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美人被大佬们狠狠惩治了》 第1章 《恶毒美人被大佬们狠狠惩治了》作者:星云特调【完结】 简介: 裴宁谕做了十八年金尊玉贵的裴家二少,养出了一副乖戾至极、独断专行的少爷性子。 仰仗着自己的二代身份,他自知得罪之人无数。 可是,恨他的人没一个不怕他。 所以,裴宁谕有恃无恐。 结果有朝一日,裴宁谕得知自己其实是鸠占鹊巢的假少爷,是个血脉低贱的平民。 噩梦开始了。 那些或多或少被他得罪了的alpha们全都盯着裴宁谕,恶意满满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一直以来与他针锋相对,厌恶他到极点的傅褚说:“像你这样的人只配被拴在床上,但我和那些道貌岸然的alpha不一样,我可以允许你在房间内走动。怎么样?” 见惯了竹马一直在自己身边伏地做小的模样,裴宁谕第一次发觉这人居然有这样狼子野心的一面。 竹马道貌岸然,依旧一番伪善姿态:“别这么看我,我会心疼的。” 连曾经偏爱他的皇太子殿下也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宁谕当初那么不留后路,想来定是能挨过今日种种苦楚。” alpha们都觉得,那个以凌厉美貌著称,却心如蛇蝎的裴宁谕就该被咬得满身伤痕,永远地受着折磨。 内容标签: 强强 星际 爽文 abo 万人迷 真假少爷 主角视角:裴宁谕 一句话简介:恶毒美人翻车记 立意:作恶多端的人终将受到惩罚 第1章 昏昏沉沉的室内,夕阳撒下来几缕,红澄澄地映在人脸上,与不透光的墙拢下的黑暗形成了渭泾分明的一条界线。 室内很静,显得omega妇人的哭声更加清晰,然而房间里的另一人却眼角眉梢间都是喜悦,在不祥的夕阳下扭曲出来一副诡异癫狂的笑脸,说不出来的怪异。 “你真的要嫁给裴擎吗?”一位年近四十岁的omega妇人手发着抖,机械地将面前人乌黑的头发一下一下捋着,她像是忍了一会儿,才止住哽咽,抱住面前的beta,声音急促。 “裴擎与他那位omega夫人98%的契合度!纵使你再用心,裴擎也不会对你产生感情,信息素之间的相互吸引是不可磨灭的。” “去做裴擎的beta……你怎么可以这么作贱自己呢?” beta唇角始终挂着笑意,室内的昏暗与窗外的光线将他的脸割裂成明暗两面,他满不在乎地回答道:“这怎么能叫作贱自己呢?那可是裴擎。” “被喻为皇室咽喉的裴擎啊。” omega妇人的声音渐渐被哭声淹没了,被哽咽打断两次,她才断断续续地顺利说下去:“那又怎么样,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要你能为家族带来多大利益!” “够了!” 声音被猛地打断,镜子里beta眼底的阴翳翻腾,眸子里满是怨恨,他偏头看向自己哭哭啼啼的母亲。 “不要?为什么不要我为家族带来利益?” 他的声音尖锐,像把钝刀一样一下下地磨人的肉,直到磨得鲜血淋漓,让人生疼。 “妈,是因为我是beta才不要吗?” omega母亲在beta锋锐的话语里渐渐放缓了呼吸,一声不吭,只默默流着眼泪。 beta是被上帝厌弃的第二性。 曾经,beta也被当做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来培养…… 他曾受训于被誉为帝国利刃的维度基地,被教育为帝国最忠诚最崇高的理想主义者,誓要踩踏着背叛者、窃国者、投机者的尸骨前进,重铸泰伦帝国荣光。 可偏偏,他分化为了一个beta。 他最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切都没了。 alpha也好,omega也好,为什么偏偏是没有信息素被视为“残次品”的beta…… beta用双手捂住脸,眼泪顺着他的手指滑下,他生生咽下心里的不甘,语气愈加生硬烦躁:“裴擎与那个omega有98%的匹配度怎么了,裴擎要真有那么在乎那位omega,信息素要是真能让ao一辈子相爱,也就不会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了!”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beta眼前又浮现出了前几年发生的事情。 三年前,自从分化为beta之后,他自然失去了成为裴擎联姻对象的资格。 同时,他分化结果出来后没过几天,另一位待选人分化为了omega,检测出与裴擎匹配度为98%,顺理成章地在这次筛选中胜出。 那时,beta被关在家里不准出去,父亲将他平时看的书全部都搬走,一直学习的钢琴也被抬走,为他办理了退学。 理由是作为beta,他不需要会这些成为上等人才需要学的技能了。 因为他永远也不可能再进入那个圈层。 在帝国,beta被认为只能做最基础的工作,因为没有信息素,被视为残缺的人类,被占据大多数资源的alpha所排挤,普遍遭到就业歧视。 而在婚姻中,随着alpha人口增长,和omega受社会保护程度不断提高。传统的ao家庭逐渐演变为abo家庭。 omega太脆弱,需要精心呵护,数量又稀少,珍贵至极。 所以,alpha往往倾向于,让beta替自己柔弱易折的omega老婆承受生育痛苦。 在alpha狂躁的易感期间,omega无法承受时,由beta充当omega的替代品。 beta没有信息素,所以alpha并不会对beta产生任何怜惜与爱意。omega也不会因为beta的存在感到失宠,产生惶恐抑郁的情绪。 大多数beta只能选择成为alpha和omega生育子女的“容器”,成为“被合法承认的第三者”,成为alpha与omega爱情中的合法第三人。 那位omega在裴家享尽荣华之时,而他,只能被父亲以beta身份困在家中三年,无所事事,眼睁睁看着自己其他兄弟姐妹将自己挤出权利中心。 这让他怎么甘心? 再也无法忍受被困在家里的生活,beta哄骗了一直对他百依百顺的omega母亲,让他将自己放出去。 一般来说,作为“容器”的beta一生都没有机会怀上自己的孩子,可他却不一样。 ——他现在肚子里就有一个。 beta嘴巴苦涩,眼睛里却几乎迸发出惊人的光彩,嘴角越扬越上。 他既不要做一辈子庸庸碌碌的下层人,他不要看着那些不如他的人手握权利,而他只能做仰望他人的一条可怜蛆虫…… 笑意中,他的眼眸中透出阴丝丝的狂妄,尖锐地刺穿镜子中的自己,似乎在望着另一个人——一个手握权利柄杖,借助裴家扶摇而上的全新自己。 惨白的闪电割裂了整个天空,雷声轰然而下。 天空煞白,被闪电骤然照亮的屋内,镜子里的beta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beta从回忆中渐渐脱离出来,想到这些天母亲是多么为他担心,他的声音渐渐轻柔了下来,他抱住了被他一嗓子吓到的omega,有一搭没一搭地拍了拍omega的背。 beta向那个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母亲正色说道。 “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知道他怀了裴擎孩子后,连自他分化后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的父亲也蓦然亮出了笑容。 这无不证明,他可以凭借这个孩子拿回属于他的位置。 “那个omega不过就是匹配度高了一点,相信我,而且他们已经结婚三年了,再高的信息素匹配度也该腻了,要不了多久……” “妈,我是去过好日子的,别哭了啦……这明明是喜事。” 镜子里倒映出beta那张脸,他长了一副糜艳很会蛊惑人心的长相,任谁都会夸一声美丽,就像是一张能够将人活生生绞死的弓弦,野心勃勃的,填满了欲望。 * 七年后。 又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一声雷劈开了整个天空,大雨轰然而下。 七岁的裴宁谕这天晚上突然睡不着觉,他翻来翻去,最终决定抱着他的被子去找哥哥。 哥哥进入维度基地后总是很忙碌,哪怕是12点以后书房里也总会亮着一盏灯,要么就是在机甲房里测试新装的机甲,那些精密复杂的仪器他总是看不懂。 小小的一道身影抓着被子的一角,任由被子被拖在地上往前走,穿过了长长的走廊,他推开了书房门的一条缝隙,眼睛往里面寻找着哥哥的身影。 哥哥今天似乎并没有在家。 裴宁谕撇了撇嘴,他想了一会儿,心里依然没有任何睡觉的意思,无所事事地又开始了白天的探险游戏。 在夜幕的笼罩下,平日里玩了无数次的“大冒险”似乎又刺激了许多。夜晚的房子似乎有了说不出来的吸引力。 裴宁谕穿梭在走廊上,推开每一扇门,朝着里面喊着:“啊啊啊!虫族来喽!裴宁谕战士是来保护大家安全的。” 然后他就会猛地关上门,等待着房间里的长辈或是佣人,急不可耐地出来追他。 他就会一溜烟地跑掉,任由那人吹胡子瞪眼地在后面看着他跑掉,他们总是拿自己没办法。 奇怪的是,今天他一连“探险”了好几个门,里面似乎都没有人,但这熄灭不了裴宁谕的燃起来的兴趣。 第2章 裴宁谕拧了拧眉头,依旧兴致冲冲地向前走着。 开门……关门……向前走……再开门…… 裴宁谕乐此不疲地重复着上述过程。 一路沿着地毯向前,裴宁谕拐进了一条平时不常走过的岔路。 周围都很静,幽深的走廊里挂着一盏壁灯,一闪一闪的,像是即将熄灭一样。 裴宁谕低矮的身影好奇地打量着这里,顺着向前走。 裴宁谕走到了一扇从来没有见过的门,门上斑驳的锈迹似乎从来没有修理过,裴宁谕推了推,发现门是开着的。 周围的房间全都禁闭着,似乎没有住过的样子,唯有这一间,明显有人进去的痕迹。 里面漆黑一片,饶是这样,裴宁谕心里也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这里是他家,每一个房间的所有权都属于他个人所有。 这是父亲和哥哥从小教给他的。 七岁的裴宁谕站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向里探去。 “虫族刚刚袭击帝国边境,我是裴宁谕上校,是来负责……” 突然,“啪嗒”一声,头顶的灯亮了,晃晃悠悠的黄晕笼罩住了小小的裴宁谕。裴宁谕停下了话语,向四周看去。 裴宁谕看清了这间房子全部的面貌,墙上斑驳着风化痕迹,不少棕黑色的污渍染在白墙上,地板上有着床被拖拽过留下的痕迹,刮花了木板,留下了一道道刻痕。 屋子里没有什么摆设,全都是实木家具,深红的颜色在惨淡的灯光下映照得更加不详,这似乎是庄园几年前未翻新时的装修,这种风格早已不在帝国时兴了。 补漆金粉的床头柜上还放着吃剩了冷掉的饭菜,还没来得及收拾。以裴宁谕目前的身高来看,他踮着脚尖也只能堪堪看到里面油水混合物里漂浮着一些发黑的米。 那些米粒一半都已经脱水变硬,不再是以前光泽饱满的状态,看起来是放了很久的样子。 最后裴宁谕将目光放在了床上。床上有一个人,那人似乎意识不是很清晰,过了会儿才慢悠悠地抬眼。 那是个极其漂亮的人。 裴宁谕从小到大见到最漂亮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omega总是体弱多病,在他五岁的时候,母亲甚至无法起身,即使是长期卧病在床,母亲脸上也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会拿糖给他和哥哥。 也是由于这个缘故,裴宁谕很少单独和自己母亲长时间相处,大多数见到的场景都是父亲安慰着卧病的母亲,母亲会被父亲一点点喂药。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总是很恩爱。 但面前的这个人,他似乎比母亲还要更漂亮,裴宁谕愣愣地向床上那人伸出手:“你也生病了吗?” “我妈妈也总是躺在床上……” 那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听到裴宁谕的话一下子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醒过来,猫儿似的眼眸骤然紧缩。 裴宁谕话音还没说完,床上的人伸出一双干枯粗糙的手从裴宁谕身前抓了过来,死死地攥住了裴宁谕的脖子。 那人癫狂地叫喊着:“去死!去死!都去死……” 七岁的裴宁谕被他一下子拽到了床边,头磕碰在床沿上,铁链的声音随着那人的动作响起,不断相互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人力气大到几乎将裴宁谕勒得喘不过来气,几乎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一阵一阵的眩晕感袭向裴宁谕,他眼前一片白光,浑身都要痉挛起来,他的双腿乱蹬着,很快也陷入脱力的状态。 就要快失去意识的时候…… 那人似乎意识清醒了一点,又或是想起了什么,那双手停止了动作,他开始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喉咙里似乎是压抑着什么东西。 似是喜悦,又似是哭泣。 他双手迷恋地捧起裴宁谕的双脸,几乎喜极而泣,一声一声地唤道:“宝宝,我知道是你,不会有错的,宝宝,宁谕………是你吗!” 裴宁谕没有力气回应他,短时间的窒息让他陷入了一种难以忍受的低迷中,他猛烈地咳嗽起来,涨成紫色的脸虽然慢慢恢复成常态,但他还是没有办法说一句完整的话。 那人看到裴宁谕无法说话,脖子上又被他勒出一圈红痕,又悔又急,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又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抱住裴宁谕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裴宁谕的后背:“宝宝,是妈妈。” 他急切又神经质地叫嚷:“宝宝,我才是你妈妈……不是那个omega……” 很快,他又陷入机械地重复中,不断地嘴里嘟囔着“妈妈”、“贱人”、“omega”、“裴擎”之类的话。 那人正是七年前不顾母亲阻拦一心想要嫁给裴擎的beta。 七年来,他当初立下的豪言壮志似乎没有实现,裴擎和omega夫人依旧恩爱如旧,没有人能够离间这位匹配度高达98%的夫妻,哪怕美丽如beta。 不知道beta是否后悔走了这条路,依稀可以从他现在的现状看出,他现在并不好过。 曾经那个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beta经过了七年的磋磨容颜不再,只能从他现在的面容上浅浅地看出当年那个骄傲的beta的影子。 如今他被栓在床上,活动范围只有窄窄的一方,在无边的寂寞与黑暗中,消磨自己余下的时光。 黑暗中,他独自咀嚼着回忆。想着当初如果乖乖听母亲的话,留在家里,虽然不比以前,不能接触到家族核心位置,但好歹也不会这么凄凉。 当年他笃定认为肚子里的孩子会为他夺回裴擎夫人的位置。然而,在生下孩子后,裴擎甚至没打算认那个孩子的意思。 这意味着,那个孩子并不会成为裴家的少爷,只是个佣人的孩子。 想起过往光景,beta抽了抽鼻子,嘴里碎碎念道:“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哈哈哈哈”,他突然流着眼泪开始笑起来,“现在才走到了哪,只要宁谕活着,我就不怕没有翻盘的机会……” 即使裴擎不认,那又怎么样? beta咧着嘴看着面前小小一个的裴宁谕,笑声更加尖锐,像是看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几乎要捧着肚子在床上打起滚来。 笑过了一会儿后,beta缓缓收起笑意,用那双手点了点裴宁谕,正色对裴宁谕说。 “他们肯定想不到,宁谕你是我的孩子……” “我不会永远困在这里的……”beta又哭又笑,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很快,又弥散在寂静的黑暗之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低头望向被吓住的裴宁谕,眼神里流淌着脉脉的爱意,语气又温柔了起来:“宁谕,一定要记住,我才是你妈妈。” “妈妈爱你……妈妈等着你……” * 经此一事后,裴宁谕高烧几天,病榻上几乎要死掉了。 那几日,裴宁谕夜夜都会梦到那个疯了的beta,在梦中一下下唤着他“宁谕”,说要他救他出去。 omega心疼地抱着高烧的裴宁谕,撕心裂肺地哭。 裴擎心疼极了。 但是,无论是裴擎和omega,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 后来,裴宁谕按部就班地上着学,从七岁长到二十岁,他享受着周围人的赞誉,在裴家二少爷的位置上一路顺风顺水。 不过,裴宁谕再也没见过那位被拴在床上的beta,他似乎也彻底地忘掉了这件事。 随着他的身条长开,裴宁谕长得愈加凶艳,浓得如墨的眼睛几乎不能让人直视,一副浓烈之相,性格也是如此,乖戾至极,喜怒无常,偏生被裴家护着,前半生没受过一点儿磋磨。 不似那些清纯温柔的omega,所有人都笃定他以后会分化为一名alpha。 就像他那个坐到帝国首相位置上,因公殉职以国礼下葬的父亲裴擎,或是那个年纪轻轻位于上将的哥哥一样。 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帝国军部核心人物的alpha,会被太子殿下和裴家共同托举到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 曾经的那个beta已经被人淡忘,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裴家,连他的母家也一并没落,搬出了首都。 如果有见过那位beta的人,就会发现,裴宁谕与beta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一样的不可直视的秾艳长相,黑鸦鸦的眸子里流淌着欲望。上一秒言笑宴宴,下一秒收起笑意的样子却能让人胆寒。 可惜,没有一个人想起那位beta,连让那位beta怀孕的裴擎也早早离世,没能见到裴宁谕长大的样子。 随着脑力工作进一步取代体力工作后,占据人口总数40%的alpha这种精英贡献了社会生产总值的90%。 而beta都只能做着社会中最基层,价值量最低的工作,连晋升、奖励,都不会是第一人选,永远地隔阂在上层之外。 不过,裴宁谕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分化为beta的可能,一点也没有。 他会分化为一名alpha,如他的父兄,有一个任何人都只能仰视的未来。 第3章 他会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第2章 维度基地诞生在帝国岌岌可危的时期——那时候,在危如累卵的帝国残骸之上,僭越者正蠢蠢欲动。 它本身是为此而生,出生即沾染着伏诛西部叛乱者的希冀,也曾一度被认为是培养未来星际领袖的摇篮。 然而,却在短短的二三十年时间内,成为了二代们的享乐场。 近十年来,平民入营率为零。 依靠祖辈功勋的二代们默认着这个似乎“坚不可摧”的定律,一度独占着这个腐朽不堪却又异常庞大的帝国摇篮,使其成为独属于权贵的孵化场。 直到今年,一个人打破了这一铁律,那人名叫裴柏声,是个贱民。 有传言说,裴柏声是由裴家上一辈家主的beta生下来的野种。 裴家家主当时的omega看他可怜,居然允许那beta生了下来。 巧得很,裴柏声刚好与那位血统正得不能再正的裴二少爷同岁。 帝国上下几乎没人不认识裴宁谕——这个金尊玉贵的裴家二少,在年复一年的温香软玉中,养出了一副乖戾至极、独断专行的少爷性子。 裴宁谕可不是那种只敢欺辱底层为乐的“怂货二代”。 在这点,裴宁谕可谓是相当一视同仁——无论是平民还是其他权贵,他大概是都没放在眼里。 曾经因为把皇长女的独子一脚踹进了icu,在星网热搜榜上居高不下,在漫天舆论的裹挟和皇室的讨伐下,被裴家硬生生保下,第二天依旧毫发无损、全须全尾地出现在基地里。 若是裴柏声运气不好,撞见了裴宁谕,该闹出多大的乐子,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 维度基地。 营地建筑外壳大多都以太空铝合金与超韧塑料制成,这样的材质使得它们可以经受住无边的星空带来的任何严寒与强辐射。每当昼夜更迭时,银白色的表面会被夕阳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显得庄重而神秘。 六号训练室里一排排的能源灯和能量塔亮着,发出微弱而稳定的蓝色光芒,空气可以闻到一丝微弱的电子味和淡淡的机械油味,右侧的一台大型投影仪正在播放着星舰的模拟操作画面。中间则是专门为机甲训练开辟的场地。 裴宁谕就站在最前面,灯光愈加照的他皮肤透明般乳白色,连那层薄薄皮肉里浮动的青筋似乎都能照见,肤白发乌,丹唇明眸,偏生搅着凌厉尖锐的情绪,眼尾挑了个锋利的弧度,沉着傲慢讥诮,长了张一看就不好相处的好皮囊。 和他们这种摸爬滚打、刀尖舔血的集训营里培养出来的东西截然不同。当然不同了,他们都知道,那是只有累世簪缨,积厚流光的家族在极鼎盛时期,才能养出来的一身倨傲与野心。 他只一身黑色作战服,中间简单地束了根皮带,踩着黑得发亮的硬质皮靴。 这是基地最常见的打扮。因为省事,能节约时间,基地里大约有一半人以上的人都这么穿。然而,裴宁谕从进训练室起,就一直感受到那些人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群人压根没将心思放在训练上! 还有几个人倒没那么明目张胆,在一边装模作样地训练,却因为注意力分散,精神力直接与机甲断联了,动力引擎模组亮了几下,随即又很快熄灭。 练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断联? 看到这一幕,裴宁谕心里骤然升腾起一股烦躁,那张不可一世,徒有凌厉美貌的脸上一点点渗出了愤怒和不满。 他很少来训练室,没想到大考在即,而他的队伍里却都还是一群连机甲都无法控制的废物。 裴宁谕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色微冷,正要发作之际,却在这时被打断了。 顾时泽从背后将手搭在裴宁谕的肩上,他颇有些亲热地朝裴宁谕耳朵吐着气,像蛇似的,恨不得缠在裴宁谕身上:“宁谕,去我家住几天吧,你好久都不来了。” 顾时泽和裴宁谕从小一块长大的,纵使现在顾时泽比裴宁谕还要高半个脑袋,顾时泽也依然坚持用小时候那种稚气十足的方式,和裴宁谕相处。 看到顾时泽,裴宁谕总是会想起祖父家养的那条伯恩山犬。 朝他摇尾巴的样子一模一样。 裴宁谕那双黑眸游移了下,视线放到了顾时泽身上。 注意力被打断,他刚要对着那群蠢货发的火,就这么被堵了回去。要换做是其他人,那人的脸上大约早就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了。 裴宁谕眼底闪过淡淡的嫌弃与烦躁,但也仅仅就是将顾时泽的手从自己肩上扒了下来,沉下脸来:“别乱碰我。” 顾时泽知道,一旦裴宁谕心情不好,很有可能波及他,但他更受不了裴宁谕不理他。 在这方面,他跟个愣头青一样,不怕死地往前送。除了他,可没人敢在裴宁谕心情不好的时候上赶着聊天。 他一向得意于裴宁谕对他的偏爱,他知道裴宁谕近期心情差,有意逗他,又怕自己马屁不成怕马腿上了,尽量挑着裴宁谕感兴趣的话题聊。 顾时泽知道裴宁谕在意他哥管他管得严这件事,故意挑起:“你哥昨天还给我说你越长大越不搭理人,我还替你说好话来呢,你就这么对我?” 裴宁谕和兄长关系恶劣的事情人尽皆知。 “我哥?”裴宁谕果然拧起了眉头,掀了掀眼皮,追问道,“他找你干什么?” 顾时泽本来就是随口乱编的话,见果真吊起了裴宁谕的兴趣,他刚才被裴宁谕以那种态度对待本就不满,有点拿乔,挑眉看他:“宁谕你这是问人的态度吗?” 裴宁谕眯了眯眼,浓墨如鸦羽的睫毛上下一扫,从手上解下自己的腕表,直接扔进了顾时泽的怀里,他素来不遮掩自己难听的语气:“快点。” 顾时泽感受到硬物撞了下自己的胸口,他夸张地“哎呦”一声,顺势将那表攥在手心,捂住自己的胸口,好像裴宁谕怎么了他呢,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裴宁谕对于独有的容忍,意味不明地笑道:“你还记得我惦记你这块古董表呢……” 裴宁谕没那么多耐心,打断道:“说!” 顾时泽天生眉目深邃,高鼻薄唇,身上的散漫劲没了。他不再吊着裴宁谕,虽是随口扯出来的谎,但顾时泽知道裴宁谕不可能真问裴序,他还挺有恃无恐的,表情是罕见的正经。 顾时泽胡扯道:“你哥居然问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omega了?” 提到omega,训练室内的alpha们都不约而同地哄笑起来,以裴宁谕为中心,能在六号训练室训练的几个少年都是差不多一个圈子里,都属于家中有军部势力的太子党,大多人之间都有姻亲关系,或者长辈之间是两三代的世交。 当然,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每个人都是各自家里惯坏了的少爷,在基地里也是围绕着裴宁谕这个小团体。 至于其他人,少爷们平时头都是抬到天上去,压根不会来往。 一时间,这群人都朝着裴宁谕这个方向看,一旁闲着的方弘文也应和了一声:“笑死了,有又怎么样,阿谕,你哥难道连你交朋友都要管吗?” 这话一出,裴宁谕警告地斜扫了方弘文一眼,他唇边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面目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瞬间的阴郁与凶艳,缓缓吐出几个字:“……他不是向来如此吗。” 仗着自己是兄长,是裴家家主,就经常管束他,而且最近越来越烦了。 提到兄长,裴宁谕眼眸间划出一丝不明的情绪,不知在想什么,一股子冷意让人无法琢磨。 “话说,你最近为什么心情不好啊?”顾时泽眼睛一寸寸拂过眼眸阴翳的裴宁谕,试图抚平这个吞下去能让人穿肠烂肚却具有蜜糖一般吸引力的人,语气中有几分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小心翼翼:“给我们说说呗。” 这种话也就只有顾时泽敢讲。 但是,有顾时泽开了这个口子,本来还在观望的其他人心思也活泛了一些,反正挨骂也有顾时泽顶着,又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裴宁谕从来都是他们中间的核心人物,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惹来他们的窥伺,裴宁谕身上有一点事,他们都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是怎么了。 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充沛的好奇心。 明明他们之前都只在乎自己那点声色犬马的破事。 alpha们的眼神紧盯着裴宁谕,不肯放过裴宁谕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只可惜,裴宁谕的眉眼一如往常的凌厉和冷淡。 那张漂亮的面孔从来不屑于和他们分享烦恼与快乐。这让他们感到不甘心,但也无计可施。 他们平时里在基地里都是不会正眼看人的傲慢贵族,此时语气却都有点撒娇的意思:“宁谕你要是不说也太不够朋友了。” “说出来我们帮你排解排解……” “就是。” 他们期待着那双淡红色的嘴唇能说些什么,能与他们分享,甚至求助他们,渴求得到他们的帮助。 第4章 只可惜,那张淡红色的薄唇轻启,裴宁谕吐了一口气,推开试图挨着他太近的两个人,冷冰冰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再次被拒绝了,他们大概都感受到了自己心中泛起的怨恨,年轻气盛的alpha们信息素猛烈波动着,在封闭的训练室内无声地表达着他们的不满。 可是,他们又不是顾时泽,他们犯了错,是不会被裴宁谕容忍的。 释放信息素是他们唯一敢表达对裴宁谕不满的方式,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裴宁谕还没有分化,无法感受到信息素。 不知这次是怎么了,也许是裴宁谕看出了他们的心不在焉,裴宁谕又突然开口了:“还不是因为裴序的缘故。” 又是裴序。 这个哥哥当的…… 听到裴宁谕的话,alpha们的眼神一下子清亮起来,面对裴宁谕这一小小抱怨,他们自发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攻击着裴序,争相着为裴宁谕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就算军部最近工作不好开展,裴上将也不能将脾气随便发泄吧……” “宁谕,别理这条疯狗。” 裴宁谕继续道:“……他非要将我房里的两个beta送走。” alpha们那些咒骂裴序的话戛然而止。 “……”回应裴宁谕的是长久的沉默。 连顾时泽和方弘文这两个和裴宁谕关系最好的人,都罕见地都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语气奇怪地问道:“你有两个beta?” 裴宁谕立刻转了过头,阴沉沉的视线尖锐地刺穿了顾时泽:“你们难道没有吗?” 他们怎么可能会有。 beta能用来干什么,他们最清楚。 像他们这种家庭,议亲对他们来说是大事,在这之前家里都是紧防着精力充沛的alpha干坏事。 而beta,不就是用来干那档子事的吗。 裴序平日里裴宁谕有一点飞吹草动都要过问,裴宁谕居然还能在家里养两个beta,这属实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也对,以裴宁谕的性格来说,他想要的也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即使是面对裴序这个强硬的哥哥。 看裴宁谕表情,他似乎还挺喜欢那两个beta的。 alpha们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看着一旁因beta被送走,满脸不满的裴宁谕,罕见地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裴宁谕斜瞥了他们一眼,挑眉道:“你们不会也觉得我哥做的事对吧?” 放在以前,alpha们本该落井下石陪裴宁谕一起骂几句裴序,可提到这个话题没人愿意开口,含糊地说。 “你哥也是为你好,分化前做这种事总归对身体不好……” 方弘文无奈道:“beta都擅长骗人,宁谕,看看你,为着两个beta和哥哥置气……何必呢?” 裴宁谕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小到大,就没在方弘文嘴里听到过裴序的好话。 “就是两个东西,丢了也好,死了也好,等到你分化了,家里也订下omega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裴宁谕说出这件事本来是想听他们和自己一起骂裴序的,结果没人应和他,烦躁地将额边的碎发向后捋。 “不让碰omega也就算了,连beta都不可以,真麻烦,”裴宁谕话锋一转,看着顾时泽若有所思道:“顾时泽你不是已经分化为alpha了吗?怎么还不订婚?” 顾时泽对着裴宁谕颇有些好奇的眼神,果然被岔开了注意力,微微凝了神色。 “在考虑,”顾时泽躲开裴宁谕看向他的眼睛,模糊地敷衍过了这个问题。 他可不想对着裴宁谕谈自己的房中之事。 顾时泽随口道:“其实,你哥不让你碰beta,也不只有身体这个原因,你们家在beta上可是吃过亏的。” 裴宁谕兴趣不大,漫不经心道:“什么意思?” 顾时泽刚说出口,登时就后悔了,眼睛往裴宁谕脸上看他的反应,紧急停下话头。 他倒不是怕裴宁谕生气,他知道裴宁谕喜欢惹事的性格,所以不想让裴宁谕靠近这些纷争,避免惹祸上身,他不像那些人,为了最大限度地去讨好裴宁谕,一味地将裴宁谕推入火坑。 上次,裴宁谕将皇长女的独子踹进icu那事,顾时泽忘不了裴宁谕身上那些被等离子索抽出来的伤,养了大约半个月才见好,留下的疤痕更是不忍直视——裴序下手是真的狠。 结果,他没想到,旁边一人立刻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道:“你不知道吗?裴柏声啊。” “他最近好像也入营了,最近网上到处都是聊他的。” “外边那些媒体叫他什么来着——从一帮权贵子弟中杀出来的平民天才,笑死了。” 裴宁谕已经被吊起了兴致:“谁啊。” 裴宁谕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姓“裴”。 但他又不熟。 能是谁啊。 脱口而出的那人似乎也因为周遭太安静了,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 裴宁谕舌头顶了顶自己的上颚,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本来就烦躁,被他们这么一吊,皱了皱眉:“说。” 真让他们说,这群alpha却犹豫了。 少年alpha挤眉弄眼,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他们怕说出来真相反而会惹恼裴宁谕,毕竟是裴宁谕家的丑事。 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 可眼见裴宁谕不耐烦到了极点,他们才犹犹豫豫推出来一个人说道:“裴叔叔的beta生下的野种。” 裴宁谕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着他。 那人见裴宁谕表情没有异色,才继续说了下去:“像我们这种家庭,beta是没有机会孕育自己的孩子的,但是当年那个beta可是先怀孕再进你家的,算算日子,十月怀胎,刚巧赶在你出生前两天生下的孩子。” “那个beta算计好了的,一开始就是奔着裴叔叔去的,不知道什么手段避开的避孕措施。” “你哥估计也是害怕家里再出这样的事,其实也是担心你嘛,beta都是天生的坏种,为了利益,没有底线的,他们天生下贱,宁谕,你哥是怕你也被beta骗了。” 裴宁谕从那些琐碎的闲话中感觉出几分怪异。 居然有这样的beta? 居然有beta能算计他父亲? 要知道,他那个被誉为帝国咽喉的父亲,连那些浸润官场多年的alpha军官都要提前准备好几遍腹稿,才能在父亲面前止住话语间的颤抖。 裴宁谕垂着眸,心里觉得荒缪至极。 裴宁谕家里的两个beta——他见到的唯二的两个beta,不都是无一不都是羔羊一般温顺软弱。 在药物中眼神涣散,即使偶尔清醒,也会在高度亢奋中昏迷,他们在alpha的面前无力反抗,只能绝望地挡住自己的眼睛,表达着自己的顺从。 beta不就是这样,受人摆布,无能无力的吗? “反抗”这个字眼,根本和beta就不搭边。 裴宁谕从没见过有自己思想的beta,一时间觉得可笑又荒缪:“难道beta猪也会为自己挑选主人吗?” beta猪是帝国过去时兴的对beta的蔑称,多流于下层alpha口中,alpha贵族自然嫌弃这话粗鄙,尽管大家都认同“beta不是人,而是猪”的观点,但也鲜少有贵族alpha这样讲。 裴宁谕这么说,这些alpha少年贵族却没一个觉得裴宁谕粗俗的,笑道:“宁谕,别想这些了,今天大家也练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一块放松下。” 第3章 * 无聊。 裴宁谕支着头,在嘈杂的音乐声和人声中,看着荡漾的酒水映照出来的影子出神。 飞行器,枪械,还有帝国要塞的战况……顾时泽他们来来回回只会谈论这些话题,听得裴宁谕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裴宁谕无聊透顶地四处乱瞟着,意外将目光落在了沙发一角处。 沙发一角坐着的那人还没来得及换下基地里的制服,就放浪形骸地解开了风纪扣,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 他怀里还抱着一位美丽柔弱的男孩子,雄雌莫辨的外表在灯光下更加动人心魄,伏在他胸膛上舔舐着浇上去的酒水。 见裴宁谕看了过来,他扭过怀里抱着的男孩子的脸,给裴宁谕看,男孩在那人的钳制下朝着裴宁谕露了个乖巧的笑:“宁谕,你喜欢这款?” 裴宁谕提起了点兴致:“omega?” 少年alpha们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 嘈杂的人声一致回答:“怎么可能是omega?” 现在的omega都矜贵死了,帝国恨不得将那点omega供起来,按照家世和战功从高到低依次分配给alpha,逼着alpha去前线卖命,哪有omega会到这种会所里来呢。 抱着那男孩的那人按住男孩的脖子,强硬地扒下他的衣服,向裴宁谕展示男孩光洁没有腺体的后颈:“beta而已。” 裴宁谕对beta不感兴趣,兴致缺缺,失望地“哦”了一声。 顾时泽从会所包间的另一边走了过来,顾时泽一寸寸拂过眼眸冷冽的裴宁谕:“想要omega简单啊。” 第5章 顾时泽打了一个响指,隐秘地叫来服务生,黏黏糊糊地吐出了几个字:“把药拿来。” 药。 什么药。 服务生呈上的银色托盘里,针剂泛着诡谲的琥珀色荧光。男孩突然开始剧烈颤抖,指甲在钢化玻璃上刮出刺耳鸣叫,却被alpha压制得动弹不得。当针尖刺入后颈时,他仰起的脖颈绷成濒死的弧线。 淡黄色的药剂被一点一点地注入beta的后颈,beta呼吸急促了些,难耐地轻喘着,紧接着柑橘的香气在包厢炸开。 裴宁谕瞳孔骤缩。他看见男孩像被抽去骨头般瘫软在地,双腿痉挛着蹬踹,膝盖在波斯地毯上磨出血痕。 那些刻意训练的omega姿态此刻浑然天成——潮红眼尾垂着泪,喉间溢出甜腻呜咽,连指尖蜷曲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可以……可以像omega一样标记我……不会有任何区别……” “试试看……我会好好服务各位。” 裴宁谕大概是觉得beta漂亮,伸手去摸beta的脑袋。 只是他指尖还没触碰上beta,受虐般的尖叫声从beta的喉咙中发出,他跪趴在地上一阵一阵抽动。 他激烈地踢动着双腿来应对超出他身体极限的快感,仿佛一个真正的omega一样,强制发情了起来。 beta跪倒在地一副阵阵抽搐的可怜样子,瞳孔猛地向上翻,明显是在alpha的信息素下失去了理智,再无刚才的漂亮样子。 beta混乱地尖叫道:“啊!啊……够了!不要在释放信息素了!” 方弘文怪顾时泽:“顾时泽,你怎么突然释放信息素?” “这beta最好看的样儿,宁谕还没看多久呢。” 裴宁谕觉得这个四肢扭曲、姿势可笑的beta没那么好看了,他用自己黑亮的军靴试探地踢了踢陷入发情的beta,问道:“他怎么了?” “新出的药,可以使beta短暂地如同omega一样发情,一样地释放信息素,”顾时泽挑了挑眉,温热的气息打在裴宁谕的耳边,“如果注射的份量大的话,你还可以直接看到他……” 裴宁谕拧着眉,他用鞋底碾着beta的手指,beta也没有丝毫的反应,竟然直接昏死过去。 甚至还能看到beta眼睛半睁翻着白眼。 看着beta从一个人,变为被欲望支配的动物,裴宁谕不但没有产生对omega类似的怜悯爱护,反而感到一阵反胃。 裴宁谕冷着眼,淡淡道:“哪里像omega了?” “恶心死了。” 裴宁谕平静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你们什么眼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家境相似,甚至有人的家族更胜于裴家几分,裴宁谕却能在他们之间成为那个说一不二的存在。 没人能在裴宁谕那过分凌厉的美貌的注视下说一个不字。 在相处之中每个人也都会或多或少打量着裴宁谕的脸色,恣意的话语中永远有几分独属于对裴宁谕的恭谨讨好。 这边裴宁谕嫌弃的话音未落,就立刻有人皱着眉头道:“时泽,让人将这beta送出去吧,确实怪恶心的。” 又一人顺着裴宁谕的意思道:“beta不像beta,omega不像omega的。” 刚刚觉得有意思的也是他们呢,现在裴宁谕一说话,又都觉得恶心了。 不过这时候,裴宁谕可没空理他们的小心思,刚才一条讯息发到了裴宁谕的智脑里,上面赫然写着“惊喜来了,97362”。 * 97362代表了一个加密位置,就在基地集训地的地下六层——皇家管教所。从去年开始,维度基地放宽了招生资格,允许平民入营。贵族子弟为发泄自身不满,以维护校内秩序的荒唐说辞,在地下六层建立皇室管教所。 名义上是代表皇室权威,震慑违纪分子,势必让皇室光辉照耀每个帝国人才。然而,皇室管教所没有一天起到了当初建立时预设的作用,实际上被他们这些贵族alpha用来——“找乐子”。 收到这则消息的裴宁谕恶心又煎熬的神色中立刻多了几分兴致。他当然知道这条讯息是谁发的。 最近,他新捡了一条“好狗”,听话、会玩,最关键是会咬人。 裴宁谕对他身边这只新任的“狗”,自然是满意得不得了,甚至好几次忽略掉顾时泽他们的聚会邀请。 顾时泽他们虽然和他一同长大,但每次和顾时泽他们在一起,无非就是联姻、政治、军情等话题,没意思透了。 这群金尊玉贵养大的alpha们,到底没有底层人会玩。 顾时泽他们需要时时注意“影响”,还要玩得“体面”,他们最害怕闹出舆情。尹席殊就不一样了,为了巴结住裴宁谕,他可没什么底线。 对裴宁谕来说,去陪着那条“狗”找乐子可比在这陪着顾时泽他们看beta发情有意思多了。所以裴宁谕几乎是没有犹豫,便做出了决定。 顾时泽动态视力极好,也同样看到了这条消息,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裴宁谕就直接了当:“时泽,方弘文,我有点事。” 顾时泽脸色一僵,不可置信地扭头望着裴宁谕。他知道裴宁谕最近挺烦他们这群人的,但他没想到裴宁谕就这么没一点犹豫。 甚至懒得编个理由。 裴宁谕纯黑的眼眸在顾时泽身上停留了一下瞬,竟然从顾时泽身上看到了委屈。 这样子更像那条伯恩山犬了。 每次他去祖父家,正要离开的时候,那条伯恩山犬爪子就会往他身上扑,嘴巴会去叼他的衣角,直到佣人拿着骨头诱哄它回到房子里,他才能顺利离开祖父家。 只是,他现在可没有骨头。 裴宁谕视线划过,游移到了下一个人身上,刻意地忽略了顾时泽,纵使看到了,他也没一丝想要安抚顾时泽情绪的意思,敷衍道:“下次再约,先走了。” 又是这样。 裴宁谕几度提前离场,平日里拒绝他们的频率更是不计其数。 以裴宁谕作为核心,他们从小玩到大,血液里流淌着的政治基因让他们从基地就开始了互相拉拢,相互交好。 可如今,裴宁谕宁愿带着一群不知道哪来的小猫小狗玩。也不愿和他们几个一块长大的人讲上两句话。 疏远至极。 顾时泽有一瞬间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看着转头就走的裴宁谕,不满在心中滋生。 除了顾时泽,他们几个人望着裴宁谕转身离去地身影,大概都不好受,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任由气氛陷入冷寂。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人道:“他尹席殊算什么东西?整天低三下四,好似没有骨头一样,也就宁谕喜欢。” 另一人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可人家会做狗啊。你也时不时来个下跪,将拍马屁挂在嘴边上,宁谕也喜欢你。” 顾时泽脸色越来越阴沉,好似能滴出水一般:“够了!不嫌丢人?” 众人摸摸鼻子,似乎是觉得尴尬,又觉得没意思的很。 他们的争吵由于当事人不可能给予回应的缘故,愈发无趣。 聚会结束,四散而去。 第4章 * 惊喜。 尹席殊早在这周日就说会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这个,裴宁谕觉得养着尹席殊这条狗,也不算全无用处。 裴宁谕一进入基地建立的西配楼内,就听到了alpha们一阵阵哄笑声。 他们奚落嘲弄的声音毫不避讳旁人,丝毫没有因为在基地里而削减半分。 几道纷杂的声音遥远地灌进裴宁谕的耳朵里。 “敬峰,你俩连个未分化的贱民都压不住,行不行啊……” “妈的,他力气怎么这么大…拜托你只是个保留节目,不用这么辛苦。” “别逼我们给你打麻醉针,这儿可只有兽用的麻醉哦。” “要是裴宁谕来了,你还这么乱动你就死定了。” 听到“裴宁谕”的这个字眼,里面的躁动还真的渐渐小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尹席殊他们采用了什么非常手段。 门把手轻轻转动,裴宁谕推开门。 大约六七个人,全部是刚分化或接近分化期的alpha,都身穿统一的,由基地发放的常服,歪歪斜斜地站着,有的还靠着墙,空气中飘散着混杂的信息素的味道,他们见到裴宁谕开门一致地朝着裴宁谕看过来。 其中两个alpha始终压着人跪在地上,被压在地上的那人的手臂被拉至背后,不住的挣扎下依然被按在地板上,头发狼狈地散乱着,显然在两个alpha的钳制下毫无还手之力。 见裴宁谕来了,尹席殊殷切上前,他绕到裴宁谕身后,一只手为裴宁谕关上门,另一只手熟稔地搭在裴宁谕肩上。 “你不是一直在期待惊喜是什么吗?” 尹席殊摊手将被迫跪着的那人指给他看,这是他送给裴宁谕的礼物,他像一条鬣狗,眼睛都在发亮,等待着狮子将捕食的猎物吃尽兴后赏赐于他。 “现在有没有开心点?” 第6章 坏透了。 以欺负别人来讨好裴宁谕,这群人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还在双眼放光等待着裴宁谕的一声满意,以讨得更大的价值。 基地里等级森严。 尹席殊他们与贱民不同,但和裴宁谕、顾时泽相比,又差了一截。 就是这么一截,意味着他们必须得陪着裴宁谕这个真少爷取乐,以换取更加光明的前途。 一人推搡着跪着的那人:“喂喂喂,你跪得标准一点啊。” “看哪呢?看人。” 压在地上跪着的那个人被拽着头发向后仰,像一盘待食客点评的菜一样,露出了一张完整清楚的脸。 裴宁谕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张脸,但就是有些眼熟。 “你们欺负他,我为什么会高兴。” 裴宁谕毫无表情地盯着跪着的那人看了一会儿,有几分失望。 他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呢。 他有点后悔为了看到这个惊喜,刚才那么敷衍对待顾时泽他们了。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顾时泽他们不满他的忽视。 只是懒得理而已。 裴宁谕:“把omega带到管教所,尹席殊,你不会是想毕业就退役吧。” 帝国对于omega的保护十分严格,伤害omega不仅会面临巨额罚款,还有长期监禁的风险。 听到裴宁谕的话,那群人爆发出一阵大笑:“omega?!” “宁谕,这种人怎么可能是珍贵的omega……” “宁谕”——alpha们亲亲热热地叫着,丝毫没有因为裴宁谕的冷脸而受到影响,依然恭敬得不得了,好声好气的,这与他们面对贱民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尹席殊道:“他就是那个裴柏声啊。” 尹席殊勾唇,伸手掐住裴柏声的脸,对着裴柏声笑眯眯道:“最近基地里的大明星,对吧?” 裴柏声。 这是裴宁谕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几乎立刻就想起了之前顾时泽他们说过的话。 裴柏声是那个beta的孩子。 那个在顾时泽话语中“野心勃勃”的危险beta的孩子。 只可惜那个beta早已经死透了,不然他兴许还有点兴趣。 裴宁谕知道自己为什么眼熟了,这人长的和裴序有几分相似。 裴宁谕兴致缺缺,他抱着手臂冷漠地对上了尹席殊那双弯弯的狐狸眼,他毫不掩饰自己在这群alpha中的高高在上,轻飘飘地看向尹席殊:“所以呢?” 尹席殊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斜着眼看裴宁谕,似笑非笑。 “二十年前一个卑贱beta利用主人家的怜悯趁虚而入,诞下来的孽根祸胎,宁谕你会有兴趣的。” 他心中料定,裴序一定不会让裴宁谕接触到家族的腌臜事,“好心”地向裴宁谕解释裴柏声是谁。 “裴柏声那也算是你亲哥哥啊……”尹席殊话音刚落,少年们便坏笑着,七嘴八舌地补充道,惊叹于裴宁谕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 亲哥哥? 哪里来的亲哥哥? 尹席殊立刻意识到了这句话说错了,他扫了一眼说错话的人,抢先开口赔笑道:“按理说,那个beta没资格做裴上将的beta的,但他胆子倒是很大,蓄意勾引裴上将,怀了孩子,成功地嫁进了你家。喏,生出来的野种,就是裴柏声啦。” “这事我们几个家里都传遍了,宁谕你居然不知道,你哥果然手段了得,封消息封得这么死……” 又一人说道:“不过你爸没打算认裴柏声,这也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叔叔阿姨98%的匹配度,算是ao中匹配度高的了,怎么可能因为beta生一个孩子就会感情破裂……” 裴宁谕和这群alpha们相处时间要比顾时泽他们短得多,这群alpha似乎还不太了解裴宁谕,他们几乎是没有思索,就开始嚷嚷起来裴柏声的身世,丝毫没有注意到裴宁谕脸上的冷淡和厌恶。 裴宁谕没说话,只是将视线在这群alpha脸上扫了一遍。 这些大同小异又七嘴八舌的话涌向裴宁谕,裴宁谕却在这混乱又嘈杂的话语中探出来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群人提到裴柏声时挤眉弄眼,与顾时泽他们提及裴柏声时的态度截然不同,更让裴宁谕从那些琐碎的闲话中感觉出几分看笑话似的嘲弄,几乎让他不爽。 裴宁谕天性很坏,他乐此不疲地“欺压”别人,将别人当做调笑的对象。 可如今,他却被自己豢养着的小猫小狗讨论起了自己家族的丑事…… 父辈的beta试图抢夺他母亲的位置,甚至还诞下了肮脏的血脉——这种丑事居然还被人当笑话将给了他听! 太可笑了。 其中一个alpha此时还没有察觉到裴宁谕脸上的异色,他朝着裴柏声被按着的肩膀用力踩了下去,恶意毫不收敛,对裴柏声道。 “宁谕居然觉得你是omega,难道骨子里流淌着那位beta肮脏的血液,还能分化为宝贵的omega吗?” “裴将军怎么会生下……” 裴柏声肩膀被踩得生疼,他脖子上青筋乍起,他被按得死死的,却还是挣扎着在alpha们的桎梏下艰难地仰起头,齐整的头发在石灰地面上摩擦得凌乱不堪,十分狼狈。 裴柏声刚才一直忍着没有开口说话,直到现在,他看到裴宁谕眼中的不满,便知道今天他可以平安离开这里。 那双灰色眼眸隐忍着,深深垂下。 他竭力忍耐着,忽略这群走狗,强忍着恶心,逼迫着自己尽量对裴宁谕恭敬一些,以使自己尽早脱身:“二少爷,被豢养的狗也可以评价主人家吗?" “二少爷”一称让裴宁谕撇过头,他的目光原本从没有在裴柏声身上停留过一秒,仿佛这能脏了他的眼似的,但这句话让他盯了裴柏声好一会儿,裴柏声这么识时务让他颇有些受用。 裴柏声身旁的人怕裴柏声说的话会激怒裴宁谕,手忙脚乱地去捂裴柏声的嘴。 裴宁谕唇边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挥了挥手制止了这一行为,面目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瞬间的阴郁与凶艳,缓缓吐出几个字。 “说得……” “真好。” 裴宁谕厌恶地斜扫了alpha们一眼。那双鸦黑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裴柏声,话确是对着那群alpha们说的。 “为什么一个beta生下的孩子,都比你们这些号称基因优越的alpha更会看眼色。” 嘶—— 哄笑声戛然而止。 被这么骂,在场的人脸色都难看了下来。他们大多低顺地垂下眼眸,来掩饰自己对裴宁谕那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的恨意。 “我还以为你们很清楚我们并不是朋友的事实呢,”裴宁谕轻声道,“不然怎么连顾时泽都不敢在我面前提起的事,你们敢提呢。” “嗯,尹席殊?” “是。” 尹席殊低着头赔笑,恭恭敬敬,在裴宁谕面前他永远表现得最乖顺,以期待裴宁谕能从手指缝里露出一点点利益,让他饱腹一餐——这是鬣狗的生存方式。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到底是年轻气盛。 裴宁谕的话语不断触动着这群alpha的神经,提醒着他们,裴宁谕的出身与他们截然不同。 所有人都在低着头,脸上难□□露出一抹异色,沉默着咀嚼着恨意。 “闭上嘴巴,”裴宁谕看着噤声的众人,他恶劣至极地嘲弄着,“对,就是这样……” 裴宁谕坐到了房间内唯一一张椅子上,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穿着军靴的脚,蹬在了尹席殊的肩上,靴面上金属光泽在灯光下十分晃眼,黑亮的。 他对着尹席殊,羞辱道:“只有聪明点儿,你我这么家世悬殊的人,才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裴宁谕没有给还被压着的裴柏声的眼神,嫌恶的样子不加掩饰:“让他滚。” 裴宁面无表情:“你难道有没有闻到吗?” 尹席殊抬头,迅速回应:“什么?” 被裴宁谕这么羞辱,尹席殊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 裴宁谕道:“beta的臭气啊。” 裴宁谕:“好恶心。” 裴柏声抬头看裴宁谕,看着裴宁谕尖锐又刻薄地骂他,抿紧了嘴唇,唇色泛白。 比起尹席殊,裴柏声还是更痛恨裴宁谕,一副高高在上,只需要亮一亮手尖上零星一点利益,就能招致一群趋利而动的鬣狗,为非作歹、无所顾忌的恶劣模样。 裴宁谕还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怒:“真不明白议会这群人为什么不把信息素缺失视为鉴定残疾人的标准。” “beta这种生物就应该从出生就送去特殊基地……学习如何服侍alpha和omega主人才对吧。” “贱种。” 尖酸刻薄到极点的话不断从裴宁谕嘴里面说出来,让人胆寒的同时,也让人觉得诧异,在那样的凌厉美貌下,是这样的败絮其中。 对裴宁谕来说,像裴柏声这样的人,都不够资格让他给一个眼神。 第7章 更别说拿他当乐子了。 随着裴宁谕话音落下,按着裴柏声肩膀的两个人立刻松开了手。 裴柏声低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眸色沉沉,他因为长时间被按在地上他都有些站不稳,但比起刚才尹席殊他们的欺辱,裴宁谕那羞辱至极的话更让他在意。 但他很清楚,裴宁谕惹出来的祸事每次都顺利地被裴家解决,事情闹大后,倒霉的反而会是他们这群被欺负的"“贱民”。 裴柏声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却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愣什么,还不快走。” 见裴柏声不动,alpha们半推半拉地将裴柏声赶出了管教所。他们可不想在这一点上再触裴宁谕的霉头。 因为嫌弃裴柏声走得太慢,那些alpha还用了些力气,将裴柏声半拖半推地往外赶。 离开的时候,裴柏声还听到裴宁谕以那种他特有的,毫无起伏、平淡如水的声调,讥诮道:“不是说有好玩的东西吗?” 裴宁谕似乎因为刚才的事生气了。 “从会所到这里十五分钟,”裴宁谕停顿了一下,他轻笑了一声,却让人胆寒,“尹席殊,如果没有,我可是会生气的。” 裴柏声快速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裴宁谕说道:“尹席殊,你是那个好玩的东西吗?” 裴宁谕踩着尹席殊的肩膀用力向下压,亮面的靴子甚至因为用力的缘故出现了褶皱。 尹席殊真不愧是一条狗。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自己半分不敬。 说话的时候,裴宁谕始终垂着眼眸,轻飘飘地,毫无掩饰地透出自己的不在意,甚至还笑着。 原来,在裴宁谕眼里,贵族alpha与贱民都是可以随意欺辱的垃圾,没什么两样。 但是,这几个在家里几乎没有受到过呵斥的alpha却没有一个人为尹席殊发声,可见裴宁谕这种喜怒无常几乎是家常便饭了。 毕竟,裴宁谕兄长现在在帝国任职上将,是军部核心人物之一,并且深受皇太子信任。他们能从裴宁谕身上得到太多了,裴宁谕也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尹席殊感受到硬物抵在他的肩上,他夸张地“哎呦”一声,明明这点儿力气甚至比不上裴柏声刚才被按的那两下,他却偏偏闷哼出声,显得裴宁谕多么有能耐似的。 然后,裴柏声听到尹席殊相当恭敬的声音,服帖得不像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 “当然,宁谕我向你道歉,不该提裴将军的事,如果这样能向你传达我的歉意的话,我乐意至极。” “但是,我有一个更好的玩法,宁谕你一定会感兴趣。” 然后,他听见,尹席殊在裴宁谕的示意下继续说了下去,尹席殊笑着,低声吐出几个字:“许司度分化为了beta。” 裴柏声离开的身影一顿。 他极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裴柏声薄唇紧抿,下颌绷紧,纵使极力控制着情绪外露,表情也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了几分对裴宁谕的厌恶。 第5章 * “beta” 提到beta,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在场的alpha们都不约而同地哄笑起来。 尹席殊意味不明地说道:“帝国对beta的保护措施可没omega那么完善……坏了也不用心疼。” “听说许司度分化结果出来后,和白家的婚事也解除了……”一人下流地揉了下自己的小腹,接着说道:“我们作为朋友,理应该安慰安慰他的。” “说不定,我们之中就有人好心愿意将他带回家作为beta呢。” “是啊,现在的beta残废率多高啊,如果他有幸能成为我们的beta,也不至于被玩残废,至少……我们的捆绑技术没差劲到把人四肢玩断。” “说实话,好歹朋友一场,如果许司度求我的话,我说不定真愿意干他一次呢。” omega脆弱至极,没几个alpha舍得在珍贵的omega身上玩花样,所以他们的下流龌龊与控制欲望全部都流向了耐性高的beta。 反正beta皮糙肉厚,人数又多……糟践死了也不可惜。 beta遭遇强迫的概率远高于omega,然而至今帝国尚未出台针对beta的保护法案。 有数据统计,beta在加入ao的家庭之后,残废率高达46%,却依旧有不少家庭愿意将已分化为beta的孩子送去地位更高的门庭中,来为自己家中alpha孩子或omega孩子铺就一条更加平稳顺利的路。 “你说,堂堂许少爷,以后对着家世、相貌都不如自己的omega,心甘情愿地叫主人吗?” “如果他以后去的ao家庭,omega嫉妒心很重怎么办?那个欧琦不就是这样吗,他一直让他家的beta保持在怀孕状态中,都不知道第几胎了,为的就是让自己的alpha不碰那个beta。” “多得是这种事呢,beta若是长相不佳,日子还好过一些,若是中了长相好一点,免不了被omega嫉妒欺负的。这种事啊,少管,beta死了就死了,omega哭起来可是要哄的,麻烦死了。” “他以前可是相当受父亲器重啊,在基地的时候对我们这些人都不屑一顾的。以后跪在地上求alpha在易感期轻一点,说自己不想被玩烂。低三下四地看着ao脸色生活,许少爷会疯掉的吧。” 那人闭着眼睛,无限遐想着许司度卑微地在地上爬,求他对自己好一点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爽得不行。 明明一周前,许司度还和他们在一个地方里训练。他们之间家世悬殊,许司度和裴宁谕一样都是他们在基地里攀附的对象,结果一朝分化为beta,能让这种人跪在自己面前…… 太爽了。 他们无不阴暗地幻想着:要是裴宁谕也分化为beta就好了。 裴宁谕长相凶艳,正眼看人的时候永远唇角勾着一点弧度,让人忍不住望向他薄凉的眼底。 他最常穿军装,瘦而薄的脊背绷得笔直,永远将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到最顶端,黑色长靴一路裹住小腿,在着装礼仪方面他俨然全都受过严格的教导。 那不容侵犯的样子…… 尤其是裴宁谕看他们时的眼神——审视、嘲讽、轻蔑。 每次看向他们时,阴沉沉的黑眸尖锐地刺穿他们的胸膛,似乎要看到他们的心肝似的。 令人作呕。 又令人畏惧。 恶心! 如果裴宁谕分化为beta,失权后,他们是不是也能随意玩弄裴宁谕…… 每个人都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在裴宁谕面前,他们都毫无异色,耐心赔笑,努力挑起裴宁谕对许司度的兴趣,当个讨好的丑角。 “司度学习能力这么强,没准他现在都已经在学习如何侍奉他未来的alpha了呢,你们说,他为我咬的时候,我几分钟能顶到他哭出来翻白眼……” alpha们心猿意马:“之前上近身搏斗课时,司度的腿可是很强劲的,以后只能勾在alpha腰上了。beta可是要为ao频繁生育的……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合得上了,哈哈哈。” 许司度…… 提到这名字,裴宁谕眼前浮现出了那个规矩板正,彬彬有礼的许家长子的样子。 在基地里,他和许司度并不相熟。 两人碰面也不过是点个头的关系。 裴宁谕之所以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许司度是谁,是因为,就在前不久,许司度为刚刚遭遇虫灾的第四星系组织募捐,这件事还被裴序在餐桌上拿来教育他,在许司度的衬托下,他成了不务正业的典型。 他要是有许司度一半听话上进,大概裴序不会那么头疼。 许司度是少数不会歧视平民的贵族之一,修养好再加上他学业好,天赋高,许司度在基地里的名声很好,尤其是在那群平民中很有威望。 裴宁谕:“把他叫来基地。” 裴宁谕觉得会所里的那只beta被注射药物后的样子难看又恶心,但是若能看到曾经和他平起平坐的许司度沦为那种被欲望支配,丑态百出的beta,他还真有点兴趣。 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他一向不为所动。但如果是许司度的话…… 像许司度这种衣冠楚楚,谦谦君子模样的人,他还真好奇那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样。 尹席殊果然比顾时泽识趣多了,鬼点子也多,总能引起他的兴致。 现在,裴宁谕隐隐被尹席殊说服了。 裴宁谕声音中染上了几分兴奋:“我也有好久没见他了。” 像许司度这样家世显赫,成绩全优,做事规矩又倍受父辈重视的人……从意志上摧毁这样一个人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让许司度意识到,他和会所里那个被他们玩弄的beta,没有什么两样,是多重要的事。 第6章 “玫瑰,蜜桃,柑橘……你喜欢哪种信息素?” 尹席殊拿着几支市面上常见的仿真信息素注射剂在裴宁谕面前晃了晃,不算满的试剂在玻璃试管中荡漾着,泛起水光。 那是即将注入许司度身体内部的东西,是能让许司度变成玩物的东西。 第8章 “玫瑰吧……” 裴宁谕有些兴奋地喃喃道,他光是想象散发着玫瑰这种艳俗信息素的许司度,就已经完全兴奋到战栗了。 基地大多数人都会分化为alpha,分化为beta的人可不常见。 错过这一次,裴宁谕大概也再没机会碰见下一个这么好玩的“乐子”了。 在分化成为beta后,每个beta都会有一段过渡学习期,在这段学习期内,beta们会进入“白塔”,在“白塔”中他们会洗脑掉beta过往受到的教育,指导beta如何平和地接受自己的下等身份和未来注定悲惨的命运——无论beta有曾经多少丰功伟绩,“白塔”都将一视同仁,平等对待。 到那时,许司度定会面临无数次侵犯,次数多到足以摧毁他的认知,彻底撕破他贵族的体面。 而他,一定要动作快点,赶在许司度进入“白塔”前,成为许司度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第一人”才对。 最好是能够让许司度一想起来,就会生理性地颤抖和恐惧,胃部痉挛。这才有趣。 就差将许司度带到这里来了…… 裴宁谕焦灼地催促着尹席殊发出通讯中请,他们编了个不算好的理由,打算欺骗许司度说,皇太子即将招募一批beta宫廷士官,问许司度要不要来基地参与面试。 这个理由太蹩脚拙劣,裴宁谕本来不抱希望,光靠这个理由就能将许司度骗到基地来。 许司度蠢,但也不应该蠢成这样。 尽管尹席殊他们向来与许司度不算熟悉,尽管一个不相熟的同学突然在落难时伸出援手,这种善良的人设一点儿也不符合裴宁谕平日里的作风。 或许是因为裴宁谕与太子关系太过密切。 也可能是因为,许司度现在的处境已经差到让他无法静下心来分析现在的局势了。处境危机的人往往会因为迫切想要解决眼前的危机,而忽略近处的陷阱。 许司度居然真的上钩了。 “他回复了!”一人拿着智脑给裴宁谕看,“他说——收到,参与。” 裴宁谕嘴唇抿平,几分诧异的神色慢慢散去后,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泛起讥诮神色。 果然分化为beta就会变蠢,连许司度也不能免俗。 beta不都那么回事吗? * 裴宁谕之所以能在维度军校这么不可一世,除了裴家正处于帝国核心圈层这一点外,还有装宁谕极其受皇太子宠信有关。 早在其他家族费尽心思将小辈送入王室身边,裴宁愉就多次应召陪伴皇太子。 裴宁谕干得那些龌蹉事,一半是靠着裴家的权势压下去;捅破了天的另一半,是在皇太子纵容下被摆平的。 所以当裴宁谕假传皇太子命令时,许司度也根本没有怀疑。直接就发起了通讯。 当许司度的样子出现在全息屏上时,裴宁谕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淤青,脸上也有没有收拾胡渣。 “……事情就是这样。” 裴宁谕恶劣极了,本来就是他随口编出来的谎话,他却偏偏说的煞有其事,他就是希望能看到为了追逐一点希望而丑态百出的许司杜。 尤其想看到,当发现这是个谎言时……脸色煞白、出奇愤怒,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许司度。 裴宁谕:“皇太子还没排定具体细节,意愿度似乎也不高,但是……我觉得你关注一下这件事比较好。” 裴宁谕懒洋洋,抬着下巴告诉他这件事的样子印在许司度的眼里。 许司度发现,裴宁谕似乎对beta侍官这件事并不上心,只是顺水推舟告诉他而已,这让他大大放松了警惕性。 裴宁谕:“事实上,皇太子对你的印象非常深刻,在上次联赛中你表现不错……” 好像是个第四名吧,不记得了。 裴宁谕冷着脸胡诌。 许司度没有说话,他似乎不想提之前的事,脱水的嘴唇暴露了他的焦灼与处境的艰难。 尽管裴宁谕的态度轻慢,许司度却也郑重真诚地致谢,许司度开口:“可我如今没有与皇太子见面的机会。” 许司度犹豫着开口:“你能帮我吗?” “全息投影或者见面都可以。” 裴宁谕喉结滚动一下,像是即将狩猎成功的豹子,迫不及待咬住猎物的喉咙,他细长的手指摩挲了下指腹。 “司度,真的。” “分化为beta后,第一件事就是应该好好加深一下我们的友情,不是吗?” 裴宁谕黑色眼眸仿佛一块黑曜石,在灯光下闪烁,琉璃透明。 “这样我才有帮你的理由啊……你知道我不能透露皇太子的行踪的。” 许司度一直紧皱着的眉在一瞬间舒展,他俯首垂眉,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诚恳:“我保证不做他用,我是帝国军人,在对帝国的忠诚上毋庸置疑,如果你能为我提供帮助,我会尽我所能受你驱使,请你考虑一下。” 平时本就以一副低调收敛的贵族继承人形象示人的许司度对待裴宁谕更是郑重尊敬。 “……” 裴宁谕一副再三踌躇,陷入思考的犹豫样子。 他很快给出了回答:“算了。” 裴宁谕佯装苦恼,一副被许司度说服了的样子,才开口道,“你恐怕没多少时间了,皇太子殿下只会在皇室管教所待到六点……你大约还有十五分钟过来的时间。” “……” 许司度的脸色渐渐地变了,他乌黑的眸子里顿时一暗,绷紧了嘴角。 他愤怒地一拳打向了书桌,“哐当”一声巨响,桌子上的星际仪砸在了地上:“裴宁谕,上次挨你哥的鞭子是不是没挨够啊!” 裴宁谕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唇角的弧度也一丝未变,只是听到“你哥”的刹那,那只修长的手伏在银质椅子柄上时,在一瞬间爆出青筋。 许司度怎么敢跟他提挨鞭子那件事。 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和裴序虽是亲兄弟,但是感情极差,裴序倚仗自己兄长的身份,对他管教严格,非打即骂! 他不过就是与皇长女独子训练时“不慎”将他打伤,就被裴序逼着向他道歉,一个早就被排挤出核心的皇长女有什么忌惮的。 ……这类事还有很多很多。 裴宁谕心情愈加阴郁,但他表面上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耐心地追问,垂着眼眸的样子看起来乖巧至极,道:“怎么了?我好心告诉你……你希望我被裴序用鞭子抽?” 少年的眼睛黑白分明:“司度,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由于愤怒,许司度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缝里挤出来的:“皇太子在昨天就已经亲临前线了,由白金舰队亲自护送。” 裴宁谕黑色的眼瞳盯着许司度饶有兴趣地转动着,相比于许司度愤怒的声音,他的音调始终不平不淡。 “哦,原来你知道啊。” 本来一脸为朋友担忧的少年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关心荡然无存,反而漫不经心地笑着:“分化为beta后,你还有心思关注皇太子的事啊……看来,你对你的处境还不够清楚。” 许司度脸色难看,他早就知道裴宁谕的玩世不恭,但他始终没想到裴宁谕会在这个时候和他开玩笑,他顾不上保持体面,语气中流露着深深的厌恶:“裴宁谕,你也有几率分化为beta吧。” “你以为你没有裴上将的权势,你还能这么胡作非为吗?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分化为beta的那天,你哥哥会管你吗,你就不怕……” 裴宁谕同样也不装了,他靠近了些,那张漂亮到极点的脸在许司度眼中更加清晰了,打断许司度的话:“你说,我现在要是向许家要你,许家应该会毫不犹豫把你扒光了送过来吧……” 裴宁谕轻声道。 “你怕是见不到我分化为beta的那一天……怎么办?” 许司度面对裴宁谕的质问哑口无言,他脸色凝了凝,只是冷冷看着裴宁谕。 “这样吧,你现在跪下磕头给我道个歉。” 裴宁谕脸色笑意消散,冷硬的眼神睨着许司度:“我就考虑考虑在你被送来之后,给你点时间适应一下以后求我的日子,不会立刻将你玩疯掉。” 许司度脸色阴沉得像是滴水一般,无力感席卷了他的身体,愤怒使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我会将你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裴少将的。” “皇太子殿下这次可没有机会在裴上将面前给你求情!” 随即,许司度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朝着裴宁谕在全息屏上的脸砸了过来,砸到了通讯器的开关,他的身影消散在了裴宁谕的面前。 第7章 * 许司度胸膛起伏着,清俊的一张脸被气得有点发青,他鲜少有这种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时刻,用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父亲进入许司度房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拧着眉头,拿着手中的拐杖狠狠地砸向许司度:“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第9章 “分化为低贱的beta后,连规矩都忘了吗?!” 父亲教导他要永远保持贵族的仪态,时时刻刻谨记自己需要承担许家的重任。可在自己分化为beta的那一刻,第一个抛弃他的却是他的家族。 许司度不顾自己还有些酸软的腿站了起来,对待父亲他始终保持着尊敬,沉声道:“父亲……抱歉,刚刚听到了些不好的话。” 男人冷哼一声:“不好的话?我以为你早就有一辈子都会听到不好听的话的觉悟了呢。” 许司度一时无言,高挑瘦劲的身影一颤,低声说道:“难道beta就注定被欺辱吗?裴宁谕……” 许司度父亲的声音骤然拔高:“如果不是因为你分化为beta,裴宁谕又怎么会来欺辱你?!” “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原因!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在都付之一炬!” 许司度父亲似乎意识到没有训斥许司度的必要了,干脆闭上了嘴,只冷冷撂下一句:“和裴宁谕搞好关系。” “他如果看得上你的话,也不失为一种好出路。” 好出路吗? 在父亲眼里,分化为beta的他就这么失败吗? 许司杜突然想起来,他曾经在小时候见过一位beta,是父亲的beta。 每当父亲发情期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那个beta就会送进父亲所在的房间。 一周后……或者更长时间,父亲发情期结束,容光焕发、穿着体面地走出房间,拥抱他珍爱的omega妻子和他聪明可爱的孩子。 这时,会有负责照顾beta的家庭仆人进入房间带走beta。 他有一次无意间进入到了那个房间,那时家庭仆人还没有来得及带走beta。 他看到那个beta白皙瘦削的身体上布满了层层的咬痕和掐痕,青紫相间,尤其是后颈处,尽管那里根本就没有腺体,不适合撕咬,但还是被一次次覆上咬痕,几乎不忍直视。 beta没有羞耻心似的任由自己袒露躯体,扭曲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向天花板,完全失去意识。 alpha高强度的发情期使他昏厥多次,或许在那期间他有过拼命挣扎,有过崩溃哭喊。 但此刻,那个beta没有崩溃,没有理智失控,那个beta只是毫无意志地瘫在那里,等待着家庭仆人的随意处置。 家庭仆人会用已经被体/液洇湿的床单为他草草擦拭身体,不顾布料坚硬的床单是否会磨痛他本就破损的皮肤,然后用那张床单将beta包裹起来,送进beta本该生活的地下室。 那个地下室平时从不开启,只有在父亲发情期才会打开。 然后,每次发情期又被送过去……送回来,周而复始。 beta后脖颈上恐怖的咬痕密密麻麻,不断在愈合和咬破中重复。 许司杜父亲最后说:“裴宁谕……他是殿下的人。” 语气意味深长。 许司度看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父亲,他抿着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作为独长子,他从小受到父亲严苛的教育,他一直清楚,父亲需要的是业峻鸿绩的继承人。 而如今,父亲对他的要求,则仅仅是讨好裴宁谕。 * 没能成功将许司度骗过来…… 而且还将事情闹到了裴序上将面前。 皇室管教所内,连裴宁谕平时围绕着他身边的走狗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个沉默,任由这个气氛低沉着。 尹席殊默默垂着眼眸,装着死,尽量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保全自身。 很快,裴宁谕的通讯器响了,是裴序发起的通讯申请。 这个通讯真是来的“恰到好处”——本来裴宁谕还没有那么生气。 “嘟嘟嘟—” “嘟嘟嘟—” 裴宁谕一直没有动作,还保留着原来的姿势,看着空白的墙面,盯着刚才许司度全息屏出现的方向,直到通讯器的声音又归于平静。 随后,尹席殊的通讯器响了,尹席殊不敢拒绝裴序的通话申请,他硬着头皮,打开了全息屏。 那位年少有为,冷硬至极的帝国上将出现在了全息屏内,他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马上回家。” 是对裴宁谕说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裴宁谕敏感地想到了许司度所说的那句“你以为你没有裴上将的权势,你还能这么胡作非为吗?。” 那根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断了。 裴序随即挂断了通讯,裴宁谕沉沉地回过头看尹席殊,语气凉飕飕的。 “你也觉得我很悲哀吧。” “居然被一只beta威胁告状。” 尹席殊望向因为愤怒眼角都染红的裴宁谕,立刻上前细声哄道:“这不正好证明了许司度对您的畏惧吗?只有无计可施,才会想出向家长告状这种可笑的伎俩啊。” 裴宁谕暴躁道:“可连他都知道这种可笑的伎俩很能对付我!” 尹席殊很擅长哄裴宁谕,他总有办法戳中裴宁谕的心思,花言巧语道:“在我看来,裴上将根本就只会利用哥哥这一身份对您施压罢了。” 裴宁谕果然被尹席殊这一番话说动了,他脸色缓和了不少,抬起眼来,示意尹席殊继续说下去。 尹席殊尽力抚平着裴宁谕的情绪,循循善诱道:“事实上,您在基地一年级时就打破了裴上将的记录。” “您和裴上将相差的仅有年龄而已,”尹席殊斟酌着自己的说辞,尽可能让这个疯子不现在爆炸,缓缓道,“若是您比裴上将早出生,裴家会比现在更加耀眼。” 裴宁谕还在纠结,垂着眸子,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写满了郁闷:“我上次挨打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吧。” “就因为那个万逸,皇长女也该管教管教她儿子,我和他明明只是『友好』交流,他却害我被裴序打了三十等索离子鞭……好不公平。” “因为是哥哥,好像就可以随意管教弟弟,就可以说打就打,就可以践踏我的尊严,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听到裴宁谕以这种不痛不痒的语气讲述自己的事,尹席殊心中一沉。 他已经在想,一会儿裴宁谕在这儿发疯他要怎么应对了。 尹席殊既不能得罪裴宁谕,又不敢得罪裴序,他弓着腰耐心地哄着裴宁谕道:“关心则乱吧。” 他始终好脾气地听着里面裴宁谕不耐烦的话,心里却早就绕了十八道弯,揣摩着裴宁谕的心思。 ……alpha的领域感和边界感要敏感得多,裴宁谕分化在即,裴序依然像小时候那样事无巨细地管着他,这怎么可能行得通。 偏偏裴序成长在一个父亲早丧,政治复杂的家庭中,毕业后更是成了帝国最年轻冷硬的“鹰派”上将,只会独断专行的镇压式教育。 有一次,裴序甚至直接将裴宁谕的腿骨踢断了。那次好像因为裴宁谕与一个平民起了冲突。 这件事事情影响太大了,当时裴宁谕直接在星网被挂了几天,热度居高不下。 词条赫然是“权贵子弟欺压平民,将平民打进医院——涉及军部高级人员”,虽然最后在皇太子殿下干涉下不了了之了,但裴宁谕还是受到了来自裴序的惩罚。 裴宁谕和裴序有冲突再显而易见不过。 何况,裴宁谕性格又那样。 那样坏。 裴序这么正派古板的人,应该很头疼裴宁谕吧。 在尹席殊的开解下,裴宁谕脸色虽然缓和了些,但心中的余恨未减,他勾唇冷笑,语气隐隐含着怒意,那双黑沉眸子看得人脊背一寒,似乎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一样。 他不能总让别人以为他畏惧裴序。 不然,像许司度这种不知死活的人会越来越多,那岂不是人人都敢冒犯他了。 突然裴宁谕想到了什么,勾着唇:“对了,刚才那个beta的孩子走了多久……” 尹席殊松了一口气,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机敏地回答道:“我现在就叫他回来。” 第8章 * 五分钟后,还没来得及出基地的裴柏声再次被按着跪到了皇室管教所中。几个人一并压着裴柏声,反绞着他的双臂于后方,他的头被深深地按在地上,他只能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 裴宁谕很有兴趣地盯着裴柏声看了一会儿,试图寻找出裴柏声的样貌与他的相同之处。 “他长得很像那个beta吗?” 裴宁谕问尹席殊。 尹席殊顺着裴宁谕的目光打量着裴柏声,说实话,他没见过裴柏声的beta母亲,但裴柏声很明显是裴将军的孩子,应该是像父亲。 倒是裴宁谕……这个以美貌著称的基地天才军官,拥有不亚于那位风靡帝国的omega歌星的迫人美貌,才像是突然变异了似的,凶艳的长相与裴将军、裴序没有一点一样。 没等尹席殊说话,裴宁谕便自问自答:“呵呵,倒是和裴序挺像的。” “都是一副恶心样。” 尖酸刻薄的话无情蹦出。 尹席殊提醒道:“宁谕,你不是还要去见裴上将吗?这么重要的事不能耽误吧。” 第10章 裴宁谕眸色中闪出不明的光:“让裴序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谁,就是很重要的事。” 裴宁谕骨节分明、瘦削修长的手指点在裴柏声额头上,凉凉的,轻轻的。裴柏声的脸和裴序相似度极高,看到裴柏声跪在自己面前,裴宁谕甚至有种眼前的人是裴序的错觉。 看到裴柏声这张脸,这让裴宁谕将对裴序的感情也有一部分共情到了裴柏声身上,裴柏声的目光仿佛冒犯了他似的,他五指关节紧抓,尖利的指甲深深扎透裴柏声的肌肤,裴宁谕:“不准看我!” 这让裴宁谕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只能靠着折磨拥有相似面庞的贱民,才能发泄出自己的一点点不满。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下位者,一个无能的失败者,恐惧于父权的懦弱者。 这种认知让裴宁谕难以忍受,他对着裴柏声怒道:“我说了别看我。” 裴柏声只好垂下眼眸,他就这么被裴宁谕抬着头,目光却看向地面。如此顺从的姿态一定程度上安抚了裴宁谕。 裴宁谕感觉自己情绪有些过于失控了,尤其是在这种下等人身上,他不该这样的。裴宁谕清楚,这只会显示自己的无能。 良久,裴宁谕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声音紧绷绷的,听不出起伏:“裴柏声,你刚才混进来这里,就是为了偷听军事机密吧……” “如果不是因为我警觉的话,皇太子的前线作战计划都差点被你泄露了……” 裴宁谕道:“根据最新的间谍法,是要被处决的。” 这种明显的恐吓让裴柏声觉得可笑极了,他被判处间谍罪,那么裴宁谕岂不是也会因为不慎卸露机密给他而被处罚吗。 即使裴宁谕这种家世沾染上泄密的罪名后,被人抓住把柄攻击后,极大可能会直接毁掉政治生涯。 他被按在地上无法动弹,却也一直在试图反抗,手臂上青筋乍现,两次被玩弄让他在失去耐心与理智的边缘,却还是逼迫自己耐着性子:“二少爷,我不知道我怎么泄秘了。” 裴宁谕:“或许呢。” 裴宁谕:“泄密的调查时间多久来着,二十天管制吗。” 裴柏声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耍什么把戏,或许只是单纯地戏弄自己。 