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驯养法则》 第1章 《年下驯养法则》作者:时瑜【完结+番外】 简介: 【疯批粘人小狗攻x内向感情迟钝受】 贺景颂自认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回到了正轨,直到在一场宴会上,他再次碰见了那个名义上的“弟弟”贺青野。 —— 宴会上,贺景颂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多年不见的弟弟再次出现,让贺景颂慌了神。 他蓦地想起那个失控的夜晚,十八岁的贺青野欺身而上,他落荒而逃。 看着贺青野的眼睛,他仿佛又置身在灼人的气息和暧昧的情动中。 —— 解决掉最后一个麻烦,亲手将上门威胁的生父送进监狱后,贺青野终于忍不住了。 他把人圈禁在沙发上,手指紧紧的捏着贺景颂的下巴,像小时候那样问他:“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贺景颂被迫仰起头看着他,连张嘴都有些困难,“我是你哥!” 下巴上瞬间多了几道红色的指印。 贺青野嗤笑一声,俯身在他耳边说:“你算我哪门子哥?” “我们之间连收养关系都没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食用指南】 1.有点疯批的忠诚小狗攻x对感情比较迟钝的受 2.无血缘,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年下,双洁,he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轻松 主角视角:贺青野 贺景颂 一句话简介:爱上哥哥是我的错吗 立意:爱是坦荡光明 第1章 “贺总,明天下午有一个c国的交流会,已经为您订好今天下午五点的航班。” 贺景颂捏着鼻梁“嗯”了一声,转头对秘书说,“小陈,待会让设计部把他们的方案拿来。” “好的贺总,”陈韵点点头,放了一份名单在贺景颂的桌子上,“这是后天交流会的名单,您看一下。” 贺景颂今天上午连续开了两个大会,中午又出去应酬,喝了几杯酒。 他现在头昏脑涨,只想快点处理完工作,好回家休息一会。 他拿起名单大概扫了一眼,没看见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就又还给了陈韵。 贺景颂站起身,拿上座位边的西服外套准备往门外走。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叮嘱陈韵:“我先回去,一会来接我的时候先去接上林总,他和我们一起去。” 陈韵:“好的贺总。” 贺景颂的房子离公司不算很近,他不太喜欢特别喧嚣的地方,房子买的也比较偏。 一进家门贺景颂就脱掉了那身束人的西服。 这是他的习惯,回家必须要换衣服。他总觉得外面穿回来的衣服上沾满了烟酒味和各种奇怪的味道。 很难闻。 贺景颂从衣帽间里拖出一个小型行李箱,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当地的气温,挑了两套衣服放进去。 交流会只有一天,他最多也就在那里再多待上一天作为休整。 收拾完行李,贺景颂打算上床睡一会,他的头现在还很痛,睡前又给自己冲了一杯蜂蜜水。 睡觉时,他隐隐约约的听到手机的铃声在响,他在床上摸了半天手机,好不容易拿到面前来,但是睁不开眼,只得胡乱按了两下。 直到门铃被按响。 陈韵是知道贺景颂家的密码的,但是出于礼貌,还是会先按两下门铃。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林卓言跟着一起上来了。 门铃一声接一声的响个不停,林卓言在旁边边按门铃边疑惑:“怎么你们贺总还不过来开门?又睡了?” 陈韵好不容易把他的手从门铃上扒拉下来,有些无语的看向林卓言,“林总,我知道密码的,麻烦您让一下呢。” 林卓言有些尴尬的退到一旁,“哦。” 门刚打开,林卓言就轻车熟路的进了卧室。 果不其然,贺景颂睡得正熟,门外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把他吵起来。 碍于助理还在场,林卓言没去掀他的被子,只是拨了拨他的头发,再戳戳捏捏他的脸。 然后,趴在他的耳边唱:“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林卓言唱歌不仅大白嗓子还跑调,一句歌词能让他唱的山曲十八弯,声音算不上好听。 两位助理对视了一眼,默默的退了出来。 贺景颂蹭的一下坐起来。 他的眼神还带着朦胧的睡意,但下意识的瞪向声音的来源。 噪音! 这简直就是噪音! 林卓言立刻从床边退开,拿下来衣架上面挂着的衣服,扔到贺景颂面前。 “你快穿上吧,”林卓言又把他衣帽间还开着的行李箱拉上,“都三点半了,去晚了容易误机。” 林卓言是他的师兄,读研究生的时候他们就住在同一个宿舍,对他颇为照顾。 林卓言和贺景颂好久没见了,一路上东问西问,上了飞机也没个消停。 一会问他中午喝酒前有没有吃东西,一会问他天这么冷穿没穿秋裤。 贺景颂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语气幽怨的说:“你好像我妈……” 过了一会,林卓言说起这次的交流会,“我听小杨说是私人性质,但是请的人也不少。那个lonnie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怎么三番五次的请你去他的私人聚会?” 贺景颂叹了口气,“别多想,有个项目他想要和我合作,我还在考察。” 他有些头疼,lonnie确实三番五次的邀请自己,而他们两家的公司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地方。 至少贺景颂是这么认为的。 “林总,我听说那个liam也会去。”小杨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liam?”贺景颂听见了有点惊讶,“那个这几年搞房地产搞得风生水起的?” 林卓言:“他和我们一群搞互联网的聚在一起干什么?” “贺总,这位liam先生是lonnie的大学同学。”陈韵现查了资料,“听说在lonnie的创业初期,liam先生给过他一笔数额不小的启动资金,因此lonnie的公司才得以运行。就连现在lonnie的公司,他也占了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 贺景颂问空乘要了一杯咖啡,拆开餐盒点了点头,“这个人还挺有手段。” 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liam一个人手里握着这么多股份,已经算是lonnie公司的大股东了。 他们的航班在正餐时间,贺景颂打开面前的餐盒,是一份意面,里面还能看到番茄肉酱,上面缀着一块煎鱼排,一些水煮青菜。除了主食还有一杯酸奶,一个餐包,一份切片水果。 水果里面有一片菠萝,贺景颂直接递给了林卓言。 他吃菠萝过敏。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等他们到酒店安顿好,最多也就能休息两三个小时,就要去参加晚宴。 c国现在也是冬天,等贺景颂从酒店出来时已经下起了雪。 lonnie派了两辆车来接他们,所以他自然就和林卓言分开走。 说起lonnie这个人,贺景颂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这些年的确有发展国外市场的想法,但是也仅仅是想法,就连市场调查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刚刚开始。 可是lonnie两年前就突然给他的助理发了邮件,说是有意向合作。 贺景颂并不认为他们一个游戏公司能和互联网金融行业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这是要一起合作什么? 大富翁吗? 贺景颂下车的时候雪下的更大了,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雪已经能漫过鞋底了。 他接过陈韵递过来的外套披在了肩上。门口的迎宾员很有眼力见的为他们撑开了伞。 lonnie隔着老远就迎了上来,同他握了握手:“景颂,好久不见。非常感谢你能来参加我的聚会。” 贺景颂回握了他,被lonnie拉了进去。 lonnie性格很热情,他笑着问贺景颂,“你看几个月不见,我的中文进步怎么样?” 贺景颂礼貌的弯了弯唇角,“进步很大。” lonnie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了两杯红酒,递给贺景颂一杯,“来,尝一尝,知道你要来特地开的。” “谢谢。” “景颂,我们的合作你考虑的怎么样?” 贺景颂摇晃的酒杯顿了一下,微微眯了眯双眼,“lonnie,你这样空洞的想法我是无法确认我们的合作的。麻烦让你的助理在聚会结束后发一份具体的方案到我的邮箱吧。” 与其整日猜测,不如主动出击。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lonnie要整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really?!”lonnie知道这是有初步合作的意向的意思,出乎意料的兴奋感充斥着他的全身,lonnie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我现在就让助理发给你!” 林卓言没过多久也走到了贺景颂的身边,lonnie和他打了个招呼,“hi,卓言,很抱歉我要去迎接别的客人了,在这里你们自便,希望你们今晚过得愉快。” 第2章 等到lonnie走远,两人才找了一处比较安静的沙发坐下。 林卓言打量了他一眼,玩笑道:“今天穿的总算没有那么严肃,是打算重返校园了?” 贺景颂今天的穿着确实是有些亮眼的。深色的西服套装,里面搭了一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衫,外面披着一件灰色的大衣。 他本身也不过才二十七岁,这套装束不会让贺景颂显得过于正式,反而会衬得他年轻一点,像刚走出大学,来谈业务的优秀毕业生。 不过也确实招人。 刚坐下没多久就开始有人过来跟贺景颂打招呼,安静的沙发也顿时变得热闹。 其中有一些是以前有过合作项目的,但也不乏因为他的皮囊过来敬一杯酒的人。 贺景颂又敬完一圈酒,才松了口气坐下,“难得出来,我还想在这放松一下。这几年天天忙着工作,连我爸妈那都没怎么回。” “大忙人啊。”林卓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叔叔阿姨不是出去旅游了吗?” “对啊。贺平先先生和楚曼秋女士刚刚发来的消息,他们过几天就要回来了,让我去机场亲自迎接……” * 喧闹嘈杂的会场中,贺青野似乎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又或者是熟悉的姓名。 他停下和对方的交谈,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圈。 钱绍疑惑的追随着他的目光环视,问他:“师兄是看见认识的人了吗?” 贺青野的目光似乎已经锁定了那人的位置,熟悉的身影透过亮黄色的射灯,映在他的瞳孔里。 “liam?贺青野?”钱绍不确定的声音再度传来。 “嗯。看到一位……”贺青野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杯中的葡萄酒,紫红色的液体撞击着,挂在干净的玻璃杯壁上,又很快滑落下去。 贺青野似乎是在脑海中搜寻一个符合要求的定位词。 他举杯抬头,温凉的液体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滑入食道,良久才轻笑了一声:“看到了我的‘theodore’。” 第2章 贺景颂今晚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脸上的醉意愈发明显。 他有些懒散的窝在沙发的角落,捧着一杯温水,看会场内的觥筹交错。 林卓言中途接了一个电话就忙着要走,临走前还掀开贺景颂的西服外套,往内兜里塞了一个小瓶子,无奈道:“家里的小祖宗又闹脾气了,我得赶紧回去。景颂,解酒药放到你的里兜了,记得吃啊,一会别再喝酒了。” 贺景颂点了点头,摆摆手让他快走。 林卓言家的小祖宗是他的亲弟弟,幼儿园那么大的一个小孩,叫林松楠。从小就依赖他哥,离开林卓言一晚上都不行。 小家伙看着就很讨喜,贺景颂想着他的模样也不禁唇角微扬。 恍惚间,贺景颂想起来自己也有一个“弟弟”,名义上的那种,算一算也有几年没见了。 不过他俩的年纪倒不像是跟林家兄弟那样年龄差的特别大,他的“弟弟”只比他小了五六岁。 * 小时候的贺景颂很不爱说话,一度急坏了楚曼秋。夫妻俩怕小孩子得了什么自闭症或者语言障碍,带着小景颂到处看医生。 全国的名医都快让他们看了个遍,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贺景颂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而已,没有什么心理疾病。 有位快退休了的老医生倒是给他们提了一个建议,说是可以给贺景颂找个玩伴,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行,最好是爱说话的,能带着贺景颂一起说。 那个时候的楚曼秋在生下贺景颂时生育功能受损,想要第二个孩子可谓是难上加难。 于是贺平先和楚曼秋一商量,觉得不如领养一个小孩子回来,就当是自己的孩子。 福利院已经有些年头了,彩色的外墙上挂着“一切为了孩子”这几个大字。门口的老师带着楚曼秋和贺平先进门,教室里的孩子们趴在窗边,好奇的盯着他们。 引领的老师很年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些孩子太久没见过生人了……” 楚曼秋和窗边的小豆丁们打了个招呼,“没关系,我们先去院长那里吧。” 院长办公室内,贺平先表明了来意,“张院长,我们想领养一个孩子,再捐赠一些……” 政府每年都给福利院拨款,贺平先不太清楚福利院现在需要什么。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楚曼秋嫌弃的拍了一下自家老公的大腿。 “张院长,您看院里什么是比较紧缺的。” 张院长自然能读懂他们话里的意思,“领养要看您二位的领养条件是否符合,至于捐赠……目前的拨款是够用的,可以给孩子们捐一些米面粮油。” “那咱们先去看看孩子们。” 孩子们上午的时间都是在活动室度过。 福利院里的老师并不多,人手不够,大部分时间都是孩子自己在玩。 “院里的孩子都在这里。”先前引着他们进来的年轻老师介绍,“这里的都是可以自主活动的孩子,还有一部分身体不好,下不了床也无法自理,就会留在休息室,由专门的老师照顾。” 尽管如此,这里的大部分孩子仍然都是有些缺陷的。 身为母亲的楚曼秋看的心疼。 贺平先陪着孩子游戏读书,楚曼秋则看着旁边滔滔不绝的讲话的男孩,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野,发现他的时候,他的手环上写着这个名字。但是……”老师有些为难的开口,“楚女士,这个孩子的情况有些特殊。” 虽然她也很希望小野能找到一家好的父母,但是有一些情况,她还是需要如实告知。 “嗯?”楚曼秋有些疑惑。 这里的孩子大多数都很安静,因此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野。 “他的父亲还在世,只是没有抚养能力。” 父亲在世,意味着会有一些麻烦。楚曼秋和贺平先商量过后,决定先以资助的形式将小野接到家中生活,等他成年以后,再单独为他上户口。 贺景颂记得那天一清早他的爸爸妈妈就出了门,叮嘱家里的阿姨提前准备好午餐。 临到中午贺平先和楚曼秋才回来。 贺景颂一听到门锁的声音就跳下沙发跑到了门前。 秋天中午的阳光还是有点刺眼,贺景颂先是看到了爸爸妈妈手里牵着的一双小手,目光缓缓往下只能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被光衬得也看不出原本的发色。 他知道,这个小孩是他的新弟弟。 贺景颂后退了一小步,让开了门。 贺平先牵着小孩的手先走进来,蹲在贺景颂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给他介绍:“兜兜,这是弟弟,他叫小野。” 贺景颂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餐桌走。 反倒是贺青野满眼的新奇。 他从记事儿起就一直待在福利院了。福利院不算很大,十几年都没有翻新过,在年幼的贺青野眼里,建筑物都是灰色调的,像蒙了一层雾一样。 贺青野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这里的客厅比福利院的活动室还要大,还有一个穿着干净衣服的漂亮哥哥。 他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拉住了贺景颂。 贺景颂似乎不太能适应这样突然的触碰,他怔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哥哥……” 贺青野犹犹豫豫的叫出声。 贺景颂没答应也没转身,站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 楚曼秋见状赶紧开口,“好了好了,先吃饭。小颂带着弟弟去洗手好不好?” 贺景颂没作声,独自往洗手间走,只是时不时的偷瞄一眼身后的小尾巴有没有跟上。 贺青野紧跟在这个新哥哥的身后,生怕自己在偌大的房子里走丢。 贺景颂挤了一泵洗手液在贺青野手上。 他比贺青野高了一个头,在洗手间才看清贺青野的发色。 不是传统的黑色,带着一点深棕色,在蓬松的发梢处看的更明显。 有点像……小狗。 他以前在别的叔叔家见过的,好像是叫可卡布。 贺景颂鬼使神差的把手放在贺青野的头上。 水珠落在发间,滑落到头皮上,凉的贺青野一激灵。 但是他的眼睛蹭的亮起来,又喊了一声:“哥哥!” 贺景颂有点被发现了的小尴尬,他取下自己的蓝色小毛巾,替贺青野擦了擦手,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吃饭。” 餐桌旁的凳子太高,贺青野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长期营养不良,贺青野又瘦又小,个头刚刚超过椅子一点点。 贺景颂在旁边,看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断的在椅子周围动来动去,半天也没看见人影爬上来。他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趁着贺景颂再次跳起时,一把托住他的腰,将他抱了上去。 雀跃的声音从身前响起:“谢谢哥哥!” 贺青野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好吃的。 第3章 以前在家里时吃不饱,每天都只能吃白饭。只要他的筷子伸到肉腥上,就会被醉酒的父亲暴打一顿。 如果父亲喝醉了,他就会偷偷的摸五毛钱去小卖铺里买一个馒头,掰成三块。 一顿吃一块,吃不完就装到塑料袋里藏起来,留着下次没饭的时候吃。 毕竟不是每次都能从父亲那儿摸到钱的。 福利院的资金没法支持孩子们天天吃肉,基本也就是一周一次。贺青野在那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一次午餐分到的一个炸鸡翅。 但是他只咬了一小口,就被人抢走了。 好不容易吃到的鸡翅被抢走,贺青野追过去,一拳打在抢他鸡翅的小朋友的身上。 贺青野从小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 偷吃一块肉,要被父亲打。家里没饭了,要被父亲打。父亲打牌输了,贺青野还是要挨打…… 他在暴力的熏陶中长大,暴力成了他的第一位“老师”。 贺青野不会其他的表达方式。 他虽然看着是福利院里最瘦小的孩子,但力气大的惊人。 直到身下的小孩一声声的喊着救命,老师才发现正在打架的两个人,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在福利院,吃午饭前是要念感谢词的。 贺青野以为所有地方的午餐前都要有这样的仪式,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闭上眼睛双手合握。 睁开眼只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还有正在往他的餐盘里夹菜的筷子。 鱼刺被细心的挑出,楚曼秋将鱼腹处最鲜嫩的那块鱼肉,夹到了贺青野的餐盘里。 贺青野有些手足无措。 从来没有人为他夹过菜。 楚曼秋大概是专门去了解过他所在的福利院的习惯,她摸摸贺青野的脸蛋,温柔的说:“快吃吧,在家里不需要念感恩词。多吃饭才能长高哦!” “家”这个字的概念对于贺青野来说实在是太模糊了。 他听到最多的和这个字有关的话,就是福利院的老师说的。 “你们要好好表现,这样就会有叔叔阿姨喜欢你们,你们就可以当他们家的小孩,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 爸爸妈妈把他接回来,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贺青野想。 这样,他算是有家了吧。 第3章 贺青野到新家的第一天就出现了意外状况。 他中午吃的太多,下午一直呕吐,吓得楚曼秋连忙抱起他去了医院。 贺平先带着贺青野去拿药的时候,医生将楚曼秋叫到一旁,“这个孩子长期营养不良,吃饭要一点一点的添量,不然他的胃承受不了。” 听得楚曼秋又红了眼眶。 贺景颂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家里多了一个人。尤其是这个多出来的小孩会整天叽叽喳喳的,又因为长得瘦小,父母也会多关爱他几分。 于是贺景颂放学的日常从每天安安静静的看书写作业变成了回答小屁孩的问题。 倒也不是贺景颂不喜欢给他解答,而是贺青野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他第一次见到话这么多的人。 “哥哥哥哥,”贺青野转着他的魔方问他,“这个是干什么的,要怎么玩啊?” “哥哥,我想听你读故事……” “哥哥!今天老师奖励我的棒棒糖,分你一个!” “哥哥……” 贺景颂终于受不了了,他有些烦躁的说:“别说话了。等我写完作业再和你玩。” 贺青野只好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乖乖地坐到他的床边,“哦,好吧。” 其实后来的贺景颂就没那么难接受贺青野了,他觉得这个弟弟像是妈妈说的那样,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爱他的。 有件事贺景颂记得特别清楚,一年级开学的前一晚,贺青野抱着他的枕头被子跑到他的房间门口敲门:“哥哥,我今晚想跟你睡。” 贺青野小心翼翼的询问:“哥哥,可以吗?” 贺景颂开开门让他进来,“明天要开学,你应该自己睡。” 贺青野躺在贺景颂的床上,自觉的掖好了被子,“我害怕。” “害怕什么?”贺景颂有些不解,他幼儿园的时候就能自己一个人睡觉了。而且他已经要上六年级了,虽然没什么同龄的朋友,但是对于比他小的小孩,他也不是很喜欢。 贺景颂熟练的抽出一本故事书翻开,刚准备开口念,就听见贺青野轻声说:“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贺景颂翻书的手愣了一下,很快的反应过来,说:“没有。” “那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不行,你已经一年级了。” “可是班里王子轩的姐姐每次来接他的时候都会亲他,哥哥从来没有亲过我。”贺青野的声音愈发委屈。 “可能他的姐姐比较喜欢小孩。”贺景颂随口回了他一句,打算继续给他念书。 贺青野扁了扁嘴,眼泪已经挂在眼角了,“那你还是不喜欢我……孙腾的哥哥也会抱他……” 贺景颂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把亲吻和喜欢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没出口的话被落在额头上的温软触感打断,贺景颂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亲你了。没有不喜欢你。”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 红酒喝起来口感柔和,贺景颂想着以前的事,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等后劲上来时,他的脸上不由得泛出来一点红。 酒会散前,他给陈韵打了电话,让她来接自己。 陈韵勉强在角落里找到了贺景颂,还有旁边闻声而来的贺青野。 陈韵并不知道贺青野在这里,但她知道贺青野的身份,惊讶的叫了一声:“小贺总?” “嗯。”贺青野看着沙发上的人,“我哥喝醉了?” 陈韵解释道:“lonnie先生准备的红酒后劲有点大,贺总可能没注意喝多了。我一会把他扶回去就行。” 贺青野也帮忙扶起一侧手臂,带着贺景颂一边往外走,一边跟陈韵搭话,“你们昨天来的?在这里住酒店吗?” “对,住在中心区那边。” “怎么不住房子,我记得哥在这里有房子。” 陈韵打着苦哈哈,小贺总和他们贺总都多少年没联系过了,竟然知道的还挺清楚。 她也不知道贺景颂到底愿意让贺青野知道多少,只能模糊的说,“贺总觉得就来这里一两天,没必要再收拾一次房子,太麻烦了。” “下次来可以提前联系我,我这里的房子就住了我一个,没有外人。解酒药带了吗?” 本来安安静静跟着走路的贺景颂摸了摸里兜,朝着身边唯一的男性说:“解酒药在里兜,学长刚刚给的。” 贺青野为他开门的手一顿,他眯了眯眼,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危险,“学长?” “对啊,学长。” 贺景颂的语气很肯定,不觉得学长这两个字有什么问题。 贺青野把他塞进车里,转头对迎面而来的钱绍说:“钱绍你先回去吧,我把他送回去。” 钱绍在不远处挥挥手,“那我先走啦,liam,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韵一上车就升起了隔板,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贺总就是liam,liam就是小贺总。 根本无心注意后排的两个人在说什么。 贺景颂喝醉了很安静,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隔板。 贺青野趁机问他:“哥哥,学长是谁?” 贺景颂扣着手里的药瓶盖,“林卓言啊。” 贺青野飞快在手机上打字:查查林卓言是谁。 “哥,他对你好吗?” “好啊,他说我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指甲和塑料瓶盖的碰撞声充斥着整个车厢,贺景颂顺着药片晃动的声音说着,“但是我也有一个弟弟,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了。” 陈韵刚回过神来又听到这,内心抓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求求你了贺总别再说了。 雪又簌簌的开始落下来,贺青野看了很久车窗外的风景,才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你想他么?” 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是酒店外面的服务生。 雪又落了厚厚一层,贺青野稳步扶着贺景颂,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贺青野把他扶到床上,倒了杯水递给他,“把解酒药吃掉。” 贺景颂接过水吃了解酒药,握着玻璃杯低着头坐在床上,指腹不断的摩挲着杯壁。 贺青野看他也没什么要大闹一场发酒疯的意思,捞起身边的外套准备离开,“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省的明天头痛……” “想。” 一个像是呢喃但又坚定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是贺景颂在回答他刚刚在车上问的话。 因为这一个字,贺青野在酒店房间里留了一晚上。 第二天贺景颂醒的时候,贺青野已经离开了。他留了一张字条贴在贺景颂的手机上:已经给你叫过餐了,记得吃完。 第4章 贺景颂能从纸条的正面看出背面渗透的墨痕,他翻过来一看,后面果然还写着一句:我也很想哥。 贺景颂昨晚也没有醉的很彻底,至少意识还在,自然也能记起自己说过什么胡话。 话是收不回来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贺景颂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在这里安然的度过一天的假期。 他叫来陈韵改签了机票,吃完早饭就赶往机场。 贺景颂刚下飞机就收到爸妈的消息。 【楚曼秋:儿子,我和你爸下午三点五十二的飞机,记得来接。】 贺景颂看了一眼时间,对陈韵说:“公司一会派车来把你送回家,你先走吧。” 他走到就近的休息区,翻着微信消息。 贺景颂的微信里大部分都是工作群,置顶上挂着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格外显眼。 林卓言还在微信上问他在c国玩的怎么样,贺景颂回他:“没玩,已经回国了。” 【林卓言:怎么回来这么快?】 【贺景颂:计划赶不上变化,爸妈回来了。昨天在c国出了点意外,不方便再留。】 贺景颂给所有人的备注都是这么正经,他刚回完林卓言的消息就听到有人喊他。 是贺平先和楚曼秋。 贺景颂站起身接过爸爸手中的行李,“爸,妈,先上车。” 贺景颂早就预定好了餐厅,一家三口在车上寒暄了一番。楚曼秋将近半个月没有见到儿子,在后排打量着他:“兜兜啊,我看着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贺景颂左右看了一眼后视镜,无奈的开口:“妈,我都快三十了,就别叫我小名了。” “对了,小野昨天来电话说,他在c国碰到你了……” 贺景颂心想,您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曼秋和贺平先说到更久没见的小儿子更是停不下来,进了餐厅还在说着贺青野小时候的事,“我还记得小野刚上一年级的时候呢,那个时候调皮,放学自己偷偷跑去操场玩了……” 贺景颂的思绪也被带远。 * 六年级放学比一年级要晚一些,贺青野经常坐在教室里等着哥哥放学来接他。 七八岁正是好动好玩的年纪,贺青野哪能坐得住。 “贺青野,贺青野,快出来,这里有个小树林!” 贺青野走到门口探了个头:“哪里有?刘博文你又骗人。” “真的真的!”刘博文拉着他的胳膊,“我可没骗人,在操场的后面。” “可是我要等我哥哥……”贺青野犹犹豫豫的出声。 “不远的,很快就回来。六年级还没放学呢。” 第4章 贺景颂一放学就拎起书包跑到一(三)班门口。 弟弟不在班级里,书包也不在。 贺景颂有点慌了,他今天在教室里问了老师一道题才走的,弟弟会不会等不及自己出去了。 他把书包扔在一(三)班门口,寻着楼道找贺青野。 “贺青野!贺青野!”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贺景颂把教学楼都跑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贺青野。他又回到一(三)班,坐在门口喘着气,用袖子擦了一把汗。 “诶,你是贺青野的哥哥吗?” 贺景颂认得这个年轻的老师,他是贺青野的语文老师。他立刻站起来问好:“老师好。您看见我弟弟了吗?我在教室里没有找到他,不知道是不是跑出去了。” 梁琳递给他一包纸巾,“先擦擦汗,别感冒了。应该不会跑出去,没有老师带着他,门卫是不会放一年级出校门的。老师和你去操场找找。” “刘博文,你看这里,有好多石榴!”贺青野站在树底下摇了摇树干。 “好大啊,我们可以摘一个吗?” “贺青野,这里有一棵树,我们上去摘一个吧。”刘博文说着已经爬上了树干,“来,我拉着你。” 梁琳和贺景颂找到小树林的时候,贺青野还在树上蹲着,刘博文已经抱着一个石榴站在树下接他了。 “刘博文!贺青野!你俩赶紧下来!”梁琳知道这里有个小树林,一般都是高年级来这里玩,没想到这两个小崽子这么大胆,直接上树。 刘博文看见老师来了转头就跑。 贺青野一抬头看见来的人,吓得他一脚踩空了。 “啊!救命!” 树不算很高,但是贺景颂还是下意识的跑过去,垫在了贺青野的身下。 七八岁的小孩体重并不轻,摔在贺景颂的身上,疼的他闷哼了一声。 意识到自己摔到了哥哥的身上,贺青野连忙打了个滚儿,翻到了一旁的塑胶跑道上。 手掌心沾上了一些塑胶粒,贺青野站起身拍了拍手。 梁琳跑过去扶起贺景颂,检查他胳膊上的伤。 “还好只是擦伤。”梁琳用卫生纸轻轻的拂去伤口上面的土和石子,“现在校医下班了,没法处理伤口。景颂回家以后要消消毒,擦一点碘伏,知道吗?” 贺景颂点点头,咬着唇说:“谢谢老师。” 梁琳又批评旁边站着不敢作声的贺青野:“老师说没说过不许到除了操场以外的地方?这次幸亏有哥哥接着你,不然你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怎么办?” 贺青野不敢抬头,半天才小声说:“老师我错了……” “你应该对哥哥道歉。明天你和刘博文到我办公室里来。”梁琳又抽出一张新纸擦了一下贺景颂手掌和胳膊上渗出的血珠,“行了,快回家吧,以后放学在教室里老老实实的等着,别乱跑了。” “老师再见。” 贺景颂转身拎起贺青野扔在地上的书包,一言不发的走了。 擦伤并不严重,但是面积有点大。贺景颂回一(三)班背书包的时候,还不小心蹭到了伤口。 贺景颂疼的皱了皱眉。 “哥哥……”贺青野还没想好后面的话要怎么说,就被贺景颂打断。 “走吧。” 贺平先派了司机来接他们。 司机看到贺景颂下巴上的伤口惊了一瞬:“兜兜,你这下巴怎么磕到了?” “我没事,赵叔我们快回去吧。” 贺景颂一路没和贺青野说话。 贺青野拽着贺景颂的书包带,忐忑不安。他太害怕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家,有了哥哥和爸爸妈妈。 但是他让哥哥受伤了。 爸爸妈妈会把他赶出去吗? 被赶出去了以后他还能回福利院吗? “妈,我们回来了。” 楚曼秋一起身就看到儿子下巴和手臂的擦伤。 “兜兜,这是怎么擦伤的?” 贺青野紧紧的拽着贺景颂的书包带,又往他身后挪了一步。 贺景颂瞥见了他的小动作,没有拆穿,“没事,不小心绊倒了。妈,家里还有碘伏吗?” “有,在药箱里,你赶紧去处理一下。”楚曼秋操心完大儿子,又去拉小儿子的手,“小野,妈妈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好不好?” 贺青野看着贺景颂提着药箱去了洗手间,才紧张的绞着手指,小声喊楚曼秋:“妈妈……” “怎么了?快把袖子挽上去我看看。” 贺青野乖乖的伸出手让楚曼秋检查。等贺青野再餐桌上坐下的时候,贺景颂已经处理完伤口了,胳膊上泛着明显的棕色,下巴也贴了一个创口贴。 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默,贺景颂一句话也不说,贺青野就更不敢说话了,只会偶尔回应一下楚曼秋的话。 吃完饭,贺青野去了贺景颂的房间里磨蹭了一会。 “哥哥……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贺景颂没理他,依旧写着自己的作业。 “哥哥,哥哥,你和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贺景颂说出了冰冷的五个字:“你没有作业吗?” 贺青野知道他是在赶人,扁了扁嘴出去了。 贺平先知道儿子受伤以后就去了贺景颂的房间。贺青野听到关门声以后就放下了笔,趴在门口听着贺平先说话。 不知道贺平先说了什么,贺青野听到了“啪”的一声,接着就是贺平先的训斥:“你不要总是一生气就开始摔东西!” 贺青野毫无征兆的大哭了起来,楚曼秋听见声音连忙过来安慰他:“怎么了小野,吓到了吗?不哭不哭,有什么事可以跟妈妈讲。” 贺青野抓着她的衣服,抽抽噎噎的说:“妈妈,是我、我不听话,放学去爬树。哥哥为了保护我才受、受伤的……让爸爸打我吧,别骂哥哥了。” 对面的门突然被打开,贺平先走了过来。 贺青野模糊的视线越过贺平先,看见了一双发红的眼睛。 贺平先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小野别哭了,爸爸跟哥哥道歉了,是爸爸误会了。” 对面的门又被用力的关上。 楚曼秋用手抹去贺青野脸上的泪珠,贺青野突然用力的抱住楚曼秋的脖颈,哭着喊道:“妈妈,对不起。” 第5章 楚曼秋紧紧抱着他,安抚道:“没事小野,不哭了,爸爸妈妈不怪你。” 客厅的灯早早的被关上。 贺青野听着声音,等着整个家都变得寂静,才掀开被子下床。 他很清楚贺景颂的作息,这个时候哥哥肯定没睡觉。 他站在贺景颂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声音里还带着没缓过来的哭腔:“哥哥,我可以进去吗?” 贺青野在门口站了一会,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隙。 房间里突然漏出来的灯光晃了贺青野的眼睛,但他没等到适应,就闭着眼睛,循着光亮溜了进去。 睁开眼就看到贺景颂往床边走的背影。 “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到处乱跑。”贺青野也不在意他哥回不回应他,熟练的躺到贺景颂的旁边。 他又向贺景颂那边挪了挪,“哥哥,你生气了吗?” 贺景颂还是翻着手中的《吉檀迦利》,他抿了抿嘴唇,半晌才说了一句:“没有。” 贺青野倒是很开心,摸摸贺景颂胳膊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又轻轻戳了一下贺景颂下巴上贴着的创口贴,问他:“哥哥的伤是不是很疼啊?” 贺景颂这次没搭理他。 疼都疼过去了,最多就是这几天要小心一点,不能沾水。 就是粉色的小兔子创可贴有点羞耻,被那群男生看到肯定要笑话。 贺景颂发誓这个周一定带着口罩去上学。 手中的书突然被抽走,贺景颂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身前突然多了一份重量。 贺青野趴在他的身上,用自己毛茸茸的头发蹭着贺景颂的下巴,随后抬头亲了一下他下巴上的粉色创可贴。 “我亲哥哥一下,哥哥就不疼了。” 贺景颂眼皮轻颤,不自然的偏了偏头。 他还不太习惯这种亲昵。 贺景颂拍了两下贺青野的后背,轻声说:“哥不疼了,下来吧。” 贺青野还是一动不动,他的脸还蹭着贺景颂的衣服,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哥哥?” 直到得到应允,贺青野才重新躺在贺景颂的旁边。 * “先生,您的菜已经上齐了,还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贺景颂这才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对服务员礼貌的说:“谢谢,不用了。” 对面的爸妈开始感叹:“要是小野也在国内多好啊,当初让他不要去国外,他非要自己出去。两三年都见不到一次,怪让人担心的。” 贺平先安慰楚曼秋:“男孩子就要出去闯,况且小野每个月都和你视频,别太担心了。再说了,不是还有景颂吗,他去国外出差的时候也能去看看他弟弟。” 贺景颂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爸,妈先吃饭吧,累了一天了,吃完早点回去休息。” 深夜,贺景颂躺在床上,出神的盯着天花板,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可太知道贺青野为什么要出国了。 第5章 小时候的贺青野黏人又爱撒娇,时常让贺景颂有些招架不住。但是十八岁的贺青野像变了个人一样,沉默寡言,经常被贺景颂发现他在外面打零工。 还是又苦又累的那种。 这个时候的贺景颂已经开始逐渐接管公司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零花钱没给够,打算挑个时间和贺青野好好的谈一谈。 他给贺青野的班主任打了电话。 正拿完毕业证,准备溜出去打工的贺青野突然被老师叫住:“贺青野,放学在门口等一下你哥哥,他刚刚来电话说会来接你。” 贺青野眼皮轻颤,低头应了声好。 贺景颂掐着点把车开到了校门口,透过窗户,看着贺青野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的石柱上东张西望。 一个转头,贺青野就发现了自家的车,看清驾驶位上的人时更是眼前一亮,语气中都带着几分雀跃:“哥,你怎么来啦!” 他还以为是司机来接自己,没想到贺景颂亲自开车来了。 贺景颂不留痕迹的扫过他敞开的校服领口,靠近脖颈的地方贴了几块创口贴。 “安全带。”贺景颂出声提醒他,“爸妈出去旅游了,你明天就放假了?” 贺青野伸手扣好安全带,“嗯,明天约了同学一起出去玩,放松一下。” “明天玩完直接去我那住,”贺景颂曲起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今年暑假你在我这过,和同学出去玩,钱不够用了也跟我说。” 贺景颂特意咬重“钱”这个字,微微偏着头观察贺青野的反应。 贺青野身子一僵,随后若无其事的开口:“好啊。” 贺景颂一上大学就搬出去自己住了。这处房子在市区,一是离他读书的学校近,二是就在公司旁边,方便他接管公司。 贺青野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的装修风格以白色调为主,简单又温馨,贺青野甚至觉得这里比老宅更有家的感觉。 一双拖鞋被扔到贺青野面前,贺青野盯着那双可爱的蓝色鲨鱼拖鞋好半天,才求助似的看向他哥:“哥……” 贺景颂无辜的回头:“很适合你,不喜欢吗?” 言外之意就是,这拖鞋是他哥特意给他买的,爱穿穿,不爱穿就光脚。 他哥自小就喜欢这些五颜六色可爱的东西,贺青野没再出声,利落的换上拖鞋。 这套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户型,贺景颂住在五楼顶层。一间客房被他改成衣帽间,贺景颂打开剩下的一间次卧的房门,看着里面堆满的杂物陷入沉思。 现在请阿姨来打扫还来得及吗? 贺景颂很快放弃了这一想法,反正兄弟俩以前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贺青野放下书包就去了厨房,他知道贺景颂不会做饭,但是没想到他家里的冰箱里面什么也没有。 贺青野只好扬声问到:“哥,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咱们晚饭吃什么啊?” 贺景颂从卧室出来朝他晃了晃手机:“外卖。” 晚饭点的还是他们平时经常去的菜馆,少年饿了一下午,外卖一到就开始风卷残云。贺景颂搅动着碗里的粥,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聊着。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如何把“你去外面打工是零花钱不够吗”这种事情,在不伤害到青春期男孩敏感的情绪的情况下问出口。贺景颂还特地上网查阅了一番,专家说不要在吃饭的时候批评孩子,要多与孩子沟通。 于是这一等就等到了睡前。 “哥,我晚上睡哪啊?” 贺景颂半倚在床上,停下手中正在翻阅的报表,拍了拍旁边的枕头:“睡这,”,贺景颂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微微蹙眉,“先去把头发吹干。” 等贺青野再次走回床边时,发现贺景颂手里多出来了创口贴和碘伏。 “小野,过来坐下。” 贺青野下意识用手遮住颈部的伤口。 放在颈部还残留着水温的手被一把拍开,贺景颂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挡什么呢!” 随即在贺青野的伤口上估摸着力道按了一下。 “哥……嘶”贺青野话刚出口就疼的倒吸了一口气,眼睛也因为疼痛蒙上了一层水雾。 贺景颂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坐在他的旁边温声问:“小野是不是很疼啊,跟哥说说为什么要出去打工好不好?” 他也没等贺青野开口,先撕开原先贴在上面的创口贴。里面的伤口倒也不是特别严重,但是最深的一道口子因为泡过水,周围已经的泛了白。 贺青野俯身凑近,用沾了碘伏的棉棒小心的处理。 贺青野被贺景颂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冰的一哆嗦,转瞬又感受到贺景颂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颈侧。 他垂着眸子,轻声喊到:“哥……” “嗯,怎么了小野?”贺景颂一抬头,直直撞进贺青野的目光。 贺青野不敢有什么别的动作,极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没有,哥你眼镜有点凉。” 贺景颂低低地嗯了一声,抬手摘下来眼镜放到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突然有点后悔让他哥摘下眼镜了。 失去了眼镜的间隔,贺青野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贺景颂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颈肩。 甚至试到贺景颂的鼻尖与他轻轻相触。 有点凉。 凉的他心痒。 贺景颂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沉默,给他处理好伤口后,才边收拾东西边开口:“现在不想说就不说吧,遇到困难就跟爸妈和哥哥说,知道吗?” 他不是没想过让助理去查贺青野最近的情况,但还是想给弟弟一些信任。 贺青野垂眸摸了摸已经贴好的创口贴,低声应下。 等贺景颂再次醒来时,家里已经没有贺青野的身影了。 餐桌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粥和包子,旁边贴了张便利贴:我出门了,哥记得吃早饭!——小野 第6章 贺景颂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将便利贴折好放到一旁。 他刚接手公司没多久,正是最忙的时候。 新策划案一叠又一叠的送上来,贺景颂挑挑拣拣的选出几份,抱着期待看了一遍,最后全扔进了碎纸机。 策划组负责人大气不敢出。 “调研做了吗?” “做、做了。” 贺景颂有些无语,打开自己的手机,点进应用商城游戏排行那一栏划到最后,“看看你现在交上来的这几份策划案,跟这些游戏有什么区别?财务部的那几台老电脑都比你的这些想法要新。” 他叹了一口气,“再给你们两个周的时间,分析市场也好,重新调研也罢。总之,我要看到一份能拿得出手的策划案。” 送走策划部,贺景颂又给采购打了个电话,“置办几台电脑,给财务部换新。” 晚饭贺景颂依旧随便对付了几口。 月光透过窗户探进卧室,窗外是浓浓夜色,只剩下寥寥几盏路灯还亮着。 贺景颂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溜到十二点,以及那几个没拨通的电话叹了口气,还是关灯躺下了。 心里担心还没回家的贺青野,贺景颂睡得并不算太沉,以至于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身侧微微凹陷的床和隐隐约约的烟酒味。 他下意识的翻了个身,朝着那头嘟囔了一句:“怎么才回来?” 贺青野显然是已经喝醉了,翻身上床直直搂上了贺景颂的腰。 贺景颂被胸前湿濡的感觉惊醒,他哑着声音道:“小野,你干嘛呢?” 贺青野眼角都染上了醉意,仰头在贺景颂的唇上落下一吻:“哥,你好漂亮……” 卧室里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贺景颂猛的将他从身前推开,“贺青野,你犯什么混呢!” 贺青野只朝他傻笑。 “喝酒了?看片了?”贺景颂又低头凑近,看着他两颊不自然的红,伸出手来掐了一把。 贺青野又黏黏糊糊的凑上来,双臂环上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声音含糊不清:“哥,他们看的都是女生,哥是男生,我只喜欢哥……” 贺景颂被他两句话说的彻底清醒,试图掰开他缠在身上的双手,“松手!” 似乎是意识到他哥语气不善,贺青野讪讪的松开手,又和小时候一样,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眼前的场景与小时候重叠,贺景颂心头一动,下意识答了喜欢。 随后又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懊悔的摇了摇头。 贺青野听了这话却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压在贺景颂的身上,覆上温热的唇,呢喃着:“我也喜欢哥哥。” 贺景颂仿佛被定住,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他对着贺青野厉声说道:“滚下去!” 贺青野感受到贺景颂的变化,开口道:“哥,不舒服吗?” “我帮你……” 潮热、失控。 贺景颂感觉自己全身酥麻,使不出一丝力气。 被掌控于他人之手,仿佛一把横架在他脖子上的弯刀,只要利刃轻轻擦过皮肤,血液就会喷涌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一巴掌打在贺青野的脸上。 贺景颂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逃也似的出了门。 第6章 每周的晨会,陈韵都会提早来公司检查设备,以免出现问题。 这周也不例外。 陈韵拎着打工牛马必备的咖啡,刷卡上楼。刚到总裁办,陈韵就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总裁办怎么开着门? 她记得昨天下班锁门了,难道是安保出问题了,有小偷? 她随手将咖啡放在桌子上,顺手拿走键盘旁边的手托当作武器,蹑手蹑脚的往办公室门口挪动。 从陈韵的角度看,办公桌上无比凌乱。 原本整齐堆叠在一起的文件,此刻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桌子的各个角落,地上还有撕碎的纸张碎片。 这看起来可不是她老板的作风。 她这位老板强迫又洁癖,平时穿衣做事都一丝不苟,哪能容忍办公室乱成这样。 陈韵在心里默默点评了一番。 “陈韵。” 陈韵被这突如其来的沙哑声音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键盘手托赫然落地。 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贺总。” 手托底部的硅胶垫与地板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将贺景颂也吓了个清醒。 “嗯。”贺景颂已经换上了正装,只是眼底的黑眼圈格外地明显,“你拿着个手托做什么?” “我拿起来……呃,拿起来……”陈韵支支吾吾,背着贺景颂小声嘟囔了句,“我也没想到您能来这么早啊……”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设备都调试好了吗?” 此时贺景颂无比庆幸自己有加班的习惯,办公室里也会预备两套衣服,不然今天就要穿着睡衣见人了。 “都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开始。” 陈韵看着满地狼藉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需要叫阿姨来处理一下吗?” “不用了,我一会自己收拾。” 地上大多都是他昨晚心烦意乱时胡乱涂写的纸,本来也没几张,没必要再让人进来收拾,他自己随手捡起来就行。 会议不过是各组例行报告总结,贺景颂听完以后疲惫的回到办公室。 林卓言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椅子上,见到他回来惊讶的坐正。 “这么快就开完了,我以为还要一段时间呢。” “嗯。”贺景颂整个头部后仰,放松的靠在沙发上,不断捏着自己的后颈,“你怎么来了?” 林卓言将保温桶放到贺景颂面前的桌子上,顺势在他旁边坐下,“给你带的,先吃点。” 贺景颂看他笑的见牙不见眼,暗感不妙。 笑的这么欢,准没好事儿。 “听周帆说,下面交上来的几个新策划案又被你砍了?”林卓言亲手帮他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粥,“趁热喝,海鲜粥放凉了反腥。” 贺景颂顺手接过他递来的勺子,疑惑道:“周帆?他怎么知道的?” “好像是他有个远亲的表弟在这工作。不过……怎么最近外面都在传,周帆在追求你啊,我记得你和他没什么交集。” “追求?”贺景颂嗤笑一声,“骚扰还差不多。他自己不也有公司,怎么不把他那远亲的表弟弄进他的公司去,来我这算是怎么个事。” “陈韵。”贺景颂喊了一声。 陈韵的办公室就在贺景颂的办公室旁边,她听到声音立刻敲门进去。 “贺总。” “查查周帆的表弟是哪个,在什么组。” 幸亏都是些废掉的策划案,要是投入正式使用,不知道会被偷跑多少次。 会泄密的人可不能留,尤其这人还是周帆家的。 贺景颂思索了一会,对陈韵说:“能找到证据就直接让人事辞退,找不到就按照正常流程,2n或者n+1,用最快的时间把这人弄走。” 陈韵留下一个“我懂”的眼神溜走。 “大方啊贺总,2n都给了。”林卓言调侃道。 “花钱消灾么。”贺景颂微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各组的核心成员都是我精心审核过的人,底子干净。至于其他成员的工资多不到哪去,赔偿再多也比不上未来偷跑策划案的损失。再说了,难保那位周家表弟工作中不出点失误……” “也是,是时候该敲打一下周帆了。你是不知道,外面那八卦都传成什么样了,说什么周帆追了你两年多,爱而不得什么的,听了都闹心。” “诶,对了。” 林卓言突然揽住贺景颂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猜我前两天在酒吧看见了谁?” “谁?”贺景颂毫无兴趣,敷衍的回了他一个字。 “你那个弟弟!”林卓言激动的拍了一下贺景颂的肩膀,“叫小野是吧?” 贺景颂正在搅动粥的手一顿,“贺青野?他在那做什么?” “打工吧,还是今年的人气调酒师呢。”林卓言看了眼贺景颂,小心翼翼的问:“我记得他不是领养的,但也不至于……” 多一张嘴的事儿,贺景颂应该不会虐待自己的弟弟吧…… 贺景颂白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这不是好奇么……” 贺景颂现在想起贺青野就头疼。 这种事在圈子里不算稀奇,但现在贺景颂最想不通的是,他们家的教育到底在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还是说贺青野误将依赖当成了喜欢。 他不愿再去细想,恍若无事的舀起一勺粥,“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住。” 过了一会儿,贺景颂突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转头问林卓言,“难道是我零花钱给少了?” 林卓言疑惑,“你一个月给他多少?” 第7章 “六十万。” 贺家家大业大,六十万属实不算什么大钱。楚曼秋又秉持着“孩子们来到世界上就是来享福的”的理念,从不会克扣两个儿子的零花钱。 贺景颂还是在考虑过现在的物价以后,在自己高中时每个月得到的零花钱的基础上,翻了一番,才将这笔零花钱打给贺青野。 “应该……不少吧。”林卓言讪笑,“我上高中的时候一个月才五千块钱零花钱。” 他就不该多管闲事! 贺景颂这样哪像是会虐待弟弟的,这简直都是溺爱了! “那他为什么还去酒吧打工?”贺景颂对林卓言发出灵魂一问。 这让他怎么回答?! 林卓言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胡乱猜测道:“可能、可能是青春期到了,叛逆,总想着什么事都靠自己,想独立。” 贺景颂一脸“学到了”的表情,心里默默打算将贺青野的零花钱升到一百万,以免在外拼搏的贺青野没有启动资金。 送走了前来八卦的林卓言,贺景颂处理完手头的工作,进了办公室的休息间放空。 说是放空,其实贺景颂倒头就睡了。毕竟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刚刚又做了那么多工作,他这肉.体凡胎确实有点支撑不住。 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贺景颂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准备点一份外卖。 这几天他实在不想看见贺青野,他打算在公司里凑合住几天,顺便处理一下手头上的事情。 再过几个月就是贺青野的生日,只有抓紧时间处理完这些事,才能抽出时间参加他的生日宴。 也顺便给他和贺青野一些独自冷静的时间。 贺景颂下楼转了一圈,有几个部门正加班加点的赶方案,他干脆挑了家常去的饭店,给正在加班的员工订了餐。 贺景颂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抽空听了陈韵的汇报。 周帆的表弟果然只是策划组的一名边缘员工,平常来公司也只是混混日子,做事马马虎虎,欺压同组的同事,人事一提辞职他就自己灰溜溜的跑了。 “我们还发现,周超在我司任职期间,同时接受着帆扬集团的工资发放。” 林卓言在一旁夸张的“哇哦”了一声,感慨道:“两头赚啊!周帆还真是不亏待这个表弟,连卧底费都给他发。” “继续关注帆扬,看看他那边有什么动静。”贺景颂审完一份合同,落笔签上自己的名字,良久才抬头问陈韵,“贺青野最近在干什么?” 他这几天忙碌的工作,不过是想用工作填满自己的大脑,以免再次想起贺青野,又胡思乱想。 但毕竟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贺景颂很难完全放任不管。 “小贺总他……”陈韵支支吾吾,“王姨说他好像很多天没回去过了。” “老宅么?还是华庭的那套平层?” 陈韵的声音越来越小,“都没有……” 贺景颂刚还紧握着的笔骤然掉在桌面上。 他确实很久没回家了。 华灯初上,贺景颂站在楼下,发现自己家的客厅依旧暗着。 明明天气预报是晴天,此时却毫无征兆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没带伞,顾不得继续在楼下细想贺青野为什么不在家,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电梯。 家里干净的不对劲。 贺景颂拉开房间的衣柜,果然,贺青野把自己的衣服全带走了。 雨越下越大,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上,窗外已经黑压压一片,巨大的蓝紫色闪电从天空中劈下来。 这么大的雨,贺青野能去哪呢?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第7章 贺青野的电话一连几次都打不通,贺景颂有些心慌,拨号的手几次颤抖。 老宅…… 对!打给老宅! “嘟,嘟,嘟……” 电话被接听,里面传出张叔的声音:“少爷,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张叔,小野回家了吗?”贺景颂焦急的问。 “没有,小少爷今晚要回来吗?我好叫人去收拾一下房间。” “不用。”贺景颂又急又气,“他要是回去了,让他给我回电话。” 按理来说贺青野已经成年,他没必要这么担心。 但是昨晚发生的事…… 他怕贺青野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贺景颂寄希望于最后这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听。 “妈,你知道贺青野在哪吗?” “是小颂啊,”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嘈杂,楚曼秋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小野通过了国外学校的申请,今天下午的飞机。他没告诉你吗?” 贺景颂怕楚曼秋担心,模糊的说道:“哦……我忙忘了。” 他又转移话题和楚曼秋聊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滴滴滴。” 手机短促的震动,贺景颂下滑打开那条短信。 【您的账户9471转入人民币7,200,000元。】 整整七百二十万,不多也不少。 这是今年一整年他给贺青野的零用钱。 好,好得很! 贺景颂又气又想笑,转身将人在心底暗骂了一通。 混蛋。 * 想到这里,贺景颂翻身下床,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不再想这些糟心事。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贺景颂从下车到进公司大门,仅仅这一小段路,就将他的鼻尖冻得通红。 雪花在空调吹过来的暖风中迅速融化,贺景颂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掸了掸落在羽绒服外套上的雪水,抬头看向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品茶的林卓言。 “这么冷的天也没能让你冬眠?” 林卓言放下手里的茶杯,走到他身边,绕着他左探右探,佯装悲伤道:“颂颂啊颂颂,几天没见,你说话竟然如此刻薄了!” “你来我这没好事。”贺景颂打开电脑,“说吧,今天来又有什么事儿?” “这不是刚送林松楠去学校,顺便来看看你么。”林卓言顺势靠在贺景颂的办公桌旁,两手撑着桌面,故作神秘的凑近贺景颂,“还带来了第一手消息!” 贺景颂忙着查看邮箱里的新邮件,面无表情的回他:“什么消息?”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吧。”贺景颂顺着他的话说道。 现在没什么消息是比“liam就是贺青野”这件事更坏的了。 林卓言颇有仪式感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又拉下了百叶窗,“坏消息就是,周帆回来了,东山再起,扬言要重新追求你,昨天晚上已经在各个群里问你的行踪了。”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lonnie派了liam来国内谈合作,明天应该就到了。” 贺景颂暗自咬了咬牙。 很好。 两个坏消息。 他把手中的电脑转向林卓言,示意他看邮件,“这是他们团队的班次和时间,明天你和陈韵去接吧。” 林卓言疑惑,“我?” 贺景颂朝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对,你。你和liam见面一定会觉得惊喜。” “但是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啊!” 贺景颂无情的说:“陈韵知道。” 贺青野回国对他没什么威胁,他打算暂且将贺青野的事抛到一边。 现在最先要考虑的是周帆。 周超被景源开除后,重新入职了帆扬。这位表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窃取了自己亲表哥公司的最新研发数据,倒卖给了帆扬的对家公司。 “周帆可没给他的表弟留情面,直接把人送进监狱了。”林卓言绘声绘色的和他讲,“周帆出国镀了一层金,这次回来指不定要翻起什么浪花。” 正说着,贺景颂的手机就弹出一条消息。 【周帆:阿颂,我回来了。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们好好聚一聚。】 林卓言也瞥到了这条消息,顿时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咦!这人说话真恶心!” “你要去吗景颂,用不用我和你一起?” “不用。”贺景颂抬手回了周帆一个“好”字,“让司机送我去就行。你早点回去休息,准备明天早上的接机。” 周帆的下三滥手段人尽皆知,偏偏这人演技好,装的人模人样。林卓言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好,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有事儿及时给我打电话。” 周帆订的餐厅就在市中心,贺景颂一进包厢门,就看到他西装革履的坐在对面。 周帆起身想帮贺景颂拉开他面前的椅子,被贺景颂婉拒,“不用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颂,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疏远了,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算亲密。”周帆顺势摸上贺景颂的手,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杯红酒,“这么久没见,我们先喝一杯。” 第8章 嗜血般的液体流转在他的手中,贺景颂顺从的握住酒杯,朝着周帆轻笑,“周总在国外待了几年,也没去治一治自己的眼疾么?” “拖了这么久,眼都瞎了。” 贺景颂这话表面听起来轻飘飘的,阴阳周帆的味道却十足。 “你!”周帆气急败坏地站起来。 贺景颂将杯中的酒尽数倒在他的头上,“消消气啊周总。不提帆扬几年前资金链断裂破产,就算帆扬能发展到现在,实力也比不上景源。” 他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过被周帆摸过的手,“谁给你的胆子,把潜规则的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司机一早就收到了贺景颂的消息,一直在停车场等着。贺景颂将擦完手的湿巾扔在周帆的脸上,拿起东西上了车。 贺景颂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太对劲。 不得不说周帆这人的心思真是无比歹毒,他光顾着防那杯酒里的东西,万万没想到自己随手夹的菜里也被下了药。 幸好没多与周帆周旋。 贺景颂只觉得浑身燥热,车内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他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记。他克制着自己喘息的声音,对司机说:“去华庭,开快点。” 自从贺青野离开后,他几乎很少来这套房子。好在有阿姨定时清扫,家里还算得上干净。 贺景颂顾不上伤春悲秋,从冰箱冷冻层里抽出一盒冰块,一股脑的倒进浴缸里。 浴缸里被放满了冷水,贺景颂脱光衣服躺了进去。 彻骨的冷意将他包围,感受着冰块在四周缓慢地融化,贺景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这下真的要感冒了。 贺景颂心想。 早知道就不去了。 * 飞机平稳的落在机场。 林卓言在接机口走来走去,时不时的转头问陈韵:“到时间了吗?飞机不会延误吧?” 陈韵穿着得体的职业装站在一旁汇报,“飞机正点,林总,您不用太焦虑。” 林卓言能不能停下别走了啊!搞得她也很紧张! 贺景颂刚接手公司时,贺青野隔三差五的往贺景颂的办公室跑,陈韵这才能在宴会上认出他来。 不过多年不见,小贺总的模样变化有些大,不知道性格是不是也变了…… 陈韵隔着老远就看见一行人朝他们走来,她拉住在旁边乱走的林卓言,小声道:“小贺总来了。” “小陈你现在说话怎么也这样,贺总就贺总,还小贺总,你们贺总那个不省心的家伙昨晚又发烧了……” 眼前骤然落下一道高大的阴影,林卓言耳边传来急切的声音:“我哥发烧了?!” 我哥? 我哥????? 这人谁啊?! 陈韵在一旁介绍:“林总,这位就是liam。” 林卓言抬手想与他握手,抬起头来却发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林卓言举起的手停滞在半空。 陈韵的声音适时响起:“小贺总,这位是林卓言林总。” 贺青野此刻气场全无,他小心眼且迅速地虚虚回握了一下林卓言的四个指尖,“原来是林总,久仰大名。” 然后他追问道:“所以我哥是发烧了吗?” 林卓言:“……” 陈韵:“……” 贺青野身后的团队:“……”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林卓言这才认出眼前的人,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啊……哈哈,原来是小野啊,这么多年不见都有点认不出来了,真是男大十八变啊……” “你哥他是有点发烧,在家休息呢……” 贺青野点了点头,转头问陈韵:“小陈姐,我哥在哪儿?” 作为贺景颂的贴身助理,陈韵随时掌握着贺景颂的行踪。 “贺总现在住在华庭。” 陈韵说完就有些后悔。她并不知道贺景颂愿不愿意让贺青野知道自己的位置,但贺青野毕竟是贺景颂的亲人,她不好隐瞒。 话已经说出口,陈韵只好给贺景颂发去一条消息,告诉他贺青野可能会过去找他。 贺青野没再多问,转身嘱咐身后的负责人去做交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机场。 第8章 这场感冒来势汹汹,直接将平时作息就不规律的贺景颂击倒。 贺景颂只觉得自己头昏脑胀,浑身酸痛,提不起一点力气。他闭着眼睛,又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手机在枕边不停地“嗡嗡”震动着,贺景颂感觉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实在是睁不开眼,也就任由手机在耳边作响。 管他是谁发的消息,左右联系不到他就会去找陈韵,陈韵看到了自然会处理。 贺景颂在心里盘算着林卓言去接机的时间。昨天晚上他就给林卓言发过消息,让他接完机以后,买份饭来华庭看看自己。 算算时间,林卓言也应该差不多到了。 输入密码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格外清晰,贺景颂听到开门声,想也没想就直接喊道:“林卓言,给我带饭了么?带了赶紧拿过来。” 偌大的房间里久久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 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上,来人裹挟着一团寒气,静静地站在贺景颂的床边。 光线骤然变暗,贺景颂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眼前落下的阴影。他终于觉出不对劲,费力的撩开眼皮,仔细辨认着面前的人。 眼前的人身形高大,看起来比林卓言高了不少,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再往上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贺景颂现在有点神智不清,他吸吸鼻子又眨了眨眼,这才认出面前的人。 哦,原来是贺青野…… 贺青野坐在床边,手心覆上他的额头,迟疑的喊了一声:“哥?” 他的手被冻的没什么温度,像冬天被埋在雪地里冷冻的冰棍儿。贺景颂被他的手冰的一激灵,大脑终于缓慢运行。 等等。 是谁?? 贺青野?!!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的? 一连串的疑惑一度让贺景颂觉得自己是烧出幻觉来了,他毫不犹豫的打了面前的人一巴掌。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贺景颂滴水未进。这就导致了他胳膊手掌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劲儿。打在贺青野脸上的那一巴掌,轻的像是在抚摸。 贺景颂觉得这人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贺青野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趴在他身上,压的贺景颂喘不过气。如果贺青野有尾巴,这时候应该会摇成螺旋桨。 温热的触感贴在脸颊上,贺青野满脑子都是“我哥摸我脸了”“我哥还喜欢我”。他当即感动的抱紧贺景颂,哽咽道:“哥……我好想你……” 贺景颂:“……” 即便房间内的温度足够高,但贺青野一身的寒意仍旧没有散尽,冰凉的外套包裹着贺景颂,冷的他一动也不敢动。 胸前的人实在是有点沉,压的贺景颂有些缺氧。他艰难的动了动窝在被子里的手,示意贺青野起来。 “贺青野,起开。” 他快要被压死了! 贺青野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眶,眼神毫不避讳的望向贺景颂,“贺景颂,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贺景颂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但他受不了贺青野那样坦白赤裸的目光。他偏了偏头,良久才开口,“没。” 声音沙哑的像在沙漠步行了三天的旅人。 两人沉默的对峙着,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寂静。贺青野的眼中好似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作一句:“我去给你倒点水。” 贺景颂无声的点了点头。 什么新仇旧恨都先扔一边,贺景颂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喝点水就要脱水了。 华庭的这套房子,贺景颂请了阿姨定时来收拾。他之前就叮嘱过,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放在原位,尽量不要随意移动。贺青野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杯子。 贺青野将脱下的外衣搭在一边,转身又在他身旁坐下,“喝吧。” 杯沿抵在贺景颂的唇边,他低头抿了一小口,水温意外的合适。 “哪来的凉水?”他确实很久没关注过这里了,以至于不知道阿姨到底在房子里添了些什么生活用品。 “保鲜层里的矿泉水,没过期。”趁着贺景颂喝水,贺青野顺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体温计,捏着尾端甩了起来。 阿姨准备的是水银体温计,虽然比电子体温计要精准一些,但是重感冒的贺景颂根本没有力气甩来甩去。 贺青野捏着温度计放到眼前,确认水银被甩到了三十五度以下,这才递给贺景颂,“自己放还是我帮你?” 贺景颂有些尴尬,接过温度计说:“咳,我自己来吧。” “吃过饭了么?”贺青野想起刚进门时,似乎听到了什么带饭。 “没吃。”贺景颂随口问他,“你会做吗?” 第9章 贺青野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他嗤笑一声,“哥哥,托你的福,如果我不会做饭,在c国的这几年早就饿死了。” 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将贺景颂从里到外劈了个粉碎。贺青野转身出了卧室,徒留贺景颂出神的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也有幻想过自己和贺青野的见面。 或许是质问他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离开,又或许是狠狠地打他一巴掌,将贺青野对他做的事烂在心底,拔出一直扎在他心中的那根刺。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如同从前的二十七年,贺青野从未出现过。 他仍旧是贺家的独生子,依旧是不爱说话的贺景颂。 但他没想到,他做过的那些事,贺青野都知道。 贺青野不再是那个叽叽喳喳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他的弟弟…… 好像真的长大了。 * 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贺青野才敢肯定,贺景颂确实不常来这里。 客房里不再堆满闲置的物品,厨房里的厨具也没拆封,冰箱里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也没有调味料。 贺景颂的脾性他最是了解,肯定是因为不常住,甚至有可能是自从他走后,贺景颂就再也没来过这里。阿姨买了菜还要每周都重新换一次,他哥觉得浪费,干脆就什么都不放。 贺青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他窝在沙发里长呼了一口气,打开外卖软件,挑了一家最近的超市买了些菜。 好在家里的厨具还能正常使用。贺青野翻出还没拆过包装的砂锅,用洗洁精洗过后,往里面倒了一碗米。 大米用清水淘洗了两遍,才被正式放到燃气灶上。贺青野从袋子里拿出刚买来的菠菜和肉末,处理过后也放到砂锅中。 贺青野觉得生病的人应该吃点儿清淡的,但又怕一点滋味也没有的粥会难吃。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在出锅前往粥里加了半勺盐。 贺景颂睡的很沉,连身旁的位置陷下去一块儿都没感觉出来。 贺青野小心翼翼地抽出体温计,生怕惊醒贺景颂。他对着光转了一圈体温计,看到温度后叹了一口气。 三十八度三,已经是高烧了。 他不敢想,要是自己今天没来,贺景颂要烧成什么样。 他起身将外卖袋子里的药拿进房间,又把贺景颂已经喝空的杯子再次倒满热水,然后重新在他身边坐下。 贺青野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他的睡颜。 因着发烧的缘故,贺景颂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额前的发丝正乱糟糟的贴在额头上。 贺青野伸手替他拨了拨额发,让它们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手不由自主的顺着眉眼向下抚摸,路过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最终停留在贺景颂水润的唇瓣上。 贺景颂的样貌生的极好,贺青野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 他抬起手指,在贺景颂的唇瓣上轻点。 直到感觉粥快放凉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拍了拍贺景颂的肩膀把他叫醒。 “哥,起来吃点东西吧。” 贺景颂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看见贺青野举着碗坐在他面前。他缓了一会,撑起身子半倚在床头。 他细细打量着贺青野,面前的人早已褪去了记忆中那副圆润可爱的样子,现在的贺青野轮廓分明,带着些许锐气,却又莫名的在他面前软化下来。 或许是粥中的肉末没有处理过的原因,贺景颂总是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腥气,闻的他有点儿恶心。 盛了粥的勺子在他的唇瓣上轻轻碰了两下,倒是有些诱哄的意味。一时间,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调转,贺青野成了哥哥,他反倒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 “张嘴。”贺青野等的有点不耐烦。 肉沫的腥气直冲鼻腔,贺景颂想侧头避开那股味道,他薄唇紧抿,总觉得再多说几个字就要吐出来了,“我不想吃……” 不知是哪个动作,哪个字眼又触碰到了贺青野心中的那根弦。下一秒,原本悬在勺子下方的手骤然钳制在他的下巴上,贺青野捏住他双颊的手稍微用力,贺景颂就吃痛的张开了嘴。 “贺景颂,你就那么讨厌我么,都病成这样了,连我做的饭都不肯吃一口!”盛在勺子里的粥被粗暴的灌进口腔里,牙齿不断地和陶瓷碰撞,“还是说一定要是那个林什么言送来的你才肯吃,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贺景颂下意识的吸气吞咽,呛得他躬着身子剧烈的咳了起来。 卧室里的耳光声格外清脆,贺景颂一边咳嗽,还不忘给贺青野一巴掌。 他不知道贺青野在犯什么病,但给他一巴掌是顺手的事儿。 第9章 过了好一会儿,贺景颂才顺过气来。他抬头看向愣在原地的贺青野,毫不客气的骂道:“贺青野,你发什么疯!” 