹编物的摊子,找了家能收的卖掉了。 按正常市价一个大筐八到十五文左右,季淮编的筐又密实又板正,但量少,一个卖了十文,给收筐的摊主留了几文钱的赚头。 沈云清绣的帕子大都在一家店卖,已经跟店里的掌柜混了个脸熟, 布庄的人见着他进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又来卖帕子啊?” 沈云清点头,“是呢,我这攒了十条帕子,您看看能给个什么价。” 掌柜的接了过去,一张张在手里翻着看,“你这手艺是不错,就是花样子有些不时兴了,这样,一张我给你二十五文。” 这个价中规中矩,但比着沈云清平常卖的价却是有些低了,他不太满意这个价,又跟掌柜的拉扯了起来,“你看我这帕子常在你家卖,再给提点吧。” 掌柜的呵呵笑,“都是小本生意,我们也没什么赚头。” 沈云清寻思片刻,“也不要你多提,一张多给我提一文,一会儿我在你这拿块料子,再买些彩线。” 掌柜的笑开了,“好吧好吧,也就你是熟人了。” 沈云清在店里挑了块红色的棉布料子,颜色给小孩子穿喜庆,料子柔软穿着也不磨身子。 但红料子平时也用不上,沈云清让人把料子裁了,稍微放些余量,够给缝个肚兜就好。 他又要了些颜色鲜艳的彩线和两团麻线,小孩子用的花样子要比大人用的艳些,麻线留着做鞋。 村里又不少人家自己沤麻,但沈云清用不了多少,沤麻还要费不少功夫,麻线镇上也不贵,两团才一文钱,沈云清就没费那个事。 掌柜的算了账,沈云清的帕子卖了二百六十文,在店里买的料子和线要八十五,他要给沈云清一百七十文。 接了钱,沈云清心情愉悦地出了铺子,拍了拍季淮的肩膀,“走,小淮子,买肉去,回去炒芦苇笋吃。” 季淮无奈地笑了一下,沈云清总是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好,沈老板给我买肉吃。” 沈云清绷不住笑了出来,忍俊不禁道:“真有你的,行,走吧,沈老板给你买肉吃。” 沈云清和季淮去猪肉铺割了两斤肉,又去了八十文。 把肉递给季淮,沈云清掂了掂手里的钱,“没什么买的了,还赚了一百二十五文。” 回去的时候,季淮特意到码头打听了消息,现在各府的船已经通了过来,要是想上工的话过几日就可以来了。 “后个我就要来镇上上工了。”季淮说。 “南边水患解决了?”沈云清问。 “想必是吧,总之是有活干了。” 离家门口不远,沈云清就看见了个黑影子,“你瞧,那是不是小傻?” 季淮看了一眼,“是它。” 沈云清快步走上前去,小傻看见人回来了,甩着尾巴就迎了过来,吐着舌头,在沈云清周围转悠。 沈云清到门口一看,他早上放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小傻对着他汪了两声,在碗旁边急得直转圈,转了圈还要去挠大门。 沈云清知道它是没吃饱,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把它放了进去,门一开,小傻就冲了进去,去找它的食盆,见着是空的,又回来找沈云清叫。 季淮进去放东西,沈云清蹲下身子拍小傻的头,“下次再跑出去不回家,你就饿着吧。” 说完起身进了灶房,填柴烧了水,给小傻和了苞米面子吃。 饭刚好,小傻就一头插进了食盆,吃的狼吞虎咽,沈云清又在旁边的水盆给它填了些水。 之前磨的面子已经见了底,自己用碾子磨太麻烦,又费事,沈云清想着到时抽空把剩下的苞米全都拿出来,用村口大石磨全碾了。 刚到家歇了一会儿,季淮就出门去打水了,家里的牲畜早上喂过一会儿还要再喂一次,一天要喂三遍呢,沈云清也背上了背篓出门去打草。 这会小傻刚吃饱,趴在檐下歇着,没有跟着沈云清出去。 割过的草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出来,简直是疯长,沈云清拿着镰刀割着草,心想要是庄稼也长这么快就好了。 割了三捆草,沈云清回去后拿着刀把草垛了,挨个把牲畜喂上,猪圈鸡圈要勤打理,要不然味儿大。 季淮不在,沈云清拿着锹进了圈,把猪粪和鸡粪都清理出去了。 弄好后,沈云清从圈里出来,感觉身上沾了一股粪味儿,又进屋去换了一套衣裳,旁边有几件季淮换下来的衣裳,沈云清想着明天该洗衣裳了。 他手上沾了不少草汁,绿油油的,洗下去都费劲儿。 他去看了一眼水缸,已经装了一半了,估摸着季淮这一趟回来就完事了。 第47章 他进了库房,把没磨的苞米拿出来放在背篓里,等季淮回来。 季淮挑着扁担进了灶房,把水倒进缸里,刚出来沈云清被沈云清叫住了,“你歇一歇,一会儿去村头磨面子。” 季淮擦擦汗,“走吧。” 沈云清拉住他,“你先歇会儿。” 这样也好,季淮进了灶房洗了手,舀了一碗水喝。 两人到村口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人在了。 “林叔,林婶。”沈云清打了个招呼。 “诶,清哥儿也来磨面子啊?” “嗯,自己在家碾实在费事,就拿来全磨了。” 等林叔林婶磨好了,沈云清才上前去,沈云清放了个袋子接面子,然后用手抓着往磨里填苞米,季淮在一边推磨。 一共就半袋子苞米,但也费了不少功夫。 磨好后,沈云清拿出早就备好的绳,系好袋口,放在背篓里。 “我背回去吧,推磨怪费力气的。”沈云清说。 季淮没让他背,直接拎起来就往自己背后背,“背这个费不了什么劲儿,走吧,回去了。” 刚磨好的新面子,沈云清回去就用水和了,想着吃一顿玉米面饼子。 洗好锅后,等锅烧热了,沈云清抓起和好的面子,在手里团了团,就甩在了锅边上,甩好后,盖上锅盖焖着,他去把今天割回来的猪肉切了。 季淮今天使了不少力气,还马上要去做工,想着饭食上多给他补补,沈云清切了不少肉下来。 等饼子出锅了,沈云清又把弄好的芦苇笋和肉炒了。 季淮进来洗手,“在外面就闻到香味儿了。” 沈云清边用铲刀翻锅,边回:“马上就好了,你把碗筷捡上去。” “好。” 季淮去碗柜里拿了两个碗和两双筷子,顺便把放在一边的饼子也拿了出去。 沈云清将炒好的菜盛了出来,往锅里舀了一瓢水刷干净,又舀了一瓢水进去,一会儿备着刷碗。 玉米面饼子很好吃,吃到嘴里还带着一丝丝回甘,沈云清边吃边道:“明个儿我得烙几张白面饼子,给你做工带着。” “嗯。” “我做工回来晚了,你去娘家里等我,我回来顺路去接你,小傻别往出放了,让它留着看家。” 沈云清点头,“放心吧,我在家里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在外面得小心些。” 活是干不完的,饭后收拾好碗筷,沈云清进屋把买的料子裁了,今天就开始弄,要不赶不上小孩满月。 裁剪容易,但绣样子可要费些功夫了,况且绣完肚兜,沈云清还得急着纳鞋,季淮干活鞋子肯定费,他现在是真觉出急来了,事都赶到一起。 第44章 季淮天刚亮就走了,沈云清起来给他热了饭,装了水,又让他把之前忘记的鱼带走卖掉,等他离开后才回去睡了一会儿。 回笼觉睡了半个时辰,再睡就睡不着了,沈云清也收拾收拾起炕了。 季淮没在家,他自己就随便弄了点吃的,把小傻喂上,背着背篓出门打草去了。 打过草喂上牲畜,沈云清还要去打水,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打过水了,刚一开始还有些吃力。 他家离河边不远,但也不近,来回跑了两趟,沈云清已经觉出肩膀有些胀痛了,早知道垫块布巾好了。 他把扁担放在一边,捏了捏肩膀,又进了灶房,先前泡的大头菜已经泡好了,他把大头菜淘了出来,又用水过了两遍,把老皮削掉,放进了干净的坛子里,一层菜撒一层盐,最后封上坛子。 腌好菜,沈云清歇了一会儿,又开始绣肚兜。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午饭沈云清蒸了些米饭吃,炒了点土豆丝。 喂了牲畜,他拿上针线笸箩去找陈溪,陈溪怀了身子,也得早早准备小孩衣裳,两人正好说说话,不然他一个人在家,也忒没意思了些。 陈溪就坐在院里,沈云清喊了他一声,没进院子,陈溪就搬着两个板凳出来了,他俩没去树根下面,那边坐了不少妇人夫郎,他们俩掺和不进去。 林月香知道沈云清过来了,但没过来,两个小年青说说小话,她就不跟着凑合了。 陈溪见沈云清手里拿着小孩绣到一半的小孩肚兜,拿过来瞧了几眼,“怎么绣上小孩肚兜了,你也有了?” 沈云清脸红了,“说什么你,这是给我小侄女绣的,过些日子满月了。” 陈溪这才反应过来,“哎呀我这脑子,你可提醒我了,我得告诉立轩早些备点礼。” 刘家和沈家比邻而居,时常有些往来,家中小的没成婚时,关系都还不错,沈云朗孩子满月,刘立轩自然得过去随礼。 说着陈溪又摸了一下沈云清绣的肚兜,“你这绣活可好,瞧我绣的那玩意,能认出什么来就不错了。” 陈溪的绣活是嫁人后学的,确实是不大精巧。 沈云清把肚兜拿了回来,开始穿针,“你绣活不行,但读书好啊,还能你家宜哥儿启蒙呢。” 陈溪有一搭没一搭的缝着手中的衣裳,“还是得送学堂,他不听我的,教他认字,一炷香不到就想跑。” 沈云清玩笑道,“还是夫子严厉些,小孩儿都怕呢,宜哥儿你没教住,那肚子里这个从小抓起,叫他觉出你的厉害来。” 陈溪啧了一声,“你就在这讲些风凉话,等你有了娃娃就知道了!” 话刚说完,他又啧了一声,把手拿出来,手指上冒出了个血珠,“我就不该和你说话,看,把手戳了吧。” 沈云清笑了一声,“好了好了,可不敢扰你了,你好好缝衣裳吧。” “哼,到时我肚子里的娃娃生了,我可得请你给他缝几件衣裳,我手没你巧,做出来的不好看,上次我家婆母看了我做的衣裳,让她挑的一无是处,什么针脚不密,什么缝的歪歪扭扭,我可烦呢,念我好几天,叫我好好学学别人。” 沈云清答应,“好好好,我给做。” 两人边做活边说话,一下午的时间,沈云清都快绣的差不多了,陈溪一件衣裳没做出来。 