像裴宁谕这种人,为了获取一时的欢愉,没有底线地,反复地刺激别人,将人耗得筋疲力尽,等到别人终于龇出用于自卫的牙齿,他就有理由将其每根骨头都敲碎,最终就又成了一段“是那群贱民先动手”的故事。 连裴宁谕那张挑不出错的脸,在裴柏声眼里都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裴柏声心中更加痛恨高高在上玩弄他的裴宁谕,他侧脸肌肉绷紧,一咬牙流露出几分阴沉。 裴宁谕自言自语:“二十天怎么能让beta的孩子记住教训呢,两个月怎么样?” 尹席殊坏笑地看着裴柏声,回答裴宁谕的话:“您的决定总是那么合情合理。” 裴柏声侧脸瞬间绷紧,他的眼睛攀上几根血丝,像蜘蛛网一般分裂开。 可为了尽早脱身,还是得装作一番惶恐的样子,他兴许是有点做戏的天赋,连唇齿间的颤抖都演得恰到好处。 “……只要不让我坐牢,我什么都愿意。” 裴柏声垂下眼睛,深深地埋着头。 他不是不敢得罪裴宁谕,只不过,以裴宁谕对待“贱民”的手段来看,如果还想在基地继续呆下去的话…… 他最好让裴宁谕不会对他产生兴趣。 裴宁谕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甘心对不对?” “你觉得我们拥有同样的父亲,就该平起平坐对吗?” 裴宁谕怀疑着裴柏声的狼子野心,不遗余力地继续威胁道:“如果不想被监禁,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裴宁谕:“我保证你不会……” 裴柏声憋着一口气:“我会乖乖听话,什么都听你的。” 裴宁谕没想到裴柏声如此顺从,差点脱口而出的谩骂声被堵在喉咙里,再骂下去反而显得他太过苛责了。 裴宁谕他沉默良久,甩开他的脸,才轻蔑道:“我就说你更会看人眼色。” 他心中嘲笑着没骨气的裴柏声,面上也懒得遮掩:“别害怕。”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你那下贱的beta母亲没曾抓住的机会。” “走吧,”裴宁谕觉得裴柏声贱极了,被他一吓唬就这么没出息,“你现在有机会在裴家正厅坐着吃一顿饭了。” 就是不知道裴序会有什么反应。 谁知道呢。 一定会很好看的。 裴宁谕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对了,尹席殊。你去许司度家里,替我送一样东西。” 裴宁谕:“记得将许司度的表情拍下来。” 第9章 * 在裴家那座庄严的府邸中,裴宁谕与裴柏声一同踏入,他们身后,裴序早已在书房内静候多时。 裴序手里还拿着一截短鞭,攀在了他的手臂上,见裴宁谕身边带着朋友,裴序立刻放开了手中的鞭子,眼睛一寸寸拂过现在还算乖巧的裴宁谕。 其实,裴宁谕学乖的时候,那张脸是极占便宜的,在那张肤白发乌、骨骼匀称的身体下,谁也看不透其中裹挟的龌蹉心思。 即使是裴序,如此清楚地了解弟弟顽劣的性子,也生不起一点教训的心思。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上将也会努力学着柔和地与弟弟交谈:“宁谕,新朋友?” 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裴宁谕之所以带着朋友一同前来,是为了避免在朋友面前受到责罚。他从不希望在他人面前让弟弟难堪。 这样的小心思不会惹得裴序厌恶,反倒能让他觉得有几分可爱。 没想到,裴宁谕夸张地“啊”了一声,他假装诧异的样子:“哥,你不认识他吗?” 闻言,裴序这才认真地打量起了裴宁谕带来的人,登时笑意淡了些,他垂着眼眸,轻飘飘地看向裴宁谕,毫无掩饰地透出自己的不悦。 裴宁谕装作没看懂裴序的样子,寻常语气和裴柏声搭着话:“我都已经饿了,柏声你呢?” 裴柏声看着裴宁谕突然逼近的脸,裴宁谕琉璃似的眼珠转动一下,流溢出珍珠般的光彩,那样殷切的眸光,几乎是立刻扭曲了裴柏声心中那个面目可憎的裴宁谕原本样子。 “嗯,柏声?”见裴柏声久久不回话,裴宁谕话语中隐隐威胁,他嘴角抿平了,两条细长的眉梢吊起,透出彻骨的戾气来。 裴柏声心下立刻冷淡,他微微错开目光,在裴宁谕要弄死他的眼神下,吐出一个“嗯”字。 裴宁谕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哥,我们边吃边聊吧。” “哥哥上次教我要学会尊重别人,要对人友善,我觉得我学会了很多。” “柏声他太可怜了,明明是我和哥哥的兄弟……” 裴宁谕说到这里,还特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裴序阴沉的脸色,压了压唇角的笑意。 看裴柏声懦弱的样子,他也分化不成alpha。无论他将来分化成beta还是omega,到时候送人就好了,总归是好处理的。 裴宁谕现在就想着带裴柏声恶心一把裴序。 裴宁谕继续说着:“却过得不如我们家的佣人,我们拥有同样一个父亲,说到底,不要让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我们的兄弟情义。” “我谨遵哥哥的教诲,要对人大度一点……” “到时候在饭桌上,我给哥哥讲讲柏声这几年的生活怎么样?” 裴序:“吃饭就不必了。”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冷淡和疏离。 “这几年他一直在我们家后院,他的生活如何我比你更清楚。” 裴宁谕一副不解的样子:“哥,你不是最同情那些贱民了吗?连我只不过和他们「友好」交谈了一下,就要被你拿鞭子教育。” “亲弟弟过着贱民一样的生活,难道不会让你痛心吗?” “说到底,柏声也是我的哥哥,”裴宁谕还嫌裴序的反应过于平淡,笑眯眯地对着裴柏声喊道,“是吧,哥。” “本来不想你在外人面前挨打的。” “现在看来,裴宁谕你倒是无所谓。” 上将站了起来,黑鸦鸦的影子投射到了羊毛地毯的边缘,拢下了一片阴影,压迫感逼人,他语气冷硬。 “滚过来。” 裴宁谕眉眼压低:“……” 第10章 裴宁谕走上前去,刚刚走近就被裴序甩了一鞭子,他身影略微晃了一下,被打得偏过头去,随即又立刻站直站稳。 鞭子刚好打在了裴宁谕的肩膀上,鞭尾扫在他脖子上的时候留下红印。 痛感转化为兴奋,一阵一阵地从裴宁谕脊柱向上冒。 ……挨打的事情,裴宁谕并不陌生。他甚至因为成功激怒了裴序内心隐隐的快感,依然不知死活地说道:“哥哥,你替我向许家提亲吧,我还蛮喜欢许司度的。” 第11章 “他能成为我的beta的话,按照许家现在的位置,对太子殿下,对哥哥,对我……都有好处。” 裴宁谕丹唇明眸,在金软香玉中养出来一身的好皮相,说这话却透着丝丝鬼气。 裴序眉头一拧,他如今不得不承认,他亲手养出来的孩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许司度是个好孩子,配你?” 怎么不配了? 裴宁谕冷笑时薄唇泛白,几乎看不见血色:“能成为我的beta,他就感恩戴德吧。” 裴宁谕觉得许司度配自己已经算是自己格外开恩了,不过,他想娶许司度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喜欢许司度。甚至,在基地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怎么注意到过许司度。 他只是单纯觉得许司度太不识好歹了,许司杜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对他说要向裴序告状。 ……如果他让这么一个挑战自己尊严的人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他就不叫裴宁谕了。 等他娶了许司度之后,他一定要问问许司度,还敢不敢挑衅他。 然后让许司度跪在地上向自己道歉谢罪,一直磕头直到他得到自己原谅的时候。 一边让许司度给他咬,一边逼许司度道歉怎么样? 如果许司度不从的话,他就从许司度喉咙里尿进去。 裴序眼睛轻轻眯起:“你都没有分化,怎么和许司度结婚?” 裴宁谕挑眉:“那有什么?谁不知道我会分化为alpha……” 话音刚落,秘书没有敲门就径直进入了书房,事出紧急,他必须尽快通知:“上将,刚才许家将许司度紧急送往了医院。” “说是,许司度给自己注射了违禁品。” 裴序心里一沉,他希望这件事最好与裴宁谕无关,他警告性地看了裴宁谕一眼,立即追问道:“什么违禁品。” 秘书看见裴宁谕在这,有几分不敢说话,吞吞吐吐的:“第二性转化剂。” 裴宁谕:“那我送过去的结婚礼服,他收到了吗?” 秘书:“收到了。” 秘书看了一眼裴序的脸色,犹豫地补充道:“似乎就是因为收到了才注射转化剂的。” 很明显,许司度直接注射了转化剂的原因,可能不全是因为裴宁谕的缘故。但是与裴宁谕的冷嘲热讽,甚至羞辱性地送结婚礼服,脱不了干系。 裴序必须意识到了,那个曾经乖巧可爱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他远去了。 甚至裴宁谕听到这话后还轻笑道:“还好看到了,要是他没收到那也太遗憾了。” “那种beta制作的违禁品连提炼的纯度都不能保证,他胆子倒是很大。” 第二性转化剂是由一群beta药剂师制造的,据说可以让beta二次分化为omega和alpha,曾经有一段时间在beta群体中盛行。 然而,早在二三十年前,beta们就逐渐发现,转化剂的转化概率极低,绝大多数beta在注射后,往往在他们会迎来自己新的第二性的美好幻想中,十分痛苦地死去。 只有在1%的beta手中,它发挥了转化剂的作用,使他们成功逃离了beta的命运。而这1%的beta,永远只存在于星网的传言中,压根没人真正见到过成功转化的beta。 对于大多数的beta而言,那只是一种自杀的药剂,与其他自杀方式唯一的不同就是选择这种方式的beta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而死亡。 所以,这种药剂被政府指定为是一种诈骗手段,受到了严格管控,逐渐不在市面上流通。 裴宁谕满不在乎,转过头又和裴序说道:“哥,要准备丧服吗?我们与许家虽然不熟,但不帮忙总归说不过去吧。” “不准备。” 裴序停顿了好长时间才开口说话,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裴宁谕,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跪着去医院道歉。” “道歉?跪着?” 裴宁谕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了,肢体僵硬一瞬,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哥,你开什么玩笑。” 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因为其他人而教训自己,甚至……让他跪着去道歉。 之前,他也做过一次类似的事情,那beta不过被他逗了几句,就莫名其妙地作死,但是那时哥哥也只是让他待在家里禁闭而已。 难道是因为许司度比那个beta更有权势?哥哥害怕遭到许家的报复? 裴序总是这样,永远站在外人那边。 裴宁谕实在不想去道歉,拧着眉头咬牙,开口道:“许司度之前再怎么受重视,现在也不过一个beta,哥又何必害怕许家的报复呢!” 裴序:“我并不是害怕许家的报复。” “你姓裴,享受着裴家带来的权利,就应该知道你需要向这个家的家主低头。” 裴序说话的同时低着头看向裴宁谕,让裴宁谕看清楚了,裴序敛着寒光的眼眸中阴翳翻滚,那张锋利、阴鸷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而声音一字一字地抵入裴宁谕的耳朵。 裴序逆着光,浅浅的虚影印在裴宁谕眼眸中:“你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摆脱我的管束……或许在你的心中,二十岁或者毕业后就可以实现。” “我不管你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四十岁……”裴序语气和缓,像是在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你都必须接受来自哥哥的管教。” 裴序将手里的鞭子扔到了地上,机器人立刻滑了过来将鞭子吞掉。 “你看,就是因为我的疏忽,你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裴序灰色的眼眸落在裴宁谕的身上,里面脉脉的情绪流淌着:“而我,会帮你纠正过来的。” 裴宁谕狠狠地拧着眉,并不说话,鬼知道裴序又在发什么疯。 第11章 * 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开始灰蒙蒙地暗起来,开始飘起了小雨,雨丝格外冰凉,窗外白雾涌动,带来凉意。 医生说许司度如果不能在今晚醒过来,面临的将会是器官衰竭以及心脏停跳。医生说这话时,发现许司度父亲始终无动于衷,最后只好默不作声地离开。 在病房外面的三个人,都各有心思,反倒是没一个真心为许司度惋惜的。裴序仅仅就是想要息事宁人,而裴宁谕压根就无所谓许司度会不会死。 至于——许司度的父亲,估计是刚刚听说裴序来了,才匆匆赶到的。 裴序先朝着许司度的父亲鞠了一躬,可能是出于政客的本能,他总是几近严苛地讲究礼节,让人很难挑出错来。 “抱歉,是我管教不严,这次带来裴宁谕是给您道歉的。” 年迈的男人即使将要失去独子,脸上却没有一丝伤心的异色,看着病房内脸色灰败的儿子,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许司度父亲穿着体面,板正的头发被梳到最上面,将自己打整得一丝不苟。 “小孩子间打闹也是常有的事情,裴上将又哪里值得抱歉呢?” 男人的话语格外绝情:“再说了,我失去这个儿子……又不是在他注射药物后,自从他分化为了beta后,我不就已经失去了孩子了吗?” 纵使许司度这个儿子曾经给他带来很多荣耀,曾经让他看到家族再次强大的可能……可在许司度分化为beta的那一刻,男人就与他划清了界限。 他不可能是一个beta的父亲,即使许司度曾经是他最珍爱的儿子。 “他注射违禁药,也算是保全了家族和他自己的体面。” 许司度的父亲不遗余力地向裴序夸赞着裴宁谕:“宁谕多好的一个孩子,似乎一进入基地就破了裴上将您的记录了吧。” 他脸上甚至能看到笑容,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许司度:“一看就会分化为alpha。” 他的儿子分化成了beta,而裴序的弟弟裴宁谕却隐隐有着成为皇太子宠臣的势头。alpha紧皱着眉,他不愿相信是他的教育出现了问题,而是将这一切过错都归咎于许司度自己不争气身上。 裴序表面上无动于衷,只是微微勾起来的唇表示这个夸奖他极其受用,嘴上还是对裴宁谕的责备:“只会到处惹是生非而已。宁谕,道歉。” 裴序话音刚落,裴宁谕早就调整好了一副诚恳表情:“抱歉,许叔叔。” 裴宁谕在长辈面前,形象是出乎意料的好,即使裴宁谕的心里却早已叫嚣着对许司度的不屑,整个人五脏六腑都填满了对许司度那点恶意,面上依旧显得乖巧。 他长着一张极占便宜的脸,纯黑的眼珠转动时流淌着勃勃的野心,但要真让他装,他也能从那一身白得不像话的皮肉里装出几分乖巧清纯。 裴宁谕假惺惺地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因为我在基地就和司度是好朋友,在他分化为beta后,我本来是真心想对他好的……我其实内心一直仰慕着他,所以才送的结婚礼服……” 裴宁谕低着头,努力掩饰自己忍不住勾起来的唇角,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在努力地为自己狡辩着:“没有想到他居然误会了。” 无论是真是假,许司度父亲都知道自己不该继续追究下去。为了一个beta儿子,他不可能得罪裴家。男人甚至对着裴宁谕也保持着和煦的态度。 第12章 许司度父亲摸了摸裴宁谕的头,以长辈的口吻说道:“宁谕我了解你的,你不是个坏孩子。” “你是连皇太子都青眼相待的帝国人才,可惜我们许家就没有出一个。” 裴宁谕总是擅长说长辈们喜欢的漂亮话:“因为伯父教育得好,司度是基地里最受欢迎的那个,我也不能免俗,所以才引起这样的误会。” 男人始终对着裴宁谕也保持着和煦的态度:“宁谕,你进去看看吧。” 裴序扭头,立刻补充道:“宁谕,好好道歉。” 道歉? 裴宁谕没打算道歉,但是在裴序注视着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裴宁谕进入到病房闻到了难闻刺鼻的消毒水味,复杂精密的机器尽量维持着许司度的生命,发出“滴滴”的响声。 裴宁谕在许司度的病床旁坐下,摆弄了两下床头开着的鲜花,垂着头,在外面的人看来,像是在和许司度说着话。 裴宁谕看着注射镇定剂后昏迷过去的许司度,心里泛上阵阵快感。 为什么要对将死之人道歉?哥哥真是多此一举。 而他又做错了什么。 命运是能随便改编的吗?人生下来就有三六九等,beta生下来的孩子一辈子逃不过被玩弄的命运。 许司度与他家境相当又如何,老天觉得他不配,他就会分化为下等人。 下等人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供他们这种人玩乐的吗? “想要逆天改命,哪那么容易,去死吧。” 裴宁谕低声说。 裴宁谕做戏差不多了,就站起来要走,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转过身去,为许司度掖了掖被角,在外面的人看来一片友好祥和的气氛。 “对了,白露——你未婚妻,听说他在你分化为beta之后和你退婚了,我还听说你对他情根深种,很不情愿退婚呢。” “本来我是想先娶他,再娶你回家的,看不到你二人共侍一人的场面,真是太可惜了。” 说完这话,裴宁谕就离开了病房,他没有看到,他身后的许司度似乎动了一下。 裴宁谕走到许司度父亲面前,装得很像是那回事,他在长辈面前一向是听话上进的尖子生形象:“伯父节哀顺变,司度他……” 还没等他说完,突然,一直监控着许司度身体机能数据的医生叫了起来:“首长,许少爷的信息素水平突然涨上来了!” 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响起,杂乱无章。 话音落下,几名医务人员迅速冲进了急救室。 裴宁谕不明所以,但他看到了许司度父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与惊喜,似乎……又有一份希望点燃了这个父亲的眼眸。 ……怎么回事? 裴宁谕还没有分化,所以他始终感受不到。 但是裴序、许司度父亲和作为alpha的医生,都感受到了信息素的威力。 属于许司度的信息素。 空气中漫出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道,逐渐变浓,那是来自一个成年alpha的信息素。 奇怪的是,明明裴宁谕闻不到信息素,他却在医生和护士混乱又嘈杂的话语中探出来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感觉出几分危险的气息,十分不祥。 “他要醒了。” 裴序说。 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在裴宁谕耳边。 裴宁谕面无表情,他偏过头去,望向透明玻璃里病床上的那个青年。玻璃映照出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更加熠熠。 命真大。 早知道就直接弄死好了。 “真麻烦。”裴宁谕眸光沉沉,不自觉轻声吐出自己的心声。 第12章 尹席殊:“这都可以?” 裴宁谕手里还拿着一支烟,他靠在沙发上歪歪斜斜的,烟圈从裴宁谕口中缓缓吐出,模糊了尹席殊的眼眸。 尹席殊坐在沙发上歪头问道:“那他现在算alpha了?” 裴宁谕冷冷瞥了尹席殊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闪过不屑:“他也配?” 尹席殊灰色的眼眸落在裴宁谕的脸上,他细细观察着裴宁谕的神色,立刻顺着裴宁谕的话点了点头,按着裴宁谕的心思赔笑道,弯弯的眼睛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确实不配,许司度以前在基地里的时候就比不过你,更不要说他只是个靠药剂分化的alpha,就算他回到基地,你照样可以碾压他。” 裴宁谕仰过头去,喉结滚动,任由会所的彩灯变换着色彩打在他的脸上,少年瘦削的身体贴合着沙发,淡淡道:“你觉得我有可能让他回到基地吗?” 因为许司度醒来,裴宁谕没有受到任何来自裴序的惩罚,终究还是蠢蠢欲动。 尹席殊:“……” 尹席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裴宁谕,心脏突然紧绷了一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裴宁谕依旧漫不经心的:“上次你准备的仿真信息素注射剂呢?我还要玫瑰味的。” 尹席殊习惯了做这种讨好人的事情,琢磨上位者的心思几乎是尹席殊与生俱来的技能,活络的脑子让他很容易得到权贵的垂青。 可是这次尹席殊却迟疑了。他狐狸眼弯了一弯,罕见地没能接上话,只是慎重地用余光打量着裴宁谕。 尹席殊:“还是给许司度用吗?” 裴宁谕理所当然:“不然呢,还有第二个beta吗?” 尹席殊不置可否,只是说:“我再找找看,上次弄到的失效了。” 尹席殊敢鼓动裴宁谕做这件事的前提是许司度真的分化成了beta。 许司度分化成beta,哪怕裴宁谕将人玩死,裴家都有摆平这件事的能力。 而现在,许司度二次分化成alpha。 信息素一出,许家能眼睁睁看着有继承能力的长子被人玩弄吗? 事情一暴露,遭殃的绝不会是裴宁谕。 尹席殊盯着裴宁谕那张凌厉美丽的脸,他的脸表情不明,眼睫在下眼脸投出一小片阴翳,莫名显得晦暗。 裴宁谕只要将事情推到他头上,再给出一个“任由他被许家泄愤”的态度。许家大概率也会为了息事宁人而与裴宁谕一起粉饰太平。 自然是这样的,这两个公子哥现在都是羽翼未丰,斗来斗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将这件事掩饰过去秋后再算账,这对两人都好。 只不过要牺牲一个小小的他,让两人脸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可他呢。 谁在乎他? 纵使许司度平日里装得再彬彬有礼,也改变不了他们这种贵族少爷的本性,面对曾经助纣为虐,帮助裴宁谕来折辱自己的人,许司度怕是会直接杀了他吧。 他又不是裴宁谕,没有可以让许司度忌惮的家世和能力。 灯光暗下来的瞬间,尹席殊侧脸泛出更加不近人情的冷意,对裴宁谕的恨意再一次攀到了顶峰,怨恨如同电光石火般迸发。 他是真恶心裴宁谕,可又不得不讨好裴宁谕。 当灯光再次变成其他颜色时,尹席殊那些表情就被收的一干二净,如同从没有出现过一般,他早就作出了一副殷切关心的表情。 “宁谕,许司度刚刚分化,真是安保做得最严的时候,这种仿真信息素很难接近许司度吧。” “而且,我看许司度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当初那样挑衅你,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啊。” 裴宁谕垂眸:“……” 尹席殊笑笑:“裴序这边总归是小事,宁谕你未来进入联邦,可是要和许司度共事的,将他得罪得透透的……谁能保证许司度不会对你产生威胁呢。” 裴宁谕骤然转过头来,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迫近了尹席殊,在灯光下,那过分锋利的美貌简直不可直视,哪怕尹席殊早已深深憎恨着裴宁谕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视线却依旧会被裴宁谕吸引。 虽然还没有分化为alpha,多年的上位者姿态早就让裴宁谕养出了一身骇人的气势,裴宁谕睥睨着尹席殊。 裴宁谕:“他许司度算什么东西呢?” 裴宁谕凑近正在冷冷看着尹席殊,细长的手指拨过他额边的碎发,拉回尹席殊的思绪。 裴宁谕黑色的眼眸映照出尹席殊出神的那张脸:“就算许司度有本事爬得起来,谁又敢动我呢?” 他可是裴宁谕啊。 那个维度基地综合排名第一的裴宁谕,身后站着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的少将,以及现如今羽翼丰满的皇太子。 是啊。 谁敢动他? 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再次出现在了裴宁谕的脸上,他内心是极其自傲的,睥睨的眼神扫过,一眼看透了尹席殊的心思:“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裴宁谕用一番漫不经心的表情决定着尹席殊的生死:“尹席殊,许司度不是一向以脾气好著称吗,就算他以后有机会翻身又怎么样,他大概也不会多为难你。” 说这种话,像是在哄骗三岁小孩。 裴宁谕甚至懒得将这个谎言编得完美一点。 第13章 尹席殊心里恨透了道貌岸然的那张脸,他侧脸肌肉绷紧,一咬牙流露出几分阴沉。 尹席殊甚至听到了自己后槽牙发出来的咯吱声,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宁谕,我是怕他将来会分化成alpha,到时候这件事会威胁到你……” “威胁我?他不过是一个卑贱的beta而已。谈及威胁,是不是太可笑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许司度现在依旧能顺顺利利地出现在维度基地,别人会怎么看我呢?” 裴宁谕声音很轻,却字字抵入尹席殊的心里:“旁人会像许司度一样想,曾经那个说一不二的裴宁谕去哪了?” 裴宁谕脸色阴沉:“我要将许司度带回来,给那些人看看,我是怎么把许司度给野狗*的。” 第13章 病房里。 不知名的仪器上红色的数字闪烁,映照在白色的床单上和许司度没有血色的脸上,他醒着,面前站着一个人,向他报告着近期发生的事情。 那人见到裴宁谕来了,将头低着鞠了一躬,收到裴宁谕“滚出去”的话后,他犹豫地看了许司度一眼,见许司度对裴宁谕的话没有反应,就出去为他们关上了门。 许司度:“我以为你不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是个一向能将繁琐礼仪做到恰到好处的人,面对裴宁谕却忍不住微微皱着眉,凝了神色。 不敢? 为什么不敢? 猎人端着枪,难道会恐惧猎物死前无谓的挣扎吗? 裴宁谕站在门口,靠着门,歪歪斜斜地站着看着他:“我来看看我的beta。顺便教会他更加温顺服从地对待主人。” 许司度之前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基地里与裴宁谕有什么交集。他在分化后受到裴宁谕的嘲讽,更像是这位少爷的无聊时随意取乐的行为。 连续四年积分排行榜第一,没人不认识裴宁谕。 饶是他,在基地里不分昼夜地积累积分冲排名榜,也只堪堪到第四的名次。 他也早就听说过裴宁谕在基地里的名声,裴宁谕相当有军事天赋,一半人在钦羡着他的能力,希望有朝一日超越他,其中不乏贵族子弟;另一半人视其为洪水猛兽,他嚣扬跋扈的性格让基地里的部分人敬而远之,生怕沾惹上了他。 诚然,无论是否看得上裴宁谕做的那种恶劣行径,大多数人都走在追逐他的路上仰视着他。 他曾经也不例外。 许司度觉得自己很可笑,这种人渣,纵使军事天赋过人,有什么好被仰望的。 真是不可思议,昨天裴宁谕在他昏迷时说过的话被人一字不差地汇报给了他,裴宁谕居然还敢来他面前。 许司度:“裴宁谕你看清楚,我现在不是可以受你摆布的beta,更不是你的beta。” “你的”二字被他刻意咬重。 面对裴宁谕这种有能力几句话让人冒火的混蛋,许司度态度称得上克制与平淡了,只是难免脸色渐渐沉寂了下去。 要是换了其他人,怕不是早就抖着嗓子,慌乱地喊外面的人进来了。 可裴宁谕来这可不是为了看许司度如何坐怀不乱的,他想看到许司度脸上的惊慌,想看到许司度受制于原来beta身份的痛苦,更想看到许司度脸上浮现出对他的恐惧。 他希望在许司度心里留下阴影。 只可惜,这些都没有。 许司度就拿着那双灰色的眼眸冷冷地看向他,仿佛他是个恶心的蛆虫,这种态度可真让人恼火。 许司度心里只当裴宁谕是个会仗势欺人的混蛋,根本就不想和裴宁谕多说一句话,他现在并没有能力将裴宁谕怎么样,但与之相同的是,现在他第二次分化为alpha,裴宁谕也不敢动他。 许司度:“我很快就会回到基地,你着急见我也不必来医院。” 这语气仿佛彼此之间没有那些龌龊一样。 像许司度这种从小浸润在政治环境中的人是习惯了粉饰太平的。 只要不是致命冲突,许司度在没有自己有足够实力碾压对方之间,是不会出手的,甚至会保持和睦态度。 他本以为裴宁谕也会是这样,没想到下一秒裴宁谕一本正经道:“你身上beta的骚味藏都藏不住,你确定你应该回到基地,而不是被投放到妓院吗?” 这种话从裴宁谕嘴里说出来,让许司度眼眸慢慢抬起不悦地扫了裴宁谕一眼。 裴宁谕的话与他那张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感,他从来没有“好好使用自己这张脸的自觉”,眉眼漆黑,毫不收敛自己的恶意。顶着那样漂亮凌厉的脸下,一般人是很难想象他会说这么粗鄙的话, 许司度本以为像他们这样家世的孩子都会和他一样,从小被教育要学会纵观全局,要养精蓄锐,哪有在还没有实力弄死对方的时候,就开始找对方麻烦的呢。 他知道裴宁谕不可一世,但没想到裴宁谕居然被惯的这么的不可一世。 这下,许司度想要隐忍一时的心思彻底淡去,那张冷淡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 许司度这种鲜少表露出自己情绪的贵公子居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裴宁谕见到许司度脸色有点变化,头一次觉得,像许司度这种一向作风正派的少爷这时候才有点意思。 许司度身上透出alpha的压迫感,再次强调了一遍:“裴宁谕,我现在可不是你可以随便逗弄的beta,现在请你出去。” 裴宁谕丝毫不怵,他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我要是你,我就去查查自己的生理能力,免得自己这个半路分化的alpha没能力标记omega。” 许司度:“你可以分化成omega试试看……beta也可以。” 许司度挑眉,精致到奢靡的面孔因为流露出厌恶的情绪显得更加魄力逼人,他学着裴宁谕的语气。 “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多有能力。” 裴宁谕:“……” 被许司度这么冒犯,裴宁谕笑不出来了,那种标志性的礼节性微笑瞬间荡然无存,他拧着眉,对许司度更多了几分忌惮。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许司度这种传统的、规矩的贵族青年吐露这么下流的语句。因为这种语句通常是裴宁谕自己会说的那种。 然而当别人用这种词来形容他自己时候,裴宁谕出奇地愤怒。 低贱beta凭借着一剂违禁药就想要翻身了吗?许司度居然以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难道许司度忘掉了自己被戏耍,甚至慌不择途地去和裴序告状的模样了吗? alpha是上帝的宠儿,而许司度仅仅是一个冒牌货而已。一天是beta,一辈子都洗不掉那肮脏的痕迹呀。 裴宁谕忌惮的表情还没有完全褪去,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天的场景 。 那天,他向尹席殊“求教”,询问将许司度娶回家后的“玩法”。他们两个人甚至提到了在裴宁谕对许司度不感兴趣后,将许司度发配充当军妓的想法。 他并不介意旁人享用他用完了的东西,beta也是一样。 可是后来尹席殊却反悔了———那个废物。 就单单因为许司度再分化了,尹席殊就像个被吓傻了的鸵鸟,头埋在沙子里不肯再拔出了。 可裴宁谕怎么可能给尹席殊全身而退的机会。 游戏一旦开始,有资格叫停的只有他一人。 他强硬地逼尹席殊拿出点能教训许司度的“好东西”。让beta这种下贱玩意儿骑在头上是最错误的决定,最好能让许司度吃点苦头的。 现在,他的衣服里就放着一瓶被撕掉标签的药剂,不详的暗红色。 omega信息素提取物。 对于正在分化期的alpha,或是刚刚分化完成的alpha,一丁点omega信息素提取物就可以轻易让他们陷入发情状态,导致信息素紊乱。 他想要的,可不再是简单的羞辱羞辱许司度。 第14章 他想要的,可不再是简单的羞辱羞辱许司度。 刚刚分化的alpha接触omega信息素会有什么下场,他太清楚。 他想要送许司度……提前去沐浴上帝的恩典。 裴宁谕手心粘腻,他蠢蠢欲动,始终握着放在兜里的那一管药剂。 冰冰凉凉的药剂由于他手的温度染上了几分暖,晃荡一下,又被冲散。 裴宁谕神色一如既往的睥睨,薄唇提了一下。 他一脸正色,道貌岸然,仿佛不正常的人是许司度一般:“司度,作为朋友,我也许应该帮助你正视你自己的身份。” “你可能忘了你做beta的下贱样子了,没关系……” 裴宁谕吐出一口气,他眼睛眨了眨,嘴唇勾起一个弧度,不怀好意地盯着床上的许司度。 几乎没有思考,他的左手拧开了始终药剂,“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 裴宁谕的话语声声抵入许司度的耳膜,与之而来的是,许司度突然闻到了一股馥郁迷人的omega信息素气味,很腻的味道,俗气却又挑逗人心。 第14章 许司度感觉到一阵热潮迅速席卷了自己的全身:“你带来了omega信息素?!” 在满屋信息素气味飘散的同时,病床旁不知名的仪器开始狂响。同时,病房外,医生护士冲出监管室,试图进入病房。 裴宁谕眼疾手快,迅速锁上了病房的门,医生们被挡在在门外。 “裴先生,请马上出来,我们需要对病人进行紧急处理!” “请您不要冲动!” “裴上将马上就会赶到!” 裴宁谕一脸无动于衷,他扫一眼外面嘈杂的人群为病房与走廊之间的透明玻璃拉下窗帘,将外面那些人的拍门声和劝说声隔绝到了门外。 然后。 咔嚓一声。 裴宁谕看着弯下腰,逐渐佝偻起身体的许司度,满意地拍下了一张照片。 “你怎么会是alpha呢,第二性可不是能自己选择的廉价品,得到了不该拥有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的。” 他看着许司度的眼睛突然变红,一直红到眼尾,精壮的手臂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有几分满意自己的作品。 许司度难耐地喘着气,眼前似乎被笼罩了一层雾一般,看不清人,他摇了摇头,试图晃开眼前那团白雾,可尖锐的疼痛立刻刺穿了他的头颅。 他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影,那人冷漠又尖锐地笑着:“我听说过一句话,德不配位,必有余殃。许司度,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beta从来都是受alpha摆布的……” 在他的视线里白雾涌起,这种环境下嗅觉似乎放大了好几倍,无数种味道朝着他扑了过来,其中一道最好闻——许司度慢慢抬起眸,迟疑地寻找其味道的来源。 气味似乎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模模糊糊的影子那里。 扑过去! 扑过去! 头脑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叫嚣。 许司度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痛欲裂,腺体热得像融化了一般,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直接朝着那个方向扑了上去,速度快,力道猛。 裴宁谕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许司度朝自己扑了过来,他薄唇一提。 第一拳。 被裴宁谕恶意地选择在了最脆弱的腹部。干脆凌厉的动作和裴宁谕脸上肆虐的笑意挑逗着许司度的神经。 然而尽管他硬挨了这一拳,许司度也没什么感觉,立刻就想要反击。下一秒,裴宁谕轻巧的一个勾腿,朝着许司度的小腿腹部用力,连带着许司度的重心向下倒去。 如裴宁谕所愿,许司度骤然倒地,瞬间被掀翻在了他的脚下。 裴宁谕脚碾在许司度的腹部,狠狠地向下踩去。这次,饶是许司度处于发情期的状态,腹部受到的冲击也让他忍不住皱眉,干呕几下,却没有吐出东西。 裴宁谕嫌弃地闻了闻自己领口上的味道,信息素有些太浓了,即使他没有分化,但由于许司度刚才离他太近了,他也闻到了些许,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裴宁谕:“真蠢。” 鱼死网破哪有那么容易,许司度原来就打不过他,难道现在处于信息素紊乱的状态就能打过了? 裴宁谕似乎不满意许司度脸上的表情,他将踩着军靴的脚再次狠狠碾在许司度的腹部,将许司度试图爬起来的动作重重按了下去! 黑色亮面军靴闪着寒光,一路包裹住他的小腿,显得禁欲又不可侵犯。 那双黑色的眸子夹杂着嘲弄:“不服?” 裴宁谕从高处俯视:“许司度,我有两个beta,没一个敢用这种眼神盯着我。” 裴宁谕:“因为我真的会杀了他们。” 裴宁谕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许司度的目光有些惋惜:“可惜你要死了。” 裴宁谕漫不经心道:“不过,我会作为你的爱慕者,满含遗憾与怀念地为你祭奠,每年都会。” 突然,外面慌乱的拍门声和脚步声都停了下来,被裴宁谕一人搅乱的医院出现一瞬间的安静,诡异得不像话。 那些医生们一下子都停止了交谈与走动,门外的气氛沉寂起来。 这让裴宁谕清晰地听到了外面裴序的声音。 一门之隔。 裴宁谕听到,裴序那冷硬的声线,对着外面等着的众多医护人员,言简意赅:“开门。” 裴宁谕垂眸,他拽着许司度的头发,逼他抬起脸和自己对视:“你运气真好。” “你可千万别沦落到了我手里……” 裴宁谕的腔调犹如缓缓涌动的潮水,和缓至极,话锋却突然一转,裴宁谕转身,留下一张淡漠的侧脸,他转身朝着离开病房的门走去,“我一定会好好教给你beta该懂的规矩。” 第15章 “你怎么解释你出现在医院这事?” 裴家书房里的长吊灯下,穿着军装伟岸挺拔的英俊男人隐隐流出的一点迫人的气势,几乎就要将裴宁谕淹没住了。 裴序道:“为什么要带omega信息素刺激许司度?” 2.75英寸的棒球棍,铝制的,打在人的脊骨上会很疼,有几率能敲断。 裴宁谕将那根棒球棍从壁橱了拿出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单手递给了裴序。饶是这样,裴宁谕也依旧有恃无恐。 他淡定挑眉:“因为我不想看见他。” 这是真心认错的样子吗? 裴宁谕哪怕有那么一点点觉得自己错了? 裴序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根棒球棍,裴宁谕松手后,棒球棍随重力下落,砸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滚动两圈,停在了墙壁的夹角处。 裴序眼底骤沉,浅灰色的眼眸里好似凝结了一层冰花 ,看得人脊背一寒:“为什么不想看到他?” 裴宁谕理所当然道:“许司度盛气凌人,言语冒犯于我,我怎么可能容忍一个beta一次次的顶撞?” “这事关alpha的尊严。” 裴宁谕那张琼秀精致的脸上泛起凶艳之色,阴森森的白齿吐出的话让裴序拧紧了眉头,用那双宠辱不惊的眼睛扫了裴宁谕一眼。 裴序看着自己弟弟顽劣不堪的样子,愈加觉得裴宁谕的眼神愈加像把尖锐的刀,让人在无力感中磋磨,留下生疼的伤口。 裴序:“所以,你成功维护了你alpha的尊严了吗?” 一阵沉默。 裴宁谕扭开头。 “如果我去医院的时候再晚一点,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 “还有两个月,你就拥有可以上审判庭的年龄了。” 裴序一身军装,挺拔严肃,连声音都是冷冽的,他的样貌与裴宁谕很是不同。与裴宁谕的肉眼可见的秾艳不同,裴序则是一种很难接近、没有人气的冷漠死板。 “所以,裴宁谕,维度基地教给你的便是顾前不顾后的鲁莽吗?” 说到这,裴宁谕将头歪向了另一侧,难堪地避开了裴序看向他的眼神,破天荒地没有顶嘴。 对于裴序的指责他确实辩无可辩。不可否认,他没想过这些问题。 “一个月禁闭。” 裴序的话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裴宁谕皱眉:“裴序!” 裴序冷淡地不为所动:“连哥哥都不会叫的话,一个月长吗?” 绕是对这个惩罚哑口无言,裴宁谕也依旧面色阴鸷,攥紧了手中的玻璃杯,想着自己不能就这样接受这个惩罚结果。 一个月……一个月的禁闭,他会被憋疯的。 裴序做出的决定是很难撼动的,他这个人更是吃软不吃硬。 裴宁谕不甘心,放缓了语气,更靠近了裴序几分,自成年之后他便很少亲昵裴序。 但好在裴宁谕虽然谈情说爱等都不擅长,倒是很会把握自己兄长的心思。 “哥,基地马上要开始全真模拟作战赛了,如果关一个月的禁闭,我还怎么卫冕今年的赛事?” 果然,裴序在裴宁谕靠近的那一瞬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这种充满温情的商量语气让他很是受用,也很不适应。他向来都有自己的原则,纵使裴宁谕如此,也分毫不改其严厉。 “一个月禁闭的惩罚不会改变。” “这件事,到此结束。” 裴宁谕只好闭嘴,愤懑之下,捏碎了那只玻璃杯,尖锐的碎片刺进了他的手心啪嗒啪嗒地向下流着血。 裴序眉头一皱,立刻叫助理进来开始翻找起止血药来,一边捉着裴宁谕的手,却被裴宁谕狠狠甩开了。 裴宁谕本就一副不可直视的秾艳长相,就算面无表情,那黑鸦鸦的眸子里会流淌着脉脉情愫,更何况那样厌恶的神色,更让人触目惊心。 裴宁谕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 裴序轻咳一声,悄无声息地将裴宁谕眼中的厌恶照单接收,无声地望着裴宁谕离开的背影。 助理上前为裴序递上一条干净的帕子,轻声道:“宁谕少爷年龄还小,心性还没有完全形成呢,裴上将没有必要因为这事担心。” 裴序没有回答,只是又想起了太子殿下曾经暗示他的话。这倒成了他心上的一块积弊陈伤。 第15章 裴宁谕在外面这样惹是生非,他当真可以一直荫庇裴宁谕,安然护着他一直到老吗? 裴序想,他不能再这么纵容裴宁谕了。 第16章 * 禁闭期内,裴宁谕在家里尽量装得安分,往日里会纵容他的皇太子殿下现在可不在首都星,他真怕裴序又一个狠心真让他去跪着向许司度道歉。 皇太子在前线还不忘叮嘱他关注分化的事情,对裴宁谕来说,皇太子殿下是凡事亲力亲为的君主。 连跪在他华丽礼袍下臣子的私事也要一一过问。 皇太子永远在累积如山的卷案前匆忙抬眼,将廖廖眼神投向他,那张雄雌莫辨的脸也因为长期投入到军情中染上了几分疲惫。 “帝国西部战事刻不容缓,利西亚帝国一意孤行,妄想跨过边际线,进入内环星域。” “那些年老的政客愿意为了零星利益出卖自己的国家,居然在中心星域鼓吹‘和平演变’,宁谕,你知道的。” “我想要的,是可以信赖的臣子。” 裴宁谕听出了皇太子殿下言语中的敲打,他知道是最近的事情传到了皇太子殿下的耳朵里,他沉着眉眼,“安分”地陈述着实情。 在他的表述中,他就是邀请许司度一起玩,结果许司度不领情还骂他,他什么都没干,但是裴序就认为是他的错,让他去跪着道歉。 是许司度不识好歹。 是裴序对他抱有偏见。 裴宁谕虽然还没有完成基地六年训练,却一直有着“君王的宠臣”之称,是皇太子殿下的偏爱让他这么有恃无恐,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听完他的话,皇太子殿下终于从卷案中抬起了头,撑着下巴,带着几分锋利的眼神扫过裴宁谕。 裴宁谕迎着目光对视,在皇太子殿下的沉默中,他的心逐渐被吊起。 终于,皇太子殿下开了口:“宁谕,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站在我身边。” 皇太子殿下思考了一下沉吟道:“不止是在宴会这种场合。” 皇太子殿下的意思,便是此事已经过去了,再不会被追究了。 裴宁谕眸光一闪,他单膝跪下,少年人挺拔的肩背和深深的腰窝被人尽收眼底:“我知道的,殿下。” “您会如愿以偿的。” 皇太子殿下看着一反常态的裴宁谕,并不想戳破他。他清楚裴宁谕也就只有在自己做错事后心虚的时候保持着几分乖巧而已。 皇太子殿下不经意间投下的一瞥,淡漠的,没有任何感情的那一瞥,透过全息屏落到了裴宁谕的身上:“退下吧。” * 在寂静的午后,卧室内弥漫着一种空洞的静谧。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洒在裴宁谕的脸上。他的双眼慵懒地眯成两条细线,凝视着那半明半暗的脑机接口通讯设备的显示屏。他的意识如同流水一般,在现实的边际自由地漫游。 没有玩伴。 不能出去。 这两件事无休止地挑战着裴宁谕的容忍度,时间过去了近半个月,禁闭还没有结束,可裴宁谕待在家里几乎要憋出病来了。 这些天,通讯器不时跳出各类消息和提醒,其中大多是顾时泽等人的询问。 每一次,他都毫不留情地选择无视它们。 对外界的一切他都显得漠不关心。 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他的眼睛不经意地瞥到了脑机接口通讯设备显示屏的提示灯微微亮起。又有一条信息来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屏幕,发送者是尹席殊。他皱了皱眉,但随即的疑惑和好奇像繁衍的病菌一样悄然滋生。然而,当他点开信息,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的目光却不禁凝滞了。 只见上面写着:“今天上午刚接到的命令,我将停止集训,去往莱安要塞新建的军事基地任职执行官。” 短短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裴宁谕的心中炸开。 裴宁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无疑是裴序的手笔。 裴序动了一动手指,就能将他的人尽数遣散,就能勒令他必须待在家中关禁闭,就能要求他在基地必须安分守己…… 但他没想到裴序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基地军官派遣至帝国边陲。 要知道,从名义上来说,基地只由皇室垂直管辖。这种行为可是对皇室的僭越。 这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嘲弄。 嘲笑他的无能。 裴宁谕脱力地躺在床上,他的心中涌现出一种烦躁的情绪,他抵着头,承受着太阳穴传来的尖锐痛感。 这些年里,裴宁谕一直没找到和裴序相处的方式——他太烦裴序了。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在诞生下一个具有继承能力的孩子后,短时间内不会有继续生育的安排,以防止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发生。 可能是他们的父母太过恩爱的缘故,他和裴序是最亲密的兄弟,偏偏又相差不了几岁。 这种关系太微妙了。 他不明白,如果他是裴序,他定会将弟弟养在一个蜜糖罐里,让他整天沉浸在满是香气与温情的泡泡美梦中,将其养废,长大后再为其安排一个帝国内阁里舒适体面的文职工作,继续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幻象,起码两人不会走到彻底决裂的那一步。 这是解决类似他们这种年龄相差较小的继承者问题的唯一和平方法。 可是,裴序偏偏没有这么做。 当一个独裁的控制狂被冠以一家之主,又或是兄长的名头时,裴序那严苛的目光无时不刻落在他身上,让人感觉到沉重得窒息。当他为裴序的道道管控出奇愤怒时,他也就愈加叛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然而,就在裴宁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尹席殊又发来了一条信息:“我不想去,宁谕,你帮帮我吧。” “我想留在基地。” “哪怕是上将也没有随意将基地成员调动的权限。” “我也是替你做事才这样的啊。” 尹席殊不断滚动的讯息,像一道电流击中了裴宁谕的心脏。他嘲弄地勾起了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和轻蔑。 虽然他很讨厌裴序的做法,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要帮助尹席殊的意思。 “那儿很适合你啊。”他轻声道,声音影影绰绰显出几分讽刺。 “虽然是落后的边陲星系,配你这种来自第三星系的落魄贵族刚刚好。”裴宁谕的话中带着几分讥嘲和冷漠,自言自语道,“你以为你在基地继续训练能分配到什么好去处?” 基地训练周期为六年,大多数人都会在受训结束后,定向分到帝国军部所属各个部门,分流的结果取决于累计积分排名和第六年的维度职业联赛,他们习惯称后者为“大考”。 尹席殊的赛绩一直平平无奇,积分排名也不算高。 “以你这样的出身能去做军事基地的执行官,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诚然,尽管尹席殊确实努力尽心为他做了一些脏事,但是裴宁谕却并没有打算为尹席殊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在毫无用处后被一脚踢开,这才符合裴宁谕的处事风格。 他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裴宁谕将尹席殊直接拉黑了。 裴宁谕仍然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智脑屏幕上的信息,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虽然他对于尹席殊的求助无动于衷,但这件事还是给他提了个醒。 他想,他是时候要求裴序同意他接触家族核心权力了,关于父母留下的政治遗产,他也要接手一部分,以防止再出现此类情况,他只能束手无措。 这边,顾时泽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的蹦出来,裴宁谕实在烦躁,他想要将顾时泽直接踢到他的垃圾箱,然而,却无意间做了查阅的操作。 “见鬼了。” “傅褚从恒镜要塞回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提前分化了。” “最见鬼的是,他分化的还是beta。”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分化为beta?” 这简单的几个字仿佛有一种魔力,瞬间点燃了裴宁谕内心的波澜。他坐起身来,那双原本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睛里闪烁着惊讶和兴奋的光芒,他的心跳加快了节奏,快速地从床上跳下来。 傅褚? 那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傅褚? 第17章 傅褚……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裴宁谕都恨不得一口银牙咬碎,又暗暗惊叹于命运的无常。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那个他在大考中唯一需要忌惮的对手,居然也分化成为了beta。他本来还苦恼于他的队伍里全是一些饭桶二代,现在这一问题迎刃而解了。 裴宁谕神色一如既往的睥睨,表情却是罕见的诧异。 他刚刚失去了许司度这个乐子,马上又来了一个。这难道就是上帝对他无辜受罚,被关禁闭的补偿吗? 第16章 连上帝都站在他这边,站在alpha这边。 真理如此。 裴宁谕立刻将裴序对他的警告抛到了脑后,他刚在beta身上跌过跟头,转头就把教训忘了个一干二净,完全沉浸在兴奋与期待之中。 裴宁谕是真看不惯傅褚装模作样的恶心样子。 他们两个人相似之处太多,成长路径几乎重合,这意味着两个人注定要针锋相对,拼得你死我活,来争取那么一点有限的资源。 就像当初,太子殿下最后选择了他,而不是傅褚。 就差那么一点。 他与傅褚并列太久了。 以至于裴宁谕实在很难将傅褚和beta这一下等物种联系在一起。 裴宁谕将尹席殊从黑名单里面拉了出来,他的留言如他本人一样刻薄难以接近,他依旧没提要将尹席殊弄回基地的事,并且还是一如既往的命令口吻。 高高在上的态度令人厌恶。 ——“尹席殊,我可以让你回基地,再给我弄点omega仿真信息素。” * 裴宁谕又打算故技重施了。 上次他欺骗许司度,皇太子殿下打算培养一批beta用来应对前线的信息素毒气弹,哄骗许司度来基地参与试训,被无情拆穿。 这次他打算告诉傅褚,基地打算培养一批beta送往战场。 这理由编得一如既往的烂。 这次,他也算长了记性。 但长的不太多。 只是把皇太子殿下改成了基地。 他知道皇太子殿下可唬不住傅褚,傅褚这次追随皇太子殿下去了恒镜要塞,和皇太子殿下的联系频繁程度只多不少。 但是,这次的消息是由他掌握的基地官方通讯号码发出的,乍一看去还有点唬人。 其实,这种冒充基地官号的手段太蹩脚拙劣,早在前几年这种恶作剧在基地里就层出不穷。 可是,经过许司度一事后,裴宁谕觉得这点哄骗的技巧就完全足以应对低智的beta。 许司度不就被他这个谎唬住,差点让他得逞吗? 发完之后,裴宁谕打开了一个小型的透明盒子,里面保存着一张泛着金属质感的照片。这是他唯一保留的傅褚的照片。 原因无他,他实在是无法将傅褚裁剪下去。——为了保存照片的完整度,他只能忍着恶心,留着属于傅褚的那一半。 准确来说,这是一张合照,记录下来了在kel联赛上他被授予奖章的一刻。 傅褚明明只拿到了第二名,却穿得花里胡哨,开了屏的孔雀一样。 大家刚从赛场下来灰头土脸、精疲力尽,只有傅褚依旧精力充沛得仿佛没有参加比赛一样,一下赛场就立刻换上了套军装。裴宁谕现在还记得,当傅褚那一身行头出来的时候omega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整个场馆。 他分明是故意的。裴宁谕无不恶意地想。 照片中,傅褚站在他右侧,穿着黑色军装,肩章上的星星闪烁着冷光,束在腰间的皮带蹭亮利落,面容冷峻地注视着前方的镜头。 狗东西。 裴宁谕眉头微蹙,想到什么后,瞬间又舒展,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许司度分化为beta后就一副夹着尾巴的败犬样儿,傅褚恐怕现在也不好过吧,这么急急忙忙地从恒镜要塞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出了大事,殿下一般都不同意战时换将的。 如果傅褚真的一副丧家犬的模样,与普通beta没什么两样,他是真的会失望。 裴宁谕在心里将傅褚嘲讽一通,突然,脑机接口通讯器猝不及防就发出了震动。 ——是傅褚发起的通讯申请。 裴宁谕微微凝住,他没想到傅褚会在这个时候联络他。 是发觉出这是他的恶作剧了吗。 刚刚有些失望的裴宁谕眼眸一下子亮起来了,他微微支起前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裴宁谕本以为,傅褚此时应该是更为狼狈的。他眼角未擦去的痕迹会显露出他的疲倦与挣扎,唇角上可能还留有未被收拾的胡渣。而他的脸上,应当是充满了惊恐未定的表情,那是一种面对未知或突如其来的变故时的无助与迷茫。 然而,当傅褚的样子出现在全息屏上时,他披着一件黑色将官军服外套,那件军装平整到了极点,线条分明。束紧的腰线如利剑一般锐利,一丝不苟,还是那副青年精英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看了这样的傅褚,裴宁谕唇边的笑意一下子浓了:“你找我?” 傅褚的脸表情不明,眼睫在下眼脸投出一小片阴翳,莫名显得晦暗:“嗯。” “你知道最近有关我的事了吗?” 裴宁谕明知故问:“什么事?” 傅褚:“我分化为beta的事。” 少年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眸的样子似乎真的在发自内心地为朋友惋惜:“beta吗?那太可惜了。” “真的在觉得可惜吗?宁谕。” 傅褚薄唇提了下,明明是微笑的表情,黑沉的眸底却没有情绪。 裴宁谕是真是讨厌傅褚,傅褚永远在反驳他。明明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从小认识的,他脾气不好,没几个人敢这么和他说话,顾时泽、方弘文都不这样,怎么就傅褚一个人这么讨厌。 裴宁谕脸一下沉了下来,反唇相讥:“不然呢?” 傅褚勾唇:“我是说,如果真的可惜的话,不如就帮帮我吧。” “宁谕。” 裴宁谕自知自己向来与傅褚针锋相对,而且傅褚明明知道自己一直讨厌他,居然来请求他的帮助,裴宁谕不知道傅褚现在是发了什么颠。 是因为别人都拒绝了吗? 傅褚已经山穷水尽了? 裴宁谕挑眉,兴趣更加浓重:“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傅褚:“刚才基地联系我,说需要培养一批beta,用来应对前线的信息素毒气弹。” 裴宁谕了然:“哦,是这样啊。我也听说了这件事,你是希望我能跟进一下这件事?傅褚,也有你拿不准的事?你不永远是稳操胜券的吗?” 傅褚挑眉:“跟进?宁谕你误会了。” “我求你帮我,不是为这件事。” “去当基地试训的第一批beta,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裴宁谕勾着唇角不可一世的样子,印在傅褚的灰色眼眸里,傅褚脉脉注视着裴宁谕:“我眼前明明有一条更好的捷径。” 裴宁谕动作停滞了:“捷径?” 面对裴宁谕轻慢的态度,傅褚没有一点不适,他轻叹一口气,唇边犹带着笑:“按规定,我下个月就会被强制投放入白塔。” “白塔这个地方……”傅褚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你知道的。与其去服务那些浑身老人味的政客……” “不如做你的beta。” 傅褚紧紧盯着裴宁谕的表情,看着那张纯粹美貌的脸划过几分震惊。 …… “做我的beta?” 裴宁谕面色一怔,喉结滚动,随即嘴唇微微上翘,眼中闪烁出愉悦的光。 虽然他将傅褚骗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是看着曾经的对手心甘情愿地说出这几个字,明显地取悦了裴宁谕。 裴宁谕凌厉的黑眸立刻锁定在傅褚的脸上,眸色逐渐晦暗,他恣意地打量着傅褚的神色,细长的手指摩挲了下指腹,蠢蠢欲动。 但他说话永远透着刀刃似的刻薄,傲慢道:“连白塔都不敢进的废物,也配做我的beta?” 裴宁谕眸底流转的微光都是染着几分轻佻,在灯光下琉璃般闪烁着,让傅褚凝神看了一阵。 傅褚很上道地听出了裴宁谕的言外之意,明事理地开始介绍起了自己如何配服侍他,明明是娼妓在嫖客面前推销自己身体,却被他说得煞有其事,仿佛在谈一桩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生意。 “我很听话,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绝不反抗。” “其次,我身体不错,这有目共睹,就算你再怎么用力,我也只会是短暂昏迷,这意味着你可以任意朝我发泄情绪。” 傅褚勾唇:“最后,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不就应该互帮互助吗?” 裴宁谕恶劣极了,黑色的眼瞳盯着傅褚饶有兴趣地转动着:“也可以用军用电棍捅进去吗?” 傅褚顿了一下,他似乎是磨了一下后槽牙,可是脸上依旧勾着笑:“当然了,宁谕。” 可是,如果傅褚心甘情愿做他的beta,那还算是折辱吗,裴宁谕支着头,轻蔑地审视着傅褚,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因为,他还想要看到……傅褚更下贱一点的样子。 为了逃避白塔,傅褚应该学会以更加卑微的态度求他。这才算是等价交换。 裴宁谕态度慵懒又随意:“可是傅褚,我目前不缺beta。” “倒是还缺一只听话的尿壶。” 傅褚脸上的笑意更甚,他面色紧了又松,那张俊美得有些逼人的脸靠近了些:“宁谕不会是害怕哥哥吧。” 第17章 傅褚轻叹一口气,唇边带着笑:“我听说,宁谕又被哥哥教训了……好像是因为两个beta吧。” 傅褚佯装苦恼,一副了然的样子:“那我可不能选你做我的alpha了,连自己的beta做不了主,十九岁了还要听哥哥的话……啧,宁谕宝宝,记得七点前回家,可不能让哥哥担心啊。” 傅褚笑得肆意。 裴宁谕眼皮轻掀,下颌线条紧紧地绷着,脸上是与平时的波澜不惊截然相反的阴郁神色,一团幽寂的怒火逐渐烧到了他的胸膛,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几乎没人能在他面前提裴序,除了傅褚。 他总是这样不知死活。 裴宁谕笑容骤然消失,他的声音紧绷绷的:“你这样挑衅我,不会是因为被白塔吓傻了吧。” “傅褚,激将法对我可不好用。” 傅褚似乎极乐于看到裴宁谕炸毛的模样,唇角弯起,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真的吗?” 裴宁谕:“你也要适当考虑考虑未来在我手里的处境啊,万一我一不小心将你哪儿给弄坏了,那多不好。” 傅褚将舌头吐出,充满挑衅意味地用舌尖在唇边慢慢舔了一圈,这暗示意味十足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加性感:“宁谕,来吧,只要你有能力将我带回家,我就可以任你做主。” “随便你将我怎么用坏,都无所谓。” 裴宁谕的眼眸一下子就暗得浓稠,被傅褚挑起□□的他表情有些晦暗:“我会让你看到,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他已经在心里暗暗安排好了傅褚的“用法”。他一定要撬开傅褚的嘴,拔掉他所有的牙,在那温暖又紧致的深红喉腔,狠狠鸟进去。 他会欣赏地看着傅褚因为羞耻而潮红的脸,就算傅褚再怎么崩溃地哭求,他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他一定要狠狠地将傅褚所有尊严全部碾碎! 第18章 裴宁谕在全息屏上的脸消失后,傅褚闭上了眼睛,他清俊的一张脸有几分漫不经心,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有节奏地一下下敲着桌子。他唇边犹带着笑,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宁谕要怎么将他带回家? 会为了他反抗哥哥吗? 傅褚揉了揉眉心,勾着的唇笑意更浓。 房间外面,是工人来来回回搬运家具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此起彼伏,换在往常,没人敢在他还在家时,发出这么吵的声音。 只是,很明显,比起讨好他这个注定退出家族核心圈的beta,这些工人已经有了更重要的工作。 ——为迎接傅家新的继承人而忙碌。 他那个一直被父亲藏得很好的私生子弟弟终于如愿以偿,可以登堂入室了。 父亲一定很心爱外面的那位omega吧。 要不然,为什么他之前查了那么久私生子的身份,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呢。 把各种痕迹被藏得干干净净,父亲怕是费了好一番心思吧。 只可惜,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 父亲这番心思也是白费了。 傅褚还没忘记,分化结果刚分化出来时,父亲说过的话,他说:“如果你还有一丝羞耻心的话,在分化成beta之后,就应该吊死在这个房间。” 吊死? 如果是那个私生子分化成了beta,父亲会舍得将自己的心肝宝贝吊死?恐怕早就慌的不行了吧,哪怕是违反帝国的高压政策,他大概也会拼尽全力让那个私生子逃脱白塔的噩梦。 此刻,傅褚的关注点却不在那位私生子身上,他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下,却难以遏制喉咙的干痒。 裴序真是废物,连裴宁谕的那两个beta都管不了。 小孩子是不可以有beta的。 裴序这个哥哥也太不负责了。 所有人都觉得裴序的手段恐怖,他会将军队里审讯犯人的狠厉手段悉数用来教训不听话的裴宁谕,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反复受罚,裴宁谕背部血淋淋的伤口一直在重复感染,独裁手段让人窒息。 可是,傅褚却觉得。 裴序的手段真是太软了,不然,为什么在日复一日的规训中,裴宁谕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傲慢样子,配上他那纯度极高的凶艳美貌,是很难让人不心生恶念的。 要是他是裴序,面对不听话的小孩子,他会打得更狠的。 他一定会让裴宁谕好好记住。 什么是不该碰的。 谁,才是应该讨好的。 * 结束通讯后。 裴宁谕的脸色渐渐地变了,他站在书房的中央,背脊火烫一般焦热。他拿起着办公桌上一直放着的那只金质奖杯,他抬起手,狠狠地将奖杯向一角那坚硬的玻璃台面砸去。瞬间,那坚硬透明的玻璃就如同最脆弱的玻璃纸一般破裂开来。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凝固了一样。奖杯在玻璃破裂的瞬间也失去了原有的形状,散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而那些原本整齐地堆放在桌上的文件们也散落在地。 突然,房间门外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裴宁谕上前开门,是裴序。 “你来干什么?” 裴宁谕语气不太好:“看我关禁闭?你可真有意思……” 话音没落,裴宁谕就看到裴序眉一拧,他的手一抬,一落,随即鞭子落到了裴宁谕的脸上。 这一鞭太狠,太快。 连裴序自己都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落到脸上。 裴宁谕的脸上被打出一道血痕,尖锐的痛感刺穿了他,伤口啪嗒啪嗒地向下流着血。 裴序眉头一皱,立刻掰着裴宁谕的下巴,扣住了裴宁谕的侧脸查看伤口,却被裴宁谕一巴掌狠狠拍开了。 裴序轻咳一声,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为什么还这么不老实?” 裴宁谕的眼神犹如被触怒的野兽,瞳孔在灯光的照耀下显露出几分可怕的愠色。 他干什么了? 他这个月不都在房间里一步都没有出去过吗? 他手抓住裴序的衣领,那衣领原本是笔挺的,现在却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麦田,扭曲、凌乱。裴宁谕愤怒之下,连裴序仿佛也被那情绪逼退了几分。 “裴序,你要发疯就随便找个人吧……” 裴序打断道:“傅褚注射了第二性转化剂。又是你干的对吧?” 裴宁谕如同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堵在喉咙口的话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盯着裴序,不可思议的神色凝固在了脸上。 什么? 这事发生的太急促,裴宁谕几乎是刚切断和傅褚的通讯,就得到了裴序这一鞭子。在这些混乱信息中,裴宁谕头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前脚刚给他说想要做他beta的人,后脚吞了违禁品,伪造出一副他强抢民男,民男不从只好自杀的假象。 到现在,裴宁谕还能意识不到发生什么了吗? 傅褚哪里是分化成beta了。 傅褚怕不是压根没分化,就是设了个计,等着他来钻吧。连时间都卡得这么急,傅褚就那么想见他被裴序打吗? 不是。 傅褚就抛下恒镜要塞的战事就是为了坑他?这不是有病,这是什么? 皇太子殿下知道这事吗? 裴宁谕一时无语,眉眼间不动声色地浮上厌恶。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傅褚。 ——还有裴序这个蠢货。 裴宁谕摸了摸脸上伤口,抬眼正对上裴序复杂的眼神,在裴序晦暗眼神的注视下,裴宁谕依旧生不起一点开口解释的心思。 对他来说,裴序的喜恶还不如街边的流浪狗对他重要,裴宁谕自暴自弃道:“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 裴宁谕凌厉的脸总是一副漠然又矜贵的表情,此时生气起来,更难让人接近,眉眼间的锋利感加了倍。 “裴序,你能将我怎么样?”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裴宁谕的脸色突然变了,一直紧皱着的眉在一瞬间舒展,垂着眼眸的样子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乖巧,道:“又想让我道歉?” 本来一脸愤懑不满的少年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不情愿荡然无存,反而漫不经心地笑着:“不就是道歉嘛,可以。” 裴序扫过裴宁谕这一变化,裴宁谕突然变了主意。这让裴序更加警惕。 裴序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将裴宁谕从上扫到下。裴宁谕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裴序却隐隐觉得不安,冷冽的目光紧锁着裴宁谕。 裴宁谕双手握拳,手腕并拢,一副被手铐拷住的样子,流转着的眸光带着不可言说的蔑视:“裴序,你现在不带我去道歉,还等什么?!” 裴序和裴宁谕毫不相让地瞪着对方,半晌,终究是裴序先错开了视线,他垂下眼帘,遮挡住眼底的情绪,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裴宁谕想,像他们这种家庭,冷漠才是常态。为了避免家族权利在一代代的延续下萎缩,通常更倾向于由嫡长子继承,而不是对财权做出分割。 第18章 裴宁谕总是以为,他和裴序能和平共享一切。 可是,没人会对巨额利益不动容,谁会甘心只做权力倾轧下的垫脚石。 只要有裴序在一天,他没法接触到家族核心权力。 第19章 * 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河流。 裴宁谕却两次栽在同一个坑里。 要不说beta可恨,不能被信息素标记,注定是摆不上台面的公用品,招摇又下贱。 同一家军区医院。 同样的场景。 唯一的区别就是,傅褚家里面并没有来人。 哦,他忘了。 傅褚向来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 他那个早死的妈在傅褚四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 裴宁谕对裴序道:“我要和傅褚父亲道歉,你现在联络。” 裴序作为上将,大概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这么颐指气使的命令语气了,可偏偏他却觉得正常地很,连一旁跟随的副官也不能说什么。他作为助理总不能真让上将亲自动手做这些小事,他识时务地上前一步,对着裴宁谕笑道:“二少爷,我来联络吧。” 副官低声的一阵寒暄过后,将通讯器递给了裴宁谕。 裴宁谕接过通讯器:“我是裴宁谕。” 裴宁谕深吸一口气,要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对他来说似乎有几分阻涩:“抱歉,傅叔。” 他居然就这么将罪名认了下来,真是……难得。 裴序忍不住看向裴宁谕,每次他让裴宁谕承认错误,都是极难达到的。这次,如此轻而易举地取得了结果,裴序心情却不太美好。 他的思维还沉浸在刚才与裴宁谕的交谈当中。他还是后悔了,在那样沉寂的氛围中,他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的。裴宁谕早已经不是会粘着他的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能在生气后依旧毫无芥蒂地重新和好。 裴序用目光描摹着裴宁谕侧脸上刚刚被打出来的血印子,在裴宁谕注意到他的目光后,裴序却又不动声色地游移了视线。 裴宁谕没有察觉到什么,他闭了闭眼:“傅叔,真是对不起。” 裴宁谕缓缓抬眼,眼眸一片清冽:“不过,我看,这次傅褚好像没有许司度的好运气。即使注射了第二性转化剂,他并没有成功转化成alpha呢。”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裴宁谕低笑一声:“就是说啊。” 裴宁谕:“您说笑了。” 裴宁谕:“道歉于事无补,我是在想,强制投入白塔对傅褚来说只会是种折辱。” 裴宁谕:“所以,我今天想说的是,无论今后傅褚能不能醒来,我都希望您能同意我将他带回裴家的事。” “这是他最好的出路。” 一时间,裴序扭过头,盯着裴宁谕,裴序伸手想要拿掉裴宁谕手中的通讯器,两只手交叠,裴序用了点力气,然而裴宁谕紧紧攥住通讯器,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 裴宁谕与傅融交谈时语气很坦然,仿佛他并不是傅褚的加害者一般:“不,我相信他一定会醒来。” 能不醒吗? 傅褚没分化成beta,压根不可能碰第二性转化剂,现在估计是买通了医院陪他一块演戏呢。 想到这,裴宁谕心下更恨,再次加重了语气,肯定地向傅融表态。 裴宁谕:“不管出于我的私心也好,还是为了傅褚以后考虑,我想保护傅褚的初衷是不会变的。” 裴宁谕用那副没有任何起伏的冷漠嗓音,诉说着自己的绵绵情意,这怎么看都像是演的。 是啊,他们之前明明还那么水火不容。 “够了,宁谕。”裴序打断道。 意识到自己的口吻过于严肃,裴序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太早了些?小孩子说的话……怕是过几天你自己都忘了。” 裴宁谕只是淡淡扫了裴序一眼,就那么一眼,裴序看清了裴宁谕脸上是罕见的正经,裴宁谕没听到裴序说的话似的,依旧我行我素地对通讯器那头的傅褚父亲说道:“那接下来,傅褚的医务问题就由我的私人团队接管,想来您是不会有意见了?” 裴序都能猜到傅融会说什么,傅融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已经被放弃了的,生死未卜的儿子,还能起到帮他拉拢裴家的作用,会是一副喜出过望的样子,满口答应裴宁谕。 再冠冕堂皇地说上一句:“宁谕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只不过早两年的事情,提前定下beta也不算大事。” 果然,只见裴宁谕抿唇轻笑,眼眸微微一弯,偷着股坏水:“我一定不会辜负傅褚,也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然后,裴宁谕将通讯器扔给在一旁的副官,没等裴序反应,扭头对裴序说道:“哥,那我先进去给傅褚亲自道个歉。” 道歉? 裴序没看出裴宁谕想道歉的心思,他拧着眉,但当裴序目光落在裴宁谕脸上那道新鲜的伤口上时,仿佛被烈火灼烧,使得他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裴序立刻错开视线,在裴宁谕沉沉目光下,似乎是默认了这一做法。 裴宁谕走进病房,在病床前坐下。 裴宁谕低下头,他牵着傅褚没有在输液的那只手,额头抵了上去,紧紧贴着傅褚的手,两个人似乎在说什么耳语似的。 “傅褚,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 ——好起来之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折磨你。 “我已经经过你父亲同意了,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能马上结婚。” ——结婚了之后,便能坐实你beta的身份。 “开心吗?” ——不知道你还会有挑衅我那时那么开心吗? 裴宁谕为傅褚掖了掖被角,在外面的人看来一片友好祥和的气氛:“你放心,接下来会由我的私人团队接管这里。” ———别想着能逃出去。 “你在这里好好养病,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人打扰。” ——没人能来救你。 裴宁谕看着紧闭双眼的傅褚,一字一字地表达着自己的“真心”。 现在,傅褚还没有分化。在分化之前,将傅褚伪造成beta,这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傅褚不是喜欢装beta吗? 他要让他做一辈子beta。 * 裴序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裴序还是第一次见到弟弟的这一面,会温柔地垂着头,看向病床上的人,似乎目光里只有那个人,话语也是这样的柔缓。 裴序本来还在怀疑着裴宁谕其心不正,可现在这份怀疑早就削减得七七八八了。大抵是,他和傅褚两个人什么时候和好了吧,做了十几年的针锋相对的对手,一朝变了心思,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裴序自知,自己虽然作为哥哥,和裴宁谕仅仅相差五岁,对于裴宁谕的心思却是一窍不通。 越长大,裴宁谕就越不会向他分享这些,从育幼所到基地,他贯穿了裴宁谕整个成长过程,可最后留下的只有满怀芥蒂的揣测和越来越抵触的目光。 这样温情的话,裴序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也从裴宁谕那里听到半句。 第20章 * 医院里迎来了第二个神迹。 短短一个月内,医院成功救助了两名注射第二性转化剂的患者。这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历史。毕竟,过去那些号称第二性转化剂真的可以再次分化的人,只在虚无缥缈的网络上出现过。 谁也没见过真的。 这两例病例将第二性转化剂的死亡率从百分百拉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当然,仅仅只是统计学上来说。 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受裴宁谕的指示,必须一刻不停地轮班看护着傅褚,两人见到裴宁谕来了,立刻将头低着鞠了一躬。 “醒了吗?” 一人向病房内看了一眼,再次确认道:“醒了。” 裴宁谕走进病房时,傅褚正摆弄着床边的百合花,他是个一向能将繁琐礼仪做到恰到好处的人,在看见裴宁谕的那一刻却微微皱着眉:“你脸怎么了?” 裴宁谕下意识想躲开傅褚即将触碰到他脸的那只手,只是,他略一思索,竟默许了傅褚伸手摸他脸的行为——他需要重新适应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必须得让傅褚看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 毕竟,今后他们不再是平等的竞争对手关系,而是尊卑分明的ab伴侣。 这算是对傅褚即将成为他的beta的一种默许。 傅褚记得,在之前,哪怕是顾时泽,这种行为也是绝对禁止的。他抿了抿唇,表情很理所应当:“你的脸是因为我吗?” 裴宁谕干脆了当地撒了谎:“不是。” 傅褚嗓音中影影绰绰有些愉悦:“那你来这总归是来看我的吧?” 裴宁谕掰着傅褚的下巴,逼迫他抬头看自己,那双凌厉的眸子盯着傅褚:“对啊,我来看看我的beta,免得他忘了我。” 在恒镜要塞时,傅褚无聊的时候就会沉思很久,他始终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基地里与裴宁谕有什么和睦相处的时刻。他们两个人只要一见面,从唇枪舌剑再到真刀实枪,就没消停过。 第19章 不消停的主要原因在裴宁谕——裴宁谕对他始终抱有敌意。 基地里所有人都知道,裴宁谕和顾时泽是一块长大的。 其实,准确来说,他们三个是一块长大的。 裴宁谕从小就是这副不可一世的性格,长着一张让人难以心生厌恶的脸,却整日里招摇,挑战人的忍耐极限,那些混蛋事他就没少干过。 偏生顾时泽跟软骨头似的,毫无下限地让着裴宁谕,哄着裴宁谕,得到的一切好东西,跟上贡一样,全都一股脑地先拿给裴宁谕。 他看不上顾时泽那副行径,这些年不知道嘲笑过多少次。但其实很早之前,他也一无二致。 他们两个真正决裂的时间,还是在刚进基地的那一年——那是傅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联赛中拿到第一名的名次。在那之前,还有余后,一直都是清一色的第二。 十三岁—— 傅褚还记得,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室内,裴宁谕眼珠转了一下,纯黑湿润的眸子随即流下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在他正手足无措为裴宁谕擦拭眼泪的时候,裴宁谕出口便是惊涛骇浪:“傅褚,你把第一名让给我吧。” 他从没见过裴宁谕这样子,一滴滴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傅褚着急地问裴宁谕怎么了,晃着裴宁谕的身子,可裴宁谕说完那句后,却死也不肯说什么了。 傅褚怔怔地抱着裴宁谕,他当时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这让他难受极了。 在傅褚的认知中,裴宁谕就该是耀武扬威,可劲儿逞着威风的样儿,俯瞰他们这些人的,眉梢露着讥诮神色的,他就该摆着谱,让别人求着他哄着他。 他怎么能哭呢? 裴宁谕其实只需要将平日里那凌厉凛冽的劲卸个一两分,里面柔和内敛的模样象征性地露出一丁点来,就能让傅褚心疼得一塌糊涂。 偏生,他哭了,哭得傅褚慌得不行。 更何况,他一边说着,一边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的那段白得不像话的手臂覆上点点淤青指痕,轻声道:“裴序知道我只是第二,会打死我的。” 这话当然是假话,不过傅褚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在与裴宁谕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在裴宁谕口中被妖魔化到极点的裴序,自然不会怀疑裴宁谕的话是假的。 尤其是,裴宁谕扭头望向他时,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露出来,简直看到了傅褚的心坎里,他怎么可能不信。 傅褚将手抚在裴宁谕手臂上,心疼得紧,他那时年纪轻,遮掩不住脸色,拧紧眉头怒道:“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宁谕,我们去你家……” 提到这个话题,裴宁谕又缄口不言了,半晌不说话,只是脸上渐渐浮起讥讽之色,黑色的眸子多了几分冷笑,直接打断道:“不让就说不让,你找那么多借口干嘛!” 