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吧蝴蝶》 烧吧蝴蝶 第1节 本书名称:烧吧蝴蝶 本书作者:周晚欲 本书简介: 那一晚纸醉金迷,他们在摩天大楼俯瞰京城,繁华被他们踩在脚下,而欲望如苍穹无穷无尽。 抵死纠缠的关头,他盯着玻璃窗上她的脸庞,看到她的眼神落在窗外的巨幅海报上。 察觉到她的分神,他更加肆意妄为。 最后关头,他将她的下巴扳过去,让她看向窗外那张脸:“你不是想看他吗,那就给我好好的看。” 她的神情几近妖媚,态度却比他还要恶劣:“江嘉劲,他看着你呢,你就这样弱?” “……” 他们在一起时总是这样硬碰硬。 她曾不解,他为什么捧她? 他的回答让她久久沉默:“因为你和我一样,知道人情世故,也懂明哲保身,可都一身反骨,偏偏学不会转弯。” 【事业线文案】: 我们这个时代最红的明星,都被称为顶流。 林翘在便签里写: 林翘,你要成为顶流。 干这行就别怕唾沫星子,别人朝你啐一口,你就当成及时雨。 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在一片唱衰造谣谩骂中大步向前。 要走到人群最前最中间,让星光洒满高定礼裙,拿走他们都眼红的奖! 【阅读指南】: 黑莲花女x美强惨男 he&相爱相杀&极限拉扯&双向救赎&传统向娱乐圈 男女主双毒舌很会吵架,也很……嗯 前两章略平淡,因为我不仅要写女主出发,更要写她为何出发,实在想直接进入剧情可以从三章开始。 其他见一章作话!!! 封面:小零(么么么) 内容标签:强强 娱乐圈 相爱相杀 励志爽文 逆袭 主角:林翘 江嘉劲 其它:@周晚欲 一句话简介:黑莲花女x美强惨男 立意:自立自爱自强 第1章 走红的决心!…… 林翘试镜又失败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 半小时之前,她把见组资料悉数砸在想要潜规则她的制片人脸上,经纪人打电话来,直把她骂到手机发烫。 她忍气吞声没反驳,挂断电话后冲进超市买了瓶56度的二锅头,本想借酒浇愁,仰头灌自己一大口,却被呛得五官乱飞,涕泗横流。 林翘的酒量很差,参加过几次酒局,但都卖弄着聪明糊弄过去,经纪人曾拍着她的脸蛋怒其不争,说她这么出色的一张脸,到现在还没红,可见是多么的不争气。 她不仅不争气,此刻都有些泄气—— 她的手机不断振动,之前加了很多演员通告群,一些群头,副导演和选角导演会在群里发通告或组讯,基本是一场过的那种戏,群里潜水的多是没有门路的小演员,丫鬟太监也轮不到他们。她粗粗浏览下来,果然都是无用信息。 就在关上手机的时候,又有电话进来。她皱了皱眉接听,是舅舅的声音,语气极为不耐地告知她—— 家里发生爆炸,桑萍人在医院。 林翘愣愣地看着通话已结束的手机,忽地咧嘴一笑。她从前只知道《甜蜜蜜》里,李翘看到豹哥的尸体后的那个笑容,是影史经典镜头,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何是笑而不是哭……她与片中人,感情不类似,心情也不类似,但这一刻的复杂却是类似的。 林翘打开手机银行检查余额:3898.63元。 这是个让人两眼一黑的数字。 她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咽下去的时候被辣得皱了皱脸,转身往地铁站去,这才看到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的柯尼赛格,车牌号9999,树影像流水一样倒映在车身上,那叫一个美。 这么骚包的车,她居然才注意到! 按照平时,她多半会挑个眉,暗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开上这种车,但她这会儿特仇富也特烦躁,加上酒精作用,人就是会头脑一热做出一些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行为,她目光恨恨的,抬脚“邦”地踹了那前车轮一下。 踢完之后,才看到车里似乎有人。 她瞬间清醒,抬脚就走,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硬是健步如飞。还好车主人没有跟她一般见识,她走了好远才回头看一眼,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北京飞往威海仅需一个钟头。 林翘没带行李箱,只背了一只prada,到时晚上九点过半,她直接打出租车去医院。小城市没有夜生活,这个点北京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这里的马路却畅通无阻,车窗外流转的景色几乎没有高楼。 不到一个小时,林翘就来到市立医院的门口。 去病房之前她先去护士站了解了一下情况——家里的饮水机半夜爆炸,桑萍往外跑的时候又发生二次爆炸,还好最后消防员来得及时,才捡回一条命,只是后背和腿都有烧伤,烟雾入肺引起呼吸道和肺组织损伤,问题不算十分严重,但也不容乐观。 林翘听完皱眉好久,后来去病房,走到门口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 毕竟六年未见。 踌躇之后,她还是离开了医院,打车回家。 家里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到处是黑灰。 她走进去,抹了把墙,露出外婆小时候为她量身高留下的一条条标记。 她往里走,没有在供台上找到外婆的遗照,估计已经被大火烧成灰了,只剩一副空架子的窗棂不断地灌风进来,厨房门口垂耷下来的绿色珠帘随风丁零晃动,这还是小时候她和外婆一起串好、一起挂上去的,烟熏火燎后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物不是,人已非。 林翘在满目疮痍的房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打给周珊。 周珊是林翘在电影学院的舍友,她最近在赶杀青,这个点刚下戏,接电话时喉咙哑哑的,有点感冒,林翘说完来由之后,她转了五万块过来,又问:“上次说的晚宴,你到底去不去呀?” 林翘握紧了手机。 周珊听她沉默,顿时变得苦口婆心:“你老板和经纪人能力差到令人发指,擎等着你爬上哪个大佬的床睡出一个资源来,你已经一年多没进组了,再不找下家真要喝西北风了!” 这番话不是周珊第一次对林翘说。 周珊今年给林翘介绍的两个戏约都被资方的艺人半路截走,她气急之下扬言道:“老娘算是看明白了,与其把资源介绍给你,不如把资本介绍给你,授你以鱼不如授你以渔!” 话虽如此,林翘却有些犯难。 她现在的经纪公司,是大一时所签,怪只怪当初她太年轻,才18岁,身边又没有能把关的人,千挑万选却挑中了一家日薄西山的公司,经纪人没有什么资源能给她,经纪公司更是巴不得赚她的解约费,偏她胆子肥,竟签了十年的合同,违约金五千万。 这种情况,哪有公司轻易就接手的? 万一再打上官司,那更是得不偿失,何况这行全凭利益说话,就算真的有人押宝在她身上,那也一定是想从她这里榨取千百倍的回报。 她不是不愿改变,只是需要慎之又慎。 林翘对周珊说自己还要再想一想,挂了电话之后,她又回到医院。 病房里每个床位的床帘都拉得严丝合缝,但灯都还亮着,疼痛感让这些病人难以入睡。桑萍也一样,她趴在病床上,大半个背都是紧缠的绷带,看着就疼,但她不像别人一样哼哼个没完,只是忍着。林翘看到床单被抓出褶皱。 看到林翘,桑萍先是明显怔了一下,紧接着怒目圆睁,尖声问:“呦,赶回来给我收尸啊?” 林翘没说话,扫视着床头柜上的卫生纸,水已见底的茶杯,塑料袋里发硬的半个馒头,以及没有关严实的抽屉,最后才将目光落到桑萍脸上。 桑萍喘着粗气定定地和林翘对视数秒,漠然转过头去,声音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你滚。这里不需要你。” 这显然不是一对正常母女该有的氛围,隔壁床的大姨见状出来打圆场: “姑娘你别怨你妈妈,好好的人遭受无妄之灾,难免烦躁。再说你妈妈也怪憋屈的,我们和你妈妈前后脚进的医院,你那个舅舅啊,抢救的时候过来一趟,听说你妈妈没死,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嫌耽误了一个班,什么人呐。” 林翘对此并不意外。 桑萍就是这样,和谁关系都不好。 按理说正常人听到这番话多少都会伤心,但桑萍表情毫无变化,她根本就不在乎,脾气硬的古怪,倔的离奇,血亲也不能让她伤心,世上没有人能让她柔软下来。 “姐姐,我看你好眼熟,你是明星吗?”大姨的女儿忽然插了一嘴。 竟有人认出她?林翘感到意外,随之而来的感觉竟是羞愧,眼波闪躲了一下,听桑萍“扑哧”笑出声:“就她还明星?你看看她,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明星的样子?” “你够了!”桑萍哪痛往哪戳,林翘忍无可忍。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压低了呼吸。 桑萍嗓子里又抖出一声冷笑:“我说得不对吗?拍过几部戏就是明星了?”她扫林翘的包包一眼,“背个名牌包就是大款了?” 林翘死死握着拳,极力控制住浑身的颤抖,双眼闪出灼目的光华,倔强地迎上桑萍讥讽的目光,刚想驳几句—— “嗡……”手机响了。 林翘借着接电话做掩饰,离开的姿态才不算像落荒而逃。 走出病房,林翘指尖颤抖地滑动屏幕接听,却是骚扰电话。 她一路走,几乎是冲进女厕。 烧吧蝴蝶 第2节 大晚上的里面没人,她把手机哐当摔进洗手池里,靠在墙边,包包滑落到地上,情绪失控只在一瞬间,她浑身发颤,想哭却没有眼泪,咬着银牙恨恨骂一句:“都去死吧!”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让她崩溃的理由,但还是桑萍的冷嘲热讽来得最尖锐。 她打扮得多么天衣无缝,拎着prada的包包,身穿celine的套装,脚踩dior帆布鞋,这些都是她仅有的可以用来撑门面的奢侈品。她已经尽力伪装,可桑萍还是将她虚张声势的体面一眼看穿—— 是不是真的风光,看精气神就能看出来。 圈里有一句话叫“红气养人”,林翘知道,她没有红气。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有一张人人称赞的脸,此刻化着最精致的妆容,却难掩脸色的苍白。 她忽然好想外婆,好想好想。一想起来心脏就万劫不复地疼。 刚刚在病房,林翘在没关严实的抽屉里看到了外婆的遗照。 在确认事故信息的时候,林翘注意到两次爆炸发生间隔一分钟,这一分钟的时间足够桑萍逃命,不难想,桑萍是为了去拿遗照才没及时逃出去。 林翘知道,桑萍和她一样思念着外婆,因为在她们眼里,外婆去世之后,这世上再没有无条件爱她们的人。 和大多数家庭一样,林翘有个望女成凤的母亲。 桑萍年轻时因伤从文工团退下来,明星梦破碎,于是把自己的一腔热情全都倾注在林翘身上。桑萍对林翘要求很高,行走坐立都立下规矩,驼背就拧耳朵,体重不合格就抽小腿,睡觉必须躺平,否则无论多晚也会被叫起来重睡……林翘一直都很累,各种意义上。 但好在林翘有一个能从中调和的外婆,桑萍和林翘都是剑,外婆就是她们的剑鞘。 而外婆癌症时正巧是林翘艺考期间,桑萍怕她分心,没告诉她,考完试回家她才发现外婆连丧事都办完了。 从那之后,失去剑鞘的利剑,便只剩杀戮。 决裂那天,林翘听完桑萍说“我都是为你好”之后就发了疯,她歇斯底里地打砸东西,和桑萍大吵,甚至动起手来。 这场闹剧惊动了半个楼的邻居都来看热闹,最后桑萍放话以后没有林翘这个女儿,扬言,我倒是要看看你不听我的话能混出什么名堂!林翘也不甘示弱,撂下狠话,我一定红透半边天! 早在十五岁时,林翘就开始陆陆续续拍戏。只是娱乐圈里出类拔萃的人太多,桑萍又不肯让渡林翘的经纪权,宁愿找大师把她的原名“林晓蝶”改成“林翘”来旺事业,也不愿意让她签公司,导致她能拿到的资源少得可怜,只能演一些说几句话的小角色,始终不温不火。 大一刚开学没多久,林翘签了公司,只可惜演得作品毫无水花,女二号的电视剧一直被压,至今没有播出,还有一部班底很好的电影,她在剧组磨了半年,最后只留下三句台词。唯一一部正常播出的作品,结果因为演的是恶毒女配,涨得粉还没有挨得骂多。 正当她事业低谷时,她当时的男朋友,却因为一部偶像剧大火,悬殊太大的爱情总是会冒出各种问题,不到半年两个人就分手了。 毕业后,同学们要么考研,要么转行,要么进组,林翘则成了无业北漂。这几年,她单枪匹马在娱乐圈闯荡,进组次数屈指可数,靠一点可怜的片酬缝缝补补过活。 她已经25岁了。 入行已整整10年。 因为想在走到高高的领奖台上时,对着所有的观众和粉丝说一句:我是没有走过任何捷径,依靠过任何人,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大家面前来的。 可现在当红的明星,谁人背后没有资本撑腰? 林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 半晌,掏出手机,给周珊留言道:“那个晚宴,我去。” 第2章 他叫她美人儿。…… 林翘次日便离开了威海,离开之前,她给桑萍请了个护工,并没有道别。 来得干脆,走得果决。 又过一日,周珊杀青回京,二人约在新荣记吃台州菜,这边才刚坐下,周珊就迫不及待地问:“我的姑奶奶,你回家一趟受的刺激不小啊,咬了好几回牙都没下定的决心,这次真的拿定主意了?” 周珊从出道起就没吃过工作的苦,她是得益于家里的帮助才入了这行,不缺戏拍,也没有明星梦,只把进组当上班,一年接几个女配过过戏瘾,不拍戏就到处旅游,不求大火的话,这种状态最滋润了。 林翘却是一开始就想大红大紫的。 娱乐圈是个名利场,她进这行就是奔着功成名就来了。 最近接二连三的挫折重创了她的心,命运冥冥之中指引,要她做出一个改变。 “珊珊,我需要机会,只要能给我这个机会,对方看上我的价值,我就榨干价值,相中我的皮囊,我就献祭皮囊。现在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愿与虎谋皮,只换一个机会,至于剩下的,交给我自己。” 林翘的声音十分平静,可她的眼睛里却像是着了火,迸射出野望的光芒。 这让周珊的心脏剧烈跳动。 她知道,此刻的林翘谈不上热血,也并非疯狂,只是在孤注一掷罢了。 作为朋友,她不是不心疼,可是林翘甚至没有时间被心疼,她很快进入正题:“说说那个晚宴吧。” “这两个月来我一直让我妈妈留意能结识人脉的机会,你运气好,正撞上‘扶摇影业’举办第一季度晚宴,我就求了我妈,让她带你去。” “我可告诉你,我妈妈不是什么忙都愿意帮的,她本来都拒绝了,我提到你的名字,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你,夸你长得好看呢!我趁机吹耳边风,说你这么出挑还没红起来真是天理难容,她禁不住我软磨硬泡这才答应下来,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周珊说了一大通话,林翘却满脑子都是“扶摇影业”四个字。 圈里无人不知,扶摇影业背靠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大厂扶摇集团,旗下的扶摇视频是中国三大在线视频平台之一,多年来内容全产业链开发,始终屹立于行业金字塔顶端。 林翘通着电话便打开百度,搜索一番,查出扶摇影业的ceo叫江嘉劲,居然才27岁。 林翘挑了挑眉毛,本来还感叹这人怎么年纪轻轻就做出这么一番大事业。 周珊就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科普起来:“人家可是扶摇集团的太子爷,不仅是扶摇影业的当家人,还有扶摇集团副总裁的职务在身。我听我妈说,他开公司那年才20岁,就为了追求当年刚刚走红的时奚,他爸爸惯着他,权当给他练练手,没想到就做起来了,竟还推动了扶摇集团在媒体业务方面的零突破。” 时奚是圈子里颜值盘点次次前三名的顶级美貌花旦,林翘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听到她的轶事,像是听故事一样。 “只听时奚的大名,你就 知道江嘉劲这个人眼光有多高,他旗下的艺人无论咖位大小,都是过了他的眼的,个顶个的帅气貌美,几年前刚入行时,我妈本想帮我进‘扶摇’,都没经他相看就被否了,把我恼的呀。” 周珊提到这事,不由得气笑了,不过片刻又止住笑意,颇有些讳莫如深:“不过我必须提醒你,美貌很重要,但也只是去见江嘉劲的通行证,主要还是看你表现,你到时候可千万别紧张哦。” 林翘当然知道,江嘉劲这根高枝很难攀。 但难就对了。 不难又怎能体现出其中的价值? 她才不紧张,反而很兴奋。 挂了电话后,林翘忙不迭把衣橱里的衣服一股脑抛到床上,一条条的试穿,脑海里构造与衣裙适配的造型和妆容。 就这样挑拣了一个小时,她忽然心血来潮,又把这些衣服通通塞进衣橱里,最后拿出一条最简单不过的白裙子,将头发披散下来,不戴任何配饰,也不着粉黛。 千姿百态的女明星,江嘉劲一定见多了,她就是要天然去雕饰,与其争奇斗艳,不如别出心裁。 晚宴在东城区的翰林书院举办,坐北朝南的三进四合院,与国子监仅一墙之隔。 当天恰好是周珊进组的日子,她没有赴宴,只有林翘跟在周母身后,不少人都把林翘当作周家的女儿。 周母是个有智慧的女人,引荐林翘于她不过搭把手的事情,成败对她都没有坏处,于是并不多做解释。 刚开始进展得并不顺利,毕竟江嘉劲并非谁都能接触的,直到酒过三巡,得益于周母的关系,林翘有幸接触到扶摇影业艺人管理部负责人之一的夏泽义。 夏泽义当时喝得有点蒙,正在沙发上低头假寐,漫不经意瞥了林翘一眼就收回目光,可仅仅一秒钟,就又抬头望过去,眼底的惊艳一览无余。 周母将林翘介绍一番,夏泽义一听她是科班出身,那眼神更是如获至宝,加上酒喝多了,什么都没细问就要来加林翘的微信。 正掏手机,他忽然看到谁,起身喊了声:“祁助,稍等!” 林翘转身,只见一个银色西装的男人顿住脚步,朝他们望过来,眼神往她身上一扫,很快掠过去,问道:“什么事。” 夏泽义碰了碰林翘的胳膊,示意道:“你跟我来。” 林翘看了眼周母,周母将绕臂的披肩往上扯了扯,用眼神示意她跟上去。林翘握紧了拳,转身亦步亦趋跟在夏泽义身后,不过几步之遥,很快来到祁山面前。 “江总在哪间房,尚义的周总推荐一个艺人,我想找他过把眼……” “改天吧。”没等夏泽义说完,祁山就打断了他,说完抬脚便走。 林翘只觉得今晚铁定没戏了,却不想祁山走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关键之处,又停了下来,转身瞥了林翘一眼,说道:“现在也行,过来吧。” 夏泽义大喜过望,忙叫林翘跟上来。林翘的内心更是掀起千层浪,表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握紧拳头往前走。 他们一路来到最后面那进院子,祁山在某间vip室停下来,敲门叫了声:“江总。” 里面不耐烦的一声:“进来。”很好听的声音,和祁山一样都是微沉的音色,只是更加沁凉冷淡。 林翘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但她绝不只是紧张,更多是与目标越靠越近的激动和振奋,她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轻易就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祁山开门进去。 夏泽义掏出口气清新剂喷了喷口腔,消除酒气,把喷雾放回口袋时,深深望她一眼,提醒一句:“待会儿记得要笑一笑。” 林翘这才惊觉自己太过严肃,竟把这样一场名流晚宴当成了英勇赴义的战场。 她依言扬唇,笑靥生花,夏泽义被她晃了眼睛,不由得说道:“好多年都没遇到让我一眼就想签下的艺人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林翘用力点头。 几乎是同时,门从里面被打开,祁山对他们说:“进来吧。” 进门那瞬间,林翘有点意外。 离门口不远的红木沙发上坐着两女一男。 男人应有六七十岁,身着中式风格的西装,头发格外讲究地用头油悉数梳向脑后,眉毛浓密,目光含威,十分有派头。 林翘认出这是扶摇集团的创始人兼ceo江荣先,今天中午她还在搜索引擎中特意搜索过他的名字。 沙发上的两个女人林翘对不上脸,她们分别坐在江荣先左右,年纪约莫三四十岁,贵妇名媛打扮,想必是他很亲近的人。 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有个年轻男人在窗外,听到门响他回头淡淡瞥了一眼,却不是望向她,而是对沙发上的众人说:“我要忙了,各位请便?” 这应该就是江嘉劲了。 林翘打量着他,此前从没想过他会是这么高大英俊的男人,清隽的五官,却有一双漠然无波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房间里明显发生过一场不愉快的谈话,林翘观察到沙发上的三个人眼角眉梢都带着愠怒。许是外人在场,不便继续发作,江荣先从沙发上站起来,厉声说:“好自为之!” “好走不送。”江嘉劲回得毫无波澜。 “你!”江荣先伸手指他,旁边的女人忙把他按捺下来,“好了爸爸,事已至此,没必要再发火了,咱们走吧。” 江荣先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两个女人紧跟其后。 林翘侧身垂首为她们让路,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江嘉劲这是拿她当幌子挡事儿来了,不然今晚她哪能这么顺利见到他的面。 人都走了之后,江嘉劲才到墙边的椅子坐下。 烧吧蝴蝶 第3节 窗棂外的大红灯笼高高地挂,衬得他半张脸都是红色的,明暗两面,显得五官愈发立体。 夏泽义虚拉了林翘一把,上前说道:“江总,这位是林翘,电影学院毕业的。” 林翘走到江嘉劲两米之外的正前方时停下,微微颔首道:“江总您好,我是林翘。” “多大了。”江嘉劲这样问,连眼皮都没掀。 “二十五。”林翘说。 “签公司了?”这明明是一个问句,却是肯定语气。 林翘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有点讶异,她知道有些事不能瞒着,犹豫了一秒,只有一秒,就大大方方说:“签了。” 夏泽义明显怔住了,面色倏然大变。 江嘉劲毫不犹豫,淡淡说:“你走吧。” 这话无疑是在宣判死刑,林翘的脸顿时涨红,一时咬住了唇,立在那里没有动弹。 江嘉劲又对夏泽义说:“你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了。” 夏泽义先是怔愣,那嘴巴张了又合,反复几次,却说不出话。江嘉劲拿起桌子上的手机不紧不慢地看,祁山见状,上前请他们离开。 夏泽义这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急切地辩解道:“对不起江总,我没想到周总引荐的人会有差错,这次是我工作失误,绝不会有下次!” 江嘉劲指尖在手机屏上飞快滑动,头都没有抬。 祁山目光微沉,再次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翘没想到江嘉劲是这样果断的性格。 她知道,没了江嘉劲,她还会有其他机会,可在江嘉劲面前,她的机会却仅此一次,而这次也是她目前已知的唯一机遇。 她不能把希望寄托于未来,她必须竭尽所能抓住眼前的希望!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已是十分坚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江嘉劲明显定了一下,似是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才重新抬起他那高贵的头颅,看着林翘发出一声轻嗤:“我凭什么要一个已经签过约的艺人?” “……”林翘料到江嘉劲会这样说,却还是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因他的语气神态都太过讥诮。 “江总,您是怎么看出她签过约的?”还好这时夏泽义插话进来,才让林翘的无言看起来没那么突兀。 江嘉劲摁了摁眉心,像是听到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他坐在那里冷眼扫了一下夏泽义,这人是好友夏江禹的弟弟,当初秉着用人之长的想法留在身边,此刻却实在忍受不了他的愚笨之短。 他就这么冷眼瞧夏泽义这样眼巴巴看着他,恼着恼着竟有几分想笑,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么个美人儿, 25岁了还是一张生面孔,如果不是签了烂公司,那就是得罪了人,或是个不懂变通的榆木性格,要么三者兼具。这有什么不好猜?” 夏泽义闭口无言。 江嘉劲摆摆手,示意祁山赶紧带人出去。 夏泽义已是泄了气,转身准备离开。 林翘并未发觉江嘉劲什么时候审视过她,听到这番话,只感到心惊,觉得面前的男人眼光毒辣,自信又自我,这种人一旦有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她再坚持只能是自取其辱,于是也只好作罢。 可她朝门口走了几步,却越想越觉得不死心,又霍然转身,疾步走到江嘉劲面前,抿了抿唇角,做最后争取:“江总,都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给您超出预期的回报!” 第3章 猫一样的外表,…… 不过片刻,眼前这女人已经令他数次出乎意料。 江嘉劲打量起林翘。 是真的过了许久许久,他才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比如呢?” “我一定大红大紫给您看。”林翘说。 “可我这里并不缺早已大红大紫的艺人。”江嘉劲神态悠闲。 林翘心里顶着一口气,毫不迟疑地回道:“可我会比她们都要红。” “哈。”江嘉劲是真的笑了。 林翘摸不准他的意思,又重复一遍:“只要您拉我一把。” 江嘉劲很久没说话。过了会儿,他抬手示意祁山和夏泽义出去,夏泽义离开时瞄了眼林翘,他想不通是不是流年不利,才会遇到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奶奶,最后只能叹了一声,臊眉耷眼离开。 屋里一时只剩下江嘉劲和林翘两个人,他靠在椅背上,两条修长的腿跷在一起,姿态轻松懒散,不紧不慢审视眼前的女人。 她没有任何打扮,连穿着也不过是商场里随处可见的白裙子,可她身材极好,一块白布扯在身上却遮不住婀娜袅袅的妩媚。 她有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大眼睛,三分猫相,高傲狡黠,正因没有化妆,那双瞳仁愈发清亮灼目,透出执拗和倔强的意味来。 整体看下来,这是个虽柔媚,却不软弱的女人,反倒更孤高些。 他忽地想笑,只因蓦然想起一只醉猫。 那个下午晴天烈日,她就这么在外酗酒,又张牙舞爪地踹了他的车。 还以为不过是个寻常的小插曲,以后再也不会见了,谁能想到此时此刻,她如此郑重地站在他面前,只求他能给她一个工作机会。哦不,应该是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看着她时,她也看着他。 那目光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狠劲儿,只应出现在殊死一搏的穷寇身上。 他心里嘲弄,讽刺地问:“谈判是需要筹码的,你有什么?” 林翘知道自己的话语苍白无力,她什么筹码都没有,只有这一张还算美丽的脸蛋,一具还算曼妙的身体,和一个不失韧性的灵魂。 可这些并不足以打动眼前的男人,她知道。 见林翘许久不语,江嘉劲笑了:“让我来猜一猜,你应该是那种自诩人间清流的人吧,怎么,现在想通了,愿意变浑浊了?” 这话并不好听,林翘极力忍住才没皱眉。 可更难听的话还在后面:“还是说,你是假清高,真窝囊?” 林翘听过很多尖锐的辱骂,江嘉劲的毒舌与之相比,已经算是文明。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的眼神那么轻蔑,像在看垃圾一样。 她好想闭上眼,或低下头,只有这样才能避开他的眼神,可她没有,她还是选择直视着他,不让自己当逃兵。 或许是经过江荣先的发难,江嘉劲今晚的心情实在不算好,正巧又有个人送上门来给他出气,林翘越是不语,他就越是想刺她,他轻轻摇头,露出可惜的神色:“林小姐,怎么不说话了?” 林翘注视着他。 他噙着三分笑:“想要佛系,却六根未净,想拼事业,又狼性不足。” 他给她这样一句判词。 随之又道:“神仙来了,也不能让你的事业起死回生啊。”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气定神闲就说出这么多淬了毒的话的? 林翘本来还想,老天真是不长眼,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居然还生了一副好皮囊,好事儿全让他一个人占了。 这下她心里稍稍平衡了许多,因为老天爷把傲慢,毒舌,冷漠的特质也同样给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林翘蓦然想起上个月,她经由周珊引荐,去试镜一部由小说改编的古装剧。 她当时表现不错,导演现场就定下她出演女主的掌事大丫鬟一角,谁知她回家等合同的期间,却看到这部剧开机的消息。 打电话过去问,接电话的那个人,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颇有一腔愤懑,悄悄告诉她: “导演对你是挺满意,但你也知道,圈里向来有‘艳压’一说,男二也得忍气吞声给男主让妆,你漂亮,但太过,到时候电视剧播出,女主难保要被审判连丫鬟都不如,她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是啊,这个圈子的竞争太激烈了,什么雌竞雄竞,连路过的狗都要竞上一竞。 何况这部戏的女主角,还是林翘上学时的宿敌宋雨薇。 那时候,林翘和宋雨薇一个颜值出众,一个专业拔尖,排戏时常常会竞争女主角。 林翘当女主的次数并没有宋雨薇多,宋雨薇却总被林翘压得死死的,因为林翘就是有这个本事,哪怕作配,只要站在舞台上,她就是最吸睛的那个。 直到大四下学期,有一部戏同时找到她们,宋雨薇的经纪人撕下了那个资源。 有时候只要赢最关键的那一次就够了,那部戏播出后大火,宋雨薇一跃成为备受业内关注的新晋小花旦,而林翘呢,连演宋雨薇的丫鬟都不够格。 人往高处走,林翘却像水,往低处流。 所以她哪里是什么清流?林翘自嘲地想,她是不入流。 林翘在想,她的困境到底是什么? 她的困境应该是——她想在名利场里写诗,无奈却没有诗人的天分与清高;她不是草莽,却也不是天才,偏又比平庸之辈还强上一些;她有野心,同时又长了颗玻璃心;她想混出头争口气,却没有手腕也没有豁出去的决心。 结果自然是连嗟来之食都吃不起了。 林翘看着江嘉劲,却又像是透过他在看自己。 她的目光越来越戾气。 她深深望向他的瞳孔,目光凌厉如刀,像是在看令她恨之入骨的仇人。 江嘉劲岿然不动,回视过去。 片刻后,她勾唇一笑,脱口而出:“江总,你的话说得太文明了,要是我,就会问‘你这女人应该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人吧,怎么,现在想通了?愿意当个真正的婊子了?在这拿我当嫖客呢’?” 你想骂我? 殊不知我在想要改变的那一刻就已经将自己辱骂千万次! 我痛斥自己的,远比你嘲弄我的还要狠上百倍,你的三言两语,于我不过是挠痒痒。 林翘愿意忍,是因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可现下她不愿意了,她再傻也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明显只是想找个人出气,她忍成个孙子也不会换来想要的机会。 如果忍气吞声不可以,那么以牙还牙会获得另眼相看吗? 江嘉劲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硬刚他的女人,心中不免一荡,面上却只是小愣了一下,就笑:“看来我说得没错,你还真是三者全占了。” 这话仿佛让林翘挨了一记窝心脚。 她混成这样,不能全怪公司不作为,和这烂脾气的确也有很大关系,只是她从未想过改变,即使真的栽过许多次跟头。 她只是略顿片刻,就继续说道:“这个圈子潜规则一直都有,男人女人都是。但总有人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清清白白走到那个高高的位置上。我比较不幸,还没有走到那高处,可此时此刻的我,至少是清清白白走到你面前的。” 江嘉劲的笑容僵在唇角,默默看着她。 林翘盯住他,一字一句:“既然入了这行,总得拼点什么。要么博出位,嫁入豪门;要么争地位,拼个影后;要么攒人气,享受万千追捧。我也有自己的私欲和贪心,可惜如我所说,我曾经是一个进了窑子还 想立牌坊的人。可现在我不想了,我今天既然站在这,就是代表我不想了。” 烧吧蝴蝶 第4节 江嘉劲换了个坐姿,感觉越来越有意思了。 林翘停顿两秒,才又把话说下去:“反正牌坊是立不起来了,那我要做个爽翻了的婊子!” 林翘知道,他给了她把话讲下去的机会,就证明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对她毫无兴趣,那么她必须做到直击心灵。 这一刻,她可以是幼稚的,也可以是莽撞的,只要能让他印象深刻就够了。 这样大胆的话,果然让江嘉劲忍不住扬了扬眉。 眼前的女孩有些疯狂,但不得不说,疯得有些迷人。 这样一个浓墨重彩的女人,可他仍然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话说了一圈儿又绕回来:“所以呢,你的筹码是什么?” “你要什么?”她这样顶回来。 他眼神玩味:“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她这样说。 他几多玩味:“要你也可以吗。” “当然。”她倔强得像只小牛犊。 他简直要大笑:“你可真是一丝羞愧都没有。” “……” 空气静了一秒。 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泄露了她的心思,她只咬着牙,笑道:“我为什么要觉得羞愧?第一,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值得我当贞洁烈女;第二,我为了理想可以付出我自己,男人既然这么看重女人的贞操,我都付出你们最为看重的东西了,我不伟大吗?我何必羞愧?!” 这些上位者,明明知道她们能豁出去的就只有那么多,既要享用她们奉献的纯洁,又要高高在上,任意折辱奚落,她才不上他的套。 有些东西,她不愿意付出的时候,谁都不能染指。 可一旦交付出去,就代表她完全说服了自己,充分理解自己,包容自己。 谁的指责也不能让她疼痛!谁也不能阻碍她走想走的路! 这样牙尖嘴利,江嘉劲不由得眯眼看她。 眼前的女人的确有几分与众不同,她有着猫一样娇软的外表,却长了颗母狼般的心脏,足以让他印象深刻,可这并不能成为打动他的理由。 她明显很激动,可他却始终冷静着,偶尔被她几句话激起涟漪,却也很快又变得平静无波。 他轻飘飘地又开口:“口才不错。” 继而提高音量,“祁山,送客。” 门从外面被打开。 祁山一眼看到那个背对着她,将头颅高高扬起的女人,他顿了一顿,上前说道:“请吧。” 林翘也不看他,只瞪着江嘉劲,露出一个“你也不过如此”的淡淡微笑,数秒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第4章 钓他。 林翘一路走,浑身都在发抖,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掌心才勉强忍住没哭出来。可在包间里紧绷的情绪太过强烈,是她轻易无法压住的,她疾步走到无人的角落,借一片翠竹遮掩,面对着墙,才允许自己的眼泪砸下来。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太过火,可为了抓住机会,不得不兵行险招。 那个男人太过冷硬,对付这样的人,要么软到可以融化一切,以柔克刚,要么就刚烈到底,比他还硬气!林翘虽然厌恶桑萍的刚强,却又继承了她的刚强,她不是个柔软的人,做不来柔顺的样子,只好选择以硬制硬。 当然,不能否认说出那些话时,她也有争一口气的冲动在。但更多是为了展现出自己的决心。 他不是说她狼性不足吗? 那她就狼性给他看。 这么哭了一小会儿,林翘努力平复下来,掏出小镜子看妆容没有破绽才回到宴席上。周母正与人应酬,她不便打扰,拿了杯香槟正打算找个地方坐,顺便物色下一个目标。 她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女人。 屁股刚沾到沙发上,林翘被一个男人唤住:“林翘!” 是夏泽义。 他咬牙切齿走到她面前来,压低了声音咆哮:“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林翘自觉理亏,刚才的确是有意避开合约之事不提,因为她知道一旦漏了口风,她绝对会被直接pass掉,一丁点见江嘉劲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讪笑一下:“夏总,真是抱歉。不过我也实在冤枉,祁助出现得太突然,有些事我还没来得及交代,他就带我们就去见江总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要找补几分。把过错推到第三方身上无疑是最好的做法。 夏泽义这次却没接招。 他当初虽是通过关系入职,为人处世也并不严谨,但江嘉劲不会让一个草包身居要职,一时犯傻也不代表次次糊涂,可他也知道这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他深深呼吸,问道:“江总点头了吗。” 林翘心口被蜇了一下似的,很勉强才露出一个笑:“没有。” 夏泽义扶额,早知如此。 他平复了三秒,再抬眸变得严肃极了:“听着,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签了你。” 林翘没听懂。 夏泽义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样我好歹也有个引荐的功劳!到时候找我哥说说情没准儿还能留在公司!” 林翘有些哭笑不得。她原本不想再死磕“扶摇”,闻言不觉又心念一动。 诚恳点讲,她有点想赢,想让那样一个看不上她的人,最后心甘情愿地签下她,捧红她,成为她登顶之路的垫脚石。 何况,目标虽难,却是为数不多的希望。 她悠悠问道:“那你帮我啊?” 夏泽义没想到这时候这女人还不忘讨价还价,却也拿她没有办法,直把杯子都快捏碎才下定决心:“帮!”他不忘提醒,“成事儿之后别忘了捞我一把。” 林翘抬手,“叮”一声清脆的碰杯声,眼波一转,俏皮说道:“苟富贵,勿相忘。” 她笑得风情万种,玻璃灯火流光溢彩也略逊于她,夏泽义一阵头皮发麻,他不就是被她这副皮囊晃了眼睛,才会迷了心窍,傻子一样引荐她吗?事到如今,他只能继续相信自己的直觉,仰头,一饮而尽。 “让你来救急,谁让你找这么个女人过来?”林翘走后,江嘉劲过了很久才收回目光,他摁了摁眉心,似乎还未完全消化林翘的那些话。 祁山面色不改,答道:“本来想找个借口叫您出去,正巧碰上了,心想有外人在场,老爷子更不好发作。” 提起江荣先,江嘉劲便浑身冒寒气,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祁山只好岔开话题,话赶着话问:“她惹您不痛快了?” 江嘉劲淡淡一嗤:“祁山,知道什么叫‘想红想疯了’吗?”祁山微愣,还没答话,他又自顾自接上,“她那样的就是。” 祁山脑海里掠过女人的身影,微微有些讶异,他很少听江嘉劲评价谁,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倒是江嘉劲很快又问:“对了,高芙瞳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照您所说,把《南柯梦》的女一号给她了,她不太痛快,可合约签得还算干脆。”祁山看着江嘉劲的脸色说道。 “是该不痛快。”不知怎么了,江嘉劲想起林翘的话,说道,“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所谓的潜规则,尤其是高芙瞳,走到现在,红的也算顺风顺水,既然能清清白白爬上去,又何必半路把自己弄脏。” 祁山道是。 江嘉劲想起什么,忽地一笑:“老爷子不是嫌我做事太狠绝吗,那我就给他看看我的和气,下个月四号江嘉慧生日,你让秘书空出时间,我要去参加,顺便给她备一份儿大礼。” 祁山点头答应下来。 林翘和夏泽义一拍即合后,二人就开始为共同的目标努力。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天下午,被炒了鱿鱼的夏泽义约林翘吃饭,茶余饭后,竟开始宣讲起江嘉劲的身家背景:“你知道那天老爷子为什么去找江嘉劲吗?” 林翘摇头说不知。 夏泽义一笑:“因为江嘉劲把孙丞的鼻梁打断了。孙丞知道是谁吗?我猜你也不知道,那江嘉慧听过吗?也没听过是吧,好嘞,你仔细听我说。” 林翘只觉额上冒出三道杠,她什么时候回答他了,他就这样自问自答,单口相声一样。她在心里做鬼脸,无奈地笑了下才开始听他科普。 江嘉劲生在一个 显赫的人家。 可富庶人家表面光鲜亮丽声名显赫,底下却不知道藏了多少又脏又臭的故事。 江嘉劲和江荣先的关系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 江嘉劲的母亲是江荣先的第一任妻子,当年因意外流产,身体受损,迟迟怀不上孩子,江荣先就以传宗接代为借口搞起婚外情。不过,江荣先大概是命里多女,又或老天开眼,几十年间,他养了那样多的情妇,生了七八个孩子,竟没有一个人为他生下男丁。 江嘉劲出生时,江荣先已经四十有二,他母亲也年过四十,高龄产妇加之身体大亏损,捱了三年就撒手人寰。 丧妻不足一年,江荣先另娶。 说是另娶,不过是把情妇扶正。 那女人曾为江荣先诞下两女,大女儿叫江嘉慧,足足年长江嘉劲十五岁,小女儿叫江嘉丽,大江嘉劲七岁。她不是江荣先最受宠的女人,却是家世上与之最匹配的女人——某科技公司老总的女儿,真正的千金名媛。 江荣先曾在江嘉劲和某些小模特传出绯闻的时候,恨铁不成钢地说过:“不要腥的臭的都往床上带,戏子终究是戏子,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资格爬上江家的床,一流的男人,自然要找一流的女人。” 江嘉劲当时只挂着笑,回嘴道:“是啊,下流的男人,自然要找下流的女人。” 气得江荣先把腰带一解就开始抽他。 鞭笞在身,每一下都格外狠厉,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的声音,江嘉劲却哈哈大笑,大叫:“抽得好!抽得好!” “等等!” 夏泽义讲到这里,林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忙问:“额…这么私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谁知他眼珠一转,言之凿凿:“江嘉劲和家里关系不好在整个‘扶摇集团’并不是秘密,至于那些细节,都是私下听来的,我能给你讲一箩筐。” 林翘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刹那间无数想法涌上来,如缠乱的电线般乱糟糟绕在心头,她顾不得管理表情,瞪眼问道:“我同你讲正事,你给我聊八卦?”她简直匪夷所思,“你们私下都给老板编《我的前半生》是吗?” “……”夏泽义扶额,组织了语言又道,“我的重点是,你要从江总的原生家庭分析他的为人,这样才好摸清他的性情嘛。” 夏泽义是不靠谱,但最后这番话却没说错。 这些江家的秘闻八卦,林翘听来非常震惊,因为此前周珊曾提到过,江嘉劲创办“扶摇影业”的时候才20岁,是江荣先惯着他,才肯拨款助力,由他闯荡。 所以她还以为江嘉劲应该是很受家里宠爱的,下意识把那晚的针锋相对,当作父子之间正常的龃龉。 可如果夏泽义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切都要推翻重论。 她就像做人物小传那样,分析起江嘉劲的性格——这个人看起来不近人情,实际上从小缺爱,给点温暖就能被骗跑了。 烧吧蝴蝶 第5节 喔,林翘不由得感叹,这还真是符合一部偶像剧男主角的人设。 她略作停顿,又问:“你还没说,昨晚江荣先为什么去找江嘉劲。” “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夏泽义喝了口柑橘冰茉莉,才继续道,“江嘉慧的儿子孙丞,今年刚满十八,学人家玩女人,看上了我们公司的高芙瞳,软得不行就想霸王硬上弓,当天江总恰好在那个会所,就把高芙瞳带走了,顺便给孙丞补了几拳,据说是把鼻梁打断了。” 高芙瞳这个名字林翘不陌生,前年因一部仙侠剧大爆的女演员,很年轻,比她还要小上一岁,也算是她的同期花旦了。 她前不久还在微博上刷到高芙瞳身着高定礼裙走红毯,没想到风光背后竟经历着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突然觉得江嘉劲这个人倒也是个爷们儿,只是想起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她就喜欢不起来。 “喂。我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夏泽义伸手在林翘眼前晃了晃。 林翘这才回神,问道:“什么。” 夏泽义用手扇风平复自己,才又道:“我是说,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随时听我动静,我尝试安排你们见面。” “哦,好。”林翘把自己的微信找出来,二人就这样加了好友。 这晚回家后林翘翻来覆去久久没能入睡。 夏泽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她寻得时机,而在此之前,她总要把准备工作做好。 次日一早,她把仅有的奢侈品全都卖了出去,用那笔钱给自己添了件漂亮的新裙子,又去美容院做了一次皮肤管理。 干这行就是来钱时一口气能赚不少,没活一年半载进不了一次组,半分收入也没有。 皮肤管理可以算作林翘的固定支出,她皮肤已经够好,但上镜要求太高,她不敢懈怠,通常手头宽裕时一周要去一次美容院,这回已是时隔三周。 护肤品也已见底,她买了新的回去,却没着急用,只把见底的乳霜剪开包装,把挤不出来的乳霜抠出来,还能用上两三回。 这样的日子过惯了也不觉得苦,只是临睡前刷朋友圈,看到她那正当红的前男友孙雪勋发了条朋友圈,晒出新买的劳力士,配文:花点小钱,缓解压力。 她气得半夜没睡着,皮肤管理真是白做了…… 第5章 在他眼皮底下“…… 直到下个月的四号,夏泽义才重新联络林翘。 他在电话里讲:“今晚江嘉慧生日。江嘉劲会到场,我拜托我哥带你去,你好好准备一下。” 这实在有点突然,林翘下意识问:“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去?” “你不懂。”夏泽义定定地笑了,“我拜托我哥办的事情,没有不成的,他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就不配做江嘉劲的左膀右臂了。” “我猜你哥也比你强。”林翘挑了挑眉,在夏泽义的骂人之前闲闲地挂了电话。 通话一结束,林翘忙不迭去洗澡化妆,又换上新买的裙子。 那是一条缎面红裙,裙摆包住臀,透出婀娜的妩媚,那红色极正,衬得她白皙的脸庞愈发晶莹而剔透。 她的头骨饱满,将长发悉数绾起,更添几分不易接近的高贵冷艳,一举一动,尽态极妍。 生日宴上衣香鬓影,佳丽如云,林翘不输分毫,引人频频注意,还有人专门上前打招呼,把她认作是夏江禹的女伴。 夏泽义的哥哥夏江禹在集团总部身居要职,表面上看,他是江荣先的得力干将,实际却是江嘉劲的亲信之一。 他比夏泽义大上五岁,今年已三十有二,看上去比夏泽义更睿智精英。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在宴会开始前便叮嘱林翘:“林小姐,不知道我弟弟是如何与你商议的,他的安排多有不尽之处,你只管紧跟着我,不要擅自去找江总。” 林翘暗自琢磨,这话应该是提醒:你别像我那个冒失鬼弟弟一样冒失。 林翘是他带来的,并非不明事理,摆出温和的样子笑了笑:“好的夏总,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 此次生日宴在山上一处别墅举行。 钟鸣鼎食之家的晚会,最讲究排场,连盘子都是名贵骨瓷,更别提一花一饰,一餐一饮,无不奢侈豪华。 入场之后,夏江禹一直在和各种人应酬,其中包括外国人,西班牙语她听不懂,只好去几步之外的桌上拿蛋糕吃。 这边正挑选,就听有女人蓦地提到江嘉劲的名字,她屏息转头,见有四个女人背对着她坐在花墙后的沙发上。 其中一人说:“听说他把丞丞打得不轻,刚闹过一回,可得安静几天呢,今儿怕是不会来了。” “可别!”一人轻笑,“他和他老子爹对上,哪次没有热闹看?我还想看热闹呢。” “谁不想看啊。”另一人也低低笑了,“只是就算他想来,嘉慧姐怕是也不会同意,他也是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丞丞还小,小孩子能犯什么错居然把人鼻梁都打断了,这得多狠毒才干得出来。” “是啊,他妈妈挺和善的呀,怎么生出这么个混世魔王,一点教养都没有。” “哎呀你小点声。”似乎是觉得不妥,众人很快噤声。 林翘忍不住挑眉,没想到江嘉劲口碑这么差,果然,好皮囊在好修养面前不值一提。 她左右张望了几 眼,今晚迟迟没见江嘉劲的影子,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到场。 如果他真的不来,那她这一身花枝招展不知还有没有用武之地? 林翘这样想着,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紫色晚礼服的女人笑问:“林小姐你好,我是华盛传媒的王娟,刚才我们打过招呼的。” 竟还是个传媒公司的人?这对林翘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唇角一扬,轻声细语道:“王总您好,您今晚的礼服很衬肤色,刚才一看见您就忍不住多瞧好几眼,原本您不过来找我,我也是要找您说说话的。” 这样的场合阿谀奉承太多,可没有人是不喜欢听到赞美的。 王娟也不例外。 她眼角眉梢都在笑,眼神温柔得像在看情人:“林小姐过誉了,您才是让人过目不忘,漂亮得跟电影明星似的,我实在是没忍住,才来找你聊天,没有打扰到你吧。” 林翘摇头:“怎么会,能得王总青眼,是我的荣幸。” 这话说得极漂亮,王娟笑意变得都有点缠绵了。 林翘又趁机说:“不过王总有所不知,我本来就是一名演员。” “是吗?”王娟微怔。 林翘勾勾唇角:“是的,只是一直没有代表作,难怪您不认识。” “喔,这可真是没有想到。” 王娟着实有点震惊,正色打量着林翘的样貌,又想到她跟随夏江禹出席这样的场合,就算不红,也该在圈里混个脸熟才对。 林翘心里暗忖王娟的想法,顿了顿才开口:“前几年没什么事业心,今年总觉得玩够了,戏瘾也犯了,您那边要是有好本子,可要想着我呀。” 此时此刻,她笑吟吟的,态度谦卑有礼,又十分巧妙地把事业没有起色归于她自己不努力,而不是没本事够上那些资源,省得人低看她。 王娟果然被她蒙过去了,笑道:“好呀,我们公……” “林小姐可真会给自己找遮羞布。”话还没说完,忽地有人打断她。 林翘浑身一凛,这声音低沉微凉,如山水潺潺,不是江嘉劲又会是谁? 江嘉劲西装革履,身材高挑,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矜贵从容,手里甚至还端着酒杯。 王娟一对上他,就笑道:“江总,您来了。” 江嘉劲却盯紧林翘不肯移开目光,淡淡说:“我和林小姐有事要谈,王总您先请便吧。” 王娟瞧着这两个人对视的眼神,只觉得云里雾里,顿了顿才颔首离开。 方寸之间便只剩江嘉劲和林翘。 林翘被江嘉劲的目光戳的浑身是洞,不自在的别开眼,佯装去拿碟中的小蛋糕。 江嘉劲缓缓走近她,仅剩三步之遥时他停下来,讥笑道:“这才几天,眼看我这边没戏,目标换得倒快?” “……”这话林翘哪里敢接。 她今天就是奔他来的,谁知道好死不死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别人”,她只恨不得穿越回去,让这一幕重来一遍。 江嘉劲见她乖觉,半声不吭,又道:“还以为你这张嘴说不出好话,怎么面对别人就小嘴抹蜜,阿谀奉承个没完,瞧见我要么装哑巴,要么满嘴喷火药。” 谁满嘴喷火药了? 林翘差点就要这样问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诚如他所说,她不是不会溜须拍马,只是这几年她渐渐懂得,名利场上光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还不够,无法创造利益,就成了玻璃碴子,白白等人糟践。 林翘知道她不能接他这话,只好装傻,扬扬唇笑起来:“江总,要不要也来一块蛋糕?可好吃啦。” 她真是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江嘉劲却并不生气,只笑道:“王总喜欢女人,这你知道吗?” 林翘怔住了。 江嘉劲神色淡漠:“还是说,女人也行?” 林翘浑身一僵,慢慢地对上江嘉劲的眼睛,神色也变得如同他一般冷漠。 能把每句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也是一种本事。 林翘本想伏低做小,可有些人不值得她低眉顺眼。 她只是略作停顿就挑衅地笑起来:“是啊,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我从来都不挑的。” 她越说神态越悠闲:“年长的我也可以呀,如果你爸爸愿意,我绝对飞扑过去,对了还有你姐姐,她们要是看得上我,我更是焚香沐浴欢迎!” 江嘉劲脸色大变。 她的恶气来得排山倒海,他毫不设防,竟被她搞得招架不得,正当他终于从惊愕中抽身而出,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时,却听一声:“老爷子来了。” 江嘉劲怔然,循声看去。 林翘也呼了口气,不再和江嘉劲打擂台,直直走去夏江禹身边。 夏江禹问:“你和嘉劲聊什么了,他脸色不太好。” 林翘语气无波无澜:“他脸色什么时候好过。” 夏江禹就这样被她刺了一下,顿时哑声。 江荣先往大厅去了,众人都跟上。 林翘刚进门,就见有个穿墨绿色长裙的女人从铺满地毯的楼上疾步走来,她认出是江嘉慧,那天在翰林书院见过。 烧吧蝴蝶 第6节 而江老爷子身后跟着的这乌泱泱一群人里也有熟面孔,左边那位正是江嘉丽,右边那位年岁更长些,虽没见过,但不难猜,十有八九是现如今的江夫人。 众人站定,江嘉慧笑着喊:“爸爸您来了。” 话还没落,只见江嘉劲缓缓从门口走来,她带笑的脸上顿时露出厉色,刚要发作,江荣先却像是一早就知道江嘉劲会造访,抢先一步,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家人都来为你庆生,和气一点。” 江嘉劲的唇角微微勾起:“是呀大姐,我再三同爸爸保证过,今晚一定安分守己,让您满意。” 信他个鬼。 林翘忍不住在心里讽笑,只冷眼瞧他能干出什么事来。 连林翘都不信的鬼话,江嘉慧自然也不会信。 奈何江夫人和江嘉丽纷纷向她使眼色,她才压住不满,勉力挤出一个笑,上前来挽住江荣先的胳膊:“爸爸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江荣先满意地拍拍她的手背,招招手让人递来一个盒子。 不难想是珠宝首饰,林翘原本没有太感兴趣,可谁知那礼盒打开,里面的珠宝一经亮相,竟是让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什么叫作蓬荜生辉? 这就是了。 只是一颗蓝钻,竟让满厅流光溢彩的华物都黯然失色。 身后有贵妇人倒抽口气:“这可是阿波罗蓝钻啊。” 林翘并不知道何为阿波罗蓝钻,但不妨碍她断定它价格不菲。这让她想到《泰坦尼克号》,当时“海洋之心”给人的震撼也不过如是。 由此可见,江荣先是多么疼爱他这个女儿,江嘉慧已经年逾四十,却还是被当成公主般捧在手心里。 林翘不由得瞥了眼江嘉劲。 果然,他眼睫低垂,唇线紧绷,在这金碧辉煌中伫立,却像一缕灰白色的孤魂。纵然隔着人影幢幢,她依然闻到了他满身的风雨味。 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她只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 良辰如约而至,很快就到吹蜡烛切蛋糕的时间。 大厅的灯光悉数熄灭,五层高的蛋糕被江嘉慧的丈夫亲手推到江嘉慧面前,她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数十秒后,她睁开眼,对准蜡烛:“呼。” 蜡烛灭了,大厅的灯光却没有亮起。 播放着生日颂歌的大屏幕忽然闪起雪花点,下一秒突然出现男女赤身的糜乱纠缠,立体声在整座大厅环绕,真是活色生香,露骨至极。 视频里女主人公的面容早已被马赛克盖住,可视频里的男主人公赫然是江嘉慧的儿子孙丞。 江嘉慧怔了几秒,捶胸顿足大喊着:“这不是真的!这……这是谁干的?快给我停下来!快点关掉!” 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连林翘都震惊到瞠目结舌,不都说大户人家暗潮汹涌吗,应该是明潮汹涌才对,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是真的,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拍。 经过五分钟,屏幕才恢复正常,大厅也恢复一片灯火通明。 江嘉慧哭到昏厥,由江嘉丽几人手忙脚乱扶到就近的沙发坐好,江荣先气得胡子乱颤,事已至此,生日宴也进行不下去,江夫人出面向来宾致歉,让大家先回。 众人怎么会有异议,于是纷纷告辞。 林翘也跟着人流往外走,只是都要随夏江禹上车了,才发现她的披肩没有拿。 那条披肩是早前借周珊的,八千多一条的burberry,她用完要还回去呢。 她赶忙折身回去,江荣先的助理还有那个叫祁山的男人都站在门口,她也知道这时候不便进去,就只好等在外头。 大厅里忽然传出“啪”的一声。 林翘大着胆子往里窥视,看到江荣先那一巴掌打过去,直把江嘉劲打得偏过头,踉跄后退了半步。 江荣先大骂:“你个不孝子!我今天非打死你!” 眼看又一掌即将落下来,江嘉劲却抢先抬手,握住了江荣先的手腕。 江荣先诧异至极,江夫人眼眸一黯:“嘉劲,你怎么可以对你爸爸动手呢。”这话一出,江荣先的怒意悉数凝固在脸上,后面的话接近咆哮:“你个逆子!你还想打你老子?!” 江嘉劲目光幽深,许久不语,只盯着江荣先,用舌尖顶了顶被打肿的脸颊,狠狠甩开钳制的手腕,笑道:“江荣先,我不再是七岁时那个只能挨打的小孩子了。” 江荣先目光微闪,竟是怔住。 江嘉劲转身就走,刚推开门,却看到林翘一身红装,像火鬼王似的杵在门口,偷看的小神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这样被他撞个正着。 第6章 一个把他生吞活…… 江嘉劲沉默看了林翘两秒,伸手就攥住她细细的手腕,拽她下了台阶,急急往车库走去。 林翘反应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挣开他。 可他力道大得离奇,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就只好拍打着他的手背恼怒地问他:“江嘉劲,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江嘉劲回过身,把林翘拽到车旁,开门推她进去。 他应该是练过的,身材又高大,林翘用尽了全力也不是他的对手,最后就像一只被塞到洗衣机转筒里的破布娃娃,被他塞进车里。 江嘉劲很快绕到驾驶室,祁山几人追过来,他驱动车子,将远光灯打开,众人觉得刺目纷纷扭头避开,他毫不犹豫,脚踩油门,扬长而去。 汽车的轰鸣声重重碾过心房。 真的坐到车里之后,林翘反而不再反抗挣扎,她一眨不眨盯着前方,神色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她在琢磨他的想法——此时此刻应该是他最脆弱的时候,那么也就是她最能乘虚而入的时候。她很讨厌他,但又实在对他有所图谋,那么她该如何吃下他?她可没耐心一口口嚼碎了咽,可又不知一口吞不吞得下…… 狭小的空间里一时静得可以听得见呼吸声。 江嘉劲没有开很远,到半山腰的时候他急转弯,把车停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远方是这城市的万家灯火,周围是枝枝蔓蔓的树木,夏虫不时唧唧,明月高悬。 车子是猛然停稳的,惯性让人狠狠往前扑去又重重撞到车座椅背上,林翘甩了甩脑袋,缓了缓才转头去看旁边的男人。 江嘉劲仰面枕着椅背,闭上双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 林翘想了一秒,出声问:“疯够了?” 听到声音,江嘉劲没有转头,只将眼睛瞥过去,向她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大梦初醒的涣散,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女人。 林翘却也由着他盯,反正她今晚足够美丽,经得起任何人的检阅,她甚至还像一只猫那样眯眼笑了笑,故意说道:“原来这出好戏都是江总策划的啊,没想到江总的手段是这样恐怖,把亲侄子往死里整还不算,自己的亲生父亲也照样不留情面,看来我是有眼无珠,竟还想与狼共舞,唔……” 江嘉劲忽然欺身上来,一把捏住林翘的脸蛋。 林翘的心跳顿时失去了规律,她强硬压住,屏息凝视他,只见他目光冷冷淡淡地扫在她脸上,语气更是深沉无波:“这么想吃下我,行,我给你想要的。” 林翘心中一激灵,下一秒就决定抬手扇过去。 他似乎料到她的动作,竟稳稳拦住她的手,猛地用嘴堵上她的红唇。 他疯狂地吻她,舌尖撬开齿关,长驱直入。 她张皇闪躲,喘着粗气往后缩,待几秒后却又乖巧地停下来,十分麻木地任他予取予求。 他吻着,吻着,慢慢察觉到她的顺从。 人有时候就是奇怪得很,她激烈反抗的时候他欲念疯长,她听话了,他反而不愿再继续。 他停了下来,极缓慢地,如电影的慢放镜头那样一点点往后退,直至半臂之隔,他才拧住了眉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抑或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产生了特殊反应。 林翘的睫毛很快变得湿湿的,她不再张牙舞爪,神色竟有几分悲伤,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她忽然感觉胃里翻腾,从车上冲下来,扑到路边的草丛中干呕,直吐得浑身抽搐。 江嘉劲自知出格,顺手拿起车上的瓶装水下了车。 他沉默地看着林翘,慢慢来到她的身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强掳了她出来,或许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又许是他太需要有个人来陪伴自己,而那个人不能太熟悉也不能太陌生,恰好她出现在眼前,于是就她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了生理性的冲动,这是一种奇妙,又很复杂的感受,怪就怪她是一个太活色生香的女人,连呛人的话都说得那般畅快淋漓,坏也坏的坦坦荡荡。 看林翘快把胃都吐出来,江嘉劲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知道,他该道歉的,只是人在脆弱的时候就更容易嘴硬,他把水递给她,淡淡问:“是谁之前说只要能给你机会,男女老少来者不拒的?我这么帅你还犯恶心,要真上了江荣先那个老家伙的床,你岂不是要把胃都掏出来丢掉。” 林翘简直想给他竖中指,她直起身子,扶着腰扭头去瞪他,却是愕然不已。 刚才在车里没注意,这会儿才看到他挨了巴掌的那半边脸颊高高肿起,五个紫红色的指印狰狞可怖。 发觉道林翘的目光,江嘉劲的眼神偏了一下。 只是很快就又转回来,直视着她,不耐烦地问:“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把水接过去,累得我手疼。” 哪里就这么娇贵,林翘忍不住腹诽,上前半步接过他手里的水,打开漱口,用手背擦了擦嘴,才又看向他。 这个眼神并不友善,江嘉劲以为她会骂他一通,或者拿他脸上这个巴掌印讽刺他,谁知她居然自嘲一笑:“江嘉劲,如果我这样快就认输,你会不会笑话我?” 江嘉劲没懂。 林翘轻嗤:“来之前我下定了决心,我以为我能够豁得出去,事实上我还是做不到,连接吻都做不到,更别提做些更过火的事了……害,可能我这辈子就是红火不起来的命吧。” 入行十年都没能迈出来的一步,哪能随随便便就能改变? 这是林翘最接近底线的一次,或许越过这条底线也就过去了,但她过不去。 她自嘲地笑:“我明儿一大早就收拾收拾回横店,当横漂跑龙套去。” 这些话江嘉劲听在耳中竟有几分五味杂陈。 她不是功利心很强吗?这么灰心丧气可不是她。 他瞳孔漆黑冰冷,讥诮地问:“这不该是你啊,你不应该很自信地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你一定能够大红大紫吗?” 林翘笑着摇头:“不了,我不伺候了。” 江嘉劲见惯了她傲气的样子,就见不得她意志消磨,还想说些什么,林翘忽地抬手,竟是对准他那高高肿起的半张脸,“啪”地打上去。 江嘉劲完全没想到会突如其来挨她一巴掌,刚才还深沉的眼眸瞬间变得火气冲天,如果她不是女人的话,他的拳头早就挥上去了,可她是个女人,又是刚刚才被他轻薄过的女人,他到底是没有丧心病狂到动起手来。 只沉下脸,呵斥:“你疯了?” 林翘神情自若,甚至呼了下打痛的指尖,一本正经地说:“我说了,我不伺候了,所以,你欺负我,我要讨回来。” 语毕,林翘嘲弄地笑了笑,径直就要离开,路过江嘉劲时,他没来由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里。” 林翘看着他:“怎 烧吧蝴蝶 第7节 么,江总还要送我回家?” 江嘉劲快叫她给气死了,气得牙齿都要打战,他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把她推到车上掐住她的脖子问“打完我就想走”? 可话说出口,却是:“天这么黑,又是荒山野岭,你打算就这样踩着高跟鞋走回家?” 林翘的脚趾下意识蜷了蜷,同时又感觉十分讶异,怔了一怔,才挑眉头问:“别告诉我,你这是在担心我的人身安全。” 江嘉劲忿忿地松开她,噙着“少给你脸上贴金”的蔑笑,冷声说:“你是我带出来的,出了事当然算在我头上,我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林翘轻哼一声:“您放心,死了也赖不着您。” 她挣开他作势往前走,他轻巧地又把她抓住了:“我非要管呢?” 江嘉劲太执拗,执拗到有点反常。 他肯白挨这一巴掌已经在林翘意料之外,现在又反过来关心她,更是难以想象。 她不动弹了,只眯眼看他。 他被她觑得发毛,本想好好同她说话,语气一出,却是咬牙切齿的:“你改了主意,我就不能也改吗?” 林翘不语,神色中染上几分戒备。 他回视着她:“不愿意你可以走,但你留下来,我捧你。” 林翘神色慢慢变得庄重。 江嘉劲怕话说得不够清楚,移开目光,敛眸盯着她耳垂上的那一粒珍珠,沉声补充一句:“不需要你献身。” 说罢,便后退了一步,侧身为她让路,由着她做选择。 林翘垂眸,看着月光洒满泥土地,许久未语。 她似乎真的犹豫了很久,再抬首,只见她神情坚毅,目视前方,往前走去。 江嘉劲这一次没有再拦她。 甚至没有选择目送。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这条小路,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畔,江嘉劲才仰天呼出一口气,嘲讽自己竟昏了头。 他抬手摸了摸胀痛的脸颊,几秒后上了车,驱动车子驶出小路。 照明灯光线刺眼,近处的花草树木像着了火般明亮。 他打了把方向盘,来到大路上,却看到灯柱尽头,站着一个张开双臂拦车的女人。 江嘉劲猛踩刹车,被大力晃了一下才停稳,抬眼只瞧林翘站在离车头两步之遥的地方直挺挺站着,她的口红被他亲的乱七八糟,头发也乱了,活像个女鬼。 江嘉劲摁了摁鼻梁,才开门下车,脱口问:“你想死能不能滚远点?” “江嘉劲,我又改主意了。”她却与他同时说道。 江嘉劲的目光炙热,紧紧地盯着她。 林翘就这样勇敢地注视着他的瞳孔:“进了这行,我的自尊心总在仰卧起坐。我本来想,死也不跟你这个人渣,可转念又想,你是我最好的机会了,我想在年末颁奖礼上盛装出席,想打开电视就能看到我的脸,想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广场上看到我的广告牌。江嘉劲,我想成功。” 江嘉劲原本打算好好讥讽林翘一顿,可听完她这番话,他那些难听的话却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她,这个站在灯火中倔强又美丽的女人,她曾弯腰低头乞求过他的青睐,也曾张牙舞爪撕破他的冷酷,曾把他激怒,也曾让他动情。 此时此刻,她裙摆红得似火,皮肤白得发光,瞳孔亮得耀目,他没法欺骗自己,从看她的第一眼,他就对她产生了兴趣。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人看到这张脸会不着迷,而这一点,无关她的长相。 他走近,抬手轻抚她的脸庞,残存几缕情欲的眼波在她眼角眉梢流转:“多么生机勃勃的一张脸。真好,你还有欲望,还有野心,真好。” 林翘因江嘉劲的举动而感到意外,但她没有躲避。也因他的话而微微出神,想说“你没有吗”,却没有开口。 他见她不语,又反问她:“知道为什么我会改了主意,愿意捧你吗?” 林翘摇头。 “因为你和我一样,知道人情世故,也懂明哲保身,可都一身反骨,偏偏学不会转弯。”他这样说。 林翘不由把目光移到他红肿的脸颊上。 他毫不避讳她的眼神,他的目光有几分灼热,语气却淡淡的:“所以我愿意捧你,因为你身上确实有那么几分潜质。” 林翘不由得笑了:“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要说,多谢江总夸奖。” 江嘉劲没接她这话,只静静地凝视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数十秒后忽地一哂:“那就这么定了,别到时候又巴巴地拦住我的车,说什么‘江嘉劲,我又改主意了’。” “绝对不会。”林翘这样回道。 她的眼里微微亮着火光。 他并不知道,她内心有多么难以形容。 上了他的车,代表她可以献身,但甩他一巴掌,是为了赌最后不献身。 什么反悔,纠结,挣扎……不过是她为了前进一大步故意为之的表现,她从没有一刻放弃过她的目标。 就这样成功了?她反复在心中确认这一点。 她激动澎湃到可以排山倒海,同时又双手合十连连默念阿弥陀佛——如果周珊知道她故意把她八千多一条的围巾丢掉,会不会大骂她没良心?可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她惊叹于自己的反应力,大不了买十条围巾送给周珊赔罪好了。 谈判至此结束,事情已然分明。 江嘉劲很快变成从前的样子,三分讽七分笑,说道:“上车吧,送我的女明星回家。” 林翘昂起下巴:“那就……多谢我的新靠山。” 她绕过车头,往副驾驶去,余光不小心瞥到江嘉劲的车牌号——9999。 这是林翘绝对忘不了的数字。 她不由露出堂皇之色,他看在眼里,冷笑道:“怎么,还想踹一脚?” 她怔了又怔,直到真的确定了什么,脸颊倏然变得滚烫,只别开眼去,干巴巴一笑:“哪儿敢啊,这么贵。”说完便低下头别开眼,心虚地跑上车。 他嗤出一声笑,没有再为难她,也弯腰进到车里。 远处是夜色无边。 第7章 许是看她今天穿…… 林翘和前公司的解约走得很顺利,连官司都没有打。 解约之后的第二天,林翘来到“扶摇影业”的写字楼谈合约。 当时江嘉劲正在开视频会议,他的行程比最当红的明星还要满,密集到连根针都插不进去,连十分钟的会面都要提前半个月安排,林翘到了后,也只能坐在会客室里等。 约莫半小时后,江嘉劲身边那个叫祁山的助理出来招待她。 二人来到江嘉劲的办公室,进门的时候,江嘉劲正在处理邮件,鼻梁上挂着一副银边眼镜,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打字:“你的合同做出来了,秘书已经通知人送上来,坐下等等吧。” 事实上自从那晚江嘉劲送她回家之后,二人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面。 原本在来的路上,林翘还在想,江嘉劲会不会请她喝一杯昂贵的咖啡,然后问一些她曾经的演艺经历,或者选个影视片段当场考校她一番。 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直接就签合同。 江嘉劲这边刚吩咐完,那边祁山就客气地请林翘落座。 林翘什么也没说,只坐在沙发上,江嘉劲的办公室360度环绕的单向玻璃墙,外面都是秘书和助理们的工作间,她权当发呆,看这些人走来走去看了好久。 久到连江嘉劲那边都忙完了,送合同的人才来。 江嘉劲脾气坏,一进门就给人一记冷眼:“想滚蛋了是吗。” 来人连赔不是,江嘉劲没工夫听他们解释,只说:“行了,快开始吧。”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林翘问了句:“你去哪。” 他这才正儿八经看她第一眼,说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还有两个会要开。” 她点点头说“哦”。 江嘉劲径直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是看她今天穿得漂亮,冰魄蓝的连衣短裙,像极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晴空万里,他又回头,说一句:“和张总聊完之后,我要是没回来,你就等我一会儿。” 林翘耸肩说:“好啊。” 核对合同细则,花费了林翘一个小时的时间,因上次签约时吃了很多亏,这次她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在最后的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惹人 笑道:“您是江总亲自签的艺人,还怕他骗你呀?” 林翘笑而不语,江嘉劲再可靠也不行,她只相信她自己。 签完合同后,林翘依言在办公室里等江嘉劲。 他过了好久才回来,她上午九点半到的公司,这样一折腾,都十二点多了。 江嘉劲实打实工作了一上午,看上去十分烦躁,进门就扯开领带,不耐烦地丢到办公桌上,接了杯水边喝边向林翘走过来,问道:“合同签完了?” “嗯。”林翘看着他的动作,往一旁挪了挪,方便他坐下,他瞥了眼沙发,不紧不慢地坐到她旁边,才道:“条件分成都没有异议吧?” “您大手笔,豪掷五千万为我‘赎身’,我哪好意思在那一成两成的事情上再跟您计较。” 林翘投靠江嘉劲可不是奔着那点蝇头小利,不然她早就转行去做网红了,又怎会在演艺界“苦守寒窑”?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必还要浪费时间。”江嘉劲把水杯放到桌上,转头看她,“区区五千万,你要是争气,一部戏就给我赚回来了。” 林翘半打趣儿半认真笑道:“是是是,我知道,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遭天谴。” 江嘉劲却笑得更深:“都是哪里学来的话,要真是这样,强捧你的人是我,该遭天谴的也是我,你犯不着瞎操心。” 林翘原本脱口就要说“你要是遭雷劈也是做了亏心事,可不要赖上我”,转念一想,现在人家是老板,自己还是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好,于是只笑而不语。 她乖顺到反常,江嘉劲感到意外。 他的目光在她的裙子上打转,才五月份,不是很热,可她穿得清凉,像是刚刚长出双腿从海底爬上来似的,带着些许海盐茉莉的清爽味道。 他微微蹙起眉,在她的沉默和假笑中端起水杯,起身走到玻璃窗前,淡声道:“你走吧,我下午还有客人要见,你的团队配置公司还在物色,你等通知就好。” “……”林翘有点想骂人。 巴巴让她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个多钟头,合着什么屁话也没讲就让她拍拍屁股走人? 得,他是爷! 烧吧蝴蝶 第8节 林翘懒散地起身,又礼貌地笑:“好的江总,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系。” 江嘉劲没应声,从玻璃倒影里看着她走到门口,见她憋火又不得不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就觉得爽快极了。 看她打开了门,他提高了声调叫道:“林翘。” 林翘收住脚步,以为他还有正事要讲,转头望他,谁知他只是道:“把门带上!” “……”林翘顿了下,几秒后才僵笑道:“好。” 出了门,她一刻也等不了,边走边念念叨叨地咒骂起来,祁山路过她,同她问好,她没有听见。 一路走进电梯,在密闭空间里,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掏出合同又看了一遍,白纸黑字红公章,一切好像是梦一样。 半晌,她取出口红,望向电梯镜面,细细描绘着饱满的唇形,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走出这扇门,她就是新的人了。 签约“扶摇”之后,林翘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大公司的好处,艺人管理和工作效率比她上个公司好很多不说,她还第一次被配备了专业的经纪团队。 团队人数不多,只有四个人,但每一个人都是直接对她负责,专门为她工作。 江嘉劲日理万机,自然没空处理林翘的小事,和团队会面的事情由祁山全权负责。 林翘原本很兴奋,和大家见面之前,整晚未眠,只是真的到了公司,见到他们每个人时,她才顿觉一盆冷水浇到头上。 扶摇影业大楼,某间会议室内。 祁山用他一贯的冰山脸向林翘一一介绍道:“这是你的经纪人赵蒂,这是助理朱晴,这是负责宣传的李佳蕊。” 林翘的目光从沙宣短发的中年女人,扫向红卷发的年轻女生,再到黑长直小姑娘,十分得体地向她们点头微笑。 介绍到最后一个人,祁山似乎露出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这位你不陌生,夏泽义,调岗担任你的执行经纪人。” “……”空气静了几秒,林翘和夏泽义眼神对视,一个比一个心如死灰。 执行经纪岗工作比较琐碎,跑组推戏,陪同试戏,统筹行程等等,甚至还要跟组,这并不是一个谁来都能干的活,而夏泽义是一个毫无经验的人。 江嘉劲就是这样捧她的? 林翘在心里暗忖,却想不透,瞥了眼祁山,只觉得跟在江嘉劲身边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这个祁山怎么看也都是一肚子坏水。 她才不想被看扁,硬是克制住自己没有失态,面带微笑地和大家互加好友,组建群组。 没人会不喜欢大方的艺人,林翘深谙此道,早就向周珊又借了些钱,建群后第一条消息便是发红包,两百元一个,最后发了十几个出去。 事实上,比起给团队里的员工送大牌福利的艺人,她实在算得上寒酸,但不表示是不行的,她当晚又在thegeorg预订了故宫东华门的位置,请大家周五晚上一起吃顿便饭。 第一次聚餐,大家都不熟悉,难免有几分尴尬,茶余饭后各自介绍,林翘才知道原来朱晴和李佳蕊,都是才入行的新人,第一个跟的艺人就是林翘了。 经纪人赵蒂倒是有过辉煌的履历,曾带过两个大火的艺人,只不过因上个艺人嫖/娼被封杀,她大受打击后,选择暂时回归家庭结婚生子,在这日新月异的娱乐圈,她已有三年没出来工作。 没错,林翘之所以心冷,正是因为她的团队,就是这样的不靠谱。 原本没有夏泽义,还算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加上夏泽义,就彻底成了草台班子。 林翘和夏泽义早在那天就找了个地儿私聊过。 对于这个安排,夏泽义比林翘还要愤怒,连声骂道:“这个江嘉劲,江扒皮,我和我哥一起去求他,他倒好,表面说一定要我回公司,谁知道竟把我安排给你干杂活来了,我堂堂一个海归,我是干这个的吗?” “我去找他,他还眼巴巴说什么‘我只说让你回来,又没让你官复原职,再说当初是你引荐的林翘,又费心把她安排进江嘉慧的生日宴,你这样看好她,当然要去她身边帮她,我这是在成全你,不愿意你可以走,我不拦你’。” 夏泽义学着江嘉劲的语气,把那刻薄无赖,学的是入木三分。 林翘便了然,江嘉劲看似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在乎,实际上是芝麻大的小事也记仇,在你以为万事归宁的时候冷不丁放冷箭,把人扎成刺猬戏弄。 可事到如今,只能且行且走。 林翘赶走心里的负面情绪,举杯,一个个看向团队里的人。 真正冷静下来,她才发现她没什么好埋怨的,毕竟她本身就不是什么炙手可热的艺人,又怎么能要求团队里尽是一线的配置? 林翘接下来的话说得有点官方,但是句句真诚:“无论是我,还是你们,此刻都算得上是从零开始,要迈入事业新阶段的人,那么希望未来我们可以拧成一股绳,我不让你们失望,你们也要让我安心,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朱晴和李佳蕊年龄最小,对新工作俨然充满期待,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率先端起酒杯迎上来:“将~”酒杯碰撞,朱晴和李佳蕊异口同声笑道:“祝翘姐大红,我们一起走花路!” 夏泽义不比她们朝气蓬勃,不情不愿地把酒杯碰上来,幽幽说道:“上天保佑喽。” 林翘白他一眼说道:“臭德行。”又看向赵蒂:“姐,来碰一个?” 赵蒂从第一面起就不怎么说话,单见长相,她有些微胖,五官平庸,气质温暾,并不像干练强势,叱吒风云的女强人,更像是一个常年居家没有工作的宝妈。 但林翘对她莫名敬重—— 初次见面时,赵蒂给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份林翘的事业规划书,里面总结了林翘入行来走过的弯路,分析她本身的资质如何,应该走怎样的路线,更细致地罗列出整个行业的变化和需求,并对她接下来的事业安排按照时间节点一一详述。 当日,林翘在群里发红包的时候,她还专门问林翘要来试镜视频,显然在所有人 都还在做准备时,她就已经进入工作。 赵蒂并没有举起眼前的酒杯,而是以水代酒:“我胃有些不舒服,以水代替吧。” 说罢,主动碰上林翘的杯身,叮一声脆响,仰头饮了一口。 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赵蒂性子略冷,以后在她手底下做事,不知道会不会看她脸子。 林翘却觉得,团队里有一个能压住大家的人很重要。她心情反倒好极,爽快的一饮而尽。 这晚聚餐后又转场酒吧,直至深夜,回去林翘卸了妆就呼呼大睡。 次日一早,才八点钟,林翘便被铃声吵醒。 在枕头上胡乱摸了一通才找到手机,拿起一看,是赵蒂打来的。 第8章 她醒来时,他在…… 赵蒂给林翘谈下了一个古装剧女一号的试戏机会,让她化好淡妆,在十点之前赶到剧组所在的酒店试镜,而夏泽义已经在接她的路上。 林翘原本还有几分困意,闻言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火急火燎冲进浴室洗头发化妆。 因为住在五环外的天通苑,去哪里都远得要命,从前林翘觉得极不方便,这会儿恰好可以利用路上的时间做功课。 看赵蒂传过来的资料林翘才知道,这部戏是由大ip《天下》改编,平台用来招商的重点剧目,s+的大项目,不仅知名导演坐镇,超一线班底制作,男主还敲定了前年因一部武侠剧杀疯了的新晋顶流温见白。 林翘兴奋得手都在抖。 她指尖颤抖地在手机上打字,找到小说认真地看,故事的确够吸引人,她不知不觉就看得入迷,经夏泽义提醒才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下车时还差点把包包落在车里。 赵蒂抱着林翘的见组资料在酒店门口等他们,林翘下车之后,远远就喊了声“姐”。 夏泽义扶着车门,打了个哈欠问:“怎么这么突然,我硬生生被你从被窝里call去接人,到现在还发蒙呢。” 赵蒂迎上前,先是看了眼夏泽义,说道:“原本剧方一直没松口,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看到徐总凌晨给我发的消息。”又望向林翘,叮嘱道,“你别紧张,好好表现。” 林翘知道,这么大的项目,原本她连试镜的机会都够不着,赵蒂为了推荐她,不知道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想必赵蒂也是知道希望渺茫,想等有苗头了再让她做准备。 可谁知道这个通知来得这么突然。 不过林翘却并不紧张,她眼睛灼亮,坦然相告:“我现在很兴奋。” 赵蒂微怔,片刻后深深笑了。 每一次试戏,流程都大同小异。 林翘拿到试戏片段略做准备,随后敲门独自进入面试间进行面试,剧组对于女主的角色很是重视,总导演林深和制片人徐谦都在,一进门严肃正式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林翘心里仍然没有半分焦灼。 她等待机会已久,演配角过不了戏瘾,只有女主角的戏剧张力最足,故事线最完整,她无时无刻不在渴望一部女主戏。 她太想拿下这个角色,于是积极调动情绪,全力以赴地展现自己。 原本和她搭戏的是副导演,演到一半,却没想到男主角来了。 林翘愣了下,她这是第一次见到温见白本人,他应该是来试妆的,粘着头套,妆容也已做好,让她一眼惊艳。 怪不得粉丝那么多,果真是帅,比电视上还要帅,个子也高,气质是那春风回雪之爽朗,和他离得近,好像连空气都清新了。 不像江嘉劲,总是充满恣睢暴戾,算计冷酷,让人不经意间嗅到那一丝血腥气。 温见白的目光在林翘脸上停留了两秒,既不冷漠也不惊喜,很快别开眼去,礼貌地同导演和制片人打招呼。 导演起身同温见白握手,说道:“我这马上面完最后一个,待会儿就上楼。” “不急。”温见白笑道,“服装师还在整理,导演不介意我旁看一会儿吧。” 导演哪里会说不,副导演更是想到什么,忙说:“正好你在这,和这姑娘对一下戏吧,看看你俩有没有cp感。” 温见白看林翘一眼,林翘颔首一笑。 林翘试镜的片段,是剧本改编过的片段,男女主因家国对立而决裂,男主推倒女主,拿剑逼问她是否从来都没有真心,女主要眼含热泪而不落下,用几句台词,表现出爱恨交织下的伤心愤懑和倔强无畏。 演员演到一半被打断,重新表演时表现多半会大打折扣。可林翘足够专业,温见白入戏也快,两个人很快就进入状态。 这边温见白说完台词,按照剧本指示,将林翘狠狠一推。 林翘整个人都往后退去,又撞到窗台边的桌椅,咣当一声倒扑伏地。 温见白大惊,几乎要上前问她有没有受伤,她察觉到他的脚步,急切地抬手示意他停下。 温见白猛地立住不动。 林翘缓缓抬起头,她面色惨白,死死咬住颤抖的嘴唇,人在最疼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她好似用了极大的念力才把那股疼劲儿忍下来。 全场屏息注视着林翘,她艰难地撑起手,转头怒视着温见白,嘴角含一抹倔强的笑:“怎么,夫君是要杀了我?” 温见白瞳仁深处似有波动,静默数秒,才作举剑状,说道:“你妄想掌控帝王的心,可帝王之心是不可以被掌控的。” 如果前面的表演可以用精湛形容,那么此刻开始,对手戏的张力才就此展开。 林翘在温见白的配合下,情绪层层递进,台词字字铿锵,眼中带泪却决绝不愿滴落,将爱人之痛的自尊与自殇演绎得淋漓尽致。 演毕,整间屋子久久没有声响,所有人都望向林翘。 直到导演带头鼓起掌来:“真是精彩。”又问,“你还好吧,刚才摔疼了吧。” 温见白伸手来扶林翘,她用摔地的那只手握上温见白的手,站了起来,随后拉着他将胳膊高高举起,向导演大大方方笑道:“导演火眼金睛,就没看出刚才我全是演出来的?” 原来竟是这样。 众人皆是一惊,林翘从容笑之,将目光转向温见白:“多亏了温老师的配合得好。” 温见白微怔,仍是充满距离感,礼貌笑道:“是你戏好。” 烧吧蝴蝶 第9节 “赵蒂为了你能试上戏,都喝伤了胃,我就说她怎么那么拼呢,原来你还真的是有演技。”沉默已久的制片人说道。 “不光是演技,外形也很符合。不笑时,眉目刚烈,美艳威仪,可一笑,尽显神仪妩媚,娇娆多情。”导演连连点头。 听到这样的夸奖,林翘下意识扬唇,可嘴角勾起一半,就感觉鼻酸得厉害。 怪不得那天聚餐赵蒂以水代酒,原来是应酬太多…… 她有片刻失神,她虽然签了“扶摇”,可终究是一个没有作品且知名度不高的演员,演技并不是敲定女主角的唯一标准,她不知道自己对不对得起赵蒂喝下去的那些烈酒。 林翘很快从面试间离开,打开门就见赵蒂和夏泽义站在门口等着她。那神情,活像是等孩子高考的家长,眼角眉梢都写着“怎么样了”? 林翘敛眸笑道:“导演说我表现不错。” 赵蒂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还不错有什么用,到底能不能定下来?”夏泽义一盆冷水泼过来。 这句话是林翘不能接的。 她经历过太多次被拒绝,被筛除的过程,挑战本身不足以让她害怕,但结果却次次令她胆战心惊。 “能。”赵蒂替林翘答了这话。 她定定地看着夏泽义,似乎对他唱衰颇为不快,质问道:“这人设这剧情这平台再加上她的脸蛋和表现力,怎么不行?” 这话让林翘差点泪奔,正要回上一句,赵蒂又对她正色说道:“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安慰你,这个戏如果没来试镜就算了,但现在都已经迈出这么一大步,我们必须拿下来。”她的声音十分有力量地凿着林翘的耳膜,“我们都在等一个机会,你负责演好,我负责其他,不能让江总押错宝。” 就是这一刻,林翘才彻彻底底地理解为什么江嘉劲会把赵蒂配给她,因为她们都沉寂已久,在事业上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试戏结束之后,赵蒂回公司工作,夏泽义 负责把林翘送回家,随后也要回去上班。 半路上林翘就接到了赵蒂的电话:“林翘,恭喜你,《天下》定了你!让小夏掉头,我们去签合同!” 林翘恍惚许久没有回应,夏泽义打了个响指唤她回神,她的情绪霎时铺天盖地涌来。 她在车里尖叫,跺脚,飙泪! 她打电话给周珊,大喊:“珊珊,姐妹儿要演女一号了!我有钱还给你了!我也可以送你名牌穿了!” 挂上电话,她找到桑萍的号码,嘴唇颤抖又颤抖,终究是没有拨通出去,只难以自抑地冲着手机听筒哭道:“你看到了吗!我比你强,我不靠你也能红!”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合同还没签就做上梦了,再说这年头合同签了也不稳啊,进组之后被退货的演员不多的是,就算演完了,能不能顺利播出还是问题,播出了能不能火还……” “我操你大爷,你再乱说我把你舌头绞下来你信吗!”林翘抓狂地猛踹夏泽义好几脚,“你快给我呸呸呸!” 夏泽义拗她不过,嘀咕着“疯婆子”,却还是依言说道:“呸呸呸,我们林翘绝对一炮而红!” 林翘这才肯放过他。 夏泽义这个人时常神经大条,但心眼并不坏,再说他和林翘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没理由不想林翘飞黄腾达。 签完合同之后夏泽义就带林翘去雍和宫烧香,林翘心里有些话想问江嘉劲,本来想去公司的,又听赵蒂说他不在,出去谈事情去了,这才随夏泽义去了寺庙。 晚上的时候,林翘自掏腰包请夏泽义喝酒。 主要是这等美事,身边又没有可分享的人,只好便宜了他。 喝到最后,两个人脑子都不太灵光了。 尤其是林翘,她的酒量一向不好,喝醉了还容易断片,做过的事情全都会忘记。 因此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了江嘉劲的车,又是怎么随他来到就近的酒店。 林翘再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她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低头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浴袍,她下意识并紧了双腿,吓得无法呼吸,还以为夏泽义把她怎么着了,可很快,她就发现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欢爱过后的印记和不适。 她赤脚下了床,床边是一扇程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北京最繁华的夜景,她若有所思,踱步到窗边,走路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她往里走,来到穿衣镜前,又将自己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浴室里传来淋浴的声响。 林翘屏息,刚才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反倒忽略了其他。 她咬唇,蹑手蹑脚往浴室走,这是一家太豪华的酒店,暖黄色的澄澈光线让她的紧张感些微减轻,可下一秒,她脚步猛地一顿。 她从镜子里看到了水雾蒸腾下江嘉劲冷峻的面容,水珠在他身上潺潺流淌,从下巴到喉结再到紧实的宽肩。 他穿衣时显瘦,没想到胸肌腹肌竟这样漂亮,肉麻一点讲,真是堪比米开朗琪罗的艺术品。 林翘一时呆住了,半天没敢动,直到江嘉劲关掉淋浴,眼眸幽深如墨,落在她的秋水剪瞳:“您还知道醒?” 这声嘲讽好似暴雨兜头而下,浇灭了刚刚燃起的火苗。 林翘转过身,悄悄呼了口气,很快又转了回来,眼珠转啊转的在他身体上流连,问道:“我怎么会在这?” 江嘉劲凌厉凶横地盯着她,全然被她这浑然不知的表情气到无语,数秒后,将肩上湿漉漉的毛巾往她头上一扔,不带语调地说道:“你喝多了,我好心送你,好人有好报啊,这不,你吐了我一身。” 林翘将那毛巾扯下来,瞠目结舌地问:“啊?” 江嘉劲不欲和她废话,披上浴袍,走到卧室坐下,拿起手机,找出视频给她看。 画面里,林翘像只八爪鱼一般扒着江嘉劲,裙摆逶迤在他身上,双臂扣紧他的脖子,头发一甩,红着脸庞,迎头瞪他。 她的眼眸分明是涣散的,又莫名熠熠生亮,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江嘉劲,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给你的投名状。” 视频在此处戛然而止。 江嘉劲问道:“想起来了吗?” 林翘挠挠头,不愿意说自己想不起来,只耍赖似的讲:“你别说,我天生就是适合上镜的,你随意一拍,我都漂亮极了。” “……”江嘉劲的目光已然万里冰封。 林翘忙笑:“你别生气呀,我记不起来你告诉我不就行了。” 江嘉劲忍到现在,已是忍无可忍。 要他怎么告诉她,是她打电话平白无故将他臭骂一顿,还口口声声质问他:“你个江扒皮,我一直没想通,你不是个动动手指就能给我资源的人吗,为什么还要让我自己去争去抢,今天蒂姐说‘不能让江总押错宝’我才明白,原来你一直都在考验我。” 她越说越激动:“不只是我,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是你考验的对象!你看看她们,要么还没步入职场,要么脱离职场太久,夏泽义更是不着四六,你从来都没有完全相信过我,和我们,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难道他不该考验她? 他难得好心同她解释:“我的确可以直接把女一号喂给你,但首先你算什么?林翘,你什么都不是。” “一部戏的背后站着多少资本你知道吗,他们背后又有多少个嫡系?这个圈子传话很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总得看看你的实力,再把真金白银砸给你吧。” “至于你的团队,我实在用不着向你解释我的用意,而赵蒂,她复出后处处碰壁,那些瞎了眼的庸人都不愿意接纳一个生过孩子的中年女人,是我赏识了她,既然给她一口饭吃,她当然要给我看看她有没有端稳饭碗的能力。” 她就这样沉默着听他说完这一大堆话。 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我现在拿到了《天下》的女主角,你的考验结束了吗?” 江嘉劲没有回答,他已经付出了全部的耐心。 挂了电话后,他驱车回家,繁华闹市,那是他的必经之处,就这样看到醉醺醺的她差点被人捡尸。 他本来都已开过去了,数百米后,狠狠砸了下方向盘,又掉头过路接她。 上了车她还只是胡闹,口口声声叫嚷着“投名状”,不外乎指《天下》的合同,这是心里顶着一口气呢。 江嘉劲觉得气恼,嘴角扬起讽笑,又感到生动新奇,不知为何就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 录像停止,他好心地伸出手指,掰正她胡乱蹭的脑袋,把她塞回副驾驶,她身子一歪恩将仇报吐得他身上车里到处污秽。 第9章 “乖宝贝。”…… 林翘是真的断片了。 江嘉劲记忆里的内容,她一概不知,见他脸色黑沉,她就用默然回应。 她半天没动静,江嘉劲抬眼一瞧,只见她赤脚站在玻璃墙前,眼神忽闪地看着自己。 他发现她这脑袋是指望不上了,不过想不想得起来又有什么要紧,难不成她想起来了还会给他道歉不成? 他握紧手机,起身去客厅。 林翘下意识跟上去,只见不知何时有人为他送来一套崭新的套装,他拿起衣服又回卧室,她亦跟着他折回。 他走到门口,止住脚步,忍不住问:“你跟来跟去干什么?” 她反问:“你去卧室干吗。” 他微微转头瞥她:“换衣服,你很想看?” 她顿时收声,哑口无言。 江嘉劲轻嗤一声,径直走进了卧室,却是根本不管林翘还在门口站着呢,就解开了浴袍。 他到底是信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子,还是信他自己对异性毫无半分吸引力? 她的角度恰好看得到他在窗户上的倒影,他肩宽窄腰的轮廓在灯影下勾勒出健美的线条,她的眼睛恍若灯泡唰地亮了起来。 他换上牛仔裤,单手拉上拉链,另一只手捡起平铺在那的短袖。 她像是不存在一般静悄悄注视着他,不知怎的,他今天格外顺眼,都说清水出芙蓉,男人要是有几分姿色,女人也得招架不住。 江嘉劲刚开始还没察觉这道炙热的视线,过了会儿,总觉得身上阴森森的,下意识扭头,瞧见林翘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脑子嗡的一声,心弦狠狠绷紧。 林翘看他那表情, 不由觉得有趣,像被人拿着羽毛在心尖上挠痒般,她的眼神变得亮晶晶的,笑盈盈问道:“我的衣服谁换的?” 江嘉劲垂了垂眼眸。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清修道人,尽管他知道林翘是个刺儿头,对谁也没软和过,这样笑一定没存什么好心思,可他的心却被她的神情撩拨的酥痒起来。 怎么就变这样了? 明明上一刻还让他咬牙切齿的女人,这一刻,他却舍不得不去看她的笑靥了。 这让他觉得尴尬,默了一默,快速套好衣衫,走上前去关门,讥诮道:“当然是客房管家帮换的,你放心,我对你可……” 她却上前攀住他的肩膀,踮脚吻上来。 烧吧蝴蝶 第10节 她的吻并不比他上次柔软半分,甚至比他更要疯狂,她带着要吃人的强悍,急促地扫荡他的口腔,噬咬他的唇角,柔软的唇似灼热的火种,无处不掠夺,无处不燃烧。 她的牙齿撞到他的牙齿上,横冲直撞的强烈远比慢慢勾引更激起涟漪万千。 他身体里那刚刚蹿起的火苗,顷刻就变成了燎原之势,他想把她推开,可手刚碰上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就下意识收紧,将她牢牢钳制在怀里。 她几乎是最狡诈的猎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她顷刻就换了副心肠,春水一样瘫软下来,毫无先前的狂野,变成细细碎碎的吻他,猫咪吃食一样舌尖儿舔着,一下又一下。 吻到最后他几乎要站不稳,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搞得这样狼狈。 就当理智几乎被欲/火焚烧殆尽,他忍不住闭上双眼,陷入她的攻势之中时,她却放开了他。 他来不及从情欲里抽离,身子绷成一根弦,她的眼睛却狡黠而明亮,丝毫没有任何混沌和沉迷的迹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她甚至问了个很挑衅的问题:“江总,我们这样的关系,上床会不会不太好?” 她若即若离地贴着他,分明感受得到他早已烙铁一般,话说出口,却显得多么深明大义:“如果您不愿意,我就放开您。” 他哪里不知她的坏心思,摆明了就是要拿捏他。 他面无表情,手臂却大力扣住她的腰,沉沉地呼吸:“林翘,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想好招惹我的后果了吗?” 他将她紧紧拥向自己,她浑身颤软,忍不住溢出了一声。 他听之便笑:“既然要报复我,那就别藏着掖着,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林翘明眸水光流转。 他用了报复,而非勾引。 原来他也看出她心中的气恨,她虽然忘记喝醉时都干了些什么,却没有忘记他是怎样考验她,捉弄她。 她想到,那天在办公室里,她直接就签了合同,他怎么连看看她的演技都没有? 果然,考验在后头,这男人城府太深。 她就是要让他落到她的手里,看看他还能不能威风起来。 两个人近在咫尺对视,都沉默着,渐渐地,江嘉劲的眼神生出别样的意味。 他的手掌沿着她的腰际向下滑去,又慢慢往上,动作极慢地来回摩挲。 林翘屏息任他动作,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托住她俏丽的小脸蛋,令她抬起头来,她的睫毛像鸦羽般颤着,三分楚楚可怜,剩下的七分却像是故意用着那份楚楚可怜来诱人怜惜的做作。 江嘉劲知道,无论是那三分,还是这七分,不过都是这女人故意表现出来的。 他嗤一声笑,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林翘的眼眸轻轻在他脸上扫视:“要在这里吗。” 她已经感受到他的反应,那是超出常人的东西,她几乎要战栗。 他垂眼看她,扯了扯唇角说:“你来。”他闭上眼,一副等着人伺候的样子,“你不是很会吗。” 林翘没做他想,只觉得像江嘉劲这样总拿下巴看人的狗男人,必定在床上也是高高在上的,习惯了让别人服侍他。 而比起被他压在身下,她的确更想在上。 她环住他的脖子吻上去,舌尖探入他的口腔里搅动,时而疯狂猛烈,时而辗转研磨。 她将他搂得很紧,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她的手在他裤子的扣子上乱解,他的手摸上她滑腻白嫩的大腿,推着浴袍一点点往上。 林翘的感觉来得很猛,诚然江嘉劲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男人,每一个因为她的挑逗而变化的表情,都令她成就感满满,但更重要的是,她也许多年不曾开荤,着实是有点想男人了。 她忍不住覆上他的手,用她自己的手拿着他的手去探索。 但他竟然比她僵得还厉害,只好由她来撕开那东西,再细细密密地吻着他。 本以为是时候了,可真的接触下来,她还是无法适应他的存在,她忍不住要他放松,他却忽然死死地拥住她,她的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里,快要喘不过来,而他发狠地低叫了声。 烟花提早绽开了。 林翘震惊到,过了许久才感受到自己的这份震惊。 良久,江嘉劲才慢慢放松下来,却没有松开她,仍旧将她箍紧拥在胸前。 因此他的声音好似是从胸口震出来的,竟没头没脑一句:“我没有潜规则女演员的习惯,我要告诉你,我也是清清白白走到你面前来的。” 林翘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之中,甚至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这句话,只因也实在不敢想他是第一次,千万种念头在心里绕了半天,也只把他当作是初次和自家艺人发生关系,心理上的刺激难免让人有所失态。 她心里扮了个鬼脸,可又是个有分寸的人,面上没有放肆,只撑着从他身上下来。 他摇着头说等等。 她后仰去看他,他脸色潮红,目光却暗,用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臀,示意她再拿一只铝箔包,她拧了拧眉,没有明白:“可是……” “没有可是。”他的声音并不是发火时的吼叫,反倒是压着怒气的,沉沉的,更令人觉得可怕。 林翘不自觉拧紧眉头,仍是想从他身上爬下来。他却扣住她的脖子,欺身上来,含住她的唇瓣:“刚才不算,再来一次。” 他几乎是在吃她了,似乎是想证明上一次只是失误,愈发强势。 仿佛他是一把刀,而她是他的磨刀石。 她的呼吸都要被他抢夺了去,只觉得再不制止就要窒息,便挣扎着叫道:“江嘉劲,你要我死是吗?” 他不说话,边吻她,边掐着她的腰将她颠倒至沙发上,就这样把她抱起来,去拿了铝箔包,气急败坏扯开。 她简直要吓死,方才好歹在沙发上,可他现在是她唯一的支撑。 他走到玻璃窗前。 这是柏悦的六十层。 能俯瞰帝都的中轴线,西望长安街,北望国贸cbd,东三环上车流如织,汇聚星河。繁华被他们踩在脚下,而欲望如苍穹无穷无尽。 江嘉劲这次的表现比上次好太多,他动作粗犷又儒雅,这是一种矛盾的锋芒,看似收敛却蓄满力量,林翘几乎站不稳,他却总能捞起摇摇欲坠的她,亲密地相拥,那样的耳鬓厮磨。 他盯着玻璃上她红晕的脸庞,她的眼神却落在窗外某座高楼的巨幅海报上。 察觉到她的分心,他加了些力道,她猛地回神,也不客气,用胳膊肘往后狠狠撞他。他却受用得很,半点气恼也无,竟也允许自己抽出一点神,问她:“你喜欢这个人?” 林翘又把视线移回到那张海报上。 孙雪勋的脸,被最顶级的摄影师拍下后,放在享誉世界的蓝血高奢地广上,黑白色调,贵气奢味儿十足,却也让她觉得,从前认识的那个孙雪勋已经死了,自己与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翘很快就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挂在那上面。” 江嘉劲毫不犹疑便笑:“只要你足够渴望,全世界摄影师的镜头都会对准你。” 林翘当然知道江嘉劲的意思。 只有她愿力强大,才能为此付出百分之万的努力,到那一天,全世界都会为她让路。 “再出神,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你从这里丢出去。”江嘉劲的手移到她的脖子上,燥热的手掌扣住了她的胸口,慢慢地收紧,而底下在肆意妄为。 做一件事就要有一件事的样子,既然现在正在 翻云覆雨,那就尽兴到底。 林翘转过头,去寻江嘉劲的唇,她的神情几近妖媚,话却讲得十分叛逆和挑衅:“江嘉劲,他看着你呢,你能不能再勇猛一点,就这样弱?” 江嘉劲唇角绷直,她话刚落他就不管不顾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生生折断。 她低估了他是一个疯起来连自己亲生父亲的面子也下的男人,那样好胜的一颗心,哪里是想征服她的身体,更是要降服她的灵魂。 最后关头,他竟将她的头硬生生扳过去,让她看向窗外孙雪勋的巨幅海报:“你不是想看他吗,给我好好地看着。” 林翘只觉得好像是在孙雪勋的注视下将自己全部交给江嘉劲。 他衣衫微敞,大汗淋漓,吻如烙铁烧在她的耳垂上,那样清晰地说道:“乖宝贝,记住了,以后就这样挑衅我,我最喜欢把你这种硬骨头一点点拆开,再慢吞吞地嚼碎了咽。” “……”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的戏剧性,没有一步是按照常理出牌。 开始的时候,林翘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所有人都以为她不可能从江嘉劲那全身而退了, 可江嘉劲偏偏放过了她。 后来合同上白纸黑字,分明是简单的员工与老板的关系,他们却又上了床。 事后,林翘独自清洗,雾气蒸腾,她来到盥洗台一整面墙的镜子前,伸手抹去一块水雾,露出她潋滟的面容。 她直直望向自己,不多时,江嘉劲的模糊身影也出现在这面镜子里。 她转身,找到他的眼眸。 第10章 低头覆上她的唇…… 二人视线交汇,没有温情,没有活色生香的旖旎,正如从来没有爱意,而泄过欲后,也不剩什么渴望。 林翘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水汽,发梢上还滴着水,那张脸一点毛孔也无,瓷器一样光滑,她不像别的女人卸了妆后眉眼寡淡,她的眉睫都生得极好,浓密而不杂乱,眼眶又大大的,愈发显得双眸熠熠有神。 她就用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咫尺之遥,她停下来。 他低头看她,眼神是深沉和漠然的。 最后是林翘打破这宁静,她笑得大方:“江总,成年人onenightstand很正常,你我今晚算是各取所需,大家都敞亮点,出了这道门,就把这事儿忘了。” “林翘。”他打住她,“我想你搞错一件事情,我从来不搞一夜情。” 林翘抬头,用表情问他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和表情一般无波无澜:“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你放心,我对你也是一样,所以我也从来没有和你谈恋爱的想法。” 他就像在谈一桩公事:“公司有三年的禁爱令,左右你都要单身下去,我工作忙碌,也不想浪费时间维系感情,而随便找人泄火,对你我都有风险,既然还算契合,不如暂时做个床伴,如你所言,各取所需。” 林翘在脑海中将他的话重复了两遍,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几乎是冷漠的,一如当初在生日会上,她利用了他的脆弱和难言,看他踏入她的圈套,她毫无愧疚。 现在也是一样,她想,他根本不必强调什么爱不爱,喜欢不喜欢,她一丁点都不在乎那些。 原本她只是想睡他一回,现在她却在想,睡一回也是睡,睡两回也是睡,和他成为床伴,似乎也并没什么坏处。 她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却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是问:“那你还会有别的女人吗?” 他忍不住笑了:“什么意思?” 她说:“我有洁癖。” 他盯着她,半晌沉默,忽地大笑,那叫一个舒畅,恍惚之间碎星星都要从他眉眼处抖落下来:“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他抬起她的下巴,“林翘,和我在一起时不要有别的男人,我嫌脏。” 林翘的睫毛轻眨了下,她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烧吧蝴蝶 第11节 她很快拿定主意,抬手,解开了搭在胸前的浴袍,张开双臂,空蛹出蝶般,浴袍像一双翅膀在她身后舒展开来。 他看着她娇俏玲珑的身体,极缓慢地收住了原本正常的呼吸,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点点缩近二人之间的距离,直至一丝缝隙也无,她收紧手臂,那双展翅再次闭合,将他们二人紧紧包裹。 她为他搭建了一个小小的庇护所,也像是一张茧。 他却觉得自己真是在作茧自缚,摊上这么个妖精,偏偏又很是受用。 他继而也搂住她,粗暴地推她到盥洗台上,从镜子里看到她的长发在不着寸缕的腰际婀娜荡漾。 这样的关系似乎不必小意温存,接下来他只是一味蛮干,报复似的,试图瓦解她所有的手段。 直到最后一步,她竟还有余力出神,盯紧他的眼睛说道:“江嘉劲,我要先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要爱上我。” 他喘着粗气,笑道:“这话应该我来说。” 她轻轻一笑,在他耳边低语:“你完全不必考虑我,倒是你,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男人。” 这些话通常都是男人对女人说,她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那个人。 江嘉劲愈发情动,低头覆上她的唇瓣,幅度大了许多,喑哑嗤道:“林翘,你放心,我只有恨。” 我的人生里没有爱,只有恨,爱被我恨死了。 林翘想起了这句话。 她的心头狠狠一颤,想去看他的表情,却被他扣住了脑袋动弹不得。 他深深地吻着她,几乎要把她的呼吸都夺去,她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的激荡,无关风月,更非欲望,这种欢愉让人的七魂六魄都飘荡至天上去,而平生的痛苦却又拖着人往下坠,直到跌入深渊,直到粉身碎骨。 死亡般的欢乐,最绝望的孤独。 林翘并不怜悯,只是不想他在她给予的快乐中怅惘,于是更加疯狂地回吻他,他微微诧异,她笑靥如花,勾魂摄魄。 那就恨吧,既然没有爱的话。 翌日清晨,林翘被江嘉劲捏着脸叫醒。 她像一条胡乱扑腾的鱼一般在床上挣扎了几下,他死死捏住她的脸颊肉不放,她才终于爆发,拍掉他的手,尖叫从床上坐起来,问他要干什么。 江嘉劲淡声说:“起床,你今天要搬家。” 林翘拧着眉头打着哈欠问:“搬什么家。” “你住得太远了,通勤时间太长,搬到近一点的地方住,工作和生活都会比较方便。”他到镜子前打领结,林翘这才看到又有人给他送了新衣服来,她掀开被子下床,问道:“搬去哪?” “我家。”他在镜子里看她一眼。 她露出了少有的震惊之色。 他没有什么感情地解释道:“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以后你常年拍戏在外,我也要三天两头出差,时间上很少能碰到一起,去你家或去我家都会在路上浪费时间,住酒店又容易被拍,不如住在一起更方便。” 江嘉劲的处事风格向来如此,清晰明了,干脆直接。 其实这一点和林翘很像,有欲望就解决欲望,解决的过程中出现问题,就解决问题。 不涉及感情,什么都好谈,左右都是为自己牟利,不存在开不了口之说。 林翘点点头:“随你。” 这两个字通常代表的是“我不在乎”,江嘉劲轻轻挑眉,并不在意,转身问她:“我的领结没有打歪吧?” 林翘起床气还没消,佯装走近了看,伸手把他板正的领结往旁边一拽,小表情挑衅道:“这下正了。” 江嘉劲忍不住蹙眉,她恍若未闻,径直进了洗漱间。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只好咽下这口气,抬手重新把领结打好。 江嘉劲并没有送林翘回家,他还要去工作。 是祁山帮林翘联系的搬家公司,或许江嘉劲是在她睡着之后吩咐了这些事,到家之后,她才发现朱晴和李佳蕊已经等在家门口,来帮她收拾东西。 搬家就是一次断舍离的修行。 林翘丢了很多曾经不舍得丢的旧物,带走的只有两个行李箱,搬家公司属实是多余的了。 江嘉劲的房子在御金台。 这是北京最高的住宅,龙脉之上拔地而起的建筑,整座城市都将化作旋转的万花筒,被她尽收眼底。 林翘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远方。 她搞不懂 为什么会在这时想到桑萍。 当初家里被烧了个精光,因为没钱修缮,桑萍出院之后,一直都在租房子住,可现在不一样了,第一笔片酬很快就能打到账户上,那栋房子终究也是她的家,是外婆的家,她会找个施工队,把房子重新装修。 至于桑萍的伤势,烧伤后的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去医院。 她拨通了桑萍的电话,直到铃声快要自动挂断,桑萍才接听,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差:“有事?” 她本打算好好讲话,一听桑萍这种态度,忍不住冷冷地道:“打错了。” 挂了电话之后,林翘在原地站了很久。 《天下》将在八月开机。 进组之前,赵蒂给林翘找了表演老师捋剧本。 这部戏属于落地古偶,背景架空,讲述的是细作假扮的公主和亲的故事,女主角在异国他乡艰难求生,步步为营,与敌国太子从斗智斗勇,到倾心相许,最后二人携手颠覆王朝,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 这个故事人物众多,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宫女侍卫,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有其人物弧光和完整故事线,表演老师让林翘给每个人都写了人物小传,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泡在剧本的世界里。 对于林翘来说,理解人物之后,最需要下功夫的是台词,古代背景下的影视剧台词篇幅更长,诗词歌赋掺杂其中,不仅要求演员吐字清晰,还要把握抑扬顿挫,让情绪饱满。 以前林翘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普通话不太好,没少被台词课的老师批评,后来她常去蹭播音课,勤加练习,台词才突飞猛进起来。 直到现在,她仍处在被台词支配的恐惧里,不敢懈怠。 那段时间,江嘉劲常飞国外工作,每每回家干柴烈火,两个人都贪婪忘我,到快天明才睡,可就算是这样,她每天清晨都要早起练声,没有一天落下。 开机十天前,林翘动身飞往横店。 团队人少,所有人都陪林翘一起进组,当晚赵蒂拿了一摞资料来,给她科普起同组演员的资料。 男主温见白自然是不必多言,他是这部戏能开起来的关键之一,不少投资方都是冲着他的名气来的。 男二号傀儡皇帝的饰演者汪韬是制作方的艺人,男三号车元在剧中是儒雅文臣一枚,都隶属扶摇影业旗下,只不过林翘合约签在了总部,车元签约的是分公司。 男四号许溪,剧中饰演少年将军,是国内当红男团onepick的成员,这是他出道五年来的第一部戏,林翘上网搜了搜,发现他的社交平台数据很好,粉丝们都很疯狂,论咖位或许不比温见白,论人气却是丝毫不输。 和许溪相比,饰演许溪官配的贺月,同为偶像团体出道,却没有他那么风光。 朱晴恰好是贺月的小粉丝一枚,经她科普林翘才知道,贺月所在的团体名气太小,早已名存实亡,她为了不被娱乐圈淘汰,才曲线救国出来演戏。 和男演员们相比,女演员们的人气明显矮了一截。 女二号佟雪儿,在剧中饰演被林翘替嫁的“真公主”一角,她是童星出道,红得早,国民度不低,咖位在众女演员中算是头筹,只是人气一般,已经很久没接过女一号了。 女三号施维饰演男主的妹妹,骄纵跋扈的小公主一角,她和男二一样,也是制作方的艺人,因为背靠大公司,这两年常在各大剧组演女配刷脸,也拍过小成本剧的女主,只是没什么水花。 女反一名叫温青雨,她是让林翘最为眼前一亮的演员,长得实在是很漂亮,了解之后才知道竟是丁珂公司主推的花旦。 丁珂是国内最红的明星之一,无论是影视剧成绩还是商业价值都常居高位,林翘用一句“从小看着她的戏长大”来形容也不为过,三十岁之后,丁珂开始从小荧屏转型至大荧幕,已经很久没演电视剧了,可这次为了置换温青雨的资源,她会来这部戏客串西域女王一角。 林翘记剧组里各个演员的名字记了大半天。 她之前从来没有进过这么大的剧组,光是出现在片尾演员表的演员就有近两百人,其他工作人员更多达上千人,处理好人际关系是和拍戏同样重要的事情。 赵蒂是个处事妥帖面面俱到的人,试妆的第一天,就以林翘的名义给每个妆造人员带了早餐和咖啡。 林翘这个人性格很烂,奈何演技过得去,即便心里很抵触这种社交,表面上还能笑得亲和力满满,当她把食物分给大家的时候,每个人对她的初印象都好极了。 温见白上部戏因有海外拍摄行程,实在挤不开时间,早早就在北京定好了妆,其他演员则于横店定妆。 定妆期间夏泽义和朱晴全程陪同林翘,朱晴主要干保姆的活儿,夏泽义完全是老妈子一枚,他负责盯妆发,这简直是最适合他的工作,他挑剔、龟毛,又独到、精准,每一套造型的不足之处都能说到点子上,又敢撂脸子据理力争,有他在,省了林翘不少事。 工作起来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很快就到了剧本围读的日子。 第11章 江嘉劲:“想要…… 温见白在开机前三天才从上部戏杀青,他抵达横店当日便开始剧本围读。 这个流程大同小异,演员们彼此介绍,一一介绍自己饰演的角色,朗读台词,导演同大家讲戏,分析人物。 期间各个演员的宣传助理不时进来侧拍,剧组的摄影师也来拍了些照片和视频,这些素材都是播出前预热的物料,林翘这边由李佳蕊负责。 围读是开拍前最重要的准备工作,当每个人都很专注的时候,一点小动作都会格外明显。 林翘拍了这么多年戏,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当佟雪儿第三次把手机拿到桌下回复消息时,导演终于看不过去,问她:“你要我把你的手机收上来吗?” 佟雪儿进组晚,这是林翘和她第二次碰面,她长了一张温婉脸,但林翘对她的第一印象却是,这个人目光劲劲儿的,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不太好相与。 娱乐圈拜高踩低的多了去了,林翘本以为她的臭脸只是在面对演员们才这样,没想到在导演面前也是丝毫不见收敛。 被这样点名,换个人早臊得没脸了,她偏偏理直气壮:“导演,不是我不认真,而是我觉得剧本有问题,实在是听不下去。” 导演斥责道:“哪里有问题你可以讲出来,围读不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的?都像你一个不开心就开小差,工作怎么进行得下去!” 佟雪儿没话反驳,只深吸一口气,拿起剧本翻到某页说道:“您刚才讲到的这场女主替嫁和我道别的戏,是原著里没有的,编剧既然将它加上来,就要发挥它的作用,但是这里明显有些头重脚轻,女主的性情体现得太过,就弱化了我的性格,两个女孩子命运转折的重头戏,难道我只是衬托的作用吗?” 她越说越坚定:“后期的戏份里我也展现了坚强勇敢的一面,剧本里原话写,我虽然是一个柔弱的人,但绝对不软弱,因为我是真正的公主,是与女主一根藤上的两生花。” 这番话让整间屋子都变得安静下来。 佟雪儿的确是一个对角色下过功夫的演员,改戏也并非无理取闹,而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只是她的思考全在为自己牟利,如果真的改了戏,林翘的部分注定会被削弱。 其他演员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林翘端坐着,却感到无数道目光悄然爬到自己身上。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林翘还在考虑说什么时,便有人早她一步出来发声。 “咱们这个戏,是一个由女主和亲开展的故事,女主的背景,动机,性格能不能立住,关乎整个故事能不能让观众相信,你说的这场戏在开头,而你的戏份主要体现在十八集之后,并不着急展开,如果提前着墨,一来剧情上会显得不连贯,二来还会有叙事啰唆的感觉。” 讲话的是饰演女三号的施维,比起佟雪儿的强硬直接,施维的态度明显更加温和,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但说出的话却是字字直抵要害,两 相辩论,房间里的演员们都聪明地安静下来。 林翘作为话题中心的人物,不得不发表意见,她想了想,笑问:“导演,您怎么看?”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踢皮球,导演亲自表态才是正理。 烧吧蝴蝶 第12节 为了不影响进度,导演只说先把这场戏搁一搁,让编剧回头重新捋一遍再说。 围读散场后,施维在门口等林翘,问她:“一起去吃饭吗?” 原本施维不等她,她心里装着围读时的那个小插曲,也要抽空去找施维,她当然说好,走上前,自然又直接地切入话题:“刚才谢谢你啊。” “我可不是帮你,我自己和她有仇,就想和她对着干。”施维为人倒是爽快敞亮。 林翘问:“怎么了?” 施维说:“我俩之前上了同一档综艺,她的团队为了捧她,没少给我买黑热搜,我因为她遭到不少网暴,你说我能看得惯她吗?” 恶性竞争太常见了,林翘见怪不怪,只道确实令人气愤。 说话间,她们来到楼下,一出电梯就看到佟雪儿和温青雨汪韬等人站在一起,汪韬摆手同她们打招呼,其他人纷纷转头,不约而同朝她们挥手。 佟雪儿扫了一眼,很快冷冷地收回目光,很明显在划清界限。 施维见状,牵起林翘的手,说道:“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走。” 林翘定定地一笑,松开施维的手走了过去,佯装无事发生一样,同汪韬等人打招呼,热络地说:“你们下来得好快呀,我去个厕所的功夫,人就走没影了。” 温青雨笑道:“是你慢,怎么就变成我们快了。” 汪韬附和道:“就是,哪有你这样倒打一耙的人。” “你们合起伙来围攻我,欺负我就一张嘴,说不过你们是吧。”林翘撇撇嘴,露出凶巴巴的神情。 施维被她这宜喜宜嗔的脸庞吸引,心里对她的好感疯涨。 有仇必报的人向来不容小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更是不简单。 就这样插科打诨一会儿,林翘适时问道:“你们要去吃饭吗?咱们一起吧,我昨天刚种草一家拉面馆。” 大家当然是没有异议,众人一起往外走,到门口时,佟雪儿兀自往相反的方向离开,没有道别。 施维眼睛尖,问道:“雪儿,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分明一个小时前还在针锋相对,这会儿却又亲切地喊她的小名,这里的人都是七窍玲珑心,佟雪儿也不傻,只忍住恶心,回道:“我正在减肥,不能吃碳水。” 言语上虽然没有冲突的意思,但表情却控制不住,一副臭脸的样子,林翘暗暗想,做人最忌讳这一点。 与之相比,施维就强她百倍,竟还笑得出来,说道:“好吧,那下次去健身房再叫你呀。” 佟雪儿嘴角抿起,先是看了施维两秒,又瞥向林翘。 林翘抬手闲散地挥了两下,她一声没吭,转头离开。 “你们怎么回事,啥时候结的仇?”汪韬看着佟雪儿的背影问道。 林翘无辜地看向汪韬:“我不知道啊,我和她今天是第二次见。” 她没有撒谎,她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佟雪儿结下了梁子。 不过这对她来说只是个困惑,却不是困扰。 佟雪儿为人太浮于表面,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注定不成气候。 她并没有把佟雪儿放在眼里,只是她根基太浅,担任女主角难免有人暗地里不服气,刚才那记下马威,既是告诉佟雪儿,也是告诉其他人,她可不是个平白受委屈的怂包,想给她脸子瞧,先在心里掂量掂量。 八月八号,是剧组举行开机仪式的日子。 这一天格外热闹,温见白和许溪的粉丝都准备了开机应援,排场格外大,来蹲开机的粉丝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温见白的老板甚至还出席了开机仪式,重视程度,惹不少演员羡慕不已。 这是林翘第一次以《天下》女一号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 之前剧组瞒了好久,一丝风声都没放出去,偏偏又大力宣传温见白担任男主角的新闻,温见白进组当日,“温见白新剧女主是谁”的词条空降热搜第一。 剧宣人员无疑是聪明的,他们的策略便是让大众对林翘的好奇心达到顶峰,这样一来,她亮相之后,势必会有揭秘女主角的热搜冲上来,剧组又多一波热度。 