到了时候,沈云清站了起来,“我先回去做饭了。” 陈溪拿着小木凳,一脸不耐烦,“走走走,下回别来了,跟你待一下午,你倒是好,闷头就是绣,我呢,一门心思跟你说话了,一件衣裳没缝完!” 沈云清哈哈大笑,“这也不能怨我呀。” 陈溪也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怨你怨谁,就怨你!” 沈云清走之前又去沈家跟林月香打了个招呼,林月香叫他晚上在家里吃,反正季淮不在,他一个人也不好吃饭。 沈云清拒绝了,他都嫁出去了,不好时时回家来吃,再说季淮回来也要吃饭,他还是要做饭的。 院子里种的韭菜发了出来,没什么吃的,沈云清就割了一点,晚上炒鸡蛋吃,他垫了一口午时的剩饭,想等着季淮回来一块吃。 回来又喂了一遍牲畜,回屋做了会绣活,觉着季淮快回来了,才把饭做上,温在锅里。 天还没那么黑,沈云清已经觉出困来了,都有些睁不开眼了,想是今日太累了些,他实在挺不住,上炕上拿了个枕头,眯了一会儿。 谁知,这一觉就眯到了季淮回来。 “宝儿,醒醒,吃饭了。” 季淮轻轻推了推沈云清,刚才他进来时院里没动静,进屋一看,沈云清已经睡着了,他进灶房看了一眼,锅里温了饭菜,看样子没有动过,洗完手把饭菜端上了桌,才来叫人起来。 沈云清支起眼皮看了一眼,又要睡过去。 季淮失笑,把脏了的外衣脱掉,把沈云清搂了起来,晃他,“宝儿,别睡了,吃饭了。” 沈云清勉强把眼睛睁开,把脑袋往季淮怀里一插,小声黏糊道:“我好困。” “知道你困,但还是要吃饭,吃完再睡好不好?” 沈云清窝在他怀里不动,也不出声,季淮干脆把人抱了出去,放在椅子上,又盛了饭把碗筷放在沈云清面前。 沈云清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我好困呀。” 季淮摸了摸沈云清的额头,“生病了?” “也不热。” “要不要我喂你?” 沈云清晃了晃脑袋,打起了一丝精神,“不用。” 他拿起了筷子,一口一口往嘴里慢慢塞饭,胃口不行,他也没吃多少,吃了半碗剩下半碗,最后让季淮吃完了。 季淮把碗筷收拾了,他想着沈云清可能是今天累着了,所以困的不行。 沈云清出去漱了嘴,回屋就把褥子铺上了,本来想等季淮进来再睡的,但还是没忍住睡意,慢慢失去了意识。 沈云清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他急急忙忙起来,季淮都已经走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懊恼,他睡过头了,连饭都没给季淮热。 沈云清一连几日都非常困倦,觉总是睡不够,有时候能赶上季淮走的时候起来给他热饭,有时候睡得根本就不知道季淮走了,他不醒季淮也不叫他,自己收拾收拾就去做工了。 第48章 本意是让沈云清多睡一会儿,但时间长了季淮也觉出不对来,沈云清这些天的觉太多了,晚上基本就是秒睡,沈云清自己也说,有时候做着绣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睡着了。 季淮也不淡定了,决定少干一天活,带沈云清去镇上看大夫。 “兴许就是累着了,没什么大事,不必这么担心,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沈云清不想因为自己让季淮耽误工。 但季淮很坚持,表情也很严肃,“不行,必须去看看,身体不适不是小事。” “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就是觉多了些,应该不碍事。”沈云清说。 “你听我的,我们去看看,让我好安心一些。” “不然我在外面,肯定会担心你的。” 沈云清这下可拗不过季淮了,最终还是跟着去了镇上。 那天季淮带了不少钱,差点把全部家当都带上。 “你拿这么多钱干什么?”沈云清问。 “多备些钱,若是要买药也拿的出。” 沈云清把钱放了回去,“拿一点就好,不够用再取,全拿着万一让人盗了怎么办?” 季淮是有些关心则乱了,听了沈云清的,但还是拿了三两银。 两人没有走着去,季淮带着沈云清去村口坐车,一人两文。 本来沈云清觉着不是什么大事,但到了医馆,大夫轮着把了双手的脉,沉吟不语,沈云清的心里才打起鼓来,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把好脉,大夫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子,“身子挺好的,没什么毛病,孕两月,回去养着吧。” 沈云清懵了,他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太突然了。 季淮也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交了诊金。 两人是飘着出去的。 走出老远才觉着不对,“我们往哪去了,家在那边。” 季淮:“走反了。” 两人又掉了头往回走,走到一半季淮站住了,“买点东西再回去,得给你补身子。” 两人还都有些恍惚,季淮去肉摊子上割了点猪肉,又割了些羊肉,“现在不好放,先买这些,再吃再买。” 沈云清点头,“这些够了。” 看见旁边有卖鸡的,季淮过去了,“鸡怎么卖?” 沈云清忙过去拉他,“别买了吧。” “得买一只,咱们家的还没长起来。” 拿出来卖的鸡都是不下蛋的母鸡,价格不算高,一只八十五文。 季淮又要了二十枚鸡蛋。 沈云清拉他,“家里还有鸡蛋呢。” 季淮:“多吃些补补。” 季淮大包小包拎了一堆,沈云清两手空空,没办法,季淮不给拎。 路过沈家附近时,季淮问道:“要不要告诉家里一声?” 沈云清有些犹豫,“要不我们俩再缓缓吧,我总感觉这心还没落下来。” 季淮点头,“好。” 第45章 直到晚上临睡前,沈云清才反过劲儿来。 他居然怀孕了? 他怀孕了!!! 因为太激动,他用力地拍了一下炕沿,“啪”地一声。 “嘶。”力气用大了,沈云清感到了痛意。 季淮听见动静,捞过沈云清的手,吹了几口气,搓了搓,“怎么使那么大力气,疼不疼?” 沈云清没有抽回手,对着季淮嘿嘿傻笑,“季淮,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季淮揉了揉他的手,弯起嘴角,声色温柔,“嗯,我们有孩子了。” 沈云清特别高兴,“好不真切呀,要不你掐我一下?” 季淮没舍得掐沈云清,反而捏捏他的手指,“怎么这么高兴?” 沈云清:“当然高兴啦,明天我就去告诉娘这个好消息!” 季淮点头,“嗯,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沈云清抽回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肚子上。 “是我们的孩子呀。” 孩子刚刚两个月,什么都摸不出来,但季淮愿意陪沈云清闹,他也将手放在了沈云清的肚子上,神色温柔,一股暖流在心中潺潺流动。 - “今天没活不用去做上工吗?” 沈云清趿拉着鞋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 他本来以为季淮已经去做工了,结果起来时季淮居然还在家,甚至已经把早食做好了。 季淮盛了一碗粥,弯腰把碗筷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不去了,在家照顾你。” 沈云清清醒了,皱着眉头,“才两个月,有什么好照顾的?我好着呢,什么都能干。”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的。” “你有什么……” 沈云清还想再说,但被季淮打断,“好了,你好好吃饭,我找点别的活干。” 吃过了饭,沈云清起身收拾碗筷,季淮刚要站起来,被沈云清看了一眼老实了。 季淮不去做工了,和沈云清进屋里去算钱,干了一共八天活,有的时候货多的时候,一天能赚上一百五十文,有的时候货少,只有半天活,最少能挣个五六十文。 加在一块儿零零碎碎的,只挣了九百六十文,还不足一两,第一天上工带过去的鱼卖给了摊贩,只卖了一百一十五文。 扣去买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和沈云清的诊金,剩了六百六十文。 沈云清垫了垫手里的铜板,有些咂舌,“现在鱼价怎么低了这么多?” 过年那会儿,买了差不多翻一翻出去。 “先前卖的时候是冬日,又赶上新年,山禽野味儿都算是个稀罕物,容易卖高价。” “现在鱼虽没有开市,但到底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鱼贩自己也要赚些,价就下来了。” 沈云清也知道其中关窍,就是价格跌的太多,他有些惊奇。 沈云清将铜板取了一部分出来压在炕席下,留着买东西拿着方便,剩下的全都放进了炕柜里。 沈云清从炕上下来,牲畜也到了要吃料的时候,他本想要照常去打草,结果季淮又拦着不让。 沈云清无奈,“又不是瓷人,不用这样小心。” 沈云清不管季淮,出门去拿起背篓,背着在背上,手里拿着镰刀走的飞快,走出老远,沈云清还能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季淮居然就跟在后面。 “你不去打水吗?” 季淮走到沈云清身旁,“不急。” 沈云清没有办法,就只能任由季淮跟着。 说来也巧,先前过来打草,沈云清都没有碰见过陈溪,今个儿就碰着了。 “溪哥儿,你也来打草啊?”沈云清凑到人跟前去。 陈溪抬头,看见是沈云清,脸上挂上了笑意,往后面一看,发现季淮也在后面。 