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来相决绝》 第1章 [古装迷情] 《故来相决绝》作者:无限非概率【完结】 简介: 初见时,颜宁问顾北堂他的心愿是什么? 顾北堂答道:“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你呢?” 颜宁笑着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北堂仍记得自己一脸是不屑,嗤之以鼻。 后来,顾北堂成了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问道:“颜宁,你的心愿是什么?” 颜宁答道:“枪寒九州,守万里江山,佑天下百姓。” “你呢,丞相大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宁儿,不如再嫁我一次吧。” 听到这句回答,颜宁当场就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第1章 梦醒 “你不能进去,公主和驸马正在御花园中,再要硬闯就别怪老奴不客气了。”手里拿着佛尘的老太监,趾高气扬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 颜宁发鬓散乱,衣袍污脏,依稀能从眉眼间看出这女子的盛世容颜,她死死抓着那太监的衣袍,哽咽道:“公公,你知道我父亲赤胆忠心,南征北战,戎马一生,为了齐国鞠躬尽瘁,他怎么可能叛国通敌。” 那公公好笑的看了颜宁一眼,一脚踹在她身上,“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颜姑娘现在是罪臣之女,现在要打扰公主和驸马爷赏花。” 颜宁一双眸子满是恨意,她咬牙切齿道:“我要见顾北堂。” “颜姑娘这不是说笑吗?顾大人现在早已不是你的夫君,更不是那个需要仰仗你鼻息的穷秀才,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这老太监每说一句,颜宁的恨意就多上几分,她恨不得把顾北堂撕碎,恨不得抽筋剥皮,锉骨扬灰。颜宁挣扎的起身,猛地推开那太监就向里面跑,那老太监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对着后面的人怒道:“你们还不快追!” 颜宁直冲御花园的亭子而去,后面一群追兵,昌宁公主本来在御花园中喂鱼,声音太吵,鱼都被吓跑了,她顿时不悦:“北堂,我的鱼都被吓跑了!” 顾北堂拦着她的腰,低声安抚几句,转头对着后面的人冷声道:“还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来,站了这么久,腿酸了吧,我带你去凉亭歇会。” 昌乐公主对他的温柔体贴一阵感动,娇羞的点了点头。 刚没走两步,一个人突然撞了过来,顾北堂把昌宁护在身后,喝道:“何人胆敢冲撞公主?” 颜宁抬起污脏的脸,也不行礼,就直勾勾的盯着顾北堂,这个人在一个月前还是他的夫君,后面的追兵一看到顾北堂和昌乐公主,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请罪。 侍卫一脚踢向颜宁,强迫她跪下,“冲撞了公主和驸马,属下罪该万死。” 昌乐满脸不悦,刚想发怒,但在看见地上的人那一刻,笑了,“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威武大统领的的嫡女吗?怎么弄的这般狼狈。” 昌宁当然知道如今的威武大统领已经下大狱,但能刺激颜宁的事情,她可是极其乐意去做,昌乐满脸快意,就是这个女人,在她大婚之日,用枪挑了她的盖头,划破了她的婚服,让她成为了整个长安城的笑话,顾北堂居然还护着这个小狐狸精,要是不报这个仇,她就不叫昌乐。 颜宁不答,恨意的怒火像是要溢出眼眶,点燃这御花园里的一切,昌乐看了一眼顾北堂,正好看见他眼底没来得及收起的一丝心疼,不由得怒火更深。 昌乐用脚抬起颜宁的下巴:“说起来,你还差点和本公主成了地位相同的平妻,不知道当初毁了本公主婚礼之时,有没有后悔!” 顾北堂皱眉,语气带着不耐烦:“你来这里做什么?” 颜宁恨的他要死,可是现在却也不得不面对,顾北堂现在权倾朝野,只手遮天,或许他帮忙,自己的父亲还能活下来,“救救我父亲。” 顾北堂冷笑:“你父亲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怎么救他?” 颜宁歇斯底里的怒吼:“你知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我父亲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他当初就是再怎么不喜欢你,却也不曾为难过你。” 顾北堂嗤笑一声,“不曾为难?他让我为了你放弃科举,他在朝堂上屡屡和作对,他用权利施压,让我不准纳妾。这一桩桩一件件,颜宁,你这是在说笑吗?” 颜宁看着他,闭了闭眼睛,把泪水逼了回去,哑声道:“顾大人,你我夫妻一场,恳求你顾念情分,放我父亲一条生路。” 第2章 缘灭 顾北堂眉头皱的更深,刚想开口,就被昌乐打断,“你们二人早已和离,你跋扈善妒的名声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北堂作为新科状元差点被你牵连,你当真是不知羞耻,不仅不为北堂考虑半分,现在还舔着脸来要情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颜宁对昌乐的谩骂丝毫不理会,死死盯着顾北堂,那双眸子中的不甘屈辱愤怒,让他看起来心惊,顾北堂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放过颜宁已经是心慈手软,颜玉衡杀了他父亲,灭他满门,你要我如何放过他! 顾北堂满是冷漠,语气中尽是薄凉,“颜宁,你的父亲通敌叛国,我救不了,你走吧!” 昌乐心中闪过算计,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这个女人,她娇滴滴的抱着顾北堂撒娇道:“北堂,你不如把她交给我。” 正好皇上身边的大公公过来寻他,“顾大人,公主殿下。” “何事?” “皇上有请,召您议事。” 顾北堂复杂的看了地上跪着的颜宁一眼,对昌乐交代了一声:“莫要做的太过火,她虽是罪臣之女,但圣上给了他如今的身份是良家女子,不入奴籍。” “知道了,我就是有些话想和颜小姐聊聊,你快走吧,别让皇兄等急了。” 颜宁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顾北堂离开御花园,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再看自己一眼。顾北堂走后,昌乐才彻底暴露出原本的恶毒面孔,对着侍卫道:“冲撞本公主,出言不逊,给我掌嘴!” 那些奴才为了讨好昌乐,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几巴掌下去,颜宁嘴角鲜血溢出,上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昌乐看着颜宁肿胀的脸,心中快意十足,“你这个小贱人,我让你勾引我夫君,狐媚子东西!” 颜宁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看向昌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刺骨的冰冷。 昌乐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她最多只能治一个不敬公主的罪,旁边的一个太监终是不忍,劝说道:“公主,在这样下去,让圣上和顾大人知道了,对你也是不好的。” 昌乐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朝堂上因为威武大统领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颜宁是稳住那些追随于颜玉衡那些武将的一颗重要棋子,就算颜玉衡死罪,颜宁好好活着,也能体现出天家仁慈,圣上宽宏大量。 昌乐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颜宁,计从心来,“你不是想救你父亲吗?” 颜宁一怔,不明白她想做什么,昌乐继续说道:“你求求本公主,把本公主哄高兴了,本宫就去皇兄面前替你求情。” 颜宁声音嘶哑,嘴角挂着鲜血,“公主想要我如何?” “你对着本公主磕三个头,我就帮你。” 颜宁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想到自己的父亲正在受牢狱之苦,刑罚拷问,她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磕了下去,昌乐心中尽是满足,刚在求情的老太监不忍,别过头去,他心中也不信颜大统领通敌叛国,可他一个老太监能做什么呢?颜宁,颜大小姐,地位何等尊贵,甚至比当朝公主更甚,多少王公贵族求都求不来的人,嫁给了一个穷秀才,如今却落的一个这种下场。 三个头磕完,头破血流,可颜宁仍是一身傲骨铮铮,脊背挺得笔直,“请公主遵守诺言。” 昌乐笑意更甚,“本公主自然遵守诺言,但是,你若是三跪九叩跪完整个后宫,本公主就帮你向北堂求情,你知道,他说话,可是比本公主管用的多,保住你父亲的性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好。” “等等,谁说让你这样跪了。” 颜宁不语,昌乐心中满是不甘,他看得出来顾北堂心中还有这个小贱人,她对着身后的侍卫说道:“你们,把她衣服给我划了。” 其中一人尴尬道:“公主,这不好吧!” “不好?那本公主大婚之日,就被这个贱人给划破了婚服,有什么不好!给我剑。” 那侍卫看着昌乐疯魔的样子,不敢不从,连忙把剑递给她,昌乐拿着在手中试了一下,“这什么破剑,这么沉,给本公主换个轻快的匕首。” 那侍卫敢怒不敢言,又重新拿出一把匕首,交给她,昌乐拿着匕首,在颜宁脸上比划了几下,轻轻一碰,脸就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颜宁身上的衣裳,被她划得破破烂烂,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的肚兜,昌乐在划破衣服之时,还故意划破了她的肌肤,鲜血渗出,本来春光乍泄,应该是相当诱人,但因为颜宁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太过于狼狈和可怖,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乱想。 第2章 “去吧,本公主等你的好消息。” 颜宁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艰难的起身,为了他父亲,没什么不能做的,也没什么苦吃不了的,说起来,自己这条命还是颜玉衡拼了满身功勋换来的。 “等等。”昌乐突然出声,看走到颜宁跟前,低声开口:“颜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颜宁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眼珠,眸中一潭死水,“公主请讲。” 昌乐眼中笑意更甚,还带着几分讥讽,“你觉得你和北堂成亲之时,为什么会被歹人掳去,破了身子。” “什么意思?” “真是可怜,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是颜家唯一的嫡女,更是唯一的血脉,据说你武功也不算差,怎么就会着了蒙汗药呢....” 颜宁眼前一黑,猛地咳出一口血,心在慢慢腐烂,整个人形入枯木,那个时候,一直和她在一起的人,是顾北堂啊!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本来穿的就单薄的颜宁,现在衣服破破烂烂,仅能蔽体,风一吹,打了一个哆嗦,她从御花园跪起,可就是跪着,她的脊背始终笔直,从御花园开始,他身后就跟着不少宫女,指指点点,或者向她扔东西。 从正午艳阳高照,直到日暮西沉,身后的丫头太监,换了一波又一波,膝盖早已磨破,青石板的路面,留下断断续续的血痕,头上的血流不止,遮住了眼睛,流淌在脸颊已经干涸,她不敢停歇,每当她想晕过去之时,大牢中泛着寒光的刑具,把她生生惊醒。 乌云蔽日,天空响起闷雷,黑沉如墨,豆大的雨点砸落,宫女太监们仓皇着躲避,疾风骤雨来袭,让人睁不开眼睛,眼睛倔强的往前挪动,跪不动了,就爬着,十个手指被磨破,血肉模糊,雨水打在身上,衣袍黏腻的难受,伤口被浸泡的发白,就这么硬生生的撑着一口气,撑到昌乐公主和顾北堂所在的庭院。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颜宁感觉似乎被人抱了起来,那人焦急的喊她的名字,她想应答一声,可是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映入她眼帘中最后的景象,好像是院子中的海棠花落了。 颜宁做了一个梦,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江水南流夜有声,万家灯火夹江明,她梦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见顾北堂... 第3章 花灯 “小姐,小姐,你慢些,要是让老爷知道,我们偷偷跑出来还穿成这个样子,回去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谢语儿看着他们二人所穿的男子服饰,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颜宁狡黠一笑,“那能那么容易,放心吧,爹不会知道的,我们就偷出府玩一会儿,今个不是上元节吗?爹进宫陪圣上了,整天闷在府中,我快憋死了。” 谢语儿无奈的叹气道:“小姐,只许这一次,要不然语儿就再也不理你了。” 颜宁笑了笑没回话拉着她就往往前走,凤箫声动,玉壶光转,荷花灯在水中飘荡,带着百姓们美好的寄托,旁边的狮子舞的威风凛凛,让人拍手叫好。颜宁出手也是豪气,别人都是扔铜钱,她是扔碎银子,那扔完就跑,在人群中穿梭,让那杂耍的想感谢也找不到人。一会颜宁就不见了踪影,急的谢语儿跳脚,烟花在空中炸开,像是星雨,姑娘打扮的娇俏,依偎在心上人的怀里,街上的灯笼照应出她们脸上的娇羞,欢声笑语之中,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句太平盛世。 颜宁买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在看见一个孩子给自己的母亲撒娇要花灯,她不知怎么的就被泪水模糊了眼睛,心中伤感,看着别人阖家团圆,欢乐不已的模样,她不免得感到有些悲凉,很多年之前,他也是依偎在自己母亲怀里撒娇的人,也是穿着花衣被举高高的人。 可能孤独的人,都想报团取暖,颜宁走到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他抱团一看,发现是一个小贩正在鼓吹他的压轴花灯。 旁边的人起哄道:“你不会是在吹吧,我们都没见过那花灯,怎知有你说的这么好?” 那小贩笑了笑,也不恼,拉开遮住的布,一盏凤凰花灯夺走所有人的注意,那那花灯雕刻的栩栩如生,点上灯火,那凤凰像是活了一样,光彩照人。众人看着这花灯,不由得感叹,这小贩刚才说的是真的一点也没吹嘘,这花灯应当是今夜最好的一盏了,光芒耀眼,色泽明亮,当真上上呈。 谢语儿这时候好不容易找到她家小姐,刚想要抱怨几句,看见那盏花灯也愣住了,她不确定出声:“小...公子,这是夫人当年给你做的那一盏吗?” 颜宁摇了摇头,“母亲做的比这盏还要好。”谢语儿听出了颜宁语气中的悲伤,她挤进那小贩跟前问道:“多少钱,这花灯我买了。” 那小贩打量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这盏花灯是不卖的。” 谢语儿急了,夫人送给小姐的那盏花灯,在有人袭击统领府的时候,打斗中被摔碎了,自夫人走了再也没掉过眼泪的小姐,却因为那一盏灯哭了一夜,好不容易遇见一盏这么相像的,说什么也得带回去,“十两银子,够不够?”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看向谢语儿,这人什么来头,要知道十两银子够他们这些人一年的收入了,就为了这么一盏花灯,怕是不怎么划算啊! 周围的人劝道:“一盏花灯十两银子,你可是赚大发了,不如就卖给他吧!” 那小贩摇摇头,“这盏花灯是不卖的。” “你要如何才能出手这盏花灯?” 她一出声,众人纷纷回头看去,颜宁继承了她母亲的好相貌,那怕刻意换了男装,有意遮盖,那相貌也是顶好的,何况她是当今重臣威武大统领唯一的血脉,威武大统领府的嫡女,位比当朝公主,那浑身的贵气压也是压不住的。 周围的人纷纷避开些,给这位公子让道,那小贩看到颜宁也客气起来,他连忙说:“公子,这盏花灯确实是不卖的,这是小人的师父历时一年亲手打造,给小人镇场子用的,如果公子真想要,需连续答对五个谜题,这盏花灯免费赠予公子。” 颜宁点了点头,这盏花灯她要定了,“好,请出题吧。” 旁边的谢语儿小声开口:“公子,你平日里就不爱读书,你行吗?” 颜宁把手里的折扇一合,往她头上轻轻拍了下:“你家公子肯定行啊,再不相信我,小心我打你了。” 颜宁其实心中也有些慌,她从小不爱红装爱武装,除了兵书读得多,其他的和世家小姐比起来,差远了。再说了她父亲就她一个孩子,更不可能逼着她做那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那小贩出的第一道题的是:“一个冬瓜两头通,里面开花外面红,打一物“。 颜宁答道:“灯笼。” 请公子听第二题:“举头望明月,打一中药名。” “当归。” “化装完人显俏,打一节日。” “元宵。” “红娘子,上高楼,心答里疼,眼泪流,打一物“。 “蜡烛。” “千门如昼解玲珑,放纵痴心许夜空。一瞬芳姿惊绝艳,谁知寂寞已随风?打一物。” 这个可难倒了颜宁,这诗她都看不太懂,更别说解迷了,正当他艰难思考之际,一转头便看见一位公子偷偷对她做了个口型,颜宁眼前一亮,对着小贩说道:“烟花。” “恭喜公子,公子是一晚上唯一一个连对五题的人,这灯就送给了公子了。“他取下花灯交给颜宁,赞叹道:“这灯和公子甚是相衬啊。” 颜宁爱 怜的抚摸着那盏花灯,想起了母亲在轻揉自己的发丝,心中有暖流划过,忽然想起刚才帮她的那位公子,急忙搜寻,却不见了踪影。 车水马龙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寻找起来何其困难,颜宁焦灼不已,蓦然转头,却发现那公子正在灯火阑珊处,看见她,微微一笑。颜宁一怔,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烟花恰好在空中炸开,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移不开了眼。 第4章 初逢 看着他正走向自己,颜宁立即回过神来说道:“在下秦珺,多谢公子刚才相助,不知公子可否能告知在下姓名”? 谢语儿在心里默默想:“小姐你改名改的到是怪快。”不过这位公子的长相,倒是真的俊美,比起长安城里的公子哥,这位确实仪表堂堂,要真形容的话,那就是面若冠玉,目如朗星。 他温和的笑了笑:“秦公子客气了,在下顾北堂,是一名进京赶考的秀才,如果公子真想谢我,能否借在下十文钱,买几个汤圆吃,背井离乡在这上元节确实孤独的很。” 颜宁愕然,心中不忍,连忙从荷包里拿出几锭银子,递到他手上,并问道:“相逢既是有缘,不知顾公子可否愿意结交我这个朋友?” 顾北堂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些苦笑不得:“我自是愿意,但是这银子,太多了,使不得!” 颜宁摆摆手:“顾公子不必推辞,朋友之间相互帮衬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你不是说是借的吗?”颜宁狡黠一笑,眸中星光荡漾,比天上的烟花还璀璨几分,“钱就不用还了,不如顾公子和我一起去吃碗汤圆吧”? 第3章 顾北堂把自己手里的银子还给颜宁,只留下了一点碎银,笑道:“这些就够了,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颜宁看着顾北堂吃东西斯斯文文的甚是美观,自己却没个形象,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但想了想自己装扮的是男装,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也还是斯文了不少。 顾北堂这人幽默风趣,天文地理信手拈来,颜宁倾慕不已,她绞尽脑汁才想了一个话题,出声问道:“顾兄,你可有什么理想”? “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颜宁赞叹道:“顾兄好抱负。” 顾北堂抬眸看向颜宁:“秦兄,你呢?” 颜宁看着碗里的元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些女儿家的娇羞,“大的抱负没想过,当个肆意公子哥,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北堂眼中露出些不易察觉的失望,笑了笑,语气温和:“想不到秦公子还是性情中人啊!” 颜宁敏感的察觉到顾北堂刚才的情绪,心下有些难受,于是换了一个话题。 “不知顾兄喜欢那种姑娘呢”? 顾北堂想了想,“温婉可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蕙质兰心。” 颜宁噎了一下,自己似乎没有一条是他心中想要的,她压下心中的情绪,和顾北堂肆意畅谈,直到夜幕渐深,谢语儿小声提醒:“老爷快回来了。” 颜宁一惊,才想起来她是偷跑出来了,带着些歉意说:“顾兄,府里有事,在下先行告退,若能再见,我必做东,宴请顾兄。” 顾北堂起身作揖:“天黑路滑,还望秦兄路上小心些。” 颜宁提着凤凰灯立即就跑,还不忘扔下自己的荷包,喊道:“我觉得顾兄一定能金榜题名,这个就当贺礼了。” 顾北堂想说些什么,人已经没了踪影,他看着那沉甸甸的荷包,哑然失笑。 出神之际,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手中拿着一把扇子,衣着华贵,折扇轻摇,学着青楼中轻佻的语气:“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这威武大统领府的嫡女,长的可真是出色啊!” “你来做什么?” “怕你被美色迷惑,不过她是长安城里有名的草包,琴棋书画一样不通,没一点女儿家的样子,可不是你喜欢的那一类型啊,别忘了你的目的。” 顾北堂眼神微冷,语气带着寒冰:“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那人折扇一合,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轻笑道:“我等着看戏!” 第5章 情动 回到统领府,颜宁躺在床上想着今晚的事傻乐,想到顾北堂不由得心底小鹿乱撞,对他的动作神情竟是记得清清楚楚,心中却也不免惆怅,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谢语儿走过来给颜宁铺床,看着自家小姐出神偷笑的模样,忍不住泼冷水:“小姐,你别想了,你和那位顾公子根本不可能。您是统领府的嫡女,他只是个小秀才,老爷定不会同意的,再说了,顾公子喜欢的是那种大家闺秀,小姐你确实是大家,但不是闺秀,不要想了,快睡吧!” 颜宁因为谢语儿的这句话生好长时间的闷气,直至后来才明白,天底下,那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不过是有人刻意安排罢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颜宁默默的没说话,既然他喜欢大家闺秀,心里想到:“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模样不就是?” 这个时候的颜宁还不明白,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如果他不喜欢你,那你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喜欢。 从上元节过后,颜玉衡就发现自己女儿变了,变得不再喜欢舞刀弄枪,每天跟着教习嬷嬷认真学习礼仪,跟着先生学习诗书,穿起了长裙,变化大到不可思仪。 他这个做爹的也很是欣慰啊,虽是自家女儿的用兵天赋极高,可是到底还是私心不愿意让女儿上战场,那毕竟是个刀剑无眼的地方啊。可是颜玉衡后来怎么也不会想到,兜兜转转他宠爱的女儿还是走上了去战场的路,在那里几乎没了命! “顾兄,我那天在上元节可是看见了,那位姑娘生的是倾国倾城啊,你可有心动啊”!在先生还没来时,莫子瑜笑着调侃道。 顾北堂假装大吃一惊道:“秦珺是女的”? 莫子瑜被他逗笑了,“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顾北堂没回答,转而问道:“她是那家小姐”? 莫子瑜神秘兮兮的说:“你才来长安城不久,可能不清楚,她应该是颜大统领的嫡女,地位高着呢。” 顾北堂反倒是来了兴趣,“你给我详细说说。” 莫子瑜摇了摇手中的毛笔,“这有什么好说的,这天下谁不知道,威武大统领就一个女儿,自然是打小就宠的无法无天,威武大统领威名赫赫,连当今圣上都得礼让三分,她的地位甚至比当朝公主还尊贵。不过吧,她除了脸长的好看点,就是一个母夜叉,身为女子的礼仪半分不懂!”提到这莫子瑜还有些生气,他小时候就被颜宁打过,明明被揍哭的是他,他爹还拉着他上门赔礼道歉。 莫子瑜看着顾北堂良久未曾答话,不由得心中一慌:“你莫不是真看上她了?” 顾北堂含笑点头:“我觉得她人很好。” 莫子瑜当即就慌了,“不行,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这是为何?” 莫子瑜憋红了脸,绞尽脑汁的说:“你俩地位太过于悬殊,每年前去统领府提亲的人都他破门槛了,都被他父亲给婉拒了,又如何能看得上你?” 顾北堂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我平日里最爱八卦,茶肆间的说书先生天天讲这些,有什么奇怪的。”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反应这么大,是喜欢上她了呢。” “怎么可能!”莫子瑜想都不想当即拒绝,可是心却猛地跳动起来,喜欢颜宁吗?他摇摇头:“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那个母夜叉。” 顾北堂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会:“我打算去下个拜贴。” 莫子瑜彻底急了:“你一个文人,去统领府下什么拜贴,这不是胡闹吗?” “怎么就不能下了,我仰慕威武大统领的威名。”说这话时,顾北堂虽然在笑,可笑意始终未达眼底,对于别人提起这忠烈之臣,应当满是敬畏,可是顾北堂语气中却带了几分不屑和恨意。 莫子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慌张的问道:“你不会是想借助颜宁来平步青云吧?” 顾北堂冷哼一声,“我若是去考科举,这天下学子怕是只能争夺两个位置了。” 莫子瑜知他这句话不是在说笑,顾北 堂确实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别人中状元可能难如登天,对他来说却是易如反掌。两人争论无果,莫子瑜最后只好干巴的说了句:“颜宁挺好的,你若不喜欢,莫要去撩拨人家的心。” 莫子瑜深知颜宁爱看折子戏,最爱这些白脸书生,顾北堂若真是想刻意对她好,那颜宁注定是逃不过的,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顾北堂眼中的算计。 等到莫子瑜走后,顾北堂把玩着折扇,满是冷笑:“像颜宁那种女子,空有容貌,满眼情爱,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但是颜玉衡与他有灭门之仇,能毁了她女儿,这么好的机会,怎可能放过。” 