刚才的那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贺青野脸上逐渐红肿起来。他捂着左脸,对着贺景颂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算了。”贺景颂叹了口气。 总归是贺青野的一片好意。 “去把粥里加点醋,冰箱里有冰……”话说到一半,贺景颂才想起冰箱里的冰块昨天都被自己用光了,“先拿瓶冰水镇一镇,消消肿。” 贺青野老老实实的端着粥去厨房滴了两滴醋,“哥,如果你还觉得难吃的话,我就给你点外卖。” “不用,吃你做的就行。”贺景颂半倚在床头上,朝他勾了勾手,“过来,水给我。” “脸伸过来。” 放在保鲜里的矿泉水不算很冰,贺景颂拿着矿泉水贴上贺青野的脸颊时,他还是呲牙咧嘴的“嘶”了一声。 贺青野隔着被子躺在贺景颂的腿上,手臂无处安放,最后还是试探地环上贺景颂的腰。 “哥,我想你。” 贺景颂没作声,只是将手上已经敷热的瓶子转了转,又重新贴上贺青野的侧脸。 贺青野见他哥没反抗,又抱得更紧了些,额头得寸进尺的贴在贺景颂的腹部,轻轻蹭了蹭。 直到矿泉水瓶摸起来已经变成了常温,贺景颂才抽了张纸擦掉他脸上的水珠,不急不慢的问:“你回来住哪?” “我无家可归了,哥。”贺青野故作委屈道。 这人说话都不打草稿的吗? 先不说贺家在本地有几十套房产,就说爸妈在贺青野出国前转到他名下的房子,也有个三四套了。 “那你去睡桥洞吧!”贺景颂没好气的推开他乱蹭的头,“起来。” 贺青野迅速坐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贺景颂,“哥,你忍心看我睡桥洞么?” 又是这样。 贺青野从小就是这样,犯错了撒娇,闯祸了就装可怜。 偏偏家里人还都吃他这一套。 “你……”贺景颂刚一开口,贺青野立刻又凑上来。 贺景颂叹了口气,“你先住这儿吧,你的东西都在客卧,抽空回去看看爸妈,他们挺想你的。” “那你呢?”贺青野垂着眼眸,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你住哪儿?” 即使不问他也是知道的,贺景颂怎么可能会和他住在一起。 “不了,”贺景颂把话说的很委婉,“明天我就回圣澜,那边离公司近,上班方便一些。” 贺青野的失落显而易见,“好吧。” 贺青野起身收了碗,“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你好好休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景颂叫住,“小野。” 贺青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还有事吗,哥?” 贺景颂表情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林卓言只是我很好的朋友。” 贺青野懂他的言外之意,朝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想起那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贺景颂还是有些担心。贺青野长大了许多,性格脾气也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自己的话。 他越来越看不透贺青野了。 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终于引起了贺景颂的注意。来电显示是林卓言,贺景颂按下接听。 “喂,贺总,感冒好点了吗?”林卓言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一上午没接到贺总的指示,我特意代表景源的员工来慰问一下。” “特意”没看出来,“故意”倒是明显的很。贺景颂现在就想冲到公司揍他一顿。 “还活着,劳林总关心了。”贺景颂咬牙切齿道,“林卓言,昨天是谁信誓旦旦的说保证准点来送饭,你人呢?” 林卓言顾左右而言他,又开始数落贺景颂,“我早就说了让你别去别去,或者带上我一起去,好歹相互有个照应,你就是不听。周帆那个鳖孙一肚子坏水,要论阴招,谁能玩得过他!” “现在感冒了吧,你听听你那个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跟破锣一样……” 林卓言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嘈杂,贺景颂感觉他是在扯着嗓子说话。 第10章 他真害怕林卓言再和他喊着说话,等会全世界都知道他贺景颂被周帆下药了。那么明天新闻的标题就是——“惊!景源集团总裁竟被人当众下药!” “停!”贺景颂果断打断了他的唠叨,“别想转移话题!” 林卓言心虚的清了清嗓子,“这不是你弟过去了么,我寻思他刚才那么着急,应该能照顾好你。” 林卓言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贺景颂更气了,“谁告诉他我在这的?” “诶诶诶,这可不是我说的!”林卓言连忙撇清自己,“你可别骂我啊,要骂就骂小陈。”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除了林卓言,也就剩陈韵知道他的位置。 “哦,小陈啊,那没事了。” 林卓言:“靠,贺景颂你就是想骂我吧!” 贺景颂逗他:“嗯呢,那我可以直接骂了吗?” 林卓言笑骂他几句,过了一会才说:“你明天还能来吗,我刚和你弟带来的团队对接完,有些麻烦。” “去。”要不是实在难受,他恨不得现在就去。 贺景颂不想在这个尴尬的地方多待一秒。 “对了,林卓言。”贺景颂想告诉他小心贺青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贺青野不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围内,贺景颂现在充满不安。 “干啥?”林卓言见他久久没出声,忍不住开口问道。 贺景颂再三考虑,还是没能说出口,“明天再说吧。” * 客房仍旧是几年前的模样,只不过前几年来的时候,这里堆满了杂物。现在被阿姨收拾的整齐干净,柜子里没几件衣服,当年他走的时候全都带走了。 这几件应该是漏网之鱼。 贺景颂将两人的界限划得很清,这里没有一丝他的痕迹。 贺青野这次回来带的东西不多,他干脆直接把行李箱打开摆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手机,确认没有团队发来的消息后才安心躺下。 人一旦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 团队对接好了吗? 今天晚上吃什么,可不能再给哥做出那样难吃的饭了,好丢脸! 哥明天是不是就要回去了?装病能留下他么,或者撒娇求求他。 林卓言和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哥说的话能信吗? …… 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暗如墨色。贺青野睡眼惺忪的走到客厅,正好听见有人在敲门。 贺景颂的精神气比白天好了不少,他明显是刚洗过澡,身上的睡衣已经换了一套,擦着半湿的头发从主卧走了出来,“醒了?去开门拿外卖。” “哦。”贺青野楞楞地点了点头。 直到将餐盒都摆在桌子上,贺青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哥,你是不是嫌我做饭难吃?” 他慌忙解释:“今天是因为我怕你饿所有做的有点匆忙,下次我肯定好好做……”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贺青野突然意识到,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贺景颂不会再给他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贺景颂叹了口气,把筷子递给他,“没有,看你在睡觉,想着你回来还没倒回时差,想让你多休息一会。” 贺青野喜滋滋的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哥,你明天能先不去公司吗?在家多休息一天。”记忆中的贺景颂似乎很少生病,贺青野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担心。 贺景颂看着陈韵刚发来的行程表摇了摇头,“不行,明天约了《早安农场》的代言人来拍摄。” 昨天来华庭纯属意外,就算公司里没有什么必须要他去的事情,他也会回去。更别提贺青野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贺景颂一个人独处惯了,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他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咳,这次发烧是个意外,不用担心。公司那边的对接你也不用急,明天先回去看看爸妈,缺什么东西就和张叔说。” “知道了。”贺青野应和着贺景颂的话。 他才不急呢,贺青野恨不得一直拖着这件事,这样就可以一直待在国内,陪在贺景颂的身边。 * 为了不再和贺青野碰上面,贺景颂特意错开了时间,一大早就去了公司。 “贺总,这是今天的行程表。上午九点监制《早安农场》的代言宣传片,下午两点您有一个线上会议,晚上暂时没有安排。”陈韵将手中的文件递给贺景颂,“这是需要您过目和签字的文件。” “嗯。”贺景颂接过文件翻看,“林卓言还没来吗?” 陈韵低头看了眼腕表,“林总说路上堵车,大约九点半到。艺人和摄影师都已经到位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去。陈韵,你带上策划案,然后把最新一版的拍摄脚本打印出来。” 《早安农场》是一款休闲类的种田小游戏,自从在某综艺中被当下最火的流量小生傅维提起过后爆火。 贺景颂到达拍摄场地的时候,傅维刚做完妆造。傅维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贺景颂,他和经纪人打了个招呼,朝着贺景颂走去。 “好久不见啊老贺。”傅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小拍摄还要贺总亲自监制啊。” 傅维算的上是他的发小,两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虽然他和傅维在大学都读的金融专业,可傅维从小就对金融不感兴趣,一毕业就进入了娱乐圈,凭借着一张英气深邃的脸迅速走红。 贺景颂拍掉他的手,笑道:“这不是怕你挖走我们公司的摄影师么。” 摄影师还在调整设备,傅维干脆拉着贺景颂坐到身后的凳子上。他长叹一口气,“哎!我爸根本看不上我天天上各种综艺,在他眼里进了娱乐圈就要正儿八经演戏。这不,昨天又敲打我,要是再创不出点什么名堂,就赶紧滚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以后还得仰仗贺总给我介绍点资源喽。”傅维一手搭在贺景颂身后的椅背上,“对了,你这代言有什么剧本吗?还是我随意发挥?” 先前贺景颂只是告诉傅维需要他代言一款游戏,代言费按照一线的价格开,并未提过具体的内容。傅维只知道要拍宣传照和视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小陈,把策划案拿过来。”贺景颂将具体的拍摄脚本递给他,“之前答应的那么痛快,合同连看都不看就签字,也不怕我坑你。” “咱俩谁跟谁,你要是坑我,我就去告诉楚阿姨……” 话音未落,两人便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你们在干什么?” 第10章 不等傅维回头看清那人是谁,贺青野就走到了他的身前。 “哥,你们在聊什么呢?”贺青野虽然脸上带笑,但眼神紧紧的盯着傅维搭在贺景颂椅背上的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像傅维正在揽着贺景颂一样。 贺景颂莫名的从他的眼神里品出了些阴郁。 是错觉吧? 傅维被他盯的发毛,下意识的收回了手。他面露疑惑,侧脸询问贺景颂:“这位是……?” 说来也巧,贺青野刚被接回贺家没多久,傅维一家就搬去了其他城市发展。傅维应当是见过贺青野一两面的,可惜那时候贺青野还小,应该是不记得还有傅维这个人了。 贺景颂给他介绍道:“这是我弟,贺青野,他刚来我家的时候你见过。”然后又对贺青野说:“这是傅维,你叫他傅哥就行。” 傅维一拍大腿起身,绕着贺青野转了一圈,“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贺家领回来的那小男孩!都长这么大了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哈哈哈。你哥当时成天牵着你的手在小区里玩,给我们炫耀他有弟弟了呢……” 贺青野握紧的拳又缓缓地松开。 此时摄影师已经调整好设备,经纪人叫走了还在聊天的傅维。 贺青野顺势坐在贺景颂的旁边,就听到贺景颂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贺青野直直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说:“在家里待着有些无聊,索性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贺景颂对于几年没见的弟弟,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聊天的话题。他不知道贺青野的近况,不知道他现在感兴趣的事物,不知道他的喜好。贺景颂对他的一切记忆,仿佛都停滞在了贺青野离家的那个夜晚。 摄影棚里并不安静,嘈杂的声音不断地灌入贺景颂的耳中。 工作人员小声讨论着:“诶,这也是今天来拍摄的艺人吗?好帅啊,想粉了!” “应该不是吧,我连十八线都追过,娱乐圈好像查无此人……” 一旁的老员工看飞快的瞥了一眼贺景颂和贺青野的脸色,连忙挪到正在八卦的两人中间,小声提醒:“别说了,这是贺总的弟弟,刚回国。” 现场的工作人员中有不少是景源新入职的员工,对长相和身材都相当优越的贺青野的到来自然十分好奇。 第11章 当事人却悠闲自在的坐在椅子上,仿佛周围人谈论的不是他。 直到这组宣传照拍完,陈韵告诉他林卓言已经到公司时,贺景颂才微微收神。 贺景颂起身准备回办公室,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贺青野一直跟在他身后。他回头无奈的看着贺青野道:“跟着我干什么?” “哥去哪我去哪。”贺青野朝他笑了笑,利落地回道。 贺青野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下一秒贺景颂又丢下他走人。 * 林卓言虽然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嘴碎不正经,但对贺景颂确实是实打实的用心。见贺景颂进来,立刻将人拉到他身前,上上下下打量检查了一番。林卓言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不烧了?好全了?没好利索的话就赶紧回去休息,公司又不是没你转不了。” 想到发烧就想到贺景颂被下药,想到周帆,林卓言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破口大骂:“周帆这个狗……唔唔,你放开我!” 贺景颂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没把门的嘴。他悄悄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贺青野,见到他似乎没什么异样的反应,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私心不想让贺青野知道这件事。 贺景颂捂着林卓言的嘴将人带到了沙发旁边,又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小声威胁:“别提这事儿,小野不知道。” 林卓言点了点头,推开他的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贺景颂可不是圣母,被周帆狠狠阴了一招,自然是要成倍的报复回去。他把当前的局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勾起唇角道:“他不是想东山再起么,那咱们就顺水推舟,捧一捧他。” “诶,对了,昨天我和lonnie的团队对接过,他们给出的合作方案不是很明晰。”林卓言把昨天记录的问题递给贺景颂,“正好你弟在这,咱们讨论一下。” 贺景颂顺手又递给贺青野,“你自己看一下。小野,你是主对接人吗?” 贺青野:“不是。我只是陪同对接团队回国,不过也算是总负责人吧。他们想要制作一款集经营建造为一体的休闲开放游戏。” 贺景颂微微点头,“那确实比较复杂。” “哥哥如果有其他重要的事就先去忙吧,合作的事情不急。刚刚林总说到的周什么……” 贺景颂顿时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周帆。”林卓言提醒道。 “周、帆。”贺青野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是想要把这两个字刻进记忆里,“林总怎么提到他这么生气?” 贺青野故作单纯懵懂的看向林卓言。 林卓言深吸一口气,支支吾吾道:“我……”然后向贺景颂投去求助的目光。 贺景颂及时救场,转移话题,“一个竞争对手而已,爱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小野,妈叫我们晚上回去吃饭,下班的时候你坐我的车走。”他用胳膊肘碰了两下林卓言,“你去不去?” 作为公司的副总以及贺景颂的多年好友,楚曼秋每次吃饭也不忘叫上林卓言。贺家两兄弟的目光齐齐挪到他身上,他却感觉如芒刺背,周身凉飕飕的,让他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好”字又咽了回去。 他趁着低头的动作匆匆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的贺青野,尬笑了两声:“哈,哈哈。我就不去了吧,你们家宴我去干什么,哦对了我弟要放学了我先走了,有急事微信联系我啊!” 贺青野收回视线,勾唇看向贺景颂,缓缓开口:“哥刚才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 贺景颂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小子不知道跟谁学的,竟然开始学会诈他了。但贺青野的语气听起来很肯定,贺景颂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看出什么。 此时办公室里就剩他们两个人,贺景颂懒得再多动脑琢磨该怎么掩饰过去,索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想了解公司就去隔壁找陈韵,让她带你去熟悉一下。不想去就在办公室等我,我去开会,开完会就回家。” 贺青野顺从的应下:“我知道了哥。” 隔壁正在摸鱼的陈韵突然打了个喷嚏,小声嘀咕:“谁又在说我?” 开完会的贺景颂没在自己办公室看见人,听到陈韵那有声音,便敲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他的弟弟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正和他的助理大眼瞪小眼。陈韵正襟危坐,看到贺景颂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得救了!鬼知道贺总去开会的这几个小时她是怎么度过的! 贺景颂前脚刚离开办公室去开会,这位多年不见的小贺总后脚就进了她的工位,事无巨细的从她嘴里套话。要是来打听的是其他人也就罢了,陈韵还能真假掺半的和人聊下去。这人偏偏是贺景颂的弟弟,人家问的又是自己的哥哥。她只好话里有话,挑挑拣拣的说几句。 陈韵一边要分析贺青野话里的真实意图,一边又要注意保护自己顶头上司的隐私。偏偏贺青野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语气礼貌又温和,像是听不懂她委婉的拒绝一样,从贺景颂的工作到生活再到人际关系,通通打听了个遍。 陈韵觉得自己已经汗流浃背了。 酷刑!这简直就是酷刑! “在聊什么呢?”贺景颂迈步走到贺青野身旁,垂眸问他。 贺青野依旧淡定自若,“我来向小陈姐请教一些公司的事情。” 贺景颂的事情,可不就是公司的事情么。 “哥已经开完会了么?” “开完了。”贺景颂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早点回去,不然妈该等急了。” 陈韵连忙起身送走这两尊大佛:“贺总,小贺总,这边请。” * 贺景颂已经很久没回老宅了。 一是因为自己的事业刚起步没多久,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每天除了加班就是应酬。偶尔放个一两天假,贺景颂也只想窝在家里休息。二是因为老宅里贺青野的存在感太强了。那里是他们从小生活的地方,一草一木都能勾起他的回忆。尤其是贺青野出国时根本没带什么东西走,他一看见那些和贺青野有关的东西,就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让他落荒而逃的夜晚。 不过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和贺青野的关系似乎有了些松动,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生硬。 张叔接到消息后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待。直到车子开到老宅门口,张叔拉开车门,看着贺青野下车,朝着他神秘一笑,然后微微侧身,露出两侧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佣人,声音洪亮的朝着贺青野喊道:“欢迎大少爷、小少爷回家!” 走在前面的贺青野嘴角抽了抽,身后的贺景颂在偷笑。 “张叔,这……”贺青野半天没憋出下文。 “这不是你这么多年都没回家,家里的佣人来来回回换了几次,怕有的人不认识你嘛。”张叔仰脸看着眼前比他高出不少的青年,拍了拍贺青野的手臂,“比起小时候壮实了不少,好,回家好啊!” 张叔是看着贺景颂和贺青野两个人长大的,看着几年没回来的贺青野,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 贺青野问他:“张叔,爸妈在家吗?” 张叔一拍头,“在,在!夫人和先生在家里等了好久了,咱们快进去!” 楚曼秋一见儿子进门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过去,还不忘朝书房喊道:“老贺,小野和小颂回来了!” 贺青野一把抱住楚曼秋,“妈,我特别想你和爸!” 楚曼秋心疼道:“怎么出去没几年就瘦了一大圈呢,这次回国什么时候走,我得让阿姨给你好好补一补。” 贺平先闻声也放下手头的工作,从书房里出来,“好小子,爸爸听朋友说过你在外面的成就,不愧是我贺平先的孩子。在外面累了不想干了就回家,你妈妈,爸爸,还有你哥哥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贺青野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门口的贺景颂,对面前的两人说:“爸妈,咱们先吃饭,我哥中午还没吃饭呢。” 第11章 “你这孩子,再忙也不能不吃午饭啊!”楚曼秋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责怪,却满含关心。她连忙招呼道:“王姨,饭做好了就端上来吧。” 这是贺青野出国几年间第一次回家。餐桌上大多数都是贺青野出国前爱吃的菜,贺青野的餐盘几乎被楚曼秋夹满。眼看面前的菜要堆成小山,贺青野连忙拦住楚曼秋,“妈,这些够我吃的了,不用再给我夹了。您也快吃吧。” “小野,这几年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啊?”楚曼秋问道。 贺青野朝她笑了笑,“妈,我在外面挺好的,不用担心。” “我想去看看你,你爸偏不让,说怕打扰你。”楚曼秋叹了一口气,又欣慰的看向一旁安静吃饭的贺景颂,“好在小颂经常去c国出差,能顺便探望一下你。不然你一个人在外面,爸妈要担心死了。” 贺平先倒是看得开,拍拍他的肩膀,“男孩子就是要多出去闯一闯!青野啊,想做什么就去做,爸妈会全力支持你!” 第12章 “谢谢爸。”贺青野的目光再次落到贺景颂身上。 对面的人似有所感,夹菜的动作一滞。 “哥经常……去c国么?”贺青野直接省略了“出差”这两个字。他了解楚曼秋,如果频率不是很高,楚曼秋是绝对不会说经常去的。 依照贺家的实力,去世界各地出差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但贺青野不会相信,贺景颂隔三差五的去c国,只是为了工作。要是什么工作都非要他一个总裁亲自去,招来的员工干脆都辞退算了。 贺景颂压根不敢抬头看贺青野。即使他不看,也能猜到贺青野此时的脸色一定不好看。贺景颂夹菜的动作不停,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 他没想到楚曼秋会提起这件事,过了一会又听楚曼秋补充道:“你哥两三个月就要去那出差一两天呢,你爸当初公司刚起步那会儿都没他这么忙。小野,听你这么说,你哥是出差的时候没去看你吗?” 在这件事上两个人的口风倒是出奇的一致。 “看过。”贺青野面色不显,“哥哥去看过我‘很多’次。” “很多”这两个字被他咬的又重又清晰,仿佛对贺景颂的所有情绪都包裹在里面。贺景颂只感觉自己被激的汗毛直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俩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今晚都留在家里,明天陪妈妈出去逛一逛。”楚曼秋让王姨去收拾房间,又接着对贺青野说:“小野刚回国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等会吃完饭就上去好好休息。” * 房间依旧和以前一样,甚至贺青野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还摆在桌面上。贺青野仅仅是打开房间看了一眼,就转身跟着贺景颂进入了对面的房间。 或许是贺景颂经常回家的缘故,他的房间倒是和贺青野记忆中的房间有些出入。 贺景颂显然早就发现贺青野跟在他身后,却也只是默许了这一行为,默不作声的走到床边坐下,抬头问他:“跟着我进来干什么?” “当然是好奇哥两三个月飞一次c国,到底是去做什么了。”贺青野随手拖过书桌前的凳子,坐在贺景颂的正前方。 贺景颂像是早有预料,脱口而出:“工作。” “工作?”贺青野哂笑一声,“哥哥,这话骗一骗爸妈也就算了,你不会真打算用所谓的工作来糊弄我吧。” “哥,你是不是去见曲向然了?”贺青野神色近乎哀求。 他想亲口听见贺景颂的答案,但又怕答案是自己最害怕的那一种。 贺景颂面上不动声色,一时没想通其中的联系,心里有些疑惑。 曲向然?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贺青野猜的倒是不错,他的却是去见曲向然了。曲向然是他的高中同学,高考完就直接出国了,两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刚开始去c国出差时人生地不熟,还是曲向然主动联系他要给他当导游,后来有几项工作也是托曲向然帮忙牵线搭桥的。 他去见见好朋友,叙叙旧,也没什么不对吧。 贺景颂此时只想赶快找借口来应付贺青野,想也没想便回答道:“是,我去见曲向然了。” 贺青野顿时惘然若失,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间。 “他真的去见曲向然了……”贺青野喃喃道。他曾经亲眼见过那份夹在哥哥作业本里的情书,落款的名字就是曲向然。说来也巧,那天他的本子错放进了贺景颂的书包里,回家打开贺景颂的书包,那封情书就这么大咧咧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同性之间也可以表白。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贺景颂的依赖也带了些别样的,不可言说的情感。贺青野私心不想让哥哥看到这封情书,拿回自己的房间里偷偷藏了起来。 以前经常跟着贺景颂一起出去玩,贺青野也就记住了曲向然的样子。因此,在国外某场宴会上,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给自己哥哥写过情书的人。贺青野这些年也没少明里暗里的针对他。 贺青野想洗个澡冷静一下,打开衣柜却发现里面挂着的衣服都小了一圈。高中的时候他几乎是和贺景颂一起住在华庭,东西也都在那边。老宅这里的衣服显然是初中那会儿的,不用动脑子想都知道穿不上。 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打算先去问贺景颂借一件。 贺景颂刚洗完澡,只在腰上系了条围巾。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反倒吓了他一跳,“谁?” 贺青野隔了一道门的声音闷闷的,“哥,是我。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贺青野一开门,入眼的便是贺景颂赤.裸着的上半身。发梢上的水珠滴落在白皙的背脊,顺着腰身一路滑落,直到没入浴巾的更深处。 贺青野飞速转身,脑海中却克制不住的循环播放着刚刚看到的旖旎画面。他感觉自己的鼻息一热,直到贺景颂穿好衣服叫他,他才堪堪止住脑海中的画面。 “你……”贺景颂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按在他的鼻子上,“流鼻血了。” 贺青野:“!!!” 他一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对贺景颂说:“哥,借你浴室一用。” 浴室里水雾弥漫,还残存着沐浴过后的温度。一时间,贺青野只觉得自己的鼻血流的更汹涌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着脸流鼻血的狼狈模样,贺青野拧开水龙头,猛的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捧凉水。 又不是十六七岁刚刚开始春心萌动的少年,看了一眼自己哥哥的脊背都能流鼻血。 好丢脸啊。 贺青野更不敢见贺景颂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打了一巴掌,在心里暗骂道:贺青野,你简直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混蛋。 他硬着头皮走出浴室,贺景颂正神色自若的擦着头发。贺青野走到他面前说:“哥,要不我帮你吹头发吧。” “不用。”贺景颂抬头瞥了他一眼,“找我干什么?” 贺青野说话支支吾吾,仿佛在做什么坏事,“哥,能借一套你的衣服么,我衣柜里的都太小了,我穿不上……” “柜子里,自己拿。”贺景颂抬了抬下颌示意,“把你明天出门要穿的衣服也拿上。” “谢谢哥!” 贺青野抱着衣服回了房间,换完又抬起胳膊嗅了嗅袖口。虽然家里用的都是同一款洗衣液,但他总是觉得贺景颂的衣服闻起来带了一些不同的香味。 他老老实实的躺下,靠在床头想了半天,又将搭在椅子上的贺景颂的衣服抱到了床上,像筑巢一样把自己埋了进去。 这下安心多了。 房间里的贺景颂后知后觉的尴尬。他刚刚才反应过来,贺青野流鼻血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已经成年的男性对另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做出的反应。 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在这里会下意识的将贺青野当作那个年幼的,单纯的,需要保护的弟弟。大脑是他的帮凶,会把记忆中贺青野做过的荒唐事藏匿。 这一晚,贺景颂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大脑走马灯似的播放着以前他和贺青野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这两天一直都没有休息好,原本已经退下的烧竟然隐隐约约又有要烧起来的趋势。 贺青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了。一夜无梦,神清气爽的洗漱下楼,和正坐在餐厅吃饭的父母打了个招呼,“妈,爸,早上好。” “小野起来啦,快过来吃早餐。” 贺青野环视一圈,却没发现贺景颂的身影。他疑惑的问道:“妈,我哥还没下来吗?” 他哥平日里很是自律,以他对贺景颂的了解,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下楼吃饭了。 “没见小颂下楼呀。”楚曼秋也有些疑惑,但又很快想到,“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还在睡呢。我每次给他发消息,他都说在加班。” “哦,有可能。”贺青野又转身往楼上走,“那我上去看看我哥。” 第12章 “哥,”贺青野站在贺景颂的房门前,屈指敲了几下门,“你醒了吗?” 房间里久久没有传来动静,贺青野只好在门外喊道:“哥,我进来了。” 贺景颂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贺青野手抚上贺景颂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得出一个结论。 贺景颂又发烧了。 他用冷水洗了一条毛巾,拧成半湿敷在贺景颂的额头上,然后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震动,电话铃声适时响起,贺青野看见来电显示是林卓言,便自作主张的替贺景颂接了电话。 依着昨天林卓言的反应来看,他一定知道那天贺景颂发烧的原因。 贺青野按下接听键。 “喂,贺景颂,说好的今晚给曲向然接风洗尘,你怎么没来啊?”林卓言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喂喂喂,怎么不说话?” 贺青野嗤笑了一声。 对面也明显听出接电话的人不是贺景颂,警惕的反问:“你是谁,贺景颂呢?” 第13章 “是我,林总。”贺青野不疾不徐地开口。 贺青野的声音辨识度相当高,林卓言一听就能认出是他,“哦哦,是老贺的弟弟啊。那个你哥……他在干嘛呢?” “林总,我哥到底是怎么发烧的?”贺青野现在只想急切的知道答案。不管那个人是谁,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弟弟啊,你还是自己去问老贺吧……”林卓言感觉自己命好苦!这兄弟俩一个不让说,一个来逼问他。 他林卓言没惹任何人吧…… 贺青野没给他婉转辩驳的机会,直接打断他的话,“林卓言,我哥又发烧了。” “什么?!”电话的另一边沉默半晌,突然响起一串咒骂声,“草,周帆这个王八蛋!弟弟,你应该也能猜到这事儿和周帆脱不了干系,但是那天我没和老贺一起去,具体的情况我是真不知道!老贺只告诉我周帆给他下药了,至于下的什么药……还得等你哥醒来,你亲自问他。” 电话刚挂断,楚曼秋便带着医生进来了,“小颂这孩子平时身体挺好的,怎么突然发烧了。郑医生,我儿子病的严重吗?”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能是受凉加上身体过度劳累,先吃点退烧药,如果明天体温升高了再去医院做具体检查。” “小野,”楚曼秋叮嘱,“你在这里陪着你哥,我去送送郑医生。” 贺青野点了点头,“放心吧妈。” 贺景颂吃过药后感觉好多了,一睁眼就看见坐在自己床边的贺青野。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时间倒流到了前天,刚下飞机的贺青野也是这样安静的坐在他的床边。 一回生二回熟,见贺景颂醒了,贺青野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水杯递给他,“哥,先喝点水。” 贺景颂刚接过水杯,却听见贺景颂问他:“周帆给你下的什么药?” “林卓言告诉你的?”贺景颂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是谁说的,他就知道林卓言靠不住。 “嗯。”贺青野倒是丝毫没有隐瞒他的意思,直接了当,“林卓言给你打了电话,你当时还没醒,我怕有什么急事,就帮你接了。” 贺青野追问:“所以是什么药?” 贺景颂喝水的动作一顿,随机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他:“没什么。” 这要让他怎么说!难不成要对着自己的弟弟说“你哥我一时大意被人下了春.药”么? “有这么难说么。”贺青野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自己在贺景颂那里是有多么不值得被信任! 贺景颂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说了也没什么用。”包间里没有监控,他的手上也没有实质性证据。就算有证据,以周家的实力,让周帆在这件事上完美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说出来干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贺青野却不这么认为。 “哥,我成年了,我有能力保护你。”贺青野就像羽翼尚未丰满的雏鹰,还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就迫不及待的飞翔于广阔的天空,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小野,你还小,不知道周帆的手段有多脏……”贺景颂话音未落,便被贺青野声嘶力竭的声音打断。 “我不小了!!!”贺青野像是也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他狼狈的搓了一把脸,慢慢的平静下来,声音也因为刚刚的嘶吼而沙哑,“我不小了,贺景颂,我不能也不会一直活在你的保护之下。我……” 贺青野无声的动了动嘴唇。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 他要怎么告诉贺景颂,他一个人逃也似的到c国,在那里苟且偷生的那几年…… 贺青野不能说,不敢说,他也说不出口。 贺景颂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神色颓败,轻声说:“春.药。” 他几乎是将自己的自尊狠狠地扔在地上践踏。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贺青野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可置信,他抬起头看向贺景颂,问道:“什么?” “春.药!”贺景颂眼眶泛红,这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大口喘.息着,恍若即将溺亡的人,在湍急的水流中起伏挣扎,每一次沉溺,水就会趁机倒灌进他的鼻腔,在呛咳中感受着来源于身体深处的血腥气。 他逃不了。 下一秒,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贺景颂几近崩溃,“然后呢!!!贺青野,你现在知道了,然后呢?你去找他,去找证据,然后想办法搞垮周帆是么?” “他用这种肮脏手段动了多少人你知道么,你可以让他吃点小亏,坑他一把。但是你想让他进去,让周帆彻底消失再也翻不起风浪,”贺景颂抬眸盯着贺青野,神色认真又凝重,“贺青野,你根本玩儿不过他。周帆逍遥自在了这么多年,你当他,当周家是吃白饭的吗?” 贺景颂知道周帆有多么的奸诈记仇,他绝对不能让贺青野陷入这种境地。 贺青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有些手足无措。贺青野抬手慌乱的拭去贺景颂的眼泪,然后紧紧抱住了他,“我、我不知道……哥,我错了。” 贺景颂只感觉自己现在头痛的要命,他疲惫的说:“你出去吧。” * 贺景颂一整天都没有下过楼,午饭是王姨送到他的房间里吃的。贺青野也如他所愿没再来打扰过他。 自从早晨和贺青野吵了一架之后就开始头疼,他都怀疑是不是唐僧把本应该给孙悟空的紧箍咒误戴在他头上了。 贺景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子里出现的除了贺青野就是周帆。 贺青野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他多少也知道一点,但他在贺景颂眼里还是个小孩,年轻冲动。他担心贺青野一气之下做出些冲动的事,覆水难收。再说了,这原本就是他和周帆之间的矛盾,是景源和旧帆扬之间的矛盾,贺青野没必要进来掺和一脚。 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心里所想还是大脑下意识的反应,他都希望自己能护住贺青野,就算护不住,也不想让他陷入危险。 至于周帆…… 当初他把周超辞退并发布声明,算是明目张胆的往周帆的脸上打了一巴掌。他手里的确有些早年间周帆作恶多端的证据,但这些东西对于周帆来说不痛不痒,最多就是从他手上咬下块皮来。几年前旧帆扬破产,如今市场竞争激烈,周帆想再重建帆扬再现往日的辉煌,可没那么容易。 贺青野参考着景源的发展速度,默默在心里计算。 帆扬有之前的客户和基础,那么最晚两年,他要在两年内的时间里让周帆彻底倒台,永远都翻不了身。 楼下门铃声骤然响起,贺青野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去开门。 门刚打开,看见来人他就又想关上了。贺青野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关到最后却感觉受到了阻碍。 林卓言用鞋尖挡了一下门,重新将门推开后,他吃痛的跳着脚。 贺青野对他们两个没什么好脸色,扫了好不容易进门的两人一眼,不耐烦的说:“你们来干什么?” 林卓言“嘿嘿”笑了一声缓解尴尬,“来探望一下病人。弟弟,你哥在家吗?” “林总,我只有一个哥哥。”贺青野依旧没好气,“不在。” “哦哦。”见贺青野眼神一直往自己身侧看去,林卓言才想起来给他介绍,“这位是曲向然,你哥的……呃……好朋友?” 林卓言在心里抓狂。 这要他怎么介绍?!他知道曲向然喜欢贺景颂,也知道他俩之间的那些事儿,但他总不能当着贺青野的面说“这是你哥哥的追求者也有可能是他的暧昧对象”这种话吧?! 看着贺青野不善的眼神,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他敢说出这些话,下一秒就会被这位弟弟绞杀! 好在此时曲向然开口拯救了他,他向贺青野伸出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你好,弟弟。我是……曲向然。” 第13章 贺青野在心里暗戳戳的吐槽:这人看着就是一副伪君子的模样!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曲向然一遍,伸手捏住对面人三根手指的指尖上下晃了晃,又飞快地收回手,“你也好。” “青野,你哥说他在家,那我们就先上去了。”林卓言给他看了聊天记录,轻车熟路的带着曲向然上了楼。 贺青野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上。 接到林卓言消息的贺景颂下床收拾了一下自己。在房间胡思乱想了一整天,不整理一下他不好意思见人。 林卓言熟门熟路的进了贺景颂房间,也想趁机溜进去的贺青野却被曲向然“随手”关在了门外。 鼻子差点被门砸到,贺青野随意地坐在墙边,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林卓言感觉自己快要形成条件反射了,他见到贺景颂就想到周帆,想到周帆就把他骂一遍。贺景颂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几天林卓言见了他就骂周帆,已经习惯了。 他反而有些好奇曲向然,“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14章 自从高中出国后,曲向然基本上没回来过,毕竟他们一家都移民到了c国,在这儿没什么牵挂。不然贺青野也不用隔三差五的飞过去找他。 曲向然眉头微皱,“听卓言说你出事了,有些担心,就想回来看看。” 贺景颂暗暗瞪了林卓言一眼,这大嘴巴怎么跟谁都说。 林卓言和他目光相对,心虚的别开眼。 “别听林卓言胡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太累了。”解释一番过后,贺景颂觉得有些抱歉,“本来说好要给你接风洗尘,没想到……等以后有时间一定给你补上。那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曲向然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现在还是你的身体最重要。难得回来一次,肯定要多和朋友聚一聚。” “你飞去陪我了这么多次,我回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曲向然表情带着点委屈,“景颂,你很想我走吗?” 一堵墙的隔音效果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门外靠墙坐着的贺青野嘟囔了一句:“死绿茶。” 下一秒,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似乎是没想到门外还有人,林卓言吓了一跳,张嘴就要大喊,被贺青野一把捂住嘴。 “别叫。” 林卓言用力的点了点头。确认他不会大叫以后,贺青野才把手松开。 “你在这干嘛?” “你怎么出来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贺青野把他拉到自己右侧,问他:“你出来干什么?” 林卓言无辜的说:“我在里面待着干什么,又插不上话,留在里面当电灯泡照亮他俩的爱情吗?” “呸呸呸,什么爱情。我哥单身,你可别瞎说。”贺青野显然是被他一句话说破防了。 “我还没问你呢!”林卓言看他又重新坐在地上,也跟着他坐下,“你在这干啥呢,偷听?” “这算什么偷听,”贺青野本来还有些莫名的心虚,后来想想他心虚什么,这是他家,于是理直气壮的回林卓言,“家里来了陌生人,我担心我哥被欺负,不行么?” 林卓言被他一句话噎住,“行行行,你不下去是吧?” 贺青野果断拒绝:“不去。” “那我自己下去。” 送走了曲向然和林卓言,贺景颂又在老宅住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家。 临走前,楚曼秋又叫来郑医生,拉着贺景颂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他真的已经痊愈了才放人走。 贺青野倒是没再跟着贺景颂回去,自己老老实实的回了华庭。贺景颂搬走以后,他就从客房搬到了主卧。主卧里大多数的东西都是贺景颂留下的,不知道为什么,贺青野总觉得周围有点和贺景颂有关的东西,会让他更安心。 尽管他已经答应了贺景颂暂时不会插手他和周帆之间的事情,但他还是准备查一查这个周帆的底细。 周帆……这名字贺青野总觉得有些耳熟。 贺青野可以肯定,在他出国之前,绝对没有在贺景颂口中听说过这号人物。贺景颂身边的人他多多少少都见过,就算是只见过一面,贺青野也会对他们的脸有点印象。更何况以他当年的脾气,要是知道有人一直在骚扰他哥,他肯定会背地里找人揍那人一顿。 贺青野想了一整天,终于有了点模糊的头绪,他打开通讯录翻到最后,拨通了那个几年没联系,也从未备注过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里面传来略带调侃的声音:“哟,你小子怎么舍得联系我了?” “勇哥,你就别打趣我了。”话筒里的声音异常嘈杂,巨大的音乐声和交谈声混合在一起。贺青野怕听不清对方说话,又觉得杂音吵得他耳朵疼,只好打开外放调高音量,“勇哥,你能帮我查个人么……” * 贺景颂这几天过的倒是悠闲自在,家里公司两点一线,贺青野也没来打扰他。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和贺青野待久了的缘故,贺景颂一个人回到家,竟然觉得家里有些空荡荡的。 明明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好像自从贺青野回来后,齿轮就开始慢慢转动,一切都在悄悄的变化。 贺景颂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能感受到贺青野的性格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他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又或者是贺青野原本的性格就是这样,只不过他藏的太好,一直没人能发现。 贺景颂盯着手机上和贺青野的聊天记录。上次聊天还是他去公司监制《早安农场》广告的时候。他在对话框里把“最近在干嘛”这几个字反反复复的写了再删除,却始终没能按下发送键。 反倒是收到了曲向然的消息。 【曲向然:今晚有时间么,叫上卓言,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他这才想起之前自己发烧,林卓言和曲向然去老宅探望他时提过一嘴。原本以为就是个客套话,谁知道曲向然还真放在心上了。贺景颂想起自己之前找他帮忙牵线后,好像确实没有正式的谢过他,便二话没说回了一个“好”。 林卓言下班后顺路来接上他。路上,林卓言饶有兴趣的八卦,“诶,老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贺景颂的目光从窗户外收回,淡淡的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林卓言,语气毫无波澜,“什么?” “你随口一句话曲向然都能记到现在。”林卓言挪到他身边,暧昧的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谁看不出来他那点心思啊贺总,连你弟弟都能看出来,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贺青野怎么知道的,又是你说的?”贺景颂听到熟悉的人,这才勉强接了句话。 “哪能啊,你弟自己看出来的,那天我出了你房间看见他坐在门口,吓我一跳。”林卓言啧了两声,“再说了,我要是敢当着你弟的面说曲向然喜欢你,他下一秒就能刀了我。” 贺景颂:“不至于。”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贺大总裁?”林卓言又问。 “没想法。”贺景颂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淡淡的样子,“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他和曲向然虽然高中就认识,但和他了解的并不深入,只是隔三差五的在手机上聊两句,再就是景源在c国的一些业务需要他帮忙走动关系。不像他和林卓言,虽然认识的时间没有曲向然那么长,却对对方了解的彻底,是知根知底的交心朋友。 贺景颂在交友方面确实谨慎,涉及利益往来,他和曲向然只能做普通朋友。 “渣男啊!”林卓言感慨道。 贺景颂刚想问他是不是皮痒欠抽了,司机适时提醒:“贺总,林总,前面堵车了,估计要半小时才能到目的地。” “嗯。”贺景颂看了一眼时间,抬头问司机,“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司机看了一眼导航说:“不到一公里。” 林卓言:“那靠边停车,咱俩走过去吧。” 贺景颂点头表示赞同。 餐厅的位置还算显眼,曲向然把点菜用的平板推到他俩面前,“我已经点过一些了,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加的。” 不得不说曲向然为人周到得体,点的所有菜都避开了贺景颂和林卓言的忌口。 “这些足够了,自己人聚餐,不用那么讲究。”林卓言将平板递给服务员,好奇的问曲向然,“向然,你回来这么久,有没有出去逛一逛?咱们这最近几年变化还是挺大的。” 曲向然笑道:“还没来得及。最近去拜访了一些老朋友。” 菜肴很快上齐,曲向然转动转盘,对贺景颂说:“尝尝这道菜的味道怎么样,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甜口。” 贺景颂有些诧异,但还是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挺好吃的。” 话音刚落,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贺景颂看着屏幕上的未知来电显示眉心紧皱,“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的私人电话号码知道的人并不多,电话接起,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一个喘着粗气的陌生声音:“是贺青野的哥哥吗?贺青野他、他出事了!” 第14章 贺景颂顿时感觉大脑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耳朵也接收不到任何声音,只余下电话里急促的呼喊。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指甲掐痕。 贺景颂一时也没感觉到疼痛,他尽力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对手机里的人说:“在哪家医院,说清楚。” “已经给您发了短信了。”对面的人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医生叫走,只好留下一句“快点来”就挂断了电话。 贺景颂却莫名的听的一清二楚,那边应该是在喊贺青野的家属。他的心此刻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在原地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返回包间拿了外套。 “有点儿急事,我先走了。”贺景颂似乎突然想起这场聚会的主角是谁,他又转头对着曲向然说:“我已经付过账了。抱歉,下次一定留出时间请客赔罪。” 第15章 话落,贺景颂急匆匆的离开。 距离他们进餐厅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外面的路况依旧不乐观。贺景颂坐在后排心急如焚,看着龟速前进的车队,他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过去。 “还有多久?”贺景颂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骇人。 司机感觉自己额头直冒冷汗,颤颤巍巍的回话:“还没走多远。” 贺景颂转身朝后看去,确实没走多远,至少以他的视力,还能隐隐约约的看清他们刚刚吃饭的餐厅。 大概是司机也能看出贺景颂的急躁,连忙补充道:“贺总,过了这个路口我们抄小路走,这样能到的快一点。” 冬季的夜晚本身就来的格外早,加上今晚还有些雾气,能见度没有晴天那么高。尽管贺景颂着急,却依然嘱咐司机,“嗯,注意安全,不用开的特别快。” 再担心贺青野,去了医院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以目前这种交通状况来看,他急也没用。 总不能像抓娃娃似的,找个抓夹把他的车夹出去,再放到交通通畅的小路上吧。 这又不是什么3d小游戏。 在车辆艰难挪动的时间里,贺景颂突然有点后悔。 怎么就没把那条消息发出去呢…… 要是发出去了,说不定下午贺青野就来找他了。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不能出差错吧。 只不过现在后悔似乎有些迟了。 车辆终于磨磨蹭蹭地抵达了下一个分叉路口。正如司机所预料,车子一拐入小路便畅通无阻,很快就到达了医院。 贺景颂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过去,还没找到准确的位置,就听见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又弹出来了一条新消息。 是一串简短的病房号。 等到贺景颂找到病房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单人病房里面倒是宽敞,设施也挺齐全。贺青野的朋友坐在正对着门口的长沙发上,见他来了有些局促的问好,“呃……哥、不是,贺青野的哥哥,您好。我是他的朋友,我叫齐新。” 贺景颂点了点头,收敛了那些在路上因为担心而散发出的焦躁,朝着他温和的笑了笑,“你好,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可以告诉我贺青野今晚发生了什么吗?” “就是我们几个人晚上从酒吧出来准备过马路去吃饭的时候,有辆车突然冲出来往人行道上开,撞了不少人。”齐新支支吾吾的说完,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头,“这事儿都怪我!要不是青野推了我一把,现在我都躺太平间去了……” 贺青野这才注意到齐新的手腕,胳膊上也有一些擦伤,伤口处还夹杂着些细小的沙粒尘土,明显是还没有处理过。其余的部分虽然被衣服挡住,但也免不了红肿淤青。 “不用太自责。”贺景颂像个靠谱的大哥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野推开你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是他的朋友,他自然想要保护你。小齐,谢谢你在这段时间照顾小野,辛苦了。” “没事儿,应该的!”齐新笑着伸出右手攥成拳,在自己左胸上捶了两下。 贺景颂又伸出手指了指他的伤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回家之前记得找护士处理一下伤口,不然容易感染。” 事故发生的太突然,他这一晚上只顾着照顾他们这一群人里伤的最重的贺青野,跑上跑下交手术费办住院,自己破的那点皮也没感觉到疼。要不是贺景颂提起来,他都差点忘了。齐新当即感动道:“呜呜呜哥你真好,要是我也有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齐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向贺景颂道别,“那我就先走啦,哥哥再见!” 送走齐新,贺景颂才听见房间里一阵一阵的哼哼唧唧声。 离病床越近,这些奇怪的声音就越清楚。最后,贺景颂将目光落在病床上躺着的贺青野身上。 贺青野刚做完手术,唇色还有些苍白。眼角处贴着纱布,小臂上打着留置针,一堆看不懂名称的液体正输入进贺青野的身体,骨折的位置已经被打上了一层厚厚的石膏固定,防止乱动造成的二次伤害。 落下的阴影挡住了病房的灯光,贺青野适时的睁开眼对着他哥撒娇,“哥,我腿疼……” 贺景颂不接招,在贺青野惊诧的目光中,铁石心肠的按下呼叫铃。 对着赶来的小护士说:“他腿疼。” 护士大概是见的多了,见怪不怪的安抚:“没事儿,刚做完手术都这样。喏,那边有个止疼泵,疼的厉害了就按一下,有什么事及时叫我们。” 小护士走了,贺景颂开始满床寻找那个按一下就能止疼的止疼泵,最终在雪白的被子底下,贺青野本人的手里,摸到了那个已经被他弟弟攥的发热的止痛泵按钮。 然后他就这样覆上贺青野的手,在病床上的人心虚的眼神中,面无表情的按了下去。 贺青野大脑飞速运转:“嘿,哥,你猜怎么着,还真不疼了!” 贺景颂随手扯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床边,开启了审讯模式,“说说吧,怎么回事。” “就、就是小新说的那些啊,”贺青野装疯卖傻,“你刚刚不是都听见了么。” 贺景颂冷笑一声。 贺青野也算的上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的那些小动作都代表着什么,贺景颂可是一清二楚。 知道自己从贺青野的嘴里听不到实话,贺景颂干脆终止了这个话题。与其套出一堆真假掺半的话一个一个去证实排除,不如自己亲自去查。至少不会浪费时间。 “哥,今天真是吓死我了!那辆车突然就冲过来了!不过还好我反应的快,衣角微脏而已。”这话倒不是贺青野夸张,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推开齐新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不管是谁他都会这么做,更何况他和齐新的关系确实不错。总之,当时那种情况下,少伤一个是一个。贺青野看着他哥眉头紧促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开口:“哥,爸妈应该不知道吧?” 贺景颂看着他“衣角微脏”后打的像个长条形状的白面馒头一样的石膏,突然笑了。有点像气笑了,但也像是真心实意的在笑。 只有贺青野觉得他哥疯了。 他试探的叫了一声:“哥?” 没办法,从小到大他都没见过贺景颂这样笑过几次,难得一见,他当然害怕。 “嗯。没说。”贺景颂从他的腿上收回目光,“爸妈年纪大了,不好半夜刺激他们。” 贺景颂没说的是,他笑是因为,这样小心翼翼又带点臭屁求表扬的样子,像极了贺平先和楚曼秋刚把他领回家,和他这个哥哥相处的半生不熟时的样子。 就像以前的贺青野回来了。 贺青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你饿么?”贺景颂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他一句。 他突然想到齐新说他们是在要去吃饭的路上被撞的,算算时间,贺青野好像已经五六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贺青野盯着天花板砸吧砸吧嘴,然后又偏头看向贺景颂,“好像不是很饿。都十点多了,明天早上再吃吧。” 贺景颂应声,走到门口关了病房里的主灯,只留下两盏不起眼的,散发着暖黄色灯光的小灯。 贺青野意识到贺景颂这是要留夜陪护睡觉了,连忙问道:“哥,你晚上睡哪?” 贺景颂指了指旁边的折叠床。 他哥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贺青野当即表示道:“哥,要不咱俩挤一挤?或者你回家睡,明天早上再过来。我觉得我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不用。”这大半夜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一个靠谱的陪护。再说了,贺青野刚做完手术,让他一个人在医院他也不放心,“挤在一张床上容易压到你伤口,我在这睡就行。” 而后贺景颂想了想又颇有人情味的补充了一句:“有事儿叫我。” 他原本是想在进病房之前,去找贺青野的主治医生问一下情况,结果被告知医生还在手术台上,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第二天医生会去查房,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可以一起问。 贺景颂在心里计划着明天要问的注意事项,想着想着便被一阵突然涌上来的疲惫包围。 一夜好眠。 第15章 几乎是天刚亮,贺景颂就醒了。折叠床比不过家里的床舒适,硌得他腰疼。贺景颂昨天晚上提前在附近的餐厅定好了病号餐,简单的洗漱之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前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贺青野,确认他没什么事以后就出了医院。 尽管贺景颂出门的时候才七点左右,但路上的车辆已经排起了长队。冬天不比其他季节,清早的气温格外低,人行道旁的矮冬青树的叶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就连红色的石砖路面也不能幸免。结了霜的路面有些滑,贺景颂缓慢地小步前进,以防被地上的霜滑倒。 他原本也想让家里的厨师做好三餐送到医院,但是想想厨师知道这件事的话,贺平先和楚曼秋肯定也就知道了。而且老宅离这里太远,等饭送过来八成也凉了。 第16章 贺景颂索性在医院周围挑了家看着还算干净卫生的饭店,点了些清淡的饭菜。饭店的店面不算很大,屋子里热气腾腾的飘了一层白雾,顾客倒是不少,人挤人的拼桌吃着早餐。贺景颂撩开厚实的防风门帘,一进门就被阿姨们热情的围住,他不太适应这种热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伙子想吃点什么?”坐在收银台穿着厚棉衣的阿姨揣着手问他。 贺景颂翻出聊天记录,指着上面的绿色对话框说:“阿姨,我来拿昨天订的餐。” “哦,是订病号餐的那个是吧?你在这等一会儿,阿姨给你打包去!” 收银台阿姨一走,周围的阿姨又热情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开始问贺景颂: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啊?有对象了没有啊?” “你家谁在这住院啊,生啥病了啊?” “诶呀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啊,一表人才!” 贺景颂从小到大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他有些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阿姨们的问题:“今年二十七了。没谈朋友,暂时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弟弟住院,骨折了。” 阿姨一听是骨折,转头朝着后厨喊了一声,“红梅,给小伙子再添一份骨头汤!” 贺景颂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阿姨……” 然而阿姨的速度只会比贺景颂更快,下一秒,早餐就已经打包好了,袋子外还贴心的围了几层保温膜。阿姨把袋子递给他,“别跟阿姨客气,我儿子也骨折在这住院呢。这骨折的人就得喝点骨头汤,吃啥补啥,你别嫌弃阿姨就行!” 贺景颂只好接过袋子,和阿姨道了声谢。 再次回到病房时,主治医生已经在给贺青野做检查了。贺景颂把早饭放到茶几上,几步走到病床前,问出了昨晚在心里打了一晚上草稿的问题:“医生,我弟弟的骨折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好?会落下病根吗?对走路什么的有影响吗?” “不用紧张,问题不大。”医生突然感慨,“这个小伙子真是命大啊,他眼角上的伤口,再偏一点点就伤到眼球了。” 尽管现在的贺青野活蹦乱跳的,偶尔还能跟他皮一下,但听到医生刚才说的话,贺景颂的心还是不由得跟着揪了起来。 医生临走前又嘱咐道:“在这观察两天,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能出院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去要好好养养,认真做复健。” “麻烦您了。”送走医生,贺景颂支开病床上的小桌板,把餐盒一个一个的摆在桌子上。 贺青野拎起一个小圆盒,看着里面乳白色的汤和上面飘着的葱花,好奇的问:“哥,这是什么?” “骨头汤。”贺景颂憋笑递给他一把塑料勺子,“饭店的阿姨送的,说是‘吃啥补啥’。我刚去问了医生,你现在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多少喝两口,毕竟是阿姨的心意。” 于是贺青野真的乖乖端起碗喝了两口。 “味道怎么样?”贺景颂侧脸问他。印象中家里似乎从未煲过这样的汤,硬要说的话也只有排骨汤和它有些相似,他有点好奇是什么味道。 或许因为是给病人熬的汤,里面除了肉眼可见的葱花和棒骨以外,没放什么调料。贺青野把碗推到他面前说:“没什么味,能尝出放了盐。要不哥你尝尝?” 贺景颂也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确实和贺青野说的一样,没什么味道。 贺青野伤的不是很重,在医院里观察了两天就出院了。他眼尾处的伤口已经结痂,贺景颂有点担心会不会留疤。 贺青野倒是无所谓,但看贺景颂那么担心,还是跑去问了医生一嘴:“这会留疤么医生?” “有可能,你要是怕留疤,那就给你开点药膏回去涂一涂。” 在他哥的要求下,贺青野拿着两盒凝胶出了医院。 打了石膏的腿行动还不是很方便,贺景颂扶着贺青野上了车,对司机说:“去圣澜。” 贺青野:“?” 那他去哪儿? “先去我那住一段时间。”贺景颂瞥了一眼他的腿,又转头看向窗外,刻意避开贺青野的视线,“你这腿……你自己一个人住恐怕也不方便,等拆完石膏你再回华庭。” 贺景颂自认为自己并不怎么会关心人,这些话说出口他甚至觉得有点难为情。 贺青野原本都已经做好一个人回家的打算了,大不了就请保姆来照顾他一段时间。他是真没想到贺景颂会主动提出来要照顾他。 虽然贺景颂说的是暂时住在他家一段时间,但贺青野认为这和说要照顾他没什么区别。 嘿嘿。 他就知道他哥最心软了! 圣澜的这套房子他从没来过,应该是贺景颂在他走后才买的。但其实这里和华庭的布置装修都差不多,甚至有时会给贺青野一种,这里就是他和贺景颂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的错觉。不过华庭的那套房子是当年贺景颂亲手设计的,这里应该也一样,只不过更简约了一些。 贺景颂扔给他一双一次性拖鞋,“你先穿这个吧,我这没有多余的拖鞋。” 这话倒没有骗贺青野。他这里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个客人,这些一次性拖鞋还是上次林卓言来找他时发现无鞋可穿,直接出去买了一大包放在这的。 “哦,好。”贺青野接过拖鞋,坐在沙发上拆开包装,随便挑了一只套在脚上。这拖鞋实在很难分清左右,更何况他现在穿不穿其实也无所谓,毕竟一只腿打了石膏,他现在走路全靠拐杖和单腿跳。 贺青野“身残志坚”的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蹦跶了一圈,跟小狗标记地盘似的,确认这房子里只有贺景颂一个人的生活痕迹以后,这才安心的躺倒在沙发上,抻着脖子问他哥:“哥,那我衣服什么的怎么办?” 贺景颂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头也不抬地回他:“司机去取了。你还有什么要拿的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一起捎过来。” 他撂下话就回了自己房间。在医院给贺青野陪床的这几天,贺景颂睡的并不好。折叠床没什么支撑还硌得慌,睡个一天两天还好,睡的多了他真受不了。特别难受的时候,他都去沙发上将就一晚,虽然沙发不怎么宽,一翻身就容易滚下来,但至少沙发是个软的垫子。 贺景颂换好家居服倒头就睡。 客厅里,贺青野好奇的这里动一动那里看一看,拄着拐杖在家里来回溜达。刚溜达到自己的卧室,脚下的拖鞋一滑,他人直接扑到了床上。 贺青野松了一口气,撑着胳膊把自己翻了个面,心有余悸道:“呼,吓死我了,幸好前面是床。” 贺景颂就连睡觉也睡不安稳。他刚眯了一会儿,就被手机嘀哩当啷的消息提示音吵醒。 从接到电话到贺青野出院,这几天他都一直忙着照顾贺青野,积压下了不少工作。比较急的那部分,陈韵已经对接给了林卓言处理,剩下的这些,要么不急,要么林卓言没有处理权限,得他亲自处理。 害怕贺青野一个人在家磕了碰了,贺景颂索性把家里当成办公地点,如果有需要实体审批的文件,就让陈韵跑一趟腿送来。 鉴于自己和贺青野之前的做饭水平,贺景颂果断请了一位阿姨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贺青野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看起来倒是圆润了一些。 看着自己已经有些模糊的下颌线,贺青野发誓,等拆完石膏,他必须去健身房挥洒汗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贺青野终于熬到了拆石膏的日子。他晃了晃卸下石膏的腿,对扶着他的贺景颂说:“和石膏相处久了,腿上的挂件突然消失,还感觉稍微有点不习惯呢。” “那也要做好康复运动。”贺景颂叮嘱着他,“明天我要出差,回华庭还是留在圣澜你随意。” 笑话,这还用想么? 当然是留在圣澜。 他贺青野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毫不犹豫的说:“留在圣澜!华庭那边又黑又冷,我才不回去……哥,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第16章 贺景颂无声的用余光瞄了他一眼,仿佛早就知道他的答案,“随你。” 贺青野的内心顿时欢呼雀跃。他朝着贺景颂笑道:“谢谢哥!” 背对着他的贺景颂,仅仅听着他语调上扬的声音,唇角也不由得跟着他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一回到家,贺景颂就一头扎进了衣帽间。他不太喜欢外人碰他的私人物品,一般能自己收拾就自己收拾。 贺青野跟在他身后,倚靠在衣帽间的门框上,看着地上那个比上次去c国参加酒会时带着的还要大一圈的行李箱,疑惑开口:“哥,你什么时候走,要去多久啊?” “明天早上就走,具体多久……看情况吧。”贺景颂从衣架上拿下要穿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进行李箱,“尽量一周之内回来。” 这次出差不仅是为了正在研发游戏的采风,贺景颂还找到了当年被周帆坑过的一个公司,他想去那边探探情况。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手里面掌握的关于周帆的证据还是越多越好。 第17章 贺青野往前挪了两步,“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他转头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弟弟,虽然贺青野不算外人,但是…… 门铃响起,打断了贺景颂发散的思绪,他示意贺青野:“门铃响了,去开门。” “哦。” 门一开,贺青野又看见了老熟人,他面无表情的打了个招呼,“林总。” “这么客气干什么,都自家人。”林卓言拍了拍他的肩,“叫林哥就行。” 倒不是他想和贺青野套近乎,只是他面无表情声音也没起伏,跟个机器人似的叫自己“林总”的模样太吓人,林卓言总有一种他下一秒就能说出霸总经典语录——“天凉了,该让林家破产了”的感觉。 瘆人。 实在是瘆人。 林卓言闪身溜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面孔。至少他从回国到目前为止没见过这号人。 贺青野不太礼貌的把人扫视了一遍。性别男,没他高,没他帅,年龄比他……算了,年龄看着就比他小,穿着灰色卫衣牛仔裤,一看就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在对方局促的干笑里,贺青野终于将人放行,“进来吧。” 贺景颂已经收拾完了行李,正拉着行李箱从卧室出来。 林卓言半躺在沙发上没个正形,自顾自的剥了一个橘子。见贺景颂出来才懒散的说:“喏,人我给你带来了。” 下一秒,林卓言表情扭曲,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不是,这谁买的橘子,怎么这么酸?” 首先排除贺景颂,因为他根本不爱吃酸的,其次排除贺景颂家的保姆阿姨,阿姨根本不会买难吃的水果,最后排除客人,贺景颂这家伙家里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来做客。 哦,他林卓言除外。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林卓言看向那间常年空无一物的客卧,此时门半开着,依旧能看清房间里平铺在地上的行李箱和里面完全不是贺景颂风格的衣服。 “小野买的,他爱吃酸的。”贺景颂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指着厨房的方向,“阿姨买的在厨房,要吃自己去拿。” 相较于仿佛猴子回到花果山的林卓言,自己单独坐在最外侧小沙发的徐飞可以说是非常拘谨了。他手老老实实的放在并拢的腿上,也不敢四处张望,只是偶尔低着头往前瞟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 直到一杯温水放在他的眼前。 “徐飞,不用太紧张。”贺景颂语气温和,“小陈之前都把流程告诉过你了吧?” “说、说过了,贺总。”徐飞说话还有点磕磕绊绊,不知道是吓到还是怎么的。 贺景颂心想:我也没那么吓人吧? 徐飞感觉自己的手心疯狂冒汗。他没想到贺景颂会记得自己名字。 他刚毕业没几天,偶然得到面试景源的机会。在入职景源之前,他听过一些传言。比如景源的贺总雷厉风行,手段了得,不近人情,苛待员工之类的,但入职后发现好像外界的都是谣言。 虽然在今天之前他没有见过贺总,但从平时同事关系,福利待遇,以及带他入职期的小陈姐的描述来看,景源是一家还不错的公司,至少入职了不会后悔。 仅仅是见了一面,他也能确定贺总是个好老板。 透过玻璃杯壁传递过来的暖意,让徐飞放松了许多。 “颂啊,怎么这次不带小陈?”林卓言问他。 贺景颂借着茶几的遮挡,无声的在下面踢了他一脚。 这说的是什么话!没看见新助理还在这么?! 他状似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徐飞脸上的神色,果然对方刚放松的情绪顿时又紧绷起来。 “那些老油条会选什么场所你还不知道么?小陈一个女孩子去不太安全,我给她批了假,带薪休两天。”贺景颂鼓励的眼光落到徐飞身上,“况且徐飞是陈韵亲手带出来的人,我相信他的能力。” 徐飞坚定的点了点头。 “行吧,本来想让小杨和陈韵做个伴。你说的有道理,回去我也给小杨放两天假。”林卓言拍拍手起身,顺便带上还坐在沙发上的徐飞,“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早上你可别迟到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嘱咐你的东西别忘了带就行。” 贺青野站在贺景颂背后,幽怨的问他:“林卓言也去么?哥,怎么不带我去?” “嗯,他必须去。”贺景颂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贺青野那条还走的有点不利索的腿,“你……” 贺青野腿上的石膏打了将近一个月,拆石膏的时候才发现,打石膏的部位已经有些褪皮,和另一条腿比起来也瘦了不少。尽管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但贺景颂还是有些担心,康复师营养师齐上阵,势必要把他弟养回受伤前的贺青野。 “你还是先留在家里,把腿伤养好,免得爸妈看出什么来。” 再说了,贺青野从没接触过景源的业务,带他去也是对项目的不负责。改天还是要和贺青野好好谈谈,看看他是对贺平先公司还是对他的公司更感兴趣,既然已经回国了,那还是要让他尽早接触部分公司的项目,总之不能这么无所事事。 徐飞订的早上七点的飞机,贺景颂原本想着早餐在路上随便对付几口,没想到一睁眼桌子上就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他记得之前和阿姨说过早上不用来这么早做早饭啊,难不成阿姨忘记了? “哥,你醒了。”贺青野端着两碗粥从厨房里出来,“不是要赶飞机么?快吃吧。” 贺景颂拉开椅子坐下,盯着面前丰盛的早餐,半晌才抬头看向贺青野:“你做的?” “当然。”贺青野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我就知道哥哥早上肯定什么都不吃就走,让司机在路上买个面包干啃。” 还真让这小子猜对了。 贺景颂有些心虚的喝了一口粥:“以后不用起这么早做饭了。” 他之所以不让阿姨清早来做饭,就是因为同住的这几个月,他发现贺青野基本不会早起吃饭,所以干脆让阿姨晚一些来,随便做点什么垫一垫就行,或者直接吃午饭,免得打扰到贺青野休息。 “没事,昨晚睡得早,今天醒的也早。不知道要干点什么,所以干脆做了顿饭。” 假的。 实际上他昨晚熬夜搜了一晚上家常早餐菜谱,又定了七八个四点的闹钟叫他起床,勉勉强强的做完一顿饭。 他现在快要困死了! 等贺景颂一走他就继续回去睡觉! “好吃么?”贺青野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贺青野的手艺确实很好,比他心血来潮时做的菜要好很多。似乎是想到上次发烧时,自己吃贺青野熬的粥的态度,贺景颂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贺青野。他再次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很好吃。” 贺青野飘着的心终于落下。 鬼知道他有多害怕再次从贺景颂的口中听到“难吃”两个字。 其实贺景颂也是有些惊讶的。 贺青野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基本上不用他进厨房,也不知道贺青野这一手厨艺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常年出差已经让贺景颂养成一上飞机就休息补觉的习惯。这次的飞行时间并不长,一行人很快就落地,直奔提前定好的酒店。 这次的出差行程规划的是先去丰越集团探探口风,事情基本敲定后再去采风。和丰越的老总约的时间是晚上,贺景颂还能再休息一下午。 临近中午,林卓言来敲他的房门:“老贺,中午了,咱们吃饭去呗。” “这么早?”贺景颂换了一套休闲服,“这才十点半。” 林卓言边走边说:“这不是大家早上都没吃饭么,饿了。你不会……吃早饭了吧?” 一起出差这么多次,他就没见过贺景颂正儿八经吃过早饭。 “吃了,小野醒得早做了早餐,顺便吃了一点。” 林卓言“哼哼”两声,羡慕道:“有弟弟真好啊!” 第17章 贺景颂听了这话,心里是有点骄傲的,“别酸了,说的跟你没有弟弟似的。” “我弟?等林松楠能做饭了,我都半截子入土了。”林卓言按下电梯按钮,感慨着,“还是你们家好啊,你和贺青野年龄差小,小时候也能玩到一起。不像我,我爸退休年龄一到就把公司扔给我,我养林松楠跟养儿子似的。” “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贺景颂突然换了个话题。 林卓言非常自信:“没问题,但是这些东西还是能不拿出来就不拿出来。毕竟是底牌。” 电梯下行至一楼,贺景颂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忧心忡忡的说:“就怕他们狮子大开口啊。” 午饭时,贺景颂重新分配各组任务。他把从项目组抽调出来的成员分为两组,一组负责地理环境,一组负责人文风俗。 “四天时间查漏补缺,任务完成以后你们就先回去汇报,机票找财务报销。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可以给徐飞打电话。” 第18章 稍作休整后,贺景颂和林卓言带着助理如约来到一家会所。只看外观,会所倒是一切正常,直到门童带着他们去了顶楼的包厢。氛围灯已经被提前打开,一开门贺景颂便被里面五彩斑斓的灯光晃了眼。 一个大腹便便,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朝着贺景颂伸出手,“贺总,林总,百闻不如一见,两位果真是年轻有为啊!” 贺景颂虚虚回握。 “来来来,有什么事咱们进来说。”男人热情的迎着他们进屋,关门前又转头朝着走廊上的服务生喊,“你去告诉你们经理,把我那瓶好酒拿上来,再挑几个干净的送上来。” 没过多久,服务生就拿了一瓶酒上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孩。女孩的年纪一看就不大,约莫着二十来岁。 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谈生意”,这也是为什么贺景颂不让陈韵来的原因。这些人可不把人当人,只要入得了他们的眼,管你是不是对方手下的得力干将,千方百计也要把人给弄过来。 “朱总,先前提过的……”贺青野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朱强左右边各坐着一个女孩,他给贺景颂到了一杯酒,“诶,贺总,哪有一上来就谈生意的,来,咱俩先走一个。还有那个女的,你们经理怎么培训的,还不赶紧好好伺候贺总和林总!” “不用了。”贺景颂直截了当的拒绝。他可没有这些特殊癖好。 “哈哈哈,贺总还是太年轻了啊!”朱强呲溜了一口酒,色眯眯的看着旁边的女孩,“看来贺总不喜欢你们啊,去,给贺总重新叫个人。” 贺景颂自然明白“换个人”指的是什么,他摆了摆手,拒绝的话刚想说出口,又被朱强打断。 “贺总再拒绝可就是驳了我的面子了啊!” 贺景颂只好让徐飞给刚进房间的男生指了个位置,让对方老老实实坐在那。 他给林卓言使了个眼神,林卓言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朱强面前,意有所指的用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这些东西,朱总应该不陌生吧。” 朱强喝酒的手一顿,目光落到那份文件上,眼神顿时清明了几分,“贺总这是什么意思?” “朱总的诚意看起来没有在电话里这么多啊,如果丰越不想合作,那贺某也不强求。”贺景颂不惯着他们这些人的臭毛病,或许朱强以为他们是走投无路来求他,实际上贺景颂在来之前就让林卓言调好了丰越这些年来的漏洞。他作势要将那几张白纸抽走,语气有些惋惜,“只是这些秘密……” 朱强心虚得很,丰越被帆扬抽空后,他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劲儿才让公司起死回生,里面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自己心知肚明。朱强总算是收起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低头哈腰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现在可以好好‘谈生意’了吧,朱总?” “当然当然。”朱强当即一挥手,指着先前叫上来的那几个人,“你们几个都给我滚出去。” 朱强搓搓手,又往贺景颂几人的身边凑了凑,试图拉进一下距离,“实不相瞒,丰越当初被帆扬几乎架成空壳,我也是废了不少功夫才……” 贺景颂没空听他的废话,直接开口:“直接说你的条件。” “痛快,贺总果然痛快!”朱强收下了那份能让他公司再次破产的文件,暗示身边的助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u盘,“这是我的一点诚意。希望贺总扳倒周帆以后,给我他旗下的一家科技子公司,我可就指望着这些东西养老了。” 徐飞接过u盘,当即打开电脑查看里面的内容,四个人传阅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收了起来。 “没问题。”贺景颂一口答应。 看来朱强掌握的消息并不及时。周帆那家科技公司的运营有很大的问题,而且核心团队早在一年前就被其他公司高薪挖走,周帆本人似乎也没有要把重心放在科技公司的意思。 “朱总,”清脆的玻璃杯碰撞声在包间里响起,贺景颂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合作愉快。” 出了包厢,贺景颂看着旁边哼着歌的林卓言,问道:“你给他的那份文件里,写了多少东西?” “当然是……”林卓言得意挑眉,从包里掏出另外一份文件,“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谁能想到朱强反应那么大。这份才是真正能搞垮丰越的底牌。” 贺景颂也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的解决,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要快很多。主要是朱强是个不经吓的,一开始还想和他交手几个来回,没想到随便一唬就把他给唬住了。 “徐飞今晚表现的不错。”贺景颂适当表扬了一下这位新入职的小助理。徐飞的反应速度确实快,他刚刚还在担心徐飞会不会和对面那位助理一样,拿到的东西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收好。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u盘里的东西回酒店以后给陈韵发一份,让她去查查真实性,别再被人动过手脚。” 被上司夸奖徐飞内心有点激动,但依旧装作稳重的样子点了点头:“好的贺总。” * 贺景颂一出门,贺青野就抛下剩下的早餐,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睡了一上午。 虽然他很乐意给贺景颂做饭,但是早起真的太!困!了! 直到来做饭的阿姨敲开他的门,询问道:“小少爷,桌子上的早餐需要帮您热一下吗?” 贺青野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整个脸都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说:“阿姨,帮我热一下粥吧。” 早餐大都是按照贺景颂的口味做的,既然他哥都说好吃,那自己也浅尝一下。 贺景颂不在家的第一天,他按照康复师的要求做训练,确实感觉受过伤的那条腿比前几天好了很多。前几天走路还要半拖着腿,没有力气,至少今天能使上劲儿了。 贺景颂不在家的第二天,贺青野被之前的朋友约出门通宵玩了一整晚。毕竟贺景颂在家的时候,顾及着他的腿伤,天天监督他早睡早起,就算是出门也不允许他在外面通宵。先前好友的邀请被贺青野通通推拒,难得趁着贺景颂不在家,他才能溜出门放放风。 不过平时有贺景颂在家陪着他,倒也不算无聊,比起出门,他还是更愿意在家里陪着他哥。 贺景颂不在家的第三天,二十四孝好弟(nan)弟(you)给自己报了一个厨艺班,请某酒店的五星级大厨来家里教他做菜。之前自己在国外无师自通的厨艺仅仅只是能吃而已,虽然贺景颂肯捧场,但经过他中午的亲身试菜,还是觉得他哥太善良了。贺景颂嘴巴这么挑剔的一个人,竟然把他的那份早餐全部吃完了,甚至还夸了他。 贺青野感动流泪,苦练厨艺,发誓要在贺景颂回来时大展身手。 贺景颂出差的第四天,贺青野一早起来就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地盯着手机里的图片。照片的画质不是很高,角度刁钻,明显是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安装的针孔摄像头偷拍的。紫色的灯光照的都看不清画面,但贺青野依旧能一眼认出贺景颂,以及坐在离他不远位置上的男生。 贺景颂出差的第五天,下午听到门铃响声的贺青野欢快的飞奔到门前开门,以至于他忘记了,如果门外的人是贺景颂,那他完全不需要按门铃,直接输入密码或者指纹解锁就能进来。他记得贺景颂说过,大概一周就能回来。 贺青野算了算时间,贺景颂的工作差不多也该完成了,他兴奋的按下门把手,没等抬头看清楚对方是谁,就抬起手来,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哥!你回来啦!” 门外的人也同时开口:“景颂,打扰了,你下午有时间吗?” 贺青野:“?” 对方撤回了一声“哥”以及一双想要拥抱的手。 第18章 贺青野在门口表演了一次免费的川剧变脸。 原本还扬着唇角,笑意盈盈的去开门迎接,此刻顿时黑脸。 贺青野脚踩门槛,一边身体紧贴着门,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以防这位不速之客破门而入。他挺直腰背,借着身高的优势睨了门外的人一眼,没什么好气儿的问:“你来干什么?” 门外的人挑了挑眉,不急不缓的开口:“我记得,这好像是你哥家。” “那又怎样。”贺青野似乎也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贺景颂家,但他有恃无恐的朝着对方翻了个白眼,“我哥家就是我家。” “喂,曲向然,你怎么知道我哥家地址的!” 据他所知,曲向然这几年没回过国,贺景颂也不是那种会把家庭地址随意告诉别人的性子,那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地址?更何况圣澜的安保一向做的不错,应该不会把脸生的人放进来。 “我是怎么知道的,应该不需要向你汇报吧,弟弟?”贺青野在他眼里压根就是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他不放在心上,也就是看在贺景颂的份上才给他几分薄面。 而且这住址也不是他非法搞来的,之前贺景颂生日的时候,他想给他寄礼物,死皮赖脸要来的。至于怎么通过大门保安那一关的…… 第19章 他这几年也不是都没回来过,说是要给贺景颂寄礼物,实际上每次都是他亲自送过来。最开始保安还会给贺景颂打电话,询问他是否认识,但贺景颂一听是曲向然送的礼物到了,想也没想就让保安放行。 曲向然逢年过节就回来一趟,一来二去也就在保安那里混了个脸熟。恐怕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些东西都是他亲自送过来的,实际上他就是有钱又有闲,喜欢把自己的心意亲手送到贺景颂手上。 更何况贺青野在国外几乎是光明正大的调查他,身后天天跟着个尾巴,他想装作不知道都难。所以他特意伪造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都在国外的样子,就是为了防贺青野。虽然知道他在调查自己以后,曲向然也在调查他。 不过么……倒还真让他查出来了点东西。 本以为贺青野只是出于弟弟对哥哥的关心,想知道贺景颂平时都在和些什么人交往。却没想到贺景颂的“好弟弟”竟然对他有那种心思。 如果贺青野是贺景颂的亲弟弟还好,至少贺家和贺景颂决不允许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可偏偏所有人都知道贺青野和贺景颂没有血缘关系,曲向然不知道贺景颂是怎么想的,但他不得不正视贺青野,把他当情敌来看。 贺青野倔强的挡在门前,丝毫不让步。 直到阿姨听到门口的动静,出来看到贺青野一整个人挡在门前,疑惑的问道:“小少爷,是有客人来了吗?” “阿姨,是景颂托我来看一下弟弟。”曲向然顺势而为,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 反正看贺青野这架势,贺景颂应该是不在家。管他是什么借口,能混进门去就行。 好在他来的时候确实带了礼品,他提起手里包装精致的礼盒在贺青野面前晃了晃,略带挑衅的说:“这下可以让我进门了么,弟弟?” “你——!”贺青野想伸出手指指他,但随后想到了什么,又放了下来。 被阿姨看到了就意味着贺景颂可能会知道,要是让贺景颂知道自己把他的朋友堵在门外不让人进门,肯定会和他生气。贺青野“切”了一声,最终还是放他进了门。 贺青野从他迈过门槛踏进玄关那一刻开始,就像防贼一样紧紧的盯着他。 曲向然看着扔在自己面前东倒西歪的两只一次性拖鞋,无奈的看了贺青野一眼。 气性还挺大。 “看什么看!爱穿不穿!” 他可是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才成功混上了一双拖鞋。 贺青野开启视线追随模式,看着曲向然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阿姨,再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沙发旁坐下,将对方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见他落座后,贺青野才坐到沙发的另一头,两个人中间仿佛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你哥呢?”曲向然率先开口,打响战争第一枪。 “不知道。”贺青野使出自己惯用的伎俩,一问三不知。 曲向然无语的朝着他点了点头,想起身在房子里参观一下。 坐在他对面的贺青野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想起身,立刻制止,“喂,没人告诉过你不要在别人家里乱逛么。” 贺青野故意起身,当着他的面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停在曲向然面前,指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说:“今天您的活动地点,只有客厅呢。毕竟,卧室是我和哥哥的私人领域,不方便给您一个外人看呢。” 贺青野格外加重了“外人”两个字。 “行。”曲向然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在手机上调出贺景颂的联系页面,反手举到贺青野面前:“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毕竟,我可是景颂最好的朋友,给他打个视频问问他在哪里,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贺青野又飘到他面前,趁着曲向然没注意,一把夺走他的手机,阴阳怪气道:“呀,最好的朋友?那这位好朋友,怎么不知道我哥已经出差好几天了呢?难道哥哥根本就没有和你提过他要出差么?” 阿姨根本就没感受到空气里的火药味,切了一盘果切摆在桌子上,“好久没有人来家里和小少爷一起聊天了,之前都是大少爷一直陪着他。” 阿姨虽然没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但无形中给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添了一把火。 贺青野听到这话顿时骄傲的仰起头。 听到没,好朋友又怎么样,我哥可是天天在家里陪着我! 结果不知怎么,贺青野手指误触到曲向然手机的语音键,一条时长为三秒的语音就这样水灵灵的发送到了和贺景颂的聊天框中。 贺青野不确定那几秒的语音里有没有自己的声音,手忙脚乱的点了撤回。撤回的下一秒,贺景颂发过来了一个问号,见曲向然没回复,又拨了个语音通话。 凭什么他哥秒回曲向然?! 贺青野看着自己给贺景颂发的消息愤愤不平。他早上发的消息,贺景颂中午才回复。有时候下午发的晚了一些,贺景颂直接没回音。 凭什么…… 他把还在响着铃声的电话,像扔烫手山芋一般还给曲向然,接着又在一旁威胁暗示他,让他不准说自己在贺景颂家。 曲向然原本也没打算暴露自己的位置,他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无比自然的“喂”了一声。 贺青野几天没听到过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刚刚看你发了消息又撤回,几分钟也没回信,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事,刚刚手机放在口袋里,不小心误触了。”曲向然瞥了一眼旁边还在不停用手比划着的贺青野,“景颂,听说你出差了。” 对面的贺景颂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才回道:“嗯,项目上有些问题需要完善。” 曲向然接着问他:“那你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就这两天吧,这边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贺景颂听到他没什么急事,打算扣掉电话,“我这边还在忙,先挂了。等我回去之后再联系你。” “好,注意安全。” 这下得意的人换成了曲向然。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两手一摊,“哎,我也没想到我在景颂的心里竟然这么重要,只是没来得及回他的消息,他就着急地给我回了电话。” “景颂这么善良的人,一定也会及时回复你的消息吧。” 这一句话正中贺青野的痛处,气的他咬牙偏过头去。 不就是秒回么!既然他哥刚刚打了电话,就说明贺景颂在看手机,那他现在发消息,他哥也能秒回他! 贺青野立刻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 【小野:哥,在忙么,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点击发送。 三分钟过去了,消息石沉大海。 客厅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哦,是贺青野的心碎了。 没听到刚刚贺景颂在电话里说正在忙么!他哥那么敬业,在忙的时候肯定不会看消息,不回复他也是正常的! 这是正常现象!贺青野你不要再想了!不要着了曲向然的道啊! 曲向然似乎还嫌不够乱,看着对面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贺青野,面带微笑的说:“不过周围的朋友似乎都知道我正在追求景颂。” first strike! “相信景颂也对我有一些好感,过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就能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double quell! “说不定下次再见面时,你就要叫我‘哥夫’了。” triple quell! 贺青野只感觉有利剑接二连三的插入他的心脏。 对方甚至没留给他喘息的时间,就又向他刺来致命的一剑:“我敢随时和贺景颂表白。那你呢,贺青野,你敢对着你哥,对着所有人说,你喜欢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把你当成血脉至亲一样对待的哥哥吗?” 第19章 曲向然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掷地有声。 宛若一场蝴蝶效应,将他原本掩饰的极好的风平浪静打破。仅仅是向平静的海面投入了一粒细沙,就引得周围泛起片片涟漪,随后而来的暴风与海啸把贺青野吞没。 他敢么? 贺青野扪心自问。 如果是六年前的贺青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十七岁的贺青野被贺景颂养的天不怕地不怕,满腔爱意当作勇气,喜欢谁就会主动出击,不惧怕贺景颂的拒绝。 假如是六年后的贺青野,他想自己应该也会毫不犹豫。按照他给自己制定的计划,那个时候的贺青野应该运筹帷幄,没有后顾之忧,确保自己可以给贺景颂安定的生活,能顺理成章的和他在一起。 但现在的贺青野是个胆小鬼。 “怎么样,贺青野。”曲向然的声音残忍的把他拉回现实,“你敢么?” 他不敢。 贺青野瞻前顾后,他怕贺景颂拒绝,到最后连他“弟弟”的名分都保不住。就算贺景颂同意了,那外人会怎么看待他哥。他可以不在意别人异样的,鄙夷的目光,但他不想让贺景颂受到非议。况且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贺家给予他的,他不能对不起贺平先和楚曼秋。目前贺青野自己所掌握的,单凭海外公司的那点股份还不够,他要金钱,要权力。 第20章 “这是我和我哥之间的事情,就不劳烦曲先生费心了。”贺青野越看他越不顺眼,当即起身送客,“曲先生要是没什么事,就请离开吧。” 贺青野把曲向然来时带来的东西塞到他手里,连人带物轰出了门。 * 贺景颂这次出差还算顺利,采风的数据和资料也早早的传回了总部。这次采风不同于上次,去的大多都是一些小村子,贺景颂偶尔看见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总想着家里还有一位爱撒娇耍赖的病号,便买了一些,打算当作出差礼物送给贺青野。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习惯了。小时候贺平先出差就总会带些小礼物回来,有时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有时候是他们两个人特别喜欢的东西。后来贺景颂开始接手公司,出差带回礼物的人就从贺平先变成了他。那个时候的贺青野已经是高中生了,很少再有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没见过的新奇东西,贺景颂也还是会按照他的喜好精心挑选,带回去给他一个惊喜。 只是后来贺青野离家好几年,贺景颂也没了准备惊喜的必要,这一习惯也就慢慢搁置下了。 这次想起来还是因为林卓言念叨了一路,说是林松楠一定要自己带回去点什么,但他不知道该买啥,去问贺景颂,贺景颂这才想起来,又重新拾起这一习惯。 “老贺,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林卓言挑选不出来,凑到贺景颂的身边,试图抄一下作业,“你要买回去送人吗?” 哪有送人送这些东西的?! 贺景颂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白痴,“买给贺青野的。” “哎!果然,这天下的弟弟都一个样啊!”林卓言突然叹了一口气,一边絮絮叨叨的吐槽,一边举起手里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一点颜色不同的玩具,“要不是林松楠天天用老头的手机打电话来骚扰我,我才不给他买呢,麻烦死了。颂啊,你帮我选一选,看看这两个哪一个好看?” 贺景颂仔细对比了两个玩具之间的差异,指着林卓言右手边的玩具说:“这个吧,小朋友应该都喜欢这种颜色鲜艳的。” 别人他不清楚,但是贺青野小时候很喜欢这种颜色鲜艳的玩具。 “好好好那就这个,老板帮我装起来。” 一行人买完东西就接着去了机场,贺景颂落座后就感觉不太舒服,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旁边的林卓言有所察觉,转头问他。 “没事。”贺景颂手指抚上自己的右眼,“就是总感觉眼皮在跳。” 俗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林卓言预判到了他想要说的话,直接打断:“什么跳不跳的,左眼皮跳就是要发财了,右眼皮跳就是抽筋了。这叫什么,该信的时候信,不该信的时候就相信科学。” 贺景颂觉得自己的兄弟有点神,笑道:“唯心主义,薛定谔的信是么?” “哎呀你就别多想了。”林卓言帮他调好座位的角度,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座位上半躺,“咱们这一趟出差多顺利啊!第一天晚上就搞定了朱强,后面又补齐了缺少的数据和资料,还能有什么坏事啊。别想了别想了,累了这么多天,赶紧好好休息一下。” 贺景颂转念一想也是,便拉下额头上的蒸汽眼罩,闭上眼睛休息。 下了飞机,贺景颂也没打算再回公司,直接拿上行李回了家。 也不知道没有他的监督,贺青野有没有乖乖做复健。 贺景颂看着放在腿上的礼物袋,脸上不自觉的泛起笑意。不知道贺青野现在的喜好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希望自己挑选的礼物他能喜欢。 “我回来了。”贺景颂很少会在回家时说出这句话,毕竟这房子以前就他一个人住,就算说了也没人回应他。不过现在贺青野住在他家,多多少少能得到一些回应。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贺青野看到他时的样子,一定是笑着来接过他手中的袋子,再惊喜的抱住他。 以往的每一次,贺青野都是这样的。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半天也没见人出来,贺景颂放下手中的东西往房间走去,又喊了一声:“小野?” 贺青野的房间干净整洁,不再是前几天在家养伤时的凌乱模样。贺景颂扫了一眼又关上房门,喃喃道:“难道出去了?” “是大少爷回来了吗?”阿姨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来,“您还没吃午饭吧,饭都在桌子上,您先吃着,还有一道汤一会就好。” 贺景颂洗完手坐在桌前,状似无意地问道:“阿姨,今天是打扫卫生了么?” “没有啊。”阿姨盛出一碗汤放到贺景颂面前,“大少爷是不是记错了,打扫卫生的是吴姐,她前天才来过,今天还不到打扫卫生的日子。”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贺景颂咬着筷子尖,出其不意的问:“阿姨,贺青野呢?” 阿姨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阿姨,不用瞒我,贺青野是不是走了?”贺景颂没有责怪阿姨的意思,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他刚刚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发现,家里已经没有贺青野的东西了。其实刚进家门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了,依照贺青野的性子,知道他要回来肯定会直接去机场接机,不过他现在走路不方便,那也应该早早的守在门口等着他,更何况他在登机之前就已经给他发过航班信息,说了自己今天回来。 而且就算阿姨今天来打扫过卫生,贺青野的房间也不至于干净到,连他平时当衣柜用的行李箱都不见了的程度。 他之前还纳闷,自己都让他住这了,怎么也不把衣服放进衣柜里挂好。搞了半天,用行李箱装衣服,是为了随时就能走啊。 贺景颂感觉自己快要被他这一出离家出走弄的应激了,他还真以为贺青野会老老实实的在他这里住到完全康复,甚至在他出差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等他回来。没想到…… 贺青野就是个骗子。 “这菜也是贺青野做的吧?”阿姨的手艺他还是能尝出来的,这一桌菜的味道和阿姨做的完全不一样,倒是都是他喜欢吃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上午我刚买完菜过来准备做饭,就看见小少爷在家里,菜都已经做好了。小少爷见我一来就要走,还嘱咐我有一锅汤在灶上煨着,等您回来了再关火。”阿姨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突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昨天有个先生来看小少爷,小少爷和他在门口聊了好一会才进来,后来小少爷把人送走以后,自己也带着东西走了,还不让我告诉您。” 贺景颂捕捉到关键信息,“先生?长什么样?” “大概这么高,”阿姨用手比划了一下,“看着挺斯文的。” 贺景颂心里立刻就有了人选。他边吃饭边在手机里调出监控。 果然是他! “曲向然,他来干什么?” 阿姨说:“不知道嘞,他和小少爷在客厅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聊了没一会就走了。” 监控里,两人坐的位置隔了一整张桌子,贺青野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说着突然站起来转了一圈,然后抢走了曲向然的手机,过了一会又慌乱的抛给他。 贺景颂突然想到了那条被撤回的语音,恐怕就是这个时候贺青野误触发给他的。 不过他也没想到,曲向然当时说有事找自己,并没说现在就在他家。 而贺青野在和他的这么多聊天中,也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 骗子! 第20章 只可惜家里的监控是刚搬来的时候安装的,只能看到画面,没有录音功能,没法知道贺青野和曲向然两个人在客厅里到底说了什么。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不然贺青野也不至于一声不吭的走了。 贺景颂盯着屏幕里赶走曲向然后的贺青野,只见他气呼呼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转身回卧室收拾东西离开。 怪不得刚刚在飞机上自己的眼皮直跳,搞了半天所谓的“灾”在这啊。 手心里的平安符已经被他捏的微微发皱,贺景颂这才注意到无辜的平安符,又把它放在桌子上擎着力度抚平。 平安符是出差时求来的。在一个偏远的村子里采风的时候,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一座道观。村子里的老人说这道观灵得很,村里人求财求子求风调雨顺都去那儿。同行的几个小姑娘想上去看一看,贺景颂想着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便也跟着上去。 道观不大,从外面看反而有些破落。门口的两座石狮子身上落满了浮灰尘土,脖颈处系着一朵大红花,经年的风吹日晒已经让那两朵红花有些褪色。道观的大门是用一根根木条拼起来的,已经看不出木头原本的颜色,推开时还能听见木头沉重的拖在地上的声音。 院子里只有一位老师傅在扫地,见他们进来,这才放下扫把,朝着几人做了个揖,“相逢即是有缘,几位随我来吧。” 第21章 老师傅给他们指了个殿,“村民们有所求就会进来拜一拜,几位请。” 拜完再出殿,贺景颂就见他们都围在老师傅身边。 “师傅,这有法物流通处吗,我想求个发财手串。” “老师傅,我想求个符可以吗,就是那种避小人的!” “这里平时只有山下的村民会来,没什么游客,也没有法物流通处。”老师傅从一旁取出几张黄纸和朱砂,“求符倒是可以。” 轮到贺景颂时,他在桌前停留了许久,才朝着老师傅说:“老师傅,可以求张平安符么?” 本来他是别无所求的。贺景颂觉得自己这一生过的还算顺遂,父母身体也很健康,但站到桌子前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前不久莫名被车撞到腿的贺青野。 那就求平安吧。 贺景颂心想。 监控里的贺青野看起来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看到这贺景颂倒是放心了不少。那么大的一个人,左右也丢不了,贺青野这些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的毛病,也是时候该给他改一改了。 贺景颂突然感觉身心俱疲。 算了,随他去吧。 * 撵走曲向然后,贺青野茫然的坐在沙发上。曲向然说的那些话犹如魔音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来回播放。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贺景颂对他的态度,比他刚回来那段时间要好很多。他刚回来时的贺景颂浑身带着刺,很排斥他的靠近,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现在的贺景颂听到他受伤会第一个赶到医院,会默许自己住在他家。 他原本也是想这样一直赖在贺景颂家里,或许时间一长,贺景颂就能看到他的真心。 但这不是长久的办法,他也不能一辈子都赖在贺景颂这。 思及此,他还是决定离开。他搬来圣澜时带的东西并不多,行李箱里的东西算是他的全部。刚出了门,他就收到贺景颂发来的消息。 【哥哥:明天中午的飞机,午饭前到家。】 贺青野没回复,只是想起这几天跟着厨师学的手艺,打算趁着贺景颂回家前,给他做一顿饭再离开。 没有了贺景颂,华庭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贺青野没再回去他那间客房,直接将东西拎进了贺景颂发烧时住过的主卧。感受到被子上哥哥残留的气息,能让他稍微安心一些。 贺青野仰面躺在床上,开始盘算自己手中目前有的资源。算来算去,似乎也只有lonnie的房地产公司里的那点股份还看的过去,其他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他在国外的学业已经完成,这次回国除了负责和景源的合作,他也想让自己在国内站稳脚跟。毕竟他的家人,朋友,还有他的……哥哥,都在国内,贺青野早晚都要回来。 两年前贺青野就已经开始着手青瑞的虚拟现实技术的开发,只不过现在还在初始阶段。之前他一直没顾得上青瑞,如今总算是有时间了。贺青野大学的专业就是这个,下次再回国时,他要把自己的团队带回来,着重发展。 事情突然多了起来,贺青野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下手,漫无目的的翻着手机消息,看着看着就又点进了自己和贺景颂的对话框。 他在走之前也想过要不要给贺景颂留个信,但思来想去,贺青野觉得自己在贺景颂的心里似乎没那么重要,他在贺景颂家里养伤的这一个月,贺景颂几乎没出过门,每天都被工作搞的焦头烂额,还要抽出时间来照顾他。 或许自己回家还能给哥哥减轻一些烦恼。 * 贺景颂后面几天都照常去了公司,只不过在进总裁办之前,拦住了正在和煎饼作斗争的陈韵,“贺青野来了没?” 陈韵:“?” 陈韵的头上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的老板不是和小贺总住在一起了吗?来问她干什么? 总之老板的心思你别猜。陈韵连忙嚼嚼嚼,一口咽下嘴巴里的煎饼:“贺总,小贺总这几天都没来。” 好熟悉的剧情。 不管了!噎死她了,老板什么时候走啊!她想喝水! “嗯。”贺景颂面无表情离开。 一打开办公室门,林卓言又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工位上。贺景颂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定点刷新的npc么,我每次打开办公室门你都坐在这?” “啊?”林卓言愣了一瞬,心想:他之前天天坐这也没事啊,贺景颂今天是吃枪药了吗? 随后理直气壮道:“我坐这咋了,我就坐这。” “今天那个团队要讨论细节,老贺,老贺!”林卓言瞥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贺景颂,走到他面前,在他眼底下晃了晃手。 “嗯。”贺景颂闻言才回过神来,应了他一声。 林卓言:“你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诶,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我叫了你好几遍了,你都没理我。” “没什么,可能昨天晚上有点没休息好。”贺景颂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你刚才说lonnie的团队要和我们对细节?” 贺青野不是个爱迟到的人,凡是重要的事他也不会忘记。他自己说过是这次团队的领头人,但是都这个时间了他还没来…… “对啊,都这么久了,人家的策划案早就写好了。只不过前几天咱们几个出差,这才往后顺延了。” “那走吧。”贺景颂让陈韵带上资料,“小徐去叫那几个组长。” 会议厅里,直到讨论会正式开始,贺青野也没来。对方负责介绍方案的是一位金发女士,但这位女士的中文并不是很好。普通的交流还勉强能听懂,说到游戏具体设计时,景源的几个组长都听的一头雾水。 林卓言也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打断她:“您这边的主策划来了么,或者有没有更了解游戏策划的人能来和我们对接。” 他这话说的很委婉。这位金发女士虽然在团队里有一定的决策权,但她明显不是这份策划案的主撰写,在介绍时,很多要求以及策划案上的细节都说的很模糊,甚至有的直接一笔带过,根本就没说。 而她们团队里的另外几个人就更介绍不清了。照这么下去,这会猴年马月也开不完! 对面的金发女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有些尴尬的用蹩脚的中文解释着:“我们的主策划liam先生今天有事没能到场,所以只能由我来向你汇报这个游戏。” 贺景颂默默的将她的话在心里中译中。 liam,也就是贺青野,是这个游戏的主策划,但他今天有事没来,只能让这位不太了解细节的女士来介绍她们的方案。 贺景颂在心里暗骂贺青野是个混蛋。明明之前他问贺青野的时候,他说自己只是负责监督,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他的计划。 “那liam去哪里了,为什么今天不来?”贺景颂冷脸问道。 “抱歉,这是他的私事,我们没办法知道。” “这个,我们可以先收下。”贺景颂接过策划案,“我可以让我的员工试着总结出一套方案,但是还是那句话,想敲定细节,就让你们的主策划来跟我谈。” 会议结束后,林卓言跟在他身边问:“这个策划案的主策划是你弟啊,那你怎么不给他发个消息问问他去哪了。” 贺景颂打开聊天界面,看到自己上次发的那条回家的消息至今没人回复,赌气似的又按熄了手机。 “吵架了?”林卓言瞄到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他。 “没。” 说了话的才算“吵”,两个人可是一句话都没说,怎么能算吵架呢。 第21章 这样子一看就是吵架了,林卓言立刻开启和事佬模式:“哎呀,不是都说那什么床头吵架床尾和么,你俩……” 话没说完,林卓言就感觉周围凉飕飕的,他心虚的瞟了贺景颂一眼,缩了缩脖颈。 “你应该去和林松楠一起回幼儿园重学中文。”贺景颂甩给他一记眼刀。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好吗? 这话是可以用在他和贺青野身上的么? 见贺景颂又往前快走几步,林卓言连忙追上去赔不是,“我错了我错了。总之,你理解我的意思就行。再说了,这项目一时半会完不成,难道你和你弟还能一直这么僵下去啊。” 贺景颂脚步一顿。 确实,林卓言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他和贺青野如今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公司里见不到,回家还是能见到。 贺景颂偏了偏头,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我让小陈联系他。” 一旁专心低头走路,试图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小陈:怎么又是我?! * 事实上,还没等到陈韵联系贺青野,贺青野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最近忙着青瑞的初期建设,四处奔波,除了合作商以外的消息都是匆匆瞥一眼。贺青野在国外的那几年,青瑞一直保持着一种“低温运行”的状态,只要保持着不倒闭破产就行,赚的钱并不多,贺青野偶尔还要自己贴补一部分。 第22章 如今真正开始发展,贺青野才知道想要平稳运行一家公司有多难。 青瑞主要经营的是技术开发和销售转让,现在最重要的是提高知名度和曝光度。贺青野为此还特意联系了留在国外的钱绍,让他先通知之前组建的团队到青瑞。 贺青野的本意是想让钱绍留在c国,这样万一有什么问题就不需要在两国之间飞来飞去,托钱绍去办理就可以。 结果没想到钱绍这个大聪明把自己也一张飞机票送到青瑞了。 贺青野接到钱绍打来的电话时刚进行完一场应酬,对方是一位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士,叫乔夏。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却在圈子里有很高的成就。 他原本以为商谈的地点会是餐桌酒场,毕竟之前和其他人的合作洽谈素来都会选择在这种场所,以至于收到咖啡厅的地址时,贺青野有些惊讶。 乔夏选的咖啡厅惬意雅致,与其说是商谈,其实更像是好友空闲时相约叙旧,尽管这是他和乔夏的第一次见面。 他提前二十分钟来到咖啡厅,却没想到乔夏已经到了,这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乔夏穿了一身舒适的休闲西装,和贺青野简单的寒暄过后,抬手示意服务生点单。 服务生手里拿着笔和一本黑色皮质的记录本,给两个人一人递了一份菜单,问道:“女士,先生,需要些什么?” “一杯热拿铁,”乔夏将菜单递给贺青野,再度看向服务生,“一份抹茶巴斯克。” 贺青野快速扫了一眼菜单,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一杯热巧,谢谢。” “好的,两位请稍等。” 乔夏听到贺青野点的饮品,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贺青野竟然会喜欢热巧,这让她有些意外。毕竟在收到青瑞的合作意向后,她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总裁做过一些细致的调查,从她收到的调查结果来看,贺青野并不喜欢热巧克力这类饮品。 贺青野似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释:“最近摄入的咖啡因有点儿多,偶尔也需要一杯热巧缓解一下。” 他对乔夏知道他的喜好这一点丝毫不奇怪。每一家公司在合作之前都会对对方的公司背景或者高层进行一些了解,这几乎是默认的规则。只不过对方给出的信息是否正确,那就有待商榷了。如果某家合作方不事先进行调查,反而会让人感到不放心。毕竟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的公司,想来能力也不会好到哪去。同样,他也了解乔夏。 不过这确实是他的实话。他不嗜甜不假,但是最近忙于工作,高浓度的咖啡基本是一杯接着一杯,基本没停过。贺青野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再加上之前一整个月都住在贺景颂那里,多少都会受到他哥的口味的影响。 乔夏了然,新人想要把公司做出些名号的确要下一番功夫,她也是过来人,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自然能理解,“确实,甜食会让人放松。” 二人的餐食适时的被服务生送上来,贺青野顺手端起手中的热巧朝着她举杯示意,“是的,多谢乔总理解。” 贺青野还在想如何开口将话题顺利的过渡到合作上去,没想到乔夏直截了当地说:“青瑞的方案我已经看过了……” 贺青野没想到和乔夏的商谈格外的顺利,乔女士似乎不喜欢拖泥带水,一上来就把方案中的问题点明,表示修改后她愿意合作。不过贺青野给出的条件也相当丰厚,乔夏没有拒绝的道理。 钱绍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他打来了电话。彼时他和乔夏刚刚谈完具体的内容,只不过乔夏没有起身离开的动作,他也不好意思先走。直到乔夏表明她想自己在这里享用一下下午茶,请他自便时,贺青野这才起身告别,去前台结了账后离开。 贺青野一出咖啡厅的门就点了接听,电话里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广播声,钱绍的声音有些迷茫:“师兄,我们已经落地了,能给我发个定位吗?” “什么?”贺青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心道给团队里随便一位发一下不就行了,给你发干什么,直到他细细琢磨钱绍刚刚说的话,发现了这句话里的关键词“我们”。 “你怎么也回来了?!”贺青野惊讶道。 “啊……?”钱绍有些呆滞,“我……不能回来……吗?” “能能能。”贺青野无奈扶额,怕他多想,又解释了一通,“原本想让你留在那办点事,既然回来了,那就先这样吧。以后有需要我再飞过去吧。” 他找出钱绍的微信,给他发了青瑞的定位。至于住宿什么的倒不成问题,团队里是他的大学同学,都是从国内出国留学,家也在国内,去青瑞熟悉完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刚将钱绍一行人安排好,手机在他的手里“嗡嗡”震动了两下,弹出了两条消息。一条是来自于他带来的团队里的那位金发女士,另一条则来自于许久不联系的陈韵。 【coral:贺,我们的讲解很失败,那位老板要求你亲自去给他讲解。】 【陈韵:小贺总,贺总请您明天到公司来商讨细节。】 贺青野的手指不自觉的屈起扣紧手机,依着顺序,先给coral回复“我知道了”,又给陈韵回了一个“好”。 面对贺景颂,面对他和贺景颂的感情有关的事情,他总是下意识的选择逃避,生怕哪一步走错了就会崩盘,到最后万劫不复,谁也救不回这段关系。 但他逃避不了一辈子。 单这两条消息,贺青野就能看出贺景颂有些生气,不然也不会让陈韵来联系自己。贺景颂应当是知道了这个所谓的游戏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也是他要求和景源合作。 房地产公司与游戏公司的合作也算是毫无意义。贺青野现在也有点搞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可能是他需要一个能光明正大回到贺景颂身边的借口,尽管这个借口很拙劣,拙劣到只要对方稍稍一细究,就会发现其实它荒谬绝伦,漏洞百出。 只可惜贺景颂太信任他了,精明了这么久,看到来人是自己的弟弟,便将什么调查算计统统抛到一边。 在贺景颂的心里,他还是幼时那个单纯无害的弟弟。 而弟弟,永远都不会欺骗哥哥。 没将细节告诉coral她们也是他的一点私心。他害怕某一天,正如现在一般,贺景颂又生他的气,又和他开始保持距离,他还能借用这一点私心再次回到贺景颂身边,和他有数不清的牵扯和纠缠。 他想要自己和贺景颂有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 第二天贺青野起了个大早,精心收拾了一番,才坐上了去景源的车。 司机悄悄从后视镜里瞧了他一眼,震惊于他家小少爷的帅气,然后又押回目光正视前方,“小少爷,咱们要去哪儿?” “嗯?”贺青野对着手机拨弄了几下额发,这才关闭了手机相机里的前置摄像头,“昨天不是说过了么,去我哥公司啊。” 司机“哦哦”两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去参加一场约会了呢…… 司机驾驶着车子疾驰到了景源大门,等到车上妆容精致的小少爷下了车后,又疾驰离开。 或许是之前在《早安农场》的广告拍摄现场露过面,也可能是贺景颂早早的在公司里和前台打过招呼的缘故,现在全公司几乎都认识了这位总裁的弟弟,贺青野进公司没受到什么阻碍,畅通无阻的进了总裁办。 贺景颂应该是在忙,此时并不在办公室,贺青野提着的心反而微微放了下来。不然一来就碰见他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果断决定先去陈韵那儿打探打探情况。 好在陈韵没跟着贺景颂开会,她确实在办公室。贺青野鬼鬼祟祟的进门,吓了正在检查文件的陈韵一跳。 “小贺总,吓死我了。”陈韵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抬头看向贺青野,“贺总还在开会,您要等一会儿了。” “我哥那不急。小陈姐,我是来找你的。”贺青野拉开椅子坐在陈韵对面。 陈韵从贺景颂刚开始建立景源时就入职了,相当于元老级的员工。贺青野从小就爱当贺景颂的小尾巴,但对贺景颂总是带着点怕。相比较于陈韵,他觉得陈韵更像是知心姐姐,他高中时放学后偶然会来景源,贺景颂那时候经常一加班就到八九点,疑似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个等着和他一起回家的弟弟,这个时候陈韵就会带着他去开个小灶放松一下。 陈韵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她的脸被电脑上的光映得一阵红一阵绿,她不可置信地伸出食指指着自己,“我?” 怎么又是她!! 陈韵感觉自从贺青野回来以后,自己的工作俨然变成了传声筒! “嗯,小陈姐。”贺青野趴在桌面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又往陈韵的方向凑了凑,小心翼翼地问她:“我哥他……还在生我的气么?” 第22章 “呃……”陈韵回想了一下贺景颂最近的状态,“应该、可能、大概是有点生气。” 第23章 说实话,贺景颂一向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清,无论是什么情绪基本都不会带到工作上,所以她还真有点看不出来。 但综合贺景颂最近无时无刻不在加班工作,以及把联系贺青野,这样随手发一个消息就能解决的事情推给她来办的状况来看,贺景颂应该是生气了。 陈韵忍不住八卦了一句:“小贺总,你怎么惹贺总生气啦?” 印象中的贺青野是个乖乖小孩,每次放学来景源都在贺景颂的办公室老老实实的写作业,成绩也名列前茅,不怎么需要家里人操心。 “其实也没什么。”贺青野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从脑子里挑来拣去,选了点能说的告诉陈韵,“就是,就是我腿伤还没好,就从我哥家跑了。” 陈韵:“……” 那贺景颂生气也是应该的。 陈韵听着他的话,视线也不自觉的挪向贺青野的腿,“啊,那你现在好了吗?早知道就和贺总说一下,往后延几天再让你来了。” “没事,早好全了,现在能蹦能跳的。”贺青野怕她不信,还特意站起身在她面前跳了几下,“小陈姐,我哥今天心情好么?” “咳咳,贺总。”陈韵瞥见门口的人影,低声咳了几声,想提醒贺青野他哥就在门外。 贺青野依旧毫无所觉,依旧边蹦边对着坐在电脑前的陈韵说:“对,就是贺总。贺总今天心情好么?” 直到他跳着转了个圈,和门口正倚着门框,好整以暇看着他的贺景颂对上视线。 “哥、哥……”贺青野立刻停下,扯了扯自己衣服下摆。 好,现在不用小陈姐说了,他也能看出来贺总臭着一张脸,明显心情很差。 总裁办没外人,就他们三个人,贺景颂也没收敛脾气,朝着贺青野微抬下颌,“滚过来。” 贺景颂坐在办公桌前,稍微转了下椅子,以此能正面看着贺青野。 贺青野从善如流的站到桌子旁的空地,看着面色不善,正抱臂看着他的贺景颂,缓缓低下了头,活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哥……” “说说吧,怎么回事。”贺景颂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这个方案是我想出来的,但是当时只是……”贺青野话到嘴边滚了一轮,又咽了回去。 要让他怎么说,说自己只是想借着这个借口,怕贺景颂不让他回来么。 “只是什么,别在这里支支吾吾。没想好就回去继续想。” 贺青野说:“我只是想回来见你……” “谁让你说这个了?”贺景颂无语,连忙截住他的话。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叫他来是来干什么,“说说你的方案细节,你带来的人没一个能说清楚的。” “哦,哦。”贺青野接过贺景颂递来的平板,熟练的输入密码解锁,打开方案在上面标注,“这一部分是内测阶段,我们打算开放房屋建设和经营……” 贺景颂微微偏头看着正在认真讲解的贺青野。印象中这样注视着贺青野的次数不多,反而是贺青野经常这样看着他,地点通常是书桌,办公室以及小时候的贺青野总会赖着要和他睡在一起,他给贺青野讲睡前故事时,贺青野总会格外专注的盯着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工作状态下的贺青野。 贺青野的眼睫毛从小就又浓密又长,小时候楚曼秋经常夸他,他便揪着自己的睫毛说要分给哥哥一点,这样哥哥他和哥哥就长得更像了。 前几年还能看到的婴儿肥已经褪去,现在的贺青野五官分明,骨相优越,下颌线略带些锋利。 贺景颂看得出神,一边听着他的讲解,手却不自知的抬了起来,直直往贺青野的脸颊的方向伸去。 “哥?”贺青野清澈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响起。 贺景颂陡然回神,看见自己的手指已经快要碰到贺青野温热的脸颊。 靠的太近了。 贺景颂甚至能感觉到从指尖方向传来的体温的热度,他有些尴尬的蜷缩了一下手指,想要装作无事发生收回来。 谁料下一秒,手指被另一只比他略大一点的手一把握住,源源不断的热意向他的手指渡来。 “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贺青野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贺景颂抚上了他的脸颊,“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不用。”贺景颂想把手抽回来,怎奈贺青野握的实在是有点用力。 办公室的空调冬天常年开在二十二度,这个温度对于贺景颂来说还算舒适。 他的手其实也不冰,只是贺青野的体温比他高一些,两手交握后的对比便格外的明显。贺景颂甚至觉得贺青野已经不是单纯的体温高了,而是有点烫,不然他怎么会感觉指尖像是在烤火一般,不断地接近热源的中心,烫的他总是想退缩,火舌也同时蜿蜒着向上攀爬,卷上他的耳朵,耳垂热的发烫。 还没等到他开口让贺青野松开手,贺青野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见好就收。临松开前还覆上自己的另一只手,两只手握着他的“冰手”搓了搓,这才完全松开,“好了,这样就暖和多了。” “嗯。”贺景颂一声不响地缩回手,抬手又想去给耳垂降降温,猛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其实和耳垂的热度差不多,这个动作只会暴露什么,对于降温而言却是无济于事。 “差不多就是这样。”贺青野支着下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里面写满了求夸奖,“哥,你觉得怎么样?” 贺青野偶尔表现出来的与小时候相重叠的动作和神态语气,总是会让贺景颂有点哭笑不得。 文件里的内容贺景颂早就看过一个大概,贺青野的想法和方案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不过实施起来稍微有些困难。他看着贺青野小狗摇尾巴似的模样,顺着他的意表扬了一下他:“还不错,想法挺新颖。” 贺景颂说话一个大转弯:“但是……” 贺青野如果有耳朵,现在肯定顿时耷拉下来。 “平常别人合作都小心翼翼再三调查,你呢?”贺景颂屈起手指敲了一下贺青野的额头,“随随便便就搞出一个合作来,不评估可能性和风险,是把这些东西当成儿戏么?” 贺景颂下手不轻,敲的那一下带了不小的力度,贺青野吃痛,眼里当即泛起一点儿泪花,“没有!” “我没有,”贺青野再次强调了一遍,“我认真考虑过。” “lonnie先前买下的一块地皮出过事故,导致房价再低也没人愿意购买。他想用这种方式销售。” 贺景颂顿时警惕,问他:“什么事故?” 他家的傻子弟弟可别是在外面被人坑了吧。 “刑事案件,我私底下查过了,案情明了,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一直在传凶手还会回去。”贺青野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哥,没什么问题。那边的楼盘有人居住,只不过住户比较少罢了。” 当初lonnie开出的条件确实比较丰厚,所以贺景颂才会答应合作。 贺景颂面上点了点头,打算托人在查一查,以免以后出什么纰漏。 “没人拦着你不让你回家,贺家永远是你的家。以后别再用什么奇奇怪怪的方式回来了,当初把你领回来——”贺景颂猛的刹住要说出口的话。 糟糕,说漏嘴了! 他不确定贺青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被领养回来的。 甚至不是领养,贺家给他上的是单独的户口。当初贺青野被领到他家时应该也就三五岁,应该记不住事儿的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当时贺家给刚到家的贺青野举办宴会的时候,也并没有说到这一层关系。虽然贺青野不在贺家的户口本上是公开的事,周围的人都知情,但是看到贺家这些年对贺青野当亲儿子养的态度,也不敢说什么闲话。 贺景颂兀自断定,贺青野是不知道自己是被贺家领养回来的小孩这件事。 听到这话,贺青野的眼睛微微眯起,随后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哥哥,刚刚你说了什么,我走神了没听清。” 贺景颂暗自松了一口气说:“没什么,想回家就回家,不用找乱七八糟的理由,你看谁回自己家还找理由。” “知道了。”贺青野站起身,朝着贺景颂挥了挥手里的手机,“刚刚王姨说午饭已经给我们送到楼下前台了,我去拿上来。” 贺青野前脚刚走,曲向然后脚就进来了。 贺景颂顿时头大。 这一个两个有完没完了?! 贺青野是他叫来商谈细节的也就算了,曲向然怎么也天天往他这里跑,是自己没有什么要做的事么! 尽管心里觉得槽点满满,感觉曲向然没什么边界感,但贺景颂还是迅速调整好情绪,笑脸相迎,“怎么突然想起到我这来了?” 先前曲向然帮了他不少忙,贺景颂这个时候心里再不情愿,也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刚探望完一位旧友,回程时正巧路过这里,便想着上来看一看。”曲向然无比自然的给自己找了一个位置。 第24章 贺景颂觉得应该加强一下前台员工的培训了,来了人竟然也不传一声,随随便便就把人放上来了。幸好这人是曲向然,万一是什么来报复的人呢? “吃饭了么?”贺景颂客套道。 “还没来得及,不知道是否有幸能邀请贺总一起共进午餐?”曲向然绕到贺景颂身后,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微微低头,拉近了自己和贺景颂的距离,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放在贺景颂眼前,“这家餐厅,味道不错,景颂,你觉得可以吗?” 曲向然几乎是和他脸贴着脸,这个动作已经突破了贺景颂给自己划的,和其他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此时贺景颂也顾不上什么自己全文背诵学习的社交心理学和社交礼仪,他急切的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曲向然呈半包围式环绕起来,不管自己怎么挪动,都会和他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周遭顿时充斥着陌生的气息,贺景颂像个炸了毛,浑身警惕的小猫,做好了随时攻击和逃离的准备。 这让贺景颂感觉非常不舒服。 “不……”贺景颂迫切的想要开口拒绝。 完整的语句还没说出口,就被门口一阵带着愠怒的低沉的声音打断:“你们在干什么?!” 第23章 王姨不是第一次来送饭,贺青野一到前台,就看到了那个颜色显眼的保温袋。他和前台正在值班的员工打了声招呼,便拎着保温袋往电梯走去。 景源有一台直达总裁办的电梯,他刚从楼上下来,此刻电梯外按键上方的电子显示屏却显示着总裁办所在的楼层。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他刚刚和前台打听过,今天景源没有预约的客户。小陈姐被自己哥哥安排了一堆工作,现在应该正在一堆文件里埋头苦看。贺景颂知道自己下来拿午饭,更不会随便下楼走动。 那会是谁? 一个和贺景颂相熟,又很熟悉景源,甚至知道这部直达且只能到达总裁办的电梯。贺青野打开手机刷新了一下朋友圈,林卓言几分钟前刚刚发布自己在外面聚餐的照片。 贺青野的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人名。 但他希望这次自己的第六感出错。 贺青野在电梯里,目光死死盯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心里跟着电子屏一起数着跳动的数字。 一、七、十二、十九…… “叮咚,二十层已到达。” 总裁助理和总裁办公室的门通常是敞开的状态。电梯离总裁助理办公室更近一些,贺青野抬脚走出电梯,先往总裁助理办公室里看了一眼。陈韵果然淹没在文件里,员工午餐时间还没到,她手边放着一袋开了封的小面包,以防工作时饿得头昏脑胀。 贺景颂的办公室门也同样大开,但里面却多了一道他熟悉又讨厌的身影。 从贺青野的角度看过去,两人的侧脸紧紧贴在一起。贺青野只感觉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点燃了长久以来安插在他大脑中的引线,整个世界“轰”地一声全部炸开,“离我哥远点!” 看到突然回来的贺青野,贺景颂莫名有些慌张。 反倒是曲向然,听到贺青野的这句话,不仅没离开贺景颂,还抬头朝着他挑了挑眉。 挑衅意味十足。 确保贺青野将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尽收眼底后,他才不疾不徐地起身,“弟弟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想让景颂挑选一下吃饭的餐厅而已。” 呵呵,这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选餐厅需要靠的那么近吗,需要脸贴脸吗?! 贺景颂终于有了呼吸的空间。虽然曲向然衣服上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但他就是觉得刚才那样特别不舒服,让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不用。”贺青野强硬的开口拒绝。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好像没有权利替贺景颂做决定。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他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哥不会和你出去吃饭。” 他把保温袋放到贺景颂面前,祈求中夹杂着小心翼翼,飞速抬眼瞄了贺景颂一眼。 不要去…… 求你了,哥哥。 没等贺景颂本人开口,曲向然又替他说:“弟弟,还是让景颂自己决定吧。毕竟……我是在追求他,总不能关于谈恋爱的事情,也由你这个小辈代替他做选择,你说对么?” 贺青野再气愤也没办法反驳,曲向然说的是事实。 刚才他替贺景颂做出回应拒绝曲向然,已经是越俎代庖了。贺青野不确定贺景颂对他刚刚做出的事情会不会感到生气,他也不敢肯定贺景颂如今对曲向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是两情相悦,略有好感,还是只是把对方当作朋友。 至于厌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很少见贺景颂真正厌恶什么人,就算是没什么好感的人,贺景颂的脸上也总能挂着得体的微笑,至少表面功夫做的十足,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况且在外人眼里,他只是和贺景颂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弟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身份,所以他才千方百计的想和贺景颂扯上关系,除了亲情以外的联系。 他大包大揽的帮贺景颂做决定,就算是以弟弟的身份,也是僭越了。 曲向然知道他的痛点在哪,当然会毫不留情的狠狠拿捏,以此来刺痛他身体里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能不能成不成功他不知道,但让贺青野大彻大悟。 他如今是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去干涉贺景颂的所有事情。 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贺青野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放在玻璃碎渣里滚了一遭,细细密密的刺痛伴随着每一次的收缩和舒张,心底那点儿即将生根发芽的东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酸雨浇的凋零枯黄。 他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尤其是之前伤过的腿,好像先前骨折时没感受到的骨头断裂错开的痛苦,在此时后知后觉的返涌上来,疼的他有些挪不开步,仿佛下一秒断骨就会刺进血肉,将他折在这一方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只能跪地膝行着逃离。 贺青野拼命抑制着语气中的颤抖,眸光不敢抬起,生怕自己和贺景颂对视上。他也顾不得面前的人能不能听出自己颤抖的声音,将手里另一份王姨一同送来的,大概率是装着熬好的汤的保温桶也放到贺景颂的面前,“哥,我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 他根本不想,也不敢知道贺景颂最后的选择,站在办公室里等着贺景颂亲口说出答案,对于贺青野来说,无疑是一场残忍又折磨的缓刑。 说完,贺青野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躲进了电梯里。 “小野!”贺景颂急促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想要留住他。 哪有什么急事,能有什么急事。 贺景颂让陈韵预约的是贺青野一整天的时间,就连饭菜都让王姨准备了两份。 这么随意又拙劣的借口,分明就是思绪混乱到甚至没办法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贺景颂这次是真的有些愠怒,他从曲向然的环抱中挣脱出来,确认自己和对方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之后,才抚平因为刚刚的动作而变得有些褶皱的上衣,缓缓开口:“如曲先生所见,家里已经派人给我送来了午餐,我想我不需要再和你一起挑选餐厅用餐。” 话里话外都是疏离。 一听贺景颂连喊他的称呼都变了,曲向然也意识到贺景颂生气,赔笑着道歉,“抱歉,景颂,我不是那个意思……” “曲向然。”贺景颂正襟危坐,看着他语气严肃,“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你先前没拿我的回答当回事,那我今天再说一遍。” 他郑重的说:“我并不喜欢你,我们没可能进一步发展关系,不存在恋爱的可能,不会变成恋人。我这样说,你能听懂么?” 这话说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没给曲向然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他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越界了。 他和贺青野无论怎么样都是家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更遑论曲向然用那种高高在上的长辈训话的语气教育贺青野,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贺青野在外面再怎么混账,也是他贺景颂的弟弟,是贺家千娇百宠的小儿子。如果贺青野犯了什么错,他可以关起门来教训,而不是由毫无名分的外人顶着他的名头出手,对着贺青野评头论足。 这是不给贺家脸面,相当于骑在贺景颂的头上,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抛开这一层不讲,他和曲向然也绝无任何发展成恋人关系的可能。无他,他和曲向然仅仅是君子之交,更何况他和曲向然之间有着太多的利益往来,两个人牵扯太多,做朋友还能理清,若是真的有了亲密关系,那就很难再分清了。 贺景颂不喜欢曲向然,他和曲向然之间更多的是要做到泾渭分明。 “抱歉。”曲向然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贺景颂的底线,他又沉声朝着贺景颂道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朋友呢,朋友总还可以做吧?” 第25章 “当然。”贺景颂调整好情绪,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挂着浅淡笑意的嘴脸,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他和曲向然之间没有任何的龃龉,仍旧是关系很好的老同学。 这点心绪外人很难看出,只有贺景颂自己知道,他和曲向然之间已经生了嫌隙,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要说之前两个人是关系密切,常有往来的老同学,那么从今往后,曲向然也只是他的老同学了。 那些牵涉两家之间利益的东西,贺景颂会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抽丝再割断,目前需要曲向然帮他去走动关系的合作,他也会另寻他人,宁愿绕个弯,也不想再和曲向然多有联系。但若是曲向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看在以前的情面上,他还是多多少少的会帮一把。 贺景颂的演技足够逼真,曲向然观察了半天也没发觉出什么异样。 年少时的心动总是难以忘却,他的确也喜欢贺景颂,但这份喜欢在十分里面占了几分,那就不好说了。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单纯的情爱,更何况贺景颂代表的是贺家,没几个人不想从贺家的产业里分一杯羹。 他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眼看贺景颂有些要赶人的意思,曲向然也不再自讨没趣,起身准备离开。 只不过在临出门前,他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依旧坐在办公桌前,皱着眉心的贺景颂,突然没由来的问他:“景颂,你真的看不出来他对你的心思么?” 第24章 曲向然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 贺景颂被他这句话说的云里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早晨没吃饭,饿了一上午,又被贺青野和曲向然闹了一上午,此时只感觉饥肠辘辘,脑子实在有些转不动。 他拆开贺青野拿上来的保温袋,抽出几个饭盒,摊开在桌面上。王姨从小就负责他们的饮食,对他和贺青野的口味了如指掌。贺青野和他的饮食习惯有些不同,但他一向迁就着贺景颂的口味,因此王姨送来的饭菜也大多数都是贺景颂喜欢吃的。 王姨细心的将所有的菜都分成单独的两份,贺景颂思考了一会儿,朝着隔壁喊道:“陈韵。” 陈韵应声出现,“怎么了贺总?” “吃饭了吗?”贺景颂问她。 “还没呢。”陈韵叹了一口气,解释着,“刚准备下楼,结果看到工作群里说食堂阿姨和大爷打起来了,做好的饭撒了一地,我正打算点外卖呢。要给您带一份吗?” 贺景颂和陈韵配合共事这么多年,除了上下级关系,也有朋友情谊。总裁办的其他几位助理今天去出了外勤,只剩下他和陈韵在这,说话也不需要那么谨慎。 不过他刚刚一直在解决贺青野和曲向然的事情,倒也没注意工作群里都发了些什么。 贺景颂将多余的那一份推到陈韵面前,“阿姨多送了一份,你正好拿去吃吧,今天的菜里没有茄子。” 陈韵一边觉得贺景颂有时候细致的令人发指,竟然连她不吃茄子都知道,一边心安理得的接过那一堆摞在一起的一次性饭盒。以前食堂出现意外事故时,贺景颂也会叫阿姨多带一份给她,但今天显然不同,贺景颂明显不知道食堂出了问题。 她刚刚观察了一圈,发现原本要在这里待一天的贺青野神秘消失,她推测这份多余的饭菜原本是属于贺青野的。 “顺便和后勤对接一下,看看食堂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该处罚的处罚。把今天的餐补给原本在食堂就餐的员工发下去,核对好后今天就发。”贺景颂一向很会安抚人心。 食堂这事情虽然只是员工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午饭,但如果放任不管很容易引发员工的不满。他贺景颂不是什么黑心无良老板,当然要当天的事情当天解决,也不需要拖到下个月发工资时,再补到工资里。尽管景源的员工薪资待遇还不错,但保不齐有人就会因为这二三十块的餐补,吃不上今天的午餐。 不过这也解决了陈韵的麻烦,不然这个时间段全景源的员工一起点外卖,她的饭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送到。她向贺景颂道了声谢,抱着还热气腾腾的饭菜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贺景颂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脑海中却一直盘旋着曲向然临走前说过的话。 心思? 贺青野能有什么心思。 几年前他也有想过,但后来怎么想都觉得没可能。 谁会对自己的家人有那种心思。 后来他也问过林卓言,问过心理医生。大家都说贺青野不过是青春期激素水平不稳定,把对亲人的依赖错认为喜欢。再加上贺青野的来历,对贺景颂的依赖便格外的深。 贺景颂便也没再把那点混账事放在心里。 更何况贺青野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十几年前被爸妈带回来的,头发毛茸茸的小男孩,自己对他除了亲情以外也不会生出什么其他的歪心思来。 他又不是禽兽。 贺景颂摇了摇头,将桌上吃完的空饭盒重新放回保温袋,暗自想道真是年纪大了,思绪都能被他人带偏。 上午被吵的头疼,贺景颂看了一眼下午的行程表,确认下午没什么事情以后,转身进了办公室内的隔间,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或许是上午见过贺青野那副模样的缘故,他又莫名的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大概是贺青野刚被领回贺家没几天,贺平先和楚曼秋还没有为他举办宴会的时候。 那时候贺景颂还不适应家里多了一个弟弟,仍旧闷闷的不爱说话,只有在贺青野“哥哥”“哥哥”叫个不停,把他吵烦了,他才会回贺青野几个字。 贺家突然多了个小男孩,邻里周围都很好奇。贺景颂不爱出门,通常是贺青野一个人出去玩,到了午饭或者晚餐的时间再回家。周围住的邻居家境也同当时的贺家差不多,但总保不齐有几家娇生惯养的小魔王,爱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人。 尤其是贺青野,看着瘦瘦小小的,不像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小孩。 贺青野在家里闲不住,照常在吃完早饭后,和贺景颂打了个招呼就风风火火的出门了。虽然来这里没几天,倒也交了一两个好朋友。 小区很大,在贺青野的眼里比十个福利院加起来都大,他在这里玩了好几天,却连路都没认熟。陆鹤明和温从心早早的在贺家门口,等贺青野一出门,两个人便一人拉起他的一只手,牵着他往小区里的一处“秘密基地”走。 虽然是同龄人,贺青野却比温从心和陆鹤明矮了一个头,温从心晃了晃他的手,开心地说:“小野,我们在‘秘密基地’里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哦!” 陆鹤明补充道:“我们提前藏起来了,是我和心心用零花钱一起给你买的,你待会可要认真找。” 贺青野对零花钱没什么概念,他从记事起就没人给过他这个东西。但他知道用钱买来的东西都很贵,而且之前福利院的老师讲过,礼物是很贵重的东西,小朋友只会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原来自己也会被人喜欢吗? 他有些受宠若惊,乖乖的点头“嗯”了一声。 说是“秘密基地”,其实就是儿童游乐区的一处遮挡的隐蔽的小沙坑,陆鹤明和温从心争执了一路过家家的人物分配,最后一致决定让贺青野当“宝宝”。但三个人走近沙坑才发现不对劲。 为了给贺青野准备惊喜,他们两个人早早的就来这里将礼物藏了起来,然后才去接贺青野。但此时沙坑周围全是散沙,原本藏着礼物的地方已经被挖了一个洞,精美的天蓝色包装纸碎片三三两两的被沙子掩盖着,昭示着他们礼物已经被别人偷走拆开。 陆鹤明往前小跑了几步,用手扒开沙子,将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拾起,捧在手心。他泪眼汪汪的看着温从心,“心心妹妹,我们的礼物被别人偷走了,怎么办……” 温从心走到他面前,用手抹掉陆鹤明滚落的眼泪,冷静的扫视一圈,“别哭了哥哥,你看那边有几个人手上拿的是不是我们要送给小野的模型?” “是、是赵宸浩。”陆鹤明用袖子蹭掉眼泪,抽抽噎噎道,“我们去拿回来。” 模型已经被几个小男孩拆的不成样子,赵宸浩威风凛凛的站在滑梯最高处看着他们。赵宸浩比他们大几岁,平时就爱欺负比他年龄小的小孩。 尽管陆鹤明有些害怕,泪痕还挂在脸上,但看着身后的弟弟妹妹,仍旧挺身而出,“赵宸浩,那是我们的东西,把模型还给我!”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赵宸浩滑下滑梯,趾高气昂的走到他们面前,“上面写你名字了么,我凭什么给你?” 