这人说哭就哭,说怒就怒,变脸变得极快,俨然一副活灵活现的美人画。 “我没说不给你,”傅褚见裴宁谕生气,立刻没了之前要找人算账的气势,轻声安抚道,“我就是不甘心……你这么受裴序欺负,这次让了,下次呢?” “难道次次都要让吗?” 听到这话,裴宁谕侧脸如湖面覆了层薄薄的寒冰,冷笑时他薄唇泛白,裴宁谕眼神定定地望向他:“当然没有下一次。” “下一次,我的冠军,将会是名正言顺的。” 傅褚帮裴宁谕褪下被撸起的袖子,他大约比裴宁谕高半头,他的影子正好能将裴宁谕笼罩起来:“希望如此。” 结果,他不过是多说了这么一句,裴宁谕就恼了,上一秒还含着泪水,下一秒收起笑意的样子却拒人千里之外,眼神像把尖锐的刀,一下下地磨人的心头肉,让人感觉到生疼。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拿不到吗?” 傅褚:“我没有!宁谕我怎么会这么想……” 曾经他只怪自己蠢,怪不得裴宁谕不给他好脸色看。现在想想,和这些都没关系,裴宁谕此人性格本就如此,乖戾至极,喜怒无常。 裴宁谕粗暴打断了他的解释,他纯黑的眼珠一转,透出幽幽的怨怒来,更衬得他几分面若好女,“真虚伪,呵,我本来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裴宁谕话锋一转,留下个刻薄冰冷的一句:“没有想到你这么在意赛事……真是让人寒心。” 裴宁谕冷笑道:“你要是不想帮,也不用勉强,我们一拍两散即可,不用假惺惺得一副要帮我,却说这种侮辱我的话。” 裴宁谕明明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是有多想多着急怕他被裴序打,偏偏说这些话来磋磨他的心。 “不,不是……” 傅褚完全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他看着裴宁谕冷漠地甩开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训练室。 最终,他还是将奖章让了出去。 那个星星状的奖章曾经被他珍视地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很快,摆放了裴宁谕的玻璃展示橱内,作为裴宁谕众多奖章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但是傅褚当时却并不觉得可惜,他每天期待着,裴宁谕能邀请他到家里,让他有机会再次抚摸一次那枚星星奖章。 他坚信,那枚奖章会加固他们的友谊,让裴宁谕明白,他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而不是顾时泽,或者其他人。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自此以后,裴宁谕骤然疏远了他。 他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因为他说了那句“希望如此”?还是他嫌弃让得太犹豫? 后来,傅褚才明白,无论他是让还是不让,无论他说什么样的话,在他拿第一的时候,裴宁谕就不可能再与他交好了。 再后来,裴宁谕包揽了基地期间所有赛事的第一名,基地中,类似顾时泽这样的人,看着裴宁谕的战绩真心钦佩;还有一部分人,愤愤不平,想要看着裴宁谕一次失利,花落别家。 他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 他独自咀嚼着这段回忆,这段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回忆——裴宁谕怎么可能会哭着让别人将第一的位置让给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在病房里,难得两人如此静谧的相处,几乎可以让人沉溺其中了。 傅褚收回回忆:“那宁谕你想好要怎么对我了吗?我是你的beta,我说过,可以随你做什么。” 面对裴宁谕这浑然天成的混蛋,傅褚态度称得上温和与平淡。纵使命运完全被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他却依然保持着一副贵族姿态。 有恃无恐的人态度总是不咸不淡的,因为他们遭遇到的威胁比其他人少得多。 没有得到期待中傅褚惊慌的反应,裴宁谕希望在傅褚心里投下不可磨灭的阴影的期望再次落空了,这让裴宁谕有几分不悦:“当然想好了,我的黑背都等不及要你多下几窝狗崽子了。” 傅褚笑意更浓:“真的吗?” 他低声道:“那我是叫它老公,还是叫你老公。” “嗯?老公。” 傅褚看见裴宁谕那张脸划过一丝诧异与厌恶,裴宁谕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与此同时他的耳朵瞬间蒸腾上一股热气似的,红得发烫。 都有两个beta了,怎么还那么纯情? 难道裴宁谕对那两个beta是纯发泄那种? 口口声声说要自己做他的beta,可真说点什么话,他又受不了。 傅褚及时地岔开了话题,免得裴宁谕在他面前招架不住,而选择落荒而逃:“什么时候带我回裴家?我不喜欢在医院,快点来派人接我。” 有时候傅褚装得太好,会真的让人忘了傅褚也是纸醉金迷中养大的公子哥,骨子里的傲慢不比裴宁谕少。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裴宁谕,我要婚礼,我要是没有婚礼,基地那群人岂不是笑死,而且必须在莱奥德行政驻地办,我妈的墓地在那边,我得让她看见……” beta有什么婚礼? 还敢挑挑拣拣在什么莱奥德行政驻地办?傅褚以为他自己是omega吗? 光是听到那句“老公”,裴宁谕心中就已经警铃大作了,听到傅褚还这么想跟他回家,裴宁谕心情更是波澜壮阔。 他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傅褚的心理性别是alpha吗? 如果傅褚心理性别本身就是beta,那他把傅褚当做beta也折辱不了许司度吧。 那他羞辱傅褚不就是让傅褚更爽了吗。 这不是在恶心自己,成就他人吗? 他又不是同性恋,本身上一个alpha,就不是他本意。因为他想看傅褚哭出来的表情,才堪堪提起了点兴趣。 裴宁谕精致到奢靡的面孔因为流露出迟疑的情绪显得不再那么拒人千里之外。 看见裴宁谕的表情,傅褚及时停下了自己的话,傅褚看出来了,裴宁谕估计是真有点后悔在裴序和傅融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让自己做他的beta了。 他要是再讲下去,裴宁谕怕不是会连夜收拾行李跑路,直接将他丢在医院里不管。 第20章 他连beta都装了,结果裴家的门都没进去,那可不行。 多亏啊。爬他都得爬进去。 傅褚压抑着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在唇边转了个弯,傅褚将表情流利地切换到了嫌弃与愤怒的态度。 傅褚散漫劲收了回去,一股子冷意,挑眉:“你是不是想说一个beta要什么婚礼,裴宁谕,我又不是普通beta,你别想像对待那些beta一样敷衍对待我。” “我就算在你手里又怎么样,我照样是傅褚。” “快来折辱我,我欠教训了”这几个字简直写在了傅褚那张装模作样的脸上,很容易让人忘了,傅褚面容肃重的时候,是很难以接近的冰冷。 裴宁谕冷眼睨着他,一副审视的模样。 傅褚懒洋洋地把下巴垫在裴宁谕肩上,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起伏,温热气息扑撒在裴宁谕耳边,却实打实地又添了一把火。 “裴宁谕,你那么恨我,不会是因为我害你挨哥哥的打了吧?” “一辈子活在哥哥的阴影下很辛苦吧。” “裴序会脱了裤子打你吗?像打小婴儿一样。” 第21章 地下室里,当人进入感应范围内,雷达感应led灯自动调整至了全亮状态。灯光洒落在墙上那一排悬挂的刀具和枪支上,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气,刀锋和墙身反射的冷光宛如一把闪着电的寒箭,锐利又夺目。 傅褚被五花大绑,他的手脚处都系上了精巧而致命的结,这令他无法动弹,只能以一种极度难堪的姿势躺在地上,视线受阻,他却轻笑着:“宁谕,这样我看不见你,先扶我起来。” 回答的却不是裴宁谕,首先回应他的是一声狂吠。 突如其来的牙齿咬在铁具上发出的声音让傅褚动了一动,裴宁谕似乎是往笼子里扔了个什么东西,安抚了一下躁动的巨物,然后里面传来一阵吞咽的呜咽声。 傅褚话锋一转:“是我的狗老公吗?” 裴宁谕:“猜对了也不会有奖励。” 傅褚终于如愿以偿地被扶起来,准确来说,不能说是扶,他整个人被抓着头发从地上薅了起来,按在了墙上,粗糙的墙面划过他的后背传来一阵刺痛。 傅褚终于看清了,在他的视线之内,一个巨大的狗笼显得格外显眼。这并非普通的狗笼,其尺寸足以容纳大型凶猛的犬类。笼子的铁栅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出冷峻的银光,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笼子里黑暗的阴影中,隐藏着一只高大的凶猛生物。那是一只雄壮的狗,肌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露出坚韧的力量。它的毛发光滑如锦缎,灰黑色的眼睛如同两颗璀璨的黑宝石,闪烁着野性的光芒。看到它的尾巴高高扬起,就知道它此刻有多兴奋。 傅褚:“它刚被喂了药?” 裴宁谕:“又猜对了。” 傅褚看向裴宁谕:“这次有奖励?” 裴宁谕:“对。” 对? 傅褚艰难转头,看向站着的裴宁谕,眉梢轻挑,嗓音影影绰绰地含着几分愉悦:“这次这么好?” “你都叫我老公了,老公不得好好疼疼你吗?” 只见裴宁谕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药瓶,他用左手轻轻地握住药瓶,右手用一只细长的针管插进瓶口。针尖上反射出冷冽的寒光,似乎刺透了空气中的一丝尘埃。 那银亮的针尖慢慢倾下、缓慢吸引。随着针头在药瓶中逐渐深入,药物被一点点地吸取进针管里。 裴宁谕缓缓地抬起针管,向傅褚脖颈上的血管靠近。针尖轻轻触碰皮肤,然后迅速刺入血管。 傅褚喉结滚动一下:“什么药?” 裴宁谕将注射完的针管随手扔到了一边:“怎么不继续猜了?” 没等傅褚回答,裴宁谕将傅褚拽了起来,他打开笼门,笼门与墙壁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又迅速弹开,裴宁谕将傅褚粗暴地推进了那个狗笼,然后,他手指翻飞,在门上挂了把老式的锁。 随着傅褚身体的跌入,笼内安静的氛围被打破。笼内原本静默的空气开始流动,一股强烈的野性和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紧接着,那只高大的犬只停止咀嚼刚刚被喂食的肉块,它从黑暗中慢慢爬了出来,身形魁梧,毛色深邃,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它的眼神紧紧地锁定在傅褚身上,审视着自己的猎物,它的存在让整个地下室的气氛更加压抑和紧张。 这个地下室里,傅褚和凶猛的犬只之间的对峙持续着。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傅褚绷紧了嘴角,哑声:“宁谕你可真会疼我。” 那只狗似乎是发现了傅褚双手被缚,很快就由警惕地戒备姿态,转化成了攻击,它一下子朝着傅褚的脖颈扑了上去,却被傅褚一脚蹬在了腹部,将那条狗直接踹到了笼子边缘。 在这个空档,傅褚翻了个身,跪在地上:“宁谕,你给我注射的什么药?” 裴宁谕:“仿真信息素注射剂,可以让beta陷入和omega一样的发情状态,散发一样的omega信息素。” “你虽然不是beta,但还没有分化,想来效果和beta会是一样的。” “你的狗老公肯定会喜欢。” 傅褚:“……你不喜欢吗?” 别看傅褚还有心思和裴宁谕开玩笑,傅褚脸上的表情也一点一点变得整肃,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条狗吸引了,那条恶犬被他踹倒之后,又晃晃悠悠爬了起来,那犬双目充血,狂吠声震耳欲聋,晃了晃脑袋后,更加凶恶地朝傅褚飞奔而来! 它试图用尖锐的獠牙咬住傅褚的喉咙。然而傅褚却巧妙地避开了这一致命攻击,他翻滚一下,在地面划出几道弧线,向恶犬的反方向侧身闪避,并且顺利地利用地面凸起划开了捆着他的绳子。 裴宁谕看到这就感觉到不妙了,他眼皮颤了一下,扑到笼子旁,迅速打开了挂着的锁。 裴宁谕:“不准动!” “傅褚你不许动!”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在裴宁谕眼睁睁的注视下,没有绳索束缚的傅褚轻易地制住了恶犬的喉咙,他用身体重力压制住犬的挣扎和反抗,直到它的挣扎渐渐变弱,直到最终安静下来。 “傅褚你敢杀我的狗!” 裴宁谕打开笼子,站在里面,看着将狗死死按在身下的傅褚,脸色差到了极点。 他走上前去,用手拽住傅褚的头发向后拖。 却被傅褚狠狠撂倒在地上! 可能是因为裴宁谕天生对自己的领导力感到自信,纵使傅褚曾经多次和他作对,裴宁谕也坚信不疑,傅褚不可能忤逆自己。 他甚至相信,只要自己勾一勾手指,傅褚肯定会愿意像顾时泽那样为自己鞍前马后。 所以,当傅褚开始攻击他的时候,裴宁谕才会显得如此诧异。 ! 是膝盖猛然受击发出的咔咔声。 ……发生了什么? 裴宁谕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道巨大的冲击给掀翻了,颈部传来的阵痛提醒着他,刚才傅褚是如何将手刀劈在自己的颈部,将他猛然击倒。 天旋地转。 傅褚扑过来的时候,立刻将裴宁谕的手腕反扣在了身下,虎口的巨震让裴宁谕手中的刀脱手,随后立刻被傅褚踢开。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裴宁谕简直觉得见鬼了。傅褚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裴宁谕被按在地上面部朝上,他几乎没有反应时间,下意识用膝盖使劲向上顶,傅褚吃痛,跪在地上缓和了一段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裴宁谕从笼子里爬出来,却又被身后已经反应过来的傅褚掐着脖子,怼到了地下室的门上。 傅褚好像出奇的躁动,连动作都带有几分急切,这与他平日里的作战风格截然不同。 裴宁谕此时还没有察觉出异样,他只觉得这是傅褚从恒镜要塞学会来的新战术,裴宁谕不动声色,另一只手悄悄地顺着傅褚的胸膛,然后…… 直直地抵向傅褚的喉咙! 可是,他还没用力掐,就被傅褚反应过来了,傅褚将他的手扭了过去,裴宁谕还听到了自己手臂被强力扭伤那种“嘎吱”声。 不出意料,他的手臂脱臼了。 该死! 为什么傅褚反应速度这么快了? 裴宁谕愠怒,低声叫骂:“傅褚!” 他现在以一种非常难堪的姿势被压在傅褚的身下,他弓着腰,双手被反剪在身前,屁股下面垫着傅褚的腿,他不敢用力向下压,只能任由傅褚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颊旁。 裴宁谕还没有分化,他闻不到房间里的alpha信息素浓度已经到达了一种可以瞬间使顶级omega发情的程度。 “傅褚你要是敢伤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傅褚没理他,只是一个劲地在裴宁谕身上嗅着什么。裴宁谕刚开始不懂,但很快,他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了。 第21章 因为他的后颈一阵刺痛,光洁白皙的脖颈居然被傅褚咬了上去,脆弱的后颈被傅褚尖锐的牙齿厮磨着,渗出了血。 那并不是一个适合被咬的地方,毕竟他又不是omega,他的脖子后面根本就没有腺体! 傅褚,他在做什么?! 裴宁谕恨不得掐死傅褚,他这是把自己当成omega了? 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现在裴宁谕无法淡定了,他的语气十分震惊:“你是疯了吗!” 没有获得想要的omega信息素,傅褚再次覆上裴宁谕的后颈。 这个行为,终于让裴宁谕发现了不对劲。 傅褚不会是分化了吧? 这可不是beta注射仿真信息素之后的反应,反倒像是…… 裴宁谕眉头骤然拧紧,这是alpha分化的反应——他学过的,在基地第一年的时候。 裴宁谕脑海中闪过无数关于alpha分化的信息,关于他们的生理结构、行为倾向,和生理反应。 裴宁谕听着傅褚的呼吸变得急促,汗珠从额头滑落。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他甚至能听到傅褚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他心烦意乱。 裴宁谕不是没见过注射仿真信息素后beta发情的样子,这和傅褚的变化明显不同,他感觉到,傅褚的变化主要来自肌肉和骨骼,他的肌肉开始膨胀,骨骼也似乎在重新塑造。 牙齿尖锐的刺痛感让裴宁谕不安至极,他不喜欢被当成omega压在身下的感觉,一时之下也就顾不得什么贵族风范了,骂道:“贱狗!发情也要看清楚人吧!” 又是一番挣扎,终究是徒劳无功。 傅褚没有因为裴宁谕的叫骂而停下来,他依然双眼血红,死死地咬住裴宁谕的后颈。 血从他的后颈处不断涌出,这种痛苦也如同锋利的刀片一般刺入他的神经,纵使很不想承认,但这终究是事实——他无法挣脱开易感期的傅褚。 裴宁谕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裴宁谕知道,很有可能他因为傅褚把他当作omega,一次次咬向他根本不存在的腺体,最终失血而死。 裴宁谕看着眼前地下室的那扇门。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 该死。 他当初选择在这个地下室的初衷之一,就是因为这里位于裴家最内部的地下二层,除了他和裴序外不会有人知道,傅褚的惨叫不会传出去半点。 如今,这扇曾经他以为能掩盖暴行的一扇门,现在却成了他承受暴行的见证者。 裴宁谕生平第一次痛恨他的自信心——他怎么就没将行程报备给第三人呢。 但裴宁谕永远不会认为是他的过错。 明明是尹席殊那条该死的狗…… 尹席殊给的是什么破注射剂! 居然将傅褚刺激到分化了! 等他出去…… 先宰了尹席殊这条狗!! 裴宁谕试图伸手去摸门把手,但是他双手被制服着,一挣扎傅褚就觉得身下的人想要跑掉,出于骨子里的独占欲,反而将他禁锢得更紧了。 在裴宁谕的咒骂下,裴宁谕发现傅褚只会越咬越紧。为了自己的小命,裴宁谕瞬间放弃了口头上的好胜心,开始一遍一遍地对傅褚说“我不是omega”,语气中甚至有几分好声好气的哄骗,试图唤回傅褚的意识。 可那是多异想天开的事情,陷入易感期的alpha能是被阻止的吗?! 傅褚不断地用嘴唇蹭着他的后脖颈,每次温热的呼吸打在那个敏感的部位时,裴宁谕都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他想躲,但是一旦躲开,傅褚就立刻加重咬他的力道,威胁似的让他不要乱动。 俨然将他当做了自己的omega。 傅褚在裴宁谕后脖颈来来回回磨蹭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腺体的位置,他似乎有些迷惑,但这种迷惑没有持续多久,反而很快调整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叼着裴宁谕那块软肉。 裴宁谕咬紧了牙,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牙关咯吱咯吱的声音。 “嘀嗒”。 是脖子上被咬出来的血迹落下的声音。 失血的恐惧萦绕在裴宁谕心中,激起他尝试打开门的斗志。 门还是纹丝不动。裴宁谕再次尝试,一次又一次,由于傅褚一直束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手开始颤抖,甚至无法握住门把手。 就在裴宁谕即将放弃的时候,门突然发出了“嘎吱”的声音。门外,有人将门用力一推,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谁? 有人来了吗? 裴宁谕就以这种跪着的姿势,向上抬眼看去。 然后,他对上了裴序那双灰色内敛的眼睛。 裴序站在阴暗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个情绪,只有开门时带动的风冷冷灌进地下室。 裴宁谕浑身血液凉了一瞬,他眼底骤沉,脸向一侧扭了过去。 裴宁谕头一回那么不想见到裴序。 第22章 自从裴序回到家中,家中独特且浓烈到无以复加的alpha信息素便直冲他鼻端,充满了每一处空间。信息素在他身周流转,使他不能忽视它的存在。这一味道强烈得仿佛可以触摸到,在空气中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驱逐外来者是alpha的本能。 宁谕的分化期远远没到,如今闯入的只可能是哪个不长眼的alpha。 裴序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他冷静地挂起外套,然后径直走向二楼的书房。从暗格中,他取出一把顺手的枪支。 信息素引领着他,他的脚步顺着味道指引,穿越了房屋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停在了地下室的门前。 裴序轻轻转动门把手,缓缓推开门扉。 枪口对准了前方,他尚未看清门后的景象和人物。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身上——裴宁谕。 那个不可一世,从来忤逆他的弟弟,那个一直以高傲不屈姿态示人的弟弟,此刻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怜的姿态跪在他面前。他双手被缚被压在地上,被人摆出一副跪着仰望他的姿势。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裴宁谕以那种卑微的姿态,被人强制压制成这样的模样。 裴序瞳孔骤缩,无端晃了下神。 * 裴序身上还带着从军部风尘仆仆带过来的土腥味。他一袭军装身姿挺拔,身形颀长,浅灰色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裴宁谕简直不敢抬头看,他自欺欺人地背过脸去,心中波澜乍起。 他宁可被傅褚咬死在这个地下室,也不愿意见到他这番模样的人是裴序。 面前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裴宁谕忍不住抬眼,却发现裴序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与他齐平,目光沉肃地盯着他。 裴序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表情,他就以这个姿势与裴宁谕面对面跪着,距离不过一米。 裴宁谕就这么平直地与裴序对视,看着裴序冷着脸呼叫了警卫。 他说:“一个使用帝国违禁药、危险程度极高的疯子beta出现在我的地下室,马上过来处理。” 裴序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除了略微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要是换做八九岁的裴宁谕,他定会欢天喜地,吵着找顾时泽诉说他的长兄是大英雄,将他从凶恶的危险分子手上救下,保护他不受一分一毫的伤害。 可裴宁谕现在只觉得无地自容。 还好,裴序也并没有要他回应的意思,廖廖几语,似乎是在安抚他,也不像是:“一会儿就到。” 军部配备的警卫很快来到地下室,为了预备裴序受伤的情况发生,同时也带来了专业的医护人员。 进入地下室的一瞬间,浓郁的alpha信息素扑面而来,傅褚的alpha等级不算低,大多数alpha医生当场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在傅褚信息素的威迫下,动作都慢了起来。 当他们看见里面的人是谁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 傅褚这张脸上个月还刚刚出现在太子殿下带领的白金舰队首席位置,一边是裴序弟弟,一边是傅褚,谁也不敢轻而易举地动。 裴序言简意赅:“给傅褚打抑制剂。” 带来的医护人员皱了皱眉:“抑制剂吗?傅中尉刚刚分化,正处于发情期,如果注射抑制剂的话,是不是……” 裴序灰色的眼睛冷淡地,从上向下睨着那位医护人员,身上极大的压迫感让那位医护人员牙齿打颤,没将后半句“不好给傅家交代”继续说下去。 医护人员一咬牙,话头一转:“好,我这就注射抑制剂。” 还好发情的傅褚关注点只在裴宁谕身上,没有对其他人表现出攻击性,医护人员非常顺利地绕到傅褚的背后,在他的后颈上注射了抑制剂。 傅褚觉得自己身上的燥热慢慢褪下,意识清晰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忍受的头疼,他感受到自己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个人对他十分抗拒。 感觉到他的钳制松动了之后,那人立刻想从他身下爬出来,他努力想抱住那人,但是身体的无力使他轻而易举地被那人推开。 第22章 ……然后给了他一巴掌。 裴宁谕的巴掌可不似那些omega玩闹似的巴掌,轻轻柔柔的,故意挑逗的,裴宁谕似乎是气急,下了狠劲,誓要打得他唇角出血。 这一巴掌让傅褚清醒了些,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抱的那人是谁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裴宁谕这个样子,狼狈又凌乱,与往日的冷淡矜傲不同,此时的裴宁谕的愤怒如兜头的巨浪朝他汹涌而来,他青筋忿起,气急败坏地掐着他的脖子,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咬牙切齿神色下,他的脸因为沾染了情绪,愈加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裴宁谕现在噙满了怒火,昏暗的灯光下,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傅褚却无所谓裴宁谕在说什么。他知道肯定是在骂他,无非是什么“贱狗”、“蠢货”之类的话,傅褚下意识屏蔽了。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裴宁谕的那段雪白脖颈上,那上面还有未干的牙印。 他咬的。 他咬的。 完完全全出自他手。 傅褚看着那牙印,深入皮肉的血迹凝结在上头,如果能如他所愿,那里应该留下一道疤,从此再也抹不去,烙印一般留在那白皙的皮肉上。 可傅褚又纠结,在他心里那样漂亮的一张皮,是不能出现一点伤痕和磋磨的。 傅褚突然觉得心燥得很,他想俯身上前去亲一亲裴宁谕的唇角,一点点舔掉裴宁谕被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可是,他一有向前的倾向,后面警卫以为他要再次做出攻击行为,勒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往后掼去。 被拉开的那一瞬间,他眼底一片猩红,胸膛中不知从何处燃起一股热血澎湃,alpha信息素波动,让独占欲和破坏欲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此时,裴宁谕能听见他的心声,大概会再怒不可遏地给他两巴掌。 再破口大骂他是个狂妄之徒。 傅褚小时候认为,裴宁谕这样的人就该不可一世的,平等的瞧不起任何人,站在最顶端,被别人胡巴狗一样前簇后拥着,被锋利敏感的嫉妒着。任其他人怎么样,谁也别想沾上裴宁谕一个衣角。 长大后,突然某天,他仰望着裴宁谕高高在上,站在皇太子身边的样子时,发觉自己错的离谱。 如今的裴宁谕,更是证明了,他现在是有多正确。 那张漂亮的面孔永远是淡淡的,没有情绪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尊崇的名器被永远束之高阁,拒人千里之外,还有什么意思呢。 裴宁谕怒火中烧,像是要把人焚烧殆尽,牙齿紧紧咬着发出“咯咯”的声音,毫无形象地凄厉咒骂着,最后发现无济于事,再声泪俱下地找裴序控诉。 这样才对啊。 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时候,真的好可爱。 那个以凌厉美貌著称,却心如蛇蝎的裴宁谕就该被咬得满身伤痕,永远地受着折磨。 * 从始至终,裴序的目光始终没有放在其他地方,直直地锁定了裴宁谕。 裴宁谕似乎是受伤了,被捕小兽一般,带着点刚刚躲过猎人的惊慌失措,因为羞耻面色潮红,从耳朵一直烧到了脸,泛起的红潮愈加显得他那张脸凶艳。 他许久不见自己弟弟露出过这种表情,上一次还是在裴宁谕很小的时候,会缠着他要他陪。 只是再后来,裴宁谕和他的关系渐渐变差,裴宁谕好几次顶撞,硌得他心里发疼。 一时间裴序放慢了呼吸,喉结滚动,他心里是心疼裴宁谕的,只是吐出的话却不太好听:“裴宁谕,特地跑出来丢人是吧?” 裴宁谕捂着流血的脖子,低着头,不想说话:“……” 他青春期的时候,顶梁柱的父亲就去世了,正是家族衰落的时候,裴序靠帝国边陲那场战事,将战功呈给了现在的皇太子殿下,从此一个人在军界异军突起,撑起了整个裴家。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裴宁谕永远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窘境,那就是裴序。 他知道自己是靠着裴序的军功才能在基地里横行霸道,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讨厌裴序。 小时候父亲很擅长照顾他,总是对他温厚又宽和,即使在外面是个独当一面的鹰派上将,在内对他的小儿子也是宠溺多过于管教。 但裴序不一样,裴序的战甲又冷又硬,总是不肯让他碰那些漂亮闪光的军勋章,永远只在家里住几天然后匆匆离开,然后在他十几岁后的某一天,裴序又以兄长的名义,约束他生活中早已习惯的一举一动。 裴宁谕从小到大被宠惯了,哪里受得了裴序这种军事管教。 他讨厌裴序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对自己永远没有好脸色,以及打在他身上的鞭子。 真的疼极了。 经年的冷落,突然的管束……激起裴宁谕的反抗与好胜心。 受不了裴序居高临下看他的眼神,裴宁谕呲牙咧嘴:“不用你管!” 裴序眼神复杂地看了裴宁谕良久:“收拾好自己。” 裴序撂下这么一句,又匆匆离开,他这次回家是来取作战资料的,临时离开军部不能停留太久,还有许多事务等待着他去处理。 所以,即使自己唯一的弟弟看上去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也必须狠下心离开,留下自己的副官处理剩余的残局。 裴宁谕瘫坐在地上,看着裴序离开的身影,眼眸中阴翳翻腾,喃喃道:“把尹席殊给我叫过来。” 见副官没有反应过来,裴宁谕暴怒,骤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把尹席殊给我叫过来!” * 绵长的窒息。 裴宁谕将尹席殊抵在墙上,轻而薄的肌肉此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几条凸起的青筋脉络清晰,毫不留情面地单手掐着尹席殊脖子。 良久,裴宁谕才如梦初醒,恍惚地放开掐着尹席殊的那双手。 尹席殊的身体软了,顺着墙面滑落,直接跪了下来,长期的窒息让他的脸变得通红,他顾不上自己的体面,正捂着自己的脖子狼狈地咳嗽着。 护士趁着这一间隙上前去为裴宁谕包扎着伤口,眼观鼻,鼻观心,内心祈祷着裴宁谕不要突然朝他发火,连包扎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了许多,利落又迅速,小心翼翼的。 尹席殊一开始知道裴宁谕向自己要omega仿真信息素是要用在傅褚身上时,他就犹豫了。 他知道,裴宁谕想借着与傅褚结婚,将还未分化的傅褚彻底与beta身份绑定。 反正未分化状态和beta差别并不太大,两者都没有信息素,这事太有操作性了。 他毫不怀疑,裴宁是谕具有控制这个局面的能力的。 可是,只要傅褚有几率分化成alpha,这事就是在为未来埋雷。 信息素一出,裴序能发觉不到他弟弟藏了个alpha吗? 傅家还会容忍自己的alpha儿子在裴宁谕手里吗? 光是裴序这一关就不好过。 ——除非傅褚活不到分化前。 可弄死傅褚,在裴序眼皮子底下,这事也不好操作啊。 尹席殊还跪在地上,激烈地起伏着胸膛,他没来得及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脸上立刻挂上了讨好的笑,跪行两步,靠近裴宁谕,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啊,促分化剂和仿真omega信息素太像了,我就弄混了……” 裴宁谕表情有几分凶恶,衬得他那张凶艳的脸更加多了几分盛气凌人,打断道:“你的一句我也不知道,却让我受了这么大的屈辱。” “嘶……”裴宁谕本来是想要踢尹席殊的,却因为扯到了伤口,只好作罢,护士手忙脚乱地收拾因为裴宁谕突然起身而打翻的药瓶,胆战心惊地发现有些药品洒在了裴宁谕的衣服上。 裴宁谕一向对omega态度不错,反而是他先开口安抚:“不好意思,给你造成麻烦了,护士小姐。” “没事,”护士小姐轻声细气,看到裴宁谕这么暴力的一幕显然已经超出了一个omega的接受范围,她好心地为尹席殊岔开话题,“裴上将的副官说让您顺便做一个分化检查,确认一下具体分化时间。” “这种检查用医院预存的脐带血也能测吧……”裴宁谕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一秒,他眉眼弯弯,对护士好声好气,“我还有点事,但是结果会让人来取的。” “很快的,送检后两小时就可以出报告了。” “好的,”裴宁谕上下打量着尹席殊,吐出冷冰冰的几个字,“那你跟着他们去医院,然后跪在医院里等着报告出来,再把报告送到我家。” 他并不打算让尹席殊跪一跪就放过他,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人,他又怎么能不让尹席殊来一遍呢。 裴宁谕淡色的嘴唇轻启,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放心,我会叫你的好朋友一起来陪你。” 把平时和尹席殊一起玩的那群少爷请来观摩尹席殊跪着,他们以后对尹席殊的态度是否会有以前尊重,那就不好说了…… 尹席殊硬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依然是一双笑眼,低声下气:“当然,宁谕……” 第23章 尹席殊灰色的眸子闪烁出光彩,意味不明,裹挟着一丝狠厉:“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我会在等待报告出来的时间里,好好反思我自己。” 裴宁谕抿唇沉默,他可不想看到尹席殊这副能屈能伸的样子,尹席殊痛哭流涕,崩溃地求自己的原谅,那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 他不打算让尹席殊去帝国边陲了,尹席殊应该留在基地里,直到他的怒气平熄下去。 裴宁谕:“会有机会的。” 不过,今天太累了,裴宁谕不打算在今天折腾尹席殊。他用手揉了下自己脖子,居高临下地哼了一声,随即离开了。 总有机会看到的尹席殊哭的样子。 尹席殊…… 不过一条狗罢了。 裴宁谕的背后,尹席殊跪在地上脱力地撑着自己身体,看着裴宁谕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 第23章 医院里。 尹席殊跪了好久,腿都有些麻了,他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表面上将对裴宁谕怨恨掩饰得一干二净。 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平静得可怕,睫毛低低地拢下一片阴翳,但是当他垂落的眼眸扫过光洁地面上映着的影子时,那一瞬间,心里不满与恶意无限滋生。 地面上印照出来的那个自己……灰败的脸色,疲惫的身姿,强颜欢笑。 他帮助裴宁谕做了那么多事,可最后裴宁谕连帮他留在基地都不愿意——这明明只是向裴序说说软话就能解决的一件小事。 而他只是犯了小小的一个错误,就差点被裴宁谕掐死。 这样的人,谁愿意跟? 尹席殊冷硬得麻木的一张脸扯了扯唇角,难看极了,脸上的表情再次褪去,可心里的波澜始终不平。 他挖空心思去讨好裴宁谕,裴宁谕犯错时替裴宁谕担责……就好像个笑话一样。 他依旧是裴宁谕眼里的一条狗,随时可以侮辱的狗。 就是因为他出身不够好。 尹席殊默默敛着眉眼,心里默默咀嚼着出身两个字,整个人更加沉寂。 接近晌午,医生才拿来一份报告。 “裴宁谕,19岁,分化期预计为……六个月前?” “怎么会是六个月前?” 尹席殊手里拿着分化检测报告单晃了晃,对面前的医生问道。 “现在帝国的检验技术不是可以精确到一周之内吗?宁谕现在都没有分化,怎么可能是六个月前?” 尹席殊将视线落到检验单的尾部,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本检验结果仅对来样负责,供临床参考”,那是每份检验单都会附注上的“免责声明”。 医生也有几分尴尬:“确认过了,确实是用裴少爷脐带血检验的,没有搞错。” “按理说,脐带血其实会更精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尹席殊冷了脸,他当然知道这种明显与现实不符的报告呈给裴宁谕后,他会有怎样的下场:“不知道?我要向宁谕交代的,这份报告可拿不出手。” 尹席殊心中厌烦:“这样吧,基地还存有之前采集的营员战备血样,麻烦医院派人去亲自去一趟,按照那份血样为准。” “如果再不准的话,就考虑去裴家现场抽血。” “至于这份报告,误差这么大,就不要让宁谕知道了。” 尹席殊话里话外都没有给医生第二个选项。 不过,医生也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心中对尹席殊的好感多了几分,如果将这份报告呈到裴宁谕面前,裴宁谕一旦发难,他就是第一责任人。 尹席殊不将这份报告交给裴宁谕,明显对他也有好处,他自然是连连答应。 医生:“好的。” 半天后。 两张不同的检验单,摆在尹席殊的面前,他点了一支烟,袅袅的烟雾飘散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托着下巴,将两张检验单举到一样的高度。 脐带血检验出来的报告显示,分化日期在半年前,基地血样检测出来的报告显示分化日期在一年后。 尹席殊轻飘飘地看向医生,语气嘲讽:“看来不是帝国的检验技术出了问题,是你们医院保存脐带血的措施不太完善。” 医生立刻否认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是军区医院,都是由脐血库取血人员送至脐血库后,收血室工作人员建立脐带血档案,如果存在疏漏,是会上军事法庭的。” 不可能吗? 尹席殊眼神略暗,如果军区医院脐带血保存工作没有出错,那这份脐带血是谁的呢? 只可能是医院调换过,总归是医院管理不规范的问题。 “医生,你最好说实话啊。” “渎职也就是受处分而已……”尹席殊冷笑,“要是让宁谕知道你们拿借口搪塞他,他可不会像我脾气一样好。” 医生急于解释:“这是当然。” “裴少爷这个级别,脐带血更是重点保存项目,不可能有一点疏漏。” “哦。”尹席殊表情晦涩不明,不知道相信了没相信。 医生刚想说,这份不准确的检验单就交由他来销毁吧,就看到尹席殊将两份报告都折叠,放进了自己上衣胸侧的口袋中。 见状,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医生看着尹席殊对着他嘘了一声:“这件事……要保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脸阴郁的尹席殊悄悄勾起来唇角,他灰色眼眸亮得可怕,噙满了浓重的兴趣。 脐带血还能对不上吗? 他倒是有点好奇,裴宁谕不过是比他家世好了一点,要是裴宁谕不生在裴家,凭他那张脸,不知道会死在谁的床上。 * 军部整肃又简约的宽大办公室内,裴序披着一件黑色军服,无声无息,冷然又禁欲,袖扣在灯光下反射出璀璨暗光。 裴序桌上是刚刚被秘书抱过来的纸质文件,被摆放得齐整无比。他现在本该出现在军部会议室,主持西部战事的授勋事宜,此刻却安静地坐在办公室,素日沉溺于工作的帝国上将,现在却一反常态地在偷懒。 裴序缓缓地伸出手,将灯关掉,让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昏暗隐没了裴序的五官,他俊美冷淡的轮廓半没透在暗色,中和了几分冷寂,显得晦暗不明。 他心中有几分不清不楚的懊悔,他就不该在处理完前线军情后放任自己的疲惫,选择小憩一会儿——如果没有休息那么一会儿,他也不会做那样的梦。 估计是受白天发生的影响,裴序猜测。 他揉着额角,脸上淡淡的疲惫,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唇角是勾着的,凝过来的眼眸炽热,里面簇着团火,掩着其中的餍足。 可是,那分明是最可怕的噩梦,甚至,裴序在惊醒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一身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衬衫衣摆下,隐隐腰线,肌理分明。 上一次做噩梦还是他十六岁第一次上战场时。 好友惨死时,呜咽的低声灌进他耳朵里,一起训练那么久,什么刑讯手段都扛过来了,裴序还是头一次看到那人哭:裴序,我还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可说完这句,那人认命地闭了闭眼,似乎是又犹豫了下,勉强挤出一张笑脸说:开玩笑的,裴序,你快走,别管我了。 他安静地送好友离开后,才在那片高地撤退。 可那双无法闭上的眼睛,马上又出现在了他的梦中,一点点侵蚀着他,裴序不愿被软弱的情绪牵动,为了不再受这梦困扰,强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进行脱敏训练。 瞧。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整肃冷寂到骨子里,如坚冰一般难以融解。哪怕是战死的旧友,也要将其一点点从自己心里剥开,不肯露出一点自己的弱点。 可眼下的噩梦更可恶,更让裴序心颤。 裴序不愿承认自己软弱,只觉得这梦荒唐至极,不足以放在心上,左右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裴序垂着眼眸,尽管不想再回忆,但思绪还是不由自主地滑向了那里。 梦中,灯在晃,闪烁着刺眼的光。 裴序发觉自己怎么也看不清周围的人脸,那些人熙熙攘攘地避开他,为他开出一条道,后面几双手推嚷着他往前走。 断断续续尖利刺耳的声音并不真切,他们说话时声音或高或低,像是精神患者幻听时会听到的那种细细簌簌的声音,裴序只能从中捕获一些重复无意义的句子。 “又是裴宁谕。” “就是啊,只会仗势欺人。” “不就是家境好一点吗。” “好可怜。” “这几个坏小子给那孩子注射……” “没了半条命。” “因为知道他没有父母。” “他一直在哭。” “那孩子甚至还没分化。” “禽兽不如。” “太出众所以一进基地就被那帮坏小子盯上了。” 第24章 “那孩子一直对那些人说求求他们放过自己。” “他们拿手捂住他的嘴。” “持续了四个小时吧。” “六个人轮流。”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前后颠倒的话很难理出逻辑,裴序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情绪,心下却一沉,他迈着长腿往前走去,带出来一阵凌厉的风,将熨烫笔直的裤脚微微摇晃开,泛起高级质感。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裴序脸色难免一点点沉寂下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避免不了。 混蛋! 这个混蛋! 裴宁谕已经脱离了小打小闹,开始做这种可以直接扭送审判庭的丢人丑事了吗? 他就应该将裴宁谕关在家里免得他到处惹祸…… 算了,还是先送出首都星避一避风头。 惩罚的事之后再说吧。 这个念头一出,裴序惊觉,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盘算着如何为弟弟脱罪,眉心猛跳了一下。 然而很快,裴序眉眼压低,将愧疚扫荡了个干净,他不肯承认自己偏袒,只在一息之间,他便自欺欺人地为自己找了借口——交给他自然是比交给审判庭高明百倍的最佳方案。 审判庭能打断裴宁谕的脊梁吗? 审判庭能扭转裴宁谕恶劣本性吗? 不能! 而他可以。 他是裴宁谕的哥哥,由血缘绑定,他与裴宁谕的关系再不能湮没,只有他,才可以将这个孩子教得谦和顺服。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人群的最前面,裴宁谕静静跪坐在地上,背对着人群,他被笼罩在灯光之下,衬得他皮肤白得不像话,宛如屋檐的新雪一般,有种不切实际的梦幻感,再往下便是一段纤直的颈子。 裴序凝重神色,他沉寂了脸,第一时间蹲下身,用力掰过裴宁谕的身子,让他转向自己:“裴宁谕你又干了什么?” “这次你别想善罢甘休,你现在就去奥里昂星系好好反省……” 指尖一片湿润,少年被他转过身,裴序才发觉自己摸到了裴宁谕满脸泪水。 裴宁谕眼眶红了一圈,肩膀微微颤抖,他的眼泪沿着脸庞慢慢划下,眉宇见痛苦尽显,那张从来倨傲的脸,居然如今在哭! 他在哭! 他怎么能哭呢。 他不是从来都是硬得像块融不化的坚冰,硌得他心里发疼。 裴序连呼吸都放缓了,刚才还拧紧的眉被刻意松开,只有声音还有几分冷意:“哭什么,你还有脸哭?” 害怕吗? 应该是害怕上审判庭所以才哭的吧。 裴序的怒火一下子息了个彻底,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愤怒烟消云散:“没事,有哥呢。” 现实中他再说不出这样肉麻的话,在梦中却可以如释重负地倾诉。 平常裴宁谕浓烈的眼眸迫人的气势压得人几乎不敢直视,裴序头一次发现裴宁谕的睫毛纤细得像蝶类尾翅,怀里的人冰凉,让裴序总感觉自己抱了个轻巧的玩偶,不切实际极了。 怀里的少年一直在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抑着自己的哭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浸满了恐惧。 然而,他哑着嗓子,说出来的话却让裴序浑身的血液好似冷了一刻,瞬间血液倒流。 裴宁谕仰着头:“哥,他们给我注射了仿真信息素。” “他们说我如果敢反抗的话,就搞掉哥哥好不容易找到的修理工工作……哥我好怕。” “我一直都想哥能来救我。” 刚才那些零碎的话再次拼凑起来,裴序终于迟钝地反应了过来,那些细细簌簌话语中所说的“他”究竟是谁了。 “好可怜。” “又是裴宁谕。” “太出众所以一进基地就被那帮坏小子盯上了。” “因为知道他没有父母。” “这几个坏小子给那孩子注射……”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那孩子一直对那些人说求求他们放过自己。” “他们拿手捂住他的嘴。” “持续了四个小时吧。” “六个人轮流。” “他一直在哭。” “禽兽不如。” “就是啊,只会仗势欺人。” “不就是家境好一点吗。” 裴序一尊石像一般,完全凝固在了原地,仿佛一盆冷水朝着他兜头浇下,裴序眼底一片血红,他哑着嗓子:“谁?” “谁干的?!” 同样的事情,主人公换成了他弟弟,裴序就受不了了。上一秒还要包庇裴宁谕罪行的人,如今胸膛剧烈起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险些不能自控。 他要杀了那些人! 裴宁谕苍白得像是纤脆的玻璃体,有种轻而易举就能捏在手心里的柔弱感,他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这样子柔顺纤和的不得了。 “哥不要再释放信息素了,我现在……我现在不能闻到alpha信息素。”裴宁谕害怕地向后缩,这一刻他无比想逃离这个怀抱。 “他们注射的仿真信息素可以让beta也像omega一样发情!啊……” 正是裴序的拥抱,alpha信息素的味道如同侵入骨髓一般,裴宁谕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战栗。 裴宁谕并未分化,本该闻不到信息素味道,但是由于被注射了信息素仿真剂,浓烈冲人的alpha信息素灌进了裴宁谕的鼻腔,强烈的感官刺激让他的肌肉痉挛,浓度几乎要让他窒息。 尤其是在裴序的手抚摸上他脸颊的那一瞬间,裴宁谕几乎是瞬间失去了理智。 他的双腿扭曲又无力地在地上痉挛,脊背以一种夸张的形态弓起,他后仰着的头颅顺着流下难以抑制的生理性泪水,清瘦漂亮的肢体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了动人心魄的美丽淫靡。 他在自己哥哥的触碰之下,竟然发情了。 裴序上一秒覆在裴宁谕右脸的手,触电一样被收回了。他似乎意识到了是由于自己离得太近的缘故,才导致裴宁谕出现了这样大的反应。 那双灰色的眼睛,将自己弟弟此时的样子尽收眼底。 过去那个不听话的裴宁谕,那个忤逆他的裴宁谕,会对他流露出厌恶的裴宁谕,短暂地消失了。 他从未在自己弟弟脸上见到过这个表情,淫靡的、可怜的、蛊惑的。 裴宁谕的脸上布满泪水,嘴巴微张着,难耐地喘着气。 裴序鬼迷心窍地再次伸手,将裴宁谕脸上的泪水擦去。 奇怪。 他不该这样的。 他明知道弟弟是因为刚才他的触碰露出这副姿态。 他却像失了神智了一样,再次抚摸了上去。 ——梦终于醒了。 尽管裴序知道这梦假的离谱,绝不可能发生,也久久难以回过神来,手心粘腻的汗让他产生了错觉,总觉得弟弟的泪水依旧沾在了他的掌心。 裴序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免眼前又浮现了梦中的情景,裴宁谕那副被恐惧完全压倒,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叫他哥哥,漂亮锋利的脸上沾满泪水,不再拒人千里之外,一遍又一遍。 滚烫的身体被他抱在怀里,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人,居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哭泣痛苦的表情。 裴序感觉到自己下身紧绷得发疼。 他从来没有想过裴宁谕会有分化为其他性别的可能。 从来没有。 从小到大,裴宁谕身上表现出来的偏执、嚣张、坏脾气,几乎将裴宁谕在他心里的形象定死了alpha上。 裴序从一而终的严苛教养也是出于这个认识,但若裴宁谕会分化为omega呢?他还舍得对裴宁谕这么严厉吗? 真的好可怜,那个哭着的裴宁谕。 哭得他心都碎了。 裴序突然觉得自己身上那身合体的军服多了几分束缚感,他解开领口最顶上的扣子,将袖子挽起到手肘处,整个人向后靠着椅子,头颅后仰露出了一截脖颈,喉结在滚动。 裴序坐在椅子上,背部放松地后仰着。 “铛”得一声,腰间金属质地的皮带卡扣轻响。 第24章 * 先前是许司度,后面又来了个傅褚。 桩桩件件,就没一件事让他顺心过。 接近傍晚,外面花园里已经染上了暮色,裴宁谕在这一点一滴时间划过中,心情逐渐变得阴沉。 裴宁谕心里还想着分化成alpha的傅褚和许司度,暗自懊恼自己的分化期怎么来得这样晚。 基地里的人大多数都在十八岁左右分化,连裴序都是在十七岁分化的。 只有他,分化期遥遥无期,居然还在一年后。 在他被裴序关在家里不能回基地的这几日,他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尹席殊身上。 尹席殊倒也看得清楚局面,任他磋磨,姿态放得极低,尽量让裴宁谕消气。 裴宁谕直接将沸茶水打翻泼在尹席殊脸上:“为什么检测报告上没有分化性别?” 第25章 尹席殊面不改色,只是在沸水的氤氲热气中,眉眼一沉,但很快又换上一副笑脸,低声下气地朝裴宁谕道歉,语气沉稳又和缓。 他清楚裴宁谕只是没事找事,故意激怒他,从而方便找借口来处理他。 毕竟脐带血无法检验出第二性这一常识全帝国人都知道。 但在裴宁谕的无理取闹下,尹席殊还是好声好气解释着这一常识,那双狐狸眼弯弯的:“宁谕,医院送检的分化报告结果只能验出分化时间,想要检查出性别还是需要去医院检测信息素水平。” 裴宁谕懒洋洋地靠在床上,头颅后仰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斜看着尹席殊:“我当然知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你这点分化检验小事都办不好?” 尹席殊先是沉默了一下,他纯黑的眼珠一转,透出幽幽的精明来,更衬得他满肚子坏水。 “抱歉,宁谕。但我以为,你会分化为alpha,是不争的事实。” 尹席殊摊开手,勾唇说道:“检测性别不是那么必要,对吧?” 裴宁谕凉凉地扫了一眼尹席殊,因为尹席殊这番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一时间倒忘了怎么回答尹席殊了。 裴宁谕垂着眼眸,没说话。 这几日,裴宁谕愈是针对尹席殊,尹席殊做事便滴水不漏,愈是让他挑不出错误。 一来二去,裴宁谕失了兴致,直接让尹席殊滚了,一连几天都不再联系尹席殊了。 * 裴宁谕在家里待了一个月,刚回基地就收到了两则噩耗。 许司度以alpha身份再次入营。 傅褚也正式结束在恒镜要塞的实训,重回基地准备大考。 更衣室里,光线微暗,狭长型更衣柜门板被裴宁谕用力地推开。 "锵——" 更衣柜的钛合金把手在墙上撞出火星,作战服被粗暴甩进储物柜。裴宁谕脱下制服时浑身是汗的身体接触到冷空气有些许刺痛感,走进淋浴间用热水冲洗疲惫的肌肉。 水流冲刷过紧绷的背肌时,裴宁谕忽然想起尹席殊被沸茶烫红的锁骨——这条狗总能用最谦卑的姿态,将他的怒火化作棉花里的银针。 如果这时尹席殊在,他大约很快就能舒缓因为许司度和傅褚而带来的情绪。 裴宁谕盯着自己后颈尚未分化的腺体位置,那里在热雾中泛起珍珠般的光泽。每次看到迟迟未分化的腺体,许司度和傅褚的信息素仿佛压迫而来,两个alpha的重返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地下排水沟咕咚咕咚往下渗着水,热水淋在身上时会有肌肉僵硬的疼痛感。 更衣室墙上的大屏幕上,实时播报着击杀律的数字,那是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最上方红色字体却始终没有变过,那是刚刚裴宁谕进入模拟战场的成绩。 裴宁谕,3分20秒,击杀率100%。 裴宁谕草草冲了两下,从淋浴间出来,柔软棉质毛巾胡乱在自己身体上抹着,裴宁谕倚在更衣室冰凉的金属门板上,任由蒸腾的水汽在睫毛凝结成珠。 智脑投射的幽蓝光晕中,傅褚和顾时泽的未读消息如同蛇信般不断闪烁。他眉头紧锁,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智脑的触控屏上飞快地滑动,收看着来自各处的消息。 傅褚:“没事吧,咬疼你了?” 傅褚:“老公,我想你了。” 傅褚:“你哥真狠,那针抑制剂差点搞得我信息素紊乱。” 顾时泽:“宁谕,我有事给你说。” 顾时泽:“来我家一趟好不好?” 顾时泽:“你分化时要选的地方选好了没。” 顾时泽:“要不还是我家?” 顾时泽的消息太多了,裴宁谕连扫都没扫,直接给删了。 尹席殊:“宁谕,你最近小心点许司度,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刚才在模拟室信息素失控了。” 尹席殊:“还有件有意思的事,以前许司度和傅褚不算熟吧,这两人刚才一块从模拟室出去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撞门声,砰砰的声音显得异常焦急。裴宁谕微微一愣,他这个更衣室是私人区域,密码是星舰启动代码的镜像数,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位置。他快步走向门口,疑惑地问道:“谁?” 半天没人回答。 裴宁谕开门,发现门外没人。 只有空空荡荡的地下,摆着一封信。 庸俗的粉红色,上面还用红色的蜡笔涂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幼稚得不行。 裴宁谕弯腰将那封信捡起,大约是哪个高门omega的小心思,居然能将表白信直接从首都星顺通无阻地送到帝国基地内,也算是有点本事。 他饶有兴趣地捏着那薄薄的信封,随手扔在更衣室的皮质沙发上。 连看都不看。 其实,beta怎么样都无所谓,但若换成了omega,裴宁谕心中还是知道轻重的。 帝国对omega的保护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没有婚约的ao发生关系,不管双方是不是自愿,只有有人指认,大多都会按照a方qj来判处。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将心思打到beta上。 裴宁谕照旧坐在一旁喝饮料,智脑里循环播放着自己刚才的失误,他正专心地沉浸在智脑中的信息里,试图找出自己刚才操作失误的解决办法。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与平日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反而让人觉得他更加有魅力。 又一阵敲门声。 裴宁谕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被打断思路后,裴宁谕眼神中透露出不耐烦,等了几分钟才冷着一张脸去开门,一开门顾时泽的脸闯入他的视线。 顾时泽的声音裹着电子锁解开的蜂鸣:“宁谕,没在洗澡吧。” 顾时泽给他发了那么多讯息,裴宁谕一条也没回,他刚刚还删掉了顾时泽发给他的所有讯息,此刻见到顾时泽,裴宁谕因为被打断思路而冒的火全熄了,难得没脾气。 裴宁谕扫了顾时泽一眼,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顾时泽:“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论坛上早就揭秘过你更衣室位置。” 裴宁谕漫不经心:“解密这个干嘛,暗杀我?” 顾时泽笑了一下:“对,暗杀你。” 裴宁谕没有继续追问,他懒得理会顾时泽,他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借着淋浴室的门遮挡开始穿衣服。 然而,顾时泽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继续问道:“我这几天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我?” 提到这个话题,裴宁谕罕见地心虚了一下,可这心虚也就出现了一会儿,他随口撒谎道:“没看到。” 裴宁谕边说着边套上了卫衣,露出的精壮腰腹一掩而过。 他发了那么多,裴宁谕说的这话明显是假话。 顾时泽也没拆穿,他沉默了片刻,拆开话题:“我妹妹这几天在家里一直想见你,吵得我都要烦死了。” 这话是也是假的。 顾慕青在家里要死要活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不耽误,顾时泽将顾慕青抬出来做幌子,他知道裴宁谕一向对omega很纵容:“你去我家就当满足我妹妹心愿了好不好?” “你把她带来基地,想怎么见就怎么见。” “疯了,基地多少alpha。” 裴宁谕漫不经心地敷衍着顾时泽:“有你这个哥哥,谁敢动她?” “……” 顾时泽没再说话,隔了很长一段沉默。 裴宁谕在淋浴房里不紧不忙地穿衣服,外头再没有什么动静了,他都以为顾时泽已经走了,正打算走出来,就听到顾时泽在外面休息区道:“宁谕,你出来下。” 他怎么还没走。 裴宁谕有几分烦躁,他走出淋浴室,正好看到几页纸从顾时泽的手指缝里漏掉,飘落到地上。他的眼神立刻变得冷淡起来,因为他认出了这是他刚才从地上拿的信件。 他拧眉:“你拆我信干什么?” 顾时泽:“我以为是什么表白信……” 裴宁谕脸色冷淡,打断道:“没事就出去!”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给顾时泽脸了,才让顾时泽敢碰他的东西。 裴宁谕刚刚热水淋浴过,皮肉间还泛着被热气熏着的淡粉色,刚剥出来的荔枝一样漂亮莹润。 脱掉了作战服的他难得没人让产生一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所以那厌弃神色落到了顾时泽眼睛里才会显得更加刺眼。 顾时泽没动,裴宁谕怀疑顾时泽耳朵出现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听到没有?我让你出去!” 就是这一句话。 顾时泽垂眸,手指狠狠攥了攥,用力得几近泛白。 这几个月的冷落,裴宁谕愈加淡去的纵容,再加上此时裴宁谕不由分说的苛责语气。 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时泽脑子里那根弦终于断了。 迟来两个多月没发的火轰轰烈烈的烧起来,什么尹席殊,什么没回他的讯息,什么来基地居然没第一时间见他……诸多种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拼凑出来的一腔委屈,几乎要将顾时泽淹没了。 第26章 顾时泽感觉自己胸膛似乎是燃起了一团火似的,他觉得裴宁谕变了,让他觉得委屈愤懑。 在罕见地沉默中,顾时泽神色异常的冷,没说话,只是视线渐渐向上攀去,停在裴宁谕抱着手冷漠防备的姿态上。 那张凌厉美貌的脸覆上一层寒冰,勾着的唇角像是在讥诮着他的无能。 鬼使神差的。 顾时泽头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宁谕,你最好对我态度好一点。” 裴宁谕与顾时泽对视,良久,裴宁谕脸上的不屑逐渐变成了犹疑神色,裴宁谕打量着他,似乎在评估着他的勇气。 良久,裴宁谕才轻声道:“口气真大。” “怎么,顾时泽,你爷爷去世了吗?顾家现在由你当家了对不对?” 面对裴宁谕的冷嘲热讽,顾时泽脸色更加凝重,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先看看这封信吧。” 裴宁谕抿唇,察觉到异常后,他黑眸游移了一下,视线从顾时泽的脸上,挪到了地上那几页纸。 他从地上捡起那几页纸。 那是什么狗屁情书。 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亲缘关系鉴定书”几个字,裴宁谕眉心猛跳一下。 封闭的换衣间里,安静得只有淋浴室未关紧水龙头滴答下来的声音,裴宁谕一张一张地翻看信里的东西,他的动作很快,扫了两三秒就越过去看下一张,最后他将这些纸全部都揉碎,狠狠扔进垃圾桶。 他脸上云淡风轻,与平常无异,好似看到的不是什么证明他和裴序没有亲缘关系的报告,而是一份真正的情书一样。 可是下一秒,顾时泽裸着手从垃圾桶里,又将裴宁谕刚才揉成团扔进去的报告捡了出来。 裴宁谕黑眸一缩,反应激烈地直接一脚将垃圾桶踹到了旁边:“你干什么?” 顾时泽:“直接这样扔掉可能会被别人看到。” “捕风捉影的东西看了就看了。” 裴宁语气冷硬:“这种诈骗的把戏你也信?” “顾时泽,你想拿这东西来威胁我?别胡扯了。” 顾时泽不语。 看到顾时泽装聋作哑的那个样子,裴宁谕的火一下子冒了起来,他扭过头,阴鸷凶艳的脸直逼顾时泽,喝道:“顾时泽,我的基因序列有泄露的可能,但是裴序的基因序列怎么可能被这种偷偷摸摸连面都不敢露的人拿到,保密部难道是笑话吗?!” 顾时泽白长了张魄力逼人的脸,他是混血,天生比旁人鼻子高挺 ,唇边更薄,剑眉上挑,斜斜穿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 上一秒还很硬气放狠话的顾时泽,一见裴宁谕生气,就不知所措了,平日里熠熠的眸子局促起来,白瞎了这张脸。那怔怔的样子落到裴宁谕眼里,更惹得他嫌弃至极。 裴宁谕蹙着眉,强硬地掰过顾时泽的下巴,他比顾时泽矮一些,但迫人的气势轻而易举地将顾时泽压了过去。 他一双黑眸覆上寒冰似的,警告道:“所以,你给我少乱嚼舌根。” 若是平时,顾时泽肯定不会反驳裴宁谕半句,可能是最近对裴宁谕的不满实在是太多了,也可能因为这封信让顾时泽总有种他可以借着这封信来拿捏裴宁谕的错觉。 他希望裴宁谕能对他稍微温和一点,他不求回到小时候,起码也要比现在好上一些。 顾时泽异常执着,耷拉着脑袋,他不敢看裴宁谕,也要把话说完。 他心里清楚,这话说出口能把裴宁谕得罪个透。 可是,看着裴宁谕愈加忌惮和猜疑的神色,他有点燥,就像是什么针细细扎进他的心上,传来迟钝又尖锐的痛感,让他难以抑制的胡思乱想。 难道他就要一直忍受裴宁谕对他这种冷漠态度吗?——简直和对待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顾时泽一咬牙:“宁谕,可我刚刚明明看到最后一张纸的背面是f3187的设计图纸。” “……” 裴宁谕只觉得自己喉咙干得发紧,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冷淡傲慢,尽管顾时泽的纠缠让他感到厌烦恼怒。 但是这种场合,他知道他不能流露出半点软弱心虚。 ——其实,顾时泽注意到的这点,他也看到了。 他多希望顾时泽没注意到啊。 f3187。 怎么会是f3187呢。 说实话,裴宁谕也不知道信里的东西是真是假,他不是裴家亲生孩子这事太离奇,但是,更离奇的,写信的这人有本事弄到军部还未投入使用的战舰曲速引擎设计图。 连这个都能弄到手……弄到裴序的基因序列也不稀奇。 而且,能弄到这个的人,也不会无聊到搞个恶作剧来整他。信里的内容多半是真的。 附在最后的那页,是由不同书籍上剪下来的字拼凑而成,歪歪扭扭地粘在纸上,写着“如果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三天内凑够100万信用点。” 100万信用点也就只是裴宁谕买个星舰的零头而已,连威胁都威胁得这样小家子气,让人很难不怀疑这是假的。 偏偏粘着字的那页纸是f3187的设计图。 那是由皇太子殿下亲手设计,马上要投入西部战场的战舰,哪怕泄露出一点都能扭转西部的局势,这种东西偏偏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裴宁谕在自己激烈可闻的呼吸声中,听到了他自己心跳怦怦的声音。 裴宁谕沉默了好久,慢慢的,那双黑眸幽幽落到了顾时泽身上。 裴宁谕轻轻吐出几个字道:“你想说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由得多想,裴宁谕眼眸一如既往的睥睨,从上到下忌惮地打量着顾时泽。 长本事了。 翅膀硬了。 从小就是这样,顾时泽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明明一直比他高半头,却会很看人眼色的以他为主,事事都让他舒心极了,他一直很满意顾时泽的识时务。 他日复一日,理所当然地享用着顾时泽的体贴服务,这不,顾时泽一有一点点叛逆的苗头,裴宁谕就受不了了。 裴宁谕仰着下巴,刻薄道:“哦,我懂了。” “你是要告诉我,我一旦不是裴家亲生孩子,你就要跃跃欲试骑在我头上了?” 裴宁谕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蓦地阴沉下来,他阴恻恻地凑到顾时泽耳边,浓烈的眉眼更显凌厉。 “你就这么肯定这报告单是真的,你心里已经笃定我是个冒牌货,笃定我不是裴家的孩子了?” 裴宁谕掐上顾时泽的衣领,将他一下子拽到与自己齐平的位置,眼眸直勾勾地对视:“顾时泽,还是说,你早就对我不满,怨我不搭理你,怨我忽视你,怨我从小一直欺负你!” “所以你想报复回来?!” 裴宁谕的冷笑撞在防弹玻璃上折射成细碎的冰棱。他逼近时未干的水珠顺着腰线滑进顾时泽的军装领口,像把淬毒的匕首。 顾时泽被裴宁谕几句话打了个落花流水,兜头的谩骂朝他袭来,让他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刚刚的硬气霎时间灰飞烟灭。 怎么会是这种发展? 顾时泽不过是想听裴宁谕说几句软和话,哄哄他,以后别因为尹席殊这种阿猫阿狗不理他。 结果被裴宁谕指着鼻子骂,骂他狼子野心,按到地上践踏他的自尊。 他哪敢?! 顾时泽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反应激烈得很,生怕裴宁谕误会了,用力地想去证明自己,张了张口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喃喃道:“宁谕,我没有!” 裴宁谕粗暴打断:“没有?” 裴宁谕瞪着顾时泽那副迟疑的样子,敏感又愤怒,眼眶都红了:“我前脚离开这,你怕不是后脚就要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吧。” “顾时泽,这事要是真的,那我就完了。你好高兴看到那一天,对不对?!” 顾时泽凝了神色,一双眼红了:“怎么可能?” 被裴宁谕指着鼻子乱骂一通,真是让他委屈极了。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宁谕,我不是什么尹席殊,他们都会因为利益离开你,我不会。” 好极了。 谁能想到一封粉红色信封里面会是要他命的东西。 谁家写威胁信写成这样?! 先不论这东西是真是假。 这封信现在就已经被第三个人知道了啊。 不过…… 还好是顾时泽,而不是什么其他人。 裴宁谕眼眸晦暗,他把顾时泽刚才从垃圾桶里掏出来的报告塞进他的手里,他折着顾时泽的手指,帮顾时泽握紧那团早已团成球的纸,残忍吐出几个字:“你既然觉得这报告是真的,那就去公之于众吧。” 顾时泽碰到了什么火焰似的不敢去碰,一缩手将那纸团抖落在地,一把搂住裴宁谕,抱得很紧,几乎要将人揉碎在自己怀里:“我不是这个意思。” “报告是真的假的都无所谓。” “宁谕,别人在意这些,我不在乎。” 第27章 顾时泽像伯恩山犬一样,在裴宁谕的耳边呼吸凌乱,这样子更让裴宁谕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的胆怯。 裴宁谕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去啊,你不是想这样做吗?我不拦你。” 他不为顾时泽的弱点是他而欣喜,反而觉得,顾时泽这样子真是跌份。 他瞧不上顾时泽这行径,若是换作他站在顾时泽的位置,大约会利用这件事拿到一些属于裴家的利益,不扯下一块肉来他是决不会松口的。 顾时泽脸色差的好似他才是那个收到威胁信的人,他因为裴宁谕的态度而惶恐,一次次向裴宁谕做出保证:“宁谕,我不想。我没想拿这件事威胁你。我刚才就是一生气,说话没过脑子,你忘了好不好,好不好。” 被爆身世的人是裴宁谕,低三下四求着哄着的人却是顾时泽。 即使裴宁谕看出顾时泽早已溃不成军,绝不可能拿这封信生事,他也依旧赤裸裸地怀疑着顾时泽挖出来的真心,他磨刀霍霍,仰着下巴,毫不留情地吐出几个字:“我不信。” 裴宁谕打断他:“少在这假惺惺的。” “别让我恶心。” “恶心”两字一出让顾时泽抖了一下,裴宁谕甚至有种错觉,顾时泽不堪一击的错觉。 由于和裴宁谕一块长大,顾时泽心里清楚,相比于其他人来说,裴宁谕对他是有几分纵容的,尽管随着时间推移,这几分纵容越来越淡。 听到裴宁谕说出这样的话时,顾时泽不可思议地看着裴宁谕,一副垂头丧气的丧气样,他一边不敢再说什么话惹裴宁谕生气,一边着急自己的心不被理解,这样子真像被主人扔掉的弃犬,急得都快发出呜咽声了。 裴宁谕看着恨不得给自己跪下来的顾时泽,目光嫌弃至极。他一边嘲笑着顾时泽的怯懦,一边又庆幸着,还好是顾时泽看到了,不是什么其他人。 恶劣的心思配上这种高纯度美貌,真是讽刺极了。 裴宁谕脑子细细盘算着,黑眸一闪,将自己眼中的厌恶掩饰得干干净净,他拉起顾时泽的手,“大度”地要给顾时泽一个机会。 “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证明。 顾时泽怔怔低头,就看到那张薄凉的唇一张一吐,嫣红得像血,愈加勾得他找不着北。 宁谕要原谅他了吗? 顾时泽呼吸一滞:“证明什么?” 以凌厉美貌著称的天才军官勾着唇,残忍又苛刻,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证明你不会背叛我啊。” 咕咚一声。 是顾时泽喉结滚动的声音。 “怎么证明?” 第25章 器材室内的光线昏暗, 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了空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凌乱。 器材室浸在铁锈色的昏暗中,龟裂的玻璃滤出星点天光,像撒在废弃机械坟场的磷火。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陈旧的气息, 偶尔有风吹过, 吹动一些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飞舞, 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寂静和荒凉。空荡的角落,已经久无人烟, 墙面布满尘埃,就连一些仪器上的灰尘也都无法避免。 裴宁谕的军靴碾过满地齿轮残骸,金属悲鸣声中, 他抬脚勾起一台覆满蛛网的摄像机。荧蓝光斑在取景框跳动, 映出顾时泽苍白的脸。 摄影机的镜头对准了顾时泽。他站在镜头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裴宁谕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他催促着顾时泽:“去啊。”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玩味。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响。 裴宁谕将镜头对准军绿色软垫。那里蜷缩着从黑市弄来的omega, 少年颈间抑制环闪烁着违规的猩红。霉斑在帆布垫上洇出地图状的污渍,恰似某种无声的指控。 摄影机的镜头捕捉到了他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画面中,顾时泽的呼吸声和omega的轻微颤抖声都清晰可闻。这种静谧的场景却充满着无法言说的压抑感。 顾时泽的喉结在阴影中滚动。他注视着omega颈部刚才被裴宁谕割开的伤口,血蜿蜒流下──伤口正渗出蜜糖般的芬芳。 顶级诱导剂的味道。 在听到裴宁谕催促的话后, 顾时泽依旧久久没有动作, omega只好主动, omega站了起来靠近顾时泽,将手放到了顾时泽的腰间, 试图将顾时泽的腰带解开, 却被顾时泽狠狠推开了。 顾时泽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omega被他推到地上,白晃的腿撞到了坚硬的地面,立刻渗出几缕鲜红的血丝, omega受惊的呜咽撞在生锈的杠铃片上,惊起尘埃飞舞,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裴宁谕有些不满,他按下了摄像机的暂停键:“顾时泽,你干什么?!” 顾时泽狠狠拧着眉:“我做不了。” “做不了?” 裴宁谕眉间不动声色浮上戾气:“你干脆就说,要去揭发我好了啊。” “不是你说要证明给我看的吗?” 裴宁谕嘴唇一张一合,轻巧地讥诮道:“顾时泽,你真虚伪。” 裴宁谕突然拽住对方领带,呼吸间浮动着皇家特供雪松香。 顾时泽抬眼看裴宁谕,那高纯度美貌下的病态偏执,随时随处都能弄出来的整人招数,美艳皮下的肮脏心肠,几乎让他招架不住。 顾时泽张了张嘴,昏暗的视线下,那张混血感十足的脸晕染出隐隐的怨怒,他眉一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可你没说以这种方式。” 裴宁谕轻轻吐出三个字,他好像听到什么很有趣的话似的:“不然呢。” “难道留下几条不痛不痒的证据,我就能高枕无忧,傻子一样地相信你不会背叛我吗。” 只有拿到顾时泽和omega的录像,他才有把握将顾时泽一辈子拿捏在自己手里。 他可以随时将证据抛出来,让顾时泽身败名裂。 顾时泽:“什么都行,宁谕,换一个,这个不行。” 裴宁谕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顾时泽磨磨唧唧的样子,印在裴宁谕的眸中,简直要让他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暴怒的像是头被抢了食的老虎:“我从哪再给你弄其他把柄去?!顾时泽,别耽误时间。” “我可不能保证这没有人来,被人发现我将omega弄进基地,咱两就一块完了。” 见顾时泽还是一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怯懦样,裴宁谕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手拽住顾时泽的头发,粗暴地按着顾时泽往omega身上怼。 “给我亲!” 裴宁谕在困顿之中,以不容分说的姿态牢牢按住了顾时泽,让顾时泽压在omega身上。顾时泽在他强烈的压迫下乱动,一阵反抗,裴宁谕的手被震得发麻,触感到的不仅仅是对方强烈的抗拒,还包含了一种愤怒和不甘。 在情绪的激化下,裴宁谕猛地一巴掌打在顾时泽的脸上,使他的头偏向一侧。 这巴掌让顾时泽从他的桎梏中脱离出来,他一咬牙,喘着粗气:“我ying不了,所以做不了这种事。” 这一句话让裴宁谕瞬间愣住。顾时泽早在两年前就成功分化为alpha了,他还奇怪过为什么顾时泽迟迟没有订过婚。 顾时泽这话一出,裴宁谕心里的疑惑全都没了。 原来是这样。 现在他想做的事的事情全都成了无稽之谈。 看着面前眼眸微漾的顾时泽,裴宁谕心头不由地懊恼起来,不满地咒骂着:“我好不容易才把omega弄进基地的。” 他瞪了一眼顾时泽,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顾时泽捂着脸,有几分委屈,这也能怪他。 裴宁谕在原地来回踱步,急切地思考着如何才能将顾时泽留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突然间,他灵光一闪,将目光投向了顾时泽的弱点。 他微微抿唇,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决心。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顾时泽的眼睛,道:“……那你弄给我看。” 裴宁谕想,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个足以控制顾时泽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被泄露出去,就足以让顾时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ying不了这件事,不就是顾时泽最大的弱点吗。只要这一点被揭露出去,那么顾时泽就真的再也无法在这个军部圈子中立足了。 那张淡红的嘴唇缓缓勾起。 顾时泽完全愣住:“弄……弄什么?” * 裴宁谕稳稳地握着摄像机,镜头迅速转向了顾时泽的面庞,那张帅得与废弃器材室极其格格不入的脸瞬间呈现在屏幕上。确认了他的面孔被镜头捕捉后,裴宁谕保持适度的距离蹲下身子,镜头转向下,他找了一个舒适的拍摄角度,严肃地命令道:“开始弄。” 裴宁谕半蹲在他面前,拿着摄像机离得那样近,顾时泽这个视角下,看到裴宁谕低着头,微卷的黑发被巧妙地束至脑后,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嫣红的唇色。 空气中似乎充满了不同种类的气息——汗水的咸味、急促的呼吸、不为人知的紧张与期待。顾时泽从来没有想过,裴宁谕这种傲慢淡漠到骨子里的人,会半蹲在他的面前。 第28章 ——真的离得太近了。 他仿佛能感受到裴宁谕气息的吞吐,打在他的身上。 顾时泽下面一阵肿胀的疼痛,这种近乎生理的反应,让顾时泽眼睛下意识捕捉着裴宁谕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生怕看到裴宁谕什么脸上出现嫌弃的异色,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还好,裴宁谕只是敛眸,脸色稍沉。 裴宁谕高位呆惯了,他没察觉半点不合适。 他只是一味欣喜与急切,他终于能有顾时泽的把柄在手里捏着,不管那个亲缘鉴定报告是真是假,他都要好好发挥下这个把柄的作用,顾时泽虽然笨,只知道听他的话,但是军事实力没得说,更何况这傻子还有个好爸爸,拿下了顾时泽,他还愁以后和裴序争权找不到帮手吗。 裴宁谕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上的动作更流畅了一些,继续录像,如同寻找着自己的战利品一样专注,对准了顾时泽紧闭的眼睛和绷紧的肌肉。 裴宁谕对这一切无知无觉,但顾时泽却完全被这感觉扰乱了,他的汗水从额头滑落,顺着鼻梁流下,接着慢慢沿着面颊流入下巴和衣领的边缘。镜头里的顾时泽在逼迫之下展现出另一种强烈的痛苦、忍耐与力道混为一体。他从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好似在这次拍摄中找到了某种刺激和快感。 ——皮肉之间磨蹭着。 此时顾时泽突然抖动,低吼声压抑在他的喉间,在热烈的阳光和银白的拍摄灯光中显出痕迹。裴宁谕愣了一下,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他,手中的摄像机也随之抖了一下。 然后。 冰冰凉凉的液体溅到了裴宁谕的脸上,甚至有几滴溅进了裴宁谕的透明眼球中,一阵刺痛,裴宁谕来不及将那脏东西弄出来,闭着一只眼拿手去揉。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后,顾时泽呼吸都停滞,他愣愣地看着裴宁谕拿袖子去擦,眼里全是裴宁谕被揉红的眼尾,轻佻地上翘着,鬼使神差地,他凑近了,想要亲了一亲那眼皮。 动作被裴宁谕打断,裴宁谕声音很凉:“你玩我?” 完了。 