第6章 再见 颜玉衡在收到顾北堂拜贴的时候,满是不解,众所周知,威武大统领安分守己,不参与朝中任何争斗,除了偶尔推荐些武将,可这顾北堂文人一个,找他做什么?但他也确实听闻过顾北堂之名,当得起惊才艳绝,见见也未尝不可。 后院百花争艳,香气袭人,颜宁正跟着教习嬷嬷学习礼仪,管家却找来了。“小姐,老爷说今晚让你用餐,不用等他了。” 颜宁有些奇怪,“可是父亲的那位属下来了?” 管家摇头,“好像是一位文人,送来了拜贴,想要见见老爷。” “这倒是有意思,我去看看,父亲从不见文人,这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爹,我听说你今晚要设宴?还是个文人?” 颜玉衡看着自己女儿,宝贝的很,“是啊,宁儿怎么过来了?” “爹,你从来不见文人的,这次是为何?” “我这次所见之人,听说他被誉为“神童”,三岁读书,六岁作诗,十岁的时候饱览六经,十二岁熟读四书五经,十四岁时,就已经是秀才了。然后四处游历,拜访名家,增长学识,天文地理,治国策论,医药针灸,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当真后生可畏啊。”颜玉衡感叹道。 颜宁疑惑道:“既然他般厉害,为何不求取功名?” “读书人吧,一般都恃才放狂,更何况是他这样厉害的人,怕是清高的很。也可能也是游历多了想开了,读那么多的书,不就是为了盛世太平吗?我让人查了一下,发现他是秋闱的解元,最近才在长安城落脚,在书院中听课复习,准备今年的春闱和殿试”。 第4章 “清高之人,父亲为何还要见?” “宁儿,你不知道,朝堂需要新鲜的血液,这些年科举作假陷害也不是没有,若他真有才学,我帮他镇一下场子,让那些老东西,不敢私下动手脚也未尝不可。” 颜宁还想在说些什么,这时,下人来报。“老爷,顾公子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那女儿亲自去准备茶水,一会儿送去。” “好,你去吧,小心些,别烫着。” 颜宁心中无奈,他父亲威名太高,若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女儿,怕是早已被人所害,这次突然接见文人,怕是又得引来不少麻烦。 颜玉衡在前厅看见顾北堂的时,不由得感叹,此人当真的风采艳绝,和他交谈了一会,发现此人不仅有学识有文采更有野心,但他的野心不可谓不大,他想要的位置那可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聊着,一人走入前厅,颜老统领喜笑颜开:“顾公子,这是小女颜宁。” “宁儿,还不快给李公子倒上茶水。” 颜宁在抬起头那一刻就愣住了,整个人撞进顾北堂的眸子中,眸中星辰璀璨,她却从里面看见了自己。 顾北堂也装作很惊讶道:“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曾见过”?其实他也很惊诧,男装的颜宁多了几分英气,现在绣衫罗裙头钗花,眼眸流转,顾盼生辉,当真是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颜宁回过神来,娇羞的向自己父亲身后一躲,尽显女儿家的娇憨之态,连忙告退。 颜宁自从屋里出来,心就狂跳不止,谢语儿看着自家小姐慌不择路,面颊绯红,不由得打趣道:“小姐,难不成你见到你心上人了不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话让颜宁的心再次疯狂跳动起来,微风拂面,却也安抚不了躁动的心。 天色已晚,颜玉衡留下顾北堂吃晚饭,顺便叫了几位好友一起。席间颜宁就偷偷躲在屏风后面看着他,听着他的谈吐,看着他的笑容,不由得心驰神往,他的声音是如此好听,低沉富有磁性,又带着几分慵懒。懊恼的想起上元节那天,自己怎么没有多和他说几句呢? 顾北堂看着露出的裙角,察觉到屏风后面的异样,微微一笑,对着各位大人说道:“在下不才,能与几位大人相见,甚是荣幸。愿抚琴一曲,权当助兴,还望几位大人莫要嫌弃。” 颜玉衡只当这是顾北堂想在他们面前出彩,笑道:“怎会,顾公子才高八斗,听闻琴艺更是一绝,是我们耳朵有福了。” 顾北堂调试好琴弦,开始抚琴,一曲《凤求凰》久久不息,等琴音消弭,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夸赞:“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颜玉衡心中不安,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屏风,感觉到大事不好,虽然顾北堂样样都好,可是他并非良人,他的野心太大,也不是什么痴情人,绝对不能让颜宁下嫁于他。 可是后面的颜宁却是一颗心彻底沦陷了,听闻当年司马相如求娶卓文君,弹的也是一曲《凤求凰》。颜宁想了想,既然顾北堂对自己心生爱慕,那这世俗礼仪怎能阻拦她? 等到顾北堂离开之时,谢语儿偷偷叫住顾北堂,带给了他一块玉佩,“我家小姐说,这是她娘亲留给她的玉佩,遇见喜欢的人就送给他,让奴婢问问顾公子是否对小姐有意?” 顾北堂神情温和,接过玉佩笑道:“颜小姐容颜倾城,顾某心慕之,但我们两人地位悬殊,本以为只能用一曲《凤求凰》来表达相思与爱恋,却不想能得到青睐。这玉佩我定会好好保管,能否麻烦姑娘把这一锭银子替我带给你家小姐?” 谢语儿满心欢喜,“当然,顾公子慢走。” 顾北堂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冷笑,满是不屑:“还真是个放荡的姑娘,不守一点礼法。”本以为这件事办起来还要困难些,没想到比想象的还轻松。他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像是脏了眼睛,扔进自己衣袖中,丝毫没有刚才所表现出的欣喜和惊讶。 这时候的顾北堂大概不曾想到,当年嫌弃颜宁不知礼法,为人放荡,可他后来,却是求着颜宁不要遵守礼法。 第7章 下嫁 自从那日起,颜宁经常偷偷翻出去与顾北堂私会,顾北堂对此很不齿,可是每次邀约他都还是去了,对此他认为自己只是为了复仇,并未多想,而颜宁想的却是在这一次次私会中,沉沦的更深,难以自拔。 湖中起微风,荡开涟漪,颜宁靠在顾北堂身上,鬼使神差的开口道:“北堂哥哥,我嫁你可好?” 顾北堂顿时觉得好笑又嫌弃,不仅思量道:“统领府的女子都这么大胆开放吗?”但是他还是假装深情款款的说:“阿宁,不嫌弃我,我心中已是感激,能被阿宁倾心,愿意嫁于我,便是此生无憾了。” “那我现在便回去求爹爹,嫁于你。”颜宁笑颜如花,在离开之时,不顾形象大喊:“顾北堂,我真的很喜欢你。” 湖上其他游玩之人,都被这女子的喊声吓到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惊骇世俗之人,情爱之事,女子当是矜持,顾北堂却丝毫不管那些打量他的目光,等到颜宁走远,他勾起一抹冷笑,一双眸子没有丝毫温度,当今统领府的大小姐,可真是让人意外啊! 颜玉衡一个茶杯摔碎在地上,怒不可遏:“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下嫁给顾北堂那小子的,宁儿你听爹说,那小子什么都好,可是唯独他把真心当作玩物来满足他的野心,你嫁给谁都可以,爹不是看的相貌家世地位,爹打小就疼你,爹到了这个年纪什么没得到过?爹此生只愿你长安喜乐啊!听爹的咱不嫁他好不好?” “可是爹,我心悦他。”颜宁目光灼灼,毫不畏惧。 颜玉衡气急:“若你执意要嫁他,我便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颜宁一咬牙,“碰碰碰”的磕了三个响头,眼中含着泪花道:“爹,女儿不孝,女儿是真的心悦于他,若无他,女儿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得半分快活,女儿一生所求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女儿不悔。女儿又怎会不知?世家哪么多的小姐,为何他偏偏看上了我,我这个最不像大家闺秀的人,定时有所图谋。可是就算眼前人是天上星、云中雨、海底月可是女儿还是一厢情愿的爱上了啊!” 颜玉衡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儿,没了言语,良久,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去吧,这是你自己选的路,爹又能说什么呢?” 颜宁再抬头时,发现自己的父亲似乎瞬间老了十岁,她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那个曾经抱着她骑在脖子上的男人,一头青丝在逐渐变成白发,心中是解不开的愁绪,脸上也爬满了皱纹,好像也不如记忆中那么高大了。 颜玉衡拿她没办法,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苦,光是嫁妆就满了五十多箱,还给了一处繁华之地的地契,要知道光那张地契在这长安城里却是千金难求啊! 在确定婚事之后,颜玉衡为了颜宁,曾私下和顾北堂谈了谈。 “顾公子,我很欣赏你,但是你和宁儿不合适。” “统领大人,我是真的喜欢宁儿,求你成全。” 颜玉衡看了他良久,顾北堂神情坚定,没有丝毫妥协,要真的说起来,顾北堂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也确实是个不二人选,可是颜玉衡是谁,他戎马一生,南征北战,看过多少人?这个男子心中放的东西太多,早已没了情爱。 “你若是要娶宁儿可以,我要你终身不入朝堂,不参加科举,不纳妾!” 顾北堂眼中恨意的连了天,心中滔天怒火翻滚,他掩去所有的神情,对上颜玉衡的直视,点头道:“我答应。” “你走吧,我只希望你不要负了宁儿。” 顾北堂闻言一笑,“必然不会。” 大婚定在二月初八,是个极好的日子,按照婚前的规矩,新婚夫妇,在这之前是不能相见的,颜宁那里不是耐得住的性子,让人传信给顾北堂,想约他一见。 顾北堂看着手中的信,笑的的阴鸷,他正愁找不到方法,现在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信纸慢慢被火吞噬,映照出顾北堂的脸,明明俊美至极的一张脸,现在却尽是阴狠。 后来,多少次午夜梦回,顾北堂都被这件事吓醒,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若是当年不那么做,他和颜宁是不是还有可能? 第8章 阴谋 暮春时节,酒暖花深,大清晨谢语儿就嚷了起来,惊起了枝头上的燕子,“小姐,小姐。” 睡床上的颜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语儿,发生什么事了?” “顾公子回信了。” 要说颜宁刚才还想抱着被子,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一听这话,一个鲤鱼打挺,急忙窜了起来,“快拿来给我看看。” 谢语儿看着颜宁的睡床,一脸惨不忍睹,枕头被踢到地下,床单皱成一团,帘帐也掉了下来,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你这是把床拆了吗?” 第5章 “昨个辗转反侧睡不着,就折腾了一下,谁知道这么不结实。” 谢语儿的嘴角抽了抽,才说服自己,把信交给了颜宁,一向舞刀弄枪的人,居然红了脸颊,染上了绯色。 颜宁小心翼翼看着手中的信,低头嗅了嗅,有股淡淡的海棠花香,她一字字句的看完,神情变得有些失落。 “小姐,怎么了,是顾公子不来吗?” 颜宁点了点头,“北堂说,应该遵守婚前的礼法,虽然他也很想看见我,但还是要注重礼仪的。” 颜宁说完,把头迈进被子里,“啊,这繁琐又烦人的礼仪。” “小姐,忍忍吧,反正过几日就大婚了。” “忍不了,忍不了,我就是想见他啊。”颜宁烦躁着,突然想到,这不在统领府,自从他和父亲断绝关系之后,就搬到了庄子上,外面虽然也有守卫,但要想溜出去,那是轻松的很。 想起父亲,颜宁神色一暗,她在心中下定决心,“父亲,我一定会让你认同我们之间的感情的。” “语儿,我有些饿了,你看看早饭做好了吗?” 谢语儿听了自是很高兴,她还以为自家小姐会想不开呢,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省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好,小姐稍等。” 在谢语儿在走远之后,颜宁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用一根钗子挽好头发,避开门前的侍卫,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她记得顾北堂在科考期间,都是住在云间书院的,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中间隔了一个客栈,颜宁想要找个马车,但是一旦动用马车就会被她父亲知道,骑马,那是更不可能了,虽然她的马术极好,但是一个待婚的女子高调骑马游街,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何况,何况顾北堂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她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戳顾北堂的脊梁骨,说她娶了一个不知规矩,不守妇道的女子,这种事偷偷的去就好了。 酒楼中,一人轻摇折扇,暗卫进来传递消息,他看着闷头饮酒的人笑道:“她还真的来了,你到底在那信上写了什么,这么灵验?” 顾北堂放下手中的酒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季子慕,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吗?” 季子慕嘴角勾了勾,笑的欢快:“没,就是诚心夸赞一下,我以为我够狠了,没想到比起你,还差十万八千里。” “你一个满手鲜血,眨眼毙命的人,和我谈这个话题合适吗?” 季子慕把折扇一收,摇了摇头,“我最多只是杀人,可你是诛心。” 季子慕看着他阴晴不定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我觉得你找人毁了她清白,破了她的身子,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好。” 顾北堂有些烦躁,“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季子慕抬起一双桃花眸子看他,声音带着些清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可能会后悔。” 顾北堂冷嘲道:“你这是在同我说笑话吗?” 季子慕笑了一下,折扇点在桌上,发出清响,他懒慵的起身,“我嗜血堂里还有事情,就不同你说了,人我给你安排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第9章 中计 颜宁一路赏着风景,倒也过的欢快,走到半晌,路过客栈,不由得想进去喝口水。 小二看着颜宁的容貌一呆,赶忙道:“小姐,里面请,不知要些什么?” “给我一壶茶,几个包子就行。” “好嘞,姑娘稍等。” 颜宁进去自顾自的坐在一个空桌上,里面正吃饭的男人,视线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颜宁被顶的很不舒服,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她招了招手,小二立即殷勤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包子我带走。” “好,我这就去让人给您包进来。” 颜宁点了点,端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茶叶浮沉,是沏好的,水有些烫。那些人蠢蠢欲动,颜宁不想惹事,她忍者烫,喝了两杯,等着包子做好之后,立即就走人。 “嘿,这小娘子和兔子一样,跑的真快。”一个彪形大汉说道。 “你别说,长的倒是真的漂亮。” “可不是吗?你看那脸蛋,那小腰,啧,真的个极品啊。” “哈哈,你这么喜欢,怎么不去追?” 那彪形大汉虽然色,但不是傻人,“你们不想想再向前走是哪里?” “云间书院啊。” “对啊,这小娘子这么美,又是独自一人,肯定是来找夫家的,而且云起书院是出了名的高等学府,状元可连续七年是他们学院的人了,那里面的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寒门贵子,万一他夫君成了大官,还不得要了我的命。再说了,咱们是正经人,那些歪心思自己想想就行了,调戏良家妇女什么的那不是人干的事。” 他说完,周围都笑了起来,拍手道:“有理,确实如此。” 颜宁走的有些急,拿出包子吃了几口,不由得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的,她有些疑惑,她身体底子是极好的,不至于走了这么几里路,就累的要晕倒。 她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意识昏迷之前,他看见自 己眼前黑影绰绰,甚至还带着些污言秽语。 “这小娘子有武功底子,给她喂软筋散。”赵七早就受到了命令,在这里埋伏多时了,在看见颜宁容貌之时,也是吞了吞口水,不得不说,这小娘子真是赛天仙啊,真想不明白,他们主子,为什么放着这么一个美人不要。 “赵哥,现在通知老大吗?” “让小五去,他脚程快。” “那她带去那?这四周也没个安全的地方,一会有人过来就不好了。” 赵七想了想:“在山上有座破庙,把她扔那去,等着主子的命令。” 孙忠信一愣,“赵哥,主子不是说把她给我们了吗?” 赵七摇了摇头,“还是再询问一下吧,万一主子还有别的命令呢?” 孙忠信点了点头,赵七的处事最为周全,也最会揣摩主子的心思,听他的准没错,不止孙忠信,一块来的几个人,对着颜宁都露出了饿狼般的神情,但是无一人敢妄动。 顾北堂依旧坐在酒楼中,面前美酒佳肴,却是在季子慕走后,一动未动。 “得手了?” “是。” “你们先别碰她,我亲自过去。” 小五心中一惊,背后泛起一身冷汗,顾北堂眼睛微眯,危险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们已经动手了?” 第10章 绑架 小五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没有,七哥说让我们等主子的通知。” 顾北堂缓了神色,拿起桌子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把那些杂乱理不清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整理一下衣袍,走了出去。 颜宁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眼前漆黑,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她不由得心中害怕起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被蒙上了眼罩,绑了起来,嘴中还被塞着什么东西,不由得呜咽的挣扎起来。 赵七看着颜宁醒了,也不管她自己挣扎,跟着一块来的兄弟玩起来骰子,吵闹声震天。 孙忠信往这边瞟了一眼,小声道:“七哥,她醒了。” 赵七瞪了他一眼,“我又不瞎,看见了,先别管,小五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有吩咐。” 孙忠信明白过来,也跟着做戏,吵闹道:“来来来,哥几个继续玩,这次赌输了,可是能找人要钱去了。” 颜宁自从醒了就被人晾在这,心中害怕不已,她虽然会些武功,可被颜玉衡保护的太好,出府都甚少让她出来,一个闺阁小姐,突然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惊慌。但她到底是颜玉衡的女儿,不和那些官家小姐一样,就开始哭哭啼啼,她仔细听着几人的对话,听到他们要钱,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她的嫁妆还是不少的,这些年的他父亲的赏赐,不是补贴军营,就是攒起来给颜宁当嫁妆,想起颜玉衡,不由得心中一酸,红了眼眶。 他们不开口,颜宁也不妄动,害怕惊慌是真的,但这时候只有冷静才有用,忽然那些人不说话了,颜宁有些奇怪。 顾北堂也不接近,站在破庙的门口看着颜宁,日暮西斜,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照射在她的身上,让本就倾国倾城的人,带上了一种衰败凋谢的感觉。 顾北堂做了一个动作,赵七把走过去把颜宁口中的抹布拿掉,感觉五六道视线盯着自己,颜宁皱了皱眉,这些人始终不说话,颜宁想了想出声道:“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你们。” 没人答话,颜宁不由得疑惑,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我们黄金百两,你给的起吗?” 颜宁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些人是知道她的身份,声音冷了起来:“给不起,你要如何?”黄金百里,他们可真敢开口要,要知道,这是些钱,足够西北大军一年的花销了。 众人哄笑起来,“给不起,这好办了,那就用你来抵押吧,哥几个好久没开荤了。” 第6章 下流的话传入耳中,颜宁气红了脸,声音满是怒意:“我是威武大统领的嫡女,你们岂敢动我?”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谁,你都为了一个穷秀才断绝父女关系,放弃荣华富贵了,还不能让我们享受一下。” 颜宁气的浑身哆嗦,她虽然顽劣,可到底是高门小姐,礼仪和教养让她骂不出什么话来,嘴唇气的发紫,却也只喝道:“混账!” “混账?你一个不要脸婊子,也好意思说我们,不顾脸面勾引人家小秀才,也好意思说?”赵七顿了顿说道:“还是说那小秀才伺候的你更舒服。” 第11章 屈辱 颜宁何曾受过这种屈辱,眼眶染上了湿气,顾北堂听着他们原先备好的台词,不知怎么的就变得烦躁,他面上不显,眼神却是冷了起来。 赵七连忙停止这些荤话,拱手道:“主子,我们要如何?” 顾北堂换了声音,细若游丝,让人一听就知道是长年混迹烟花柳巷的色鬼,“给她下春药。” 颜宁吓得一抖,脚步声逼近,她害怕的挣扎,她虽然大胆了些,可也知道贞洁对于女子来说多么重要,何况她跟顾北堂刚刚定了亲,绝对不行。 赵七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缠在手腕上的绳子,生生勒出了血,手中的春药被打翻了不少。顾北堂看着她挣扎狼狈的样子,心中情绪被快意占据,他走过去捏住颜宁的下巴,让赵七把剩下的春药全部灌进颜宁嘴里。 颜宁剧烈挣扎,两道泪痕蜿蜒而下,滴在顾北堂手上,他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眉头紧锁,拿出手绢仔细擦了擦。 “你们去山下守着。” 赵七瞬间就明白了顾北堂想要做什么,立刻领着人下山,说起来他们的主子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谢语儿看着夜幕渐沉,天空中已经点缀出了几颗星星,彻底着急起来,颜宁给他留了信,说自己偷跑出去,让她帮忙遮掩一下,申时就会回来,可现在也不见人影。谢语儿对她既是无可奈何,又是纵容,何况一旦出去找颜宁,一定会惊动老爷,最近老爷已经为这事愁白了不少头发,实在是不想让他再操心了。 “难不成小姐已经大胆到要和顾公子生米煮成熟饭了?”谢语儿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成,绝对不成。” 谢语儿一咬牙,对着门前守着的侍卫说道:“小姐逃跑了,快,快去找找。” 门口的侍卫都是颜玉衡的亲信,本就对颜宁为了一个秀才断绝父女关系所不耻,现在听见这话鄙夷更甚,“语儿姑娘,你家小姐该不会耐不住寂寞,私会去了吧。” 谢语儿又羞又恼:“说什么混账话,小姐就是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你们还不快去找!” 那侍卫眼中嘲讽之意更胜,“出去走走有什么不能带着我们的,还需要自己偷跑,扯谎也不会扯。” 谢语儿心慌的的厉害,她不想和这些人磨嘴皮子,“小姐和老爷再怎么样,那也是连着血脉的人,要是小姐出事了,老爷心中也不好受。” 这话说的半是威胁半是哀求,那侍卫也不好意思了,“语儿姑娘,我们就是气不过,你别往心里去,你给我们指个方向,我们现在就去。” “云间书院那条路是重点,烦请各位好好查查。” “兄弟们,干活了,赶紧找到小姐,我们回来吃饭。” 颜宁未经人事,那里受的了这么烈的春药,浑身潮红,哼呻起来,顾北堂就站在她的面前,看着颜宁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报复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蹲下身勾引道:“你求求我,我就给你。” 第12章 玷污 颜宁死死的咬着牙,把舌尖都咬破了,也不肯开口,鲜血流出嘴角,顾北堂笑了笑,伸手抹了一下,放进她嘴中,颜宁被折磨的想要发疯,浑身战栗不已,绳子勒进了血肉里。 她痛苦的把身体缩成一团,可是越是抵挡,药力越是汹涌,顾北堂撕了她的衣服,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颜宁打了一个冷颤,换的了几分清醒。 鲜血滴答答落在地上,开出了花,顾北堂看着她潮红的脸庞,眼神变得幽暗,里面情欲翻涌,他粗暴的拉过颜宁,露出了野兽的獠牙。 冰凉刺骨的地板,颜宁冷的浑身哆嗦,可下一秒,疼痛席卷全身,痛苦不已,她想要一头撞在柱子上,却被顾北堂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双手被翻到后面,不能再动弹半分。 墨色浓重,偶尔的月光不经意间照射出一个剪影,顾北堂看着如死鱼般的颜宁,心中烦躁更甚,他穿好衣服, 给颜宁遮挡好,那上面的痕迹不用掀开衣服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明明应该是痛快之际,可为什么心绪如此纷乱。 赵七在看到顾北堂下来后,连忙迎了过去,但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他本来以为自己主子应该满面春风,可现在脸色铁青是怎么回事? “主子,我们要撤吗?” “你们守着点庙,等到颜家军来了,你们再撤。” “是。” 顾北堂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交代道:“你们也不许进去,引着她的丫鬟进去,其余人直接杀了。” 赵七几人面面相觑,“是。” 顾北堂刚下山,又折了回来,他隐身藏于暗处,守着破庙,明明知道不回云间书院定会引起怀疑,可脚怎么也迈不动了步子,看着几人老老实实守在暗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万家灯火明,谢语儿满头大汗,裙子污脏,她半分也顾不得,逢人就问,可是依然没有找到颜宁,云间书院说并未见到女子前来,这怎么可能呢? 忽然两个农民状的人下地归来,扛着锄头的人说道:“你说那些人为什么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啊?” 挑着担子的人说:“还能因为什么,看那姑娘衣着华贵,估计被绑架了吧!” 谢语儿连忙抓住他们二人,哀求道:“大叔,你们能详细说说吗?” 俩人一愣,“你是何人?” 谢语儿眼泪夺眶而出,“你说的人,可能是我家小姐。” 那两人大吃一惊,“我们下地的时候,确实看见几个彪形大汉抱着一个女子,往山上的寺庙走去了。” 谢语儿如遭雷劈,没多想,踉跄着就往山上跑去,甚至没想想,为什么这些人看见了却不去报官,后面跟着来的侍卫也在听到颜宁被绑架的时候,傻了眼,根本来来得及顾上这俩人。 