那上面确实有贺青野的名字,是他和温从心一笔一画写上去的,只不过写在了包装纸上,但包装纸已经被撕的粉碎。陆鹤明从手中的纸里找到了两片上面还有黑色字迹的部位,高高举起,“这上面写了名字!” 第26章 “哟,你说写了就写了?我还说这是你刚刚才写上去的呢!”赵宸浩一把夺过那几张纸,撕了粉碎,“我说不给就不给,有本事你来抢啊,略略略。” “赵宸浩,你不讲理!我要去告诉你爸爸!”温从心把贺青野护在身后,指着他说。 陆鹤明大喊着扑上去,“还给我!” “能打的过我再说吧,兄弟们,给我上!” 一群小孩顿时就打在一起,赵宸浩那群人年龄和力气都比他们大了不少,贺青野见状也加入其中,狠狠的朝赵宸浩咬了一口。 “谁咬我?!”贺青野下口不轻,赵宸浩的胳膊上顿时渗出血迹。 “都别打了!”赵宸浩爬起来,捂着胳膊上的伤口,龇牙咧嘴的指着贺青野,“你个没爹没妈的杂种,你给我等着!” 说完带着一群小孩跑了。 精心准备的礼物在打斗的过程中被压的粉碎,贺青野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紧抿着唇。陆鹤明和温从心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好,两手捧着扔进了垃圾桶。陆鹤明的眼泪要落不落的挂在眼眶,温从心见状赶紧开口安慰:“没关系,坏蛋碰过的东西我们不要。小野,等姐姐和哥哥明天再给你买一个。” 她又伸手拉起坐在地上抹眼泪的陆鹤明说:“哥哥,我们先把小野送回家。” 三个人都滚了一身土,走到贺家按响了门铃。贺景颂正在客厅里看书,客厅靠近大门,这样他可以第一时间看到贺青野回家。 贺景颂给他们开了门,门刚打开,贺青野就冲了进来。 贺景颂的怀里瞬间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下意识的回抱住贺青野,看着面前三个灰头土脸的小人,问道:“怎么了?” 原本还故作坚强的小孩顿时哭成一片,怀里的贺青野虽然没什么声音,但贺景颂也感觉到了衣服上传来的濡湿。 他想推起贺青野问他发生了什么,得到的却是贺青野越发收紧的拥抱。 对于贺青野来说,贺景颂是他安全的港湾。 第25章 唯有在贺景颂身边,他才能感受到一点安全感。 贺景颂身上挂着一个,左右手各牵着一个,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沙发上。贺青野还是不愿意放开手,贺景颂只好抱着他,问身旁的温从心和陆鹤明:“发生什么事了?” 陆鹤明是个哭包,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贺景颂深知这一点,所以干脆看着温从心。温从心哭了一小会儿,就自己抽了一张纸擦干眼泪,逻辑清晰的描述:“小颂哥哥,我和陆鹤明给小野准备的礼物被赵宸浩抢走了,他还说小野是没爹没妈的杂种。” “他们胡说!小野明明有贺叔叔楚阿姨还有小颂哥哥……” “心心,”贺景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身上这么多土,是因为和他们打架了么?” 没等温从心开口,陆鹤明便重重的点了点头:“小颂哥哥,他们还打了小野,我们没让心心妹妹受伤。” “很棒,”贺景颂夸了陆鹤明一句,又叫来管家,“张叔,可以去温家和陆家拿一套他们的衣服吗?” 温家和陆家离他们家不远,只不过现在家长都不在家,贺景颂也不放心他们自己回去。 “心心还有鹤明,你们跟着阿姨上楼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口,等会儿哥哥请你们吃蛋糕。” 嘱托完两人,贺景颂才拍了拍身前的贺青野。 贺青野哭起来没声没息的,只是一味的在他怀里掉眼泪,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贺景颂只感觉自己身前的衣服湿了大半,贴在身上,风一吹凉飕飕的。 “小野,起来,让哥哥看看你受没受伤。”贺景颂强硬的将人推起来。 从贺青野来到家里的那天起,他就没有自称过“哥哥”,更多时候都是没头没尾的说一句话,不带任何称呼,只有内容,反正贺青野听得懂。 贺青野勉勉强强的抬起头,眼眶红了一片,表情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倔强。贺景颂牵起他的手,发现手心里硌着几颗锋利的小石子,有几处地方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贺景颂突然感觉自己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发酵,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像是心脏泡在没加糖但加了酵母的青涩柠檬汁里,酸涩又膨胀。 后来贺景颂才明白,这种情绪叫做“心疼”。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小心翼翼的将贺青野手心的石子捡了出来,带着贺青野洗干净了手,轻轻的为他涂了药,又带他去换了一套衣服。 做好的蛋糕被摆上餐桌,贺景颂看着面前三个小不点在开心的吃着蛋糕,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午,他带着三个小孩去赵家要了个说法,把誓死不道歉的赵宸浩又揍了一顿,直到他心服口服的道歉。又带着三个小孩玩了一下午,直到各家父母下班,把他们领回家。 这是他成为哥哥的第一课,责任与担当。 *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没办法安心睡觉,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后传来了陈韵的声音:“贺总,林总来了。” 贺景颂坐起身,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后来的事情他有点记不清了,似乎是温从心和陆鹤明第二天又重新给贺青野送来一个礼物,赵叔叔带着儿子挨家挨户的道歉,但没什么用,赵家没过多久就彻底倒台。 这梦做的莫名,贺景颂也没在意,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哟,终于醒了。”林卓言朝着他扔了个橘子,调侃道,“我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你再不醒我就要叫救护车进去看看你了。” 贺景颂抬手接住他扔过来的橘子,问道:“什么事?” 林卓言平时来找他都会提前给他发消息,但今天没有。 “我就知道你健忘!”林卓言愤愤不平,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放在桌子上,“我在外面为了公司辛辛苦苦跑来跑去,你却在这里睡午觉,真是世风日下啊……” “停。”贺景颂打断他施法。 “你要的东西,怎么样,哥速度快吧?” 贺景颂拿起文件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 是他之前让林卓言去查的,关于周家的产业以及一些其他的消息。 “没忘没忘。”贺景颂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只是我没想到你办事这么快。” “师兄,你从哪里找的这些资料?”周家的产业不少,贺景颂原本估计的时间是最快半个月,最慢两个月,没想到林卓言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切,有事好师兄,无事林卓言。”林卓言抱臂得意的看向他,“哥略有一些人脉。但是这只是一部分,其他的还在查。” 他倒出那一堆文件,从里面翻出几张a4纸递给贺景颂,“对了,你先看看这个,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但是不太确定。” “什么?”贺景颂接过那几张纸翻看起来。 “你看这一份。”林卓言伸手指出某一部分,“我记得你弟是领养来的对吧?我没见过你弟小时候的模样,但是我觉得这个小孩有点像贺青野。” 林卓言指的是一张合照,照片里不同年龄段的小孩聚在一起,年龄小的歪歪扭扭的坐在前排的板凳上,后排站着的则是年龄大一些的孩子,最小的孩子还是婴儿,最大的看着也有十五六岁了,照片的最上方写着青港市儿童福利院20xx年x月合影留念。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低垂着眉眼的小男孩,约摸着两三岁,合照时没有看镜头,但依旧能看出他的脸上带着点戾气。 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像贺青野。 贺景颂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纸翻了个面,一旁的林卓言不解的问:“你翻什么呢,这些资料全是单面印的。” “一般照片后面不都会标注姓名么,这份怎么没有,单有张照片?”贺景颂问。 “咳,能找着这几张照片就不错了,而且知情人说当时里面有很多小孩压根儿没起名,有的刚拍完照片就被领养了,反正挺混乱的,所以就干脆一个名字都没备注。”林卓言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戳了戳贺景颂,“所以这是贺青野吗,你不会没认出来吧……” 贺景颂理直气壮的“嗯”了一声,“我爸妈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才四岁,小孩一年长一个样,我有点不确定。”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当时没和楚曼秋贺平先一起去福利院,因此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这个福利院。更何况贺青野现在长得和小时候确实有些不一样,万一认错了呢。 “对了,”贺景颂晃了晃手里的纸,“你刚才说这个福利院和周家有什么关系?” 林卓言放空身体往沙发上一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福利院最早是注资建立,不归上面管控,周家是投资人之一,虽然占比不大,但是每年都往这里面捐赠上百万,持续了十多年,一直到后来上面接管才停止捐赠。” “你想想周家能干出什么好事,里面不少小孩被接走后就杳无音讯,下落不明,男孩女孩都有,年龄大概在十到十六岁之间。” 第27章 林卓言点到为止,但两个人都知道这话里的含义。 周家和其他的投资人,明面上是在做爱心捐赠,暗地里却利用福利院作为中转站,进行非法交易。 贺景颂突然有点心慌,他连忙追问:“哪一年由上面开始接管?” “巧了,从贺青野被接回贺家的那年开始。”林卓言苦笑,“所以我才来问你,照片里面有没有贺青野。” “我今晚回一趟老宅,找一找当年的资料。”贺景颂将手中的文件重新归整好,放回文件袋。既然这件事可能和贺青野有关,他确实要重视一些,“关于当年福利院的事情,你的人还知道什么?” “……” 贺景颂没等到下班时间,就急忙开车赶回老宅。 楚曼秋正吃着水果追剧,看到贺景颂回来有些惊讶:“诶,小颂怎么回来了?” 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了解,自从贺景颂开始创立自己的公司开始,就活像个工作狂,通宵加班节假日也不给自己放个假那都是常有的事儿,反而提早下班倒是让她觉得稀奇。 “妈,我回来找点东西。”贺景颂也没想到楚曼秋在家里,他打了声招呼,便快步朝楼上走去。 他不知道贺平先和楚曼秋当年知不知道实情,但此时瞒着他们是最好的选择。家里的这些东西大多都放在书房,贺景颂目标明确,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的东西不多,可以先排除那几个装满书的书柜,有几个抽屉也可以排除,贺景颂对那里面装的东西一清二楚。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带锁的抽屉上。 说是带锁,其实就是个小巧的密码锁,贺景颂自信满满的将家里人的生日都试了一遍。 三分钟后,密码锁依然没有打开,贺景颂陷入沉思。 难不成是爸妈的结婚纪念日? 不能吧,家里已经有一把锁的密码是这个了。依照他对贺平先的了解,家里的密码锁不会存在重复的密码。 贺景颂绞尽脑汁,将家里所有特殊的日期都想了一遍。突然,一串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数字跃至他的脑海中。 第26章 是贺青野第一次来到贺家的日期。 抽屉被顺利打开,里面存放着当初领养贺青野的一系列资料。当初的政策允许儿童成为独立的户主,贺平先便直接给他办了户口本。户口本底下是一些纸质的手续,里面夹杂着一张合照。 贺景颂轻轻抽出了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贺平先,楚曼秋以及年幼的贺青野。旁边站着的陌生女士应该是当时的福利院院长。 手续里写的信息的确和林卓言找到的信息是一样的,贺景颂打开手机,细细对比他拍下的照片和手中照片里的两个小孩的模样。 眉眼间一模一样,只不过手机里的贺青野脸上带着些戾气,像头受伤后防备感极强的小兽,而家中照片里的贺青野,如同贺景颂第一次见到他那般乖巧可爱。 贺景颂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但脑子里却蓦地想起林卓言下午在办公室里说过的那番话。 “福利院没被接管之前非常的混乱,虽然每年都有百万的捐款,但是没多少是用到小孩子的身上的。这些小孩每个月都会接受考察,那些人会从这群小孩里挑出几个漂亮机灵的,再分别请不同的人来进行教导,等年龄一到,就被送到那几个投资人手上。” 林卓言指了指照片上酷似贺青野的小男孩,“这个,长得和你弟弟挺像的这个小男孩,他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对方对他的印象特别深。” “什么特殊情况?”贺景颂问道。 “说实话,我也有点没听明白。大概是说他有亲人在世,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抚养。他在亲戚家辗转了几轮,实在找不到抚养人,这才送到福利院。”林卓言说一句话叹一口气,末了又剥了一个橘子,将橘子皮一点一点的扣下来,“你也知道,当时管理的很混乱,这小孩来的时候才两三岁,瘦瘦小小的一个,来了以后天天被人欺负。” 贺景颂不解:“欺负?一个两岁小孩有什么好欺负的?” 林卓言掰了一半橘子给他,“刚说了,管理混乱,钱都没用在小孩身上,这小孩跟着大孩子吃饭,大的吃不饱,就去抢小孩吃的。” 那时候的贺青野刚来到福利院没多久,本以为逃离了那样的家,起码能吃饱饭,谁知道在福利院里依旧是饥一顿饱一顿。 在家里还能偷拿五毛钱去买个馒头,到这里确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不是被送到福利院,而是随便被什么人扔在街头,至少他还能去乞讨,再不济去偷去抢,总能吃饱的。 三岁的贺青野在这里学会了争抢,学会了反击。他学着当初自己的父亲殴打自己那样,一拳一拳的把来抢他东西的人打跑。 没人能想到一个三岁的小孩能把比他大几岁的孩子打的头破血流。直到一次午餐,福利院里难得做了一次炸鸡翅,一个孩子可以分到一个。有孩子吃完了自己的,便来拿其他小朋友碗里的鸡翅。 贺青野刚咬了一小口的鸡翅被人抢走,他趁着老师不注意,把那人狠狠推倒在地上,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拳头不断地落下,击打在最柔软的腹部,直到对方蜷缩在地上求饶。 贺青野夺回自己的鸡翅,没事人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饭。 “他把福利院里欺负过他的小孩全教训了一遍,就连来检查的人都说他是个狠角色。”林卓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呢,事就是这么个事,那边也没往深里查。不过你也不确定这个小孩到底是不是贺青野,等确定了再深查也不迟。” 贺景颂捏着那张照片,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只感觉心里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心脏,泛起细密的疼。 “小野,找到了吗,用不用妈妈帮忙?”楚曼秋在楼下等了半天也没见儿子下来,只好上楼敲了敲他房间的门。 贺景颂听见楚曼秋的声音慌忙收起照片,调整好情绪才开了门,“妈,我在这。已经找到了。” 他不想让楚曼秋知道。当初的楚曼秋和贺平先应该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然不会选择在这家福利院领养。 “哦,原来在书房啊。”楚曼秋拉着他往楼下走,“妈妈跟你说,过几天从心和陆家那小子结婚,你记得空出时间去参加,别忘了啊。” “鹤明提前和我说过,已经留出时间了。” 楚曼秋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妈妈还记得你带着那几个小萝卜头,去赵家帮弟弟妹妹出气呢。一转眼从心和鹤明都要结婚了,我们家小野也长这么大啦。” 贺景颂想到中午做的那个梦,顺口问楚曼秋:“妈妈,我记得最后赵家搬走破产了。赵家是怎么破产的?” “你温叔叔从小就把心心捧着长大,哪里舍得她受一点欺负。陆鹤明又是陆家的独生子,再加上他还打了我们家小野。你爸和温叔叔,陆叔叔一合计,再加上赵家的产业出了一些问题,三个人联合起来把他扳倒了。” 贺景颂点点头道:“妈,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贺景颂看着手机上自己拍下的照片,手指慢慢收紧。 “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哪?”司机问道。 贺景颂恍惚间回神,按息屏幕,抬头对司机说:“回家吧。” 别人口中的贺青野,似乎和他所了解的那个软软糯糯,会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喊“哥哥”的小孩似乎很不一样。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贺青野? 又或者说,哪一个才是贺青野积年累月戴在脸上的面具…… 是时候该和贺青野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 温从心和陆鹤明的婚礼排场很大。 贺景颂早早就到达了婚礼现场,将随礼交给前台登记后,便入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来的不早也不晚,因着和温从心陆鹤明情谊深的缘故,坐在了前面几桌。 新娘新郎还没到场,贺景颂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贺青野的身影。 这几天他也没见过贺青野,按理来说他今天会来,毕竟贺青野同温从心和陆鹤明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他也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结束婚宴后,约贺青野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 婚礼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贺景颂随着司仪的声音向后转身,看到了满脸笑意的陆鹤明,以及……跟在他身后伴郎团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贺青野。 贺景颂有些惊讶。无论是楚曼秋还是贺青野本人,似乎都没有提起过要去给陆鹤明当伴郎这件事。 他以为自己会在席间,他的位置旁边,看到几天不见的贺青野。 伴郎团里的人他基本上都认识,大多是圈子里那几个和陆鹤明玩的好的富二代。男生个个都长得仪表非凡,但贺景颂就是觉得贺青野的相貌格外突出好看。 仪式进行的很快,温从心将手捧花拆开,伴娘伴郎的手里一人塞了一支。贺青野握着花,隔着人群寻找着贺景颂的身影,一眼锁定,随后拿着花悄悄地朝他挥了挥手。 第28章 贺景颂自然也看到了,朝他点了点头。 “小颂哥!”陆鹤明敬了一圈酒,敬到了贺景颂面前,“谢谢你来参加我和心心的婚礼。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还怕你没有时间来呢。” “对呀小颂哥哥,我嘱咐了他好多次,一定要提前给你发请柬!”温从心嗔怪的拍了一下陆鹤明,“结果这家伙还是忘记了!” “新婚快乐。”贺景颂举起酒杯与他相碰,“你和从心结婚,我这个做哥哥的哪有不来的道理。” 他玩笑似的拍了拍陆鹤明的肩,对一旁的温从心说:“要是陆鹤明欺负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 “我哪敢啊!”陆鹤明佯装求饶,“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宝贝,我捧着都怕摔了。哥,你还是心疼心疼我吧,这几天心心天天欺负我……” 温从心有些脸红,悄悄捏了一把他的腰。 后面的好友也跟着起哄,“放心吧颂哥,这小子去温家接亲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直到接到从心,从心哄他他才消停呢。” “陆鹤明可是被从心拿捏的死死的。” “就是,要是哪天从心不要他了,他都能把门前哭出一条人工河!” “好了好了,停停停!”陆鹤明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打断剩下几个人的话,“别说我的糗事了。小颂哥,我们先去其他桌看一看。” “好。”贺景颂看着他泛着红的脸,嘱咐道,“鹤明,别喝太多。” 贺青野跟在队伍的最末端,路过他时轻声喊了一声:“哥。” 随后将手中一直握着的,温从心刚刚分的手捧花,折下一截过长的花枝,插入贺景颂西装外套前襟的插花眼里,启唇说了些什么。 筵席间声音嘈杂,贺景颂没能听清他的声音,但看清楚了他的口型。 贺青野说的是:哥哥,送给你。 第27章 贺景颂在婚礼进行的时候,并没有看清温从心的手捧花是由哪几种花组成的。直到现在,他微微低头,看向那朵被插在外套前襟插花眼里的小花。 是一朵曼塔玫瑰。 贺青野给他的这一支开的正盛,淡紫色的玫瑰带着卷边,温柔又不失淡雅,为贺景颂的暗色系西装添了一抹色彩。 贺景颂想和他说什么,但是贺青野已经跟着陆鹤明去了其他地方。他只好给贺青野发消息。 【哥哥:婚礼结束后还有其它事么?】 贺青野应当是还在忙,贺景颂等了一会也没收到他的回复。 虽说是温陆两家的婚姻,但也不缺乏借机打理关系的人,尤其是贺家这些平日递请帖预约也见不到的大人物。贺景颂收起心绪,从善如流的应付完来敬他酒的人,慢条斯理的吃完这顿饭。 贺景颂忙于社交,手机被他遗忘在口袋角落深处,就连频繁的震动他都没注意到。直到婚宴结束,他走到早早等待在门口的车旁,拉开车门。 “哥!”贺青野有些兴奋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先是落到了开门那人的脸上,随后又缓缓下移,盯着那支仍旧饱满鲜艳的曼塔玫瑰上。 贺青野有点诧异,他还以为贺景颂会在他走后直接摘下来扔掉。 贺景颂身上的酒意被风一吹,消散了一些。刚才在席间他喝的不多,尽管敬酒的人一轮接着一轮的来,但贺景颂在喝完第三杯酒后,重新问服务生要了一个高脚杯,往里面倒了凉白开。 左右不是些重要的人,也并非相熟的长辈,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喝的烂醉。 他看到车里坐着人时,眉头微微簇气,看清是贺青野后很快松开,“看到消息了?” “看到了,哥。我给你回了好多条,但你没回我,我就去停车场找了你的车,直接上车等你了。” 贺青野身上依旧穿着接亲时的伴郎服,胸前也戴了一朵小花,粉红色的。他头上落了几片亮晶晶的彩带,贺景颂猜测这应该是进酒店前,门口的迎宾放的礼炮。 他坐进车内关好门,下意识的伸手抚去贺青野头顶上的小彩带。贺青野也顺势低头,乖乖的任由他摆弄。 亮片彩带被摘下,攥在贺景颂的掌心。司机没有得到目的地的指令,只好在前面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等着两位少爷开口。 五分钟后。 司机:“……” 司机等不住了。 这两个人在车里坐了五分钟了,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忍不住问:“少爷,小少爷,我们接下来需要去哪?” 贺景颂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身旁的贺青野,问道:“你等会有事么?” “没有。”在安静的环境中坐了几分钟的贺青野昏昏欲睡,听到贺景颂的话努力和困意对抗,睁开双眼。他昨天工作到十一点才睡,凌晨两点就被陆鹤明薅了起来,美曰其名帮他布置环境,再次核对婚礼细节。 实际上是陆鹤明婚前焦虑睡不着,把所有兄弟都喊了起来,哭着又讲了一遍他和温从心的爱情故事。这故事从两个人谈恋爱分分合合开始,他们就听了无数遍,现在就算随便某个路人问他们今天是谁结婚,他们几个都能把这故事倒背如流的给路人当言情小说讲一遍。 他将这一整天的时间全都空出来给陆鹤明和温从心的婚礼了,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事。 贺景颂注视他良久,闻言,他才点了点头,回复司机,“去华庭吧。” 他起先是想找个私密性比较高的包厢和贺青野聊一聊,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疲惫,贺景颂还是有点舍不得。 至少要让人好好休息一下,等脑子清醒了再谈吧。 于是报完地址的贺景颂也头部后仰,靠在真皮座椅上,闭上眼睛小憩。 或许是司机开车非常平稳,车内的空调温度适宜,贺景颂竟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一只手正摸索着抚上他外套前襟上的花。贺景颂侧过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将自己从睡意朦胧中分离出来,眼神逐渐清明。 贺青野半眯着眼,还有点迷迷糊糊。他似乎感觉到贺景颂已经醒了,半梦半醒间,他也偏头看向贺景颂,声音还带着一点困意和沙哑:“哥,你还带着呢。” 贺青野的话并不像是询问,反而像是在喃喃自语。 “嗯。”贺景颂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曼塔玫瑰格外地娇贵,稍微有些偏差,它独一无二的卷边便会产生折痕。温从心的手捧花是在仪式开始前才空运过来送到她的手上的,没想到距离婚礼结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贺景颂前襟上的这朵依旧娇艳。 他没打算对这朵无辜的小玫瑰做些什么,毕竟这是温从心对贺青野的祝福,只不过这祝福被贺青野赠给了他。 贺青野的指腹在柔软的花瓣上摩挲了半天,然后才收回手,在自己胸前的那朵属于伴郎的小花上轻抚片刻,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挡住了贺景颂的视线,“这可真是……” 此时他们两个人坐在车里,如果忽略这是从酒店返程的路上,倒像是一对胸前簪花的新人,正坐着婚车赶往婚礼现场。 贺景颂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不想让贺青野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不再像先前那样轻声细语,“贺青野!” 以往的贺青野,听到这样的语气必然会停止手中的一切事情。他知道这是贺景颂对他的提醒,便会回想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然后乖乖道歉。 但他现在不想了。 贺景颂今天穿的礼服色系也与他相配,若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倒真会以为这是一对热恋期的甜蜜爱侣。 贺青野突然不想再压抑这么多年来的感情,他也想任性放纵一次。 就一次。 他心里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出口,“这可真是,像是我和哥哥的婚礼一样。” 贺青野的声音不大,但现在汽车正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窗紧闭,在安静的氛围中,贺青野的声音便凸显的一清二楚。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 救命……他不是故意要听到的!耳朵为什么没有关机功能啊!! “贺青野。”贺景颂面色晦暗不明,垂着眼睛道,“你喝醉了。” 贺青野没有反驳或者狡辩,盖着眼睛的那支手落下,他的目光再次与贺景颂相撞,苦笑道:“对,哥哥,我喝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或许是因为陆鹤明和温从心的幸福太过耀眼,或许是他在台上与贺景颂的目光隔着人海触碰。 明明之前都藏的很好,明明已经藏了五年了。 他像躲在不规则石块垒砌的狭小房屋里的老鼠,看着坚不可摧,可太阳一照,风一吹,阳光和微风尽数穿过缝隙,打落在他的身上。 太温暖,太耀眼了。 这是阴暗角落里的人最渴求的东西,但是别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展耀。 司机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甚至不敢大声呼吸,他默默踩下油门,在允许范围内的最快车速,将两人送到华庭。 第29章 贺景颂下车后没等他,径直上了楼。贺青野跟在他的身后,见对方没有要理他的迹象,兀自开口:“哥,能让我先休息一会么?” 知道他一直在身后看着自己,贺景颂点了点头。 不光是贺青野需要休息,他也需要冷静一下。 想着自己卧室里的东西应该还在,贺景颂抬脚穿过客厅想往主卧走。 结果有人先他一步。 贺青野低着头,路也不看就走进了主卧,反手将门关上。 贺景颂:“?” 没记错的话那是他的卧室吧? 贺景颂无语,只能转身去客卧,那间原本属于贺青野的房间。 客卧干净的像是没人来住过,原本敞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也被收拢好,此刻正立在床边。 贺青野要走了吗? 贺景颂心里没由来的冒出点不舍。 不过细想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他和贺青野已经敲定了合作的细节,他要回去汇报一下也是应该的。 只是……他该怎么和贺青野开口。 贺青野在车上的那一番话,犹如深埋在海底,沉寂了多年的火山突然爆发。那一瞬间,贺景颂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覆水难收。 贺青野睡了个囫囵觉,他总是想着贺景颂还在外面,或许是有什么急事找他。他的生物钟很准时,两个小时后,贺青野睁开眼走出卧室,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贺景颂有点儿认床,他没去客卧休息,在客厅里坐了一会,顺便处理了一下手头上的事情。听见卧室传来的声响,他才掀起眼皮朝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回手机。 他不想和霸占自己卧室的人说话。 贺青野叫了一声“哥”,握着水杯走到他身边坐下,随之而来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贺青野受不了这种过分死寂的氛围,他垂直眼睛,低头盯着杯中的水说:“……哥,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第28章 听到他的声音,贺景颂握着手机的手顿时僵住。 问什么? 他也不知道要问什么,从哪里开始问。 这种问题实在是有些羞于启齿了。 于是贺景颂话风一转,打算先从最平常的对话开始。 “行李怎么收拾起来了,”他看向侧卧的方向,“要出门么?” 贺青野没抬头,乖巧答道:“嗯,这边的项目已经敲定,要回去做一个汇报,顺便处理一些事情。” 汇报是其次,毕竟他也算半个股东,和景源的合作又是他全权负责,就算等到年底的股东大会一起汇报也不迟。主要还是去处理事情。青瑞的新项目正在收尾阶段,但最近有业内人士给他递消息,说他们的新项目以半成品的形式在c国被高价售卖。 先不说公司里有没有内鬼,一旦对方在他们的项目公开前售出,青瑞很有可能会背上抄袭的骂名,那他这些日子的付出和成果将全部毁于一旦,合作方也会要求撤销合作,青瑞将面临大额的违约金赔付。 他要在那个什么破讲解销售会开始之前赶过去,看看究竟是哪位牛鬼蛇神盗走了青瑞的半成品项目。 贺景颂点了点头,再次开口,语气犹如在审判:“为什么睡我的房间?” 从贺青野读高中,来到华庭住的第一天起,他就住在客卧。说是客卧,但两间房间的布局完全相同,甚至都在朝阳的那一面,与贺景颂的房间也仅有一墙之隔。 就算贺青野想要狡辩,也没有用“采光不合适”“卧室太小”这种理由。 但贺青野只想实话实说。 “因为……”贺青野的眼皮微颤,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握紧杯壁,想要从热水中汲取一些温度,“因为我失眠,在你的房间可以睡的熟一些。” 他这几年确实没睡过好觉,五年前将那笔生活费还给贺景颂一走了之,贺青野就开始在外面学习之余抽空兼职,他人聪明,学东西又快,零零散散的赚了不少。楚曼秋和贺平先也时不时的给他打钱,但他只在最开始交学费租房是用过一些,后来找到工作,又重新将用过的费用存进去,那张卡便再也没动过了。 兼职中最危险的时候是去帮人要债,欠钱的都是些亡命之徒,贺青野这种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人,很容易就被他们惦记上,找机会趁机报复。他睡觉也不过是浅眠,总要保持着七分警惕,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睁眼。 房间里的被子,枕头还有贺景颂衣柜里的衣服,都带着贺景颂的气息。 他在这里能感受到难得的安全感。 “五年前你出去玩喝醉的那次,为什么……”贺景颂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贺青野对他做过的事情,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虽然没说完,但贺青野懂他话里的意思。 余温散尽,玻璃杯中的水已经变凉,连带着紧贴着杯壁的手心也能感觉到凉意。贺青野仰头喝完那杯凉透了的水,放下杯子,直视着贺景颂的那双眼睛里满是认真,“哥,贺景颂。” 贺青野突然叫了他的名字,他条件反射般的转过头。 他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我喜欢你。” 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而是贺青野对贺景颂的喜欢。 贺景颂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良久,久到贺青野的电话响起,催他去机场出发后,他才轻声回应:“让我想想……” 贺青野从卧室推出行李箱,“哥,那我就先走了。” 他知道贺景颂现在最需要的是缓冲的时间,他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而且钱绍催得急,他也怕误机。 贺景颂愣在原地,思绪也跟着他离开。 就算是早已知道答案,贺景颂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与其说无法接受,不如说是无法相信。 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弟弟,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是他的哪一步教育出了问题么? 还是在这过程中,他给了贺青野这样的暗示呢? 他想不通。 他怕是自己误导了贺青野,让他走上这样一条错路。 在贺景颂为他铺好的人生路中,贺青野应该平安健康的长大,再与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交往,女生也好男生也好。 但不应该这样。 贺青野不应该喜欢自己,也不能喜欢自己。 他是贺青野的哥哥,这是乱.伦。 贺景颂被愧疚包裹着,陷入了独属于自己的危机。周围变得不再安全,他想要封闭自己。 贺景颂好似双腿被注了铅,艰难地迈步前行。好不容易走到房间门口,看见床上略显凌乱的被子才想起,刚刚贺青野在这里睡了一觉。他只好挪动步子去了旁边的房间,将自己埋进床里,还带着皂香的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都被柔软包裹着,这才缓解了一些。 * 贺青野从出了家门开始就一路超车狂奔,终于赶在飞机起飞前踩点登了机。 钱绍坐在他旁边,看着贺青野气喘吁吁的模样,问道:“你……跑过来的?” “嗯。”贺青野靠着椅背调整呼吸。这一通跑让他觉得上午的醉意又涌了上来。 “不是,”钱绍不理解,“我不是早就给你发消息让你早点来么?你干嘛去了。” 贺青野抬手解了衬衣最上方的一颗扣子,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上午参加温从心和陆鹤明的婚礼,回家休息了一会,和我哥表白之后才出的门,我觉得我的时间安排的足够紧密了。” 钱绍:“???” “表白?这么紧密的时间里你还抽空表了个白?” 贺青野纠正他:“纠正一下,不是抽空,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恰好今天说了而已。” 他原本想给贺景颂准备一场正式的告白,只不过他没想到贺景颂挑了这个时候想和他谈一谈。贺景颂想知道什么,他也就如实说了 “陆鹤明结婚刺激到你了?”钱绍震惊的笑了两声,但仔细回想他刚才的那番话,再次惊掉了下巴,“不对,等等,你说你和谁表白了?!!” “嗯哼,我哥啊。”贺青野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钱绍说的没错,他今天确实有被陆鹤明刺激到。 他也想要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幸福。 “你哥?!!!”钱绍的声音有点大,周围的旅客都朝着他投来目光。他对周围人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后,降低声音在贺青野耳边说话,声音里仍旧是掩盖不住的震惊,“你不是有一个暗恋很久的人,叫什么’theodore’么?之前在酒会上你还和我提过的。” 他知道贺青野性取向为男,也知道他心中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但怎么突然表白到他哥身上去了! 这对吗? 这不对吧! 贺青野挑了挑眉,朝他扔下一记炸弹,“‘theodore’也是他。” 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贺景颂,从来没有别人。 第30章 “哦~”钱绍了然道,“你搞骨科啊。”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钱绍也不例外,他在贺青野耳边嘀嘀咕咕道: “你哥同意了吗?” “那你爸妈能同意吗,你这比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还要违背祖宗啊。” “贺家不就你们两个孩子么,你俩要是谈了……” “……” 贺青野满脸黑线,推了快要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钱绍一把,“你没事干了吗?” 说的净是他不爱听的。 “没事啊。”钱绍无知无觉的回他。 “没事就闭眼睡觉,小情侣的事儿少打听。” 钱绍乖乖挪回自己的位置上,“哦。” 飞机平稳的飞行,没有钱绍在他耳边问来问去,贺青野感觉自己清净了不少,闲下来的时间,他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刚刚钱绍问他的问题。 贺景颂同意了吗? 他不确定。贺青野能感觉到贺景颂对自己的特殊,但他分辨不清这种特殊到底是属于亲情还是其他的什么感情。他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了,现在只盼留给贺景颂的这些时间,他能够认清自己的心意。 这次出差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时间足够长了。如果贺景颂认不清的话,那就…… 那就再说吧。 他舍不得对贺景颂做出什么惩罚,只能随机应变。 贺景颂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中永远掌握主动权。 至于爸妈……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控制不住自己对贺景颂的爱意,但也不能把爸妈气出病来。实在不行就让爸妈打他一顿,把他赶出贺家。 贺青野突然开始盘算自己的资产。目前手里的资产和贺家比算不上多,但也足够他和贺景颂富裕的过完一生。 贺青野在上午的婚礼中给陆鹤明挡了不少酒,下午顾及着贺景颂要找他谈话,休息的也不是很好,再加上赶飞机时顶着风跑了一阵。现在他在机舱舒适的温度中才反应过来,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贺青野问空乘要了一条毛毯盖在身上,打算继续闭上眼睛休养生息。 睡梦中,贺青野隐隐约约听到周围混乱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机长广播: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广播。我们目前遇到客舱失压的情况,请大家不要惊慌。氧气面罩已经自动脱落,请立即戴上您的氧气面罩。如果您身边有儿童或需要帮助的乘客,请先戴好自己的面罩,然后再协助他人。我们正在迅速下降至安全高度,请大家保持冷静并系好安全带。】 第29章 贺青野猛的睁开眼。 黄色的氧气面罩已经掉落,贺青野一把拉过扣在自己的口鼻上。旁边的钱绍也不知道是睡眠太好没被吵醒,还是已经晕过去了,贺青野用力拍了他几下,倾身拉过他面前的氧气面罩,扣在钱绍的脸上。 钱绍被拍了几下才悠悠转醒,睁眼看到周围的情况,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接过氧气面罩双手按住,试图和贺青野说话。 闷闷的声音从氧气面罩中传出,钱绍惊魂未定,“坐八百次飞机都碰不上的倒霉事,怎么就让咱俩碰上了!” 贺青野确认钱绍自己能按住氧气面罩后才松开手,提醒道:“先别说话,自己按好。” 飞机正在下降至安全高度,经过空乘人员的安抚,周围安静了许多。人在陷入危机时总会胡思乱想,贺青野表面镇静,实际脑海中思绪一片混乱。 万一飞机真的降落失败了,他要不要给贺景颂留一句遗言…… * 贺景颂闷着闷着就睡了过去,再睁眼时房子里面漆黑一片。他随手整理了一下卷上去的衣摆,摸着黑爬下床打开卧室的灯。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跑着,贺景颂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着时间。 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贺青野走的时候基本将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少了他的私人物品,贺景颂竟然还觉得有些空荡。如果不是主卧乱糟糟的床单和被子还在,他甚至会觉得贺青野从来都没有回来过,一切都只是他囫囵的一场梦。 他站在镜子前试图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拿起手机给司机打了一个电话。今晚肯定是不能在这里过夜,他需要回家冷静冷静。 司机很快就到达楼下,贺景颂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这才发现副驾驶位置上还坐了个人。 “还没下班?”贺景颂随口问道。 “没有。”陈韵微微侧头看向后方,给他指了指座位旁的那几份文件袋,“这些是比较着急的文件,我下午打您的电话没打通,所以带过来了。贺总您过目一遍,没问题的话签字就可以了。” 这对陈韵来说算是正常现象,景源那么大一个公司,难免会加班。不过她的工资和加班费都非常的可观,看在加班费的面子上,她可以心甘情愿的为公司服务。 贺景颂点了点头,打开文件袋看了起来。 多年来的经验,已经让贺景颂养成直抓关键词的习惯。他迅速的过了一遍文件,将没问题的那几份签字封好,剩下有问题的那两份单独拿出来,换了一个方向摞在没问题的上面。 “有两份有问题的,我在里面圈出来了,就放在最顶上。”贺景颂一遍和陈韵交谈着,一边下意识的打开手机。通讯记录那一栏果然有不少未接来电,他清理完未接来电右上角的小红点,打开了今日新闻。 “今日某飞往c国的航班遭遇飞机失事”挂在热搜第一位,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色的“爆”字。 贺景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咯噔一下,颤着手点了进去。 报道只笼统的写了飞机失事,没写明事故原因和伤亡人数,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放出来,后面跟着一句毫无意义的官方话——“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他用力的用指甲掐了掐指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慌张,抬头询问陈韵:“小陈,你知道贺青野今天的航班号吗?” 比起他这个哥哥,贺青野有的事情确实更喜欢和陈韵说,他以为这次回去汇报也会是。 “小贺总没和我提过。”陈韵打开软件看了一眼,显然也看到了今天飞机失事的新闻,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不过今天飞c国的航班,下午起飞的好像只有这一架。” 贺景颂的心顿时都揪在了一起。 后排的贺景颂半天也没有动静,陈韵担忧的转过头,问道:“贺总,您没事吧……既然没有报道伤亡人数,说明小贺总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但这话谁也不敢保证。 飞行事故小的也就是遇到强气流颠簸,大的可能机毁人亡。 “没事。”贺景颂感觉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上,沉重的难以呼吸,“小刘,开快点。” 汽车疾驰到圣澜,贺景颂输入密码进了门,连灯都没开就进了卧室,又重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贺景颂的脸上,他不断刷新着消息,希望能看到无人伤亡的新闻,又或者是贺青野发来的消息。 但是都没有。 另一边,飞机已经紧急降落到安全高度,后来又临时降落到最近的机场。下了飞机后,他们被安排着去医院进行了基础检查,确认身体没有受伤后才放人离开。贺青野和钱绍在休息室吃了点东西,等待着从这里转机继续赶往c国。 “哎!”钱绍倚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这一趟下来,差点儿丢了半条命。” 钱绍是个不吐不快的性子,叽里呱啦的在他旁边絮叨。贺青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盯着手机的聊天界面出神。他动了动手指,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半晌又删掉,然后又继续输入…… 钱绍在旁边喊了他几声,他都没听见,最后实在忍无可忍,趴在他耳边大喊:“贺青野!!” 贺青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钱绍,“嗯?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我叫你好几遍你都不回我。”钱绍盯着他的脸来回看,“你不会真的被吓出什么问题来了吧?” “没有。”贺青野否认,“走神了而已。” 钱绍瞥到他的手机页面,问道:“要给你哥发消息报平安啊?想发就发呗,我妈刚才也给我发消息了,说咱们这都上新闻了,但是那新闻写的不清不楚的,她还以为我们坠机了。差点儿给她吓出心脏病来!” 贺青野却摇了摇头说:“不用。” 他不知道贺景颂想不想收到他的消息,万一不想呢。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就不发了吧。如果真的出事了…… 他回国的这段时间,偷偷去做了遗嘱公证,如果自己真的哪天遭遇不测,名下所有的遗产都归贺景颂,包括那份巨额意外险的受益人,也是贺景颂。 他在贺家这么多年,走的时候总要留下点价值吧。 “销售会那边有消息么?”贺青野收起发散的心绪,问钱绍。 第31章 原本计划着明天就可以到c国,顺便去销售会打听一下半成品的主人是谁。但是这样一耽误,恐怕后天才能到了。 怕就怕对方得到消息,把销售会的日期提前。 “没消息。”钱绍手指敲着沙发,“不用担心,我找人看着那边呢,对方很谨慎,应该不会随意更改销售会的时间。” 贺青野点了点头,“那就行,叫人看紧点,青瑞那边也是。”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不得不更加谨慎。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走半成品项目,远渡国外。 * 卧室里,贺景颂仍旧清醒。不知是因为下午睡过一觉,还是因为担心贺青野的安全,他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 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贺景颂这才有了点反应,迅速打开手机。 是一通语音电话,来电显示是陈韵。 贺景颂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接听。 “喂,贺总,没打扰到您吧?”她敢深夜打这通电话,就说明她能肯定贺景颂这个点还没睡。陈韵和他共事这么多年,她可太了解贺景颂了,只要一有什么心事,她的这位老板保准睡不着。 “没有。怎么了?”陈韵是很有分寸的人,一般不会无缘无故的在深夜拨打他的私人号码,除非是有什么急事。 陈韵的声音有点疲惫,但又带着些惊喜,“我托一位在现场的媒体朋友问过了,新闻上的那架飞机只是客舱失温,现在已经紧急降落在附近的机场,没有人员伤亡,小贺总应该是在当地转机了。” 她晚上在车上时就看到贺景颂的脸色不太好,想必也是在为贺青野担心。恰好她睡前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有朋友在发图片,就顺嘴问了一句。 “陈韵,”贺景颂伸手搓了一把脸,这才让自己没那么僵硬,“谢谢你。” “害,贺总,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吧。”陈韵试图调节气氛,让对方能放松一点,“毕竟小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喊我一声‘小陈姐’,那我这个做姐姐的,肯定希望他能平安。” 陈韵调侃道:“贺总要是真想谢我,不如给我提高点年终奖。” 贺景颂听到贺青野没事,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他知道陈韵无欲无求只想搞钱的伟大愿望,也被陈韵的话逗笑,“好,今年的年终奖肯定能让你满意。” “谢谢你,陈韵。”贺景颂又重复了一遍,“今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早点休息。” “您也是。”陈韵一瞬间又变成那个尽职尽责的优秀助理,“明天七点钟有和林总以及茗味公司合作负责人的会见,需要您提早到。” 贺景颂也学着她的语气回复:“好的,陈助。我知道了。” 前一天晚上熬夜睡不着的后果就是,贺景颂第二天艰难起床,总算在七点前赶到了公司。 感谢他在建造景源时,为自己预留的可以直达总裁办的电梯。 林卓言穿的像是下一秒就能去秀场走秀,他贱兮兮的凑到贺景颂面前,贴脸看着他眼底下的乌青,语气同样欠揍:“你昨晚……去《早安农场》里偷菜了?” 第30章 贺景颂朝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呢,你就穿成这样来开会?”贺景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表情里满是嫌弃。 林卓言今天这一身搭配都格外的闪亮,屋顶的灯光一照,差点儿闪瞎他的眼。 “咳,这不是等会要去参加林松楠那臭小子的幼儿园表演舞会么,他昨天非要我穿的亮一点,说这样像王子,小朋友们都会羡慕他有个王子哥哥。”林卓言似乎也发现自己穿的不太适合去和合作方开会,有些尴尬,“幸好里面的衬衣是正常的,等会我把外套脱掉就行。” “贺总,林总。”陈韵敲了敲门,“茗味的负责人到了。” 这次的合作主要是景源旗下的一款恋爱类手游和茗味的一款奶茶饮品的联名,不需要贺景颂和林卓言亲自和对方谈,但也是要在旁边坐镇,看看合作方案里有没有什么大漏洞。 景源和茗味双方的负责人都相当有经验,确认方案和合同都没有问题后,迅速走完了流程,握手告别。 林卓言返回办公室,重新穿上那件闪亮的外套,看见贺景颂坐在位置上发呆,问道:“诶,老贺,你等会儿有行程吗,要不你和我一块去呗?” “嗯?”贺景颂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卓言说的是林松楠的幼儿园活动,“我去干什么?” “人家小孩都是一家去两个家长,我爸妈又出去环游世界了,把林松楠扔给我。我一个人可搞不定他。”林卓言扭捏了半天,终于威胁道,“你要是不去,我就,我就……” 贺景颂颇为无语的看着他:“你就什么?” 他“就”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能威胁到贺景颂的条件,连忙滑跪,“求求你了老贺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真搞不定。” 贺景颂调出自己的行程表,确认今天一整天都没事,这才大发慈悲,“行吧。” “那快点走,活动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林松楠的幼儿园离景源很近,开车十分钟就能到。老师带着小朋友们站在操场上等待家长,谁的家长到了,小朋友就可以带着家长去礼堂。 林卓言一下车就开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贺景颂在他身后险些没跟上。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你不懂。”林卓言边走边在一群小孩中搜寻着林松楠的身影,“小孩就喜欢比谁的家长来的早,之前林松楠放学的时候我去晚了,就剩他一个人在幼儿园,回家以后就开始哭,哭完了就不理我,我哄了好几天都没哄好。” 贺景颂疑惑道:“你没时间怎么不让司机保姆去接?”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这小祖宗指定我去接,不是我去接他不走。”林卓言说着说着,狐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对啊,你没接过你弟放学吗?” 贺景颂摇了摇头。 在这种事情上,楚曼秋和贺平先一向都是亲力亲为,可以称得上是“模范父母”了。无论是他读书的时候,还是贺青野上学的时候,只要有活动,他们两人一定会提前空出时间来参加。 况且他和贺青野的年龄相差不大,小学在同一所学校,也没有谁接谁放学这一说,初高中以后放学时间不同,更谈不上接贺青野放学了。 林卓言在一群小豆丁里迅速锁定了目标,看到林松楠的周围还有很多小朋友时才松了一口气。他和老师打了个招呼,抱起穿着宽大羽绒服的林松楠说:“怎么样,哥哥今天来的早吧!” 林松楠傲娇道:“也就一般吧,你是第三名。” 林卓言抱着他转了个方向,“看,哥哥叫了谁来。” 贺景颂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多,原以为林松楠不会认得出他,没想到林松楠兴奋的喊他:“小颂哥哥。” 贺景颂也和他打了招呼,三个人一起往礼堂的方向走,听林松楠讲他今天的角色,“哥哥,我今天扮演苹果,你看,老师还给我们花了妆。” 听着林卓言和林松楠的对话,贺景颂有些恍惚。 贺青野小时候似乎也参加过类似的表演舞会。自从来到贺家,贺青野从原先瘦瘦小小的豆芽菜,被楚曼秋养的白白胖胖的。他原本就长得可爱,经过老师的化妆打扮,就更惹人喜欢了。 贺景颂只记得自己刚到家,就看见沙发上多了一个卷发小女孩。楚曼秋正在给人拍照,见到他回来了,连忙招呼道,“小颂回来啦,快过来看看这是谁?” 贺景颂背着书包走过去,看到小女孩的脸后,呆愣在原地。 弟弟爆改妹妹。 “你看小野可爱不可爱?” 贺青野小时候的长相并没有现在这么英气,带上假发还真的挺像小女孩。贺景颂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小声回答:“可爱。” 后来楚曼秋拍的那几张穿着裙子的照片,被放在了一本同样装有贺景颂穿裙子戴假发的照片的相册里,成为两个人小时候的黑历史。 一场表演舞会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散场后,家长就可以带着小朋友回家休息了。贺景颂一出幼儿园的大门便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接电话时的脸色算不上好看,挂了电话对林卓言说:“你们先回去吧。” “怎么了?”林卓言看他紧抿的双唇,忍不住问。 “临时有点事。”怕自己的脸色吓到林松楠,他挤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容,“再见啦松楠,下次哥哥请你去游乐场玩。” 林松楠开心的应下,林卓言望着他的背影却有些担心。 和他们分别以后,贺景颂就近叫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报了地名。 * 转机的飞机一落地,两人就马不停蹄的赶往销售会。贺青野和钱绍分头去打听了一圈,双双无功而返。 “怎么样?有消息吗?”贺青野脱下大衣扔在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 第32章 钱绍叫了餐,闻言挂断电话,同样半躺在沙发上,“没有,什么都没有,甚至查不出卖家。对方的选址和拍卖时间也很邪门,凌晨两点开始。” 谁家拍卖会不选金碧辉煌的大厅,选在最乱的贫民窟啊! 路边全是垃圾,地上甚至混合着排泄物,一路上的风景除了乞讨就是抢劫,还有几个吸嗨了在大街上发疯的人。这里进不来车,只能停在两公里外的郊区,然后步行进来。 钱绍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场景就觉得反胃。 他们走出机场时就已经傍晚六点了,再驱车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去销售会那儿溜了一圈,又回酒店,就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了。 “既然选址在这里,说明这里能让那个人产生安全感,对方的势力范围也在这附近。”贺青野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又是飞机出事,又是转机,还没等休息又要去销售会。”钱绍哀嚎一声,“天啊,我命好苦啊!!” “别嚎了,”贺青野打断他,“你还有两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我们早点过去。” 听了他的话,钱绍也顾不上什么恶心不恶心,连忙翻身起来吃东西,“我们去那么早干嘛?” 贺青野在手机上设定好几个闹钟,“两点是销售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早点出发,保险。” 他靠在床头闭眼休息了一会,闹钟一响,便和钱绍出发。正如贺青野所言,两点的钟声一响,拍卖会正式开始。 贺青野和钱绍都做了伪装,身上的衣服宽大臃肿,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不是熟悉的人基本不会认出他们两个。 好在会场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穿着,倒也不显得他们两个人突兀。 贺青野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基本都是生面孔。他跟着叫了几轮的价,很快皱了皱眉,起身离开会场。 他提前给钱绍留了消息,等到贺青野离开会场一段时间后,钱绍才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从曲折的小巷里走出来,钱绍仔细的看着路,防止踩到那些垃圾和秽物。 出了巷子,钱绍警惕的看向四周,确认他们已经远离了会场,周围也没有人后,才摘下口罩,大骂道:“这些人都疯了吧!一个半成品而已,值这么多钱吗?” 这也是他和贺青野离场的原因,他们的半成品拍卖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心里的预期。 他们原本打算拍下半成品,以交易的名义和卖家见一面。现在看来,没必要为了一个废品,搭上这么多钱。 “没想到我们的东西还挺受欢迎的。”贺青野嗤笑一声,“这个计划行不通,那就开始另一个计划。” 联系不到卖家,就捉不到幕后主使。为了不让团队的心血毁于一旦,只能将尚未完全成熟的项目提前公开。不过项目已经在收尾阶段,这对青瑞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钱绍点了点头,“行,那我联系青瑞,让他们放出消息。” 刚刚在外面一怒之下摘下口罩,钱绍后悔不已。那气味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他都感觉自己要中毒了。回到酒店后,钱绍才感觉自己的呼吸通畅了许多。 贺青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你先在这儿休息一晚上吧,我要先回市区。” 钱绍刚躺下又翻身坐起来,“啊?” “明天一早我要回公司汇报和景源合作的项目。”贺景颂有些疲惫,“还是说你今晚要和我一起走。” 钱绍当即跳起来道:“走走走,这鬼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呆了。” 汇报非常顺利,贺青野迎着中午的太阳走出公司,抬手接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人声音粗犷,“您要我跟着的人,今天去了……” 贺青野皱眉,也不知是被太阳刺眼还是听见了对方说的话,他追问道:“去那儿干什么?” “……” 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贺青野眉头紧蹙,面色阴沉,“知道了,跟好他,在我回去之前,他不能有任何意外。” 挂断了这一通电话,贺青野又拨了钱绍的号码。 “喂,贺哥。”钱绍明显还没起床,声音带着睡意,“怎么了?” “这里的事儿我已经办好了,你留在这收收尾,我有急事要先回去。” 钱绍清醒了一些,问道:“回去干嘛?” 贺青野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语气不急不慢,但听的钱绍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捉人。” 第31章 贺景颂坐在出租车上,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最终还是给刚刚分别的林卓言发去了一个定位。 林卓言显然也在关注他的消息,秒回他一个问号,打来一个视频通话。 贺景颂没接,直接挂断了。既然周帆能知道他刚刚所处的位置,那就说明他的人就在附近,说不定这个司机也是周帆的人。 【林卓言:什么意思?】 他想告诉林卓言周帆要约见自己,也想说注意林松楠上下学的安全,最好多找几个保镖。但贺景颂一抬眼就看到司机不断向后瞟的目光,最终什么也没说。 万一周帆那个变态在车里也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呢?他不想因为自己和周帆的恩怨连累林卓言。 正在开车的司机似乎也感受到了贺景颂的目光,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光明正大的看向贺景颂,用一口不知道是哪儿的方言问道:“帅哥,怎么要去阳跃山这么偏的地方啊?” 贺景颂听着他不伦不类的口音,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很快又收回,快到让司机以为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阳跃山位置偏僻,那一片基本都是周家的产业。如果司机不是本地人,贺景颂甚至可以肯定的说,如果司机不是周家的人,断然不会知道准确的位置。 贺景颂看着窗外逐渐稀少的高楼,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到了,帅哥。”司机给车门解锁,朝他递过去一张收款码,“一共四百七十三,给我四百七就行。” 贺景颂扫了一眼中控台,发现这位“出租车司机”甚至没有打表计费。贺景颂装作没识破他的伪装,打开手机给他转了四百七。 下车后,他按照之前电话里说过的路线,走到了一处小高楼。小高楼只有两层,外面已经有人在等贺景颂,将贺景颂引到会客厅。 “贺总,请稍等。”引着贺景颂进来的那人给他到了一杯水,留下这句话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贺景颂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约摸着差不多半个小时了,周帆还没有要出现的意思。他耐心告罄,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从楼上下来的人叫住。 “贺先生,请留步。” 贺景颂转身看过去,却对面前的人没什么印象。在脑子里搜索一番后,才记起来这个人似乎是周帆的助理。 不过他记不清这人姓什么了,在加上先前等的半个小时,明显是周帆给他的下马威,贺景颂也没什么好气儿的问:“有事么?” 助理说:“周总想知道他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 贺景颂先前在幼儿园门口接到的那通电话,便是周帆打来的。他在电话里模棱两可的告诉贺景颂自己手里有贺氏的黑料,如果不想被公之于众,就请贺景颂来阳跃山谈谈条件。 按理来说贺景颂不应该搭理他这些屁话,但做生意的哪有手里是真正干干净净的。更何况贺氏集团是家族产业,就算贺平先手里干净,但保不齐祖上哪一代哪一家干出过什么龌龊事。就算是为了贺家的名声,他也要来一趟。 但周帆晾着他这么久,明显是想挫一挫他的锐气。贺景颂不吃这套,直接对助理说:“周家似乎还没轮到一个助理当家。” 贺景颂知道助理也不过是拿钱办事,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既然周帆不在二楼,派一个助理来和他说话,就说明周帆肯定在某处看着他。贺景颂目光精准的捕捉到一处监控摄像头,朝着装有监控摄像头的角落道:“周总似乎没有谈条件的诚心,等什么时候周总愿意亲自来见面,我们再谈吧。” 周帆本人没什么威胁力,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帆扬就算东山再起,短期内也比不过景源。 真正可怕的是周帆背后的周家。 贺景颂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果不其然,两天后,他再次接到了周帆的电话。 他一走出景源大楼,就看见停在门口周帆派来接他的车,贺景颂拉开车门,与两天前的那位“出租车司机”来了个脸对脸。 司机一脸尴尬的看向贺景颂,贺景颂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 贺青野原本小十天才能完成的行程,硬是让他压缩到最短。把收尾部分的工作留给钱绍后,自己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了国。 机场出口处已经有人在开车等待,贺青野一下飞机就上了车。 “人呢,现在跟到哪儿了?”贺青野面露不悦。 第33章 司机递给他一个黑色平板,上面的红点正在不断移动着,“贺先生,看定位应该是在往阳跃山的方向去。” “至于是去见谁……抱歉,贺先生,我们没有监听到。” 贺青野接过平板看了一眼,哂笑道:“行了,我知道了。” 去了阳跃山,除了周帆还能见谁。 他随手将平板扔到一旁,“赶紧跟上去,告诉那边跟着的人,在我到之前,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好的,贺先生。” 临近阳跃山的区域时,贺青野让司机先回去,自己坐上驾驶位开车前往。定位在进入阳跃山后就消失了,贺青野不知道贺景颂的具体位置,只能开着车一家一家的寻找。 他想起之前周帆对贺景颂做过什么就心急如焚,终于在一栋小楼外发现了端倪。 贺青野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会客厅里,周帆不知道在和贺景颂谈论什么,双方的面色看上去都不是很好,下一秒,周帆气急败坏的朝着贺景颂扔去一个茶杯。 贺景颂侧身一闪,茶杯撞在木质座椅的边角上,飞溅而出的陶瓷碎片划破了贺景颂的小臂,鲜血渗透了白色的衬衣,顺着小臂流下,又晕染开在柔软的白色布料上。 他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贺青野原本是想等到贺景颂和周帆谈完后,再把人接出来,不然他怕周帆那个疯子狗急跳墙,拿贺景颂当要挟的筹码。谁知一转眼的功夫,贺景颂就受了伤。他当即一脚踹开会客厅的门,狠戾的目光落在周帆身上,拉起贺景颂没受伤的那只手,径直走出小高楼。 在周帆朝他摔碗的那一刻,贺景颂就觉得这场谈判是谈不下去了。看到贺青野闯进来的时候,他更加惊讶。 贺青野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国外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阳跃山? 贺景颂的心里纵使有十万个为什么,但最终一个也没问出口。 贺青野把人塞进副驾驶座,从前面的储物箱里拿出一把便携剪刀。 贺景颂胳膊上的血液已经开始干涸,衣服混着血液黏在手臂上,已经无法将袖口挽上去处理伤口。贺青野用剪刀小心的剪开袖口,价值五位数的衬衣在他的剪刀下一瞬间变成布条。车上没有可以消毒包扎的东西,贺青野抽了几张湿纸巾,避开伤口将小臂上的血迹擦干净。 好在伤口没有特别深,流了一会儿血就自己止住了。 贺青野确认那血不会再莫名其妙的跑出来后,才绕回驾驶座,一言不发的点火踩油门,一脚将车开上了高速公路。 路上,贺景颂盯着贺青野冷峻的侧脸,几度想要开口说话,话到舌尖滚了一圈,临开口前又咽了回去。 贺青野目视前方专心开车,没递给他一个眼神。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贺景颂刚说完又懊恼的咬了一下舌尖。 这话问的就像他不想让贺青野回来一样。 贺青野抽空瞥了他一眼,依旧没回答他的问题。 汽车已经开下了高速公路,贺景颂尴尬的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贺青野开的并不是回家的路。 他顿时警惕了不少,身上的刺全部都竖了起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车速缓缓降了下来,贺青野这才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看向他,一寸一寸的描摹他的眉眼。明明才没离开几天,贺青野就是莫名觉得贺景颂瘦了许多。 贺景颂被他看的浑身发毛。 他将人看了个心满意足,这才缓缓开口:“哥哥,你不乖。”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莫名让贺景颂觉得危险。他不动声色的往门边靠了靠。 贺青野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低头轻笑。再次抬头时,像是怕吓着贺景颂一般,又换回了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别感染了。哥,这几天先去我那里住吧,我怕周帆再去你那边找你的麻烦。” 听到他一如既往的语气,贺景颂才放松下来。他调整椅背,对还在看着他的贺青野说:“我先睡一会,等会到了喊我。” 贺景颂似乎完全忘记贺青野在出差前和他告白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弟弟就算真的要把自己拐走卖了也卖不到哪儿去。 贺景颂手臂上的伤并不严重,医生给他做了简单的清洗和包扎,最后给他开了点药膏。 贺青野驱车来到自己精心布置多年的别墅,再次叫醒陷入沉睡的贺景颂,“哥哥,到家了。” 第32章 独栋别墅的面积不小,附近也没有其他的房子。贺景颂没在贺家的资产里看到过这个地址,所以他可以肯定,这处房产独属于贺青野本人,而非贺家的房产。 大门密码依旧是贺景颂最熟悉的四位数,这串数字是他当年搬去华庭的时候随手输入的,没想到一用就用到了现在。 这处别墅的选址还不错,算得上是依山傍水,距离繁华的市中心也并不是很远,开车半个小时的路程。贺景颂一边跟着贺青野往前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布置。前院明显请人精心打理过,一楼的布局看着很舒适,看起来有点像几年前的华庭。 贺青野偷偷建了这么大一栋别墅也没走漏一点儿风声,贺景颂忍不住好奇,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三年前吧。”他自己也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从意识到自己对贺景颂的感情后,心里就已经有了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 他想把贺景颂关起来,让贺景颂独属于自己。 只不过那时候的贺青野仍旧是靠贺家养着,他也不能花贺景颂的钱给贺景颂打造一座“囚笼”。直到后来他出国,手里攒下了一笔资金,机缘巧合下认识了lonnie,贺青野这才迅速发展起来,开始逐步实现他心中的计划。 贺青野牵着他上了二楼,二楼一共就只有两间房,门对门。贺青野打开朝阳的那一间,示意贺景颂在床边坐下。 “哥,这是我——”他原本想说这是我们的房间,但又想到了贺景颂刚才在车上被吓到的样子,只好改口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房间,这几天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周帆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已经在派人去查他的行踪了,他一时半会儿追不到这里。” 他没给贺景颂开口的机会,就接着说:“工作上的事情我已经联系过小陈姐了,最近你先居家办公,有重要的资料或者合同她会送过来。如果想洗澡,就先让阿姨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包一层防水膜,免得碰水感染。” “……”贺青野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也去对面休息一会儿,有事就喊我。” 贺青野连轴转的工作了好几天,又马不停蹄的坐飞机回国,一刻不停地开车去接回贺景颂,现在真的已经到达了身体的极限。一进家门他就有些撑不住了。 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眼底的乌青越发明显。他给贺景颂关好门,转身又推开对面的门。 对面的房间比起主卧要空旷许多,就连浴室里的用品也相当简易。贺青野是在回来的路上临时联系阿姨,让她把自己的东西暂时搬到次卧,如果贺景颂仔细翻找,就会在主卧的浴室储物柜里发现一些属于贺青野的私人物品。 贺景颂在车上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他起身打量着这间房间。依旧是熟悉的华庭布局,只不过面积比华庭大了很多。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按了按床垫,应该也是他一直睡的那一款。房间里的用品大多数都是贺景颂常用的牌子,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贺景颂的喜好来装扮布置的。 他出门下楼,打算到其他地方转一转。一楼的阿姨正在收拾餐桌,见贺景颂下了楼,连忙过去问:“先生需要用餐吗?” 贺景颂低头看清了阿姨的面容,很面生,不是从老宅调过来的。他朝着阿姨客气的笑了笑,“不用了。阿姨如果不忙的话,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 “好的,先生。”阿姨抬眼看见贺景颂穿的单薄,开口叮嘱,“今天气温比较低,先生还是套一件外套再出去吧。” 贺景颂点了点头,上楼穿好外套才跟着阿姨出门。 “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贺景颂闲聊着,跟在阿姨身旁。 阿姨如实说:“不到一年。” “这边是后院。贺先生在这里建了恒温泳池,等您的伤好了可以来这边活动。” 贺景颂乍一听到“贺先生”还怔愣了一瞬,后来才反应过来,阿姨口中的“贺先生”说的应该是贺青野。 这样看来,阿姨应该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然也不会用这么有歧义的称呼。 阿姨带着贺景颂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看到渐渐暗下的天色,才对着贺景颂说:“先生,快到晚餐时间了,咱们先回去吧。” 趁着晚餐还没做好,阿姨又给贺景颂介绍了一下别墅内的布置,“一楼是厨房、会客厅以及餐厅,二楼就是您和贺先生的卧室以及衣帽间,三楼是部分客房还有健身室。” 第34章 “健身室?” 贺青野在家里建一个健身室做什么? 阿姨并没有领悟到贺景颂的疑惑,只解释道:“是的,您要是有需要可以去三楼锻炼身体。” 休息过后,贺青野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他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贺景颂,他倒是不怕贺景颂出去了,这里的最外层的大门设置了特殊的程序,贺景颂打不开。 他换了套舒适的家居服走下楼,贺景颂已经在餐桌前等着他了。 “哥。” “睡醒了?”贺景颂招呼他,“赶快过来吃饭,阿姨刚做好。” 贺青野一靠近他便感觉到了一股冷气,他抬手给贺景颂盛了一碗热汤,放到他面前,“刚刚出去过了?” “刚才让阿姨带我去逛了逛。”贺景颂对他粲然一笑,“小野,你还在后面建了恒温泳池啊。” 难得见贺景颂这么开心,贺青野的嘴角也跟着他微微翘起,“嗯。哥哥想去游泳吗?” “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我那次游泳呛水后,基本就没怎么近过水。”贺景颂拿起汤匙在碗中搅了搅,“只要我一靠近水边,爸妈就紧张的不行。” 贺青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你的手还没好,最近的气温也太低。等天气暖和一点,我带着哥哥去游泳,这样爸妈就不会担心了。” “好啊。”贺景颂突然放下筷子看向他,“小野,你还没告诉哥哥,怎么突然回国了呢?” 贺青野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反问,将问题又抛给了贺景颂:“哥哥不希望我早点回来吗?” 这话反而把贺景颂问的一愣,他毫不犹豫的说:“当然不是。只是怕你来回奔波太辛苦,其实可以在那儿待一段时间再回来,和你的朋友多聚一聚。” “哥哥知道青瑞吗?”贺青野直接岔开了话题。 贺景颂摇了摇头,“听说过,但不了解。” “青瑞是我在国内的产业,一家科技公司。”贺青野给他解释了自己这次出国的原因,“前不久钱绍突然得到消息,我们正在研发当中的项目被人盗窃了,并且以半成品的形式在c国拍卖。我这次出国也是为了这件事。” 