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婆姐姐爆个金币》 第1章 [gl百合] 《富婆姐姐爆个金币作者:御川不洗手【完结】 简介: 乔暖独自出门旅行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好看到不敢多看一眼的漂亮姐姐。 她站在服务台前小心地问:“姐姐想找导游么,我们可以拼一个。” 那姐姐用她那双有些妩媚但又偏冷的眼睛看她一眼,吐出两个字:“不拼。” 漂亮姐姐自己一个人包了个导游,乔暖在路上看见她好几次,还偷拍了一张照片。 假期结束回到公司迎来了新主管,新主管开过会,单独把她留下来,点开手机问:“把我的照片发朋友圈,经过我同意了么。” 乔暖吓个半死,从此在主管的威压下缩着尾巴老实干活拿工资,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也不知怎么从此就总出差,主管姐姐去哪里都爆金币,乔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鹌鹑,捏紧自己的小钱包,眼睁睁被富婆姐姐砸得一脸眩晕。 很久以后,乔暖和某位男士见面结束的晚上,在小区门口看见了主管姐姐,主管姐姐的眼睛勾人又冷,盯着她半晌道: “怎么,我给的钱不够养你,非要去见别人?” —————— 喻沅30年的人生里没什么事做不成,除了三件事,都与乔暖有关。 一件是就算喻沅的母亲认错了小孩子的性别,但这个小屁孩居然敢拒绝她,她记了很久。 一件是多年以后乔暖成了她的下属,这个下属为人处世很不灵光,对她好也稀里糊涂,只有给她花钱才会眼冒金星,让她干什么都有用。 最后一件,某次出差喝多了酒滚在一起,翌日大有前途的天才画家抱着衣服急忙跑路,从此电话不接班不上,朋友去看,说她躲在家里emo。 呵。她还成了受害者。 喻沅冷笑着,从此以后更用力地砸钱,非要让她学会只对她谄媚为止。 轻松小甜饼 懂事爱攒钱人缘好易碎小画家vs聪明腹黑骄傲利己主义美女主管 内容标签:职场 甜文 御姐 暗恋 总裁 主角视角乔暖互动喻沅 一句话简介:钱不是万能的,但是…… 立意:独立自强 第1章 乔暖有个关于新总监的秘密 【太太!神仙太太!上次的约稿您画得太好了!最近排单多吗?还要再画一幅!太太你看看我啊太太!】 晚上九点,乔暖刚像一坨柔软的面团滑进了家门。她最后的力气用于把帆布包挂在门口,换拖鞋,然后蹭着木地板,整个人陷进窗边的单人沙发里。 关于约稿的后台提醒常年静音,她摸出手机看见来自好几个单主发来的长长的留言,把手机放到一边。 不是不讲礼貌,她只是累了,电量耗尽,暂时没有能量所以应对不了那么热情的单主。 她把手机又摸出来打开外卖软件,想要吃什么也是个十分耗费精神力的事情,好在这件事她从不半途而废,累了当然要吃好的,不然怎么能活得下去。选了半天订了韩餐店里的炸酱面和泡菜汤,随汤送米饭,碳水配碳水。 她躺到外卖送到,才放心反锁门去洗了澡,打开外卖盖子的瞬间电量恢复到50%,电话铃骤然响起来,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是许二两。 虽然是关系很好的许二两,但乔暖还是不太想接,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她享受外卖和一个人的夜晚,于是她按了拒接,并在微信回复在洗澡,一会儿说。 许二两似乎比较懂她的作息,没有再打电话,而是微信发文字:【加班结束了?】 因为假装洗澡,所以应该晚点儿再回,但心里有事她饭就吃不好,于是回复:【结束了,刚到家,不说了,我得歇会儿。】 【我也没事,就是下班的时候见喻总喊你,估计今天也早不了,你到家就好,记得吃点东西再睡觉。】 乔暖回了句好,心里暖呼呼的,打开电视投屏《孤独的美食家》,没有电话,没有消息,电量恢复60%。 再睡个觉,晚上被喻沅折腾过的身心就能恢复到90%,她很容易觉得累,恢复得也容易,第二天又容光焕发,简直天选牛马。 其实“北镇”设计公司新来的总监喻沅,并不是一个坏老板。 她工作能力强,解决事情办法很多,各行各业都能说得上话。她来以后项目多了几倍,员工们的工资都普遍涨了一次。她很讲究赏罚分明,做错了事一点面子都不给地训人,几个人品差做事拖沓靠关系进来吃社保的都被她果断裁员,但做得好她又不吝夸奖,奖金给得大方,晚上加班掏钱买饭,出去跑外业只要有她在都是她垫付,项目做完她会给全组发奖金。 她还长得很漂亮,单身,从头精致到脚,身上香香的。 本来乔暖也不至于这么累的,问题在于喻沅不知道为什么决定让她做她的助理。喻总本身已经有一个专职秘书孙琳,乔暖的任务是在孙琳忙不过来的时候,帮着喻沅做一些小事。 一开始通知乔暖的时候她也没想答应,但孙琳说,做助理工资高,乔暖是设计师,原本月薪一万,做了助理之后涨到一万五。这在地段不错的房子均价在一万五左右的二线城市来讲,已是很不错的待遇了,乔暖咬咬牙,答应了。 之后的几个月,乔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一些小事”。 说白了她的这份工作就是喻沅想让她干嘛她就得干嘛,大到安排会议车辆与外部人员对接准备资料保障后勤,小到喻沅车该洗了香薰该换了想喝咖啡想吃哪家的海鲜日料轻食想尝新出的排队一个小时才能买到的奶茶,都在乔暖的职责范围内。 今天晚上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乔暖刚忙完了一堆琐事终于有空喝一口水,忽然被喻沅喊去,说她最近阅读量不足想看书,但没有精力筛选书单,让乔暖拿出几个方案备选。于是乔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网比对筛选了几个书单送去,第一次被喻沅打回来,说连简介都没有的书单太敷衍,第二次详细标注了作家和内容提要、豆瓣评分、微信读书评分、不剧透高赞点评,送去之后喻沅说都是些火得人尽皆知的读物,她基本上都看过,说她不用心,让她再筛。 她腹诽第一次怎么不说全了,又不知道喻沅看过哪些,于是问喻沅,喻沅看她一眼: “你是需要我先给你整理一份书单么?” 喻沅的瞳仁偏浅,冷得像北方冬天户外的冷空气。乔暖被冻得一哆嗦,只能小心翼翼地回去,决定先翻喻沅的社交媒体账号和百度百科,尽量分析她的阅读喜好,并且把她明显po过的书删掉。 找了一通,喻沅的账号没有直接关联,找起来很不容易,好找的朋友圈是一条横线,认证过的微博号分享的全是业内新闻和商界新闻,从不发表个人观点。手机号没有认证各大阅读平台,算得上一块没有找到缝隙的铁板。 乔暖实在不擅长麻烦别人,但她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给路逍遥打电话。 路逍遥答应得很痛快:“虽然不想刻板印象,但据你描述你老板这种受过国外教育学历高的独立单身女性,是有自己偏好的读书类型的,而且很大众的书她一定早就读过或者看不上,她又在做设计相关行业,对美学可能也有涉猎,正好我是做译文出版的,你稍等,我发你一份书单。” 乔暖放下心来:“麻烦简介什么的标注一下。” “放心,我做这种事很专业。倒是你,我记得你不是学画的吗,怎么现在做这个?” 乔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含糊地说:“老板让干的。” 路逍遥哦一声:“行,你稍等,半小时肯定发给你。” 乔暖再次感谢过她,放下电话又有淡淡的失落。她并不懂得如何伺候一个老板,她心不算细,也不擅长面面俱到,很多事喻总自己做都比她做起来快,她从这份工作中几乎获得不了成就感,还总被喻总冷冰冰地瞪。 从她让她做助理开始,就没给过她几次好脸色。主要也是她事情做得不怎么样,老板夹菜她转桌,老板举杯她先喝。这些不是玩梗,喻沅带她去了一次酒局,她看场上都是盯着喻沅看的男人顿时警惕起来,人家提一杯,她站起来就灌白酒,喝得五迷三道,最后自己喝得晕头转向,是孙琳把她送回的家。 孙琳临走前说,喻总喊你今天陪她去酒局,你不是让你表现的意思,你喝多少都没有用,他们是想看喻总喝,你保持清醒等着开车把喻总送回家就好。 乔暖:…… 第二天她去跟喻沅承认自己昨天不懂事,喻沅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再回家休息一天。 她本来很感动,第三天上班就被喻沅带着去出差,她这一路起早贪黑,做事乱七八糟,喻沅一开始还说她几句,到后来都懒得说,在她犯蠢的时候只是冷笑两声,让她自己内疚着感受人间冷暖。 乔暖因为事情做得不好开始内耗,她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被喻沅pua了,她整天挂着大黑眼圈,许二两悄悄说她像是被喻总吸了阳气,虽然是开玩笑,但只有乔暖知道这句话实在是所言非虚。 第2章 瞎忙了一阵,路逍遥的文档发来了,乔暖仔细看过感慨专业的果然是专业,书单里列出50本书,只有少部分她听过,甚至还有十几本未在国内出版,只有英文原著,小众得厉害。乔暖又仔细上网查一遍,评分都不算低,于是打印出来送给喻沅。 喻沅还在忙。她穿着颇具设计感的衬衫,露出纤细的手腕在敲字,手腕上戴着一块平平无奇但随便一查上百万的表,乔暖站在一旁等了会儿,喻沅看过来。 乔暖赶紧把书单送过来,喻沅看了一眼,翻到第二页。 “你做的?” 乔暖刚想说话,磕绊一声才续上:“因为不知道您喜欢看什么,所以找了一个做出版的朋友帮忙,她比较专业,比我懂得多。” 喻沅又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你走吧。” 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乔暖看喻沅没有说话的意思,想着“北镇”还有一些人因为项目没完成在加班,孙琳被喻沅安排去做别的事了,于是说:“您什么时候走,我陪您吧。” “做什么事都要问别人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我是没有出版业的朋友么,要问别人,我不会自己问?” 乔暖不说话了。 “偷拍别人的时候那么用心,让你查你倒是不会查了。”喻沅又飘来一句话,乔暖看着她的红唇开合,似乎不发射出寒冰就说不了话一样令人难受。 忙了一天依旧毫无成就感的乔暖即使没有陪喻沅加班到最后,回到家里也已经九点了,她在沙发上待到十点半,终于有力气摸出手机来回复单主。 【不好意思,最近三次元很忙,出图要一周以上,可以的话把设定发我。】 接商单是她收入的另一个重要组成,她有空的时候出稿多,能和工资赚得一样多或者更高,但现在她都快要把心力耗尽,没空去接单了。 终于上床关了灯,她想要好好睡一觉。但事与愿违,这一觉她睡得不好,因为白天不知道见过多少次的喻沅,在夜里又出现了。 乔暖有个关于公司新来的总监的秘密。 白天总是对她冷言相向的喻总,总是会出现在乔暖的梦里。 有时候只是在电脑后面工作,有时候在跟客户喝咖啡谈事情,有时候室内开着冷气,空气的温度像是喻沅的浅灰色眼睛,她浓密的秀发在脑后随意挽起,穿着包臀裙捻一支烟,呼出一口气,袅袅地坐在她的腿上。 第2章 这画有毒 许二两看着乔暖硕大的黑眼圈,说了句呦。 乔暖打个哈欠作为回应,坐在座位上缓神。昨晚没睡好,她现在疲乏得要命,她要喝续命水,手指刚摸到杯子,致命高跟鞋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来,她一个激灵。 许二两:“你怎么了” 乔暖僵住足有一分钟,喻沅才妆容精致地走进办公区,话朝着办公区飘过来:“小乔,九点跟我出发去见客户。” 乔暖看了眼表,八点半。她尚且对于要去见的客户一无所知,肌肉记忆启动,马上站起来要去询问对接细节。 许二两觉得惊叹:“你刚刚像突然被卸了发条的小玩具,直到喻总出现你突然就动起来了,看着真可怜。” 乔暖没精力回应她。 又是一整天的忙碌,乔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行程结束后才稍微松懈,坐在副驾驶狂打哈欠,一句话都不想说。 车子开到一家高档餐厅,喻沅下车之前说了句话:“你跟着陈姐去吃饭,吃完她送你回家。” 乔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这句话意味着今天她的工作结束了,时间才六点,吃完饭她能在八点前回到家,能活一天算一天。 她和陈姐两个人独享一桌丰盛的晚餐,陈姐是跟着喻沅来的司机,四十多岁,开车很稳,性格内向从不多说话,两个人有了瞬间的沉默,因为工作结束所以心情变好的乔暖打开话匣子: “陈姐你送完我回来接喻总吗?” “喻总说不用,我送完你自己也回家。” “那她怎么回家。孙琳来么?” “也不用,今晚有人送的。”陈姐说。 乔暖瞬间明白,喻沅今晚不是公事,是私人关系的晚饭,一起吃饭的也许是几个人,也许只有一个人。喻沅是个很重视个人空间的人,能送她的人一定关系很好,当然也有可能是个异性。 刚才没发现,如今乔暖忽然感觉这顿价格高昂的晚饭味道一般。 晚上回到家,刚才那顿饭味道不怎么样,但饱也是饱了,洗过澡后她想起排成长队的排单。 不能跟钱过不去,她泡了一杯茶盘起腿坐在书桌前,点开排单顺序,准备好数位板。 第一个单就是昨天那位单主,她在她这儿已经下了两单,这次是第三单,她对乔暖的稿子很满意,给钱干脆大方,沟通顺畅,属于神仙单主,就是有点过分热情。她在嗑cp,每次要画的都是一对女孩,她详细地跟乔暖描述了两个人的外貌和性格特征以及她想要看到的姿态,乔暖只说ok,什么多余的都不问。 构思草稿的过程中乔暖不合时宜地想,喻沅应该喜欢男人吧。 虽然她很招女人喜欢,公司里好几个不直不弯的,整天背着她犯花痴。 两个月前她刚来,公司内部关于她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海龟金融和哲学硕士,刚到30的年纪,接连创建了几个品牌都被其他大公司收购,如今又来设计公司做总监,看上去像是各行各业都要尝试一遍,偏偏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她并没有创建一个很大的公司,但想挖她做高管的业内大佬多如牛毛,甚至有人称她为行走的招财猫。 这样的人来到“北镇”,很难不招人喜欢——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玄学,你说句来了个财神奶奶,那必得每天去拜才好。过了一周他们就发现,有些人就算有招财的体质也不足以让人舍身犯险,再过一周,除了某些有特殊字母癖好的员工还在羡慕,被选定成喻沅助理的乔暖就接受了所有人同情的目光。 关于喻沅为什么选了乔暖做助理,整个“北镇”也心知肚明。 因为喻总来做总监之前,乔暖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偷拍喻总的照片。 虽然那张照片拍得实在很好看,换一个人估计还会管乔暖要原片。但喻沅的性格,虽然给奖金大方,说阴晴不定都是偏颇,大部分时间都阴,基本不放晴。事实证明她只有花钱大方不计较,对于工作要求十分细致甚至小心眼,许二两一个文案就被她要求在一周时间内仔细修改了24版,这种性格的老板对于一个偷拍她,又胆敢把偷拍的照片公开放朋友圈的人必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乔暖自知理亏——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她拍的时候哪知道喻沅会是公司的新总监,如果早知道,在游客中心她就不会跟她搭话,跟不会跟着她走了一路,她必得躲得远远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想着想着又发呆,乔暖看了眼时间,马上九点,于是赶紧振作精神,努力画稿。 她的效率很不错,十一点半已经完成了线稿,先打水印发给单主确认,心里终于彻底放松的乔暖犹豫一下,倒了半杯红酒喝掉,决定认真睡觉。 但是事与愿违,一杯下去她反而不好睡,已经过了十二点,明天还得上班,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觉得可能是因为画了一幅还不错的稿子所以兴奋感消除不掉,她又走了两圈,第四次经过书架时终于抽出一个精美的画框,悄悄地翻过来。 乔暖睡不着是有原因的。 只是拍一张照片,还不至于让她每晚都去做同一个人的梦。 这幅画有毒。乔暖一边想,一边把画挂到床的对面墙上——它原本待着的位置。 与照片只是单纯把构图和人物拍得相得益彰不同,这幅画她用了水墨,却巧工细致,浓墨重彩,垂眸的大佛,红唇热烈的女人,放大画布每一个细节都精雕细琢,青红两色激烈碰撞又彼此交融,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佛像和女人赛博飞升,除了她二位整个宇宙都如刍狗,匍匐在地的尘埃。 这幅画有毒,乔暖靠在床头喝酒,喝多了就笑,对着这幅画笑。 她画这幅画也只用了一个晚上,从五点开始,十二点结束,一气呵成,中间只去了两趟厕所,吃了一碗煮面。画完之后她挂在墙上,每天都要看好久。作为一个画画的人,欣赏自己的作品算是常态,也是为数不多拥有小小自信的独处时刻,偏偏这幅画不太一样,她看了几天之后就开始做关于喻沅的梦,第一次梦里,龙门石窟的游客服务中心,她问,姐姐要不要拼个导游,本应该戴着墨镜说不拼就离开的喻沅摘下了墨镜,冲她笑。 笑得乔暖浑身都软了。 第二次梦里,喻沅不仅冲她笑,还抓住她的领口,把她扯到大佛下。 乔暖慌了,喻沅这次还说了话:“你慌什么?” 乔暖:“……” “你以为我要对你干嘛?”喻沅冷笑,轻轻打了她一巴掌:“真是想得美。” 第3章 然后乔暖就醒了。 她摸着自己左脸颊缓了十分钟,终于响起在网上看到过的,被女人打耳光,先到来的是一股香气,接着才是疼。 但其实一点都不疼,倒是打得她浑身都燥热起来,恨不得把脸贴过去让她多打几下。 乔暖是从这次开始觉得自己不对劲的。那时喻沅已经成为了公司的副总兼总监,但她还没有做喻沅的助理,她每天偶尔能看见喻沅一次,每次见面她都满脸通红。喻沅什么都没说,孙琳却向她投来过疑惑的眼神。 后来的某天梦里,喻沅坐到了乔暖的办公桌上,乔暖吓得半夜惊醒,把那幅画拿下来,决心再也不去看了。 谁料翌日上班,孙琳就把乔暖喊走,问她要不要做喻总的助理。 如此这贼船就上到了今天。乔暖倒是不看画了,但关于喻沅的梦她一天也没少做,她们白天做什么,梦里喻沅就做什么,只不过白天是冷冰冰正常版,夜里是—— 乔暖逼着自己睡过去,她已经放弃和自己脑子里的“邪祟”做什么斗争,最近一两周,她逼着自己好好睡觉,她吃褪黑素,喝热牛奶,最后开始喝酒,有时候真的就没有再做和喻沅有关的梦了,但早上醒来又觉得这觉像是没有睡,看看手表她分明深度睡眠的时间不短,早上的精神甚至还不如做了一晚上的梦来得多。 所以她今天放弃了,她把那幅画又挂到墙上,她知道这幅画有毒,比起毒,更是瘾,她白天看见喻沅已经足够她在夜里做梦,但对于睡不着的乔暖来讲,还不如以毒攻毒。 就算这幅画有毒,更有毒的应该是她才对。她到底为什么画出这幅画,她又是以什么心态画出的这幅画,她至今也不是很清楚。 但她知道,这幅画一定是好画,是她自二十岁以来画过的最好的一幅作品。 她这晚的梦怪光陆离,她和喻沅在晚上吃过的那家人均几千元的餐厅吃饭,她的肌肉记忆让她不停地给喻沅倒茶,关注她吃东西是否合口味,给她递上纸巾或是湿纸巾。 吃过了饭,喻沅说:“你走吧,一会儿有人送我。” 乔暖再次认清自己是一个半吊子助理的身份,然后她醒了。 早上八点半,许二两啧啧啧:“小乔,你如果实在不想换工作的话,我认识一个大师,让他给你破一破吧,你总这样身体怕是吃不消。” 乔暖挠了挠随便扎起的狼尾,晃着去接咖啡,手机提示音响,是前几天刚联系过的路逍遥。 “小乔,你现在还在画画吧。最近要评选新一届的‘兰花奖’,不知道你关注过没有,是针对40周岁以下年轻画家的美术奖项,今年已经是第二年了,我们今年准备给一个画家出书,她聊起这件事,毕竟隔行如隔山,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虽然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听说报名截止日期就在这周,你有好作品的话别忘了投稿。我记得你上大学的时候画画很厉害,好像没毕业就得了一个大奖,你肯定没问题宝贝加油!!” 乔暖读出来了路逍遥的小心。小心于不知道她的现状如何,也许是因为上次她问了她和绘画无关的事情,怕她现在没有什么好作品,或者根本画不出来了,她发这条消息就很容易引发乔暖的尴尬和恼羞成怒。 但即使这样,路逍遥还是突破普通同学的身份,给她发了这条消息。 乔暖捂着悄悄被融化掉的心,回消息给她:“谢谢你呀。” “客气什么。”路逍遥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明显放松下来。 乔暖笑着收起手机,看着刚接好油脂丰富的咖啡,轻叹一口气。 她的确,除了约稿,已经画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她端着咖啡回身去工位,一抬头,看见了喻沅。 奇怪,今天怎么没有提前一分钟听见她的高跟鞋声? 喻沅又是一身极具设计感的套装,不知为何突然冲着乔暖勾唇,笑容却冷淡又包含深意。然后什么话都没讲,进了办公室。 乔暖看向许二两:“她是不是嘲笑我了。” 许二两啃着笔杆,中肯地评价:“我觉得是。” 第3章 不用心 乔暖反应了十几秒,没想明白喻沅为什么要嘲笑她。 喻沅坐到自己办公室完全贴合她腰部曲线的办公椅上,看了一眼手边的文件,最上面放着乔暖给她的书单。 只是找一下上司的喜好而已,这么小的一件事都办不好。她的办公桌、柜子里、包里,哪里都放着书,乔暖作为助理不可能一次都没看到,但凡看到过几次,有心的就会留意,随便查查对于她选书的喜好就该有些数,只会问别人要。喻沅又不是没有出版社或者书商朋友,要专业性的书单,还用得着她? 昨天也是,虽然让她和陈姐吃过饭就可以回家,作为一个助理,就不多问一句需不需要陪? 自从让她做助理,表面答应着,每天却都是这幅平平淡淡的状态。一开始知道她不会做,看上去也够用心,于是很多事都忍着她,结果这么久了,很多事都不够用心,每天上班都挂着个黑眼圈,也很少敢正眼看她,总是躲着她的眼神,像是她给了她多少委屈一样。 一张仔细看十分清秀漂亮的脸蛋,跟着她的时候向来不修边幅,戴着个黑框大眼镜,白长一米七的个子,站在一旁像是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又木头一样杵着,实在称不上好用。 喻沅向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她自认为对乔暖已经格外包容,如果是别人,她最多忍一周就要换助理。 选乔暖做助理这个决定,其他员工还真想得没错。因为被乔暖随便放了“偷拍”的照片到朋友圈,即使当时她并不知道她会是她的新任总监,即使她以为只是路人以后不会再相见,喻沅当然拥有不满的权利。 她工作强度向来大,脾气也不够好,一个助理本就不够她用的。找乔暖来做助理,除了给她上上强度的“惩罚”,更多是戏谑。 林椿听说她要让乔暖当助理,特意打电话来劝过。乔暖是公司招的能力很不错的设计师,性格很好的年轻女孩,但没有做过助理工作,性格也踏实内向,可能不适合做助理。但喻沅不在意。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的行为逻辑,可能是久违的恶趣味作祟。像是吃久了价格昂贵的工作餐,忽然想念家里物美价廉的蛋糕店里,招牌老式蛋糕的质感,她留乔暖在身边的想法强烈,不需要任何人去劝阻,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屈尊能来林椿这里做一个只在北方数一数二的设计公司的总监,这点权利必须是有的。 只是她没想到,乔暖这么笨。 不是笨,是根本都不用心,就差把敷衍挂在脸上的那副样子,说敷衍又有点委屈她,明明力气也不少出,就是出不到点子上。 喻沅决定放弃了。想着她就不是个灵巧人,继续让她做助理是太耽误自己的事。这两个月乔暖看上去也足够苦哈哈,惩罚的作用已经起到了,过几天就把她放回去继续做她的设计师。 谁料今早一来,就看见她在茶水角对着手机很轻松温暖地笑。她笑起来很好看,之前毫无存在感的人一下子就很惹人瞩目。 喻沅忽然就皱起眉头。 她还以为她不会笑呢。 分人是吧。 对别人会笑着回消息,只对她这个总监不够上心。 那就还是强度不够。一个助理做不到满脑子都是总监,算什么助理。喻沅向来相信,像助理这种工作只要智力水平没问题,任何人都能做到水准之上。只要做不到,就是不用心。 她拨通了孙琳的电话:“明天出差,换成乔暖陪我去。” 孙琳在电话里停顿片刻:“行么?” “厂家那边我不放心,对方要得急,你去盯着,有什么情况也好处理。” 她说得是事实,出差的事喻沅大部分自己都能搞定,厂家出货出一点岔子问题就很大,之前她就不放心,这样安排倒是正好。孙琳答应了,马上拨通乔暖的电话:“来我这儿,明天出差的事情我要提前交代给你。” 乔暖:“什么出差。” “喻总没告诉你?” “没有啊。” “没事,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哪里就不晚了啊…… 接下来的一整天,乔暖都没能再去想路逍遥提过的“兰花奖”。 乔暖一整天都跟着孙琳记录她要交代的事情,记下了大概流程和一堆电话,还要顺便了解这次谈的客户涉及的项目情况,喻总出门不喜欢带太多人,而且前期客户已经听够了我们的设计方案,所以这次出门不打算带项目负责人,但孙琳说,如果客户问起什么,乔暖不能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领导眼里,不存在什么事是你负责,什么事情不是你负责,大部分时间她们只关心能不能让客户满意,或者不让她丢面子。” 乔暖一边记完,又给每个流程对接的人打了电话,这期间喻沅又找她,说有一个会今天下午一点要开,问她有没有对接好。 第4章 乔暖蒙头蒙脑:“什么会?” 喻沅停顿一秒:“永泰建筑。” “不是周三开么?” 喻沅把电话挂了。 许二两一天只看见乔暖两次,每次她都像宇宙飞船一样丝滑地穿梭在走廊,心有余悸地跟旁边的小林说:“你还当喻总是天菜么?” “天菜本来就是用来做梦的,和现生无关。”小林含义复杂地笑了下,露出她整齐的白牙。 许二两:“我看你就是没去当助理,但凡你当一天。” 小林:“婉拒了,我能在晚上梦到喻总几次就足够了,我不贪心。” 如果乔暖知道小林的愿望,估计会抽空跟她讲,晚上梦见喻沅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一直忙到九点多,明天早上六点要随车一起去接喻沅赶飞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并没有松懈下来,反而亢奋地泛着麻,总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喻沅在训人,今天下午的会上项目负责人说错了一个数据,客户很满意,但喻沅不满意。 整个“北镇”还剩三个人,喻沅寻人的话隐约传出来一个半个听不清的音节,乔暖呆坐在工位上,脑子里反复地过着明天的所有流程。 手机提示音想起来,是那个约稿的单主。 【太太!我非常满意!求上色!太太我这个稿子有点着急,可不可以明天就花完,我加*钱!】 她加了不少钱,乔暖回【明天要出差,可能画不完诶。】 【啊啊啊太太!球球了,我再加点钱!我也是刚刚得知过几天我的cp就要舞到我面前了,我朋友后天过生日,我必须要送给她啊啊啊!】 乔暖看着单主加的金额,已经加到整个稿子的三倍了,于是眼角跳了跳。 反正今天晚上也不会睡好。 【好吧。】乔暖回复:【多谢厚爱。】 单主高兴地转圈圈。 总监办公室的门打开,被训了也满脸堆笑的项目负责人出了门,乔暖礼貌地对他点点头。 负责人朝她露出同病相怜的眼神:“乔助还没走呢。” 乔暖想,要不是你我早走了,谁让你惹喻沅生气的。她是你能惹的么。 等人走掉了,乔暖敲敲总监办公室的门:“喻总。” 喻沅的衬衫袖子挽得很高,乔暖观察过,她的袖子高低一般和她生气程度挂钩,所以喻沅无端想过如果把喻沅惹得很生气,她会不会冷着脸打人。 她手上经常会戴个素圈戒指,打人的时候戒指会不会摘?手表会不会摘?打人的时候,先过来的也是香气么? 斯道普,斯道普。 喻沅抬眼看她,她稍微揉了一下后脖颈:“下班。” 乔暖陪着她到地下停车场。快跨年了,空气变得冷冽,乔暖穿着薄棉服,喻沅穿着一看价格十分昂贵的大衣。乔暖替她把车门打开,两只手踹在兜里,朝她挥手:“早点休息喻总,六点整我和陈姐到你家楼下。” 喻沅嗯一声:“上车,送你去地铁站。” 乔暖就稍微安慰了一点。喻沅不说这话,她也不敢问。她迅速转到另一边上了车,老老实实地坐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喻沅的车,每次都要感慨座椅舒服,空间宽敞,车里香香的,是雪松和水果混合的味道,冷冽又温柔。 她悄悄闻着这股味道,路过了地铁站。 她看向喻沅。 喻沅不说话,她的脸冷得要命,像是刚才骂人的气还没出完。于是乔暖不说话缩在副驾驶。反正喻沅也不会卖了她。 于是喻沅就一路把乔暖送到她的小区楼下。 助理和老板的私人边界比寻常上下级模糊很多,喻总知道乔暖住在哪,孙琳也知道,陈姐当然更知道。这是个各方面都还算不差的小区,乔暖前几年刚买下这栋80平的房子,用公积金每个月还2000块的房贷。 乔暖:“谢谢喻总!!” 她想,这样今天晚上画完稿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她飞快地下了车,挥挥爪子,飞快地两手抄兜往家跑。 喻沅看着乔暖的背影,一直不顺的气似乎更不顺了一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非要绕7公里来送一下,送完也没有更高兴,这位心腹大患助理倒是溜得快,像个只顾着自己吃饱就跑的某种小动物。 第4章 出差 一点上完了色,两点把完善好的稿子发给单主,乔暖喝了一杯牛奶,定了五个闹钟后上了床。那副画就静静地挂在床对面的墙上,她想起来兰花奖的事,用手机搜索官网公告。 她符合一切参赛条件。 既然这样的话,如果她想参加这个比赛,怎么都该让喻沅知道。 是她在外出旅行的时候为了省钱想要和人拼导游的,是她在游客服务中心看见一个戴着墨镜气质摄人的美女姐姐走不动路,甚至忘记自己i人的本性鼓起勇气,敢上前去问姐姐要不要拼个导游。是她在被拒绝后还一路悄悄跟着人家逛了一路,风景没有看多少,只顾着看人,甚至偷拍了人家的照片。 这些细节是不能细想的,细想起来谁被尾随了一路,又被拍又被画,不把她当成猥琐阴湿跟踪狂都是看在她不懂事的面子上。 何况喻沅怎么看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只是实在忍不住照片太好看在朋友圈发了,就被拉去做助理折磨成这样,如果贸然把画她的画送去参赛,喻沅怕是冷笑着要生多久的气。 而且无论是摄影还是绘画,应当尊重当事人的肖像权,不应该不经当事人授权就公开对方肖像,尤其是不能获益和评奖。拍照的时候她纯是被喻沅冷冰冰的气质搞得怂怂的,一路跟着人家已经足够难以启齿,更可能有胆子问她要什么授权,又想着可能只是个路人,头脑一热就发了照片。她知道自己不对,所以喻沅疑似因为这件事折磨她她也认命。这幅画如果不获能得喻沅的授权,她就不能送这幅画去参赛。 她这一觉睡得跟没睡一样,她一边闭着眼,一边能听见房间里一切放大的声音,水管里水流的声音,细弱的电流声,远处马路上在酒吧玩了通宵的汽车声。 闹钟响起,她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去洗澡。 喻沅坐进车里时,从后视镜里看见乔暖的一只继续挂着黑眼圈的眼睛。 “每天都在干什么,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喻沅说。 乔暖瘪嘴,她还想问呢,喻沅是怎么做到晚上那么晚回家,每天早上看上去又神采奕奕。再这样下去她真要怀疑每天夜里的梦不是假的,是喻沅跑来采她的气血补自己。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等飞机的时候乔暖倒了热咖啡和热好的三明治递给喻沅,喻沅也有些困顿,她毕竟也不是铁打的,看见这件事起码做得还算妥帖,接过来时心情就还不错。 “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 是喻沅喜欢的金枪鱼,咖啡质量也还不错。 看,这就是用心的结果。 “还是没白折腾你。”喻沅评价,乔暖有了一个轻微的撇嘴动作,被喻沅看见了。 “不服气?” “没有。” 不知怎么,看她吃瘪喻沅就很容易心情好。她勾唇:“回家有没有悄悄骂我?” “没有。”乔暖说的是实话。她再怎么被折磨,也从没有埋怨过喻沅。 喻沅问:“你吃早饭了么?” “没有。”乔暖说着打了一个哈欠:“我不饿。” 喻沅一只手拿着三明治,一只手按几下手机,乔暖的微信就多了一千块的转账。 喻沅抬下巴,前方不远处有一家星巴克。 “去弄点东西吃,虽然不怎么好吃,饿着再睡容易睡不好。” 乔暖能说什么,一千块都收了,又有什么不高兴的。 她去随便买了一份面包和咖啡,一边走一边想不明白,亲自给喻沅做早餐是那次总结的经验,喻沅不喜欢吃买来的东西,上次陪着她一大早赶飞机,乔暖买了她常吃的高档酒店的外带早餐,营养丰富价格昂贵,喻沅却不想吃,连人家的咖啡都不想喝。 明明中午或者晚上都是可以吃的。 于是乔暖昨天晚上回家突然想起,去楼下24小时开门的超市买了食材洗干净备好,早上起来简单地烤了面包,又用自己家的胶囊咖啡机打了一壶咖啡。 这她就吃了。 好奇怪的癖好。 她回去之后,喻沅已经吃完了早饭,正在看电子书。乔暖安静地吃饭,目光只停留在她交叠的膝盖以下。 腿很细,即使在穿着绒裤的冬天,也纤细柔韧。 乔暖想起第一次见她,她悄悄从身后从头到脚地看过,如果她是个男人,估计要被喻沅抓住直接报警的程度。 乔暖不敢多想,几口把自己的早饭吃完,因为被赏了一千块,所以去扔垃圾的脚步都轻快很多。 飞机落地后客户已经安排人接机,一路去对方公司开会,吃午餐,直到下午四点,喻沅和对方签了合同。 第5章 一切都还算顺利。乔暖陪着微笑看喻沅和对方大腹便便的总经理握手。这位申总性格很爽快,他说:“既然来到我这里,晚上一定我安排,喻总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我们这里有天然温泉,我在温泉小镇有别墅,平时也没空过去,明后天天气都好,喻总可以去我那儿休闲一下。另外我儿子的画展明天开始,也邀请您去参观一下。” 乔暖听到画展两个字,心漏跳了一秒。 能开得了画展的人,一定画画很厉害吧。这个梦她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做过的。 晚上吃饭免不了喝酒,乔暖不再是领导敬酒她全喝的愣头青了,乖巧地问喻沅晚上她怎么喝。 “今天可以轻松一点,我少喝一点,你看自己情况。”喻沅说。 看自己情况干脆就不喝为妙。毕竟对方是个男的,乔暖定下来全程喝水,喻沅喝了一杯白酒,脸颊恰到好处地微红。 申老板开画展的儿子没有来,他说晚上还要继续忙碌,画展开在这座城市的文化中心,儿子刚从国外学成归来,属于小有名气的插画家,说着把手机传递过来,喻沅客套话说得也与一般人不同,夸得申总眉开眼笑,满口直叫你是我亲妹妹之类套近乎的话。手机传到乔暖手里,她看了看对方的画作,水平不错。 但,也就还好。 她把手机传给下一个人,申总却没有放过她:“这位是喻总助理吧,你觉得怎么样?” 这就让乔暖很为难,她没有喻沅那种说漂亮话的功力,只能硬着头皮尽量说好听的话:“色彩运用很大胆。” 申总惊讶:“你懂画?” 喻沅:“她之前是公司的设计师。” 申总一下子高兴起来,单独敬她酒,又说了一堆他儿子获得的奖项。乔暖安静地听着,这些奖项有些她知道,有些不知道。之前就听说这些年绘画圈子出现了很多新人,也有类似“兰花奖”这样专门扶持年轻画师的奖项。她久没在意,似乎整个绘画圈迎来了一群厉害的年轻人,于是欣欣向荣起来。 乔暖安静地听着,心里高兴又透着轻轻的委屈。这委屈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也并没有什么必要,于是她赶紧笑着举茶水敬申总,把他哄去了下一个人那边。 喝完酒回到酒店,乔暖把喻沅送到房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喻沅倒是叮嘱她:“一个人别出门,早点回去休息。”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颊的微红已经褪去,嘴唇依旧红润。一双眼睛又冷又亮,一看喝那点酒就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乔暖明知道喻沅很会用话语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这里面有多少真心根本无从计较,但难免还是觉得高兴,于是乖乖地答应着回了房间洗澡睡觉,这一夜甚至都没有做梦。也可能是的确累到了,那位着急的单主特别满意,给乔暖发了很多很多彩虹屁,说得乔暖心情也很好。 她实在是一个很好哄的人,乔暖想。她现在不仅不怎么埋怨喻沅,甚至还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老板,她会给她转账,还会关心她。 翌日早上八点半,申总的车就到楼下了,乔暖接到喻沅电话的时候刚洗漱完。 于是乔暖今天不得不被申总搞出了纰漏——他昨天也没有说今天九点就要去看他儿子的画展呀。 车子一路驶入开在市中心的画廊。喻沅妆容精致,穿着深色风衣围着蓝灰相间的羊绒围巾,耳垂坠着红宝石耳钉,聚在画廊门口的各界人士都凝目而望,私下打听她的姓名。 跟着她从车上下来的助理,脚踩基础款匡威,一头有些乱的卷发随便在脑后扎了小狼尾,打着哈欠带着黑框眼镜,穿着黄绿色棉服深色卫裤背着双肩包——如果不是皮肤够白脸够小五官乍一看还挺精致清秀,实在和一同下车的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乔暖跟着喻沅进了画廊,看着喻沅有一堆人陪着提供情绪价值就放下心来,任由自己跟在她后面看画。其实这位年轻的画家画得还真算不错,技法娴熟,最突出的优点还是用色大胆,但乔暖总觉得匠气有些重。 “喻总,这就是我儿子。”申总笑得一张胖脸又涨大了一倍。 一位年轻男性西装革履,乔暖看过去时,顿时愣住。 喻沅继续发动她的客套话功力:“申总,你可没说过你家公子长得这么英俊,是要憋到今天才舍得让我夸你是吧。” 申总让她夸得浑身舒坦,对申杰介绍了喻沅,申杰微笑着行了个绅士礼,乔暖哆嗦一下,只觉得strong得脚趾扣地。 两方终于客套够了,轰轰烈烈的剪彩也盛大开始并结束,乔暖一直缩在喻沅身边,跟得她都问:“干嘛离这么近。” 乔暖:“人太多了,我社恐。” 喻沅呵一声,姿态优雅地举着香槟杯。喻沅向来知道如何让对方难堪,比如她只是呵一声,乔暖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冒昧且离她太近实在有碍她的观瞻。 正想自觉地悄悄去看看画,耳听得熟悉的疑问声响起:“是乔暖吧?” 申杰气宇轩昂地走过来,笑容像是印在牙膏盒上露齿微笑的假人。 “刚才看着就觉得像,乔同学还认识我么?说起来当年在大学你可是天之骄子,多年不见,不知道画展开在哪里,我刚结婚,我这边忙完了就准备休个假度个蜜月,恰好有空过去看看。” 第5章 不是那么有骨气的人 乔暖满脑子就一句话:谁问你了。 说这么多,真是毫无边界感的人类。 好在她本就一副没睡醒活人微死的模样,所以在申少爷说了一堆依旧面无表情就显得并不突兀。等他说完了,乔暖只哦了一声。 申杰:…… 申总:“小杰,你认识喻总的助理?” “爸,她是我大学同学。我跟你说起过她,她大二那年就拿过利克奖。” 申总发出恍然的声音,没等他说什么,乔暖语速飞快:“喻总,附近有一家当地特色菜做得很不错的饭店,我去打电话订一下。” 申总:“哎小同学,中午饭已经安排好了。” 乔暖走得很快,喻沅看着她的背影,把杯子里的香槟喝完。 中午十分,申总盛情挽留,喻沅说助理已经订好了餐厅,又说画展第一天不必陪她,申总便高兴地让司机全程陪同,并安排了明天去别墅泡温泉的行程。 申杰的腰挺得像是钢筋混凝土,低下他尊贵的头跟喻沅说话:“喻总,乔暖是不是不画画了。” 喻沅:“她只是暂时做我的助理,画应该还是画的。” “那就是作品不行了。国内外的绘画奖她再也没拿过,也没见有什么作品问世,所以古人说伤仲永果然不无道理。”申杰像是判官一样扔了斩立决的牌子。 喻沅若有所思,申杰笑着换了话题,跟她介绍起家里的温泉别墅有多大多好,还说明天画廊没什么事,他也好久没有泡温泉了,正好过去陪着逛逛。 “刚听令尊说,明天你的新婚妻子来看画。” “陪她哪天都行,陪姐姐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申杰又露出他的满口白牙。 喻沅轻笑一下:“申先生还是忙自己的事吧,我们两个女人比较注重隐私,不请自来的人我都会报警的。” —— “这家店如果不提前定是真没有位置。”乔暖说:“小心。” 店内烟火气十足,人满为患。乔暖知道喻沅和这种很大众化的小饭店并不适配,于是介绍:“这是这座城市最出名最正宗的菜馆,价钱实惠是次要的,主要是菜很好吃。他家没有包房,我特意要了靠窗安静的位置,你跟我来。” 人多,一进门喻沅就被人轻撞了一下肩膀,她的眉头刚皱起来,就被乔暖揽住胳膊。 “你跟紧我,小心脚下。” 座位还算干净,乔暖拿纸巾又擦了一遍,喻沅坐下,乔暖跟服务生点了几个招牌菜之后,把菜单又交给喻沅,喻沅也点了两个。 店内人声嘈杂,喻沅喝着乔暖给她倒好的茶水,问:“申杰真是你大学同学?” “嗯。” 喻沅呵一声。乔暖有些忐忑,怕她问申杰刚才说的那些事,喻沅却说:“画看着倒是一般,人品更是差劲。” 乔暖:“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美术大家的展我看过很多,也认识不少,不会画不代表不会鉴赏。不然哪敢接手‘北镇’这个设计公司。至于人品。” 几句话就能看明白的事,不用解释。 喻沅用的语气十分理所应当,乔暖低头笑了下,菜上来了,拿起公筷先给她夹:“都尝尝,这顿我请客。” 喻沅:“跟我出门没有你请客的道理,收钱。” 手机又转来一千。 乔暖发了谢谢老板的表情包。她上网搜了一堆各种模样的谢谢老板,专门用来给喻沅发。 菜很好吃,能吃出来用了很多油,但太好入口,香气四溢锅气重,吃了菜就想吃饭。 第6章 喻沅吃了小半碗饭就不吃了,这对她来讲已经算是大饭量。乔暖心里揣着事,见她不吃之后轻咳一声,觉得此刻是难得的喻沅心情不错的机会,于是试探着说:“最近有个针对年轻画家的,业内很受重视的绘画比赛,我想参加。” “挺好的。”喻沅说。 接下来的话就有点不好启齿。乔暖犹豫片刻,咬咬牙说了:“我想参赛的作品,画的是你。” 恰好隔壁桌在大声说话,喻沅没听清,侧耳问了句什么。 于是乔暖把手围在嘴边,扩大音量:“我说我画的是你。” 喻沅听见了,她没说话。 两个人之间静默,整个环境却嘈杂热闹,人声鼎沸,乔暖不太敢看喻沅,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于是硬着头皮看着她:“我觉得画得很好,正巧赶上有比赛,我想拿去参赛,想问问你可不可以给我授权。” 喻沅的表情冷得像是凝结的水汽,和刚才的氛围很不一样。 乔暖继续:“之前偷拍你是我不对,是我没有获得您的授权就把照片发出去,我向您道歉。这次我严格按照肖像权的规定,想征求您的同意,您如果不同意,我不会轻易拿您的肖像去参加比赛或者做其他用途。” “什么时候画的。” “啊?”乔暖想了想,说:“前段时间。” “为什么要画我?” 乔暖喉咙滚动一下:“就是想画。” 喻沅:“呵。” 乔暖忽然明晰地意识到喻沅不满的点,于是诚恳地解释:“因为您好看,我有灵感,特别想画。我自认画得不错,这幅画我也不打算留任何复印件,不论是否参赛,我想要送给你,只要你不嫌弃。” “你以为我听到这些会高兴么?” 喻沅靠在饭店有些年头的椅背,目光直视她:“我没有允许你拍我,也没有允许你画我。拍照也就算了,你画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并不知道你拿着画笔对着我的照片画了多久。” 乔暖抿唇不语。 “只是因为你是个画师,也许你的行为都只是出于艺术和灵感的瞬间,你可以把它高尚化,艺术化。但作为当事人的我,被人画成一幅画并不是一件让我觉得舒服的事情,所以我并不想授权给你。” 喻沅的手指敲敲桌子,一张脸冷得像是刚才展厅里工业风的墙面:“吃完了么。” —— 直到当晚来到申总位于郊区的别墅群,下了车,乔暖依旧蔫头耷脑,连自己跟她开玩笑都没有什么精神头回应。 直到喻沅说句:“就要这栋。”才回过神来。她们并没有去申总那栋别墅,而是来了售楼处。喻沅说完这句话,销售经理眉开眼笑,一边殷切地让她坐下休息,一边喊人给她泡咖啡,一边让人去拿合同。 乔暖觉得回到现实的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更加虚幻的世界,她看着喻沅随意用签字笔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抽一支烟的时间,她就花出去几百万。 经理说新业主有价值丰厚的礼物,品种多样随意选择。她似是没什么兴趣,对乔暖说:“挑你喜欢的拿。” 经理抄着通达世事的笑容对乔暖说:“刚跟上面申请了特殊礼物,您看一下。” 乔暖看见了,众多手机平板电视机健身器材按摩椅中间,一枚小小的20g金条。 乔暖先是懵了一阵,随后认真地跟经理确认了喻沅购买的别墅是真正意义上的拎包入住,硬装软装家电一应俱全,现在已经派家政去开荒清扫,且新房入住大礼包也一应俱全,晚上她们可以在这里或者去外面吃个饭,回去就可以住,和住酒店没有什么差别。 乔暖安心地停顿两秒,拿走了那20g金条。 “是真的吧。”她不放心地问了句。 “您看上面是银行的标和鉴定书,从银行直接兑换的,我们是大开发商。” 挺好的,谁家好人买房子送金条,有金条拿别的都是浪费,还得是喻沅付钱太痛快了,这点钱打九九折都富裕。 她想要高兴,但喻沅冷言冷语的模样,看上去不想跟她说话,乔暖又不是很擅长打破坚冰的性格,何况她也不高兴。 兰花奖她这次彻底没法报了。 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也不想报是一回事,想报了,也有作品,但是报不了,就是另一回事。 乔暖承认喻沅今天说得没错。她偷拍人家是事实,偷着画人家更是事实,喻沅会不舒服很正常,如果是她,她也会有被人偷窥的感觉,但她会选择不说什么,甚至还要感谢别人,那是因为她有点怂又好说话,并不代表对方没有影响到当事人。 喻沅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她觉得被影响到了就会直说。乔暖没有立场反驳她的想法。 但她毕竟报不了比赛了。她也毕竟很多年画不出好作品了。 于是乔暖忽然很想任性,明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却想要不开心给喻沅看。她们去吃饭的时候,老板眼前一亮又一亮,偏偏两个美女看上去情绪都不怎么好,一个又冷又高傲,一个麻木地像个木头。 她们吃了一顿不说话的饭,乔暖的闭口禅修到进入别墅,难免还是哇了一声。 这片别墅主打入户温泉,每个房间都配备了浴室,二楼的主卧有石砌的阳台露天温泉,家政来收拾过,把水放开,水声潺潺地注入温泉,又从周围的排水槽淌走。别墅外种植着高大浓密的树木,这栋恰好在别墅区外围,窗外越过树顶,是漆黑的远山和隐隐泛着月光的水面,那是一座大湖拦成的水库。这里的温泉水矿物质含量很高,24小时都有温泉水,泡澡洗漱用具和基本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网络全覆盖,家电齐全,厨房都是随时可用的状态,想想都知道住在这里有多享受。 “有需求随时喊物业,我们这边24小时服务,小区内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周边外卖配送也算方便。”经理服务到家,因为喻沅拒绝拍摄新房交付庆祝视频,于是有些遗憾却也满脸堆笑地离开了别墅大门。 人一走,只剩下两个正在莫名其妙“冷战”的女人。 乔暖因为已经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于是觉得自己作为助理没必要那么在乎面子:“我可以随便找个小卧室休息吗?” 喻沅:“你就住我旁边。房子那么大就我们两个人,不用住得那么远,喊你又听不见。” 乔暖就忽然又不那么想生她的气了。 她向来这样,是个不那么容易有骨气的人。 第6章 轻易就受到所有人喜欢 林椿打电话过来时,喻沅刚脱了衣服。 “下班了吗我可爱的芋圆圆——” 喻沅开了免提,拿起泳衣又有点嫌弃地放下,想了想还是拿起来。 “出差了,和申伟签合同。” 两个人聊了几句工作,喻沅终于把泳衣穿上,嘟囔了一句:“最讨厌穿衣服泡温泉了。” “你居然有温泉泡!也对,南城周边温泉水很不错,你住在哪家?柏盛还是松原?” 林椿说的是南城周边最大的两个温泉酒店,喻沅:“总住那些地方没什么意思,这边房价又不贵,四季气候合适,干脆买了个房子以后过来度假。” “买完了?今天?” “对。”白皙泛着红的脚尖轻轻踏入水中,水温有点烫,但烫一下又很舒服,喻沅说:“挂了,把手机掉水里要你赔。” “啊啊啊,我下次去也要住你那。” “不给住,我领地意识很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松原吧,那地方你熟。” “啊啊啊——” —— 乔暖刚泡过澡。 她被从内到外蒸得熟透,浴室里水汽蒸腾有点憋闷,她穿着浴袍来到阳台透透气。 今晚是下弦月,她胳膊撑在栏杆上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树木成林,远处平静的水面上一抹泛着月光的水面,不知道哪里的流水声在黑暗中潺潺流过,空气中全是草木和泥土清新湿润的味道。 今天听见那个经理介绍,水库里的河鱼也算南城一绝,昨天她们没尝到,也不知道喻沅想不想尝尝。 她这样想着,耳边就响起了水声。 一墙之隔的不远处就是主卧。阳台的外墙隔得规整,明明看不见隔壁,却氤氲出雾气来,缓慢地飘在夜空里。 水流划动的声音时起时落,每次响起雾气都会变浓,是水面被泡在里面的人撩拨过后散发而出的热量溶于空气,乔暖盯着那些雾气,看它们慢慢飘过来,鼻尖甚至能闻到一丝隐秘的暖香。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乔暖一下子红了脸,慌张且安静地回了房间。 整个别墅只有主卧有露天温泉,前面是森林,远处是水库的湖面,在这里泡澡很隐蔽也安全,也许喻沅没有穿泳衣。 乔暖晃晃脑袋,不要再想了,不许再想了,再想下去—— 今夜怕是又睡不着。 果然,半夜那人果然进了梦里来找她。 第7章 乔暖自然仔细地描摹过很多人的luo体,肌肉,骨骼,五官,毛发,动态,神态,所有碳基总和,包裹住一颗每个人都不一样的灵魂。乔暖向来对于人类的骨骼和肌肉走向很有兴趣,上大学的时候画过上千幅躯干四肢,那些年几乎每幅画作都会被老师作为范本拿给其他同学看。但如今她每次梦到喻沅,那张美丽的脸蛋清晰到脸上的绒毛都能看得清,身体却从来像是打了毛边的一团马赛克。 乔暖无奈得很,喻沅总是这样,在现实生活里让她做不擅长的事,到了梦里也不放过她。 明明她还在生她的气,明明她们还别别扭扭地说不上话。现在却梦着人家,坐在浴池边,陪着喻沅泡温泉。 喻沅的脸泡得水津津的,倒映着月色,问她要不要一起来。 不要,乔暖清晰且认命地杵着下巴说,我怕你吃了我。 呵。 这声的确是喻沅的语气,像真的一样。 在乔暖的梦里,她总是在一旁看着喻沅,并且惊讶于自己能窥见这样多样的喻沅,她在生活里的毛病也多,和工作时一样,爱喝酒,一晚上喝掉上万块,娇气,不爱动一下,能付钱能做到的事情绝不会费一点力气,她用的都是奢品,几千块的拖鞋,几万块的睡衣,她的发质很好,大部分时间很慵懒,衣服总不喜欢好好穿,身材富有且慷慨。 她在梦里的表情丰富,高兴和不高兴都表现在脸上,于是过于精致的五官就透出嗔和媚来,和白天冷冰冰又骄傲的样子很不一样。 她就这样看喻沅泡透了澡,临出水之前勾着乔暖的下巴,惯常冷清的声音像是一张揉了纹路的深色的纸。 “我才不会吃了你。”她说:“但你可要记住,你是我养的,所以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乔暖一哆嗦,醒了。 天光大亮,她这一晚睡得乱七八糟,竟也没有失眠。 她到底为什么会梦见喻沅说她是她的。 她只能是她的心腹大患。喻沅还在让她做助理,只有可能是喻沅故意让彼此都不痛快。她如果真对她好,她怎么不让她拿那副画去参加比赛。 乔暖逼着自己气呼呼起来,遮盖掉前一夜那些带着潮气的暖香和女人覆盖一层水珠的红唇。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打工人愿意梦老板,不论主观还是客观。 她穿着睡衣迷迷糊糊地下楼,猝不及防看见同样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的喻沅。她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睡衣是酒红色丝绸材质,她在低头看平板,早餐是厚蛋吐司和咖啡,乔暖挠挠头:“您订的外卖?” “不然呢,难道是我自己做的?” 乔暖松一口气,居然在心里隐隐安心于自己的梦境没有ooc。 她看着没有自己的那份,于是更加心安地拿出手机选外卖,喻沅的手指往旁边指:“微波炉里给你点了,自己热一下。” 乔暖心里对喻沅的负分又有所减少,眼看着就又不想生她的气了。 喻沅听见旁边加热的声音,再抬眼就看见乔暖素着一张白净的小脸,高兴地吃她那份厚蛋三明治。她吃饭很认真,每个动作都传达出她心情不错的讯号。 很容易开心的一个人,或者说,比较好哄,虽然喻沅不承认自己在哄她,只不过点餐的时候多点一份,没让她饿肚子而已。 昨天晚上林椿又给她打电话,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乔暖,哦对,那个什么画家奖,真是巧合,林椿居然主动聊起了这个奖。 “我一个发小是评委,你在‘北镇’做了这段时间,接触一些艺术界的事,估计也对她的名字有所耳闻。她大学期间就离经叛道,不继承家业去国外当流浪画家,回国之后走遍全国去画那些风土人情,前几年拿了国外的大奖,出口转内销,在国内名声大噪,一幅画直接卖出上百万的价格,现在已经算是国内画家的中流砥柱。” 喻沅对别人的人生兴趣不大,她当时舒服地泡在温水里,因为卧室内只隐约亮着一盏小夜灯,窗外树影间只有月色,喻沅听着催人昏睡浑身舒适的水流声,悄悄把手伸到两侧下摆,泡在水中脱掉了那件显得繁冗的泳衣。 很静也很黑,不会有人看见的,就算看见了也没什么,不*过是一身皮肉,那些大腹便便的男人从来不怕被人看,她又为什么要见不得人。 想到见不得人,难免又想到拍她又画她的乔暖,林椿那边也赶巧,突然说到同一个名字。 “我现在在酒会上嘛,刚刚跟她聊完,怕我忘了,所以赶紧给你打电话。她问我,乔暖是不是在我这边上班。原来她们之前就认识,她当过乔暖的老师。” 喻沅回过神,隐约来了兴致:“所以呢?” “她想问乔暖参不参加这次的‘兰花杯’,我说这我也不知道呀,乔暖虽然在我这儿上班,但不知道她们有这层关系,而且据我所知,乔暖这些年都没有参加过什么美术比赛。她在我这儿做设计工作不错,人也挺好一小孩,但说实在的,没怎么看出她的绘画天份。不过她们做画家的,出名不出名连她自己都不见得能说清楚,我们外行当然也搞不懂。” 林椿是名副其实的二代白富美,从小被全家宠着长大,说话向来想起什么说什么,颠三倒四是常有的事。她做什么投资也都是玩票,需要人替她打理公司才不至于黄了铺子。“北镇”是她所有产业里最争气的一个,能做到北方地区头把交椅的设计公司,林椿也就不敢随便,千求万求,把喻沅弄来做副总才算放心。 喻沅又听她发散着说了一堆,适时拉回正轨:“然后呢?” “总之陈放的意思是,乔暖是她一直记在心里的好徒弟,但是这些年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好作品问世,所以向我关心一下她现在的状态到底怎么样,如果有还可以的作品可以参赛试试,她可以帮着找找状态大概是这样的话。那我就问了,你是人家老师,干嘛不直接跟她通话。” 喻沅也想说,这老师看着也不是什么亲近老师。 “她说,当年只教了半年她就出国了,现在回来也有好多年不见,一直也没联系过,这话直接说就有些贸然,正好得知乔暖在我这儿就方便一些。我这越听越是让我牵线的意思呢,干脆问她要不要安排个场合她们彼此见一下。她同意了。你说陈放这人在外面也是以毒舌不留情面傲气十足著称的,前不久还因为当面驳一个流量小花的面子上了热搜,现在跟我这儿傲娇上了。” 喻沅的心情就忽然不怎么样。 徒弟而已,想联系就去联系呗,还非要找中间人?中间人哪里是这么用的? 林椿:“我这不想着,乔暖是你的助理,和你走得近,也是帮陈放问问,这孩子最近状态怎么样,有画什么作品么?不过我觉得问你也白费,你每天就忙着你手里的工作,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小乔画没画什么东西。小乔这孩子很不错的,你没来的时候设计图稿就做得质量很高,但的确也没听说她在绘画艺术上有什么成绩。估计你这个工作狂也没精力去关心她业余有没有画什么作品,问你也是白问,行了聊点儿别的,我跟你讲我最近看上一家小众牌子,衣服都蛮好看……” 林椿絮絮叨叨没个完,还是她那个天使女儿来找她才绕过了喻沅。 如今喻沅再看吃着早饭的乔暖,一个有早饭吃就会开心的女孩,头发略微自然卷,上班时会扎个小狼尾,顺便戴上她的黑框眼镜,像个不起眼的路人甲。现在狼尾没有扎,眼镜也没戴,穿着一套蜡笔小新的性缩力拉满的睡衣。一张小脸白净细嫩,五官精致漂亮,是谁都会目光柔和地多看几眼的漂亮甜妹。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讨人厌地轻而易举就会受到所有人喜欢。 第7章 转钱 乔暖吃完了早饭,把垃圾收拾干净,喻沅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再看她,明明刚才感觉到她在看她,现在又转头去看她的平板了。 乔暖知道还得是自己主动,很多没上过班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作为员工除了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老板提供情绪价值也是工作重要的组成部分,你可以情商不那么高,情绪价值提供得不好,但不可以完全不提供。这就是职场人的必备素养。 要么大家都想当老板呢,不当老板之后一家人都要吵架的,谁还会像员工一样那样捧着你。 不过喻沅不会,喻沅一看就是这一辈子永远有人捧着她的那种人。乔暖停止转瞬的想象:“今天需要我做什么?” 喻沅:“买一下后天的航班,其他时间我没有安排,你自由活动。” 也就是说有两天带薪度假的时间。 乔暖这下是真的高兴了,又惦记着没有数位板和电脑画不了商单,但想想难得的机会,休息就休息,哪怕泡两天温泉呢。 喻沅看见她骤然又亮起来的一张脸,没忍住评价:“你倒是挺容易高兴的。” 第8章 “因为真的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啊。”乔暖再次确认:“您想不想钓鱼?一般有水库都可以钓鱼的,想的话我去问问。还有我昨晚查过,前面这篇森林中有一条很棒的河流,这附近有一家大的温泉酒店,餐厅就建在河边,中午您想去那吃吗?” 喻沅:“今天和明天的午饭都订好了,你跟我一起去吃就行,今天晚上我有事你自己吃,明天晚上我不吃了,你也自己吃。” 喻沅的话似乎没说完,话锋一转,又转头去看平板:“你想去哪就去哪,记得手机保持畅通,我要随时能找到你。” 被散养了。 乔暖获得了绝对的自由,她快乐地退下了。这附近有独立书店,有咖啡店,有森林和溪流,还有温泉。现在是冬天,但南城的树木依旧翠绿,和北方很不一样。她想去的地方有很多,而她的老板在这两天都时间不要求她做不擅长的工作了。 她决定彻底原谅喻沅。她手里还有喻沅“送”她的20g金条,她觉得喻沅没有什么不好的。 本来她拍人家又画人家就是自己不对。 喻沅眼看着乔暖比起“好哄”,在这一刻才是真正快乐起来,整个人都发了光,抿着唇说了声喻总您忙就上了楼,身上彩色的蜡笔小新毫无违和感。 不是28岁么,看着像是18的。 喻沅收回目光,端起咖啡。她打了几个电话,远程签了几份文件,乔暖就穿着大衣围着围巾下了楼。 可能是看见喻沅还在表情稍显尴尬,但乔暖很快用笑容面对了喻沅:“我出门了,有事您给我打电话。” 喻沅端起咖啡杯,等她出去了,才发现杯子里的咖啡已经被她喝光。 啧,真是一秒都不愿多待。 好在有人按门铃,送货上门的咖啡机和咖啡豆到了,喻沅抱着胳膊看师傅安装好咖啡机——这点事她也懒得做,给了师傅100元钱——师傅也没见过这么简单组装一下按上电源就可以收100块的活计。双方都很满意,喻沅今天就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开心的人。 第二杯咖啡喝下第一口,林椿的电话又打来。 喻沅接了按免提,刚要说两句嘲讽的话表达她的不满,开口却是一个脆生生又热情的女孩声音: “芋圆阿姨,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喻沅的话到嘴边,硬生生转成了相当温柔的调子:“后天回去上班,我记得周五我们能见面吧,小卓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和妈妈刚回到冬城,还以为能见到你呢。我有圣诞礼物要送给你哦!” 喻沅刚要说什么,电话里林椿的声音就响起来:“小卓,不要抢妈妈电话。” 一翻折腾,林椿松一口气:“一不小心就被她抢走了,一天天的跟你说点事情还得背着她。” “要么是你亲生的女儿呢。” 林卓好像很喜欢跟喻沅说话,从小就爱缠着她,现在甚至连见到她都要脸红,奇怪得很。 喻沅把电话放到桌子上:“有什么都快点放。” “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果然女人还是喜欢年轻的。” 喻沅:……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没什么大事,告诉你一声,你的助理今天被我征用了,陈放今天恰好去南城,我刚给小乔打了电话,她说你正好给她放了假,我让陈放去找她了。” “不重要的事也值得告诉我?”喻沅的语气硬邦邦冷冰冰,比四川变脸还要快。 “再告诉你个别的,昨天被你打岔都忘说了。”林椿说:“昨天那个酒会,宋子豪也来了。” 喻沅哦一声:“没兴趣。” “知道你没兴趣,你听我给你讲个乐子嘛。昨天晚上娱乐圈的人脉多,和我关系不大,所以我跟elli杂志的孟九宁,还有陈放一起聊着,结果呢,宋子豪也非得舔着脸往里凑,我看他那副样子,估计又看上孟九宁了,一个劲儿往孟九宁身边凑。” 孟九宁最近新升任elli杂志中国区总编,目光毒辣擅长抓娱乐风口又懂时尚,仪态端庄为人圆滑,人长得漂亮又未婚,追她的男人向来很多。 “宋子豪还和以前一样,一张嘴登味十足,不停发表蠢直男言论,孟九宁碍于他是宋家公子没说什么重话,我家林卓可不惯他毛病,过来说妈妈,这边怎么有股男人的臭味,好难闻,我待不住,想出去透透气。宋子豪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喻沅的眉头松开,难得地勾起唇。 “你说他拿着宋家的钱去国外念了那么多年书,刚回国的时候都说他是剑桥金融学硕士,也不知道被谁在圈子里发了图片,原来他在国外念的根本就是野鸡大学,各科满分500分一共考了80分,最后花几千万弄了个国内勉强承认的本科学历毕业证回来,结果这事儿一点儿没影响人家的自信,和一帮子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又创业又投资,听说他回国这两三年已经赔了几亿,我看宋家这点家产肯定早晚被他败光。” 喻沅的语气柔软很多:“回去我给小卓买礼物。” “不用,她缺啥啊,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还喜欢假人,追的星我一个都不认识。最近又磕什么cp,藏得严严实实,我怎么问都不说。你都不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值青春期,打不得骂不得又不能太纵容怕她走了歪路,她想要什么家里都供得起,但我别的不怕,就怕她长了恋爱脑,专门为了男人花钱……” 喻沅在她发散话题之前终于找借口挂掉了电话。 林椿家里的产业**,父母掌握集团实权,24岁那年找了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了女儿之后品出来婚姻也就是那么回事,抓到丈夫外遇的把柄趁机离了婚,没让对方占一点经济上的便宜,然后开启独自养娃独自生活的快活日子。现在40岁,长得跟28岁没什么区别。林卓今年上初二,继承了父母外貌的优秀基因,性格过分开朗热情,e得吓人。只有在面对喻沅的时候会安静听话一些,所以喻沅偶尔会被林椿拉去治治这位在林家集团内横着走的“混世魔王”。 喻沅看着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发了会儿呆。林卓是个很好的小孩。她身上有那种很纯粹的善良和热烈,是有人兜底的自信感赋予她的,可以不顾一切的自由感。 喻沅向来坦荡地羡慕甚至嫉妒这种自由。 —— 乔暖刚到书店就接到了林椿的电话。她是第一次接到老板的电话,以至于电话号码她都没有存,要不是想起似乎有快递正在派送,她甚至会挂掉这通电话。 她在晚上九点回了别墅,一楼客厅里亮着一盏灯,但没有人,她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主卧室是有人的,一点点光亮从门缝中透出来。 乔暖放下心,刚想悄悄回自己房间,主卧室的门就开了,喻沅穿着浴袍,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出现在她面前。 “这么晚。”喻沅说。 乔暖回想了一下,确定喻沅说今晚她也有约会。明明双方都有约,她偏偏要指责她这么晚。 但一个员工又能说什么呢,她比老板回得晚是事实。乔暖说了句抱歉,脑子里一边低声蛐蛐,一边用眼睛悄悄看喻沅。 像是温泉煮的剥壳鸡蛋一样的脸,根根分明的素黑的眉和浓密的睫毛,睫毛上甚至沾着水汽,更不必说红润的唇和滴水的下颌,洗过澡的喻沅像一朵盛开的夜昙。 味道也像。 乔暖轻咳一声,像是逃避什么一样垂下眼。 喻沅呵一声:“晚上吃的什么?” 乔暖:“……河边餐厅,随便吃点。” “人家花的钱?” 乔暖停顿一下,忽然想起她和老师见面这事是林总牵线,那喻总知道也算正常,于是点头。 喻沅看她一眼,轻哼一声:“让别人看,还不知道我得多苛待你。” 她说完这句话就把门关上,咔哒一声,锁得干净利落。 乔暖莫名其妙地回到房间换了衣服,终于有空拿出手机看看时,见陈放的微信给她发了“已回住处,勿念”的消息,但更吸引她的是来自喻沅的转账讯息。 喻沅又给她转了两千块钱。 第8章 癞蛤蟆 乔暖:? 她想不明白喻沅给她钱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和陈放吃个饭。 大学的时候她和陈放吃过很多饭,当时陈放也总请客,拿着教师食堂的卡带她去吃教室食堂的水煮鱼。恰逢教师节,乔暖带礼物给她,陈放当时在学校里的教职工住宅楼租房子住,邀请她去家里坐,还做过一顿饭给她吃。 所以喻沅到底为什么要转钱给她呢。乔暖实在想不通,偏偏喻沅也不说话,乔暖挠挠头,决定先不收这个红包。 翌日早上,穿戴整齐的乔暖在客厅看见了和前一天坐姿一模一样喝着咖啡的喻沅。 “喻总,今天老师约我去周边采风,中午饭会在外面吃。您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吗?” 喻沅:“没有。” 虽然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不过这两天已经说好了是自由活动,乔暖劝自己不要因为领导的心情一般就改变计划,她想问问那两千块的事,想想决定还是不要问,她不收就行了,如果喻沅有什么交代会主动跟她说。 第9章 她正要出门,喻沅叫住她:“早饭不吃了?” 糟糕。 乔暖有点心虚,因为陈放一大早给她打电话,对她的邀约是有没有吃早饭,正好这边有一家咖啡店现烤的三明治很香,我正好在,你直接过来就好。 但喻沅这么问了,说明她今天依旧给她点了早饭。 作为一名小职员,让主管给她点早饭已经很倒反天罡了,人家都点了你还能不吃? 于是乔暖把包从脖子上拿下来:“吃,刚才忘了。” 喻沅看着顶着一头有些乱糟糟卷发的女孩穿着黑色软壳冲锋衣,把单肩背包放下后,顺手把黑框眼镜摘下放到一边,去微波炉里找她的早饭。 “出去吃饭的时候,不用摘眼镜。”她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乔暖愣住,犹豫着答应一声。 和那两千块钱一样,想不通她这样说这样做的理由,乔暖决定继续听话不问,吃她的早饭。 等她饭吃完了收拾干净,拎着包要走,手机又传来提示音。 喻沅又给她转了五千块钱。 这下躲也躲不掉了。乔暖握着手机问喻沅:“您给我转钱是?” “你是作为我的助理跟着我出差的,虽然给你自由活动的时间,但还算是上班,既然上班,我就是你的第一责任人。你不论出去见谁,该花钱就花钱,别给我丢人。” 乔暖思考片刻,逻辑搭上了桥。所以喻总并不是要给她钱,而是不想让她去见的朋友觉得她跟着主管出门一趟还抠抠搜搜的吧。 喻总,真是一款很讲究面子的主管。 乔暖表达感谢并打了招呼之后走了。喻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才嗤笑一声。 跟我待在一起一副死鱼脸,出去见别人就一副很急的样子。 呵。 乔暖在下午四点左右回到了别墅,在外面就看见灯亮着,她还以为是别墅的自动灯光系统,谁知一开门,看见喻沅正窝在沙发里看一本书。 以乔暖短暂的助理生涯中对喻沅的了解,她每天都有很多邀约才对,有很多等着她去见的人,就看她想不想见,出差更是分秒必争,目的性极强才对。这两天怎么还能比她回来还早,哪有助理出去休息一天,发现老板在家等着的情形在,还接连出现两天。 这样就显得她很呆了,像是过年出去疯玩一天回家发现家长做了一天家务情绪不高的忐忑小孩。 乔暖努力嘴甜:“喻总我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又听说两家还不错的店,不知道吃什么的话我们可以去试试。” “晚上申总安排了饭局,你跟我一起。”喻沅翻过一页书下了命令。 领到命令的乔暖心安了一瞬,她拿出手机汇报今天的行程:“您一共给我七千块,我今天中午请了陈老师吃饭花了三百,去爬山门票花了一百八,买了两杯咖啡花了六十,回来我去超市买了点可以屯在这边的吃的喝的,花了二百二十,剩下的钱还您。” 喻沅没去看手机,问:“你们就玩这些?” 乔暖愣神:“是啊。” 喻沅嘴角轻轻一撇:“不会玩。” 乔暖:…… 虽然话这样说,但喻沅的心情似乎没有不好,她的眼角细微的弧度变化看上去甚至有些愉悦。 喻沅的手指轻点平板,又道:“你留着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乔暖在心里放小礼花,哗啦哗啦的。 喻沅看见了她一下子亮起来真诚的眼神,她已经发现了规律,只要给乔暖一点小小的钱,她的眼神就会变成这样,热切明亮,执着地盯着人看,不想平时要么不看她,要么目光平静活人微死。 看上去很容易被人用小恩小惠骗走。 站起来把平板放到一边:“收拾一下,五点我们出发。” “申总怎么又要请客。” “特意要为我饯行。这单合同给了他不少人情,他能多赚上百万,他当然该高兴。” 喻沅把脖子按向一边上了楼,脖颈的筋线流畅地滑入丝绸睡衣领口,似乎是看平板时间长了肌肉酸痛。 一个小时后,司机准时出现在别墅门口,乔暖换了唯一一套职业套装简单化了淡妆,陪着同样换成套装,但从面料到剪裁设计都高出大level的喻沅上了车。 乔暖多看了这件衣服一会儿,顺便为喻沅拉开了车门,喻沅忽然开口:“回去买一身好点的衣服,我给报销。” 乔暖:“……我是助理,不用穿那么好看。” 喻沅看她一眼。 她也只化了淡妆,但化妆的最高境界在于底子,喻沅的淡妆自然和一般人不一样,乔暖马上垂下眼睛瘪嘴,她说什么就听着算了,干嘛还要反驳。 “喜欢就买。而且我喜欢带能带得出手的人出门。穿着得体,处事大方,有舍有求,都是基本要求。” 乔暖哦一声,看她安稳地坐好,把车门关上。 她这助理难道还真要继续当很久么? 坐在副驾驶,乔暖悄悄从后视镜观察喻沅安放在座位上的一只纤细的手,恍惚生出了喻沅似乎对她格外舍得花钱的错觉。 资本家基本不会对下属这么大方吧,又不是做慈善的,他们当老板的每一个都恨不得让员工自己掏钱哄自己上班,自己赚得再多,也不会随便为下属付出哪怕一分钱。 估计还是自己晚上总做梦脑子做坏了,还敢想喻总格外对她舍得花钱这种天方夜谭。 晚饭安排在当地最好的酒店包厢,申总乐呵呵带了一箱茅台,一桌子菜也是过了十万的标准,申杰也来了,穿得人模狗样。 乔暖一眼就认出来申杰和喻沅的套装来自同一个品牌,甚至是同一设计系列,搭得很。 乔暖就悄悄翻了个白眼,什么癞蛤蟆一天就知道蹭蹭蹭。 一顿饭吃得倒是和喻沅往常的应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申杰看着碍眼得很,他坐在喻沅旁边,总是要偏头跟喻沅说话,总要敬她酒,总要盯着喻沅看。喻沅对申总说申公子是知道努力的人,以后的前途不可估量之类的恭维话,还要笑着夹着嗓子说,姐姐可真是不心疼我。 乔暖刚喝下的一口白酒差点就顺着喉咙反上来。 她觉得这口反胃的东西可不能便宜了别人,站起来拎着分酒器就走到单杰旁边:“申公子,全场就数你最年轻,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我敬你一杯。” 