等到一群人走远,小五和孙八才脱去了装扮,“不得不说,七哥这个计谋是漏洞百出,我还是觉得以绑匪勒索的形式上门好。” 小五笑了笑:“计谋有没有漏洞不重要,但七哥把主子的操纵人心之术学了四五分。” “也倒是,这些人都急疯了,根本来不及顾上咱俩。” “是啊,上门勒索,在加上传递消息太久了,说不定还会惊动官府,麻烦太多了,这样咱俩把装扮一换,就是这些侍卫反应过来,又能找得到谁呢?” 第13章 被救 一路上谢语儿心中带着巨大的惶恐,他不断祈求各路神仙菩萨保佑,可在看见寺庙门口,被扯烂的的衣衫时,差点晕了过去,她脸色褪尽血色,后面的侍卫不管不顾的就想往里冲,她连忙呵斥道:“你们站住!” 侍卫们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领头的王玖一把掌打向伸着脖子脖子想要一看究竟的人,“还不去搜山!” 一群侍卫瞬间散了,谢语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咬破了唇,才给了自己莫大的勇气,抬步走进了破庙,入目皆是狼藉。 她看着躺在地上,身上只盖了一件衣袍的颜宁,险些魂飞魄散,撕心裂肺的吼道:“小姐!” 颜宁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毫无生气,谢语儿嚎啕大哭,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在触及颜宁肌肤的那一刻,整个人被冻的一哆嗦。 谢语儿的泪水滴在颜宁的脸上,似乎才召回颜宁的一丝生气,她忍着身体的疼痛,“不哭,我没事。”一出声,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嗓子火辣辣的疼。 谢语儿哭的更凶了,她的小姐为什么出个门就会遭到这种事,颜宁缓了一会才继续开口:“你让和你一块来的人撤回去,告诉他们我没事,就是被绑架昏了过去,万万不可让父亲知道此事。” 谢语儿含泪答应,颜宁自己一个人坐在蒲团上,整个人像是经历了风霜雨雪的海棠花,花朵全都枯了,变成了灰色的,一碰,仅剩的花瓣就能掉下来。她那一向明媚的眸子,里面熄了光,目光涣散,嘴唇发白,面无血色,像是濒死的鱼。 “小姐,他们都走了,我背你回去。” 颜宁摇了摇头,咬着牙起身,艰难的开口:“怎么说的?” “小姐被歹人绑了,现在昏死过去,小姐说你们去官府报官,让人封禁盘查。” 颜宁没再开口,点了点头,让谢语儿扶着自己,走出了破庙门,每走一步,犹如刀尖跳舞,疼的不能自已,谢语儿看着颜宁只披着两个外套,还一步步坚持自己走回去,心痛的不能不能呼吸,她哽咽道:“要不让人给小姐送件披风来吧。” 第7章 “傻语儿,冷才好,越冷就会越痛,痛才能记住教训,痛才不至于让我崩溃。” 谢语儿泪水迷了眼,也不敢伸手去擦,“小姐,那些人会不会乱说?” 颜宁摇了摇头,“多说多错,他们都是聪明人,把他们支走,就是懂了我的意思。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你觉得是我虽被绑架平安无事的好,还是被人凌辱清白尽失的好,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就算他们猜出来了,也会严守嘴巴,我就是他们活着的生路。” “小姐,你别说话了,让语儿背你好不好,语儿求你了。”颜宁正说这话,突然咳出一大口鲜血,谢语儿当即吓得魄荡魂飞。 颜宁不忍,她其实还能撑,但看着谢语儿六神无主的样子,终是不忍点了点头。 谢语儿背着颜宁,走的很慢,很缓,时不时讲些趣事,说给颜宁听,天上月色皎洁,地上人影成双,这一幕,深深的刻进了颜宁的心中,直到多年后回想起,才发现那是她苦涩的黑白色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浮翠流丹。 第14章 退婚 谢语儿在走到庄子的时候,发现颜宁说的对,大多数人都被调走了,想来也为了让被绑架更真实些,等到她把颜宁放下时,却发现颜宁已经睡着了,眉间尽是疲惫。 她小心的把小姐放在床上,一碰,发现颜宁肌肤滚烫,探了探额头,颜宁这是发起了高烧,她把颜宁安顿好,立即让人去请大夫,好在只是风寒。 颜宁再醒来之时,已经到了第二日的申时,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清清爽爽的,想来谢语儿帮她沐浴的,她看着自己的床帐,说不清什么滋味,本来二月八日她就要和顾北堂大婚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她连忙擦了擦,要让谢语儿看见,只会更加心疼。 谢语儿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有些惊喜,“小姐,你醒了?” 颜宁温和的笑了笑,“药给我。” 谢语儿把要递给她,颜宁看着黑色的汤药,心中苦涩更甚,她没有那些官家小姐的娇气,一碗药而已,没必要让人哄着求着喝,她也不是没羡慕过,她也曾想让颜玉衡哄她,可是他的父亲对于某些事情,有着自己的处事方式。小时候,不喝药,自己就病着,颜家人没有软弱,有的是铮铮铁骨,傲骨磷磷。 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哄她喝药了的人,现在自己一具残躯败体如何配的上他? 谢语儿有些忐忑的看着颜宁,“小姐,怎么了?” 颜宁把药一饮而尽,“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你给我拿纸笔来可好?” 谢语儿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小姐,你是要给顾公子写信吗?” “是啊,我要退婚。” 谢语儿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小姐,你能嫁给顾公子,是磕破了头求来的,是不惜和老爷断绝父女关系求来的啊...” 颜宁眼中含着泪花,却还是笑了笑,“我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人家呀。” “小姐,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颜宁疼了一口气,摸了摸谢语儿的头,“语儿,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味的隐瞒,只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可是小姐,你真舍得吗?” 颜宁沉默了,泪水滴滴答答砸了下来,她声音哽咽道:“去拿吧。” 谢语儿披着衣袍起身,拿过毛笔,却始终下不去笔,墨晕染开了,不知废了多少张纸,她从日暮西斜枯坐到东方破晓,从新茶凉透枯坐到蜡烛化泪,一封退婚书才堪堪写好。 朝来初日半衔山,楼阁淡疏烟,颜宁打开门才发现,竟是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正艳,她仔细抚平那封信的褶皱,让人策马给顾北堂送去。 她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依靠在门框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寒风一吹,泪水更凉。 顾北堂听着下面人的汇报,神色阴沉,他本以为颜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定会让颜玉衡知道,可是外面放出的消息居然只有颜家大小姐游玩遇匪,被人扔在破庙,勒索高额的赎金。他吐出一口气,敛了心绪,他本以为自己的折回去,不在云间书院,定会遭到一番盘问,说辞都想好了,可现在居然根本没事,这帮官府的人也是傻子,长安城,天子脚下,绑匪,真是可笑。 顾北堂有些头疼,不都是外界传言颜宁是个草包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眸中忽然寒光乍现,难不成她是为了嫁给自己,所以才隐瞒消息? 想到这顾北堂彻底黑了脸,对颜宁嫌弃厌恶更甚,他这次算是彻底吃了个闷亏,谁能料到颜宁这个女人,居然对自己被玷污之事闭口不谈,还冷静的换成被绑匪绑架,都是她的人,她自己说绑匪了,谁还敢开口。现在再放出颜宁被玷污的消息,这不是摆明了往坑里跳,撞官府头上吗? 第15章 动情 顾北堂一个茶杯扔在地上,碎裂声响起,吓得众人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外面的门被叩响了,他摆手让人收拾好碎裂的茶杯,“进来。” 李酒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沉闷,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他心下明了,这是顾北堂又有不顺心的事情了,自己在生闷气,他缓了声音:“主子,沧笙踏歌来信了。” 顾北堂一怔,沧笙踏歌是颜宁现在所住的庄子,“我不是回了不去见她,怎么还送信来?” 顾北堂的语气又冷又硬,厌恶和嫌弃像是要溢出眼眸,他这些年情绪收放自如,天塌下来都能神色不惊,面无波澜,很少有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想来心底是有多么不喜。 李酒迟疑了一下,“主子,颜小姐送来的是退婚书。” 顾北堂似乎有些错愕,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李酒没再说话,把颜宁写的那封退婚书交给他,带着人退了下去,顾北堂看着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写的退婚书那三个字,神情变幻莫测。一时间想不通,颜宁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双眉紧锁,若说在这之前他对颜宁满是嫌弃和鄙夷,可看完这封退婚书之后,顾北堂沉默了。 这上面没有什么苦心哀求亦或者是女儿家的甜言软语,相思只是提了几句,然后告诉了顾北堂自己遭遇的事情,顾北堂看着被泪水晕开墨迹的这一段,心乱如麻。 “八抬大轿,抬的是大家闺秀;重金娶妻,娶的是完璧之身;明媒正娶,媒的是贤良淑德;三聘六礼,聘的是知书达理。颜宁本就不是大家闺秀,现如今也不是完璧之身,名声极差,更谈不上贤良淑德,又出身于武将世家,既不知书也不达理,恐委屈公子,所以特下退婚书。” 他本来的计划是让颜玉衡知道这件事后,求着他娶了颜宁,可是颜宁一人把消息拦下,根本不曾透漏半分,颜玉衡现在也只是对于颜宁被绑架的事情震怒,给官府施压,亲自追查线索,并不曾知道他女儿贞洁已失。 颜宁这么通透,顾北堂认为他是想嫁给自己,所以不择手段,刻意隐瞒,只要颜宁不说,没人会知道,就是成婚之时,发现颜宁清白不在,早就为时已晚,他一个穷秀才,颜宁虽和颜玉衡决裂,可颜玉衡始终把她放在心尖上,位比公主,谁敢相信自己?他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可现在颜宁把自己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曾一丝隐瞒,顾北堂发现他竟然一时间有些看不透了。 “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愿君前程似锦,不坠青云!” 春风乍起,送来幽香,混着桌上的酒香,让人一时陷入幻境,轻抚纸张,像是在轻拭眼泪,或许顾北堂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神情多么温柔,那狠辣至极带着寒冰的心,不经意间裂了一道缝隙,很浅,很薄,却在心口。 第16章 明媒正娶 “小姐,你猜的没错,那些消息都被压了下去,官府虽未抓到凶手,却也未曾听到不利的流言。”谢语儿拿了些桂花糕,有些高兴的对着颜宁絮叨。 颜宁拿起一块糕点,刚想一口吞进嘴里,却又想起了嬷嬷的教习,只好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再把糕点放在了碟子旁边,再喝了一小口茶,才缓缓开口:“找不到才是正常的,找不到说明那些人还不傻。” 谢语儿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感叹,小姐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食不言寝不语,颜宁从开吃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直到吃完,擦了擦手,才问了一句:“他可有回信?” 谢语儿摇了摇头,看着颜宁苍白的脸色,心中抽痛。 颜宁也没有再说什么,院子里的花开的更深了,香气袭人,官府里送来的那些消息她也看了,其实她有预感,不可能找的到,那些人就是有组织有计划,一步步引她入套,可是她并未得罪过什么人。除了和一些世家小姐看不上眼,谢语儿更不可能背叛他。 颜宁看着天边的流云,把想到的人都排查了一遍,始终不曾怀疑过顾北堂,甚至在想起他的时候,都认为怀疑他是自己的罪恶。 第8章 那些人明显知道自己的身份,难不成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正好有了这个引子,所以才对自己暗中下手?颜宁否决了,世人皆知,威武大统领位高权重,却从不结党营私,谋取利益,其忠心,日月可鉴。自己是个女儿家,何况颜玉衡就他一个血脉,那些人应该是求着交好才对。 想着想着,颜宁依着阑槛睡着了,顾北堂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这么一幕,切切实实体会倒了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他走了过去,看着颜宁睡颜,不由得心中一疼,很轻,也很容易让人忽视。几日不见,颜宁消瘦的厉害,脸上尽显憔悴,那个咋咋呼呼的傻丫头,现在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怕是一碰就碎了。 睡梦中的颜宁不知道想到什么,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顾北堂抬手,轻轻的抚平,颜宁往她怀里蹭了蹭,嘴角似乎带上了笑意,睡的更沉了。 谢语儿刚寻过来,就看见顾北堂抱着她家小姐,不由得一惊,顾北堂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凉,谢语儿硬生生把喊叫声压在了喉咙里。 “宁儿睡着了。” 谢语儿愣愣的点了点头,顾北堂语气之温柔,让她以为刚才那个眉眼染雪,眸中带冰的人,是不是看错了。 “你家小姐的闺房在哪?” “顾公子跟我来。” 谢语儿在前面领路,心中七上八下的,若是顾北堂同意退婚,她家小姐该如何是好?心中不免得悲切起来。 “顾,顾公子....”谢语儿有些磕巴的喊道。 “何事?” “您是知道的,女子的闺房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顾北堂似笑非笑的打断她:“你家小姐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妻,过几日就是婚期,你说我能不能进?” 谢语儿眼睛悠的亮了,顾公子的意思,这是不同意退婚,她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赶忙道:“能进,自然是能进。” 第17章 贺礼 “小姐,你的气色终于好些了。”谢语儿拿着梳子给颜宁绾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脸颊红润,肤白胜雪的颜宁,不由得笑的打趣。 颜宁拿起金钗在手中把玩,叹了一口气:“我现如今算是明白了,北堂他是真心待我的。” 一提这个事情,谢语儿也难受起来,贞洁对于女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顾北堂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依然愿意求取颜宁,聘礼不成亏待半分,甚至请了名满天下的言庭夜前来当证婚人,是给足了面子和排场,这让谢语儿宽慰了不少。 言庭夜是现如今顾北堂的老师,德高望重,天下学子都能为听上他的一节课,感到无比荣耀。少时,先帝想要请他担任当今圣上的帝师,可被他婉言拒绝。言庭夜的弟子不多,可都是厉害的人物,科举考试皆位列前三甲,他此生一共收了八个弟子,五位状元,两名榜眼,而这最后一个就是顾北堂。 顾北堂的桌案旁放着一本书,他手中拿着毛笔,良 久没有动作,窗子忽然翻进来一个人,清风浮动,暗香盈袖,季子慕手中的折扇轻摇,“这是想什么呢,出神这么久?” “你怎么来了?” 季子慕被他问的莫名其妙,“你明日大婚,我不来送贺礼?” 顾北堂手中的笔终于落下,一个宁字浮现在纸张上,季子慕瞧的有趣:“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你今天没吃药?” 季子慕被他问的一愣,“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那怎么这么多的疯话。” “.......” “你都请言庭夜当证婚人了,我还以为你对她真的上心了起来。” 顾北堂顿了顿,又写下一个颜字,才淡淡开口:“不是我,是老师听说我要和她成婚,自己提出来了的。” 季子慕惊了,方才明白刚才他为什么出神,“你这是在不爽?” “没有,别人的看法与我无关,那怕他的是我的老师,我和颜家只有血海深仇。” 两人正说这话,门突然被推开了,季子慕刚想离开,看见来人眉头紧锁,“你怎么会在这?” 莫子瑜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呢,你个死变态。” 顾北堂好笑的看着他俩:“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开口,恶狠狠的看了对方一眼,莫子瑜都快气死了,质问顾北堂:“你都要娶颜宁了,怎么和这个死变态在一块?” “子瑜,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这家伙喜欢男人?” 顾北堂意外的看了季子慕一眼,眼中情绪复杂,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季子慕被他看的发毛,对着莫子瑜怒吼道:“谁他妈的喜欢男人,你再血口喷人,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你不喜欢男人?你不喜欢男人,让人把我绑了送你床上去?还对我,还对我....”莫子瑜怒气更胜,剩下话没有说下去,他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就遍体生寒,反胃到不行。他虽尊重龙阳之好,但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太让人接受不了。 季子慕也是怒不可遏,他让属下抓捕一个女子,抓捕完了绑来送他房间中审问,谁知道他刚进房间莫子瑜就在他床上,而且也没开灯,这人被脱了外袍,露出的肌肤,娇皮嫩肉,莹洁光滑和女子无疑,他不过是摸了摸,低头想要看清人,谁能想到那些属下送错了人! 第18章 贺礼二 先不说自己被莫子瑜大骂一通,他有错在先不与人计较,留下了不少银票,没想到莫子瑜不依不饶的,还骂他是个变态,让那个女奸细跑了不说,他一肚子火都快憋炸了。 季子慕被莫子瑜口中那些词骂红了眼,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眼底带着冷意,笑了:“怎么,爷是没睡到你,你感觉可惜吗?在这叨叨个没完!” 莫子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反应过来后气红了眼:“就你这种长的又丑,又粗鄙,又没学识,拿个扇子装风雅的人,我能看上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季子慕手中力道更甚,攥的莫子瑜红了眼眶,手腕像是要断了一样,他始终一声不吭,怒目而视,他从下被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种痛,雾气弥漫上眼眶,看起来可怜极了,季子慕猛地放手,还不忘咬牙切齿的威胁道:“下次再让爷见到你,非睡了你不可!”顾北堂一直想阻止,可是这两人就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好不容易能插上话了,莫子瑜却跑了出去,甚至都没告诉顾北堂他是来做什么的。 “你刚才怎么回事?” 顾北堂看着发疯的季子慕,却猛然发现他满是惊慌失措,脸都吓白了。 “怎么了?” 季子慕一动也不敢动,他刚才起反应了,这怎么可能,那是个男人啊!他深呼了一口气,声音有些粗哑:“他叫什么?” 顾北堂被他俩弄得莫名其妙,“莫子瑜。” “哦。”季子慕脸色难看极了,声音带着几分幽怨。 “不是我说你,子瑜一直温文尔雅,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人家那么生气?” 季子慕扔下一个东西,似乎没听到顾北堂的问话,自顾自的说道:“我还有事,贺礼你自己收着。” 顾北堂更加匪夷所思了,嗜血堂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不由得疑惑:“做什么?” 季子慕的神情变化莫测,语气中满是不甘,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看大夫!”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消失,只剩窗户轻动,顾北堂想了想,有些诧异,“他不会是真看上莫子瑜了吧!” 莫子瑜跑出了一段路才想起自己要的正事,在心里骂了季子慕千百遍,只好又跑了回去,看了看自己红肿的胳膊,叹气道:“回家又要被骂了。” 还没走出一段路,正好和要离开的季子慕撞上,“谁他妈这么不长眼?” 季子慕心情极差,烦躁的情绪快要让他爆炸,莫子瑜被撞得一疼,听见季子慕的声音,当即形如木雕,一动也不敢动。 季子慕刚想发火,在看见是莫子瑜的时候,也愣住了,就趁着这么一瞬愣神的时间,莫子瑜拔腿就跑,那速度堪比流星赶月。 季子慕哑然失笑,他忽然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自己还能吃了他不成?莫子瑜边跑边想,他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就是被他大哥逼着学习骑马,都没逃的这么迅速。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季子慕正在看着他,那就感觉就像被毒蛇盯上难受极了,他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要不给大哥借兵,把这人杀了吧!”他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要是在顾北堂那再碰上,自己就能疯!再重要的贺礼,都没他的小命重要。 第19章 大婚 “顾兄,恭喜恭喜,娶得美娇娥,又中会试第一名,双喜临门啊。”昔日同窗纷纷来道喜。 “同喜,同喜。”顾北堂左右逢源,和前来的宾客谈笑风生,一身新郎服,显得整个人意气风发,风华绝代。 第9章 莫子瑜早上把贺礼送了过去,这会在吃酒,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北堂虽是一直在笑,可他感觉顾北堂的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等到晚上宾客都走的差不多了,莫子瑜过去敬酒,再三嘱咐:“北堂兄,颜...颜姑娘是真的喜欢你,望你万万珍重待她,不管你娶她什么目的,她如今都是你的妻。” 顾北堂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拿过酒杯一饮而尽:“我顾北堂的妻,必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可是顾北堂那时候忘了,若是委屈是他自己给的,当如何呢? 顾北堂挑起颜宁的盖头,女儿家的娇羞模样映入眼底,嘴角的微微勾起,眸中尽是算计,不曾见半分真心。 颜宁却是丝毫不察,小心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北堂,我真的很心悦你,能嫁于你,我甚是欢喜。”话音未落,便晕了过去。 顾北堂走过去把迷烟掐灭,看着颜宁毫无防备的睡颜,情绪复杂,他对颜宁本就只有利用,可颜宁全身心的信赖让他时不时心思恍惚,他把颜宁放在床上,叹了一口气:“他日大仇得报,我必留你一命。” 大婚的时候,颜玉衡没来,贵族圈的世家小姐,在背地里偷偷嗤笑,可颜宁自己过的满足,但这曾经的名门将女一夜变成了长安城里的沽酒女,多少也让人唏嘘不已。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嫁人后的日子,只是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自己的红缨枪,还是会被失落淹没。 颜宁长的漂亮就算做沽酒女生意也是最好的,再加上她和善可亲,周边的人都乐意照顾她,只是每日酉时左右必定关门。周边的大娘的打趣道:“这才几个时辰没见自己的相公就想成这个样了?” 颜宁羞红了脸:“周大娘,你可别打趣我了,相公不是马上就要考试了吗?我需好好给他补补营养,细心照顾着他。” 这个曾经的名门将女,也为了爱的人,洗手作羹,做起了伺候自己的丈夫洗脚,研磨,洗丈夫的衣服这种下人做的事情,甚至还学起了绣荷包,裁衣量身,纳鞋底这些民间婆子做的事情。 颜宁曾在多年后八月十五的时候回想过起这段时光,那时候陪伴的她的只有西北的风沙和月夜,那时她 才明白,原来不爱你的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半分。 谢语儿跟着颜宁做陪嫁丫鬟,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我依旧记得你是当年一枪动上京的颜家大小姐,是整个长安城任你横行霸道的颜宁,如今却变得有些陌生了....” 为了仔细照顾顾北堂,哄他开心,颜宁开始学起了厨艺和女红,为了做个饭不知道烫了多少次手,切个菜不知道切破了多少次手指,缝个荷包,扎的手包成了粽子。谢语儿想帮她,可一次次都被颜宁拒绝了,只能无奈的叹气。 顾北堂喜欢安静,家中仆人本是极少的,直到很长一段时间颜宁不来研磨了,也不给他洗脚了,他还暗中嘲笑她吃不了平常人家的苦。直到有天不经意间看见了她的手,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了而来,捧着颜宁的手说不出话来,立即多招了些仆人,并且下命令,再也不许夫人做这些粗活。 他生日那天,颜宁送给他一个看不出上面绣的什么的荷包,他翻来覆去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看着那个荷包,忽然就很想很想喊一声这个小丫头一声夫人,想着想着他也这样做了:“夫人,这是一对鸭子吗?” 颜宁当时就愣住了,这是成婚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叫自己夫人,顾北堂看着她呆愣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回过神后,颜宁不好意思却又一本正经道:“相公,这是鸳鸯。过几天相公就要去皇宫里考试了,不能与妾身常相见,希望这个荷包能陪着你,希望相公能实现所想,平步青云,金榜题名。” 顾北堂一挑眉,这丫头居然还正经的称自己为妾身,难得这么正经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对颜宁是什么感觉,可不管是什么感觉,他都只能恨她,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中一软,“宁儿,等我回来,我们圆房吧!” 颜宁鼻子一酸,含着泪花笑道:“好。” 自他们成婚之后,顾北堂始终不曾碰过她,大婚之夜的事情,她始终未曾提起,可到底成了她的心中刺。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很脏,可现在石头终于裂了缝,寒冰终于化成了水。 