贺景颂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关切的问道:“那你们抓到盗窃项目的人了吗?” “暂时还没有。对方太狡猾,我们原本是想在拍卖会上买下半成品,试图和对方见一面,但是拍卖会的价格已经超出了我和钱绍对这个半成品评估的预期价格,所以只能不了了之,提前公开项目。”贺青野继续分析,“买家发现自己花高价买回来一个废物,到时候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联系上他,到时候他肯定会按捺不住露出马脚。” 贺景颂听完忍不住叮嘱道:“万事小心,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回家告诉哥哥和爸妈,不要总是一个人去冒险。” 到底谁才是总是一个人去冒险的那个人? 贺青野轻笑,看了一眼时钟问他:“哥哥吃饱了么?” “吃饱了,怎么了?” 贺青野指了指他小臂上那道显眼的伤口,“该换药了,我帮哥哥换药。” 房间静谧,昏黄的灯光洒落下来,一如当年贺景颂给贺青野脖颈上的伤口涂药,只不过现在两人的位置调换,贺景颂成了受伤的那一位。 贺青野单膝半跪在他身前,神色极其认真,仿佛在进行什么复杂严密的实验。他一点点的拆开白天医生包扎用的纱布,暴露出伤口。伤口仍然发红,但因为包扎的缘故,周围有些泛白。贺青野下意识的朝着泛白的边缘吹了吹。 贺景颂觉得有点儿痒,想往回缩手,却被贺青野一把握住手腕,“哥哥别动。” “痒……” 贺青野无奈的抬头,看着贺景颂的眼睛说:“忍一下,感觉伤口有点捂到了,不晾干好的慢。” 他抽出一根棉签,将药膏挤在上面,小心的涂在伤口处,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品。 贺青野仔细的用棉签上过药后,这才放过贺景颂的胳膊。 见他转身要走,贺景颂拉住他的衣袖,“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哥哥等我一下,我先把药放好。” 等到贺青野再次回来时,贺景颂终于问出了那个他疑惑了一整天的问题。 “小野,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阳跃山的?” 第33章 贺青野就知道贺景颂要问这个,但他并不正面回答,“哥哥,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不如哥哥先说一说,你去阳跃山做什么?” 贺青野不说,贺景颂也不想回答:“我的事,应该还不需要向你汇报。” 更何况在贺家的事情上,贺青野也不一定帮的上忙。贺景颂不想因为贺家的陈年旧事,把贺青野给牵扯进来。他又想到之前孤儿院的事情,他觉得,贺青野已经经历的足够多了,不需要再背负上和贺家有关的罪孽。 贺青野站在他的面前冷笑一声,眸底情绪晦暗不明,“贺景颂,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去那干什么吗?” 几乎是下一秒,贺景颂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贺青野,“贺青野,你找人监视我?” 贺青野的右手抚上贺景颂的脸颊,一阵暧昧的摩挲后又轻挑的拍了拍,“哥哥,这怎么能算是监视呢。我只是太想哥哥,担心哥哥的安全罢了。” 贺景颂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涌,恶心的他想干呕。像是被常年锁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的触手,刚窥见一点光亮,就迫不及待的冒出头,裹着不知名的粘液,狠狠的缠上他的脖颈。 他的弟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贺景颂甚至忘记拍开在自己脸侧流连的手,他声音颤抖,“你什么时候走!” “哥哥,这里是我家。”贺青野提醒他。 贺景颂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起身想要离开。 “贺景颂,坐下。”贺青野叹了一口气,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回床上,“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老实待在这。你不用走,我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贺青野替他关好房门,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件厚外套下楼。 阿姨还没休息,见他下来连忙问:“贺先生是要出门吗?” “嗯。”贺青野拿起玄关柜上的车钥匙,转头对阿姨说:“我这几天都不在家,你们看好他,别让他出门。” 贺景颂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汽车驶离。 他以为贺青野说的“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是指回自己的卧室,没想到贺青野直接走了。 * 贺青野的车一路开到了青瑞。十五分钟前,钱绍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国,卖家的事情也查出了一些眉目。 钱绍风尘仆仆的上了楼,刚想开口就被贺青野制止。 贺青野倾身打开了信号屏蔽仪,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你留给我的那些事情已经处理完了。”钱绍调出手机里的照片递给贺青野,“这就是那天拍卖会的最终买家,成交的价格是我们当初心里预估价格的两倍,但这个人最终也没见过卖家。” 贺青野两指放大照片仔细辨认人脸,“这人没见过。他们倒是真舍得出钱,既然卖家不在后台,那肯定就在现场。” 钱绍有点想不明白其中的逻辑,问道:“为什么?” “他费尽心思把项目挪去国外,挑了个犄角旮旯开拍卖会,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花重金买下一个半成品?” 钱绍回忆着那天的场景,“但是那天去的人咱们都看过,没有认识的人。” “他不会亲自到现场,”贺青野指节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道,“他知道我们会去拍卖会,自然不会亲自去。去查查那天的邀请名单,从邀请名单里查他们的人际关系。” 钱绍点头,“好,我去办。” 他转身要走,却被贺青野叫住,“等等。” “怎么了?”钱绍转身问道。 贺青野说:“同步查这个项目的核心成员,当时设置的保密程度是最高级,除了核心成员没人能盗走。” 送走钱绍,他也没急着回家。这个项目是当初乔夏答应和青瑞合作的筹码,现在这种情况,合作肯定要延后。就算乔夏心善,愿意保持现在的速度推进合作,他也没有脸把带着污点,随时都有爆炸可能的项目扔给对方。 青瑞提前公开项目,对方估计也会沉不住气,毕竟互联网时代消息传播速度很快,拍卖会的买家肯定会找到他要求赔偿。 贺青野打开电脑登录系统,找出项目核心成员的名单,在心里逐个排除。 几天后,他一早召集项目组开会,在会上讲了一下项目半成品被盗窃倒卖以及提前公开项目后续的工作,观察着其余座位上每个人的表情,顺便对其中个别人敲打了一番。 贺青野说:“虽然公司的新项目在研发期间几经波折,但好在结果圆满。” 第35章 钱绍带头鼓掌,在旁边像个捧哏一样:“诶,可惜了,那个半成品里我还发现了几个新bug,本来想留到最后再解决呢。” “新版的程序比原先更完善。”贺青野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继续对员工说:“这几天大家再辛苦一下,收尾工作完成后,就给大家放几天假,年终奖金也给大家准备好了。” “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散会吧。” 回去的路上,钱绍跟在他身边问:“贺哥,这样真能诈出来吗?” “不确定。”虽然嘴上说着不确定,但贺青野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不确定的意思。 “不、不确定?”钱绍诧异道。 他还以为贺青野能手到擒来,能一举拿下那个人。 “哪有百分百能确定的事,现在就看对方的心理素质够不够硬了。”贺青野站在车门前,手已经搭上车门,半晌才觉得不对,回头看向钱绍,“你也要跟着我回家?” 钱绍无知无觉,“行啊,反正大雪封路,我也不一定回得去。” 贺青野挑眉,没再说话。 “不对啊!”钱绍和贺青野并排坐在后排,盯着车窗外明显偏离的路线,“他们不是说你最近住在碧水湾吗?” “他们?”贺青野闻言看向他,“谁?” 钱绍语气做作道:“亲爱的媒体朋友~” 此刻他有些担心,既然被媒体拍到了,那周帆或许也知道了。 贺景颂在那里会不会也不安全了? 贺青野打开手机角落处的软件,调出大门监控,确认附近没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后,才切了屏。 “这是什么?”钱绍好奇的凑过来,刚好看到贺青野将屏幕画面切换到卧室,然后就被吓成了结巴,“你你你你你你……” 监控里,贺景颂似乎刚刚沐浴过,只穿了一件浴袍。头发还没吹干,湿答答的趴在他的额头上。 贺青野耳垂微红,一把将人推开,“喊什么。” 钱绍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你变态啊?!” 贺青野狡辩:“你才变态!” “你不变态你在你哥卧室放监控摄像头?” “哦~我知道了!”钱绍感觉自己窥破了事情的真相,“你表白了,但是贺大哥没答应你,所以你爱而不得!你金屋藏娇!” “你别瞎说!”贺青野慌忙关闭监控软件,“上次周帆约我哥去阳跃山谈话,不知道谈到什么,他往我哥身上摔杯子。我怕周帆那个小心眼跟踪他到碧水湾,所以才在家里安了监控。” 但是钱绍也没说错,贺景颂至今也没对他之前的告白有什么回应…… 车已经开到了华庭的楼下,钱绍看着面前的房间,问他:“所以……你这是被赶出来了?” 贺青野不想承认自己被赶出来的事实,于是嘴硬糊弄道:“也不算吧,正好出来办点事。” 钱绍阴阳怪气的学他:“正~好~出~来~办~点~事~” 贺青野:“……” 贺青野指着刚关上的大门,“你睡不睡,不睡出去。” * 自从那天贺青野说远离他的视线范围后,已经几天没有回来过了。贺景颂坐在客厅沙发上,顺着落地窗看向窗外,叹了一口气。 空中又扬起了雪花,这几天青港市大雪,庭院里的雪还没等化就又被覆上了一层新雪。这几天待在家里,贺景颂和阿姨已经很熟了。阿姨说她姓丁,之前孩子生了重病没钱治疗,是贺青野看到消息主动联系她们,帮她们交了救命钱,还给了她这份工作。 贺景颂吃着满桌子的绿叶菜,全方位的对阿姨展示了一遍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不禁对阿姨说:“丁姨,我伤口好了,明天能炖个排骨汤吗?” 丁姨笑道:“没问题,先生还有什么想吃的菜吗,我明天让他们送来。” “再加一道豆豉鱼吧,剩下的您看着做就行。” 吃完饭,贺景颂又上楼洗了个澡。最近的工作文件都是陈韵和徐飞两个人轮流来送,这几天下大雪,不少路段被封,贺景颂担心他们的安全,便交代两个人不用过来了,先发到他的邮箱里,等过几天他去公司处理。 房间内温度很高,贺景颂懒得吹头,但又怕水滴在电脑上。他胡乱用毛巾擦了几下,擦的间隙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音。 贺景颂停下动作,细细观察着房间。 声音很明显是从上方传来的,他抬起头搜寻着,突然在天花板角落里和一个白色球形监控对上视线。 监控:“吱、吱——” 贺景颂:“……” 第34章 贺景颂抬手拢紧浴袍领口。 监控转了一下后就没有动静了,贺景颂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监控相当的明显,白色的外壳里面包裹着摄像头,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只是贺景颂搬进来后没仔细看过房间,也就忽略了它。 既然连卧室这种私密的地方都安了监控,想必整座别墅里应该也有不少。贺景颂用毛巾把头发擦到半干,推开卧室门,在别墅里转了一圈。 果然,除了浴室,其他的地方都被安上了监控,别墅内数客厅最多,其余房间大概一间一个。至于室外,估计就更多了。 丁姨还在客厅里一边收拾一边追电视剧,见贺景颂下楼便问道:“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丁姨,”贺景颂指了指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这监控平时能看吗?” 丁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告诉贺景颂:“监控只有贺先生一个人可以看,先生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哦,没有,突然看到了就想问问。”想来也是只有贺青野能看,贺景颂放下心来。 而且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听见过监控转动的声音,今天是第一次。 或许是贺青野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贺景颂回房间继续处理陈韵发过来的文件,临睡前他还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明天是难得的晴天,贺景颂觉得自己应该去公司处理一下这几天积攒的工作了。 第二天早晨,贺景颂照常起床用餐。用完餐后,他去楼上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阿姨都在各忙各的事情,贺景颂一时也找不到人询问车库在哪个位置,想着出门打车也行。 庭院里的积雪终于有了开始融化的迹象,贺景颂小心的踩在石板路上,穿过庭院来到大门口。在触碰到大门的人脸识别系统前,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保镖拦下。 “少爷,没有小少爷的命令,我们不能随意放您出碧水湾。” 贺景颂:“?” 听听! 听听这话,简直倒反天罡! 贺景颂耐心解释:“我要去工作,下午就回来了。” 保镖依旧笔直的站在门前,重复道:“少爷,没有小少爷的命令,我们不能随意放您出碧水湾。” 贺景颂:“……” 保镖看起来像复读机,他决定给贺青野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听,贺景颂直截了当的跟他说:“贺青野,我要去公司,让他们给我开门。” 贺青野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听筒里风声呼啸,夹杂着贺青野不太清楚的声音,“不可以哦哥哥。” 贺景颂还想再说些什么,对面却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他憋着一肚子气走回客厅,联系陈韵继续给他发文件。突然,一个奇异又大胆的想法从他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所以,他这是,被贺青野囚禁了? * 平坦宽阔的道路上,两辆车疾驰而过,你追我赶。信号灯从黄灯跳到红灯,钱绍猛地踩下刹车,看着前面的车得意的扬长而去。 “草,于铠这沙壁疯了吧!”钱绍气的想锤方向盘,却又想起他们现在还在市区,只能拍自己的大腿,“他在市区把车开成这样,真不要命。” 贺青野看着通话记录里刚刚挂断的电话,把玩着手机,勾唇一笑:“他知道被我们逮到以后跟没命也没什么两样。” “不急,先让他跑一跑。”贺青野调出定位,“今天,活要见人。” 钱绍愣愣的补充,“死要见尸?” “见什么尸?”贺青野敲了一下钱绍的脑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现在是法制社会。” 绿灯亮起,钱绍踩下油门,按照定位导航给出的路线行驶,“野哥,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是于铠干的?” 一天前,贺青野在项目组名单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于铠这个名字。他对这号人没什么印象,但依稀记得是从国外带回来的那支团队里的人。他和于铠并非直接认识,这人应该是他的某位同学带进来的。 于铠不是项目组的核心成员,贺青野前期并没有在他身上留太多精力去调查。直到钱绍在上次的会议里说出,他在原先的半成品项目中发现了几个尚未解决的bug。 项目组的核心成员都知道,钱绍说的bug不是什么大问题,不会影响程序的运行,只是觉得留到后期稍加改造可以让程序更加流畅,因此才一直留着那几个bug。但是于铠不知道,那场会议后半部分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一散会,他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打了个跨国电话。 第36章 当天下午,贺青野以请了保洁公司来新年大扫除为由,让员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确认除保洁以外的员工全部离开后,他自己也离开了公司。于铠混在保洁里,等到贺青野和钱绍走后才开始行动。 钱绍当晚召集了项目组的核心成员聚餐,菜刚上桌,一行人正准备开饭时,贺青野和饭桌上另一位男士的手机突然同时震动播报。 【用户5638已成功登录项目系统。】 贺青野挑了挑眉,看向刚准备动筷的张亮华。 这个系统同样也是他们共同设计出的,每一次登录系统,都会在相对人员的手机里弹出提示和播报,以此来提示账号登录成功。 张亮华也懵了,“啊?我……不是,我……这、这是谁登录的?” 他人在饭店,手边也没有电脑,手机又不支持登录,不可能是他自己登录的啊! 周围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他,纷纷议论道: “会不会是系统出bug了,以前也这样过。” “不可能,上午开完会以后刚检查过!” “那也不对啊,咱们能登录系统的都在这了,贺总和钱总也在啊。那还有谁能登进去?” “老张,你帐号给过别人吗?” 张亮华肯定道:“怎么可能给别人!咱们都签了保密协议,泄密可是要坐牢的。我老婆刚怀孕,我闲的吗我去泄密!” 贺青野看起来倒是不急,他清咳一声,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了才开口:“诸位稍安勿躁,我和钱总回公司看看是什么情况,今晚我请客,权当庆祝项目公开,想吃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 餐厅和青瑞离得本就不远,两人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公司楼下。钱绍找了处位置停好车,“要进去吗?” “进,直接去监控室。”贺青野拦下他开门的动作,递给他一枚定位器,“你在车上等我消息。这个,到时候贴在他的车上。” 汽车已经驶入郊区,钱绍跟着定位找到了于铠,将他逮回青瑞。 办公室内,于铠交代了自己是如何登录系统并成功盗走项目文件的过程。张亮华也被叫到办公室,他狠狠地打了于铠一耳光,“你个白眼狼,亏我当初念在咱俩几年朋友的感情上,带你进公司,没想到你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来!” 于铠一边脸已经红肿,他啐了一口道:“谁要你的施舍!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不过是拿我当个玩意儿,好玩了就玩玩,不好玩就扔一边。朋友?你要是真拿我当朋友,怎么不带我进核心组!” 张亮华感觉自己都要被气出高血压来了。 贺青野看了一场热闹,心情颇好。他嗤笑一声,嘲讽道:“以你的技术还想进核心组?如果不是看在张亮华的面子上,你连青瑞的一轮面试都过不了。” 于铠气红了脸,“你——!” “行了,你的废话我不想听。”贺青野朝他晃了晃手机,“我已经报警了。侵犯商业秘密罪,加上刚才你在市区闯的红灯,有什么冤屈就去找警察说吧。” 等警察带走于铠后,张亮华愧疚的向贺青野道歉:“对不起啊贺总,我也没想到……唉,降职降薪我都认了,幸好没给公司造成太大的损失。” 他和贺青野算是在国外的好友,一起玩了两年多,他的人品,贺青野信的过。他拍了拍张亮华,“这次就算了,你也算是受害者,以后多注意。” * 贺景颂在客厅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没等到贺青野回家,反而等到了林卓言。 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林卓言拎着大包小包进门,一股脑的放在地毯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要不是贺青野给我发消息,我都不知道你受伤了。” 他围着贺景颂绕了一圈,“来来来,我看看你哪儿受伤了?” 贺景颂伸出胳膊给他指了指,“这呢。” 这几天经过丁姨的各种营养餐照料,他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虽然没有刚受伤时那么可怖,但还是吓了林卓言一跳。 “卧槽,周帆用什么东西划的,能给你划成这样!” “茶杯,摔在椅子边,我不小心被碎片溅到了。”贺景颂放下袖子,“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卓言疑惑的“啊”了一声,“走大门啊,开车啊,然后一路开到车库就进来了。” 贺景颂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虽然他出不去,但是外面的人可以进来。 所以,贺青野不是在囚禁他。 而是在…… 软禁? 第35章 “老贺,老贺!”林卓言在他耳边大喊,“你听见我刚刚说的了吗?” 贺景颂回过神,“什么?” 林卓言坐在地毯上,往他身边挪了挪,“周帆找你去谈什么了,谈崩了?” “贺家。”贺景颂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也从沙发挪到地毯上,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他说他手里有之前贺家恶意竞争的证据,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证据,也有可能是其他亲戚家公司,但被曝光出来总归会伤害到贺氏的名声,我也不能放任不管。” 林卓言拍拍他,“这事儿你确实有点冲动了,而且还是你一个人去的。要是贺青野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 半晌他才发现贺青野好像不在,“诶,贺青野呢?” “不在家。”贺景颂瞥了他一眼,“本来我也要去景源,但是……” 被门口的复读机保镖拦下来了。 林卓言懒散的向后一靠,手臂搭在身后的沙发上,意味深长道:“怎么,被你弟关起来了?” 贺景颂震惊转头。 这也能看出来?! “啧,这小子心思不纯啊。”他双手撑起坐到沙发上,两腿交叠,一手托腮,低头看着贺景颂,“外面那保镖一队一队的巡逻,跟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你呢阿颂,你对他什么想法?” 贺景颂沉默,半晌才吐出一句:“他是我弟。” “哎!”林卓言看破不说破,“行行行,他是你弟。” 没血缘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弟弟。 后半句他没敢说出口。 “你贺景颂不喜欢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谁能逼你接受。”林卓言吐槽道。 要是贺景颂真想出去,外面的保镖根本拦不住他。 哪儿还能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的坐在这和他聊天啊。 林卓言安慰道:“不过这样也好,周帆睚眦必报,而且你们的住处最近被媒体拍到了,难保他不会发疯来这边找你。在碧水湾,贺青野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贺景颂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竟然被媒体拍到了么? 他突然想起昨晚突然转动的监控,好像这一切也有了合理的说法。 贺青野昨晚应该是在确认他的安全。 “你明天有事么?”贺景颂问他。 “没事啊,怎么了?” 贺景颂将电脑屏幕转向他,指着其中的一列文件说:“这些文件需要签字,明天你去景源帮我打印好带过来吧。” “哪儿还用明天啊。”林卓言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抽出一沓纸,“喏,陈韵知道我要来,一早就准备好给我了。快签吧贺总,我待会带回去。” 贺景颂挽留道:“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吗?” “不了不了,”林卓言摆了摆手,“听说青瑞抓到了之前盗取商业机密的员工,你家小野今晚应该就会回碧水湾了。” 青瑞的项目被盗取在业内传的很广,林家和贺家都有科技相关的产业,所以他们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贺青野这几天应该也很累吧。 林卓言在碧水湾蹭了一顿午餐,等贺景颂签完合同后才道别,“好了,我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林卓言走后,贺景颂回房间休息了一会。正如林卓言所说,贺青野果然在晚饭后回来了,只不过时间很晚,已经临近晚上十点。 家里不知为什么关着灯,漆黑一片,贺青野站在玄关处,语气不确定的朝着客厅里唯一的光源处轻声喊道:“哥?” 光源闻声而动。 贺景颂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一边照向门口一边走过去,“回来了,刚才家里突然停电……” 话音未落,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贺景颂觉得贺青野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他任由贺青野紧紧抱着,鼻尖在他衣间轻嗅。贺青野的衣服上有淡淡的酒气,不浓,如果不是和他靠的这么近,或许贺景颂也闻不到。 “你喝酒了。”贺景颂的声音也放的很轻。 贺青野的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声音也顺着血管爬进他的耳朵,酥酥麻麻,贺景颂很想抬手揉一下耳朵,但贺青野的拥抱把他的双手都禁锢住了。 “嗯,喝了一点。”他原本想一下班就回家,但钱绍几个人硬是把他拉到餐厅里,美曰其名好不容易抓到罪魁祸首,需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第37章 本来六点钟就能到家,还能和贺景颂一起吃个晚饭,结果一群人拖着他吃到了九点。 贺青野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阿姨呢?” “停电了,就让阿姨们都回去休息了。”贺景颂总觉得两个人站在门口抱着很奇怪,费力的抽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喝酒了就别在门口吹风,容易感冒。我扶你上楼。” 贺青野比他高一些,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贺景颂觉得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尽管楼梯不高,但贺景颂觉得这几步路走的格外艰难。 他腾出一只手打开贺青野房间的房门,轻轻推了贺青野一把,示意他进去。 贺青野却反客为主,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房间,另一只手则关上了房门。贺青野把他抵在门后,垂眸看着他,问道:“那你呢?” “什么?”贺景颂被他没头没尾的话问的一头雾水,也抬起头看向他。 这场停电来的太突然,碧水湾没有准备备用电源。贺景颂刚刚打开的手机手电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误触到,现在已经关闭了。房间昏暗,贺景颂失去了光源,只能借着从落地窗倾洒进来的月光去看贺青野。 月光也被贺青野挡去了大半,他看的有些不真切,也无法判断贺青野此时的表情。 贺青野的声音低沉喑哑,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停电了,所以你让阿姨回房间休息。哥哥,那你呢?” “你在客厅做什么?” 贺景颂突然觉得他的视线有些灼人,眼神也随之偏移到别处。 起初他也想回房间休息的,但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林卓言下午说的那句“你家小野今晚应该就会回碧水湾了”。 他喊阿姨和管家回去休息,自己却鬼使神差的在客厅里坐下。 “我……”让他说出自己是在等贺青野,着实是有些难为情。 贺青野却仿佛早已将他看透,一字一句的剥开他的伪装,“是在等我么,哥哥。” 晚上会回家的消息是他“无意”中透露给林卓言的。他知道贺景颂和林卓言无话不说,聊天时必定会谈到他这个将贺景颂带到碧水湾,却又几天不回家的弟弟。 他能肯定,林卓言必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贺景颂。本意只是想让贺景颂有个心理准备,毕竟上次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一点阴影。贺青野可以保证,只要贺景颂漏出一丁点儿别样的神色,比如惊恐,鄙夷,那阿姨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也会当即取消回家的行程,继续回华庭或者在公司的休息室住一段时间。 但贺景颂没有,他神色如常。 甚至在客厅等他到现在。 这对于贺青野来说简直是意外的惊喜。他突然有些懊悔自己今晚答应了钱绍去吃饭,如果能早点回来,是不是就能多陪贺景颂一会儿。 贺景颂静默了好一会,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贺青野也不急,伸出食指抬起贺景颂的下巴,低头轻轻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力道不重,甚至没留下牙印,但陌生又带着一点刺痛的触感足以让贺景颂回神。 贺景颂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流露出震惊和谴责,却没有反抗。 见此,贺青野再次低下头,唇瓣贴上了他的唇。 贺青野的吻温柔缱绻,干燥的唇瓣逐渐被吻的濡湿,贺景颂终于有所反应,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伺机已久的贺青野趁虚而入。 唇齿交缠,黑暗放大了人的所有感官。贺青野左手揽住他的腰,右手插入他的发间。柔软的发丝贴在指间,贺青野微微抬手,让贺景颂更加贴近自己。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贺青野衣服上的酒味染醉了。 贺景颂睫毛轻颤,随后轻轻闭上了眼睛。房间静谧,唯有唇齿间的水声偷溜进两人的耳朵里。 身后的触感从冰凉的门变成了柔软的床,贺景颂感觉自己被吻的有些缺氧,伸手推了推贺青野。他微微侧开头,汲取着难得的氧气。 “你……”贺景颂想问他是不是疯了,又想骂他竟然吻自己的哥哥,但他最后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哥哥,呼吸。”贺青野声音沙哑,带着笑意,喘息着提醒他。 气息交缠,贺青野的吻又一次落了下来,从最开始的啄吻慢慢深入。他一只手抚摸着贺景颂的脸,另一只手握住贺景颂想要推开他的手,手掌包住两只手的手腕,将那两只作乱的手压在头顶。 …… 第36章 闹钟滴滴答答响起,贺景颂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向床头柜,及其熟练的闭着眼关掉闹钟。 不对! 贺景颂猛地睁开眼。本着来都来了既然如此就休息一下不休白不休的原则,贺景颂从住进碧水湾的第一天起,就没再订过闹钟。 那这外形和他的手机一模一样的手机是哪里来的? 贺景颂尝试着双击屏幕。 人脸识别成功,已解锁。 贺景颂盯着那陌生的手机壁纸,陌生的软件排列顺序,以及…… 身后温热的躯体。 他没顾得上疑惑为什么自己可以解开贺青野的面容识别锁,贺青野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腰间,感受到身前人的动作,又将贺景颂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房间已经不是昨晚接吻时的客卧,贺青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抱到了主卧。贺景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他平时穿的睡衣,身上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痕迹。 他这才放下心来。 “贺青野。”贺景颂想叫醒他,却因为说话的动作拉扯到了嘴角,他小声的“嘶”了一声。 拿着手机的手顺势打开前置摄像头,透过镜头,贺景颂发现自己的嘴角已经破了皮,微微红肿。 他回忆起了昨晚的那个吻。 最开始的贺青野吻的温柔又缱绻,后面却愈演愈烈,啃、吮、舔、咬,贺青野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他柔软的唇瓣上。贺景颂被他吻的舌根发麻,一度觉得自己大脑缺氧,贺青野却总能在他承受不住发晕时,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然后双唇再次覆上,唇齿交缠,周而复始。 视线瞟到手机上的另一角,镜头里,贺青野正低头埋在他的肩窝上,呼吸均匀。他的发丝落在贺景颂的后颈上,蹭的他有些发痒。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睡着时看起来模样温顺的贺青野了。小时候贺青野偶尔还会撒娇耍赖闹着要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尽管说出来的理由荒谬的让人发笑,但贺景颂看在他那张精致可爱的脸蛋儿以及无比依赖自己的份儿上,还会给他留一半床。 青春期的贺青野如同所有的少年一样,极力追求自己的独立空间,也不愿意踏入其他人领域一步。贺景颂没经历过这种青春期,不理解但尊重,正好他也无人打扰,乐得清闲。 后来的贺青野也没再有过这种机会。 身后的贺青野悠悠转醒,贺景颂见状想放下手机,却突然感觉自己腰间一轻——原本横在他腰间的那只手已经顺势而上,包裹住他正握着手机的手,带着他的手指在拍照按键上落下。 咔嚓。 一张两人同框的画面被收纳进相册里。 “哥哥,早上好。”贺青野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时的沙哑,整个人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落在他后颈上的吻。 贺景颂顿时僵住,肌肉紧绷,以被贺青野吻过的地方为圆心,沿着神经向四周发散传递着细小电流般的麻意。 贺景颂一说话就扯的嘴角疼,他实在不想和这位罪魁祸首进行美好一天的清晨问候,言简意赅的开口:“撒手。” 贺青野相当乖巧的松开手,下一秒翻身起床,捏住贺景颂的下颌,迫使他将头转向自己。 “嗯……昨晚不小心咬破了。抱歉,哥哥。”贺青野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丝毫没有对不起的意思,低头轻吻了一下那处被咬破的伤口,“昨晚帮你涂了一点药,可能是涂得有点少。” 他回头拿起自己那一侧床头柜上的药膏,在贺景颂的唇上涂了一点透明敷料,叮嘱道:“哥哥再躺一会吧,十分钟后再洗掉。” 涂药时,贺青野离着他很近,贺景颂能看清他眼底的一片乌青。 “听说青瑞抓到了之前盗取商业机密的员工……” 他倏然想起林卓言之前说过的话,贺青野最近应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 他有些没来由的心疼,在贺青野准备起身离开时,贺景颂拉住了他的袖口,示意他也躺下休息会。 “怎么了?”贺青野疑惑回头,看清楚他的动作后低声笑道,“这么粘人啊哥哥,不舍得我走么?” 贺景颂抬头瞪了他一眼,撒开手转身,盖上被子背对着他躺下了。 滚吧。 爱休息不休息的,谁管他。 累死拉倒。 第38章 贺青野回客房洗漱了一番才下楼,碧水湾现在仍在停电,据说是外部供电线路突发故障,预计中午就能修好。 贺青野点了家常去的餐厅外卖,等外卖来的间隙,他解锁手机欣赏了一下自己早上意外获得的照片。 怀中的贺景颂一脸茫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睁眼,自己则是漏了小半张脸在他的肩后。贺青野的头发有些凌乱,贺景颂的却依然服帖的趴在他的额前。 发丝的触感和昨晚接吻时的唇瓣一样柔软。 贺青野不禁地想,上帝真是不公平,明明都是头发,怎么贺景颂的就那么乖巧可爱。 但只片刻功夫,他便想通了。 上帝也会忍不住偏爱贺景颂。 没人会讨厌他。 哦,周帆那个傻逼除外。 阿姨将送来的外卖摆上桌后,便被贺青野请回了房间。 贺景颂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了十分钟,十分钟一到,他就起床洗漱,准备下楼吃饭。 桌子上的早点仍旧非常符合贺景颂的喜好,但他嘴角的伤口仍然发痛,只能慢慢的吃,吃的时候还要注意避免碰到伤口。 贺景颂每不小心碰到一次,就要抬眼瞪一下对面的罪魁祸首。 贺青野支着下巴看他吃饭,被瞪了也不恼,甚至朝着贺景颂傻笑。 贺景颂:“……” 别是昨天晚上把脑子也亲坏了吧。 他下定决心,吃饭期间不再多看贺青野一眼,没想到后者摸了摸鼻尖,局促开口道:“初吻嘛哥哥,不太熟练。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咬破了。” 贺景颂第一反应是你昨晚可不像是初吻,我看你熟练的不行。 随后又想到什么下次,不可能再有下次了。 昨晚他们已经越界了。 贺景颂容许自己放任一次,但绝不允许这种事情继续发展。 见他吃的差不多了,贺青野才从善如流的报备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哥哥,我等会还有一个会议,晚上有酒会,就不回来了。” “昨晚停电是因为外部供电线路突发故障,今天中午就能修好。”他抬手轻轻的用大拇指抚了抚唇角的伤口,“药膏放在房间的床头柜上,一天三次,你自己记得涂一下。” 说完,贺青野拿起外套便要出门。 “等等。”贺景颂叫住他。为了避免接下来贺青野说出什么危险发言,他连忙接上,“等一会林卓言要来送资料,你记得给他开门。” 他知道贺青野可以远程控制大门开关。 “好,我知道了。”贺青野仿佛知道他有话没说完,回答完贺景颂的话之后也不走,就那样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半晌,贺景颂才抿了抿薄唇,对着他说:“注意休息。” 一个小时后,林卓言如约来到碧水湾。 贺景颂一早便站在门口等他,热烈迎接带着景源项目最新进度的林卓言。 林卓言感动道:“兄弟,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还愿意如此热烈的迎接我……” 话音未落,贺景颂伸手接过来他手中的公文包,顺便接上他没说完的话,“……的项目最新进展。” 林卓言不服:“我还没有几张项目纸重要?!” 贺景颂看看他,又看看公文包,眼神在两者之间逡巡,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历史性决策,“目前来说……项目比较重要。” 林卓言破碎。 随后又怕是伤到朋友弱小脆弱的心灵,连忙补充道:“只是目前,过了这个目前,还是你最重要。” 林卓言被重新拼起。 “哎,我天天公司你家两头跑,都快要成你和陈助飞鸽传书里的飞鸽了。”林卓言哥俩好的揽着贺景颂的肩膀。 贺景颂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陈助辛苦了,年终奖可以考虑再给她提高一个档。” 林卓言再次破碎。 “好了,不开玩笑了。”贺景颂生怕这位挚友再碎一次就彻底拼不起来了,“等这件事过去,肯定请你出去放松一下,地点你挑。” 林卓言满血复活:“你说的啊,我录音了,不准再找借口推脱。” “也不知道周帆那个王八犊子跑哪里去了,从和你谈判那天到现在至今也没露过面。”林卓言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是指周帆威胁他的事情,一提起周帆他就又开始絮絮叨叨的骂了起来,中途还转头看了几眼贺景颂的神色。林卓言刚转回头,却又想起什么,猛地把脸又转向贺景颂,睁大双眼,震惊的大喊,“诶——诶诶诶!” 贺景颂正专心的翻开之前的进度以及各组汇报,听到他大喊也无语的看向他,“你喊什么……” 林卓言此刻恨不得拿个放大镜怼在他脸上,震怒道:“天杀的,哪个小妖精把我们家老贺的嘴角啃破了?!” 贺景颂对他的好眼神表示惊讶,毕竟起床的时候贺青野给他涂过药,贺青野走后他又翻出来一个冰袋冷敷过。害怕被林卓言发现什么端倪,他还特意在林卓言来之前照过镜子,确认嘴唇已经不像刚醒来时那样红肿他才下楼见人。 没想到还是被林卓言看出来了。 “什么小妖精……”贺景颂道。 林卓言质疑:“难不成是你晚上睡觉做梦自己咬破的?” 贺景颂:“……” 好的。 有小妖精。 并且小妖精一个小时前出门工作了。 林卓言大胆猜测,“不会是贺青野吧,他有这么大胆吗?” “他喝醉了。”贺景颂专注于手中的月度报表,头也不抬的回他,“而且什么叫做‘他有这么大胆吗’?” 贺景颂觉得他胆子大的没边儿了。 “醉?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喝醉的男人呢?!”林卓言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报表扔在桌子上,“‘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这句千古流传的名句你没听说过吗?” “酒精——男人最好的表演道具!” “至于大胆……”林卓言思考了一会儿,“怎么说呢,虽然他眼里对你的喜欢都快要溢出来了,但总觉得贺青野对你带了点敬畏,可能是血脉压制?”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就像一条带着项圈绳子的疯狗,不管他在外面如何对着旁人狂吠,只要你手中的绳子一收,他就会乖乖的回到你身边,摇尾吐舌求摸头求夸赞。” 第37章 贺景颂的手搭在茶几桌面上,静静地看着林卓言一顿分析,然后不疾不徐的开口,“你听起来……很有故事。” “咳,咳咳,咳咳。”林卓言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没这回事。” 贺景颂但笑不语。 林卓言支支吾吾道:“那什么……说你呢,别老是转移话题。” 贺景颂没多大反应,淡淡地说:“正常,他是我带大的。” 刚领回贺青野那会儿正是贺家事业上升期,忙的贺平先和楚曼秋脚不沾地,除了两个儿子的生日以及家长会等需要他们亲自出席的活动,其余时间基本不在家。 贺青野刚到家的那几天,因为不熟悉环境,表现得还算乖巧,后面就开始小心翼翼的调皮了。家里的阿姨和管家管不到这小少爷身上,便只能请贺景颂管教。 贺景颂教育弟弟的一贯宗旨是平时惯着宠着,小错就和他讲道理,大错也和他讲道理,然后再揍一顿让弟弟长记性。 被打手心在贺青野身上是常有的事。 贺景颂打的最狠的那次,是贺青野在学校和别人起了争执。彼时贺景颂已经六年级,听到贺青野打架被请家长的消息后,连忙跑到低年级教学楼。 “你是贺青野同学的家长?”老师看着他身上的同校校服问道。 贺景颂瞥了一眼正在角落里罚站的贺青野,确认没缺胳膊少腿,这才看向老师,认真回答:“是的老师。爸妈出差了,我是他哥哥。” “贺青野,你哥哥来了。”老师转头喊了一声。 贺青野慢吞吞的挪了过来,站在贺景颂的旁边。十二岁的贺景颂已经开始抽条,身高在同龄人中相当优越,贺青野身高才刚过他腿,他虚虚的靠在哥哥的腿旁,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贺景颂的裤子。 贺景颂拍拍他的手,贺青野也没松开,他只能任由贺青野抓着。 “是这样的,贺青野今天课间突然和班里的同学打起来了,两个小朋友脸上都有抓痕。”老师和贺景颂说了事情经过,温柔地说:“老师问了他们也没有问出原因,所以希望哥哥可以问一下弟弟为什么要打架,可以吗?” 贺景颂看着缩在自己身后的贺青野,“老师,我可以带他去外面的空教室问一下吗?” 得到老师的允许,他牵着贺青野去了一间空教室。贺景颂蹲下来看着贺青野,“告诉哥哥,为什么要打架?”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贺青野的睫毛已经被打湿,一缕一缕的挂在眼睛上,眼里还噙着泪。 第39章 贺青野倔强地咬着唇,低着头不说话。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见他还是不肯说,贺景颂使出从未用过的杀手锏,“贺青野,如果你再不说话,以后就不要叫我哥哥了。我不要不听话的弟弟。” “不要!哥哥!”眼泪决堤涌出,贺青野来不及管糊了满眼的眼泪,整个人都扑到贺景颂的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脖颈,“不要丢掉我,哥哥。” “现在可以说了吗?”贺景颂回抱住他,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后背。 贺青野吸了吸鼻子,委屈道:“爸爸妈妈今天还不回来吗……他们说我是坏小孩,所以才会被扔掉,以后爸爸妈妈也会扔掉我。” “不是的。”贺景颂坚定地告诉他,“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是我的亲弟弟。” 安慰完贺青野,贺景颂再次带着他回到了办公室。两个人脸上都有伤,对方家长也明显知道自己理亏,道了歉便带着小孩回家了。 贺景颂也请了一天假,带着贺青野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他伸手,“把手伸出来。” 小孩都要面子,他没在学校动手。 贺青野站在客厅中间,老老实实的伸出了手。 没等贺青野反应过来,他左手拉着贺青野的手抻直,右手手指并拢,狠狠地打了上去。 “哥哥说过没有,遇见事情不要动手,被人欺负了先回来告诉哥哥和爸妈!” 这几巴掌打得极重,贺景颂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贺青野的手心顿时发红,眼眶也红了一圈,无声的掉着泪。他觉得自己的手心发胀,像个正在发酵的白面大馒头。 “贺青野,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贺景颂将自己同样红肿,散发着星星点点痛意的手藏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拎起书包回了房间。 这几巴掌,既是教育贺青野不要动手,也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贺景颂从书包里拿出提前问老师要的作业。刚才打的太急,完全忘记自己用的是右手,此时拿起笔来才发觉手掌又热又痛。 幸好他打的是贺青野的左手,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不过……他刚刚下手确实很重,贺青野应该很痛吧。 想到这,贺景颂叫来了家里的阿姨。 贺青野仍然站在原地啜泣,阿姨走上前心疼的看着他的脸,“小野,阿姨给你抹点药好不好?” 贺青野点了点头,坐到身后的沙发上,“阿姨,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阿姨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冰袋,嘱咐他握紧,“怎么会呢,小野那么可爱。” “可是我没听哥哥的话,惹哥哥生气了。”贺青野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 “哥哥是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阿姨是看着贺景颂长大的,知道他嘴上不说,但心软得很,“是哥哥知道你受伤了,让阿姨来帮你涂药的哦。” 阿姨哄他,“不过哥哥也受伤了,等会小野给哥哥送一个冰袋好不好?然后我们再给哥哥认认真真的道歉,哥哥肯定就会原谅你啦。” “真的吗?”贺青野问。 “真的,阿姨从来不骗人。” 但送完冰袋后的几天,两人陷入了冷战。直到爸妈回家后,贺青野才在妈妈的帮助下与哥哥和好。 听到这,林卓言猛地拍了一把桌子:“难怪!不过你那样是不是吓着他了,毕竟刚从那种地方出来,肯定患得患失。” “轻点拍,这文件很重要。”贺景颂嫌弃的看着他,“你看他现在这样像是被吓到了吗?” 林卓言抬眼又看到他破了皮的嘴角,“呃……那这、确实也不像哈。弟弟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行了,说正事。”贺景颂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背对监控,在林卓言耳边小声问,“你有办法帮我溜出去吗?” “啊?!”林卓言当场震惊的叫出声,随后被贺景颂一把捂住嘴。他拿开贺景颂的手,同样小声的说,“不是,你溜出去干嘛啊?” “《星浮》即将内测,你觉得我在家里待得住么。”贺景颂微微叹气,“而且之前和曲向然定下了《星浮》在亚洲和欧美逐步推广上线的计划,但还没谈拢,我得赶在内测前去找他。” 林卓言挠了挠头,“能是能,要不然你还是找贺青野好好说说,或者我把曲向然带来?” 贺景颂静静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你觉得可能吗你在说什么胡话”。 “算了算了,曲向然一来你弟肯定要炸。”林卓言想了半天,发觉哪条路也行不通,“那个大门我倒是能弄开,但是吧……” 林卓言指着外面正在换班的保镖,“能不能躲过他们,就要靠你自己了。” * 今天贺青野约了乔夏在餐厅见面,贩卖商业机密的罪魁祸首已经抓获,他和乔夏的合作进度也可以继续稳步推进。 乔夏一进门便夸赞他,“手段不错。” “过奖,这只是青瑞想和乔总继续合作的一点诚意。”贺青野叫来侍应生,“乔总还有需要加的菜吗?” 乔夏粗略浏览了一遍菜单,“没有,这些足够了。” “乔氏已经为下一步的推广做好了准备,不知道青瑞什么时候可以给出最完善的方案。”乔夏问。 贺青野先用邮箱给她发了一份,“乔总先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如果没有,明天我派人把最终版送到乔氏。” “行了,不用这么商务吧。”谈完正事,乔夏便换了一副语气,“怎么样,人追到了吗?” 先前他以“我有一个朋友”为题请教过乔夏,经过两人一通分析,最终确定了一套追求贺景颂的方法。 贺青野不语,只是一味的夹菜。半晌才不好意思的说:“他还没回应我,但也算有点进展了。” “有点进展是好事。”乔夏放下筷子,以过来人的身份鼓励他,“再接再厉,希望能早日喝到你俩的喜酒。” 她拿起衣服包包,对着贺青野晃了晃手机说:“佳人有约,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夏姐,正好顺路回公司。” “行啊。”乔夏利落的上了车。 贺青野关门前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环视四周却没发现异常。见他迟迟没上车,乔夏探过头去问他:“怎么了?” 贺青野坐上后座,关上车门,“没什么,可能是听错了。” 乔夏一边在手机上发着消息,一边随口和他聊天,“这么晚了你还去公司,不回家吗?” “嗯。”贺青野看着窗外灯光快速略过,形成一道道光影线,“最近有点忙。” 之前谈过的合作陆陆续续地开始上线,青瑞近期也在招聘新员工,再加上周帆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他心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放不下。 “小野,事业固然重要,陪伴也很重要。你要追人可不能三天两头的泡在公司里。”汽车已经到达目的地,乔夏对着车窗外已经在等待的女生挥了挥手,才转身和贺青野道别,“好了,我和阮阮去约会了,有需要就随时联系我,拜拜。” 贺青野:“拜拜。” 贺青野来到公司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没想到除了还在加班的员工以外,钱绍也还在公司里。 他一上楼就被钱绍拉进办公室,按在老板椅上。钱绍在门前巡视一圈,然后闪身进了办公室,锁好门,关掉主灯,只打开了书桌上的一盏台灯。 黑暗和亮光瞬间切换,晃得贺青野只能坐在座位上闭紧双眼,等稍稍适应后,他才睁开眼睛看向钱绍:“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搞得像是要审讯我一样。” “没错!”钱绍双手用力的拍在他面前的桌面上,低着头抬眼直视他,义正辞严道,“就是审讯!” “说!你今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贺青野无语,“我还能干什么,我为公司鞠躬尽瘁。” 林卓言:“来人,上罪证!” 林卓言自己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递到他面前,“有图有真相!” 娱乐新闻的版面还是一贯的标题党,只不过这次的主角变成了他自己—— “爆!科技新贵青瑞集团总裁与乔氏总裁深夜密会,疑似好事将近!” 第38章 贺青野夺过手机放大图片。 照片拍的是他们从饭店出来准备上车,他在车前和乔夏聊天的场景,角度明显是偷拍。 看来他当时没听错。 “这东西你也信?”贺青野把手机递还给他,“我喜欢谁你又不是不知道。查查是哪家媒体,让他们撤稿澄清。” 钱绍:“得嘞!” 贺青野凳子都没坐热就又要走,“我先走了,让他们快点澄清,免得别人误会。” “诶,不是,你不刚来吗!”钱绍看着他匆匆往外走的背影,喊道:“你又要去哪啊?” 贺青野头也不回,冲着他摆了摆手:“回家,哄人。” “我靠。”钱绍低骂一句。 什么怕别人误会,分明就是怕贺景颂误会吧。 第40章 * 客厅昏暗,唯有几盏暖黄色的小灯还亮着,昭示着房子的另一位主人还没回家。 电视音量极小,上面正播放着当下最火的偶像剧,阿姨闻声回头,见到是贺青野回来了,起身问道:“贺先生回来了,需要给您做点夜宵吗?” “我吃过了。”贺青野将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换上拖鞋进屋,“阿姨,我哥呢?” “先生上楼休息了。” 贺青野点点头,轻手轻脚的上了二楼。他先回客卧换了一身家居服,简单洗漱后才去主卧找贺景颂。 贺景颂头上盖着条毛巾,微湿的发丝从间隙中露出。他正半躺在床上计划着明天和曲向然见面要谈的事情,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只是默不作声的切换了手机上的软件。 “哥,我回来了。” 贺景颂无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怎么不吹头?”他绕到贺景颂那一侧,隔着毛巾摸了摸贺景颂的头发,“晚上头发不吹干就睡觉容易头疼。你转过去,我帮你吹。” 贺景颂沉默转身,任他摆弄。 贺青野从浴室抽屉中拿出吹风机,插在床头旁的插座上,调好温度,这才开始给贺景颂吹头发。贺景颂的头发和他本人一样柔软顺滑,贺青野的手指穿进他的发丝间,轻轻揉搓着。 “不是说今天晚上有酒会么?”贺景颂低垂着眼睛问道。 吹风机“嗡嗡”的响着,尽管两人离的很近,贺青野仍然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他站在贺景颂的身后,很容易看清楚他手机上的内容,正是今晚他和乔夏吃饭时被偷拍的新闻。手机自动息屏,贺青野低头,借着屏幕的反光偷看贺景颂的表情,小心解释道:“嗯,和合作商吃了顿饭。乔氏的乔夏,你应该也听说过。” 贺景颂的头发之前就已经是半干的状态,吹风机吹了没多久就彻底干了。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额前的刘海稍微有些挡住眼睛,贺青野替他伸出手拨弄了两下。 贺青野见他按开手机,新闻中的照片再次显示在屏幕上。 “娱记乱写的。”他随手把吹风机放到床头柜上,从背后拥住贺景颂,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照片是我要回公司,顺路送她去和女朋友约会,没想到会有狗仔跟着。” 贺景颂没推开他,任由他抱着,“那怎么又回来了?” 贺青野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贺景颂问的是怎么原本要去公司又回家了。他失笑,想偏过头去吻贺景颂的唇,却被贺景颂伸手挡住。 贺青野捉住他的手,吻落在了他的掌心,继而在他的侧脸轻啄,“因为想你了,也怕你多想,我赶着回来澄清自己呢。” “我不会多想。”贺景颂轻声回答。 别说今天传出来的是绯闻,就算是真的,贺景颂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贺青野已经二十多岁了,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了。 贺青野蹭了蹭他的后颈,撒娇道:“那我今晚还能睡这儿么,哥哥?” 贺景颂止语不答,半晌,他才推开贺青野,转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贺青野,明天我要出去。” 他再一次向贺青野发出请求。 房间一时寂静,贺青野感觉空气都停滞了。他无法直视贺景颂,他满足不了贺景颂的期待。贺青野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明天不行。” 他说:“再等等。” 贺景颂本来也没对这件事抱有太大的期望,只不过他觉得要是贺青野能答应就更好,他和林卓言也能省一番功夫。 如果说前几天贺青野不放他出去,尚且有正当理由,毕竟那时他的伤口比较深,在家里养养确实更有利于恢复。但现在他的伤已经好了,贺青野再找什么理由,周帆没抓到吗? 他又不是什么闲散人员,整日待在家里就行。景源那么大一个公司,手底下几百号人等着他发工资,两三天不去也就罢了,林卓言和陈韵几个人还能应付的过来,但他已经一周多没去了。 积攒的工作,等着和他商谈的合作方,即将内测的新项目以及他消失这么久外界的猜测和传闻…… 贺景颂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需要谁的二十四小时全方位的保护。 既然贺青野不答应,那他只能按照白天和林卓言商量的计划来了。 贺景颂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床上,盖上被子,背对着贺青野说:“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这是明晃晃要赶人的意思了。 “好。”贺青野顺手收起吹风机,替他掖好被子,关上了房间的灯,这才回到对面客卧。 第二天清晨,贺景颂醒的很早,直到他听到贺青野出门的声音后才起床。经过昨晚他和林卓言的商讨,还是觉得由林卓言开车进来接他出去更靠谱一点。 林卓言的车已经开进了碧水湾,阿姨对于这位三天两头就往家里跑的主家朋友已经见怪不怪。贺景颂简单吃了几口早饭,对正在打扫的阿姨说:“丁姨,我们去后院走一走。” 丁姨也没多想,应了一声便继续干活。 贺景颂带着他从后院溜到停车的位置,径直躺在后座上。 林卓言看着已经开始往自己身上戴帽子口罩的贺景颂叹了一口气,“老贺,这样真能行吗?” “行不行也得试试,《星浮》下周就要内测了,必须在这之前和曲向然谈明白。”他抻着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确认没问题后才躺下,“好了,走吧。” 汽车顺利驶出碧水湾,林卓言看着后视镜道,“起来吧,我们出来了。” 贺景颂坐起身,摘下口罩,先和曲向然约了地点,然后才抬头问林卓言,“最近公司怎么样?” “嗨,就那样呗。总裁办小张的婚嫁我给批了,喜糖放在你桌子上。策划部拿上来的方案写的像梦话,已经打回去连夜改了。你不在,我和陈助都要忙死了。”林卓言超了一辆车,才抽空瞅了贺景颂一眼,问他,“那你现在是要先回景源呢,还是直接去见曲向然?” “直接去咖啡厅,东西我都让小陈带着了。”贺景颂在心中做了个大致的行程规划,“谈完了再回景源处理剩下的工作。” “行,希望一切顺利。争取在贺青野下班之前把你送回去。” 贺景颂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声音几不可闻,“回不回去的……再说吧。” 林卓言没听清,转头问他:“你说啥?” “没什么。”贺景颂给他指了个空车位,“就停这吧。” 贺景颂在门口看到等着他的陈韵,结果她手里的文件,指着林卓言的车说:“林总的车在那边,你们在车上等我,不用跟进来。” 他和曲向然要谈的内容不多,但是复杂,在微信上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这才约了他来咖啡厅面谈。 怕上次办公室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贺景颂没约包厢,随便找了处角落的座位坐下。他出来的急,身上没穿外套,林卓言今天也只穿了件卫衣,也没有外套可以借他。好在咖啡厅空调开的很足,贺景颂又点了杯热饮,喝完后倒也没有那么冷。 曲向然来的很快,手里同样带着文件。他坐下后先和贺景颂打了个招呼,“景颂,好久不见。” 贺景颂也朝他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吵架说开后,他们确实好久没见了。 “听说你后天就要回去了?”贺景颂一边双手握着咖啡杯暖手,一边问他。 “是,这边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朋友也都见面叙旧过了。再说快要新年了,家里还是希望能回去一起过年。”曲向然微微颔首,“之前的事……抱歉,是我当时太冒昧了。” 贺景颂摆手,又把文件推到他面前,“没事,都过去了。这是《星浮》最新的进度和分析,到时景源想要打开欧美市场,还是要麻烦你。” “毕竟我们是朋友,一点小忙,不用这么客气。”曲向然也把自己带来的文件递给他,“这是市场调研的数据,但不是很完整。具体的还需要等《星浮》在国内内测后才能给你。” 曲向然一边翻看手中的文件,一边抬眼看了一眼贺景颂,状似不经意的问:“对了,听说你搬家搬到碧水湾了?” 第39章 贺景颂没否认,“之前出了点事,暂时搬到那里住一段时间。” “你和他……”曲向然想问问他和贺青野如今的关系,话还没完整的说出口,他就看见门口的侍应生引进来一人。 那人穿着黑色羊绒风衣,不知道是不是外面起风的缘故,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低头与身旁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了几句。原本两人是要随着侍应生进小间,可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他,似有所感的朝着曲向然的方向望过去。 “怎么了?”贺景颂的位置背对着门口,见他久久没说话,转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对上门口的目光,贺景颂感觉自己全身被电流过了一遍,立刻转回身来,双手慢慢的握紧,脸色发白。 第41章 贺青野怎么在这?! 现在离开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贺景颂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贺青野走到他身边坐下,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很快又被他掩住。 “哥,是不是出来的太着急,把外套落在家里了。”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贺景颂身上,又从前面替他拢了拢。 随后才正眼看着曲向然,不咸不淡的同他问好,“曲哥也在啊。” 曲向然是人精,自然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漠视和不悦,也只是“嗯”了一声。 “谈完了么?”贺青野看着桌面的一堆文件,低头问贺景颂,“谈完了,我们就回家吧。” “回家”两个字被贺青野咬的极重,尽管身上披着大衣,贺景颂手心还是微微出了些冷汗。 曲向然倒是朝贺景颂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景颂,要不你先上车,我有些事情想和弟弟聊一下。” 贺景颂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剑拔弩张的地方,连忙应下走出咖啡厅。 咖啡厅内,贺青野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但他不觉得冷,心里那股无名火烧的他烦躁。他抱臂后仰,朝着曲向然抬了抬下巴,施舍一般道:“有什么事,说吧。” “全世界都快知道你把贺景颂关在碧水湾了。”曲向然低着头,嘲讽道。 贺青野不以为然,“所以呢?”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和贺景颂回碧水湾的那一天也被狗仔拍到了。碧水湾的那套别墅从建好以后他就没再去过,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在那里蹲点。 但这和曲向然有什么关系? 曲向然嗤笑一声,抬头看向他,“作为景颂的追求者……” 贺青野纠正他:“曾经的追求者。” “行,曾经的追求者。”曲向然不欲与他争辩,“贺青野,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该让他自由。” “你把他像个什么物什一样困在家里,不如放过他。” “放过?”贺青野冷笑,反问他,“曲向然,如果是贺景颂住进了你家,你会放过他么?” 他倏地坐起,身体靠在桌子上,目光锐利的直视着曲向然,“你会放他走么?” 曲向然的沉默已经代表了答案,但是…… “我已经放他走了。”他说。 强扭的瓜不甜,他也看得出贺景颂对他没有感情。如果他不放手,哪儿还有贺青野什么事。 贺青野皱眉问他:“还有事么?” 他没功夫在这听曲向然的追爱心里历程,也不感兴趣。 “最后一句。”曲向然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我知道你带他回碧水湾是怕周帆报复,但媒体一报导,周帆肯定也会看见。保护好他。” * 贺景颂走出咖啡厅时,天空飘起了毛毛雨。雨势不大,在他头发上落了些水雾。他找到先前停车位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那什么,我刚才好像看见你弟了。”林卓言想要发动汽车,被贺景颂拦下。 贺景颂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嗯”了一声。 陈韵坐在副驾驶,有些摸不清状况,“贺总,那我们现在回公司吗?” “再等等。”刚才他出来时没看到贺青野的车,要是他现在就走,贺青野只会更生气。 没过多久,贺青野和曲向然从咖啡厅里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倒是没有在咖啡厅里刚见面时那么紧张,贺青野在停车场扫了一眼,径直朝着他们的车走来。 贺青野上车后,车里更加安静了。贺景颂是不想说话,陈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没人开口便也保持沉默。 身后两位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臭,林卓言作为带着贺景颂出逃的罪魁祸首,也吓得不敢出声。 半晌,罪魁祸首才蚊子哼哼似的问:“现在去哪儿?” 贺青野:“回家。” 贺景颂:“公司。” 两人同时开口,司机小林内心崩溃尖叫,你们二位就不能商量好再说吗?!! “去景源。”贺景颂重复了一遍,“那边积压的工作今天必须做完。” 反正已经出门了,回家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贺青野只好点了点头,“那就先去景源。” 贺景颂不在的这几天确实积攒了不少工作,好在林卓言和总裁办的人都很靠谱,已经处理掉了一部分。陈韵在路上给他汇报了比较着急的那部分,贺景颂身上还披着贺青野的外套,时不时的做出回应。 汽车停在景源的地下停车场,林卓言停好车以后找了个借口开溜,留下陈韵尴尬的夹在他俩中间,努力的调节这凝固的气氛。 贺青野跟着上了总裁办,一进门就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贺景颂脱掉外衣,走进休息室换上自己的衣服。 上一周攒下来的工作不算少,贺景颂换好衣服就开始处理。中途草草吃了几口午饭和晚饭,除了订餐统计人头的时候,他没分给贺青野一丝眼神。 他工作了多久,贺青野就在沙发上等了多久。贺青野也只在下午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其余时间便一动不动的坐在贺景颂的办公室里。 电话是钱绍打来的,告诉他上午和合作商商谈的结果。原本他们上午是要见一个合作商,结果没想到在咖啡厅里碰见贺景颂和曲向然。合作是之前就已经定下的,今天是要给对方解释一些相关信息,不是什么大事,贺青野便让钱绍带着助理去包厢,回头给他一个答复就行。 雨势越来越大,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加上片片阴云遮挡,暗得让人觉得压抑。 贺青野下午到大厅接电话时还是中雨,此时再出来接水时,窗外已经下起了暴雨。他站在顶楼大厅的落地窗前,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上,又滑下,留下一道道水痕。 景源的管理相当人性化,遇到恶劣天气,工作全部完成的情况下可以提前打卡下班。此时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已经有员工陆陆续续的走出公司大门了。总裁办的人一个也没走,毕竟大老板还在这工作,她们不好意思走。 直到贺景颂坐在椅子上低头处理了太长时间,想要站起来活动一下时,才看到外面的天气。 “小徐,”贺景颂喊了刚搬完文件的徐飞进来,“让大家把需要审批签字的文件送进来,然后都下班吧。天气不好,早点回家啊。” 徐飞比刚入职那会儿成熟了不少,听了这话也同贺景颂道别,“好的贺总,周一见。” 总裁办的员工接二连三的起身离开,陈韵临走前还过来问他们两个:“贺总,小贺总,需要提前帮您订晚餐吗?” 她知道一般这种情况,贺景颂会加班到深夜再回去,所以特意过来问一句。 贺景颂摆了摆手,“不用,你也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顶楼一时间只剩下他和贺青野。 贺青野盯着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半了,看贺景颂还没有要回家的意思,这才主动开口,“哥,你晚上想吃什么?” 贺景颂被工作折磨的头大,头也不抬地回他:“随便,点点儿清淡的。” 暴雨天,肯接外卖单的人也少,两个人拖到八点多才吃上晚饭。 贺景颂的办公桌已经被各种各样的文件合同堆满,贺青野将拿回来的外卖摆在茶几上,招呼贺景颂吃饭。 “还有多少工作?”贺青野问道。 “还有一些。”贺景颂吃饭的速度很快,他急着赶完剩下的工作,“你要是等不急了,就先回去吧。” 贺青野的声音很轻,侧头看着贺景颂,“我要是先回去了,你今晚还会回家么?” 贺景颂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无意中与他对上视线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又很快收回。 他吃饭的动作一顿,果断回答道:“不会。” 如果贺青野先回去了,他确实不会再一个人回碧水湾。先不说回去以后还出不出的来,就说他今天完成手底下的所有工作后,可能都晚上十一二点了,碧水湾不在市中心,离景源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实在是懒得累了一天以后再自己开半个多小时的车回去。 但怕贺青野在这里发疯,他安抚般的解释,“太远了。就算不回去,我名下常住的房产就那么几套,你也能找到我。” 第40章 这话说的贺青野挑不出毛病,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继续保持沉默。 和贺景颂先前预估的时间一样,临近凌晨,他才结束了手里的所有工作。窗外暴雨不停,几乎在车前形成了一道雨幕,贺青野担心开车回碧水湾容易出交通事故,便同贺景颂商量,今晚先回离景源最近华庭。 华庭的停车位在地上,车里没有备用伞。好在停车位就在单元门口,贺青野脱下大衣罩在两个人的头上,快步进了电梯。 楼道里的感应灯明明灭灭,贺青野站在贺景颂的身后,用手掸了掸下车时淋上的雨水。指纹锁解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明显,贺青野跟着进了门,还没等贺景颂开灯,他就将人抵在了玄关处。 第42章 窗外和房间里都是一片黑暗,贺景颂的视觉被剥夺,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贺青野带着体温的身体挡在自己面前。 粗重的呼吸声落在耳边,与之一起传来的是贺青野阴戾的声音,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清澈温暖,“哥哥,你一点都不乖。” 贺景颂的身体紧紧贴着玄关墙,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收敛着。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侧脸,指尖还带着些水珠,冰的贺景颂打了个寒战。 他的喉咙里压着声音低吼,“不是告诉哥哥在家里多等两天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找曲向然?”贺青野凑的更近了一些,稍微再往下一低头,他的鼻尖就能蹭上贺景颂的鼻尖。 “贺青野,你别犯浑!”贺景颂双手抵在胸前,明显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犯浑?”贺青野的拇指指腹重重的碾过贺景颂的下唇,“不如哥哥教教我,什么才是犯浑。” 说着,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长时间处在黑暗中,贺景颂的视觉适应了很多。唇瓣上传来一阵痛意,他看见贺青野缓缓闭上了眼睛,专心于这个称得上粗暴的亲吻。 “唔——放、放开!”他不断推搡着贺青野,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想到换来的是更深的吻。 贺青野舔舐着他的唇缝,趁着他说话挣扎的时候撬开他的齿关,舌尖深入,勾着他的舌头纠缠。贺青野一手按着贺他的后颈,迫使他微微抬头迎合自己,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后背,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衬衫传到他的皮肤上,烫的他想逃离,不由自主的向前弓身,反而离得贺青野更近了。 贺青野终于结束了这一吻,留给他片刻呼吸的时间。他剧烈的喘.息着,偏过头去不看面前的人。 “这算犯浑么?”贺青野的声音染上一丝情.欲,有些沙哑。 “还是说这样……”贺青野的吻从他的唇边一路落到耳根,随后含住他的耳垂,用贝齿轻咬,手也不老实的探进了他的衣摆。 贺景颂感觉有一阵阵电流过电似的传过他全身,他脚下一软,忍不住嘤.咛一声。 贺青野的膝盖挤进他的双腿之间,托着他的屁股,以一种抱小孩的姿势将他抱了起来。 贺景颂一时觉得脸热羞耻,手上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但依旧用力拍打着贺青野的后背,“放我下来!” 孰不知自己这一系列类似于调.情的动作只会让贺青野更加兴奋。 贺景颂被他抱进这个最开始属于自己,后来被贺青野强占的卧室,推倒在床上。 贺青野压在他身上,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哥哥,你感觉到了么,它在为你而跳。” 贺景颂维持的最后的理智,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揪住他的衣领喊道:“贺青野,你清醒一点,我是你哥!” “我爱的就是我哥。” 他轻而易举的控制住那双愤怒揪着自己衣领的双手,急切的覆上贺景颂的双唇。这次的亲吻不像在玄关时那样猛烈,多了些温柔缱绻的意味。贺青野像是要在这一吻里找回安全感,从他的唇齿之间寻求一些慰藉。 贺景颂有些招架不住,感觉自己浑身发软失去力气。他无力阻止,感受着自己的衬衣扣子被一颗颗解开,听着衣服和皮带落在地毯上闷响的声音。贺青野的吻从额头,眼睛,鼻尖,再到嘴唇,喉结,一路向下。 莫名的,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快感。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和贺青野不能走到这一步。 如果真的做了,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身下的异物感越发明显,贺青野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引得他下意识的弓起身体,紧咬下唇,呻.吟声溢出齿间。 下一秒,又被贺青野的吻吞没。 窗外的雨越下越慢,隐隐有转成小雨的趋势。但又似乎是天气在和他们开玩笑,眨眼间又变成暴雨,雨滴又急又快的砸在卧室落地窗的玻璃上,房间内玻璃上的雾气和窗外滑落的雨滴形成鲜明的对比。 …… 连续一整天的工作让贺景颂疲惫不已,这一觉他睡的很沉,被门铃的声音吵醒时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想要再睡一会儿。 常年准时的生物钟还是让大脑清醒了过来,身边凹陷的床垫以及温热的躯体无不昭示着昨晚发生过什么。 身上的衬衫被换成了他留在这里的睡衣,床单也不是昨晚的那一套,地毯上散落的衣服也不见了。贺景颂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应该是已经洗过澡清理过了。 门外的门铃声再次响起,同时还伴随着几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贺景颂想下床去开门,刚挪动了一下就觉得腰部腿部一阵酸痛。 他当即选择躺平,铆足了劲儿,毫不留情的踹了旁边的贺青野一脚。 贺青野原本就睡在床边上,这一脚直接把他踹到了地毯上。他茫然的睁开眼,就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说:“滚过去开门。” 贺景颂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声音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尝试清了清嗓子,再说话时更哑了。 贺景颂当即扭头瞪了贺青野一眼。 贺青野这才清醒过来,“哦”了两声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他昨晚睡的更晚,给贺景颂洗完澡后又把白天淋过雨的衣服洗掉,把家里的卫生收拾了一遍,提前订好早餐和药以后才睡着。 虽然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睡衣的扣子被他睡开了两颗,贺青野不急不慢的系好,拢了拢睡衣前襟,挡住肩膀上的牙印,这才开了门。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外卖员递给他一个纸袋。 “谢谢。”贺青野接过纸袋,又拎起门口早就放凉了的早饭进门。 早饭被他拆了一次性外卖盒后装到盘子里,扔进微波炉加热。他又拆开纸袋,端详了半天的说明书,这才挑出一盒副作用小的,倒了半杯温水进了卧室。 贺景颂已经坚强的自己进了卫生间洗漱,贺青野一手拿着药盒,一手端着水杯,呆呆的坐在床边等他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贺景颂出来,他连忙放下水杯药盒过去扶他,“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去?” 