他有些疑惑,来回看了俩人一眼,脑袋偏向沈云清,“你家打草都要来俩人啊?” 沈云清不知从何解释,把陈溪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不是怀了吗?” 陈溪丈二摸不着头脑,“是啊,所以?” 沈云清瞥了一眼季淮,见他已经拿着镰刀割了起来,悄声道,“我跟你一样。” “你跟我一样……你也怀了?!” 沈云清扶额,“低声些。” “奥奥。” 陈溪把镰刀扔到一边,贴着沈云清,“几个月啦几个月啦?” 沈云清往后退了一下,“你离我远些,离这么近干嘛?”他有些不好意思,“大夫说才两个月。” “那还是我家这个大点。” 俩人叽叽咕咕唠了一会儿,季淮草都要打完了,沈云清把陈溪扔在一边,跑了过去,“你把刀给我。” 季淮犹豫了半天,还是给他了。 沈云清拿着镰刀,大开大合地割了几把草。 看得季淮心都悬着,生怕他碰到自己。 沈云清让季淮把草捆上,“你看,孕夫也能打草,下次不要跟来了,溪哥儿都自己打的呢。” 季淮不说话,只一味点头,心里想着下次还是早点起来把草打了,看沈云清打草他心都哆嗦。 陈溪捡起自家的镰刀,连忙撇清关系,“我都生了一个了,你可跟我不一样,你这是头胎,还是听你家汉子的话吧。” 沈云清瞪了陈溪一眼,没好气道,“见风使舵,我先走了!” “哎哟不错嘛,还会使成语了,我之前教过你这个嘛?”陈溪拍手。 沈云清懒的理他,转身走了。 季淮把草捆上,背上背篓,追了上去。 “宝儿。” 沈云清哼了一声,“你俩一伙去吧。” 季淮连忙表忠心,好生好气哄人,“我可没有,我一直跟你一伙的。” “一会儿回去路过家里,去跟娘说一声?” 沈云清差点忘了,“好,一会儿就去。” 有了这茬沈云清就忘了刚才那一茬,也不一直闷头往前走了,掉头回来跟季淮一起。 季淮心里也欢喜,沈云清脾气很好,平时很少这样玩笑,偶尔使使小性还挺可爱的,季淮很喜欢。 第49章 沈云清和季淮进沈家时,林月香正站在院里,手里拿着瓢,弯着腰往沈云澄头上泼水。 “娘,干嘛呢?” 林月香又舀了一瓢水,往沈云澄头上倒,语气不佳,“你问他啊,都这么大了还没个定性,跟人上树掏鸟窝去,脚踩秃噜了弄了个人仰马翻,鸟蛋掉下来碎了一脑袋。” 她猛地把水全倒了下去,拿着空瓢敲沈云澄的脑袋,“怎么不摔死你呢,小兔崽子,整天就给我惹豁子,穿的那是新做的衣服,挂了两个口子,你个败家子!” 沈云澄紧闭双眼,抹了一把脸,“慢点倒啊娘,进眼睛了。” 沈云清笑道,“可别,半大小子都这样,摔死了娘又要心疼。” “我心疼他还不如心疼一条狗,”林月香把瓢扔回水桶里,“自己洗,洗完把水桶和瓢都刷了,沾了你的脑袋。” 林月香让季淮把东西放下,招呼两人进了屋。 林月香忙着翻柜子,掏出了一包豌豆黄,摆在桌子上,“你俩吃,前些天你舅舅托人捎来的。” 沈云清拉着人坐下,“好了娘,我就待一会儿,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林月香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好消息?” 沈云清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对着林月香还有些羞涩,“我有了。” 林月香喝了一口水,“有什么了有?” 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呛了一声,“啥,有了!” 沈云清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月香一拍巴掌,“太好了!” “怎么发现的?” “去看了大夫。” “保准了?” “嗯,刚两个月。” 林月香陷入了巨大喜悦中,“太好了,太好了……” 她扯过沈云清的手,“家里重的活就都别干了,忙不过来就来叫你弟弟和你爹。” “吃的话,寒的冷的生的就别吃了,最好凉水也别喝了,不懂的来问娘。” “平时走动也小心些,别抻到肚子。” “岳母放心,我会照顾好宝儿的。”季淮紧随其后道。 沈云清苦笑不得,“你俩倒成了一伙的。” “过几日晓晓就满月了,这可是双喜临门呢。”家里的喜事不断,林月香满面红光,直觉浑身轻快。 沈云清本来想让林月香劝季淮,让他别这么紧着他,结果这么一瞧,俩人半斤八两,沈云清也就把话憋了回去。 走的时候,林月香还特意叮嘱道,“还没到三个月,先别与旁人说,你爹和你弟,娘也先不叫他们知道。” “这太夸张了吧。” “谨慎些好。” 沈云澄蹲在院子外洗水桶,见着人都出来了,停下了动作,“小哥你怎么就待这么一会儿?” 沈云清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还没干的头发,“好好听娘的话,我回家去了。” 林月香把人送走,脸上还挂着笑意,跟沈云澄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不少,“刷完了没?刷完就回来吧,累不累?” 沈云澄打了个寒颤,“娘,你怎么了,怪瘆人的呢。” 林月香一下子变了脸色,“兔崽子!” “没心没肺。”说着“啪”地一下拍上了大门。 “大白天你关什么门啊!”沈云澄仰着脖子叫道。 门内寂静无声,无人响应,沈云澄收回抻出去的脑袋,晃了晃头,他娘变脸可真快。 第46章 沈云清和季淮溜溜达达回了家,他想着把草剁了喂猪鸡,拎着菜刀搬了个小木凳过来抡起胳膊就是剁。 季淮本来拿着扁担要去挑水,见他这样又有些忧心,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黑影落在沈云清身上,沈云清一抬头就发现季淮皱着眉头站那一动不动,嘴要张不张。 “你干嘛呢,站这挡光,不是要去挑水吗?” 季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反正以后这样的事他少不得要挨骂,“宝儿,你动作小些,小心抻着肚子。” 沈云清有些恼怒,菜刀剁的邦邦响,懒得搭理季淮,“走走走,挑水去。” 季淮瘪着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沈云清瞧着人出了门,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玩归玩闹归闹,但不能不把孩子当回事。 剁的差不多了,沈云清拍拍手,拎着装草料的篮子站了起来,刚起来他就看见季淮又回来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有些疑惑,“怎么回来了?有东西落家了吗?” 季淮把扁担放下,快步走了过来,把沈云清怀里的篮子抢到自己手中。 沈云清双手空空,更加不解,“你干甚?” “我把猪喂了再走。” 季淮脑子里一直在想沈云清,刚出门差点撞门框子上,走到半路,他突然想起家里的猪可能不老实,沈云清喂猪被撞了肚子怎么办? 他想了一下就把自己心突了一下,又调头回来抢着把猪喂了。 沈云清咬着牙叹了一口气,他是真服了季淮了。 爱喂自己喂去吧,沈云清去灶房洗了手烧了浆糊,给晓晓的肚兜已经做完了,一会儿打点袼褙给季淮做几双千层底布鞋。 弄到一半,季淮又进来了,看见沈云清手里的剪刀,和放在一旁的锥子,又有些担忧,忍不住叮嘱,“使剪刀的时候小心些,锥子放远点。” 任凭沈云清脾气好,也是真有点烦躁了,“这不行那不行,要不你把我揣兜里走哪带哪吧!” 季淮见人真的生气了,老老实实的出门打水去了,一来一回比平时快了不少,他这个心啊,是真放不下,就是爱操心沈云清的事。 沈云清做针线活累了,起来活动活动季淮要跟着,进灶房做饭季淮也要跟着,沈云清忍无可忍,把人推了出去,“你自己没有事干吗?” 灶房一共没多大点地方,季淮跟在后面,沈云清忙起来容易不小心撞到他。 季淮摸了一下鼻子,出去了,跑到院子去编竹筐,搬着凳子,正对着灶房的门坐,三心二意弄着手里的东西,时不时往灶房里瞥两眼。 人不跟着眼神还得盯着,这沈云清懒得搭理了。 晚上沈云清洗澡时,季淮又开始固态萌发,沈云清有点绝望,虽然他俩成婚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任谁也受不了自己洗澡还有人盯着吧。 沈云清把脱到一半的衣服又穿了回去,伸出手指着门口,对着季淮道,“出去。” 季淮:? “出去!” 季淮再次被赶出了门。 沈云清草草把自己擦洗了一遍,想着晾了季淮也有一段时间了,把衣服穿好将门推开,“进来吧。” 刚一打开门却没见到人影,沈云清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季淮坐在门边,抱着腿眼巴巴瞅他。 沈云清:…… “怎么坐地上了?” 沈云清刚要去扶他,季淮就自己翻身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衣服,轻声道,“没有脏。” 沈云清叹了一口气,“脏了也没事,一件衣服而已。” 可能是从小生长的环境的原因,季淮看起来冷硬,但实际上有些时候还像个小孩子性子,生怕一些小事就惹人厌烦。 他很喜欢沈云清,生怕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让沈云清不喜欢他。 沈云清带着人进了屋,决定好好和他谈一谈。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紧绷吗?” 