可这种做法,只有长相符合期待,才不会让人反感,好比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揭面纱片段,如果面纱之后是大美女,观众的情绪价值才能被满足,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开机仪式结束后,《天下》的官方微博官宣了演员阵容。 林翘在片场等戏,远远就看到夏泽义向她走过来,那架势颇为雄赳赳气昂昂,一靠近便把她拉到一旁,将手机塞到她怀里:“吓死人了,你个死丫头还真挺争气,居然上了六条热搜!六条!比温见白都多!蒂姐已经笑到下巴脱臼了!” “啪嗒”一声,手机从林翘怀里掉了下去,她以为自己听错,怔怔然瞪大了双眼。 夏泽义炸了毛尖叫道:“大姐,我新换的iphonepromax!”他忙捡起吹灰,林翘一把夺去,难以置信地看着热搜上以往从不会出现的“林翘”二字。 热搜第一:《天下》女主官宣林翘 热搜第三:林翘 热搜第五:林翘好牛逼的一张脸 热搜第六:林翘温见白好配 热搜第十五:林翘温见白新剧女主 热搜第三十一:林翘高芙瞳 最后一个热搜让她感到疑惑,刚要点进去,有人来催候场,她只好先把情绪放到一边,投入角色中来。 第一天拍摄,通告不多,也没有重头戏,林翘下午五点钟就收工了。 那会儿天还没黑,大家在化妆间谈天论地,继而相约去吃火锅。 这边锅底才刚刚冒泡,江嘉劲就打了微信电话来。 林翘正刷微博,这是她第一次上热搜,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恨不得抱着手机两分钟刷新一下,把好评全都截图。 切换软件时,她看着江嘉劲的备注,别提多想笑。 她给他的备注是“jjj”。 彼时她是当着他的面打下这三个字母的,念念有词道“钩钩钩”,他自己空耳,问她,什么狗?她听罢便捧腹大笑,腰弯了许久都直不起来。 后来只要看到这个字母,就会想到那一幕。 而这是只有她一个人才懂的笑话。 林翘的旁边坐着许溪,当过偶像的人嘴巴都甜,一口一个姐姐叫她,见她盯着手机傻笑,小声八卦道:“是男朋友吗?” 林翘眼皮都没抬,说道:“才怪。”话落,没有回避,接听起来。 “在哪。”江嘉劲似乎正在车上,那端传来转向灯的滴滴声。 林翘夹了个牛肉卷,边往嘴里放边道:“吃饭呢。” “我在去你那的路上,十分钟后见。” “……”一阵忙音。 林翘看着通话已结束的屏幕,不由有些怔愣,默了数秒才意识到他好像来横店了。 她也顾不得吃饭,回拨过去,他接得挺快,问道:“怎么了。” 她问:“你来干什么。” “你说呢。”他理所应当。 她的手不自觉有些发抖,心虚地扫了眼其他人,才说:“知道了,吃完饭回去。” 他静了好几秒,才道:“我只有一个小时。” “那我尽量快点吃完。”她挂断了电话,没等他再说什么。 许溪笑吟吟问:“找你什么事儿啊?” 林翘又夹了片山药,随口道:“我经纪人,让我回去呢。”她撒谎连眼睛都不眨,却没有动身的迹象,“我还没吃饱呢,吃饱再回。” 惹汪韬笑道:“翘姐威武啊,连经纪人的鸽子都敢放。” 林翘耸肩一笑,手机在这时亮了起来,是江嘉劲发来的微信:【收起你的反骨,想要就快来。】 她嗤之以鼻,心想我又不是卖给你的,凭什么被你招之即来? 念头没闪过,他第二条消息就发了过来:【这部戏至少要拍五个月。】 他的意思是,失去今晚的春宵一度,你将会有五个月清贫度日。 林翘眼神冷冷地盯着这行字,一团无名火在心里乱窜。 她气自己真的被打动了…… 在心里把自己痛骂了好几句,林翘才从椅子上起身,对众人一笑:“不行,经纪人又来催了,我还是回去一趟吧,你们慢慢吃。” “那我送你?” 许溪和汪韬几乎同时说道,语毕,二人对看一眼,各自一笑。 林翘说:“不用。”她拿起包包,“步行只要几分钟,我溜达着就回去了。” 林翘离开火锅店,兀自往南江壹号走。 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有三个女孩子跑到她身边,问她是不是《天下》的女主角,想要同她合影。 互联网的威力可真是大!林翘入行十年都没有在路上被人认出来过,只上了半天热搜,就变得小有名气了。她不禁咋舌,和这三个女孩合完影后,没走几步,又有一个女孩来要签名。 她就这样在路程上耽误了一会儿,十几分钟后,才回到南江壹号。 为了工作方便,团队当初租下同层楼的两户房子。 林翘独住户型较小的那间,三个女性同住另外那户,夏泽义则另外租房别居。 出电梯时,林翘正巧迎头撞见夏泽义和赵蒂,一照面,夏泽义就忍不住挑眉:“江总为你来的?” 林翘反问道:“不然还能是为你?” 夏泽义被她堵了一下,叉腰道:“你这女人……” 赵蒂看他们一眼,有些事她心里门儿清,却深知三缄其口的道理,不动声色地道:“行了,我们还有应酬,江总在里面等你,你快进去吧。” 林翘说好,识别指纹,开门进家。 第12章 “要么亲我,要…… 江嘉劲和祁山都站在阳台上,听到门响,二人转过头来,祁山意会,径直离开了房间。 江嘉劲沉静地看着她,她把包包放在柜子上,换了鞋,走过来。 她穿白t,下身失踪的打扮,一双腿又长又细,他想起某天夜里,她套上他的衬衫出去喝水,走路时下摆飘荡,翘臀若隐若现,就像现在这样。 烧吧蝴蝶 第13节 她走到沙发旁就不再靠近,歪着脑袋看他。 他了然,走过来,离她几步之遥便伸手去搂她的腰。 她伸手去解他的裤腰带,他微微后仰避开了她,她不由蹙眉:“磨蹭什么,不是就待一小时?” 他讥笑道:“你还真是只野兽。” “喂,不是你巴巴儿地过来找我的?”林翘盯着他,有几分愤懑。 江嘉劲冷冷地道:“可我没你那么猴急,比起数量,我更在意质量。”他讲话时伸手掐了掐她腰上的软肉,“瞪什么瞪,要么过来亲我,要么抬起脸来,让我亲一亲你。” 林翘一记白眼丢过去,她最看不惯他颐指气使的样子。 他却只是促狭地笑:“好,你不来,那我来。” 他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继而唇角下压,吻上她。 她气不过,用力咬了他一口,他疼得闷哼一声,她心情稍霁,眼波潋滟地一笑,用挑衅的眼神说道:“不好意思啊江总,我反悔了,不想要了,您请回吧。” 他微微一笑,忽而拦腰将她抱起,气定神闲地往卧室走去:“看来你喜欢简单粗暴。” 他说着,将她摔到床上,解开领带,缠住她的手腕,整个欺身上来。 一个小时是不够的。 但早已定下的日程不能更改,祁山电话催了两回,江嘉劲知道不能再耽搁,第二次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前戏上,只用了二十分钟便结束。 随后他进浴室洗漱,林翘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累得快要灵魂出窍,却又觉得连骨缝都畅快。 不多时,水声停了,江嘉劲带着一身沐浴露的香气缓缓靠近,不急不慢地穿好衣服,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在床边,低头亲了她一口:“我走了,你不起来送一送?” 林翘知道他远没有尽兴,故意环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不要,我不让你走,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你再多亲亲我好不好。” 江嘉劲哪里不知道她在装样,只冷哼一声:“那不如你别拍了,随我回杭州,等我应酬完,晚上我们玩些新花样。” 她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他哈哈大笑,颇为畅意,从床上下来,理了理衣裳,瞥她一眼道:“走了。” 语毕,江嘉劲迈步往外走,丝毫没有回头。 林翘静静看着他走出视线,在床笫之间分明是他更舍不得,可一旦决定停止,他就再也不会犹豫。 不被欲望支配的人,便把人生掌控了一半。 林翘想,这倒是他们之间最不一样的地方。 她是被野心和欲望鞭策的人,她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太想得到。 “噔噔”两声响,有人发微信过来。 林翘的手机还在包包里,她掀开被子起身,随便找了条睡裙套在身上,走到玄关处拿手机,有几十条微信没读,她光是点开便觉得累,于是习惯性地点开了微博。 此刻林翘仍有三个词条挂在热搜上,她点进最高位的那条看,置顶是《天下》的开机官宣微博。 这条微博的评论区,俨然是温见白粉丝和许溪粉丝的打架现场,双方都在争热门,那么多评论,划到手指都痛了,却还是找不到第三个演员的名字。 林翘边看手机边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摞开瓶盖,坐下来,仰头喝水时又拿起手机,随便点进一个红v账号,这人只是温见白的一个粉丝而已,可粉丝数比她还要多上十万,不难想温见白和许溪的数据会有多好。 她不死心地找来看,他们的转发和评论均破百万,温见白的点赞已破三百万,许溪则破四百万。 林翘差点被水呛了一口,她只觉得自己脑子怕是被驴踢了,才会这样自取其辱。 以往热度最高时,她一条微博也不过一两千赞,这次官宣点赞破五万,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谁知连人家零头都没到。 再看,微博给她认证的还是颜值博主,而不是明星艺人。 真是闹心。 林翘退出主页,又去点热搜。 本想通过网友们对她的正面评价找点安慰,谁知刚点进#林翘温见白好配#的词条,就冷不丁看到这样一条:【看到好多白月光宝宝都在夸女主,我真是被你们气笑了,拜托你们擦亮眼睛,专注自家,温温是这部剧唯一扛剧大男主,招商的金字招牌,明摆着热度和实绩壁了所有人,不要让吸血鬼靠近,ok?】 底下热评第一说道:【点了,只爱温见白,其他人一律别来沾边。】 大男主又怎样,他自己一个人能演整部戏? 明明是合作共赢的事情,倒被说成是乞讨和沾光一样,林翘摇摇头笑了,只觉得这些粉丝可真有意思。 她退出,蓦然看到紧挨着的那条微博也在对她冷嘲热讽,头像一看便知道是高芙瞳的粉丝,说道:【怪只怪我们瞳瞳没有后台,不是亲生的!@扶摇影视部,你们不要忘了我姐给你们赚了多少钱,想捧皇女也不必拿我姐操热度,这么想踩我姐往上爬,不怕摔死?@林翘】 林翘收工的时候,和高芙瞳关联的热搜已经下榜,她还没来得及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条微博恰好提醒了她。 她点开搜索栏,输入“林翘”二字,却赫然看到两个让人皱眉的关联词:#林翘资源咖#,#林翘小偷#。 还没红就已经有黑词条了? 林翘心中烧起一把难言的怒火,点进去一瞧,赫然是高芙瞳粉丝的科普。 原来当初有传言高芙瞳才是《天下》的女主角,更有人拍到她去试戏的路透,于是粉丝们都觉得林翘抢了属于高芙瞳的角色。 尽管有些网友替林翘讲话,说她被选上肯定有过人之处,和高芙瞳粉丝交恶的粉丝群体,更是拿林翘的长相踩高芙瞳。 但也有许多人不啻以最险恶的心肠揣测女明星之间扯头花的大戏,说林翘名不见经传就拿下这么好的资源,后台一定很硬,没准爬上了扶摇某个高层的床。 林翘笑得想死,分明是大佬千里迢迢跑来钻她被窝好不好? 她退出微博,给江嘉劲打电话。 江嘉劲正在赶往高铁站的路上,收到她的来电,颇有些意外,调侃道:“怎么,我才刚走,你就舍不得了?” 因为没有感情,才可以这样调情。 林翘往日还会接 上几句,此刻却忍不住讥讽道:“你看没看热搜,你家瞳瞳的粉丝都在骂我后台硬,抢了同门师姐的资源呢。” 他却闲闲地笑:“原来他们也知道我是个硬茬。” 林翘用唇语骂道“不要脸”,他又不紧不慢问道:“就只有后台硬吗。” 林翘简直无语,他就差问她“别的地方硬不硬”。 她刚想说他衣冠禽兽,他却很快恢复一派高傲冷淡的模样,问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等你火了,骂你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洛杉矶,你现在先拿这些人开开胃,以后主菜上来了,才能咽得下,吃得香。” 江嘉劲的话就像冰雨般一个字一个字落在耳膜上。 他永远是这样冷心肠,也永远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分明是劝她不必为没必要的人和事费神,但良言从他嘴里讲出来,都会淬上三分毒。 没有人看到恶评会无动于衷,林翘也不例外,只是她绝非心胸狭窄的小女子,大部分谩骂她都当作笑话看,只有抢角色这一条,肉中刺一般扎痛了她—— 那是赵蒂顶住了江嘉劲考验的压力,一杯酒一杯酒应酬,把胃喝伤,吐了不知道多少回,才为她争取来的角色。 她不希望赵蒂的努力,到头来是一场污名。 林翘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江嘉劲,话还没说完,他就在听筒那头笑了,她最讨厌他高高在上轻蔑的态度,两眼冒火吼道:“你笑什么?” “哦,抱歉。”他低低地笑,声音颤抖,心情似乎好极了,可一张口,却是讽道:“我只是以前没发现,你竟是这样的蠢货。” 林翘握紧了手机,千万张嘴骂她都没有让她生气,他却轻飘飘就让她抓狂起来。 他鼻息间冷哼一声:“林翘,你记住,你的团队因为你才会存在。你腰杆硬了,他们才能直起腰来做人,你风光了,他们才有底气跟合作方大声说话,你以为心疼他们就是对得起他们了?与其在这矫情,不如多看两遍剧本。” 江嘉劲骂得好狠,却也好对,林翘张张嘴巴,竟是哑口无言。 他听她沉默,又道:“很好,你还分得清对错,这一次没上赶着和我吵架。” 林翘死死地咬住嘴唇,脸颊已红如滴血。 她深知,这个圈子,没有骨气的人立不住,太有骨气的人活不了,忍不住熬不住的人红不长,只会忍只会熬的人红不了。 至于谩骂攻击谣言,受不了这些,连牌桌都不必上,否则就算入了局,早晚也得把自己窝囊死。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全然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是人,不是机器人。 本以为江嘉劲不会再有什么好话了,林翘就要把电话挂断,他却在这时候问道:“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林翘怔然。 他察觉到她的迷茫,顿了一秒,再开口语气有一分不耐:“在桌子上。” 林翘下意识看了眼餐桌,继而才去看沙发旁的矮桌,那里果然静静躺着一只礼盒。 她起身走过去,明亮的皇家萨夫兰黄色包装,印刻着louisvuitton的金字招牌。 她看得双眼发直,问道:“你买这个做什么?” 他只道:“打开瞧瞧。” 林翘把手机放在一旁,深吸一口气,似乎打开它都是一件需要做心理准备的事情。 她就是这样一个物质的女人,见钱便眼开,有利就要图,打开来,里面是一只路易威登的红色speedy,官网七万多的标价,是她梦寐以求的手袋之一! 她激动得心尖儿都在颤,嘴唇嗫嚅一阵,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于是又问一遍:“送我这个干吗?” “别那么惊讶,我不是个吝啬的男人。”他心情很好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当上代言人,但当顾客还是很容易的。” 林翘恍若受了一闷棍,想起那晚,她就在孙雪勋广告牌的面前,于江嘉劲的怀中绽放。 那时她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广告大片才能挂在那个地方,此时此刻,她却收到了他送来的同品牌包包。 “你这么有钱,怎么不送更贵一点的?”她偏偏说不出好话来。 “怎么,你就这么想让人家坐实你傍大款的传闻?”他也毫不客气。 她深知不能给这男人好脸色:“ok,我不想再和你聊这个,再见!” “早知道你没良心,一句谢谢也没有。”他并不因她的小脾气而恼火,只轻轻一嗤,“今天你开机,我送你路易威登,就是祝你人生路易,事业威登。” 他这样讲,她几乎就要感动。 谁知末了他竟是这样作结:“唯有这样我的投资才不算失败,你努力工作,多给我赚点钱回来,知道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听筒里传来忙音,她果断结束了通话。 第13章 下马威。 “呸,死人渣,还好没跟你道谢。” 林翘咬牙骂了声,将手机随便一扔,拿起包包臭美地去照镜子。 烧吧蝴蝶 第14节 不一会儿,朱晴过来找她对明天的通告单。 她忙挎好包包,叉腰翘臀凹了个造型,问:“好看吗。” “好看。”朱晴的眼睛笑起来总是眯成一条缝,颇具感染力,“你和包都好看。” 林翘受用极了,把玄关处那只michaelkors,还有柜子里的coach一并拿给朱晴,说道:“这俩送给你和蕊蕊了,你们回去分一下。” 朱晴和李佳蕊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刚毕业还没有真正赚钱,平时多背帆布包,林翘能送她们几千元的包包,朱晴第一反应是惊喜,可随之便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收下。 林翘见她踌躇,笑道:“怎么,嫌弃呀。” “不不。”朱晴忙摇头,她看着那两只包,感觉都挺新的,问道,“姐,你真的不背了吗?” “不背了,以后都不背了。” 林翘转头看向穿衣镜,昂贵的手袋把睡衣都衬托得精致许多。 她心里默默地想,以后都背这个。 朱晴听到她笃定的答案,这才把新得的包包抱紧:“那就谢谢姐啦。” 林翘大方地说:“等我送你们爱马仕,香奈儿的时候再谢吧。” 朱晴走后,林翘暂停欣赏那只手袋。 这样一个昂贵的礼物,不仅仅代表金钱。 她心潮澎湃,生出强烈地表达欲。 她打开便签,写下一段在后来奋力攀登的岁月里,无数次鼓励她的话: 我们这个时代最红的明星,都被称为顶流。 林翘,你要成为顶流。 就算在流量堆里挨骂,也不要在糊咖堆里岁月静好。 向上爬,带着把楼梯踩断的决心。 干这行就别怕唾沫星子,别人朝你啐一口,你就当成及时雨。 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在一片唱衰造谣谩骂中大步向前。 你要走到人群最前最中间,让星光洒满高定礼裙,拿走他们都眼红的奖! 诚如江嘉劲所说,只有腰杆硬了,才能直起腰来做人。 既然现在在由俭入奢的路上,那么就走一条不回头的路。 她决不允许自己消费降级,也决不允许自己的资源降级! 从便签退出去,林翘才开始回复微信。 最新的消息是汪韬发来的,他几乎日日都要发一句“早啊”或“晚上好啊”。 下面一条施维在问她要裤子链接,再往下就是群消息了,林翘象征性地回复了几个表情包。 退出后才发现周珊也有留言,无外乎是看到她的热搜,截图发给她看。 林翘回电过去,两个人聊了很久。 她趁机向周珊打听剧组里的人,问这个人怎么样,那个人好相处吗? 周珊十分乐意同她八卦:“温见白是业内公认的口碑好,你可以放心。温青雨和车元我都合作过,人都不错,尤其是温青雨,敬业又漂亮,我总觉得她总会大火。不过汪韬这个人你可要敬而远之,他可是出了名的进一个组谈一次恋爱。” 林翘想到汪韬发来的那些早安晚安,怪不得总献殷勤。 她又问:“那佟雪儿呢?” “不太了解。”周珊说,“不过我好像听说她和高芙瞳是闺蜜,你和高芙瞳争角色的事情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她有没有因此疏远你?” 林翘便把剧本围读的事情给周珊讲,周珊笑说过几天会以林翘的名义给全剧组订奶茶,到时候只有佟雪儿不许喝。 林翘听罢哈哈大笑,直到挂断电话,看到孙雪勋发来的消息后,这抹笑才消失在唇畔。 他们上一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年前分手那天,他在半夜一点发来消息:【翘翘,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开口。】 她没有回复。 这一次,他说:【在热搜上看到你了,真为你高兴,祝新剧收视长虹。】 她还是没有回复。 林翘一连半个月通告都排很早,凌晨四点就要起床去酒店化妆。 这是她第一次进大组,看什么都新奇,大剧组到底是有钱,布景逼真,调度充分,服道化精细,管理制度好,人数也多,连厨师都有足足二十余人。 剧组的生活节奏很快,林翘每一天都充满干劲,导演常说:“也是出奇了,我拍过这么多人,就你一个出工比收工还高兴。” 林翘便趁机道:“我敬业嘛,导演可要多多奖励我,把我拍好看点。” 林翘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孩子。 她聪明在充分了解自己的劣根性,她知道她的性格并不算温良,加之一副攻击性很强的冷美人长相,不笑的时候会给人距离感,在社交中不是个讨喜的人,而演艺圈里细枝末节通常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所以她常常笑脸迎人,来给自己拉口碑。 这个世界上谁不是戴着面具生活,在不同人的面前表现出不同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立人设。 对于社交,林翘不喜欢,但也并不抗拒,尤其是对自己有益处的社交,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她何乐而不为? 进组之后林翘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有时她会在等戏的间隙跑去和工作人员聊天,混熟后便也学会卖乖,让半开玩笑让摄影师多拍她更漂亮的角度,让灯光师把她的皮肤打得更清透一些,他们做不做得到另说,但总是无有不应的,毕竟抬手不打笑脸人。 当然,偶尔也会有人来麻烦林翘。 比如饰演宫女的何美达,因为总是ng,和林翘的对手戏又多,私下里常常找林翘对戏。 林翘收工后不仅要做普拉提和皮肤管理,更要为第二天的通告做功课,哪里会想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 每一次收到何美达的消息,林翘都要怨声载道,但每一次发去的回复又都是:好的哦,我知道啦。 她习惯在聊天中加语气词,把“了”换成“啦”,会显得人比较有亲和力。 不过林翘虽有两副面孔,但帮忙的时候从不含糊,毕竟自己也是个小演员,换位思考,也能理解对方的难处。 加上何美达这个人总是很礼貌,做事也很认真,虽然林翘总觉得好像和她隔着一层,亲近不起来,但还是愿意尽力帮助。 后来何美达为感谢林翘,特意请她吃饭。 那天比较特殊,她们刚开始动筷,何美达的哥哥何英耀突然来探班,大家就干脆一起吃完这顿饭。 何英耀在知名杂志《t》任职,审美极高,讲话风趣,初次见面便与林翘相谈甚欢,当场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件事发展到这里,本是好事一桩,然而这顿饭吃完没两天,剧组里便开始疯传林翘和何英耀在一起了。 何英耀性取向为男,这种谣传林翘听完简直要笑掉大牙。 本以为谣言止于智者,谁知话传话,越传越变味儿,慢慢地就成了林翘被何英耀包养,是凭借何英耀的关系才拿下女一号。 一个剧组里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存在,资方会选择一些能扛剧有知名度的主演来兜底,男二女二等重要配角往往都是资方的人,剧播得好,他们最容易分到一杯羹。 但比起主演们,小配角里背景硬的人更多,因为角色没那么重,往往可以拿来当人情。 林翘以前只知道,饰演她另一个宫女的李春,是施维同公司捆绑过来的新人,这次流言四起,林翘想知道何家到底有什么背景,居然还能包养女明星,去打听才知道,何美达竟是“耀华”老总的闺女。 “耀华”是国内知名影视公司之一。 温见白,还有和丁珂同期的大花旦陈佳静都属此司艺人。 剧组人多口杂,林翘没有名气也没有根基,就算已经做得很好,也难免被人挑错,何况大多数时候,一个人最大的过错就是她不曾出错。 嚼这种舌根的人,一定极其无聊,佟雪儿首当其冲成为林翘怀疑的对象。 林翘和佟雪儿关系不好,是全剧组都知道的事情。 林翘不是个喜欢在工作上抱怨的人,也能吃苦。 剧务老师为了配合大牌演员们的时间,通常要把死亡时间的通告单派给林翘,她的通告要么太早,四点钟就要妆发,要么太晚,凌晨三点才收工,可她从不介意。 老戏骨耍大牌不给她对戏,她也无所谓。 吃的东西也不讲究,就是和大家一起吃盒饭而已。 在和佟雪儿这件事上,她也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 因为对方是一个太过情绪不稳的人,如果真要和她斤斤计较,也就不用拍戏了,每天的时间都拿来吵架算了,她不愿因小失大,所以无论是冷嘲热讽还是阴阳怪气,她悉数笑纳。 直到这天,化妆间里大家都在做妆发,佟雪儿来得晚,放东西时把咖啡溅到了林翘的lv上! 过后没有一句道歉,只把一包湿纸巾丢在桌上,对朱晴说:“你快点来擦一擦。” 化妆间人很多,林翘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说,坐车去酒店的路上却是抱着自己的宝贝手袋仔仔细细地检查,最后气得破口大骂:“这个神经病,脑残,疯子,我诅咒她胖十斤,上镜肿成猪头!” 夏泽义听完直乐,问道:“你怎么还挑人耍横呢,表面不敢说,背后骂算什么好汉?” 林翘狠狠瞪他一眼,磨牙道:“不急。” 几日后,剧组开拍林翘和佟雪儿在和亲前的对手戏。 佟雪儿的状态不好,频繁被导演喊咔。 那天横店下了小雨,八月末的横店还是酷夏,放晴后天气十分闷热,厚厚的戏服穿在身上,和蒸熟的粽子无异。 天气热加上戏出不来,导演气得骂人,把监听耳机一摔:“你能不能演,不能演滚蛋!几百口子人陪你玩呢是吧!” 林翘一声不吭,导演站了出来,就不用她多嘴,再说她也实在懒得说些什么。 佟雪儿用手扇风,她心里是不认为自己有错的,因此毫无愧色,只道:“导演,这么热的天,我难道不想尽快拍完回房车凉快吗?我是个很受对手戏演员影响的人,如果林翘演技过关的话,我就不至于哭不出来。” 讲到这里,佟雪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以她的为人,终究是憋不住,到底是把剩下的半句话也讲出来:“林翘对角色理解有问题,连累我入不了戏。” “开拍之前不说,一遍遍ng,闹脾气也不是这个闹法!你再浪费大家时间,就直接给我滚蛋!”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理由,导演当然不会接受。 佟雪儿被导演当众训斥,愤愤地不讲话。 化妆师上前为她补妆,她把化妆师拿着粉底盘的手一推,终是咽不下这口气,走到导演面前说道:“那我也是在心里犹豫很久才敢说出来嘛,本以为我可以应付过去,但我实在骗不了自己,我这个人向来掏心窝子演戏。” 她这样讲,已是十分委屈,吸吸鼻子又道:“要不然这样,我演一遍,导演您看看是我处理得比较好,还是咱们女主更好,如果我的演法可以,那正好也是避免大家走弯路,如果我的演法不好,您再骂我也不迟。” 林翘目光漠然,仍是一个字不吭,静静站在旁边等导演处理。 佟雪儿的助理眼皮活泛,紧接着小跑过来送剧本。 佟雪儿看都没看一眼,只道:“用不着。” 烧吧蝴蝶 第15节 一个出色的,对角色下功夫的演员,不仅能牢记自己的台词,更能记住重头戏时对手的台词。 佟雪儿略作调整,当众演绎了一遍林翘的戏份。 这场戏发生在女主角和亲之前。 远离国土亲人,去往那刀尖舔血之地,女主的心情注定是五味杂陈的,而佟雪儿饰演的女二号,是她替嫁的对象,这么复杂的关系,在告别之时,一定要演绎出内心的波涛来。 林翘处理 这场戏时,选择收着演,主要表现人物内心的如履薄冰。 可佟雪儿选择放开了演,更侧重于人物离别之情的悲伤。 不得不说,佟雪儿为人骄横,不得人缘,但是戏确实好,人也敬业,这么多台词,明明不是她的,但她却一字没错。 而且论演法,林翘似乎太过常规化,佟雪儿的处理更显灵气。 佟雪儿演完之后,全场都陷入了沉默。 就连几分钟前还对佟雪儿脸红脖子粗的导演,都不得不说:“翘翘初出茅庐,第一次挑大梁,的确稚嫩了一点,这么看雪儿的演法,出来的效果确实更好一点。” 林翘颇为脸红,一时下不来台。 佟雪儿可谓扬眉吐气,更拿鼻孔看人。 导演见状,又道:“不过你也太胡闹了!你要是不改改脾气,看看以后哪个剧组敢要你!” 佟雪儿在演技上压了林翘一头,心情好极了,便顺水推舟,吐吐舌头道:“不好意思了导演,我下次注意。” 恰好到放饭时间,这场戏被挪到下午来拍。 林翘一言不发,疾步往房车走,朱晴和李佳蕊见她的脸色又红又黑,大气也不敢喘。 进了房车,林翘一屁股坐下,拿起手机就给表演老师打电话。 当初所有的戏,老师都给林翘捋过一遍,替嫁戏份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没有多余的讨论,可现在她却栽在了本以为很容易的戏份上,这叫她怎么甘心? 老师接听很快。 她没等人家张嘴,就急切地把在片场发生的一切告知,末了问:“老师我该怎么办?” “我看就应该有人给你一个下马威。” 这个声音…… 林翘微愣,反应了一秒才知道去看手机屏,一瞧便觉得双眼发黑,她竟然误触到了江嘉劲那里! 而更令她觉得讶异的是,他居然听她讲了那么久的话都没打断。 “表演老师只是辅助你,不是替你演,你自己才能决定如何诠释角色,而不是把他的话当圣旨依葫芦画瓢演一遍。” 他淡淡地道:“你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非要吃人嚼完的东西?就你这样的,让你电影学院的老师知道了,都会觉得有辱师门。” “我……”林翘只说一个字,就意识到江嘉劲把电话挂断了。 挂这么快,刚才不是还有时间听她说话的吗? 林翘摁了摁眉心,被他当头一棒,本该气得跳脚,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竟莫名沉静下来。 她倒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是有点过于求稳了。 她太看重这个项目,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不敢出一点差错,表演老师对她来讲是一个类似标准答案的存在,她毕竟没有独挑大梁过,对老师的信任潜意识里打败了对自己的信任,所以都按照老师的来。 可她怎么忘记了,表演不是数学题,没有标准答案。 表演最需要灵气和天分,不是当个好学生完成老师的作业就能做到的。 林翘在房车里一声不响坐了很久,饭也没吃。 直到有人来催场,她深吸一口气,又来到拍摄现场。 第14章 林翘slay全…… 化妆师正给佟雪儿补妆,佟雪儿看到林翘,歪着脑袋笑了下。 林翘很愿意接下这份挑衅,也学她那样,歪了歪脑袋笑了一笑。 导演走过来同二人讲戏,灯光师那边已经调试好,摄影师也准备就绪,导演在监视器后一声:“action!” 林翘入戏,重演这个片段。 《天下》讲的是真假公主互换身份,假公主代替真公主和亲的故事。 林翘饰演的假公主和佟雪儿饰演的真公主命运交织,身份上有君臣之分,情感上有姐妹之谊,本身的设定上便带有一丝复杂性,而身份交换,又不免对彼此生出几分别扭和纠结。 女主角在面对与自己关系幽微的嫡公主时,的确不能表露内心真实的感受,需要保留那一份如履薄冰的戒备。 可面对至亲至疏的姐妹,女主在和亲前唯一一次真情表露,只能是对她。 所以林翘这一次,不能再收着演,而是要稍微打开自己,把那份各分天涯不知何时能相见的离别之殇流露出来。 可又不能和佟雪儿的演法一样。 矫枉过正是大忌,她选择在这份悲伤里,添加几分对于前途自欺欺人的向往,以及那么一丁点对于此情此景的身不由己。 这个演法更为复杂,也更具有层次感。 这一次喊咔后,林翘获得了比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地全场喝彩。 业务能力够强,人的腰杆才够硬。 佟雪儿什么都没说就下戏了,林翘没有去看她的表情,演戏对她来讲不是争强好胜的旗帜,她并不是演给任何对手看的,她只对自己和观众负责。 朱晴小步跑上前给林翘递小风扇和手机,压低声音道:“佟雪儿刚才一直在看你,面无表情地看着你,不生气不嫉妒也不高兴,真看不出她什么意思。” “管她呢。”林翘只接过手机,“快点帮我把戏服脱了,我快热疯了。” 演员的戏服里三层外三层,在大夏天简直是一种酷刑。 等戏间隙长的话,演员们一般都会先把戏服脱掉,不然上个厕所都要让人帮忙。 平时林翘会嫌麻烦,能不喝水就不喝水,但今天太热,难免要多补水消暑。 脱掉戏服后林翘就要去上厕所,朱晴要跟上来,她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只穿短裤吊带,走路都轻快许多,林翘喊了李春陪她一起,两个人像是小孩子结伴放学,边打边闹去了厕所。 因为怕催场,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一进拍摄现场林翘就看到佟雪儿正在穿戏服外袍,三个服化助理围在她身边,她的助理正给她扇扇子,视线往下,有个红头发的女孩子正蹲在地上帮她穿鞋。 林翘顿觉怒火中烧! 化妆师上前来给她擦汗补妆,她摆手制止,气得浑身乱颤,眼睛都要泣血,忍一忍二,没有忍三的道理。 她霍然上前,对朱晴说:“朱晴你给我起来!” 朱晴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林翘走上前,弯腰拉起朱晴的胳膊示意她起身,同时又拾起佟雪儿的鞋子,二话没说扬手一扔。 林翘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那双鞋“嘭”地砸到了对面的三节钢腿,又重重落地。 原本嘈杂的空间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活向她们看过来。 林翘没给佟雪儿先发制人的机会,她盯着佟雪儿,没有夸张的暴怒,只有冷冽的低压:“谁让你为难她的?” 佟雪儿愣了一秒,反应过后比林翘还要有理,反问:“不就是帮个小忙?”又呛声道,“我怎么为难她了?” “付她薪水的人是我,不是你,你随意指使她,就是在为难她!”林翘直视着佟雪儿,字字铿锵,气场十足,“你现在立刻,马上,给她道歉。” 佟雪儿的胸口剧烈起伏,刚刚补好的妆又有汗液从额头冒出来。 她俯身拿纸巾擦汗,林翘的气场并没有震慑她半分:“真是笑话。” 她只动了一下,就被一道强劲而突兀的力道拦住,林翘拉住她的手腕,指甲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深深嵌进她的皮肉里。 她被这股力道带得后退数步,直到停在林翘咫尺之间。 周围人直觉苗头不好,纷纷上前劝架,导演拨开人群跑到两人中间:“你俩干什么!多少人都看着呢,拼什么火?还嫌天气不够热是吗!” 佟雪儿气性也大,这边刚站稳,反手一掌推到林翘肩膀上:“你没事找事是吧?” 燥火如果有形态,林翘大概已经怒发冲天。 林翘压不住,也不打算压住心底那股腾腾而起的怒气,她毫不犹豫地抬手,用佟雪儿刚才推她的姿势狠狠推了佟雪儿一掌。 佟雪儿踉跄退后,监制 从后面上前拉住林翘:“消消气,都消消气。” 林翘眼神不移,大手一扬,把监制横插过来的胳膊果断拂开,不等佟雪儿站稳,又一掌推了过去。 这一次佟雪儿的后背猝不及防撞到了大殿的立柱上。 林翘冷冷地走过去,伸手就揪住佟雪儿的衣领:“你还真以为我怕你?” “天呐,都冷静一下吧!”近身的工作人员试图拦在二人中间,每个人的脸色都堪比一场大戏。 朱晴被拦在人群外头插不进来,吓得手足无措,泪眼婆娑,手忙脚乱地去找手机给夏泽义打电话。 更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录音,场务见状上前打掉手机,呵斥道:“都把手机放下!” 佟雪儿后知后觉地发现林翘在和她玩真的,她的脸已经红了,眼睛也像是熬了几个大夜般通红通红的,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才堪堪讲得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笑话,你不要脸,我还要!” “我给你脸的时候你不要,现在脸掉在地上被我踩脏了你知道捡了?” 比起佟雪儿的剑拔弩张,林翘声音很放松,闲散慵懒,只带三分春风回寒的料峭,冷而不厉地道:“佟雪儿,我一不欠你,二没害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次次忍让你?” 林翘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有些人,要么不收拾,要么就一次性收拾到底。 佟雪儿也瞪着林翘,鼻息翕动半晌没吭声。 林翘本想等她辩论几句有含金量的话来,谁知最后她眼圈一红,竟落下一滴泪。 平日里越是嚣张的人,往往里子越是虚,越是欺软怕硬。 佟雪儿痛哭起来,又委屈又愤懑地抽噎道:“你知道瞳瞳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吗?” 她的提问完全跳脱话题之外。 林翘稍感意外,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没有丝毫停顿便反问过去:“那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吗?” 烧吧蝴蝶 第16节 “我不想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你!你太过分了!” “我还能更过分。” 林翘冷硬以对,把佟雪儿的满腔怨怼堵得哑口无言。 导演焦急地五官都皱在一起,她上前拍了拍林翘的小臂,示意她把佟雪儿放下。 佟雪儿的两个助理也跑过来,一口一个:“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有什么话好好说。” 林翘看了佟雪儿两眼,这明显是个纸老虎,眼睛瞪得老大,倔强得要命,可耐不住眼泪已经断了线。 林翘快速的思考,只道佟雪儿这么想为朋友打抱不平,只能说明当初高芙瞳接触这部戏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林翘暗暗思忖片刻,松开了抓住佟雪儿衣领的手。 只是眼神依旧火焰般烧在她身上:“我最后再奉劝你一句,以后别幼稚了。” 讲到这里林翘停顿了一下,她知道,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能够拿下这个资源,势必招来不少质疑,不知道有多少人表面坦然,背地里眼红。 佟雪儿不过是一只不聪明的出头鸟,否则她被包养的传闻怎么会散播如此之快? 正好可以借这件事,为自己做个澄清。 林翘提高音量,又接着对佟雪儿说道:“高芙瞳名气是大,但不是不可替代。大家各凭本事吃饭,名气咖位不如她的人拿下她喜欢的片约就是黑幕?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好一个各凭本事吃饭,你的本事是什么?还不是‘扶摇’肯捧你,宁愿拿瞳瞳的资源来喂你!”佟雪儿胡乱擦了把泪,秀丽的细眉紧蹙着,掩不住对林翘浓浓的厌恶,“哦对,不只有扶摇,还有耀华,你背后的金主可真不少啊。” 林翘没回答。 她知道这种问题不该由她回应,她直接转头看向导演,一本正经地问:“导演,是这样吗?” 导演听到这,才知道佟雪儿锅里在卖哪碗药,忙道:“这都哪跟哪啊,林翘是我亲自面的演员,人家当天直接拿下offer。” 佟雪儿感到意外,目光似有闪动。 林翘轻嗤:“听得懂中国话吗?” 佟雪儿咬住下唇,将目光一敛,不去看她,也不认错。 林翘静静等了她五六秒,见她偃旗息鼓,知道事已至此,胜负已分,于是也就不再纠缠。 林翘转身看向周围其他人,大声说道:“大家想必也都知道,组里最近纷传我与何英耀的绯闻,我本以为这种无稽之谈不必理会,但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当着我的面就敢拿这种谣言打击我,先不说我与何先生仅有一面之缘,这种事情毫无证据,我只问大家,这都什么年代了,女演员拿到女一号还是靠包养?” 讲到这里,林翘看向佟雪儿:“你我同为女演员,本该对这种污蔑同仇敌忾,但你现在却煽风点火,等有一天火烧到你身上的时候,你想过会是什么样吗?” 佟雪儿仍然不讲话,目光倔倔的。 林翘最后又面向众人,给这件事画上句号:“我不是一个与人为恶的人,作为演员,我自认兢兢业业,就算多次被针对,但为了不影响拍摄进度,不给剧组带来不良影响,我始终选择忍让。” “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们都在现场,也都看到了,今天的种种皆由佟雪儿小牌大耍,指使我的助理为她穿鞋而起,我的助理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不比明星光鲜亮丽受人尊重,但她并不低人一等。” “我强烈要求佟雪儿向我的助理道歉,只要她肯道歉,再大的恩怨都一笔勾销。” 清白自证了,火气也撒完了,林翘少不得拉大家做个证见,人多口杂的万一哪天传歪了,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 林翘做事或许不讲章法,但一定讲分寸。 她由着佟雪儿猖狂多日,组里谁不知道佟雪儿强横无礼,正逢今天高温闷热,大家又因为佟雪儿多次ng而被迫延长工时,每个人脸色都不大好。 加之朱晴身为助理,和现场这些场务,灯光,道具,摄影等等工作人员其实是一样的,处于剧组食物链的底层,大家代入朱晴的角色,难免生出对立情绪。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就喊:“道歉!” “对,道歉。” “道个歉完事儿了,别耽误大家时间。” “……” 嘈杂纷乱的声音如洪水般涌向佟雪儿,挣扎在洪水之中的她,只想奋力抓住一块浮木,她看向导演,导演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劝道:“姑娘啊,认个错没什么的。” 人在孤立无援之下,总是格外脆弱,何况没有任何一个公众人物可以无视别人的目光。 佟雪儿知道她不得不下这个台阶,她并不想犹犹豫豫让人看笑话,狠狠抽了下鼻涕,不情不愿道:“对不起。” “大点声!”“听不见!”“有没有诚意啊?” “……”看热闹的人群轰然炸开了锅,显然对佟雪儿的态度并不满意。 林翘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林翘其实并不在意佟雪儿的态度,只要对方道歉了,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不情不愿,真心还是假意,只要道歉,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何况佟雪儿不情不愿还不得不做的样子,反而更让人觉得畅快。 但这都不是林翘愿意高抬贵手的原因。 佟雪儿是个直肠子,平时又高傲好面子,这一番对峙下来,已是颜面扫地,如果再不依不饶,恐怕烈性上来会钻牛角尖。 林翘并没有厌恶她到这个份儿上。 只是放水归放水,有些话仍旧是要说清楚。 “佟雪儿,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你要记得,这个组里小到一个宫女,大到男女主角,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林翘声线平稳,一字一句:“有人凭演技得到一个角色,有人凭借人气,有人则凭资源或资金,你眼高于顶,看不上后者,可扪心自 问,娱乐圈的人才就像萝卜,闭着眼睛挑都能挑出一箩筐,你凭什么觉得你没和平台签署分流合约,平台会选择你?”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林翘,没人想到她会把这讳莫如深,大家都尽量避免的敏感话题搬到台面上。 包括佟雪儿,早已不自觉屏息,目光沉沉。 林翘全然不顾这些目光,又道:“换句话说,带资进组的人好歹能为剧组带来切切实实的金钱,但一个情绪不稳定的演员,只会给剧组带来麻烦。” 光着脚一无所有跑到山顶上的人固然可敬,但只要到了这个位置,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机会和资源涌来。 比如温见白,剧方选择他,保他敬他,是因为他杀到了山顶,而高芙瞳没被最终选择,或许是因为还远远没到那个位置上。 总之还是那句话,所有被选择的人,都一定有他的价值。 即便觉得不公平,在还没有能力改变游戏规则的时候,都要心平气和接受一点。 林翘说了这么多,佟雪儿仍旧不发一言。 林翘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向大家鞠了一躬:“对不住了各位,今天这么热,耽误你们这么久,让大家看笑话了,等会儿收工,我请大家喝奶茶。” 就这样散了场。 制片人露出了兴味盎然的神色,对他旁边同样沉默看热闹的汪韬和温见白说:“这个姑娘,要么不火,要么大火。” 温见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汪韬定定地看着林翘,没有回答。 林翘要是听到这样的夸奖,准会高兴地转圈圈,可惜她一转头,就看到匆匆赶来的夏泽义和李佳蕊。 这两位和朱晴不一样,并不是时时都跟在拍摄现场。 李佳蕊一个人全权负责运营策划,修图设计,视频文案等等工作,除了要拍东西才到现场来,其他时候都在电脑办公。 夏泽义主要对赵蒂负责,赵蒂的孩子病了,她不得不回京处理,她不在,很多事情都落在夏泽义手头上,他常常忙得见不到人影。 虽然林翘不理解她就一糊逼到底哪有那么多工作要忙,但大家貌似还都挺忙的。 林翘问:“你们怎么来啦?” 朱晴悻悻举手:“没办法呀姐,咱们在横店没认识几个人,我只给你摇来这两位。” 李佳蕊小跑上来,脸色青白地问道:“姐,你没事吧。” “你没长眼睛呀,她怎么会有事,她让别人吃大亏了。”夏泽义阴阳怪气道。 林翘丢了个白眼,刚要有样学样地回击过去,李佳蕊便笑道:“夏哥就是嘴巴毒,接到朱晴电话的时候别提多紧张,说什么‘你给我护好林翘,敢惹我的艺人,我亲自去把她大卸八块’,下了车一路跑过来,我都追不上!” “哎哟我说夏哥怎么后背都湿了呢。”朱晴也跟着掺和。 林翘作势要绕到后面看他后背:“真的呀,我瞅瞅。” 夏泽义神色坦然:“我那是怕她挠花你的脸,你接不上戏,我会被蒂姐骂!你知道我还是很尊敬蒂姐的!” 林翘和李佳蕊朱晴三个人眼对眼,都憋着笑,大家都知道他脾气秉性,谁也没和他杠。 过了会儿朱晴又道:“姐,你今天飒极了,你之前都是礼貌待人,这还是第一次展现出你铁骨铮铮的一面。” “什么铁骨铮铮,明明是小肚鸡肠。”夏泽义道。 林翘反驳:“我实在担不起这四个字好不好!我已经够大度了!” “你不是大度,你是想打她一次狠的。”夏泽义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又道,“说是为晴晴出头,实际上是为自己出气吧。” 林翘的心冷不丁被扎了一下。 这么久的相处,从最开始帮她和江嘉劲牵线,到刚刚为了她紧张担忧,她能感受到夏泽义早已把她当成自己人。 他看得到她的睚眦必报,看得到她的偷奸耍滑,看得到她的利欲熏心……他看得到她所有的不好后,还愿意站在她这边。 但他终究还是不够懂她。 她千万个不好,心里也有一点好,她的确是真心护着自己人。 或许是因为从小都没有被桑萍斩钉截铁地维护过,小小年纪又独自出来闯荡,早已习惯了独当一面,她才格外重视被人袒护的感觉,也希望自己可以做到。 “啪。”林翘一巴掌呼到夏泽义的后脑勺上,“大爷的,你懂个球!我当然是心疼晴晴,要是你给佟雪儿换鞋,老娘吭都不吭一声,还要在旁边录像你信不信?” 他看不到。 那好,她告诉他。 夏泽义被打得肩膀一缩,是真疼啊,他道:“你注意点,这是在片场你就敢殴打工作人员!” “我就打你怎么着?!”林翘伸腿踢他,夏泽义疼得皱眉,却没躲,也没叫。 李佳蕊见状,忙出来扯开话题,担忧地问:“这样一来,和佟雪儿算是闹掰了,真的没问题吗?” 林翘停下来,摇头道:“得让人看得清咱们的底线。” 朱晴笑嘻嘻地说:“妈呀幸福晕了,姐的底线是我欸!” 林翘的底线是,只能为了戏忍,其他的一概不忍! 但她还是接话道:“对呀,是你,你们都是我要保护的人!”又瞪夏泽义一眼,“这老东西除外。” “谁他妈老了!”夏泽义一激动,音量都变尖许多,“我才27岁!” 烧吧蝴蝶 第17节 林翘摇头晃脑,笑眯眯嘚瑟:“我25。” “我23。”朱晴憋不住笑。 “我22。”李佳蕊也参与进来。 “我数学不好,谁最老啊?”林翘看向夏泽义。 夏泽义气得连连点头,明明有许多话可以回怼,他只是怒而转身:“行,你们合起伙挤对我,我走。” 话落,三个姑娘在原地哈哈大笑。 下一场戏就要开拍,化妆师上前给林翘补妆,嬉笑怒骂悉数暂停。 这件事在当日很快变得风平浪静,大家都没事人一样继续拍摄,只是在收工之后,群演或剧务三三两两的扎堆的地方,总能听到这件事被当作八卦提起。 偶尔有人向林翘打听,她都是避而不谈。 当面已经说完的话,背后就不要再提,再恶的人都有自尊,给人家留一分体面,也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后来再见,佟雪儿明显闪躲,林翘心里当然也会有那么一点别扭,但面上总是如常。 做这一行,大家什么没见识过,这点小事很快被翻篇,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新的趣事取代。 这天林翘收了工,一路往房车走,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林翘转头一看,汪韬何美达等人正聚在一起抽烟。 拍戏太过熬人,一个组里上到导演下到群演九成都是烟民,收工时常见演员们三三两两扎堆,边抽烟边胡侃,林翘不抽烟,只有想听八卦的时候,才甘愿忍住不适,主动去吸他们的二手烟。 但她今天有点累,挥挥手说:“你们聊,我先去换衣服,太热了。” “等一下!”何美达从助理手里接过包包,跑过来说,“翘翘,前几天没我的戏,我一直没和你见面,我有个礼物送你,正好今天拿给你。”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tiffany&co的蓝色礼盒:“之前你一直帮我对戏,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林翘好喜欢这个牌子的珠宝! 但这次她却心如止水,只因她知道这份礼物不能收。 林翘笑道:“不用啦,大家本来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嘛。” 何美达却坚持:“你就收下吧,再说了,因为帮我你还被人造谣,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林翘怔了一下,最近工作太辛苦,她早已把这件事忘了七七八八。 只略作思考,她便笑:“真的不用了,本来就是举手之劳,和你对戏,我也顺便温习剧本了。”她怕何美达还要多费口舌, 又道,“你再客气我真是要生气啦,这么见外。” 何美达一时有些犹豫。 汪韬从后面走过来,说道:“小美你就别客气了,本来就是同事间合作共赢的事情嘛,你要是送翘翘,那是不是也得送我一份儿?我前天还帮你搭戏了呢。” 有第三个人出来说话,何美达终于不再坚持,于是只好收回礼盒。 林翘又和他们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这边刚进房车换下戏服,就有人敲门,来人是汪韬,问她有没有时间,想请她吃顿晚饭。 林翘想起周珊科普过这位哥喜欢谈恋爱的轶事,便道:“不了,好不容易收工早,我只想回去躺着。” 汪韬坚持说:“去呗,吃饭能用多长时间,我知道有一家醉鸡煲特别好吃。” 林翘笑着摇头:“真的不了,下次我请你。” 话已至此,汪韬知道再坚持就招人烦了,便道:“好吧,那我等你哦。” 送走汪韬,林翘也收拾收拾离开片场。 横店常年聚集大批粉丝,以前林翘每次看到这些人,都会很羡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有粉丝来等她。 这部戏官宣之后,她吸引到一些颜粉,多是许溪和温见白的粉丝对她有好感,看到她时也会顺便对她喊一声加油或辛苦了。 这天下班,又有粉丝和林翘打招呼,她摇下车窗和大家挥手,刚做出动作,就看粉丝们集体往她车后看去,然后爆发出激烈的尖叫:“溪溪!溪溪!宝贝!” 原来是许溪来了。 许溪最近向剧组请假去巴黎参加时装周,今天中午才刚刚回组,这群粉丝好几天没见到他,肯定比平时还要激动,林翘可不乐意当电灯泡。 她把车窗摇起来,对司机说:“快点开,给大明星腾一腾地方。” 司机依言加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李佳蕊抱着平板在旁边等了好久,这才有时间问林翘关于古风写真的事情。 拍古风写真是进组之前就定下的行程,那时候官宣,营销号发的林翘,要么为现代装,要么是其他剧里的古装造型,她那些配角的妆造能有多好看? 赵蒂倒是想到这一点了,只是联系了三个摄影师,档期都已经排到明年,水平一般的又不愿将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今年能拍的,仍是等了近两个月。 李佳蕊让林翘挑一挑喜欢的妆造和服装,让摄影师做参考,林翘不知不觉就挑了一路。 快到南江壹号的时候,她进来一通电话。 第15章 “江总来了!”…… “姐姐,你今晚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这道声音令林翘一怔。 居然是许溪,还真是意想不到。 林翘和许溪在整部戏里对手戏不算多,但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 只是这份好不过是表面上打打闹闹,他总是很爱笑,会很礼貌很贴心地叫她姐姐,但私底下二人却没什么来往,连微信聊天都是停留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偶像艺人依附于粉丝经济,许溪的经纪人对他管控太严格,简直就像教导主任一样时时刻刻盯着他,私下除了很正式的聚餐,基本看不到他的人影。 听到许溪要约饭,林翘觉得难以置信,直接问道:“你打错电话了吗?怎么突然请我吃饭?” “……”林翘明显能感觉到许溪在听筒那端想了一下,才道,“我刚刚看到你和汪韬还有何美达在说话,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想提醒你一下。” 林翘一怔,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在心头攒聚。 可她却想不通这预感所指何事。 她本想直接答应下来,又想到什么,转而问道:“你可以单独和我吃饭吗?你的经纪人允许吗?” 许溪很明显顿了一秒才道:“我队友出现一点问题,她赶回北京处理,我的助理没那么严格,我今晚是自由的。” 听到他这样讲,林翘才点点头:“好,吃什么?” “有一家融合料理餐厅比较安静,我把位置发给你。” 许溪和林翘约在一家装修成围合式花园别墅的餐厅,这个地方许溪曾因应酬而来过一次,所以比较熟悉。 他订了个靠窗的包间,第一层有一个生态鱼池杂木风庭院,临床而坐,可以看到水中游鱼,环境惬意又雅致。 二人都点了牛排和沙拉来吃。 等餐时,林翘有几分迫不及待,便道:“我也不故作淡定了,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我心里着急,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许溪笑道:“你要不要先吃饭,我怕你听完之后会吃不下。” “你不告诉我,我憋得难受才会吃不下。”林翘做了噘嘴的表情。 林翘不爱撒娇,但一旦撒起娇来,总是格外鲜活,既没有装可爱的腻味儿,也没有祸心暗藏的心机,任谁也抵挡不住。 许溪顿时觉得和她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原本还在心里想措辞,闻言倒觉得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剧组前段时间传言你被包养……” “你知道谁说的?”林翘没等许溪讲完,便迫切问道。 许溪被她的急色弄得直想笑,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平时被管束得再严格,和气场合得来的人一起吃饭,还是放松了下来。 见她焦急,反而眼珠转啊转地卖关子:“这个人你绝对想不到。” 许溪故意不说,觉得林翘着急起来的样子十分有趣生动。 林翘果然上当,几乎要炸毛:“我说年轻人,你不要学电视剧,总在紧要关头跳出片尾曲。” 许溪两手一摊:“姐姐,我只比你小五岁。” “五岁还不够多?”林翘瞪他,“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 许溪作投降状,又道:“可你长得就像20岁,一点也不像25岁。” “stop!”林翘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满桌子碗碟叮当响。 女明星多少都有点年龄焦虑,尤其是她这个二十代过半还没有火起来的女明星,可他偏偏要提她的年龄,平时偶像营业的机灵劲儿都哪里去了? 她沉沉深呼吸了一下,才道,“好了,别扯有的没的,你先讲那个人是谁。” 许溪从林翘的眼神里隐隐看到杀气,原本他也并不想真正为难她,松口道:“是何美达。” 林翘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一时间,房间里连空调机的冷气都听得到,原本觉得凉爽的室内,此刻如若冰室,冷气顺着脊背往上爬。 林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这股阴凉浸透了。 许溪习惯了偶像生存法则,只会对每个人都礼貌周到,是整个剧组里最不愿与人交恶的人,他没有理由陷害何美达。 可怎么会是她? 当初分明是她主动提出交流剧本一起对戏的,她应该是最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才对,当面感激涕零,假惺惺送礼,背后却捅冷刀子,恶意中伤,为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翘问了个常规问题。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在化妆间同人胡侃的时候,我恰好经过,当时屋里还有佟雪儿。”许溪说。 这就不难理解了,何美达应该是专门挑了个佟雪儿在的时候讲这件事,当事人讲这种八卦最具可信性,加之佟雪儿与林翘素来不睦,由佟雪儿添油加醋把事情传出去再好不过。 只是为什么? 林翘想破了脑袋,也不知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我猜你一定在想,你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许溪看着她,露出了少有的成熟稳重,“这世上并非每种情绪都有原因,就像我今天愿意同你说这件事,是出于我对你的好感,而她针对你,可能只是因为没有理由的讨厌。” 林翘敛着眸,看上去仍是阴翳深沉。 恰好有服务员敲门上餐,许溪安静 烧吧蝴蝶 第18节 下来不再讲话,只等牛排摆上桌,他才又继续道:“至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可能就是因为这份好感吧,我听说了你教训佟雪儿的事情,感觉你这个人侠肝义胆,很正直,和那些满肚子弯弯绕绕的人,不一样。” 说罢又笑成星星眼:“再说了,我喊你一声姐姐诶,不能白叫吧。” 许溪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13岁就当练习生,15岁就出道了,虽然不是演员,却见过太多会演戏的人。 他直觉林翘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也是一个很有潜力的艺人,而且他判断得出,告诉她这些后,她会拎得清,不会给自己添麻烦,那么他何不做个人情? 林翘并不知道许溪的心理活动,只在他提到那日争执的时候在心里摇头失笑—— 夏泽义是看清她的坏之后把她的好也当成了坏,许溪却是把她的坏都当成了好。 人总是爱听好话的,林翘的心情因为许溪最后这番话而变得明媚起来。 世上总有无理由的情绪存在,她并不能左右别人的看法,也无法预料会遭遇什么样的攻击,甚至永远无法得知接触的是人是鬼。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美达曾是后者,以后就变成前者了,她应该高兴才是。 何况,在收获恶意的时候,她也收获了善意。 恶意总是比善意更强硬,但善意永远比恶意更重要。 林翘长舒一口气,拿起刀叉,切了块牛排吃。 许溪看着她的动作,蓦然发现自己想错了,知道了这么件添堵的事情后,她没有吃不下,反倒吃得很香。 她大快朵颐,而后举杯,又敞亮又爽快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以后就是你就是我弟弟了。” 原本林翘对许溪就是有好感的。 每次看到他的经纪人对他那么严格,如此高人气的偶像,在镜头外下意识放松一下,只是没有站直都会被打后背。 这让她想到年少时桑萍对她的高要求,多少生出一点同病相怜之情。 这件事之后,她更是决定交了这个朋友。 许溪怔了怔后将高脚杯举起,看准她杯沿之下的地方碰了过去。 “叮”的一声,林翘想到什么,眼眸一亮,问道:“既然是姐弟,可不可以合张照?” 许溪问:“你想拍?” 林翘坦白道:“我想发微博,涨粉。” 许溪再一次语噎。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瞳孔深处仿佛藏着一个色彩缤纷的星球,那样的绮丽,奇特到有些怪异,偏又令人入迷。 林翘知道许溪或许会有些为难,又道:“不可以也没关系。” 许溪犹豫了一下,按理说林翘提到的事情他并不能做主,但她这样坦率,他如果拒绝,反倒落了下乘。 于是便点了点头:“用谁的手机?” “用我的吧。” 林翘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用手机前置摄像头检查了一下妆容,又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手机朝许溪走过去。 走到桌角时,林翘转身45度角举起手机,许溪在后面举杯微笑,她的酒杯找角度碰上他的杯身,这样构图有趣又生动。 拍完这张,许溪又提议她绕到他的椅子后面,让他拿手机,她弯腰对着镜头比耶。 只拍两张就足够了。 拍完之后,林翘检查照片,只见画面里的两个人头小脸小,皮相骨相都漂亮,丝毫不用再去修图,俨然一对璧人。 林翘考虑到许溪私生泛滥的问题,怕提早发博会有私生到餐厅蹲守,回到家后才发微博。 两张图,配文:【和小许一起吃了顿饭,@许溪。】 许溪很快评论:【和翘姐一起吃吃喝喝真开心。】 几乎是这条评论出现后的同一秒,林翘的微博未读消息,便以四位数的速度疯狂增长。 有粉丝回复许溪:哥哥你来啦。 也有路人评论:吓死我了,还以为官宣了。 往下刷,“帅哥美女对我眼睛很好”“剧粉天堂啊啊啊啊”“谢谢姐姐照顾我们家溪溪”…… 再去看粉丝数,林翘简直要幸福晕倒,短短时间已涨粉一万。 林翘抱着手机许久没有撒手。 赵蒂打电话来,问她照片怎么回事,她的微博是自己在管理,但发什么都要经过赵蒂同意才行,这回是一激动就搞忘了,她解释几句,赵蒂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林翘洗完澡出来,再拿手机,就看到自己上了热搜。 第二天早晨八点出工,她看到李佳蕊和夏泽义快掉到下巴的黑眼圈,才知道昨晚他们为她奋战了一整夜。 得益于大剧组大ip以及搭档太红,林翘上了三个热搜,但她吃亏于没有粉丝安利,团队紧急联系水军公司和营销号,把她之前的角色混剪,还有生活照合集发出来吸粉。 当然,吸来的不乏黑粉,许溪的狂热迷妹一个接一个艾特她: “离许溪远一点,老女人”“糊咖少蹭”“小姐姐气到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无论是骂声还是掌声,于林翘而言都是热度。 她的讨论声量高涨,微博粉丝一夜之间暴涨了二十万,累积破百万,不少人留言:“新粉报道,预感姐姐肯定能火,以后我就是老粉啦。” 继官宣女主之后,这是林翘第二次虚荣心膨胀。 怪不得人人挤破头也要往上爬,万众瞩目的感觉实在是好极了。 她忙给许溪发消息:【你看微博了吗?】 没想到许溪醒得这么早,居然秒回:【看了,本人已被经纪人和老板混合双骂。】 她顿时不好意思极了,回道:【这次谢谢你喽,下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话,我赴汤蹈火。】 他回了个ok的小表情。 接连几天,许溪和林翘都没来往,许溪的经纪人简直像防贼一样防着林翘,林翘自知占了人家便宜,只好夹起尾巴做人。 林翘作为全剧第一女主角,戏份总被排得很满,后来她全心投入到工作里,虚荣心也渐渐平息。 这一日要拍的戏份是,两国交战之际,兵临城下,面对可以预见的烽火狼烟,女主却无力阻止,加之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的父亲是敌对两方,她在忠孝之间难以两全,选择一跃而下,献祭自己以平战争。 这会儿是九月底,临近放十一长假的日子,游客们多了起来,场地比平时更贵。 导演和制片精打细算也只租了七天,他们不断给演员们施加压力,千言万语都是省钱二字。 林翘是这场戏的戏眼,她自己一个人的台词就有三页,拍摄时长能否控制,全在于她的表现是否精彩。 可谁都不知道,林翘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有那么一点恐高。 她光是站在城楼上就已经如临大敌,往下看一眼都要腿软冒虚汗,连台词都快要记不起来,更别提再去表演。 但是她总不好因为自己而影响整个剧组,尤其是太阳光不等人,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信念感支撑着林翘跳了数十次,吊威亚吊了七八个小时,身体上的疲惫已经达到顶峰,心理上更是极致折磨,狼狈不堪。 好在今天终于熬过去了。 接下来还有一场戏,是坠楼后的感情戏,要等夕阳残血,暮色降临。 她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助理们上来帮助她脱威亚,她如霜打的茄子任人摆弄。 忽听有人疾步跑上城楼。 来人脚步一定,眼神还没锁定具体的某个人,便喊道:“江总来了!” 城楼延展几十米的长阶尽头,乌泱泱的人群好似军队一般,人群最中央那个被簇拥的男人正在拾级而上。 他的神态自然松散,可就是说不出哪里蓄着一股力,自带令人惧怕的枭雄气场,周围同他讲话的领导一个比一个紧张。 台阶上了一半的时候,他无意间抬头,林翘就这样和他的眼神对视。 他面无表情,很自然地收回目光,她也没有情绪,继续把威亚解开。 他走到城楼上的时候,她已经脱离束缚。 嘈杂的剧组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格外安静, 导演和制片人纷纷走上前同他握手。 他回了一礼,问道:“拍得顺利吗?” 导演说:“还不错。” 他很自然地转头看向林翘,又问导演:“我家艺人表现如何,没给你添麻烦吧?” “不会,完全不会,她表现非常好。”导演是真心夸奖,说着就朝林翘使了个眼色,“你这孩子,老板来了还傻杵在那干什么?” 第16章 江嘉劲千里迢迢…… 林翘这才想起应该上前问候。 她走过去,叫了声:“江总。” 林翘这场戏着红裙、作红妆,只道是罗帔掩丹虹,裙妒石榴花。 又梳单螺髻,栀子花作小钗横戴,同一边又插一只水晶穗儿玛瑙步摇,姿态威仪,容颜美艳,令人移不开眼。 江嘉劲却只是点点头,公事公办地问:“拍得还顺利吗?” 林翘挂着规规矩矩的一抹笑:“还不错,导演还有各位前辈老师们都很照顾我。” 江嘉劲又点了点头,转头淡淡瞥了眼祁山。 祁山意会,对制片人说道:“江总来之前订了炸鸡和奶茶,大家拍戏辛苦,赶快去吃吧。” “多谢江总请客。” 制片人吩咐场务老师张罗大家把东西分了,又请江嘉劲屋里说话。 导演还要继续准备下一场戏,刚才还聚集的人群,说话间便散了。 林翘也回房车休息。 长时间吊威亚,林翘的皮肤被勒出许多红痕,幸亏天气不算太热,否则一流汗那红肿处就像是撒了盐一样疼。 朱晴小心翼翼帮林翘把戏服脱下来,她里面穿着短袖短裤,衣服一撩就可以上药。 烧吧蝴蝶 第19节 李佳蕊和朱晴打配合,一个人帮她拽着衣服,另一个人帮她涂抹。 她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得不赶快吃饭,因为吃完饭之后还要把下场戏的剧本再温习一遍。 于是江嘉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朱晴一手撩起林翘的后衣摆,一手把她的裤子扯褪至臀缝之上,李佳蕊埋头在林翘的腰上抹药,而林翘则端碗闷头干饭。 察觉到动静,朱晴率先看了过去,喊了声:“江总!” 李佳蕊也抬头,忙把林翘的衣服往下拽,转身遮住江嘉劲的视线,喊道:“江总……” 江嘉劲眼眸黯了黯,他还是看到了她的伤口。 她拍这场戏的时候,他恰好刚到片场,远远就见她又快又轻地踏上城楼,如一只振翅的鸟儿般,也像一片飘零的红叶,就这样坠啊坠,在风中摇摇晃晃落下去。 不用再经过刻意地剪辑处理,只是这样看着,哪怕能看到威亚和摄像机,以及穿着现代装的工作人员,仍不妨碍他这个局外人对这个故事短暂入了戏。 看来她还真是很敬业,也很专业。 只是她助理们的动作实在有些好笑,江嘉劲嘴角缓缓勾起,说道:“你们先出去。” 朱晴和李佳蕊下意识看了眼林翘。 林翘嘴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边嚼边用拿着筷子那只手随性地摆了摆,示意她们走就是了。 于是两个姑娘大气都没敢喘,二话不说疾步往外走,眼睛没有在江嘉劲身上多停留一秒。 “我给你选的这两个小丫头,人还机灵吧。”江嘉劲在她们走后回了下头。 林翘眼皮没抬,说道:“还行,反正不是傻子。” 她这话实在有点讽刺了,其实大家谁都不是傻子,她和他的那点事,不说罢了,但谁不知道。 江嘉劲因她的态度笑了下,笑意却没有半分抵达眼底。 他就这样看着她,不急不缓地看着她,目光从她的脸庞,移到她头上那支用袋子装起来的步摇珠穗上,过了会儿,又走到她面前坐下,低头去看她吃的东西。 西兰花炒虾仁,去皮卤鸡腿,十几颗圣女果,再加一碗豆浆,果真是应该出现在女明星饭桌上的食物,加起来也没有八百大卡。 他没来由的,颇有些没话找话,问:“好吃吗。” 林翘看他一眼,他越是松散无辜,她越是感到眼皮一阵一阵地跳,她干脆把筷子一放,问道:“江总,您大老远从北京跑来,就是为了问我的晚饭好不好吃?” “当然不是。” 江嘉劲笑得轻狂:“我只是有一点想你,所以打个飞的来见你。” 这样的话,由他这样的男人说出来,恐怕天底下没有几个女人不感动。 可林翘只是看着他,无波无澜地看着他,毫无任何惊喜或虚荣的神色。 他当然是想她的,她对自己的这具肉身还算有点自信,不然当初不会只睡了一回,他就果断地同她签订往返于她床榻的机会。 只是现在不行。 她又握住筷子,目光挪到打包盒里色泽诱人的虾仁上:“我吃完饭就要回片场,你要是想我,就等我收工之后再想。” 他们两个在床上算得上出奇的契合,平时不管他如何要求她都乐意奉陪,甚至于比他还要玩得开,胡作非为时也会惹他一句“腰都要累断了你还总是要,上辈子狐狸精托生的吗”? 可那是基于在家里或酒店里,那些让她有安全感的地方。 现在是在片场,她的态度十分明确,什么事情都不能耽误她的工作。 他却实在没有必要迁就她,定定地看她数秒,说道:“有我在,推迟一会儿半会儿,不是问题。” “你可趁早收回这句话!”林翘几乎要生气,“你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我的房车,还把我的人全部赶了下去,别人不知道要怎么传话,你还想不想让我好过了?” 她气性来得又凶又急,普天之下能这样劈头盖脸骂他的人也没几个,他不由得也有点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既然敢来,自然保证得了没有人会乱想,再说你和我传绯闻,那是声名大噪的好跳板,可我呢,你成为我的绯闻对象,于我有什么好处?我才更应该担心才对!” 这话难听,但却不假,可不就是她蹭他?可不是她不如他? 可他的身份或许比她尊贵,但她的清白名声不比他的轻贱! 林翘猛地起身,狠狠拽江嘉劲的胳膊,拉他往外走:“你走你走,我现在没空和你吵架!” 江嘉劲简直气得要灵魂出窍,他明明好声好气过来同她讲话,她吃枪药一般把他臭骂一顿不说,又要把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 他伸手就扣住她的手腕,扬手把她甩到刚坐的沙发上,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林翘,天底下没有你这样霸道的人!我想要的时候你推三阻四,你想要的时候我开着会你都要往我桌子底下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次次迁就你。” 林翘的心莫名虚了一下。 的确有那么一次,他在书房临时和海外公司的合作方开一个会,她缠着他不放人,哪怕他执意要先处理工作,她还不依不饶地躲在他书桌底下肆意放火,最后成功将他折磨得投降,会开到一半就叫了停。 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怎可同日而语。 她瞪着他,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字。 他勃然大怒,转身而去! 房车外七八个人守着,听见动静,都作鹌鹑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江嘉劲板着脸,一声不吭越走越远。 夏泽义见状,忙对朱晴和李佳蓉说:“你俩愣着干什么,上去看看林翘怎么样了。” 两个姑娘这才有所反应,忙跑上车,却都不约而同愣住了。 林翘正在好好地吃饭,如常夹起一朵西兰花,再放进嘴巴里细嚼慢咽,和几分钟前并没有半分不同。 人生有时候就是在拼心态。 别人生气的时候你不气,那就是赚到了。 吃完饭后,林翘还没来得及换戏服,就有人来催场了。 林翘匆匆穿好戏服,拿着剧本来到拍摄场地,远远就看到人堆里的江嘉劲。 这个人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他坐在导演监视器旁边,后背闲散地靠在椅背上,两 条修长的腿跷在一起。 身后有四五个人站着,尤其是一身正装的冰山脸祁山,与保镖无异,周围则是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在走来走去。 林翘略顿了一下才走上前,和对手戏演员讲话。 接下来要拍跳下城楼之后的戏。 化妆师给林翘补妆,这场戏将会用到大量血浆,她与对手戏女演员认真商量怎么喷血才能让画面悲壮又凄美,对方说道:“只有你一个人凄美就行,我可是七窍流血啊,只要壮烈就好。” 这场戏是这个女演员的高光戏,女主跳下城楼后,她接住女主,当了人形肉垫,救了女主之后自己却一命呜呼。 林翘想了想回道:“那你越惨越好,越惨观众哭得越惨,你的戏份越有震撼力。” 女演员正要说什么,导演过来同她们讲戏。 夕阳落山的速度很快,导演希望她们可以一遍过,又对林翘说:“你老板来探班,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林翘看了眼江嘉劲,制片人也把椅子搬去和他一起坐,两个人正在聊着什么。 她收回视线,说了声:“好。” 旁边的许溪正在补妆,他今天有下线的重头戏,这场戏和林翘的戏不在一集,估计要拍一整夜。 林翘冷不丁看他手背因为打戏而破皮,从包里拿了创可贴给他,又问:“你今晚通宵,白天休息够了没?” 许溪接过创可贴握在手里,笑道:“还好,我以前练舞也经常通宵。” 听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还真是让人想叹气。 林翘想了想,问道:“要不要我提前帮你对对戏?” 她对朋友向来是能帮则帮。 加之许溪年纪小,又被管得严,她难免多照顾他一点。 不久前她就帮他捋过一次剧本,而夏秋换季容易过敏和感冒,她私下还会给他投喂润肺的梨汤以及补品之类的。 许溪当然也知道林翘对他的好,可越是这样越不能觉得理所应当。 他笑着摇头:“谢谢姐姐!不过不用了,你今天也都是重头戏,赶紧去准备吧。” 他们讲话时,许溪的经纪人就像容嬷嬷偷看紫薇小燕子似的,一个劲儿偷觑,生怕他俩擦出火花或闹出绯闻。 林翘没忍住,抱怨了一声:“你经纪人是不是拿你当人民币了啊,这么怕你被别人靠近。” 许溪的化妆师一愣,没忍住笑了下。 许溪怔了怔,随之也哈哈大笑:“主要是我是组合的一员,我要为团队负责,一言一行都得考虑我的队友。” 这句话倒是真诚,只是林翘总觉得许溪的笑意未达眼底,反倒流露几分疲惫。 林翘并不了解偶像艺人这一群体,只是觉得同在娱乐圈,各有各的不易,他一定还有很多不能明说的原因。 她只好顺水推舟结束这个话题:“那行,以后我不主动靠近你,改天你要是需要我,随时打个招呼。” 她边说边闲闲地笑,目光一转,恰好看到江嘉劲正往她这儿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但瞧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只是恰好关注一下自己旗下的演员而已。 于是她也只是匆匆一掠便移开了视线。 各部门准备完毕,演员上场,导演戴上监听耳机,对讲机传来一声:“action!” 林翘坠地后,尘埃飞扬,下堕的冲力逼出她的一口鲜血,可却没有想象中粉身碎骨般疼,转头,却看到了垫在自己身下的婢女。 林翘急忙翻身从婢女的身上下来,跪在她的身边,只见她满脸都是泥土和血渍混合的污糟,大片的鲜血在她的身下晕开。林翘多么想抱起她,可是刚碰到她的肩膀,便又像做错了事一样,害怕地收回了手,因为她的骨头全都摔碎了。 泪水在林翘眼里决堤,夕阳的金辉照耀在她的脸庞,她的红裙好似火焰,天地人间爱与恨都在这一刻悉数化为灰烬。 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眶滚落,林翘开始讲第一句台词。 很快,婢女咽了气。 林翘从嗓音沙哑轻声呼喊着婢女的名字,到绝望的嘶吼,情绪层层递进。 这场戏,共六分钟,一镜到底。 完成后现场掌声雷动。 同样的戏份,还要重拍特写近景中景大全景等等,全部拍完之后还要换角度机位再拍,保底还要再拍上三天。 这一遍过了之后,林翘又拍了两遍,直到天光彻底接不上戏,她才收工。 转头一看,刚才还在那里坐着的江嘉劲,此刻早已不知哪里去了。 林翘回房车简单洗漱一番,嘴里的血浆味被牙膏香气取代,她才觉得舒服不少。 烧吧蝴蝶 第20节 她下了房车,来到保姆车上。 刚打开门,就见江嘉劲正在里面坐着,顶着晦暗不明的一张脸,不咸不淡睨她一眼。 开车的司机也换成了祁山。 “他们坐另一辆车走。”不等林翘问,他倒先开了口。 林翘上下打量他一眼,想着自己反正又不怕他,于是长腿一跨,就坐进了车里。 第17章 “放过我,或弄…… 林翘把包往旁边一放,抬手勾上江嘉劲的脖子,斜着脑袋吻他。 他们的确吵了架,却不是闹别扭的关系。 何况这样的针锋相对日日都会有,二人早已习惯吵完架就滚到床单上的日常。 可林翘到底还是太干脆,江嘉劲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下意识看了眼祁山,一眼捕捉到祁山在后视镜里变红的耳朵。 他梗着脖子后退,冷声道:“屁股沾地儿了吗就亲。” 林翘便真的停下来。 她无语又无奈地看着他,勾起一抹假笑,问:“那你要不要哇。” 车子缓缓启动。 江嘉劲没回答,只托着她的屁股和腰将她从旁边掳过来。 她的长发零散,在他的手臂上悠悠荡荡,她因为一瞬间失去了平衡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他让她面对面坐到自己的腿上,落在腰肢的那只手早已趁机滑进她的t恤里。 林翘俯身又要去找他的唇,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唇边比“嘘”,说道:“好久没见,我们还没说说话,这事儿不急。” 林翘的眼里露出一分杀机:“刚才我不给你,你发好一通脾气,这会儿我上赶着送上门,你倒又给我摆谱装清心寡欲,江总,您怎么这么难伺候?” 她这张利嘴,总是能将黑白都给颠倒一番,与她争执时,他恨不得拿水泥把她这张嘴给封死,再别出气儿才好。 可心情好时,他惯爱她牙尖嘴利,与周遭一切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是如此生动鲜活。 他这回不像上次那样大发雷霆,只半开玩笑回道:“在床上一口一个好哥哥的叫,这会儿又开始江总江总的了?” 他捏住她的脸颊,她嘴巴嘟成了金鱼,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他笑:“你以后最好不要总阴阳怪气,嘴巴太毒,小心伤了德行。” 林翘冷笑了一声:“这话应该我提醒你才对吧,论嘴巴毒,全中国你数第二没有人敢当第一,你的德行全部被你损完了。” “这倒不是。”被她又夹枪带棒损了一通,他竟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于抚摸她柔软腰肢的手上动作都丝毫没有停顿。 他笑:“我这人,生来没有德行,之所以活得顺风顺水,不过是应了那一句‘祸害遗千年’,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同我比命硬。” “……”林翘还想说些什么,可却语噎住了,感觉好多话都堵在喉咙里,可却挑不出一句能杀他威风的话来。 正满肚子怄气,他却淡淡将这个话题掀篇,问道:“听说你和别人吵架了?” 林翘微怔,脱口而出:“谁告诉你的?” “你猜猜。”江嘉劲换了只手来摸她的腰。 没有被体温暖热的手掌冰冰凉凉,害她一激灵。 他喜欢她的反应,好心情地一路往上,同时说道:“宝贝变瘦了。” 她的眼睛漠然无波,只讥诮地问他:“这还要我猜?这么 有闲心,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在车里做了。“又很快狐疑地问,“总不可能是专门派人看住我,再一一向你汇报吧。” 他听罢哈哈大笑,凑上前来吻她的嘴角。 她忿忿地躲开,他也不恼,将吻烙在她的耳垂上:“好吧,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在车上玩一把。” 林翘抬手就打他,他早一步判断她的动作,把她的小手一把握住,牵引着往身下探:“我哪里有工夫关心你的事情,不过是那天吃饭,佟雪儿的老板一脸赔罪的样子,我才知道发生了这么档子事儿。” 他语速轻而慢,边说边亲吻她的耳垂,短短一会儿已是情动,可他显然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又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以后我还真要时不时了解你都发生了什么,你的事情五花八门,都太有意思了,听完之后能缓解心情。” 林翘下意识想到和何英耀的绯闻,他不可能没听过这件事,却没有提及的意思,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相信她遵守承诺。 她很快不再想,闭上眼,感受他炙热而潮湿的吻,一心二用地问:“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句,多谢江总抬爱?” 他不觉轻轻一笑,凑过来吻她的嘴巴,她回吻过去,从深吻到激吻又慢慢转为耳鬓厮磨。 窗外的风景总在变,红灯绿了又红,他们却只是接吻,好像这是一件让人迷失的事情。 后来到底是没有在车上胡来。 时间不会够,不会尽兴,又没有保险套,重要的是不能被人看到车子异常颠簸,这是她进组的保姆车,不能给彼此添不必要的麻烦。 车子驶入南江壹号,他们分开。 林翘整理衣服,不愿再涂口红,只把口罩戴上,江嘉劲拍拍祁山的肩膀,要一张纸巾来擦嘴。 祁山肩膀抖了抖,这才回神,将纸巾递给他。 再回头却是发现自己的肩膀早就已经僵硬了,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林翘,又很快收回视线。 车子停稳后,林翘和江嘉劲一左一右下了车。 还没走两步,就见有个熟悉的人影从小区门口的绿化带旁边向她跑边喊:“林翘!” 是比她提早两个钟头收工的汪韬。 林翘抬手同他打招呼,他离近了,看了眼旁边的江嘉劲,略一颔首才问她:“今天有空吗,一起吃顿饭吧。” 林翘明天还要继续拍今天的重头戏,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她哪里有时间同他去吃饭,便道:“过几天吧,我今晚没空。” 汪韬默了默,忽地一笑:“和许溪就有时间,和我就没有啊。” 他语气并不是在责怪,也不是埋怨,而是开着玩笑轻飘飘的语调,但他的目光充满审视和猜忌,让林翘本能地感觉到不舒服。 她知道他一定是想多了,一咧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大哥,你不会想多了吧?” 汪韬微怔,表情凝固了一瞬,才道:“害,你才想多了。” “那就好。”林翘指指旁边的江嘉劲,现成的挡箭牌,不用白不用,“我老板来探班,我们团队今晚要聚餐的。” 汪韬怔了怔,又看了眼江嘉劲,这个男人周身逼人的气度,竟是比他还要高大帅气许多,说是秀场的顶级男模也不为过。 而这样的皮囊之下,商业新贵,娱乐大鳄的身份难免更令人望尘莫及。 汪韬正犹豫要不要搭上几句话,江嘉劲就面容淡淡地问林翘:“还不走?” 林翘朝汪韬笑笑,转身便走,汪韬没有阻拦。 进了电梯,江嘉劲眼里才露出不耐之色:“那是谁?” 林翘不在意地说:“男二号。”又补充,“他是制作方的艺人。” 他却并不关心汪韬是谁的艺人,只道:“橡皮糖一样黏的人,我不喜欢。” 林翘像是听到笑话,反问:“你喜欢谁,你谁都不喜欢,你连自己都不一定喜欢。” 话说出口,自觉失误,她脸色变了变,顿时安静下来。 她嘴巴再利,也并不是一个专戳人心窝肺管子的人。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微微抿了抿唇角,评价一句:“你倒是不傻,才认识我多久就这么了解我。” 林翘只吐吐舌头,却不接话了。 他又道:“那个许溪是怎么回事?” 比起汪韬,许溪是江嘉劲更早注意到的男人,刚才在片场他远远就看到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样子。 当然,昨天她发的微博,他也都看到了。 有些话本来不该他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泾渭分明,问一句显得越界。 只是恰好话赶着话,他顺嘴提一句:“剧组里帅哥一抓一大把,像许溪这样又帅又当红的男人最吸引花痴,你最好把持得住,不要坏了规矩。” 林翘简直要翻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不就是关系还不算坏,拍两张照片吸吸粉,用得着你像事业粉似的提醒我?再说了,我现在有多想搞事业你不知道?” 林翘说着说着便开始瞪人。 江嘉劲无语地回视过去,不愿与她争执。 他只关心她恋爱后他会失去一个很契合的伴侣,至于别的,他并不在乎。但转念又想,就算他们之间的关系结束又怎么样,天底下女人多的是,他要开展一段新关系并不难。 两个人走进家,一进门,她转身张开怀抱。 他上前抱住她,把她往门板上一压,急促而热烈的吻落下来。 太久不见,干柴烈火一般的两个人,在疯狂地节奏里降落又升空。 她很少服软,可这一次到最后她面色潮红,低低哭着哀求:“江嘉劲,你放过我,或者快点弄死我。” 他深深呼吸:“我不放过。”又重重贯穿,“我和你一起死。” 战况平息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林翘脚尖挑起地上的内裤走进了浴室,他跟进去,没有做什么,只是一起洗了个澡,再后来叫了团队里其他人一块出去吃饭,到酒店之后已经过了晚上九点钟。 过了这个点林翘一般不吃东西,还好祁山订的是火锅,她可以涮菜叶吃,不会长胖太多。 江嘉劲这个人千般不好,却有个不为难女员工的好处。 他知道赵蒂不在,朱晴和李佳蕊和他一起吃饭多少会不自在,特意让祁山开了两个包厢,让林翘团队的人单独一间房。 夏泽义倒是想过来同他套近乎,可惜祁山拦在门口,没让他得逞。 吃到一半,林翘觉得夏泽义应该不会来添乱了,就问江嘉劲:“喊祁连山进来吃吗?” “……”空气凝滞了两秒,江嘉劲皱着眉,想笑又不想笑的样子,“谁教你的乱给人取外号。” 林翘微怔,这才发现她居然把私下叫祁山的称呼说出来了,她无奈地道:“都怪祁山取这个破名字,祁连山多顺口,他非要去掉一个字。” 江嘉劲沉沉瞥她一眼,不作评价。 林翘又问一句:“喊他来吃吗?” 每次见祁山,林翘都觉得他很辛苦,像一个全能护卫那样守护着江嘉劲,一会儿当司机,一会儿当小秘,一会儿又成了保镖。 可他原本的职位是高级助理啊,也是领导级别,怎么就被江嘉劲用成了这样? 烧吧蝴蝶 第21节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是江扒皮?”江嘉劲似乎很有看穿林翘的能力。 他抬起手来,不紧不慢地解下腕上那块价值百万的手表,轻轻放在桌面上,手指点了两下,薄薄的眼皮一抬,看向她:“他这人讲究,你要是能喊他过来吃完这顿饭,这个归你。” 林翘两眼发直地盯着桌上的名表,明明还没得到,仅是唾手可得的地步就已经让她目眩神迷。 再看江嘉劲那副她一定做不到的样子,更是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被顶了上来,她爽快地接下了这个挑战。 说来也巧,她本意只是想到门口喊祁山进来吃东西,可一出门,迎头又遇到了汪韬。 汪韬恰好在隔壁包间和其他剧组的好朋友一块吃饭,看样子喝了不少,满脸通红,满身酒气。 她心不在焉地同他打了个招呼,本想先进包间,等他走了再出来。 谁知刚碰到门把手,他在后面叫住她:“喂,林翘。” 她 转身,他露出赧然之色,很缓慢地问,“你有没有对象?” 很突然。 以至于祁山都忍不住向汪韬看了过来,而林翘虽然早就隐隐察觉出汪韬的好感,但被这样表白,还是懵了懵。 “没有。”林翘装作轻松,嫣然含笑,“公司有禁爱令。”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她说完就走,汪韬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林翘,你先别走。” 林翘僵了一下,汪韬趁这个时间,竟把她往怀里扯。 林翘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正要大耳刮子打过去,祁山从汪韬身后一把把他拽到数米之外,冷着一张脸警告:“这位先生,请你放开。” 第18章 “哥哥,好想你…… 听到声音,汪韬回头看了眼祁山。 他认出这是江嘉劲身边的人,倒没有继续犯浑,很快把林翘松开,摊手说:“哥们儿,我就是跟林翘说句话,不犯法吧。” 祁山从神态到语气都波澜不惊:“她已经拒绝了你,也并没有想继续和你聊下去的意愿,你可以走了。” 这话实在有点下人面子,汪韬毕竟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加上喝了点酒,难免要给自己找补几分。 不由理直气壮道:“哥们儿,我很尊重你,但我想这是我和林翘之间的事情,和你似乎并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妨继续去做你的事情?” 祁山静静听完他的话,并没有任何情绪:“我想你误会了,我现在让你离开是在帮你,如果你惊动了江总,我想演员这条路,你也就走到头了。” 汪韬目光闪了闪,又要说什么,祁山一个眼神看过去,好似在问,你不信? 这样的气势逼人,还真是全然被江嘉劲耳濡目染,要不说近墨者黑,有江嘉劲这样的头狼,后面跟着的狼崽子又怎么可能是吃素的。 林翘这样想,心里不动声色又把祁山打量了两遍。 汪韬闻言酒醒了大半,没有一个人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赌,他最后深深看了林翘一眼,也就回包间了。 林翘这才又看向祁山:“大家都在吃饭,你为什么不吃?” 他刚刚帮过她,可她没有半句道谢,这让祁山微微怔了一下,落在表面上的情绪没有那么浓,只是如常道:“我不饿。” 祁山回答得干脆,林翘料想她对这种简单直接的人并不应该费心讲客套的话,只略顿一下,直截了当问:“我想邀请你进去和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可以吗?” “我不饿。”祁山又重复一遍。 他的语气并无半分强硬,甚至可以说是礼貌,但林翘还是感到了他拒之千里的冷漠,她的心里一秒钟闪过八百个场景—— 想抓狂地咆哮:“你又不是江嘉劲的保镖,这里用得着你在这站岗,给老娘进去吃!!!” 又觉得轻声细语一些更好:“你不要总是作为江嘉劲的跟班活着,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从来都没有为了你自己,我想人没有必要太循规蹈矩,或太严于律己,偶尔出错,偶尔打破陈规,不是也蛮好的?” 最终都是甩甩头,将这两个念头统统打消。 她是来请他去吃饭,一不是来教训他,二不是来教育他,干嘛一副“爹味”的样子。 林翘略作思考,抬眸,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实不相瞒,我和江嘉劲打了个赌,你要是能进去吃饭,我给你10万,怎么样?” 祁山看向她,他的目光始终沉稳无波,可林翘还是从里面捕捉到那片刻的震颤。 她微微扬起嘴角,继续利诱:“虽然你不缺钱,但又可以吃饭,又能白给你10万块,何乐而不为?” “我不饿。” 祁山几乎没等林翘把话全都讲完,转身又回原地站好,完全当她不存在。 林翘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一顿饭10万块,稳赚不赔的事情,又能全了她的面子,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 她被他堵了又堵,只握紧拳头,走到他的面前,问道:“大哥,吃顿饭会死人吗?” 他不回应。 她深呼吸调整心态,最后扬起嘴角:“如果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我陪你在这里站着。” 为了不被江嘉劲取笑,为了那块价值不菲的表,她讨人厌就讨人厌吧。 祁山怔了下,显然十分意外:“林小姐,你这是在为难我。” “不不不,我是在陪伴你,你看起来那么孤独,我要陪着你。”林翘依旧是笑。 林翘不笑时有些高冷,笑起来却有几分娇憨之态,她要是刻意想拉拢谁,别说男人,女人也得发晕。 可祁山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孤独?林小姐,我想你应该把你的读心术用在江总身上,哦不,我想你轻易不要试图去读懂任何人,因为大概率会翻车。” 祁山话落就转头彻底不去看她。 林翘如遭雷劈,这话实在是太不给她脸面了! 果然是江嘉劲身边的人,嘴巴之毒不遑多让。 她自知这场游戏已经gameover,她输了,只昂起头颅,冷笑一声:“行,姓祁的,我记住你了。” 祁山依旧沉默,林翘也压根不需要他有任何反应,她开门进屋,关上门,才泄了气的气球般垮下脸来。 江嘉劲一看到她那副臊眉耷眼的样子就愉悦地大笑。 他拿起没用过的一双筷子,把桌上那只名表轻轻勾起来,挑衅似的在她面前晃:“看来我这只表不愿意跟你走啊。” 林翘冲上去把那只表夺下来,一把砸进江嘉劲的怀里,幽怨地骂道:“这个祁连山,真是和你很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林翘。”江嘉劲不悦地出声提醒,“你不要什么话都乱讲。” 林翘忿忿地不吭声,气得胸口都在起伏,江嘉劲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轻声道:“过来。” “不过。”林翘哪有心情再管江嘉劲,转身要去自己的位子。 江嘉劲一把拉过她,只是微微使劲就让她轻巧落在他怀里,他心肝宝贝肉似的把她圈在怀里,动作轻柔像哄小孩子。 表情却是冷淡的,没有任何亲昵,更无半分情欲:“你和他置什么气,他这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我都要看他的脸色,更何况你。” 这倒让林翘感到意外了,她神色稍稍安稳,不再胡闹,又扶上他的肩,问道:“为什么。” “他就这样,性格使然。” 江嘉劲用八个字解释,说了等于没说。 可又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才是值得信任的,因为对于个人色彩强烈的人来说,通常都是天生如此。 林翘又说:“可他好怪。”她讲到这,脑洞大开,问道,“他不会是你失散在外的兄弟吧。” “你狗血剧看多了吧。”江嘉劲抬手敲了下林翘的脑袋,“要真是兄弟,江荣先这么缺儿子,怎么会舍得让他没名没分?怕是早就锣鼓喧天地请他认祖归宗了。” 林翘问:“那是……” “他是我妈妈生前资助过的小孩,人够争气,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寒门贵子,我妈妈去世之后,我个人资助他一路念完研究生,他的专业正好能够帮到我,便到公司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江嘉劲边说,边放松地勾起林翘的头发玩。 可不知是想到什么,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蓦地把发丝扯紧。 林翘痛呼:“你弄疼我了!” 江嘉劲一改刚才的柔情似水,忽地托着她的脸庞逼近自己,迫她直视他:“你倒是有本事,男演员不够你惦记,你又关心起祁山了?怎么,喜欢他?” 这话让林翘震惊了一下,随之看向江嘉劲的眼睛,他神态中并无一丁点吃醋的样子,反而有一丝呼之欲出的欲念。 林翘意会,故意凑近他的耳畔,轻声媚语:“对啊,我喜欢他,你以为我在车里那 样子是勾引你吗,我是给他看的。” 她的话充满挑衅,好似这沸腾的锅底,又麻又辣,直冲感官。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漆黑,嘴角慢慢扬起,泛着冰冷的笑:“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她媚眼如丝,腰肢轻摆,模仿着肆意妄为的动作:“哥哥,好想你掐死我。” 这一次似乎是必不可少的了。 她后来完全无法跟上他的节奏,他不像往常,会避免太过分而使她受伤,这一次完全是杀人般前进再前进,她软也不行,凶也不是,最后不得不示弱:“我以后闭嘴好了吧,你快点给我。” 他将她的话都顶得结巴破碎,只蔑然一笑:“不,我是嫌你还不够大声。” 他将她的身体转过去,从后面欺压而上,好似恶魔低语:“祁山就在外面,你大点声,他听得到。” 林翘脑子轰然炸了,这个人渣居然在这等着她! 她以为刚才是她占了上风,谁知是他报复心在后,她再也不吭声,再也不求饶,就这样以僵硬和冷漠抵抗着他。 可他早已熟悉他的身体,他知道怎样能给她带来快乐,最后仍被一波又一波的欢乐席卷。 良久之后,江嘉劲彻底平静下来,将林翘禁锢在怀里慢慢地亲吻。 她累得要昏昏欲睡,却十分清晰地听到他在她耳边警告:“我告诉你,禁爱令一解,你和谁在一起谁都可以,但我身边的亲信不行,记住了吗。” 她困得眼睛都没有睁开,只稀里糊涂问:“为什么。” 他回得却认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好似背叛的伤害。 她无所谓地点点头:“我本来也只是口嗨调情而已,祁山还没你帅呢,我怎么会喜欢他。” “我知道。” 他不带感情:“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这话讲得阴气森森的,林翘的困意顿时一扫而光。 烧吧蝴蝶 第22节 她睁开眼睛,去寻他的眼睛,他黑目熠熠,似在告诉她,他有不可逾越的雷池,如果她敢试探,他有能力让她在娱乐圈尸骨无存。 但她觉得他实在是多虑了,和他身边的人谈恋爱,与和男朋友的兄弟搞上了有什么不同? 尽管这种事并不涉及道德,但她并不喜欢这样,从来都不喜欢。 “好,我知道了。”林翘从江嘉劲身上爬下来。 收拾一番后,林翘这个扬言晚上不吃东西的人,又喝了一碗黄翅花椒鸡,这是滋补又清淡的汤,正好补充她过分消耗的体力。 江嘉劲原本不再打算进食,看她吃得香,又陪她吃了一点。 他们两个就是这样,再大的恩怨,做一次就都能解开, 到底也是因为没有感情牵绊,才能这样不放在心上。 工作人员都已经离开多时,他们到接近午夜才又回南江壹号,后半夜没有再做些什么,只是睡觉而已。 第二天林翘九点钟起床化妆,江嘉劲已经坐在餐厅吃早饭了,见她走过来,他说:“你的床太难睡,我今晚去住酒店。” 林翘心里想,是,您金尊玉贵,哪睡得惯平民的床。 又觉得大早晨和他拌嘴会影响心情,便道:“随你便,都可以。”又问,“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他说:“至多三天。” 她笑盈盈问:“专门抽出时间来找我的?” 他眼皮都没有抬:“这你倒多虑了,《天下》要在扶摇视频独播,我来自己的项目考察有何不可?” “……” 她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没有再多问什么,很快出门去了。 这一天主要还是拍城楼戏。 林翘到达片场后,迎头碰上汪韬。 看他似乎有话要说,林翘猜想他肯定还在为昨晚祁山的警告而苦恼,演员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处于被选择状态,经常会没有安全感。 他们之间到底也没什么恩怨,她便先给他打了个招呼:“听说昨晚许溪拍到凌晨四点,你今天戏多吗,不会也要拍到凌晨吧?” 这句话说得林翘直想咬舌头,实在是太没话找话了。 汪韬知道林翘在给他台阶下,笑道:“我还好,咱们应该差不多时间收工。” 林翘点了点头:“哦。” 汪韬笑说:“加油干吧。” 本以为这样就算是掀篇了,林翘正要去看剧本,汪韬忽又开口:“那个,林翘……” 林翘抬眸,他干巴巴一笑:“昨天我喝多了,仿佛在走廊遇见过你,但记不太清,我没耍酒疯吧?” 这句话说得有点水平,一方面暗示自己做过的事情是出于本意,一方面又试探林翘的态度。都说女明星心机深,男演员又有哪一个是没有心眼的? 林翘原本没让他道歉就已经是好人做到底,但他这样耍心机,尤其是把一切都推到酒精上面,激起了她心底的厌恶。 如果是酒精让这个人骚扰女人,那他怎么不去骚扰自己的母亲? 她的指头抵着下巴,看着汪韬,攻气十足:“汪韬,我不知道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但我这个人不喜欢弯弯绕绕,你昨天确实耍了酒疯,我老板这个人护犊子,他手下的人自然也是,所以你们之间稍有摩擦,闹得不那么愉快。” 汪韬的脸色已经变得黑青,他原本试探就是因为不敢面对昨晚的种种,他久在娱乐圈,实在太知道这一行捧红一个人或许不容易,但再厉害的明星,只要成心想毁掉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对不起林翘,我真是醉糊涂了,我这个人一喝点酒就乱套,唉,酒精真不是好东西,我今天开始就给戒了。” 汪韬还在演,其实他也能察觉到林翘看得出他在演,但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这样怂,一点事都撑不起。 林翘顿时觉得好没劲,还不如佟雪儿,能让她痛痛快快吵上一架。 “道歉就免了,好好拍戏吧,戏比任何事都重要。”林翘并不想要他的道歉,也不想狐假虎威,于是以这样一句话敷衍过去。 汪韬听林翘没有为难,也就松了口气,去准备下一场戏。 这一天,林翘在晚上八点钟收工,赵蒂恰好从北京回横店,来片场接林翘一起回南江壹号。 林翘关心了几句赵蒂小孩的病情,但赵蒂一听到这些事情就表现出很头疼的样子,显然家庭比工作更令她喘不过气。 她很快转移话题,说道:“先别聊我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自从你上热搜之后,很多品牌方都想和你合作,正巧现在是时装周期间,许多大牌也在为下一季度找推广,我给你敲定了miumiu的推广,这两天要抓紧把拍摄完成,十一假期和其他几个艺人统一发微博。” “这么赶吗?”林翘有些意外,按理说大品牌一般都比较高冷,至少要提前一两个季度敲定合作意向,提前数月进行物料准备。 “人家愿意“买股”你,自然会给你行方便。”赵蒂习以为常,“再说我之前带的艺人可是双奢品牌大使,他那些资源用到的人脉,现在也是帮得上忙的。” 林翘沉吟不语。 赵蒂拍拍她的肩膀:“你要是争气,剧播后火了起来,混个品牌挚友的title是绝对没问题的。” 林翘眼睛总是亮亮的,能够被这样“画饼”于她而言都是进了一大步。 她给赵蒂的回应总是十分笃定确切:“放心吧姐,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你拿给我的资源,我会付出百分之一千的努力,争取利益最大化。” 赵蒂满意地笑了,她就是喜欢林翘这一点,每次都干劲十足,把身边人的心气儿也都带动着提了起来。 她没有拖泥带水,紧接着找出拍摄方案给林翘看,林翘很认真,车内一时间变得格外安静。 过了会儿,赵蒂想起什么,说不清是问句还是陈述句,讲道:“江总来了。” 林翘说: “嗯。” 赵蒂点头:“晚上制片人请吃饭,你回去收拾收拾,一起去吧。” 林翘是江嘉劲的艺人,出席饭局也是应该的,她点点头:“好。” 晚上这顿饭是制片人请的,十五个人的席位,艺人只有四位。 车元与林翘都属于扶摇旗下的艺人,当然是不必多说,剩下那两位,都是制片人关照才带来的,一个是男一号温见白,另一个是饰演女反派的温青雨。 演员们都打扮过,温见白的穿着比平时正式,车元甚至做了发型。 温青雨长发微卷,一袭黑色连衣短裙,露肤度刚刚好,再往下看,她脚上穿得鞋子足有十公分,愈发显得人瘦且高挑,颇有名媛小姐的气质。 相较之下,林翘穿得随意许多,她长发扎成了个随性的髻,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长袖,衣摆塞进裤腰里,下身是一条款式简单的牛仔短裤,配平底马丁靴。 江嘉劲大概也发现了她太过松弛,显然没把这顿饭当回事儿,落座后,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任何饭局开场时都是无聊且类似的,开始时由领导提酒讲话,然而这一次却稍显与众不同。 温青雨的经纪人大概是交代过了,刚坐下没三分钟,她忽然端酒起身,对江嘉劲说:“江总,我是演员温青雨,今天第一次见到您,感觉很高兴也很荣幸,我敬您一杯,感谢您对这部戏的关心。” 小姑娘大概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所以有些紧张,没找准时机,但她笑得甜美又温柔,连林翘看了都觉得心软,不忍心责怪或拒绝。 偏偏江嘉劲例外,他面无表情,回道:“不用,我不喜欢这些。” 温青雨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这么僵在那。 制片人之所以能把温青雨带来,完全是因为这姑娘是丁珂公司主推的艺人,为了让她进组,她们的老板诚意满满,直接让丁珂挤出时间来客串。 合作互利的事情,制片人难免要多多关照她。 但也因此,剧组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可谓冰火两重天,除却不关心的那一拨,剩下的人要么捧着她,要么轻视她,都表现得特别明显。 搞艺术的人多少都有些清高,可又多半是假清高,轮到自己,个个把头挤破了也要上,指不定多么难看。 林翘对温青雨倒没有什么看法。 一来是,老带新似乎是每个行业的宿命,年轻时被前辈们提携起来的人,等自己功成名就了再去拉新人一把,在哪个圈子都是很正常的;二来相处过后,林翘觉得温青雨为人是真的还不错。 无论背景如何,大家都是年轻人,会一起合照,一起聊怎么减肥,怎么塑形,互相交换美容院,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林翘下意识想为温青雨解围,随之又想,这样的场合,还轮不到她站出来。 果然,这边制片人一见温青雨红了脸庞,登时就笑:“瞧瞧,小姑娘到底年轻,江总还没说什么呢,脸就红了,你不用不好意思,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酒桌文化,尤其是内向的演员,哪个不是逼着自己来应酬的,遇到江总这样的好人,还不是正合你们的意?” 说罢又给温青雨使了个眼色。 温青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笑:“那就谢谢江总了。” 江嘉劲并没应她这句谢,只淡淡点了点头,她顺着台阶老老实实坐了下来,饭局继续。 这一幕让林翘心念微动,她拿起手机,找到江嘉劲的微信,编辑了一段话发过去。 “叮”的一声,他的手机在桌面上亮了起来。 他像是有所预料,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林翘。 林翘浅浅噙笑,把目光挪过去,佯装无意识望了他一眼,摇着酒杯的手腕戴了一串辟邪的红色朱砂,愈发衬得那肌肤白的晃人眼睛。 他慢慢悠悠收回视线,掏出手机,打了两个字,发过去。 林翘手机“嗡”了一声,她拿起来看,他说:【试试】。 她刚刚问他:江总,如果是我敬酒呢,你喝不喝。 他回:试试? 第19章 舔舐红酒。 林翘摁灭了手机,酒杯仍握在指间轻轻摇晃。 过了几秒,她抬起手,向制片人说道:“徐哥,江总不喜欢敬酒,但我无论如何都要敬你一杯,多谢你当初的选择。” 林翘不会真的给江嘉劲敬酒。 他不喝,她那是自取其辱,他要是喝了,那不明摆着告诉别人她特殊? 她没那么傻,不会把自己置于尴尬境地。 所以刚才那条短信,只是心血来潮的一个产物,没有任何意义。 “好好好,女主角敬我,我怎么能不喝呢。”无论从什么层面来讲,制片人似乎都没有拒绝林翘的道理。 温见白见状,帮制片人把酒满上。 林翘喝红酒,制片人则喝白酒,倒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君子和而不同。 制片人说道:“我也借这杯酒祝你演艺事业蒸蒸日上,未来大红大紫。” 话落,他一饮而尽。 林翘也不含糊,紧跟其后,把杯中酒全都喝下了肚,又将酒杯倒扣过来,以示她的诚意。 烧吧蝴蝶 第23节 制片人笑道:“不过你以后要是红了,可别忘了我,到时候我找你约戏,你可要接啊。” “没问题,到时候如果您有好本子,也要第一个想着我啊。”场面话谁都会说,林翘也不例外。 “……”就这样应酬闲聊。 林翘敬完酒之后自动噤声,在一旁规规矩矩吃饭。 江嘉劲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早就忘记她发过的那条微信。 直到快要散场。 众人拿包的那包,拿手机的拿手机,江嘉劲坐在原地岿然不动,忽而问道:“林翘,别人不敬我不要紧,你是不是应该敬我一杯?” 林翘乍然被点名,拿包的手顿了下,慢慢地眨了下眼睛,这才回头看他。 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眉头舒展,眼眸格外漆黑淡漠,目光牢牢地锁在眼前一杯没动过的葡萄酒上。 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大度的男人,对他的后发制人也并不意外。 于是很快找到自己的笑容:“是我疏忽了。” 她拿起酒瓶,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动作干脆利落,神色坦荡大方,又做出敬酒的动作:“江总,我敬你。” 江嘉劲冷冷清清的姿态,只把眼皮微抬:“赵蒂就是这样教你的?连一句敬酒词都没有,叫敬酒?” 林翘知道自己正在被为难,脸差一点就绿了。 她用了全部的力气,才把胸口堵着的气咬牙咽回去。 不过数秒,她就扬起一个得体从容的笑:“江总,我祝扶摇视频独播的《天下》大爆,祝您旗下的艺人个个争气,比如我,一定让您赚得盆满钵满!” 满屋子的人听到这句话俱是一愣,看她的眼神都不由染上几分敬意。 尤其是温青雨,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再看看林翘的表现,简直是天差地别。 连江嘉劲都有几分讶异。 面对他的刁难,她并没有甩脸子,却也并不甘心照做,惯会借力打力的,绕了一圈,最后还是把好处都落到自己头上。 江嘉劲轻轻扯了扯唇角,目光悠然地看着眼前的酒。 这杯酒其实并不代表什么,他之所以要她敬,只是因为她的性格已经够得寸进尺,他不愿意再给她可以恃宠生娇的错觉。 他起身,点头:“我收下了。” 他往外走,那杯酒,还好好地放在那,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喝一滴。 这就是他的最终答案了—— 即便是她敬酒,他也不会喝。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幼稚的? 林翘简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待江嘉劲的背影消失在门畔,温见白忍不住问林翘:“怎么了,你得罪他了?” 林翘摇头:“他的脾气一向不好,谁也猜不准他的心思。”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紧接着就问车元,“咱们一个公司的,你也应该听说过吧。” 车元忙摊手:“我可不敢在背后议论大佬。” 林翘便吐吐舌头,随意揭过这个话题。 这一晚回到家后,林翘发现江嘉劲果然搬去酒店睡了。 她乐得轻松 自在,洗漱后上床一觉睡到了天亮,次日五点钟她早起化妆,准备古风写真的拍摄。 她选择了两套造型。 一套是“月下花仙”主题的粉绿色汉服,一套是“古道,落日,瘦马”场景下的红色战国袍。 第一套的场景布置了大量花卉,春日气息很浓,她微微上挑的大眼睛以桃红眼线描绘,中和了原本气质里的清冷与孤傲,更添旖旎。 吞花卧酒,对镜照花,明媚不失小女儿娇态。 另一组图则充满上世纪港片里的质感,江湖缥缈的虚无与遥远,在她的一个背影里重现。 她一身外显的红,却摇曳内敛的情,就这样一去不返,一眼万年。 漂亮的人有很多,但镜头往往很残酷,漂亮不顶用,过分漂亮才顶用。 所以只有少部分艺人只凭外貌就能在娱乐圈立足。 而演员则又是另外一个标准。 在影视剧的世界里,连漂亮也失去了作用,剧作更讲究质感和气韵,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俗称“演员相”。 林翘恰好两者兼具。 拍摄现场,摄影师已经无数次表达林翘是她拍过的表现力最好的女星,她废片率很低,不挑角度,情绪表达很戳人。 这样夸赞过后,又无一不是惊愕,问她怎么还没红! 林翘一笑置之,说:“借你们吉言,快了快了。” 实则在心里吐舌头,心想:反正总不能说,酒香也怕巷子深吧? 她并不想把成功归于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把失败全都推给时运不济。 那对运气也太不公平。 林翘天不亮就开始工作,直到天黑才收工,回到南江壹号的公寓,发现屋里隐隐有人在。 江嘉劲又回来了。 他陷在沙发里,矮桌上摆放着红酒和装满了冰块的酒桶,以及一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 屋里没有开灯,她把灯打开,他转头看她,平淡地问:“回来了?” 她“嗯”了声,走过去,还没有完全靠近,他就探过身来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到腿上。 她已经换回了现代装,发髻也早就取开了,只是脸上的妆容还没有卸。 为了契合嫣红的唇妆,她的眼尾采用了狐型睫毛,眨眼时会有眼线的感觉,中和了瞳仁的清亮,更添几分娇柔的妩媚。 江嘉劲其实昨晚就想过来。 只是没有接林翘的那杯酒,如果再巴巴地到她眼前来,就像在赔不是一样,他并不希望她有这种误会。 从餐厅回酒店的路上,他想了许多。 摁亮手机,看她在酒桌上发来的微信,想起她狡黠的神态,想起她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可对自己却张牙舞爪的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与她展开特殊的关系,是不是误入了歧途。 他问祁山:“你说我让她到我身边来,是不是一个错误?” 祁山先是没有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说:“您以前从来不会问这个问题。” 这句话令他沉默一路,沉思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随遇而安。 于是今晚他又回来了。 总统套房的床固然更加柔软,但佳人在怀,才不负春宵一梦。 此时此刻,江嘉劲把林翘紧紧地抱在怀里,想也不想,低头就吻她,她这次却躲开了,偏头问道:“把我这里当窑子了,你想逛就逛,不想逛就走?” 他无声看着她,好脾气地问她:“你又发什么脾气?” 她的目光愤愤然落在桌面的酒杯上,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说:“怎么,昨晚敬酒不吃,今天来我这里吃罚酒了。” 他这才明白她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记恨。 他笑了一笑,双手收拢,不紧不慢地绕到她身后去解那排扣子:“你每次都不讲道理,昨天晚上是你主动发短信问我敬酒的事,后来偏又把我晾在一边,和别人喝得起劲儿,怎么还不许我小小的报复一下你了?”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又推了他一把,借势从他身上跳下来。 站在他面前咬着牙问:“可我最后是不是敬你了,你没喝不就是已经报复回来,这会儿又旧事重提,怎么,想另当别论呀?我可不答应!” 她转身要走。 他又将她拉回腿上,极有耐心地哄道:“是,所以如你所说,我来吃罚酒了。” 他轻轻解开她下身的束缚,三心二意地说道:“我明天一早就走,再见可能就是你杀青回北京之后了,春宵苦短,你真的想浪费时光?” 林翘只一冷笑:“你威胁谁呢?” “不是威胁,是警告,我在警告我自己。”他窸窸窣窣的动作,在她身上放火,空着的那只手又端了酒杯来,“我敬你一杯好了,赔罪。” 林翘冷眼看着他的动作,表面在敬酒,实际上目的明确,只想往她身子里钻。 她忍不住在心里嗤之以鼻,男人真是下半身动物。 可诚恳点讲,他的手翻云覆雨,她的意志也并不坚定。 她想让自己遂心,但又不想就这样遂了他的意。 她将那杯酒接过来,眼皮上下一碰,略作沉思,紧接着把手腕一翻,红色液体悉数泼溅而出,一滴不剩,都泼在了江嘉劲身上。 他的喉结,锁骨,白色的短袖,瞬间被大片红色渗透。 这一幕视觉冲击太强,如血液如琼浆如火焰,酝酿着隐秘疯狂醇香的味道。 江嘉劲的太阳穴血管暴涨。 原本已有三分情动的眼眸倏然变得阴鸷,戾气如冷雾般将迸射而出。 林翘被他的怒意紧紧包裹挣脱不开,唇角却慢慢勾起。 赶在他濒临翻脸的边缘,大胆的揪住他的衣领往下拖拽,又俯下身来,软唇触碰寻觅喉结,一口一口地舔舐那令人醺醉的甜腻。 红酒的气息与她的脂粉气交织在一起,越发勾的他沉沉喘息。 身体最原始的悸动,紧张,崩溃,神往,终将把迷失其中的灵魂指引到它该去的地方。 她感受到他发起狠来,只勉力承受,讽刺笑道:“是你要吃罚酒的。”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这才不是罚酒,你知道我最不想要的惩罚是什么。” 是的,她知道。 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狠狠把他推出门外,他越是想要,她越是不给,这才是惩罚。 她最开始本来也想这么做,但后来她放弃了。 烧吧蝴蝶 第24节 因为绕来绕去的心思,只应该出现在情侣之间,她还懒得用对男友的态度来处理他们之间的事情。 何况她置气,本身也只关乎工作,并不与他们的私事相干。 泼他一身酒水,算消了气。 他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锁骨,又问一遍:“为什么还肯让我亲近?” “因为我十分想要你。此时此刻特别特别想要。而且只要你。”这是林翘最不掩饰的贪婪。 江嘉劲却有一瞬间深深震颤。 好似灵魂失控,被人连根拔起。 他看着她忘情的神态,对她第一次产生了割裂的感受。 真是想破天也想不通的奇特与怪异。 他并不爱她,甚至并不喜欢她。 可她这种酣畅淋漓的疯狂却正中他的性癖,再也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无论是她要命的倔强,还是她变幻的风情,于他而言,都是催情的药剂。 “我也想要你。” 他搂紧她,一字一句:“此时此刻,只想要你。” 后来一切归于平静。 他们闭着眼睛,轻轻呼吸,她像往日那样对着他,他却背对着她微微蜷曲。 她只好把脑袋放在他的后背,像抱住一只大大的玩偶那样,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挑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入睡。 可最后,两个人都出奇地没有睡着。 过了会儿,她问他:“你几点走?” “明早。” “我知道明早,大概几点。” “不知道,这种事我不需要记,到时间自会有人来提醒。” “……”她哑然无声。 又是沉默。 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他又对她说:“你在剧组最好不要再和任何人发生矛盾,小人难防,虽然不怕,但没有不避讳的道理。” “好。”她笑了笑,觉得他终于有了点老板的样子。 “还有何英耀。”他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我瞧你已经处 理得差不多,就没有再问,需要我把他和男友的照片放出来吗?” 这是他第一次提到她被造黄谣的事情,她早就在心里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在她心里,这种事情一来没必要闹这么大,二来她自己能处理。 她说:“不用了。” 他听她这样讲,闷闷没有讲话。 又过了很久很久,才道:“你这人怎么又给我省心,又不省心的。” 她登时反驳:“我怎么不给你省心了?” “你给我省心,还当众和女明星吵架?”他这样反问。 他少有地露出了公事公办的语气,不是关心也不体贴,但很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前辈: “我知道你讲义气,但不要总想着为别人出头,上次你的助理给女明星穿鞋子,往大往小了说,都不算事儿。她总不可能一辈子给你当助理,总要有出去闯荡的一天,年轻的时候栽几次跟头,吃点苦头都不是坏事。” “我……”她要张口说什么。 他用话把她的话又堵回去:“我知道,你又要骂我没有良心,但你是我的艺人,尽管一个艺人为我创造的那点价值并不值得我多看一眼,但既然同属一个阵营,我就没有害你的道理。” 他语气依旧淡淡的,但每个字落在耳膜又十分清晰:“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确冷漠,可社会远比我的冷漠更加冷漠,没有的苦不必硬吃,该吃的苦也躲不开,躲开了早晚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身上,没人能轻易躲开命运的路障,懂吗?” 他说了这样一大堆,其实她并没有任何想反驳的意思。 人在社会上生存,归根结底是要吃苦的,普通人家的孩子更是,她都明白。 她刚才想说什么,其实只是因为诧异—— 他是这么想的吗? 连夏泽义都觉得,她只不过是为了借朱晴的苦难报自己的仇而已,可他居然觉得她是真的想为朱晴讨要说法吗。 林翘沉默许久,才回他一个:“好。” 他没再说别的,她也阖上眼,安安静静不再讲话。 过了会儿,均匀的呼吸传来,她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20章 没有吵醒他。…… 第二天林翘又要出早工,五点就要赶去酒店化妆,满打满算不过睡了两三个钟头而已。 她起床时,江嘉劲还睡得很沉,侧脸露出来,额前的头发微乱,轻轻扫着眉和卷翘浓密的睫毛,比他醒着的时候看着无害多了。 林翘瞬间就满腹委屈,充足的睡眠让这冷肃邪佞的恶魔看起来都面善多了,她真是恨死这些不用早起的人! 可洗漱时,她还是到卧室外的卫生间进行,大发善心一次,没有去吵醒他。 晚上林翘收工回来的时候,江嘉劲已经回京。 对于这件事,团队里只有夏泽义一个人简直开心疯了。 夏泽义始终想调回公司,继续做艺人部高管,可在江嘉劲面前总捞不着好,想献媚邀宠又总被祁山拒之门外,满肚子心计都没地儿使,差点憋出内伤,人走了,他就没念想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对比夏泽义,其他人的反应平平,别人倒还好,只是林翘,让赵蒂有点纳闷。 她问:“晴晴还知道问一句江总什么时候走的,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 林翘反问:“您见过有哪个员工关心老板的?自己的事儿都操心不过来了,还管他。” 赵蒂无奈地笑了笑,都说演员情感丰沛又敏感,她见过太多爱上不该爱的人陷进去出不来的,可林翘明显不是。 她时不时疑惑,林翘这么没心没肺的性格,是怎么理解角色的呢? 林翘这天还有miumiu的推广要拍摄,赵蒂考虑到日后这样的拍摄只多不少,新招来一个跟组化妆师,名字叫慕容嫣然,大家都叫她慕容。 林翘不笑时气质锋利又厌世,笑时有几分精明的妩媚感,与miumiu的品牌调性并不算十分契合,好在猫咪一样的大眼睛平添幼态,没有“姐感”,故意表现时,多少能表现出率性空灵的感觉。 慕容在妆容上特意放大这一点。 摄影师在客厅布景,以两三米长的浅粉色丝绸为背景,平添优雅和文艺感,加之闪光灯和闪光布双重作用。 林翘一身白色裙装,长发微卷,拎包转头,表情轻灵俏皮,动作不失端庄,展现出最好的状态。 这组图发出之后,林翘迅速登上热搜。 她没有粉丝做数据,并非同组宣传的艺人中热度最大的一位,却是最受好评的一位,同款在三天内就已断货。 品牌方对她很满意,当即提出要给她推一次杂志内页。 趁热打铁,林翘把拍摄的古风写真紧跟其后发了出去,美其名曰“百万粉丝福利”。 这组图大获成功,被不少博主转发,她再一次登上热搜,词条为:林翘天选古人。 那段时间,林翘可谓是顺风顺水——和品牌方建立联系,第一次接触到时尚界,又频频涨粉,广受好评。 连电影学院的同学群里,都有人开始恭喜她。 同届已经大红的同学不在少数,按理说她的名字是最不会被大家提起的,看着迅速刷屏的恭维和祝福,她既感到高兴又觉得虚无,到最后,想东想西的,也不知为什么居然不争气地想到了桑萍。 面对林翘的荣誉和成绩,桑萍总是没有动静,反倒是她那个前男友,上次私聊没得到回应,这次干脆点赞评论了她的微博:【恭喜翘翘,美~】 待她发现时,已经有大批粉丝找上门来,纷纷问道: “哥哥怎么谁都认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有合作吗?” 微信林翘可以不回,但微博评论她不能装看不见,否则绝对会被孙雪勋的粉丝骂死。 她想了想,终是回复了一句:【谢谢老同学。】配上一个爱心的小表情。 这条评论一发出去,孙雪勋就关注了她。 林翘也很快回关过去,艺人号就是一个工作工具,她并不在乎多加一个关注。 或许是因为上次她并没有回复孙雪勋的微信,在微博一系列骚操作后,孙雪勋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进行其他动作。 十一长假一过,天气就变得凉起来。 剧组里常有人喊着一起吃火锅,不知不觉养了些肥膘出来,于是又要着急忙慌的减肥。 这天收工早,拍完时还不到五点,施维在群里喊没有戏的人来打羽毛球。 许溪的经纪人破天荒允许他参加活动,他又叫了林翘一起,后来再加上温见白,约定一起在球场碰面。 温见白和许溪私生粉泛滥,为了以防万一,都带了助理来。 林翘见状,也让朱晴和李佳蕊出来活动活动,恰逢朱晴生理期,夏泽义又爱凑热闹,最后代替朱晴跟了来。 一行八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体育馆,到场之后,林翘才知道冤家路窄,她最不想碰见的人,全都聚在了一起—— 隔壁场地赫然是佟雪儿,何美达,还有几个外组演员。 