申杰有点发懵地看着乔暖真就对着一壶分酒器喝了小半壶,自己自然也不能不喝,于是二两的杯子喝了一杯。 “好事成双,申公子年纪轻轻就能开独立画展真是让人羡慕,敬你一杯祝你事业蒸蒸日上。” 申杰就又喝了一杯。 乔暖看了眼分酒器里最后二两多白酒,拎着酒壶的手就没有放下的意思,想想还有什么能夸的:“申公子年纪轻轻就为国家结婚率做出了极大的贡献,祝三年抱俩五年报仨,干杯!” 三杯酒下肚,申杰有一肚子话想说,还是先起身去了厕所。 场上谁都能看出来乔暖是专门找申杰灌酒的,但又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梁子在,申总刚要说话,喻沅举杯敬他:“我的助理年纪小,难得见到老同学有些高兴,申总别在意。” 几句话就把两个人奇怪的拼酒行为归为年轻人的同学关系,申总也哈哈一笑:“喻总放心,小辈的事我是不会管的,小杰现在有事业应酬多他会处理,我看小乔这孩子性格也好,他们怎么喝高兴就好。” 两个很大度的“家长”达成了一致,喻沅仰头喝酒的时候看向拎着空酒壶稳稳当当走回来的乔暖,把手边盛好的花胶鸡汤推给她。 乔暖凑过去,比刚才那个惹人讨厌的申杰凑得近多了:“我喝不下了。” 喻沅:“喝不下就吃肉,栗子枸杞人参都吃掉。” 乔暖就哦了一声,她的脸开始泛红,脖子偏偏白得很,青色的血管从耳后伸展而下,没入深色亚麻衬衫里。 第9章 授权 乔暖去厕所的时候,申杰刚吐完往回走,脸上还带着一些水珠,看见乔暖后上前一步,稍微突破了礼貌距离。 乔暖抱臂横在身前:“怎么了?” “你故意的?是对我开画展了不满?还是说,” 申杰喷着酒气:“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乔暖劝自己男人基本盘这样的:“这个真没有。” “当着你老板的面不好意思说?你可以微信跟我说。” 男人懒懒地站着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他盯着乔暖笑了两声:“你当年在学校真是出尽了风头,刚上大一就拿了利克绘画大师奖,院长都当你是个宝贝,长得也不错,追你的人不少吧,我还以为你清高,原来也会主动,不过你眼光不错,我家教严格,大学时比较低调,你现在来找我也正常。” 好严谨的逻辑。 乔暖找个机会侧身滑出去——申杰毕竟也没有把路堵死。她本就喝了不少酒,她喝酒向来后反劲,也惯常会装,随着时间的推移才逐渐脚下虚浮。她忍着酒劲呵一声: 第10章 “不好意思,我只是看不上你都结婚了还对我老板献媚罢了。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那么不检点,像个出轨卖屁股的死绿茶。也不看看我老板愿不愿意找你,我老板一表人才,要找也得找个体力好性格单纯家境差长得帅干干净净的男大,我们大学这样的就有很多,她到底有多想不开要找你,长得普通岁数大有肚子还油腻,你没听说吗,男的过了26就不行啦!你这种抽烟喝酒都少不了的大肚子男人,都不知道一共几分钟需不需要吃药,我老板有钱有颜,她看上你什么?” 因为杀伤力实在太强,申杰脸色变了好几番,终于有些相信乔暖说的是真话,但又不敢全信,于是假意愠怒:“我只是出于礼貌问一下,我当然不是真喜欢她,不过是逢场作戏要哄她高兴罢了,她其实不如你。” 申杰的“有意施舍”一点没有让乔暖开心,甚至有些反胃。她很想说大哥求求您不如干脆直接恨我,身后就传来声音: “哦?” 喻沅和乔暖同款抱臂从一旁走来:“申公子这是酒后吐真言?” 申杰后退一步,肉眼可见地慌张,话锋一转,开始极尽吹捧起喻沅来。 喻沅径直站在乔暖对面,用比刚才申杰更亲密的距离,伸手摸摸她的脸。 “红了。明明刚才还是白的,去卫生间怎么不叫我?” 乔暖的酒劲上来了,她晃着脚步扶着墙:“我得先走了。” “说了别自己去。” 喻沅挽住乔暖的胳膊带着她往卫生间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申杰。 申杰回到座位上,申总问他有没有什么事,他摇摇头,摸摸下巴:“爸,喻总这个人喜欢找什么类型的男人?” “没听说她的感情生活,似乎没有公开谈过,你想给她介绍对象?” 申杰摇摇头,点开微信找到他的兄弟群。 【我今天说的那个女总裁,八成真对我有意思,她和我班以前的班花刚才为我争起来了。】 —— 乔暖进了卫生间就摆摆手:“我没事,我上个厕所就出来。” 喻沅观察她脸色,似乎又白了回去,看上去眼神还算清明:“不吐吗?” “我喝酒一般不吐。真没事,刚才是找了个借口溜掉。” 喻沅顿了顿,松开手:“我在门口等你。” 乔暖洗过手擦干了出来,喻沅真的在门口抱着胳膊等,头发好像被她随便抓过,灯光下显得慵懒又美丽。 乔暖忽然想起她刚才扶着她,她做助理这么久,似乎第一次离她那么近,近到鼻尖全是她的香水味,是清冽的木质香,如果用在男人身上就是脂粉气的渣男,她喷偏就妩媚又禁欲。 像乔暖对喻沅的一贯印象:她很吸引人,但她不该被她吸引。 乔暖规规矩矩站好:“好了,谢谢喻总等我。” 喻沅看她:“干嘛和人家拼酒。” “看他不顺眼。” 乔暖看见喻沅笑了一下。 “回去吧。” 乔暖落后半个身子的距离,听见喻沅说:“才发现你酒量真不错,之前喝多那次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有点不舒服,感冒了。” “……那你很厉害了。”感冒了还自己主动举杯往上冲。 乔暖:嘿嘿。 这顿饭后面申杰没再弄什么幺蛾子,没过多久他就爬在桌子上断片了。 乔暖和喻沅回到家里,刚要上楼,喻沅说:“别洗澡,换了衣服就下来。” 乔暖换了睡衣下楼,小锅里冒着热气正在咕嘟咕嘟,喻沅只脱了外衣,正在看酒柜,并拿出一瓶红酒和一支红酒杯。 “醒酒汤再一会儿就好了,你喝那个,我喝这个。”喻沅说。 乔暖:“……您没喝好?” “你灌完酒,别人就不敢跟我喝了,我才喝了二两白酒。” 喻沅走向客厅:“自己倒碗里,别烫着。” 乔暖把醒酒汤倒到碗里,仔细看看,水里打了两到三只蛋花,倒了一点香油又放了一点葱花。 很简单了,但可是主管本人下厨做的,乔暖觉得喻沅对自己亲老公也不会这么好,于是心怀感激地倒入碗中,决定不论怎么样这一锅都得喝光。 稍微凉凉喝一口,她睁大了眼睛。 意外地很好喝,明明只是鸡蛋汤而已。 “端过来喝。”喻沅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她已经换了衣服,红酒在杯子三分之一处静置。 乔暖觉得自己应该把蛋花汤也倒入红酒杯。 她过去,喻沅坐在沙发上,她自觉坐在地毯上——蛋花汤坐着喝实在也是不方便。乔暖盘着腿安静地喝汤,感觉自己和喻沅实在是混搭,就像这碗汤和那杯酒一样。 “好喝吗?” “好喝。” 喻沅今天晚上眉眼一直很柔和,传达了愉悦的气息:“你荣幸吧,除了一个小侄女,我只给你下过厨。” 乔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想来想去只能说:“我把那根金条送您。” 喻沅看她一眼,表情就没那么好了,乔暖赶紧闭嘴喝汤。 “虽然不知道你跟申杰有没有什么过节,不过我也讨厌他,表现欲过强,长得又着实一般,油腻得很,一点都不赏心悦目。” 乔暖像个告状的小人:“他都结婚了,还对你撒娇,恶心死了。” 喻沅就啧一声:“已婚本来是加分项的。” 乔暖忽然很在意,追问:“你还给他打分?” “已婚男人如果有责任心的话,比较有家庭责任感,各方面都比较克制,在我这儿算是优点,合作起来也相对稳定,所以已婚对男人向来都是加分项。”喻沅看见她这碗汤喝得干干净净,勾唇又道:“其实是已婚男相对来讲相对安全,不会对我造成更多困扰。本来我是这样想的。” “本来?” 喻沅喝一口红酒,又嘲讽一笑:“后来发现,很多、甚至大部分已婚男玩得更花,像是丢掉了某种枷锁,果然婚姻对男人来讲是可以掩盖掉很多脏东西的好东西。” 乔暖觉得她这话说得实在很对,为了表达赞同她干脆抱了小锅来,当着喻沅的面咕咚咕咚地喝剩下的汤。 喻沅说:“你怎么都不变的。” 乔暖正在认真地喝汤,所以听得有点不真切,放下锅问:“你说什么?” “没事。”喻沅晃着红酒杯里的液体,看向她:“你恨我吗,我不给你授权让你参加比赛。” 终究还是谈到了这个话题。乔暖感觉梗在自己心口的一块已经化成史莱姆的小东西已经消散得只剩下一个形式而已,她老老实实回答:“没有,您对我挺好的。” “我是一个商人,不是绘画从业者,所以不太了解你的画作达到什么水平,但是对比分析是我比较擅长的事情*。你参赛的事,我一开始只是不同意,后来林椿跟我说你上学时就获得了绘画大师奖,我就找来了所有你的作品看。” 乔暖毕竟喝了半斤多53度白酒,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心生忐忑。没有一个画画的人在听见“我看了你所有的作品”不心惊胆战的。 她恨不得堵住喻沅的嘴,却又想听她说。 “你早些年的画很有灵气。当年你获得利克奖,评委会的评语也这样说‘你拥有独一无二的灵性,未经雕琢的大胆,像是传达上天旨意并原本画出的精灵之作’。” 利克奖的获奖词向来比较抽象,乔暖就算知道,听见喻沅居然一本正经地念出来也实在有些羞愧。 “但是后期的作品,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匠气有些过重了。不聊其他画作,单从你进入‘北镇’之后的设计作品来看,你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设计师,但也是很容易被ai取代的那一种。” 杀人不要用美工刀啊喂。 一刀一刀喇得她隐约地疼。她都能想象到自己午夜梦回,要因为喻沅这些话多少次睡不着觉。 “我没有看见你这次画的怎么样,你有天赋,但这段时间作品都不算优秀,也许这幅作品是最能表现你的天赋的作品,这种天赋的展现也许很偶然且并不稳定,所以你很重视。但我只能说,一个只依靠天赋的画家,如果凭借偶然迸发的灵感画出了一幅作品,那这幅作品根本代表不了她的真实水平。如果一个画家完全依靠这种偶然迸发的灵感来创作,那她简直称不上是一位画家。” 喻沅就这样用那张绝美的脸笃定地说了这些话,顺便用十厘米的高跟鞋自然地踩在她的自尊上。 “再加上我本就不喜欢别人用我的肖像,所以我不给你授权,这些是我对于这件事的解释。我不是要你谅解,只是想把我如何想的告诉你。等什么时候,你可以自豪地确认,只要你想画,你就能画好,我向来认为艺术创作达到足够的水平便是不必求任何人,能保证自己绝对的主体性,当你的艺术作品有足够的价值,自然有无数人前来求你。” 乔暖安静地听着。觉得自己用多年时间悄悄隐藏起来的长了毛,发了霉的身体,忽然被喻沅一只手拎出来,拍打拍打,评价一句霉菌实在太多,顺便好心地问她要不要晒一晒。 第11章 乔暖想,不晒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表态,她的确没有因为这件事对喻沅有什么意见,喻沅当然对自己的肖想有控制权,并且她说得也一点都没错。作为一个主管,一个老板,喻沅已经对她足够好了。 乔暖说:“这件事您不用再想了,我打算忘掉,您也不必在意,等我以后画出更好的作品我会再去参赛。” 她把锅拿去洗干净,上楼去洗澡。 她这些年,似乎第一次,可能也只缺这一次,被人真正地说出口那句,只靠天赋是不行的。喻沅看透了她霉菌斑斑的创作灵魂,她其实的确只是在年轻的时候有一些灵气,但其实连一个画家都算不上。 只有喻沅说了这样的话,这世界果然还需要资本家来卷。 第10章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什么时候回啊,小卓昨天晚上就问,今天早上又问一遍,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想你。” 喻沅笑:“给她买的礼物我叫人送过去了。” “买什么买,不用惯着她。不过我看她也不是惦记你那些东西,她纯纯惦记你。” 随便开了几句头,林椿迫不及待分享八卦:“上次说宋子豪追孟九宁的事还有后续,昨天有人拍到在酒吧门口,宋子豪跟在孟九宁后面,两个人在路边说话,然后孟九宁就打了宋子豪一巴掌。” 喻沅:“也不必吧,干嘛要脏了自己的手。” 林椿笑了会儿:“我也是这么说的,我问九宁了,宋子豪跟狗皮膏药一样高调地出现在所有有她的地方,甚至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她拒绝过很多次,但越拒绝宋子豪越兴奋,你知道九宁脾气很好的,这话她软着说人家不听,硬着说还把他说爽了,实在受不了才打了这巴掌。” “然后呢。” “基于恰好被人拍到又广为传播,和上次宋子豪学历造假的事一样成为宋公子的大笑话,宋公子破防了,在各个群里破口大骂大放厥词,说了不少脏话,让孟九宁等着,准备动用家族关系给孟九宁颜色瞧瞧。” 喻沅嗤笑:“终于想起来找家长了,一把年纪了什么都要靠家里兜底,盯上孟九宁八成也因为她没有背景,欺软怕硬的东西。” “虽然宋子豪是个实实在在的草包,但宋家对他可金贵得很,到处说是十八代单传,不过是到处靠女人,宋成当年要不是靠娶了李家千金,哪能有今天的家业。” 林椿说了一堆,见喻沅没怎么说话,便换了话题:“你情绪不怎么样,以前我跟你讲宋子豪的坏话,你都跟我一起骂。” “有吗?我只是忽然觉得有点无趣,我的竞争对手居然是这样一个纯傻叉。” “有背景有资源的傻叉上位你见得还少么。虽然你的目标不是宋子豪,但你对看他的笑话向来很有兴趣。” “我脱离低级趣味了不行么?” 林椿啧一声:“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 喻沅也啧一声:“你属蛔虫的?” 到底是双商极高的多年朋友,喻沅也有想问的事,便摊了牌:“那个兰花杯,含金量很高么?” “两年前年刚办了第一届,国内现代艺术家青黄不接,中坚力量也就一个陈放。兰花奖定位在40周岁以下年轻画家,一开始也没什么人关注,但首次担任主审评委的陈放坚持在评审团里加入了几位名气并不高的艺术家,同时第一届兰花奖评选出5位获奖者作品质量颇高,其中两位在这一年之内成为艺术节炽手可热的新星。首奖的获得者贾司前不久一幅画在国外拍出80万的价格,一年之前她还只是一个没有名师背景在三线城市开画室的老师,那几个新加入的评委也名声大噪,邀约不断。所以兰花奖一战成名,被看做国内年轻画家们的跳板,今年报名者趋之若鹜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陈放在这里面有这么重要的作用,你让乔暖频繁地接触她难道不是别有用心?” “怎么能叫我让她频繁接触,陈放只是没有乔暖的联系方式了,她们是师生关系,人家想帮自己徒弟一把也是正常的。”林椿语气一顿:“频繁接触,有多频繁?你就因为这个不高兴?” “我没无聊到因为助理的交际圈而不高兴。” “厚厚。” 与林椿明目张胆的厚厚不同,喻沅的语气平稳,显得她像个幼稚的小姑娘。 “她想参加兰花奖。” “啊,这你之前没说过,这是好事呀,可能也是陈放劝过她了,艺术界现在很讲究出身的,如果乔暖真是陈放认可的弟子,那她在艺术界的路就会很好走。” 喻沅忽然就没有了倾诉的欲望,她皱眉,话到嘴边换得丝滑:“我没同意。” 林椿:“……你是她什么人,她参赛还需要你同意?” “她有把柄在我手里,我不同意,她就没法去参赛。” “厚,那你很坏了。”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干嘛呀,人家小乔又没得罪你,北镇出一个有名的年轻画家不好吗,就算她出名了不在我们这儿干了,和各方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是做生意的必备手段,这不是你一直秉持的宗旨么。” 喻沅:“一个靠老师靠灵感的画家,不算什么好画家,不是我需要费心思维持的人际关系。” 林椿啧一声:“好严厉啊喻老师。” “挂了。” 和林椿的通话本来是少有的想要寻求一点认同,没想到心情反而更不好。 乔暖收拾好东西下楼到上车,就见到一个更加冷若冰霜的老板,低头看平板,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喻沅的冷冰冰持续了一路,乔暖并不怨恨她,但被这样一路上没有好脸色的对待也难免委屈,委屈在心里化解一番,最后确诊为因为她实在算不上一个能力优秀的年轻画家,所以被喻沅厌弱了。 乔暖把自己缩在座位上,忽然觉得很想哭。 她们下了飞机,孙琳来接,见到喻沅绷着一张脸也就算了,乔暖一副耷拉脑袋的模样,不禁满脸问号,但她又不方便问喻沅,于是趁着拿行李的时候问:“怎么了?喻总批评你了?” “没有。”乔暖觉得自己也挺矫情,她都这么大人了,干嘛还会因为别人的评价而情绪不高。 何况喻沅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孙琳:“跟我干嘛还口是心非。喻总出差回来这天一般都会休息,晚上你有空没,出来坐坐?” 乔暖动心了,她现在的确很想喝点酒,孙琳是一个外冷内热会对她这个半吊子助理倾囊相授的人,在公司里除了许二两,乔暖最喜欢她。 她默不作声和孙琳一起把喻沅送到家,并秉承助理的良好习惯和孙琳在车里呆了好一会儿,确定喻总不会再找她们两个有什么事,孙琳称这种习惯为心理作用,因为一般老板找人也不会在刚分开还没走远的这个时间找。 两个人去了一家精酿酒吧,这家之前和许二两来过,酒吧内装修简单复古,气味清新,灯光暖暗,没有驻唱,没有男模,老板没有一群朋友,只在吧台后面给每一个来的客人介绍容易接受的小甜酒,客人也安静,许二两来过一次就说没意思,乔暖倒很喜欢。 孙琳环顾一周,脱了外套悄声:“你看上这老板了?” 老板坐在吧台后面刷手机,五官周正发型时尚,完美的渣男相。 乔暖无奈:“他家酒好喝。” 老板给她们两个打了两杯ipa,乔暖憋半天说不出什么来,孙琳说我真服了,我请你出来喝酒就是看你满肚子心事,你什么都不说多没劲,看来还是酒喝得少。 话音刚落,酒吧的门安静地被拉开。顶着大全妆戴着大耳环的林椿似是从某个酒宴过来,明艳动人嘴角含笑,她后面跟着刚分开不久、换了一身休闲西装素面朝天正在打电话的喻沅。 第11章 休假 孙琳和乔暖双双把胳膊从吧台拿下来,挺直了腰板:“林总好,喻总好。” 林椿笑得明媚:“哎呀,真是好巧,喻沅说刚出差回来不愿出来,被我硬拖出来的,没看错的话,你们是不是刚分开?” 乔暖想,可不是么。说好的喝酒,怎么又跟上班差不多了。 在讲电话的喻沅抬眼看了她们一眼,没有什么表情,情绪很明显一般,但也没有发脾气,她跟着林椿坐到卡座,林椿热情地挥挥手:“你们两个也来这边坐,人多热闹,我请客。” 乔暖震惊摆手:“不打扰您了,我们一会儿就走。” “那岂不是我赶你们走了,小李。” 老板抬头:“姐。” “给这两位下畅饮的单,你们两个随便喝,我就不管你们了。” 乔暖看着喻沅一直半低着头,不仅情绪不高,眼神也懒得给,于是收回目光,老板问:“两位下一杯喝什么?” 乔暖:“你怎么比我们还兴奋。” “你以为我开酒吧能赚多少钱么。”老板把她们两个的杯子拿到吧台后面洗干净:“我就喜欢给客人推荐酒。你喝这个吧,比刚才你喝那个酒花味道浓一点。” 第12章 孙琳:“给我来个果味的,不要太甜哈。” “山楂怎么样,偏酸一点。” “可以啊,你们家哪款卖得好。” “酸酸甜甜的小酒卖得都好。” 孙琳和老板聊了起来,乔暖在鼻尖闻了闻自己这杯啤酒浓郁的酒花香味,眼角的余光偏走,林椿脱了外套,里面穿得清凉极了,坐在她对面的喻沅已经不打电话了,衬衫袖口挽上去,露出腕骨明晰的手腕。 她不能看太久,再久了怕要养成斜视的毛病。 孙琳:“本来想听你吐槽老板,结果老板就在旁边,这还说个啥。” 乔暖没打算把她和喻沅之间的事说给孙琳听,太复杂了,和上下级关系并不大,真要细究起来,她又不能聊起自己的梦。她来喝酒是为了放松情绪,于是她笑着说:“可以聊哇,比如我跟你讲,喻总在南城买了一栋别墅。” 孙琳:“……” 林椿的高跟鞋踢踢喻沅的小腿:“还臭着脸呢,我一个大全妆让你陪你还委屈上了。” 过了没一会儿,林椿又踢她:“我让小乔过来?” 喻沅一愣:“过来干嘛?” “不过来我怕你眼睛疼。”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看她。” “反正你肯定不是在看孙琳。你昨天问我兰花奖的事,也和她有关系吧?她求你了?” 喻沅皱眉:“没有。” “要是有什么误会就解开嘛,别觉得你是老板就摆架子,小乔挺好个小孩,陈放很看重她,我听那意思,是很希望小乔也参加兰花奖的,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和陈放沟通的怎么样。小乔——” 喻沅:“哎。” 哎也没用,林椿已经把人蒙头蒙脑地喊来了。 “坐,正好我问问你,你和陈放见面了吧,聊得怎么样,我听说她想让你参加比赛,作品准备好了吗?需不需要公司给你放几天假让你好好创作一下,好像交稿日期也快截止了。不用管你喻总,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 乔暖看看低头喝酒的喻沅,她没有任何表态。 “好啊,我挺想休假的。”乔暖笑起来:“谢谢林总。” 没有打工人不喜欢休假,这种时候假期的到来对她的心情来讲像是灌给她一杯冒着气泡和香气的浑浊ipa,乔暖忽然就觉得特别开心,没有什么比今天晚上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喻沅看见了她的笑容,酒杯放下,无声地撇了下嘴。 林椿向来跳脱,她忽然岔开话题:“你笑起来可真好看,是吧喻沅。” 喻沅没说话。 “好啦,干嘛还生我的气,你们在她手下工作真是辛苦了。”后半句是跟乔暖说的。 喻沅:“呵。” 这个字包含了很多内容,北镇的大股东审时度势赶紧闭嘴:“先给你10天假期吧。” 于是孙琳也被喊去,被告知道友要休假,贫道要多干活。乔暖有点不好意思:“我请你吃饭吧。” 孙琳笑:“这倒不用,我又不用你给开工资。” 她们确实也待不住了,说完这件事之后跟两位老板告辞离开酒吧。出来之后乔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孙琳直说不算什么事:“其实你在不在岗,我的工作任务也不会少的,不要担心啦,我发现你很容易想多,小小年纪心思还挺重。” 乔暖想,她年纪也不小了。她心思也不是重,她小时候似乎十分开朗,这些年愈发习惯沉默,与人交往时也喜欢斟酌着说话,逐渐很怕给别人造成麻烦。 但似乎周围人对她还是都很不错,孙琳也好,林总也好,她们都喜欢叫她小孩,离开这些姐姐谁还会当她是小孩。 所以上天对她还是很好的。乔暖想到从明天开始突如其来的假期心情好得不行,对孙琳说:“那我陪你再去喝点儿。” “你什么都不说找你陪有什么用。” “我可以详细说说喻总的新别墅,还有申总的儿子是我大学同学,一个画画很一般但开了画展的人品不怎么样的刚结婚就跟喻总撒娇的烂男人。” 孙琳思索:“那也不是不行。” ———— 两个人都走了,喻沅才抽空呵了一声。 “不会这么小心眼吧,当着你的面给假你不高兴了?” “哪敢不高兴,公司是你的,你想给谁放假你说了算呗。” 喻沅打了个响指,老板过来听了要求后给她打了一杯三料ipa。 “兰花奖这几天就截止投稿了,其实本在上周就截止了,陈放申请放宽了一点时间,她见过乔暖之后发现这孩子似乎没什么斗志,她有些担心,担心的方式居然是跑去放宽兰花奖的投稿时间,啧,这是什么默默守护的剧本。” 喻沅不说话默默喝酒。 “之前听你说是你不让小乔报名的,着实有点惊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你不说我也不会去问,今天恰巧见到她,我站在陈放的角度给创造个机会,也劝劝你不要管人家报不报那个奖嘛,干嘛要拿把柄威胁人家,你又不是这样的人,反正她有作品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或者画不出作品就算了。” 喻沅听明白了林椿这一通话都是在劝她。 喻沅:“你可知道她在我这儿的把柄是什么?” 林椿的眼睛一下子冒了光:“你说我必须听啊。” 喻沅忽然又不想说了,看林椿好几眼才开口:“她参赛的作品,画的是我。” 林椿长大了嘴。 “不要多想,当时她不认识我,她在龙门石窟旅行,偷拍我,回去之后还画成了画,她说画得挺好,要拿去参赛,征求我的授权。我不同意很正常吧。” 林椿:“那倒是正常,换我的话,我先看看她画得好不好。” 喻沅:…… 第12章 宋家的草包 “所以你并没有看到那幅画到底什么样。” “没有。” “小乔是一个话不多很照顾他人情绪的人。她既然跟你开口征求你的授权,说明她实在觉得那幅画画得好,一定代表了她至今为止的最高水平,但凡她能画一副别的,我想她不会跟你说这件事。” “所以我不同意,比起我不喜欢自己的形象被别人品评,我更不喜欢一个自诩画家的人只靠偶然迸发的灵感和充满魅力的模特才能创造出优秀的作品。” “你也是高估了艺术圈,沽名钓誉的人多了,而且艺术的鉴赏本就私人且不绝对,多少人恨不得灵光一现出现在自己身上,还有靠这一次天赋吃一辈子的,照样招人追捧。而且你刚才是不是插空夸了一下自己。” “别人我不管,用我的画就得听我的,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别想拿那幅画去参加任何比赛。” “也对。”林椿赞同:“我总觉得你对乔暖似乎格外严格。但你也没有在讨厌她。既然这样,权当我给她随便放个假,她用这个假期干嘛都是她的事,和你也没有关系。” 喻沅微微扬起下巴:“当然。” “哎,我好想看看那幅画,到底画成什么样,一定画得很不错吧,干脆让小乔拍张照片发我看看好了。” 喻沅的眼刀还没发过去,林椿就接了林卓的电话,喻沅炸了一身的毛就收回去,在林椿的“你要跟芋圆阿姨说话?明天不是就能见到了。”之后清清嗓子接过电话,柔声说起话来。 —— 翌日下午五点,喻沅一身高定西装出席了本年度时尚峰会,并一会儿作为商业代表上台发言。晚会邀请大量重量级影视出品人,编剧,各类艺术家,画家,服装设计师,时尚界名人和各公司老板,是艺术时尚界一年一度重量级晚会。 “你居然愿意接这种活。”孟九宁笑着对还没轮到上台的喻沅说。 喻沅稍微调整了一下腰带:“这季高定尺寸有些不合适,林椿,你家设计师今天没来?” “她度假去了,而且不是衣服不对,可能是你围度发生变化了,最近是不是没去健身?” 喻沅顿时面无表情:“那种反人类的事情不适合我。” “塑性对女性有好处的嘛,更健康,肌肉更紧致,气血也更足。我的教练跟我说你一次也没去过,下次说什么也得抓着你去。” 正说着,轮到喻沅上台,她把手中的香槟杯放到托盘,从容地用几十万的高跟鞋踩在舞台厚重的理石地板上。 孟九宁忽然感慨一句:“为什么每次见喻沅她都要比之前漂亮一些。” “不觉得她脾气越来越臭吗?”林椿开玩笑:“她最近怨气蛮重的,除了对小卓,跟我都没什么笑模样。” “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要不然我也不会说她怎么舍得这次接受邀约出面演讲。” “能让这个女人屈尊纡贵变得社会化,当然是她下一步的扩张计划。” “听说七星前不久投来橄榄枝,她还是没接受。” “她是认准一条路就会走到黑的人。哪怕撞个头破血流。” 第13章 孟九宁请叹一口气,看着台上语调顿挫清冽的人。 “很羡慕喻沅,她从来都有肆意的勇气。” “毕竟是被某些人逼成这样的。” “小宁!” 宋子豪端着一杯酒走过来,头发精心打理过,身高一米八多,一身剪裁合体的奢牌西服,乍一看也算是优质男士。 如果忽略掉他眼睛里那些直白的闪光的话。宋子豪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草包,具体体现在他的想法就连林卓都很容易能看出来,因为他的眼神经常只有欲望,无论是对金钱,权力,还是某位女性。 孟九宁维持了基本的礼貌,疏离得明显:“宋公子。” “都说了别这么见外,你叫别人都叫哥,到我这儿叫公子了,怎么就我与众不同呗。” 林椿:“宋公子说话别那么大声,实在影响周围人。” 宋子豪收敛了一点,看看周围的人在鼓掌,又看看台上已经讲到尾声正在致谢的喻沅,呵呵一声:“都是些假大空的虚词,娱乐这帮大鳄的内容,没有一点听的必要。喻沅干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只到处给人打工,只能做个大佬们喜欢的花瓶,要我说还不如下海去拍电影,当个明星比现在赚得都要多点儿。” 他话音刚落,孟九宁就冷笑一声:“我记得前几天圈子里议论过一件事,喻沅前段时间入股天行传媒担任电影项目战略顾问,资产在合同中被偶然披露,算起来大概占宋氏集团旗下所有公司市值总和的50%。宋公子如何看待这条信息?” 宋子豪愣了片刻,哈哈一笑:“那不还是差远了嘛,小宁你这问题问的实在是怪,宋氏将来所有资产都是我的,我比她多一倍,不,我根本也没把她放在眼里,我能有什么看法?” 果然是草包,林椿实在听不下去了:“九宁,你跟我去找找小卓吧,她又不知道去追哪个明星了。” “林椿你想找孩子自己去找呗,或者跟小三生的赔钱货去也行。”宋子豪咧嘴一笑:“喏,这不就来了。” 喻沅把外套脱掉,服务生周到地接过去存放好,喻沅挽起衬衫袖子露出手腕,她讲得口渴,取一杯冰镇起泡酒喝掉,斜看了一眼宋子豪:“我说怎么会出现汗臭味,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姓宋的男人。” 林椿摊手:“我说小卓怎么这么久不过来,那孩子对气味敏感,受不了汗臭。” 孟九宁优雅地用手指扶着鼻尖,疑似鼻子痒,也可以理解为的确有味道。 宋子豪冷笑:“我这是男人味,不像小三生的女儿,天生就又脏又臭就知道倒贴。我听说你最近挺有钱,是又傍上哪个大佬,将来打算跟你妈一样给人家生孩子拿抚养费是吗?” 在她们这个层级的商界,很少有人像宋子豪一样用这样直白的话去骂街。孟九宁震惊于他毫无下限的粗鲁和造谣,直白地退一步想离他远点,眼中出现了怒色。 林椿:“喻沅,我好像听见了狗叫。” 喻沅:“别侮辱狗,狗每天感谢家里的恩惠有吃有喝就够了,哪像有的人回国不到两年就投资赔进去快10亿,听说上个月宋公子又被人骗了3个亿,宋家的董事长为了保全现金流卖了养老房。也不知道在宋公子眼里两年赔10亿够不够得上赔钱货这个称号,但大孝子肯定是担得起的,狗都没他孝顺。” 宋子豪怒:“胡说,根本不是养老房,只是我家五环外一个闲置的房子罢了!” 喻沅优雅地挥挥手:“空气有些太臭了我有点受不了,林卓呢?” 第13章 对峙 林椿:“去找找她,九宁我们一起,小卓刚才就喊着要见你。” 没等她们走开,林卓自己找了过来。十几岁的少女穿一身高定小礼服,脸蛋也褪去了婴儿肥,个子抽条亭亭玉立,一双眼睛比她母亲还多了三分狡黠。 空气一下子清新了很多,林卓跟每个漂亮阿姨甜甜地打了招呼,跟孟九宁打招呼的时候很有几分害羞,到喻沅这则是亮晶晶的,一副有话说又强忍着的样子。 “干嘛,还有想要的礼物吗?” “不用,喻沅阿姨在这儿就是礼物啦。” 喻沅震惊:“这又在哪里学的话,嘴甜的要命。” 宋子豪看着林椿的那个女儿,这个小姑娘也是出了名的心思野,没有爸管着,和林椿整天全世界吃喝玩乐,将近一米七的个子明明十分漂亮却喜欢穿露脐装扎小脏辫戴美瞳,在商场大厅跳舞给路人看。又看看那几个成年女性,她们在一起举着酒杯谈笑风生,每一个都明媚张扬,她们根本不看他,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她们每一个都拥有自己的产业和事业,资产可观,三十左右了都没有老公,一心留在桌上吃饭。 啧,这个社会真是变得很糟糕了,女性就应该把精力放在嫁人养孩子上,到底从什么时候允许她们进入各行各业的,把她们的胃口都养大了,在事业上总是不满足拼得很,抢占了本该给男人的份额,一个个颇有姿色擅长走捷径,就像喻沅那个小三妈一样,到结婚又挑挑拣拣,导致家庭里鸡犬不宁。 都是女人的错。女人们为达到目的总是不计后果且总有捷径,所以归根结底,就不该让女人长见识。 宋子豪哼哼两声,转身欲走,却见到一位穿着深色长裙的女性向这边走过来,赶紧变了脸色。 差点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干嘛的。 “陈小姐。” 他上前一步,递出名片:“宋氏集团宋子豪。很荣幸,今天第一次见您,和宋氏的合作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刚才的一切都只能算得上他的消遣,他今晚主要的目标已经出现,那几个女人的事他瞬间抛在脑后,大脑兴奋起来,准备拿出在国外念书时学到哄骗女性的手段,全力以赴用在这位“陈小姐”身上。 宋子豪自认为自己对女性还是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其价值。比如孟九宁,人长得好性格娇软温柔,事业恰到好处,没有背景好拿捏,圈子里想娶她的人多得很,宋子豪本以为自己手到擒来,结果她比表面上看着倔太多,或者说实在有些不知好歹。又听说她傍上了七星,别人都劝算了,别轻易动她。呸,女的都这样,随便“付出”一点,总是很容易找到贵人。 但这个陈放就不一样了。 她虽然只是一个画家,但她的画很值钱,随便画一幅画就能卖大几百万,最主要是名气正盛,在艺术界地位高,刚刚开过什么双年展又拿了国外的奖,社会口碑极好,听说她有和别人合作创建品牌的想法,各行各业都抢着与她合作。 宋氏集团旗下最大的奢侈品牌最近几年市值一直在降,到了必须要改革的时候,老头子下了死命令让集团那帮人想办法劝说她与宋氏合作,但整个集团派出那么多人去谈也都没有谈下来,老头子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他宋子豪能谈下来,起码能堵得上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整天冷嘲热讽的嘴。 但宋子豪这个永远逃不开下半身思考的自信男人却有别的想法,孟九宁傍上了七星人估计也被人玩得差不多了,陈放的外貌却一点不差,更是独一份的气质端庄人淡如菊,她这种更干净一些,换个角度讲以陈放如今在艺术界的地位,要比四大时尚杂志总编辑更能拿得出手。 宋子豪越想越自信,用自认为最有魅力的表情和最温柔的语气道:“有哪里不满意的您可以跟我聊,我在集团里说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 陈放那双秋水眸一顿,礼貌接过递过来的名片:“谢谢。” “我们去那边坐坐,细节还可以商量,我们也有最新的企划我可以讲给你听。或者您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我们品牌店看看,我们拥有整个京城最早的艺术产业园……” “不好意思。” 陈放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有意愿我会跟你们集团的工作人员对接,我现在还有些事,失陪一下。” 她把对话结束得干净利落,走向被宋子豪刻意“忽视”的几个女人。 林椿热情地挥挥手:“陈放,我给你介绍一下,孟九宁你认识,这是喻沅。” 陈放站定,和喻沅握手,两只手轻轻一碰,陈放的手指用力,并不急着收回。 “听说你现在是小乔的老板。” 喻沅:“是。” “那天在南城我见过她,劝她去参加比赛,她说要跟你商量商量,虽然不知道她要商量什么,也不好过问,不过请喻总费心了,我这个学生单纯懂事不懂变通,如果有能行方便的地方喻总可以跟我讲。” 这番话听到喻沅耳朵里,态度不可谓不强势,护短也是一等一,她那宝贝徒弟做什么选择,倒全成了她的事,明摆着不讲道理。 于是喻沅优雅地勾起一边唇角:呵。 林卓盯着两个漂亮阿姨轻轻搭在一起就不松开的手,急切地拍拍林椿:“妈妈你快干预一下。” “她们倒也不至于打起来,不过给我个面子二位,陈放,喻沅已经给小乔放假了,她会用这个时间准备参赛作品,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她。” 第14章 陈放这才松开手:“谢谢。” 谢得倒是快。 喻沅继续勾唇:“不客气,陈小姐也说乔暖懂事,她当我得助理*,自然什么事都会听我的意见。” 林卓又拍拍林椿,着急得很。 林椿只能又说了两句话,才缓和了两个人随时随地的“针锋相对”,孟九宁看看陈放,又看看喻沅,好奇道:“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乔暖是哪家公司的千金,还是哪位艺术新秀,没怎么听过。” 喻沅:“我的一个助理而已。” 陈放对孟九宁倒是明显和颜悦色很多:“是我在美院的学生,天赋极高很有灵性,我准备好好带带她。” 第14章 你给我解释一下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陈放自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先锋派画家成名至今,她获得的成就在中青年一代无人出其右,国内外奖项拿到手软,国外各大艺术院校也陆续伸出橄榄枝邀请她去做教授,但就这样的一个人,至今并没有公开承认的徒弟。 文艺界向来是最讲究传承的地方,一个刚出道的艺术家如果拥有一个得力的老师,ta的出道作甚至就会被抬在一个相当高的高度,出道即出名。有师兄弟姐妹前后照应,利用老师的资源背书,有时甚至会一起瓜分一个奖项,陆续登上一份杂志,以老师的名义上各种节目出名。不然近些年不会有“学阀”“文阀”之类的称呼。 按陈放今天的意思,这位乔暖就是她承认的徒弟,看上去她随时都会公开这位弟子,那么她就很容易成为艺术界一枚冉冉升起甚至飞速蹿红的新星。如果她这位徒弟的作品再拿几个奖,甚至哪怕人长得好看些,那乔暖的商业价值便也会跟着一飞冲天,像她的老师一样,被艺术界和商界共同关注。 在场的几人都想到这一点,林椿和孟九宁交换了惊讶的眼神,林椿看向喻沅,很好,冰块死鱼脸又出现了。 就知道她会不高兴,哈哈哈。 林卓拉拉林椿的衣角。 “干嘛,你今天真的有点烦人了诶。”林椿说。 林卓不语,只一味地拽林椿的衣角。她今晚也不高兴。 宋子豪看着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她们肆意地站着谈话,完全把他当成空气,她们无论脸上带着何种表情,但总归和他明显无关,或者不如说,她们完全不欢迎他,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宋子豪在肚子里骂了一堆烂女人贱女人小三女儿上不得台面之类的话,本以为她们就是厌男,结果眼看着七星娱乐总裁冯吾端着酒杯走来,轻而易举就加入她们的谈话。 “九宁。”冯吾朝几个人礼貌打了下招呼:“我来引荐一下,这位是陈放老师。” 孟九宁笑起来:“刚刚认识了。” “我知道,我就是来刷个存在感。”冯吾又打了一圈招呼,对陈放说:“陈老师聊完有空的话记得找我,或者直接跟九宁谈也行,不打扰了。哦喻总,恭喜你接受了天行。” 喻沅也难得从冰块脸缓和许多:“谢谢冯总,目标不同而已,感谢七星对我的青睐,以后有机会还是合作还请冯总多帮衬。” 然后冯吾就走了,像偶然闯入但素质颇高且懂得进退的不速之客。 宋子豪:…… 原来她们也许并不是厌男,只是厌他。 不,不可能。 宋子豪不允许这种设想成立,他气哼哼地选择相信自己,并皱着眉头盯着陈放想着该如何寻找机会攻略她。 —— 喻沅这一晚上心情都不是很美丽,她第一次见陈放,她从来不吝于承认其他人身上的优点,尤其是女性。她之前对陈放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从林椿和乔暖的口中,觉得她莫名其妙在挖自己助理的墙角—— 虽然只是出差途中见了一面叙叙旧,但她为此番叙旧甚至做了很多努力。喻沅一方面不很痛快,另一方面也觉得没有必要,乔暖不过是个还算优秀的设计师,一个有画画天赋的年轻人,陈放作为她曾经的老师,这样努力倒显得她很装。 今晚她第一次见到陈放,惊艳于她的气质谈吐,心里瞬间亮起了危险的红灯,这红灯甚至亮了一整夜,危险性大于20个宋子豪。 而这样的陈放居然明目张胆地护短,不吝于公开承认乔暖就是她承认的徒弟。 呵。 早该知道是这样,那破小孩向来不缺人喜欢。 主办方选的红酒品质不错,但她贪了几杯,坐在沙发上微醺着发呆,得益于自己在商界里的“威名”,只有一个像宋子豪一样的草包敢过来搭讪,被她像是看苍蝇一样的眼神吓走了。 啧。 喻沅又想起和那个申,申什么记不得了,申杰儿子,拼酒的乔暖。她那时候扎个小狼尾,白着一张精致的脸,俊秀漂亮得很。 明明穿得也不是什么名贵合体的套装,拼酒的样子却很是不错,她把西服袖子挽起来了,小臂肌肉线条清晰得很,连带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看得清晰。 她酒量很好,以后出门喝酒就该带着她,让她喝得小脸通红,然后嘲笑她。 哈哈哈。 喻沅笑够了,感觉到旁边又来了人,看清时才发现是林卓。 于是更加懒散放松,她撑着头笑:“干嘛,你妈不管你了?” 林卓摇摇头:“我妈去应酬了,我拉她她也不过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小东西倒是知道得多,爱马仕最近出的新款包还算是不老气,我订了两个,本来想给你妈的,后来想想还是咱俩好,给你一个。” 林卓亮晶晶两只眼睛摇摇头:“我不喜欢包,要不你还是给我妈吧,她喜欢包,不不不,你给她什么她都喜欢。” 喻沅哼了一声:“真的?” 林卓脑袋像鼓槌,眼睛倒是亮得很:“真的真的。我妈特别在意你,你给她什么她都喜欢。” 喻沅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太对,但她喝了酒,一时也分辨不了,于是只顾着跟林卓聊天。她喜欢林卓,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闺蜜亲生的、没有爹、长得像她妈妈、性格很好也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她喜欢跟林卓聊天,比跟林椿在一起强,那婆娘就总知道气她。 很快林椿找过来了,母女两个拉扯一番,也不知道在拉扯什么。喻沅百无聊赖地看见林卓的手机,她来了信息,屏幕亮起,背景是一副线稿。 两个女人姿态亲密,线条干练神韵具足,画得着实不错。 如果不是即使醉酒的喻沅也一下子就觉得其中一个人过于像她的话。 喻沅盯着手机背景图看了半晌,才看明白这俩女人看上去的确不是普通朋友。她们两个亲得都拉丝了。 她忽然来了兴致,伸手把林卓抓回来:“我有点事找她麻烦。” 林椿一听就放手了:“那你先来。” 喻沅喝掉半杯红酒,手指点着林卓的手机屏幕:“你给我解释一下。” 第15章 加入黑名单 林卓红着一张小脸:“解释不了,您自己理解吧。” “我怎么看这个人都是我吧。”她指着那个抓着对方手,明显处于主导地位的一方,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另外一个女性是谁,也许是因为两位都是女性,她暂时没有觉得被冒犯。她指着另外一个女人:“这个是谁?” 林卓目光躲闪:“您觉得呢?” 喻沅微微瘪嘴,她觉得不出来,那个女人就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谁都像,又谁都不想。 等等,那她为什么会这么像。 “不知道,你给我从实招来,不然我就告诉你妈。”喻沅有她的杀手锏。 林卓这个年纪还是挺害怕“告诉你妈”这种话的。 林卓缩着脖子:“我就是随便找个画师约个稿,和您没有关系,和别人也没有关系。” 喻沅不信。 那个攻方明明就很像她,眼角,鼻尖,坏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甚至连她耳边的痣都画得足够清晰,骗鬼呢?? 喻沅冷着脸冷笑:“那你小心我要跟你妈告状了,虽然有点不道德,谁让这个人这么像我。” 就算林椿本人离婚且认为男的就那么回事,也不代表她能顺滑地接受女儿喜欢看两个女生谈恋爱,倒是不至于强迫,但说总归是要说几句的。喻沅当然很清楚,她看热闹不嫌事大。 嘿嘿嘿。 喻沅悄悄把恶魔地尾巴藏起来,眼看着才十几岁的脏辫小孩满脸纠结之后变得坚决,悄悄靠近她:“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要告诉我妈。” “这是我花钱约的稿,是你和我妈啦。我一直觉得你俩特别配,特别好磕,你看我妈这些年,追她的肌肉男弟弟好多好多的,也没见她跟谁真正好过,喻沅阿姨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我妈她对你绝对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我的意思是,你俩要不要为了我试试?” 喻沅:…… 就算她喝多了,也不代表她能喝那么多。 多离谱啊。 喻沅捏着自己的眉心,挥挥手:“林椿你赶紧给她领走。” 第15章 她的世界安静了,又剩下了她自己。 今晚的社交任务已经完成,她拿下几张想要的名片,和对方谈得也足够顺利,现在她没事了,于是又觉得无趣,起身提前回了家。 洗过澡之后拿本书躺在床上,忽然就又想起乔暖。 她在画画么。 有陈放这么厉害的老师,公开她这个徒弟是早晚的事,怎么也得肝脑涂地好好画一副出来吧。 喻沅撇嘴,看了会儿书又觉得看不进去,拿过手机想了想,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如果你实在没有合适的作品,我授权给你了,你想怎么用那幅画都行。” 她这样显得她很没有原则。喻沅思考一番,给自己找了合理的解释。这些天她没少想这件事,这不是喻沅的风格,她向来做什么决定就不会再去想,也从不反悔。既然这件事会持续牵扯她的精力,大不了就给那小孩授权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陈放的态度如此明显,乔暖以后能不能当一个合格的画家自然就不需要喻沅操一点心,她甚至想到也许乔暖并不会在北镇干多久。 注定和她关系不大的人,干脆送她一个人情算了。 喻沅把自己哄好,信息发完她又看了几遍,等了五分钟并未收到回信。 嘿。 喻沅把手机扔到床上,手机兀自翻了一个后空翻,无聊地躺在柔软的被褥里。 ———— 北城三环内一个小区内某户业主,某个房间的灯光昼夜明亮,保安交接班的时候还会窃窃私语,说她家是一个单身女孩在住,偶尔会出差,一连十天这灯都不带关的,是不是出差忘了关。 本着负责的态度保安找到了物业,物业拨打了业主电话。 业主过了好久才接电话,声音着实有些飘忽,听着像是刚睡醒。 物业看着明显不该是睡眠的时间说了抱歉,并且表明情况,询问是否需要去她家中帮忙关灯并检查水电。 对方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本人在家,谢谢你们关心哈。” 物业只是尽到义务理性询问,既然业主在家,或者业主说不必管,他们自然就不会管。 乔暖刚刚睡醒,或者说她已经想不明白她睡的是什么觉,也忘记了今天是周几。她拖着腿从卧室走到书房——她日常工作看书的地方,就是这间北向的小房间的灯她自从开始休假就没关过——她实在记不得,她经常起床了喝点水就来画,画到几点也不记得,困了就去睡觉,睡醒了又来画。窗外昼夜更替,日子过得像是在做梦。 她关了房间的灯,看了一眼蒙着画布的画板就走,她现在不能在这间屋子里多待,已经差不多是她的极限了。 她拖着两条腿打开门,门外静静地放着一份外卖。 她取回来,仔细看过封口安全,又看了监控。她这边的房子特意买的一梯一户,外卖员三小时前将外卖放到她家门口地垫的“外卖”位置上,还贴心地给她拍了照片。期间无人到访,一切安全。 她把外卖送去微波炉加热,打着哈欠用胶囊机给自己做咖啡,顺便微信回复:【我师,早上的投喂已收到。】 【已经算下午了,超过三个小时的不要吃。】 【刚刚到,也没有超太久。】 【。。】 乔暖把热好的食物拿出来一边吃一边发消息:【那我们今天要不要见面呀。】 【?画好了。】 【你猜。】 傍晚,乔暖背着装着画的画筒来到了一间咖啡厅。 陈放坐在窗边的位置喝咖啡,看见乔暖叠穿着卫衣棉服背着画筒推开了门。她的头发长了些,微卷着趴在脑袋上,脸看上去都小了一圈,皮肤白到透明,看上去甚至有点营养不良。 陈放皱起眉头:“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画成什么样还不知道,怪癖倒是比谁都多。” 乔暖不好意思地笑:“所以这些年画不出来嘛。天生毛病多。” 她把画筒递过去:“我不能再看了,再看我要吐,您拿回去看吧好不好?行您就留下,不行您也别还给我,等过段时间我会找您要。” 陈放接过来,说:“有胃口没?” 乔暖笑得像个乖小孩:“有了。” 安静的高档餐厅,喻沅结束了一顿价格昂贵品质尚可的晚餐,吃什么她完全不在意,今天见的是刚投资的文艺片的导演,两个人在电影的某些细节上达成了一致。吃完了饭她和导演往外走,眼角余光瞥到了值得在意的人。 乔暖穿得像个学生,吃饭也像个学生,表情笑眯眯的,再看她的对面。 在陈放面前她当然是学生。 喻沅思考了一下,摸出手机点进和乔暖的聊天记录。 记录停留在她单方面告知可以授权,和后面的转账信息上。 喻沅给她转了五万。乔暖没收。 乔暖彻底消失了十天,在这十天里,她甚至对自家老板的话视而不见,回都不回一句。 喻沅忽然笑了一下。 她从来都不需要不听她话的人。 喻沅手指划动手机屏幕,右上角三个小点,把乔暖加入了黑名单。 第16章 因为手机里那个一定是假的所以才不会老板消息 十天的时间,不过只是一瞬。 在这十天里,刚刚成为天行传媒股东的喻沅动作迅速地投资了几部无人看好的小成本文艺电影,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恰逢一年前喻沅在老东家地王集团一手做起无人在意的山林酒店项目落地并运营完美,第一季度财报领跑酒店行业,再次用实力证明,没有她这个小小的“商业顾问”做不成的事。喻沅的出色投资眼光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理所当然的,喻沅比之前还要忙,忙得连按摩保养一系列项目都没有时间做,回家就只有时间洗澡睡觉。但即使是这样,喻总也在从林椿那里得知了乔暖在画画,而陈放每天都在投喂她的宝贝徒弟。 喻沅皱眉:“吃饭都要让人管?” “陈放说她画画的时候不会记得吃饭,手机也不看,基本处于失联状态,为保证这人还活着于是每天给她点两份健康外卖以维持她的生命体征。我越来越觉得陈放这人对她的学生是真好,哪有这样老妈子一样的老师,一直关注着学生,学生很长时间没有产出作品她专门来找鼓励她画画,为了她延长报名时间,还给闭关的学生每天订外卖。男朋友能做到这程度也是可以嫁的。” 喻沅皱眉,捕捉到心里的不爽。 她百忙之中忍到睡前才打开与乔暖的对话框。她的话安静地呆着,乔暖至今未有回复。 不记得吃饭,手机也不看,基本失联的话,那还算情有可原。 喻沅想想,手指动动,给她转了5万元,打了“记得吃饭”几个字,想想还是把字删了。说好的她不管太多。这点钱不过是支持助理为了画画而覆盖掉的生活开支和透支的健康,也算是为将来这个人投资了。喻沅从不做亏本生意。 于是这条转账信息就这样直愣愣地发出去,虽然实在突兀,好在对方也没有接收,一直到今天在饭店见到了精神状态分明很不错、还有时间和陈放吃饭的乔暖,仍旧没有被接收,甚至连句“收到”“感谢”“这可使不得”之类的回应都没有。 喻沅在心里浅浅地想过很多遍的设想大概率成真了——她故意在躲着她。 她不可能看不到喻沅的信息,但她就是不回。不然她是怎么跟陈放出来吃饭的呢,不靠手机和微信,靠意念么。 记仇是吧,因为她不给授权,导致她画好的作品无法参赛,现在有了知名画家当老师,无论是画画还是生活都有人管,干嘛还要看喻总脸色。 喻沅删得干净利落,走得也干脆,导演赶紧跟上,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删了一个不重要的人。” 喻沅把手机扔到包里:“去哪儿,我送你。” 乔暖像个溺水很久的人终于爬上了岸,她带着过于迟来的满足,四肢无力,胃口大开,头脑亢奋,认真地吃掉每一份食物,这里的东西真好吃,入口即化,干吃吃不饱,之前十天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味同嚼蜡。 陈放不语,只一味递纸巾:“不要急,你今天不能吃多了。后天我有时间,请你吃烤肉。” 乔暖笑眯眯地说好,眼角余光似乎看见了某个身影。 她再看过去时,看见一个女性的背影正推开饭店的门。她的长发微卷披在肩上,耳朵上点缀的紫色耳饰发出暗润的光。 乔暖一愣,不吃了。 “怎么了?”陈放刚用手机又点了两个温补的菜。 乔暖摇摇头,放慢进食的速度。 一顿饭吃完,陈放送她回了家,说:“你再休息两天,北镇那边我跟林椿说好了,不多放你假,你不必担心。画我拿回去看看,如果觉得够资格送去评奖,这次评委工作我退出。如果觉得还差些,你这一年就跟我好好练习,明年再战。” 第16章 安排得妥妥当当,乔暖什么话都不必多说,只能说谢谢老师,老师再见,老师慢点开。 陈放笑了下:“明天开始我不给你点外卖了,你自己记得吃饭。注意肠胃,什么都不能吃多,不要喝酒。” 老师什么都知道。乔暖的空酒瓶已经堆成了小山,明天一早她要给家里大扫除,扔掉好多东西。 车开走了,乔暖回家洗过澡上床,终于有空想起在饭店见到的那个背影。 她长叹一口气,翻了个身,本就睡眠严重缺失,这下怕是睡不着了。 她当然早就看见了喻沅的信息。只是她看见时已经距离她发那条信息过去了十个小时,彼时她已经画完了一副线稿。 再醒来天色还没亮,或者不如说,她只睡了两个小时。时间刚刚走过凌晨一点,万籁俱寂,只有她自己的心跳伴着钟表的声音,咔哒,咔哒,咔哒地走过。 她来到工作室,拉上窗帘,打开灯,在画板钉上画纸。她的画就这样普通地开始了。 于是过上了几个小时能看一眼手机的日子,喝水和喝酒都是突然想起,如果把酒瓶放到她的脚边,下次再注意时便已经空了。没有酒她又开始难受,揉着头发发呆。 于是外卖送来了大量的威士忌。 陈放得知她开始画画且不记得自己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时,她已经画了一天一夜。她也是那个时候看见了喻沅的消息,喻沅说给她授权。 她又揉揉头,放置一边。 她现在不在乎授权的事。不,什么是授权?授什么权? 她明明刚才就在这画板后面,坐在她的书架上,包臀裙下两条腿交叠着,吸一支女士香烟,把烟雾往她脸上喷。干嘛又到手机里给她发消息。 手机里的那个一定是假的。 第17章 这座小庙容不下她 这样又过了几天,犹豫着到底该用那种颜色,身上的t恤沾满了燃料的乔暖摸到手机,看见了喻沅给她转的五万块钱。 呵呵,还想用金钱收买我,你这个骗子,我是不会点的,万一把我拉走去嘎腰子,我这幅画又怎么办。 乔暖把手机扔去充电,拎着半瓶威士忌冲坐在她的懒人沙发上穿着睡衣的喻沅笑。 喻沅在玩乔暖收藏的手办,一柜子手办她都玩过了,她很有兴趣,偶尔也对她有兴趣,会在她画画的时候凑过来,偶尔会坐在她腿上。 “不要这样。”乔暖说,手足无措,怕她掉下去,扶住她的腰。 她的腰很柔软,毫无训练和运动痕迹的细腰,她的味道是白檀味的木质香,带着水果沐浴露的味道。她轻柔地坐在她的腿上,缩在她怀里,长发惹得乔暖鼻尖发痒,她的耳钉是紫色的,紫色的宝石,或是水晶。 她的内衣也是紫色。它们是一套的。 乔暖猛地惊醒,她不知不觉地睡过去,又突然醒来,时间依旧是凌晨一点,她平躺着听自己的心跳,然后悄悄转动脑袋,看见喻沅坐在床边,她的睡裙不足以遮挡什么东西,红润的膝盖就在乔暖的眼下,她俯身轻轻歪着头好奇地瞧她,然后嘴角一勾,一只手将一侧的头发掖到耳后。 她的眼睛是黑暗里唯一的亮光,她越凑越近,像是带她回外星球的外星人在靠近。 乔暖忽然坐起来,摸到自己的手机,翻出和喻沅的聊天记录。 画已经画完,并且已经交给老师。如果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总在这个房间里缠着她的人是她的幻想,那她就真是有病了。 不过是幻想,过一阵就好了。她劝自己,刷着和喻沅的聊天记录,告诉自己手机里这个是真的,自己床上的这个是假的。 真是服了。一个只偶然瞎猫碰上死耗子得过一次利克奖的人,不过试图再次画一副画而已,结果就要酗酒、不吃饭、昼夜颠倒、幻视幻听,艺术家的毛病得了一身,成果倒是没看到多少。世界上没有比她作品更少毛病更多的画家了。 喻沅分明都说过,她甚至还算不上一个画家。 她说她的话她都记在心里,并且怎么想都觉得她没说错。她拒绝授权说的那番话是神态当然算不上柔和,但绝没有在酒吧遇见时,喻沅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来得深刻。如今再回想起来,喻沅甚至都没用正眼看过她一下,她的态度让乔暖几乎认定她对她彻底失望了。她认为她算不上一个画家,所以不值得期待,本来她这份助理的工作就做得很是一般,这下她简直没有一点长处,不招喻沅一点喜欢。 她那天从酒吧回到家,看了会儿挂在墙上的那副画,那副画了之后就总在梦里见到喻沅的画,她把它摘下来,放到仓库里。 “我不要再梦见你了。”她对着那副画说道。 画中的人和大佛都垂眸不语。 至于没过很久,她为什么忽然有了灵感想要画画这件事她本就不太能想得通。她只记得开始画线稿时,喻沅就噗地一声悄然出现了,她用柔软的脚趾轻轻拽她的t恤下摆。 “你还真舍得。”喻沅的幻想对她吐着烟雾说。 烟雾笼罩着她的脸,她的声音也像是从雾气中化开,立体音环绕着乔暖,散都散不去。 结果如今画都画完了,人还是散不去。乔暖这幅画甚至都没有画喻沅,她甚至故意没画人,就算这样喻沅也不走,就这么大半夜地盯着她折磨她,看样子非要把她折磨得精神分裂才罢休。 啊! 乔暖一个激灵,忽然福至心灵。 有没有一种可能,喻沅没有那么大威力。她该不是得罪了佛祖吧? —— 许二两对于乔暖几天才给她一条消息的行为十分不满,五天前乔暖跟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现在手机看得少,消息回得慢,等上班了请她们一起吃饭。 今天上班上到一半,许二两久违地看见了乔暖的微信:【喻总来上班了么?】 【现在不在公司,但她肯定在忙,喻总最近忙得不行。你有事找她?】 【没事,就问问。】 【你假还没休完?】 乔暖发她一个“嘻”的表情包,看得许二两咬牙切齿。 乔暖转身又去给孙琳发消息,十分讲逻辑地一点点深入敌军:【喻总在忙吗?】 孙琳:【忙啊,忙得我都不知道她在哪。有事找她?】 乔暖隔了一会儿回:【林总的联系方式你有不?或者我如果想再请几天假的话,该怎么跟林总联系好啊,直接打领导电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孙琳:…… 乔暖也有些难以启齿,她要再去一趟龙门石窟,这次去就为了诚心拜拜,向佛祖承认错误,喻沅因为被画了不高兴,难保佛祖也会因为被画了而不高兴。 她不想再麻烦陈放了,这件事她甚至也不想告诉老师知道,最好只有她和喻沅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不好意思跟喻沅请假。喻沅的转账消息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碰都不敢碰。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以她对喻总的了解—— 怕是恨死她了吧。硬要形容的话,不知道要哄多久才会给好脸色,或者干脆脸机会都不会给了。 诶,她干嘛要对脾气不好的顶头上司用“哄”这个字。一定是这些天和幻想中的喻沅在一起待时间太久了,幻想版喻总还总是一副不好好穿衣服的样子,让她产生了和对喻总本人不本分的想法。 唉,一并去佛祖那忏悔吧。 孙琳过了一阵回了消息,她正好在跟林椿汇报工作,顺便把乔暖想要联系她这件事说了。林椿听说她想要再休几天,直接答应把假期再次延长5天。 消息还没看完,乔暖的手机就打进来电话。 “小乔,以后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我忙的时候没空回,闲下来会回你的。”林椿语调上扬,十分热情,热情得乔暖不好意思。她答应归答应,直接打电话她肯定还是不敢的。 “你下周一来上班可以吧,喻沅那边你说还是我去说?” 乔暖:“您,您说行么?” “好。哈哈,不要那么害怕她。”林椿说。 喻沅接到林椿电话的时候,呵出了声。 “你不用再给她放假了,不如直接让她另寻高就,反正都已经拜了名师,北镇这小庙容不下她。” 第18章 她对佛祖祈求的心愿奏效了 林椿嘶一声:“几天不见,怎么怨气这么重。” 喻沅:“跟你说不清楚。别跟我提她,你爱留就留着,我是不会管了。” 林椿嘟嘟囔囔:“怎么了这是,闹别扭?” 乔暖来到洛阳,在一众游客中间仔仔细细地瞻仰佛祖容貌,认认真真拜了好久,嘴里不住地嘟囔: 求求您,别让喻总再来我梦里了。 乔暖仔细看过佛祖垂眸,佛祖并没有反驳,于是乔暖小心地说:“那我们说好了,您答应了哦,不论是您还是谁,请从喻总身上下来,请您帮帮忙,别让喻总再来找我了,拜托拜托。” 当天在酒店的夜里,喻沅穿着睡衣侧身问她:“第一次见还在后面喊我姐姐,问我要不要拼导游,现在画完画就想丢了我,好伤心。” 第17章 乔暖:…… 佛祖根本没听她的。 乔暖回到北城那晚下雨了,她没带伞,下了机场大巴之后她蹲在车站盯着雨滴连成线下坠,看得出神。 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乔暖发了很久的呆,等她回过神,见到降下的车窗里,喻沅那张隔着水汽有些模糊的脸。 乔暖想,去见一了一趟佛祖,没想到还给升级了,以前只是不好好穿衣服往她腿上坐,现在甚至开车来。 喻沅的车窗升了上去,一脚油门开走了。 乔暖无所谓,又蹲了不知道多久,这辆车又在她这一侧缓缓开来。 乔暖:怎么还出bug了,这一晚上到底要开来多少次。 车窗降下,喻沅的表情比刚才冷很多,一点不像不好好穿衣服时那样going人,是熟悉的上司脸。 “上车。”两个字甚至咬牙切齿。 乔暖愣了一会儿,在心里问佛祖,您就是这么升级的是吧,我现在如果上了车,我会不会上新闻,说我假装有车坐,在马路上狂奔。 眼看着喻沅的表情越来越不好,乔暖基因里的牛马属性瞬间唤醒,她背着包拉开了后座的门。 车子行驶了几分钟,乔暖才后知后觉,她被真的喻总捡到了。 毕竟幻象不会开车。 “喻总好。”一句迟到了几分钟的问候。 喻沅:呵。 肯呵一声已经很不错了,乔暖劝自己,手紧张地握在一起,继续说:“谢谢喻总。” “谢什么。谢我不在乎你你不回我微信么?” 乔暖扣自己的手指,下决心好好道歉:“我画起画来就没注意到,后来感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再回你消息似乎有点过意不去,你知道人有些时候过了那个瞬间一切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你能联系陈放,联系孙琳,联系林椿,还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人,就在我这儿不合时宜是吧。” 乔暖咬唇。她什么都知道。 车子很快把她送到小区,喻沅说:“你现在和林椿能直接联系了,我建议你辞职,这份工作你估计也没有心思好好干了,以后当画家出了名,北镇也算能沾个光。” 她说到“画家”两个字时语气有轻微上扬,乔暖听出来她细微的嘲讽。 乔暖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下了车,大的黑色的suv在雨夜中毫不停留地开走了,尾气在夜里蒸腾,喻沅没有听乔暖的谢谢和再见,她做了决定,不需要听她的回应。 乔暖回到家里,换了衣服洗了澡,看着酒柜里还剩下半瓶威士忌,到了一杯拿着坐到工作室,才发现房间里没有想象中的喻沅。 她喝完了酒,还是没有看见喻沅。 她看手机,之前约稿那个常客来找她:【太太,你有空记得回我,上次那幅稿子当事人已经看见了,她一眼就看出来其中一个像她啊啊啊,虽然我嗑的cp没有任何苗头,但我是不会放弃嗑的。我还要再约稿,太太你是我认识的最神*的太太,你可以只听我的描述就画得跟真人很像。太太我要一辈子给你花钱!】 乔暖笑了下,对方年纪一看就不大,随随便便就一辈子。 她心情有一点不好。于是她回这位稿主:【前段时间很忙,你要画什么?】 稿主似乎24小时在线,兴奋地放了一堆彩虹屁之后,说出了这次的约稿要求。 乔暖打开数位板开始画,画了几笔就停下来。 【和真人很像?】 【是啊。】 【冒昧问一句,这位真人是不是一个富婆。】 【包的。】 乔暖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她不想问下去了,求证了又没什么用。于是她说【我猜也是,看上去就漂亮又有钱。】 【是吧,真的很漂亮,对别人冷冰冰的对我很好很好,我之前想要认他做干妈的,我妈不让,我妈说耽误她找对象。但她分明一直也没有什么男朋友,所以我笃定她不排斥女人!】 话痨稿主一条一条地发,乔暖把手机放一边,过了一会儿才叹口气,拿起手机,稿主已经说了满满一长串。 【可能是前段时间太忙了。】乔暖一只手揉着头发,单手打字: 【我可能画不出来了。】 ——— 许二两打电话的时候,乔暖在小区的长椅上发呆。 “你在干嘛?” “我吗。”乔暖低头看看:“在喂猫。” 她的脚边围着四只黑色狸花猫,小区里的大猫生了孩子,几个小朋友在居民的关爱下一个个长得十分健康,吃起饭来大口大口,像是4只石墩子。 “你请这么多天假,居然只是在喂猫吗!!” 乔暖看看手表:“今天周日,明天我就上班了。” “我打电话给你就是这个事,昨天孙琳找了广告部李棉,说她现在是喻总的新助理了。” 乔暖哦了一声。 “所以你是被调岗了吗,继续做喻总的助理,还是回来干设计师?” 乔暖实话实说:“不知道。不过喻总说—” 停顿片刻:“说让我辞职算了。” 许二两的震惊声穿透了手机。 “她这是开除你了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好像是要我主动离职。” “必须不能主动离职,怎么也得拿到失业金和补偿才行吧。你回来跟喻总谈吗?” 乔暖:“可是我也没想离职诶。” 许二两服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啊?” “正常上班呗,除非喻总亲自撵我走。” “你就不怕她给你穿小鞋?” 乔暖觉得不太可能,比起穿小鞋,喻总应该根本就不想管她了。 不仅真人不想管她了,总是衣衫不整往她床上躺的幻象也不想管她了。 幻想消失了,她对佛祖祈求的心愿奏效了。 第19章 扔了吧 陈放来电话的时候,乔暖坐在工位上发呆了一上午。 她不再是助理了。人事部门的主管对她说,喻总给她结算了助理的绩效,接下来如果她还愿意在公司干,可以继续做设计师的工作。 所以乔暖就又成了北镇一个普通设计师。因为中间做了几个月助理,之前一直跟着的项目结束之后就没有过新的设计项目交给她,换言之,她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很闲。 她对着电脑屏幕摸了一上午的鱼,眼角余光看见喻沅今天有来上班,她穿着酒红色丝绸衬衫,耳朵上坠着的耳坠也是酒红色。 她很忙,比之前还要忙很多,很多时候每天只在走廊里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瞬间。只要她在公司,办公室总有人进进出出,李棉跑得很勤快,看上去比乔暖有用多了。 许二两滑椅子过来:“恭喜你啊,终于不用再当喻总助理了,一切回归正轨了很好啊。” 是的,蛮好的。除了乔暖自己忽然会觉得很迷茫不知道要做什么之外。 就这样过了几天,不做助理之后喻沅也一次都没有找她。走廊食堂偶尔见到,乔暖说喻总好,喻沅也只是微不可闻地嗯一声,有时候嗯都不嗯。 这正轨一下子要回好久,回到这北镇刚见到的那天上午,因为当天下午她就成了喻沅的助理,原来如果回归到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她是可以和喻沅不熟到这种程度的。 晚上回家,乔暖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才坐下。她现在不喝酒睡不着觉,一晚上两罐起步,威士忌不太敢喝了,前几天从梦中惊醒后睡不着,心脏跳得很快,后来她发现只要喝烈酒心脏就会不舒服,但不喝又睡不着,所以改喝啤酒,一天500ml,在喝多之前停下,恰好可以睡着。 仔细想想,以前有某人的幻象在时,她也睡不着。现在她不在了,还是睡不着。 她是和睡眠犯冲么。 反正没什么事做,乔暖有时间接商稿。别人的稿子都可以按着稿主的要求顺利地交稿,只有那位话痨稿主继续约的稿子她画不出来一点。偏偏那位稿主还十分执着,给她的报酬相当丰厚。 于是乔暖终究还是动了心,打开数位板喝一大口啤酒深呼吸。 【你别把外貌描述得太详细了。】乔暖建议。 稿主很委屈:【我没描述啊。】 乔暖手一顿。原来之前人家稿主根本也没有描述主角的外貌。是她自己的笔地把主角之一画成那幅和喻沅相似度达到70%的样子。 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她往前翻了前段时间交付的所有商稿,然后赫然发现发现,每一幅女性人物都有喻沅的影子。 原来乔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画了那么多个喻沅。 好在她现在不再有这个毛病了,随着喻沅不再在她家里出现,她如今的商稿画出来的人物形象和喻沅已经毫无关系,她可以正常交所有的稿件,除了这位回头客稿主,她要的是同款人设。 乔暖试着画了几次。另一位人物她能画得稿主很满意,但跟喻沅相似度达到70%的这位她连一根头发丝都画不出来。 第18章 她认命地放弃:【要不我退你钱吧。】 稿主:【!!您在说什么啊太太!!】 上班一周后,许二两说乔暖看上去甚至比前段时间还要萎靡不振。 “果然还是被喻总抛弃了的缘故吧。没有人被喻总抛弃之后还能保持理智和清醒。”财务部的小林捧着咖啡阴湿地说。 “小林以为你不当助理了就能轮到她。”许二两对乔暖说。乔暖看着散发着幽怨气息的小林,打了个冷颤。 她就是不想和小林一样,才去求佛祖的。她蛮理解小林,喻沅这个人啊,沾了就很难戒。 所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她该庆幸,离开了喻总一切慢慢都会回归正轨的,只是需要时间。 这天乔暖接到了陈放的电话。陈放没有评价她的画,只是说已经替她从正规渠道投稿,她这次也会退出兰花奖评委一职,为了避嫌,这段时间出趟国参加一个画展,让她有空多画画,回来要检查她的作业。 乔暖答应一声,认真地说谢谢老师。 “怎么情绪不太好?”陈放笑着说:“我给你买点好吃的吧。” 乔暖赶紧说不用,陈放的几十杯下午茶就送到了北镇。 喻沅快步走过走廊,后面跟着勤奋的李棉,李棉低头查行程的时候,喻沅的脚步一顿,她差一点撞上。 红了一个整个耳朵的李棉后退半步:“喻总?” 喻沅又继续往办公室走,坐下后问:“谁请的奶茶。” “我去问一下。” 李棉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一杯奶茶回来:“乔暖请的,这个口味您可以吗,不喜欢我去换一个。” 喻沅的眼神从那杯浅黄色液体外侧绕了一圈,奶茶上面贴着订货信息,购买人标注陈*女士。 喻沅收回目光:“扔了吧。” 李棉:“啊??” 喻沅看李棉一眼。 李棉迅速地拿走奶茶,虽然只干了几天助理,她很懂得察言观色,喻沅的意思等同于“不要让这东西继续存在在我办公室。”并且动作一定要快。 乔暖分完了奶茶得了空,看见李棉出门,带着那杯刚拿进去的奶茶径直朝她走过来,放到她办公桌上:“给别人喝吧喻总不喝。”然后急急忙忙又回去了。 乔暖看着那杯被原封不动还回来的奶茶。她记得喻沅喜欢芒果和西柚,但不喜欢西米啵啵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格外添加糖,七颗冰,怕来了化所以她要了九颗。 陈放问她自己喜欢喝什么,她鬼使神差就把这些要求发了过去。她本想直接给喻沅送去,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助理了,看上去实在有点讨好领导的意思,正犹豫着李棉来了,这才没过多一会儿,李棉又来了。 乔暖把吸管插进这杯去而复返的奶茶,吸了一口。 有点苦,怪不得她不喜欢。 喻沅今天四点半回到公司要加班,她让助理们都回家,自己加班到八点半,踩着高跟鞋走在走廊里,眼角余光看见隐约的亮光,似乎有人还没走。 喻沅站定,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乔暖。 犹豫了片刻,喻沅还是走到乔暖面前,低头仔细查看她的样子,呼吸均匀,脸颊红润,应该只是睡着了,于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好。 女孩的睫毛很长,像休憩的水鸟停在湖面上一样,而她自己就是那个湖泊,安静地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第20章 入围 乔暖的皮肤很白,脸也小,胶原蛋白铺在皮肤之下,她的鼻尖挺翘,鼻头有一点圆润,放到别人的脸上容易显得娇憨可爱,但她的唇又薄,下颌线清晰,眉骨挺阔,就组成一张可以很可爱也可以很帅气的脸。 她的鼻尖有颗痣。喻沅看见了那颗痣,记忆回溯,想起她的确从小就有这颗痣的,只是那时候总在院子里玩,她被晒成小麦色,那颗痣并不明显,如今倒是清晰得很,在灯光下像是湖水中心的一棵漂亮的树。 喻沅直起腰来,手中的包碰碰她的身体。 乔暖动了一下,迷茫地睁开眼睛。 “回家睡。”喻沅只说了这三个字,转头就走。 高跟鞋的声音在大楼里有节奏地敲,丝毫没有减缓,只是在等电梯处稍作停留,乔暖跟上时,电梯刚到。喻沅一眼没看她,径直进了电梯。 乔暖也进了电梯。 窄小的空间,首先感受到的是气味。木质调浅香一点点飘到鼻尖,乔暖在落后半个身位的地方悄悄地看喻沅。 “你看什么?” 乔暖看向不锈钢的电梯门,只能看见模糊的两个人影,看不出来她在看她。 于是乔暖否认:“什么?” 喻沅:“呵。” 很久没有听见喻沅的这声“呵”,乔暖心里像是被小猫山竹一样的爪子踩了一脚,把她踩爽了。 她低头,只敢悄悄用余光去瞟喻沅,她开始不切实际地幻想,希望今天晚上如果能梦见她一下就很好了,到了一楼走出电梯,终于面对她时,喻沅并没有开口挽留。 “喻总再见。”乔暖说。 喻沅嗯一声,冷冰冰的表情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十分标准且完全不熟的上司和下属的相处方式而已。