第20章 金榜题名 “子瑜,我准备殿试的日子,照顾阿宁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替我看着她莫要被别人欺负了去。” “放心,我定然会好好照顾嫂子的,你就放心去参加考试吧,最好得个状元回来,让大伙都欢喜欢喜。” “你可以从现在就开始欢喜,状元必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 莫子瑜看着顾北堂意气风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那就早些回来,不要让嫂子等太久。” 顾北堂神情微动,看着站在门前站着的颜宁,像是妥了协,回给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等到顾北堂没了身影,颜宁还恋恋不舍的站在门前,莫子瑜不由得打趣道:“嫂子,外头风大,赶紧回屋去吧,北堂兄定会金榜题名的,你就别担心了。” “我倒不是担心那些虚的,什么状元不状元的我也不大在乎,我也曾是统领府的嫡小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呢?只是怕他吃不好,睡不好,劳累过度,身体又消瘦了罢了。” 莫子瑜感叹,颜宁是真的喜欢顾北堂喜欢到极致,现在他只希望顾北堂金榜题名时,万万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可莫子瑜怎么也不会想到,再见之时,顾北堂不仅仅是那状元郎,更是当今的驸马爷,一时风光无限,人人都道前途无量。 可谁又记得当初的颜家大小姐,后来长安城里的人问起怎么回事,莫子瑜都是一笑带过,心里叹道:“不过是做了个真的卓文君,错把陈世美当做了司马相如罢了!” 大殿上,皇帝坐在龙椅上,淡漠的看着跪在跟前的顾北堂,“朕欲把皇妹嫁与你,你可愿?” “臣家中已有妻,虽性情凶悍,却是臣心中所求,公主乃金枝玉叶,微臣万万不敢肖想啊!”顾北堂不卑不亢回答。 听到他这样回答,皇帝也没说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许久才道:“顾北堂,我知道你。” 顾北堂神色坦然,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人,若是找他没事,又怎会单独召进大殿,他倒是想看看,当今的圣上有什么目的。 “如果当初不是有所图谋,又怎会刻意接近,你说对吗?爱卿!”齐璟丝毫不在意他的直视,反而语气带了几分玩味。 “请圣上明示。” “我想要颜玉衡手中的兵权,而你想要他死,这不是刚好吗?” 顾北堂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一时间不明白自己那里出了纰漏,他心中几番思量,最终选择默不作声。 “你不用那么惊慌,我所查到的只有你是先兵部侍郎之子,而先兵部侍郎被颜玉衡满门抄斩,对于你怎么活下来的,我也不做追究。” “圣上有何安排?” “颜玉衡此人威信太高,朝中重要武官尊称他为老师,其他武官也对他甚是仰慕,而齐国大部分兵权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你说我这皇位坐不坐得稳?” 顾北堂明白了他的意思,了然道:“圣上,你是想给太子铺路吗?” 三言两语猜出自己的目的,传言的确属实,顾北堂是绝无仅有的天才,又得言叶庭倾囊相授,才华之高,怕是曹子健也逊几分。 齐璟也不做隐藏,直接开口说道:“我命不久矣,想让你成为太子老师。” 顾北堂丝毫不在乎自己知道了什么惊天秘辛,语气平淡:“我若是娶了公主,圣上想怎么帮我?”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朕再提醒你一件事情,你的考卷被颜玉衡的人动了手脚,若不是朕出手,现在状元怕是要换人了。” 顾北堂神情阴沉,眸中是化不开的墨色,黑的吓人,深渊在转动,没有一点光明。 “朕也不逼你,你明日这个时辰再来给朕答复,你且退下吧!” 顾北堂闭了闭眼睛,眸中恨意翻涌,他哑声道:“不用明日,请圣上下旨吧。” 齐璟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得了应允,顾北堂缓步退出大殿,身后的天不知何时阴了,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第21章 风云动 “圣上,老奴,虽知不该问,但还是有些不明白想不通的地方。” “无妨,你问就是。” “圣上想把公主下嫁给他,直接下道圣旨就可以,何故要给他说这么些?” 龙椅上的人冷冷一笑:“朕要的是他的绝对臣服,若有他辅佐太子,齐国未来不可估量。” 魏公公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位会对颜家小姐有些感情呢!” 齐璟一怔,心中漠然一痛,他对自己的妻子当年何尝不是利用,才落到这般下场。 “颜玉衡是当年亲手斩杀他父亲的人,也是抄了他的家,灭了他满门的人。” 第10章 魏公公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颜玉衡不像是那么狠的人,“圣上知道原因吗?” “当年的卷宗早已销毁,时间太久远了,那是当年父皇在位时发生的事情,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再深查也只查到了些皮毛。” 魏公公顿悟,齐璟是把顾北堂当了一把利刃,当年真相如何,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颜玉衡,两朝大统领,战功赫赫,百姓爱戴,功高盖主啊! “可颜大统领的错处实在难寻....” 剩下的魏公公没再继续说,齐璟却笑了:“顾北堂不是和朕想的一样吗?颜宁就是他唯一的软肋!至于说公主和一个庶民做平妻,那怎么可能,他娶的可是颜家唯一的血脉,颜玉衡之女,他们一家铁骨铮铮,情愿玉石俱焚,你觉得颜宁会怎么做呢?” “老奴想起来了,颜玉衡一辈子就只有一位夫人,到是难得的痴情人,他女儿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人,必定会和离。” 齐璟笑了笑,“和离?你想的太简单了。” 魏公公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齐璟却换了话题:“你知道朕为什么能猜对顾北堂的想法吗?” “圣上明示。” “因为他和朕一样,狠辣无情和冷血。” 魏公公心中疼的难受,想要出言安慰:“圣上...” 齐璟摆摆手打断他,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苦笑,“你觉得他刚才拒绝我的赐婚是为什么?” “老奴本以为顾状元是因为对颜家小姐的感情,这会 看来倒是不像了。” 魏公公是自小就照顾齐璟的人,是看着他从皇子变成太子,又成为九五之尊的人,是心腹中的心腹,这些事他也愿意对他说说。 “你想的太过天真了。” “他是个聪明人,想看看我到底想做什么,看看我手中的筹码,也成全他一个好名声。” “竟是不曾有半分真情?” 齐璟神情有些悲切,叹道:“或许有几分,但我们这种人,最忌动情。” 魏公公心情复杂,很久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圣上,您后悔过吗?” 齐璟看着门外阴沉的天空,乌云压得很低,良久不曾回答,就在魏公公以为自己不会听到答案时,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响起:“后悔。” 后悔什么,齐璟没有再开口,魏公公猜想他大抵是知道了,后悔当年对皇后娘娘那么无情,后悔不曾信任皇后娘娘,后悔的事情太多了,但却从不后悔遇见并爱上皇后娘娘吧! “你把我查到的卷宗,想办法让顾北堂知道,虽然只是皮毛,但他若有心查,应该也能查出些东西,他若不查,就算了。” “圣上也觉得颜玉衡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那时我年幼,接触不到政事,消息又封锁的厉害,似乎和通敌叛国扯上了关系,记不大清了,我身上的毒越发深了。” “圣上就不怕顾北堂知道了真相,不再跟着计划行事?” “计划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我要的只是颜玉衡的兵权,他也可以不死,选择解甲归田,剩下的就是顾北堂的事情了。” “老奴明白了,必要时刻,我会想办法保下颜宁。” 齐璟点了点头,单手扶额,看起来像是累极了,魏公公熄了声,悄悄的退了出去,关门的瞬间,天降大雨,带着狂风与惊雷。 第22章 隐瞒 莫子瑜在收到消息的时候,连忙跑到云间书院,对着正在嬉闹人惊慌道:“谁都不许把这事告诉嫂子,万万不能让嫂子知道!” 朋友们不解问道:“子瑜兄,这是为何?嫂子能和当今公主成为平妻那是莫大的福气啊,顾兄又中了状元郎,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人生三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顾兄一下就占了两个,我们这等是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莫子瑜看着他们直摇头,颜宁是从沧笙踏歌嫁过来的,而不是从大统领府出嫁,故而没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才会认为和公主做平妻是福气,若是颜宁不下嫁,就算是当朝公主见了她,也需礼让三分。 他叹了一口气,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嫂子平日待我们如何?嫂子为人又如何?” “嫂子为人和善,贤良淑德。” “嫂子多才多艺,貌美如花。” “嫂子蕙质兰心,秀丽端庄。” …… 莫子瑜并未答话,他们说的都对,却没有一个说到点子上去。颜家大小姐虽因喜欢一个人变得卑微,可是她从没忘记大统领府的家训,那种骨子里的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魄,是刻进了血肉里的。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又怎会是普通人,又怎会愿意与她人共侍一夫,就算再爱,可是骨子里的尊严也不会允许。 莫子瑜来到府上,就看见颜宁一人坐在梨花树下,雪白的衣衫和遍地的梨花似乎融为一体,手里提着一坛酒,灌进一大口,呛得自己治咳嗽,咳着咳着眼泪就掉下来,一串一串,抬起袖子胡乱擦,可是怎么都擦不净,不要钱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 颜宁看着手里的醉相思,忽然就懂了给酒取这个名字的人,酒入愁肠,都化作了相思泪!一阵风吹起,遍地梨花在空中飞舞,漫天雪白,又是猛灌一口酒,笑的讽刺,终是爱而不得啊! 看见这个样子的颜宁,莫子瑜不知道为什么心揪着疼,当初在上元节,他其实也给她说答案只不过自己在她的后面,故而只看见了她侧身旁边的顾北堂,现如今这话怕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颜宁看见莫子瑜,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容:“子瑜,快来陪我喝酒,这酒着实呛人,到底是烈酒。” 莫子瑜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响才慢吞吞问道:“你,都知道了?” 以前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叫她嫂子,不知为什么,现在竟是不愿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一直在压制的东西,在慢慢破土而出。 “圣上都昭告天下了,就算瞒着,但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算算时日他也快回来了吧。” 莫子瑜本想和其他人一样安慰些什么圣上荣宠啊,状元夫人啊,可以与当今公主平起平坐什么的,可是看着颜宁的脸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是,顾兄应该明日清晨就回来了。” 颜宁顿了顿自嘲一笑,眸中尽是悲切:“我是不是挺傻的,明知道他接近自己有目的,还是不可自拔的扑上去了,越陷越深,世家那么多小姐,为何偏偏看上了我,不过是因为的爹爹罢了!” 颜宁的眼泪掉在嘴中,混着酒发苦,她低声呢喃:“我为了他穿起了寻常妇女的衣裳,梳起了妇人鬓,戴起来金钗珠宝,学起了女红,烧起了饭菜,读起了诗书,变的都不像我自己了,只因他初见时说喜欢温婉可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的女子。” 酒劲上头,头越来越沉,颜宁泪水更加汹涌,抱着酒坛,哽咽道:“他说这次,回来要和我圆房的啊,我满心欢喜,如今到底是成了一片死寂。” 最后她说的什么莫子瑜已经听不太清了,颜宁说了很多很多,可是真正让莫子瑜浑身一颤的是她的那句:“既然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我颜宁输得起!” 看着已经睡着了的颜宁,本想抱着她回房,却又觉得不合礼仪,于是只好叫了谢语儿给她拿了披风盖上,颜宁醉倒在梨花树地下,风一吹,梨花落在身上,像是九天仙子下凡,就那么一眼,莫子瑜就知道自己栽进去了。 这世间所有事情皆可解,唯有情字,想解,却不能解,不想解,却又不得不解,拿的起却放不下,解不开也参不透,最终只好伤的自己遍体鳞伤。 第23章 和离 顾北堂坐在轿子中神情冷漠,,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颜宁,明明应该痛恨至极,却萌生了愧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流走,怎么都抓不住。 短短的十里长街,人来车往,川流不息,琼楼玉宇,雕栏玉砌,鞭炮唢呐声也不绝于耳,顾北堂没有半分欣喜,他一时间猜不透当今圣上会怎么做。 正想着,就听见小厮报:“驸马爷,有人拦驾。”顾北堂微微皱眉,并不准备下马车去看看,让小厮给些银子打发了。 外面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议论纷纷,这是那个这么大胆的,居然敢拦状元郎的车,何况这状元郎是圣上钦点的驸马爷啊,这是不要命了吗? “你说这女子长得如此貌美,为何要挡在这车中间拦马车?看着着通身的气派也不像缺钱的人啊!”其中一人歪头对身边的人说道。 “不知,难不成是看上了当今状元郎了?” “哈哈哈,也到是,听说当今状元郎不仅才高八斗,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啊,许是想嫁给驸马爷,才故意而为之的吧?” 另一位百姓听着他们的对话纳闷道:“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女子这么熟悉,好像前不久才见过的,一时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第11章 旁边的小厮听着这样的话语,又为了讨好驸马爷,随手扔了几块碎银,看着那人不接也不让开,当下就急了。 于是对着前面的人破口大骂道:“这是那来的不知廉耻的姑娘,敢拦当今驸马爷的车,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见那女子不说话,甚至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心下恼怒骂着骂着就想动手,刚想过去把人拉开,还没走进,就听见那女子朗声道:“妾身,拜见驸马爷。” 马车里的顾北堂听见她的声音,浑身冰冷,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马车的,等反应过来,已经握住了颜宁的手,柔声道:“你怎么来了呢,我马上就要到家门口了,地上凉快起来。” 围观的那人猛的一拍头, 说道:“这不是驸马爷的发妻,那个卖酒的沽酒女吗?” 他终于明白那边不对了,今天颜宁和平日里不一样,没梳妇人鬓,穿的不喜庆,竟然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裳,美到是美,可是不应该穿的喜庆些,毕竟状元郎回家。虽然不明白为何她要拦在此处,但是都是相熟的人,平常颜宁为人又好结下了善缘,百姓们纷纷对颜宁贺喜。 顾北堂赶紧把她塞进马车里,穿的这么单薄,也不怕冻坏了身子,想着她刚才规中规矩的跪自己,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看见颜宁的穿着打扮时,顿时心下一惊,不等颜宁开口,顾北堂就先问道:“刚才为何跪我?就算我成了驸马爷,你也是我的发妻,并不需要跪我。” 颜宁神情有些哀切,闻言淡淡一笑:“那公主呢?” 顾北堂顿时一噎,是啊,她是自己的发妻,虽说和公主平妻,但是她又怎能不下跪,如今的颜宁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身后除了自己无人可依。 “顾北堂,昌乐来找过我。”颜宁缓缓的开口,看着面前这人的眼睛,“我和她吵起来了,我打了她一巴掌,打出了血丝。” 顾北堂皱眉,语气也带了些冰:“你不该打她?” 昌乐背后是皇家,颜宁什么都没有,和公主结怨,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自己,留颜宁一命,想法设法护住颜宁,可现在她居然自己往火坑里跳,他怎能不生气。 颜宁看着眼前人惊怒的样子觉得凄凉,心底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你心疼了?” 顾北堂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颜宁慢慢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顾北堂看清上面的字,心底的戾气怎么都遏制不住,声音暗哑:“你要与我和离?”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公主乃金枝玉叶的贵人,妾身为凶悍村妇,实在是无福和公主共侍一夫,再加上妾身打了公主一巴掌,已然得罪了公主,为了后宅安宁,还望驸马爷成全。” 顾北堂神情晦暗,几番思量,盯着颜宁出声问道:“当真要走?” “当真。” 顾北堂接过和离书,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昌乐是出了名的跋扈任性,与自己和离,颜宁说不定过的更加自在些,这样也好,他不断说服自己,让颜宁远离他和他父亲之间的是非。可在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手指不自觉的僵硬,一向连贯的笔画断了好几次,一向龙飞凤舞的笔迹,如今却写的不尽人意。 从始至终顾北堂都不曾挽留过半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颜宁生生逼了回去,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第24章 身份 “这是什么人,怎么跪在统领府门外?” “你们没听说吗?这大小姐和自己得丈夫和离了,说好听了是和离,说难听了,还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被自己得相公休妻了呢?” “啊?这大小姐出身高贵,嫁出去也是要人供着的,怎会被休妻呢?何况她身后有统领府,谁敢为难她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初这大小姐为了和那穷秀才在一起,和颜大统领断绝了父女关系。” “什么?颜统领居然舍得?” “大概是真气狠了吧,你说统领府的嫡女要什么样得男子没有,非得看上了一个穷秀才,那穷秀才还不知道人去哪了呢?” 那人摇头叹气,颜家一身傲骨铮铮,怎么出了这么个不孝女,颜老统领这一辈子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始终未曾续娶,这到底是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样的事,真是可怜父母心。 “老爷,你真的不去看看大小姐吗?都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了。”管家王福心中不是滋味,在一旁劝慰。 “当初她自己怎么说的?为了顾北堂要放弃整个颜家,亲爹不要了,大小姐的身份也不要了,让她跪着,我没这个女儿!”颜玉衡说着说着把手里的茶碗捏了个粉碎,满手鲜血,却抵不上心中的苦痛。 “顾北堂,你和颜宁和离了?”莫子瑜怒气冲冲的闯进门,带着满身的寒意。 “是,她想走,就放她离开了,她打了当今公主一巴掌,万一皇上那边怪罪下来,我怕伤了她,让她走正好可以免去责罚了。”顾北堂看着一脸愤怒的莫子瑜缓缓开口,脸上没任何表情。 “可真是好啊,你为了一个公主,居然抛弃自己的发妻,那权位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 “权位?”顾北堂慢慢咀嚼了两个字,他这一生活着都是仇恨。 “难道不是吗?你当初刻意接近颜宁,不就是看上了她身份尊贵,如今她和父亲决裂,没了统领府的撑腰和支持,当然比不上当朝公主能让你平步青霄,扶摇直上!” 顾北堂沉默不语,任由莫子瑜唾骂,眼前恍惚看见颜宁一身素白,手中的书卷,半天未曾翻动。莫子瑜越说越心凉,顾北堂始终毫无波澜,神情冰冷,像是从未认识这个女子,眸中尽是无情。 莫子瑜倍感挫败,终是无力的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会打公主,你就没问问吗?” “还用问?无非就是她使小性子罢了?”顾北堂对颜宁地位之高,以前不是没有做过了解,就算昌乐是皇女,颜宁也可不行礼。 莫子瑜直接气笑了:“小性子?哈哈哈,顾北堂,我忽然觉得你很可怜,你以后就算位置做的再高,你身边也就只会有孤独和凄凉了。” “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昌乐公主让人砸了酒肆,还毁了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 “你怎会知道砸了酒肆是昌乐公主的人,她娘亲的遗物又是怎么回事?” 莫子瑜心中一酸,他替颜宁不值:“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穷秀才,我是瑞王府的最小的嫡公子,齐子瑜。” 顾北堂沉默了半响后,手中的书卷被捏的变了形,“她娘亲的遗物是怎么回事?” “我是听我娘说的,那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是一把扇子,可恰恰这把不稀罕的扇子是颜大统领和他的妻子的定情之物,也是颜夫人留给颜宁最重要的东西。” “颜宁的娘亲...” 第25章 娘亲 提起此事,莫子瑜神情也暗淡下来,像是蒙了尘,“那年大寒,边关之战尤为艰苦,她的娘亲,身怀六甲还召集百姓替边疆战士制作棉衣,颜统领遭受埋伏的消息传来,颜夫人心急如焚,惊了胎气,又加上难产大出血,虽然救了回来了,却彻底伤了身子,在颜宁两岁的时候,去世了。” 莫子瑜说完,脸色也很差,他小时后被颜宁揍得很惨,哭着告诉他娘亲,那时候她娘亲立即让他父亲带着自己登门道歉,回来后,他的娘亲告诉了这段往事,他才明白,自己那句没教养的野丫头,到底伤颜宁多深。 理智告诉顾北堂,这应该是颜宁应该受的,是在替他父亲还债,他应该有报复的快感,可心却像被人捏着,疼的喘不动气。 顾北堂知道自己应该继续冷血无情,可他做不到,沙哑着开口:“扇子呢?” “听说被带走了,也可能早就被扔了,我让人去找了,还未曾有消息。” “谢谢。” 莫子瑜好笑的看着他,“我是为了颜宁,不差你这句谢谢。” 他自小被宠爱,没见过什么人间险恶,心性善良,到底同门一场,看着顾北堂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多了句嘴:“昌乐公主,并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而是颖妃所出,打小就刁蛮任性,又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所以一直未出嫁,如今恰恰看上了你,这等福气可当真是他人羡慕不来的。” 他的语气虽然带着讥讽,顾北堂却明白了他背后的好意,点了点头,“你知道颜宁在哪吗?” “怎么,你还想找她回来做你的妻子?痴心妄想。” 话还没落音,季子慕突然推门进来,也顾不上莫子瑜在这,“出事了,颜宁在统领府跪着,现在怕是有两个时辰了。” 顾北堂赶到统领府时,就发现颜宁端正的跪在门口,一动不动,汗水已经把衣衫沁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美的惊心动魄,似乎日月山河,星辰万千,尽数被她收入眼中。 顾北堂看着她的样子,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也没有什么资格上前,他不该心慈手软,可在面对之时颜宁,他害怕发现,自己在 第12章 想法设法的把獠牙收起来。 他不能上前,血海深仇是跨不过的距离,他母亲的遗言字字泣血,他就那么躲藏在人群中,偷偷的瞧着颜宁,直到夜幕降临,星辰闪烁,街上的行人变的稀疏,家家户户点起了灯。 行人遮盖不了身影,顾北堂转身去了茶楼,颜玉衡始终未曾打开过统领府的大门,他心中恨意更甚,这世间怎会有这么狠的人! 颜玉衡在统领府的屋顶偷偷看着自己的女儿,像被丢尽了黄连水池中,苦的不行,他让统领府熄了灯,看着颜宁的身影渐行渐远。 谢语儿收到消息在戌时赶过来,她本想陪着颜宁一起跪着,却被颜宁逼了回去,可她不曾想到,老爷居然始终不愿意再见小姐一面。被扶着起来的时候,颜宁一个不稳,重重的跌在石板上,衣服划破,鲜血直流,染红了素白的衣裙,这次她没有让谢语儿背自己,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走回沧笙踏歌。 那天顾北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天比墨色还重,自己的眼里所见之处皆是黑色,怎么都逃不出去。 第26章 扇子 “公主,公主驸马爷来了。” “快请,快请,看我的梳妆有没有问题?”昌乐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一脸娇羞,小丫鬟偷乐,打趣道:“公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驸马爷见了定会欢喜。” 昌乐被人拥簇着,轻移莲步,袅袅婷婷,用扇子遮住了半边脸,她偷偷打量着顾北堂,越看越是喜欢,这世间怎有如此俊俏的公子,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之向往。 昌乐沉溺在幸福中无法自拔,顾北堂冰冷的声音响起:“扇子呢?” 昌乐的手捏紧了扇柄,怒气丛生,却又不得不维持仪态,小声问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顾北堂凉凉的扫了她一眼,昌乐被吓得一颤,那寒冰般的眼神,像是万年不化的冰霜。 薄唇轻起,寒气逼人:“听说公主让人砸了我的酒肆,欺辱我的发妻,这到底是为何?” 昌乐自小在公主长大,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过,立马转了语气,泫然欲泣:“驸马,是她先欺辱我在先,我本来只是打算去看看你,毕竟以后我们二人是要成为平妻的,我想提前见见姐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哭的是梨花带雨,端的是楚楚可怜:“你莫要生气,我这就让人取来。” 顾北堂一脸冷漠,明明是佳人在侧,他心中毫无波澜,连安慰的话都没说出口:“那就多谢公主了。” 