这下可真是热闹了。 林翘目光沉沉,本不欲交流,何美达却主动走过来同他们问好。 施维和温见白只知道林翘和佟雪儿之间的过节,并不知道林翘和何美达之间的暗潮涌动,便如常和她打招呼。 许溪待谁都是笑眯眯的,看到何美达就喊了声姐姐,只有林翘不咸不淡地挥了挥手,转而拿着球杆到场地热身。 温见白本就专门为打球来的,闻言跟了上去,喊林翘:“咱俩先打一轮吧。” 林翘没想到那三人里,率先跟她过来的人居然是温见白,她不经意瞥了眼许溪。 许溪是很好,但当这个人对谁都很好时,他对你的那一点好,就不特殊了。 烧吧蝴蝶 第25节 林翘算不上失望,只是有些不舒服, 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而她早该习惯人情冷暖,都是过眼云烟。 林翘很快无所谓地扬起笑容:“好啊太子。” 她用剧中人的称呼来喊温见白。 温见白笑了声,又转身给何美达招招手,示意失陪。 何美达也笑着回以一挥手,看着他俩的背影,不由试探着问:“林翘怎么了?我怎么觉得对我有意见呢。” “怎么会,估计是看见佟雪儿不太爽而已。”施维向着林翘说话。 “可我觉得在片场她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的。” “没有吧,我没注意欸。”施维这样讲。 何美达只好犹疑地点了点头:“好吧,希望是我想多了。” 施维话虽这样讲,心里多少也觉得林翘有点冷淡,想为她找补几分,又道:“等一下你来我们这打一会儿吧,大家一起玩啊。” 何美达终于露出笑颜:“好呀,那我先回去了。” “拜拜,一会儿过来啊。”施维又提醒一遍。 何美达笑着点头,转过身,低头的瞬间,脸上的笑意悉数敛住。 想到林翘的冷淡,她不自觉蹙起眉头,忽明忽暗的情绪在眼底悄悄汇集。 施维和许溪走到长椅上放东西,那会儿林翘已经和温见白打了好几个回合,施维喊道:“一起吧,剪子包袱锤,分组打。” 林翘和温见白停下来,没异议地说:“好啊。” 许溪正重新系鞋带。 施维向林翘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何美达和佟雪儿的方向,问道:“怎么回事啊,你刚刚怎么对何美达这么冷淡?” 林翘把球拍夹在膝盖里,空出手来扎头发,随意反问:“有吗?” “有啊,很明显。”施维露出回忆之色,“我感觉在片场你对她也是淡淡的,怎么了啊?因为何美达和佟雪儿玩得好,你就搞连坐了?” 林翘将头绳一圈一圈缠在头发上,最后啪一声扎成一个完美的马尾。 她转头看了施维一眼:“没有啦,你想多了!” 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很好,但终究没有好到周珊那个地步,林翘并不愿意多说,自己的事情,犯不着牵连别人。 “可是……”施维又想说什么。 那边许溪叫道:“姐姐们,我好了,咱们开始吧。” 林翘趁机转身,回道:“来了!” 施维摇摇头,也只好跟上去。 夏泽义摇摇头,看着林翘那一摇一晃跳跃的马尾,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气。 正在做热身准备的李佳蕊见状便问:“怎么了?” 夏泽义目光深邃,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气场不大对。” 李佳蕊稀里糊涂看了眼夏泽义,又茫然地回头瞥了眼林翘,没明白到底哪里气场不对。 夏泽义笑道:“想不明白不用想,等着看好戏就行。”他伸了个懒腰,拿起椅子上的球拍,“咱们去隔壁打。” “……” 林翘这边已经开始分组。 常规的剪刀包袱锤,第一轮分组,恰好是同性一组,这一场打得特别激烈,双方甚至加赛才分出胜负。 第二轮林翘和许溪一组,略胜施维和温见白。 两场打完,四个人都累得冒烟,他们选择中场休息,各自补充水分和体力。 这时候,何美达小跑过来,笑道:“我们换人打一会儿吧,我过来,谁过去?” “我去吧。”温见白说。 何美达说:“好嘞,我领你过去吧,我们那边有个女生特喜欢你,你过去她肯定开心得要疯了。” 温见白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随后跟着何美达到隔壁场地。 林翘无意间看了眼温见白的背影,却猝不及防对上佟雪儿的目光。 佟雪儿表面看着正和两个女生讲话,可耐不住偷看的表情太过掩耳盗铃,林翘直想笑,逗狗儿般伸出手冲她摆了摆。 佟雪儿一惊,目光顿时乱了,收回去也不是继续盯着她看也不是,最后左看看右看看,终是借着低头拿水杯的动作掩饰过去。 何美达注意到这一幕,不知道和佟雪儿说了什么,随后才从隔壁走过来。 施维摆出大姐的样子招待她,说道:“就等你了,你是想单打还是双打?” “我刚才听温见白讲,林翘打球很猛,我想领教一下。”何美达换了个方式回答。 施维和许溪不约而同看向林翘,林翘挑眉,笑道:“好哇,我没意见。” 林翘和何美达自动成为对手,施维和许溪在一边旁观,把场地留给她们二人。 何美达先发球,由于林翘站的位置靠近球网,何美达进行正手发球,将球发向林翘的后场,林翘急速后退,跳跃起来,手腕迅速下压,将球击回何美达的场地。 何美达反应很快,身体后仰,迅速打出攻击性极强的杀球。 林翘一个大跨步上前,将球轻轻挑向何美达的网前,赢下了第一个球。 施维和许溪都看呆了,夏泽义和李佳蕊也不打了,走过来观战。 这俩人刚一开始就针锋相对,打得异常凶猛,后续更是谁都不放过谁。 只听“啪”“啪”“啪”,球拍抽球的声音一下下响彻球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奥运现场,她们在这争金牌呢。 林翘本想迅速解决战场,大虐一下何美达,却没想何美达并不比她的水平差,干脆改变战略,不比勇猛,比韧性和耐心,慢慢和她打。 何美达打到一半就觉得自己不是林翘的对手,她是属于一鼓作气再而衰的类型,而林翘却是越杀越勇,一直吊着那口气的那种人。 到最后,何美达实在体力不支,喘着粗气,对林翘说:“不行,我累死了,算你赢,我不打了。” 林翘随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好,那我赢了。” 汗液像暴雨一样几乎把人浇透,林翘只感觉后背在哗啦啦流水,衣服几乎已经湿透,她走到长椅旁,拿起毛巾水杯和手机,往卫生间走。 何美达扶膝弯腰,边喘气边看着她渐行渐远。 林翘上了厕所,洗了洗脖子和脸,挂着毛巾去水房接热水,水刚接完,何美达走了过来,问道:“林翘,我们聊聊?” 林翘转头,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谈什么?” 第21章 遇鬼杀鬼,遇神…… 林翘的神色有点刺人。 她好像总是这样,即便只流露出一分厉色,也有十分的震慑和威严从眼角眉梢争先恐后冒出来。 在她面前,总会让人不自觉变得矮小。 事实上,论名气,林翘与何美达半斤八两,可论家世,何美达才是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无论如何都高林翘一等。 但何美达显得温顺多了。 她甚至笑了笑,才问:“我有得罪你吗?” 林翘定定地看她两秒,举起杯子喝水,边问:“你有得罪过我吗?” 她的反问让何美达很是意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林翘合上水杯,掏出手机来,手指边在屏幕上飞速打字,边问:“你想想,你到底有没有得罪过我。” 林翘的态度已让何美达感到十分不快。 她目露躁意,想了一圈,才问:“你是觉得我和佟雪儿走得太近?还是觉得之前你帮我对戏,我亏欠你了?” 林翘表情未变,内心却高度紧绷,急速地思索应对之语。 等何美达的话说完,林翘空了两三秒,才开口:“之前看我和佟雪儿起争执,你就应该看出来,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弯弯绕绕。我帮你对戏,本来是你我走得近,可你后来却和我的死对头玩到一起,我怎么可能会高兴?” 林翘冷静疏离,干脆直接的模样,表情没有半点破绽,很符合她的性格与为人,加之这番话也符合她在态度上的转变,何美达在心底细细分析,对林翘的说辞已经相信大半。 何美达略作沉思,赔笑道:“你也知道雪儿这个人多难缠,她喊我出来玩,我不答应,她要生气的。又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像打过辩论赛似的,那么会吵架,我可赢不了她。” 林翘不动声色地往何美达的身后瞥了一眼,又迅速敛眸,似 乎在思考什么,再抬眸冷冷笑了:“但无论如何,你都选择了她,那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落,她作势要走。 她的气场本就给人压力,冷下脸来,更是十足十的掌控者。 何美达在不知不觉间已被杀了气焰。 何美达只想尽快解开林翘的心结,想都没想,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处,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左摇右摇说道:“不瞒你说,我和你一样讨厌死她了,她大小姐脾气,我都让着她,不如你好相处。” 听到这句话,林翘便知,尽管何美达比佟雪儿心思深沉,但并不比佟雪儿高明半分。 她感到无聊,竟又是一把低端局。 她神色漠然,看着何美达问道:“是吗。” “当然。”何美达知道林翘这样强硬的人,往往吃软不吃硬,而她恰好又是一个擅长用示好去解决问题的人,便撒娇道,“你真的比她好太多,她这个人真的没办法相处的。” 这句话一出,林翘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她本来就没有收敛自己身上的冷冽,这下更是毫不掩饰,问道:“这话你敢对佟雪儿讲吗?” 何美达反应很快:“嗯……大家都是一个组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至于撕破脸吧,我以后慢慢疏远她就好了,和她公然反目不是我的作风。” 她越说越正色:“我想每个人做事方式都不同,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黑白分明,成年人嘛,过得去就行。” 林翘似乎被说动了,点头道:“是啊,过得去就行,只是不知道,佟雪儿知道你的想法之后,过不过得去。” 何美达微怔,还没理清林翘这番话的意思,紧接着听到身后一声咆哮:“何美达,你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老娘打死你!” 何美达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转头。 烧吧蝴蝶 第26节 佟雪儿撸起袖子气冲冲地正朝她走过来,她惊慌失措,猛地转头看了眼林翘。 林翘风轻云淡,自动走到一边,为冲过来的佟雪儿腾地儿。 待她抱臂倚靠墙壁站定,佟雪儿的手已经薅上何美达的头发,两个人就这样扭打起来。 “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打的就是你!” “你别打脸,我还要接戏!” “……” 佟雪儿和何美达的打斗,吸引了不少目光。 最后还是着急赶来的夏泽义和温见白的助理一边一个把两个人拉开,生拉硬拽把她们拉进换衣室。 关上门,只剩自己人,佟雪儿和何美达一人坐在一边,朋友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 温见白冷声问:“你俩怎么了,在外面就大打出手,难道不知道传出去对你们,对剧组都不好吗。” 佟雪儿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只问:“你问她啊。” 何美达整理着自己被薅掉大把的头发,气得眼睛都红了,腾地起身,盯着林翘问:“你为什么要害我?” 夏泽义原本站在门旁,见状下意识走上前,无声挡在了林翘面前。 李佳蕊则是握紧了手机,做出随时报警的准备。 和他们相比,林翘这个当事人反而显得轻松多了。 她双手插兜,一只脚踩在墙壁上,定定地看着何美达,似乎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 她先是没有说话,经过那么五六秒令人窒息的死寂后,她才开口:“我不是在害你,我只是在试你。” 何美达显然不懂,问道:“试我?” “我想看看你究竟是只对我坏,还是对所有人都坏,没想到你还真是人前人后两张面孔,当着这个人的面,说那个人的坏话,当着那个人的面,又说这个人坏话,搅屎棍一样挑拨是非,初中生怕是都不玩这种伎俩了吧。”林翘的眼睛漠然无波。 何美达眉头紧皱,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林翘一听就知道这姑娘是要抵死不认,装傻到底。 她面色不改,轻轻点头,对此行为予以肯定:“你戏外的演技比你戏里好多了。” 这番话说得何美达眼眶通红,她来回踱步,一会儿捂着脸,一会儿又咬嘴唇思考,看似是真的遭受了无妄之灾。 片刻后她停了下来,看向林翘,委屈极了:“当时明明是你故意阴我!” 何美达带着哭腔:“我夹在你和雪儿中间,真的很难做,我见识过你对付雪儿的手段,我很害怕,我是不愿意得罪你才那么讲的,可你现在居然颠倒黑白……” “是吗?”林翘挑眉,脱口便问,“你不想得罪我,可以不帮你的朋友说话,也可以不在我面前明确站队,但你却在我都还没有讲对方不好的时候,直接贬低对方,这代表什么?” “代表她本身就是为了自己可以牺牲朋友的人。”夏泽义大声接上这句话。 何美达的确聪明,她把自己置于左右为难,两面夹击的地步,在场的人想必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很容易与她共情。 她那番话几乎瞬间扭转了局面,就连原本气得狂喘的佟雪儿都平静下来,看向她的神色,都染上几分被说服后的愧疚。 可对于林翘来讲,这么拙劣的伎俩,她甚至懒得与之纠缠。 林翘和夏泽义一唱一和,何美达顿时噎住,一时无话。 林翘没给她思考的机会,冷声又问:“为什么故意造我的谣,说我被你哥包养?” 此话一出,佟雪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何美达。 “你不用否认。”林翘缓缓又说,“这屋子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过许多年的?谁看不出你是真的还是演的,你何必再玩装模作样那一套……再说,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能不能要点脸面,不要让你最讨厌的人瞧不起你。” 何美达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黯然,而她内心远比表面更加复杂,她想否定,可林翘已经堵住她的退路,她想承认,但直觉又告诉她没必要承认。 她的表情变幻无数次,最后只瞪着林翘:“谁告诉你的?” 许溪下意识看了眼林翘。 林翘表情未改,闲散说道:“你以为那天化妆间只有你和佟雪儿两个人吗?其实我也在外面,当天是没有我的戏,但我有东西落在化妆间,才过去取。” 许溪收回视线,长睫一敛,不动声色。 “……”何美达目露犹疑。 林翘又道:“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那天你是怎么跟佟雪儿说我的吗,你们化妆化了好久,讲的话有点多,我一时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何美达面色发黑,已是彻底放弃挣扎,她知道再在这里对峙僵持下去,只会让旁边的人多看一会儿笑话,于是也就点头认了:“是我说的。” 她目露凶色:“但我不会道歉。” 话落,又转头看了眼佟雪儿,毫不掩饰的鄙视厌恶,紧接着夺门而出。 佟雪儿倏地站起来:“小贱人你给我站住!” 身后的朋友立即按住她,劝道:“姑奶奶,你可消停一下吧。” 佟雪儿骂骂咧咧坐了下来。 林翘看着她,静默两秒,对夏泽义和李佳蕊说:“我们走。” “等等!”佟雪儿又猛地站起来,急声喊住她。 林翘站定,微微偏头。 佟雪儿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动了动,最后咬唇道:“没什么,你走吧。” 林翘什么也没说,大步流星地离开。 夏泽义见状,默不作声地为林翘打开门,林翘昂头挺胸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李佳蕊小碎步跟上去。 夏泽义做最后的断后,对众人说:“为各位着想,今天的事最好不要外传,冤家宜解不宜结。” 温见白是这里咖位最大也最年长的人,加之何美达本就是自己老板的千金,他没理由不帮她摆平这件事,他点头:“我会交代大家。” 夏泽义这才转身离开,出门好一会儿,他才追上林 翘她们。 直到坐进车里,李佳蕊才敢长舒一口气,豆大的冷汗一颗颗地掉。 夏泽义瞥她一眼,对她的反应感到些微震惊:“又不是让你舌战群儒,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李佳蕊捂着胸脯目光呆滞地摇头:“我只是突然有个想法。” 林翘背靠车椅,看着她:“什么?” “这几次的事情,看似很容易解决,但其实换个人多半要吃哑巴亏,翘姐从没掉进过语言陷阱,反应力很快,表达能力也很强,重要的是气场镇得住,这要换了我,我想我会吓死。”李佳蕊的表情别提多认真。 夏泽义听着听着就撇嘴,却没有出来反驳什么。 他看着林翘,没多少情绪地说:“知道你嘴皮子溜,但最好不要总和别人树敌,杀青之后我非要带你去找个大师破破小人,你命里绝对容易招小人,别不当回事。” 林翘听着他们一人一句,回想到进组以来他们对自己的维护,第一次觉得草台班子也有草台班子的好处。 她只淡淡地一笑:“放心,阴谋终究玩不过阳谋。” 林翘不怕小人,也不怕阴谋。 成年人的世界里,小人和阴谋只是最初级的考验,要是随便一个伥鬼就能把她拉下水,那她就活该一辈子翻不了身。 她早就知道,她这一生都不可能成为风轻云淡的人,因此也受不了忍气吞声,默默无闻。 她有爱啊,也有恨,有宽容之心,也有嫉妒之肠,可这些情绪哪一个都不能掌控她。 这就是她的优势,不做情绪的奴隶,只做情绪的主人。 说到底,这何尝不是一种表演? 该强硬的时候她就表演出强硬,该懦弱的时候她也可以上演懦弱,甚至卑劣,狠毒,阴险……只要对自己有利,她就都可以。 后来在片场,只有在拍花絮的时候,何美达见到林翘才表现出亲昵的样子。 林翘始终奉行面对“绿茶”就要有“绿茶”的样子,不然只能是白白吃亏。 于是在镜头前也能不计前嫌,演得逼真,好似她们关系真的很好,免得播出去被观众挑刺儿。 想要生存,只能遇鬼杀鬼,遇神杀神。 她别无他法,也乐在其中。 第22章 “抱紧我。”他…… 《天下》拍摄进行到第四个月,正是横店最冷的时候,万众瞩目的顶流女星丁珂终于结束上一部戏的工作,进组客串。 丁珂来时的排场很大,许多领导都到现场来,粉丝更是将片场和化妆酒店围得水泄不通,走在路上随便一个群演都在聊她的名字。 丁珂也是大手笔,看到大家如此热情,进组当日就请全剧组的人吃肯德基,次日又请大家喝热奶茶。 丁珂饰演的角色是异域女王,大概有一周的戏份。 一个人能混到顶流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何况这种在顶峰上待了好几年的长红女星,林翘总觉得一定能从她身上学习到什么,平时和她一起拍戏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即便没戏也要来片场观察。 网上常常有人喷丁珂的演技,尽管粉丝常说那些人都是黑粉,但林翘看过丁珂的一些作品后,也觉得她的演技比起刚出道时的灵气,是退步了的。 可在片场,林翘第一次近距离看丁珂演戏,才发现其实她的技巧性很强,甚至可以做到传说中的单只眼睛流泪,并没有镜头里呈现的那么糟糕。 或许丁珂更属于话剧舞台,只是她选择了另一条可以让她声名鹊起的道路。 和丁珂相处四五天后,或许是林翘的观察太明显,丁珂终于注意到她。 杀青前一晚,在等戏期间,丁珂突然主动走到林翘身边来,半开玩笑问道:“我怎么看你没有戏也过来,难道是来看我的吗?” 这是丁珂第一次单独和林翘交流,比想象中还要有亲和力。 没见到真人之前,林翘原本对她感觉一般,见了真人之后却由衷喜欢上她,见她愿意主动聊天,便坦率地说:“我就是觉得姐进组时间很短,我要抓紧时间向您学习。” 丁珂愣住了:“向我学习?” “嗯。”林翘直视着丁珂的眼睛,“我想看您是怎么演戏的,也想看您是如何待人接物。” “那你学到了什么?”丁珂觉得很有意思。 林翘想了想说:“我觉得您有一种超乎常人的专注力,即便只是在等戏,好像也在工作状态里,并不像别人那样完全脱离角色,在您周围工作,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强烈的感受,您是一定会红起来的人。” 丁珂对眼前的女孩兴趣越来越浓,不由莞尔:“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讲这样的话。” 烧吧蝴蝶 第27节 林翘适时提到:“这次时间太短了,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再合作,到时候我能多观察一会儿。” 丁珂轻轻点头,显然对眼前的女孩印象不错。 她掏出手机说:“那不如加个微信,你都这么夸我了,我要把你这样的人留在我的朋友圈里。” 林翘当然不会拒绝,就这样和丁珂加了联系方式。 后来丁珂杀青,临走前还请林翘吃了顿饭。 那时候她们两个从来没有想过,再见面的时间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早。 丁珂杀青之后,距离全组杀青就只剩下一个多月。 那时有些演员的第二部戏已经定了,有些人还没着落。等下一场戏开拍的间隙,大家总是会在一起聊天,慢慢地,话题从美容健身减肥八卦转移到工作上面。 其中不乏有人向林翘打听下部戏的去向,她说还不知道,总会惹人一脸不相信,问她,不是吧,你是签了保密协议吗? 林翘不解释,解释没有意义,万一下部戏依旧是个好资源,反倒会被别人当成不坦诚。 剧组里没有一个人是完全高枕无忧的,大演员担心会不会很快就被新人取代,小演员要经常面对失业的焦虑和无力,替身演员不甘心一辈子当替身,但破局又着实困难,而以上这些人面对的压力,在群演面前,又似乎是在无病呻吟。 在剧组待久了,常常会对梦想二字产生疑惑。 因为这帮演员,如果不想演戏的话,很多人都能比现在活得滋润。 包括何美达,如果不拍戏,她会是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女,过着逛名牌店到处旅行的惬意时光,而不是在组里拍反季节的戏,大冬天赤脚在地上奔跑,被冻得瑟瑟发抖。 谁都不容易,所以林翘不说自己有多不易。 她走到这一步,不靠运气,也不靠努力,只靠苟且而已。 我们大多数的人终其一生,不过苟且二字。 所谓风光,不过苟且有术;所谓坎坷,不过苟且无门。 很快过年了。 这是林翘第一次在剧组过年,很多人和她一样也是第一次在剧组过年,除去家长来横店陪伴的演员,其他人都由制片人组织起来,一块儿包饺子,看春晚。 这一届春晚温见白有节目,和另外两位男星一起唱歌,大家一人捧着一碗饺子,坐在小板凳上守在电视机前等他出场。 制片人把这一幕拍下来,由官博发出去,配文:相亲相爱我们一家人。 本以为评论区会有很多暖心评论,但是打开看,几乎是温见白粉丝的清一色的控评:【期待@温见白今晚的舞台《春风送暖》,新的一年和温见白一起事事如意,春风得意!】 对此,大家只能一笑置之。 由于春晚实在无聊,大家看了一会儿就各顾各聊天胡侃。 汪韬笑道:“要是等我上春晚,绝对整个有意思的节目,省得你们看了一半都跑走了。” 施维便呲他:“等你上春晚?怕是我孩子都生出来了。” “诶,那你明年就生娃吧好不好。”汪韬开玩笑。 施维不遑多让:“你和我生啊?” “我和你生!”这种话题总是正中男人下怀。 汪韬话落,大家顿时起哄:“喔~在一起,在一起!” 林翘觉得无聊。 抓了把瓜子去听贺月和许溪聊他们男团女团的 趣事。 贺月问许溪:“你和高磊是真不合吗?” 许溪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和纪芍是真不合吗?” 贺月顿时大笑:“哎呀,我们真的没有不合!” 许溪也笑:“巧了,我俩也不是不合。” 贺月紧接着又问:“那你俩是谈了吗?” “滚!”许溪标准直男反应,“麦麸是工作,异性才是生活,懂?” “哈哈懂懂懂!”贺月一脸“没人比我更懂了”的表情。 许溪又问:“可你和纪芍是真的没有不和吗,我看过你粉丝剪辑的她暗害你的视频欸。” 贺月做出晕倒状,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我们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不合!但不是和每个人关系都一样好而已!举个例子,就像大学宿舍总有两个人玩得更好,其他的差不多。” 讲到这里,贺月挑挑眉,一脸八卦地问:“话说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也看过你粉丝剪辑的你暗害别人的视频呢!” 许溪只差双手投降:“我也拜托你千万不要想歪,我们哪有这么多事情呀,大家都还在上学的年纪,要赶学业,拍摄物料和团综,还有专辑要出,舞台要上,除此之外每个人也都开始接个人资源,大家每天都累得要死,哪有时间去钩心斗角。” 贺月若有所思地点头,同时一脸羡慕:“组合火起来就是不一样,听你语气,感觉你多少有点抱怨这种辛苦,可我真是羡慕你羡慕得要命,!你看我们,工作那么少,成天在家抠脚,因为实在太闲,我们团的妹妹都打算去考研了。” 林翘正听得津津有味,许溪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对方是私生。 贺月顿时叹气:“我刚才也连续接到三个电话,气得我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大过年的也不消停。” 林翘却有些不知人间疾苦,说道:“真羡慕你们,有那么多粉丝。” “可别!”许溪忙说,“私生太烦人了,等你深受其扰的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林翘淡淡一笑:“我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 话虽如此,她眼底还是一闪而过掩饰的落寞。 太寒冷的人,连火海都会向往。 尽管她知道,跳进去就会化为灰烬,却还是觉得自己会是不一样的飞蛾。 越是热闹越是孤独。 林翘这晚没有守完岁就先离开了,泛泛之交无法填补内心深处的空虚。 回去的路上周珊向她打了个电话拜年,那会儿周珊正与父母一起等李谷一出场唱《难忘今宵》,听筒那边声音不大,但时不时有人讲话,十分温馨的样子。 林翘倒不太想打扰他们一家人,最后只和周珊妈妈问好后就挂断了电话。 桑萍自然是没有任何表示,林翘也懒得在乎,大过年的,不想平白添一肚子气,回家之后,随便洗洗就上床睡了。 睡到一半,林翘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好像在被人沉沉压住,半梦半醒间,又觉得有人在吻她。 她轻轻抽气,试图逃离这蛮横的掠夺,却遭人将手钳制到头顶,被人如钉子凿墙般楔入。 她感到无法适应,终于睁开眼,怔了怔才看清眼前的男人:“江嘉劲?”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眼底是冰封一切的霜冻与孤寒。 “抱紧我。” 他说。 林翘仍在神游,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该如何动弹,他强制性地把她高举头顶的手臂又拿下来,环住了自己的腰,下身沉入。 她下意识抱他。 他皱着眉头,胡乱地寻找着她的唇,吻得毫无章法,口中喃喃道:“再抱紧一点。” 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依言照做。 他仍然觉得不够,又说:“抱得再紧一点。” 他的话带有那样强烈的春色,可是语调却分明无波无澜。 细听下,甚至带有他眼底的冷寒,一字一字凛冽如冰刃,划在耳膜上,心上,血脉上,带给她那一丝共鸣的痛感。 痛到最后,又莫名心生静谧,好像身下的床都变成了湖泊,好想就这样沉下去,让自己深深浸入那样未知的氛围里。 分明抵死缠绵,心跳如鼓,却又格外安宁,超脱时间之外。 后来林翘什么都不记得了。 耳畔回响的只是他一遍遍沉声的命令,叫她把他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于是她一遍遍把他抱得更紧。 抑或,一遍遍抱紧了那个沉在湖底的自己。 第23章 “光靠做梦会让…… 第二天闹钟没有叫醒林翘,是朱晴专门来喊林翘起床。 林翘醒来,第一时间想到昨晚春宵一度的场景,下意识往枕头一边看去,却发现空空如也。 她瞬间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在做春梦。 只自嘲一笑,刚要起身,却注意到自己的内裤已经被换过,而身上也有泛酸的感觉。 他真的来了?! 林翘真是想不通,他不用过年的吗,来这里干什么?她边刷牙边给他打电话,想打趣几句,一开始并没有打通,直到拍完两场戏,才看到他的回电,她只好又给他回过去。 他这一次很快接听:“怎么了?” 她几乎与他同时开口:“你昨晚来过?” 他那边静了三四秒,才说:“不然呢,光靠做梦会让你那么过瘾?” “操……”她几乎瞬间骂了个脏字。 咽了咽怒气,也不管是不是恶毒,故意讽道:“好好的除夕夜,人人都阖家团圆,你跑来找我算怎么回事啊。” 他仿佛并不因她的刻薄而气恼半分,竟立刻回了一句:“算你命好。” 他这样讲,又轻轻笑道:“你见过几个男人像我这样有服务意识,知道你抽不开身,一次一次来找你,既保证你工作不受影响,又让你身体得到解放。” 林翘半晌没回声,实在是被这个人的无赖震惊到了,发明衣冠禽兽这个词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今天是大年初一,她不想和他吵架,否则一年都生口角是非。 便笑了笑,问道:“既然如此,江大善人怎么也不给我留一个红包?” “我没记错的话,给你赎身的五千万,可以给你包几百年的红包吧?” 大过年的,她还忌讳着点,他却还是那么尖酸毒舌。 烧吧蝴蝶 第28节 就这样还不够,偏又加一句:“想来我还真是有点后悔,这么多的钱,要是真的用来买下你,想必你也不会拒绝,我当时怎么就做了慈善家呢。” 这件事根本没必要翻出来重讲,她只是开玩笑,他却一句句针锋相对,林翘的炮仗脾气最终还是没忍过三秒,尖叫道:“姓江的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处处带刺故意惹我是吧?” 她不管不顾了,破口就问:“看来你还真是在你家又不受待见了,才故意来我这找存在感,是吗?” 江嘉劲静了两秒,把电话挂了。 林翘感到火冒三丈,她绝对不能允许这个人无缘无故把她的电话挂断! 她疯狂打给他,他不接,她又另打过去,来来回回十几次,她犟到底,他也是。 这时林翘的手机里有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她本想挂断,再看来电显示,是北京的号码,她接听,那边没有动静,她气冲冲问了声:“江嘉劲?!” “祁山,你不想干了?” 那边开了免提,是江嘉劲的声音,他显然很意外,也很恼火。 “我只是不想你心情不好,因为最后遭殃的总是我。”祁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 江嘉劲冷声道:“你不想遭殃就把手机关掉。” 林翘低头看了眼通话还在进行的屏幕,意识到江嘉劲和祁山谈判失效了。 她冷笑一声:“还有人能治得了你哦,我应该买一挂鞭炮庆祝一下。” 江嘉劲抿唇不语,俨然不打算回应。 林翘心里乐得不行,问道:“你怎么不讲话,吵架吵不赢还学人家小 孩子落跑,我说你这人这么幼稚,是怎么领导这么大一公司的?” “林翘,我不认为我们在吵架,更不认为我吵不赢你。”江嘉劲忽然开口,语气已是冷静至极,没有半分方才的讥诮。 林翘回忆到刚才都讲了什么,不免沉默下来。 她有失了分寸的时候,却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他昨晚一遍遍让她抱紧他,那种语气是那么孤独,即便他们已经紧紧结合仍然填补不了那深入天堑的孤独。 他的回音在那一秒震荡了她深埋于心的脆弱。 或许是因为她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不过是借着拍戏,显得没那么流离失所而已。 她不得不承认,她昨晚第一次对这个男人生出了那么一丁点的怜悯。 但此时此刻,那点怜悯已经不复存在。 过了会儿,她又开口,十分严肃说道:“江嘉劲,你我是怎么滚到床上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最开始我愿意奉献的时候你没有要,那以后就不要再旧事重提。” “从前是我自负盈亏,现在是你,我当初没抱怨,你现在也不要。” “再说了,要成为床伴也是你提的,不是我千方百计攀上你,这些你要是记不住,我们的关系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字字有力。 江嘉劲听到了,但他只是沉默。 她点到即止,想到这些话祁山也听得见,不愿继续针尖对麦芒,语气缓和下来,又问:“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多待几天?” “你的床太难睡。”他也听出她的让步。 “难睡?你以为你是豌豆公主啊?难睡上次还睡三四天不肯走。”林翘小声嘟囔着,总是轻声细语不过三秒。 他每个字都清晰地听到了,敷衍地回道:“我那是对贫穷过敏。” “我的大少爷,您以后最好不要来找我了,我已经够贫穷的了,你和我接触,我怕你过敏而死。”她简直拥有最锋利的齿牙。 他终于轻笑了一声:“不怕,以毒攻毒。” 林翘刚要说什么,赵蒂从外头喊:“林翘!你刷个牙准备刷一个小时吗?大家都收拾好了,就差你了,你赶紧过来!” 林翘被这一嗓子吼得顿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忙答:“来啦来啦!” 江嘉劲说:“杀青之后见。” 林翘张了口,本想回“杀青后你等着”,转念一想,又改了语气,眼珠一转,笑道:“行啊,只要某人不要管不住下半身,提前又跑横店找我就成。” 说完她果断地挂了电话。 江嘉劲哑然,反应过后,却是又想笑又想气,只摁了摁眉心,勾唇无奈地摇了摇头。 祁山从后视镜看他,问道:“我这通电话,没打错吧。” 江嘉劲用刚才摁过眉心的手抚了抚脖颈,又将长腿一伸,踹到祁山的车椅上,说不清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只道:“再没有下次。” 祁山眨了下眼,将视线收回。 江嘉劲后背往车椅上沉沉地一靠,面无表情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和空荡荡的路,北京一到过年就好似成了空城,有一半的人都回了那个叫作“家”的地方。 他想到昨晚,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人们在水晶灯光影和管弦乐碎片里来回穿梭,他孤身一人靠在雕花石栏上,望向那些名人贵妇和绅士淑女。 珠宝与礼服,雪茄和红酒,好一出流动的盛宴,人人都想挤破头进来看一看,他却只觉得厌烦。 宴会是由江荣先主办的,他是江家这一辈的老大,当家作主的家长,每年除夕都要宴请亲戚,来江宅一起守岁吃年夜饭。 家族人口算不上多,但也实在不算少,五服之内也有百十来口人。 宴会正式开始后,宾客入席,分明是西式宴会,江荣先却一身红色唐装出场,江夫人和江嘉丽江嘉慧则身着红色刺绣旗袍分别列于江荣先两端,江荣先同到场的亲戚们致辞,江夫人负责给孩子们发红包。 这样其乐融融的时刻,江嘉劲也不得不走到江荣先旁边,作为家庭的一份子与他们站在一起,为大家表演出一家子和气体面的场景。 江嘉劲还不是“扶摇”的当家人,就算和江荣先闹得再凶,可只要不肯把家业拱手让人,少不得要给江荣先三分薄面。 江荣先也明白,他百年之后,终究要把大权移交给江嘉劲,这么多年,这个儿子纵横商业,表现着实令他满意,就算不是亲生骨肉,除了他,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于是两方牵制,红过眼,拼过命,但为了那点利益,还是能坐下来,吃完一顿夹枪带棒的冷饭。 后来筵席过半,外面开始放烟花,所有人都出去看,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小名叫“俏俏”。 江嘉劲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回头。 可看到的只是一张张光鲜亮丽却冷冰冰的面孔,哪里有那一张倔强无畏,满是野望的脸。 不知怎的,就是在那一刻,林翘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想到她口齿伶俐的嬉笑怒骂,想到她对名利梦想的野心勃勃,想到她热情的迷醉的不知所以地将自己全然交付给他的样子…… 他突然就决定去找她,不是因为想念,也不是想要她,他只是迫切地需要喘息。 他再也不想待在这假惺惺令人麻木窒息的地方。 念头一出,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在烟火表演进行到最盛处,无声无息地离开现场,买那唯一一场还能飞往萧山的机票,又从萧山赶到横店。 到时已经凌晨三点,她睡得正熟,他远没有那样体贴,还是吵醒了她,又在她再次陷入梦乡的时候,悄然离开。 他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处理,拜年祭财神等等他不好不出面,理智回寰,他知道不能久待,来的时候毫不犹豫,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拖泥带水。 谁知刚落地,就收到她的兴师问罪,想到她那句“你在你家又不受待见了,才故意来我这找存在感是吗”? 他不由失笑,他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好了,竟然听到这样的话,都可以轻轻放过。 又想到那句“你要是记不住,我们的关系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他没有心痛的感觉,应该不是难过,应该是郁闷——她那样色彩斑斓的人,在他乌黑的世界留下那么多绮丽的色彩,他要悉数消除,该是多么麻烦。 窗外时光飞逝,他的手指在膝头一下一下地点动,刹那间思绪万千,转眼间又烟消云散。 春节一过,拍摄便接近尾声。 一束接一束的花被运进来,又一束接一束消失,剧组演员陆陆续续杀青。 恭喜许溪杀青! 恭喜佟雪儿杀青! 恭喜温见白杀青! ………… 恭喜,林翘杀青。 终于在“送走”一个又一个演员们之后,林翘也收到了独属于她的杀青花束。 大家相互拥抱,告别,切蛋糕,拍大合照。 离开片场的路上,林翘看着窗外独属于横店的建筑一点点后退,她感觉自己正一点点离开《天下》的故事,一点点离开角色的躯体,她彻底要和这个故事,以及故事里她爱过恨过的人们告别了。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就变得湿润起来。 她忍不住打开微信,第一次在朋友圈里写了小作文,真情流露道: 何其有幸,可以和柍柍一起经历这么一段惊心动魄又温情缱绻的故事,昏暗的日子已然彻底逝去,来日光明灿烂,祝你拥有很好、很长的一生。 合上手机,盘旋于眼眶的泪珠,终于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这是林翘的第一部女主戏,就这样暂时画上句号。 第24章 猫咪偷食般舔了…… 回北京的第一天,夏泽义牵头给林翘办了个小型的杀青庆祝仪式,地点在朝阳区的一处轰趴馆。 林翘到御金 台的时候已经天黑。 江嘉劲自然没有在家,刘妈正在清理冰箱,她放下行李,在浴室里简单撸了个妆,换上衣服就出门了。 临走前对刘妈说:“我不在家吃,晚上不用留我的饭。” 酒吧在第29层,随着电梯缓缓上升,接近29楼时就听到音乐像海水般一点点渗透梯厢,等门开启,成倍扩大的分贝悉数涌进耳膜,头顶的光线变幻莫测,重金属音乐震荡着整个空间。 等林翘走到卡座时,已经切换成billieeilish的《sixfeetunder》。 大家正在谈天说地,推杯换盏,朱晴和赵佳蕊都化了漂亮的妆容,一个鬼马精灵,一个清透自然。 慕容反倒最随意,只涂了层口红就跑来了,几杯酒下肚,口红也已经花了大半。 赵蒂的小孩又生病了,她人没到,礼物到了。 林翘将自己的包包放进沙发里,把大衣脱掉,随手一搭,继而弯腰去拿桌上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条qeelin的手链,很简单的链子配以一只红色的葫芦。 烧吧蝴蝶 第29节 朱晴见状,连忙掏出一个礼袋,笑道:“姐,我们仨没有多少钱,但又想送你一件能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最配得上你的礼物,商量之后就一起买了这个。” 那是一条viviennewestwood的粉色连衣裙。 仙气又温婉的剪裁,妥妥的优雅甜心。 这条裙子几乎和赵蒂送的手链价格相等,林翘自诩脸皮够厚,可这会子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忙说:“你们不要送我礼物,我还从没有送过你们什么,怎么可以让你们破费呢。” 李佳蕊和朱晴一唱一和,说什么:“没关系,庆祝你第一部女主戏嘛,第二部我们就不买啦。” 慕容加入最晚,只跟着她们附和,林翘只好笑着收下,又转而踢了旁边的夏泽义一脚:“所有人都送我礼物了,你呢?” 夏泽义被踢得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俯身捂住小腿,说道:“请客还不行啊?” 林翘没说什么,只把胳膊一伸,对他比了个中指。 夏泽义立即炸了毛,开始骂骂咧咧同林翘吵架,两个人谁都没放过谁,要不是怕被人围观,冲上去互扯头发打起来也是大有可能。 最后在濒临动手的边缘各自冷酒下肚,谁都不再理睬谁。 喝到午夜,除了林翘外其余人全都醉倒在沙发。 林翘酒量不好,上一次喝醉莫名其妙被江嘉劲捡尸已是心有余悸,现在吃一堑长一智,又考虑自己的现状已和从前大不相同,绝对不能给走红之路留下污点,于是一晚上再开心放松,也不过喝了半杯啤酒而已。 林翘望着这一窝醉鬼,忍不住笑的肩膀抽搐,边笑边去结账,来到吧台,却被告知夏泽义早已提前结过。 她回头看了眼喝瘫在沙发里的男人,不由摇头叹气。 她又回到卡座,对唯一还算有点意识的慕容说:“你们仨在楼上的酒店开间房睡一晚吧,大晚上的喝醉了回去不安全。” 慕容边眼皮打架边点头说好。 她们一人一边架着朱晴和李佳蕊,又招呼酒保把夏泽义架起来,帮忙把他也送到酒店。 这边刚出门,服务员在身后喊:“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谁落了东西?” 服务员手里拿着一只ysl的购物袋。 林翘一怔,下意识去看夏泽义。 夏泽义半眯着眼,大舌头说:“我藏沙发后面的,正好配你的裙子。” 又问:“你……你说到底谁没良心?” 林翘想笑,笑着笑着竟有眼泪从眼角渗出。 她仰头逼退这一切,抬手“邦”地敲了下夏泽义的脑袋:“喝醉了还那么多废话!闭嘴!” 夏泽义气得五官再次扭曲,刚要张口讲什么,却打了个嘹亮的酒嗝。 林翘吐吐舌头,忙让酒保把他拖走,万一再吐在人家酒吧里,她岂不是还要赔人家的清洁费? 把他们安顿好,再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 家里有两个电梯,林翘和江嘉劲的房间离得很远,所以也不乘同一个电梯回家,她拎着大包小包进门时,果然一片冷清,像从来都没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大房子就是这点不好。 林翘深呼了一口气,把大衣脱掉,换上拖鞋,没有回卧室,径直往江嘉劲的房间走。 到门口,她轻手轻脚地把房间打开一条小缝。 屋里竟有一丝蓝色荧光透出来。 她干脆将房门全部打开,他竟还没睡,正坐在床头抱着电脑敲敲打打,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上。 林翘很自然地走进去,问:“大老板也要加班吗?” 江嘉劲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头低下来,自顾自飞速打字:“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 林翘坐在他的床尾,歪着脑袋问:“什么时候说的?” 他的眼睛还落在屏幕上:“刘妈。” 林翘顿了一秒,想说“我只是说不回来吃饭”,又觉得解释给他听做什么? 不免把话咽下去,又把脸一扬,笑道:“你快来看看我收到的礼物!” 江嘉劲终于又舍得抬起他那千斤沉的头颅,她两手拎满了购物袋,他显然并不感兴趣,只是一掠就又低头去看怀里的电脑:“谁送的?” 林翘笑嘻嘻地说:“晴晴蕊蕊慕容老夏蒂姐他们全都送我了。”又丝毫不停顿地问,“你呢,江总?” 江嘉劲鼻息一嗤,笑了声:“林翘。” 他叫她的名字,手指依旧专注在键盘上飞速打字:“你最好在我讲出难听的话之前滚出去。” 她半点也不恼,仍是坐在床尾扭着身子看他。 笑盈盈道:“是呀,大概只有我这么贪得无厌,主动伸手索取,可是江嘉劲,别人不向你索取,是怕你反感,从而失去更多东西。可是我不,我从未惦记你更多的东西。” 这句话终于让江嘉劲机器般的手停了下来,抬眸,目光淡淡看向她。 她这晚穿了一袭抹胸皮裙出去,长发悉数披散在腰际,勾勒出曼妙纤瘦的线条,黑丝紧贴长腿,性感中带一丝叛逆。 微醺后的红颊如春桃点点花晕,在成熟与青涩之间碰撞的味道。 她看到他的目光,淡然,冷漠,不夹杂私欲,却仍旧是笑靥如花,竟将脚上的拖鞋一蹬,从床尾猫一般慢慢爬到他的身边。 靠近的过程中她的香气也蔓延过来。 咫尺之间,她停下来,仍是猫咪般的姿势和神态,屁股翘着,脑袋歪着,眼睛亮晶晶又水濛濛地看着他。 江嘉劲无声地与林翘对视,好一会儿没有动作,直到察觉再不为所动她会一直这样将他盯到死,才把电脑一关,放到床边。 又回头看她,不带任何情绪地讲:“我今天没兴趣,你回吧。” 林翘微微一愣,江嘉劲将被子拉了拉,作势要躺下去。 就在这时,她身子前倾,忽地抬头,伸出舌尖猫咪偷食般舔了下他的嘴唇。 他大惊失色,整个人僵在那里。 她却仍是带笑,继续着刚才未完的话题:“我其实是想谢谢你。” 仔细看,她的神色是平静的,尽管姿态风骚。 她说:“谢谢你,我亲爱的江总,我今天收到的所有礼物,其实都是你带给我的,谢谢你把这么好的人带到我身边,谢谢你开启了我另一段人生。” 她十分罕见地煽情起来,江嘉劲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只盯着她,好一会儿也没动。 她又接着说:“我之前想过,为什么你要把这么多毫无经验的人安排给我,现在我知道了,你给我安排的人,各有各的好处和长处。” “蒂姐工作能力强,判断力也准,夏泽义很会‘管家’,也懂得为我争取,晴晴很体贴周到,蕊蕊简直是ace,什么活都能干!慕容要给我化妆,还要帮我做发型,搭衣服,也很了不起,更重要的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性格都是那么那么的好。” 讲到这,她很沉静地 笑:“我不相信她们只是恰巧这么好,我知道这都是你帮我把过关的结果。” 江嘉劲没有回答。 他只是想到今天傍晚,原本他还剩一个视频会议,事关扶摇视频海外部门第二季度的工作,只是想到某人今晚的航班回来,就把会议推迟,先回了家。 到家之后才发现人家早已经迫不及待出去耍玩,看着餐桌上那一片小小的餐垫上,独属于一人份的食物,他自嘲地笑了。 他以前从没发觉,自己竟这么猴急,俨然变成了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吃完饭后,他把会议重新开完,按部就班健身,洗澡,上床后已是午夜过半,他睡不着,只好打开电脑回复邮件。 然后她像一只偷溜进来的野猫,就这么出现了。 他憋了这样久,这样迫不及待回到家来,不就为了这档子事么。 拒绝她,不是因为没有性致,不过是猜想,她的性格绝对会跟他对着干,他越是不肯,她越要霸王硬上弓。 男女闺房之乐不就在于这样互相拉扯? 原本拭目以待她化身猛虎,来把他撕碎。 谁知她不按常理出牌,竟变成一只兔子,把他搞晕了。 江嘉劲沉思片刻,抬手扶住林翘的肩膀,让她更近距离地看向自己:“这样的感谢大可不必,我早跟你讲过的,你是我真金白银投资过的人,相当于我的一个项目,我怎么会让我的项目亏钱呢?” 他讲话总是这样凌厉,像极寒之地的霜冻风雪。 她的心里刚刚为他绽开一朵向阳之花,却瞬间被冻得连花骨朵都不剩。 有些话大概他在心里也憋了许久,趁着林翘揭开这个话题,他也就顺着话,讲给她听。 “当初给你安排新人,我知道你在心里把我骂成了筛子,但是公司内部各有派系,你空降而来,多的是人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成了内斗牺牲的棋子,我不主动给你资源,甚至将夏泽义丢给你,不是在气你,那是在保你。” 他看着她:“这些人,如果你用着顺手就继续用下去,反之,不过给你胡乱垫牙玩。” 他掌管偌大一个公司,首要做到的就是制衡,这个道理,林翘懂。 “至于你以为我对你的考验?呵……”他淡淡蔑笑,“我那时想测一测赵蒂的能力是真,毕竟她是真的已经阔别职场三年之久,我总要给她一个‘试用期’,看看她的工作能力吧。但我会那样对她,恰恰说明我对你,从来不是考验。” 讲到这,他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臀,露出“你这个没良心”的眼神:“如果真是考验,我应该在评估结束之后,再给你付五千万的违约金,你想想是不是?” 林翘没回答,面色不明,只看着他。 他又道:“不过你可不要太感动,我这样做,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我自己的目光。” 傲娇又傲慢的男人,他果然还是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林翘简直无语。 他不紧不慢又道:“等《天下》播出之后,找些水军鼓动你的粉丝,借由他们之口向公司维权施压,到时候自然名正言顺再招徕贤士,其他的事也顺其自然运营起来,你还愁别人有的你没有?” 第25章 连脱衣服的间隙…… 林翘知道偌大一个集团,背后许多子公司,就像一个王朝里的诸侯国,即便隶属臣服于天子,关起门来仍有自己的一套法则。 正如高芙瞳,当初林翘新剧官宣的时候,何以会撕上热搜这样难堪? 背后不过是派系之间的内斗,林翘多少料到了六七分。 她忽然想起那晚,她醉酒后打给他,他先是信誓旦旦地嘲弄“林翘,你什么都不是”,又傲慢地说“至于你的团队,我实在用不着向你解释我的用意”。 他言语尖锐,可桩桩件件都为她考虑好了,既然说过要捧她,就从未食言过。 他还没有差劲到,要在这种关乎一个人命运走向的事情上捉弄人。 烧吧蝴蝶 第30节 从前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她这些,是因为他并不需要对她解释,而现在讲出来,则是因为没必要对她隐瞒。 从来都没必要隐瞒,随时都可以说出来,只是恰好今天扯到了这个话题上。 林翘心里无奈又无语地嗤笑,他招骂可一点也不亏。 赶走心里的万千思绪,林翘扯了下唇角:“那你现在告诉我,是想我再对你说一句感谢呢,还是想我对你说‘对不起江总,都怪我眼盲心盲才一时错怪了你,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记仇啦’……嗯?” 江嘉劲睫羽颤了一下,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又在揶揄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无语,紧接着又上下打量她一眼。 她手撑着床,屁股摇呀摇的,那臀肉在皮质裙摆包裹下更显浑圆饱满,于是腰肢就更是不堪盈盈一握。 果真,他们两个人就算前一秒聊起美国总统换届,下一秒也要扯到性上面去。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在这里同我说笑拌嘴。”江嘉劲轻轻冷哼,“我好歹对你也算得上知遇之恩,这么多银子砸下去,你这棵小摇钱树,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参天大树,给我一个大丰收?” 他讲话这样讥诮,毫无半分情致,她原本就要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你放心,我当初既然夸下海口,就一定会做到”。 可还没等张口,他一手托着她的臀让她拱进他的怀里,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斜着脑袋低头就吻下来。 她瞬间了然,这个腹黑的男人,一定在那一堆废话开口的瞬间,就在思考怎样的姿势才能最顺手地把她掳到他身边。 她忍不住勾唇,温热地环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 干柴烈火一烧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连脱衣服的间隙也要吻,于是完整的话也只能破碎溢出。 她听到他的声音:“我来试一试,给我的摇钱树浇点水,施点肥,效果会不会比喂银子更好。” 她心跳如雷,他又笑着阻挡了她要解开裙子拉链的手:“不。”他的手在她的黑丝上摩挲,“我喜欢你穿这样,很漂亮……” 得益于江嘉劲的助眠,林翘睡了很长的一觉。 似乎每一次睡得很熟时,总要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吵醒,林翘迷迷糊糊之间摸到手机,关掉那标志性的狗吠声:“喂?” 发出这个音节的时候,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胡乱抹去,幻想自己这一刻应该很丑很丑。 “林翘,你在睡觉吗?” 七个字,如七声警钟,直接把林翘从床上敲得一跃而起。 “珂姐?”林翘记得丁珂的声音,她的思绪在一瞬间清明,很快恢复正常,礼貌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我下部戏《乱红飞花》,原先定下的女二号出了点问题,我觉得你还蛮合适的,你的档期如果合适的话,要不要抽空来试试戏?”丁珂应该是还在片场,那头传来武术指导教演员做动作的小动静。 林翘接到丁珂的电话已经是意外至极,听完她的话之后更是大喜过望! 挂了电话之后,她忙给赵蒂打电话,那会儿赵蒂还在医院带娃打针,听完林翘的话后,说道:“这是好事儿,不过,我手头上还有另一部戏不哭不哭……” 她哄了几声孩子,又道:“具体等明天见面聊吧,我现在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明白。” 林翘怔了怔,赵蒂已经把电话挂了。 林翘看着渐渐变暗的手机屏幕,想到她之前的经纪人,是个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告知她的人,而赵蒂却是不到快要试镜那一步,什么都不透露,两个人的工作风格还真是天差地别。 正发呆,忽然听到外头江嘉劲敲门问:“醒了吗?” 林翘沉浸在新戏的事情上,盯着门,没吭声。 他下一秒就开门进来,屋子里窗帘紧闭,一片漆黑,他下意识打开了灯,却冷不丁看到她坐在床上。 愣了愣,才道:“我是往家里请了个祖宗 吗,睡到下午六点还不起?” 林翘眨眨眼,呼唤智能助手打开窗帘,外面已然华灯初上。 再摁亮手机,果然,18:09分。 恰好刘妈过来问林翘还吃不吃晚饭,听到江嘉劲这样讲,忍不住一笑,说道:“先生中午回来一趟,看见你没醒就没叫你。” 刘妈的笑容里别有深意,显然是把她当成了他的女友。 她不动声色瞄他一眼,哂笑一声:“我不起了还不行,反正天都已经黑了,刚起来就又要睡,我还不如接着睡。” 江嘉劲听着听着,眼神慢慢变得严厉,刘妈不知所以,赶着话问:“那还要做你的晚餐吗?” 林翘嘴巴刚动一下,江嘉劲抢先一步:“不必了,我们出去吃。” 林翘怔了怔,反问:“谁要跟你出去吃?” 江嘉劲面无表情看着她:“之前不知道听谁说起过,但凡是演员,就没有不想演电影的。” 林翘呼吸悉数凝固,过了有一万年那么久,她倏地从床上跳下来,表情和枯槁之人回光返照没有一点不同。 又俏皮地举手敬礼道:“我去洗脸化妆换衣服!你等我!我很快的!” 江嘉劲嘴巴抽了抽,终是没忍住,抬手闭目,摁了摁眉心。 林翘口中的“我很快”是以小时为单位的时间。 江嘉劲坐在车里,第三次看表的时候,前方才出现那一道靓丽的风景—— 她踩一双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小碎步往前跑,粉色的连衣短裙仙气又淑女,都是她昨天收到的礼物。 直到她打开车门坐进来,他才看清楚她竟化着轻淡版的烟熏妆,即便是优雅,也要从中透出那一丝与众不同的叛逆来。 江嘉劲扫了她一眼,紧接着驱动车子。 这次由他自己开车前往,说明这是他的私人聚会,不是工作应酬,那么她就是他的女伴而非员工。 她想到这,又掏出口红,把嘴巴的颜色再补得稍微粉一些。 驶离地下停车库,视野慢慢开阔,外面霓虹点点,街边的行人步履匆匆,他开着车,她在旁边补妆,说不清什么氛围。 等红绿灯时,他又看她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的头发也是做过造型的。 前面垂下来厚厚几绺,后面的头发用一根细长的红绳系住,复古名伶的感觉,又和第一眼形象看到的更加不同。 他轻轻地笑了笑:“你打扮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参加宴会。” 她停下描唇的动作,看向他:“难道不是吗?” 他收起了那一丝轻笑,微微眯眼朝她看,这表情……她脑子一懵,心想不是吧,我刚化好的妆! 他却没有如料想那般亲她,很快转过头去,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北京是一个折叠起来的城市,同一片天空下,一部分人却永远看不到另一部分人究竟是怎样生活。 直到车子驶入长安街,林翘才意识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哪里。 游人在天安门城楼旁熙熙攘攘,不远处的长安俱乐部则是另一处春风里红旗下的沃土,滋养着芸芸众生之外的众生。 林翘跟随江嘉劲的脚步,从极致奢雅的大厅穿梭而过,到包房时他们已经玩得很热闹了,牌桌上凑着一圈儿人,还有人在旁边的沙发上相拥歌唱。 林翘打眼望过去,多半是男人,也有几个女人,女人普遍打扮得很好看,只是这到底是私人消遣的聚会,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讲究,她们再打扮也没有像林翘这样像参加颁奖礼似的。 林翘够漂亮,打扮得也够招摇,却正因如此才与众不同。 漂亮,另类,又显眼,三者占其一就足够夺得大多数人的目光,可林翘三样全占了。 不止如此,偏偏她还跟在另一个漂亮,另类,又显眼的江嘉劲身边。 几乎是刚进门,就有人嚷嚷着问:“嘉劲,这次带的谁啊?” “我公司新签的艺人,带来给你们过过眼。” 江嘉劲走到麻将桌前四缺一的位置上坐下来,旁边的男人紧接着给他递了一支点燃的雪茄来,他接过来,吸一口,漫不经心地喷云吐雾。 这是林翘第一次看到江嘉劲抽烟,她以前只以为他不会抽。 “我靠,又有个漂亮妞儿砸你手里了!”另一个烫了卷发的年轻男人走过来,伸手让林翘来握,“你好,我宋远。” 林翘礼貌又疏离地伸出手,公式化一笑:“你好。” 对方立即“嗬”一声:“冷美人啊!时奚那款的?” “什么?时奚那款的?来来来转过来我瞅瞅!” 这间屋子里的人,谁不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只要不关乎最核心的利益,今天见过的,明天就忘了,哪个又入得了他们的眼? 即便林翘是吸引视线的焦点,也仍旧有人对看焦点没兴趣。 是以,直到听见时奚的大名,这些人才真的起了兴趣。 时奚这个名字林翘不陌生,事实上,全国大多数人对于这二字都不会陌生。 在这个美女如过江之鲫的娱乐圈,能与时奚的颜值齐名的女星恐怕也没几个,她记得当初决定投靠江嘉劲之前,周珊就曾给她科普过,江嘉劲就是为了时奚才一脚踏入影视圈。 林翘竖起耳朵,本以为能听到什么花边轶事,谁知这群人提起大名鼎鼎的时奚,就真的只是打一个比方而已。 林翘转身,朝和她讲话的男人笑了一下。 对方像个近视眼眯着眼睛看她好一会儿,才点头:“是这些年见过最不错的了。” 言外之意,和时奚比,还有距离。 林翘没讲话,只把笑容收起来,刚要转过去,这男人指着她忽而笑了:“不笑的时候倒有点意思,一股子拒人千里的孤高劲儿,比笑起来强。” 被这样审视评价,按理说但凡有几两骨气的女人多少都会感到不舒服。 可骨气再多上几两的女人却能立即再让自己舒服起来。 林翘显然是后者。 她淡笑:“多谢夸奖,我要记住您的脸,以后如果有幸再见,我会记得把嘴巴抿紧的。” 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幽默,还有一丝故意显露的不明显的讥诮。 说完后又转头看向江嘉劲:“江总,您可要帮我记住,我是应了这位总的话,才不笑的,可不是不礼貌。”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空气变得冷冽许多。 已经有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有几个原本没在意她的人放下手头的事情,向她看过来。 江嘉劲伸手示意林翘走过来,笑道:“我让你懂礼貌,就是看准了你嘴巴最是不饶人,瞧瞧把谢总唬的,要真把人惹生气了,你回头不要在圈子里混了。” 这是揶揄的语气。 周围的人哪里听不出江嘉劲在护着林翘讲话,顿时哄堂大笑,气氛一时活络起来。 谢彬龙也反应过来,拿着酒走到牌桌前,咧着腿坐宋远旁边,先是看江嘉劲:“不是,哥们儿多少年没让人拿话呲儿过了,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说完又盯着林翘,问道:“你这个性不怕得罪人啊?” “不怕。” 林翘冷着脸说:“能得罪的都是小人,君子都大度,不会跟我一般见识。” 烧吧蝴蝶 第31节 这是又拐着弯把人骂一顿? 谢彬龙脑子转了圈也就懂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生不起气来。 紧接着又笑:“你多大了,刚毕业吗?没怎么见过你啊,之前演过什么?” 林翘刚要开口。 他特别随性地把长臂揽过来,放到她的肩膀上:“这样吧,他们打牌,你来陪我喝点?咱们那边聊。” 第26章 “吃醋?”…… “这倒不必。” 江嘉劲心中一凛,目光只不动声色地落在牌桌上,讲话时喷云吐雾:“我带她来,不是来当三陪的,她还没有坐下,你倒是就惦记上了,未免太心急了点。” 江嘉劲没想到谢彬龙今日也会到场。 他是懒得与人扯皮的性子,而谢彬龙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难缠精,他们素日并无交情。他默 默看了眼宋远,这满屋子,也就只有宋远这样爱胡闹的,才会带这样的人过来。 江嘉劲的脸上没有笑意。他用夹着雪茄那只手虚虚扯了下林翘的裙子:“还不快坐过来,站在阿宋背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阿宋带来的,平白给他这些添光。” 林翘知道江嘉劲在给她解围,她底气更足,甩开谢彬龙搭在她身上的手,一个正眼也没有给他,就坐到江嘉劲旁边。 今日到场的人,身份地位家财总要占一样。 这样的人即使算不上君子,也绝对不是无赖,就算是无赖,却也绝对不会做强迫行径。 谢彬龙看上去五大三粗像个暴发户,实则也有心眼,听得出江嘉劲的意思,只是少不得要在下台阶之前再赚些便宜,笑道:“早知道你舍不得,可你既然把人带来了,我们总想认识认识的,保不齐日后就有项目能合作上。” 江嘉劲目光一黯,知道这小子是掩耳盗铃,不过是觉得林翘这样呛人的冷性儿有点意思,真的看上林翘了,拿项目做挡箭牌。 谢彬龙又道:“怎么着啊江总,这点面子不给?” 江嘉劲心里只道,就凭你也配。 面上无任何表露。 他知道这人含着金钥匙出生,是从小被人阿谀奉承长大的,难免会不达目的不罢休,何况就算谢彬龙是酒囊饭袋,“谢”姓却是货真价实的金字招牌。 他抬起眸,没有露出嫌恶之色,只是神情自然地嚷道:“行了,你少给我在这抱怨,难道不知道我最忌讳打牌的时候旁边有人唉声叹气,衰鬼一样的,你快点去唱你的歌,打完一轮,我让林翘去给你敬酒。” 江嘉劲松了口,谢彬龙这才恋恋不舍又看了林翘一眼,起身回他原本的位置上去。 林翘看向江嘉劲,暗暗将手掌紧握,若有所思。 谢彬龙一走,旁边的宋远紧接着给林翘搭话,问道:“林翘,你的名字真好听,是哪个字呀?” 同桌打牌的四人里,除了江嘉劲和宋远,另两位一个年纪稍大些,约莫三十六七岁,无名指上戴着戒指,大家都喊他“岸哥”。 另一个人林翘并不陌生,是夏泽义的哥哥夏江禹。 听到宋远这样问,陈岸瞥宋远一眼,嗤道:“你有多少花花肠子,在座每一个人都明镜似的,如果想要联系方式,大可直接开口,别等打完一轮再说,我性子急,怕忍不住中途捡起麻将砸到你的脸上。” 陈岸年长,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势,宋远一听就眼神飘忽起来,忍不住摸摸脑袋,笑道:“我是那种磨磨蹭蹭的人吗,我这不就是想让林翘加我微信,把名字发来,我备注上,自然就知道是哪个字了。” 他说完,把手机递到林翘面前:“你赏脸扫我呗。” 林翘下意识看了眼江嘉劲。 他不急不慢抽着烟,眼睛落在夏江禹打出的一张牌上,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她绷紧了嘴唇,又把眼睛转回来,看了眼桌上的二维码,扬唇,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好哇。” 林翘主意拿得很快,边扫宋远的微信,边半开玩笑问道:“宋总,您不介意我笑吧,要是您也和谢总一样介意,那我就不笑了。” 宋远为她的伶俐和可爱而怔了怔,愉悦地大笑道:“你甭理他,他抖m的,谁不爱看美女笑。” 林翘于是弯唇笑意更深。 她很快添加了宋远,把自己的名字发过去。 宋远拿起来一看,却是露出了讶异之色:“还以为你是俏丽的俏,多符合你长相。” 林翘捋了捋长发,笑而不语。 另一个牌桌上的人见林翘加了别人的微信,也上前来搭讪。 一直留意着林翘动静的谢彬龙见状,也拿着二维码走过来,就这样,林翘一口气加了五个人的微信。 江嘉劲不为所动地旁观这一切,本就是他带她来结交人脉,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却不妨心里一股恶气越来越强烈。 终于,当第六个人找来时,他把眼前的牌“哗啦”一通推倒。 横眉冷对道:“我看这个牌就不用打了。” “……” 江嘉劲这个人,在人堆里做惯了老大,饶是这样的场合也当仁不让。 众人先是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随之又笑着说他小气,最后还是乌泱泱作散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林翘安静地陪在江嘉劲身边,打出一张又一张牌。 中间也为他添过一次酒,点过一支烟。 其间江嘉劲并不怎么同她讲话,直到这一局快要打完,他才抬眼望了眼谢彬龙的方向,说道:“他的酒,你可以去敬了。” 林翘看着江嘉劲,有那么三五秒没动弹,发觉江嘉劲的视线始终不往她这边扫,她才转身。 江嘉劲却在这时又补充一句:“只敬酒。” 林翘淡淡地应“好”。 那边,谢彬龙正搂着一个女孩唱歌,满身的酒色之气,只是看个侧脸也觉得猥琐,又想到刚才他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样子,一时泛起恶心。 但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人挑拣的,演员本就是个被人审视的职业,她权当现在在加班,做得一切都不丢人。 没骨气的女人逆来顺受,有一点骨气的女人隐忍不发,很有骨气的女人以牙还牙,最有骨气的女人做得了前三种女人能做的所有事情。 而她现在选择忍耐。 林翘走到酒柜旁边拿了只玻璃杯,步步生莲来到谢彬龙面前,弯腰捞起桌上的威士忌,倒上一点,举杯向谢彬龙道:“谢总,我敬你一杯。” 谢彬龙瞥了眼放在桌上的酒杯,却没有去拿,只是拍一拍旁边空出的位置:“你离近一点敬,顺便把酒杯递给我。” 谢彬龙的另一只手还在怀里的女孩肩膀上揉。 女孩窝在他怀里,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早就习惯这样的场景,竟还光明正大拿眼睛直勾勾审视着林翘。 对于这样的情况,林翘一点也不意外。 她冷淡地勾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腕一翻,示意她已经喝完,又重重把杯子扣到桌上,说道:“谢总,我干了,你随意。” 说罢,她转身要离开。 谢彬龙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问道:“我喝了吗你就走?”他笑,“这么不给面子?” 林翘分辨出男人纵容的态度,料想她若就这样走了还真不会得罪他,只微微转头,一字一句道:“江总让我来敬您,可没有说非得等您喝完。” 她抬脚就走:“我要去趟洗手间,失陪。” “不是……你…我……”谢彬龙难以置信他竟被林翘当众拂了脸面,不由看向江嘉劲,“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江嘉劲摁灭了抽了一半的雪茄,不咸不淡地讲:“让你见笑了。” 谢彬龙显然没有生气,表情像在回味,忙问:“名花有主吗?” 江嘉劲扫他一眼,没答这话,只是起了身,说道:“打累了,出去透口气。” 他起身往外走,姿态与林翘方才无异。 谢彬龙脸色已变得极为阴沉。 陈岸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出声道:“我劝你打消念头,那样的女孩靠钱追不到的。” “我又没说她拜金。”谢彬龙说。 “那更没戏。”久未出声的夏江禹道,“你除了钱,似乎也没别的能打动她。” “……靠!”谢彬龙怔了怔,顿时爆发出一句响亮的脏话,“怎么,哥们儿是差哪了,不就是个漂亮女人,我消遣着玩,睡几次也就够了,谁说我要追她?再说,时奚那样的我说放下也放下了,何况她。” “瞧把你激动的。”宋远瞧着再说下去气氛就要变了,出来打趣,笑道,“别说这年头的明星,就是上个世纪的婊子,那也有忠贞刚烈的。岸哥和禹哥又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说你俩不来电。” 宋远出来调和,原本要变僵的气氛顿时回暖。 谢彬龙身边的女人,也是个活泛的人,见状适时打圆场:“你们这群人,哪里还用得着为情所困,刚才几位老板就是玩笑话,你也值得上心?” 谢彬龙顺杆爬下来,又坐回去,搂住刚才的女孩,笑道:“我没上心,一个女人,犯不着。” 他低头亲吻怀里的女孩,麻将声又起,似乎一切都回到刚才的平静。 林翘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又去走廊上站了一会儿。 刚才还晴朗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竟下起了雨,雨丝斜斜地打到玻璃上,窗外的霓虹一片斑驳。 “怎么,我带你来,却又让你无所事事,你感到失落了?” 回头看,才发现江嘉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她淡淡说:“没有,只是不喜欢烟味。” 她又把头转回去,他想了想,朝她走过来,想到自己身上的烟草气,并没有走得太近:“不是最好,你出来也好,我正巧有话要同你讲。” 他缓缓说道:“那个让你敬酒的男人名叫谢彬龙,三十出头,他的爸爸是娱乐圈大鳄,他沾足了他家里的光,个人于事业上没什么建树,你不用理会。但宋远是个有用的人,他的父亲京城从政,来头不小,人脉也广。还有陈岸,是天衢的总裁,天衢你不陌生吧,国内首屈一指的经纪公司……” 他将刚才见过的人一一介绍,她认真听着,记在心里,却没有笑意。 这不像她,按照平时,她能一下子接触到这么多资源,就算是装也要装出狗腿的模样,喜笑颜开地面对他。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凑近,认真地审视。 她问:“怎么了?” 他反问:“我有得罪你?” 她偏过脸,一把拂开他的手,转身又看窗外的潇潇雨落:“你想多了。” 他显然不信她的鬼话,也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走到玻璃前,挡住她的视线,再一次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眼神中锋利的光简直要刺到她心里去。 可他看不出什么,只是徒增烦恼,沉声道:“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江嘉劲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林翘是知道的,她又哪里是一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 烧吧蝴蝶 第32节 可要她怎么开口,这一秒他的身份是她的老板,她的态度要比平日里更严谨。 林翘眼里的挣扎,江嘉劲一览无余,可他摸不到半点由头,顿时感到一股怒火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所有理智,咬牙问:“说不说?” 他有些弄疼了她,他既然如此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她实在没必要继续倔下去。她叹了一口气,目光终于染上独属于她的厉色:“我只是在思考。” 她说:“这位先生,我只是你的员工,不是你的奴隶,我连想事情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江嘉劲狐疑地盯了她许久,这才慢慢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只是眼睛还在她脸上打转,问道:“那你说,你在想什么?” 林翘认真地又想了想,才开口:“我不是你带来的第一个女人吧。” 江嘉劲很明显地怔住了,他想破了头也实在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一时之间错愕又茫然,不觉勾起唇角,用笑掩饰:“你吃醋了?” “你觉得我会吃醋?”林翘几乎要讥笑出声。 江嘉劲目光一滞,抿唇,敛住了所有表情。 他先是没有说话,稍后才漠然道:“你当然不会吃醋,只是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这不像你会在意的事情。” “我当然在乎。” 林翘看着他:“我在想,你带来这么多女孩,有几个能真正置换到自己想要的资源,最后究竟是你赚了,还是我们这些女孩子赚了。” 江嘉劲像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的面色阴沉难看到了极点,他太知道她在说什么,沉声问:“你以为我在拿你当资源?” 林翘比他淡定许多:“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样的事并不新鲜,我不意外,更不怪你。” 他拿她当性资源,换取利益,她也通过他这个跳板,拿到一些资源和人脉,本是各取所需,这种模式,二三十年前都被玩烂了,何况现在? 他说过会捧她,如今并没有食言,她并不生他的气。 可她从前不觉得,真的走到这乌烟瘴气之中时,才发现内心深处是厌恶的,她不过是想出来透口气。 只是江嘉劲快要透不过气了。 他忽然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问:“林翘,你把我当皮条客?” 看到江嘉劲暴怒的表情,林翘的目光如被针扎,这才反应过来,是她想歪了。 只是这情形已经变得难堪。 她早该知道他是一个骨子里清高的人,做不出那种男娼女盗的事情,或许是被屋子里那一群人的烟味熏到犯了晕,才会判断失误。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翘赶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嘉劲却仍然紧捏她的双肩,满眼猩红地死盯着她。 她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困兽一样,而她仿佛就是把他关进牢笼里的人,他恨不得把她撕碎。 她自知理亏,竟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语气变得柔软下来:“我就算把你想得不好,也没有生气,现在你知道我已经明白自己错了,你也别生气好不好?” “你还不如生气!”江嘉劲一把推开她,这样的解释只能看出她骨子里是多么冷漠。 紧接着,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唯利是图!黑心烂肺!无情无义!” 第27章 “江嘉劲,你教…… 江嘉劲带着滔天怒火转身离去。 林翘被骂得愣在原地,隔了许久才想起来,她是被他带来的,如果他就这样走了,她要如何回到那间屋子里去? 她握紧了拳,指甲嵌进肉里。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站在那,不敢进去,却也不敢离开。 心如刀绞不过如此。 她第一次发现她这些日子的快乐都是泡沫。 他给她的,动动手指都能收回来。 她根本还没有长出羽翼,她离自己想象中的样子还很遥远。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夏江禹走了出来,手里拎着林翘的包。 林翘没有哭,但是双眼通红,嘴巴动了动,声音很小:“他人呢。” “踢开门,拿了手机和车钥匙转头就走,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夏江禹目光平静,提起她的那只大红色的lv手袋,“我想你今晚要费脑筋了。” 林翘伸出手,想要把那只包接过来,却发现手掌在颤抖。 夏江禹注意到这一切,上前一步,把包包挂到她的手腕上。 他刚要离开,她喊住他,字字清晰:“送我回去。” 夏江禹有些意外,转身,只见她目光坚定,忍住颤抖说:“我这样子不能打车,送我回去。” 这样无理的请求,夏江禹完全可以拒绝,但他还是点了头。 路途不远,却足以让林翘平静下来。 待夏江禹的车子停稳,她解开安全带,对他道谢:“我会记住你今天的帮助。” 没有道谢,但这句话分量足够。 她毫不犹豫下了车,却在关上车门的瞬间,站住不动,四五秒的停留,才终于迈开步子,往小区里面走。 回到家的时候,大雨已经把林翘淋得狼狈至极。 她匆匆甩掉脚上的鞋子,赤脚走到江嘉劲的卧室。 他不在。 她又去其他房间找,可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家里没有他回来过的痕迹。 她沿着墙壁重重跌在地板上,失神了片刻,又找出手机,打给赵蒂:“我把江嘉劲惹毛了,对我接下来的工作会不会有影响?” 赵蒂蹑手蹑脚走到长廊,问:“是怎么个惹毛法?” 林翘长话短说,把今晚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赵蒂气得喘不过来:“你真是疯了,就算心里这么想,你也不要直接告诉他啊!你不了解男人,还不了解人吗?” 人可以做坏事,但不能被开诚布公地指出来。 因为心脏是黑是红没人看得出来,但要不要脸,一目了然。 这些林翘都懂。 只是她现在不是在忏悔,而是想解决问题:“现在怎么办?” “我没办法。”赵蒂肺都要气炸,却还是尽量控制语气,“但事到如今,这也不能算是彻底的坏事,毕竟你终于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你在面对他的时候,都必须时时刻刻记得他是你的老板。” “……” 挂了电话,林翘仰天呼出一口气。 她脑子很乱,只能凭本能做事,于是紧接着又给江嘉劲打电话。 不出所料,他没有接。 他的态度让林翘彻底清醒过来—— 至少七年内,她都要仰他鼻息,她不可以有一丝差错,否则这得来不易的一切都会失去。 想到这,她紧紧攥住自己胸口的布料。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还要生存,还要往高处走,还要从小透明变得大红大紫。 她不可以因为这一句话的差错而万劫不复。 他不接,她不敢多次拨打,怕他一气之下把自己拉黑。 思来想去,摁住语音键,说道:“我知道你在生气,但你一定要听我说完。在那样的场合下,你也看到那些男人都是怎么对待我的,我表面上再不在意,心里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任何人,几年来摸爬滚打,我吃过太多亏,受过太多欺骗,我明明是一个正正经经的演员,可他们把我当棋子,当钞票,当玩意,甚至当妓女,就是没把我当人。 “我没办法不把事情往坏处想,那只是我的下意识反应。我很抱歉,但我要怎么才能找回早已经丢失的信任呢,我不知道,江嘉劲,你知道吗?如果你知道的话,教给我好不好。” 讲完这些,林翘已经泪流满面。 这种担忧和害怕让她如坠炼狱,她暗暗发誓,如果江嘉劲能够不计前嫌,她以后一定要抓住每次机会,直到有一天,她不再畏惧他,不再依靠他。 她一定要混出个人样,不靠任何人托举,就可以飞起来。 雨点密集地打在车上,玻璃上雨迹斑驳,到处是噼里啪啦的响声,昏暗的车内,唯有江嘉劲的手机发出那一点亮光,他在播放着林翘发来的语音。 他听出来,她哭了。 却没有听出半分的内疚,忏悔,和抱歉,她只是在害怕,害怕他的暴怒会影响她的前途。 他毫不怀疑,她就是这样一个除了利益再也不在乎任何事的女人。 他的确应该生气,但不是气她,而是应该气自己,对于白眼狼,就不该有丝毫扶持之心。 手机又响起来,还是她。 他依旧没有接。 原本的怒意早已被这大雨冲刷得七七八八。 他的一颗心冷了下来,想到这样也好,趁此机会,磨磨她的性子,好让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利爪的老虎,她再也不要以为可以在虎口拔牙。 第二天早晨雨还在下。 林翘在地板上睡着了,被刘妈摇醒,她解释了几句,走进房间把自己反锁起来,点开微信一看,江嘉劲毫无动静。 她把手机重重砸向大床,捂住脸深深叹息,就这样维持了十几秒的时间,她才把双手从脸上拿开,走进浴室,不一会儿水声响了起来。 林翘洗了个澡,披着半干的长发走出来,问刘妈有没有什么吃的。 刘妈给她做了三明治,热了牛奶。 她在餐桌前吃完这些,头发正好晾干,她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门。 生活还得继续,她不可能一直等着江嘉劲回心转意。 她早在前天就约了周珊逛街,一来是为团队的小伙伴买些回礼,二来是给赵蒂的小孩买些礼物,小家伙半年得了两次流感,上一次她在横店没办法探望,这次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买东西过去看看。 她和周珊逛了好久,因为不想把负面情绪传递出来,她没有告诉周珊她和江嘉劲的事情,二人互相选搭配,分享下部戏,又一起拍照发了微博,这一天玩得还算快乐。 烧吧蝴蝶 第33节 等到晚上回家,不出意外,江嘉劲依旧没有回来,林翘又给他打了电话,他还是没有接。 次日林翘叫上团队其他人,带着给赵蒂的小孩买的礼物和水果,到妇幼保健院探望。 赵蒂到医院门口迎接他们,她原本没想到林翘也会来,看到她之后,脸上毫不掩饰地感动,笑道:“按理说,你不用来的。” 林翘把手里的水果递给赵蒂,笑说:“当然要来了,亲戚家的小朋友生病还要去看一看,何况我们是这么亲的人。”她讲完,下意识又补充一句,“不过你可别觉得我是为工作考虑才来的哦,我呀,是出于真心才来的。” 赵蒂接过水果,摇头一笑:“不用解释,无论是因为什么来的,你能来,就说明你把我放在眼里,这是情意。” 林翘看着她,因她这番话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几人一起来到电梯,赵蒂给他们分发口罩,林翘接过来要戴上,把手里的礼物顺手给赵蒂,那是一个飞机模型,赵蒂挑眉:“正巧,我家乐乐最喜欢飞机。” 林翘戴上口罩,弯了弯眸:“我知道啊,之前无意间看到你的壁纸,就是小朋友手拿玩具飞机的照片。” 赵蒂微愣,眼眸亮了亮。 夏泽义埋怨道:“这种事情你不早说,我之前还发愁买什么呢。” 林翘没好气儿地说:“跟你讲有什么用,反正你给现金。” 夏泽义的确两手空空,闻言只差没被林翘一句话呛死。 林翘假装自然地看他一眼,确保他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这才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 他们一行人没有在医院待很久,不到半小时就离开了,夏泽义要去保养车子,朱晴的高中同学来北京玩,她要去接机,慕容和男友约会,李佳蕊则要回公司修林翘之前拍过的日常营业图。 临走前赵蒂叫住林翘,聊丁珂给她推戏的事情。 “我这边在给你接触某大导的年代戏,叫《风华》,这是要在咱们自家平台播的,不出意外会上星,你作为签约艺人,可以优先试戏,但既然丁珂开口了,你不妨两部都试一试。”赵蒂耐心地给林翘建议,又叮嘱道,“到时你给丁珂回电的时候也不用瞒着,试戏又不是轧戏,如实说就行,但不要透露是具体哪部戏。” 林翘点头:“我知道了。” 赵蒂又道:“先把试戏的事情搞定,你还有品牌推广要拍,至于和江总的事情,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船到桥头自然直。” 赵蒂蓦然提及江嘉劲,林翘原本拼命让自己麻木的心又被扎了一下,她笑了笑说:“ok,懂。” 年代戏在一周后试镜。 林翘到场后试了三个角色,表现不错,当场加了制片人的微信,次日她就收到回信儿,说是让她再去试一遍戏。 夏泽义开车带她去往现场,她这次比上次更熟悉角色,表现更为出色,导演当场就定下她演男女主女儿的角色,算女四号,按照番位是七番。 原本正犹豫要不要直接签合同,林翘又接到了丁珂的试戏电话。 演员同时试很多部戏并不少见,她如实告知年代戏的制片人,制片人笑道:“我们这边的角色这两天就得定下来了,你可要快点做决定。” 这话无疑是让人焦虑的,林翘点头道谢,又匆匆赶去《乱红飞花》的试戏场地。 到场之后,林翘看到一个熟人——佟雪儿。 没想到她竟然也在这里试戏,两个人一见面,林翘云淡风轻,佟雪儿却像做贼一般眼神飘啊飘的,不知道要落在哪个点上,最后假借和别人讲话,才掩饰过去。 夏泽义乐得呲着大牙,小声问林翘:“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母老虎转世啊,她怕你怕成这 样。” 是啊,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佟雪儿怕她。 林翘伸手就往夏泽义的腰间拧了一把,看他疼得五官变形,差点飙脏话,她小声说:“眼看着两军要交战了,你还想这些?赶快去给我打听一下,她试什么角色。” 夏泽义骂她几句才去了。 让夏泽义去打听的时候,林翘就已经隐隐约约有所预料,这部戏的女二号是花妖,佟雪儿的外形匹配得上。 果然,夏泽义打听之后,告诉她,她们的确在试同一个角色。 不是冤家不聚头,林翘的第六感告诉她,佟雪儿的演技不差,这部戏不会直接定下她。 如她所料,试戏过后,制片人只是让她回去等通知,她倒也不着急,毕竟还有另一部戏兜底。 就这样忙碌一天,林翘已经快要饿死,她请夏泽义去吃饭,到附近的胖胖面馆。 刚进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讲:“可我现在都点完餐了……不行,你快点过来……要不是你把我的包包拿走我会没有钱吗?什么?……我已经说了n遍大姐,我现在在一个大胖子开的安徽板面店!” 佟雪儿声音很大,还好这时候还不到饭点,店里没人,可老板和店员闻言,都是尴尬地当场愣住。 林翘和夏泽义对视一眼,都憋笑到脸通红。 林翘实在受不了这个笨蛋,只想着,这个人素来与她不睦,应该不会厚着脸皮过来问她借钱。 第28章 二人一路吻到浴…… “喂,借我一点钱,我两个小时之内还给你。” 设想总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糟糕。 林翘的想法还是在佟雪儿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被彻底粉碎。 林翘问:“你移动支付没开吗?” 从刚才佟雪儿打电话的话音里不难判断,这个人竟然出门没带钱,林翘真是好奇,这年头人人一部手机,还能付不了账? “我的包包被助理拿走了,银行卡,现金,另一部绑定了移动支付的手机,全都在里面,而她现在已经抵达北京南站准备乘高铁回家。”佟雪儿讲这番话时,仍是趾高气扬,将自己紧紧绷住,不肯有一丝软弱。 林翘懒得照顾佟雪儿的面子,“扑哧”一声大笑。 夏泽义也跟着她乐起来,又故意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向我家林翘借钱呢,看来人在江湖上飘,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你说呢?” 佟雪儿已经很丢脸,闻言耳朵都红了,抬手指向夏泽义,气虚嘴硬道:“我在问你借钱,没有问她。” “得了。”林翘“啪”一声把佟雪儿的手打掉,收回笑意,不带任何语气地讲,“他是我的人,我不让他帮你付钱,你说什么也没用。” 佟雪儿目光黯然,气冲冲鼓着腮,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 林翘淡淡瞥她:“你也不要故作高姿态,因为你很蠢,在场所有人无一例外,一眼就能看出你现在很尴尬,很慌乱,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 “我,会借钱给你。”林翘勾唇,“而你,以后看见我不要像老鼠见了猫,过去的恩怨随着杀青就已经了了。” 佟雪儿一怔。 她没想到林翘在经过前面一番奚落,最后竟然会说出解开她心结的一句话。 她站在那,第一次不带任何芥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其实早在横店拍戏的时候,她已经无数次感叹过,林翘是韧劲满满的,也是充满吸引力的。 而她之所以会主动来问林翘借钱,不过是趁此机会,迈出她早就想迈出,但一直迟疑和畏缩的一步。 “你要付多少钱?” 林翘的声音打断了佟雪儿的思绪。 “15块。”佟雪儿说。 “蛤……”林翘又笑了一笑,堂堂女明星,15块都没有。 她扫码,对老板说:“她这顿饭我请了,刚才她神经大条讲的话,你别在意。” 林翘都这么明显赔不是了,再看佟雪儿,还一脸茫地站在那。 她不由得拧眉:“你不道个歉?” 佟雪儿不解:“你都帮我付钱给他了啊,我又不吃霸王餐,道什么歉?” “……”林翘真的很想骂人。 好在胖老板为人和善,说道:“好嘞,没事没事,姑娘直肠子。” 林翘冲老板一笑,又狠狠剜了一眼佟雪儿,这才收回目光。 佟雪儿来得早,她的面早已端上来,而林翘和夏泽义的面才刚刚开始做。 佟雪儿回自己那桌心不在焉吃了一会儿,等林翘他们的面端上来,她心一横,想着反正都迈出第一步了,何况第二步,于是干脆端着那一大碗面,来到林翘面前。 “嘭”一声。 一只大碗落到眼前的桌面上。 林翘拧眉抬眸,佟雪儿挑眉一笑:“怎么,不敢和我一起吃?” 林翘顿了顿,露出臊眉耷眼一抹无奈地笑,道:“大姐,我真的很烦你诶。” 说完又继续去掰筷子。 这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林翘的语气并不刺耳,佟雪儿挑眉坐下来,说道:“我就坐这儿烦你,怎么着。” “……” 林翘瞥她一眼,没说话。 佟雪儿见自己并没有遭到驱赶,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翘面对面坐下来吃饭,心里琢磨着,总得赶快找到一个话题来讲,否则就太尴尬,想了想,她问:“你怎么会来试这部戏?” 林翘没多想,脱口而出:“熟人介绍。” 佟雪儿闻言,心里那股子不愿甘拜下风的攀比心又起来了,便道:“我也是熟人介绍,丁珂介绍我来的。” “咳咳咳……” 林翘一口面没咽下去,差点呛到。 夏泽义见状,忙打开水给她。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才说:“我也是丁珂介绍。”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都已经坐在一起聊到这件事,大大方方讲出来远比瞒着好。 不过林翘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闪而过的失落。 佟雪儿更是毫不掩饰,她大惊失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对丁珂的好印象大打折扣:“我就说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好心人,果然是拿我们做人情的,不知道除我们之外还有没有推荐别人!” 林翘并不这样想,她虽然失落,但并不觉得失望。 “丁珂那个位置的女明星,原本没必要提拔小演员,她推荐的人不知道哪一个就会爆成她下一个竞争者,可她还是愿意伸手拉一把,无论是当初的温青雨,还是我们,都足以说明她对后辈是有扶持之心的。你想一想,如果不是丁珂想着我们,这种s+的大项目,我们能这么容易接触到女二号的试戏机会?” 丁珂不帮忙是本分,帮了就是情分。 既然是情分那就得记着,人不能没良心。 可林翘这样想着,却冷不丁浮现出杀青仪式那晚,江嘉劲与她的长谈。 烧吧蝴蝶 第34节 心中一阵懊悔,难以呼吸。 佟雪儿为林翘这番话若有所思,想了半天,也只是说一句:“好吧。” 她显然并不真正在意丁珂的为人,正如她还没考虑过日后是否会去回报对方,她只是想得很简单,先试上再说。 林翘看着她,有那么一刹那,她很羡慕这种脑袋空空的人。 但她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这顿饭很快吃完,离开之前,佟雪儿主动要了林翘的联系方式,美其名曰:日后好还钱。 林翘看出来,眼前的人对她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她没想过接受,但也没想拒绝,因为她现在不想要朋友,也不想要敌人。 帮佟雪儿打了车后,林翘让夏泽义先走。 她找出通讯录里的通话记录,翻了好久,终于找到祁山的号码,毫不犹豫,拨打过去。 打了两个,无人接听。 直到第三个—— “喂。”还好祁山接听了。 林翘一笑,问道:“江嘉劲这段时间在哪里?” 祁山反问:“我想我没义务向林小姐汇报江总的行踪吧。” “好,那我不问他,我问你,你在哪里。” 林翘反应很快,倒惹得祁山微怔,反应了一秒才说:“你不要为难我。” “我没有为难你,现在是下午五点钟,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否还在公司就好。”林翘淡定而胸有成竹。 祁山默了默,眼角溢出一丝笑意:“好,那你来公司吧。” 林翘果断挂了电话。 路上堵了一会儿车,等到赶到扶摇大楼时,恰巧看到江嘉劲的车子驶出,同时接到祁山的短信: 【我下班了。】 林翘咬牙捶了下腿,忙对司机师傅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又觉得不解气,打电话给祁山,刚一接通,她破口大骂:“fuck!” 收了线,林翘紧盯着前面的车。 这辆车无论是车型还是车牌号都太显眼,轻易不可能跟错,林翘像个贼一般猫在后座,还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这辆车驶入熟悉的道路,她的心顿时爆炸倒计时般跳得越来越快。 她周身紧绷,直到确定那辆骚包的车子开进了御金台的大楼,她才如跑了八百米般卸了力瘫在后座,可没有调整自己太久,她很快下了车,飞奔回家。 进门之后,她胡乱脱掉鞋子,就往江嘉劲的卧室冲,恰好遇到刘妈在整理鲜花,问道:“他回来了吗?” “没有呢。”刘妈说。 林翘的肩膀顿时垮了下去。 这时身后响起“咔嚓”一声,是落锁的声音。 她怔住了两秒,又飞速转头,只见江嘉劲一身正装,像个不真切的人一样,出现在玄关处。 林翘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想要怎么办。 盼着他回来,可是这一刻她该做些什么? 她脑子乱极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他换完鞋子,即将走过来时,她决定飞奔过去。 她一把环住他的脖子,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姿势扑进他的怀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喊道:“江嘉劲,你回来了!” 刘妈见状,以为二人调情,捂嘴一笑,悄悄走开。 江嘉劲身体僵了一僵,差点没承受得住林翘的重量,往后退了数步,还好后面是一堵墙,他的背重重磕到墙上。 林翘的长发也因为猛地一磕而披散一脸。 她后仰甩了下长发,与他对视,瞪着他嗔道:“你知道你多久没回来了吗?!” 江嘉劲不为所动,只道:“我自己的家,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还用得着算日子?”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没有任何的情绪掺杂其中,倒让林翘瞬间浮现出那个雨夜他暴君一样的脸庞。 她的心里惊起万层浪,念头还没闪过,他却毫不留情,一把推开她。 她因为那片刻的失神而没站稳,摔倒在地。 “这么久以来,那些男人没有联系过你吗,用得着这样想男人?”林翘趴在地上仰头看江嘉劲,而他眼神冷淡,居高临下。 林翘笑了一笑,不卑不亢回道:“他们几乎每天都打电话约我出去,可我都没有去,因为我暂时还没有结束我们之间关系的想法。” 江嘉劲默默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狡诈异常,这几天无数的微信和电话,无不彰显她的示弱。 可当他现了身,她亦现出原形,鱼上钩了,她便不喂饵了。 他想过无数种回家后会发生的场景,她或是倔强不屈的,或是故作傲气,或是有意引诱。 唯独没想到她会当作一切从未发生。 见招才能拆招。 她不出招,倒让他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表。 他只顾暗忖,没有丝毫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的念头。 她也并不依赖他会伸出手,她自己可以站起来。 她手掌扶地,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眸问道:“扶摇影视的江总生了艺人林翘的气,可普通人林翘并没有得罪过江嘉劲,难道不是吗?” 江嘉劲心中讶然,赞叹她真是个诡辩的天才。 林翘只知道,此时此刻,她靠偷靠抢靠哄靠骗,都要稳住他。 她自顾自又道:“不仅没有得罪过,相反,林翘应该给过江嘉劲许多快乐。” 说着,她踮起脚尖亲他,却只是蜻蜓点水。 他不知道这是试探,还是挑衅,也不愿细想,免得令自己不快。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她,边往卧室走边道:“我要去洗澡,没时间听你废话。” “……”林翘握拳,气他的铁石心肠,也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他走到卧室门前,又忽然转身:“怎么,你不是公私分明?我现在已经下了班,不是什么江总。” 她茫然。 他冷冷一瞥:“还不跟上来?” 林翘心跳陡然加速。 这盘棋,终是她险胜一步。 既然他先给了台阶,那么她没有不下的道理。 她不紧不慢抬起脚,往他那儿走。 他知她故意做出闲散模样,不由得眉头微锁,不耐烦等她,转身进了屋。 见状,她心慌了一下,下意识加快了步子。 可很快,她又停在原地。 男女推拉,都到最后一步了,她怎么能够乱了阵脚? 她赌他会纵容到底,如果赌错了,那就重新应对,反正他现在是人到眼前,不怕没有法子对付。 心思一定,她从容多了,慢慢走到他房门前。 她推开房门,刚要进去,忽然被人握住手腕大力扯进房内,卧室门嘭地一震,她被山一般的力道推到门板上。 他的手掌握住她的,强行与她十指交握,动作粗暴地吻下来。 她热情地回应,二人一路吻到浴室,衣服散落一地。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二人坐进温暖的浴缸里,他从身后环住她,而她坐在他的腿上,脑袋枕在他的胸膛,半眯着眼喘气。 他等了好一会儿,发觉她并没有要问他什么的意思。 便先开口,问道:“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突然又回来了?看来你真的是一点也不在意。” 她睁开眼,捧起他的一只手,吻了吻问:“我们现在这样,方便聊公事吗?” 江嘉劲答非所问:“为什么,你明明求着我回来,可我回来之后,你态度还是这样硬气,林翘,你真的不怕我继续生气吗?” “你心里很清楚,我当然不想你继续生气。”林翘这样讲。 江嘉劲低下头贴在她的颈后轻轻啃噬亲吻:“可你的态度,我只觉得你想气死我。” 她被他亲得极痒,忍不住躲开他,他却蝴蝶恋花般追逐不放,她只好放任他继续,笑着说:“气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巴不得你天天开心,我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希望你每天都有好心情的人。” 这话无关风月,却实在动听。 他似乎在意她所说的一切,那流连的吻顿时停了下来,似乎又不在意,很快亲吻又再一次落在她的耳垂。 林翘被他亲的心口起伏得厉害,他将脑袋埋进她的肩窝,痛苦又满足地哀叹。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她上句话:“林翘,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前一天还满眼星星地对我说谢谢,可第二天就把我想成了混蛋,难道我曾经对你说,我会捧你,不会害你,都是喂了狗?”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江嘉劲咬了一口林翘的肩膀。 很重的一口,直到渗出血来,林翘忍住了没有溢出声,他又伸出舌尖一下一下舔舐那馨甜的血液。 热水的浸泡和他身上炙热的体温让林翘感受到暖意升腾。 她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开口道:“我当然知 道你的好,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林翘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江嘉劲的知遇之恩。 只是那一晚,他帮助她,和帮助自己,并不相悖,所以她才会把他想得如此恶劣。 她扶住浴缸边缘,转头看着他:“我只能保证,以后对你,不再怀疑就是了。” 烧吧蝴蝶 第35节 他倦懒地睁开眼:“是吗。” 她抬头,“哗啦”一声水响,她去吻他的眼睛:“我别的品德没有,但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第29章 “阿劲哥哥,疼…… 林翘终于愿意把态度软下来。 她的语气里是罕见的诚恳,她真挚起来的时候目光总是很纯粹,像剔透的水晶,江嘉劲心中的火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些天的冷落,既是出于震慑也是出于警告,结果是他乐意见到的。 可他仍然觉得空虚。 他并不知道,更从来没有想过,或许那份冷落里,也夹杂着那么一丝丝的怨恨和委屈在里面。 他忍不住抱紧了她,贴得越紧,却觉得他们之间离得这样近,心却隔得那么远,好似千山万水,难以靠近。 他回吻着她,呼吸渐渐急促,他已经忍了好多天,只有一次怎么会够,可他这一次却不想听任自己的心放纵下去。 他终于还是没有继续往下做。 他把她松开,抬手摩挲她的耳廓,找了个让他冷静下来的话题,道:“女孩子闯荡在外,把人往坏处想,总比傻乎乎地认为每个人都是好人强。不要太容易感动,不要太有羞耻心,对别人,还是要留有戒心。” 这话是林翘没想到的,让人觉得一暖。 她实在是没理由不讲些好听的出来,只道:“好,我会防着别人,但不再防着你。” 无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这番话总是能让人高兴的。 江嘉劲笑了一笑,又道:“我知道你憋屈许多年,但你要知道,花开了蝴蝶蜜蜂自然抢着来采,那些人,你加了微信放着就行了,不要真的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他们啊,通常是睡一觉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主儿。” 林翘怎会不知,别看那些男人一个个上赶着约她,不过是把她当作充当门面的花瓶,或消遣的工具,到正事上还是会按照利益分配。 一个项目那么大,钱字当先,项目扑街对谁都没好处。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忽地提问:“我问你,这个圈子最有用的是什么?” 她懒得思考,摇头表示不知道。 “人情。”他自问自答,“最有用的是人情,最没用的,也是人情。” “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就可以在能够做顺水推舟的人情时,把这个人情给你,雪中送炭不好做,锦上添花抢着来,就是这个道理。” 他这样讲,手指游弋到她的颈间:“如果你想当影后,那恕我帮不了你,可你的诉求是当明星,我是商人,很会包装产品。” 他撩起她的一绺头发绕在指尖卷啊卷,又道:“不进组的时候,好好跟着我刷脸,多买些漂亮的衣服,有个词儿叫星味懂吗,你要把自己弄得闪闪发光一点。” 娱乐圈是个圈,可这个圈里还有各种小圈层,沪圈港圈京圈,往里还能再细分,有家族有企业,总之利益筑成铜墙铁壁。 想进来,难,想出去,也难。 林翘恍惚地想,江嘉劲就像一个渔夫,利用她的贪婪,一点点钓她咬上了钩,她早在一开始就一头扎进了这浮华深处,回不了头了。 就算是华丽的衣袍上爬满了虱子,她也想穿上试试。 “好,我会好好表现,你也要记住,我当初言之凿凿地告诉你,只要你肯签下我,我一定红透半边天,并不是随口一说。”林翘也表了态。 言尽于此,江嘉劲已经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都讲给她听,她的回应还算舒心,并非那么不识好歹。 这让他彻底把那天的事情画上句号。 他不打算继续泡澡了,拍了拍她的屁股示意她起身。 她被他亲了半天,惹她哪哪儿都上火,她哪里肯让他就这样溜了,赶忙按住他的肩膀,歪头问:“你不抱我出去吗?” 他看出她的意思,摇头道:“你回你的卧室睡吧。” 她不肯,环住他的脖子说:“抱我出去。” 他低头紧紧锁住她的双眸,复又坚定地把她的手臂扯开,只动一下,她忽然抢先一步松开手,却是一拳砸到水里,溅起一片水花:“刚才还予取予求,这会儿又三推四阻。” 她这样说,语气中带有几分娇嗔。 他只见她脸颊被水雾蒸得粉红,少有的孩子气,心头一时发痒,下面已经蠢蠢欲动。 他怕她察觉出自己的变化,拿起浴巾才起身,很快围上自己,从浴缸里跨出去,才又转身把她抱起来。 却只是把她从水中抱出来就很快放开,扯了浴巾披在她身上:“我饿了,先吃饭。” 林翘还在兴头上,哪肯依他。 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她的湿发黏在白皙的肩膀上,嘴唇因他方才的亲吻而带有一丝红肿,如此的诱人,她不信他不为所动。 她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笑道:“我也饿了,要先吃你。” 这样调情的话,她早已是信手拈来。 她靠近他,不依不饶地靠近他,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探过去,早就掀起风暴。 可江嘉劲已经拿定主意不打算再来。 他早已察觉到他对这个女人身体上的贪婪,多多少少已经触到底线。 林翘不肯罢休,低低地问:“江嘉劲,以后私底下不这样喊你的名字了好不好,好生分,我想叫你阿劲,可以吗。” 江嘉劲心头一紧。 仅仅是触到底线,终究是没有越过。 他这样想,原本垂于两侧的手,缓缓抬起搭到她的腰侧。 冷淡的双眸,终于肯染上那一点春色:“你不是爱叫哥哥吗。” 他很上道,也撩拨起来。 林翘眼睛水蒙蒙的,顺着他来:“嗯,所以是阿劲哥哥。阿劲哥哥,疼疼我,疼疼翘翘。” 江嘉劲一怔,旋即将她拦腰抱起:“好,哥哥喂你。” 他把她摔进大床,俯身而吻,她紧接着缠上来。 公是公,私是私,现在总归是私自放纵。 人只要说服了自己,就能够去做任何事情。 这一场拉扯,到底关乎什么,到底为何开始,江嘉劲已经分不清了,而林翘十分清楚。 又过了两个钟头,江嘉劲和林翘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们点了披萨,拿去窗边的地毯上吃。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整个城市都变得潮湿,唯有屋里,留一盏灯,两个人,在雨意滂沱中无声地吃着晚餐。 比起刚才的一片混乱,此刻的安静,更显得不同寻常。 过了会儿,林翘想起一件事,不由出声问道:“我最近试了两部戏,一部是多少流量女明星挤破头也进不去的大导年代戏,会在卫视播出,算女四号。另外一部,我演女二,本子也不错,是s+仙侠巨制,演好了很容易大火,我……”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江嘉劲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看着她说,“但你最好不要问我。” 林翘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却还是要问出来,因为他是最专业最理智的人,她相信他的判断力。 于是也就露出了狗腿的笑容:“给我点建议呗,阿劲?” 这个称呼…… 她在床上这样叫时,他总会格外卖力,可惜现在不是在床上。 他不愿接招,反问:“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吗?” 林翘摇着头,卖着萌,嗲着嗓子说:“你不是,你是我的哥哥呀。” 每次以为这个女人的脸皮已经不能再厚的时候,江嘉劲总能被她更厚一层的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败。 他颠了颠手上的那片披萨,气得想笑:“林翘,你并不适合走这种路线,强行这样做,只会让我吃不下饭。” 林翘原本笑着,闻言一点点的垮下脸,直到嘴唇绷成一条笔直的线,用下眼白瞪他:“所以呢,江老板,江总,您给我点建议行吗?” 这样阴阳怪气的彪悍果然更契合她。 江嘉劲又有胃口了,他咬了口披萨,说道:“我还是不会给你建议。” “你!”林翘急了。 “不过……”江嘉劲看着窗外的雨,细嚼慢咽手上的食物,毫不费力地拦截了她的恼怒,淡淡开口道,“我这个人比较相信命运的指引。” ” 每个选择都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和遗憾,当下做出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就是一定会选的选择,再重来一千遍还是会这样选,所以你偏向哪个,就选择哪个,我不能给你答案,因为你命运里的失败和胜利,我都不想承担。” 他这样讲,令林翘沉默不已。 她就这样看着江嘉劲的侧脸,感到好奇怪,他明明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建议,但她的心为何突然有了依归。 察觉到她久久不移的目光,他望她一眼:“你也不适合走深情路线,你这样盯着我,只会让我浑身难受。” 林翘顿时撇嘴,笑道:“那你可是想歪了,我可是演员,人设百变,我什么路线都能走。” 她捡起一块挂满芝士的披萨大快朵颐:“再说我刚才哪里深情了,怪不得你单身,连女孩子的眼神都分辨不出,靠幻想恋爱吗?” 平时她惯会和他唱反调,这会儿他让她做自己她倒乐意听他的了,再说下去又要吵架,江嘉劲压住怒气,问道:“你好歹今天才向我求和,装也装够24小时可以吗。” 林翘无所谓地耸肩:“不是你讲的吗,我不适合走‘装货’路线。” “……” 窗外大雨打湿天地,屋内原本被雨声浸透,直到那一来一去的争吵声慢慢变得激烈起来,掩盖了雨的喧嚣和夜的静谧。 又过片刻,窗外楼宇似在雾中,霓虹斑驳,窗玻璃上的雨滴斜斜滑落,屋里的争吵声被《堕落天使》的放映声取代。 白墙上剧情起起伏伏,屋内的光线明明灭灭,很快这些又都被烈火烧干柴的声音取代。 夜还很长,请慢慢烧。 第30章 被他粗暴地扔到…… 林翘一前一后通过了《风华》和《乱红飞花》两个剧组的试戏。 经过反复思考,她最终选择接下后者。 烧吧蝴蝶 第36节 大导,年代戏,上星播出,这些都很吸引人,任谁看都是比仙侠剧女二号更诱人的资源,但她见过太多因为后续人气起不来,而在正剧里消失的演员。 她现在只有一部待播剧,要确保不会在热播期后就被观众遗忘和抛弃,《乱红飞花》无疑是她更好的选择。 命运中所有的馈赠,早已在暗处标好价格,既然该付的代价迟早会付,那么这份馈赠也一定要尽情享受。 何况,谁又能保证,最后的代价是她负担不起的呢。 或许五年后的林翘会后悔,但现在的林翘不会遗憾。 戏约已定后,丁珂带林翘同这部戏的主要领导吃饭。 林翘作为一个“新的旧人”,要不断给前辈和领导们敬酒,这真是一个糟糕的规矩,可是很无奈,既然有江嘉劲那样讨厌酒桌文化的人,就有享受这种文化的人。 她喝了很多,好在当晚有夏泽义作陪,总算是把送她回了家。 林翘有个喝醉了就断片的毛病,第二天一早,才发现自己竟抱着马桶在地板上睡了一夜,动一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 她挣扎着起身,到淋浴间洗澡,热水冲刷下来,缓解了因睡地板而带来的不适,她慢慢地回忆,想起昨晚醉酒之前发生的种种——导演好像让她减肥? 洗完澡后,她头发都没有擦,便出去找手机,打电话给夏泽义,才确定导演的确让她减肥来着,要再瘦八到十斤。 演员的身体通常并不属于自己,是胖是瘦要根据角色进行调整。 而仙侠剧里的角色多为神仙精怪,要在镜头前展现出仙气飘飘或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通常对体态体重的要求更为严格。 林翘身高170,常年维持一百斤的体重,就算在容易显胖的镜头下,她也绝对称得上纤瘦。 对于减肥,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觉得没有必要。 可不仅是她,连丁珂都要再瘦五斤。 这是超级ip,她给超一线女明星作配,人家都没说什么,她哪里敢高喊“拒绝白幼瘦”的口号? 为了角色!为了每一个镜头都是有效镜头! 林翘想,她连人带盒十斤都可以! 剧组要等丁珂的档期,要到二十天之后才会开机。 这一日林翘有物料要拍摄。 《天下》还没播出,林翘就已经被许多品牌方买股,前些天她刚刚为一只手袋拍完三八妇女节的推广物料,今天要拍的是ysl的口红。 妆造加上拍摄忙完已经夜里十二点,她吃完最后一顿海底捞,正式开始减肥之旅。 那段时间江嘉劲频繁飞往海外工作,再回来面对面坐一起吃饭时,林翘已经减重六斤,距离进组只有七天。 刘妈为江嘉劲炒了一桌子菜,红烧排骨,椒盐大虾,清炒时蔬,外加一锅加满了菌菇的鸡汤。而林翘面前只有一碗不放盐的沙拉,这样的食物已经是她这一整天最丰盛的一顿。 她埋头苦吃,生菜在嘴里发出脆响。 江嘉劲终于受不了,他停下筷子,看着林翘尖俏的下巴,敲了敲碗沿。 林翘抬头,问:“干吗?” 江嘉劲只是笑:“你可真厉害。” 林翘扫了眼这满桌色香味满满的饭菜,再瞥一眼自己碗里的兔食,还以为他是在夸她定力强,能吃苦。 便无所谓笑了笑:“这有什么,我拍戏又能赚钱又能获得名气,饿饿肚子咋了。” 江嘉劲忽地嗤一声:“我是说,你连减脂餐都能吃得像猪瘾犯了似的,也是厉害。” 林翘微怔,握紧了筷子,露出想要杀人的眼神。 江嘉劲哪里会怕她的那三分杀气,夹起一块排骨放到碗里,缓缓道:“之前时奚在电影《三国》里演貂蝉,为体现出导演想要的纤细,不仅要节食锻炼,就连嚼几口都有讲究,这才是定力,而你刚才看似对这一桌菜视若无睹,实际上心里早就乱了。” 林翘静静听他说完,先是不语,而后将白眼一翻,夹起一大口绿油油的生菜,一股脑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嘎嘣嘎嘣地嚼,比刚才吃得更过分。 江嘉劲顿时冷了脸,她想气他,他还真的就被她气到。 接连十几日没有见,话都没说几句,后半顿饭二人谁也没理谁。 吃完饭后,林翘窝在沙发上看手机,她给ysl拍摄的推广图获得一致好评,得益于品牌宣传的助力,又把她推上了热搜。 距离上次上热搜已经时隔两个多月,林翘因为挨饿而阴云密布的心情,顿时变得灿烂无比。 她趁着有热度,把拍广告那天的侧拍图发了微博,一共六张,全是live图,营销号把这些图转发出去夸赞她的时尚表现力,粉丝也收图去热搜上安利她。 有好评总会出现差评,林翘刷着手机,就看到有人大骂她是营销咖,问她能不能不要天天买热搜了。 这条微博已有千赞,而这样的声音还不止一条。 更有人说:屁作品没有,天天住在热搜上,不知道她是网红还是明星。 林翘正浏览着,江嘉劲走过来。 他简单冲过澡,离老远就散发出沐浴过的清香,走过来后一把抱过林翘,显然是想亲热。 刚才还吵过架,这会儿又恬不知耻黏上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的脸皮这么厚。 积怨在前,林翘这会儿又因为恶评不爽,想都没想一脚踹过去:“滚远点,我烦着呢。” 男人想要的时候,容忍度总是能出乎意料的强大。 江嘉劲被踹得倒抽气,也只是皱了皱眉,很快又凑过来,拥住林翘的肩膀,问她:“看什么呢,吃枪药似的。” 林翘把手机丢到他怀里,努嘴道:“我才上了一个热搜,就有人骂我营销咖,江嘉劲你要是不 给我买十个热搜我都看不起你!” 江嘉劲怔了怔,却是扫都没有扫那手机一眼,只低头亲她的脸颊,笑道:“这种小事你以前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林翘不看他,闷闷地问:“是吗。” 江嘉劲忽地起身,面对面坐在她的腿上,托着她的后脑勺和脊背,让她看着自己。 他变得有几分认真:“我看得出你心里的焦虑,可你眼看着新戏就要开机,商务资源越来越好,曝光也越来越多,你告诉我,你到底在焦虑什么?” 林翘因为江嘉劲的这一番话而意外极了。 这个狗男人,要骗她亲热那就在她身上煽风点火好了,左右他早已经熟悉她的身体,何愁她不会半推半就答应下来? 可他偏偏又要同她谈心。 她并不想谈心。 她敷衍道:“我只是因为减肥才……” “你最好不要说你是因为减肥才心里不痛快。”江嘉劲把她的话堵死,“你是个有定力的人,我知道你不是。” “你刚才不还说我没定力。”林翘想到什么,只把脸一昂,“不如你的时奚心态好。” 江嘉劲不由得低笑,差一点就要问:“好端端提她做什么?” 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未免太自作多情,别再让她觉得,他以为她在吃醋。 于是就咽了回去,顿了顿才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今晚我可不会罢休。” 林翘注视着江嘉劲认真的眼睛,她知道这个人倔脾气又上来了。 她和他是一样的人,倔起来没完没了。 她这会儿没有同他犟到底的心情,想了想也就松了口:“那天试戏的主演有不少是资方推荐的演员,我虽然已经签约了,但导演对我的体重不满意,我在担心如果我减下来之后他还是觉得没到标准,会不会把我换掉……” 林翘经历过无数次被换掉的经历,有一回甚至都已经开拍,当晚收了工,夜里十二点,忽然被告知她明天不用来了。 这样的挫败感太刻骨铭心,她再也不想经历。 听完这番话,江嘉劲的脸色顿时肉眼可见地黯了下去,原本还有三分含情的眼睛,此刻已是十分的阴鸷。 林翘眼睁睁看着他变脸,简直要抓狂,明明是他自己要问的,她如实告知后他又不高兴,上次冷战也是这样,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气氛眼看要降到冰点,江嘉劲才满脸不爽地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这样讲,林翘更确信心中所想。 她默默琢磨,她这一次有没有把他形容成皮条客,他总不会再骂她白眼狼了吧。 江嘉劲看林翘也不说话,只复杂地看着他。 他气得一笑,问道:“林翘,我还记得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是舍弃了自尊和骨气来到我面前,求我收留你的,你能这样做,不就是看准了我的能力?所谓傍大佬傍大佬,那必须得是真大佬,才能让你舍弃骨气不是吗?我要是没点手腕,你舍弃的算什么,骨气也成了贱骨头。” 林翘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心里不知名的情绪争先恐后涌上来。 她慢慢地发现,这是一种暖意。 见她不语,江嘉劲把手插进她茂密的长发里,从上往下捋。 语气也稍稍缓和,说道:“你的事业我虽然不会过问太多,但‘扶摇’这个金字招牌总会在背后为你保驾护航。” 说完,他很快补充:“公司的任何艺人都是如此。” 林翘这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江嘉劲沉默下来,视线在她脸上来回扫荡,想了想,柔软不过一分钟的语气又变得冷硬起来,说道:“比起你不信我是个好人,你不信我是个有能力的人,更让我觉得是侮辱。” 他温暖的手掌还插在她的发丛,可他的神情已经变得认真冷肃,像在谈公事,这让林翘特别想笑。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可以被说卑鄙,但不能被说无能。 林翘的心结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江嘉劲解开了,这才意识到他还坐在她的双腿上,蛮沉的,她想了想,笑道:“放心,我都记住了。但我想现在我们不谈公事比较好,你可不可以从我身上下去?” “我过来是干什么来了?肉都夹了起来,你不让我吃?”江嘉劲轻轻摆腰,用小动作惹她。 林翘大言不惭:“我这是为你好才这么讲,你已经28岁了,我怕你……” 讲到这她故意停住不再继续,只摇摇头,做出可惜的样子。 一个女人不信自己男人的雄风,才是这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侮辱。 江嘉劲哪里不知她的恶作剧,本想大度一点,笑笑罢了,偏生嘴角一扬心里的火就生猛地往上扑。 他扳过她的下巴:“林翘,你大可不必关心这种事情,再过几年,我身边躺着的女人不一定是谁。可现在我年轻得很,自信和十八岁没有两样,所以,我劝你最好做好今晚一夜不睡的准备。” 她要挑衅,他接下她的挑衅,只看是谁最后叫苦连天。 江嘉劲话音刚落就掐着林翘的胳肢窝将她抱起。 林翘扑棱着腿儿想反抗,却被他扛在肩头,两个巴掌打下去。 她大呼“杀人了”,又叫“刘妈刘妈”! 每说一句屁股就又挨两下,直至走到卧室,被他粗暴地扔到床上。 烧吧蝴蝶 第37节 第31章 当一个男人心疼…… 次日林翘又睡到中午,醒来时已经十二点多了,打着哈欠出门,就闻到一股饭香,往外走,只见江嘉劲正坐在桌前吃饭。 “你没去工作吗?”她知道他向来日理万机。 “早晨睡过了,吃完饭去。”他回头望她一眼,又道,“你也一起吃吧。” 林翘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点头说好,她进屋刷牙,转过身的那一刻却是忍不住偷笑。 这家伙还说自己年轻得很,昨晚是奋战到天色欲晓不假,可他还不是睡过了头?刚才依稀看到他的黑眼圈了。 林翘回屋上了厕所,洗漱完毕后,赤脚量了体重,对比昨日,她反倒胖了二两! 她昨天就吃了两顿蔬菜沙拉,还进行了一晚上激烈运动,怎么就胖了呢?这是什么人间惨案! 林翘走出去,来到餐桌前坐下,这一天刘妈做了黑虎虾尾生腌,尖椒炒牛肉,玉米鸡蛋饼,凉拌豆腐。 江嘉劲看了眼她那迟迟不肯拿起筷子的手,说道:“都是低热量的,你正常吃一顿,不会变胖。” “你个魔鬼。”林翘意志异常的虚弱,偏他还在这劝吃,忍不住埋怨道,“昨天连我一口饭嚼几下都不满意,今天又让我吃。” 江嘉劲忙道:“诶,你可别冤枉好人,爱吃不吃,反正饿的不是我。” 林翘揉了揉瘪到极致的肚子,饿意像狼一点点吞食着她的意志。 昨晚江嘉劲的那些话,多多少少安了她的心。 没人兜底时才会战战兢兢,有人兜底可不是要恃宠生娇? 她第一次生出:反正都卡平台了,不如干干脆脆吃一顿欺骗餐算了。 林翘终于还是拿起了筷子。 江嘉劲见状,掀开了锅盖,米饭的香气直冲天灵盖,他拿起碗,要给她盛,问道:“几勺?” 林翘想都没想:“半勺就好!” 江嘉劲便抖了抖手,把刚舀起的一勺米饭往锅里抖落,林翘见状立刻后悔了,忙道: “算了算了,给我盛满!” 江嘉劲用眼神问:你确定? 林翘像八百辈子没见过大米饭似的重重点头:“我是那种摇摆不定的人吗,既然决定吃了,我就吃过瘾,反正就一顿,我不想憋屈。” 江嘉劲挑挑眉头,无所谓地讲:“行,林小姐高兴就好。” 欲望是什么,欲望不是水龙头里的自来水,关上阀门就能止住,而是千里江堤奔涌而来的洪水,一旦冲垮了那道堤坝,就很难停止。 林翘最终吃了整整两碗大米饭,外加数不清的菜,将空碗和筷子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她靠着椅背发出一声满足的嗟叹。 可这种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饱腹之欲终究比不上对成功的渴望,她很快又感到悲伤。 强烈的自责和悔恨如乌云过境,很快驱赶了心中的晴朗,她形容不出有多么恨自己,她的目光如淬了毒,数秒后,她忽然起身,疾步往卧室走。 林翘一脸愤恨地从眼前走过时,江嘉劲正给餐桌上开得正盛的风铃花添水,准备做完这件事后就换衣服出门。 林翘不寻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目光一定,略加思索,在她后面跟了上去。 刚走到她的卧室门口就听到一阵干呕声。 他猛地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疾步走进去,果然,她站在马桶旁正弯腰抠自己的喉咙。 这一幕太刺眼,江嘉劲下意识地皱起眉,好像有野草疯长把他的心紧紧裹住,他二话不说,一手薅住她的头发,一头扳过她的肩膀,把她揪过来:“你是不是疯了?” 林翘因催吐而脸庞涨红,满脸是泪。 他气得咬紧齿牙,声音不大,可每个字都很重,语速也很快,问她:“你疯了是吗,你疯了?我问你,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他将她狠狠推到墙角,一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不许她动弹。 他逼视着她,问:“一顿饭而已,你至于这样?!” 林翘根本就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她只是很恍惚,看着江嘉劲锐利的眼神,好像冰锥一样刺入眼帘,她的意志才针扎般陡然回寰。 可她已经过了反抗的最佳时机,亦懒得去反抗,就只好继续呆滞下去,眼皮沉重的,丧气地看着眼前人。 