死一样的寂静中,顾时泽简直无地自容,与裴宁谕杀人的眼神对上时,顾时泽猛地后退,又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纸巾,想要给裴宁谕擦拭一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到你脸上的……” 裴宁谕下颌线绷得很紧,他猛地将顾时泽拽了起来,脸色阴沉可怖,反手给了顾时泽左右脸两耳光,扇得顾时泽脸被打偏到一边。 “不是说ying不了吗?” 这两巴掌打得真狠,几乎要打得他唇角出血,一点都不似温温柔柔的omega,可偏偏顾时泽适应良好,他觉得裴宁谕就该这样,他心虚极了,恨不得再被裴宁谕扇两巴掌:“是啊,之前是不行。” 裴宁谕气血翻涌,牙齿被咬得咯咯响,怒火如浪涛般汹涌,顾时泽现在还在说谎骗他:“这种东西难道还能突然好了?!” 顾时泽有苦说不出:“我……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他当然知道。 顾时泽敢说吗。 他只要说一点出来,他都不用想,裴宁谕肯定会撕烂他的。 * 基地新一批营员入营。 新人成功入营帝国摇篮,心中的新奇还未被训练强度和严苛要求冲散,急哄哄地在基地内部闲逛,熟悉基地结构。 其中,就有一个来自第二星系的受训生,名叫夏衍言,无知无畏。别人或多或少听过皇家管教所的名声,自发绕着那块是非之地走,就他傻愣傻愣地,第一天到基地就不知死活地在周围瞎转悠。 夏言衍在经过素来闻名的皇室管教所时,无意间听到了旁边器材室里面传来的低沉的呼吸声。那声音很抓耳,像是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后的呜声。 压抑又让人慌乱。 他知道右侧的器材室全是被废弃的,不会是有人困在里面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出于好奇心的驱使,夏言衍靠近了器材室,透过碎了一半的玻璃向里面看过去。 里面有一个跪着的人,没穿裤子,那个人一直低着头,似乎是以这种姿势被捆了起来,夏言衍并不能看清那人的脸。 一旁的人,夏言衍倒是成功认出来了。 在巅峰时期,能两分半内将帝国军部那群变态天才做出来的模拟战斗系统,击杀率做到100%,他不可能认错,更何况裴宁谕还是首个在三分钟内做到这一点的人,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基地上下没人不认识裴宁谕。 再说了,裴宁谕那张脸辨识度那么高,大把的信用点砸下去,也未必能灌溉出野心勃勃与凌厉美貌共存的一张脸。 就连他也一样,裴宁谕甚至是他入营的原因。 在少年人张扬又奋进的梦中,大概都希望自己也能有朝一日变成裴宁谕这样,有作为军部二号人物的裴序当哥哥,有皇太子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还有那么出色的军事天赋,从一开始入营,便被所有人笃定认为他会是下一个帝国核心人物。 夏言衍大着胆子往里看,他着实好奇,裴宁谕在里面能干什么。 只见裴宁谕拿着一个棒球棍随意地朝着空气挥舞了两下,由于挥舞速度快,棒球棍与空气摩擦发出嗬嗬的声音。 随后,裴宁谕将棒球棍换到了自己擅长的左手,在握紧的那一瞬间,手臂上的青筋鼓了一下,肌肉线条绷得漂亮,哪里有照片里安静淡漠的样子? 接着,一声轻笑抵入夏言衍的耳膜:“你也该得到点教训。” “别怕……不疼的。” 这是裴宁谕对跪着的那人说的。 即使裴宁谕背对着夏言衍,夏言衍还是能够想象得出,裴宁谕是以什么表情说出那句话。 那张漂亮如玉的脸大概没有一丝狰狞,冷静自持得可怕,却让夏言衍感觉头皮发麻。 靠! 居然是在打人吗? 夏言衍也意识到自己再看下去可能会有被发现的风险,他不敢在器材室多停留,正要离开的时候,脚下踢到了一个捏得变形的易拉罐。 滋啦—— 这声音在废弃的器材室特别刺耳明显。 夏言衍血液那一瞬间都凉了。 他迟钝地回过头,正对上了这位少爷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漠然一瞥,夏言衍下意识一颤。 那双毫无情绪的眸子让他的心浸入了冰湖一般,尖叫堵在了嗓子眼。 "瞧,新来的小朋友还要来当观众?" 夏衍言僵在破窗外。他手中的易拉罐还在滴落焦糖色液体,与满地机油混成诡异的琥珀。少年瞳孔里倒映着颠覆认知的画面:传闻中凶艳美貌的裴家二少爷,此刻正踩着对面那人的作战服,棒球棍抵在对方肩头,而另一个人,竟然是同样在排行榜遥遥领先的顾时泽。 下一秒,夏言衍眼前飞过来一个转动的棒球棍,“哗啦”一声,将夏言衍面前已经碎掉一半的玻璃全部打碎了。 飞溅起的玻璃渣子刺入了夏言衍的眼睛。夏言衍眼前一片血红的时候,这才发现裴宁谕今天穿着一身白色,更衬得他人漂亮又矜贵。 第26章 裴宁谕觉得自己有点玩脱了。 他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顾时泽那条贱狗,居然想着威胁他,还假意服从想要骗他, 最后甚至…… 裴宁谕一想起粘腻冰凉的那东西沾在他脸上, 就觉得恶心反胃。 他洗了好多遍, 薄薄的一层皮肉被他搓红了,下面浮动着的青色筋骨几乎看不到了, 搽了层胭脂似的。 他实在是没控制住自己,将顾时泽打了一顿后,直接将人丢在器材室没管。 裴宁谕向来不擅长反思这种东西, 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顶多后悔一小会儿,过段时间那懊悔劲儿便烟消云散了。 他心下早有决断。 等裴序和他的鉴定报告出来, 如果他和裴序没有亲缘关系,那他就去给顾时泽道歉。 说一说软话, 不能再闹少爷脾气了,至少要把态度摆正。 这点时务他还是懂得。 如果有亲缘关系,他就再拿着棒球棍把顾时泽的脊椎一寸寸敲断——这次打到半死,留口气就行了。 从此, 他和顾时泽从小的那点情分也就断了吧。 门面破旧, 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土, 显得格外神秘。当裴宁谕跨过满地散落的诊断报告走向入口时,防爆玻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霓虹穿透尘霾在他肩头烙下电子十字架, 恍若命运正为这场荒诞的血脉审判落下终章。 走进诊所,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周围的环境并不明亮,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空间。墙壁上挂着一些褪色的医疗设备和医疗用品。 可是, 现在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让裴宁谕觉得心安。 他不用担心媒体的偷拍,不用监控设备的识别追查,更不用担心会有熟悉的人看到他。 他只需要将裴序的基因序列和他的基因序列,换个大众点的名字去送检。 第29章 这样破败的环境,哪怕拿出了高清照片,别人都不会认为是他裴宁谕的。 他怎么可能会来这种破地方。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这个想法一出,裴宁谕突然觉得自己可怜。 诊所老旧的通风管突然震颤,惊起角落里电子蝇群。裴宁谕在绿莹莹的辐射警告标志下笑不出来。 多讽刺,他竟在这个连ai护士都配备着二手芯片的黑诊所,鉴别自己是否是真的裴家二少爷。 要是结果是真的,那他就更可怜了。 裴宁谕自认自己得罪了不少人,裴序估计会杀了他,他让裴序那么头疼,结果只是个占了他弟弟位置的冒牌货,要是他遇到了这种事,他也得杀人。 还有傅褚、许司度、最新得罪的顾时泽。 哦,还有尹席殊,他要真失去了裴家二少的身份,怕还不如尹席殊这个落魄的三线贵族。 裴宁谕只想了一会儿,就搜罗出来这么多人。 可惜都是些他瞧不上的货色。 纸老虎罢了。 除了裴序,这些人都不足为惧。 接待区,裴宁谕带着全副武装的口罩和墨镜坐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他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等待报告结果。整个诊所内,只有沙发的嘎吱声和时不时传来的轻微的仪器响声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墨镜下黑眸紧闭着,静静等待着结果,在这片宁静之中,裴宁谕看似无所动摇,然而心底深处那份难以名状的忐忑不安却无法掩饰。 上午来的人很少,裴宁谕等了一会儿就等到里他的报告,目光落在报告单的最后。 看到那一行小字后,裴宁谕的动作戛然而止。 裴宁谕眉头皱紧,他机械地翻看着,看到上面写着的“具有半同胞的亲缘关系”,心中疑惑顿起,快速翻动着。 由于裴宁谕杂乱的动作,几张报告从他的手指缝里漏掉,飘落到地上。 什么叫半同胞的亲缘关系。 裴宁谕摩挲着智脑边缘的战术凹槽,虚拟屏投射出的搜索界面正解剖着"半同胞"的生物学意义。冷光在他睫毛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恍惚间看见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翡翠吊坠,内壁刻着他的生日。 12月12日。 “一般来说,鉴定人和鉴定人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均有一半基因来源于共同的父亲,两人有的位点是含有相同的等位基因的,基于这个原理,经过str检测,计算似然率,得出半同胞的亲缘关系。”(注) 同父异母吗。 他和裴序,同父异母。 裴宁谕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人,裴柏声——这世界上另一个和他们拥有相同父亲的人。 "裴柏声......"这个名字在齿间碾磨成带血的果核。 裴宁谕喉结滚动一下。 他隐隐觉得,这事大约和裴柏声脱不了干系。 但最奇怪的还是…… 裴宁谕表情还怪玩味。他和裴序明明是存在亲缘关系的,但为什么那封信里面的亲缘鉴定书却造假,声称他们两人没有亲缘关系呢。 有什么必要呢? 比起没有亲缘关系,同父异母的亲缘关系,也没有好到哪去吧。看裴柏声如今过得多艰苦就知道了。 为什么呢。 裴宁谕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特别荒缪的想法。 ……难道那人根本就拿不出他和裴序真正的亲缘关系鉴定书? 真有趣。 能拿到f3187设计图的人,却拿不到裴序的基因序列吗? 消毒水混着铁锈味的空气涌入鼻腔时,裴宁谕正盯着指尖凝固的血痂。此刻在诊所惨白灯光下,竟与墙上褪色的血型对照表产生诡谲共鸣。 裴宁谕没顾掉落的报告,他先是给顾时泽发了个消息:“你昨天不该那样。” 他也不道歉。 因为他是真心觉得错不在他。 可这是非对错,连同他的命,现在不都掌握在顾时泽手里吗? 那报告虽然是假的。 但反而误打误撞,牵扯出来点真东西。 所以该哄还是得哄。 裴宁谕别别扭扭的,勉强发了个:“我去看看你?” 第27章 顾时泽到底是没有回复他。 没有想到才一天过去。 他就从不回复别人消息沦落到别人不理会他了, 裴宁谕心情异常复杂,不过他也并不是毫无办法。 裴宁谕前脚从诊所出来,后脚就给不少人发了个消息, 然后他去了与顾时泽他们常去的会所。 当初因为尹席殊, 疏远顾时泽他们后, 这还是裴宁谕第一次主动提出聚会。 他之前只觉得尹席殊点子多,姿态又放得低, 很会拍马屁,所以多次忽视顾时泽他们的邀约。 结果现在顾时泽隐隐有拿着那几张报告威胁他的趋势,裴宁谕当然顾不上其他人, 转而回到了自己过去熟悉的朋友圈层中。 裴宁谕是习惯被众星捧月了的, 一时间他叫人出来,没人不给他面子, 顾时泽不是不回他吗,那么多人都来他怎么可能不来? 走进会所, 摇晃旖旎的灯光下皮质沙发闪烁着皮革特有的光泽,裴宁谕三两步穿过挡着的alpha,颓丧地坐在沙发上,他也不说话, 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摆出一副郁闷的样子。 他扫了一圈人, 当然也看到了在角落的顾时泽。 还好他昨天没打脸,不然顾时泽恐怕不会出来的。 裴宁谕一来就一股心情不好的样子, 任谁都看出来裴宁谕的异常, 更不用说他们这些认识好多年的哥们儿。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从自己的卡座上起身,走到裴宁谕面前, 站着俯视着窝在沙发的裴宁谕:“啧啧,宁谕,心情不好呀,哥陪你喝啊。” 早在裴宁谕叫他们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裴宁谕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将他们叫出来的。往常,裴宁谕心情不好的原因无非就只有那一个——裴序。 这次,他们却敏锐地察觉出这事和裴序多半没关系。不少人眉眼弯弯,盯着裴宁谕那张动人心魄的脸,思索着——是什么样的理由让裴宁谕突然联系他们这群“旧友”。 尹席殊为了讨好裴宁谕不是什么下作的事都肯为裴宁谕干吗。裴宁谕为什么不找尹席殊呢。 只要裴宁谕想,尹席殊甚至能脱下裤子给裴宁谕干。 难道尹席殊突然捡起了他本没有的尊严了吗? 很快,就有人发现另一个不正常的人——顾时泽这次怎么不凑上去了。 顾时泽这次只坐在角落,没上前跟裴宁谕说话,也没喝酒,只是默默地玩着自己的表带,有人眼尖,看出那表还是上次从裴宁谕手里要的古董表。 吵架了吗? 两个从小一块长大的人也会吵架吗? 不管这些。 他们好久都没见面,难得裴宁谕愿意出来,几个人围着他喝酒聊天。 “你把傅褚给弄了,”一人坏笑道,“我们可都听说了,那会儿大家都在传你要和傅褚结婚。” “是啊,傅褚还在论坛上发,会有婚礼呢。” 裴宁谕不知道这件事,他勉强提起了点兴致:“傅褚上论坛?什么论坛?” 一人道:“当然是基地的论坛啊,你不知道吧,傅褚那几天可活跃呢。” 裴宁谕:“他发的什么?” 那人略一沉思,准确概括:“发他成为beta的深切感想,嫁人的紧张心情,以及对婚礼的美好期待。” 裴宁谕越听越觉得诡异,眉一拧,有些不爽:“你在逗我?” 那人简直冤枉:“没有啊。” 当时傅褚分化成beta的消息沸沸扬扬,远比许司度这件事风声大得多——许司度家中为了遮丑自然是压了一部分舆论,傅褚爹不疼娘不爱的,没人管他。再加上他自己在论坛上发的那些胡言乱语,现在基地就没人不知道这件事。 傅褚切切实实地这么发的:“好紧张啊,都说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可我老公好像脾气不太好,我老公将来不会打我吧。” “我是心甘情愿挨打的,只希望老公打我能打轻一点,不要把我打得下不来床,我还要伺候老公的。” “还是得分化成beta,不然像你们一样还得面对大考,我直接找个好老公一步到位。” “男人,无论多强,还是得找个好归宿,在基地熬六年,风吹雨打的,都熬老了,没人要的。” “肯定会有婚礼的,没有婚礼不就等于没名没份吗,到时候大家一定要都来啊。” “……” 诸多种种惊人言论,那几天直接将整个论坛霸屏了,他们训练繁多,累得跟狗一样,也就偶尔看两眼论坛而已,实在是因为这几条太过惊天地泣鬼神,就开始翻来覆去、阴阳怪气地互相模仿,几个人也就记住了。 一聊到这个,周围的人开始惟妙惟肖地学,你一句我一句,头头是道,看得出来私下里蛐蛐得多勤奋。 裴宁谕听完后一时间完全震惊,甚至都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第30章 他老早之前就觉得傅褚有病。 偏生傅褚生了张正经冷峻得不行的脸。 别人都不信。 现在看来,是真有病。 裴宁谕干巴巴地喝着酒,不敢再问关于傅褚的话题,怕再被震惊到。 默默喝了一会儿酒后,只见他头顶拢了一个阴影,裴宁谕抬眼看。 是顾时泽。 他一把抓住裴宁谕细瘦的手腕,取走他手里的酒,又警告地看了那群坏笑的alpha一眼:“你们别跟他喝。” 终于坐不住了啊。 裴宁谕从傅褚带给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定定地看向顾时泽。 像裴宁谕这样的天之骄子,想象不出什么是服软,什么是讨好人。 裴宁谕敛着一双沉静的眸子,眸子游移,静静地打量着顾时泽,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保守的打法,淡淡开口:“马上要开始的aml联赛,今年依旧是我哥做赛事承办人。” 顾时泽:“我知道。” 顾时泽没什么表情,只是顺着裴宁谕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据说今年好像换的赛事场地不在第一星系……” 裴宁谕听到顾时泽对这个感兴趣,默默松了一口气,他偏头看向顾时泽:“需要我帮你了解下场地和赛制吗?今年军部好像更新了技术。” 了解场地和赛制……说的好听。 说白了,就是帮他作弊。aml联赛从来都是保密的,连出生于老牌贵族的顾时泽都仅仅只能知道赛事不在第一星系的边角消息。 顾时泽清楚,这大概是裴宁谕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竭尽脑汁才能想出来的讨好方法,这大约也是裴宁谕从小到大,姿态放得最低的一次了。 顾时泽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现在的宁谕已经学会了用恩惠来笼络他,真让他不可思议。 宁谕以前可是从来都不屑于这种事的……因为他手上有把柄? 顾时泽明明达到了要裴宁谕多在意他的目的,可他真的高兴不起来。 他情愿裴宁谕再多扇他两巴掌。 昨天那一幕还印在他的脑海里,废弃器材室内,裴宁谕挥着棒球棍的时候,带起来点衬衣,露了半截窄窄的腰腹,白得不像话。 挥到他身上的棒球棍打得很疼,但更疼的还是身下,肿胀难受。 他不回裴宁谕消息不是因为生气了,他是没敢回。 他把那脏东西溅到了裴宁谕的脸上……到现在还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听到裴宁谕提裴序,顾时泽眼眸染上一抹暗色,不知道哪里生出来几分懊恼:“从裴序那打听出来这些很麻烦吧?” 裴宁谕喝了口酒,几分醉意:“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顾时泽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态度看似漫不经心。 “方便吗?上次你不是说你哥将你房里的两个beta送走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件事生他的气呢,现在你们两个和好了?” “还有你搞许司度的事情,还有把傅褚带回家的事,他都没意见?你们没吵架?!” 顾时泽话说的有些冲了,周围一圈人都看出了点门道,他们从没见过顾时泽这么和裴宁谕说过话,大多时候顾时泽都是一副任由裴宁谕欺负的样子。 第28章 裴宁谕脸色立刻黑了, 眼神冷了下去。他好声好气地去笼络讨好顾时泽,顾时泽不领情还说话冲他,这算是什么?纵使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他那副漂亮的面孔上也依旧有种不合时宜的傲气。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裴宁谕感觉到很不痛快。 在他看来, 他就是对顾时泽太好, 不然顾时泽怎么会翘着尾巴找不着北,对他都敢顶嘴呢。 裴宁谕挑眉, 投过来的目光耐人寻味,他唇角轻扯了一下:“我和裴序是亲兄弟,吵架了又怎么样, 已经和好了。” 顾时泽明知故问:“哦?那你亲哥不让你找beta你也不生气?”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亲哥”两个字。 他眼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执拗, 直视着裴宁谕,眼神都要冒出火来, 他以前就讨厌裴序,可那时裴序是裴宁谕亲哥, 可现在不是了。 现在裴序是对裴宁谕最大的威胁。 是随时都能扒了裴宁谕这层皮的活体证据,只要裴序在一天,就永远有办法鉴定出裴宁谕的盗版身份。 更何况,裴序不会帮裴宁谕掩埋真相的。一旦这件事情暴露出来, 他只会杀了裴宁谕, 只有他顾时泽愿意帮裴宁谕。 只有他! 顾时泽也闹不懂自己想要什么, 他就是觉得裴宁谕不该对他这个态度——只是拘谨地抛出点小恩小惠来讨好他,好似他要害裴宁谕似的。 干嘛把他当成坏人? 反而对最有可能害他的裴序, 一口一个“哥”。 那是他哥吗? 他才是这世上唯一不在乎裴宁谕是不是真正裴家二少爷的人。 顾时泽希望裴宁谕也能看清这一点, 他们两个人保守着同一个秘密,就该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可顾时泽这话落到裴宁谕耳朵里,才是威胁。 顾时泽在威胁他, 暗中警告他是个冒牌货,说他不该拿着裴序的职权做个高高在上的获利者,他不配。 翅膀真硬了啊。 裴宁谕支着头,掩去眼底的潮涌,舌尖顶了下腮帮,低声一笑:“beta还是算了吧,其实我一直在想,我现在是不是该娶一个高门omega?” “……” 回应裴宁谕的是长久的沉默。 顾时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话题怎么会从beta跳到omega身上,嘴唇绷紧没有接话。 沉默突然蔓延,房间内没有人在说话,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两人在互呛,所有人都觉得过于尴尬,过了一会儿,一人回答道:“太早了吧。” “omega矫情难养,宁谕你哪有这样的耐心啊?” 一人又附和道:“订婚挺好的,只是结婚就太早了。” 裴宁谕不置可否:“哪里早了,我可不能分化两年后,还迟迟不考虑这事,这算什么?” “别人不都会笑话我那方面有毛病吗?” “分化两年,还不考虑这事”这话中意味太明确了,他们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顾时泽是分化了两年,还没有订婚的。 裴宁谕在暗讽顾时泽那方面有问题。 真吵架了? 周围人膛目结舌,他们不在乎顾时泽怎么想,也不顾顾时泽脸黑得像块碳一样,只顾着陪裴宁谕笑。 “那确实是有点问题啊。” 裴宁谕难得对他笑一笑:“是吧,看来你也这么觉得。” 下一秒,裴宁谕目光找寻着顾时泽,直勾勾地盯着顾时泽,阴沉沉的黑眸尖锐地刺穿顾时泽的胸膛,似乎要看到他的心肝似的:“时泽,你怎么看?” 他故意似的,偏生还要点出顾时泽来。 “我觉得你妹妹就很不错。” 顾时泽猛地抬头:“我妹妹?” 裴宁谕挑眉:“对啊,我娶她怎么样。” 顾时泽有个妹妹,叫顾慕青,和顾时泽一母同胞,裴宁谕小时候也和她玩过几次,omega分化早,之后就没见过面了。 可他们两家从小认识,彼此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两家人相互掣肘,裴宁谕要娶顾慕青,也就一两句话的事,没人会反对。 顾时泽没意识到这是裴宁谕对他的警告,经过了这么多事,他脑子现在还糊涂着,顾时泽真以为裴宁谕要娶他妹妹,有一瞬间地僵硬,认真地看着裴宁谕的眼睛,急躁问道:“你见过她几面?你知道她现在漂不漂亮,贤惠不贤惠?” 那贱人怎么这般好命? 外头的私生女可以登堂入室装作他顾时泽亲妹妹也就算了,就凭着一个omega身份,不用费一丝力气躺着就能进裴家的门? “你喜欢她哪?!” 裴宁谕愣了愣,顾时泽反应那么大干什么,他又没打算真娶顾慕青,只是给顾时泽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他就要是告诉顾时泽,他要用姻亲关系拉着顾家共沉沦,一旦他的身份被揭穿,大家一块玩完,他顾家也别想安生。 不知道顾时泽到时候还舍不舍得举报他这个妹夫是个鸠占鹊巢的骗子。 其实,顾家和裴家旗鼓相当,没什么联姻的必要。他要娶也是娶一个高门omega,类似皇七女这样顶尖的人,即使将来亲缘鉴定一事东窗事发,裴序得知他不是亲弟弟,他好歹也会有omega母族的支持。 他从来不在乎裴序怎么想,重要的是到时候太子殿下会怎么想。 他不能失去太子这张底牌。 裴宁谕轻飘飘地说着谎话:“喜欢不喜欢的……时泽,总要相处一下才知道啊。” 裴宁谕意味不明地提了下唇,一股子薄凉劲:“而且我看你妹妹就挺喜欢我的……” 见顾时泽一直沉默不语,裴宁谕若有所思地看向顾时泽,错开了刚才的话题。 “不过,时泽你不是已经分化为alpha了吗?为什么家里还不给你订婚啊?”裴宁谕明知故问,眼里是明晃晃的恶意。 第31章 顾时泽烦躁地将额边的碎发向后捋,宁谕不都知道他不行了吗? 还问什么? 想到这,顾时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无论是“要娶他妹妹”还是提到“他不订婚”这件事,都只是裴宁谕的警告而已。 裴宁谕就是要赤裸裸地告诉他,如果他不听话,就要将他不行这事宣扬出去,还要娶他妹妹拉着顾家一块死。 顾时泽想通一点后,没感到愤怒,也没不满。 他觉得。 这才对嘛。 这才是裴宁谕该有的样子,只知道一味讨好他那算什么? 裴宁谕这样的天子骄子,也该被一个似有似无的威胁信压倒,吓得像个鸵鸟一下不肯面对这一切,只知道手足无措地被他威胁吗? 那还算是裴宁谕吗? 意识到裴宁谕不是要真娶他妹妹后,顾时泽心里的愤懑不平顿时消了,对着裴宁谕颇有些恶意的眼神,他滚了滚喉结:“……” “也有相看过几个。” 顾时泽模糊地敷衍过了这个问题,突然,他“嘶”了一声,对着裴宁谕正色说。 “想订婚的话,你也要见一见我妹妹吧。” “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小谕?” 第29章 顾时泽讨厌omega的事, 从小就有迹可循。 他心里也清楚,多半是那个顾慕青害的。 小时候,顾慕青初次被带回顾家, 就一副柔柔弱弱的omega样子, 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瑟瑟地躲在大人后面,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周遭。 八岁的小姑娘攥着褪色布偶的耳朵, 睫毛上还挂着从星船下等舱带来的潮湿水汽,却在见到他的瞬间,眼底闪过一尾游鱼般的狡黠。 这个来自边缘殖民星的私生女, 后颈贴着廉价阻隔贴, 却在与他视线相撞时,瞳孔里漾起类地行星带特有的碎钻辉光。 他家特殊, 顾家权柄依旧停留在上一辈手上,老爷子不肯放权, 六十多数依旧雄心勃勃,脾气上来了能将他父亲训得跟鹌鹑一样畏惧不敢说话,年轻时更是大权独揽,强硬地为父亲指了亲事, 做主让父亲娶了他母家的亲侄女。 也就是顾时泽的母亲。 掌权者不是他父亲。所以, 顾时泽没有“婚生”和“非婚生”的概念, 他只知道,他会是顾家唯一继承人, 这事变不了。 多一个妹妹不是坏事。 玩意似的养着就行, 不缺这点钱。 何况,顾慕青长得漂亮,洋娃娃般有着一头微卷的黑发, 五官更是精致绮丽,他身边有个裴宁谕长得像画一样,肤白发乌,朱唇皓齿,可顾慕青一点也不输。 那时顾家正深陷银河议会暗潮。老爷子掌控的曲速引擎专利被迫进入冷却期,连父亲在星际港的每艘货舰都要经过帝国三重验证,大人们要说话,他不方便在场,就让他带着顾慕青在家里随处乱逛。 刚走到庄园中心的喷泉那,顾慕青就哼哼唧唧的,她突然蹲下身揉着蕾丝袜包裹的脚踝,嗓音甜得像掺了槐花蜜:"哥哥,青青脚疼。" 顾时泽单膝触地检查时,阻隔面具滤掉了99%的信息素,却仍有1%的夜鸢尾香气穿透防护——后来基因检测显示这是最顶级的天然omega信息素。 顾时泽也是很实在,将顾慕青说得话信以为真,检查了顾慕青脚腕一周,没发现什么红肿的地方,觉得顾慕青矫情:“你脚没事,再坚持一下吧,我背不了你。” 顾慕青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背不了?” “不想背。” 就是这个原因。 顾时泽也不找借口,他是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大的,没必要学这些弯弯绕绕,自然不懂要如何哄人,直来直去:“就还剩一段路了,你自己走。” 除了裴宁谕,他还没背过什么人。裴宁谕还不让他背,他将人架在背上时,被裴宁谕捂着鼻子掐着脸,硬要他把自己放下来。 顾慕青算什么? 顾时泽心里清楚,顾慕青不过是为未来联姻而准备的,因为长得漂亮,又很早就检验出了分化性别,这才将她带回家里,不过是金尊玉贵地养几年,混个顾家小姐的名声,送去嫁人罢了。 他没必要花心思。 结果,顾时泽眼睁睁看着顾慕青突然将手里抱着的旧布偶扔在水里,转头跑去屋里找大人们,那腿脚一点都看不出来疼,边跑边哭着说:“哥哥欺负我,他把我玩具扔水里。” 哭声响彻整个走廊。 omega的手段,顾时泽也算是开了眼。 长大后,顾慕青不负众望,终于分化成了omega,更是被娇养起来,她表面上是娴静温柔的omega,贤惠漂亮的名声在外,这几年求娶的alpha踏破了门槛。 背地里对顾时泽时时找茬,都是不见血的软刀子,手段可笑,一些后宅里上不了台面的招数,虽不致命,但实在令人厌烦。 顾时泽懒得理她,左右她这两年要嫁出去,她都被顾家养了这么些年,没必要最后两年闹不愉快,让之前的生养之恩付之一炬。 毕竟还指着通过顾慕青联姻为顾家更上一层楼。 裴宁谕和顾时泽说好了,等查出了写这封威胁信的人,就去顾时泽家里住一段时间。 顾时泽头一次觉得顾慕青没那么讨厌了。 * 带着omega管教所标志的飞行舰缓缓落在维度基地外宾接待处,走出来的人是来自omega管教所的教师与他紧紧陪伴着的娇弱omega。 omega的兴致不算高,紧紧蹙着的眉头让他那张娇艳的脸平添几分忧愁,整个人清瘦,显得愈加楚楚可怜。 这一切都是由于一则最近在贵族间流传甚广的传言。 omega轻声抱怨道:“老师,当初许司度分化为了beta,和他退婚这个决定再正常不过……为什么我需要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呢?” 教师默默地听着白露的话,却无言以对。许家为了保护独子许司度的名誉,选择了隐瞒他曾经分化为beta的真相。白露因此成为了流言的靶子,背负着退婚的罪名。 作为许家颇受宠信的长子,许司度分化为beta的事情如今只有寥寥几个内情人知道,就算主动退婚不是omega的错,这错也得由omega来承担。 只要许家不想自己的独子留下曾经分化为beta的记录,谁又都敢多说一句呢。 更何况。 这个社会对alpha的纵容早已深入骨髓。他们天生享有特权者的豁免权,而omega的命运,不过是舆论天平上随时可弃的砝码。 当需要道德装饰时,omega便被供奉成水晶罩里的珍卉,成为彰显alpha风度的勋章;可当利益倾轧时,那些精致易碎的花瓣转瞬便沦为淤泥,连最卑微的蝼蚁都能踏上一脚。 他们抹去许司度这段经历。唯一留下的,是omega主动退婚的历史。 在人们口中,他成了那个抛弃青梅竹马的人。 他的名字与主动退婚的历史成为了omega圈子中的谈资。在闲言碎语的漩涡中,他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白露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许司度报复他曾经退婚,所以才动手让他名声扫地。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评判谁对谁错已然毫无用处。 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这个谣言影响他未来的婚配。 omega只需要学会柔顺就可以了,可没有alpha会愿意娶一个有过主动退婚记录的omega。 贵族圈层太小了。随便一点八卦绯闻都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白露此次来到维度基地,是希望能够凭借他曾经与许司度的情分,让许司度为他打破这一谣言。 omega带着他omega教养所的老师亲自前来,以此来显示自己最大的诚挚。 只是,让他失望了。 白露收到的结果是,许司度不愿意见他。 omega难堪地咬着嘴唇,他几乎不知所措,在满天对他不利的绯闻中,感觉到一种绝望在蔓延。白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力感。 “老师,怎么办?” “要回去吗?” “走吧,今天恐怕是得不到结果了。” “可是下一次……” 失望之际,omega朦胧的泪眼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alpha贵族风度翩翩,高挑挺拔的身姿朝他鞠了一躬,语气温柔。 “这么美丽的omega居然也有烦恼吗?” 尹席殊勾唇,温柔笑着:“为什么要哭呢?” 白露与他的教师对视一眼,眼前陌生男人他之前从未见过,两个人正要随便找个理由离开这里时,由尹席殊率先开启了话头:“我认识你,你是司度之前的未婚妻吧?” 或许是“司度”这样亲密的称呼,让omega离开的心思减弱了许多,他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alpha,犹豫道:“你是?” “我叫尹席殊。我们之前见过的,在之前司度的庆生宴上。” 尹席殊随口胡诌了个“庆生宴”的说法,凭借着天生的精明本性,他将“庆生宴”上发生的事说得有条有理,几乎是非常顺利地在白露与他老师中留下了文质彬彬、热情助人的印象,将自己的刻意接近隐藏了个一干二净。 第32章 尹席殊在听完omega的哭诉后,在omega期待的眼神中半真半假地喟叹:“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们是想见司度吗?” 似乎是怕引来尹席殊的反感,omega对于这件事情的描述相当克制,由于家世有别,白露不敢将许司度曾经分化为beta的事情透露半分,只是说因为某些原因退婚。 白露面露恳求之色:“当初是和平退婚,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传言,所以想请司度帮帮我澄清这种谣言。” 尹席殊勾着唇:“那些人说话确实太难听了,我也不相信像你这样的omega,居然会是他们口中无情无义的人。” 尹席殊寥寥几句打消白露的顾虑,话语里透出的关切让他看上去非常可靠又热心,他装成一副完全同情omega的样子。 omega逐渐止住堵在喉间的哭泣,他的目光开始热烈地投向尹席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含期待地问道:“那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当然可以了。” 白露喜出望外,与老师对望一眼后,他向尹席殊诚恳地表达着感谢。 尹席殊的语气随即一转,提醒道:“不过,在你决定去见他之前,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如果这一切背后没有司度的默许,那么也不会有关于你退婚的流言蜚语。” 听出了其中意味的白露,似乎明白了什么,刚刚扬起的唇角顿时平了,刚才的高兴劲一下子没了。 其实,他也曾怀疑过这一点,不过不想承认罢了。 “你难道没想过吗?谁这么大胆子敢编排司度未婚妻的八卦。” omega的心机在尹席殊面前可不值一提。很快,在尹席殊话语的诱导下,白露掉入了尹席殊挖好的陷阱,脸上多了几分痛苦,情绪完全被尹席殊牵动:“你是说,这些谣传是司度做的。” 尹席殊并未直接回答,但他的眼神和语气已经足够明确地传达了他的意思。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仿佛在为白露揭开一个困扰他已久的心结。 尹席殊不置可否:“刚才许司度不肯见你,不是吗?” 白露犹疑的神色印在尹席殊眼眸中。语气温和的男人彻底卸下了白露的防备。 面对难以抑制痛苦迷茫的omega,他语气和缓地安慰道:“别怕,我会陪你一起去见许司度,把一切都问清楚。” * 自从裴宁谕让尹席殊在医院里跪着的那天后,裴宁谕身边就换了个人,名叫文仁城,是以前跟在尹席殊后面的小跟班。 从前,他跟在尹席殊身边,和尹席殊一副热热络络的样子,两个人狼狈为奸,要好极了。 他见惯了尹席殊一张口就把裴宁谕哄得开心的模样,狐狸眼弯着,将裴宁谕伺候得服服帖帖的,裴宁谕挥挥手抖落出来的利益,更是让他的心在灼烧般的嫉妒中烙出空洞。 他常羡慕裴宁谕向尹席殊慷慨洒落的利益,如今,他到了尹席殊的位置上,满心满眼都是裴宁谕随手扔给他们的肉沫子。 文仁城学着用赝品般的温存声线,去接裴宁谕漫不经心抛下的残羹——连汤汁都凝固着上位者的施舍温度。 "傅褚回来又如何?"他吐出这句偷师来的台词,像展示锈迹斑斑的匕首,"他不一直被您碾压吗?" 喉间震颤的分明是尹席殊的余韵。 画虎不成反类犬。 裴宁谕本来就在意当初他在地下室里没打过傅褚这事,现在又出了他和裴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档子破事,本来正心烦意乱,直接道:“闭嘴。” 新跟班悻悻地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是心里多了几分对尹席殊的怨怼。 ——尹席殊在裴宁谕身边的日子,总是能够轻松地获取到不少好处。他也没见尹席殊心里有多尊重裴宁谕,靠着一张巧舌如簧、骗人骗鬼的嘴,竟能在目中无人、刻薄至极的裴宁谕手下待那么久。 若是如今在裴宁谕身边的是尹席殊,以尹席殊那番玲珑心窍,定能将裴宁谕烦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可尹席殊如今不受裴宁谕待见。裴宁谕冷落了尹席殊将近一周,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以前跟着尹席殊的那群人,又开始围着文仁城转,他们也是十分识时务,自动疏远了尹席殊,将尹席殊排挤出了这个小团体中。 并且,他们非常看得清楚形势地开始针对尹席殊。 这可是能将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尹席殊踩下去的好机会。 机甲驾驶课上,这己经是第四个人故意用高能光束炮对准尹席殊的机甲了。 他的机甲靠近左胸膛的位置破了一个大洞,连接的左臂也摇摇欲坠了,不能再继续训练了。 斯图尔特上尉频频看向他们所在的训练区域,到第五个人打开光束炮时,惹得他怒火中烧,直接下了那人的机甲权限。 “练习中不允许使用高能光束炮,连规则都没有看懂的人给我滚出训练区域!” 那人从机甲上下来,装模作样地摊开手,诉说着自己的“不小心”,为了避免被上尉扣积分,他追着斯图尔特上尉解释:“上尉,我是无意间碰到控制器的,不是故意要攻击尹席殊的啊。” 又一人见状也附和道:“他真不是故意的啊,可能是机甲有点问题。” “对啊,上尉,走火不是常有的事吗。” 在往常,尹席殊遇到这种事,早就动手,将拳头挥舞到那人的脸上了,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和裴宁谕比起来不遑多让,不将那人折腾到哭着道歉,就已经很宽容了。 不过这种睚眦必报仅仅针对比他地位低的人。 比他地位高的人尹席殊总是一张笑脸,盈盈地拥上去,他好似天生没有自尊似的,总是习惯将自己放于低位,一张口便能哄得人开心极了。 当然,也就仅限地位高的人而已。 可是,尹席殊从机甲上下来后,朝着斯图尔特上尉摆了摆手,笑着说自己没事,他十分体谅地“原谅”了那人:“上尉,他们大概也是不小心的吧。” 太异常了。 曾经跟着尹席殊混的那群跟班一时间也被尹席殊这“好脾气”震惊了,不过他们很快又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尹席殊现在被裴宁谕厌恶,自然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嚣张的。毕竟裴宁谕现在正盯着尹席殊挑错,试图教训尹席殊,尹席殊还没有蠢到在这个敏感时期直接将把柄递上去。 好几道视线来回穿梭,落到裴宁谕和尹席殊的身上,都等着看尹席殊的笑话。 就在三天前,裴宁谕还逼着尹席殊下跪来着,他西裤膝盖处应该还沾着医院地板上的粉尘。 此刻他却踏着满地凝固的耻笑,径直朝着休息区里的裴宁谕走了过去。 他就不怕裴宁谕气还没消吗。 果然尹席殊还没有走近裴宁谕五米远,就被几个人挡在了面前,他每往前走一步,就会被人顶回去。 尹席殊好脾气地说道:“文仁城,我就说句话。” “我没拦着你说话啊,”文仁城黑色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干笑一声,文仁城转动着新得的权力扳指,瞳孔里跳动着篡位者特有的亢奋,“我们就站这碍着你说话了?” 文仁城之前就是他的小跟班,以前哪里敢这么和尹席殊说话,但是尹席殊面色如常,甚至有几分恳求的意味,让人不得不称赞一句“能屈能伸”:“确实不碍事,只是我和宁谕有些事要说,你确定要听吗?” “让他过来。” 裴宁谕开了口。 话音刚落,那些人相互对视一眼,散开一条通道,尹席殊穿过挡着的人群,还撞了一下文仁城的肩膀,直接将人撞得晃了一下,到裴宁谕的身边蹲下。 裴宁谕:“你想说什么?” 尹席殊单腿蹲着,不及裴宁谕坐着的高度,他眼眸垂着,看不清神色,他语言恳切,想也不用想是求饶的话:“宁谕,我想了好久,才决定来和你说的。” 裴宁谕对尹席殊的话已经不为所动了,直截了当:“我不想听道歉。” “哈哈哈哈!”看到裴宁谕的态度如此坚决,如此不给尹席殊面子,刚才堵着尹席殊的路的那些跟班们忍不住都嘲笑起尹席殊来。 有人奚落着,夸张地模仿着尹席殊说的话:“宁谕,我想了好久……” 尹席殊没理他们,他偏过身子,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眼眸晦暗不明:“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原谅我呢?宁谕。” 裴宁谕没看尹席殊,他的目光遥遥望向了远处的许司度,勾了勾唇,开玩笑似的:“不如你去让许司度别在这里碍我的眼,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许司度成功分化为alpha,与许家成了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体,早已不是当初可以随便玩弄的存在了。 所以裴宁谕只是随口抛出一个难题,从没想过尹席殊能够做到。 不想,尹席殊语气轻松:“好啊。” 裴宁谕望向尹席殊,只见尹席殊一本正经说道:“宁谕,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的。” 第33章 只见尹席殊深色的眼眸中闪硕:“你会喜欢的。” 裴宁谕嘲弄地看了尹席殊一眼:“是吗?” 尹席殊勾唇,撒谎道:“我骗过你吗。” 裴宁谕:“……” 尹席殊看着裴宁谕的脸,在心里不由得感叹裴宁谕命真好。 当初脐带血不符,他还以为是裴宁谕的身世有问题。 他搭了好多线,甚至求到了一位曾经给过他恩惠的大人物身上,才堪堪进了那所军区医院的基因库。 废了那么多功夫,最后居然查出来个血缘相符的结果,经确认裴宁谕和裴序是铁板钉钉的亲兄弟。 这么个顽劣东西,居然是名副其实的裴家少爷。 上帝真是不公。 把什么好东西都给裴宁谕。 尹席殊将一个小型储存器递了过去,那里面是白露的哭诉。 白露不知道尹席殊在录像,在尹席殊的诱导下,几乎是毫无防备地说出了他们想要的话。 哭得楚楚可怜的omega没有alpha会不心疼,更何况omega以那种语气道:“当初是因为他分化为beta,所以我才退婚的。但是后来他为了报复我的退婚,散布那种谣言……” “说……说是因为我背弃了他才会主动退婚!” 是omega哽咽的声音。 贵族们会把许司度撕碎的。 这东西虽不致命,但能够将许司度的形象由注重礼仪的贵族公子,变为一个为了报复退婚未婚夫不惜造谣的偏执alpha,在政治上几乎钉死了许司度的前路。 裴宁谕简直被尹席殊做事的利落程度取悦了,他没想到尹席殊能这么顺利地拿下白露,并且拿到了能够让许司度留有终身政治污点的东西——那一小型储存器。 以帝国对omega的保护,许司度一定会被唾沫星子喷死的。 他就说,一个beta怎么可能翻身呢。 他再也不用担心许司度有一天能够在军部超过他,毕竟他手里有这个把柄。 绕是如此,裴宁谕也没有给尹席殊好脸色瞧,他勾着唇,心里忍不住暗暗骂尹席殊蠢。若他是尹席殊,他绝不会将这份资料交给他,留着自己威胁许司度不好吗? 裴宁谕此人性格本就如此,乖戾至极,喜怒无常。 裴宁谕轻笑:“做的不错。” “你满意吗?宁谕。” 是尹席殊的声音,嗓音暗哑又沉稳。 裴宁谕双手交叉,心里明明再满意不过的他脸上渐渐浮起讥讽之色,黑色的眸子多了几分冷笑:“你也就糊弄糊弄omega罢了。” “这一次就算了,我原谅你之前犯的错误。但下不为例,尹席殊。” 尹席殊勾唇:“是……” 尹席殊:“要将这玩意儿发出去吗?” 尹席殊眼眸闪过一道暗色:“让我来做吧,我可以让许司度永远背负这个罪名。” “不,”裴宁谕将目光望向机甲训练场上的人,“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可是能去让许司度身败名裂的好机会,怎么能这么轻易用掉。 * 咚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裴宁谕乌云压压的一双眼,他眉头紧锁,那张漂亮凶艳的脸上此时写满了阴郁与不爽。 但在敲门的那一刻,那个无法无天的裴宁谕头一次认真审视起自身,他在担心自己的脸色会不会惹得兄长不悦。 他不是裴序的亲弟弟。 为了确保结果绝对准确,他再次收集了他、裴序和裴柏声的基因序列去送检,每一张报告他都分别交由了三个机构来做测试,其中,亲缘鉴定相似度低的是他和裴序的,高的……是裴柏声的。 ……裴柏声。 说来还怪可笑,他前几天还嘲笑那人是低贱beta的孩子。 如今,报告单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告诉他。裴柏声不是下贱beta的孩子,他自己才是啊。 裴宁谕自知,他所得到的一切,包括裴序的纵容,全都是基于与裴序的血缘关系。 他若是在这十几年里安分守己,很得裴序喜欢也就算了,裴宁谕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嚣张作风,觉得裴序大概会在知道他顶替了裴柏声那么多年的真相后,会更加憎恶他。 而他,还没有羽翼丰满到可以对抗裴序的程度。 裴宁谕第一次感觉到掣肘,无能为力。所以他收起眼眸中的云雨翻腾,勾了勾唇,特地调整了下微笑的弧度,特地佯装出一副乖巧模样。 他深吐了一口气,眼里的不悦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乖巧,推开门:“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端坐着的裴序,与一旁站立着的……傅褚。 傅褚在朝他挑眉。 裴宁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傅褚会出现在兄长的书房,一时间忘记了下面要说的话。 裴序和傅褚的气质很相似,都有股军校里培养出来的凛冽劲,身穿黑色军服的时候,那双内敛整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时,会让人感到被人看透似的压抑。 尽管傅褚是装出来的正经。 纵使裴序在场,傅褚的目光依旧毫不掩饰地完全放在了裴宁谕身上,颇为下流地凝视着。 时隔几天再一次认真看裴宁谕的脸,饶是傅褚也不得不承认,裴宁谕长相真的很占便宜。 就算他无比清楚裴宁谕恶劣腐蠹的性子,目光也难免被他那副皮囊吸引,傅褚的眼神赤裸裸地为裴宁谕的轮廓勾了个边,最后落到裴宁谕嫣红的嘴唇上。 基地那些人都说,像裴宁谕这种顶级二代,是日复一日的温软香玉和无边权力才能滋养出的尊崇与稀缺。裴家这种还在上升期的鼎盛家族撞了运气,才堪堪能养出一个。 可傅褚就有这种无用的自负,他觉得,凭他的财力,他也应该能养得起。 记忆中的地下室景象再次鲜活起来,仿佛刚刚发生过的一样,已经干枯褪色的回忆中跃然来到傅褚的眼前,重现了一遍。 “傅褚,你疯了?!” 地下室里,是裴宁谕惊慌失措的声音。被激入易感期的傅褚在扼住裴宁谕喉咙后,觉得裴宁谕似乎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连那聒噪的声音也没那么值得厌恶,让他可怜可爱得不得了,他不愿意放开裴宁谕,咬的更紧。 “我是omega吗?!你想omega想疯了是不是?别向我发情!” 最后是一声长长的悲鸣:“别咬了。” “傅褚,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是隐忍到极点的声音:“别踏马咬了。” 傅褚想,如果他不是咬着裴宁谕的后脖颈,而是正面**的话,他大概会看到痛苦压抑一丝丝从那裴宁谕那向来傲慢讥诮的黑眸里飘出来。 该多生动多美。 裴宁谕冷了:“你来干什么?” 裴宁谕冰冷的声音与回忆中隐忍的声线交错,打断了傅褚的思绪,傅褚勾唇,从容道:“我是来给宁谕弟弟道歉的。” 宁谕弟弟。 “宁谕弟弟”一词让裴宁谕忍不住看向傅褚的眼眸,满心忌惮。 傅褚分明是来嘲弄他的,他肯定在心里笑话那天的事。裴宁谕咬紧后牙甚至听到了发出的咯咯声。 不过,还好不是叫他“老公”。 看来傅褚也不敢在裴序面前放肆。 果然,下一秒,傅褚明知故问:“宁谕弟弟被咬疼了吗?” 裴宁谕心生厌恶,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裴序瞥了一眼裴宁谕,他暗暗给了裴宁谕个警告的眼神,不准他轻举妄动,又打断傅褚道:“小傅,你还有什么要传达的吗?” 傅褚听到“小傅”这个称呼皮笑肉不笑,他收起了投向裴宁谕的目光,转过头,留给裴宁谕一个冰冷的侧脸,对着裴序说道:“没有,我敬候您的答复。” “皇太子殿下也很想念宁谕弟弟。” “想来定会欢迎宁谕弟弟出席一周后的宴会。” 傅褚勾起的唇角似乎有些冷。傅褚收回多余的情绪,脸上干净得不得了,挑不出一点错处,与裴序道了别。 …… 宴会。 什么宴会。 在傅褚走后,裴宁谕皱着眉头,意识到傅褚说了什么,他快步向前,质问道:“哥哥,皇太子殿下要办宴会的话,为什么不提前向我说。” “为什么宴会通知是由傅褚来传达?” “皇太子殿下要从前线回来了吗?我根本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一连三个疑问。 这种情况是裴宁谕从来没有遇到的,放在往常,裴宁谕反应不会这么大。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拿捏着他身世的人迟迟没有调查出来,顾时泽有种恃宠而骄的倾向,胆敢利用这件事威逼他去顾家住……他有点像惊弓之鸟,一丝风吹草动都让他不安。 为什么会是傅褚?裴宁谕不明白,明明在之前,皇太子殿下对傅褚并不算特别宠爱,像傅褚这种匆匆抛下西部战事回到首都星的失职之人,不更应该让皇太子殿下感到失望吗。 第34章 而他又做错什么,竟然突然遭到了皇太子殿下的冷落。 如果他不是裴序亲弟弟一事曝光,连太子殿下都不站在他身后的话,裴宁谕不敢想象自己的处境会有多糟。 裴序那双灰色的眼睛低敛着,回答他:“傅褚被殿下选中作为他的侍官了。” 裴宁谕愣住,一时无言,挑眉:“傅褚?” “马上就要大考了,往年你都是积分排名第一,这次更不能有一丁点失误。” 裴序看向裴宁谕:“最近你给我安分一点,将主要精力投入到比赛中去。” 裴宁谕当然会安分,他那么大的把柄被神秘人拿捏着,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让裴序改变对自己的看法,最好是让他们二人从彼此看不惯的状态直接跳到兄弟情深的状态。 好到哪怕有一天他不是裴序亲弟弟这件事被捅出来后,裴序也舍不得对他做什么。 想着,裴宁谕眼珠迟钝地转动了一下,纯黑湿润的眸子随即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不安,颇有点委屈的韵味:“哥,我最近不安分吗?” 裴宁谕的虚情假意被他那双脉脉的眸子演绎得淋漓尽致:“我自从真心知错了后,就一直听哥的话啊。” “……” 刚才还满脸不悦、桀骜不驯的裴宁谕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不可一世的神态竟在顷刻间彻底改变,展现出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乖巧。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引起了裴序的高度警惕,他立刻扭过头去,以目光审视着裴宁谕。 裴序的目光中充满了压迫感,从裴宁谕的头顶一直扫视到他的脚底。他仔细地观察着对方,在确保裴宁谕没有在玩弄什么花招或阴谋后,在确认过裴宁谕举动是真诚后,他才收起那冷冽而严肃的目光,简洁地吐出两个字:“知道了。” 仔细听去,裴序的声音中还有来自兄长的温情:“今晚好好休息。皇太子殿下对你无论是信任还是冷淡,你只要照单接受就好,不要做多余的事。” 裴宁谕心虚点头:“嗯,我知道。” ……说完,裴序转身翻阅桌上的资料,一副送客姿态。 裴宁谕却不想现在就离开。他今天来这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他没有听从兄长好好休息的建议,而是更进一步,他上前抱住了裴序,双手环上裴序的腰,在覆上裴序身体那一瞬间,这一动作下裴宁谕明显感觉到了兄长的僵硬与不自在。 可裴宁谕却一点儿不在乎裴序的感受,他一向自负。他甚至觉得,只要他肯放低姿态,裴序没理由不改变对他的刻板印象。不只是裴序,任何人都一样。 他之前早就见识过了这一点。 那时,他还觉得奇怪。 无论他之前做了什么恶劣的事,只要他肯认错,裴序或是什么其他人,这些人便都跟得到什么恩赐一般,轻而易举地原谅他,甚至,主动为他的行为找着借口。 可他哪有那些人所说的苦衷啊,他只是纯坏而已。 裴宁谕当时不理解,可现在,他觉得这点可太棒了。 裴宁谕虽是主动抱得裴序,但他比裴序略矮几分,看起来像是被裴序拥在怀里,他自顾自道:“哥,还记得我小时候吗?” 裴宁谕从来都是一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的人,纵使上一秒他还真心实意地厌恶裴序,下一秒就能为了利益而口吐虚伪的谎话。 “小时候你经常这么抱我。哥,我是不是真的不听话,总惹哥生气……” 裴宁谕急切地提及小时候温情的画面,试图唤起兄长对他的爱怜,抱得更紧,却被兄长一只手抵在了肩上,裴序略微用力,两人拉开距离。 裴序居然推开了他?! 裴宁谕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裴序,一双上挑的黑眸顿时睁大了,他狠狠拧着眉,甚至忘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裴序不是很期待他能改掉坏脾气,听话一点吗? 他改了,裴序不应该高兴吗? 裴序居然会推开他。 那是不是说明,有朝一日他被爆出真实身份时,裴序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裴宁谕看着兄长不近人情的冷峻的一张脸,难以抑制心中波澜壮阔的情绪,黑眸冷冽,气息凌乱。 他真心觉得讨好人真是一件难事。 他不觉得是他自己手段拙劣,反而怪别人对他冷漠。 这大抵是被偏爱过头的人才会有的通病,觉得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常年锻炼出来的警觉让裴序察觉到了点异常,裴序用那锋利的目光审视裴宁谕全身,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才安抚似的摸了一下裴宁谕的头,他心里对于裴宁谕的亲近也是有几分感动。 只是,裴宁谕的靠近,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那个错得离谱的梦,以至于裴宁谕一抱住他,柔软的触觉就让他想起怀里那副滚烫的身体。 呼吸起伏时,像蜷缩睡着的猫。 裴序感到自己身上的军装严严束缚着他,渗入他骨子里的伦理道德,让他不止一次唾弃过自己在梦中的放肆下流。所以如今,当裴宁谕再次投向他以目光时,裴序居然心生退意,微微错开对视的眼神。 他不敢去看。 ——他怕透过裴宁谕那张脸,再窥见一点梦里的春光。 如此软弱。 如此愧疚。 如此畏惧。 都不像他了,不像是一个帝国上将该有的样子。 无论是作为哥哥,还是作为帝国军部第二号人物,这种软弱状态都不该在他身上出现一丁点。 然而,在裴宁谕屡次冒犯下,他却回回溃不成军。 裴序深深地看着裴宁谕,眼眸中意味不明:“宁谕长大了,以后分化为一个顶天立地的alpha时,也会这么粘着人要抱吗?” 裴宁谕在灯光下拢了层梦幻的虚影,他低垂着眸子,说的煞有其事,肆意地将他的甜言蜜语砸在裴序身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哥的弟弟啊。” “会永远听哥哥的话啊。” “哥哥不是说过吗?我要永远服从于家主,要永远向哥哥低头。” “这些我都记得。” 这太反常了。 现在这乖巧模样,倒是和他梦中那样子有些重合了,弄得裴序心痒得很。 但是。 梦中的裴宁谕是因为没有权势,所以才沦落成一副受人欺负的惨状,那是在旁人调教手段下被硬生生磨出来的乖巧。 他弟弟真正的模样,是仰仗着自己的二代身份,自知得罪之人无数,但依旧有恃无恐啊。 因为,裴宁谕深信,恨他的人没一个不怕他。 现实中裴宁谕也会如此乖巧吗? 不可能。 裴序轻而易举地得出答案。 多半是又干了什么坏事,不想受罚,所以才在他面前卖乖的吧。 裴序神色有几分变化:“……” 裴序似乎是被触动了,又像是没被触动,灰色的眼眸扫过,一时无言,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出去吧。” 第30章 怎么这么难? 讨好一个人真是太难了。 裴宁谕完全没有头绪。他发现, 纵使他与裴序做兄弟几近二十年,他对裴序的喜好一无所知,更多时候, 是裴序单方面地照顾他。 裴序是这样, 顾时泽也是这样。 可是, 一个二个,口口声声说着对他好, 现在分明是他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却又一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样子。 尤其是顾时泽,裴宁谕见惯了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伏地做小的模样, 第一次发觉这人居然有这样狼子野心的一面。 裴宁谕低头查看着顾时泽发来的消息:“你更衣室外面的监控视频我查看过了, 没拍到那人。知道你更衣室位置的人太多,从这方面查恐怕没什么线索。” “他要的信用点我这准备好了, 就别走你的账户了,容易被发现。” “宁谕, 我想见你,我现在就想见你。” 视线落到最后,裴宁谕险些将外置智脑捏碎,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过顾时泽对他竟然是这种轻佻态度。 如果他早点发现, 哪怕只是一点苗头, 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顾时泽排挤出他的生活圈, 免得他看着恶心。 “还有一件事,你知道你更衣室里面曾经被人偷偷装过监控吗?” 裴宁谕看到这条消息霎时间顿住, 迟钝了两秒后才感受到血液的流动:“拍到那天了吗?” 所以现在不只是顾时泽知道这件事, 还有第四个人知道?! 疯了。 光是一个顾时泽,他就受不了,裴宁谕都不敢想如果还有第四人那会是怎样的灾难。 “没有拍到那天, 因为偷装监控是之前发生的事了,我早就拆掉了。” “只是提醒一下你,基地并不安全。” 裴宁谕唇角抿平,脸上写满了浓浓不悦,什么啊,狗东西,干嘛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想故意看他慌张吗? 第35章 而且……顾时泽现在是在教他做事吗? 顾时泽又发出了一条消息:“还有一件事,我好像追查到知道这件事内情的人了,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结果。” 好吧。 裴宁谕不得不承认,顾时泽用着还算顺心。 不管这些。 裴宁谕仰着下巴躺在床上,眼神里依旧睥睨,柔软的床面将他陷了下去,他略一撑腰,坐了起来。他跪在洁白的床单上在床单上狠狠摩擦自己的膝盖,然后拿着智脑拍了一张自己膝盖磨红的照片,随即发给了顾时泽。 连同发过去的是两句话:“裴序又发疯了,他让我跪了两个小时。” “如果他发现了的话,你猜我会有什么下场?” “顾时泽,去查查可能接触到f3186的人,我记得这项工程似乎是你家老爷子主持推进的。这事你应该清楚。” 发完后,裴宁谕随手将外置智脑丢在旁边,在床上找了个舒服姿态继续躺着。 他以前挺喜欢用这种招数的,只需要抛出一个半真半假的饵,那群人便疯了似的咬钩,一边倒地心疼他。 他都不用想顾时泽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大概会是一副蠢透了的样子。 这招自从裴宁谕长大后便很久不用了,因为在成年后,他便不再需要用怜悯来成事,说这种话只会象征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下位者,靠着卑劣欺骗手段,诱哄蠢货来成事的无能者。 想到这里,裴宁谕浅浅呼出一口气,安慰自己,现在他处于弱势,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等顾时泽帮他找到那人是谁后,他就好好腾出手来对付顾时泽。 裴宁谕黑眸森森,心里一百遍盘算着要如何整治顾时泽这个恶心的僭越者。 居然伪装得那么好,成功在他身边觊觎了好多年。 突然,吱呀一声。 门开了,裴序走进了他的房间。 裴宁谕看着裴序走进来坐在他床边,起身道:“哥?” 裴宁谕好不容易对他亲近,裴序似乎是觉得刚才自己的反应太过冷淡,况且这还是裴宁谕头一次愿意先低头服软,他不想伤了裴宁谕的心。 所以思索几遍,裴序还是选择推开了裴宁谕的房间门,他走到了裴宁谕的床边抚摸了下裴宁谕的头,将裴宁谕起身的动作按了下去。 “怎么还没睡?” 裴宁谕:“嗯,刚才有事。” 裴序:“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 “哥也记得你小时候。” 似乎是因为气氛有些过于亲昵,裴序的目光不自然地错开了裴宁谕的眼神,却意外地看到了还没有熄灭的智脑。 只是他还没看清,就被裴宁谕反应特别大地掩住了。裴宁谕冷着脸,从桌子上夺过外置智脑,立刻挡住了他的视线。 刚才,外置智脑上还停留在与某个人聊天的界面,裴宁谕似乎是向某个人发了一张他的照片。 是谁,居然有本事让他弟弟拍照。 裴序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他唇角抿平,不自觉地皱了下眉,甚至忘掉了自己到裴宁谕房间本来是为了哄裴宁谕的。 他本来是要告诉弟弟,兄长也会待他像以前一样。 这永远不会变。 可看到智脑上信息的裴序,不由自主地问出了想说的话:“宁谕有喜欢的omega了吗?” “omega?” 裴宁谕本来惊喜于兄长的亲近,见兄长提到omega,他本来有几分莫名其妙,他眼珠一转,立刻意识到了兄长这是在找他谈心。 裴序今年到了择婚的年纪,想来是早已有了生理需求。 所以,裴序和他提omega是想…… 裴宁谕呼吸一窒,立即想到如果哥哥结婚的对象站在自己这边的话,将会对自己有着极大的利好。 “哥,你对omega怎么看?” 裴宁谕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omega?” 裴序不喜欢裴宁谕谈论omega这件事,嘴里吐出一个字他都不高兴,在他的眼里,裴宁谕始终是个孩子。 但是裴序心里清楚,虽然说平日里如果裴宁谕有一点飞吹草动,他都要过问,但裴宁谕真要决心做一件事,他拦不住自己弟弟。 他在裴宁谕面前从来只有妥协。 软弱得都不像他。 裴序看着裴宁谕的表情,看着裴宁谕提到omega时的满脸期待,裴序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眉头不合时宜地皱了起来。 这种心情甚至比起那时得知裴宁谕做出种种恶劣的事时还要强烈,还要难受。 他宁愿裴宁谕忤逆他一辈子,也不愿见到裴宁谕一提到omega时满脸的期许。 裴序唇角不经意间向下,看了裴宁谕一眼:“我觉得alpha结后难免要分心在家庭中,对以后的发展自然多有掣肘,宁谕,你觉得呢?” 裴宁谕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到了自己身上,此时他一心想要讨好裴序,自然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裴序松了一口气,头顶上的灯光为他营造了一个虚幻的光影,让冷硬锋锐的脸也变得柔和了些:“而且omega必须要温柔贤惠,会照顾人……” “宁谕,哥哥想帮你慢慢物色最好的。” 裴宁谕难得愿意多听他讲话,裴序也就多说了些,两个人聊了聊平时的事,话题又回到了omega身上,裴宁谕问裴序:“那哥哥呢?” “哥也已经到了娶omega的年纪了,为什么没有订婚呢?” 裴宁谕若有所思:“难道哥哥早有喜欢的omega了?” “而且哥哥好像也没有beta……” 总不能和顾时泽一样是个养胃吧。 听到裴宁谕提到beta,裴序又想起了当初裴宁谕说要将傅褚带回家做自己beta的话,冷脸道:“你之前那两个beta早被我送走了,不可能再回来……而且你也不会有新的beta,宁谕你还是不要想着我能同意你再娶beta了。” 裴宁谕莫名其妙,催促道:“我无所谓啊,哥哥呢。” 裴序:“宁谕你还小,还是不要谈论这种……” 裴宁谕打断,武断的神色在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不要总将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在问哥!” “哥,你想不想要omega?或是beta?” 裴宁谕实在是学不会做小伏低,他骨子里就是个强势的人。果然,这才没几句话,就现了原形。 裴序对着裴宁谕颇有些强硬的眼神,果然被岔开了注意力,他滚了滚喉结:“……” 裴序错开裴宁谕的眼睛,模糊地敷衍过了这个问题,态度不容置喙:“宁谕,该睡觉了。” 说着,裴序为裴宁谕掖好被子,冷峻的军官脸上鲜少出现柔和目光拂过裴宁谕的脸:“好好休息。” 裴宁谕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内心疯狂不满,但他也毫无办法,只能依依不舍地和哥哥告了别。 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始策划着为兄长物色一个omega了,beta也可以。兄长的床上必须有一个他的人。 枕边风嘛…… 对alpha来说最有效了。 * 水晶吊灯在午后阳光里折射出细碎光斑,裴宁谕屈指叩响鎏金茶案,怀表齿轮恰好转过整点。 omega姗姗来迟。 茶汤表面凝着冷掉的琥珀色油脂,像极了裴宁谕此时故作绅士的笑。 他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碍着omega在面前,还得装出一副无伤大雅的样子。 "午安,裴先生。"少年刻意压低的声线里藏着喘音,"路上..." 裴宁谕微笑,并不苛责omega,体谅道:“没关系,我也没等多久。” omega呼吸尚未平复,睫毛膏在眼尾晕开小片鸦青,倒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凤尾蝶,终于绽放出一个笑来。 omega兴致勃勃:“我刚好路过一家很有名的蛋糕店……” 可下一秒,裴宁谕已经转向管家:"我记得三点半约了军械司的人?" omega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指节攥得发白,蓝宝石蜻蜓胸针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振翅欲飞。 咔嚓一下门关上了。 直到走廊尽头的雕花门重重合拢,少年压抑的质问才刺破寂静:"不是说好提前两小时出发?你知不知道刚才..." omega不顾形象地怒斥自己的仆人。 回廊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故意绕道中央公园就为买破蛋糕...现在裴二连完整问题都不屑问..." 裴宁谕将omega的抱怨远远抛在身后,充耳不闻地往前走,刚才光幕上收到的关于这个omega的基因检测报告,显示着99.8%的匹配度。 这omega匹配度已经不算低了。 可裴宁谕说不上哪来的不满:“现在的omega都这么矫情了吗?” “不是刻意讨好,就是连守时都做不到……” 他都看不上,裴序能看上吗? “将刚才这人从名单里勾掉。” “我记得卫陨有个小儿子……” 裴宁谕正准备合上光幕,会客厅的铜门再次被推开。他皱眉抬头,却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第36章 “顾慕青?” omega微微欠身,月白色长裙漾开优雅的弧度,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她身姿修长,甚至比裴宁谕还要高出几分。 现在的omega都长这么高了? 裴宁谕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却在omega那清润柔和的声音中消失殆尽。 “我是来找哥哥的。” 顾慕青在指引下坐在沙发上,接起仆人递来的骨瓷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哥哥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连终端通讯都很少回复。"她顿了顿,"我总有点担心…..." 自动照明系统亮起柔和的光。裴宁谕发现顾慕青的妆容在灯光下更加精致,连唇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她说话时总是微微侧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抑制环随着动作闪烁。 裴宁谕试探性地开口:“青青……” “我可以这样叫你吧。”裴宁谕勾唇,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却又隐隐透出几分亲近。 顾慕青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小时候,宁谕哥不总这样叫吗?当然没关系啊。” 裴宁谕:“……你哥哥去开勒星了,不会很久的,大约明天就能回来。” 顾时泽去查有关他身世的内情了,现在应该都已经到第三星系了。 顾慕青:“这样啊……下个月就是我成人礼了。” omega露了个天真的笑:“不知道哥哥会不会给我带开勒星的礼物?” 刻意放软的尾音带着蜜糖般的黏腻。 成人礼? 裴宁谕心中泛起一丝冷笑。他垂眸啜饮着红茶,任由甘涩在舌尖蔓延——顾家这位小公主从未踏足过裴家老宅超过三次。 之前怎么没见她这么关心过顾时泽。 omega只身一人来alpha家里能抱着什么心思? 裴宁谕并非迟钝之人,他早已嗅出了空气中暗涌的试探。他轻啜一口红茶,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仿佛一场无声的博弈。 果然,omega终究按捺不住,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天真:“那我能在裴家住一晚吗?” “我想哥哥明天一回来就能看到我。” 骨瓷杯底轻叩黑檀木茶几,氤氲茶雾模糊了他眼底的审视。裴宁谕喉结滚动一下,纯黑的眸色给人种捉摸不透的错觉:“当然可以。” 如果顾慕青想来试试争一争他嫂子的位子,他也愿意推她一把。 裴序见过的omega何其多,那些故作矜持的、矫揉造作的,应该早已让他兴致缺缺。而顾慕青这样的,胆大又娇羞,反倒少见。或许,她真能勾起裴序的兴趣。 “客房在二楼转角。”裴宁谕将银匙斜搭在描金茶碟上,金属与骨瓷相撞,发出冰棱般的脆响。 他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脑海中浮现出裴序推开玄关的瞬间——神色冷峻,却被一抹沾着晨露的白桃香气撞个满怀。 说不定顾慕青真能带给他想要的东西。 这样一想,裴宁谕几乎要把顾慕青当成准嫂子来看了:“青青,好好休息。” “我哥房间在右边拐角第一间,碰到了可以打个招呼。” 接下来,只需要等事情自然发酵就可以了。 第31章 落地窗外, 夜色如墨,悄然吞噬着天际最后一抹残霞。 裴宁谕锁骨处的神经接驳环骤然震颤,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他正好扯开真丝睡袍领口时, 顾时泽的虚像已然悬浮在落地窗前。 裴宁谕的动作微微一滞。 全息投影在他视网膜上投下一片深空蓝的光晕, 仿佛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冷色调。 察觉到顾时泽的目光正落在他半敞的胸膛上, 裴宁谕眼睫轻抬,淡淡扫了他一眼, 扯开睡袍的动作蓦然停顿。 他随即不慌不忙地将扣子一颗颗系到最顶端,丝绸领口严丝合缝地掩至喉结,遮住了那片白玉般的肌肤。 似乎是因为夜色缘故, 此刻的裴宁谕没那么厉色逼人, 白日里淬了冰的眉眼此刻竟显出几分玉质的温润,给人一种可以接近的错觉。 禁欲又冷寂。 顾时泽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 看着那人解了两粒扣子的领口下,冷白肌肤在月光里泛着羊脂玉般的光泽。 ——分明都是训练场滚出来的, 偏生这人连颈侧动脉都透着矜贵气。 他忽然察觉自己的呼吸声重得惊人,潮湿的热气撞在胸腔里,倒像是坠入温泉的窒息感。 顾时泽正欲盖弥彰移开视线,却见水晶吊灯的冷光源沿着喉结线条蜿蜒而下, 在裴宁谕紧绷的下颌割出刀刃似的弧度。 方才的温存假象骤然碎裂, 那人喉间滚动的阴影里, 分明蛰伏着尚未褪尽的杀伐气。 那目光剖开皮囊直刺脏腑,仿佛对他说:“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寒意顺着顾时泽的脊椎蜿蜒而上, 连带着喉间都泛起酸涩的刺痛。 ——又是这样。 顾时泽垂眸避开冷得让他心凉的眼神, 却避不开心里那点不满在胸膛中叫嚣。 他曾经连裴宁谕胸前那颗红痣的位置都记得分毫不差,如今却连他的虚拟影像都要避开那重新扣紧的衣领。 此刻两人明明隔着不过几米距离,却仿佛横亘着经年未化的雪原。 尤其是在关于身世的风波发生之后, 这样的场景愈发频繁。 曾经和他一块长大,脾气差的要死,却唯独一次次纵容他的那个人,如今倒映着审讯室般的冷厉眸光,将他那些隐秘的、不合时宜的期待通通照成虚妄。 他现在对裴宁谕还有几分利用价值就这样,之后呢…… 查出背后威胁那人后,裴宁谕就该对自己下手了吧。顾时泽忽然不敢深想。 “抬头。” 裴宁谕淡淡道:“说说看你查到的东西。” 瞧。 只有在裴宁谕需要他的时候,顾时泽才能看到裴宁谕努力维持着与从前无异的姿态。 顾时泽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掌心的产科记录已经在他手中皱作一团,勉强扯了扯嘴角,指尖轻轻点在手中泛黄的纸张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低沉而克制:“宁谕,我可能找到了你母亲的母族。” 裴宁谕的身影骤然凝滞。他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任由顾时泽打量他的面容。在中央空调的嗡鸣声中,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半边脸陷入阴影:“是那个beta吗?” 顾时泽点头:“对。” “他姓楚。” 混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你出生在圣玛利亚妇产医院,接生医师于两年前去世了……” 裴宁谕突然低声不自觉道:“一个beta母亲,很丢人吧。” 寂静中,纸张的翻动声显得格外刺耳。裴宁谕凝视着对方被光影割裂的侧脸,他咬着牙,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强装作满不在乎。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裴宁谕整个人仿佛被钉在真皮座椅上,冷白的手背暴起青筋,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顾时泽,你对裴柏声怎么看?” “你家老爷子扶持我哥,所以我们两家关系才这么好。” “如果一直是裴柏声当这个裴家少爷,你也会像待我一样待他吗?” 装作若无其事的话语下,是紧紧盯着顾时泽的脸看,生怕看到顾时泽真有异心的眼眸。 裴宁谕再一次怀疑着顾时泽的狼子野心。 "毕竟这些年我对你,实在算不得好。" 裴宁谕突然变得尖锐,像是要将某种情绪刺入顾时泽的心底:“你想报复我吗?” 少年仰着头质问,仇视的目光几乎要把人钉死在当场。 他知道他只要肯服一服软就能做到这件事,可惜他从来不信别人的真心。 故而,杀威棒偶尔带着软钉子,双管齐下,逼得顾时泽时而心疼的一塌糊涂,时而又恨他冰冷没有心。 没等顾时泽张口,裴宁谕便厌弃地扭了头:“随便你。” 他不喜欢处于下风的位置,即使如今是他受制于人,他也要重新夺得主导权,骨子里的强势不允许他流露出一点软弱。 "只要我想,我就能让顾慕青第二天戴着婚戒进裴家祖宅。" 裴宁谕在示威:“你别逼我。” 少年琉璃般的眼眸冷睨着,漂亮得让人觉得,即使他杀人都带着甜腥味。 顾时泽却毫无心情,去看那令他心动的眉眼。 此刻横亘在彼此之间的猜忌,比顾时泽手里拿着的报告还要森寒。 看着裴宁谕狐疑的脸,顾时泽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他们认识那么久,他哪里就值得威胁了。 好好给他说句话不行吗? 顾时泽自认,他从来都没拒绝过裴宁谕的任何要求。 裴宁谕凭什么要一次次来质疑他的真心。 "别打顾慕青的主意。"顾时泽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管道。 第37章 顾时泽沉下脸的样子让他的脸显得更加魄力逼人:“宁谕,我是真的会生气。” “当然啊。”裴宁谕像是在较什么劲,执拗地看着他,一定要他给出个示弱的回答,“你如果听话,我当然不会这样做了。” 顾时泽坦坦荡荡:“宁谕可以放心,我会听话。” 他毫不吝啬地抛开自己的真心,哪怕得来的只是裴宁谕用手狠狠搅弄他脆弱的脏器,仅仅为了检阅他话中的真伪。 得到了满意回复后,裴宁谕挑眉轻笑:“你妹妹那么金贵,这辈子当然不能毁在我手上。” “别害怕,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裴宁谕漫不经心:“她好像对裴序感兴趣。我不介意推她一把,做我嫂子也不错。” 顾慕青随便怎么样,顾时泽都不想管。 ——只要不和裴宁谕在一起。 可顾时泽接受不了,凭什么裴宁谕的目光能越过他,放在顾慕青身上。 酸液从胃袋翻涌而上。顾时泽冷了脸:“宁谕你别提她。” 比起被裴宁谕当成威胁,更令顾时泽痛恨的竟是裴宁谕凝视他人时的暖色眸光。 尤其是omega。 裴宁谕对omega纵容得不像话。 为暴雨下的omega披外套时温柔蜷曲的指节……甚至,就单单一个omega性别,就能让裴宁谕突然转变对一个人的态度。 那些从不曾属于他的温度,此刻化作淬毒的银针,细细密密扎进每根神经末梢。 顾时泽目光沉沉:“等我明天回去,我们再商量一下有关威胁信的事。” * 晨光刺穿绉纱窗帘时,裴宁谕摸到了细腻的皮肉。 他睁开眼的瞬间便察觉到异样——蚕丝被下蜷缩着雪纺睡裙包裹的躯体,omega颈后抑制贴边缘翻卷,露出腺体上新鲜的齿痕。 被褥间蜷缩的身影正在发抖,他撑起身子时金属床架发出轻响,omega立刻像受惊的鹿般弹起来,丝绸睡袍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间晃动的银项链。 "宁谕哥....."顾慕青的睫毛沾着水汽,整个人几乎要陷进鹅绒枕里。 裴宁谕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烦躁扯开领口时瞥见地毯上的玻璃碎片,昨夜模糊的记忆突然闪回。 omega踉跄的身影撞进卧室,打翻的水在波斯地毯洇开暗痕,omega跪坐在水晶吊灯的光晕里仰头看他,眼尾红得像要沁血。 "解释。”裴宁谕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他钳住顾慕青的手腕时力道之大几乎让对方骨骼发出轻响。 顾慕青痛呼一声,裴宁谕立刻下意识松手。 他是很传统的性格,对于omega的小心几乎刻进了骨子里。 可如今错成这样,纵使他再怎么克制自己的情绪,也免不了对omega不满。 从没见过裴宁谕这个态度的omega几乎要吓哭了,落地窗映出omega骤然惨白的脸: “宁谕哥,你那时候不是派人到我房间送药吗……我以为是那个意思。” "我就去找...大少爷的卧室......没想到进错了......" 裴宁谕突然想起昨夜走廊里异常的磁场干扰。他扯过智能终端查看监控记录,凌晨三点十七分,宅邸安保系统确实有过两分钟休眠——足够让不熟悉地形的人摸错房间。 这事也太巧了。 偏偏就是这几分钟内发生的事。 其实,要怪也怪不到omega头上。 毕竟药都是他给的。 只是没想到是用在裴序身上的药,居然阴差阳错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宁谕哥......"顾慕青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然保持着某种令人心颤的柔软,"我知道错了......" 她的委屈溢于言表,明明是帮裴宁谕做事,却最终酿成了这样的局面。 “……我没想到这药居然这样凶,我想反抗……可是你力气太大了。”omega影影绰绰说到这部分,脸红的不行。 哭什么? 落地镜映出裴宁谕松垮睡袍下的抓痕,他脸上的烦躁劲掩饰不住。 这些天来,他见了太多omega,愈发觉得裴序说得没错——omega矫情难养,婚事还是过几年再议更为妥当。 而且他此时又出了身世有异这档子事,即使真要议亲,也轮不到顾慕青,自然另选高门。 更何况,他刚还答应了顾时泽不动他妹妹这件事。 裴宁谕一扯唇,一股子凉薄劲,平日里他最唾弃抛弃omega的渣a,此刻,他却隐隐共情,脑子里闪过无数条借口想打发走omega。 正要发作,却见omega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手腕。那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却莫名让他想起幼时养过的一只受伤的雀鸟。 “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顾慕青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反正我还没有被标记……宁谕哥,你不用在意我。我身上的伤,养养就好了。” 话音未落,omega的眼泪终于落下,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得几乎灼伤他的皮肤。 第32章 “反正爸爸也是这样做的, 妈妈怀孕后就走了……”omega话音未落便咬住了舌尖,泛白的指节将蚕丝被攥出破碎的褶皱。 裴宁谕的呼吸陡然停滞在喉间,他拧眉:“你说什么?” omega察觉自己失言, 不肯再说, 她从被子里爬起来, 捡起地上的衣裳遮挡住自己,更不敢再看裴宁谕。 