昌乐气急,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她拿下扇子,左脸有个巴掌印,红的骇人,一天还未曾消肿,看来颜宁是真的气的狠了,顾北堂在心中思量,却无半分心疼。 “是昌乐有错在先,驸马替我给姐姐道歉,也望驸马原谅我的骄纵不懂事。”昌乐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温声细语,掺着几分凄美,让人怜惜。 顾北堂心中冷笑,这昌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家妻凶悍,惊了公主,多谢公主宽宏大量,不作计较。” 昌乐抿唇不语,姿态尽显柔弱可怜,小心翼翼的用扇子挡住自己脸上的伤,语气软了又软,纵使再大的怒火,这会也被消磨的没了脾气:“驸马稍等,扇子我一直好好保存着。” 顾北堂没什么表情,对于昌乐视而不见,直到接过扇子的那一刻,他才松了一口气,仔细检查了一番,起身告退,昌乐看着他身影,咬碎了银牙,妒火中烧,笑容尽是扭曲。 不远处的皇上和魏公公,从始至终就看着这场闹剧,没有丝毫阻拦,魏公公感叹道:“昌乐公主的手段当真是高啊!” 齐璟冷笑,“和她母亲一样,会的也不过是女人家的妖媚和心机。” “圣上,昌乐公主虽然刁蛮,但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怎会突然发难,砸了那酒肆呢?” “你知不知道先帝曾下过一道圣旨,颜家嫡女颜宁,免去一切宫中礼仪,可不与官家小姐一起接受礼仪教习,出入后宫亦或者是宴席,皆凭自愿。”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颜宁五岁时,跟随颜玉衡入宫,她没了娘亲,颜玉衡又常在边关,性子不由得怯懦胆小,父亲又进宫述职,留下嬷嬷照看,带她去了御花园游玩。她被颜玉衡保护的太好,那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许多人不知她的身份,怠慢了不少,恰逢皇女皇子们游玩,不知怎么起了争执,颜宁被昌乐推进了荷花池中。” 魏公公不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继续问道:“那之后呢?” “当时皇女多,跟随来的太监丫鬟也多,援救及时,何况颜玉衡的亲信都在外面守着,救上来只是呛了几口水,父皇知道这件事后,雷霆大怒,把昌乐关了三个月的禁闭,也把颖妃责骂了一顿,为了安抚,送去了不少赏物,都是珍稀之物。颜玉衡威名震天,是整个大齐国的守护神,有他在,父皇也能安稳不少,何况颜玉衡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重中之重。” “原来如此。” 齐璟突然笑出了声:“还没完呢,那时候颜宁不敢见人,没了娘亲,父亲又常在边关,内心胆小,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可谁能想到,在她八岁的时候,再次进宫,拿着红缨枪,逼的昌乐自己跳入了荷花池。” 魏公公也跟着笑了起来:“当真是虎父无犬女。” “是啊,颜宁也因这事,震慑整个世家贵族圈,就连子瑜也被她打过。” 风起桃花落满地,齐璟不是悲春伤秋之人,却没有的来的感到一丝难过,日月如流,柠月如风,如今山河依旧,故人却都散了。 第27章 把茶言欢 昌乐回到宫中,把东西砸了一个粉碎,小时候自己被欺负,父皇就向着颜宁,如今她的夫君,还过来问责,这个贱人,如今自己还要和她做平妻,这要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宫中盛传,颜宁当时为了一个穷秀才不惜断绝父女关系,她还乐了好一阵,谁能想到,她喜欢的人居然是当今新科状元,是她的驸马,是顾北堂! “公主,莫要气坏了身子。”身边的大丫鬟翠珠进来收拾被昌乐摔碎的东西,好生相劝。 “不生气?本宫怎能不生气。小时候,颜宁就什么东西都和我抢,父皇把稀罕物都赏赐给了她,和她起了冲突,挨骂受训的永远是本宫,好不容易她嫁了个穷秀才,我还要成婚之时对她敬茶,你要我如何?” 翠珠是生身母亲给她的人,自是为她考量,这会抿嘴笑了起来:“公主,这不是好消息来了吗?” 昌乐接过递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汤清淡,宛若碧玉,这是上好的贡茶,庐山云雾。颖妃生前就教她遇事冷静,喜怒不能形于色,要吃的了委屈,受的了隐忍,这会倒是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吧,有什么好消息?” 翠珠看着昌乐冷静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颜宁和顾大人和离了。” 昌乐拿着茶盖的手一顿,凤眸微抬:“此事当真?” “真,今早刚传来的消息,这颜宁也不知道是发的什么疯,当街拦驾,穿着一身素白的纱裙,进了顾大人的马车。” 昌乐不悦:“进马车这不正常,没影的事,你在这瞎说什么呢?” “公主,你听我把话说完,虽是上了马车,可他们二人未曾回到住处,反倒是颜宁下了马车。” “他们二人这是没谈好?” “公主,你替他们二人操心什么呀,你猜猜颜宁下了马车后去了那里?” “别卖关子,赶紧说。” “颜宁下了马车后,出现在了统领府,从午时一直跪倒了戌时,可颜老统领,始终未曾开门。” 昌乐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放下茶盏,故作感叹:“颜家是出了名的风骨料峭,高风亮节,一诺千金之重,颜宁选择断绝父女关系之时,就应该料到了早已没了退路。” “主儿,我们管颜宁做什么?没了她,谁还能给您抢顾大人,又有谁的身份比您还高贵。” 昌乐用手绢仔细擦着手指,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既然颜宁没了人庇佑,那本宫这一巴掌怎么也得还回去啊!” “奴婢明白,这就去把真 的映月梨花扇,让人给颜小姐送去。” “是,公主当真高明,居然能以假乱真。” “以假乱真?本宫不过是猜测了一下,顾大人应该从未见过真正的映月梨花扇,赌一把罢了,也不枉本宫伏小做低,委曲求全。” “公主委屈了,等您嫁给了驸马爷,就有了依仗。” “委不委屈的,生在皇家,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本宫的好弟弟,还不知道想着怎么要了本宫的命呢!” “主儿,你别这么说,圣上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昌乐冷笑一声,缓缓起身,“你去办吧,本宫有些累了,扶我去床榻歇息吧!” —— 颜宁伤了腿,在走廊中晒太阳,日光正好,暖阳懒慵,可她怎么也睡不着,明明都知道,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可颜玉衡始终不肯见她,到底还是伤了心。 第13章 人都这样,在受伤软弱的时候,下意识寻求家人的庇护,可在她选择放弃嫡小姐的身份,毫不犹豫的嫁给顾北堂时,就再也没有了家人。就像少时那碗苦药,她没有娘亲,没有人哄着,自己不喝,那便病着。也像如今,没有人支持,没有父亲祝贺,你非要下嫁,那我便没有你这个女儿! 院落的门都敲响,惊起了栖息的鸟儿,飞鸟振翅,踩落了梨花,谢语儿连忙去开门,看着颜宁还未曾睡下,松了一口气。 莫子瑜一抬眼,就看见对他微微轻笑的颜宁,不知是不是阳光太炽热,脸颊比天边的云霞红的更甚,心脏如擂,剧烈跳动。 莫子瑜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颜宁倒是坦然:“说实话,我在云间书院见到你时,挺惊讶的,险些没认出来。” “这有何惊讶,小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翩翩公子....” 颜宁笑出了声,“小哭包,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吧!” 莫子瑜佯装发怒:“什么小哭包,我好歹也是名满上京的小王爷!” “若是我这会我的红缨枪在这,你估计就不敢这么说了。” “你别再吓我了,这么大的人了,我要是再被我爹提着脖子上门道歉,那就真是没脸面了。” 颜宁抿嘴轻笑:“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没进皇家书院,反倒去了云间书院?” 莫子瑜脸一黑,带上几分不情愿,干巴巴道:“别提了,还不是因为我大哥,他非说跟着世家公子哥容易学歪,不知道那天就变成了浪荡纨绔,让我去民间最好的书院吃吃苦,那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风气好,还给我改了姓,隐藏身份。” “我听父亲大人说过,你哥哥很是英勇,现如今又深的圣上宠爱,是这长安城的禁军统领,他为你着想,也是好意。” “那他怎么不管管我二哥,整天流连于烟花柳巷,我上次去青楼寻他,差点失了清白。” “你说什么?”颜宁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莫子瑜一个男子怎会失了清白? 莫子瑜摆摆手,显然想起了季子慕,顿时满脸厌恶,“别提了,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过去了。” 颜宁看他脸色不好,也没有再问,让谢语儿给他沏了一壶碧螺春,才又开口说道:“你二哥是最大的盐商,富可敌国,不入朝堂,浪荡些才能让上面那位更加放心。” 莫子瑜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说到底我现如今的安逸,是大哥和二哥替我担了责才换来的。” “你也不必如此挂心,你父亲是先帝的胞弟,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又都听从圣上差遣,为圣上所用,都是自家人,你家应该太平许多,再说你们三兄弟亲密无间,比起那些尔虞我诈来,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 莫子瑜惊愕的看着她,“谁放出的流言说你是个草包,我去打他。”试问天下那个草包能把朝局分析的这么透彻? 颜宁嘴角笑意更甚,和莫子瑜谈起了往事:“是我不愿意和世家小姐往来,看不惯她们那些琴萧诗画,不爱和那些贵女们参加宴会,都是嫡女,身份高贵,前来邀我已是不容易,被我拂了面子,久而久之,就成了我无德无才。” “可我记得,你以前是愿意和她们一起玩耍的。” 颜宁神情一暗,眸中悲伤划过,“罢了,别提这件事了,你应该不是单纯来看看我这么简单吧!” “你娘亲的的扇子,我替你找回来,你看看这把是吗?”莫子瑜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把小巧的扇子,镶金带银,尽显奢华,流苏为饰,白玉为柄,精美极了。 颜宁神色晦暗不明,“子瑜,这把扇子,你从那得来的?” 莫子瑜想起顾北堂的交代,稳了稳心神,不紧不慢道:“我进了宫,从昌乐那里要回来的。” 颜宁把指甲嵌进了肉里,面上却还是如沐春风,点头轻笑:“麻烦你了,留下吧!” 莫子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颜宁既然让她留下,那应该就是了,他心中一喜,松了口气,总算完成了交代。 “你当真和他已经和离?”莫子瑜小心翼翼的出声,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颜宁睫毛微颤,掩去眼底的神情,声音平淡且没有波澜:“是。” “他如今是状元郎,风光无限,以后必定是朝中重臣,是否太仓促了些。”他其实想问颜宁会不会后悔,她对顾北堂的爱意,任谁都瞧的出来,如此拱手让人,当真会甘心吗? “他始终不曾爱我,好聚好散对两个人都好,你说他前途无量,这天下儿郎,谁又能及得上我父亲半分风姿。” 莫子瑜被她眼中的星光所震撼,颜宁始终是颜宁,他的担心过于多余了。是啊,颜宁父亲的战功之高,古往今来,又有几位武将所能及?江北有儿郎,二十已封王,金戈战沙场,铁马踏冰河,西北两万里,至今未见匈奴侵!这是民间最常说的一句话,如今过去二十多年了,时常还能在说书先生口中听到。 “你父亲当年为什么拒绝封王?” 颜宁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件事,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历朝历代,异性王爷有几位好下场?” 这话一出,莫子瑜就懂了,不由得在颜玉衡的敬畏更甚,谁能在二十岁,壮志凌云,建功立业的年纪,看的那么长远。 他想起年少时他父亲抱着他问的一个问题:“子瑜,你知道这天下最忠心于皇室之人是谁吗?” 他当时毫不犹豫,直接脱口而出:“颜统领,颜家。” 瑞王爷摇头,似是在叹息:“子瑜,这世间最忠心之人是我们家,我们是皇室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不犯什么大罪,最终都能平安无事,一生荣华富贵。” 他那时还不明白,抱着书卷,疑惑道:“可是外面都是赞叹颜统领的人啊,我也觉得颜大统领很好。” “瑜儿,你太小,还不明白,颜家是最不忠心之人,因为他们忠于之人,是百姓。” 那时候的莫子瑜痴痴地点头,听完就抛到脑后,缠着瑞王爷玩耍,现在猛然发现,原来这段记忆是那么清晰。 “颜宁,你要快点好起来,让我在看一次,你那名动天下的红缨枪。” 颜宁明白他的好意,也跟着开起了玩笑:“我看你这就是欠打。”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时辰渐晚,天边云霞灿烂,晚风拂面,酒楼里已经开始准备掌灯,挂上了红灯笼,莫子瑜感叹世间之美好,回去的路上,心中期待着和颜宁下次再见,把茶言欢。他以为应该很快就可以再见到颜宁,再看一看她眼中的璀璨星辰,可不曾想,在以后是数十年,他未曾再有过这样的机会。 送走了莫子瑜,颜宁刚想进屋,晚间风凉,她的膝盖受着伤,疼的厉害,门却再次被扣响。 谢语儿看着颜宁心情不错,笑着打趣:“难不成小王爷落了东西,这是又回来了?” “别贫了,先去开门吧!” 桃花轻颤,落日熔金,打开门的那一刻,谢语儿的笑容僵在脸上,颜宁看着来人眸中结起冰,寒气席卷了整个别院,来人倒是丝毫不觉,甚至笑的欢快。 “颜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颜宁冷笑:“坐?” “是啊,公主可是听了驸马的话,给你送东西来了。” 颜宁的眼神太冷了,让翠珠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她转念一想,自己是公主的人,又挺直了腰板,瞪了回去。 颜宁嗤笑一声:“语儿,贵客来了,还不上茶。” 翠珠心中一喜,不由觉得扬眉吐气,看颜宁的眼神更加不屑和鄙夷,不就是比自己多了一个好出身,摆谱给谁看啊! 翠珠刚想坐下,颜宁不咸不淡的开口:“你一个丫鬟,谁给你的胆子,坐莫小王爷的位置。” 翠珠一惊,怒道:“不是你说的?” “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我说的是有贵客,上茶,何时让你落座了?” “颜宁,你都被休妻了,得意什么啊,公主派我来看看你,这是天大的荣幸,你还如此无礼。” 颜宁拉了拉腿上的毯子,甚至不想抬眼看她:“我不是你们口中的草包吗?何时学会礼仪了?” 翠珠指着颜宁,整个人气的浑身发抖:“怪不得顾大人要和你和离,你这种女人,有男人看得上就是活见鬼了。” “啊!!!”一声尖叫声响起,翠珠惊恐的看着颜宁,整个人吓得发鬓散乱,脸上渗出了血迹,一道伤口出现在刚才趾高气扬的脸上。 颜宁看着打入后面柱子的茶盖碎片,笑的明艳:“你该庆幸,这茶盖不锋利。” “你怎么敢,你个毒妇,你居然要毁了我的容貌!”翠珠捂着脸双眼通红的唾骂。 “我怎么敢?你家公主在我面前都不敢这么放肆,一个小小的丫鬟,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翠珠这才害怕起来,颜宁明明现在还伤着腿,动都不能动,可浑身的气场却让人惊惧,翠珠知道自己在说下去没好果子吃,她咬咬牙,来日方长,不差这一会。 第14章 “是我不对,在这里给颜姑娘赔不是,我这不是给你从映月梨花扇来的吗?” “呵。” 颜宁不理她,翠珠自己尴尬不已,从怀里掏出扇子,放在桌上,小心的打量着她。 颜宁在看到那把扇子时,委屈难过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不敢伸手去碰,“昌乐对这把扇子做了什么?” 翠珠笑了:“这把扇子不是掉在地上,不小心被公主踩了两脚吗?自是回去听了顾大人的话,清洗干净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颜宁死死的抓着扇子,可上面的颜色尽失,再也看不出来原来的图案。 “哎呀,公主踩了两脚很是过意不去,自是让人清洗干净了,不过是听了顾大人的话,用天门冬制作的药水泡了一夜。” 腥甜涌上喉头,颜宁脸上血色尽失,天门冬,那是用来漂白衣服的漂白剂! 翠珠看着颜宁的模样,心中满是得意:“是吧,颜姑娘,现在这扇子干净多了。” 颜宁笑的癫狂,这扇子是他爹亲手做的,她娘亲是苏州人,当年明月,一树梨花,倾城容颜,缓缓转身,嫣然一笑,彻底迷了他爹的眼,从此一眼万年。 这扇子是画的自己的父亲母亲初见,所以叫映月梨花扇,是他爹用战场上杀敌的那双手,用笔墨丹青,练了几百遍,勾勒出来的,是她娘前生前最爱的东西,比起那些金银珠宝,珍珠玛瑙,情分才是最让人珍惜的。 他爹亲自画的画,梨花树下,娘亲回眸的笑颜,母亲亲手提下的诗句,映月梨花扇,如今只剩下一团白绢。 颜宁看着一脸得意的翠珠,恨不得把她和昌乐直接撕碎,她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想看她的笑话,但她偏不。 颜宁嘴角微勾,一笑倾城,“昌乐这么费心给我送份大礼,我怎么也得不能让她如意啊,不过现在她不在这,那你就先受着吧!” 翠珠被她笑得发毛:“你想做什么?” 颜宁没答话,看向她的身后,谢语儿端着茶进来,“小姐,都准备好了。” “那就给贵客奉上吧!” 谢语儿缓缓一笑,慢悠悠的到了一盏茶,翠珠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那茶是陈茶不说,茶底好几只虫子正在遨游,她白着脸害怕道:“你们招待客人就是这样招待的?” “什么人配什么茶,向你这种心又黑又烂的人,喝这种也不算委屈了你。” 翠珠恐惧的看着她们,转身就想跑,颜宁慢悠悠的拿过茶盏,“碰”的一声响起,是院门被锁上的声音。 就那么几秒钟,谢语儿居然已经翻墙出了别院,把翠珠直接锁在院子里。 “你们...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救命啊!!!”翠珠看着又翻进来的谢语儿,声音叫的凄厉,她整个人都趴在门上,拼了命的挣扎。 颜宁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冷嘲一声:“昌乐身边的人,果真和以前一样,没半分出息!” 谢语儿拿过茶壶,对着一脸惊恐的翠珠笑道:“也没想对你怎么样,你若是想出这个们,就喝了这壶茶,若是不想,那就自己困在这里吧,我家小姐也不想要你的命,怕脏了这沧笙踏歌!” “我不喝,我不喝,你走开,我要回去告诉公主,要她治你们的罪!”说着说着,翠珠没了声音,茶水从嘴里流了出来,呛的她眼睛通红, “自己喝,还是要我灌?” 翠珠惧怕的看着她们,心里满是怨恨,“我自己喝...” 翠珠喝的很快,她是一刻钟也不想再留在这里,等到院门再次关闭,谢语儿才发现颜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脸面了。 “小姐,想哭就哭出声了吧!” “语儿,我再也没有娘亲送我的东西了。”颜宁这才卸掉铠甲,任由眼泪蔓延,嚎啕大哭。 “不是你的错,小姐,她砸酒馆之时,您已经够忍气吞声了,我只是觉得小姐打的那一巴掌太轻了。” 第28章 银枪白马 映月梨花扇被毁,颜宁悲痛欲绝,自那日起,彻底病了,每日都是苦涩至极的汤药,整个人瘦的脱了相。 沧笙踏歌是个极其安静的院落,日光穿过葡萄花架,落下散乱的碎影,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春意盎然,她不由得想起来走走。 还没起身。就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她眉头紧锁:“语儿,这是怎么回事?” 谢语儿用手探了探颜宁的额头,终于退了烧,放下心,有些为难的开口:“小姐,今个是昌乐大婚。”她特意没提顾北堂,就是怕颜宁难过。 颜宁心中痛到麻木,面上波澜未起:“替我梳妆吧!” 谢语儿一惊,“小姐,你要去哪?” “爹虽然不认我,但我的红缨枪还留在统领府,我想回去看看。” 谢语儿欲言又止,终是没开口,叹了一口气:“小姐,今个搭什么衣服?” “金钗挽鬓,红衣流云。” “小姐,不管你去做什么,语儿永远陪着你。” 颜宁把她拉到自己的床边:“语儿,我很多次觉得自己就快死了,心疼的窒息,我以为他是心中有我的,原来只是他向上爬的梯子。” 谢语儿没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这半个月以来,颜宁始终把这些事情憋在心里,不曾吐露半句,她没问小姐恨不恨顾北堂,若是自己怕也是恨不得杀了这个负心汉! “我因不是处子之身,始终对他心中有愧,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也不曾后悔过,我接受不了和其他女子共事一夫,何况那人还是昌乐,所以自愿和离让位,可他们二人竟逼我至此!” “小姐....” “语儿,你是知道的,我这辈子最珍视的东西,无非娘亲留下的三件遗物,凤凰花灯,被歹人毁了;映月梨花扇,被昌乐和顾北堂毁了;同心如意玉佩,我送给了顾北堂,总得取回来。” 颜宁声音满是沙哑,带着死寂,她笑得凄凉:“他与我和离,我只是怨他,怨他不忠,怨他那么爱功名利禄,怨他戏弄我一片真心,可他为了讨好昌乐,毁了映月梨花扇之时,这怨变成了恨!” 谢语儿抱住颜宁,豆大的眼泪砸下,她再怎么心疼,也终究体会不到颜宁的苦楚。 “小姐,你怎么不告诉莫小王爷拿来的那把扇子是假的,有他帮您也是好的。” 颜宁摇了摇头,“他是一片好意,他两位哥哥想尽办法庇佑他不受风雨,我怎可因一己之私,拉他再淌这趟浑水。” “可小姐,那把扇子,那把扇子....”谢语儿没再说下去,外界都传颜宁是这天下最受宠爱的女子,何其尊贵?可谁又知道,颜宁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罢了,过去这么多年了,留下吧!总得有个物件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仇恨。” —— “老爷,您对小姐会不会太狠心了些?”外面锣鼓震天,他也听到了,不免更心疼起颜宁来。 颜玉衡良久没有口,昏暗的光线打在脸上,神情晦涩不明,可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悲痛之色。 “老爷,今个顾北堂和昌乐公主大婚,您看,要不去把小姐接回来?” 颜玉衡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发出,若是颜宁在这的话,就会发现,一向英姿勃发的大统领,鬓间居然增生了那么多的白发。 “老爷,不是我说,您这几天在朝堂之上,针对新科状元的事情,已经让圣上起疑了。” “我看不得宁儿委屈,我真想一剑斩了他。” “可老爷,你的威望您是明白的,您带头针对新科状元,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会下意识排挤他,他不好过,看在圣上眼中,就成了钉子,太冒失了。” “王福,这些年,我不曾愧对任何一人,唯独愧对宁儿,他年幼失母,我远在边疆,错过了他的成长,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是否受了委屈,我一概不知...” “我是这天下的守护神,镇守边疆,庇佑百姓,可我也是一个父亲啊!这些年,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不敢有任何私欲,唯恐愧对百姓,愧对颜家,愧对圣上。可现如今我想回护一下宁儿,都成了别有用心!” 王福红了眼眶,“老爷,我明白了!” 颜玉衡叹了一口气:“我如今也做不了什么了,圣上把昌乐公主嫁于顾北堂,这是摆明了要重用,而且他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老爷,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这身老骨头,南征北战算算也有二十六年了,退了吧,让圣上放心,也给我朝武官多些历练机会。” “老爷,放得下吗?” 颜玉衡笑了笑,这个笑容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像是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年少意气风发的自己,披银甲,戴星辰,身下烈马仰天长啸,手中银枪横扫四方! “以前我一直觉得,武将战死沙场这一生才算得圆满,才是最高的荣耀,可我不是自己,我已然亏欠夫人,现如今只想带着宁儿去江南,远离京中的是非,也离开朝堂这个大染缸。” 第15章 王福明白过来后一喜:“老爷,你这是我去接小姐了?” “她跪也跪了,罚也罚了,想来是想明白了。” “哎,我这就去。” “带些上号的伤药过去,宁儿的腿,想必还没好利索。” “是。” “还有...还有沧笙踏歌庄子离着里比较远些,让她修养好了再回来,别让她逞强骑马。” “老爷,你就放心吧!” 颜玉衡嘱咐再三,才堪堪放走了王福,又嘱咐了厨子,做些颜宁爱吃的,晚些再给送去。 王福刚走,颜宁从附近茶楼中现身,躲开门前的守卫,翻进了自己的院落,在落地之后,她忽然就有些移不开眼,雾气染湿了眼眶。 红衣摇曳,拂过旁边的海棠花,枝叶轻颤,推开房门,珠帘轻动,清风沾染着淡淡的花香,让人恍惚。 没有尘土的味道,摆设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想来这里应该日日有人打扫,颜宁抬起手,轻轻抚摸过那些玩物,一阵阵回忆涌上心头,酸涩不已,绕到屏风后面,看着尘封已久的红缨枪,她有些不敢伸出手去触碰。 盛夏晚风,月色如水,院子里的荷花开得娇艳,小颜宁拍着手,开心大笑。颜玉衡身形鬼魅,手中的银枪赫赫生风,去如箭,来如线,枪似游龙。 “爹爹,爹爹,你好厉害。”颜宁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颜玉衡把枪交给王福,笑着抱起颜宁,一脸慈爱。 “那是,你爹爹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宁,宁儿,宁儿也想学。”小颜宁眼睛亮晶晶的,眼巴巴的看着颜玉衡。 颜玉衡把她放下来,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宁儿为什么想学?” “宁儿也要成为和爹爹一样的人!” “好,好啊,宁儿想学,爹就把一身功法,尽数传授给你好不好?” 小颜宁张着手要抱,颜玉衡哈哈大笑,等到被抱起来之后,颜宁“啪嗒”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大口,哄的颜玉衡心情大好。 泛着寒光的枪头,鲜血般的艳红的穗子,颜宁再拿起红缨枪,竟然有种恍然如世的感觉,五岁时,她嚷嚷着要学习,一练就是十年多,直到她遇见了顾北堂,才逼着自己放下,原来是大梦一场。 —— “公主,你今个可真美,真就是天上得仙女下凡,不不不,仙女都没有公主好看。”翠珠给这昌乐梳妆打扮,看着镜中人由衷感叹。 昌乐难得带上些真心实意,弯了嘴角:“今个本公主大婚,心里高兴,你们也下去领赏吧。” 丫鬟们跪倒了一片:“谢公主赏赐。” “下去吧。” 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出,不一会就只剩下翠珠和昌乐二人,昌乐敛了笑意:“你这几日可好些了?” 翠珠一看昌乐心疼她,不由得一阵感动:“谢公主挂念,好些了,就还是吃不下东西。” “等今日完婚,我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几条死虫子,你也别太过担忧了。” 翠珠一愣,转瞬大喜,能被太医敲的那可都是身份贵重之人,她一个掌事姑姑,这是何等的荣幸,立即跪地叩头道:“翠珠拜谢公主。” “起来吧,你我二人不必如此。” 