江嘉劲最讨厌闷不作声的人,他讲十句她连一句回应都没有,真是让他恼火到极点,可是看到她这样悲惨的表情,这一腔怒火,偏又发不出来了。 这顿饭,他的确扮演了引诱的坏角色,但他只是觉得她这样自律的人,正常吃一顿饱饭没什么,可谁知道她内心深处这么紧绷,对自己要求这么高,这么不肯放过自己。 江嘉劲过了很久才又开口:“催吐会变丑的你知不知道?” 他的语气说不上多么温柔,可一定不是刚才凶巴巴的。 林翘是聪明人,辨别得出他的好意。 她“嗯”一声,嗓子破锣似的说道:“我以后不会了。”又推他,“你快出门吧,不要迟到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放心地去寻她的眼睛:“真的不会了?” 她可受不起他这样的关心,扬起脸任他审视,说道:“当然。因为我发现吃饱饭之后的痛苦大于幸福,我不会再让自己那么痛苦。” 林翘的语气是倔强笃定的,可江嘉劲还是不怎么相信,她看出来了,双手合十向他作揖:“你总让我信任你,你是否也可以相信我身为一个女明星的决心?” 他静静注视她片刻,终于后退半步,口头上仍是没有饶过她:“我会让刘妈看住你,你胆敢再犯,我一定和你解约。” “用得着这么吓人吗?!”林翘瞪大了双眼,对自己听到的内容难以置信。 江嘉劲抬手敲她的脑袋,一字一下:“试,试。”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林翘在原地重重叹气,过了会儿,她离开卫生间换上运动服,去做普拉提。 她坚信,抵御诱惑本身就是一种魅力。 林翘最终在新戏进组之前瘦了十斤,当她把体重秤的图片发到团队群里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说恭喜,毕竟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女明星对于体重的把握能力。 离开横店时还是冬天,这会儿再进组,已是四月份,春暖花开的季节。 林翘坐在车里,春光从打开一半的车窗倾泻,缓缓流淌的安然时刻,她静静翻阅剧本。 《乱红飞花》这部戏,是由大ip改编的仙侠剧。 讲述了掌管天上人间花卉的花神,因一次暗算导致瑶池荷花败尽,被贬入荒草不生的极寒之地五百年。 命中注定的机缘,她误触结界来到魔族的世界,并与魔族太子倾心相许,可天界与魔族的斗争,却让二人注定无法长相厮守…… 林翘在这个故事中,饰演一心渴望飞升成神的花妖芍药,外表美艳动人性格却大大咧咧,又是花神的迷妹一枚,因为仙君暗恋花神,屡次阻碍花神和魔族太子在一起,主动请缨去解决这个障碍,成功撩拨仙君,让仙君爱上了她。 后来仙君得知她只是为了帮助花神才与他相恋,便断情绝爱,二人虐心了一把,刚刚解开心结,她却为救仙君而死去。 总之这部剧女二和男二的剧情线也很完整很吸引人。 丁珂因为去年播出的作品口碑和热度都不佳,只好重操旧业,时隔三年再次回归小荧屏,为了找到各方面都与她匹配的演员,剧组花了很长时间,最终定下比她小五岁的凌显。 凌显是去年才大爆的演员。 他尚在上学时,丁珂走红于内娱,他入行时,只能在丁珂主演的电视剧里饰演男主角的侍卫,但就这么一部戏,只一部而已,说爆就这么爆了。 这就是这一行的魅力,引无数人争前恐后地入局。 林翘在剧里的官配,名叫谢之鲲,他能够入选主角团是让林翘最为意外的。 他是没有经纪团队的个人演员,只因年初的盗墓剧小火,据说性格好,演技好,长得好,被那部戏的导演公开赞扬为“三好演员”,继而被制片人赏识,争取到了这个角色 进组后,演员们开始马不停蹄地定妆。 这是林翘入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出演仙侠剧,得益于给顶流作配,大制作的项目,剧组的梳化很用心。 为了符合芍药花妖的身份,化妆师在妆造上用了许多芍药的元素,林翘第一套造型为大红色,可谓明艳粲然,芳华无双。 惹得化妆师连连称赞:“丁珂不愧是丁珂,是从来不会让女演员让妆的,宝贝你一定要好好拍,妆造这么美,演技也跟上来。” 这话既是在夸林翘,更是在赞丁珂,林翘笑问:“长红的大腕儿们一般都不会再让演员让妆了吧?” 化妆师摇头,说:“你还是太年轻。” 林翘顺着话问:“那有谁比较在意让妆问题呀,姐你悄悄告诉我。” “害,你可别套我话哈。”化妆师笑了笑,显然是不肯说的。 但是在剧组工作的人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饶是拒绝也没有那么生硬,转而把原本可以脱口而出的贬低,改为对另一个人的夸奖:“不过我化过最好的女明星是杨之遥,她人很亲和也很认真,每次出早工她一定会给我们带早餐,别的演员早起都闭着眼睛化妆,她会一直看剧本。” 杨之遥是与丁珂同期的女明星,她们两个与陈佳静,时奚并称为这一年龄段的“四小花旦”。 四人中论人气和时尚资源,一直是丁珂与时奚打得最烈,二人全盛时期,粉丝和最当红的男明星粉丝吵架也丝毫不输,当然,论黑粉之多,她们二人也是不遑多让。 时奚是四人中年纪最轻的,不过31岁,却大有淡圈之势,一年只拍一部电影,人气大不如前,但时尚表现力依旧不俗,不仅各种奢牌代言在手,一线杂志重要月份的封面依旧给她留着位置。 丁珂的作品后续发力不行,但综合成绩强悍,仍在荧幕前活跃,目前人气是四位中最高的。 陈佳静始终处于四人之末,被称为那一代女星的守门员。 杨之遥的年纪最长,已经35岁,这几年花旦转青衣,专注往电影发展,已 拿下一个金像奖影后。 这四人中,林翘最喜欢的也是杨之遥。 她始终觉得杨之遥应该早一点拍电影的,她的长相并不算绝美,但很有质感,做表情时十分自然生动,这是一种天分,让她即使在烂片里,也能贡献出好演技。 林翘没有偶像,杨之遥可以算作她的半个偶像,听化妆师这么说,她对杨之遥好感更甚,心想,她现在已经可以和丁珂拍戏了,或许早晚有一天,也能和杨之遥出现在同一部作品里。 在此之前,她必须一点点往上爬。 脚不能停。 第32章 她好想去那高处…… 林翘的第一场戏在一个飘雨的日子里开拍。 她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通常会提前十分钟到现场,然而这天来到拍摄现场后,她远远就看到搭档谢之鲲正坐在那里背台词,她随便拉了个人问,那人说谢之鲲已经到场半小时。 来横店这几日,定妆,开机,聚餐,林翘和谢之鲲每一天都有接触,并不算陌生,她想了想,走上前同他搭话:“来这么早?” 谢之鲲从椅子上起身,笑道:“没有,提前到了一小会儿而已。” 林翘用剧本扇风,故意说道:“您可别太卷。” 谢之鲲还是笑着,说道:“哪有,既然你也来了,咱们一起对对戏吧。” 烧吧蝴蝶 第38节 他很有礼貌,很务实,只是把演员当职业,没有把自己当明星,林翘莫名对他心生好感,点了点头:“好。” 这场戏虽然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场戏,却是二人情断义绝的重场戏。 在二人还没有熟悉起来之前就拍这种情感浓度高的戏份,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挑战,因为有时技巧并不能弥补自然状态下的反应。 但好在,同一场戏同样的人来拍,每一遍的效果绝对都会不一样,这一点支撑起他们的信念感。 他们起初只是在一起对台词,后来才沟通起细节上的处理。 谢之鲲是个依赖技巧的演员,开拍之前每一句台词的断句都要琢磨好多遍,但林翘显然更相信感情上的处理。 从前林翘觉得演员太依赖技巧,发挥上容易受限,但当谢之鲲根据林翘的表演表达出自己的看法,林翘竟莫名觉得可取。 通过一场戏,二人就熟悉起来。 谢之鲲是一个认真到令人发指的演员,林翘和他拍戏时,总觉得他打开了自己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把技巧融入本能的反应中,戏剧张力仿佛会更好呈现。 熟悉起来之后,林翘会经常给谢之鲲带咖啡,由于他是个人演员,在剧组生活中常常需要亲力亲为,又没有房车可以用,林翘偶尔会邀请他来房车休息,但他怕影响林翘,通常都会选择拒绝。 这让二人的革命友谊变得更加坚固,没多久剧组里就都知道他们关系好,慢慢地竟传出一些捕风捉影的绯闻,但林翘和谢之鲲都是一笑置之。 开机半个月后,周珊来横店探班,请全组喝奶茶。 中午吃饭时,二人一起聊天,林翘才知道她之前拒接的《风华》,竟由周珊拿下,并且后天就要进组拍摄。 原来这才是周珊到此的主要目的。 林翘对此感到吃惊,问道:“上次吃饭,你不是说要接一部都市剧来着?” “这不是你拒绝《风华》之后,那个角色空出来了吗,我经纪人让我去试戏,试上我就接了呗。”周珊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谁像你那么傻,大导的戏你都拒。” 林翘讲话也毫不客气,笑嘻嘻道:“要不是我拒了,哪里能轮到你。” 周珊抬手就来拧她已经没剩多少肉的脸蛋:“幸亏咱俩不是塑料姐妹花,不然谁听这话不得生出嫌隙?” 林翘却拉起周珊的手,憨态可掬地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哎呀,我的周公主,别拧我这城墙厚的脸,仔细手疼。” 周珊撇嘴,把林翘的手“啪”一声打掉。 她们一人一句,看似互怼,实则心有灵犀。 林翘知道周珊亲自来找她,是因为先后接触同一个角色,哪怕是亲姐妹,也要把话讲清楚,以防日后生出嫌隙。 周珊也明白,林翘开玩笑,是想告诉她,她并不在意,也请她不要放在心上。 正聊着,门口有人来找,是谢之鲲,他的妈妈今天来探班,带了一些自家做的小菜,他拿来给林翘尝一尝。 这还是谢之鲲第一次来林翘的房车,就是这一次,首次来探班的周珊就这样遇到他,一见钟情。 当然,那一刻,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还以为那匆匆见得一面不过是命运中寻常的一瞥。 在剧组的日子总像复制粘贴,每天都是出工收工,如此循环往复。 林翘和谢之鲲的通告最多,开拍这么久,只和丁珂拍了零星几场戏,终于在五月份之后,二人的对手戏才多了起来。 这一天等戏期间,李佳蕊来让林翘确认前几天拍摄的广告,丁珂拿了一盒水果走过来,问林翘:“你看什么呢。” 林翘收回视线,说:“一个小物料。”又对李佳蕊说,“没什么问题。” 李佳蕊收起ipad离开,丁珂坐到林翘旁边,把那一大盒进口水果拿到二人中间,示意林翘和她一起吃。 林翘拿起一颗青翠欲滴的提子,说道:“进组这么久,一直都没来得及和姐单独说说话,也没有当面感谢过你。” 她把那颗提子丢进嘴里,咬了一口,爆汁的甜,她笑:“谢谢姐当初推荐我,给我这个机会。” 丁珂用牙签插起一块脆桃吃,笑得大方敞亮:“谢什么,谁不是从籍籍无名过来的,再说我也不只是推荐你一个。” 林翘没想到丁珂会直接把这件事讲出来,她想起试戏那天偶遇佟雪儿的事情,不由得默了一秒。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情绪,只因她从始至终都认下了丁珂的情,当初蒙着一层纱时是,现在丁珂把纱揭开也是。 “还是要谢谢的,无论如何,姐能想着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林翘在面对前辈和同事时,态度总是平和而礼貌,骨子里那份生猛劲儿,会收敛起来。 丁珂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十几载,怎能听不出林翘是虚情还是真心,林翘越是感激,她越觉得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 能拉别人一把也是一种能力,会让人感到开心。 她笑:“这角色原本是给我们公司贺燕的,要不是她不争气也轮不到你,你要非得感谢,就感谢老天爷给你机遇。” 林翘笑着指了指天,又双手合十:“好,那我感谢老天。” 她语气俏皮,并没有问丁珂,贺燕为何丢掉这个角色,这反而让丁珂来了兴趣,问道:“你怎么不问问背后怎么回事?” “您不说,我就不问。”林翘坦然。 丁珂深深看她一眼,心中只道,进退有度,是个做明星的料。 林翘见丁珂真的没继续再聊贺燕为何被换,不由感慨:还好没问。 她很自然地扯开话题,问:“您每部戏都要带新人吗?” 《天下》的时候,丁珂为了同门师妹温青雨甘愿资源置换,这一部戏里也插了两个同公司的演员,但丁珂毫无怨言:“差不多吧,作为前辈有这个责任,我小时候也是被前辈带起来的,以后你火了,需要带新人,千万别反感。” 人前演出来大方并不难,难的是背后也乐于助人,甘愿扶别人一把的人。 尤其是丁珂这个位置,分明只要维护上层的人脉与资源就好,底下多少人想把她往下拽,取而代之。 可她却可以从容大度地把人往上拉。 就冲这一点,林翘就认为,她配得上如今得到的一切。 把高位的人往下拉,不代表处于下游的人就可以上位,反之不怕竞争,笑看风云,宠辱不惊,才是真正的有肚量,坚不可摧。 林翘由衷地感慨:“姐,你人真好。” 丁珂孩子气般摆摆手,笑道:“还行吧还行吧,时好时不好,毕竟我可是大家口中的‘蛇蝎女王’。” 这便是丁珂的自侃了。 她的粉丝多,自然黑粉也多,加之她是蛇系长相,美艳但攻击性强,“看她面相就知道她不简单”“感觉她好像真的会霸凌别人”“越老越刻薄,看着就心如蛇蝎”…… 诸如此类的评价,几乎随处可见。 从前林翘觉得丁珂这样强大的人,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声音,毕竟软柿子怎么会长红这么多年? 可当她自我调侃的这一刻,林翘后知后觉地想,再强大的内心,面对巨浪般的恶评,又怎么能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 想来数十年长红之路,也有意难平的时候吧。 就是这一刻,林翘觉得她和丁珂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她看到了一个更加完整的丁珂。 林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丁珂却不在意地又继续说:“对了,我之前听一个朋友说,你去试了郑导的戏,那是个好机会啊,你放弃了那部戏过来,不免有点可惜,万一赌错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我。” “害,你这么火还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做点舍弃也是应该的。” 林翘无所谓地笑笑,又吃了块水果,声音是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笃定和坚决:“我自己做的选择,有一半风光的机会,也有一半失意的可能,我既然渴望接住那份风光,就不会惧怕那半份失意。” 林翘能讲出这番话,实在令丁珂感到新奇,一方面觉得早料到这个姑娘会是这样的心气,可当她亲耳证实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年轻,这样明确。 不迷茫的人已经比其他人多赶了一半的路。: 丁珂忍不住挑眉,笑道:“你的这股劲儿,倒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她拍了拍林翘的肩:“人在不同阶段的追求是不一样的,人气不可能是永恒的,年轻演员就像雨后春笋,每年都一茬一茬地冒出来,我作为过来人,还是希望你走的每一步都慎之又慎。” 这话题不知不觉变得深刻,但林翘其实并不想考虑这些。 已经有无数的人告诉她,选择这部仙侠剧是错的,失去那部年代剧是可惜的,可怎么办呢,这是她已经做出的选择,她不能回头了,也不想回头。 林翘故作轻松,笑道:“是啊,竞争真的很大!但是亲爱的姐姐,你瞧瞧每年刷脸的都是谁,不还是你们这些人,来来回回都是你们的作品。” 丁珂闻言不由得大笑:“是吧,怎么会这样呢,一年到头开机的作品这么多,但似乎还是我们这些人霸屏。” 她这样笑着,很快又一叹:“在山顶待久了,红都红得麻木了,有时候想想我已经很厉害了,但有时候又怕自己掉下来,到底最想要什么,也有点分不清了。” 女明星的粉丝大多是事业粉,万一真的地位不保,粉丝会骂的比黑粉更难听,到时候比起不甘,更多是对粉丝的愧疚。 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林翘不识好歹地想,丁珂被骂也是令人羡慕的,她真的好想去那高处看一看,即便高处不胜寒。 当然,这种心思林翘不会表露半分,她只撒娇似的抱住丁珂的肩,说道:“好啦,干吗要想这些,能红一天是一天,既然现在还红着,那就好好享受高处的风景,不然白红了。” 丁珂听罢又是爽快地大笑,对林翘好感倍增。 第33章 “小没良心的,…… 《天下》给林翘带来的经验是,在面对大剧组千丝万缕的关系时要学会进退有度,而《乱红飞花》则让林翘收获了很好的友情。 这应该是林翘拍过得最开心的一部戏,谢之鲲就像她的哥哥,而丁珂就像她的姐姐,他们常常给她呵护,关怀,为她带来有用的经验和帮助。 凌显是个很内向的人,刚开始没有戏时他喜欢进房车待着,需要拍花絮才会出来和大家交流。 后来相处越来越好,高温天气,反季节拍摄,他还会主动给大家分发藿香正气水。 林翘和化妆师们也慢慢熟悉起来,最初不能轻易聊起的话题,后来已经可以随意八卦。 比如,陈佳静是最喜欢让女配为其让妆的女星,而林翘的老同学宋雨薇是出了名的有起床气,睡得好还好,否则大家都不好过,通通都要看她的脸色。 男明星里自然也有许多难伺候的人。 林翘没想到会听到孙雪勋的名字,化妆师第一个点到他,说他难伺候的程度难以想象,心情不好时,常常乱发脾气,把梳头助理骂哭好多次,还当着许多人的面掌掴过自己的助理。 林翘听罢不禁咋舌,印象里孙雪勋是再好脾气不过的人,难道娱乐圈真是个大染缸,进去之后,就再难保持初心? 化妆间是最能打听到秘密的地方,但出了这道门,一切不过付诸笑谈。 《乱红飞花》一共要拍六个多月,四月到十一月,从春天拍到冬天,中间要经历漫长的酷暑期。 林翘拍得很开心,但也很辛苦,她有大量要吊威亚的戏份,每天都腰酸背痛,汗流浃背。 8月18号,是林翘的生日。 这一天也没什么特别,依旧是上午出工,拍到天黑收工。 唯一不同的是,剧组给她买了蛋糕和鲜花,为她热热闹闹地庆祝了生日,林翘为了感谢大家,特意订了柠檬茶,请客解暑。 这天的拍摄也很顺利,林翘于日落时分收工,到房车换衣服,准备晚上再和团队的小伙伴们一起出去聚餐。 也是巧了,回房车的路上,朱晴提到江嘉劲,问道:“上次丁珂过生日,她老板还亲自来横店为她庆生,不知道江总有没有什么表示,就你和他那关系,他最起码要送礼物来的吧。” 林翘听到这话就慢了步子,她不知道朱晴她们如何看待她和江嘉劲的关系,但无论如何看待,想必一定认为他们比普通老板和员工更为亲近。 烧吧蝴蝶 第39节 这让林翘特别想笑。 她想起上一次问江嘉劲索要礼物,被他一通讽刺,不由得嗤道:“我都没有做白日梦,你倒是做起来了,我可告诉你啊晴晴,不要对男人心存期待,尤其是江嘉劲那样的男人。” “江总怎么了,又多金,又帅气,多好啊。”朱晴实话实说。 林翘做出呕吐状:“就他,江扒皮,搜搜的,哪里大方过?他就是个……”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收住,与此同时,停下的还有林翘上房车的脚步。 林翘愣愕地看着前方,张了张嘴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最后被后面的朱晴捅了捅腰窝,才硬着头皮,轻松地问:“你怎么来了?” 她迈开步子继续往里走,朱晴退了下去,把门给他们关上。 江嘉劲的脸黑得像锅灰,就这样站在那,不言不语,只一味看着她。 她的心里不是没有鬼,干咳一声,张开双臂,转了一圈,问道:“你还没看过我新戏的装扮吧,瞧瞧,怎么样,好看吧?” 林翘这日穿着湖蓝色的纱裙,这般清丽的颜色,裙角偏偏缀以金丝银线绣好的华丽芍药花,裙裾逶迤曳地,层层叠叠的薄纱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荡漾,如微风拂过的晴朗天气,芍药于蓝色苍穹之下怒放。 而她妆容更为特别,眉心一朵紫色花钿,眼角下一排细小碎珠,生动之中见别致。 江嘉劲也是视觉动物。 心中的怒气顿时减少大半。 只是嘴上仍不肯轻饶过她:“你不要以为卖个乖,我就可以当没听到你说了我什么。”他提高音量,“我听得一清二楚!” 林翘悻悻地把目光转到别处,她不是怕他,只是有点尴尬,将近四个月没有见,一见面却是被他抓住她在嚼他的舌根,多多少少有点不 地道。 江嘉劲瞧林翘不讲话,只沉着眸生气。 过了会儿,他伸出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林翘走过去,还没有完全走近,他一把揽过她的腰,她就这样撞进他的怀抱之中,他紧接着捧起她的脸,低头,用额头抵额头,瞪着她问道:“想我没有?” 语气仍是硬邦邦的。 林翘微怔,她以为他会强吻她,谁知只是这样靠近而已。 她故意笑了笑:“想你干什么,我天天忙得要死,连我妈都没空想。” 江嘉劲立即皱起眉头,自知他表述不清,令她误会了,又觉得她的坦诚实在刺耳,顺手打了她屁股一下,冷声道:“我是问你,这么久没见,想要我没有。” 林翘就知道这个男人眼巴巴找过来,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刚才也不过是想逗他,看他这会儿露出急色,也就笑了笑,反问:“那你呢。” 江嘉劲早知她不会正面回答,他忍不住又朝她的臀部重重打了两下,嗤笑道:“小没良心的,你算一算北京到横店多少公里,我来这一趟,算得上千里迢迢吧?不是为了滚床单,难不成是来找你看星星看月亮?” 他说到这,又轻哼:“只是你说我的那几句坏话,实在是毁了大半性致。” 林翘扑哧就笑。 笑他身为男人的劣根性,也笑他比一般男人更为坦诚。 笑自己的魅力,也笑他的贪欲。 她眼珠一转,狡黠地说:“我却觉得你的性致很快就会提起来。” 他问:“哦?” 她的笑容变得甜腻,偏头,凑近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他神色大变,呼吸都变得有几分急促。 她问:“我们是不是还从没有玩过制服诱惑?” 他松开她,后退半步,目光沉沉地欣赏着她的装扮,喉结不自觉滚了滚,仍旧维持着理智,说道:“你这装扮,是挺像狐狸精的。” “我是花妖!”她大声强调。 他笑:“无论是什么,总归是个妖精。” 话落他已是欺身过来,大手紧紧握紧她的腰肢,把她提起来拎到沙发上,紧接着俯身而上。 接吻那一刻,她的双腿同时缠住他的腰,层层纱裙散落到沙发上,也落到他撑着沙发的手臂上,他微微失神,她的吻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蛮横,简直要将他的呼吸都夺去。 正当他不甘示弱回吻过来时,她又柔软下来,只是轻轻啃噬着他的唇瓣。 他也只好变得温柔下来,这样才好分神去掀她的裙子,手攥着她的脚踝,听到一阵沙沙声,这才注意到她的鞋子上缀着铃铛。 偏他沉腰下去时,她故意晃着那铃铛,仿佛他是一只狗,听到这声音就越发不受控制,泄着蛮力,直到天边最后一丝晚霞烧尽。 毕竟是在剧组,总不好太过火。 他只一次就勒令自己停下来,她去换了衣裳,随后二人一起回家。 原本打算出去过生日的计划也被搁置,蛋糕哪里有帅气男人的**值得享用? 年轻就是这点好,可以尽情纵欲,不管不顾。 这样战斗到半夜,他们都有些饿了。 林翘起床洗了两个西红柿,分给江嘉劲一个,他看着这红通通的圆球就直冒火,她吐舌头:“我要控制饮食,家里只有这些,不想吃西红柿可以吃黄瓜,在厨房,你自己去洗。” 他才懒得去洗,只好接过来,两个人坐在床沿,就这样无声啃着西红柿。 她悠然自得,双腿晃啊晃的,他盘坐着,吃得不情不愿。 吃了两口,无意间抬头看表,还差十分钟到十二点,他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什么,随口说:“我把一部当红小说的版权买下来了,叫《夏悸》,送给你当下部戏。” 他的语气太稀松平常,以至于林翘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随口“哦”了声。 这态度大大出乎江嘉劲的意料,他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林翘的小腿两下:“哦!你就只哦?!” 林翘猛地睁大了眼睛,这才意识到她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她慢动作转头,问:“你刚刚说……‘送’我?那我不用试戏,就拿下这个女主角了?” 江嘉劲因她的迟钝感到不耐,闷闷地问:“不然还叫送吗?” 林翘忽然浑身剧烈一抖,好像被人猛地拍了一下似的,把江嘉劲也唬得一震。 随之他像是看白痴一般睨她,问:“你减肥把脑子减没了是吗?” “妈呀妈呀,也就是说我还没杀青,就已经定了下一部戏,甚至不用试镜,因为这是你给我的礼物。”林翘捧着个啃了一半的西红柿喃喃自语。 江嘉劲无语至极。 过了不知有多久,林翘才终于恢复了一半正常,但问出的问题还是略显白痴:“所以这个礼物是生日礼物?” 江嘉劲冷冷地瞥她,不咸不淡地说:“我不是江扒皮了吧。” “太不是了。”林翘郑重摇头,“你简直是江雷锋!” 江嘉劲咬了口西红柿,懒懒道:“说我是什么都可以,只一点,下一次我来你这里,不要再给我吃这种喂羊的东西。” 林翘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没问题,我亲自下厨都成。” 她就是这样的世俗,月光洒满整间房,落在她笑弯了眼的脸庞上,仍然没有半分高洁与纯粹可言。 可他看在眼里,却莫名觉得,还是这样的人看起来顺眼多了。 那些在他面前极力伪装的男男女女,多得数不清,他们或展现仁义,或展现淡然,唯有她把贪的恶的,尽数摊开给他看。 他知道,哪怕有一天她会捅他一刀,也是光明正大地捅。 和这样的人相处,或许常常烦恼,却不会觉得辛苦。 他需要她,或许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解放,更多是想在烦琐忙碌中挣扎片刻,喘一口气而已。 第34章 不顾司机在前,…… 林翘发现,江嘉劲这个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她次日中午才会出妆,因此睡到十一点才醒,睁开眼,只见昨晚还搂着她睡的男人,早已经人间蒸发。 她洗漱完,坐上车子赶去酒店,路上打着哈欠问夏泽义:“姓江的什么时候走的?” 对方回答:“那谁知道。” 林翘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江嘉劲打电话,问:“你怎么每次都在我睡着的时候走,不知道还以为你男鬼或什么精怪托生,白天见不得人?” 他仿佛在工作,饶是老板,面对上班这件事也是情绪不高的,他恹恹地道:“我上午有会要开。” 她这才知道他已经到上海。 还想要问些什么,他没有等她张口,接着道:“放心,《夏悸》的女一号是你的,你没有做梦。” 林翘语噎,颇为脸红,嘟囔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没等他回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下部戏有了着落,林翘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像喝了三斤红牛,精气神十足。 直到十一月这部戏快要杀青的时候,赵蒂忽然通知她,《天下》将要在寒假档开播,不是一月份就是二月份。 林翘激动得无以复加,接下来大大小小的通告势必塞满她的行程,而她非常憧憬这种忙碌的感觉。 次年一月,平台开始为《天下》预热,各大物料都抬了上来。 采访,综艺以及合体杂志大片也如约而至,林翘经历了很充实的一段时间。 一月底,《天下》终于网播,首播先更六集,反响不俗,连续更新一周之后,这部剧的热度开始突飞猛进地增长。 最初,看着网络播放量等数据,林翘还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已经大火,直到剧集播出三分之二,她在繁忙的工作中抽空登录微博,才发现她的微博粉丝竟然增长了两百万,点赞可以突破三十万,她这才意识到,她好像真的红了。 热度给演员带来的好处多到难以想象,林翘开始有源源不断的商务和剧本找来,公司为她成立了工作室,团队人数在电视剧还没播完就 已经拓展了六七倍,新入职的商务经纪人李畅帮她谈下了她的第一个奢牌合作,由于粉丝暴涨,常常拥堵在她出席活动的现场,赵蒂甚至开始帮她物色保镖。 在这样梦寐以求的时刻,林翘只为自己做了一件事情。 她打电话给桑萍。问道:“你有看我的剧吗?” 遥想当年,桑萍总是冷嘲热讽,问她:“你都拍的什么戏啊,我的电视机是坏了吗,找遍了都看不到你的影子。” 这是林翘心里的一道坎。 血缘关系,母女之情,是她内心的魔障。 她没有必要装豁达,装释怀,她心里长着一根刺,尽管那根刺早已经伤害不了她,可它就在那,她无法装作看不到。 对于林翘这样直截了当的质问,桑萍的第一反应是懵然,林翘压根也没奢望她会说“看了”,或把自己表扬几句,也不会眼巴巴等着她直接挂断电话,或又讽刺自己几句。 她只是一笑,在问完之后,接着说:“打开电视吧。这回有我的影子了。到处都是。” 烧吧蝴蝶 第40节 此时此刻,内娱重新洗牌,林翘上了牌桌,电视上真的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大热综艺的剧宣,她上了三个,一个卫视一个,与剧播无关的个人慢综艺,她上了两期,连续三周,只要在周末打开电视机,就能够从电视上找到她。 各大晚会和活动也不约而同对她发出邀请,她从曾经数度空档八个月,变为二月份没过完,档期就已排到八月份。 只是短短一年,林翘的境况天翻地覆。 一月时,林翘一直在为剧播宣传做准备,那时候她已经很忙碌,可二月份才是真正的连轴转,那一个月她每天都要工作到夜里一两点。 这天林翘和温见白合体营业,进行一场扫楼活动,为剧播收官添最后一把火,这份工作结束之后,林翘还要试穿三日后一场晚会的礼服。 江嘉劲这天偏偏闲着没事可做,她工作时,他就坐在她的保姆车里等她。 约莫三个小时后,林翘扫楼和直播的工作都已结束,司机开车到大楼门口接林翘。 江嘉劲忽然听到一群粉丝尖叫起来,乌泱泱的人群都朝门口涌去。 很快,林翘走了出来,她向粉丝们微笑,说道:“今天天气很冷,你们快点回家喔,不要生病啦。” 粉丝们高举手机对准她拍摄,争先恐后地同她讲话,其中有人喊道:“宝宝我们最近在选应援色和粉丝名,你抽空去微博上看看哦。” 林翘眼睛亮亮地点头:“好的,我会去的!” 人群中又有人喊: “宝宝我爱你!” “老婆,我们爱你!” “你真的超级美超级好!” 林翘边往车里走,边向大家鞠躬,笑得温暖甜蜜诚意满满:“我也爱你们,谢谢你们。” 这时嘈杂的人声里忽然杀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叫:“温林热恋一百年!请小两口结婚!” 林翘捂嘴一笑,念着唯粉在场,并没回应什么,但这一笑已经足以满足cp粉们的幻想。 新来的保镖大龙为林翘打开车门,江嘉劲躬身向后躲了躲,避开镜头能够扫到的地方,林翘站在车门前,又转身向粉丝们鞠了一躬,而后飞快上车。 车子驶离一个路口,江嘉劲才直起身子坐好,这样东躲西藏,惹林翘笑话他:“你说你来干什么,又见不得人,像奸夫一样。” 江嘉劲本就不快,被她嘲讽,更觉得心中有火,冷哼道:“你和别的男人在楼上亲亲热热,我在楼底下等着你,可不就是奸夫?” 林翘微怔,她嘲笑他时不假思索,可他竟学她以恶制恶,自嘲起来,反而让她气结,一时没接上话。 江嘉劲就知道要这样治她,不等她再张口,他又一把搂她过来,全然不顾前面司机还在车子里,手从她的衣领下探进去,凉得她浑身一激灵,刚要躲开,他却紧紧握了一把。 说道:“放心,四舍五入,你也算是我捧红的,我可不会干涉你卖cp,只是你若还有半点良心,是不是要让我在别的地方讨回来?” 林翘忍不住撇嘴,她确实也不会因为江嘉劲提一句嘴,就说什么“要不我不和他卖了”之类的话,就连玩笑也不会讲。 工作就是工作,谁都不能影响她的工作。 当然,她也知道江嘉劲说这话,并非吃醋,只是心里不痛快而已。 她从《乱红飞花》杀青之后就一直在连轴转,算起来,唯有刚杀青那一晚,她缠着他做到半夜。 而那一夜,他因为和家人起了争执,其实是很没性致的,是她强迫他。 后来他再想要,反倒是她没时间,这两个月里,她甚至忙碌到连给他一个吻的时间都没有。 林翘对于冷落江嘉劲没有丝毫负罪感,本来床伴就是要彼此都情愿才可以上床的关系。 她只是真的太久没有过任何放松,所以非常想,非常非常想找个事情发泄一下这连日的辛苦。 旅游美食电影k歌都不够。 只有他能让她尽兴。 她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眉心,再是鼻尖,流连到嘴巴上时,她没有亲吻,只是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唇瓣,笑道:“好,让你讨,但不是现在。” 她这样讲,话锋忽地一转,又变得正色:“我还要试礼服,试妆,试完之后,还要拍摄,等全部忙完之后再任你处置。” 江嘉劲愣了一下,冷眸看她两眼,才意识到这女人又在讨价还价,他可真是糊涂了,怎么就忘了,她是一个对事业有莫大野心的人。 他不想勉强,却也不愿放过,只问:“那你先讲,怎么处置。” 林翘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凑近他的耳畔小声说:“我给你……还有,我好久没穿丝袜了……”她说了一堆,最后妩媚一笑,问他,“好不好?够不够?” 江嘉劲面上还绷着,可听完她的话后,脑海里却是不断闪现今晚即将出现的场景,小腹顿时蹿火,心理防线一败涂地,最后只装模作样说:“别画饼,晚上再看你表现。” 他恋恋不舍地最后又抓了她一把,终是放过了她。 林翘这晚要试两套礼服,一套走红毯,一套内场,为参加扶摇传媒的年度活动“璀璨之夜”所备。 这次的出发图会在棚内拍摄,她到目的地时,化妆师造型师摄影师等人早已到场,布景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 赵蒂等人乘坐另外的车子,与她前后脚到场。 林翘在这边选衣服和鞋子,江嘉劲和赵蒂李畅在旁边聊她的后续工作。 提及代言,江嘉劲夸赞了李畅的能力,林翘剧播以来共新增了七个代言,目前只宣了一个,剩余的那六个代言还有四个没有拍摄广告。 可已经官宣的这一个代言,却是一个金灿灿的敲门砖,为林翘的时尚资源打开了大门—— 林翘上周无考察期空降圣罗兰品牌挚友,内网外网同步官宣,广告片全平台发布,微博开屏广告整整挂了一天,热搜上网友们纷纷热议,她拥有一张顶级骨相脸,不费吹灰之力就展现出许多人硬凹也凹不出的高级感。 品牌方见林翘的反响如此热烈,大方极了,当即敲定为她推一期单人杂志封面,而这是下个月的行程。 这是没有人脉和手腕拿不下来的资源,江嘉劲毫不吝惜对于李畅的赞扬:“他们那些人不用你,是他们的损失,要我说四十岁正是女人的黄金年龄,经验足够丰富,显然见识更深,目光更长远,这一行尤其如此。” 李畅也是赵蒂介绍来的,二人算不得闺蜜,但有打过交道,她们都因人到中年,事业变动和空档而失去种种机会,最终投入江嘉劲门下。 林翘静静听他们聊天,只觉得李畅上任后第一张牌打得如此漂亮,或许也是给江嘉劲“投名状”,一如开始时她一样。 念头没闪过,江嘉劲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看她正为借来的几套礼服发愁,便道:“我来看看。” 林翘的鞋子当然是穿圣罗兰的高跟鞋,礼裙与之匹配,江 嘉劲几乎是一眼相中了那件暗紫色的曳地长裙,抬手摸了摸那料子,说道:“这件不错,很显身材。” “这件不行。”赵蒂忽然说,“高芙瞳的经纪人提前告知过,她家艺人穿这个颜色,我看款式也有点像,同公司还是尽量不要撞款得好。” 李畅微微讶异:“还有这样的事情?” “今早收到的消息,我忙忘了,没告诉你。”赵蒂想了想说,“而且高芙瞳那条裙子是高定,压我们一头,这件更是万万不能选了。” 江嘉劲闻言,把手放了下来,不动声色瞥了眼林翘。 林翘先是笑:“要我说,最好就和她撞衫,到时候免不了要被比较,我能蹭好大的热度。”话落,不等赵蒂和李畅考虑,却又很快捂嘴一笑,很是爽快地说:“好吧,我只是玩笑而已。” “我倒觉得你的想法不是没道理。”李畅却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林翘摇头,坦然说道:“不了,到底是一个公司的,这样做不太地道。” 在旁边久久未言的夏泽义忽然反问:“那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想要这个热度?到时候无论是比输比赢,都不要紧,最可怕的是精心打扮,却没有任何讨论度。” “人家经纪人专门通知过,就说明提防着呢。”林翘看得通透,“所以还是别做这种恶心人的事情了,本来就因为《天下》女主角的事情结了梁子的。” 说这话时,林翘故意看了江嘉劲一眼:“再说,我可不敢招惹江总的一线大腕。” 江嘉劲无故被点名,有些怔愣,数秒后才抱胸睨她,讽道:“你少阴阳怪气,谁不知道你,如果真的想争,她与你非亲非故,你会考虑是不是一个公司,地不地道?” 这话根本就是反问: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 但江嘉劲没说错,她不是善茬,如果真的到那个地步,面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她可不会考虑什么道义和原则。 只是她现在才初冒头,她还不想喂养自己的劣根。 毕竟越是走到浮华深处,人就越会变得面目全非。 她没有接江嘉劲的话,目光在衣架上流连,指了指一条黄色礼裙:“我喜欢这一件,红毯上穿应该会很出彩。” 轻柔浪漫的淡黄色,温柔透明的薄纱软软垂下,领口开到胃部,裙摆在右边一侧开到腿根,随着走动,不难想,温婉一点的女人穿起来会是弱柳扶风之姿,而穿在林翘身上,想必更见洒脱灵动,明媚如四月天。 “这是valentinyudashkin2015春夏礼服,很衬你的肤色。”李畅看林翘有意避开与江嘉劲争锋,也就随了她,这样点评道。 林翘点头,说:“那就这个吧。” 服装助理把这件衣服拿去准备,江嘉劲沉沉看林翘一眼,他刚才的话没被接住,就这样落了地,只觉得她在他这里越来越放肆,可他却生不起气来。 他望向那几条礼裙,须臾,挑起另一套粉色抹胸短裙,笑道:“既然红毯穿了长裙,内场穿短的吧,这套好看,你试试。” 这是betseyjohnson2015春夏款的礼裙,在温柔乖巧的粉裙上添加了许多蕾丝和印花设计,更显魅惑怪趣,倒是比一般的粉色连衣裙更加甜美时髦。 林翘也很喜欢这一身,也就遂了江嘉劲的意。 挑完衣服之后她去化妆,江嘉劲闲来无事,又同旁边的赵蒂聊起来,林翘左耳进右耳出的听。 第35章 “属牛的吗这样…… “剧播期间上几个综艺没关系,但以后尽量不要接综艺或真人秀,她的性格不适合那种工作。”江嘉劲说。 赵蒂说:“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您放心,演员要保持神秘感,我们不会让她过度曝光的。” “对了,最近x牌泡面的pr在和我接触,我在想要不要接。”李畅问赵蒂。 赵蒂摇头:“别的女明星拍香水,巧克力,护肤品,她拍泡面?” “是,我也考虑到这个,所以才和你商量。”李畅说。 “那真是可惜了,我很喜欢吃诶!”林翘从镜子里看向李畅和赵蒂,“这款可是国民老品牌了,酱包特别辣,我超爱!” “可这和我们的商务规划不符。”李畅笑了笑。 林翘当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大众化的广告,比如牙膏,卫生巾,饮料等等,在商务资源里也很重要,代表着国民度。 不过林翘深知团队为她打造高级路线,并没有自作主张的念头,只道:“所以才说可惜嘛。” “你只想着吃,现在体重多少了?”江嘉劲走到林翘旁边坐下。 林翘想了想,才说:“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好久没量过体重了。” 赵蒂闻言,忙说:“你下个月进组,还是要时刻注意外貌管理,你今年27岁,剧中一半的时间都要演17岁的高中生,状态如果不好,播出之后少不了挨骂。” 林翘点头:“好,我都知道。” 她心里想,天底下不会有人比她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 而提到这部偶像剧,林翘霍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这部真的可以让我用原音吗?” 赵蒂点头:“还要给你准备一首ost呢。” 烧吧蝴蝶 第41节 这原本是一桩好事,林翘听完,嘴角却抽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才道:“哦,好。” 江嘉劲深深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林翘妆发加上拍摄又忙碌到深夜,回到家时已经十二点过半,她饿得两眼昏花,身体也疲惫不堪,原本答应江嘉劲的那些卿卿我我,都被她抛之脑后。 可江嘉劲却还牢牢记着。 他们之间不是他心疼她,迁就她的关系,进门之后,他当即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上她的肩头吻她的耳朵和脸颊。 林翘累得倒头就能睡,哪里肯依他,只好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我先去洗澡,你帮我煮碗泡面,我就给你。” 这句话让江嘉劲所有的兴致戛然而止,他浑身一僵,接着把她摁到墙上,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道:“欲拒还迎是情趣,得寸进尺可就不好玩了。” 林翘只好做出真挚的样子,一脸正气地说:“好哥哥,我拿我的下一部戏发誓,我真的没骗你。” 江嘉劲没有应答,他不觉得她这样的人会相信所谓的誓言与诅咒,只抬眸冷冷地看她,那目光凌厉非常,仿佛能把她刀刀活剐,惹她心中一阵惧怕。 她大脑快速运转,他却强硬地吻下来,情迷几秒,忽地用力咬疼了她的唇瓣。 林翘不由得倒抽气痛呼一声,他这才放开她,讥诮一笑:“我只信你最后一次,你最好考虑清楚欺骗我的后果。” 林翘早知惹上这个人,注定不得安生,她在心里咒骂他无数遍,这才抬脚往卧室去。 没走两步,他忽然叫住她:“你确定要吃泡面?” 言外之意:不怕长胖了? 她走得头也不回:“都怪畅姐提什么代言,我现在只馋那一口。” 江嘉劲不语,等她走远些,忽又喊她:“等等。” 她停下步子,听他道:“记得穿黑丝。” 她面色一变,只反应两秒,抬手就比了个中指,暗骂,这都是什么荒淫无度,骄奢淫逸的昏君! 江嘉劲见状,轻扯了一下嘴角。 他来到厨房,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家里果真有那款泡面,想必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没吃的。 他没有着急开火,想到女孩子洗澡最快也要二十分钟,便也先去冲了个澡。 不过十分钟,他回到厨房,开火煮水,又到冰箱里找食材,挑挑拣拣,才拿出一盒上海青和两根火腿肠,半盒牛肉卷。 水开了,菜 也洗好,他下了两包泡面进锅,又磕了两个鸡蛋,把其他食材放完,最后才放青菜。 偌大的空间,顿时香味弥漫。 煮泡面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好了。 江嘉劲去林翘门口喊她,敲门没有人应,他推门进去,才发现她竟敷着面膜,抱着手机,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睡着了。 那一刻江嘉劲目光刺痛,竟生出心疼的感觉。 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他的心脏紧紧攥住,他呼吸慢了半拍,只这样皱眉看着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好在这感觉来得凶,去得也快。 他很快调整呼吸,找回原来的自己。 他走上前,搂住她的腰,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拥在怀里,他丝毫没有放轻自己的动作,可就算如此,她都没有醒来。 那一刻,他的心里有两个选择,把她抱到床上,任她睡去,或抱去餐厅,势必让她吃完这顿饭。 最终,他选择了后者。 他可没有那么好心,他是个很坏很坏的人,这一刻尤其如此。 一路往外走,手掌磨砂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她真的换了黑丝,吊带睡裙是香槟色,有种俗气与贵气同时出现的感觉,靡艳之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轻轻摩挲,这样她还是没有醒。 他把她抱到餐桌前的椅子上,桌前恰好摆放着他刚刚煮好的面,以及两只碗两副筷子,她坐下后,因为还在睡,身子眼看要歪,他用半个手掌托住她倾斜的脑袋,喊道:“喂,醒醒。” 她依旧呼呼大睡。 他毫不怜香惜玉,把她脸上的面膜一揭,蹲在地上,抱住她的头,抬起脸吻上她的红唇。 这是一个辗转反侧深深诱入的吻,她终于被他堵得喘不上气,这才悠悠转醒。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我都睡了你还不肯放过我?”林翘半眯着眼,手掌无力地往外推。 还好她只是刚刚睡着,所以醒来后并没有很难受,要是熟睡中被叫醒,只怕会忍不住哭闹起来,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江嘉劲只是笑:“我这辈子第一次为女人下厨。你不吃?我不允许。” 他起身,为她盛面。 她撑着桌子,闭着眼,打着哈欠,抽出几张纸巾擦干脸上的面膜液。 他很快为她盛了一大碗的泡面,还加了鸡蛋,火腿肠,牛肉卷和青菜。 林翘半眯着眼,托腮看着碗里的东西,笑道:“你可真大方啊,你还真不怕我胖死诶!” “是你要吃的。”江嘉劲无奈地提醒她。 “行行行。”林翘点点头,因为确实快要饿坏了,懒得同他吵,拿起筷子就要吃。 第一口当然是青菜,把所有青菜都吃光,才吃牛肉卷,牛肉卷只吃三片,鸡蛋和火腿肠她没有动,又夹了两筷子泡面吃,吃完这些后,她擦擦嘴巴,把筷子放下。 “馋瘾解了,我很满足了。”林翘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我明天要拍广告,吃太多碳水我怕脸会肿,就这些吧。” 讲完话,再去看江嘉劲的脸色,果然已经乌云压境。 林翘想起什么,竖起大拇指,点头道:“你手艺不错,好吃!” 江嘉劲并不在意林翘会不会夸这一句“好吃”,他下厨既不是在犒劳她,也不是在取悦她,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她能够在同意上床,从而取悦自己而已。 看她那样子,他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再继续吃下去了,他冷冷一笑,说:“行,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他把面前的碗一推,起身,把手伸出来示意她来牵,又问:“去你屋,还是我屋?” 林翘就知道他今晚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可她实在不想伺候,不由得冷下脸来,正色道:“我今晚不想,我太困了。” 江嘉劲也变得冷肃:“林翘,今晚陪我是你反复答应过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不好拒绝才先稳住我,那之前呢,你记不记得你杀青那一晚,我和江嘉丽争执,回来后一脑门子官司,毫无兴致,你趁我睡着将我绑起来,是怎么对待我的?” “今晚的事论今晚的理,你提之前干什么?”林翘有些不耐烦。 江嘉劲根本不听她在说什么,他今天陪她工作,又下了厨,可谓等她一整天,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气急了,自顾自说下去:“今晚或许对你不公平,但过去许多次你对我不是一样?你总要讨便宜,我只不过收一点利息,你瞧瞧你用什么表情面对我?” 她白天答应与他欢好是真心实意的,现在不想也是。 可林翘也知道,任何关系都是相互的,不能总是一方迁就另一方,他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曾经想占便宜,他如今想讨利益,都很正常。 可她还是莫名烦躁。 “去我房间!”她只想结束这一切。 她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告诉他“我太困”时,竟然以为他或许会有一丝一毫的绅士风度,可他才不是,他就是个披着高贵皮囊的恶棍。 她又重复一遍:“去我那,我想先刷个牙。” 江嘉劲看着她,他不管她是真心答应还是不情不愿答应,只要她点了头他就满意,他想了想说:“那我也去刷牙。” 她那里自然不止一支牙刷。 只是当他们刷完牙,双双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目的达到后虽然满意,却不高兴。 不仅不高兴,甚至觉得索然无味。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正如他不确定他真的就这么想要吗,是生理上的冲动,还是心理上的执拗? 林翘哪里会知道江嘉劲的内心戏,只拼命在他身上发泄,把对他的不满悉数化作生猛的亲吻和折磨。 他怔然许久才想到要回应,只把她昂贵的黑丝撕得稀巴烂再塞进她嘴巴里。 她气不过,把他的背抓出血,他疼急了停下来,问她属猫的?她目光灼灼也不说话,把口中的东西拽出来,俯身朝他的胸口就是一咬,直到渗出血来,问他爽不爽这样满意了没有。 他见状,也是较上了劲,更用力地对待她。 她被顶的快从床上掉下去,一边嘤嘤呀呀控制不住地叫,一边骂他你无耻,属牛的吗这样爱顶?他笑得爽快,说对啊我无耻极了,我还有更无耻的你要不要试试。 就这样打架似的来了一回。 林翘本以为按照第一次的勇猛,他接下来要不眠不休了,谁知他只是搂住她,喃喃说:“睡吧。” 他刚才同她据理力争那么久,这会儿一次就足够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却被他野蛮地摁了回来:“再不睡我可再来了。” 她连忙缩进他怀里,闭目假装睡着。 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现在能睡觉就行了。 林翘很快熟睡。 江嘉劲却睁着眼睛,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他的手拍着她的背,那一刻,天地之间万籁俱寂,他的心也安静极了。 第36章 获奖感言:“谢…… 扶摇传媒的年度活动“璀璨之夜”在三日后如期而至。 这是林翘第一次参加红毯,以往作为局外人,她看着红毯和典礼上群星熠熠,别提多么风光,可真正参与进来,才知道后台是怎样的忙乱辛苦。 为了穿上一条好看的裙子,或许要饿上三天肚子,为那短短一分钟的红毯,通常要妆发造型十个小时。 过去五年,艺人们赌到一两张好看的照片,一两秒好看的镜头,才能拿下那一条比双眼皮贴宽不了多少的热搜位置。 可现如今,钞能力就能把人推到那个位置。 热度低的小演员,本就借不到大牌礼服,各种不利加持,总是更难冒头些。 而热度高的演员,既然人人都能上热搜,那么最终谁更出圈,还是要看当天的状态谁更胜一筹,因此,无论是女明星还是男明星,总要争奇斗艳,各出奇招。 候场的后台,林翘遇到许多熟人,其中就有老同学宋雨薇,以及她那位正当红的前男友孙雪勋。 孙雪勋与她只是匆匆照面,他的飞机晚点,今天上午才赶到北京,妆发过后还有 烧吧蝴蝶 第42节 许多采访要做,忙得脚不沾地。 两个人在电梯处遇到,他要进去,她要出去,他看她一眼,她也看他一眼,随后她毫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围着披肩走了出去。 和宋雨薇的相遇就在离开电梯厢的这一刻。 林翘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往候场区走,恰好宋雨薇从她后面的方向过来。 她们原本没有看到彼此,只是林翘认得宋雨薇的声音,听她说:“这个助理我是一定要换的,这次说什么都没有用。” 林翘想了一秒,不仅没有避开,反而转头看了宋雨薇一眼。 从前她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如今可以了,浅浅虚荣一把,只要不过火,未尝不可。 宋雨薇没想到前面的人是林翘,明显愣了一下,倒也没有选择装不认识,而是径直走过来,笑了一笑道:“远远就看到一道显眼的背影,没想到是你。” 林翘着黄裙,自然惹眼,只是宋雨薇的装扮也很吸睛,一袭桃红色的紧身皮质抹胸裙,爆乳的低领款,大胆又别致,将她玲珑有致的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团队显然是下足了功夫。 林翘噙着笑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却发现这条裙子的致命伤—— 桃红色要皮肤足够白穿着才更好看,而秾丽的颜色最忌讳秾丽的妆容,宋雨薇本就是淡颜,若化上裸妆,倒能中和裙子的艳气,显得别具一格。 可她偏偏化了大浓妆,本就接近三十岁,气质轻熟而更见丰盈韵味,褪去了二十岁左右的明媚粲然,这样做加法,只会显得刻薄烂俗。 林翘多少理解,宋雨薇的化妆师或许只是想求创新,毕竟她这两年的剧相继扑街,资源严重降级,已经很久没有有效曝光,宁愿出错,也不能无聊。 但显然,效果并不明朗。 林翘也笑:“你的衣服更显眼,人群中一抹亮色。” 她心里想的再多,话讲出口,总归不能表露半分,何况她也没有立场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 宋雨薇也知道林翘没多少真心,面上却仍带笑意,又道:“对了,一直没来得及恭喜你,你今年总算是杀出来了,真好。” “……”一刹那的语噎。 林翘看着这个上大学时与她竞争激烈,互相看不上,工作后更是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对她使过绊子的同窗,如今竟能这样面对面的恭维,无论背后是否真心实意,总令她感到唏嘘。 这种感觉,比当年宋雨薇让她被剧组刷掉更甚。 上学时宋雨薇是一个太过死板的人,循规蹈矩,严于律己,不懂得迂回原谅,更不会阿谀奉承,严肃如更年期的教导主任,所以那时候她才看不惯林翘的天马行空,自由奔放,更不尊重林翘那一颗总是哗然的心。 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终于连这一点也变了吗。 林翘不愿继续想下去,她没时间悲春伤秋,在这名利场还奢望人人都保持晶莹剔透的心,未免太矫情。 她笑着道谢,又问:“刚才听你说要换助理?” 宋雨薇目光闪躲一下,继而大方地勾勾唇,表示:“上一个助理姓胡,从她来了之后,我就开始不顺,我犯忌讳,打算换掉她。” 这句话让林翘心里又是一愣,只一秒又勾唇,俏皮道:“那你应该找个姓钱的,或姓霍的。” “翘翘!我们都等你呢,过来呀。”话说到一半,就听远处施维在喊。 林翘对宋雨薇说:“别在这杵着了,我们过去吧。” 二人一起去候场。 到门口之后自然而然分开,林翘去找《天下》剧组一起坐。 《天下》爆火后,就连配角们也热度高涨,对于可以增加曝光度的场合,大家都是能到尽到。 作为新晋爆剧男女主,林翘和温见白被安排一起走红毯,而其他的主演们,主办方根据剧中角色划分,让车元和施维,佟雪儿和汪韬,四个人一起出场。 许溪的人气很高,即便番位并没有上述演员高,却还是被安排和贺月二人一起出场,除却红毯顺序不同,待遇几乎和林翘温见白一样。 林翘坐过来之后,大家聚在一起聊天。 男明星再打扮,充其量也就是正装出席,而女明星的裙子总是千姿百态,施维一袭黑色赫本风礼裙,配上珍珠首饰,格外优雅。 贺月一袭绿色纱裙,长发卷起,清新灵动。而佟雪儿则选择一袭缎面白裙,长发轻绾,温婉柔情。 明星之间,不管男女,现实摆在那里,谁更美更帅谁就更有机会获得那份热度,面对这样的竞争,谁都希望自己是艳压群芳的那个人。 可这似乎也不妨碍大家看到对方漂漂亮亮的样子,会由衷地彼此赞叹一声好美。 只是赞美过后,仍是只希望自己是脱颖而出的那一个。 就是这样的矛盾。 赞美是真的,渴望赢也是真的。 现在没有这么多的镜头,不到论输赢的时候,大家还是没有吝啬对彼此的赞美,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你好漂亮”。 佟雪儿一见到林翘就夸张地说:“哎呀妈呀,你穿这么美,艳压全场了呀!” 对于佟雪儿这样傲慢的人来讲,这已是极大的夸奖。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林翘发现佟雪儿只是一个脑袋空空的人,没多少心机,也不够善良,庸俗二字足以概括她整个人。 成年人的世界,友谊总是简单又复杂,从前是朋友,几年后未必还是,而从前的敌人,没准哪天又会帮你一把。 佟雪儿这样的人,把她当个玩伴,不去深入交流,还挺放松的。 林翘收下她的美评,刚想说:“你也不赖啊。” 就看她眼睛灯泡般亮起来,看向门口。 几乎是同时,一声甜腻的呼唤叫的人浑身一酥:“雪儿~我刚才还想给你打电话问你在哪呢,快来抱抱,好久没见了。” 佟雪儿笑得花枝招展,提着裙子就迎过去:“瞳瞳,都怪你太忙了,快抱抱!你可真美啊!” 林翘转头,恰好看到高芙瞳和佟雪儿抱在一起的样子。 施维和林翘的关系一直都还可以,为人又大大咧咧,见状走到林翘旁边戳她肩膀,小声咬耳朵:“这女人不是个好东西,一见正牌闺蜜就把你丢了,我倒是要瞧瞧她在高芙瞳面前如何对待你。” “……”林翘拿白眼睨她,摇头失笑,没有说话。 佟雪儿和高芙瞳热情地说了几句话,想起什么,又挽着高芙瞳过来跟林翘打招呼:“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俩应该都知道对方大名吧。翘翘,瞳瞳人很好,性格没的说!瞳瞳,翘翘人也很好,特别灵一女的。” 闻言,施维比林翘先起了反应,她挑挑眉,心想,佟雪儿倒是没有顾此失彼。 高芙瞳看向林翘,面带微笑伸出手来:“哈喽,早就知道你了,还是第一次见,你今天很漂亮。” 林翘也看着高芙瞳,她穿紫色高定礼裙,长发做蝴蝶结造型,眼尾淡紫色眼线,甜美又妩媚,她也笑道:“你好,久仰大名,也是第一次见真人,你也很漂亮。” 语毕,又对佟雪儿说:“什么叫特别灵一女的,是灵气的灵,还是通灵的灵,你可不要吓人。” 林翘知道,对朋友真诚是佟雪儿这个人最大的好处,能够这样毫无戒备地把好朋友互相介绍,就说明心里早已经接纳了她这个人。 或许就是这一刻,林翘也放下了过去的芥蒂,更进一步地接受了佟雪儿,而不仅仅是个玩伴。 她做事原则很简单,谁爱她,她就爱谁,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佟雪儿吐吐舌头笑说:“是说你有灵气也很聪明。” 林翘傲娇脸:“只要不是讲我精明就好。” “……”高芙瞳在旁边只是笑。 林翘发现人和人之间还是要靠接触,高芙瞳的性格还蛮好的,或许只是团队比较强势。 过了会儿,有人来催场。 佟雪儿几人要去走红毯,高芙瞳和林翘不熟,摆手去找其他认识的演员聊天。 很快就到林翘和温见白入场。 林翘一袭淡黄色长裙,黑长直飘逸柔顺,被全部拨到同一边垂着,没被长发遮挡的那半边耳朵上挂了一条细长银耳线,随着走动而摇晃,更显她灵气斐然。 温见白为了配合林翘,黑西装的领口位置用一枝黄玫瑰做胸针,二人一经亮相,便获得全场惊呼。 娱记们纷纷喊她的名字:“林翘,看这里!” 她在闪瞎眼的闪光灯下笑靥如花,这一刻,她切实感受到了何为风光。 进场之后,几个大花稳坐前排c位,其中就有常在江嘉劲口中提起的顶级神颜时奚,她深受时尚圈宠爱,走高端路线,珠宝蓝血和顶级护肤奢牌在手,全是国内最高title,今晚更是身着很少有明星借得到的香奈儿高定战袍,在美女堆里,仍是惊心动魄的存在。 林翘远远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她还有许多差距。 这种差距并非来自容貌,而是那通身气派。 红气养人,养得还不够。 林翘正不错眼地看着时奚时,就瞧见旁边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孙雪勋进场,坐在了第三排,时奚后面的位置。 温见白和孙雪勋紧挨着,旁边是他现在这部在拍剧的女主角,林翘的咖位还不够格坐那么往前。 高芙瞳和几个当红的小花也在第三和第四排分坐,宋雨薇则坐第五排。 林翘没有被排到最后不起眼的位置,最终被安排于第六排中间落座,前面是许溪,后面是佟雪儿和施维。 这一晚许溪几乎没和林翘说上几句话,他一直在和各个前辈打招呼问好,笑得眼睛没有睁开过。 这会儿他被分到高芙瞳后面,林翘只听他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语气一如他叫她那样,别提多甜。 也不知他到底有多少好姐姐。 典礼快开始前,第一排“扶摇”的领导们才进场,而原本应稳坐c位的江嘉劲却没有出席。 昨晚她敷着面膜,他在旁边健身,她问他为什么不去,他只道:“我长得太帅,保不齐要火起来,到时候麻烦事一堆,我嫌烦。” 她当时对他嗤之以鼻,可看着这满场男明星,又不得不承认,比得上他的还真没几个。 当然,这不妨碍她仍然觉得他太过嚣张。 典礼很盛大,但没什么意思。 林翘大部分时间都在台下坐着,上台领奖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她与另外三个女明星共同获得“最具潜质女演员”,颁奖后轮流去说获奖感言。 林翘讲道:“这是我人生中获得的第一个奖项,很感谢《天下》这部剧,谢谢导演当初那么勇敢地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我,谢谢所有工作人员以及各位演员的付出,尤其是我的搭档温见白老师,给了我很多帮助。” 她前面讲了这么多,可唯有提到温见白的时候,全场爆发出足以掀翻屋顶的呐喊。 于是她停顿一下才继续讲:“我还要谢谢团队,还有我的公司‘扶摇’,我的老板江总,你们永远是我的底气和后盾,希望我也能够早日成为你们的底气。” 她特意提到了江嘉劲,这是没有经过考虑就定下的事情,诚如他所说,他算得上是她的贵人,做人不能没良心。 她微笑,又道:“还有我的粉丝,我看见你们的应援喽,我爱你们,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你们的青睐!” 林翘说出这句话时,现场也爆发出一阵呐喊,粉丝们竭尽所能地给她回应。 林翘等大家的呐喊声渐停,最后说道:“十二年春秋冬夏,我最感谢入行以来一直砥砺前行的自己。” 语毕,微微后退半步,鞠躬。 烧吧蝴蝶 第43节 第37章 在车水马龙之中…… 领奖结束,林翘下台之后被引导着去后台接受采访。 李佳蕊拿着ccd等着给她拍照,她随便摆几个姿势,拍出来都特别好看,拍完之后,林翘才把手里的奖杯和证书递给朱晴,随后去接受采访。 这场采访很简短,十几分钟就完成了。 林翘去上厕所,没想到刚出来,竟又遇到孙雪勋。 这一次不再是匆匆照面,他主动给她打起招呼:“翘……林翘,好久不见,刚才在内场看到你领奖了,恭喜你。”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大概是怕她会中途撂脸子走人。 可她才不是那么没有水准的人,他主动问好,她焉有回避之理,她笑:“谢谢啊,的确是很久没见。” 她的态度礼貌而疏远,旧情人相见,她没有丝毫念旧,也没有半分不快,只是极有分寸。 孙雪勋略顿一下又笑:“上学那会儿,总想着什么时候咱们能拍一部戏,你当女主角,我当男主角,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同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又是情侣,那时候他们的确幻想过未来出演同一部戏,等到婚礼时再把片中的情节剪辑出来放映,势必会羡煞旁人。 只是那都是太过久远的事情,毕业后,他们一个在高处蒸蒸日上,一个在底层苦苦挣扎,当时的心境不可同日而语。 林翘本想说:“那时候异想天开罢了。” 话要出口,却猛地一震,问道:“你说什么?” 孙雪勋对她的疑惑很是震惊:“你还不知道吗?《夏悸》我已签完合同,会出演男主一角,而你不是早已定下的女主吗?” 这消息对林翘来说,无疑是平地一声雷。 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姑娘,早在当初分手时就已经把眼前这个男人从心底连根拔起,可这不妨碍她对他们那段八百年前的感情仍然心存芥蒂,毕竟那会儿实在算不上好聚好散。 “我最近太忙了,没太关注选角情况。”林翘如实相告,又大大方方说道,“那就合作愉快了。” 孙雪勋伸手,笑道:“提前祝合作愉快。” “翘姐。”朱晴走了过来。 林翘正好忽略孙雪勋伸过来的那只手,点头道:“失陪。” 她转身走去朱晴旁边,朱晴看了眼孙雪勋,花痴地打了个招呼,才低声说:“蒂姐让我告诉你一声,晚上江总来接你。” 林翘说:“他可真闲。” 回到场馆内,恰好许溪在台上表演。 林翘一入场,就听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出于对许溪的尊重,她抬手笑着比嘘,示意大家安静。 这样的颁奖礼,几乎不用坐到最后,领完奖后就可以走,约莫二十分钟之后,《天下》剧组上台完成一个互动,下台后,林翘没有回座席,和施维她们一起下了班。 江嘉劲在车里等林翘。 她上车时他正边耍手机边吃草莓,她坐到他旁边,顺手捏起一个放进嘴里,他这才看她一眼:“这个最大最红我留着没舍得吃,你倒好,三秒钟给我消灭了。” 他有时候会这样,对于喜欢的食物要留到最后才吃,可她与他相反,要先把好吃的吃完了,才考虑要不要吃其他的。 “你怎么又抠搜又幼稚。”林翘想也没想就怼了他一句。 他胸腔里闷出一声笑:“我开个玩笑而已,这都听不出。” 林翘懒得理他,恰好车子驶出地下车库,视野开阔,这才看到路两旁都是大排长龙的粉丝们,几乎人手一个应援物。 从前这些乌泱泱的粉丝大多是为别人而来,可这一次,也有不少林翘的粉丝到场为她应援,她们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为她亮起红色灯牌。 扫楼那天被粉丝喊话之后, 林翘抽空登上微博,亲自选了应援色和粉丝名。 身为艺人,当然渴望大红大火,所以她把应援色定为红色。粉丝名则从拟定的几个之中,选择了“翘翘板”,只是因为觉得可爱。 应援口号是粉丝们定下的:翘首以盼,星光璀璨。 林翘掏出手机,去逛专属超话,这才得知粉丝们来应援是要抢位置的,她的粉丝没有那么庞大,他们从三天前就开始抢区域,轮流排队,守护一个边角区。 林翘让江嘉劲蹲下来,开了三分之一的窗户拍下粉丝们的应援,司机开车到粉丝那边时,她挥手打招呼,热情地回应他们的爱意,还把粉丝的签名横幅要过来珍藏。 由于后面还有车辆通行,车子并没有停留太久,只半分钟就开走了。 江嘉劲这才直起身子,埋怨道:“下次再不来找你了,躲躲藏藏的,平白受一肚子气。” 林翘说:“我又没逼着你来。” 江嘉劲轻哼:“你这么感动,怎么不下去和他们合影,一个个签名?” 这话就是故意在刺激她了。 林翘哪里不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她第一次就给每个人签名,那么第二次来现场的粉丝没得到,绝对会有落差感。 对粉丝有感恩之心是好事情,无论什么时候,一个艺人都应该对粉丝保持感恩之心,但无论有多感激,多在意,都不能和他们走得太近,也不能太过掏心掏肺的报答。 她会让他们知道,她真诚地爱着他们,但最好的回报是作品和成绩。 因为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横亘在他们之间——粉丝们再爱她,毕竟有所距离,她对待他们,不能仅凭一腔热血,有时候看似真诚比真诚本身重要多了,而这需要周全和智慧。 林翘笑了笑:“行了,你别在这里拿话堵我,有什么意思?” 她点开相册,挑了几张图,特意发微博感谢粉丝。 做这些时,他就在旁边吃草莓,静静等她。 林翘发完微博,随机回复了几个评论,退出时,无意间看到她又因为美貌上了热搜。 她边点进去边抱怨:“哎呀,蒂姐能不能和微博那边沟通一下,不要每次上热搜都是美貌美貌的,长此以往大家就会忽略我的实力,骂我是花瓶了。” “你觉得这是不好的词?我怎么觉得是夸人的。”江嘉劲说,“内娱也没几个人担得起花瓶的称号。” “其中就包含你家时奚是吧?”林翘恰好看到营销号把她和时奚放在一起比美,于是她下意识接上他的话。 江嘉劲眉心微动。 她每次提起时奚,都有种在拈酸吃醋的意味,这让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嘴角莫名要上扬,想了想,他又压了下来,说道:“好端端又提她,怎么,有人把你们作比较?” 林翘笑了声,自嘲道:“是啊,热度还大得很,我可真是有福气,竟然就这样蹭了个大的。” “这不好吗?”江嘉劲无波无澜,“互相有个捆绑,粉丝势必要掐架,到时候自然会给你送热度。” 江嘉劲所言,无论圈里圈外都已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粉丝们吵架也能侧面印证人气,有些团队为了维护这点热度,甚至还会故意捆绑,煽动对立。 只是这样的下乘热度,并非每个艺人都接得住,但凡心理素质不高,被对家粉丝追着骂,一准会焦虑抑郁。 林翘自认为心理素质高,并不会受此影响,却也不愿团队下场去吸血。 她这个人骨子里多少有点老派,总觉得作品才是硬实力,为作品可以争得头破血流,其他事情没必要。 因为只要踏进这风暴眼,争议谣言辱骂都会随着名气利益夸奖一同而来,没有必要再主动去寻。 此时此刻,林翘冷眼瞧着,她和时奚大有对立之势,这晚这么多明星出席典礼,她和时奚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一同登上热搜第三和第七,词条分别为: #林翘时奚接班人# #时奚林翘# 点进其中一条演技林翘是时奚接班人的微博,底下赫然有人评论:【确实啊,时奚之后,好久没看到星味这么浓的小花了。】 这条评论下,却有人唱起反调:【虽然和这一批女明星比算是强的,但和时奚相提并论,还是登月碰瓷了。】 当然,也有正面评论,说道:【各大小花先别担心影视资源,先担心一下时尚资源吧,美丽的头颅,高挑的身材,超绝的表现力和气质,赌一个时尚碾压。】 林翘关掉了手机,觉得没意思,让这些人去争论吧,她的重点只在于接下来的工作。 想到这,她脑中闪现孙雪勋的影子,踹了下江嘉劲,问道:“喂,《夏悸》怎么找了孙雪勋当男主?” 江嘉劲微怔:“是吗?” 林翘问:“你不知道?” “我哪里有闲心去关心这些。”江嘉劲把草莓放到一旁,又把她的腿顺势提溜到自己的腿上,把玩似的给她按摩,“不过这不是挺好的,我记得你是他的粉丝?” 林翘目光一滞,心里空了半拍:“……” 想起那晚,孙雪勋的海报就在对面,她在江嘉劲身下绽放,他凶蛮地勒令她直视那张海报,不许移开视线。 原来他只是把她当作粉丝一枚。 也是,她从没过问他的过往,他也不必操心她的从前,本就不是情侣关系,没必要把私事了解得那么清楚。 林翘无所谓地说:“什么粉丝,我只是看上他的代言了。”讲到这,她想起他送她的手袋,将长发一甩,盈盈一笑道,“我要人生路易,事业威登!” 她笑得太生动,一时之间竟让他觉得贪恋,他怔了一下,移开眼不去看她,只道:“那就好好准备月底进组,女演员不比男演员,一部剧爆火就能高枕无忧。你要再出一部爆剧,才能冲上一线。” 林翘点点头,说:“我知道。” 这时候,微信电话响了起来,林翘的手机就放在明面上,她和江嘉劲都看到了,是孙雪勋打来的。 林翘没迟疑,很自然地点击接听:“喂。” “翘翘,你走了吗?”孙雪勋问。 林翘说:“我都快到家了,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喊你出来喝一杯。”孙雪勋的语气里暗含期待。 林翘想都没想,说道:“不去了,我明天一早还有工作,拜拜哦。” 她果断地挂了电话。 再抬头,只见江嘉劲眯着眼,看犯人一样盯着她。 林翘问:“怎么了?” “他约你出去?”她的手机有通话保护,他听得并不是很清晰,只通过她的回答判断他们聊天的内容。 林翘伸了个懒腰:“是啊,不过我没兴趣。” 江嘉劲原本捏着她的腿,闻言不自觉加大了手劲儿,林翘痛得缩回脚:“弄疼我了!” 他冷哼一声:“你倒厉害,参加一趟活动,就和人家加了微信?他还巴巴喊你出去?”他越说越讥讽,“林翘,好大的魅力啊你。” 林翘早已习惯他的毒舌,只闲散一笑:“我当然魅力无穷,不然是哪个天天缠着我,受气包一样嫌我不给睡,变着法想和我上床。” “……”这样的事情,江嘉劲做出来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她骤然宣之于口,乍听之下,倒让人觉得心虚脸红。 偏他向来高傲惯了,如何听得了这种揶揄。 烧吧蝴蝶 第44节 她却还没讽刺尽兴,又道:“你瞧,前几天就眼巴巴等我下班,今天又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怕我跑了,唔……” 话没说完,他忽然欺身而上,单膝跪在她身侧,另一条腿压住她的腿,一手勾住她被长发缠绕的脖颈,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脸仰起脸,发狠吻下去。 这个吻凶狠异常,狠狠碾碎她 的呼吸。 她本能地咬他,他闷哼一下,稍微离开了一点,呼吸急促地盯着她。 本以为她接下来劈头盖脸就要骂人,谁知她只是愤恨地瞪了他两秒,忽然报复性地主动又吻上他,同时屈膝去碰他的那里,反客为主地勾住他的脖子,让他完全被动,一时惊愕的忘记反应。 他们之间接过许多次生猛酣畅的吻。 在床上,沙发上,地毯上,他的书桌上,餐桌旁,房车上……以及现在这样,在回家的途中。 在车水马龙之中,他们接吻,前方的红灯也不能让他们停下来。 这个吻,到最后只是一个吻。 司机在小区门口离开,他们下车步行走回家。 一段路,吹散了大半情欲。 回家后,她去洗漱,他和三天前一样,准备夜宵。 这一次他留了个心眼,只做一人份,因为她通常都是只吃几口,过过嘴瘾而已。 饭好后,他去喊她。 巧的是,推开门才发现,这一次她竟然又坐在梳妆台前睡着了。 她太累了。 看着她的睡颜,几秒后,他走过去,把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关灯,离开。 就当作是……奖励她在获奖感言里的那一句“谢谢江总”吧。 第38章 她忿忿地骂江嘉…… 《夏悸》在这一年的二月底开机。 这部戏是青春暗恋题材,先校园后都市的剧情,是集温馨,甜蜜,青春,悸动的夏日风情偶像剧。 林翘看过参演名单,才知道这俨然是一个熟人局。 男主是孙雪勋,男二号是许溪,男三号则是公司的新人陈屿,据说是江嘉劲那个好大哥陈岸的堂弟,让林翘帮忙带一带。 这部剧会在北京和青岛两地取景。 下机后,演员们和制片人导演有顿饭局,离开时恰好孙雪勋和林翘一起在饭店门口等车,也不知道他抽哪门子风,竟忽然凑上前问她:“明晚单独吃个饭吧?” 林翘说:“我还要看剧本。” 他顿了顿,锲而不舍地说:“别这样,好歹是旧相识。” 就是这句话,让林翘突然失去了维持体面的耐心。 她冷冷笑道:“孙雪勋,我没有和前男友叙旧的习惯,我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同你讲话,只是因为你是我新戏的男主角,你难道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不要了吗。” 孙雪勋表情凝滞了一下,顿了顿后又扬起笑来,那笑容里竟有淡淡苦涩:“我知道你性格强硬,以为你没有把我拉黑,就说明我们还能当朋友。” 林翘不为所动,依旧冷冷地道:“我从来都没有删微信的习惯,越是讨厌的人,我越要留着。我心眼小,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我日后会混得多好,过得多滋润。” 孙雪勋又是一怔,好一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 本以为这次谈话到此为止,等林翘都已经坐上车往酒店赶,才在微信上收到他的消息:【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记恨我吧,是我伤你太深,对不起。】 林翘顿时抓狂,在车上跺脚大骂脏话。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现在变成一个这么自作多情,又讨人厌又黏黏糊糊的人? 林翘长舒一口气,咬牙飞快打字,回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想过得比你好,并不代表我心里还有你,不然我是希望自己比你差吗?怨恨,遗憾,留恋,通通都没有!既然你对我留着你微信的事情耿耿于怀,那你放心,杀青之后我立刻拉黑你。勿回。】 这段话发出去,林翘才觉得畅快许多。 刚想把手机塞回包里,却又接到许溪的电话。 “喂。”林翘先开口。 许溪笑:“你在路上呢?” “咋了。”林翘随口问。 “我也刚坐上车。”许溪说。 林翘顿时觉得这通电话好像没那么简单,果然,下一秒许溪别有深意一笑,倒也没掖着藏着,说道:“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上回何美达和佟雪儿说你坏话,我听个正着,这回你和孙雪勋讲话,我恰好也走到门口,听了个大概。” 林翘怔了怔,回想了一遍她和孙雪勋的对话,暗忖应该没什么太出格的内容,才扶额问道:“所以呢。” “所以,他是前夫哥吗?”许溪笑。 他果然只听了七七八八。 可他也是个聪明人,仅从只言片语就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林翘不自觉勾唇,只觉得没必要同他讲太多,敷衍道:“少八卦了你,挂了。” 这句话几乎等于承认,但也代表她不想说太多,许溪不傻,只好顺着她说:“好,提前晚安了姐姐。” 进组还是老样子,定妆海报拍摄,剧本围读。 这是林翘的第一部现偶女主剧,剧组从韩国请来造型团队,她每一集都要换许多套新衣服,校园时期甚至还有齐刘海造型。 这次开机与以往不同,林翘也有开机应援了,虽然排场不大,但前来捧场的站姐却不少,角色官宣微博更是突破四十万点赞,粉丝们非常努力地做数据,终于让她拥有了第一条转发破百万的微博。 但是爆火带来的蝴蝶效应,并非全都是正面的,林翘很快就尝到了何为名气是把双刃剑—— 《天下》上线海外之后,在东南亚和日韩都取得一定的成绩,尤其是在泰国等东南亚平台,热度倍杀同期其他剧。 令人意外的是,林翘在海外的热度竟吊打温见白,刚刚才开通的ig粉丝直接赶超温见白,最高点赞,竟有两百万之多,比她微博点赞都要高。 林翘成绩斐然,她的粉丝自然骄傲,就拿这一点大吹特吹,如此便惹温见白粉丝不满,营销号嗅到味道,抓住这点发文煽动,双方粉丝撕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林翘的粉丝骂温见白靠林翘才打翻身仗,老男人越来越丑。 温见白粉丝骂林翘吸血咖,放下碗骂娘,还给她打了个词条:#林翘娱乐圈第一白眼狼#。 一部剧成功之后,女演员本来就比男演员吃到的红利少,林翘才刚火多久啊,哪有温见白粉丝厉害,最后自家粉丝被按在地上摩擦,可谓全军沦陷。 让战局更混乱的是,由于林翘被骂得太惨,cp粉看不过去,忍不住出来说话,喜提“歪屁股”称号。 这种闹剧若仅仅在互联网发酵倒也罢了,没想到线下也开始有黑粉出没。 最开始林翘只是收到辱骂信,后来有人当着面骂她,她往前走,那些人就举着手机一直追在后面骂: “小姐姐,剧还没播完呢,你就开始提纯了?” “大明星你怎么不笑呢,就这么对我们观众吗?” “给温见白跪下吧大妈。” “……” 诸如此类。 后来连江嘉劲也知道了这件事,却在电话里笑着恭喜她:“有代言不代表你红了,有人铺天盖地骂你,说明你红了。恭喜你,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林翘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非常可笑的是,他每每口出恶言,却都有几分道理。 有一句话怎么讲?万箭穿心,习惯就好。 在林翘心里,这哪里算得上是万箭穿心,不过几口唾沫星子。 实绩在手,骂声不过为她的热度添柴,她早就知道,当红女星就是要挨骂的,何况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网暴。 但她终究是人,是人就喜欢夸奖而不是批评。 她忿忿地骂江嘉劲冷血无情,又坚决地表示:“勿扰,永不再见。” “……” 当然,爆火带来的除了不理智的黑粉,还有不理智的粉丝。 开机三日后,林翘和孙雪勋要拍一场和散步拥抱的戏份。 三月初还很冷,这天又恰好下雨,温度接近零下,加之他们要穿夏天的衣服,本就冷得发懵,粉丝还乌泱泱围在外面偷拍,清场特别困难。 后来不 知怎么了,场务和这些人打了起来。 这种情况,演员们是不需要出面的,沉默就代表不会得罪任何一方,这是最聪明的做法。 可林翘却决定站出来。 这个决定责任感占一半——那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粉丝,她有责任引导。另一半则是对这件事的理性考量,躲在剧组后面做甩手掌柜,的确最稳妥,但不一定是最好的做法。 她不是个横冲直撞的傻子,能够判断这样做如果翻车,是会影响资源,还是只会被骂几句。 所以她最终还是撑伞来到粉丝面前,劝道:“下着雨大家就别在这边等着了,今天也挺冷的,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反正早晚能在电视上看到的。” 她没有提及半句他们的行为会让剧组为难,反倒是为他们讲话,这是她的聪明之处。 迎合了粉丝们的心理,既能减少祸从口出的风险,也能让他们更能接受离开现场的要求。 有个粉丝回答道:“我们会很安静的,不会打扰拍摄的。” 讲话的女生明显是未成年,林翘看着她说:“你们不上学,跑这里干什么呢?我希望我们能在各自的世界好好努力,都听话,回去好不好?总有公开活动可以见到的。” “……” 林翘劝了很久,才把一半的粉丝劝回去,这些人大概是周边城市离得近才来看她一眼,可剩下那一半不肯离开的人明显是私生,赶也赶不走。 林翘回到片场,恰好听到孙雪勋对助理发脾气,对方貌似是买错了咖啡,他骂道:“眼珠子不管用可以抠出来丢掉,我花钱雇你,是让你来试错的吗?” “对不起勋哥!对不起!”小姑娘不住地弯腰道歉。 孙雪勋素来有脾气不好的传闻,但林翘还是第一次撞见,难免怔了一下。 烧吧蝴蝶 第45节 孙雪勋看到她才收敛了脾气,对助理说:“别在这碍眼了,滚呀,重买。” 小姑娘和林翘错身,一进一出。 林翘笑道:“喝什么咖啡呀,喝凉茶降降火吧。” 孙雪勋看林翘的脸色,就知道她出去这一趟并没得到满意的结果,忍不住说道:“出去吃瘪了吧,我早告诉过你,对于粉丝,别太当回事,他们充其量就是你的赚钱工具,把维护他们当成工作的一部分就行了,不用太感激。他们从你身上也得到了很多幸福,你们互不亏欠,太掏心掏肺,以后遇到脱粉回踩的,各种作妖的,会很受伤。” 这是孙雪勋的经验之谈。 林翘看着他,想必在这娱乐圈沉浮,他一定经历过许多得失。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用不着这样传授经验。 何况他的经验终究只能是他的,每个人的秉性三观不同,同一件事,看法不同,做法不同。 林翘笑了下,没有作答,去旁边看剧本,顺便补妆。 过了会儿,补好妆的许溪走过来,说道:“姐姐,其实我觉得前……雪勋哥话糙理不糙,也有一定道理。” 林翘不敢动,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扑粉,只用眼睛斜斜看着许溪:“你们都火了这么多年,想法当然和我不一样,谁也别说谁不对。” 人生要走的弯路,不是靠小心翼翼就能够规避的。 何况,她选择出头,并非纯粹出于一腔热血。 拖时间影响进程,对每个人都是损失,她只是觉得,比起场务,或许粉丝们会更听自家偶像的话。 许溪早就知道林翘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格,倒也没有真的想教她做事,很快就点点头,笑道:“对了,我来找你是想问,这部戏结束之后,我要开五场演唱会,北京场你要不要来当嘉宾?” 许溪原本在onepick里只能算是人气成员之一,年初凭借《天下》的男配,弯道超车其他队友,直接成为人气断层第一。 公司在这时为他安排个人演唱会,目的不难猜,不过是趁热圈钱。 许溪能来邀请,无论是因感情还是利益,对林翘来讲都是一种认可。 她来了兴趣:“我平时刷视频,看那些韩国爱豆在台上好有活力,不瞒你说,我也想试试!” “那就太好啦。”许溪笑,“到时候你来。” “但先说好,我……唱歌一般,能不能只跳舞?” “没事!节目到时候再定!” “……” 正聊着,有人来催场,林翘又温习一遍剧本,接着投入到表演之中。 晚上收工后,林翘发现自己上了热搜,词条是:#林翘劝学#。 有人把她下午劝粉丝离场的视频发到网上,点进评论区,才发现她获得了一片好评。 热一:比那几个男的有担当多了,大雨天的,就一女的出来说话。 热二:挺好的,作为公众人物,就是有引导责任啊。 热三:内娱活人,喜欢这种不失声的偶像~ 工作室抓住风向,狠狠烧了把火,直把她推到热搜第一。 后援会趁此发布公告,呼吁大家不要打扰林翘工作。 林翘合上手机,感到一丝安心。 身为公众人物,大家总是如履薄冰,可她不觉得跟着舆论走就是聪明的做法,因为没有人能次次踩准舆论的风向。 孙雪勋和许溪想当然的认为她的做法不聪明,但小聪明亦算不上聪明。 坚守本心,即便被骂,至少不会对自己失望。 何况,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林翘关掉手机去洗澡,等她吹干头发敷着面膜出来时,才发现江嘉劲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她早就发誓再不理这个狗男人,于是就这样把他晾在一边,权当看不见。 江嘉劲却一会儿摁亮一下手机,看看林翘有没有回电过来。 他原本没有想到她,只是在沙发的缝隙中看到了她的发夹,又在回卧室准备开电脑回复邮件时,蓦然看到两根长发。 家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她却不在身边。 也是心血来潮,他想听听她的声音,谁知她那日说“永不再见”不是气话,还就真的不再理睬他。 江嘉劲感到生气,气着气着又忍不住笑了。 转手打给祁山:“帮我订一张最快飞青岛的机票。” 祁山愣了愣才回:“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能推的工作都帮我推了,推不了的就帮我延后,我只去一天,死不了人。” 说罢,他果断结束了通话。 第39章 “江嘉劲,你别…… 江嘉劲是在林翘拍摄和孙雪勋的亲密戏时,来到现场的。 这段戏是放学后,林翘和孙雪勋相约在海边见面,很久没有相见的二人,热烈地奔向对方,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林翘穿着蓝色的校服,齐刘海,长发及腰,孙雪勋身着白色的校服,弯眉展颜,只是等戏时毫无交流地站在一起,就极为般配。 导演一喊“action”,他们沿着长长的海岸线朝对方奔跑过来,飞扬的裙裾,鼓动的衬衫,少女的长发在天空中飘动的弧度,以及少年随着奔跑而晃动的书包挂件,让人感觉特别美好,满满的青春气息。 他们拼命靠近彼此,又毫不犹豫地抱住对方,这是只有少年才会有的坚定奔赴,在场的工作人员无不被这种氛围打动。 加入剧情渲染,原本外表就很般配的二人,显得更加登对。 一场戏后,现场掌声雷动,甚至有人吹起口哨,玩笑道:“好配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都春心萌动了。” 在每个人都为这段戏感到高兴的时刻,祁山看了眼江嘉劲。 江嘉劲在导演喊开拍后才下了车走过来,因此还有许多人没注意到他,他在监视器后面静静站着,一副看似波澜不惊的表情,唯有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出来,他的眼底早就汇聚风暴。 江嘉劲的确觉得心里不痛快极了。 与其说是不快,可能用不适形容更为恰当,就连被江家人恶心,他都很少有这么强烈的不适感。 从前竟没觉得,她和别的男人相爱,会是这样的刺眼。 偏偏这场戏,还要根据不同的角度和远近景拍上七八遍才能结束。 这期间江嘉劲就一直站在原地盯着监视器看,有人要搬椅子给他坐,喊了两三遍也没有收到回 应,最后祁山出来打圆场,说:“江总坐了一路,这会儿想站着,劳你费心,先去忙吧。” 林翘拍到天光渐消才收工,和孙雪勋一起下了戏。 二人走过来,都看到了导演身侧那个显眼的,高大英俊的男人。 林翘顿了一下,才来和导演等人道别。 在她走近的时候,江嘉劲却长腿一迈,先离开了。 直到林翘和导演等人致谢道别,准备坐车回酒店的时候,朱晴才凑到她身边说:“江总已经来了一个多小时了。” 林翘大吃一惊:“扶摇是要倒闭了吗,他天天这么闲。” 朱晴捂嘴笑:“这叫爱美人不爱江山~”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 丝毫不知,身后赶来找她的孙雪勋,恰好听到这些。 林翘很快来到车前。 刚要打开门进去,孙雪勋在身后喊道:“翘翘,等一下。” 林翘转身,只见孙雪勋笑着小跑过来,临近扬起手里的海报,说道:“我的小侄女今年初一,是你的铁粉,说什么都想要你的签名,不介意签一句话给她吧。” 这件事林翘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点头说好,接过孙雪勋手里的笔,打开笔帽,把笔帽咬在嘴巴里。 孙雪勋意会,把手掌摊开给她当桌子,又道。“她叫雅雅,你随便写几句。” 她想了想,写下:to雅雅:天天开心,事事顺心。——林翘。 写完后,林翘把笔合上,连同海报一起递给孙雪勋。 孙雪勋蓦地盯住她,说道:“别动。” 林翘下意识停住没动。 他抬手,帮她把快要吃进嘴巴里的碎发捋开,顺势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啦。” 林翘拧眉,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复又瞪着他,像只龇牙咧嘴的小狗:“喂,保持距离。” 孙雪勋大笑,点头道:“好好好,瞧你那样。” 他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按理说他应该温和地笑一笑再说抱歉才对,林翘念头没闪过,他摆摆手说:“你快走吧,耽误你好久了。” 林翘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孙雪勋大有目送她上车的意思,林翘想到江嘉劲还在车上,一时没有动弹,转念又想,江嘉劲来探班,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和老板同乘一骑又有何不可,于是便转身,进了车里。 不出所料,江嘉劲特大佬地跷着二郎腿,冷着脸坐在里面。 鉴于江嘉劲向来习惯冷脸,林翘没察觉到他的坏脾气,坐进车里,顺手关上车门,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才拍了四天,别告诉我你又寂寞难耐了。” 她讲这句话时,江嘉劲本来就臭的脸,变得更加铁青。 什么叫才四天? 她被男明星献殷勤,日子倒是快活。再多些日子,岂不是乐不思蜀? 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冷笑:“是啊,我寂寞得要死,赶来投奔你了。” 这句话讲完,他就板着脸不再出声。 林翘有些诧异,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谁惹你了?” 他仍然不说话。 烧吧蝴蝶 第46节 林翘又去踢副驾驶的座椅,问祁山:“你老板怎么了?” 祁山微顿,只是说:“不知道。” 林翘顿时觉得一肚子火,却又懒得去琢磨。 他不高兴?她还生气呢! 她上次打算不再理他,看来是真要兑现才行,别以为她好欺负。 她这样想着,也就戴上耳机,转头看窗外,神情中有几分故意为之的惬意。 江嘉劲默默看她一眼,瞧她这样不在意,眉头不由得紧蹙,也不知道在烦躁什么。 很快来到酒店。 林翘较着劲,走得很快,落下江嘉劲一大截。 恰好许溪独自从酒店出来,两个人在门口迎头碰上了,他喊了声:“姐姐。”又道,“我刚才看群,听说你和前夫哥今天的戏饱受好评,反响不错啊。” 话还没落,许溪的脸色微变,看到了身后正在上台阶的江嘉劲。 他愣了愣才问林翘:“你老板来了?” 林翘从门玻璃的反光中瞥了江嘉劲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对,这部是公司的戏,他来考察。” 说完就向许溪道了别。 乘坐电梯来到楼上。 二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但林翘能感到江嘉劲身上的黑气愈发强烈地往外冒。 按理说,林翘这时候不该招惹他,可她偏偏早已习惯了与他对着干。 出了电梯,林翘先进门,随后挡在门口,用一根手指往外推江嘉劲:“诶,这位先生,我已经到家了,请你不要再跟过来。” 江嘉劲并不理会她,默默看她片刻,忽地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大力把她往屋内推。 她抵挡不住这股力气,整个人连连后退,他步步紧逼,进了门,用腿把门反踢合上。 “江嘉劲,你要干什么?!”林翘惊怒地问道。 江嘉劲扳过她的身子,把她从后面摁到墙上,一手去解自己的裤口,一手去探她的裙底:“你说我要干什么,自然是如你所说,消遣寂寞。” 林翘哪里肯依,像一条鱼扑棱着去反抗:“谁要帮你消散寂寞,你混蛋,放开我!” 她越是这样拒绝,江嘉劲心里就越是恼怒,继而越是想要,他去拽她的内裤,拽不动就只好用力去撕。 这个动作终于越过了林翘最后一丝底线。 她大吼:“我们完了,江嘉劲,我要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别碰我!” 江嘉劲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被定住,他难以置信地在心里反复确认林翘的话。 林翘趁此机会从他身下逃脱,转身一个巴掌挥过去,“啪”一声,十分响亮,直把他的头都打得偏了过去。 可他仿佛丝毫不在意,只是神色狠厉地望着她,问:“你刚才说什么?” 林翘胸脯一起一伏,还没从方才的激动中缓过神,冷冷地道:“我说我们之间完了,你个混蛋!” 这几个字像钉子一般凿进耳膜,江嘉劲终于确认,她果然是打算离开他了。 从她年初杀青之后,他们就很少亲热,他原以为她忙,可现在想来,女人一旦减少与男人的身体接触,心理上大概早就开始排斥。 “勿扰,永不再见。” 当时只觉是气话,现在回想才知多么刺耳。 她不接他的电话,原来并不是从前那般单纯使小性子,只是故意冷落。 她应该早就想把他踹开,因为她红了,她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再需要他了。 江嘉劲嘲弄地勾起嘴角:“我们之间完了,你要与谁开始?” 林翘理了理头发,目光烧灼地看向他。 他问:“刚才那个叫你姐姐的毛头小子,还是那个姓孙的?” 林翘大惊失色,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的男主角,实际上究竟是你什么人?你的前任是吗?”江嘉劲看向她的目光讥诮,讽刺,冷酷。 他想起刚才在酒店大门,听到许溪那一声“前夫哥”时的震撼。 他们之间的第一晚,她何以盯着孙雪勋的海报不肯移开眼?后来得知《夏悸》定下孙雪勋是男主的时候,又为何目光微滞? 还有刚才,她竟允许那个男人摸她的头。 他觉得自己像傻子。 刀尖舔血,终于毙命。 面对质问,林翘握紧拳头,不吭一声。 江嘉劲见状,冷冷嗤笑道:“如果不是那小子说漏嘴,恐怕你要一 直隐瞒下去,直到和他旧情复燃,再把我一脚踢开,是吗?” 这一个个问号,好似钩子般插进心里。 又好似一坨坨丢到身上的泥巴,死不了人,恶心人。 林翘终于知道江嘉劲这一番折腾是为了什么。 她来回踱步,调整了一会儿心态,才又开口:“我们之间不是恋人吧,我从未打听过你的过往,你也从未问过我的,何谈什么隐瞒?” 讲到这,林翘也学他那样嗤笑:“至于你在脑子里乱想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江嘉劲像是听到了笑话,他急切地道,“林翘,你最好不要把用在怨妇身上的词用到我身上,我这样问你,不代表我在乎你,更不是吃醋,我只是实在讨厌你这种把人用完就丢掉的做派。” “谁说你吃醋了?”林翘不记得自己有用过这样的字眼,心里更不曾有过类似的怀疑。 他压根不给她张口的机会,冷冷地笑问:“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之间完了,你要与谁开始?” 林翘瞪着他:“这你管不着。” 他又问:“所以是私生活的关系完了,还是公事上也完了?” “都完了!” 林翘只一心想压住他,把话脱口而出。 这三个字讲出来的那一瞬间,她恍然意识到,她做了件错事。 呼吸悄然收紧,她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江嘉劲每个字都听到了。 他看着林翘,短短几秒钟,往事一幕幕。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点头:“小家伙,我对你太好了,好到你忘记了我不是一个可以被你践踏戏弄的人。” “你凭什么离开我?凭借微博几百万的粉丝?还是一部爆火的电视剧?”他早已冷冽下来,不带任何的情意,态度轻蔑地问,“翅膀还没长硬,这就想踹窝子?林翘,我告诉你,未免早点儿!” 她握着拳不语。 他收起所有的柔软,只剩寒若冰霜的冷硬:“我没想到你这么蠢,你简直愚不可及!”他毫不犹豫地刺向她,“你以为没有我你能走到今天?” “我要不要再提醒你一遍,你的违约金五千万,是我付的!” “不是我,《风华》这个戏,你连试戏的消息都不会知道。还有现在拍的《夏悸》,你以为会轮到你?” “哦,对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第一部戏,不是因为赵蒂把胃喝伤你才得到机会,而是我的一通电话!否则试戏的通知为什么会这么突然?你真以为高芙瞳接触这部戏的传言是空穴来风?” “你傻到对赵蒂感激涕零,酒局上笑成花似的给制片人敬酒,可你好像不清楚,你最该感谢的人是谁。” 林翘哑口无言,感觉眼眶中有雾气被逼上来。 他仍然在一笔笔算账,讽刺她:“我知道你很不服气,但你不要以为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努力,你努力到顶峰,却还是有够不到的东西,而那些东西,都是我捧着给你。” 他看着她有些红了的眼眶,心如刀绞,却还是笑了:“你好像很委屈?委屈,那就给我嚼巴嚼巴咽下去。” 他越笑越残忍:“你怪不了任何人,只怪你投胎不好,怪你不能生来就有,怪你有求于人……” “你滚!”林翘沉沉发出低吼,打断了江嘉劲的话,手指着门,态度决绝。 江嘉劲也终于说累了,他打开门,在离开之前只留下一句:“其他关系要解除,我同意。事业上,我劝你再掂量掂量。” 第40章 白嫖他身子还榨…… “孙雪勋是谁敲定的?”离开林翘所住的酒店,江嘉劲这样问祁山。 祁山微愣,这种芝麻大的小事,就算是他,也不会有闲心知道。 他面上不显,极有分寸地说道:“我问一下。” “不必了。”江嘉劲摁着眉心,好似疲惫至极,“取消所有吻戏,所有的亲热戏,以及所有敲定的合体宣传。” “……”祁山感到讶异。 他该怎么说,这样的偶像剧,在一起后估计每一集都会有很多吻戏,这样骤然取消,怕是会影响剧本的质量,妥妥的赔本买卖。 江嘉劲从祁山的停顿中感到了为难,可他一个字都不肯让步,只冷声又重复道:“记着,一次吻戏都不行,不然就停拍吧。所有损失和赔偿,我都承担得起。” 祁山听懂了江嘉劲话里的坚决,这才点头道是。 又不自觉看了眼身后酒店的某扇窗,问道:“你今晚住哪里。” “回北京。”江嘉劲说。 祁山眉心微动,想了想,还是问出来:“那林小姐。” “与我何干?”江嘉劲目光一沉,声音也沉下来,“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祁山哑然,敛眸不语。 江嘉劲上了车,最后又看了眼某道窗,阴鸷地扯了下嘴角,目光瞬间又冷了几分。 祁山从后视镜看他,他眼神清明锋利,背却微微佝偻,像一座荒山,浓雾弥漫,地上躺满了乌鸦的尸体,那样的死寂,千年万年也吹不散的荒寂。 江嘉劲走后,赵蒂和夏泽义见情况不对,一同到林翘的房间找她。 一进门,就看到林翘靠着墙,垂首站着。 烧吧蝴蝶 第47节 她的头发乱了,衣襟也是,整个人被阴霾笼罩,成了一道影子,再无之前的生机勃勃。 “我和小夏在隔壁听到你们在吵架。”赵蒂走过来,扶住林翘的肩膀,示意她振作起来,又问,“你们都说了什么,江总为什么走了?” 林翘缓缓抬头,看到赵蒂担忧的脸庞,目光扫到她肩后,又见夏泽义抱胸靠着门站在那,同样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林翘的情绪像沸水顶锅盖一样冒了上来。 她眼睛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一看就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忍成这样,还是不肯哭,哪怕遭受这样大的侮辱,可就是这样死犟,一滴眼泪都不肯掉下来。 过了许久,林翘很艰难地找到自己还算平稳的声音:“我和江嘉劲完了。” 这也算得上是一桩大事,可赵蒂和夏泽义闻言后,没有任何惊讶。 赵蒂拍了拍林翘的后背,问道:“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你们之间到底算什么,恋爱不像恋爱,包养不像包养。” 林翘说:“只是睡觉的关系。” 原来既不是堕落,也不是激进,既不是单纯的背德,也不是纯粹的爱意,而是二者折中,只关乎身体本能的享受和放纵。 倒是更符合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赵蒂默了一默,这样想到。 这时夏泽义忽然问:“谁提的?” 林翘不知道他问的是开始还是结束,便道:“不重要。” 赵蒂又问:“所以林翘,你现在是想结束,还是不想结束?” 林翘想到江嘉劲临走前那番奚落,只觉心底恶寒与愤怒交织,快缠的她透不过气。 她捂了把脸,如实说:“私人关系结束,我无所谓,我只是怕会影响后续工作,我的事业才刚开始有起色,谁都不能搞砸它。我自己也不行!” 夏泽义闻言神色倒变得轻松许多:“我倒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对你很有利。” 林翘不懂。 夏泽义笑:“因为你这丫头,明显对江嘉劲没有半点动心,但是我觉得江嘉劲心里有你。” 林翘拧眉,简直想笑:“这不可能。” 夏泽义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出“nonono”的手势:“我是男人,我知道一个男人心里有一个女人时是什么样子,江嘉劲日理万机,凭什么挤牙膏似的挤出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你,只是纯发泄?你信吗。” 林翘没有想过这些。 她始终觉得,他们之间从来都不应该考虑这些,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他,更确定现在自己并不爱他,未来也不太有可能爱上,其次即便是动情,也不可能会修成正果。 夏泽义又劝道:“如果你对江总不算排斥,注意,我说得仅仅是不排斥就好,不妨试着和他交往看看。林翘,你是聪明人,你已经走到这里,再往上爬一爬,就可以一步登天,和他谈个恋爱就能得到一部大制作女主,何必一个剧组一个剧组去试戏,还吃不少闭门羮。” 林翘垂眸不语,似乎在认真思考夏泽义的话。 赵蒂沉下脸来,不住地摇头:“我与小夏的想法相反,林翘,每一个走错道的人,都是欲望膨胀的人,最初你可能只是觉得, 我只要得到这一点我就知足了,可下一个门槛摆在那,你又想去跨过那个,你只会不断降低自己的底线。越是偏离本心,就越是容易失足。” “可你想想你那时候的苦日子,你还想再经历一次?”赵蒂话音未落,夏泽义就忍不住反驳。 “我说得再难听一点,青春貌美二十岁,既然有这个资本,为何不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爱情和婚姻不过都是以爱为货币的**,可有这层关系,好歹还能让你讨到更多的好处。” 林翘听着夏泽义的话,不知为何竟想苦笑。 为什么他们明明看出她与江嘉劲关系不同寻常,却还是能当没事人一样,其实都是默认了在这样五光十色的名利场,下层人都是待价而沽的。 因为上层和下层对比太强烈,看到小人物的辛苦和挣扎,大家反倒不会觉得迈出这步是丢脸的事情,即便觉得丢脸,也会觉得稀松平常,不值得惊讶。 而当大家看到一个坚守底线却毫无成就的人,甚至会叹息一声,要是早迈出这一步就好了。 夏泽义越说越激动,满脸写着“你就信我的没错”,又道:“江嘉劲有权有势长得也好,你就当作白嫖他身子还榨干他价值,就不会觉得难为情了,想红就要干干脆脆。” “林翘,你不要信男人的话,即便这个男人看似是你阵营的一员,他们也绝不可信!”赵蒂冷凝着目光,干脆地叫停夏泽义的声音。 这还是赵蒂第一次这样和夏泽义唱反调,她向来情绪稳定,待人接物包容又妥帖,让夏泽义一愣,下意识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 赵蒂无暇关心夏泽义的错愕,只盯着林翘,似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坚定说道:“我不相信你和江总一开始就谈好了只做床伴,江总那样的男人,想包养一个有野心却处境堪忧的女人简直不要太容易!为什么偏偏你能在他手下清白地活着?” “他包养你,你要付出自尊!与你恋爱,你要付出感情!可你们现在这种关系,你的爱与自尊都不要付出。我相信你能与他维持这种关系,不仅仅是因为江总喜欢你,迁就你,而是你本身就足够智慧,果敢,有与他对弈的筹码。” 赵蒂只怕夏泽义再出来同她唱反调,于是话说得特别急特别快,直到最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总结道:“所以我相信,你之前能够做到的事情,以后也一定做得到,不要被眼前的得失蒙蔽了,你好好想想,好吗?” “……” 赵蒂和夏泽义就像林翘脑海中的两个小人,一个天使一个恶魔,互相拉扯,刺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恶念和净土,挣扎和矛盾。 林翘蓦然想起去年和江嘉劲冷战。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逾越雷池,原本折中的关系,第一次向下堕落,他没有要求,可她内心深处首先想到的,还是用身体解决一切。 那时候她就警告过自己,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 无论是退一步,还是进一步,都不是她想要的。 因为她感激他,不想恨他;她在意他,但不爱他。 可是没有证明她能红起来的时候,她还可以潇洒自我,现在她已经证明了,只要给她机会她就能一飞冲天,让她怎么甘心收手? 林翘想了好久,才道:“我自有打算,你们不用操心。” 赵蒂看向她的眼神仍然充满忧虑,夏泽义则摊手表示好吧你随意。 林翘朝他们两个笑笑,送他们出门。 回到屋子里,她冷下脸,定定地看着方才江嘉劲站过的地方,目光果决,已然拿定主意。 次日林翘照常开工。 开工之后才得知通告临时改了,编剧要改剧本。 林翘有点意外,觉得重新背台词有些麻烦,除此之外却也没多想什么,因为她这天的通告结束之后,要回京进行前不久定下的杂志封面拍摄通告。 这将是林翘首次登上杂志封面。 由圣罗兰推封,巧的是,这本杂志恰好是何英耀担任副主编的《t》。 《t》虽然不属五大二小,却也是含金量非常高的主流杂志之一,普通艺人想要登上它的封面,极有难度,林翘首次杂志封面便花落《t》家,可见多么争气。 何英耀本就和林翘认识,所以早早就拍摄问题和她语音沟通过,拍摄现场的氛围很好,拍摄进度也很顺利。 当晚收工之后,何英耀想请林翘吃顿饭,但林翘想起他妹妹何美达,心里总归有点别扭,便拒绝了。 何英耀不知道林翘和何美达曾有过一段恩怨,只以为她现在正当红,时间没有那么多,也就松了口,笑道:“行啊,等你杀青后再约。” 抬手不打笑脸人,林翘态度软了三分,笑道:“嗯,随时联系。” 大龙送林翘回家,那会儿晚上九点钟,时间不算晚。 林翘正和江嘉劲闹矛盾,昨晚回京之后没有回御金台,而是去酒店住的,大龙问她:“咱们是回哪里。” 林翘问:“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你饿了?”大龙问。 林翘说:“想吃饭。” “嗯,要不去23坐吧。” “好,你把我放下,我吃完饭待会儿自己回去。” 她掏出手机,找到周珊的微信,发消息给她:【我记得你最近在北京,要不要出来吃顿饭。】 周珊没有回。 待大龙停了车,林翘戴上口罩,往23坐走,手机才叮咚一声。 周珊回道:【今天不行,我有事。】 林翘刚要回,冷不丁看到前面有两个熟人正侧对着她,她下意识喊:“周珊?谢之鲲?” 二人双双回头,看到林翘具是一惊。 林翘直接爆了句脏话:“我草?你俩啥时候搞上的!” 周珊喊着“妈呀妈呀”,开始弯腰哈哈狂笑,谢之鲲脸上则露出又尴尬又想笑的表情。 林翘冲上前,叉着腰问周珊:“不是,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的什么事儿没告诉你,你这么大事儿居然瞒着我?” 话落又锤了谢之鲲一下:“你小子什么时候泡上我的妞,竟然一丝风声也没漏,地不地道?” 谢之鲲为人老实本分,竟被林翘说得脸红。 周珊见状,忙把林翘拉到一边,嘟囔着:“你可别把他吓着了。”又看了眼周围,说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去车里聊。” 于是三个人上了车。 林翘坐稳后就掐周珊的脖子:“你刚才居然为了他凶我,怎么,现在随便一个男人就超越我了?一个破男人就把你骗了?!” 周珊为林翘的炸毛笑得要喘不上气,她边笑边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 “不是他泡我,是我上次去探你的班,看上他了,你们杀青之后,我们俩恰好为同一个品牌活动站街,我就加了人家微信,这不才聊没两个月嘛,还没正式在一起呢。”周珊语言简短,但介绍得还算清楚。 林翘默了会儿,从中找到关键词,紧接着去瞪谢之鲲:“也就是说珊珊在追你,你还没同意?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谢之鲲:“… …是我配不上。” 林翘问周珊:“这你能忍?” 周珊干巴巴一笑:“还好吧,谁让他长我审美上了呢。” 谢之鲲是周正型帅哥,很有“人夫感”,看着很踏实的那款男人。 可林翘知道,周珊喜欢谢之鲲,不仅仅因为外表,更因他是外表与内在一致的人。 林翘和谢之鲲关系不错。 有些人在拍戏的时候关系好,杀青后会因各自忙碌而久不联系,合作过这么多演员,到现在还和她有私交的,不超过五个,而谢之鲲算一个。 但她总归是向着自家姐妹。 “我不管你俩未来何去何从,我可提前警告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伤害我朋友。”林翘有模有样地警告谢之鲲。 谢之鲲下意识避开林翘的目光,敛眸说:“我哪敢。” 周珊挽起林翘的手臂:“爱你我的姐妹!” “你的爱怕是早就……”林翘的话没说完,她的手机狂响。 这个铃声是专属于赵蒂的。 烧吧蝴蝶 第48节 有工作的事情,且是重要工作,赵蒂才会打电话过来。 林翘不敢耽误,很快接听。 赵蒂的语气非常严肃:“林翘,剧组出事了,孙雪勋被爆偷税漏税。” 第41章 林翘试探江嘉劲…… 孙雪勋被爆出负面新闻,偷税漏税,恶劣程度足以被封杀。 赵蒂给林翘打来电话的时候,这件事还在热搜四十名开外,半小时后,热度就已登顶,又过二十分钟,连爆三条热搜,全网铺天盖地全是他的名字。 林翘第一时间想到《夏悸》。 这部戏已经开机一周,恶劣影响几乎是一定的了,只是不知道程度有多深。 林翘问赵蒂:“这件事对我有影响吗?” “随遇而安吧,演员向来是很被动的。”赵蒂这样回答她,但语气明显是不乐观的。 林翘闻言,没有什么食欲了,便让周珊送她回酒店。 周珊怔了怔:“你住酒店?” 林翘点头:“我明天就回青岛了,先凑合一晚。” 有谢之鲲在场,她不好具体同周珊聊什么,周珊意会,也没继续打听,只依言把她送回酒店。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翘一直在辗转反侧,但说不出具体在焦躁什么。 次日一早飞青岛,上飞机之前刷微博,看到孙雪勋偷税漏税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娱乐圈好久没有热度这么高的流量艺人出事,粉丝黑粉以及吃瓜路人蜂拥而至,各有声浪,想压下去都难。 回到剧组当日,林翘的通告单上恰好排有孙雪勋的对手戏,在片场见到他,看他神色如常地和一个群演聊天,不像是受影响的样子。 而剧组其他人,不过是连轴转的螺丝钉,连当事人都没有怎么样,他们当然也都在各忙各的,没有异样。 林翘先给导演打了个招呼,沟通一会儿要拍的戏,导演把孙雪勋叫来,一起说戏。 随后,导演去调度其他,林翘和孙雪勋对了一遍戏,准备开拍的时候,林翘没忍住,冷不丁问了句:“你真做了?” 孙雪勋怔了怔,为她的直接感到意外,片刻后才答:“公司在做法律取证了,明天就能回应。” 这意思是,他没有做?可既然没有,为何不直接否认。 林翘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拍到夜里十点才收工。 回酒店的路上,夏泽义忽然说了句:“孙雪勋的事情爆得这么突然,不会是江总干的吧?” 林翘浑身一激灵。 觑着她的脸色,夏泽义又道:“我可是听到剧组有风声,在传你和孙雪勋的吻戏要全部删除。” 林翘微愣。 有什么念头,在心里盘算着,回到酒店之后,她在镜子里站了许久,看了自己许久,终于掏出手机打给江嘉劲。 原本打算,如果江嘉劲不接,她就打给祁山。 可是他接了。 开口就是问:“怎么,你想好了?” 他还记着那天的事情。 林翘勾了勾唇,很快变了脸,冷冽地问:“孙雪勋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江嘉劲屏息不语。 林翘看着镜子自己的眼睛,又问:“是不是你做的?” “……”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林翘的心怦怦直跳,不断确认他没有单方面把通话结束。 是真的过了许久,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江嘉劲才开口:“针对一个小演员,这样没水平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做?” 他冷笑:“你未免把你的魅力看得太大,他要真是我的情敌也就罢了,可他是吗?” 这冷笑中,带着满满的讽刺和不屑。 林翘握紧了手机,那颗猛跳的心却渐渐归于平稳,她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有风险的人当然要开除。”江嘉劲这样讲,又反问,“你还有问题?” 林翘的手指抠着手机壳的边缘,踌躇着。 她想,他既然能接这个电话,既然能听到现在还没挂断,那不妨再搏一把:“要不等等他那边的回复再说吧,戏都开机了。” “……”通话再次被一片死寂中断。 但这次没有很久,江嘉劲问:“林翘,你是在为他求情?” 林翘没有否定,也没有直接肯定,只道:“我也被造谣谩骂过,谣言如果只是语言攻击,就是一盘散沙,可要是真的造成了实质性影响,那就毁了一个人,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不是风口一变就成了弃子。” “看来,你的决定已经下了。” 江嘉劲这样讲,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林翘再想说什么,他已经把电话挂断。 林翘盯着通话已结束的手机,半晌后轻轻一嗤。 孙雪勋说,他的团队已经在做法律取证,次日就会有结果。 可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七点多,正是大家下班放学,流量最大的时候,林翘竟看到她的名字上了热搜。 且是热搜第一:孙雪勋林翘恋情。 点进去看,首页第一个出现的营销号,曝光了他们大学恋爱时的合照。 这种合照,连林翘手机里也没留着。 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那会儿林翘还在片场,她脾气瞬间上来了,想去找孙雪勋理论。 赵蒂叫住了她,说道:“你不要自己去,我和你一起,正好问一问他经纪人到底是怎么办的事情!” 两个女人一拍即合,当即去敲孙雪勋保姆车的门。 孙雪勋的经纪人看她们走过来,从副驾驶下了车,上前安抚道:“我知道你们的用意,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曝光,现在还在片场,咱们大家都先稳一稳吧,有什么事下戏之后说好吗?” 经纪人一边说,一边请赵蒂和林翘往旁边来。 林翘立住不动弹,看向车窗,说道:“你要他自己出来跟我讲。” 经纪人很为难地苦笑:“这件事我们真的不知情,你消消气,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处理好不好?” “我们现在来找你,就是想处理好这件事,你叫艺人下来,当事人不在,这件事怎么捋得清楚。”赵蒂冷着脸,有几分不快。 经纪人又要说什么,孙雪勋打开了车门,说道:“哥,我和她说。” 经纪人转头:“不是不让你下来吗。” 孙雪勋下了车,摇摇头,说:“没关系,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需要给林翘一个解释。” 林翘抱胸,没有表情地凝视着孙雪勋的脸,他语气诚恳,真挚温柔,看上去一如七年前篮球场上的大男孩。 可林翘知道,回不去了。 他不再是从前的他,正如她也早已长成当初的自己想象不到的样子。 即便他走到她身边,笃定道:“我拿我的演艺生涯发誓,曝光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不知情。或许是私生黑了我的手机,也许是别的原因,但不是我。” 林翘还是不信。 她听到自己问:“那税务问题呢?” “我一年能赚一个亿, 没必要贪那个零头吧?“这句话讲出口时,是带了些许愠怒的。 林翘沉默下来,久久凝视着他,他当仁不让地回视过来。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移开目光。 又过片刻,林翘决定转身离去。 赵蒂追上来,问道:“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他说了两句话,空口白牙的,你信?” 林翘没说话,目光定定的,只顾往前走。 赵蒂微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下场戏马上就要开拍,赵蒂没有再问,赶忙去联系媒体,维护舆论。 晚上九点多收工。 回酒店的路上,车里一片安静,每个人都死气沉沉。 林翘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承担了巨大的火力。不少粉丝喊话她赶快否认,也有路人粉和cp粉直接开骂:【刚火就谈恋爱,有没有事业心?谈就谈了,还和烂人谈?】 刚刚有点雏形的粉圈,已然摇摇欲坠。 工作室评论区惨不忍睹。 不难想,明天一早会是怎样难堪的场景。 林翘刷着恶评,忽然被粉丝大面积艾特,退出去看,才发现曝光恋情的营销号又发布了一段视频,正是那日孙雪勋找她签名时的偷拍,孙雪勋抬手帮她整理碎发的那一幕,任谁看都像热恋中的情侣。 林翘看着这视频,无语至极,反倒点点头笑了。 旁边,赵蒂的电话一个又一个打出去,压热搜,联系营销号发她的红稿,联系后援会维。稳粉丝…… 这会儿已经哑了喉咙。 最后一个电话,她打给公司那边,得到的回复是:“江总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件事,说要看林翘的意思,让你们都不要插手。” 回到酒店,大家围坐在一起开会,赵蒂把这话传达给林翘。 江嘉劲的意思林翘明白,不过就是因为她昨晚那通电话,他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为了孙雪勋牺牲自己的利益。 林翘心里生气却又想笑。 烧吧蝴蝶 第49节 昨晚的试探,果真还是奏效了的。 默了默,林翘率先表态:“首先我并不希望自己的口碑崩盘,影响后续的工作和资源。其次,我出事情,你们比我还要为难,我不想大家为了我通宵达旦,几宿几宿加班,不管怎么想,我都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解决。” “真是公关好手段。”林翘的公关阿蓝忽然说道。 众人向她看去,她把手机旋转方向,放到桌上推到中央,嗤道:“孙雪勋的工作室,发布了税务相关辟谣声明。” 林翘拿起她的手机看,果然,有红色公章的声明一经发布,瞬间引爆网络。 热评里,孙雪勋的粉丝开始不限圈抽奖,为他辟谣。 “网友们的注意力,被恋情谣传吸引了大半,税务问题的热度也就没那么高了,他这时候辟谣,是明智之举。”阿蓝分析道。 林翘凝眸不语。 阿蓝继续说道:“所以现在我们这边就难办了,恋爱新闻事关两个人,就算要辟谣也应该双方协商好,同时发声明。可你们之前确实谈过恋爱,总不能骗人说没谈过,如果这句是谎话,孙雪勋税务问题的辟谣声明也就不可信了,所以孙雪勋方不可能辟谣的。” “那能怎么办?”夏泽义问。 “我的经验是,等热度下去就好了,一次辟谣就得次次辟谣,何况这种恋情传闻让大家嗑糖,对剧也有好处,不然岂不是拆cp,公然告诉大家cp是假的。”阿蓝这样讲道。 林翘听得眼里满是躁郁。 她都快忘记,她在新剧还要和他卖cp,是万万不能直接辟谣的。 “那现在讨论等于无效,我们只能继续按兵不动。”夏泽义总是泼冷水的人,但他的话也确实让大家冷静下来。 赵蒂喃喃地说:“这事儿还是太邪门,我不信这个恋情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拉我们出来挡枪也太明显,等我查查吧,在此之前就听阿蓝的,先不要有其他动作。” “……” 就这样散了会。 第42章 恋情绯闻! 晚上的时候,周珊给林翘打来电话,询问热搜上的恋爱绯闻。 挂了电话之后,谢之鲲和施维也发消息来,林翘简直没一刻消停,最后决定关灯睡觉时,她又接到佟雪儿的电话,依旧是问这件事。 别人都是安慰和关心,只有佟雪儿兴冲冲地八卦: “你真和孙雪勋谈过啊?” “他出了名脾气暴躁你知道吗,祁羽虹你听说过吧,之前和他谈过还被他家暴过。” “我靠,还有瞳瞳,之前和他拍戏,拍了半个月吧,他露出原形,辱骂工作人员,可吓人了。” 林翘听到最后眼皮直打架,不明白佟雪儿怎么有那么多话。 想必当初传她和何英耀闲话的时候,也是这般兴冲冲地与人通话到半夜吧。 第二天林翘还是正常拍戏。 出于对舆论考虑,接下来三天,剧组通告单上都没有排孙雪勋的通告。 虽然大家都还在正常说话交流,但是暗流涌动,林翘感受得到,剧组气氛早已悄然变得微妙。 等戏期间,林翘抱着手机,看微博上一片脱粉和骂声。 许溪端来两杯冰美式,递给她一杯,林翘把手机摁灭,转头接过,道了声谢。 “你还好吧。”许溪瞥了眼林翘手上息屏的手机。 林翘边插吸管边道:“死不了。” 江嘉劲说得没错,挨骂就是红的表现。 做女流量就是要有腥风血雨的体质。 许溪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冰块,笑道:“姐姐,说句真心的,如果我是你,我会立马和他割席。” 林翘看了眼许溪无公害的笑容,问:“为什么?” 许溪垂眸搅动冰块,扯扯嘴角,耸肩道:“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会把人染得面目全非,包括你自己,你能说刚入行的你和现在的你是一样的吗?不要相信他,不然等到反转,失望会加倍。” 林翘看着许溪。 他的长相实在很讨她的喜欢,不笑时呆呆萌萌,笑时眼睛弯成月牙,露出八颗牙齿,一副未经世事的酣然。 只是他并非外表那般无害,林翘知道。 “包括你的公司,你也不要太过信任,有的时候你的利益和公司的利益是冲突的,你还是要留个心眼。”许溪又道。 这几句话细品之后竟有几分心酸,不难想这一路星途,他走过多少泥泞,吃过多少暗亏。 可林翘心酸,却不心疼。 眼前的男孩,太过八面玲珑,她曾经的确接纳过他,如今却宁愿背道而驰。 入行这么久,谁还没点处世心得?他有,她亦有,不论对错,却要心存戒备。 林翘的表情不显露什么,只玩笑道:“你小小年纪这么老道,道理一套一套的,怎么跟我哥似的。” 许溪嘻嘻一笑:“小翘以后想叫我哥哥我也不反对。” “呸。”林翘一巴掌打许溪后肩上,“这便宜你都敢赚,小心我‘铁砂掌’!” “……” 林翘和许溪聊了会儿天,多少驱散了一些因负面新闻而笼罩的阴霾。 孙雪勋的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他发布的声明,惨遭打脸,三日之后的周一,一大早官方便发布通报,坐实他偷税漏税的传闻。 也是这时,赵蒂通过媒体方的关系查出——孙雪勋的经纪人借和林翘炒作,利用林翘挡枪,转移大众视线,操纵舆论,引导粉丝。 剧组这边反应很快,在官方通报仅半小时之后,就已发布白纸黑字红公章的正式声明,解除和孙雪勋的合约关系。 不仅如此,更在解约声明相隔五分钟后,就官宣殷尘厉将替换孙雪勋成为最新男主。 男主出事,业内一双双眼睛盯着,等着看《夏悸》的笑话,找对人救场很重要,殷尘厉比林翘还小上一岁,大约十年前在韩国以偶像男团成员出道,三年前团队解散,他重回内娱,虽然没有什么大火的主演作品,但去年年中以大爆剧男二一角奠定了剧粉基础,加之本来人气就很高,档期不是随便就能 敲定的。 剧组一定早早就准备换人,才能这样顺利地堵住窟窿。 而选择殷尘厉,还有三个好处: 其一,他为偶像出身,与许溪之间势必产生比较,到时候自然是一波热度。 其二,他明显在上升期,妥妥潜力股,以小搏大。 其三,韩国男团出道的经历,让他在国外也有一定影响力,无疑更利于这部剧出品海外。 由此可见,剧组处理方式可谓“快、准、狠、对”四面俱全。 网上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林翘正在化妆间做头发,看到声明,她简直要把银牙咬碎。 江嘉劲好手腕! 之前还放话出来,说什么一切任凭她的意思处置?根本就是假的! 傻子也看得出来,他分明亲自出刀剜下这颗毒瘤,否则怎么会有这么高效又完美的应对。 夏泽义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 他做出浑身发抖的动作,抱着肩膀假惺惺哆嗦了两下,说道:“有一说一,我都害怕这个男人,他也太阴了吧。” 语毕,还未等林翘说什么,忽地一笑,暧昧地冲林翘挑眉:“你能量高,阳气重,你震震他。” “够了小夏。”赵蒂瞥了眼梳头老师,嗔怪一声,“当务之急是把恋情的事情一并处理,你要是没事干,就过来帮我打电话!” 林翘闻言立即白了夏泽义一眼:“听见没,你去帮蒂姐。” 夏泽义也知道外人在场不好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问:“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毕竟帮你解决这么大麻烦。” 林翘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答:“没空。” 现在还不是她找他的时候。 她既然要钓鱼,就要有收线的耐心。 林翘的心思夏泽义当然不会懂,他撇了撇嘴,喃喃道:“跟了你两年,你就没有一件事情是听我的。” “……”她微愣,哑然。 夏泽义似乎只是抱怨一句,就去同赵蒂一起去给各种需要维护的渠道打电话。 林翘复而收心,去忙正事。 点开解约声明下面的评论区,只是刷新一下,评论数已涨到两千: 一楼:声明这么快,原来业内早就知道他的烂了。 二楼:来抄作业好吗,看看人家这公关速度@电视剧千里万里 三楼:所以恋情是真是假?你们不说一声吗? 三楼底下,大批林翘的粉丝前来评论:我姐单身,我姐独美! 也有网友回复粉丝:什么独美,你们粉丝全身上下嘴嘴硬,你姐啥时候否认的? 林翘深吸一口气,问赵蒂:“姐,我的文案编辑好没有。” 