低低的声音从omega嘴里飘出来:“宁谕哥, 求你了,别把这件事向我哥说。” 裴宁谕扣住omega脚踝,这个习惯漠视别人, 总是翘着讥诮唇角嘲笑的人此刻竟神色沉着, 追问道:“什么叫走了?” 情绪漩涡吞噬了他素来引以为傲的敏锐。若裴宁谕此刻尚存半分清明,定会惊觉掌中攥着的并非想象中omega纤柔的腕骨——那截嶙峋的骨骼线条正透过肌肤烙进掌心, 分明是成年男性特有的刚硬弧度。 顾慕青长得很漂亮,堪称顶级omega的佼佼者, 整个人像是玉一样漂亮,眉眼间还可以看得出来几分病气。 这张脸再加上刻意调整过频率的声线,完美地嵌进所有人对顶级omega的认知中,很难让人有所怀疑。 裴宁谕:“你不是顾时泽妹妹吗?” 顾慕青似乎在考虑, 半晌, 她才柔柔弱弱地抬眼。 omega清润的尾音悬在潮湿的晨曦里, 像一片沾着露水的花瓣,轻飘飘地割开裴宁谕此时躁动的脉搏。 “宁谕哥如果知道我不是哥哥的亲妹妹, 会对我更加蔑视吧。” omega露了个自我安慰的笑:“没关系, 这样也好。” “宁谕哥好奇的话,我当然会实话实说。” “我和哥哥其实是同父异母。” "同父异母?"裴宁谕碾碎这个词,却碾不灭骨髓里苏醒的共谋感。 空气在电子钟的滴答声中凝固。 裴宁谕喉间泛起血腥味, 眼前晃过几天前看到的自己那张半同胞亲缘关系的报告。此刻omega洇红的眼尾正撕开他正在尝试缝合的伤疤。 omega:“我之前一直生活在其他星系,八岁后被领回家里。” omega刚哭过,此刻却天真地笑了:“不过,爸爸和哥哥都对我很好,青青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裴宁谕垂眸凝视着omega濡湿的睫毛,在苍白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她居然也是同父异母。 顾慕青和他是一样的。 他们都出身于不受宠的外室。 沾了点运气,才能冠上嫡嗣的名头。 裴宁谕本该立刻处理好这段关系,给一点补偿将人打发走,可当泪水浸湿袖口时,蛰伏在骨髓里的怜悯竟也想要舔舐那些咸涩的水痕。 这实在荒谬。他素来厌恶菟丝花般脆弱的omega,更遑论他昨晚还答应顾时泽不动他妹妹,这事传出去,落到顾时泽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还怎么收场。 可当掌心肌肤传来玉石般的温凉触感时,裴宁谕喉间翻涌的冷话突然化作灼热的怜惜。 "你想接近我哥,是有什么目的吗?"裴宁谕的声音依然冷硬,手指却不自觉地抚上omega颈后的齿痕。那是他留下的,虽然没有正式标记,此刻却正微微发烫。 裴宁谕:“你喜欢他?” omega眼尾洇开的绯色比任何诱导剂都要致命,连摇头时滚落的泪珠都坠着欲说还休的蛊惑。 裴宁谕皱眉:“那是因为什么?” "我......"顾慕青的声音突然哽咽。 顾慕青瑟缩了一下,却主动将脖颈往他掌心贴了贴,好似讨好性地让他别问了。 "没有原因......" 顾慕青不想说。 裴宁谕的眉骨压得很低。他向来厌恶拖泥带水的对话,他本就没多少耐心,平日里都是别人哄着他居多,说两句就烦了。此刻却反常地放任指节陷进omega后颈软肉。 叩门声刺破凝滞的时空。 裴宁谕忽然惊觉,顾时泽今日返航的行程提醒还在智脑上泛着冷光。 "我会处理。"拇指重重碾过她发烫的腺体,又在触到战栗时放轻力道,"别对你哥透露半个字。"命令裹着冷劲灌进耳蜗,却在瞥见她濡湿眼尾时转了调,"别怕。" 第38章 落地窗外星舰划破日色,他望着omega踉跄没入悬浮车的背影,忽然扯松了紧扣的领口。 毕竟,相较于还未出阁的omega,在这段关系中,他是受益更多的一方。 omega在感情中往往更容易受到伤害。 他不该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清晨,就对omega说些冷言冷语。 裴宁谕对昨晚闯进他房间的omega有印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却一点都不记得。 床头柜歪倒的玻璃药瓶滚到波斯地毯上,折射出诡异的钴蓝色。 裴宁谕用指尖挑起地毯上的药瓶,拇指抹开标签上被水渍晕染的字迹。蛇杖标志在晨曦里泛着磷光。 他给顾慕青送的药居然威力这么大吗? 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 顶灯在金属舱顶折射出冷冽的光,星舰里,暗潮在顾慕青低垂的睫羽下涌动,将他淬炼成冷玉雕琢的人形。顶级omega皮肉泛着病态青白,却在抬眼瞬间骤然冷了脸。 蕾丝裙摆下骤然传来布料撕裂声——他陡然岔开双腿,暴露出喉间锋利的凸起,大刀金马的姿势再无刚才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被顾家圈养十几年的"omega",指尖正划过通讯器荧蓝屏幕。全息投影在他锁骨投射出顾氏家徽的烙印。 全息投影在空中炸开猩红光点。 【未读消息:63条】 最新讯息定格在两天前。 上面是他和顾时泽的聊天记录,只有他一个人在发,顾时泽始终没回过他。 ——东港的走私舱藏着军部要的抑制剂,对吧? ——所以才需要我去和白家联姻,对吧? ——顾时泽,向爷爷回绝了这门亲事,趁我还没生气。 ——哥哥,别让青青失望。 外置智脑在手腕处发出震动的嗡鸣,顾时泽此刻正坐在裴家候客厅里,对面是拿着产科记录和相关材料细细查阅的裴宁谕。 顾时泽等着裴宁谕翻阅完所有材料,斜倚在真皮转椅里,任由冷白屏幕光割裂他凌厉的下颌线。消息像渗血的伤口般不断弹出: ——哥哥,青青好害怕。 ——青青昨晚被人□□了。 喉结滚动着发出嗤笑,顾时泽的眉峰微微隆起。 被□□找他干什么?顾慕青疯了,还真当他是亲哥哥了? 他又不像宁谕,总对omega产生不该有的怜悯与好感。 他厌恶顾慕青,写在了明面上。 指腹悬在删除键上方,新消息却接连涌来: ——他弄得我好疼~~真的有好多,我的肚子都涨起来了~~ ——哥哥,你说我会怀上他的孩子吗~~ ——青青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疯女人。" 她不会是为了逃避联姻故意而为之吧。 顾时泽凝视着终端屏幕末端那串妖娆的波浪符,喉间突然漫上粘稠的甜腥气。 这哪里是求救信号? 分明是暗娼在炫耀恩客留下的吻痕。 有辱家族的浪荡omega。 信息素在齿间无声爆裂,瓷盏边缘应声裂开蛛网纹路,引来裴宁谕不满的抬眼后,顾时泽又缓缓放松,安抚性地问道:“宁谕怎么样?” 裴宁谕自卷案中垂下眼帘:“还没看完,闭嘴。” 顾时泽注视着裴宁谕重新垂落的睫毛,忽然想起去年拍卖会上拍下的那尊塞勒涅神像,一瞬间就不生气了。 他只觉得好笑。 如果是以这种手段来逃避联姻,那也太可笑了。 顾时泽几乎可以预见她会有怎样的下场。 没有家族徽章庇护的残缺品,最终都会沦为拍卖场电子屏上一串跳动的信用点。就是可惜了,毕竟在顾家住了那么多年,没卖出个好价格。 不知道再养一个omega来不来得及。 屏幕再度亮起时,顾时泽捕捉到了自己脸上泛起的疑惑。 ——哥哥,如果你知道□□我的人是谁。 ——你也会觉得青青好命吧。 刻意示弱的腔调里,分明裹着淬毒的钩子。 omega破碎的轻笑似乎要透过智脑传来,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珠。正好的日光透过落地窗爬上他的脊背,在定制西装上凝成金色。 就这么想逃避婚约,所以才在他面前装疯卖傻吗? omega的话在他这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顾时泽的指尖按在了删除键,"顾慕青"三个字瞬间坍缩成数据残影。 再抬头,裴宁谕已经看完了那些卷案,通讯设备在他侧脸投下波纹,似乎在和什么人发消息。 顾时泽:“宁谕?” “宁谕?” 无人应答。悬浮屏上跳跃的字符倒映在裴宁谕浅色的虹膜里,他修长的手指正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回家多休息一下。” “下午我会派人带你去医院看一看。” “哪里不舒服要和我说。” 他犹豫好久,又发了个:“你别多想,我让你回去不是不想负责。” “这件事慢慢来。” 对面很快回复了。“宁谕哥,避孕药在舌根下化开的时候好苦呀,但青青都咽下去了哦。” omega发来的每个字都裹着糖衣般的讨好。裴宁谕的指尖悬停在发送键上方,看见后续文字如毒藤般攀爬上来。 “青青的生殖腔现在很干净,不会给宁谕哥添麻烦。” “青青不会像自己妈妈一样,诞下不受人期待的孽种。” “青青是不是很听话很乖。” omega说这种话,没有一个alpha能不心疼。裴宁谕的指节在鎏金椅上绷出青白棱角,他后知后觉地扯开自己的领口。 莫名觉得燥。 一直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的omega,大概连痛觉神经都被驯化成了谄媚的弧度,永远不懂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什么叫不受人期待的孽种? 顾慕青是。 那他也是吗? 顾时泽也注意到了裴宁谕此时情绪的变化,他领口松开的铂金纽扣——这是裴宁谕极度心烦时才会有的失态。 顾时泽:“宁谕,怎么了。” “是档案有问题吗?” 第三声呼唤终于让裴宁谕抬起下颌,水晶吊灯的光晕落在他眉骨处,语气中带了点被打断的恼怒:“怎么了?” 顾慕青被顾家养得如此小心谨慎,束手束脚,没一点娇纵omega模样,所以裴宁谕对顾时泽也连带着几分迁怒,愈加不顺眼。 顾时泽僵在原地。他去第三星系不眠不休一整夜,只为了尽快将一手资料带回裴宁谕身边。因为他心疼裴宁谕会因为那人的威胁担惊受怕。 来之前他特意将那些文件摞成雪白方阵,连页脚都对齐到分毫不差,此刻却被对方瞳孔里未褪尽的冷意冻伤。 预期中的嘉奖变成了冷硬的单音节:"说。" 他付出了那么多,居然什么都没有。 第33章 日色在钢化玻璃上凝结成霜, 顾时泽被框在灰暗的倒影里。 他看不到落地窗里自己僵硬的轮廓,直到指节在檀木桌沿压出青白,顾时泽才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 他费解:“宁谕——难道现在还有比身世更重要的事吗?” 顾时泽不知道裴宁谕在和谁聊天。 尹席殊吗? 或者又是哪个beta? 什么人, 能让裴宁谕看得比自己身世还要紧急? 可是, 他甚至不敢硬着语气质问。 他不熟练地学着把声线浸进温软里——生怕裴宁谕会再次怀疑他在威胁自己, 会再次给他扣上狼子野心的帽子。 他一再放低自己,试图得到裴宁谕的一点眷顾。可对方连余光都吝于施舍。 当裴宁谕终于掀起眼帘时, 顾时泽在他虹膜倒影里看见个灰败的影子,他恍然惊觉自己竟像乞食的流浪犬。 眼前的人冷心冷情,他望着对方漫不经心抬起的眼眸, 竟生出些许荒诞来。 那日裴宁谕咬着牙问他是不是想报复自己, 眼眸中隐隐惧怒,像极了被磨掉了爪子依旧努力嘶吼着保护自己的猫。 当时他说"不"时有多笃定, 他心有多软,此刻骨髓深处钻出的黑藤就缠绕得有多紧——那些带着倒刺的藤蔓正撕开胸腔, 将某种滚烫的毒液注入每根血管。 顾时泽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一直都回答错了。他就该对着裴宁谕说上一句想报复他的狠话。 至少,在惧怒之下,裴宁谕会永远揣测着他会不会背叛, 说不定会放下面子再来哄他……放低姿态, 忍着自己坏脾气, 装出一副好性子地来央求他,再一次次遮掩自己眼眸中的不耐烦。 裴宁谕眼里至少会有他。 全息屏幕熄灭的蓝光在裴宁谕眉骨投下残影, 金属智脑被随意抛在檀木桌上, 发出沉闷撞击声。 平心而论。 他确实不该将顾慕青受过的委屈迁怒于顾时泽。 顾时泽这个哥哥一直都当得不错,他小时候就见到过,顾慕青抱着顾时泽的胳膊, 一脸灿烂天真笑意的模样。 第39章 若非顾时泽真心待她好,一个十几岁的omega绝不可能装得这么好。 况且,正是因为出于对顾慕青的疼惜,顾时泽才会在他想娶顾慕青的时候,断然拒绝。 想到这里,裴宁谕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些。 裴宁谕语气缓和下来,有几分安抚意味:"东西我看完了,确实用了心思。"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 “最近我的事情很多,时泽你也要理解一下我。” “你知道吧,许司度……” 落地窗透进的日色和影子将两人割成明暗两界,裴宁谕向后陷入皮质椅背的阴影里,轻蔑道:"他居然有胆子给我下战书。" 裴宁谕许久不叫他“时泽”。 这个称呼让顾时泽呼吸一滞,手套下的手指无意识蜷起。 ——自从裴宁谕整日和尹席殊那群人混在一起后,便再没有叫过这个名字。 此刻裴宁谕态度缓和,和他抱怨事务繁多,好似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回到了过去一样。 裴宁谕支着头,他嫌弃道:“顾时泽,你什么表情?” 顾时泽回神:“没有。” 裴宁谕:“你先帮我弄一下积分的事……明天吧,许司度不是想比吗?” 看到裴宁谕习惯性地依赖他,顾时泽心中那点不满与愤懑莫名消失了。 顾时泽军装袖口的铂金纽扣闪过冷光,与几年前机甲比赛中的寒芒重叠。 那时候,裴宁谕挥着手朝他喊道:“顾时泽,你替我参加明天的比赛吧……” 顾时泽看见十五六岁的裴宁谕蜷在机甲下,作战服沾满冷却液:“我和傅褚打赌。” 少年眼睛亮得惊人:"看我们谁能先组装出这款机甲,时泽——" “如果我赢了,我给你带礼物。” “好不好。” * 落日的余晖似融化的金属液,缓缓流淌,悄然浸染着顾家那高耸的穹顶,为其镀上一层神秘而又压抑的色泽。 “哥哥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omega穿着掐腰的紧身裙子,水银灯将他的身影切割成碎片。 他脸上泛着散漫轻浮,莫名的勾人劲。指尖一簇猩红光点明灭间,水蜜桃甜腥裹着尼古丁在两人之间炸开,信息素如同裹着糖霜的荆棘缓慢攀上alpha的西装裤脚。 顾时泽仿若未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仿佛那些裹挟着挑衅的信息素不过是通风系统里无关紧要的尘粒。 “看来哥哥是真的不关心我,连妹妹被强!暴都能面不改色。\" alpha指节骤然收紧,杯底与镶贝母茶几相撞发出脆响。 顾时泽想起顾慕青那炫耀性质远大过求助性质的话。 被顾家养了那么多年,半点廉耻之心都没有,身上依然滚着一圈底层出身带来的肮脏污泥。 顾时泽注视着着对方锁骨处未愈的咬痕,omega似乎刻意扯开领口展示给他。 轻佻态度看得他恶心。 alpha霍然起身带翻了鎏金座椅,昂贵的地毯上,深褐色的咖啡渍正沿着波斯花纹蔓延,流成狰狞的痕迹。 顾时泽那张混血感十足的脸淡漠地注视着omega。 “别张口闭口把强!暴挂在嘴边。” 顾时泽掐住omega下颌:"受害者的戏码演过头了吧。" "你还不如承认是你自己浪荡,我看根本就是通奸。” 撕裂声混着信息素爆裂开来。顾慕青扯开自己的领口,吃笑着将腺体抵上alpha掌心,如同一只偷到腥的猫。 他挑衅地抬眉:“哥哥怎么能觉得我浪荡?” “你在裴宁谕面前不总是一副连他鸟都肯喝的浪荡样子吗?” 彻底撕下了往日温柔顺从的伪装,顾慕青完全没有omega该有的温婉与柔弱,说话简直不像个omega,冷睨着他,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顾慕青仿若未察觉到顾时泽警告的目光,又娇娇柔柔地一笑,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总对宁谕哥那样。” 他故意顿了顿,像是在吊人胃口,装成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可我昨晚知道了。” 顾慕青道:“原来宁谕哥那么好,怪不得哥哥一直魂牵梦绕。” “他一直都亲我。” “他怕我疼,今天早上还说要带我去医院看看,免得我哪受伤了。” 所有傲慢都该付出代价。 “顾时泽,你应该在我第一次警告你的时候就停手的。” * “我是眼瞎了吗。” “我看到了什么!许司度向裴宁谕下战书了!!!” 飘红的一抹字出现在论坛首页,瞬间引爆了整个论坛。 “许司度他是疯了吗!”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积分收割环节,我居然又能看到裴二的单人表演赛了。许司度,呵呵,人形积分养料罢了。” “好期待。” “裴二今年的打法也会像往年一样吗?一天内,从积分榜第二一直挑到积分榜第十。” “应该吧,不然怎么维持他在积分榜上的排名。打一个比赛才能拿几个积分,打擂台赛能直接抽取败者50%的积分,裴宁谕和第二相差200多万分不就是这么差出来的吗?” “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想看这个,裴二的比赛没一点参考价值,他是天赋流的,他那套方法不适用基地将近95%的人,看了也白看。” “楼上认真的吗?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能力参考裴二那种丧心病狂的打法?” “谁是去看比赛的?难道我自己不清楚我几斤几两吗?” “四楼你就没怀疑过什么吗?难道每年挤满一个会场的人真的都是去学习参考的吗???” “说实在的,我就喜欢看裴二那张目空一切的脸,代入一下太爽了,虽然一年没打比赛,也没积累过什么积分,但就是有本事将排行榜上的人全都挑了,直接从积分为0跃至积分第一。” “裴二不一直那副居高临下冷着脸的样子吗,有什么好看的,想看直接当面挑衅他不就行了,在被欺负到退营之前你就能天天看见那副表情了。” “我就不一样了,比赛后半程,裴二精神力几近支撑不住的样子可不多见,他敛眸皱眉的表情倒还有点意思,啧啧,他精神力极度透支的时候,其实眼尾会红,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儿。” “我懂,没平日里盛气凌人那么讨厌,又长得漂亮带劲,看着还挺让人心痒的。” “像omega。” “我也记得那一幕,估计是到极限了,应该是很疼的吧,裴二当时还轻吸了一口气,强行调动机甲时肩膀还会微微地抖,可惜摄像机无法捕捉到。” “打一天的擂台赛,下场都是被人扶着下去的,腿都走不了路,打完直接送军区医院养一星期,这种打法也就裴宁谕能撑得下来,其实何必呢。” “爱玩吧,未分化的小alpha都这样,气血旺得很,一年到头心思全花在omega和玩乐上,哪有精力一场场打比赛,你见裴宁谕去过训练室几天?估计是玩着玩着就发现已经到年底积分结算的时候了,自己积分还是零呢,基地规定积分不够300万就只能被清退,自然只能选择这种打法。” “谁说小alpha都这样,我未分化的时候就不这样。” “你那是不想吗?我都懒得拆穿你。我要是有这本事,我也不苦哈哈地打比赛。” “嘻嘻,你们猜猜裴宁谕对许司度做了什么,让许司度头脑不清醒成这样。” “果然曾经分化成beta后会变蠢啊,许司度又不是不知道裴宁谕那么高的积分,就是靠每年年末擂台赛一场一场打下来的。” “什么分化成beta?” “啥beta?” “许司度是alpha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许司度前段时间不是休学了吗?对外说是养伤,其实是分化成beta了。” “卧槽。” “卧槽+1” …… “卧槽+10086” “造谣呢吧,许司度要是真分化成beta这种事为什么一点都没流传出来?况且,许司度是alpha人尽皆知啊。” “你们打听不到消息,就不要怀疑别人的信息来源渠道好吗,许家现在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严防死守,你们这种沾不上核心圈的边缘二代当然不会知道这种丑闻。” “许家为了他们家这个继承人真是花了血本,可能这就是父爱吧,我是没体会过。你在星网上将‘许’字和‘beta’这两个关键词一块搜,什么消息都弹不出来,不觉得诡吊吗?” “靠真的假的,好恶心,一想到我正在和beta一块生活就要吐了。” “许司度是beta啊,基地就不能让beta滚出去吗?和beta猪一块受训真的是……” “能不能让基地改改规矩,比如说擂台赛上对上beta时可以直接将人杀了之类的。” “beta猪?是在说我吗?” 短短一句话立刻截断了刚才还火爆的发言。 第40章 那是傅褚发的,这种轻飘飘的口吻,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靠,他们忘了。 除了许司度,还有一个傅褚也曾经分化为beta。 一时间,论坛里再没有人说话了,他们敢明目张胆地叫嚣着让许司度滚,也敢偷偷摸摸地用“裴二”这个瞬间可以让裴宁谕暴怒的字眼。前者没多大能力敢将他们怎么样,后者压根不会上论坛。 面对傅褚,所有人都会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那两个说要让“beta滚出去”的人紧急避险,立刻注销了id。 第34章 巨大的环形赛道占据了大半个场地, 高高的天花板以铁质的顶篷和闪耀的照明灯共同为场地带来了醒目的氛围。地面采用高科技材质的磁性合金板,保证了在激烈的比赛中也能平稳流畅。 周围的观众席座无虚席,数以万计的营员, 欢呼声、呼喊声汇聚成一股热烈的浪潮。 “干掉许司度!干掉许司度!干掉许司度!干掉许司度!” 有人与旁边交谈道:“你看论坛没有, 真劲爆。他们都说是因为裴宁谕把许司度强行睡了, 才惹得许司度这样的。” “睡了就睡了呗,被裴宁谕睡又不亏, 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被睡呢,他有什么必要这样闹吗?” “你不懂,看似是在闹, 其实是在炫耀吧。” “指不定谁是主动的那个呢?你看许司度退营之前, 裴宁谕理过许司度吗?他怕不是都不知道基地有这一号人吧,肯定是许司度主动招惹的裴宁谕。” “刺啦”一声, 特有的电流声窜过,随即响起的是一道清晰穿透全场的声音。 可能由于上次赛事远在一年前, 这次解说声音格外激昂:“今天我们不仅能在这里看到许司度与裴宁谕的比拼,本年度裴宁谕还指定了一条追加规则。” “比赛将放开权限,任何人都可以在比赛过程中上台,成为今天的攻擂人!!!” “不止是积分榜上排名前十, 是任何人。” “你只需要趁着裴宁谕精神力松弛的那一刻, 将其干趴下, 就有机会获得裴宁谕50%的积分,跻身追逐第一的队列中去!!!” “告诉我, 那个人是你吗?” “还是你?” “谁将挑战往年的不败战神?谁会是今年的幸运赢家!!!” 下面观众席上一阵窃窃私语:“靠, 裴宁谕也疯了吗?” “他是真想死在上面吗?” “什么啊,据说是因为马上要大考了,排行榜前十为了保积分排名, 今年没人应战,谁想在年底被一波收割啊,白瞎一年的辛苦。” “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今年一旦输了,积分排名大幅下降,会影响大考的投放点位和初始指数。” “没人和他打,裴宁谕这才迫不得已开放的限制。他可就等着自不量力的人给他上贡积分呢。” “可别被他那张漂亮的脸骗了,真觉得裴宁谕蠢呢。” “今年连傅褚也不上吗?” “不上。” “那我估计今天应该就许司度一场比赛了,没什么意思,估计几秒就得散场。” 观众听完解说的话,心情如同过山车般起伏跌宕,已经有人开始因为排名榜前十无人参赛而提前失望了。 不少人不满地喝着倒彩:“连应战都做不到的话,他们有什么脸呆在排名榜上!” “你行你上啊。” “裴宁谕自己平日里不好好比赛赢积分,就想着年末来收割,谁也不是傻子,谁说就一定要应战了。” 观众席各持己见,一时吵得热火朝天,双方都不赞同对方观点,但是当他们看到深蓝色机甲在赛道上疾驰而过时,整个场馆都被点燃了,欢呼声、掌声、尖叫声汇成一片。 裴宁谕驾驶的机甲全身覆盖着深蓝色的涂装,线条流畅,犹如一只深海中的巨鲸。它的双臂装备了巨大的切割器,闪烁着寒光。冰冷的利刃,随时准备撕裂一切障碍。 全息舱内,裴宁谕那张泛着冷意的脸映照在了玻璃上,他面无表情地戴上全息头盔,输入精密的指令后紧紧握住驾驶杆。 此刻,刚刚还在激烈驰骋的机甲犹如瞬间陷入了沉寂的巨兽,驾驶舱内灯光全暗,引擎也熄灭了,四周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在舱内轻轻回荡。 在黑暗中,裴宁谕在机甲内与许司度遥遥相视,两人相对而坐,平直地看着对方。 裴宁谕知道许司度也在看他。 对着许司度那张淡漠、沉寂的脸,裴宁谕唇角勾了个不近乎人情的弧度:“司度,好久不见。” 如他所料,许司度依旧没理他,把他当作垃圾一般再一次无视了,全然无他地调试着手中机甲。 好吧。 真无趣。 随着裴宁谕的一推驾驶杆,他的机甲便骤然启动,宛如苏醒的巨兽开始疾驰。它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音爆声,喷薄而出的火星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明亮的轨迹。 激得台下观众又一阵狂呼。 “说真的,我赌许司度20秒都撑不过。” “我赌十秒,不可能再多了。” 随着比赛开始的钟声响起,强大的引擎轰鸣声震动着整个比赛场地。只见湛蓝色机甲的右手臂瞬间化作一道炽热的火焰,瞬间冲向了对手的机甲。 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那道炽热的火焰与另一架黑色机甲的装甲碰撞在一起,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架被攻击的机甲在强大的力量下,被巨锤砸中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机身的装甲开始龟裂,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整个机甲差点被劈成两半。 整个赛场仿佛被这股力量所震撼,观众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裴宁谕素来以残暴的战斗风格闻名。他视对手为垫脚石,每次对战都会刻意重创对方,在机甲随地崩掉的碎片中获得快感。 纵使他们都见识过裴宁谕的招数,但是,这次也太快了吧…… “操!许司度是第四名,不是第四百名吧,真是疯了,一招就能把许司度打到这种程度……” 许司度驾驶的黑色机甲被这一击按在地上,震荡波让它延迟了两秒才从地上勉强站起,眼灯闪烁几下,似乎接触不良。 来不及任何思考,许司度下意识地抵住蓝色机甲胸膛奋力一蹬,翻身与对方拉开距离后,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早已被裴宁谕发射出的能量弹震成了粉末。 许司度面对骤然逼近的湛蓝色机甲,机甲腕部装备的电磁刀片旋转起来,在接触到蓝色机甲时,刀片立即发出剧烈震荡,试图将裴宁谕的装甲撕裂。 一时间火花四溅,金属碰撞声震耳欲聋。 观众们全都站起来了:“你看,我说什么!10秒!!” “裴宁谕要打爆他的头了!” 还没等欢呼声落下,裴宁谕手中的操纵杆微微一动,一招刚刚聚集力量的绝技悄然转了个方向。 原本可以一招致命的一击瞬间调转了方向。他的机甲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没有直接击中对手的弱点。 这一刻,那位高喊10秒的观众瞬间熄了声,场上的观众们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的视线刚才全都集中在那台巨型机械上,等待着那关键的一刻到来,每一秒计时显得如此漫长,都是一段无尽的煎熬。然而,比赛并没有像他们预料中推进。 如果同他们预想中那样顺利进行,那么在这一秒,裴宁谕就该驱动机甲一击贯穿了许司度头部。 “裴宁谕失手了!!!” 不是10秒结束比赛,也不是20秒。 裴宁谕居然失手了。 裴宁谕的机甲,那台曾经无数次屹立在胜利之巅的战神,此刻竟被许司度反击蹬出了十米之远,腹部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传导线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助地飘落在地。这一刻,整个场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的心跳都为之停滞。 所有人此刻都看红了眼,跟磕了药似的:“干掉裴宁谕!干掉裴宁谕!干掉裴宁谕!干掉裴宁谕!” 观众的呼喊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他们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狂热与期待。 曾经,裴宁谕的极度强悍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山,让他们连挑战的念头都不敢有。但现在,这座高山似乎出现了裂痕,他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这是离击败裴宁谕最近的一次。近得仿佛触手可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能打败裴宁谕的人。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正在前方招手。 没人能不眼红。 裴宁谕的机甲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爬起,但它的每一次动作都显得艰难沉重。这一刻,裴宁谕的弱点暴露无遗,他的强大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alpha们的精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他们的血液被烈火点燃,理智彻底崩溃。 震耳的呼声几乎将场馆掀翻。 第41章 没等裴宁谕机甲完全站稳,已经有三个人迫不及待地驾驶着机甲,蠢蠢欲动地冲入了战场。他们形成了诡异的四人对峙局面,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面对受伤的裴宁谕,他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地向前冲去。 很快,他们就都发现不对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无论是刚才成功给了裴宁谕一脚,击倒裴宁谕的许司度,还是新加入战斗的三个人。 都没有任何差别。 裴宁谕砍向对手时引发了一连串炫目的火花和震荡波,似乎要将整个场馆都撕裂。每一次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猛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毁灭的气息。 他手握能量刀,毫不留情地瞄准敌人机甲的关键部位,锋利的刀刃一挥而下,瞬间将其斩成两半,浓烈的焦糊味四散飘荡,令人窒息。 有人喃喃道:“十秒,这次真的是十秒。” 当裴宁谕再次站在胜利之巅时,整个场馆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尽管如此,还有三名不死心的挑战者站了出来,决心再试一次。然而结果又是被裴宁谕毫不留情地碾压在地,蝼蛄被强大的巨兽踩踏,毫无反抗之力。 “这也太强了!”有人在角落里低声说道,声音中透着无奈与羡慕。 强得仿佛刚才的失误仅仅只是个错觉而已。 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击打,都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仿佛整个人被悄然吞噬。 没人再敢踏上擂台,场馆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众人不由自主地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心中充满了不安与敬畏。裴宁谕的强大,仿佛将所有的挑战都化为尘埃,令他们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绝对的无力与无奈。 顾时泽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刺入耳膜:“宁谕,又过了。” 全息屏幕的蓝光在裴宁谕脸上游走,他舔到嘴角渗出的血腥味,指关节在操作杆上压出青白。观众席的声浪像海啸拍打防波堤,几万双眼睛的注视化作电流在他脊髓里炸开。他屈膝顶住震颤的操作舱壁,喉间滚出低笑:"让解说再添把火!" "你该......" "五分钟不上人就先让那三个负责暖场的上!"裴宁谕扯开领口散热,金属锁扣弹在舱壁上叮当作响,"这次我这次会拖得更慢一点。” 顾时泽的声音突然清晰得可怕,仿佛从粘稠的黑暗里浮出来:“不行,你该中场休息了……” 裴宁谕:“少废话,让他们挨个上!” “不行,宁谕。” 哐当一声,裴宁谕砸向操作盘:“顾时泽,我有分寸!” 操作舱警报红光应声炸亮,飞溅的碎片在护目镜上划出裂痕。全息投影里的顾时泽嘴唇还在翕动,那些关于心率过载、肌肉溶解率的废话正顺着数据流爬过来。 裴宁谕扯下神经接驳线,在对方说到不行的"行"字时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频道。 真碍事。 什么时候轮到顾时泽教训他了?! 机甲玻璃映出来的倒影,是裴宁谕那张秾丽的脸,他嘴里吐出来的气息扑在全息头盔上,又轻又薄,白烟般笼罩在他面前,模糊他的眉眼,显得没那么凌厉。 他对着台下噤若寒蝉的观众。 “这群废物。” “妈的,我破绽都露成这样了,还没人敢上。” “我现在这点积分根本不够。” * 解说的声音响彻整个场馆:“还有没有人想挑战?” “在一场比赛中,赢得百万积分,机会就在眼前!” “谁能成为今天的第八个勇士,谁就会是今晚最大赢家!” 解说徒劳地在场内一遍遍鼓动着,然而,所有人的意志似乎都在刚才那一战中被压垮,没人愿意再站出来。 顾时泽向解说下达了中场休息的命令,比赛暂时告一段落。 “在座各位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没关系,我们将会进入短暂的中场休息。” “休息过后,期待会有更精彩的对决!” 裴宁谕将解说声音遥遥抛至身后,他握紧了手中的通讯设备,透过内嵌的麦克风传来的解说声音被掐断,此刻只留有他的脚步声在宽敞的星际场馆内部通道中回荡。他顺着内部通道,一路走进休息室。 裴宁谕皮肤本身就白,因为刚才激烈的比赛,显得他这肤色更加苍白,睫羽低垂着,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裴宁谕心里早已经在谩骂着顾时泽了,看见休息室里早已等待着的顾时泽,再也忍不住了。 他单手将顾时泽抵在墙上:“谁允许你能做我的主?” 顾时泽好声好气地劝:“宁谕,再比下去精神力消耗太大,你忘了去年你是被人扶着下的场吗?” 顾时泽那时候要疯了。 他几乎将脑机通讯设备捏碎了,也没能阻止裴宁谕一直比下去,最后看着裴宁谕被人扶着腰,宽大的领子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的雪肌玉肤,就那么脱力地垂着头被一路带下场。顾时泽胸中的火一蹿蹿的,眼底都是红的,吓人得很。 裴宁谕:“不用你提醒,我也很清楚地记得,你当时好像并没有得意忘形到敢干扰我的决定。” “为什么现在敢呢。” “怎么,是那封信给你的错觉吗?” 裴宁谕敏感又多疑,一想到那封信他就如同吃了枪药似的,一身的刺竖起来,将别人伤透的同时也将自己扎了个对穿,几乎要把整颗心都呕出来。 "顾时泽,我就这么罪不可赦?"他忽然欺身上前,军靴碾过,"非要践踏着我的脊梁骨,把最后那点尊严也碾成齑粉才痛快?" "你明知道今年的积分决定大考评级。"裴宁谕忽然攥住对方领口,金属徽章硌得掌心血痕斑驳。 顾时泽眉骨阴影微微颤动,仿佛有蝶翼在皮下挣扎。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怒迅速涌上了他的胸膛。他像是触碰到了一团火焰般,一颗心被灼烧得滚烫。 被曲解的心意此刻化作荆棘,随着呼吸在胸腔野蛮生长。他凝视着对方眼中扭曲的自己。 "在你眼里,我不过是封会呼吸的勒索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浮在虚空中,指尖却触到黏腻的温热——原来他早将掌心掐得鲜血淋漓。 顾时泽想尽量平复内心,努力保持面无表情。 可他看到裴宁谕仇视的眼神时,他掩饰不住的软弱又可悲。 顾时泽:“宁谕为什么总是把一切都归咎于那封信。” 他表情有几分执拗:“除了那封信,你就没什么别的好对我说的吗?” 裴宁谕不把他当做并肩作战的伙伴也就算了,可他对宁谕都是从一而终地珍重对待,凭什么一次次质疑他有狼子野心。 宁谕轻飘飘的几个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碾碎。那张勾着的唇,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裴宁谕直逼着他,冷着脸吐出几个字:“有啊,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别以为你能控制我。” 白炽灯将两人的影子绞成解不开的死结。顾时泽忽然低笑出声:"我当然控制不了你,我让你退赛,你依旧要比,我不让你睡顾慕青,你第二天就把人睡了!" “宁谕,你睡得开心吗?” 第35章 金属袖扣折射的冷光晃过裴宁谕的眼睛。休息室的智能恒温系统突然失效般, 让他后颈渗出薄汗。 裴宁谕闻言一愣,心虚感泛上来。 他皱眉:“什么叫睡……别说那么难听。” 裴宁谕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全熄了,伸手去拉顾时泽, 低声道:“你想我坐牢是不是?” "是意外。"裴宁谕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檀木办公桌上磕碰出回响。 “我虽然确实不能娶她, 顾时泽。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以后会好好对她。” 一听这话, 顾时泽反而没被安慰,火气更盛, 眉一拧:“为什么要好好对她?” “你爱上她了?!” 这反应在裴宁谕的意料之外,顾时泽似乎是在打量着他,目光如同寒冰一般刺向裴宁谕。这种眼神之下, 第六感告诉裴宁谕, 自己这时最好说不爱。 他本来也不爱。 omega实在是可怜,又和他那么像。 裴宁谕沉默了片刻。 裴宁谕:“我以为我愿意对你妹妹负责, 你会高兴。” “她也挺可怜的。我是说,我不会再拿她当制约你的工具了。” 顾时泽却执拗地看着他, 重复着裴宁谕刚才的话,无比认真地逼问着他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好好对她?" “再给她找个人嫁出去啊……只要是信用点能解决的,都可以。” 裴宁谕很不适应这种被顾时泽压过一头的感觉,烦得很, 奈何他把人家妹妹睡了, 本就不占理。 “我给你妹妹出钱, 再给你一笔封口费,好不好?” 话音刚落, 裴宁谕居然看到顾时泽好似是松了一口气。 第42章 能用钱解决最好。 傲慢如裴宁谕, 他平生第一次低头,就如此顺顺利利地达成目的,他提唇一笑, 总算有件事遂了他的意。 “行就这么说定了。这事确实是我的错,但我绝对没有想拿她来威胁你的意思……你以后不准再翻旧账,再提一次这件事我跟你翻脸。”裴宁谕见顾时泽算是哄好了,立刻提出了附加条件。 后半句并不是裴宁谕说着玩玩的。裴宁谕说翻脸绝对翻脸。 他是刻在骨子里的强势。从来都是只允许他一个人干这种翻旧账的事,他三番四次地质疑顾时泽想借机控制他,却不允许顾时泽压在他头上一次。 裴宁谕提出的条件,只能兑现一次,盖不退换。 裴宁谕已经胜券在握了。他敢肯定,顾时泽依旧会像往常一样,因为怕惹他生气,会再一次选择息事宁人,再一次选择咽下这口气——什么都不会变。 他依旧是说几句话就能将顾时泽捏在手心里的裴宁谕。 瞧。 顾时泽还是这般没出息,只会在他的凝视下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裴宁谕懒洋洋的:“……顾时泽,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就可以出去了。” 没等裴宁谕熟悉的讥诮笑容挂在脸上。 下一秒,顾时泽欺身而上,温热的唇印在了裴宁谕唇上。炙热呼吸打在裴宁谕脸上,两人一触即分,短暂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裴宁谕愣了两秒,缓缓抬眸,眼里带着些没反应过来的茫然与震惊:“……” “我就要翻旧账——宁谕,你睡她这事别想轻易翻篇。” 难得有件事是裴宁谕真心实意认为自己做错了的,这次就不可能让裴宁谕糊弄过去。 顾时泽低声:“随便你怎么骂。” 顾时泽闻着裴宁谕身上的机油味,莫名心安,他这次再也不想管后果,只想着把受到的委屈愤懑一下子发泄出来。 反正身世和omega这事都拿捏在他手里,挨完骂裴宁谕不也得来哄他吗? 他从前就是想的太多了,才让他忍着滔天的委屈,结果换来的就是omega朝着他炫耀的一幕。 他以前活该。 可他现在不想这样了。 顾时泽如愿听到骤然暴怒的声线。 “滚出去!” * 疯了。 裴宁谕还在刚才的震惊中没回过神,几近激烈的呼吸中,他隐隐感受得到顾时泽的变化,他摸了摸自己嘴唇,狠狠擦了两下。 怎么办。 现在好像连顾时泽都不愿意听他的话了。 而且,怎么顾时泽也像傅褚一样神经病了呢。 之前,他觉得顾时泽顶多就是有点类似的倾向,但总体是收着的,还算好控制,可现在顾时泽突然不装了似的。 多可怕。 裴宁谕自认,自己现在掣肘重重,哪有能力收拾得了顾时泽。 顾时泽要怎么样,他最近可是真没办法。 裴宁谕轻轻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室内,他随即在桌面上随手取过一瓶饮料。仰头饮下一口,清凉的液体润滑过他的舌尖,瞬间为他的喉咙带来了舒爽的感觉,他没那么燥了。 自从他将那一百万信用点打到了神秘人的指定账户上去后,一连几天再没有任何消息。那账户只是个空头账户,追查下去毫无线索。 只是在账户上打完钱的第二天,他在基地的宿舍里出现了一张字条。 “我依赖的人,砍掉他的手。 我渴望的人,划花他的脸。 我崇拜的人,戳穿他的心。 我好奇的人,阉割他的肘。 我爱的人,杀死他,全部。 没有人可以让我牵挂。 一个也不能留。 我天下无敌。”(注) 浓稠的液体凝在字条上,凝固成坚硬的晶体,大片大片的红色字迹看着像血,其实是兑了可食用色素的糖浆,甜得发腻。 连同这段话也一样,看着像情诗。 实际上是见血封喉的威胁信。 那人恨他。 裴宁谕能感受到。 那人在暗处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享受着他的徒劳挣扎,欣赏着他在窒息中的绝望表情。 裴宁谕知道,那人是自己身边人。 这个变态也许现在就在暗处窥探着他。 疯子! 该死的疯子! 可现在连顾时泽好像都不站自己这边了。 他最把握的一个人,最有恃无恐一次次欺负的一个人,爆发了。这时候,裴宁谕才知道后悔了。 裴宁谕手一紧,将手中瓶子捏得嘎吱作响,沉浸在思绪中的裴宁谕并未注意到,那瓶饮料的瓶口锯齿处有些许不寻常的错位。 冰水被他喝了一口后,从瓶壁滑落,水印渐渐消失在瓶壁上,只剩下半瓶透明液体,他正欲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忽然间,手中的水瓶被另一个人悄然取走。 裴宁谕下意识想要夺回自己的水,伸展着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立刻顿在半空中。 刹那间,气氛一瞬间的沉寂。 裴宁谕反应过来了,猛然抬头。 这是他的私人休息室,怎么会出现其他人。 他还毫无察觉。 裴宁谕抬头望去,是许司度那带着微笑的冷峻面容,灰色的眼眸中透出一种冷然的光芒。 那双灰色的眼睛冰冰冷冷,俯视着他。 许司度说,又见面了。 * 蜂蜜浓浆一般的阳光洒落,照耀着周围的一切,将所有东西都染上一圈淡黄色。 裴宁谕捂着嗓子,发觉自己的尖叫堵在喉间,他的视线开始模糊,难以看清眼前的人脸。许司度的面孔在他眼前逐渐扭曲变形,仿佛在阳光下被扭曲的风景画,诡异地幻化成了一副可怖的模样,令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试图扶住桌子站稳,却不小心碰到了许司度的鞋子,许司度退后一步,避之唯恐不及,仿佛在避开一个不洁之物。裴宁谕感到自己摇晃不定,几乎要倒下。 他尝试寻找支撑,但手上的力量仿佛已经用尽,最终还是滑落到了地上,他呼吸急促,喘息声在房间中回荡。 "这是什么药?!"裴宁谕声音尖锐,似乎要刺破许司度耳膜似的,不安又焦燥。 许司度究竟给他服了什么药物?他的头脑里像有一团浆糊,让他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似乎又有人走进了房间,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这边的动静上。那人朝裴宁谕的方向走来,询问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喝了吗?" 许司度简单地回答道:"嗯。"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冷漠和决绝。 那人第一时间蹲下身,查看裴宁谕的情况,他先是抚摸了下裴宁谕的额头,动作中有种不切实际的温柔,好似是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 将裴宁谕半环在怀里。 他衣服上的香水味朝着裴宁谕袭来,裴宁谕觉得这香味熟悉,又说不上来。 那人轻轻柔柔地抱他,一下一下捋着他的头发,宽容平和地等待着他身体的剧痛熬过去。 这让裴宁谕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不小心磕破膝盖的时候,裴序也会这样抱着自己。那时候他父亲还在,裴序对他也还没有那么严苛,对待他总像是在哄七八岁的小孩子,温柔又骄纵。 那人香水味很好闻,如果忽略药效带给他的痛苦,他几乎都要溺死在这个拥抱里了。 可是下一秒,裴宁谕就听到那人戏谑的声音:“我们要把你扔到赛场上去。” “让那些人看看刚才还战无不胜的裴宁谕是如何发情的。” “大概会有好多人冲上来吧,你猜那群alpha会怎么对你。” “宁谕,你害怕吗?”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裴宁谕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冰窟。裴宁谕咬着牙,他想要看清楚说话那人是谁,可突突跳着的太阳穴似乎要融化掉了,一阵阵袭来的顿感疼痛让他没有任何力气,甚至仅仅只是抬头这个简单动作都无法做到。 接下来是许司度的声音,禁欲又冷然:“你给那么多人打过这个药,怎么,轮到自己喝了,就察觉不出来了吗?” 许司度远没有那人一样温柔。 “害怕就求求我,”那人又开口,他掰过了裴宁谕的脸,强逼着他打开口腔,查看了下舌头摆放的位置,“不要乱动,会咬掉的。” 那人摆弄着他的头,将他扶正,这才让裴宁谕看清了。 那人是傅褚。 怪不得,只有傅褚才会用那么难闻的香水,将自己整的跟花孔雀一般,让人作呕。 傅褚轻笑一声,眼睛弯了一下,他说:“不求也没关系,我也舍不得。” * 药效发作了。 这还是裴宁谕第一次闻到许司度和傅褚信息素的味道。 并非是他预想中恶心的beta臭虫味道,而是一种浓烈的焚香味,辛辣冲鼻,让人抓心挠肺地想吐。 第43章 他形容不上来,反正同样不好闻就是了。 未分化的小alpha几乎全身在抖,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信息素的味道如同侵入骨髓一般,裴宁谕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是滚烫的。 他死命压抑着自己的尖叫,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轻可贱,实际上裤子湿了一半,借助着黑色底色,看不出来罢了,腿一直都在抖。 意识到眼前人在抖,两个alpha颇为奇特地蹲下身,细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贪婪地连他的神色一丝都不肯放过。 强烈的感官刺激让裴宁谕的肌肉痉挛,浓度几乎要让他窒息,裴宁谕干呕一下,傅褚立刻趁着他张开嘴,将手指伸进了他的嘴里搅动,捉弄着他的舌。 裴宁谕一使劲,想要将作恶的手指齐根咬断,却被傅褚用手指往深处顶了一下,他喉腔浅,又是一阵干呕,将眼泪都逼出来了。 外头的观众们都在等待着下半场比赛,裴宁谕会驾着那艘亮蓝色机甲,一如既往的凌厉表情,黑眸鸦鸦掠过他们时,不会留下任何人的影子,使着他那冷心冷情的性子,将所有人都碾压在地上,再次回到积分榜第一的位置。 然而,他们肯定想不到。 他们心里那个强悍异常的裴宁谕,往日里为非作歹的尊贵少爷,在一场场压倒性胜利的比赛后,竟会是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被人这样恶劣调教的。 被人捉着舌头不轻不重地捏着,一旦试图抽走就戳弄一下软喉,弄得眼角一片湿红。 裴宁谕已处于精神和耐力所能容忍的极限中,药效暴力压制下,他的挣扎与抵抗毫无用处,只是应对傅褚无休止挑弄就耗尽了他的力量。 裴宁谕睫尖悬着的汗珠簌簌滚落,不断冲刷着灼痛的结膜,被强行撑开的唇齿间,被傅褚的指节碾出更多屈辱的银丝。 某种比疼痛更尖锐的东西正沿着脊椎爬行,心理上的巨大羞辱感,在裴宁谕的内心深处肆意搅动。他听见自己喉管深处迸发的呜咽,像被剥了皮的困兽在铁笼里冲撞。 他全身颤抖,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愤怒和绝望却如洪水般无法遏制。他以近乎威胁的尖叫声:“我不会放过你们!许司……啊!” 直到傅褚的指节突然顶进咽喉,裴宁谕凄惨的尾音徒劳飘散在空中。 傅褚:“我不喜欢你叫别人的名字。” 傅褚漫不经心地抬眸,眼底尽是笑意,他抬眼打量了一番裴宁谕现在的样子,坏心眼地微微前倾,温热的呼吸洒在裴宁谕脸上。 “你最好长点记性。” 裴宁谕被这种羞辱的话激得颤抖,他此时混乱的神经中,居然浮现出了一个影子,当初他和顾时泽在会所,曾经给一个beta注射药物,迫使其像omega一样发情。 恍惚中,裴宁谕感觉自己的身影隐隐与那个beta重合了。 一样的低贱,一样的难堪。 毫无理智可言,沦为欲望的奴隶。 谁也认不出他是那个皇太子的宠臣,维度基地的优等营员,裴家的尊贵少爷。 此时,他像个下贱的娼妓一般,居然在自己的私人休息室里如同那个低贱的beta一样,唾液粘湿了他的脸,被人像玩意儿一样,拿捏在手里逗弄。 因为傅褚手指持续作乱,裴宁谕话说的断断续续,生理性眼泪被逼出来了,喉腔里面的软肉也因为反复刺激变红,他徒劳地艰难说道:“我要……杀了……你。” 哪怕都这样了,他依旧不肯放弃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尊严。 他不知道,正是他这副嘴硬缺德的样子,才逼得傅褚更加贪婪,更加毫无底线,更加跃跃欲试,他想要攻破裴宁谕内心的防线。 但,问题是,只是手指这种开胃菜就已经这样了,还受得了别的吗? 傅褚压抑住自己的兴奋,一再要求自己忍耐,只是眼底一片血红,和逐渐急促的呼吸,是做不了假的。 看着裴宁谕浑身颤抖,唾液汗水黏哒哒地沾在脸上,满脸泪水,他莫名想要俯身,亲吻一下裴宁谕的嘴唇。 或是,掐着他的脖子,在裴宁谕濒死的窒息中交换一个吻,享受着他痛苦的呜咽堵在喉腔。 想必,那样子会比平日里那个只会给他轻蔑眼神的裴宁谕,漂亮了不知多少。 至少,他不会在裴宁谕的冷漠仇视中受伤。 那样子,才完完全全的,能让他怦然心动。 可一想到裴宁谕也会难受,傅褚就止不住心疼,在他耳边不住喃喃道:“说些软和话,宁谕,说些软话听听。” 说些软话,他说不定真会放过裴宁谕。 不。 他不会放过裴宁谕的,他只是不会那么坏心眼。 “你做梦!啊啊……” 傅褚不满,堵住败兴的那张口,毫不犹豫地再次不轻不重捏了下他的舌头。 一行清泪顺着裴宁谕的脸滑落,又引起两人同时喟叹。 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 许司度那双内敛的眼睛,将裴宁谕此时的样子尽收眼底。他心里那点不清不楚的郁结,终于在裴宁谕此刻的脆弱中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裴宁谕刚刚在赛场上打的那么凶残,如今还不是在这个房间里,一副被收拾得凄惨模样吗? 他还从未见过裴宁谕这样的表情——无助的、蛊惑的。裴宁谕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嘴巴微张,喘息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种表情让许司度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仿佛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所驱使。 许司度用手指碾在裴宁谕脸上,一个挂在他脸颊上的泪珠,瞬间被他的指腹吸附,消失不在了。 被泪水打湿的黑发沾在面庞上,那张可恶的面孔因为说不出令人生厌的话来,逐渐露出原本漂亮的面目来。 那不可一世的表情褪去,留下的居然是一张活色生香的美人骨。 盯着盯着,许司度就鬼使神差地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是苦的。 裴宁谕的泪水居然也是苦的。 他还以为,这副艳得不像话的皮肉下会生出和他人不一般的泪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裴宁谕那么坏,非要逼着别人想看别人哭的样子。 原来看别人哭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两人虽心怀鬼胎,但此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盯着裴宁谕这张脸,谁也没有舍得再开口,打扰破坏掉如今的氛围。 如此珍惜。 如此平和。 如此所见略同。 许司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金属扣,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清醒。 过了好一会儿,许司度才艰难站起身,视线还依依放在裴宁谕那,他的嗓音已然哑了:“你玩够了没有?” 裴宁谕注意力转移到了许司度身上,他游移了一下眸子,目光落在了刻板正经得不行的许司度上。 这一举动让傅褚的手收紧,悄然表达着他的不满。 良久,许司度找回自己的理智,冷冷道:“说好了的,我们会把他扔在赛场上,让外面所有人都看到。” “这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傅褚没理会许司度,他拉着裴宁谕的手覆上自己的脸,好像很期待裴宁谕的爱抚似的,完完全全将自己完全放在低位:“宁谕你看他多凶啊,你可要记住,下药这事不是我的主意。” “我顶多是个协助者。” 实际上,没有他,许司度怎么可能进的来这里。 傅褚道貌岸然地撒着谎,一副体贴样儿,又一边手指作乱逼得裴宁谕阖不上嘴,唾液湿答答地粘在脸上。 傅褚回过头,翻脸不认人,他轻笑道:“我可没和你说好。” 傅褚:“我要把他带走。” 第36章 “你心疼他了。” 许司度冷冷道, 清俊的一张脸由于流露出厌烦情绪显得更加不近人情。他声音淬了冰的刀刃一般,将休息室内稀薄的空气割裂成碎片。 许司度眉头微蹙,他淡然的神色中已然有几分讽刺。 “他哭一哭你就心软了, 你忘了他之前给你我下药, 差点把我们杀了吗?” “裴宁谕如果愿意说一两句求饶的话, 傅少怕不是都要当场给自己两耳光,怨自己下手狠了。” 当初是傅褚对他发起的邀约, 他们两个人有被裴宁谕当成玩意儿戏弄的经历,他本以为,傅褚会像自己一样。 憎恨着裴宁谕。 但现在傅褚却这副优柔寡断的态度, 着实让人恶心。 傅褚找到他时, 正好是在训练之后,傅褚等着他完完整整练完一场模拟赛后, 为他鼓了鼓掌。 傅褚站在一边,漫不经心掸了掸烟灰, 随手把烟头扔到一边,勾起嘴角笑了笑。 傅褚声称自己能弄开裴宁谕基地所有私人空间的门,并且也弄到了omega仿真素,可以给裴宁谕点教训。 傅褚懒洋洋抬眸, 眼底尽是笑意:“裴宁谕有一二分好歹, 裴序不会放过我们两的, 你知道这点吧?” 第44章 “皇太子殿下这边我可以瞒。” 他轻声开口,声调慵懒:“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 “事后要帮我分担来自裴家的压力。” 傅褚的话言犹在耳。 许司度在赛场牵制住裴宁谕, 傅褚则趁着这段时间进入裴宁谕休息室下药。 可如今, 主动来找他合伙报复裴宁谕的人,却退缩了。 想到这,许司度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我没心疼他, ”面对指责,傅褚眼神没一点闪躲,他理所当然地矢口否认,轻描淡写,“把他扔在赛场上也没什么意思,别人看到他这样子……”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裴宁谕苍白的脸颊,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 傅褚暧昧地轻笑了一下:“也不敢做什么的。” “皇太子殿下现在可在首都星,”傅褚淡然的音色响起,“当着他面动裴宁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许司度丝毫不留情面戳破道:“难道殿下不在,裴序死了,你就舍得了?” 傅褚没想到许司度一再不依不饶,眼底眉梢泛开一丝冷意,他不置可否,直视着许司度,轻声道:“从一开始,我就没答应过你把他扔赛场上的事。” “我帮你弄来他休息室的钥匙,你帮我背锅,这很划算。” 傅褚本就不想带着许司度。 只不过,他确实需要一个人,必要时刻来替他承担来自裴序的报复。 因为傅褚压根不想得罪裴序。 他是真心觉得他和裴宁谕有未来。 裴序是裴宁谕的亲哥,也是裴宁谕唯一在世的亲人。傅褚已经不受裴宁谕待见了,怎么敢惹裴序这个大舅哥。 一个两个都得罪透了,他难道要靠着自己一腔热血嫁进裴家吗? 许司度恨裴宁谕将他当作beta逗弄,他又不恨。 若不是他当着裴序面分化成alpha,裴宁谕没法将已经分化成alpha的他留在身边,傅褚还想着以beta身份在裴家地下室多待一两年呢。 让他睡狗笼他都愿意。 都怪那针被掉了包的omega仿真素,让他提前分化了。 傅褚漫不经心地将自己外套脱下来,为裴宁谕仔仔细细穿上,他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口罩,为裴宁谕戴上,将裴宁谕那张脸严严实实掩住。 休息室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许司度看着傅褚为裴宁谕戴上口罩的动作,突然觉得可笑。 “你不用指责我,都已经分化成alpha了,别这么小家子气。” 傅褚话语里几分隐约的嫌弃,他骨子里也看不起beta,自然瞧不上许司度这行径,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嫌弃神色马上就灰飞烟灭。 他不像裴宁谕。 裴宁谕厌恶beta会写在脸上,会有心情去逗猫逗狗似的玩,兴致勃勃。 他不一样。 傅褚厌恶这东西,连边都不想沾。 “你不过就是怨裴宁谕羞辱你,这点小恩怨,我看不如就散了,计较起来也没意思。” 傅褚轻蔑地瞥了许司度一眼,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他声音却甚是和缓,戏做得全套,好似很是体谅许司度似的,是完完全全站在许司度角度考虑的。 “你那事皇太子殿下也知道,殿下知道你受委屈,也很关心你。关于大考后的军部分配意向,如果你有任何个人发展上的建议,可以随时联系我。” 许司度听出这是要拿利益来堵他的嘴,无论是皇太子或是傅褚,他们都希望让那事翻个篇,用人情换取裴宁谕的前途坦荡,裴宁谕的人生大概不该有一点阻碍。 许司度之前就听过裴宁谕做的那点垃圾事。无论是权贵还是一般的平民,裴宁谕从来没有受到过一点惩戒。 他原以为是裴序纵容,对这个自小丧亲的弟弟过于溺爱。 现在想想,光靠裴家怎么可能。原来那些烂事都是这样摆平的。 是在皇太子殿下授意下摆平的。 许司度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忽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嘲讽神色。 “信息素紊乱不好受吧,你这么上赶着,也没见裴宁谕丢根骨头奖励一下你。” 提到这个,傅褚面容一寸寸冷了下来。 “许司度,说话注意点分寸。” 许司度清俊的一张脸上难得笑了笑,一针见血。 “傅褚,你就没怀疑过,皇太子殿下给你的侍官位置,也是殿下给你的受委屈补偿吗?” 许司度:“我劝你,别白花了一番心思,还给别人做了嫁衣。” 傅褚脸色一变。 两个恶徒因为分赃不均唇枪舌剑,谁都不肯示弱,裴宁谕始终昏昏沉沉,傅褚、许司度在争吵中毫不抑制信息素,连带着他受牵连,信息素浓度太高,熏得他难受。 他若是醒着,估计会拍手叫好,骂他们狗咬狗。 裴宁谕只记得许司度和傅褚两个人最后不欢而散。 哐当一声,门被许司度摔开。 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许司度走了,留下的只有沉寂和空荡。 傅褚在将裴宁谕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后,又为他填了一顶帽子,这下大半张脸被盖住,谁也认不出来。 做完这些后,本该将裴宁谕立刻抱离休息室的傅褚,却静立良久,他就这样俯视着裴宁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良久,傅褚缓缓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裴宁谕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他能感受到傅褚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 “宁谕,可以告诉我,殿下平时是怎么和你相处的吗?下属,朋友,还是什么?” 傅褚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和渴望。 裴宁谕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已然不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裴宁谕十五岁后便多次应召入宫陪伴皇太子殿下左右。甚至殿下在私人星际舰队的指挥舱中都为他预留了专属座位。 ……此后,再没人能顶替裴宁谕的位置。 15岁的裴宁谕什么样,傅褚可太过了解了。 他自私,残忍,虚伪。 不懂得讨好人,一张嘴就能将人得罪个彻底。 可是为什么,又能顺利地被当时脾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的储君留下来。 傅褚没接触过当时才十七岁的皇太子,也猜不透当初殿下的想法。 他能接触皇太子时,那人已然有了储君的模样,权柄在手,魄力逼人,不轻易流露出一点情绪。 更不是他这种人可以窥探一星半点的。 在这个由量子计算和星际跃迁构成的世界里,有些秘密就像黑洞深处的奇点,永远无法被观测和理解。 傅褚抱着裴宁谕,走廊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两条纠缠不清的毒蛇,在黑暗中无声地厮杀。 * 有蛇。 梦中有蛇在咬他。 先是拿冰凉凉的信子舔舐他的眼皮,然后贴着他的皮肤一路向下攀去,那蛇还怪会的,冰凉鳞片正沿着他颤抖的腿根游走,蛇信舔舐过小腹时激起成片战栗。那畜生分明生着冷血动物的躯壳,口腔却炽热如熔炉,要将他每一寸骨骼熔成赤金色蜜浆。 麻痹的毒素一点点传递到他的大脑,说不清楚是快感还是痛感的东西,把裴宁谕弄得死去活来,极白的手指徒劳地攥紧,又无助地抓挠。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未分化小alpha弓起的脊背镀上银边,野兽捕食般的阴影笼罩着他痉挛的小腹。 一蹬腿,梦醒了。 还好是梦。 还没等裴宁谕松口气,他就听到房间里有人在说话。 “醒了?” “别憋气,吸气。” “对,做的真棒,呼气”。 随着alpha的引导,裴宁谕下意识一点点调整自己的呼吸。 "学会呼吸了?"傅褚的赞美裹着水声,仿佛在嘉奖新驯服的宠物。裴宁谕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吊灯,水晶折射出七彩光斑,像是有人把银河揉碎了洒进他瞳孔。 只是学会吸气,alpha就如此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爱重至极。 然而,等到裴宁谕恢复理智后,声音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崩溃又冰冷。那张从来只有傲慢表情的脸,难得扭曲,诧异中带了点恐惧,更加漂亮。 “傅褚,你在做什么?!” 傅褚抬头看他,笑了一下,表情特新奇。 他怕裴宁谕看不懂似的,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动作。 疯了。 这个疯子! 裴宁谕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瞳孔骤然缩紧,一阵恶寒慢慢从裴宁谕的后背攀上去,裴宁谕泛起满身鸡皮疙瘩,骨头缝里都渗着点排斥。 那张冷漠漂亮的脸,一点点在快感中扭曲,沾染上了欲望,有种难以言喻的挣扎感:“傅褚,你犯什么病!” 他想要一脚把傅褚踢下去,这时却发现他一伸腿,富有弹性的绳索极大缓冲了他的力道,最终化成不痛不痒的攻击,裴宁谕这才发现他此时双手双脚均被缚。 第45章 “别乱动,会受伤。”傅褚身体拱起来,完全没抬头。 从傅褚鼻息里喷出来的温热气息,依然在使裴宁谕体温攀升,更让裴宁谕心里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厌恶抵触。 “傅褚,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宁谕知道自己问这问题特白痴,被下药的人是他,又不是傅褚,傅褚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可他就是不可置信,微微睁大的眼眸里波澜乍起。 好恶心。 傅褚想要报复他,也不用做到这步吧。 裴宁谕知道傅褚有病,可明明白白摆在他面前时,他依然接受不了,他依然觉得震惊。 尤其是傅褚对着他发病。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不用傅褚说,裴宁谕也知道收敛一点。他绝对会在傅褚面前安分得像个鹌鹑,多说一句他自觉咬舌自尽,免得再落得今日被绑在床上恶心的下场。 “还是说,这就是你和许司度商量出来的报复我的方法?!”裴宁谕喃喃,染着水光的睫毛颤动,恍若垂死蝶翼,闪过这个可怕念头。 “你们真是……” “创意十足。”裴宁谕憋出四个字。 可下一秒,傅褚犬齿硌得他生疼。 “你知道吗,你这样子特像条狗。”裴宁谕压着心里的恶心,用尽了自己的力气,狠狠骂道。 听到这不痛不痒的骂声,傅褚笑了笑:“汪汪。” 叫声很逼真,傅褚很有模仿天赋,真像一条狗。 裴宁谕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你放开我,我答应以后再不惹你,我以后见你绝对绕道走,这事我们谁都别说!我不追究了……” 这事说出去都丢人。 裴宁谕巴不得傅褚那张嘴别乱讲。 傅褚声音没变化:“我解开你一只手。” “你可以用来打我。” 裴宁谕觉得荒缪,他跟听不懂话似的,迟疑了两秒才意识到傅褚说了什么。 打他? 傅褚有这么好,还特地放开他一只手,让他可以打自己。 裴宁谕觉得惊奇,他认为是自己疯了,被傅褚的恶心逼疯了,甚至产生了幻听。 可下一秒,傅褚微微俯身向上,真就解开了他一只手腕上的绳索。 裴宁谕活动了被绑僵硬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揪着傅褚的头发,五指深入傅褚的黑发中,将他向外拉,随着这一动作,傅褚没被他怎么样,更多的还是裴宁谕自己把自己逼出来的眼泪。 这一下,裴宁谕再难有挣扎的力气。手指上那点力道,还不够给傅褚挠痒的,根本不足以对傅褚产生什么威胁。 傅褚却仿佛找到了什么乐趣似的:“继续啊……可以抓我头发。” 不敢在裴宁谕身上留下痕迹,怕事后被裴序记恨的他,终于,不再满足于看着裴宁谕痛苦表情,坚硬的牙齿收紧了,跟虐待似的。 "傅褚!"裴宁谕的声音像摔碎的琉璃盏,带着淋漓的血色,"我要把你喂给斗兽场的畸变体!" “啊啊,我一定要杀了你!” 回应他的是喉结的震动。 傅褚眼底闪过兽类的幽光,却顺从地任由对方揪住头发,声音完全哑了:“随你,老公。” 裴宁谕忽然想起上个月解剖课上的实验体──被剖开的腹腔的兔子,它被人肆意打量,甚至那些人还要伸出手指触弄柔软干净的内里。 就如同现在的他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裴宁谕的手无力地抬起,指尖轻轻触碰到眼角,冰凉的指尖蓦然被濡湿。他怔忡地盯着指腹那一抹水痕,仿佛那是凭空出现的诅咒——温热的液体正顺着下颌线无声蜿蜒,在锁骨凹陷处凝成一点晶莹的盐渍。 这本是生理性泪水,不过是神经末梢被疼痛激起的本能反应。 与怯懦或崩溃毫不相干。 可他的脊背却像被钉死在寒铁刑架上,每一块肌肉都绷出青筋的轮廓。视野中不断坠落的咸涩液体将意识切割得支离破碎,连呼吸都凝滞在喉间。 这具躯体背叛了他,以最屈辱的方式。 ……他竟真的哭了。 齿关咬得血腥气漫开,裴宁谕用舌尖抵住上颚,将喉头的震颤生生咽回。从小到大,连裴序的荆鞭抽断三根时,他都只是冷笑。 而今却像条被剥了鳞的鱼,四肢被绸带勒出淤痕,狼狈地陷在羽绒被里任人摆弄,连傅褚这个手下败将都能踩着他的脊梁嗤笑。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算什么裴家二少爷?不过是块钉着金箔的砧板,连最下等的鬣狗都能撕咬血肉。裴宁谕只觉得自己丢人。 第37章 为什么会这样。 他还是裴宁谕时, 就这么受人欺负、遭人胁迫。事情暴露后,又会面对什么呢? 神秘人手拿着他的把柄,恨他入骨。 裴序多年如一日责备他, 难以捉摸。 傅褚联合他人下药欺辱, 变态一般。 此刻的自己, 被动得让他陌生。 又痛又爽的持续刺激中,裴宁谕有种自己正在被分食的错觉, 由下往上,一点点将他吞进去,寸寸咬碎, 骨头都不吐。 我依赖的人, 砍掉他的手。 我渴望的人,划花他的脸。 我崇拜的人, 戳穿他的心。 我好奇的人,阉割他的肘。 我爱的人, 杀死他。 全部。 没有人可以让我牵挂。 一个也不能留。 我天下无敌。 浸透了的床单上,裴宁谕胸膛一起一伏,眼眸却异常空白,濒死的崩溃中, 他脑子里一遍遍滑过那字条上写的短诗。 直到前些天他才看清的那个真相——这副被裴家锦衣玉食供养了十九年的躯体, 原是从骨髓里就带着异端的烙印。 原来裴序每次对他的教训, 都是命运早早埋下的注脚。 少年将脸埋进枕头里,犬齿咬破下唇的瞬间, 咸腥漫过齿列。 猩红血珠顺着唇珠滴落, 仿佛在预告往后数十年将要经受的凌迟:利刃会剖开他的咽喉,烙铁将吻上他的脊梁。裴宁谕想,如果他再不行动的话, 傅褚此时对他的逗弄,只不过是宿命抛来的第一枚饵食! 而他现在只能更用力地蜷起膝盖吗——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连颤抖都要小心丈量幅度。 除了忍耐,好像再无办法。 好可悲。 他真的好可悲。 是吧? 裴宁谕齿关渗出血腥,毒汁般的不甘在喉间蜿蜒成蛇。指尖深深掐进傅褚发缝中时,他听见胸腔里某种东西在铮鸣。 凭什么?! 裴柏声过了那么久的贱民生活,那就让他继续过就好了啊。 裴序头疼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他亲弟弟,就能对他展开报复吗? 还有傅褚。 傅褚会不会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羞辱他。 ——让他去死吧! 假少爷又如何。 世界的法则从不扭转。 身居高位者理应稳坐云端, 陷于泥泞者注定沉没深渊。 少爷依旧会是少爷。 贱民依旧会是贱民。 一切不会变。 感受身下人的异样时,傅褚抬了头,他表情特新奇,他俯身舔去裴宁谕眼角的泪珠,动作温柔得近乎残忍,慷慨给予猎物片刻喘息的机会。然而,这短暂的怜悯却意外地撬开了裴宁谕紧闭的唇。 "傅褚,"裴宁谕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你想要裴家军工哪条生产线?" 多新鲜。 裴宁谕,竟然低下了头。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傅褚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会从裴宁谕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那个向来高傲得不可一世的裴宁谕,此刻却在他身下示弱,用家族的利益作为交换的筹码。 傅褚突然就可怜可爱得不行:“你做的了主吗?” 裴宁谕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急促而破碎。他的牙关紧咬,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眼中倒映着傅褚的身影,几乎要盯出火花来。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难以掩饰的屈辱。 "当然。你随便选。" “我向你道歉,我也可以向许司度道歉,什么都行,傅褚,现在放我走。” 裴宁谕眼里似乎凝着几分执拗。 傅褚的视线如同淬了毒的蛛丝,舍不得挪开眼,将裴宁谕示弱的模样层层裹紧。 他刚才被许司度三言两语挑起的酸涩感,在裴宁谕示好的姿态里化作粘稠的蜜,正沿着他绷紧的神经缓慢渗入,舒缓了不少。 看着裴宁谕那恨意难言的模样,傅褚心里的气蓦地消了大半,软得一塌糊涂。 alpha脸色一如往日般沉寂,傅褚颀长的身影定格,军装收束的腰线在逆光中绷成锐角:“你不用担心。” “许司度成不了什么事。” 第46章 傅褚声音玩味:“宁谕只需要对我保持愧疚就好。” 傅褚道貌岸然,他眷恋地在裴宁谕雪白腮边蹭了蹭,馥郁香气萦绕在他心间痒得很。 “另外,今晚殿下的晚宴,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要做。” “我会生气。” “我现在送你回去。”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名画,窗外是美丽的花园和宽阔的庭院。鎏金壁灯在丝绒帷幔上投下摇曳光影,仿古珐琅香炉吞吐着鸢尾与琥珀的缠绵气息。温馨的壁炉中燃着熊熊火焰,整个空间弥漫着舒适的香气。 裴宁谕陷在床上,苍白面容被壁炉火光镀上虚幻血色,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威尼斯玻璃人偶。水晶吊灯折射的光斑在他睫羽间流转,却在触及眼尾湿红时骤然黯淡。 他那样安静,眉眼中没了往日里的嚣张跋扈,整个人清瘦漂亮得不像话。 直到镇定药物的药效没了,浑身的疼痛像是滚过一遍沸水一般,叫他心慌得挣扎起身,他才剧烈地喘着气,支着身子坐在了床上。 刚起身裴宁谕还没来得及回忆起什么,脸上的表情是空白的。 他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镀金床头柜的棱角,那些奢华的纹饰此刻化作利刃,将记忆切割成染血的碎片。 裴宁谕骤然尖叫一声,回忆如同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来,少年猛然弓起脊背,指节攥紧床幔金穗,丝绸撕裂声与破碎喘息在寂静中炸响。他剧烈地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尾一片湿红。 随之而来,裴宁谕出奇地愤怒,许司度和傅褚对他的算计像是在他的每一寸皮肉上生生撕咬,他几乎是毫无形象地凄厉咒骂着。 “疯子!疯子!” “他怎么敢!?……” 裴宁谕眼眸向上移,看到裴序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呼吸停滞了一瞬。 咒骂声戛然而止。 裴宁谕在自己激烈可闻的呼吸声中,他几乎不用思考,本能使他想要抓住自己最后一棵稻草,就想溺水的人努力想要将头探出水面。 他立刻撑着手起身,却一时不慎没扶稳。 换作往常,平时的平衡力训练就足以让他撑直身体站起来,可裴宁谕思考一瞬,没有做出任何补救,顺势跌下了床。 他的身影如空中一道弧线,跌落在地时更是有种伶仃破碎的心机,每一秒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再抬头,裴宁谕的脸上换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怨怒,纯黑湿润的眸子随即流下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哥!” “哥!我该怎么办?” 抽泣声越来越大,可在裴序的怀抱中,裴宁谕眼底的阴翳翻腾掩饰不住,眸子里满是不耐烦,但声音却被他刻意放缓,丝毫听不出来他此刻的真实想法,阴暗在他心里蔓延。 日光透窗而入,将裴序的影子拖得老长。他喉结滚了滚,薄唇几度翕张,最终只是垂下目光,看着地毯上被碾碎的影子:“你先安心准备今晚的宴会,傅褚将你送回来的时候已经给我说了许司度下药这事……” 裴宁谕眼中映出裴序紧绷的下颌:"哥会解决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裴宁谕拧眉,颤抖的尾音裹着蜜糖与砒霜。 “他说许司度下药?” 裴宁谕:“哥,是傅褚和许司度一起闯进我的休息室,给我下的药!” “哥现在还觉得傅褚是个好人吗?” 裴宁谕心里的狐疑不减,拽着裴序的领子,他指尖悄悄蜷进掌心——像毒蛇收拢鳞片,等待绞杀的最佳时机,强势道:“到现在,哥是不是还要向着傅褚和许司度来教训我?!” 居然还有傅褚吗? 三小时前傅褚将人送回来时的场景挥之不去——alpha军装下摆沾着不明液体,却像捧易碎瓷器般将人圈在怀里,护住后颈的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冷白,垂眸时连吐息都刻意放轻,仿佛稍重些就会惊碎怀中的少年。 "宁谕不要再想了,这事哥来处理。"裴序用绒毯裹住弟弟单薄身躯,檀香信息素在空气中凝成实质。身为军部最年轻的掌权者,他惯常戴着温雅假面,此刻却任由眉心蹙起沟壑。 掌下肌肤传来不正常高热,烫得他心脏抽痛。 提到这个话题,裴宁谕黑眸森森地转了转,透露出几分心机与算计。他半晌不说话,只是脸上渐渐浮起讥讽之色,黑色的眸子多了几分冷笑:“解决?” 他仰起脆弱脖颈,任由裴序拭去泪水。 “我之前就想过要告诉哥哥,是许司度蓄意勾引我,我才约他来基地,送他婚服的,没想到他倒打一耙,居然还敢喝那种违禁药!” “他喝违禁药和我有什么关系,哥却将这件事怪在我头上。像许司度这种人,在基地他都敢对我下药,他有什么可信之处?!” “还有傅褚,傅褚就是一个神经病,他比许司度可恨万倍,哥你知道他居然对我……” 声音骤然而止,裴宁谕想起傅褚对自己做的事情,狠狠压下喉间干呕的冲动,认命地闭了闭眼。 他肯定不能让裴序知道这事。 太跌份了。 裴宁谕的眼神幽深,换了个话题:“可偏偏哥哥不信我,连皇太子殿下都不信我。” 裴宁谕心里默叹,裴序不信也就算了,他从来没指望过裴序,可皇太子不信,这可太叫他头疼了。 一向偏爱他的皇太子,偏偏这个时候…… 裴宁谕觉得自己处境愈发难过,他只能寄希望于素来不喜欢他的裴序:“哥,我求你了。以后多信任我一点好不好?” “无论未来遇到什么事。” 裴宁谕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可他的目光扫过,里面流露出的偏执和凶恶,仿佛一条躲在暗处的蛇,观察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对裴宁谕来说,裴序也确实算他的敌人了。 连裴序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手正扼住了裴宁谕的喉咙,只要裴序想,随时都能将裴宁谕这个鸠占鹊巢的骗子给杀死。 裴序不知道,但裴宁谕自己却清楚得很。他可不是裴序亲弟弟。 裴宁谕循循善诱的样子真像一条美人蛇,舌尖森森吐出毒液,斑驳的花纹缠绕得越来越紧,他说:“哥哥以后只相信我,不去相信别人,好吗?” 得到裴序肯定的回答后,裴宁谕那双浓黑如墨的眼眸里依然满怀狐疑。 第38章 暮色漫过百叶窗时, 军装袖扣刮过裴序眉骨的旧疤。他闭目后仰,喉结在皮肤下碾过一道焦渴的弧度——三小时前他从裴宁谕房间里狼狈走出的样子仍在指尖灼烧。 久来的兄弟深情让裴序几乎是以一种逃离的姿态离开了裴宁谕的房间,顶着裴宁谕那种期待的目光, 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只是觉得自己唇干舌燥。 不知道为什么, 裴宁谕突然变得很合他的心意,变成了他理想中的那个乖巧弟弟。 裴宁谕蜷在羊绒毯里仰头望他的模样, 像被猎人追逐吓坏了的幼兽。 裴宁谕变得愿意亲近他、愿意寻求他的保护,这一事实让他心里生出许多餍足。 但同时,这种变化带给他更多的是不安——来自直觉。 隐隐中, 仿佛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落地镜映出他绷紧的肩线。那些混乱的梦境总在此时侵袭:衬衫下浸透的馥郁香气, 裴宁谕滚烫的身体。 他不免眼前又浮现了梦中的情景,裴宁谕被他抱在怀里,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人,居然也会那么痛苦。裴序感觉到自己下身紧绷得发疼, 那场梦像道催命符,把二十年笃信的兄弟伦理碾成齑粉。 哒哒哒。 副官鞋跟相碰的声音惊碎了暮色:"尹席殊来访,要放行吗?" 裴序没听清。 助理再次强调:“裴少的朋友来了。您说过要让小少爷静养,要让他见小少爷吗?” 裴序:“谁?” 助理:“叫尹席殊的那个, 经常来找小少爷的那位。” 金属袖扣在檀木桌面划出刺耳鸣响。裴序想起上月在机甲训练场撞见的场景:尹席殊弯腰替裴宁谕系护膝时, 无论是说辞还是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的。那个alpha总能把谄媚姿态摆得像支淬毒的玫瑰。 他不喜欢裴宁谕与尹席殊一起厮混, 上次裴宁谕与基地里的同学起冲突,他总觉得这位尹席殊没少在里面煽风点火。 放在往常, 他本可以做个严厉又刻板的兄长, 以管教的名义拒绝裴宁谕的请求。可如今……想起刚才跌坐在地上哭泣,一心想要他庇护的弟弟,拒绝的话竟开不了口。 裴序按着眉心, 思量片刻,最终妥协。 “给他套上定位环。"军装织锦摩擦声里,裴序解开第二粒领扣,"告诉医疗组,三号抑制剂再加三倍剂量。" 自此经历了傅褚分化一事后,裴序对这些alpha开始提防起来。 毕竟他弟弟还未分化。 提起尹席殊这个人,裴序总是忘不了他某次无意看到的,尹席殊与裴宁谕相处时的样子。 第47章 殷切的。 讨好的。 永远摆着低姿态的谄媚模样。 但那小子眼眸深处明明写满了蔑视与漠然。 尹席殊他看不起他的弟弟——即使他的弟弟从来都被看作天之骄子。 裴序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尹席殊绝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这种毒蛇一旦不被掌控,反过来很可能会被咬上一口喂养他的手。 裴序对助理道:“你跟着他,除了能让他进宁谕房间。其他地方都不要让他在这乱逛。” * 光滑的木制家具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柔软的丝绒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映衬着墙壁上挂着的名画和装饰品,使整个房间显得更加华美。 尹席殊对裴宁谕房间很熟悉,他几乎是一进房间就发觉出了不对劲。 干净整洁的房间一如既往,偌大的空间内看起来毫无异常。尹席殊思考了一会儿,才堪堪找出了其中的一点违和之处。 裴宁谕躺着的床单太平整了,仅仅只有他所躺着的位置凹陷了下去,其他地方没有一丝褶皱。 这只能说明,在他来之前,裴宁谕这个房间里进行过清洁。 是什么让这位少爷见他之前都要做一次清洁。 尹席殊才不会自恋地以为是因为对他的重视。他在裴宁谕眼里估计还不如一条狗。 裴宁谕的声音将尹席殊的注意力拉回到了他的身上:“你来干什么?” 尹席殊殷切上前:“没什么。上午的比赛你比到一半,突然走了,我一直联系你,却没收到回复,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裴宁谕肯定不会让那么丢人的事情传出去,水晶吊灯在他瞳孔里折射出细碎的寒芒,他扯了扯唇:“没有。” 他突然就没了耐性:“你就这事?” 尹席殊无意扫了一眼裴宁谕的脸,极其不自然的表情在裴宁谕脸上一闪而过,终于,尹席殊发现了突破口,他将目光落在了裴宁谕手背上的一小块医用胶带上。 周围全部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唯独漏了这么一小块医用胶带,偏偏被尹席殊一眼捕获到了。上午还没有这东西,裴宁谕身体是出问题了吗? 阿普唑仑……镇定剂。 尹席殊多了几分好奇,镇定性药物一般不在他们这种基地营员使用药物的范围内——除非受重伤。镇定剂带来的大脑延迟反应不可逆转,延迟的几秒足以使他们在战场上丧命。 尹席殊那张极其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恭谨,他装作诧异微微挑眉,轻笑:“我是来问问您,打算如何处置裴柏声。” 听到裴柏声这个名字,裴宁谕敏感地想起那个黑诊所里见到的那份亲缘比对书。他左手突然痉挛般扣住床边扶手,冷白手背上那块医用胶带随着动作微微掀起,露出下面青紫色的针孔。 裴宁谕多疑又敏感,抬头:“他怎么了。” 真正的血缘鉴定结果,此刻还躺在他的私人保险柜里,没来得及销毁。一提到裴柏声,裴宁谕还有几分心虚。 裴宁谕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了一下,腕骨撞在檀木桌沿发出闷响。尹席殊的视线顺着那道颤动的细腕上移,最终停在对方绷紧的下颌线上。 尹席殊话语随着裴宁谕情绪滑动,最终停在刚刚好可以使裴宁谕失控的边缘:“那个贱民,似乎要在皇太子殿下今晚的宴会上做侍应生。” “……” 裴宁谕骤然松懈的脊背陷进皮质床头靠背,暗纹窗帘缝隙漏出的栅栏在他脸上划出明暗交界。 裴宁谕骤然松了口气:“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样……” 裴宁谕轻蔑地瞥了尹席殊一眼,心下立刻有了决断。 寄信的那人绝不可能是尹席殊。 这个节骨眼上,纵使尹席殊不知出于出于何种目的提到裴柏声,他也不觉得像尹席殊这样好用的一条狗,会有胆量威胁他。 ——况且,尹席殊也没本事拿到军部保密级别为s的机甲设计图。 尹席殊用虎口蹭了蹭玛瑙袖扣,精心设计的惊讶表情里藏着三分玩味。他皱眉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真心在替裴宁谕考虑。 “宁谕,这事不小不大,我是担心他会将我们把他弄到管教所的事说出去……” “就这点胆子,你干脆跪着去求裴柏声原谅啊!”裴宁谕打断道,脸上划过厌恶。 “躲在宿舍里裹着被子哭多好啊,干嘛要拿这副被吓怕了的倒胃口样儿来见我!” "我以为您最见不得这些阴沟里的血脉。”尹席殊低头致歉,他躬身时琥珀色瞳孔掠过寒芒,"毕竟…...裴柏声是有机会成为裴家第三继承人的。" 尹席殊这时提到继承权,显得有几分刻意。 不过。 全然是因为他太好奇了。 ——三日前破译的密电仍在尹席殊智脑闪烁。 裴宁谕竟动用自己的权限,调阅了裴柏声尘封十几年的基因档案。这太反常了,那个一出生就被扔进地下室的弃子,何时值得裴宁谕多看一眼? 明明之前裴宁谕那么不在意裴柏声。为什么突然就对裴柏声感了兴趣。 尹席殊试探性地再次提到裴柏声:“那我们要给裴柏声使点绊子吗?” “我警告你,别碰他。”裴宁谕的睡衣襟随着急促呼吸泛起绸缎般的涟漪。 “我以前不知道有裴柏声这个人。” “既然我现在知道,就不会放任裴柏声不管。”裴宁谕流畅地说着谎话。 “我会说服裴序,让裴柏声以裴家三子的身份正式进入裴家。” 裴宁谕的赤足踩上地板,苍白脚背浮起青脉,绸缎睡袍下摆垂落在地。 “尹席殊,以后裴柏声就是裴家第三继承人。” 尹席殊跟在裴宁谕身边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裴宁谕用这般语气。不是惯常的矜贵淡漠,不像恨,又更不是爱,每个字都渗着血丝,透着寒气。 真有趣,野狗崽子在地下室啃了十几年冷饭。 竟要披着军装坐进继承人的席位? 尹席殊望向裴宁谕,少年阴鸷的眼神穿透了什么似的。 越来越奇怪了。 裴宁谕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 * 帝国徽记在穹顶中央展开,九道星环缓慢旋转着,每条星链都由数以万计的文明坐标编织而成。那些悬浮在真空中的菱形晶体让整个宴会厅笼罩在流动的液态银河里。 傅褚:“殿下,受邀人员差不多到齐了。” 皇太子殿下生得一张雌雄莫辨的面容,肌肤如玉,银灰色西装衬得他眉眼愈发冷冽,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着一丝阴鸷,令人不敢轻易靠近,更遑论生出亵渎之心。 此刻,他正慵懒地倚坐在正位之上,目光低垂,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宴会厅内往来交际的贵族们,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殿下支着头:“知道了。” 往常,陪伴在皇太子殿下的一般是宫廷侍官,或是裴宁谕。今日,他身边伴着傅褚,几次有意无意侧头听傅褚讲话。 储君惯常冷玉般的面容竟破开一丝涟漪,在傅褚耳语时显出近乎温情的弧度。这画面刺得裴宁谕脚步微滞。 银制军靴碾过廊下碎石的声响惊动了宴会厅中人。 见裴宁谕来,皇太子殿下分出目光投向裴宁谕,殿下眼底浮着的薄冰下分明燃着暗火,裴宁谕对这般情态他再熟悉不过。 ——之前他将皇长女独子踹进icu时,殿下也是这般噙着笑,似乎是不悦。 “宁谕,你来了。”指节叩在鎏金扶手上,身上银色西装随动作泛起冷光。 殿下指向傅褚,对裴宁谕说:“傅褚,应该不用我介绍了。” 裴宁谕扫了一眼傅褚:“殿下。” “说来,傅褚也算是宁谕你举荐给我的,”皇太子殿下突然轻笑,水晶杯底磕在大理石台面发出脆响,带着白檀信息素的威压将裴宁谕钉在原地。 “我用着还算顺手。” 风雨欲来—— 裴宁谕眉眼一沉,果然听见皇太子殿下下一句话就是:“基地不缺beta来应对前线的信息素毒气弹,我身边倒缺一位宫廷侍官。” 裴宁谕知道他当初编谎话来哄骗傅褚这件事又传到了殿下耳朵里,拧眉扫了傅褚一眼,立刻道:“殿下,是我错了。” 往常这种事,裴宁谕坚信只要自己肯低头认错,皇太子殿下大概能让这件事翻个篇。 只是这次皇太子殿下似乎没这个打算,微凉的目光扫过裴宁谕,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白檀味,笼罩下来:"同样的谎,先诓许司度,再骗傅褚..." 天鹅绒帷幔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殿下的长靴踏过波斯地毯发出细微声响。当那双嵌着银鹰纹饰的长靴停驻时,温热的呼吸忽然掠过裴宁谕耳际:"宁谕最近...…是不是过于无聊了。" 第48章 第39章 顶着皇太子殿下颇有压力的目光, 裴宁谕面色如常,他转动了一下眼眸,判断了下当前的局势。 裴宁谕垂眸凝视着地毯上繁复的鸢尾花纹, 低头弯腰:“殿下, 我不该借着基地想要培养一批beta侍官的由头, 骗傅褚来基地。” “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向傅褚道歉来解决这件事。” 多稀奇。 裴宁谕居然罕见地没为这事找借口。 换了往日,裴宁谕该信口胡诌一些谎话, 什么“出于爱慕”、“一不小心”、“不懂这些”,好使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裴宁谕那张明艳迫人的脸就已经够唬人了,再加上他一贯嘴上说些道貌岸然的话, 怕是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裴宁谕在撒谎。 裴宁谕总是这样有恃无恐。 更何况, 这事本就是傅褚先挑起来的。 他和许司度不同,许司度是完全受害者, 而傅褚是算准了裴宁谕的恶劣性子,心怀鬼胎地给自己造了个受害者的壳子, 一戳就破。 可裴宁谕偏偏就低了头。 连傅褚都偏过头,目光沉沉落在裴宁谕身上,他总不能哄骗自己,宁谕道歉是因为他和许司度地位上的差距。 ——难道他今天真将宁谕吓坏了? “殿下, 我已经真心知错。” “……”他在跟谁道歉啊。 该得到愧疚感的人可不是皇太子殿下。 水晶吊灯在皇太子指间折射出冷光, 储君拇指按在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 白檀的信息素如毒蛇钻进军装立领:"我们宁谕什么时候学会愧疚了?" 傅褚无意识攥紧鎏金扶手,看着皇太子忽然松手轻笑, 储君慵懒倚回王座, 垂落的绶带金穗拂过裴宁谕的肩章,储君亲自伸手去扶裴宁谕:“坐过来。” 再一次被轻而易举原谅的裴宁谕,眼底却没有一丝开心。皇太子殿下对傅褚突如其来的偏爱令他心生不满——本该由他出场的场合, 竟要傅褚随侍左右。 这和在所有人面前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傅褚余光瞥见裴宁谕听从地陪坐在殿下身侧,将这一幕静静收入眼底的傅褚肩线陡然绷紧,像张拉到极限的反曲弓。 气味中裹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像休眠火山口蒸腾的硫磺蒸汽,蛰伏在傅褚看似平静的皮下。 他又想起了许司度对他所说的话。 他的侍官位置,也是殿下为了安抚他才得来的补偿吗。 傅褚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身影,璀璨灯火在裴宁谕眉骨投下阴翳:“殿下,为什么要将傅褚带在身边?” 皇太子殿下凤眼上挑,似乎是喝醉了,酒气混着白檀信息素味道漫过桌面,他说话的嗓音格外暗哑:“你做错了事,我总要给苦主一点安慰。” 裴宁谕的眉头骤然收紧,却在触及对方浸着酒意的眸光时生生凝住。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尽的话。 太子:“不开心?” 裴宁谕摇头。 换了往常,裴宁谕该冷着脸离场才对。 哪怕是对太子,裴宁谕也会不知死活地甩脸色。 “宁谕,我曾经给你说过,想要你站在我身边。” 储君转动着手中的扳指:“可我没看到你的实际行动。” 裴宁谕眉骤然一拧:“什么意思……” 他一扭头:“因为我今年积分榜上不是第一名吗?”因为没人迎赛的缘故,裴宁谕没能拿到足够的积分。 这般天真的话让太子殿下哑然失笑。 皇太子抿了口冷掉的茶,任由裴宁谕投来的目光掠过自己衣襟,递过去一颗琥珀糖。 “你再好好想想吧。” 凝着金箔的糖块正落在裴宁谕染着薄茧的掌心。指腹碾过糖衣的细微响动中,年轻的储君终于露出今夜第一个真切的笑:“你大概很快就会知道了。” 傅褚看不懂为什么裴宁谕突然会这么乖。 而皇太子心里却无比清楚。 其实,纵使是他,帮裴宁谕摆平了那么多事,也没有听到过裴宁谕会这样“诚恳”地向受害者道歉。 这事说来也巧。 皇太子殿下忽然想起一周前那个夜晚,某个曾受他恩惠的蝼蚁竟敢向他索要维度军区医院的最高权限,他本欲碾碎这僭越之徒,却在调取操作日志时窥见了端倪。 ——检索记录里跳动着裴序与裴宁谕的名字。 那人是叫尹席殊吧。 从垃圾星成长出来的贱民,来到基地后,用四年时间来精心勾勒自己第三星系贵族的假身份,刻意压制的b级战力评估,让他完美地隐匿在那群不学无术的贵族们之中。 凭借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尹席殊可谓是在基地混的如鱼得水。 没人嗅到他灵魂深处萦绕不散的腐殖质气息,来自那个连星际尘埃都带着血腥味的垃圾星球。 他有些好奇,便顺着尹席殊的查找记录查了下去。 结果,却查出了裴宁谕与裴序是半同胞亲缘关系的结果。 总爱惹事的小狼学会用温顺伪装利齿时,这场游戏才真正有趣起来。 裴宁谕突然开口道:“我能不能求殿下一件事。” “求”这个字眼真好笑,是因为已经发现自己不是裴序亲弟弟了吗。储君挑眉:“说。” “我想要裴柏声能有裴家孩子的身份。” 裴宁谕眸光沉沉,他都没意识到他咬着牙:“殿下,纵使出身不够光彩,但也应当会因为自己的努力改变别人的看法吧?” 年轻的储君忽然低笑出声,引得裴宁谕侧过脸来揣测。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身世早已暴露在权力最高者眼中。 储君叹息着截断裴宁谕的话,无奈道:“宁谕你错了。” 他何尝不知道裴宁谕问得不是裴柏声,而是自己,他残忍到极值:“出身这种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血统是刻在骨髓里的烙印,肮脏的血液哪怕隔着二十年光阴都能嗅到。” 皇太子殿下又一笑:“不过,这件事情我可以答应你。” 几天前,他把裴宁谕的基因进行篡改,现在那数据完美呈现着"兄弟血缘成立"的假象。 他再一次帮了裴宁谕。 皇太子殿下回望裴宁谕的目光,意味深长说道:“宁谕,你以后可得好好谢谢我。” 他说的可不是裴柏声这事。 * 玻璃幕墙外暮色沉降,将裴宁谕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许司度望着宴会厅中央那个挺拔清瘦的身影,就想起自己在分化为beta后,裴宁谕说的那些话。 ——“分化为beta后,第一件事就是应该好好加深一下我们的友情,不是吗?” ——“司度,作为朋友,我也许应该帮助你正视你自己的身份。” ——“你怎么会是alpha呢,第二性可不是能自己选择的廉价品,得到了不该拥有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的。” 轻佻的尾音与此刻宴会上温润的"殿下"完美重叠。 真讽刺。 在今天下午。 裴宁谕发起通讯,在全息投影中,裴宁谕躬身向他道歉。 “许司度,对不起,”裴宁谕仰着下巴,“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这样纠缠下去,我会给你一定的补偿,期待未来能与你合作。” 这人还是掩不住的傲慢,话说的很官方,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搜出来的背了两句词。 什么叫没必要这样纠缠下去。 难道做错了事,就不痛不痒的给点补偿,就能翻篇吗? 其实,裴宁谕给的并非是不痛不痒的补偿,他把裴家一部分空间跃迁站运营权给了许司度,这个补偿已然非常有诚意了。 可许司度不满意。 许司度再也说不出来,他想要报复裴宁谕的目的是什么。他如果真心想要裴宁谕悔过,那现在就应该早早收手。 而不是现在变态一般,盯着裴宁谕的身影。 "许先生?"侍应生的轻唤将许司度拽回现实。水晶吊灯下,裴宁谕正躬身与皇太子耳语,银灰色西装随着动作流淌月光,俨然是浸在权势里的贵族公子。许司度齿间漫开铁锈味。 许司度自嘲想到,会恭谨对待皇太子殿下,却学不会分出一点点友好来对其他人,裴宁谕怎么能这样……欺软怕硬。 就像他还未分化时,裴宁谕不会找他的麻烦,甚至两人根本不熟。却在他一分化为beta时,裴宁谕找乐子就找到了他身上。 欺软怕硬。 许司度听到了自己牙齿咬紧发出来的咯吱声,他刚想到用“欺软怕硬”来形容裴宁谕,就立刻自己否认掉了。 许司度松开被掐出月牙印的掌心。鎏金穹顶倒映着裴宁谕游刃有余的侧影。 他从来不是欺软怕硬,而是将整个世界当作提线木偶剧场供他玩乐。平民不过是随用随弃的道具。就像此刻自己映在香槟杯壁的倒影,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宴会厅装饰画的边角皱褶。 第49章 水晶灯的光晕在香槟塔上折射出细碎光斑,许司度突然瞥见那道本该在鎏金主座的身影。裴宁谕单手扣着西装上衣穿过人群,苍白指节在黑色衣料上绷出青筋。 刚刚被贵族们簇拥着的人,却像柄正在融化的冰刃,匆匆向外走。 许司度下意识贴着罗马柱阴影移动,追逐着离开的人,猩红地毯吞没了所有足音。 裴宁谕一路走进卫生间。 男厕镜面倒映着闯入者的瞬间,许司度借着男厕门的遮挡躲在后面。顶级会所的排风系统发出白噪音,却在某个瞬间混入金属撞击声。 他听见陶瓷洗手台被指甲刮擦的锐响,裴宁谕的喘息像被砂纸磨过的丝绸。 此刻隔板传来压抑到变调的冷笑:"狗东西。" “以为抓住一个把柄就可以威胁我一辈子吗?” “这么缺钱,到底是怎么拿到的机甲设计图?” 把柄? 裴宁谕有什么把柄可抓的? 许司度心里埋下一个疑惑的种子。 是什么把柄能让裴宁谕慌成这个样子。 * 几分钟前,裴宁谕腕间的智脑迸出几条信息,在皮肤上绞出虹膜解锁图案。全息屏在他眼前弹出的刹那,四周宾客举杯欢笑的慢动作里,三行文字正在高频震颤: [给我打一千万信用点] [立刻!!!] "宁谕?"太子托着下巴靠近的瞬间,智脑屏骤然转为死寂的钴蓝色。最后一条信息像一颗子弹穿透视网膜: [你也不想我把你是个盗版货的事情说出去吧。] 短短几句话带着情绪。那些文字裹挟着暴虐冲进视网膜时,每个像素都在尖叫。 每个字淬成钢钉,一根根将裴宁谕钉在原地。香槟气泡在冰桶里晃荡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斑驳光影中,裴宁谕看见全息屏倒影里的自己,笑容凝固在脸上,脸色难看异常。 "殿下见谅。"裴宁谕骤然起身,智脑边缘不小心触碰到了酒杯,酒渍在地毯上泼溅开来。 他来不及继续保持对太子装出来的尊敬,硬邦邦地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就离场。 那些侍应生殷勤询问,追到电梯口,全都被他抛在身后,在金属门闭合的瞬间,消失殆尽。 电梯内,裴宁谕凝视着智脑屏幕上那条突兀的消息,眉头微蹙。 毫无疑问,这又是那个神秘人的手笔。 可对方究竟是如何获取他的智脑账号的?这个疑问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更令他困惑的是,为何神秘人在沉寂多日后突然发难? 是他做了什么,刺激到神秘人了吗? 第40章 他几乎是卡着点打过去一千万的信用点。 在裴宁谕眼里, 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不算事。要是某一天,这人一心想要把这件事揭出来, 那才算是天塌了。 他甚至希望那人能多开口要点, 左右不过是又一条冲着利益吠叫的鬣狗。 裴宁谕的脊背抵着墙面。 刚刚放松下来一瞬间。 裴宁谕下一秒就收到了顾时泽的消息:“宁谕, 答应我的东西该兑现了吧。” “你还要晾我多久?” 顾时泽总想他去顾家住一段时间,以前还可以把这件事往后推, 尽量拖着就是。可现在的顾时泽,裴宁谕却隐隐觉得自己压不住了。 裴宁谕极其恶心受制于人的感觉,他眸子里噙着一抹厌恶, 脑海中划过顾时泽亲他的那一下。 死变态。 和傅褚一样, 都贱得可以。 他刚刚睡了顾慕青啊,顾时泽居然就能毫无负担地贴上他。 真是不要脸啊。 裴宁谕指骨捏得咔咔响, 又接到顾时泽的消息:“宁谕,保守秘密可是非常辛苦的。” 裴宁谕对着水洗了一把脸, 堪堪压下去眉眼间的愤怒。冷水沿着下颌线坠入陶瓷台盆的刹那,裴宁谕听见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被水粘湿的眉眼更加出众,噙着不耐烦的燥劲,拧开水龙头的力度像是要将那些纠缠在神经末梢的焦躁都溺毙在冰凉的水流里。 存心和他作对是吧。 裴宁谕回复了顾时泽, 意味深长:“我今晚就过去。” “你可要千万要准备好。” * 从厕所里出来, 正要离开的裴宁谕, 一开门,却看见了一直等在外面的许司度。 裴宁谕一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几个alpha几乎是轮流在裴宁谕眼前晃, 弄得裴宁谕有些分身乏术。 他推开许司度,一句话都不想说,就要离开。 “你被抓住什么把柄了?” 许司度开口, 惹得裴宁谕回头。 “偷听不是什么好习惯,”裴宁谕话中有几分冷淡,讽刺道,“司度,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人人赞叹的好孩子。” 许司度:“我最钦佩你的就是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有恃无恐。” “你不觉得你的道歉,至少应该再真诚一点吗?” 谈什么“有恃无恐”。 裴宁谕现在的焦躁混着他喉咙里的血腥翻涌。 凌厉眉眼之下,凝成了讥讽的目光。 他都已经做出让步了。 凭什么还要一次次提高标准来对待他? 年轻贵族缓慢抬起眼帘,暴起的青筋顺着脖颈没入松开的领口。 “真诚?”他是真觉得这要求过分。 果然,对待下等人,就该是一如既往地残酷。 不然,哪怕弱势一点点,都会有人立刻踩上来。 许司度如此,顾时泽也是如此。 他做出一点让步,他们就立刻想要踩在他头上。 裴宁谕尾音在齿间碾磨成锋利的冰碴,他实在不解,指节叩击陶瓷台面发出钝响:"鹰隼撕扯腐肉需要忏悔?狮群围猎羚羊该去教堂告解?" “别胡扯了。” “没有裴宁谕做这件事,也会有张宁谕或李宁谕……” “我只是提前让你接触到这世界的运行法则,干嘛在我面前上演这种可笑的复仇者戏码?” “你要怪,也应该怪自己命不好,干嘛分化为beta?” “干嘛要降生在beta天生弱势的国度?” 裴宁谕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哪怕面对受害者的质问,内核稳定得纹丝不动。 他从不内耗,无论是不如他的人,还是在他之上的人,他都是完完全全以自己为绝对利益和精神中心。 灯光在他那张具有凌厉美貌的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裴宁谕抱着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许司度。 裴宁谕的声线裹着神经毒素般的强势:“相反,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吧。” “多亏我推了你一把,你才敢喝二次分化的药物成了alpha,不是吗。” “许司度,不管你怎么掩饰,其实你内心也承认beta就是低贱吧。不然就不会注射药物了。” 依旧一袭军装的许司度与灯光璀璨的宴会厅格格不入,宽阔坚实的肩膀绷紧,冷峻的脸上也挂上冰霜。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受害者居然还要感谢施暴者…… “裴宁谕,你再怎么花言巧语,摆在那里的事实你能改变吗……” “什么事实,除了对你脆弱心灵造成了点伤害,还有什么吗?” “你受伤了?还是留疤了?摆在那里的事实是你从beta蜕变成了alpha啊。” 许司度被这句话堵得无语,裴宁谕的诡辩让他一时哑然:“将来有机会我也让你蜕变一下如何?” 许司度:“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裴宁谕费解:“愧疚有用吗?” “司度,说实在的,我并不是个看不清楚局面的人。” “我过去可能是有过一些过激行为,你恨我也在所难免。但是,有必要吗?我们都得学会向前看。今天你应该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应该是裴氏星舰的跃迁密钥,而不是翻什么陈年旧账。” “怎么,是我之前要给你的补偿不够吗?干嘛总拿着愧疚说事。” 裴宁谕嘲讽道:“况且,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自诩正义,你和傅褚把我困在休息室里干了什么,居然敢一副受害者模样来我面前。” 裴宁谕倾身向前,催生出掌控全局的快意。 “报复都报复过了,钱也拿了。怎么还能心安理得装出这副模样呢。司度,做人不能这样不要脸的。” 十个空间跃迁站运营权,足够赎回多少'过激行为',自然不用说。 许司度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裴宁谕是真看不懂。 有必要吗? 他就算是跪下来求许司度原谅,许司度都会找借口说他依旧不够真诚的。 为什么? 因为许司度就是别有用心啊。谁知道许司度到底想要什么?他自己能看得清楚自己的心思吗? 之前许司度不是明白吗?既然两人都羽翼未丰,何必苦苦纠缠,面子上说的过去就行了,不然以后两人在军部共事,脸上该多不好看。 第50章 裴宁谕不再说话,室内陷入死寂。 裴宁谕盯着许司度沉默的样子,脸上挂着点嘲讽意味,丢下一句“借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 等到裴宁谕回到主厅时,宴会早已散场,只剩下仆人来收拾残羹冷宴。 裴宁谕也打算离开,只是没等他走出几步,傅褚突然出现,处于工作状态的傅褚是罕见的正经:“皇太子殿下传召你,跟我过来。” 裴宁谕一顿,他今晚还答应了顾时泽要去顾家,刚想说让傅褚告诉太子殿下,他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结果,傅褚早已经甩开他,进入了一个转角,裴宁谕只好跟上傅褚的脚步。 傅褚走的很快,裴宁谕小跑了两步才跟上,他开口便是嘲讽:“傅褚,今天真长脸。” 裴宁谕:“你挺得意吧?太子殿下亲自将你带在身边,今天宴会上哪个人没注意到。” 不知道为什么,前方领路的傅褚突然停下,裴宁谕一时没站稳撞到了傅褚怀里。 裴宁谕微微一顿,傅褚方才骤然停顿让裴宁谕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正欲破口大骂,却被脖颈上突如其来的刺痛硬生生打断。他的尾音在电流的嗡鸣中消散,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这一切发生得太诡异。在皇太子殿下的宴会上这么搞,傅褚还是第一个,裴宁谕就算是再增长三倍想象力,也预料不出傅褚居然胆子这么大。 他实在是没有防备,便着了道。 再醒来,便是封闭的厕所里面,这里应该是还在宴会厅内部,傅褚并没有能力将昏迷状态的裴宁谕顺利带出这里。 裴宁谕坐在马桶盖上,傅褚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如此逼仄的厕所隔间,他都能听到傅褚的呼吸声。 傅褚手中握着那突然通电的金属项圈,金属在空中晃动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砸在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威胁。 “宁谕,我问,你答。”傅褚语速很快,想也知道,这事风险太高,只能短时间内解决。裴宁谕听见生物合金锁扣在他脖颈处咬合的声响。傅褚的瞳孔在灯光下泛着无机质的黑色,正在用绝对零度的目光解剖裴宁谕痉挛的喉骨。 “说谎的人会受到惩罚。”金属项圈在傅褚指尖晃出冷光,裴宁谕喉结滚动着抵住冰凉的锁扣。 裴宁谕脸色紧了又松,他试探性的问道:“傅褚,你是不是药物摄入过量了?” “你疯了?别以为殿下真会这么纵容你,你这么做不要命了?!” 裴宁谕不明白,他最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值得傅褚这个样子来逼问他——拿着军用基生物合金项圈,将惩罚力度调至最高。 而且还是在如此戒严的宴会上就敢这么对他。 傅褚没理会他:“你不会想试试这惩罚是什么的。” 裴宁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被汗水浸透的衬衫下,锁骨处的锁扣正随着傅褚游走的手指隐隐发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裴宁谕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凌乱,短短几息之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挑眉:“你问就是了,这东西……真会死人的。” 纵使外在依旧沉寂冷峻,傅褚陡然绷紧的肩让裴宁谕敏感地察觉到傅褚好似憋着什么气,甚至比受刺激而分化那次更加失控。 裴宁谕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傅褚。 不知傅褚从哪受来的气,偏要发泄在他头上。 裴宁谕觉得自己倒霉。 “你第一次见皇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傅褚的声音冷冽如冰。 裴宁谕没想到傅褚会问他有关殿下的问题,傅褚不会是想害他说什么机密吧。 “十几岁吧。”裴宁谕的声音有些迟疑。 “不长记性?”傅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十四!”裴宁谕一拧眉。 “是进宫选侍读那次?”傅褚继续追问,目光如炬。 “嗯。”裴宁谕沉声应道。 “那次殿下不是没选上你吗?为什么后来又召你进宫?”傅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逼问的意味。 “……不知道。”裴宁谕思绪很乱,他声音微弱,几乎听不清。 裴宁谕:“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 "那我问个近一点的问题,三个月前在星轨观测站,殿下为什么单独召见你?" 裴宁谕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在密闭隔间里形成诡异的回声,他的思路随着傅褚波动的情绪从混乱不清骤然破晓,傅褚怎么知道三个月前他被殿下单独召见。 “傅褚,光是窥探储君这一条罪,就可以让你死一百次。” 裴宁谕眉梢微挑,增添了几分凌厉的气息,眸光在项圈反光中冷得森然。 话音刚落,裴宁谕突然意识到傅褚在用指腹丈量自己脉搏的频率。被冷汗浸透的白衬衫下,军用级生物合金项圈正在共振,准备将每一次心跳转化为惩罚性电流的蓄能读数。 裴宁谕咬了下自己舌尖,立刻改口道:"下棋......看星图......讨论跃迁点的量子潮汐......" 原来,恐惧之下,这人也会有顺从得不像话的时候。 “还有呢?” “讨论政务。” “还有呢?” “没了。”裴宁谕没懂傅褚究竟想问什么。 傅褚:"你们还去了观星台。" "整晚量子屏障封锁——你们在看什么?星云?还是什么......" “……” “宁谕,好好回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几次三番的玩弄让裴宁谕耐心几乎耗尽了,他的咒骂被颈间骤然收紧的项圈绞碎在喉间,后槽牙咬得太紧,舌尖尝到锈味,项圈骤然缩紧的力道让裴宁谕不得不仰起头。 “傅褚,你耍阴招上瘾了是吧?” “你信不信,我甚至能不请示殿下就击毙你。” 这让傅褚在裴宁谕眼眸中看见自己映在对方虹膜里的倒影——那是张浸满冷汗的、嫉妒到扭曲的脸,比任何生物都要丑陋…… 傅褚思绪骤然撕裂,陷入死寂,仿佛兜头泼下一盆冷水,他从盛怒中清醒了些。 不能在裴宁谕身上留痕迹。 更不能让太子殿下知道这事。 傅褚刚刚放置在门外的监测器发出刺目红光,显示着马上会有一组皇室护卫队,经过这个地方。 傅褚猛地扯开裴宁谕的衬衫,生物合金项圈在暴力拆卸中不慎划伤了他的手掌,傅褚没在意自己被划破的手掌。 他将金属探针刺入裴宁谕的后颈,芯片成功植入皮肤时,傅褚输入指令:“不准将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 在裴宁谕后脖颈植入完芯片后,傅褚闪身,匆匆离开这里。 在傅褚离开的下一秒,裴宁谕的指尖深深抠进后颈血肉,将芯片直接挖出。染血的芯片在掌心闪烁,立刻从靛蓝褪成了死灰色。 疯子。 傅褚怎么敢一次次做这种事! 裴宁谕压着暴怒,他没有顾及任何形象,给裴序发消息:“哥,说好了帮我解决傅褚,什么时候才可以!” 裴宁谕歇斯底里:“傅褚手段那么脏,根本防不胜防,难道哥要看我被他杀了,才动手吗?” * 裴宁谕收拾好复杂的心情,披着外套,匆匆向外走。他正从台阶上走下去,低敛的视角里侵入了一双军靴,眼熟得很。 裴宁谕抬眼,正对上顾时泽热切的眼神,今天顾时泽好像很高兴,甚至迫不及待地直接来这里接他,见到裴宁谕的第一面更是直接将裴宁谕抱进怀里。 他兴致勃勃地给裴宁谕说:“宁谕,你上次住在我家的东西我都还保存得好好的。” “我觉得旧的床具会更让你安心一点。还是你喜欢新一点的?” 什么新的旧的? 裴宁谕现在一点东西都过不了脑子,唯有傅褚对他的所作所为还浮现在他眼前。他怎么就一次次疏忽大意,让傅褚有了可乘之机。 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傅褚太过了解他。 知道裴宁谕什么时候最懈怠。 顾时泽依然在喋喋不休:“距离上次你来我家已经好久了,床具还是换成新的吧。” “宁谕,你要待多久?” 顾时泽单手搂着他,alpha硌人的骨头让裴宁谕产生抵触之情,刚才他就被一个alpha关进厕所里,回答了些不知所谓的问题。 "别抱着我,好恶心。"裴宁谕难以抑制道。 "恶心?” 他何至于一来就收到这样恶毒的评价。顾时泽骤然停下,原本一直上扬的唇角抿平了。那股兴冲冲的劲瞬间没了。 顾时泽俯身将裴宁谕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带着硝烟气息的雪松香陡然暴涨,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棱。 "我这样你觉得恶心?" "是厌恶我抱着你的姿势..."顾时泽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廖廖抬头,由于刺激而微微发红的眼睛盯着裴宁谕,"...还是单纯恶心我?" 第51章 怎么回事? 这几个alpha都吃了枪药了? 许司度每天仇人一般阴暗盯着他,傅褚更不用说,莫名其妙地将他关进厕所。 怎么顾时泽也这样?他不过是说了一句恶心。 他以前也经常这么说啊。 难道真是因为他地位一落千丈,所以惹得这些alpha一个个要来践踏他?! 裴宁谕眉一拧,扭过头看顾时泽难看的表情,又立刻心绪不宁地向前走,毫不留情:“维度军区医院治alpha躁郁症真的挺有名的……你们三真该去挂个号。” 你们三? 顾时泽不知道裴宁谕在说什么,他就只关心自己在裴宁谕心里的评价:“我威胁你,宁谕你不高兴了对不对?” “你说呢。” 顾时泽屏蔽了裴宁谕的话,手指轻轻划过裴宁谕泛红的眼角,执拗道:“那宁谕你也不能用恶心来评价我吧?” “我是拿那个来威胁你了。” “可我还是保守着这个秘密啊,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裴宁谕:“闭嘴。” 顾时泽:“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吗?” “是不懂吗?难道你对顾慕青也是这副样子?” 顾时泽像是哀求,又像是歇斯力竭地生气:“对omega就温柔,对我就另一副样子吧。” 他脸上再次泛上诡异表情,随后厌弃瞧裴宁谕一眼:“宁谕你怎么能这样。” 第41章 “对omega温柔, 这是什么值得诧异的事吗?” 裴宁谕推了顾时泽一把,将人推得踉跄半步,暗金袖扣撞在星舰内壁铮然作响, “什么时候我对你比对omega温柔才是真疯了吧。” 光将顾时泽推开还不够, 裴宁谕徒然后退几步, 与顾时泽拉开距离,好似生怕顾时泽会突然怎么着他。 到了这时候, 他还不懂和这群alpha保持距离就是蠢了。谁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不去训练,不去争名逐利,一个个在他面前晃悠什么。 顾时泽看着退出好几步的裴宁谕, 讽刺地想, 果然如此。 裴宁谕就是天生喜欢omega,他再怎么费劲都比不上omega腺体里飘出来的信息素味。 裴宁谕现在还没有分化就这样。 以后分化成alpha只会更甚。 自从顾慕青在他面前炫耀后, 顾时泽老就过不去这个坎。裴宁谕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但他就是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 跟被绿了似的。 他受不了裴宁谕以后会和omega在一起的事实。 顾时泽小时候老是希望裴宁谕能分化成omega,虽然他厌恶omega这个第二性,但想想裴宁谕以后会是有馥郁香气的omega,并且有机会成为他未来的妻子, 他对omega那股反感立刻就没了。 尽管他知道, 裴宁谕分化为omega的概率几乎为零。谁见过武力值凶悍到能把全基地的人都干趴下的omega。偏偏裴宁谕就可以。 所以听到这话, 顾时泽没多么震惊,反而心里石头落了地似的。他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喉咙发紧, 硬生生挤出来个笑,难看至极。 “喜欢omega很正常。” 他上前,再次将裴宁谕抵在一个角落:“我能理解……真的, 宁谕,我当然能理解,毕竟十九岁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爱玩不是什么错......” 嘴上说着“理解”,自发为裴宁谕的行为找着借口,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好受些。可信息素却诚实地失控释放着,在两人之间织就粘稠的网。 如果裴宁谕是omega,那么此时早该抖着腿求c了。 顾时泽指节掐得掌心血色尽褪。 裴宁谕好不容易来一趟,尽管他也很想让裴宁谕陪陪他。 ……但为了以后,他更愿意现在忍一下。 昨天做好的规划瞬间被顾时泽推翻,顾时泽打算将自己的“特殊安排”提前推进。 ——为了他们的以后。 “宁谕,反正你总有办法让我妥协,我认了……”灯光映亮alpha骤然逼近的眉眼,顾时泽捏住裴宁谕手腕。 “其实,你喜欢omega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像他这种同性恋才是少数人。 裴宁谕抱着胳膊,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生怕顾时泽沾到他一点,现在在他心里,顾时泽跟傅褚一个等级的有病,他不明白,怎么顾时泽说的一个字他都理解不了,费解道:“你认什么了?” 顾时泽开口就是惊涛骇浪:“我今天为你准备了omega,宁谕你高不高兴?现在总该能给我个笑脸了吧。” 其实今天,他是想陪着裴宁谕玩射击的。 “嗯?” 顾时泽逼视着他,想要努力换来裴宁谕一个笑。可惜依旧没看到。 裴宁谕一愣,短短一句话他竟然理解不了一点,他皱眉:“什么omega?” 顾时泽声音很轻,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疯感:“今晚陪你睡的omega啊。” 顾时泽试图覆上那唇,找准位置就想轻啄一下。在他看来,他做出这样让步,裴宁谕就该给他点补偿,结果再次被推开,这次力气更大。 顾时泽的眼神把裴宁谕看出一身鸡皮疙瘩,冷玉相击般的嗓音裹着诧异,裴宁谕反手将人抵在星舰内壁上:“你也疯了是不是,一个两个……” “你那么好心?之前知道我和顾慕青睡了,还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顾时泽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裴宁谕越来越看不懂这人。但冥冥之中,他总有种顾时泽要失控的感觉。 他还真不敢说什么刺激顾时泽的话,顾时泽连他说一句“恶心”都受不了,他要是把顾时泽逼成了第二个傅褚……到时候真不好收场。 一年前的裴宁谕绝对想不到,此时他连对待顾时泽也要小心翼翼了。他可从来对顾时泽都是呼来喝去的。 顾时泽不解:“宁谕不该开心吗?终于没人阻挠你睡omega不是吗?” 裴宁谕看着顾时泽骤然变化的嘴脸,莫名觉得胆战心惊:“我和谁睡,睡不睡都不关你事,顾时泽,你别在这里发癫。” 裴宁谕眼底凝结的冰棱刺得顾时泽腺体发麻,连信息素都泛起苦涩。 顾时泽没理会裴宁谕说的话,自顾自道:“没关系宁谕,既然改不了想睡omega的本性,那就不改了,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去碰那些来路不明的野食就够了。” “好不好?” 他帮裴宁谕找omega,总比裴宁谕自己找omega好吧——他管不了裴宁谕,至少,他能管住omega。 如果突然某一天裴宁谕不知道从哪弄出个omega,声称是他的真爱,两个人要结婚。 那才是真完蛋了。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以裴宁谕的性格,绝对会把心爱的omega护得好好的,他还怎么在两人之间有一席之地呢。 他必须亲自挑选那些omega,在他们颈后注入双倍浓度的诱导剂,让他们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依赖,在这些omega永远离不开他的信息素后,再送到裴宁谕的床上。这样,起码不会产生所谓的真爱。 哪家alpha不偷腥? 何况裴宁谕年龄又这么小,对omega正好奇的年纪,顾时泽觉得。他也该大度一点。 比起强硬地逼迫裴宁谕不准碰omega,还是这样做,不容易让裴宁谕反感,对吧? 空气凝滞成胶着的琥珀。顾时泽指节想要抚过裴宁谕的喉结,又在裴宁谕冰冷的视线下缩回了手,像是畏惧了一般。 顾时泽在裴宁谕陡然淬冰的眼神下心里一寒,但还是咬着牙说出了那句话:“宁谕,不要问凭什么,就凭我手上的把柄,要么答应我,要么我将这事抖出来。” “当然,你也可以不睡我选的omega。” 看到裴宁谕的抵触,顾时泽忽然又放软声调,湿润呼吸暧昧地扫过裴宁谕紧绷的下颌:“我们永远不接触omega,好不好。” “让那些omega永远滚出你的视线……” 开什么玩笑。 他还要和贵族omega联姻的。 顾时泽好似再说什么异想天开的话。 裴宁谕抵住顾时泽的胸膛,免得他再靠近,他仰着头,露出锋利的下颌角,轻声道:“你刚刚说今天给我准备什么?” “……” 顾时泽一愣:“omega。” “送我房间来。” 裴宁谕突然嗤笑出声,犬齿在壁灯下泛着冷光。他慢条斯理掰开顾时泽的手指。 “把你准备好的omega送到我房里。” 裴宁谕说不上来顾时泽此刻的眼神,寒冰下聚着一团火,有怒有恨,更多的是失望。他更不愿意细想此刻顾时泽的想法,他只想快点打发好顾时泽。如果不是因为顾时泽还捏着他的把柄,他早应该跑了。 裴宁谕:“我听从你的一切安排,现在满意了吧?” 顾时泽好似一尊石像,根本没动。 不过裴宁谕也不在乎。 刚听到星舰已经到达目的地的提示音,裴宁谕绕开顾时泽,留下一句“到你家了,我先去休息了”,毫不犹豫地走了。 第52章 顾时泽怔怔望着离去的人影,纵使早就预料过这种结局,顾时泽还是免不了脸色难看,看着裴宁谕下了星舰,长靴碾过草坪,正渐渐没入夜色深处。 金属舱壁倒映着alpha陡然冷冽的眉峰,刚刚还搭在裴宁谕肩上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后,又徒然放下,在军装下摆蹭出细碎颤音。 没办法。 他没别的选择。 身世这个把柄远远不够将裴宁谕牢牢把握在他手中。他当初都那样求裴宁谕不要碰顾慕青了,结果还不是被裴宁谕无视。 顾慕青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大吗?跑到他面前耀武扬威,几乎要把顾时泽逼疯。 顾慕青已经是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他需要裴宁谕更多软肋。 顾时泽明白,这次身世的秘密就像上帝赐予他的一个时机,让他有机会将自己的人生与裴宁谕的人生并轨。 如果他行动还不快点的话,就只能看着裴宁谕顺利地解决自己的身世问题,然后一步一步重回正轨,与漂亮omega相爱,结婚生子,生一个、两个、三个!之后再没他一点位置。 顾时泽丝毫没怀疑过裴宁谕的能力,仿佛现下的困顿只是暂时的,裴宁谕很快就能跳出来。马上就能过上与omega幸福快乐的生活。 所以顾时泽得忍,他得忍到,裴宁谕真的看中了他选择的omega,他将omega拿捏在手里,自然手上的砝码就会更重一点。 起码,要重到,裴宁谕不敢再随意拒绝他的程度。 他这不是妥协。 他只是为了将来考虑而已。 * 顾家客房还是如两三年前一般,裴宁谕曾经因为厌恶裴序,不想回家,在顾时泽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留下不少东西。 没想到顾时泽竟给他一一收着,裴宁谕的手指抚过紫檀木雕花的窗棂,檀香混着旧时光的尘埃钻进鼻腔。 “裴少爷,顾先生让我送的苏打水。”门外的少年端着托盘,后颈抑制贴边缘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裴宁谕的目光掠过他颤抖的指尖——这大概就是顾时泽所说的omega。 "进来吧。" 在omega进来后,裴宁谕想也不想直接当着omega的面将冰镇玻璃杯里的水倒掉。 omega犹豫开口,声音软软的:“裴少爷,苏打水里什么都没有。” 话音刚落,裴宁谕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水杯,目光投向omega,他一步步逼近omega,少年踉跄着后退,碰倒了桌子上的珐琅彩台灯。 omega慌忙闭上眼,意料之中的触碰并没有发生。 反而是裴宁谕极度冷淡的声音:“对,你就站在这,要睡觉要玩都可以,别出这个范围就行。” omega发现裴宁谕竟然没打算对他做什么,这与顾时泽交代他的事情完全不同,脸上闪过慌乱:“这不行吧,我是来……” 正巧,这时候顾慕青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裴宁谕无视掉omega的话,只顾着查看着顾慕青的消息。 “宁谕哥,我听我哥说你今晚回来家里,我好高兴。” “希望我的高兴不会给宁谕哥带来负担,宁谕哥不用在意我,青青只想远远看一眼宁谕哥就足够了。” “青青才不会打扰到哥哥和宁谕哥谈事情。” 裴宁谕看到这条消息蓦地沉默了,看到omega天真的话,好似他必须要在顾家待几天也没那么值得难过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出了身世这样的问题,他说不定真的会选择娶顾慕青。 眼前又浮现omega温柔的模样,裴宁谕很难描述此刻自己的心情——为他当下的决定,为omega注定成为他和顾时泽博弈中的牺牲品。 裴宁谕沉着眸子,还是选择下定决心:“青青,我现在去找你怎么样?” “哥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裴宁谕觉得顾慕青一定会高兴。他带给顾慕青的可是一个能把顾时泽从继承人位置挤下去的好消息。 顾时泽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明面上威胁他,他再不动手还像话吗? 裴宁谕将裴序刚刚给他发来的消息收入眼帘,那上面写着“傅褚将会在一周后调去第二星系”。一年半载恐怕回不来了。 这么快的速度,怕是得到了皇太子殿下的受益。 刚才傅褚将他困在厕所那事,多半已经传到了皇太子殿下耳朵里。 他动手速度一向很快,以前也是这样。替裴宁谕安抚受害人时,会给人一大笔钱,然后快速将人安排到其他星系,将那些人与裴宁谕之间隔离得远远的。 这只是开始。 裴宁谕不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不想看到的人,会被他一个个收拾离开。 无论是傅褚、许司度还是顾时泽。 都会是一样的。 第42章 omega房间里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深灰色。 裴宁谕觉得自己卑劣, 居然要利用一个omega,特别是他注意到顾慕青濡湿的睫毛时,这种愧疚感达到了顶端。 omega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 仰起脸的样子和流浪猫别无二致, 颈间的项圈硌着裴宁谕的掌心:“宁谕哥和哥哥已经谈完了吗?” “我以为哥哥会和宁谕哥谈很久呢。”顾慕青贴着他的胸膛呢喃。 这omega真会讨人喜欢。 顾时泽和他妹妹怎么就相差这么大……裴宁谕脑海里划过这一丝嫌弃。 他又不免想起顾慕青和他同样出身于见不得光的外室这一事实。 同类相戮, 心中的愧疚感更甚。 裴宁谕摩挲着omega锁骨处上未愈的齿痕——那是他之前留下的。 裴宁谕心术不正,自然也就忘了注意到为什么一个omega居然能将那吻痕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面。他只顾着装着假笑将人拢进怀里:“青青, 你想嫁给我吗?” 他惯用花言巧语哄骗所有人。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一旦愿意放低下姿态,是很容易引得其他人赴汤蹈火的。 顾慕青看着裴宁谕注视着他的眼睛, 好似有那么一瞬间明白为什么顾时泽会喜欢裴宁谕了。 裴宁谕长的不比那些顶级omega差, 反而隐隐傲骨有种说不出来的矜贵。 可他最恨alpha的傲慢。他们不择手段,肮脏虚伪, 他们轻视omega,敌视beta。 大概所有alpha都会以为, omega会有条名为爱情的软肋。这种特有的傲慢,让他更加厌恶。 正像裴宁谕此刻想用轻飘飘几句话换来omega的爱。顾慕青脸色差的很,完全没有omega脸上该有的幸福。 裴宁谕轻声打断顾慕青的思考:“青青?” 顾慕青缓缓抬眸,比起其他alpha, 顾慕青更不喜欢眼前的裴宁谕, 因为裴宁谕傲慢到甚至以为他能玩弄人心。裴少爷这一生大概都是被别人高高捧着的, 没有受过挫折。 顾慕青反应了两秒,如愿给了裴宁谕他想看到的表情。 omega忽然剧烈颤抖, 泪水砸在裴宁谕手背滚烫。omega在哭。裴宁谕都没想到omega居然会有这么热烈的反应, 真挚得让他几乎说不出后面的谎话来。 顾慕青演得很夸张,声音温柔到连自己都想吐:“宁谕哥,真的吗?” omega让泪水悬于眼眶, 营造出一种恰到好处的破碎感,咬着裴宁谕耳垂低笑:“我好高兴,宁谕哥。” “当然啊。”裴宁谕心里打着鼓,看到omega哭,他已经慌了,说不出后面的话来,拿手去擦omega的眼泪。 过了好一会儿顾慕青才哑着嗓子:“宁谕哥,你知道为什么我想要嫁给裴序哥吗?” “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幸福。我发现我好像只是用来给哥哥铺路的棋子。他们要把我嫁给白家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我害怕才这么做的。” 趁着裴宁谕怔愣之际,顾慕青手指悄悄探向裴宁谕的后背,用力抓挠了一下,好似只是情绪激动下的小小宣泄。 裴宁谕没想到居然有这一内情,他一直以为omega虽然出身卑贱,但好歹在家里还算受宠,如今听到顾慕青也只是温温柔柔地说自己被不公平对待,裴宁谕有点后悔了,后悔利用omega的决定。 对待omega,他有种手足无措的笨拙:“别伤心。” 结果,顾慕青看他脸色变化,幽幽道:“宁谕哥听到我不算受宠,就不想娶我了吗?” omega撒娇真可爱。 裴宁谕一愣,笑着说:“哪有。” “青青,你听我说。” 裴宁谕:“我会帮你把白家的婚事退掉。” omega高兴,乐得咯咯笑道:“好。” 裴宁谕不知道该怎么和omega说。 裴宁谕张了张口,意味深长:“青青,我们先慢慢来,你要先和我安排的人结婚。” 听到这话,omega的兴奋劲顿时没了:“什么意思。”她尾音发颤。 裴宁谕犹豫了两秒:“你别多想。” omega自嘲一笑,撞进那双已然动摇的黑眸:“宁谕哥自然不用给我说为什么。反正我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是棋子……” 裴宁谕眉一拧:“不是这样的。” 第53章 “我会娶你。”不过是在以后。 “你先和我安排好的人结婚,我们之间除了没有结婚证,其他的都和别人是一样的。我们生一个姓顾的孩子,等我这边解决好一些问题,我再来娶你,好不好。” 当然不好。 顾慕青摇头,后退几步,omega睫毛沾着水汽,喉间溢出颤抖的气音:“现在我讨厌宁谕哥。宁谕哥不要再骗我了,等我结完婚,宁谕哥就又会是另外一番说辞了。” “宁谕哥怎么能这样。” 裴宁谕被omega的哭弄得心软:“怎么会。顾时泽并不具备继承人资质。我让你和别人结婚,是为你好。青青,你信我。” 顾时泽那方面不行,裴宁谕之前也只是想想用这个把柄来辖制住顾时泽,可如今顾时泽对待他轻佻又怠慢。 光是拿着点来威胁人怎么可能是裴宁谕的性格,裴宁谕想直接把顾时泽从顾家踢出去。 他要推omega上位,毕竟omega也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千金。 裴宁谕知道让omega嫁给其他人委屈,但谁没点委屈呢?他也要娶一个名门妻子作为摆设啊。 他们两人都会有一场注定牺牲的婚姻。 最终,再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中去。 当然,那会是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 裴宁谕:"这是我们之间的最优解。" 裴宁谕忽然掐住她下巴,拇指重重碾过湿润的眼角。这个动作比标记更亲密,却比施舍更残忍。 "青青你听好,当顾时泽被踢出继承序列,我需要你以第二继承人的身份接收顾家的财产。"他的呼吸带着冰薄荷的凛冽,"而我解决完这边的问题后,一定娶你。" 裴宁谕没办法否认他对omega心动——为他们如此相似的命运。 按照裴宁谕的计划,他会让裴柏声以私生子的身份进入裴家,为他身世暴露以后铺路。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既然裴柏声能以私生子身份留在裴家,那么有朝一日他被揭发后,他也能以私生子身份留下。 至于裴柏声,将人利用完后,裴宁谕不打算留着他,直接将人杀了,免得以后他和裴序联合起来,在自己面前演兄弟情深那一套。 裴柏声的死期会定在他成为裴家第三子之后,也算是物尽其用。 顾家也会如此。裴宁谕帮顾慕青把作为继承权归属者的顾时泽给摆弄出局。 他们拥有相同的命运,之后就该同床共枕,大被同眠。 而他绝不会忘了omega对他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他一定会好好对待omega。 裴宁谕掌心覆上omega平坦的小腹,那里会跳动着两个家族的命脉:“青青,之后给我生个孩子。” 可那里根本就不会有孩子。 顾慕青还在思考着裴宁谕的话。 玻璃幕墙外骤然响起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用钩爪攀附钢架。裴宁谕指尖尚未从omega后颈移开。 似乎是一个人顺着玻璃爬了上来。 裴宁谕放开还在怔愣的omega,扭过头看了过去,玻璃窗外,傅褚对着他歪嘴一笑,玻璃在傅褚咧开的嘴角旁氤氲出白雾,冷凝出来水珠顺着防弹玻璃蜿蜒而下。 裴宁谕的脸色从刚才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温柔,一秒变得厌烦,他将omega推进另一个房间,立刻关上门,锁被扣上的瞬间,傅褚单手撑住窗框跃入,作战服上凝结的雾水在地毯洇开深色痕迹。 “你来这干什么?” 傅褚歪着头,作势要进omega的房里,被裴宁谕挡住,傅褚:“怎么了,我就看看,看看哪家omega这么不要脸在这……” 话音被骤然抵住咽喉的餐刀掐断。 刀锋下压半寸,裴宁谕:“你再敢说半句试试。” 傅褚忽然舔过犬齿轻笑,喉结在刀刃下颤动:"瞧你着急的,把我送到第二星系不会就为了赶我走,你和这omega图个清净吧。"他忽然侧头看向暗门缝隙,"我说呢。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和omega有联系。" 怪不得,裴宁谕不喜欢他。 根本不是因为他不够好,是因为他和omega比起来根本没赢面。 裴宁谕喜欢omega,他们都知道。 傅褚居然好意思。 傅褚自己干了什么他自己不清楚吗? 裴宁谕:“你怎么进来的?” “黑进来的。” 傅褚草草回答完裴宁谕的问题,他本来今天来这是要质问裴宁谕为什么把他派到其他星系,现在一见到omega就全忘了:“那omega是谁?” “你们俩抱着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傅褚以前吃醋裴宁谕和皇太子殿下走的近,现在看来还不如皇太子殿下呢,起码殿下不会因为一个腺体,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比下去。 他现在觉得裴宁谕和殿下没什么了,裴宁谕喜欢omega,他要是不愿意,谁能逼他? 外面alpha吵闹声非常嘈杂,裴宁谕动了怒,骤然响起玻璃碎裂声,两人你来我往对骂声越来越尖锐,似乎还动起了手。 顾慕青静静坐在房间里,还没缓过神来,毕竟裴宁谕说的话足够omega诧异好多天了。 脸上的泪水被他嫌弃地一把抹掉,那是他刚刚装哭装柔弱逼出来的眼泪,顾慕青扯开束缚住他的裙子,尖锐的指甲掐入腺体中,意识到什么后又缓缓松开。 顾慕青心里确实有过惊涛骇浪,裴宁谕跟他说的那些其实很是多余,把他当做工具就好了,干嘛给他解释这些。 反正他作为omega是无力反抗裴宁谕的。 就像上次,那些人要他嫁给白家的时候,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给他定下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裴宁谕对他动心,这很难解释一切。 可裴宁谕寥寥几句话,竟也给了顾慕青一种并肩作战的错觉。裴宁谕竟然想将顾时泽作为弃子,反而想要拉拢看似毫无能力的他。 这让顾慕青诧异。 尽管裴宁谕和那些人别无二致,同样也是为了利用他。 但好歹这次,裴宁谕看中他身上的价值,终于将他摆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生为omega,他头一次比过了顾时泽。 顾慕青知道此时自己心中的诧异绝非爱情,而是两个残缺灵魂在权力绞杀中病态的共鸣。 alpha天生薄情又自私,满口谎言的样子让他作呕。裴宁谕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顾慕青摸到藏在裙摆下的微型采样器。 顾慕青将指甲缝里抓挠的裴宁谕的软组织,提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透明袋里。 顾慕青将透明密封袋举到眼前,月光穿过dna样本,在他眼底折射出冰冷的算计。 * 金属门框在顾时泽掌心发烫,走廊顶灯突然频闪,在他衣服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顾时泽将omega送进裴宁谕房间的下一秒就后悔了。 他还亲手给那个omega喷了诱导剂,尽管裴宁谕还没有分化,但他还是将那个omega包装得像个精心设计的礼物送进去。他就该送个不那么漂亮的omega进去……他后悔了。 他没他想象中那么大度。 顾时泽要是真不在意,此刻就不会扣着门缝,指甲深深楔入门框接缝,焦急地在外面等待着,活像是害怕丈夫真爱上别人的小媳妇——哪怕那人是他为了固宠亲手送的。 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皮靴不自觉地碾过波斯地毯暗纹,他靠得离那扇门更近了一点。 没睡? 还是已经睡完了? 宁谕也该好好对他了吧,他都做到这份上了。 宁谕也该在乎他一点点。 谁能做到他这份上,傅褚能?还是殿下能?裴宁谕没道理不选他。 密码盘突然亮起红光,金属门开启时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极了顾时泽此刻发颤的呼吸。顾时泽瞳孔骤缩,他看见omega苍白的脸在门后浮现。 对方的衣物完好如初,更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不像那晚他在顾慕青身上看到的,锁骨咬出的齿痕三天后依然泛着淤紫。 alpha信息素味骤然浓烈,顾时泽忽然笑出声来,指节碾过omega后颈的腺体:"他没碰你对不对?" 是omega惊疑的脸:“少爷,你怎么在这?” omega咬着唇:“没有碰。” 顾时泽松了一口气。 笑意尚未漫上顾时泽的眉梢,某种冰冷的直觉突然刺穿脊椎,顾时泽突然他脑子里划过一个不妙想法。 “他呢?” omega犹豫了一瞬间,不知道该不该说。 裴宁谕不会去找顾慕青了吧。所以没碰omega。 “裴宁谕在里面吗?”顾时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裂纹。 “不在。”水晶吊灯在顾时泽暴起的信息素里震颤,仿佛裹挟着暴风雪席卷而来。 顾时泽脸一沉,宁谕怎么能这样。他都做到这一步了,怎么还能明摆着打他脸。 * 暴怒让顾时泽的信息素失控外溢,信息素气息在密闭空间暴涨。 他踹开顾慕青房间的门,带着一股要将那贱人的脸撕烂的架势,结果一进门,傅褚和裴宁谕一齐扭头看他。顾时泽的瞳孔在阴影里收缩成针尖大小。 第54章 两个人似乎刚刚打过一架,房间里凌乱得很,晶石质的桌面撕开蛛网状裂痕,家具不同程度地移位。 最先炸开的是裴宁谕的冷笑:“顾家的安保系统该换批狗了。顾时泽,你怎么能让这种人进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傅褚扯松领带,琥珀色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居然在别人家里和omege厮混,顾时泽你没看到吧,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和omega抱在一块呢……” 顾时泽对裴宁谕那点心思,裴宁谕也许不知道。 但傅褚可清楚死了。不然,当年他们三个人还玩在一块的时候,顾时泽就不会暗戳戳做那么多小动作了。 傅褚平时会特别关注裴宁谕对omega的动向,唯独在顾时泽这会懈怠一点。因为他相信,顾时泽会比他还警惕出现在裴宁谕身边的omega。 这话被裴宁谕漫不经心的轻笑刺破:“和omega厮混怎么了,抱一起怎么了,傅褚,顾时泽刚刚还给我往床上送omega呢。” 傅褚偏过头,眸光沉沉看着顾时泽,他并不信裴宁谕说的话,顾时泽怕比他还要在意呢,正要嗤笑着揭穿裴宁谕的话。 顾时泽在狂风骤雨中勾起唇角,军靴重重碾过地上掉落的一片碎玻璃,玻璃碎裂的哀鸣里:“对啊,和omega抱一块怎么了。” 他当然知道,傅褚想让先他开口的心思,裴宁谕厌恶别人管控他,此刻他要是开口质问,那就是输了。 比不上顾慕青也就算了。 他不能连傅褚也比不上吧。 顾时泽很是知道怎么气人:“傅褚,好久不见。” 正对上傅褚杀人似的眼神,他勾唇笑了笑:“omega多讨人喜欢,alpha硬邦邦得有什么可抱的。” “抱alpha才奇怪吧。”裴宁谕对他说过的话,他原封不动地给了傅褚。 谁也别想逃过。 顾时泽看着傅褚颈侧暴起的青筋在月光下如同困兽,琥珀色瞳孔竖成一线,得意地笑了。 瞧。 他可以让裴宁谕碰omega。 傅褚不能。 所以傅褚注定会是输家。 从前是,现在也不会变。 第43章 厉害了啊。 傅褚倚着墙轻笑一声, 他挑起眉梢。这个动作让他眼尾睫羽跟着晃动,像是毒蜘蛛轻轻摇晃它最致命的毒囊。 他怎么也没想到,顾时泽居然能这么放得开。 “顾时泽, 你蠢吗?”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冷笑, "我们得先对付omega你懂不懂?" “在基地风吹雨打这么多年, 你比得上年轻貌美omega吗?” “他和omega上床的时候,你不会还打算在后边帮着他推吧?” 傅褚的污言秽语让裴宁谕下颌线条骤然绷紧:“傅褚, 被打发到第二星系还不够是不是?” 傅褚:“不够啊。” “要是光靠着上贡omega,就能得到欢心的话,我也可以啊。” “我还能接受和omega共同生活, 他做大, 我做小,我还能每天端着盆给omega请安呢。” “我比顾时泽放得更开!” 反正光是说说又不用兑现, 先把觊觎着的alpha解决掉,omega怎么样都是好摆布的。 傅褚跟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轻叹道:“宁谕,我也可以在你睡omega的时候帮你推的。” 裴宁谕骤然转头时,顾时泽目光正攀上他凌厉的眉骨,竟微微愣神, 结果裴宁谕青筋凸起的手掐住顾时泽衣领:“顾时泽, 你还站着干什么?” 顾时泽反应过来:“宁谕, 我马上解决他,你先出去。” 傅褚甚至没看清他按了什么机关, 门外便传来纷沓脚步声。还不想被发派到什么垃圾星的傅褚单手撑住窗台纵身跃下, 猎猎夜风裹挟着顾时泽的余音刺入耳膜。 “没事了,他走了,宁谕。”那声线里熟悉的讨好感让他后槽牙发酸。 他嫉妒顾时泽不是假的。 他和顾时泽也没什么区别。他从十几岁就开始被裴宁谕讨厌, 每次见面跟见了敌人似的,而顾时泽却顺顺利利地一路陪在裴宁谕的身边。 这次第二星系的命令下得这么急,傅褚心里压着火,堵得慌才一时昏头再次来找裴宁谕。 结果看到这一幕更让他哑火。这顾时泽是什么品种的蠢货。 还嫌局面不够乱吗? 傅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一时昏头,直接给裴序发起了全息投影。 * 裴宁谕又在顾时泽身上看到了以前那副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他挺满意,但又想起这人现在不受控制的模样,心情复杂。 结果下一秒,等傅褚走后,骤然发难的alpha将他掼在镜面墙壁上,语气很可怜,手上动作却不减:“我允许你找omega泄欲,为什么还要找顾慕青?” 顾时泽一只手将裴宁谕抵在镜面墙壁上,另一手掐住他下颌的力道近乎暴戾。 “……” 裴宁谕漫不经心地侧脸过去,他嫌弃顾时泽喷洒在他脸上的气息,然后忽然抬膝顶向对方腹部的动作狠辣得不像是对待什么朋友。 “我又没碰你妹妹。” 裴宁谕拿袖子抹了抹顾时泽刚才触碰到的部分:“说话你也管吗,顾时泽……你也太放肆了。” 裴宁谕本就没有什么必要开口解释,顾时泽质问得他厌烦,下了狠劲,又将佝偻着身子的顾时泽一推:“你要去揭发我现在就去好了啊。” 以前他还在乎,但现在傅褚和许司度都将被他调走,裴柏声也会马上回家,omega站在他这边会帮着他对付顾时泽,裴宁谕其实还挺有恃无恐的。 顾时泽被他推得一踉跄,正巧,omega从里面的门柔柔娇娇地走出来,他跟故意的似的卡着点:“哥哥。” 少女惊慌的啜泣与鞋跟的脆响形成微妙的和弦。omega装出一副诧异样子,脸上的泪欲落未落:“宁谕哥你和哥哥吵架了吗?” “是因为我吗?” 这画面莫名有种正室被小三欺负的违和感,人渣alpha抱着手臂,旁边是妖妖娆娆的年轻omega,而顾时泽指着omega骂,也没敢骂半句裴宁谕。 顾时泽向裴宁谕说:“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 “你以为她不知道你的烂事吗!” 顾时泽又对着omega:“你怎么不拿出对我那副架势来对你宁谕哥哥,装什么装?” 顾慕青被吓得往裴宁谕身后缩,裴宁谕见不得顾时泽这样对omega:“够了,你骂她干什么?” 顾时泽被气得一噎,愣是没说出下一句话来,裴宁谕怎么能帮着这个omega欺负他。他和裴宁谕多深交情,顾慕青算什么。 三人对峙,顾时泽处于完完全全的下风,他冷笑一句:“宁谕,顾慕青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一道声音划破了这一局面。 竟是裴序的通话申请。 裴宁谕还有点奇怪,他最近乖得很,也没怎么忤逆过裴序,为什么突然裴序给他发起通讯申请。 裴宁谕刚同意裴序的全息投影要求,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是。 ——“宁谕,你告诉我去顾时泽家里,就是为了玩omega是吗?” “……” “没有啊,”裴宁谕扫了顾时泽一眼,脸上挂着自然的笑,将omega推出裴序的视线范围内,“谁说我是来这玩omega的。” 裴宁谕略一思考:“傅褚吗?” 裴序:“你不需要知道是谁,先回家里来。” “你想要裴柏声回家,这件事还有待考量,宁谕,你别以为光经过殿下同意就可以。” 裴宁谕仰着下巴:“没有啊,我是要和哥哥商量的。” ……裴序怎么这么多事。 裴宁谕现在怎么看裴序都觉得碍眼,他们并非亲兄弟,难怪裴序和他性格差异那么大。 可他还要在裴序面前装乖:“我这就回去。” 通话完毕后,裴宁谕幽幽看向顾时泽,要不是顾时泽非要给他送omega,这事还不至于传到裴序耳朵里,他想给顾时泽一巴掌,可想到裴柏声这边还不一定能顺利,裴宁谕磨了磨牙,他又挤出个笑来:“时泽,我下次再来吧。感谢你的款待。” * 裴序身处书房,四壁皆被高大的胡桃木书架占据,复古的黄铜壁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将他的身影映照在书桌后的皮质座椅上。 在裴宁谕的视角只能看到他肌肉流畅的上半身,alpha身材高大,背对着他,在地上拢下一道阴沉的影子。 裴宁谕总感觉今天裴序气势骇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压着什么火似的,他的面前,是帝国军部的二号人物,控制着帝国整个军部。有人说,每次对上裴序鹰隼一般的眼神,都会觉得窒息与恐惧。 可裴宁谕,这个鸠占鹊巢的骗子,却毫无畏惧之感。 他已经知道他不是裴序亲弟弟,还如此嚣张,甚至为他的谎言轻而易举将裴序玩弄,而感到傲慢。 裴宁谕推门而入,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站在离裴序八米远的中间等着裴序说话,他走到裴序身边才说话,声音没那么不近人情,兄弟间该有的亲昵他都有:“哥,怎么了。” 第55章 这些天,他早已学会了和裴序相处的正确方式,只要他不像以前那么叛逆,裴序还没拒绝过他什么事,如果裴序再不答应,他就和裴序闹。反正,最终服软的只能是裴序。 “我不同意裴柏声回来,宁谕这不只是个一个冲动就把人带回家里的决定,这里面还涉及继承权的问题,你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裴宁谕最在乎的就是继承权。提到这个,他恨不得按着裴序的手签字画押,把继承权全给他自己。 裴宁谕:“就算是私生子也该有继承权吧。” 裴宁谕垂眸,掩住眼眸的冰冷:“哥怎么能这样,平日里端着一副公正无比的上将架子,却歧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裴序目光柔和,放在裴宁谕脸上:“不是歧视。我是为了保护你。裴柏声对我没什么威胁,可他和你同岁。” 裴序上前扶住裴宁谕的肩膀时军靴在地毯上碾出深痕:“宁谕,你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 “……” 裴宁谕站在裴序面前背光而立,眼眸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我听说别人家里会特意将私生子带回家里,通过引入外部的压力,来让自己儿女更加有斗志。哥你让裴柏声回来吧,权当是...给我这把钝刀开锋。” 裴宁谕说话意味深长,裴序被阴影笼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总觉得宁谕最近奇怪,但他并不想质疑弟弟的决定,此刻裴序下意识用指腹摩挲裴宁谕袖口皱褶,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宁谕,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 他知道傅褚欺负裴宁谕的事,再加上他曾经做过的梦,对待裴宁谕的态度越来越小心谨慎。 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明摆着的事实。 裴宁谕看起来像是能被别人欺负的吗? 裴宁谕一挑眉,并不否认,黑眸游移到裴序脸上:“他们欺负我,哥你会帮我吗?” 裴序没说话,神色已然帮他回答了。 裴序最好记住他此时的答案。裴宁谕勾了勾唇,眼底蛰伏的暗火竟比暮色更灼人。 裴宁谕幽幽道:“哥哥一定不能反悔。” “我只是觉得家里人太少了,将来我进入军部,不仅能有哥哥的帮助,裴柏声也能帮我不是吗?” “我正巧还要去看裴柏声。哥,你要跟我一起吗?” 裴序无言。 “好了,别这样哥,开心一点,同样是一个父亲的弟弟回来了,干嘛哭丧着一张脸。” 三言两语安抚好裴序后,裴宁谕独自来到地下室,裴宁谕倚在锈迹斑斑的铁门边,莫名觉得这里很熟悉。 踏入地下室,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皱起鼻子。昏暗的灯光在角落闪烁,随时都可能熄灭。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水泥,像是一张千疮百孔的脸。 一张床歪歪斜斜地摆在房间中央,床单破旧不堪,上面打着大小不一的补丁,还沾着污渍。床边是一张缺了角的桌子,桌上放着一盏摇摇欲坠的台灯,灯罩满是灰尘,发出微弱昏黄的光。 裴柏声不在里面。 半人高的书桌上,摆着一本书。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片,工整字迹记录着方程式推导,墨迹被水渍晕染成扭曲的藤蔓。 裴宁谕饶有兴趣地拿起来看,居然是基地里星舰动力学的教材,他将书嫌弃地扔在桌子上。 他在里面转悠半遭,门轴吱呀声响起时,他恰好捏碎发霉墙皮,石膏粉末簌簌落在裴柏声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耗子都知道要按时回巢。 裴宁谕语气熟稔像是在和什么旧友谈话,裴柏声一愣,他没想到裴宁谕居然在这等着他,后槽牙绷出青筋,却在想起裴宁谕的狠厉手段时骤然卸力。 裴宁谕不至于特地找他麻烦的吧,这么闲得慌吗?裴柏声眼眸中闪过厌恶。 “我在问你问题,裴柏声。” 裴宁谕掰着裴柏声下巴,逼着他抬起脸:“去哪了?” “打工。”裴柏声惜字如金地蹦出两个字。 裴宁谕乐了,嗤笑出来。 这两个兄弟。 一个赛一个的没出息。 哥哥被他几句话就糊弄住了。 弟弟居然在打工。 打工。 这次真新鲜,他还从来没听说过。 “真是……”裴宁谕碾着满地脏污轻笑,军靴跟磕在生锈床架上发出丧钟般的闷响,他们裴家正统血脉里竟这么不堪。 还好他足够优秀。 第44章 要是没有他, 这家产谁来继承啊。 裴宁谕:“打的什么工?” "搬、货。"裴柏声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裴宁谕的嘲弄,声音沉沉吐出这两个字。 "从今天起,你这双搬货的手可以歇了。"裴宁谕指尖恶意划过裴柏声掌心的厚茧, 在裴柏声脸上轻蔑地拍了拍, “我们裴家养得起你。” “跟我走。” 铁锈味在齿间蔓延, 裴柏声咬破舌尖才压下喉间厌恶:“什么意思?” 裴宁谕:“回家啊,你还打算在这个地下室里一直待着吗?” 没等裴柏声说出拒绝的话来, 裴宁谕就戳中了裴柏声最在乎的东西道:“你待在这,可进不了军部。” 当初费劲考进基地,遭受了那么多的白眼, 裴宁谕不信裴柏声没有野心。 裴宁谕指了指裴柏声身上的一身衣服, 嫌弃得要命:“把你衣服换一换……算了,还是都烧了吧, 虽然你年龄比我稍大一点,但你得记住你是老三。” 裴宁谕的军靴踏过大理石阶的声响, 惊飞了喷泉旁饮水的白鸽。 他家在占地2.6平方公里庄园里,有四座主楼三座副楼,裴柏声除了上次被裴宁谕带进过主楼外,这次是第二次进入主楼。 裴宁谕在前面, 向下人安排他的住处:“三少爷……就住我那屋吧, 我搬走。” 裴宁谕勾了勾唇, 回过头来对裴柏声说:“我可不是苛待你,才逼你用我剩下的东西, 我那房间是最好的, 从房间里望出去下面就是一片约65000平方米的欧式花园。” 裴宁谕带他去看房间,裴柏声盯着天鹅绒窗帘投下的阴影,那形状像极了他昨夜掐死在地下室墙上的蜘蛛。 裴宁谕还没搬出去, 房间里还都是他的东西,角落里的机甲右臂残骸被改造成工作台,断裂的合金骨骼仍保持着垂死挣扎的姿态,下方压着写满战术反思的草稿纸。 裴柏声看得出来这个房间是最好的,因为视野开阔,够大也够豪气。 可裴宁谕怎么会那么好心,多半又是需要他背锅的事。裴柏声的生活再次被裴宁谕打乱,疲惫中有些不满。 没等裴柏声反应过来,裴宁谕就推着裴柏声进浴室:“去洗澡,我们一会儿得去裴序面前转一圈。” 浴室蒸腾的水雾里,裴柏声盯着鎏金龙头雕刻的紫藤花纹。门外传来衣料摩挲声,裴宁谕在给他挑衣服,声音渗进门缝:"你先穿我的衣服,来不及买了,你那衣服又拿不出手,穿这套银灰色西装吧,裴序最喜欢这件了。" 裴宁谕得让裴序看看,自己是怎么对他弟弟,免得裴柏声死后,裴序突然后知后觉怪他苛待裴柏声。 他得把这件事做得让裴序日后挑不出刺来。他现在对裴柏声越好,他将来受怀疑的几率就越小。 等裴柏声洗完澡后,裴宁谕又拉着裴柏声在镜子面前,更衣室的镜墙映出两人身影,裴宁谕慢条斯理调整着裴柏声领口的蓝宝石扣针。 裴柏声这么打扮一下还真有种贵气,狸猫和太子面对面,谁也分不清,裴宁谕唇角一瞬间抿平,又想起裴柏声才是真少爷的事实,不像他是个冒牌货。 但裴宁谕心情很好,毕竟事情马上就能落幕了,他只要赶在神秘人揭穿真相之前,把裴柏声杀了就行。 镜中他唇角噙着的笑意,恰似拍卖会上锁定新猎物的收藏家,裴宁谕叮嘱道:“你上次见过裴序的,你要是不喜欢他,他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 裴柏声注视着镜中倒影,裴宁谕以为他是在看自己,而裴柏声其实更多是在看裴宁谕。 裴宁谕不亏是一身矜贵里养出来的,气质和他天差地别,裴柏声觉得自己穿他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合适,裴宁谕穿这身应该是极好看,衬得他更像是灰头土脸,硬套进去似的。 裴柏声:“我不喜欢这个。” 没想到裴柏声会拒绝,裴宁谕愣了一会儿:“一会儿给你换别的,先穿这个去裴序面前转一圈,马上就回来。” 裴宁谕带着裴柏声去见裴序。黄昏的光线斜斜切过书房门楣时,裴序正用钢笔尖抵着最后一份文件。墨迹在纸面洇出深色漩涡,就像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节奏。门轴转动的声响让他蹙眉,钢笔在落款处划出一道突兀的裂痕。 看到是裴宁谕,裴序脸色稍缓。等裴柏声穿着那身银色西装从裴宁谕身后走出来时,裴序坐着的皮质转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第56章 裴序一眼看出裴柏声穿得是裴宁谕的衣服。 可怎么会是这一件。他最喜欢裴宁谕穿这件衣服的样子,高高地仰着下巴,暮色顺着考究的剪裁淌下来,像只梳理羽毛的白孔雀,一股矜傲劲。 可裴宁谕看起来高兴,裴序不想扫兴。钢笔尖在檀木桌案磕出轻响,壁灯在裴序眉骨处投下暗影:"宁谕,去休息。我有话给裴柏声说。” 裴宁谕拍了拍裴柏声肩头,银灰面料立刻皱起纹路:“行,我正好搬房间。” 裴序皱眉,叫住裴宁谕:“搬什么房间?” “柏声喜欢我那屋子,我让给他了。” 瞧,他对裴柏声多好。 笔直接扔在桌子上,墨溅上裴序青筋凸起的手背。"你住了二十年的屋子,"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说让就让?" 裴序真不喜欢裴柏声,刚来就又争又抢,在他心里裴宁谕哪能住别的房间,原来那房间他都嫌不够大。 “……” 裴宁谕有些好奇,当裴序知道他是个冒牌货后,会不会对他又是一番光景。 “给裴柏声新整理个房间就好。” 裴柏声极其厌恶这对兄弟在自己面前上演兄友弟恭这一幕,低着头突然无声轻笑。 裴宁谕无所谓房间换不换,反正他也就是在裴序面前做做样子,表示自己没亏待裴柏声:“这事没什么好说的,哥,我先走了。” 裴宁谕的脚步声消失在旋转楼梯尽头后,空气里残留的alpha信息素味突然变得刺鼻。 裴柏声头一次一个人直面裴序,突然暴涨的信息素表示这人并不欢迎他,裴序那双与他七分相似的眼睛几乎淬成寒铁。 “别觊觎你不该得到的东西。” 裴序抽出手帕擦拭指尖,仿佛触碰了什么脏东西:"基地结训后去我助理那领支票,数字会让你闭嘴,你自主决定是走是留。” 裴柏声听出裴序话中隐意,就是想拿钱打发他走。"成交。"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他没想到居然是裴宁谕做主让他回来的,这点让裴柏声不可思议。 大概又是这位少爷想出来的气自己哥哥的办法,和上次应该如出一辙。 反正他也缺钱,裴柏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一交易。 等裴柏声再次回到房间里,发现裴宁谕居然在里面等着他。当裴柏声推开门时,裴宁谕斜倚在他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床铺上,少年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丝绸被套下的流苏。 在裴序面前演完了这一出,裴宁谕没必要再伪装。 "虽说老鼠就该住地窖。"裴宁谕站起来,绕着裴柏声走,"不过看你啃发霉面包的样子,说不定更喜欢这里?" “你先住吧,东西太多了,今晚好像搬不完,反正你也不怕脏,用我的东西无所谓是吧?”裴宁谕歪了歪头,嘲讽道。 既然已经拿了钱,裴柏声没什么再对裴宁谕不满的,他扯动嘴角露出标准弧度的笑,这个表情他在打零工时对着客人就练习过千百回:"好。" 这的环境可比地下室好多了。 裴柏声适应良好。 就是这被裴宁谕用过的床具,不知道为什么带点香味,很好闻。 那里还残留着人体压痕的微妙弧度,仿佛能触摸到某个凌晨时分,裴宁谕在这里玩游戏时倚在上面的重量。 第45章 过了几天, 裴序不知道从哪听到风声,说是裴宁谕要给裴柏声办画展。 裴序听到这消息时还不相信,去向裴宁谕求证得到肯定答复后, 按着太阳穴淡淡道:“宁谕, 为什么突然办这个?” 对于弟弟的奇怪变化, 他都要习以为常了。 