话是这么说,可翠珠丝毫不敢逾越,又重新净了手,才敢重新给昌乐挽发。 “公主,这梳头啊,是有讲究的。”翠珠拿着翡翠梳子,细心打理着如瀑的墨发,笑着出声。 “嗯?什么讲究?”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荣华富贵。 听完翠珠的话,昌乐笑了笑:“深宫之人活着尚且不易,这些东西太过于奢侈了。” “公主,驸马爷是极好的,你们二人当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大婚之日,莫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提起顾北堂昌乐脸上多了几分娇羞:“我也甚是心悦他,只可惜被颜宁这个小贱人捷足先登了。” 提及此事,翠珠一直想不明白:“公主,若是驸马爷亲去送扇子,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不会的。” “嗯?” “我和颜宁有怨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对于她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就算是北堂亲自去,想必她也不会见的。” “那要是万一见了呢?” “这就是我说的第二点,北堂这些天过的很不易,在朝堂上受尽了排挤和敌对,动不动就被人辱骂,文章书卷被丢出去也不是一两次是事情,何况还有武官找茬呢。他前来索要扇子,已经是仁至义尽,必然不会亲自送去的。” 翠珠惊了,“可是公主,他不是新科状元吗?还是您的驸马,是皇家的人啊!” “是啊,但是领头敌对他的,是颜玉衡。” “这样圣上不会起疑吗?” 昌乐把簪子插在头上,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玩味:“谁知道呢?” “公主当真厉害。” “厉不厉害的,朝堂上的事我不清楚,但是知道,这把映月梨花扇送去,颜宁和顾北堂怕是再无可能。” 想到这里,昌乐莞尔一笑:“若是那把假扇子也被送到她手上,就有好戏看了呢?” “那难道不是一把普通的翡翠琉璃扇吗?” “自然不是,颜大统领出征,曾在边塞救下一名女子,那女子是花容月貌,还带着异域风情,她一眼就看上了颜玉衡,那时候颜宁的母亲身体虚弱,已经病的下不来床了。” “难不成颜统领气死了自己的夫人?” “怎么可能啊,颜玉衡是出了名的痴情,是那女子纠缠不休,想要住在统领府,奈何打不动那铁石心肠,硬是被赶了出来。可她贼心不死,想方设法混进了统领府,当了一名丫鬟,更是在听说了他们二人定情信物之后,想尽办法打造了这翡翠琉璃扇,并且费尽手段,把这扇子藏进了颜玉衡的房中。” “被颜夫人发现了?” “是啊,有了颜统领的陪伴,颜夫人气色好了不 少,甚至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也闲不下来,就打算去给自己的夫君收拾一下房间,好巧不巧,正好从箱子中看见了那把扇子。那时候颜玉衡准备出征,颜夫人不想因为这些小事烦他,一番打听下来,确实听闻颜玉衡带回来了一个女子,自此落下了心病,成了她命归西天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颜大人不知道吗?” “据说箱子里只是一些衣物,一般都是管家收拾好的,只能说那女子确实会选地方。” “后来呢?” “后来听闻颜夫人有事,颜玉衡连夜从边疆赶来,日月兼程生生累死了八匹马,才赶上见颜夫人最后一面,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两人才打开心结,算是走的安详吧。” 翠珠梳头的手一顿,轻轻的嗯了一声,“公主知道那女子的下落吗?” “颜玉衡当年想一剑斩了她,被人拦了下来,由着她自生自灭去了,自此下落不明,至于这把扇子,是母妃当年卖通人换了出来的。” “这些都是颖妃娘娘告诉您的吗?” “八岁那年,颜宁拿着红缨枪逼我跳水,最后被责骂的却是我,我找母妃大哭了一场,知道了这把扇子的来历,后来我再见她,特意告诉了事情的始末,我是不是很好?” 翠珠没敢应声,拿过红盖头给昌乐盖上:“公主,吉时到了,我们走吧!” —— 顾北堂看着眼前的婚服,久久都没动,这婚服甚是华丽,大红色的交领大袖长袍,领口和袖口装饰着深色宽边,旁边的刺绣栩栩如生,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黑底红花蔽膝。他却不由得想起来了,他和颜宁成婚,就是简简单单的婚服,颜宁也不过是梳了一个发鬓,就盖上了红盖头,虽有言叶庭主婚,可到底潦草了些,明明是自己的正妻,却嫁的像个妾,她竟是没一句怨言。顾北堂叹了口气:“到底是委屈她了。” 莫子瑜推门进来,看他出神的样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这发什么楞?目的达到了还不高兴,赶紧穿喜服去成婚。” “扇子....扇子可送去了?” “送去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她不会想见我的。” 莫子瑜打量她半晌,笑了:“是不敢见还是不想见?” 顾北堂没有说话,拿过喜服换了起来,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莫子瑜忽然出声:“顾北堂,你可曾对她动过心?” 顾北堂的脚步一顿,握紧的拳头又无力的放下,清冷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冰:“不曾。” 莫子瑜一拳打在墙上,鲜血直流,“颜宁怎么就看上了这个畜生!” 高朋满座,宾客云集,往来之人身着绫罗绸缎,锦衣玉带,婚事之盛大,布置之奢华,让人瞠目结舌。 第16章 “圣上,探子来报,颜家小姐,往状元府去了,怕不是要闹婚礼?”魏公公有些担忧,脸上的褶皱,染满了愁绪。 “谋划都到最后一步了,心疼也是没用的了。” 魏公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研磨,他左右不了圣意,也阻止不了顾北堂。 “大胆,今天是驸马爷和公主大婚,你胆敢擅闯?”门口的侍卫双剑交叠,拦住颜宁的去路。 “我不想与你二人打,你们不认得我,可认的我这杆枪?” 两名侍卫惊诧的看着颜宁手中的红缨枪,一时间拿不定注意,最终一人狠了狠心:“若是我猜的没错,您应当是颜小姐吧,虽然我们不知道您想干什么,但看在颜统领的面子上,我们愿意放您进去。” 颜宁心中一暖:“多谢二位。” 等到放进去了颜宁,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各自给了对方一手刀,同时昏了过去。 “一拜天地,拜。” “二拜高堂,拜。” “夫妻对拜…” “慢着。”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司仪的高声宣读,他错愕的向门口望去,与之一同的还有一众宾客。 顾北堂却在听见这个声音之时,嘴角不自觉的弯了,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那么想见她。 宾客们窃窃私语:“这是谁,不想活了吗?这可是当今公主的婚礼啊!居然有人来砸场子,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正谈论着,当颜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一袭红衣,冷艳妖异,提着一杆红缨枪,带着几分杀伐之气,不说在场之人,就是那三春之桃,九秋之菊都被比了下去,当真是风华绝代。 昌乐心中怒火中烧,她自然也听出了来人是谁,可她盖着盖头,还要顾及公主的仪态,自然什么也做不了。 颜宁就这么登堂入室,一时间竟是无人敢拦,良久回不过神来。还是旁边的翠珠反应过来呵斥道:“大胆,居然敢扰乱公主大婚,还不快拿下。” 旁边的侍卫抽出刀剑,将颜宁她团团围住,颜宁轻笑:“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昌乐送了我一份大礼,她今日成婚,我特来还礼。” 翠珠对颜宁还是有些恐惧的,她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你想做什么?” 一笑百媚,看呆了旁边的侍卫,趁着这个空隙,银枪前刺,直接挑了昌乐的盖头,而枪尖正指着她的眉心。 昌乐大惊失色,仪态尽失,声音结巴道:“颜宁,你疯了!” 颜宁笑得妖艳,却又带着绝望,像极了奈何桥头的彼岸花:“疯了?我要是真疯了,你这会就没命了。” 昌乐惊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翠珠想要前来阻拦,被颜宁一枪挑翻在地,顾北堂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位姑娘,毁了公主大婚,就是扫了圣上的颜面,你可懂?” 颜宁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笑得凄美:“驸马爷是有心要护着昌乐了?” 顾北堂终是不忍,软了语气:“还请姑娘开些离开吧,我与公主不做计较。” “好,好啊,顾北堂!”颜宁的银枪抵在他的胸口,只要轻轻一刺,就能穿心而过,昌乐扶着散乱的发鬓,也顾不得其他的,对着侍卫怒喊道:“还不快把她拿下!” 顾北堂自己向前走了一步,银枪刺穿,血流如注,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服和鲜血那个更艳一些,颜宁猛地收回红缨枪,眼底无尽酸楚,哑了声音:“你就这么喜欢她?” 顾北堂没说话,用手捂着自己的伤口,看不清什么神色,颜宁终于崩溃,这是她想尽办法求来的人,小心翼翼捧在心尖的人啊!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顾北堂,我原谅你了,原谅我们之间的爱恨。”颜宁耗尽力气,红了眼眶才说出这么一句话,但她手中银枪一挑,在众宾客的惊呼声中,昌乐的婚服被划得破烂。 颜宁身形如电,出现在的她的身后:“你毁了我娘亲的遗物,还敢给我送来翡翠琉璃扇,我这贺礼你喜欢吗?” 昌乐白了脸,春光尽泄,护的了这边,挡不住那边,前来的宾客们,已经有不少人露出了了淫邪的眼神,“清场,还不快清场!”眼泪簌簌而下,像是雨打梨花,让人好生怜爱,饿狼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侍卫们再三驱赶,还有不少宾客不动身。 顾北堂看着颜宁,眼中的光忽明忽灭,不知道在想什么,脱下自己染血的外袍,披在昌乐的身上,昌乐像是受惊的雏鸟看见了庇护之所,紧紧的缩在他的怀里,一刻也不肯离开。 颜宁心中滴血,笑的仓皇,身后的侍卫也都曾知道这杆红缨枪,不敢妄动,她转身离去,竟是无人敢拦,颜宁以为自己心坚如铁,可在翻身上马那一刻,终究落了眼泪。 第29章 子慕子瑜 颜宁毁了昌乐公主大婚之事,迅速在长安城中传开,一时间成了京中的最大的八卦,衍生出了不少版本,有的说是为同一个男人争宠,有的说是看不惯昌乐公主,还有的说是颜家想要造反故意挑衅天家颜面,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茶楼的雅间里,依旧坐着两个人,季子慕依旧是手摇折扇,与他一同观赏风景:“不是我说,你怎么不喝酒,怎的换成茶了。” 顾北堂没理会他的废话,“统领府,可有消息传来?” 季子慕见他如此挂心,也敛了笑意,正色起来:“已经都准备好了,你大可放心。” 顾北堂停了手中的 动作,“我不是说这个。” “嗯?” “他可有想办法护住...护住颜宁?” 季子慕有些吃惊,他放下扇子摸了摸自己的头:“我这不是发烧做梦来吧!” 顾北堂不理他,心中算计着什么,叹了口气:“颜宁在统领府跪了那么久,他都不曾开门,这次想必也不会管了。”说完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扶上自己的心口。 “你何时改了主意,你不是要颜家满门抄斩,要颜玉衡血债血偿吗?” “我会留颜宁一命,给她一个良家女子的身份,让她平安喜乐。” “他若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怕不是会来找你拼命?” “我会把她送往江南,不会让她知道这些,颜家欠我的,用颜玉衡的命来还就够了。” 季子慕看着顾北堂眸中的星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也劝不了顾北堂,只能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她?” 顾北堂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我会想办法让颜宁无事。” “她毁了你的大婚,你心里没有一点介意?” “有,介意她又笨又蠢,她想整死昌乐什么办法没有,非得选了一个玩命的。” 季子慕却是难得的没有赞同:“你有没有想过,颜宁和我们这种背地见不得光的人耍弄阴谋诡计的人不同,她把所有爱恨情仇都摆在了明面上。” 看顾北堂不言语,他又继续说道:“我觉得她不是蠢,她是不屑于做那些暗地里污脏的手段,活的坦荡。” “你去查查,她和昌乐到底有什么恩怨,居然做风险这么大的事情?”季子慕明白,顾北堂这是听进去了,颜宁如此坦荡直白,说明他父亲把她保护的很好,何况统领府就这她一人,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养成这种性子也不足为其。 季子慕看着自己的折扇,也叹了一口气:“这种性子没什么不好的,可这天下再也没有了第二个统领府,颜宁终究会被迫落入这大染缸,世道本黑,洁白如何能生存?” 正出神,被顾北堂的声音拉回思绪:“罢了,你不用查了,查了也用不上,你从现在就在江南寻一处好庄子,想办法买下了,布置的雅致些,多种上些海棠花,请个能做辣菜的厨子,江南糕点虽是香甜软糯,她怕是不爱吃的,你好生安排,家丁从嗜血堂选几个精英,多方照看着点...” 顾北堂突然说不下去了,季子慕似笑非笑的问道:“那若是有人上门提亲,该当如何?” 针落无声的沉默,季子慕终是没有听到答案,折扇一合,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若是她真的知道了真相,来娶你性命,你要如何?你通透的很,别逃避了。” “我在世间无牵无挂的,死在她的枪下,也没什么不好。” “如今万事俱备,东风已来,你丝毫不在乎那些权势?” “在位谋其职,活着为这天下,换的一个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你说你满腹经纶,博古通今,上的当今圣上喜爱,下得天下最大杀手堂的支持,如今还是当朝公主的驸马爷,谁能有你前途无量,平步青云。我还以为你想做什么大事,居然只是在位谋其职。” “你想让我如何?我这人生二十多年活着都是为了复仇,等到大仇得报,也就空了。” “莫子瑜告诉我,颜宁小时候曾经说,这天下文官能入她眼的职位,只有那一个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第17章 顾北堂眸子微不可查的动了动,端起茶盏,喝了一半,才装作不经意的问出:“她为什么喜欢这个位置?” “只有这个才足以与她相配啊,若拿天下女子来说,谁能有她尊宠?何况当今圣上的皇后早亡,除了一个昌乐一直拿来和她比较,谁见了她不尊称一句颜大小姐。” 顾北堂没说话,慢慢的把剩下这半盏茶喝完,才转了话题:“你让人给我送点金疮药来。” 要说谁了解顾北堂,非季子慕莫属,他打量一下顾北堂,惊诧的意识到,自己的这些胡言乱语,他居然信了。这话明显就是漏洞百出啊,先不说颜宁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不清楚,单是莫子瑜每次见了他,比兔子跑的还快,去问鬼啊!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顾北堂真的只是不争不抢,那着实委屈了他这一身才华,这样也好,最起码有了盼头。 “哦,金疮药,有,我等会让人给你送去...”季子慕猛地看向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给我要什么?金疮药?” “嗯。” “你用还是送人?” “废话太多了。” 季子慕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语气带着委屈:“你总得告诉我你伤那了?” “她拿枪指着我的时候,我往前走了一步。” 季子慕心惊胆寒,脱口而出:“你疯了?” 顾北堂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有分寸。” “我听你狡辩。” 季子慕是真的生气了,当年顾北堂救了濒死的他一命,还帮他复了仇,甚至出谋划策助他登上了嗜血堂堂主之位,也是因为顾北堂才让嗜血堂这个名不经传的杀手堂,威震江湖,扬名天下。季子慕是个孤儿,没什么朋友,做杀手惯了,一颗心和那刀剑上结的霜一样冷,可唯独对顾北堂,是掏心掏肺,真诚相待,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兄弟,珍视异常。 顾北堂软了语气,“我道歉,是我错了,你莫生气了。” “你总得告诉我理由。” “我怕她一时冲动,再杀了昌乐,故而想要她快些离开。” 季子慕复杂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把手中的扇子一扔,起身走了。顾北堂拿他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把剩下的半壶茶喝完,正准备起身离开,门却又开了,一个白色瓶子被扔在桌上,季子慕一声不吭的又走了。 顾北堂哑然失笑,拿起瓷瓶看了看,是顶级的药膏,这一般都是给受了重伤的杀手用的,千金难求,就这么给了他这个不会武功的人。 季子慕心中郁结,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稀疏,这时候最热闹的就是烟花场所,姑娘们喜笑颜开的往里拉人。 看着那些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季子慕不由得烦躁更甚,他有些不明白,莫子瑜的品味是多差,才能看得上这些人。 他原本都想抬脚离开了,远处走来了一个人,杀手的视力都是极好的,他内力更强,所以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莫子瑜,他停了脚步,躲在暗处,在心里想:“要是莫子瑜进这个烟雨楼,他非得把人睡了不可。” 一步,两步,三步,他不由得勃然大怒,莫子瑜居然真的进去了,出手何其大方,给了门口的站着的姑娘一人一锭银子,莫子瑜前脚刚进去,季子慕后脚就跟了进来,可进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何生气。 但进又进来了,他犹豫了一瞬间,偷偷的藏在了莫子瑜进去房间的屋顶,把耳朵偷偷贴在砖瓦上,听着室内的动静。 “轻点,太疼了。”是莫子瑜带着哭腔的声音,仅仅这一句话,就让季子慕起了反应,下面偷偷抬起了头。 “这怎么轻?乖,很快就好了,你会舒服的。”季子慕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们在做什么?难不成莫子瑜喜欢男子??? 接着是莫子瑜的声音传来,声音带着哀求:“太疼了,慢点,哥哥你慢点。” 季子慕再也受不了了,平日里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不成想私底下这么浪荡,嘴里说着看不上自己,转身就来这烟雨楼找小倌,这么愿意被人上,还骂老子骂的那么狠,他想了不想,直接破窗而入。 季子慕带着一身寒意进来,却在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楞在原地,一个穿着中衣,披着玄色外袍的人,正在抓着莫子瑜的手按摩??? 莫子瑜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当即炸了毛:“你怎么会在这?” 季子慕没有回答,反而危险的看着一直抓着莫子瑜手的人,这人一副放荡模样,一双眸子多情又似无情,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笑意,他丝毫不在意季子慕的敌视,懒慵起身,还打了一个哈欠,伸手摸了摸莫子瑜的额头,当着季子慕的面,附身在他耳边低语,不知道说的什么,让莫子 瑜的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又像是天边火烧的云霞。 “莫子瑜,你不在书院好好呆着,就来这种地方鬼混!” 莫子瑜的手这两天接连受伤,眼角的泪痕还没干,生气瞪他:“我们很熟吗?你上次不也是出现在青楼,有什么资格说我!” 季子慕被他呛的脸一白:“你给我过来!” “我不去!”莫子瑜果断回绝,并且迅速躲到刚才那人的后面,看季子慕的神色就像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这人一直在一旁看戏,看到莫子瑜受惊,把自己的衣袍脱下来,裹在他的身上,这让季子慕怒火更甚,不知打翻了多少醋坛子,赤红着眼眶怒吼:“你他妈就这么喜欢找野男人?” 莫子瑜被他一句话骂蒙了,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季子慕,似乎很是不解,他小声开口:“二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季子慕当即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僵住了,生硬的重复道:“二...二哥?” 齐川泽似笑非笑的看着季子慕:“不知我这傻弟弟是犯了什么事,居然能让嗜血堂的人大驾光临。” 季子慕这才意识到,他嗜血堂的令牌露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莫子瑜的手和那好几天没消肿的手腕,扔下一瓶药,带着些歉意:“前几天误伤了令弟,特来赔罪。” 齐川泽觉得挺有趣,喊住了想要离开的季子慕:“既然是误会,那就别伤了和气,子瑜不和我在一处,不知可否麻烦你把他送回去?” 莫子瑜惊恐的看着他的二哥,他以为季子慕对自己的讨厌程度,断然不会答应,可离奇的是,他居然在等着自己,几番犹豫,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你怎么会在这?” “那个人是你二哥?” 两人同时开口,莫子瑜立即道:“你先说,我听着。” “那人是你二哥?” 莫子瑜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就要拉开和季子慕的距离。 季子慕看着每次他见自己和受惊的兔子一样,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我又不吃了你,你离那么远作甚?” 莫子瑜乖巧的点头,可下一秒距离拉的更远了。 “......” 季子慕无法,就由着他去了,他不开口,莫子瑜也不说话,两人一路静默。 “你...你手怎么伤的?”说着就想拉起他手,仔细瞧瞧。 莫子瑜却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等到季子慕反应过来,发现人已经跑出了胡同,他自嘲一笑,缓步跟了上去。 莫子瑜刚想松一口,扶着旁边的柱子喘息,一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没事吧?” “没事。”等到回答完他才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四处望去,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难不成自己幻听了? “在这里。” 莫子瑜顺着声音找去,发现莫子瑜站在屋顶上,不由得更加恐惧:“你别过来。” “我不过去,你告诉我你家在那,我送你回去。” 莫子瑜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发现季子慕只是安静的站在屋顶上,并没有什么动作,身后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显得分外凄凉。 “你别在屋顶上站着了,再摔着,我又接不住你。”莫子瑜心中一软,语气也不那么重了。 季子慕心中想笑,谁见过一个杀手还能从屋顶上摔下来的,但不知怎么的,看着下面小小的人,神色更加柔和:“好。” 就在他准备下来之时,心中一动,故作踩滑了瓦,整个人直接跌了下来,莫子瑜想也不想,伸手就想去接他,两个人都摔在地上。 莫子瑜还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就发现自己身下有些硬,却是热的。他思绪慢慢的回笼,正好对上季子慕的的目光,他震惊的发现,自己正趴在人家身上,之所以硬是人家的肌肉。 他吓得连忙起身,没站稳,一个踉跄,又摔了上去,他脸都急红了,可就是起不来。 眉眼带上了笑意,季子慕心想,这人怎么这个傻,等到莫子瑜终于爬起来,他也跟着起身,莫子瑜站稳了以后,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我刚才是想接住你的,我没想到...对不起。” 第18章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嗜血堂?” 莫子瑜摇了摇头,又不想在季子慕面前丢了面子,变成了点头:“我知道,诗学堂嘛,肯定是教书育人的。” 季子慕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嗯,确实是教书育人的,你说的对。” “???” 季子慕不再和他谈论这个话题,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走吧,送你回去。” “我家在瑞王府。” 季子慕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你说什么?” 莫子瑜也不太高兴,“平日里我去二哥那里,都是有人专门送我回来的。” “你二哥叫什么?” “齐川泽。” “那你大哥呢?” “齐萧尘。” 季子慕有个猜测,“刚才的烟雨楼...” “是我二哥开的。” “......”他忽然就不太想开口说话,重新打量起莫子瑜来。 莫子瑜被他看的发毛:“有什么不对吗?” “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身份告诉我,不害怕我了?” “告诉你也没事,我大哥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该过来巡街了。”莫子瑜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多稀奇啊,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说自己是个好人,那若是撞上了自己杀人的景象,不得吓哭。 对于瑞王府的传闻,季子慕不是没听过,但两者相安无事,季子慕也不曾刻意去查探,只知道瑞王府有个小王爷,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说,自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瑞王爷溺爱幼子不说,两位大哥对他更是百求百应,宠爱异常。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瑞王府的小王爷是个被糖罐子泡大的草包。” “你才是草包,我明明六艺都有所涉猎。” 季子慕来了兴趣:“那你的御射之术如何?” 莫子瑜被他问的烦了,这两样自己又是最差的,顿时垮了脸:“还回不回去了?” 季子慕一时间没明白他为什么生气,走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你不会骑马和射箭?” “会,只是差,能不能不问了!”莫子瑜颇有怨念的瞪了他一眼:“我好不容易来二哥这里躲一会,你还来捣乱。” “躲什么?” 