乔暖坐地铁回到家,小区楼下的白手套狸花猫冲着她喵喵叫,她蹲下来摸摸小猫脑袋:“我今天好累哦,你吃饭了吗?” 小猫蹭蹭她的脑袋,乔暖看见旁边的小碗里还有它们没吃完的几颗猫粮,知道它们现在并不饿,于是继续摸摸小猫头。 手机出现提示音,是每天都要在她的微信里哭哭的可爱稿主还在跟她哭唧唧,求她再画几副,刚要收起来,忽然接受到来自路逍遥的消息。 【恭喜啊!】路逍遥只发了这三个字。 乔暖忽然紧张起来。 要说不期待是假的,但她不敢期待。就像她对喻沅私下里再肆无忌惮地把人想到坐在她腿上陪她画画,白天见到甚至连喊一声“喻总”的机会都要靠悄悄陪她加班才有概率勉强获得。 乔暖觉得自己像是小区里的小猫咪,每天翘着尾巴等喻沅来挠挠她的头顶。乔暖觉得自己简直反复无常,没有骨气,利益熏心,在发现失去喻沅的幻象导致画不出和她相关的一切东西以后,给自己莫名其妙的思念找了个稳妥的理由。 就是很想多见见她。 她果然并不配做一个合格的画家。 小猫叫了一声,跑开了,原来是大猫在喊她。乔暖站起来,捏着手机上了电梯,回到家里去洗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敢去搜索关于兰花奖的消息。 兰花奖每年会先公布5幅入围获奖作品,这5位均为该年度兰花奖获得者,经过两周时间再次公布兰花奖首奖获得者。今天是公布5幅获奖作品的日子。 乔暖的名字就那么明晰地出现在并列的五个名字之中。 “恭喜。”陈放第一时间打了电话来:“虽然很想说一句,不愧是我选中的徒弟,但你又没答应,这话就先不讲了。” 乔暖说了谢谢,犹豫片刻问:“老师,你带过很多学生吧,为什么单独对我这么好?” “都得兰花奖了还不能说明这个问题么?你以为这个奖有几个美院学生能得?” 乔暖不说话了。 “你放心,这届兰花奖我全程没有参与,就连替你报名也是拜托别人,我并没有告诉她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何况当你是弟子这种事是我单方面努力,你又没同意。” 乔暖每次听见陈放这样说都要很不好意思:“我没不同意,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水平达不到,太丢你的人了。” “所以这次足够证明你的水平了。小乔,兰花奖的含金量你清楚,不要怀疑你自己的能力。不是谁在上大学期间就能获得利克奖,也不是谁都能拿兰花奖。你会是艺术界一颗不容忽视的新星,同时得过这两个奖的中国人一共只有两个,另外一位成名已久,而你还很年轻。还需要我再解释,我为什么选你么?” ———— 周一上班,北镇每个人都知道她获奖了。这天她被很多人恭喜过,谢谢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 阴湿小林甚至买了甜品来,并阴阴地说:“如果是为了这个奖放弃了做喻总助理的机会,那倒也可以理解。” 乔暖:…… 小林也算是接触到了某种真相。 林椿亲自打了电话来恭喜她:“中午有空没有,我请你吃个饭。” 乔暖赶紧说不用,但林椿实在热情,其实乔暖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去拒绝,于是还是在中午下班以后下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对了,我就不过去接你了,你坐喻沅的车就好。” 乔暖听电话还没反应过来,停车场一辆大型suv就亮起了车灯,并按了一下喇叭。 乔暖:…… 她小跑两步过去,一边把手机放到衣兜里,因为有点着急,放了好几下都没找到兜。 喻沅盯着她一路盯到她拉开车门之前两秒,冷冰冰地说:“坐副驾驶。” 第19章 乔暖哦一声,把车门关上。 这是她第一次坐乔暖的副驾驶,她让自己尽量减少存在感地缩在座椅上,一双眼睛悄悄地打量车内配饰,空调口插着一块蓝绿色宝石一般的车载香薰,像是浓缩的果冻海,除此之外这辆车就如同刚从4s店提出来的一样,没有一点添置的其他东西。 她又悄悄去瞟喻沅,喻沅今天穿了中性风的休闲夹克,单手开车,方向盘打得轻巧,右手放在中央扶手位,能看见袖口处露出的半个表盘。 乔暖本来安静地在看喻沅,她知道喻沅现在对她就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甚至由于她的“故意冷落”也许还在生她的气,以喻沅的日常喜好来推测,她不恨乔暖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一声不吭,直到喻沅对她说了话。 “恭喜,我看见你的作品了,画得很好。” 乔暖的心脏突然快跳两下,她没想到喻沅居然会夸她。 “谢谢。”乔暖说完,觉得她一定还应该多说一些:“谢谢喻总给我机会。” “给你机会的不是我,是陈放。我是你创作上的绊脚石才对。” 乔暖被噎了一下:“您是为我着想,我知道。” 喻沅轻笑,乔暖看过去,她的笑容没有讥讽和嘲笑,她似乎只是不痛不痒地笑一下。 乔暖快跳着的心脏慢慢恢复了正常,她的不痛不痒比骂她还容易让她冷静。她抱紧自己,虽然得到了喻沅的肯定,但她觉得自己比几分钟之前还要孤单可怜。 第21章 姐姐我画不出来 她们来到一家日料店,乔暖跟在喻沅后面进入一个包间,包间里已经坐好了林椿,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小卓想吃omakase,你呢?”林椿问。 “我都行。”喻沅脱了鞋,乔暖盯着她米色休闲长裤和棉质白袜看。 “小乔呢?”林椿又问,比刚才跟喻沅说话多了好多热情。 乔暖回神:“我也都行。” “那我也懒得点了,四位吧。”后面是跟服务生说的。 喻沅坐到林椿旁边,乔暖自然地坐到少女旁边,少女留着黑长直,长得很漂亮,和林椿有八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谁家孩子。 “你是画家?”乔暖刚做好,女孩就看着她好奇地问。 “啊,不算。”乔暖礼貌地对她说。 “我妈说你得了很厉害的奖。” “凑巧而已。”乔暖说这种自谦的话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 “你接不接商稿啊。或者你认不认识画同人图的太太?”女孩问。 乔暖侧头看她,又看看林椿,再看看喻沅。 喔。 她不是很想说假话,但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女孩,喻沅先咳嗽一声:“林卓。” 女孩吐舌头:“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吧,我私下问你。” 乔暖把手机递出去,盯着林卓扫到她的码后自动弹出的自己的微信那张震惊的脸。 服务生开始上菜,乔暖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转而盯着上了桌的料理。 林椿很高兴,先是恭喜她获得兰花奖,虽然首奖还未评选出来,但能成为5位获奖者之一,含金量已经足够高,林椿还问这几天有没有人打电话联系你,乔暖说还真有几个。 邀请她去采访,邀请她去剪彩,邀请她去参加活动,她一个都没答应,全推得干净利落。 “我听说,兰花奖现在也算是艺术界的敲门砖,接下来你的发展一定会受到很多人的关注,这些也是正常的。可以挑几个质量好的合作接一下,对自己也是好事。” 乔暖答应一声:“我不太懂这些,等老师回来,让她看看有没有适合合作的内容。” 一直安静吃饭的喻沅终于还是轻轻呵了一声。 乔暖看过去,她又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把一块鱼肉沾满芥末往嘴里送。 林椿顺着乔暖的目光看向喻沅:“你要疯啊,沾那么多芥末。” 喻沅:“我爱吃,你管那么多。” 她一边说着话,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眼眶没红一下,语调甚至都没有变一点。林椿咒骂两句,抽了纸巾扔给她。 喻沅稍微擦擦眼角,转眼看见乔暖还在盯着她瞧。 她把纸巾团吧团吧放一边,随口道:“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她现在算是作为画家正式出道,以后的工作重心都在和画家相关的创作上,就不必要在公司待着了吧。” 乔暖只能收回眼神,不敢再看她了。 “我还不知道陈放给她安排了什么路线呢,等她回来再说吧,而且这种事还是要征求本人想法嘛。小乔,你如果还想继续在北镇上班,我是欢迎的,不会让你负责什么太具体的工作,工资水平还和之前一样,也算有个交五险一金的地方,如果你想辞职就告诉我或者喻总都可以哦,这个公司听你的意见,不会强迫你的。” 乔暖还是那副很乖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还没有想过辞职。” “那很好啊,继续留在北镇吧,有你在对我们北镇也有好处,对吧喻总。” 喻沅闭嘴不说话,继续吃沾满了芥末的寿司。 林卓当着林椿和喻沅的面抓心挠肝,求了林椿好久的omakase味同嚼蜡,除了往嘴里塞东西就好奇地盯着乔暖看,看着乔暖认真地吃了一份又一份。 她实在没忍住,小声催促:“姐姐。” 乔暖嗯了一声。 “你快点吃,吃完我们聊一聊。” 乔暖细嚼慢咽地咽下,说:“聊我也画不出来了。” “你都获得很厉害的奖了,你那么厉害,怎么能画不出来。” 乔暖嚼嚼嚼:“因为灵感跑掉了。” 一顿饭吃完,乔暖心情就莫名地很不错。辞职的事有林椿发话,喻沅不会再提了,全桌代替她心情更急切的人变成了林卓,她连告别都恋恋不舍:“姐姐你看微信,我会联系你的。” 林椿把一步三回头的人抓走了,乔暖挥挥手之后上了车,刚坐下,喻沅就说了一句: “被人叫姐姐感觉好么?” 虽然以前也偶尔有不理解喻沅问题的时候,但今天的问题尤其不理解。尤其是在这种冷战的时候,惜字如金得很,骂她都懒得骂,当然不会问废话。 乔暖认真想了想,回答:“挺好的,总比叫阿姨好。” 果然,惜字如金的喻总这一路再也没说话,把她扔到公司后,车迅速转了个弯,又开走了。 乔暖盯着车屁股,拍了拍自己的胃。 好饱,她瞟了一眼菜单,这顿她至少吃了三千块。她挺开心的。 除了林卓一下午的微信轰炸之外,乔暖无奈:【我没有说谎,确实画不出同款人设了,你可以拿我的图给别人画,一般水平的人都能画个七八分像的。】 【啊啊啊不行,你以为我没有约过别人吗,他们画得都不如你!】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叫乔暖无言可对,她打字:【反正我的确是画不出来了。】 【小乔姐姐,咱们如今就把话摊开说吧。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在磕我妈和芋圆阿姨的cp,人你都认识啊,你就照着她们两个画就行,我知道你现在得了奖有名气了,不需要赚这点钱,但是拜托拜托,我会给你更高的报酬,我约这么多稿子没有一个人画得比你好看!】 林卓说了一堆,乔暖忽然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许二两浑身一抖:“我知道你现在得奖了很快乐,但你也得照顾一下我们牛马的情绪,求你别笑得这么吓人。” 乔暖说了不好意思,拿着手机去外面。 林卓巴巴拉拉说什么她倒是没仔细看,她笑只是因为,芋圆这个名字蛮可爱的。 她的笑容没有降下来,捏着手机往外走的瞬间,迎面撞见了刚回来的喻沅。 喻沅似乎是看到她之后瞬间变得脸如冰霜,像是把整个北极的冰都扔到她面前,恨不得把她冰封到冰河世纪以下。 乔暖:。。 她老老实实地降下嘴角,像一个普通牛马一样试图降低存在感,一声都不敢吭。 第22章 强烈要求兰花奖重评 “都哪些人联系你了?” 乔暖说了几个名字,她老老实实地记在本子上,一个都没落下。 “好,一会儿见面再说,我刚下飞机。” 陈放推着小行李箱出现在接机处,看见乔暖穿着一身卫衣卫裤,晃荡着等人。 宠溺地笑了下,陈放悄悄走到她身后,一下子拽下来她的帽子。 “诶。”乔暖发懵地抬头。她的头发没扎,碎狼尾一样散在肩上,看得出来刚洗过头没多久,脸也是干干净净。 “都出道了,还穿得像学生一样。”陈放盯着她漆黑的眼睛说,把帽子又给她戴了回去,顺便拍拍脑袋。 乔暖的两只手摸摸帽子,放下心来:“我出门晚了,怕赶不上才这样。” 陈放推着行李箱往前走:“还会狡辩了。” 乔暖快走几步去接行李:“实话嘛。” 第20章 陈放没让她接行李,仍旧自己推着走,于是乔暖就真成了小手办,穿着卫衣插着兜跟在她身后跟她说话。 翌日早,乔暖在北镇享受早咖啡的时候,路逍遥打了电话来。 她们一般微信联系,很少打电话,乔暖有些意外地接起来,路逍遥说话干净利落:“陈放是你的老师?” 乔暖一愣。 陈放的确是她的老师,但这里的“老师”意义指的是艺术界公开承认的师徒关系。陈放之前就提过要正式公开她们的师徒关系,也就是带她出道的意思,但乔暖一直因为信心不足所以没有答应,也就是说,她们两个的师徒并未公开。 兰花奖名单公布至今陈放也开过玩笑说起什么时候老师带你见识见识世面,挑选合作项目也算陈放第一次作为老师为乔暖把关,但毕竟她并没有公开过和陈放的师徒关系,路逍遥这样问,是指她知道了。 知道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乔暖说:“是,怎么了?” “自从兰花奖公布之后网上就一直有关于你是陈放学生的传言,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也是宣传你的一种手段,但昨天国内最大的艺术论坛上出现一个帖子,拍到昨晚你和陈放在机场的照片,我跟你说一下是怕你不知道没有准备,我把链接发给你。” 她说得有些含糊,乔暖点开链接。这是一个老牌艺术家论坛,但乔暖自从毕业之后就很少去看,她这些年有意把自己与过去的东西割席,所以着实适应了很久这个论坛的版面,看清了主页那个标着“火”的帖子。 陈放和她在机场的照片,一连好几张,有几张是陈放给她戴帽子,还拍拍她的脑袋。 帖子标题直接指向她和陈放的关系不简单,以前说是师徒,但年纪相差不大姿态亲昵,陈放又早有同性恋传言,所以她们起码关系匪浅,并直指此次兰花奖评选结果是陈放走了后门的结果。 楼盖的很高,楼里大部分人都在骂黑幕,骂兰花奖,骂陈放,骂艺术界那些师承关系。没有背景的小画家画的画没人要,一个名师的弟子却能直接依靠国内最高奖项出道,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家就在罗马,一切都因为她拜了个好老师。 【如果只是师承也就算了,兰花奖其他几个也都是谁谁,谁谁谁的徒弟,别人也就算了,陈放本来应该是兰花奖的主评委,我还寻思今年她怎么不当了,原来是给自己好徒弟让路。但以她的身份,兰花奖其他评委大部分都是她当伯乐挖掘出来的人,她想让谁上难道还不随便?】 【陈放火这些年也没收学生,前几天我看有人说这个乔暖是她收的学生,还以为是谣言,这样看来突然感觉怕不是她干脆剑走偏锋,搞那种以色上位的戏码,那这艺术界就更肮脏得没眼看了。】 【我还以为女同不搞这些。】 【什么性向都有烂人好吧,你以为同性恋没有出轨吗?】 【强烈要求兰花奖重评!】 …… 乔暖看了半天,挠挠头。 路逍遥给她发了一些信息,包括但不限于你先别着急,陈放老师一定有办法你问问她,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也只是捕风捉影的推测,这里面背后应该有人要搞陈放,你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小画家,和你关系不太大之类的话。 【你别急,有空回我就好。】 乔暖回:【谢谢你,我只是有点没看懂。】 【?哪里没懂。】 她没懂的地方多了,比如怎么能从一张两个人稍微亲密一点的照片就能看出“以色侍人”,且不说她们的关系,两个女生甚至就算亲嘴了也有可能是友情不是么?而且陈放什么时候是女同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她乱七八糟地给陈放发消息,陈放的电话打进来,让她不要担心。 “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乔暖说。 陈放在手机里笑:“我就知道我们小乔是一个又乖又暖心的徒弟呢。” “会很为难吗?其实我得不得这个奖都无所谓的,别影响你和奖项,需要我做什么你跟我说。” “那么,你会为了这件事自愿放弃已经到手的奖项么?” 乔暖站在楼梯口想了想:“我可以放弃,但这样就相当于主办方和评委承认自己并不公平,对兰花奖的权威性影响太大。这应该不是一个好办法。” “也不笨嘛。” “老师你从来都没说过我笨啊。” 陈放笑着:“你不用操心了,我会处理,是不是还在林椿那上班呢?你好好工作。” 虽然被人保护的感觉很好,但这件事和她太过相关,她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没用了,像以往很多时候一样。 一个人常常会产生一些错觉,以为上了一个什么学校,学了一个什么专业,得了一个什么奖项,人生就会彻底的不同。 其实并没有太多不同的,乔暖安静地想,把手机放到衣兜里。 乔暖是一个社交圈过于简单干净的人,即使不怎么与外界接触同事们今天对她也格外关心。小林捧着咖啡过来,语调阴暗又羡慕:“小乔,我之前还替你不总能看见喻总而难过,原来你吃得那么好。” 乔暖:。。 许二两滑过来:“小林你不要把自己阴湿的想法往我们阳光白嫩的小狗乔身上按。” 小林逐渐癫狂:“如果是我的话,喻总和陈老师的确难以抉择。” 许二两:“梦里啥都有。” 小林:“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上准备梦这个?” 乔暖叹口气,站起来去茶水间打咖啡,顺便给路逍遥报个平安。 第二天相关消息持续发酵,乔暖为了防止自己摸鱼胡思乱想,干脆在工位上画起了商稿。 林卓依旧不死心,找她说话:【姐姐你的灵感准备好了吗,我可以加钱,我还可以让我妈请你吃饭,给你涨工资。】 乔暖:【真的很难不让人动心。】 【是吧是吧!你要不要努力一下就当是为了我!!】 【我倒是能把你妈妈画得差不多。】这几个字乔暖敲完,又删掉了,改成【试了,确实画不出来,要不你磕你妈妈和别人?】 【……】 第23章 放假 乔暖发了个猫猫头无语的表情包*,顺便感叹一下,亲妈和阿姨搞cp,弟子和老师搞cp,下属和上司搞cp,这个世界真是乱七八糟。 三天过去了,这件事还在不断地发酵,甚至一度冲上某热搜,很多人在点开这个词条之前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兰花奖,乔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被反复提及,明显地起到定义陈放私生活的作用。 毕竟乔暖这个名字无人认识,说起陈放弟子乔某则是无人不知。照片拍得不很清晰,但露出乔某的大半张脸,就算看不太清,也能看见脸小皮肤白鼻梁挺嘴唇粉嫩,碎发恰到好处,还有人说她手指头长。 乔暖:“我手指不仅长,还很灵巧呢,常年拿画笔橡皮指腹手指各个位置都有茧子,画画的时候被很多老师夸过。” 小林激动地捧起她的手:“啊啊啊一向单纯的你在说什么!我不信我要亲自确认!” 许二两:“你这样说有没有考虑过小林的死活?” 乔暖哈哈一笑。春暖花开的季节,她们在午休时间坐在公司铺着木板的院子里,院子里那棵大树开始发芽,整个世界都是温和的绿色,让人心情很好。 许二两怕乔暖心情不好,中午非要抓她一起喝咖啡,莫名其妙打扰了乔暖的午觉。乔暖打着哈欠抽回小林嫉妒的眼神中舍不得放开的手:“我都这么惨了,得拉一个人陪着嘛。” “不过照片里你的嘴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要以为你亲过了。” “……我去之前吃了麻辣拌,忘备注不麻不辣。” “……公司楼下那家辣椒都没有什么味道的?” 一点辣都吃不了的乔暖无奈地看她。 许二两喝咖啡掩饰尴尬:“我就说嘛。” 乔暖:“那真是谢谢你了,虽然你相信我和老师有不正当关系,但还是来安慰我。” 小林:“她可能只是想要听更多细节。” 乔暖:“这个世界难道就不存在单纯的师生关系和上下级关系吗?” 小林警醒:“你干嘛要提上下级?” 轮到乔暖尴尬了,一阵风吹过,乔暖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向后看时又什么都看不见。 乔暖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比起自己,网上关于陈放的轰轰烈烈的讨伐才是重点。网友们并不关心她一个不痛不痒美院毕业学生的私生活,即使是这样中伤谣言当然在所难免,乔某很快被人扒出家境贫困,但年纪轻轻“颇有姿色”,大学期间就成为国内最年轻的利克奖获得者,当时她的老师也是陈放。 和陈放相关的黑料开始频繁地爆出,有人扒出她谈过好几段恋爱,都是女性,还有一个前任花钱供她出国学画画,但她回国之后就分了手。 第21章 网友理出一份时间线,“确认”陈放在花前女友的钱的时候就和大一学生乔某“勾搭上”,利用自己在国外的影响帮她拿了利克奖,并转头与前女友分手。所以陈放是软饭硬吃出轨的凤凰女,乔某是仗着年轻勾搭导师的第三者。 乔暖以为自己只要老老实实地上班下班,不去做任何社交,不去理任何认识的业内人士和同学的“关爱”,就能把日子正常过下去,却发现公司里越来越多人在对她窃窃私语,甚至还有同一栋楼的其他公司专门过来指指点点。每天都有一堆未接来电,她一个都不接通通挂掉。上下班偶尔看到有人在拍她,再看过去时那人又走得很快。社交软件上,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申杰发表言论说上学的时候只知道画画,以为同班同学年纪轻轻就能获得利克奖是天赋异禀,仔细想想毕业这么多年毫无建树却在陈老师回国担任评委亲手扶植一批年轻画家导致兰花奖呼声极高后,她获得了这次奖项,可见一切事情都有原因。 于是乔暖接到林椿的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家休息几天,公司给她放假。 乔暖看着周围那些似有似无的目光和议论,问:“是不是给您造成困扰了,对不起。” “唉,这是什么话,对公司没有影响,我只是怕你不舒服,陈放那边今天会出澄清公告,你不用担心别人,等事情平息得差不多了你再回来上班怎么样?” 乔暖忽然想起喻沅。 喻沅早在这段时间之前就说过不止一次让她辞职的事。那时林椿说,公司又不是养不起她,何况她拿了兰花奖对公司有很大好处,喻沅便没有再说什么。 所以,既然她会因为获奖而对公司有好处,那一定会因为引发了丑闻对公司当然有坏处。林椿不过是在安慰她而已。 之前就听同事们私下说过,喻总在业内最厉害的不是开多少公司,而是令人惊叹的投资眼光。这样看来,她就连自己没有价值喻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林总如今也该知道,她早该听喻沅的。 “好。”乔暖说:“我回家休息几天,这些天可以不用算我工资的。” “这个你不用操心,林卓上次见了你对你印象也很好,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以老板的身份,所以你不要想多,好吗?”林椿快人快语干脆利落,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乔暖挂掉电话站起来。 许二两:“你去哪?” “放假回家。”乔暖看向周围一直用眼睛瞟她的人,每一个都迅速地偏过头,像是一群蚂蚁。 她背上背包,看了眼主管办公室,黑着灯,她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喻沅了。 “走了,有事微信联系。”她对许二两说,把椅子推进桌子下方。 第24章 突如其来的出差(三合一) 上午十点就从公司出来并可以回家这种事大概是每个牛马做梦都会梦到的好事吧,乔暖背着包站在树下,思考着要不要去书店逛逛,还是去吃个冰淇淋。 还是吃个冰淇淋吧。 她刚这样想着,手机里来了电话,是她的爸爸。 乔暖接了电话。 乔暖站在原地听完,回答了几句,这个电话打的时间不算短,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她才挂掉了电话,捏着手机看看天,忽然又不想吃冰淇淋了。 喻沅约了人,在和对方谈到一半时,就看见了站在对面,公司不远处,大树下捏着手机发呆的乔暖。 她喝着咖啡,一边听对面的人讲话,偶尔看看窗外,一直到她和对面的人谈好,乔暖还在。 喻沅啧了一声。 对面的人刚要说结束语,听到这个语气词忽然紧张:“喻总还有什么提议吗?” 喻沅:“没事,忽然想起家里的小狗,早上好像没有喂。” 乔暖回过神时,警觉自己似乎在这儿待了太久,她总归得有一个目的地,于是决定去一家咖啡店,她带了ipad,趁着下午可以画几个商稿,被放假了有时间了,可以多接很多稿子,起码多赚点钱。 她刚往前走几步,电话忽然又响。 还让不让我走了呀,乔暖想着,看见了手机显示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在上班吗?” 第一句话就卡了壳,乔暖停顿片刻说:“林总给我放了假,让我回家了。” “让你回家你就回家,公司是养闲人的吗?” “……” “这段时间不给你开工资了,没意见吧?” “没意见,我也是这么跟林总建议的。” 乔暖觉得心有点疼了,右手摸着自己的心脏,站久了腿有些疼,于是蹲在路边嫩绿色的大树下。 喻沅坐在咖啡店,看着窗外,手机放在桌子上,不仔细看,很难有人注意她耳朵上塞着耳机。她的红唇一开一合,说出那些冰冷的话:“回家有事做吗?” 乔暖:“啊?” “建筑设计概念图会不会做?” “上学的时候大概做过几次,但因为建筑设计专业性比较强所以——” “具体的工程要求的初步设计不需要你去想,只需要你以自己擅长的为基础画出概念图或效果图,或者提供艺术建议。一会儿发详细信息你邮箱,你愿意做的话,这一个项目给你5万。” 乔暖:“啊!” 喻沅看见乔暖站了起来,身子左右晃了一下,也许是蹲久了吧。 怎么没摔了。 然后她跺跺脚,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摸摸单肩包的带子,左右各转半圈,最后脸朝后背对着马路。 像个刚刚上了发条的小手办。 “画得不好也给钱么?” “不采纳给1万。” “那也很好了,谢谢喻总!” 电话里公事公办地嗯一声。 喻沅一直目送小手办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喻沅等人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拿来手机打电话。 “喂。” “陈老师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焦头烂额。不好处理的话,我可以帮忙。” “谢谢喻总,焦头烂额谈不上,我从来不怕任何人质疑我,别说现在,有更多的中伤针对我我也不会害怕一点,我自己处理就好。” “我前些天已经把这件事背后的人和事告诉你,你到现在还任由网上舆情发酵,你的理由是什么?” “这件事情事情不止涉及我一个人,需要和我的律师团队和兰花奖组委会共同商讨解决方案,有些事情需要等待的时间,今天会陆续有动作。” “事情已经发酵了好几天,我看陈老师迟迟不给回应,因为牵扯到我司员工,为了保障公司形象,所以免不了要随时给您打电话过问进度,希望理解。” “理解,在这一点还要多谢你,你能考虑到乔暖的立场,说明你是一个能替她着想的好领导。” “好领导也谈不上,我只是觉得陈小姐的个性最好还是不要通过奉献一个普通人来获得。” “普通人?”陈放像是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反击道:“乔暖可不是普通人,她是足够在艺术界掀起风浪的人。” 喻沅:。。 “那最好了。我不是艺术圈的人,对你们这帮画家之间的事也不感兴趣,我只关心我这边的影响,如果陈老师再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我就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处理,提前知会您一声。” “我这边公告出来后自然会把火力集中到我身上,小乔在这件事里的存在感自然降低,我自己的弟子当然我自己心疼。” “那可是真心疼,已经有人把她拿利克奖的合理性告到国外去了,乔暖整个绘画生涯因为这件事都成了假的,乔暖有这样一个老师还真是她的福气。” 说完这句话,喻沅就挂了电话。 很无理取闹,时候得知此次通话内容的林椿评价道。甚至觉得喻沅比陈放还要不讲道理护短得多。 喻沅呵呵一声:“她那叫护短?我看她只在乎自己的个性,别人的死活她哪里就管了。” 林椿:“陈放公告律师函一条龙,每天公布一个实名制告诽谤的信息,公开发言张狂得很,集火得明目张胆,不仅把乔暖相关的谣言掩盖过去,兰花奖也成了次要对象,这还不算护短?” 喻沅嗤笑:“光想着集火,没想过一个普通学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哪等得起她的雄伟计划。” “所以这就是你找水军的理由?” “网络谣言不找水军干嘛,对方也是花钱雇的人,比谁舍得花钱我倒是也没怎么输过。” 手机弹出一条邮箱信息,乔暖把画好的概念图发过来,并发表了一堆感谢喻总画的不好可以修改之类的话,喻沅点开看看,顺手点开手机银行,转账五万。 还好林椿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知道了也无所谓,她喻沅自己赚的钱,想给谁就给谁。 再说。 喻沅点开那幅效果图仔细看了会儿。 她把手机给林椿看:“怎么样?” 林椿结果手机,睁大眼睛:“北郊那个仓库?” 第22章 “嗯。” “这个图看着很不错,原来你想要改成书店啊,但是书店一点都不赚钱。” “跟属地政府谈了一下,大概率可以做一个文化园。这样配套可做的内容就多了。” 林椿又仔细看了会儿图:“好像可行,这图设计得也很不错,哪里的设计师?” 喻沅把手机拿回来,勾着唇角没有回答。 自从看过乔暖的兰花奖获奖作品,喻沅就知道乔暖的确有天赋。虽然喻沅认为只靠偶然迸发的灵感不足以证明一个人的绘画水平,但乔暖的天分是很容易可见的东西,就算艺术界文无第一,就算喻沅并不是纯内行,但她也能看出来扎实的绘画功底和充足的灵气。 乔暖的问题可能在于产出并不稳定,但她一旦发挥得好,她的作品就足够客观,就像她小时候在大院里,随随便便就能让所有的小女孩都争着抢着跟她玩,比任何小男孩都要受欢迎。 这种天赋是当时背着书包独来独往的喻沅至今难以理解的东西。 乔暖本来以为自己这几天虽然放假了,心情会很不好,她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甚至在接到父母给她的电话也没有心情格外糟糕。 虽然电话里两个人轮番劝导,指责她怎么又画画,画画很费钱又画不出什么名堂,让她赶紧辞职回家考公,又问她为什么和女的谈恋爱,让她自己去精神病院开点药,讲了足足十分钟。 乔暖已经不会因为父母的电话而生气或者难过了,她学会单纯地听,适当附和(如果不回应,父母会更生气,这个电话就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她还会跟着笑几声,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 她为了这个假期提前去超市准备了一些酒和面包牛肉蔬菜,本以为会迎来长达少则几天多则无上限的emo时刻,却很快发现过得还算有滋有味。 首先是喻沅找她做的价格丰厚的概念图,她只在上学的时候完成过相应选修课的作业,如今为了这多则五万少则五千的工作,赶紧找了一些建筑设计相关资料连夜补课学习,看很多概念图,甚至去看展寻找灵感,每天下午她都去咖啡厅看资料,在速写本上画来画去,这样一来时间就过得非常快。 同时还接一些商稿作为调剂,她画商稿画得尤其快,两个小时一张,价格定在两千元,虽然林卓说她现在已经是很有名气的画家了,如果公开自己就是乔暖,一幅商稿应该能定到五千以上。 【就是名声会不太好,说你什么钱都赚。】林卓说。 【那已经算好的了。】乔暖说。 【真不公平,劣迹艺人都可以直播带货一晚上几十万,你靠你自己的手艺赚钱诶,趁着你现在很有名赚点小钱怎么了。】 乔暖忽然觉得林卓果然也是拥有商业思维的小孩,她并不在意去评价如今的谣言对乔暖的负面影响,而很容易看透里面能变现的机会。 【不过姐姐,你还是画不了芋圆阿姨么?】 因为林卓坚持不懈,乔暖东躲西藏也被她打探出来她只会在画喻沅的时候卡大壳。 【我劝你放弃,反正喻总和林总看上去就不像是真的。】 【你懂不懂什么叫嗑cp!哎,我也知道她们不太可能成真,但是我实在不想要一个爸爸,女性里我又最喜欢芋圆阿姨,她们两个就算不谈恋爱,以后一起过也是可以的呀。】 乔暖已经交了建筑设计的概念稿,她画得还挺爽,喻沅在几分钟之内给她转五万块让她更爽,虽然她有一瞬间怀疑喻沅根本就已经准备好给她五万块而不在乎她画得怎么样,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喻沅没有这个必要,哪有当老板的无缘无故给员工钱的。 第三点是林卓先发现的,乔暖只是觉得整个世界安静了很多,微信里她刻意忽视的小红点没有再增加,偶尔搜资料看见新闻和热搜也不再有自己的名字,倒是一直看见陈放挂在热搜上,每天都在告网友。 陈放维权的事持续将近一周,这一周时间完全没有人提及她的弟子乔某,兰花奖的评奖程序也在她不停告人的过程中被默认公正。而林卓某一天突然急急忙忙地发语音,说那个青年画家申杰发了两条暗戳戳讽刺乔暖的微博,又特意在他的评论区回复了几条似是而非的评论,然后他的账号忽然被封了。 【这看上去应该是有资本下场捂嘴了啊。是你老师吗?你老师好帅,感觉她好像把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乔暖犹豫着想要不要给陈放打个电话,想想还是没有打,陈放现在一定很忙,她又帮不了什么,不添乱已经很好了。乔暖决定把陈放对她的好记在心里。 这场闹剧终结于十天之后,从国外传来一个令艺术界震惊的消息——陈放的作品在法国某殿堂级艺术展厅出展,成为国内唯一一位拥有此项殊荣的画家,在国外的艺术地位更上一层楼,据说这次展出之后,陈放的画在国外的价格直接翻倍。 于是集火于她一人的那些绯闻和议论在她取得的成就面前哑然熄火,网友们调转口风,说陈放的艺术成就彻底毋庸置疑的话,帮帮弟子也没什么。 【其他艺术家水平赶不上半个陈放还在拼命扶自家阿斗呢,何况陈放徒弟的画看着也还不错。】 至于和学生谈恋爱的事,没人敢讲了,陈放说她该承认的承认,她有前女友,分手也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除此之外她不承认任何谣言,她有完善的律师团队,出来一个告一个。 乔暖和林卓坐在咖啡店里吃冰淇淋,乔暖请客,她对于她实在画不出林卓的cp表示抱歉,林卓接受并放弃了,转而跟她约其他商稿。 “那我不收你钱。”乔暖说。 “不行,我不会窃取你的劳动成果,我约别的太太的商稿都要三四千呢,你这儿我给五千。” 乔暖:“那倒也不必要。” 说完她就凑过去问:“你还要吃蛋糕不?我给你买个蛋糕。” 她们聊了一下午,现在是四月末,林卓的课业肉眼可见的繁忙,难得的休息时间她会尽量榨干每一分钟,比如她对于乔暖有很多好奇的问题,问她当一个画家是什么感觉,乔暖说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到现在都算不上是一个画家。 “你都得奖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过后,你的画家身份没有人会质疑啦。” 乔暖摇摇头:“那我也不太清楚,听老师的就好。” “你就没点自己的追求,比如当一个像陈老师那样的画家?” 乔暖摇摇头,又给林卓点了个冰沙。 她已经习惯不去畅享未来了。 乔暖送撅着嘴的林卓上了车,林椿下了车对乔暖帮她看孩子表示感谢:“她补习班上完非要来找你,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的假期还是您给的。” “虽然我不想像喻沅一样总想要你辞职,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还想继续上班么?当然,如果你想来的话,永远有位置留给你,像之前说好的一样。” 乔暖捏捏自己的包带。她是真的有段时间没见过喻沅了,自从不做梦之后,她唯一能见到喻沅的时间只有在公司大楼的偶尔,这种偶尔的不确定性太多,她每天都晚走,也只等到过一次而已。 “如果林总不嫌弃的话——”话刚说到此,手机铃声响起。 是孙琳。 “你现在有空吧。”孙琳的语气火急火燎。 乔暖看看林椿:“有空,很空。” “好,喻总六点的飞机,李棉病了,我在广州回不去,你陪着喻总出差,直接去机场,喻总随后就到。” 乔暖挂了电话,有些局促地看着林椿:“我,应该是一会儿就得去上班了。” 林椿get得很快:“你这段时间算是带薪休假,该工作工作,公司的事我没空管,什么事都听喻沅的,多嘴说一句,她挺关心你的,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不要生她的气。” 林椿开着车走了,乔暖看一眼表现在时间是三点半,她赶紧打个车往家跑。 心脏跳得快起来,肾上腺素飙升,乔暖丝毫没有耽搁地拖着行李箱来到机场,在见到喻沅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林椿说,不要生喻沅的气。 喻沅冷着一张脸,穿着一件低调的拉夫劳伦夹克自己推着行李箱出现在机场,乔暖赶紧去接过来。 喻沅就发出了一个音节:“啧。” 乔暖忽然觉得安心极了。 翻译一下就是爽了。 她忽然领悟到原来自己是这种人,再发展下去,她怕是希望喻沅当面骂她,再再发展下去,打她脸也不是不行。 她怎么会生喻沅的气,喻沅做什么都是对的。是给她转了五万的缘故么?也不应该,之前给她转过五万她没收,内疚了好久好久,喻沅也不愿搭理她,两个人至今没有情绪稳定地说过话。 那么现在,算是和好了吧?乔暖想到这里,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点燃了某种叫作期待的东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喻沅看。 第23章 喻沅:“带资料了么?带西装了么?知道要去哪么?” 乔暖:“……” “你不会只带了自己来吧。”喻沅看了眼她的行李箱,冷笑:“还有你那些没用的行李。” 乔暖:“……” 接下来候机的短暂的半小时,喻沅在vip厅闭目养神,乔暖和孙琳打电话,一边用笔飞快地记录注意事项。 “你辛苦了。”孙琳说:“我也知道你现在和以往不同,可能随时就不上班了,还让你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挺不好意思的。” 乔暖说没事,不辛苦,她的确不觉得辛苦。 喻沅这次出差要参加一个大会,顺便几个比较重要的客户,顺利的话合同是马上要签的。具体的材料喻沅都带着,更关键的东西都在她脑子里,乔暖的主要任务是后勤保障以及随时与公司这边对接随时传来喻沅临时需要的材料,所以她的精神也足够紧绷,时刻盯着喻沅的一举一动,她稍微抬眼,乔暖就要在两秒钟内领会她的意图,把相关资料,或是保温杯,或是护手霜递过去,或者马上给谁打电话。 在如此做了几天,每次都能明确猜测出喻沅的意图后,乔暖觉得自己一定是成长了,喻沅一定会对她感到满意。 直到新的一天,她觉得喻沅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乔暖摸不着头脑,反省一下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找了个没人的机会悄悄问:“喻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喻沅翻资料:“没有了。” 喔,那就是她的错觉吧,再说喻沅从来也不会藏着掖着让自己不舒服,有什么事她都会说。 于是乔暖把错觉抛在脑后,高兴地递过去一杯奶茶:“这个口味是除了大热那款点得最多的,网友评价不很甜,有点咸,您尝尝,不好喝就给我,我还买了一杯其他的。” 喻沅接过来,喝一口,眉头轻轻一皱。 乔暖从她手里拿回来,把另一杯递过去:“那您喝这个。” 喻沅的喉咙滚动一下,接过这杯新的奶茶,继续看手中的资料。 乔暖坐到不远处,这个时候的喻沅不太需要别人,她不适合在她眼前晃。 喻沅确认那个总是围在身边的人不在余光范围内,才放空了一会儿。小手办的确成长得很明显,现在已经能把日常事情处理得基本符合她的心意,比起之前那副稀里糊涂的样子强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她的眼神未免太认真炽热了些。总是过分认真地盯着她,喻沅每次看向她,哪怕只是无意识地扫过她,也很难忽视她的眼睛。 亮晶晶湿漉漉的,随时随地包含着过分真挚的期待,实在让人忍不住多想。 不过,毕竟有很大的进步,自己去看了一晚上相关材料,她要什么东西找的就很快,每个部分的负责人也记得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她对于喻沅的生活习惯记得也很清晰,导致喻沅不用费什么心思,甚至在一天之内在心底悄悄夸了小手办好几次。 怎么回事,喻沅吸着奶茶想,被陈放教得懂得人情世故了么? 啧。 奶茶放一边,不想喝了。 晚上和对方总裁约了喝茶。乔暖也是跟着喻沅出差过几次才发现,什么咖啡算小资,这帮有钱人喝茶才无上限,一两茶比一克黄金还要贵,甜的要死不怎么好吃的茶点也动辄几百几千,一般老板们会顺便给她点一份茶水茶点,她品不出任何滋味来,还不如让她去吃顿好利来。 喻沅和对方总裁谈得不错。和这位总裁也是女性,做建筑生意,和乔暖上次画的概念图有点相关,喻沅似乎对与建筑公司的合作有兴趣,她们那样聊着,乔暖在旁边逐渐两眼空空,却在喻沅往菜单看一眼的瞬间凑过去,看准喻沅的手指随便指的东西,起身去点了两份,回来的时候带了两条毛毯。 “喻总的下属真是聪明伶俐。”对方总裁突然评价道。 乔暖只顾着盯着喻沅的反应,慢了半拍才听明白这是在夸她。 于是她惊恐地又看向喻沅,生怕她听不出来这是一句反话。 喻沅嗯一声:“的确,成长得很好。” 这么直白的夸人的话乔暖没想过是从喻沅嘴里说出来的,于是这份惊恐一直持续到回到酒店,本来晃晃悠悠地各回各的房间,喻沅却说:“你来一下。” 来哪? 来她的房间。 喻沅的房间是套间,乔暖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喻沅独自进了卧室,她只能等着,等了一会儿,喻沅换了睡衣出来,手里拿了一叠资料。 “这位徐总这边也有一整个文化产业园要设计,你看看有没有灵感,你可以先画几个主要设计让徐总看看风格,如果对方满意,整个项目给你的设计费可以达到30万,对方不满意的话……” 喻沅坐下来,看了看依旧眼神亮晶晶的乔暖。 “一副图给你2万怎么样?” 乔暖愣了会儿,换了个坐姿好好跟她说:“之前虽然我也画了图出来,但我觉得那只是一个小建筑,本身价格就不值五万元,而且如果是公司的设计师参与设计,这份钱还需要抽成。之所以给那么高的价格,应该是您考虑到我忽然被放假没有工作,所以给我找了个活干,像您当时给我转账一样,属于赠予行为。” 喻沅没说话,乔暖继续说:“但今天您和徐总似乎真的在谈项目,这种项目设计直接以这么高的价格交给我似乎并不合理,一般设计稿不予采用也是一分钱都不给的,甚至在合同成立之后都会拖欠。您好像还在对我进行赠予行为。” 喻沅笑了。 她轻易不笑,所以她的笑虽然好看,却显得饱含深意,乔暖有些紧张地看着穿着丝绸睡衣披散着黑色长发,耳环摘掉显得很居家的喻沅,悄悄地猜测她的真实想法。 “还不傻嘛。”喻沅评价。 乔暖瘪嘴。她哪里就傻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做老板的赠予员工一些财物。” “喜欢当然喜欢。” “那不就行了。” “那也不能总是占您便宜,我是说,为什么啊,正常老板不都很讲究价值交换,压榨员工,恨不得一毛不拔吗?” “那你想不想要?” “当然,有钱不要才是真傻子……” 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喻沅说:“那不就好了,你也不用在意我是不是赠予,我不需要你回馈我什么东西,你拿着就好。如果你图画得好也算你提供了价值。” 离开喻沅的房间后,乔暖其实自己还有一句话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甚至她不说,喻沅也应该能猜出乔暖的意思:喻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当然不会无差别给所有员工赠予金钱,也不会无故给人转账。喻沅是比很多老板要大方一些,加班管饭,报销顺畅,但就算同为助理,乔暖也不太相信喻沅会给孙琳和她一样的待遇。 她不敢做很多设想,但喻沅对她确实一直都还不错,再往前追溯一下,似乎从她做助理开始,就经常收到喻沅指缝里漏出的金钱—— 当初在景区“跟踪”人家的时候倒是没想到,被她跟踪的高冷美女姐姐会这么经常给她花钱。 以前乔暖的确没怎么多想,喻沅无论是工作还是衣食住行要求都比较高,她跟着出差大部分时候算是“蹭”到了福利,她就也勉强算是安心。但这种高价购买设计图的行为就让她觉得并不合理。 所以,喻总到底打算从她这里得到点什么呢?她身上最大的优点,大概只有刚刚引发一系列混乱的年轻画家身份,乔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可能接近了答案。 林卓说过她现在算是有名气的画家了,别管这名气是好还是不好。路逍遥也说过不论如何,乔暖是陈放承认的弟子这件事业内已经没人不知道。所以乔暖身上唯一特殊的东西,想来想去就是这种“名气”而已。可以利用这种“名气”在陈放的帮助下在艺术界一路过关斩将,多画一些作品,多找一些艺术评论家真心或违心的评论,多参加一些比赛,多跟着陈放去参加国内外的艺术活动,刷够脸了作品数量足够多了就去开画展。作为陈放的弟子,这种成长轨迹是肉眼可见且容易实现的将来。 喻沅看重的是她的投资前景。 不论她的设计图画得到底好不好,冠上她的名字,等她名气一点点地起来,她设计的那些建筑就会给予喻沅回报,甚至如果她能设计出一整个文化园,这个文化园都应当有陈放的背书来提供持续价值。 乔暖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虽然合理,但仔细想想又有哪里不对,比如就算为她的设计图投资,干嘛又要给没人采纳的画稿不低的价格。再比如,如果乔暖只想跟着陈放好好做一个画家,她走正统画家路径赚得比这些建筑设计图更多。那喻沅现在的这些行为,是在示好?是想要争取她跨界做建筑设计的可能性?还有还有,喻沅怎么就确定她能发展得*好,乔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在绘画这条路上能走多远。凡尔赛一点,她就连陈放会看重她多久,会帮助她多久,她的路到底应该全靠陈放还是自己去走,都想不清楚。 第24章 越想越乱,乔暖洗完澡就逼着自己睡觉,明天一早喻沅还有会。反正她就算想不通,但还是决定有钱就得赚。哪怕将来喻沅要噶她腰子,她也得先拿到报酬。 翌日是喻沅最忙的一天,早上开会,中间去看工厂,定好的合同条款因为政策原因需要联系公司相关部门马上修改。乔暖跟着跑前跑后,亲眼看见喻沅冲电话里发了火,骂得对面一声不吭,挂了电话之后又瞪了她一眼。 明显地殃及池鱼。 好在喻沅只是憋着火气说:“买杯咖啡。” 乔暖蹭地一下就把咖啡递到喻沅面前。 喻沅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一定概率喜欢喝又冰又苦的东西,也就是冰美式。刚才就看着气氛不对就赶紧搜了附近的外卖下单,喻沅发完火的时候,她刚刚把咖啡取进来。 喻沅接过咖啡,看见她给喻沅递咖啡之后,又给在场的每个人送了一杯。 一圈下来,喻沅的电话又响,周围所有人的火药味都少了很多。在场的其他人窃窃私语,喻总脾气名不虚传地暴躁,这位助理脾气又好,又有办法,还为人和善。 忙了一天到傍晚之前终于有了不错的结果,一整天没吃饭的喻沅吃了乔暖递给她的各种补剂药片,听见乔暖问:“胃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胃药?” 喻沅不想吃胃药,她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刚摇头,乔暖就把手机屏幕给她看:“这附近有一家卖米粉的本地小馆子,环境能差一些,但是评价很好,一会儿要不要去吃?” 喻沅啧一声。 乔暖紧张:“不喜欢?” “合同签完了就得喝酒,什么都准备得不错,这件事忘了?” 她这句话的语气没有指责的意思,甚至算得上温柔,但乔暖的确是忘了。可能是约定俗成的习惯,一般合同签订的当天,哪怕是晚上签的,都有一顿酒局要张罗。她啊了一声:“需要我订饭店吗?” “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这个项目对方也没少赚钱,他们请。” 乔暖松一口气,说:“那你等下,我去趟超市。” 她快去快回,买了苏打饼干,酸奶,解酒药,一样一样递给喻沅让她吃。期间喻沅接了个电话,把喝光的酸奶瓶子给乔暖,乔暖又打开解酒药的盖子插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吸管递给她。 对方公司主管教育自家助理:“你看看人家。” 对方助理当时就发微信给朋友吐槽:【不是我做不到,人家老板是大美女,你一个中年男人,我这么对你算工伤吧,而且两个男人这么搞也太暧昧了吧!!】 晚上八点,庆祝合作达成的酒局开始。一般这种饭局会再带几个彼此都认识或者项目相关的人,于是之前见过的徐总也应邀前来。 乔暖充满希望地盯着那份佛跳墙,一直盯到服务生先给喻沅盛一碗才罢休。好在东道主也知道今天大家都没怎么吃饭,于是每个人都先喝几口热汤才举杯。 酒喝的依旧是白酒,佛跳墙喝完乔暖又盯上了鲍鱼捞饭,盛了一整碗给喻沅,并叮嘱她要吃完主食再吃那些三文鱼醉虾之类的东西。 虽然本质来讲,相当于先拿便宜的东西把肚子垫满,这不符合乔暖的消费观,但谁让他们喝白酒,每次喝白酒都得往极限去喝,吃少了真不行。 喻沅一改白天火气满头冒的样子,安静地吃饭,话都没有多说几句,也不知怎么就刺激到东道主邀请来的一位吕总,大着肚子戴着眼镜的一位刚聊完国际局势的吕总盯着喻沅就开玩笑: “很久没跟美女喝酒了,来喻总,我敬你一杯,这一杯下去你最少也得一半,要不就是不给我面子。” 乔暖还以为这种酒局不太会听到这种老掉牙的老登劝酒词。 喻沅给了基本的礼貌回应:“多谢吕总抬爱,我先吃点东西,我胃不太好。” “诶,喝点酒就好了嘛,酒是粮**,包治百病。” 徐总:“所以吕总这肚子一看就是粮食吃多了,满腹经纶啊。” 吕总反以为荣地哈哈一声:“男人就该有点肚子,稳重有知识,喻总,给哥哥一个面子。” 喻沅刚放下勺子,乔暖拎着酒壶“蹭”地站起来,说句感谢吕总我先干了,仰头喝掉大半杯白酒,像是另一款按了弹簧的小手办。 第25章 你在哪里在出差 饭桌上安静了一瞬,一些情商极高的老板们防止冷场,所以给出热烈的回应。乔暖喝完之后脸变得煞白,有人悄声对旁边人说:“看着脾气也不那么好啊。” 何止不好,简直称得上鲁莽。 徐总惊讶地小声对喻沅说:“小乔助理酒量好吗?吕猪头可是蛮能喝的。” 喻沅皱眉,盛了一碗佛跳墙,又找服务生要了一份主食。 刚才她倒是紧着她吃,她自己应该没吃多少东西,眼看着乔暖脖子上凸显的青色血管,喻沅的脸色一下就冷下来。 再海量的人一口大半杯也得缓缓,趁着吕总缓缓的时间,喻沅把盛着佛跳墙的碗推过去,乔暖坐下来就吃。不一会儿服务生端着一碗泡面来,喻沅一指,泡面就端到乔暖面前。 乔暖:“在这儿吃这个也太不——” 不合适了,人家都吃大鱼大肉,她吃泡面。 喻沅早用新的小碗装满了鲍鱼花胶松茸和牛,倒到她的泡面碗里:“行么?” 就还行。 吕总恢复了状态,眼看着喻沅只顾着给她的助理弄饭吃,根本不看他一眼,于是故技重施,换了一番老登发言,话还没说完狠狠地吃了几口面条的乔暖就拎着分酒器又站起来,一仰脖下去又是一两多,给吕总直接看傻了。 他还算能喝,但白酒哪有这么喝的。 徐总也加入给乔暖夹菜的环节:“小乔你尝尝这个菜,再尝尝这个,蛋白质含量高,对解酒有好处的。喻总啊,你家小乔真是酒量好,人也长得漂亮,下次我们再吃饭一定要带着她。” 喻沅对“人也长得漂亮”这句话格外关注了一下,她盯着乔暖的脖子,刚才喝酒时格外明显,皮肤白皙纤细的脖颈,仰头时平时并不明显的喉软骨上下滚动,青筋也格外明显。 还是不要总让她出来喝酒了。 吕总被乔暖的莽撞搞怂了,毕竟乔暖很明显就是那种我不管你说什么,我不会说漂亮好听的话,也听不懂你的弦外之意,你只要找喻总喝,就只能和我喝,你要和我喝,我就仰头干一两起步,一两一两又一两,直到咱们两个有一个进医院为止。 吕总给自己台阶下,找东道主喝酒去了。 这顿酒喝到十点,也许是为了掩盖一些尴尬,吕总居然给自己喝多了,走路哼哼唧唧,需要两个人半扶半塞地给他塞进车里。 喻沅也喝了不少,听了满耳朵徐总对乔暖的中意,包括但不限于:“小乔你要是哪天对喻总给的工资不满意了可以来我这儿,我一定比喻总给的多。”下意识拍开乔暖挡着怕她碰头的手,坐进车里。 车辆行驶在安静的夜里。 乔暖酒喝得急,但她也没有吐,只是看上去就不舒服。喻沅看向乔暖,看见她安静地盯着自己的手腕看。 “在看什么?”她出声问。 乔暖一个回神,喻沅明白了她刚才只是在发呆。她的脖子已经红成一片,她喝得又快又多,喻沅后面又加了一道价格昂贵的解酒汤她倒是喝了两碗,不知道有没有用,明天会不会头疼。 喻沅叹口气:“挺受欢迎啊我们乔助理。” 乔暖的反应足够慢,嘿嘿了一声。 喻沅有点生气,觉得这个人对于自己受欢迎还挺满意。酒劲上来,她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啪。 声音有点清脆了,喻沅打完就后悔,盯着乔暖的脸看。 乔暖整个人懵懵的,依旧还盯着喻沅的手腕。 喻沅就这样看着她垂着眼睛盯了一路,酒劲上头,她举起自己的手,看着乔暖的眼神随着她的手在移动,这只手停在她的脸上,于是乔暖就懵懵地看着喻沅。 喻沅的手指刮她的下巴:“干嘛不看我。” 乔暖眼神游移,喉咙滚动。 “喜欢明天带你去买。” 乔暖:? 这一晚就在两个人酒劲上头彼此不说话的沉默中过去,翌日早,乔暖被喻沅喊起来。 她打着哈欠看见喻沅穿得比较休闲上了车,让司机开到当地最大的商场,径直来到欧米茄专柜。 乔暖跟在她身后,看她慢慢地从柜台边逛过,然后回头。 “挑一下。” 乔暖:“啊?” “昨天不是盯着我的表看了半天么,挑一块,当成庆祝你获奖的礼物。” 乔暖在确认喻沅没有在跟她开玩笑之后,勉强忍住问可不可以折现的话,悄悄地低头去看柜台。 最后还是悄悄地选了和喻沅手上那款一模一样的表。 喻沅笑了下:“颜色不换一个?” 第25章 那就换一个吧,她选了深蓝色表盘,戴上去静谧深邃很多,显得人气质沉稳,戴在手腕上,颜色和她白色皮肤下透出的血管颜色有点点像。 喻沅很满意,干净利落地扫码付钱,随随便便3万多。 这种价位的礼物对喻沅来讲还不算特别昂贵,她看乔暖戴上了表,拎着包装袋和她一同出门,忽然兴致盎然:“再去选套衣服吧。” 乔暖赶紧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全天下都没有对员工这么好的老板,乔暖在买表的全程已经暗自在算这三万块又要她付出多少,她已经算不明白了,再买别的她可真是承受不住。 有朝一日喻沅不做她老板了,她再也见不到喻沅了,她都没法想象自己该用多长时间去怀念她。 ———— 孙琳给乔暖发消息:【听说你这次做得很好。】 乔暖正在把喻沅的箱子往车上装。 她为期4天的出差任务圆满完成,有1点多钟睡觉早上4点就起床的时候,有需要绷紧精神管公司要各种相关材料以备不时之需的时候,有发现材料没有准备到顶着喻沅的冷脸飞快去联系的时候,乔暖觉得自己似乎开窍了,作为喻沅的助理她只需要把喻沅的情绪照顾好,任何影响她情绪的事她要么有办法解决事情,要么有办法改善喻沅的心情。 坐上副驾驶的乔暖看见孙琳的消息,挠挠头:【还行吧?谁跟你表扬我的?喻总吗?】 【当然不是。别忘了这次出差前期一直是我和李棉负责对接,和这几个公司的项目负责人都保持着联系。】 孙琳还有好多很具体的表扬没有说给乔暖听。比如那些人说,你们这位助理真的是临时顶替吗?背着像是百宝箱一样的背包,喻总要什么她都能掏出来,喻总想喝热咖啡,想喝冰咖啡,不用吩咐她都没弄错过一次,喻总随餐的补剂一次都没少,喻总想要休息她总会找到合适的位置,会在喻总闭上眼睛之后在她周围喷香水。有半天自由活动时间,喻总问附近有什么,她就问有没有人少景色好的地方可以逛逛,喻总说想找地方坐坐,她就问有没有很漂亮拍照好看价格贵的咖啡店,喻总问晚上吃什么,她就把手机上找到的当地特色美食清单拿给他们看,问本地人哪些值得吃不踩坑,那些人想要开车陪同都被乔暖制止,说喻总这个意思是只想随便逛逛,不需要人陪着。关键她给人感觉并没有跑上跑下八面玲珑,她只是慢悠悠地拿出喻总需要的东西,却比很多吹毛求疵很多的明星助理做得都好。 【听说你直接拎着酒壶和吕猪头对线了?干得漂亮!吕猪头欺软怕硬,不过你酒量高还是只是胆子大。】 【其实也没什么底气,我那天算喝多了,只是我喝多了一般不吐也不发酒疯,就是睡觉。】 还有做梦。 【回来我请你喝酒,教你几招喝酒技能,别傻乎乎地硬上,吕猪头是个肚子里全是糠的草包,万一下次遇到一个真能喝几斤的,你肯定吃亏。】 【没有下次了吧。。我这次只是临时顶替一下助理。喻总应该不喜欢让我继续做助理的。】 对面隔了会儿给她发了三个字:【不会的。】 不会的什么? 明明的确是喻沅反复提及要她辞职的,也是喻沅不要她做助理的。虽然这次她从喻沅那里得到了一块很贵很贵的表作为礼物,但也不代表喻沅不会回到公司之后继续劝她辞职,或是干脆继续当她不存在,并且还要把她送的奶茶扔掉。 但,喻沅明明是记仇的。她之前一直让她辞职当然也有足够的原因,但这次却给她买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并且看上去十分满意,似乎不再追究她当初不跟她说话的事情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她真的不会再让她辞职了呢? “小乔。” 乔暖一个激灵,手下意识地就伸向包里,啊了一声:“吃药么?” 早饭吃完因为着急没有吃补剂,一会儿在飞机上喻沅向来只睡觉不吃东西,乔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听见喻沅喊她就要把药盒拿出来。 “给你放几天假。” 乔暖现在不是很想放假,她已经放够了假期,她在假期里也并不觉得有多快乐,反而这些天跟着喻沅没日没夜地紧绷神经,反而像上了项圈的小狗,忽然安心得不行。 话虽如此,她下意识先说了谢谢。 “我正好要去海南见个朋友,你想不想一起?你做一些生活助理的工作,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自由活动,费用全包。” 乔暖愣神了一分钟,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在确认喻沅没有开玩笑之后,她的肾上腺素飙升,跟得知自己入围兰花奖的感受不相上下。 甚至还要更忽忽悠悠一点,飘在天空中,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真的吗?” 喻沅皱眉:“这是你问的第三次了,不想去就不去。” 乔暖:“去!我去!” 话音刚落,电话却响起来,是一周没联系的老师陈放。 “你在哪里?” 乔暖忽然有些心虚:“在出差。” “出差?”陈放的疑惑震耳欲聋:“你还在上班?” “临时缺人手,所以——” 乔暖从后视镜看见喻沅的脸色冷得很,跟她刚才说去海南的表情很不一样,心里继续心虚:“我马上上飞机回北城了,落地我再给您打。” 陈放只来得及说一句:“微信给你传的公告你看一下,收收心,该想一下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了。你的路一起步就不稳,你自己应该清楚,到北城联系我。” 第26章 喻总去海南度假了 乔暖默默打开链接,是兰花奖评委会的公告。 【为鼓励年轻艺术家发展,给年轻艺术家更大展示平台,兰花奖拟于5月x日-5月x日于檀市美术馆举办历届兰花奖获奖得主作品展,预约购票入口见檀市美术馆app和微信。】 这个公告一出,乔暖都不必去查就能想到影响力一定很大,兰花奖至今办了2届,上一届首奖得主贾司已经成为国内年轻一代画家的中坚力量,其他几位获奖者也都发展得很不错,再加上本届,除了她之外,其他几位也都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可以说两届兰花奖已经汇集了国内最优秀最年轻的一批画家。 一个艺术展能同时汇集到这些画家的作品,一定能吸引业内及全部艺术爱好者的目光。难保不是为了回应之前与陈放和乔暖有关的争议,换句话讲,其他画家都可以因为已经足够有名气,拿出一些还不错的作品参展就行,而对乔暖来讲却可能是一场包装在画展之下的考试,她公开的画作除了那副利克奖作品之外,就是这幅兰花奖作品,众人将会带着对她的怀疑态度走入画廊去品评她的作品到底如何。 而乔暖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她没有作品。 乔暖心中一股被催促的绝望油然而生。她默默地把行李推向候机室,机械地给喻沅拿出保温杯和补剂,等她吃完了说:“喻总,我应该去不了海南了,不好意思。” —— 乔暖给陈放打电话是下午四点,她刚刚落地,陈放让她先回家送行李,晚上陪她跟业内一些人吃个饭,是很好的结交机会。 乔暖现在没有什么心思参与这种饭局,所以拖着长音啊了一声。 陈放语气松动,教导她:“结交这些人对你有好处,就只是吃个饭而已,有我在不用你喝酒。不过你如果实在不想去就回家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见面。” 乔暖就生起一些愧疚感,她刚跟喻沅出差这些天,酒没少喝饭没少吃,到陈放这里推三阻四的就很不好,何况陈放还是为了她好。于是她说那就去吧。 “有没有车送你回家?”陈放问。 “有。”乔暖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喻沅,没有多说。陈放也没多问,告诉她吃饭的时间并说去接她后挂了电话。 塞着耳机听孙琳汇报工作的喻沅一直没说话,等车停在乔暖家门口,乔暖才对喻沅表示了感谢,手脚麻利地下了车。 “陈放么?”喻沅对她说的告别语是这三个字。 乔暖一愣:“是。” 好跳跃的思维。喻总不是在打电话么,居然能听到,也不知道她手机是不是漏音。 喻沅再没有说什么了,乔暖推着行李箱冲车里挥手表示告别,车玻璃的膜贴的很好,她只能勉强看见里面有喻沅的人影,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 乔暖深呼吸,推着行李箱往家走。 洗了澡换了衣服,赶在陈放到达的时候出现在小区大门口。这次更是深呼吸,她拉开副驾驶的门,打定主意要装柔弱,防止老师批评她都什么时候了还跑去给人当助理,不过也许老师并不在意这些。 老师果然没有提及这件事,只是对她今天穿得衣服做出评价:“还不错。”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跟那帮艺术界的人待在一起衣服就不能穿得死板,怎么潮怎么出格都可以,不过她比较喜欢穿得普通一些,深色毛呢大衣配小巧思的刺绣裙子,头发费心思夹了,坐在一身旗袍打底的陈放旁边不算丢人。 第26章 一顿饭有客套有夸赞有试探有阴阳怪气,乔暖秉承着我不是你的牛马所以想说好话就说好话,不想回答就笑得人畜无害装听不懂,要么干脆就看向陈放,陈放几句话就把对方堵得岔开话题。 卫生间里,两位中年艺术家在补妆,点到即止地聊了两句: “你看陈放和她那个女徒弟,到底是不是那层关系?” “说不好,她那个徒弟倒是不讨人厌,也不张扬。陈放撑腰的姿态摆得很足,谁都能看出来。” “nonono,她哪是不张扬,她有手段得很,什么事都看陈放,私下搞不好很会撒娇。” 声音又降了几度:“贾司那么想拜入陈放门下,陈放都没同意,这个乔暖才多大年纪,也没什么作品,她怎么就认定她了,她那张脸怕是占了不少便宜。” 两个人离开卫生间一段时间,林椿走出来,转了一会儿才在窗边找到吸电子烟的喻沅。 “怎么又抽这东西,还不如抽点烟。”林椿说。 喻沅扬起下巴,旁边放着烟盒和打火机。她刚才抽过烟了。 “洗不干净,这个起码好闻一些。”喻沅说,轻轻皱眉,似乎回想起刚才在洗手池前反复洗手的不愉快的回忆。 —— 饭吃完了,乔暖果真一杯酒都没有喝,陈放找了代驾,两个人坐在车后座上,陈放一点点地告诉她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至少要展出5幅以上作品,稳妥一点来讲,10幅应该差不多。利克奖那幅我去谈,你还需要准备8幅。距离展览时间还剩一个多月,但展馆要设计展位,最慢一个月你的作品就应该全部准备好了,你把你的全部作品拿给我看。” “……其他的都没有太好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为因为灵感偶尔的迸发,这么看重这一幅两幅好作品。 “你先拿来。画展不像比赛,质量稍微差一点是可以的。何况你觉得不好不代表没人喜欢。” 乔暖想起喻沅的评价,匠气很重。 很严重的评价了,就差怼她脸上说她画画不行。 不过她对陈放向来不怕丢人,晚上回家就打包了自己的作品的扫描件发给陈放,给自己灌了一杯威士忌后躺下睡觉,不喝酒她怕自己忍不住要去乱想。 第二天起床之后想了一阵,给林椿发消息:【林总,非常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要准备画展,因为时间实在有些长,我还是辞职吧。】 林椿没回她,陈放的电话打来了。 乔暖已经记不清自己被陈放批评成什么狗样子了。陈放向来对她比较和颜悦色,她第一次在陈放的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恨铁不成钢。 “我说了这几年我陷入瓶颈了嘛。”她嘟嘟囔囔。 “你还有理了?”陈放咬牙切齿地看她把蛋糕往嘴里送:“画不出来不许吃了!” 陈放挑挑拣拣,勉强挑出一幅还可以的作品,还剩7幅作品要画,于是定下每周天都要把当天的习作发给陈放,如果画得还不错的就继续画,画得不行的干脆重画。艺术作品当然更多的是思想,陈放也很怕把乔暖逼得像是画作业一样画作品。 “本来这些作品就足够像作业了。”陈放说。乔暖翻译一下就是毫无艺术价值。 和喻沅评价得没有什么不同。喻沅都能看出来的,来看展的人当然也有很多人能看出来。乔暖忽然领悟到她获奖的争议根本不在于陈放之前的一切努力,而是在于这次画展,如果她的作品质量的确不行,之前陈放和兰花奖的一切努力都作废了,乔暖就是一个作品不行的靠陈放“暗箱操作”出道的人。 即使这样,她还是把那块小蛋糕吃光,然后垂头耷脑地拿起手机站起来:“我要回家画画了。” “要不你去我的画室,我每天都会过去,现场指导你能省一些时间。” 乔暖想想:“不要了,我画起来没日没夜的,又不能住在您的画室里。” 陈放还有闲心开玩笑:“你有个对象就好了,起码能照顾你饮食,记住饿的时候不能喝酒。” “还不如雇个保姆,但是我不习惯,何况也没钱。”乔暖背起包:“走了哦。” “不能闷头画知道吧,重要的是感觉,是思想,记得每天运动,多出来走走,去见见高能量的朋友,随时给我打电话。”陈放说。 —— 林椿后来还是打了电话来,告诉她如果思考好了,可以去公司办离职手续。 “最近可能暂时也没有空去办,我跟财务说一声先把我的工资保险停了吧。” “我说就好,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回公司办手续都行。祝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呀!” 乔暖迟疑了会儿才问:“喻总回去上班了吗?” “哦,她休几天假,去海南度假了。” 乔暖想,喻沅这次度假本来她也有可能参与,现在再听见就恍如隔世一般,她和喻沅的交集应当也到此为止了。 希望她好好休息。 如果能偶尔想起她来就更好了诶。 乔暖喝掉一杯威士忌,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不会再和喻沅见面了。不论是真的喻沅,还是假的喻沅。 以前因为晚上见,早上也见,还专门去佛祖那边求,现在再看看,真的是清高。 黑夜中只亮着一盏桔灯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因不满现状发出的挣扎声,不一会儿画室的灯点亮,哼哼唧唧的女人穿着t恤坐在画板前拿起了铅笔。 海岛上,孟九宁和林卓放好行李从酒店出来,站在酒店门口蓦然相视。 “她让我们自己玩?” “对呀。小宁阿姨我想喝咖啡。” “小孩少喝咖啡。”孟九宁带着林卓在海边坐下,这里风景正好,椰子树在海风的轻拂下沙沙作响,有年轻的好身材的男男女女在玩沙滩排球。 “那她去哪里了啊,她不是前天先到的吗?她在这边还有别的朋友?不会是——” cp粉头子林卓马上否认:“喻沅阿姨不是随便就能被人拐走的女人。” 孟九宁:“也是。” 两个人玩到晚上,林椿到了之后,喻沅才回来。 “去xx公司看了一眼,有些项目还挺有兴趣,这几天准备谈个投资。” “……” 第27章 再见不到新鲜的喻沅的话 林椿行李箱都还没送到酒店,她是有些事没处理完所以来得晚了两天,但她的事情都是应酬,交往,展览等相关活动,根本不是工作。 “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林椿说。 “我接手半年以来涨了一倍的营业额还给我。”喻沅伸手。 “哎,不给。”林椿以高难的姿势丝滑躲过,拉过林卓的手:“陪妈妈去送行李,妈妈买了几件比基尼你看看哪件好看。” 林卓拖着不愿意的长音:“啊——” “哎。你家小乔终于提辞职了啊,你不用整天惦记了。人家还是人好,还知道惦记你,问你上没上班。等回去之后她有空回公司办离职,你给人家点好脸色。” 喻沅啧一声,肉眼可见的面无表情。 她们晚上喝酒,白天想吃就吃,想游泳就游泳,想睡就睡,除了总是消失和打电话的喻沅,还真在这几天时间里谈了一个投资,每天早上还接那些理财经理的电话,平板上泛红的数字一直在以或快或更快的速度增长,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休假。 林椿劝她,钱没有赚完的时候,难得的假期她喜欢工作也没什么,该休息是要休息的啊。 “你晚上是不是都不睡觉?”林椿问。 喻沅吃着意大利面,看看她:“你怎么知道,你又不和我一个房间。” 林卓:“那你们一个房间试试吧也许会睡得好呢。” 孟九宁:“是我告诉她的,我有天晚上起床,看见你去泳池游泳。” 喻沅无话可说。其实比起睡不好,她最近状态不太好。每天你看着那些上涨的数字金额,哪怕签了合作项目,也没能刺激她的肾上腺素,她坐着发呆的次数变多,本来发呆也是休息的一种,但喻沅的发呆是向下的。 当她无事可做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像是毫无依托的塑料袋,被风吹得到处都是,就是回不到陆地。 所以对她来讲休假的机会屈指可数,她并不喜欢休假。这次虽然是她提出的休假,但从一开始她就计划把某个助理带来。 但这个助理不来了,她就又变成了塑料袋,在这片漂亮的果冻海上方飘来飘去。 白天和这些人在一起还好,夜里问题就更大一些。喝酒也不会更好,反而抽烟会好一点。但她知道烟不能总抽,觉也睡不着,她选择夜里去锻炼,孟九宁看见她游泳,其实她还经常去健身房,平时很讨厌运动的人,随随便便也可以在跑步机上走一个小时。 喻沅长处一口气,摸出电子烟走到一边。 剩下三个人碰头:“的确不太正常。” 林椿:“我说公道话,芋圆以前也有这样过。” 第27章 孟九宁:“因为什么呀?” “她不说,不过有时候能猜到,一些乱七八糟扰乱她情绪的事,以前是宋家那些破事。” “现在也是吗?最近宋子豪还挺安静,都不怎么烦我了。” “他被宋家的老头子带去工厂学习了,据说他烦得很,宋老头子也烦得很,因为宋子豪真的是草包,去哪都给他丢人。一般这种事喻沅听说了应该会开心才对。” “那会是什么事呢?” “我猜跟小乔有点关系。她一开始给我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说小乔也来,第二个电话就不提这件事了。” “是那个陈放的徒弟?” “对,哎,也有可能和陈放有关。她前段时间和陈放好像有些嫌隙。” 喻沅在夜里的烟尤其抽得凶。年轻画家展在业内引发了极大的讨论度,喻沅知道乔暖现在面临多大的困难,于是喻沅又想起她那幅没给授权的画。 于是把烟放下,在未散尽的烟雾中给乔暖发微信。 【这次不用考虑别的,我授权给你了,关于我的画你随便用。如果评价好,记得请我吃饭。】 消息发出去她又抽一根,过了几分钟,对话框出现对面的回复。 【谢谢老板.jpg】 小人频繁磕头的表情包,频率实在是快,头都要磕掉了。 喻沅吐出烟雾,忽然笑了一下。 今天晚上似乎能睡个好觉。 —— 人民公园每天拉单杠的大爷中间新消息传的很快,最近多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跟他们抢单杠,耽误他们做风火轮。 好在这个姑娘很好劝,一位东北大爷喊她丫蛋儿,说女孩少练这个,去跑跑步什么的更好,姑娘就走了,第二天继续试图风火轮,其他大爷学着东北大爷的语气喊她丫蛋儿,她就走了。 “年纪轻轻的,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看着有点不正常。”大爷们互相说。 广场舞大妈也知道这么个人。每天晚上在队伍后面跟着跳,本来每天都会有年轻人过来跳的,她也没有很特殊,但她,跳得好。: 好得很呐,好到很多人甚至要拍她,好到领舞的阿姨之中的一个实在忍不住食指大动,去问她要不要加入舞蹈队,正式成为领舞。 女孩一双眼睛十分清澈,懵懵地回答:“不行,我只是出来锻炼一下,还要回去工作的,没空练习跳舞。” 