裴序也不忍心加以责怪,毕竟裴宁谕肯将心放在这些上面, 比起以前欺男霸女的行径强出不少。 裴宁谕漫不经心地回答裴序:“没有原因啊,哥,你吃醋了啊?” 裴宁谕打量着裴序:“柏声他刚回家, 之前过的那么苦, 那天哭着来求我让我实现他一个愿望,我能不答应吗?” 裴序面无表情揭穿裴宁谕:“他也会哭?” “是人都会哭啊, 哥,如果你有什么心愿的话, 我也可以答应你啊。” 裴宁谕睁眼编瞎话,裴柏声知道什么是画展吗?一个从地下室爬出来的蛆虫,也配看看太阳? 但裴宁谕得让裴序知道,裴柏声死之前没有遗憾, 免得裴序老是对裴柏声念念不忘。 裴宁谕很慷慨地将甜话砸在裴序身上:“哥, 我是不是很善良?” 裴序的脸色微微一变,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需要这么善良。” 他只希望宁谕做自己。 不需要委曲求全,装出个善良给他看。 他宁愿裴宁谕还是以前那副模样。 裴宁谕眼眸闪过不明的情绪, 什么话都没说。 他确实没变过。 裴宁谕今早与佣兵公会签订了协议, 杀裴柏声肯定不能脏了自己的手,防止事情有暴露的可能,这种具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和保密协议的工会是最佳选择, 能确保交易的隐秘性。 佣兵工会给他保证一个月内解决。 庄园里有三栋主楼,四栋副楼。裴宁谕决定将家中离自己主要活动区域最远的副楼,作为画展的场地。 他放出话去,要为裴柏声办一个只为他开放的画展,搞得人尽皆知,来在众人面前显示他多么兄友弟恭,多么友爱善良。 那栋独栋别墅原本是用于供裴宁谕无聊时仰望星空的休息室,拥有全透明的穹顶,能够360度俯瞰宇宙星云,现在被他改造成临时艺术馆。 为了给裴柏声套上一个热爱艺术的人设,裴宁谕对外声称,裴柏声是一位画家的狂热爱好者,他选的画家很是有名,是28岁就画出《星语者》的天才omega画家,也是第一位取得联邦绘画领域最高成就的omega获得者。 将这位画家的画全部收集起来,绝非是件简单事。 裴宁谕素来不喜欢繁琐的程序,但想到这些程序更彰显他关心裴柏声,也就忍了。 实际上,裴柏声听到这个消息后,嗤笑一声,他连那位画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种“艺术”在他眼里就是烧钱的玩意,他能看出是圆是扁? 裴柏声知道裴宁谕想做戏,反正自己收了人家哥哥的钱,随裴宁谕怎么作,时间一到,他就拿着钱走人。 那个画家的画作只有少部分分散在星际各大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手中,大多数在画家的独子手中。 裴宁谕通过星际拍卖、私人交易甚至动用了一些“特殊关系”,才把分散在星际各大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的画,短时间内集中到一起。 有些收藏家不肯出售,从来都只将画外借给艺术馆,不肯外借给裴宁谕这样的私人收藏家,还有一部分的画在维雷托星的专展里。 裴宁谕内外施压,废了一番周折,他还要求画作的运输由专属的护卫队护送,并且为每一幅画都投了天价保险。 声势浩大,惊动了殿下。 殿下饶有兴致,来还没有布置好的展厅看了一眼。 展厅内,目前仅悬挂着从博物馆和少部分私人收藏家手中借来的画作,仍有大片空白区域。裴宁谕陪同太子殿下在展厅内漫步。 太子殿下说话意味深长:“这些真迹,他们倒是肯外借……宁谕真为弟弟费心。” 裴宁谕挑眉,很有一副谦逊的兄长模样:“当然了,柏声刚回家,我肯定会对他好的。” 裴宁谕假惺惺道:“我之前一直想有个弟弟,柏声回来也算是满足我的心愿。” 太子殿下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宁谕有听过,最近有人联名上书提议开放白塔?" 裴宁谕手中的茶匙在红茶的琥珀色水面上轻轻一顿,激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白塔——那座高耸入云的象牙色建筑,永远笼罩在神秘的面纱之下。 没人知道那些被送进去的beta经历了什么,他们曾是各色人等,学者、工匠、艺术家,但最终都变成了只会低眉顺眼、唯命是从的狗。 白塔只有一小部分,被开放给了权贵。里面少数经过"驯化"的beta会被精心挑选出来,像玩物一样呈现在权贵面前,供他们赏玩取乐。 裴宁谕也只去过白塔一次,在白塔外围转过一遭。白塔内部的运作方式,唯有皇室成员才知晓。 裴宁谕:“……开放白塔?” 殿下:“说是要彰显新纪元的人道主义。” 裴宁谕:“完全没必要吧,千百年的规矩,哪是几条议案能改的?” 太子忽然低笑出声,岔开话题:“你这个画展只开放给裴柏声吗?” 裴宁谕听出殿下话中意味:“殿下想来当然也可以。” 这场特殊的画展将为太子殿下和裴柏声两人开放七天。然而,裴柏声从未踏足过这里。太子殿下自然不会独自观展,裴序和一群宫廷侍官陪同着兴致盎然的太子殿下,一遍又一遍地游览展厅,这展会像是专门给太子殿下开设的似的。 第57章 穹顶缓缓打开,星光洒落,与悬浮在空中的画作交相辉映。储君站在一幅全息投影的画作前,指尖轻轻划过,画作的每一笔触都仿佛在眼前跳动。 画作并非简单地挂在墙上,而是通过全息投影技术悬浮在空中,观众可以360度欣赏画作的每一个细节。 殿下明显最喜欢大厅中央那副巨幅画作——《哭泣的母神》,这一以第二性为主题的画作面前,太子殿下久久出神。 "裴卿以为..."年轻储君的声音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带着几分戏谑与恶意,"这位哭泣的母神,究竟是beta还是omega呢?" 裴序的目光低垂,凝视着地面上交织的光影。画作中那些缠绕的荆棘藤蔓正投影在他深褐色的军装上,随着储君的踱步,光影变幻,仿佛某种缓慢绞杀的活物。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几下,最终低声答道:"臣不知。" 太子殿下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说的事,你也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一个beta孩子,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太子殿下没有说出后半句——"免得等裴宁谕的身世曝光,卖不出个好价钱。"他知道裴序此刻还不知晓裴宁谕的真实身世,而他并不打算点破。让裴宁谕继续活在快要成功的幻想中,或许也是一种仁慈。 毕竟,未来的日子,快乐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殿下,宁谕不可能分化为beta。"裴序的声音坚定无比,目光如炬。 尽管分化结果在几年前就已经在他与储君手中传阅了无数遍,他依旧坚信,裴宁谕绝无可能分化为beta。 那样让他头疼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是beta。 alpha,裴宁谕只会分化为alpha。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第46章 裴宁谕心中暗自期盼着裴柏声已死的消息能尽快传来, 他早已在镜子前反复练习哭泣,只为在裴柏声的葬礼上成为那个最悲痛欲绝的人。 为了减轻自己的嫌疑,他刻意延长了在裴序面前露面的时间, 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裴序眼前晃悠。 暮色透过防弹玻璃在书页上投下菱形光斑, 裴宁谕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曲率引擎原理》的烫金书脊。 裴宁谕拿着早已看过无数遍的书, 装出一番不解的样子请教哥哥。 "曲率计算的难点在于引力场畸变。"裴序的钢笔在纸上勾出优美弧线,信息素随着笔尖游走若有似无地浮动。 年轻的掌权者或许早就察觉到了, 自己那个被成为天之骄子的弟弟不可能连这种初级知识都需要请教。 只是,这样静谧的午后,裴宁谕衬衫领口微敞, 目光全然放在他跳动的笔尖上, 如此和睦的时光,自从裴宁谕十几岁时就不再有了, 少年反常的温驯令他不安,更多的却是愉悦, 裴序不愿意去多想。 落地镜映出兄弟交叠的侧影,裴宁谕望着镜中自己低垂的睫毛,恰到好处地让嗓音染上苦恼:"如果跃迁点存在暗物质干扰呢?" 等裴序回答完这种问题后,裴宁谕又立刻提出另一个方向的问题:“如果暗物质干扰存在量子……” 裴序笔尖微滞, 在他书上圈圈划划的手顿住, 轻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用钢笔尾端挑起弟弟的下颌。 “宁谕,我记得你入营前这门课程拿的是满绩。” 裴宁谕挑眉, 他撒谎不眨眼:“没有啊, 明明只有7.5。” 他在赌裴序不记得发生在六年前,而且只是弟弟成绩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裴序毫不犹豫地揭穿他:“你成绩单上就没出现过7.5这个数字。” 裴宁谕:“……” 只思考了一秒,裴宁谕就立刻改变了策略:“我想要哥哥多陪我一会儿不行吗?” 薄薄的眼皮低敛着, 新雪般的皮肉上浮动着青筋,依旧是那副凌厉眉眼。 裴宁谕最近对他真的好亲近。裴序自认为他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惜这样幸福的想法一冒出头,裴序就想起了曾经皇太子殿下曾经无数次暗示自己的话。 “暖床的玩意儿,就该剔了爪牙养。”储君高高在上,并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beta这玩意儿,不都是那么回事吗,裴卿也不要看得太重了,让人笑话。” 只要裴宁谕一天不分化,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永远高悬于头顶。 裴序将书本还给裴宁谕:“宁谕可以多去医疗组询问下关于自己分化的建议。” 裴序向裴宁谕刻意隐瞒了他报告单上显示着beta的分化性别。事实上,自从裴宁谕十七岁开始,第一封写着分化性别为beta的报告单出现,他就以检测信息素水平的借口要求裴宁谕每三个月必须去做一次分化检查。 每一封报告单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分化为beta的结果。 他亲手销毁了一份份分化报告,一边又不厌其烦地要求裴宁谕去做检测,只为寻求一个希望。 就像裴序在储君面前所说的那样,他信誓旦旦地相信裴宁谕会分化为alpha。这不是假话。 他如今依旧会等这个希望。 裴序不想显示出自己对裴宁谕分化结果的过度担忧,以免引起裴宁谕的疑心,便拿这件事逗裴宁谕:“宁谕以后分化为omega怎么办呐?” 在裴宁谕皱眉之前,裴序找补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宁谕分化为omega,会想嫁给谁?” …… 裴宁谕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向不屑于做这种毫无根据的假设。 然而,裴序突然开口提议:“顾时泽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了解你,也愿意迁就你,你觉得他怎么样?” 裴宁谕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没出息。” 裴序笑了笑,点头附和:“确实不太合适。” 裴序:“洧川?” 裴宁谕:“过于迂腐。” “贺遮?” “花心。” 裴序漫不经心:“殿下呢?” 裴宁谕皱着眉,顿时不说话了。 裴序拿眼看他:“怎么了? 裴宁谕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哥举的例子也太离奇了,说之前自己都没有察觉吗。” 裴宁谕太警觉了些,裴序没再提殿下。 除此之外,与他家门当户对,也就只有傅褚了,只是傅褚这样对宁谕,宁谕心里一定恨极,裴序怎么可能拿傅褚开玩笑。 裴序意味深长:“宁谕还是好好在家里陪着哥哥吧。” 裴宁谕在家中收到顾时泽发来的消息,内容令他眉头紧锁。 顾时泽声称,一直威胁他的人正是顾慕青。 裴宁谕的指尖悬停在光脑屏幕上方,幽蓝的冷光将他英挺的眉骨镀上一层寒霜,显得格外冷峻。 “我没有说谎,宁谕,威胁者的真实身份就是顾慕青。”顾时泽的消息再次弹出。 裴宁谕心中冷笑,这显然是顾时泽出于对顾慕青的嫉妒而故意诬陷,明显不可能的结果摆放在裴宁谕眼前,根本就不值得细查,就知道毫无可能。 “顾慕青有机会接触顾家所有机甲核心数据,更别提他那个见不得光的出身……” 提起出身,裴宁谕突然想起顾慕青在他眼前几次三番故意提起自己同父异母的身世,可这也不值得引起怀疑,顾慕青拥有omega一切美好品质。 况且,威胁他的那人言语中的恨意不是可以装出来的。他没得罪过顾慕青,顾慕青没理由恨他。 “顾时泽,你有意思吗?” “一个omega而已,你是不是还要将你这辈子的失败都算在她头上。”裴宁谕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疲倦。 顾时泽无声地看着裴宁谕的回应,顾慕青要真的能如愿嫁给裴宁谕,那他人生的失败要算在顾慕青头上,这句话大抵也没有说错。 “宁谕,你相信我,给我半个小时。” 顾时泽的指控像毒蛇般盘踞在对话框里。 顾时泽消息里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自己会揭穿顾慕青的真实面目,要裴宁谕给他个机会。 “两个小时后,我会让你亲耳听到证据。” 顾时泽在家中安装了监听器,监听程序正在载入。裴宁谕将神经接驳器贴在耳后,过了好一会儿,听见电流杂音中传来声音。 第47章 一个omega, 就算闯祸,能闯出什么花来? 裴宁谕对漂亮的omega没有抵抗力。尤其是瞧见顾慕青那张哭得湿答答的一张脸上满是顺从的时候。 裴宁谕拥有alpha所有的劣根性,自然也会因为这种名门出身的omega满心满眼都是他, 一点点受到触动。 顾慕青很符合他的心意, 无论是一等一的长相, 还是温柔的性格,都完完全全契合裴宁谕对另一半的要求。这也是裴宁谕愿意放弃掉自己原来一部分计划, 选择与顾慕青有个未来的理由。 顾时泽说的话毫无可信度,他甚至给不出任何证据,裴宁谕嫌他烦。 可设备都接听上了, 裴宁谕突然有点好奇, 顾慕青平时是什么样子的。一般来说,omega都会在心上人面前伪装一下吧。顾慕青对待其他人的态度, 肯定和对待他不一样的。 第58章 断断续续的电流声蹿过,接下来omega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哥, 宁谕哥还会再来家里吗?” 裴宁谕欣赏着顾慕青声音里的期待,omega柔柔弱弱的声线,听着却不容易让人感到腻味。 接下来顾时泽的声音:“明知故问有意思吗?他近期不会来了。”顾时泽没平时在裴宁谕面前的殷切,真像个冷峻的专业审讯官, 乍一听裴宁谕还觉得有些陌生。 轮到顾时泽说话, 裴宁谕脸上的笑立刻就淡了点。 亏顾时泽说的出口, 顾慕青是他妹妹,说话居然这么冲。 “青青好冤枉啊, 宁谕哥再怎么忙也会回我信息的。我只是怕哥哥一个人孤单嘛。” 裴宁谕在一旁听着, 心里咯噔了一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火药味。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之前就曾经听说过,有的omega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传闻, 大都是也只是调侃,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乖巧的顾慕青居然也这样。顾慕青还挺会扎人的。 不过,在裴宁谕看来……这对于omega来说,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习惯。只要顾慕青愿意哄着他,对别人态度恶劣点就恶劣点,裴宁谕对待omege向来不那么苛刻。 毕竟,顾时泽这样的alpha使小性子,才真是让人感到不适。 顾时泽衣服上的银链随着前倾动作轻响,他明知故问:“你宁谕哥哥知道你这副面孔吗?” 顾慕青似乎是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听不到omega的声音,裴宁谕兴致缺缺,支着头有几分淡淡的疲倦。 裴宁谕向后仰进皮质座椅深处,在座椅上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指节抵着太阳穴轻轻按压,静静等待着设备的噪音过去。 只听顾时泽语气忽然变得犀利:“两个月前19号凌晨2:47分,你调取了机甲核心模组的设计密钥。不解释一下吗?” 裴宁谕目光游移了下,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顾时泽真的有证据,顾时泽居然不是哄他玩的。 裴宁谕手指绞紧又松开,那边依旧没有传来顾慕青的声音。说不清为什么,他居然有些为顾慕青紧张。 顾时泽:“你上个月为什么要去基地,是试图把机甲设计图泄露给基地里的某个人吗?你应该知道,这种泄密行为会有什么后果。” 顾时泽的盘问很有技巧,他并不聚焦于威胁信这件事,而是试图用手上已掌握的证据编造出另一个罪名,想激起顾慕青的反驳。 这种审讯手段很容易让人露出破绽,在裴宁谕看来,对付omega,哪需要这样的审讯技巧,顾时泽不会是故意挖坑给顾慕青跳吧。因为废物到一直找不到真凶,所以才一头栽在顾慕青头上…… 顾慕青声音多了丝冷意:“我没有泄密,调取密钥是经爷爷属意的,去基地只是好奇而已,身边一直有仆人跟着,你可以随时问他们!” omega有些过于可怜了,被逼问着他完全不知情的事。 裴宁谕一直觉得,威胁他的那人应该是基地里的人。被他欺辱过,又报复不了他,所以现在才一副死变态模样。 是谁呢。 洛斯威? ——那个因为分化成劣质alpha,只能匆匆退营的军官之子。 裴宁谕记得,自己攥着洛斯威后领往alpha隔离区拖拽,信息素阻隔贴在他手背擦出血痕。"让我们的低级alpha小朋友提前感受顶级alpha的威压如何?" 还是黎川? 在那日他分化报告弹出\"beta\"字样时,裴宁谕指尖的雪茄灰烬落在他锁骨上,留下灼痛的伤疤。后来他的结局也注定是退营。 裴宁谕眼中没有一丝愧疚,依旧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沉思这唯一一个值得他疑惑的地方,为什么那人能手眼通天地拿到机甲设计图,却拿不到真正的亲缘鉴定书。 裴宁谕面无表情听着顾时泽逼问着顾慕青:“谁知道你有没有趁仆人不注意做什么?你有办法证明吗?” 顾慕青:“哥哥,我们家的仆人很尽责,你尽可以去查他们有没有远离我半步。” 木质桌面的暖意正顺着掌纹渗进血肉。当这句话在耳畔炸响的瞬间,某种蛰伏在脊髓深处的直觉突然苏醒,裴宁谕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抬眸,鬼使神差地给顾时泽发了条消息:“顾时泽,你问她前天皇太子殿下举办的宴会上她在干什么?” “我在上omega的晚课,有什么问题吗?” “制作手工皂,”顾慕青摊开掌心,一道新鲜灼痕横贯掌心,“哥哥,尽可以去查阅我的课程记录。" 裴宁谕眼眸掠过幽光,军用加密频道的神经脉冲直接刺入顾时泽耳蜗:“告诉他我在听。” 顾时泽一看就知道裴宁谕想干什么:“顾慕青,别这么咄咄逼人,你宁谕哥哥可不喜欢这种类型。”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半晌,顾慕青可怜的声线再次响起:“他在听吗?” 裴宁谕扯下神经接驳器,扔在桌面上,他的心情突然滞涩,omega回答的太过于天衣无缝,实在是不符合裴宁谕心里对omega的认知。 从课程记录到仆人计划,再到面对监听的快速反应,这个omega把每个逻辑漏洞都缝合得严丝合缝。可越是完美,裴宁谕越觉得自己能感应到某种精心编织的陷阱。 当omega以一副柔弱的可怜模样出场时,裴宁谕容易被感性牵着走。但omega要是试图使用逻辑来说服裴宁谕时,裴宁谕就会下意识地去找omega的漏洞。 说实在的,顾慕青还不如在面对顾时泽质问时就一直哭,还更能引得裴宁谕的怜爱些。 一个omega怎么能这样游刃有余面对alpha呢。裴宁谕打心眼里怀疑。 他是有什么怀疑就一定要验证的。 裴宁谕打算去见一见他的omega,顺便领略一下omega伪装的一面,从监听设备里听着omega冷冽的声线,还怪带劲的。 裴宁谕正在整理袖扣,恰好这时智能管家合成的女声向他播报访客信息:“尹席殊申请进入家中。” 裴宁谕好久不联系尹席殊。现在他对尹席殊的兴趣淡了点,并不准备见尹席殊。 只是还没等他通知尹席殊离开,尹席殊居然自己走进了他的房间,裴宁谕皱着眉:“上次给你的我家权限密钥还没失效吗?” “下次别擅自进来。” 尹席殊没回答他的话:“抱歉宁谕。不请自来,你不会嫌我麻烦吧。” 裴宁谕很是嫌弃。 裴宁谕扫了一眼古董钟鎏金钟,钟摆恰在此时扫过罗马数字viii:“我现在没空,尹席殊。如果没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尹席殊低声道:“是很重要的事。” 裴宁谕停住自己穿外套的动作,抬眸看了尹席殊一眼,嘲讽道:“不会又是什么裴柏声当侍应生的事吧?” 裴宁谕:“你最好能说出点……” 尹席殊骤然打断道:“我知道。” 突然暴涨的声音引起裴宁谕不悦地注视。 从刚开始的面无表情,裴宁谕从尹席殊那张面孔里品出来一丝渗出的怨恨和兴奋,裴宁谕眉一挑。 不知道为什么裴宁谕总感觉尹席殊有种如释重负的样子,他听到尹席殊平静道:“关于你不是裴家少爷的事情,还不够重要吗。” …… 裴宁谕看着眼前的尹席殊,像是在打量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尹席殊态度有几分玩味,一点儿没有平时的恭谨,尹席殊在他面前一向装得很好。 裴宁谕:“尹席殊……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裴宁谕语气完全冷了:“别到时候又来跪着求我的原谅。” 尹席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黑色的眼眸冷冷地睨着裴宁谕:“我现在很清楚,宁谕。” 他勾起来的唇角渗出一丝恶毒的甜蜜:“不是我要你的原谅,而是你需要向我道歉。” 尹席殊阴恻恻地笑。 对他来说,失去了裴家二少爷身份的裴宁谕,不过是个可以任他欺凌的平民罢了。 裴宁谕唯一的价值就是承受他的报复。 毕竟,裴宁谕太难搞了,他费了好多心思才获得了裴宁谕的信任,结果就因为傅褚分化这件事,他又受到裴宁谕那样侮辱人的惩罚。 尹席殊伸手摸了摸裴宁谕的头发,眼神是病态的欲望:“您让我在医院里跪着道歉,可是很伤我的心。” “怪不得您要裴柏声回来,原来是因为自己心虚啊。” 尹席殊当初在维度军区医院里查裴序和裴宁谕的亲缘关系,甚至为了这事求到了太子殿下身上,得到的结果居然是亲缘关系相符。 还好他留了个心眼,眼看最近裴宁谕那么不对劲,居然提出了要裴柏声回来做三少爷,尹席殊再次暗查,才得出了现在手里的结果。 “……少爷?”尹席殊满怀恶意地叫他。 尹席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让我们一笔一笔结清彼此的恩怨吧。” 第59章 现在,他很乐意在裴宁谕身上一一报复回来,来抚慰一下他受伤的心。 如果裴宁谕用得顺手的话,他不介意将裴宁谕当做控制裴家的棋子。如果用得不顺手的话,把裴宁谕当做一张投名状,递给他下一个需要攀附的人…… 谁说的准呢。 尹席殊看着裴宁谕的情绪一点一点地被他带动,从原来的平静、有恃无恐,到现在的顾忌惧惮,那张巧言令色的美人面上居然闪过隐忍。 尹席殊的眼眸中有着中病态的欣赏:“表情真棒。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您露出这样的表情。” 尹席殊饶有兴趣地盯着裴宁谕,不肯放过裴宁谕脸上一丝神色。 那张漂亮的面孔,终于不再露出讨厌的盛气凌人的神情,裴宁谕眼眸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不服气与痛苦,让他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爱。 “你让我那么多朋友去看我在医院里跪着的样子……” 提到这事,裴宁谕抬眸,薄薄眼皮颤动,居然残留着平日里的倨傲:“你想怎么样?” 尹席殊唇角微扬,笑意中带着几分戏谑:“跪回来啊。” 尹席殊视角向下看,拢着眼皮,漫不经心地看着地板,另有其指地赞叹道:“哇,宁谕你看,你房间的地面是不是比医院里干净一些。” 裴宁谕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面,眼中阴翳翻涌,仿佛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我真的好害怕,求你了……别把这件事说出去……”裴宁谕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恳求,“不如我们来谈谈筹码……我愿意什么都听你的……” 尹席殊勾唇:“够聪明。我就知道,哪怕是像您这样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的人,也会在危险面前识时务……” 话音未落,裴宁谕忽然轻笑一声,脸上的伪装彻底褪去:“尹席殊,你是不是很期待我这样说啊?” 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像你这种蠢货,怎么敢学人威胁我?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尹席殊怕是不知道,他早就被顾时泽和寄信的神秘人要挟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尹席殊才知道点什么。 第48章 地下室的铁门在仆人身后轰然闭合, 月光从气窗斜劈下来,仆人跪爬着攥住beta裤脚,指甲几乎要抠进beta那早已破烂不堪的布料里:"你说过等你当上裴太太, 就给我后半辈子花不完的钱!" “你说过的!你快说啊!说啊!” beta刺耳的笑声穿透了地下室, 他用手指点了点仆人的头, 眼神里透着疯狂,漂亮的脸得意地笑:“没错, 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你这辈子都花不完!” “那群瞧不起我的人都得跪在我脚下!我会把那个omega扔进这个地下室!让他呆在这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你骗我!"仆人嘶吼着将beta扯下床,身上的围裙随着剧烈喘息不断颤抖,泪水糊了他满脸, 恐惧压垮了他的脊梁, “我把孩子给换掉了,你为什么还没做上太太, 你知道这件事被发现之后,我……我会被杀了的!” “要是裴家知道小少爷被换成了你这贱人的孩子, 我真的会被杀了的……”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截断哭嚎,beta用手捧起仆人的脸,神经质地喃喃道:“你怕什么,有我护着你, 谁敢动你?” 仆人愣愣地抬头, 泪眼中窥见了beta癫狂的身影, 骤然惊觉,原来beta早就疯了! “疯子!疯子!”仆人愤怒地咆哮, 他恨beta骗他。 “疯子”一词刺痛了beta的神经, 他呆愣地转过头,狰狞着亮光的眼睛瞅准了仆人:“我说我会成为裴太太,我会成为裴太太, 你们为什么不信!为什么!” 仆人有苦说不出,beta掐住他的脖子,破碎的呜咽堵在他的喉咙了。 他何尝不羡慕beta的勇气,同为beta,他在怀孕后,被狠狠抛弃,而beta居然能靠着孩子,硬生生爬进了裴家的门。 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beta帮忙把孩子换掉的请求,心里想着的,何尝不是自己在为那个位置暗暗争取。 可惜,无论是他,还是beta,他们都一败涂地。 面对注定惨淡的结局,仆人没法保持冷静,崩溃地咆哮:“为什么!为什么!” 记忆突然坍缩成破旧的房间。五岁的顾慕青被按在落地镜前,仆人染着冻疮的手抱紧了顾慕青。他跪在只有五岁的顾慕青面前:“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都怪我蠢..."指甲抠进顾慕青的背部,"你爸爸扔下我们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仆人喉管里挤出破碎的笑声,混着暖气管道嗡鸣,"beta不配得到爱..." “真可笑,他怎么可能做裴太太。”我也做不了顾太太。 结局就该是如此,他和beta活该在阴沟里发烂。 冰凉的泪水混着消毒药水渗进伤口,顾慕青听见母亲喃喃道:"当年你父亲说beta就该活得想条蛆虫,可我偏不信..."他突然痴笑起来,将孩子死死按在胸前,“宝宝,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分化成个alpha,omega也行!宝宝,别走妈妈的老路。” 镜中倒影在扭曲,后来,顾慕青在镜子前对着分化报告轻笑。他如愿分化成了一个omega。 如果仆人还活着,他看到顾慕青如愿分化成了他喜欢的omega,他该多高兴啊。 定会是以前那副温柔模样,一笑脸上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说宝宝真争气。 可是妈妈,omega又怎么样? 那些alpha都一个样,他们说自己喜欢omega,其实也不过是出于对信息素的迷恋。 alpha都是被气味牵动着的狗,只有omega愿意用身体做武器时,alpha才肯在情潮翻涌的间隙中,施舍给omega一点点怜悯和尊重。 就那么一点点。 少得可怜。 裴宁谕发现是他了吗? 顾慕青啃咬着指尖,舌尖尝到了铁锈味,他心里打着鼓点,在裴宁谕怀疑他的那一刻,他同时也在揣测着裴宁谕知道了多少。 裴宁谕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吗? 要钱有什么意思? 他知道帝国顶级公子哥是个冒牌货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为了要钱。 他要那些狼心狗肺的alpha们跪在泥里,也尝尝那些beta和omega被打碎脊梁的滋味。 第一封威胁信寄出去的时候,钱是从顾时泽账户打进来的。 第二次,他在智脑上威胁裴宁谕打钱的时候,才如愿得到了裴宁谕的汇款信息。那些层层加密的数据洪流里,藏着比金钱更珍贵的战利品——裴宁谕的账户加密编码。 后来,他更是在裴宁谕身上提取到了基因密钥。 要知道,除了皇室之外,唯有裴宁谕的加密编码与基因密钥,才能叩开储君寝宫的重门。 他的目标并不是裴宁谕,他真正要撕裂的,是那位端坐云端的帝国储君,他要用淬毒利刃直抵储君咽喉。 * "你还是当狗合适点。"裴宁谕喉间溢出一声冷笑,鎏金袖扣在灯下折射出冷光。 一双乌亮深沉的眼眸游移了一下,锋刃般轻飘飘地刮在尹席殊脸上:“威胁人就算了吧。” 裴宁谕轻轻巧巧地在尹席殊脸上拍了几巴掌:"你尽管去曝光……" 看着裴宁谕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暗纹,尹席殊咬牙:“你不怕你这身份被扒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过是个……” “赝品吗,”裴宁谕截断话头,忽然欺身上前,轻蔑瞥他,“裴柏声都回家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二少爷、三少爷,有区别?不过是顺序上的问题罢了。” “谁看不出来!裴柏声就算回到裴家,也只是个毫无地位的傀儡少爷罢了,”尹席殊猛地扯着裴宁谕的衣领,“关键是看裴序怎么想,裴序知道你的冒牌身份,裴家是不会再扶持你的。” 在尹席殊惊怒交加的目光中,裴宁谕拧开尹席殊攥着他衣领的手,态度更显轻慢:“随意,只要殿下会站在我这边就可以。” 尹席殊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去查裴宁谕和裴序的亲缘关系的时候查出来的假结果,他是求到了…… 尹席殊心里一凉。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那份假结果很有可能是经了殿下的手。 尹席殊心里诧异,殿下竟然已经知道裴宁谕的身份……最关键的是,裴宁谕都不是裴家少爷了,殿下居然也愿意这样帮他。 他早就听过裴宁谕自幼陪伴在储君身边的事情,可是这两人感情就这么深吗? “……” 几次呼吸之间。 裴宁谕还有没有可用之处,现在已经无比明了。纵使没了裴序,只要储君愿意站在裴宁谕背后,裴宁谕是绝不可能倒台的。 尹席殊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看着眼前裴宁谕毫无忌惮的神色,尹席殊明白,裴宁谕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话那样,一点都不在乎会不会曝光他是赝品这事。 再往深里面想……说不定早就有人抢在他之前威胁过裴宁谕了。不然裴宁谕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第60章 尹席殊那张精明的脸上难得闪过几分空白,他心里一阵阵打着鼓点,后悔自己走了一步臭棋。 裴宁谕:“如果你还不离开这的话,我会先告诉警卫队这里闯进来位不速之客。” 眼看裴宁谕就要按下通知警卫队的按钮,尹席殊伸手截住。 尹席殊口齿间泛出血腥味来,尹席殊很快转变过来,他咬着牙,最终,还是勉强勾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来。 依旧是以前的殷切神色:“宁谕,我可以帮你解决裴柏声。” “再给我个机会。” “宁谕,杀裴柏声可不能脏了你的手。” 裴宁谕蔑视地看着尹席殊,那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 见裴宁谕依然要赶他走,尹席殊努力想提起裴宁谕的兴趣,开始口不择言:“维度军区医院里还有你的血样……” 裴宁谕毫无反应。 “我还愿意帮你解决裴序……” “宁谕,殿下他虽然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但是……” 前两句话都没有引起裴宁谕太大反应,直到第三句话话音刚落,裴宁谕登时顿在原地。 他拧着眉打断道:“什么意思。” 尹席殊诧异:“你不知道吗?” “殿下知道这件事……” 得到尹席殊的回答后,裴宁谕黑眸沉沉地看向了窗外。殿下曾经居然想要帮他隐瞒住这个身份。 那为什么一开始殿下不提醒他,甚至还要他主动开口去求关于裴柏声回家的事,并且还表现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难道就是单纯为了让他欠下一个人情吗? 裴宁谕看不懂这个人。但他知道,如果太子殿下真心帮他,绝不会迟迟不开口提醒他,尹席殊早就在查他了。 本来裴宁谕是打算去见顾慕青的。 现在得知太子的事,裴宁谕自然也得去一趟太子那里,摸清楚太子的想法。 一边是omega,一边是他信赖的君主,两相抉择,裴宁谕还是选择去见顾慕青。 虽说,他已经不在乎写威胁信的那人是谁了,但是顾慕青的反应实在是很奇怪,裴宁谕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 裴宁谕讨厌超出他控制的东西,omega也不例外。 第49章 裴宁谕指尖刚触上星舰启动密钥, 西北天际突然炸开一团猩红光焰。金属撕裂的锐响穿透防护罩,震得他踉跄扶住舱壁。 地面在脚下剧烈震颤,悬浮在空中的星舰残骸如流星雨般坠落, 警报声顷刻间响彻整个上空。 裴宁谕还在疑惑什么爆炸实验居然能在中心区开展, 结果下一秒就发现所有通往皇宫的航线都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封锁带。 裴宁谕瞳孔微微放大。 居然是皇宫出事了吗? 如果真是皇宫出了问题, 那军部和安全部都逃不掉被问责。裴宁谕眉头微蹙,就听到智脑发出规律的振动声。 “嗡嗡嗡——” “嗡嗡嗡——” 他接到了来自裴序的通讯。全息投影亮起时, 裴序的军装领口还沾着硝烟。他身后是不断闪烁的战术光屏,穿白色防护服的军人正对着一串串数据流在做分析。 裴序:"皇宫穹顶防护网被击穿了。" 裴宁谕停顿了两秒,才听出其中意味。 怎么可能?那玩意儿不是号称坚不可摧吗? 来不及思考, 裴宁谕意识到最重要的事:“殿下呢。” “没有受伤, 正在地下掩体。”爆炸产生的电磁干扰让裴序的影像出现雪花纹,"军部这边还在分析不明攻击物是如何突破皇宫防火墙的......" 裴宁谕忽然松开紧绷的肩膀, 任星舰上自动收缩的束带在腰间勒出褶皱:“好,我先去见殿下……” 裴序这次却拒绝了:“你不要乱跑。” 按理说, 裴序作为政客,这种危机时刻,是最能亲近储君的好时机,他不该让裴宁谕错过。 裴宁谕备受储君宠信, 这个时候如果不出现, 之后储君对他的态度恐怕就不好说了。 听到这话, 裴宁谕眉头皱了起来,意味不明地抿着唇看裴序。 可是, 裴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以后不会再让裴宁谕轻易出现在殿下面前。 减少裴宁谕出现频率,免得让殿下再对他弟弟念念不忘。而他正打算借着这个时机,把准备好的人推动殿下面前。 裴宁谕顿了一下, 突兀道:“哥是打算让裴柏声去吗?”难道血缘关系就这么亲密,裴柏声才回家两天,裴序就拿他的资源送出去。 他眼神一暗,目光森冷异常,周围的空气仿佛要凝固。只要触动他一点点利益,裴宁谕便敏感又多疑,毫不留情面地质问着裴序。 裴序一愣:“我为什么要让裴柏声去。” 裴柏声要是能顶替裴宁谕就好了,他也不用费心思防着心思不正的储君了。 裴序的影像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像是有人撞到了投影装置。当画面重新稳定时,他背后多了三台正在组装的粒子炮:“你别闹,乖乖在家。” “这边还不安全,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袭击。” 信号在尖锐的蜂鸣中突兀切断,最后定格的是裴序被智脑映亮的半边侧脸,睫毛在青灰色硝烟中凝着细小的冰晶。 …… 裴宁谕紧缩的眸子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暗色。 裴序凭什么这样理所应当地命令他,是以为他会听吗? 裴宁谕并不打算听从裴序的建议。 谁知道裴序是不是动了私心,想趁机在殿下面前安插自己的人。 裴宁谕驱动星舰,在星舰推进器喷出幽蓝弧光的刹那,裴宁谕眼睁睁看着操作界面泛起禁止操作的猩红色波纹。 推动器竟反向运转,将整艘星舰裹成了发光茧蛹。 裴序竟然用军部权限锁了他的星舰。 裴宁谕气急败坏地下了星舰,朝着亮红色星舰踢了一脚。 * 地下掩体的防辐射涂层正在簌簌剥落,空气循环系统带着冷风卷过,皇太子殿下按碎了智脑,只因智脑不断弹出皇宫穹顶防护网崩溃时才会触发的三级警报。 "殿下!"三重加密的钛合金门向两侧滑开,穿着隔离服的军官在跨过门槛,"技术部确认攻击源来自南部......" 太子打断军官的长篇大论。 “他们是用什么击穿的量子防火墙?”储君声音很轻,却让军官感到一阵阵恐怖。 “是改装过的星际勘探舰。” 储君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东西怎么突破防火墙的。” 军官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液,后颈突然渗出冷汗:"我们暂时无法对方是谁......突破防火墙的方法,我们现在也还在进一步破解。” 储君:“……” “所以什么都没查出来?” 储君踩碎脚边的玻璃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似骨头被磨碎的声音:“是打算他们把皇宫夷为平地再来告诉我结果吗?” 军官突然跪倒在地,不敢再说话。 太子啧了一声,并没有发难,而是倚回座位,沉着眸:“裴宁谕呢,什么时候过来?” 身边侍奉的宫廷侍官上前:“抱歉殿下,裴上将并没有通知过裴少会过来,我之后会再次向他确认。” 气压调节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储君骤然抬眸,盯着宫廷侍官,半晌,发出一声轻笑:“君主受到了威胁,他本人居然毫无担忧地缩在家里吗?” 侍官战战兢兢后退。 紧急探照灯在太子眉骨投下阴翳应急,电子沙盘的红光在他眼中淬成血色:“把裴序给我叫进来。” 金属军靴叩地的声响由远及近,裴序单膝触地时肩甲与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裴序好似对储君的不满毫无察觉,沉声汇报受袭情况:“地面建筑物受损严重,第三机甲编队正在……” "裴宁谕在哪?"太子并不关心这些,他突然捏碎手中的骨瓷杯盏,红茶混着血丝顺着指缝滴在战略图上,晕开大片污渍。 裴序喉结滚动:"宁谕仍在基地进行封闭训练。" “殿下,傅岸的小儿子在受袭时正好在皇宫附近,受到不少惊吓,尽管我已经安排专门人员对其进行心理辅导,但他还是闹着要见殿下。” 太子殿下这才发现,裴序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年,穿着大一号的军服,却不伦不类地腰间勒了根腰带,束起纤细的腰肢。 “见我干什么?”太子冷笑道,他怎么不懂裴序的心思,裴序几次默不作声,他都装作没看到裴序的婉拒,可现在裴序明晃晃告诉他答案,他不会将自己弟弟拱手奉上。 好似是对他的挑衅。 裴序:“omega好像要进入发情期,缺少抑制剂,难免会使他产生惶恐不安的情绪,殿下……” 裴序抬眸,却看到猩红警报倒影在储君瞳孔里,像两簇跳动的鬼火,他及时噤声。 “上将,皇宫刚刚遭受毁灭性打击。”储君启动全息战报,让裴序看清楚地上建筑物呈现的面目疮痍景象,“而你带着发情期的omega擅闯紧急会议?” 第61章 “你是真把军部条例抛之脑后了?” 裴序低头:“臣不敢。” 裴序态度放得极低,任太子指着鼻子骂都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借着这次袭击来将裴序踩进了泥里:“趁早把上将的军装脱下来,我身边不缺无能之辈。” 若是裴序看得懂眼色,那么他此时就该将裴宁谕送进来,熄一熄储君的火气。可他现在头抬都不抬,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激得储君越发不忿。 他好歹顾忌他储君的脸面,并不想直接点明 ,奈何裴序一直在跟他装傻,太子没忍住,幽幽说了一句:“有人错把鱼目当成珍珠,既然别人愿意高价来买,就该清醒一点,免得砸在自己手里。” 还没等皇太子殿下说完,另一位穿着技术服的技术部人员走进地下掩体内部:“殿下,分析结果出来了,此次袭击能突破防火墙的原因似乎是因为防火墙识别系统将其识别成了无威胁品。” “无威胁?” “对,殿下,很有可能是对方篡改了识别系统的原因。” “目前我们发现此次袭击在防火墙识别系统里,还残留着裴二少爷的账号加密编码和基因密钥。殿下,裴二少爷基因密钥报过失窃吗?” 答案显然是没有。 灯光映得殿下的下颚线像淬过火的刀锋,同时也照亮了裴序骤然收缩的瞳孔。 太子也同样被这个结果惊到了,更多的却是快意,他用舌尖抵住上颚,压制着喉间翻涌的颤栗。当意识到这个堪称完美的方式可以顺理成章将裴宁谕从裴序这个老古板身边带走,某种隐秘而尖锐的快意便顺着脊椎攀爬上来——他终于找到了一把刀,既能剖开兄长的软肋,又不会引起任何诟病。 “把裴宁谕带回来审问。”他猛然挥落桌上文件,飘洒的纸页在裴序脚边散落开。随着太子的动作,他袖口处露出因兴奋而绷出青筋的手腕。 裴序脸色沉下来,咬紧后牙:“殿下,不可能是宁谕,宁谕一直对您忠心耿耿。” 太子啧了一声,他刻意俯身贴近对方战栗的肩线,温热的吐息拂过裴序苍白的耳垂:“基因密钥和加密编码都是他那里泄露的……我看他就很像是真凶。” 第50章 太子其实心中早已盘算好了无数种方法, 足以让裴宁谕牢牢困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一个鸠占鹊巢、占据他人位置多年的骗子,一个第二性检测结果也不过是个beta的玩物,想要拿捏住裴宁谕, 对太子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然而, 他实在是投鼠忌器, 怕打碎了玉瓶,迟迟没有动手, 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收紧对裴序的逼迫,试图让裴宁谕的“所有权”以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过度到他的手上。 免得裴宁谕恨他。 这场爆炸案本就不可能裴宁谕的手笔——太子自认,他大量“偏爱”与“宠信”灌溉下去, 总该得到一颗真心。 他也根本不在乎裴宁谕是否真的做过那些事。最关键的是, 裴宁谕终于落入了他的手中,而且这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他完全可以在对裴宁谕动用私刑后, 再以“错怪”为由,继续将人摆弄在手心中。 在这盘权力博弈的棋局里, 真相不过是随时可以更易的筹码。 太子嘴角扯出愉悦的弧度,想到他有机会在裴宁谕冷玉般的肌肤烙下几道恰到好处的伤痕,听着裴宁谕的腕骨被嵌进束缚环时发出的挣扎撞击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兴奋。 直到很快有人进来, 直接击碎了太子的幻想:“殿下, 我们对裴少……不, 嫌犯居住地进行了布控,但是嫌犯反侦察能力较强, 在抓捕过程中, 嫌犯利用对现场环境的了解进行逃脱。” 太子愣了两秒,那杀伐决断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迟疑神色:“跑了?” 近卫官喉结滚动:“……在我们抓捕成功的前一刻,嫌犯强行启动了星舰曲速引擎。” 裴序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受伤了没, 跑哪了?!” “目前不知道逃跑方向,因为考虑到裴上将与嫌犯的关系,我们并未采取强制措施,嫌犯没有受伤。” * 顾慕青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瓷杯,指腹被茶汤熨出的温热与后背抵着的大理石吧台的寒意形成微妙温差。他设想过无数种与裴宁谕对峙的场景——对方该是暴怒的,像条被侵犯领地的狗。 至少应该是疑惑的。 没想到,裴宁谕似乎只对一个问题感兴趣。 “你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裴序,而是我,才给我下药的吗?” 发现顾慕青在看他,裴宁谕手摩挲了下顾慕青的侧脸,态度居然依旧是温柔的,低声道:“……愣什么,说啊。” 原来这omega不仅漂亮,而且还很聪明。不过,这些都不太重要,在裴宁谕心里,足够爱他才是一个omega最好的品质。 他甚至可以为了这一点,原谅顾慕青所有欺骗。 看到裴宁谕满是新奇的表情,顾慕青一方面震惊裴宁谕居然早就知道他下药这事,另一方面震惊,裴宁谕居然还在为omega的主动勾引对象是自己而开心吗? 顾慕青哑然,他本来都已经打算跑路了,结果在商船上被裴宁谕堵了个正着,关键是,明明知道他不对劲,裴宁谕居然也没怎么样他。 裴宁谕无论是面对裴序,还是面对储君,都是独一份的强势,绝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原因只可能是,这位少爷还对他抱有着对omega的旖旎心思呢。 他也不介意在和这位公子哥纠缠纠缠。 顾慕青眨了眨眼,反问道:“宁谕哥之前怎么不问我下药这事?” 裴宁谕这副样子,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他借口住在裴家的时候,是故意下药发生关系的,居然拖到现在才问。 裴宁谕挑眉:“omega喜欢我,喜欢到要给我下药,与我春宵一度,这很正常。” 顾慕青目光在裴宁谕身上描摹一圈,裴宁谕罕见地穿着常服,扣子一直束到最顶上,一点肌肤都没露出来,让人有种窥探欲。 裴宁谕顶着这张脸说这话,其实很有说服力。可顾慕青喉间泛起铁锈味。 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宽容,像对待撕咬裤脚的幼猫。是觉得omega怎么样都翻腾不出水花来,所以依然一副毫无畏惧的调侃态度。 顾慕青极其厌恶这种被轻飘飘地当做蝼蚁的感觉。 他饶有兴趣地勾起唇:“是吗?” 顾慕青心中徒然升腾起来一阵恶趣味:“那我还有一件瞒着宁谕哥的事,宁谕哥也可以原谅我了?” 裴宁谕隐隐能察觉到顾慕青身上气质的变化,从极致的柔美到阴沉的狠厉。 还没等他反应,裴宁谕被顾慕青牵着手,放到了顾慕青脖颈处,裴宁谕以为顾慕青是想要他掐住自己,刚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用力按在那里。 哪有omega力气这么大,裴宁谕心中刚闪过一丝诧异,就被顾慕青牵着手,一寸寸地在他脖颈处细细摩挲。 摸到脖颈上的凸起处,裴宁谕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手心下面有个硬核在随吞咽滚动。 直到顾慕青骤然扬起头,好让裴宁谕看清他脖颈间的喉结。 顾慕青:“宁谕哥……看清了吗?” 裴宁谕无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攥紧那脆弱的脖颈。就在昨天,这个omega还给他发消息,轻声抱怨自己穿着的棉布睡裙很粗糙,很容易将他的皮肤划破。omega还拍了一张赤脚蜷在房间的羊绒地毯上仰着脸的照片。 现在裴宁谕目光久久停留着omega穿的裙子上,如今越想越不伦不类。 什么都是假的。 对他说的话是假的,讨好他的动机是假的,现在连性别都是假的。 当时他怎么会觉得这只omega可爱?此刻回忆里每个细节都渗出粘稠的异样感。 “你真……”喉结艰难滚动,裴宁谕前倾半步,将人抵在角落,某种被愚弄的刺痛混着反胃感涌上咽喉。 “你是变态吗?”这个词砸在地面时,顾慕青眼尾残存的笑意终于完全凝固成冰。 水晶吊灯在顾慕青眼底淬出碎冰,好似蛇类蜕去彩鳞,露出青黑脊骨。 看到刚刚还轻佻调侃他的裴宁谕,如今厌恶立刻浮现在脸上,顾慕青黑了脸:“就这么讨厌被omega骗的滋味吗?也是,你是alpha,应该不会想到有被omega愚弄的这一天。” 裴宁谕掐着顾慕青脖颈,狠狠地按在墙上:“顾时泽知道吗?你怎么瞒住他的?” “还是你们俩一块来骗我?” 顾慕青着实被为顾时泽感到冤枉,那么尽心尽力、费力讨好这位少爷,结果被人轻飘飘一句话否定全部。 纵使他讨厌顾时泽,但也还是忍不住为顾时泽说了句实话:“瞒住他还用费力气,他比你还蠢。当初我廖廖几句话点明我也是同父异母,就引得你可怜,顾时泽在你身边多少年也没能做到,我的手段可不是顾时泽能比的。” “……” 裴宁谕现在是真觉得恶心,他眼眸闪过不悦,他虎口卡住omega咽喉,指节骤然收紧,掌下脆弱的喉骨在他虎口间发出细微的咯响。 第62章 后脖处突如其来的刺痛却令他动作一滞。 …… 针管扎进来他的后脖,裴宁谕捂着伤口转过身,发现竟是许司度出现在他眼前。 靠! 他明明已经道过歉了,许司度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看到许司度这张脸,裴宁谕立刻想起了自己在休息室的遭遇。 男人披着军装,头发梳得背过去,露出凌厉凛冽的一张脸,眼神幽暗。 裴宁谕心中不妙,刚刚许司度给他注射的东西,不会又是信息素仿真剂吧。 裴宁谕太阳穴突突跳动间,就听到许司度声音冰冷地对顾慕青说:“中央军马上就会追查到这里,从第二港口走。” 顾慕青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眼两人:“既然我帮你办成了事,记得把钱转到指定账户。” 许司度不满他怎么还没走,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了。” 他扭过头,蹲下了身子,好像是看懂了裴宁谕的想法了似的:“不是omega信息素仿真剂。” 许司度:“傅褚当然不在,你想让他来?” 顾慕青离开这艘商船之前,回了一次头,他看到许司度低下了身子,裴宁谕被扯着头发仰起脸,迎来的,却是一个吻,许司度咬破他嘴唇的力度像在给猎物烙下印记,急切又凶恶。 顾慕青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第51章 手指撑在舱体内壁时发出沉闷回响, 惊得裴宁谕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 "许司度我已经道过歉了!你......"破碎的尾音被撕咬进唇齿间。暴烈的气息直钻肺腑。他试图偏头躲闪,后脑勺却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死死扣住。 “贱民!”裴宁谕尖锐地骂道。许司度的冒犯像是撕下他的脸皮往地下踩, 虹膜泛着玻璃似的水光, 他仇视地盯着许司度:“这种下作手段你们一个玩的比一个好。” 裴宁谕冷笑:“傅褚什么下场你没看到吗?你拿什么比傅褚, 我敢保证你的下场绝对不会比他好……啊!” 骤然收紧的指节截断空气,许司度直接掐上了裴宁谕的脖子:“闭嘴。” 光是看着裴宁谕这副厌恶他仇视他的模样, 许司度就已经尝到了自己舌尖渗出的血腥味,混着对方言语里的辛辣,在密闭舱室里发酵成某种带着腥甜的恨意。 那些不明不白的恨意终于再次找到了出口, 每次看着裴宁谕痛苦, 他便好似得到了什么心灵慰籍一般。 “一点破烂也想打发我?裴宁谕,你当我是什么, 一根骨头就能满足的狗吗?” 那他想要什么他倒是说啊! 裴宁谕不明白,在这掐着他的脖子, 就能解决他之间一切仇恨了吗? 裴宁谕的指甲在许司度背上刮出尖锐的伤痕,就在许司度再次俯身的那一刻,裴宁谕感觉一股寒流顺着肱动脉直冲心脏。 ? “你怎么了?” 许司度警觉裴宁谕状态不对,在裴宁谕身体软绵绵顺着墙壁向下滑的时候, 第一时间截住了裴宁谕的身体。 “裴宁谕?”一开口, 许司度震惊于自己声音的慌乱。 “别吓我。” 无数气味在鼻腔炸开, 裴宁谕闻到了属于omega的水蜜桃味,许司度身上的雪松味道, 还有来自更早之前, 曾经进入过这个船舱内部的alpha工程师信息素味道,不同味道烧得他眼前浮现大片灼烧状黑斑。 耳蜗深处传来许司度咬着牙的声音:“让医疗组进来。” 过了会儿,他又听见许司度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不……不用进来了, 把信息素检测仪和alpha抑制剂拿进来就行。” alpha抑制剂? 难道他要分化了吗? 骨骼重塑的剧痛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分化时达到顶峰。裴宁谕满身冷汗蜷缩在许司度怀里,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许司度先是在裴宁谕手腕上绑上了信息素监测仪,然后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以免自己的信息素干扰到裴宁谕分化。 检测仪上的数字一点点从30往上升,直到检测仪发出了尖锐警报。 他终于要分化了。 裴宁谕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连身体上的剧痛仿佛也可以忍受了一般,只因他终于可以分化成裴序那样的alpha。 许司度没经历过正常分化过程,他对于分化的理解,仅仅就是熬过去睡一觉,醒来后自然会分化完成,所以他笨拙地指挥着裴宁谕:“闭上眼,很快就好了……” 裴宁谕呼吸都在颤抖,更多是兴奋,他新奇地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为自己即将成为一个alpha而开心。 裴宁谕呼吸频率都急促了些,主动握着信息素检测仪,去查看仪器的变化幅度。 40。 45。 50。 ……65了。 裴宁谕喉结滚动着,捏着信息素检测仪的手指泛起青白色…… 动啊。 怎么不动了? 在信息素水平达到一个高峰后,检测仪便不再变化。 裴宁谕将检测仪在地上磕了两下,看检测仪是不是坏了。一边发现自己鼻腔中信息素气味层层褪去,最终只剩下船舱里漂浮着的空旷气息。 当最后一丝信息素消散在鼻腔时,裴宁谕惊慌地发觉自己分化期好像已经结束了。 与此同时检测仪上的数字骤减,一直从65减到了0。 !!! 怎么会这样。 裴宁谕低着头,黑发湿着粘在他身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脑子里很乱,指甲掐进了肉里。 他的分化期居然结束了? 他还是什么都闻不到。 许司度离他这么近,他还是什么都闻不到! 裴宁谕眼底红了,他凑近了努力去闻许司度身上的味道,在许司度的颈窝处下了狠劲嗅着,许司度估计是觉得痒,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就被裴宁谕当作是反抗,指甲直接陷进了许司度锁骨处的肉里,将人按住。 直到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他被许司度推开。 许司度用手摸他的额头,是一种不能表现得很凶恶后别别扭扭的感觉,配上他冷淡正经的样子,显得很奇怪:“还是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 叫什么医生! “不行!” 裴宁谕黑眸狠狠瞪着许司度,努力抑制自己好让自己接受他居然分化成了一个beta的事实。他不想在许司度这种人身上表现出来一点点脆弱,他生怕下一秒,许司度会踩着他的脊梁,打碎他的尊严。 他居然在怕。 看许司度一脸无措的样子,裴宁谕很快明白,许司度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分化完成了,许司度没有闻到他信息素,也许忽悠忽悠,可以让许司度以为他刚才不是分化,而是真的突发了什么疾病。 许司度:“医生进来一下。” "别动通讯器!"裴宁谕劈手按住许司度通讯器的紧急呼叫键,冷汗正顺着脊椎滑进尾椎骨处。 裴宁谕截住许司度的手:“我没事。” “我刚刚就是头晕了一下。”裴宁谕嘴巴一张又吐出一溜谎言来,分化成beta的炸裂事实将裴宁谕激出了一身冷汗,他无比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旦分化成beta,他就完了。 几息之间,他很快找到了以前的状态。 即使他心里慌得心跳声呼之欲出,但他还是装得和以前没有区别,倨傲又冷淡。 “许司度,你打算带我去哪?” 许司度沉默了一下。 裴宁谕心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他拧上了许司度的衣领:“你居然都没做计划吗?你绑了裴家二少爷,居然没做出逃脱的方案?!裴序不会放过你……太子也不会,被抓住你就完了!” 裴宁谕痛骂着许司度,事实上心里苦的却是他自己。 ——他现在不能回去。 他失踪后,被带回的第一时间就会是做身体检查,一旦beta的身份被发现,他就完了。 他不是裴家真少爷的事还有回转的余地,但他分化成了beta,他真的会万劫不复。 然而事与愿违,下一秒,警报声就刺穿了耳膜。 舱内剧烈晃动了一下,桌面上的陶瓷杯在重力失衡中摔得粉碎,暗红色警示灯显示着外面有战舰对他们展开了包围。 裴宁谕从地上爬起来,扶住剧烈震颤的指挥台,直接拍下了紧急制动按钮,所有灯光骤然熄灭。 在绝对黑暗降临前的瞬间,裴宁谕拽着许司度的衣领:“暗门在哪?一般舱内都会藏着直通备用引擎舱的维修管道……别给我说你不知道。”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许司度与他对视良久,久到裴宁谕以为许司度没听清,就当他打算再重复一遍的时候,许司度开口了。 许司度眼眸里还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你不用担心我,我被抓了就被抓了吧,我有办法,你身体没事吧?” 谁在担心他了? 许司度爱被抓就被抓吧,他怎么办啊。 第63章 裴宁谕咬着牙,尝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他终于知道恨铁不成钢是什么滋味。 第52章 许司度是个傻的, 可他哥哥不是,太子更不是。 要瞒过他们难上加难。 许司度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看样子是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裴宁谕霍然起身, 手电筒从倾倒的桌上滚落, 在地上敲出清脆的颤音。 裴宁谕没理会, 他只顾着在黑暗中大步向前,摸黑疾行。 借着对商用舰的熟悉, 途中经过三处交叉管道,裴宁谕绕过几个弯道,拐了一小弯。 他伸手抹过舱壁, 指尖沾上冰凉的冷凝水珠——这是接近备用引擎舱特有的低温现象。 裴宁谕意识到他已经找到了直通备用引擎舱的维修管道。 他正要踏出去, 结果眼前,一队身着迷彩服的军人身影闪进右侧舱壁的暗门——那后面正是裴宁谕要找的逃生舰。 裴宁谕踏出去一小步的腿又收回来了, 他靠着船舱内壁,思索了两秒, 立刻决定转身往回走。 结果,就在下一个廊道拐角,与匆匆赶来的太子迎面相撞,对方军装上的银鹰肩章亮得刺眼。 “宁谕, 你跑什么?” 饶有兴致的嗓音灌入耳中。 裴宁谕僵在原地, 很快便平息了自己此刻的心情:“殿下。” * 应急照明灯的冷光在走廊投下锯齿状阴影, 裴序的军靴踏过地面裂缝时,感应式防护罩在头顶泛起水波纹的蓝光。临时行政中心选址在第三工业区地下, 通风管道里还残留着能量矿石的刺鼻气味。 皇宫由于受袭, 只能由临时行政中心代替,军部和安全部都忙得像热锅上蚂蚁一般,每个人都惴惴不安, 等着悬于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 太子已经革了两拨人的职,趁着这次机会,他以雷霆手段快速清除了三大核心部门的异党,栽赃陷害的手段玩得很好。 裴序知道,这个罪会不会按在他弟弟头上,其实也就是太子一句话的事情。太子是不可能放过幕后真凶的,但这种好时机,太子同样也不会舍得放过裴宁谕。 唯一的突破口在于,宁谕跟了他那么久,多少该有点感情,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太子也不该将这事怪在宁谕身上。 五个宪兵胸前的银鹰徽章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冷光,那是太子近卫才有的标识。 年轻的军官身上沾染着外面的尘土味:“他在哪?” 他是谁不言而喻。 宪兵目不斜视,没有一点人情味:“嫌犯刚刚被殿下提走。” * 裴宁谕被反扣在磁力拘束环里的手腕已经渗血。他一回来就被带去做了全身检查,嫌疑犯的检查报告上会不会呈现分化性别,裴宁谕自己也摸不准。 不过,裴宁谕从刚开始的惴惴不安,担心自己的第二性被发现,已经完全平息下来了,焦虑担忧的心情渐渐淡去。 他头颅后仰,在束缚椅上找了个放松的姿势。 曾经他羞辱beta时,觉得就应该如此,beta不就是这种被人拿捏在手心上的玩意儿吗? 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成了beta的缘故。 他完完全全否认了自己曾经的想法。beta怎么会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会像动物一样发情的alpha,怎么看都应该是被歧视的那个才对。 他分化成了曾经自己那么瞧不上的性别,换做别人该如鲠在喉,要么痛恨曾经自己跋扈,要么责怪命运不公。 裴宁谕两种感觉都没有。 他从不自我厌弃。 他觉得自己未分化时欺辱beta理所应当,大环境如此。现在他分化成beta,他又觉得alpha这种人人追捧的第二性也不过如此。 连傅褚、顾时泽这样的人都能分化成alpha,alpha能是什么金贵东西。 太子走进来时,屏退了身边其他人,仅仅留了裴宁谕在面前。 “那些人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绑这么紧。”太子喟叹一句,揉了一下裴宁谕的手腕,拘束环的幽蓝纹路随着他揉捏的力度明明灭灭,太子将拘束环打开,“自己揉揉。” 裴宁谕没动也没说话。 “宁谕,怎么不看我?”温热的吐息拂开裴宁谕垂落的额发,“生气了?” “怪我绑你回来,让你丢面子了是吗?”十九岁不就这点心思吗?太子一猜就是。 裴宁谕在袖中掐紧掌心,目光沿着太子身穿的西装攀援而上。四目相对的刹那,悬浮的监视器红光骤然转绿,太子开启了隐私屏障。 眼见太子对他的态度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裴宁谕猜测,太子现在多半不知道他分化的事情。 ……总算有件顺心的事。 “没事,除了我的近卫,还有裴序几个身边人,没人知道这事。” 见裴宁谕还是不理他,太子蹲下来,忽然扣住他后颈,鼻尖几乎触到他的鼻尖。 “是分化后没休息好吗?” 裴宁谕眼眸一瞬间睁大,喉结猛地滚动。 太子轻笑:“怎么这副表情,我不仅知道你已经分化了,我还知道你其他秘密呢。” 裴宁谕心中不妙,他眼皮跳了跳:“比如?” “比如你不是裴序亲弟弟的事。” “……” 裴宁谕哑然。冷汗顺着脊骨滑进后腰的拘束带,裴宁谕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太子:“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太子倚着桌子,指尖漫不经心划过裴宁谕的脸:“别害怕,嗯?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所以你别怪我绑你过来,来我这比待在裴序身边好,你也不想让裴序知道你分化成个beta的事吧,他那么古板。” 裴宁谕抬起被冷汗浸湿的睫毛,重复了一遍:“你早就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太子:“这不重要。你只用知道,我会站在你这边不就行了吗?” 裴宁谕从面无表情,一点点变得冰冷:“很重要啊,殿下,如果是在我十几岁时就知道我未来会分化成个beta,那就太让人倒胃口了不是吗?” 每个字都像从冰层里凿出来的。 倒胃口? 他还真敢说。 太子冷睨了裴宁谕一会儿,半晌没说话,良久,他轻笑一声:“宁谕,别惹我生气。” “外面那些人都等着要你命呢,你知道裴柏声吗?他昨天被人暗杀。” 裴宁谕抬头:“死了?” 太子嗤笑一声:“在我面前还要装成这副很惊讶的样子吗?这不是你干的吗?” “没死。” 听到这个结果,裴宁谕狠狠拧着眉,指甲陷进了肉里,他闭了闭眼。 “……” 太子:“和你说这事就是要告诉你,你做的事一旦暴露出来,你知道你要面临多少人的报复吗?” “裴序难道会善罢甘休吗,傅褚、许司度你算是得罪完了,裴柏声也不是什么好货。” 难道他就是什么好货吗? 裴宁谕只要一想到太子早就知道他会分化成beta以及他不是裴序亲弟弟的事就觉得恶心,他受那些人威胁时,太子端着红茶看戏般欣赏他徒劳挣扎。 现在是终于忍不住了,想自己亲自威胁了吗? alpha对beta抱有的亵玩心思,裴宁谕自己最清楚,如果太子早在他小时候就知道他会分化成beta……呵呵,变态。 真会恶心人。 裴宁谕冷笑着嘲讽:“我把这些人得罪透了也有您的手笔吧,殿下好像很想看到我被所有人厌弃的那一天。” 裴宁谕的语气很尖锐,这话不知道戳中了太子哪里,太子脸色冷了几分:“宁谕说这种生分的话,是想要我们就事论事,谈谈你不慎泄密,导致君主受袭这事?” “裴序为你求情,在我面前说了很多好话,要是让他知道你不是他亲弟弟……” 裴宁谕粗暴打断道:“那你干脆就告诉他啊,随便。” 真是年轻气盛的小beta啊。 在滔天权势中养得如此刁蛮。 呵。 “看来我真该让所有人看看,帝国基地最优秀的营员,军部高官最疼爱的弟弟是个假货......” 被威胁了那么多次。 裴宁谕极其厌恶这种感觉,他不想再委屈自己,面对别人的威胁一次次讨好,这不是他的性格。 装乖、讨好……每一件事都不是他愿意的,他早就不想装了。 “beta应该到beta该去的地方对吧?宁谕你也该磨磨你自己的性子。” 太子弹了弹衣襟上不存在的灰渍,瞳孔缩成两道竖线,阴森着一张脸:“我现在让人送你进白塔。” 什么? 白塔?绕是裴宁谕做好了分化成beta的准备了,他也没想过他会进白塔这种地方…… 裴宁谕:“疯子,我说破你的目的,你恼羞成怒了?” 太子黑眸游移到裴宁谕脸上,手指抚过他被冷汗浸湿的鬓角:“宁谕,我说过吧,别惹我生气。” 第64章 太子暗哑嗓音抵入耳膜:“等你长长记性我们再谈话吧。” * 白塔。 裴宁谕的睫毛在颤抖。刚才有人将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蒙眼布浸透了冷水,隔着绸缎能感受到穹顶水晶灯刺目的白光。后颈残留着□□的灼痛,耳畔回响着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 "哐当——" 水桶砸在地面的震动让他脊椎发麻。 他听见皮革手套摩擦的声音,有人在撕扯他手腕上的束缚带。 蒙眼布被揭开的刹那,裴宁谕的视网膜映出一整面鎏金琉璃墙。孔雀尾翎状的花窗将阳光折射成翡翠色的光斑,投在十八世纪风格的雕花铜床上——如果忽略床周环绕的六台全息监护仪,这简直像皇宫的某个寝殿。 又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水流顺着锁骨滑进衬衫,在腰腹处汇聚成一小摊。 裴宁谕脾气差得要命,连太子都没这么对过他,结果在这里先是被人电晕了不说,连续两盆冷水浇下,早将他的耐心给耗尽了:“我要杀了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不管你是谁,在这里你就是001号!” “你听好,在这里你不再有自己的名字,无论你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你仅仅只是个beta。我叫你001号的时候,你要跪好,并且立刻回答,请吩咐主人。” “001号!001号马上回答!” 荒唐。 裴宁谕早就听闻过白塔里面手段厉害,没想到玩得居然是这种洗脑方式。裴宁谕想努力撑起身体,结果发现自己连坐起来都困难。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出神。 凌厉的鞭子声抽打在裴宁谕脚边,靴尖踢中他的小腿骨,穿黑色防护服的男人拽着他的头发抬起他一整张脸:“白塔里的空气迷幻剂成分29%,想爬起来都困难,你就别想着跑出去了。” “001号你是殿下送来的重点人物,我更会特别关照。” 第53章 怪不得从来没有beta成功逃出过白塔。 裴宁谕只是发了一会儿愣, 鞭子下一秒挥到他身上,钢鞭撕开他身上凝固的血痂,刺痛沿着脊椎一直向上, 连裴宁谕都没忍住抽气, 眼底猩红地瞪他。 “不是教过规矩吗?要说'请吩咐, 主人'。”鞭柄挑起他下颌,黑袍训诫官的面具折射着无机质冷光。裴宁谕喉结滚动着咽下血沫。 军靴碾上他膝盖的瞬间, 裴宁谕的手精准缠住训诫官脚踝。可惜,对方踉跄摔倒,并且将刑具架掀翻轰然倒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裴宁谕没有一点力气。 “漂亮的小把戏。” “一般beta现在都已经去大厅等待了, 而你还在这里耽误我的时间, 看来我得用点特殊手段了。” 训诫官单手拎起他脖颈时,裴宁谕听见自己骨骼发出脆响, 在氧气被掐断后的几秒,训诫官又将他扔在地上。裴宁谕狼狈地捂着脖子疯狂咳嗽。 “疼吗?”平直的声线钻入耳膜。 裴宁谕在剧烈的咳嗽中, 还不忘扯开染血的嘴角,挑衅道:“爽爆了。” “你就这点手段?等着我出去杀你……” 裴宁谕表情出现一抹空白:“这是什么?” 眼前不知道从哪弄出来的一台机器,训诫官慢条斯理转动控制台旋钮,机械运转声骤然轰鸣, 金属座椅连接着数十根电极贴片。 见裴宁谕并不专注, 训诫官提着裴宁谕的头发按到了座椅上。 “电击椅, 这本来是至少经过一轮训练的beta才能用上的硬家伙,现在你提前见到了, 高不高兴?” 训诫官将裴宁谕的衣服往上捋, 用电极片缠上他裸露的腰腹。 “……” 裴宁谕脸色表情彻底暗了下来,笑意凝结成冰:“你敢对我用这种东西,裴家会放过你?” 下一秒, 电流声化作千万根淬毒银针,顺着脊椎直刺大脑。他真敢。裴宁谕咬肌绷出凌厉线条,汗珠沿着下颌线砸在通电的金属踏板上,滋啦腾起带着焦糊味的白烟。 训诫官毫无畏惧,他甚至仰着下巴。 “按理说,进入白塔的beta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渠道,但我可以免费透露你一个信息,裴序已经知道你做的事了。” “所有事。” 裴宁谕瞳孔骤然收缩,只见训诫官低头俯视着他:“所以你乖乖听话才最安全。” “这滋味怎么样?” 裴宁谕深深垂眸:“……” 就当训诫官以为他屈服的时候,被烧灼的声带像砂纸打磨过钢板:“爽!” 黑袍下训诫官饶有兴致地勾唇:“再大点声?” 裴宁谕挑衅地勾起淌血的嘴角,瞳孔深处炸开燃烧着的金色火星:"爽死了!有种弄死我啊!" 审讯官沉默片刻,忽然切断电源。骤然降临的寂静中,他对着通讯器微笑:“今天用来以儆效尤的beta找到了,我马上带他到大厅。” * 顾时泽的指节叩在金属桌面第三下时,傅褚终于掀开眼皮。 地下室的白炽灯管在两人头顶滋滋作响,两块悬浮电子屏环绕着堆满数据线的操作台。傅褚向前拖动椅子,锈蚀的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白塔的粒子屏障每十二小时轮换密钥,你搞到的神经接驳器——” “已经足够烧穿白塔的防御系统了。”顾时泽将计算数据推过台面给傅褚看,全息投影在他冷白的面容上投下蓝光,"前提是你的人能黑进白塔的中控室。" 曾经争得头破血流的两人难得平和。 从前年少的时候,两人为了争一点点裴宁谕的关注,背地里做过不少坑害对方的事,他们心里门清,只不过现在为了维持装出来的和平,都不肯说罢了。 傅褚扫了一眼数据,漫不经心:“其实,宁谕分化成beta也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顾时泽明白傅褚话中的潜在意味,心里痒了一下。 确实不错。 分化成beta,不必被alpha的压制性信息素干扰,他们也不必顾忌ao间该死的吸引力。此刻他们站在同条起跑线上,至少不会因为区区信息素,就输给不知道从哪来的omega。 顾时泽:“等把宁谕弄出来后,我们公平角逐。” 在这方面,顾时泽更有信心。裴宁谕绝对会选他,而不是傅褚这个死对头。 顾时泽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傅褚扯了扯嘴角,眼底幽深:“好,公平角逐。” ……谁会答应一场注定输掉的比赛。 傅褚勾了勾唇:“那我们按原计划进行。” 见到顾时泽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傅褚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 去呗。 去了也是送死。 白塔的防守级别是s+,事情一旦败露,顾时泽就完蛋了。然后他就不用再面对顾时泽这个竞争对手。 傅褚很高兴看到这一幕。 干嘛非要喊打喊杀,这事完全有和平的解决方法。 * 裴序的指尖在量子屏上反复划出裴宁谕与他的亲缘报告,冰冷的数据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裴序异常的沉默,他一直以来小心护着的弟弟其实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这一真相吞噬了所有未说出口的诘问。 他没想到裴宁谕宁肯骗他,宁肯瞒着他做了那么多事,也不愿意和他说实话,但凡裴宁谕早一点告诉他这真相,事情也不用走到这一步。 他之前看到的乖巧,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裴序知道,他现在应该出现在裴柏声面前,安慰他这么多年来,哥哥对他的种种忽视和冷落,就像他曾经对裴宁谕做过的那样。 然而,他却一直坐在书房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烟草燃烧时在太阳光下投射出淡金色的雾霭。 一天前,太子那边传来消息,假情假意地说他一定会让裴宁谕得到应有的惩罚,装的真好像一个秉公办事的君主一样。 如果他不知道这个惩罚是将裴宁谕送进白塔的话,裴序说不定还愿意信任一下,这位一直以来他侍奉的君主。 他还以为太子至少会心软一点,毕竟那可是自小就陪着他的人。 多讽刺,将近二十年君臣,原来多次召裴宁谕入宫的那些秉烛夜话,那些落在裴宁谕腕脉的指尖温度,都不过是裹着砒霜的糖。 裴序骤然抬眸,他将烟头掐进手心,喉结滚动咽下了心里难平的情绪。 裴宁谕怎么能进那种地方? 就算他没流着裴家正统血脉,就算他分化成了beta。 那么倨傲的一个人,裴序想象不出来,裴宁谕会从白塔出来后,完完全全褪去了傲骨,变得和那些beta一样,毫无生气,完全顺从的模样。 他情愿不要那样的乖巧。 裴序一个按铃将外面一直等着的助理叫了进来,助理进来时刚巧踏过全息投影的《白塔监察条例》修正案,全息影像在他脸上投下文字。 “那些傀儡账号都准备好了吗?” 助理:“今早已经全部投放,现在舆论已经被发酵起来了,您看。” 第65章 助理上前一步,指尖划过舆情监测屏,将星网上如今最热门的话题呈现在裴序面前。 “为什么一直不开放白塔,当权者享受着那么多的omega,连残羹剩饭都不给我们这些底下人留?” “不开放白塔就是怕让我们这些渣滓看到官员趴在beta的肚皮上睡觉吧。” “我敢打赌,白塔一直都是开放的,只不过不针对平民大众而已。” 裴序皱眉,将监测屏推开。一想到这些人意淫的对象中也包含他弟弟,他就觉得恶心。可现在他最需要这些人。 蝼蚁无用,但也能用身躯为他撕开一条缝。 他得让太子看到,白塔开放的大势不可阻挡。 哪怕没办法将裴宁谕带回来,见一见也好,他还有好多话没有问出口。 官网请愿数突破二十万。 裴序指尖划过全息屏:"继续引导舆论......" 走廊警报骤响,裴序脸色微变:“什么声音?” 助理向门边走去,刚打开门就发现傅褚的指腹还悬停在解锁界面上。傅褚见门开了,顺势用鞋尖抵住门框。这个动作既截断退路,又巧妙维持着社交距离。 “我找哥有事。” 没等助理反应过来,傅褚已经走了进来。 “哥。” 傅褚在裴宁谕面前一副势如水火的样子,在裴序面前倒是老老实实。 这声称呼刺得裴序太阳穴一跳,谁是他哥?现在他的弟弟现在还少吗? 裴序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和傅褚本就是上下级关系:“从第二星系回来有向军部报备过吗?” 傅褚:“报了。” 裴序眉峰骤压:“那你该叫我什么?” 裴序这人真没意思,怪不得宁谕一直不喜欢他。 傅褚垂眸:“长官。” 裴序:“去走审批流程。” 傅褚扬了扬下巴:“报告,来找您是私事。” “什么?” 傅褚上前,掏出一叠电子图纸放在桌上:“这是新缴获的虫族母舰坐标,柏声弟弟这么多年没回家,该去锻炼一下镀个金回来。” 裴序不动声色,什么话都没说,扫了一眼那图纸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傅褚脸上。 几个月前傅褚和宁谕剑拔弩张、势如水火,此刻却把新缴获的星图拍在他面前。 裴序当然听得懂,傅褚是想要用坐标图为交换,让他放裴宁谕一条生路。 只可惜他找错了人。 果然,傅褚开口道:“宁谕还小,能不能放过他?” 他才不会像顾时泽那么蠢,居然想着武装将白塔打开。在傅褚看来,这事完全有回转的余地。 裴序恨裴宁谕,但太子护着裴宁谕,所以裴宁谕此时才能免受重罚。只要解决裴序,剩下的一切都好说。 裴序总该顾念一下旧情吧。 裴序:“……” 傅褚居然以为是他做的。 也对,裴宁谕占了他弟弟位置那么多年,他应该恨裴宁谕的。 裴序喉咙里滚着苦味,将坐标图纸扔回傅褚怀里。 “他不需要这个,裴柏声首先是军人,他会凭着自己得到这些。” 裴序抬眸扫了一眼助理:“送他出去。” “再有,如果你下次还敢擅闯我办公室,我肯定不会轻拿轻放。” 第54章 裴宁谕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短短几个月的经历, 完完全全超过了他从出生以来的认知。 他之前觉得自己需要低三下四地去求顾时泽为他隐瞒身世就已经足够难堪了,结果他现在挨着训诫官的打,还必须要学着听话, 说什么“请吩咐, 主人”。 现在想想顾时泽又算得了什么, 好糊弄得像个木头。 真可笑。 裴宁谕抵着铁栏,白炽灯管在头顶嗡鸣。 他刚刚被训诫官吊在大厅里以儆效尤, 现在手腕上还是一阵麻意,一圈红痕在冷白的皮肉上特别显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塔内特殊磁场的缘故,裴宁谕的思绪很乱, 一会儿在想, 太子要怎么处置他,一会儿又想自己到底是哪步做错了。好像自从身世暴露开始, 他的好运气一刹那全没了。 他也不会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作风乖张,导致自己众叛亲离。 裴宁谕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 裴柏声哪点比他更有资格做裴家二少了? 想到之前裴序那么瞧不起裴柏声, 结果现在发现两人是亲兄弟,裴序该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裴宁谕就忍不住想笑。 金属栏杆的寒意渗入脊椎,裴宁谕陷在思绪里, 以至于眼前走进来一个人都没注意到。 直到太子隔着皮革手套去捏他的喉结, 裴宁谕腰线下意识一瞬间绷紧, 骤然抬眼。 捏喉结这种事情,其中亵玩意味自然不用说。 “宁谕, 干嘛这个眼神看我。”太子的手依旧放在裴宁谕喉结处, 居然还佯装委屈。 太子俯视着裴宁谕,温和出声道:“我还以为你会想我呢。” “想你?” 太子勾唇:“是,毕竟相比于这里, 还是我更温柔一点对吧。” 太子对他依旧摆出一副爱护姿态,换作任何一个不明真相的人,大抵都想不到,他裴宁谕被扔进白塔,居然是因为揭穿太子下流心思,太子恼羞成怒罢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太子又何必装成这副样子,裴宁谕看了就觉得恶心。 裴宁谕被绑在铁栏上,只能任由太子一寸寸视线扫过,声线平直,毫无情绪:“错了,我还是觉得这里比较爽一点。” “真的吗?宁谕不会喜欢这里,喜欢到都不想出去了吧。”太子明知故问,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铁栏上暗红的锈迹。 裴宁谕挑眉抬眸:“是啊。我现在学习beta的礼仪学得很像样,殿下可以问问负责我的训诫官,我今天下午的表现是不是很好。” 太子也不反驳:“表现这么好,那训诫官怎么没告诉你回话的规矩?” 裴宁谕唇角抿平,今天下午训诫官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卡着他的喉咙,逼他念那句“请吩咐,主人”,想起来就想吐。 太子扫了一眼裴宁谕的神色就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勾唇道:“看来是这位训诫官手段不够,我需要为你换一个新的训诫官了。” 