莫子瑜苦着脸:“明天我大哥让我去猎场,我不想去。” “你的手到底怎么伤的?” “被你攥的,还有被顾北堂气的。” “......” “我出生时母亲难产,差点就保不住我,想尽法子,才活了下来,但是身子骨不好,这些年都靠各种名贵的药材养着,才比年少好了些,对于骑马射箭这种事情,太医说可以让我强身健体。” 季子慕安静的听他说话,许是眼前的人眉眼太过于温和,又或许是身后的灯笼太过于温暖,微风不燥,星辰闪烁,他试探着问出了口:“你可有心悦的女子?” 莫子瑜惊讶的看着他,红了耳垂,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回答:“嗯,但她可能不喜欢我。” 季子慕攥紧了拳头,不吭一声,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转身就走,可他忍不住在和莫子瑜呆一会,再呆一会。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无事,快回去吧。” 莫子瑜马上快要进门,看见季子慕还在门口站着,对他温和的笑了笑,朗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季子慕。” 第30章 坦然入狱 “圣上,昌乐公主求见。” “不必让他进来了,你带着禁军,去抓人吧!”齐璟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魏公公一出门,昌乐立即就迎了上去,“公公不必多礼,皇兄是这么说的。” “圣上疼爱公主,知道了公主所受的委屈,赏赐了不少东西,都是稀罕物,说是给公主压惊。” “可有说怎么处置颜宁?” “说了,让老奴带着禁军亲自去拿人。” “本宫给你一起去。” “这就不必劳烦公主了,圣上担忧您昨个受惊,特地嘱咐我让公主好好休息,他自会替你做主的。” 昌乐盯着魏公公看了一会,魏公公始终笑的和善,让人挑不出丝 毫毛病,这才不情不愿道:“本宫回去等着就是,还望公公莫要徇私枉法。” 说罢,昌乐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宫,魏公公眯了眯眼睛,带着几分嘲讽,若真是让你去了,颜姑娘怕是罪名更深。深宫里的女人,又哪个是善茬。 —— “老爷不好了,宫里来的禁军往沧笙踏歌去了!”王福冒冒失失的闯进房间,才发现颜玉衡一宿没睡,眼中尽是红色丝,满脸疲惫,一夜之间,这个震慑九州的大统领,没了丝毫神采,与之前判若两人。 “老爷...” “我都知道了,准备准备,随我进宫吧!” “是。” —— “小姐,外面来了好多的官兵。”谢语儿满脸慌张,却发现颜宁正在细心擦拭她的红缨枪,她酸了眼眶不再言语,默默地站在颜宁的身旁。 与谢语儿想的不同是,她以为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应该是砸门叫喊,可只是一位公公小心叩响了门,声音不大,若不是那么多带着刀剑的官兵,倒是像来串门的。 “语儿,去开门吧,煮几壶好茶。” 门一打开,魏公公满脸笑意:“姑娘,你家小姐呢?” “小姐待会过来,烦请公公和几位大人,进来喝点茶水。” “好说,好说,你告诉你家小姐,我们不急,多等一会也无妨。” “多谢公公。” 颜宁过来的时候,魏公公正和几位官兵说着话,手中的茶冒着些热气,倒底添了几分温和。 “魏公公。” “颜小姐收拾好了?” 颜宁点了点头,并不多言,魏公公看着她满是戒备的样子,叹了口气:“颜小姐可知自己所犯何事。” “刺杀当朝公主,藐视天家威严,重伤驸马爷,伤及无辜,毁坏公主大婚,肆意妄为,论罪当斩。” 魏公公听她这么说,也没了话语,仔细的把手中的茶水喝完:“颜姑娘,你这次做的属实太过了些,你要你父亲如何是好?” “父亲与我早已断绝关系,颜宁是被逐出家门之人,何来如何是好?” 魏公公把茶盏放在桌上,看向颜宁,那双眸子里尽是死寂:“你莫怪老奴多嘴,就是你们二人早已断绝关系,你也不该不把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 颜宁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又觉得没有必要,终究只是说了一句:“走吧,公公,时间耽搁的太长,昌乐怪罪下来,他们都不好过。” 魏公公看着一身素衣的颜宁,小心提醒道:“姑娘不带些东西?” “不是去了要穿囚服吗?” “你也应该带些钱财,到了大牢中打点些狱卒,也能让自己少受些苦。” 颜宁明白他的好意,笑了笑:“谢公公提醒,但是颜家的钱财,一分一毫都是要送去西北的,将士们吃饱穿暖,比什么都重要。” 魏公公心中尽是感慨,他这一生见惯了名门贵女,她们一辈子求的不过是荣华富贵和家族荣耀,却没有一个人有颜宁这样的气魄,不惊不乱,眼中是山河,心中是百姓。 他曾经跟着当今圣上读书,看到过一句话,出自苏洵的《权书心术》:“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魏公公心想,若是不发生这么多的事情,颜宁大概会走上和她父亲一样的道路吧!而不是受困于上京,成为不得自由的笼中鸟。 脏乱的牢房,昏暗的灯线,时不时窜出来老鼠,馊了的饭菜臭气熏天,潮湿的被褥已经发了霉。 颜宁被人领着进去的时候,经过别的牢房,引得其他罪犯一路喊叫,在这里管的久了,看个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何况这还是赛天仙的大美人。 “颜姑娘,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你也别嫌弃环境差,谁让你招惹了公主呢!” 颜宁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自己进入牢房落上了锁,门口的狱卒被她气的脸红通,他就没见过这种人:“你神气什么啊,犯了杀头的罪,还在这里嘚瑟,等下有你好果子吃的。” 颜宁还是不理,自顾自己的收拾床铺,一碰褥子,两只大老鼠吱吱的跑了出来,还有些没长成型的小老鼠,颜宁手中一僵,外面的狱卒笑着看热闹。 “喂,你求求小爷,我就给你换床被子,你若是愿意陪小爷睡一晚,我就给你换个好点的牢房。” 颜宁冷笑一声,她伸手抓住干净的被角,裹住那团还没成型老鼠,直接一扔,那些小老鼠全部都砸在外面看笑话的狱卒身上,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叫。 本来其他打算看热闹的囚犯,也想知道这个女子会怎么做,那些吹口哨说着下流话的人没了声音,他们惧怕的看着颜宁,这才明白,这个女子根本不是好惹的。 第19章 颜宁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位狱卒,那些人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其中一个狱卒怒火滔天,拿出钥匙打开门,抽出刀对着颜宁砍去:“妈的,我弄死你这个婊子。” 外面的人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惊恐的看着马上就要血溅三尺的颜宁,可事情却没朝着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刀落地发出的闷响和杀猪般的惨痛声响彻牢房,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人,正被踩在脚底下,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有几个练武的囚犯,震惊的看着颜宁,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看清了。就在那么一瞬,这小姑娘一脚踢上了这狱卒手腕的穴位,手中的刀迅速被打落在地,然后又是一脚踢向了他的下身,看疼成这个样子,怕是彻底废了。 外面的狱卒惊恐的看着颜宁:“你刚才做了什么?” 颜宁这次理了他们,语气满是厌恶:“把人给我抬走!” “姑奶奶,我们给您换个房间行吗?”外面的人生怕颜宁一不合适再拆了牢房,苦苦哀求。 颜宁丝毫不想和他们这些人废话,自顾自的走出了牢房,这次那些狱卒都恭恭敬敬的把颜宁请进了一个干净整洁的牢房,上的饭菜也都是荤素搭配,小心伺候着。 门外一个穿着囚服的人开口了:“小姑娘,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颜宁思量昌乐这会应该还没收到消息,不会这么买通人来害她,这饭应该是干净的,她用头上的银簪试了试,没有毒,这才安静的吃了起来,不理会他的叫喊。 这个囚犯不死心,继续说道:“我是南宫离,可以教你一套剑法。” 颜宁这才放下了碗,看向他,起身对这个邋遢看不出样貌的人行了一个江湖人之间的礼:“拜见南宫前辈。” “你听说过我?” “父亲曾经提起过,这天下剑法用的最好的,当属千秋公子南宫离。” 南宫离有些疑惑,他在这里呆了八年,在江湖上早已没了消息,有也是无尽的骂名,这小丫头居然还对她行礼,当真有意思的很:“你的父亲是谁?” 颜宁神情有些晦暗,她想她的爹爹了:“家父颜玉衡。” 南宫离诧异的看着她,识趣的没问颜宁为什么会在这,笑的爽朗:“你的父亲,我很佩服,当年我上门挑衅,他却奉我为上宾,礼待有加,他出征在即,未能打上一场,说起来还有些遗憾。” “家父曾提起,千秋公子风流蕴藉,落拓不羁,若不是公子逍遥惯了,定然引为知己。” “你练武多少年了?” “三岁打基础,五岁学习红缨枪,而今十六岁。” “你刚才那招很漂亮。” “前辈过誉了,我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你可愿意跟我学习剑术?” “颜宁将死之人,不敢浪费前辈好意,谢前辈厚爱。” “罢了,我也不逼迫你,老头子在这呆了很久了,你不如和我聊聊天吧!” “前辈想聊什么?” “给我说说外面的变化吧,我好多年不曾走出这牢狱,不曾见过千山草色青,万家灯火明了;也好多年不曾见过,秋叶染寒霜,腊梅挂枝头了。” 颜宁心中一软:“不如前辈给我说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宫离一愣,笑道:“你这小姑娘怎么丝毫不在意揭人伤疤?” “我讲这么些趣事,前辈总要拿些东西来交换吧!” “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歹人陷害,江湖恩怨和朝堂扯上了关系。” “陷害你的人是谁?” “怎么,小丫头,你 还想替我报仇?” “若有机会,必定为之。”颜宁说的铿锵有力,丝毫不像是在作假,一时间让南宫离怔住了。 “丫头,老夫谢你有这份心,不过这人已经不在齐国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成了赵国的大将。” “是谁?” 南宫离没想到她这么执着,笑道:“替我报仇,可是需要身份的,你又不是我的徒弟,不说。” 话还没说完,颜宁恭敬的跪地,对着他站着的方向,行了拜师礼,牢房里没有茶,颜宁就把刚才狱卒送上来还没动的一碗鸡肉,递了过去。 “师父在上,承蒙不嫌弃宁儿,愿意收为徒弟,此后宁儿必定谨遵师命,专心学艺。” 南宫离直接蒙了,回过神之后,却是心酸不已,他说破了嘴磨破了皮都不曾有人相信过他半分,可这么一个素未貌面小丫头,不止相信他,还愿意为他报仇。他这么多年苟活着,若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他也无数次想以死证清白,可都艰难的活了下来,他就是不想让那个人如愿! 南宫离的声音带上了颤意:“丫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敢拜我为师,你...” 他看着颜宁的一双眼睛忽然就说不下去了,那里面的光和热像是能燃烧一切。 “父亲当年曾经寻找过你,但他常年在边塞,镇守边疆,对京中之事不能亲力亲为,托人找了很久,也未曾有下落,直到收到消息说你早已身亡,这才作罢,望师父莫怪。” 南宫离久久不曾言语,他早已干枯的心,活了,眼泪落下,湿了眼眶,他哈哈大笑,这么多年,原来还有信他之人。 他用左手抓起碗里的鸡肉,吃的干干净净,吃完之后,他整个人像是活了一样:“丫头,你是我南宫离此生唯一的徒弟,我将我毕生所学全部教授于你,我不求你为师父报仇,只愿你能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颜宁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百年剑术,唯我千秋。” 南宫离听她说完这句话,眼眶红了:“我家小徒儿,原来知道为师为什么被称为千秋公子?” “这是自然。” “枪术和剑术有所不同,你枪术应该尽数传承你父亲所学,造诣不低,如今我教你剑术,不是让你放弃所学,而是让你融会贯通,二者取长补短,方能更为强大。” “是。” “师父还是没有告诉我害你之人是谁?”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就敢确定我是真的南宫离?” “我方才随便踢的那两脚如何?” 南宫离被她问的莫名其妙:“什么随便,你是用的巧劲,直接踢得穴位。” 颜宁笑了:“师父,还用我判断吗?” “你这丫头。” 颜宁冷了神色,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师父,害你之人,可是南宫影。” “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赵国的大将就那么几位,虽说都是善用剑术,可让父亲受了伤,吃了亏的也就那么一位。” “你父亲曾在他手下吃过亏?” 颜宁点了点头:“我曾经研究过他的剑术,以狠辣刁钻著称,在面对父亲的长龙枪之时,不仅没落到下风,反而路数古怪的很,那一战,是我父亲打的最艰难一次,若不是对于长龙枪的使用过于熟悉,可能会败。” 闻言一阵沉默,南宫离叹了一口气,终是开了口:“南宫影是我的弟弟。” “师父,你的右手可是出了问题。” “无事,当年他找人设计我,毁了我的筋脉,想让我此生不能再握剑,我逃得快,但最终右手的伤不能再复原了。” “宁儿无用,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罢了,那些都不重要,这么多年有个人能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 “师父,我若是提前走了,你莫要伤心。” “哈哈哈,丫头,如果真到了那时候,师父一定比你走的早,提前替你探探路,挡一挡那些孤魂野鬼,定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师父....”颜宁心中一暖,想到什么,晃得牢房门砰砰作响,狱卒大哥苦着脸过来问道:“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你把外面开的花,都采来些,顺便买些精致的糕点带回来,烈酒和烧鸡也带一些。” 那狱卒一听,差点没瘫在地上:“姑奶奶,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要不你放我亲自出去?” “别,姑奶奶,还是我去吧。” “丫头,你这是?” “拜师礼啊,师父不是想看看外面的花吗?再说烈酒和烧鸡,师父应该好多久没吃了了吧。” “你这完全不像是来呆大狱,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居然会听你的。”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世间多得是欺软怕硬的恶人,而且我就算下大狱,身份摆在这,虽然我和父亲决裂,圣上那边没下旨之前,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刚才那几个不长眼的,这会估计受罚去了。” “你和你父亲决裂?”南宫离敏感的抓住重点,心中尽是担忧,怪不得颜宁说自己不一定能活着出去,原来她根本就没抱活着希望。 “因为姑娘家的情爱,更是没什么好说的。” “宁儿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 第20章 “师父,女子当自强,未必需要男人。” “宁儿说的对。” 颜宁找了一根树枝,当做剑,比划了两下:“恳请师父赐教。” “哈哈,好,让我试试你的功底。” 很多年后,齐国和赵国交战,齐国屡战屡败,颜宁作为援军前去支援,被得到消息的赵国不屑一顾,也让齐国的将领感觉脸面都丢到家了,苛待之极。 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身披银色铠甲,手中的红缨枪使得出神入化,逼得赵国节节败退,不得不向赵国兵马大元帅南宫影求助。这一场战局,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女子会命丧沙场,香消玉损,最让人吃惊的是,她放弃了一直擅长的枪法,改用剑,被天下武将嘲笑不自量力,自取灭亡。 可结局却是浑身重伤的颜宁,提着一颗头颅回来,她要用这颗头颅,去祭拜自己的师父,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了,从此之后,颜宁名震天下,震慑八方。 第31章 皇恩浩荡 “主子,颜玉衡入宫了,我们可要开始计划?”赵七进来汇报之时,发现顾北堂正自己跟自己下棋,他便不再说话,安静的等候命令。 “她在牢里可好?” “起初不太好...” “怎么回事?”赵七才刚开口,就被顾北堂皱着眉打断了,他心中思量,自家主子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些。 赵七实话实说,把颜宁在大牢勇斗狱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赵七有些惊奇的发现,等他说完,主子的嘴角居然微微弯了。 “主子...” “无事,你小心看顾着大牢,估计过几天她就要被放出去了。” “还有一事,颜姑娘在大牢中和一个人走的密切,这人好像也是会武功的,看起来像是在教习。” “继续说。” “狱卒里的人,都叫他刘老头。” “他入狱的原因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卷宗上所写,他是犯了盗窃的罪,所盗窃财物不少,本来想要秋后问斩,但他却又全部送了回去,并且自愿呆着监牢,按偷窃最高的刑罚呆十年,平日里也会帮狱卒们做一些杂活。因为他没有构成实际的盗窃罪,平日又不爱开口,干活积极的很,便就留下了这个免费劳动力,并且许可他自由走动,房间也是较为好些的牢房。” 赵七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主子,我看了一下他教给颜姑娘的剑术,很像一个人。” “谁?” “当年名动一时的千秋公子,南宫离。” 顾北堂闻言一顿,像是在搜寻这个人的资料,“我记得南宫离不是很多年前就死了。” “传言的确是这么说的。” “对于一个死人,我没有什么关注,你可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特地前去查探了一番,据说当年南宫离和另一位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争夺一本剑术密卷,不幸落败,心生歹计,寻到了那人的家,杀害了他家中父母,并埋伏于此,暗中偷袭,杀害了那人后,成功 得手。” “我记得他剑术高超,是怎么被抓住的?” “他的弟弟前来寻他,目睹了他所做的一切,大义灭亲,在他药酒中下了药,用了同样的手段,找了一众官兵和江湖高手暗中埋伏,不成想却被他逃了。直到半月后有人在山崖下遇见了他的尸骨,才有了他坠崖身亡的消息。” “你可知他的弟弟是谁?” “不知,他的弟弟做完这件事之后,就此消失,再未出现齐国。” 顾北堂拿起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成功堵死了白子的所有退路,“我倒是有个猜测,你可知道赵国的兵马大元帅?” “主子是说南宫影?”赵七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生生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主子,您的意思是,南宫影就是南宫离的弟弟?” “怕是不止,到底是谁想抢夺秘籍,怕是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赵七犹豫了一下:“主子,属下不是怀疑您,只是据查到的消息所说,南宫影是土生土长的赵国人。” “你不是还是土生土长的齐国人吗?” 赵七一怔,明白了顾北堂的意思,他不是齐国人,他是赵国人,是顾北堂想办法给他改的身份,他是当年顾北堂游历赵国时,从一个人贩子手中买下的,然后拜入嗜血堂跟着季子慕学习武功,与此同时顾北堂还教习他读书识字,虽然严厉,但正是如此才有了现在的赵七,才把他那一身奴颜媚骨给清洗掉,成了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顾北堂轻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窗边开的娇艳的花:“去查查吧,南宫影在赵国的风评可是不怎么好。” “颜姑娘那边?” “不用插手了,颜玉衡进宫去了,我们的动作也该加快了。” “恭贺主子,大仇得报。” “现在恭贺还早了点,我要颜玉衡千刀万剐,来祭拜我的父亲母亲。” “北堂,你在吗?”敲门声响起,是昌乐的声音,顾北堂听她这么叫,下意识感觉到恶心,再一转眼,赵七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进来吧。” 等到昌乐进门之后看见桌上摆的棋盘,喜笑颜开:“下棋我还是会些的,不如我们也来玩一会。” 顾北堂看着正抓住自己手的人,笑了笑:“公主,下棋是要专心的。” 昌乐放开他是手,从后面揽住他脖子,轻吐幽兰:“你我成婚这么久,却一直未曾圆房,可是嫌弃我了?” 若是别的男人定会不管不顾,直接把跟前的人,压在床上,狠狠的蹂躏一番,可偏生顾北堂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他故作诧异:“公主,并非我不想与你圆房,圣上让你我二人成婚之时,难道没告诉过你,我不行吗?” 昌乐满是媚意的脸僵住了,“夫君莫不是在同我开玩笑?” “欺君罔上,是要杀头的,公主以为呢?” 昌乐的脸来回变换了好几个颜色,她强装大度:“夫君不必觉得自卑,我府里有不少名医,让他们来瞧瞧,定是能治好的。” 顾北堂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瞎扯:“治好了用处也不大,小且短,多谢公主美意,还是算了吧。” 昌乐彻底僵住,好久才回过神来,“是我的错,不该揭夫君的伤心处,我这就去太医院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治。” 顾北堂黑了脸色:“公主这是想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行吗?” 昌乐被他吓了一跳,强颜欢笑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那...那...那夫君你先你先下棋吧,我等会再来看你。” “公主,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昌乐一出房间,翠珠就把披风给她裹上。 昌乐难得的头疼,“翠珠,你在这之前了解过驸马爷不行吗?” “不行?什么不行?”翠珠被昌乐问的有点蒙。 “就是男人那方面....” 翠珠瞬间羞的满脸通红,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惊骇道:“公主,圣上并未给驸马爷送陪嫁丫鬟。”公主出嫁,是要陪嫁丫鬟,提前测试一下,才把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圣上。 昌乐气的把手绢撕出了口子,“这可真是本宫的好哥哥啊!” 翠珠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下,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是奴婢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都是奴婢的错。” 昌乐扶起她,揉了揉眉心:“不是你的错,都是颜宁那个小贱人的错!” “等等,颜宁?”昌乐眼睛一亮,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本来本宫还想让驸马爷出手,让颜宁在牢里吃点苦头,你说颜老统领,知道自己女儿费尽心思嫁了个不行的男人,会不会气死?” “公主,你....” “把消息传出去,女子无后最为致命,总得让天下人明白这不是本宫的错处,就算驸马爷他那方便不行,可他的才华可是无人可及,不妨事。”刚才还气急败坏的人,转瞬就坐着马车出了府,去异珍阁中采购簪子去了,果然,让自己开心的方式,就是把痛苦建立在别人的身上。 赵七再也忍不住了,笑出了声,他刚才就从窗口翻身上了屋顶,不成想听见自家主子这么黑自己。 “想笑就笑,成何体统?” “主子,你猜的没错,昌乐公主,的确打算把消息放出去。” “随她去吧,没什么影响。” “可若是颜姑娘知道了,主子会不会很难堪?” 顾北堂扫了他一眼,赵七身后一凉,连忙汇报起正事来:“我还查到了一件和主子有关的事情。” “说。” 赵七心中一咯噔,完了不仅字少了,语气也变了,自己今天不知道会倒什么霉,他苦哈哈的把查到了关于当年的一些卷宗告诉了顾北堂。 “主子,可要细查?” “你觉得是你母亲亲口告诉你的真相是真,还是不知道从那里流露出的残卷是真?” “说实话,属下更相信自己的母亲。” 第21章 “既然有了选择,就不必查了,这个时间泄露出一点点不知道真假的残卷碎片,就想让我收手,做梦!” 傍晚的太阳偏了角度,余晖照射在顾北堂的脸上,少了些许凌厉,多了几分温和,窗外花影舞动,流云变了颜色,像极了火红的枫叶。 后来顾北堂不止一次后悔当时的选择,如果他当时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仔细去查一查那些残卷,他和颜宁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可他明白后悔也没有用,自从他出生起,就被母亲告知颜玉衡是杀了他们一家的人,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他耗尽二十多年心血的复仇就在眼前,他终究是人,他也会失控。 —— “圣上,求您放小女颜宁一命。”议事殿内,一向高大威武的颜大统领,为了自己的女儿苦苦哀求,一跪就是三个时辰。 “颜统领,不是我不想放了颜宁,而是她这次犯下了滔天大罪,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小女自幼失去母亲,无人教导,我又常年在外,不能看顾一二,宁儿做出这样的事情,罪责在我,求圣上可怜父母心,让我待宁儿去受刑罚也可以。” 齐璟脸色沉了沉,谁敢动颜玉衡,要是他真的去代替颜宁受罚,明儿自己就得被折子给淹了,朝堂之上,怕尽是求情。 想及此,他声音也冷了几分:“颜统领说笑了,朕听说你二人早已断绝父女关系,你...” 齐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颜玉衡打断了,他抬起眼睛看着齐璟,带着些哀求:“圣上,关系虽断,血脉相连。” 齐璟这几年想尽办法铲除朝臣,给太子铺路,对于颜玉衡早已是眼中钉,肉中刺,这会被他打断,心中更是生气,他对自己都没什么尊重,怪不得教出那样的女儿。 魏公公在旁边急的不行,任谁都能看出圣上生气了,可颜玉衡就是不查,难不成这些年打仗打傻了,可这会若是民间寻常百姓来看,他们看到的只会是,这是一个疼爱自己女儿的老父亲,不带任何不纯粹的心思。 魏公公想尽办法在一旁提醒道:“颜统领,圣上宽宏,并不想要你命,换出颜姑娘的不一定非得以命抵命。” 颜玉衡一愣,他到底也是官场的人,了然道:“圣上,我愿意交出兵符,带着宁儿回江南水乡,从此不问世事,颐养天年,请圣上开恩。” 齐璟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语气软了不 少:“颜统领战功赫赫,彪炳千秋,不必如此言重。” 这是在试探是否诚心交出虎符,颜玉衡明白之后,只觉得心累,知道了目的,对症下药就够了,他跪地朗声道:“臣颜玉衡,愿用毕生功勋,满身荣誉,大齐虎符,换小女颜宁一命,求圣上成全。” “可是想好了?” “是。” “退下吧,你卸甲归乡的诏书会和颜宁的赦免诏书一同下发。” “谢主隆恩。” 