贺景颂艰难行走,抬头瞪了他一眼。 见他不说话,贺青野直接将他拦腰打横抱起,两步走到床边,把贺景颂放在床上。 “先把药吃了。”贺青野把刚拿过来的温水和药递给他,“吃完能稍微好受点儿。” 贺景颂沉默的接过水,一言不发的吃完了药。 “还疼么?我给你揉一揉。”贺青野往前坐了一点,刚伸出手碰到贺景颂的侧腰,就被他一把拍开。 贺景颂看到了他肩膀上的牙印和手臂上的抓痕,气不打一处来。他偏了偏头,避开贺青野的视线,愤愤的闭上眼睛,哑声道:“出去。” 他现在急需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好吧。”贺青野神色有些落寞,“那我去把饭热一热,一会儿给你端过来,你多少吃点。” 贺景颂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贺青野究竟为什么喜欢自己,还对他做出这种事。他把这归于贺青野没分清自己的感情。 或许贺青野只是习惯性的依赖他。毕竟当年爸妈把贺青野带回家,自己是第一个和他相熟的人,类似于雏鸟情结。贺青野将他对自己的依恋曲解成为爱,这才导致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想到这他又开始头疼,虽然他对自己的性取向不是很明确,他对贺青野也不是很排斥,但那仅限于兄弟之间的不排斥。况且贺青野应该还不知道他是贺家领养来的小孩,现在还把他当亲哥哥,他对自己的亲哥哥做出这种事…… 如果爸妈知道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和爸妈解释…… 他感觉自己和贺青野如今的关系很畸形,情侣不像情侣,兄弟不像兄弟。 “哥,饭好了。”卧室门被打开,贺青野去而复返,在床头柜上放了午饭,“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要是不够的话你再喊我。” 贺景颂望着他略带委屈离开的背影,在心里盘算着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才能既让贺青野打消喜欢他的念头,纠正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又能不破坏他们之间的亲情。 毕竟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很喜欢的弟弟。 第41章 幸好第二天是周末,贺景颂在华庭住了两天。 这两天里他和贺青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或许是贺青野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周一早上他竟然主动送贺景颂去了公司。 贺景颂安安静静的坐在副驾驶,听贺青野自说自话。 “前几天不让你出门是我不对,那个时候周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怕他耍什么阴招。”贺青野踩下刹车,抽空往副驾驶看了一眼,“最近有人在外省拍到他的行踪了,反而让人更放心一点。” 贺景颂无声的点了点头。 贺景颂这两天和他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贺青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从小最怕贺景颂不搭理他,“哥,你能和我说句话么,别不理我。” 第43章 贺景颂有求必应:“说什么?” “说——”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和贺景颂说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将车开到停车场,对贺景颂说,“算了。我下午来接你。” “嗯。”贺景颂不多说话,应了一声便下车了。 林卓言一大早就到总裁办报道,替贺景颂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他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前,看见贺景颂推门进来时还吓了一跳,“嗯?你怎么来了?” 贺景颂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无语的看向坐在他椅子上的人,“我自己的公司我还不能来么?” “少曲解我的话。”林卓言跳下椅子,围着他转了一圈,“贺青野舍得放你出来了啊。” 他忽然觉得气氛不对,低头问贺景颂:“你们……吵架了?” 他和贺青野算吵架吗? 贺景颂想了一会,觉得他们不具备吵架的必要因素,对林卓言说:“不算,我单方面不想搭理他。” 林卓言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感觉自己窥见了几分真相,但他不敢说,怕说出来贺景颂揍他。 “不是都说那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林卓言旁敲侧击,试图安慰他,“说不定你和你弟就是有什么误会,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说话间隙,陈韵突然来敲门。 林卓言拉开门,“陈助,进来吧。” 陈韵看起来是刚到,她摆了摆手,对贺景颂说:“贺总,我上来的时候看到帆扬的周总在大厅,他和前台说想见您,被前台以没预约为由拦下来了。” 自从上次知道周帆把贺景颂的胳膊弄伤后,林卓言就彻底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现在一听到周帆的名字就来气,“他来干什么?!” 贺景颂眉头紧锁,“贺青野早上刚和我说周帆前不久还有人在外省拍到他的行踪,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 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总裁办的座机叮铃铃的响起,陈韵接完电话又回来,“前台说,周总要找您继续谈上次没谈完的事。还说……” 贺景颂看出她的犹豫,追问道:“还说什么?” 陈韵艰难的吞咽一下,才继续说:“说您要是不肯见,他就把贺氏的丑闻公之于众。” 先前贺景颂有一个多周没出现,贺氏的内部就已经有一些风言风语。景源虽是他独立的公司,但也仍旧和贺氏关联。《星浮》即将内测,他不能在这个时间段让贺氏出任何问题。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前台号码,“喂,我是贺景颂。” 前台似乎没想到是大老板亲自打来的电话,有些结巴道:“喂,贺、贺总。” 电话里的声音沉稳,“让周总上来,带他走员工电梯。” “好的……” 打完电话,贺景颂又嘱咐陈韵,“小陈,你去接人,接到了直接带道会客室。” 周帆要是进了他办公室,他会觉得整个办公室都被污染了。 贺景颂起身就要往会客厅走,林卓言跟在他身后道:“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会客室不同于会议室,是一间不大的屋子。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贺景颂开窗通了会风,又叫人检查了一下会客室的监控,确保画面和收音都没问题,这才和林卓言坐下,等着陈韵把周帆带过来。 没等多久,周帆就进了会客室。他看见屋子里的贺景颂和林卓言挑了挑眉,然后看着贺景颂,深情款款道:“阿颂,我们谈之前能请林总先回避吗?” 林卓言有被他恶心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即怼了回去,“诶我还就不走了,我到要看看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要说。” “我之前不是故意伤到你的。”周帆没理他,想拉过贺景颂的手臂看他的伤口,被贺景颂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周总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么?”贺景颂问道。 看着他回避的动作周帆有点恼火,但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贺景颂想也没想就回他:“不可能。” 林卓言直觉感觉不对,脱口而出,“什么事情?” “看来林总还不知道啊。”周帆挑衅的看向他,“当然是我和阿颂联姻的事。” 周帆其实谈不上有多喜欢贺景颂,他看中的不过是贺家,贺氏。周家近几年的风评不是很好,再家大业大也抵不住各路亲戚乱来。而贺氏能在本地甚至全国数得上名号,以贺家的能力,也能为岌岌可危的周家兜一兜底,如果贺景颂能同意联姻,周家的事业只会更上一层楼。 再一个就是……贺景颂这人很带劲。要是贺景颂是那种给钱给点好处就顺竿子往上爬的人,他反而不屑一顾,想攀上周家的人多了去了,他不差这一个。但偏偏贺景颂就喜欢和他对着干,反倒是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他想征服整个人,无论是在商场上,还是在床上。 现在贺氏的把柄在他手上,希望贺景颂不要不识好歹。 “阿颂,你考虑的怎么样?”周帆又问了他一遍,“如果我们两家联姻,驰骋商界指日可待。” 贺景颂听完这话嗤笑一声。 周家现在是什么样,就算别人不知道,贺氏不知道,他难道还能不知道么。 周家现如今只不过是个空壳,内里都被那些不学无术的亲戚蚕食干净了,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周帆养。他之所以现在不动手,不过是手头的证据还不充分。周帆也就一个帆扬还拿的出手,几个头部都在等着看周氏的笑话,现在谁和周家联姻,相当于自毁家族和前途。 除非是被人下了降头,不然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离周家有多远算多远。 要是今天周帆提其他的条件也就罢了,大不了放点血,给他让几个点,或者漏点合作,权当是他花钱消灾,等内测的事情过去以后,他再收拾周帆。 可他竟然能想出和自己联姻这一招。贺景颂从来不缺联姻的对象,甚至现在只要他放出想联姻的消息,冲着他贺家独子的身份,就有不少人愿意和他结婚。 贺景颂想骂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觉得是侮辱了癞蛤蟆。 他合上手中的财经杂志,看向周帆,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周总死了这条心吧。”贺景颂起身离开,对守在外面的陈韵说,“小陈,找人送周总回帆扬。” 周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拳头不自觉的攥紧,咬牙切齿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贺景颂,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贺景颂!”林卓言将他堵在办公室,“你到底拿不拿我当朋友,这么大的事你就自己憋着一声不吭?” 贺景颂瞥了他一眼,继续整理文件,玩笑道:“你要替我去联姻么?”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林卓言快急死了,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你之前问过贺叔叔,贺家之前有什么任人拿捏的把柄吗?咱们先做好预案,这样就算周帆想散播什么消息,我们至少还有点准备。” 贺景颂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 最近要么被贺青野关在家里,要么就在忙《星浮》内测的事情,一忙起来还真忘了这回事。 林卓言说:“周帆要动手肯定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明天你也别来了,赶紧回家问问。问完直接发给我,我在公司等着,让法务和公关加一天班,做好预案。” 贺景颂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头应下,“好,我今晚就回去。” 林卓言走了一会儿终于觉得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尽快吧。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如果在年假期间被曝光,那我们就有些被动了。” 贺景颂已经给贺平先发了消息,让他调一下这几年贺氏以及子公司的新闻事故之类的,闻言又想起什么,问他,“明天是不是年会?” “对啊。” 贺景颂说:“那我明天还是要来一趟,走完流程再回去。这几天我先去贺氏核查情况,这边就辛苦你了。” 贺景颂和贺平先交流了一下午,挑出几个可能会被周帆拿来做文章的事情交给林卓言去做预案。直到太阳落山,暮色降临,林卓言才推着他往外走,“行了行了,你弟都在大厅等你半个小时了,你赶紧回家吧,记得把剩下的发给我啊。” 第42章 贺景颂被林卓言推出办公室,果然看见正坐在总裁办大厅的贺青野。 贺青野本来还在皱眉回消息,见他出来了立刻收起手机,起身叫他:“哥。” “走吧。”贺景颂点了点头,同他一起往电梯走,“今晚回爸妈家。” 贺青野伸手按下负一层按钮,问道:“啊?” 自从他们成年以后,就很少再回老宅了。贺青野回国以来也能觉察到,除了逢年过节,父母生日,贺景颂基本就没回去过。一是因为工作忙,景源那时刚起步,贺景颂几乎吃住都在公司里,连自己的房子都不怎么回。后来景源走上正轨,贺青野却出国了,只要他一回家,父母就总会提起贺青野。那段时间他心烦意乱,不想听到和贺青野有关的任何消息,便也就减少了回家的次数。 第44章 贺青野乍一听到他要回老宅,还有些惊讶,心想这离过年不是还有几天时间么。 “啊什么,”贺景颂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朝着前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开车。” 贺青野乖乖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哦。” 路上,贺景颂又翻看了林卓言给他发来的消息,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缓缓降下的暮色,脸对着窗户道:“周帆今天来景源找我了。” 他一开始是不想告诉贺青野这件事情的,但看了林卓言的反应,还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况且如今贺青野也算是贺家的一份子,虽然青瑞才发展起来不久,但他怕周帆查到贺青野头上,连累了刚起步的青瑞科技。 贺青野震惊的朝他看了一眼,紧张的追问,“他来找你干什么?” 贺景颂的目光转向正在开车的贺青野,半晌才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联姻。” “他脑子有病?”贺青野丝毫不担心贺景颂会答应,毕竟他哥连曲向然和自己都看不上,更别提那些个歪瓜裂枣。对于这一点,贺青野相当自信。但以防他哥脑子坏掉失忆了和被人偷偷下蛊这两种情况的发生,他还是问了一嘴,“哥,你答应了?” 贺景颂看他的目光瞬间就变了,宛若在看一个智障。他语气质疑又嘲讽,“你脑子也有病?” 他“嘿嘿”笑了两声,解释道:“我这不是怕有意外情况嘛。西边那个姓李的那家,他儿子不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整天哭着喊着要找桥下的乞丐结婚,他爸拦都拦不住……” “行了行了。”贺景颂打断他的举例,“他手里不知道有贺家的什么把柄,我去问问爸。你那边……最近也小心点。” 贺青野闻言点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就不可能坐视不管,贺青野一下车就给人发了消息去查。 回到老宅时楚曼秋还在吃晚饭,见到两人回来相当讶异,“怎么今天有空回这边?王姨,再添两幅碗筷。” 贺景颂洗完手坐在餐桌旁,“回来找爸问点事。” 贺青野跟着他回答:“我跟着我哥回来的。” 楚曼秋慈爱的看着两个儿子,笑着说:“小野还是这么黏哥哥啊。” 吃完饭,贺景颂和贺青野便上了楼。贺平先早早的就把这些年贺氏的事情捋了一遍,他把重要的几项写在纸上,指给贺景颂看,“这几个都是近几年比较大的事情。周家那小子就算再手眼通天,也拿不到更久以前的事来做新闻。咱们贺家坦坦荡荡,全都按照合理合法的手续流程走的,他翻不起什么大浪花。” “爸,这个呢?”贺景颂指着纸上被圈出来的一行,“咱家还有工地的项目吗?” 他没正式接手贺氏,对贺氏底下具体的项目工程不了解。 贺平先回忆道:“这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工程,被外包给你二伯老婆弟弟的亲戚,当初这个工人被同乡陷害,从高层上面推了下去。这件事和贺氏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那个同乡没钱直接逃了,一年多才捉回来。贺氏出于人道主义也包了医疗费和后续治疗费。” “怎么,你是觉得周家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差不多吧。”贺景颂指尖在纸上轻点,“之前您发给我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哪个公司都有过。这个不一样,牵扯人命,又是在春节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就算和贺氏没有关系,也足够周帆带一波节奏了。” 贺景颂问:“爸,当初这件事的后续没有报导过吗?” “记不清了。”贺平先摘下老花镜,“就算是有报导,那都过去一年多了,恐怕大家都不怎么记得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确实,在网络上发酵的信息,用不了几个月就会被淡忘。贺景颂拿起手机给那张纸拍了个照,发给还在加班的林卓言,又对贺平先说:“那您明天让刘叔把当年的报警记录回执,责任判定书以及医疗费和治疗费的流水证据发给我。爸,你也早点休息。” 这次回家,除了查贺氏的事情以外,贺景颂觉得还有一点好处就是—— 贺青野不能随便对他动手动脚。 在华庭和碧水湾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贺青野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贺景颂管不住他。 但在老宅不一样,爸妈,张叔还有王姨,几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们,也算是对贺青野的一种束缚。 贺景颂难得身心放松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在贺青野起床之前,让家里的司机送他去了景源。 今天是景源的年会,按照流程,贺景颂需要出席年末总结讲话以及抽奖颁奖环节。景源年会的传统是上午十点开始,贺景颂穿了一身雾霭蓝色暗纹西装,简单的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后就下去等下一环节。 “你怎么不多说几句?”林卓言在旁边戳了戳他。 他原本也不是什么爱说话的性子,况且没人爱听老板画大饼。尽管景源的年会已经尽可能的符合员工的喜好,但有些环节也不能免俗。 贺景颂在台下看着抽奖环节,一边问林卓言,“昨晚发给你的那几个事件,你处理的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 贺景颂在手机上轻点几下,“证据我都给你发过去了,等颁完奖咱们就先走。” 一等奖很快就被抽到,贺景颂上台给幸运员工颁奖,合影,然后和林卓言匆匆离去。 刚走出年会酒店的大门,贺景颂就接到了陈韵的电话,“贺总,网上确实出现了部分对贺氏不利的谣言。” 贺景颂从容不迫的“嗯”了一声,“控制好舆论,按照预案走。” 他和林卓言坐在后座,也打开手机盯着新闻。 “果然和你猜的差不多。”林卓言靠在椅背上,头一歪看向贺景颂,“周帆也就有这点能耐了。” 网上被爆出的新闻正如贺景颂那天猜测的那般,是几年前工人从高层被人推下受伤的消息。 贺景颂看着贺氏官方的澄清,舆论风向渐渐反转,微微松了一口气,“大过年的,只有这种新闻才能激起民愤。” 周帆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紧张了一上午,两人刚放松下来,准备找个餐馆吃两口饭,林卓言的手机“叮”一声被推送了一条新闻,他懒洋洋的抬起胳膊看了一眼,然后猛的睁大眼睛坐起来。 “《星浮》内测在即被偷跑?知名业内人士爆料《星浮》抄袭内幕!” 林卓言拍着司机喊道:“调头调头调头!回公司!” “怎么了?”贺景颂显然还没看到这条,疑惑问他。 林卓言顾及着外人在场,没说话,将手机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贺景颂扫了一眼推送内容,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原以为周帆搞点小动作就算完,没想到贺氏的新闻只是个烟雾弹,这次周帆给他们憋了个大的。 是他大意了。 要问为什么那么肯定这事是周帆干的,那是因为报导里污蔑《星浮》抄袭的那款游戏,是帆扬已经内测完成的游戏。 林卓言有些不信邪,“真是他干的?他能有这智商?” “如果真是被偷跑,那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事儿了。”贺景颂看了一眼时间,“把那几个相关部门叫回来,先把当下的事情解决。” 回到公司,贺景颂直接把人都叫进了会议室。抄袭这事贺景颂倒是没多说什么,相比之下,游戏未内测前就被偷跑显然更严重。 “一会开完会就立刻去查偷跑的内容和范围,技术部去追踪泄露源头,一旦追踪到,立刻告知法务。” 贺景颂扫视了一圈,问道:“景源和《星浮》的官方账号现在是谁在管?” 下面立刻有人说:“景源的是公关在管,星浮没具体的人接管。” 贺景颂立刻做出决定,“好,现在开始《星浮》的官方账号也由公关部接管,回去拟发声明。” “《星浮》内测时间改为今天下午三点。另外,抄袭的事今天给我一份说明。” 贺景颂马不停蹄的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深吸一口气,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一堆破事…… 闹心。 第43章 危机公关的最佳时间是二十四小时。 解决完内测内容被偷跑的事情以后,贺景颂成立了专项组,逐条对比爆料内容。先前游戏的设计都经过层层审批检查,微博上有关抄袭的言论明显是恶意指控。 他们趁着内测提前,找了几个资深玩家和行业媒体录制测评视频,专项组对比结束后又发布了相关的原创声明,这次的抄袭风波才堪堪迈过去一步。 周帆…… 贺景颂手指敲点着办公桌,心想自己真是小看他了。 他在公司熬了几天,亲自盯着各组的进度,总算是在年假之前将这件事处理了干净。 “现在网上虽然还是有些不好的言论,但总体来说对景源还是有利的。”贺景颂开完年假前的最后一次年会,回到办公室对林卓言说,“你找的那几个录测评的博主挺机灵的,说话中肯不偏不倚,测评分析也能简明扼要的点出《星浮》和《森林物语》的不同,给景源博了不少好感。” 第45章 林卓言却疑惑的“啊”了一声,“什么测评博主?” “哦哦!”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猛的拍了一下大腿,“那个博主不是我找的啊!是贺青野!” 这回轮到贺景颂愣住了。 他在公司住的这段时间,除了年会当天给贺青野发过一句“不用来接我了”以外,没有说过任何公司里发生的事情。虽然贺青野能在网上看到,但也不会知道他们公司的公关方案,更不会知道他们需要找游戏测评博主。 难道是林卓言说的么?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啊,也可能是漏说了。”林卓言见他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 贺景颂回神,“你说。” 林卓言说:“一开始找人的时候没人敢接,毕竟那个时候还没发布内测,有点名气的博主都怕事情没有反转,败坏自己的名声。最后找来找去,找到贺青野那里了。” 他碎碎念着,“他一个科技公司的人脉还挺广……” 贺景颂想起来似乎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他那时候正忙的焦头烂额,可能没听到,或者忽略过去了。 不过这件事确实要感谢贺青野,如果没有他在中间牵线搭桥,景源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靠谱的测评博主,到了那时,《星浮》的风评就很难快速逆转了。 要怎么感谢他呢…… 自从华庭那一晚,他们没见几次面,也一直处在一种疑似冷战的状态中。贺青野想和他说话,他只回复必要的事情,他想和贺青野说点什么,但想到那晚的事,他就不想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想纠正自己和贺青野的关系,从今往后让两人都恢复到正轨上,却又无从下手。 或许,在对话中不断的强调他们之间的关系? 贺景颂暂时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说不定会管用呢。 傍晚下班时仍旧是贺青野来接他。 其实这几天贺青野每天都会开车到景源,在楼下等他一段时间,即使贺景颂已经提前给他发过消息,告诉他这几天自己会暂时住在公司。 但他还是想来看他一眼。 有时候他在楼下等到八九点,抬头一层层往上数,精准锁定贺景颂办公室的位置,那里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 贺青野便会生出一阵心疼,甚至会有一种想要冲上去把人按倒强制休息的冲动。 他坐在车里胡思乱想。万一贺景颂突然觉得在这里休息不舒服,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人接回家,随便回到哪个房子,只要能让贺景颂好好的休息一晚上。 几天没见到人,贺青野实在是太想他了。 他上次在华庭惹贺景颂生气,不知道贺景颂现在原谅他没有。不原谅也没关系,如果贺景颂不想和他说话,他也可以单方面对贺景颂说。 贺青野心情颇为愉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欢快轻巧的律动。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天,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下雨。贺景颂下楼时已经黑天,看不出天气,但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潮冷。从门口到车上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他还是往脖子上围了一条围巾。 见他上了车,贺青野才关上车窗。 “哥。”他看着贺景颂叫了一声,“很累吧。” 虽然只熬了几天,但他的眼底还是有淡淡的乌青色。 “有点儿。”年轻的时候怎么熬也不觉得累,第二天依旧活力满满。但现在不太行了,贺景颂明显感觉到疲惫,“游戏测评的事情,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硬生生的在后面补了一句:“……弟弟。” 贺景颂活了二十多年,只有在八九岁贺青野刚去他家的那两天叫过这两个字。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莫名觉得有些羞耻,手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攥紧。 “不用谢。”贺青野倒是觉得有些新奇,长辈一般都直接叫他小名,这个称呼他也很多年没听过了。没过多久,他就反应过来贺景颂是什么意思,也学着他叫了一声,“不用谢,哥哥。” 明天就是除夕夜,贺青野直接将车开到了老宅。 贺景颂一进门就被贺平先拍了拍肩膀,“这次的事解决的不错,以后贺氏交给你们,爸也能放心了。” 贺平先这几年一直想让贺景颂和贺青野接任贺氏,只不过贺景颂一直忙着自己的事业,贺青野又在国外学习,这才耽搁了下来。 贺平先说:“等年后你们两个就慢慢上手贺氏的业务,爸老了,该下来好好休息了。” 贺景颂点点头,调侃道:“爸其实是想把公司交给我们,然后和妈一起出去旅游吧。” “臭小子!” 家里过年的氛围已经很浓,贺青野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吃着干果,陪楚曼秋看电视。两人凑在一起,楚曼秋冷不丁的开口问他:“和哥哥吵架啦?” 贺青野有些怔愣。 他和贺景颂回家的确没说几句话,贺景颂随便吃了两口就上楼休息了,也没表现出其他的异样。他放下手里的瓜子,问道:“妈妈怎么看出来的?” 楚曼秋戳了戳他的脑瓜,“都是我生的,我当然看的出来。兜兜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什么都自己憋着不说。以前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他也不说,就自己心里想着,但时间一长,可能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喜不喜欢了。” 说完贺景颂,楚曼秋又说起了他,“你呢,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小时候特别爱说话,但是心思敏感。无论干什么都会看别人的表情,只要表情稍稍变得难看一点,你就立刻不说话了,要么就开始道歉。” “妈妈想说,不管你们两个人是因为什么吵架,都要主动和对方交流,不然两个人都不说话,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贺青野心说这事他得慢慢来,转头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哥哥的小名,叫兜兜么?” 他从来没听过贺景颂的小名,也可能小时候听过,但那时候不记事,忘记了。 “对呀。”楚曼秋想到以前的事情,笑了起来,“不过只有十岁之前叫过,十岁以后你哥就觉得被别人听到小名很羞耻,不让我和你爸叫了。儿子,这件事你要帮妈妈保密,别让他知道我喊他小名啦。” “放心吧妈。”贺青野保证道。 贺景颂从前一天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再醒来时感觉身体都轻快了不少。他下楼转了一圈,发现爸妈和贺青野都不在家,便让王姨简单做了点午饭,吃完又回楼上,窝在房间里。直到听见楼下有声音才下楼。 楼下,楚曼秋和贺平先已经开始和王姨一起包饺子了。这是贺家的传统项目,之前他和贺青野也参与过,只不过因为包的太丑,被爸妈赶去一边待着了。 想起贺青野,他扫视了一圈,发现家里确实少了个人。他原本以为贺青野和爸妈一起出去了,现在看来不是。 贺景颂下楼溜了一圈,走到桌前确认了一下今晚饺子的馅儿,这才问道:“爸妈,贺青野出门了?” “小野的朋友找他有事,”楚曼秋捏着饺子皮,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小颂,你给小野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哦,好。” 贺景颂捏着手机去了前院。前院的地上不知道被管家种上了什么花,冬天也依然开的盛。贺景颂穿着一件连帽卫衣,蹲下伸手拨弄着花瓣,顺手给贺青野拨了个电话。 那边看起来有点忙,以前秒接的电话,这回过了十几秒才接通。电话那边的环境很安静,只能听见贺青野有些讶异的声音,带着一些不确定,“喂,哥?” 不知是不是在室外待的时间有点长的原因,贺景颂说话带了点鼻音,“你在哪?” 又过了几秒钟,贺青野的声音才从电话里传来,“我现在和朋友在外面呢,怎么了?” 或许是贺青野那边的信号不好,有延迟吧。 贺景颂心想。 他的指尖不自觉的捏住一片花瓣,“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吧。”这次贺青野立刻回答,想到贺景颂难得主动给他打电话,他又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哥,我拿的东西有点多,等会儿你能来门口接我一下吗?” 贺景颂没多想就应下了,“好,你到家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扣断电话,他才发现自己手中莫名多了片花瓣—— 他不小心把花瓣揪下来了。 嫩黄色的花瓣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指甲印,缺了一片花瓣的小花在冷风中摇曳。 贺景颂:“……” 他低头小声说了一声抱歉,快步溜进屋了。 饺子已经包了大半盘,楚曼秋见他进来,随口问道:“小颂,问到了吗?” “问到了。”贺景颂搓了搓发凉的手指,“大约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贺景颂在沙发上刷了一个多小时的手机,偶尔和林卓言侃两句,终于等到了贺青野的消息。 第46章 他一出门就看见贺青野提着两个大袋子往里走。贺景颂走上前去,想接过其中一个,却被贺青野拦下,往他手里塞了另一个。 “哥,你拿这个,轻快。” 贺景颂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袋子,问:“这是什么?” “钱绍给的零食和水果。”贺青野忘记自己有没有和贺景颂提过钱绍,又补充了一句,“钱绍,就是我那个朋友,在国外认识的。” “嗯。”贺景颂很少听他提起自己的朋友,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贺青野跟在他身后,脸上挂着难以抑制的笑意。 他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对他毫无戒备的贺景颂了,又或者说,他们之间的氛围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第44章 贺家的年夜饭很随意,没有什么必须等到十二点才散席的规矩。欢欢喜喜吃了一顿晚饭后,贺平先和楚曼秋便靠在沙发上看春晚,两个儿子则不知所踪。 贺青野是在二楼的露台上找到贺景颂的。彼时已经临近十二点,露台的玻璃门完全敞开,贺景颂坐在躺椅上,手边的桌子上放了一杯甜白葡萄酒。 市区早已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挡不住总有一些人手痒,好似不放个鞭炮这个年就过的不圆满。今晚的天气还算不错,从露台往前看过去,能看见点点繁星和偶尔炸起的烟花。 贺景颂穿的不多,只有一件单薄的卫衣,配着酒精,他也没觉得冷。直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他才蜷缩了一下有点冻僵的手指。 贺青野手臂环过他的脖颈,在他身前盖了一张薄毯。装着白葡萄酒的杯子簌簌往外冒着冷气,杯壁上挂满了水珠。贺青野都不用伸手去试,就知道贺景颂喝的是冰镇过的酒。 他就着这个姿势,精准的捉住贺景颂的指尖。感受到指尖的温度后忍不住皱眉说:“大冬天你就穿一件卫衣,吹着冷风喝冰饮,是嫌自己感冒的不够快么?” 晚饭时就喝了不少酒,现在又一个人在露台喝酒吹风。贺青野其实有点怀疑他哥喝醉了,因为今晚的贺景颂格外好说话。 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甜。 贺景颂仰着头,扯了扯身上盖着的毛毯,懒散的抬眼看向贺青野,“这不是有你么。” 没等贺青野回答,他又按开手机,将亮着的屏幕举起给贺青野看。 屏幕上的时间从23:59跳到00:00,远处不知是谁放的烟花在天空中炸起。贺景颂的眼睛里印上一抹绚烂,他轻眨了一下眼睛,说:“十二点了,你应该给我拜年。” 小辈给长辈拜年,这确实是传统。以往贺青野还在家时,他们睡得早,都是第二天醒来一大早就给父母拜年,然后收获一个大红包。 贺青野愣了一下,随即弯下腰,双手捧起贺景颂的脸颊,眼睛弯起,唇角也带着笑。他看着贺景颂,认真的说:“哥哥,新年快乐。” 贺景颂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食指和中指夹着红包的底部,递给后面的人。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身后的人终于轻笑出声,贺青野没急着去接,捧着贺景颂脸颊的手轻轻捏了捏,“我都二十二岁了,还能拿到压岁钱啊?” 贺景颂没接他这句话,摆了摆手腕,说:“举的胳膊酸,赶紧接着。” “谢谢哥哥。”他一只手握住贺景颂的手,用另一只手接过红包,又从口袋里拿出什么套在贺景颂的左手手腕上。 贺青野把手链调整到适合他手腕的尺寸,“这是我送哥的新年礼物。” 贺景颂抬起手腕眯了眯眼,终于看见贺青野给自己系了什么—— 一条手链,红绳上面缀着一枚黄金铜钱。 很简单的款式,红绳衬得他肤色很白。 他平时不怎么爱戴项链手链,项链觉得勒脖子,手链洗手会沾水,总觉得很麻烦。 “你买的?”贺景颂很难想象贺青野一个人去逛饰品店。 “嗯,上午路过商场,觉得很适合哥,就买了。”他在口袋里摸索了片刻,又递给他一个小盒子,“还有这个。” 贺景颂接过,调侃他:“这也是‘路过’商场买的?” 他没等贺青野回答,伸手打开了那个首饰盒。 “这个不是。”贺青野下意识的摸了下鼻尖,“之前拍卖会上看到的克什米尔矢车菊蓝宝石,觉得和你的衣服很搭,就拍下来请人设计了一对袖扣。” 价格谈不上多贵,胜在合适。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以前根本没什么逛商场买东西的习惯,也就是每逢爸妈生日才会亲自去挑点礼物。现在看到什么,第一反应却是这个东西适不适合贺景颂,总想买回家送给他。 贺景颂盖上盒子,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甜白,“行,礼物我收下了。” 贺青野闻言俯下身子,在他耳边小声问:“哥,你还生我气么?” 躺椅略微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被他一压,发出了一点“吱呀”的响声。 贺景颂猜得到他今晚又送这个又送那个是什么意思,但听到他这样直白的问话还是愣了一瞬。 他趁着杯中的冷气还没散尽,微抬下巴将手里的酒饮尽。 “……我没生气。”贺景颂喃喃道。他没骗贺青野,刚开始确实有点生气,毕竟谁也接受不了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弟弟对自己做出这种事。但他没过几天气就消了。一是因为被偷跑和抄袭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他分不出心思去想这些,等忙完这些事也就过去了。另一个是他好像一直就是这样,对贺青野生不起气来,大概归咎于贺青野小时候惹到他之后就开始撒娇,以至于贺青野每次惹到他,他都会想起小时候朝他撒娇的小男孩。 他只是…… 有些想不通。 他无法坦然的告诉贺青野自己究竟想不通什么,但好在贺青野也没追问,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确实不生气了以后便说自己困了要去睡觉,给贺景颂留出足够的个人空间。 一大清早贺景颂的手机就开始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他从睡梦中挣扎出来,脸上的睡意还没褪干净,伸手摸索着手机按开看了一眼。 早上六点四十八分,那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来自他的微信。尽管是他的私人号码,还是收到了不少新年祝福。贺景颂滑动着手机屏幕,粗略的扫了一眼。 然后打开免打扰,将手机反手一扣,又睡了过去。 太早了,他有点接受不了来自清晨的祝福。 再睁开眼时也不过八点,贺景颂坐在餐桌旁吃着早餐,挨个筛选着回了祝福,剩下那些几年都见不到一次不熟的朋友便群发了几句祝福语。 贺家相熟的亲戚散布在世界各地,他们倒省去了上门拜年这一环节,直接拨了几个视频通话,一家人在桌前寒暄几句,就算拜过年了。 老宅的别墅区倒是还有几家相熟的人,逢年过节还是要去走动走动,比如温从心和陆鹤明家。 温从心和陆鹤明都是家里的独苗苗,两家自从结亲以后,节日都是合在一起过的。 贺青野刚进温家就被陆鹤明神神秘秘的拉到一旁,陆鹤明激动道:“你要当舅舅了!” 贺青野被他拉到一边还有点懵,“啊?” 陆鹤明拍着他的胳膊,激动的抹了一把眼泪,换了个表达方式:“我要当爸爸了!” 温从心走过来踹了他的小腿一脚,说:“出息!” “恭喜啊!”贺青野终于反应过来,拍了拍陆鹤明的肩膀,“哭什么啊,这多好的事,心心现在有没有哪不舒服?” “这倒没有,宝宝听话,几乎没什么孕期反应。”温从心说完又去看陆鹤明,对贺青野吐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这样。从知道我怀孕那天开始,他每和别人说一次就流一次泪。” 说话间,贺景颂也往这边走过来。他们三个算是一起长大,无话不谈,但对于比自己大几岁的贺景颂还是有点怵。 “在聊什么?”贺景颂有点好奇。 因为这三个人在角落里的动作实在是太奇怪了。陆鹤明抹泪,贺青野手搭在陆鹤明肩膀上,温从心一边按着陆鹤明一边和贺青野聊天。 “哦,在说心心怀孕了,老陆激动哭了。”贺青野收回手,转头对他说。 贺景颂倒是没太多惊讶,“刚在茶桌那边听伯父伯母说过了。恭喜啊从心和鹤明。怀孕太辛苦,以后有什么事都交给陆鹤明去做。” 陆鹤明当即表态,“必须的!”他榄过温从心,玩笑道:“心心,看到了没,我要是有一点不听话,别说爸妈了,就面前这两位哥哥都能扒我一层皮!” 温从心锤了一下他,“你还挺骄傲。” “当然骄傲,这么多人爱我的心宝呢!” “……” 出了温家的大门,两个人又跟着拜访了几家人,接着就被贺平先和楚曼秋赶回家了。用楚女士的话来说,就是: 第47章 “我和你爸去看老朋友,你俩一个也不认识,跟着来干什么,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么!” * 贺景颂和贺青野只在家里待了三天,第四天,爸妈一起出了远门,独留两人在家。贺景颂觉得待在老宅不方便,便和贺青野两个人回了圣澜。 更准确的说,是贺景颂想回自己家,贺青野屁颠儿的跟过去。 “你跟过来干什么?”贺景颂看着身后拎着一堆东西的贺青野,不解的问。 贺青野理所当然的说:“爸妈都不在家,你也要回来,我自己在老宅待着多无聊。” 其实贺景颂更喜欢一个人在家,但贺青野来都来了,他也不能把他轰出去,临进门前嘱咐了一句:“别作妖。” 由于是临时决定回家,圣澜这套房子没来得及请人打扫。几个月没住人,桌子上落了一层浮灰。贺青野把手里拎着的零食放进柜子里,又去厨房找了块抹布,将家里打扫了一遍。他正擦着客厅的茶桌,手机在桌子上响了起来。 贺青野看了一眼备注,拿着手机进了阳台。 贺景颂接过抹布继续擦着桌子,他没有要偷听的意思,但阳台的玻璃门隔音不是很好,在客厅里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话。 “……前几天……又来……钱……” 他无意窥探贺青野的隐私,眼睫微垂,快速擦了一遍桌子,起身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贺青野已经挂断了电话,继续干着家务。 两人花了半天时间把家里彻底收拾了一遍,虽然没有阿姨打扫的那么干净,但比起之前处处都是灰尘的样子好了许多。 贺青野嘴上说是因为无聊才跟他回家,实际上下午就约了人出门。 他往身上套了件厚衣服,边穿鞋边问贺青野,“哥,你晚上要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买点,或者叫阿姨过来。” “不用叫阿姨。”阿姨难得放个假,贺景颂也不想打扰人家团圆,“你回来的时候随便带点就行。” “好。”贺青野应下,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第45章 时隔多年,再次走进这家酒吧,贺青野有些感慨。 六年前,他谎称自己成年,走进了这家酒吧应聘调酒师。贺青野原本以为这种地方不会查的那么严,结果酒吧老板问他要身份证,一看是个未成年当即把人撵走了。 酒吧老板是个短发,一整只左手手臂上全是刺青,一边往门口推他,嘴里一边念叨着,“走走走,我们这可是正经酒吧,不招未成年。你小子不会是街头那家派来的,应聘完就跟市场监督管理局举报我吧!” 贺青野长这么大从没兼职过,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我不是……老板!老板!” 老板不想听他的解释,并拒绝他留在酒吧里,“我管你是不是。我们这可是正经生意。总之,就一句话,不招未成年!” 贺青野垂着头站在门口,相当失落。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调酒师这份工作,只不过这家酒吧是他在周围招人的商家里挑选出的工资最高,离家和学校最近的地方。既不会耽误正常上课,也不容易被贺景颂发现。至于爸妈……他倒是不用担心。楚曼秋和贺平先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更别提会突然来到街道旁看起来就相当混乱的酒吧。 此时正值秋天,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偶尔有凉风吹过,但贺青野还是尴尬的出了一身薄汗。 “勇哥,这哪来的小子?”店里走出一个穿着酒吧制服的男人,好奇的探过头来看。 贺青野悄悄的看了他一眼。说是制服,其实就是印着酒吧logo的白衬衫加黑西裤,他眼前这人还染了一头亮眼的红色头发。 “没你事。”勇哥摆了摆手,示意那人赶紧进去。 即便是白天,酒吧里为了营造氛围也是漆黑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来回照着,根本看不出什么。这一出门,勇哥才看清人到底长什么样。 他的酒吧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兄弟,早年一起混过,还有极个别的黄毛,长得虽说是比他们这些大老粗好看点,但天天穿着个瘦腿小脚裤就来了,用现在的流行词汇来说就是“精神小伙”。现在他们身上穿的这一套西装制服还是自己逼着他们穿的。 再看看眼前这小男生,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轮廓分明,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以后十成十是个帅哥。 吴勇从耳朵上摸了一根烟,咬在嘴里上上下下晃着,抬眼打量着贺青野。 一身名牌,也不知道这少爷看上他们店哪儿了。 贺青野被他盯的脸一阵绿一阵紫,突然听见“啪嗒”一声。 对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打火机,抬手挡着风点燃了嘴里那根烟,猛吸了一口,脸上的神色有点复杂,“小子,会调酒么?” 刚才不还说不要未成年吗,这会儿又问他会不会调酒干什么? 贺青野不明所以:“嗯。” “我刚看你身份证上的日期,你还有两个月就十八了。”吴勇看着他,含混不清道:“要是你真想来,这调酒师我给你留着,等你过完生日再来。” 反正酒吧现在也不忙,留两个月不成问题。 贺青野零零散散的打了两个月的零工,一过完生日,立刻去了吴勇的酒吧。 吴勇也不是什么滥好心的人,纯粹看上了贺青野的这张脸,能给他招揽不少回头客。再一个,他也想看看这少爷到底想干什么。 “勇哥!”贺青野一进门就熟门熟路的走到吧台边,和吴勇打了声招呼。 “呦,咱们的招牌调酒师回来了。”吴勇从手边拿了个杯子,问他:“小子,喝点什么?” “开车来的,勇哥,白开水就行。” 吴勇给他倒了杯柠檬水,“这几年怎么样,看新闻上说你还开公司了。” “挺好的,幸亏当年勇哥肯让我在您这兼职,攒了一些学费就出国了。”吴勇习惯性的往杯子里夹了两块冰,他一口喝下去透心凉。贺青野来回摆动着手里的杯子,有些担忧的问,“……我走之后,他没再来骚扰你们吧?” 吴勇摆了摆手,“没有,本来他就是冲着你来的,一开始还来骚扰了两天,后来被兄弟们打了一顿,确定你确实不在这,就走了。” “小子啊,他这几年一直找你要钱吗?” 酒吧里烟雾缭绕,音响伴随着劲爆的音乐,吵的人耳朵生疼。的但就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地点,让他攒下了出国留学的费用,以及…… 给他生父的钱。 那个他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贺青野莫名觉得这里的烟熏得他有点眼干,想多眨几下眼睛,分泌点泪液出来。 “差不多吧。”贺青野的声音被冰水浸的有些哑。 吴勇拍了拍他紧握的手,“小子,现在你有能力了,抓紧时间把他解决。” 贺青野点了点头。 他又何尝不想呢,他做梦都想把李甲胜生吞活剥。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不能让他威胁到爸妈和贺景颂。 贺青野平复了一会心情,才说起正事,“勇哥,这次来我不是为了他的。” “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吴勇问。 贺青野小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打电话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自从贺景颂那次被周帆下药发烧以后,他就拜托吴勇帮忙留意和周帆有关的消息。酒吧自古以来就是消息传播和收集最方便的地方,吴勇收集到的信息里确实有他没调查到的。 吴勇对他还不错,但贺青野从不会百分百的相信外人,他拿到消息后还会自己再去想办法证实一遍。 出了酒吧后,贺青野绕路去买了点饭,这才开车回家。 “哥,我回来了。”贺青野进门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贺景颂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发呆。 他伸手把贺景颂从地上拉起来,“在这坐着干什么,起来吃饭了。” 贺景颂回神,借力站起来,跟着他往餐桌走。 见他换了身衣服又回卧室,贺景颂没忍住问:“你不吃饭吗?” “不吃了,在外面吃过了。”贺青野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他翻箱倒柜的声音,“哥,你见过我的录音笔吗?” 录音笔? 贺青野在他这放过录音笔吗? 放录音笔做什么? 一串疑问顿时从脑海中飘过,贺景颂没想起自己在家里见过录音设备,刚想开口回他,却想起来自己在贺青野房间抽屉里放过的东西。 他低声道:“糟了。”说完,他扔下筷子和桌上一口没动过的饭菜,贺景颂快步往贺青野先前住过的房间走,“等等——” 他还是晚了一步。 贺青野倚在柜子上,手里拿着一张被折成三角形的黄纸,鲜红色的朱砂痕迹渗透纸背。 “哥,这是送给我的么?”他直觉应该是贺景颂放到他房间的,看这纸的样子,应该是哪个道观的符箓,但具体是什么符,他猜不到。 第48章 贺景颂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贺青野步步逼近,直至他身前。他成年后就比贺景颂高出一个额头了,站直的时候看他还要微微低头。 “什么时候的事?”贺青野问道。 贺景颂身后是墙壁,他退无可退,几乎是屏息着说:“很久之前。” 他们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贺青野身上的体温,把他圈禁在冰火两重天之间。 “有多久?”其实这很好猜,他回国后只在这套房子里住过一次,就是被车撞骨折的那一次,贺景颂照顾了他整整小半个月。 贺青野现在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有激动,有不可置信。他知道贺景颂或许很难接受他的这份感情,甚至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他都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也能接收到来自于贺景颂的回应,像是天文学家长久的观察宇宙,突然在某天某分某秒检测到了一点波频。 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哪怕这份回应是他隔了很久以后才发现的。 但这都没关系,这些足够让他欣喜了。 贺青野追问:“是之前我骨折住在这里,你去出差的时候去求的么?” 贺青野的一连串追问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呼吸越来越近,几乎交缠在一起。贺景颂差点想直接放弃挣扎,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不能像贺青野这般随心所欲,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贺景颂微微抬起下巴,与贺青野错开了些距离,“是,出差路过一座道观,当地的村民说很灵,大家就上去拜了拜。” 贺青野把这张平安符的来历都猜的大差不差了,他也没必要隐瞒,“平安符,你要是想要,就随身带着,不想要就……” 他想说,要是不想要就继续放在这里。总归是贺青野的房间,和贺青野本人也沾点边,效果应该差不多。 贺青野突然俯下身,紧紧的抱住了他,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似乎有一声叹息落在贺景颂的耳边,他听见贺青野说:“我的好哥哥啊……” 贺青野心想:他怎么会不想要呢,他喜欢的不得了。 这是贺景颂心里有他的证明! 他在贺景颂的耳边说:“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第46章 自从贺青野回来以后,这种直白的话他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一次。贺青野丝毫不压抑自己的感情,但他每次听到,还是会感到心脏漏跳一拍。 这次他没推开贺青野。 不单是贺青野需要发泄情感的出口,他也同样需要。 “哥,你对我也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对不对?”贺青野的声音很小,既像确定也像疑问。 贺青野整个头都紧紧的贴在贺景颂的颈侧,埋在他的肩窝。贺景颂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嘴巴一张一合的动作。 如果不是房间太安静,贺景颂甚至觉得自己会漏听他的话。 喜欢吗? 他和贺青野做了十几年的兄弟,稳稳的站在亲情这一台阶上。如今突然有人告诉他台阶坏了,要他站在离台阶最近的一条钢丝上。脚尖触及的刹那,就像脚踩上了冰冷的尖刃,钢丝颤动嗡鸣着刺入他体内,久经不息。 一切都是未知的。他左摇右晃,如履薄冰。更怕自己好不容易放下心来踩上去时,钢丝突然崩裂。他们做不成爱人,也回不到原先安全宽阔的台阶。 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不喜欢吗? 可他不排斥贺青野的肢体接触,接吻时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厌恶,而是震惊。熟悉的朋友都说他对贺青野几乎是溺爱和无底线的纵容。 心底的那条伦理道德的底线狠狠束缚着他。 如果他们不是兄弟,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层关系,或许他会想和贺青野试一试。 贺景颂现在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见他许久没回答,贺青野也没逼他做出回应,抱着贺景颂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声音闷闷的,猜测道:“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的意思么?” 贺景颂点了点头,又想起他抱着自己看不到,说:“嗯。” 只要不是拒绝就行。 贺青野终于松开了他,后撤一步,掀开自己的手机壳,小心仔细的把那张平安符放在手机壳里。 “放在这儿可以吗?”他问 贺景颂回想了一番,老师傅也没说过有哪里是不能放的,便说:“应该可以。” 年假过后,贺青野没再撒娇耍赖留在贺景颂身边,搬出了圣澜。 事出反常必有妖,对此,贺景颂感到莫名的好奇和想念。 他找人查了贺青野最近的行踪,发现这人不仅没回过圣澜,甚至连最常去的那几套房子都没回过。之前贺青野这样闷不吭声的离开过几次,导致贺景颂现在连续几天看不见他人就有些应激,怀疑他是不是又偷偷走了。 “这是小少爷最近常去的位置。”保镖将带着地图定位的平板递给他。 贺景颂一手托着平板,另一只手放大地图,直至地图上显示出地名。 “永德路,河溪村……”他对这个路名有些陌生,顺手在手边的键盘上敲了几下,点击搜索。 图片上显示的是一片紧密的握手楼。 “这是西边的一片城中村,管理比较混乱。”保镖在一旁充当起百度百科。 贺青野去这干什么? 贺景颂浏览了一遍网页介绍,嘱咐道:“下次贺青野再去,你们跟好。” * 河溪村道路狭窄,楼宇破旧,街边叫嚷声不断。楼与楼之间紧挨着,在楼上从窗户伸出手,就能碰到隔壁楼的外墙,所以叫做握手楼。巷子间隙仅能让两人并排通过,楼下是几家三无小店,看起来就不像有营业资质的样子。 街头分散坐着晒太阳聊天的老人,摩托车在略微宽阔一点的道路上和他擦肩而过。 贺青野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低调简便的衣服,穿过巷子上了楼。 屋子里狭小逼仄,霉味混着呛人的劣质香烟气味在屋子里蒸腾发酵。地上散落着捏扁的易拉罐啤酒瓶,贺青野踢开挡在他面前的那个,迈步走了进去。 一片烟雾缭绕里,贺青野看见了那个躺在地板上,易拉罐中间的男人。 贺青野踹了他肩膀一脚,“起来!” “嗯……嗯?”躺在地上的男人哼唧了几声,似是还没醒酒。 贺青野毫不留情:“李甲胜,再不起来,你的舌头就别留了。 客厅脏的没有能坐的地方,贺青野好不容易挑了处干净的地方落脚,站在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李甲胜终于有了点反应,嘴里糊弄不清的骂了两句,看见贺青野才真正清醒,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哟,这不是我那便宜儿子吗,又给你爹我送钱来了?” 生了没养过一年,小时候能当出气筒,被富豪养大还能给他送钱,可不是便宜儿子么。 李甲胜看见他就习惯性的要钱,“这次,我要这个数。”他伸出右手,张开手指比了个五。 贺青野逆光站在窗前,光线沿着他身体的曲线照出肆意飞舞的灰尘,仿佛给他镀了层金边,又像是给他套上了一层枷锁。他嗤笑反问:“五十万?” “呸!”李甲胜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你打发叫花子呢!” 贺青野看着他的动作,厌恶的皱了皱眉。 李甲胜狮子大开口,“老子要五百万!”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贺家有多少钱!你要是拿不出来,就等老子曝光你吧!” 贺青野依旧站在原地没动,闻言低声笑了起来。 李甲胜突然觉得浑身炸起鸡皮疙瘩,他借酒发疯的气势弱了不少,“你、你笑什么!” “曝光?你能曝光什么?”贺青野眼神阴鸷的吓人,“李甲胜,我能把你送进监狱一次,就能把你送进去第二次。” 李甲胜当年以贺家要挟他,要他每个月给他打钱。 他十八岁出国前,将之前给李甲胜转账以及李甲胜每次来找他要钱的证据交给警察,以敲诈勒索未成年的罪名把他送进了监狱。 不然李甲胜留在国内而他去了国外,对于贺家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李甲胜长大了嘴,说不出话。 他以为贺青野就是个被养废了的,软弱无能的少爷,几万块甚至都不能叫做零花钱,十几万更是轻轻松松,给他几十万不过就是从他手上剪下来一块多余的指甲盖一样,没有任何损伤。 没想到贺青野会直接送他去坐牢。 贺青野走到他面前,扔给他一张五万元的支票,“最后一次,以后你的死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便大步走出门。 “草!”李甲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骂一声,重重的摔上了门。 贺青野出了门后径直开车去了钱绍家。 钱绍似乎刚睡醒,炸着毛开了门,“谁啊?” 第49章 “我。”贺青野道。 “稀客啊。”钱绍侧身让他进门,“这大清早的才几点,你不睡觉来我家干什么?” 并不认为中午十一点钟是“大清早”的贺青野:“……” “急事,很重要。”他言简意赅的对钱绍说。 钱绍问:“多急?” 贺青野翻着订票软件,“今晚六点的飞机,你带贺景颂去lonnie那里。” 不儿,有人问过他想不想出差吗?! 看到钱绍要张口拒绝,贺青野立刻接上上一句话:“李甲胜出狱了。” ……那很急了。 钱绍肯定道:“又找你了。” 李甲胜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点,毕竟当年贺青野在c国除了上课就是没日没夜的兼职,晕倒了也不敢去医院。 原因就俩字:没钱。 钱绍家里虽然比不上贺家,但资产也挺丰厚,终于在贺青野又一次晕倒之后,强行将人拉去了医院,给他付了医药费。 虽然贺青野醒来之后把医药费两倍还给他了。 他勤勤恳恳工作了一年,好不容易有点存款,结果又碰上了准备创业但又缺少启动资金的lonnie。贺青野几乎把先前赚来的存款全都借给了lonnie,好在他没看走眼,lonnie把公司经营的很好,甚至越做越大,跻身全球。 贺青野的生活这才安稳下来,租了学校旁的一间公寓,不用再东奔西走。 虽然这次李甲胜没口出狂言,但贺青野的眼皮研究突突地跳。 贺青野有意让他今后在监狱里蹲一辈子的牢。 依照李甲胜的尿性,若是自己真的不给他还赌债,他势必会对自己和周围的人下手。 爸妈一时半会儿不回家,李甲胜找不到他们。但贺青野不一样,他很少出什么远门,要是李甲胜想拿什么人开刀,贺景颂的可能性最大。 整顿李甲胜之前,他要确保贺景颂的安全。 钱绍有些担忧。 贺景颂真能跟他走吗? 他问贺青野:“你和你哥说了么?” “还没,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贺青野买好机票,将航班信息发给他,“我和lonnie已经联系好了,理由就跟他说是之前游戏合作的收尾,需要他去总部一趟。” 他有点不放心,又叮嘱钱绍:“你别露馅。” “知道了。”钱绍点头。 贺青野朝他挥了挥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他和lonnie的聊天记录,“他已经给贺景颂发了邮件,过不了多久就应该能看到。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去接他,等我解决完给你发消息,你再带着贺景颂回来。” 钱绍提出疑惑:“那你呢?你哥要是问起你来怎么办?” 贺青野说:“就告诉他我在青瑞被事情绊住了。” 他不敢自己亲自去送贺景颂。 看得多了,就舍不得他走了。 第47章 钱绍叹了口气,“好吧。你哥那么聪明,我能拖住的时间不长,最多一个周。” “足够了。”贺青野说,“只要你俩的演技别那么差劲。” 两个人匆匆吃了一顿饭,就分头行动了。 钱绍接贺景颂去机场。司机将车开到圣澜时,贺景颂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钱绍下车接过他的行李箱递给司机,同贺景颂握手,“贺总,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钱绍。” “你好,贺景颂。” 去机场的路上,贺景颂问他:“你是贺青野的朋友么,我常听他说起你。” “是的贺总,我们是大学同学。”钱绍说。 贺景颂闻言笑了笑,“不用那么客气,要是不介意,可以和贺青野一样叫我哥。” 钱绍有些意外的看过来。没想到贺景颂是这样随和的性格,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原本也是个自来熟,当即应下,“颂哥!” 从贺景颂家到机场有一段距离,他和钱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个项目不是贺青野在负责么,怎么他这次没来?” 钱绍紧张的直扣手,“本来是他来的,但是青瑞那边有些忙,他走不开。” “具体是什么事呢?”贺景颂笑眯眯的追问。 钱绍感觉自己被贺景颂看的后背直冒汗,他说话都有些结巴,“新、新品发布吧……” “哦。”贺景颂放佛真的只是关心贺青野的事业,之后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钱绍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和贺青野的聊天界面里敲敲打打。 【钱绍:吓死我了!】 【贺青野:?】 【钱绍:你哥怎么一直追着问我你为什么没来,还问我你在青瑞忙什么,我差点露馅儿!我说的新品发布啊,你别说漏嘴。】 【贺青野:你懂什么,我哥这是在关心我。】 他为什么听出了一种炫耀的感觉?他就是在炫耀吧! 【贺青野:哦对,你不懂也正常,毕竟单身二十多年。】 【贺青野:他心里有我,才想知道我的具体行程。】 【钱绍:。】 钱绍把他拉黑了。 下了飞机,钱绍打车带他到了一栋公寓楼。 “颂哥,咱们这几天就住这里吧。这是贺青野一直租住的公寓,密码是……”钱绍把贺青野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翻了翻聊天记录,“贺青野说密码和你们家大门的密码是同一个。” 钱绍打开对面的门说:“我就住在对面,有事尽管叫我。” 贺景颂点头应下,“好。” 他没想到贺青野无论在哪都用同一套密码,这种执着的小心思有点可爱,贺景颂在心里偷笑。 贺景颂熟练的输入密码进门。房间不大,是典型的一室一厅。大概是贺青野找了人来定时清理,尽管许久没人住过,家里依旧被收拾的整洁干净,很符合贺青野洁癖的性格。 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沓纸,贺景颂粗略扫了一眼,应该是贺青野专业相关的资料。 卧室出乎意料的简洁,只有一张床。贺景颂将床单被套扯下来,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的出来换上。 砰隆—— 抖被套时不知带倒了什么,贺景颂探头到对面,看见一个白色的小塑料瓶在地上翻滚着。 “这是什么东西?”贺景颂蹲下捡起。 瓶身通体白色,摇一摇还能听见药片碰撞的声音,贺景颂打开瓶盖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贺景颂转着瓶身,看到了贴在瓶身上的标签——一串英文。 贺景颂对这些药学专业名词了解的不多,只能大概看出是安眠的意思。 他拿出手机拍下标签,发给了一位微信好友。 对方似乎正在忙,等他把卧室的旧床单都换下来塞进洗衣机后才收到回复。 贺景颂刚打开聊天框想要回复,对方却直接拨了一个通话过来。 “诶,你吃那个药干什么,睡不着啊?” 电话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周围似乎都是人在交谈的声音。 贺景颂看了眼时间,有些惊讶的问他:“你在医院?” “对啊。”对面的声音温润清朗,丝毫不觉得这个时间在医院有什么问题,“许识连值两天班,今早出门诊,给他送完早饭我就来查病房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吃那个药干什么……” 贺景颂莫名有些紧张,“云舟,这药是治什么的?” “主要是治疗失眠,相当于安眠药吧。”云舟想了一会又告诉他更具体的信息,“一般会开给重度焦虑症患者辅助睡眠,不过国内不常用。” 贺景颂拇指和食指顶在药瓶的瓶盖和瓶底上,中指拨弄着瓶身让它不停地旋转。他问云舟:“有什么副作用吗?” “哦,副作用挺大的。”云舟和他解释,“剧烈的头疼恶心呕吐还有嗜睡这种都很常见,具体还要看个人体质。你尽量别吃啊。” 贺景颂和他道了声谢,扣断了电话。 瓶身的标签上写了片数,一瓶一百片。贺景颂扭开瓶盖打量了一眼,里面只剩下十几片,肉眼都数的过来。 也不知道贺青野在这里的几年到底吃过多少。 他很想发个消息问问贺青野,但又觉得这样太唐突了。反复在聊天框里敲下的文字最终还是被删掉,贺景颂关掉手机,窝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贺景颂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钱绍举着手机站在门口,看他一脸睡意还有些不好意思,“颂哥……那个,我打你电话一直没打通,所以过来看一看。” “没事,先进来吧。”贺景颂昨晚想贺青野的事想的太晚了,再加上时差一时间没转换过来,他确实有点没睡醒。 钱绍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等贺景颂收拾完才开始说话:“今天我们要去总部一趟,lonnie想邀请我们参观一下。” 贺景颂挑了件外套穿上,“方便告诉我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吗?” “方便的方便的。”钱绍连连点头,“今天是参观,明天是收尾,后天是宴会……” 第50章 贺景颂穿衣服的手顿了顿,“参观和收尾不能同一天完成么?” 今天收尾和明天收尾,对于一个已经完成的项目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自己的团队一向讲究效率,不知道外国人办事这么磨叽。 贺景颂还想早点回去,有些事要找贺青野问清楚。 又来了! 那种汗流浃背的感觉又来了! 钱绍如坐针毡,他有时候真看不清贺景颂到底是有心试探他,还是无意中说出的这些话。 他浑身上下不自在的动了动,对贺景颂说:“好像是因为lonnie今天不在公司,他说如果项目收尾时他本人不在,会显得很不礼貌。” “那今天呢?”贺景颂搞不懂。既然他本人都不在,那他们去公司看什么? 钱绍秉持着能拖就拖的原则,暗地里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说话看上去尽量自然,“今天是他的助理带我们参观,他想让您看看总部的呃……” 钱绍一时没想起这么形容,好半晌才从嘴里蹦出来四个字,“……精神风貌。” “好吧。” 贺景颂有些无语。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景源的事情他都安排妥当,自己在这边多待几天也无妨。 顺便还能看看贺青野这几年一个人在这里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lonnie的公司原本做的就是房地产生意,为了贺青野有些荒谬的想法,单独开出一层楼作为游戏部门。 他暂时还没有想涉足房地产商业的想法,对前面的参观兴致缺缺,只有到了游戏部门,才对他们的虚拟现实体验中心来了兴趣。 这就是他们先前合作的游戏项目,按照lonnie原先的想法是做一部手游,但贺青野却提出了虚拟现实游戏的概念。从项目初期到落成,贺景颂还没亲自体验过。这里恰巧有场地,贺景颂便亲自体验了一番。 “怎么样,颂哥?”看贺景颂体验后的心情不错,钱绍趁机问他。 贺景颂摘了眼镜说:“挺好的,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钱绍说:“之前说的小游戏其实也同步制作了,用了景源当初给的方案。只不过lonnie打算先发布小游戏,虚拟现实游戏的技术还需要再完善一下。” “确实。建模有点问题,动作似乎也不是很灵敏。不过不急,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贺景颂说着说着突然转移了话题,“对了,小绍,你知道贺青野之前在这里生活的时候,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这话问的很委婉,但钱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贺青野不会把什么诊疗单放在家里显眼的地方被发现了吧?! 要说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和贺青野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的,又住得近,关系好到不行。贺青野有什么毛病他一清二楚,几乎每次都是他陪着贺青野去医院。 但钱绍不知道贺景颂看到的是什么病的诊疗报告单。 他不敢乱说话。 钱绍惊出了一身冷汗,表面还装作若无其事,“不、不太清楚,怎么了颂哥?” 贺景颂撇了他一眼,不急不慢的说:“哦,没什么事,只是看到他在吃安眠药。他睡眠很差么?” 安眠药啊…… 还好还好。 钱绍两眼一闭开始胡扯,“啊,我们这个专业压力挺大的,一大就容易睡不着,睡不着就会秃头。贺青野怕掉头发才吃的。我有时候也吃……” 他也不管贺景颂信不信,胡说八道了一路。 贺景颂看他已经口干舌燥却还在继续解释,觉得有些好笑,终于点了点头让他停下来,“那你们还挺辛苦的,要多注意身体,总依赖药物不好。” 钱绍狠狠松了一口气,“知道了颂哥,回头我就和贺青野说。” 第48章 贺景颂在这待了几天,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比如游戏项目虽然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但其实并不是必须要他这个合作方亲自到公司做些什么。又比如第三天的聚会相当随意,贺景颂没看出一点儿商业性质,反倒更像是朋友之间的酒会。 直到第四天晚上,林卓言发来消息,不断地催促他看微博。 贺景颂平时不怎么刷微博,账号都直接交给公关部打理。要不是林卓言提醒他,他可能一直到回国都不知道,贺青野的生父找到了他,并且在网上捏造事实网暴贺青野。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相关的话题。 这件事已经在网上开始发酵,不明真相的网友一边倒的讨伐贺青野,偶尔有些不同的声音也被辱骂淹没。 贺景颂手指不自觉的掐着指关节,拿出手机给贺青野拨了一个电话。手机兀自响了一阵,对面无人接听。他反复打了几遍,结果依旧如此。 贺景颂气笑了。 贺青野是傻子么!遇到这种事都不知道和家人商量!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给父母打去了电话。毕竟当年领养贺青野的时候他也还小,不清楚贺青野的具体情况。 贺景颂有些焦虑,大脑胡思乱想,脚下动作也不停。他在家给爸妈打电话的时候就绕着客厅转了好几圈,如今挂了电话,又出门去敲了对面钱绍家的门。 对方能精准的找到贺青野并曝光他的信息,就说明这几年贺青野和他一直都有联系。以钱绍和贺青野的关系,应该多少会知道一点。 “钱绍!”他心急,敲门的力度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钱绍很快就开了门,“怎么了颂哥?” 贺景颂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钱绍,问:“贺青野的事,你知道多少?” 钱绍的手还捏着门把手,紧张到说不出话,“我、我……” 看他一脸的心虚,贺景颂立刻就明白了。 什么项目收尾,什么宴会……恐怕都是贺青野和钱绍计划好的。 贺青野早就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故意支开他,不想让他牵涉其中。 贺景颂没等钱绍说出点什么,直截了当地问他:“明天我要回去,你要一起么?” 钱绍立刻反应过来他是要回国。 他拦不住贺景颂,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回。” 他演技有限,只能拖到这了。希望贺青野能赶紧把事情解决。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能够立刻起飞的航班,贺景颂订了明天最早的两张票,这才收了手机。 “小绍,和我讲讲贺青野的事吧。”贺景颂站在门口,邀请钱绍进屋。 钱绍点了点头,跟着他进门,“好。” 窗外夜色已深,贺景颂只在客厅开了一盏小灯,明亮但不刺眼。贺景颂给他到了一杯水,没头没尾的落下一句,“前几年……他过得好么?” 他虽然偶尔借口出差,会来c国看望贺青野几次,但那毕竟只是远远的探望,他甚至没和贺青野打过照面。况且一年到头出差的次数也不多,如果不是爸妈之前提起过,贺青野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曾经来看过他。 “很不好。”钱绍没有想隐瞒的意思,到了这个时候也瞒不住什么。只要贺景颂想知道,大可以花手段去查。 “他刚来的时候,一个人拖着个行李箱背了个双肩包,里面其实没几样东西……” 其他留学生都是三四个行李连搬带拉的提到宿舍,贺青野的一个行李箱加一个背包的配置就格外地显眼突出。 他们被分配到了四人间,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是中国人。第一个学期刚开始时,贺青野的确住在宿舍里。但他早出晚归,就连钱绍也只能在课堂上逮到他。钱绍对这个同是中国人的舍友感到格外亲切,想和他搭几句话,可是贺青野似乎总在忙碌。 国籍不同,生活习惯自然也不同。宿舍里的人总会起一些这样那样的小摩擦,贺青野的早出晚归引得其他两位不满,钱绍也不想一个人和他们相处,便问贺青野要不要搬出去一起租房。 贺青野没立刻答应,犹豫了好几天。 后来钱绍无意中听到他打电话,这才知道他这位舍友行李箱空空不是没有原因的,而是他真没钱。 钱绍家里小有资产,租房的费用不成问题。但是在异国他乡,他还是有点害怕自己一个人住。他当即就拉住贺青野:“那个……你是在找兼职吗?” 贺青野刚被一家餐厅拒绝,理由荒谬又带着明显的种族歧视。闻言他眉头紧皱地回头,看到是自己的同胞舍友才耐着性子回答:“嗯。你有事?” “没,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校外合租。”钱绍见他神色不耐,连忙解释,“我和其他那两位有点合不来……正好听说你在找兼职,如果住在校内会经常被门禁拦在外面,很不方便吧。” 贺青野眉眼带着些戾气。他不太喜欢被外人监视自己的生活。 “我我我没别的意思!”钱绍继续说,“就是我自己一个人住害怕。房租的话你也不用担心,我们aa,如果你暂时拿不出来我可以先付,就当是谢你陪我出去住了。” 第51章 其实他自己完全负担得起房租,左右一个人也是住两个人也是住。但是他看贺青野的样子,并不想欠任何人人情。 贺青野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他还忙着找工作,对钱绍客气道:“行,租房的事就麻烦你了。” 钱绍突然发现他的这位舍友看着挺凶,其实还挺有礼貌的,“不麻烦不麻烦,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给你发信息。那个,我们加个好友吧。” 贺景颂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贺青野走时将自己给他打的零花钱全都退回,他也一时赌气,不再给他往账户里打钱。 但是还有爸妈呢,爸妈知道他留学,必定会给他发生活费。 “他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赚的吗?”贺景颂问钱绍。 钱绍立刻就明白他想问什么,他苦笑道:“颂哥,你是想问贺叔叔楚阿姨有没有给他打钱吧。” “我偶然间看到过,他银行卡每月都有固定收款,应该就是家里人给他的。”钱绍低下头,笑着摇了摇头说,“但那是一张单独的卡,我没见他用过。” “……至今。” 贺景颂在一旁暗骂了两句“傻子”“没苦硬吃”之类的话。 “那后来呢,”贺景颂拍了拍手底下的布艺沙发,“怎么又搬到这里来了?” “当时贺青野赚的钱连生活都困难,我们俩一起租了个房子住了一段时间。再后来,他不知道去哪里做兼职去了,时薪高,省吃俭用攒下不少。” 钱绍吐槽道:“他这个人特别事儿,我俩合租的时候他挑这挑那,总嫌弃我。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自己在另一个地方租了房子,他要搬走了。我不放心,自己住也害怕,干脆就退租和他一起搬到这边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身边都是陌生人,唯有一个舍友还算得上熟悉。身上分文没有,行李箱也只带了一个。贺景颂估摸着里面也就几件从家里带的衣服。四处打零工却又屡屡碰壁,吃的也极其随意,有吃的就糊弄的吃点,没吃的就干脆饿着不吃。 贺青野来到贺家以后,几乎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恐怕比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还大。 他能想象到贺青野那几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却又好像想象不到了。 贺景颂沉默了一会,又问:“安眠药又是怎么回事?” 