季淮眼眶瞬间憋红了,在他得知沈云清怀孕的那一刻,他是茫然的,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样,等到他缓过神后,被沈云清感染,他的心里也充满了喜悦,也曾期待着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到来,可这兴头过了之后,便是无尽的担忧。 在夫郎轻声细语地问询下,他的情绪溢满,直至爆发了。 他抱住沈云清,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哭腔,“宝儿,我害怕。” 沈云清搂住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你可以和我说说吗?” 季淮紧紧抱着沈云清,缓缓开口,道出他埋在内心中许久的腐烂潮湿的过往。 严格来说季淮并不是他娘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之前,他娘还怀了两胎。 怀第一胎的时候,季淮他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家里活那么多,季德才又靠不住,全都指望着她一个人,忙起来就是昏天暗地,胎坐的本来就不稳,后来去河边洗衣服时又摔了一跤,彻底流了产。 吃药多贵啊,普通人家哪吃的起,吃了几副药,季淮他娘就把药断了,小产不足一月就又下了地,身子大不如前。 后来又匆忙怀了第二胎,可惜身子不好没留住,季淮他娘不信邪,为了给老季家传宗接代,又找了不少偏方,可算是怀上季淮,这下她也晓得当心了,肯歇下来养胎,日日发愿只为留下这个孩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孩子降生,她却又因为大出血撒手人寰,只匆匆见了自己拼命生下的儿子一面,半生吃了许多苦,却一点福都没享到。 第50章 所以季淮生怕沈云清磕到碰到,他不能忍受沈云清有半点差池,怀孩子不易,孕育十月还要鬼门关走一遭才能生下来。 且不说他娘生孩子失了命,就说那日他在院中听到大嫂生孩子时痛的惨叫连连,他就有了不要孩子的心思,他不想沈云清遭这个罪。 可那日沈云清对他说喜欢小孩子,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恐惧让沈云清一辈子不能当父亲,所以两人有了这个孩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季淮不会让沈云清再生第二个。 他日日忧心恐惧,唯愿沈云清平安无难。 沈云清轻抚季淮的后背,语气轻柔,“大夫不是说孩子很好一点事没有嘛,我们不需要很担心他,再说我身子底子好,你也不让我干很多活,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你不要怕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保证。” 季淮点头,把脸窝在沈云清的脖颈里。 声音沉闷,“我也会的,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沈云清拍了一下季淮的后配,轻声斥道,“说什么呢?快呸呸呸” 季淮不动,也不作声。 沈云清吐了口气,有些心疼,季淮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养成现在这副性子。 “你能跟我说说以后的事吗?”沈云清问道。 季淮点点头。 等他娘逝后不久,季德才就张罗着娶新妇,季淮被他阿爷抱走养大。 后来乔桂兰就进门了,她进门不久,季淮阿爷就去世了,季淮也被季德才带回了家。 那时乔桂兰还不敢虐待季淮,装模作样的对季淮嘘寒问暖,小孩子总要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比如不好好吃饭,或者是弄脏衣服,乔桂兰脾气上来就会骂几句。 她发现季德才根本不管,就算当着他的面骂,他都不会管上一句,季瑞也渐渐长大,乔桂兰本就不是容人的性子,自己亲生的都稀罕不过来,又怎么会看上这个继子呢? 她开始毫不掩饰,对季淮非打即骂,脏活累活都支使他去干,力气小干不动也会被骂,甚至不让他上桌吃饭,衣服脏破了照样给他穿,嘲笑季淮像个小乞丐。 那时季淮还小,继母对他的态度转变太大,他天真的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听话不勤快才会不招人喜欢。 他开始尝试干更多的活,拿着针给自己笨拙的补衣服,自己去河边洗衣服,浸了水的衣服又湿又重,旁边的婶子帮他把衣服拧干,夸他懂事,季淮抱着湿衣服回去,跑到乔桂兰面前,想要告诉她他已经学乖了,考完试意想中的夸奖没有到来,反而是一连串的责骂。 听到这,沈云清就不想再听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季淮的幼年真的太苦了,无论过了多少年,那时的经历都会对他的性格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沈云清抹了一把眼睛,轻轻推了两下季淮,“好了,不说了,你去洗澡吧。” 季淮起身,见着沈云清红红的眼眶,知道他是难过了,于是哄道,“你不用为我难过,那些事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现在都很少想起来了。” 沈云清摇摇头,“你先去洗澡吧。” 季淮出了门,现在天气暖和,一般他都是在院子里洗澡,大门一关,躲在房后背人的地方,冲几下就好。 等到季淮回来,沈云清已经把被子铺好了,他用布巾擦着脖子,跟沈云清商量,“你有了身子,洗澡不方便,过些日子我去打个浴桶吧。” 沈云清一想,倒也不错,尤其是到了冬天,洗澡什么的都方便些。 季淮少同人来往,沈云清怕他人情世故处理的不得当,于是叮嘱道,“那得空提着东西去三叔家一趟,他就是木匠,咱们再找别人不好。” 季淮点头,“我过两日去山上找木材,浴桶好做,大部分我都能弄,我弄不通的再交给三叔。” 这样也行,沈云清应道,“好。” 第47章 今儿是沈欲晓满月宴,沈云清和季淮起来的早,洗漱干净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束了两人之前买的一对儿发带,人都打扮的利利索索的。 准备送的出去长命锁用一块儿小红布包上,小肚兜沈云清打算私下给小孩送过去就好。 因着沈云清有了身子,林月香一大早就让沈云澄传了信儿过来,来的亲戚客人多,闹闹吵吵的,让沈云清晚点去,不用惦记着过去帮忙。 因此沈云清去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到了,请的礼账先生是个熟人,正是陈溪。 见陈溪坐在那,沈云清忍住笑走了过去,将手里的礼递给旁边收礼的沈云澄。 “叫什么名?”陈溪装模作样,若无其事地问道,实际上手已经动了起来。 “叫什么?还真有点忘了,哎我叫什么来着?”沈云清也跟着配合闹笑。 陈溪笔走龙蛇写下沈云清的名字,“嗯,那我随便写一个吧,沈三爷。” 沈云清忍不住了,“去你的。” 两个人闲说了几句玩笑话,沈云清就让了地方,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沈云清和陈溪支会了一声,就进了屋子,里面好生热闹,连他舅舅一家子都回来了,一群人聚在一起说家常。 “舅舅,舅母,檀哥儿。” “清哥儿来了,快过来坐。” 屋子里基本都是长辈坐着,连舅舅家孩子林檀都站在一边,沈云清哪好意思过去,于是摆摆手说,“不了,我站会儿就好。” 沈砚想要过来找沈云清,噔噔噔往这边跑,直接扑了过来。 扑倒一半就被一双大手捞了过去,连沈云清的衣角都没摸着。 沈砚一抬眼,捞他这人正是他那个长的有点凶的三叔夫,这是三叔夫第一次抱他,他有点怕,不敢吱声,双手推着人急的直蹬腿。 沈云清笑,“把他放下来吧,一会儿该哭鼻子了。” 季淮把沈砚放在地上,小孩立马扯着沈云清的衣角躲在了人身后,探出脑袋提溜着大眼睛悄悄瞄季淮。 见状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小孩嘛,逗起来多好玩。 林闻长年跑商,季淮一直没有见过,沈云清把沈砚揽在身后,扯了一把季淮,把他扯到人前,跟人介绍,“舅舅舅母,这是我夫婿,他叫季淮。” 季淮也礼貌问好。 林闻满脸笑意,跟着应声,“哎好好好,真是一表人才。” 在屋里待了一会儿,跟家里人都叙了旧,沈云清就出来了。 人来人往的林月香怕碰着沈云清,打发人去老宅接老太太,“清哥儿,你去老宅把你阿奶接过来。” “哎。” 季淮自然也跟了出去,沈家兄弟多,暂时用不上他。 沈云清到时,老太太已经收拾利索,板板正正的坐在堂屋等着了。 “阿奶,您这是早就准备好了。” 见到沈云清,老太太笑的牙不见眼的,收了往日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这不是喜日子嘛,早点收拾挑不出毛病。” 沈云清不用过去帮忙,就没着急带着老太太过去,直接在老宅待了一会儿,等着开席前回去就行。 沈云清有了身子的事,林月香没跟别人说,但老太太总要知道,寻思了一下就给报了喜。 老太太拉着人过来坐下,问道,“你这几个月了?” “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沈云清知道这是林月香讲的,笑地温柔,“两个月多点,挺好的,能吃能睡。” “本来想早点跟您说的,这些日子耽搁了。” 老太太哈哈笑,“那就好,还得是我乖孙儿,有福气!” “阿奶你刚回来还适应吗?”沈云清问,他怕老太太回来吃的住的不习惯。 “适应适应,大半辈子都在这儿,有什么不适应的,我住着比镇上还舒服呢,到了饭点就有人过来送饭,每天就溜溜达达出去走走,自己养点鸡鸭喂喂。” 老太太一个人不好开火,她又不愿意跟小辈在一块儿住,在镇上时已经有了教训,老的小的过不一块去,她自己一个住舒坦,平时吃饭由沈大河家和沈广河家轮流送,各家一个月,这个月是沈广河家。 “那就好,你过得舒服比什么都强。” “哎,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过不是过。” 坐了一会儿,老太太拍拍腿抖抖衣服站了起来,“走吧,去瞧瞧我那小曾孙去。” 季淮想过去扶,但被老太太推开了,“哈哈哈哈我不用人扶,还走的动,一般人还不如我硬实呢!” 小老太太自己腿脚利索,连棍儿都不用,走的飞快,反而把两个小的扔后面了,沈云清和季淮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人就剩的差不多了,只零星几个喝酒的还坐着,季淮陪着但不喝,沈云清闲不住,林月香不让他干别的,他就拿着扫帚把院子扫了。 扫到一半,季淮就下了桌,把他手里的扫帚夺了过去,自己闷头扫,沈云清空了手没事干,慢慢悠悠地晃去了后院,寻思找林檀说说话。 第51章 刚才不知父子俩说了什么,瞧那样子是闹了个不愉快,林檀就堵着气背着客人来了后院,自己一个人待着,其他人都忙着,沈云清总要过去看看。 “干什么呢?” 林檀蹲在猪圈前薅地上的草,他仰头看了一眼沈云清,瘪着嘴叫了一声,“小哥。” 他年纪比沈云清小,又比沈云澄打,应当叫一声小哥。 “闻着味儿不臭吗?”沈云清近来对味道比较敏感,站的远了些。 林檀站起身挪了地方,蹲到沈云清旁边。 “你跟舅舅说什么了,能说吗?”沈云清轻声问。 林檀点头,慢吞吞道,“我想娶媳妇儿。” “你想娶媳妇儿?”沈云清反问了一句,乡下哥儿娶妻的可不常见,“舅舅怎么说?” 林檀换了根草迫害,嘟囔道,“他不同意,他说我们家又不是大富大贵之家,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一个哥儿。” “他还说我都要靠他养着,哪能养的起媳妇儿,让我别耽误人家姑娘。” 沈云清思考了一下,“舅舅说的不无道理,你一定要娶媳妇儿吗?” 林檀很坚定,“一定。”他解释道,“我讨厌汉子,我才不要嫁人,况且已经有人答应嫁给我了。” 这沈云清倒是有点好奇,“谁啊?” 林檀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荟姐儿。” “我俩小的时候就约定好了,她不嫌弃我是个哥儿,而且她也不喜欢汉子。” 沈云清想了一下,以前林闻还没开始跑商时,还住在村里,林檀和他家隔壁那个小丫头玩的好,好像就叫荟姐儿。 “那不是就只差舅舅这一关了吗?” 说到这,林檀有些沮丧,“荟姐儿家里要八两礼金,我同爹说我以后赚了钱会给他的,他也不同意。” 这事儿有些难办,若沈云清不是林闻的侄子,只同林檀交好,那这钱他可以借给林檀,但沈云清是林闻的侄子,这还是他家哥儿终身大事,沈云清要是私自掺和,容易招人埋怨。 “你先想法子挣钱呢,你要让舅舅看到,你也能做的不比汉子差,他才能放心。” “我确实想不出我能做什么……” “你从小能说会道的,还上过几年学堂,跟着舅舅南来北往的跑商见识不少,实在不行试试去说书或者写点画本子试试?”沈云清建议道。 林檀眼睛一亮,站了起来,“还是小哥你有办法,我回去就试试!” 沈云清笑了一下,这孩子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 “宝儿。” 沈云清听见声回头看,季淮大概是扫完了地,已经找了过来。 “行了,你快回去吧,刚看你没吃什么,去灶房里让你姑姑给你找点吃的。” “欸,好嘞!” 林檀蹦蹦跳跳的走了,沈云清失笑,还没有定性呢,就已经想着要去媳妇儿了。 季淮走了过来,问道,“你俩聊什么呢?” 沈云清背着手转过来,朝着季淮眨了下眼睛,“秘密。” 季淮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会儿就有秘密了。 在外面转了一天,从家到沈云朗家,再去老宅,撤了宴后又去了沈家陪客,兜了一圈,沈云清困得不行,坐那直打瞌睡,林月香心疼孩子,就让沈云清先走,低声道,“宝儿,你先回去吧,你还怀着身子,太晚回去不好,再说也累了一天,抓紧回去歇歇。” 沈云清也不逞强,他确实是有点撑不住了,跟大伙儿打了招呼,就跟着季淮回家了。 季淮见沈云清走路慢悠悠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瞧着四下无人,直接把人兜着屁股抱了起来。 沈云清这会儿也忘了不好意思,,大腿搭在季淮的手上,双手搂着他脖子,趴在人家怀里睡过去了。 到了家,季淮先将沈云清放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进屋去把被子铺好,才把人抱上了炕,塞进了被窝。 沈云清脸蹭了蹭被子,哼唧了两声但没醒。 季淮去温了点水,用干净的帕子沾着水跟沈云清擦了擦手脸和脖子,自己草草收拾一通,也进了被窝。 第48章 夜色深浓,外面响了几声闷雷,风声萧萧,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又渐渐小去,沥沥拉拉下了一夜也不曾停。 季淮醒的早,睁眼时天才刚微微亮,他把沈云清蹬掉的被子盖了回去,把人往怀里搂搂,闭着眼睛醒神,等听着雨快停了才起身系好衣带,从炕席下摸了几个铜板,悄悄关门出去,把米下锅熬上,穿上蓑衣往镇上去了。 沈云清刚起来穿好衣裳,季淮才带着一身凉意推门进来。 “一起来没见着你,干什么去了?”沈云清问。 季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散了散身上的湿气和凉气,才敢靠近沈云清,“去镇上买了点钉子,顺路去卖家具的铺子里看看浴桶的样式,我瞧着柴房里堆着不少建房时剩下的木料,正好用来打浴桶。” 沈云清打了哈欠,对着季淮笑了一声,“原来是偷师学艺去了,”他把衣服披上,“这么快就回来了,得起多早,下次晚点去也不碍事。” 季淮跟着点头,“偷了一半,醒了还眯一会儿才去,也不算太早,回来正好你就醒了,”他随手掀开炕席,把剩下的铜板扔进去放好,“起来了就去吃饭吧,锅里热了粥。” 沈云清穿好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觉睡多了,身子酸得很。” 季淮走过来,拿着外衣给他套上,“今天凉飕,穿这个厚点的,”他仔细给人系好衣带,“山上藤条都发了出来,我去割点回来编个藤椅,平日里乏了躺着舒服。” 沈云清听了心底一软,跟季淮说起他小时候的事,“先前阿奶的老宅子里有一把阿爷编的,我和幺儿抢着坐,都想晃悠着玩,后来阿爷去了,藤椅也坏了,谁也没想着再弄。” 季淮揽着沈云清肩膀带着人往外走,“这回我给你编一个,没人跟你抢。” 沈云清笑着轻轻拍了一下季淮,“去你的,家里就咱们俩,确实没人跟我抢。” 两人凑在一起吃了顿热热乎乎的早饭,季淮吃得快,吃完就出门去打草了,沈云清也不着急,吃一口缓一会儿再吃,自己慢悠悠把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热饭下了肚,沈云清顿感满足,起身把碗筷收拾了。 刚下过雨,空气都清新,沈云清深吸了一口气,想活动活动筋骨,便出门去找季淮。 走到一半,季淮就从东头远远的过来了,见着沈云清,他有些奇怪,“你怎么出来了。” 沈云清站在原地,等人过来,才跟着人调头往回走,“自个儿一个人在家没什么意思,正好出来溜达溜达。” 他双手扶着腰挺了挺,往远处瞥了一眼,青山葱郁,云雾缭绕,雾气蒙蒙的,路上有不少媳妇儿夫郎提着篮子往山上去。 沈云清有些意动,起了心思,“刚下了雨,山上肯定发了不少蘑菇,我也想去采点。” 季淮没一丝犹豫便道:“山路不好走,容易摔跤,不然还是别去了。” 沈云清是真想去,在家窝着没意思极了,季淮什么也不让干,“你跟着我去也不成吗?” 季淮想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那成,一会儿回家我带你去山上看看。” 沈云清满意了,笑容也出来了,“好,咱们快点走,现在都有些晚了,一会儿人家都采完回来了。” 到了家,季淮急匆匆地剁草喂了牲口,沈云清去库房里翻了两顶草帽出来,刚下过雨,山上的树上挂着雨水,人一过总是往下落,滴在人身上不舒服。 等季淮忙完了,两人把草帽往头上一扣,就提着篮子上山去了。 一路上季淮都吊着心,恨不得一直拉着沈云清的手,到了山上俩人也没分开,凑在一起采蘑菇。 “清哥儿,你俩凑在一起能采着多少蘑菇啊,咋不分开两头找嘞?”路过的夫郎跟沈云清认识,忍不住问了一嘴。 他旁边的夫郎扯了一下他的衣服,打趣道:“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新婚的小夫夫都这样,恨不得一整天都腻在一起呢!” 一群人正要下山,都聚在一起,有人搭腔道:“是嘞,让俺家那口子跟着上山来,人都不肯呢,说什么你不认识上山的路啊,非要人跟着,这时间长了的就是不一样,找他做什么都不耐烦。” 另一人道:“你咋能跟清哥儿比,他长的那么俊,要我是汉子我也整日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 沈云清笑笑,没搭这个话茬,问道:“你们这就下山去了?” 最开始跟他说话的那个夫郎道:“是呢,我们上来的早,就早些回去,家里一大堆活呢。” 