赵蒂正打电话,把手机拿远了,说道:“在写了在写了,马上!” 林翘只好握着手机等。 她今天拍的是成年之后的戏份,梳头老师给她的头发做了波浪卷,本是很温柔的造型,可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只觉得眼角眉梢都写满了焦躁。 怪只怪赵蒂不许她自己发声。 阿蓝那边过了半小时,才终于把文案写好发给林翘确认。 林翘那会儿已经在赶往片场拍摄的路上,她看了一眼文案,是阿蓝的风格——简明扼要,避重就轻。 林翘冷笑,只改了几个字,把微博发出去: 【大家好,我是林翘。 近期关于我的传闻,我已经看到了,花边新闻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不发声的本意是不想占用公共资源。 烧吧蝴蝶 第50节 本人单身多年,目前更是一心专注演艺事业,希望大家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新闻上,也请大家继续关注和支持《夏悸》,谢谢大家。】 这条微博发出后不久,工作室发布声明宣布告黑,原本动荡的粉丝才得以稳定下来。 一部戏开机之后,每分每秒都在烧钱,耽误不起任何时间。 殷尘厉次日便抵达片场,开始接替孙雪勋进行拍摄。 当日他的粉丝还为他紧急举办了应援仪式,更是诚意满满地请全剧组喝咖啡,惹不少工作人员笑说:还是男偶像家大业大,粉丝有钱啊。 林翘听罢便笑,这时忽然接到了孙雪勋的电话。 她还没找他摊牌,他倒是先找上她? 林翘第一反应是拒接。 可往事一幕幕,总有些话想说清楚。 林翘最终选择接通。 孙雪勋迫切地想要见她一面,也希望她能求求情,让剧组别辞退他。 她说:“我今天出工晚,要拍到晚上才能收工,恐怕没时间见你了。” 他想了想说:“没关系,我去找你,你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就好。” 晚上放饭的时候,林翘去片场旁边的小巷子见孙雪勋。 她不是为现在的他而来,而是为七年前的他而来。 那时天色已黑,孙雪勋还是很谨慎,选择了这附近最僻静人少的地方,又一直坐在车里没下来,避着私生和路人。 林翘同样谨慎,她能出来私自见他已是冒险,不可能会上他的车。 于是见面之后,孙雪勋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坐在车里,林翘只戴一顶帽子做掩饰,倚靠着车门,手捧一杯热可可,看向巷口的路牌,神色凛然。 二人离得很近,却又被一扇薄薄的车门隔离着。 好像两颗背道而驰的心,纵然近在咫尺,早已千山万水。 第43章 “我是猛虎,你…… 孙雪勋把车窗摇下一半,看向林翘。 林翘这个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她知道孙雪勋如果先开口都会说些什么,无外乎是问她能不能说情让他重返剧组,为了让她接受,保不齐会再扮无辜,装委屈,说一切事出有因,或被人拿捏陷害。 林翘没有等孙雪勋巧言令色,她早已厌倦这一切,开门见山问道:“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不是这样的人。” “哦?”孙雪勋淡淡笑了,很自然地接上林翘的话,似乎忘记自己来的主要目的:“那会儿我是什么样的?” “干净,温柔。” 林翘没有丝毫迟疑,这样说道。 这是两个常见的词,但极少有人,能得到如此评价。 孙雪勋怔了一怔,笑了笑道:“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好。” “不然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呢?”林翘这样反问他,“雪勋,你知道的,我是最挑剔的人,当初那么多人都想要追求我,为什么我偏偏选中了你?” 讲这句话时,林翘的语气并无几分涟漪。 孙雪勋的心中却波澜丛生。 她重又叫出他的小名,仿佛时间拉回许久许久以前,她扑进他的怀里说“雪勋你颠颠我胖了没有”,她试戏失败哭着说“雪勋为什么他们就是看不到我的好”,以及分手那天,她哑声告诉他“雪勋,或许你是对的,无情无义方得长久”。 那时候他们同窗几年,他一直喜欢她,不求回报地付出了很多,花费了很多的真情才打动她。 他有问她,最终为什么会同意? 她说,因为你是真的对我好,我感受得到。 在一起后,他们曾给对方互拍过见组视频,憧憬过未来演同一部戏。 赶戏时路途遥远也曾挨着对方在大巴车上睡着。 她甚至给他看过外婆的照片,然后他竟然哭了,她大吃一惊,问他,连我都没有哭,你为什么会流泪呢。 他说你不懂,又说,我只是心疼你只能靠思念来延续对外婆的爱了。 他是付出更多,爱得更深的那一个。 很多时候,她都会觉得亏欠,觉得他给的爱总是比她真挚强烈纯粹,实在是太吃亏,于是忍不住加倍对他好。 她对他是喜欢的,但算不上深爱。 可因为他的好,她一直都把他当作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人,随着在一起的日子越长,对他的感情就越深。 直到他因为一部戏走红。 密集的行程让二人聚少离多,渐渐地,很多事情都变了。 是她提出的分手,但一定不是她先放弃这段感情。 他刚开始的忙碌是真的,可后来忙碌就成了最正当的借口与敷衍,他开始冷暴力,疏远她,逼她先提出分手,这样他就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好在她向来不吃哑巴亏,不仅如他所愿把他甩了,更是直接刺破他的伪装,直截了当问:“你想分手,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恶心我,你是以为我会缺男人?还是以为我会放不下你?” 他这样回答她:“林翘,你也知道事业运对于这一行来说意味着什么,有多少人一辈子等不来一个机会,现在我等到了,我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我成了你口中的闪失?”她眼里有一丝痛苦。 他不敢直视她的痛苦,只道:“经纪人勒令我分手,否则下部戏就要给他手下另一个男艺人,我别无他法。” 他还说:“从进电影学院门槛的那一刻我就开始追你,其他女人我看都不看一眼,我把我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你,你是我的初恋啊,我没办法对你讲出分手的话……因为我真的爱你,此时此刻,还是很爱很爱你。” 说出这些话时,他的表情是那么痛苦,她直视着他却不发一言,他没等来她的声音,最后又叹道:“事到如今,你甩了我,也好。”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呢,这个人深情一如往常,退一万步,她信他这一刻的真心,但爱情……男人的爱情,从来都得为前途让步。 她点点头,几分荒凉,对他说道:“雪勋,或许你是对的,无情无义方得长久。” 他无言以对,她很快扬起微笑,吐字极为清晰,最后对他说道:“所以我祝你永远不要后悔,永远不要登高跌重,永远做那个大红大紫的男明星。” 最后这句,三分讽刺,三分性情,剩下的都是道别。 是的,饶是时隔五六年,再回看这一切,林翘还是会承认,她的心,曾是真心实意向着他的。 不是爱,类似爱。 她不否认这一点,他也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当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即便后来这段感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也真实存在过。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注定要冷眼相向了。 孙雪勋了解林翘的性格,她睚眦必报,斩钉截铁,绝不回头。 果然,下一句,她便嗤笑地问:“在娱乐圈待久了之后,你也学会了人吃人那一套,你口口声声还爱着我,可你连我你都下得了手?” 她自始至终没有问,恋情曝光是不是他拉她出去挡枪。 因为她早就确定了这一点,对于已经确定的事情,她不会再问第二遍。 可他却有话要问她:“你什么时候确定的这一点。” “我从来都没相信过你。”林翘低头闻了闻热可可的香气,轻飘飘地笑,“你演得很好,但你不再是从前的你了,我不用看你的眼睛,就感受得到。” 这种感觉像气味,没变形状,变了味道,只有熟悉的人闻得出来。 孙雪勋缓缓点头,片刻后,冷笑问:“如果是你,你不会这么对我吗?” “我不会。” 林翘很气愤,恼他竟然把她与他相提并论:“所谓的理想野心欲望我不比你少,可人性总有底线,虎毒尚且不食子,连恶虎都有底线,何况我们是人。 太过癫狂恶劣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 这话终于让孙雪勋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哑声。 这样的场景曾经也发生过一次,孙雪勋的思绪顿时回到那好像很近,却又远在天边的从前。 毕业季的那个春天,他们分手那天,他生出强烈的感觉,那是他人生之中的一道分水岭。 他当时想,那应该是他和林翘最后一次见面,即便未来会在各种场合无数次相遇,可那次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此时此刻,重逢的感觉回来了。 孙雪勋感受得到,他和林翘终于在这一刻重逢,可重逢似乎意味着更深重的离别。 比起上次,这次才是真的最后一面。 因为人生的分水岭,是要把他送入地狱,而她就要攀登到天堂。 过了会儿孙雪勋才又问:“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林翘目光微闪,以为自己听错。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与她论爱恨吗? 她不妨直接告诉他:“和你分手后的三天?五天?还是七天?总之不会更久,我就把你彻底从心里清扫干净了。” 他竟笑出声:“这么快吗?” “不然呢?孙雪勋,你觉得天下的女人都是蠢货吗,我年轻,漂亮,手握大把好时光,你有什么值得我痴迷?凭你的负心,还是你的薄幸?” 林翘的话如此尖锐,半点情面也不留。 她说什么都好,但只有这句话,是她不该直接讲出来的,这让孙雪勋心里陡然生出一团驱散不开的恶气。 他索性不再憋着,把话统统讲出来:“我来见你,是想求你帮忙,这你是知道的吧。” “所以呢。” “你来见我,是因为想帮我,还是想羞辱我?” 林翘沉默下来。 她来见他,既不是想雪中送炭,也不是想落井下石。 她只是单纯想确定一遍,他是否真的一丝一毫当年的影子都没有了。 烧吧蝴蝶 第51节 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叉…… 外行人的目光,给明星这个身份增加了太多戏剧性。 可其实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喜欢聊八卦,也爱吃零食,会熬夜追剧,也会着急下班。 但这个圈子太接近人性最幽暗的欲望,再没有一个行业会把金钱和名誉同时发挥到如此极致,涉及追名逐利的事情,总有人为此面目全非。 可是总有例外。 许溪曾问过她,难道你能保证刚入行的你,和现在的你是一样的吗? 她亦这样问过自己。 最后得到的答案,仍然是,她可以拍着胸脯说上一句:林翘仍然是林翘。 她改变了,但她还是她。 变得那个东西,是阅历是眼光是气质,但不是她的人性。 但她不该傻叉的妄想别人也和她一样,不该早知人心欲望可怕,还要去证明一些东西。 何况证明了也没有意义,只是因前后强烈的对比,而徒增悲凉与感慨。 林翘握紧了热可可,淡声说:“我帮不了你。” 孙雪勋回:“你帮得了。” 他忽然讽笑一声:“你当然帮得了,你只要在床上叫几声,那男人就什么都会给你。” 林翘如遭雷劈。 孙雪勋注视着她,观察她的反应,残忍地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天他来探班,进了你酒店的房间。” 他态度轻蔑,强调道:“单独进去的。” “你跟踪我?”林翘震惊地问。 孙雪勋不答,反问:“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林翘蹙眉:“我有必要告诉你?” “是情侣吗?”孙雪勋压根不管她在讲什么。 “……”林翘眼神变得冰冷。 “我忘了,他是你的老板,既然是老板,那么就算是情侣又怎么样,不还是等同于包养吗?”孙雪勋笑了,“女人不是感性动物吗?你能分得清性与爱吗,你睡他能睡得明白吗?” “哦对了。”孙雪勋丝毫不管林翘已经凌冽如霜的脸色,自顾自说下去,“还有你那个小爱豆,林翘,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呢,他也是匹狼,是不是早就把你这块肉吃干抹净了……” “哗”的一声。 未等孙雪勋话落,林翘就把手里的热可可泼到他的脸上。 那杯热可可,本是她拿来暖手用的,因为怕胖,始终没有喝一口,这下全都便宜了他。 她冷眼看着他那一身狼狈,从头到脚几乎湿透,他亦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这才忿忿摘下了眼镜和口罩。 她的面色僵到无法做出其他表情,只勉力维持浑身的颤抖。 她心中暗忖,面对先入为主的帽子,自己实在没必要解释什么,只顺着他的话说:“就算如你所说,那我也只利用了自己,卖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出卖别人,伤害别人。” 说完这一整句话,她的表情才变得不那么僵硬,终于可以轻蔑地笑:“何况,你这样眼 巴巴找我过来,不也是想借我翻身吗?与我有什么两样?孙雪勋,我们都是禽兽,但好在,我现在是猛虎,而你注定是病猫。” 林翘言尽于此,转身就要离开。 孙雪勋仍然坐在车里,不敢追下来。 林翘走了七八步的距离,他忽然在身后喊:“那我祝你永远不要后悔,永远不要登高跌重,永远做那个大红大紫的女明星。” 林翘步子一顿,目光更是狠狠一紧。 数秒后才挂上一笑。 她日后是否登高跌重都不要紧,起码他现在是一定翻不了身了。 她轻轻启齿:“那我祝你愿望成真。” 她大步流星地往巷子里走,穿过这条巷子,前面是宽阔的大道。 声控路灯一盏盏为她而亮。 孙雪勋身后一片漆黑,他连同那辆车子,仿佛一起被黑夜吃掉了。 第44章 伸出一根手指,…… 林翘走出巷子,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远处苍穹黯黑,没有星子缀于其上,唯有一轮明月高悬,点点霓虹照亮了她的脸庞。 也照亮了马路斜对面的那双看似清澈无害的眼睛。 为以防万一,朱晴和大龙都守在这个巷口,他们看到林翘之后不约而同走上前,林翘朝许溪抬了抬下巴,问道:“他怎么在这?” 朱晴说:“刚才还没在呢……完了,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翘目光渐深,与孙雪勋剖心置腹后,她已是疲惫至极,不愿再面对任何虚伪。 她对朱晴和大龙说:“你们先回,我和许溪散步回去。” 大龙提醒她:“小心被拍。” “我还怕这个?”林翘嗤了一声,左右张望是否有车经过,继而穿过马路,来到许溪身边。 许溪看林翘走近,顿时扬起一抹笑来:“姐姐。” 以往林翘都会笑着答应,这次她选择叫停:“得了许溪,别再这么叫我。” 许溪的笑容凝固了一下,见林翘步履不停地往片场的方向走去,他也跟上去,问道:“怎么了。” 林翘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还是林翘第一次对他如此冷淡。 许溪感到错愕:“难道是因为我跟你过来?可我只是在担心你,我甚至是瞒着经纪人来的,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冒险……” 许溪在耳畔解释着,林翘不停地往前走,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她凛冽的眉眼。 她知道许溪出道不易,出道之后的经历更为不易,所以这个人小心思多,她从没觉得不妥,只要不伤害她,她就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会儿她不愿意了。 杂草覆盖心头,她懒得去整理,只想一把火烧了干净。 “许溪,我刚把一棵烂根的杂草铲除,你知道我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就是其他的杂草也不要冒出头惹我心烦,偏偏你非要找上门来。” 林翘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清楚,力求他这会儿有多远离多远。 “我知道你好姐姐好哥哥多着呢,平时谁也不愿意得罪,谁都维护着。”她轻笑,“你说吧,你对我这样殷勤,究竟是看中了我哪点?其实你大可不必弯弯绕绕,你说出来,我念着你当初告诉我何美达的事情,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会帮你的。” 林翘边说,已经来到一个红绿灯路口,过了这条街,就是剧组拍摄的地方。 许溪跟在她身后,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他嗫嚅一阵,最后只问:“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不然呢?”林翘在红灯还剩十秒钟的时候转头睨他一眼,“难道有一句话你可以反驳?” “我……”许溪明显激动,无意间看到不远处举起手机的一群女生,只好变了脸色,又把原本想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林翘的眼睛。 红灯变绿,她继续往前,又道:“我知道你或许感到生气难堪,但你放心我没有任何审判你的意思,我只是厌倦了虚情假意,不想再和你演戏。” 混迹娱乐圈的人,有城府极为正常,她自己的心眼也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她身在其中,如果还对别人的保护色嗤之以鼻,未免太道貌岸然。 她这番话不是在讨伐他,审判他。 她只是不想许溪成为下一个孙雪勋,被她接纳过后,再让她失望,直至令她厌恶。 毕竟,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她是真的有想过把许溪当成弟弟来相处。 只是在羽毛球馆的那个晚上,他明知何美达造她的黄谣,仍然一口一个喊何美达姐姐,明显左右逢源,不愿得罪任何人。 这让她觉得,她必须把他划分在亲信之外。 她的朋友,必须站在她这一边。 哪怕她做错了事情,哪怕她失意潦倒,也要站在她这一边。 可就算她没有做错事情,许溪都做不到与她同仇敌忾,何况其他时候。 林翘的这番话,让许溪久久未言。 就这样彼此沉默,走了两百米,就差最后几十米就到片场时,许溪忽然摁了摁林翘的肩膀,示意她停下来。 林翘转身,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你究竟要讲什么? 许溪露出少有的正色:“姐姐,我承认我的确左右逢源,但她们都是对我有用的姐姐,只有你是我喜欢的姐姐。” 他仍然固执地叫她姐姐。 她面无表情,明显不为所动。 他又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同你聊起过我的团队,我的老板更看好其他队友,我不是主捧,一首歌三分钟,我最少甚至只有三秒钟的歌词,舞台更是常常镶边。 “哪怕后来我的人气渐渐高起来,却还是没办法出外务,甚至要用我的热度去喂养队友,个人资源也要常常拿给团队用,稍有不满,就会被扣帽子,说我不爱团,没有团体意识,自私自利。 “之前贺月说她们女团没有不合,我也说我们团关系很好,可我撒谎了,我们团明争暗斗,里边早就烂透了。 “我没有团队和资本庇护,出道五年才出演第一部戏,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姐姐,完全纯真无辜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一行生存下来?我不觉得我有错。 “你不了解偶像这个身份,同为明星,偶像和演员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职业。我身为团体一员,争夺是避不可免的,最开始争人气,争到如果有段时间没人骂我,我都会感到焦虑,想说自己是不是糊了,连骂我的人都没有。现在是争转型,演员是我的最好出路,我已经厌倦了当偶像,转型成功我才能脱离公司。” 许溪说了很多,不可谓不真诚。 林翘每一句话都认真听完了。 可她还没有说什么,许溪大概是不敢面对她接下来的态度,竟选择转头就走。 林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好久。 负面新闻爆出后,孙雪勋百口莫辩,只得道歉退圈。 烧吧蝴蝶 第52节 当初一夜成名的人,如今也一夜消失,一时之间网上骂声一片,也唏嘘一片。 剧组拍摄还在进行中。 换完男主角之后,一切似乎未受影响,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中。 殷尘厉不如孙雪勋演技好,好在外形还算有优势,偶像剧最要求男女主的cp感,大家也只能往明朗的方向看待。 自从摊牌之后,林翘和许溪在片场就变得很少交流,只有需要营业拍摄花絮的时候,才会装成没事人和之前一样互动。 彼此心里多少都不太好受。 开机一个月后,全组转场北京拍摄。 林翘回京之后的第一天,恰好有手机品牌的广告需要拍摄。 这个广告是她在《夏悸》开机之前签订的商务,国民大品牌,虽然没有title,但对她来说却很重要。 这支广告由知名导演徐善国掌镜。 这个导演林翘不陌生,她刚考进电影学院的时候,师姐牵线,叫她和其他几个学生去某部悬疑片里客串,那部片子恰好就是徐善国执 导。 她当时只有两秒钟一闪而过的镜头,可那是她第一次出现在大银幕上,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广告拍摄现场,徐善国并没认出林翘。 原本收工之后林翘想要说出这段往事,谁知徐善国竟然抢先一步,说道:“我最近有一部新戏即将开机,女主角却迟迟未定,早晨一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与我心中的女主恰好吻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抽空过来试个戏?” 这一行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当你有了资源之后,什么意想不到的资源都会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 徐善国能主动向林翘抛出橄榄枝。 实在是意外之喜。 可是林翘虽然欣喜,却不能一口答应。 她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林翘,如今的她,手头堆积了几十个剧本,下一部戏据说是一个古装探案复仇剧,赵蒂很是看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只剩签合同。 因此她需要和团队商议,再进行综合考虑。 她对导演说:“多谢导演赏识,不过这种事我说了不算,我得问过经纪人才行。” 徐善国冷了冷脸,许是没想到还有人这么不识抬举,不过这抹表情很快消失,他点了点头,说:“行,先留个联系方式,其他我们再议。” “……” 林翘早晨六点钟就起床化妆,八点钟就来拍摄了,收工时,天色还没黑。 四月初的北京街头,海棠花靡靡开放。 她在路边与花树合了两张影,才上了大龙的车。 大龙照常问:“咱们回哪里?” 林翘昨晚回京,依旧是住酒店。 她抬头看了眼天,几多沉静,半晌后说:“回御金台。” 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有些问题,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 何况算算时间,她的鱼线也该收饵了。 回到家时,恰好是七点钟整。 刘妈看到林翘有点惊讶:“翘翘,您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这部戏要拍很久呢。” 林翘点头:“接下来会在北京拍一段时间。” 她说完就回房了。 她没有问江嘉劲是否在家。 她知道就算他还没有回来,今晚也一定会回来,因为她回来了。 晚餐刘妈做了四菜一汤,林翘来到餐厅,看到这么多菜时,就知道今晚要吃饭的不止她一个。 而这些菜里赫然有一道花椒鸡,那是江嘉劲的最爱,果盘准备了草莓,更是他的心头好。 林翘坐下来,给自己盛了半碗米饭,还没把盛饭勺放下,就听外头门响。 玄关一阵换鞋的动静,又过了数秒后,江嘉劲走了过来。 林翘神色如常,问道:“需要给你盛饭吗?” 江嘉劲也没事人一样:“先不要,我去冲个澡。” 他进卧室了,约莫十五分钟之后才出来,身上带着洗漱过后的清新味道,换了家居服,头发半干。 刘妈要过来给他盛饭,他说:“不用,我自己来,你下班吧。” 他走到林翘对面的位置上,自顾自盛了一碗米饭,林翘已经吃完了小半碗,见状,不等他坐下,就把自己的碗推到他面前:“半勺。” 江嘉劲抬起眼皮,瞥她一眼,她夹起一块鸡肉细嚼慢咽,神色没有半分异样。 他收回视线,端起她的碗,盛了半勺,又把碗递给她,这才坐下吃饭。 吃了没有五分钟,林翘忽然开口,问道:“孙雪勋的税务被通报,与你有关吗?” 江嘉劲顿时目光一僵:“你好久不回家,一回来就同我讲这个?” “对啊,我当然要说这个,否则怎么拔出你心中的一根刺。”林翘讲这句话时,甚至还在神色坦荡地吃饭。 江嘉劲停下了筷子,看着她。 林翘也搁下筷子:“我仔细看过他税务问题的新闻,最初确实不是你爆出来的,是他苛待自己团队的工作人员,那人离职后气不过,才来爆料。可是后来为什么官方通报来得这么快,想必是你动用了关系。” 江嘉劲沉眸不语,林翘轻笑:“解约声明需要草拟文案,层层批准,找新的男主角,需要筛选和谈判,这些都需要时间。可是剧组处理这么迅速,是因为你早做了准备。” “如果他清清白白,就不怕我查,如果你是想为他打抱不平,我劝你就此打住。”江嘉劲忽地起身,作势要离开。 林翘微微提高音量,问道:“你以为我是这样不识好歹,是非不分的人?” “……”江嘉劲止住步子。 林翘看向他:“孙雪勋就是颗定时炸弹,幸亏是你让这件事爆出来,否则拍到一半,或等剧播后再曝光,岂不是连累我?江嘉劲,我哪里是打抱不平,而是要敬你的棋高一着。” 江嘉劲背对着林翘,林翘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淡淡的声音:“不必,我只是不希望自家项目有所损失。” “那我更应该道谢。”林翘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去,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道,“毕竟,哪里去找你这样亲力亲为的老板?” “老板?” 这话终于激起江嘉劲的讽笑:“林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项目,而非项目里的任何人。更何况,如果我没记错,你曾亲口说出要与我结束一切关系吧,怎么,看我对你有用,又反悔了?” 空气寂静数秒。 林翘忽然低头莞尔。 江嘉劲不由得眉心微蹙,为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松弛感,和眼角眉梢透出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胸有成竹。 “江嘉劲,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在哄你。”林翘噙着始终如一的笑容,“换言之,我在给你台阶下,你确定你不要下?” 她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去拨他的裤腰带,无意地触碰到他的小腹,他浑身一颤,紧接着后退一步,冷冷道:“林翘,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咬着牙,怒斥道:“既然决定结束,那就不要反复后悔,我这里不是公园,你觉得无聊了就来逛逛,不想逛了想走便走。” 他越说语气越是冷硬:“既然你回京几次都选择住在酒店,不妨直接搬出去,至于工作,我说过我是个商人,你想结束,必须偿还我在你身上投入的本钱和利息。” 他的语气多么冷酷无情。 不想林翘却还是笑了笑,她伸出手,试图捋平他紧皱的眉头。 他又躲了下,惹她一笑:“你的话讲得天衣无缝,可是江嘉劲,人得蠢到什么地步,连形势变了都不知道?” 江嘉劲沉眸看着林翘。 只见她嘴巴一张一合,说:“你心里有我,这场游戏,现在我才是坐庄的那个。” 第45章 啊啊啊他承认爱…… 江嘉劲曾想过,林翘这样的人,哪怕有一天要捅他一刀,也是光明正大地捅。 只是没想到这一刀来得如此之快。 他眼睁睁看着林翘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仰头,神色无辜却又贪婪。 她望着他,语气一如往昔,可那股子狠劲儿却细细密密从每一个字眼里渗透出来:“我不知道你只是喜欢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爱上我,但是我可以确定你心里有我。既然有我,那么,游戏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我手上。” 林翘当初因为孙雪勋的事情打电话给江嘉劲,不过是故意为之的试探。 她太清楚,江嘉劲从小在大家族里挣扎,饱受苦楚,如今权势可以遮天,自然是一个说一不二,眼里不容沙子的一个人。 他们吵架那天,她提出就此分道扬镳,这分明是于她不利,可之于他却是毫发无损的事情,可他竟然留下一句“其他关系要解除,我同意,事业上,我劝你再掂量掂量”,足以说明他放不了手。 她当时在气头上,没有多想什么。 后来冷静下来,才发现那天他说了那么多狠话,只这一句泄露了心思。 后半句是他舍不得,前半句是为了防止她看出他舍不得。 因此孙雪勋的负面新闻一出,她就打电话给他,只为确定一遍自己的想 法。 她故意说些拎不清的话,他一定气到要爆炸,可仍然没有说出弃她不顾的话,由此证明,她的猜测是真的。 可是她早就在最初的最初就警告过他,千万不要爱上她。 现在弄成这样的局面,怎么办呢,他不能怪她耀武扬威。 林翘说了这么多,江嘉劲始终沉眸,不发一言。 她把他抱紧了一点,依旧仰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喊他的名字:“江嘉劲,我知道我现在实在是小人得志,欺人太甚,可我至少没有包藏祸心,背地里算计你,我把事情摊开在明面上讲,你敢不敢给我一句回应?” 离得这样近,呼吸都近在咫尺。 江嘉劲盯着林翘不着粉黛的脸庞,他曾吻过无数次,在她熟睡后凝睇过无数次,梦中梦见过无数次……这样熟悉,他原以为他对这张脸是这样熟悉,可此时此刻,他第一次觉得他从未真正看清过她的样子。 她是多么残忍,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于他而言很是私密,却还是要摆到明面上来讲。 烧吧蝴蝶 第53节 如此一来,他面前摆着的,无非是承认或否定这两条路。 过了很久,江嘉劲抬起了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往怀中一带,紧紧拥住。 她撞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他轻扯嘴角笑道:“没有背地里算计?那是因为你早就已经试探完了,正确答案已在心中,又何须那些旁的手段?” 林翘目光一顿。 他这句话……是承认的意思? 饶是早有准备,却还是因为他的光明磊落而呼吸凝滞。 江嘉劲不愧是江嘉劲。 输也输得体面。 “所以,你喜欢我是吗?” 林翘看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一点温情。 可她找不到。 明明已经松了口,江嘉劲的目光仍然没有半分感情流露,他甚至冷笑一声:“喜欢?林翘,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好,你全身上下除了张脸,有哪点值得我喜欢?” 林翘目光一黯。 她对他接下来的态度还挺期待的,压根没想过在这种时刻,还能收获一句冷嘲热讽。 他显然并不在意她内心的小九九,继续嗤道:“我喜欢你什么?喜欢你铁石心肠,冷酷无情,还是机关算尽,利欲熏心?这样的你,我讨厌还差不多。” “喂……”林翘简直哑火。 “可我爱你。”江嘉劲堵住了林翘即将脱口而出的抱怨。 林翘差点没绷住,呼吸骤停。 江嘉劲提到了爱? 她反复确认,才意识到,他果真提及了“爱”这个字眼。 可是为什么,他这样说出口,她感受到的语气却是嘲弄的,是不屑的。 他当然嘲弄,不屑。 他对林翘口中那虚无缥缈的喜欢而嘲弄,也为林翘的自以为是而不屑。 他轻蔑地说:“什么喜欢,那是属于青春期的东西,太纯情,也太干净了,我对你是爱。” 爱是即便讨厌你,也仍然存在的东西。 林翘的心跳原本接近停止,此刻却又猛然加速。 就算她已经做足了准备,却也没想到江嘉劲会给她如此震撼的答案。 这个男人,果然连爱一个人,都爱出了恨的效果。 江嘉劲看着林翘的神情,就知道她此时此刻一定很是惊讶。 他的大脑何尝不是又乱又清醒。 乱的是,他的这份爱,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其实连他也并不清楚。 或许是他贪恋她带给自己的快乐,可又在心里一遍遍重复,那只是外在的欢愉,无关其他时,也许是她忙碌起来鲜少陪伴他,他慢慢地生出,为何总是他等着她来找他,这也太不公平时。抑或更早。 他第一次确定心里有她,是在“璀璨之夜”的颁奖礼,他在屏幕前听到她说那句“感谢我的老板江总”,竟心跳加速,毛头小子一般脸红,雀跃,迫切地想去见她。 当晚,推开门看到她睡颜的那一刻,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原来早就已经爱上她。 多么可笑,他这样的男人居然有爱,爱上的居然还是她那样的女人。 注定不得善终。 她这样直接地质问他对她的感情。 可他却不敢同样反问她一句。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她不爱他,一点也不。 所以他的清醒在于,即便在此刻,他已经光明正大地承认这份爱,却仍在想,怎么为自己扳回一局。 他默了默,才又开口:“林翘,你现在的确握着一张好牌,可我必须提醒你,爱这玩意我从前没有时也活得好好的,由此证明我随时可以抛弃,你不要以为你以后就能够拿捏我。” 林翘垂眸听着。 他手劲儿微微收紧,示意她不要躲开目光。 林翘咬了咬唇,把目光迎上去。 被他这样的人爱上,是好事还是坏事,还说不准呢,她对此心知肚明,又怎么敢轻易拿捏他? 只是她实在不甘心,明明手握王牌,怎么能不打出去。 林翘略顿片刻,顾左右而言他地笑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在哄你,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下我的台阶,继续从前的关系。” 那日,赵蒂和夏泽义的话,林翘都听进了心里去。 她也早就有了主意。 诚如赵蒂所言,往前一步要付出爱情,往后一步要牺牲自尊,那么她既不会退一步,也不会进一步。 她选择原地踏步。 这完全就是耍无赖了。 江嘉劲隐隐想笑,怎会看不出,她终究还是仗着他的这点爱,踩在他的底线上,给他巴掌也给他甜枣。 偏偏巴掌是真的响,甜枣也是真的甜。 他无法不下这个台阶,是他动了感情,既然不想戒断,又有什么理由把她往外推? 他只低头对准她的唇,狠狠咬了一口,目露凶光道:“好好跟着我,那些男人满足不了你。无论是你的胃口,还是你的身体,他们都满足不了。” 林翘不打算接他这句话。 她太残忍,就是不想看他明明是输家,还一副不肯认输的样子。 于是笑道:“江嘉劲,我想你搞错一点,看似我要仰你鼻息,其实是你更离不开我,而不是我离不开你,是你渴求被我满足,而不是我让你来满足我。所以……” “所以什么?”他兴味盎然,显然很想知道,她还有什么话等着他。 她笑得媚态横生:“所以我要你过来帮我脱掉这件睡衣,你就要脱,我要你亲亲嘴巴,你就不能亲亲脸颊,我说你不可以碰我,就连头发丝你也不能触碰。” 这话实在是挑衅。 只有她才敢在他出言警告之后,依然选择给他立下规矩。 江嘉劲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颇有意思,顺着她的话问道:“哦?那我现在要为你做些什么,林小姐。” 他倒是要看一看,她可以张狂到什么地步。 林翘把抱住他腰肢的手臂拿掉,继而环住他的脖颈,踮脚亲吻他。 他以为这个吻只是蜻蜓点水,谁知她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倒越吻越深,似乎这就是她的回答,他想仰头躲避,可她卷着他的舌尖不肯放,直到等他情动难以自抑的时候,她才把他丢掉。 他挑眉,似乎在问:所以? 她轻轻舔过嘴唇,意犹未尽的样子,说道:“我要你坐下来,好好吃完这顿饭。” “……”他显然震惊,震惊于她咄咄逼人地向前那么多步,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后退了回去。 她笑:“你没听错,你能为我做的就是坐下来吃饭,再不吃,就要凉了。” 她自知已经掌握权力,那么就不着急使用。 何况她今晚已经够胆大妄为,对于江嘉劲这样的男人,断不可继续得寸进尺,否则过犹不及,悔之晚矣。 江嘉劲再一次紧紧地注视着林翘的脸庞,事情转了一大圈,每一步都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觉敛眸。 她松开他,来到饭桌前,端起刚才还剩几口的米饭,在吃之前说道:“你放心,我这个人最是进退有度,今天把话说清楚,往后我可不会动辄把今晚的事情拉出来讲,免得彼此尴尬。” 江嘉劲十分清楚,她选择直接挑明,是希望各自都看清楚手里的底牌——公事上他压着她,能轻易定夺她的生死,可私事上,她却压他一头,因为他才是有所求的那个。 言尽于此。 大家都是聪明人。 江嘉劲笑了笑,他从未想过,二人的关系会经过这么明晃晃的转折,而在这场转变中,她竟是全然掌控局面的人。 可这正是他爱她的原因。 他几乎没有思考,就选择坐下来,继续吃完这顿饭。 这一晚。 他们久违地滚上床单,她被他压在身下,他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还是要再提醒你,有些话挑明归挑明,可我对你只会和从前一样,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随意从我这讨便宜。” 她痴狂地吻他:“我也再提醒你一遍,今晚过后我不会再提什么爱不爱的,这个字太矫情了,我不喜欢。” 他终于放心,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于是他停顿了一下,只是很短暂的那么一瞬,她毫无察觉。 他轻轻地拨开她脸颊上被汗浸湿的发丝,看着她的眼睛,继续着动作。 他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尽管他知道,在这个夜晚,他们的心,比从前还要遥远。 第46章 “烦,昨晚没尽…… 次日林翘起了个大早。 她这天的通告很满,上午要拍戏,傍晚有个线下活动,下午要提前做妆造,几乎是用钢铁般的意志起了床,扭头一看,江嘉劲犹在梦乡,睡得那叫一个香。 林翘昨晚经过滋润,哪怕早起,也仍然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她不得不承认,抛弃所有事业上的算计,就只是单纯与江嘉劲睡觉,她也是一万个愿意。 孙雪勋说,女人向来分不清性与爱。 这话未免太刻板印象。 林翘笑了一笑,回神,使坏地捏了捏江嘉劲的鼻子,看他皱着脸翻了个身,这才满意地起床,回自己屋洗漱。 烧吧蝴蝶 第54节 十分钟后,她从洗漱间出来,蓦然被吓了一跳——江嘉劲这个男人,正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她的床头揉眼睛,打哈欠。 她吓了一跳,问:“你梦游啊。” 他睡眼惺忪地看她一眼,说道:“你起这么早,才几点。” 她往衣帽间走,说:“都五点多了。” 路过他身边时,他长臂一伸,把她圈在怀里抱紧:“才五点。” 林翘挣了一下,却挣不过,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肚皮上来回蹭,问道:“就不能再多睡会儿。” 她简直气笑了:“你确定要和我纠结这个?” 他摇摇头:“烦,昨晚没尽兴,本来打算起床前再来一次,谁知你起那么早。” 她一怔,旋即抬手用力拧他的胸肌:“你先把眼睛睁开再想吧流氓。” 他这才把她放开,又站起来,说道:“困,我回去再睡一会儿。” 她当然是回:“不送。” 他冷哼一声,抬手掐了把她的胸口:“走了。” 她随手抄起东西丢他,却没有砸中,于是他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同时又揽过她的腰低头亲了口,赚足了便宜才道:“真走了,再见。” 林翘在房间里气得直跺脚。 他还真如昨晚所说,对她只会像从前一样。 他这样的男人,即便心中有爱,又怎会将爱意流露半分? 对此,她虽不意外,却很记仇。 朱晴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林翘匆匆换了衣服,火急火燎地出门换鞋。 蓦然想到江嘉劲可恶的嘴脸,又临时起意,拔腿往他房间跑。 推开门,他果然趴在床上又睡着了,只把被子随意掀开一角搭在身上,两只拖鞋内八字摆在地毯一边。 她想也没想,把他房间的灯“啪啪啪”全部打开。 骤然亮起的光线让他眼皮一刺,瞬间睁开了眼,她把门关掉,走得欢欣雀跃:“再见!” 徒留他在身后咬牙切齿地喊:“林翘,你最好不要落进我手里。” “……” 可能换成另外两个人,一准儿要苦恼,开诚布公之后,以后要怎么相处下去?毕竟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一段关系里,这么重大的一个转折。 可他们还是一切如常。 正如最开始发生关系的那一晚,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已是老板和员工,若由着性子下去,结果会怎样。 再大的事情,只要你觉得不是事儿,它就不是事儿。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命中注定的默契,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们并没这样觉得。 林翘收拾收拾去片场,下戏之后,马不停蹄去做妆发,拍摄出发图。 她这天是为宝格丽珠宝站台,这是十分重要的活动,她特意礼裙出席,为配合珠宝的款式,选择的是紫色绑带礼裙,裙摆及踝,却在大腿开叉,随着走动会露出长腿,纱摆层层飘荡,优雅又不失性感。 一到场,周珊就迎上来:“哎呀我的小美人儿,来让大爷嘴一个。” 说话间便要亲亲,林翘笑着噘起嘴巴,很自然地让她亲。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在同一场活动相遇,提前得知行程时别提多么开心,只是匆匆相聚后,又要匆匆分别,到底是工作场合,不是叙旧聊天的时候,各自还要去准备工作。 现场明星云集,盛装出席,昂贵的珠宝在镁光灯下闪闪发亮,如同虚构的一颗颗星辰。 大花杨之遥是这个牌子的全球代言人,高芙瞳则是中国区品牌大使,除此之外,到场的熟人还有身为品牌挚友的凌显,以及与林翘和周珊一样没有title的佟雪儿。 林翘在媒体拍照结束后,才见到佟雪儿。 她的休息室门没关严,林翘走到门口,恰好听见她正在向一个工作人员发脾气,对方连连弯腰道歉,她却半点不满意,仍在嚷嚷:“我要的是你的歉意吗?我要的是你的尊重!” 林翘挣扎了片刻,才决定走过去,笑着问:“怎么了呀。” 工作人员简直被骂得印堂发黑,嗫嚅不知如何回话,佟雪儿气得眉毛直竖,说道:“我是来参加活动的,不是来陪酒的,她竟让我和什么张先生王先生的一堆男人合照。” 还以为多大点事。 林翘冷下脸来,用眼神警告了佟雪儿一下,又对工作人员笑:“不好意思了,我来安抚她,你去忙你的吧。” 工作人员如获大赦,赶忙离开,佟雪儿在身后喊:“喂,我让你走了吗你就走……” “行了,今晚到场的媒体很多,你想被拍?”林翘冷冷地问道。 “我还怕被拍?”佟雪儿气儿不打一处来,“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 说着又质问林翘:“你以前不是挺侠肝义胆的,怎么这会儿是非不分了?才走红多久,你就变了。” 这丫头今晚一袭优雅大裙摆镶钻礼服,可真是应了那句:实在美丽,也实在愚蠢。 林翘怒道:“是非不分的是你。” “今日到场的除了媒体和艺人,还有许多品牌的大客户,这些人一年能在品牌方消费几千万!追星花的钱多还能在见面会和偶像手牵手呢,品牌方请我们来,我们就有义务和他们合照,这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就连杨之遥也不敢不笑脸相迎,你算哪根葱,竟敢甩脸子?” 一场活动最重要的就是广结善缘,林翘头都要炸开,念着与佟雪儿的那三两重的交情,才愿意把道理讲给她听。 林翘说了这么多,但凡换个聪明人,心态早该平稳下来,可佟雪儿仍是一根筋,梗着脖子气冲冲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这种活动不参加也罢!” 她提裙要走,经纪人在旁边快要疯掉:“我的大小姐,求你了,别任性了好吗?别的不说,这个活动是瞳瞳介绍的,你看她的面子也得坚持下去吧。” 林翘微顿,没想到这个资源竟然是高芙瞳为佟雪儿牵线搭桥,这二人也是姊妹情深了。 佟雪儿闻言,顿时变得乖顺,应该也是念着高芙瞳这点提携之情,最后点点头说:“那好吧。”又看一眼林翘,“还是瞳瞳好,不像某些人。” 林翘心中的火气本就未退,这下又陡然被她泼了油,想也不想就道:“佟雪儿,你火不起来是有道理的。” 这实在是对明星群体最为尖锐恶毒的攻击,佟雪儿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能火起来,我名字倒着写。 “林翘不欲与蠢人多嘴,转身离去。 佟雪儿在身后跺脚喊道:“林翘,你再说一遍!” 林翘脚步未顿,走得头也不回。 她们之间算是友情吗?当初是她先招惹,后来是她要靠近,现在她又口口声声说她不如高芙瞳,真是可笑。 林翘这边刚出门,迎面碰到杨之遥,她一怔,喊了声:“姐。” 杨之遥一身西装,做了湿发造型,大背头后梳,格外干练飒爽,脸上挂着一抹气定神闲地笑:“无心听到,sorry了。” 林翘又是一怔,才道:“没关系。” 走廊有人在喊:“遥姐,到你了。” 杨之遥看林翘一眼:“失陪。” 林翘笑:“您忙。” 杨之遥款款离开,一群人簇拥着她走去前方给媒体拍照。 林翘也被喊去给杂志录id,忙完后又被安排给vip客户合影。 也是这时,林翘才知道,她之所以会被品牌邀请,除了这张脸太被大牌宠爱,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有不少富家公子哥和千金小姐是专门来看她的。 其中有一位比较特别,让林翘眼皮直跳——江嘉劲的亲外甥孙丞。 林翘之前听说过,孙丞原本看上了高芙瞳,调戏不成差点酿成实质性犯罪,后来江嘉劲知道了,既是泄愤又是护短,竟直接把他的鼻梁打断。 这种男人向来是见一个爱一个。 高芙瞳对孙丞来讲早已是过去时,他早对林翘见色眼开,合完影后,不仅主动来要她的联系方式,更是当场就向她约饭。 林翘当然不会理会,只左右逢源地敷衍过去。 朱晴为人机灵,一个劲儿催林翘内场拍摄,她这才得以脱身。 实际上没什么所谓的内场拍摄,林翘这晚的工作已经结束,直至走到没有镜头的地方,她才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 活动结束之后,林翘和周珊约了按摩,随后二人边吃东西边去蒸桑拿。 林翘问周珊:“你和谢之鲲怎么样了?” 周珊说:“原本你不问我,我也想专门找个时间和你聊这件事。” “他说喜欢我,但他又觉得配不上我,可是我们又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恋爱不就是喜欢就足够吗?”周珊叹气,“我总觉得,不想在一起,就是不够爱。” 林翘看着周珊因为汗蒸而变得红通通的脸蛋,第一次觉得她的朋友似乎为情所困了,她想了想,问道:“那你能感受到他的爱吗?” “当然能。”对这一点,周珊不假思索,“如果感受不到,我怎么会向他靠近,我又不贱得慌。” 林翘笑:“感受到爱,就是爱。不是只有在一起,才是爱。” 这话有点绕,周珊回味好久,才反应过来,随后又叹:“那照你的意思,他心里有我,反倒不肯接受我条件比他强?他爱我的好,却不想我比他好?那这还是爱吗?” 林翘曾和谢之鲲一起拍了快半年的戏,她多少对他有点了解,他出身普通,又没有人脉资源,一个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实为不易,他务实稳重,可也太过传统,几乎有点大男子主义。 这类人对所谓的“配得感”十分看重,总觉得只有自己足够有能力,才配得到一些东西。 论人气地位收入,周珊和谢之鲲相差不大,真正拉开差距的是周珊的家庭,她可是妥妥的富二代,母亲又在这个圈子里有一席之地。 这种情况下,谢之鲲难免会有所顾虑。 他不愿意借周珊上位,足以说明他为人正直,可是男强女弱的思想,又太陈腐老套。 性格总是一体两面的,这没办法,林翘不好评价什么,她只是对他的做法感到很不舒服—— 在爱情上,真正勇敢的永远都是女人,不管不顾的亦总是女人,男人真的配得到如此炙热的爱吗? “得了,别说我的事儿了。”周珊也看出林翘的踌躇,干脆扯开话题,“孙雪勋事后联系过你吗?” 林翘目光一僵。 乍然提起这个名字,真是有点恍如隔世,可她这一瞬间的怔忡却不是为他,而是想起了她和孙雪勋最后一次见面那天的许溪。 林翘收回思绪,平静地说:“我们没联系过,也没什么联系的必要。” 周珊点点头:“唉,想过人会变,没想到变这么多。”又咬了口大西瓜,说道,“不过还好,咱俩至少还和从前一样,目前来看,应该不会变了。” 对这件事,周珊很自信,林翘也是。 她拿起另一块西瓜,做出碰杯状,对周珊唱道:“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欢笑~” 烧吧蝴蝶 第55节 “我的妈呀,难听死了。”周珊仰倒在地,连忙去捂耳朵。 林翘小表情贱兮兮的,故意凑近她,自顾自接着大声唱:“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第47章 “吃什么饭呀,…… 回家已是夜里十一点。 巧的是,林翘竟和江嘉劲在电梯碰到。 江嘉劲看她一脸素面朝天,问道:“你今晚不是有活动吗,妆呢?” “结束之后去按摩,顺便把妆卸了,贴了张面膜。”林翘抱胸看着他,又问,“你怎么那么晚?” “和宋远他们去聚会了。”江嘉劲说。 林翘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问:“这次带了哪个女演员?” 江嘉劲目光微怔,看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才道:“总之不是你。” 林翘果然只是随口一问,根本不在意,很快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对了,我今晚见到你那个外甥了。” 江嘉劲蹙眉,问道:“孙丞?” “对。”电梯门打开,她边走出去,边说,“问我要联系方式呢。” “你给了?” “怎么可能。” 江嘉劲知道她没有说假话,却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她的手机,问道:“真的没加?” 林翘干脆把屏幕扬起,怼到他脸上:“你自己看你自己看。” 江嘉劲叹道:“我随口一说,瞧把你急的。” 又嗤道:“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癞蛤蟆样,还想吃你这只白天鹅,怎么不美死他算了。” 江嘉劲向来如此刻薄,林翘闻言只想笑。 开门进了家,他又道:“那样的场合,少不得要和这个男人那个男人合照,就只有孙丞这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林翘将脚上的鞋子一蹬,胡乱趿上拖鞋,说道:“合照倒是不少,恬不知耻来要联系方式的,只有孙丞一个。” 她走去沙发,往前一趴,像件衣服似的挂在沙发靠背上,瓮声说:“最讨厌那些男人了。” 他把她的鞋子摆到鞋柜上,问道:“包括我?” 她的身子还挂在沙发上,却抬起头,嘿嘿一笑:“才不是,你帅,活好,身材好,不黏人,还有本事护着我。” 江嘉劲快要被她的姿势笑死,又为她罕见的嘴甜而翘起嘴角,总之心情好得不得了,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屁股,笑道:“我竟然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是这样好。” 林翘笑着,却又甜不过三秒,瞬间就变了脸:“我这叫撒谎也不带打草稿。” 江嘉劲怔了怔,反应过后却是笑得更舒畅,他坐到沙发上,仰头,她很懂地伸了伸脖子吻他的嘴巴。 又道:“还以为你要骂我不要脸。” 一本正经地摇头:“这个圈子不要脸的人走不远,得要脸,但脸皮得厚,你正合适。” 林翘眨了眨眼,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话是好话,可又不是好话。 江嘉劲哪里会给她思考的时间,转身,拉她到沙发上,她刚靠过来,他就搂住她亲。 不止是嘴巴,还有她的眼皮,她的眉心,又很轻柔很轻柔地吻她的脸颊,继而拉起她的手珍视地亲吻,又去含那纤纤素手,她很上道,即刻用手指一点点去搅动他温软的舌。 很快情动,二人的动作愈发张狂。 可却不知道哪里来得灵光,林翘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没有骂她不要脸,却是拐着弯说她脸皮厚! 她顿时变了副面孔,抬腿就去蹬他:“江嘉劲,好哇你,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早忘了刚刚说过什么,这会子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里肯由她胡闹,只抓住她的脚踝,制止她的动作,亲热地喊:“好宝贝,你这时候不依我,是要害死我的。” 她有些恼恨地瞪他,摁着他的肩膀要下来:“不做了,没兴趣啦。” 他忙搂紧她:“你刚才还亲我亲得挺起劲,哪里没兴趣?” 她哼:“谁叫你讲话难听?” 他笑:“好,你脸皮不厚,你脸皮最薄了,我亲都不敢用力亲,怕给弄破了。” “……”这男人,为了这事儿,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林翘脸皮一红,不肯就范,口口声声说道:“来例假了,做不了了。” 他箍得紧,不让她动弹半分,又丝毫不手软挠她腰间的痒痒肉:“小骗子,你的亲戚月月20号准时光顾,现在才十号,你想诓我?” 林翘万万没想到江嘉劲会记得这种事情。 她讶然,脱口而出:“你变态,记我这种日子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江嘉劲露出无耻的嘴脸,冷笑一声,“当然是做你!以免我和你一样糊涂,再弄错了日子。” 林翘咬唇,瞪着他。 他一副迫不及待要把她吃干抹净的样子:“我该怎么罚你?” 话落,不等她反应,竟是凑近重重咬了一下她的唇瓣:“你别咬,让我来咬。” 这个动作,成功点燃了林翘,她的眼眸中似有火在烧,唇畔一抹笑,简直妖媚张狂到极致:“这么迫不及待?好哇,那翘翘来满足你。” 她直起身子,长发随之在后背飘荡,紧接着又捧起他的脸活色生香地吻下来,长发又悉数滑落至二人两侧。 俗话说得好,只有累坏的牛,没有犁坏的地。 他想要,她奉陪。 只要他有把她吃干抹净的能耐。 凌晨三点钟。 卧室里一片缠绵悱恻。 江嘉劲的腰快要断了,他累极,困极,又气极,问道:“你个老妖婆想榨干我吗?” 林翘坐在他的身上,长发如柳条在腰际晃荡:“什么老妖婆,别人都叫小妖精,就你搞特殊。” “……” 这一晚太过荒淫无度,林翘压根没有睡,天亮后直接出门去拍戏。 晚上七点多收工回家,刘妈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林翘问:“江嘉劲今晚回家吃吗?” 刘妈笑:“他在家呢,今天没有上班,祁先生来过一趟,特意来找他。” 林翘心跳空了一拍,到江嘉劲的卧室一看,他果然还在呼呼大睡。 她心里高兴极了,走过去,坐在床头捏捏他的脸:“喂,江总,还睡呢?” 江嘉劲被她吵醒,眯着眼问:“几点了?” “晚上七点多了。”她说。 他闻言转身接着睡:“那正好不用起床了。” 林翘简直要爆笑,故意凑近他耳边吹风,又把手伸进他的被窝:“好哇,那我陪你一起睡。” 江嘉劲明显僵了一下,随之裹紧了被子,离她远了半米:“你少来。” 她不依不饶跟上去:“我怎么啦,我只是喜欢和你贴贴,我有什么坏心思。” 江嘉劲先是没理她,数秒后,见她仍然没有走,才终于气笑:“出去,我待会儿起来吃饭。” 她故意趴在他身上,隔着被子搂住他,娇声道:“吃什么饭呀,吃我吧哥哥。” “林翘!”江嘉劲真的抓狂,“滚出去。” 林翘这才肯起身,站在床边,看他裹着被子把自己抱成一团,边闭着眼睛睡觉,边皱紧眉头,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林翘走后,江嘉劲在床上又躺了十多分钟才起。 双脚一沾地,腿根都发飘,简直要摔倒,好像在健身房撸了三小时的铁。 他随便找了件居家服穿上,走去洗漱间打理自己,出来后径直去餐厅吃饭,刘妈的手艺自然不必多说,打开门就闻见饭香味十足。 走到餐桌旁,只见上头摆着爆炒羊鞭,炖甲鱼,烤羊腰,烤生蚝……清一色补肾的菜。 他问刘妈:“怎么做这些?” “哦,祁先生临走前交代过的。”刘妈笑,笑得暧昧极了。 林翘亦憋不住笑意,边夹起唯一一盘素菜,边悠悠地评价道:“祁连山挺上道,还知道在这么多道大补的菜里,留一盘去火的给我。” 那道素菜,正是爆炒苦瓜。 江嘉劲脸色铁黑,顿了数秒才坐下来,冷声说道:“你不要太得意,除了我,以后绝对没有哪个人会受得了你。” 林翘咽了咽唾沫。 昨晚次数之多,花样之多,怕是八十岁想起来都要面红耳赤。 可她就算那样狂放都没受伤,原因不过有二,一来是真的天赋异禀,二来是他其实在隐隐怜惜着她,没有如她那般不管不顾,反倒极力刹住欲望的车门。 可不就是他所说,除了他怕是再没有人受得了她。 为此,她拿起一串烤羊腰慰劳他:“是是是,您辛苦。” 江嘉劲接过那串肉,不愿和她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也慢吞吞吃起饭,很自然地聊起片场的趣事。 不外乎是讲谁ng的时候惹大家爆笑,导演又夸了谁,她的造型又加了什么花样之类。 聊着聊着,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赵蒂打来的,问她下部戏的事情。 前些天拍摄广告,徐善国导演想邀请她出演他最新喜剧片《狗吠》的女主,而赵蒂一直在接触另一部古装探案剧《踏莎行》,也已经到签合同的最后阶段。 这通电话无非是就此事商议。 挂了电话之后,林翘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江嘉劲的脚:“刚才我打电话你都听到了吧,有什么建议没有?” 烧吧蝴蝶 第56节 每次林翘这样问的时候,江嘉劲都很少会给她提出什么真正的建议。 但这一次,他头一回松了口,说道:“听出来你想拍电影,但我更希望你爱惜羽毛,不要拍烂片,加深观众带着对流量明星的刻板印象,要么别拍,要么一鸣惊人。” 林翘确实对大银幕有憧憬,她敢说,但凡选择了演员这个职业,就没有一个人会不想在大银幕里出现。 谁都知道能接触到电影资源是个好事情,可江嘉劲的态度明显不乐观。 这让林翘有些踌躇,问道:“你怎么就知道这部电影是烂片?” “你刚才不都说了,那是一部以男人为主的喜剧片,你在里面演美艳又愚蠢的妓女,妥妥的烂俗角色,明摆着是博眼球的。”江嘉劲一针见血,“你想把它当成大银幕的敲门砖,但烂片只会把你直接拍死。” 林翘垂眸不语。 这番话是真话,但也刺耳,彷佛在告诉她——你现在还不够格,拍不了电影。 他咽下一口肉,又说:“你应该记住,做艺人,最好五分通透五分傻,通透是真让你通透,傻却不是让你真傻。朝着光看,也要记住有光就有阴影,这样才能走得稳当。” 林翘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江嘉劲就像她的老师,她的哥哥,甚至父亲。 他看似从未传授过她什么,却次次让她懂得任何人都不会教给她的道理。 他说的这些,林翘当然都懂。 可徐善国并非不入流的导演,给她的角色又是女主,失去这个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何况,她心向这部影片,并非急于求成,而是她清醒地知道,她现在拍的都是偶像剧,偶像剧是为了稳住她的人气,趁着现在还有作品没播出,她的偶像剧标签还不是很重,若能拍上电影,以后的转型之路会 更好走。 江嘉劲似乎看出林翘内心的憧憬,在她沉默许久之后,他又主动开口:“我也只是建议,绝不参与你的决策,如果你想做,宁愿失败也不想遗憾,那就去试一试,毕竟我始终认为,你走红之后,太过顺利也不是好事情。” 话里话外,还是不看好这部电影。 可林翘却突然又发现江嘉劲的另一个好处——他和桑萍不一样,他不会在事业上对她指手画脚,更不会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就勒令她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只是站在她身后,让她知道,她不是没有人撑腰。 林翘想了想,才道:“好,我会仔细考虑的。” 江嘉劲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他们各回各房。 昨晚毕竟太过火,今晚再来,她怕真把他折腾死。 第48章 “小骗子。”…… 《夏悸》的拍摄时长预估三个月,五月中旬时,全组都在进行杀青之前最后阶段的冲刺,林翘作为戏份最多的第一主角,每天工作都会超过十二个小时。 好在她并不上综艺,公开活动也很少,只有两个早早定下的广告,不费多少神,足以全心投入到拍摄中。 只是林翘心里有一颗定时炸弹。 下部戏何去何从,至今尚未着落。 和江嘉劲谈过之后,林翘就让赵蒂拒了徐善国导演的戏,只是那边一直没有找到比她更满意的女演员,三番四次来请她。制片人甚至扬言道:“只要您肯接下这部戏,哪怕到时候轧戏都没问题。” 片方的偏爱和坚定选择让林翘受宠若惊。 在林翘心里,电影是艺术。 十五岁入行的时候,她幻想过自己的职业生涯,她希望自己在年轻的时候红极一时,中年时蓄力拿奖声誉卓著,年迈后成为人人尊敬的老艺术家。 当然,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自知,她连第一步都还没有稳妥地做到。 林翘是真的权衡许久,才给赵蒂说:“我想接《狗吠》。” 《天下》没有大火之前,她大概会接受江嘉劲的建议,但是现在她有一部爆剧在手。 拍摄仅需一个半月,花这点时间去试错又怎么了,赌一把,赢了,自此踏上电影之路,输了,日后也不会对此心生执念。 她可以允许自己后悔,但不允许自己遗憾。 赵蒂并不知道林翘之前和江嘉劲谈过,她想不通一向果决的林翘,这次为什么会犹豫这么久,知名导演的新片女主,多少人抢破头,是怎么看都不会吃亏的选择。 林翘下定决心之后感到一阵轻松,只是这股轻松的感觉极其短暂,没过两天,她就生出了不安感。 不知什么时候,江嘉劲的判断已经对她影响深重。 即便她深深知道,这片子哪怕扑街也只会影响她一时,影响不了她一世。 但尝过成功的滋味之后,就再也不想失败了。 而继《狗吠》的制片人之后,《踏莎行》的制片人也亲自来剧组见她,关于她的角色代入剪辑视频,早在选角之前就在b站大火,观众对她呼声很高,最大的投资人也点名希望她可以出演。 林翘依然选择婉拒。 次日林翘正拍哭戏,导演喊咔之后,却发现平台的领导又亲自过来找她,并为她买了花束和蛋糕。 制片人出面,可以说是任人唯贤,而平台方出面,则完全变了性质,说是资本施压也不为过。 团队的人坐在保姆车里紧急开会商议。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林翘靠着车椅,闭目不语。 拍一部戏,要辛苦好几个月,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付出打水漂,这部好歹是大ip能兜底,再加上演员阵容,就算没有爆火也能热播,最起码很长一段时间热度是保住了。 再说,国内三大平台,目前只有这一个平台她没合作过,趁机搭上线,未来其他资源也比较容易到手。 林翘考虑过后,很快拿定主意——她决定接下电影,也接下这部剧。 都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她偏要兼得。 档期上的协调,交给剧方来办。 这是她作为受邀者的底气。 《夏悸》如期杀青。 当晚,剧组聚餐,每个人都喝得醉醺醺。 林翘不擅长饮酒,算是这群人里少数清醒的那个,她被烟味熏得喘不过来,借口上厕所,出来走走。 夜里十一点钟,外面细雨飘飘,路上几乎没有人,她压低帽檐,原本只是打算在门口踱步,却看到公交站牌前自己的洗发水海报,不自觉驻足,盯着看了一会儿。 然后她忽然感觉雨不落了,抬头,只见一把黑色的大伞。 再转头,对上许溪那双真挚无辜的眼睛。 “姐姐,演唱会还去吗?”他这样问道。 “……” 林翘最终还是出现在许溪的演唱会现场。 那时她已进组《狗吠》半个月,是特意请了一天假来的。 这场演唱会名为“奔赴”,北京场于5月20号在五棵松体育馆举行。 这样浪漫的定义,又是这样特殊的日期,可谓一票难求,座无虚席。 林翘从后台往前看,只见满场都是天蓝色的“溪”字灯牌,内场的粉丝们高举“许溪世界第一甜豆”的手幅,看台最高处赫然拉起几十米的蓝色大字:许溪,我们爱你,你是我们人生中唯一的男主角! 这还不是最震撼的,直到来到舞台上,林翘才发现,竟有数不清的女孩身披婚纱前来。 林翘看着她们,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果然是来找骂来的! 这些女孩肯定希望今晚“单独”占有许溪,平白冒出个女的,不得气死才怪。 好在早在得知要去520场的时候,林翘就留了心眼,在许多个表演方案中,选择了最有分寸的一种——她既没有和许溪对唱,也没有和许溪共舞,最后只是作为助演嘉宾,在许溪唱摇滚时为他打了一段架子鼓。 这也是许溪第一次尝试摇滚,因为是自己的演唱会,所以尽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台下粉丝的呐喊尖叫让人心潮澎湃,和粉丝面对面的时候,被爱被崇拜的情绪是面对面直给的,一个人的爱就已经如此珍贵,何况数万人加在一起? 林翘只希望这些自千山万水之外赶来的女孩子们,今晚能够开心。 一首歌结束后,许溪请林翘到台前来,说道:“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两年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拍戏上,说实话,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开始时我很忐忑,怕自己做不好,也怕自己会让你们失望。” 女孩们大声喊:“不会!不许这么说自己!你很棒!” 许溪笑笑,又继续道:“幸运的是,我第一次拍戏就遇到了很好的人,翘姐是我当演员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当然了,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姐姐,因为她真的很关照我!你们知道……这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我也是付出了很多辛酸苦楚才走到现在……当然,这不是卖惨啊!” 讲到这许溪夸张地把笑容扩大:“我只是想强调,翘姐真的给了我很多帮助。” 台下已经有粉丝泣不成声,大喊:“宝宝辛苦了!” 许溪闪着泪花笑道:“我知道大家都在想,今晚不是属于我和你们的现场吗,为什么还要请一个外人,且是女人来?其实我请翘姐来,第一个原因是,想让她看到弟弟也有这么多人支持,是个很厉害的人。其次是因为,你们都是我喜欢的女孩,不都说对于喜欢的人,应该带她见朋友吗?那我带你们来见我的朋友。” 林翘简直在心里拍案叫绝! 这小子太会媚粉了,太会饭撒了,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粉丝们或许不清楚,但林翘心里门儿清,她之所以能上这个台,既不是出于她的义气,也不是因为他的诚意,归根到底不过是双方公司看重彼此的人气和热度,520场更是想加大话题度。 可许溪这 番解释,一来显示他重情重义,二来满足粉丝们的情绪价值,三来解了林翘有可能会被粉丝们攻击的围。 可谓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五分真情,五分假意,加起来就是十分的精明与精妙! 林翘调整呼吸,心想自己可不能拖后腿,她接着许溪的话说道:“大家好,我是许溪的朋友和姐姐林翘~” “姐姐好!姐姐好美!”台下一片捧场,欢呼不断。 林翘接着道:“很高兴今天能来许溪的演唱会,看到你们这么支持他,我很感动!我不想耽误你们和许溪的专属时光,就长话短说吧。 “首先我要对许溪说,我早就知道你很厉害了,可能只是你自己不觉得而已,但无论是我,还是你的粉丝们,都看得到你的优秀,请你今后再也不要怀疑这一点。 “其次我想对大家说,许溪是一个非常值得你们爱的人。诶?这话好像是废话哈,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不过我还是想说,请继续支持许溪,好不好?” “好!” “那一言为定,我就不打扰啦,祝许溪演唱会圆满成功,拜拜!” 林翘鞠躬致谢,下了场。 烧吧蝴蝶 第57节 至此,林翘今晚的工作圆满结束。 她在后台同工作人员和伴舞们合影,又特意等许溪表演完下台,向他亲口道别才换衣服离开。 江嘉劲在场馆外等林翘。 他这个平时连吃牛排都像吃草一样看不出满足的人,不知道何时勾起的馋瘾,竟想吃粤菜。 又嫌刘妈做得不够地道,要出去吃私厨,和她对了时间,发现她今晚八点半之后就有空闲,于是特意来载她一起。 林翘一上车,就看江嘉劲正低头玩手机,很无聊的游戏,开心消消乐。 她坐进车里,他把游戏退出,问:“给你的好弟弟助阵完了?” 林翘微顿,下意识就要说“大哥,你的酸气快要溢出来了,干吗像个怨夫一样”,话到嘴边盘旋一圈,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系上安全带,只道:“你不知道,几万人都为你而来,为你鼓掌呐喊的感觉有多好!赶明儿有机会,我也要开个演唱会。” 江嘉劲看着她笑:“那公司是不是要给你出张唱片?” 提及“唱”字,林翘嘴角抽了一下,动作很轻微,不注意根本发觉不了。她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笑道:“行啊,等我忙完这阵子我就练练唱歌。” 江嘉劲毫不给她面子,边打方向盘驶出停车位,边讽刺道:“小骗子,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虚?”他冷哼一声,“之前说要让你唱《夏悸》的ost时,你那表情就暴露无遗了。” 林翘怔了怔,试图回想那天的场景,可又哪里想得起来,于是干脆不想了,只大言不惭地道:“我可以修音呀,现在不是都可以一个字一个字修了吗?” 好一个可以一个字一个字修音。 江嘉劲一噎,无语至极,竟是连半句话也不愿回了。 林翘瞥他一眼,小声骂臭德行,又点开微博看她助阵许溪演唱会有没有上热搜。 不出所料,已经有#许溪演唱会嘉宾是林翘#的词条出现在热搜上。 点进去看,赫然是双担粉的小作文配二人合照,往下滑,许溪的站姐倒是仗义,还为她拍了一组美图。 当然,小部分的恶评也是避不可免的,其中就有红v艾特许溪的公司骂:@积木娱乐,真尼玛晦气,什么垃圾策划?大好的日子,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谁是老鼠屎不言而喻。 林翘觉得有意思极了,点进评论区看,热一赫然在骂:【大妈就是靠蹭才火起来的,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但这条评论下面的几十条回复,竟有三分之二都是她的粉丝在帮她骂回去:【白眼狼看看呢,你主子都在感谢我姐,你们狗叫什么?】 并附带一张她给许溪送的应援花篮图片。 林翘不再只能任人辱骂了,她也有人维护和偏爱,真是痛快! 她可不会管什么peace&love,对于嘴巴臭的人就是要一巴掌扇过去才解气。 只是合上手机,她还是感到一阵浅显但明确存在的空虚——恨意要靠更大的恨意打败,当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局面。 从前她没火起来时,总觉得看别的明星挨骂都羡慕,如今她拥有了一定的人气,反倒真的生出了那么一点点的责任感。 因为拥有,因为不缺失,因为有底气,所以才能散发那样的美德。 想到这,林翘倒是在心里嗤了自己一声。 第49章 “好哥哥,我真…… 林翘原本以为江嘉劲会载她去粤菜馆,到了才知,他们并非是去专门的餐馆,而是一栋私人别墅。 进门之后才发现,江嘉劲原来是到夏江禹家里蹭饭来了。 夏江禹父母都是广东人,夏江禹得此亲传,亲手下厨,做了满满当当一桌珍馐美味。 新片开机之前,导演要求林翘增肥十斤,她的身材并不干瘪,但她饰演风尘女子,导演希望她能有种呼之欲出的肉感。 开机之前,林翘绞尽脑汁,却也只增肥五斤,导演把一些少女时期的戏份放到前面拍,终于等她增肥到满意的标准。 得益于此,这晚林翘不用刻意控制饮食,而是正常吃饭。 林翘把夏江禹做的菜拍照发给夏泽义,自从林翘进组后,他就在重庆没回来,想必此刻正约组里其他人一起吃火锅,因此并未回复。 饭间,江嘉劲和夏江禹一直在聊公事,她就和夏江禹的妻子苏晴互相对视,好几次请他们闭嘴,无果后,干脆端着盘子去沙发那找清净,也聊起彼此的事业。 林翘这才知道苏晴学医,且擅长男科,年纪轻轻便声名大噪。她和江嘉劲还是高中的同学,认识比夏江禹还要早,江嘉劲算是他们夫妻的半个媒人。 约莫两个小时后,大家的话题聊完了,饭也吃完了,江嘉劲和林翘起身告辞。 夏江禹和苏晴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又对林翘说道:“我那个弟弟还劳你多费心。” 林翘笑道:“哪里用得上费心二字呢,是我总仰仗他做事。” 夏江禹笑意渐深,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他早就可以调回来,谁知在你那里干上瘾了,已是乐不思蜀,他既然决心留在你的工作室,我当然要拜托你,多照顾他。” 林翘微愣,失神了那么一会儿才笑了笑,说:“这你放心。” 离开的路上,林翘收到夏泽义迟来的回复:【我哥只有在我生日才会亲手下厨,到底我是他弟弟还是江嘉劲是?简直六亲不认,丧心病狂!】 林翘笑得不行,挂着压不住的笑容和他互相发了会儿消息,抬头才看到江嘉劲正盯着自己。 她道:“看路啊,看我干什么。” 他说:“你好看。” 话是好话,语气却是阴阳怪气。 林翘心情好,没同他言语计较,加之她明天一早就要飞去重庆拍戏,临行前多少还是需要他在她身上花费一些力气的。 只是不能轻易让他得手。 红灯时他踩油门停下来,她转过头来亲他。 他偏头过来,任她吻,她双手撑在车座之间的中央扶手箱上,仰着头,亲一下,微微离开一下,再亲一下,再微微离开一下。 吻他时她会闭眼,离开时她半眯着眼睛看他的反应。 又乖巧地舔他的嘴唇,再轻轻地咬一下,第三下则又变回缠绵地吻。 江嘉劲任她这样对待,只觉得她看出他刚才在吃醋,这会在安抚而已,心里软 成一片,恨不得把她抱进怀里永远不放开。 那60秒里,车里一片寂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接吻。 直到身后有车鸣笛,他才恋恋不舍地推开她,扶住方向盘,继续向前。 林翘却在他驶出几百米后,默默打开手机,放大声音看起电影,车厢里顿时充斥着孟浪之声。 江嘉劲浑身一僵,转头向林翘看去,只见她媚眼如丝,正自给自足。 “你疯了吗。”江嘉劲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来的。 林翘不看他,模仿着屏幕里女人的声音。 江嘉劲骨节用力,握紧了方向盘,目光深沉地看着前路,脚踩油门到底。 林翘在他不断地加速中攀登,在他到家时也抵达终点。 林翘故意在江嘉劲停车之后,先下了车,小跑着进了电梯,比他先一步进家。 江嘉劲进了门,脱了鞋子,往她房间走,将领带一扯,丢到随意的一个摆台上,边走又边把手表摘下,亦随手放在她门口的壁橱。 他迫不及待地握上门把手。 转了转,没有拧动。 他顿时了解她起了什么心思,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抬起敲门:“林翘,我今晚又没得罪你,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她往浴缸里悠悠放水,佯装没听到他的话。 他又拍两下:“林翘,开门。” 依旧无人应答。 他的敲门声更加急促:“开不开?” 林翘走出来摘项链,悠悠回答:“我要洗澡,你回自己屋吧。” “把门打开。”江嘉劲变得只会说这一句中文。 林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故意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到我屋做什么?” 她摆明了在戏弄,他的脸色黑沉一片,却又不得不轻声哄道:“乖,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不说了,我要洗澡了。” “我帮你洗。”他这样说。 惹她一笑:“我有手有脚,哪里需要你帮忙。” “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已是无能为力,用商量的语气问她:“就乖今天这一回,好不好?” 林翘只是笑,却不再答话,转身进了浴室。 她要好好泡一个澡,然后……再说吧。 谁知才刚进浴缸没有五分钟,她就听到门口的锁声,紧接着是一片脚步声,她倏地从浴缸里坐直,率先看到的是镜子里愈来愈近的江嘉劲的身影。 不过三五秒,他已是疾步来到她的浴室。 他站在她的浴缸旁,定定地看了她两秒。 她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要同他讲些什么,他还穿着衣服,却抬脚进了她的浴缸。 “哗啦”一声,浴缸里的水溢出去一大股。 他另一只脚也踏进来,浴缸里的水又溢出大半,随着他整个人坐下,浴水似波涛,哗啦哗啦,翻滚了几遭,已经淌了满地都是。 林翘尖叫:“江嘉劲,你讨厌死了,你还穿着衣服呢,出去!” 江嘉劲拿眼恨恨地盯她,一把把她捞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低声吼道:“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考虑衣服?姓林的,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我倒是要看看,你会不会后悔这样作弄我!” 林翘被他抱得喘不过气,知道玩过火了,不住慌乱地推他:“我错了我错了。” 他难以自抑气喘吁吁,说:“晚了。” 她如他所愿,变得乖巧,说道:“好哥哥,我真的错了。” 他已经被她逼疯,冷笑道:“叫什么也不行。” 烧吧蝴蝶 第58节 这一夜似乎比任何一个夜晚都漫长,也比任何一个夜晚都短暂。 翌日林翘醒来,江嘉劲还在熟睡。 他从身后紧紧搂住她的腰,把脑袋埋在她的发丛中,她想动弹,却被他更紧地箍住。 她丝毫不依恋他的依恋,忿忿拧他一把,他迷迷糊糊动了动,她连忙从他怀中逃出,火急火燎去洗漱。 出来时,见他抱着一个枕头又睡着了,不觉摇头,很快出门去赶飞机。 林翘返回《狗吠》剧组这天,恰好是媒体探班日。 她下午才开始拍摄,到片场之后还没开拍,就被叫去做采访。 群采过后,电影频道的记者又专门对主创们做单独访问,第一个问题恰好是问林翘:“我们都知道这是翘翘第一部主演的电影,网上都在说你的资源好,对此你怎么看?” 林翘笑道:“我的团队听了应该会很高兴,网友们这句话完全是对他们的工作水平予以肯定。” 导演接话道:“没,这我应该替林翘说两句,什么资源咖之类的,还不是她自己争气。我们这片子找了很多女演员,新人和大腕儿都来试过戏,但只有林翘是我一眼相中的,这没办法啊,她就适合啊,别人资源不好,那是别人不想吗?对不对。” 记者闻言便笑:“看出来导演对我们的女主角很喜欢哈,之前还有人说女主是浓颜,放在大银幕里看可能故事感会没那么强,不是电影脸,而是电视剧脸,这您怎么看,能不能也回应一下。” “我发现大家特逗,什么这脸那脸的,关键要看导演会不会拍。”导演没等记者完全话落,就开始回答,“浓颜怎么不适合大银幕?李嘉欣关之琳哪个是淡颜了?电影只会放大她们的美,不会埋没她们的美。” 这个采访一经播出,喜提两个热搜: #徐善国力挺林翘# #徐善国将林翘比作李嘉欣关之琳# 林翘看到词条,简直眼前一黑,本就因为资源太好而被同行嫉妒眼红,被同行的粉丝辱骂诅咒,这下一下子蹭了两位神级女演员,更是不得安生。 可是怎么办呢,她早就告诉过自己——干这行就别怕唾沫星子,别人朝你啐一口,你就当成及时雨。 何况林翘实在没有精力去关注剧组之外的事情。 在喜剧片中饰演风尘女子,对她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挑战。 她常常要对镜头进行夸张的表演,要在勾引时搞笑,在性感时搞笑,在深情时搞笑……搞笑却又不能刻意,要表现出胸大无脑的感觉。 而这些是原剧本中没有,或一笔带过的东西。 导演很喜欢临时加戏,改戏,他认为喜剧不能按照传统的模式拍摄,有时候灵光乍现出来的东西更精彩,可对林翘来说,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越是拍下去,她越是不能共情人物设定。 她不理解为什么非要对着镜头做出性感勾引的表情,这并不高级,可导演的回答却总是:“你按照我的要求表演就行。” 林翘签了合同,只能照做。 她在片中论番位只是四番,前三番都是男演员,负责这部戏里的主要起承转合。 而他们都是专业的喜剧演员,配角中更是大把的脱口秀演员和小品演员,大家都非常会搞笑,随便抖出的包袱,都比她刻意的表演而精彩许多。 这是另外一重压力。 林翘演的是喜剧片,可却经历着从业之后最痛苦的阶段。 压力一大,她就不想吃东西,体重保持不住,镜头达不到导演要求,于她是第三重压力。 这样拍摄一个月后,江嘉劲秘密前来探班。 晚饭时,看她拼命往胃里塞猪脚,只觉得刺眼,讥讽道:“这些男导演,一天天的净不干人事。” 林翘心里苦,但当初是她非要接下这部影片,她想过许多种可能会出现的困难,却没想到竟是出现在剧作本身上。 只能硬着头皮笑说:“人家那是对作品负责。” 江嘉劲却把筷子一拍,怒骂道:“肉/欲却不能肥胖,性感却不能淫/荡,他以为自己审美高级,说穿了还不是为了荷尔蒙刺激?” 他是真的生了气,不止是为了林翘,更是觉得这件事本身令人气结。 说着说着忍不住站了起来,又骂:“再说你这角色,摆明了是男人脑子里臆想出来的玩意,喜剧片里女的除了扮丑就是当花瓶,再者就是满足男人的低级幻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话还没有全部讲完,却是一怔。 江嘉劲第一次看到林翘在他面前眼圈红了。 林翘这个女人,是一个不软弱,也不允许自己软弱的女人。 除非真的遇到在意的事情,否则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低迷情绪示于人前。 江嘉劲立在那,一时怔住,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林翘很快仰头,把泪意逼回去,到底是没有哭起来。 又拿起面前的猪脚,沾上辣油碟,带着恨意与不甘,一口咬下去。 江嘉劲沉默几秒,也坐了下来,继续吃饭。 她不需要安慰。 他也不懂得如何安慰。 他只在心里想,越是早早栽个跟头,越是能规避日后的风险,这样或许才能走得更远。 第50章 撕番大战。 林翘于七月份在《狗吠》剧组杀青,比预计时间延后了一周。 当初接下《踏莎行》的时候,林翘方已经和剧组协调了时间,晚进组十天,如此一来,耽误了半个月之久,少不得要赔偿剧组的损失,各种琐事,焦头烂额。 这时,朱晴提出了离职。 理由是:“助理岗位没有什么发展前景,我想回家做生意。” 最初加入团队的几个人,慕容早就离职,李佳蕊已经是宣传组的组长,稳定在北京办公,赵蒂和夏泽义依旧亲力亲,分工合作。 似乎真的就只有朱晴在原地踏步,这让林翘感到愧疚。 她当然不希望朱晴就这么离开,劝道:“如果想继续往上发展的话,你可以跟着蒂姐,让蒂姐带你,熟悉经纪业务。” 有不少经纪人都是从助理做起的。 朱晴却摇了摇头:“姐,我男朋友要回家乡发展,我不想和他异地,打算今年领证了。” 林翘懂了。 她想了想,才笑:“好,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捎个信儿,我要给你准备大红包。” 又道:“回去之后一定要工作,无论在哪个城市发展,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一定要工作,要有赚钱养活自己的能力,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提。” 朱晴闻言泣不成声:“谢谢姐,我很幸运能在毕业之后就遇见你,你让我学到了太多太多。” 林翘抱住她,眼底隐隐闪烁泪花:“我也谢谢你,这两年把我照顾得这么好。” 林翘进组《踏莎行》半个月之后,朱晴正式离职。 当晚,朱晴请几位熟悉的同事吃饭,李佳蕊特意从北京飞来横店和大家相聚,茶余饭后,林翘给大家发红包,发了上万块钱。 临散场之前,又给朱晴转账五万过去。 工作室的结算是工作室的,她的是她的,她向来不吝啬,当初只背得起几千块包包的时候,便扬言要送大家名牌,年初爆火,第一时间兑换诺言,圣罗兰的成衣和包包任他们挑选。 他们这种关系,给钱是最实在的。 朱晴离开横店的时候,林翘没有去送,她是在做妆发的时候得知,朱晴已经坐上高铁。 夏泽义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妆容完整的她,问道:“感觉如何?” 林翘看似无波无澜,说道:“我总不能阻碍人家追求幸福的脚步。” 夏泽义耸肩:“那我走的话,你会伤心吗?” 林翘的目光在镜子里微怔,很快扬起一抹笑:“那我岂不是要大哭一场为你饯行。” 夏泽义哈哈大笑:“你要是哭得出,老子的名字倒过来写。” 林翘笑而不语,并不敢真的回上一句——那你试试? 夏泽义却像是很懂她,又补充一句:“放心吧,我不会走的,要把你的钱赚够才行呢。” 林翘看他一眼,眼眶雾气笼罩,她把头低了下来,莞尔一笑。 林翘早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外婆去世的时候,林翘就告诉自己,她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 和母亲决裂之后,离家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一生,除了自己,她可以失去任何人,可以跟任何人道别,可以结束任何一种关系。 因此朱晴离开,她伤心,但不怅惘。 夏泽义留下,她会很开心,由衷地开心,但如果有一天连他也离开,她也会如常接受。 林翘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处理,进组之后很快就到七夕节,官方微博理应在这一天发布七夕物料。 这条微博,成为林翘进组之后踩到的第一颗雷。 林翘下了戏后,回房车正上厕所,就听外头赵蒂气冲冲地对夏泽义说:“开机仪式的时候,海报上男主名字在前,首次阵容官宣,还是男主名字在前,我找剧组反映,他们说是失误。可这次七夕,又是男主在前,合同签的可是平番且我们署名在前!这么大的剧组,居然在背后穿小鞋?!” 林翘从厕所走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左右都是男女一号,这有什么好争的?” 赵蒂只以为林翘是个最会据理力争,不能吃亏的主儿,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气愤更甚,不由得眉毛竖起,高声说道:“这年头开会座次的顺序,一首歌作词作曲的顺序,论文署名顺序,哪个是不重要的?哪个不涉及番位?何况咱们这一行。” 她向来情绪稳定,这是少有的失态:“再说了,合同里怎么写就该怎么办!你随意降低底线,传出去不知道的都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岂不是谁都能来捏两下。何况楚青空算什么大牌吗,你当他的二番,下部戏的待遇还好不好谈?” 虽是一个阵营,但团队看重的东西,未必是演员看重的东西。 林翘更看重的显然是戏份,角色,剧本,妆造,班底等等。 但是赵蒂在乎。 能给艺人谈下来什么条件是经纪人能力的体现,被对方杀了一头,涉及利益,更涉及尊严,赵蒂不能让。 赵蒂已经表明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林翘身为最大利益者和受损者,哪里会不识好歹。 她不免也冷下脸来,问道:“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争。” 赵蒂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说道:“大爷的,我给制片人打电话!” 夏泽义点头:“最好能和男主那边一起坐下来聊,不要给剧方钻空子的机会,万一答应了我们,转头又给男主方另外的说法,就不好办了。” 赵蒂拨号出去,边把手机放到耳畔边对夏泽义说:“我知道。” 烧吧蝴蝶 第59节 赵蒂总是雷厉风行,当晚就把剧方和男主方叫齐,开了一场开诚布公的会议。 如此顺利的理由是,她扬言:“如果今晚要不到说法,我们明天就拒拍。” 三方坐下来谈。 林翘和楚青空更像是“装饰品”,双双表现出佛系的态度,一个在回微信,一个在旁边看剧本。 主战场是经纪人的。 偏偏双方都特别强势,有得一拼。 楚青空的经纪人说道:“我觉得很公平,这部剧是女主戏眼,剧作上女主更占优势,那番位上男主为先,刚刚好。” “有你这么理论的吗?”赵蒂只笑,“第一,这是定女选男的剧;第二,这是明晃晃女主叙事的大女主剧,女主理应为先;第三,合同已经签了。这三点,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林翘一番,我们能平番已经是看在剧组三番四次来请,又愿意等我们档期的面子。” 楚青空的经纪人又道:“是啊,是平番,我们从来没说不是,只是宣传上青空在前而已。论人气,还是青空先火起来,又有新一代小生古装四美的称号,我……” “是的。待爆咖,待爆了五年还没成顶流的古装四美。”夏泽义冷不丁插话进来,没有语调,更显讥讽。 楚青空这时才第一次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的人。 夏泽义没避讳这道目光,迎了上去。 楚青空只是一掠,就低下了头,继续看剧本。 林翘注意到这一幕,忍不住挑了挑眉。 “你 怎么说话呢,如果你们是以这个态度,我想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楚青空的经纪人冷然以对,又看了眼制片人,“翟姐,我们双方在这里掰扯,是没有必要的,你给个说法吧。” “大家各退一步好不好?”制片人安抚道,“我们在文案上加括号,体现排名不分先后,然后依旧保持青空的名字在前,本来楚字首字母就为先。” “不行。”赵蒂一口回绝。 楚青空的经纪人又道:“翟姐,我们可是自己家艺人。” 林翘这边早知道楚青空是制片人旗下的艺人,有些特权在所难免,只是没想到人家装都不装,竟直接摆起架子。 赵蒂可不吃这一套:“那又如何,你们还真想让我们吃哑巴亏?” 她冷笑道:“林翘隶属扶摇,我们公司没有让艺人吃暗亏的传统,我把话放在这,除非你们不在意扶摇的资源,否则日后楚青空但凡有戏要在扶摇视频播出,就得掂量掂量。” 你有后台,我也有后台,那么这个后台就不值钱了。 赵蒂最后只留一句话:“当初那么殷勤,现在却给我们坐冷板凳,不讲诚信的剧组,我们失望至极!这事定不下来,我们就不可能再继续拍什么狗屁戏,林翘,小夏,我们走!” 林翘起身,制片人在身后喊道:“蒂姐,再聊聊嘛,凡事好商量。” 赵蒂不发一言,走得步步铿锵,林翘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亦坚定地出了门。 态度强硬的结果是,次日一早,官方微博全部被重新编辑:林翘名字在前,而楚青空在后,括号后写着“排名不分先后,以姓名笔画数排序”。 当然,这样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出粉丝们的眼睛。 当日就有粉丝质问官博为什么要重新编辑微博,官博沉默以对,引发各种猜测,双方粉丝很快进行撕番大战。 这是林翘的粉丝第一次参与撕番,之前从没有过。 楚青空的粉丝发出开机仪式上海报的图片,说道:【番位明明一开始就是明确有先后的,既然线上线下楚青空都在前,就说明双方都知情也接受,为什么突然改掉?欺负小演员没人权是吧?】 林翘的粉丝没有实质性能站得住脚的证据,只一味说空话控评,引起网友们逆反。 加之此前高芙瞳的粉丝就骂林翘偷了《天下》的女主,这件事随着《踏莎行》的声浪又被翻出来,“林翘小偷”的词条高居不下。 一时之间,林翘处于舆论劣势。 楚青空的经纪团队本就输了一招,自然是怀恨在心,看到粉丝们态度强硬,故意买水军引导粉丝网暴林翘偷番。 赵蒂早被他们摆了一道,这一次自然也留有后手,她早早也联系了水军,找人假扮剧组工作人员发帖说是牌子做错了,本来就是平番。 双方粉丝吵得不可开交,都要求晒出合同。 但广电明令禁止撕番,且业内对番位的看法也各不相同,稍有不慎就会加入黑名单里,赵蒂为了后续着想,不能走到这一步。 这一行从没有所谓的赢得彻底,谁人不被舆论和谣言裹挟?就算是赢,通常也要剥下一层皮。 林翘的意思是,只要把切实的利益攥进手里,脏水溅了一两滴在身上也没有关系。 权衡之下,工作室发了声明,告了几个楚青空不理智的粉丝,算是变相自证。 自此不打算再继续纠缠。 说来也是巧,那段时间佟雪儿出了负面新闻,到处有人爆料她耍大牌,后来又有人爆料她曾和大她十岁的某知名综艺导演恋爱,如此一来,网友们的注意力都被转移。 林翘和楚青空的粉丝争吵一段时间,也都累了,这件事渐渐平息下去。 第51章 林翘:摇人!摇…… 《踏莎行》是探案类型的古装剧,融合复仇和朝堂元素。 故事讲述因为抄家被入贱籍的青楼花魁女主,利用自己的身份结交达官贵人,试图为父亲洗清冤屈。在追求真相的路上,她结识刁蛮率性的郡主,刚正不阿的文臣,以及亦正亦邪的誉王。 女主一路披荆斩棘,尝遍爱恨情仇,终于为家族平反。 男主也如愿登基为皇。 身份的悬殊,让二人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女主曾为贱籍,男主甚至不得纳女主为妃。 结局时,男女主一个身居庙堂之高,一个身处江湖之远。 女主远走天涯,泛舟池上,自在江湖。 林翘作为故事的中心人物,台词很多,通告排得也很密。 她一方面焦虑短时间内把台词背熟的问题,一方面还要应对时不时冒出的新情况,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那段时间横店的剧组很多,周珊和施维竟在同一个剧组拍戏,二人渐渐熟悉起来,经常会叫她出来相聚,她因为要背台词几次三番推脱,这一日周珊扬言:“再不出来我就生气了。” 她终于推脱不掉,只好前去赴约。 三人约在一家川菜馆。 川菜清鲜醇浓,麻辣辛香,她们都馋了这一口,什么回锅肉、泡椒凤爪、灯影牛肉、口水鸡、香辣虾、辣子鸡丁……能点则点。 可都是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谁都不敢太过喂养自己的食欲。 过了会儿,汪韬从隔壁包间过来,同他们几个打招呼。 林翘原本还纳闷汪韬是怎么知道她们几个在这儿的,结果临走之前那家伙扶着施维的椅子,低头和她亲了一下。 林翘心里一惊,这才知道施维和汪韬竟然谈起恋爱。 汪韬走后,施维羞赧地看了眼林翘:“你别介意哈。” 林翘觉得有意思,笑了声:“我为什么要介意。” “我知道他追过你。”施维这样讲,目光是坦然的,“我怕你有想法。” 林翘怔了怔说:“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施维点头,说道:“我知道他这个人缺点一堆,你看不起的人,却被我看上,我怕你觉得我和他在一起很掉价……” 林翘没说话,几秒后却是真心实意一笑:“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当成假想敌,介意他曾经对我有好感,但现在看来,是我没风度了。” 施维瞪大了眼睛,笑道:“怎么会,你这么好,喜欢你很正常吧。” 林翘挑眉:“所以你也不要那样想我,我没傲慢到那个地步吧,他再有缺点,你喜欢的人,我能说什么?” 林翘喜欢把话讲清楚的感觉。 汪韬不好,她只会看不起汪韬,不会看不起与汪韬有关的任何人。 何况,对于汪韬,她也没到看不起的地步,顶多是看不上。 可她看不上的男人多了,连江嘉劲她都看不上呢。 林翘这样讲,又拿眼睛去觑周珊,说道:“周珊你别顾着吃,你为我说句话啊。” 周珊被辣得倒抽气,便发出“嘶嘶”的声音边点头:“对对对,她人可好了。” 特敷衍的一句话。 施维和林翘都对她翻了个白眼。 林翘又问:“你和我鲲哥怎么样了?” 周珊目光闪了闪,有意不提这个话头,只道:“现在拍戏,没工夫想这些。”她喝了口柠檬水,看向施维,问道,“汪韬拍什么戏呢。” “《芙蕖》。”施维说。 林翘眼睛亮了亮:“大爷的,他在高芙瞳那组啊。” 《芙蕖》是扶摇今年的重点项目之一,超豪华配置,从导演到摄影再到演员无不是一线阵容,连ost都是天王天后来唱。 《芙蕖》恰好是和《夏悸》前后脚开机的项目。 当初得知高芙蕖拿下这个本子,林翘气得在家跳脚,她原本还因为《夏悸》而对江嘉劲感恩戴德,谁知人家把最好的资源给了高芙瞳。 昨晚打电话说近期争番琐事时,不知道提到什么,她骂他:“你这个人顾此失彼,《芙蕖》这么好的项目,又是自家的,我愣是开机了才知道,有你这么偏心眼的吗。” 他只是笑:“当初《天下》是从她手里硬生生截胡给你的,我哪里能不补偿回去?” 她不依不饶,说道:“你就是偏心你的心肝。” 他想气又想笑,只道:“你要是嫁给我,所有的资源我都拱手到你面前,任你挑选。” 她顿时一怔,只道这个人讲话一点分寸不讲的,就算是讥讽的玩笑话,又怎么能轻易就把“嫁”字脱口而出。 她最后“呸”了一声挂断电话。 “你现在拍的这部戏不出意外会和《芙蕖》对打吧?”周珊问。 林翘笑了笑:“不知道呢,看最后平台怎么排播吧。” “我最近看热搜,感觉你们剧组事情好多,我说一句难听的,真为你悬心。”施维说。 林翘目光滞了滞,笑道:“反正我做好我自己吧。” 林翘的心里并不明朗。 周珊和施维顶多是从热搜,以及与她三三两两的闲谈中得知剧组的事情,可她却是日日都在组里泡着,剧组出现的问题就像蟑螂,看到一只,便有无数只隐藏其中。 烧吧蝴蝶 第60节 林翘很快注意到更严峻的问题—— 她的团队和楚青空的团队撕了半天,结果遇到的竟是诈骗剧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部剧的女二号名叫赵芳菲,是个“归国绿卡”,曾于韩国女团出道,海内外人气都很高,被人称之为“人间洋娃娃”,《踏莎行》是她作为偶像艺人转型第一部戏。 林翘初次见赵芳菲,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很有礼貌。 只是礼貌得有点假。 接触过许溪那样高段位的“假人”之后,再看其他“假人”,林翘几乎可以一眼辨别。 解决完和楚青空的番位之争后,林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真正的隐患是赵芳菲——这人竟然自带妆造和编剧进组。 林翘没有让女配让妆的习惯,因此对于赵芳菲自带妆造师的做法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剧方没有意见,她就没有意见。 可带编剧进组,是何居心? 赵芳菲第一次改戏的时候,林翘正巧去杭州为品牌站台,回来后拿到新的剧本,整个人都懵了。 她去找导演讨说法。 导演却劝她不要多事:“毕竟也只是砍掉一个高光而已,并不影响其他,否则我也不会同意。你大度一点嘛,谁没吃过亏,你吃一次又怎么了?” 好一个大度一点,好一个谁没吃过亏。 林翘在剧组事情很少,几乎不麻烦别人,只有涉及原则性问题,她才会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原来,她的体面换不来尊重,她的不满也换不来尊重。 这是她人生中第三部女主剧,第四部女主戏。 前几个剧组,无论如何她至少是被尊重的,可在这个剧组,她是明晃晃被边缘化被欺负的角色,她的作用无非是扛住招商,让项目能正常开机,再给女配抬轿,为他人做嫁衣裳。 可是合同已经签了,各方掣肘,千丝万缕。 她反不了悔。 她只能默默记下这一笔,然后忍耐。 这天,这场戏正式开拍。 赵芳菲所改戏份,是女主火烧花船的一场戏。 原片段,赵芳菲只用被林翘打晕,在一旁熟睡就好,林翘躲在船上,躲避追杀,为掩护同伴离开,故意火烧花船,吸引官兵注意力。却在离开的时候,被男主发现,自然衔接到下一段戏上。 赵芳菲把这段戏改成她发现了出现在船上的林翘,并与她发生争执,随后不小心点燃了花船,大呼救命,引来男主。 花船之上,水波荡漾,树影摇晃。 林翘潜入船舱,却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华服美袍郡主装扮的赵芳菲大声问:“你是哪里来的贼?!” 林翘转身,二人视线相对,赵芳菲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居然是你!” 林翘急忙捂住赵芳菲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讲话,可堂堂郡主岂能容许一个贱籍女子要挟,她当即扑棱起来,做出反抗的动作。 林翘只好把她放开,又拿桌上的水果刀抵住她的脖子:“想活命就老实点!” 赵芳菲:“1234567……7654321……” 从前林翘只以为台词用数字代替不过是以讹传讹,她入行十余年都没遇到这种演员,谁知如今她竟在这个五毒俱全的剧组碰上了! 林翘原本已经接受了改戏一说,改了戏你起码演好吧,结果台词用数字代替,还连数字的节奏都讲不对。 林翘抬手比停,对导演说:“这我接不了。” 赵芳菲对林翘鞠躬,说道:“不好意思老师,我昨晚飞韩国活动,来不及背台词。” 林翘冷凝着她,问:“既然没时间背词,为什么还要改戏?原剧本你只需要躺着就好。” “……”赵芳菲满脸为难,对林翘又鞠一躬,“对不起老师,实在抱歉。” 林翘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赵芳菲扇到墙头上凉快去。 可越是生气,她越是不能被愤怒控制。 她看了眼周围的工作人员,忽地弯唇,面朝赵芳菲连连鞠躬,不仅动作有样学样,连语调也是:“赵老师您可别给我鞠躬,多不好意思。” “不不老师,你别给我回礼,国外很看重前后辈礼仪,我这是已经习惯了。”赵芳菲说着,把腰又弯下去三分。 “那怎么行,中国人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林翘见状,又鞠了三躬。 导演从监视器后走过来,笑道:“行了,不知道你们拜天地呢。” 又道:“反正芳菲会用配音,就让她这样演吧。” 赵芳菲举手,笑道:“我有个办法,我说到数字‘9’的时候,林翘老师你再接台词就好了。” “……” 事已至此,林翘已经认清形势。 她不占任何有利局面。 林翘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后来又拍五遍,赵芳菲推林翘无意中打翻烛台的那段,五遍有四遍,林翘都嗑到了桌角。 但她依旧只是笑,说没关系。 既然决定吃亏,就不能既吃了亏还丧着脸,那样别人占了便宜也不会念你的好,还不如和颜悦色的,让人家存点感激。 这场戏过后,林翘安生了几天。 几天后,剧组又开始作妖,这次不仅仅是改戏,而是加戏。 林翘收到最终版的剧本,几乎大吃一惊,完全是阴阳剧本。 她的戏份压缩了30%之多,而赵芳菲的戏份则增加了一半,甚至结局林翘江湖云游时,是赵芳菲登上了后位,与男主长相厮守。 拿到剧本之后,楚青空都有些看不下去,提醒道:“你不知道吗,翟姐最开始就想让赵芳菲当女主,无奈她没有影视作品,平台过不了会,这才找了一个能扛剧的新生代女主。” 作为绝对男主,赵芳菲动不了楚青空的蛋糕,但剧本大改是大忌,楚青空在这一点上,还是有基本判断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团队之间撕扯,不代表演员之间有仇,当共同的奶酪被动,从前的那点难堪和尴尬,也就不值一提了。 楚青空最后对林翘说道:“有需要我配合的,你尽管开口。” 林翘的回答是:“当然。” 楚青空离开后,林翘思忖良久,当即决定,先去找剧方理论再说。 不出预料,无果。 恰逢赵蒂家的小孩生病,她前一晚赶回北京,听说此事,次日一大早又赶了回来。 她冲进制片人的休息室,不怒自威,沉声说道:“翟姐,你们欺负人也不能欺负到这个份儿上,我们这五个月的时间,不是让你们当猴耍的。” “芳菲的海外人气很高,我们同意给她加点戏,只是想让这部剧利益最大化,如果这部剧成绩好,最终观众还是记在男女主头上,到时候也是林翘的实绩呀。”制片人说。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赵蒂刚要理论,忽地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才决定接电话,是她老公打来的。 林翘就坐在旁边,只听她老公问:“那个药是一天三次一次两粒吗,这医生的字好连,我压根看不清。” 赵蒂气得浑身颤抖:“你白痴吗?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说明书的存在吗!实在不行百度!再不行就把你妈叫来!!!” 关了电话,赵蒂沉沉喘气。 制片人说道:“要不你先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其他的我们稍后再聊。” 赵蒂盯着制片人,只道:“没什么可聊的,我 们诉求有三——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进入《踏莎行》剧组之后,赵蒂的脾气就变得格外火爆。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林翘知道,她的事业和家庭正产生冲突。 对此,赵蒂不主动提及,林翘也只能装作不知。 对于赵蒂来讲,比劝慰和鼓励更重要的是,让她省心。 林翘当晚打电话给江嘉劲。 作为扶摇影业的领头羊,荣辱相关,他也有份。 第52章 把江嘉劲钓成翘…… “几百年不见得打一通电话给我,怎么今天想起我来了?”江嘉劲接听电话之后,开口就是讽刺,“我是不是应该查一查黄历,看看今日是否诸事不宜。” 林翘早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开口却是嘴甜:“江总,您的员工小林同志在剧组遇到大麻烦了!我自己解决不了,蒂姐解决不了,谁都解决不了,只有最最最厉害的江总可以解决。” 她在床下何时这样甜腻过,更何时说过这么多好话给他听? 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她讲出这些话时是如何的娇俏可人。 江嘉劲只道:“油嘴滑舌。” 却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林翘叹了声气说道:“我说的可都是真心实意的。” 江嘉劲含笑,开口仍是漫不经心,问道:“林大小姐,你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没办法啊,我只是个小演员。”林翘说。 江嘉劲眼眸黯了一黯。 她不能解决,仅仅是因为她只是个演员,他能够解决,恰恰是因他“江总”的称谓。 所以不是她没能力解决,只是她没“身份”解决。 于是她便动用手头上一切可以动用的人脉,来帮自己剜掉这块烂肉。 江嘉劲想笑,他向来只做统领千军万马的主帅,何曾变成她手底下用得趁手的小兵? 烧吧蝴蝶 第61节 他想了想,才道:“那你说两句好听的来听听。” 林翘不由得做了个鬼脸:“我刚才讲得还不够啊?那请问江总想听哪方面的?” “随便夸,你不是会吗?”江嘉劲说。 林翘努了努嘴:“嗯……我想想。” 她当即打开百度,输入“夸男人的话有哪些”?很快跳转出来一大串文字,她照着念:“江总,你如山般稳重,似水般柔韧,兼具绅士风度与内在修养!你的责任心与担当并存,像一座灯塔照亮了我前行的路!你幽默感与智慧并存,总能在困境中找到轻松化解的方法……” “好了好了。”江嘉劲终于低低笑出了声,“从哪找来的台词,一点也不真心实意。” 偏偏又让人听着心里舒坦极了。 林翘早已没了继续溜须拍马的好脾气,只耐着性子问:“那您满不满意?” 江嘉劲默了两秒,只道:“等我忙完手头的活再说吧。” “啊,等你忙完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快。”江嘉劲露出一笑,“十天之内肯定够了。” “江嘉劲!你大爷!” “……” 挂了电话之后,林翘气得把自己摔进大床里来回打滚。 本以为江嘉劲摆了她一道。 谁知第二天收工,打开房间的门,竟看到江嘉劲正坐在餐桌前吃饭。 再往厨房一瞧,刘妈竟也来了。 林翘难以掩饰表情的震惊,故意绕过江嘉劲,走到厨房料理台前,问道:“刘妈,你怎么也来了?” 刘妈笑眯眯地说:“嘉劲喊我来给你做饭吃呀,你去瞧瞧,都是你爱吃的。” 林翘转而去看桌上的食物,果然都是她的口味,清淡又滋补。 江嘉劲冷眼瞧着她并没有要同他打招呼的意思,干脆先开口,问道:“怎么,你这双大眼,看不到我这么大的活人?” 林翘走过去捏了颗虾球,不情不愿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嘉劲抬手“啪”地打了下她的手背,斥道:“去洗手,脏不脏的你?” 林翘却还是把那颗虾球丢进嘴里,挑衅般嚼了嚼,说道:“我来之前洗过了。” “你怎么不说你去年也洗过了。”江嘉劲仍是皱眉。 林翘转身去厨房洗了个手,回来后两手摊开给他瞧:“怎么样,可以了吧。” 江嘉劲抬手,林翘以为他又要打她,先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打过去,“啪”的一声,简直如抽鞭回音,那叫一个响亮。 江嘉劲牙缝里挤出一句:“林。翘。” 林翘昂着下巴睨他:“不是你要动手的?” 江嘉劲阴沉着脸,沉沉叹了声气,才又抬起手来,却是要来牵她的姿势。 林翘怔然。 她顿了顿,判断出他真的只是想牵住她,这才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由他牵住,绕了半张桌子,最后坐到他腿上,被他搂进怀里。 他低头就是亲。 满足地吻了她一会,才恋恋不舍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的员工催她的老板加班了,我这个老板岂有推辞的道理。” 她看着他,笑道:“可是没有加班费也可以吗。” “不要加班费,只给我的小摇钱树松松土,浇浇水,施施肥我就心满意足了。”江嘉劲笑得春意荡漾。 林翘却顿时觉得气恼,抬手点他的额头,从他身上挣扎着下来,单手撑着桌子看他:“江总,既然千里迢迢来加班,那么被员工白嫖,也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 江嘉劲似乎早就料到她的态度,这丫头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精明着呢,公私最是分明。 他并未继续调侃,恢复清冷模样,问道:“说说你的事情吧。” 林翘看他脸色已变得专注,亦沉静下来,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上。 他拿起筷子,说边吃边说吧,她哪里吃得下去,说起在剧组发生的这些事情就气得磨牙。 从番位之争到阴阳剧本,她事无巨细,全部告知。 讲到关键处,总要停下来骂几句人,活像给家长告状的孩子。 “当初争番位,虽然是大家一致决定争取,但蒂姐争得是一口气,我争得却是一份待遇!番位仅仅是一个署名吗,不还是落脚到戏份,待遇,话语权上,如果这些都没有,一番又算什么? “怪不得当初制片人和领导主动到剧组请我,口口声声说非我莫属!怪只怪《狗吠》剧组诚邀在先,让我忘记了,我不过是今年年初才开始有姓名的小演员,我算哪根葱?瞧瞧,果然是糖衣炮弹。 “这个ip是大ip,但是小说是小说,剧本是剧本。现在这样乱改戏份,如果导演的拍摄水平和演员的演技能弥补倒也好了,毕竟剧本不扎实,演员就是补天石,可是那个赵芳菲会演戏吗?她是演员吗?她算个屁啊,只会念1234……” 这些话是林翘从没有讲过的。 面对剧组,她不能如此情绪化,团队能干的事情,哪里配得上她亲自出马,何况剧方也不配她浪费口舌。 面对赵蒂他们,她知道彼此都有压力,更是不能把怨恨愤懑宣之于口。 于是这些憋了许久的话,直到江嘉劲来了,她才一五一十发泄出来。 江嘉劲听完之后,变得安静。 林翘知道他是一匹狼一般的人,处事残忍利落,风格鲜明。 她原本很憧憬他会如何应对,谁知,他在经过那么久的沉默之后,只是说了一句:“一个项目千丝万缕,你总不可能辞演,让全公司跟着你赔钱加班。” 林翘顿时变了脸色。 连轻易不会插 话进来的刘妈都忍不住说道:“可是这也太委屈翘翘了。” “委屈她一个,还是委屈她背后无数员工?”江嘉劲面沉如水。 刘妈闻言,连忙噤声,不好再说什么。 江嘉劲扭头看了林翘一眼,见她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不由又伸出手想要牵她。 她一把躲了过去。 他的手僵在半空,似是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没打算收回,再次伸出手去,强硬地去握她的掌心。 她再次躲开,说道:“江嘉劲,我没指望你会牺牲公司的利益,来成全我一个人,我也从来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可赵蒂都能为我大吵上几架,你呢,你特意飞过来,给了我希望,又告诉我,我只能继续绝望?” “我只说你不能辞演,没说要让你继续忍耐。”比起林翘的歇斯底里,江嘉劲明显从容不迫。 林翘问:“你少给我画饼,说清楚些。” 江嘉劲看着她:“这件事我必会处理,你只用等着剧方把剧本换回来就好。” 林翘仍是愤愤地模样。 江嘉劲看她一会,却换不回她的一个好脸色,他叹气,长臂一揽抱她入怀,哄道:“林翘,我的爱很贱吗。” 他竟又提起这个字眼。 这个原本是禁忌的字眼。 林翘心头一动,只听江嘉劲继续说道:“我宁愿今日受委屈的是我,也绝不愿意是你。” 她不愿正眼瞧他,他便仰着头去寻她的眼睛:“你这样飒爽可爱的性子,不该受任何委屈,全天下的人都该让着你才对。” 这样动听的情话。 还是他第一次对她讲。 林翘却只觉得肉麻,慌张地推他:“行了,不要说好听的,我只求江总解决员工诉求,这样我才有力气继续为你打工!” 她这样疏离的言语,听在心里冰锥刺骨一般,江嘉劲怎会不懂她的拒绝与闪躲。 他的心中一痛,紧接着就闭上了嘴。 他倒不怕自己伤心,左右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再添新伤又能如何呢。 他只是不想惹她不快,更怕惹她厌恶。 江嘉劲的做法非常简单—— 他只是打了一通电话吩咐下去。 下面的人去找水军,以群演之名在豆瓣发帖,吐槽林翘通告很少,还没女二戏份多,煽动粉丝大闹,维权。 再买几个热搜,让网友知道她是受害方。 对付土匪强盗行径,就不能温文尔雅,也用不上三十六计。 此招,仅为借力打力。 林翘虽火,但咖位不够,根基尚浅,直接手撕剧组并不现实,为了当下的痛快,很有可能会失去日后的资源,不知道就得罪了谁。 那种看上哪部戏,就演哪部戏的剧情,只会出现在三个地方:无脑的幻想里;言情小说的霸总文里;工业糖精小甜剧里。 这个圈子是要看回报的。 有时候片方抢演员,有时候演员抢角色,95%的角色都能在同咖位同类型的演员里选出好几个来。 剩下的5%,属于顶级资源,更多体现在电影或s+项目里的头部作品里,这时才首要看适配度,看质感,看不可替代性,根据这个再去挑选演员。 但最终敲定演员,除了要看艺人条件好不好,还是要考虑团队给不给力,拼综合实力。 总之,演员本身是项目成功的关键,但演员最大的底气并不一定是演技,而是各方资本的坚定选择。 江嘉劲倒是可以给林翘一辈子的资源,只是林翘未必愿意领这么大的恩情。 毕竟,情必须用情来偿还。 但以江嘉劲的性格,既然点了这把火,火烧到最旺的时候,不出来倒些油,又怎解心头之恨。 事态发酵到最严重的时候,林翘开了出道以来第一次直播。 美其名曰——微博粉丝突破五百万的福利。 只不过会偶尔暗戳戳卖惨,坐实自己受到了不公待遇。 舆论场上是绝对避免不了粉丝参与的,但仅仅是粉丝维权扩大不了影响力,团队的本意是希望借由粉丝之口发酵,引发网友热议。 直播结束之后,林翘和团队的人一起,边吃火锅边守着手机看舆情。 烧吧蝴蝶 第62节 大家聊天时,她空降超话,回复了上百个粉丝的消息。 或许会有人说,她太过虚伪。 但在林翘心里,这更是愧疚,是珍惜,是她内心不能磨灭的那一点情义,别人不理解没关系,她明白就好。 第53章 他给她的,像是…… 火锅的汤底咕噜咕噜作响,整个房间香气四溢。 江嘉劲吃了会儿东西,抬眼只见林翘缩在椅子里不住地看手机,她咬着一截手指,眉头微蹙,死气沉沉的样子,顿觉心里不痛快极了。 他转眼瞥了眼赵蒂,问道:“我看你的业务能力是越来越厉害了,没有背调就接戏吗?” 赵蒂也似霜打了的茄子,既愧疚又疲惫地回道:“现在大多数剧都是这样,剧本只有前十集,我当时也是综合考虑很久才把本子递到林翘面前的。” 江嘉劲的眼里一片霜寒,沉声又道:“你不要给我说这个,你连艺人最基本的权益都争取不到,你有什么用?” 赵蒂压力也很大,可一项工作最终还是要看结果,而不是过程,她不再辩解,低头说道:“对不起江总,这次错都在我。” 林翘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抬起头来,说道:“你不要再说蒂姐了,没有我点头,谁也强迫不了我。” 她走上前扶住赵蒂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何况蒂姐已经为我做了我能做到的一切,越是在这种麻烦事儿不断的剧组,越是不好维权。我们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就算你亲自来处理,也未必有蒂姐做得好。” 江嘉劲那几句话并非多么暴怒,只是从骨子里散发冷冽,嘶嘶往外冒肃杀之气。 赵蒂心弦紧绷,原本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情绪崩溃,可林翘竟出声维护,她顿时控制不住地大哭。 林翘见状,忙把赵蒂揽进怀里,又瞪了眼江嘉劲。 江嘉劲只觉头痛,他不明白自己身为公司的掌舵人,怎么连说上员工一两句都不行了? 他越想越气,扬声道:“祁山,你打电话给李弢,叫他给我辞职滚蛋!既然大家都没错,那就让他这个顶头上司负责!” 李弢是林翘工作室的主要负责人。 祁山闻言,难免露出犹豫之色。 江嘉劲又道:“怎么,现在我连你都使唤不动了?” “好了,江嘉劲,现在不是找问题的时候。”林翘说。 江嘉劲反驳:“现在不是,什么时候是?” 林翘顿时五味杂陈,她走到江嘉劲面前,叹气道:“总之现在不是内讧责怪自己人的时候。” 祁山见状,忙道:“我们先出去吧,让林翘和江总沟通。”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起身离开。 江嘉劲在原地踱步,来回三次,才终于又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不说委屈,只说损失,你这一次损失不小,本质就是团队把控不行,我自然要帮你整顿。” “谁能保证每一次选择都不失误?”林翘笑道,“一部剧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这次不过是失去了‘人和’,能看着摸得着而已,其他看不到的时候呢?难道次次都要大动干戈吗,你身在这个圈子里,几经沉浮,会比我懂得的少?” 这番话让江嘉劲渐渐地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他只定定地看着她,她走上前,眼睛里似有雾气但又好像没有,她甚至笑起来,仰头问他:“江嘉劲,你告诉我,要多红才能不受委屈?要多红才能不被欺负?” 江嘉劲心中一刺,又痛又酸,好像快要呼不过气来。 他该如何告诉她,多红都会受委屈,多红都会被欺负,只是多与少的问题。 饶是他,走到了今天,仍要权衡忍耐,不能事事由着自己。 林 翘似乎一定要江嘉劲给她一个答案,于是一直抬着头看他,似要望进他的心里去。 江嘉劲承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却终是没有躲避,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让你被欺负,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林翘先是怔了怔,数秒后低下头,莞尔笑起来。 她只是想要一句安慰,他给她的,却像是一种救赎。 但她只需要安慰,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任何一个人能真正护着她,如果有些苦头注定要吃,她想,她应该不会请求谁来替她解决,而是把这苦涩囫囵咽下去。 林翘只笑不语,江嘉劲抬臂把她揽进怀里,说道:“林翘,我不是个温柔的人,也不懂得该如何温柔待人,或许我这样的轻声细语,也只在今天而已,但你要记住我的这一点好。哪怕有一天,你要飞到新天地,回忆起我时,也要记得,我有好的时候。” 林翘想笑,可嘴巴一扬,却又笑不出。 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她甚至残忍地希望,他以后最好不要再提及所谓的感情。她回应不了,那么他只是把她往外推。 她默了一瞬,才问:“那你还要问责李总吗?” 这是另一个话题了。 江嘉劲察觉到她对他的情真意切并不感兴趣,目光黯了黯,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当然。” 他刚才对祁山说的那些话,可不完全是在气头上,色令智昏才如此。 他不是草包,对事情有自己的判断:“问责是一定的,过段时间你的工作室必须开一个会议,梳理反思近期做得不好的地方,选择上失误不可怕,怕的是没有基本的应对之力。” 林翘点点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刚才二人争执,各有一半上头,但也各占一半理智,意见中和是再好不过。 主意已定,林翘想起赵蒂。 她让江嘉劲先吃东西,兀自去敲赵蒂的门。 赵蒂好久才来开门,笑说:“我刚和乐乐视频呢,没注意门响。” 林翘见她眼睛肿肿的,想必进屋之后又哭了好一会儿。 她知道,女人平衡事业与家庭本就极为不易,何况是经纪人这样的职业,但赵蒂明显不愿多说,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理应具备三缄其口的基本素质。 林翘抱住了赵蒂:“蒂姐,我不想你伤心。” 赵蒂怔了怔,才抬起手来,也抱住林翘,轻拍她的后背说:“江总说我是应该的,何况他有哪一句说错了?” 赵蒂看似已经释怀,林翘却仍把偏爱和感激贯彻到底,她真心实意地说:“你知道吗蒂姐,我和我妈妈关系很差,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就像是我的妈妈。” “……”这是太私密的表白,赵蒂一愣。 林翘把头埋进赵蒂的怀中,左右蹭了蹭:“整个团队都为了我的前途而考虑,想让我赢,是你一次次拉住想要堕落的我,希望我活得像个人样,我都记在心里。” 林翘不会忘记,当初她与江嘉劲闹别扭,连夏泽义都劝她可以完全奉献自己,可赵蒂坚决地告诉她千万不要。 如果说为她冲锋陷阵,是一个经纪人应该做的事情,那么这一点,却是抛去利益关系的坦诚与真心。 这是更重要的恩赐。 赵蒂眼眶已然再次湿润。 其实她对林翘好,也是在为自己创造价值,林翘本身就是她事业版图的全部内容。 她从未奢望除世俗价值之外的任何回报,如今却意外得到了意义更为深远的情感价值。 这对她亦是一种恩赐。 “虽然叫妈妈有点老,但如果你想叫,我也不反对,毕竟这可是直接大了一个辈分的好事情。”赵蒂这样笑道。 林翘会心一笑:“好的妈妈~” “……” 有时候林翘会想,这个社会无外乎就五个字——看人下菜碟。 你要学会看别人下菜碟,也要习惯别人对你看人下菜碟。 江嘉劲的法子,虽然简单,却十分奏效。 林翘又联系了楚青空,她知道他是制片人的艺人,无法公开发声,也没让他做别的,只发一条微博,配上二人叉腰瞪着镜头的合照,什么文案都没有写。 算是变相战队。 如此一来,舆论战场扩大,各方媒体纷纷开始报道。 剧组顶不住压力,大家坐下来商议,还是换回原剧本拍了下去。 赵芳菲还亲自过来给林翘鞠躬道歉,她现在是风口浪尖上的人,只有林翘公开为她说话,才能挽回一点声誉。 林翘没有接受。 艺人的确需要听从团队做事,既得利益者,自然也要承担相应风险。 林翘能做到的顶多是在片场待赵芳菲如常,在拍摄花絮时,也不吝啬自己的和颜悦色罢了。 经此一事,这部戏后续的拍摄还算顺利。 只是林翘对这样的剧组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求下一部戏能不再出这么多乱子。 杀青的时候正逢年末。 林翘主演的《乱红飞花》在这时期空降播出。 这一年除了年初林翘和温见白主演的《天下》之外,再没出现爆火的剧,或许真是时运到了,流年大利,抑或是沾了丁珂的光,《乱红飞花》一经播出,瞬间爆火! 这部剧不仅创下平台最短时间破万的记录,且在播放到三分之二时单日云合破亿,各大主演在各个社交平台疯狂涨粉。 当初选择《乱红飞花》的时候,身边几乎人人唱衰,但她不还是赢得漂亮? 反观《风华》播出后口碑不俗,却只是中生代演员热度高,年轻演员就像没演过这部戏一样,一点声量都没有。 如此一来,林翘对自己选择《狗吠》也信心倍增。 剧火之后,林翘原本就密集的行程更是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各大晚会争先邀请,数不清的代言和剧本找上门来,圣罗兰更是直接给她升了title,从品牌挚友变身为品牌大使。 在收获更多粉丝的时候,林翘亦收获更多追求者。 富豪排着队请她吃饭,为此豪掷百万不足为惜。 这样的事年年都会有,赚钱不就为了享受,车子票子和性,是永恒的消遣,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想要匹配他身份的女人。 可林翘不是装饰品。 就算是花瓶,她也要做娱乐圈里的花瓶,而非哪个富豪家里的摆件。 林翘把所有应酬都推辞干净,左右年末正是各大晚会和颁奖礼扎堆的时候,她是看得到的忙碌,那些人也挑不出她什么错来。 由于行程太满,林翘成了空中飞人,常常上午还在上海,下午就现身北京。 这天,恰逢两年颁布一次的电视剧主流奖“金鹤奖”的颁奖典礼在京举办,林翘入围了人气奖和最佳新人女演员。 烧吧蝴蝶 第63节 林翘走了三次红毯,先是作为《天下》的一员走了一次,随后又为了《踏莎行》和楚青空走了一次,最末又和《夏悸》剧组走了一次。 这样的场合总是可以偶遇很多老朋友。 