贺景颂问了钱绍就说,像个有问必答的小学生,“这里能供学生兼职的地方不多,贺青野时常打的是黑工。他有时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然后天一亮又出门干活。” 人身不过肉体凡胎,哪能受得了这样消耗。 “他晕倒过几次,我看不下去,把他按到医院做检查。他想兼职我管不了,但是至少能想办法让他好好睡一觉。当时也没想到他一吃就是这么久。” “……” 手边的水从滚烫放到冰凉,窗外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贺景颂和钱绍就这样坐在客厅里,一问一答,说了一整晚。 他从钱绍还算平静的话里,拼拼凑凑出了贺青野独自在外的四年。 贺景颂开始后悔自己那晚为什么非要和他大吵一架,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赌气真的收下那张银行卡的转账。但凡这几年他有一次心软,出差时找到贺青野问候一句关心一下,他也不至于在外面过得如此艰难。 他边听边感觉自己的心里泛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细痛。 贺景颂心疼极了。 他的心底仿佛长了一大片荆棘丛,每一次心脏的收缩跳动,都会带来阵阵刺痛,泛着苦涩的酸意,突兀又长久。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青野在他心里,已经如此的重要了。 第49章 窗外天光大亮,贺景颂昨晚在沙发上草草睡了个囫囵觉。他睡得不沉,闹钟刚响他就醒了。 昨晚聊的太晚,钱绍在客厅打了个地铺,将就了一晚上。 两人的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今天醒了稍微收拾一下就打车去了机场。 候机时,贺景颂又打开手机看了看网上的情况。这件事他知道的太晚,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处理时间。贺景颂在飞机上闭目养神,脑子里想着新的解决方案。 既然已经错过了时机,不如就让这件事继续发酵。等热度达到最高峰,再放出澄清。 只不过他不知道贺青野手里有没有能澄清的证据。 希望他弟弟不是个做事不留痕的呆瓜。 贺景颂一下飞机就直奔老宅。他昨晚和爸妈联系过,想必这个时候贺青野已经被爸妈逮回家了。 钱绍没同他一起去找贺青野,而是回了青瑞。贺青野目前肯定是来不了公司,青瑞离不开人,他要去青瑞做好接下来的工作。 但他在路上提前给贺青野通风报信了。 说来也是好笑,贺青野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贺景颂训他。 贺景颂到家时刚过晚餐时间。餐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复印纸和照片。楚曼秋正从一堆纸里找着什么,贺平先在打电话。 他没去打扰正在忙碌的两个人,把行李箱交给张叔后,指了指楼上,问:“贺青野在上面?” 张叔接过行李箱点了点头,“小少爷在房间。” 贺景颂几乎是强忍着脾气上了楼。 二楼出乎意料的安静,安静到贺景颂开始怀疑张叔是不是记错了,其实贺青野根本不在卧室。 他打开贺青野房间的门,看到贺青野正垂着头坐在床边,心里这才踏实了一些。但紧接着,这整整一晚上的担心、焦虑、不安,通通化为怒火窜了上来,直烧的他心里泛苦泛酸。 自从被李甲胜反咬一口,又被爸妈喊回老宅之后,贺青野就一直心不在焉。他刚看到钱绍发来的贺景颂已经看到新闻回国的消息,下一瞬就听到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迅速锁屏把手机扔到一边,抬头对上了贺景颂的视线。贺青野委屈的喊了一声,“哥……” 贺景颂不想让楼下听见他们两个人声音,随手反锁了门。他走到贺青野身前,低头看着那张故作委屈的脸,突然冷笑了一声。 装乖耍巧,真是贺青野一贯的手段。 这种冷漠的表情很少能在贺景颂的脸上看见。贺青野突然意识到贺景颂这次好像是真的很生气,他连刚才的委屈都收了起来,垂眸坐在床边任由贺景颂扫视着。 贺景颂脸上带着愠色,抬手掐住贺青野的双颊,使他被迫抬起头与贺景颂对视。 他手上的力度很大,贺青野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肉被捏的生疼,但他不敢出声,只仰头看着贺景颂,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瘦了。”贺景颂掰着他的脸左右摆了两下,冷嘲热讽道:“掉下来的那几两肉全长胆子上了吧。” “从十七岁瞒到现在。贺青野,你挺能耐的啊。”贺景颂每说一句话,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抽痛,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如果不是李甲胜突然在网上曝光,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承担下一切,不用我和爸妈每月给你生活费,自己未成年就瞒着家里四处打工,备尝艰苦,卧薪尝胆的把李甲胜送进去,自己在跑去国外躲着特别酷,特别厉害,啊?” 一把火烧没了理智,贺景颂几乎是口不择言。 这些话犹如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刀一刀割在贺青野早已结痂的皮肉上。 他如鲠在喉,想要开口解释:“不是,我没……没……” 贺景颂却撒开了手,往后退了一小步。步子不大,但是贺青野异常敏感的察觉到了。 他侧过头去不再看贺青野,喉咙发紧,声音哽咽带着轻颤,“贺青野,你没有心么?” 其实贺景颂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或许是气自己五年前明明发现了异常,知道贺青野在外面打零工,却没有深入调查。要是当时他再仔细一点儿,多问问贺青野,他是不是就不用多苦这几年。 又或者是在气贺青野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件事告诉爸妈和自己,他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说出口,却一直闭口不提。 他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贺青野不肯说是不信任他们的一种表现。 可是贺景颂自认为对这个弟弟还算疼爱,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家里给他的可以称得上是富足。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贺青野不信任他们? 他想不通。 贺青野瞥见他退后的动作有些心慌,他登时闭着眼睛倾身抱住贺景颂的腰。 “哥,别走!” 贺景颂被他带的向前趔趄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他没想走,只是想和贺青野拉开点距离,方便自己冷静冷静。 但没想到贺青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贺景颂这次没再像以前那样回抱住他,摸摸他的头。他两只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用指甲用力的掐着指关节上的那点薄肉,留下一道道深的发紫的掐痕。 第52章 “贺青野,”他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又浸着一丝沙哑,“你告诉我,你真的有把我们当家人吗?” 贺青野毫不迟疑的回答:“有。” “哥,我有。” 有亲密的家人是贺青野三岁时最渴望的愿望,这个愿望在楚曼秋和贺平先来到福利院时得以实现。 他叫了十几年的哥和爸妈,怎么会不把他们当家人呢。 正是因为贺青野把他们当成亲密的家人,他才不想被他们知道,自己被生父缠住了。 贺青野不希望因为他自己,从而影响到贺家。 “那为什么被李甲胜找到时不告诉我们?”贺景颂再次开口。 闻言,贺青野一双胳膊将他揽的更紧了。他把贺景颂禁锢在原地,侧脸贴上他柔软的腹部。尽管隔着一层衣服布料,他仍然能感受到贺景颂身体的温度。 他不断汲取着那点温暖,试图从中获得些勇气和力量。 他该怎么开口呢…… 十七岁的贺青野对于小时候的事是很模糊的。“婴儿期记忆缺失”让他几乎只记得被楚曼秋带回家后的事情。 知道李甲胜出狱,并且找到了他。 他在贺青野约朋友出去玩的路上拦住了贺青野,给了他一张照片,“我是你老子,听说你现在过得不错,被有钱人家收养了。给你老子点钱花花。” 贺青野从小听过不少流言蜚语,说他不是贺家的亲生儿子,又或者他和父母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等等。他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但每当此时,贺景颂总会屈起手指弹他一个脑瓜崩,温柔的笑着说:“小小年纪整天瞎想。” 贺青野手里捏着那张照片,万万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穿着不合季节的衣服,剃着寸头,目光不善的人是他生父。 一张照片而已,说不定是p图生成的。这点见识他还是有,不会轻易相信李甲胜。 李甲胜却无所谓,抬手就从自己没剩几根毛的头上拔下来两根毛给贺青野,“还挺警惕。你要是不信,你就去做个亲子鉴定。这点钱你应该有吧。” 贺青野那天鸽了同学的邀约,带着那几根头发,去附近的医院里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一出,贺青野便拿着鉴定报告在医院大厅里坐了整整一天。 短短一天时间,他知道了自己不是贺家亲生的儿子,有个因为家暴和赌博多次出狱的生父。 这一天冲击太多,他有点儿缓不过来。 第二天,他又在那天路上碰到了李甲胜。贵族学校的门他进不去,但他知道这是贺青野上学的必经之路。 “怎么样,没骗你吧。你身上有几个钱,给你爹我花花。”李甲胜张口就是要钱。 贺青野警惕地看着他,“没有。” 印象中自己是在福利院长大才被领回贺家,就算面前的人是他生父,那他也没抚养过自己。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把自己送进福利院的。 “没有?!”李甲胜朝路边啐了一口,“你拿那我当猴耍呢?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收养你的是贺家。” “你要是拿不出来,行啊,我去找贺家要!” 贺青野紧抿着唇,眼睛一睁瞪着他。两人在巷子里对峙许久,贺青野最后还是松了口,扔给他两张钞票,“我手里就那么多。” “哎呦,真孝顺。”李甲胜邪笑着,脸上堆出满脸的横肉,“以后多带点,老子每个周六都在这等着你,听见没!” 他知道贺青野最怕什么,直接拿捏住他,“你要是敢不来,我就直接去贺氏大楼门前闹!”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贺青野见他大摇大摆的离开,在心里暗骂了几句波皮无赖。 爸妈和哥哥对他都很大方,生怕他钱不够花似的,都是几十万的往他账户里打。但他不能一直拿贺家的钱给李甲胜,那样就真的太对不起爸妈和贺景颂了。 他紧搂着贺景颂,头直往他的外套和里衣中间埋。 要他怎么说? 贺青野患得患失,极度缺乏安全感。他怕说出来后,真的就没有家人了。 第50章 他始终无法对贺青野狠心。 贺景颂垂在两侧握紧的拳还是慢慢的松开了。他败下阵来,抬手捧起贺青野的脸,微微俯身低头,与贺青野拉近了距离。 他望着贺青野的眼睛,心软道:“小野,告诉哥哥,好不好?” “晚上再说,可以吗?”贺青野同样与他对望,轻声问他,即是商量也是恳求。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思绪组织语言,他要思忖怎么把这几年从心底挖出来,血淋淋的送到贺景颂面前。 贺景颂知道他要说出口很艰难,闻言与他挨得更近,直至额头相抵。他的手掌抚摸着贺青野柔软的发丝,片刻后才起身,也柔声说:“好。” 贺景颂自己也觉得在二楼房间里待的时间有些久了,他平复了会儿情绪,扭开门锁,转头对贺青野说:“我先下去看看爸妈,你等几分钟再下来。” 贺青野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现在下去恐怕会让爸妈担心,便点头应下。 贺景颂又回自己房间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认看不出任何异样才下楼。 他下楼时看见楚曼秋已经在规整资料了,贺平先听起来是在给当年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打电话。他拉开椅子坐到楚曼秋旁边,问:“妈,有线索了么?” “过去了二十多年,人事变动太大了。你爸白天找到了当年那个院长的电话,但是是空号。他刚联系到了当初带我们参观的老师,只不过对方听起来不太愿意掺和进来。”楚曼秋摇了摇头,看向贺景颂,“你刚才上楼了?小野怎么样?” 贺景颂捏了捏自己的指尖,“他没什么事,能吃能睡的。” “小野虽然不说,但我和你爸看得出来,他这几天挺愧疚的。”楚曼秋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是的,也不早点和家里说……” 她和贺平先从未怪过贺青野。毕竟当初领养时,院长和老师都把贺青野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他们既然把贺青野带回了家,就说明他们接受贺青野的情况。 只不过没想到那人能那么快就找到他们家小野。 她只怪自己早年间只顾着和丈夫赚钱,对两个儿子都不够关心。如果她能早些发现,也就能早早的做好准备,至少不会让李甲胜打扰到贺青野的生活。 “妈,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小野的错。”贺景颂安慰道,“要怪就怪李甲胜贪心不足。” 贺平先也挂了电话,对两人说:“那个老师已经辞职很多年了,她也只是知道小野的生父当时被判刑,撤销了监护资格,但家里又没有人能抚养他才送到福利院。” “撤销监护资格……”贺景颂反复念叨了两遍,突然抬起头对贺平先说,“撤销监护资格说明当年有人报警,甚至是起诉过。爸,纪叔去年是不是升了副厅,能不能托他查一查当年的记录。” “这个……”贺平先也不确定,毕竟当年的技术没有现在的完善,有的记录可能是纸质。但目前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他只能试一试,“我明天请你纪叔吃个饭问一问吧。如果录入过系统那肯定没问题,就怕那个时候是纸质档案。” 楼梯传来脚步声,贺景颂下意识侧头看过去,见贺青野脸上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被爸妈知道他和贺青野吵架了。 贺平先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对贺青野说:“儿子,过来坐。” “爸妈,哥。”贺青野依言坐下,“之前的证据我这里还有,应该还能用的上。” 贺景颂知道,他说的上一次是指十八岁那年把李甲胜送进监狱的证据。 “小野,你……有什么想法吗?”楚曼秋小心翼翼的问。 毕竟是贺青野自己的亲生父亲,究竟要怎么处理,他们还是会听贺青野的意见。 客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三双眼睛齐齐看向贺青野。 贺青野本人倒是无所谓。他对李甲胜没什么印象,要是硬要说的话,那也是他记忆力一点缩影,而且是李甲胜动辄对他大骂的记忆缩影。 他歪着头耸了耸肩,虽然语气颇为随意,但眼中恨意不减,“最好是让他一辈子待在里面。” 省的来破坏他们一家的幸福生活。 贺平先拍了拍他的肩,眼底透着深沉,“爸知道了。” 四个人在客厅商量了一番什么时候澄清才最合适,最终决定先利用李甲胜造势,等热度最高的时候在发布澄清,顺便将李甲胜送进监狱。 商量完时间也不早,楚曼秋看了一眼时间,把两个儿子打发上楼。 贺景颂从下飞机回家开始就没喘口气休息过,好不容易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却看见贺青野打开了他的卧室门,呆呆的站在门口,一只胳膊里还夹了个枕头。 “哥?”贺青野看他半天没搭理自己,只好开口叫了他一声。 第53章 贺景颂这才想起刚回来那会儿,贺青野确实说过当年的那些事要晚上再说。只不过后来在楼下一顿忙活,他差点忘了这回事。 他轻咳了一声,才对还在门口站着的人说:“进来吧。” 贺青野熟门熟路的进了门,又绕道床的另一侧放下枕头,躺上床自觉的扯过一半被子盖在身上。 贺景颂看着这一幕,莫名想到小时候刚被接回家的贺青野。 那个时候的贺青野不知是怕黑还是没有安全感,总之不肯一个人在房间睡。如果楚曼秋在家里,他就会粘着楚曼秋给他讲故事,但楚曼秋那时忙于工作,在家的次数很少,更多时候贺青野粘着的还是自己。 贺景颂当时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哪儿有什么耐心去哄另一个小孩睡觉,常常是给贺青野讲完故事便直接关灯,一只手捂着贺青野的眼睛,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十分钟一到,只要贺青野没睁眼,贺景颂就当他睡着了,转身回自己房间。 床上的贺青野有时候是装睡,有时候是真的睡着了,但是半夜又惊醒。他半夜惊醒也不像别的小孩那样大哭大闹,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盯一阵,才迟钝的发现身边没人,然后咬着下唇,小声的啜泣。 二楼的房间不多,卧室也只有两个。深夜,二楼尤其空旷安静。贺景颂睡梦之中总能听见有人断断续续的在哭,他皱着眉,睡意被扰的消了大半。贺景颂翻身下床,打开自己卧室的灯,耳朵贴着门缝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进贼了? 谁家贼会边哭边偷东西?! 总不能是闹鬼了吧! 彼时贺景颂还没适应家里多了一个人,也就完全忘记了自己卧室对面的房间里还住着一个贺青野。他靠在门上边打盹边听了半个小时的哭声,实在是困的不行,又被哭声吵的忍无可忍,这才大着胆子打开房门,准备和门外的“鬼怪”大战三百回合。 然后他就听见另一个卧室里传来的啜泣声。 贺景颂终于想起家里现在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现在还多了个弟弟。而且那位突如其来的弟弟还正在哭。 贺景颂:“……” 贺景颂打开灯时,看到贺青野已经把枕头两侧哭湿了,豆大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楞楞地看着他。 “我要……要……”贺青野看着他,小声念叨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贺景颂走到床边,提醒道:“妈妈不在家。” 贺青野收了声,茫然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说:“我要哥哥。” 贺景颂叹了一口气,坐在他床边,有点好奇,“你是……害怕自己一个人睡觉吗?” 爸妈经常不在家,他很小就自己一个人睡了,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害怕自己一个人睡觉。 贺青野点了点头。 福利院的睡房里有很多小朋友,他从来没一个人睡过一个房间。而且这个房间太大太空旷了,他很害怕。 “哥哥,我能和你一起睡吗?”贺青野盯着他问。 贺景颂抽了一张纸巾擦掉贺青野脸上的眼泪,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床够大,睡两个人不成问题,于是点点头同意,“可以。” 他看着贺青野头底下湿了一大半的枕套,顺手拿走了他床上的一只趴着的小猪抱枕。贺景颂把贺青野带去自己的房间,随后把自己的枕头推给贺青野,又将抱枕放在自己原先枕头的位置上,拍拍抱枕说,“你的枕头都湿了,你睡我的枕头,我睡这个。” 虽然家里有多余的枕头,但他太困了,不想找。 “谢谢哥哥。”贺青野接过枕头,老实的躺下盖好被子,终于睡着了。 从那以后贺青野就学聪明了。楚曼秋不在家时,他没等到贺景颂来自己房间讲故事,就直接抱着枕头去贺景颂的房间。 贺景颂对此只能默许。 他可不想再三更半夜被哭声吵起来了。 “哥,”身旁的贺青野戳了戳他,“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什么叫“从哪里开始听”,难不成他还想挑着说! 贺景颂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从头开始说!” 第51章 “其实大部分你都知道了。”贺青野背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说了些贺景颂不知道的细节,“只不过那个时候还小,看见李甲胜来找我就慌了神,怕他去骚扰你和爸妈,也怕……” 贺景颂和他同样的姿势倚靠在床头,听见他又要把说了一半的话收回去,逼问道:“怕什么?” 他知道,贺青野只要一天说不出来这句话,那这件事就会一直在他的心里飘移不定。他不想贺青野总是这样担惊受怕的生活。 贺青野朝他看去一眼,说话的声音顿了顿,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怕你们嫌我是个麻烦,不要我了。” 他真的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家人。 “怎么会!”贺景颂立刻反驳,“要是真嫌你麻烦,爸妈当初根本不会把你带回来。” 他嘟囔道:“再说了,就算是养个小猫小狗,养了十几年都还有感情呢。”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房间静谧,再小的声音也听的清楚。贺青野显然是听见了他刚刚说的话。 说完这句话,贺景颂感觉身边的人一直在看着他。他恍然觉得自己用的比喻似乎不太对,刚想要开口解释,却看见贺青野往下滑了一截,抬着眼睛问他,声音说不清是撒娇还是质问:“我是小狗吗?” 贺景颂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人,突然笑出声,“是,你是。” 贺青野撑起身体,隔着柔软的睡衣在他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连牙印都没留下。 “你干什么?”贺景颂被惊了一跳。 贺青野没再说话,脑袋蹭得他颈侧发痒。 “那你后来去找过我吗?”贺青野整个人都已经躺下,侧着身子,一只手在被子底下悄悄握着贺景颂的手,“妈不是说你常去c国出差么。哥,你是不是去看过我?” 这话听起来有点自作多情,但贺青野的第六感告诉他,贺景颂一定去看过自己。 贺景颂保持着半躺的姿势,眼睫轻颤,偏过头去不肯看他的眼睛,“没有。” “骗人。”贺青野轻声说,“我看到了。” “在哪?”贺景颂先是震惊,随后很快冷静下来,“不可能。” 他每一次去都很小心,可以肯定贺青野不会发现。 贺青野确实没看见过,他也是诈贺景颂的。这方法可耻但好用。 你看,这不就诈出来了。 贺青野这次肯定的说:“你去看过我了。” 他用同样的话问贺景颂,“在哪?” 贺景颂在心里回答:很多很多地方。 贺青野开始挨个猜测他可能去过的地方,从学校一直数到自己合法打工的地方,每念出一个地方就要去看贺景颂的表情。 贺景颂被他数的心虚,开口打断,“别数了!” “你都去过。”贺青野依旧肯定。 他的确都去过。从贺青野的学校,一直到他常去的,偶尔去的娱乐场所,甚至有几个工作是他托朋友帮贺青野介绍的。不过他去c国确实是为了工作,只是贺景颂恰好挑了几个去c国的项目而已。 去了也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贺景颂知道他一个人在外生活不容易,也用爸妈的账户给贺青野汇过几次款。但他不知道贺青野打工是因为李甲胜,也不知道自己和爸妈打过去的钱他一分也没用过。 他只当贺青野年少气盛,想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贺青野今晚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定要问出个究竟,“为什么去看我?” 贺景颂心底越发不耐烦。还能因为什么,谁能放心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突然一声不吭的出国,自己去看一看他生活的好不好,不是很正常么? 贺青野还想张口问什么,被贺景颂打断,“再问你就出去!” 贺青野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过了半晌,贺青野又问:“我今晚能睡这儿吗?” 人都已经躺下盖好被子了,他还能再把人赶出去不成?! 贺景颂没看他一眼,放下枕头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说:“随便!” * 两个人又在老宅待了几天,期间贺平先去找了贺景颂口中的纪叔。 “老纪说他帮忙找找,不一定能找到,让我们同步联系法院。”贺平先说。 贺青野咬了下筷子尖儿,“联系法院就肯定能找到吗?” “不一定。”贺景颂解释道,“但撤销监护资格要走法律程序,法院多半会有记录。找不到也无所谓,但找得到更好。” 他们手里多一份证据,李甲胜这辈子都要蹲监狱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这件事在网上被讨论的热火朝天。贺青野迟迟不做出回应,网友就在猜测他到底是因为心虚不敢回应,还是事情另有隐情。 第54章 贺景颂在年后就已经接手了一部分贺氏集团的业务,这次也是用贺氏集团的团队检测舆论。贺氏的团队比景源的团队要成熟很多,对有关于贺青野澄清的部分,贺景颂也能更放心的交给他们。贺青野手中的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纪叔也将当年的报警记录和回执发给了他们。贺氏的团队便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中午,趁着大家都吃饭八卦的时间,将手中的证据全部发了出去。 这一举动又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纷纷倒戈,力挺贺青野。由于证据充足,再加上贺平先早就找好了人脉,李甲胜很快就因为涉嫌敲诈勒索被逮捕。 做完笔录,两人一起出了问询室。贺青野心中悬着的石头轰然落地,震的他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 “回神。”贺景颂在他眼前上下挥了挥手,“傻了?” 贺青野捉住面前挥动的手,紧紧握住,“没有,就是有点不敢相信。” 好像横插在他十八岁记忆里的那个人并没有多可怕,一击即碎。 解决掉了这件事,贺景颂的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他捏捏贺青野的手指,“先回家。”总站在警察局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爸妈不在家。”贺青野提醒他。 贺平先和楚曼秋为了老纪,中午又请人去了餐厅。贺景颂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爸妈不在家,贺青野不想回老宅。 两人做完笔录已经过了平时午餐的点儿,贺景颂原本打算在外面随便凑合一顿,听贺青野这么说,便反问:“那你想去哪儿?” 贺青野试探着问:“回碧水湾行么?我让阿姨做点饭。” 今天贺景颂心情不错,就依他一回,“行吧,随便吃点就行,不用弄的太复杂。” 贺青野上车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往碧水湾开去。路上,他像又突然想起来似的,问贺景颂,“哥,那福利院的事怎么解决?” 按理来说李甲胜入狱多年,又被剥夺了监护资格,从贺青野被送到福利院的那天起,就相当于和他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关系了,更别提后来李甲胜不仅知道了是谁收养了贺青野,还找上了收养贺青野的家庭。 这件事在审讯时又被提及,李甲胜供出了周家的几个人,都是当年在福利院工作过的周家表亲。 贺青野想到自己那会儿才十七八,贺景颂也刚开始工作,怎么会那个时候就和周家扯上关系。 “你那个时候就认识周帆?”他开车的间隙看了一眼贺景颂。 “不算认识,但打过交道。”周帆那时一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模样,身高不高,但见谁都仰脸抬颌,高高在上的看着对方。贺景颂想起来就恶心还心烦,“别提他,好好开车。” 随后又想到刚才贺青野问过的问题,回答道:“福利院的事儿和我们没太大关系,不用关注。” 唯一称得上有关系的,也就是贺青野算个受害者。但当年福利院的小孩儿那么多,就算要查案也不会只盯着贺青野一个人。 回到碧水湾时,阿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两人都觉得饿过了劲儿,吃的不多便上了楼。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应对舆论和李甲胜,他们基本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贺景颂趁着上楼的时候叮嘱他,“先好好休息几天,什么也别想。青瑞有钱绍在,你也不用太担心。李甲胜肯定要被判刑,贺氏的律师会争取让他多判几年。至于福利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们真的找上你了再说。” 事情一解决,贺景颂就感觉沉积已久的疲惫通通涌了上来。他打算今天休息一整天,明天去景源看一眼。毕竟从他被钱绍带出国到现在,少说也有八九天了。景源和青瑞的运行模式不同,光一个林卓言在公司可不行。 “我知道。”贺青野跟在他身后,抬手指了指他准备开门的房间,“哥,我还睡这儿,行不行?” “不行。”贺景颂无情拒绝。 意识到贺青野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是一回事,但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贺青野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喜欢的事得另想。 贺青野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以为贺景颂是在担心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会擦枪走火,于是补充道:“不做别的,纯睡觉。”毕竟他这几天也没闲着,可以说的上是身心俱疲。 但这次显然是贺青野想多了。 贺景颂狐疑的看他一眼,不纯睡觉还想干嘛?! 第52章 “不行。”贺景颂坚定信念,依旧拒绝。 贺青野央求:“我认床。” 不信。 他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贺青野还有这毛病,况且两个房间的床垫一模一样,统一订购的,哪来的认床这一说。 贺青野又说:“我怕黑!” 这倒是真的,他知道贺青野确实怕黑,突然有一点心软。 但还是不行。 贺景颂没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生怕自己下一秒忍不住放贺青野进来。 贺青野还想再说什么,贺景颂已经进了房间顺手反锁了房门。 贺青野撇了撇嘴。 还挺快,一阵就蹿没影儿了。 两个人总算是安安稳稳的休息了一晚上。贺景颂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公司,林卓言在总裁办欢天喜地,恨不得能给他放一串鞭炮庆祝。 当然,市内禁止放烟花爆竹。林卓言相当遵守法律法规,于是换了个物件拿在手里。 贺景颂刚迈出电梯,就看到一群人围在总裁办的电梯口。下一秒,他抬手抓住朝着自己头顶飞来的东西。 “欢迎贺总回来!”林卓言带头喊道。 为首的人玩的相当开心,贺景颂扫视了一眼围着自己的一圈人,只一眼就知道这件事的主谋是谁。 贺景颂低头看向手里抓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他先前抓住的东西是个玩偶,底部连着弹簧,周围还带着四散的彩带。贺景颂顺着弹簧看过去,发现弹簧的终点在林卓言手里——一个精致的纸盒。 “惊吓箱啊。”林卓言把箱子塞到他手里,“彩带回飘得满地都是,这个好,玩偶上的彩带还能卷起来重复使用。” 可谓是相当的环保节约。 他把玩偶放回盒子里,扯下头上可以重复使用的彩带,笑着说:“行了行了,都各回各位。小陈,把《星浮》内测的数据报告给我。” 总裁办的同事都送了一口气,连忙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虽然贺总平时很温柔也很好说话,但是她们真的很怕会和林总一起被赶出去啊喂! “怎么样,”林卓言跟着贺景颂进了办公室,“你弟和那个李什么的事解决干净了吗?” 贺景颂点了点头,“嗯,又请了律师提起民事诉讼,争取让他在里面多待几年。” 林卓言靠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听说又把当年福利院的事儿调出来了,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你的手笔,你想用这件事扳倒周帆。” “但是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你真的有把握吗?”林卓言有些担心。 况且当年参与福利院事件的不止只有周家,投资的人个个都是当时有钱有权的,尽管现在其中有一部分人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落魄,但只要那几个大头还在,这件事就不会容易解决。甚至贺景颂可能还会受到各种打压威胁。 “扳倒他们做什么?”贺景颂笑了笑,指尖敲点着桌面,“我还没那么自不量力。现在掌管周家的那位是个胆小的,他只想坐稳了掌权的位置,安安稳稳的拿钱。” “再说了,福利院的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知情人还在不在世都是个谜,更何况是拿到确切的证据。”他看着林卓言说,“周帆现在对于周家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周启砷不会为了他给我们调查福利院的机会。” 他只是想用福利院当引子,到时候周启砷自然会放弃周帆。 “不过周帆自从上次出来一回后就又没影儿了,估计已经跑了吧。”林卓言在沙发上长吁短叹。 贺景颂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先给周启砷透出点消息,他自然会帮我们找到周帆,亲自把他送到我们手里。周家没了周帆,还有个周璇,她是个聪明人,会提醒周启砷怎么做。” 说完正事,林卓言一个跨步凑到他身边,挑眉道:“正事儿说完了,让我八卦一下呗?” 贺景颂不动声色,若无其事,语调平稳的问:“八卦什么?” “你和贺青野……”林卓言逐步试探。 贺景颂捏紧手里的笔,合同上签的“贺”字的最后一笔陡然划出去一大截。 他就知道! 林卓言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会吧,反应这么大? “徐飞。”贺景颂朝外面喊了一声。 正在欢快摸鱼的徐飞放下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办公室,“贺总。” 贺景颂把签毁的文件递给他,“这份合同再打一份吧。” 徐飞战战兢兢,这是他昨晚核对的合同,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他问:“贺总,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第55章 “没有。”贺景颂朝他温和的笑了笑,“不用紧张,我没签好,麻烦你在打印一份吧。” “啊……?”徐飞目瞪口呆,随后他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对,赶紧“哦”了两声,退出办公室。 看他的反应,林卓言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办公室里的林卓言也惊呆,“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想好啊?!” 贺景颂抬头瞪了他一眼。 这种事情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好的吗! 如果他和贺青野是寻常的情侣也就罢了,只要自己对他有些好感,贺景颂肯定会答应试一试。 可偏偏他们不是。 他和贺青野不仅仅是同性,中间还有着亲缘关系,万一以后觉得不合适分手,那两个人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平时见面得多尴尬。 再说了,就算他们两个人都可以不在乎外界的目光,但是楚曼秋和贺平先呢,他们爸妈真的能接受两个儿子在一起吗? “这种事急不来。”贺景颂摇摇头。至少要先试探一下爸妈的态度。 林卓言想到他的情况,也点了点头,“也是。” * 贺青野昨晚睡了个安稳觉,什么认床怕黑通通被他抛在脑后,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却没在家里看见贺景颂的人影。 他下楼时阿姨正在准备午饭,贺青野走过去看了一眼,顺便问:“丁姨,我哥呢?” “贺先生一大早就出门啦。”丁姨边洗菜边回他。 “哦。”贺青野顺走餐盘备菜里的一根胡萝卜条,咬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问丁姨,“他吃早饭了么?” 自从他发现贺景颂不好好吃早饭,总是随便糊弄两口或者干脆不吃以后,贺青野就开始监督他天天正经吃饭。 “吃了吃了,今早做的甜粥,贺先生吃了不少。” 贺青野点点头,又顺走一根胡萝卜条,听他哥的话在家待了一整天。中途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给钱绍打了个电话,确认青瑞没有问题后才放心躺下。 他看着时间,临近贺景颂下班时,开车到了景源的停车场。 重回工作岗位第一天,贺景颂有些忙,上午看了《星浮》的内测反馈,下午又连着开了两个会。他没注意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贺景颂依旧在办公室里看着下午部门递上来的报告。 贺青野在停车场等了半天也没接到人,微信也不会,干脆下车上了楼。 林卓言刚打算下班回家,在电梯门口看见他时有些意外。他刚想转头和办公室里的贺景颂说一声,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贺青野拦下。 贺青野食指竖起贴在嘴唇上,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小声对林卓言说:“卓言哥,我自己过去找他。” 林卓言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进了电梯,不带走一片云彩。 情趣嘛,他懂。 贺青野走到总裁办办公室门口,屈指敲了两下门。 贺景颂还以为是哪个部门加班的员工上来送文件,头也没抬就说:“进。” 门外许久没有声音,贺景颂疑惑抬头,撞进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贺青野眉眼含笑,嘴角微扬,拖着长音道:“贺总,该下班啦!” 贺景颂见到他也有些惊喜,工作的疲惫被一扫而空。他眼中也带着笑意,看向贺青野,“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么。” 贺青野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闻言耸了耸肩,“在家太无聊了,丁姨又不和我聊天。” “我可是提前报备过的。”他伸手指了指贺景颂放在一旁的手机,嗔怪道,“微信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我在停车场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到人影,只能上来喽。” 贺景颂拿起手机一看,的却是有两个贺青野的未接来电,还有一堆信息,看频率像是从出门开始就给他发了,甚至在等红灯时都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下午开会时总有骚扰电话打进来,就关了静音,忘记打开了。” 贺青野绕到他身后给他捏了捏肩颈,“贺总工作辛苦了。那现在可以下班了么,贺总?” 见堆积的工作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贺景颂拍拍他的手,“别贫。走吧,回家。” 贺青野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两人坐电梯直接去了负一层。车上,贺青野小声抱怨,“都做总裁了还要加班到这么晚。要是我今天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又要回圣澜?” 贺景颂尴尬的咳了一声,心虚的转头看着窗外。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第53章 从景源回碧水湾实在是太远了,路上折腾的时间都足够他吃一顿饭了。圣澜的位置虽然也有些偏,但比碧水湾近了很多。至于华庭——虽然是离公司最近的一套房子,但是他留在华庭的东西不是很多,生活用品什么的都不全,所以不常住。 他透过车窗,看着贺青野不太高兴的脸,还是哄了一句,“没有。本来也打算下班了,正准备联系司机送我回碧水湾呢,然后就看见你来了。” “真的?”贺青野怀疑。 贺景颂的视线从车窗上移开,转过头去看他,坚定回答:“真的。” 下班高峰期车多,两个人在路上堵了一会儿才到家。刚进家门,贺景颂就闻到了从厨房飘出来的饭香。 贺青野在他旁边说:“下午出门之前和丁姨说了,今晚做豆豉鱼和糖醋小排。” 贺景颂有些惊讶。他前几天确实提过想吃这两道菜,但没想到贺青野竟然一直记得。他一转头就对上贺青野求夸奖的眼神,忍笑表扬,“嗯,真乖。”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又聊起了福利院的事情。贺青野虽然在家,但也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不少事情。他拿着筷子不断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心不在焉的问:“听说周璇去国外找周帆了?” “听谁说的?”贺景颂心想,这人的消息还挺灵通。 “齐新。”贺青野觉得自己吃饱了,于是放下筷子看着贺景颂,“他今天和朋友出去喝酒的时候听说的。” 贺景颂点了点头,“我找人把福利院要被调查的事情透漏给了周启砷,他要是还想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更何况周帆想要重建帆扬时还以周家的名义借了一大笔贷款,要是周帆跑了,还不是要周启砷和周璇给他收拾烂摊子。 周璇可不想替周帆这个弟弟还债,势必会把他逮回家还完债,再把人交出来。 “周璇倒是比周帆更适合做生意,要是周启砷一开始就选周璇,周家也不至于混到这个地步。”贺青野很赞同他哥的做法,让周家自己去找人,可比他们去找周帆要快捷方便的多。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撇了撇嘴,问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齐新是谁?” 贺景颂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放下筷子低声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可爱啊贺青野。 贺青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有些不满的问:“笑什么?” “我认识。”贺景颂稍微收敛一下笑声,但脸上仍然溢着笑意,“是你车祸骨折那次,把你送到医院的朋友,对吧?” 贺青野点头,“对。” “我和他加过好友。”贺景颂补充道。 原本是怕贺青野有什么突发情况联系不到他,贺景颂在齐新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加了他的好友。后来自己感到医院,发现贺青野没什么大事,也就没再联系过,齐新的微信至今还留在他的联系人列表里。 贺青野这才满意,借着喝水的动作偷笑。 原来贺景颂也是关心自己的。 没过几天,贺景颂果然听到了周帆已经被逮回家的消息。他没急着从周启砷手里要人,反而又找人给他匿名邮寄了些照片。 这还要多亏了林卓言,之前去查周家产业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周家作为当时福利院的投资人之一,其旗下的各种产业也和福利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手中并非一点筹码也没有,当时从丰越集团的董事长朱强那里拿到的证据,也足够周帆喝一壶了。 帆扬欠下的债款已经被周启砷想方设法的补上,如今的帆扬就是个空壳,破铜烂铁,与其让它留在周家当摆设,不如找机会抛手,也省的周家为数不多的财产还要再分出一份给帆扬。 再说了,周帆也没个儿子女儿,他留下的财产还不是得给周璇。 周璇可不想让周帆留下来的垃圾拖累自己。 但不知道是周启砷心慈手软,没能对周帆这个外甥下狠手,还是林卓言的那些证据没威胁到周家。周帆在被逮回周家不到一周的时间,竟然从保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什么!周帆跑了?!”林卓言拍桌站了起来。 “卓言哥,”贺青野把人重新按回沙发上,“冷静,冷静。” “这怎么冷静,眼看就要把人送进去了。”林卓言一手撑在沙发上,一手用力按着心口,“周启砷在事业上是个废物也就算了,结果现在连个人都看不好!” 第56章 “三个保镖守在他房门口,一个在房间里看着他,结果人还是趁着上厕所的功夫跳楼跑了。”贺景颂平静道:“周启砷应该也没想到,他这个窝囊外甥能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蠢事。” 林卓言感觉一阵头疼,扶额问:“那现在怎么办?” “等吧。”贺青野和他一起养头靠在沙发上,“周启砷可能老糊涂了,想放过自己外甥一把,但周璇绝对不会让他再跑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周,贺景颂照常上下班,贺青野也每天准时去青瑞打卡。青瑞如今在圈子里已经有了一些名头,贺青野也开始忙了起来,时常晚上八九点才下班回家。两人偶尔打听一下周帆的消息,但周帆不知道躲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连周璇都没能找到他。 《星浮》内测顺利通过,贺景颂给负责《星浮》的小组开了长会,敲定了正式上线的时间。景源也开始忙碌起来,贺景颂下班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两人最近很少回碧水湾,一下班就直奔圣澜,疲惫的倒头就睡。 景源到青瑞的距离倒不是很远,如果两个人都加班,贺青野就会约贺景颂去距离两家公司直线距离都很近的一家饭馆。饭馆不大,里面都是家常的小炒菜,贺景颂觉得味道不会错,林卓言偶尔也会跟来蹭饭。 青瑞最近新接了一个项目,贺青野忙的脱不开身,恐怕今晚连家都回不了。他给餐馆老板拨了电话预订好位置,又给贺景颂发了微信,提醒他晚上去吃饭。对方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忙,只回了一句“好,知道了”就再无消息。 贺青野卡着时间点到了饭馆,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人来。服务员进包间问了好几次要不要上菜,都被贺青野婉拒。 他原以为贺景颂又像之前那样堵在了路上,毕竟是下班高峰期,堵车情有可原,但一连几条消息,几个电话拨过去都无人接听,贺青野这才觉出一丝不对。 贺景颂是个卡点怪,无论是工作还是吃饭一向都很准时。 况且他还特意嘱咐过贺景颂早点出门,就算司机走的是最远的一条路,贺景颂这个时候也应该出现在饭馆包间的椅子上了。 贺青野有些着急,连忙给林卓言打去电话,“喂,卓言哥,我哥在公司吗?” “青野啊。”林卓言那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公司,“你哥不是去找你吃饭了吗,早就走了。” 贺青野一听到这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开车沿着饭馆到景源的路线找过去。他和林卓言的通话也没挂断,焦急的开口:“我哥没来饭店。我现在沿着路找过去。” “人丢了?”林卓言一听也发现不对,“电话打不通吗?” “打不通。”贺青野开车四处看着,大脑高速运转。他听到电话里有小孩子的声音,沉声说:“你在接林松楠对么。” 林卓言一头雾水的应了一声,“对。” “听我说,卓言哥。”贺青野让自己尽量保持镇静,“扣断电话以后,你亲自把林松楠送回家,然后再来圣澜找我。我现在一边在几个常去的地方找我哥一边继续给他打电话。” 他心慌的厉害,却还要仔细交待林卓言,“我怀疑这事可能和周帆有关。他突然消失了那么久,想要再有实权,手里就一定要有交换的筹码。” 贺景颂疲惫的时候不喜欢自己开车,而司机这个职位的流动性很大,是最容易被钻空子的地方。 周帆不能绑架自己家的人,绑了其他人也没用。而贺景颂这个贺家亲生的独子,显然是最好的交换工具。 听他一说,林卓言顿时警惕起来。他目光锐利的扫视了周围一圈,弯腰将刚接到的林松楠抱在怀里,“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多小心。” 贺青野将贺景颂常去的地方找了一遍,路上的车流里也没有熟悉的车牌号。他按照约定把车开回圣澜,在家等着林卓言过来。 他打开手机录音,随后又拿来一台备用机对着手机录像,点开通讯录,拨通了那个备注为“a贺景颂”的电话号码。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后就被接听了。对面没有人说话,贺青野也不敢轻易开口。贺景野和对面的人在通话里僵持了一阵,最终先开了口,“喂。” 手机里传来一阵窸窣声,随后电话被人挂断。 贺青野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第54章 接通电话的人绝对不是贺景颂。 贺景颂习惯接到电话先开口寒暄,无论对面是陌生号码还是熟悉的人。 一想到对面不知是谁在拿着贺景颂的手机,也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有没有威胁到贺景颂的生命安全,贺青野心里就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没过一会,贺青野的电话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是个陌生来电。 电话号码不是本地通讯开头的号码,应该是对方为了防止被追踪,特意买的。 对面人的声音也做了变声处理,贺青野只能听到一阵电子男声,声音粗狂又普通,毫无特殊的特点。 林卓言此时也赶到了圣澜,与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想要贺景颂活着回去,就准备好两个亿,后天下午先带一百万来验一验,地址你明天晚上自然会知道。” 贺青野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好像要把手机盯出一个洞。他攥紧拳头,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两个亿没那么快筹集。我要听他的声音。” “呸!贺家那么多公司凑不出两个亿,你骗谁呢!”对面的人狠狠啐了一口,“你还在这跟我谈起条件来了!” 贺青野紧接着说:“一百万,明天会准时送到你说的地方。但我现在要听他说话。” 他必须确保贺景颂还活着。 虽然贺青野知道对方可能就是为了钱,但人一冲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必须听到贺景颂的声音才能安心。 “行,那你听好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哗啦水声,随后是猛烈拍打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贺景颂沙哑无力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没事。” 贺景颂听得出通话里是贺青野的声音。在他旁边打电话和看着他的这两个人他都没见过,贺青野的手机号他烂熟于心,所以他的手机也没给贺青野备注,仍旧是一串普通的数字号码。这两个人可能并不知道对面是贺青野,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贺青野的名字,让他们拿到更多威胁贺家的筹码。 但只说了这一句,手机就又重新回到绑匪的手中,“听见了吧,人活着。但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招,我保证后天你见到的就是他的尸体。” 贺青野平整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手心的肉里,“只要他没事,多少钱都可以!” 对面直接挂断了电话。 贺青野看向旁边的林卓言,问:“你怎么看?” 他对周帆并不是很熟悉,知道的一些事情还是从酒吧勇哥那里听来的。林卓言和他打过交道,知道的比他更多,也更熟悉周帆的作风。 “我——”林卓言惊出一身冷汗,他定了定心神,才又重新开口,“如果真的是周帆,那也说得通。周家想必是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两个亿听起来是狮子大开口,但他知道贺家拿得出来。” 贺青野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如果计划失败,那他也能拿到刚才要的一百万,足够他随便偷渡到什么地方生活了。”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林卓言问。 贺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一百万现金随时可以取出。但要怎么做才能确保贺景颂毫发无伤的从周帆那里出来…… 贺青野眉头紧锁,“钱我明天就去取,但报警肯定是要报的。” 如果不报警,万一对面非法持枪,他和贺景颂都要完蛋。 “卓言哥,”贺青野想了一会儿,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我们这样……” * 贺景颂是被一盆水浇醒的。 尽管已经临近夏季,但被兜头浇了一桶加了冰块的水的滋味还是很难受。 周围看起来像是一座废弃的工厂,生产线上的机器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他坐在工厂里唯一一处还算得上空旷的地方,双手被反剪绑在一把带着椅背的旧黄色木椅子上。冷水将他淋了个透彻,身上的衬衫湿哒哒的粘着皮肤,额发还在滴水。 贺景颂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凉到他头皮发麻,他使劲摇了摇头,晃下来一块冰块。 他记得自己下午收到贺青野的微信消息,不到下班时间便出了门,准备应约去他们常去的餐馆。原本林卓言是要和他一起去的,但中途又接到了林松楠老师的电话,只好先去接小孩。 上车的时候,贺景颂感觉今天的司机有点儿眼生。但景源的司机流动性大,他只以为这是新入职的司机,便毫无防备的上了车。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绑在了这里。 附近没有遮蔽物,风簌簌刮过,冷的贺景颂打了个寒战。 第57章 不过这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贺景颂睁开眼仔细辨认着周围的环境。他现在所在的工厂应该是在一处远郊,肉眼能看见的居民楼都很小,贺景颂推测,从这里到居民区至少要一个小时。他身侧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背靠机器坐在地上打瞌睡,工厂外的另一个男人正在背对着他打电话,听起来语气不善且气急败坏。 打瞌睡的男人是个生面孔,他正打算想办法看看工厂外男人的脸,就见对方突然转身快步朝他走过来,在他脸上用力扇了两个巴掌。 “醒醒,说句话!”男人呵斥着,把手机话筒怼到了他嘴边。 手机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贺景颂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连忙仔细听对面在说什么。 “我现在要听到他的声音,你让他说话。” 贺景颂大概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并不慌张,贺青野的声音就像是给他扎了一针强心剂,让他更加的镇定。 他原本想要叫贺青野的名字,但抬头看了一眼举着手机的人,发现也是张陌生面孔。这些人大概不知道他和贺青野的关系,不然早就嚷嚷起来了。 “特么的赶紧说啊!”男人不耐烦的踹了一脚贺景颂坐着的椅子。 贺景颂无声的张了张口,话到嘴边,他无声的撇了一眼男人,对着话筒说:“我……没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贺景颂怀疑是当时司机迷晕他的时候用的迷药太多,现在还没过劲儿。 贺景颂趁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傍晚了。暮色渐渐落下,他却在担心自己这样能不能熬过一夜。现在的天气昼夜温差大,如果是白天,二十多度说不定还会把他已经被弄湿了的衣服晾干,但晚上不到十度,他可能没等到被人救出来或者撕票,就已经先一步被冻成了冰雕。 打电话的男人已经走远,贺景颂想办法弄出来了一点动静,想把旁边睡觉的男人吵起来,套点话。 “诶呦我草,吓死我了!”男人猛的从睡梦中惊醒,“你特么的弄出的什么死动静!” 他绕着贺景颂走了一圈,确定贺景颂被绑的严严实实才放下心来。 贺景颂冷不丁的开口问他:“周帆雇你们来的?” 这个看起来没打电话的聪明,能套出多少是多少。 “哥儿几个拿钱办事,”男人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不锈钢管子,敲了两下旁边的报废机器,听起来更像是对贺景颂的警告和震慑,“你甭管是谁雇我们来的。” 钢铁撞击的声音震的贺景颂耳朵疼,等那波余音消失以后,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打电话的那个人还没回来,转头对睡觉的男人说:“有毯子么?” “啊?”男人似乎没听过被绑架了还能提出这么无理要求的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 是个好糊弄的。 贺景颂见状挑了挑眉,“你的雇主只要钱,没说要我的命吧。” “今天晚上气温只有个位数,我被你们淋了一身冰水,再冻一晚上,说不定就直接冻死了。到时候,你们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男人扔下手里的不锈钢管子,觉得他说的莫名有点道理。他们干的活属于刀尖上舔血,一年也接不到几单,但一接就是个大单。他可还等着雇主结款以后好好去搓一顿呢。 他从不远处找来一张毯子扔给贺景颂,嘴里叼了根草,蹲在工厂门口。 贺景颂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这张毯子似乎有些眼熟。 这好像是他车上的毯子。 这张毯子还是冬天坐车时,他嫌开了空调还冷,贺青野买来放在他车上的。毯子没多厚,在这种露天降温吹风的环境下有些聊胜于无,但有总比没有好。 不过既然毯子还在,就说明他们抛车的地方不远。 不多时,先前打电话的男人回来了,扔给蹲在地上的男人一盒饭,“赶紧吃,吃完轮流守,小心这孙子跑了。” 蹲在地上的男人将口中的草吐到一边,嘿嘿一笑,“谢谢大哥!” 贺景颂远远的看了一眼。盒饭是最普通的工地盒饭,荤腥不多,应该是卖的最便宜的那种。他白天忙了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刚要去吃饭却又被绑到了这里。此时闻着不远处的饭香,感觉胃里饿的有点儿反酸。 他莫名的想起贺青野回国第一天为他熬的粥。如果现在面前还有一碗,他一定毫不挑剔的全都喝完。 第55章 好在这两个绑匪还有点人性,并没有真的打算饿他一天。 那个被叫做老大的男人过来给他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又塞给他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两个白面馒头,蒸腾出的水汽还附在塑料袋里——显然这是刚才“大哥”去买盒饭的时候买的热馒头,在冷风中吹了一阵,现在已经凉透了。 “赶紧吃,别想跑。”大哥把绳子搭在椅子上,“等钱到位了,你自然能完好无损的回家。” 贺景颂没接他的话,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吃起了馒头。 * 贺青野第二天就去提了一百万的现金。 一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他找了一个小型的黑色行李箱,把钱装了进去。 当天晚上,他果然就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短信的内容是一个地址。贺青野在手机上搜了一下,这位置已经快要到本市和邻市的交界处了。 他把地址发给了接警的警察,在答应交易的那天下午,提着行李箱去了短信上的那个厂房。 贺景颂观察了这两人一整天,发现他们确实是拿钱办事。这两人只负责把贺景颂绑过来看着,一天给他几个馒头,除此以外,没再有其他的动作。 贺景颂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他也不敢完全放松。绑架他的真正主谋是周帆,可他从被绑到这里,一直到现在,周帆始终没有出现过。 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绑匪叫“二彪”,这会他的大哥正在门口守着,而他蹲在贺景颂的旁边。 贺景颂盲猜“二彪”肯定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他们这种组织里的一种排名和代号。 “你们的雇主什么时候过来?”贺景颂低头问二彪。 “不知道。”二彪是个实心眼儿,全当他想和雇主谈判完回家,“你也不用着急,等会你家里人送钱来,你就能走了。” 贺景颂偏了偏头。 他只想知道周帆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出现,以他对周帆的了解,他不可能躲到拿完钱就跑,必然会出来挑衅他一番。 周帆果然也没辜负他的期待,在贺青野拿着赎金来之前,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好久不见了,阿颂。”周帆站在他椅子前面,目光如湿冷黏腻的毒蛇一般盯着他。 贺景颂感觉一阵恶心反胃,侧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周帆掐着贺景颂的下巴掰过他的头,声音狠戾:“你和你的好弟弟把我逼的无路可走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 “不过你这张脸长得倒是不错。”周帆的手贴上贺景颂脸颊,来回抚摸着,“要是你愿意跟了我,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下你这条贱命。” 贺景颂快要吐了。他嘲讽道:“跟你?你现在出国都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要偷渡过去吧。一个连自己真实姓名和身份都用不了的人……” “闭嘴!”周帆恼羞成怒的吼道。 贺景颂戳到了他的痛处。 自从上次陷害景源抄袭不成逃走后,他舅舅和他姐就满世界的在找他。尤其是他姐姐周璇,只要稍微有他消息的蛛丝马迹,周璇就会亲自带人来捉他。他出门在外不敢露脸,更不敢用自己的银行卡。 之前扬帆集团创业失败后,他就一直在靠周璇的钱生活,银行卡也是周璇给的副卡。只要他从里面划走一分钱,周璇就能立刻知道他的位置。好在他先前去银行提过一次现金,那次差点儿就被周璇捉到。靠着那些现金,他才能在外流浪到今天。 现在是实在没钱花了。他不想受制于周璇,更不想被周启砷当作获得家族利益的条件交换给贺景颂和贺青野。 他刚高高的扬起手,想要扇贺景颂一巴掌以此发泄心中之愤,在门口蹲守的“大哥”就凑了过来,紧张兮兮的搓着手说:“老板,外面来人了。” 周帆猛地停下动作,收回手,大步朝外面走去。 贺青野一个人站在厂房外,手边是一个黑色行李箱。 周帆没想到他真的敢一个人过来,他看着越走越近的贺青野,喊道:“就站在那!” 贺青野这个疯狗要是离他太近了,指不定会撕咬上来。 见贺青野确实如他所愿的站在原地不动了,他才继续说:“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贺青野指了指他旁边的箱子。 周帆的目光也落到那个黑色箱子上,“打开看看。” 贺青野这次没再按照他的口令打开箱子,而是对周帆说:“贺景颂呢,把他带出来。一手给人一手交钱,贺景颂平安的到我身边,剩下的钱立刻汇到你帐户上。” 第58章 “你和贺景颂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啊。”周帆嗤笑一声,朝后面挥了挥手,让“大哥”把贺景颂带了出来。 贺景颂的手还绑在身后,被两人架着走了出来。他听到贺青野的声音时又忧又喜,等真的看到贺青野时却是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贺青野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但很快他又放下心来。贺青野不是那种冲动的性格,不会傻到自己来找他的。 周帆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把小刀,指着行李箱说,“打开。” 贺青野仔细的看了一眼贺景颂,确定他没受伤,这才慢吞吞的打开行李箱。 行李箱里的钞票整齐的码在一起,周帆眯着眼睛瞅了一会儿,才冲着二彪点点头,让他去把行李箱拿回来。 二彪想过去拉行李箱的拉杆,贺青野却不动声色地按住。 “先把贺景颂带过来。”贺青野沉声说。 他不信周帆这种经常出尔反尔的人。 周帆没说话,只是从后面狠狠推了贺景颂一把。 贺景颂被推的趔趄了几步,好在他只有手被绳子绑住,脚还是能自如行动的。 他几步走到贺青野身旁。 贺青野神色紧绷,人一到自己身边,就给他解开了绳索。 行李箱也同时被二彪拿走,他随手抽了两张钞票出来,对着太阳看了看,“老板,是真钱。” 贺青野替他揉了揉被捆得发红的手腕,又拍了拍贺景颂的后背,示意他先走。 结果贺景颂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前面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还真想走啊?”周帆癫狂笑着,用手指着他和贺青野,“你!你们两个!把我害成今天这样,就别想脱身!” 他周帆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这种生活,但自从碰见贺景颂,他的人生就开始一路朝着低谷狂奔。 拦住贺景颂去路的人也有三个,贺青野一个人打不过,没胜算,干脆将贺景颂拉回自己身边护着。 他今天虽然带了人来,但工厂附近空旷,警察没有地方埋伏,只能在附近高楼上找了一处制高点,设置了狙击手。 林卓言开着车等在不远处,贺景颂和贺青野一出来就可以接应到。 但现在离他们都有点远。 贺青野低头对贺景颂说:“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此刻却给了贺景颂很多力量。 贺青野悄悄按下了信号器。这是他和警方讨论的计划。如果他和贺景颂没能及时出来,或者工厂的情况有变,他就按下信号器,警方会逐步向工厂包围,狙击手也会随时做好准备。 警方埋伏的位置距离工厂还有一点距离,他们需要撑到警方赶来。 周帆看起来已经不像一个正常人了,他拿着刀向贺景颂逐步逼近,手起刀落,想要在贺景颂脸上划上一道。 贺青野及时的踹了他一脚,刀刃从他的小臂上划过,血顿时洇透了他的浅色外衣。 场面开始混乱,几个绑匪手中都有刀。好在贺景颂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他将一部分人引到工厂内,躲避刀影的间隙捡起了一根铁棍,反手捅在绑匪最脆弱的腹部。 绑匪闷哼一声,脚步虚浮,痛苦的倒在地上。 贺景颂这两天压根就没吃多少东西,与他们周璇了十几分钟,就有些体力不支。其实他昨晚开始就有些头疼,当时还以为是吹风吹的,现在头疼愈演愈烈,甚至眼前有些昏花。 他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大口喘息着,借着工厂里的机器又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刀。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警笛的声音,心下一时放松。 周帆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绕到了他的身后,贺景颂没有察觉,身后的人正挥着短刀向他的后背扎去。 “哥!”贺青野一转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长时间的搏斗让他也有些筋疲力尽,但他还是一脚踹倒面前的绑匪,转身扑向贺景颂。 他用尽全力推开贺景颂,却没注意到周帆狞笑得意的表情。周帆手里的尖刀已然换了一个角度,重重的扎进贺青野的身体。 砰—— 制高点处的狙击手看准时机,扣下扳机。子弹射入周帆的胸腔,将他一击毙命。 鲜红的血液渗透衣服,不断地从贺青野腹部流出。贺青野皱着眉想握住刀柄,却无力的蜷缩着倒下。 贺景颂从地上爬起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贺青野躺在脏乱的地上面色苍白,衣服已经被血迹染透,腹部还插着一把摇摇晃晃的刀。刀口处还在不断地溢出红色的血液。 他大脑“轰”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耳中嗡嗡作响电流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心脏好痛。 此刻贺景颂积攒了许久的混乱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他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喊:“贺青野!!!!!” 贺景颂顾不得自己太阳穴快要爆炸了似的疼,也顾不得自己头晕眼花现在根本看不清路。 他循着那一大片红色爬过去,想要用手堵住伤口,血又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贺景颂带着血的手轻抚上贺青野苍白的面庞,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害怕和颤抖,“贺青野……小野、小野,别睡,好不好——” “哥哥求求你了,小野,别闭眼,睁开眼睛,哥哥和你说说话……” 第56章 贺青野双唇微张,想说让他别哭,却没有力气说出口。他一阵晕眩,眼前也发黑,眼皮颤了颤想要合上,却又被贺景颂一句句话拉了回来。 他觉得周身都发冷,面前贺景颂的脸也不再清晰,开始变得模糊。 好累啊…… 贺青野还是没坚持住,在贺景颂一声声呼唤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后脚步声杂乱,贺景颂被一个警察扶了起来。医生给贺青野做了简单的处理后,立刻将他抬上了救护车。 “病人失血性休克,测血型,立刻去调血!” “心脏停跳了——来个人做心肺复苏,一毫克肾上腺素静推!” “注意别碰到刀!!直接送手术室!” 贺景颂失魂落魄的坐在手术等候区。 林卓言在工厂外一直没接应到人,听到里面的状况,一路追着救护车来到医院。 他走到贺景颂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 “会没事的。”林卓言知道此时此刻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但他看着贺景颂也被染了一身血,胳膊上也带着伤,不禁担忧的说,“你也先去做个检查,把身上的伤口清理一下。” 贺景颂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听着林卓言的话也只是摇了摇头。 贺青野生死未卜,他不敢离开手术室半步。 “哎。”林卓言叹了一口气,见他根本劝不动贺景颂,直接把他拉了起来,“你这样,一会儿贺青野做完手术出来了,你怎么照顾他!” “贺景颂,你试不出来自己发烧了吗?!” 贺景颂抬头看向他,表情有些茫然。 他在工厂的时候确实觉得头疼眼花,但他以为那是晚上吹风吹的,自己完全没往发烧上想。后来贺景颂受伤,他就更顾不上自己了。 这个时间门诊已经下班,林卓言干脆利落的拖着贺景颂往急诊走。急诊分诊台的护士见他一身血吓了一跳,直接推了个担架车过来让贺景颂躺上去。 一通检查下来,贺景颂除了高烧,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以外,没什么大问题。这得亏贺青野推了他一把,不然现在在手术室里的就是他自己。 贺景颂觉得更加愧疚了。 医生正在给他处理身上的划伤,冰凉的双氧水侵倒在伤口上,又混合着血液和泥尘,顺着指尖滴落进明黄色的医疗垃圾桶。 他胳膊上有几道伤口比较深,已经能看到皮肉。 医生不断地往伤口上双氧水,看的林卓言幻痛。 “疼不疼?”林卓言碰了碰他的手,问道。 贺景颂缓缓的摇了摇头。 心里疼痛比身体上疼痛要多千倍万倍,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出来疼痛了。 贺景颂的声音有些哑,抬头问医生,“好了吗?” “还没有,”医生的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传出,“你这道伤口有点深,得缝两针。” 贺景颂机械的点了点头。 等到医生缝完针,贺景颂又站起身,想往手术室那边走。 林卓言及时把他拦下,“诶诶诶,你上哪去!你也得住院啊,护士等着给你打吊瓶呢!” 林卓言很像把人揪住然后给他一个爆栗。 自己都烧到四十多度了,没点数吗! 也不怕烧傻! 贺景颂感觉自己有些晕,抬手扶了一把旁边的墙,直直的盯着林卓言,“我放心不下。” “叔叔阿姨已经过来了。”林卓言打算先把人骗回病房,“这样吧,先回病房打针,然后我再陪你下来等小野,行不行?” 第59章 贺景颂终于同意,“好。” 林卓言提前和护士打过招呼,让她磨蹭一会再打针。果然,护士刚打完针,贺景颂躺在床上就忍不住睡着了。 林卓言计划得逞。 贺景颂三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保准沾床就睡。 他在旁边守了贺景颂一会儿,见输液架上挂的吊瓶一时半会打不完,这才找了个护工,交代了一声,然后下楼去了手术室。 贺平先和楚曼秋一接到林卓言的消息就立刻来了医院。 他知道贺景颂肯定不想自己爸妈知道,但他们俩都收了这么大的伤,尤其是贺青野的情况还是个未知数,医院也有一大堆单子等着家属来签字。这件事总归是瞒不住的。 “楚阿姨,贺叔叔。”林卓言走过去叫了两人一声。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知情人,楚曼秋连忙握住他的手,“卓言,快和阿姨说说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她和贺平先接到电话时,两个人吓得都差点晕倒。 林卓言拍了拍她的手,在楚曼秋身旁坐下。他抿了抿唇,将事情和盘托出。 两个儿子一个被绑架,一个受了重伤,楚曼秋和贺平先听的几乎心碎。 “被绑架的是小颂,为什么重伤的是小野?”楚曼秋崩溃道。 林卓言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他当时在外面等了许久,贺景颂没按照他和贺青野约定的时间逃出来,他刚打算下车去看看情况,就听见里面传出贺景颂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等他冲过去时,看到的就是地上一滩血,贺青野被抬上救护车,贺景颂也一起跟着车离开的场景。 他又跑上车,紧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 贺青野的手术时间很长,三个人在楼下等了三个多小时,贺青野还没有出来。 林卓言估摸着贺景颂睡一会就会惊醒,他怕护工拦不住贺景颂,于是对两人说:“叔叔,阿姨,小颂还在楼上。手术时间应该很长,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们先上去看看他?” “好,好。”楚曼秋也像丢了魂一般,拽着贺平先进了电梯。 贺景颂从睡梦中猛然惊醒,睁眼看到的就是天花板。吊瓶中的液体已经输了一半多,他来不及想自己是怎么被哄到病房睡觉的,只想着贺青野手术成没成功。贺景颂刚想翻身下床,却被人一把按回床上。 对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统一制服,贺景颂猜这应该是林卓言给他请来的护工。 “阿姨,我得下去一趟……” 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的声音打断,“乱跑什么,受伤了就好好休息!” 贺景颂看向门口,心虚的开口,“爸,妈……” 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楚曼秋的眼泪夺眶而出,“小颂,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我没事。”贺景颂朝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就是看着吓人了一点,我没受什么伤。” 他问:“小野从手术室里出来了吗?” “还没有,毕竟不是小伤。”楚曼秋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手背贴上贺景颂的额头,试了试他的体温,“还是有点烧。小颂,你自己在这里好好休息,小野那边有我和你爸在呢。” 先前他一直撑着一口气,倒也没觉得累。现在被强行按在病床上休息,疲倦反而涌了上来。贺景颂感觉浑身无力,只能点头应好。 一直到接近凌晨,才有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三人连忙走过去,林卓言扶着楚曼秋,问医生:“医生,手术顺利吗,人怎么样了?” “贺青野的家属是吗?”医生摘下口罩,“手术还算顺利,那把刀的刀刃短,没伤到要害。但这也是个大手术,病人等会直接送去重症监护室,想看病人的话要等到监护室探视时间才能进去。” 三个人谢过医生,又坐回椅子上。 林卓言怕两个长辈在这里熬垮了身体,率先开口,“阿姨,你们也累了一晚上了,要不先回家休息一下,等明天探视的时候再过来?” 楚曼秋摇了摇头。她的两个孩子都在这里,她怎么能放心得下。 林卓言劝道:“或者您和叔叔去景颂的病房,那边有休息的地方。” 楚曼秋这才缓缓的点头,“小言,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免得你爸妈担心。” 林卓言心想他爸妈早就不知道跑哪个犄角旮旯旅游去了。他原本打算自己留下来陪贺景颂,转念又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个未成年的三岁小弟,只好开车回去。 贺平先又陪着楚曼秋在楼下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去了贺景颂的病房。 贺景颂伤的不重,挂完水后的第二天就退了烧,缝针的伤口在换了几次药以后就开始结痂。他在医院里住了不到一个周的时间,就被医生批准出院了。 贺青野也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身上其他乱七八糟的管子都已经撤下,只留了伤口处的引流管。 “年轻人恢复的就是快啊。”