沈云清点头,“行,那你们早点下山去吧。”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走了,沈云清没在意,继续跟季淮凑在一起。 采了大半筐,俩人就回去了,刚到家,发现林月香就站在门口。 第52章 “娘,你怎么来了。” 林月香回头一看,是沈云清回来了,笑道:“你也上山去了?我还寻思着给你送点蘑菇呢,天都没怎么亮我就领着你弟弟上去了,采了两大筐呢。” 沈云清点头,给林月香瞧自己篮子里的蘑菇,“我也采了不少,您拿过来的就提回去吧,也吃不完。” 林月香扒拉了两下沈云清篮子里的蘑菇,“挺好,个头都不错,”等着季淮开了门人就进去了,把蘑菇往沈云清的筐里一倒,“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拿都拿来了,拿回去还怪沉的呢,吃不完就晒干。” 她把空篮子往边上一放,去摸在院子里四处转悠的小傻的狗头,“你家这狗养的不错,油光水滑的。” 沈云清道:“它比人都自在,没事就自己出去玩去,到点再回来吃饭,没有比它这日子更舒坦的了。” 林月香笑了一声,“我听着前几天吴老二媳妇儿嚷着说,有条大黑狗并着条大黄狗总在她家门前那块儿转悠,害得家里的孩子都不怎么敢出门,该不会就是你家的吧?” 沈云清走过去拍拍小傻的狗头,“能耐了还敢上人家的地盘耍威风吓人家,下次直接给你关家里不让出门。” 林月香也说:“吴老二那媳妇儿可刁,这是没让她知道是谁家的,要让她知道了非上门来找不可。” “不若先关上两天吧,别出去惹了祸。”季淮道。 林月香幸灾乐祸,“我看也成,这狗温顺有灵气,但就是长得吓人了些,人家孩子怕倒也正常。” 小傻傻里傻气地歪着脑袋看着人,不明所以,见人笑就跟着汪两声,对自己将要失去快乐生活毫无察觉。 送走了林月香,季淮把那日从镇上买的鸡捉了出来,打算今天杀了给沈云清炖汤。 沈云清见不得这血腥场面,躲屋里做针线活去了。 季淮杀了鸡,把鸡烫了毛,剁成了块,才进去找沈云清,问他怎么炖。 沈云清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下了炕,“改日去镇上还得再扯些料子,咱家孩子衣裳得提前多做些。” 正好今日采了新鲜的蘑菇,沈云清让季淮用水焯了几遍,和鸡炖在了一块儿。 炖汤时间长,沈云清看着季淮下锅后就有些困了,便起身回了屋子睡觉去了。 季淮往灶坑里填了木头,把旁边扫干净,去柴房拿了镰刀上山去割藤条。 等他回来,汤也差不多要好了,沈云清还没醒,季淮先把饭端上了桌,再去叫沈云清。 午觉睡时间长了黏糊,沈云清起来后还觉得头晕。 季淮先给人盛了汤,沈云清接过来就要往嘴里喝,被季淮制止,“还烫着,等一会儿喝。” 沈云清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犯了傻,“愣神了,差点就要烫了舌头。” 季淮又把碗给端了回来,拿着汤匙不断搅拌,边搅拌边吹气,等凉了些才还给沈云清,“这回可以了,喝吧。” 沈云清眯着眼睛笑,接过喝了一口,浑身舒坦,“这汤真鲜灵,好喝。” 吃过饭后,沈云清搬着小木凳坐在檐下清理剩下的蘑菇。 季淮把木料都搬了出来,拿着锯子和尺子来来回回比划,大部分工具还是刚才割藤条回来时,上沈家去借的。 季淮本来以为顶多能有个锯子什么的,没想到林月香去库房里翻了一通,大部分工具都有,以前为了挣钱,沈大河也想着拜师学木匠,跟着沈广河一块儿拜了师,只不过他在这方面实在不算得有天分,后来便搁置了。 挑好了蘑菇,沈云清去洗干净了手,又回了屋子做针线活。 做累了活动活动胳膊腿儿,想着出去看季淮做的什么样,结果这么一瞧,季淮也有模有样的呢。 他走到季淮旁边,“你这看着还行啊,以前学过?” 季淮摇头,“没有,自己瞎琢磨”,他蹲着身子往旁边挪挪,“你离着远些,别碰着你。” 沈云清往远站了站,在一旁看人弄,也觉出几分意思来,也不想着回去做针线活了,站累了就自己搬个小木凳坐在离季淮不远处,偶尔说两句话,两人有问有答的,倒也不觉乏味。 第49章 季淮手快,没过几天,不仅把浴桶打好了,连给沈云清编的藤椅也弄了出来。 沈云清躺在藤椅上,晃晃悠悠看季淮摆弄手里的图纸。 自从季淮自己个儿学摸着把浴桶做了出来,他增了不少信心,想着做些简单的木匠活,便到镇上花了几个铜板,买了本只带图不带字的旧书,自己研究着学。 沈云清打了个哈欠,“怎么样,能看懂吗?” “差不厘。”季淮眼睛盯在图纸上没挪开,一双大手小心翼翼地翻弄。 这本书实在是太旧了,有几页纸张都裂了,季淮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扯坏了。 沈云清看季淮这副样子,偷偷笑了两声,“学好了,我给你描花样子,刻出来好看能多赚不少钱。” 季淮没挑难的下手,先打了几把椅子试试,但新手上来做的哪有那么巧,多少有点瑕疵,便留着自家用了,因着这,这段日子家里多了不少木家具,还给沈家送了些过去。 林月香没想到季淮自己还能鼓捣出名堂来,闲下来便过来兜一圈看看热闹。 练的多了也就上手了,季淮将自己觉着能拿出去卖的挑了出来,让沈云清给描了花样子,一点点刻了出来,再买了漆回来涂上,瞧着真就是那么回事。 他没那么贪心,手艺没那么好,也就是挣个闲钱,没办法完全靠着这个吃饭,所以大件基本都没尝试,做毁了费料子不说,家里也搁不下。 季淮忙着做木活,沈云清忙着给家里大大小小做衣裳做鞋,小的还在肚子里,倒也那么不着急,这大的可得赶紧了,再过段时间又是农忙时候,衣裳穿去下地就没什么好样了,得赶出来几件换着穿。 赶在下地之前,季淮把自己做的桌子椅子拉到镇上去卖了一趟,赚了个把银子。 - 家里地不多,沈云清又怀了身子,季淮就没让他跟着下地。 家里的活都归给了沈云清,做个饭喂个猪什么的倒也不累。 用竹筒装着带去地里的水经太阳一晒就温了,根本不解渴,沈云清心疼季淮,一天要去好几趟地里给人送水。 “闲了就在家里多歇歇,身子沉来来回回在日头下面走又累又晒。”季淮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下脸,接过沈云清手里的水。 沈云清见人没擦干净,掏出帕子又仔细抹了一遍,“就走两步道的事,一会儿我再过来给你送饭。” 沈云清肚子已经凸了起来,季淮本想着自己带点饼子就成,省的沈云清来回跑怪折腾的,可沈云清说什么都不依,一天又送饭又送水,惹的季淮心疼。 只同沈云清待了片刻,季淮就又拎起镰刀进了地,忙的连头都没时间往起抬。 沈云清也转身回去了,这几天肚里的孩子闹,他睡得不怎么好,回去正好能眯会觉再来。 刚到门口,沈云清发现自家的门闩上别了封信。 他觉得奇怪,他跟季淮同外乡人都没什么来往,谁能写信给他们,而且笔墨都是贵得紧,乡下也没人拿这个玩笑。 他皱着眉头随手摘下来一看,原来是林檀的信。 沈云清松了眉,没急着拆开看,开锁进屋找了个地方坐,才打开信来看。 沈云清跟着陈溪识过几年字,但到底比不得上过学堂的,信中零星有几个字他不认得,不过倒也不耽误看。 这封信说不上是好消息,也说不上是坏消息,好坏参半。 林檀说自己当初和沈云清聊过之后,就没有再跟着他爹跑商了,自己到县里找了个说书先生的活,没事写点话本子,也赚了些钱,有了养家糊口的本事,他爹就没有再反对他娶姑娘。 林檀好不容易等到他爹松口,立马就回了村子找了媒人,想早点把荟姐儿娶过门。 可坏就坏在这里,媒婆说荟姐年前就已经成了婚,嫁给同村的汉子。 沈云清看到这苦笑不得,原来林檀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把小时候的一句玩笑话当了真,甚至再都没有问过本人的意愿。 这事让林檀消沉了好一阵子,直到最近才振作起来,决定要继续好好赚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他年纪还小,不至于错过了荟姐就一蹶不振。 振作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沈云清写了信来,感谢他当时对他的提点,信中的最后还说他已经从他爹那里知道沈云清有孕的事,等孩子满月,他一定会带着大礼过来看看。 “这孩子。”沈云清随口念了一句,把信放到一旁,回屋里睡了一会儿。 下午给季淮送过饭后,沈云清进了地窖,打算把里面剩下的陈年萝卜白菜土豆都清理出去,今年又要开始攒新的了,这些不好的就清出去不要了,省的占地方。 白菜萝卜剩的都是烂的,沈云清用锹矬了起来,装进筐子里。 第53章 土豆大都发芽了,沈云清挑了挑,把能吃的留着给小傻烀了拌饭吃,剩下的都装进了筐里,和烂萝卜白菜一起扔了出去。 次日,沈云澄就被林月香打发过来给沈云清起土豆,刚见面就被沈云清打趣黑了不少,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的活都得帮着干,日头一晒可不黑嘛。 没跟沈云清说几句话,沈云澄就开始起土豆,下午他还得回地里割稻子,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沈云清跟着捡了几筐土豆,腰就有些酸了,进屋去给沈云澄冲了碗糖水,又去柜子里拿了不少酸枣糕出来给包上,他孕期嘴馋,这都是先前季淮买来给他吃的。 沈云澄帮了不少忙,沈云清留着他在这儿吃了饭,走的时候让他把酸枣糕带回去吃。 沈云澄扒开看了一眼,又塞给了沈云清,“我早都不爱吃这些玩应了,你留着吃吧。” 沈云清笑了一下,把柜子打开给他看,“我还有这么多呢,那些你拿回去当个零嘴吃。” “早上来不及吃饭,垫个肚子也成。” 