林翘的地位今时不同往日,去年她还只能坐第六排,如今已经可以坐在第四排,和温见白高芙瞳许溪等演员紧挨着。 一经开场,杨之遥的电视剧就斩获大奖,她没有到场,只录了vcr现场播放。 这是杨之遥暌违多年的电视剧作品,现实主义题材,去年播出时口碑热度双丰收,许多人都说杨之遥之所以肯接,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大家在台下小声讨论,说什么视后多半也是她的。 林翘也和许溪聊,捂嘴说道:“她事业运可真好,星光和奖项都有,厉害死了。” 许溪点头,回道:“十年不演电视剧,一拍就是视后级别,结果人家领奖都不来的,因为还要在国外参加电影节,这才是真正的顶级女演员。” 林翘不由得露出羡慕之色。 许溪深深看她一眼,笑道:“姐姐,你不用羡慕她,你怎么知道你有朝一日不会和她一样?” 林翘大吃一惊:“我?” 她虽自信,却没到自大的地步。 许溪点头:“是啊,你。” 他看着她,语气诚恳:“你有天分,也有韧劲,现在来看,运气也不错,年初爆火时谁不说你是天降紫微星?” 林翘怔了怔,向来口齿伶俐的她,一时竟不知如何接下这样的赞誉。 这时舞台上的灯光转换,主持人说道,接下来即将颁发人气奖。 这个奖项,入围的除了林翘之外,还有高芙瞳。 她们是同年龄段的女演员中流量最大的两位,又属于同一家公司,经常被捆绑在一起比较,尽管彼此没什么私交,关系自然算不得坏,可难免王不见王,活动时经常会避开对方。 这一次却是不得不同框竞争了。 颁奖嘉宾缓缓走到台前,是一身紫色蕾丝晚礼服的时奚。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第54章 又双叒叕被钓成…… “第41届金鹤奖最具人气女演员的得主是——” 颁奖嘉宾时奚念出这段话,灯光变幻,斜斜的光柱汇聚成一团,打在时奚光鲜亮丽的容颜上,偌大的馆场没有一丝音乐声,大屏幕上切出五名入围者的影像,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一丝紧张。 时奚卖了个关子,停顿数十秒,才淡淡一笑,说道:“林翘,恭喜~” 音乐声与雷鸣般的掌声一同响起,大屏幕上林翘的脸逐渐放大,直至整张屏幕只剩她一个人。 她拿掉身上的披肩,起身向左右的演员们鞠躬致谢。 高芙瞳直接张开双臂与她拥抱,二人拥抱的那一刻,高芙瞳小声说了句恭喜你,林翘亦真心实意地回谢谢你。 林翘因《天下》获奖,《天下》剧组的演员们,自然也都站起来挺她。 许溪和温见白就在身旁,林翘俯身道谢,第七排坐着其他人,她转身看过去,施维,汪韬,佟雪儿,温青雨,何美达…… 每个人都在笑,可每个人的表情又都是不一样的。 林翘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何美达脸上,她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瞬,林翘继而看向施维,比了个“ok”的姿势,俏皮一笑。 主持人念着颁奖词:“……别人是‘一朝闻名天下知’,林翘可谓是‘一朝《天下》闻名也’。” 林翘提裙,一步步往台上去,有专门的摄影师一路跟随,拍下了她一路走上领奖台的样子。 评委会主席为林翘颁奖,时奚则把荣誉证书送到林翘面前。 林翘双手接过奖杯和荣誉证书,再次一一俯身致谢。 在林翘发表获奖感言之前,还有三个人拍照合影的环节。 聚光灯下,林翘一袭julienmacdonaid2014秋冬系列的金色紧身礼裙,金属刺绣和镂空剪裁增添了金光流动的视觉效果,展现出强势而奔放的美感。 时奚身披chanel2013年的春夏高定,紫罗兰颜色的蕾丝礼裙,加以缤纷多彩的大朵印花,层层堆叠,将优雅与率性发挥到极致。 这是林翘第一次与时奚同框,二人被媒体誉为两代花旦的当家颜霸,林翘又素有“时奚接班人”之称,想必这是主办方有意安排。 这一幕势必会冲上各大平台热搜榜,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 时奚等人下台,林翘缓缓走到麦克风前,讲起获奖感言。 正式的场合,台下的粉丝不敢喊太过分,只不停地鼓掌,希望让林翘感受到这份激动和热情,林翘开始讲话的时候,大家才停下来。 “我没有准备稿子,我希望以这一刻的第一反应,来表达内心的情感——我刚入行的时候,15岁,我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站在金鹤奖领奖台上的样子,但25岁的时候,我不敢如此奢望。因此今天并非梦想成真,而是意外之喜。 “感谢的话自然是不必多说。谢谢金鹤奖以及各位评委的青睐;谢谢《天下》这部戏台前幕后的所有工作人员;谢谢我的团队,尤其是我的经纪人蒂姐老夏,还有我的老板江总。 “我本想把感谢我自己放到最后讲,但是此刻我想先说一声,感谢林翘,因为最后一声感谢要留给你们,我的观众朋友,我的粉丝朋友,多谢你们的喜爱,人气奖,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是拿不到的。” “最后的最后,外婆,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站得高了一点,或许离你又近了一点。” 话落,掌声雷动。 领奖之后,林翘被工作人员引领至后台接受媒体采访。 记者们的提问大多如出一辙,可以预料。 只有其中一个记者的问题,让林翘沉默了数秒才开始回答。 “您是这两年风头最盛的女演员之一,我想问您觉得人气,奖项,作品,地位,金钱,哪一个更重要?” 林翘的回答是:“我的内心告诉我,哪一个都很重要。” “可不可以排个序呢?” “这真的没办法用大于号或者小于号,还是要用等号。” 人就是这样,要了人气想拼奖项,想要星光熠熠也想要实绩满满。 采访结束后,林翘回到休息室,助理手忙脚乱地打光,给她拍照,她的公关老大阿蓝说道:“其实我觉得刚才你回答什么都没有作品重要,是最稳妥的。” 林翘把奖杯递给助理,用一根手指挑了挑摇晃的耳环,歪头一笑:“走得稳妥,意味着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也意味着哪一天稍有不妥就会被审判批评,可昂首阔步,就算哪天做错了事情,大众心理上也不会落差感太强。” 阿蓝摇头:“这是一个可以直视野心的时代吗?我觉得并不,儒学刻在骨子里的温良恭俭让,不会被几句新时代的口号湮灭,大众实际上还是更爱低调谦逊的人,越是红,越谦卑,才能让大众心理上好过。” 林翘沉默了下来,她强烈感觉到阿蓝说得不对,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鲁迅说过,从来如此,便对吗?” 门从外面被打开,江嘉劲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足以挡住屋外的所有光线,有那么一会他只是打量屋里众人的脸色,高大威猛的男人,只站在那就是巨大的威慑力。 “这话鲁迅真的说过。” 江嘉劲笑了笑,一句话轻松化解休息间原本严肃的氛围。 他看着阿蓝:“我始终坚信,就算是立人设,也要立与本人性格相近的人设,才不会翻车,遭受反噬。至于大众审判,再好的艺人都不可能做到一百分,我们应该主动引导,而非被动接受。” 讲到这,江嘉劲忽地转头看向阿蓝,点她一句:“不过你有公关意识,是好事情,希望人人都能有你这样的责任心,常常在艺人身边提醒。” 阿蓝怔了怔,笑着道是。 林翘这才有时间问:“你怎么来了。” “为了你那一句谢谢江总,我也得亲自来恭喜一下我的女明星,荣获人生第一座主流奖的奖杯。” 江嘉劲的表情中全然透出资本家得意的嘴脸,语气更是高高在上,因此旁人不觉有他,只齐声道:“恭喜江总,恭喜翘翘。” 江嘉劲转头,看了眼祁山。 祁山出门,再进屋,手捧一大束紫红色搭配的鲜花。 林翘会意,笑着上前接过花束,嚷嚷着:“朕的御用摄影师呢,快点给我和花合拍一张。” 又道:“多谢江总美意,小的未来一定再接再厉。” 江嘉劲看着她,只是笑,并没再说其他。 林翘这边单独和花束拍了张照片后,又站到江嘉劲身边,对工作人员说道:“帮我和江总也拍一张。” 江嘉劲很明显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躲开:“我不拍。” “你拍。”林翘已经抱着花站好。 “不拍。”江嘉劲又往旁边躲了一下。 “拍。”林翘跨了一步,摄影师眼疾手快,瞬间咔嚓了一张。 众人都笑作一团。 唯有江嘉劲咬牙切齿,伸手问摄影师要相机,说:“我今天穿得不好 看,快点删除了。” 摄影师哪里可能给他,只相隔数米给他看一眼原片,说道:“江总,您真的很帅,和翘翘站一起特别养眼。” “是嘛,我看看我看看。” 女生们蜂拥而上,够着脖子去看刚拍好的照片,又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妈呀,好配!” 胆子大的甚至来了一句:“好有cp感!比翘姐合作的所有男主都有cp感耶。” “哇哦哈哈哈哈……”此话一出,大家再次笑作一团,氛围好到不行。 林翘转头看了江嘉劲一眼,江嘉劲这个死人,刚才还一脸死相,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暗爽。 大家这样夸他,他也不再提把照片删除的事情了,只道:“拍了可以,但不能发,回头传给祁山一份。” 这时有人敲门催林翘回嘉宾席。 工作人员回了声知道。 林翘走到江嘉劲身边,低声悠悠地道:“你今天穿得正装,又打了新领带,哪里是没好好打扮过的?” 江嘉劲亦低声回她:“来为你道贺,收拾一下自己是基本礼仪。可与你合影……你今晚这么华丽,我穿这样哪里够?” 他语气理所应当,全然不知这句话中包含多少对她的欣赏和爱重。 她被催促赶快去前台,亦无暇体会他的话中之意。 这是一句被二人都忽视的表白。 烧吧蝴蝶 第64节 林翘急匆匆地出了门,再回到嘉宾席,才得知在她后面颁发的最佳人气男演员,热门候选者中呼声最高的许溪并没得到,最后竟花落楚青空。 楚青空人气也不低,否则也不会入围,只是许溪身为偶像,粉丝战斗力显然更高。 林翘明白,在座的也都明白,是偶像的身份限制了许溪拿奖的脚步。 偶像转型就是要扒一层皮,转型容易,想要被承认,很难。 林翘有几分唏嘘。 反倒是被提名的许溪,好似并不在意,只小声说:“你们那部剧招商可绝对稳了,两大人气王都在。” 林翘这才笑了笑说:“借你吉言。” 林翘还有一个入围的奖项,最佳新人女演员。 这一次她没有获奖,最终奖项花落在央视扶贫剧中担任女主的女演员头上。 林翘并不意外,主办方不会让她以古偶获得这样沉甸甸的荣誉,何况候选者们各有千秋,她不觉得自己更厉害。 这个奖项在典礼后半段颁布,那时许多演员都已经离开,林翘虽未获奖,但这毕竟是主流盛典,她还是坚持坐到晚会最后一刻。 结束后,她走去休息室,在拐角处,蓦然与何美达撞个正着。 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何美达不稀罕装模作样,只板着脸,绕过林翘就走。 林翘笑了笑,再抬脚每一步都踏得铿锵有力。 不远处,有个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指向林翘的背影,说道:“江先生,这位就是林翘。” 江荣先一身灰色的国风正装,头发用头油打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青玉扳指的右手拄着拐杖,眼角眉梢不怒自威。 这种场合,本不是江荣先踏入之地,原是在附近吃饭,无意间听老友说自家外孙子进入演艺圈不过两年便被主流奖提名,若是得奖,待会儿要亲自开车去接。 饶是主流奖项,也不是不可操控,江荣先心知肚明,只笑侃几句,视线扫过老友手机上播放的现场直播,看到那个女人。 那个跟了江嘉劲三年的女人。 儿子身边莺燕环绕,当老子的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后来老友的外孙果真拿奖,他说闲来无事,跟来转转,权当消化食物。 来到后台,方知江嘉劲来过。 他让台长指引,来见这个女人。 看她走路摇曳生风,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红气堆起来的气派,滋养和反哺着女人的一颦一笑。 是很动人,怪不得江嘉劲惦记。 台长问:“要不要叫她过来给您问声好。”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淡声说:“不必了。”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到他面前问好。 他最后瞥她一眼,转身,看不出喜怒。 林翘进入休息室,第一件做的事儿是脱掉高跟鞋,第二件事便是问助理要手机,看看自己上了几个热搜。 谁知解开锁屏,竟看到桑萍的来电。 那一刻,林翘感觉心里骤然空了一块。 她原本没有想到桑萍。 即便是在证明自己单枪匹马也可以闯出一片天的时刻,她都没有想到要告诉桑萍。 她之前无数次较劲,此时本应该继续较劲,毕竟桑萍还没有低头,也还没承认自己错了。 她握住手机,想了许久。 才发现,或许只有在取得了一点点胜利的时候,人才更想耀武扬威,但这次她跨出了一大步,反倒没有那么想显摆。 因为无论桑萍承不承认,她都不一样了。 原来爬到了一定的高度,她便不再需要那份来自母亲的认可。 剩下的路,她不为证明给谁看,她可以尽情为自己攀登。 林翘想通了这一点,才点开手机,拨号给桑萍。 桑萍很快接听,开口第一句话便解释道:“刚才不小心挤了一下,才打你那去的。” 林翘并不在意,只道:“我今晚得了金鹤奖最具人气女演员奖。” 桑萍明显静了两秒,才道:“很稀奇吗,不知道还以为你得奥斯卡了。” 林翘亦笑:“反正奖拿在我手里,任凭你怎么说喽,再见,哦对,下一次不要误触了。” 话落,她先挂了电话。 第55章 “我们江总是男…… 林翘换完衣服,从休息室离开。 夏泽义在一旁提醒:“江总在车里等你。” 林翘点头说好,夏泽义深深看她一眼,似乎连他也忍不住,问道:“江总挺好的,为什么你会不心动呢?”林翘想都没想,回道:“好男人多了,他再好也只能是其中之一。” 说罢,她径直离开,边向路过的同行前辈打招呼。 短短两分钟就能走到电梯的路程,硬是走了五六分钟。 等电梯的时候,林翘遇到佟雪儿和高芙瞳。 二人看到她,脸色各不相同,不与她相熟的高芙瞳倒是更大大方方的那个,而佟雪儿,这一晚上无数次的对视,她都是心虚闪躲。 林翘只想了一秒,便扬起从容一笑:“嗨,你们一起走啊。” 高芙瞳说:“是啊。”又转头看了眼佟雪儿,戳了戳她的腰窝说道,“林翘,前段时间你和雪儿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没有错,是她脾气不好,我已经替你说过她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明事理,只是听着不大顺耳。 林翘何时需要别人替她教训谁? 再看佟雪儿,大概也知错了,当林翘目光移过来时,她别别扭扭地说了声:“不好意思啊。” 林翘笑:“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需要向我道歉。” 言外之意——我并不在乎。 佟雪儿的脑子并没那么灵光,只是林翘的表现太过明显,她听出话中之意,不由得瘪了瘪嘴巴,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就这样啊,就脾气暴躁一点,但心眼没那么坏,还是听劝的。” “我前些日子看到你耍大牌上热搜了。”林翘直截了当,打得佟雪儿措手不及。 言外之意——你的反思只是因为摔了大跟头,而不是因为我。 电梯早就到了,林翘不想与之纠缠,更不想在这里看她们姐妹情深,只笑了笑,又道:“衷心祝愿你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争议。” 说完之后,林翘淡定地走进电梯。 佟雪儿在原地又生气又茫然,问高芙瞳:“不是,她什么意思啊?” “人家这是不想原谅你。”高芙瞳说。 “可我已经道歉了,而且我是真心的啊。”佟雪儿显然更加疑惑。 高芙瞳重重叹气,抬手用力点了下佟雪儿的额头:“你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不是你道歉别人就要接受的,何况比真心更重要的是表达。” 佟雪儿捂了下额头,直呼:“你指甲好长,弄疼我了。” 高芙瞳看着电梯门上 她们两个的倒影,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一笑:“她是真心实意为你好的人,可惜你们都是火暴脾气,犯冲,与我倒是合拍。” “我与你当然合拍了,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佟雪儿没体会高芙瞳话中深意。 高芙瞳笑了笑,也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那边,林翘下了电梯,刚走到车库,远远就看见她的保姆车旁站着一对男女。 两个人都只有背影。 男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和高挑纤细的女人极为登对。 林翘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掠了一眼,很快被女人吸引。 女人一袭黑色连衣裙,红色平底鞋,红色的包包,长发亦被红色大肠发圈盘成髻。虽然只有背影,仍能看出气质超群。 林翘走过去,叫了声:“时奚姐。” 时奚和江嘉劲一同回头。 那瞬间真是视觉盛宴扑面而来,仿佛打开了一扇门,金光乍现,仅仅是被其泽被,都会倍感荣光。 时奚笑:“林翘,正说起你呢,真是不经念叨。” 刚才因视觉错位,她没看到时奚手里还夹着一根烟,离近了闻到味道,才在时奚的指间看到那一根细长的香烟。 这根烟是比戒指都合格的装饰品,更显时奚的风情。 林翘看着时奚笑道:“是吗,说我什么呢?” 时奚说:“说你星味十足,比我刚火那时候只多不少。” 林翘笑深了,这话实在是谬赞。时奚刚红的时候不过二十一二,比她要小上六七岁呢,论阅历和经历,自然不比她成熟从容。遥想她二十出头,不知多么懵懂无知。 林翘虽这样想,却还是道了声谢,又说:“我只希望未来能和你一样,真真正正在娱乐圈占据一席之地。” “你现在已经是了。”时奚这样笑道,又抽了口烟。 林翘只觉得时奚远不似外面那样高冷不易亲近,想到这她不免想起刚刚才碰过面的佟雪儿,佟雪儿一张小家碧玉的温婉面容,却是最浅薄张扬的性子,果真是应了那一句人不可貌相。 “好了,你们互相恭维完了吧,外头冷死了,快上车吧。”江嘉劲抱怨道。 林翘这才有余力注意江嘉劲,她只觉得时奚一定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还是用江总称呼他,说道:“好的江总。” 又转头看了眼时奚,此地无银解释道:“今晚我有庆功宴,江总赏脸出席。” 时奚笑,这一抹笑与刚才相比并不能看出差别,但直觉上,林翘却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你们去吧,我也要回家了。”时奚说。 烧吧蝴蝶 第65节 又扭头看了眼江嘉劲:“上次陈岸码我在许如虹的新片里特出,我还没想好,改天一起吃个饭聊吧。” 江嘉劲说:“还要吃什么饭,陈岸的面子你给就是了。” 时奚笑着摇头:“你们这些资本家,总是站在一头的。” “你早已开设独立工作室,自己是绝对意义上的老板,何尝不是资本家?”江嘉劲轻嗤一声,转身上车。 林翘同时奚道别,随江嘉劲上了车。 坐进车里,才发现祁山一直在驾驶室坐着,她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挪到江嘉劲身上,问道:“时奚说的是什么戏?” “大导睽违五年的电影,顶级资源。”江嘉劲用一句话解释。 却听得林翘倒抽气,她忙问:“有没有我能演的角色?你跟陈岸谈谈,把我塞进去吧!” 江嘉劲白她一眼:“你还真是无孔不入。” “行不行啊?”林翘眼睛亮亮的。 江嘉劲想了一秒,才问:“你下部戏定了没有?” “签了意向约,一部仙侠剧。”林翘如实告知。 江嘉劲点头:“我知道了,我会问问陈岸的。去客串几天应该不是问题,也算是弥补你在《踏莎行》这个项目上的损失。” 林翘几乎要跳起来! 她张开双臂,猛地抱住江嘉劲,上半身如猴子挂树般挂在江嘉劲身上,狗腿地说:“我们江总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江嘉劲听之便笑,拍着她的屁股问道:“都是哪里学来的词儿。” 林翘从他身上起开,手背托下巴露出一个甜笑,夹子音道:“当然都是发自内心的~” 江嘉劲顿时皱起脸,弯腰做出呕吐状:“我的天啊,你真是够了,怎么那么肉麻。” 话虽如此,再直起身子,却是笑得眼睛都没了,又捏捏她的脸蛋,问道:“刚才见时奚,什么感觉?” 当然是觉得你们男帅女靓,登对得很。 林翘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可看一看江嘉劲的笑容,又咽了回去,只道:“确实够美,但没想象中高冷。” 美到足以让谢彬龙宋远那样的子弟念念不忘,任哪个女人到跟前来,都得先和时奚比对比对,仿佛她是一个审美的标准。 但没有谢彬龙他们所形容的那样冷冽,孤高。 “她在镜头前高冷,是为了把身上那份高级感发挥到极致,便于高奢合作。在谢彬龙那群人面前高冷,纯粹是不想给他们好脸子,那群男人你是知道的,特别会钻女人空子。”江嘉劲总是能读懂林翘所想。 他这样解释一番,又补充:“但私底下,她还是很爱笑的人。” 林翘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又冷不丁想起什么,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八卦道:“听说你们谈过?” 江嘉劲先是一怔,随后笑笑,问道:“哪里听来的?” “江湖谁不知道,当初江总创办扶摇影业就是为了时奚。”林翘挑眉。 江嘉劲心里快要笑死,可却轻轻一哂:“还听说了什么?” 林翘看了他一眼:“我可没有打探老板私生活的爱好,这些都是随处可见的传闻,我才听了一耳朵,至于其他的,我上哪里知道去。” 江嘉劲点点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闲散地说:“那都是谣言而已。” “啊?”林翘想抬头看他。 他一把摁住她的脑袋,不许她随意动弹,又道:“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林翘呼吸渐停,下意识又要起身,他再次把她摁回怀里,好似只有避开她的眼睛,才能把话说完整:“我们刚才其实不是在聊你星途如何,时奚是个聪明人,看到我亲自到场,就知道我不仅仅是为你庆功,毕竟过往哪个艺人能得我如此器重?连她也没有过。” 林翘目光深邃。 江嘉劲语气沉沉:“所以她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翘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似乎是在紧张。 江嘉劲目光微滞,揉了揉她的肩膀,一笑:“放心,我可没有乱讲话,我只是回她八个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翘浓密的眼睫终于有了一丝颤抖,但她无话可说。 她不爱他,亦无法装作。爱他。 好在江嘉劲很快松开了她,说道:“好了,快看看你今晚上了几个热搜。” 林翘目光闪躲地笑了笑,说:“好。” 点开微博,林翘才看到工作人员已经替她发布了一条九宫格微博。 她随之到热搜榜上看,她今晚最高的一条热搜在第三位:#林翘时奚同框#。 往下划动,剩下的热搜分别是: 第十位:林翘金鹤奖最具人气女演员 第十五位:林翘金色镂空礼裙好美 这是品牌方所买的广告位。 第十六位:时奚林翘双颜霸 第三十位:林翘不愧是时奚接班人 第三十七位:林翘外婆 第四十九位:林翘获奖感言 果然如林翘所料,比美的热度远超她得奖的热度。 林翘并不意外,她获得了一个主流奖,虽然奖项的分量不重,但足以让她同代女艺人的团队今晚睡不着觉。 或许这几个和时奚有关的热搜,背后就有其他艺人的团体买上去的。 比美的通稿扩大,自然就压下了奖项的热度。 这么多热搜,没几条让林翘有兴 趣点开看一眼。 她不用闭眼都能想象出大家都说了什么。不外乎双方粉丝纷纷抢占热门,再互相评价一句“我姐独美”;网友们或对二人评头论足,或真心实意嗑起姬情;黑子们互相拱火谩骂挑事儿…… 对于林翘来说,都是些连噪音都算不上的东西。 想必时奚也是一样。 唯有#林翘外婆#这一条,她点进去看了一眼。 粉丝评论说:【@林翘,眼睛袅袅了,宝宝我相信外婆在天上看到也会很高兴,很为你骄傲。】 林翘会心一笑。 她也相信。 第56章 验孕。 “傻笑什么?” 江嘉劲转头看她,忍不住抬手捏捏她的脸颊,又捏捏她的耳垂,最后落在她的头顶,轻柔地拍了拍。 林翘心情还不错,由他折腾,说道:“看到了温暖人心的评论,当然想笑了。” 江嘉劲显然不太在意网上的声音,她今晚出尽了风头,无论是什么样的热搜,只要奖杯拿在手,她就始终有所兜底,不惧任何评议。 他只在意:“等会吃什么?” 提起这个,林翘顿时变得丧气。 之前她因为拍《狗吠》增肥了十多斤,后来拍《踏莎行》导演没要求她瘦身,她的体重就一直没有变过。下部戏是仙侠题材,她演神女,需要重新减肥,瘦回当初拍《乱红飞花》的体重。 减肥不过三分练七分吃。 总而言之——靠饿。 她早已决定戒掉所有的晚饭。 于是对江嘉劲的满眼期待,她只能回答:“吃空气。” 江嘉劲顿时长叹:“你都拿奖了,就当作是庆功,吃一顿怎么了。” “就我们两个人,一点氛围都没有。”林翘回道。 她获奖的热搜被人压下,那么工作室就要花钱再做热搜,把正面词条顶到前排,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需要应对的情况,团队早已回公司加班。 就算是不为减肥,她也不好意思自己去高档餐厅山珍海味,独留一众打工人通宵达旦,那岂不是资本家嘴脸。 可这样说完,转头就瞥见江嘉劲一脸扫兴的样子,再看他这一身讲究的打扮,终究没有太苛刻,改口道:“不过,我可以陪你吃。” 江嘉劲微微沉目,切了一声,仿佛在说谁稀罕。 半小时后,祁山驱车到一家披萨店门口,帮江嘉劲买了一张店内招牌的意库披萨。 这家的披萨用以明火烤制,帕尔玛火腿和芝麻菜,再配以超多芝士,简直是诱人犯罪。 江嘉劲念着林翘不吃,怕她馋,于是自己也没有吃。 车内却不妨被浓郁的香气浸透。 林翘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戳江嘉劲的腰窝,问道:“你能不能快点把这些东西消灭。” 江嘉劲笑:“相信我,我要是真吃起来,你更受不住。” 林翘想想觉得也是,便把窗子摇下一半,转头去闻街道的风。 回家后,江嘉劲在餐厅吃东西,林翘回屋洗漱,出来后却见他还没有吃完,整个餐厅都是那张披萨的香味儿。 本来应该是觉得香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在车上吹风受凉了,林翘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她弯腰干呕了一下,捂住嘴巴飞快跑进卫生间。 江嘉劲见状跟了上去。 进门就看到她抱着马桶吐,肚子里没有存货,只吐出汁水,样子却是快要把胃呕出来。 他上前单膝跪在她身侧,双手扶住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林翘反手推他,不想他看到自己这样狼狈恶心的样子。 烧吧蝴蝶 第66节 他却固执地不肯走,抬手轻拍她的后背,问道:“难受吗,要不去医院吧。” 林翘说不出话,只摆手。 过了好一会她才平复下来,抬手冲了马桶,又去洗手台掬水洗了洗脸,才转头去看他:“回来的时候吹风受凉了吧,不去医院了,吃药就好。” 他拧眉半晌不语。 她笑着推他:“帮我去拿药,别大惊小怪的。” 他想了想,才道:“那好,如果吃了药还是不舒服,那就必须去医院。” “好。”她加重了语气说道。 林翘吃了药后果然好受不少,后来就睡着了。 江嘉劲一晚上到她屋里看了三次,见她果然没什么问题,才放心去躺下。 这不过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小插曲。 次日一早,林翘生龙活虎去拍广告,晚上回来,见刘妈只准备了减脂餐,才知道江嘉劲去了日本出差,大概有三天不会回来。 那三日林翘也没闲着。 第一天她和下部戏的导演见了面,次日又为《时尚先生》杂志拍摄了封面。 江嘉劲回来那天,她出门做皮肤管理,回家的路上没忍住买了一份炸鸡,吃几口又觉得腻得慌,恶心反胃。 去卫生间吐,却吐不出什么来。 她蹲在马桶旁怔怔地看着洗手台,也不知是怎么了,蓦然想起自己月经推迟了,加之呕吐症状…… 她的心中没有半点好念头。 她急忙捞起手机搜索戴套怀孕的概率,查了一圈,都说即便是保险套也不是百分之百避孕,她怕极了,走出去喊刘妈:“刘妈,麻烦你去附近的药店帮我买两根验孕棒。” 刘妈脸色一变。 林翘严肃地嘱咐道:“这件事谁也不要告诉,尤其是江嘉劲。” 刘妈怔了怔,才点头:“哦,好……好,我这就去。” 刘妈说话间就出门了。 林翘急得在客厅来回踱步。 刘妈出去再回来不过十分钟,可那十分钟对于林翘来说,就像是深陷沼泽地,一点点下沉,绝望地被淤泥淹没的过程。 她接过验孕棒就躲进了卧室。 验孕的整个过程,林翘都觉得脑袋里有嗡嗡的声音,她感觉视线很模糊,全身都是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验过之后,等待结果显现的时间里,她几乎不敢呼吸。 好在只有一条杠。 她屏住呼吸,半晌没敢动弹,过了好久,听到她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她才回过神来,咬唇闭目,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谢天谢地。 林翘把用过的那根验孕棒丢到垃圾桶里,剩下的那根放在洗手台上,打算晚上再测一回。 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是许溪。 喊她出去喝两杯。 她本想拒绝,许溪又道:“我们好多人都聊到你呢,鲲哥在,珊姐也在。” 最近橘子tv要开一档新综艺,共七个常驻嘉宾,谢之鲲,许溪和周珊便是其中三位。 他们大概是在聚会。 许溪话还没说完,周珊夺过手机,笑道:“你过来呀,好不容易大家都在北京,等你去横国又见不到了。” 那边的杂音是热闹融洽的,林翘不觉心动,也就点了头:“好,把位置发我。” 林翘换了衣服,简单涂了层口红就出门了。 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刘妈喊住林翘:“翘翘,你不等嘉劲吗。” 林翘下意识往江嘉劲卧室的方向看了眼,又拿起包包,说道:“他如果回来了,你帮我对他说我今晚不在家吃。” 刘妈似乎有为难:“他……” 话断在喉咙里,林翘已经开门离开。 为拍戏需要,林翘早就考取了驾照,手头有些钱后她给自己买了一辆宝马当代步车,她到车库开车,走近时闻到一股烟味,这才发现旁边的车里有人。 地下车库昏暗,她再走近几步,定睛一看,吓了一跳——抽烟的人竟是江嘉劲。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翘走到他面前。 他摁灭了烟,左右扇了扇风散烟气,才说道:“有一会儿了。” 林翘没作他想,笑了笑说:“你这是偷着抽烟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瘾?” 江嘉劲看她片刻,又把眼睛转过去,落在虚空的一处,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上瘾了,已经戒不掉了。” 林翘点 点头,像模像样说道:“那也不能抽太多。” 又看了眼手机:“不行,我要走了,你也快上去吧,刘妈应该做好饭了。” 江嘉劲这才把头又转过来,问她:“你去哪里。” 林翘说:“出去喝两杯。” “不许去!”江嘉劲脱口而出。 林翘怔了怔,下意识问:“啊?” 江嘉劲自知失态,目光躲了下,才又开口:“我是说,你去就去,别喝酒,我想起来你之前喝醉的样子就后怕。” 他摇头叹气:“你喝醉之后真的很难缠。” 林翘神色不觉轻松起来,摆摆手笑道:“哎呀,没事,我心里有数。” 她转身去驾驶室。 他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方才可以掩饰的复杂,看她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摇下车窗对他讲:“我走咯。” 江嘉劲又说一句:“别喝酒。” 林翘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江嘉劲看着那亮起的车灯,眉头拧起,再没舒展过。 林翘到了许溪说的ktv,打眼一看房间里的人,才知道自己没想错,这是那档节目的私下聚会。 于是她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大家好哇,我来当电灯泡啦。” 这个综艺的七位常驻嘉宾,分为五男两女。 男嘉宾除去许溪和谢之鲲之外,剩下的三个人,一个是著名综艺大神,一个是地位颇高的大前辈,还有一个是橘子tv元老级的主持人倪则。 女嘉宾里除了周珊外,还有一个人气不输林翘的流量花。这是周珊第一次上综艺,也是第一次动用母亲的人脉,因为谢之鲲在,她才过来。 这日到场的嘉宾只有四人,除林翘的朋友外,另一个是倪则,剩下的都是导演们和制片人。 林翘进门后,率先起身同她握手的是倪则:“哎呀翘翘来了,我们等你好久,都盼着你呢。” 倪则向来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又真心帮扶和托举了数不清的艺人,据说谢之鲲之所以能够接触到这个综艺就是被他推荐。 林翘原本还担心会尴尬,一见他的面,就被他这三言两句安抚下来,变得轻松不少。 她叫了声“倪老师”,笑道:“我从小看你节目长大的,特别喜欢你。” 他们其实在之前的颁奖礼上也见过几次,只是没来得及好好说过话。 倪则闻言便抱了抱林翘,二人聊了一会儿,还加了微信。 同倪则说完话,林翘才分出神来和朋友们聊天。 先是看了眼许溪,问道:“你小子可以啊,资源一个接一个地来。” 许溪弯眼笑道:“姐姐光彩照人,我是蹭了你的福气。” 林翘忙道:“那可不行,我还嫌自己福气不够呢,你快还回来。” 周珊闻言便笑:“真正的福气哪里能被人轻易蹭走。” 林翘不过与许溪玩笑,周珊既然插话进来,林翘便自然而然看向她,第一眼就明显看出她喝得有点多,脸都红了。 林翘下意识瞥了眼谢之鲲,谢之鲲与她对视,却又把目光移开,什么也没说,林翘表情冷了三分,起身坐到周珊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小声对她说:“你别喝这么多,借酒浇愁的不该是你。” 周珊笑:“我就是想喝酒,谁说我借酒浇愁了。” “你……”林翘想说什么。 周珊忙打断她:“好了宝贝,什么都别说,我要去趟厕所,等会儿再聊吧。” 林翘说:“我陪你。” 周珊摆摆手,说不用了。 待周珊走后,林翘才问谢之鲲:“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谢之鲲不敢与林翘视线相对,只说:“我现在只想搞事业。” 这个回答,林翘不意外。 谢之鲲是个人艺人,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从最不起眼的小角色演起来,混了这么多年,才因为最近一部《乱红飞花》有了一点知名度,眼看着新综艺也来了,这个嘉宾阵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吃亏,正是他借力更上一层楼的好时机。 只是,林翘不觉得谈恋爱和搞事业是相悖的。 相反,周珊的家庭背景,只会为谢之鲲的事业添柴加火。 林翘又问:“那你喜欢周珊吗?” “我的喜欢重要吗?”谢之鲲这样反问。 “……”林翘一噎,怔了一怔。 谢之鲲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林翘,所有的好处都是明码标价的,你以为我乘了周珊的东风,她以及她的家庭不会对我有所要求?到时万一逼我公开,我该怎么办?周珊家里是有些资本,但这资本却不足以把我想要的资源拱手给我,我就算真的卖了自己,也需要卖给更好的人吧。” 烧吧蝴蝶 第67节 林翘懂了。 原来所谓的老实人也逃不过满腹谋算。 如果周珊家底更厚些,比如殷实如江家那般,大概谢之鲲就不会把她推开。 这一行的男人,没有一个例外,全都是为了前途可以毫不犹豫典当,出卖,放弃爱情的人。 孙雪勋是,谢之鲲亦是。 其实林翘也一样。 当下的她,会坚决为事业放弃感情。 甚至,如果真的怀上了江嘉劲的孩子,她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打掉。 只不过这是基于她心中没有爱的情况下。 如果真的爱上谁,她会像这些男人一样丑陋贪婪吗? 林翘看着谢之鲲,满目冰冷,带几分浅嘲。 她起了身,离开了包间,到女厕里,倚着洗手台等周珊。 第57章 “那你叫声老公…… 周珊出来后,看到林翘在,愣了愣才走过来:“我真没事,你瞧你,还专门跑出来,难不成我还能掉坑里?” 林翘笑,并不愿与她顾左右而言他,直截了当道:“谢之鲲不值得,我劝你尽快远离,免得投入感情越多,以后越舍不得放手。” 谢之鲲之所以会对林翘如此坦白,不过是想借林翘之口,说给周珊听。 这大概是他仅存的良心,林翘成全他。 可林翘的话太过直白。 直白到让周珊觉得难以招架,她走到洗手台旁,本想打开水龙头,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最后卸了力,看向林翘,叹道:“这件事,你别管。” “周珊。”林翘严肃地提高了音量。 “你真的别管。”周珊亦快速堵住她剩下的话,“我们这么多年了,你觉得你姐妹儿是傻子吗?我真的傻吗?” 林翘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严肃地看着她,不说话。 周珊已染上哭腔:“你是局外人,或许比我看得更通透,可是这不妨碍我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这个男人不想和我在一起,就说明他不爱我,那么不管他人品如何,不爱,我就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周珊什么都懂,只不过是清醒的沉沦而已,她仰仰头逼退泪意:“可我真的试过所有办法了,我想转移注意力,也想过认识别的男人,但都没有用,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等我把心伤透了,就能放下了。” 林翘依旧沉默,目光如深潭。 她发现她对自己的朋友真的太不关心了,这么久以来,她忙着拍戏,忙着跑行程,可却对好友在情感上遭受的伤害知之甚少。 周珊看了她两秒,发觉她始终静默,才转身打开水龙头,洗手。 等她洗完手,林翘才点点头:“那好,你多打电话给我,我不会再要求你,也不会再骂你,我陪着你。” 话落,周珊不受控制地暴哭,一把抱住林翘。 林翘不太会安慰人,只轻轻拍她的后背。 两个人好久才回包间。 那时候谢之鲲已经先离开,只说是有事情,但林翘和周珊都看得出是借口。 这晚许溪和周珊都喝了酒,林翘想着她胃不好就没有喝,散场后主动把二人送回家。 等她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走去江嘉劲的卧室,竟发现他没在,打电话给他,却是祁山接听,说他去公司加班了。 林翘没做他想,回屋洗漱,又验了一遍孕,依旧是一道杠。 她彻底放心,又给助理发消息,让她安排个时间带她去一趟医院。 由于行程过于满,到医院已是五日之后,查过之后才知道她是减肥太过,才导致月经推迟等症状。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林翘当即决定恢复碳水,把减肥节奏放慢。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北京下了这一年的初雪。 林翘正拍漫天飞舞的雪花,赵蒂打了电话来,让她去热搜上看看。 林翘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准没好事,打开微博才发现,她竟登上热搜第一,后面甚至缀着一个小小的“爆”字。 那词条差点把林翘下巴惊掉:#林翘许溪恋情# “哦莫哦莫哦莫……”林翘手忙脚乱点开热搜。 原来是有人拍到了ktv聚会那天她送许溪回家的视频。 林翘打电话给赵蒂,方知这新闻早在三天前就在论坛发酵了,被搬上微博之后才正式映入大众眼帘而已。 可怕的是,这要是狗仔拍的还好,还能用钱摆平,偏偏是许溪的私生粉所拍,巧的是,这个私生粉还喜欢高芙瞳。 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翘和高芙瞳的粉丝因为“最具人气女演员”的奖项一直在吵架,所以这个拍视频的人就是冲着弄死她来的。 林翘对赵蒂说:“直接辟谣就好了。” 截图假通稿,打上大大的红色的“假”字,用不了三分钟。 赵蒂淡定地说:“我和许溪经纪人聊过了,反正是铁证如山的假新闻,我们等稍晚再统一发声明。” 林翘很快明白赵蒂的意思,白送的热度,不蹭白不蹭嘛。 她点点头,说:“好。” 赵蒂又问:“对了,你检查怎么样了。” 林翘说:“没事,就是减肥减的。” 赵蒂叹气:“看来我们还是要请专业的营养师的,不能由着你自己减了,这一点是我失职。” 林翘坦然笑道:“没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赵蒂又要说什么,那边有人喊:“蒂姐,江总找。” “来啦。”赵蒂朝外喊道。 林翘下意识问:“江嘉劲找你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赵蒂说。 挂了电话,林翘也到了家。 她进门,看到刘妈正在打理新买的鲜花,江嘉劲这个人行事如暴徒,却又有着绅士的品位,家里从来不缺新鲜的花卉。 这天买的是雏菊,林翘走过去,笑着说:“真好看。”然后就要回卧室。 刘妈喊住她:“翘翘。” 林翘转头,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刘妈问:“你……这几天见嘉劲了吗。” 林翘敛眸,经此提醒,才恍然意识到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见江嘉劲的面了:“没有,他好像很忙。” 刘妈看着不大对劲,眼神落在手上那束花上,问道:“翘翘,难道你没发现,嘉劲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吗,他……我觉得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林翘垂眸,默了一默。 她想,江嘉劲或许又和家人闹不愉快了。 再抬眸,她笑了下:“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林翘拨通了江嘉劲的电话。 他倒是很快接听:“干什么?” 竟是连一声“喂”都没有的。 林翘撇撇嘴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那端空了几秒,他才道:“怎么,你居然会有空关心我?” “家里阴气好重,需要个男人来渡渡阳气。”她的语气染上几分俏皮。 他却笑不起来,只道:“你可以多和你的哥哥弟弟出去聚聚,他们阳气重。” 说罢,他断了通话。 林翘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是看到热搜了。 她把手机从耳畔拿开,看了眼,气得把手机砸到床上:“狗咬吕洞宾。” 她决心不再管他,冲进浴室洗漱。 牙刷到一半,却看到台上他的洗漱用品,她的目光顿了顿。 从浴室出来后,她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打算去公司找他。 他脾气不好,可越是不好,就越说明,他情绪一定受到重创。 算起来他们认识三年了,这么久的相处,她对夏泽义和赵蒂他们都有感情,他又怎么会是例外。 把车开出车库,才发现外面的雪大了起来。 林翘车技潦草,不敢开太快,到了公司后,稳稳把车停下,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江嘉劲看到林翘的时候,整个人都被一种巨大的震惊砸中,好似沉寂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这震惊中,亦夹杂几分欣喜和感动。 他从没想过她会来找他,尤其在外面正在飘雪的情况下。 林翘一进他的办公室便开始小嘴叭叭:“江嘉劲,我给你说,你以后再说我是白眼狼我绝对伸腿踹死你,我可是亲自开车来找你的诶,路上多滑你知道吗,开得我紧张死了。” 江嘉劲不说话,只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这一刻千金也不换,竟是从未有过的温馨,心里烧了一把火,驱散了阴霾也驱赶了寒冷。 这种被人惦念的感觉,是那么,那么让人满足。 烧吧蝴蝶 第68节 他原本还在因为热搜上的绯闻气恼,她只是出现了一下,就轻易让他心软了下来。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很凉。 他双手捧起她的小手放进掌心揉搓,又低头去呵热气:“冷不冷?你穿这么少。” 林翘摇头:“屋里有暖气,公司也有暖气,我倒是没冻着。” 江嘉劲却还是不放开她的手,仍旧双手捧着揉搓。 林翘却把手抽了出来,说道:“好了,别揉了,我真不冷,倒是有点饿了,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最近这么忙吗?” “这真是稀奇。”江嘉劲笑,“你不是减肥吗,怎么又肯吃了?” 提起这件事林翘便叹了叹:“这段时间又是反胃又是月经推迟,我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减肥减出毛病来了,所以打算以后一日三餐正常吃,瘦慢点就瘦慢点,反正新戏暂时还不开机。” 江嘉劲脸色骤变,眼中尽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可很快,又变成了萧索冷寂的空洞。 这一刻万般滋味在心头。 原来她没有怀孕。 江嘉劲想起那日他回国,快到家的时候蓦然撞见刘妈从药店出来,他本能地以为是林翘身体不舒服,下车问是怎么回事,刘妈神色闪躲,他霸道地夺过她手中的东西,想要一探究竟。 刘妈受不住他逼人的压迫感,便道:“翘翘她……可能是有了。” 他看着手里的验孕棒,刘妈的话如飞射而出的子弹,一颗颗正中眉心。 后来刘妈上了楼,他明明还有几步路就能回到家里去,却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他不敢去见她。 他知道,她不会留下这个生命。 按照一开始的游戏规则,他本应该和她一样。 原来那晚,她盯紧他的眼睛警告他,希望他可千万不要爱上她,都是真的。 是他轻敌,既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 经过这么一大圈,他早已情根深种,可她对他,与最初仍并无半点差别。 所以她没有怀孕,也是好事。 至少他不用盯着她决绝的脸庞痛彻心扉。 林翘有电话进来,因此没有注意到江嘉劲这一刻的死寂。 来电者是许溪,是为热搜来的,不外乎是道歉,二人聊了几句,林翘才知道,工作室原本打算延后 的声明,竟然已经发出去了。 她看了眼江嘉劲,想必他刚才叫赵蒂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挂了电话之后,江嘉劲已经恢复正常样子,他笑了一笑,将她圈进怀里,质问道:“他倒是嘴巴甜,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想必你的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吧,怎么,喜欢年轻的?” 林翘看着江嘉劲的眼睛,自然知道他此刻是醋意和情意正打架,只抿唇一笑,说道:“是啊,我喜欢年轻的,江总,如果没记错,过了年,你就30岁了?” 江嘉劲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林翘,我想你是忘记了上一次你这样挑衅我的下场。” 林翘屈膝去碰他那里:“我记性不大好,江总带我回忆回忆?” “……” 后来他们在办公室做,城市上空云雾好大,落地窗外漫天飞雪,对面的建筑物上挂着她为圣罗兰拍摄的巨幅广告牌。 360度环绕的玻璃,看得清外面工作的员工来来去去,他坐在沙发上,她坐在他身上。 他说要把她身上别的男人的味道都去掉。 她说哪里有过别人的味道,他咬着她的肩膀笑道,小家伙你再说?我回来那天你和他们去喝了酒,好多男人都在。 她说那些都是不爱我的男人。 他摇头狠狠顶她,说你这么好,谁都会爱你的。 她反问那你呢,你位高权重,天底下也多的是爱着你的女人。 他摇头说不会的,那些人只是离我太远了,离得近了没有人会爱我的。 就像你,这么久了你都没有爱上我。 这后半句话他没有讲,烂在喉咙里。 听他这么讲,她更加坚信,他这几天一定是在家里又受了什么刺激。 她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把头抵在他的胸口,对他说,这种时刻就别聊这种话题了好吗。 她告诉他,江嘉劲,我们要痛快,不要痛。 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气,就这样搂着她停在那里。 过了许久,他才又重新俯身吻她,说那你叫声老公听听,你叫过我那么多称呼,唯独没叫过这个。 她摇头,说不要。 他问,为什么这个不行? 她先是不语,后来干脆疯狂地吻他。 这个动作逃避的意味太强,他心口一刺,顿时住了嘴。 他知道,他可以嵌入她的身体,却永远没办法严丝合缝地嵌进她的心房。 她那一声老公,是叫给真正的老公听的。 他一辈子也听不到了。 第58章 “木马”一声,…… 后来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他们又做了半宿。 林翘累得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做了个梦,江嘉劲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抚摸着她的脸庞,对她说:“其实有了也很好,我们的孩子一定长得极好看。” 她下意识回复:“生下来做什么,继承你的阴郁和我的暴躁吗。” 他猛地一怔。 接着报复性地发了狠挺腰。 这感觉太真实,她认为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散架,连忙问道:“你能不能轻点。” 他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怎么,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她又嘟囔着娇嗔:“你没事这么持久做什么,讨厌死了。” 他骂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依旧在她身上前进不休。 后来,江嘉劲眼睁睁看着林翘彻底熟睡过去,终于才结束这一切。 他没有抽身而出,只撑在上方注视着她,过了好久,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眸子阴沉:“我是没什么优点能给我的孩子继承。” 他这样说,过了会儿又微微勾起嘴角,笑了一笑:“不过……小孩子能遗传你的可爱就足够了。” 次日,林翘被一阵《好运来》的歌声吵醒。 这个狗男人,居然给“小爱同学”定时,六点钟便扰她清梦。 她气得银牙都要咬碎,想不通哪里得罪他,怎么就遭此塌天大祸…… 不过这天林翘确实一早就有工作。 眼看过年了,她要拍摄春节物料,情人节物料,各种物料,还要给新剧录ost。 就这样一直忙到除夕之前,她有一周的休息时间,助理想当然为她买好回家的机票,但她并没有考虑好要不要回家去。 大年二十九,晚上刘妈做了手擀面和烙饼,江嘉劲回到家,见林翘坐在那吃饭,他走过来,撑着她的椅背问道:“怎么还没走?” 林翘咬着筷子,仰头看他:“你赶我啊?” 江嘉劲笑着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我不该赶你吗,明天就除夕了,你一直磨蹭什么?” 林翘几乎没有和江嘉劲聊过自己的家庭,但江嘉劲并非一无所知。 他的发问闲散带笑,对于林翘却如踩到了捕兽夹,她一下子就变成如惨遭暗算而绝望待捕的小兽。 她放下了筷子,托腮看着江嘉劲:“就像你和你的家人关系不好一样,我和我家人关系也糟糕极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催什么催。” “可我被邀请回家吃饭诶。”江嘉劲摊手。 林翘一懵:“什么啊,你是不是人啊你,在我面前炫耀这个?” 江嘉劲眯眼睛笑,几乎要趴在桌上,数秒后才伸手摸了摸林翘的脑袋,被她倔强躲过去,他的手在空中握成拳,收回手时,笑意也收了回来。 他点点头说:“咱们两个,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家,但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妈妈。” 林翘的思绪被这句话轰隆碾过。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 数秒后,他再次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一笑。 次日,林翘踏上回威海的列车。 四个多小时的路程,好像一场穿越,而她很痛苦才把自己从北京撕开,再丢进威海的时空里。 打车到小区门口,已经五点多钟。 自家临街,她抬头,看到那扇因为翻修而格外显眼的窗,在老旧的楼房里像一块崭新的补丁。 她下了车,压低帽檐往单元楼走,还差几阶到家时,便听一阵尖锐争吵。 “你这个人就是固执,茅坑里的石头都没你硬,不就打个电话,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再不滚,信不信我打你。” “我真服了,你别推……” 烧吧蝴蝶 第69节 门被倏地打开,舅舅和舅妈被桑萍推搡出来,那瞬间,几人视线相对。 林翘脸上没有笑意,直觉这次回家必定不会安宁。 舅舅和舅妈看到林翘立即堆笑起来:“晓蝶!你回来了。” 林翘无波无澜,亦没问他们吵什么,只点了点头:“嗯。”抬脚把剩下的几级台阶走完。 舅舅凑近同她说话:“我正和你妈妈讲呢,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今年回不回来过年。” “你妈妈非不打,还不肯把你的号码给我们,让我们打。”舅妈接话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固执。” 林翘在签约扶摇之后换过一次号码,断了许多没必要的联系。 她抬眸看了眼桑萍,桑萍瘦了一大圈,一双大眼睛快要弹出来,她收回视线,进了家门。 舅舅和舅妈也跟了进来,桑萍要挡,但一个人抵不过两股力气。 林翘站在玄关处,打量这个焕然一新的家。 她曾对施工队嘱咐过,要还原曾经的装修,因此这房子不过是从旧变新,只是以前旧的太旧,导致如今新的太新,反倒更像天翻地覆。 舅舅和舅妈还在身后同她说什么,桑萍一味阻止,同他们两口子吵起来。 林翘心不在焉地听着,大抵明白了什么。 她出声阻止这场喧闹:“别吵了。” 长辈们顿时噤声。 她把手上的圣罗兰手袋放到玄关桌上,又道:“坐下说。” 她径直进了客厅,舅舅和舅妈对视一眼,亦坐过去。 桑萍气得浑身发抖,骂林翘不识好歹:“他们俩,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摆明了来沾光的,你倒好,是非不分,还请他们坐下谈。” 舅舅脸色一黑,想说什么。 林翘先一步打断这话音,一笑:“我当然要请他们坐下,不然站在门口拉拉扯扯等着别人来拍我吗?” 她瞥桑萍一眼。 桑萍顿了顿,白她一眼,憋着气并不讲话。 她又把目光移到舅舅和舅妈身上。 多年亲情,但几乎从无往来,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方才在玄关处听了几句,她大概明白这二位为什么找上门来—— “阿言一直都想当明星,从前我们都觉得是异想天开,但如今你红得发 紫,指缝里漏出一点吃食,都够阿言饱上一阵,你就帮一把,日后她起来了,都是自家姐妹,她也能反过来帮衬你呀。” 阿言是舅舅的小女儿,长得漂亮,印象里是小太妹一个,不好好念书,中了《古惑仔》的道,成天与坏小子恋爱当阿嫂。 舅舅表明来意,舅妈跟着附和:“晓蝶,我们也不求你别的,哪怕转发一下她发的微博也行呀。” “你们两个王八羔子还真是恬不知耻!谁不知道你闺女扇同学巴掌还拍人家裸照,害得人家自杀,自己作死没学上了,这才去找别的出路!你让林翘引荐这种人进圈子,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桑萍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舅舅和舅妈则是属于典型的刁民性子,按理说早和桑萍干起来,只是这次有求于人,并没恶语相加,只为难地看着林翘,唉声叹气道:“晓蝶,你看你妈,说话总是这么难听,那也是她亲外甥女呀,十八岁的小姑娘,糟蹋人嘛这不是。” 桑萍登时急了眼,又要说什么。 林翘低吼一声:“够了。” 她的视线从舅舅扫向舅妈,又落在憋火的桑萍脸上,最后又移回来,看着舅舅说:“这个忙,我不可能帮。” 舅舅:“晓蝶我……” “不要叫我晓蝶。”林翘语气无波,目光亦是从容淡然。 舅妈见状,捅了捅舅舅的腰窝。 舅舅又开口:“翘翘,你不要听你妈妈的,阿言的事情只是同学之间小打小闹,早就和解了。” “就算阿言不是我妈说的那样,我也不可能帮她。”林翘勾勾嘴角,淡漠地笑,“第一,我不记得咱们两家有什么交情,从前外婆在世你们别说送节礼,连拜个年也是没有过的,当年没有来往,总不能突然就开始论亲戚情面。 “第二,桑萍再不好,毕竟是我妈,你们以为贬低她,就是往我心眼儿里碰了?未免有点愚蠢。 “最后,走出这道门,别到处宣扬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觉得丢人。” 林翘和桑萍关系再不好,却也分得清这件事上,桑萍是非分明,是帮着她的。 她本就与舅舅一家关系不亲,如此一来,更没理由帮着外人。 林翘不留情面,最后的结果便是舅舅怒发冲冠,指着鼻子骂她翅膀硬了忘恩负义。 桑萍拿扫把把他们打出去,两口子又在楼道里叫骂,不惹街坊四邻出来看笑话不罢休。 对于这种人,只能冷处理,两小时后,他们骂累了,也就离开了。 林翘去给外婆上香,路过厨房,看到里面堆了不少年货,有她爱吃的腊肠和卤牛肉,还有调好的肉馅,只待晚上包饺子吃,她没多想,只觉得过年就该这样,哪怕桑萍一个人过年。 直到她推门进自己的卧室,才发现床是新铺好的,甚至能闻到阳光晒过的洗衣粉味道。 林翘顿时蹙眉,她不懂,桑萍是提前准备好了吗?即便不知道她会回家过年,仍然准备好了一切? “你可不要多想,我这个人爱干净,过年前总要扫尘,家里的被罩窗帘沙发巾,我全部都洗过的,可不是专门为了你。”桑萍看林翘站在门口发呆,这样提醒道。 林翘回神,转头看向桑萍,很值得高兴的是,方才她并未大喜,此刻听到这些话她也并未大悲,她反问:“你解释什么,你以为我会感动?” 她嗤了一声:“你放心,这么多年咱们之间的母女之情早就凉透了,哪怕你是真心实意关心我,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桑萍忍不住皱眉,下一秒却是讥笑:“是你眼巴巴要回家,我可没请你来,大过年的你要是给我找不痛快,那就滚出去。” 林翘本就为要不要回家而辗转反侧,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身体瞬间僵住,彷佛被冰冻。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退让:“这也是我家,桑萍,外婆就在那看着呢,你确定你要撵我?” 桑萍浑身一颤,下意识转头去看外婆的遗照,那双眼睛如此慈爱,注视着她的血脉至亲,彷佛悲天悯人。 一个人再心硬,到底还是会有在乎的人。 桑萍泄了气,没有再吵,转身要进厨房,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重重跌倒在地。 林翘吓了一跳,走上前扶起桑萍,只见她嘴唇乌青,脸色暗黄,额上已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她和桑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印象里,从没见过这个女人如此虚弱的样子,哪怕当初经历爆炸,都没这样过。 再仔细看,桑萍虽然染了黑发,但发根却是白的。 比起虚弱,她变老了这件事,似乎更让人感慨万千。 正想着,桑萍一把推开林翘:“谁叫你多管闲事!” 她翻身从地上爬起来,那动作有点吃力,林翘下意识想去搀扶,双手递了出去,又僵滞在半空没有落下。 桑萍扶着旁边的板凳站了起来,阴阳怪气道:“年纪大了,尤其是住过一次院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再也没力气和你吵架,你应该很高兴吧,以后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儿了。” 林翘沉默,片刻后淡淡答道:“我没这样想。” “我想了想,你还是走吧,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过,你在这杵着,我看着难受。”桑萍想了想说。 林翘望着她,不讲话。 桑萍似乎恢复正常,深深看向她:“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需要你可怜。” 林翘仍是沉默。 桑萍又道:“我是老了,不是死了,你放心,我一定长命百岁,好好看看你能否一直辉煌下去。” “你一定要这样疾言厉色吗?” “林翘,我要是对你嘘寒问暖,你不觉得恶心吗?”桑萍笑了,“就像你对我嘘寒问暖,我会觉得恶心一样。” 林翘怔然,旋即点点头,又点点头。 她知道,她还是输了,不是输在没有桑萍这样冷硬的心肠,而是输给了这悠悠岁月。 桑萍老了,如她所说,因为变老,不再是她的对手。 是桑萍给了她生命,如今,她仅凭这茁壮的生命就赢了所有,又何必在这一厘一毫上争个不休? 她往外走,拿起手袋,说道:“桑萍,我不与你在言语上计较,不是因为我可怜你或圣母心,是因为我知道我早已经不需要你的狼狈来慰藉自己。你睁开眼睛瞧瞧,如今我有多红,多能赚钱,多受追捧,你以为你的一怒一笑对我来讲还有意义?” 最后一句,她语气淡定:“你放心,我不会掉下来的。” 开门,关门,下楼,冷风扑面而来,林翘笑了,那笑容中有些惨淡,又带着几分豁达。 她连夜搭顺风车回京,人是下午五点到的家,却在晚上八点就离开,次日清早五点多回到北京,赶通告都没这样急。 本想回家后一头扎进被窝里。 打开卧室的门,却蓦然一怔—— 江嘉劲在她床上睡着了。 江嘉劲睡得极不安稳。 他蹙眉,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林翘的被子,身上是一件外出穿的毛衣,并没有盖什么。 林翘走到床边,蹲下来,伸出手试图把他的眉头捋顺。 她的手指碰到他,他激灵后缩,她亦收回手,静了三四秒看他平静下来,她又把手指伸过去,再去抚平他的眉头,他却皱得更紧。 林翘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她记起他前天晚上还笑嘻嘻同她说,除夕夜他受邀回家吃饭。 想必那顿饭并不愉快。 她看了他一会儿,起身离开卧室。 江嘉劲睡 到自然才醒。 睁开眼睛,看了看周遭,才想起昨晚他来林翘屋里睡。 他低头嗅了嗅沾满她香气的被子,懒散地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眯眼睡了一会儿,直到困意彻底驱除,才起了床。 推开卧室的门,往自己那屋走,闻到一阵饭香味。 江嘉劲僵了一下,他自己未曾发觉,他的眼底焕发出一丝别样的生机,他缓慢地走到厨房,静静驻足,看着那道忙前忙后的身影。 林翘正在调馅儿,料理台上摆着面粉和擀面杖。 似乎是太过投入,他真的看了她好久好久,她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烧吧蝴蝶 第70节 他亦没有提醒她的念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与这个女人在一起,除却情欲,竟生出无与伦比的温馨,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情感和体会。 可他们又是那样的关系。 前几次他没有忍住,对她讲几句含情脉脉的真心话都让她承受不住,这几次他不由变得警惕,暗暗提醒自己,只有在她不曾发觉时,才能放任心事流露些许,否则可要吓坏她了。 江嘉劲注视林翘许久,才走上前,问道:“包饺子呢?” 林翘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听他这样讲,并没客气:“大少爷,你终于醒了,快点帮我和面。” 他没问她,怎么刚走就回来。 她也没问他,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怎么没在江宅。 她很自然地使唤起他,他心情好,也乐意被她指使,拿起旁边的面盆,倒了面粉进去,再放水,这件事在他看起来再简单不过,谁小时候没有玩过泥巴? 可她却惊声尖叫:“江嘉劲!救命啊,你不要吓死人了!” 江嘉劲的双手还插在面水里,不解地问:“怎么了姑奶奶。” 林翘龇着牙,难以置信地指着面盆:“一瓢面你加了十瓢水吗?你不会就说不会,干嘛硬着头皮上啊?面哪有你这么和的。” 江嘉劲低头看了眼那分不清是盛着面水还是面团的盆子,只哼一声:“水多了就加面喽。” “……”林翘生平第一次气到讲不出话。 她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袖,示意他往旁边站,不要碍事,只道:“让我活过大年初一吧,你快走。” 江嘉劲大言不惭:“没关系,我不会和面,但我会擀皮,等你把面和好,我同你一起包饺子。” 林翘差点脱口而出“我信你个鬼”,最后却只是说:“行行行,那你先去看一会电视吧。” 她像赶小孩子一样,只求这位爷不要再进厨房添乱的好。 江嘉劲深深看她一眼,只觉得她这一脸家庭主妇的暴躁样子可爱极了,俯身对准她的脸颊便亲了一口,“木马”一声,极嘹亮。 林翘先是一怔,接着便要拿擀面杖打他。 江嘉劲侧身躲开,灵活地转了个圈,搂住她再亲一口,这一吻,原本是打算亲嘴巴,最后只落在下巴上。 可他还是赚了,如流氓无赖一般,大笑着闪人。 林翘扬起擀面杖追他打,追到一半,却不妨笑弯了腰,只觉得这个人虽然幼稚,却也有点好玩。 最后还是林翘把面和好。 弄到一半,头发散开了,她喊江嘉劲进来为她绑头发。 江嘉劲一手拿起她的鲨鱼夹,一手攥住她的长发,左比画右比画,要么扯痛了她,要么便是剩一绺夹不上去。 林翘忍不住埋怨:“你这个人怎么连头发都不会绑?” 江嘉劲笑:“我要是会绑成什么了?基佬还是情场老手?” “反正你会为自己辩解。”林翘撇嘴。 江嘉劲干脆把鲨鱼夹又摘下来,手里没有现成的头绳,他取下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儿,将她的长发低低扎起一个马尾。 过后又从后面,把她拥住,问道:“这下满意了吗。” 林翘没空理会他,只说:“行,只要不是散发就好。” 他笑笑,长臂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肢,顺势低头来亲她的脸蛋,她用胳膊肘击他的肚子:“臭流氓,快点滚开,就知道你要不老实。” 她语气虎虎的,他听罢哈哈大笑,没有再捣乱,径直离开厨房。 后来二人把馅料和面团端到餐桌上,煮了火锅底料,边包边往锅里下饺子,就像涮火锅似的,而他真的会擀皮,几乎没让她再动手。 饭吃到一半,林翘的手机响了。 她起身去拿,是一个陌生号码,走红之后,她便常常被私生骚扰,今天是春节,不可能有人打扰她,想必这通电话也是私生打来的,她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可紧接着,电话又打过来,她再次挂断,很快,同一个手机号,又一次拨打过来。 江嘉劲说:“谁啊,你不接?” 林翘骂道:“靠,私生成精了,大过年的还不安生。” 说着话,她终于接听,刚不耐烦地问了声:“喂?” 对面的声音,令她如遭雷劈—— “林翘是吧,我是江荣先,你让江嘉劲接电话。” 第59章 林翘,终于是你…… 林翘在江嘉劲住在一起许多年,江荣先想知道这件事,简直易如反掌。 但这样直接地从江荣先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林翘还是觉得很意外。 她看向江嘉劲,先是没有说话。 江嘉劲被她的眼神弄得发懵,笑问:“怎么了?” 她嗫嚅几句,才道:“好像是你爸爸?” 江嘉劲的笑僵在嘴角,眼眸瞬间黯然下去。 林翘把手机递给他,他没有动,她想了想,摁了外放,把手机放在桌上。 江嘉劲沉眸看着那手机许久,才问:“找我做什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江荣先压着怒气。 “充电了。”江嘉劲懒散应答。 江荣先静了三秒,才沉声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需要我提醒你?回家来,不要让一家子人等你吃饭!” 江嘉劲冷笑:“昨晚大发雷霆的时候,您不是扬言,江家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江荣先又一次沉默了,数秒后才笑:“嘉劲,你是聪明人,我这通电话是在给你搭台阶,你不愿意走下来,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跪着下来,或者,你想跳下来?粉身碎骨?” 江嘉劲脸色发青,额上青筋瞬间暴起。 偏偏江荣先气定神闲:“叫上你的林小姐,我要瞧瞧,让你流连床榻的女人究竟是哪路妖精。” 通话显示结束。 林翘抬眸看向江嘉劲,想了想,说道:“走吧,别吃了,我陪你回家。” 江嘉劲咬着牙,狠狠捶了那桌子一下,直把面粉溅得到处都是。 林翘无奈地耸肩:“江嘉劲,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 江嘉劲沉眸看向她。 她笑:“我想说——江嘉劲,你好像很委屈?委屈,那就给我嚼巴嚼巴咽下去。你怪不了任何人,只怪你投胎不好,怪你是儿子不是老子,怪你受制于人。” 这番话…… 原本是当时他骂她的,如今她倒是会草船借箭。 江嘉劲本该发怒,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气,竟还扯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骂得好,骂得真好。” 林翘没有接话,一味注视着他,后来还是她先起了身,关掉火锅的电源,又扶他的胳膊:“走,洗澡,换衣服,清清爽爽去打这场仗。” 江嘉劲抬眸看她,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过了会儿,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又将指节插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握,笑道:“不急,和我一起洗?” 林翘顺势贴近他,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顺着他的话问:“你爸爸等急了怎么办?” 他的语气漠然无波:“他既然打电话请我过去,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话落,看向林翘的眼睛却是春光乍泄,他将她拦腰抱起,走进浴室。 却只是共浴而已。 他眼神放荡,不过是一种掩饰,实际毫无兴致。 她也一样。 江嘉劲开车 回家,带了林翘一同过去。 半山腰上坐落的豪宅,大得好似迷宫,连停车场都是单独的一栋楼,盘旋着三四层高,江嘉劲把车停在第三层,而后牵着林翘下了车,乘电梯来到一层的客厅。 说是一家子人都在等江嘉劲,实则只有江荣先,江夫人,以及江嘉丽三人。 林翘曾在夏江禹家里吃饭时,偶然听了几句,江嘉丽人到中年,尚未婚配,不过是惦记着扶摇的资产,想与江嘉劲争上一争。 若说江嘉慧是外露的豺狼,凶狠浮于表面,江嘉丽便是真正的毒蛇,阴险狡诈,心机颇深。 江嘉劲走过来时,江夫人堆笑亲切地叫了声:“嘉劲。” 接着便看到他身后的林翘,面色不由得微僵,转头问江荣先:“荣先,怎么事先没有通知我嘉劲带了女朋友过来?” 江嘉丽见到林翘脸色登时大变。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林翘是在翰林书院的晚会上,当时她并未在意,谁知摇身一变,这女人都能踏足江宅的大门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她笑道:“妈妈,你不常看电视,或许不知道,这位是扶摇传媒新晋的一姐,近两年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江夫人怔了怔,忙问:“所以嘉劲谈了个女明星吗?” 林翘看这表情,听这语气,便心中有数。 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自然家风严谨,还保留着演员如戏子,是下三滥下九流的看法。 女明星是玩弄的对象,身份的象征,却不能是带进家门的女人,江家母女这番话,既是贬低了林翘,也是把林翘当成脏水,泼在江嘉劲的身上。 林翘暗自记下这一笔,暂未表露。 又将目光不动声色移到江荣先身上,看到他握酒杯的那只手上,竟保留着滞留针,她一时默默,正琢磨江荣先得了什么病,江嘉劲反手握上她的柔荑,牵她到餐桌前。 又颇有绅士风度地亲自为她拉开椅子,自然而然地说:“你坐。” 林翘对江嘉劲笑了笑,自然而然坐下。 江荣先看了眼江嘉劲,随后看向林翘,皆是漫不经心一瞥,始终没说什么,江家母女观察着他的脸色,亦没有开口。 烧吧蝴蝶 第71节 直到江嘉劲也坐下,江荣先才道:“你跟江嘉劲几年了?” 这话是对林翘说的。 林翘大脑空了一秒,总不能说没有跟他,便随口回答一个数字:“三年了。” 江荣先上下眼皮一碰,打量起她,没有笑意:“三年了,不算短,怪不得他从没带你示人,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林翘目光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嘉劲旋即把桌旁的刀叉嘭地丢出去,碰到了桌上的烛台,叮当一声,落在瓷盘上。 他冷声问道:“老头子,我给你面子才来吃这顿饭,你确定要闹得不痛快?” 江荣先不给江嘉劲半个眼神,只瞥向林翘,不紧不慢问道:“且不说你日后能否过门,现在的你是什么身份,他给你搬椅子,你还真的坐下了?林小姐胃口这么大,如此想吃这顿饭,不怕硌着牙?” 话里话外,不外乎把林翘形容为想上位嫁豪门的捞女。 她是江嘉劲带来的,江家人这样轻飘飘地侮辱她,一是看不起她,二来根本不尊重江嘉劲,由此可见,过去这么多年,这家人丝毫没有把江嘉劲放在眼里。 在来的路上,林翘原本想好谁都不要得罪,她还是想保命的,江嘉劲再怎么作,到底是亲儿子,她只是一个小喽啰。 可听到这句话,她实在忍不住了。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尊严,更是为了江嘉劲。 他早已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不是吗。 林翘豁然起身,看向江荣先。 “江总,我受教了。”林翘态度恭谨地颔首。 江嘉劲神色不虞,一把扯过她,示意她坐下,说道:“你是我带来的人,没有不上桌吃饭的道理,你坐下,我看今天哪一个敢撵你。” 林翘拍拍他的手,复又抬眸看向江荣先,笑靥如花:“江总,今天是我不懂道理,不该无名无分就上了江家的桌,我应该同江夫人学习,忍辱负重数十年,硬生生熬死一条性命,再光明正大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 这话刺耳又邪气,专挑人的心窝肺管子戳。 以至于江家人第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只怔在那里,瞪着眼睛看向林翘。 林翘第二句话很快接上:“阿劲,你也该向你父亲学习,在外怎样乱来都好,对内还是应该家风严谨,以后才能给后辈做榜样嘛,否则怎么管教后辈,怎么会有说服力?” 他们看不起她? 那好,她倒是要看看,数一数前尘往事,究竟是谁更脏更臭。 “反了天了!林小姐!这里是江家,不是大马路由着你发疯!”江嘉丽猛拍桌子,站了起来。 江母捂住胸口,几欲昏厥:“荣先,你瞧瞧嘉劲带来的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没想到居然被一个毛头丫头找上门来侮辱!” 江荣先脸色铁青,却没有大怒,只看向林翘,沉声问:“林小姐,你似乎很有脾气?我想你是忘记了,娱乐圈不过一亩三分地,你承受得住我的一怒吗?” 林翘敛住笑意,不卑不亢:“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不管你是谁,哪怕你住白金汉宫青瓦台,你也不能轻贱我,如果我今天真的由你侮辱,别说能不能在娱乐圈生存,我连活在这个社会上都不配。” 江嘉劲听罢拍起手掌,哈哈大笑:“好哇,好,说得好。” 他起身,揽上林翘的肩膀,对江荣先笑道:“老家伙,人上人做久了,你忘记了也要把别人当人吧。” “你闭嘴!逆子!”江荣先暴喝一声,顺手抄起桌上的空碗砸向江嘉劲。 江嘉劲避之不及,颧骨顿时挨了一下,他疼得倒抽气,林翘抬头,只见他的脸颊肉眼可见的青紫红肿起来。 这种顺手的动作,肯定不是第一次做。 江嘉劲必然是在一个充斥着冷眼,暴力,打压,忽视的环境下长大的。 林翘虽然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却没在成长中遭受过暴力,她顿时心如刀绞,江嘉劲在人前太风光体面了,以至于哪怕她早知道他在江家步履维艰,可亲自看到这些,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她将江嘉劲护在身后,亦把手边的碗筷狠狠一摔。 嘭的一声,瓷片四溅。 她梗着脖子看向江荣先:“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奴才!你凭什么对他非打即骂?!江夫人在天之灵都看着呢!” 江荣先难以置信林翘竟然会有与他叫板的胆子,他指着她:“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林翘当仁不让:“江家是好,但今天是你亲口让我过来的,不是我死乞白赖非要过来的,江总,不管你是想让我站在这里被你羞辱,还是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江嘉劲被你羞辱,我都做不到!” 她人在气头上,没考虑什么后果,亦没考虑什么前程,又道:“如果今天你觉得我冒犯了你,那好,我甘愿承受你的怒火,你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话落,她握紧了江嘉劲的手,转身离开。 江嘉劲看着她,那一刻竟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表情,也失去了动作,只一味跟着她,往外走。 第60章 “林翘,你是我…… 车开走很远,才停下来。 亮马河边,唯有灯火在闪,几乎没有行人。 江嘉劲把车子停下来,对 林翘说:“我想出去喘口气,你坐一会儿。” 林翘没有说话。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是说“我们下去走走吧”,而是“我下去你好好坐着”。他们不是一起出来的吗。 直到过了那么半分钟,林翘看到江嘉劲指间那橙红色的星火,才知道他所谓的喘口气,其实是抽根烟。 这是林翘第三次看到江嘉劲喷云吐雾。 他这天穿驼色的风衣,背影高大挺拔,又带几分不易接近的清冷。 她看了他一会儿,打开车门,朝他走了过去。 他背对着她,感受到她的影子才转过身来,继而看向她,把烟摁灭,扇了扇风:“外头冷死了,你下来干什么。” 果然是冷,讲话都呵出白气。 林翘看了眼灯火倒映在河流上的波澜,答非所问:“在这放烟火,会进局子吗?” 江嘉劲愣了一愣,哈哈大笑说:“就算不会,我上哪里去给你变烟火去。” 话落,敛了笑意,深深看着她,伸出了手。 她先是把手抬起,才走过去。 靠近时,他往前倾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拽她进怀抱里,她的头撞到他的胸口,他笑着:“哎哟,你还挺有劲儿。” 林翘像只小动物般抬起脑袋,凶凶地瞪他。 他笑着吻她的眼睛,不许她再瞪。 这样闹了一会儿,林翘感觉得到他在笑,但人却不快乐。 她忽然说:“没有烟火棒,我们点烟好了,把你的烟当烟火棒。” 江嘉劲知道她想安慰他,却还是讲不出好听的话:“你脑子有坑,败家啊,我的烟很贵的。” “我真服了,你‘他爸的’抠死了!大不了我买你一包烟好了。”林翘张牙舞爪。 江嘉劲笑得要撅过去,问道:“什么‘他爸的’,古有仓颉造字,现有林翘造词是吗?” 林翘大言不惭:“以后所有关乎妈的脏字,我统统都要换成‘爸’,谁让你爸那么恶心。” 江嘉劲的目光黯了一黯,只是一瞬,很难捕捉。 林翘注意着他的情绪起伏,心跳空了半拍。 江嘉劲没有再说什么,他不是矫情的人,更不喜煽情。 他默默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先是熟练地点上一根,递给她,她不似寻常夹烟那样,而是捏烟火棒那样,把烟捏在手里,他又掏出一根,烟尾对上她的那根,点燃。 林翘满意地看着猩红的烟星,挥舞了两下,说:“ok,氛围组已准备就绪,接下来让我们嗨起来。” 江嘉劲问:“你要搞什么啊。” “你有福气了,本小姐今天要高歌一曲。”林翘得意地讲。 江嘉劲大吃一惊,后退了半步,说道:“大过年的,你别把鬼招来了!” 林翘怔了一下,接着抬脚就踹他:“说什么呢。”她笑,“你要知道各大跨年晚会豪掷百万请我唱,我都不唱的。” 江嘉劲笑得合不拢嘴:“难道不是因为唱的难听?” 林翘噘嘴,瞪他,沉沉地喊:“江,嘉,劲。” 江嘉劲连连举手投降,目光变得柔和下来,声音也是:“好好好,你快唱吧,我洗耳恭听。” 林翘却不肯了,只道:“你求我。” 江嘉劲微愣:“你这人……” “那我不唱了,拜拜!”她作势把烟往树上摁灭。 他忙说:“好好,我求你。” 他急急攥住她的胳膊,如呵护一支生日蜡烛那般小心翼翼呵护她手上的那根烟,又看向她,橙红色的烟火在他眼眸深处汇聚星河:“林小姐,求你赏脸唱首歌给我听。” 林翘将脑袋一扬,说:“不够诚恳。” 江嘉劲拿她没有办法,这样默了一默,双手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林翘,我真的很想听你唱歌。” “……”林翘感到意外。 本以为他接下来会讲“大小姐求您高歌一曲”之类的傲娇恭维,谁知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陈述句,看似连请求都不算,可她知道,再没有比这话更真诚的了。 林翘笑了一笑:“那好吧。” 她面对着河流,身后冬风刮过,带来烟草的香气和他身上的温凉味道。 莫名感到静谧。 她清清嗓子,唱起那首歌。 那首她唯一不会跑调的歌: 情深深雨濛濛, 多少楼台烟雨中; 记得当初你侬我侬, 车如流水马如龙; 烧吧蝴蝶 第72节 尽管狂风平地起, 美人如玉剑如虹…… 她的声音是那种找不到形容词的好听,像春天的飘雪,也像冷却的烟火。 江嘉劲的眼睛幽暗,好似这河里载着岸边灯火的波光,令人捉摸不透。她想探寻,却又承载不住他眼里的东西,只好移开视线。 林翘偏过头的那瞬间,江嘉劲猛地拥她入怀,她半句歌词断在喉咙里。 他说:“你抱抱我。” 林翘怔了怔,说:“我抱着呢。” 他的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摇头:“不够紧。” “……”林翘怔了怔,想起去年还是前年那个相似的夜晚。 她没有动,只说:“我手里拿着烟,我怕烫到你。” “那就烫到我。”他却这样讲。 林翘怔了怔,终究还是没脾气。 双臂从他腰间穿过,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江嘉劲完全没在客气,他以她为支点,靠在她的肩膀上,把所有的重量卸给她。 这是第一次,他这样完全把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人。 再不爱倾诉的人,情绪浓烈到一定地步,总是忍不住说些什么。 他忽然讲起那些原本没必要告诉她的事。 “你知道吗林翘,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但我可不是故意纯情,非要爱上谁,才和谁上床,我从来都不是那么好的男人。 “因为我是江荣先唯一的儿子,是大权的继承者,小的时候,江嘉慧母女好几次想弄死我,但我命大,她们没能如愿,就想把我那方面毁了……那时候我十三四岁,刚刚开始发育,吃了她们喂的东西……那是国外搞来的药,后来我一直不行。 “夏江禹的妻子苏晴,你见过的,她是我的主治医师。苏晴说我病已经好得差不多,我一直没机会试一试,和你那晚,不仅是荷尔蒙作用,还是我的一次实验。 “我一直想向你道歉,那次我一进去就丢了,当时我的反应有点大,但我不是恼羞成怒,我是害怕……害怕我还是没能好起来。” “你不要解释。”林翘忽然开口,“我不怪你,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 林翘以为自己的心脏早已经百炼成钢,却不想,面对他经历过的暗黑往事,她仍然无法平静,她光是连听一听都觉得可怕,这么多年的负伤,他是怎么面对,怎么疗愈的呢。 这一刻,她无法表达她有多么心疼江嘉劲。 是作为一个女人,那样去心疼她的一个男人。 在林翘心里,没有斩钉截铁地说出“爱”,那就代表不爱。 可是没有果断地表示“不爱”,似乎也代表有那么一点点的爱? 她的世界好像平地刮过一阵风,周围忽然就变得荒凉起来,寸草不生。 她不再让自己继续思考下去,她拍着他的背,对他说:“事实上,我也没什么经验啊,只有你一个人觉得你那天表现不好,可在我心里,你表现得很好,真的很好,不然我怎么会答应做你的床伴?。” 她是那么温柔,很耐心地安慰他:“江嘉劲,不是你要向我道歉,而是我要谢谢你。这几年,你让我很快乐,很满足,甚至很幸福。” 这话牵扯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议题,却被她讲得没有半分低俗或放荡,她语气少有的温暖,他能感受得到,这个女人第一次心疼起他来。 可他需要她的心疼吗? 是需要的吧,但又不需要。 指头忽然一疼。 江嘉劲这才发现烟已燃尽。 他缓了缓,松开了她,同时自然地接过她手上那根烟,两支烟头对在一起,被他灭掉。 他终于又笑:“好了,今晚的情绪就留在今晚,回家吧。” 好,让冬风吹散一切悲伤,河水潺潺掩盖所有哀叹。 他不喜欢所谓的锤炼,感悟,体会,这些都代表一定意义的苦难。 她也不喜欢。 林翘看着他:“我们回家。” …… 这个春节,林翘和江嘉劲窝在家里连门都没有出。 他们忘记了时间,过着日夜 颠倒的日子,会相拥而眠,也会抵死纠缠,一起做过饭,插过花,看过电影。 两个无家可归的人拼命从对方身上汲取暖意。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彷佛有一双大手把这平静的日子撕开一个裂口,真实的时空出现在眼前,他们躲避的小小空间便不复存在。 林翘初六开工,江嘉劲比她晚上两日。 早前林翘看上了陈岸的项目,江嘉劲趁着拜晚年的时机联系陈岸,商量把林翘插进新片里客串的事情。 陈岸见过林翘,对她印象还不错,当即就对江嘉劲说:“你让她来试镜吧。” 晚上林翘回到家,江嘉劲把事情同她讲,林翘开心地手舞足蹈,迫不及待便去给赵蒂打电话。 试戏后,林翘获得了一个客串机会。 这部电影名叫《坦荡》,中韩合拍的片子,谍战类型,双女主戏,讲述民国时期一对双胞胎因战乱被迫分散,又因抗战而重逢的故事。 两位女主分别是国内金像奖影后许如虹,和韩国曾获青龙奖的国民女演员韩恩惠。 时奚特别出演二人的母亲,林翘则客串表面为日军走狗,实则暗中卧底的女特务,三场戏即下线,只用拍五天,但人物很出彩。 元宵节过后,林翘进组。 拍完《坦荡》之后,林翘为《夏悸》的宣传,参加了许溪周珊谢之鲲所在的综艺。 与她同期的飞行嘉宾还有贺燕,《乱红飞花》曾经定下的女二号,后来不知为何没能参演,这才被她接手过去。 这部戏大火,好似林翘夺了贺燕的气运,贺燕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对待林翘淡淡的。 林翘完全可以理解错失良机的懊恼和悔恨,人生就是由无数个选择组成的缘分,选错一次就会影响接下来的命运走向。 可机会不是她用手段得到的,是自然而然花落头上的,她倒没有心理负担,只是在面对镜头的时候,还是尽量保持友好,全权是为了营业而营业。 三天的综艺很快录完。 快要离开时,林翘从周珊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八卦——贺燕之所以辞演《乱红飞花》,竟是因为流产导致身体亏空,而男方,林翘不陌生,居然是谢彬龙。 周珊以为林翘不认识谢彬龙这个人,说出之后才发现林翘居然认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直呼这个世界太小,也太恐怖。 回家之后,林翘把这件事说给江嘉劲听,江嘉劲也是一愣,说道:“怪不得宋远说他前些日子摊上事,被他老子派去印度做生意,年前才给放回来。” 林翘扑哧一笑,只说:“活该,他那种登徒子,就应该常饮恒河水才对。” …… 这次回京,没待上三日,林翘便进组新剧。 这部剧名叫《缥缈》,是扶摇自己家的项目,她搭档的男演员名叫刘默,低调性格好,拍摄全程顺利,没出什么幺蛾子。 那段时间,林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新剧还在拍,《夏悸》在六月上线,又是爆火,尤其在海外地区点击率狂飙,还没播完,就面向韩国卖出翻拍版权。 这是真真切切地三连爆,数十年来,娱乐圈独一份的风光。 但是似乎上坡路上到顶峰,不可避免就要走下坡路了。 起初,林翘以为那不过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网暴。 戏播得好,谁都想抢占红利,主角们摩擦,谩骂都是寻常的事情。 林翘早已经nextlevel,她有经验,每火一次就来一次网暴,每火一次接机的人就多一波,她不在乎,只会在愈发密集的通告里享受着被榨干的快感。 只是慢慢地,她发现这种网暴似乎并不只是粉丝们互掐,更像是一种全民对她的审判,嘲笑。 有人把她《乱红飞花》的媒体探班采访翻出来。 当时,她在丁珂身边站着,记者原本是问丁珂前些日子参加访谈提及的“女权”议题,不知为何又把话筒对准她,问道:“林翘你是女权支持者吗,你怎么看待近几年女权兴起?” 林翘在心里过了一遍想说的话,才说道:“我觉得这种话题我是不配发表意见的,我是如此浅薄,我生怕自己说出些什么不恰当的话,会把许多姐妹的努力付之一炬。” 她这样讲,记者却丝毫没有把话筒放下的意思,仍然期待她能够多说什么。 她只好继续说道:“我始终觉得,我是一个“被改造中的人”,可能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造成我是在男权社会里非常不男权,但在女权社会里又没那么女权。我仍然在学习,在进步,很感谢这两年女权思想给我带来的变化,我并非一个引领者,我是一个被引领者。” 这个访谈刚开始被全网夸。 如今却全网骂。 网友一:【看似谦虚,实际炫技,立清醒虚心人设。】 网友二:【丁珂才公开支持过女权,本身争议就很大,她说这些,好像在变相打脸丁珂,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丁珂浅薄,不配谈论这些吗?】 网友三:【看似是不想吃女权红利,其实这番话又摆了丁珂一道,又吃了女权红利。】 这些声音,原本没什么。 可后来却在男性为主的软件上被广泛讨论,她被男粉抵制,取外号“不配姐”,“浅薄姐”。 若是只有这一个争议,不过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偏偏林翘和贺燕在综艺里的表现被节目组恶意剪辑,本是贺燕对她爱答不理,最后却成了她霸凌对方,她活脱脱成了心机白莲花,因为多吃了一块牛舌饼,被人戏称“老牛”。 那段时间牛舌饼成为热品,她也成了大家玩梗的对象,被全网嘲讽,模仿吃饼的动作。 黑粉见缝插针地发力,把徐善国导演以“李嘉欣关之琳”类比她的言论扒出来。惹大批网友不满,质问:稍微红了一点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算什么东西,登月碰瓷女神? 更有甚者,拿她在领奖台上的感言,改词,说道:【林翘的外婆看到了吗,你的大孙女给你丢人喽。】 可压死林翘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夏泽义查出团队内部的人售卖她的个人信息。 还不止一个——跟了她许久的大龙,以及新任的助理都有份。 这天收了工,坐在沙发上,林翘忽然觉得很累,连去洗漱都觉得麻烦、辛苦。 她找出手机,不是想倾诉,只是想单纯找谁说说话。 烧吧蝴蝶 第73节 本想打给周珊,却看到周珊在微信上发来许多诉苦,她还沉浸在那段失败的爱情里无法自拔,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林翘都找不出新的安慰,只能车轱辘话再说一遍。 她已经没力气再和周珊沟通,她知道电话打过去,无非是听周珊长吁短叹。 爱情这东西,真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盯着手机,划拉半天,林翘最终打给了江嘉劲。 他很快接听,笑道:“你可真会挑时候,我刚往手心里倒洗发水。” 这句话分明是在说,你看看你多大面子,我洗着澡呢还来接你电话。 但是林翘却感到无比委屈。 她不知道为什么生出的情绪会是委屈。 她本想找个人兜住或化解自己的负面情绪,可这会儿,她又不想让江嘉劲看到自己的脆弱。 她沉默下来。 江嘉劲很快发觉她安静得不同寻常,便问:“怎么了?” 林翘说:“没什么啊。” 一张口,竟有泪意,她忙压住哭腔,硬生生让自己冷静下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装平静:“我打错了,本想打给我朋友的,谁知道拨到你那里去了。” 江嘉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她又道:“挂了。” 林翘急急地把通话掐断。 可几乎是下一秒,江嘉劲又打电话来。 林翘第一反应是挂断,很快又想,这样会不会显得心中有鬼,于是干脆接听。 他的语气变得郑重其事:“到底 怎么回事?说。” 这个人总是这样硬邦邦的,永远学不会温柔待人,可林翘再不识好歹,也感受到这句话的关心已经多到溢出来。 于是那股还没来得及被完全压下的委屈,瞬间如泉水汩汩往上涌,为了证明什么,她把音量提高:“什么怎么回事,你……” “林翘,别让自己受委屈,你要记得你是我的人,你受委屈,是在打我的脸,我觉得丢人。”他不愿再听她伪装,这种感觉很不好。 林翘有些发愣,几秒后,忍不住扯扯嘴角。 他以为他是霸王龙吗,这样霸道强势。 转念又想到什么,不由得笑意加深,故意问他:“你现在是不是还在浴室光着身子?” 那边明显停顿了一秒。 江嘉劲右手摊开,手心里放着沐浴露,左手握着电话,身上的水渍还没干,发梢上的水珠更是一滴滴往下落。 他咬牙嗤道:“我知道你接下来没什么好话,但你最好咽回去,少调戏我。” 只是这样胡侃两句,林翘的心情就变得好极了。 她笑道:“好吧。” 本以为气氛不错,接下来只要再笑侃几句便可以收线,谁知今天的江嘉劲犟种脾气上了头,不依不饶又问一遍:“你还没说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林翘的笑意尽敛,表情僵成一团晦暗不明的雾,问道:“一定要有原因吗。” 他自然地接上:“你跟了我三四年,轻易不会打电话给我,这次打来,说明你状态一定很不好。” 这句话好像一股直钻心脏的温流,让林翘少见的眼眶湿润了。 她终于愿意把自己的心打开那么一条细细的小缝,对他说:“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我只是讨厌自己越活越倒退了,之前看到恶评,我完全没感觉,但这次我居然也会心生波动。” 听完林翘的话,江嘉劲似乎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循循善诱地说道:“你是演员,你用情感演戏,情感是你的武器,如果你真的做到戒掉情绪,收住情感,反而不好。” 他说:“我不喜欢‘豁达,振作,从容’这之类的词,我更喜欢‘接受’,‘接受’的意思是,允许一切发生。不仅仅是允许一切事情发生,更是允许事情发生后的情绪自然而然产生,别给自己唱反调,故作轻松也是一种拧巴。” 林翘常常觉得江嘉劲很神奇,他像是一根火柴,总能轻易把她点燃,又像是一缕吹灭火焰的清风,瞬间就能把她的火气扑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被他牵引着,走了很远很远。 他们看似是很像的人,死犟,脾气硬,没心没肺。 可往深了挖掘,才发现他足够沉潜,而她始终昂扬。 他看山是山,而她不看山,她只登山。 林翘似乎是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对江嘉劲说道:“谢谢你。” 江嘉劲对她笑了一声:“多谢你谢谢我,请问我现在可以去洗澡了吗。” 林翘怔了怔后,弯眼大笑,又很快故意暧昧:“我正要洗呢,一起呀。” 这种话题……江嘉劲是个男人,怎会接不上? 他笑得比她还要坏,满满捉弄地说:“视频。” 第61章 腻腻歪歪。 林翘大面积口碑崩盘恰逢暑假流量最高时期。 事件是由综艺播出后开始爆发,被网友们戏称“牛舌饼事变”,后来全民玩梗,取笑程度之深之广,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那段时间,各大自媒体和网红都来蹭热度,制造话题,网络流行语,表情包和模仿秀层出不穷。 和小打小闹的饭圈掐架不同,往前倒数十年,也未曾有过哪个艺人会在大红后这么迅速便经历大黑。 黑红亦是红。 万千网民的口水骂出来的国民度,比兢兢业业拍戏攒人缘要来得热烈许多。 下至六七岁的小学生,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但凡玩过林翘的梗,没有人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刚开始林翘对这种集体霸凌有些别扭,但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很久,她知道,身为艺人,赚的钱里有一部分就是挨骂费。 可夏泽义却不这样想,他这个人最是信玄学,非说她最近犯小人,拉着她去看大师。 林翘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了,竟还真的跟着他去了。 大师告诉林翘,她最近犯小人,又说她五行适合戴翡翠,吸收天地之灵气。 林翘当即买了个翡翠镯子,花了几万元,管不管用另说,她还从未给自己添一件像样的首饰,只当是戴着玩,看着高兴。 比起自己,那段时间,林翘更在意的是扶摇。 新闻传来动荡,江荣先因病住院,已经到了要准备身后事的地步,而他有意把一把手的位子传给江嘉丽,扶摇影业的股价暴跌,各种捕风捉影的消息,全都指向江嘉劲要与江嘉丽争权,而形势并不明朗。 江家父子不睦,并非什么新鲜事,只是从前再针锋相对,始终没有闹到明面上,任记者们捕风捉影,公然爆料。 能这样撕破脸,说明是真的要开始争家夺产。 商业上的博弈可不是家宴上摔碗跌筷子般简单,江嘉劲一直不为江荣先所喜,林翘不认为他有大胜算,只是不知道他最后是否连扶摇影业都守不住。 她早已习惯和江嘉劲有话说话,这天来上海参加品牌活动,恰逢江嘉劲也在,结束后二人在酒店里缠绵,事后她坐在床沿穿衣,问起这些事。 江嘉劲笑道:“你操什么心,就算我输了,你大不了换个老板,一样还是扶摇的摇钱树,何愁新老板会薄待你。” 林翘轻扬眉梢,说道:“江嘉劲,这就是你没有看清,我并不认为我是扶摇这条船上的人,我是你这条船上的人。” 换个老板,未必会对她如此器重,她心知肚明。 这话实在动听,无论出于利益,还是情感,都是无法忽视的动人。 他怔了怔笑起来,起身从身后抱住她,一把扯掉她穿了一半的睡裙:“好宝贝,你讲这句话,我可就不困了。” 他的手眼看握上她,被她一巴掌打去,嗔道:“留着力气去对付你老子,没赢之前,烦请保重点身体。” 他更是爽快大笑:“这么希望我赢?” 他笑着,又不停地去亲她的脸颊,她的耳垂:“那就让我多亲亲,你可是我的补品,快来帮我补补身体。” 她躲开,作势要起身,骂道:“讨厌。” 他拉拉扯扯不肯松手:“亲一下。” “不要。” “亲一下。” 推拉之中,他已经将她摁倒在床上,她只好说:“啊,就一下……” 他原形毕露,紧紧盯着她说:“才怪。” 又是一夜。 次日江嘉劲早起,看到林翘手上戴着翡翠镯,昨晚就一直想问她,这会儿才问出来:“你年纪到了,血脉觉醒?” 林翘用指甲掐他的腰,气鼓鼓地道:“你才年纪大了!” 他疼得一哆嗦,却不避,也不恼,只问:“那怎么突然戴起这个?” 林翘打了个哈欠,把夏泽义带她看大师的事情说出来。 江嘉劲果然张口就数落她:“你真是糊涂,都多大了,还信这些东西?与其信这些,不如好好地背几页剧本。” 林翘拿脚蹬他:“你管我,我爱信什么是什么,反正花我自己的钱。” 江嘉劲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他有会要开,没时间再与她掰扯。 江嘉劲这些日子可谓忙到焦头烂额。 他坐拥扶摇影业,是当之无愧的王,但之于整个扶摇集团,不过汇聚大海的小小一条江河。 新闻并非完全杜撰,起码江荣先要传位于江嘉丽就不算空穴来风。上月公司的人事部已发布声明,江嘉丽成为代理总裁。 她上任后大刀阔斧地裁撤臃肿的人员,雷厉风行地改革公司的体制,表面看是有大干一场的决心,实则背后清算了不少江嘉劲的人。 他们姐弟过去各自坐拥山头,看似一心辅佐 江荣先,背后可没有少打主意,早就安插了自己人在总部,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打起来,有心腹能从里面打开大门,省了外攻的力气。 江嘉劲这次来上海,不外乎办两件事,查清江嘉丽旗下子公司的坏账,和扶摇的大股东雷总吃饭。 说是吃饭,实是拉拢。 江嘉劲早知有这一仗,为此早已筹谋十年,可他背后只有外祖一家撑腰,不像江嘉丽,除了自己的丈夫,还有外祖家和姐姐一家帮衬,如今连江荣先的天平都偏向江嘉丽,他原地踏步,就是坐以待毙。 烧吧蝴蝶 第74节 拿下雷总,相当于收下扶摇的半壁江山,他势在必得。 江嘉劲走后,林翘也起床收拾,准备打道回横店,下午没有她的戏,她到许溪的剧组探班。 路上才发现周珊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她,等她拨打回去,却是无人接听。 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她们都是演员,尤其是林翘,通告太满,和周珊的时间更是对不到一起。 她留言给周珊,问道:【怎么了。】 等到来到许溪的剧组,她和大家打过招呼,和许溪在一旁闲聊时,才看到周珊回复:【已经没事了。】 林翘想回复什么,却听一声质问:“我让你拿的是粉色,你听不懂人话吗?” 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声音是佟雪儿的。 “这就是粉色……”佟雪儿的助理小声说。 “这是玫红色!”佟雪儿要气炸了,“你色盲吗?” “可粉色系的只有这一个……”助理又道。 “那你就再找啊!” “……” 许溪这部戏是高芙瞳主演,佟雪儿女二的作品,不知道佟雪儿是否又被高芙瞳帮助,才得到这个角色。 林翘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她近期被全网黑,很多艺人朋友私聊她安慰,却只有两个人发微博公开支持她——周珊,还有佟雪儿。 许溪的微博很简单,简短的五个字:我永远挺你。@林翘。 佟雪儿则长篇大论许多:【大家完全把林翘妖魔化了,实际上她也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和大家一样吃饭睡觉的普通人啊,就算有缺点,但哪有这么离谱?被这么大规模网暴,换个人早就抑郁了,她愣是一声没吭,我觉得就很酷啊。】 林翘敛眸,思忖片刻,走了过去。 恰好佟雪儿扬起了巴掌,眼看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在助理身上,林翘抬手一把拦住了她,攥紧她的手腕,把她拖后两米远。 剧组的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秩序,勒令几个拍照的把手机收回去。 林翘见状,不顾别人异样眼光,冷脸把佟雪儿带到休息棚。 许溪和正对戏的高芙瞳都跟了过来,直到进棚,林翘才放开佟雪儿,高芙瞳走上前扶住她,问道:“你又怎么了?” 许溪则问林翘:“你没事吧。” 这话惹火了佟雪儿,她拧眉质问:“大哥,你没看是我被她生拉硬拽,居然还问她有没有事?” 许溪想说什么,林翘上前一步,抢先道:“雪儿,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聊一聊,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不妨把话说清楚吧。” 佟雪儿下意识屏息,高芙瞳露出了晦暗的神色。 林翘坦荡地直视佟雪儿:“我感谢你曾经把我当成朋友,也感谢你在我低谷期还愿意仗义执言,你这个人纵有千般不好,却有一样好,且好过绝大多数人——你很讲义气。” “但是我们并不能成为朋友。”林翘笑了笑,“刚才帮你拦那一下,是我最后一次帮助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三观已定,我不想教育你什么,我只想祝你星途坦荡,高芙瞳是真心待你的人,希望你们友谊长久。至于我们,以后不要有交集了。” 朋友是自己挑选的家人。 佟雪儿是有一颗真心,但朋友绝非只需真心就足够,友情需要认同感,当这份认同感到位了,才能做到彼此理解,互相迁就。 佟雪儿的做事方法是林翘不能接受的,她没办法和这样性格的人成为朋友。 林翘说出这些话时,在场的三人无一不注视着她,目光都深深的,但个中意味绝对不同。 语毕,林翘停顿数十秒,见没有一个人出声,她才转身离开。 有人追了出来。 却不想,是高芙瞳。 “林翘,我代雪儿向你道歉。”高芙瞳这样讲。 林翘一笑:“她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她的助理,那个小姑娘看着也没多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怕是被她吓着了。” 高芙瞳敛眸,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又看向她,笑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看得出来。” 林翘不语。 “我甚至想过,我们会不会成为朋友。”高芙瞳俏皮地一笑,“就像咱俩的cp粉写得小说那样,关系好到不行。” 林翘微愣,作为“扶摇双姝”,她们常年被媒体拿来比较,粉丝们是死对头,却也有很多嗑玻璃糖的cp粉。 可这番话,林翘无法接。 高芙瞳似乎也并不需要林翘说什么,假设永远都只能是假设,有佟雪儿在,她们不可能成为朋友,否则对佟雪儿来讲是一种抛弃,也是一种背叛。从前她还设想过三个人的友情,现在林翘坦白不可能和佟雪儿交好,那么这条路也堵死了。 高芙瞳坦然笑之:“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变朋友,这些话不吐不快,却也言尽于此了,祝你星途坦荡。” 林翘忽然问:“为什么和佟雪儿关系这么铁。” 高芙瞳微愣,考虑片刻,才凑近,轻声告诉她:“她曾经救过我一命……孙丞你知道吧,江总的外甥,有一次他想对我用强,是雪儿挡在我前面,被踢断两根肋骨。” 高芙瞳轻描淡写。 林翘大为震惊。 “可就算是这样,后来孙丞还是第二次找上门来,那次我留了心眼,求助于江总。”高芙瞳讲到这,颇为自嘲地笑,“我们以血肉为代价的反抗,抵不过江总的一怒。” 说出这些,高芙瞳云淡风轻,好像一切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林翘的心却久难平静。 她想起多年前参加活动时孙丞对自己的骚扰,如果那个男人是这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不知为何后来竟轻飘飘放过了她。 是她魅力不够,还是江嘉劲在背后保驾护航? 林翘最后看了眼高芙瞳:“希望下次见,是在领奖台上。” 说罢,她转身离开。 许溪稍后赶来,对她说,佟雪儿哭了。 林翘默了一秒,但没说什么。 次日,林翘和佟雪儿的大名冲上热搜。 不知是谁拍下林翘把佟雪儿拖进棚的视频,没有前因后果,扣上了霸凌的帽子。 阿蓝不知道是如何公关的,竟拿到完整视频,发布出去辟谣。 佟雪儿亦站出来为她说话,解释了原委,且深刻反思自己对助理的职场霸凌行为,甘愿主动辞演,赔偿剧组一切损失。 做到这个份儿上,却不想还有阴谋论大肆宣扬,说是佟雪儿被林翘的团队公关了,小演员命真贱。 持续的恶意发酵,导致林翘的事业困境到来,《狗吠》于国庆档上映,口碑崩盘,票房惨淡,豆瓣评分3字开头。 林翘被全网叱责演技垃圾。 她首次出演喜剧,哪怕已经拿出全部努力,但人始终没办法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她看完成品之后,对自己的表现也满意不起来。 她又是男人戏里的取悦者,经导演剪辑,颇有擦边嫌疑,网友在这时翻出她此前的女权论采访,痛斥她是精神男人。 林翘当初在年代戏和仙侠剧中选择后者,被许多人说成对作品没有敬畏心,只想赚快钱,可最后好歹是打了场漂亮仗,没有选择失误。 这次拍电影,明明大多数人都很看好,以为她已经一脚踏进电影圈,谁知反而失败收场。 真如江嘉劲所料,敲门砖没敲开电影圈的大门,她先把自己拍死了。 人总不能只接受生命中成功的部分,亦要对错误的选择买单。 林翘接受风光,也接受失意。 十二月份,《踏莎行》上线,因剧本不扎实,粗制滥造,成绩很差。 拍戏时林翘便经历了种种幺蛾子,她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只是二连扑,粉圈动荡,商务合作也出现裂痕,实在是让人无法安心。 而最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年底,林翘即将进新组的时候,《缥缈》的男主角刘默因吸毒被捕,这一部戏彻底播出无望。 偏偏高芙瞳的《芙蕖》一经播出 便瞬间爆火,林翘掉了两个代言,全都被高芙瞳接手,就连合作已久的圣罗兰也是到期不续约。 终于,这场闹剧,还是波及林翘的核心资源。 林翘知道,有风光,就有低谷,从刚开始走红的时候,她就明白她迟早是要掉下来的,没有人能做到一直站在顶峰。 她垂眸,看着腕上的翡翠镯,回想起她这一路厮杀的奋斗史,忽然发觉自己是一个“用力过猛”的人。 她风风火火的去闯荡,燃烧自己发光发亮,就算那些看似沉得住气的时刻,也不是因为随遇而安,而是因为心底那股强大的愿力——她想要反扑,想要翻盘。 此刻也是一样。 再难,还能难过从前吗? 她不让自己陷在其中,而是要等待绝地反击。 她和许久不见的施维相约出门练普拉提,结束后又一起去做皮肤管理,打了水光针和光子。 彼时,施维和汪韬恋爱快两年,二人的演艺事业均不温不火,干脆公布恋情,打算上恋爱综艺曲线救国。 为了这个节目,施维提前医美,力求最佳状态出镜。 林翘则是因为即将进组,在此之前少不得要做好准备,一旦开拍,可没时间再去美容院。 林翘的新戏是一部军阀背景下的民国戏,名叫《玉簟秋》,取自李清照的词句“红藕香残玉簟秋”。 都说民国爱情十有九悲,这部作品也不例外。 近年来甜剧盛行,悲剧反倒不吃香,加之近几年很少有民国戏开机,林翘接这部戏时,被粉丝大规模抵制。 可林翘觉得班底和剧本都极好,男主又是人生中第一个男主角温见白出演,于是仍然选择接下这部戏。 二搭之后,因为番位问题粉丝们没少吵架,每天都有人发脱粉小作文艾特林翘。 但是爱似乎是能量守恒的,有人离开了,便有更加强烈的爱意补位。 加之近日舆论风波,粉丝们心疼她,开机这天,为她准备了她出道以来排场最大的开机应援,五千架无人机在开机现场起飞,在变幻的队形中留下爱意深沉的文字,羡煞旁人。 林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那段时间,林翘在横店勤勤恳恳,江嘉劲在北京宵衣旰食。 他们没怎么联络,偶尔通话,也只是两三分钟便匆匆挂断,直到《玉簟秋》开机不久,林翘受邀某台的跨年晚会,于12月的30号前往北京。 林翘五音不全,几乎从不参加演出,这一次之所以痛快接下,只是因为12月的31号,是江嘉劲的生日。 过去几年,林翘从未主动为江嘉劲庆祝过生日,只是这一年有些特殊,他三十岁了,而立之年,总比其他年岁更重要一些。 烧吧蝴蝶 第75节 林翘本意是想给江嘉劲一个惊喜,谁知江嘉劲白天临时去上海出差,晚上不一定能赶回来。 她只好暂时搁置这个计划。 跨年演唱会彩排过后,因《天下》结识的女演员温青雨,说男朋友组了局,会有好多年轻人一起玩,喊林翘过去同乐,林翘想着,左右也是闲来无事,便答应下来。 那家私人会所在霄云路上,老式建筑,进门后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经理亲自带她们到其中某个贵宾间,打开门,里面音浪翻滚,灯光迷离,好似风月场所,扑面而来的欲望浪潮。 林翘嗅到了飞/叶子的味道。 下意识觉得不对,可人已经进了屋子,门已经被关上。 整间房,约莫二十口子人,加之林翘心思不定,起初没有看清每个人的脸。 有个黑衣男人起身,喊了声:“哎哟稀客呀。” 她的心跳蓦然漏了半拍,这才看清江嘉劲那个便宜外甥孙丞竟也在场。 孙丞没有脊柱般瘫在沙发上,舔了舔牙,笑道:“幸亏我今天过来了,林小姐,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呢?” 林翘脸色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心中却起伏不断,一时不语。 温青雨走上前,随性地倚靠在男友的怀中,问道:“你们认识?” 孙丞笑道:“之前珠宝大秀,我们见过一面,那会儿女星如云,偏偏林小姐把我惊艳到了,可真是见之不忘,思之如狂啊。” 他恬不知耻地说笑,又踢了踢旁边人的腿,示意那人给他腾地儿,走过来,来到林翘面前。 林翘自知这个场合她不能再待下去,刚要开口告辞。 门从外面被打开,两个男人姗姗来迟,人还没走进来,便高声笑道:“ladiesandgentlemen!有没有想me啊!” 林翘眼眸一黯,只觉得头痛欲裂——这声音,不是谢彬龙,又会是谁? 她没想到,自己头一次随朋友来这种场合玩,便有一堆奇葩等着她。 这个夜晚注定不同寻常。 第62章 爱死这章!!!…… 沙发上瘫倒一片,唯有林翘一个女人站着,因此格外显眼。 谢彬龙在话落的瞬间,就看到了她。 他怔了怔,眨眨眼又眨眨眼,才问道:“我没看错吧?这是林翘?” 有人笑答:“出了门就有她的广告牌,你不如再去比对比对?” 谢彬龙这才确定,面前站着的女人果真是林翘,他不由得露出一丝垂涎的奸笑,走上前问道:“怎么,今晚江嘉劲不在?你单独出来玩?” 林翘目光沉沉,只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我还有事,先告辞。” 孙丞观察着二人的神色,上前给了谢彬龙一拳:“人家出来放松,你平白无故提起她那催命的老板做什么?瞧瞧,把人惹生气了吧。” 这话带有揶揄,谢彬龙哪里听不出来,顺着话笑道:“哪有啊,你不知道,你那舅舅很宝贝她呢,之前带出来玩,甚至不许我们开她玩笑。” “哦?”孙丞故作夸张,“还有这样的事?” “当然了,不信你问林翘。”谢彬龙笑起来脸上的横肉抖动着,别提多恶心。 孙丞颇有兴趣地看向林翘,问道:“怪不得之前我在宴会上想与林小姐深入交流,被我舅舅警告,还以为他是护自家艺人心切,看来你和高芙瞳不一样啊。” 他越说越意味深长,笑意令人生恶:“龙哥说得都是真的吗,林小姐,你和我舅舅好了?” 他们一唱一和,几乎是明晃晃的侮辱。 林翘脸上平静,看不出情绪,又说一声:“不好意思,我明早还有工作,恐怕要先告辞了。” 她转身要走,孙丞给谢彬龙递了个眼色,谢彬龙走上前拦住她的去处:“哎呀林翘,别那么无趣嘛,明早的工作明早做喽,现在是凌晨,嗨皮的时刻尽情嗨皮。” 孙丞附和道:“是啊,林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真和我舅睡过啊?那我岂不是要喊你一声舅妈?” “丞丞好像最喜欢刺激咯?”不知是谁开了这禁忌丑恶的黄腔。 接着便有人笑侃:“和舅妈打炮岂不是很爽,就像同你两个妹妹双飞啊。” “滚啦,你小子满脑子废料,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孙丞无耻大笑。 “妈的哈哈哈哈哈……”惹得众人纷纷效仿。 无数的嘲弄与侮辱化作笑声,将林翘团团包围。 林翘握紧了拳头,神色凛然。 这样恶意围剿的时刻,只有温青雨一个人起身替她说话:“你们别这样,林翘是真的很忙,让她先回去吧……啊!” 猝不及防地尖叫声响起。 孙丞的巴掌干脆利落地掴在温青雨姣好的容颜之上,怒斥道:“操你妈的臭婊子,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讲话?” 孙丞怒目圆睁,又抬手指向温青雨旁边的男人:“赵靖宇管好你马子!” 温青雨的脸上赫然多出五个掌印,而她男友显然在这群人里处于劣势地位,没有多少话语权,眼看自己女友被打,却是一个屁也没敢放,只灰溜溜站起来,摁住温青雨的双肩,示意她坐下。 温青雨捂住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男友。 林翘捕捉到温青雨万般复杂的眼神,再好的演技也演不出这一刻震惊,恼怒与害怕交织的滋味。 温青雨是替自己挨的一巴掌,林翘这样想到。 她果断地走到温青雨旁边,一把拽起她的胳膊,温青雨抬头,林翘用眼神示意她:一起走。 温青雨眼眶一热,人对于危险的判断,让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起了身。 林翘反手牵住温青雨的手,转身,一堵肉墙再次拦住她的去处。 “林翘,我叫你一声林小姐,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孙丞啐了一声,“我说不许走,你他妈再动一下试试?” 温青雨的手心已经出汗,林翘握紧了她,抬头,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孙丞的眼睛,问道:“孙先生,如你所说,我是你舅舅旗下的艺人,哪怕不给我面子,看在他的面子上,是否可以放我离开?” 林翘当然知道她如今遭受这一场羞辱,正是因为江嘉劲的缘故,可事到如今,她除了江嘉劲三个字可以搬出来用上一用,再无别的王牌可打。 “舅舅哈哈哈哈哈,舅舅?哈哈哈哈……”孙丞弯腰大笑,几乎快背过气去。 “……”林翘冷眼以对。 孙丞癫狂大笑,过了许久才忽地收住笑意,面色即刻变得狰狞,他一把揪住林翘的衣领,将她带到咫尺之间,狠戾地盯住,唾沫乱飞:“操!什么舅舅?我看得起他,叫他一声舅舅,看不起他,他不过就是一条狗。” 孙丞的口气喷薄在她的脸上,狞笑道:“一条阉狗。” 林翘目光一闪,心头千万根针扎一般,惊涛骇浪般震撼。 这表情落在孙丞眼里,大大地刺激了他心中的偏执与怪异,他哈哈大笑,声音如恶鬼低吼:“看你的表情,似乎早知他是一条阉狗,怎么样,他满足不了你吧,不如让我来替他……” 孙丞的话和方才温青雨的半截话一样,硬生生断在喉咙里。 林翘甩了他一巴掌,干脆利落,毫不收力,怒道:“畜生!” 全场安静,连音乐都停了下来。 众人噤声,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一切。 林翘横着脖子,一脸无畏地怒视着孙丞。 孙丞被打得整个头颅都偏向一边,普天之下敢这样对他动手的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江嘉劲,现如今是林翘。 他舔了舔被打的脸颊,目光定定地盯在一处,瞳仁黑沉得可怕,滔天怒意席卷而上。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猛然扯过林翘的长发,生拉硬拽地将她拖向不远处的桌台,口中叫嚣着:“臭三八,敢打我,老子这就办了你!” 林翘在反抗中推拒,事到如今实在没必要再担心撕破脸的后果,干脆大骂:“操你全家!混蛋,脏狗,你放开我!” 林翘反抗激烈,孙丞怒火中烧,手劲儿一分分加大,干脆两只手一起拽住她,杀猪一样把她推到桌子上。 桌上摆满了昂贵的酒水,她整个人被掼过去,撞倒了几个瓶子,酒水淌了满桌,她反手抓住孙丞的衣襟不肯倒下,孙丞不耐烦地把酒瓶子悉数推倒,咣当咣当拂到地上,又抬脚猛地朝她的肚子上一踹。 这一脚毫不留情,林翘疼得抽搐。 孙丞趁机踩住她的小腿,将她一把摁在桌子上,她的后背浸满冰凉的酒水,头发糊了一脸,刹那间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温青雨尖锐而惊恐的哭喊:“求求你们放开她吧,你们不要这样!” 可是乞求换不来自尊,孙丞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 林翘早已认清局势,放弃幻想,她没有停止过反抗,哪怕已经被他牢牢摁在桌上,她仍然奋力抠他的手臂,试图起身,这个过程她拼尽全力,哪怕一点优势都不占,还是使出全身力气。 孙丞从没见过如此烈性的女人,抬手一巴掌甩在林翘脸上:“操,别动了!” 剧烈的疼痛让林翘猛地静止,怔怔地看向孙丞。 孙丞喘着粗气,点头冷笑道:“贱人,果然还是欠打!呸,不想挨打就老实点!” 他作势掐住林翘的脖子,另一只手拂开她满头乱发,刚要低头亲下来,林翘抬手一拳捶到他的右眼上。 难以置信。 她居然敢还回来。 孙丞被打得眼睛睁不开,晕眩之中感到深深震惊,坏情绪一个接着一个涌来,随即又一阵恶意铺天盖地席卷了他的理智。 他几乎是揪一只小鸡崽儿那般,抓住林翘的衣领,把她从桌子上揪起来狠狠摔到地上,怒吼道:“老子要上你,你不识好歹,那行,我让你看看惹怒老子的下场!” 他抬脚朝林翘踹过去。 第一下踹到了林翘的右腿,林翘胡乱摸起地上的酒瓶子,疯了一般朝孙丞身上扔。 孙丞躲了一下,余光瞥见看热闹的众人,高声喊道:“你们都是死的吗,给我摁住她!” 谢彬龙感觉玩得有点大,出声劝道:“好了丞丞,教训两下得了,她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女明星,犯不上。” “我说,摁住她!”孙丞眼睛猩红,已是疯狂入魔的程度。 “我看谁敢动。” 大门被打开,不属于包间的灯光仿佛从云端里迸射进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更大的痛意来临之前传进耳膜。 林翘眼眶蓦地一酸。 转头看,江嘉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就在她转过身的瞬间,他看到她凌乱的长发和脸上的指痕,以及满是褶皱的衣服,他微微敛眸,看向孙丞。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孙丞也始料未及,他目光闪躲了一瞬,紧接着便大剌剌迎上去,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舅舅啊,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烧吧蝴蝶 第76节 江嘉劲冷冷淡淡地瞥向孙丞,嘴唇紧抿,下巴紧绷,不发一言。 这样死寂数十秒,他才走进屋子,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人,清一色的西装暴徒,有祁山,还有他的保镖和其他助理,这些人通通留在门外,没有进来,也没有关门。 江嘉劲走到林翘面前,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将她微微圈进怀里,仔仔细细地检查她的脸颊还有身体。 对于林翘这样好强的人来说,被人欺负的毫无招架之力,是这样的脆弱,这样的丢脸,原不该有丝毫的怯弱流露出来。 可江嘉劲不一样。 他是真的能给她撑腰的人。 林翘红着眼睛,完全没有回避江嘉劲的打量,甚至有意为之,故作可怜,挤出一颗露珠般晶莹剔透的眼泪。 江嘉劲果然心疼,眉头顿时紧蹙,用指腹拭去她的泪水,问道:“很疼吗?” 林翘哭腔很浓:“疼。” 江嘉劲面色阴沉地为 她捋顺被孙丞薅得乱七八糟的秀发,又环住她,把她带到沙发旁,识趣的人自动往里靠,让出了一个位置。 孙丞冷然看着这一切,没有出声阻止,甚至很想验证,是否如谢彬龙所言,这个女人真的那么被江嘉劲所在意。 林翘在沙发上坐下,江嘉劲则蹲在一旁,仰头观察她的伤势,他语气温柔,问道:“他打你哪里?” 林翘委屈地说:“脸,腿,还有肚子。”她强调,“他踹我肚子,好疼。” 江嘉劲没有表情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起身,扫视了一眼沙发上的众人,桌上的叶子,水烟,骰子,凌乱的酒渍,乱倒的酒瓶和酒杯,最后落到孙丞身上,视线从下往上,直到与其四目相对。 孙丞被江嘉劲教训过不止一次,哪怕再狂悖,终究有阴影落在心里,这会儿不由得浑身一凛,目光下意识露了怯。 而正是意识到自己露怯,讲出的话才更狂妄,犹如壮胆:“怎么,你英雄救美还救上瘾了?上次是高芙瞳,这次是林翘,你是想打断我的鼻梁,还是腿?” 江嘉劲只盯着他,不语。 孙丞愈发觉得心里发毛,又道:“江嘉劲你不是只手遮天,你敢动我,我看你怎么跟外公交代!” 听到“外公”二字,江嘉劲才终于嗤的一声笑。 他懒懒地走上前,近在咫尺时他停下,扭头问林翘:“他扇你哪边?” 林翘下意识答:“左边。” “啪。”清脆的一声,江嘉劲掌风凌厉,已是果断地刮过孙丞的左脸。 孙丞难以置信,紧接着暴怒而起,做势要与江嘉劲扭打起来:“我操你妈!江嘉劲你又动我!靠……” 话没说完,江嘉劲又一巴掌打在他的左脸,紧接着长腿一蹬,稳准狠地踹到了他的肚子上,孙丞被踢的后退三步,还没直起腰,江嘉劲又是一脚踹过去。 孙丞被这力道带的连连后退,几欲摔倒,江嘉劲丝毫没有停顿,抬腿又是两脚,直到孙丞的后背狼狈地撞到墙壁,疼得龇牙咧嘴地滑跪到地上,他才作罢。 看热闹的众人早已张皇地惊呼,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谢彬龙眼看江嘉劲停手,以为他已经消气,这才投机取巧般上前扶住孙丞:“嘉劲,你消消气,都是自家人。” 江嘉劲目光一紧,瞥向谢彬龙,二话不说一把薅住他的领子,将他拽到一旁,一脚踹过去,谢彬龙直接摔倒在地,痛呼不止。 江嘉劲冷冷道:“我教训自家外甥,本是家事,何时轮到外人插手?谁再多管闲事,我连他一起打。” 和孙丞玩到一起的人大多是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关系作威作福,拜高踩低,又有哪个真有骨气?何况江嘉劲压迫感十足,更是吓得他们一个个如鹌鹑般噤声不语。 孙丞捂着肚子,十分费力才抬起头来,却仍然跪在那,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想必江嘉劲这几脚真的踹伤了他。 