查房医生和身后的医生调侃了两句,转身对贺青野说:“今天下午就能拔管了,拔完观察观察,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回家以后好好养上一个礼拜,别做剧烈运动,按时复查。” 贺青野躺在病床上笑道:“好,谢谢郑医生。” “年轻就是好啊~”医生走后,钱绍拎着果篮走进来。 “去你的。”贺青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苹果,朝他扔了过去,“你怎么次次来都拿果篮,你对这玩意又什么执念么?” 钱绍,一个从他转进普通病房后就隔三差五来看他的神奇男人,来了有五次,五次手里都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果篮。 贺青野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什么定点刷新的npc。 钱绍两步迈过去,惊叫道:“诶诶诶,大哥你可别扯着伤口!” “这不是不好意思空着手来么。”钱绍熟门熟路的把果篮放到桌子上,又坐到他跟前,“再说了,我拿小龙虾烤串来,你能吃么?” 很显然,答案是不能的。 “我哥不让吃。”贺青野如是说道。 钱绍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贺青野他到底在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有哥了不起吗?!! 第57章 钱绍面无表情的问:“那你哥呢,怎么不在?” “林卓言给他送了东西,下去拿了吧。”贺青野盯着天花板,百无聊赖的回他。 钱绍在一旁长吁短叹:“诶!你是不知道,那天我想找你回青瑞签个单子,结果接到你哥电话,差点吓死!” 贺青野觉得有些好笑,问他:“我哥怎么说的?” “他说……”钱绍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景。 他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六七天没见到贺青野的人影了,他也只是以为贺青野又去了哪里忘记告诉他。青瑞如今运行的无比稳定,就算贺青野十天半个月不来公司也没什么问题,但那天他签了个新单子,对方指名道姓的要和贺青野谈。 钱绍没办法,只好给贺青野发微信。结果没等到微信的回信,反而等到了一通电话。钱绍接起,却没想到说话的人是贺景颂。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微弱无力,和他聊天说话也时不时的就停顿走神,“贺青野在重症监护室,还没脱离危险。” 钱绍听到贺景颂的声音就已经惊了一跳,意识到贺景颂话里的内容后更是吓得手抖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 他听得出来贺景颂状态不对劲,匆匆安慰了两句,留下一句“青瑞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能解决”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他把手机扔到地上那段,贺青野按着伤口低声笑了起来,“有这么夸张吗?” “有的兄弟,有的。”钱绍略带严肃手肘撑在病床边,“记得咱们之前连着熬了好几个晚上不吃不喝的跑程序之后的感受么,你哥当时听起来比这个还严重。” 贺青野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 他见过贺景颂这副样子的。 在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睁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贺景颂。 那个时候的贺景颂已经全然不是他平时见到的样子。他一只手撑在床铺上,另一只手拉过另一侧的被子给他盖好。 贺青野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哥。”他勉强的睁开眼,哑着嗓子叫了贺景颂一声, 贺景颂的身形比之前消瘦了一大圈,因为熬夜看护,眼睛也肿的像个核桃,眼底是浓重的黑眼圈,动作思维也迟缓很多。他听到贺青野的生声音,过了好一阵才缓缓的抬头看向他,嗓音同样沙哑,“嗯。” 贺景颂心里高兴的发疯,但已经没精力表现出来了。他连忙去按床头的呼叫铃,没过多久,屋里就围了一圈医生护士。 医生看他醒来也挺高兴,“醒了就没问题了,接下来就是静养。” 贺青野不知道现在距离事发当天已经过去了多久。他迷迷糊糊,但有很多问题想问。 第60章 贺景颂就那样站着,过了一会儿俯下身,额头贴上他的。 “哥,爸妈呢?” 贺景颂一边替他顺着额发,一边轻声说,“爸妈一会儿就来了。” “周帆呢?” “当场击毙。”贺景颂说。 现在再提起这个名字,贺景颂已经毫无波澜了。身死魂消,只希望这个名字从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不要再来打扰。 他独独心疼贺青野,平白无故的遭了一场罪。 “哥……”贺青野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感觉到唇上低落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尝到那液体的味道后,贺青野抬头看向贺青野的眼睛,“咸的。” 眼泪,是咸的。 贺景颂的眼睫湿润,泪珠还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他低头紧紧抱住贺青野,泣不成声,“对不起……” “小野,对不起……” 想到那天的画面,贺青野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周帆的刀朝着贺景颂落下去时,他只是下意识的扑了过去。没想到贺景颂会这么的,这么的…… 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过贺景颂前几天的样子。 好在他醒来后,贺景颂就已经好了很多,至少面色好看了不少,也没前几天那么疲惫不堪。 钱绍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在旁边咔哧咔哧的啃起来,“还有,你之前不是在追你哥么,追到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贺青野心想。 钱绍又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没追到的话正好趁着这次受伤,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我不逼他做选择。”贺青野摇了摇头说,“我挨这一刀只是因为我爱他,因为他是我哥。” 这是他的单箭头感情,至于贺景颂愿不愿意回应,那是贺景颂自己的事情。他只是不想看到对方受一点伤,贺青野不敢想,如果那天周帆捅刀的人是贺景颂,他会有多么的崩溃。 他宁愿受伤的是他自己。 况且他也明白贺景颂实在纠结什么,他承担着太多,家庭、亲友、长辈、父母,不管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足够贺景颂焦头烂额好一阵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一定会把所有过错和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病房外脚步声渐进,两个人也停止了这个话题。贺景颂拎着几个袋子从外面走进来,和钱绍打了个招呼:“小绍来了啊。” 钱绍连忙起身给他让开位置,“颂哥。” “不用不用,你坐着吧。”贺景颂将袋子放到不远处的茶几上,又把其中一个保温袋单拎出来,放到贺青野面前,“喏,林卓言给你煲的汤。” 贺青野本来保温桶都打开了,听了这句话又默默盖回去,“他煲的还是他家阿姨煲的?” “啊?”钱绍疑惑,“他煲的不好喝吗?” 贺青野仿佛又回想起那晚汤的味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喝了会再进一次重症监护室。” 林卓言那天突然要给他煲什么鱼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林少爷让做饭阿姨留下配方后霸占厨房,相当听劝的没有给病人放一点调味剂,导致贺青野感动的打开饭盒并倒出一大碗之后,看到的就是一条“冤死”的鱼以及飘了点油星的热水。 贺青野:“……” “那天确实是师兄头一次做饭。”贺景颂笑着给他盛出一碗汤,“刚才逗你呢,这是阿姨做的,快喝吧。” 钱绍原本也只是听说贺青野快要出院,所以过来看一眼。见两人吃完午饭要休息,也起身道别,“颂哥,那我就先走了,等贺青野出院我再找你们玩。” 贺景颂把他送到电梯间,“好,路上注意安全。” 再回病房时,贺青野已经把桌子都收拾好了。 贺景颂想起楚曼秋嘱咐他的事,又把贺青野按回病床上,“爸妈问你出院以后想回老宅住么,要回去的话提前说,让张叔提前收拾一下。” “不想回去。”贺青野小声嘟囔着。 “什么?”贺景颂没听清,笑着轻轻推了他一把,“好好说话。” “我说——”贺青野看着他,笑的狡黠,“张叔年纪都那么大了,就别麻烦他老人家了。再说了,回老宅那边也不方便……” 贺景颂不解:“有什么不方便的?” 听到这句话,贺青野单手按在床沿,飞快的撑起身体,凑到他唇边啄吻了一下。 “这样——”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贺景颂,抬起手,食指在自己的饱满红润的唇瓣上点了两下,“不方便。” 贺景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走廊。 午休时间,走廊静悄悄的。此时他无比感谢林卓言当初给他们订的单人病房,并暗暗决定等贺青野出院一定让他请林卓言大吃一顿。 他被贺青野逗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耳朵羞赧泛红。 贺景颂对他的行为做出点评:“贫。” 护士下午就来给贺青野拔了引流管。或许是应了医生那句“年轻人就是恢复的快”的话,贺青野拔完引流管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适,两人当即拍板决定第二天出院回家。 贺景颂和他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出院以后先回碧水湾。碧水湾那边有丁姨在,至少每天的营养餐不成问题。 当天下午回家之前,贺景颂对他说:“明天早晨你把东西收拾好,我来接你。对了,等回家以后,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既然决定以后要住在碧水湾,贺景颂自然要把自己的东西搬过去一些。贺青野当初给他准备的东西虽然又多又全,但有些物品还是以前的用着顺手。 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见时间还早,顺路开车去了景源。 没有周帆捣乱,景源开展的业务可谓是非常顺利,顺利到林卓言下午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他看见贺景颂进来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贺景颂挑眉道:“我不能来?碍着你摸鱼了?” “不是,我以为你在陪贺青野呢。”林卓言给他也倒了一杯茶,“喝么,之前那个饮品联名的公司茗味送来的,西湖龙井。” “刚从医院回来。”贺景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这几天别去圣澜找我了。” 林卓言慢条斯理的品茶,心如止水,感觉自己有种品茶大师的超脱意境,“哦,你要去哪?” 贺景颂说:“去碧水湾住。” 林卓言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品茶大师“烟消云散”。 “去哪?!” 第58章 贺景颂紧急向后撤回一步,“这么惊讶干什么,之前你不是还催我答应么。” “那我也没说这么快啊……”林卓言无语。 “擦擦。”贺景颂抽了两张纸扔给他,他放下茶杯,又说,“还有,我最近在接手贺氏集团,景源的事情有些顾不上,还要麻烦你继续来办公室天天打卡报道了。 林卓言痛苦抱头。 贺景颂当天就在碧水湾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提前告诉丁姨中午要吃的菜,就让司机开车去了医院。 贺青野已经收拾好东西在病房等他了。让司机去办完出院后,两个人就坐电梯下楼去了停车场,司机一路朝着碧水湾开去。 “还疼么?”车上,贺景颂伸出手,隔着衣服轻轻点了点贺青野的刀口。 昨天拔引流管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伤口大概有食指那么长,黑色的缝合线狰狞的扎进皮肤里,乍一看还有些可怖。 贺青野原本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被他哥这么一碰,立刻将人讹上。他放松身体往旁边倒下,稳稳的落在贺景颂的怀中,头枕在他的腿上,“刚刚不疼,被你一碰就疼了。” “别撒娇。”贺景颂担心他这个姿势会窝到伤口,一手托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插进发间,将他的额发一点一点地捋到了后面,“快起来,你也不怕伤口崩线。” 贺青野闭着眼睛耍赖不起来,“不怕,有你在。” “我是神仙吗,还能控制你的伤口崩不崩线。”贺景颂看着他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贺景颂又盯着贺青野的头发说:“头发长了,该剪了。” 贺青野“嗯”了一声,重新坐好,把掉落下来的几根有些遮挡住眉眼的额发扯回脑后,“在医院待了快一个月,肯定长了。明天就去剪。” “倒也没那么急,你嫌扎眼的话就先找个夹子夹上去,等好全了再去剪……” 司机趁着看后视镜的时候瞄了两人一眼,漏出慈祥的笑容,不禁在心里感慨道:大少爷和小少爷的感情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啊! 回到碧水湾,丁姨正在炒最后一道菜。贺青野先上楼换了身衣服,才下楼吃饭。连着吃了两个周清淡饮食的贺青野,看到桌上的菜感动落泪,食欲大开,将盘子扫了个精光。 下午,贺青野的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贺青野重伤出院,来探望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第61章 天色渐暗,贺青野将最后一位朋友送出门,愤愤的坐回沙发上,“肯定是钱绍说漏嘴了!” “大家还是在担心你嘛。”贺景颂给他顺了顺毛。 贺青野抓住他的手,一个翻身将人圈在自己和沙发中间,突然扮演起了变态阴湿男。 他把人圈禁在沙发上,手指紧紧的捏着贺景颂的下巴,像小时候那样问他:“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是突然想要逗一逗贺景颂,也是他的心里话。虽然他看得出贺景颂喜欢他,但是多年的安全感缺失,让他总是不敢肯定。他在医院和钱绍说不想逼贺景颂是真的,但想要知道贺景颂究竟喜不喜欢他也是真的。 人就是一个这么矛盾的生物。 贺景颂配合的被迫仰起头看着他,连张嘴都有些困难,“我是你哥!” 原本潋滟的唇瓣没过多久就开始变干,贺青野低头吻了上去,再抬起头时,唇瓣再次充满水光。 下巴上瞬间多了几道红色的指印。 贺青野低笑一声,俯身在他耳边吹气,说:“你算我哪门子哥?” “我们之间连收养关系都没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贺景颂被他掐的下巴有点疼,一把拍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唇角微扬,“你说的也有点儿道理。” “那我们就试一试吧。”他笑着说。 这下轮到贺青野愣住。 他单膝跪在沙发坐垫上,一只手还撑在贺景颂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贺青野看了贺景颂半天,好像没听懂他刚才的话似的,缓缓的吐出一个字:“……啊?” “啊什么啊。”贺景颂耳根有些红,推开他说,“好话不说第二遍,没听见就算了,当我没说。” 他头一回答应贺青野的表白,结果贺青野就这个表情? 贺景颂有些脸红耳热,推开他起身上了楼。 贺青野自己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一阵,大脑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追上楼。 贺景颂的房间连门都没关,显然就是给他留的。 他闯进房间,一把从身后抱住贺景颂,“不是,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哥,你能再说一遍吗?” 贺景颂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表个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大方的回头,看着贺青野,说:“贺青野,和我谈恋爱,你谈不谈?” 贺青野欣喜若狂,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瓣上亲了一口,“谈谈谈谈谈!我愿意!” 一句谈恋爱被他说的跟结婚宣誓似的。 贺青野将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紧紧的圈在怀里。过了半晌,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低头问贺景颂,“哥,是不是因为这一刀。” 即便是贺景颂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往这方面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替贺景颂挡了这一刀,贺景颂出于愧疚,才答应要和他谈恋爱呢…… “傻子。”贺景颂捏住他的脸用力扯了扯,“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被迫做过什么事。我不喜欢的人,就算再愧疚,也不会用我自己的感情去补偿。” 最开始他是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喜欢贺青野的,尤其是贺青野刚回国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的贺青野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陌生的感觉。他平生最不喜欢这种失控感,只希望和贺青野保持安全距离。 再说了,他和贺青野是众所周知的兄弟,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和贺青野就是一母同胞。越过了这条线,贺家就是圈子里最大的笑话。 他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但贺青野却不受他的掌控。贺青野硬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将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肢解的明明白白,再悉数扔到他面前。他没有逃避的选择,只能看着那些东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扎的越来越深。 他知道自己动了心,偶尔几次的放纵欢愉已经是奢求来的奖励。贺景颂绝不能任由自己放纵下去,每次即将沉沦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楚曼秋和贺平先,想到贺家,想到贺氏集团和景源。 贺景颂身上背负了太多,他可以是贺家大少爷,是景源的总裁,是贺家的未来掌权人,但独独不能是他自己。 直到这一次,贺青野为了他差点丢了性命。贺景颂几度崩溃,什么贺家,什么财权,他统统抛在脑后,在重症监护室守着的那些夜晚,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只要贺青野平安的活着。 云蒸雾集,但爱越来越清晰。 以前总想着父母,想着外界人的目光。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假如这次贺青野没被救回来,他是不是会痛苦后悔一辈子。 人总要活在当下的。 经此一事,贺景颂终于想通了,活了二十多年,他确实也该想想自己了。 贺青野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他反应了半天,问出一句,“哥,所以,你喜欢我?” 贺景颂满头黑线,很想给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但碍于这是两人刚告白完的现场,他还是忍住了,“不喜欢我和你谈什么恋爱。” “这就是昨天你在医院说的,等我回家要和我说的事情吗?”贺青野问他。 贺景颂点了点头,“嗯,就是这件。” “昨天回了一趟圣澜,往这边搬了一些东西。”贺景颂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你买的虽然全,但是我自己用着不习惯。” 贺青野恍然,怪不得自己中午刚回家的时候觉得家里哪里不太对劲,原来是贺景颂往这里添了一些东西。 “顺便去了一趟景源,我最近不在,又要接手贺氏,那边还要麻烦他多忙一阵子了。” 贺青野低笑几声,“卓言哥没反抗么?” “抗议无效。”贺景颂瞪了他一眼,顺手捏了一把贺青野腰间的软肉,“还有你,等你好了,也得跟着我去贺氏集团报道。” “还有客房的衣服我也让丁姨帮你拿过来了,你那间的采光……确实是有点差。这边采光好,没事儿多晒晒太阳,有利于身体恢复。” 他刚回来没多久,家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看,没想到贺景颂已经提前做了那么多。 他感觉心底一阵柔软。 贺青野打断了他的话,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颈侧轻吻,突然说:“哥,想听你说喜欢我。” “嗯?”贺景颂被他吻的有些痒,歪着脑袋轻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我最喜欢贺青野了。这下听够了么?” “这辈子都听不够。”贺青野的声音闷闷的,但也明显带着笑意,“我也喜欢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他说:“或者说——贺景颂,我爱你。” 第59章 贺景颂揽住他的脖颈与他接吻,但没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困的睁不开眼。 这些日子他一直奔波于医院和两家公司,偶尔青瑞有什么事,钱绍又不在时,也是他去青瑞将文件拿回来给贺青野,签完再亲自送回去。 现在突然闲了下来,之前的疲惫和倦意也统统反涌了上来。 “困了?”贺青野托住他的脸颊,又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 贺景颂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那早点睡。”贺青野把他抱上床,自己在另一侧躺下后,又把人捞到怀里抱住。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早,贺景颂就穿好正装准备去贺氏集团。贺平先前不久就把贺氏集团全部交给了他,今天是他接手贺氏集团后的第一次股东大会。 虽然贺青野手里也有贺氏集团的股份,但鉴于他现在伤口还没好全,这次的股东大会就先算缺席。反正股东大会的几位都是看着贺景颂长大的,这次也不过是走个流程,贺青野去不去影响不大。 “这么早。”贺青野对于股东大会定在早上九点这件事相当的不满。 为什么这会不能定在下午,他哥……不,应该是男朋友了。他男朋友明显还没睡够。 贺景颂正对着镜子打领结,闻言笑道:“嗯,早点去,免得叔叔伯伯们又说我踩点到。” 贺青野现在的作息时间和他差不多,不再像先前在医院时那样,一睡就是小半天,还嫌睡不醒。今天早上他一起床,贺青野就跟着醒了。 “我帮你打。”贺青野换好衣服,走到他身前,指尖在领带间穿梭翻转,替他打了个漂亮的温莎结。 他给贺景颂整理好领带,在他唇间轻吻,“早上好,男朋友。” 贺景颂存心逗他,“早上好,弟弟。” 贺青野当即震惊的瞪大眼睛,惩罚似的,附身在他下唇咬了一口,“我是你的谁?你再说一遍?” “疼死我了,贺青野你是小狗么?”贺景颂对着镜子看了看,镜子里他的唇红润饱满泛着水光,下唇有一道不深不浅的齿痕。 贺景颂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还好,没有出血。开会之前应该能消下去。 大不了就说是他自己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到的。 第62章 贺青野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喉结滚动。 “别舔了,”他声音有点哑,“等会就没了。” “知道我一会要出门你还咬,留标记呢。”贺景颂抬手搔了搔贺青野的下巴,“小狗。” 贺青野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唇,“嗯,是得留个标记,毕竟那么多人喜欢你。” “哪有人,你说说?”贺景颂朝他抬了抬下巴。 贺青野抬眼望天,“那个曲向然,还有那个孙铭,还有安昭,还有……” “停停停!”贺景颂一把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知道的不少啊,小野同学,前几年没少派人跟踪我啊。” 小野同学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差点忘了自己之前找人跟踪贺景颂的事儿了。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贺景颂拍了拍他,“我去上班了,男朋友。” 股东大会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贺氏集团内部权力斗争小,不像别家公司天天勾心斗角。但架不住股东数量多,还有各种各样的投资人,提问、投票都耗费了不少时间。 开完会,贺景颂和几位大股东吃了一顿饭,又匆匆赶往景源。景源那边的新游戏正式上线,势头大好,他必须要过去瞧一眼。 进了办公室,林卓言就拉着他开始叹气。 “哎!哎!!哎!!!” 贺景颂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叹什么气呢?” “师弟啊!”林卓言又一把拉住他的手,“你不懂,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从今以后我就不能随便去找你了。” 贺景颂用一种“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眼神看着他,“贺青野没说不让你去。” “我去了做什么?”林卓言发出灵魂一问,“去当照亮你们爱情的烛火么?” 贺景颂:“……” 他从窗边绕回来,对贺景颂说,“行了,你又该回家了,我看到你男朋友的车开到楼下了。” 贺景颂:“?” 他走到落地窗边一看,还真是贺青野的车。 他才刚和贺青野说自己在景源没多久啊! “那我先走了。”贺景颂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也早点和你的前任……复合吧,免得天天在朋友圈发伤感小作文。” 林卓言崩溃抱头。 * 两个人一到家,贺青野就把他按在沙发上,俯下身去,和他鼻尖碰着鼻尖,“我看看标记还在么。” 贺景颂下意识的舔了舔唇,“不在了吧……” 都一整天了,怎么可能还在。况且他今天早上喊疼也只是被贺青野咬他的动作吓到,贺青野咬的印子不深,他也不是真的疼。 贺青野一手撑着沙发靠背,一手摩挲着他的唇瓣,“那我能再印一个上去么,男朋友?” 贺景颂不想和他废话,拉住他的衬衣领口便吻了上去。 他原本以为贺青野真的会像今天早上那样再咬他下唇一口,却没想到,贺青野只是温柔的舔舐着他的唇瓣。 “张口,宝宝。”贺青野含混不清的说。 被这个年龄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人叫“宝宝”,贺景颂莫名感觉一阵羞耻。但他还是红着耳朵,顺从的张开了口。 呼吸灼热,连周围空气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唇齿交缠,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贺青野的舌尖在他口腔里的动作,辗转厮磨,贺景颂不自觉的的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下一瞬又被贺青野吞没。 “小野,你最近身体怎么——” 楚曼秋原本想着自从贺青野出院,她还没来看过。她觉得自己这个妈妈是不是做的有点不太合格,便找出上次问贺青野要的地址,拉着贺平先,大包小包的来了碧水湾。 她和贺平先刚一进门,就看到在沙发上热吻的两道身影。 “……样。” 楚曼秋猛然的噤了声。 沙发和大门都在一条直线上,视角平行,她一时间没认出除了贺青野以外的第二道身影。 贺青野和贺景颂被吓了一跳,仓促分开。贺景颂把脸偏到另一侧去,抬手擦了两把嘴唇。 贺青野也赶紧起身整理好衣服,侧身挡住贺景颂,“妈,爸,你们怎么来了?” 贺平先替楚曼秋说道:“你妈妈担心你的伤口,想过来看看。没想到……” 没想到会撞见贺青野在和别人接吻。 他空出的手扯了扯楚曼秋,劝到,“孩子也大了,谈个恋爱而已……” 楚曼秋却一把甩开他,绕道沙发另一边。她总觉得和贺青野接吻的人非常眼熟。 “颂颂??!”楚曼秋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 贺景颂原本还想藏一藏,见藏不住了,也只好起身,尴尬的说:“妈……” 他和贺青野也想过要怎么和爸妈说,最后一致决定等过几个月再说。毕竟贺青野刚刚经历了那么大一件事,他们两个都担心爸妈承受不了。 结果弄巧成拙,现在就被爸妈撞见了。 楚曼秋指着他俩,“你,你们……” 贺平先原本还在劝自己老婆,看见小儿子是在和大儿子接吻后,直接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去院子里点了一根烟。 贺青野把楚曼秋扶到沙发上,让她自己缓了一会儿。 见她脸色好了一些,贺景颂才牵起贺青野的手说,“妈,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我和小野在一起了。” 贺青野怕楚曼秋责怪他,连忙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我先喜欢哥哥的,我硬逼着哥哥答应的。” “什么时候的事?”楚曼秋问。 贺青野说:“昨天。” 听到这,楚曼秋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以前就对两个儿子交流不多,外界都以为她是圈子当中最合格的母亲,一有时间就陪孩子们出去玩,学校活动也从不缺席。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比起寻常人家的孩子和母亲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不然贺景颂小时候也不会不喜欢开口说话。 吓死她了。 楚曼秋差点以为自己不合格到两个孩子连谈了恋爱都不愿意和他说了。 “妈妈去过那么多地方,接受能力没那么低。”她此刻非常庆幸自家老贺二十多年前做的决定——单独给贺青野开户口本。 那个时候她还担心贺青野知道以后会不会觉得他们不爱他,现在看来倒是正合了他们的意。 “只是这条路很难走。”楚曼秋忍不住担忧,但很快还是笑着对他们说,“不过妈妈希望可以成为第一个祝福你们的人。” “希望我家的小野和小颂可以一直平安幸福。” 贺景颂没想到楚曼秋会接受的那么快,他有些震惊的和贺青野对视了一眼,对楚曼秋说,“谢谢妈妈。” “行了,把你爸叫进来了,他在外面装什么呢。”楚曼秋起身去拿保温袋里的汤,“他的烟早就被我没收了,里面装的全是粉笔。让他赶紧进来吃饭。” “哦哦。”贺景颂也出门去喊贺平先,“爸,妈叫你吃饭。” 贺平先果真就坐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烟盒里的粉笔,“你妈妈什么时候给我换的?” 贺景颂耸了耸肩,“不知道。或许发现您会偷偷出门抽烟之后就换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贺景颂的肩,“你从小就有主见,现在长大了,爸管不了你什么。我和你妈挣的钱够你们花几辈子。我们两个人走过这半生,还是觉得只要你和小野在一起能够快乐就好。” “我知道,谢谢爸。”贺景颂也转头给了贺平先一个拥抱。 客厅里传来贺青野的喊声:“爸,哥,快进来吃饭。” 贺景颂应了一声,迈步向餐桌走去。 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自己和贺青野就这样平淡的、热烈的过完一生,就很好。 ——正文完—— 第60章 一转眼又是夏至。 贺景颂的生日总是在夏至这个节气的前后,六月二十二日,是个好日子。 他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在床上睡到了自然醒。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很热了,贺景颂最怕热,空调总要从六月初开到九月底。贺青野嫌开一整夜空调不健康,容易着凉,晚上睡前就会设置好定时。 贺景颂有几回不满,趁贺青野睡着后把定时偷偷关上。凉风吹了一整夜,他倒是舒服了,半点儿汗没出,但第二天也毫不意外的感冒了。 贺景颂闭着眼伸手没摸到人,果然贺青野已经起床。他摸索着打开了空调,吹了一阵冷风,这才清醒过来。 他原以为贺青野在书房或者健身室,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他,贺景颂这才想起他说今天要出门一趟。 楼下餐桌上还留着一份温热的面,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 宝贝生日快乐^_^ 这是今天的长寿面。 贺景颂看着便利贴笑出声,仔细对折好放到一边。 他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尝了一下,温度合适,不烫,味道依旧很好。 第63章 贺青野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厨艺就精进了不少。这人似乎是什么“先天厨子圣体”,瞟一眼教程就会,做出来的菜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对于他隔三差五就霸占厨房的行为,丁姨表示: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失业了。 贺景颂吃完一碗面,把碗放到了洗碗机,带着爱心小纸条进来书房。 不知是不是之前在他们重逢那次酒会上留下的习惯,贺青野总爱在家里各个地方给他留下几张小纸条。贺景颂收集的纸条越来越多,干脆在书房放了个玻璃罐,专门存放贺青野的这些便利贴。 之前收集到的纸条已经占据了玻璃罐的三分之一。他把新收集的生日限定纸条放进玻璃罐,随手打开电脑邮箱。 这几乎是他下意识的习惯。 虽然说今天要给自己放假,但是打都打开了…… 还是看看吧,万一有什么重要信息呢。 反正贺青野还没回来。 * 酒吧,吧台。 “大白天的你们几个来我这干什么?”酒吧老板吴勇一边擦着他的那些宝贝瓶瓶罐罐,一边问他们。 青天白日,这几个人来了也不喝酒,一人捧着一杯柠檬水坐在吧台位置上,也不说话,纯妨碍他做生意。 钱绍:“哎……” 齐新:“哎——” 林卓言:“哎!” “别‘哎’了。”贺青野无语,“快帮忙想想啊!” 贺青野一大早就把他们拉到酒吧,让他们帮忙想怎么给贺景颂庆生。 齐新说:“要不你买束花?” 贺青野:“老套。” 钱绍:“包个餐厅布置一下?” 贺青野:“俗气。” 林卓言想了想:“你们两个一起去看个电影?然后约会?” 贺青野:“……” 这位是他哥的朋友,他不好意思直接怼,只能委婉说:“卓言哥,我终于知道你的前任为什么还没答应复合了。” 林卓言伤心转身。 钱绍忍无可忍,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贺青野无辜,“这可是我和我哥在一起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好好置办一下。” 齐新崩溃:“哥,你是我亲哥,就算你现在想出来了,离中午还有两个小时,你来得及准备吗?” 林卓言从还没和前任复合的痛苦中抽身,附和点头。 贺青野沉默。 贺青野坦白。 “其实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提前准备了,但是我就是焦虑,总觉得哪里不对。” 吴勇闻言也凑过来,“要我说啊——” 四双眼睛齐齐看向他。 “你就在家和他做两个菜,买个蛋糕,简简单单的,两个人过就挺好。”吴勇补充道,“我和我媳妇儿就是这样。以前年轻的时候也图个浪漫,什么海边烟花鲜花都送给,那些点子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早晚都会有用完的时候。” “况且你哥哥是贺家的独生子,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生日没过过。” 吴勇放下手里的瓶子,冲他挑了挑眉,“你说哥说的对不?” 贺青野思索了一阵,心里也有了主意,“也对。” “行了,赶紧回家做饭去吧。”勇哥用他的大花臂赶人,“一群大小伙都赖在我这像怎么回事。” 贺青野抓起车钥匙就跑,“那我就先走了,勇哥回见。” 刚才在酒吧还说别人出的主意俗套,下一秒贺青野就去买了一束鲜花,又去蛋糕店拿上先前预定好的蛋糕,这才回了家。 客厅里没有贺景颂的身影,但是他早上留的长寿面已经不见踪影。 他悄声去了楼上。 贺景颂趴在书桌上休息,贺青野走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侧脸,“怎么在这睡着了?” 见来人是贺青野,他又放心的趴了回去,“没睡着,刚刚看邮件太久,闭眼休息一下。” 贺青野用手心捂住他的眼睛,手心的温度隔着眼皮不断地传向贺景颂的眼睛。 “用不用给你拿一个蒸汽眼罩?戴着会舒服一点。” 贺景颂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用,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好吧。”话虽如此,贺青野还是一把抄起他的膝弯,说:“那我抱你下去。” 贺景颂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就被腾空抱起,他的手下意识的环住贺青野的脖颈,耳边是贺青野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耳膜。 他惊呼一声:“你干嘛?” 贺景颂捂着脸,心想还好今天给丁姨放了假,不然等会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下楼…… 丁姨年纪大了,还是别受什么刺激了吧。 “十一点半了,下楼过生日。”贺青野一边抱着他往楼下走,一边细细数道,“花我买了,蛋糕也带回来了,电影也准备好了……你觉得还缺什么?” 贺景颂越听越想笑,他伸手捏了捏贺青野的脸颊肉,问:“说吧,谁给你出的主意?” 怎么有种大杂烩的感觉。 贺青野毫不犹豫的出卖队友,“酒吧的那个勇哥,钱绍,小新,还有卓言哥。” “所以你就把人家说的综合了一下。”贺景颂一眼看透,“现在说了,等一下是还有惊喜么?” 他把贺青野的性格摸的透透的,但凡说了一部分,那就必定是还有一部分藏着没说。 贺青野抿了抿唇,“有,但是是惊喜。” 言外之意就是现在还不能说。 贺青野把他放在沙发上,刚准备转身去厨房,又被贺景颂拉住衣领。他猝不及防的弯下腰,和贺景颂接了个吻。 他听见贺景颂在他耳边说:“辛苦了,小野师傅。” 小野师傅红着脸走开了。 贺景颂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竟然有些感慨。 说实话,他对生日没什么期待。 很小的时候,小到贺青野还没来到贺家之前,他几乎都是一个人过生日的。楚曼秋那个时候正忙,十天半个月也不在家,贺平先就更看不见人影了。每年生日,楚曼秋都会提前预定好餐厅,邀请一些他的朋友,让管家带着他去。尽管当天有多么的热闹,对于当时的贺景颂来说,都是孤寂。 偶尔,碰上楚曼秋的项目结束,或者贺平先忙完工作,两个人会回家再给贺景颂补一个生日。但那已经过了生日的那一天,贺景颂也没什么再过一次的兴致。 等到两个人的事业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贺景颂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严重的时候甚至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再后来,贺青野来到贺家,成为他的弟弟以后,他的生日大多数都是和贺青野一起过的。小时候的贺青野相当活泼,每逢贺景颂生日,他都亲手画一张贺卡,再在蛋糕上插上蜡烛,为贺景颂唱一首生日歌。 贺景颂那时才体会到一点,家人为自己庆祝生日的滋味。 长大后,贺景颂的生日过的更是敷衍,主要还是他自己嫌麻烦,随便叫几个朋友吃顿饭,就当是已经过了生日了。 但和贺青野在一起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贺青野会提前几天做好计划,甚至连吃什么菜,买什么花都会提前记下来。他在厨房里游刃有余,很快就把那几道菜端了上来,招呼贺景颂吃饭。 贺景颂吹了蜡烛,贺青野一如既往的为他唱生日歌。 等蜡烛熄灭后,他才拿出今天最后的惊喜。 贺青野将一个方方正正的绒布盒子推到他面前,说:“打开看看。” “这么神秘啊。”贺景颂看了他一眼,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对对戒。 虽然是素戒,但也添加了一些小设计,看得出来设计者的用心。 贺景颂有些惊喜,“你做的?” 他先前就想买一对对戒,只不过这些天忙忙碌碌,再加上他看过的样式都有些不合心意。 “算是吧。”贺青野说,“我画的图纸,找人做的。” 贺景颂拿出那个稍大一些戒指,朝他招了招手,“伸手。” 他给贺青野戴在中指上,欣赏了一番,很是满意。随后又怕贺青野胡思乱想,点了点他的无名指最后一个指节,“这个先留着,我来选。” “好。”贺青野嘴角眉梢都染着笑意,拿起另一只戒指为他戴上。 他牵起贺景颂的手,在戒指上轻吻。 “生日快乐,男朋友。” 第61章 “那群老头怎么天天办晚宴!”贺青野不满的嘟囔道。 今天可是七夕诶! 七夕! 他好好的七夕节就这样被晚宴破坏了。 贺景颂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敲,“不许没礼貌。” 他原本都计划好了要和贺青野怎么过七夕节,谁能想到前几天有人送了宴会的请帖到贺氏。 贺景颂想要拒绝,没想到那人像是预料到他的行为了一般,直接将请帖送到了总裁办的桌子上。 第64章 这下他是想跑都跑不了。 贺景颂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我就去走个过场,今晚争取早点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吧。”贺青野不情不愿道,“那你早点回来。” 贺景颂放心出了门。 贺景颂放心的还是太早了。 自从贺青野出院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楚女士秉持着伤口没好全之前不准出门乱跑的原则,硬生生的把小儿子按在家里休息了一个多月,还要求贺景颂严格监督。 但贺青野的伤口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道不长不短的疤已经开始掉痂,近看只能看到一道粉色的细痕,是伤口新长出来的嫩肉。 难得监督员不在家,被打扰到过七夕节的贺青野,在男朋友兼他哥出门十分钟后,抓起衣服出了门。 一个多月没出门,真是憋死他了。 贺青野也没去别的地方,自己开车去了青瑞。 青瑞顶楼总裁办,钱绍正准备偷摸逃班,被刚出电梯的总裁撞了个正着。 “诶我去!”钱绍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待他看清眼前人之后,更惊讶了,“你怎么来了?” 贺青野打量了一眼钱绍的穿搭,眯了眯眼,“你要去哪儿啊,钱副总?” “准备逃班去约会了。”钱绍挑了挑眉,问他,“我这身怎么样,帅不帅?” 贺青野头一次见把逃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没等贺青野回答,他又侧身在关闭的电梯门上照了照,“应该是帅的吧。” 贺青野懒得搭理他,指着电梯门上已经被映成很抽象的一条的钱绍,“这能看出来你帅不帅?!” “你不懂,看的是一个氛围。”他说完才想起自己刚才问贺青野的话,撞了一下他的肩,调侃的自问自答道,“你来公司……不会是因为咱哥不在家,出门了吧?” 还真被他猜中了。 贺青野“啧”了一声,“谁和你咱哥。” “好好好,你哥你哥。”钱绍看了一眼时间,对他说,“你来的正好,还有一个小时下班,要是有人来送文件你正好看了哈。” “那什么我要赶紧走了,我这第一次和人女孩儿约会呢,可得早点去。” “走吧走吧。”贺青野摆了摆手,将人打发走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托着腮望着窗外,悠悠长叹,“独守空房啊~” * 贺景颂还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贺青野后脚就出门的消息。 今天的晚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有很多贺氏集团的合作方,需要他来打打交道。他看着前方,只希望今晚能早点脱身,回去陪陪贺青野,免得家里这位有怨念。 晚宴开始前没什么流程,贺景颂很快就入了场。他从侍应生手中的托盘里拿了一杯红酒,应付着前来打招呼的各位。一一敬下来,贺景颂也喝了不少酒。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想同主办方打个招呼,提前离场。 刚想要走,却又被一位曾经有过合作的老总拦下。这位刘总身旁还跟了一位女士,模样明显和他有几分像。贺景颂是个人精,一看便知道这位刘总想干什么。 他低下头捏了捏眉心,却还是在刘总快要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从桌边拿起一杯酒,笑脸相迎。 “刘叔,刘小姐。”贺景颂与他碰杯,杯沿比刘总底上几分,完全是一副小辈对长辈的姿态。 “景颂越发的优秀了。”他拍了拍女儿的手,“这是我女儿,刚留学回来,和你差不多大。有时间,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贺景颂举杯抿了一小口红酒,“小刘妹妹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做哥哥的自然尽全力。” 他没等刘叔开口,又将杯中的酒饮尽,抱歉的对两位说,“刘叔,我对象还在家里等我,咱们改天聊。” 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开。 一句话,既给刘叔留了面子,又婉拒任何的相亲。 贺景颂走到宴会厅外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最后一句话有些欠妥,但他实在不想应付下去了。 他和贺青野的关系不太方便公开,所以总有人还误以为他是单身,想要与他联姻。今晚宴会上有不少人听到他有对象的那句话,以后这样的人应该会少很多。 再出门时,熟悉的车就停在路边。有泊车员正站在车旁,想要帮他把车停到泊车位。贺青野却一眼看到出门的贺景颂,对他说,“谢谢,还是不麻烦了,我等的人来了。” 他摇下车窗,喊了一声:“贺景颂!” 泊车员非常赶眼色的离开。 贺景颂几步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又偷偷跑出门。”贺景颂低头捏了捏那只紧握住自己的手。 贺青野笑了笑,“我想你了嘛。你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多无聊了。” “下不为例。”贺景颂想了想,又补充道,“别让楚女士知道。” 他说过很多次下不为例,可也没见得贺青野哪次听过。 “好。”贺青野嘴上答应,心里想着下次还敢。 回家后,贺景颂正准备换衣服,贺青野却突然抱住他,在他身上嗅了嗅,“有别人的香水味。” “那多正常。”贺景颂脱掉外套,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狗鼻子。” 毕竟是宴会,人多,沾染上其他人的香水味道很正常。 贺青野看着他换衣服,却越看越觉得他身上的那件衬衣很眼熟。 他的喉结滚动,“哥……这件好像是我的衬衣吧。” 他和贺景颂的身形差不多,但肩宽和袖子总是比贺景颂的要长出一点。而且他的衬衣上总爱带些小暗纹,贺景颂的衬衣则更偏向沉稳。外人可能看不大出来,但他认得出自己的衬衣。 “嗯,我的那件被阿姨洗了还没干,剩下的没找到,应该是上次回圣澜的时候都放到那边了。”贺景颂开玩笑的挑起他的下巴,“怎么,不给穿啊?” “给穿,我的就是你的。”贺青野说。 只不过……自己的衬衣穿在贺景颂身上总有种别样的感觉。 他环住贺景颂的腰,手顺着腰线一路向下,却摸到了一圈环状物。 “这是什么……” “衬衫夹。”毕竟是贺青野的衬衣,他穿上去还是感觉有些宽松。贺景颂怕衬衣乱跑,临出门前还是套了两个衬衫夹,夹住衬衣下摆。 柔软的黑色皮革包裹着贺景颂紧实白皙的大腿,两种极致的颜色对比鲜明。尽管是皮革的材质,但也耐不住长时间束缚在皮肤上,它还是在贺景颂的大腿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贺青野感觉自己看的血脉偾张。 贺景颂就着这个姿势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好看么?” “好看。”贺青野反客为主,翻身将他压在床上,抬起他的腿,吻在了被衬衫夹勒红的皮肤上。 贺青野还想再吻下去,却被贺景颂伸手拦住,“痒。” 他把人拉到自己面前,仰起头吻了上去。唇瓣反复撵吮厮磨,贺景颂才张开口,给了贺青野侵入的机会。 唇舌交缠间,贺景颂偏开头喘.息着,贺青野低头寻着他的唇,却被贺景颂一根食指抵住。 “好孩子,帮我解开。”他听见贺景颂这样说。 贺青野犹如一只得到了主人指令的小狗,视线向下巡去。 他伸手用食指从里面勾住衬衫夹的皮质软带,轻轻一弹。皮革重新撞击到嫩肉上,发出清脆声响。 贺景颂没忍住呻.吟了一声。 贺青野附身,咬住软带的一端向外拉扯,温热的唇时不时碰到他在空气中暴露了太久,有些微凉的大腿,激得贺景颂轻颤。 一端皮质软带被抽出解开,瞬间滑落到一旁。贺青野却依然吻着原先被捆绑束缚的地方,张开贝齿,轻咬了一口,在那里留下一圈不深不浅的齿痕,代替了那根皮质软带。 眼看着贺景颂一声轻呼要溢出齿关,贺青野抬起一只手塞进他的口腔里,搅弄着贺景颂柔软的舌。 “嘘,哥哥,小点声。” 贺景颂被他一声“哥哥”叫的脸红耳热,偏偏那只作乱的拇指搅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津液顺着拇指流淌到掌心,贺青野却不顾,低头去咬另一侧的衬衫夹软带。 “都解开了。”贺青野的声音里染上了情.欲,唇舌再次探入,代替了那根作乱的手指。 贺青野一边亲吻他,手一边顺着身前的肌肤向下,直到贺景颂受不住嘤咛出声。 他将那些不成语调的声音尽数吞没,齿尖咬上贺景颂的耳垂,反复碾磨,“接下来,我该讨要我的奖励了吧,哥哥。” 第62章 “到了,哥,就是这。” 贺青野就近找了个停车位停好车,拔下车钥匙。贺景颂也已经从副驾驶开门下来。 看着面前矮小破旧的教学楼,贺青野感慨一声,“怎么感觉和以前差不多呢,这么多年都没变样。” 第65章 面前的教学楼已经饱经风霜,楼体表面甚至掉了一块墙皮。 这就是当年贺青野待过一段时间的福利院,也是市儿童福利院的前身。 只不过贺青野离开后,福利院已经被政府接管,现在已经搬迁到更靠近市中心的地方。 而这一处却依旧保留了下来,改了名字,仍旧由私人注资办理。 没了以前的肮脏事,这里只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小福利院。 趁着长假,贺青野贺景颂打算再回来看一看,顺便给这所小福利院增加一点投资。 春昂福利院五个大字板板正正的钉在大门一侧的石柱上。 现在应该是儿童活动的时间,不少孩子都在操场上嬉戏打闹。 贺景颂闻言收回目光,挑了挑眉,看向他,“你那时候才多大,还能记得?” “有点印象。”贺青野握住他的手说,“总之都是灰扑扑的,像加了一层灰调滤镜一样。” 里面的孩子看到了外边的人,觉得新奇,趴了一排再栅栏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里面的老师听到动静也出来探查情况,看到贺景颂和贺青野,这才想起来院长交代的事情。 “两位是来参观福利院的吗?” “对。”贺青野点了点头,“昨天联系过何院长了。” 老师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了,听见这话便领着他们进了福利院的门,一边进一边介绍。 “我们怕孩子们偷跑出去,所以设了两道门。”老师背对着他们,费力的锁上门,“这门开关起来有些麻烦,两位要是想要出去的话,麻烦先告诉我们这里的老师一声。” “我们这里接收的孩子大多数是自闭症、身心残疾之类的孩子,生活有些不能自理。健康的孩子少,领养的人也少。” 老师先带着他们在孩子间熟悉了一圈,“等会孩子们就要上课了,你们可以自己先四处看一下。等孩子们上完课,我再带二位去食堂。” 说完,老师吹了一声哨。哨子一响,孩子们就自觉排好队往教室里面走。 贺青野牵着贺景颂先去了后院。 后院不大,不远处却不是操场的塑胶地,而是被划分了区域,种了一些菜。 贺景颂惊讶道:“这么多菜!” “对,很早之前就有了。”贺青野牵着他的手,慢悠悠的走到菜地旁,“这里离着厨房近,有时候我们午饭就会吃菜地里的菜。” 贺景颂看着地上不大的菜园,问他,“够吃的么?” “单炒一道菜肯定是不够。”贺青野蹲下身,寻找着什么,“但是当个配菜还是可以的。” 他在菜地里摸索一番,拢了拢几片叶子。转眼的功夫,贺景颂就看见他手里多了两个带着泥的红皮萝卜。 他去后厨借水冲了冲,递给贺景颂一个红彤彤的萝卜,“尝尝,水萝卜。” 贺景颂接过咬了一口。 “辣。”贺景颂把咬过一口的红萝卜塞给贺青野。 贺青野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瞬间充斥口鼻,“确实,好辣。” 后院有一个巨大的钢铁楼梯直通二楼,贺青野拉着他去了楼梯底下,“这就是我以前的秘密基地。” 以前被其他小朋友欺负的时候,贺青野就会一个人偷偷跑到这里抹眼泪。哭好了再回去,继续喝欺负他的人对线。 他翻开墙角的角落,指着一处说,“果然还在。” 贺景颂好奇的凑过去,“这是什么?” “标记。”贺景颂朝他笑着,露出一排白洁整齐的牙,“我的名字,说明这是我的地方,别人不许来。” 掀开掩盖着墙体的小石版,墙上是被人用石头来回刻下的印记。 一个小小的“ye”,还有模有样的标了声调。 贺景颂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傻。” 过了半晌又评价道:“霸道。” 看完了秘密基地,孩子们还没下课。 贺青野拉着他去了刚刚进门时的操场晒太阳。 他挑了一个双人的滑梯,拉着贺景颂一起躺在滑梯上。 “今天阳光真好啊。” 贺景颂看着他,脸上也不由得带了些笑意,“贺青野。” “嗯?”贺青野一只胳膊垫在脑后,转头看向他。 贺景颂说:“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贺青野来到贺家之后的事情他知道,没来到贺家之前的事情,他也想知道。 那些他错过的,贺青野的全部,他都想知道。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没见过我的……生母。”贺青野被太阳晃得眯了眯眼睛,“李甲胜是个酒鬼,心情好就给我买点饭,打牌输了就动辄打骂,用酒瓶子扔我。” “我小时候应该是先会跑才会走路的。”不跑就要被喝醉了的李甲胜猛打一顿。 “小时候,没饭吃的时候,邻居大妈看不过去,经常趁着我家门开着,李甲胜出门打牌的时候过来抱抱我,给我喂点吃的喝的。”贺青野似乎是觉得太阳实在是太大,阳光实在是太刺眼,他抬起手挡了一下眼睛,才继续说,“再大一点,我就会偷钱了,经常趁着李甲胜喝醉睡着了偷拿个五毛一块,拿多了不行,会被他发现,这样他不在家或者不给我饭的时候,我就偷溜出去买点东西吃。” 街上的老板几乎都认识他,有时候贺青野拿的东西贵了,老板也不说,这是收下他藏的皱皱巴巴的五角钱,事后自己再默默垫上。 “从小就会偷东西,我是不是很坏?”贺青野突然侧头问贺景颂。 贺景颂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心疼道:“你是笨蛋。” “再后来,不知道是哪个街坊邻居实在看不下去了,半夜报了警。”他没说那天晚上李甲胜输光了钱,他在睡梦中被一把薅住头发拽了起来。李甲胜把所有输钱的怒火都发泄在他的身上,拿着酒瓶的碎玻璃片往他身上扎。贺青野的惨叫声整个楼层都听得见。 他被李甲胜打的几近昏迷之际,终于等来了警察。再然后,他一睁眼,就已经来到了福利院。 “然后我就来了福利院。”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一把拉起贺景颂,“走吧,他们下课了,我们也进去看一看。” 福利院的教室里没有多大的变动,桌椅布置熟悉到让贺青野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三岁那年。 直到贺景颂握住他的手,他才幡然回醒过来。 “午饭在这里吃吧,老师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位置。”贺景颂说。 院里的许多孩子仍旧不能自己吃饭,需要老师喂饭。福利院里的老师不多,几个老师人手五六个孩子。贺青野和贺景颂有些看不下去,主动接下帮忙喂饭的任务。 一顿忙活下来,饭早就凉透了。两人等老师们哄睡所有的小朋友,这才将饭又热了一遍,一起坐下来吃饭。 “幸亏今天有你们帮忙。”老师感谢道,“今天有几个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闹情绪把饭扔的到处都是。没想到两位虽然看着年轻,喂起小朋友来很熟练。” 贺青野点了点头,“毕竟我以前也是这里的……” 他思索片刻,用了一个词,“……学生。” 老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愣了许久。 今天的午饭很巧,有些像几十年前,他被楚曼秋和贺平先领养前吃的那一顿午饭。他低头咬了一口鸡翅,突然笑了出来。 贺景颂听到笑声也侧过头看他,“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贺青野抬头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给他指了个位置,“被爸妈领走之前,我也吃了一顿这样的午饭,饭里有一个鸡翅。” “当时有个小孩特别霸道,自己的不够吃就去抢别人的……” 贺景颂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所以你的就被抢了?” “对。当时我特别生气,那块鸡翅我刚咬了一口就被他抢走了。”贺青野比划着,“就在那个地方,我趁着老师不注意,又抢了回来,然后把那个小孩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没想到福利院里也遵循着弱肉强食的法则。 “然后呢?”贺景颂问。 贺青野托着腮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然后我老老实实的吃完一顿饭,下午因为太能说还到处乱跑被爸妈看见,再然后,我被带回家了,看见了你。” 现在回想起那些事,贺青野还是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下午和院长谈完慈善基金的事情,走出春昂福利院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落下。 迎着夕阳的余晖,贺景颂在车前给了贺青野一个紧紧的拥抱。 “幸好。” 贺青野笑着把他抱进了怀里,问他:“幸好什么?” 幸好九岁的贺景颂不爱说话,爸妈把四岁的贺青野带回了家。 幸好爸妈带回来的是他。 幸好自己成为了他的哥哥。 幸好他们相爱。 一切都幸好…… 第66章 第63章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贺青野指着楚曼秋手中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问。 照片里,年幼的贺青野正站在原地哇哇大哭,脸蛋儿哭的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贺景颂则是坐在一旁,无奈的看着镜头的方向。 贺青野坐在楚曼秋旁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会哭成这样。 “这张啊,大概是你五六岁的时候。”楚曼秋的手伸进相册里,抽出了那张照片。没有了塑料覆膜的遮挡,照片变得更加清晰,“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家里闹了什么别扭,我一回家,就看见小野站在沙发旁边大哭,你哥哥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你哭。” “当时还觉得挺好玩,就用相机拍下来了。” 贺青野满头黑线。 不愧是亲妈! 坐在楚曼秋另一边的贺景颂突然开口,“我好像有点印象。” 那大概是贺青野来到贺家的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彼时的贺青野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事事都小心翼翼。他颇有些和贺景颂混熟的意思,时不时的也会和寻常兄弟家里的弟弟一样,耍些小性子。 大概是头两年只有贺景颂在家陪着他的缘故,贺青野很粘贺景颂。 而且他的小脾气总是围绕着贺景颂展开。 “我不想和阿姨睡,我要和哥哥睡!” “妈妈,哥哥出去玩又不带我。” “哥哥,你陪我玩一会儿吧,求求你了!” “……” 种种情况数不胜数。 贺景颂那时已经读了初中,正是讨厌任何年纪比他小且会说话的生物的时期,自然烦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当跟屁虫的小孩。 那次大概是贺青野又和别的小朋友起了冲突,回家后朝贺景颂告了状。 “哥哥,吕嘉海又欺负我!”贺青野灰头土脸的跑进屋,对着正在客厅写试卷的贺景颂哭诉。 贺景颂正在为不久后的分班考试焦头烂额,一套又一套题刷过去,自然分不出心来管贺青野。 贺景颂在做题间隙抬头看了他一眼,“去把脸洗干净。” 贺景颂噔噔噔的跑进洗手间,洗干净脸后顶着一脸水,又噔噔噔的跑出来。 水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卷面上,晕开了贺景颂刚写下的答案,在纸上晕成了一团墨痕。 他烦躁的抓了一把额发,抽出两张纸胡乱的按在贺青野的脸上,给他擦干了水。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有什么事情自己解决。”贺景颂厉声说。 这个弟弟笨笨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处处都要他帮忙。 贺青野大抵是被他的声音吓到了,亦或者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也没人撑腰,当即站在原地,攥紧双手,小嘴一扁大哭了起来。 他没有喊着要妈妈。贺青野知道楚曼秋很少在家,自己能依靠的只有哥哥。 他哭喊道:“我讨厌哥哥!” 贺景颂不屑的撇了撇嘴,“讨厌就讨厌吧,我还讨厌你呢。” 一句话说完,贺青野哭的更凶了。 试卷被贺青野的眼泪沾湿,贺景颂叹了一口气,感叹幸好这不是学校布置的作业,不然他一定胖揍一顿这个小鬼。 他想起楚曼秋今天要回家,决定还是先放下手里的作业,哄一哄正在爆哭的小孩。 贺景颂拉过一张板凳坐在他面前,将好话说了个遍。但贺青野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什么也听不进去。 于是等楚曼秋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自己的大儿子坐在板凳上,嘴巴不停的劝说着,一会说着“哥哥错了”,一会说“别哭了”。而自己的小儿子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脸蛋儿哭的涨红,好像下一秒就要缺氧。 两个人听到开门声同时转头看向楚曼秋,贺青野直接哭着扑进楚曼秋的怀里,哭着喊妈妈,贺景颂则是转身看着她,无奈的喊了一声妈。 最后还是楚曼秋亲自出马,才哄好了贺青野,又让兄弟俩重归于好。 “不过小野小时候很爱哭,是个小哭包。我几次见到他都是挂着眼泪扑进我怀里。”楚曼秋回忆道。 记忆力自己和贺景颂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贺青野有些不相信自己小时候是个爱哭鬼,求证似的看向贺景颂,“是真的吗,哥?” “呃……”贺景颂有些尴尬。 其实贺青野小时候很能忍,也很少哭,除非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又或者贺景颂无意中说了什么“讨厌他不要他”之类的话,他才忍不住大哭。 只不过很不凑巧,这位小朋友每次大哭时都会恰好碰上楚曼秋回家或者在家。 两人把这本充满记忆的相册带回了碧水湾。晚上,贺青野躺在床上问,“我那次到底为什么哭?” 哥哥你有什么头绪吗? 贺景颂也懵:“不知道,我问你别人怎么欺负你了,你也不说话,一个劲的哭,边哭边说讨厌我。” “所以你就也说讨厌我了?”贺青野震惊。 他哥怎么能这样,和一个小屁孩计较。 贺景颂安抚道:“那个时候还小……” 那个时候他的确有些烦贺青野,更没料到,未来十几年后,他会如此爱他,一如现在。 “那现在呢?”贺青野翻身压在贺景颂的身上,仿佛只要贺景颂敢点头,他就要做什么似的。 贺景颂伸手搓了搓他的脸,笑着问:“我要是说讨厌,你还会哭么,小哭包?” “会。”贺青野低头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你要是说讨厌,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讨、厌、你。”贺景颂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贺青野的耳边说情话。 贺景颂觉得自己有点恶趣味,他莫名有点儿想看贺青野哭。 吻再次落了下来,将那些违背心意而说出口的话尽数吞没。空气被掠夺,贺景颂感觉自己被他亲的有点喘不上气,没过一会儿,他发现有水珠落在自己的眼皮上。 贺青野眼眶发红,竟然真的哭了。 眼泪断断续续的滴落在他眼睛附近,贺景颂抬手捧着他的脸,用指腹替他抹掉眼泪。 “贺青野,你在给我滴眼药水么?”贺景颂觉得无奈又好笑,但他也不敢笑,怕自己面前这位的眼泪彻底决堤。 “你不许说!”贺青野凶巴巴的开口。 “讨厌你”这三个字从贺景颂口中说出,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小时候的那些事。一想到自己小时候是真的被贺景颂讨厌过,贺景颂是真的有想过不要他,他心里就一阵没来由的憋闷。 贺景颂故意问道:“是不许我说‘讨厌你’么?” 贺青野低头用唇堵住他的嘴,不满道,“你还说!” 吻细密的向下落去。温热的躯体紧密贴合,贺景颂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隐秘又熟悉的疼痛,他闷哼一声…… 贺青野的亲吻不似之前那样温柔,他的吻不管落在哪里,都要顺便印上一道齿痕。 贺景颂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好像心里有蚂蚁啃噬,心痒难耐。 “贺青野……”喘.息之中,贺景颂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要做不做的,弄得他好难受。 “这是惩罚。”贺青野附在他的耳边说。 他用牙尖碾磨着贺景颂的耳垂,惊奇的发现贺景颂柔软的耳垂上有个不起眼的小洞,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膜。 贺青野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哥,你这里,有一个耳洞……” 贺景颂还沉寂在刚才的情.潮之中,闻言愣了一会,才缓缓的点头,“以前打的,很久了。现在应该长死了。” “什么时候?” 他和贺景颂几乎是时时刻刻在一起,怎么会贺景颂多了个耳洞,而他不知道呢。 贺景颂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你出国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贺青野刚出国,贺景颂在家里消沉,白天像个工作狂,连个喝水的时间他都不愿意留,晚上就在清吧里,严重的时候一喝就是一整晚,第二天继续工作。 林卓言终于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去旅游散心。 “你说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弟不就出个国么,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林卓言实在是想不通,他好好的一个兄弟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后来知道了贺景颂的心思,他就拉着人到处旅游。 旅游景点旁边少不了摆摊的小贩,贺景颂那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昏昏沉沉的坐在路边,花了二十块钱打了个耳洞。 耳枪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人就清醒了。 面对林卓言“你怎么一个人去打了耳洞”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只是收拾好行李,对他说,“走吧,回公司。” 林卓言问:“想通了?” 他答:“想通了。” 他的耳洞只打了一个,因为嫌疼,也因为想通。度过了一段反复发炎的日子后,贺景颂就扔掉了小摊上的那个耳钉,此后再也没有戴过。 第67章 耳垂被柔软温热覆盖,贺青野听完一阵心痛。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硬生生的分开了四年。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感情再次夺取了身体的主动权。 贺青野在他耳边低声道:“贺景颂,别说讨厌我。” 如果可以,他希望贺景颂能用另一句话代替。 下一秒,贺景颂如他所愿。 贺景颂的吻落在他的颈侧,耳边声音呢喃,“我爱你。” “贺青野,我爱你。” 第64章 尽管已经十月,节气也早已入了秋,但青港市的天气仍然连日高温,热得人不愿意离开空调屋一步。 难得碰上降温天,太阳和前几天相比也温和了许多,陆鹤明二话不说新建了一个微信群,问他们要不要出门玩一天。 “露营?”贺景颂半靠在沙发上,看向贺青野。 “对啊。”贺青野关了火,盛出菜放到餐桌上,“陆鹤明说他们家满满一直要闹着出门玩,好不容易碰上好天气,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满满是温从心和陆鹤明的女儿,如今已经三岁多了。小朋友长得白嫩可爱,很讨人喜欢,尤其喜欢粘着贺景颂这个舅舅。 “可以啊,反正我们最近也没事。”贺景颂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准备吃饭。他咬着筷子尖问,“都有谁去啊?” 贺青野把自己手机递给他,“他没邀请你进群聊么?” “邀了。”贺景颂在群里看到了自己的微信头像,“我手机在充电。” “哦。我刚刚看了一眼,都是熟人。”贺青野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林卓言、钱绍、齐新、傅维……好像还有乔夏和她女朋友,还有从心生宝宝的时候找过的那两位医生。” “是许识和云舟吧,难得他们两个有空。”贺景颂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过了一会儿,看到陆鹤明又邀请了一位进来。他“咦”了一声,觉得有些稀奇,转而抬头盯着贺青野。 贺青野被他盯的发毛,“……怎么了?” 他手机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他哥干嘛这样看着他! 贺景颂盯着他,半晌才悠悠开口,“曲向然也要来哦。” 贺青野顿时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他怎么也来?!陆鹤明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喂。”贺景颂在桌子底下轻踹他小腿,“收一收,醋味都溢出来了。” 贺青野不屑的“哼”了一声。 贺景颂闷声笑道:“也不知道上次是谁说自己什么都不在意……” “哥,你就是故意的!” 贺景颂笑出声。他确实想看一看贺青野的反应,每次一听到自己和谁单独吃饭,就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想到贺青野吃起醋来这么可爱。 “讨厌死你了。”贺青野气鼓鼓道。 “又讨厌我啦?”贺景颂权当他是在调情,过了一会儿捏了捏他的手指尖说,“我爱你。” 这是他上次和贺青野做的约定,两个人中之要有一个人说“讨厌”,另一个人就必须说“我爱你。” “再说了,”贺景颂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曲向然下个月就要和他的男朋友结婚了,请柬都送到我办公室了。” 贺青野嘟囔道:“我怎么不知道他要结婚。” 贺景颂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可能是怕你去他的婚礼捣乱?不过送到我手上的请柬里写的可是‘贺景颂及其家属’,你要是不想去,我提前告诉他一声,就不给你留位置了。” “去,为什么不去!”贺青野反驳说,“我在他婚礼捣什么乱,我巴不得他和他男朋友百年好合。” “好好好,先吃饭。”贺景颂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吃完饭我们先去买点明天露营要用的东西,下个周你再陪我去给曲向然挑新婚礼物。怎么样,这个安排还满意么,小野小朋友?” “满意满意。那快吃,买完回来早点休息,明天下午早点去。” “好。” * “舅舅——舅舅——” 贺景颂把露营车把手递给贺青野,弯下腰一把抱起了向他跌跌撞撞跑来的小女孩。 “满满,想舅舅了没有?”贺景颂轻点着她的鼻尖。 满满点了点头,在贺景颂侧脸亲了一口,“想~” “还有我呢,满满。”贺青野也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怎么不叫我呢?” 满满的胳膊环着贺景颂的脖颈,转头看着贺青野说,“小野舅舅~” 贺青野应下,“诶,真乖。” “你们来的倒是挺早。”陆鹤明看见两人过来,接过他们手里的露营车。 贺青野往四周看了一圈,“其他人呢?” “林哥傅哥他们在搭帐篷,乔夏和她女朋友正堵在路上,云舟说许识今天上午还有个病人,要查完房才能过来。” “哦。”贺青野用胳膊肘杵了陆鹤明一下,小声问,“那曲向然呢,帐篷那边也没看见他。” “你还真是超绝不经意啊。”陆鹤明调侃道,“曲向然家里有点事,他和他男朋友都不来了。” 贺青野暗爽。 虽然曲向然如今和他的男朋友也是甜甜蜜蜜,但他看见曲向然就总想起之前他在办公室故意挑衅自己的事。 陆鹤明拍了拍他,“大度点儿,明明是正宫,怎么一股小三做派。人家都先你一步结婚了。” 贺青野:“……” 够了。 “温从心呢?”贺青野问。 “给满满拿零食去了,怎么了?”陆鹤明疑惑,这人找他老婆有什么事么。 贺青野咬牙,“没什么。” 真该让温从心来管一管陆鹤明了。 温从心拿回零食后就一直和贺景颂陪着满满,来之前贺青野和他还去给满满买了一些玩具,这会儿拿到满满面前,小姑娘高兴的直跳,抱着贺景颂一个劲儿的喊“最爱舅舅了”。 贺青野看着那边的场景也笑了起来。 眼见时间不早,几人挑了块儿空旷的地方,边搭烧烤炉边聊天。 林卓言撑起烤炉架,侧头问道:“怎么挑了个晚上来野炊?” 钱绍朝身后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问陆鹤明,他选的时间。” “什么啊,原来你们都不知道!”他扔下手里的东西,凑到几人身边神神秘秘的说,“今晚,这儿,有一场流星雨。” 傅维看着拼好的烧烤炉,拍了拍手,“怪不得,我还说呢,怎么大晚上的喊我们出门。” “而且这里的星星也比市区多啊。”陆鹤明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暗下的天色,“满满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多星星呢,等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贺青野吐槽,“满满没看过,完全是因为你和心心出门约会不带她吧。” 陆鹤明这小子自从有了女儿后,每次想和温从心出去约会,就把满满送到碧水湾。 他们夫妻俩倒是幸福了,他和贺景颂的二人世界直接被取消。 好在满满不是那种爱闹腾的小孩,很听话,陪她玩一会就睡了。 陆鹤明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诶,满满喜欢你啊!”陆鹤明反驳。 贺青野不满,“她哪儿是喜欢我,他那是喜欢贺景颂吧。” “喏,又挂我哥身上不下来了。” 陆鹤明也酸,“没办法,谁让满满出生后,小颂哥是第一个抱她的人呢。” “缘分呐……” 没过多久,许识和云舟匆匆赶来。这两位不仅是医生,在豪门圈子里也数得上号。 “不好意思啊各位,临时出了点状况,来晚了。”云舟带着许识打了一圈招呼,自觉的坐到烤炉旁边,榄过烧烤的任务,“剩下的我们来烤吧。” “我帮你。” 许识想接过烤串,却被云舟一把拍开手,“帮什么帮,你忘记之前团建的时候,你把鸡翅直接烤成碳的事儿了?” “那只是个意外……”在云舟的注视下,他还是选择闭上嘴巴。半晌又举起手,委屈道,“宝宝,手疼。” 想起他刚才做了半个多小时的心肺复苏,云舟还是一边看着烤串儿,一边握住他的手按了起来,“我给你捏一捏,手就没那么酸了,会舒服一点……” 秋天,天黑的时间提早了不少。 露营地的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吃的喝的。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陆鹤明吆喝着,组着人干了一杯。 果酒没什么度数,贺景颂靠在贺青野的怀里。贺青野絮絮叨叨的说着,又将白天聊天的话和贺景颂说了一遍,“你知道为什么晚上来这么?” 贺景颂配合的问:“为什么?” 贺青野神秘的说:“因为今晚会有一场流星雨。” 话音刚落,就听到满满大喊了一声:“哇!好多会动的星星!” 众人期盼已久的流星雨终于到来,贺青野低头蹭了蹭贺景颂的头发,“快闭眼,许个愿吧,哥哥。” 第68章 贺景颂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那个早已烂熟于心,许过千百万次的愿望—— 希望我爱的人可以一生健康平安。 再睁眼时,贺景颂就对上了贺青野的视线,“许的什么愿望?” 贺景颂笑着摆摆手,“小野同学,你没听说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件事吗?” 贺青野追问道:“那换个问法,我能实现这个愿望吗?” “能。”贺景颂坚定地回答。 你是唯一能够实现这个愿望的人。 “咱们难得凑这么齐,一起拍张照吧。”陆鹤明说完,转过头来喊他们,“喂——小颂哥!贺青野!快过来,我们要拍照了!” 贺景颂起身,顺便拉起他,“走吧,我们也过去拍照。” “好。”贺青野点了点头,朝陆鹤明喊道,“这就来!” “来来来,你俩站这儿。” “都看镜头啊,我要准备拍了!” “三!” “二!” “一!” “茄——子——”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