这话让广场舞蹈队里的张大妈气得差点吐血。她练习了几个月,还不如她随随便便跳得好。 唱歌的大爷大妈如临大敌,很害怕女孩挨个踢馆之后又来找*他们抢地盘,好在女孩没有过来,她跳完广场舞就两手插兜去便利店,然后再晃晃悠悠回家,典型的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乔暖就这样过了她的第一周,她画了三幅草稿,带去陈放的画室,陈放看过之后,打了两个叉。 “这周你都在干嘛?”陈放问。 乔暖不好意思说:“在找状态。” “下周有个艺术讲座你跟我去听一下。” “啊——” “……这里是值得看的画展,你看看有没有你没看过的,告诉我,买当天往返的机票也得让你去看。” “老师你这算拔苗助长吧。” “你再不拔连长都长不出来了。” 乔暖当然也知道。她回家之后关掉所有的灯,只留一盏小橘灯,坐在沙发上看那幅画。 被喻沅授权后,被乔暖重新翻出来的画。 她之前是在实验,一幅作品肆意地按着心意去画,其他两幅克制着按着该画的内容去画,陈放把那两幅克制的作品打了红叉。 那就不是我的锅了哦。乔暖想着,把唯一幸存的线稿好好地铺在画板上。 她本就打好注意做主题创作的。 至于主题是谁,并不是她主动选择,她只是灵感的奴隶,是无可奈何,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流动,于是她尝试画了三幅画,即使是老师也选择了最有灵魂的那一幅。 第二周的周二,她完整地画完了一副,扫描好发给陈放。 陈放的电话一个小时以后打过来,彼时乔暖甚至已经把第二幅的线稿画好了。 “你想不想跟我谈谈?”陈放说。 “不用。这是最适合我的节奏,您应该懂的。” 陈放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她似乎笑了一声,说: “好。你画吧。” 一周之内,她就画完了三幅。 加上喻沅授权的那幅画,已经完成了四幅作品。乔暖跳完广场舞去隔壁便利店吃关东煮的时候,遇到了陌生中年男人的搭讪。 乔暖咽下魔芋结,说:“您连酒吧都去不起吗?只盯着跳广场舞的小姑娘看?” 中年男人恼羞成怒,口中的槟榔吐在地上,阴恻恻地瞪她一眼,消失在便利店门外的阴影里。 乔暖的情绪甚至没有什么波动,她忽然摸出手机打电话报警,在等待警察来的十分钟里,她在本子上几下就画下了男人的肖像。 警察来了,乔暖把画像交给警察。 警察出去找了一圈,人早就跑掉了。对于毫无犯罪事实的情况警察面面相觑,又不能说她浪费警力毕竟刚才也许有潜在危险,警察把画还给乔暖就收队。 乔暖说:“虽然听上去有些脸皮厚,但这个人很可能是潜在的社会风险因子,希望你们把这幅画拿去保存或者录入系统,下次这附近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们可以着重查一下这个人。” 多少是有点小题大作了。警察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敬业地把小画交给队内技术并录入系统。 几个月之后在这附近出了一起针对女性的暴力事件,嫌疑人逃逸,一个当时知道这件事的警察突然想起这件事,从系统中调出画像,通过走访顺利找到这个男人,通过审讯意外地发现他居然真的就是犯罪嫌疑人。 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乔暖再次名声大噪,当然那已经是后话了。如今不务正业的乔(人字拖,广场舞业余王者,被造谣和同性老师有不正当关系,deadline临近拖延症发作的心虚画家)暖,拿着甜筒穿过广场,晃晃荡荡地往家走。 她今天晚上要完成第四幅作品的最终阶段。这段时间她当然不是只在跟老头抢单杠,老太太抢广场舞。她去看了三个画展,两个艺术展,四部文艺电影,其他不画画的时间她在坐在公园里看书,恰逢花都陆续开了,她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等到灵感来临就回家画画,画不出来再出来,白天去公园,晚上去跳广场舞。 睡觉?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睡没睡,可能睡了,也可能没睡。 这天她回家画到后半夜,终于完成这幅画之后情绪忽然崩溃。其实也并不是很突然,这段时间她已经能感受到关于绘画主题灵感的匮乏。她能画到第四幅已经算在榨干自己的思想去激发灵感,如今她只觉得一切都成为了虚妄,她像在云彩里跳舞,跳得精疲力尽,且脚下逐渐虚浮,眼看就要坠入云端。 她想见喻沅了,哪怕是幻想。 再见不到新鲜的喻沅,她真的就要从云端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了。 第28章 她成功了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她因为情绪崩溃自己哭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倒了点酒喝掉,在窗边坐到天空泛白,手机里未读消息有几条,她妈妈给她的相亲信息夹杂其中,善解人意地说她不回家考编制也行,但劝她收收心去见见那个男人,说她这个年纪再不找对象过了30就没有好的了,找个对象成个家生个孩子,爸妈也就放心了云云。 她等到六点,觉得是一个不会让人知道她没睡觉的时间,于是给林卓发消息。 【我希望你还没睡,因为不太指望你能早起。】 【脸红猫猫.jpg】 【吼。】 【不许说我不睡觉,我是真的刚醒,刚去了趟厕所睡不着才看手机的,哪有人熬夜熬到6点的。】 乔暖在无人的客厅窗前指了指自己。 【你知道喻总在哪里吗,还在海南吗?】 【在哦。】 【你妈妈也在?】 【我也在。】 【……】 【我还听说你本来也要来,你怎么不来。】 【我现在能活着就不错了。】 【你后悔了吗,不过我们差不多这几天就回去了。】 【喻总呢,她也回来吗?】 【不是很清楚,我能见到她的时间也不多。她来了也在工作,不怎么跟我们一起玩。你有事要找她呀?】 【有是有,还是挺重要的事呢。】 【那你尽快来呀,或者等她回去也行,不过我不是很了解芋圆阿姨的行程,她基本没有休假的自觉,但要工作干嘛不回去工作,不是很懂她们企业家。】 【……你妈妈不是企业家吗?】 【跟芋圆阿姨比起来她当然不是。】 乔暖打了个哦,随手就打开旅行购票app,买了最近的一架飞机去三亚,又点进微信,让林卓发她她们的酒店。 第28章 【你真的要来啊!我忽然就不着急走了!】 乔暖告诉林卓她去是有工作要做,而且还没定下来,让她不要说自己要来的事,代价是给她画几幅商稿。林卓发了好几个嘴上拉上拉链的黄豆头。 【我永远站在大大这边!】 【有些抱歉,毕竟没有画出来你想要的稿子。】 【没关系呀,你画画那么好看,其实你画什么我都喜欢看的。我约过那么多商稿,你是画得最好的人哦!】 乔暖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因为怕同样因为画画作息并不规律的陈放还在睡觉所以给她发了微信,陈放的电话打来时乔暖正在上飞机。 “去哪?” “散散心,我带了数位板去,最晚几天之后肯定回来,哦对了最新的一幅画我发过去了,总之我不去不行,不去我什么都会画不出来,不去我的艺术生命即将枯竭,不去我整个人就会每天在房间里哭泣!” 陈放:“……没不让你去,记得电话保持畅通,回来之后先给我打电话。” 乔暖到达酒店是在夜里,她在大堂见到了林卓。 “我今天一下午都没有见到喻沅阿姨。”林卓说:“她的房间号是1510。我妈妈认识这里的老板,我让她给你开个房间。” 乔暖赶紧拦住她:“不用,我自己来。” 不就是一晚上两千嘛,现在困扰她的根本不是金钱的事。 林卓十分浑身细胞都在表达理解以及不该有的高情商:“那我回去睡觉了,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发消息哦,我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你要来。” “谢谢。”乔暖由衷地说。 她刷了房卡,她的房间在14楼,她回到房间里放好东西,顺着安全通道上了15楼,来到1510门口。 深呼吸,乔暖劝自己,都快过不下去了,不过就是敲个门,她都辞职了,喻沅再不愿意见到她,也不至于报警。 于是她敲门。 等了几秒,并没有回应。她又敲,又敲。 她不敲了,站在门口思考,到底是蹲在人家门口等她回来,还是先给她发个消息。 发消息都不知道该怎么发,总不能发我想见你吧。 来都来了。 乔暖左右看看,安静地转过身坐在门口看手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几分钟,也好像只有一会儿,房门忽然打开,乔暖一个后栽滚到了房间里,抬眼就是喻沅浴袍下白皙纤细的小腿。 一声轻呵从头顶响起,乔暖听见喻沅说:“这是做什么?” 乔暖觉得自己这个出场实在是没有一点魅力。在喻沅眼里她简直是来搞笑的。 她赶紧把身体摆正,这么一摔头昏沉得要命,坐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眼前。可能是最近没怎么好好吃饭的原因,她这样乱七八糟地坐在地上的时间,喻沅已经去关上了门,去吧台吃了药,拿一杯白开水过来坐在沙发上。 乔暖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坐得好好的喻沅,蒙头蒙脑地不说话。 喻沅:“喝水吗?” 乔暖接过来,喝了。 “找我干嘛?” 乔暖抬眼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皮,因为休息不足导致早搏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律的跳,她张张口,话到嘴边又说不出。 喻沅说:“没什么事的话,很晚了,你今天到的吗?也该睡觉了吧。” 乔暖:“有事!” 喻沅就一副你有事说事的表情,乔暖一咬牙,她已经没空去考虑说的话到底周不周全,她来都来了,几千块一晚上的酒店都住了,人也见到了,她必须想说什么就要说什么: “喻总我,” 她站起来,低血糖,两眼一黑,站了一半又坐到地毯上,好在她今天穿的运动服,不然看上去实在有些过分柔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碰瓷。 所以乔暖出师未捷,只说了三个字就有些羞愤。 喻沅面无表情,只是有了一个轻微的抿唇动作。乔暖认为她是在替她觉得丢脸,干脆认命地想把话先说了:“喻总我申请可不可以继续做你的助理,但是其实我也没有空工作太久,就是说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每天就在你身边呆2个小时左右就行,这2个小时你可以尽情地使唤我,其他的时间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但是您能不能先答应?不会太久的最多也就一周的时间。” 喻沅应该是听懂了,她哦了一声。 乔暖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怎么听怎么有点像变态了,可怕的是,她心里有多变态她不敢跟任何人讲。她盘腿坐着的状态改成跪坐,让自己尽量显得诚恳一点:“拜托了喻总,这对我很重要,我不要任何工资,您看在我这个人还算真诚的份上能不能答应我?” 乔暖都觉得自己厚脸皮了,除了实在不会撒娇之外,甚至像是在跟喻沅耍无赖要什么一样,跟林卓似的。 喻沅站起来:“我考虑一下。” 乔暖迷茫地抬头,刚洗过澡的喻沅比她梦里的样子还要清晰,那张脸就这样干脆利落地出现在她的视网膜上,把似乎很久之前就不会出现在她梦里的日渐模糊的幻想一下子就覆盖掉了。面前是浴袍边能蹭到她的裤子的,黑发还带着湿润水汽的,脸上泡过热水血管扩张还未完全消退煴红的喻沅,是眼角的泪痣在夜里总会格外清楚的喻沅。 是活生生的喻沅。 营养不良加酒精过剩导致乔暖的脑子并不合常理。她果断地从跪坐变成彻底跪着,支起来的大腿往前蹭两步,一下子抓住了喻沅的浴袍下摆。 她尽量用特别恳求的眼神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一丝理智劝导她不要过分,她是要直接抱大腿的。 “求你了,我还是蛮听话的,你应该很满意的呀,不然您也不会送我手表,我知道这样很打扰您但是还是求你了。” 喻沅又抿唇,这次喉咙滚动一下。 “乔暖,你喝酒了么?” “没有啊。” “没有胆子这么大?敢抓我的浴袍这样跟我说话,嗯?” 乔暖听见这声嗯也会跟着抖一下,尾音是上挑的,带着挑衅和不容置疑。乔暖忽然领悟到她是自愿跪着的,并且十分希望喻沅多用她那冷冰冰的不屑一顾的看不起所有人的声音多跟她嗯几声。 “因为我虽然想求您,但是我现在不是你的下属,虽然我很希望您答应但是因为您不给我发工资所以您不答应也就不答应吧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同意。” “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喻沅说。 乔暖不说话了,只能用眼神恳求她。 “两个小时又做不了什么,我用人用到一半人就跑了对我来讲没有任何好处,想求我的人多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乔暖咬牙实话实说:“好处是没有的,所以我来求你了嘛。” “叫声姐姐听听。” 乔暖手一抖。 “不叫算了。” “姐姐姐姐姐姐!” 喻沅的脸色黑了很多,乔暖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什么大病,又不是要让她当人机或者复读机或者葵花鹦鹉,喻沅想听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诶?喻沅为什么会喜欢被人叫姐姐? 乔暖轻咳一声,嘟嘟囔囔地小声:“姐姐……” 喻沅的脸色好了一些。 乔暖轻轻地晃晃她的浴袍一角,又叫了声姐姐。 十分钟后,乔暖回到自己淡季一千多一晚的房间,深呼吸。 她成功了。 第29章 陪我走走 她心情真的很好,好到去洗澡的时候都哼着歌,好到睡不着觉也不会看见喻沅的幻象,因为有更鲜活的喻沅每天都能见到,她觉得今晚是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最快乐的一晚。 睡不着,她找林卓:【你等我,我恢复状态就给你画稿子。】 熬夜公主林卓秒回:【!!!你是说你会画芋圆阿姨了??】 【不确定,万一呢。】 【你们两个不会亲嘴子了吧?】 乔暖:。 【瞎说什么!!】 【你刚来就打听她的房间号,过了一个多小时突然跟我说你要画稿子,你们两个不会——!啊!】 【我劝你真的不要瞎想,我哪敢。】 【我也觉得你不敢。】 因为林卓实在太笃定,乔暖又不服气:【但是你芋圆阿姨对我和别人不一样。】 【是嘛。】 什么叫“是嘛”。 乔暖就不是很高兴了,她又跟许二两说:【姐妹,等回去找你吃饭。】 熬夜大王许二两:【!!!你终于想起来这件事了是吗!你得奖之后一直不提我也没敢问。】 乔暖就更愧疚了:【我是真的忙忘了。】 得奖之后事情一堆,她自己都过得乱七八糟,早就忘记了该请朋友好好吃顿饭的。 得,两次主动聊天都换来内向,她去找路逍遥,对她每一次的帮忙和关心都表达了感谢,问她是不是还在沪城,这段时间忙完她有机会去沪城找她吃饭。 第29章 路逍遥:【有工作来海南了,过段时间能回去,没关系呀什么时候有机会都可以聚的。】 乔暖:!!! —— 喻沅早上给乔暖打电话的时候早到了对方支支吾吾的拒绝:“九点吗?但是今天早上我有其他的事了。” 喻沅的冷笑乔暖都不用听就知道她是什么冷冰冰的表情,赶紧诚恳补救: “昨天只顾着高兴你答应了每天能让我做你两个小时的助理,但时间忘了定,我觉得的确应该以你的时间为准,我会尽量做到随叫随到,如果第二天有事我会提前跟说。不过今天的确是特殊情况,昨天晚上我临时得知一个对我帮助很大的朋友现在在岛上,还只有上午有时间,我今天可不可以请个假?” 只要好好解释的话,喻沅一般来讲是会听的。 喻沅果然听了,只是干脆跟她约定了上班时间:“以后你的上班时间就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我在哪你在哪。特殊情况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那我每天晚上问一下张琳你早上九点会在哪里。” “你不会直接问我?” “哦,会。” “你来不了也要提前给我打电话。” “好的。” “我安排你做什么也会给你打电话,你保持手机畅通。信息看到了要回,有什么动态都要直接告诉我,我最讨厌没有回应的人,所有不回我消息的人我都会拉黑——” 喻沅微妙地停顿了半秒,短到乔暖以为是错觉。 “你当然也不会例外。” 乔暖心虚极了。她因为不回喻沅消息和她闹掰了这么久,她当然知道喻沅生气之后不理她就是真的不理她,如果不是中间发生了一些别的事,喻沅是连见她的面都不会见了。 好在喻沅没有拉黑她,搞不好喻沅对她还是有一点点特殊的。 嘻嘻。 “你去哪找你朋友?”继续冷冰冰的不带感情的询问。 “xx酒店下面的咖啡店,我们见个面吃个饭就结束了。” “结束之后给我打电话。” 通话结束,乔暖觉得自己从身到新都被套上柔软结实的绳子,叮嘱她要记得给一个人打电话,随时沟通自己的日程。 好奇特的感觉。她不仅不讨厌,在看见镜子里难压的嘴角时,恍然了一会儿。 路逍遥在咖啡厅见到许久未见最近却算得上风云人物的乔暖时,也愣了一下:“难道这就是红气养人?” 乔暖:“……先不说养不养人,我红在哪儿了。” “黑红也是红啊,再说风评已经反转,关于你的评价已经很正向了,毕竟你是实打实拿了两个重量级奖项的年轻画家,这两幅作品质量也确实不错。陈放老一直冲在红气第一线,客观来讲,你是持续拥有关注度的。”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好在风并不大,路逍遥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乔暖,说:“你的下颌线也是有些太清晰了,怎么瘦那么多?” “我现在的处境基本就决定了接下来到底是红还是黑,所以有压力了呗。” “压力也是艺术家的动力。” “我觉得能激发我灵感的事情才是我的动力吧。” “你知道一般人不会对不确定的事有这样的表述,你既然这样说了,就说明你拥有了能激发你灵感的事情,或者是人。” 路逍遥笑得狡黠,举起满是冰块的饮料:“你要反驳我吗?” 乔暖:“只反驳一件事,我没拥有,我只是找到了。” 路逍遥开心地大笑起来。 这个话题不再提了,她们轻松地喝了好喝的饮料,点的菜味道也还不错,乔暖对路逍遥这段时间的帮助表示感谢,两个人又聊了聊近况。路逍遥跟着出版社在岛上录一个作家访谈的节目,出版行业不好做,一切生意都基于流量和热度,于是她们这样知名的出版社也难免要寻求跨界合作。 “文学和艺术还是蛮相近的,我们有计划和陈放合作,以后有机会的话和你也有合作的机会。” 乔暖叹气:“有需要我帮忙联系老师的你跟我讲,我的话暂时不会去想那些,一切都要看一个月之后。” “看出来你压力很大了。”路逍遥表示同情,并替她叉一块切好的牛排到盘子里。 天色又阴沉了一点,路逍遥拢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一转眼看见两位女性来店里,其中一位容貌气质绝佳的女性戴着墨镜,路逍遥明显地觉察出她墨镜背后的眼睛正认真地看向她。 她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她,然后悄声问乔暖:“认识吗?” 乔暖吃掉了路逍遥给她的牛排,回头。 肉差点卡在嗓子口没下去,赶紧喝了一口饮料。 路逍遥哎呀一声,担心地问:“呛到了?” 乔暖赶紧制止她想要拍拍她后背的行为:“认识,认识,我老板。” “啊?你上次说要书单的那个老板?” 乔暖没想到路逍遥还记得这件事:“对呢。” “你居然还在上班?” “说来话长了,其实没有在上班了,但是还要听她的。” 路逍遥的表情忽然变得耐人寻味。 同行的女性正在看菜单,喻沅选的位置本就可以容易地看见乔暖的后背,她观察得肆无忌惮,路逍遥观察得也一清二楚。 “我记得当时她的要求特别多,你当时在做助理?总是在做一些杂事,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作为画家正式出道了,就不该有空再做这些无意义的消耗性工作。”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现在有些事需要她的帮忙。” 路逍遥做出了然的表情,乔暖莫名觉得她的脑子里似乎正丰富多彩。 “长得很漂亮啊。”路逍遥说。 乔暖在内心吼叫:你不要用那种夸赞的语气对我说这种话啊!她好看我是不知道吗! “不过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我怕你继续把精力放在杂事上。”路逍遥很善解人意,没有问她和老板的事情,也没有过多干涉她的决定,虽然乔暖还是觉得她脑子里丰富多彩,也不耽误她由衷地感谢她。 临走前,路逍遥补充:“随时联系,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哦告诉你个秘密,我们编辑部有几个人在磕你和你老师。” 离谱。 —— 路逍遥不需要乔暖送,她的工作就在这间咖啡厅后面的酒店里,于是人干净利落地走了,留下乔暖坐在位置上,回头看了一眼喻沅。 喻沅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躲避,她直直地看向乔暖,像是等了她很久一样。 乔暖硬着头皮走过来,先朝对面的女士礼貌微笑,然后俯身小声说:“您现在需要我吗?” 喻沅的眉毛悄悄一挑。 这句话乔暖也许没有别的意思,但她听到耳朵里,随着声线蔓延到锁骨皮肤也微微起了反应。 “需要。”喻沅说:“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某国际知名化妆品中国区总代理。” 乔暖不知道喻沅为什么突然要介绍自己跟她的合作伙伴认识,但还是礼貌地与对方握手。 “李总对画作收藏很有研究,她很想认识你,正好一起聊一聊。”喻沅说。 乔暖继续礼貌恭谨,她不太擅长作为“很想认识你”的主体与人交流,被陈放带着的时候狐假虎威,也是知道对方更看重陈放,所以她很松弛,不爱说的话不说,话说得不对了对方看在陈放的面子上也不会生气。但在喻沅这边不一样。 李总充满兴味地看着她:“乔老师最近在做哪种类型的创作?” 乔暖下意识看了眼喻沅:“在做关于同一个意向的主题创作。” “我比较喜欢收藏画作,作为商人比起艺术价值可能更喜欢研究商业价值,这点乔老师不介意吧。” 乔暖赶紧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特别喜欢存款金额增长的乔暖当然不介意,单主多给她五千块她能给俩男的滚床单多加好几个姿势,她介意什么。 “我观察最近的投资风口转为对精神世界的抽象表述。贾司去年创作的那副画最近在香港拍出400万人民币的价格,最近入围了日本的樱花奖,作品内容都是这种题材。当然我也不主张画家跟着风口创作,我观察目前市场更喜欢……” 一番交谈下来,乔暖从一个消费者和商业角度知道了很多知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内容。虽然她不见得真听这位李总的,但这种知识的摄取无疑给她又打开了一扇大门,多知道点总是没有坏处。 她给得反应真诚直接,由衷地表达对李总的感谢。 这番谈话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李总有事要走乔暖陪着喻沅送她去坐船,送上船之后,喻沅问:“还剩半小时吧?” 乔暖懵懵地啊一声,表达她并没有关注时间的意思。 但其实她记着的,她设的是倒计时,并且希望喻沅忘记时间,所以这2小时就可以稍微不那么严谨。没想到喻沅严谨得多。 第30章 “陪我走走。”喻沅说。 第30章 呜呼 都可以的。 乔暖和喻沅沿着海边慢慢散步,上午还阴沉的天气出现了丁达尔效应,厚重的云层慢慢被风吹薄,风也小了些,温度宜人,不那么晒的阳光洒下来,洒在喻沅的身上。 乔暖落后她半个身位,悄悄地看着她,像在龙门石窟初见一样,悄悄地看着她。 但还是有不一样,当时她单纯地被这个人整体的气质魅力吸引,像一只小野猫远远地跟着三花跑。 而现在,她第一次知道她看一个人可以看得那样仔细,像是在认真地描摹她的灵魂。 她的灵魂是什么样的呢?高傲,冷静,聪明,果断,讨厌蠢人,讨厌不合她心意的人和事。 讨厌她吗? 应该不讨厌,乔暖无法想象喻沅和另外一个人在岛上散步,她的时间基本不用于散步这种事,除非是出差过程中事情做完了偶尔奖励自己,那是一种心情极好的附加产物,更多时候还是迁就她的助理。 那喻沅喜欢她吗? 时间到了,喻沅抱着胳膊回头看向乔暖,乔暖睁大眼睛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吩咐的乖乖的宠物。 明明是她提的要求,用这种听安排的眼神看着她到底要做什么?喻沅说:“不走了,我累了。” 乔暖哦一声,看见不远处的摆渡车站点,带着喻沅过去等车。 喻沅:“包个车算了。” 乔暖:“这是中间站,没办法把乘客都赶下去呀。” 喻沅:。。 乔暖倒是心情很好地坐在她旁边,摆渡车开起来,海边的风就那么吹过来,乔暖看着喻沅的耳坠上简单的碎钻耳钉,分不清与阳光下的海面哪个更闪一点。原来她耳后也有一颗痣,发丝直往乔暖的心上飘。 今天的两小时就这样结束了,回到自己房间里的乔暖仔细复盘才发现,她全程似乎只和喻沅说不过三句话。 当晚乔暖就画完了草稿并上了基础的底色,她没有发给陈放看,她准备这段时间的所有画要画完整了再发给陈放,她不想听别人的修改意见,她就非要想怎么画怎么画。 翌日早上九点喻沅在酒店餐厅等来了挂着黑眼圈穿着一身阿迪运动衣的乔暖,皱眉让她去弄点有营养的吃,又问她带了几套衣服来。 “三套吧。”乔暖说,她也没想在这儿呆多久,脏了酒店也有洗衣机可以洗的。 喻沅打电话让人送几套身高170体重110左右的女生能穿的衣服来,乔暖直在旁边说穿不了,而且自己就一个行李箱,带走也费劲,喻沅又说:“再送个行李箱。” 乔暖:…… “岛上没有商场,不然不用他们送,送来的只能是基础款,当然也符合你的风格,你应该也不挑衣服。” 乔暖有一肚子话不知道该怎么说,然后选择低头吃饭。 今天的活动内容也是喻沅定的,她带着乔暖坐上了昨天就说要包的车,去了岛上几个知名景点,两个小时就够玩两个,玩完喻沅就对司机说回去,明天继续。 说来奇怪,每一个景点喻沅都只报了手机尾号,门口的保安便放行了。乔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没敢多问,晚上微信问林卓: 【整座岛都是喻总的产业吗?】 林卓回答:【虽然芋圆阿姨很厉害,但她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背景的。而且她不怎么做实业,她主要是做商业顾问,靠给其他公司做投资顾问赚钱。当然投资也有很多,但这座岛上没有和她相关的产业。】 【那……景点呢?】 【景点都是政府的呀,这座岛上没有私人收费的景点。】 乔暖只能猜测也许喻沅为了让自己玩得舒服一些提前买了通票,反正喻沅总有办法。 等到下午衣服和行李箱都送到乔暖的房间,她放下画了一半的线稿,每件东西都在网上找到了价格,记在备忘录里。 翌日又继续玩,回来继续画。海岛就这么大,到了第四天,整个岛上的景色也都体验得差不多了,乔暖已经完成了三幅线稿。 林椿在微信上问乔暖:【我知道你来了,但你来这么多天,我们一次都没见到可还行?】 乔暖抽空吃口饭的时候才看到消息,不好意思地回:【每天我只出去2个小时左右,剩下的时间我都在房间里画画所以没什么机会和您见面。】 【对啊,有时间跟喻沅在外面玩,没时间跟我们见面哈,我们明天就要返程了,今晚一起吃个饭?喻沅不让我找你,那我能听她的么?她自己还不是故意的,我们玩的时候自己整天去谈生意,你来了她倒是带着你玩起来了,本来说只休一周的假,到现在都两周多也不急着往回走。要不是她的确有个项目在这儿谈着,我还真以为她是为了你迟迟不走。】 乔暖发了个十分惶恐的jpg,林椿发了一串哈哈哈:【逗你呢,别害怕,喻沅是谁啊,谁能改变她的想法。】 乔暖安心了很多。 【总之晚上见面吧!我没告诉喻沅,你也不要提前告诉她吼。】 傍晚六点,正是太阳缓慢下落的最美的时间,喻沅穿着晚宴礼服走到林椿订好岛上绝佳的观赏日落的会员制餐厅,被服务生引领到美女聚集的一桌,喻沅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其中最不起眼的穿着她新买的三叶草套装的乔暖。 林椿满脸的热情:“欢迎欢迎,就差你了。” 喻沅优雅地坐下,看看林椿,往乔暖那边偏了下头。 几个动作而已,把乔暖迷得眼睛都挪不开。喻沅今晚的妆画得好看,很少见她画这样肆意的妆,后来想想,她也只出席过她的工作晚宴,也许真正和朋友玩起来的晚上喻沅就是这样的,头发微卷披散下去,耳钉换成夕阳一样的橘红色,眼妆魅惑,红唇热烈,更热烈的是礼*服裙剪裁下的腰臀。 乔暖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把一杯冰水喝了半杯。 “等下小乔,这是我调了一半的酒,你怎么就喝完了。”孟九宁惊呼:“这可是生命之水!” 乔暖看着杯子:“什么水?” “你胃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快喝点水吧!虽然冰块化了一些但也架不住你这么喝啊!” 乔暖又喝下了一杯水,虽然她也没喝出这两杯水有什么不同,又被林椿推来的食物占据了注意力,吃了两块味道特别美妙的塔可,她终于上头了。 天边的夕阳烧得正热烈,夕阳的旁边就是抱着双臂的喻沅,正一脸冷冰冰地瞧着她。 她又不高兴了,为什么呢,哦对,是林椿邀请的她来吃饭,并且叮嘱她别告诉喻沅,她没告诉。她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一定是这样,喻沅应该不喜欢她对她有所隐瞒的。为什么呀,是不是因为喻沅很在乎她呀? 嘿嘿嘿。 林卓:“小乔你傻笑什么。” 林椿:“诶,叫阿姨,我们叫小乔你叫什么。” 乔暖:“没事的,我们关系好她随便叫。” 林卓朝林椿吐舌头:“我们~关~系~好~” 喻沅的表情更是不怎么样,她拿一杯和夕阳一样颜色的酒,仰头就喝掉了一半,十分钟后林椿嘟囔,她刚点的这家最烈的新品“落日飞车”不知道被谁喝掉了。 孟九宁是第一次见乔暖,她自从乔暖刚来就对她表达出极大的兴趣,她略显清瘦的身体穿着合身的运动服,半长的头发微卷着散下来,脸又小又白,像是很久没有照到阳光,有一点点黑眼圈,说明她也没怎么化妆,好在涂了点口红,就因为这点口红,衬得很素净的五官精致得突出,很是耐看。 孟九宁端着酒杯找她喝酒,问她好多问题,从毕业院校到兴趣爱好以及mbti星座血型,顺便问了下性取向。乔暖已经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好喝的酒,只记得这晚夕阳很美,星光更亮,所有的姐姐都一个比一个温柔好看,整个餐厅的人都在明里暗里看向她们这一桌,却没有人敢上前说话。 乔暖觉得自己的血液里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她太舒服了,她靠在椅背上,恍惚着用眼睛追着一个人,只顾着盯着她瞧。 之后的记忆便有些模糊,她记得孟九宁和林椿在跟她说话,林卓跟她约定了回去就给她画稿并且不可以告诉她妈妈,林椿好像提到了陈放,还一个劲夸她,然后就换了场景,她盯着酒店的天花板,一动都不想动。 但她不得不动。 她的衣服不知道被谁扯开了,那个人坐在她身上,把自己的长发撩到一边,耳垂上的橘红色的耳钉都还没有摘下。 乔暖在0.01秒分辨出对方是喻沅的比赛中取得了第一的好成绩。但她确认自己没认错花了5分钟,这段时间足够喻沅把她剥光,乔暖不觉得冷,只是觉得喻沅还穿着衣服就很不合理。 于是用了大力气,明明她腰侧有拉链,非要去扯她的后领。 “在这里。”喻沅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侧拉链的位置。 再往后的事情乔暖一概记不清,只记得喻沅的唇软得离谱,离谱到她可以亲很久,亲到天昏地暗,亲到任何事她都不是很有兴趣去在乎,亲到某种轻微的疼痛出现她也只是皱眉,所有的力气都用于抱紧喻沅的身体,柔软的,韧滑的,不可思议的属于喻沅的身体。她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一片宇宙中的外来飞船,喻沅以她原住民的姿态包容了她,她的理智被她强制性送走,她强迫自己放纵,放纵意味着快乐,快乐意味着沉溺,她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期待自己永远沉溺在这篇深蓝色的宇宙中,不必再醒来。 第31章 第31章 被迫她吃亏,强迫她理亏 人总会醒来的。 乔暖醒来的时候,阳光温暖地洒入这间拥有落地窗的海景房。她手指微动,如愿地确认怀中抱着一个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依旧用1秒确认她没抱错,除非这个人她同时使用喻沅常用的香水和常用的沐浴露,同时拥有喻沅同款惊人的腰臀比。 她任由自己的手随着思绪乱动了一阵,才慢慢让理智回笼,然后呆愣了几分钟。 喻沅翻个身,钻进她的怀里,她还没有醒,脑袋在她下巴处蹭来蹭去,顺便咬了一下她的锁骨。 和许二两曾经寄养在她家的小猫一样的习惯,总是在撒过娇之后咬她一下,乔暖当时就觉得自己很无辜,现在依然觉得自己很无辜。 但现在当然不是无辜的时候。 她盯着喻沅的发顶,盯了好久好久,才勉强确认自己昨晚似乎做了某些难以言喻的事,是不该做的事,是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事,虽然是她梦里总是会出现但她坚信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做的事。 是在做梦吧,乔暖劝自己放松,并闭上眼睛,让自己再次入睡。 她成功地再次入睡了,也许是因为累的。 等再次醒来,床上只有她自己。虽然对于这间明显不同于她一晚一千多规格的酒店房间产生疑惑,但乔暖安心了很多,乱做梦这种事她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总归不是真的就足够她放心。 她的自信很快被打碎得干干净净,从她看见从卫生间出来的,穿着浴袍的还在擦头发的喻沅说起。 “醒了。”喻沅的语句实在太理所当然,让本就思维打结的乔暖又打了一层结。 “嗯。”乔暖说。 “去洗澡吧。”喻沅说。 乔暖坐起来,发现自己并不是可以就这样去洗澡的状态,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双眼睛疑惑且认真地盯着喻沅看。 喻沅擦干头发,拿着吹风机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乔暖下了床,就那么站着,脑子里转了几分钟的圈。 喻沅吹干了头发,再进入卧室时,卧室空无一人,卫生间也毫无动静。 乔暖走了,带着她散落的运动服和内衣内裤。一共也就四件,穿上就逃跑也是很方便。 喻沅笑了下。 如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她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很好。 一切都很好,她吃到了很早之前就想吃到的东西。 啧。 电话打得肆无忌惮,即使被挂掉也不生气,她决定给对方一点时间让她消化。 但,不代表在两天之后,对方的电话依旧无法拨通是正常现象,尤其是在了解后发现人已经连夜坐船转飞机“连滚带爬”地回了北城之后。 —— 林卓接到乔暖的电话在她的计划之中:“不愧是我看上的大大,你打给我就对了,你打给我妈还是孟阿姨都没有一点用处,还容易走漏消息。” 乔暖觉得自己已经只剩下出气孔了,她死心地问:“是什么消息怕被走漏?” “你和芋圆阿姨滚在一起的消息啊!”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林卓说,那天晚上她忽然就喝多了,喻沅看上去倒是正常,林椿和喻沅一起把乔暖送回房间。这件事本身已经彻底告一段落,但在出门的时候,乔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哼哼唧唧地抱着喻沅不松手,力气还特别大,喻沅走哪她去哪,甩都甩不掉。 喻沅说:“要不送她去我房间睡吧,我换个房间就好。” 林椿也喝了一些酒,觉得这个提议听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一行人又把人送去喻沅的房间,林椿就这样走了,林卓出门之后回头看了好一会儿,她耳朵竖得高,临走前听见总是出现在某些小说和番剧里的声音,并且她等待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从房间里出来。 林卓可是沉迷纸片人多年的患者,发生了什么她自有判断。 乔暖听完之后拼凑出了事件的真相,只觉得两眼一黑,只剩下力气叮嘱林卓:“你不会乱说吧?” “不会哦。我们之间的秘密比任何人都多,对吧?”林卓说。 乔暖叹气。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不对劲,你没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催你画稿了嘛。自从我看出来你和芋圆阿姨眉来眼去之后,我就觉得芋圆阿姨和我妈妈也不是那么好磕了。”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眉来眼去了。” “远的不说,就说那天晚上你们喝酒,你是不是一直盯着芋圆阿姨吧。” …… 很难不承认。 虽然后面她就已经记不住了。 “吼。”林卓说。 乔暖挂掉了电话,她已经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而且她现在很清醒,她确定自己的确和喻沅做了某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没感受错的话,她被喻沅吃过了。 啊啊啊啊啊!!! 她到底有没有吃回来她记不住了啊!她记不住了啊!如果吃回来还好,没吃回来的话,她觉得自己吃了好大的亏! 而且,这算是酒后乱x么?那么到底是谁主动的?有没有强迫行为?不是同性就不算强迫了哦,如果因为醉酒就无视对方意愿强迫对方,当然算是强迫行为。 但是乔暖完全没有任何底气去质问这件事。 因为她怕,实施强迫的人是她。 这东西谁说得准。她那天晚上意识模糊得那么快,她又没日没夜地想着人家,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强迫了,她哪有脸去问。 好的,她现在完全没有任何立场,被迫的她吃亏,强迫的她理亏。 她选择闭嘴。 喻沅本以为乔暖只是一时害羞,没想到这个人回去之后便渺无音讯,甚至连说好的每天两个小时也不算数了。 许二两问小林:“喻总最近按时在办公室上班的次数是不是稍微多了点。” 小林:“不知道,反正我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喻总,我好幸福。” 她是幸福了,喻沅每天早上都在办公室坐得安稳,上班规律,但情绪不好,最近因工作失误撞到她枪口上的人都遭到了比较严重的语言打击。 乔暖回家之后就在房间里呆着画画,没日没夜,没黑没白,陈放知道她回来之后没说什么,依旧每天给她点外卖怕她饿死,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生存状态。 “还剩三天就是画展收稿的日子了,你还差4幅画没完成,如果实在画不完就从现有的6幅画里出,这样一来别人有多展的可能,你最多也就能展3幅左右,加上你的获奖作品,也就有2幅的产出,应该是全场作品最少的画家了。” 乔暖:“别骂了老师别骂了,明天上午我把稿子交给你。” “这次画了多少?” “4幅,还要更多吗?” “不用。”陈放顿了顿:“你居然攒了4幅不发给我?” “因为是一起画的,老师我先挂电话了我现在说话都觉得累。” 陈放:“我给你点个汤,一会儿喝了再睡。” 陈放点的汤一看就很好,一打开浓浓的药味,汤汁都是金黄色,炖盅里满满的猪心猪肺,乔暖喝得干干净净。上床睡觉之前她点开喻沅的微信看她并不对外开放的朋友圈。 其实喻沅真的对她很好。 她甚至都没有因为她不回她消息而拉黑她,对于她莫名其妙的每天当她2小时助理的请求也答应了,她在她身上花了好多钱,超出领导和下属之间关系的那种金额,是乔暖怎么还都还不完的。 说那些有什么用,她还是逃掉了。她努力回忆了很多次,依旧不确定当晚到底是谁主动,到底是谁强迫了谁,她只记得喻沅牵着她的手去拉她的裙子拉链,那她拉完了,难道什么都不干么? 这就不对。 乔暖甚至觉得如果她真的什么都没干,才是大大的不对。 干了就更不对,怎么都不对,所以她不敢跟喻沅说一点话,她点开和喻沅的对话框从上到下地看喻沅说过的那些冷冰冰的、充满了指令性的、如果说出口尾音也许会轻微上翘的命令语言。 乔暖拽过猫咪玩偶盖住自己的脸。 她已经没有记忆了,但凡她能想起来一点,她都不敢想那天晚上,喻沅要用什么语气去命令她。 啊啊啊啊啊啊!!! 这让她怎么敢,怎么敢和喻沅有任何交流。乔暖觉得她一定是那个被强迫的人,她就不相信自己敢对喻沅下手。但又让她怎么敢!怎么敢去质问喻沅你对我做了什么要对我负责?被喻沅做什么难道不是她的福气么? 啊啊啊啊!! 乔暖哀嚎着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敢再出来了。 —— 乔暖把所有的画稿交给陈放。 陈放在自己的画室仔细地展开她的全部作品,抱着胳膊仔细看过之后,看看乔暖。 乔暖:心虚.jpg “腰板挺直。”陈放拍拍她的后背,肩胛骨突出得明显,这阵子没少瘦。 第32章 “不论结果如何,能画出这些作品的人,一定不是碌碌无为之人。所以你把腰板挺直,不要丢我的人。”陈放说,依旧在仔细观赏这些画作,然后又看看乔暖。 乔暖挺直了腰板,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其实也没有什么忐忑的必要,陈放是谁,关于画作的事情,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主题十分突出,色彩的运用也是你的特点,浓墨重彩一脉相承,你的基本功当然不用说,我从这一套作品中看到了呼吸感,很好的系列作品,我会建议组委会全部展出,具体也要看场馆的空间和主题性,如果少了几幅你不要难过。” 她难过什么,乔暖赶紧说不会。 陈放抱着胳膊看了又看,才说:“你找到了灵感的抓手,很好。” 就差直接说我知道你在画谁。 “但不要过多地牵扯其他情绪,现实和幻想毕竟差距很大。如果走不出去,可以去试试禅修,这次画展在檀市,那边的山就很不错。” 乔暖听得一愣一愣,陈放挥挥手,去拿自己的手机:“到时候再说,领你去吃顿好的,瘦成什么样了都。作品现在足够了,到时候展览出来,再参加个什么采访,说你拜入我门下之后我连口饭都不给吃。” 乔暖小声:“你给饭吃,每天的饭都是你给的。” “还好意思说?还钱。” 乔暖赶紧拿手机转账。 “啧,做我的徒弟我不给你买饭吃谁给你买饭吃?”陈放走得快,阔腿裤下的高跟鞋走路生风:“快吃,吃完我还得回来看,画不错。” 第32章 第一口最新鲜的瓜 画不错。 乔暖觉得有这三个字她就足够了。能让陈放说出“画不错”的年轻人在全国范围内两只手肯定数得过来。 她开心地笑起来:“我不吃饭也不饿。” “不饿不行。”陈放瞪她,开车,去吃海底捞。 檀市美术馆已经开始布置“历届兰花奖获奖画家作品展”,这段时间陈放很忙,虽然她目前已经不是兰花奖的主评审,但这个展览和她关系实在是密切,主办方十分重视她的意见,所以她提前到达了檀市,而乔暖则彻底放了假。 她在过一种没有工作也没有画稿压力的日子。 起初她特别难以适应,晚上睡不着,白天起不来,看剧看电影到半夜,穿着拖鞋下楼吃烧烤,听陈放的话,给自己吃胖了好几斤。 但是酒一直戒不掉。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要不画画就可以不用喝酒,但天一黑,她的食指就蠢蠢欲动,手自动摸向冰箱,哪怕把冰箱里的酒都喝光掉,第二天也会下满满的单。 她有些悲伤地想,她可能戒不掉酒了,更戒不掉的可能是如果喝了酒,她就会从所有的书、电影、音乐里找到喻沅的影子,甚至能感受到喻沅的唇。 唯一慰藉的事是即使画了这么多画,她现在也不会再见到喻沅的幻想,自己不会成为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但喻沅的幻想就那样离开,像是某种真实的死亡,是一种消失的状态,是一种无可挽回无法后悔的事实。 一想到这里,乔暖就很难过,她难过了就要喝酒,醉了之后想象会放大,她想象真实的喻沅摸着她的脸,说她总是哭实在没出息,问她最近又画了几幅画,有没有达到贾司那样优秀年轻画家的成就,陈放表扬了她几次这些x缩力十足的话,但说完这些之后,喻沅会捧起她的脸,亲一下她的唇以示鼓励。 喻沅的唇很软,香香的,不是香水那种香,是属于喻沅的味道,是因为太有吸引力又无法解释所以可以粗暴地称为荷尔蒙的味道。 这些都是幻想,十分纯粹的幻想,和幻象不一样,幻想是一种感情充沛的艺术家思维活跃健康的表现。被自己这种想象逼到发疯,抱着抱枕在床上滚来滚去。 但其实是有解决办法的。 她摸出手机,点进去不知道点了多少次的对话框。她只要跟喻沅说一句话,撒个娇,说句对不起,解释一下那天她喝多了…… 不知道喻沅会不会原谅她,但她确信那天早上的喻沅是清醒的,并且没有生她的气,也就是说,喻沅并不讨厌和她有亲密接触。 那么我们来分析一下。 如果那天晚上是乔暖主动,喻沅不讨厌;如果那天晚上是喻沅主动,喻沅也不讨厌。 并不讨厌的意思是,只是不讨厌,不会追究她的任何责任,没有埋怨或者告她上法庭的意思。但不代表喻沅愿意再和她有类似的亲密接触,分析原因也许是觉得不应该,酒后乱x而已,一次就算了;也许是因为本身其实是直女微双,只能接受偶尔的不应该的“放纵”,她还是要找男人谈恋爱亲嘴的,不会对那种偶尔的“放纵”有任何留恋;也许是觉得她,表现不好,身材不好,亲吻的感觉不好……总之是哪里不好,不足以让她惦记着还要再找她。 一定是这样,不然喻沅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再找她呢? 她如果喜欢她的话,一定会找她的吧,哪怕在微信里说句话呢?不主动就是不喜欢,到哪里都是这样的! 乔暖一边嘟嘟囔囔地想着,一边灌自己两口威士忌,擦擦脸上的眼泪刚要睡觉,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提醒。 如果她不是喝太多的话,她应该就没有看错,“喻总”两个字在屏幕上微弱地跳跃。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终于确定是喻沅给她打了电话。 她紧张地吞咽,把心一横,点了接通键。 话筒里没有任何声音。 她迟钝地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是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乔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乱七八糟地摊在床上。她更想哭了,盯着手机瞧,但坚决不回把电话拨回去。 刚才理直气壮的话成了转瞬即扎心的回旋镖。不主动就是不喜欢,人家主动打电话来了,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再说人家又不是故意挂的电话,你也不想想你多久才接这通电话?嗯?人家干嘛一直等着? 她熬到很晚才睡,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等喻沅的第二通电话,再醒来打开手机,没看见喻沅的未接来电,和喻沅的对话框却出现了新消息。 【?】 【睡完就走么乔老师?】 乔暖又开始抱着枕头呜咽。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不想回消息,或者不如说,她坚决不会回消息的,绝对不会。 但她又非要盯着微信对话框看,想要听喻沅多跟她说几句话。 再确认一下,多说几句话的话,她就能再确认一下。 喻沅对她和别人不同。 喻沅也许有一点,喜欢她。或者是有一点,无聊,觉得她,还可以维持一种关系。 她不敢去试探,不敢去问,她怕喻沅接了电话,发出以前她很喜欢听的称得上是嗤笑的语气词,调侃她,嘲笑她,故意说些完全不知真假的话,牵扯她全部的神经。而她更不知该如何斟酌文字,甚至连一句“你好”都难于说出口。 —— 孙琳打电话来的时候,乔暖被她从熟睡中拽醒。 “公司发了福利,虽然你离职了,但统计时间截止到年底,咱们公司也不抠门你是知道的。我有事正好路过,所以给你送来了。你住哪一栋啊?” 孙琳很是意外,乔暖的家看上去十分舒适。 比起她本人现在那副头发乱糟糟黑眼圈挂了半张脸,身材瘦削得衣服都被她撑成衣服架子的模样,乔暖的家一进门就知道主人很用心地想要住得好。整体装修是简约的深色风格,能简单的地方不会多余一点线条,但想要丰富的地方就很满,比如客厅的大电视下面整整齐齐排列的游戏手柄和各种游戏电影光碟,比如虽然不大但看上去就很适合坐进去看电影或者玩游戏的沙发,比如有些幼稚但又有点小帅气的像素风地毯,比如厨房的一角排着三层各种各样的好看杯子和价格昂贵的咖啡机,比如她蓝灰色的到处都十分柔软舒适的卧室,比如路过就会亮起的小夜灯。 孙琳提出来实在想看看画家的工作室,于是那间看上去有些凌乱的工作室就展现在她眼前。画架上的画板还留有上了一半颜色的画,颜料盒和水桶放在地上,绿植肆意生长,另一侧是大书桌,电脑键盘数位板,是画家用电子设备画稿的工作环境。背景墙用心设计过,蓝绿色的光带看上去不刺眼,各式各样的小手办摆了一排,书桌旁有一个书架,书籍摆放整齐,她的书在桌面也堆了一些,艺术和文学相关的都有,看上质量很好的工学椅上面搭一条毛毯,地上是深灰色毛绒绒的地毯。 是到处都很适合i人长久穴居的家。 孙琳啧啧称奇,看每一处都觉得有趣:“你家真有意思。” “谢谢。”乔暖倒了柠檬水给她喝,看看门口孙琳给她送来的马歇尔音响,问她:“你在我家里吃饭吧,我中午打算做意大利面吃,如果你不忙的话。” 如果是孙琳本人的意愿,她就会说别麻烦了,姐姐请你出去吃点别的,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这顿饭非得让你涨几千大卡之类的话。 第33章 但她今天可并不是本人意愿。 所以她充满兴趣地说:“好啊。” 乔暖一看就是经常做饭的类型,所有的步骤都比较熟练,煮意大利面这种事对她来讲更是简单,做完饭菜也会把调味料锅碗瓢盆都收拾好,灶台用抹布随时擦干净,她系着围裙不好意思地擦擦手:“家里没有什么食材,我也基本都是随便对付一口,别嫌弃,哦我还有酱牛肉,我切一点。” “买的酱牛肉吗?” “有空的时候卤的,因为一画起画来就容易吃不上饭,所以还比较经常做些卤味,我卤的鸡蛋很好吃,可惜吃完了,不然让你尝尝。” 孙琳在乔暖家的餐厅好好地吃完她做的简单饭,又和她聊了会儿才告辞离开,出了小区门就打电话。 “乔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人很瘦,黑眼圈重,而且喝了很多酒,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空酒瓶子有很多。好在精神状态还可以,下周要去檀市参加那个画展,看上去很有心事的样子,一整个欲言又止。她问了您的,问您最近上不上班,忙不忙,还问您一般都喜欢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问得特别小心,铺垫了一堆东西,叠了无数的甲。”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孙琳说了好几句好,马上接着补充: “家里布置得很用心舒适,人是比较爱干净的类型,家务做得挺不错,做饭也有一手。看上去人应该很简单,喜欢游戏手办那些东西,好像很喜欢有人陪伴,她家里的抱枕很多,到处都是小夜灯,卧室里的床品也很软,一般这样的人都很需要阿贝贝之类的东西,或者是人。” “呃,没有特意给我做饭,做了快餐意面。不过她很会卤东西诶,酱牛肉很好吃。厨房随手收拾,很干净。” “啊?也没有吃很多,只吃了两块。我有帮忙的。” “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 精神抖擞。 她孙琳是谁。这她看不出来有第一口最新鲜的瓜吃,她就不配做这么多年金牌助理。 第33章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和谁…… 送走孙琳之后,乔暖小心地拆封这台音响,放到电脑桌上。她很喜欢,之前也动过买的心思,但看看几千块钱的价格还是觉得过分昂贵了,没想到公司会发。 北镇的确是个很好的公司啊。也是喻沅带着的缘故,喻沅本质是个很好的老板啊。 她逼自己不要再想,想了又要看手机,看手机又不敢跟人家说话。如果再想就去喝酒,喝着喝着总会忘掉这些事的。 又这样过了几天,陈放的电话打过来了:“你什么时候来?” “还早呢,我前几天去就行吧。” 画展推迟了。因为贾司前些日子在日本拿了一个奖,恰好她有一些画作在日本展出。兰花奖组委会像是赌到了宝,那几幅画几周后会结束展出,打算趁这个机会直接把那几幅画拿来参展,所以原定五月初的展览挪到了月底。 事后诸葛乔觉得,早知道还有这么长时间,她才不会因为时间紧作品不够急吼吼跑去找喻沅获得灵感,结果莫名其妙上了人家的床去找灵感,造成现在这样一幅她怂得一动都不敢动的局面。 “早点过来吧,你人生的第一次画展,就这么交给我自己不管算怎么回事,还想不想当画家了,嗯?天赋是一回事,努力是一回事,你主观态度的重要性需要我跟你强调吗?一个整天想着暴富的人连彩票都懒得买,除了做梦她还能干什么?” 陈放今天的语气十分严肃,和以往相当和煦的态度很不一样,乔暖被她说得缩起脖子,觉得她说得一点都没错。 她可不就是整天只知道做梦的烂家伙。 “你还要在门外徘徊多久,也该做好准备进入艺术界了吧。”陈放冷冷地说完挂了电话。 镜子前看自己消瘦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上硕大的黑眼圈,看上去也很像是染上了什么瘾的烂家伙。她忽然意识到她不能就这样去檀市。 檀市美术馆里挂着她的十幅画,以喻沅作为主题意向一气呵成创作出来的十幅画。展览开始的时候乔暖要出席,因为前段时间关于她作品的争议,她一定会暴露在媒体的相机下受到很多瞩目,她这幅鬼样子会给陈放丢很大的人,搞不好关于她磕y之类的消息也会被传出去。这是她迈入艺术界的第一步,她还无知无觉,任由自己过着酗酒的日子,只顾着抱着手机自怨自艾。 她当然不应该这样。以前不该成为幻象的裹挟者,现在更不该成为情绪的奴隶。她后知后觉,马上就要接受大众检验的画家乔暖,当然不能以这幅模样出现在这个世界面前。 ———— 公园耍风火轮的大爷和跳广场舞的大娘之间都在说,前段时间总来抢他们风头的那个女孩,最近不玩风火轮也不跳广场舞了,她每天早上来跑步,一般跑半小时到一小时,跑得十分认真。 某大爷说,她跑完步就去早餐店跟那帮早起的大爷大妈抢早点吃,胃口很不错,一个人能吃一碗面条两个包子,再加一颗茶蛋。 “茶蛋是张大妈每天给她的。”李大爷酸溜溜地说。 张大妈是广场舞领舞,六十多岁看上去不过才五十出头,为人和善长得美,这附近的老头都想和她跳舞。 张大妈闻言美滋滋地解释:“小乔那么瘦,应该多吃点的,一个茶蛋而已嘛。” 李大爷嘟嘟囔囔:“人家看上去又不是没有钱买,年轻人就该多吃点苦,就你天天送。” 张大妈朝李大爷翻白眼:“年轻人现在很辛苦的好伐,一个鸡蛋人家工作心情就好嘛,两块钱三个蛋,我和老头子又吃不了三个,多一个送小乔怎么辣!” …… 乔暖并不知道关于她的话题会让李大爷碰一鼻子灰,她只是每天努力跑步,跟着第一批买早点的大爷大妈去店里吃早点,并朝每天都送她茶蛋的张大妈笑,因为总吃人家的鸡蛋不好意思,还送了一副好好装帧的小画给张大妈,不好意思地说别嫌弃。 张大妈当然不嫌弃,笑得特别高兴地拿回家,如果不是上大学的女儿回家时惊呼那副小画上面的签名,还不知道这幅画当时已经值不少钱。 吃过丰盛早饭的乔暖会走路回家,稍微休息一下背着包直接去健身房举铁,一上午练完去吃一顿健康的练后餐,牛肉面,麦当劳,赛百味三选一,吃过之后回家午睡,睡醒之后画画。 画画对她来讲已经不是需要某些特殊因素才会撬动的东西了。 她画到傍晚,如果状态好还会画到更晚,有灵感就按着灵感去画,没有什么灵感就去画商稿,不想画商稿了就去练基本功或者临摹名家的作品,天黑之后点个外卖,只要不是特别不健康的东西,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然后洗澡,强忍着一周只能喝两次酒,保证睡眠充足,第二天六点半起床,继续重复前一天作息。 她会在傍晚的时候去楼下散步,顺便喂喂猫,但最近小区内的小狸花陆续都被邻居领养走了,就连狸花妈妈也很少出现,据流浪猫主理人王大姨说,狸花妈妈跟着一只黑一点的公狸花走了,那只猫咪可能是孩子们的爹。 于是乔暖莫名其妙地感伤,那些总会在院子里等着她的毛茸茸的小家伙也离开她了。 她很喜欢猫,但不论是画画还是上班,她的工作状态都十分没有规律,她连照顾自己都很勉强,孩子跟着她怕是也过得不算好。这样一想,她对自己的不负责原来并不是最近才开始的。 两周后她飞去了檀市,先见了陈放,然后继续保持早起晨跑白天去健身房的习惯。 好在突击了两周,她看上去并没有很虚弱了,早睡早起锻炼并且吃得多,她的状态好起来,黑眼圈没那么明显,肩膀的肌肉*也轻轻鼓起来,本来就因为瘦而清晰的马甲线看上去结实了些,加上对自己够狠,雷打不动早起跑步被陈放看在眼里,于是对她又有了笑模样。 这天她健完身,去檀市美术馆看看。美术馆的“历届兰花奖获奖者作品展”展厅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保安看了陈放提前给乔暖的工作证后放行,乔暖转了一圈,停留在贾司的作品面前。 过了半小时,陈放恰好也过来,站到她旁边。 “画得好吧。”陈放说。 “好。”乔暖说,又像是确认一样点点头:“很好。各方面都特别好。” “国内年轻画家里有贾司这样的人在,用那句说烂的话形容,的确未来可期。” 乔暖看着每一幅画都极具美感的线条,恰到好处的色彩,教科书一样的名画标准,皱眉问:“您为什么不收她做徒弟?” 陈放笑一声,有些骄傲地抱住手臂:“你猜?” 乔暖撇嘴:“您喜欢养成系。” 陈放:…… “她太标准了。” 陈放今天穿了阿迪运动套装——乔暖只能说阿迪真的很好看也很舒服。虽然穿阿迪的怎么可能是直女已经成了一个梗,事实上陈放根本和直女毫无关系,而乔暖因为经历了不可言说的经历,也心虚得要命。 第34章 陈放继续说:“好在她仍有灵气,偶尔会在教科书一般标准的答案里迸发出火花来。但很可惜,如果她跟我学,我怕把她那些标准答案给教得乱七八糟,耽误了她。” “乱七八糟,跟我一样吗?” “你哪好意思?”陈放说:“目前这10幅不就是你的全部么?乱七八你都刚刚够而已。” 乔暖:嘿嘿。 陈放仔细地看看她,捏捏她的肩膀:“我是希望你去做做瑜伽普拉提,把气质提升一下,你可别乱七八糟地练,给自己练成双开门了。” “哪有练周就双开门的,我们这个叫直角肩。” 话虽如此但乔暖的嘴角还是微翘,原来只是单纯的早睡早起和锻炼身体就有这么立竿见影的好处。 “做好准备了?” 乔暖停顿了两秒,嗯一声。 “为什么要犹豫?” 乔暖瘪嘴。 “说你还不高兴。”陈放看看她,呼噜一下她的头发。 “下午去剪头发,乱糟糟的,给你个地址你自己去,我有事要忙。” 乔暖高兴起来,说了嗯。 “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不会跟我说假话,你如果想通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应该清楚。” “清楚。” “你要找到处理情绪的方法,无论是任由其自由发展,还是解决问题,都可以,关键在于你的自我认可。情绪对画家来讲很重要,不要讨厌情绪,但也不应该沉溺在里面,我们是人,总是要生活。” 乔暖安静地听着。 “想做的事就去做,想见的人就去见,想维持的关系就去维持,不好的关系,只要你想要,当然也可以沉溺,体会,享受愉快和难过。这话不一定符合道德,但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的情况我不过问,你自己把握。但归根结底一句话,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画家可以沉沦,不可以混沌,你可以和每个你喜欢的人上床,但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和谁上这个床,你能听懂吧?” 第34章 因避免混沌而决定整理清楚的关系 她听懂了。 陈放清咳一声:“第一次跟你说这些,我不是爱说鸡汤的人,但敏感和情绪本来就是我们随时都能感知到的日常,很难用具体的事情去解释。你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全当我没说,下午好好修整一下,明天开始我要频繁给你打电话了。” 乔暖听明白了陈放的所有意思,她按着她给的地址去剪了头发,顺便做了一下头皮和皮肤管理。之后又去了商场,给自己买了两套衣服。晚上去健身房,洗过澡吹干头发之后拿过手机,点开喻沅的微信。 【喻总您好。】她说。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您可能也喝了不少,所以我相信我们都不是有意的。我知道我就那样走了有些奇怪,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不然您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希望您那天没有觉得不舒服,没有受伤,如果有的话请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弥补。】 就这样结束但没有结束语,容易让人误会。乔暖想了半天想不出接下来的话,她其实很想给喻沅转钱,因为喻沅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她算出一个大概还算合适的,给了之后到哪里都腰板挺直说她和。但她总觉得如果自己这个钱发出去会很危险,危险到难以挽回。 这种规避危险的第六感让她迟迟无法点开转账的选项,于是只是把账单好好地保存在手机里,发了个表情包。 【猫猫头微笑.jpg】 两个女人如果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在床上发生了什么,以乔暖的脑子来讲,最难理清的逻辑就是,很难界定这件事的主体责任是谁。在一男一女的老套桥段中,即使男人再强调是女人勾引他,我们依然知道男性必然产生绝对的主动,酒后乱x也只不过是他逃避责任的借口。但女人的情欲不会通过手指缓解,也不会有人摔一跤就坐到别人的手指上,更不会在别人的手指上反复摔跤。 不喜欢的接吻是会躲的,但亲了一整夜的两个女人也可以说她们是朋友或者闺蜜。 所以女性之间实在太复杂了!太复杂了!喻沅这个人更复杂,复杂到乔暖无法用任何常理去推断她的想法,更复杂在乔暖知道自己很在乎她的想法,所以乔暖就会在她想法的漩涡中一边逃避一边暗中观察,一边自卑一边在意,这样的她就是陈放说的,混沌。 她不想做这样的她了。她决心让自己决定自己的情绪流向,所以由她自己亲手定义了这件事。 就这样吧,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随着时间过去,记忆过去,喻沅对她的兴趣过去。 她就会成为原本的她,和喻沅也可以保持原本的关系。 只是有点可惜。 好不容易说好的每天可以见到喻沅两个小时,她才高兴没几天,以后…… 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见不到了。 乔暖发了消息之后十分害怕等到喻沅的回答,把喻沅的状态改成免打扰,并坚决不打开微信直到睡觉。翌日吃早饭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点进去看了一眼,有别人发给她的信息,但喻沅的对话框一片安静,被其他红点消息排到了最后面。 乔暖退出去,又回来,悄悄把喻沅的微信置顶。 她害怕看见她的消息,又怕看不见她的消息。 今天陈放带着乔暖去跟一位艺术届的老前辈喝茶,前辈翻出珍藏的一个画集给乔暖看,乔暖认真仔细地看了,老前辈还问了她很多问题,乔暖凭良心答,实在答不上就说不知道。 老前辈临走前跟陈放夸乔暖眼光独到,灵性十足,出了老前辈的家门,乔暖说:“我本来不混沌的,现在混沌了。” 陈放:“他说的话你不必当真,那副画集给几十个人看过,每一个他都夸。” “那今天的目的是?” “老前辈地位高,必不可少的送礼拜山门而已。” 乔暖想起陈放进门给的那一个小盒子:“贵吗?我摊点儿吧。” “你可能摊不起,你再出出名,多给为师涨点名气,就算摊了。” 乔暖:“怎么到哪里都这样啊。” “是啊,到哪里都这样。” 陈放看看她手腕上戴的表:“我没给你工资,你现在也没有工作,你是个日子过得很仔细不太有物欲的人。” 乔暖心虚地把手腕往身后藏了一下。 “没事,挺好看的。”陈放说:“情绪处理完了么?” “嗯,用我的方式。” 陈放欣慰地笑了下说:“很好。那老头是不是真心我不敢说,我每次夸你可都是真心的。” 这几天陈放每天都带着乔暖去拜访一些艺术家。檀市是艺术之城,气候宜人环境好节奏慢,很多老艺术家在这里都有房子,但年轻的先锋艺术家较少,老一辈看不上年轻人气盛,更关注国外的奖项崇洋媚外,画的东西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全靠号称自己有奇奇怪怪的精神疾病博人眼球。年轻人看不惯老家伙们故步自封,作品根本不敢拿到国际或者市场去经历检验,画不出什么好东西,每天攀关系互捧臭脚倒是一绝。 所以以发掘优秀年轻画家为主旨的“兰花奖”第一次举办画展落户檀市本就很耐人寻味,陈放挨个去拜访老艺术家更令人觉得意外,很快有传言说陈放不再是先锋画家的代表,她想走体制路线,和那些讲资历的老家伙们沆瀣一气。 陈放哈哈一笑:“我也配?” 乔暖悄悄在旁边点头,不是她不配。陈放要是进了体制,老家伙们每天都得高血压不可。 她们和兰花奖主办方,画展策展人,还有几位画家一起吃饭。距离画展正式开始还剩几天,涉及两届10位画家已经来了4位,剩下的还在陆续赶来。 “贾司的画都已经全部到位了,她怎么还没来?” “快了,之前一直在日本。” 画家之间彼此都认识,他们经常在艺术活动和重要画展上见面,偶尔也有合作,大部分时间也在竞争。唯一有一个白纸一样的例外,谁都知道她的名字,却谁都没有见过她,特殊得让人难以忽视。 有人说:“乔暖是我们中间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个获得利克奖的人,这么厉害的画家以前却没怎么见过,还挺遗憾的。” 乔暖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没想太多就说:“不遗憾,又不是见不到了。” 全体安静了一瞬,陈放勾起唇角。 “你得了利克奖之后为什么一直都没怎么活跃?有陈老师这个师父,如果早点出道,也许就没有贾司什么事了。” 乔暖:“得了奖之后觉得自己后续的作品质量不够,就不敢拿出来了,怕丢人。” 空气再次静谧。 虽然她也许没有那个意思,但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骂人。 年轻一代画家们被乔暖噎死的时候,陈放也在噎策展人:“别瞎传那些话,让你说的我明天干脆去当画家协会会长算了。” 策展人和在坐的几个协会人士面面相觑。 第35章 “不是吧,当真了?”陈放勾唇笑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么容易当真,怪不得我的八卦传得比我的获奖消息还快。” 当天晚上吃饭的人们关于陈放和乔暖只有一个评价:师徒两个嘎嘎乱杀,简直怪到一起去了。 但兰花奖评选出来的画家对陈放向来有一份特殊的亲近,就算他们算不上她的弟子,但从不会说陈放和乔暖什么坏话,并且一直认为陈放是他们年轻一代画家的核心人物。虽然他们并没有有意说陈放什么话,但“陈放试图进入体制内掌权”和“陈放找了个和她一样德行的徒弟”一起在界内传得飞快。 画展正式开始的那天,记者来了一排,艺术届众多大咖也来了不少,跨界人士也参与了相当一部分。兰花奖今年闹得再沸沸扬扬,仍然是国内最有含金量的年轻画家奖项,10位画家全部出席,全国的艺术届都有意无意的瞩目于檀市。 乔暖穿着陈放特意给她挑的衣服,发型妆造特意做过,虽然她认为没什么必要,但陈放说是这家妆造设计室买一送一,乔暖就也接受了,并叮嘱不要太过分。 “还能过分到哪儿去,又没让你穿礼服。以后还有机会。” 乔暖不是很想有那种机会。她终于不再穿她那些阿迪了,深色具有轻微设计感的紧身长袖上衣和阔腿裤,简约时尚,恰好乔暖身材纤瘦,但肩膀和核心最近都练出了形状,衣服穿到身上特别板正漂亮。 头发前几天剪过,中长发做了干净利落的造型,和穿着改良旗袍头发温婉干净地盘起来的陈放一同进入展厅,迎来所有记者的闪光灯和所有人的目光。 乔暖安静地跟着陈放,看着她跟各路人物寒暄,即使有人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也只露出吉祥物一样的微笑。她当然是话题中心,但和她有关的话题都是陈放的附属,她很清楚,也乐得自由。 今天当然算得上群星云集,所以即使是陈放也不能占据全部的目光。贾司一进门,镜头的闪光灯就报以极大的热情,同样充满热情的还有全场的目光。 乔暖是第一次见到贾司本人。 她居然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发色紫灰,单侧耳钉,白衬衫,领带,黑西裤,挽起衬衫的手腕处,纹身延展出来,一眼就猜到她下面八成是个大花臂。 她的脸长得很小,鼻梁挺括,鼻头圆润,像是欧美混血一样拥有深邃的黑色瞳仁和深刻的双眼皮。怪不得日本人好像很喜欢她,亚味很足又不突兀,就算她的作品没有获得巨大成功,她也会轻易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眼球。 贾司看到陈放就走过来:“陈老师。” 陈放站着,胳膊轻轻搭在胯骨上,姿态轻巧优美的站姿,表达她对对方持有欣赏熟悉却礼貌的态度:“贾老师。” 乔暖悄悄后退一步,抱住两条胳膊思索。 她觉得这个空间还是应该让给这一双璧人,不是,一双奇葩,注:奇葩本是褒义。 贾司对陈放说话的态度是正常社交关系中夹带很容易被人觉察但不过分的欣赏。两个人聊了会儿,贾司忽然把目光看向了乔暖。 “只有你我没见过,乔暖?” 乔暖朝她伸出手,礼貌地问候:“贾老师好,恭喜你获奖。” 贾司又跟陈放说了几句,就去找其他人聊天了。乔暖在一旁一直看着,把脸凑到陈放那边满肚子话要讲: “你说她这样的人,画画太标准了?” “作品归作品,衣品归衣品。怎么,你的画很像一群一群的三叶草么?” 第35章 她懂个屁 乔暖嘟嘟囔囔:“哪有一群三叶草,三叶草是比较贵的系列,我都是neo比较多。” 画展现场想跟贾司攀谈的人有很多,或者不如说获得兰花奖的10位获奖者也只有乔暖一个人没什么人主动找她聊天,他们跟她不熟。乔暖也不会主动加入任何话题,她就跟在陈放身后,明晃晃地狐假虎威,仗着师父的名气示人。 “贾司明显更合适当陈放的学生啊,陈放怎么带这么个吉祥物到处宣传?” “据说脾气很像。” “离经叛道吗?贾司更张扬吧,而且现在势头这么猛,陈放现在肯定后悔了。” “再收呗,又不是只能收一个学生。” 乔暖闻言深感同意:“如果你再想要个学生的话,如果是贾司我会同意的你不用在意我。” 陈放:“你能不能不要总在我耳边一副很八卦的样子跟我说话了,没人在意你的意见。” 乔暖哈一声:“那就好,我还怕你因为我有顾虑呢。” 陈放的眉毛莫名跳两下。 狐假虎威的乔暖实在有些开心了,陈放想找点事让她不那么开心,旁边有人热情地打招呼喊了一声林总,陈放眼看着乔暖肉眼可见的嘴角降下来,一副有点紧张的样子。 陈放看过去,是林椿。 陈放若有所思,径直走到跟人热情聊天的林椿面前。 “来了。” “当然要来,不冲着你也得冲着小乔。”林椿拿出一个小盒子:“恭喜小乔出道,这是作为前老板给你的礼物。” 陈放开始发力:“她的直属老板又不是你。” 乔暖闻言更加紧张,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陈放在心里呵呵一声,就知道她所谓的“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骗不了她自己。收个徒弟不用来玩太浪费了,老师我有一百种办法玩你。 林椿:“你说喻沅?她肯定来不了,你可能不知道,她有个重要的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满中国飞了大半个月,我根本见不到她,电话都很难打通,不过她肯定也为小乔开心的。” 乔暖接过来,说了谢谢,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喻沅这段时间很忙很忙,忙到没空接电话。 这么忙还有空给她打电话发消息,结果她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带入一下,喻沅不知道要生多大的气。 那喻沅这么忙的话,有没有看见她发的消息呢。看到了会不会更生气呢? 