他怒道:“江嘉劲,你今天敢这样对我,不外乎仗着是外公唯一的儿子,可我也是外公唯一的外孙,外公很疼我妈,也很疼我,你为了个女人这样对我,外公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被如此威胁,江嘉劲没有丝毫的愠怒之色,反倒流露出隐隐的兴奋与阴狠,竟还唇角上扬,笑了一下:“是么,那你叫他来找我!” 他转身欲带林翘离开。 孙丞目露凶光不知从哪摸到一个酒瓶,忽然冲上前,眼看要砸中江嘉劲的后脑勺,林翘惊呼:“小心!” 江嘉劲猛地一躲,孙丞一时没有收住力气,整个人往前扑去,江嘉劲见状,朝他后腰狠狠一踹,直把他踹倒在地。 江嘉劲闲散地走上前,踩住孙丞的肩膀,冷声道:“你妈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吸毒,强/奸,下黑手……连亲舅舅也玩阴的?” “我呸,你算个屁!”孙丞狠狠一啐,艰难地扬起满脸是冷汗的头颅,“你他妈也就只能在拳脚功夫上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呵,实际上你硬得起来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江嘉劲目光一凛。 孙丞见他不语,自以为终于扳回一城,狞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江嘉劲之所以年过三十还没有成家,都是因为……” “操你大爷!”林翘走上前,对准孙丞的脸“啪啪”狂甩了两个巴掌。 她必须堵住这烂人的烂嘴。 “行不行我不知道?与江嘉劲上床的人是我,不是你!”林翘这样骂道。 江嘉劲看向她,眼里说不出什么情绪。 这里人人都认得她,她是那么出名的公众人物,按理说,无论如何都不该把自己的私事宣之于口。 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他。 她不允许别人侮辱他。 尤其是,孙丞的母亲是给他伤害的人,孙丞就更没有资格侮辱他。 原本听到孙丞这样无下限的报复,江嘉劲心里暴起一股怒火,可这会儿,他却不气了。 他拉住林翘的手腕,示意她不必再多费口舌,她看他一眼,意会地收敛脾气。 他顺势将她揽进怀中,抱着她,看向众人:“为各位着想,今晚的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烂进肚子里。” 说罢将众人轻轻扫视一遍,抬脚出了门。 温青雨早已吓得丢了魂,像只木偶般跟他们离开。 第63章 “阿劲,生日快…… 街市上霓虹如星,冬风扑面,料峭的寒意让人浑身一凛,林翘抱臂,感觉自己稍微复活了一些。 江嘉劲让祁山送早已被吓蒙了的温青雨回家。 他和林翘坐到车里,没有驱动车子,只是打开热风,静坐不语。 有车路过,有人路过,或许不知不觉间风也路过,天上的云也路过,飞机也闪着灯路过。 这一刻唯有他们是静止的。 林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回京,比如今晚这件事,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后果,比如江荣先那边他要怎么交代…… 但最后,她只是问:“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伤到没有。” 江嘉劲扭头看她:“我想,你应该先平复一下自己的心。” 林翘笑了:“就像你也要平复一下你的心一样?” 江嘉劲目光微闪,被看透的滋味令他一时错愕。 今晚这件事,对于他们任何人来说,都像狂澜平地起。 她是受伤的人,却不是唯一一个感到痛的人。 江嘉劲无法形容打开门看到她第一眼时的感受,那一刻目眦欲裂,整个人没入寒冰,原来让一个坚硬冷漠的人感到痛苦是那么轻易,只需要伤害他坚硬之余那一点点爱的残渣,就足够了。 林翘抬手摸了摸仍然火辣辣的半张脸,骂道:“那孙子下手真狠。” 江嘉劲这才抬起手来,拧眉去触摸她脸颊上的掌印,他的眼神幽然泛着戾气的冷光,抚摸的动作却极轻,唯恐弄疼了她。 “要不去医院吧,还有身上的伤,都检查一下。”江嘉劲说道。 林翘摇头:“不用,我清楚自己的情况,都是皮外伤,回去抹点药就行了。” 江嘉劲凝眸不语,林翘见状,抬手试图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神情比他放松多了:“你放心,我也打他了,我这个人最讨厌吃亏,他打我一下,我就还他一下,临走之前那两巴掌,还是赚的呢。” 她越是轻描淡写,江嘉劲越是蹙眉不止。 林翘看得直叹气:“喂,江嘉劲,你已经三十岁了,老是皱眉要留皱纹的。” 江嘉劲微怔,旋即拍了拍她的脑袋,无语道:“什么时候了还和我说这个?” 林翘努努嘴,本想与他调侃几句,却蓦地想起什么,掏出手机一看:“哎呀,12月31号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三十岁的生日!” 江嘉劲坐回车椅,靠着椅背,眼神飘忽地说:“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林翘笑:“当然激动了,人活一世,能有几个十年?” 江嘉劲偏头,百无聊赖的模样,这样盯她三秒,应该是挣扎了一会儿,才把心里话告诉她:“不瞒你说,我着急回京,就是找你过生日的,谁知道居然碰上这种事,我真是服气。” 林翘怔然。 她刚才似乎忘记问,他怎么会突然从天而降,天神般拯救了她。 他似乎知道她要问什 么,解释道:“孙丞那帮人里自然有我的眼线,你一出现,就有人发消息给我。” 他是最会规划时间的人,工作私事两不误,那会儿他刚下飞机,正问祁山“这个时间哪里还能订到位子”,便收到她出事的消息。 他一步不停地往会所赶,却还是迟了一步,让她吃了亏。 林翘眼睛亮亮地问:“那你准备生日蛋糕没?” 江嘉劲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错愕,最后睨她:“搞什么,我是寿星,还让我亲自准备蛋糕?我可不可怜啊。” “可你来得这么突然,我上哪里去给你变蛋糕出来?”林翘问。 江嘉劲悠悠看她一眼。 她亦悠悠回望过来:“别看我,现在太晚了,买不到蛋糕,我明天要演出,更没时间帮你庆生。” 他嘴巴动了动,又抿紧,似乎在生气,又似乎没有,最后吐出三个字:“随便吧。” 他驱动车子,缓缓加动油门。 霓虹不断后退,夜色迷离,浓得化不开。 林翘觑着江嘉劲的臭脸,只觉好笑,过了会儿故意伸手戳戳他:“喂。” 他目视前方,没说话。 烧吧蝴蝶 第77节 她又伸手戳戳他:“喂!” 他躲了下,看着前路,说:“你别打扰我开车。” 林翘扑哧便笑,又及时收住,还就真的转过身去,不再作弄他。 静了一会儿后,他转头看看她的侧脸,发觉她真的不再哄他,心里顿时火簇窜起,兀自烧了一会儿,又觉得憋闷,像点燃了一捆湿柴,连发火也发不快意,只是一味冒浓烟。 他加大油门,疾驰而去。 狂飙的不是车速,更是没来由的烦躁。 回家之后,他的脸色仍是铁青,她去洗漱,他下楼买了药和冰袋,她出来后,他板着脸取开药盒,抠破铝箔纸,挤出一粒消炎药,对她说:“吃了。” 她走过去,端起水来吞下。 他又打开医用冰袋缠上纱布,对她说:“敷上。” 林翘不干了:“你帮我敷。” 江嘉劲没好气儿地问:“你没长手?” 林翘微笑:“男人都像你一样善变的吗,刚才还心疼我心疼的什么似的,这才几分钟,你就变了。” 她惯会贼喊捉贼,明明是她扫兴在先,这会儿倒成了他的不是。 江嘉劲气结,眼看难听的话就要讲出口。 她嘴巴一撇,夹着嗓子无赖地喊道:“疼死了疼死了,再不冰敷明天没办法上台表演了,唉我怎么这么可怜啊,我命好苦,我……” 他一手揽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猛地搂到怀里,气急败坏地撞上她的嘴唇。 充满雄性荷尔蒙的气息瞬间笼罩着她,她心脏倏地怦怦狂跳,他并不是粗犷的男人,却有种斯文又败类的狂野。 每次激吻,总像把她拆入腹中,恨不得一点点嚼碎一般。 她起初挣扎了片刻,他愈发强势,她干脆摆烂,任由他生吞活剥。 不知道吻了多久,他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问:“这样才能堵住你的谎话连篇是不是?” 她的心脏仍怦怦跳着,眼睛却是眨也不眨:“我哪里谎话连篇?难道我不痛吗?” “你痛,但你也坏。”江嘉劲这样说。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数落道:“不仅坏,还很贪,明明知道我心疼你,偏偏故意让我更心疼,明明知道我在意你,偏偏不肯施舍随手可以付出的好处。” 似乎懂事的女孩子,疼也要说不疼,免得对方担心。 林翘不一样,她是小疼要夸张成大疼,恐怕对方不着急,可真的很疼很疼时,反倒装作无所谓。 他知道刚才在车里,她是心有余悸的,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对这种暴行毫无反应。 可这会儿,她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却故意想让他疼。 江嘉劲早已经看透了她。 他瞪着她:“又坏又贪,嘴巴又利又毒。” “喂。”林翘不由得瞪他,“我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好?别的不提,你瞧你,讲我这么多坏话我都只是听着,就凭这一点,我就好得不得了吧!” 江嘉劲看着她,没说话。 只是弯腰拿起那只冰袋,放在她的脸颊上,她被冰得一激灵,幽怨地看着他,这才不情不愿接过他手上的冰袋,离他八丈远,坐在床头骂骂咧咧敷起来。 江嘉劲看着他,只是一叹。 他走了出去,坐在沙发上,打了几个电话出去,今晚孙丞的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毕竟是在这明争暗斗的节骨眼上。 这样坐了一会儿,身后忽然有人揽住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没有躲避,任她点火。 看她缠绵不休,那吻却始终没有落到他唇上,他问:“怎么不亲嘴。” 她等着他问这句话呢,终于可以报复回来:“你嘴巴太毒,不能亲,我怕被毒死。” 江嘉劲怔了怔,随之泄气地笑起来。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生她的气?他做不到,真的气不过三秒,她这样伶俐可爱,他总是被她轻易逗的展颜。 她看到他笑了,不由得也笑:“你瞧我这个人多善良,我被你外甥施暴,又被你急赤白脸骂一通,却还是肯亲亲你,还是肯逗你欢笑。” 江嘉劲不置可否,他抓住她的手腕,示意她绕过沙发坐到腿上。 她照做不误,慢慢来到他的身前,被他稍微一用力就带到怀里,他环抱着她,深深地看着她,忽然伸手在她脑袋上胡乱揉搓,像揉一只狮子狗那样,把她揉的摇头晃脑,头发糊了一脸。 又捧起她的脸蛋,捏扁又捏圆,她的脸颊肉都被他揉的歪扭七八变了形。 刚开始她还肯陪他玩,后来忍不住挣扎着要起身。 却又被他按了回去,他笑得浪荡,她本以为接下来会得到一个暴烈的热吻,谁知他竟对准她被打痛的脸颊,轻轻亲吻上去。 他很轻很轻地亲吻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又吻吻她柔软的眼皮,最后盯着她的唇,说道:“你这张嘴啊,又利又毒。” 林翘:“你!” “可也很甜很甜,甜的人找不着北。”他笑,终于落下一吻。 仍是很轻柔很轻柔的亲吻,轻的好似微风拂面,蜻蜓点水。 她却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深深陷入他的温柔攻势之中,这样吻了几下,他又停下来,四目相对,她望向他的瞳孔深处,听到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今晚的种种,都对不起。 原谅我的姗姗来迟,原谅我的坏脾气。 她呼吸微滞,看着他久久没动,这句话本不该从江嘉劲这样的人口中说出,但他讲出来的这瞬间,她又并不意外。 她忽地笑了:“对不起三个字多没诚意,我要你用别的来补偿。” 他看着她,似乎在问:嗯? 她暧昧地盯着他,眼神如钩子一般,声音却柔地化不开:“30岁的江嘉劲,我要验验货。” 他的克制被她的一句话而焚烧殆尽,下身热气猛冲,他双手抱住她的头,让她与他额头相抵,目光灼热地紧盯着她:“放心,我会让你满意。” …… 昏暗的壁灯勾勒出林翘的身姿轮廓,远处是流动的城市灯火,北京向来是座不夜之城。 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这一场云雨,似乎和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当他压在身上,林翘紧紧地抱着他,眼睛却毫无情波地盯着天花板。 这是她第一次不为纯粹享受,而是希望他能够酣畅淋漓,希望他比她感受到更多的欢乐。 他的对不起实在分量太重。 她问自己,这么多年同床共枕,真的没有爱上这个男人吗?一丝一毫都没有吗? 许多男人爱过她,其中不乏晶莹剔透就像水晶一样的心,捧在她的面前。 可她都不要呢。 何况江嘉劲沾着血腥味的一颗心? 可是……为什 么心中产生了“可是”这样的念头。 林翘早就应该明白,自从江嘉劲挑破了窗户纸之后,他们二人就不再是同步赶路的状态。 她对他也应该亮出态度来,哪怕二人默认了维持原样,但男女之情多么微妙,是不能有板有眼地按照条条框框发展下去的。 他往前走了那么多,她始终原地踏步,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后退。 或许,故事早就应该进入下一个转折。 “你在想什么?” 江嘉劲短短五个字,将林翘出走的灵魂强制性抽回。 他察觉到她声音里的假装。 他早已熟悉她的身体,是不是真的爽快,她骗不了他。 他很快便笃定,这一次的林翘有些讨好意味,而他厌恶这种感觉。 他微微起身,盯着她的眼睛起伏。 他说:“今晚不可以分神,不然我们一直做下去,直到你全心全意沦陷为止。” 她嗔道:“我哪有分神?” 他眼眸一黯,吻上她的唇:“你可以嘴硬,但我会让你软成一摊水。” 语毕,他极尽所能地捣春水,她慢慢沉浸其中。 …… 快到那最高处,她红唇轻启,对准他的耳朵,说道:“阿劲,生日快乐。” 他浑身一僵,低吼一声,趴在了她的身上。 第64章 床单上大片水渍…… 次日清晨,刘妈在门口敲门,问道:“嘉劲翘翘,你们醒了没有,我做了早饭,要来吃一点吗。” 林翘正在浴室刷牙,江嘉劲翻了个身顶着一头杂毛从床上起来,打开门问:“做了什么。” 刘妈说:“老三样,外加单独给你做的长寿面。” 江嘉劲点点头,揉了把头发说道:“等会把床单洗了,包括我那屋的。” 刘妈探头一瞧,林翘的床单上氤氲了大片水渍,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刚要道“好”,林翘握着牙刷,像握了把刀,从浴室冲出来,骂道:“江嘉劲!” 三个字,从嘴巴里嚼碎了才吐出来。 他明明保证过他会亲自来洗,转眼就这样指示刘妈,岂不是摆明了让刘妈笑话? 她羞得想钻进地缝里永远也不出来! 烧吧蝴蝶 第78节 可她这样羞恼,他就在一旁笑得一抖一抖,把门关上,说道:“没事,刘妈什么没见过。” “啪嗒!”话音没有落,一支牙刷飞来,砸中了他的脑袋。 他笑意更浓,她真是气得牙根儿都痒痒,左右环顾,找不到趁手的东西来砸他,余光瞥见地上他昨晚扯坏的内裤,弯腰拾起,二话不说丢到他脸上去。 他明显怔了怔,待看清是什么,满脸春色荡漾,故作暧昧,拿近嗅了嗅。 她张大了嘴巴,咬咬唇,却只能气急败坏地跺脚,转身进了浴室。 门关上,仍然听得到他的笑声。 这个人太坏太坏,坏到了骨子里,只怕血管里流淌的鲜血都是黑的。 林翘磨蹭好久,才洗漱完毕。 出来时,只见江嘉劲已经坐在餐桌旁吃了半个面包,而他旁边赫然站着祁山。 自从开始与江嘉丽明争暗斗,江嘉劲办公时间就延长许多,饶是如此,祁山以及其他的亲信,来家里的频率还是变高许多。 林翘走上前,问道:“祁助吃了吗?” 祁山停下汇报工作,看向她,说道:“林小姐,我吃过了。” 林翘点头,想起上一次邀他进餐,被拒绝的面子丢了一地,这会儿干脆没有多说什么,不想自讨没趣。 只是当她坐下吃饭,祁山一身西装,面色正经,有板有眼地汇报着所谓的基金股价项目,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碍眼极了。 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脱口问道:“工作也不在于这一会儿吧,你要实在没事干,不如坐下来再吃一顿?” 空气顿时凝固,一片寂静无声。 江嘉劲和祁山同时看向林翘。 林翘怔了怔,耸肩道:“无所谓,爱吃不吃。” 江嘉劲看了眼祁山,笑道:“她对请你吃饭这件事似乎有执念,你要不要遂了她的心意?” 林翘摆摆手,说道:“我可没什么执念,就算有,那也是……” 她后半句“对劳力士有执念”还没有讲出来,祁山却坐了下来:“那就叨扰了。” 林翘下巴都要跌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山:“你……你没发烧吧。” 江嘉劲刻意用那只戴着劳力士手表的手端起水杯,笑道:“sorry了林小姐,这一次可没有赌注。” 林翘怔然,眨眨眼瞥了眼江嘉劲,又转回去看向祁山,却见祁山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竟是说不出的隐隐含笑。 她云里雾里,只觉得被这二人齐心摆了一道,停顿片刻,在桌下去踢江嘉劲的腿。 江嘉劲一僵,看向她:“吃饭就吃饭,少勾引我。” 这语气……林翘哪里不知道他在故意气她。 从昨晚到现在,她似乎总在被他捉弄,还未讨到便宜,这会儿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只嗤了一声,妩媚地笑道:“你少自作多情,我要是踢在祁助腿上,那才是勾引。” 江嘉劲一怔,祁山亦是变了脸色。 林翘收回视线,夹起瓷碟里的溏心蛋,慢悠悠地咬下去。 江嘉劲刚要发作,他的手机忽然响了,看到屏幕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 林翘意识到对面是江家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江嘉劲想了一想,才当着她的面接听起来,她小心地停下吃饭的动作,待他挂断电话之后,她才重新把筷子拿起来,又问:“怎么了。” 江嘉劲轻飘飘地说:“我把孙丞的肋骨踢骨折了,伴有内脏出血,他被连夜送进icu,江嘉慧正闹得厉害。” 语气轻飘,字里行间又渗出一丝沉重的意味。 林翘垂眸不语,她知道他的艰难,亦如当初他知道她的。 她顿时收声不语。 江嘉劲瞥她一眼,察觉她的落寞,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那几口长寿面,起身,并不温柔地捏了捏林翘的脸蛋,说道:“走了。” 林翘侧身躲避开,骂道:“要滚就快滚呐,混蛋。” 刘妈才端上餐具,祁山刚往吐司上抹完果酱,还没来得及吃,便拿着吐司站起来,随江嘉劲出了门。 林翘看着他出门的背影,等到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才后知后觉抬手摸了摸被他捏痛的脸颊,哪里会不知道,他只是不想看她担心。 林翘一点也吃不下了。 她捞起手机边看边等化妆师来给她妆造,她中午有个采访,结束之后才去电视台。 昨天挨得巴掌今天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痕迹,只是她依旧小心翼翼,又敷了会儿冰,边敷冰,边掏出手机,拨号给一个人。 下午林翘去电视台,各种采访和彩排,十分忙碌。 她这一年风波不断,却仍是不容置疑的,全国最红的女星之一。 她被安排在零点之前最重要的时间段出场,演唱《夏悸》的ost,修音修的连亲妈都听不出,她硬着头皮唱完,却意外地收获了当晚同时段最高收视率。 林翘站在台上和群星与观众一起倒计时,江嘉劲站在孙丞所住的医院电梯里正缓缓下行。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同样的倒计时,在零点那一刻,电梯叮地打开。 他刚和江荣先大吵一架,面色不虞,冷酷如霜地走出电梯。 祁山早已把车开到医院住院部的大楼之下,站在车门两米之外的地方等他, 与他同在的还有夏江禹,三个人一对面,不可避免问起孙丞的伤势和老爷子的态度,这样聊了几句,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 祁山二人告辞,坐另外一辆车离开。 江嘉劲在原地接了通工作电话,挂断后走到车前,他这日开大g出来,打开门,刚要弯腰坐进去,蓦地一怔。 车里摆满了鲜花,不同品种,不同颜色,密密匝匝塞满了车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把灯光打开,橙黄色的暖光洒下来,原来不止驾驶室和副驾驶,连后座也铺满鲜花和花瓣,恍若火山喷发,瀑布般散落,汇聚成河。 原本以为眼前的惊喜已是顶点,直到他打开后备厢,那瞬间,数不清的气球从垒成墙的黑色玫瑰丛中飞出,他后退三步,被这惊喜砸得懵然。 淡淡的香味袭来。 不止花香,还有蛋糕的气味。 一个八寸的蛋糕,静静躺在透明盒子里,周围绕了一圈闪烁的小夜灯,仿佛在冲他眨眼,笑道:“傻了吧江嘉劲。” 他可不是傻了。 用力仰头,逼退什么,平复许久才低头去看蛋糕上的字——阿劲哥哥,生日快乐。 他忍不住边摇头边笑,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上一次这样叫他,还是两年前那次争吵过后,她最知道如何哄人开心,只要她想,世上没有她哄不好的人。 这样想着,他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想听听她的声音。 已是一月一日,不知道她是否还在舞台上,但他还是固执地拨号过去。 巧得是她刚刚下了舞台,刚拿到手机就接到他的电话,她接起来,问道:“怎么样江嘉劲,我还坏不坏了?” 江嘉劲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眼后备厢里的黑玫瑰,提起蛋糕绕到车前,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边开车门边说道:“你当然坏了。” 他笑:“你分明是在耍手段,想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是不是?” 她顺着他的话说:“是又怎么样?做我的裙下之臣,是你的福气。” 他坐进车里,把蛋糕放在腿上,笑道:“新年第一天,我懒得同你吵。” “切,你明明是吵不过,又不占理。” 驱动车子,缓缓驶离。 江嘉劲无暇注意,灯火通明的大楼里,江荣先那张带有病色,却深沉阴鸷的脸。 …… 新年到了。 每年的一月一日,都是狗仔爆料的固定日期,而这一年的主人公,是林翘—— 林翘的舅舅联系记者,曝光林翘不孝。 他控诉林翘,不仅多年来对桑萍不闻不问,不尽赡养之责,连爆炸发生之后仅回来一面,更是在桑萍患癌之后也毫无表示,不出钱治疗,更不来探望,由着桑萍一人往返医院化疗,多次昏厥在家。 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百善孝为先”,作为亲舅舅,这番话无疑更具真实性,简直把林翘推入火坑。 当赵蒂和阿蓝拿着新闻来找林翘时,她却完全没有往日的斗志和冷静,完全变了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双目无神地反复播放舅舅的采访。 桑萍患癌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一丝一毫的风声都不知道? 那么刚强的一个女人,从小到大管制她十几年的女人,她最想摒除却又与之最为相像的女人,什么时候竟然会和“死”字联系在一起? 命运有时候会给人开一些小玩笑。 只用一件事,就能轻易地把一切重大的,刻骨的,难捱的事情,都变得渺小轻微。 这一刻,爱和伤害都模糊了。 唯有那星星点点如鬼火般的恨意,似乎还亘古不变。 林翘自认为她并不是一个柔软的人,她仍然无法原谅桑萍,仍然没有放下过去,只是不妨碍在这样的时刻,她心怀感伤,唏嘘不已。 她当即决定暂停一切工作,赶回家乡。 这一做法,与工作室的想法不谋而合。 工作室发布声明,大意是解释母亲为了女儿安心工作,而隐瞒病情,得知真相的女儿,毅然回到那个名为家的地方,陪伴妈妈最后一程。 这一刻她不是光芒万丈的女明星,只是一个快要失去母亲的孩子。 这个声明,有人信,有人不信。 但都不重要了。 娱乐圈不全是利益,至少在林翘上高铁之前,赵蒂对她这样说:“你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剩下的我们来给你兜底。” 林翘眼眶一红,透过赵蒂的肩膀,看到不远处插兜看着她的夏泽义。 他们都是陪伴她最久最久的左膀右臂,亦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烧吧蝴蝶 第79节 她朝夏泽义一笑,又张开双臂抱住了赵蒂,很久很久没有放开。 第65章 《你以为我是恋…… 回到家中已是五个小时之后。 林翘这次回来拎了一个箱子,比起前几次两手空空的过路姿态,这一回算得上风尘仆仆。 她站在熟悉的单元楼下,仰头看自家那扇显眼的窗子,有邻居路过,一开始只觉得这女人好美,站在那好显眼,多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她,笑道:“晓蝶,你怎么回来啦!” 林翘喊了声婶子,笑说:“我来看我妈妈。” 同一栋楼住了二十几年的老邻居,对林翘一家的情况不可谓不知情,对方大概也看过她的负面新闻,脸色一下变得不可言说,只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好孩子,上去吧。” “好,那我先上去。”林翘点头,径直走进楼道。 有电话进来。 是江嘉劲:“你回家了?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她知道他很忙,可以说是脚不沾地,只道:“我没事,我来处理我的事情,你做好你的事情,大家都不要分神。” 江嘉劲低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什么恋爱脑吗?我这会儿刚忙完,正巧得空,不然懒得管你。” 林翘就知道他讲不出好听的,只道:“可我不得空,懒得同你多说,先挂了。” 她挂断电话。 每到一个楼层,就亮起一盏声控灯,来到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手机,17点刚刚过半。 她有钥匙。 却还是敲门。 桑萍问:“谁呀。” 她没应答。 十几秒后,门从里面被打开,桑萍对上林翘的眼睛,整个人一震,愣在原地。 林翘的震惊不比桑萍小半分。 上次回来,林翘注意到桑萍黑色染发下的白色发根,已觉冲击,而此时此刻,桑萍一头白发,面色暗黄,眼底发黑,脸颊凹陷,从微胖到生生瘦脱了相,整个人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形同枯槁。 桑萍是个好强的人,她硬气了一辈子,不可能让别人看到自己不体面的样子。 林翘以为桑萍会把门嘭地关上,事实上,她的手也真的动弹了一下,门小幅度的合上了一点,可又诡异的忽然停止,最终,她只是淡淡瞥了林翘一眼,似笑非笑说:“知道我快死了,赶回来给我收尸?” 桑萍还是桑萍。 任她外表多么虚弱,内心都藏了只吃人的刺猬,说话不带刺就不是她了。 按理说,当母亲的再不是,终究是大限将至,身为儿女,何必要在这一字一句上斤斤计较? 可林翘不一样。 她是桑萍养出来的女儿。 偏要针尖对麦芒,连片刻停顿都没有,笑道:“是啊,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桑萍被噎了一下,冷冷地瞥了林翘一眼,转身进了屋。 林翘顿了一下,面色不改,跟着进去。 家里还是一样的干净整洁,但林翘闻到了煮过中药的味道。 客厅开着电视,播放动画片,小孩子喜欢的《熊出没》,电视机旁摆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沙发上耷拉着桑萍刚刚用过的毛毯,上面开满粉色的小花。 桑萍饱受病痛折磨,可她的生活却比过去几十年都要温馨。 林翘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空旷,浮生一梦的空旷。 她来到沙发上坐下来,桑萍拿起毛毯坐在她旁边。 起初彼此沉默,《熊出没》都演 完一整集,都还没有任何交流,最终桑萍先受不了,开口问道:“大明星,你看也看过了,我还没死,你还不走吗?” 林翘看着她。 桑萍横眉冷对道:“难道你真要坐在这里等着我死?眼睁睁看我咽气?” 说到这里,她似乎猛然想起什么,不由得噙上一抹笑:“还是说,你希望我出面为你澄清不孝新闻,做你的公关,为你的星途保驾护航?” 林翘脸色变了一变。 她的公关团队在她离京之前倒是提过这件事,但她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想法。 倒不是不想拿母亲当挡箭牌,而是打心眼里对桑萍失望,没有任何期待,不觉得桑萍会帮自己。 桑萍注意着林翘神情的变化,更觉心中猜想不假,随之站了起来,捂住胸口,勉力支撑也要发出这一腔怒火:“林翘,我劝你死了这份心!从你当年离开家的那刻起,我就不再把你当我女儿!我告诉你,你就是不孝,你舅说得一点也没错,你就是狠心,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人。” “难道你就不狠心吗?”林翘腾地从沙发上站起。 她从未想过争吵来得这么快,但既然难听话已经说出了口,她不妨奉陪到底。 她质问道:“外婆死了之后,我因为没见她最后一面,没送她最后一程而自责痛苦,我看着她的照片哭得撕心裂肺,你却松了口气,说‘就知道是这样,还好没告诉你,不然这考试铁定没戏’,她不是你妈妈吗,我不是你的骨肉吗?到底是谁狠心?” 林翘自小和外婆桑萍三个人共住一个屋檐下,外婆是夏天给她扇蒲扇捉蚊子的人,是她月经初潮为她揉肚子煮红糖水的人,是她出水痘整宿照顾她的人。 威海年年冬天下大雪,外婆次次踩着没过小腿的雪接她上下学,有一年摔了跟头,林翘没等到外婆,回家的路上,才发现外婆倒在一个极少人经过的小路,人都快被雪埋个干净。 从那以后外婆落下了腿疼的病根,下雪天不会再去接林翘放学,但每一个下雨下雪的日子,单元楼下,总是能看到一个撑伞身影。 这些爱,看似不值一提,但在悠悠岁月里,人不仅是靠吃饭才长大,也是因为被爱滋养过才长成健全的人。 而这些都是外婆给予林翘的,可桑萍,她给林翘的永远是否定。 99分的试卷,剩下那一分用巴掌填平,可100斤的体重,又要用一个巴掌把数字打下去。 因不满她的好友比她出落的苗条纤细,背地里不断用言语打压,怂恿她嫉妒攀比,让她的心拧巴成一团,由此失去了珍视的友谊。 她是一个自小就没有好朋友的女孩,外婆是她仅有的温情。 和桑萍对峙的这一刻,往事一幕幕。 林翘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可想起外婆,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绝望地流眼泪,说道:“外婆去世之后,好几次我都恨不得也跟着外婆去了,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无条件地爱着我了,妈妈,我当不起你的女儿,你让我对这个世界的真情失望,你让我爱无能啊妈妈!” 她再一次喊桑萍妈妈,多么可笑,久违地说出这两个字,“妈妈”真的是一个温暖的词语。 叫出口,依稀掺杂一种心痛的感觉。 桑萍看着林翘,不知道是林翘的脾气比她尖锐,压制住了她,还是因为提到了外婆,她觉得难受,她的眼眶渐渐雾气蒸腾,就这样立在原地。 过了许久才道:“如果不是我瞒着你,你怎么全心备考?又怎么考得上北电?怎么拥有今天这一切?” “我宁可拿今天这一切换外婆弥留之际最后一眼!”桑萍还是不懂,那一点点柔软的亲情,对她这种性格强硬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外婆当时是快死了,见与不见,她都是要死的!你永远只知道埋怨我,可我下这个决定容易吗?明知你会埋怨我,可我还是那么决定,我是把你,我的女儿,放在了我的母亲前面!”桑萍几乎站不住,说出这一大段话,她扶住沙发颤颤巍巍地强撑着自己不倒下。 林翘泪如雨下。 桑萍又道:“娱乐圈是一个让人头破血流的地方,家里没有背景,你再不心如磐石,如何闯荡出一片天?林翘,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表面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实际上还是那么无能,那么小家子气!” 这不是桑萍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而面对这一句句早已耳熟能详的指责,过去林翘会应激地反驳,如今只觉得苍白和徒劳。 桑萍何时才能知道,就算当初知道外婆得病,她仍然会积极备战艺考,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倘若她轻易辜负自己的人生,如何对得起外婆从小到大的谆谆教导? 退一步讲,如果她真的就此落榜,那也配不上一颗在娱乐圈闯荡的大心脏,就算考上电影学院,也不见得有魄力混出头。 这些林翘从前都解释过,但桑萍仍然油盐不进,所以她现在不解释了。 言尽于此,她擦干泪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你的病,但我不是关心自己的母亲,我是关心外婆的女儿。” 她看着桑萍:“你在不在乎我都不要紧,只是你如果还有一丁点在意外婆,就不要再跟我犟下去,我只问你,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患的癌,病情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林翘记得,四年前那场爆炸发生时,桑萍身上有烧伤,但还没有癌症的病灶,所以病情是那之后的事情。 桑萍盯着林翘许久,弯腰拾起沙发上的毯子,如刚才一般坐了下来,盯着电视机说:“胰腺癌,查出一年多了,我已经算活得长的,不知道阎王爷是不是把我忘了。” 说完后才看林翘一眼:“暂时死不了,你走吧,死了你再来。” 她语气轻飘,林翘不知,她是丝毫没有对疾病的畏惧,还是丝毫没有对生命的留恋。 林翘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明天随我去北京,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暂时死不了。” “不去,活够了,正愁死得不快呢。”桑萍把视线又转回电视上,拿起遥控器调大了音量。 林翘忍不住蹙眉,怒意像一只吹起来的气球,快要撑破她的心脏。 她盯了桑萍半天,对方完全不为所动,她只好忿忿走到外婆面前。 遗照上外婆温柔地凝睇着她,她提高音量,对外婆说:“您老晚上托梦,最好帮我骂一骂您这个不让人省心的闺女!” “蛤……”桑萍闻言,学她那样,提高音量故意嗤了一笑。 林翘知道桑萍在笑什么——外婆是最温柔的性子,才不会骂人。 她握了握拳,转身回了自己卧室。 晚上气得没吃饭,本来正看手机,不知怎么睡着了,次日一早,才五点钟,她被江嘉劲的电话吵醒。 她嘟囔着:“大早晨闹我干嘛。” 他轻笑一声,高高在上好似旧时代的公子哥:“你,别睡了,起来帮我开门。” 林翘前一秒还像条死鱼,忽地意识到什么,瞬间变得活蹦乱跳,扑腾从床上坐起来:“我的老天爷,你别吓人?” 江嘉劲大少爷脾气十足,冷嗤:“吓什么人,快冻死人还差不多,我现在要冷死了,迫不及待要钻你的被窝。” 前几句话,林翘能想象出他的臭脸,最后一句却又觉得这个人傲娇十足。 她忍不住白眼,掀开腿上的被子,胡乱趿着拖鞋小跑出去。 打开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束雏菊。 没有任何包装的一大把雏菊,不像是新鲜的花,叶片都有些耷拉下来,却还是很好看,以至于林翘惊了一瞬。 下一秒,江嘉劲露出了雏菊后面他痞笑的一张脸。 冷风从老旧的楼道扑来,连同他的气味,让她浑身哆嗦了一下,感到心颤。 烧吧蝴蝶 第80节 第66章 “叫得好听,老…… “小家伙,我来找你来了。” 江嘉劲挑了挑眉,言外之意,你快给我点儿反应。 可是林翘什么都忘记了,连呼吸都放慢,傻了一样没有动弹。 江嘉劲瞥了眼屋里,见她母亲没有动静,又抬手弹她脑门,问道:“怎么着,不让我进家?想把我冻成冰塑,在你家门口给你看门儿?” 他微微北京腔,懒兮兮的。 林翘从他故意的逗笑里回神,这才侧身示意他进来,说道:“你真是天下第一大神经,干嘛跑来啊,不忙吗?学什么偶像剧,还带花?我不喜欢雏菊……” “我就是顺路。” “我呸,威海在山东拐角,你顺个屁的路。” 她凶巴巴的,他却完全不闹,又答非所问,扯到别的,低声问:“我来得急,路边超市又都没有开门,什么也没带就来拜访,你妈妈会把我撵出去吗?” 林翘摇摇头,接过他手上的花抱在怀里,小步往卧室走去:“她才懒得管你,她连我都懒得管。”又问,“那怎么买到的花?” 江嘉劲说:“这是昨晚吃的那家餐厅插瓶的花,我顺手带来。” 林翘下巴快要 惊掉。 这人还真是实诚诶,可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儿? 她刚要讽刺几句,江嘉劲来了兴致,随她往卧室走:“我还是第一次进你闺房,你家的房子隔音如何?如果待会儿咱们大做特做,你妈妈会听到吗。” “哎呀你讨厌死了!”林翘跳起来去捂江嘉劲的嘴巴,嫌他太过放肆孟浪,像个地痞流氓。 他笑着把她的手拦住,又紧紧握在掌心里,说道:“好了,我只是玩笑。” 林翘进了门,坐在床头,才问:“那你为什么来?” 江嘉劲脱掉大衣,顺手搭在她的椅子上,走到床边把自己摔进去,问道:“女孩子的闺房不都香香暖暖的,你的床怎么不像传说中那样香香的?” 林翘几百年才回家一次,床铺都是没晒过的,她凑合住而已,没有霉味儿都是好事,还指望像御金台的卧室一样香? 她刚要说什么,只听门忽然被打开,桑萍的人影如鬼影般出现在门口。 这一幕真像电影里的定格镜头。 空气瞬间凝滞,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弹。 江嘉劲哑然三秒,才从床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毕恭毕敬地道:“伯母您好,晚辈江嘉劲,江水滔滔的江,嘉奖的嘉,最后一个字,疾风知劲草。” “林翘,你在外面怎么乱来我不管,但请你不要随便就把男人带到家里来,我再提醒你一遍,我还没死。” 桑萍忽略了江嘉劲的示好,冷冷地瞥向林翘,这样讲完,又把视线移回江嘉劲身上:“请你出去。” 无论什么话,从桑萍口中讲出来总是要难听三分,林翘走上前,站在江嘉劲面前,反驳道:“这位是我的顶头上司,扶摇的江总,不是什么随便的男人,而是我重要的客人。” 这话让桑萍脸上的鄙夷更重,她盯着林翘,质问道:“谁家上司二话不说进门就钻员工被窝?我就说嘛,你究竟是怎么火起来的,原来背后蝇营狗苟的事情没少做,林翘,你诚实点,他究竟是你的客人还是你的客官?” “桑萍!”林翘大喝。 “伯母。”江嘉劲与她同时开口。 “今日不请自来,的确是我无礼在先,进门之后没有拜访,也是我的不是,但这些和林翘没有关系,我的过失,不应该算在林翘头上。”江嘉劲微微扯了下林翘的手臂,把她护在身后,语气深沉无波。 这些话并非只为林翘解围,更是句句出于真心,他昨晚临时决定从青岛驱车赶来,到这之后时间尚早,店铺都还没开门,他没有买任何见面礼,进门之后,念着桑萍应该还在休息,就自动省略了拜访的步骤,虽有自己的考量,但无论如何都是他失礼在先。 可这番解释,桑萍听罢却大为震惊,她讽刺道:“一对狗男女,偷情还偷出正义感来了?” “伯母,您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普天之下还没有母亲给自己女儿造黄谣的,请不要再侮辱她的人格,贬低她的尊严。”江嘉劲的教养让他极力忍住火气。 “我不侮辱,我只要她滚,免得脏了我的地方!”桑萍指着门外,如此衰弱的一个人,说话都在喘,不知为何还有这么多尖锐的恶气。 林翘许久没说话,听到这句,她才悠悠笑起来:“我凭什么走?” 她这样反问,走到江嘉劲面前,搂住他的手臂:“你说得没错,他就是我的恩客,我还要和他睡觉呢,你不出去吗?” “林翘!”桑萍怒吼。 “还是说,您想观战啊,妈妈。”最后二字,甜美中带有挑衅,桑萍嘴巴张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死过去。 这对母女真是天敌一般的存在,可见此情景,下意识搀扶几乎是人之本能。 林翘刚把手伸出去,桑萍却转身一个巴掌甩过来,啪的一声,清脆至极。 空气满是凝固的死寂。 这一刻,林翘懵了,桑萍也是。 江嘉劲的头发被打得一甩。 他赶在巴掌落在林翘脸上之前,拦在她面前,硬生生替她捱了这一掌。 病入膏肓之人的力气,对于江嘉劲这样风华正茂的男人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却觉得很疼。 比江荣先的巴掌还要火辣辣地疼。 从内心深处钻出来的触感,如蛛网一样越织越大,迅速地笼罩住整个意识。 幸好是落在他身上,如果落在林翘身上,该是多么难以承受? 江嘉劲这样想,目光里有一丝释怀,可紧接着又染上不能原谅的狠厉。 他看着桑萍:“伯母,我不管你之前有什么坏习惯,如今我在林翘身边,我不允许你再碰她一下,更不许你再贬低她一句。”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什么身份同我讲这句话!”桑萍喘着虚弱的粗气。 江嘉劲平静地与桑萍对视:“我什么身份不要紧,就凭林翘是我看重的女人,更是我看重的艺人,我就有资格站在这与你对话!” 江嘉劲神态讥讽:“我亲眼看到她吊威亚的勒痕磨出血,大夏天一层层戏服穿上去,汗液渗透勒痕撒了盐一样疼,她吭也不吭一声!我见证她反季节拍戏冻得脚底生疮,为了红毯三分钟几宿几宿被饿醒,看她参加活动被黑粉指着鼻子骂滚出娱乐圈,发着烧也要淋雨拍夜戏……这些都是你没见到过,也从不曾关心的,凭这些,你就没资格没立场骂她靠身体上位。就凭这些,我就有资格同你对话。” 江嘉劲这番话说得不急不缓,但细听之中,仍能分辨出里面嘶嘶往外冒的急切,如火星子一般烧灼。 或许外人不会懂,但此时此刻,保护她就像保护他自己。 林翘看着江嘉劲的表情,喉头莫名一酸,桑萍也看着他,神情中有反驳的意图,似乎还没找到语言。 江嘉劲继续道:“我可以十分明确地告诉你,林翘这一路摸爬滚打,我对她的支持与陪伴比你更甚,就凭这个,我就可以站在这与你对话!” 桑萍死死盯着他。 江嘉劲严肃冷然,目光不躲不闪。 这样僵持数十秒,桑萍对江嘉劲说:“你出来。” 林翘倏地抓住江嘉劲的手,目光坚毅倔强,意味明显。 江嘉劲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随桑萍离开了卧室。 林翘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这一幕太熟悉,好像儿时她偷吃饼干被桑萍教训,外婆也是这样长篇大论地劝说,最后桑萍受不了,就把外婆叫了出去,让她得到片刻安宁。 只是外婆比江嘉劲温柔多了。 江嘉劲随桑萍走到客厅,桑萍扶着沙发边缘,呼吸急促地坐下,江嘉劲瞥了眼沙发,没有动弹,只立在原地。 桑萍平复一会,才冷声道:“你也看到我们母女水火不容,你讲话这么强势厉害,我和林翘两个嘴巴利成刃的人都哑口无言,那你不妨把她劝走。我知道她被他舅舅摆了一道,舆论逼着她回家来照顾我,可过去十年,她都不曾尽孝,如今也不必为了自己的名声惺惺作态。” 讲到这,她轻嗤一声,扫视着江嘉劲道:“何况,她可耐不住寂寞呢。” 这话俨然是说,林翘回家全为做戏,不是真心。 不仅不真心,关起门来连做戏也不愿意,甚至迫不及待风花雪月。 江嘉劲怒意未平,此刻又起,他一字一句说道:“今天原本是我有错在先,我们两个解释清楚,又道过歉,都不及你无理取闹,认定了是她胡作非为,你这样活了一辈子,林翘就受了你一辈子,最后这段时光,给她留下一点属于母亲的温情不 行吗?” “我给她的只能是拖累!”桑萍这样低吼,“难道你看不到?她已经停工了!娱乐圈竞争这么大,她为了我一个快死的停工,牺牲大好前程,值得吗?” 江嘉劲愣住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是恍惚的。 他难以分辨桑萍这句话中的深意,却又好像中了箭一般倏地被什么射中,然后明白了所有。 桑萍面色仍然没有半点温柔,甚至比刚才还要不耐烦,还要尖酸刻薄。可讲出的话,却有了点人情味:“林翘舅舅的事情,我会出面解决,我只有一个诉求——你把她弄走!” 已经冷却太久了,这份感情,稍有回暖的迹象,反倒令人不适。 桑萍的神情中带着决绝的凛然,她看着江嘉劲,问道:“你是真的对她好的人,对吗?” 江嘉劲感觉自己被一种巨大的空旷感砸中,他不知这个“好”字,是指事业上还是指其他,但无论如何,他都可以拍着胸脯,在一个女孩的母亲面前说出: “林翘是一个很倔的人,倔到什么事情都能咬牙挨过去,又很硬,硬到笑对万千谩骂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她也很聪明,机灵到能轻松化解许多难题,所以其实关于她的事业和人生,我都没有插手太多,但我给了她最重要的东西,是底气。” 江嘉劲是可以给林翘兜底的那个人。 尽管很多事他从始至终都未插手,但他存在的意义便是让林翘无所畏惧地去闯荡。 而这样的角色,原本应该是一个人的父亲或母亲扮演。 因此,江嘉劲讲出这句话,更像是在质问桑萍——你在哪里? 林翘身边有些位置本是属于你的,可是你在哪里? 桑萍垂首不语,安静许久之后,仍是说:“你把她带走吧。” 江嘉劲深深看向桑萍,说道:“我做不了她的主,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你不可以强迫她,我也不可以。” 桑萍仍是垂首不语,过了许久,她起身回自己的卧室。 于是江嘉劲也转身回林翘那间屋。 打开门,只见林翘坐在床头,神色与往日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只看向他:“她是不是又让你劝我离开?” “你没偷听几句?”江嘉劲故作玩笑。 林翘目光闪了闪,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的确有这样的念头,只是最后耳朵贴在门板上的时候,又别扭地放弃了。 她嘴硬地又问:“所以是不是?” “知母莫若女。”江嘉劲勾唇一笑。 烧吧蝴蝶 第81节 林翘撇撇嘴,无语地笑:“她就是哪一眼看我哪一眼够,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和她相处,总觉得许多痛苦的记忆都会涌上来,我也难受。” 但是林翘能怎么办? 她既然已经知道桑萍命不久矣,总不可能真的等她死了才来收尸。 她上一个离世的亲人是外婆,她连回家奔丧都迟了许久,这是她永远的心理阴影,这一次,又怎可重蹈覆辙。 江嘉劲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事实上,对于亲情他比她更像是门外汉。 过了好一会儿,林翘抬头看他,似乎是第三次问他:“你还没说,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你突然回威海,我不得跟过来看看?”江嘉劲笑得漫不经心。 只是因为她来了,所以他跟过来,多么理所当然的一句话,简直不能称之为理由,可又再没有比这更朴实的解释了。 还说不是恋爱脑? 林翘刚要讽刺他几句,江嘉劲似乎是看出她的意图,抢先伸手示意她来牵,又道:“我快饿死了,走,陪我去吃早饭?” 林翘淡淡地扫了他的手一眼,起身,如常把手放进他的掌心,这几个动作是罕见的乖顺,只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江嘉劲大跌眼镜。 她问道:“不和我在闺房大做特做了?” 他怔了下。 她扑哧就笑。 他反应过来她的作弄,紧接着就去挠她的痒痒,她闪躲着,求饶道:“好啦好啦,我要换衣服了!” 他不肯,逼她:“那你叫声老公听听,叫得好听,老公就放过你。” 这个称呼是她从未叫过的。 他总是会见缝插针,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让她叫。 可她还是闪躲过去,边躲开他挠她痒痒的手边道:“滚开啦,我叫你个老鬼头!” 他目光滞了滞,只道:“好哇,又不乖了,看我怎么罚你。” 她笑着躲到床上。 他压在她身上继续收拾她,又闹她一会儿才放过她。 ………… 林翘毕竟是公众人物,不能去人太多的地方,二人没有去路边的早点铺子吃东西,而是找了家五星级酒店,入住后,把早餐叫到屋子里来吃。 其实不只是江嘉劲,林翘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这顿饭刚开始时,二人只顾着大快朵颐,一句话也没讲。 江嘉劲在这时突然想起什么,边啃海蛎子包子,边往门口衣柜走。 他起身的同时,林翘的手机忽然响起。 她随意接听。 只听:“林小姐,怎么样,这一年的舆论攻势,你还享受吗?” 林翘的心好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攫住,心跳似乎猛地停了,数秒后又蓦然飞快跳动—— 江荣先? 第67章 “宝贝,给不给…… 江荣先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巨大。 林翘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心中想起的却是那日高芙瞳对她说“我们以血肉为代价的反抗,抵不过江总的一怒”。 江嘉劲的一怒都如此地动山摇,江荣先的呢? 林翘极力忍住颤抖,才问:“江总,好久不见,不知您有何贵干?” 江荣先似乎料到林翘的反应,不由得轻笑出声:“不愧是嘉劲看上的女人,不仅傲,还很稳嘛。” 他闲散地道:“你放心,我打电话给你,不过是关心你的近况,我没有让年轻人跪下的爱好,亦无意折断你的傲骨。” 林翘如坠冰窟,没有言语。 江荣先听她沉默,继而又道:“所以你还没告诉我,这一年的舆论风波,作品失败,被亲人中伤,可还满意?” 林翘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她早该想到,这一年没有资本下场,她怎么可能口碑崩盘到如此地步?而舅舅……不过就是一个懦弱的草包,何以如此小人得志! 原来是江荣先在背后操纵舆论。 怪不得,神不知鬼不觉,她的团队竟没有收到半丝风声。 越是恨,她越是笑得漂亮:“劳江总挂念,我本是快要死掉的沙丁鱼,多谢江总放进来几条鲶鱼,我才能继续活蹦乱跳,我怎么敢不满意?” 好精妙的比喻,这下轮到江荣先一怔,片刻后才又扬起笑来:“很好,林小姐这样的女孩子,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怕是也会喜欢。” 林翘目光冰冷,嘴角噙着一抹轻笑,恶心至极的时候,人竟会想笑。 身后响起脚步声,林翘转头,看到江嘉劲手里拿了个盒子过来。 他自然地走到她身边来,她心不在焉地回避了一下他的视线,可又想到,她才是那个外人,于是又抬起眸,看着他,用唇形说:“江荣先。” 江嘉劲一怔,眉头顿时紧锁。 林翘坐直,又问:“江总,我不知道您这般报复,是因为去年春节我的冒犯,还是别的,但既然您有这样的耐心慢慢折磨我,为何今天又要把话挑明?” 林翘不傻,以江荣先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封杀她,但是那样哪有看着她挣扎着慢慢咽气来的舒服?此刻他愿意挑明,就说明这游戏他已不愿再玩下去。 “林小姐爽快人。”江荣先冷哼一声,“那日你的冒犯的确历历在目,可这些不过小惩大诫,哪里算得上报复?” “是,当然算不上,要是真的报复,我早已经尸骨无存。”林翘爽快以对。 江嘉劲眉头始终未舒展过,闻言又坐到她旁边,示意她打开外放。 但林翘拒绝了,既然江荣先直截了当找到她,她就敢独自面对江荣先。 “那我也就直说 了,我要你离开嘉劲,越快越好。“江荣先说道。 林翘下意识看了眼江嘉劲,说不清自己露出了怎样的神情,但她看到江嘉劲因这一瞥而明显怔忡,睫羽轻颤。 林翘顿了顿才开口:“江总不是要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江嘉丽?何时又对江嘉劲这个弃子那么关心?” “林小姐,你大可不必套我的话,我纵横商场几十年,可不是吃素的。” 江荣先声音蓄着令人敬畏的力量,哪里像大病过的,林翘暗暗想。 她不紧不慢,问道:“可我离开江嘉劲,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此刻更像谈判,她冷静果断见招拆招,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那一套,亦不谈所谓的感情。 江嘉劲脸色早已黑得不能再黑,抬手想把她的手机抢过来,她却是料到他的念头,先一步瞪了他一下,他忿忿作罢,凑近了去听他们的对话。 江荣先说:“我当然不会学你们那些电视剧,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我的儿子,因为离开他是你的义务,而不是我的请求,你别无选择。” 这番话几乎是在打林翘的巴掌。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样的傲慢嘴脸打发女人? 可她不避不让,只问:“那您能保证停止抹黑我,让我继续在娱乐圈生存吗?” 江荣先哈哈大笑,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林翘,不要同我讲条件,你没有筹码同我谈这些,我现在是在通知你,而非与你商议。” 林翘被他的冷漠刺激得头皮发麻。 这种淡定的狠心,才真正令人胆寒。 她忍不住又试探道:“我很好奇,为什么非要逼我们分手,所谓的联姻,真的比你儿子的终身幸福重要吗?” “幸福或许是真,但是不是终身,谁能保证?”江荣先如听到笑话般轻嗤道,“幼稚的人才会认为感情能和万贯家财相提并论,林小姐,你是名利场上待过的人,难道真的以为‘感情’和‘利益’有资格上同一张牌桌?” 财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感情算什么东西,要用多少虚无缥缈的感情,才能撬动那一枚硬币? 林翘知道这便是江荣先眼里的世界。 她不由得噙上一抹冷酷到底的笑:“当然不能。” “林翘,其实我看得出来,你身上有很多地方都和嘉劲有些相像,不过我没有闲心试探你的骨头究竟有多硬,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离开嘉劲,我保你星途坦荡。反之,你的职业生涯就此葬送。” 江荣先气定神闲,这般淡定,不难看出在商业中,他是个很好的谈判专家。 林翘握紧了手机,问道:“为什么不去要求你儿子?” “你离开他,就是伤害他,他会看清感情的虚伪,到时候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我何必还要费心去动他那块顽石。” 江荣先好谋算,林翘听得心寒,咬唇不发一言。 说罢,江荣先又留下一句“我没有什么耐心,我给你24小时,你给我一个答复”,就挂了电话。 林翘把手机从耳畔缓缓拿掉,看向江嘉劲。 方才通话时,他一脸急色,可这会儿却没着急问江荣先为什么找她,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这个局面,显然是他预料到的。 林翘靠在椅背上,丧气地问:“你和他斗到那个地步了。” 江嘉劲也学她那样,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丧里丧气地说:“争家夺产,要是像偶像剧里演得那样容易就好了。” 林翘闻言,胸腔一颤,忍不住笑了一声:“电视剧里通常一次联姻就能解决,怎么,你也需要联姻吗?” 江嘉劲看她一眼,似乎也觉得好笑,苦中作乐的幽默,不由得勾了勾唇。 过了会儿,他才问:“如果你猜对了怎么办?” 林翘屏息,不知为何眼皮竟跳了两下。 她凝眸看着他,一时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江嘉劲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淡淡地说:“江嘉丽母女三人,背后就有额外三个姻族撑腰,我母亲死得早,我和外祖家不常来往,他们能给我撑腰,但终究不算硬气。集团内部江禹等人是我派系,但也有人是江嘉丽的亲信,联姻对我来说,确实是最快捷的做法。” 他原不必解释这么清楚的,林翘这样想。 她虽然是一个门外汉,对商战一窍不通,但他们双方摆在面前的势力她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事情多少也能预料。 她想了想才问:“可是新闻里不是说,江荣先早已属意你姐姐接手企业,又何必要壮大你的势力?你的羽翼越丰满,越容易发生萧墙之祸。” “扶摇是扶摇,江家是江家,之于江家,我是唯一的儿子。”江嘉劲嘲弄一笑。 烧吧蝴蝶 第82节 林翘心头猛然一颤,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糊涂了。 她等着他说下去,可他显然并不愿再多聊,他把手里的首饰盒递给她,对她说:“打开看看。” 林翘边接过来边问:“什么?” 他笑说:“看看就知道了。” 林翘笑着瞥他一眼,臭德行,还卖关子。 她打开看,那瞬间真有闪瞎眼的错觉——一只玻璃种翡翠镯,晶莹剔透,莹润泛光,彷佛一块无瑕的玻璃。 林翘不太懂翡翠,但并非一点不识货,这手镯不仅成色好,还是宽版轮胎。 她甚至没出息到不敢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只结结巴巴问道:“看起来很贵的样子,多少钱买的?” 江嘉劲轻描淡写:“上周参加慈善晚会,恰好看到这个,你不是正迷信,送你戴着玩。” “所以多少钱嘛。”林翘还是问。 “六百多少来着。”江嘉劲想了想,又道,“记不太清了。” 林翘顿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嘴上凶巴巴地骂她迷信,可她再迷信,却也没有拿六百多万买一只镯子,他倒好,挥霍无度。 她转头与他对视,这样沉默三秒,才道:“江嘉劲,我想我不能收下它。” “……”空气变得死寂。 江嘉劲不知道林翘的拒绝意味如何,只是心底没来由升起一股压不住的恐慌。 这一年来,她要对付舆论,他亦在商场厮杀,两个人相处时还和从前一样,但每每分开,他总觉得心里没有着落,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细看却好似盏盏鬼火在瞳孔里漫无目的地飘摇,他笑:“你不是常常骂我江扒皮,我大方一回,你倒忸怩起来?” 林翘盖上了盒子,沉默许久,才抬眸撞进他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和许多年前一样,经历了大红大紫,滔天的恶意与攻击,她还是有那样一双灼亮而倔强的眼睛。 她字字清晰,说道:“江荣先告诉我,我这一年的事业动荡,全然出自他的手笔,而过去仅是警告而非真正的处置,如果我不离开你,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你想过吗。” 江嘉劲的瞳孔里恍惚着令人疯狂的隐忍,他没有回答她的提问,但她肉眼看到他身上的不安,他甚至是板着脸的,冷漠的,无情的,可她就是看得到他的不安。 她继而又道:“他希望我们分开,大可以直接对你提要求,可他为什么要找上我,必然是早就找过你,而你没能给他满意的答复,是不是?” 江嘉劲的心脏骤然一缩,她果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得好准,讲得好狠,丝毫没有遮蔽躲藏,把事情摊开来,放到太 阳底下晒。 他想起一周前,那场慈善晚会过后,他在宴会厅后的贵宾间里见到江荣先。 江荣先对他说:“雷家的女儿雷舒然今年从美国回来,你们抽个空见一面,把婚订了吧。” 雷家的独生女,他见都没有见过的,就这样轻飘飘地成了他未来的妻子,他当然不肯,只道:“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 江荣先看他一眼:“难不成你舍不得那个戏子?江嘉劲,江家往前倒数一百年,也找不出你这么没出息的孬种。” 他邪佞嗤笑:“这没出息的孬种,偏偏是你生的。” 江荣先气得拿拐杖打他,扬言道:“江嘉劲,你如果还有一丝一毫骨气,最好放下你的七情六欲,女人是用来玩的,不是用来爱的!这身家性命,千亿帝国,你要是不要,全在你。” 江嘉劲头一次收敛了脾气,没有回怼,亦未屈服。 过后他没有再听到雷舒然的名字。 然后就是今日,他没想到江荣先竟会找到林翘。 她都这样坦荡,他若继续闪躲,岂不是太过丢脸? 江嘉劲终于点头:“江荣先这个老古板,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玩棒打鸳鸯那一套。” 果然,林翘料想得没错。 她始终直视着江嘉劲,没有任何保留,直接表达出心中思量:“江荣先在意的是什么?江家的体面,扶摇的资产,你的后母和姐姐们,你,还是他自己?我不知道,想必连你也摸不清。但他现在还肯插手你的事情,就说明,你还没出局,还有希望。” 江嘉劲目光微闪,动物般敏锐地察觉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既然有希望,你就该拼尽全力去争去抢。而我,我本不该卷入你们父子的斗争,因为我本身就没有真正跟了你,既不是你的情人也不是你的爱人,我不该成为炮灰。” 这话清醒到残忍,像一记快刀,快速落下,鲜血狂飙而出。 江嘉劲感到痛,亦感到痛快。 如果换一个人说出口,江嘉劲势必会认为,对方是一个在威逼利诱前临阵倒戈的小人。 可林翘不一样。 她太坦荡。 她甚至直白地告诉他:“江嘉劲,我还没拿影后,也还没红过瘾呢,我还得继续往上走,继续红下去。” 她这样讲,似乎觉得意图太过明显,又弯唇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沉溺于美色的男人,不过还好,我也不是那种颠倒众生的长相。” “你怎么不是?”他道。 她说了许多话,他一声没吭,直到这一句,他脱口而出。 她本意是想说,我没有那么不好舍弃,而他坚决否定这一点。 这样坚定的偏爱,她本该沾沾自喜,或者受宠若惊,但这瞬间,她只感到自己心如磐石。 是又怎么样呢……林翘想,她进这行是为了功成名就来了,可不是为了嫁入豪门。 她把那只昂贵的镯子重新塞回他的手里,终究还是狠下心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想顾左右而言他,江嘉劲,分开就分开吧,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我们谁都不能拖累谁。” “……” 江嘉劲想要争夺扶摇的资产,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看着那张日渐枯槁的脸,他的心里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自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的仇恨便疯长成参天大树。 后来成立扶摇影业,他在商业上摸爬滚打,一点点扶持自己的力量,心中的执念,除了那唾手可得的,本该名正言顺属于他的权力,还有杀母之仇。 二十出头的时候,他性子桀骜,想的是有朝一日能把碍眼的人清扫出门,至于家产,不过是江荣先的臭钱,他从未真正看得起那些数字,更不屑拥有。 他不想输,不为万贯家财,只为争那一口气。 可如今,商海沉浮,几番争斗,今日之人已非昨日。 他当然要那万贯家财。 江家迫切想要儿子,不正是想要个名正言顺的嫡子,唯一有资格的继承人? 一个情妇带着两个女儿登堂入室,自以为上了位,害了命,便认为可以谋财?简直痴人说梦! 江嘉劲什么都考虑得清楚。 唯有一点变数,便是这原本可以轻易付出,如今却想牢牢攥在手里的一纸婚书。 在这争夺之中,要付出什么,他从前根本不会在意。 本就是光着脚的孤家寡人,这个世上有什么是他在乎的,又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关头,偏偏有这样一桩难题摆在眼前。 林翘坦率,理性,强大,豁然。 她所说的种种,全都直切要害,没有半句废话,与之相比,江嘉劲倒成了那个优柔寡断的人。 他真的沉默了很久很久,在这漫长的沉默中,他只想问她一个问题—— 你有爱过我吗。哪怕一丝一毫,你有过吗。 可他始终没有开口。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像一个雾霾天。 他把她退回来的镯子紧紧握在手里,摩挲几下,才道:“是我没有能力留住你,没能力护住你。” 这是一句落寞的话。 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对于江嘉劲这么骄傲的人来说,无异于抽筋拔骨。 可林翘听在耳中,却察觉不到他有丝毫的窘迫。 他似乎并不落寞,并不失意。 这句话更像是已经接受了某种事实,理性地讲出一句彼此都懂的大实话。 他第一次喊她的单字:“翘。”他这样唤道,“我们分开吧。” 好像被冷风扑了眼睛,林翘睫毛狠狠颤了一下。 他的话,在她的情理之中,更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想到他会这样果断。 她感到十分讶异,他居然一点也不会生气吗?不会恼她逃得这么快,连挣扎都没有。 甚至,她讲出“分开就分开吧”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白眼狼。 江嘉劲像在沉思,又像在放空,这样告诉她:“我如今腹背受敌,无暇抽出精力照顾你,而你跟在我身边,早已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离开我,对你是一种保护。” 他果然还是考虑她的。 林翘这样想,几乎有些泪意逼上来,与他对比,她还是更残忍的那一个。 他接着又道:“如你所说,江荣先既然有意让我和江嘉丽斗上一斗,我就还有希望,既然有希望,我势必要抓住机会。在他眼里,连放弃一个女人都做不到的人,何谈狠下心来稳住一个商业帝国,那么我就舍弃你,让他看一看我的冷酷无情。” 讲到这,他目光深邃似海,竟轻蔑一笑:“与天斗,与地斗,都不如与江荣先斗,其乐无穷。” 林翘心中一凛。 她够狠,够绝情。 他又何尝不是? 他才不是听到她要离开他,就会发疯的男人,就算是,也分得清楚局势是不是允许他发疯。 可林翘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气我?” 他们的观念一致,可同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与他口中说出来,各种意味却是完全不同的。 无论如何,她的理智都显得过于冷漠。 他到底是她的伯乐,而她却只顾自己,在他风光时,她怡然自得地享受他的恩惠,他一旦摇摇欲坠,她分分钟与他割席。 不说情意,只说道义。 她不道义。 江嘉劲伸出手轻轻捧起林翘的脸,灼热的温度自手心烫过来,令她心脏后知后觉地漏跳了半拍。 烧吧蝴蝶 第83节 他没有笑意,只紧紧地盯着她:“我有什么理由气你,如你所说,你不是我的情人,也不是我的爱人,我为什么要把你拖进这浑水里,刀山火海,我一个人闯还不够,还要牵连一个无辜的你?” “可我终究是受了你那么多那么多的好处。”江嘉劲不怪她,林翘反倒成了那个忏悔的人。 “你也回报了我许多许多。”江嘉劲的指腹在她细腻的脸庞上摩挲,无限 爱怜,“为你解约的五千万,你早已连本带利赚了回来,这是公。于私,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你为我驱赶了无数次的孤独。” 林翘狠狠一酸。 她以为她会哭的,但她没有。 她深深望向江嘉劲,那眼神中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心疼。 江嘉劲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回应,他像是解一道数学题那样认真地告诉她:“我当然希望你能对我说‘江嘉劲我要陪着你,无论江荣先怎么对付我,我都要跟着你’。可你不爱我,仅凭那一点的提携之恩,你何必,又何苦。” 林翘怔了怔,亏欠感铺天盖地,令她心如刀绞。 她知道他说的不全对。 他看着她紧锁的眉头,这一次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抬手捏捏她的耳垂,又捏捏她的鼻尖,竟还温柔地笑了笑:“何况你要是真的那样说,你就不是你了,你的心里有太多滚烫的愿望,你要做永远不服输的母狼,为了梦想战斗。” 江嘉劲知道,有些情感注定要在特定的时间表达,错过了,就只能烂在肚子里。 所以他的话没有停:“说起来有点阴暗,看你这样眉头紧锁,我竟然感到开心,此时此刻,我第一次感觉到你心里并非一点不在意我,你的心里充斥着那么多的目标和理想,竟还能空出一点给我,我很欢喜。”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自责。可是林翘你不知道,这一点,我比你冷漠,就算你不主动提出和我分开,我也会和你断的。因为现如今,是我的生死局,不是你的。所谓的并肩作战,太不现实,也太幼稚,你陪在我身边,除了能给我感情慰藉,还有什么?” 历史早已给出答案,楚霸王垓下被围,和虞姬抱头痛哭,就能换来一线生机吗? 他们都知道,不能。 既然明知困难重重,不如咬牙去斗,做痴男怨女没有意义。 江嘉劲揉了揉林翘的脑袋,似乎是故意逗她开心,笑了笑说:“我太清楚,你要的是强大的男人,如果赢了,我尚且可以争取一下你的芳心,可若这一仗输了,我拿什么爱你?” 林翘微愣,随后她缓缓地,缓缓地笑了。 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一点你倒没有说错,有的是公子哥排着队求我青睐,你要是输了,这辈子都讨不到我做老婆。” 江嘉劲坦然大笑:“那我趁现在还有机会,更要将你吃透。” 他微微起身,又很快俯下,猛烈地吻住她的唇,瞬间便缠住她的舌,喘息之中他无赖地问:“宝贝,你给不给我吃。”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感到身子一轻,反应过来时已被他调转方向,坐在了他的腿上,身体没有一丝缝隙地紧密相触,她能感受到他蓬勃的欲望。 她不禁攀上他的肩膀,与他纠缠在一起。 她的身体已然做出选择,向他靠近,可残存的理智,却顽强地把他推开,就在他仰头亲过来时,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推拒道:“可是你真的要娶别人吗?” 分开就分开,可联姻的事情他还没有解释清楚。 江嘉劲浑身一僵。 这本不该是她会在意的问题。 他停下来,抬起那双被情欲染红的双眼,慢慢地勾起一笑,问道:“娶了别人,还能娶你吗?” 林翘怔忡一秒,紧接着把头一撇:“你想得美。” 他大笑:“好,那就不娶别人。” 林翘目光微滞,却仍然保持着偏过头去的姿势,不肯理睬他。 江嘉劲极力控制住那快要叫嚣的欲念,歪歪头去寻她的眼睛,她察觉到,又把头偏到另一个方向。 他对她的小性子简直爱不够,依着她的娇嗔,又转到另一边接着寻她的眼眸,她再次转头,不想如他的愿,偏偏他极有耐心,又随她转回去。 这样来回三次,她终于受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咬唇骂道:“脸,皮,真,厚。” 江嘉劲简直笑得眯起眼睛,他毫不费力地分开她的双腿,同时仰头吻上她的红唇:“说错了,你该说,哥哥真硬。” 林翘尖叫着骂他:“啊江嘉劲你讨厌死了!” 却没有再反抗,任由他的双手插进她的发丛,暴烈地吻下去。 他们是如此类似的人,果断,决绝,坚强。 做出分开的决定都是这般默契,何况这一场小小的情爱? 江嘉劲仍不温柔,他野性十足,横冲直撞。她不住地掐他的后背,迷乱地吻落下又落下…… 她曾经对他说过,我们要痛快,不要痛苦! 此时此刻这样搅乱春水的时刻,她的心却出奇的平静无波。 而这股安静,又让她沸腾。 他察觉到她片刻的分神,便探身到被子里去。 他的疯狂令她颤栗。 如果她真的为他驱散了孤独,那么此时此刻,让她再次慰藉他吧,也慰藉自己。 …… 不知过了多久,战中停火。 林翘围着毯子站在玻璃窗前,阳光把她本就白皙的肌肤照耀的晶莹剔透,江嘉劲从身后拥住她,二人在玻璃倒影中对视,却是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 空气中流动着默契的因子。 算不上伤怀,只是有些寥落。 这样静了片刻,江嘉劲才开口问:“我刚才同你交代的话,你都记牢没有。” 半小时前,他们筋疲力尽地结束交流,瘫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彼此的脸庞,这样亲昵的时刻,缓缓絮语,讲出口的却全是谋算—— 他们已经达成分开的共识,但不是现在立即分道扬镳。 果断地分手,看起来实在太假,他们商议演一出戏,京城的名利场就是现成的戏台,周围的所有人都是群演。 至于故事走向,未知;台词,未知;结局,亦是未知。 一出戏,没有剧本,除了主角心中那一点信念感和默契之外,再无任何倚仗,随时action,随时喊cut,全凭临场发挥。 林翘笑道:“拜托,我可是专业演员,你还是操心自己吧。” 江嘉劲不遑多让,挑眉笑道:“你放心,论逢场做戏,我不比你差劲。” 林翘努努嘴,示意她不相信。 江嘉劲忽略她的小表情,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今天别管明天的事儿,咱再睡一会儿。” 提起这个林翘便恶狠狠地剜他:“你刚撞得我到现在还疼呢,睡什么睡。” 他一把搂住她的肩,促狭地笑,说了句什么。 她甩开他的手说道:“呸,你少来了,我才不!” 他笑得眼睛眯成月牙,怎么看怎么无赖:“我知道你也喜欢。” 她看鬼一样看他一眼,连忙后退数步,说道:“别了别了,再见再见。” 他不由得大笑出声,拦腰将她抱起,不顾她的反抗,把她摔倒床上去,头一次那般粗犷地哼道:“再见个屁,就不再见。” 第68章 “折腾就折腾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林翘和江嘉劲离开酒店。 江嘉劲送林翘回家,原本二人说好,顾及着桑萍的情绪,他只送到小区门口就离开。 车子刚停在小区的时候,赵蒂打电话来,焦急地喊道:“林翘,你现在在家吗?赶快去看看你妈妈,是不是出事了!” 林翘不明所以:“什么叫出事了?” “你妈妈十分钟前发了一条微博,好像是要轻生!”赵蒂快要急疯了。 林翘眼眸一黯,手忙脚乱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往家里狂奔。 她一口气跑上了楼,火急火燎来到家门口。 她掏出了钥匙,锁孔就在那里,可她的双手颤抖,无论如何都对不准。 江嘉劲心疼地瞥她一眼,强制性地夺过那把钥匙,替她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林翘撒腿冲进桑萍的房间,打开门—— “啊!” 这是一声充满恐惧的呐喊。 正对着门的衣柜里,桑萍被一根黑色的腰带吊着,面部狰狞青紫,眼睛突出,舌头伸出,不用上前去探,也知这样的情状,代表气息尽绝。 这是林翘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死人,这个死人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江嘉劲从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说:“不要看,这并不好看。” 她以为自己会哭,可一瞬间的惊恐与震颤,很快就消失不见,她发麻的头皮也渐渐恢复正常。 或许她真的是天生冷漠的人吧,她竟在不过半分钟的平复过后,就抬起手,把江嘉劲挡在她眼前的手拿掉。 她说:“没关系,已经看到了,哪怕你捂住我的眼睛, 这一幕我也忘不掉了。” 她的语气是如此平静,一如她的脸色,恍若一汪没有波澜的池水。 她走上前,在离桑萍近在咫尺的地方,仰头,仔仔细细地注视着这张死去的面容,像在观察艺术品。 他矗立在一旁,看着她,没有打扰。 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注视,仰望尸体的模样,如仰望教堂里的一尊神像。 约莫几分钟的样子,门口突然有陌生人的声音响起。 是警察。 桑萍死前发了微博,事态严重,有人报了警。 警察进门之后,把桑萍从柜子里抱了出来,确认现场,判断死亡时间,一切按照顺序进行,有条不紊。 烧吧蝴蝶 第84节 后来林翘去做了笔录,江嘉劲则离开这座城市。 林翘不许他陪在这里,他说:“我明早再来陪你。” 她说:“别吧,你这样来来回回太折腾了。” 他说:“折腾就折腾吧,我愿意。” 他走的时候,吩咐她工作室的人赶快过来帮她处理她母亲的后事。 夏泽义比赵蒂等人先到,他陪着林翘去火葬场。 桑萍火化后,只剩一个完整的骨架,工作人员把她一点点敲碎,放进骨灰坛里。 林翘抱着桑萍的骨灰回了家,没有为她设置灵堂,她孤僻冷傲了一辈子,没什么好人缘,不会有亲戚朋友来为她痛哭一场。 次日一早,林翘把桑萍入土为安。 墓地是桑萍早就为自己置办好的,林翘几乎什么都没操心。 从得知桑萍死讯,到把桑萍下葬还不足24小时,林翘全程没有哭。 因为直到坐在桑萍坟前,看着墓碑上她的黑白照的时候,林翘仍然不能确认,她对桑萍究竟释怀没有。 死亡也不能把年少时的执拗与坚硬化解吗? 林翘没有答案。 在找到答案之前,她不会捧起桑萍的骨灰假惺惺地落泪。 江嘉劲真的又赶到威海来,他连胡子都没有来得及剃,隐隐长出一圈青色的短胡茬,却莫名添了许多男人味儿。 林翘拍拍身边的土地,示意他坐下。 他走过来,不顾大衣昂贵,席地而坐,而后凑近了来看她的眼睛,问道:“哭过没有?” 林翘任他观察,把脸一扬,说道:“没哭!” 他怔忡了一下,笑着点她的鼻尖:“你还挺自豪。” 她皱皱鼻子不置可否。 他又问:“看过你妈妈发的微博了吗?” 林翘敛眸。 江嘉劲见状,便知她还没有看,他问:“为什么没看?” 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全天下的狗仔都涌向了这座海滨小城,此刻墓园外,她所信任的工作伙伴,为了保护她,正在和狗仔对峙。 林翘看着江嘉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江嘉劲替她张开口:“因为你怕你看了之后会原谅她,你觉得过去她那么过分,如果轻易就把她原谅了,你会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又怕看到她最后的音容笑貌,还是无法原谅,还是放不下芥蒂,会太狠心,太绝情。无论如何,你都难以面对,索性不去看,对不对。” 他毫不留情地刺穿她,她几乎摇摇欲坠。 可他又在最后把她轻轻托住:“就像你不敢哭,因为你觉得一旦流泪,就代表软弱,觉得她用死亡逼你低了头。可是林翘,不原谅,也是可以流泪的。” 他这样告诉她,人只要想流泪,就可以流泪。 林翘紧绷的心,终于松懈,她终于潸然泪下。 江嘉劲看在眼里,疼惜到骨髓里,过去她很少流泪,今天似乎是要把过去四年的眼泪流个够本。 天空阴云密布,风在呼啸,冷空气一股一股袭来。 他给她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纸巾,她接过来,无声地哭泣,无声地擦泪。 这样持续好久,她才掏出手机,久违地登录微博。 上一次上线停留在大号,她来不及切换,登录之后,评论和点赞数以百万计涌入,手机都卡住了。 她干脆没有切换账号,从热搜上就能找到桑萍的名字。 她点进后面缀有“爆”字的第一个词条:林翘母亲去世。 点进去的那一瞬间,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难以呼吸,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她整个人会化为齑粉—— 桑萍的账号,竟是她所眼熟的,名唤“我翘内娱第一女顶流”,她的十年大粉,三十万粉丝的红v,超话粉丝大咖,钻粉四级。 林翘难以置信地点进账号里面。 置顶第一条,是账号的主人在她上个生日时组织的公益应援,往下划动,才是那条轰动互联网的诀别视频。 林翘的眼睛被泪水糊住,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失去意识,死去一般。 这时江嘉劲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掌心的暖意传遍全身,她终于再次清醒过来,这才有力气点开那段视频。 画面里,桑萍一身去世时所穿的衣裳,黑色毛衣,系了条褐色带花纹的丝巾,似乎是稍微美颜过了,脸色没有肉眼所见那么难看: “大家好,我是这个账号的主人,也是林翘的母亲桑萍。 “之所以会以这样的形式与大家见面,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打字,又怕打字会表述不清引起别的误会,才干脆录制视频。 “这条视频,我主要想讲三件事。第一,林翘舅舅的话不是真的。林翘的舅舅和林翘的母亲,哪一个更具真实性,我想,不难判断。 “林翘的舅舅与我们并无亲戚之情,原因是:我母亲生前,没有得到他的任何照料。而他之所以会抹黑林翘,全是因为林翘拒绝引荐他的女儿进入演艺圈,他怀恨在心。以上这些话,如果有一个字是假的,让我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已经快死了,人之将死,如果有心之人还要利用我去害我的女儿,那真是人神共愤,畜生不如!” 说到这,桑萍明显过于激动,以至于气喘不清,停顿了几秒,似乎只是说话就已耗去大半力气。 再开口时,她盯着镜头的目光变得深沉许多: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林翘并不知道这个账号是我。” 她盯着镜头,似乎在笑:“林翘,想必你一定很震惊吧,自己的母亲,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你身边,见证过你每一个低谷和巅峰,可你却毫不知情。 “我知道你恐高,吊威亚勒得淤血;我知道你反季节拍戏冻的脚底生疮;也知道你为了红毯三分钟几宿几宿被饿醒;知道你被黑粉当面辱骂……所以这个账号,我为你冲锋陷阵,把骂你的人骂回去!我给你花钱,每年都拿出几万块为你应援;我为你学会剪辑视频,希望你的作品传播度更广……” 这些话,让林翘想起昨天江嘉劲维护自己时的所言所行。 当时桑萍一声不吭,想必都记在了心里。 话到此处,原本如此感人,可桑萍忽然话锋一转,又道:“可你一定不要感动。” 桑萍死死盯着镜头,似乎想穿透镜头,看到林翘的瞳孔:“你虽然没有不孝顺,但我们的关系真的算不上好。听到这里的朋友,请不要误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小时候虐待过林翘所致,我不仅虐待她,对她非打即骂,甚至连她外婆去世都瞒着不告诉她,就想看她伤心崩溃的样子,以此满足我的掌控欲。” 桑萍用到了“虐待”,林翘太知道,这是一种自毁式的保护。 因为知道细枝末节太难解释,干脆简单一点,也尖锐一点,省得大众产生分歧。 “我恨林翘的爸爸,所以也恨林翘。加之林翘长大后对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而我年轻时却因为要给弟弟,也就是林翘的舅舅让路,不得已退出文工团,明星梦破灭,所以我打心眼里嫉妒林翘,才会虐待她。” 有很多事,林翘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但她一刻不曾忘记—— 桑萍对舅舅态度恶劣,并非毫无缘由,都是因外公重男轻女,牺牲了桑萍的前途为舅舅铺路,而舅舅偏生烂泥扶不上墙,她才会心生怨怼,后来各自成家,舅舅这个受到家中恩惠最 多的人,却根本不管父母死活,担子一并落到桑萍肩上,桑萍才决意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林翘的父亲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家,出轨一个四川女人,至此杳无音信。 桑萍这个人尖锐固执脾气大,因为生活把她折磨成一个大声讲话的女人,轻声细语换不来尊重,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必须泼辣应对。 而林翘对艺术兴趣浓厚,早先不过是被迫承受桑萍的梦想。 她不是嫉妒林翘,而是太想让林翘成功,以至于偏执太过,才会伤了她们的母女之情。 可这些,桑萍不打算向公众解释。 她希望成为板上钉钉的过错方,坐实林翘的受害者身份,快刀斩乱麻地清理掉林翘的麻烦。 “第三件事——林翘,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林翘点击暂停。 深呼一口气,才把视频继续播放下去。 “和你在一起,我总会想起自己对你不好的样子,自责让我的心受挫,我难以承受这份谴责,所以每当你回家,我都要说尽伤人的话,赶你离开,包括今天早晨,我明明知道我在伤你,却也这么做了。我很自私,为了我的心能平静,我还是选择牺牲你。”桑萍这样说。 “原本我犹豫,这些你从不知道的事情,要不要让你知道。 我不想让自己说几句好话,就害得你纠结起来。 你不要原谅我,因为我不会向你道歉,很多事我仍然不后悔,你知道是为什么。” 林翘当然知道。 桑萍是爱着她的,比她想象中还要爱,可桑萍爱她的星途璀璨,大过她的平安喜乐,爱她的明星身份,大过她的女儿身份。 因为林翘身上,始终有桑萍对于美好生活的寄托,梦想的延续和幻想。 如果一切回到她还在文工团的时候,还没有遇到林翘父亲的时候,还有机会变成电影明星家喻户晓的时候,该有多好? 视频只剩最后十几秒,林翘看到桑萍长舒一口气,平静地说:“当你们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我已经来到我母亲身边,希望大家好好照顾我的女儿,谢谢大家。” 视频在这一刻停止。 林翘摁灭了手机,面色平静如水。 她想起许多个被她忽略的瞬间,比如金鹤奖颁奖典礼之后的那通电话,想必不是摁错,而是桑萍刻意打来的。还有去年过年,家里堆积的年货,晾晒好的被子,大概也都是桑萍为她准备的,尽管不知她会不会回家。 江嘉劲看向她,问道:“什么感受?” 林翘看着墓碑上桑萍的脸,说道:“这个视频没有我想象中可怕。” 江嘉劲沉默下来。 林翘自顾自说:“我终于懂得释怀的滋味。” 不是原谅。 正如桑萍所说,她从来不想道歉。 没有对不起,又何谈没关系? 让她们母女俩一直固执下去,也算血脉相传的默契。 当然,也不是遗憾。 想做某件事最终却没做到才是遗憾,或许没看这个视频之前,她会有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到的怅惘,毕竟是一条人命,她快一些,或许可以救下。 看完视频之后,她知道,桑萍如愿回到了外婆身边,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 真正充斥于她心中的感情,是释怀。 没有具体释怀了什么,但就是放下了,轻松了,豁然了。 烧吧蝴蝶 第85节 外婆的去世,带走她身上柔软的部分。 母亲的去世,让她身上柔软的部分又长了回来。 第69章 她也爱他啊!!…… 为了避开记者们的镜头,林翘先一步从墓园离开,坐上车,赵蒂面色阴沉地递来她的手机,说道:“江总打电话给你。” 林翘下意识以为“江总”二字指的是江嘉劲,接过手机,才发现是江荣先。 江荣先这通电话,于一个小时之前打过来,她没接,他便没有再打第二个。 这是一种高傲。 因为太过熟悉江嘉劲,所以林翘能察觉出江荣先的高傲,父子俩再互相仇恨,某些特质到底是一脉相承。 林翘对此心平气和,江荣先地位摆在那里,有傲的资本。 她想了想,先给江嘉劲发了条消息,告诉她江荣先找她的事情,他回复得很快,只有两个字:【收到。】 真是班味十足,她不由得吐吐舌头。 可紧接着,另一个消息框又进来信息:【先答应他,其他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议。】 这是夏泽义的微信,他们坐另一辆车过来,对于江荣先来说,查几页聊天记录比查账容易得多,江嘉劲不得不谨慎行事。 林翘只觉得眼皮突突直跳,回道:【可是,我的态度未免转换太快。】 江嘉劲这一次回得稍慢,很长一段字:【我早该想到老头子的为人,他说给你24小时,就是24小时,你瞧,哪怕你母亲去世,他也毫不在乎,势必要你一个答复。既然如此,先答应他,否则你可真就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你最近承受太多,再坚强的人,也经不住这么多打击,先答应下来。】 林翘盯着这几句聊天记录,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波动,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静,又发来一句:【摸着石头过河吧,好戏还在后头,不急。】 林翘终于回复:【好。】 【不说了,我把聊天记录删掉,勿回。】他最后又道。 很快回到家里。 林翘的助理和保镖,以及赵蒂的助理,都守在楼下,只有赵蒂一个人随林翘进家。 团队这样紧急赶来,赵蒂是最操心的人,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一进门就去找玻璃杯,去厨房涮洗,倒水喝。 林翘在沙发上坐下,思忖片刻,鼓起勇气找出江荣先的号码,回拨过去。 接听之后,林翘率先喊了声:“江总。” 语气毕恭毕敬,但态度却是怎么看怎么不恭不敬。 江荣先开门见山,问道:“之前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有?” 林翘先是沉默着没有说话,数秒后才笑道:“江总,我不过一个小演员,还不是任您揉扁搓圆?您大可不必这么急色,我头上刚刚簪上白花,我的母亲,还尸骨未寒呢。” “林翘,我只是要一个答案,你回复我之后,大可以继续去哭你的母亲,两件事,有何相悖?” 江荣先这样讲,简直是对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一丝共情也没有,冷漠得令人胆战。 林翘听得遍体生寒,她沉默已久,冷笑了一声:“江总,如果还有退路,我绝对不会答应与江嘉劲分开。” 江荣先轻轻笑了,似乎在听一个他早就知道的答案。 林翘刻意屏蔽掉江荣先的所有回应,不让自己受到干扰。 她的神色如此凛然:“可是江总,你刚才那句话,真如当头一棒,一下子敲醒了我。我的失母之痛,在你眼里好像无事发生,你冷漠得让我恐怖,我难以想象,如果忤逆了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江荣先对于林翘的这番剖白,并无任何波动,只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林翘点了点头:“好,那就开诚布公,我可以离开江嘉劲。” 她慢条斯理继续说道:“只是你不能再插手我的工作,我不求你助我平步青云,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拉我下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如果我不答应呢。”江荣先静了数秒,才问。 “那我大不了不要这星光璀璨,把精力全 都放在你儿子身上。“林翘不吝啬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要不要我提醒你?我是女人,我是能生儿子的,到时候就算你江家不承认我,总得承认你江家的血脉吧。” 她故意强调“儿子”“血脉”,这些都是江荣先心中在意的事情,打蛇自然要打七寸。 如料想那般,江荣先在沉默许久后忽然哈哈大笑:“好,好,你既然不惜把话说绝,那我答应你。” 林翘亦唇畔生花:“那好,那我也认输。” 如今恰逢母亲去世,林翘再也没有任何近亲存活于世,是真正的孤儿了。 外人看来,这无疑是一个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那么也是她答应江荣先的最好时机。 命运的推波助澜,让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完美,如果不顺势而为,都难为老天爷给他们的这一通安排。 她这般果断坦然:“儿子就是儿子,比不过老子,怪只怪我当初押错了宝,我认输。” “输?”江荣先闲闲地摇头反对,“离开一个男人,换取下半生事业顺遂,你哪里是输,分明是赢得彻底,这一点,你比阿劲争气。” “哈。”林翘笑出了声,“那就多谢江总给我这个赢的机会。” 林翘讲到这,目光收紧,淬了毒般狠绝:“但我还是要提醒江总一句,我愿意答应你离开江嘉劲这个靠山,但江总千万千万不要对我一个小女子食言。否则,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你权势滔天,我也要鱼死网破。” 江荣先蔑然一笑:“这你大可放心,我从没有对女人食言的爱好。” “那就一言为定。” 挂断电话,林翘凝眸看向窗外。 枯枝被风吹响。 赵蒂把一杯热水递到林翘面前,出声问道:“江总希望你离开小江总?” 有些事,只有林翘和江嘉劲两个人知道,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告诉。 林翘看了赵蒂一眼,淡淡说了声:“嗯。” 赵蒂问道:“那你怎么办?” 林翘说:“我爬到现在不容易,他们父子相争,要拿我当炮灰,我当然不愿意。” 赵蒂深深看着她,目露担忧。 林翘笑着搂住她:“好啦蒂妈,抱一抱我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考虑。” 赵蒂无奈地叹了声气,搂紧了她,说道:“拿你没办法啊。” “……” 林翘到家半个小时之后,江嘉劲和夏泽义也回家来。 “他大爷的,我真服了这帮私生,比狗仔都能钻!门口花坛藏了两个,我停车的时候,从车尾冷不丁冒过来,吓得老子差点上西天。”夏泽义骂骂咧咧到沙发上坐下。 赵蒂白他一眼,把桌上的苹果塞他嘴巴里:“你赶快找个东西堵住自己的嘴,起来,跟我出去。” 夏泽义把嘴巴里的苹果拿下来,先是嘟囔一句“洗过没有啊”,才问:“去哪。” “去哪去哪,你没瞧江总还站着呢,你说去哪?!”赵蒂哭笑不得,只差来提夏泽义的耳朵,把他提溜走。 夏泽义这才注意到,江嘉劲就站在林翘身后的沙发之后。 房子小,沙发也很小,但再坐江嘉劲一个人是绰绰有余,赵蒂的提醒不是让夏泽义让座,而是给林翘和江嘉劲腾出二人空间。 谁知夏泽义这边刚要站起来,江嘉劲就抬手示意他坐下,对林翘说:“我只能待到中午,威海有什么好看的海?你带我去看看。” 林翘深深看了江嘉劲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往外走。 他了然,默默跟上去。 威海三面环海,但每一处的海都不太一样,林翘考虑一圈还是决定带江嘉劲去看布鲁维斯号沉船。 江荣先的警告言犹在耳,桑萍的死状历历在目。 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有一件明确的事情,也即将在这里发生——她和江嘉劲就要分道扬镳。 锈蚀船体,废墟美学,北方隆冬,凛冽寒风,海浪咆哮,多么有告别的味道。 她这个做惯了演员的人,此刻就像是一个导演,这是她给他们两个人找的分手圣地。 这座城市总是风很大。 加上今天并不晴朗,天气预报说即将下雪,因为天气不好,加之并非旅游旺季,海边人不多,海滩上到处是旋转的发电风车,海天一色都灰蒙蒙的,海水寂寞地重复翻滚着白色浪花,天上开满了很低很低的大片浊云。 世界末日一般。 林翘穿了件黑色大衣,脖子上围着burberry的红格围巾,江嘉劲亦是一身黑衣,因缺少那一条色彩鲜明的围巾装饰,看上去比林翘更为清冷萧索。 江嘉劲其实是一个很娇惯的人,怕冷也怕热,冬天在室外从不会多待五分钟,这会儿明明冷的直呵气,却还是不断把林翘的手放在手里揉搓。 除了这个牵手的动作之外,二人没有任何交流。 江嘉劲在等林翘开口。 林翘先是静静看了会儿海,才转身问:“怎么样,还喜欢吗?” 他知道她问的是海,可他答的却不是海:“喜欢。” 她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 目光闪烁间,她看到他冻红的耳朵,抬手把围巾取下,围在他的脖子上,又稍微用力,勒令他低下头来,这条不算长的围巾,就这样把二人缠在一起。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她闭上了眼睛,对他说:“我和老爷子说完了。” 他静了几秒,才道:“嗯。” “我直接与你分开,还是怎么样?”她的声音尽量平稳。 他十分冷静地回道:“回北京之后,你就搬走吧。” 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林翘才轻描淡写地说“好”,又问:“和我分开之后,你会娶那个女人吗?” “雷舒然吗?” “嗯。” 烧吧蝴蝶 第86节 “会先订婚。”他十分诚实。 再一次,彼此又沉默下来。 海风呼啸着,海浪的气味盈满鼻腔,如此寒冷萧索,人的心仿佛被瞬间冰冻。 林翘点点头笑了:“本来我们就没有在一起过,你要娶谁都和我没关系,我也过了禁爱期,以后恋爱,你也不要过问,正好。” 江嘉劲把额头拿开一点,目光黑墨一样,亦像这沉浮的海,深不见底的冰凉:“我会在娶她之前坐稳江家主事人之位,在此之前,你等我吧。” “我为什么要等你?”林翘抬眸,轻笑着看向他。 这一刻说不清谁更狠心。 江嘉劲睫羽轻轻颤了一下,他怔怔看她许久,想看透她的心事,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 事实上,就算她不等他,不爱他,他也是不介意的。 他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居然会这么低,低到哪怕这个女人有一天打他一巴掌,他都只会心疼她的手指痛不痛。 可在这一刻,说不清为了什么,他在心里想,他还是要问一次,最后一次这样问出来吧,结果如何他都承担。 他没有征兆,脱口而出:“喜欢也好,爱也好,甚至仅仅是好感都好。你有那么一丝一毫,对我动心吗?” 林翘没有回答。 她很快反问:“你说让我等你,怎么就认定,你一定可以在娶妻之前就得到一切?江嘉劲,我不是十七八岁捧着言情小说幻想爱情的小女孩了,你还拿这种话搪塞我?换个傻一点的女孩,就被你骗了,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江嘉劲微怔,哑口无言。 林翘说得没错,这是他自私的地方,没有十全的把握,就敢索要一个女人的青春。 可他从来不曾欺骗过她。 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在这只剩海浪滔滔的沉默之中,林翘深深地,深深地凝睇着江嘉劲的脸庞。 她似乎很少这样认认真真注视他的面容,他生得极好,高眉骨,挺拔又有几分秀丽的鼻子,唇不薄不厚,有几分温润,偏偏一双眼睛锋利冷漠,凌厉俊美,不容冒犯。 可这样一双眼,也曾为她动情痴狂,也曾含情脉脉温柔凝视,不止一次为了她流露出不应出现在这双眼上的感情。 不知道是怎样的感情驱使,她抬起手,给他把围巾系好。 他像一个没有意识的布娃娃般,任她摆弄,目光轻敛,盯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 她系好围巾,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说:“这是我第一次给男人系围巾。” 江嘉劲凝眸不语。 她盯着那条围巾,忽地嘴角上扬,他看着她笑,却又觉得这笑容不太像笑容,这念头没闪过,她忽然扯紧了刚刚系好的围巾,用力地哭出来。 她很少哭,更别提为了他哭。 可这泪水,初落时 她来不及反应,待她察觉到脸上的湿润感,已如泄洪一般收不住闸。 江嘉劲更是来不得反应,便觉得目光一刺,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情绪崩溃。 他下意识想拥她入怀,她却闪躲开来,发狠地捶他的胸口,泪水如海浪冲刷着眼眶,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口中呜咽道:“江嘉劲,我真的恨你,我好恨你!” 江嘉劲终于不再试图揽她入怀,只静静站在那,任她一拳一拳捶下来。 她察觉到他的静默,却没有收敛的意思,拳头更密,泪水亦比刚才更凶:“我恨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你明明说你不会爱上我,你说你是个只有爱没有恨的人,可为什么还要爱上我!” 江嘉劲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走一般,变得僵硬瘫软。 这双手曾经在百亿元的合同上签下过自己的名字,未曾有过半分迟疑和软弱,可面对她来势汹汹的泪水,他一时之间,竟慌乱得手足无措。 她还在绝望地抽泣,低吼道:“你要爱就爱,为什么要把你的爱传染给我!为什么像一条蛇一样往我的身体里钻,还要往我心里钻?” 江嘉劲浑身一震,有些惊慌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为何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慌,慌到心都在颤抖,眼睛都不敢眨。 “我还是最恨我自己。”她不再打他,而是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庞,任泪水从指缝流出,“我恨我自找麻烦!为什么在要分开的时候,才发现,我居然也爱上了你。” 江嘉劲的眼泪也几乎冒了出来。 原来幸福和痛苦的滋味是那么接近,就像泪水代表快乐也代表悲伤一样。 他的双手抬起,他分明不是一个犹豫的人,可这瞬间,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把手放在她的身上。 他无措地僵硬着,看她哭得昏天黑地。 她从来不会轻易流泪,可他现在把她弄哭了。 他耍赖似的窃喜,又觉得心脏被撕扯着,一时之间又高兴又难受,万千滋味堆积在心头。 林翘哭了很久很久,才堪堪平复下来。 她把眼泪鼻涕毫不吝啬地擦到他的袖口上,眼睛红红的,肿肿的,瞪着他。他像个呆子,只知道望着她,竟变成哑巴。 林翘是一个敞亮的女人。 爱就爱了,她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无论二人处于何种地步,她都敢认。 他没有问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可在来海边的这一路上,她却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当他把心剖开给她看,用自嘲的语气告诉她“什么喜欢,那是属于青春期的东西,太纯情,也太干净了,我对你是爱”时,或许,她的心已为他泛起涟漪。 当他抱她入怀,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却失意地问她“林翘,我的爱很贱吗”时,她已不能平静。 当她除夕夜彻夜未眠赶回北京,打开卧室的门,却看到他蜷缩着在自己床上睡着了的时候,当初的那一丝涟漪早已翻江倒海。 后来他从孙丞手中解救她,不过是逼她更快正视自己的心而已。 实际上,她早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这么多年同床共枕,真的没有爱上这个男人吗? 当初的答案是不知道。 可当江荣先一通电话,勒令她离开他,答案就已经清晰地印在她的心中。 这个确定答案的过程,她一遍遍摒弃类似正确答案的错误答案——她对他不是感恩,不是感动,不是假性的身体贪恋,也不是习惯了身边有他。 爱只是爱。 可林翘不是一个轻易爱上谁的女人,也不是一个在爱里晕头转向的女人。 哪怕把心事告诉江嘉劲,她仍然保留着自己的理性,她哭够了,又恢复正色,问道:“江嘉劲,现在我们相爱,却要分开,你告诉我,那我们相爱还有必要吗?” 从爱上林翘的那一刻起,江嘉劲就知道他在做一件伤害自己的事情,他从始至终都把这件事看成死局,原本连一丝一毫的明朗念头都不敢有。 可如今,他得到她的心了。 他用很长时间平复自己,确认她不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才渐渐接受这一切。 他来不及狂喜,因为面前的她正波动不安。 他微微俯身,看向她的眼眸,非常笃定地告诉她:“分开只是暂时的。” 他本身就没有输的打算,而终于得到了她的爱,他更没有输掉的理由。 可这样苍白的保证,她是不信的。 因为她只是爱他。 并不代表,她要把一颗心捧给他。 她扬唇,残忍地威胁:“江嘉劲,如果有一天,你举办盛大豪华的世纪婚礼,我也会在你结婚的那一天把自己嫁出去,抢占全国媒体的新闻头条,让你婚礼的奏乐掩盖于我婚礼的喜悦之下。” 这话和拿刀子捅他的心有何两样?江嘉劲急切吼道:“你敢!” “我怎么不敢?”林翘笑得熠熠动人,“我还会在你老婆生出小孩之前,就让自己的肚子大起来,我会常常出现在镜头下,让你亲眼看着我肚子里不属于你的种一点点成长,一点点撑大我的肚皮。” “林翘。”江嘉劲沉沉地叫停。 他真的快要发狂,他该怎么样做,她才能停止这样折磨他?她所说的一切,他想都没有勇气想,脑子里画面一闪,就觉得痛不欲生。 林翘冷酷地注视着江嘉劲的痛苦,不发一言。 这样的话,当然是故意淬炼的毒,又刻意撒在他的心上,让他来不及体会终于得到她的喜悦,就感受到要失去她的痛苦。 任谁看,都会觉得林翘实在过分。 可江嘉劲只为她的狠话而痛苦,却不因她的刻意伤害而气恼。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不只是一个爱她的人,也是一个懂她的人。 他知道,她之所以能把这么伤人的话脱口而出,只是因为她心里的痛苦,远比这几句话强烈百倍。 江嘉劲揽过林翘的腰,紧紧地,一丝缝隙也没有地抱住她:“如果我能成功,那么你口中的世纪婚礼,会是为你举办的。如果我失败,我用我的一切向你保证,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家产前途仇恨,我都放下,我只要你。”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林翘的眼眶再次红了。 但最终,她的眼泪没有落下,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不肯放手,或许她用尽伤人的话,只是为了得到他最后这一句保证而已。 原来在爱情里,她也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小女孩,狠话说绝,龇牙咧嘴,装出无畏模样,内心深处却柔软如泡沫,轻轻可以戳破。 江嘉劲的话让林翘的心很快平静下来。 她不再扰乱他,也不再伤害他。 她希望他可以轻松一点,只笑了笑,嘴上仍是不饶人:“不行,你不许失败,我爱你,也爱你的钱。” 这句话,悄然扭转氛围。 他们都不习惯煽情,因此这是她给他的情绪开关,他都知道。 他怔了怔,而后无奈地笑了:“好。”他这样应答,又忍不住连连点头,“好,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嫁入豪门。” 林翘的唇畔绽放灿烂的笑容,把脑袋缩进他的胸膛,整个人埋入他的怀里,小声嘟囔着一句他没听清楚的话:“傻瓜,你一无所有我也嫁……” 雪落下来,风吹更猛。 天气仍然是严寒的,可他们的心却滚烫灼热。 从海边离开之后,他们找了家酒店,进门后,抵死缠绵。 有了爱当催化剂,一切都比从前更加美妙绝伦,他们深深沦陷,一同飞向天空,又一起跌入海底。 他们虽然相爱,但他们的爱却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爱是一把赤裸的剑,他既是她的剑鞘,亦是她的锋芒。 烧吧蝴蝶 第87节 他的爱则是一个庇护所,而她是屋檐下熟睡的人。 如果她没有走进他的心里,他就只是一间空空荡荡,毫无用处的草屋而已,千万年来,他抵挡着风吹雨打,孤寂绝望地矗立在那个地方,只为她走到面前,打开那扇门,走进他的人生中来。 这么多年同床共枕,至此,他们才终于要一起生活。 所谓生活,意思是:去爱,去创造,并最终一起燃烧。 爱情的火种既已存在,便永不熄灭。 第70章 两个人很会吵架…… 相聚分离终有时。 林翘于桑萍入土为安后的第二日返回剧组。 她当初决定无限期停工,原本是要辞演的,谁知仅仅三日就回组,剧方不用再操心换角的事情,整个剧组都松了一口气。 此时,桑萍的视频扭转了舆论,林翘的口碑迅速反转,一时之间从五毒俱全的恶女,成为万千网友心疼的对象。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为林翘发声,比如林翘的邻居,过去的老师和同学等,无不佐证她是个人品极好的女孩,林翘舅舅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连工作都被网友们抵制丢了。 于是那段时间,林翘在剧组拍戏时,常常受到许多照顾,日子还算平静。 从威海离开后,她和江嘉劲默认分道扬镳,没再互相联络。 半个月后,恰逢“扶摇影业”创办十一周年的庆典活动,她作为旗下艺人之一,自然要盛装出席。 晚宴在东城区的翰林书院举办,林翘和江嘉劲初次见面的地方。 林翘身着一袭armaniprivspring2007年的高定礼裙款款而至,粉色与香槟色的完美结合,裙摆如水中花飘荡绽放,将柔与韧的力量裁剪至一体。 入场许久,她都没有见到江嘉劲,只按照事先的安排和许多人合影。 这样应酬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笑着喊她的名字。 转过身来,才知道陈岸和他的夫人来了。 陈岸是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而他的女人,则是一个张扬却又内敛的女人,像开在暗夜里的花朵,带着神秘的馨香。 林翘上前同二人问好,陈岸聊了几句之前她客串的那部片子的进度问题,闲谈一会儿,周围忽有躁动,夏泽义提醒一句:“江总到了。” 几乎是话落的同时。 林翘看到了被簇拥着进入主宴会厅的江荣先和江嘉劲。 他们父子二人站在一起,一个是说不出的慈爱,一个则是说不出的孝顺,一经亮相就吸引了媒体的全部镜头。 林翘的视线却落在江嘉劲身后,祁山之前的女人身上——她一身香奈儿的定制礼服,长卷发自然垂于腰际,珠光宝气恰到好处,没有经过任何介绍,可林翘就是一眼确定,这个女人是雷舒然。 人对视线有着天然的敏锐力,雷舒然很快也向林翘望过来,二人视线交汇,雷舒然微微一笑,林翘也回以一笑。 不掺杂任何别的意味,只是以礼貌为前提的微笑,没有让人产生任何不适感。 江家父子入场后,庆典正式开始。 开场十分钟后,江嘉劲按部就班地致辞道谢,后来江荣先也上前说官方致辞,而后他们离开大厅,庆典如常进行。 林翘在台下,神色无异地鼓掌,微笑。 她作为代表艺人,自然需要表演,可她五音不全,只能假唱了《夏悸》的主题曲,左右这又不是商演舞台,没有那么讲究。 下台后,林翘也离开大厅,到偏厅休息。 夏泽义随她过来,见她兴致缺缺,问道:“需要给你拿点喝的吗?” 林翘本来想摇头,闻言又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道:“你去要两杯香槟,再拿点吃的过来,让人送到我的休息室,咱们偷懒聊会儿天。” 夏泽义撇撇嘴说:“幸好蒂姐不在,否则非骂我不可。” 话虽如此,却还是屁颠屁颠地去了。 于是这偏僻的角落一时只剩下林翘一个人,她往最后面那进院子走。 想到此刻和江嘉劲离得这么近,却不能相聚,她的心里当然会有那些乱糟糟的念头,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边走边刷起手机,没走几步,忽然有道阴影挡在前头。 林翘下意识以为是夏泽义,本想问,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视线从下往上,待看清对方的脸,才发现挡住她去处的人居然是祁山。 林翘的心跳变得剧烈,本以为江嘉劲要私下里找她。 谁知祁山只是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林翘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他这个人最是古板严肃,如果真是受了江嘉劲的嘱托,必定开口就会直截了当地对她说“林小姐,江总找”,可他似乎并没有这种意向。 林翘的心跳渐渐变慢,看向他问:“怎么,不去服侍你家大少爷,过来操心我的事儿了?” 祁山对她的尖酸刻薄并不意外,只道:“江总和老爷子还有雷小姐他们在一起,并不需要我的照顾。” 这句话,显然是把江嘉劲和雷舒然归为了一家人。 林翘心中顿时邪火四升,倒不是气究竟哪个女人登堂入室得了名分,而是气祁山这话里话外的提点。 祁山是个有分寸的人,为什么会把江嘉劲的私事宣之于口? 她想不通,也不愿意费脑筋,只瞪了祁山一眼,二话不说疾步往前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祁山竟跟上来。 他鲜少有这样狗皮膏药黏着人的时候,林翘上了台阶,往长廊去,边走边回头瞥他,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祁山提醒道:“林小姐,再往前走,就到江总的休息室了。” 林翘急刹车停下步子,她这才明白他意欲何为! 不由得提高嗓门,问道:“祁山,你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你以为我会闯进门里破坏江嘉劲的好事?” 祁山面色一暗,并不答话。 他刚才只是出来接电话,无意间看到了她,鬼使神差走上来,亦是鬼使神差才会说出这么多连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提醒。 林翘看他这一脸为难,冷笑出声:“祁大助理,我不妨提醒你一遍,是我甩了江嘉劲,不是他甩了我。就算要死要活,那个人也只能是他,不可能会是我。” 她说罢转头就走,她的休息室就在前面不远,再越过两扇房门就能到,于是她加快了步子。 祁山跟在后面,似乎是真的已经忍不住,才问道:“一点爱也没有吗。” 原来这才是祁山真正想问的。 他这样的人,循规蹈矩惯了,就算有某些小心思,也总得抽丝剥茧才愿意露出来示人。 林翘悠悠嗤道:“真没想到,这样矫情幼稚的问题,居然是从你祁山口中问出来。” “……”祁山下巴紧绷,面对这样明晃晃的讥讽,一言不发。 只有他见识过江嘉劲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将近五年的时间,他甚至知道江嘉劲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当年《天下》杀青之后,有一次他们吵架,江嘉劲就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默默抽雪茄。 他也见过江嘉劲因她而起的寂寞——她每次出去拍戏,他来御金台找江嘉劲,都看到房间里散落一地的烟头,和四仰八叉的酒杯。 可是她能想象出,那样一个无所畏惧的男人,坐在不开灯的房间里独饮一杯酒的样子吗。 如此纠缠,就算是他这样的旁观者,也觉得于心不忍,眼前的女人真的就没有一点动心? 林翘的手已经握上门把手,转头凝视着祁山的面容,看他眉头紧锁。 她十分明白,祁山在为江嘉劲不值得。 她许久不语,祁山又道:“很多事都是旁观者清,我看得出,你对他有感情,要不要再试试看?” “你懂个屁。”她几乎有些口不择言,这个祁山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聊禁忌,平时逼着他多说两句话他都不肯,今天在这里不依不饶个什么劲儿。 “我怎么不懂。”祁山执拗得反常。 “你喜欢过人吗?你就这样讲。”林翘简直要发怒。 谁知祁山看着她的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没有。” 林翘浑身过电般地一麻。 祁山这句话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可他的眼神却让林翘觉得,他仿佛是在说——我喜欢的是你。 林翘蓦然想起许多年前,江嘉劲警告她,以后关系解除,她和谁恋爱都可以,就是不能和他身边的人在一起,因为他不喜欢这种背叛的感觉。 那么身边的人产生这种感情,对江嘉劲来说也是一种伤害吧。 林翘别开眼,话里有话:“你是江嘉劲的助理,最好也不要过问他的感情生活,对你没有益处。” 祁山只是怔怔无言,神色与从前无异。 以至于林翘觉得,刚才她一定是搞错了。 祁山平时和她也没什么接触,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她真是自恋过了头。 这样暗忖,林翘忽地又意识到,此时此刻,他是在为江嘉劲打抱不平诶,她居然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可真是糊涂。 这样相顾无言,正不知如何收场。 林翘的视线,越过祁山的肩膀,看到不远处的那扇门被打开了,那是独属于江嘉劲的休息室,她本不该多说什么,可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她冷冷地道:“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我对江嘉劲没有什么情啦爱啦的。他这个人脸臭,嘴毒,又爱折腾人,我又不是受虐狂,做什么要爱上他?” 话音刚落,林翘看到江嘉劲和雷舒然一起从那扇门走出来。 她与他对视一眼,很轻微的默契度,仅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他暴跳如雷的阴鸷:“林。翘。” 两个字,雷霆万钧。 祁山眼眸一黯,转过头去。 只见江嘉劲面色沉沉,撸起袖子杀气腾腾地走过来,大有把林翘一把薅过来暴揍的气势。 祁山挡了一下,忙道:“有话进去说,不要在外面拉拉扯扯的,万一被宾客看到,彼此都失了体面。” “……” 十分钟后。 烧吧蝴蝶 第88节 夏泽义拿来香槟与美食,打开休息室的门,却空空如也,他懵了懵,叫了声:“林翘?” 房间里无人应答。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叫了两声:“翘妞?你不在吗?” 还是无人应答,他只好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她。 林翘摁断了这通电话。 抬头,看向江嘉劲。 …… 是的,林翘随江嘉劲来到了他所在的包间。 随后雷舒然径直离开了,祁山守在外头,这房间此刻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林翘定了定神,率先发问:“江嘉劲,我的话你都已经听到了,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太好。还是说……你要与我,细数前尘往事?” 江嘉劲显然管不了这么多弯弯绕绕,只道:“林翘,你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江荣先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我唯利是图?”林翘似乎被戳到痛脚,“不如说你废物。” 她笑得残忍:“你白白纵横娱乐圈数十年,到头来却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让你爸爸轻易就能威胁到我。” 江嘉劲怒不可遏:“你倒是会把自己摘干净,可我不是傻子,听得出你的诡辩!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不妨想一想,这么多年你从我身上捞到多少好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江荣先几句话,就把你轻飘飘打发了?” 面对这样的指责,林翘竟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所谓的好处,说白了就是你我各取索取,现在大家好聚好散也就算了,你非要提到‘报答’,那我就把话给你说明白,我当初的情况,任何人都是救命稻草,就算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女人我也愿意。你以为你要是帮不了我,你算什么?我告诉你,没权没势的男人在我这一点用处都没有。” “是,你就是这样的女人。”江嘉劲怔了怔,点点头笑了。 “对,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林翘倔强回望。 这样剑拔弩张,难听的话一筐一筐往外说。 大概是都有些累了。 一时之间,房间归于宁静。 林翘知道,此刻不是一味强势的时候,她静默片刻,愿意泄露那么一点点的脆弱,对他说:“江嘉劲,如果我真的那么可恶,那我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好了,我得来的一切都不容易,我就是想往上爬,谁当我的道都不行,就算是你,我也要把你踹了。” 她似有哭腔,态度却比刚才更加斩钉截铁:“谁都不能碰我的梦想,谁都不能挡我的道。” 偌大的房间一片死寂。 江嘉劲被气到失语,林翘见状,做势要告辞。 只是刚一起身,就被江嘉劲叫停:“听着,既然你是这么势利,那么对于分手我也没有异议,毕竟几年下来,我也有点腻了。” 他抬头看着她:“诚实点讲,我只是有点不爽,凭什么是你提出来的呢?林翘,游戏规则不是这样定的。” 林翘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一副只要你肯放我走,什么都好说的样子。 江嘉劲看在眼里,顿了顿,笑了:“你不必摆出这种姿态,好像我非你不可了,女人都一个样,你已经29岁,不见得比19岁的好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他故意用了些冒犯的字眼,于是林翘表现出被冒犯后的愤怒。 江嘉劲上下打量审视着她,视线如蛛网把她紧紧围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只是现在有个难题,我想姿态潇洒一点,但又觉得这么多年在你身上投资许多,实在是吃亏了,你要拿东西补偿我才可以。” 林翘不发一言,只沉眸注视着他。 有那么一会儿,万般滋味从心头闪过,她过了好久,才终于扬起唇角,嫣然一笑。 他对这抹笑容不知所以。 她却忽然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他拧眉,伸出手不动声色地制止了她的动作,二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的神色慢慢变得玩味,单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如玉的肌肤。 说道:“你的确很有姿色,可惜,看惯了,没什么诱惑力。” 林翘依旧不语,只看着他。 他忽地转身,对门外喊道:“adam!” 他没有吩咐祁山,只是喊他律师的名字,她眼皮直跳,不明白这样的日子他为什么会专门带律师来? 律师过了会儿才进门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协议。 林翘表情肃穆,听江嘉劲讲道:“原本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份协议给你,可看你事业心如此之强,想必签下这份协议,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成全。” 年初,为了打压江嘉丽的势力,提高自身竞争力。江嘉劲授权,扶摇影业向华墨传媒发行定向股票,募资10个亿,为了获得这10亿投资,他们签下了业绩对赌协议。 约定期间的三年间,扶摇影业累计税后净利润要达到10.1亿,若低于这个数字,扶摇影业必须以年收益率15%回购华墨传媒持有的扶摇影业股票。 这是一场高风险也高回报的赌局。 而江嘉劲想要林翘签下面前的合约,要她以一人之力,分担3亿元的对赌业绩。 林翘问他:“你一定要把我逼死吗?我只是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而已,你们父子,一定都要过来逼死我吗?” 江嘉劲残酷地笑了:“逼你就逼你了,你能怎么办?” 林翘垂首不语。 她已经筋疲力尽。 过了会儿,她仰头,似乎在逼退什么。 她真的平复自己许久,才点头:“既然要完成这么大数额的对赌,你们势必不会让我糊掉,仍然会捧我红下去,所以,我签。” 她二话不说,提笔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大名。 一笔一画,犹如刀刻。 江嘉劲看她如此果断,不愧是自己最看重的女人,无论什么处境,都能理性地分析利弊。 他拿起合同看了一眼,再没有什么波澜,只道:“其实你大可以再考虑一下的,如果你愿意,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继续……” “我宁愿狂风暴雨都砸向我,也不想做一只金丝雀了。”她打断他,平静地说。 他错愕愣在原地。 她抬脚就走,每一步都铿锵有力。 不知道林翘离开多久,江荣先才从屏风后走出。 “很好,到底是姓江,这件事你比我想 象中办得还要漂亮。” 江荣先的夸奖,不带什么感情,仿佛是在说——你早该如此。 江嘉劲知道,江荣先口中办得漂亮的事,是指那份对赌协议。 他轻飘飘地笑,自顾自地问:“只是我不大明白,不过就是一门破亲事,你用得着亲自出马?我和雷舒然结了婚,以后在外面养个小的,有什么稀奇?” 他的语气太过叛逆,江荣先却气定神闲,轻轻笑道:“江嘉劲,那不只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教训。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人活一世,你得了这个就不能得那个,什么都想得到,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这一点,林翘比你通透,我说日后会保她星途顺遂,她眼睛不眨就把你踹了。” 江嘉劲笑了:“你要是把扶摇给了我,我保证眼睛不眨也把她踹了,可现在我和江嘉丽斗得死去活来,你看戏一样,有意思?” 江荣先不发一言,只笑了一笑:“外面还有许多宾客需要你打点,别出来太晚。” 江嘉劲笑着道好,待江荣先出了门,他的目光才露出几分兽性的杀意。 林翘离开包间后就喊夏泽义离开,她要到御金台收拾东西,搬离江嘉劲的家。 江嘉劲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搬家工人把林翘最后一包东西运到电梯上。 他走出电梯,迎头与林翘撞上,二人对视,然后林翘率先掏出手机,说:“我先删你?” 江嘉劲凝眸不语。 林翘看了眼手机,动动手指,找到他的名字,点击删除,而后举起屏幕给他看:“删了。” 他没有说话,只一味看着她。 林翘回了一下头,刘妈站在门口,神色哀戚地看着这一幕。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他们要分开了,四年多的相处,让她心生不忍,默了默还是出声劝道:“翘翘,嘉劲回来了,有什么事,你们好好聊,先别走行不行。” 林翘没说话,越过她,看向那扇门后空旷的屋子。 她忽然想到,他们两个人从来不养任何动物,她离开他之后,他一个人在这大房子里游荡,像只孤魂野鬼,真的太孤独太孤独了。 电梯合上之后又打开,似乎是在示意林翘赶快进来。 