沈云澄犹豫了一下,装作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他刚要走,沈云清又把人叫住了,“等等,你去后院抓只兔子再走。” 家里的兔子下了一窝崽,沈云清和季淮早就想要给家里拎去一只,一直有事便耽搁了。 老兔子已经卖掉了,只留了新下的一窝,沈云澄蹲在笼子前,看里面的兔子,心里是真喜欢,不可置信又问了一句,“真给我啊?” 沈云清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沈云澄喜欢兔子,他们家里原先养过兔子,那时沈云澄还小,恨不得天天搂在怀里睡,后来兔子卖掉的时候,沈云澄还大哭了一场。 “谢谢小哥,那我先回去了。”沈云澄拒绝得了吃的,但拒绝不了兔子,得了沈云清的允许,挑了最喜欢的一只,亲亲热热搂在怀里,欢天喜地地走了。 忙过了这段时候,能得一阵子闲,沈云清家里也热热闹闹了起来。 林月香和沈云清的两个嫂子时常过来,陪着沈云清一块给孩子做做衣裳,缝缝小被子。 “清哥儿,小孩的尿褯子你都备了吗?” 沈云清拍了一下脑袋,“哎呀,这我倒是真忘了。” 孙小晴把针往头上磨磨,“那可得多备些,小孩子用这东西最费。” 沈云清笑了一下,“怎么没见砚哥儿过来?” 孙小晴道:“闹着跟着他爹上河边抓鱼去了,一天净扯蛋,他俩能抓回来一条泥鳅都谢天谢地了。” 这话一出,大家伙都跟着笑,林月香在地上抱着沈欲晓来回走,见着大家都在笑,她也咧开小嘴乐了起来,让林月香好一顿稀罕。 - 临近沈云清产期,季淮也越发不淡定了起来,焦心的觉都睡不好,顶了好几天黑眼眶子,大半夜不睡觉,搂着沈云清盯着人看,有时沈云清醒了一睁眼冷不防吓一跳,后来也就习惯了,他也总是安慰季淮,但并不能缓解他的情绪。 沈云清倒是没有像季淮那样,每天乐乐呵呵,一点也不急,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脸都圆了一圈。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林月香担心人忙不过来,挑着日子领着沈云澄住了过来,以防孩子降生,顺便给沈云清做点好吃的。 季淮提前半个月就揣着订金找上了村里名头最好的稳公,排上了号,不然找晚了容易排不上,他又信不过其他人。 到了冬月,天头都冷了,季淮怕沈云清冷,一天把屋里烧的热气腾腾,干的沈云澄上火都冒鼻血,没事就搬着小凳子去外面坐,林月香也躲着沈云清,悄悄在堂屋开门放放气。 沈云清也热,屋里热的不透气,他想出去透透风都不行,林月香和季淮都拦着不让出去,怕吹风。 所以沈云清每次上厕所的时间就长了些,捂着帽子围巾手套能在外面偷偷多待一会儿,但时间长了也不行,季淮要过来催的,沈云清知道他这段时间紧绷,不敢惹他担心,一催就回来。 沈云清没办法,就盼着这几天赶紧把孩子生下来,再不出来,他爹都要着急坏了,吃不好睡不好的,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瘦了一圈。 他心里念着,孩子也许是感知到了他的急迫,猝不及防地就要出来了。 第50章 沈云清等了好几天,孩子都没动静,他估摸着还得再等段时日,就没放在心上。 这天他刚洗完脚进了被窝,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抽痛,抓着季淮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 “怎么了?”季淮立马问道。 肚子一阵一阵地抽痛,这下沈云清是真的有点害怕了,慌道,“肚子……肚子疼,不会是要生了吧。” 季淮直接翻身坐了起来,胡乱把衣裳一套,“我去叫人,你别怕。” 他着急忙慌地下了地,走到门口喊,“娘,云澄,宝儿快要生了。” 声音一落,林月香的屋子也叮叮咣咣想了起来,林月香直接光着脚跑了出来,指使沈云澄,“你快去把水烧上!烧完了去叫你爹和你哥他们。” 季淮见人出来了,也等不得了,直接拢着衣服,拉着板车就往外跑。 外面还下着雪,沈云清扶着肚子,痛的脸都皱成了一团,还不忘关心季淮,“娘,季淮穿那么少……不能冻着吧?” 林月香急的汗都起来了,没想到沈云清还有空关心这事,“先别管他了,你都要生了还管这么多!” 沈云清疼的直吸气,在炕上滚了两圈。 林月香又心疼了,“娘不说了娘不说了,你别害怕啊,一会儿稳公就来了,没事的别怕……” 没过多久,院子里就进来了一群人,季淮拉着稳公直直冲了进来,车刚稳下来,稳公就被扯了下来。 事态紧急,他也没空计较这些了,被推攘着就进了屋,季淮刚要进去,就被沈云朗和沈云明拦下了。 屋里沈云清的痛叫声不断传来,季淮实在心疼,眼泪都要掉了下来,跟着沈云朗说,“大哥,求求你你就让我进去吧。” 季淮脚上鞋都穿反了,脚后跟冻的通红,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实在狼狈不堪。 沈云朗劝道,“你这副样子进去,清哥儿也要担心,况且他还生着孩子,你一身凉气进去,也容易冲撞了。” “是啊,放心吧,你嫂子她们都在里面,你进去非但帮不了忙还碍事。” 沈云明也跟着劝,俩人好说歹说,可下把季淮劝住了。 沈云清的叫声断断续续,孙小晴进进出出端水,出来一趟季淮颤一下。 屋里沈云清被大家围着,疼的人都恍惚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吴锦端着红糖水往他嘴里喂,稳公掰着他的腿让他使劲儿。 他听话地咬牙使力,林月香帮着推肚子,“啊——” 沈云清叫了一声,感觉下身一空,孩子生了。 稳公捞起孩子,拎着孩子的脚拍了两下,让他哭出声来,放进一边放着的益母草煮的水里抹了两把,又用备好的布巾把孩子一擦,包进了襁褓里,“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林月香把孩子接了过来,轻轻打开看了一眼,俯身到沈云清耳边道,“宝儿,是小汉子。” 沈云清意识模糊,闻言松了一口气,眼睛缓缓闭上,睡了过去。 稳公刚出门,就被季淮拦下了,“宝儿怎么样?” 稳公面上挂着笑,“恭喜恭喜,大人和孩子都好好的。” 季淮一听,彻底松了口气,刚要进去,就感觉眼前一黑,眼睛一翻,也昏了过去。 这么大一个人倒在面前,给稳公吓的够呛,“俺的娘嘞,这……这这……这可不干俺事啊!” 一群人拥看过去,把季淮扶了起来,沈大河起身把稳公往外送,“没事没事,天黑下雪路不好走,我叫我家大儿子送你。” 沈云明和沈云澄扶着季淮去西屋,沈云朗拉着板车出去送人。 沈云清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孩子抱着襁褓睡在他身边。 林月香靠着炕柜坐着缝给小孙儿的虎头鞋,见人醒了立马靠了过来,“醒了?娘去灶房给你端点粥过来。” 沈云清虚弱地点了点头,偏头看睡在一旁的小孩,心都柔软了,虽然红红皱皱丑了些,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不能嫌弃,他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样。 林月香端着碗进来,把沈云清轻轻扶了起来,“你儿子长的像你,但看着又不知道哪块特别像季淮,尤其是偏头的时候。” 沈云清笑了一下,张开嘴喝粥,“这么小就能看出来?” 林月香喜滋滋的,“可不,我孙子从生下来就能看出来是个漂亮娃,眼睛随了你,鼻梁也高,等长开了得可俊儿了。” 说到季淮,沈云清才反应过来,一睁眼就没看到他,“娘,季淮呢?” 说到这,林月香忍不住笑,“昨儿你生完就晕过去了,在西屋还没醒呢,他这段时间没休息好,没让人吵,让他好好睡一段。” 第54章 - 季淮醒过来时,人都懵了,跌跌撞撞地就往东屋跑,见沈云清抱着孩子哄,正抬眼望着他,又停住了脚,眼泪顺着脸就往下淌。 沈云清温柔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怎么哭了?快过来看看咱们儿子,”他把孩子往起抬了抬,眼睛也有些湿润,“快看看你爹,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孩子睁着眼睛看了两眼又闭上了,季淮坐了过来,沈云清抬手给他擦眼泪,“好了好了,没事了。” 季淮张开手臂,把夫郎和儿子轻轻拢在怀里抱了一下。 沈云清低头看了一眼,“怎么没穿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屋外的人推开门进来,见夫夫二人温存,趁着人没注意,悄悄把门掩上,退了出去。 - 沈云清没有婆母,林月香舍不得孩子,自然要亲自照顾,每天都要过来给做做饭,伺候人坐月子。 季淮也三天两头上一趟镇上,不是买鱼就是买鸡。 家里的鸡也开始下蛋了,一个都没卖,全留着给沈云清补身体用,坐了个月子,沈云清又圆润了不少,连小傻也跟着沾光,吃了不少骨头。 孩子生的那天是小寒,小名就叫了小寒。 大名是让沈大河起的,叫季濯,他们家迷信,在兴河村出生的孩子名字里都要带水,希望孩子在这里能平平安安长大,得到这方土地的庇佑。 只不过季淮不想让孩子跟他姓季,他和季家那伙人已经没了关系,他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跟季家产生一丁点关系,最后孩子随了沈云清的姓,叫了沈濯。 林月香知道后心里五味杂陈的,回去催着沈大河去族中长老那里问问,看能不能把季淮和孩子都上进沈家的族谱,以后由沈家的香火供奉。 最后沈大河问过了季淮的意思,跑了几趟族老家,可算是把季淮和孩子都记上了沈家族谱,写在沈云清旁边。 