乔暖不是没心没肺的快乐宝贝了,她因为想到某个人而心事重重,陈放没少在她耳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逗她,她都不快乐。 开幕仪式十点举行,仪式过后画展正式开始。现在距离十点还有不过十分钟,主办方已经在劝说各位聊到上头的艺术家们归位。 ——因为画展在檀市举行,传统的画展开幕仪式都是人在下面坐着,领导上去讲话,大家鼓掌,剪彩,合影,一副欣欣向荣的腐朽味道。但陈放告诉策展人,如果这个展这么搞她立刻原地走掉,谁的面子她都不会给。所以主办方决定开幕式剪短到不需要任何人发表演讲,只让主持人简短地cue过流程后,10位画家在画展的标题下站一排供人围观即可。 乔暖对此表示愤慨,但没有什么用。这也是陈放逗学生的恶趣味之一,她知道乔暖不喜欢抛投露面,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她只要站在别人的目光下就有些发慌,陈放觉得她那副硬挺着装大人的样子很有趣。 总之,乔暖赶鸭子上架和其他神态自若甚至有人觉得没有机会展现自己而遗憾的其他九位代表国内美术届中坚力量的画家站在充满设计感的“韫兰灼华——历届兰花奖青年画家作品展”大标题下,乔暖站在最边上,谨记老师的教诲——腰板挺直,不要佝偻得像个衣服架子。 照相机的闪光灯闪得乔暖眼睛疼,本来努力保持的标准笑容不那么容易维持得住,于是干脆不维持了,摆了一副臭脸随便他们拍。 陈放的嘴角勾起来,这个时候才拿起相机,拍下了爱徒的脸。 开幕式结束,来宾终于可以进入展厅看画。乔暖找水喝,策展人安排得十分高端,她获得了一杯香槟,旗气泡很足,没什么酒味,对乔暖来讲实在没滋没味。 陈放说:“你知道吗你刚才的表情看上去简直拽到不行,比我参加这种场合拽多了,搞不好会有人说陈放的学生耍大牌。” 乔暖:“贾司呢,她脸色好吗?” 陈放莫名其妙:“你跟她比什么,吃醋?我不会收她做徒弟的。” 乔暖:“浅吃一下。” “什么都吃只会让你肠胃紊乱。” “略略略。” 略了几声贾司真就被她略来了,贾司看了乔暖一眼,比刚才第一次打招呼见面的时候眼神复杂很多。 乔暖:? 她并没有做什么逾越师徒关系的事,她现在对这种审问的眼神比较敏感。 “乔老师,我刚去看了你的画。” 乔暖啊一声,这个时间应该只够她看几副画的,所以贾司是第一个去看了她的画,看完就过来了。 “谢谢您,对我这么重视。”她客气地道。 乔暖只是不喜欢那种什么都讲人情事故的社会,但不代表她没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毕竟也是打过很多年工的牛马,社会上的人,夸人骂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所以别人说的话基本上都不能信。 第36章 贾司笑了一下:“不必这么客气,你很快就会发现对你重视的人不止我一个,或者说,有很多。” 乔暖眨巴眨巴眼睛。 “要去看看吗?” 乔暖忽然觉得贾司可能是说真的:“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是。我说我看了你的画。”贾司近乎故意地停顿住,看着乔暖再次有点放大的瞳孔。 乔暖想,她是有点邪恶在身上的。 陈放在一旁冷冷地出声:“乔暖。” 她没有指责贾司故意逗她不说,反而喊了学生的大名。没有学生不在老师叫自己大名的时候不反省自己的言行,乔暖抿唇,不再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贾司,她垂下眼睛:“我去看看。” 人走得很快,像是突然上了发条。 贾司笑着对陈放说:“原来是这么有意思的小东西。” “你不比她大很多,还不到这样称呼的程度。” “好啦,陈老师不要生气。” “还知道我是在生你的气?” “不了解您的性格,怎么敢这么多次申请做您的学生。表面上敲打自己学生让她不要在意我的看法,真正的不满却是冲着我来的。对学生您向来偏爱得不讲道理,可惜您一次机会也没给过我。” 这话说得就有些意味深长,陈放不接她的话:“所以你觉得小乔的画怎么样?” “呵。” ———— 乔暖来到自己的画所在的展厅。 10个画家每个人的作品有独立的区域进行展览,展厅的顺序有点讲究,比如贾司的作品要放在中间,其他人的作品更多要考虑主题性,观赏性进行排序,例如过于抽象的作品、比较有名气的画家的作品都不适合放在一开始的位置。乔暖的展厅就在贾司后面紧挨着,这个位置非常重要,把任何人的作品安排在这里对展方都是很大的考验。 如果乔暖的作品足够好,便会极大地延续贾司作品给参观者带来的震撼,让整个展览上升一个高度。但如果乔暖的作品拉胯,参观者的情绪便会急转直下,一连几个展厅都很难再提起兴趣。 乔暖对于自己的作品排在这个位置没有去问陈放,虽然她知道一定是陈放在其中出了意见,但她不会问。问了也没有什么用,她在心里当然有隐隐的期待,陈放再护短,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护短,她对专业有极强的自尊心,她敢把她的作品放在贾司后面,说明陈放很信任她。 她交了10幅画,原本预计大概能选5-8幅,结果这10幅画全部展出。虽然乔暖一开始就认为就该10幅全部展出,因为她画的是一整个主题,中间缺少了哪一幅都是对整个主题叙事的缺失,她在交稿时认真给每一幅画都标注了顺序,事实上在保留10幅的同时也的确按照她标注的顺序设计动线进行展出,这些乔暖在展览开始之前都看过,所以心里一直对自己悄悄地抱有心照不宣的自信和期待。 所以才会那么想知道贾司的想法。 谁让她欲言又止。 来到展厅,乔暖自己也忽然欲言又止起来,好多人。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急着去看贾司在国外获奖的作品,所以顺带走到她这里,在她的展厅停留的人着实不少,和贾司的厅里甚至不相上下。乔暖有些踟蹰,恨不得自己戴上帽子口罩,然后悄悄走到前面悄悄听这些人在议论什么。但她作为10名画家之一毕竟还是要保持体面,所以她深呼吸,悄悄地混入人群。 如果贾司的作品色彩浓烈炽热,参观者转个弯视觉迅速归入宁静。乔暖的作品大量运用青,绿,蓝,一进门第一幅便是画幅巨大的鸦青佛像,顶灯之下,角落里一位女性耳朵坠着的红宝石燃着红莲的火。 是喻沅授权她的画,但又不是。乔暖得到了授权,干脆地订上画布重画一边,把原来的普通画幅整个扩大,画出这幅高度为两米二的巨型画幅,作为给所有参观者进入乔暖世界的礼物。 这幅画面前站了最多的人。 从贾司的展厅出来意犹未尽的人很快惊讶于这里聚集的人群,所以纷纷走来,一转弯,便直视了大佛的眼眸。 贾司说:“你这个学生,是个很懂人心的人。” 陈放轻笑一声:“她懂个屁。” 第36章 骂得太脏了 人真的很多。 乔暖站在人群后面,听见人群在窃窃私语,乔暖听不清,于是往别的画那边游荡。每幅画前面都站着人,来参观画展的人素质都不较高,说话轻声细语,但普遍在这个展厅停留时间不算短。 那就应该是还不错吧,乔暖站在角落里,像个保安,她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想离得太远,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里,这里安放着她的第七幅画,暗色天空下云层翻涌,月光透露一瞬,映照滑腻的温泉水波,一只迈入水中白皙曲线起伏的脚,还有水中红色的鱼。 这幅画面前人少,因为画中的信息浓度不高,不像她其他的画里铺满了极具冲击力的意向。她稍微在这里喘息一会儿,背着手靠着一面墙壁,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如果让陈放看到她这幅样子,一定要说她没出息。 她觉得她不如先走算了,不跟在陈放身后狐假虎威,她很难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理直气壮地偷听其他人对她画作的评价。她向来比较擅长逃离,只是刚想离开,却看见了一个人,一时间钉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喻沅就这样蓦然出现在第七幅画面前,抱着胳膊看。乔暖只能看见她的后背,和一点点侧脸。 躲在角落里的乔暖无所适从,她想要走,脚步却像灌了铅,她把身体往后缩缩,让自己尽量完美地隐藏在水坛旁边的缝隙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像是旁边这个小水坛里阴暗生长的小荷花,她悄悄地瞧着喻沅看。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喻沅了。 她不是很忙吗,忙得没空回林椿的电话,怎么还会来这里。她在看我的画,她是为了我来的吗? 当然不可能。 乔暖觉得自己该走了,在这里呆着并不好。 陈放刚跟一个画商聊完,看见乔暖躲躲闪闪的那副样子回来,顿时就有些生气:“腰板挺起来!” 乔暖直挺挺的,脖子修长,有点肌肉量的肩膀也漂亮起来。 陈放这才满意:“怎么这幅鬼样子?” 乔暖:“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又不好靠得太近。” “何必舍近求远,想听你就站在我旁边。” 乔暖刚要问,在反应过来的一瞬,很快就有人上前攀谈,嘴里全是乔老师。 乔老师这是第一次看您的画,画得真好。果然名师出高徒。乔老师这些才华之前一直埋没简直是艺术界的损失。乔老师您太低调了! 乔暖对陈放说:“我不想听这个,这些甚至都是恭维你的话。” “真实评价今天也许听不到,你可以去网上找,想听不好听的上面全都有。” “贾司呢?” “在忙,恭维她的更多。” 乔暖放弃了:“好吧。我今天是不是没有什么其他事了,要不然我先走?” “你自己的画展,你要先走,你觉得这合适么?”陈放对刚来的一位商人露出笑容。 乔暖说不出反驳的话,加上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便耐着性子微笑着应对那些可信度不足一半的彩虹屁,心底隐隐地烦躁,又有一点期待,她怕喻沅出现,又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过来。这样想着,却迎来了另一位老熟人。 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申杰跟她打招呼:“老同学,终于开画展了,虽然是拼盘的但总算是迈出了这一步,果然人呐还是要拜一个好老师。” 本就围在乔暖周围的几个人都认识申杰,即使听出来他有点奇怪的阴阳怪气,但还是和他打了招呼:“申老师也来了。”“难得见到申老师。”“申老师的画展刚结束吧,听说这次反响很不错。” 申杰姿态高傲:“跟乔老师好好交流一下吧,人家可有个好老师,你们赶快抱紧了大腿。” 乔暖一点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直接问:“那你怎么没有老师呢,是没有人愿意收你吗?” 申杰顿时就生气了:“怎么说话的,谁说我没有老师?” “那你的老师是拿不出手吗?害得你在这儿一个劲眼馋别人的老师?我老师不会收你当学生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围观众人恍然:哦—— 怪不得申杰阴阳怪气,原来他想当陈放的学生,嫉妒乔暖。 申杰的资历在年轻画家中算早的,乔暖却算得上是新人,就算很多人想做陈放的学生,但因为这点事就藏都不藏在这样的场合对乔暖这个新人画家说这些话,围观的人听上去只觉得申杰作为前辈实在有些小心眼。 何况申杰只不过出道早一些,他的画实在中规中矩,还能继续开画展本来就有一大半是被圈子里吹捧加上他家里有钱,成就比不上今天在场画家的一半,跟贾司这种重量级的画家更是没法比。乔暖却是扎扎实实获得国外国内两个重量级奖项的人,她的那些谣言在今天画展现场很明显有不攻自破的意思,今天来了很多商人,这帮人嗅觉灵敏得很,他们来找乔暖固然有陈放的原因,但不代表他们是傻子,不赚钱的项目他们是不会感兴趣的。 第37章 申杰被乔暖两句话就盖章成了想做陈放学生的人,他拜了一个德高望重的画家协会副会长当老师,在业内也没少沾那个老头的光,如果让老头信了这莫名其妙的谣言,估计不会对他有什么好印象,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申杰真的生气了:“你别信口胡说,我自己有很厉害的老师,我只是对你这种靠老师的行为不齿罢了,何况你老师的性取向还有问题,谁知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这句话说得大声了点,周围不少人都听见,目露惊讶地看过来。 乔暖情绪稳定地笑着说:“你可能已经忘了我老师因为这个谣言告了不少人,刚才你说的话我录音了,申杰老师等着收律师函吧。哦,这件事我也会同步发微博的,在场的人这么多,每个人都能替我做证。” 乔暖的这句话说得也很大声,称得上铿锵有力,关注这边的人很多,她一句话说完,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申杰的脸色很不好,乔暖的话偏偏还没结束:“你看你出道也*很多年了吧,至今是不是还一个奖都没拿到呢?你还嫌弃这场画展是拼盘画展?主办方和策展人就在这儿,他们听了都要哭了,你年纪也没超,为什么没得兰花奖啊?是不喜欢吗?” 申杰终于开始恼羞成怒了,他瞪着眼睛发狠:“我警告你你别乱说话。” 乔暖:“你要是敢打我我现在就报警。” 随着一声“我来看看谁想打人?”响起,陈放走过来,看了眼申杰,问乔暖:“他是哪位?” 乔暖:“一个从来没得过奖靠家里的钱办了好几次画展,自己有对象还跟别的女人撒娇的我的老同学,对了他还在网上说过我和你的坏话。” 陈放哦了一声,喊李总:“这样的人我们也请吗?” 策展人李总笑着面对申杰:“不好意思了申老师这里面人挺多的我觉得你应该挺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对吧?” —— 人群只散了一点看热闹的,夸人的却不减反增,已经有人在问乔老师这次画展是有主题性的,意向清晰又模糊,不知道乔老师如何解释自己画中的意向。 乔暖这次是真的累了,她不是一个很擅长跟人吵架的人,或者不如说被人关注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抽干她的精力。好不容易跟一些热情询问的人维持了基本的礼貌社交之后她找陈放:“我真的很想先回去了。” “回吧,我跟你一起走。” “不用陪我,你留在这儿应该有事要忙,我打车走就好。” “我让人送你。”陈放刚要找李总,又有人开口: “我送她吧。” 喻沅走来了。 乔暖下意识伸手,扯了下陈放的胳膊。她本来想抓她的衣服,但她穿的是旗袍,实在不好抓。 所以喻沅就很明显地看了乔暖抓住陈放胳膊的手,眯起眼睛,冷得要命。 乔暖瞬间松开手,嗫嚅着:“那我走了。” 陈放看看喻沅,呵呵一声抱着胳膊:“你自己选。” 乔暖刚才怼垃圾的时候就算不愿意被人关注也足够理直气壮,现在却怂到怎么选都觉得不对。 好好练出来的直角肩耷拉下去,一点都不好看了。 ——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喻沅一边开车一边接了两个电话,她的确很忙。 乔暖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她看了空调的出风口,又看了喻沅的神色,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带入到她助理的角色,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会不会冷,有没有休息好,有没有吃过饭,想不想喝咖啡。 她收回眼神,逼着自己看向窗外。 主动发消息的人是她,喻沅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乔暖都拥有自主权和主动权,她不害怕。 只是心脏会酸酸的,谁又能说她因为见到了喻沅而不抱有某些不该有的隐秘期待呢? 喻沅对她说什么都行,哪怕是骂她。 喻沅挂了电话,车在等红灯,中午的太阳炽热烤得人昏昏欲睡,喻沅先是呼出一口气,才开口: “挺厉害的,穿上衣服就跑,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免责消息倒是会发,生怕我缠着你是么,我看你也别开什么画展了,开个渣女培训班,你也收学生,到时候你的弟子遍天下,专门勾引女人上床然后穿裤子跑路,比当画家有前途多了。” 乔暖:………… 骂得太脏了。 第37章 呵呵 喻沅看见她像鹌鹑一样缩着,一副不说话的死样子就生气,她本来就是干脆利落的人,不在意的一点眼神都不会给,换个人敢这么对她早就被她扔到阴沟里头都不会回一次,哪怕做过最亲密的事也不可以。 呵。 有些人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在各种方面到底占了多大的便宜。 喻沅把车停到停车场,踩着高跟鞋自顾自往前走,乔暖跟在后面,来到一家装修很讲究的咖啡厅。 乔暖忽然发现自己今天打扮过居然是有好处的,比如她和喻沅一起坐下之后,实在是很适配,和谐得一点不像助理和老板。 和谐。 乔暖悄悄地在心里想这两个字。 “你在暗爽些什么?”喻沅冷冰冰地问,手机给她:“自己点。” 乔暖赶紧降下嘴角,她怎么会被喻沅看出来,如果气势上输了这种谈判就一定会被喻沅牵着鼻子走。 她点过单才反应过来不该再让喻沅花钱了,她出门总是在让喻沅花钱,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关系,这样哪还有能分得清的一天。 “我来吧。”她拿出手机说。 喻沅的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懒懒地滑到她的脸上,手机放下:“点完了。” 哦。 两个人就不说话,喻沅一直在看乔暖,看得乔暖浑身冒冷汗,一点都不敢直视她。 “呵。”喻沅发出嘲笑的音节。 乔暖在心里悄悄地瘪嘴,被看扁是一定的,被嘲笑也是一定的,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保持体面,也许在喻沅心里她早就一点都不体面了,那天晚上她醉到断片,喻沅应该不会醉得更厉害才对,要这么说不是看扁,可能是看光光。 哪里都看光光了,她的身心,被喻沅一览无遗。 乔暖忽然就很想摆烂,她后知后觉地反省,反正喻沅对她什么都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你的画我都看了。”喻沅说。 乔暖就又一咯噔,喻沅接下来就说:“包括那张你一直管我要授权的画。那副也就算了,其他每幅画里都有人,你究竟一直在画谁?” 乔暖不说话。 “那副月光下水面的画,是在南城那次出差,我住的那间主卧里的浴池。” 乔暖:“只不过是月光下的水面而已。” “我只在那里见到了那样的月亮和水面,我不信你是随便画的。而且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么?那只脚和我的脚一模一样。” 乔暖嘴硬:“你总不会说那条鱼当时恰好也在水里面吧。” 喻沅不接她的无理取闹,只静静地瞧着她。 乔暖一点都不看她的眼睛,但她也绝对不会承认任何事。除了第一幅大佛下是跟喻沅要了授权的作品,其他的画里并没有出现明显的人像,不论喻沅说什么她都不会承认的。 “我是第一次看见你问我要授权的那幅画。画得很好。我承认当初对你一直以来的判断属于偏见,你的确是一个能画出极好作品的画家,有天赋,有灵气,所以肉眼可见拥有上升的可能,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跟你说话,但凡懂得鉴赏一些艺术品的商人都能看出来你的潜在价值。”喻沅说,咖啡和蛋糕端上来,醇厚的香气充斥在她们的空间里。 “我都已经承认了,你还不承认,你对我有不该有的心思么?” …… 乔暖坐直了。被戳中心事后她产生了一种有些病态的喜悦心情,类似于被喻沅扇了巴掌又拽领口质问她说好的不让亲昨晚到底偷亲了几次的那种心情,并且产生了表达的冲动,她想跟喻沅说很多话,她想说她其实在悄悄后悔,她可以很坦然地承认后悔,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想亲近喻沅的冲动。毕竟对喻沅来讲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才对,喻沅只是觉得她有时候可能有点意思,偶尔想起来逗逗她罢了。 所以她的嘴张了张,又闭上,喻沅却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她,她的手机一直在响。 喻沅皱眉,看了来电人后接起电话,然后挂掉。 “我没时间,不和你继续喝咖啡了,长话短说,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你说的那些话我听着不爽,你要重说。” 乔暖:…… 意思就是说,达不到喻沅想要的结果,喻沅就会要求乔暖一直重说。 乔暖想,喻沅干嘛不直接通知乔暖她想要干嘛呢?乔暖是不会反驳的,无论她想怎样。但这样又显得她没有自主意识,虽然她所谓的自我是只会单方面跑路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的怂包。 第38章 也是,她被骂一点都不可惜,在喻沅眼里她怕是更没有吸引力的了。 乔暖眼巴巴地看着喻沅站起身,喻沅居高临下地看她。乔暖难得穿得这么正式,头发妆容都收拾过,干净清透五官漂亮,充满委屈和期待地看着她。 虽然很擅长逃跑,但的确哪里都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她吃过的。 喻沅本来是带着气来的。她已经对乔暖足够特殊,没有任何一个其他人做成乔暖这样不被她拉黑删除并肆意报复,只有乔暖,她准备亲自来看一下,看看这个脑子迟钝人机感重生活过得乱七八糟的小手办到底在想些什么垃圾东西。 所以她勉强挪开一天的行程飞过来,看见乔暖穿得比跟她在一起的任何时候都好看,她好像又瘦了,修身的上衣导致手臂肩膀的肌肉线条显现出来,所以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清爽,就算站在一排的最边上也是相当吸引眼球的那一个。她总是跟在陈放身边,躲在人身后的时候她张扬得很,很松弛,表情也多,会轻易地怼走一切不怀好意的人。 像是被主人牵住绳子就可以随意大声冲别人叫的小狗。 喻沅烦躁于这种想象,或者说乔暖就算是冲着别人叫的小狗,牵着绳子的人也该是她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根绳子会落在别人手里,哪怕那个人是她的老师,谁知道这老师又抱着什么歪心思,哪天忽然觉得小狗毛色漂亮长得可爱又亲人就想吃上一口。 而且,会叫的乔暖分明很可口。 喻沅在旁边观看了乔暖和申杰对话的全貌,这小狗不仅会冲着别人叫,惹急了会干净利落地咬人。虽然喻沅觉得申杰这种垃圾咬他都是脏了自己的嘴,但她必须承认终于不迷迷糊糊突然对垃圾露出小狗牙的乔暖很帅气。 如果不是看到这段,她也不会在时间所剩不多的情况下出来要开车送她。其实乔暖本来就不是随别人捏的软柿子,她做喻沅助理时拎着酒瓶子到处跟讨厌的人喝酒时就露出过嫩白的獠牙。喻沅想到这些,在心里承认并默许了对乔暖的偏爱,她愿意在她身上花些时间,到从她口中说出让她心满意足的答案。 两个人短暂的交流戛然而止,喻沅开车去机场,乔暖也被陈放打电话: “别闹太久,晚上要一起吃饭的,这顿饭也很重要。” “哪里就闹了,人都走了。”乔暖嘟囔。 “?这么快?” “你到底在说什么快……” “我没在说什么快,有些人心眼乱七八糟把老师也想得乱七八糟。” 虽然今天咬过别人但被喻沅和陈放埋汰过两遍的乔暖毫无还手之力。 “下午没什么事要不去禅修吧,我把地址发你。” “……” 电话挂掉,陈放在庭院中心透透气,不急着回那个找她的人从不减少的名利场。 贾司走过来,拿来一瓶冰镇过的气泡水。 陈放看她一眼,接过来。 “谢谢都不说吗?”贾司说。 陈放往身后看了一眼,回身:“不谢了,贾老师前途无量,你发展得越好,说我不识好歹不收你做徒弟的人就越多,抵了。” 贾司:“那你就勉为其难,收一下呗。” “你是老头子吗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了这么多年?” 贾司嫌弃得很:“你都不如说我是老太太。” “小乔的画很好吧?” “你看,不让我翻来覆去地说,你自己倒是翻来覆去地问。” “加这次一共问了你两次,刚才你被人拉走了没说而已,不要造谣。” “不造谣,那我也不说,好不好您自己有判断,干嘛要问我的意见。” 陈放把气泡水塞贾司怀里:“不喝了。” 她走开了,身后目光散尽,彼此抵着关于价值和猜测的眼色。 晚上酒局,是主办方庆祝画展正式开始的大酒局,画商出钱,关系好的相关行业和协会人士都在。回住处睡了一会儿的乔暖洗了个澡,又换上一套运动服素面朝天地来,陈放无奈地按着太阳穴:“行,你就吃吧,不用吭声。” 乔暖点点头,她本来就是这么想的,陈放可能觉得有点气不过:“你的漂亮老板怎么走那么快?你是哪里做得不对了还是话说得招人烦,心情是不是不好?不好的话晚上别睡了,起来再画两幅,今天已经有画商来谈价了,你存款也花差不多了吧,正好趁这个热度多画多卖,多赚一点是一点。” 乔暖瘪嘴,她觉得干脆明天去禅修算了,又想到如果被陈放知道她真的去禅修不知道又被她暗地里调笑几次。 不过陈放说得也不是不行。今天晚上的酒也好,一瓶都是大几百的价格,她只顾着又吃又喝,谁来找她聊天她都跟人家碰杯,人家又不好意思不喝,来谈价格的,来约稿的,她一律让他们找老师。 饭吃到最后陈放当众捏她耳朵:“我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吗?” 已经喝了不少的乔暖笑嘻嘻地蹭蹭陈放的手掌心以示讨好。 落地日本的喻沅坐上来接她的车,孙琳递给她一条毛毯,她疲倦地微阖眼睛,拿出手机看某些人有没有考虑清楚,给她一些比较满意的答复,喻沅自认为对乔暖她比较有耐心,如果这次她说得不中听,她还会再给她机会。 答复没看见,看见了林椿发给她的视频。 呵呵。 喻沅把手机扔到一边,气压低得前座的孙琳都哆嗦了一下。 第38章 林椿晚上的飞机回到家,林卓还在打游戏。她月考考得很…… 林椿晚上的飞机回到家,林卓还在打游戏。她月考考得很好,被林椿允许每天可以玩半小时游戏。林椿已经慢慢把她当成一个成年人来对待,所以并不过分干涉她的行为,看见她打游戏也不会问很多。她带了一身酒气,只想去洗澡。 “看到小乔了嘛!她的画好不好呀!我就说今天应该替我请假我也要去看一下,不过就一天而已,当天往返就行。” 林椿瞪了她一眼,她老实闭嘴,但老实不了几秒:“怎么样呀?” “很好。很多画商盯上了她的画,色彩十分浓烈,即使大量运用青蓝绿的冷色调,也鲜艳得夺人眼球,就算这样浓厚,画面也会出现特殊的清透感和空间感,她很会画天空啊,云层啊,水波啊,雨夜之类的场景,技巧很过硬,画得东西都有独一份的神韵。我觉得她走的应当不是文艺路线,她的画是谁都能看出来好的类型,所以应该会卖得很不错,并且更受年轻人喜欢。” 林椿说这么多并非没有目的,她从小经常带林卓看画展,参与时装周,培养林卓的审美,就算以后她不从事艺术相关的行业,起码不会被一个河童吸引。 林卓十分高兴:“我就说我喜欢的大大必须画得很好,她之前都被埋没了,我约过那么多次稿,别人画得根本比不上她。” 林椿好奇:“她还给别人画稿子吗?赚钱吗?真是赚钱小能手,我看看她画都什么了?” 林椿:“……” 怪她多嘴。 好在林椿实在是累了,被林卓搪塞几句就没再在意这件事,林卓问你下午回的吗,她说了对,换了衣服去浴室,说晚宴她就没参加,谈合作的都摩拳擦掌,协会的老头子到处教育人,她没什么兴趣,她倒是看好贾司的一幅画,实在太贵了就没定。 “不然跟陈放谈谈算了。”换好衣服的林椿若有所思。 “你想要贾司的画干嘛要找陈放阿姨。”林卓打岔:“贾司也长得特别漂亮,我喜欢她,你赶紧买吧。” 林椿说了句你懂什么,去了浴室。 人在泡澡的时候能处理很多事的,比如语音问了陈放贾司的画能不能便宜点,换来陈放的你问她三个干净利落的字,又告诉贾司:“我这边也是铜墙铁壁呢。” 贾司发了个摊手的表情:“那不能给你折扣了哦。” “真是一点都不好说话的大画家,不过还是谢谢你拍的视频。” “别客气。” “虽然这样说也许会让你觉得冒犯,但你的心思和小乔一样好猜呢。” “只是因为是林总,毕竟不会有第二个人和我们所有人都关系匪浅,对吧?” “所以真的不可以给我便宜点吗?” “几十万的差价而已,林总又不缺这点钱。” “啧。” “不过如果林总愿意一直帮忙的话,我可以考虑维持一个长期的互帮互助的关系。” 林椿眼神变得玩味,她在考虑要不要为了大几十万“出卖”她的发小。 虽然也算不上出卖了。 好有趣哦。 —— 有一个人觉得这并不有趣。不,两个。 孙琳很快就知道今天的冷空气并非幻觉,被喻沅强制加班到凌晨两点,终于可以回到酒店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她还要去见客户。她拖着身子摊在酒店的大床上,实在很想问问乔暖是不是她又惹喻总生气了。 第39章 干嘛,干嘛呢,有喻总这样的人另眼相看,你祖坟都冒青烟好么?干嘛要惹喻总生气。哪怕你跟她谈几年她腻了你们再分手,你都是偏得好么!喻总那么漂亮!又有钱,你直接发家致富都说不定。当画家当然听上去高大上,但是穷画家而已嘛,主要目标是追求艺术,跟喻总这种因为行业动荡随随便便几分钟就几百上千万资金浮动的比什么,比什么啊!! 还不速速来做姐姐的狗!!孙琳咆哮着,终究没敢发一个字过去。 作为觉得并不有趣的本人很快给林椿打了电话:“那个视频怎么回事?” “我飞走了,但是留了眼线,别人发给我的。”同样泡在浴缸里的林椿说。 喻沅不说话,林椿笑嘻嘻:“本来之前还只是怀疑,但凡对你很熟悉又去看过画展的人,很难不多想,对我来讲算不上多想,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少想了。我认真复盘了一下,你俩到底在我眼皮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搞得北镇乌烟瘴气我还没指责你……” 喻沅不想听她的无端指控:“她和陈放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哦。只知道小乔的所有的画定价多少,接下来要接什么工作,都是陈放说了算的。我的线人亲耳听到的,绝对不是假话。那些画商本来都围着小乔,后来都去找陈放了。你说小乔也是,这么单纯,她会不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啊?” 喻沅呵呵一声:“陈放的前女友不是想和她复合么?怎么还没复合?” “复合什么,那个女生都跟男的结婚啦,结了婚之后觉得又回来找陈放,陈放才是那个受害者好吧。”林椿觉得自己终于说了句为朋友考虑的人话,所以格外理直气壮。 “她现在没女友?” “不知道,应该是没有。” 喻沅要后槽牙的声音是林椿在心里悄悄给她配的,林椿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不显得太故意: “被人伤害过的空窗期其实还是挺容易被一些人拯救并趁虚而入的,小乔这个人,以前虽然也知道长得不错,但今天收拾打扮一下更是干净漂亮,关键她这个人单纯又听陈放的话,在现在这个社会找个单纯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容易,我找个身无分文的弟弟都算计得很呢,真是下头。她的画卖多少钱她全都不管的,全部交给陈放运营你知道吗?她很相信陈放,毕竟陈放是上大学的时候就看中她的,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小乔重新开始画画也是陈放特意找来帮了很多忙的结果,这才是真正的伯乐好老师,该怎么说呢,也算是女同严选了,以小乔这个外形来看她火起来的话估计会很受欢迎。” 她这把火烧得旺旺的,猛猛往里加料。 在她对喻沅的认知里,喻沅听见她的拱火应该连夜飞去找乔暖,并且今晚就必须收服她才行。 谁料喻沅却毫无动静。 “你有没有在听啊?” “有。”对面传来轻微的水声:“她爱喜欢谁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呵。” 电话挂了。 嘴硬,就嘴硬,搞不好一会儿连夜去找。林椿想,把手机放到一边,又为喻沅考虑起来,她这么多年也没对谁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偏偏不知道为什么看上了那个呆头鹅一样的人,呆头鹅虽然会画喻沅的画,但呆头鹅就是呆头鹅,根本带不动,还要她们家芋圆主动几次? 林椿思考了一会儿,给乔暖发消息: 【小乔,你今天可能比较忙等你有空再说,也没什么事,喻总最近不是特别忙吗,几乎每天都要几千公里地飞,公司现在人手也有些不够,没能好好照顾她,她最近有些感冒,不过都是小问题了不重要。她北城的家里有一只猫,因为助理们都在忙就怕来不及照顾,她想送到我这里,但是你知道我也总不在家,小卓又快中考了,你的工作性质是不是经常在家啊,可不可以拜托你帮忙照顾一下猫猫?明天你告诉我就好不要有负担哦(爱心爱心)】 —— 第二天早上林椿睁开眼摸手机,看见了乔暖的消息:【林总您醒了吗?】 看看时间,早上八点就发来了,现在是十点,这两个小时她懂事地没有再发任何消息。 林椿打电话过去。 乔暖问:“喻总身体哪里不舒服啊?严重吗?” 林椿觉得这个呆头鹅也算是没白被喻沅惦记一回,很好地抓住了重点:“不太严重,不过喻沅这个人就算严重也不会说的。” 乔暖沉默片刻:“我明天会回北城,到时候去哪里找您要猫呢?” “我联系你就好,我会把猫的喂食器饮水器都送到你家里,不添麻烦吧?” “不会。” 乔暖捏住手机,养猫很好,养喻沅的猫就更好,孩子不能没有妈,这样她就不用总是以做助理为借口缠着她了。 诶?她明明记得自己之前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什么东西。结果现在怎么满脑子都是找什么借口缠着人家? 病的可能是你啊乔暖。喻沅让你给一个好的答复,你就犯病在这里做鸵鸟,答复没有,倒满脑子想的都是人家的猫。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檀市的事情也告一段落,画展要持续2个月,这段时间正式作为画家进入大众视野的乔暖将会拥有很多活动和机会,这些陈放都在筛选,画的价格不急着谈,采访邀约已经定下两个,约稿也定下了几个,预计在其他城市的活动也有一两个,乔暖只需要在有事的时候出差,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里画画,或者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觉得自己应当有时间养一只猫,她早就想要一只猫猫,当然这话说出去她自己有点心虚,尤其是当陈放听说之后睁大眼睛: “你连自己都养成那样了,还要养猫??” 乔暖挠挠头。 陈放眯起眼睛:“喻沅的猫?” 乔暖挠挠鼻子。 陈放:“下午你跟我禅修去吧。” 第39章 她并不适合乔暖 林椿甚至跟着司机在机场等下了飞机的乔暖,乔暖是自己回来的,陈放还有别的事,她自己一堆事,还有乔暖的一堆事需要处理,也有可能是被她这个说好的逃离混沌结果又一头扎进去的学生气的。 乔暖一上车,就看见了放在箱子里的猫猫。 “哇,是狸花。” 和她在小区院子里见过的小狸花长得很像,灰色清晰的花纹,山竹一样漂亮的小爪子,肉垫是棕色的,眼睛是金黄色,认真地瞧着乔暖。 看上去没有多大,也就几个月的样子,还是小奶猫呢。 “这就是喻总家的小猫吗?”乔暖很喜欢:“好可爱。” 林椿说是,从后视镜看乔暖的表情,有一点点心虚。 林椿的东西准备得很全,到乔暖家助理上手布置一番,小猫的喂食器,饮水机,猫砂盆,猫爬架等等一一摆好,林椿叮嘱乔暖:“小猫是小动物,如果你哪天觉得不方便,或者养不好的话,一定要联系我,我会再去找领养的。” “您放心,我会对这个小家伙负责的,它很可爱。而且只是暂时在我这里养问题不大。” 乔暖顿了顿,小心又疑惑地问:“如果有问题的话,我可以找喻总吗?” “当然可以。”林椿答应得面不改色。 离开乔暖的家,林椿觉得自己真是干了一件大事,于是给喻沅打电话,果不其然被她挂了。 她发微信给她:【那只小猫我暂时给乔暖养了吼。】 过了两分钟,喻沅的电话就打回来:“什么小猫?” “我们小区的流浪猫啊,不是说给你领养一只吗。” “谁答应了?我哪有时间养。” “所以,这不是交给小乔替你养了吗,这叫什么,赡养过渡。” 喻沅牙根痒痒的声音林椿已经捕捉到了。 林椿解释:“我们不是讨论过这件事嘛,那一窝小野猫蜷缩在一起实在可怜,我家的原住民被惯坏了,坚决不允许其他小动物进家门,这只还是你选好的呢。” “你就坑人吧林椿,你发个图片过来问我哪只好看,我只是说这只好看,怎么就算是我选好的。我要是想养猫,怎么不得挑一只高贵漂亮的品种猫。” “领养代替买卖嘛,品种猫有什么好的,三天两头生病娇贵得很,你本来就毛病多,再养个祖宗,你哪有那耐心。” 喻沅压着怒气:“所以我根本没说要养。” 林椿:“别的小猫咪都被人领养走了,这只我提前就定好的总不能还让她流浪吧?乔暖如果因为小猫的事给你打电话,你别装不知道就行,挂了。” 挂了。 嘻嘻。 喻沅嘴唇微动,无声地骂了林椿好几句,顺便再骂骂乔暖,主打一个都不能少。 又当缩头乌龟了是么?有空去蹭陈放的手心,没有空好好想想怎么给她发消息,记挂她不如记挂一块叉烧。反正最近也忙,干脆不要她算了,没意思。 还以为以那天晚上的事“要挟”,能逗逗她看她的反应。本来她们也没做什么,那天晚上,的确也只是吃了而已。 第40章 吃了嘴,吃了脖子和锁骨。 脖子很好吃,乔暖有浅浅的喉结,好像敏感得很,喻沅啃的时候,她激动地用指甲扣了喻沅的肩膀,喻沅为了惩罚她,又啃了她拥有薄薄的腹肌的小腹。 不怪她,谁让乔暖自己把衣服脱干净,还要来脱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给她啃疼了,她叫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就湿漉漉的。 后来就只是睡觉,睡觉那人也不老实,这种时候倒是从来都不躲,主动得厉害,主动往她身上贴,胳膊抱着她的腰,脸还要埋,推都推不开。 所以她喻沅干嘛要惦记着这个喝多了会脱光自己往她怀里钻的女人。 是她愿意把自己脱光给她看给她吃,被看完吃完又急急忙忙地逃走也是她的事,她参加画展的所有画每一幅都有喻沅的影子,这个人不仅会把自己扒光,还会在无数个日夜不停地画喻沅,画过之后又不承认,独自发癫,独自深情,然后独自逃跑,独自用那些拙劣苍白的话定义她们的关系。乔暖自己的独角戏演得热热闹闹,她喻沅何必要在意,为何还要追着她跑。 她喻沅的时间特别宝贵,花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很没有性价比,所以喻沅决定不要乔暖了。 但林椿又搞出猫让乔暖养。 喻沅承认自己很喜欢小猫,但她很怕麻烦,并且深刻地认识到她只擅长享受,不太容易对一个比她弱小的生命负责,所以向来只是口嗨,从来没真正想要养一只小动物。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林椿这个女人在喻沅根本没有答应的情况下,给她组成了一个家庭是么? 呵呵。渣女谁不会当。 乔暖仔细观察了一天,这只小狸花居然真的不怕生,胆子很大。林椿带来很多猫粮,它吃饱了就跑去找坐在沙发上的乔暖,在她腿上窝着,呼噜呼噜地踩奶。 乔暖的心都化了,一下午也没看几页书。 陈放看着视频里这只野外随处可见的田园猫,揉揉太阳穴:“如果让我知道它耽误你画画,不论多远我也会过去把她送人。” “养不了多久的。”乔暖这句话听上去甚至带着明显的遗憾。 “到底要不要去禅修?” “嗯……” “已经确定的日程我给你发过去了,你自己也在意一些你的事。你现在心念太杂,我之前让你逃离混沌,没让你自欺欺人,去禅修其实有好处,很多画家为了画出精神世界都住在清秀之地的,你画画本来就靠天赋,搞不好清净之地能让你净了六根。” 乔暖想起了洛水旁的大佛,心虚了会儿,清净六根是没清净,每次去回来都不太清净。 距离和喻沅见面已经过了两天,她没有给喻沅发消息,倒是一个劲骚扰孙琳,问喻总感冒怎么样。 “喻总没感冒啊。”孙琳说:“我一直陪着,虽然又累又忙,但是身体状态还可以,我每天督促她吃药,虽然有时候情绪上来不愿意吃,不过你可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哦。” 乔暖赶紧说她没有这个意思,孙琳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加油。 乔暖:?? 不过总之,听说喻沅身体还好她就放了心,同时也没有了和她说话的理由。 诶,她可以发猫猫诶,乔暖看着在地摊上趴着洗脸的小狸花想。 发不发的先不说,她拍了很多小猫的照片和视频,好好地存在手机里。 画展的效应是立竿见影的。乔暖第一天还觉得别人是在恭维她比较多,等她结束了檀市的事回到家,每天接到各种邀约,才体会到陈放在吐槽些什么。 原来陈放每天替她做了这么多工作。 找来的画商和访谈、节目邀约每天都会有几个。乔暖矜持地用听起来比较成熟的语气让他们去联系陈放老师,那些人的语气会更加恭敬和讨好,乔暖每天都告诉自己不要自信地认为他们的恭维是冲着你,但难免还是会生出无端的自信来。 于是她上网*搜和兰花奖展览有关的事,搜自己,搜自己的画,搜那些评论家和参观者的反馈。 这一搜就又熬了夜,虽然做梦都在笑,但不代表早上陈放看见她的黑眼圈时呵呵冷笑道: “本该你干的事你都已经推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又在熬夜?在干嘛?保暖思yin欲?又去找你家喻总了是不是?” 无辜的乔暖指自己.jpg 她不是,她没有,她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她…… 猫猫轻巧地跳到她的膝盖上的老位置,把自己团成一朵猫团,并在她大腿上蹭蹭,留给她一个毛绒绒的虎皮后脑勺。 乔暖摸摸小猫咪的后脑勺,在心里开小差,悄悄地把这当做是喻沅的后脑勺。 啊啊啊。 恨不得抱在怀里吸个够。 陈放:“你又笑什么,想到你喻总了?” 乔暖羞恼成怒:“您能不能别总提这个了。” “也得你自己争气,你不争气,我只能提这个。” 陈放实在没说出口的是,在她眼里,她这个向来干净乖巧悟性极高灵性又强的,她像是捡到无人识别的原石一样珍惜的徒弟,突然就变成了满脑子都是鬼火黄毛的恋爱脑少女。 她那些画里的意向,林椿之流似懂非懂,只能从第一幅大佛画中推测后续,其他艺术界的人只知道乔暖基本功扎实灵气足有巧思,几幅画拥有类似统一的意向,大概率是一个人,只有陈放一眼就看出来她每幅画都在画喻沅。 当然喻沅并不是什么黄毛,陈放劝自己排除护短的杂念客观理性地评价过,喻沅这个人除了龟毛一些,算计一些,冷酷一些,虚伪一些,追求利益不择手段一些,傲慢一些,伪善一些,懒惰一些之外,其他方面都还可以。 其他方面只有两点,一点有钱,一点有脸。 听上去真不怎么样。 陈放实在不太愿意让乔暖真就沉溺在属于喻沅的那片深海里无法自拔。在她看来她的徒弟不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应当找一个真诚踏实的,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支持她的事业的人。 喻沅显然被排除在这个范围之外。何况乔暖实在太容易被她牵扯掉心神,她为了喻沅可以不睡觉,不吃饭,挂着黑眼圈去画那些精神状态堪忧的画。陈放就算刨除掉对喻沅的偏见,她也认为喻沅这样的伴侣并不适合乔暖稳定精神状态。 历史上所有具有极高天赋的艺术家,精神状态都是脆弱敏感,并很难社会化的,很容易走极端的性格。 喻沅是一个极度社会化的人。强势,计算得失,脸皮厚,不讲道理。乔暖如果和她有什么纠葛,就会成为绝对客体,被喻沅牵着鼻子走。 她并不适合乔暖。 第40章 好爱她的一只小猫 小猫送来养的第三天,乔暖开始了作为画家出道的一切活动,录访谈,录播客,参加各类艺术活动,增加曝光率。 整个画展在业内引起极大反响,短短一周时间参观人数就相当可观,10位画家短期内聚集了相当大的关注度,比起贾司的压倒性人气,乔暖甚至成为全场第二位受关注的画家。社交平台上很多人表示看过乔暖的画对她有所改观,或者不如说早该想到,像陈放这样骄傲张扬厉害的画家就算收学生也不可能找个败坏她名声的学生。一定要在众多年轻人中反复挑选才对。 【我甚至在乔暖的画里看到了与陈放的画非常互补的特性。是非常容易被人喜欢的很有商业性的画作,不像陈放完全抽象完全艺术。她们师徒两个的风格这么不一样也不知道怎么指导出来的。】 【为了培养一个纯走商业化路线的学生?我听说乔暖这次在画廊展出的画,已经有人喊20万一张了,并且应该还在涨。】 【她可是获得两个重量级奖项的年轻画家,这个价格跟普通画家对比算是高价,从奖项和师承来看,也不算太离谱。】 【有市场就是好的艺术品,谁能想到几个月之间乔暖还是个仗着老师的名声跟老师炒cp的被人怀疑获奖公正性的人,事实上只要去看过她的画,很难说出她名不副实这样的话。】 【她的基本功扎实得可怕。】 【青蓝绿白黑和一点点的红,感觉她能用这点颜色画出无穷无尽的画。】 夸奖的话随处可以看见,乔暖终于舍得相信她得到这些好的评价并不是因为陈放。 第一次参加采访她当然紧张,但来到访谈的房间坐在沙发上,看着采访人和颜悦色的表情,再看看周围几个拍摄录音的工作人员,上了很多年班做过牛马的乔暖忽然就不觉得紧张了。起码这种场合所有人都对她很好。 她甚至圆滑地转变身份,有空去关心在休息时间按按自己胃的采访人是不是胃痛,认真向她介绍一款胃药,并真诚地建议她最近都不要再喝咖啡和冷饮,不要吃粥,可以吃荞麦面条和玉米面馒头。 采访人捂住胸口,发自内心地说:“你人真的好好。” 乔暖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 第41章 录播客时乔暖有些担心自己的声音听着并不好听,主持人反复担保听着十分悦耳才勉强相信,并且依旧给两位播客主播安利了北城好吃的小吃和对女生很好的补药。 每一次访谈都会问及的事包括她获得利克奖的细节,获得兰花奖的细节,以及两者之间长达六七年的空窗期她在做什么,并且总会问那个问题:为什么那段时间不画了呢? 乔暖认为她这辈子第一次被采访,第一次有人想要知道她的故事。她不想说假话,因为假话终究要用更多的假话去圆,她更不想自己被人认识的是一个虚假的人设,所以她一开始就决定实话实说。 但实话实说,会让人觉得很无趣吧。所以乔暖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都会叮嘱主持人和听众一句:“可能会很无聊,但的确是实话。我画不下去了。” “能详细说说吗?” 乔暖思考片刻,解释道:“在得利克奖那段时间,我的创作欲望爆棚到每天都会画一幅画的程度,我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我看见一只小鸟就能把它画得像太阳背后的金乌,羽毛丰满,颜色璀璨,眼瞳深沉,它会叼着一支玉兰花,要从南方飞到北方去,要去找它的祖先。我的情绪过分充沛,每天都沉浸在创作的欲望中,直到某天,可能是达到一个临界值了吧,我发现我再也没有幻想了。” 画出来的都是重复的意向,她的脑子像是高速运转之后突然走入倦怠,生活里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她甚至连做的梦都一样,混乱无措的水泥灰,没有一丁点色彩。 “有什么原因吗?” 乔暖犹豫片刻,想自己到底该实话说到什么程度。 “家里欠了债,其实早就欠了,爸妈还得很辛苦。” 她停顿了一会儿,主持人了然,帮她补充:“你的生活变得拮据,学艺术比较费钱的话,爸妈有没有表示过不要再画了之类的想法。” “都有,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我脑子里那个我几乎找不到尽头的宇宙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我终于看清并相信自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听着这期播客开车的陈放听到这里是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她对于乔暖一带而过的“其他的事”恰好知道。国内数一数二的美院内推校内优秀作品去国外参展,越过最年轻的利克奖获得者,“好事不能都是一个人的,要把机会留给其他同学”,其他同学叫申杰。他家给学校盖了一个充电桩停车场。 乔暖听说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下了课就赶去做美术家教,晚上回到宿舍再画商稿。她脑子里拥有无限意向的宇宙被日复一日的规定人设要求框柱,被应试美术技巧框住,她认清现实,不再需要创造。 “画不出来的日子我只能一遍一遍地练习基本功,拼命临摹名画,所以我的基本功磨得还可以,哦我要不在这边打个广告,其实我有个擅长的技能是你告诉我一个你想象中粗浅的人设,你想要的效果,我会在半小时内画完一副你满意且上了色的商稿,起码是单幅2000以上的水平。欢迎大家来找我约稿,我的账号是xxxx,哦对我老师说我现在也算有点名气了所以我会涨价大家按需购买谢谢。” 听到这里的陈放:…… 还用问乔暖的作品里那些特别符合商业需求的点是哪里来的么? 半小时一幅练出来的。 我让你上节目是让你宣传你那几千块一幅消耗你灵气的东西么??真不怕彻底变成商稿机器,到时候开画展二次元味冲出画布被人嘲笑,真是个满脑子蝇头小利的草包学生。 ———— 喻沅回到北城那天也是个晚上。她疲倦地坐在车的后座盖着毛毯,半阖着眼睛找到早就存起来的关于乔暖的那期播客。 点击播放,喻沅闭上眼睛,在黑夜里静静寻找乔暖的嗓音。 每句话开头都带着磨砂玻璃一样质感的起调,声音趋于平稳后变得像一条小河一样温润,没有冲劲,不会讨巧,能想象到她说话时很认真的样子,尾调一般降得都不够彻底,半飘在空中,像是等待别人的肯定才会踏实地落在实处。 因为太认真地分析她的声音是如何很好地体现出她的性格,以至于开头的五分钟喻沅拉回去重听到第三遍才开始听内容。 车子开到家,刚悄悄打了哈欠的孙琳回头,她以为喻沅安静地睡着了,却没曾想她半睁着眼睛看着车窗外在发呆。 “喻总,到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孙琳说。 喻沅回过神,嗯一声,不知道第多少次点了暂停。 把行李送进虽然许久没人住,但仍然收拾得纤尘不染的大平层,喻沅忽然说,像是一时兴起,也像预谋已久: “乔暖画展上的画现在是什么价格,卖出去多少,明天一早报给我。” 孙琳坐回到副驾驶放松地长出一口气,摸出手机来发消息:【你有给我发猫这时间不如一键转发给喻总看看呢?】 乔暖:【你怎么知道我没转发?】 【你要转了喻总今晚会回自己家住?】 【不要造谣。】乔暖的消息发回来的晚了点。 【就造就造。】 乔暖不说话了,也终于不再发猫。孙琳把快要爆炸的微信信息清理一遍,决定劝乔暖也劝得点到即止。她们两个不是听劝的人,而且喻总实在很容易被惹怒。 没事小话点拨点拨那个傻的,润物细无声,哪天也许她自己就想通了。 孙琳想得果然没错。自从小猫进了她家,又乖又好养活,有自己的事情做,每天要理好多遍毛保持清洁,只会在乔暖躺在沙发上一副休息状态的时候才趴到她身上踩奶,晚上睡觉会主动钻进被子里陪睡,乔暖抱着吸的时候最多只给吸十秒,乔暖躺在沙发上打电话或者看手机的时候又会走过来,用她山竹一样的圆手拍拍乔暖的腿表示人你现在可以撸我。 啊啊啊。 好会给人情绪价值的一只小猫,好爱她的一只小猫,好会撒娇的一只小猫,好离不开她的一只小猫!! 收到无数小猫照片视频攻击的许二两:【……小乔你的自信和错觉都用在你家猫身上了是么,放弃吧,你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阴湿小林:【人兽也不是不行,不过不是我xp,除非小猫半夜变成喻总那样的大美人。】 许二两:【不许你骚扰小猫啊你这个变态!】 这话说得。 也不知道喻沅自己待着的时候和小猫的性格有多少相像,都说女儿随妈,既然是喻沅养的猫就该像她才对,那么喻沅也会是一款很会提供情绪价值的喻总,一款好爱她的喻总,一款好会撒娇的喻总,一款好离不开她的喻总…… 小猫咪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实在睡得不好,因为她的人类总是抱她抱得紧紧的不松手,害得猫呼吸困难,于是趁机逃脱并踹了人类脑袋一脚又咬了一口以泄愤,但是又不愿意离开人类太远,于是勉为其难躺在人类的脑袋上面睡,顺便用爪子摸摸刚刚被她咬过的地方,希望人类不要太脆弱,不要受伤就好了。 第41章 我们可以是共同抚养的关系么? 乔暖早上醒来,发现小猫咪非常大度地又回到被子里睡了,甚至两只山竹手还抱着她的胳膊,胡须随着呼吸轻微颤抖,哪里都是毛绒绒的可爱模样。 她大拍特拍,给小猫新建了相册,把所有和小猫有关的照片视频都好好存着,她想,这小猫也许很快就回到喻沅身边去了,她以后只能看着照片想想它。 顺便想想它的主人。 其实她现在就有在悄悄地想她的主人。天气逐渐变得炎热,窗外的树木长得高大且郁郁葱葱,乔暖经常把窗子打开,懒人沙发也成了她除了工作室之外最常呆着的地方,她坐在沙发上看一本书,其实并没有多用心在看书,她一边摸着小猫的下巴,一边看着树木从窗外给她输送呆着潮湿的和阳光味道的空气,小猫咪会舒服地被她摸一会儿,一般也就十分钟左右,等她的山竹爪爪被人类摸得不耐烦,她就去吃饭,去喝水,或者去玩玩猫薄荷,忙得不行,这点乔暖认为它也跟喻沅很像。 但是认真的喻沅很吸引人,吸引到乔暖每次都只能悄悄从后视镜窥探她的手和腕骨,但认真搞事业的小猫就并不吸引人了,小猫咪这种生物还是在她身上踩奶才最可爱。 话虽这样说,乔暖一贯秉承尊重他人命运的理念,她最懂得如何不给别人造成麻烦,除非对方是真的需要她。 就比如小猫咪虽然总是忙自己的事,但乔暖每次回家,她必定在玄关等着,先叫好几声控诉她怎么又出门打猎这么久,再一下子躺到地上让人类摸,又伸出爪子让人类抱抱,伴随着呼噜噜的声音表示自己还算满意,然后跳到地上甩甩头,安心地去吃饭。等到乔暖去卧室换好衣服再出门,它就又等在门口了,见到她出来叫好几声,人类你换个衣服都这么慢,猫都等着急了,怪不得你这么弱,每次出门都打不到什么猎物,下次你放猫出去,猫给你抓老鼠回来。 第42章 小猫咪是一只小话痨,会连续不断地输出喵喵喵,但乔暖告诉她自己要画画的时候又会很安静地自己在外面玩,倒是乔暖不放心干脆把她放进工作室,小家伙也很听话地不捣乱,只是在乔暖脚边蹭来蹭去,乔暖买了一个汉堡包样子的软乎乎的猫窝放在画板旁边,她坐着画画,小猫就趴在窝里睡觉,还会睡得打呼噜。 乔暖就在这样温暖安定的呼噜声里画完了两幅画商的约稿。 陈放看到画,问:“去禅修了?” “没有。” “也对,禅修过后你的画就算有改变,也应该会变得有禅性一些。现在倒是很吃人间烟火的样子,慵懒安定,色调也直接变成暖色。” “老师不会以为我只擅长画冷色调吧。”乔暖抓住陈放的漏洞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 虽然她获奖和画展的所有画的确都是冷色调,这样想想她的确没怎么画过像现在这样洋溢着温暖的作品。 “所以为什么突然这么温暖你了?” “不告诉你。”乔暖想到自己家里正在舔毛的毛绒绒的山竹爪子就心里暖暖的,笑了一下。 陈放顿时警惕起来:“喻沅又找你了?” 开始上班的喻沅打了个喷嚏,总觉得现在应当有个长得很合她胃口的某人从包里掏出纸巾,装着热水的保温杯,温养的感冒药,用她那双看谁都深情的眼睛认真地关心她说要不要休息一下,没有地方趟的话可以靠着我。 这位新进在国内艺术界风头不错的画家潜力股,所有参加画展的画都被谈出一个不低的价格,尤其那幅画着喻沅名字奇怪的《9月14日青莲空相》,已经有人喊到60万,并且还在持续上涨。 已经比很多有名气的画家作品还要贵了。孙琳深度打听,在此次画展的展品中这幅画的价格仅次于贾司的作品,贾司的画平均已经卖到上百万,也是她的名气在,值得这个价钱。 那么这位风头正盛前途光明的年轻画家,当然不可能再回来做什么助理,拿着几千最多上万的月薪,做一个伺候人的活。她靠画画已经可以赚钱了,画一幅画就几十万,瞧不上喻沅给她随手发的几千块了。 呵呵。 喻沅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把今天来汇报工作的所有部长都训了一顿。 于是北镇的所有人都知道,喻总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没有什么大事不要去找她,有难办的事建议明天再找她。 小林:“我怎么觉得喻总办公室正在散发一些阴湿的气息。” 许二两:“这对么?你不要物以类聚,就算你这样说喻总也不会给你任何一个同类的眼神。她甚至都不一定认识你这个只敢私下口嗨找她签字只会说喻喻喻总的人。” 喻沅盯着窗外的树,如果小林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就会亲眼见到黑烟悄悄地从喻沅身上的每一处飘散而出,小林一定会兴奋得很,不知道还会不会只说三个喻字。 喻沅想到播客里乔暖用她一贯温和平常的嗓音说,当时画不出来了,这样听上去稀松平常的话,黑烟悄悄缩回去。 她挑眉,拿过手机,却犹疑着不用,看着窗外思考。 手机传来提示音。 她垂眸,眼角的泪痣在这样的阴雨天不知为何格外明显。 乔暖:【最近几天有点忙,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不知道这位叫什么名字,总之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喻总家的猫,年龄七个月,女孩,目前寄养在乔暖家里,请多关照哦。】 一张猫咪的照片,小狸花猫长了一张小方脸,像个电视机。 好在四只手的的确确是标准的白色美味毛绒山竹,符合喻沅的审美,于是心情好了一半。 正看着,又传来一张照片,人类和猫各露半张脸趴在床上,人类有些吝啬,算不得半张脸,只有一只眼睛和半个鼻子,一个嘴角,这张照片就很暧昧,怎么看怎么像给女朋友发的视频截图。 不知道在going谁。 喻沅眯起眼睛,快速地回消息:【想好怎么回答我了么?】 发完就有些懊恼。倒显得她似乎一直在等一样。 乔暖:【没想好,但是觉得姐姐应该想小猫了,所以发给姐姐看看(小猫照片,jpg)。】 【这张怎么没有你?】 【我以为姐姐想看的是猫。】 【有没有一种可能,姐姐也想看狗。】 【啊?谁家的狗?我没有养狗啊。】 呵。说得那么熟练,还以为她认清了自己的定位。 【没事。】 【喔。】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猫,你怎么办?】 【啊?猫咪这么可爱,你为什么不想它?】 【因为狗更可爱。】 【你养狗了?!】 【想养。】 乔暖就不说话了,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喻沅已经打了两个电话,骂了一个部长,才回消息。 【你已经有猫了,可不可以不养狗了啊?求求了,猫她很可怜的。】 【嗯?有多可怜?】 这句话乔暖就没再回了。喻沅的心情变得很好。她从上到下翻看了和乔暖的对话,暧昧指数很浓,正常上司和下属如果这么讲话,被原配看见可以定性为出轨的地步。 哪根筋让某个人类搭错了,不知道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先学会了调情。 许二两被部长强迫找喻总签字,让她立刻马上,说喻总着急,四点前必须见到表格。 许二两在心里把部长骂了个青椒炒肉胡萝卜炒韭菜,在小林的幸灾乐祸中撬开了喻沅的门。 许二两进去了,许二两出来了,许二两满脸疑惑。 “喻总心情很好啊。” 小林安慰:“没事,这么多人都被骂了,不差你一个。” “她看表格问了一句话,这句话甚至都是和声细语的,我解释完嗯了一声,签了字,还夸了我一句挺快不错。” 已经被训了一遍的部长闻言:…… 许二两看看目露遗憾的小林,灵光一闪补充:“喻总那个嗯,还拉长了尾音,标准的御姐音,你听了一定能喜欢。” 小林的表情顿时阴湿起来。许二两不在乎她阳气足,并且讲究今日事今日毕,于是两个人当场就开始掰头。 乔暖的消息直到第二天一早喻沅才看见。 【大概,有这么可怜吧。】乔暖说。 一张照片,还是猫咪的电视机脸,看多了还挺可爱。右边仍旧是她的临时主人的一只眼睛,内双丹凤眼,亮晶晶的含着眼泪,眼角微微地红。挺翘的鼻梁只露一半。 喻沅义正言辞:【它可怜还是你可怜?】、 乔暖似乎早就醒了:【都可怜。】 【你可怜什么?】 【你不要它了我就会觉得很可怜。】 【为什么?】 不说话。 【因为不要它就等于不要你么?】 不说话。 【乔暖,你很明显在勾引我。现在你来定义一下吧,我们之间应当是什么关系,你想清楚了么?】 喻沅耐着性子等。她心态平和,自认为不会因为乔暖而生气,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开了窍,知道利用小猫来吸引她的注意。这很好。喻沅想。反正她也不讨厌,她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因为什么转变了态度,虽然在喻沅看来从一开始她躲躲藏藏就是有些什么大病。 她喻沅这辈子都没有被人拒绝被人躲避的可能,除了在乔暖身上。 【我们可以是共同抚养的关系么?】乔暖说,并发了一张小电视机躺在乔暖的被窝里睡得呼噜呼噜的视频。 和颜悦色的芋圆看见小电视机的山竹爪子和脸蛋都紧紧地抱着只穿着轻薄睡衣的乔暖的胳膊。 【不可以。】言简意赅的回复。 第42章 你的小猫会后空翻 【不是很会躲么?怎么舍得跑出来给我发消息?嗯?】喻沅问。 乔暖发了猫猫头表情包:不说.jpg 甚至就是她怀里抱着的那只小猫做的表情包。 【不说算了,要上班。】 收拾好了去上班之前看了眼手机,乔暖发了猫猫头趴在桌子上睁着大眼镜看着对方的表情包,配的字是:好的.jpg 她甚至做了一整套。 花在小猫身上的心思多得很,不,她花在谁身上的心思都多得很。如果那天喝多了把她送去酒店的是陈放,她搞不好也会脱光吧。 喻沅快速打字:【乔暖,我的耐心很有限,并且我的选择很多,我不保证自己还有多久的兴趣跟你聊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北镇今日份传言,喻总今天依旧不高兴。 但乔暖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不逃跑,不回应,只一味地发猫。 喻沅不再回应她了。当她不回应她的时候,她的消息就会铺满屏幕,喻沅思考着回她一张也只露半张脸的自拍,对方就消失了一晚上,第二天再用一只猫猫头悄悄窥探。 喻沅:【那天有句话你说得不对。】 第43章 【?】 【我不会不要它,因为它是我的猫,等我不忙了,就会把它抱走。至于你,】 乔暖打了一个句号,证明她在听。 【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可以给你这段时间的抚养费。】 她转账一万元过去,补充:【不够的话跟我说。】 乔暖又打了一个句号。 喻沅喝一口咖啡,李棉来说某总到了,就又去见了客户,随便谈了几千万的项目合作,到吃午饭时间才得空,她看了眼手机。 乔暖给她发了一眼看不到头的小作文。 女人一旦开始发小作文代表了什么,喻沅知道。 她挑眉,快速把手机息屏,多巴胺分泌导致她情绪产生变化,坐在椅子上思考片刻,打电话告诉李棉她想喝某品牌的某特定口味咖啡,少冰三分糖。 李棉的动作算快的,十五分钟就送来了,但喻沅仍然觉得慢。 她吸着只喝过一次的,对喝惯了美式的人来讲味道略有甜腻的咖啡,慢慢看乔暖的小作文。 【不够。】 【我可能是变贪心了,我不想要你的钱,我想奢求一些更多的东西。但我知道那是奢求,你本来就不可能多看我一眼,你就算找人谈也只会找门当户对的有钱人,或者起码是个男的。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们那个了,我脑子里甚至都不会去想这些,我只把你当成我的灵感来源,我的老板,我憧憬或者做梦的对象,是我从一开始就只能在人群中、悄悄从背后偷看你的关系。在我很想很想见到你的时候,能央求你给我机会拥有2个小时的特权,这大概是我能想到和你最亲密的距离。】 【但是发生了意外,更意外的是你根本没有讨厌我,甚至很平静地面对我。所以我很怕你是习惯了这种事,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我会觉得难过,更怕你只是觉得有趣,想逗我玩,把我当成消遣,这样我不会有第一种情况难过,甚至觉得算是奖励,但我仅剩的一点自尊又不太想被你当成消遣。】 【所以我给了自己的最优解,我单方面替你解释为,你只是不在意。】 【这样我也会劝我自己不必在意,这件事就当它没有发生过,我们可以维持平淡的彼此认识的关系,不必搞得彼此不体面。但是你又不同意,你生气了,你让我找你想听到的答案,我猜到你想要听什么,我猜你对我有兴趣,你不可能对所有助理都那么大方地转钱,喝得再多你应该也不会接受随便什么人就和你睡到同一张床上。但是你这种兴趣要维持多久我不知道,你只是想养一只像小猫咪一样的宠物,还是只是没谈过女的,还是只是没谈过我这样的普通人,我都不知道。那么我不敢找你也是容易理解的吧?我怕我会对你的偏爱当真,等到我真的无法抽身的时候,你说一句玩够了,给我转点钱让我走,或者干脆结束语都不讲,干净利落地收拾彼此的关系。】 【我是一个很容易陷入幻想的人。上一次沉溺在幻想里,我靠喝酒度日,会在大白天看见幻象,然后我去拜佛,佛祖保佑我走出来了。但如果我和你的故事真这样发展,我不知道拜哪尊佛才会渡我走出苦海。你看,任何一段关系的开始都保证不了圆满的结局,所以我不敢,我不可能要求你一旦和我产生亲密关系就要为我的心理健康负责。】 【我就抱着这样自私的想法悄悄地阴暗爬行,只敢悄悄去想你,完全不敢跟你说一句话。我知道你是会生气的,然后会很骄傲地不理我,你对我的兴趣会慢慢消失,有太多优秀的有趣的人排着队等着认识你。然后我们就会成为两个没有关系的,只是曾经认识的人。】 【至于我为什么突然有勇气找你,也是一个不在预计的状况:你的小猫咪来我家了。】 【它怎么可以给我那么多无条件的爱啊。任何时候她都会关心我在不在,一会儿看不见我就要喊,看见我了又扭头去做别的事,就像刚才声嘶力竭的不是她一样。她睡觉钻在我怀里打呼噜的时候,她趴在我腿上踩奶的时候,她冲着我不停地喵喵叫的时候,她毛绒绒的,暖呼呼的,一个劲往我身上贴。我忽然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是会有生物认认真真地爱我,一心一意地对我好。我的脑子忽然就不是很理智,很想被情绪支配,去找你,跟你说说话,想看见你,想听你骂我()】 【我想可能是小猫给了我勇气。原来人类真的会从被爱中汲取勇气。】 【好像说得太多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里,或许我该把下面这句话放在前面,还是算了,你看不见就当我是在瞎说。】 【所以你抱走小猫咪的时候,可不可以把我也带走?】 —— 林椿接到喻沅的电话时以为她有什么公事,因为是在工作日的下午,平常这个时间喻沅会忙得根本想不起来林椿。 “乔暖的心理状态?没听说啊,她看上去挺正常的。再说就算有点什么问题,这么私密的事她也不会告诉我。” “不是问你,陈放有没有跟你提过?” “没有。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给陈放打电话。” 喻沅难得地沉默。 “你还对她有意见啊。我劝你考虑考虑跟她缓和一下关系,你和小乔之间无论是什么关系,她作用可大着呢。” 喻沅想说你不提这个她还不生气,一提就想起乔暖对陈放的那副样子。 她不打算给陈放打电话,转而联系起医院的熟人,经人介绍电话打到一位很有名气的心理医生,对方听她说完,问:“有没有可能有夸大的成分。” “不知道,也许有,对方是一个比较认死理的人,并且从事艺术创作,只是不知道她所说的幻象严重到什么程度。” “这样说就对了,这种现象在艺术家中比较普遍,他们甚至会依赖这种幻象来产生灵感,为了追逐这种灵感的产生,很多人会酗酒,严重的依赖各种成瘾类的药物。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最好当面谈话了解然后深入治疗一下。” 喻沅感谢了对方,在挂电话之前略显踟蹰地叫住医生。 “她这种状态谈恋爱对她来讲是好还是坏。” “一段好的关系对任何人当然都是有好处的。” “如果这段感情产生变数的话,她会不会更严重?” “很有可能。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产生这种幻象本身算不上病症,尤其是对创造力丰富的艺术家来讲,她应当学会如何分辨和与之共存甚至利用这*些东西,并且不能依赖成瘾性的摄入造成身体和精神上的损伤,并且有并发的抑郁躁郁精神分裂前期情况才值得注意。如果你带她来的话,我会以疏导为主,让她能认清幻想与现实,平和地看待这件事,她的心理健康起来其他事情就不太会发生。” 所以还是应该带她去看看医生,喻沅谢过之后,一个电话打给乔暖。 铃声响了三声对方接起来,语气迟疑带着明显的紧张:“喂?” “什么时候有空?”喻沅问。 “去哪里啊?”小心翼翼地期待。 “去看医生。”喻沅把椅子转半个圈:“怎么,你以为我找你约会?” “没有。”明显有点泄气:“我身体没什么问题,之前做过体检。” “你把你的日程表发我,我要跟医生约时间,你有空人家还不一定有空。” “哦,好。”没有再多问了,接受得很快,很听话。 “嗯,那挂了。” “哎,”乔暖发出一个音节,喻沅听了就生气:“都会写小作文了,还在这吭吭哧哧地干什么?只会写字不会说话?” “不是。我想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的小猫学会后空翻了,你想看的话可以来看看。” 这下轮到喻沅沉默了,她说:“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第43章 就这么喜欢我? 乔暖嘿嘿一声,有点冒傻气。 “乔暖。” “诶。” “你谈过几次恋爱?和男生还是女生谈?” “没,没谈过。” “你多大了?” “今年27岁。” “没谈过?” “昂。” “说说理由。” “理由啊,也没什么人喜欢我,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人。” “没人喜欢你?” “是啊。” 喻沅轻声呵了一声,然后说:“挂了吧,我有事要忙,记得发我日程表。” 电话挂掉了,乔暖敏感地认识到喻沅不相信她的话,并且她问这些明显是有点那个意思,那个带走猫会顺便带走她的意思。 啊啊啊啊。 但是为什么不相信她啊!她是真的没谈过啊,27岁没谈过恋爱是什么很特殊的事么? 乔暖急得原地走了五千步,想不到跟喻沅解释的办法,只顾着原地走路,差点错过了约定好的线上访谈时间。 第44章 访谈来自一个老牌文青平台角瓜网的邀约,主持人叫李恒,她们聊了很多创作理念,审美相关和画家日常的内容,访谈内容结束后乔暖说了谢谢邀约之类的话,李恒开始闲聊:“乔老师,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啊?是吗。” “您之前的那期播客我听过,当时就很想找机会认识您,我马上给小张打电话,她对您印象也极好,我那个时候就开始期待我们这次的聊天。等到这次真跟您聊起来更是觉得很高兴,您有很丰富的艺术想法,好沟通又擅长倾听,可惜这次时间有限,又没有当面见面的机会,您什么时候来沪城一定联系我,我请您喝咖啡。” 乔暖有些受宠若惊地答应了。她过几天还真要去沪城,业内含金量最高的杂志《艺术界》向她发出邀约进行访谈。访谈是线下访谈,会同时拍纪录片和照片,图文同步发杂志和各社媒,甚至会制作一个小短片对她进行介绍和宣传,刚出道的画家能拥有上《艺术界》的机会实在难得,甚至还是专属访谈,乔暖问过他们是不是冲着陈放来的。 “你管冲谁来的,采访的是你不就行了。”陈放说:“我没空陪你,该自己去的自己去,之前你画的那两幅画买家很满意,一幅画10万,20万元打你卡里了。” 这是她成为画家之后赚的第一笔钱。 “老师你不留一点佣金吗?” “等你一幅画卖上100万了我就留,100万之前都是你的零花钱。行了,你现在有钱了机票酒店自己定,该请人家吃饭的时候别抠门别总让人家请你,但是你这也算是乍富,花钱可别大手大脚,你自己出门注意安全,去哪给我报个平安。” 没有老师能管到她吃饭,花钱,生活状态和安全的,乔暖说了谢谢,仔细地存起来大部分钱,留下两万块在卡里随时取用。 喻沅忙到八点多,下班之后从地下车库开了车上来,拐弯就看见蹲在马路边上看月亮的乔暖。 喻沅一脚刹车,本来因忙碌有些犯困一下子就清醒了。 车窗降下来,喻沅的脸冷若冰霜:“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出来买东西,忽然走到这附近,正好看见你办公室的灯关上,我猜你要出来了,所以想等等你。” “上车。” 乔暖站起来,认真地跺跺脚应对从头到脚的酥麻,然后晃动着拉开车门。 喻沅盯着她上了车,啧一声。 “安全带。” 她乖乖系好。 “你自己一个女生,这个时间在马路边上蹲着,你对自己是不是没有什么安全常识?”喻沅说。 乔暖说:“这旁边不远就是派出所,应该没有事吧。” “有事就是大事,你赌得起么?”喻沅瞥她的侧脸,越想越气,等红绿灯的时候说:“脸伸过来。” “啊?” 乔暖不懂,但把脑袋凑过去。 喻沅捏住她的耳朵。 “哎哎哎疼。”乔暖抓住喻沅的手腕,在喻沅的眼神中老老实实地松开,喻沅怕把她耳朵真掐坏了于是松手,改为捏她的脸颊肉。 “哎哎哎疼。” “这样疼不疼?”不捏了,看着她凑来的半张清透的下颌线流畅漂亮的脸,拍了两下。 乔暖不说话了,捂着受伤严重的半张脸缩回座位上。最后这两下不疼,但她又不能真说其实挺爽,她怕喻沅当她是变态。 “我怎么觉得……”绿灯两起,喻沅的车像是她身体一部分一样轻巧地滑出去,她单手打方向盘,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你好像挺享受的。” “没有的事。” “那你长记性没?” “长了。”乔暖说。 “听着有点不服气呢。” “你多管管我,我就更长记性了。” “哦?怎么管?”又是个红绿灯,甚至可以在绿灯的最后几秒滑出去的车缓缓停下,喻沅举起手:“过来。” 过去了,被打,喻沅皱眉:“什么癖好?嗯?” 乔暖笑着。 很快到了乔暖家楼下,乔暖问喻沅:“你要不要去看看小猫?” 喻沅看着她。 车内昏暗的灯光下,呼吸声被放大,喻沅的木质调香水味道悄悄从鼻尖渗透到乔暖的血管,心脏为了迎接新朋友而雀跃地跳动,乔暖的喉咙滚动,忽然不理解自己之前到底在装什么。 喻沅当然不可能随便就跟什么人坐在车里对视。 她从来都是被偏爱的那个。 这种认识让乔暖心底的渴望无限放大,她垂眸,看向喻沅的唇。 “或者,不看小猫的话,多看看我也行。”乔暖说。 喻沅轻笑一下。 “多看你算奖励你,还是打你算奖励你?” “都算。” “我知道了。”喻沅伸出骨节清秀的手,抓住乔暖的短袖领口。 “一边看你的眼睛一边打你是吧?” 喻沅离得太近,现在不是短暂的红绿灯,是小区外安静地夜晚,她拥有足够的时间,她的眼睛可以直直地看进乔暖的灵魂,她的呼吸清晰可闻,她眼角的痣晃着乔暖的瞳仁,乔暖忽然一口气没喘上来,自己把自己呛到了。 咳咳咳。 喻沅松开她,无奈地给她递过来纸巾。 “这点小胆子,还敢让我去你家看小猫后空翻,不怕被人吃干净。哦对,已经被吃干净了。” 擦眼泪的乔暖耳朵红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喻沅撑着脑袋看红透的乔暖:“喝了酒胆子才会大吗?我去给你买点酒怎么样?” “不要。” “还挺倔强。” “你不在我可以喝酒见你,你在的话,我喝酒就见不到你了,所以不要。” 情话来的猝不及防,喻沅还来不及捕捉她话里一闪而过的信息,先被这句话击中心脏,她看着乔暖,看见乔暖恢复正常的呼吸,然后垂眸,磨磨蹭蹭地去牵喻沅的手。 牵到了。她嘴角勾起来,就这么牵着。 这么纯爱啊。 喻沅看着她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手指在她掌心勾了勾。 “真没谈过恋爱?” “真没有。”乔暖的解释已经很无奈了,然后又垂眸,她的眼睫毛很长,实在是长得干净漂亮的小孩。 喻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情:“你也可以问我。” “你之前谈过女生么?”这是乔暖的问题。 “没有。” “哦。” “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没有,你怎样我都满意。” 喻沅看着她只顾着玩她的手,掌心翻动握住她的手,把她往她这边带,让她直视她的眼睛。 “我跟医生碰一下时间,下周你有空那几天我带你去看看她,医生说你那种状态不算病,但是需要当面跟你聊聊,防止出现并发的其他损伤身体的行为就好。” 乔暖点点头,说:“其实没什么问题,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大不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高高兴兴,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想象和你在一起,也蛮好解决的。” 喻沅皱眉:“你对自己太不上心了。大晚上站在路边也是,心理出现问题也是。” “不是什么大问题的。”乔暖低头,继续捏捏喻沅的手,一副满意的样子。 “就这么喜欢我?”喻沅看着她问。 ———— 乔暖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都很高兴,好像是做了一场好梦,又像是有非常好的事情发生。 其实是因为她昨晚和喻沅在车里聊了四十分钟。 然后呢,然后她回家了。喻沅也开车回家,没有上楼看后空翻的小猫,小猫不需要表演后空翻,但被回家之后热情的寄养主人兴奋地抱住吸了好久,小猫骂骂咧咧了很久,差点生气到不要陪乔暖睡觉,不过还是口嫌体正直地钻进被子里,一副没办法的样子被乔暖抱着蹭。 “我好喜欢喻总。”她对小猫说。 “喵。” “喻总你认识吧,她是你的主人,你的妈妈。” “喵。” “……我也想叫她妈妈。” “喵?” “嘿嘿嘿。你妈妈的手好软,摸起来让人心里软软的。上次我是一点都没记住,所以就不能算数,那么我跟你妈妈做的最亲密的事就是摸她的手,我今天和她牵手了诶。” “喵——” “不过,我们没有再聊别的了,也就是说我还不知道你妈妈带你走的时候还要不要我了。诶,是我性格的原因吧,总喜欢回避问题,接下来是不是我应该主动一些?其实我已经有进步了,今天是不是出去很久?我六点多就在等你妈妈下班,还好等到了。她什么都不缺,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她才会觉得不普通,其实我都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她只要愿意有空的时候看看我顺便拍拍我的脸我就很满足了。” “喵~” “你也同意是吧?” 第45章 猫转了个身,毛茸茸的海参屁股对着乔暖,它的主人傻乎乎地啰嗦个没完,它要睡觉了。 ———— 乔暖下午收拾东西飞去了沪城,临走前给喻沅说了自己的行程,每一步都发照片,告诉她自己只去2天,家里有自动喂食器和喂水器,小猫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她想小猫了可以去她家里看看,她把家里大门的密码告诉她。 【你有没有太信任别人了小乔老师。】 【你是什么别人。】 啧。 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暧昧,像是潮湿的空气中裹挟着夏日树木的清新味道,很容易让人上瘾。 第44章 你喜欢我什么啊 下午到沪城,办理入住,自己去看了一个画展,还遇见了一个人走来问她是不是乔暖,乔暖比那个人还要惊讶。 对方是一个艺术评论家,说去看过兰花奖的画展,又看过很多乔暖相关的报道,就要约乔暖坐下来好好聊聊,乔暖觉得不好意思,想到自己也是有20万的人了,而且陈放说过艺术评论家对于画家来讲很重要,于是坚持要自己请客。 两个人礼貌地吃了顿饭,因为对方是个男性所以乔暖十分谨慎,选了一个宽敞明亮评价很高的餐厅,对方倒也的确不是什么不好的人,和乔暖聊的全是创作、美术、艺术品相关的事,乔暖学到很多,最后交换了联系方式,结账时评论家已经买了单。 “哪能让女士请客。”评论家说。 乔暖礼貌地笑着表示感谢,一分开就找陈放:“我让评论家请客吃饭了我该怎么还他钱?在线等,挺急的。” “谁?” “李xx。” “哦他,人还不错,也不是什么知名的评论家,不知名的相对还客观公正一些,他请就他请吧,以后你们如果还有机会社交你再找机会补上,补不上其实也行,一顿饭而已。” “好难。” “没有什么难的。你和女生相处难不难?” “那不难,夸姐姐漂亮就可以了。而且事业做起来的女生普遍不抠门不算计,她们高兴的话请客吃饭是不会记的,男性就不一样了,多有钱的我也见过贼能算计,生怕你多喝他一瓶水。这都是我上班这些年总结的经验。” “那也得分谁夸,你夸是没问题的。” “你是在夸我吗?” “当然,我夸我学生难道不是家常便饭?” 乔暖嘿嘿嘿。不知道是不是养了小猫之后心态变得不一样,她发现原来老师对她也是完全无条件的偏爱啊。原来她现在已经拥有了老师和小猫两份偏爱,她好幸福。 “不要把普通社交当成困难,按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你身上最可贵的是未经雕琢的纯粹,所以不必把自己搞得多面面俱到,实在搞不定的告诉我,我替你把礼还回去就完了。” 乔暖:“老师我好爱你mua。” 陈放:“……” “怎么了?吓到了?那我以后不瞎说了。” 陈放轻咳一声:“没事,先挂了。” 乔暖想,她以前的确不怎么喜欢这样直白的表达感情,但是她在陈放这里向来会放肆很多,原来这就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可能老师还不适应。 她打算常这样表达,这样老师就会脱敏。乔暖发现自己被喜爱就会快乐,那乔暖就一定要做她老师的最烦人的夸夸人,每天都要表达对老师的喜欢。 陈放挂了电话,轻咳一声:“她跟我没大没小惯了。” 贾司笑笑:“没事。” 她们两个机缘巧合流落在这里吃饭,原因是一场艺术界的酒会,本来陈放是要带乔暖来的,但听说《艺术界》的访谈定在这天于是觉得什么酒会乔暖参不参加意义也不大,反正她现在不擅长社交来了也只是闷头吃饭,《艺术界》可不是谁都有机会上的,很多画家一辈子都上不了一次,剩下的大部分一辈子只能出道的时候上一次。 但可能大家都在节食吧,晚宴上只准备了一丁点点心,没有人能吃饱,当然也没有人去那里吃饭,除了陈放。 陈放饿得发昏,眼看着重要会程结束,该攀的关系也都攀谈过一轮,她便准备撤了去吃饭。贾司偏偏找过来:“你看我最近新画的那幅画,我总觉得有些问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您大慈大悲,帮帮忙,我请您吃饭。” 陈放被吃饭两个字蛊惑住,脱口而出:“现在去吃?” 贾司把手里的红酒杯行云流水般放回侍者的托盘:“走。” 然后两个人就来了陈放早就在脑子里想好的烧烤店,好在都去更衣室换好了衣服,都穿得很随意,要不然两个穿着晚礼服来的人要被人当成coser或者神经病。 刚打开两瓶啤酒,陈放就接到爱徒的电话,她清清嗓子假装自己还在十分高端的场所跟别人喝红酒谈一幅几十上百万元的画,其实贾司已经美美开始吃起了烤的滋滋冒油焦香肥嫩的羊腰子。 因为点得有些多需要腾些位置,贾司两只手都抓了串无处施展,陈放随手点开免提,一边腾挪位置,乔暖那边的“老师我好爱你mua”就这么水灵灵地冲破环境噪音,钻进了贾司的耳朵。 以为自己解释了一句,而贾司也说了“没事”就十分心安理得的陈放吃起小羊排,泡椒鸡爪,烤鱿鱼,再喝一口冰啤酒,在心里暗骂一句这才是生活,刚才也不知道她都在干些什么,贾司就说了话: “那我呢?我又不是你的学生,对你并没有没大没小,所以我跟你告白当然是发自真心,你到现在还不打算回应么?” 陈放咳嗽几声,喝掉剩下的半杯啤酒,跟她说:“不打算。” “为什么。” “我没有当真。” “我是认真的。” “课题分离,那是你的事,反正我没有当真。” 贾司无奈地瞧着她:“陈放,你就防着我是吧,不当我老师,不当我对象,对乔暖你是什么都答应,合着就针对我一个。” 陈放诶一声:“别瞎甩锅啊。你不适合做我的学生,谁知道你当不成我的学生又总哪里学来的花招转变方向开始表白,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别闹,你的画我就看过一眼,你手机里有吗,发我看看。” 贾司叹口气,开始在手机里找自己的画。 不远处有人悄悄拿出手机,一边拍照,一边用力咬紧后槽牙,咯吱咯吱,像是老鼠在打洞。 喻沅今天九点到家,洗过澡之后把自己扔到床上,工作告一段落,有些不太重要的事不想做,心安理得地到了搞暧昧的时间。 她手机点开乔暖的头像去她朋友圈逛一圈,还不错,对她完全开放,没有任何限制。 又点开和她的对话框。 等。 两分钟,乔暖给她发了照片:【下午去逛了画展,遇见了一位艺术评论家,和他吃了个饭,我比较注意保护自己,所以选了个人很多评价也不错的饭店,也是我自己想吃啦。对方还好一切正常,我们聊了些画画相关的事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分开了,现在已经回酒店了。】 照片是快捷酒店的样子,就算在沪城一晚上也不超过400块的水准,好在起码有统一的卫生标准,看上去环境还算可以,喻沅打字回答:【下次住得好一点。】 【啊?这里挺好的呀。】 喻沅发了一个句号。 【喻总今天干嘛了。】 【忙了一天。】 【好辛苦。有没有去看你的猫?】 【没有,很累。】 【如果喻总喜欢我就好了,我发什么喻总都会开心(摸猫咪头.jpg)】 呵。 【太无趣的恋人会让对方很快下头并导致分手。】 【那喻总喜欢我什么呢?】 【?】 【你觉得我有趣的地方你要告诉我,我展现给你看你才行啊。】 【发个视频。】 乔暖很听话,视频几秒钟以后就发过来。 接通后是一张小方框的渣像素里也艳丽风情兼具的漂亮脸蛋,和另一方酒店的白色被子。 喻沅:“你干嘛?” “我有点害羞。” “那挂了吧。” “哎哎哎。” 以为镜头会干脆地反转,结果对方坐起来,开始让她环视房间:“我最近在网上刷到很多‘这是对象发的图片,大家帮我看看他是一个人出差吗’之类的话题,你看看的确是我一个人住诶。” 喻沅“……谁要看这个廉价酒店。” 她看见了茶几上的酒瓶。 “你喝酒了?” “一瓶啤酒,回来喝一点,比较好睡觉。” 喻沅就啧一声:“酒不要总喝,没有好处的。” “嘿嘿嘿。” “笑什么,傻里傻气的。” “你看,我喝完了哦。” “你还挺自豪。” “这是一瓶14度多的啤酒。” “?” 猝不及防的翻转,喻沅一下子看见了乔暖微醺的脸,眼尾泛红的丹凤眼认真地瞧着屏幕,挺翘的鼻梁下面,是唇形起伏清晰,很好亲的薄唇。 第46章 “我有点醉了所以我拥有说实话的特权,你不可以制止。”乔暖一根手指竖在唇间,十分认真地对喻沅说。 喻沅看着她。 “我想你了。”乔暖说。 “想我干什么,我只是你的老板。” “nonono,你不是我的老板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平起平坐。” “好,平起平坐之后呢?你想我什么?” “我喜欢你呗。” “呵。” “我喜欢你喻沅。” “谁信呢,是谁穿上裤子就跑了,很狼狈吧?” “因为我害怕你不喜欢我呗。” “现在不害怕了?” “现在我勇气可嘉,我中年油腻,我向男人学习!我骄傲!” 喻沅:“……” 下头就是来得这么突然。 “挂了吧。” 手机的电流声输送哼哼唧唧的声音:“你看你就是不喜欢我!” “你发一张勾引人的照片我就喜欢你。” 乔暖沉默,忽然一本正经:“喻沅我要问你一个很认真的问题。” 喻沅仔细看看她的身后:“你只喝了一瓶14度的啤酒么?” 乔暖正处于很容易被信息干扰的环节,何况她向来善良诚实,所以拎出一瓶黄盖玻汾:“这边的超市打特价,这瓶才48块诶,比北城便宜3块钱。” 53度,500ml,她喝了至少250. 半瓶下去了,这人是因为知道没法带回来所以计算着两天喝完是么? 喻沅气得恨不得马上捏她的耳朵。 可惜捏不到。 “所以你喜欢我什么呀喻沅,姐姐,你喜欢我吧,你喜欢我什么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长相也普通,家里欠的债刚换完,工作能力也很普通,画画还算有些天赋,在老师的帮助下出道了,目前也赚不了多少钱,你喜欢我什么啊?” 她念念叨叨,像是向佛祖诉求的信徒,一遍一遍絮絮叨叨地问,因为太想知道了所以完全不在乎佛祖有没有厌烦,她的眼神早已发直,只剩下一双傻愣清澈的瞳仁,直直地看着喻沅,像是用力地抓住唯一珍重保命的稻草。 第45章 有不正当关系的老板和员工 喻沅看着屏幕里脸色都泛红的人,柔声道:“睡觉吧,好吗?” “不要,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告诉你你也会忘的。” “不会,打死我都不会。” 喻沅长处一口气:“好,生理性喜欢,可以了么?” 乔暖发呆:“啊?” “看见你就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了么?要不然你觉得以我在投资界能明确清晰分析利弊的能力,会喜欢你这种完全没有投资回报的选手?你问我有没有谈过女生是吧?我连男的都没谈过,因为我算过,都不值得,花时间和精力与一个你赌不了人品的人谈恋爱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他们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你呢?从各方面的条件来讲你当然连划算两个字都算不上。但你不傻,起码知道我喜欢你。” 乔暖被酒精侵蚀的大脑反映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只发出灵魂疑问:“啊?” “睡觉吧你。”喻沅嗤笑一声,好像在骂人,眼神却柔和,挂了电话。 《艺术界》的采访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乔暖是真的聊了两个小时,水都喝了两瓶,好在一切顺利,而且乔暖不止一次发现,这些文艺从业者都很好相处,会很有专业性地把事情做好,和乔暖之前做助理的时候接触的那些牛马没什么不一样,和她跟着陈放在一起遇见的某些艺术家多了,差点以为艺术界全是老登和奇葩。 采访结束,访谈人又递给她一瓶水:“乔老师辛苦了。” “应该的,你们比我辛苦。”乔暖说这句话时完全没有任何的恭维,她是平心而论,却眼看着把对方说得表情更加柔和:“前几天我还和小张通了电话,她听说你要来,把你夸了五分钟,还说要一起聚聚,乔老师今晚有没有空?” 小张名字叫张开,是那位播客主播,也是业内知名广告公司总监,这样看来这个人人脉真是广,上次角瓜网的李恒也提了她。不是,她怎么到处夸她呀。 乔暖说:“晚上没什么事,我本来也准备明天再看一个画展就走,有时间见见朋友当然很好,之前李恒告诉我来沪城了一定要告诉她。” “那正好可以一起,我们都很熟。”这位访谈人叫程月,是《艺术界》老牌员工。 乔暖答应着,她没什么意见,也恰巧这几个人她都见过一次,都是挺不错的人。程月三下五除二安排完,并告诉乔暖如果有其他朋友也可以一起,她们约了一个常去的酒吧,酒好喝还是其次,菜蛮好吃的。 她来沪城之前就惦记着路逍遥,于是问问路逍遥想不想一起。 路逍遥:“谁?程月?” “啊对。” “哈哈哈,去,她还欠我一顿饭,今天给她吃回来!” “程总监说去的是酒吧。” “那家其实和饭店差不多的,再说喝酒更贵,你别管了。”路逍遥笑嘻嘻。 等到乔暖晚上到了地方,才发现她忘记了这里是沪城,沪城夜晚的质量还不错的酒吧,每一桌的人在吃饭之前都要拍好久的照片,妆容精致,衣服穿得也都漂亮,而乔暖只稍微擦了些隔离打底,涂了口红提提气色,身上还穿着一套因为多了20万存款专门去奥莱采购的几套三叶草。 嘶。 她一露面就有点想回去换套衣服再来了。关键她也没带什么衣服,只为了上镜特意搭配了一套今天下午采访时穿的,有些修身的半袖毛衫和阔腿裤,很好地衬出她的平肩细腰,但她想晚上估计结束得不早,于是换了套更舒服的。 行吧,这一下子满屋子御姐,就她一个学生乱入。 张开和路逍遥已经到了,张开一见面就对乔暖报以极大的热情,乔暖有些不好意思:“我穿得有点太随便了。” “没事呀,没人规定应该穿什么来喝酒的,而且你穿这套很好看啊。”张开夸夸夸。 路逍遥笑着:“我怕你紧张,所以早点来。” 乔暖:“谢谢谢谢,帮了大忙。” 张开:“紧张什么,小乔老师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该紧张的是其他人。” 乔暖:“张老师你有没有太溺爱我了。” 李恒和程月是一起来的,环视这一桌虽然没有大全妆晚礼服那么夸张,但的确都是很有气质和魅力的女性,乔暖缩在最里边的沙发座看着她们,程月问小乔老师为什么只坐在角落,张开解释道小乔老师怕有人把她当未成年赶出去。 乔暖捂住下半张脸,哎呀一声。 这家酒吧果然像她们说的,东西好吃,酒也好喝。乔暖到这边就很听话了,只喝一点精酿啤酒,她在外面很少喝多,除了在喻沅身边想要帮她挡酒的时候。 她们聊得很好,乔暖听着她们每个人说话都能听到更多关于艺术从业者,杂志编辑,文学编辑,文艺相关的各种现状和经验,还吃到了不少瓜,因为上过几年班所以很容易和她们感同身受,又因为毕竟算是一个画家了所以其他人对于她的好奇也实在是多,于是越聊越多,几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比较平稳,性格也成熟,聊起天来很舒服。 因为张开实在总是见缝插针地夸乔暖,乔暖终于认真地问:“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张开:“你就不信自己招人喜欢是吧?” 她们熟起来了,逐渐没大没小。 乔暖:“不信,我只信我招我家猫喜欢。你是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比如我老师的联系方式。” 张开一拍桌子,对着李恒划拉一下:“你说。” 李恒笑着:“乔老师,我们只是没见过一个像您这么风头正盛的年轻画家这么平易近人,性格好,有同理心,特别体谅我们,还熟悉牛马的工作。” 乔暖有点不好意思:“其他的画家都不上班吗?” “有上班的,但画出名的很少,所以我们没机会认识。” 这就是一个很感同身受的故事了。 她们又谈及画的价格,问乔暖她展览出去的画卖得怎样。 “我只是听说有两方在竞价,都想全买下来,互相都不让,所以价格一直没谈拢。”乔暖在心里悄悄说,价格都蛮高了,卖给谁她都同意,这两个买家不会僵持着打到最后然后不买了,她的画卖不出去了吧。 烦人。 “你们那个画展反响特别好,除了贾司的之外最受欢迎的就是你的画,我听说好多人想要买,结果有大手笔的人想要全买,这样一听果然是真的。” “我听说贾司的画已经全卖出去了,最高一幅突破100万大关。她现在已经多次被与陈放相提并论,说起陈放老师,小乔老师你有没听说过关于她和贾司的八卦?” 乔暖:“啊?” “小乔就算听到了会告诉你吗,不要问和当事人关系太密切的八卦啊。” 第47章 “好奇嘛,而且我觉得也不是真的。” 乔暖想,她们的八卦不就是贾司反反复复地想要把她取而代之,或者硬要加入这个家庭,她已经同意了但是陈放不同意,陈放没看上贾司么。 她还是不要说了,贾司现在名气这么大,说出去倒显得她比贾司强很多一样。 菜都点了三轮,酒也每个人都喝了两杯,时间来到11点,气氛越来越好,乔暖正笑着听张开讲话,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孟九宁笑意盈盈:“果然是你,好巧在沪城也能见到你,和朋友一起喝酒吗?” “啊对。”乔暖说,目光只停留在孟九宁身上0.5秒,就看见她身后的人。 喻沅一双眼睛看着乔暖,呵了一声。 乔暖的第一反应是心虚,但她也没什么心虚的必要,她来喝酒之前给喻沅发了消息报备,也说了在座的都是工作认识的女性,现在的时间也没有太晚,她心虚什么。 但是喻沅怎么不声不响地来了啊!短暂的没必要的心虚之后,她悄悄地高兴起*来。 其他4个人一下子礼貌很多,纷纷和孟九宁打招呼。作为ella杂志的主编,孟九宁的身份比在座的几位中层还是高出不少,她们是高级打工人,孟九宁属于资本层。原本嘻嘻哈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拘谨,乔暖站起来:“稍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回来。” 坐在最里面的人有些费力地挪出去,挪出去之后她原地转了半圈,看了眼表情算不上很好的喻沅,然后求救一样地看了孟九宁一眼。 她们两个都挺坏的,孟九宁就看戏一样那么站着,没看着她们这几个人像是看见领导一样都不说话了只盯着她们看嘛。 “那我们先过去了,你们好好玩。”孟九宁说,笑着走开,喻沅跟着她,乔暖跟着喻沅。 其他4个人面面相觑。 路逍遥轻轻嗓子:“这位是小乔之前的老板,我在海南见过一次。” 啊,所以呢? 现在已经是画家了所以理所当然地辞职了吧,前任老板就跟前任一样,不是血海深仇那都得是有求于人虚与委蛇,但现在看上去很奇怪,倒还像是老板和员工一样,不,比老板和员工多了点东西,硬要说的话…… 有不正当关系的老板与员工。 第46章 好上瘾 孟九宁:“我先去点东西,你们坐。” 乔暖去牵喻沅的手:“我们去外边。” “我们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为什么要去外边?” 乔暖只是觉得在这儿不方便,于是看向孟九宁的位置。 “我不给她打电话她不会回来。” 乔暖还是觉得她应该只是跟喻沅说几句话,毕竟她不适合扔下那帮人离开太久,不能不声不响地就坐到另外一桌,所以拉着喻沅的手: “那我们去做见不得人的事。” 喻沅:…… 两个人出了酒吧,喻沅还没说什么,乔暖先竹筒倒豆子把刚才一起吃饭的几个人一个一个都说了:“都是这段时间认识的人,她们人不错,都说没有聊够,所以来这儿继续聊聊。你什么时候到的啊,怎么没告诉我一声,有工作吗,你住哪啊?” 喻沅看她一五一十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本来就只是因为她在女人堆里笑得太开心而闹的一点情绪很快就没剩多少。本来她刚才有反省自己,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跑去给她冷脸,几乎没有做过为了一个人大老远飞一趟这种事,第一次做就要因为一个已经报备了的聚会而不满,显得她格局实在太小。 所以喻沅好好地下了台阶:“有个着急的工作要做,下午两点到的,工作做完了孟九宁带我来这儿。” 事实是她刚到没多久,落地了就给孟九宁看乔暖发的餐食和酒杯的照片,孟九宁方向盘一打,俩人直奔这边解决晚饭,顺便抓人,不是,看看人。 所以理所当然的,喻沅对孟九宁承认对乔暖产生了兴趣,并且因为明天有工作所以顺路过来看看。 “怪不得。在海南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出来你俩不对劲,但我觉得你应该会权衡利弊之后劝服自己,没想到。” 没劝服。 喻沅若有所思,看着乔暖拉着她没有松开的手。 乔暖看见她就高兴,问:“你晚上住哪?” “知道要干嘛?把自己送来给我吃?” 乔暖啧一声。 喻沅一下子来了精神:“你冲我啧什么?” 乔暖也没有不高兴,反而笑着晃晃她的手:“我说出来干不正经的事只是借口,你怎么总说这个,是不是想不正经的人其实是你?” 喻沅十分坦荡:“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哇。好厉害。” “害怕吗?” “不害怕。” “不害怕就是喜欢,就是要被吃掉的。” “是喜欢啊。”乔暖说。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在酒吧侧边的灯光阴影下,喻沅第一次听见了乔暖说这两个字。 “喜欢什么?” “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不是知道的嘛。”乔暖说一句就要晃一下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就算不喜欢她的人也说不出拒绝的重话。 “谁说我知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很擅长逃跑,跑得又快又不回消息。”‘ 攻击别人这种事喻沅还是很在行的,尤其在这种时候似乎成了她的被动技能,不攻击乔暖一下,她怕自己脱口而出那你今晚跟我住之类很没有边界感的话。 虽然喻沅自认为自己本来就没什么边界感。 那天晚上没有对乔暖做什么是因为,她觉得女生之间,就算喜欢,在没有明确彼此心意之前,不会有所谓的情欲上头控制不住的情况出现,她的手指没有生理冲动,她自己倒是挺有需求的,乔暖又醉得不听话,不可能动得明白,所以那天的亲吻和抚摸,已经是她能做的满足自己生理需求的最高褒奖,把乔暖吃了个遍也足够证明她到嘴边的甜点当然不会不吃。 现在更不一样了,因为眼前这个小家伙,她终于舍得说喜欢。 “只是喜欢可能还不够。”喻沅说。 乔暖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低头捏着喻沅的手,说:“要不我跟她们说一声,我们两个去看电影好不好?” 那当然好。 她来不就是为了这些。 乔暖走了之后,剩下的4个人头碰头在一起决定派出路逍遥去吃这口瓜。乔暖倒是没在意,她高兴地牵着喻沅的手,一边走一边问:“那孟姐姐怎么办?” “什么时候成孟姐姐了?” “孟小姐。” “她这就回去了,她又不会自己去喝酒。” “哦,想看什么?” “都行。” “这个怎么样?电影院就在这个商场里,半小时后开场,评价也不低,是一部外国文艺片,看得人肯定少。” 一直看着乔暖侧脸的喻沅勾唇:“为什么喜欢人少?” “哎呀。”乔暖没接话,自顾自地买票。 她逗起来可真有意思。 逗完就不会接话,耳朵会悄悄的红。喻沅忽然想清楚现在的社会她就算去大学找,也很难找到一个被“调戏”会脸红的人。这个人长得又很招人喜欢,起码招她喜欢,性格温和,做事认真,绘画天赋异禀,虽然擅长回避和逃跑,并且日常不自信,尤其不相信别人喜欢她—— 这点喻沅其实觉得还不错,如果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喻沅是真心喜欢她就好了。 她对于自己的内心每天都有新的认知,喻沅慢慢地发现不仅是乔暖是个愣头青,她对于感情同样知之甚少。比如她至今仍想不通她是怎么在百忙之中萌生出要飞沪城来找乔暖的想法,明明两个人都在北城的时候她都没想过在晚上去她的家。 因为危机感么?喻沅想。 在下了飞机取消飞行模式后,看见乔暖给她发的照片里酒吧昏暗的灯光,漂亮的啤酒杯,看上去就美味的食物间隙,喻沅敏锐地看见了同桌几个女性优雅的姿态。 所以孟九宁问需不需要接的时候本不想打扰任何人,也避免解释,但还是抵不过想第一时间去看看的诱惑,对孟九宁说了谢谢。 所以情报得以交换,孟九宁心满意足,她也带了个人走。 去的时候果然如她所想,那个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的人坐在角落里,长得有些长的头发散下来,她就算穿着白色的运动服上衣,露出来的半张脸也白皙精致,侧头听人说话的时候更显得干净漂亮,姿态随意但身材清瘦挺拔,浑身都散发着没有戒心单纯好骗的气息,已经有不少人在盯着她们这桌看,谁知道有没有人在看她。 看,她急着过来还是很有用的,她如果不来谁知道今天晚上会被哪个姐姐骗走。 喻沅想到就不满意地皱眉,被取完了票的乔暖看见,于是马上去买了爆米花。 “是我忘了,以为你晚上不想吃。” 第48章 喻沅看看散发着奶油香气的糖油混合物,对乔暖说:“我晚上的确不想吃。” 乔暖啊了一声:“没事,我吃。” 喻沅的眼神又飘向她的小腹。 口感蛮好的,薄薄的一层,啃上去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肌理深处,血管在疯狂跳动。 如果长了一层脂肪的话不知道还好不好吃了。 但是女人的小肚子就该有脂肪的,将来她稍微胖一点的话……换一种口感也许也不错。 所以喻沅说:“吃吧。” 乔暖笑起来:“你对我真好。” 不知道自己对她哪里好的喻沅:? 真是个傻孩子。 傻孩子看电影的时候也傻,就那么一直盯着屏幕,还是喻沅有心侧着脸,后来干脆杵着下巴,盯着乔暖的眉眼看。 “你……好好看电影。” 喻沅看看周围。文艺片的午夜场,的确人少,只是在场不过十个人,全都是情侣,每一对都里其他人很远很远,实在很难猜他们在干什么。 喻沅对乔暖说:“全场好好看电影的好像只有你一个。” 乔暖侧头小声对喻沅说:“这是导演编剧和演员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算是艺术品,而且这个片子一看就不怎么赚钱,如果还没有人好好去看的话他们得多难过。” 喻沅杵着下巴嗯一声,看着乔暖又好好地坐回去看电影,好在还知道不松手,把喻沅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抱着爆米花,这样她就没有空去吃爆米花。 喻沅来了兴趣:“我喂你。” 她的左手还空着。 所以喻沅抓一把爆米花,塞进了乔暖的嘴里。 乔暖:…… 她嚼嚼嚼。 然后又一把,又一把。 “把我喂成猪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乔暖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喻沅问。 喻沅这次只拿出一颗来喂,乔暖张嘴凑过来,喻沅收回了手,另一只手从她掌心逃开,勾住她的下巴。 “给姐姐尝尝。” 乔暖睁大眼睛。 她吻到了记忆深处柔软的唇,专属于喻沅的香气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从脚底麻到头顶,她的肋骨被硌得生疼。 喻沅没有吻很久,一会儿就放开了乔暖的下巴。 “廉价的奶油味。”喻沅评价道,并轻微地砸了下嘴,似乎在确认回味。 乔暖大口地喘息,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肋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她早就红透了。 她看上去很忙。 喻沅伸手,把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抬起来。 “这个是这么用的,学会了么?” 乔暖的眼神随着扶手抬上去而升高,然后回落,落到喻沅在黑暗中更显得幽暗的眼神里。 “学会了的话,可以实践一下。” 乔暖凑过去,一只手小心地扶住喻沅的侧脸。 好上瘾。 接吻,好上瘾。 她的手很快改为捏喻沅的脖子,她们接吻的声音大到乔暖害怕被人听到,但她又不舍得放开,于是一边担心一边亲吻,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这是乔暖在清醒的时候和喻沅的第一次接吻,所以她只承认这次是她的初吻,之后的每一次她们在一起想要回忆这次经历,都会拿出这部片子来放,理所当然的每一次,乔暖都没有看到过这部片子的后三分之一。 但她还是为这部片子的艺术价值做出了贡献,所有的再版她都会花钱购买正版光碟,并不知道出于从何而来的补偿心理,这部片子的主演和导演之后的所有片子,乔暖也一定非要去电影院支持。然后喻沅就有了新的乐趣,她致力于让这位导演和主演的所有片子,乔暖都看不到结尾。 第47章 名份 这场在电影院的亲吻就像是乔暖做过的一场梦,离开之后的双脚也落不到实处,直到她跟着喻沅坐车,来到了一个高档小区。 喻沅从包里翻出门禁卡,上楼,按密码锁。 “我自己的家。”喻沅解释一下,怕乔暖的脑子里以为这是她从别处抢来的。 乔暖当然不会那么想,她的确一瞬间思考过会不会是孟九宁或者林椿的房子,后来想想何必,喻沅不是喜欢住别人家的人,她出个差就因为人家那里温泉好都要买一套房子放着的,沪城有房子当然正常。 但她后知后觉地突然问:“要在这里睡吗,我的行李还在酒店。” 喻沅:“这么晚了,有什么必须要回去拿的东西吗?” 倒是没有。 “没有的话就别折腾了。”房门打开,喻沅进了门。 她的高跟鞋脱在玄关,乔暖换好鞋后打开鞋柜,鞋柜里只有几双鞋,把喻沅的高跟鞋好好在空余的位置里摆好,思考片刻,没有把自己的小白鞋放进去,而是规矩地摆在玄关换鞋处的角落。 房子很大,装修像是几乎没有人住过的高档样板间,到处都收拾得很干净,喻沅检查一下床品和卫生间,就告诉乔暖去洗澡。 乔暖原地转了半圈,看见喻沅径直走去主卧,大着胆子问:“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浴室的柜子里有一次性内裤,睡衣穿这个。” 喻沅拿出来一套干净的棉质分体式睡衣,放在沙发上。她松弛得像只是稀松平常地带朋友回家住一晚,于是乔暖也命令自己不许想多,拿着睡衣去了浴室。虽然这种状况也完全可以换个角度去想,比如,被霸道总裁包,不是,和霸道总裁谈恋爱的小白花。 等下。 她们开始谈恋爱了么? 她洗完头发吹干,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发呆。 喻沅甚至没有给她分配卧室,虽然她觉得睡在这张沙发上估计也会十分舒服,她打量这间客厅,没有什么生活气息,但还是能看见一点属于喻沅生活习惯的痕迹,比如一整面但没有摆满的书墙,茶几下面规整摆好的基本财经金融方面的书,便签,计算器,一笔筒的笔,a4纸,电视柜下面一排价值不菲的香薰蜡烛,酒柜里各种各样的酒。 乔暖摸出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打开,划线的地方很多,也写了不少字,自己比她平时写的略显潦草,有一些甚至称得上歪歪扭扭。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时候写的。 “在干什么?” 乔暖一个激灵,把书合上,回头看她。 喻沅微侧着脑袋,瀑布一样的头发微微打着卷倾泻下来,被水汽润湿的脸上,露出对她翻动她书一清二楚的表情。 “一时没忍住。”乔暖说。 “忍耐力挺差的。” 喻沅走到她面前,俯身,捏住她的下巴。 “那你今天可怎么忍,嗯?” 她的一身暖香离她实在太近了,洗掉所有妆容之后,素颜的喻沅看上去总会比平时要小好几岁,乔暖仰着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泪痣,又实在控制不住去看洗过澡后粉嫩湿润的唇。 手指扣着沙发的真皮,在心里大呼糟糕,完蛋,这并不是玩笑话,刚才接吻的后遗症还在,她当然忍不了。 喻沅只是想逗逗她,她的头发还没完全干,她想起房子里还有个人,于是打算出来找一个力工。 身体回撤,想说不闹了,要让她吹头发的一瞬间,乔暖往前蹭了一下,因为努力地仰着头,于是精准地蹭到喻沅的唇。 扣沙发真皮的手指改为抱住喻沅的腰。 被压在沙发上吻的时候,喻沅很想表达一番她今晚真的不是这种目的。她只是觉得两个人没什么必要分开住,她不想住酒店,乔暖又住不了什么好酒店,她这儿的房子这么大,多一个小手办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她还可以多看看乔暖,也许聊聊天,不急着睡的话可以再看个电影,或者喝点酒,喝了酒大概就会说些实话。省的总跟别人喝,一群莺莺燕燕的围在身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所以怎么回事,真就这么不禁逗,稍微说一句话,就往人身上拱。 这次又不知道亲了多久,喻沅皱眉,乔暖看见,以为她不满意,或者刚才一不小心咬到她的唇让她疼了,于是紧张地停下,讨好一般轻轻蹭她的脸颊:“不好意思。” 急促的呼吸要喘息一段时间才逐渐平复,喻沅看向乔暖的眼神复杂,乔暖的眼神倒是不复杂,她直白地盯着喻沅的眼睛,嘴唇,已经转为往下,因为在沙发上亲吻加上毫无阻力的浴袍纠缠,喻沅此刻看上去实在称得上秀色可餐,喻沅顺着乔暖的眼神往下,拢住自己的浴袍带子。 她想拯救一下没谈过恋爱的人脆弱的精神世界。 乔暖就又看向喻沅的眼睛,可怜巴巴的。 “睡觉吧。”喻沅呼噜一下她早就干了的头发,起身欲走。 “我睡哪?” “那间卧室,床上用品都是新换的。” 喻沅从沙发上起来,头发和浴袍一样凌乱,乔暖说我帮你吹头发吧,喻沅说不用,我自己来。 然后关上主卧的门。 第49章 乔暖自己呆在沙发上呆了很久,等到心脏慢慢平复,暖香的空气变凉,才长出一口气,她十分失落,觉得喻沅不在的客厅显得格外凉,明明她刚才还没有这种感觉。 于是又躺在沙发上,沙发足够宽和软,上面还残留着喻沅身上的暖香。她拿过沙发旁搭着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打算就在这儿睡。刚躺下没多一会儿,主卧门又开。 “不好好睡觉做什么?” 乔暖懵着:“这就要睡了。” 喻沅瞪她一眼,转身又回了卧室。 乔暖呆坐一会儿,站起来,小心地推开主卧室的门。房间里只留一盏小夜灯,喻沅躺下在看手机,见她进来没有发表意见。 乔暖看着旁边空着的一个人的位置,说:“我可以申请跟你一起睡么?” “晚上睡觉老实一点。” “好的,你不满意可以撵我走。”乔暖掀开被子钻进去。 喻沅腹诽,什么叫不满意。小夜灯终究还是没有关,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沉下身子去睡觉。两个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交叠,还有来自彼此自己的味道,喻沅背对着乔暖刚准备入睡,对方就贴过来,不亲密也不远离地笼罩着她。 没过一会儿,那个人的胳膊就搭过来了,又一会儿,整个人也贴过来,鼻尖蹭着喻沅的后颈,再过一会儿,腿又贴过来。 已经算是被她抱在怀里了。 喻沅想,她该说满意还是不满意。温热从背后软绵绵地传导,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整个人放松得轻而易举,她翻个身,自然而然地钻进乔暖本就张开的怀抱里,两个人契合得像是演练过很多次。 乔暖一直在观察喻沅的表情,直到她安心地钻进她怀里,才真正高兴起来。这是她们的第一次拥抱,拥抱是和接吻一样令人上瘾的东西。乔暖看着喻沅平静的睡颜,大胆且认真地看她脸上的每一处,她以前从来不敢,甚至在出现幻象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胆子。她的眼神最终停留在喻沅眼角的痣,抿唇,悄悄凑过去,轻轻地亲吻。 然后实在忍不住,又把人更紧地抱在怀里。 本来累了一天已经快要睡着的喻沅突然窒息:…… 想象中的聊天没有,喻沅的确累了也困了,刚才在电影院她就打了很多哈欠,而且她天生沾了床就不想动,如果不是有工作,她周末会被封印在床上下不来,所以即使被抱到呼吸紧张她也懒得睁眼,好在乔暖毕竟没有真的靠拥抱就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慢慢的喻沅就睡着了,闻着乔暖身上甜甜的花果香气,睡得心安理得。 这一觉睡得似乎很漫长,醒来时眼看着窗外的太阳不太像是清晨,乔暖还躺在她旁边,她在玩手机。 喻沅翻个身,抱住乔暖的腰蹭:“几点了?” “十一点。” 喻沅沉默了一会儿:“几点?” 手机放下的声音,乔暖翻过身把她往上抱,让她能抱她抱得更舒服:“十一点,饿了吗?我去做饭。” 她果然一副已经洗漱过的干净清爽的样子,她向来素颜比上妆更好看,丹凤眼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喻沅,像是看见主人就会很开心的漂亮小狗。 喻沅的心情就也跟着变好,冲刷掉得知自己可以睡到11点的震惊,她嗯一声,又不放手,蹭着乔暖的脖子。 “我能问个问题吗?”乔暖说。 “嗯。” “为什么要带我回家一起睡觉?”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们可能在谈恋爱。” 喻沅睁开眼睛。 “啊?难道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朋友?或者一个助理?一个下属?喻总你跟朋友或者下属都可以这样睡觉的啊?真是令人震惊。” 她的语气十分做作,喻沅第一次发现乔暖原来真的贱兮兮的。 原来之前并不是错觉,乔暖跟在陈放旁边的时候,就是这股吊儿郎当松弛感拉满的样子,当时她还欣慰于小狗急了会咬人,没想到某些人有恃无恐的时候是这幅样子。 喻沅看她:“所以呢?” 做作转换成委屈简直丝滑得像德芙:“所以睡都睡了,你不给我一个名份么?” 喻沅呵呵一声:“又不是第一次睡,上一次你用什么话总结了我们之间的名分你还记得吗?” 乔暖磨了一下后槽牙:“你好记仇。” “你是第一次知道吗?” 当然不是第一次知道,喻沅记仇超厉害的,谁敢对她搞点什么小心思,分分钟从利益上要回来,不吃一点亏。 乔暖瘪嘴,小心地蹭喻沅露在外面的肩膀,表达自己的乖觉用以讨好。 喻沅捏捏乔暖柔软的耳垂:“去做饭。” 第48章 谁让她这么晚过来的 结果还是没有要到名份,喻沅吃过饭就急着回去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随意支配,一天的临时行程,找她的人已经排成一长串。 乔暖在沪城处理了一些事,去看了画展,见了一位画商,画商也问起关于乔暖画展上展出画作的事:“听说除了获奖作品之外,其他8幅画正在打包卖,价格已经喊到350万以上,那副《9月14日青莲空相》有人想要单买,喊到100万,不知道是您这边不同意还是陈放老师不同意,总之没有谈妥。” 乔暖已经被几百万的数字砸晕,她说:“没有人跟我谈及这件事,可能是画商或者收藏家与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没有谈妥。比起单幅画去卖,有人整体购买当然是对我作品的肯定,我这些作品拥有同一主题,下次画也不会画同样的主题,所以也能理解有人想要全部买回去。” 画商大呼可惜,乔暖也在心里大呼可惜。 体面地和画商分别,乔暖打电话问陈放这件事,陈放果然说:“现在是两拨人在喊价,350已经是上一阶段的事了,今天喊到了380,我觉得400万应该算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 “他们光喊么,能不能喊了之后不给钱。” “起码有一方不会。其实我不太赞成他们两个把这潭水搅浑的行为,但是,算了,你现在刚出道,有这件事对你来讲甚至比多上几个杂志都有用。对了你正好在沪城,有一个约稿人也在沪城,我让她联系你你们见个面?” …… 和约稿人谈完已经是傍晚,对方邀请她吃饭被她婉拒了,但机票已经买不到合适的时间,于是她便又住了一晚。她给喻沅发消息告诉她这件事,喻沅就轻飘飘一句话: 【唔,原来你也不急着每天晚上都和我睡。】 乔暖在酒店里原地蹦起来,马上搜机票——其实之前看到一班,临近出发,且价格昂贵,她就觉得算了,现在想想实在后悔,都是马上就要入账几百万的画家了,哪里就差这几千块钱。 但临时抱佛脚终究用处不大,只剩下一班半夜到的飞机,她又怎么好意思大半夜去敲喻沅的门,让她担惊受怕的,何况喻沅虽然这么给她发,但还是没有给她名份,没有名份的她大半夜的难道要去喻沅那个十分高档且安保严密的小区,让喻沅下来接么? 算了吧,想想怎么跟喻沅说几句好话求个饶,顺便再讨要一番名份。 喻沅是看了机票之后说的这句话,小恶魔一样伸出两只角,她猜乔暖看见她这样说之后一定会上蹿下跳,今天晚上应当没有什么心思去找那些姐姐妹妹出去喝酒才对。 安全的一夜被小猫爪挠门一样的敲门声惊醒。喻沅醒了后懵着脑袋侧耳听,门上的确有声音,轻轻地敲两下,又两下,不敲了,有人在门口徘徊。 她看看时间,先看见的是微信弹出来的消息,乔暖给她发: 【我到了,但是我该怎么进去呢?】 【保安起来上厕所,他认识我,我说你有急事找我,他放我进来了。】 【我蹲到楼下了,刚要给你打电话,你楼下的邻居,那位x总刚回来看见我,善解人意地让我进门了诶。】 【好的,我现在到你家门口了,我敲两下门,你要是听见就出来,听不见的话,可不可以看在我在门口蹲了一夜的份上,给我个名份?】 喻沅一下子坐起来。她疯了? 谁让她这么晚过来的!! 大门打开,乔暖正蹲久了想换个姿势,看见喻沅之后满脸高兴:“你看见我的消息了!” 喻沅的脸色很不好,乔暖知道她肯定会生气,于是赶紧说:“我脚麻了。” 喻沅回了客厅,乔暖赶紧跟着进去,把大门锁好,换鞋,仍旧好好地摆放在门口的玄关处。 喻沅的家她来过几次,但每次都站在门口,正式进门是第一次。 天气是初夏,刚刚开始热而已,喻沅穿着短袖长裤棉质睡衣,抱着胳膊看乔暖。 乔暖赶紧说:“我知道我这样有点不注意自己的安全,但是我是这样想的,我这一辈子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我今天晚上不坐那班飞机回来,不论我今晚能不能见到你,我以后每次想起来就都会后悔。” 第50章 “那你这算什么?感动你自己?” “对。” 喻沅被她直白的承认愣了一下。 “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是我知道你不讨厌我的热情之后,我就只想这样做了。我穿着运动服,下了飞机后直接打快车到这里,全程都有平台可监控,可以尽量保证我的安全。” “我不想给你打电话怕打扰你,想到了之后就跟着别人蹭或者求保安,如果都不行我就在旁边那家酒店先住下然后等明天早上见你。” 喻沅:“你都把自己感动成那样了,到我家门口反而不给我打电话,你是想我第二天得知你前一天晚上来了却进不来之后,对你产生愧疚吗?” 乔暖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忽然发现自己的行为的确有那个意思。 或者说她不论如何表示这些行为和喻沅无关,但站在任何人的角度来看,都与喻沅脱不开干系。而乔暖但凡说出一句“我是为了你”之类的话,喻沅就容易百口莫辩。 她马上承认错误:“对不起。” “哪里对不起?” “我太极端了,再冲动也应该选一个正常的作息时间,保证自己安全也不给你造成负担。” 喻沅没想到她领悟得很快,她刚才还有些烦躁,在思考要费多少口舌才能让这个很明显喜欢钻牛角尖又没谈过恋爱的人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 但乔暖的表情明显带着一点委屈。 喻沅当然知道孩子可能是第一次给人惊喜,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有的恋爱对象比较情绪化,觉得你不马上来就是不爱我,有的人却很理性,比如喻沅,喻沅从不会觉得对方不合理的行为是表达爱意,喻沅只会觉得对方傻,不值得,不知道评估风险,并且单方面一厢情愿的付出甚至会成为道德绑架另一方的利器。 但不论怎样,努力表达热情的小狗应该奖励。 喻沅说:“过来。” 乔暖走过来,喻沅摸摸她的手,又摸摸她的头顶。 乔暖就开心了,她轻轻低头,用脑袋蹭她的掌心。 “很累吧,又要赶飞机赶车,来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进门,又担心我会不会生气。” 乔暖本来不觉得累,叫她这么一说,简直要委屈死,乔暖觉得这种心理状态很难以理解,但她还是鼻子一酸,抱住喻沅的腰。 “那你教教我,我们如果不在同一个地方,我又很想见你,你也很想见我的话,我要怎么办?我如果不来找你我肯定很难过。” “你可以先告诉我你要来,我让车去接你。” “那不就没有惊喜了?” “你只要表达了你不顾一切想见我的想法,对我来说就是惊喜。” “是吗?” “是啊。” 乔暖把头靠在喻沅的肩膀上:“那么我所有对你的喜欢,只要我说了,就有用对吧?” “对的。你不说,反而做了一堆辛苦自己感动自己的事,但我不觉得舒服,我不知道,那你就纯纯白干,我还会生你的气。你只要告诉我了,我就会信,我也会高兴。” “那我不就成了只会说好听话的那种坏人。” “那种人只说不做,你说了之后可以做啊。” “而且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做你更高兴是吗?” “是啊。” 乔暖又蹭喻沅的脖子:“谢谢姐姐教我。” 喻沅摸摸她的后脑:“应该的,不教你我教谁。” “都没谈过恋爱怎么就你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知道怎么让自己舒服。” “……” “你不高兴的话也要跟我说,我会教你怎么做让你自己也舒服,一段单方面难受另一方高兴的关系不会坚持多久的。” “哦。”乔暖说:“其实你高兴我就高兴,你不生我气就行。” “睡觉吧。”喻沅打了个哈欠:“困死,明天早上九点有个会,你真是个祖宗。” “你放心睡,我做好早饭后叫你起床,你吃完了去上班直接开会,能省不少时间,怎么样?” 喻沅听着她说这些困得更快,上了床告诉她去洗澡,人还没洗澡回来自己就睡着了。 感觉到有人上床,她翻个身,第三次睡在一起,她熟练地找到了喜欢的位置,闻到对方用了自己的沐浴露,忽然就动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但实在太困,乔暖又很好睡,字面意义上的睡。喻沅*的心思仅限于抱住乔暖拥有一点纤薄肌肉的后背和细韧的腰,蹭着她很好咬的脖子,闻着她浸润了她的沐浴露的味道陷入沉睡。 北镇设计公司今天的早间新闻是,喻总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一大早的会,某部长汇报时出了错,喻总甚至没有生气,还开了一下他的玩笑。就因为这个举动现在导致整个公司都在传这位部长是喻总的隐藏嫡系。 小林:“我们部长?他前几天不是刚被喻总骂的狗血淋头么,而且别人推不出去的活都是他在干,怎么事到如今突然变成嫡系了?” 许二两:“不知道,都这么说,你看今天晚上搞不好你能混上一顿饭。” 许二两这开了光的嘴,果然小林晚上很临时要跟着她部长蹭饭了,虽然一看这饭局本来就跟小林和她部长没有什么关系。 第49章 别说 整个北镇窥见其中奥秘的非孙琳莫属。她照例买来了早饭,喻沅开完会看见,啊一声:“早上起晚了,忘告诉你不用买早饭了,你拿去给他们谁没吃饭的吃了吧。” 孙琳说好:“那您吃过饭了吧。” “吃过了。” 就很不合逻辑,起晚了,却不用吃饭,孙琳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但喻沅却问起另一件事:“乔暖的画还没买成么?” “对方一直在咬着不放,我们涨二十万,他就涨三十万。” “直接涨两百万不就行了。” 孙琳已经习惯喻沅这种天大的口气,平静地解释:“乔暖毕竟是新人画家,如果她的画卖得跟贾司的画价格差不多会导致太多话题集中在她身上,对她不一定好。一次性购买画家所有的画在画展中的情况也不多,展览方也希望促成合作,目前还在接触,估计快了。” “对方只是美术爱好者?” “xx集团亚洲区总裁,资产可观,是业内比较有名的收藏家,他会收也会卖,眼光很毒辣,经常会在一个画家名不见经传的时候用不高的价格大批购入画作,等对方出名了之后再倒卖,赚了不少钱,都说他是艺术届的投机锦鲤,所以他不放手也正常,有他的背书更说明乔暖是很有前途的画家。目前业内其实有很多人在观望这场购画拉锯战。” 喻沅轻轻皱眉。 晚上下班喻沅难得地不想加班,因为乔暖发消息问她想不想带小猫回家。 【带小猫回家要附带一个你吗?】 【是哒!】 【我看你养着它挺好的,我整天加班,怕照顾不好它。】 【小猫哭泣.jpg】【你不要它也不要我是么?】 【没有不要它,赡养过渡,林椿教我的词。我给你转赡养费。】 叮铃铃,上次转的一万逾期退回,喻沅又给转了回去。 【我不要钱!】 【这么有骨气啊。】 【对,因为我要名份!】 喻沅给她发了一朵小红花。 【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你喜欢我,你是根本就没有多喜欢我吧,你只是看上我的外貌。。】 【晚上过来睡。】 【好!!!】 乔暖这几天都是这样,白天在家里画画,配小猫咪,去做其他的工作,晚上就跑去喻沅家,做一个……陪睡员,兼职早饭晚饭师傅。 今天喻沅既然难得不加班,乔暖拎着一些新鲜的食材进门,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饭,做到喻沅都穿着睡衣来看她,才一样一样献宝一样往外端。 蒜苗炒五花肉,芥末虾球,排骨莲藕汤,等一个小时是因为汤炖了四十分钟。 电饭锅打开,喻沅吸吸鼻子。 她在家里从未闻到过刚煮熟的米饭的香味。 “去洗手。”乔暖一边摘围裙一边说。 喻沅似乎也是第一次这么听一个人的话,她坐到餐桌旁,看着两菜一汤,两碗米饭,就足够把一张之前看着实在空空荡荡的餐桌摆得很满。 “你想喝什么。我看你家冰箱只有矿泉水,你应该也不爱喝饮料,所以买了些啤酒,要喝吗?” 喻沅说好。 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一顿饭吃完,喻沅不由自主地跟着乔暖去厨房,屈尊纡贵地干了点活,然后就跟在她的后面,也不往外走。 “你先去干点别的,我很快的。”乔暖说。 “你很快要干什么?” 乔暖转身,看盯着她看的喻沅,深吸一口气:“我想干的事多了,你又不让。” 喻沅的表情很无辜:“我没不让啊。” 乔暖咬牙切齿:“好你给我等着。” 第51章 “等什么啊?”尾调上扬,逗小狗的语气,依旧还是跟着她。 “等我收拾完,手上还有泡沫呢,别蹭着你衣服。” 喻沅也不听,一味地站在乔暖旁边看她忙,好在家里有洗碗机,所以乔暖没有忙活太久,她洗干净手,擦干,摘掉围裙,转身靠在操作台上。 “有些人一直不走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等乔暖动作,喻沅自己就贴过来,乔暖抱住就这样蹭过来的人,听见喻沅说:“你跟谁学的?” “做饭吗?比较喜欢做,但其实累了或者画画的时候就不怎么做,还是点外卖的多。” “还有别的。” “别的什么?” “靠在料理台上勾引我。”?? 喻沅搂住乔暖的脖子:“没人告诉你这样很帅很漂亮?” 乔暖被吊成翘嘴,还要努力压着嘴角:“没有,我又没谈过恋爱。” 喻沅哦,仰着头,在暖黄的灯光下眼睛里闪着光:“不吻我吗?” 乔暖清楚喻沅一直不跟她聊两个人的关系进展,没有告白,没有给名分,大概是因为她说过要带她看医生。但这些日常的亲密做不得假,只要喻沅不是一个可以厚脸皮到跟谁都能调情的人,乔暖相信她对她是真心喜欢。 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事都会把时间拉得很短。乔暖觉得自己只是跟喻沅坐在沙发上看了一部纪录片,就到了睡觉的时间,陈放的电话打过来,她站起来,有点心虚地去一旁接电话。 “在家?”其实只是随口的开场白,但乔暖实在不擅长撒谎,于是像是哼唧一样嗯了一声。 “?在外面玩?” “嗯嗯。” 陈放倒是不太会管乔暖的私生活,所以就没有再问,转而说正事:“你准备一下,后天下午跟我一起去檀城,周一开始一年一度的艺术家青训班为期一个月,之前报名截止的时候你还没有获奖,这次也是协会特意打电话来邀请你。” “一个月?” “时间有点长,记得带画具,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应该不耽误你创作。” 乔暖支支吾吾,陈放忽然警觉:“你谈恋爱了?” “没有。”这倒是实话,人家没给名份。 “你跟喻沅在一起?” “……” “呵呵。” “不是,这您也管啊。”乔暖轻微恼羞成怒。 “没谈你跟她在一起干嘛,浪费时间。” “快谈了。” “哦?这东西还分快慢,你怎么确定她不是跟你玩玩?” “不会的呀。” 陈放听见她这句话,明显地啧一声,倒是没有说别的,只是叮嘱她:“你自己注意分寸,青训班只要40周岁以下的年轻艺术家,就算兰花奖被称为培养年轻艺术家的奖项,但去了青训班才是被业内承认的真正的艺术家,本来以你的资历至少要再过两年看看发展才有机会被邀请,今年就给你这个机会是特别看重你,是你偏得。” 别不当回事,还发出疑似不愿意去的“一个月?”,不知道好赖的臭学生。 “知道了。”乔暖老老实实地回答:“谢谢老师。” “我定了后天下午的机票一会儿发你,提前去带你见见几位青训班的老师。你用明天的时间准备准备,到时候拎着行李去直接办理入住。” 乔暖回来的时候,喻沅打个哈欠:“我困了。” 乔暖嗯一声,坐在沙发上看她。 “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我吗?” “严格来讲,算是好消息。”乔暖两条腿盘起来坐着,看着喻沅说:“我后天要去挺重要的培训,一个月。” 喻沅嗯一声:“正好,明天下午我陪你去看医生。然后?” “然后……小猫得交给你养了。” 喻沅笑了一声:“可以,明天你抱过来。” “喔。” “没了?” 乔暖撇嘴:“虽然你还没给我任何名份,但我有点舍不得你。” “只是有点?” 乔暖看着她:“不然呢,我也没有什么立场。” 喻沅松弛地侧靠在沙发背上,她的长发柔柔地散下来包裹着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直直地看着乔暖。 乔暖没忍住,她从盘腿坐着改成跪着,凑上前亲了喻沅的脸颊。 “你现在是什么立场?”喻沅问。 “偷亲老板的立场。”乔暖说。 喻沅的两只胳膊绕上她的脖子:“现在呢?” 乔暖的耳朵红得干脆,动作却毫不迟疑地又往前凑了凑,喻沅被她带得后仰,她的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撑在沙发上。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乔暖吻了喻沅的唇。 一场亲下来,喻沅的眼神起了雾气,她问:“你似乎很喜欢在沙发上。” 在床上就规矩得很。 乔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红着脸:“别说。” 不知道是不是“别说”两个字给乔暖带来的联想有些多,她亲得过火,手伸进睡衣里,被喻沅打出来。 乔暖呜咽一声,喻沅便抓着被她打过的那只手放在唇边呼呼两声。 “明天好像也没什么事。”喻沅说:“你上午回去收拾行李,中午把小猫带来我家,下午我们去看医生,然后你有什么需要买的我陪你去买。” 她安排得很合理,乔暖十足地开心起来。 第二天,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喻沅安排了司机去接,小猫咪对于换了环境也没有不适应,试探了一会儿就开始在喻沅家里巡视领地。这个领地跟之前的比的确太大了些,也不像乔暖的家里到处都是画具,游戏,手办,生活用品,这边总体来讲算得上空旷,猫咪畅快地跑酷两趟,被刚进门的喻沅瞪了一眼,忽然就老实下来,慢悠悠地踱到喻沅面前仰头看看她,又用它的小鼻子去嗅。 “不认识了吗,这是你妈妈。”乔暖蹲下来说。 小猫咪当然不认识它的妈妈,因为它的确没有来过这位妈妈家,但它很聪明,盯着喻沅看了会儿又闻了会儿,就确定了这个家说了算的人类是谁。 它往地上一躺,冲着喻沅露出它的小海参肚皮,四只雪白的山竹爪爪诱人得很。 喻沅抱着胳膊俯身观察:“这只猫怎么总响。” “因为她喜欢你呀。” 乔暖可是喜欢得不行,她捕捞起这只小海参送到喻沅怀里:“喏,她想要抱抱。” 喻沅觉得人家未必是这个意思,但都已经送上门的毛绒海参,不抱当然有些浪费。小猫咪很会审时度势,在喻沅的怀里安静地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不一会儿又用她的白色爪子抱住喻沅的胳膊,脑袋都干脆躺了上去。 喻沅摸摸小猫的脑袋,它享受地眯起眼睛,喻沅就觉得果然是她看上的小猫,性格不仅一等一的好,甚至有某个赡养过渡人的影子。 如果赡养过渡人能像这只随时都会响的小猫一样什么都不想,看见她就会露出肚皮冲她撒娇就好了。 第50章 那个小孩 乔暖是第一次看心理医生,喻沅向她介绍的时候,医生夸赞:“你朋友对你很用心,提前很早就约了时间,很多担心的事情也都会提前问好。” 乔暖说了谢谢,医生笑:“谢我干嘛,记得谢她,进来吧。” 喻沅说:“我在外面等你。” “你去忙你的事吧,我结束给你打电话就好。” “没有别的事。”喻沅推她后背:“别废话,絮絮叨叨没完。” 乔暖回头看,喻沅真就坐在沙发上两条腿交叠,拿着手机打电话,一副的确要处理工作的样子。 她回过头。 医生跟她聊了一会儿,笑着说:“你似乎挺着急?” “有吗?” “你现在只做一件事,放下你所有的顾虑和想法,只听我的话来回答我,可以吗?” “可是……” “我们是按时间收费的。” 乔暖立刻转换心态:“您放心,一定配合。” 这场心理咨询进行了一个半小时,乔暖出来的时候喻沅还在打电话,乔暖甚至怀疑她这一个半小时里一直在做这一件事。 这次换喻沅进去,喻沅进去之前摸了一下乔暖的发顶,把她的头发搞乱。 等喻沅出来的时候,乔暖刚把头发整理好。 “走,去吃好吃的。” 乔暖就很开心:“什么好吃的?” “日料?” 乔暖就更开心。 将近两千块一位的日料自助,喻沅只象征性地吃了几粒就停下,杵着下巴看乔暖吃东西,一边跟她说话:“医生说你没什么问题,让我少管你,不用太在意你,甚至劝我珍惜这些属于艺术家的特质,该怎么说呢,我觉得我请了半天假似乎没有帮上你什么忙。” 乔暖疯狂摇头:“你能请假陪我看医生还跟我一起吃饭,一会儿还要陪我买东西,这怎么算没帮上什么忙?这简直是帮了大忙!” 第52章 “医生还说,你顾虑太多,平时需要别人多表达爱。” 本来还在嚼嚼嚼的乔暖不嚼了。 “你想要我怎么表达?”喻沅偏头看她。 乔暖有些无措地瞧着她,喻沅伸出手,捏捏她鼓起的脸颊:“我想想,既然你是那种比较喜欢顾虑的人,干脆我做那个不考虑太多的人怎么样?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 喻沅又摸了下她的耳朵:“今天很漂亮。” 乔暖的耳朵一下就红了。 今天是难得能跟喻沅待在一起很长时间的日子,甚至可以算得上第一次“约会”,所以她认真地收拾了自己,一早起来洗澡,吹头发,认真地卷发,挑衣服,选了好久好久,最后选到一套根本不是她平时穿着习惯但特别衬她身材的衣服,仔细地戴上单边耳钉,想想又戴上戒指,她上网上看人家的穿搭跟着买的,她自己其实很少穿戴任何饰品,和其他艺术从业人员很不一样。然后化妆,画出那种漫不经心但天生丽质的效果,这样折腾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她平时都是穿上运动服随便拨弄一下头发就出门的人。 站在穿衣镜前看了自己很久,摸出手机拍了好多张。 她今天甚至比画展那天收拾打扮得还要认真,效果自然是不同凡响。虽然乔暖素颜比较能打,但本质的意思是她化妆的时候很少,天生丽质而已。但凡用心化的话,漂亮程度呈指数级攀升,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上限在哪里。 终于得到喻沅评价的乔暖放下一颗十分渴望夸奖的心。其实刚见面她就从喻沅的眼里看见了赞赏,但喻沅不说,她只能暗爽,顺便再怀疑一下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一直在心里悄悄等到现在,终于换来她的一句表扬。 所以乔暖得寸进尺:“有没有可能是我本来就好看。” 喻沅轻笑一下,理所当然:“你当然好看,你以为我审美会出问题?不好看的人我喜欢她什么?” 乔暖想,也对。 但既然喻沅表示她要坦白,乔暖难得地拿到真心话大冒险的体验卡,她忽然产生冲动,她想要问很多问题。 “但是我从小到大我都不算是什么美女,班花什么的也没有我的份。” “你想当班花,还是想当我喜欢的人?” 乔暖放下筷子:“我又不傻,班花跟你看上我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捏寿司的师父发现面前的空气忽然凝滞,他面前坐着的两个长相气质都很不普通的年轻女人莫名其妙眼神也开始拉丝。 喻沅笑着,替乔暖夹来她无暇顾及的寿司:“好好吃饭。” 乔暖的心底柔和,看着喻沅的眼神变得很依恋。 “那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呀?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其实一直都不是很信。” “不信你自己还是不信我?” “……我怕你被我表现出来的假象欺骗,那么没过多久你就会因为发现真正的我而对我失望。” “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怀疑自己。”喻沅说:“我说过,是生理性喜欢。” “但是这没有什么道理。” “道理就是你其实从各方面来讲都还算吸引我。” “问题就在于我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你。” 喻沅皱眉:“你先吃东西吧。” “不行,你好不容易肯跟我说实话,我有一肚子的事情想问你。” “今天我都会跟你说实话,不差这一会儿,好好吃饭好吗?” 好的。 乔暖放下心来,但还是忍不住问:“我饿不着的,你干嘛非要让我吃很多。” “因为我喜欢看你吃饭。你每次吃到比较贵的东西就会格外开心,所以我已经在思考每次都带你吃得贵一点。” 这话说的。 乔暖脑子里出现了呼吸都会被喻沅觉得可爱的错觉。所以她的嘴角根本降不下去,她松开喻沅的手,开始认真干饭,力求把2000块吃回本。 吃过饭,她们逛商场。这次要出去住很久,乔暖需要购买一些诸如一次性内裤袜子之类的消耗品,不知怎的就眼看着喻沅拉着她去试衣服,但凡穿着还不错的喻沅都说包起来,然后刷卡,随随便便就几万。 “别。”乔暖抓住喻沅的手:“我有点承受不住。” “你唯一需要承受的事情就是穿。”喻沅拿出一件衣服往乔暖身上比划一下,露出欣赏的表情:“也不用试了,你的身材没有不适合的衣服,看风格就行,这家的衣服比较符合你的风格,都已经是个青年艺术家了,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实在不像话。” 乔暖其实有连夜购入了几套三叶草的。 毕竟也是有资格去青训班混正经血统的人,她也拥有了一笔存款,咬咬牙舍得这样花一笔钱,没想到喻沅就这么花钱,净把她往那些品牌溢价过分严重的店里领,某些衣服因为的确大牌乔暖心颤颤地获得了昂贵的礼物,但到了小众高端潮牌店里乔暖就说气话: “这种只要找些正常的服装设计师,加一个名人的名字和一些元素就可以出一件大几千块的衣服我不要,还不如我自己做。” 喻沅丝滑地刷卡拿下几件她觉得乔暖穿上很好看的衣服,听她这样说忽然很有兴趣:“你想做么?我给你投资。我早就觉得这算是个蛮有趣的投资,能赚点钱的,这个潮牌这么火,其实设计师都没有得过国内外什么知名的美术奖,比起你来差得远。” 乔暖就在莫名其妙地方又被哄成了胚胎。 “你那时候明明还说过我算不上画家。”她得寸进尺地讨要好处。 喻沅坦坦荡荡:“对,我那个时候看走眼了。” “还说生理性喜欢,生理性喜欢不是一开始就该纵容我么,你对我那么严格。” “母爱也是亲情层面的生理性喜欢,但很多妈都对孩子产生过轻微的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这很正常。麻烦拿一套精华套装,对,最好的那套。” 叮铃铃,大几千又刷走了。 一直到夜幕降临,乔暖拎着大包小包,她觉得在青训班里自己无可辩驳即将成为最昂贵的崽,随便拿出一样东西都会从心理上让她本人变得闪闪发光。 喻沅听她发表感想之后轻笑道:“读艺术的学生消费本来就没有什么上限,今天买这些也只是比你的同学的消费水平稍微高一点而已,不算多出格。” 乔暖仔细想想,老实回答:“我没关注过这些。” 她的时间用来打工还不够用。 喻沅了然,牵着她的手:“那我来讲给你听,艺术生花费都很大的,家庭条件很差的送孩子去就是遭罪。林椿有个表妹家里只是做些小生意,也就几千万的家产,大学加上出国读研,回来之后家里就破产了耶。” 乔暖:…… “好庆幸,我家条件很差,所以破无可破诶。” “也对。” “我开玩笑的。”乔暖捏捏喻沅的手,她知道说这些不会让喻沅看扁她,家里有几百万存款和没有存款对喻沅来讲应该差别不大。 她解释着:“其实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很不错,我爷爷奶奶有些家底,我小时候还住在一片富人区,听说那边的小孩子不少都是大院子弟,后来,我爸就开始赌。” “他也不是单纯地赌,他是先做生意,但他不是做生意那块料,赔了钱之后气不过,就染上了赌,家里的钱就一点点地像我的颜料一样消耗掉,后来他戒赌了,但是欠一大堆债。好在我爸妈对我还是不错的,他们甚至还让我读我喜欢的美院,直到我上了大学之后实在还不上钱了,才把家里的情况告诉我。在那之前我也只是疑惑我们家为什么要从一个那么好的房子搬去一个普通的房子,后来又搬家,越搬越小,越搬越破。” “我爸现在不赌了,自从家里欠债欠到需要全家人拼命去还他就不赌了。他最早是事业单位的部门小领导,跟着别人下海,好在交过几十年的社保,后来为了还债什么都干,债还完了,社保又补了些钱,现在每个月有三千块的退休金拿。我妈妈是一个小学老师,他们两口子唯一清醒的事是我爸下海后让我妈一定要从原岗位退休,导致他们虽然过了很多年拼命还债的日子,但起码债还完了之后,还算有退休金供他们生活,也导致他们认为我还是回到他们身边考个编制结婚生孩子才是最好的人生规划。他们一朝被蛇咬开始走极端,总希望规训我去过最稳定的生活。” 喻沅静静地听着,想着高一的某一天,她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穿了一件从来都不会穿的很漂亮的裙子,特意走过小区的花园,却没有看见每天都会在这里用泥土堆小房子,会用各种花朵装饰房子,吸引好多小区的小孩子每天都围过来看她的房子,争着抢着跟她一起玩的那个小孩。 高傲的她只是路过,所以她才不会等着那个小孩。她回到家开始写作业,写得心思飞得到处都是。她的妈妈回来的时间并不固定,那天在夜里十点回来,脸上身上都受了伤,一只眼睛肿起来,头发也被薅掉了一块。 第53章 第51章 奖品 高傲的喻沅一心处理她妈妈身上的伤,听她骂那女的仗着有钱心狠手辣,怪不得姓宋的要在外边找人,一边心思飘忽,在给她妈妈盖好被子让她休息之后,忽然问出那个问题: “那个你看上的小女孩,今天晚上没在院子里。” “她当然不会在啦,她搬家啦。”妈妈说起这个来一脸明媚。她总是这样,不论受了多大的苦,转过身就可以因为一件别的什么事而忘掉。 “她们家欠了不少的赌债,那个爹赌呢,真不是东西,宝宝你记住了,黄赌毒可都是不能沾的东西,对男人来讲黄他们不在意,我们自己要有数的,遇到沾这几样人一定马上要跑的,知道了吗?” 还未成年的喻沅很想问,那那个姓宋的呢?他不pc,但他在外面出轨养人,她为什么还要跟,养人比pc高人一等么?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和姓宋的有关的事她从来不会问,只有她妈妈自己想说,说他娶了个家里厉害人也厉害的老婆,说他是个软蛋,靠着老婆家的资产,每天在家哄老婆,出来把老婆骂得一文不值,把自己说得干干净净委委屈屈,又说她老婆是个狠角色,心狠,不知道看上宋软蛋什么。再骂两句他的儿子。 “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家里保姆喂饭喂到小学三年级,上学不停被同学家长告骚扰女同学,成绩年年倒数,花几十万补习都补不上,毕竟是儿子,全家都当宝贝蛋子一样疼,疼吧,我看宋涛能疼出个什么好东西。” 喻沅听到这里时情绪很难有什么起伏,哪怕她白天刚拿完奥数竞赛奖被校长在全校表扬,老师在课后还认真对她进行了报考大学的建议,她把那些简易材料从书包里拿出来仔细研究,卧室外母亲一边吐槽别人一边煮泡面。 如今夜色已浓,她看着被人打过一脸狼狈的母亲安稳地沉沉睡去,她不去想她经历了什么,只是庆幸于她神经大条让她起码能生活得心安理得。