林翘不得不离开这里。 走进电梯轿厢之前,她只对江嘉劲说了一句话,她说:“江嘉劲,你养一只猫吧。” 江嘉劲不发一言,嘴唇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 他什么都明白。 他知道她懂得他一切的难处,也愿意配合他做任何戏码,今天的一切,都是她给他的成全。 林翘走后,江嘉劲对刘妈说:“你先回去吧。” 刘妈看着他,目露忧心,叹了声气才离开。 江嘉劲走进家,去酒柜里倒了杯威士忌。 这样静默伫立片刻,他来到林翘的卧室,站在门口环顾,屋子里她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一切陈设仿佛回到了她没来之前的样子。 他进去,坐到床上,用没有拿酒杯的那只手拍了拍床铺,被子暄软,香气悠悠,他手掌撑开,在被面上慢慢地反复把褶皱抚平。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抬头看,窗外明月高悬。 前几日是雾霾天,北京好像很久都看不到月亮,想到这,江嘉劲笑了一下,他举起杯中酒,喉头一滚,悉数灌进胃里。 万古情愁,不过酒一杯。 第71章 “嘉劲找了我。…… 林翘离开御金台时,恰好赵蒂赶到,夏泽义和她对了个眼神,赵蒂让夏泽义先回去,她开车把林翘送回家,都是女人,聊些什么,更能共情一些。 这几年林翘虽然住在江嘉劲这里,可早就在北京为自己置办了一套房产。 拍摄《夏悸》时,她和江嘉劲几乎决裂,回北京工作只好住在酒店,就是那时候,她决心给自己买套房子。 其实想起这件事,林翘会有些想笑。 烧吧蝴蝶 第89节 那次吵架时她暗暗发誓,要尽快强大起来,等到可以自立门户就离开江嘉劲。 这种想法,或许在外人看来会有些吃里爬外,但是此时此刻,她仍然能够理解当时的自己—— 她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沉溺于温柔乡,尤其是这样在面对江嘉劲这样家境复杂又门第极高的男人,她若沉浸其中,等到抽不开身的时候,他再把她一脚踢开,她岂不是完全处于被动和劣势,到时候该怎么办? 所以她必须保持独立。 女人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无论境况如何,和谁在一起,在北京,她都得有个安身之所。 搬家工人帮林翘把四个大箱子和两个袋子放到客厅后离开。 看着这些东西,林翘恍惚想到,当初搬到江嘉劲家里的时候,她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四年过去,她为自己创造的家当不算多,但她的人生中多出来的东西,绝不止眼前这些。 说起来都有些矫情,她把东西搬得很干净,唯有一颗心还留在那里。 赵蒂陪伴着她,收拾东西直到凌晨两点,后来干脆在她家里睡下。 林翘却睡不着,她打开手机,找到周珊的微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开始疏于联系。 桑萍去世,周珊只是发微信问了一句,林翘回复之后,她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这次搬家,林翘原本第一时间找到她,她明明就在北京,但至今都没有回复消息。 她们已经发展到,不知道彼此最近在忙什么的状态。 难道友谊真的是阶段性的吗? 林翘感觉心很空荡,却欲哭无泪。 次日一大早又要赶飞机,回横店继续拍戏。 林翘到剧组时,只见几米外的树上全是扛着大炮的代拍,这部剧是内娱久违地民国戏,合作演员热度又高,代拍们自然是抢着出路透。 路透多了,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 首先,高质量的出图会吸引不少路人粉入场,反之亦会曝光许多不能公开的剧情,而有些恶意黑图,也会让盯梢的粉丝们雷达响动,挑出各种不满,对剧组进行维权。 由于林翘已经连扑三部作品,粉丝们忧心忡忡,这次和温见白二搭,大热cp引发热效应,大家虽然不看好题材,但既然进了组,还是把筹码压在这部剧上,似乎,他们比林翘更需要下一部爆剧。 于是开拍没多久,就出现抵制妆造的声音。 开始时只是小声量的讨论,后来愈演愈烈,直到各大站子集体换头像,官方后援会也发声,林翘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后援会发文很长,主要指出有些旗袍的腰身不合适,有些花纹太过显老气,最不能忍受的是旗袍面料材质一看就很廉价,出图比网络大电影的画面感还要差,亦放出其他优秀影视作品的旗袍与之对比,并附上修改意见。 林翘仔细阅读了粉丝们的发文,觉得很有道理。 她当即找到赵蒂。 赵蒂深感自己最近分身乏术,以至于这种在开拍前就应该沟通好的细节都没有做好,她赶忙去找剧组商讨,只是身为演员方,她们的话语权是有限的,尤其是已经拍摄快要一个月的戏,服装已经定稿,资金已经拨款出去,不可能说改就改。 于是这件事,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粉丝们如此声势浩大的维权,然而接连几天的路透还是那几件衣服,便开始 质问林翘的工作室,甚至找到赵蒂的账号,仅仅一夜过去,赵蒂的最新微博就堆积了上万条评论: 一楼:【不能干就滚蛋,把位置留给真正能为林翘带来利益的人。】 二楼:【你的能力,早就已经赶不上我姐的进步速度了,事实上前几年也完全是因为我姐争气,带飞团队,你们有个屁的能力?策划策划一团狗屎,公关应对约等于零,基本的告黑维权都做不好,我们都忍了!可现在涉及根本原则,我们忍无可忍!我姐热爱演戏,你最好护好她的剧,不要让她的努力打水漂!】 三楼:【赵蒂,林翘已经快三十岁了,她的青春不是来给你试错,来让你成长的!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 四楼:【你自己看看剧组的破烂衣服好看吗?我姐重感情,你能不能也对得起她的感情,给我和剧组刚起来啊!】 …… 身为当红女顶流的经纪人,赵蒂被粉丝讨伐也是家常便饭,只是这一次实在是规模之大,令人始料未及。 赵蒂到底不是明星,没有那么强大的抗压能力,情绪有些崩溃。 林翘决定为赵蒂发声。 粉丝们不会明白赵蒂对林翘来说是多么重要。 从当年那顿喝伤了胃的酒开始,到后来让她明白“可以不顾一切地往上爬,但前提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抛弃自己”,这是连母亲都没有对她讲过的道理。再到桑萍去世之后,那一个紧紧地拥抱……林翘早已视桑萍为家人。 可这个念头,却被赵蒂和夏泽义双双严肃制止。 赵蒂连连劝说:“千万不要!我知道你是和我站在一边的,你也知道我的不易,这就够了,但是对外,身为艺人必须时时刻刻和粉丝站在一边,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林翘对赵蒂说:“我不这样认为。我不觉得沉默就是最好的做法,成为别人眼中‘正确’的艺人,是小聪明,成为自己眼中‘正确’的艺人,才是大智慧。” 夏泽义收敛起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严肃地问:“林翘,你不是挺精明利己的么,怎么有时候喜欢犯糊涂呢。” 林翘闻言笑了,目光之中满是灼亮:“我当然懂得趋利避害,但所谓的利己,并非抛弃同行者!你们凭什么对我忠诚爱护?因为我也是一个能为你们扛事情的人!我告诉你夏泽义,我林翘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全凭努力和运气,更因我的性格,我的反骨,这才是我能出头的原因。” 夏泽义一怔,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林翘又道:“当然了,我选择发声,也有其他考量。你们的做法的确稳妥,可只有我站出来,事情才完全不一样了,只有我,才能把仅限于饭圈里的小地震,扩大战场!到时逼迫剧组不得不重新考量。” 夏泽义看着她,眼里装满敬佩和感慨。 他为什么愿意跟着她?不是因为她够狠,够义气,也够聪明。 而是因为她足够坦诚。 她其实大可不必说出后半段话,这样大家都会觉得她重感情,亦会加倍回报她,可她从不刻意笼络,重情重义是真,精致利己也是真,她都敢放到明面上摊开了讲。 赵蒂怎么想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早已深陷于她的人格魅力之中了。 夏泽义不再唱反调。 只是赵蒂还在忧心忡忡,又道:“其实大家说得也没错,或许我的能力,早已匹配不上你的进步。林翘,你真的走得太快了,这放在古代,只能用‘飞黄腾达’来形容,唉,总之,可能真是我拖了你的后腿。” 这话,正是赵蒂内心深处最担心的。 林翘忙道:“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啊!”又故意一笑,“你可不要忽略我对事业上的野心,如果你的能力真不行,我可不会客气,早就把你踹了。” 赵蒂看着她,两秒后,也无奈地笑了。 是安慰,也是鼓励,是坚定的选择,也是多年如一日的信任。 最终,林翘还是发布了一条微博: 【亲爱的翘翘板们,我今天上线,是有些话想讲。 你们近期的维权我都看到了。 有人对我说,这种事情哪个明星都遇到过,沉默以对才是最好的做法。 但是我可能做不到一言不发。 我不希望一有什么成绩和荣耀,赞誉全都落到我头上,而一出现什么失误或退步,责任却全都推脱给团队。 这是不对的,是没有良心的。 我的经纪人非常好,团队的小伙伴们也都很爱护我,尽管传达我不那么好的讯息给你们,或许能得到你们更多的疼爱和支持,但我还是想诚实地告诉你们:大家放心,我很好。 大家不要再去经纪人的评论区留言了。 你们的诉求我已经收到,请相信我,我会尽可能地去和剧组协商。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而比感谢更深刻的是,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爱你们。】 这条微博一经发出,迅速出圈,登上热搜第一。 粉丝们找到机会,大力发帖维权,以至于剧组也登上了三个热搜,分别是: 第五位:丑衣服 第十七位:玉簟秋 第二十九位:蒋玉子退步 最后这条是这部剧造型师的名字。 黑粉们也趁机撒泼打滚,说道:【我要是粉丝我立马脱粉回踩,妥妥地站自己经纪人对抗粉丝。】 粉丝倒是团结一心,大粉发文敬告散粉:【现在这个时代明星集体失声,她能出来说些什么,反而代表她是在意我们的,林翘就这性子,赤子心肠,难凉热血,我们不就是喜欢她这点?大家不要被带节奏,不给黑子眼神,继续铺广场维权!】 话虽如此,粉丝能够理解林翘,却还是无法原谅赵蒂。 粉丝们也分为两个阵营。 一方说:【都什么时候了大妈还站在林翘后面躲事,听说她有儿子,既然要顾家就辞职做家庭主妇啊,把位子空出给更有能力的人!工作室是慈善机构吗,还要照顾她?】 一方说:【职场对女性真的很苛责,我觉得赵蒂还行吧,翘翘不是正红着吗,而且如果真有问题,翘翘肯定会解决的,她没理由伤害自己的利益吧。】 激烈的讨论几乎让大家陷入魔怔。 林翘的发声,平息了大片怒火,却也让剩下的小部分恨意变得更加强烈。 他们人肉到赵蒂的信息,p图她儿子的遗照发给她,各种威胁恐吓。 赵蒂那段时间,几乎神经衰弱。 林翘见状,对赵蒂说道:“粉丝们偏激,是因为他们太爱我,这份爱大过任何,压在我的身上,也压在你的身上,他们就像我的另一个‘妈妈’,也像我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替他们说对不起,也希望你原谅我的‘妈妈’,原谅我的‘孩子’。” 林翘站在粉丝和赵蒂之间,不是不想做什么,只是实在无能为力。 赵蒂又不是不明事理,她当然明白这些,她拍拍林翘的肩膀,说:“你放心,被骂有情绪问题是正常的,你等我过了这阵就好了。” 又不免向林翘投去赞叹的目光:“以前看你笑对网暴,我没觉得有什么,现在针也扎在我身上,我才发现,你真牛。林翘,你真的很牛!” 林翘俏皮地说道:“剧本里有一句话,曰‘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就是说天命难违嘛,不如豁达应对,好心态才是最好的风水。” “……” 赵蒂和林翘一番交谈过后,心情明朗许多。 她收拾好心情,回了趟北京。 她知道,粉丝的不满主要还是因为服装问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她想看看让上头出面能不能替林翘改变困局。 而这个“上头”自然是指江嘉劲。 可最终,她连江嘉劲的面都没有见到。 祁山出来告诉她:“江总让我问你,一个小艺人的破事还来麻烦他,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赵蒂灰头土脸地离开。 烧吧蝴蝶 第90节 本以为事情不会再有转机。 谁知她回横店的这一天,天衢的总裁陈岸居然来探林翘的班。 这二人看上去有些私交,听说林翘粉丝维权的事情,又看了眼林翘身上的衣服,也觉得不满意,最后竟大手笔地拍板儿:“临时改动服装,无非是时间和金钱消耗太大,既然如此,损失多少我补上,改了吧。” 别说赵蒂,林翘简直都惊掉下巴。 后来送陈岸离开,二人在她的房车里话别,林翘试探着问:“陈总,您该不会要挖我墙脚吧?” 陈岸听罢哈哈大笑,说道:“我天衢目前还不缺当红艺人。” 林翘怔了怔,为自己的自恋而失笑。 他在这时又忽地改口,笑道:“不过如果你非要来,我也欢迎。” 林翘哪里听不出他的玩笑话,只道:“行,赶明儿我在扶摇混不下去了,可要投靠你混口饭吃。” 她这样笑着,陈岸的笑容却渐渐变得平淡,直至最后一丝笑意消失唇畔,他起了身,往外走:“我要赶飞机,先走了。” 林翘起身相送。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身,看着她说:“嘉劲找了我。” 第72章 你的痛苦我都心…… 林翘的脸色蓦地一变。 陈岸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找到她的神色中比刚才多出来的那部分,他想瞧一瞧,这东西是不是和江嘉劲眼里的一样。 没有停顿许久。 陈岸开口说道:“他说——如果我真的是小说里的无所不能的霸总就好了,可惜我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真正的一手遮天。他还说——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这么烂,在我的庇护之下,林翘都要吃这么多的苦,如果不管她,不知道她还要遭多少罪。” 言尽于此。 林翘恍然大悟,原来陈岸之所以这么突然来横店见她,是因为江嘉劲的请求。 是江嘉劲帮助了她,而不是陈岸。 林翘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陈岸深深看她一眼,忍不住点头,喃喃笑道:“你们俩,行,你们俩……” 然后陈岸离开了,林翘坐在房车里愣神。 她想到她和江嘉劲前途未卜的爱情,不知为什么眼泪失禁一般落下。 夏泽义进房车来,看她居然哭了,差点吓出一身冷汗,不明所以地呆立许久,才上前劝道:“别哭了,待会儿下去被粉丝拍到眼睛肿就不好了。” 可林翘才管不了那么多,她是那么不轻易落泪的人,好容易哭一回,那就哭吧。 允许自己软弱,也是一种强大。 夏泽义见状,只好默默给她准备墨镜。 重新返回拍摄现场,林翘的情绪已经恢复平稳。 这天的通告恰好要拍摄温馨甜蜜的戏份:男主给女主煮面吃,女主同男主拌嘴,二人说笑之间就亲吻起来。 这一幕太像林翘和江嘉劲的日常相处,她想起过年时他们一起包饺子的场景,一幕幕,让她的心里火烧般难过,却还是要调动欢乐因子,让自己笑起来。 但怎么努力,状态都不对。 她第一次打断拍摄,对导演说:“抱歉导演,等我五分钟。” 她走到偏僻角落,任由自己泪如雨下。 除了夏泽义,所有人都觉得她还沉浸在母亲离世的伤感中,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说好哭五分钟,那就五分钟。 五分钟后,林翘回到片场,对化妆师说:“请为我补妆。”又对导演说,“我可以了。” 导演看着林翘,很是心疼,但开机后一分一秒都在烧钱,他没办法说出让林翘再休息休息之类的话,只好抓紧再拍。 好在林翘足够专业,一条就过。 这样平安无事地拍到杀青。 从寒冬到春天,天气变暖的过程,就像是脱掉旗袍恢复现代装的过程,之于林翘像是一出穿越。 沉浸在戏里时,林翘会忘记很多事情,影视城里总是热热闹闹,一个接一个剧组的开机拍摄杀青,她有很多相熟的朋友会在某个平淡的早晨进组。 林翘有时候会和他们约羽毛球,普拉提,或火锅以及东南亚菜。 但更多时候还是窝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只是放空自己。 身边的艺人们都各有际遇。 佟雪儿被助理曝光职场霸凌,一时之间遭遇大规模抵制,口碑和资源都一落千丈。 她的好姐妹高芙瞳与扶摇合约后又续约三年,公司许多好资源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选,还是红得稳稳当当。 许溪最近和公司合约到期,公司却不肯放人,闹得很不愉快,为了逼迫他续签合约,公司不惜曝光他的负面新闻,好在新公司态度足够强硬,虽然惹了一身官司,但总归是往前迈入了新阶段。 施维和汪韬合体上恋爱综艺,本想焕发事业第二春,谁知却在录制途中分手,原因十分可笑——汪韬竟和节目主持人对上眼了,就这样断崖式分手,又无缝衔接其他女人。 施维气得直跺脚,在电话里向林翘哭诉:“老娘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居然以为自己能收服一个烂男人!” 林翘笑道:“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烂人,记住这种心情,融入到表演中吧。” 惹施维连连说道:“你可真是戏痴啊,这时候还同我聊专业!” “……” 何美达年初时作为大制作的女二号亮相,这么多年籍籍无名,终于有了一点热度,只是前不久上线的小成本女主剧,又是血扑,家里为她撑腰,给她码到一部小成本文艺片的女主角,近期正在贵州拍摄。 这时,她们都不知道,这将会是她的最后一部作品。 温青雨去年因仙侠剧女二号小火,年初主演的古装剧如黑马般杀出突围,成为开年第一爆,加之这么多年累积了不少作品,为她添砖加瓦,一跃成为一线女星,可谓是今年最风光的女明星之一。 自从孙丞那件事过后,林翘和温青雨熟络起来,二人常常见面,整个互联网都知道二人感情要好。 只是周珊,似乎真的已经成为她人生中的过去时。 谢之鲲之前势头还行,接了不少s级制作,只是播出后热度平平,以至于今年久久没有进组,高不成低不就是最折磨人的状态。 娱乐圈没那么好混,谢之鲲铆着劲想往上冲,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林翘不知道,他在看到自己作品反响平平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刹那,想起周珊飞蛾扑火的爱情,后悔没有抓住她呢。 林翘和谢之鲲不一样,她不会主动抛弃,也不会等到失去才后悔莫及,她想抓住周珊。 杀青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周珊。 《玉簟秋》拍摄四个多月,林翘无数次都想联络周珊,只是她这样无畏无惧的人居然也有退缩的时候,她居然不敢去寻求一个答案。 如果真的得到了最不想得到的答案,她怕是会崩溃。 周珊之于林翘,并不比江嘉劲的分量轻。 因为相识于微末,每一次扶持,她都铭记于心。 回到北京,来到周珊家里做客的时候,林翘才得知,周珊居然住院了。 林翘往医院赶。 周珊住在vip病房,她来到门口,正要进去时,有人从里面出来,一共三个女生,都是来探病的。 林翘微笑向她们点头,那三人都是小演员,见到林翘之后特别激动。忙说: “林翘老师,我们都特别喜欢你!” “是啊是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请问可以合影吗?” 这些人都是周珊的朋友,又都是同行,林翘没有拒绝,一一和她们合影留念,随后才走进病房。 周珊在床上躺着,她是急性阑尾炎,不算大病,大概明天就能出院。 床头床尾都摆满了鲜花和果篮,一束束密密匝匝,林翘看得眼眶发热,自己最好的朋友生了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却独独没有告诉她,她的心里什么滋味,真是难以形容。 林翘把自己带来的花束和水果放在床尾的桌子上,转头看向周珊,问道:“你住院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林翘向来有话说话。 周珊之所以与林翘交好十年,自然也是这样的性格,她回道:“你是大忙人,我不敢叨扰你。” 两个人的话,都有责怪之意。 林翘忍不住蹙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再忙,你都住院了,我能不关心?你有话敞开了说,少跟我阴阳怪气。” “我哪有阴阳怪 气?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很忙,全国人民都知道。“周珊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林翘像是挨了闷棍,心里的话被她堵了回去,她叉腰,来回踱了几步,才又道:“周珊,咱俩以前从来没吵过架没生过气,现在就算是有矛盾,说开了就好了,咱们不是一两年的感情,好了这么多年,有什么话不能说开?” 周珊木着脸,沉沉不语。 林翘气急了她这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我林翘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直白讲出来,我有错就认错,没错就解释清楚,很简单的事情,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我也不知道。”周珊忽然看向林翘,“你说哪里变了,我不知道,但就是变了。” 林翘回道:“可我没变。”她回视过去,“是你变了,那么你究竟哪里变了?” “或许是我和谢之鲲分手之后,你说会陪着我,却一次次忘记接听我的电话,忘记回我消息的时候;或许是我看到你身边有了新的朋友,我渐渐变得不再重要的时候;或许是你在颁奖礼上坐得越来越靠前,而我从与你并肩,到只能在人堆里看着你的背影的时候……” “这太可笑了。”林翘没有打断别人讲话的习惯,这一次却果断地叫停了周珊,“珊,我太明白你,全世界所有人都可能会嫉妒我的成功,唯有你,不可能。” 林翘忘不掉她艰难时期,周珊几万几万的转账。 何况要不是周珊牵线搭桥,林翘不可能认识江嘉劲,也不可能拥有如今的一切,周珊说再多狠话,也不会动摇林翘对她的判断。 她是倾盖如故而又莫逆于心的好友,是纯粹而无私的人。 如果说雪中送炭的人,很难再锦上添花,可周珊不缺少爱,不缺少认可,也不缺拍戏的机会,对所谓的功成名就并没那么看重,向来也没那么有事业心,又怎么会因林翘的成功而别扭。 而其他的理由,林翘更不会相信了。 她苦笑:“你失恋时,我的人生也跌宕起伏,你也看到过去一年我多么辛苦,我不信你看不到我的难处。至于其他朋友,关系深浅不一,但从没有人比得上你,我不是吝啬表达的人,我不信你不知道。” 烧吧蝴蝶 第91节 “但是林翘,这些事单拎出来,或许不足以造成我的心病,如果加在一起呢?”周珊这样问道。 “……”林翘呼吸一滞,愣在当场。 周珊看到林翘怔住,不由得苦笑出声:“我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说不上来的滋味,或许人走到一定地步就注定无法并肩走下去吧。” 林翘眼眶红了。 周珊也是。 她们双双陷入沉默。 这时周珊的输液管即将空瓶,护士走进来,来为周珊起针。 临走之前,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林翘:“翘翘我是你三年的粉丝了,请问可以合影吗!” 看着护士粉扑扑的小肉脸因为看到她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林翘就不忍心拒绝。 她与护士合影,待护士走后,周珊笑着说:“你看,你走得比我想象中还要远,你太忙了,一天分成48小时过,我们的人生是有时差的。” 林翘真的有些想哭。 周珊坦然地看着她:“我希望你再往前走一走,可又知道你越是往前走,就越没有时间分给我,你有事业,有粉丝,有其他朋友,有爱人,有整个世界。” “你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之一。”林翘只能苍白地重复。 “我们好聚好散吧。”周珊却这样说。 林翘问:“一定要这样吗?” 周珊不敢去看林翘的眼睛,只说:“总比现在这样要断不断好吧。” 林翘看着周珊的眼睛,她知道,似乎没有余地了。 她自认问心无愧,亦无需再纠缠不休。 就像一朵花,本来开得好好的忽然一夜之间就败了,没有原因,只是因为到了败落的时候。 她点点头,又点点头,恍然之间明白那句歌词——因为害怕痛,才把头用力点着。 林翘转身往外走,决绝而又孤傲。 周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想,这才是她,绝不拖泥带水,清醒而强大。 可林翘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来,那样坚决地直视着周珊的眼睛,倔强问道:“如果我非不断呢?我就是不放手呢?我拼命拼命拼命地挽留你呢?” 周珊的眼睛蓦地一酸。 两行泪,从她的眼眶断了线地流下。 还是有感情的。 周珊要的,不过是林翘坚定地选择。 林翘也哭了。 她走上前,俯身抱住周珊。 友谊地久天长。 我没有忘的,你也不要忘。 第73章 林翘点男模,嘉…… 林翘没有在医院待太久。 她还有杂志要拍摄,布景好了,全部的人都在等她一个人,晚一分钟就是一分钟的金钱。 和周珊道别,林翘说晚上再来看她。 可这晚收工之后,林翘却不得已失约,紧急回到工作室——有人拍到江嘉劲和她在海边相拥的照片。 林翘和江嘉劲都身着黑色风衣,二人在风雪之中相拥,远处是无边无际的海域,和锈蚀的沉船,低飞的海鸟在周围盘旋,阴云大朵盛开,似乎一切都在渲染氛围。 这一幕说是文艺片的预告照都差不多。 林翘的脸被拍得很清楚,江嘉劲的脸却因围巾挡住而有些辨不清五官。 尽管如此,最后还是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找到了线索,江嘉劲的名字也迅速登上热搜,有人科普他是林翘的老板,这种关系的绯闻,引起网友激烈讨论。 林翘随便点进一条微博的评论区,只见: 一楼:怪不得林翘每次获奖都要感谢这位江总,原来早就谈上了暗戳戳秀恩爱啊。 二楼:什么男女朋友啊,把潜规则上位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三楼:只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有些人又开始提起潜规则了,一定要这样给女明星造黄谣吗,就算是真的,请问老板和员工怎么就不能恋爱了? 四楼:别说,看这张照片还挺好嗑,挺有宿命感的。 ……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面对这样的状况,林翘这边的应对之策是沉默。 本以为江嘉劲也会按兵不动。 谁知次日一早,江嘉劲竟通过媒体公布了和雷舒然订婚的消息。 网友们都是人精,如果江嘉劲仅仅是否认,根本不会引起什么风波,只是这样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公布另一半,在外人眼里,俨然是急着撇清关系。 网友们看笑话似的评论这件事,其中点赞最多的是这两条: 一楼:妈呀,严重怀疑这新闻是林翘自己爆的,急于上位,结果人家避之不及,恨不得赶紧撇清关系,啧啧,真可笑。 二楼:就说嘛,嫁入豪门可没那么容易,人家公子哥当然要找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喽,林翘这种女明星充其量就是玩物。 …… 夏泽义看着这样的评论气得直拿手扇风:“瞧瞧,男人就是这点贱,有了新欢,就不顾旧爱死活了!他就是一个素人,不公布恋情能怎么着?我不信他不知道,公布之后网友会怎么讽刺你。” 赵蒂看着林翘的脸色说道:“怕是雷小姐闹了起来,他要哄着人家吧。” 林翘不发一言。 她知道,所有人不理解江嘉劲都不要紧,但她明白,他只是必须要做得狠一点绝一点,胜算才大。 说来也奇怪,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居然这么坚不可摧。 这么长时间,他们没有任何联络,他又有了名义上的未婚妻,可是她竟没有一丝一毫怀疑过他的真心,正如她从来不害怕他要是失败,他们该何去何从。 赵蒂让工作室官博发布声明,简短的一句话: 望周知,追我姐的男人可以从北京排到纽约,我姐仍然选择单身多年搞事业,over。 这文案写得幽 默又犀利,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粉圈,更是为了替她出一口恶气。 既然江嘉劲这边回复如此之快,那我们也迅速辟谣,谁想同谁撇清关系还不一定呢,谁也没有低谁一头! 林翘简直哭笑不得。 只是这笑很快就变得不再纯粹。 公司内部似有动荡,李弢传来消息,说是江老爷子再次住院,接班人的位置即将揭晓。 为了应对江嘉劲的势力,江嘉慧干脆牵线让孙丞娶丰耀集团老总的女儿,试图用联姻打败联姻。 江嘉劲为了稳固胜局,宣布于一个月后就与雷舒然结婚。 纵使动作如此之快,外界对江嘉劲仍不看好。 丰耀集团来头太大,是对标韩国三星的消费电子及智能制造公司,与之相比,雷家那点势力就像蚍蜉撼树。 江荣先都已经大限将至,却还没明确指定继承人,似乎已经隐喻了事态走向,媒体都在说,江嘉丽稳操胜券,江嘉劲大势已去。 林翘看了新闻,似乎无动于衷,表情看不出破绽。 那段时间,她为了对赌成功,接了人生第一档常驻综艺,那是一档旅游类节目,拍二十天,播出三个月,开价八千万。 从最后一站肯尼亚回国的时候,恰逢周珊身体痊愈,二人叫上温青雨和施维,一同去唱k。 这四个人组成一局,四个有三个都被渣男所伤,而剩下的林翘,落在周珊眼里,竟是比她们三个人的遭遇还要可怜。 只有周珊知道,她跟过江嘉劲。 而此刻,距离江嘉劲对外公布的婚期,只有十二天。 大家似乎都是怨女。 于是开局第一首歌——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 温青雨是广东人,唱起来那叫一个缠绵悱恻。 施维听着听着就落下泪来,周珊亦是托腮沉默,陷入回忆。 林翘瞧着她们这要死不活的模样,当即把歌切了,笑道:“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有点新时代独立大女主风范?那些破男人值得吗?要是值得还好,根本就不值得的玩意儿,你们伤个屁的心?” 施维便笑嘻嘻地问:“大女主该什么样啊?” 周珊也笑问:“我有点好奇,应该强忍着泪水把自己憋死也不露馅的是大女主,还是敢哭敢笑直面内心的才是?” 在包厢变幻莫测的灯光里,林翘一一扫过她们的脸。 最后启唇,一笑,表情是促狭而神秘的。 十分钟后,包厢里人满为患——林翘叫来了一群男模,还有一些网红,名不见经传的小爱豆,共有十几个类型不一的年轻男人。 林翘坐在其中两个薄肌喷薄的男人中间,将双腿放在另一个红发男人腿上,任他为自己按摩,笑道:“傻啦你们,当然是躺在新鲜男人的怀里敢哭敢笑才是大女主。” 她的回答,让三个女人怔愣不已,分别傻了眼。 林翘忽略她们的怔忡,笑起来如此明媚张扬,边说边抬手,点一点某个橘色头发酷似柏原崇的男人,对温青雨说:“来,你坐他怀里唱王菲,看看滋味和刚才有什么不一样。” 温青雨拾起桌上的葡萄打她,笑道:“林翘,你可真是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大跌眼镜!” 林翘接住其中一个,顺势喂到旁边男人的嘴巴里,笑得无比放荡:“这就大跌眼镜了,姐妹们,你们还活在清朝吗,拜托,你们看看自己,你们是女明星诶!既有钱,又有名气,还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你们是这天底下最有资格挥霍的女人!” 施维远比温青雨上道,紧接着就端了杯酒,对其中一个男模说道:“行,今天姐姐也就放肆一回,来,瞧瞧这杯酒,喝一杯我给你一千。” 男模出场就是为了赚钱,喝酒是最简单不过的工作内容,他接过酒杯,说道:“好喽不急,我慢慢喝,赚钱很重要,但陪你更重要~让我好好陪你好吗。” 烧吧蝴蝶 第92节 男的谄媚起来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 施维却不上当,她已经上了无数次汪韬的当,现在怎么会被随意打发,她扬着弧度未变的笑,一字一句:“不行,喝。” 男模没有丝毫不悦,只微笑说:“好的,你开心的话,我喝多少都没问题的。” 语毕,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倒满,如此反复,直到三杯下肚。 施维当即扫码转了三千给他,且是一千一千的转,每一笔钱,都响起钱币入袋的声响,刺激着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温青雨见状,干脆把话筒举起,问道:“你们之中谁唱歌最好听?唱一首我也给一千。” 话落,她旁边的小爱豆捷足先登,抢了话筒过来,笑道:“我来一首吧。” 温青雨不在意是谁接过话筒,只要有人解闷她就开心:“《情歌王》会唱吧?” 小爱豆说:“会的会的,我唱给你。” 年轻帅气的男人太多了,而这些男人中能供人消遣寂寞的也太多太多,想听甜言蜜语,有的是人排队说给你听。 但前提是你要把他们当玩物。 温青雨和施维很快玩得不亦乐乎,周珊和林翘也不能闲着,她们和男人们打牌解闷儿,谁赢转谁一千。 就在林翘扫码转钱的那瞬间,不知为何,她竟想到孙雪勋。 孙雪勋当初在朋友圈晒表,配文“花点小钱,缓解压力”,和她如今又有什么两样? 人都是动物。 这晚聚会结束之后,温青雨和施维一道走,周珊和林翘一道走。 站在会所门前,周珊看着缓缓驶离的车子的尾灯,终于问了出来:“江嘉劲要结婚,你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吗。” 林翘没有丝毫迟疑:“当然没有啊。” 她看向周珊:“我太忙了,没空悲春伤秋。” “我要拍戏,要走红毯,要拍杂志,我太红了,红到连庆祝都要挤时间,连嘚瑟的时间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挤时间留给难过呢?”她掰着手指,数自己有多少事可做。 周珊看着她,寻不到她的破绽,几秒后,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 林翘看了看手机,说道:“我离得近,想骑自行车走,顺便消耗一下刚才吃东西的热量。” 女明星对身材的控制近乎疯狂,周珊没有异议,只道慢一点。 周珊转身的瞬间,有一滴泪从林翘右眼滑落,一阵风吹来,她很快又笑起来。 已经夜里一点钟,五月初的北京,气候最好,春风沉醉的夜晚。 林翘骑到半路,看到路边竟然还有小店亮着灯,有江嘉劲爱吃的草莓,她下来买了一盒粉玉草莓,让老板洗好装盒带走。 离开这家小店的时候,旁边的绿化带灌木丛居然闪了一下白光,她心一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跟了她一路的私生粉。 林翘真是受够了。 她走到绿化带旁,对隐匿在灌木之后的女生说:“你起来吧,我看到你了。” 她女生犹豫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谁知她起身之后,后面三米远的垃圾桶之后,也有两个女生站起来。 林翘简直要气笑了。 她打开水果盒,把洗好的草莓一颗颗分给私生,完了同她们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说道:“来,妹妹们,咱聊聊。” 林翘看向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女生,问道:“你多大了。” 女生说:“十七。” 林翘问:“你不用上学吗?” 女生说:“我会出国,以后出国就不能每天追你了。” 语气里竟是可惜的,大有让林翘安慰她的意思, 林翘当然不会如她的意,只道:“大道理我也不说了,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不明白?算我求你们,别再跟着我了行不行,让我私下有点个人空间吧。” 私生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是错的,闻言竟理直气壮地说:“你别看现在这么多粉丝抵制我们,骂我们,可是有机会成为我们,她们比谁都抢着来,谁不想离自己的idol近一点呀?那我们有机会,为什么不来。而且我们也没做过分的举动吧。” 这还叫不过分?她半夜一点钟被三个女生尾随,还不过分? 林翘发现她就是对牛弹琴。 甚至于,身为演员的敏锐度,她能通过女生的微表情感受到对方的故意挑衅,她们居然故意刺激她,想要看她的反应,她越是给反应,她们就越兴奋,越觉得自己牛逼。 林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她们说:“随便你们吧。” 她把车子落锁,打了辆车离开。 上车后转身往后看,见女生们亦火急火燎地打了一辆出租车,试图再次追上来。 林翘掏出手机想报警。 却忽然收到一通电话,尾号四个九,她的心脏蓦地一紧,这是江嘉劲的号码。 九是他的幸运数字,所以他不论是车子还是手机号码,总要把九字铺满,骚包又高调。 他们已经五个月没有通话。 他为什么突然找她? 刹那间,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心里乱成一团。 她屏住呼吸接听起来。 他语调没有起伏,字里行间却说不出的洋洋自得:“姓林的,这个豪门,你嫁定了。” 林翘瞪大了眼睛。 事成了! 第74章 我们…… 江荣先住院,江嘉慧把持大局,媒体都在说,江嘉劲失势已是板上钉钉。 谁知,这日凌晨,江荣先紧急召开股东大会,宣布将自己持有的股权全部移交给江嘉劲,加上江嘉劲本身的股份,跻身扶摇集团第一大股东,掌握了实际决策权。董事局投票权比例70%通过,江嘉劲成为扶摇集团的董事局主席,并担任首席执行官职务。 江嘉丽大势已去,辛苦多年,终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当场昏厥在会议室。 这晚,整个江家,整个扶摇上上下下都经历了一场地震。 次日清晨的财经日报,公布了江嘉劲上任扶摇集团总裁的消息,商界一片哗然。 江荣先从医院返回了江宅,他说,不想最后死在医院。 弥留之际,江家人纷纷赶至江宅,叔叔伯伯们齐聚一堂,在客厅里等消息,江嘉劲带了雷舒然来,在江荣先的卧室里陪伴他最后一程。 江嘉丽撑着病体回到家中,来见江荣先最后一面。 江夫人和江嘉慧已经等她多时,母女三人一见面,顾不得抱头痛哭,彼此对了一个眼神,匆匆来到江荣先的卧室门前。 江夫人敲门道:“荣先,嘉丽回来了,你见一见吧。” 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直到江夫人又要抬手再敲响房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雷舒然笑道:“伯母,姐姐们,你们进去吧。” 江夫人母女三人进了门,雷舒然很自觉地离开,临走前替他们带上了门。 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父亲,江嘉丽进门后就扑通一声跪倒,跪着一步步挪到江荣先的床榻之上,声泪俱下地问道:“爸爸,是不是江嘉劲拿什么威胁你了?为什么,我当代理总裁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把我从这个位子上撵了下来!把我打入了地狱!” 江夫人亦坐在床畔用手绢拭泪,问道:“荣先,嘉丽一直都兢兢业业,你这样弃她于不顾,总该有个理由吧。” 江嘉慧嘤嘤啜泣,只附和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说道:“小妹从小就立志要帮爸爸壮大扶摇,爸爸您是支持的呀。” 江荣先躺在那,仿佛打盹了似的,过了许久才抬抬眼皮,抬起一半儿又闭上,再抬起一半再闭上,看着根本没有精神,像是下一秒就会睡去。 再传奇的人物,到了生老病死那一关,都与常人无异。 江荣先慢慢地找到自己的气息,以至于开口时声音没那么虚弱,每一个字都极为清晰:“今日到场的人,或为我祈祷,或为我哭丧,只有你们母女,是来向我讨一个说法的。” 江夫人怔住,哭声亦停了下来。 江嘉丽却丝毫没有停顿,边哭边说:“难道我不该问吗,爸爸,您只剩一口气吊着,这个时候我不问,难道等到百年之后,我们父女阴曹地府见面时,再来问一问这前尘往事?” 江荣先只觉得彻骨寒心:“是啊,身家性命,家产和前途,哪一个都比要死的父亲重要。” 江嘉丽管不了那么多,心一横:“只求爸爸给我一个说法!” 江嘉劲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把头低了点,去看自己的脚尖,用脚无聊地勾勒着地毯上的花纹,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只是这时江荣先喊了他的名字:“我已经没有力气,嘉劲,你来说。” 江嘉劲抬起头,看向床边那一家四口。 往前数三十年,多少时刻,他都是这样望向他们一家四口,多么温馨又多么腐烂。 他点点头,走上前。 对江嘉丽微笑:“二姐,既然你想知道原委,那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江嘉丽转头看他,目光里盛满滔天恨意。 江嘉劲对此只是淡淡蔑然地一笑:“一切还要从扶摇影业十一周年的典礼上说起。” 那日江嘉劲和林翘不欢而散,恩断义绝,随后的应酬中,江嘉劲当众向几位股东介绍了雷舒然,终于让江荣先下定决心,要传位于江嘉劲。 这晚江荣先和江嘉劲彻夜长谈。 江嘉劲才知道,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江荣先的一出戏。 而这出戏,远超江嘉劲的想象—— 早在十几年前,江夫人母女三人对待江嘉劲的种种恶劣行径,江荣先都是知道的。 江荣先知道,她们暗中下药,几乎害他失去生育能力;江荣先知道,她们背地里对他言语霸凌,冷暴力害他几次差点走极端;江荣先更知道,许多次的污蔑与捧杀,都是她们刻意为之,害他在痛苦与冷眼之中绝望无助…… 江荣先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默许了一切。 因为,他希望江夫人母女,成为江嘉劲的磨刀石,唯有这样的摧残,才能让他早些看清人性,才能磨炼他的心性,才能让他早日成长起来成为他的接班人。 所以,江嘉劲从来都是江荣先的第一且唯一选择。 江荣先心中还有一个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烧吧蝴蝶 第93节 夏江禹的妻子苏晴,也就是江嘉劲的主治医师,其实是他的人,他既然属意江嘉劲成为扶摇的继承人,自然也就默认他会是江家的主人,他不能让江嘉劲失去传宗接代的能力。 家庭磨炼性格,而事业磨炼头脑。 于是后来江荣先开始培养江嘉丽,表面上大有将身家传给江嘉丽的意思,实则都是为了给江嘉劲铺路,一个障眼法而已。 去年,江荣先在体检中发现自己身患重病,顶多有一年的期限。 这出戏终于到了大结局的时候。 然而林翘的闯入,让他理想的剧本发生了不容乐观的改变,他不得不出手,最后一次看清江嘉劲的决心。 江嘉劲曾问过他,都什么年代了,不过就是一门破亲事,用得着这样? 事实上,无论江嘉劲是否舍弃林翘,江荣先都会把位子传给他。 只是人都会有些执拗,用整整三十年下了一盘棋,最后一个棋子,怎能甘心落错! 何况,一个千万亿集团的掌事人,必须有长远的眼光,和把自己的婚姻当货币决心。 江荣先不信红颜祸水,一个女人,如果等他死了,江嘉劲念头再起,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江家的夫人,必须对扶摇有所助益,强强联合,才能让势力盘根错节地生长,壮大。 事实上,无论是江嘉劲拿给林翘的那一张对赌协议,还是和雷家的女儿订婚,江荣先都没有完全信任他。 他甚至让苏晴留意,证实二人是真的分手,却还是保留一丝怀疑。 作为一个商业帝国的掌舵人,不能随便轻信他人,似乎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不过这件事在他心里从来都无伤大雅,如果他的儿子为了博取他的信任,不惜逼迫最爱的女人对赌,也算是变相证明这份蛰伏与狠心。 总之,进行到这一步,他是稳赢不输的人。 ………… 那夜的天空是那么黑,江嘉劲听完江荣先的话,只是默 默点了一支烟,站在窗台前抽完,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黑沉了下去,无边无际,没有一丝光亮。 江荣先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等他抽完那根烟,才说:“孩子,我知道过去你吃了很多苦,可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没有你曾经的磨砺,就没有你的现在。” 江嘉劲没有应答,没有转身。 江荣先默了默,又叹一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现在不懂,等到你有孩子的时候,会懂。” 江嘉劲的肩膀隐隐颤抖,这颤抖越来越剧烈,他终于转身,一头扑进江荣先的怀里,像个孩子般哭出来,久违地喊了声:“爸爸。” 江荣先怔然。 数秒后,他搂紧了江嘉劲,闭上双眼,两行浊泪落了下来。 江嘉劲向江嘉丽一一说明这一切。 江夫人母女三人或瞠目结舌,或哑然失笑,或愣在当场,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江嘉慧最先有所反应,她怔怔地转头看向江荣先,问道:“爸爸,我有点没听明白,这么多年,咱们的父女之情,都是假的吗?” 江嘉慧还在意那一点虚无缥缈的亲情,可江嘉丽却狠狠地咬牙,骂道:“你个蠢货!他既然费尽心机为江嘉劲铺路,最爱的,当然还是这个儿子!” 江夫人闻言,捂住胸口,两行泪落下,几乎昏厥。 江嘉慧又震惊又发懵,看着自己即将栽倒的母亲,一时都忘记去搀扶。 江嘉丽从地上站了起来,弯腰拍了拍跪久了的膝盖,她此刻恨到极处,不仅仅是痛恨这半生拼搏,竹篮打水一场空。 更恨自己的过于之大,以至于成为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她早该想到,江荣先年轻时养了那样多的情妇,生了七八个孩子,不就是为了那么一个男丁? 江荣先是把血脉刻入骨髓的人,最在意延续姓氏和家族香火。 既然已经有了儿子,又怎么还会属意女儿? 江嘉劲,俨然是江荣先三十年草蛇灰线埋下的伏笔,苦心孤诣打造的完美作品,终于,在她们母女泣血般的绝望中亮相于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夫人忽然大笑起来,前仰后合,几乎笑得喘不过气。 她是最庄重的女人,嫁入江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众人错愕地看着她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见她笑着笑着猛地收住了,目光如淬了毒般愤恨地看向江荣先,忽然扑向床头,“啪”的一巴掌打到江荣先的脸上! 江荣先来不及反应,事实上他躺在那里已是油尽灯枯,就算反应过来也是避之不及,于是就这样硬生生挨了一巴掌,整个头都偏了过去,耳朵嗡嗡作响。 江嘉劲走过来,一把拽过江夫人的胳膊,几乎是掼出去的,将她硬生生甩到床尾几米远的地方。 江夫人顾不得站稳,抬手愤怒地指着江荣先,颤抖着问道:“江荣先!你好了不起,好伟大!你戏弄了我一辈子,把我们母女耍得团团转,我们好好的人,被你当成你儿子的磨刀石,垫脚石!你的父爱好伟大!” 江夫人几乎癫狂:“你知不知道我跟了你,受了多少委屈?!我被我爸硬生生塞到你的床上来,就为了巩固什么破势力!可你家里有妻子!你糟蹋我,又不娶我,你把我放在外面当宠物养,让我四五十年抬不起头来!连江嘉劲养的戏子,都敢随意耻笑我!” 说到这,江夫人的目光黯然下去,她笑了,这笑容比哭还要可怖:“说到耻笑,当然要数我娘家人第一,他们献出了我,花着我的卖身钱,有什么资格笑话我哈哈哈哈……” 她狞笑着:“我忽然想到,我爸去世的时候,半夜守灵的人睡着了,我起身,看着他的尸骨,朝他的脸上吐了口唾沫,我当时真是快意极了!我终于可以表达我的恶心!” 她的目光闪烁着报复的快感,幽幽盯着江荣先:“到时候你死了,我势必也要啐上一口,因为你们男人全都是恶心人的玩意,我爸是,你也是。” 人到撕破脸的时候,说得每一句话都像发泄。 江夫人伪装了一辈子,代表她受了一辈子的委屈,忍了一辈子的恶气。 心存希望的时候,人才可以继续忍耐下去,而今天得知的一切,彻底把漆黑世界里最后那一点希望吹熄了,她的人生只剩无边无际的绝望,于是江夫人不打算再忍。 她豁然又上前来,指着江荣先的脸,眼珠几乎要瞪出来:“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看透了你的虚伪和冷漠,自私与狡诈,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脏烂臭的糟老头子,如果不是为了嘉丽能名正言顺的得到你的家产,我早就在你睡梦中就把你掐死了!” 江夫人的情绪如此激动,江荣先却漠然无波,连眨眼都没有,这样静静地看向她,似乎在看一出表演。 江夫人受够了他的无视和不屑,不顾一切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用最大力气摇晃着他的骨架,声音嘶嘶从喉咙里冒出来:“江荣先!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究竟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给我个交代!能不能对得起我这一生的付出!” “要成大事,总要有牺牲。” 江荣先终于缓缓地,平静地,回答了江夫人执著半生的问题。 冷漠的人,自有一套法则,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刹那间,整间房都变得死寂,江夫人怔怔地盯着江荣先,久久没动。 “啊!”崩溃只在一瞬间。 江夫人冲上前扼住了江荣先的喉咙,面目狰狞地用力。 江嘉劲顿了那么一瞬,才抬手拉开她,又高声喊道:“祁山,祁山!” 这是一个事先对过的暗号,祁山带几个保镖进了门。 江嘉劲轻描淡写地说:“夫人伤心过度,痰迷了心窍,快把她带下去,让医生为她注射一剂镇静剂!” 江夫人奋力挣扎,像只发怒的恶犬,乍听之下格外凄然与恐怖。 叔叔伯伯们纷纷赶来,问道:“发生什么了!” 江夫人只看着他们吃吃地笑,这样笑了半晌,忽地奋力挣开江嘉劲的手,转身向阳台奔去!江嘉劲大喊:“不好,快抓住她!” 她悠悠回望一眼:“我被你爸掌控了一辈子,江嘉劲,我不会让你再掌控、戏耍我的人生!” 紧接着一跃而下。 众人下意识飞奔而去,试图抓住她。 可还是晚了一步。 离阳台最近的保镖,扶栏往下看了一眼,又回望江嘉劲,摇了摇头。 江嘉慧见状,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即飞奔至楼下。 江嘉劲立在那,周身不容冒犯的气度,他步伐极稳地走到阳台,只见江夫人趴在草坪上,正一抽一抽地抖动。 他目光沉了沉,肃然道:“送医院。” 这是二楼,有没有性命之忧还未可知。 江嘉丽没有她那个傻大姐那般急切,只是走到江嘉劲面前,冷冷地说道:“江嘉劲,我手上仍然持有扶摇的股份,我们之间的斗争还没有结束,谁输谁赢,走着瞧。” 她转身离去,江嘉劲目光收紧,盯着她的背影,轻笑道:“好,那就试一试吧。” “……” 一通闹腾,卧室里终于恢复安静。 江嘉劲清走了所有的人,唯独自己留在这里,出院之前医生说,江荣先也就今明两天好活。 他替江荣先掖好了被子,起身的那瞬间,江荣先忽然问:“你以后会怎么对她们?” 他的目光一顿,看向江荣先久久不曾移开视线:“你希望我怎么办?” 江荣先只一味看着他,没有再张口,年迈濒死的父亲,看向自己风华正茂的儿子,这一刻真是浮生若梦。 江嘉劲直起身子,笑了一笑,终于还是回答江荣先的疑问:“她们是不可能老老实实退出扶摇的,斗争在所难免,到时候您地下有知,可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江荣先不知道是满不满意这个答案,过了半晌才笑:“你继母的控诉,有没有让你心生怜悯?” “你觉得呢。”江嘉劲笑了。 他眼角眉梢中流露出江荣先很少见过的轻松与气定神闲,他闲闲地笑,是那么冷漠高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害她痛苦的人是她的父亲,是她的丈夫,而不是我。可我的苦难,却在她进门那一刻开始,是由她创造的,我怎么会对她心生怜悯?” 江夫人或许求生不易,遭受过许多的为难和逼迫才一步步走到现在,但她进门之后对他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让人不忍卒听。 江嘉劲的骄傲没有那么贱,怜悯也没有那么多,他 或许感到唏嘘,却实在无法原谅。 他从三岁丧母,那一刻,他亦失去父亲。 他一直都是把自己当作孤儿长大的,能够走到现在,依靠的只有一个字——恨。 深入骨髓的恨意,如刻刀般每一个日日夜夜凌迟着他的心,这种恨意已经随着年岁,融入骨血成为他的一部分,他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摒弃。 而这份恨,对江夫人的只占小部分,江嘉慧和江嘉丽更是不值一提。 归根结底,他还是更恨眼前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男人。 他面目萧索,沉沉望着病榻之上的父亲,在这一刻,这等待已久的时刻,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现在终于可以实现。 他望着江荣先,定定地笑道:“说到底,我还是最怜悯你了。” 江荣先目光一僵,似乎察觉到某种气息。 江嘉劲笑得十分淡定:“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倒像是害怕我一样,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和雷舒然的婚约不作数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秘书已经准备好稿件,现在是11点17分,用不了多久,12点一到,全国的媒体都会公布这件事情。” 烧吧蝴蝶 第94节 江荣先太精明,饶是只剩最后一口气,脑袋依旧没有犯糊涂,所以他瞬间就判断出江嘉劲意欲何为,不由得脸色大变:“你……” 江嘉劲体贴地摁了摁江荣先激动的肩膀:“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讲。” “你还不知道吧,雷叔经济犯罪的证据被我找到了,我会把他送进监狱,雷舒然和我只是做戏,她从小就和雷叔不亲,你知道,大户人家背地里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答应雷舒然,扶持她接管雷叔的位置。”江嘉劲语速不急不慢,真像讲故事一般。 说到这里,他甚至还着重表扬了一下雷舒然:“不得不承认,雷舒然这个人你挑选得不错,是个有胆识有决心的姑娘,可惜……人家的梦想可不是‘江太太’,而是‘雷总’。” 江荣先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捶床,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发出咻咻地艰难的呼吸声。 江嘉劲像是没有看到江荣先的反应,自顾自又道:“还有,我与林翘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从来没有不相爱,从来没有伤害过彼此。” 他露出了幸福地微笑,似在讲述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语气缓缓:“我们还会结婚,她或许会为我生一个女儿,或许为了事业,这辈子都不会生育,但无论怎样都好,我们会长长久久地陪伴在彼此身边,会相爱到生命的最后一秒,我们会过着你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幸福生活,在你每年的忌日,去你的坟前,让你见证我们的忠贞不渝。” 不知道江嘉劲说到哪句话时,江荣先不再激动。 他呆呆地看向天花板,面色如水,任凭江嘉劲讲了这么多的话,他只回了一句:“所以,为什么?” 江嘉劲似乎听到什么难以置信地提问:“还能是为什么?你自己心里琢磨琢磨,能是为什么?!” 江荣先偏了偏头,看向江嘉劲,只这一眼,万般复杂,足以代表他明白了一切。 于是江嘉劲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这八个字脱口而出的这一刻,江嘉劲豁然懂得了江夫人向江荣先挥巴掌的感受。 江荣先亦明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天你痛哭流涕,抱着我,喊了我一声爸爸,原来都是假的……” 江嘉劲回忆起那天,只深深地蹙眉,鄙夷至极。 他不妨直白告诉他:“当然是假的,江荣先,你的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害了我妈妈。你让我吃了三十年的苦,让我尝遍痛苦害怕与孤独无助的滋味,最后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一切都是给我的磨砺,我不仅不会原谅你,只会更恨你。” 江荣先的胸口又开始剧烈地起伏,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试图穿透他的皮肤把他的心剖出来,令他绝望地挣扎。 江嘉劲看着眼里,感到一丝丝痛苦,可这痛苦很快被巨大的畅意所取代。 江荣先戏耍了所有人,无论是他的妻女,还是他的儿子,在他眼里都是可以操纵的木偶,他以为自己没有错,可他忘记了,他不是上帝,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人生走向。 江嘉劲看着他:“你精心培养我一场,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是硬骨头,最是不转弯,我就是不想你把我当物件一样利用,你的野心像个黑洞般的窟窿,可凭什么要用我这活生生的躯体去堵。” 江荣先越喘越快,他的眼珠凸出可眼窝却深深地陷进骨头里,神情十分可怖。 江嘉劲的目光充满怜悯:“你输了。” 戏弄别人一辈子,临了却被最在意的人戏耍,如此骄傲的男人,最后被背叛自己的人怜悯。 可怜吗? 或许更可恨。 戏弄他人者,必定也被他人所戏耍,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江荣先已经喘到极限,眼珠几乎要瞪出来。 江嘉劲残忍地问:“你要咽气了吗,可惜,我很想让你多活一段时间,好好看看我是如何过上,与你的安排截然相反的幸福生活。” 江荣先阖上了眼睛。 或许他到死也理解不了,江嘉劲究竟为什么不愿意过安排好的人生,他究竟哪里做错了。 江嘉劲站了好久,才低头看向这张永远沉睡的脸。 他的眼眶终于还是湿润了,他轻轻地说:“爸爸,你知道吗,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永远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爱,包括你的。” 可是我遇到了她。 从前对抗你,是为了仇恨。 后来是为了自由,为了那么一点不能磨灭的人性。 以及爱。 第75章 “大爷的,酒店…… 江荣先的死,在商界宛如一场地震。 江嘉劲堂堂正正的戴孝主丧,葬礼办得井井有条,各个行业的叔伯前来吊唁,无不盛赞江嘉劲处事妥帖,年轻有为。 丧葬事宜全部结束之后,江嘉劲驱车来到林翘工作的地方。 林翘新任路易威登的品牌大使,品牌方选中她的原因只有一句话:她有一张诱人深入浮华的脸。 她的待遇极高,广告大片飞至法国拍摄,地广全球多地铺满,回国后又被品牌推封至《vogue》,为了配合她的通告时间,法国的摄影团队包机飞到北京为她进行拍摄。 时尚大片总是配合风格大胆的妆容,林翘头发烫成泡面卷,化了淡绿色的眼影,嘴巴却涂着油润的猩红的唇色,化妆师特意将她的嘴巴化得更厚,这样浓烈的色彩一通糊在脸上,愈发显得脸色白腻中略透魅意,美得带点厉鬼的肃杀之气。 林翘收了工,接到江嘉劲的电话,顾不得卸妆,撒丫子往他那跑。进了电梯,看到镜面里倒映出一张能把人吓死的脸,又火急火燎找出纸巾胡乱擦卸,手上抹得全是脂粉。 “叮”一声打开电梯,她气吁吁去找他的车。 谁知他更等不及,从车里下来接她。 停车场错综复杂,两个人偏偏走了不一样的路,她跑到他车前的时候,他恰好来到电梯前。 于是她打电话给他:“车在,人呢?” 边讲话边喘气,又不忘弯着腰检查镜子里的脸。 他惊奇道:“你 居然下来这么快?” 以往哪一次不是等个半小时以上?他都等成习惯。 他道:“等我五分钟。” 话刚落没多久,林翘就看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百米赛跑似的朝她跑过来,一辆接一辆车在他身边穿过,大灯刺亮,照亮了地面长长的箭头还有那一条条的反光带,这些灯光连同车子一起超越了他,他仍在奔跑。 阴沉沉的地下,却有种阳光明媚的热烈。 林翘没有忍住,亦奔跑上前,他离好远就张开双臂,她从没有经历过青春期的恋爱,这一刻恍若十六七岁的少女,不管不顾地飞扑进他的怀里。 他一把将她抱紧。 他的味道和她的味道这样碰撞在一起,又同时在胸前爆炸。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又像是第一次拥抱。 久违了,我的爱人。 初次见,我的爱人。 他们毫无芥蒂地依偎在一起,不考虑彼此的身份,不考虑周围是何情况,不考虑所有出于权衡应该考虑的事情……因为人生总要有一些冲动,一些冒险,一些不计后果的奔赴。 她没有问他“后事都处理好了没有”,也没问“你现在还好吗”,他也没有问“这么长时间想我没有”,没有问“这些时间你过得好不好”。 答案都在拥抱里。 用心跳提问,再用体温解答。 他们相拥好久好久,江嘉劲才微微松开那么一丁点,他凝睇着她的脸庞,她的彩妆花了一脸,仍然有种怪异叛逆又灵气逼人的美。 可他偏偏要讲:“这么久没见,怎么变丑了。” 气得她在底下踩他的脚:“你个老男人,有什么资格挑剔女明星的美貌!” 她要是使用暴力,那必然是真正的暴力,他的脚趾疼得站都站不稳,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包容,咬着牙笑说:“你谋杀亲夫吗。” 她想着不就是踩了下脚,何必说得那么夸张,不由得脱口而出:“我哪谋杀你了?” 却换来他促狭地笑:“你承认了。” 她怔了怔,满脸写着“你厚颜无耻”,抬脚又是一踩。 他痛得叫了声“我靠”,又道:“我服了我服了,你不要闹,让我亲亲你。” 她却一把推开他:“想得美。” 她转身往车里走,将长发甩出极潇洒的弧度。 他从身后将她拦腰抱起,猝不及防地惹她惊呼,他却笑得轻狂放纵,任她挣扎扑腾,双臂有力地钳制住她,一直把她带到车前,放到车前盖上。 她的理智稍回,惊呼:“小心别被拍到了。” 他眼睛要吃人:“老子花钱买断!” 说罢,他霸道地分开她的双腿,又揽住她的腰,把她往身前一带,二人紧密不可分,他低头对准她的唇,放浪地吻。 他们的牙齿磕在一起,他肆无忌惮的扫荡她的齿关,她勾起舌尖星火燎原般的点火,气息交换,津液相换,渐渐地喘息不清,可身子却越拥越紧,彼此都像是从对方的身上长出来似的,怎么分也分不开。 原来这才是相濡以沫,如胶似漆。 五月的酷热不似盛夏,却因骤然升温而来得气势汹汹,一如这迟来的情感,春寒料峭了好几年,属于它的夏季到来时,便热得人心发慌。 他亢奋的像是嗑了些什么似的,她察觉到他箭在弦上的,最后还是毅然决然把他推开,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一手用指腹轻轻拭去他额头上的汗。 她笑:“您还戴着孝呢,能做吗。” 他幽幽回望,那目光中带有侵略的野性,坦荡而又狂放,她看得出,他很想很想,二人自从在一起之后,分开一两个月他都要眼巴巴地找来招惹她,从没有快半年没有亲近过。 可最后他只是舔了舔唇,压住了什么,放过了她。 不是带孝能不能做的问题,他从不在意这些,只是这样的地点不合适。 他说:“上车。” 她还靠着车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去哪。” 他边往驾驶室走,边回头浓墨重彩地瞥她一眼:“大爷的,酒店!开房!” 她扑哧笑出声来。 二人去了柏悦。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大床。 夜晚同样漆黑如水,暧昧的夜色里,掩护着同样的男女,荡漾着不同的情波。 半夜,林翘身披江嘉劲的衬衫赤脚站在窗前。 对面大楼上,当初孙雪勋的广告牌,如今已经换成她的。 他从身后拥住她,这一幕似乎也和上次相类似,他依旧问道:“看什么呢。” 烧吧蝴蝶 第95节 她轻轻笑了,有一丝感慨:“当初你说我以后会出现在那块广告位上,现在实现了,就像你当初祝我人生路易,事业威登,如今也实现了。” 江嘉劲转头,遥望那块属于林翘的广告牌,真是一张奢味儿十足的脸,闪烁着名利上钻石般的光芒。 他侧脸亲吻着她的后颈,对她说道:“人生路易,威登的却不只是事业。” 她知道他指的爱情。 可有些事,她必须同他讲清楚。 她转身,找到他的眼眸:“江嘉劲,我想和你在一起,但如果要在一起,我们的感情就得为我的事业让位。”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下眼眸,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她很正色地解释:“那个对赌协议,或许你可以随时取消,但我想完成它。” 江嘉劲点点头,似乎并没把这当作什么不可调节的事情:“你想奋斗,就继续奋斗好了,只是事业与生活并非是相斥的,我们该在一起依然可以在一起。” “我的职业导致我的事业和生活势必会相斥。”林翘望着他,“这三年,我不会考虑公开,不会考虑结婚,如果你能接受,那么我们在一起,如果……” 她说不下去。 尝试再开口,喉咙就像被灌了水泥,发不出一丝声音。 还是他替她讲下去:“如果我不接受,那你就只能放弃这段感情,对吗?” “……” 林翘看着江嘉劲,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态度一直很坚决,她是一个或许不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但一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所以这番话,早已在心中滚了千百遍,本以为很轻易就能说出来,谁知真正面对他的时候,竟会踌躇为难成这样子。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最后是他把她的心里话讲了出来。 从他口中讲出的话,似乎让那些会伤害他的感情,变成了伤害她的。 她已经痛彻心扉。 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滋味。 有那么多的甜蜜,如此盛大强烈,可那一点点的苦,却更余韵绵长,令人回味无穷,深深走不出来。 半晌后,林翘点了点头。 江嘉劲笑了,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他说:“林翘,你总是低估我的爱。” 对于林翘来说,她有许多的东西都需要天生奋斗,包括金钱,自由,梦想,尊重,爱……所以她必须所向披靡,才能抓住自己心中所在意的一切。 与之相比,爱与其他同样需要奋斗的东西,地位平等。 可江嘉劲生来就有钱,有地位,受尊重。 他唯一没有的东西,就是爱。 一个没有爱的人,无论是自由还是尊严,财富还是梦想,都要为他的爱让位。 钱权哪里比得上缱绻? 他们之间的对比是如此明显。 相同的地方是那么类似,不同的部分却又完全相反。 所以尽管她知道他爱她,却不知道这份爱到底有多么宽广深厚。 他撩动她的长发,眼眸深沉“林翘,我爱你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你热爱自己的梦想,我喜欢你的野心,喜欢你的倔强,喜欢你身上那股母狼般的劲头。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永远不会是你事业的拦路虎,我只可能是助你扶摇直上的那个人。” 他是一个对世界心灰意冷的人。 他没有那些熊熊燃烧的欲望,没有那么的生机 勃勃,没有野蛮的野心,林翘正是这个才吸引他。 世人爱你明媚张扬,独我看穿你的幽暗,并深爱它。 他笑了一笑,几分懒散,却又郑重其事,最后告诉她:“大概是你想上青云,我就是你的东风,也是你的底气。” 我不会用折断你羽翼的方式,把你留在身边;也不会用豢养你的方式,把你留在身边。 你只需要展翅高飞,每晚知道归林就好。 那些爱你的人,想尽办法把你留住,我不一样,我让你自由。 林翘听得眼眶发热,禁不住要流泪。 她第一次觉得江嘉劲真可怜。 已经那么不被爱了,为什么不爱上一个把爱情排在第一顺位的女人呢,非要喜欢上她这么一个没有心的人。 她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问他:“可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他拭去她的泪水,说:“你什么都不需要问我做。” 她不住地摇头,孩子气地说:“不行!做人不能没良心。” 他听得直想笑,想了想才道:“江荣先四十九日祭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吧。” 很多事他都埋在心里,独自消化。 外人都道他有一家之主的风范,把丧事打理得没出一点错,可他到底是单打独斗面对江家成群结队的亲人们。 有些滋味,并不好受。 可林翘却有些踌躇:“只是,我算什么呢?” 她并没有进门。 江嘉劲定定地看她,语气不容置疑:“算和我站在一起的人。” 他这样说,她讶然不已。 他笃定又道:“算是和我一边的人。” 这样够不够? 比起江家女主人的身份。 林翘再次潸然泪下。 原来剧本里写得没有错,幸福的话,会想流泪。 可面对他,还是要懊恼地说:“烦死了,和你在一起之后把二十几年的眼泪都流光了!” 他畅意大笑,姿态张扬地揽她入怀,又想起什么,说:“你等我一下。” 她问:“怎么了。” 他只顾着往外走,并没回答。 她抬脚想跟上去,又缩了回来,就真的乖乖站在那里,等他回来。 江嘉劲回得很快,他高高举起手臂,手心里握着那只熟悉的盒子,兴冲冲像是要去炸碉堡,问她:“咱们怎么都把这个忘了?” 是那只翡翠镯子! 林翘也是这一刻才蓦然想起来。 她走上前,接过那只盒子,亲自打开,他从里面取出镯子,说:“我给你戴上。” 她这一次没有拒绝,以一个极其矫情又很拿乔的姿势,像模像样地把手伸出去:“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 他原本都已经要给她戴上,闻言抬手摁了下她的眉心,撇嘴道:“你真的好‘勉为其难’诶。” 话虽如此,还是把镯子给她戴好。 她的脑袋摁的往后弹了一下,不由得抬手揉揉眉心,另只戴上镯子的手迫不及待地在灯光下高高举起。 沉甸甸的,好晶莹剔透。 如他的一颗真心。 她有些看痴了。 他低眸含笑望着她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在她耳畔说了什么。 她怔了一怔,腾地脸就红了,抬手要打他,被他攥住了手咬住指尖,顺势将她推到窗前,这样吻下来。 夜还很长。 第76章 江总又双叒叕来…… 林翘和江嘉劲确立恋爱关系之后,又恢复到各自忙碌的生活。 江嘉劲虽然成为扶摇新的当家人,但位子还没坐稳,江嘉丽仍旧是他的心腹大患,董事会一些有资历的老家伙们更是虎视眈眈。 处于虎狼环伺之中,他必须雷厉风行地烧好这上任的三把火,让所有人见识一下他的实力。 这是对外。 对内,他把江家老宅的佣人管家换了一半,又把江夫人以及江嘉丽的东西一同清理,几车的行李,浩浩荡荡送至江嘉慧的家中。 江夫人跳楼后捡回了一条性命,然而却变得神志不清,不过这样也好,人活于世,难得糊涂,起码在生命剩余的岁月里,能开心一点度过。 只是江嘉劲不会允许她们母女再踏进江宅。 清算结束后,江嘉劲给母亲上了一炷香。 在他心中,所谓恨意,不能靠岁月冲淡,或释怀放下,只有“大仇得报”四个字才能真真正正地解心头之恨。 你瞧,德不配位,灾殃来了。 …… 林翘仍旧在剧本与商务之间打转。 前段时间粉丝为她制作了商务盘点,她才发觉自己竟手握二十余个代言,其中高奢就有一大堆,是真真正正的新一代商务女王。 至于剧作,却是产量少得可怜。 烧吧蝴蝶 第96节 她虽出道多年,但真正留下的作品两只手可以数得过来,去年经历一整年的连续扑街,今年的每部作品的选择都至关重要,哪怕没有大爆,也得稳住口碑。 旅行综艺结束之后,林翘进组丁珂主演的打拐电影,作为特邀演员进行为期半个月的拍摄,杀青之后,没有任何空档,无缝进组新剧。 那是一部大制作的古代社会家庭题材电视剧,名叫《青玉传》,涉及宅斗和家长里短,扶摇投资了上亿元,如果播出后能够爆火或有长尾效应,势必赚得盆满钵满。 电视剧一共拍摄了八个月的时间。 八个月,她经历了春秋冬夏。 在action和cut中度过每一天。 期间自然也经历许多波折。 比如刚开机没几天,饰演重要配角的演员突然怀孕,由于是大龄有孕,需要保胎,临时辞演,剧组正头疼时,林翘收到一条短信,是宋雨薇。 昔日是她求人带她,今天是别人来求她。 这个圈子淘汰率很高,三年前还有女主戏上线的演员,很可能三年后直接查无此人。 宋雨薇很努力很上进,只是当演员讲究天道时运人和,缺一不可,她已经一年没有正儿八经接戏,大剧组的女二女三,向来是平台买股的小花刷脸的机会,轮不到她这种三十多岁走下坡路的女演员。 林翘很坦然地接受了宋雨薇的求助。 并成功把她介绍给导演,试戏后拿到这个角色。 从前林翘也想过,翻身之后要把曾经看不起她,忽视她的人狠狠踩在脚底下。 可是走着走着,发现那些人早就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消失的消失,息影的息影。 曾经的对手,已经不再是对手。 这部戏杀青之后,林翘拍摄了一部小妞电影,这也是她首部一番主演的电影,成本不高,但适合以小搏大。 电影拍摄三个月,一年后的七夕档上映,斩获三个亿的票房,表现还算亮眼。 杀青之后,她再次无缝进组另一部剧,仙侠题材,名叫《妖神》。 这一年她三十岁了,新剧里的女二和女三号全是公司的新人,需要她来带,一如当初丁珂带她那样。 剧组开机时,大家一起吃饭。 几个新人一同给林翘敬酒,齐声说:“以后请翘姐多多关照。” 恍惚间,林翘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这部戏拍摄五个月。 这期间,她在陈岸那边客串的电影《坦荡》终于上映,好饭不怕晚,电影口碑不俗,这才是她真正敲响电影大门的敲门砖,给她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虽然她仍旧处于电影圈底端,却已经不是没有姓名的人。 电影很快在日本上映,林翘作为主创来到东京,在异乡度过了三十岁生日。 后来记者采访环节,有人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希望早日拿下影后! 又有人问,拿下影后之后呢? 她说,拿下影后我就结婚。 时间似乎就在对梦想的拼搏中悄然流逝了。 对赌这期间,林翘疯狂燃烧自己,在期限将尽的时候,凭借《青玉传》的现象级爆红,超额完成三个亿的对赌。 这三年,不 止林翘在往前走,她身边的世界也是流动的。 江嘉劲现在过得滋润,他伸展铁腕,一鼓作气地把江嘉丽斗下了台,送进监狱,吓得江嘉慧夹起尾巴做人,孙丞又捅了娄子,她还要照顾失智的母亲,已经自顾不暇。 如此一来,他可谓高枕无忧。 而圈子里,不断有新人冒出头,也有人退了圈,比如佟雪儿,如今已经转行做vloger,倒比在娱乐圈扯头花要更快乐富足。 周珊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拍戏,又谈了个新的男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有结婚的打算。 施维年纪上来之后,渐渐没有戏拍,干脆转行做制片人,如今也是女强人一个。 宋之鲲已经开始直播带货。 许溪终于在和前公司的官司中完胜,折腾好几年归来才只有二十五六,脸蛋有优势,人气也不低,加之新东家力捧,前途一片光明。 几个大花旦里—— 时奚处于半隐退状态,两三年才拍一部戏,商业活动也大大减少,只是地位依然居高不下。 陈佳静回归家庭,相夫教子。 丁珂转型过程并不顺利,电影口碑总是好一部,差一部,足以说明团队选本子的眼光一般,好在商业价值依旧最顶,稳住了粉丝,不至于太快衰落。 杨之遥无疑是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得最稳的人,只是也已经连续两部片子口碑票房双暴跌,还好血够厚,仍旧稳坐大花之首。 林翘这三年来,其实已经在慢慢转型。 总是接一部电影,再接一部电视剧,完全放弃粉丝诉求是不现实的,转型也需要一步步来,万一失败,好歹也有兜底。 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她可以为了人气降低演员的标准,现在也是时候为了延长荧幕生命力而进行去流量化。 只是所谓的去流量化,并不是不要流量。 她不觉得仙侠剧、偶像剧是不好的,二十多岁青春貌美,不演那些演什么? 她的困境从来都不是选择一部部地去演偶像剧,而是到年纪了不可能一直演偶像剧,人不可能永远二十岁。 三四十岁的女人,再演十六七岁的少女就是会有违和感,无论保养多好。 林翘很清醒,她知道最大的流量是留给新生代的,二十多岁的年轻演员永远是行业的主力军。 那么她就要拼地位。 看看杨之遥就知道,人气与地位,不是不可以两手抓的东西。 她想成为既有人气又有地位的演员,她想既是明星又是演员。 或许,会有人会说她太贪心。 可她进的是娱乐圈,不贪心就是不敬业,她要是佛系,干脆去当尼姑好了,当什么女演员?既然还有贪心的资本,那就把梦做大一点。 不知什么时候起,林翘暗暗发誓,一定要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一部能在大荧幕里长青的作品,拼一个影史留名。 可惜,她在电影圈碰壁,总是比电视圈要多得多。 运气常常戏耍她一番,有一些看似很好的本子,不知道为什么上映之后总是没达到预期,还被许多观众误会,骂她恰烂钱。 而所谓的为了钱拍一拍的古偶剧却大火,让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夏泽义又带她去算命,大师说,她命里没有电影缘,电视剧的成就会更高。 对此,江嘉劲的意见完全不同,他说:“这个世界总是很奇怪,已经成功的那些人,反而更担心失败,林翘,我建议你再也不要去算命了,当初大师的一句话你永远换了个名字,现在难道也要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完全改变自己的命运走向吗。” 林翘最爱江嘉劲的点就在于,他每一步都让她自己走,所有的选择,都是她自己决定,是好是坏他都绝不干涉。 他只会引导,只会鼓励,只会兜底。 她知道,这三年,她之所以能够把事业闯荡得这样辉煌,完全是因为他把好资源拱手捧到她面前来。 周珊在最初,把她牵线给江嘉劲时说过一句话——把资源介绍给你,不如把资本介绍给你,授你以鱼不如授你以渔。 可是把资源给她,资本给她,都是“鱼”,她自己能做选择才是“渔”。 江嘉劲帮助她做到了这一点。 《青玉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那样落地的古装剧,剧中全都是老戏骨,甚至让得过飞天奖百花奖视后的女演员来作配,按理说轮不到她来演贯穿全剧的女一号,可最终还是花落她的头上,那都是他的作用。 还有电影,每次拍完剧,都能有一段时间去电影圈闯一闯,角色大多客串、特出,片酬很低,之于对赌来讲,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她还是能够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授意。 因为他知道,她在乎她的前途。 因为他知道,谁都不能碰她的梦想。 …… 这一年林翘32岁。 她接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工作邀约——杨之遥导演首秀之作《夏意浅,秋意浓》,想请她担任女主。 林翘曾无数次梦想可以和杨之遥搭档,没想到有朝一日,杨之遥竟然亲自来找她合作。 林翘在飞机上看完这部戏的剧本,女主是上世纪90年代,被情人骗到日本,沦落风尘的女诗人,涉及犯罪元素,故事非常好,剧本非常扎实。 林翘一下飞机就拍板接下这部戏。 进组才知道,这部影片,编剧光是打磨剧本就打磨了五年,杨之遥自掏腰包组建班底,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人脉。 电影拍摄场地主要在日本和东北。 进组第一天,上午两场戏,林翘表现还行,下午却频频出错,被杨之遥连连斥责。 每个人都有一些改不掉的表演习惯,林翘也不意外,有些微表情,在剧中不觉得有什么,放在大荧幕上会十分明显,显得没有质感。 杨之遥是个非常严格,又非常独到和专业的导演,她每一次都是当场指出林翘的毛病,绝不因为顾及她的面子而有所保留。 第五次ng时,杨之遥把耳机一摔,问道:“林翘,我说了很多遍,你讲台词之前眉毛不要动,为什么非要去挑你的眉毛?你知不知道你一些固定的微表情,会让观众觉得熟悉,会觉得你是林翘,而不是秋子。让观众出戏是演员的大忌!” 林翘好歹是一个大明星,当场被骂得下不来台。 可是没做好就是没做好,她没话可说,连鞠躬道歉,都觉得苍白。 杨之遥摆摆手说:“你已经是入行十几年的老演员了,许多事情不需要我再手把手教你,你先调整一下,我们十分钟后再拍。” 镜头一关,林翘下场。 转身,却蓦然对上一双眼睛,她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江嘉劲挑挑眉笑:“这部电影,扶摇有参与投资,我来瞧瞧自家项目,有何不可?” 这简直是鬼话。 且不说他成为扶摇集团的话事人后,已经把扶摇影业移交给另外一个人,只说他日理万机,每天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处理,哪有精力再去过问一个小项目的死活? 林翘悠悠翻了个白眼。 想起刚才被训,他一定是看到了,就觉得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一般。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江总,您和导演监制制片人们好好聊,我去温习剧本了。” 烧吧蝴蝶 第97节 江嘉劲神情微微变了变——她用了“您”字,语气却一点尊重都没有,怎么听都像是在使性子。 偏偏他顾及着外人在场无法发作,否则一定要把她抓到怀里挠痒,问她改不改这牙尖嘴利的毛病。 林翘到演员椅上坐下,江嘉劲看她一会儿,才去同杨之遥打招呼。 杨之遥起身同他握手,说道:“江总大驾光临,我们剧组简直蓬荜生辉啊。” 讲这句话时,她是一个俏皮的女人,完全没有刚才的严肃,面对金主就要有面对金主的态度。 江嘉劲亦笑了一笑:“我来日本出差,顺便过来瞧瞧你们,怎 么,才开机就动这么大的火?拍摄不如预期吗?” 杨之遥看了眼林翘,说道:“没有,只是演员有一些小毛病,不纠过来我难受。” 江嘉劲点点头,只道:“林翘的潜力还是巨大的,你耐心一点,好好拍,票房口碑,争取都拿下。” 杨之遥笑:“我努力。” “……” 第77章 同泡温泉~~…… 江嘉劲和杨之遥相谈甚欢,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林翘法眼。 夏泽义见林翘那双眼睛时不时瞥向江嘉劲那边,忍不住弯腰,凑近她耳畔低声嘲弄:“你这丫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有朝一日也会拈酸吃醋啊。” “什么跟什么啊。”林翘嗤了一笑,“你不要总把女人想得那么小家子气行不行,江嘉劲身边优秀的女人多了,商圈的,娱乐圈的,比比皆是,难道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我都要警惕吗。” 林翘只是在想,如果自己刚才表现精彩,或许此刻正站在杨之遥的身边,被她向江嘉劲盛赞,一定有面子极了。 在外人眼中,林翘是一个内核强大的人,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从不怀疑这一点,只是人终究是人,再坚不可摧的人,总有感到挫败的时候。 对于电影,她撞了太多次南墙,一次两次头破血流不要紧,可她的失败已经不能用次数来衡量,而是年份,从参演《狗吠》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她始终没有得到认可。 而杨之遥呢。 出道爆火,电视剧演到了天花板,转而进入电影圈,接着就拿下影后。 这才是让所有人都眼红的事业运,面对她,林翘会有赶超的欲望。 …… 休息时间真的就只有五分钟,各部门准备,很快开拍。 林翘太想演好了,几乎是做出上战场的准备,心里憋着一口气,来到镜头前。 这场戏是林翘饰演的秋子,第一次接客之前,和日本客人的对话。 这回她刻意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微表情,没有再挑眉毛,只是台词讲到一半,杨之遥的那声“cut”,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杨之遥摁了摁眉心,看上去真的犯了愁,叹道:“林翘,你怎么回事,表演痕迹很重,甚至还不如刚才那条拍的。” 林翘下意识看了眼江嘉劲,收回目光,敛住表情,说道:“对不起导演。” 杨之遥曾与林翘有过接触,知道她不是说两句就自尊心受挫一蹶不振的姑娘,而是越挫越勇,越是被质疑被打压就越能迸发潜力的人,于是讲话也没有客气,只道:“我实话告诉你,你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林翘整个人都被闪电劈中一般怔了一下。 杨之遥没有语调,告诉她:“这部戏当初被许多女演员拒掉,我才找到的你。” 林翘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刻的感受,那种电钻般凿进脑中的难过,既震惊又丢脸,既灰心又委屈,复杂的情绪如浓雾般笼罩住她。 可杨之遥的话还没算完,更尖锐的还在后头:“林翘,我至多只能给你今天一天的时间,明天开拍如果你还是这种表现,我只好给你订一张回国的机票。” 林翘错愕,抬眸撞上杨之遥的眼睛。 对方坚决而郑重,林翘的目光一分分收紧,变得烧灼滚烫:“好,如果我还是演不好,不劳您订机票,我自己卷铺盖走人。” “……” 林翘提前下了戏,彼时不过五点钟,比预计时间提前三个小时。 换好衣服出来,坐上江嘉劲的车子。 上车之后,林翘好久没说话,江嘉劲也没讲话,只自顾自开着车,似乎对于这辆临时找来的车,以及日本的地图都很不熟悉,所以专注于道路。 过了会儿,林翘问道:“去哪啊。” 江嘉劲说:“这边离有马温泉近,来都来了,不得泡泡温泉?” 日本三大名汤,包括草津,下吕和有马。 林翘上次随《坦荡》剧组来日本参加首映礼的时候,本想抽空玩上几天,无奈还有剧正拍摄,只待两天便匆匆离开,其中一天半都在工作,剩下的半天在庆生,自然是没空泡温泉了。 这次算是一种弥补。 只是林翘却没多少期待,她眼珠转了转,看江嘉劲两眼,又道:“江嘉劲,我知道你想笑话我,你想笑就笑吧。” 江嘉劲怔了怔,转头看到她那一张倔倔的小脸,才明白她还在为杨之遥的数落而耿耿于怀。 他抬手捏她的脸颊,手劲儿一点没收敛,她被扯得生疼,脸颊肉隆起,整张脸都皱起来,嗷嗷喊着:“疼疼疼,你谋杀啊!” 江嘉劲哼一声,松开了她,目视道路前方,说道:“你指望我温柔似水,对你说些安慰鼓励的话,我的确说不出口,可我哪里笑话你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窦娥冤啊我。” 林翘揉着脸蛋,闷闷讽笑:“你以为我会对你有所幻想?狗嘴里吐出象牙的事情,我从来不幻想。” 这是变着法儿在骂他了。 江嘉劲却没生气,他加快油门,在最后三秒闯过绿灯,又道:“你要真想让我对你在片场的表现发表一些意见,那我只能诚实地说,你刚刚表现确实不好。” 林翘捂着脸猛地转头,眼底是浓浓的震惊,鼻子一酸。 江嘉劲没有看她,无比自然地话锋一转:“创作本身就是痛苦的,当你感到痛苦,有所思考,就证明你要开始突破了。” 他十分轻快地说道:“我有预感,你会绝地反击,惊艳所有人。我还预感,这部戏拍完之后,你会有一次飞跃,无论最终成品是否拿奖有多少票房,你的整个演员生涯都会不一样了。” 林翘的目光由震惊变为深沉,紧紧地望着他。 江嘉劲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笃定,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非常强烈的预感。” 林翘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就像阴云遮蔽了天空,可这厚厚的云层中却忽然迸射出一丝光亮来。 过了那么片刻,她瘪瘪嘴,傲娇地问道:“是吗,有多强烈。” 江嘉劲有模有样地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道:“就像……嗯,就像我预感我未来一定会把你娶进门那么强烈吧。” “屁嘞!”林翘大笑,伸手打他。 他亦爽朗地笑出声:“哎呀,心情好了吧。” 她噘嘴不讲话,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 他瞥她一眼,浅浅自得:“哥哥我虽然不懂什么是温柔似水,但治你这种小东西,算得上得心应手,怎么样,拨云见日了吧。” 林翘不置可否,却又不想让他太嘚瑟,并不答他这话,只轻轻一声:“呸。” 转而从包里掏出剧本,又开始温习起来。 江嘉劲又看她好几眼,确认她的情绪已经变得稳定,放心地勾唇一笑。 林翘看剧本时全神贯注,于是车里安安静静的。 快到有马温泉的时候,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亮亮地望向江嘉劲:“诶,等会儿你帮我对戏吧?你还从没帮我对过呢。” 江嘉劲转动方向盘,轻飘地问:“那我有什么好处呢?” 林翘努努嘴,问道:“嗯,那您想要什么好处呢?” 江嘉劲驱车驶进游月山庄,周遭树木葳蕤,夏虫唧唧,让人轻易放松了下来,他的神态也极为放松,林翘见状,本以为有戏,谁知他却见缝插针地道:“那你嫁我啊,嫁我,我就唯林大明星马首是瞻。” 林翘气得直跺脚:“什么啊,你狮子大开口,这好处要的也太大了吧。”旋即又想到什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说了,哪有你这样求婚的,一点诚意也没有!” 江嘉劲似乎是故意逗她,见她跳脚忍不住咯咯地笑,问道:“那我有诚意一点,你就愿意嫁我?” 她鼻间轻哼一声:“你想得 美。” 江嘉劲深深看她一眼,把车停下,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走了两步,才发现林翘还在车里坐着,只好走到副驾驶旁,打开车门,手搭在车门上弯腰看她:“怎么了,真生气了?” 林翘垂首,敛眸,气鼓鼓地不说话。 江嘉劲只好叹叹气:“好了,我帮你对戏还不行吗。” 林翘抬眼瞪他:“什么叫‘还不行吗’,好像是被我逼迫,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江嘉劲简直快要被她的小性儿笑死,眼睛都眯成了月牙:“你呀你,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我哪里心不甘情不愿了,我巴不得为大明星服务呢好不好?好啦,林大明星,请下车吧,小的已经迫不及待要和你对戏了。” 林翘知道江嘉劲在给她搭台阶,于是也就解开了安全带,戴好帽子和口罩,走了下来。 其实她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起之后,总是喜欢闹他来哄自己,就像他总逗她,看她生了气,就乐呵呵过来哄她一样。 他替她关上车门,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游月山庄共有三个浴场,露天风吕水质最好,江嘉劲为了不被人打扰,定了较为私密安静的房型,包括独立庭院,茶室和私汤。 他们穿过长廊,先去换浴衣,林翘选了一身粉色的浴衣,换好衣服之后,拿起手机拍了几页剧本,江嘉劲先去泡,林翘过了会儿才出去。 廊下灯火点点,耳边水声潺潺,周围草木深深,翠竹掩映,让人有种置身山林的感觉。 林翘出来时,江嘉劲正打电话,目测是工作电话,发脾气的声音吓死人,和周围的氛围大大的不搭调。 她下了水,他抬眸看她一眼,空出来的那只手伸出来,示意她过来。 下水的那一瞬间浑身被热气包裹,每个毛孔都被烫开了花,过了那么几秒才堪堪适应,她走过去,每一步都荡漾着划桨般的水声。 到他手边,他微微起身一把捞过她的手腕,“哗啦”一声,将她拽到怀里来,又反过身把她压到石台上,她的背后被冷不丁硌到,愣了一下才惊觉前面也被什么硌到了,刚要惊呼,他低头堵住她的唇。 她惊讶于这个男人性致太好,哪里像34岁的男人? 偏偏一点也没耽误听电话,轮到他开口时,他就松开她的唇,一口一个:“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的手下是干什么吃的?都废物吗?” 待他骂完下属,眼神即刻就变了,又恬不知耻地拥她热吻,舌尖灵蛇一样往她口腔里滑,下身微微摆动,别提多么色气。 听筒那边的人早就吓得一头冷汗,喏喏几句。 他又放开她的唇,最后斥道:“行了,讲这些一点用也没有,你要先逼中小股东沽空,才能让吉盛寸寸失守,把饭嚼碎了喂给你,再不会吃,那就给我滚蛋。” 烧吧蝴蝶 第98节 他挂断了电话,低头又要吻上来,林翘这次没有如他的意,把头一偏,躲开了他:“江总,以前不知道,你的一心二用居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用两根手指,将她的头扳过来,轻哼道:“无论我正在忙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都不会冷落你。” 林翘简直无语,这男人脸皮真厚,连色欲薰心都说得如此深情款款。 她用小拳头砸他的胸口,嘀咕一声“不要脸”,这样不轻不重挨一下,他只觉得是调情,忍不住低头咬住她的耳垂。 她想起什么,推他,说道:“快点帮我对戏,我心里装着这件事,是放松不了的,玩也玩不好。” 他动作不停:“好哇。” “那你倒是起来啊。”她躲了躲。 他的亲吻密密麻麻,声音像是从胸腔里闷出来:“急什么,我的一心二用,你不是刚刚才见识过?和你亲热不妨碍和你对戏。” 林翘实在不想惯他这一见面就腻歪个不行的毛病,往他腰上拧了拧:“江嘉劲,我跟你玩呢是吧。” 他疼得扭着身子往后躲,倒抽了口气,骂道:“你这老妖婆,下死手啊。” 林翘正色道:“对不对戏?” 他连连说:“对对对!”又不忘趁机揩油,问道,“对完让我亲?” 她就知道他在这里等着,一改肃然的神色,眼波忽然便开始荡漾,伸出一根手指柔柔媚媚地在他胸前画圈:“何止让你亲,简直要让你做这世界上最快活的男人。” 第78章 “老公。”…… 江嘉劲呼吸渐劲,真恨不得就地办了小妖精,咬牙忍住火气,说道:“剧本呢,我戏瘾犯了,快快,来对戏。” 林翘暗暗一笑,可不是“戏瘾”犯了。 她将刚刚拍摄的图片发给他,这是一段情绪非常浓的戏份—— 女主作为郁郁不得志的诗人,被唯一欣赏她的爱人所骗,爱情崩塌,诗歌作为精神支柱似乎也变成压垮她灵魂的废墟,在经历种种磨难后,为了吃饱饭,她不得不沦落风尘女,走进这家小旅馆,服务自己的第一个客人。 情绪浓,却要收着演,演出平静下的绝望麻木,以及超越底线的疯狂与痛苦。 台词是日文,这难不倒江嘉劲,他顺了两遍台词,才开始对戏。 就这样一来一回,对了整整两分钟的台词。 剧本里的男人终于要进入主题,说道:“秋子小姐,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很像香草圣代,闻起来有股香草的清香,却又凉凉的,软软的,我想吃掉你,让你在我嘴里化开。” 秋子用蹩脚的日文回应:“是吗,香草圣代,很可爱的形容呢,我很喜欢,谢谢你这么形容我,那么,请吃掉我吧。” …… 接下来是男人把秋子推倒在榻榻米上的动作。 江嘉劲太熟悉林翘身上敏感的位置,第一下猝不及防碰到了让她浑身一颤的点。 他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出了戏,问道:“不是要很抗拒吗,你看你这一脸享受的表情。” 演得好好的,被这样打断,换作平时,林翘一定要发脾气。 可这次,她却蓦然一僵,脑子灵光乍现忽然体会到人物更深一层的情感,原剧本里秋子虽然下定决心,但当男人真的压在身上时,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抗拒,于是在反抗中被强/奸。 可林翘却觉得,经过两分钟的台词铺垫,加上前面很多剧情的推动,秋子不应该再抗拒,第一次接客是被强/奸的设定,或许更能加重悲剧感,但是似乎第一次就能接受这样的工作,反倒会更让观众唏嘘。 林翘意识到,或许秋子这时候就该是一脸享受的。 就像在演戏,秋子扮演了妓女的角色,把一切合理化,唯有这样才能欺骗自己活下去。 这样一来,她前面的台词也应该重新调整。 她不该一脸麻木,浑身散发出被逼良为娼的要死不活的样子,而是处于演戏之中,从进入旅馆的这一刻就在表演,她应该对男人展现出热情的一面,不需要太夸张,只要让人觉得她不是抗拒僵硬的就好。 她应该扬起属于服务业的微笑。 但这笑容不能达到眼底,要嘴角在笑,但眼神冰凉。 林翘恍然大悟,几乎是跳起来抱紧了江嘉劲,温泉水哗啦作响,却掩 不住她声音里的激动:“江嘉劲,你真是我的福星!”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有些事真的很神奇,她在剧组被杨之遥又是软磨,又是硬泡,还打压式教育了好几回,都没能激发出她对这段戏的感觉。 可江嘉劲只是和他对了一遍戏,她就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豁然开朗。 蝴蝶轻轻煽动翅膀,能够引发大洋彼岸的海啸,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我们的命运,往往不是因为重大变故而转折,而是发生于一个细微瞬间。 江嘉劲见林翘神色明媚,眼前的困局俨然柳暗花明,不由得笑意荡漾:“夏泽义常常带你去算命,那些大师有没有算过,我的八字是不是旺你?” 林翘笑得灿若桃花:“哪里还用大师专门来算,我自己掐指一算就知道你绝对是旺我的。” 她高兴起来,嘴巴往往甜得可怕。 他眼眸黯了黯,问道:“怎么样,还要不要我接着对了?” 林翘摇摇头,抬眸直勾勾地望着江嘉劲,眼神里有几分羞涩,娇滴滴的,格外勾人。 江嘉劲压低了声音,问道:“那要我干嘛。” 林翘羞答答地说:“那你想干嘛。” “什么都行吗宝贝。”他的手搭在她的胸前,声音已透出沙哑。 她点点头,只答一个字:“嗯。” 他微垂着眼帘看她。 周围树木环翠,虫声唧唧,九月的微风拂来,带动泉水的温热,如此静谧的早秋之夜。 可池中男女的心跳却是如此剧烈,他的欲念早已忍无可忍,只是并不着急有下一步动作,他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你叫老公。” 林翘眼睫微颤,紧接着僵了一僵。 这是她没想过的答案。 他见她不语,轻轻拍她的臀,示意她给他一点反应:“叫不叫。” 她闪躲了一下。 她知道他想听这个。 只是这两个字好肉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概是和他恋爱之后,她居然变得比以前害羞许多。 以前脱口而出的“好哥哥”,后来都是在很特定的情况下,比如有求于他或者做到了兴头上才叫得出口。 何况那两个字? 他却不依不饶,挠挠她的鼻尖,又挠挠她的锁骨,最后挠挠她的嘴唇:“乖孩子,叫一声给我听听。” 她下意识咬住了唇。 他眼眸一黯,凑近吻她,试图撬开她的齿关,流连着,喃喃地问:“叫呀。” 她不开口。 他声音嘶哑地又问:“小坏蛋,叫不叫?” 刚才还是乖孩子呢,这下就叫人家小坏蛋,林翘在心里扮鬼脸,刚开始是不好意思,慢慢地就变成故意磋磨他,紧咬牙关不肯松。 他极有耐心地跟她磨,又道:“今天不叫,我们就一直泡着,泡到天荒地老。” 边说话,嘴唇流连忘返到她的脖子,锁骨,慢慢往下。 她被他弄得极痒,终于失去了耐心,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老公。” 江嘉劲趴在她身上僵住了。 他慢慢地抬头,眼底是不可置信:“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羞愤欲死,狠狠地瞪他:“老公老公,好了吧,听够了吧混蛋!” 江嘉劲依旧怔然,约莫四五秒钟才慢慢展颜,轻狂地笑起来:“我的宝贝,要您松口可真不容易。” 他抱起她转了一圈,又将她推到石台上坐下,双臂展开环住她,先是眼睛亮亮地仰视着她的面容,又耍赖般地用脑袋去拱她的肚子,狮子狗般摇头晃脑:“嗯,你真讨厌,叫得我的都害羞了。” 江嘉劲这个死相! 刚才是谁恬不知耻哼哼唧唧地求她,现在又做出这种清倌人的模样,林翘简直想掐死他,念头一出,她抬腿就是一蹬。 在他差点跌倒在温泉池里的时候,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笑:“害羞是吧,那你慢慢平静一下喽,再见。” 他哪里肯饶过她,几乎是使出了浑身力气从池中爬起来,在她即将把门关紧的时候,他追了上来,硬生生拥她进屋,密密麻麻的吻强势地落下来。 林翘边尖叫边躲,他步步紧逼,她笑得浑身颤抖,二人闹作一团。 后来她没了折腾的力气,渐渐就屈服了。 做到最后,他却不过瘾,捏她的腰,说:“今天没吃饭吗,声音蚊子似的。” 她长腿缠上他的腰,故意挑衅:“是老公还不够卖力。” 她总能成功挑起战火,她话音没落他就故意加大了力气。 她完全承受不住,可越是这样,越要刺激他:“不够,还是不够,你的力气都到哪里去了,今天没吃饭吗?” 江嘉劲发出沉沉低吼,盯着她,那眼神似乎在用最恶毒的词语咒骂,比起眼神,语言却是匮乏的,硬是找不到反驳的句子,只好低头,凶狠地堵住她的唇。 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次日清晨,闹钟叫醒了他们。 温泉酒店都是一泊二食,二人在房间里吃过早饭,继而神清气爽地离开这个地方。 往停车场走,林翘问道:“你在日本待几天?” 江嘉劲说:“今天飞走。” 林翘说:“好吧,那有三个月的时间见不到喽。” 江嘉劲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里:“怎么可能,我再飞来就是了。” 林翘的帽子差点被江嘉劲这个动作撞掉,她将帽檐正了正,才道:“你哪有空?” “听到一句话没有,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就有啦,再不济我晚上四五点钟飞过来,陪你睡一觉,次日飞早航班回去。”他这样讲,语气闲散。 林翘却听得咋舌:“你瞧你,把飞日本说得像开车到什刹海溜达一圈似的,就那么喜欢做那事啊。” 烧吧蝴蝶 第99节 江嘉劲直想笑,说道:“喜欢啊,但更喜欢什么都不干只抱着你睡。” 林翘简直无语,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情话变得手到擒来了,刚要说什么,忽地有人喊了声:“林翘?” 这句话声音不大。 或许是因为中文在异国他乡太过明显,林翘才很快反应过来,继而向声源看去。 一个男人朝她走过来。 他穿着普通的白色运动t恤,及膝肥大的短裤,洞洞鞋,或许是因为肥胖才显得有些不修边幅,让人一下子警觉起来。 林翘和江嘉劲下意识都以为遇到了粉丝,江嘉劲松开了落在林翘肩膀上的手,林翘更是压低了帽檐,本想躲过去,谁知对方说道:“不认识了吗,我,孙雪勋。” 林翘猛地抬头看向男人。 在震惊之余努力地辨别,这一眼才捕捉到男人身上孙雪勋的样子。 她敛住表情,摘下口罩,对他笑道:“刚才离得远,没看清楚。” 孙雪勋看了眼江嘉劲,才把视线重新落在林翘身上,大大方方地摆摆手,笑说:“没事,你不用掩饰,我知道我是胖得认不出来了。” 林翘怔了怔,想辩解又没辩解,只是一笑。 孙雪勋又问:“你这么忙,怎么有空来日本旅游?” 林翘说道:“我来拍戏,昨晚收工早才过来放松一下。” 孙雪勋点点头:“我就说嘛,大明星,是不可能闲下来的。” 林翘笑而不语。 孙雪勋干巴巴地笑了下,似乎是看出林翘并不会过问他的过往,于是自顾自解释道,“我退圈之后,在家关了自己两个月,然后去云南住了一年,终于接受自己回归素人的事实,后来我又来到日本定居,我和我女朋友昨晚也在这玩,现在准备离开,她在车里等着我呢,先不说了,有缘再聚啊。” 林翘点头:“好,你路上慢点。” 她没有回他有缘再聚,他意会,最后深深望她一眼,又看了眼江嘉劲,转身大步离开。 林翘盯着他的背影好久没移开视线。 像在目睹一个人在经历坍塌和震荡之后,灾后重建的模样。 江嘉劲先是同她一起目送,后又低头看她,问道:“怎么,见到老情人,心生感慨啊?” 林翘收回目光,这次没有顶嘴,只是挽住他的手臂,几乎 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没有啊,我只是想到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那时候,孙雪勋刚刚出事被封杀,她的事业却刚刚开始有所起色,星途一片璀璨。 他对她,本身就有许多特殊的感情,更何况,一颗已经陨落的星星,如何面对另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是必然是怨恨,不甘,复杂的。 于是他对她讲的最后一句话,是充满诅咒的一句反话:“我祝你永远不要后悔,永远不要登高跌重,永远做那个大红大紫的女明星。” 那时候的孙雪勋有料到吗? 她真的没有后悔,没有登高跌重,依旧大红大紫。 江嘉劲问林翘:“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 林翘依偎在他的身上,慢慢向车子走去,说道:“他祝我事业有成,我啊,祝他梦想成真~” 第79章 么么么爱你老公…… 江嘉劲把林翘送到片场。 他还有工作要忙,原本是不打算多待的,谁知林翘主动邀请:“要不要来看我绝地反击,惊艳所有人?” 这实在是有些吸引人。 江嘉劲的手指在方向盘点了几下,旋即拿定主意:“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惊艳法。” 他下了车。 林翘笑吟吟往前走,他亦含笑跟上去。 二人几乎是最晚来到片场的人,杨之遥本想发作,一看江嘉劲跟在林翘后面,顿时收了声,转而问道:“你怎么和江总一起来了?” 林翘撒谎都不带打草稿,脱口而出:“门口碰上的。” 江嘉劲为了配合她,只道:“我的工作临时取消,闲来无事,来瞧瞧你们拍得怎么样了。” 这话或许有几分可信。 只是杨之遥耸了耸鼻子,从两个人的身上闻到了相同的沐浴露味道…… 她神色微变,恍然大悟,一时没有表示,只道:“那快点化妆换衣服吧。” 服化仅用一个小时搞定,这期间剧组其他人各忙各的,江嘉劲就在旁边玩手机。 很快灯光组也调试完毕,杨之遥坐到监视器后面,各就位准备开拍。 这一遍,林翘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完全成为秋子本身。 她的一颦一笑,每个眼神,每句台词都恰到好处,三分钟一镜到底,演得令人惊叹! 杨之遥喊“cut”,起身鼓掌。 众人见状,亦纷纷拍手叫好。 杨之遥满眼赞叹不可置信,直勾勾盯着林翘,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是不是吃仙丹了?你快告诉我,怎么就突然这么好?甚至比我昨天给你说戏的时候还要好!一条就过了!” 林翘淡定回望:“因为我不想让手里的剧本变成飞回国的机票。” 杨之遥怔然,旋即爽朗大笑,张开双臂与林翘相拥:“好姑娘,我就知道你可以!” 林翘回抱住她,亦笑得满足,视线寻找到江嘉劲的身影,视线相对,他目露赞赏,她隐隐一笑。 江嘉劲见识了林翘逆风翻盘的样子,继而安心地离开片场。 林翘没有送他,只在他走后发了条微信:【开车慢点。】 他半天也没回,直到她又拍了几遍,中场休息的时候拿到手机,才看见他的消息:【好的老婆。】 什么啊,这个讨厌鬼,这就喜滋滋叫上了。 林翘下意识输入了一行“滚蛋谁是你老婆”,刚要发送出去,念头却悄然一转,最终将这句话删除,改成:【么么么爱你老公。】 点击发送,她嘴角直翘,已经能想象到把江嘉劲撩到腿软的场景。 或许恋爱就是这样。 我爱你,也爱你爱着我的样子,我为你痴迷,也爱你痴迷于我的样子。 …… 这天收工,杨之遥主动请林翘喝酒。 二人来到一间开在路边的小酒铺,在摆着青釉花瓶的桌案上推杯换盏,昏暗的灯光洒在各自的脸上,这一刻,好像她们都不再是女导演和女明星,只是两个需要放松的女人。 酒过三巡,人们总是会把开心变成走心。 杨之遥手肘撑在桌子上,托腮,醉醺醺地看着林翘,对她说:“林翘,其实我骗了你,你就是我的第一选择。” 她的目光里满是欣赏:“因为我见识过你教训那个什么雪儿的样子,知道你骨子里有劲儿,也看过你拍的《坦荡》,说实话我甚至觉得你比许如虹和时奚表现还要好。” 林翘笑了笑,说:“是吗。” 杨之遥重重地点头,说道:“当然。” 能被如此挑剔的女明星这样承认,林翘难免有些雀跃,有些飘然,但更多的是感动。 以至于,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来表达,只好回:“谢谢。” 这两个字最简单,最朴素,却也最真心。 杨之遥打了个酒嗝,笑道:“不用谢,你不知道啊,我其实一直很没底,这部戏我投入了太多成本,我的时间,我的口碑,我的钱……我怕你真给我搞砸了,才会那么说你,但今天,你完成那场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选对了,你就是秋子,你就是她。” 林翘看着杨之遥。 她又道:“我很明白,这部戏是你的野心之作,你想靠它一头撞进电影圈对不对?可你不知道,这部戏,也是我的野心之作。” 她拍拍林翘的肩膀,说道:“我做演员遇到了瓶颈期,所以我想做导演试一试,如果我赢了,那我的地位将遥不可及。” 这一刻的杨之遥太坦荡。 林翘想,或许她早就应该如此。 只有让同行者知道你的野心究竟有多大,胃口有多大,究竟想要爬到什么位置,才能让对方和你一起胃口大开,一起往上攀登,然后一起让野心变成现实。 林翘亦抬手拍了拍杨之遥的肩膀,就如她拍她那样,说道:“杨姐,那我们一起赢吧。” 你拿最佳导演,我拿最佳女演员。 就让一个曾经的影后,捧出一个崭新的影后。 也让一个崭新的影后,成全一个崭新的导演。 我们,一起赢。 杨之遥深深望向林翘,没有说话。 片刻后,桌上响起了碰杯的声音。 …… 在《夏意浅,秋意浓》剧组工作的日子,林翘过得十分充实。 这是一个年轻的团队,对于电影,对于艺术总是带有少年人的赤诚——为了捕捉到最完美的空镜,大家可以接连三天每天只睡两小时,为了把一个镜头打磨到极致,可以连续一周就只拍那一个镜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演员们围在一起讨论剧情时的认真和雀跃,会让林翘产生,恍惚间回到大学课堂的错觉;每当她把剧组工作人员感染得潸然泪下,总是格外兴奋,就像第一次演戏获得认可那样,雀跃的好像可以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 这是一部压抑的戏,林翘的眼中常含泪水,但内心总是特别澎湃。 电影在日本拍摄三个月,回国之后又拍摄两个月,对于一部没有大场面的文艺片来讲,时间不算短。 杀青当日,剧组开启媒体探班,全组人排列合影,林翘和杨之遥共同站在杀青蛋糕面前,刀具切下的瞬间,二人齐声喊道:“《夏意浅,秋意浓》票房大卖!拍电影,我们是认真的!” 剧组全体人员共同大喊:“《夏意浅,秋意浓》票房大卖!拍电影,我们是认真的!” 这一刻被镜头记录,全世界都能看到。 烧吧蝴蝶 第100节 脱离剧组之后,林翘又变回那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她杀青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是杂志拍摄。 彼时何英耀从《t》杂志离职,转而加入《嘉人》成为新的主编,他与林翘有些交情,希望把三月开季刊交到她的手上。 这次杂志林翘被卡地亚和louisvuitton双品牌推封,共四个封面,上身六套古董级别珠宝,十套高定礼服,想必一经公开,又会引起不小的讨论。 杂志拍摄过后,林翘和何英耀吃了顿饭,这是二人相识多年,第一次单独约饭,而背后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杂志拍摄,还因为一个人——何美达。 林翘对赌三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其中有一件,其实是她不常回忆到,总觉得与自己没太大关系,但每每想到,又总是感到唏嘘—— 何美达于前年自杀身亡。 林翘记得,当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刚收工,四五个梳头老师围着她,正把头饰往下摘,助理拿着手机跑过来,对她说:“何美达去世了!” 林翘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深深愕然。 后来在热搜上看到家人发的讣告,才确定这件事是真的,她为此独坐了一会儿,心头没着没落的空虚,她们虽然不曾交好,但毕竟相识一场,看到年轻生命逝去,总会觉得可惜。 何美达的死,当初在互联网上掀起巨浪,没出三天,便渐渐没了声浪。 大众再痛心,到底是外人。 只有何英耀,作为真正的家人,失去至亲的痛苦是不会因岁月而减轻的,反倒变成更为绵长的 情感,如空气般笼罩在周围。 何英耀坚持要见林翘,是为了告诉她一件事情:“当初媒体只用‘抑郁症’三个字一笔带过,但为什么抑郁,他们却不知道,事实上,我也是上个月无意间找到美达留下的遗书,才明白过来。这份遗书,提到了你,你瞧一瞧吧。” 林翘很意外。 她接过那封薄如蝉翼的信纸,却觉得分量是这么重,以至于要两只手一起捧着,才有力气读完。 何美达在遗言里袒露了自己的心迹,她的死亡只因五个字——郁郁不得志。 她提到自己从十岁起就决心成为演员,家里的背景给了她得天独厚的机会,她是抄近道进的演艺圈,可这么多年却被一个接一个人弯道超车,始终没能打拼出一番事业。母亲出资送她一部文艺片的女主角,最后却连五百万票房都没到,口碑也惨淡,被人批评演技差,她深感绝望,于是意志崩塌,选择轻生。 林翘看到最后一段,眼眶慢慢变红: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人之将死的时刻,我满脑子想的人,居然会是林翘。 她大概永远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恶意中伤她。 就像她不知道,我是多么崇拜她,羡慕她,爱着她,也恨着她。 我崇拜她天生具备演戏的天分,羡慕她总是被人认可和爱着,恨的是连我自己也爱着她。 我经常会出现幻听,耳朵里充斥着那一年她对我说出‘你戏外的演技比你戏里好多了’的声音。 为什么老天既然给了我梦想,却又不给我实现梦想的天分? 说到底,我还是最爱她和我一样蹉跎多年不得志,最后却逆风翻盘,但更恨她和我一样蹉跎多年不得志,最后却逆风翻盘。” 看到最后,林翘潸然泪下。 不仅仅为了这个年轻的生命。 更为当初的自己。 为她这一路走来,无论遭遇什么都还像一头初生的牛犊般,倔着,犟着,不肯低头,不肯弯腰,不肯认输,终于柳暗花明。 何英耀说:“我知道美达的死,或许在许多人眼中太小题大做了,但我想,她是看清了自己的上限,一个靠梦想活着的人,却注定无法在梦想上取得任何成就,一辈子都出不了头,该是多么痛苦,所以她选择结束这一切。” 林翘没有回应,那一刻,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回到家,她才编辑了一段文字,发给何英耀—— 是枝裕和在给树木希林的悼词中说:“我总觉得人往生之后,会存在于万物。我失去母亲之后,反而觉得母亲存在在周遭的一切事物中,会在街头擦肩而过,会在陌生人中忽然发现她的身影。这样想着,就慢慢超越了悲痛。” 愿你,早日超越悲痛。 第80章 “感谢我的丈夫…… 杂志拍摄结束后,林翘依然在马不停蹄地工作。 《夏意浅,秋意浓》后期工作完成得很快,年内就结束了,国内上映审批没有那么快,杨之遥率先将影片送审各大电影节,在墙外刷一波热度,日后定档也比较好撕排片。 谁知新片宛若最大的黑马,次年年初,在柏林电影节一经亮相就获得一致好评,林翘和杨之遥纷纷被提名:最佳导演和最佳女演员。 当初喝醉了酒夸夸而谈的梦想,竟这样照进了现实,二人激动到开香槟,尖叫声掀翻天花板。 只是那时候,没有人觉得林翘能够拿下影后。 结果一出,身边人反倒全是安慰,说什么:“就算拿不到也没关系,能提名已经很牛了,和你同期的花旦中谁能有此殊荣?” 这种劝慰,其实最让林翘反感。 她为何总要和同期花旦比较?她一直拿自己和杨之遥等神坛上的女演员比较。 这些人,未免太低估她的野心。 当然,在一种轻声细语的安慰和鼓励中,江嘉劲显得像个异类。 他在得知消息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连连祷告:“银熊奖啊银熊奖,保佑林翘保佑林翘,她要是拿不到影后啊,我又要继续没名没分的过日子,我都35了,你说我还能不能等得起,保佑保佑……” 惹得林翘哈哈大笑,连连说道:“那要是拿不到,可就是老天不许我嫁你,不是我不愿意哦。” 话虽如此,可那时候的他们除了没有领证,没有公开,其他地方和一对真正的夫妻哪有半点不同。 江嘉劲听完林翘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而又去骂老天爷:“老天爷,你能不能开开眼,大不了逢年过节,我给您老多烧几炷香!你赶紧给我把事儿办了!” 林翘笑得肚子都痛,只觉得这个老男人真是越活越幼稚了。 …… 自从得知自己入围,林翘便觉得日子过得极慢。 终于,颁奖日如约而至。 这晚柏林大雪纷飞,红毯上,林翘身披louisvuitton橙色缎面特别定制礼服,佩戴卡地亚高级珠宝,明艳复古,贵气逼人。 西方媒体的镜头纷纷对准她的身影,闪光灯照亮了她那张没有丝毫掩饰的,充满生机而又野心勃勃的脸庞。 场外远道而来的粉丝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在此起彼伏的呼喊中,有一道声音极为嘹亮:“林翘,闪耀柏林!” 众人怔了怔,随之不约而同地大声喊道:“林翘,祝你今晚闪耀柏林!” 林翘朝着声音的方向,俏皮地比了个“ok”的手势。 颁奖典礼很快开始。 今年的国际评委会由七位电影人组成,设置了“主竞赛”、“奇遇”、“全景影片”、“论坛”、“新生代”、“短片”等多个单元。 内场众星云集,各国电影人盛装出席,不知最后大奖会花落谁家。 最佳女演员,在颁奖礼接近尾声的时候才会被公布。 林翘端坐嘉宾席,起初还稍感紧张,坐久了之后竟有些昏昏欲睡。 最佳女演员的颁奖嘉宾是德国著名女演员桑德拉惠勒,她一身黄裙来到台上,颁奖词是这样用德语念的,直到典礼结束之后,林翘才知道她念了什么: “她是被困在妓女身体里的诗人,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她是被烈日曝晒的香草圣代,在融化之中获得永生。我们的最佳表演奖必须颁发给在银幕外引发震撼的表演,祝贺我们的最佳女主角获奖者——林翘,《夏意浅,秋意浓》的主演者。” 林翘脑袋宕机了一秒,直到周围的人激动地站起来,大屏幕上出 现她的脸,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获得了这份殊荣。 英语又重复一遍她的名字,她终于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 杨之遥将她抱住,对她说:“恭喜你,你成功了!” 林翘回道:“……谢谢。” 原以为自己不会多么激动,只是当这两个字讲出口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嘴唇竟有些颤抖。 她转身,又同左右的演员们鞠躬致谢,相互拥抱。 然后林翘提裙,一步步往台上走去,大屏幕上播放着她的获奖片段。 终于来到台前。 林翘举起沉甸甸的奖杯,缓缓走到麦克风前,发表她的获奖感言: “大家好,我是来自中国的女演员林翘。”第一句话自然是自报家门。 林翘声音颤抖,眼中没有半分泪意,扬唇笑得热烈:“感谢的话自然是不必多说,我要感谢我的团队小伙伴们,谢谢杨之遥导演的选择,谢谢粉丝们的支持。” 她讲出这话时,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的身影,陪伴她走了八年的赵蒂和夏泽义,她的伯乐杨之遥,还有许多远道而来的粉丝们。 她的目光之中满怀感激,她听到自己继续又道:“很多朋友不知道,我原名叫林晓蝶,蝴蝶的蝶,‘蝶’也有‘跌’的发音,我的妈妈觉得寓意不好,给我改了这个名字,但我的演员梦想起始于我还是林晓蝶的时候,33岁的林翘,想告诉13岁的林晓蝶——当影后真爽!功成名就真爽!” 德语同声翻译响彻场馆,台下掌声雷动,林翘听着这独属于她一人的庆贺与祝福,莫名又想到许多逝去的生命,外婆,母亲,甚至还有何美达。 她感慨万千,可她没有任何想哭的感觉,满脸流淌着幸福地笑意,高声又道:“我也想告诉所有心怀梦想的女生,不要做困茧里的毛毛虫,要做一飞冲天的蝴蝶!有些人生来便能发光发热,可有些人必须燃烧自己,如果实现梦想是一个燃烧自己的过程,那就烧吧,烧吧蝴蝶!” 直到这一刻,林翘这才发现,比成功更重要的,是创造成功的自己。 掌声再次响起,林翘看到台下许多演员几乎红了眼眶。 她在这时,抬起自己的右手,晃动了一下没有任何首饰的无名指,接下来的话引爆了国内的热搜—— “最后,感谢我的丈夫江嘉劲。谢谢你,我爱你,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台下《夏意浅,秋意浓》剧组整个炸了,每个人都表现得不可置信,唯有杨之遥,一幅已经了然的模样,起身像她竖起两个大拇指,喊道:“牛逼!” “……” 当晚,林翘屠榜热搜。 第1位:林翘结婚 第2位:林翘柏林封后 第3位:林翘江嘉劲隐婚 第4位:烧吧蝴蝶 第5位:林翘江嘉劲 …… 烧吧蝴蝶 第101节 五十条热搜,她一个人占据27条。 颁奖礼结束后,闻讯赶来的记者把场馆外堵的水泄不通,可林翘这个凭借一己之力,搅得中文互联网天翻地覆的女人,却消失了。 繁华盛大落幕,林翘褪去华服,摘掉影后光环,悄然和一个男人,漫步在大雪纷飞的街头。 这样特殊的时刻,林翘身边怎么少得了江嘉劲的陪伴? 哪怕忙到脚不沾地,江嘉劲仍然挤出时间赶到现场,他从来不是出现在台下为她鼓掌的男人,却是等在后台为她送上一束花的男人。 橙色的辉煌,整整33朵,寓意她在33岁这一年摘下了影后桂冠。 林翘把其中一支别在发丛,就这样抛弃了全世界,和他牵着手,溜之大吉。 大雪纷扬,路边的树枝上也挂满了白色的雪条,长长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脚印,干净极了,也安静极了。 这样并肩走了一会儿,江嘉劲忽然停下来,示意她不要动。 原来是刚才走得太急,她的鞋带都没有系好,此刻已经松了。 他蹲下来,帮她重新绑好蝴蝶结。 她低头看着他也低下头的样子,看到大雪飘到他的大衣上,只是短短那么一会儿,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林翘这个总是心潮汹涌的人,此时此刻,难得的生出静谧之感。 可他的鞋带似乎系得时间有点长,好一会儿都没起身。 林翘正想摇摇他的肩膀,他却蓦然抬头,单膝跪地,问道:“林翘,影后也拿了,名分你刚才也在全世界面前给了,这下可以嫁给我了吧?” 林翘怔了怔。 这原本是可以料想到的一幕,她隐隐有所预感,可当它真的发生时,她还是失神了。 江嘉劲望着她,雪片飘落到他的睫毛上,他颤抖了一下,说不清是心里的不安,还是单纯因为雪花的缘故。 他无法形容,在后台的电视上听到她说“感谢我的丈夫江嘉劲”时的震撼。 这不是她第一次获奖,从前都是“感谢江总”,这一次他本来期待的也仅仅是那一句“感谢江总”,仅此而已,他就心满意足。 谁知,她给了他这样大一个惊喜。 所以他决定求婚,这一次不是开玩笑地试探,而是哪怕被拒绝,也要郑重其事的求婚。 林翘没有回答江嘉劲的话,只说:“江嘉劲,我一直想问,你爱我哪里?” 江嘉劲沉默下来,这么多年的相处,点点滴滴的堆积足够使他为她深深着迷,可要具体讲出来为什么,似乎又变得词穷。 他是真的想了很久,裤子都被积雪弄湿,才道:“你因为女诗人的角色获奖,我也用一句诗回答你吧。” 他这样说,又停顿片刻,才注视着她的眼眸,讲出那句让她动容的诗句:“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看到了我的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竟是这一句。 林翘感到胸口似有小火苗在蹿,又像有成千上万只蝴蝶扑棱着起舞,她无比的温暖也无比的心动。 她慢慢地,慢慢地扬起嘴角。 在这场柏林夜雪中,她透过他的眼眸,看到自己幸福的倒影。 已经走到这里,或许再也不需要卖什么关子,她点了点头,对他说:“那我们回国就领证吧。” 江嘉劲的表情,宛若林翘刚刚获得影后时的表情一样,先是怔然,反应许久后才洋溢出幸福地微笑。 他几乎是跳起来,将她紧紧拥抱,欢欣地转圈,那支橙色玫瑰掉落在雪地上。 林翘也高兴,由衷地高兴,待他放下了她,她无比依恋地挽上他的手臂,同他在寂静的雪地上继续前行。 飘舞的雪花,让这座肃穆的城市变得浪漫了许多。 二人像共同生活许多年的老夫老妻般,边走边闲聊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孩子般伸出一只手接雪。 他在这时把一枚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冰凉的触感环住手指,钻石也是雪花的形状,璀璨而又夺目,她这才想起,刚才光顾着答应他的求婚了,竟忘了问他准备戒指没有。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枚钻戒,脱口而出:“哇塞,好大的钻石,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看着她亮如夜星的眼睛,笑道:“三年前就买好了。” 她望他一眼:“这么早?” 他回望过去:“我买好之后一直戴在身上,你不知道,你睡着之后,我曾无数次为你戴上,可后来又都摘了下来。” “那以后,你不用再偷偷给我戴了,我也不用再摘掉了。” “好。” “我好喜欢,真漂亮,越看越漂亮,我老公怎么那么有眼光呀!” “那是当然啦。” “……” 雪越下越大,他们渐渐走进雪深处。 身后的路灯,照亮了来时路上的一个又一个脚印。 ——全文完 2025.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