太子喜欢裴宁谕桀骜不驯,有时候又觉得硬骨头太过不好下口。 硌牙。 四年前,全星际都见过裴宁谕穿着白色军礼服站在他身边接受军校荣誉勋章的模样——那个时候,除了他和裴序,没人能想到这个帝国最有可能进入军部最高层的军官,会分化为beta。 而裴序不愿意相信这一事实。 所以,只有他知道。 他一边保守着这个秘密,将裴宁谕带在身边,一度让裴宁谕成为别人眼中的“宠臣”;一边又在想,这个前途无量的“小alpha”将来跌落谷底的时候,他要怎么收回溺爱的代价。 以至于,后来只要一想到beta身份,就再难注意到裴宁谕所做出的成绩,而忽视他足够出众的外表。 如此漂亮,又是个beta,怎么可能躲得过被亵玩的命运。 正因为如此,他也就愈加娇惯了些。裴宁谕闹腾出来的哪件事情不是他给摆平的?裴宁谕这副乖张的性格,光靠裴家是兜不住的。 只是——养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太子觉得他最初就应该让裴宁谕尝尝忤逆他的代价。 太子凝视着裴宁谕凌乱的领口。深蓝服早被冷汗浸透,却衬得那截脖颈愈发像冰雕玉砌。 太子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外面有很多人想救你。” 裴宁谕:“救我?” “对,你哥哥最有意思,裴序上书要求开放白塔,联名书现在都已经交到议会了。” “你说,他这样做是为了救你的还是……”太子轻声吐出那几个字:“羞辱你。” 如愿看到裴宁谕微微动容的表情,太子满意地勾唇,忽然掐住他下巴,拇指碾过渗血的唇角:“开放白塔,宁谕你可要出去接客了,我很好奇,宁谕你想不想让他们见到你现在的样子?” 太子指尖勾开他后颈汗湿的碎发:“如果受不了,可以改变心意来找我谈,我等着你,宁谕。” * 在推波助澜下,白塔相关的各种消息很快引爆星网。要求“开放白塔”的声音甚嚣尘上,不知道哪股势力为了煽动民意,竟然直接黑掉了白塔系统,将非法获取的beta照片公布在了网上。 其中一张最特殊。 别人都是方方正正的白底正脸照,穿的衣服是统一样式的深蓝服。只有他,是从某次比赛中截取的照片——眉骨凌厉没入碎发,下颚线收束在作战服立领间。 不知道是哪位权贵的恶趣味,偏偏选了裴宁谕在颁奖台领奖的一张照片,作战服都没脱。 此刻维度军校训练场悬浮屏反复轮播着那张影像,周遭充斥着黏腻口哨声。有人将画面局部放大,在裴宁谕胸间用红笔画了两个爱心型的乳/钉挂饰,还在那两枚乳/钉p上了晃动的银链,终端ai合成的喘息声正从悬浮屏里渗出。 第66章 那张过分凌厉无情的一张脸,因为那个乳/钉,显得没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也能变成他们掌中之物似的。 有人把裴宁谕的照片印了出来,撒得训练场满地都是,下面写了一行小字。 “特殊服务,五十一次,可无套。” 搞得像是红灯区里那种□□的小广告似的。 裴宁谕得罪的人不少,有人这么搞他,也在情理之中。 他要是没进白塔,还在军校里,估计会更惨。 训练馆穹顶的冷光打在金属地面上,第三休息区歪歪斜斜靠着七八个alpha。 刚好有一张照片飘到坐着休息的一圈人里,说话者用鞋底漫不经心碾过裴宁谕的面容:“哎,你说裴宁谕可真有意思。就算是个假少爷,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吧,裴家不保他,太子也该保一保啊。” “我甚至都觉得,这次白塔开放的舆论,就是专门为裴宁谕给做出来的。有人想睡他,甚至等不到他从白塔出来后,直接搞了个开放白塔的理由。” “他骗了裴序那么多年,裴序不可能放过他,军校里他得罪的人也不少,等白塔真开放了,我们要不要组团去啊。” 有人嗤笑:“当然要去,白塔开放日我们去送份大礼——”他抛接着军用匕首,刃尖在悬浮屏投射的胸口虚划,“比如替他戴上真正的乳/钉。” “真好奇白塔能把裴宁谕训化成什么模样。” 尹席殊倚在一旁的墙壁,他垂下睫毛,任由那些人滔滔不绝讲着关于裴宁谕的荤话。他的视线滑过照片里裴宁谕凌厉的腰线,最后悬在胯骨处的军用皮带卡扣上。 那腰很细,和他们这种人真不一样,尹席殊都能想象出他扣住那截腰的触感。 直到一旁有人喊他:“席殊,你去不去?” 尹席殊收回视线,将自己的东西收进训练包:“你们去吧。” “别不去啊,我们还想抢个第一次呢。” 第一次。 尹席殊听到这三个字顿了一下,勾了勾唇,裴宁谕第一次哪能轮到他们这种人手上,估计早被顶层那帮鬣狗分完了。那群人见过玩过那么多beta,不知道面对裴宁谕时会不会手下留情。 这么一想,裴宁谕真的有点可怜了。 那么矜傲的一个人,居然沦落到这种结局。 第55章 外面的一切, 裴宁谕一概不知。 但是,太子说的那几句话,也够让裴宁谕心慌了。 开放白塔, 让那些平时被他踩进泥里的人, 看他现在这副狼狈样子,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些对他积怨颇深的人,会不会用军靴碾着他的脸合影留念, 这实在太好猜了。 可是,让他跟太子服软,裴宁谕又说不出口。这时候, 裴宁谕才后知后觉, 他得罪太子,真是太冲动了——他本可以用太子牵制这些人的。 训诫官给他说接/客的事项, 告诉他像他这种才受训几天不懂规矩的人本来不能参与,但谁叫军部有高层点名见他。 军部高层不就是裴序吗?他就算不是裴序亲弟弟, 他后来哪里装得不乖了?裴序居然这么对他。裴序对他这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能硬的起来吗? 太子也来见过他几面,其中暧昧意味自不用说,太子有时候故意拿信息素注射剂吓他,说想看他泪水涟涟索求标记的模样。 太子说他有一次看见有人用这药, 那beta本来就像裴宁谕一样不听话, 结果用了药之后放一点信息素就受不了, 随随便便被alpha一勾立刻是一张泪水涟涟的脸,腿软到跪在alpha面前, 只会失去理智地崩溃哭叫。 裴宁谕注射过两次, 但还是被太子说得头皮发麻。 “你答应我就只有我见到你这副样子,不答应的话,可能就很多了, 宁谕,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强求。” 不喜欢强求。 裴宁谕听着想笑。因为拒绝含住太子的手指,太子手指插进他濡湿的额发向后拽,直接甩了他一巴掌,他脸上火辣辣地疼,羞辱感从脊椎一阵阵向上冒。 又说什么不喜欢强求。 军校拷问特训时他被踹断三根肋骨都面不改色,却真的受不了太子轻飘飘却羞辱意味极强的巴掌。太子掌心掐着他的腰侧,唇瓣蹭过耳廓:“我对你还不够宽容么?你一直违抗训诫官,我都没舍得罚你。” 训诫官教裴宁谕如何顺从、如何跪着去咬alpha的皮带扣,如何服务好alpha,要下跪、塌腰、接受alpha的标记。 那些影像里的beta跪着用牙解开alpha皮带,接受alpha标记的画面总让裴宁谕后颈发紧。 裴宁谕反口咬了太子一下,咬出血了:“不过因为你想亲手教而已。” 太子看着自己手上的咬痕,眼尾弯起冰冷笑意:“对,宁谕还是这么聪明,是我想自己教。” 太子告诉裴宁谕自己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让裴宁谕记住,裴宁谕每次都想糊弄过去这个话题,回答的答案次次都不一样,可太子却对这个话题很执着,非常认真地反驳他:“不是,只是有一点水仙花味道。” 花不都一个味吗,裴宁谕分不清,愈加不耐烦:“不都一样吗?” 太子:“怎么会一样。” 太子并不恼怒,甚至称得上好脾气,只是他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愈加阴冷,好似一张面具上绽开无数道裂隙,暴露出底下粘稠的恶意。 见裴宁谕并不臣服与他,太子也并不像顾时泽他们好糊弄,指尖划过他的后脖颈,温声说出极为恐怖的话:“下次我问你,你要是再记错了,记混了,我就咬烂这里。” 见裴宁谕透过冷冷的厌色,耻辱让他的脸泛起薄红,太子又吊着他:“宁谕你今天要是学会了训诫官教的问候礼仪,我就不让别人过来。” 这条件很让裴宁谕犹豫:“学会了就行吗?” 太子眉一弯:“对。” 这交易很划算。不过是让他学着说上几句荤话。 可裴宁谕喉结滚动着,卡了半天,最终也没说出口。 裴宁谕只是慢了一会儿,太子竟然直接动手去撬他牙关,太子不似那些人一样惯着裴宁谕,自从太子不装了后,没怎么顾忌过他。 他咬了太子一口,太子也咬了他一口,裴宁谕绷紧的肩胛骨撞上冷钢墙面,剧烈咳嗽着,睫毛在颤动,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像只被激怒了的狼:“你再这样我就……” 他就怎么样? 裴序不也得跪在太子面前吗? 裴宁谕气不过,使足了力气提了太子一脚,丝毫没顾忌后果,太子硬生生挨了,挨完还笑了下,裴宁谕又觉得那个笑是在挑衅他,又拿头磕向太子的头,他的手被绑着,有什么用什么,一个军官居然跟三脚猫似的毫无战术而言。 “帝国最年轻的军官。”太子束住他,用手掌拍打他颤抖的后腰,“怎么连学舌都不会?” “真可惜。” 太子的叹息拂过耳际:“我其实真的不想你恨我。” 裴宁谕看着太子虚伪的一张脸,厌恶掩盖不住,他其实不信太子真的会开放白塔,太子把他弄进白塔,目的是把他洗干净往别人床上送,太子有那么蠢吗? 裴宁谕:“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做。” 太子勾唇,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原来我在宁谕眼里有那么善良。” * 顾时泽因为裴宁谕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有人在军校里散发一些暧昧不明的小传单,上面分别p上了裴宁谕的各种身体部位,和羞辱意味极强的话,顾时泽找到了造谣的源头,销毁了一批小传单。 但想要真正阻断军校里那些戏谑调侃的声音难上加难。 那些小传单上,裴宁谕军装领口是扯开的,嫣红的舌尖吐出来一点,他半眯着眼睛,往日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蒙着氤氲雾气,含着一汪春水。 说实话,这张照片p得有点不像裴宁谕本人了,因为裴宁谕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表情。 但顾时泽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将被揉皱的传单攥在手心,并且鬼使神差地索要了原图保存进了自己的加密文件夹里。 顾时泽脑子里想过无数遍裴宁谕此时会有多痛苦,最难以接受裴宁谕变成这样的人其实是他,他跟在裴宁谕身后那么多年,不单单只是喜欢裴宁谕,其中还夹杂着仰望。 可是当太子身边的宫廷侍官告诉他,他有资格进入白塔见一见裴宁谕时,某种更阴暗的欲望突然咬住了心脏。 尤其是侍官告诉他,他是第一个被允许进入裴宁谕所在囚室的人。 取而代之的是期待。在等待的过程中,每天晚上他被一股燥热烧得难以入睡,一闭上眼都是些他肖想出来的凌虐画面,谁让宁谕这么对他,他被冷落那么久,宁谕真的对他有过半点愧疚吗?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 宁谕还是一次次践踏他的真心。 他做了一个又一个梦,宁谕蜷在囚室角落,冷白皮肤浮着不正常的潮红,而自己军靴碾过他的颤抖的脚踝...…在梦中,他可以在宁谕身上肆意发泄自己的不满。 第67章 那些在军校里散布的小传单也给他顾时泽勇气,好似裴宁谕真成了什么可以随意玩弄的东西。 不得不说,太子走了一步好棋。 轻而易举瓦解了顾时泽。 毕竟,除此之外,顾时泽不可能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一旦裴宁谕回到原来的位置,他们所有人,都别想得手。 顾时泽打了一天的拳,打到最后帆布沙袋凹陷处已经渗出细沙,顾时泽喘着粗气,手都是麻的。 顾时泽觉得自己很贪心。 他既想要裴宁谕回到从前,又想要裴宁谕爱他。 可这两项并不能兼得,最终顾时泽挣扎了一下,他郑重其事地洗了个澡,穿上一件象牙白立领军礼服,腰间配着三指宽的鎏金绶带,由宫廷侍官护送至白塔中。 侍官将他送到门前,就告诉他,这段路需要他自己进去。 顾时泽大步迈着,很快将侍官抛之脑后。 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见到宁谕他会干什么。他大约会先问问宁谕有没有吃什么苦,宁谕大约会皱着眉,咬着牙骂他蠢货,一天到晚问一些没用的问题。 他想好好向宁谕表白自己的心意,问宁谕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这里,他们反抗不了太子,隐姓埋名一起离开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结果,推开门那刻,顾时泽所有热望骤然冻结。 顾时泽心潮澎湃,见到的却是裴序铁青的一张脸。 或者说,不只有裴序。 他还看到了傅褚、尹席殊等人。 所有人都黑着一张脸。 内室,裴宁谕暴怒到极点的声音传进他们每个人的耳朵里:“别碰我!” 裴宁谕像是从齿缝挤出回应,后槽牙几乎要 碾碎:“权度,我要杀了你!” 他带着有高压电击功能的拘束器,还因为药剂作用浑身潮红,膝盖被迫分开成标准承辱姿势。 裴宁谕被药效烧得殷红的眼尾扫过来时,顾时泽感觉军装下的衬衣瞬间被冷汗浸透--裴宁谕满眼都是抗拒神色,正在被这份屈辱气得浑身战栗。 而太子就站在裴宁谕正前方,回头轻蔑地瞥了他们所有人一眼。 太子旋开一瓶水,一饮而尽,塑料瓶子被他捏成一团,扔到一边。 接下来会做什么不言而喻。 第56章 六年后。 垃圾星。 雨丝像陨铁碎屑般斜斜刺入地面, 在钛合金废料堆上溅起细小的白烟,表面腐蚀出密集的气泡。这是垃圾星特有的景象,这种浓度的酸雨能直接灼穿皮肤, 所以防护服成了垃圾星最畅销的商品。 青年沉默地摘掉呼吸面罩, 一瞬间带着铁腥味的潮湿空气涌入鼻腔。 与此同时, 厨房门框被打开,系着油渍围裙的alpha端着盘子冲出来:“你刚刚去哪了?” 青年没说话, alpha从青年防护服袖口被蚀穿的破洞中自己找到了答案:“你去了辐射区?” “为什么又去?如果被人发现你是beta怎么办……” 苍白的指节扣住呼吸面罩——哐当一声巨响,呼吸面罩被扔在地上,打断了alpha喃喃不休的话。 铁锈味瞬间涌入喉管, 青年喉结剧烈滚动两下, 骤然抬头时一双眸子灼灼亮得吓人:“被发现又怎么样,我会被qiangjian是吗?” alpha愣了一下, 他眸光闪动一下,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半晌道:“我是担心你。” 为了避免在这件事上发生更激烈的争吵,alpha还是习惯性地选择退让,转化了话题。 他用指尖将餐盘推向青年,桌面上立刻拖出一道油痕:“之前你说喜欢维度军校里早餐店的三明治, 我问了左誊后, 自己研究了一下, 味道应该大差不差。” 青年盯着餐桌上焦黑的三明治。面包边缘碳化的纹路像某种古老图腾,融化的合成奶酪正顺着缺口往下淌。 alpha忐忑地看着青年的反应, 青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沉默了半晌,眉头还是习惯性地皱着,似乎是倒胃口的表情。 “下次别做了。” 青年:“你又没去过维度军校, 怎么会知道三明治的味道。” alpha疑惑:“三明治不都是面包片加黄油和培根吗?” 闻言,青年顿住,他抬眸嫌弃的视线扫过alpha,黑色眸子透过冷冷的厌弃。 愚蠢。 愚不可及。 骨瓷餐盘突然被掀翻,餐盘里的食物倾泄而下,哐当一声将盘子扔在地上,一刹那玻璃渣子满地。 “重点不是三明治的,是中心城区。” 青年踩着满地狼藉逼近,军靴碾过玻璃渣跨步欺身向前。 他猛然揪住alpha的领带:“屈洛,你当初答应过我,说你会考进维度军校,说你会带我回去中心城区,拜托你别在愚蠢地纠结在三明治怎么做才会好吃了。” alpha被青年迫人的气势逼退,喉结滚动,军靴后跟磕在翻倒的椅子上。alpha五指深深掐进掌心,张了张口,最终没开口说什么。 他确实许诺过,会把青年带回第一星系。 如今没有兑现承诺,确实是他的错。 四年前,白塔首次向垃圾星的平民投放了一批beta。 omega数量稀少,被第一星系和第二星系牢牢占据,只有零星omega很小几率在第三星系出现,垃圾星没有omega,却有很多beta,不过大多都是在走私犯手里流转了十几道的二手beta。 从来都是这样,能源、环境、矿产……现在包括beta,都是中心城的人不要了,才会向垃圾星排泄这些废弃残渣。 首次投放的那批beta仅仅只有三十五人,但是,却因为是新鲜的“一手货”,即使beta在垃圾星并不稀奇,也掀起了一番热潮。 alpha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万里挑一的机会会落到他的头上。 直到漂亮的beta屈膝坐在转运仓里抬头,他看见beta黑曜石般的瞳孔扫过自己的工装褶皱,alpha脑袋轰得一声,这才意识到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b-0731为您服务。”beta的声线像锋利的冰凌坠落地面。beta的声音很厌,冷白皮肤,但一点没影响到他那张脸的漂亮程度。 beta屈身在狭窄的转运仓内,屈洛俯视着beta,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本该让他占据优势,却在对方抬眼的瞬间彻底颠倒。 在目光相抵的瞬间,屈洛下意识攥紧工装下摆,布料上陈年的机油污渍突然变得滚烫,好似他才是被挑选的那个人。 屈洛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幸运过。 他不过是一个在废旧机甲堆捡零件的底层矿工,从小出生在垃圾星,父母双亡。 却在那一天,莫名其妙拥有了一个合法的beta漂亮老婆。 * 屈洛一边收拾碎掉的餐盘,一边小声辩驳道:“我不止问了左誊维度军校三明治的味道,我也有向左誊问机甲驾驶的问题,我觉得你心情不好,所以才想着给你做喜欢吃的三明治哄你开心……” 裴宁谕俯视着alpha,难以言喻的沉寂笼罩在他身上,喋喋不休的借口让他觉得厌烦,他眸光游移了一下,皱眉。 “所以你有好好练习吗,今天几个小时?” 屈洛仰头时露出犬齿尖,作战绷带松垮缠绕的胸膛剧烈起伏:“下次带你去训练场看我操纵机甲。我和那家训练场的老板很熟,我们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去,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你是beta了。” 裴宁谕重复了一遍:“今天几个小时?” 屈洛:“四个小时。” 裴宁谕扭过头,沉默了一下。 他就多余问。 他才是彻彻底底的蠢货。 真可笑,他曾是联邦最年轻的军官,现在居然落魄把最后的赌注押在这个无能的alpha身上。 六年前,维度军校大考分配结果出来,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名不见经传的平民裴柏声,居然去了炙手可热的军部核心位置。而在军校里向来风头无两的顾时泽、傅褚等人无一例外,全部发配至二三星系去做一个小小指挥官。 裴序被迫退二线后,在太子的支持下,裴柏声风头无两,他甚至让维度军校开放了平民招生额度,平民也可以和贵族公平竞争。 一切都重回了正轨。 本不该在第一星系的他,也灰扑扑地回到了垃圾星。 “听着,屈洛, ”裴宁谕军装立领束着瓷白的颈,他凌厉的眉峰微微蹙起,“马上就会是维度军校入学资格选拔了,我要你参加这次选拔。” 看到屈洛脸上愣住的表情,裴宁谕流露出几分厌恶,但还是耐着性子补充道:“我也会进入选拔赛,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拿下入学资格。” 屈洛反应很大:“你又不会操控机甲,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阿谕,我不想去参加选拔赛,我也不想你去参加选拔赛。而且——这种比赛应该都有黑幕吧,选什么人不都是已经注定好的吗?” 屈洛觉得自己的小妻子真是异想天开了,三个月前他还在机甲模拟舱摔得鼻青脸肿,怎么去参加选拔赛。 第68章 屈洛觉得一定是宁谕太想去中心城区才会出此下策。 屈洛突然放软音调,鼻尖蹭过裴宁谕的脸颊:“阿谕,我马上就可以攒到移民去第一星系的钱了,再等我一段时间。我最近接了一个大单子,有位客人要我修理好一个胸腔从内部炸开的机甲。” 第57章 屈洛能明显感觉到, 阿谕对他说的移民之路丝毫不感兴趣。他的阿谕生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望向人时却犹如深潭,让人读不懂情绪, 只是觉得冰冷冷的。 屈洛曾经问过阿谕, 为什么一直执着于维度军校。beta并不肯说。 眼前之人有事瞒着他, 姓名、家在哪里、过往经历如何,一概不肯告诉他。屈洛不是没有猜测过阿谕的身份, 而是每次他询问时,阿谕就露出一副厌恶抗拒的样子,让他再不能多问一句, 那种被驯养过的、淬毒的美丽, 刀锋般冷锐,能够轻而易举让他闭嘴。 他有查过, 维度军校有两个人名字中最后一个字是“谕”,第一个人叫林谕, 现役少尉,另一人更显赫,那人是裴家的小儿子,在维度军校只待过两年, 分化成了omega就和现在那个暴君订婚了, 四年前因为难产死了。更早的资料, 他就查不到了。 他的阿谕一点都不像从维度军校训练过的样子,细嫩的皮肤如凝脂一般, 藕白的脖颈隐约可见淡青血管, 连指腹都寻不到半点枪茧,吐息间都是一股甜腻的气息,显然是被人调教过后的模样, 与维度军校炼狱场里淬炼出的钢筋铁骨相去万里。 屈洛接的那个大客户,据说就是来自第一星系。需要维修的那艘机甲损坏情况很严重,胸甲的能量核心被某种高能粒子束贯穿,裂痕从胸腔位置贯穿至尾椎,并且不断渗出冷却液。 屈洛用沾满机油的袖子抹了把额头,看着悬浮平台上那具暗金色机甲,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这是他在垃圾星二十年来,头回见到活体的sa-09「天启」,出品于星穹公司,价值相当于半颗小矿星。 “怎么搞成这样的?”屈洛指尖轻轻抚过机甲腰侧深可见骨的裂痕有些惋惜,要是他能得到这款机甲,肯定会把机甲擦得锃亮,哪舍得将机甲搞成这样。 “能修吗?”客户没回答他,反问道。 屈洛在垃圾星没见过这种高级机甲,更没见过修复难度这么高的机甲,一般来说,能买得起这种机甲的人在机甲成这样后,会选择直接报废机甲,跃跃欲试,整个人都有点兴奋,毫不犹豫地回答:“能。” “那就好,修完后尾款会打到你账户上。”客户语气平平,似乎对这机甲并不上心,目光扫过工棚里堆积如山的零件山,最终落到屈洛身上。 “你这衣服都破成这样了还穿啊。” 屈洛低头看向左襟,靛青工装服上爬着不同颜色的补丁,补丁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 屈洛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机甲上,随口撒了个谎:“我老婆给我补的,舍不得丢。” “哦,这样啊。”客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怎么娶到这么贤惠的老婆的啊。” 屈洛没说话,他忙着修理机甲没将那人的话放在心上。 * 裴宁谕喜欢去垃圾星的辐射区,是因为那里开设着垃圾星唯一一家黑拳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熙熙攘攘的人流能够很好地掩盖住他beta的身份,让他混入其中。 八角笼里两个alpha正用赤手空拳互殴,观众席爆发的信息素浪潮几乎掀翻场馆。 这一幕看得裴宁谕眼红,他也想参加。但是进去的第一步就是测试信息素水平,作为beta,这一标准直接将他卡死了。 擂台忽然传来选手倒下的闷响声,观众的欢呼声浪瞬间吞没了裁判的判分声。一场比赛结束,裴宁谕没打算在这地方多留,他今天要去地下黑市买一种药。垃圾星什么都稀缺,连违禁药他都等了将近一年,昨天黑市的联络人说药到了,让他去取。 他想要二次分化剂。 当初许司度注射的那个。 裴宁谕在太子手里的时候就想注射来着,针都扎进去了,在药物即将推进血管的瞬间他被太子攥住手腕,就差那么一点,气得裴宁谕踹了太子一脚,踹到了肚子上,事后太子掐着他的脖子发疯。 太子说他不想做beta可以,皇室内部医疗团队正在开展腺体重塑实验,可以给他做腺体手术。 但只能做omega。 然后给他生个孩子。 太子异想天开想要个继承人,居然打到他身上。 裴宁谕让太子去死。 裴宁谕之前还抱有等到太子对他不感兴趣后就会让他走的幻想,自从意识到太子不可能放过他这一事实后,他再也没掩饰过恨意。 经常出现的场景就是,他抄起珐琅台灯往太子背上砸,两人从雕花床柱滚落到满地狼藉,缠斗间撞翻不少东西,裴宁谕发狠咬住太子手腕咒骂他,这也导致后来太子咬他后颈时从来都不收力气。两人都撕破脸,自然是怎么难看怎么来。 黑市里帮他找药那人是裴宁谕从前军校里认识的人。 说是认识,其实裴宁谕对那个人没有什么印象,那人估计在军校里见过他一两面,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那人第一句话是:“裴宁谕,你怎么沦落成这样了?” 裴宁谕冷笑着打量这个人,那人都沦落到在垃圾星黑市里倒卖违禁物了,居然还能嘲笑他。 “我沦落成什么样了?” 裴宁谕的声音冷得似铁,依旧如当年。只是他的模样较以前变化了太多,连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都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感觉,现在那双冷冽的眸子就算不哭,也是种带着湿润的潮红。 从前的裴宁谕,浓得如墨的眼睛几乎不能让人直视,性格也是嚣张跋扈,没有什么事不敢做,偏生被太多人护着,前半生没受过一点儿磋磨。 裴宁谕第一次这么想要得到一件东西,却在这件事上栽了无数个跟头,这才知道这世界不是围着他转。 裴宁谕从黑市拿到了第二性转化剂,一个小小试管里面冰冰凉凉的液体在晃动,裴宁谕很小心地将试剂放进口袋里。 裴宁谕觉得,许司度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也应该有,上天也应该眷顾眷顾他。 他已经不想要裴家二少爷的身份了,做不了军部高层也没关系。 他不能在垃圾星东躲西藏,太子迟早有一天会来找他的。 他想杀了太子。 想好久了。 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让那个疯子后悔。 * 接近傍晚,暮色浸透锈蚀的铁皮门,屈洛打开玄关灯,歪斜的灯座骤亮,照亮鞋柜边洇着霉斑的墙壁,beta正蜷缩在弹簧裸露的沙发上沉睡,他看见那人脸颊陷在起球的毛毯里,睫毛轻轻颤动。 屈洛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水槽里泡着中午的碗碟,屈洛打开生锈的水龙头,攥着钢丝球将碗全部刷干净后,将洗完的碗倒扣在沥水架上。 等到他做好两菜一汤,屈洛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端着盘子一出来就看到beta已经醒了,屈洛将饭菜放在餐桌上,回头一瞧,客厅里,beta正拎着他随意抛在沙发背的灰色工装。 屈洛猛地想起来beta不让他将脱下的衣服随意放到沙发上的话,他光想着给beta做饭,将这事抛之脑后,他僵立着用围裙擦手:“给我吧,你别碰,下午我去修机甲,上面都是机油味。” 裴宁谕沉默着将衣服拋给他,屈洛接住,却比布料更早坠地的,是张烫金卡片,卡片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屈洛下意识弯腰去捡,却突然发现那张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卡片,他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他的口袋。 屈洛把卡片拿在手里,随意扫了一眼,却在发现那上面居然是白塔的服务金额表时,屈洛愣住了。那上面有一个身着银色半透明衬衫的青年正斜倚鎏金软榻,领口一直开到第三颗纽扣。 屈洛早就听过六年前白塔开放后,不限身份,只要有钱就都可以去消费,皇室就算是做拉皮条的生意做得也比其他人强上不少,白塔这几年可以说取缔了不少风/俗场所。 估计是某些人知道他老婆是白塔里出来的beta,怀着些小心思将这卡片塞进他的口袋里想要羞辱他,人心难测。 屈洛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裴宁谕,他顾忌着裴宁谕自尊,怕裴宁谕看到这东西会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还好裴宁谕没有注意到他这里,他悄悄将卡片收回口袋里。 “阿谕,我们去吃饭吧。” 他老婆是从白塔出来的又怎么了,别人想要还找不到呢。 第58章 铁皮折叠桌被屈洛碰得吱呀作响, 饭菜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屈洛兴致勃勃地说着今天的经历:“今天那个第一星系的客户要维修的机甲竟然是sa-09「天启」,第一星系的人就是有钱, 那么贵的机甲他竟然一点不珍惜。” 第69章 他连眉梢都浸着兴奋, 将机甲维修的每一个细节都讲得惊心动魄。 “阿谕, 如果我也有这么多钱,你想做什么?” 裴宁谕用银匙搅动着汤。屈洛确实是有天赋做一个机甲工程师, 这项技能足够让他谋个生计。但也仅此而已——不过是个供人驱使的工匠,再有能力,也永远只能站在为权贵服务的第三梯队。裴宁谕哪能看得上:“你有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屈洛睁大眼睛:“我有钱就是你有钱啊, 阿谕就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裴宁谕从小在金玉堆里面养大的, 就算是后来进入白塔,也没有什么物质上的短缺, 太子没卑劣到这种用钱来刁难他的地步,裴宁谕最穷的阶段反而是现在, 不过没钱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他的愿望也不是钱可以解决的。 青年眼尾微挑:“为什么非要等到你有钱才可以实现我的愿望,现在不行吗?” 屈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裴宁谕现在就有心愿,作为alpha他当然要满足他的beta, 立刻兴致勃勃地追问:“现在阿谕想要什么?” 屈洛对裴宁谕一直态度殷切, 只是裴宁谕一向看不上这种对他言听计从的alpha。太子倒是不听他的话, 但那种若即若离的掌控欲更令人作呕。裴宁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冰凉触感却压不住心底腾起的杀意。 他不是一个能屈居人下的人, 太子这样对他, 裴宁谕不想弄死他才怪。 裴宁谕单刀直入:“下周维度军校的选拔赛,你去参加,通过初选后带着我一起去。” 屈洛沉默了一下, 他将汤匙搁在盘子上,无意间弄出来的响声惊得裴宁谕不满抬头,屈洛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就被裴宁谕冷冰冰的眼神堵了回去。 无非又是些“精神力测试过不了”“你连基础机甲操控都没学过”之类的陈词滥调。裴宁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只是想去看一看而已,也未必能走到需要使用精神力的那一步,再说了,你不也会保护我吗。” 换作裴宁谕以前,这种“保护我”的话,他是万万开不了口的。从前他再怎么落魄好歹求的是太子这种位高权重的人,现在沦落到开口求一个平民帮他。 主要是白塔那几年的经历过于骇人,裴宁谕实在是不想经历第二次。只要能赢,过程不重要,裴宁谕执念太深,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做的。 屈洛怕裴宁谕不高兴,小心翼翼打量裴宁谕表情:“我不是不愿意,但你是个beta如果在比赛中一旦被发现……” “那时候我会主动终止比赛,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裴宁谕之所以鼓动屈洛去参加维度军校的选拔赛,倒不是因为他想进入维度军校再为自己博一个前程,只要那个暴君在,他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屈居人下的现实。 傅褚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太子在选伴读时没看上他,却在入学选拔赛后突然对他另眼相看。即便裴宁谕在那次比赛中拿了第一,但他向来稳居榜首,偏偏那次之后太子态度迥异。 傅褚的观察力在他们几人中可以说是最敏锐的了,连裴序都没察觉过这一个问题,只当是他表现出色惹得太子青睐。 真实原因其实藏在军校全息模拟赛场地中——那里存在一个隐蔽虫洞,当年他在比赛过程中误打误撞闯了进去,而那虫洞另一端是皇宫。 那天本来在比赛场地的人突然出现在皇宫内,太子生性多疑,因此反复召见他,试图问出他怎么做到的,但因为连裴宁谕自己都不知道虫洞开启的契机是什么,就始终没有和太子说过实话,他整天插科打诨胡说八道,而那时候太子还没有现在那么难对付,纵着他的时候多些。 如果他能找到当年的虫洞,他搞点事情将人给弄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裴宁谕还沉浸在思索之中,铁皮桌上的二手光脑突然发出电流杂音般的蜂鸣,这通突如其来的通讯格外刺耳,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屈洛去接电话,屈洛滑动接听键,听筒里响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有点距离感。 “你好,我找裴宁谕。”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 阿谕? 声音被紧急刹住,屈洛转过头,他看见裴宁谕正用调羹戳着冷掉的土豆泥,漫不经心的样子,屈洛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喉结滚动着问:"阿谕,电话里说找裴宁谕...是找你吗?” 听到“裴宁谕”三个字,裴宁谕的调羹"当啷"掉进碗里,溅起的酱汁在桌布上洇开深色斑点。裴宁谕眼皮一跳,指尖下意识地攥紧桌角:“给我。” 这些年他一直在垃圾星躲着,没有换过地方,其实一直呆在这里是很蠢的做法,只是裴宁谕是为了等他的第二性转化剂才迟迟没有离开,他换了地方,就再也找不到有首都星人脉能帮他找转化剂的人。 裴宁谕接过电话,喉结滚动着,听到记忆里有些久远的声音响起:“宁谕,是哥哥。” 裴序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裴宁谕自己都没察觉这瞬间的松懈,睫毛却先于意识垂下来,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还好不是其他什么人。 “你找错人了,我没有哥哥。”裴宁谕嘴唇抿成薄锐的直线。 裴序的亲弟弟在军部权柄赫赫,而他不过是个从白塔爬出来的残次品。裴序怎么会是他哥哥? 在裴序知道裴柏声真实身份之前,裴序对待裴柏声的态度历历在目。在裴序眼里,他算个什么东西。 “宁谕,别跟哥哥闹脾气。” 裴序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却依然带着惯有的温沉,“你手里是不是有第二性转化剂?把它扔了。许司度能成功转化,你未必可以。” 裴宁谕身形骤然僵硬,脑海中迅速盘算出黑市老板与裴序关联的可能性——应当不大,若那人真是裴序的眼线,他根本不可能拿到药剂。 “你怎么知道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闷,像隔着层浸水的棉絮。 裴序好似是轻叹了一口气:“傅褚告诉我的。” “四年前白塔数据库毁损,原始记录消失,所有人编号打乱。你借机顶替其他beta换了四五次身份才逃出来,能瞒四年已是极限。” 傅褚…… 这两个字刚滚到舌尖就烫得喉管发焦,裴宁谕后槽牙咬得发酸——他如今狼狈至此,傅褚怕是早就笑掉大牙了。不过傅褚也没好到哪去也就是了。 “太子知道吗?”裴宁谕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藏在袖口的药剂管。 “应该不知道。”裴序的声线忽然低了半度,像暮色里压下来的云层,“他最近在边境忙着收拾星盗留下的烂摊子。但宁谕......” 电流杂音突然剧烈起来,裴序的话音被割裂成碎片,却在间隙里漏出滚烫的碎片:“别再盯着beta的身份了,那管药......” “把它扔了。”裴序说,“忘了白塔,忘了裴家,忘了......” “够了!” 裴宁谕神情沉寂。他的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垂眸时,冷白肤色浸着薄瓷般的清透,鸦青色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他生就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黑色瞳孔此刻凝着血丝。 忘了? 说得容易。 裴序从出生就是备受瞩目的裴家长子怎么会理解他的心情。就算在以前,他的名字也是要冠着“裴二”的后缀,裴序现在退居二线前成功将裴柏声推了上去,当初怎么迟迟不愿意将他推上去。 可见裴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如今他顶着偷来的beta身份躲在贫民窟,裴序竟然还要求他东躲西藏一辈子。 裴序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明明亲眼见过自己所有的痛苦。 裴宁谕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裴宁谕对着死寂的通讯器咬牙低声道:“裴序,你不能因为想护着裴柏声,就剥夺我的位置。” 裴柏声现在风生水起,而他呢,他已经什么没有了,裴序至于这样耳提面命,再三警告他不要回来吗? 如果裴序真在乎他,当初就不该弄出开放白塔的事情来羞辱他,最后这件事激怒了太子,受苦的还是他。 想起太子漫不经心笑着抽出皮带的样子,那些足够惨痛的经历突然在记忆里复苏。 裴序站在一旁,眼神怜悯又疏离,像在看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现在这只金丝雀好不容易挣破牢笼,他却要说“忘了吧”? “我以后怎么样都不用你管,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当初知道我不是你亲弟弟,你很开心吧?” 第59章 一周前。 “我们宁谕就算过了六年……也才25岁, 多漂亮的25岁。”太子指尖摩挲着相框边缘,尾音拖得缠绵,袖口随着动作垂落, 在办公椅扶手上荡出慵懒弧度。 裴家书房里, 裴柏声笔直站在波斯地毯中央。裴序退居二线的这些日子, 都是他顶着裴家二公子的身份周旋,有很多人都说, 他现在的风头不亚于当年陪在太子身边的裴宁谕——这可不算什么吉利话。 第70章 太子斜倚在办公椅上,漫不经心的目光像毒蛇信子,反复扫过照片里那张脸, 裴序居然还把裴宁谕的照片摆在书桌上, 这让他很不满。 太子坐在裴序往常会坐的位置上:“裴卿,你说是吧?” 裴柏声站在书房中央, 他垂眸掩住眼底冷意。 时隔六年,裴柏声依然对裴宁谕的事心有余悸, 曾经不可一世的军官被束住手脚送到了太子的床榻上,烈药灌了几年,皮鞭加巴掌也没能让人从了,谁看了不觉得可怜。 不过也是裴宁谕活该。 长成那个样子还敢张扬, 就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才落得这个下场。 太活该了。 太子忽然转了转鎏金扳指, 语气骤然变冷:“裴序还在装病吗?” “哥哥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裴柏声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那抹笑不达眼底, 眼尾凝着薄冰似的凉意。 太子嗤笑一声。 “裴宁谕在裴家当活祖宗的时候,他可精神得很, 熬三个通宵处理完工作后还能继续给裴宁谕擦屁股。怎么你这个正品一回来, 他就缠绵病榻了?” 太子信息素裹着威压扑面而来:“看来在裴序心里,花心思在你这个亲弟弟身上,倒成了浪费。” 裴柏声默不作声, 并不开口反驳这一说法。 太子见裴柏声沉默,突然开口:“你不怕吗?” “他回来,这里依旧没你的位置。”他抬眼时瞳孔微缩,像盯着猎物的毒蛇。 怕? 裴柏声冷笑,一个beta而已,就算回来也只能爬到太子的床榻上,只要太子不倒,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裴柏声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起,唇角却仍勾着得体的笑:“怕啊,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像他这种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啊。 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裴宁谕这么自命不凡的人怎么会忍气吞声,不知道哪天爬回来剜他的心。 太子勾了勾唇,裴宁谕自小陪着他,虽然混了些,做臣子他不能包容,但做枕边之人刚刚好,如果当初裴宁谕忍一忍,他再耐着性子哄几年,或许两人关系也不会搞成这样,再过两年,那些不快乐的记忆淡了,他们之间也有了感情,裴宁谕再给他生个小omega,能继承裴宁谕的外貌,多好。 都是惯的。 将人惯成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居然敢悖逆君主。 “最近你多去垃圾星转一转,尤其是什么机甲修理铺,”太子眼眸泛着冷光。 太子勾唇:“从地下室爬出来好不容易坐到这位置上,为什么不多出去炫耀炫耀呢。” 太子意有所指:“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嫉妒你……嫉妒得发疯。” 太子指尖敲了敲桌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裴卿,接下来我会多次晋升你的军衔。” 裴柏声抬眸,眉骨轻挑间,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讥讽:“晋升仪式也办在垃圾星吗? 太子唇角却仍挂着散漫的笑,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戾气:“不,全国直播。” “也让某些人看一看,君主的恩宠,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舍弃的东西。” 裴柏声低头:“要不要我直接将人带回来。” 带回来有什么用。 把裴宁谕骨头打断,带回来也依旧是不服气的,再强迫多少次都只会恨他。 他要裴宁谕心甘情愿。 太上赶着不仅跌份,还会让人厌恶,何必呢。 太子让裴柏声管好自己,少做多余的事情。 这也是裴柏声会出现在垃圾星,看一个普通至极的机甲修理工在他面前修理机甲的原因。 他上次将白塔的□□卡片放进那人的口袋里,结果这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很是让他失望。 裴柏声静静坐在旁边:“看不出来你都结婚了啊。” 屈洛熟练地钻进机甲里面:“我都结婚好几年了。” “是和beta结婚的吗?垃圾星可没有omega。” “对,我老婆是beta。” “老婆”一词听得裴柏声头上青筋直跳,他话堵在嗓子眼里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嗤笑:“真羡慕。” 裴宁谕用不到一年时间从白塔里逃出来,辗转了四五个地方,最后顶替了白塔投放到垃圾星的一个beta的身份,停留了有三年多的时间。 裴柏声看不出来眼前这人有什么特别的,更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能让逃亡途中的裴宁谕停留那么长时间。 这很明显不理性。 裴柏声指尖敲了敲泛着冷光的金属台面,忽然起了点恶趣味:"你们有孩子吗?"他明知故问,目光掠过屈洛紧绷的肩线——裴宁谕连太子碰他都那么抗拒,怎么可能让这人睡。 屈洛正在调试焊接枪的手顿了顿。他沉默一会儿,良久故作轻松开口道:“有啊,小alpha,淘气得很。” 他又想起前两天的那一通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有点堵。 裴柏声知道这人在撒谎,仗着视线遮挡笑中有点讽刺意味。 屈洛:“你是这附近那几个军团的士官吗?” 最近有好多军团驻扎在垃圾星,搞得附近很乱。 裴柏声:“是。” “突然来这么多军队,要出什么事?”屈洛的问题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太子要大婚了。”裴柏声耸肩时,制服领口露出锁骨旧疤,"各星系例行巡检而已——垃圾星向来容易发生暴动,军队自然驻扎得多些。” 屈洛愣了下:“什么时候结婚啊。” 裴柏声:“今天早上你没看新闻吗?就在这个月月底。” "我机缘巧合见过一次太子的未婚妻。"裴柏声望着操作台倒影里对方骤缩的瞳孔,慢悠悠补充,“太子带那位小omega检阅舰队时,确实...明艳动人。” 看着愣住的屈洛,裴柏声就知道,他今天透出来的消息都会传到那人的耳朵里的。 * 裴宁谕的指尖刚触到二次分化剂的针管,冰凉的金属触感尚未浸透皮肤,手腕上的智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弹出来的是一则新闻——裴柏声少将今日授衔军部中央舰队。 新闻界面里,裴柏声少将授衔军部中央舰队的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那人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星芒在冷光下泛着银蓝,唇角噙着标准的微笑。 他盯着屏幕里风头无限的裴柏声,喉结剧烈滚动。 连升三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和太子睡了的人是裴柏声呢。 裴宁谕喉间泛起铁锈味。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少将」二字,指节抠进桌子边缘的凹痕。 凭什么? 这个问句在齿间滚了无数遍,磨得舌尖发疼。 裴序保护他。 太子看中他。 连上天都眷顾他一些,纵使生活在裴家地下室那么多年,也依旧顺顺当当地一步步进入维度军校,更不用说,裴序自愿退居二线后,落在他身上的那些政治遗产。 那些东西本该是他的。 裴宁谕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那是他最叛逆的时候,他故意把自己折腾到发烧,就是为了逃避接受裴序的私人训练——裴序太狠了,一点都不像往日里的那些教官,会因为他的身份惧怕他,给他偷偷防水,裴序的声音像冻住的铁,在训练室里说一不二。 裴柏声什么打都没挨过,却能将好处占尽。 视线下滑的瞬间,新弹出的新闻是太子要大婚的事情。 这条新闻明显让裴宁谕原本皱着的眉更深了些。 倒不是因为太子的婚事,这老东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前几天他和裴序那通通话里裴序让他换个地方躲着,却独独没提这场婚事。 一把钝刀子剜进裴宁谕的心里。他想,果然,裴序不喜欢他。 如果裴序对他还有一点点亲情在的话,怎么会不告诉他太子早就有了新的结婚目标,怎么会就只是一心想让他离开,不妨碍到裴柏声的仕途。 整整六年,裴序都没有关心过他一次。只是他想回去的时候,才有了这一通电话。 裴宁谕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很紧。 他被裴序彻底放弃了。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他还踏步在原地,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裴宁谕看着手中的药剂,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就算他能分化成alpha,又改变得了什么? 他已经在权力中心彻底被边缘化了。 屈洛一回来时,正看见裴宁谕对着掌心的药剂瓶发怔。 他上前时鞋底碾碎了半片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芯片,脆响声惊动了眼前的人。 裴宁谕几乎是立刻回过头,满脸戒备地盯着他。 那眼神像被踩住尾巴的兽,带着刺人的惶然与敌意。 屈洛一喉头动了动,敏锐捕捉到对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细节,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裴宁谕抿紧唇,半晌才生硬开口:"没事。" 屈洛一指尖试探性擦过他腕骨,刹那间裴宁谕如被烙铁烫到般猛地抽手,后退半步撞得椅子发出刺耳声响。 第71章 "现在连你也要欺负我?"他盯着屈洛一悬在半空的手,喉间滚出质问,"说了多少次别碰我!" 第60章 这句话震得屈洛立刻缩回了手, 他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最终挤出来一句:“阿谕, 我不是想伤害你。” 裴宁谕发尾因为冷汗黏在后颈, 露出的一截后颈皮肤薄得能看见淡青色血管。记忆里沉默寡言的青年, 此刻正用看垃圾般的眼神盯着他,那双纯黑色瞳孔里翻涌的憎恶。 他的阿谕怎么能这么对他?屈洛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有股情绪横冲直撞。那眼神实在太让人伤心。 裴宁谕似乎是被屈洛这句话触动了, 瞳孔缩成针尖状:“你觉得你能伤害我?” “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要来伤害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裴宁谕突然抓起桌子上的台灯砸过去。 屈洛没躲,任由那台灯砸在他身上, 乳白灯罩擦着屈洛耳畔碎裂, 他喉间发涩,却在这时无意间瞥见了裴宁谕智脑。 智脑里, 身穿帝国军官制服的alpha左胸别着刚刚被授予的荣誉勋章,面无表情地正视前方。 “这个人……”屈洛声音卡在喉间。 “怎么了?”裴宁谕看着屈洛骤然变化的脸狐疑道。 “你见过他?”裴宁谕步步紧逼。 屈洛涩声道:“之前我和你说来自第一星系的客人就是他。” 果然是这样…… 裴宁谕舌尖抵着后槽牙冷笑一声, 脸上逐渐浮起阴郁的神色。 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对他纠缠不放,太子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那艘机甲太昂贵了,所以我才印象这么深刻,我们下午还聊过天……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屈洛低头, 试图说些其他话来回避刚刚争吵的话题。 “他哪里厉害了?!”裴宁谕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说裴柏声好。对上照片里裴柏声身上挂着的功勋章, 他心里的火烧得更旺。 裴宁谕警惕道:“他有问我吗?下午你们聊什么?” “乱聊了点, 问我结婚了没有,还讲了讲他曾经见到太子未婚妻的事情, 说那个omega很漂亮。” “你跟他提我了?” “嗯, 我说我们结婚好多年,感情很好。”屈洛低声道,他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裴宁谕, 似乎是想得到一些回应,神色实属有点可怜。 裴宁谕却一脸难堪地皱起了眉。眼前人像被烫到般猛地扭头,耳尖泛起薄红,不知是羞是恼。 屈洛小心翼翼地问:“我说错话了吗?”他盯着裴宁谕绷紧的下颌线,喉咙发紧。 当然说错话了。 裴宁谕脸上火辣辣地烧,裴柏声估计在笑他吧,居然都沦落到了与一个机甲维修师结婚。 裴宁谕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要比他过去躺在太子床上的时候狼狈多了,同样都是恶心的alpha,太子明显比自己身边这个好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优柔寡断、不思进取。 ……简直不像一个alpha。 裴宁谕觉得屈洛没理由比自己更有资格成为个alpha。 可事实如此。 命运如此。 “出去,”裴宁谕别过脸,“我想自己待一会儿。”裴宁谕没有比烂的习惯,他不选择垃圾星的屈洛,并不意味着他要选择太子。 只是,直面裴柏声的成功对他来说太突然了,狭小的房间内,裴宁谕感受到无比的挫败,他眉峰折成锋利的弧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坐在床上胸膛起伏。 突然。 一阵刺耳的提示音响起。 沉寂了六年之久的智脑屏幕突然泛起蓝光,如同死水泛起的涟漪,有人向他发起了全息投影。 那张记忆中棱角分明的脸猝不及防撞入眼帘——剑眉下那双眼睛布满血丝,青黑的阴影坠入凹陷的颧骨,却依然锐利如鹰。裴序的脸几乎是猝不及防出现在了半空中时,裴宁谕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耳边只回响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裴宁谕怔在原地,头保持着一个仰视的姿势。 这还是裴宁谕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裴序,他依旧挺拔俊朗,军装笔挺衬得肩宽腰窄,利落的短发下,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只是他眼底一片青黑,像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但那双眼睛,还是和记忆中一样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裴宁谕突然心跳很快。 “宁谕,马上去港口,坐标已经同步给你。”裴序的声音从智脑里传来。 他盯着投影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裴序还是老样子,眉头永远拧着,眼神永远带着命令的意味。曾经,他抛下自己奔赴战场,回来后就对他处处管制;如今,六年不闻不问,一出现就是这样不容置疑的命令。 裴宁谕那点刚刚涌起的动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意。 自己这副破败的样子,与新闻里裴柏声笔挺的军装大相径庭,裴序心里不知道在怎么嘲笑他。 从繁华的首都星,到这资源稀缺的垃圾星,他已经足够狼狈。如今又要他走,在裴序眼里,他就必须要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找个地方躲着。 “裴序,你凭什么让我走。”裴宁谕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与不甘,眼眶发红,“这六年你又在哪里?” 裴序都没有管过他的死活。 又有什么资格现在要求他走。 哥哥偏心。 只喜欢自己亲弟弟。 一点都不爱他。 “宁谕,我还没有原谅你。”裴序逐渐挑起眉梢,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你是不是忘了给我说什么?”投影里的人影微微前倾,眼尾青黑在冷光下愈发浓重,裴序顿了顿,语气难得有了一丝波动。 “宁谕,不能因为我是你哥哥,你就可以不给我说对不起吧。” 裴宁谕微怔,眸光一闪。 裴序居然在意这个吗? 都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执拗于一句“对不起”,真蠢,当初骗裴序确实是他的错,可是……那种条件下,怎么让他开口承认他不是裴序亲弟弟的事实。 更何况,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印证了他不该承认。 他刚被揭发出真实身份,裴序就一点都不顾及那么多年的亲情,鼓动那些人开放白塔,害他被恼羞成怒的太子折辱。虽然说……如果当初白塔没有开放的话,他也找不到机会逃出来。 裴序对他恨之入骨。 裴宁谕没觉得自己错了。 “裴序我不会听你的话的……” 这两个字刚一出,裴宁谕就看见裴序皱起了眉,他沉声:“裴宁谕,你叫我什么?” 军装笔挺的身影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裴宁谕又想起从前这人拿着戒尺让自己伸手的记忆,他怄气道:“我本来就不是你弟弟。” “你弟弟刚刚连升三级,我怎么比得了。” 这语气酸得出水,裴序鲜少见到弟弟这种样子,裴宁谕自从长大之后便冷淡得很,浑身是刺。他指节抵在眉心揉了揉,眼尾青黑在冷光下泛着疲态,却在开口时放软了声调。 “宁谕,去港口,哥哥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就会去找你。” 裴宁谕眉心一跳,裴序说的是什么胡话,在首都星安然享受着高级待遇的人怎么会来找他,真虚伪。 裴宁谕切断了通讯,并不将裴序的话放在心上,至于裴柏声…… 他就这么喜欢炫耀? 裴柏声怕是忘了自己正事了吧,来垃圾星那么久,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抓了,太子不知道会怎么问罪他呢。 裴宁谕踹开吱呀作响的门时,看见裴柏声正用丝帕慢条斯理擦拭自己的指尖。那人闻声转头,眉峰微扬,惊诧表情像张严丝合缝的面具:“好久不见。” 看着裴柏声故作诧异的脸,裴宁谕语气冷极了:“装什么?你本来就知道我在这啊。” 裴柏声眨了眨眼:“确实。不然谁会开着定制机甲,来这种连维修工具都生锈的破地方?” 裴宁谕:“你确定你有本事带我走吗?” 裴柏声愣了一下:“带你走?” 他忽然抬眼,目光从上到下扫过裴宁谕,眼底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嫌恶。 裴柏声笑出声:“走哪去?”他故意拖着漫不经心的尾音,像在逗弄一只落难的野猫。 话音刚落,裴宁谕诧异地睁大了眼眸,喉结滚动,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羞辱感。 “弟弟,不是我说你,”裴柏声看着裴宁谕被那一声“弟弟”叫得鸡皮疙瘩都出来的表情,勾了勾唇又努力压住,“你怎么这么自信?” “我只是单纯觉得你过得穷酸,可怜你来照顾你生意罢了。”裴柏声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捅了太子一刀,怎么还能以为殿下对你念念不忘呢,他都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个小omega,长得不比你差,脾气还比你小多了。” 第72章 每说一个字,他都观察着裴宁谕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到对方睫毛颤抖的瞬间,心底的情绪几乎要漫出来。 没人能接受这种话。 更何况是裴宁谕。 裴宁谕生涩开口:“你……” “不用感谢我。” 说罢,裴柏声随意拍了拍裴宁谕的肩膀,转身走向门口:“机甲修好不用通知我,尾款会按时到账。” 裴宁谕僵在原地,耳中嗡嗡作响。过往那些被众人追捧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此刻却像一个个巴掌狠狠扇在脸上。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腔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从来他都是被捧到天上去的那一个。 像裴柏声这种赤裸裸的嘲讽,裴宁谕还是头一次经历。 是啊。 裴宁谕。 你哥哥偏心,只疼自己亲弟弟不疼你。 可是宁谕你也不争气,这几年躲在垃圾星,不能让裴序高看你一眼。 裴宁谕盯着裴柏声远去的背影,耳膜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第61章 如果杀了他, 宁谕将彻头彻底翻不了身。 如果不杀他…… 除了在床榻上受点委屈,其他的东西,太子自诩还是给得了宁谕的。 光是想到这一点, 太子唇角掀起一个弧度。 从后联邦时代开始, 他权家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几百年, 而他又是唯一一位少年时期就大权在握的储君。 以前,太子在宴会上听贵族们谈论各家继承人时, 他们总说裴宁谕是天之骄子,背后盘踞着他和裴家的势力。 但是,他可不是什么骄子。 他本身就是天。 羸弱的君主膝下只有几位omega皇子, 没有父兄的掣肘, 这让他早早问政,独揽军权。 杀了他, 这和自取死路没区别。 在那几年里,白塔虽有开放之名,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见客,裴宁谕就属于不见客其一。那时候他一恼怒,就会嘴上威胁宁谕说让他平日那群狐朋狗友来见见他这样子,但最终没有动作。 太子仍心有余悸。 因为上次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一个不到二十岁从小权欲堆里养出来的少爷, 平日里无论是他, 亦或是兄长, 还是伙伴都是哄着的时候居多,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面子看得比天大。 太子平日里在议政厅里和那些八百个心眼子的政治动物打交道打得多了, 刚开始想要拿捏裴宁谕时, 用平日里对付那些卧薪尝胆的老狐狸对付裴宁谕,结果人在自己面前自戕了一回,立刻老实了。 这件事也给太子长了个心眼。 裴家给裴宁谕的培养方向从来都不是嗅觉敏锐的政治动物, 而是忠于强者的兵器。 前者绝对能了解弑君的风险,会极其谨慎地避免走上这条道路。 可是,后者不一样。 他的宁谕,要是真想得了那么多,也不会和他走到这地步。 终归还只是个刚刚从军校里出来的小孩子。 宁谕肯定还是服不了软的。总归是要他先低一低头。 这低头还是低得巧妙一些,不能打草惊蛇,把人吓跑了。 而太子正巧,手头上真有一两个诱饵可以抛出去。 “人带来了吗?” 太子就着灯光细细打量被按在地上那人的脸。 太子俯视着那人:“当初没杀了你,就是觉得你还有点用处。” 太子指尖摩挲过顾慕青的脸,声音有几分玩味:“看来我的直觉不会出错。” 顾慕青已经是出气比进气多的状态了,毕竟拖了六年,已经算是强弩之末。 太子挥了挥手,一个身形与顾慕青相仿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那人长相平平无奇,是见一眼都不会记住的类型。 “提取他的面部。” 太子撂下这句话后就让人将顾慕青拖了下去,当第二个人毕恭毕敬地跪在他面前时,太子才掀起眼皮,慢悠悠地叫了声:“尹席殊,看守太空监狱的滋味怎么样?” 尹席殊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又聪明又没底线,立刻顺着太子的意思讨饶。 尹席殊察言观色的程度自然不用多说,太子没怎么费力,交代完事情,许诺了会给尹席殊的报酬,也让人退下了。 * 裴宁谕将那支药注射了。 他轻吸一口气,冰凉的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本能地绷紧了全身肌肉。 注射器“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在死寂中激起刺耳的回响。 然后,寂静如同潮水般漫过。 一分钟渐渐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却始终等不到预想中的剧痛。两分钟……三分钟…… 他盯着自己毫无变化的手背,血管平静得如同死水,没有信息素波动,连体温都和往常一样。皮肤下本该沸腾的基因链,此刻却安静得诡异。 如果药剂是真的,他要么分化成功,要么直接死掉。这支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能是他被人骗了。 裴宁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他抬脚碾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听着细碎的脆响,满心都是对自己愚蠢的厌弃。 就在这时,生锈的窗户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黑市卖他假药那人从窗户那里探出头来。 裴宁谕定神,那人倒挂在窗框上,然后顺势翻了进来,在他面前落地。 这还是裴宁谕第一次见那人主动来找他。 卖他假药他还没找上门,那人居然主动来了。 “马上跟我走。”男人沙哑的声音混着呼啸的风声,苍白的脸上带着少见的急迫。 裴宁谕防备道:“你是谁?” “我是你哥哥的人。” 看到裴宁谕眼中的怀疑,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那人继续说道:“长官让我带你走,他在港口为你安排好了路线,我们必须现在走了。” 裴宁谕瞳孔微缩。裴序在之前的通讯里提过,是傅褚透露了他在垃圾星的位置。可黑市这人早在他来垃圾星之前就来到了这里,时间根本对不上,可见这人在撒谎。 “长官知道你不会安分在一个地方待着,一定得拿分化剂来勾你,好让你安全呆在垃圾星,”男人逼近半步,身上的硝烟味压迫而来,“他担心你位置换得太频繁,他会弄丢你的行踪,呆在这里他还可以替你遮掩,垃圾星本就是他为你选择的几个点位之一。” 什么叫本来就是裴序为他选择的几个点位之一。 他明明是自己一个人从太子手底下逃出来的,裴序没理由知道他的位置和逃亡方向。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我不会跟你走。”裴宁谕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似的。 这人还拿裴序会和他一起走的说法骗他。 但是怎么可能。 只来看过他一回的人,怎么会带他走。 裴宁谕不信。 裴序为了给裴柏声腾位置自愿退居二线,现在还拿这话来骗他。 他是不会相信的。 僵持之中,裴宁谕的智脑响了一声。 裴宁谕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智脑。 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宁谕,我是尹席殊。你想不想回第一星系。” “我有办法让你回去,如果愿意,请联系我。” 尹席殊。 看到这个名字时,裴宁谕还愣了两秒。 一个见风使舵、阳奉阴违的小啰啰,怎么能让他回第一星系。 怕不是要把他卖了吧。 只可惜他现在卖不出一个好价格了。 他现在的位置连尹席殊这号人都知道了,太子仍然没有动作,看来太子真的放弃他了。 似乎是察觉到裴宁谕心里的想法。 尹席殊那边又发出一条消息:“我这条路是合规且双赢的。我也是看太子对你兴趣淡了才联系你的。虽然不是多高的职位,但好歹不会浪费掉你军校的经历,我手里面缺一个镇得住星际战犯的监狱看守官。” 裴宁谕睫毛一颤。 怎么? 他现在都沦落到这种地位了吗? 尹席殊为他提供个垃圾职位居然还想自己对他感恩戴德。 可以看出来他在别人眼里是有多差劲。 眼前这人见裴宁谕不愿意跟他走,竟然想直接动手。裴宁谕哪能饶了他。太子能欺辱他,是因为给他喂了药加上有特殊磁场情况下,这人什么话都不说就动手,估计是仗着自己是裴序的人,真是蠢。 裴宁谕将那人按到墙角,头朝里,手臂被他翻折过来。 “裴序怎么会派你来?” 实战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那人苦笑:“我本来就不擅长格斗,我原来在情报收集处干着的。”然后就被长官送到这了。 “我们真的不能在这留着了。” 裴宁谕不愿意和这个人多说:“告诉裴序,以后让他少管我。” 对他好就不会要他走了。 第73章 裴序这么了解他。 知道他要什么的。 他要权势,要官职。 要爬到比以前更高的位置。 裴宁谕决定了。 去战场。 他要去战场。 战场是唯一公平的地方,那里只有战功,不看出身。裴序从那里出来,裴家崛起。太子也是从那里出来,奠定储君地位。 他也要去。 随便太子怎么对付他。 他总会一步步走到中心位置去。 第62章 “这简直是胡闹!” 相隔千里的两地, 裴序与太子几乎在同一瞬间脱口而出这句斥责。 裴序攥紧手中的讯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跑去前线做什么?那里全是alpha,稍有不慎……”话音戛然而止, 未出口的担忧在眼底翻涌。 要是裴宁谕beta身份曝光的话, 结果怎么样他都不敢想。况且, 裴宁谕虽然军校里成绩均a,但他自小娇生惯养, 军校里训练再怎么艰苦,和前线也是没法比的。 要是做个坐在指挥部里的高级军官还好,可是裴宁谕明显是奔着一线去的。 同样坐在办公室里, 太子倚坐在真皮办公椅上, 肩披的墨色军装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内搭的深灰色西装, 黑色牛津皮鞋擦得锃亮。 他盯着全息投影里躬身而立的裴柏声,一脸懊恼。 “怎么搞的?” “他怎么突然要往那鬼地方钻?” 裴柏声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殿下, 我和他接触将近一周,这期间他还没有这种想法。” 裴柏声不动声色地推卸责任:“是不是殿下刚派去的尹席殊哪里刺激到他了呢。” 太子眉间蹙起冷冽的川字:“尹席殊怎么给他说的?” 裴柏声:“尹司长承诺愿意给他提供一个监狱看守官的职位。” “……”死寂在办公室蔓延。太子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他也太娇了些……就算不满意职位,也不能往前线跑啊。”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娇”来形容裴宁谕,裴柏声眉心跳了跳:“我已经通知边境要塞严格审核征兵流程。” 裴柏声:“不过我担心如果直接将人刷下来了, 他也许会做更出格的事。” 太子后槽牙咬得发疼:“他就是吃软不吃硬。” 两人均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 裴柏声忽然抬眼, 眸光晦暗难辨:"殿下,我倒是有个主意。” “说。” “殿下不如调任臣去做边境要塞的主官, 宁谕未必想屈居人下, 说不定就不去了,而且我在那里,还可以最大程度保护他。” 太子有些怀疑, 当初裴宁谕抢的可是裴柏声的位置,这人呐,哪有不恨的,但他又觉得裴柏声说得不无道理。 最终太子还是同意了:“先让他在那边玩两天,然后再把他带回来。”太急了不好,太久了他也等不了。 裴宁谕第二天知道裴柏声又升一级的消息时,他正将伪造的身份证件拍在桌子上,好像能发泄他的怨怒似的。 他来前线,裴柏声立刻调到了前线。 很难不让人认为这是故意的。 裴宁谕觉得,裴柏声就是来报复他、羞辱他的。 而无论是裴序,亦或是太子,都在纵容着裴柏声对他的这场欺凌。这简直是羞辱。 裴柏声光是当着他的面嘲讽他还不够,现在还要做他的顶头上司,来差遣命令他了。 看看,他们明明是军校同期生。军校那阵裴柏声排名被他甩了几条街,因为那些混蛋的偏爱,可以混得这般如鱼得水。 裴宁谕自己也曾得到过这种偏爱,此刻却将这事抛之脑后,骂裴柏声走捷径。 裴宁谕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窖里淬炼出的利刃,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他冷着一张脸,将屈洛的身份材料递过去。 审核官扫了一眼:“这是你?” “对。” 他看了好久,最终还是伸出了手,裴宁谕刚想握手。 审核官的手掌重重拍在裴宁谕肩上:“欢迎加入。” “你知道吧,这是帝国最西边的要塞,承担着第一道防线的作用。”霍金斯中尉的军靴碾过地 他带着裴宁谕一路走进新兵营里,空气凝滞着消毒水与汗酸味,二十几张陌生面孔齐刷刷转过来,目光扫过他胸前崭新的徽章。 长官并没有多说话,只是简单介绍了下他的名字,就离开了,走之前他特意看了下坐在床上摩挲着脉冲枪的alpha:“阿列克谢,别给我惹事。” alpha并没有抬头,长官扫了裴宁谕一眼,裴宁谕莫名觉得那视线里有些怜悯。 长官离开了,当厚重的舱门闭合时,二十多张脸,神色各异地打量着他,几个新兵交头接耳时露出藏在背后的窃窃私语,角落里裹着毛毯的士兵突然剧烈咳嗽,震得床架叮当作响。 很快,有人第一个开口了,满脸雀斑的少年笑嘻嘻地上前问道:“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裴宁谕扫了那少年一眼,那少年长相挺普通,脸上都是雀斑,从身材看去还有些孱弱,他简单回答:“做生意。” “怪不得,”雀斑少年说,“不过,你看起来真不像个alpha。” 话音刚落,裴宁谕弯腰整理床铺的手顿住了。 大约是他在白塔里呆太久,有点应激,听到有人评价他不像alpha,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 裴宁谕知道,他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肯定是要立威的,不然会有不长眼的人接二连三地来欺辱他。次次都是这样,他每换一个新地方,都会发生这种事。 说来奇怪,难道他看起来很好欺辱吗? “那我像什么?omega?”裴宁谕轻笑。 “还是beta?”当他抬起眼时,眼尾泛红的冷意几乎凝成实质,扫过围观众人时,竟让几个士兵下意识后退半步。 雀斑少年也后退几步:“没,我只是说,你细皮嫩肉嗯……不是,你很白……” 刚刚被长官说别惹事的阿列克谢突然站了起来,眼神轻佻,慢慢道:“他的意思是,你像个漂亮的男妓。” “维加,有新伙伴来接替你的工作,你高不高兴?”阿列克谢走到那雀斑少年身边,狎昵地揉了一把他的屁股。 “你不再是这里唯一一个男妓了。” 裴宁谕轻笑出声:“是吗?” 阿列克谢刚把脉冲枪甩到床上,还没来得及靠近,裴宁谕的膝盖已经狠狠撞上他的腹部。 阿列克谢闷哼着向后仰倒,后腰重重磕在床沿,却被裴宁谕揪住衣领往前一拽,额头对着桌子的撞击声闷响炸开。 “你是说我吗?” 男妓? 这个词对裴宁谕来说不算陌生。 在床上太子恼羞成怒的时候会拿这个来羞辱他,太子说,他就是个被自己玩烂的货色,扔到大街上都没人要,他有什么不服气的,居然在君主的床上冷淡成这样。好似让太子睡一睡,是他承了多大的恩情。 太子还说他已经够宠他的了,谁家beta要是像他一般登鼻子上脸,早就被吊起来抽了。 裴宁谕每次听到都会发了狠劲抗拒太子,有时候一巴掌甩上去,甚至扑上去咬住太子的皮肉,直到齿间渗出咸腥的血味,用近乎自毁的方式宣泄对这份控制的厌恶与反抗。 后来,太子不敢再这么说他,但控制他的心思始终没死。说话时语气柔和,可每句话都在诱导他屈服。他知道裴宁谕想要权力,次次耐心劝说:“有我帮着你不好吗?你想要的资源、地位,我都能给。” 他甚至让裴宁谕不用再顾虑自己的beta身份:“在alpha和omega主导的世界里,我可以让你不受性别桎梏,享受真正的自由。”极尽诱惑,试图把他圈进权力的控制网。 阿列克谢不死心,还试图用膝盖顶他侧腹,裴宁谕钳住那只腿狠狠往地上一掼,另一只手已经掐住对方下颌。 他被扼得面色青紫,喉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要再来吗?” 很快,这件事在新兵营里传遍了,刚进来一个漂亮的新兵,直接动手撂倒了阿列克谢,人很冷淡,手段又辣又凌厉。 这件事很快也传到了第一星系,太子又有点想要了。他想念这个高贵冷淡的beta,迫切需要裴宁谕回到他的身边来解决他的欲望。 他将那个“顾慕青”送过去了,言下之意是让“顾慕青”试试能不能将人骗回来。 宁谕不是喜欢那omega吗?如果宁谕同意的话,他们也能组成一个非传统的“abo”家庭。 宁谕是beta,他是alpha,顾慕青是omega。 裴宁谕又没腺体,顶多睡一睡omega,反正他也用不上裴宁谕那根东西,再怎样不至于和一个omega吃醋。 正好可以让顾慕青怀上宁谕的孩子。 有了孩子,人总会安分一点。 太子这辈子不指望裴宁谕能给自己生了,他要是真让裴宁谕怀上了,估计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 第74章 可是omega都追到了军营里,宁谕却没看他一眼。 估计是真放下了。 太子不知道是感到欣慰还是诡计失败的惋惜。 再绑回来倒是可以,不过又回到过去的样子——裴宁谕不爱他,他每次一进门就能听到凌厉的一声“滚呐”,人抗拒他抗拒得很厉害。 就……挺没滋没味的。 太子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换作几年前,管裴宁谕情不情愿,随便他怎么作妖,把人带回白塔继续关着,烈药加鞭子,能换得一时温顺就行,他不贪心。 数日过去,裴宁谕没能等来预想中来嘲讽他的裴柏声,却在营地转角撞见裴序。对方显然是专程而来。可能是为他而来,也可能是为裴柏声而来。 裴宁谕目光里藏着陌生的疏离,他觉得是后者,所以他头一扭,全当做没看见,随便裴序怎么样。 他骗了裴序,却毫无半点愧意。他只恨裴序居然不从一而终地站在他这边。对裴序,他永远翻涌上来一份尖锐的恨意。 “士兵,看到长官为什么不敬礼?” 裴序开口了,这个被勋章与纪律包裹的军官,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畏惧的威严。 第63章 “上将。” 裴宁谕利落地转身, 抬手便是一个标准的军礼,指节紧绷,肤质冷白。 时隔太长时间, 裴序垂眸凝视着眼前这个人, 喉结微动, 却终究没有打破这份可贵的沉默。 半晌,他才开口:“宁谕, 我有事找你。” 裴序面无表情:“上将,我不叫这个名字。” 又是一阵沉默。 “宁谕,你有什么好跟哥哥置气的?”裴序挑起眉梢, 纹丝未动, “我对不起你,嗯?” 裴宁谕眯眼, 看着裴序:“我哪敢?” “为什么不跟我走?”裴序突然上前,眼中的情绪翻涌如潮。 裴宁谕甩开裴序拉紧他的手。 “因为我不想躲了。” 不想躲了。 得到这个意想之中的答案, 裴序深深凝视着裴宁谕。 “裴序,扪心自问,你会放弃一切,权势, 地位, omega, 跟我走?” “为什么不会?” 这个答案如同一记重锤,将裴宁谕敲得怔在原地。他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喉咙发紧。良久, 一声带着自嘲意味的轻笑溢出唇齿:“可惜,我不会。”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欲走, 军靴踏在地面发出决绝的声响。 “宁谕,哥哥很想你。” 裴宁谕的脚步猛地顿住,背脊绷成冷硬的直线。然后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紧接着,裴宁谕找到了裴柏声。裴柏声居高临下扫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弟弟。” 听到这个称呼,裴宁谕闭了闭眼睛,后糟牙都咬紧了。 “弟弟,这几天你可千万别暴露你的性别,不然我可不好交代。” 裴宁谕:“告诉太子我会去见他。不过不是现在。” 裴柏声愣了愣,语调轻佻:“太子对你都不感兴趣了,我还告诉他干什么。” 裴宁谕抬起下巴,高傲地轻瞥了裴柏声一眼:“是我要去见他。” “他有没有兴趣,我倒是无所谓。” “让他别多做无聊的事。”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深情告白,怎么听着像是要憋着一股劲去杀了太子。 对峙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裴柏声盯着眼前这个便宜“弟弟”,突然感觉很苦恼。 他费心平衡着太子、裴序、裴宁谕的关系,因为这关乎他能升多高。 但是裴宁谕自我意识太强了。这简直是个不可控因素,迟早暴雷炸了他。 他向来看得清醒,不会像顾时泽、傅褚等人一样自不量力。裴宁谕长的是好看,他曾经也被那张脸诱惑过,但是前有太子这头狼盯着,后有裴序守着,更何况,这人太傲,性子极其恶劣,他不可能拿得下,也就放弃了。 裴柏声不想将心思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他的官位、军权,要比这重要太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裴宁谕和他挺像。 裴序糊涂,将偌大的裴家置于水火之上,裴宁谕倒在乎裴家,但他忌惮太子回不来,裴柏声能怎么办,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裴家的荣耀。 裴柏声看了裴宁谕半晌,轻笑了一下:“好。” 转身,他向太子添油加醋地说,裴宁谕想见他。他说裴宁谕后悔了,心里突然想到了太子的好,但是他不想乖乖等着太子的抬爱。希望能在前线闯出自己的成绩。 太子当时眼皮一掀,估计是不信的。 但是alpha嘛。 裴柏声的说法好歹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左右本人是不可能给他服软的,信了起码心里舒服一点。 紧接着裴柏声提出来,裴宁谕对自己很排斥,觉得自己抢走了他的东西,自己呆在这里迟早会出事,不如将裴序安插在前线,自己回来帮太子做事。 太子对裴序是放心的,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换作别的alpha,他晚上睡觉可能还不安稳。 既然如此,就让裴宁谕在前线闯一闯吧。 看他能自己爬到什么高度。 一年过去了…… 马上要到了第二年。 太子去过前线几次,却也只是远远见过裴宁谕几眼,裴序的安排堪称精妙,每次太子视察,裴宁谕不是被调去执行紧急任务,就是前往其他防区巡视,两人总是擦肩而过。 从裴宁谕的述职报告来看,字里行间透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沉稳。曾经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如今不仅能独当一面,还学会了适时展露獠牙。看来,裴序教的很好。 但是没关系。 因为裴宁谕在前线立了战功。 估计很快,便会回来第一星系。 回到他的身边。 不过,太子又多了一个烦恼。 裴宁谕来势汹汹,不像是回来领功勋章的。 怎么像是来取他狗命一样。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