把卧室的门关上时,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感受到最近几年经常会感受到的孤寂与寒冷。 她好像丢失了在她实在不值一提,甚至从出生都算沦丧道德的结果的生活里一点微弱但耀眼的亮光。 面前的路,就想这间虽然大但黑暗无光的房子一样,似乎忽然间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行走了。 …… 陷入回忆中的喻沅的手被紧紧地捏住,乔暖说着小心,一下把她从斑马线拉回来。绿灯瞬间转成红灯,夜里有些豪车出行,不闯几个红灯都不配他们的车标,所以必须要提高警惕。 喻沅捏捏乔暖的手。温暖的,干燥的,兜兜转转,她站在她身边,正在惦记着蜜雪冰城两块钱一支的甜筒。 “你说的没错。那些家庭条件还可以的未成年人,接触到艺术就误以为自己拥有某些天赋,用离经叛道声色犬马来标榜自己,整天为了完全没有实际作用的事物买单,这才是真正的消费主义陷阱。我工作之后接触了很多相关行业的商人艺术这个行业作为商人来讲算得上大有可为。” 乔暖被喻沅牵着手,走过这一层随便消费一件商品就要几千的门店,喻沅一个个地告诉她每个品牌的出生地,背后的含义,以及它们为什么这么贵。 “是我在业余时间很喜欢研究的小课题,故事是如何通过艺术的塑料外壳包装成溢价严重的商品,还以为你见得多,没想到你毫无概念。” 乔暖就很不好意思:“仔细想想全校的同学的确每天都穿些丑得我难以理解的衣服,我当时觉得他们傻乎乎的。” “你不觉得自己傻。” “我不傻,我认真生活,认真给家里还债。” 乔暖的话卡了壳,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后悔。她跟喻沅说这些做什么,债早已还完了,她不想用这点事博取喻沅的同情。以喻沅的身家来讲,乔暖家里就算不欠债对方跟她在一起都算是扶贫。 喻沅闻言却笑起来,没有嘲笑的意思,另乔暖意外地充满着骄傲的意味。 “对,你才不傻,你只是毛绒绒。”喻沅说,摸了摸她的脑袋。 乔暖鼻子一酸,久违地觉得委屈,盯着喻沅的眼角红红。 “艺术家青训班不是谁都能去的,你还很年轻,基本功扎实灵气足,陈放那么骄傲且遭人烦的人收你做她目前唯一的学生,所以你记住,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无人在意的人。你也并不是毫无理由地被我偏爱。” 因为价格昂贵所以顾客并不多的商场一楼,喻沅牵着乔暖的手,声音柔和得像是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的声音: “因为你很耀眼,所以值得被我喜欢。” 中午吃太多,晚上乔暖还不怎么饿,喻沅说这附近有当天现杀的潮汕牛肉火锅,有美式西餐厅,也有最近比较火的新式韩餐。 乔暖拉着她的手:“我给你做饭吃吧,我一走三个月,你都吃不上几次我做的饭了。” 喻沅不说话,把手机收起来。 “提前看了好多餐厅是不是?”乔暖凑过来想看她的手机屏幕,没看到一点儿。喻沅的手指抵她的下巴:“不是,我随便问问,一堆餐厅名就会发过来。” “但你选的都是我喜欢吃的。” “你有不喜欢吃的东西么?” “我不能吃辣啊,但是你很能吃辣,你却从来没提出去吃麻辣火锅之类的东西。” 喻沅平心静气:“其实我也不喜欢那股味道,衣服上会沾。” “嘿嘿。” “嘿什么。”喻沅又拨弄一下她的下巴:“不许嘿。” “好。”乔暖握住喻沅的手收紧。 她们改去逛超市,乔暖推着车说,她看电影里那些每次去超市买一车东西的人都会觉得很羡慕,她今天也买了一车东西。 喻沅跟在她旁边思索:“其实我在家里从来不做饭,也不怎么吃半成品,这些会坏吧。” “这些肉类一会儿回去我给卤好冻起来,你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用微波炉解冻,可以保存很久。其他的零食饮料保质期比较久,你想吃就吃,不想吃我回来都会吃掉。水果今天晚上和明天你就能吃完。” 喻沅就看她填满了一个购物车,熟练地推去结账,她全程做的只是在乔暖选择零食时把烧烤火锅之类口味的放回去,选了青瓜草莓芥末味,再就是熟练地刷付款码。 “此次消费588元,可以在这个箱子里抽奖一次。” 标着“500”元的箱子区别于其他箱子,奖品应当比较贵一些,乔暖充满兴趣地摸出一张小纸条,“某计生品牌系列产品一盒”写得清清楚楚。 乔暖把纸条还回去:“用不上。” “您可以挑选一下,该品牌全部产品都可以选择,就在右手边的货架上。” 乔暖顺便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色彩迷幻的小盒子。 至于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来,还是因为偶尔恶补了一些知识后好奇搜搜的结果,不过她向来只有搜的心,购物车都没有加,今天却就摆在手边,让她随便选一个。 喻沅凑过来:“赠送的没有什么好东西,要不就不要了。” 话音未落,某人的手挥出来一道残影:“拿完了,走吧。”? 喻沅开车先把她的东西都送去她家里,又把人连着从超市买的东西一同往自己家里送,一并带来的还有给小猫买完刚到货的猫条和罐头,一进门小猫咪就在门口喵喵叫,看见进来的*是两个人还认真地愣了会儿,然后走到两个人面前,心安理得地躺倒地上呼噜噜。 “对于一只小猫咪来讲,她好像太容易相信人类了。”喻沅评价。 乔暖把鞋摆好就去抱小猫:“她是很喜欢你呀,和我一样。” 喻沅看着抱着猫一脸满足的人类,说:“我看她倒是更喜欢你。” 乔暖说那不能,转过身来抱着孩子给她看:“你看她在我怀里眼睛就知道盯着你看。” 还真是。小狸花的黄色眼睛在夜晚的房间里又黑又亮,直直地瞧着喻沅看,喵一声,一只毛绒绒虎头虎脑的小海参。 喻沅把脸靠在乔暖的肩膀上瞧她:“看我干嘛?” “喵。”小猫咪夹了一声。 乔暖啧啧一声把猫给喻沅:“你跟她玩会儿,我去做饭。” 喻沅本来想说跟猫玩并不在她计划的范围内,但小猫真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她怀里,喻沅抱着这一小坨毛绒玩具一样的小东西,一时间竟也不舍得放下,最后还是小猫本人没了耐性,翻个身跳下去去吃饭了。 喻沅哼一声。 小玩具和小手办一样,整天就知道往外跑。 但拴在家里当然也不是办法,喻沅又不是喜欢厨娘,虽然看着某人系着围裙,肩平腰细的样子实在很好看,她垂眸手指修长地干干净净地处理食材,又想起按现在的市场价格,这双手随随便便就能画出价值几十上百万的画来,心理又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意。 虽然这点钱在喻沅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价格,喻沅依旧觉得骄傲,她并不骄傲于乔暖取得了多少成就,而是骄傲于她看上的人终于得到了某些世俗方面的认可,像是只被她发现的珍宝正在慢慢向世人展现她的璀璨,但这块珍宝已经有了主人。 第54章 主人思考一会儿,选了一件并不常穿的睡裙,去厨房旁观。 食材已经处理好了,卤料正在炖煮,乔暖刚炒好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看她一眼问:“西红柿打卤面可以么?我面条煮得软一些,少做一点,少吃一点,晚上别积食。” 喻沅说好。 “再做个鸡翅吧。”乔暖嘟嘟囔囔,她做饭很认真,可能画画的时候也这样,认真地改花刀,涂抹腌料,简直要把鸡翅当成她女朋友了,都没怎么认真地看看喻沅。 第52章 必须要让她… 喻沅皱眉,走进厨房,站在乔暖旁边。 “别弄你身上。”乔暖说这话的时候终于舍得看她一眼,看完转过眼神,又过了两秒,又看过来。 这次她直愣愣地看着喻沅的锁骨,眼神下滑两秒又飘忽,本来还在被用心按摩的鸡翅被草草了解:“你帮我拿一瓶可乐。” 喻沅嗯一声,故意掺入很多空气。 等到吃饭的时候,喻沅认真地吃了鸡翅,评价:“淡了。” 乔暖的耳朵一直红着,把酱油瓶子推过去:“可以倒点儿沾沾。” 贱兮兮又有点惨兮兮。 喻沅也不反驳,乔暖的手艺一直都很好,家常菜做什么都好吃,喻沅认真吃过了晚饭,看着一顿饭的时间没怎么说话的乔暖飞快地又去收拾厨房,对着她的背影说:“我先去洗澡。” 无人回应,水杯掉进水池里,叮叮咣咣的。 乔暖收拾完厨房之后,才发现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喻沅都已经收拾好了,啤酒饮料放到冰箱,零食摆在柜子里的储物筐里,超市的口袋也收纳起来,那盒看上去很高端的东西不见了。 乔暖原地转了一圈,身上一下子出了汗,开始后悔怎么没把那个装进自己兜里。 所以喻沅一定是看见了吧?她不是有意放在口袋里的,她觉得喻沅根本不会动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喻沅不是那么勤快的人,她不爱收拾东西。 所以她才故意穿成那样的是么? 她在暗示她。 喻沅把自己收拾好之后,一本小说看到三分之一,乔暖还没有从浴室出来。 喻沅把书放下,走过去,敲门。 又是瓶瓶罐罐倒下的声音。 “你还好吗?”喻沅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别进来!”声音很是紧张。 喻沅后退半步,抱着胳膊思索。 等乔暖终于舍得出来的时候,发现主卧室里只留下一盏小夜灯,喻沅躺下闭着眼睛,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啊? 乔暖呆愣片刻,把手悄悄藏在身后。 那她刚才从里到外把自己用沐浴露腌入味,又花了快半个小时仔细修剪的指甲算什么。 算她爱干净。 她小心翼翼地检查门窗,又悄悄上了床,看着没有醒过来迹象的喻沅,小声叹口气。 算了,就怪那盒白送的指套让她想入非非,也许喻沅都没仔细看那是什么东西就收起来了,也许喻沅今天累了,和她逛街可能比工作还要累吧,也许喻沅的睡衣都洗了,今天只有这套能穿。 能和喻沅在一张床上睡觉她还在不满意什么。 承诺的今天问她她都会说实话,结果今天还来不及问什么,她就睡了,那能怎么办呢,还不是自己喜欢。乔暖躺下来,小心地抱住喻沅,下巴蹭她的脖子悄悄吸几口。 睡觉吧,明天回家收拾一下行李,下午跟老师去檀市,之后再见又不知道是哪一天,如果已经确定关系还可以有空就商量要不要见一面,现在呢又没有说定,喻沅忙起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 没关系,乔暖忽然充满斗志地想,她可以当做之前那些都不算数,从头开始追嘛。 她忽然就很开心了,心安理得地准备睡觉,喻沅却突然说了句话: “你拿那盒指套要做什么?” ———— 乔暖一个激灵,愣愣地盯着喻沅。 喻沅翻个身,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乔暖的眼神躲闪着,喻沅倒是丝毫不给她机会逃避:“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知道。” “嗯,那你拿来做什么?” “免费的,别的我又用不上。” “这个能用上?” “……” “想什么时候用?” “……” 喻沅呵一声。黑夜中她的笑声简直是致命的毒药。 “还有什么想问的,趁着今天还没过去,你现在可以问了。” 乔暖的脑子有些宕机,一时想不出想要问什么,干脆把心一横,想要问她们现在可不可以做情侣了,喻沅就说等一下。 她抓住她的手:“我今天好像有些早搏,可能是没休息好,你摸摸看是不是。” 乔暖一声不吭,两秒之后,脑袋里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好了,问吧。”喻沅说。 喻沅承认自己是有些恶趣味在的,看吧,这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人,即使在遍地帅哥美女的美院只知道埋头打工的人,连告白也毫无经验的人,她该怎么办呢。 她当然是故意穿成这样引诱她的。 这件睡裙她当初只是一时兴起买下,领口过分慷慨,腰侧剪裁却足够紧致,如果不是为了某种目的,这件衣服用来睡觉甚至算得上给自己找罪受。某种目的主要是成年女性当然会有需求,偶尔也需要搞搞氛围,喻沅只是穿上这条睡裙,灯光打得昏暗一些,对着镜子欣赏一番,就足够让一切水到渠成,有时她也用小玩具,只是她需求不高,而且不工作的时候实在懒得要命,每次想摸小玩具的时候一想到还要仔细清洁便决定算了,这件睡裙也因为类似的原因只穿过一次就束之高阁,真有需求的时候她会洗干净手,放一部女性向的片子助眠。 由于片子里的男人实在没有合她胃口的,她尝试着看姬片,结果发现女性合她胃口的也并不多,偶尔遇见一个,她又觉得另一个差强人意,翻来覆去得太麻烦,后来手机里干脆存一些小说,靠幻想才能让她的助眠行为顺利进行下去。 这样想来,原来乔暖竟然很符合“合胃口”的那种类型。眉眼清秀,浓密的野生眉和睫毛,鼻梁挺,嘴唇薄,下颌线清晰,双眼皮清晰的丹凤眼,乍一看不突出,越看越耐看的漂亮女生,不笑的时候有些忧郁脆弱,还有点点无人在意的阴湿,笑起来眼睛就亮晶晶的,像是那种傻乎乎一根筋只知道出力气的屋顶工。 联想到屋顶工是因为她前几天刚看了一篇小说,喻沅后知后觉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对小说里的情节产生联想,很容易导致乔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喻沅自己就完成了“热身运动”。 乔暖长久地没有说话,其实也没有很长久,几秒钟而已。喻沅觉得要不就到此为止,屋顶工什么的,只是她毫无边际的幻想,乔暖还是个孩…… “你同意做我女朋友了吗?” 喻沅没想到她的问题居然毫无技巧。 她正在思考怎么回答她,忽然惊呼一声。 乔暖没有像刚才那样老老实实,她的手开始动了。 “其实你早就同意了,你不会允许不是你女朋友的人对你这样,一般人你看不上的,更不可能随便允许别人摸你,何况还是你亲手拉住我,让我来摸的。” 这些话也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吗? 喻沅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是从未有过的刺激,生理的反应也如同乔暖的话一样直白地冲上她的大脑,她发出一声轻哼:“别……乱动。” 乔暖凑过来,一只手来到喻沅的身后把她带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另一只手居然肆无忌惮地继续动作,她的话也充满了攻击性,带着一副一根筋但是只抓重点的气势。 “是你邀请我的。”乔暖在她耳边说,她的声音从来都温和,喻沅作为主管领导生她气的时候可以形容为温吞,乔暖从来都不是合她心意的下属,早知道有这么一天被她的两只手在床上前后夹击,她早在龙门石窟就该给她翻一个超大白眼,再嘲笑她一番,让她连跟着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别再说早知道了,毕竟这次,的确是她邀请她的。 喻沅觉得自己的尊严还是需要维持,在床上上司就不是上司了么?上司应当依旧说了算才对,她刚要说你别太放肆之类的话,乔暖就抬起她的下巴吻。 “是吧,我是你女朋友吧,姐姐就承认一下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我么?姐姐怎么对喜欢的人都不说实话的,姐姐是不是传说中的傲娇?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先承认好吧,我好喜欢好喜欢姐姐,我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但是我哪里敢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就只敢跟在你后面,悄悄偷拍你,回家之后像是生了病一样画你,画完你之后就开始做白日梦,在看不见你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你的幻想,要不是后来去求佛祖,我去看心理医生怕是会被开一大盒子的药,或者关进精神病院,那可怎么办,那就见不到姐姐了。对我就是姐姐的舔狗,我不装了,我摊牌了,你打我我都会高兴的那种舔狗。” 第55章 她一边说一边蹭着喻沅的脸,真就像小狗一样。 喻沅被磨得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手能不能停一停?” “不要,是你拉着我的手放过来的。” “我刚才是故意逗你。” “那我不管,放上了可就拿不下去,多摸一会儿是一会儿。” 喻沅咬牙切齿:“你真的是……” “是什么?嗯?姐姐的好狗狗吗?我突然想起来姐姐说过想要养狗来着,你不会那个时候说的就是我吧?” 喻沅终于肯承认在感情方面她并不比乔暖高明到哪里去。她以为自己足够拿捏某个唯唯诺诺的怂包,没想到怂包最会抓住机会阴暗地得寸进尺。 乔暖:“汪。” 喻沅:…… 看,她甚至宁愿狗叫。怂包没脸起来是真没脸。 “你就仗着我……” “仗着你喜欢我。”乔暖的吻就没停过,这次终于吻到喻沅的唇,这个吻持续了一分多钟,两个人都在喘息的时候乔暖说:“我上网学过了。” 喻沅:…… 她不是很想知道她学过了什么,但乔暖非要告诉她。 “姐姐,接吻的时候是要舔的。”乔暖说。 她们离得太近了,喻沅觉得乔暖呼出来的气息很好闻,肠胃健康,也许是荷尔蒙作祟,据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她身上的味道,甚至会贪图去闻那种味道,这就是荷尔蒙的味道。 喻沅没空去斥责乔暖在说些什么变态的话,就被乔暖寓实践胜于教学起来。在喻沅的计划里,本来是要好好地聊一聊,或者由喻沅主导让乔暖多承认自己心甘情愿当小狗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她才终于施舍着承认,我还挺喜欢你的,你以后就算是我女朋友了,结果乔暖这么乱七八糟地翻身农奴把歌唱,她现在甚至压在喻沅身上,那件穿着本就特别不舒服的睡裙穿了还不如不穿,被乔暖推着堆上去,以一种过于诱惑的姿态呈现出来。 乔暖凑在她耳边说:“姐姐,赠送的指套你放哪里了,不花钱诶,不用白不用。” 喻沅在心里暗骂,老娘差你几盒指套钱,身体却从不知道多久之前就软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没什么需求的。 被乔暖折腾一阵,已经足够软到只能抱住她的后背,随便她怎么样了。 哦,必须要让她爽,不然就踹了她。 全身上下只剩下嘴还硬着的喻沅咬着后槽牙想。 第53章 你好绝情 电话响了八次没人接的时候,陈放在心里已经开始大呼不好。 她皱着眉,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再打电话,想想还是算了,但眉头却松不开。 “你有没有太在乎你的学生了。”贾司说。 陈放放下手机:“你有没有太在乎我这个老师了。” “你以为我是为了拜师才只有两个小时的空都要找你吃个早茶?” 陈放不说话,低头喝茶。 贾司也不说话了,一味地把她喜欢吃的东西摆到她面前。她坐了从国外飞回来的夜航班,不再把自己收拾得像个摇滚先锋,头发柔顺地垂下来,穿着一套三叶草,脸也是只擦了护肤品的样子,只剩下一双不化妆就显得分外灵动甚至勾人的眼睛,和打着唇环的下唇夺人眼球。 陈放打算今天带着乔暖去檀市,不知道怎么就被贾司知道了,这人本来在泰国开画展,非要连夜飞回来。陈放没有告诉乔暖这次青训班贾司也在,青训班正式开幕要在几天之后,贾司过几天从泰国再去正好赶得上,她偏要提前来,硬要跟着她们两个一起走。 陈放轻叹一口气,如果她知道乔暖到底阴暗地爬行了多久,就该知道她们两个为什么注定是彼此都能看对眼的师徒。 别的天赋暂且不提,回避能力的确是一流,预见到对方狗嘴里吐不出什么牙,干脆选择从一开始就闭嘴。 乔暖承认自己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因为过于兴奋,告诉自己这次醒了不算,于是继续紧紧地抱着喻沅睡,或者装睡,即使对方因为过分禁锢而不舒服翻了身也装睡。 喻沅真正睡醒的时候,乔暖还像一只小狗一样蹭着她的后脖颈,无意识地发出哼哼和嘿嘿嘿的声音。 喻沅:…… 现在换一个更聪明一点的女朋友还来得及么? 可是又找不到她这样合心意的。 而且昨晚发下的毒誓,不爽是要马上把他踹走的。结果—— 喻沅悄悄地啧一声。 用着吧,还挺好用的。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一个别人都在声色犬马只知道打工的人,哪里学会的那些东西。喻沅想到这里就免不了要磨后槽牙,翻个身准备骂骂她。 她倒是忘了乔暖向来是越素越好看,翻个身看见她的眉眼鼻子嘴唇,本就不多的气消了一半,再看看她肌肉线条明显的肩膀手臂,她嘟嘟囔囔还要抱住她,摸着她胸的修长的手指。 没舍得骂她的档口,生理反应倒是先来了。 老实一点吧,喻沅抓住她的手,长出一口气,想要再睡个回笼觉。 昨晚不知道几点睡的,她很困。 但她不知道乔暖早就醒了,一直在找机会摸摸摸,摸摸摸。 喻沅睁眼:…… 乔暖见她醒了,高兴地凑过去:“宝宝给我吃一口。” 昨天晚上还是姐姐怎么过了一夜就成宝宝了啊西巴。 一早上腰膝酸软爽到没边就是她三十多年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一段亲密关系的福报,喻沅在心底吐槽,被乔暖撞到失神后无力地想,如果是因为在等她的话,倒也不亏。 更不想要她走了该怎么办? 再醒来时是听见乔暖在打电话,忙不迭地说好的好的,喻沅懒懒地抬眼,看见乔暖正一边压低了声音接电话,一边穿衣服。 电话挂掉,喻沅闭上眼睛:“陈放?” “嗯,你醒了。” 好不容易把衣服穿上,乔暖俯身过来:“我来不及了,亲一下,我这就要走了。” 喻沅皱着眉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半。 下午两点的飞机,她行李还没收拾完,加上路上的时间,不走的确有些来不及。正常也不会是这个时间起床,如果不是清早这个人又非要“宝宝给我吃一口”的话。 一想到这就感觉胸口某处被她仔细咬过的地方又起了反应,本就很敏感,现在更是碰不得。喻沅眯起眼睛,看着乔暖又着急走又急吼吼地亲着她的耳廓下颌和脖子,冷哼出声: “陈放的电话就是圣旨么,着什么急,大不了该下一班飞机,我给你买。” 倒是只字不提她做主管的时候下属有一点迟到迹象的时候她的脸色会有多臭。 乔暖眉眼弯弯:“不得行呢,老师等我蛮久了,不太好,我这就去了,我们随时打电话好吧宝宝,再亲一下……” 最后这一下到底是急了,在耳后种了一颗十分明显的草莓之后走了,喻沅盯着她的背影看,中长发洗漱时随便抓了两下,无袖背心下一把柔韧细腰,少年感十足地背着包悄悄帮她关上门,接着是外面的大门,临走前还跟小猫咪告别: “我走啦,好好陪妈妈,她早上没睡醒的时候不要闹她。”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她真的走了。 喻沅在床上待了会儿,裹着被子下床捡睡衣,发现穿不了了,又去衣柜找新的衣服套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出了卧室,看见小猫咪吃过了自动喂食器里的饭,此刻正在舔毛,见到她了duangduang地走过来,夹着叫了两声。 喻沅蹲下来,小猫咪贴着她的脚踝躺下,仰着肚皮给她摸。 喻沅毫不客气地摸她,摸得小猫咪叫得断断续续地夹,如果她能说人话估计会说不再摸啦啊啊啊…… “呵。”喻沅勾唇笑着:“没脸没皮的小东西。” 喂食器响了,小猫翻个身干净利落地去吃饭,不落下一顿,喻沅的唇角降下来,冷哼一声:“谁给吃的就会跟谁走的小东西。” 她拿来手机,给林椿打电话。 林椿正光彩照人地跟人吃早午饭,听见她无理的要求实在难以理解:“你要找陈放麻烦?” “谁说的?我只是问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去檀市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哪里会知道,我们又不是一个行业,平时也各忙各的。” “你打听打听。” “又和小乔有关?” “问这么多,打听不到消息不许问。” 林椿:“问可以,但你俩要是开始谈了,我必须第一个知道。” 喻沅:“哦,那你现在知道了。” “……” “怎么样,所以有资格问问陈放的行踪么?” “问。不过听我一句劝,你真和小乔谈了的话,陈放可是小乔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为她考虑的老师,甚至能算得上你半个婆婆。” 喻沅呵呵一声:“别说半个婆婆,就是真婆婆,让我不高兴了,你觉得我会给什么好脸色?” 第56章 “……也是。你是谁啊,最会拳打脚踢亲缘关系的人。” “问完给我打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林椿回了电话:“她去檀市就带两天,青训班开始她就走了,青训班的课程表我也要到了,你要吗?” 喻沅:“我已经在看了,不过谢谢。” “不谢。那你应该也知道那个培训班的纪律规定,以及周围有哪些酒店之类的事了吧,我就不过问了哈。” 喻沅呵呵一声:“你想问的可多了。” “晚上出来?” “不去。” “谈上了,结果人去培训了,一走一个月,家里突然变得很大吧?突然觉得空落落的吧?出来喝点,就我和你,你嫌人少把九宁喊着,她今天也在这边,保证让你热热闹闹。” 喻沅知道林椿满脑子八卦魂,但她毕竟是感情的过来人,实在懂得多。 几个小时前还在交换体温的人说走就走了,喻沅刚才的半小时吃完饭也像是没吃,有过短暂的迷茫,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乔暖住进来之前她很讨厌在工作之外与人有持续的交流,很打扰她的私人生活,她一个人住多大的房子也从不觉得空旷,去任何的国家和城市住酒店也都会睡得好,乔暖就只过来跟她睡了两天,她就开始觉得生活中似乎少了个人。 都说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但没人告诉她习惯一个人只需要几个晚上。几个晚上的暴雨对以后的生活到底会造成多深远的影响?如果让她再去适应没有乔暖的生活她又该花多久? 原来谈恋爱是这么占据心神的东西。 喻沅下午去了公司,她有一堆事情要忙,一旦陷入工作她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如果真想忙起来当然会忙得不行,忙到乔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接起来说了句你好。 乔暖:“……这么快就你好了?我不好。” “哦。”喻沅确认地看了眼来电显示:“你稍等,我给你回电话。你到酒店了?” “把行李放酒店了,老师带我出来跟人吃饭。” “吃吧。” 挂了。 乔暖挠挠耳朵,她还没来得及说想她呢,怎么这么绝情。 本质不也是穿上裤子不认人么,乔暖委屈地想着,点开微信给喻沅发了好几个小猫咪的表情包,最后打字:【你好绝情。】 “干嘛呢还不进去?” 陈放今天的脸色也不好,从快中午乔暖还没收拾好行李开始,她皱着眉看本来做事还算稳妥的学生一副被狐狸精掏空了的不在状态的样子,压着火没有说她什么。 没有说她什么还有一个理由,贾司一直跟着她,分明不是学生,真把自己当成学生了,忙前忙后的比乔暖还要称职。 陈放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很大,她“恶狠狠”地对乔暖说:“这几天你给我集中精神,青训班开始之后你让我来我都不来了。” 乔暖说心虚的,讨好地说:“别嘛,我听说他们还想要请你过来讲课。” “不讲了,看见你就烦。” 第54章 她的女朋友很厉害 照例还是那种搞关系的饭局。乔暖作为助理的时候参加这种饭局参加得毫无灵魂,自从作为画家乔暖,她才逐渐生出反骨,以前拎着白酒和人拼酒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该有的礼数她不落下,但也不会特意说什么好话去恭维人,一般坐下就吃,别人喝她就喝,不去讨好任何人,全看自己高兴。 跟在陈放身边的时候她这样别人还会夸她果然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学生,但陈放不在她也这样,难免会被一些人评价为不懂事。没有陈放的两把刷子,脾气做派倒是先学会了。 相较起来,贾司反而是那个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人,她的人际关系维系得很好,会说话会办事会给人面子,今晚这场饭局,贾司和陈放成了最重量级的两个人,乔暖则被其他人有意地晾在一边无人在意。 一顿饭吃完,她们一起回酒店,陈放说:“小乔你来我房间,贾司早点休息。” 贾司看了乔暖一眼,说了好。 陈放让她坐在沙发上,一共就两个沙发,两个人面对面,陈放按着太阳穴:“我现在有点累了你知不知道?” 乔暖:乖巧.jpg “把该交代的交代了吧。” “您是指……” “为什么睡过头了?” “……” “还有,你以后是什么打算。虽然你老师我一身反骨,但我当年也吃了不少苦头。我不太希望我的学生走那些我走过的弯路,上学的时候我看你就很听话,后来也一直比较乖,现在是什么情况,叛逆期到了?” 乔暖知道陈放说对她好,所以也没打算瞒着她:“那一个一个说。睡过头是因为我刚谈恋爱,没控制住,恋爱对象是喻总。” 陈放的另一只手放上去,两只手一起按自己的两边太阳穴。 “至于以后的打算,我的打算就是好好画画,画我自己想画的东西,能顺便赚点钱就很好,如果哪天我的画没人喜欢了,那我就继续去画商稿或者做美术老师开培训机构赚钱吧。如果您说的是我和这些艺术家前辈们的关系的话,其实我也没有对他们态度不好,但是他们可能对我有误会,我没有一身反骨,也没有不搭理他们啊!我是对自己有比较清晰的认知,我不擅长搞人际关系,说话不好听,在人群中是那个本来就不希望别人在乎我的人,我是怕多说多错,所以干脆保持礼貌就好,这怎么能被他们理解为脾气大呢?” 陈放长出一口气:“因为在任何一个圈子里,你不和别人一样向上努力,你就是自暴自弃,与众不同,庸人被人抛弃,能人被人厌恶。我也是被人厌恶了很多年,因为取得的成绩实在无法忽视,他们那张说鬼话的嘴才转变了口风。但我和你的确不一样,你是知道自己不擅长所以不参与,我是其实还蛮擅长,我是单纯地不想惯他们毛病。” 乔暖心平气和地说:“所以还是我蹭了您的名声,如果没有您,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庸人而已,现在沾您的光还成了一身反骨,听上去就聪明很多。” 陈放无奈,她见乔暖有自己的想法,就不怎么生她的气了。她又成了一开始就会吸引她的那个学生,几乎都没有变过。 “被这样说你不会难过么?以后他们的圈子里有任何攀附着向上的机会,都不会考虑你,他们谈论起你来,少不了冷嘲热讽,顺带着把对我的怨气都发到你身上。” “不会。”乔暖说:“我是上过班的人,在一套有阶级划分的体系里,当然有约定俗成的行为规则,身在其中的人会被同一套价值体系所评判,所有人都在以这套评价体系约束自己。但我现在不上班了,我从来不想从一个牛马评价标准换成另一个评价标准,我都当画家了,还要和上班的人一样一群人互相搞关系明争暗斗你争我抢的,多没意思啊,我靠我自己的作品又不是赚不到钱,接商稿也是赚钱啊。我之前那是总是怕自己画不好,现在也是多亏您帮我走到这一步,以后不论成绩怎么样,画我是一定可以继续画的,我又不是喜欢做牛马,非要给自己上个套。” “他们当然不是要做牛马,他们是喜欢走得更高,成为拥有话语权的掌权者。” “我不擅长那个,掌权者玩得是关系和心术吧,我不行,我心软,善良,脸皮薄,喜欢瞎想,容易内耗,只会为画出漂亮的画卖出好价格而开心,我还是适合做一个简单的画家。” “你看着不羡慕?很多人的初心其实也是做画家的,时间长了,就会贪心,大染缸是这样的,就连我一开始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现在也会在酒局上跟领导敬酒说些请多提携然后主动买单,协会主席如果要我一幅画我也是分文不取。前几天关于我进协会担任要职的传言,其实我的确收到了橄榄枝,并且的确认真考虑过。权力真的很吸引人,想要改变艺术界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个位置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我不羡慕他们,但很佩服老师。”乔暖说:“其实只要时刻清楚自己并不想遵循他们那套游戏规则,我就不必羡慕他们。我的理想跟您比起来高度差得太多,我自认能力有限,唯一擅长的就是画画本身,所以不会硬要把自己往标准上套,也算是有些逃避啦,我觉得硬要去追赶那些东西,就是在为难我自己。我都做画家了,凭自己本事吃饭的人,干嘛要为难自己。但是我很支持您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像我想做的事只是画画,我知道我这个学生没什么能力帮不上您什么,但是您帮了我太多,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您尽管吩咐,我赴汤蹈火也会站在您这边。” 陈放彻底不生气了:“回去睡觉。提前说好,谈恋爱不许影响事业,跟谁谈恋爱都是,我拒绝恋爱脑做我的学生。” 乔暖撇嘴:“好的好的” 回到自己房间,乔暖想,其实她以前只是觉得自己不会羡慕,但也会担心自己被大环境裹挟着,开始怀疑自己,开始经营关系,开始相信师承和背景能让人走90%的弯路,开始在意名气,或者开始想要站得更高,不让别人欺负她,看扁她。 第57章 会的,她在这个圈子里偶尔的几次与人交锋,她已经能品出和当初上班时差不多的气味——人的气味。 人,到哪里都有这种气味,人类的气味,夹杂着世俗的欲望,用话术去把黑白颠倒,和更多的人产生利益纠葛,从中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旦一个圈子里充满了人的气味,上层关注的就不再是具体的事,而是彼此纠葛的关系、大到无上限的利益、自己的需求是否能被满足的具体价值和情绪价值。 人的气味充斥着国内社会的方方面面,有人,就有人的气味,乔暖在沪城和几位文艺从业者喝酒聊天的时候发现,世界上只有一*种工作可以最大程度地消除这种“人的气味”,就是你的产出可以直接创造价值,你为自己打工,并且有足够的底气获得为自己打工的资本。你搞科研,研究出的成果直接帮助你发论文,论文发得越多你的职位越高,带的学生越多,可以研究更深的课题;你写作,写出来的作品越受欢迎越有名气,最后出版商都来找你发书约稿;你画画,作品有人买,基本功过硬你可以开画室。不受太多人味的约束,形成真正的市场竞争力,努力的成果为自身发展形成正向循环。 但是画画的人明明可以靠自己赚钱,但这帮人还非要去沾染人味。说明什么?说明“人的气味”是更高阶的权力,在人味里能混好的人,点点手指就可以让一个努力创作的人一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 所以乔暖从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影响,人味的渗透力实在太强了,哪怕她其实不想,不喜欢,也很容易被裹挟进那个大染缸里,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会变得拧巴得要命。 但她今天敢在陈放面前说得干脆,有一条她肯定不会说给陈放听的原因。 她有女朋友了。 她的女朋友很厉害。 喻沅的厉害不是说她拥有多高的权力,而是有喻沅在,乔暖会心安理得地做自己,她相信自己不会被人欺负,被人看扁,她似乎拥有了足够的底气向全世界的规则说不,因为喻沅本就没有按着其他人的要求去评价她,毕竟她这么穷,有一个曾经赌钱的父亲,喻沅还愿意让她做女朋友。 喻沅和她谈恋爱,最多只求个情绪价值,所以在她们两个给彼此营造的小圈子里,人味是渗透不进来的。 是因为和富婆谈恋爱么?也不是。换一个人,乔暖会担心对方会不会不久之后就腻了她,她要长期保持对对方的讨好心态,谈个恋爱跟上班一样,只是领导变成了伴侣。但她对喻沅从未有过这种想法,长久的逃避也只是因为自卑,她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跟喻沅比太穷了所以要多赚钱,多在社会地位上证明自己。 好奇怪,她为什么没想过这些?明明她自己是一个胆小又喜欢瞎想的人。 她给喻沅发消息:【姐姐我现在可以给你打电话了么(委屈.jpg)】 第55章 喜欢你 现在是晚上九点,喻沅忙的时候在加班,不忙的时候就在休息。 喻沅没有回她消息。 乔暖只好去洗澡,为了防止错过消息她把手机带进了浴室,电话铃声响起来时,她拿手机的动作连滚带爬。 喻沅脸色一凝:“在干嘛?” “啊?”不是很难理解吧:“在洗澡。” 乔暖倒是更很想说这句话,喻沅画了大全妆,衣服甚至还没换,修身酒红色晚礼服,大波浪红唇,酒红色宝石的耳坠闪闪发光。 她的泪痣应该是加深点过,戴了美瞳,整个人像是月神一样闪闪发光,要把乔暖隔着屏幕吸进去。 空气开始静默,喻沅把手机放在一个固定的位置:“我换个衣服。” 她转过身,手臂伸到后背,拉下了拉链。 造物主静心雕琢的线条出现在镜头里,她一只手在胸前横着,抓着衣服防止掉落,她没有故意呆在镜头前,一闪身就去了衣帽间里面。 留下泡在浴缸里的乔暖浑身蒸腾出红温,眼巴巴地看着她就这么走了,喉咙滚动,唾弃着自己的边台想法。 难得的那什么机会,她凑巧就在浴缸里,她又凑巧在换衣服,转个身给她看看呢。 实在不行她给她看看也行。不过她自己的身材比较平板,除了鼓起来的肩膀和马甲线还算能看看,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喻沅的十分之一好看。 好在上一次,喻沅没有嫌弃。 喻沅本来就是很好的人,她怎么样她都不嫌弃。 换了睡裙出来的喻沅还没有卸妆,她把项链摘下来,又侧头摘耳坠,乔暖就那样盯着她看,脸颊往下滴水。 “还泡呢?”喻沅把所有的首饰都摘下,问道:“水没凉么?” 乔暖打了个喷嚏。 喻沅又用卸妆棉,把光鲜亮丽的自己一点点擦掉,洗脸,擦干,靠近镜头,变成了真正的自己。 “都打喷嚏了还不出来?”喻沅睁大眼睛。 乔暖看见她的眉毛,睫毛,眼角那颗清晰但比刚才颜色淡很多的痣,靠近时挺翘的鼻梁和粉润的唇,终于觉得浑身都舒服了,之前某颗不安分的心思蠢蠢欲动,现在也变得温柔理性很多,她说:“这就出来了。” 说出来就出来,大大方方,一点都没有躲避镜头。 喻沅悄悄侧过目光,又悄悄看回来。 乔暖用热水冲洗干净,换上睡衣吹头发护肤,镜头一直开着,两个人隔着手机过日子。 “你干嘛去了呀?”乔暖问。 “一个挺重要的酒会,装了一晚上。”喻沅说。 她现在会跟乔暖吐槽自己的内心想法,这是很不一样的状态,是乔暖以前从未听到过的东西,乔暖很依恋这份与众不同,所以向来对她的吐槽充满了兴趣:“哈哈哈,讨厌的人多么?” “没有几个喜欢的。” “姐姐我觉得你可以有不讨厌的,不可以有喜欢的。” 她现在越来越习惯于这样明目张胆地争宠。 喻沅倒了半杯红酒,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你管这么多?” “我不是有名分了么。” “这倒是。” “那多管一点也是允许的吧?今天有没有漂亮的女人?有没有找你搭讪的男人?你下回再参加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景要记得想我,不然我怕你看上别人。” “有的人整天跟着自己的漂亮女老师说去哪就去哪,有资格要求我么?” 乔暖撇嘴:“我又不会对老师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对我也没有。” “那不管,谁让你很听她的话。” “我也很听你的话啊。” “是么?”喻沅刚要说那你飞回来,话到嘴边一个刹车,想起那次她连夜回来,打算在门口蹲一夜的事,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但思念总是会在理性顾及不到的地方疯长。她从未跟人视频通话,这是第一次,她当然也从未跟人直播过换衣服卸妆。 不过都是勾引某个人的手段罢了。 喻沅喝酒压下淡淡的羞耻感,很快自洽站到道德高点,她从手机屏幕审视着她的女朋友,看她有点长长的头发有点乱乱地散在脑袋上,她每次洗完澡都会这样,显得一张脸小而精致,眉骨鼻子嘴巴,每一处都十分好亲的样子,做什么事脖颈线条和锁骨就会露出来,是一个清瘦漂亮的小手办,一旦她靠近手机屏幕,形状标准的丹凤眼就会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很香甜。 喻沅想到了乔暖的味道。 她很喜欢的荷尔蒙的味道。 “今天跟陈放干嘛了?” “参加了酒局,她不高兴,因为我见色忘工作,因为我酒局摆烂,我们讨论了一下关于下一步我的发展,这样。” “她不高兴什么。你不用都听她的。虽然你这个青训班机会难得,在圈子里认识人脉也很重要,但你想融就融,不喜欢跟那帮人混在一起就不融,不用惯得他们毛病,不高兴了就回来,住在我这里不耽误你画画,或者我给你找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长住,都做画家了职业自由干嘛还要给自己拴上锁链。” 乔暖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刚摘了面膜,听喻沅这样说了之后把手机凑近眉眼弯弯:“我也是这么说的,老师没有强迫我,她听我有安排之后就让我好好休息,她也是在为我担心。不过谢谢姐姐!姐姐怎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姐姐的女朋友,还是因为我是姐姐的……”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宠物?” 喻沅一只手撑着太阳穴,看着她突然放大的脸:“小狗。” “什么?” “你是我的小狗。” 乔暖刚笑了一下,突然严肃:“姐姐喜欢小狗还是小猫?” 喻沅伸出手挠挠手机屏幕:“喜欢你。” ———— 青训班开课第一天,乔暖就见识了很多牛鬼蛇神,大体分成一身怨气不得志的,如沐春风心心高气傲的,八面玲珑搅和事的,新人误入小心礼貌的。 她和贾司是两个奇葩,她第一次见识到贾司的规矩,带着大花臂规规矩矩地上课下课好好记笔记,被任何人围着表情都很平静,不喜欢说了就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像班里有个性的学霸。 第58章 乔暖呢? 乔暖第一天上课就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放了学接到陈放的电话,陈放说有人告诉她她上课睡觉,乔暖吐槽:“我真服了,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还告状。” 陈放说她这就回去了,乔暖又不舍得:“你就这么走了啊,不管我了。” “少来,这种话以前说说可以,以后少说,有人醋味大得很。” “??” “我不爱管学生的感情生活,这恋爱你就谈吧,一谈一个不吱声。”陈放说完就挂了电话。 乔暖挂了电话,看见了贾司,现在关系熟悉了,她已经把贾司当成陈放的半个学生,刚要说些什么,贾司走得飞快,甚至只顾着对她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乔暖摸出手机给喻沅发消息,没回,悄悄打个电话过去,电话接通,喻沅只说了一句话: “在开会,晚点儿给你打。” 好吧。 拒绝了一群上述积累人聚集在一起的邀约,乔暖买了些吃的回酒店画画,她又开始接商稿了,只是看心情去接,画的东西也更随心所欲,不在乎单主怎么想。一直到睡觉的时间喻沅也给她打来电话。 她就很郁闷了,在喻沅的微信对话框里发各种讨要摸摸的表情包。本来以为喻沅不会回,她却回了一个乔暖之前发过的家里的猫咪表情包。 【有些棘手的事要忙,你早点睡觉,乖一点。】 乔暖就高兴了,她得寸进尺:【那你亲亲我。】 看吧,谈了恋爱的人就是这样没有脸皮。 喻沅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乔暖等了一会儿也没输入过来。 乔暖:【我亲亲姐姐吧,mua~,我想你了,我想抱着你睡觉。】 喻沅给她回了一个玫瑰花。 乔暖不会认为喻沅在敷衍她,自从有了名分之后她从不担忧喻沅会对她有情绪上的变化,这种自信她也说不上从何而来,但她知道喻沅这个人不会违背自己的想法,所以她不太会因为一件事摇摆,她说她忙,就应该是真的忙。 乔暖现在唯一需要在意的是她不能让喻沅丧失对她的兴趣。 最近有点荒废的健身明天必须搞起来了,第一次那什么时候,手臂就差点因为过于兴奋而掉链子。头发也有点长,最近总看见贾司,觉得短发真的蛮好看,干脆也去剪短一点,不然也去纹一个花臂算了。 正在一边计划一边上网搜“持续吸引女人的秘诀是什么”,接到陈放发来的消息: 【没走成,明天过来签合同,你画展的画终于谈好了价格,破了500万,这可真是大手笔,业内新闻已经出来了。】 【!!!那我现在过去。】 多少钱,乔暖已经懵了,恨不得连夜把银行柜员抓起来上班。她们住在同一个酒店,没走成的话,下个楼的事而已。 【不用,别过来。】 【?】 【我还没回酒店。】 【那我等你,反正我也不早睡。】 【也许不回去了。】 【?】 【可能不住那了。】 【哦——】 【。】 乔暖眯起眼睛,看着那个句号浮想联翩。 但不论怎样她今晚都睡不着,她真的很想现在就去找陈放签合同然后花大价钱请她吃个很贵的饭或者去酒吧点一堆平时觉得贵太多不舍得点的酒,总之不应该一个人在酒店里激动地踱步。 但她忽然敏感地觉得陈放现在也许挺忙的,当学生的还是不打扰为妙,改为发消息【我要给老师送大猪头感谢老师的养育之恩!】 陈放第二天早上九点才回:【滚。】 九点已经开始上第一节课了,乔暖手里转着笔,盯着坐在前面贾司的后脑勺看。 学霸到底是学霸,一切都很整洁,和平常一样,没有一丝破绽,如果不是擦肩而过的时候乔暖闻到了贾司身上的檀木香水味,她就信了。 第56章 来么 上午上完了课,她中午饭都不想吃,飞速来到指定地点,满眼放光地盯着陈放。 陈放看上去也很正常,如果不是她实在巧合的高领背心的话。 乔暖捏着下巴思索,签合同的时候根本都不细看,签完了就盯着陈放看,陈放把合同拍照发给对方,收起手机看她那样子解释说:“钱这周内应该能打到你的银行卡里……” 话音刚落,乔暖的手机传来提示音,已经计算过税费的收入350多万进了她的账户。 乔暖:…… “扣这么多税?” “是这样的,这还是画展方和我都没有收中介费的结果。” 乔暖一下子就不是很高兴了,劝自己好几遍还有三百多万,瞬间恢复正常状态:“我请你吃中午饭,吃贵的!” “攒着吧,不差你这顿饭。”陈放笑着说:“关于你卖画的事业内很多人都知道了,刚出道第一次参加画展的画家全部展出作品打包卖出去并突破500万的成交价你是第一个,最近可能会有很多人关注,你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解释也不用理会,拿出你平时吊儿郎当的架子来就行。” 乔暖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上课这帮人跟我说话又换了种方式,前几天故意晾着我无视我,今天开始跟我讲一些自己怀才不遇没赶上好时候没有个好爹没有个好老师之类的话,我听着就不对劲,果然是在嘲讽我。” “这些天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nonono,你要知道一个不和别人在同一价值体系评价下的人,不会被人拿捏住任何把柄,所以不会受任何委屈。” 陈放有点满意,她说:“行,拿完了钱走吧,我还有事。” 乔暖的眼睛在她脖子处轻微转了一圈,问的问题却是别的:“是谁买了我的画啊?我之前听说有两个大老板在争,最后是谁赢了,毕竟人家特别给面子,第一次画展就全部买下来还给了这么高的价格,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他一下。” 就算扣完了税,也是她从未想过的收入价格,一下子算是财富自由,接下来她就算一幅画也卖不出去,省吃俭用再接接商稿已经可以提前退休了。 “对方是一个女性,用个人身份购买的画作,也不是什么大老板,也没有提出想见你面的意思。” “这样啊。”乔暖觉得怪怪的。 “行,走吧,想请我吃饭有空再说,我还有事。” 不知道是陈放第几次赶她走了,乔暖说了好。 出了门就给喻沅打电话,电话接起来仍然压低了声音:“在开会,晚点打给你。” 但从昨天到今天她都没有打给她。乔暖猜想喻沅一定是忙得不行,她上一次忙成这样还是在她上一次逃跑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丢了一样,她的工作性质是这样的,忙起来的画全部精力可能都用于处理事情,没有太多精力留给爱情这种调剂品。 但是没关系呀。 乔暖觉得这个时候喻沅反而更需要她,需要她的热情,但一定不要烦到她。 她发消息给她:【没关系不用打给我,你记得吃饭,有空一定要抓紧时间睡觉,我一直在想你,你有空的时候想想我就好哦~】 写完这些话,她连发了好几张可爱小狗的表情包。对不起了小猫咪,我老婆说过我是小狗的,我要让她多看看我才能争到宠爱的。 喻沅隔了十几分钟给她回了一堆玫瑰花的表情。 她好像很喜欢发玫瑰花的表情,乔暖早就发现了喻沅其实并不擅长和人家斗图,微信里甚至没有除了系统自带之外的表情包,也不擅长应对一切情话,像个古板的老人家。 乔暖觉得这样的喻沅更可爱了,她又发了一堆可爱的小狗,最后干脆发了自己两张自拍【老婆~】 喻沅:【。。】 【就很想这样叫你,我看人家情侣都可以这样叫的。老婆老婆老婆,你要知道我一直在想你啊老婆。】 乔暖给自己说上头了,一边发消息一边还要搜“情侣之间如何用微信调情”,正思考着还要说点什么,收到了一条1w元的转账信息。 【去买点好吃的。】 乔暖:…… 也不知道把喻沅叫高兴了还是把她叫烦了,她就会给她转钱。 如果陈放看到这一幕估计要拎着她的耳朵说她没有一点骨气,太像故意找一个富婆谈恋爱就为了靠富婆爆金币养她,但是乔暖特别吃这一套,哪怕她认为自己喝喻沅属于正常谈恋爱,但喻沅只要给她转钱她就开心。 【谢谢老婆老婆你真好么么哒爱你mua~】 低气压人来人往的会议室,因为喻沅刚发完火的全体员工噤若寒蝉,汇报ppt的员工不停调整声线让自己听上去显得不那么心虚和紧张,喻沅却低头摆弄起手机,员工抓紧机会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往下讲,眼看着快讲完了,喻沅抬起了头,眉头舒展神态平和。 员工压下情绪,忽然就不那么紧张了,他也许能逃过一劫。 第59章 “没听见,从头再来一遍。”喻沅说。 孙琳的消息回得也不快,乔暖确认喻沅是忙起来了。 【北镇的问题还好,毕竟不算什么规格特别大的公司,是喻总其他产业的问题比较大,而且这次比较明显是针对她本人,有人联合了不少势力在背后搞她。喻总说上一次其实就有这种苗头,所以她预见到可能会出后续的问题,出国一个月挨个解决掉了。这次虽然棘手,但应该不必再出国了。】 乔暖听说她不必出国放下了心,又问:【那她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很累?心情有没有不好?】 【疲倦是一定的,虽然不出国但也经常去别的城市出差,半夜打电话做飞机,你听我声音也知道了。】 孙琳发的是语音,消息发得断断续续,她没空打字,并且在语音里打了个哈欠。 【你们今天晚上住在哪里呀?】 孙琳的消息过了半小时发过来,当时乔暖已经开始上下午的课了,她在课堂上看见文字消息,仔细地看了好几遍。 【沪城,xx酒店1105,我刚定的机票酒店,我们到了之后要去见客户要开会,回酒店可能是后半夜。】 【ok.jpg】 【来么?】 【嘿嘿,今天是周五。】 【老板不发话我不敢给你房卡。】 【懂,我在大厅等。】 【嘶,我觉得你还是开一间房比较好,为我考虑。】 【?】 【我怕老板看见你在大厅等到后半夜会迁怒我。】 乔暖品了好久这句话,心里一颤一颤的,什么意思,喻沅偏爱她的事孙琳都能看出来是吧,所以她不是单纯的宠物小狗而已,不,不是,哪怕是宠物小狗也是偏爱得助理都很清楚的那一个。 她的地位稳稳的,乔暖很满意。 青训班周末不上课,但不论是晚上还是周末,每个学员都很忙,讲课的老师的确是艺术届的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很多老师也会留作业,课余时间经常搞研讨,整个培训班结束每个人也要创作一个作品出来,和老师同学搞好人际关系,让彼此之间互相认识互相熟悉互相切磋,更是每个学员来青训班最重要的任务。 只有乔暖是异类,研讨她偶尔会参与,但研讨质量参差不齐,有的研讨的确在聊艺术创作的事情她学到很多,有的研讨则成了几个人吹牛皮捧臭脚的场所,酒局她更是一场都没有参与过,所以她拥有足够多的空闲时间去完成作业或者处理其他的事情,比如,见女朋友。 最后一堂课下课,乔暖飞速地收拾东西,某个画家就喊住她:“乔暖,今天难得见到郑老师,晚上我喊了几个人一起吃个饭交流一下,你一起来吧。” “谢谢,不过我今天晚上有点事,现在要去赶高铁。” “什么事这么忙,你资历还浅可能还不知道,郑老师可不是谁的局都参加的,机会难得,我建议你还是分清轻重缓急比较好。” 乔暖背上背包,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们好好聊,我就不参加了。” 她懒得给自己找任何理由,也懒得说漂亮话,对方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小乔啊,女孩太清高不合群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刚入行,可别把路走窄了。” 乔暖哦一声,看看刚从郑老师那边走过来的贾司,对那个人说:“你想找女孩陪你们喝酒是吧,那你找贾司吧,她也是女孩,你看她清高不清高。” 贾司已经走近了,这句话听得也算一清二楚,疑惑地问:“怎么?让我陪你喝酒?” 那个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黑。他有底气跟乔暖pua冷嘲热讽爹味十足,哪有底气跟风头正盛的贾司这样说话。今天这场局他是好好地邀请了贾司,贾司还没完全答应呢,再说谁说要她陪酒了,酒局是得有几个好看的女孩不然没意思,但直白地说出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乔暖什么都没管,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往高铁站赶,路上就接到贾司的消息:【怎么突然拉我做挡箭牌。】 【正巧看到你了,你面子大挡得多,而且占你点便宜也不冤,是吧师母?】 【……行,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你就说。】 乔暖本来只是猜测,故意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这人倒是藏都不藏了。乔暖咬着小虎牙有一肚子话想说,她现在脾气大得很,有老师有老婆的她怕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你一直抓着我老师不放我还以为你真想拜师,怎么回事呢拜师拜到床上去,闹半天一开始想做的就是我的师母啊,真是居心叵测。】 【小孩不要议论长辈的事。】 【气.jpg】 【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乔暖才不打算客气,她觉得她老师那么好一个人,长得好气质好画画好奖项多,敢于斗争突破体系反抗权威在艺术届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做得十分不错让很多人尊敬的人,贾司根本比不上,按陈放的话讲她只是表面上离经叛道,其实画画中规中矩,为人又八面玲珑,擅长人际关系,是乔暖不太喜欢的类型,也不知道陈放到底看上她哪了,不会是被她强迫的吧? 看上去又不像,真强迫的话陈放应该不会给贾司什么好脸色。 好烦。她觉得贾司实在配不上。她以后一定要狠狠地利用贾司,不然平息不了她心理这口恶气。 第57章 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喻沅在12点与客户谈好了条件,即使经过了一番称得上不要脸皮甚至恶语相向的拉扯博弈之后,在达成合作的一瞬间两方商人可以瞬间变换脸皮,成为素质极高气质儒雅并且十分亲切的高端商务人士:“喻总下了飞机到现在没休息也没吃饭吧,我安排了夜宵。” 喻沅此时才略有些放松的疲态出现在脸上,她说:“我晚上很少吃夜宵。” “明白,其实我也要坚持自律的,不然中年男人的啤酒肚一夜之间就会长出来,你吃不吃生鲜?我找的是本地老饕才知道的一家鱼生,干净新鲜对身体没负担,助理们也吃一点,要不夜里如果饿了,再吃别的更不健康。” 喻沅觉得也对,于是一心人去吃完饭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两点,喻沅进了房间踹掉高跟鞋,包扔到吧台,一边走一边脱衣服,都脱完了才想起来要先找睡衣,累得又不想翻箱子,一下子趴到柔软的大床上。 有人敲门。 她皱着眉睁眼,坐起来,解锁手机。 孙琳没有提前告知她要来,除了孙琳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房间,除非…… 她衣柜找了浴袍穿上,走到门口观看房门外的摄像头,轻而易举地看见了某个穿着运动套装的人素净着一张小脸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敲完一次门的两只手稍显局促,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敲一下。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她的眼神向下飘了一瞬,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门外的人一个激灵,清清嗓子接了电话:“喂?” “在门口?” “嗯……你看见啦。” “给我惊喜?” “是呀是呀。” 房门咔哒一声打开。 “我在换衣服,你自己进来,关好门。” “哦哦好。” 小心开门进来的乔暖先仔细地关上门,反锁,玄关的灯关着,室内也只开了一些小夜灯,往前走几步,才能看见卧室的大床旁,喻沅手中拿着浴袍还没来得及穿上,她的衣服被她扔到一边,身上只穿着内裤。 浴袍被她盖在胸前,她偏头看见了乔暖,又看了眼箱子:“帮我把睡衣找出来,我累得没力气。” 乔暖站在原地两秒,哦了一声,蹲下去开箱子。 喻沅不紧不慢地把浴袍披上,乔暖找到睡衣站起来,递过去,眼神碰撞的一瞬,乔暖看得清清楚楚,喻沅甚至连浴袍带子都还没系上。 她的吞咽动作在安静地房间里清晰可闻:“姐姐……” “嗯?怎么不叫老婆了?” 喻沅的鼻音没有任何人能抵抗得住,乔暖的心脏被她叫得难耐,一点样子都装不下去了。 “老婆。”乔暖把睡衣拿到一边,凑得越近,说话的声音越小:“我在房间里洗过澡了,你闻我是不是香香的。” 然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喻沅的浴袍很轻易就被扯掉,虽然她原本就没打算让它在她身上待太久。 “怎么舍得过来了,不是要上课么?”喻沅在大口呼吸的间隙问。 乔暖还不舍地吮她的唇,把她无力滑下来的两条胳膊再次抬到她脖子上让她搂住:“周末没有课,别人都忙着认识人参加酒局攀关系搞事业,我忙着见老婆。” “那你可真是不求上进。” “谁让我是被老婆养着的小狗。” “你好自豪啊。”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被富婆姐姐看上的。” 喻沅笑起来,想起什么说:“我还没洗澡。” “没事,姐姐香香的。” 第60章 “我还是去洗个澡……” 小狗不让。 “我好想你。”乔暖把脸埋在属于喻沅的私人领域,像是溺水却不愿浮出水面的人。 不仅没洗澡,乔暖太急了,急到准备好的指套都忘了用,好在修剪得干净圆润,手艺也不算生疏,喻沅的气息勉强平复之后乔暖还没过瘾,扶着喻沅的脸颊亲,没有想要休息的意思,果然是一只过分热情的小狗。 喻沅懒懒地任她亲,手指插入她的头发清揉她的后脑勺:“休息不想着去找陈放教你些有用的东西,就来找我了?” “老师有自己的事要忙,再说一时半会也没什么需要她教我的。”乔暖不厌其烦地用鼻尖拱喻沅的脸颊:“姐姐难道在吃醋么?” “哪里就那么容易吃醋,只不过你人缘好,朋友多,我好奇。” “哦。那你好不好奇别的事?我知道一个关于我老师的八卦你想不想听?” “和你有关么?” “嗯?没什么关系。” “那听听吧。”喻沅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乔暖马上贴上去,两个人的身体像按了磁铁,不舍得离开一丁点。 “贾司和我老师在一起了。”乔暖想想:“大概率睡了,但具体是什么关系不好判断,据我观察贾司是很愿意的,我老师怎么想的我不清楚。” “唔。”喻沅思考着,心情忽然变得很不错。 “我觉得贾司不配我老师。你认识贾司吧,虽然人长得还行,但是她现在火和老师火可不一样,老师的作品什么水平我是知道的,贾司纯纯是人比作品火,话题度高粉丝多而已,和我老师这种目标远大的人没法比。我老师一直都没打算收她做徒弟的,说明老师也没有很欣赏她,怎么就和她上床了呢。” 喻沅又不高兴了,冷哼一声:“人家愿意跟谁上床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作为学生不欣赏不代表作为恋人不欣赏,或者哪怕是做一个床伴呢,你老师倒是欣赏你了,难道你也要爬她的床么?” 说完喻沅就后悔,是她口不择言,但这一瞬间又不想道歉,于是犟着脾气闭嘴不说话。 乔暖用鼻尖讨好一样蹭着喻沅的耳朵:“我又没说这个,我和老师只是师生感情,最多加一个彼此欣赏,就像你一开始找我当助理一样啊,欣赏当然又不是爱情,这个我和老师都很清楚的,你别多想嘛。” 她不觉得被冒犯。 喻沅觉得这只是因为乔暖这个人好,不代表她刚才说的话很对,但她却因为乔暖说这些而心安,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人会因为心安而变得坦率。她在成人的丛林法则中生存了太久,她早已习惯不要承认自己的任何错误,把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合理化,会承认错误的人永远打不过那些厚脸皮的人。但在乔暖这里不一样。 她坦率地承认:“我刚才话说得不对,我道歉。” “不用道歉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是吃醋了所以口不择言而已,你心地善良得很。” 喻沅:…… 她第一次听人说她心地善良,并且对于她吃醋这个判断稍显不服。 所以她不满意地咬住乔暖的下巴。 “有人说起另一个女性,就整天我老师,我老师,我老师。你跟别人谈起我来说什么?我老板?” “我没跟人谈起过你。”乔暖实话实说。 喻沅就又不很高兴了。 “我没有什么机会的,关系还不错的人比如许二两,路逍遥,加一个林卓吧,平时都见不到,后面认识的张开李恒几位编辑业内从业者,也都是网上偶尔联*系,总不能没头没脑地说我女朋友怎么样怎么样,又没有聊到恋情的事。” 喻沅沉默一会儿,说:“等忙完了,带你跟林椿林卓孟九宁吃个饭。” 乔暖咧嘴笑:“嘿嘿。” “你呢,要带我跟你的朋友吃饭么?” “实话实说,我怕吓到她们,我带你跟我老——跟陈放吃个饭怎么样?如果她愿意带贾司也一起。” 喻沅觉得可以,她忽然想起来一直以来的疑问:“我记得你小时——” 她换了个语序接着说:“你在公司的时候人缘很好,做设计师的时候很多人对你印象都很不错,朋友却没有想象中的多。” “人缘好吗,我没觉得诶。” 她不会也不记得小时候整个院子里的小孩都喜欢凑到她身边跟她玩吧。那个小区住着的人非富即贵,多少人家的公子公主每天往她身边凑,她小时候也长得也好看,每天穿着价格不错的运动服,短发干净利落,说话一副有点好听的公鸭嗓,所以她的性缘脑妈妈才会认错,总是回来说找好对象要趁早,她们娘俩托那个没良心的姓宋的福住在这儿,但是姓宋的老婆可不是省油的灯,哪天发现她们两个了也许把她们娘俩撵走,在被撵走之前最好在小区里找到一个金龟婿,丝毫不在意喻沅当时脸色冷冰冰地说,妈,我才上高中,未成年。 你想等成年,成年了好人就被挑走了,你以为几号楼的谁谁,几号楼的谁谁,没有打那小孩的主意么?她爷爷留下的钱多,爹妈是稳定工作,其实这就不错的,有钱且稳定,真找个做大买卖的一定会认识姓宋的,不一定愿意要你。 喻沅就会把自己关到自己的房间,不听母亲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她还记得那天,她放学刚走出校门,就被一个气质很不一样的女人叫住,问她是不是喻沅。 她那天回家比较晚,路过小区中间的喷泉,看见那个被她妈妈看上的小孩居然还在。 “你怎么不回家。”从不主动与人说话的喻沅忽然就在那一瞬间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所以她开口,问了那小孩。 小孩坐在喷泉边,路灯明亮又昏暗地照着她,她拿着一个本子,一支黑色水性笔,几笔就能画出一个漂亮标准的动画片人物。这是她吸引小孩子们的技能之一,其他的还有给人画肖像,做泥塑,用小木板搭小车。 她晃着两条在喻沅看上去有些短的腿,一双大眼睛初见丹凤眼的样子,看着喻沅笑了一下: “爸爸妈妈在吵架。”她说。 喻沅:“哦。” “你要坐吗,我已经坐热了,你来。”小孩用公鸭嗓说,往旁边挪了挪。 喻沅第一次遇见会考虑到她坐下凉不凉的小孩,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坐到了她旁边。 小孩晃着两条腿,没有提爸妈吵架的事,反而看着喻沅,说了另外一句话。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给你画一副画吧。” 她的眼睛干净温暖,头发毛茸茸的,泛着金色的暖光。 一个父母吵架的十几岁的孩子孤零零地坐在喷泉旁都无人去管,而秋风渐起,冬天很快就要来临,有一个17岁的少女被爸爸的妻子用极尽嘲讽的表情说她是小三生的野种,并且家里有一个高贵的儿子,告诉她如果想正常上学就必须承诺成年之后亲自签合同放弃继承所有资产,否则让她在学校因为品行不端而被开除,她和妈妈会被赶出这个房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在风中飘散着,旋转着上升,最终溶于暗黑的天幕,她们两个人被穹顶笼罩,无处可逃,但小孩就这样自在地坐在喷泉边,想要认真给她画一副画像,似乎上面说的那一切,又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第58章 周末 喻沅摸摸乔暖的耳朵,下巴,凑过去亲她。 然后开始今夜的第二次解压运动。她这段时间压力实在是太大,只爽一次是不够的。乔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努力锻炼,手臂肌肉漂亮,马甲线更是清晰可见,喻沅很喜欢摸,不过她的身形本来就深得喻沅喜欢,她哪里喻沅都喜欢。 导致她压力很大的事情喻沅不会跟乔暖说得很细,但会在双方短暂的闲着时间里吐槽,不是什么大事,全是宋子豪搞的鬼。 “那个草包?”乔暖问。 喻沅的心情愉悦,在乔暖的锁骨上画圈圈:“对,纯草包。你知道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悟出了一个真理,不必害怕困难,因为人生的困难还在后面,遇到劲敌毫无顾忌上场便打,不必把心思花在瞻前顾后,我从不期待对方虚张声势,但我没想到连脚趾头都瞧不起我的家族里,举全家之力推举的耀祖竟然是个真草包。当然了,就算是真草包也会被人包装成好东西,宋子豪靠家里的钱和势力堆出了留学背景,公司股东,很多主导完成的项目,当然算得上宋氏集团合格的继承人,宋氏集团前途光明,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乔暖安静地听着。 “你怎么知道他是草包?” “听林总说的,其实我弄不懂你工作上的事,但林椿说他不是个东西,孟姐也说他不是个东西,我就知道他的确不是个东西,你不要生他的气,都不是个东西了,蟑螂臭虫而已,喷了药扔掉就算了。” 喻沅笑,四肢都缠着她。 “草包还让你这么辛苦,他背景是不是很厉害。” 第61章 “当然,要不然一个24k纯草包哪里配给我造成困扰。” “呸,垃圾东西,不要个脸。”乔暖恶狠狠地说。 喻沅的嘴角就降不下来。她其实很好哄的。 天边已经泛白,凌晨四点多,喻沅觉得必须该睡了,她又想和乔暖多说些话,好在乔暖一点都不困,她说什么乔暖都替她骂人,后来喻沅在乔暖的骂人声中沉沉睡去,鼻尖是乔暖身上的味道,她喜欢的荷尔蒙的味道,喻沅连一个梦都没有心思去做,她睡得昏沉,手脚扒着乔暖,不舍得让她离开一点。 最后还是被电话打醒,孙琳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说,喻总,您今天上午十点有会。 喻沅嗯一声就挂了电话,乔暖还躺在她旁边,睡得比她还沉,听见声音翻个身,抱住她哼哼唧唧:“你要去忙工作了么?” 起床气就这样没掉了。喻沅摸摸她又有点长长了的头发,真是气血旺盛,不上班的人就是快乐。 乔暖撇嘴:“那我等你吧。” 喻沅亲她一下:“好,不许去别的地方,我回来要第一时间看见你。” “不去,你不光能看见我,我还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乔暖凑过去:“早上起床要有早安吻。” 一个吻结束,喻沅的起床气彻底没有了,她捏捏乔暖的耳朵:“叫几声好听的来听听。” 乔暖就哼唧两声,带着困倦撒娇,叫姐姐叫老婆,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 十点和另一个客户见面,依旧是昨天一样的毫无脸面的推诿扯皮据理力争,对方总裁精神抖擞地准备大展拳脚,眼见的喻沅称得上满面春风坐下来调侃:“这么紧张啊张总。” 张总:…… 张总助理和孙琳是老相识,两个人在一旁蛐蛐:“你家老板状态真好。” 孙琳垂眸悄悄八卦:“对象连夜过来送慰问了。” “啊??什么时候有的对象?” “有不是很正常么,我们喻总这条件。” “嘶,倒也是,所以是年下喽。” “你好会猜。” “这还用猜?连夜过来送慰问的事必须得年下热情小狗来干才算抚慰人心,再说喻总这样的大美女何必亏待自己,要什么老男人,油腻爹味体力还不行。”对方助理撇嘴。 倒是说对了一半,孙琳闭嘴瞎想,平时看着小乔还算清瘦,也不知道能力怎么样,她有几个les朋友的,如何保养防止床死之类的消息应该能打探到不少,喻总本身也很不容易啊,每天都有一堆烦心事,好不容易找个小对象,对方万一体力跟不上喻总得多糟心。 必须要让老板爽到,身心愉悦,做下属的才有好果子吃。 孙琳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动力,并且明确了自己目前最需要费心的方向。 扯皮结束,关关难过关关过。到了对方恢复成人样的约饭环节,喻沅说:“我约了别人吃饭,实在不好意思。” “哦,那没关系呀。这样,你的助理我这边管了怎么样?” 看,不提及利益的时候都是个人的。 喻沅回到酒店时是下午一点半,刷房卡时她久违的紧张,虽然知道乔暖这个人不太会出尔反尔,但她真的此刻,立刻,即时,如果见不到乔暖的话,心情会变得很不好。 只不过分开几个小时而已。 房门推开又关上,大床上的杯子乱七八糟没有收拾,浴室亮着灯,花洒的水流声明显,某个特定的人类存在的痕迹明显。 乔暖在洗澡。 喻沅在瞬间彻底放松下来,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状态,她把包随便扔在吧台,脱了高跟鞋,脱衣服,思考了一下有没有穿的必要。 还是穿吧,她暂时还没有特别需要那件事,她只是有点需要乔暖。 乔暖从浴室出来倒是吓了一大跳,这次不好好穿衣服的是她,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知道你现在会回来,你看,我准备洗好了出来穿浴袍的。” “没关系,我又不会因为这个说你的不对。”喻沅靠在床头看平板,眼神从上到下,肆无忌惮地看了她一遍。 乔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赶紧穿上浴袍。 “过来。”喻沅说:“把吹风机也拿过来。” 直到头发吹干,乔暖把吹风机收好,喻沅又拍拍自己旁边。 “我上午去酒店的健身房锻炼了,做了40分钟力量训练,30分钟有氧,结束之后当然要回来洗澡啦,那边的浴室又不是很干净。”乔暖嘟嘟囔囔地爬床,凑过来就开始哼唧:“姐姐姐姐。” “嗯,吃午饭了么?” “没有呢。” 小狗上了床就开始哼哧,脑袋蹭过来看喻沅的平板:“你吃饭了吗?” “也没有呢。” 乔暖非常高兴:“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我吃炸鸡你也吃?” “吃,吃一口,剩下的都你吃。” 乔暖嘿嘿嘿地拿手机:“那不会,我也是做过你助理的人,你的健康就是我的责任。” 喻沅和乔暖一起吃了中午饭,然后午睡。孙琳十分懂事地没有打扰她,今天下午本来也没有安排什么工作,喻沅放松得心安理得,在被子里让乔暖抱着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本来昨晚她们的睡眠就不足,几天连轴转的压力让喻沅很贪恋和乔暖在一起的睡眠时间,虽然了,睡着睡着可能就不睡了,但总归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解压,喻沅敏锐地察觉到她对乔暖的占有欲似乎按小时在增长,尤其是睡得正沉时听见乔暖接电话的时候。 