孩子渐渐长开,果然如当初林月香说的一样,正面怎么看都像沈云清,从侧面看,无论是从上从下从左从右,竟跟季淮长得一样,真是奇了个怪,不愧是他俩的孩子,跟两个爹都像极了。 有了他,各家的孩子都来的勤了些,嚷着要看弟弟。 尤其是沈砚,对沈濯稀罕的不得了,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拿过来送给弟弟,也不管沈濯能不能吃能不能玩。 沈云清和季淮大部分时间都捞不到抱孩子,除了几个小孩,林月香和老太太也经常过来带孩子,一抱上就不舍得撒手。 沈云清也乐得自在,窝在藤椅上,盖着被子看他们闹,季淮坐在一边给他捏胳膊揉腿。 小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家人都在身边,爱人体贴温顺,沈云清想,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 岁月悠长,温馨平淡,相爱就是一辈子。 ——全文完—— 第51章 沈云清怀沈濯时,除了生的时候受了点苦,几乎没有遭过什么罪,大家一致认为在爹爹肚子那么乖的沈濯将来肯定是一个又乖又省事的小孩。 可现实给了他们当头一棒,随着沈濯越长越大,脾气也涨的越发明显,不喜欢的东西给了随手就扔在一边,不要抱的时候怎么哄都不给抱,若是在这时把他抱起来,那就会看到沈濯在人家怀里扭成麻花的样子。 不过这些都是分人的,在沈云清面前,沈濯还是很乖巧的,不哭不闹,爹爹忙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在一边玩,闲的时候再去凑近乎,窝进爹爹怀里,趴在自己爹爹的肩头放空自己。 他对沈云清抓得紧,只要沈云清在旁边,就不怎么爱搭理别人,若是沈云清不在,那带他的是谁也无所谓,反正他也是自己玩自己的。 现在沈濯已经三岁了,沈云清时常会感慨,那个刚生出来那么大一点的小娃娃,已经到了满地跑的年纪了。 带过沈濯的人都会跟沈云清讲,这孩子难带得很,脾气大的不知道随谁了。 沈云清性子很好,自然不可能像沈云清,但要说是像季淮吧,也不太准确,季淮发脾气的时候也仅限于别人招惹了他,平日里闷头闷脑的,也没什么脾气,可不像沈濯这样无差别攻击。 大家分析来分析去,也没说出来这孩子随谁,直到沈宽河带着王春娇回来探亲,王春娇被沈濯区别对待,得出结论,这孩子随他太奶了,脾气怪! 老太太本人不认,觉得自己多和蔼可亲一个人,脾气好得不得了,怎么会是随了她,肯定是王春娇和她不合群,故意抹黑她。 沈云清和季淮也不这样认为,他们觉得自家孩子乖的很,就没见过这么省心的孩子,哪里像大家说的那样? 就说这日,季淮不在家,沈云清在家收拾菜园子,都不用怎么管沈濯,他自己就蹲在院子里跟小傻玩。 见沈云清从菜地里出来,沈濯撑着地站了起来,拍拍裤子,哒哒哒跑进屋给沈云清端了碗水出来,双手高高举起,“爹…爹……喝。” 沈云清接过碗,摸了摸沈濯的头,“小寒真乖。” 水是接了,但沈云清没喝,因为沈濯那摸了狗又抓了土的手,不小心伸进了碗里,绕是沈云清再疼儿子,也喝不下这碗水。 他把沈濯转了过去,一看孩子屁股后面印着好几个脏爪印,孩子爱干净是好事,见沈云清经常给他拍裤子,自己也学着拍,但没想到自己手比裤子脏。 沈云清把他领到灶房,仔仔细细地给沈濯洗了一遍手,又把他带进屋子里抱上炕,找了条干净裤子,把他身上那条脏了的裤子换下来。 小孩子的衣裳脏的快,一般不是特别脏就不用换,但沈云清爱干净,见不得自家雪团子似的娃变成脏团子,所以给沈濯换衣裳换的比较勤,幸好沈濯不是特别淘气,不然真是洗不过来。 换好了裤子,沈云清把沈濯抱下了地,牵着儿子肉乎乎的小手出门去找季淮。 算着时间,季淮也快下工回来了,有了孩子之后,沈云清时常会带着孩子去村口等他。 路过沈家,林月香正好站在门口,见着父子二人,问道:“又去村口啊?” 沈云清点点头,“家里做好饭了吗?” “早做好了,出来透透风,等你爹和弟弟回来就开饭了,”答了沈云清的话,林月香对着沈濯拍拍手逗他,“小寒,来奶奶家啊,奶奶给你拿好吃的!” 沈濯抓着沈云清的手,往后退了退,怕真被林月香领走,撒了手扭头跑到另一边,换了只手牵,让沈云清把自己挡住。 林月香笑道:“兔崽子,白稀罕你了,赶紧走没人留你,去找你爹去吧。” 沈濯抓着沈云清的手,使劲儿地拉着他往前走,小屁股都撅了出去。 “行了娘,我带他先去找季淮了。” 沈云清怕孩子摔了,直接把他抱了起来,沈濯趴在沈云清肩头,见林月香还在盯着他瞧,小脑袋一拧,转到前边去了,惹的林月香又是一阵笑骂。 到了村口,沈云清远远的就瞧见了季淮,他把沈濯放下来,拍拍他的小屁股,“去吧,你爹回来了。” 沈濯哒哒哒往前跑,回头发现沈云清没有跟上来,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沈云清示意他往前跑,自己躲到了树后面。 沈濯得了意,继续哒哒哒往前跑,奔着季淮就过去了,边跑边喊:“爹——爹啊——爹。” 季淮听见动静,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不远处跑过来的小孩是自己儿子,就在原地站住了脚,等他跑过来。 沈濯扑到季淮的腿上,张开双臂,高高举起,“抱。” 季淮没有第一时间抱他,他看了看孩子身后,没有沈云清身影,正疑惑呢,低头一看就见自己儿子抓着他的大腿就要往上爬,却爬不上来,急的直跺脚的模样。 季淮笑了一声,把沈濯捞了起来,沈濯一下子从地面拔了起来,兴奋地拍了拍小手,张开小嘴欢快地笑出了声。 一天没见季淮,他也有些想了,搂住人的脖子,把小脸凑上去跟季淮的脸贴了贴。 季淮后仰轻轻躲了一下,“爹身上脏。”干了一天活了,身上全是土。 他往上掂了掂怀里的孩子,“你爹爹呢?” 沈濯往前指了指,“啊。” “爹爹在前面?” 沈濯往上撅了下,“啊。” 季淮抱着孩子慢慢往前走,到了村口看了一圈也没见着沈云清,又问:“小寒乖,告诉爹,你爹爹在哪呢?” 沈濯伸出小手,指着村口的大树,“啊。” 季淮笑了,“啊,在那呢。” 他抱着孩子慢慢走近,沈云清知道已经藏不下去了,直接从树后面跳了出来,“嘿。” 沈濯以为沈云清在跟他玩躲猫猫,嗷了一声,用小手捂住脸,趴在季淮的怀里。 沈云清把头探过去,“哎呀,小寒在哪呢,欸,在这呢!” 沈濯咯咯笑出了声,拿开一只手,用一只眼睛偷偷看沈云清。 第55章 跟季淮亲热够了,沈濯就不要他了,张开双手,撅着屁股要沈云清抱。 季淮搂住他,把他伸出去的胳膊全抓了回来,哄道:“在你爹爹身上挂一天了,爹爹该累了,让爹抱你。” 沈濯没有得逞,就噘起小嘴开始生气了,板着一张小脸,任凭季淮怎么逗都不出声。 “好了好了,别惹他生气了,几步路就回家了。” “不怪人说你脾气大。”沈云清张开手把沈濯抱了过来。 这下沈濯的小脸可算阴雨转晴了。 季淮轻微地皱了一下眉,“是不是有点太惯着他了?” 沈云清倒是没觉得,孩子小的时候都这样。 “小孩子么,都正常,幺儿小时候比他更难带,”沈云清贴了贴儿子的脸,“走喽,咱们跟爹回家了。” - 有了孩子之后,季淮觉得最坏的是和沈云清的亲热时间大大缩短并且沈云清大部分时间都不能睡个好觉。 孩子还小,不能自己一个屋子睡,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跟着季淮和沈云清睡在一个屋子里,这就导致季淮每次想干点什么的时候,都得等到孩子睡着了之后,还要小心不能把孩子弄醒,每次孩子一哼声,沈云清就要停,整得季淮每次都不是很畅快。 更甚的时候,孩子不是那么听话,总有那么几天喜欢半夜不睡觉,就比如现在,沈云清搂着沈濯拍了半天,低头一看,孩子正抓着他的衣领,睁着眼盯着他的下巴看,见人看他,还笑了一声。 沈云清困的眼皮直打架,只想赶紧把孩子哄睡,直接坐起身把娃抱了起来,放在怀里悠。 好不容易等孩子闭上了眼睛,结果一放下,他的眼睛又睁开了,沈云清泄气,又把他抱了起来,反反复复,抱起,放下,睁眼,孩子就是不睡觉。 “再不睡就打屁屁了。”沈云清有些不耐,威胁道。 沈濯并未察觉到自己爹爹的威胁之意,还以为人在和他闹玩,咯咯笑出了声。 沈云清轻轻拍了几下沈濯的屁股,“不睡觉还有脸笑。” 这么一拍,沈濯笑地更欢快。 沈云清有些气馁,把沈濯往旁边的季淮怀里一扔,“闹死人了,你哄吧。” 季淮搂住人,沈濯挣扎着从季淮怀里出来,要奔着沈云清去,季淮把他拦了回来,他就跺着小脚哼唧。 “不然我抱他上西屋睡去。”季淮道。 沈云清瞥了一眼父子俩,“你看你儿子这样能跟你去吗?你再不撒手他都要啃你了。” 季淮低头一看,沈濯已经奔着他手去了,只是腰被季淮抓着,弯不下去,张着嘴一口一口啊啊咬,却碰不着。 季淮:…… 他把孩子打横抱了起来,尝试哄孩子睡觉但失败。 没有办法了,季淮发了火,神色严肃,“再闹给你扔外面去。” 沈濯还是有些怕季淮发火的,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老实了。 季淮抱着孩子趿拉着鞋下了地,对沈云清说:“你先睡,我抱他出去哄睡了再回来。” 直到后半夜,季淮才抱着孩子进来,沈云清听见动静,支起眼皮看了一眼,问道:“睡了?” 季淮把孩子放在一边的小褥子上,给沈濯严严实实盖上了小被子,回道:“嗯,睡了。” 安顿好孩子,他也进了被窝,在沈云清额头上亲了一口,“你也睡吧。” 沈云清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睡熟过去了。 季淮搂着人,忿忿地想着,总有一天要把家里这个臭小子扔到西屋去自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