比平时的起床气还要严重百倍的喻沅眯着眼睛听,她倒要看看,是谁大周末的还要给乔暖打电话。 “我没在青训基地啊。”“是的,我周末有些事,我现在在沪城。”“啊??不会吧??”“我的确不知道老师在哪里,她有她的事情要忙。贾司的话我和她不熟。” 之后就是一些语气词,结束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愣在那里,像个小手办。 喻沅在心里啧一声:“过来。” 过来了,好好地抱住喻沅,跟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说:“出大事了,老师被人上网扒啦,说她始乱终弃,什么乱七八糟的。” 喻沅听明白是陈放的事,内心毫无波澜:“她是不是得罪人了。” “不知道哇。”乔暖拿过手机刷微博,喻沅靠在她的肩膀眯着眼睛睡。 她才不管那些,乔暖在就行。 “果然,有人拍了贾司进老师酒店房间的视频。我的天!现在骂老师的铺天盖地,说她仗着自己的性取向潜规则圈内的女画家和学生,诶?怎么还说上我了?我不是我没有啊!我不是你们瞎说的证据啊。” 喻沅皱眉。 是谁惦记她的人。 乔暖看见喻沅的表情,赶紧把手机放一边:“没事,只是个别账号说了我,就是为了佐证老师有问题嘛,和我本人关系不大,你不要生气。” 喻沅生气。乔暖抱住喻沅哄:“好啦好啦,主要还是在老师和贾司身上,我只是捎带脚被提及的小虾米,没事的没事的,老婆听话睡觉觉好不好,嗯?睡吧睡吧,月儿明啊风儿轻~~” 喻沅:…… 很离谱。 更离谱的是,她就这样被哄睡了。 再醒来天色暗淡,乔暖在看手机,她的表情有些焦虑。 “醒了?” “嗯。”喻沅往上蹭蹭,抱住乔暖的胳膊:“讲讲,怎么样了,让你费心思连觉都睡不了。” 还是和当初乔暖被泼脏水一样的套路,这次有点不一样,当初乔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陈放学生,这次可不一样,这次是贾司。年轻画家中风头正盛的贾司,画坛中流砥柱陈放,她们两个因为性取向、潜规则等字样纠缠在一起,视频里不止有半夜贾司去了房间的视频,还有早上她出来的视频,两个人关系匪浅已经算得上石锤。 “老师已经被骂上热搜了。”乔暖说。 喻沅看了会儿手机,说:“很明显有人在幕后推,知道是谁在推吗?” “刚才跟老师打了个电话,她那边也在努力,第一时间知道的话一定会去谈判的。”乔暖说,表情依旧很严肃。喻沅叹口气,虽然但是,她还是想以自己的想法为主。 “乔暖,过来。” 乔暖把手机放到一边,蹭过来结结实实地抱住她。 “我这一周也很想你,你想帮老师的忙我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可以么?” 第59章 狗狗项圈 陈放的事闹得很大,比牵扯到乔暖那一次闹得更大。因为贾司的名气,因为“有前科”,更因为这次有视频为证,虽然女性完全可以说闺蜜夜聊,但在陈放这位“有前科”的人身上没什么人信。 喻沅打了几个电话,对乔暖说:“正在查背后的人,应当快了,我听陈放的意思,她知道是谁。” “但是老师不告诉我她想怎么办。” 第62章 “因为你还是个小朋友,告诉你干什么。”喻沅看看一直在床上待着的人,睡得头发乱糟糟,说:“出去吃饭吧,难得来一趟,总不能一直待在酒店。” “那你是不是知道她打算怎么做?” “嗯,她说了一些,我也能猜到一些。不是很有分量的办法,陈放在顾忌一些事,如果换成我,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乔暖收拾好了看着喻沅化妆,抿唇问:“老师不跟我说这些细节,我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她有需要的话,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她好不好?” 喻沅正在涂口红:“干嘛要你说,这话让她来跟我讲。” “我这不是觉得她可能不好意思找你么。” 喻沅盖上口红盖子:“过来。” 乔暖过来,喻沅抓着她的衬衫领口让她俯身,在她脖子上落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利息你来付?” 乔暖的耳朵通红:“嗯,反正我也不吃亏。” 喻沅啧一声:“是么,叫声主人来听听。” 乔暖憋了几秒,反抗道:“不是我不爱叫,大白天忽然就这么叫很奇怪诶,应该晚上叫才对。” “哦。”喻沅欣赏着她白皙的,线条漂亮的脖子上自己的口红印,伸手摸了摸:“蛮适合戴东西的。” 乔暖抿唇:“带链子的那种吗?” “嗯哼,戴不戴?” 乔暖把视线撇走:“戴了你就会答应么?” 喻沅嘶一声,把她偏到一边的下巴抬过来:“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故意**良为娼的剧本,但其实你心底挺爽的,对吧?” “我不是,我没有。” “我只是说戴点东西,也许是想给你买条项链戴呢,链子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这个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十八禁的东西呢?” 喻沅继续思索:“我看看,不会提出让我帮陈放也是你完成自己某种心思的借口吧?哦对了,你好像从很早以前就喜欢让我打你。” 乔暖这次的耳朵是真红了,她这么想可以,不代表可以让喻沅这么说出来。 “我是真的挺想让你帮帮老师的,她又不肯跟我说,我前几天画展上的画卖了500万诶!一下子可以半退休财务自由了,如果不是老师我不可能有今天的,所以我很希望能帮到她,那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我最大的后盾就是你嘛,只能拜托你了姐姐~” 喻沅嗯一声:“那你好好表现,我看心情。” 乔暖是如何好好表现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 林椿在周一早上接到了来自喻沅的电话:“你跟陈放说,在背后搞事的人我找到了,证据链我也让我的律师做得差不多,看她想怎么搞。” 林椿惊讶:“你这么忙还有空亲自上手过问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不像你性格。” “嗯,家属着急。” “嘿。”林椿受不了:“你直接给陈放说呗,叫我在中间传话算怎么回事。” “不想给她打电话,她想打可以给我打。” “说真的你们应该好好坐下来吃个饭。” “等她过了这关再说吧。” 周一上午赶最早一班高铁回去上课的乔暖倒是紧赶慢赶,本来可以周日晚上走,她不舍得走,她可以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就跟着喻沅,看着她跟她说话缠着她抱着她,像是病情严重的肌肤饥渴症患者。在没进入一段感情之前,这种行为都不用喻沅去评判,乔暖自己都看不上,现在却只觉得和喻沅相处的时间太短,恋爱果然容易让人“堕落”。 进到教室后,贾司没来,所有同学看她的表情都包含深意,乔暖看了当没看着,托她前期在班级里营造的清高,独来独往,不合群,不搞关系印象的福,并没有人好意思直接过来问她问题,让她清净不少。 她倒是总惦记着陈放,怕打电话打扰她干正事,于是每天都会发微信发语音给她,陈放却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静音的手机屏幕亮起名字,乔暖赶紧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 “在上课?” 听上去语气没什么太大问题,乔暖走到门外连珠炮地发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办法解决一下?我看贾司今天没来,需不需要我去找你。” “你不好好上课找我干什么,你又帮不了什么忙。我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明天晚上6点,在京城巨型一场规模很大的艺术节开幕既慈善拍卖会,你的名字被列在邀请名单里,甚至主办方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邀请你去,我还是建议你来,主办方实力雄厚,特意请你你不来有些不给对方面子,而且这场晚会有大量的商界人士,是一年一度艺术界与商界谈合作的很好的平台,来见见世面也好。” 乔暖啊一声:“那青训班这边我去请个假?” “你请吧,我可能没空顾忌到这边,你现在也够格给自己请假了,卖出500万画的人应该有底气,最近找过来约稿的画商收藏家也很多,见面再聊。” “好,你那边真的不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我觉得你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虽然是可大可小的谣言但架不住总是这样,用这样无聊的绯闻来消耗你的真正的能力。” “现在是我和贾司没有达成一致。”陈放的语气有些无奈,转而又说:“没事,你别担心。” “好的,我会按时到的,你别管我了你先忙你的,谢谢老师百忙之中还跟我讲这些。” “倒是越来越客气,有点大人的样子了。”陈放开了一句玩笑挂了电话。 乔暖很想问陈放,喻沅有没有给她打电话,想想还是决定不说,她跟喻沅撒娇讨要帮助是她俩之间的事,她明白这个请求不是喻沅必须要听的事,她们两个人之间说私房话怎么说都行,但她直接问陈放就相当于把喻沅架到自己面前把责任都扔给她,如果喻沅不帮就成了她的错。乔暖很清楚如何给彼此留足够的空间和自主性,她自己本来就是很重视这些,所以不会做任何为难喻沅的事情。 最终她还是不知道陈放准备做什么去应对这场风波。陈放方现在就连公开声明都要斟酌着该不该发,发的话哪些承认哪些不承认很有说法,就像一个评委一旦承认参评奖项的其中一人是她的恋人,她就很难证明自己足够客观公正。有时候不回应也是一种办法,陈放对于这种倾向于主张不回应,乔暖觉得不回应也不是不行,对方是贾司是坏事也是好事,以贾司和陈放在画坛的地位,绯闻出在这两个人身上反而会让人斟酌着不敢动她们,话又说回来,就算她们两个真是情侣关系,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国外知名的艺术家群体中异性恋已经算是少数群体,陈放和贾司又不是师徒,她们两个把床单滚烂跟法律和道德又有什么关系。 乔暖告诉喻沅她即将要参加明天的酒会:“你去不去啊,我听说很多商界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的。” “我明天还有事,没有空啊宝贝。” 乔暖被她的宝贝哄成翘嘴:“哦,好的。” “虽然是一场很盛大的酒会,但是你不用穿什么晚礼服,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些衣服可以搭出一套还不错的,你回去之后给我打视频我告诉你。妆你看着画就行,不用太正式,艺术家本来就可以随意一些。” “嗯,好。” “嗯。”喻沅说完了正事,开始说别的:“叫点好听的来听听,有没有想我?” 乔暖开始扣培训基地走廊的窗框:“我上课都上不进去,我上不进去也就算了,反正我不是按分钟赚钱,姐姐才是有没有想我,有没有耽误你工作?” “没有,我工作起来很专业的。” “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喻沅笑着,低声说:“要挂了,给你买了点东西晚上能送到,乖一点。” 乖一点的意思就是好好听话,守对象德和其他人保持距离,按时报备随时聊天随时打电话随时想她,每天都要撒撒娇让她开心。 电话挂掉乔暖还盯着手机不舍得放,被周五邀请她参与酒局被她怼了的那位姓周的同学挺着个大肚子晃着看见,没脸皮地放嘲讽: “小乔这是处上对象了吧?怪不得周五着急走,坐高铁去见对象?真是羡慕,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有个性,组织给你个机会让你参加培训,为了见对象连夜去赶高铁,作业不做研讨不参加,连自己老师正在闹丑闻顾不上。” 乔暖把手机揣兜里,郑重其事地说:“其实画画只是我微不足道的技能之一,我也不止有陈放一个老师,我曾经师从龙虎山嫡传弟子,看周老师面相,眼神涣散,元神不聚,天仓塌陷,法令中断,最近易遭小人,破财也无法解决,可能会遭遇官司啊。” 周老师本来冒着油的脸和精明的眼神出现一瞬间的呆愣,打个哈哈迅速走开了。 乔暖耸肩。 她和喻沅待在一起的时候无事可做,说了自己在青训班里遇到的众多奇葩,这位周老师因为喜提被乔暖主动怼的身份很受喻沅重视。她打了几个电话后告诉她,这个人40多岁因为终于搭上某画坛前辈的关系才终于有了点名气,喜欢鼓吹自己认识的人多好大喜功爱装x爱当爹,黑料是几年前对女学生下手导致对方怀孕花钱摆平了,但狗改不了吃屎,这些年手脚一直不干净,又因为还算有身份所以都能花钱摆平,但最近遭遇了仙人跳,对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正疲于破财也消不了灾正在被人告的情况。这些事他本人捂得很严,生怕被人知道。 第63章 对这种垃圾不要顺着他的话去说,不要自证,比较好的解决办法是重新起一个话题去骂他,直达他的痛处。像乔暖这种知道内幕的,不直接公开宣传都属于她懒。 下课之后乔暖去收发室领了自己的快递,很大一个箱子,回到酒店打开包裹,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全套苹果最新款电子设备:平板电脑,手机,手表,耳机,一盒子价格昂贵的零食,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打开之后是一个真皮choker,镶嵌着几颗很短的圆润的铆钉,像是可爱版本的狗狗项圈。 第60章 混乱 乔暖手机拍了照,发消息问喻沅:【干嘛啦。】 喻沅过了十几分钟回:【觉得都是你能用得上的东西。】 下一张照片,乔暖戴着项圈拍了一张颈部的自拍。 【这个哪里用得上。】 【这只是一件饰品。】 【喔,那我明天去酒会时可以戴咯。】 【这个的适用场景目前仅限于在我身边。】 【你等我一下哈。】 半小时以后,乔暖给喻沅打来了视频通话。 她穿着白衬衫,带着choker,涂了口红,重新抓了头发,嘴上叼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 “你可千万别嫌我油腻,就是忽然想要一朵玫瑰花就去买了,你看看就行觉得讨厌我就摘了。”乔暖的免责声明做了一长串,正在工作的喻沅在笔记本电脑前撑着下巴:“别废话,叼着我看看。” 叼着了。 “你就这么杵着啊。” 乔暖把花拿下来说话:“我也觉得有点尴尬,反正你看看得了,一会儿我多拍几张照片,不过我自拍水平你懂的,哎呀凑活看吧。” 自己给自己说得有点恼羞成怒了。 喻沅笑:“你跳个舞嘛,我看网上有好多,人家都是叼着花跳舞的。” 乔暖正色:“你背着我看擦边舞蹈了?” 喻沅嫌弃地否认:“擦什么边。” “扭几下敲几下那种,女生一个个都腰细腿长大波浪,长得都可好看了吧,我看你是一个都没少看。” 喻沅用一秒钟的时间反驳:“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也没少看吧?” 乔暖沉默,叼着花:“那我就随便扭你随便看,我是坚决不会去学舞蹈的。” 她很是不好意思地扭了几下。 给自己扭红温了。 她一声不吭,不扭了,自己尴尬地挂了电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挂掉和喻沅的通话。 过了一个半小时,喻沅还在工作,接到乔暖的通话请求。 “学好了。”乔暖的额头上出了汗,眼神又生无可恋又亮晶晶的,喘着气盯着摄像头里的喻沅:“不许说我跳的不好。” …… 这通视频电话持续了多久,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在一个喻沅再不挂掉电话今天晚上的工作根本完不成的时间节点,喻沅告诉乔暖放心,陈放的事她能做的都做了,通过林椿也已经告知了陈放,也得到了陈放的感谢,但陈放目前似乎并没有采取任何主动的举动,这点陈放如何考虑的她就管不了了。 乔暖听到这些知道喻沅听了她的请求,虽然通过林椿传达给陈放这件事表露出帮忙人情绪上的些许醋味,但毕竟人家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做了,而且既然喻沅说“能做的都做了”,就意味着她已经做到了最好,不论事情最终是否能解决,一定帮了陈放的大忙,已经足够乔暖纯粹快乐地摇起尾巴。 “谢谢姐姐~我好想明天能见到你哦。” “我这边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如果周末时间还可以的话,我去趟檀市。” 乔暖蹭地一下坐起来。 电话挂掉,乔暖盯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从明天开始要花时间调整自己的外形了,孙琳前几天给她发了一个压缩包,名字叫“能长期吸引富婆姐姐的好东西”。 收到的时候乔暖觉得她很离谱,还确认了一下她有没有被盗号,今天忽然想起来,觉得孙琳果然不愧是金牌助理,知道每个人的核心需求是什么。 翌日傍晚,京城某会展中心商贾云集。 乔暖换好了衣服,衣服妆容是她自己搭的,出发前发了自拍给喻沅接受检验。 【可以。】喻总言简意赅。 【不许背着我戴choker。】 乔暖当然不会,她进到会场以后就去找陈放,找了一圈,看到了穿着晚礼服露着大花臂光鲜亮丽的贾司。 贾司这两天都没去上课,却在这种时候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这里,乔暖看见了就生气:“老师呢?” “在那边。”贾司说,往一侧示意。 陈放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跟人聊天,她看上去还好,一身紫色旗袍,气质卓越妆容精致。 “关于老师的谣言就这样任由它自由发展吗,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你老师说不要管,让我也别说话,所以我也只是请了两天假,明天正常回去上课。” “你说得好轻描淡写。应该有人已经告诉你们谁在幕后搞鬼了,这也不处理一下吗?对你可能没什么影响,老师以后如何在业内立足?” “我提议不如直接承认,或是不否认恋情,在业内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老师不同意。” 乔暖想,她不同意是应该的,她还不见得多喜欢你呢,也许只是顺便谈一个而已。 她越看贾司这副并不在乎的表情越生气,于是绕过那些参会者,准备去找陈放。 会场的人越聚越多,每个人都衣着光鲜,个个不是大有才华,就是腰缠万贯,每个人都忙着与不同的人社交,乔暖忽然被一个男人拦住去路,对方冲她微笑,后退半步礼节周到:“乔暖老师?” “你好。您是?” “冯道中,个人收藏家,不知道您是否听过我的名字。” 乔暖觉得有些耳熟,但找不到任何踪迹,说明这个人对她来讲应*该不算什么重要的人物。 乔暖对于笑脸相迎的人向来态度也不错,她说了不好意思,男人没有在意,说:“前段时间想要买您的画,没想到对手居然那么有竞争力,我无论如何提高价格,对方都在我的基础上只加一点,不多给浪费资金,也不少给让我为难,实在是一个很优秀的商人。虽然我是搞收藏的,但流动资金也算有限,虽然十分欣赏您的作品,但的确没有预留500万元以上的预算,所以与您的画作失之交臂,真的十分遗憾。” 乔暖这才对上号,之前有人跟她提过她的画有两方在争,其中一个是一位个人收藏家,同时也是某大集团亚太区的总裁,很有钱,另外一个一直都很神秘,最后的中标对象看合同是一个不认识名字的女性,干什么的也不知道,随便就能拿出500万买画的人本就凤毛麟角,可能是不想张扬找了个代理人也很正常。 不管怎么讲,这位也是试图给她送钱但未遂的大好人,所以乔暖对他绽放了笑容:“谢谢您的青睐,我会好好努力再创作好的作品的。或者如果您想的话,我可以给单独为您创作一副画,主题您选,价格您看着给就好。” “谢谢,不过比起您的画,其实我最近对您本人更感兴趣。” 乔暖:哈? “我虽然喜欢收藏画,但我对于画作有自己的喜好,不会贸然去追逐那些名气大的画家,所以我自认为绝对是第一批对您的画作产生兴趣并打算把画展的所有画全部买下的人,我从您的画里窥探到您的精神世界,强大丰富,和我特别契合,甚至在参观您的画时,在那个人来人往的展厅,就莫名感受到精神上的滋养和救赎,我说得可能有些虚幻,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没有瞎说,也没讨好你的必要,所以我很想认识你,也希望你能赏脸,有机会一起喝茶聊聊天可以么?” 男人的名片此时才递过来,强调了他十分想要认识她和她有进一步沟通的需求。 隔着几十个人之外的另一个角落,宋子豪阴沉着一张脸盯着场内的人一个个地看过去,忽然快走几步,伸手抓住了孟九宁的胳膊。 穿着礼服的孟九宁胳膊一下子就被宋子豪抓出了红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还不配。”宋子豪说话毫无顾忌,声音很大,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很多正在聊天人的目光。 孟九宁皱眉:“我配不配不需要你来评判,宋公子放手吧,如果再有什么肢体上的冲动行为我就要喊保安了。” “喻沅呢?”宋子豪不松手,咬牙切齿地问。 “她今天应该不会过来。” “哼,谁信,她一个野种,最喜欢在这种场合去勾搭有钱有权的男人达到她的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冲突,纷纷停下交谈瞩目,孟九宁挣脱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宋子豪,后退一步充满警惕:“你如果想找喻沅,请单独和她联系,她今天不会来,请你也不要给其他人造成困扰。” 第64章 宋子豪持续发疯:“她不来是吧,好,那你也别急着走,还有林椿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女的凑在一起每天就研究怎么算计别人公司的股权,今天这个地方来的人多,我一个一个地找你们的合作伙伴,他们肯定还不知道喻沅的嘴脸吧!她和她妈一样都是狗娘养的东西。” 他似乎不把事情闹大就不会善罢甘休。 乔暖隐约听见不远处的吵闹,但她不太爱看热闹,她还是比较想要去找陈放问问情况,于是她往陈放那边走。 贾司快走几步过来:“我得跟你一起,不然你对我总有误会。” “哼,你怕什么我误会。”乔暖刚吐槽一句,一阵风飘来,一个人飞快地冲上来伸出手,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乔暖愣了,贾司也愣了,乔暖的眼神缓慢转动,贾司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被一个女人打了。 贾司一辈子都没遇见过有人上来就揍她的情况,别说是她,乔暖都愣着说不出话,周围几个人也呆愣着,看着穿着礼服裙长相漂亮的女人怒气冲冲:“都是你勾引陈放!都是你!” 乔暖:蛤? 第61章 走开!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这个女的是某公司钱总的夫人,刚结婚没到一年吧。” “钱总呢?” 钱总没出现,倒是来了一个保镖模样的人拉住女人:“夫人我们回去吧。” “不要!钱伟呢!你让他亲自来找我!一有事就躲,满脑子算计,算什么男人!!” 保镖和疯女人拉拉扯扯,贾司清清嗓子:“这位大哥,你这个夫人打了我就这么算了?” 保镖满口不好意思,摸出一张卡给贾司:“我家夫人脑子不太好,我替她道歉,这是医药费和名片,如果不够您联系我。” 贾司接过来:“虽然你家夫人打了我,不过她说的似乎也没错。” 女人像彻底失掉自尊一样撒泼打滚:“我不走!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引陈放的!都是因为你!” 这个女人发的疯比宋子豪还是更夸张一些,看热闹的人又纷纷过来,一晚上看不完的乐子。 贾司一声不吭,任由女人朝她发疯,在女人挣脱那个保镖还要往贾司身上抓时,陈放把贾司往回拽了半步,另外一只手挡住女人的手。 “够了,不要在这里闹了。你有毛病?人家打你你不会躲或者还手在这儿让她打?那个保镖,你是个桩子么一个不到一米七的女人都拦不住,你大个子白长的??” 在场的人被她说了一圈,除了乖乖站着的乔暖。乔暖实在没忍住:“老师你认识她?” “是认识的人,方小姐,有什么事你可以单独来找我。” 女人看见她状态也没有变好,反倒更加歇斯底里:“你就为了她拒绝我的是不是?还有她,是你的学生吧,之前也传和你有关系,你很好啊,从前周围围着你的人就不断,一个个的都想要插足我们的感情,你才是最冷血无情的人……” 陈放完全不回避,语气平静地发疯:“方小姐,先劈腿跟男人结婚的人是你。” 女人的声音更大了:“那是因为你的心思都在别人身上了!根本不在乎我!你根本不爱我!” —— 更多人被这场闹剧吸引而来,也包括发疯未达预期效果的宋子豪。 宋子豪在人群中看这群女人争风吃醋,嗤笑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怎么那么多女的喜欢当小三,真是晦气。” 乔暖眼看着女人说话声越来越大,评估了一番在场只有自己穿着行动方便的阔腿裤,眼看着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不能眼看着这女人往老师和她身上泼脏水,于是一边帮助保镖按住女人的胳膊,一边提高声音: “老师已经说了,是你先劈腿和男人结婚的,你们之前是情侣对吧?谁先出轨跟别人结婚谁对感情不忠诚还不清楚吗?我和老师是单纯的师徒,老师现在想和任何没有处于关系里的人谈恋爱也是她的自由,不是你配评价的!” 宋子豪在人群中发声:“什么叫对感情不忠啊,小三算不算啊?” “背叛感情,明知对方已婚还插足别人感情,都是道德有问题的人,都应该遭受道德上的谴责,明明自己有错还要在这里散布谣言伤害别人更可耻,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考虑考虑自己配不配出现在这里指责别人!” 乔暖赶紧说完,保镖也终于制服了这位方小姐把人往外带,方小姐这个时候也转变了语气,朝陈放伸手:“阿放,你最心疼我的,我那时候只是赌气,你接我电话,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们离开了,保安姗姗来迟,其实保安一早就在门口,只是今天来的宾客非富即贵,伤害估计造不成,主要是怕丢面子,他们轻易不敢动作,只在旁边默默观察防止事态闹大。 同样站在一旁的还有另一个人。 乔暖刚松一口气,眼见着穿着一套休闲西服,即使没有特意穿晚礼服也十分耀眼的女人站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混在人群里。 “姐姐!”她的表情一下子变亮,走到喻沅面前,刚要说什么,那个刚才就阴暗地黏上来的声音响起: “呦,这不是小三生的野种么。” 乔暖一愣,看向说话的人。 宋子豪的外貌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很有些斯文败类的英俊样子,表情却阴暗得直白明显,属于10个心眼恨不得让别人知道他有100个,其实别人随便算计就栽坑里的那款草包。 此时这款草包终于自信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疯女人出去了,他觉得自己迎来了今晚的高光时刻。 “还有人不知道么?喻沅她妈,我爸的小三!我出生第二年她出生的!她们娘俩从小住在我妈出钱买的房子里,她上学的钱都是我爸拿我妈家的供出来的!她和她妈吃我家一辈子,现在还要占我家财产,这种人你们谁还要供着她,你们有病,你们都有病,我宋子豪干别的不行,搅屎棍是第一,我继承不到的家产她也别想要一分!你们以后谁想要跟这个喻沅合作,我就去闹,我雇一群地皮流氓去闹,我把她闹到网上,我让她被万人骂,让别人看看小三生的野种吃绝户是个什么嘴脸!我把你们的合作也全都搅黄,以后你们谁和她合作都赚不到钱,我把话放在这儿了!!” 他大声粗气,喊得嗓音劈叉,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又看向喻沅。 没有人不认识喻沅,哪怕不认识宋子豪,他们也认识喻沅。 乔暖愣住,在她愣神的一秒钟之内,喻沅轻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和之前的闹剧不一样,她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西装衣摆被门外吹进来的一阵风吹起,她微卷的长发也在夜风中轻微地扬起,她就这么径直走向大门,毫无留恋地走了出去。 乔暖睁大眼睛,她把有点宕机的大脑放到一边赶紧追过去。 她离开后,其他人终于爆发了窃窃私语。 喻沅的身世知道的人不多,但商人本身就并不在乎所谓的“出身”,早些年的商人都是白手起家,泥腿子出位,尤其对于很有钱的那部分人来讲——小三的孩子算得了什么。 很多有钱人有好多个孩子,也许分别属于不同的母亲,比起去探讨孩子是否是婚生子,这些孩子们但凡有一个成长为不功不过可以维持集团运行的商业人才,都算得上是这家人祖坟烧高香,哪怕不在身边养,只要承认是这家人的孩子,大概率会被认定做继承人的。更何况是喻沅这种从白手起家到虽然名下没有多大的公司,但没有任何人敢小觑她的投资眼光和管理能力,甚至大多数人都很想找她合作的商人。 所以宋子豪在这里大呼小叫,在其他人听来不过是一件平常事,倒是他反应这么激烈,让人免不了生起厌恶的心,的确有一些人会开始重新考虑与喻沅的合作,因为烦宋子豪这种傻叉。 有人在一旁大声说:“我怎么觉得喻沅的个人资产不比宋氏集团的市值低。” “应该没有夸张到那种地步,但是吧,差也不会差太多,宋氏集团这些年市值跌得厉害,搞不好就是有个草包儿子的原因。” 他们都当宋子豪是聋子,但是宋子豪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宋子豪已经气得脸都青了。 天行传媒的总裁更是用闲谈的语调直接表态:“我和喻总一直保持合作关系,喻总给我们天行创造了多少价值我不想透露,但出于良心今天说句公道话,如果诸位有不想与喻总合作的项目请尽快退场,很多人想达成合作还没有机会。” 姗姗来迟的林椿根本没看到最热闹的一幕,但已经被孟九宁拉着讲了前因后果,孟九宁急得团团转:“太快了,我还来不及解释,主要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说不是小三的孩子也不对,说小三的孩子怎么了好像也不对。” 林椿说好了没事,见天行传媒这样说了,赶紧喊一嗓子:“我敢说!喻沅一直在北镇干总监的职位,其实公司都是她在管,她干了两年,今年的财报表示年净利润突破了5000万,我们北镇一共只有200个员工,她来之前每年净利润没有超过800万。你们谁信那个窝囊废的话你们就信,要走赶紧走,别耽误我扒着我财神爷赚钱。” 第65章 好好的一场艺术慈善就会,在慈善拍卖还没开始的时候已经掀起好几拨高潮,导致慈善拍卖会开始时台下的出席人一副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的样子,人声嘈杂,没有很多人在意这场拍卖了。 喻沅走得很快。 乔暖追得也很快,她在这件事上有莫大的胜负欲且十分果断,用尽办法也不可以追不上。 所以她果然很快追上了,就在会场外的喷泉旁,乔暖牵住喻沅的手腕。 喻沅狠狠地甩了一下。 乔暖当然不会松手,但这一下她着实没想到喻沅对她的反抗情绪会这样强烈,虽然还没彻底想清楚原因,她不仅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还上前一步扩大了肢体接触面积,更多地强调了自己的存在感。 “你有话要对我说对不对?你生我气了吗?但是姐姐你今天晚上好漂亮啊,我看见你就不舍得看其他人,你就算跑到月球上我也得跟着你走,你发火就冲我发嘛,别丢下我好不好?” 喻沅挣脱不开,乔暖最近又重新开始健身了,力气大得很。 “走开。”喻沅咬着牙:“一身小狗味。” 第62章 那咋了 乔暖觉得莫名其妙,喻沅可能是在生气,但这句话她又觉得是在奖励她。 抓着她的手拉得更紧,乔暖讨好地贴上去,把喻沅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拉,两个人挨挨蹭蹭,就站到了一起。 “你因为什么生气你告诉我嘛,我会改的。” “没有,你不用改。” “不改也行,你告诉我就行。” “呵,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小狗啊。” 伶牙俐齿的喻沅短暂地熄了火,她皱着眉要挣脱她的手:“我要走了,还有事要忙,你和那帮人聊吧,反正有人宁愿送钱也要买你的画,合作找你的人也多,你还能跟别人一起指责感情不忠者和小三,做一个至高无上的爱情中的道德审判者,你是道德卫士么乔暖。” 夹带了不少情绪,乔暖听出了好多她的不满,她只知道不要放开她的手,用力地牵着:“不要,跟他们有什么可聊的,我只想跟你聊。” 喻沅:“我跟道德卫士没什么好聊的。” “我不是啊,我只是替老师挡一下那个看上去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女人,她在那里乱说,再说下去谣言又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你对你老师永远那么体贴。” “这怎么和体贴联系上的,那个女人还造谣我诶。” “不必纠缠那些没有用的,你说得总是真心话,我暂时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乔暖已经懵了,她反省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自己刚才哪句话说得不对。 但乔暖有一点好,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让女朋友保持自由,什么时候不该给她自由。 她紧紧地抓着喻沅,喻沅现在有点像年猪一样难按了,她似乎下了决心要走,乔暖纠缠得厉害,她便转身,瞪着眼睛看她。 乔暖抿唇:“你要打我么?” 喻沅:“……我不想奖励你。” 这么一来一回的,喻沅忽然像是失去了精力,她的声音降了几度,听着有些疲倦:“我一会儿的飞机,你回去吧。” 乔暖:“我就想要你说一个原因,我第一次谈恋爱,认识你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对你算不上百分百了解,很多事你不说我的确也不懂,你教教我行么?” 喻沅不想说,她在倔强地坚持,她不打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自己生气的原因。 乔暖把自己的脸凑过去:“那这样,你还喜不喜欢我了?” “……” “可能因为我惹你生气了所以有一点点生气和讨厌,但是你如果没有彻底讨厌我的话,你就看看我呗,我今天好不好看?应该挺好看的吧,今天还有人跟我搭讪呢。” 喻沅听到最后一句话呵一声,转身又要走。 乔暖赶紧拦住:“等等吧,先别急着走,我都那么多天没见你了,哪怕是生气,你跟我多说几句话好不好?我想多听听你的声音,多看看你,或者你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就站这儿你开始骂。” 她说的每一句话喻沅都听在耳朵里,所以她知道乔暖一退再退,已经不太在乎自尊了。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仍然不愿说。 一退再退的乔暖上前一步:“不讨厌的话,我亲你一下也可以吧?” 喻沅想说不可以。 喷泉忽然发出声响,浅蓝色的灯光亮起,水流密密匝匝地冲上夜空。 乔暖抓着喻沅的手,亲吻了她的脸颊。 喷泉附近偶尔有车辆进来又出去,她们没有避开任何人,但夜色掩盖了很多,没什么人在意黑暗中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有多亲密,乔暖亲过脸颊后又偏头,悄悄亲了她的唇。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可以原谅你的小狗么?”乔暖的声音细密地钻进耳朵,喻沅近乎在一瞬间原谅了她。 也原谅了自己。 她看着乔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 “1个小时。”她说:“我有一个小时时间。” 对于她给出的台阶乔暖马上摸出手机:“我们去一家酒吧坐坐,我叫车。” “会场楼上的酒店从这里进。”喻沅说。 乔暖愣了一秒。 酒店房间的门刚关上,喻沅就热情地缠上来,乔暖虽然从刚才就搞不懂喻沅的行为逻辑,但她现在当然不可能当一根桩子。 喻沅要什么她都会给的。 没有空洗澡,只是简单地清理之后两个人就砸到柔软的大床上,喻沅抬起乔暖十分忙碌的脸:“你要负责满足我。” “当然。”乔暖咬她的耳朵:“所以我会直接问哦,哪里不满意你要说。” 她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会双关。 接下来的过程,乔暖的确问了,而且问了很多次,喻沅一边皱着眉扣着她的后背,一边听她在耳边问,这里对吗,这样对吗,要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她咬着她下巴的软肉说。 喻沅用力地搂住她的脖子,被折磨得终于舍得开口:“往上,里面一点,可以快一点。” “这里是吧。”乔暖还在问,她的喘息声变得很明显,她的声音也带上了汗津津的调子。 “原来姐姐喜欢激烈的,你看之前我都有些慢的,怕你不舒服,早知道这样……” 喻沅狠狠地咬住乔暖的肩膀。 1个小时,乔暖没有浪费一点,最后也是喻沅毫无力气地用小手指勾住她的:“抱我。” 乔暖当然要抱,从头到脚都要贴着,像两条蛇一样紧紧地缠在一起。 “我好喜欢你。”乔暖认真地说,蹭着她的发顶。 每次做完她都会抱着她这样说,还会说很久,像个絮絮叨叨的话痨。 所以喻沅才会对她上瘾,她的体温和说的话,她深邃的眉眼认真地盯着她,能让她安全地着陆,每天只要醒着就一直在高速运转思前想后担心一切的脑细胞会得到短暂的放空和休息。 喻沅的手指摸着被她咬出的牙印,说:“我妈妈是宋子豪父母婚姻的第三者,我是私生女,高中之前我一直靠着他们家施舍的钱和房子生活。” 乔暖没说话,她在玩喻沅的头发。 “就这样。”喻沅说。 “就这样?”乔暖问:“可是这些刚才我已经听那个草包说过了啊。” “你听得很认真,他说完之后,你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你看我的眼神都和之前不一样,你在不久之前刚作为道德卫士批判过别人,你没想过自己的女朋友有这样的出身吧,呵。” 乔暖眨眨眼睛:“你看出来我的眼神不一样了。” 喻沅有点想去加深那个牙印。 “那你没看出来我那是崇拜的眼神么?” “呵呵。” “你先别呵呵,我是说真的啊!他说完我就觉得他是个傻叉,他一定从小锦衣玉食供着养着受最好的教育吧,结果是个草包,你没有任何人帮助就成长得这么厉害,他还好意思到处说,非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是草包才肯罢休么?然后我就想,我女朋友这么厉害啊!原来你赚这么多钱靠得全是你自己,你好不容易,也好厉害,我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女朋友。” 喻沅不说话。 “这是你父母辈的事情,和你又没有关系,难道你有权力选择你的出身么?长辈们谁犯的错我评判不了,但肯定不是你,对吧?” “如果犯错的是我呢?”喻沅突然执着起来,盯着乔暖问:“如果你有对象,我看上你了,插足你的感情勾引你,你会怎么想我?” 乔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边际的假设,她又不可能找其他的对象,但她既然问了,她就认真回答:“如果你的假设全成立,那我跟对象分手跟你跑。” 喻沅:…… 喻沅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乔暖解释:“这种假设如果真的发生那我合理化一下,我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不知道和谁就先随便相处一下,也许只是相个亲,或者试图努力相个亲,这个时候你出现,你都不用插足我的感情,首先我不太可能随便跟别人有感情,其次我只要遇见你,其他人就都算是路过。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当时已经在谈了,我也会做那个坏人,我去跟对方好好谈,承认自己移情别恋并道歉或者给补偿,然后跑过来找你。” 第66章 “……那把你追到手就腻了把你甩了呢。” “那我就追着你当舔狗。” 喻沅掐她的耳朵:“从哪里学过来这么多好听的话,就专会哄女人开心。” “不是,我只会哄你。” 喻沅的手机响了,苦命的孙琳问她在哪里。 “我要走了。”喻沅说。 乔暖把人送到门口,她随便套着一件白衬衫,头发柔软地顺毛,一只乖乖的漂亮狗,脖子肩膀全是喻沅留下的痕迹。 她黏糊糊地蹭着已经化好淡妆衣着整齐的喻沅:“我们是不是不闹矛盾了,你先去忙,明天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呗。” “明天不上课?” “上,还要考试,还要交作业。” 喻沅啧一声:“还是个孩子呢。” “那姐姐什么时候来接我放学?” “忙完再说吧。” “好啊好啊。” “接你放学的时候——”喻沅的手摸摸她喉咙上并不明显的软骨:“要把该戴的东西戴着。哦对了,昨天给你递名片那个男人,你离他远点。” 乔暖本没当回事,没想到回到青训班的当天晚上,那位收藏家就开着一辆迈巴赫等在学校门口,说正好来檀市出差,听说她正在这里学习,机会难得想约她吃个晚饭聊聊艺术。 第63章 我的人生至今为止,需要的只是今天而已 说实话,乔暖没觉得这个人冒犯,或者有什么其他企图,她有一层滤镜在的,觉得这个人也是真心想要花几百万买她画的人,所以对他的一切行为都比较包容。而且他作为个人收藏家同时又那么有钱,表达过欣赏她的创作理念,想要聊聊创作也十分正常。 但乔暖记得喻沅说的话,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作业没完成。” 男人有些遗憾,但十分爽快:“那真是不巧,下次再有机会的话我约您,我们找个咖啡厅坐坐,我实在对您的作品有些着迷,到时候看您时间你看怎么样?” 乔暖只好答应,人家都说这么客气了。 她回到宿舍很用心地完成了培训作业,这些天也终于和某些人品还不错的同学吃了饭建立了联系。那天她为了追喻沅根本没理陈放打来的一堆电话,第二天干脆当面赔罪,陈放看着她脖子上的草莓闭了闭眼,终于眼不见为净什么都没说,默认了她学生的荒唐行径。 “毕竟我也算不上什么好榜样,喻沅这次帮了不少忙,现在看来这个人除了性格之外,也没什么缺点,对你也算一心一意。” “老师是好榜样啊。你前女友跟男人结婚又不是你的错,是她先劈腿的。” 陈放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我其实没想跟贾司有什么关系,一时冲动,之后有点后悔。” 乔暖:“……哦。” 感情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老师的感情她也不好评价,忽然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给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老师在感情上的确处理得一塌糊涂,喻沅很快就查到传我和贾司绯闻连带着对我造谣的一系列事背后都是方小姐做的,她把证据都给我了,但我也没想着给方小姐发律师函或者公开,我想这件事就那么过去吧,反正我也不怕这些,唯一的损失就是打消了我原本想要进协会做副主席的念头。” “我当时出国打拼,去各大画展蹭展位,方洁在国内总是见不到我,虽然我觉得我们的感情没有变,却忘了异地对很多人来讲最大的危机来自于安全感的缺失。她不敢百分百信任我。她跟我赌气,说她跟男人相亲了,我没当回事,当时在国外刚刚有了起色,没急着回来。等我再回国时,她跟我正式提了分手,并且告诉我她和丈夫的订婚日期。这段感情里我也有很大问题,所以我并不怨她。” “一两年之后吧,在某个场合偶然遇见,她跟我聊了很久,说丈夫把她当成一个漂亮能生育摆在家里的花瓶来对待,除了给限定额度的钱不会回应她的任何要求,公公婆婆把怀孕的锅全推到她身上,让她每天晚上想方设法去吸引丈夫。我当时宽慰了她。可能是当时我的语气给她造成了误解,或者给她带去了希望。” 后来的事她不用说,乔暖也猜到了。陈放告诉她,她准备出国待半年磨练技艺,这次没当什么主席也不算遗憾,本来她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深入感受,发现这锅大染缸不是她只凭一腔热血就可以解决的,而且进去之后太容易被同化,她怕自主性被慢慢消磨,正好趁此机会换一条路。 “负责我国内事务的小赵以后带你,以后你卖画,谈合同,都让她给你把关走正规途径,省得让你少交税,将来被人查。” 说起税乔暖又开始心疼,陈放似乎又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换了句:“好好画画,你不喜欢的人和事都与你无关,你不用去在意他们,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乔暖觉得多亏有陈放,她才可以做“不用去在意你不喜欢的人和事”这种人。社会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完全不违背本心去生活呢。 贾司正常回来上课了,她只字不提之前乔暖随口说的“师母”之类的事,也没再聊过和陈放相关的话题,却在青训班结束时偶然遇见来约稿的富商时把她喊去: “你要的那种题材乔老师比较擅长,小乔,你过来跟陈总聊聊。” 乔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接了一个几十万的单。 每个人对她都很好,乔暖经常会这样想,她好像总能遇见好人。 孙琳对她也好,给她传来的保持女同吸引力的宝典简直知识丰富,她抽空研究了一阵,正巧最近她觉得头发太长,加上近期研究创作的原因审美也产生了一点变化,她对于洗头这件事也产生了烦躁,在去见喻沅之前去了理发店,一头中长发剪短,又烫了卷毛。 青训班结业,她领了证书,拍了毕业照,和大牛教授们一一握手,贾司又带着她认识了几个能力很强为人也不错的前辈,乔暖对贾司表达了感谢,欲言又止。 贾司:“别想太多,退一万步讲,我挺愿意带带你的,我如果能算你半个师父,你不亏,我也不亏。” 乔暖就知道这人没憋什么好屁。但毕竟对她是好心。 喻沅这些天都在杭城。 宋氏集团的总部在这边。 她在为这段时间宋子豪因为听说她要成为宋氏集团继承人联合一堆集团给喻沅造成的一堆烂摊子收尾,尾收得很漂亮,喻沅抗住了一波危机,并且给自己又创造了额外的赚钱机会。 在晚宴上被宋子豪冷嘲热讽之后,宋子豪和喻沅其实是兄妹,并且私生女喻沅马上要继承宋氏集团的事,就像乔暖第一次画展就打包全部作品卖了五百万引发画坛议论一样,在商界引发广泛争议。大家观点虽然不同,但宋子豪是草包中的草包已经毋庸置疑。 很多不知内情的人听说,宋家也是没有办法,要知道宋氏集团之所以姓宋,不是宋伟的原因,是宋子豪他妈妈也姓宋,宋伟本来就算是入赘宋氏集团的女婿,是宋家上一代掌舵人——老董事长特意选中的姓宋的女婿,但凡不是逼不得已,老董事长根本不可能把公司交给喻沅——一个和他们宋家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 喻沅在宋氏集团的会议室等了一会儿,会议室的窗能直接看到这一层员工在办公,一半以上的人在消极怠工,剩下一半忙得脚不沾地。这种属于企业濒临衰败的迹象——人才运用不合理,酬劳分配不均,老实人多干活,团队精气神不足,管理出了很大问题。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来到会议室,旁边跟着两个秘书助理,忙*前忙后,老头行动很利索,走路腰板挺得直,如果不是头发和皱纹,看不出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喻沅站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并没有特意绕过来跟他握手,只轻微点头示意。 老头手往下按:“坐吧。” 喻沅坐下,两条腿交叠,坐得放松。 老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这种打量已经进行了很多次,每次都只是徒增老头对自己孙子上不得台面的不满意,但难免每次都想要认真地看看喻沅。 “合同。”秘书弯着腰把文件递给喻沅:“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吧。” 喻沅拿过文件夹,说:“很多年前,我签了一份用同样的文件夹递到我面前的文件。贵集团这么多年,怎么用得还是同一批文件夹。” 当然不是同一批,也许是后采购的,但样式并没有更新,或者当年效益好的时候疯狂采购中饱私囊,一直用到现在也没用完也未可知。 老头听懂了她简单一句话中的话外之音,点点头:“要不然也不能让你来签这个合同。” 喻沅翻开了合同,不是单纯的股权让渡和任职,而是对很多别的东西做了规定,比如喻沅要承诺在多少年后把股权让渡给宋子豪的孩子,或者喻沅的孩子,但继承集团的孩子必须改姓宋。要保留宋子豪25%的股权让他这辈子衣食无忧,并且这25%有宋氏集团在一天,就要为他的孩子们保留。 第67章 25%是他们反复谈判的结果,一开始是35%,喻沅当时笑着说,要不给他51%算了,就当我上您这喝了口茶。 老头说:“之前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但你和你妈妈对不起我女儿,你也不必跟我算账,大家都是商人,集团努努力还是能救的,你下一步可能会进军建筑行业,宋氏的底子在国内能帮到你最多,你自己也清楚,听上去是为宋氏打工几十年,但你干得好的话,走的时候足够你组建出一个更大的集团,你给子豪留些东西就行。” 如果不是女儿和女婿双双出了车祸,宋子豪又实在只会吃喝嫖赌不会管公司,管理层一个个都是豺狼虎豹,紧紧地盯着分蛋糕,老头怕再不找个能行的领头人,他还没死公司就不姓宋了。 喻沅找专业人士评估过,以她接手宋氏集团20年为例,以她的能力好好发展,单从资产来讲,十个亿她赚得轻松,而且的确能为她的其他行业规划提供不少助力。 她合上合同,把那个和多年前重合在一起的文件夹推给老董事长。 “我当时用还比较稚嫩的字体签过合同,不会继承你们宋家一毛钱的财产。我妈妈被叫到你家里,站在一群贵妇面前展示,被扇耳光,被打过好几次,因为她不愿意从那栋房子里搬出去。我高中之后就勤工俭学,大二那年还了你家50万,作为你家养我和我母亲的花费。她是做了小三不错,我不会为她开脱,但我也不欠你们家一点。” “今天我想说,我还记得自己签过合同的,不拿宋家的一针一线。十个亿我去哪都能赚,想找我打工的集团有很多,退一万步讲,少赚点也没什么,我的人生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哦,仔细想想,我的人生至今为止,需要的只是今天而已。” 她站起来,踩着高跟鞋离开了会议室。 第64章 后退 她急着回去。她的小狗今天结课,原定的要去学校接她因为工作上的事耽误了,最终还得她来找她。 乔暖会坐高铁来,喻沅开着车直接去了高铁站。乔暖从站台刷票出来走了很远的路,好不容易看见来接站的喻沅,而喻沅之前的确没有说过她要来接。 乔暖高兴地拎着箱子冲过去,喻沅微微皱眉,伸出一只手指抵住她的下巴。 “剪头发了。”是陈述句。 她的忧郁气质型文艺狗,面对别人的时候颇有些艺术家高冷的样子,还偶尔有些师承陈放的优雅,现在变成了一头长度在脖子处的柔软卷发,戴着眼镜冲着她笑的时候浑身都在冒傻气。 她变成了一只卷毛狗。 很适合她的发型,优雅和高冷少了很多,倒实在是帅了不少,这种发型随便穿穿三叶草都好看,干净清爽的少年气扑面而来,又显得她长得甜,她走出来就有好多人盯着瞧。 “不好看吗,我特意剪的,他们都说好看的。”乔暖抓住喻沅的手指问。 “谁说?”喻沅十分警醒。 “哎,不必在意那些细节。”乔暖牵住她的手晃晃:“我们去吃饭吧,我想吃好吃的。” 去开车的时候,喻沅发现自己被贴了罚单。 “第一次接人,没经验。”她轻描淡写地揭掉罚单放到车里。 乔暖咂摸砸摸,品出甜味儿来,趁着红绿灯去拉喻沅的手。 喻沅给自己放了假,她们除了呆在酒店,也会出门逛逛,去灵隐寺逛逛,去西湖边走走,高大的树木绿得人差点学会光合作用,她们早上走,晚上走,两个人在一起就没人敢来搭讪,乔暖背着因为有了足额的存款而咬牙买下的相机,不停地给喻沅照相。 “想两年前,照你还得偷拍,哪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乔暖一边欣赏相机里的照片一边说。 她的卷毛喻沅已经看顺眼了,这几天越看越觉得可爱,觉得可爱的可能不止她一个,乔暖现在很吸引女生的目光。 刚走过的两个女生就盯着乔暖看了一路。 喻沅眯起眼睛,勾住正在看相机的乔暖的脖子:“你过来。” “?” 亲了一下。 乔暖有些不好意思:“公共场合。” 喻沅:“啧。” 乔暖不敢说话,顺从地抱住喻沅:“好嘛,就做一对恶心人的恶臭情侣。” 再赏心悦目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太亲密都会让人反感的。喻沅就算不顾他人眼光,也得照顾一下生态环境。 一个人如果沉浸在一件事情中,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 乔暖沉浸在和喻沅的恋爱中,她感觉时间没有过得特别快,甚至相反,好像已经停滞了。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因为每一天都能见到喻沅,每一天都很快乐,时间意味着变化,她感受不到变化。她身心都得到无法言说的满足,和她在一起做的每一件事,度过的每一分钟,都让她沉浸在幸福里。 这种幸福会让人变傻,比如她记不住今天是星期几,也要想一段时间才记得自己还有什么工作要做。陈放在国外给她打电话时问她最近画了什么画,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陈放:…… 喻沅在一旁听见,手机拿过来:“陈老师。” “喻总,我想问一下,小乔的一切你是否都可以监管?” 喻沅本来想要跟陈放说一些都走那么远了,就别什么事都管之类的话,听见陈放突然这么说停顿半秒,然后说:“当然。” 乔暖就看着喻沅本来冷着的一张脸忽然变得柔和,甚至轻微勾起唇角。 “那就拜托你看着点儿她,我也不要求她每天都画画,但也不能乐不思蜀,她是个很容易被环境和心情影响的孩子,那些年心思敏感受挫,就能好多年不画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总不能又荒废了。” “好,你告诉我应该是什么频率,我监督她。” 乔暖:??? 电话挂掉,喻沅开始对乔暖约法三章:“我不要求你每天都画画,但是每周你都得画出一副东西来,你老师说这样不会手生,如果你在外面突然来了灵感我会迁就你让你画好了再去做别的,客户的约稿不可以超期,也不可以糊弄,好不容易建立的名声不能毁了。还有,我以后不会随便给你零花钱了,你生活没有压力容易贪图享乐。” 乔暖:…… 这个时候你老师了,之前我说我老师你还生气。 而且,为什么每个人都当她是小孩啊,每个人都想管着她。 乔暖气呼呼地表达着不满,晚上睡觉时故意背着喻沅,喻沅也没生气,只稍微用脚蹭蹭她的小腿,她就颠儿颠儿地转过身来抱。一共生气时间半小时——等喻沅洗澡上床等了二十九分钟。 几天后她们从杭城回到北城,拒绝了宋氏的橄榄枝之后,喻沅像是卸掉一个戴了三十年的沉重包袱,这种轻松感外化成她对事业的积极性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次不为任何人,只为了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怕有些出格的项目她的胆子也变得很大,她忙碌起来更加忙,主动工作,废寝忘食。 乔暖正式搬到喻沅的家里住,出于实际考虑,因为喻沅忙起来吃不上饭,偏偏乔暖是一个作息很自由的人。 喻沅把家里的一个房间收拾成她的画室,给她配了全套最新最好的电子设备和绘画设备,乔暖每天的作息是画画,喂猫,去公园看书,偶尔和老头老太太抢晨练器械,问喻沅什么时候回家,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饭,喻沅只要不是太晚到家,回家都能吃上热乎的,味道很不错的家常菜。 喻总身心幸福,半个月涨了两斤。 不论多晚喻总都还记得检查乔暖今天画了什么画,偶尔乔暖实在没有灵感或者单纯懒的,就需要付出一些东西让喻沅网开一面,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程度的撒娇,各种服装,各种项圈,各种…… 乔暖:“你现在是不是一点都不生老师的气了。” 喻沅好心情地嗯了一声,语调上扬:“为什么这么说。” “还问为什么,你嘴角翘多高了你知不知道?”乔暖撇嘴:“够了吧。” “再跳一遍。”喻沅拿出手机录。 乔暖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伤害,要姐姐亲亲才能好,她们之间的账你欠我的我补偿,我欠你的你补偿,来来回回地算个没完,至于有没有人因为想讨姐姐的打故意当天不画画就不知道了。 某天乔暖刚去超市采购完,路过公园时看见天气很好,便去树林里的长椅上打开一本书。碰巧又遇见一个熟人跟她打招呼。 “乔老师?” 乔暖看见那位曾经约过她的个人收藏家,礼貌地打招呼:“您好。” 男人一身运动装,他正在跑步,停下来喘几口气:“好巧,这次您有空了吧,先强调一下我真不是跟踪你,最近一个月都在北城工作,我不知道您也在北城的。” 乔暖觉得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聊聊天也没什么。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聊,男人不亏是收藏家,对于艺术作品拥有很主观却敏感的感知力,他自豪地说:“只要我看好的画家,他的作品一定具备成名的条件。但能否真正成名我又不敢保证,因为成名的原因实在太多,抛开那些不谈,乔老师的作品我的确很欣赏,我那天盯着你的一副画不知不觉就看了快一个小时,所以才会那么积极想要把您画展上全部的画买下来。” 第68章 乔暖觉得和他聊天有不小的收获,两个人聊了将近两个小时,乔暖的手机突然亮起,喻沅说她七点左右能回家,乔暖说:“我得回去了。” “我送您吧。”男人也跟着站起来。 乔暖也觉得这样快一些,坐男人的车回到小区门口,乔暖下了车,男人也礼数周全地下了车送她,他看看这个小区说:“北城我来的次数不多,我对这儿还真不陌生。” 乔暖哦了一声,其实她没有太多和他聊天的想法了,她有点急着回家做饭,但出于礼貌还是听了下去。 “购买您画作的人填写的送货地址就是这个小区,工人打包的时候我看了一眼。” 乔暖愣住。 男人笑笑:“应该是藏家也凑巧住这儿或者在这里有房子,那我回去了,希望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乔老师如果有新作也很希望能有机会欣赏。” 目送男人的车离开,乔暖转身往小区大门走,她心里想着事,冷不丁抬头,看见喻沅就站在不远处,正抱着胳膊盯着她看。 乔暖赶紧走过去:“回来得这么早?我还没做饭呢。” 喻沅的眼神冷冷的,在夜色中散发着危险。 “我回来早耽误你跟别人聊天吧。还是说,我给的钱不够养你,非要去见别人?” 乔暖愣愣地站住。 这话很明显不对劲,喻沅却还在继续说:“我不让你见他,你偏要见,他对你有什么图谋你不知道么?但有些人终究还是更爱自己,资产几亿的人,区区500万都不舍得拿,你要他干什么?” 乔暖更愣了,呆呆地看着喻沅发火,喻沅好像是说够了,问她:“还不过来么?” 过来,忘掉那个试图买过你画的男人,他给不了你那么多钱,我能给,所以你要知道到底是谁对你是真正的好。 乔暖问:“我的画,是你买的么?” 喻沅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一下:“当然。” 原来她还不知道,不过也无所谓,那个男人一分钱不出还想接近她本来就不对。 乔暖皱眉,找到自己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后退了半步。 已经缓和了表情的喻沅看见她后退的动作,脸色一下子冷得像冰霜一样。 第65章 就这样吧,她只是一直很想她 “500万,在业内石破天惊的新人卖画价格,好多人因为这个价格假意真心地说各种话嘲讽我,我都无所谓,虽然卖出很多钱我很高兴,但我更高兴于有人真心欣赏我的作品,不是碍于老师的面子,所谓的背景师承都比不上真金白银的喜欢和支持,我一直以为想买我画的人,是纯粹地欣赏我,我一下子变得很自信,很有底气,我知道自己是受到市场认可的画家。” 喻沅抿唇,往前走一步:“回家再说。” “但是是你买走的。你是我的恋人,你宁愿花500万只为了让我陷入一种被人认可的幻境里,甚至愿意为之付出150万的税款。你这种行为是溺爱行为和护短行为,但你并不是真正喜欢我的画。” “是我买的,但不代表我不喜欢你的画。”喻沅解释道:“而且你觉得那个男的,他难道就只是为了画么?” 乔暖呵呵一声:“你干脆说我卖的不是画算了。” 话题走入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在谈判场上伶牙俐齿的喻沅觉得自己的逻辑没有错,但她知道乔暖真的生了气,她当然也不是那个意思,她的意思只是—— “我很喜欢你的画,谁买都是买,我买不行么,你画的都是我,你以为我喜欢这些画挂在别人家里?尤其是男人家里??” “你的理由很充分。这些画原本可能只值80万都不到,到我手里大概只有50多万,你硬生生送了我300万,还送了我一个刚出道画家卖出最高价格的头衔,我该谢谢你的。” 她在说气话。 “你刚才在生气,觉得你给我的钱已经够多了,我怎么还要去和那个没给我那么多钱的男人见面。在你眼里,一切的价值判断都是钱对吧?我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是吗?你很担心我会傍上另外一个有钱人是吗?” 乔暖把去超市采购的口袋递给喻沅:“我想冷静一下,我回自己家住,你自己吃外卖吧。” ———— “嚯,吵架了。”孙琳在电话里兴趣盎然:“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吵架。” “是情侣都会吵架吧。”乔暖说这句话有点心虚,其实她也以为自己不会跟喻沅吵架的,喻沅做什么她都能包容的。 这次有点不一样,她不高兴。 “我当然希望你们两个别吵架,你俩一吵架,不少人都要遭殃的。” “都是些压榨牛马的资本家,让他们被喻总训训也挺好的。” “他们被训手底下人也不好过啊,打回去的方案都得牛马改。” 乔暖嘶一声,这倒是真的。 但总不能因为考虑到许二两等人的加班时间她这个气就不生了,乔暖说:“这次我是真的要生几天气的,你不要来劝我。” “啧,就几天啊。” “不说了,不要在我这儿再打探什么了。”乔暖挂了电话,孙琳说:“很聪明,知道我在试探她。不过她说很生气,要生几天气。” 喻沅转着椅子,轻微地皱着眉:“我花钱买她的画还买错了么?为这些画和那个姓王的耗了那么多天,浪费多少时间精力,她一点情都不领。” “哎我的喻总,你站在她的角度上想想嘛,本来满心欢喜以为自己遇到知音欣赏她的画,结果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论是你还是王总都不是冲着画去的,她是画家诶,怎么能不生气。而且你总强调花了多少钱,她当然会觉得你只在乎钱。” 喻沅:“她那么傻么?” “不是她傻,是你……” 孙琳及时闭嘴。 “我怎么了?” 孙琳轻咳一声:“还有急事,我先去忙了。” 喻沅知道孙琳不敢说,摸过来手机给林椿打电话。 晚上,酒吧,林椿补上孙琳的话:“是你脑子里的确只有钱,怪不得小乔。” 喻沅脸很黑:“谁告诉你我脑子里只有钱,我在乎钱至于刚和她认识就总给她花钱。” “你看,你总这样什么事都提钱,你是对她很大方,但你不能把一切的评判标准都归结于钱啊,对小乔来讲当然是欣赏她的画更重要,你简直是在她的雷点蹦迪。” 孟九宁在旁边帮腔:“关键你说自己也就算了,还要把王总也拉下水,他对小乔有没有其他心思我们是不知道,但你这样说了小乔听进耳朵里会怎么想,你们两方争得业内人尽皆知,结果都是图谋不轨,有没有人在乎她画的画了,再往严重些讲,如果花500万买了她画的人被爆出来是你,你觉得艺术圈的人会怎么看她?” 以前靠老师,现在靠对象。 “而且小乔到现在都没觉得你是真的看上她的画了。” “从卖画这件事来讲,她搞不好跟希望是王总买走了她的画呢,你说她是从他车上下来的,王总一定找机会跟她聊画了,她后知后觉发现王总是一个很好的知音也说不定呢。” 喻沅的脸已经变了好几种颜色,现在已经彻底发黑了。 林椿悄悄在桌子下面和孟九宁击掌。 她们来之前就说过,喻沅谈上恋爱了就烦人得很,不论什么时候打电话对面都有一半的可能嗓音沙哑,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生活太过充实,反正哪一种都让她们两个不爽,决定这次不照顾她的情面,非要给她往根上刨。孟九宁今天更是火力全开,宋子豪最近成了圈子里的大笑话,喻沅根本没接宋氏,他趾高气昂地以为自己赢了准备接手公司,没想到老董事长破釜沉舟,把公司宁愿托付给一位董事的孩子都不给他,现在整个人吃喝嫖赌疯得厉害,上百万流水一样花出去,一点都不理解老董事长对他的良苦用心,给老头气得住了院。 她看戏还看不过来。 “喻沅哪吃过这种苦,在小乔身上估计也不会有几次机会,过了这次嘲笑她的机会,以后可就没有了。”林椿说。 乔暖正在和林卓逛街。孩子上了重点高中之后学习压力大得很,有点休息时间就想着出去玩。她最近对艺术很感兴趣,和她关系最好的艺术家就是乔暖,林卓说她在班里已经夸下海口,现在很有名的画家乔暖是她的朋友,结果她的同学们根本都不认识什么画家,更不知道乔暖的名字。 乔暖听了心情也不很好,她觉得如果让小孩们知道她现在那么有名是因为她出道的画作卖了高价,但高价偏偏还是她女朋友花的,更不可能把她当成多厉害的画家了。 林卓今天休息,她只是问问乔暖要不要去吃好吃的,她手里有券,乔暖就答应说去,林卓真的只是问问,一见面她就说:“你不是跟芋圆阿姨处对象吗,哪有时间出来跟我吃饭,芋圆阿姨不给你饭吃吗?” “那你知道还找我出去?”乔暖问。 第69章 “因为我想你给我画一幅画呗?落上你的名字,以后你要是更有名气了,我就在班级里卖你的画。” 乔暖掐了掐林卓的脸蛋子作为抵押,两个人去吃了价值600元一位的海鲜自助,给乔暖吃爽了。 她和林卓打着饱嗝在夜里的街上逛,林卓又想吃冰淇淋,乔暖嫌弃她刚才在自助里的哈根达斯都不吃,非要出来吃蜜雪冰城,两个人吃着两块钱一支的甜筒溜溜达达地转到下一条街,抬眼便看见几个女人从酒吧门口出来。 林卓转身就要跑,被乔暖抓住包带。 林卓哭丧着脸:“你干嘛。” “下意识行为,我跟你一起。”乔暖承认错误承认得很快,她飞快转过身,两个人正要加足马力狂奔,被林椿一嗓子吼住。 “林卓!!!你不在家做作业在这里干什么!!” 结果就是一个都没跑掉。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孟九宁一身轻松地自己打了车,跟芋圆挥手的时候小声道:“你硬气了一辈子没问题,但爱情嘛,得服软的,不然这感情啊说散就散,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喻沅后半程一直黑着脸,黑着脸目送所有人离开,黑着脸看着一边吃甜筒一边数星星的乔暖。 “什么时候回来住。”这是服软的喻总说的第一句话。 “着什么急。”乔暖的脚蹭着地砖。 “你跟我走。”喻沅下了命令。 乔暖刚要走,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的,于是硬着脾气不想听。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遇见,她是真的打算好好地把自己藏起来,躲起来,如果喻沅不来找,谁找都没用的,她逃避的能力向来一流,当年能为了逃避很多年一副正统作品都不画,逃避喻沅又算得了什么。喻沅又心高气傲,她真不一定能来承认什么错误。反正乔暖一定一定不会去找喻沅的,她们这短暂的关系,也许莫名其妙就散了。 散了就散了。乔暖赌气地告诉过自己,却拒绝去思考任何散了相关的事,孙琳问她时,她下意识说生气几天,说完就后悔。 几天之后,不会还要她去找喻沅吧。 她才不。 是喻沅的错。 但是如果喻沅不来找她她要怎么办呢? 她好想她。哪怕她是那么恶劣的,只知道花钱买她的画,根本也不会欣赏她画的人,她也好想她。 她实在是没有脸皮,在喻沅那么恶劣地面对她的画只知道靠钱来衡量之外,乔暖还是很想她,想要和她做一切亲近的事,想腻着她,想要她用那双雾色的眼睛看她,想要她只盯着她一个人。 她起码花了钱不是么。 乔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有人给钱你就会高兴的,怎么现在想起来追求理想了呢?服软吧,你不是每天都在想她吗,恋爱脑不是随便就能克服的。 她只不过自己住了三天,每天都在想这些没有用的糟粕。她一边疯狂劝自己算了算了,一边咬紧牙关劝说自己好不容易生一次气,哪有自己就去找她的道理,她不会,坚决,永远,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服软。 结果。 偏偏又遇见她了,这是物理上的局限,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硬装冷心肠。 林卓那丫头,不会是故意带她来这儿的吧,乔暖恶狠狠地想。 但她嘴硬,却也拦不住喻沅真就上了车,开车的是孙琳,正用一种虽然复杂但情绪强烈的眼神示意她—— 赶紧上车,你是想让我原地离职么? 乔暖只能上车。 车子一路往喻沅的小区去,最后果然停在她的小区。乔暖忽然觉得很无聊,喻沅在她眼里成为了和她一样的,就算吵架了也只知道通过某些物理原因把人硬带过来的庸俗之人。 她馋了是么。平时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冷不丁不做了心理上会很空虚,不要否认,乔暖也是一样的。乔暖自暴自弃地下了车,想着一会儿到了卧室该怎么表现她的不满。 因为想的东西乱七八糟,所以直到进了单元门,才忽然觉察到进的不是喻沅家的那栋楼,那个单元门。 乔暖看向喻沅。 喻沅垂眸,一声不吭。 电梯里很安静,然后叮,喻沅抬眼,睫毛随着她的动作像是蝴蝶震动了一次翅膀。 乔暖在心里暗骂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会随随便便就心动,动什么动,恋爱脑滚出地球!! 她们出了电梯,来到从未来过的房间门口。这边所有的房间都是面积很大的大平层,一梯一户,刷卡才能到达指定楼层,眼前这个房子,是只有喻沅能够进入的房子。 乔暖愣愣地看着喻沅刷指纹进门,灯同时亮起。 整个房间装修得极具设计感,但因为完全没有什么家具,所以显得空空荡荡。而每一面墙上,都细腻地打着灯光,灯光聚集处,挂着一幅幅的画。 是乔暖的画。 喻沅用一整个二百平的房子来收藏并展示乔暖的画。她把一整个大平层搞成了画展大厅,这里面只有基础的卫生间和吧台等硬装,除此之外只剩下乔暖的画。 “我没有不喜欢你的画。我知道你的画很好,所以想藏起来,只有自己看。很难理解么?” 即使是在解释,喻沅依旧满脸困惑,她转身看着乔暖,问出她的疑问:“所以你告诉我,你对我哪里不满意,如果合理的话,我会改。” 她会藏起她喜欢的画,只有自己看。就像她不允许乔暖和别人有任何可能性的过分交往,乔暖只能她自己看。 很正常不是么。 喻沅问得认真,她做好了乔暖会提出任何为难问题的准备。她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处理问题,她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困难问题,她都能够一个一个解决掉,她相信这次这个,她也一定能解决掉。 她甚至准备拿出办公本记录,并随时分析关键症结,找到解决方案,倒排一下工期,做好应对来自乔暖扔出艰难问题的准备。 乔暖短暂的愣怔过去,她看着面容严肃,看上去随时都会给下属打电话安排制定解决方案的喻沅,轻轻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 “没有。”乔暖说。 “没有不满意。我们和好吧,好么?” 乔暖觉得,作为一个和喻沅吵架时想出的最伤人的话是“你自己吃外卖吧”的人来讲,她的别扭该到此为止了。 就这样吧,她只是一直很想她,哪怕站在她的身边。 (正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