走出议事殿,颜玉衡只觉得心凉,他一生戎马,为国为民,到头来还是还是免不了猜忌和怀疑。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话原来从不是说说,他自问无愧于百姓,无愧于皇家,却落得如此下场。 颜玉衡心性豁达,自我安慰,他比起那些直接被杀死的武将们,下场好了不少,最起码还能活着,还有女儿陪着自己,江南水乡是他夫人的故乡,都挺好,都挺好。 可让颜玉衡始料未及的是,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阴谋高潮的前奏。 —— “大哥,你能不能去帮忙求求情,救救颜宁。”莫子瑜满眼哀求,可齐萧尘始终没有松口。 见自己的大哥始终不理会自己,莫子瑜跪在他的面前:“大哥,子瑜求你。” 旁边的齐川泽看不下去了,他自小就宠爱这个弟弟,这会更是心疼的不行:“大哥,你不如就把实际情况告诉他吧!” 齐萧尘谈了一口气,终是没忍心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只是叹道:“颜姑娘,很快就能出来,最多再不超过三天,到时候你去接她也可。” 莫子瑜微怔,欣喜道:“大哥,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莫子瑜眼眸中是藏不住的欣喜,细碎的的星辰闪耀,让他的两位哥哥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和你二哥说。” 等到莫子瑜走了出去之后,齐川泽才轻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何不告诉他真相?” “川泽,你是知道的,这件事明显就是圣上的意思,诏书已经拟了,现在再无回旋的余地。” “可子瑜他...” “我之所以不告诉他,就是怕他做傻事,我们瑞王府只能和圣上站在一起,不论是对是错,这时候让他知道了真相,跑去圣上面前求情,怕是会弄巧成拙,误认为我们瑞王府和颜统领有染,一颗疑心的种子就要慢慢发芽了。” “这么说,你也不曾求情?” “不曾,我暗中派了人,打点着关系,一旦我出面,怕是结果会更糟,我越是得圣宠,就越要如履薄冰,难啊!” 齐川泽皱眉,再也没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你的意思是,圣上想要清洗朝堂武将?” “不是没这个可能。” “这简直是拿着天下百姓的命开玩笑,那些武将都是一年年在寒苦的边疆练出来的,是颜统领亲自指点教习的,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他们一旦出事,大齐根基必然动摇。”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断断不成,大哥,我们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这些事情,我们家虽然不适合出面,但是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插手。” “嗯?” “不瞒你说,我觉得颜统领告老还乡是很好的一种选择,最起码能活着。” 齐川泽摇了摇头:“谁能在战场上杀了他,他只是前去坐在营帐之内,就可让将士们士气大振。” “疆场固然很难,那朝堂之上呢?你是经商之人,应当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兵不血刃。” 齐泽川神情更加严肃,明白他话背后的深意,“大哥,你这样说,可是有了怀疑的对象?” “你不是也猜出来了吗?谁和颜统领有仇,却又风头无两,锋芒毕露。” “你是说顾北堂?” “状元出身,公主驸马,不进翰林院,直接填补户部侍郎之职,位居正三品,摆明了圣上是要重用,似乎还圣上还有意让他教习太子,他入阁拜相不过是时间的事。” “他虽是状元,也应该从正六品做起,一下跨越这么多,朝堂上不会有不满的声音吗?”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就是当时颜统领有意为难,他任务完成的也是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你可知他是何方人士,我总觉得这个顾北堂,有些不太对。” “我还真去查了,他身家清白,就是寒门贵子,没任何问题。” “大哥,你信吗?” “我信你的直觉。” “仔细去查这个顾北堂,我总觉得他不会这么简单,还有你看顾着点统领府,我心中总觉得隐隐有大事要发生。”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还有一事,颜统领也曾教习过我,算我的半个老师,如果可以的话,统领府真的出事,我想护住颜姑娘。” “我与你想的一样。” 上京怕是要变天了... 第32章 想要什么 湖中鲤鱼嬉闹,顾北堂站在连廊之中,一只白鸽向他袭来,稳稳的落在他放书卷的桌上,旁边香炉中正焚着香,烟雾缭绕。 他拆下竹筒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是季子慕的消息:“我们发现,最近有人在查你。” 顾北堂打开香炉盖子,把纸条丢进去,看着星火吞灭,变成了灰,他慢慢的阖上眼睛,不屑一顾,现在才查,晚了。 明明想着安静的躺一会,可颜宁的身影像是就在眼前,他想要伸手去碰,可终究只是幻影。 “北堂哥哥,我嫁你可好?” “北堂,你的字真好看。” “夫君,这是一对鸳鸯。” “妾身,拜见驸马爷...” 顾北堂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揉了揉眉心,起身之时,颜宁给他绣的荷包掉了出来。 他盯着看了好久,始终不敢伸手去碰:“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个荷包,给我烧了吧。” “是。” 仆人刚走出六七步,就听见自家大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去了,拿来给我吧!”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恭敬把荷包递给顾北堂,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顾北堂看着上面绣的像鸭子一样的鸳鸯,有些嫌弃道:“真丑。”明明说着丑,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又揣进了怀里。 这个动作还没做完,刚才的仆人又折了回来,顾北堂像是什么小心思被人给戳破了,脸色黑的吓人。 第22章 这仆人被他吓的一哆嗦,干巴巴道:“大人,你这么好看的荷包,为何要烧点,摸着也挺软的,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 听他夸好看,顾北堂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说吧,什么事?” “宫里来人传话,圣上宣您进宫。” “知道了,我换身衣服,现在就去。”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顾北堂想起刚才仆人说的话,这个荷包里是什么东西,他还真的没打开过,轻轻一拽,香囊开了一个口子,他愣住了,这里面不是什么香料,是颜宁的青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本是洞房花烛之时,夫妻之间喝过合卺酒之后,而后并坐,将两人的一缕头发束在一起,是为结发。但他们二人大婚之时,却只是自己挑了她的盖头,满眼算计,看着这个香囊,顾北堂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难受的无法呼吸。 他猛然间想起,颜宁当初还送过他一个玉佩,那块玉佩也不是用的上好的翡翠,里面带着不少杂质,他当时随手给扔了,以他对颜宁的了解,那绝对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但是扔那去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记忆中的片段突然闪现,顾北堂脸色白的吓人,他闭上眼睛,紧紧的扶着桌子,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记起来了,是自己和颜宁去游玩的那次,颜宁说要嫁给他,他自认为目的完成之后,顺手把那块玉佩扔进了湖里。 他像是想到什么,提笔就开始写信,以至于季子慕在收到消息之时,都有些看不懂。本来前半句还很是正常,把季子慕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后半句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我有一个极其重要,极其艰的任务需要你帮我,你带人去海安湖找一块玉佩...” 剩下 的就是那玉佩的形状和色泽之类的啰嗦了一大堆,季子慕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自从认识顾北堂以来,他还从未用过如此之重的语气,也不怪开头把他吓了一跳。即使他很想骂顾北堂一句,抽的什么风,但却还是认命的去帮他。 自那之后,朝堂的人发现,顾大人下朝忙完正事之后,都会往海安湖跑,还有不少人陪着自家夫人游玩之时,发现权势滔天的顾大人,换了衣服直接跳进了湖中,差点没把他们这些同僚吓死,以为是他想不来,想要跳湖,但他仔细瞧了瞧,顾大人似乎的在找什么东西。 次数多了齐璟也很疑惑,顾北堂是不是脑子有病,他在不着声色的关怀道:“爱卿,你可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圣上,何出此言?” 齐璟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接把自己想问了问了出来:“为何爱卿三天两头往海安湖跑,每次都呆到天黑?” “丢了个很重要的物件,想要找回来。” 齐璟这才放下了心,他还以为自己选的心腹脑子有病,“爱卿一会去藏宝阁里挑选就是,不必再费心寻找了。” 顾北堂摇了摇头,声音冷淡:“谢圣上,但是千金难买我乐意。” “......” 这要不是自己喜欢顾北堂,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这会已经人头落地了,不过说起了也确实是自己管闲事了,齐璟也没在介意他的无礼。 为了不让齐璟继续胡乱猜测,顾北堂转了话题,“圣上,颜宁已经关了七天了,是不是该放出来了?” “你这是想动手了?” “时辰到了。” “也好,我明日就一同颁布圣旨。”话说出口,齐璟想到什么,问道:“若是朕没有和你做交易,而是放他离开,他能活着吗?” “不能,没了职位,死在路上就更好办了,那样太便宜他了。” “他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朕卖你一个人情看来是对的。罢了,他就交于你处置吧!朕就把太子托付给你了,有你辅佐,我也能放心不少。” 闻言,顾北堂直截了当的问:“圣上就不怕我谋反?” “其一,你不会的,朕在你眼中看不到那些欲望。” “其二,谋反需要兵力,你与颜玉衡不和,朝中武将几乎都是偏向他的人,你做起来很难。” “其三,你是言庭夜的弟子,朕信你的人品。” “圣上,人都是会变的,你就不怕万一吗?” “你若是真有那个心思,这会就会让自己看起来兢兢业业,想尽办法打消我的疑虑,而不是和我谈这些。” 顾北堂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齐璟笑了笑,眼神明亮不少:“朕信你,也更信太子。” 手中毛笔转动,顾北堂安静的帮忙批阅奏折,齐璟倒是感叹了一句:“说起了,朕始终看不透,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北堂头也没抬,回答道:“臣要的不是很简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北堂,你有手段,有才华,又足够狠辣无情,你这样的人,自是有搅动天下风云的能力,但你却很是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圣上说笑了,我自是让颜玉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齐璟没有反驳他,反问道:“在那之后呢?” “圣上不是说,让我辅佐太子。” “这是我的想法,不是你的。” “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这是你老师想法,也不是你的。” 顾北堂想了很久,也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齐璟叹了一口气:“我给你一个忠告,我们这一类人,最忌动情。” 顾北堂搁下笔,看向齐璟,“圣上身上的毒,可是皇后娘娘下的?” 齐璟先是一惊,随后是赞叹,“怎么猜出来的?” “不难猜,能接近圣上的人,就那么几个,而圣上自此以后,再未立后,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罢了,和你说说也无妨。”提及此事,齐璟看起来苍老很多,眸中的伤痛不是假的,顾北堂已经做好了听长篇大论的准备,然而齐璟只提了一句话:“她想杀的不是我,而是太子”。 顾北堂震惊的看着他,“什么?” “她恨朕,恨到不想留下自己一点痕迹,更别说我和他的血脉。” 深宫高墙,琉璃瓦顶,椒房殿中冷清很,最奇怪的是,明明是夏日,这里整个宫殿呈现衰败色,竟是无半分生机,这应是荷花开的最好的季节,不远处的池子里,却是枯荷残叶。 丫鬟进来送吃的,满心害怕,这椒房殿倒是没什么妖怪,只有一名白发女子,找到她时,正在对镜梳妆,整个人消瘦的厉害,依稀的眉目间,看出倾城容颜,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出端庄秀丽。 “皇后娘娘,吃饭了。” “放那吧,你去告诉皇上,我答应他的条件,让我见太子一面。” 小丫鬟一喜,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奴婢这就去复命。” 丫鬟走了之后,这女子不知从那里找来了一个瓷瓶,晶莹剔透,她放在桌上,找出了自己当年进宫选秀时穿的那身雨后青蓝色的衣服。 齐璟在带着太子来到之后,就发现她笑着向自己招了招手,温和一如当年,差点没让他落下来泪来。 “那天我们过的很是愉快,珏儿,也很是开心。”齐璟每每想起这事,心像是在凌迟。 顾北堂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安静的听着下文,齐璟缓了缓才继续开口:“晚膳之时,她说要珏儿陪她呆一会,我于是在门外等候。” 我本来以为她终于原谅我了,不曾想,一会珏儿的哭喊声传了出来,“母后,你要毒死珏儿吗?” 我冲进去的时候,正发现她拿着一碗汤,想要给珏儿喝下去,。 “珏儿,不怕,怎么回事?” “母后刚才拿着那个瓷瓶倒进去了。”他害怕的哭喊,指着梳妆台上的药瓶。 “若瑶,你要做什么?” “我带走我的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齐璟看着她疯魔的样子,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心疼,唐家有女,名若瑶,丞相嫡女,上京才女,如今却被自己逼成了这个样子。 “我喝了这碗汤,你放过珏儿可好?”齐璟小心的和她打着商量,生怕刺激到她。 “齐璟,我大哥的孩子才两岁,你都能狠心斩草除根,你把别人孩子的命不当命,又凭什么留下自己的血脉?” “若瑶,珏儿也是你的孩子,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是你身上掉下里的肉啊!” 闻言唐若瑶的动作一顿,齐璟看她有松动,连忙道:“你让珏儿活着,活着报复我可好,让你们唐家的血脉,坐在这九为至尊的位置上,成为我齐家江山的主人。” 一行清泪划过,唐若瑶看向害怕她的孩子,终是崩溃,稚子无辜,却要成为两个大人之间的牺牲品,造孽。 齐璟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她手中的药碗,当着唐若瑶的面,喝的一滴不剩,喝完之后,当即口吐鲜血,五脏六腑像是被捣烂了一样,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23章 也幸好这椒房殿有不少名医,前几次唐若瑶多次自杀,让他彻底害了怕,这会倒是用上了,失去意识之前,他还紧紧的攥着唐若瑶的衣袍:“瑶儿,你恨我,我知道,但求你留珏儿一命,他还小,也是你们唐家最后的血脉...” “小太子,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但他早晚都会全知道,何况他很久未曾喊过我父皇了。” 顾北堂没有再问,前丞相想要谋反,被株连九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其中必然有齐璟的手笔,但与他无关。 后来,顾北堂站在漫天雪地想起这段谈话之时,他听这件事最多只是同情,可当真正发生在他身上之时,他才明白齐璟的无助和绝望,他是有些羡慕齐璟的,最起码他还能求得唐若瑶的一丝松动,而他却都没能等到自己的孩子出世。 “老爷,您没事吧?”王福沏了新茶,递给正在出神的颜玉衡,旁边的摆着几多盆栽,正是颜宁平日里喜欢侍弄的。 “无事,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等小姐一出狱,我们接着就能走。” 颜玉衡点点头不在说什么, 王福想找点话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宽慰道:“小姐不似普通世家小姐,定不会让自己吃了亏,老爷放心吧。” “你也是当爹的人,你让我如何放得下心,她纵使把红缨枪用得出神入化,那牢狱又何尝是人带的地方?” “唉,老爷会不会觉得小姐这次太过于莽撞了。” 颜玉衡摇了摇头,把茶盏轻轻的放在桌上:“我自己的女儿,我是了解的,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必她是真的动了怒,她不是没分寸的人,怕是被逼急了。” “可小姐也不该牵连进老爷...” “王福!” 王福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知道自己逾越了,不再多言,颜玉衡叹息般喃喃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宁儿之所以会这么做,是真的认为我和她不再有任何关系,也不会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是我错了。” “你也没什么错,你不过是站在我的角度看问题,而我站在宁儿的角度,她骨子里很倔,也很执拗,就像她料到了我不会让人去开门,可还是跪了好几个时辰,来向我认错。” 王福微微怔然:“小姐竟是明白的?” “她不是为了寻求我的庇护,亦或者再回来当大小姐,若她真想这么做,翻墙进来单独求我就好,她就那么当街跪在统领府门外,把自己的脸面丢到地下,只是为了认错。或许在那些高门小姐眼里,这样做还不如让她们去死,可在宁儿眼中,没有什么尊严脸面比自己的父亲更为重要。” “是我误会小姐了,等她回来,我亲自过去道歉。” 颜玉衡笑了笑:“她不论犯了什么错,都是我的女儿,我身为父亲,若是不能为她遮风挡雨,与没有何异?我这一生最骄傲的人,就是我的女儿。” 颜宁后来想,正是因为颜玉衡的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他的父亲为她营造的没有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环境,才成就了她。 在征战西北的时候,她曾遇到了一个离家出走想要来参军的少年,这少年眼角通红,像是刚哭过,她问了问原因,原来是今年大雪,收成不好,他偷偷翻进邻居把人家的米粮给吃了,在偷跑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放走了邻居家的牛,要知道那牛是一家子的命根子。 “我不敢再回去了,我是小偷,他们肯定要打死我的。” 颜宁摸了摸他的头,让人带了半袋子大米,牵了一头牛,和他一同回了村庄。 还没走到地方,这个小男孩就眼见的发现,他的父母在喊他,吓得就想跑,颜宁揪住他以后,喊过他的母亲。 小男孩的母亲,在一看到他的时候,眼泪流了了出来,一个巴掌就生生停在半空,终究是没落下,她哭喊着抱住自己的孩子:“小兔崽子,你去那了,你到底去那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有大雪,前面还有打仗的,你要是没了,让娘怎么过啊!” 小男孩小心翼翼替他娘亲擦着眼泪,也跟着哭,边哭边说,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他母亲听完之后,哭的更凶了:“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命根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你就离家出走,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娘,你不怪我了?” “不怪你,我当然怪你,做错了事情就要受惩罚,但是儿子,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多少粮食和牛都不换的。” “娘....” “这位姑娘,谢谢你把娃儿送回来,一同进村子,喝点热乎茶吧。” 颜宁点了点头,小男孩这才知道,在他离家出走之后,邻居找上门来,他的父母把自家的粮食给了邻居,又一同跟着邻居去找牛,若是找不到,就把自家的抵给人家,好在发现的早,这牛也是有灵性的,没跑远,找了回来。 晚饭的时候,男孩的爹,气的想要打他,身为当娘的,又怕自己的孩子跑了,一个劲的阻拦,颜宁看着他们僵持不下的样子,出来调停。 颜宁先是带着小男孩去邻居家认了错,而后为了补偿邻居家的损失,让小男孩在开春之时,帮助邻居家耕作,求得了邻居家的原谅,又告诉小男孩的母亲,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让他饿着,把自己带来的大米留了下来,最后又告诉小男孩的父亲,有时候暴力只会起到反效果,让孩子失去承担错误的勇气。 忙完一切之后,颜宁和小男孩站在庭院中看天上的星星,小男孩怯生生的说道:“谢谢你,大姐姐。” 颜宁笑了笑,容颜倾城:“这世间不求回报,不惜代价,为你的错买单的人,只有你的父母。以后不要做这种伤他们心的事情了,做错了事情不可怕,可怕的是没用承担责任的勇气。” 月色如水,星辰闪烁,在多年后,小男孩成为西北的战神之时,他无数次想起这段话,在战场上,他任贤为用,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听取多方意见,深得部下尊重,年少时的一颗种子,终是在他心中长成了参天大树,继而影响了他的一生。 他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当年送他回家的那个姑娘,就是大齐国赫赫威名的女统领,乃至后来的赵国太子妃。 第33章 通敌叛国 牢房里灯火通明,颜宁正准备就寝,狱卒走过来打开了牢房门:“姑奶奶,上面下了旨意,快走吧!” 颜宁闻言没动,反而是怀疑的打量着他:“什么意思?” 昌乐这几天没来找麻烦,就已经很是奇怪,现在突然放她出去,总不可能是她发了善心,难不成是顾北堂?这个念头一冒出,她立即唾弃了自己一句,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几天狱卒也和颜宁混熟了,小声道:“我听说是颜老统领,上交了兵符,用自己的满身功勋换你一命。” 颜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刚说完却发现有点发苦,原来是眼泪掉进了嘴里。 “你也是个姑娘家,名声不好看,所以只好晚上来放你出去,听说明个圣上就会颁布你年少不懂事和颜统领解甲归田的圣旨。” 颜宁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眼中却带着笑:“她父亲还愿意认他,可她终究牵连了自己的父亲。” “颜小姐,别哭了,快走吧,这七天,颜统领怕也是想你想的很。” “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吗?请问和我牢房挨着的人,犯了什么罪,我能不能带他一起走?” 狱卒先是一愣,转而反应过来:“你说刘老头啊,他出去了。” 颜宁一顿,才错愕道的问道:“他能出去?” 狱卒有些莫名其妙,“他自是能出去的,只不过他很多年没有迈出牢房大门了,他平日里都在这里帮忙干一些粗活,还有些身法,帮助管不听话的囚犯,而且不要银钱,就住在牢房内,吃穿不计,好用的很,平日里也不怎么开口,大人就把他留下了,也真是个怪人。” 颜宁喉咙一紧,声音尽是干涩:“那他这次出去,是去做什么?” “说得了些银钱,给你买些糕点吃,姑娘家要更精致些,他迈出大门的那一刻,我们还很是震惊呢!” 颜宁偏过头,泪水流的更加汹涌,尤其知道南宫离是为了自己重新愿意出去之后,心更疼了。 “他是么时候去的?” “有一会了,我估计是想仔细给你挑挑,围着长安城店铺转了转,想把最好的给你买回来。” “那我等他回来。” 夜晚灯火明,行人前来游玩,好不热闹,南宫离走在路上,小心翼翼揣着热乎的糕点,还有给颜宁买的一根银簪子。昨夜下过雨还未干,他心情轻快的往回走,不经意碰掉了出墙的杏花,杏花在空中旋转,最终落入了小水潭中,行人走过,脚底留香。 他这么多年把自己关在这个脏乱差的牢房,是让自己不要忘了那些仇恨;他不肯出门,是对这个世间抱着莫大的敌意。自己当初被人南宫影废了右手,如今花了这么多年才把左手使剑连到当初一半的水平,前去齐国报仇,更是不可能。当他拿着一瓶毒药犹豫不决到底还要不要活着的时候,老天待他不薄,他看到了那个带着狠劲和倔意小姑娘,因为颜宁,他愿意放过自己,也愿意和这个世界和解。 第24章 南宫离刚走近牢房,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丫头,快看看师父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等到看见颜宁跟前的狱卒,他脸色一僵,“是出什么事了吗?” 狱卒对他自称为师父有些惊诧,但看着颜宁没有出言反驳,于是好心解释:“刘老头,你回来了啊,是颜姑娘要出狱了,想问你跟不跟他走。” 南宫离的心彻底放下了,“宁儿,你要出去了?” “是,想问师父愿不愿意给我一块走。” 南宫离没问去那,也没问颜宁是怎么出去的,对着她笑道:“那便走吧!” “师父愿意跟我回去?” “这是自然,你去那,师父就去那,快些吧,你父亲应该等急了。” 星河闪烁,月挂高空,夜风一吹,风有些冷,明明只是被关了几日,却好似过了很久很久 “颜宁,颜宁...” 远处传来喊叫声,颜宁向那一看,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她,没受什么伤,才放下了心:“还好你无事,可真是被你吓死了。” “子瑜,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跟大哥求个情,晚间来接你,风大,先进马车。” “师父,他是我的朋友,不用担心。” 南宫离只是点了点头,也未曾行礼,莫子瑜有些奇怪,但既然颜宁喊他为师父,那么自己应当尊重,做了一个晚辈对前辈的礼节。 “前辈,里面备了些食物,也有暖炉,还请您进马车一叙。” 南宫离有些惊诧,看他通身的气派,定然是世家公子,但整个人身上丝毫不见浪荡纨绔,有的只是君子的温润如玉,他看向颜宁,颜宁笑着点头。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的路上,车轱辘经过,溅起一些雨水,前面挂着灯笼,暖黄的灯光伴着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渐行渐远。 夜幕里出现了两个人,季子慕这次没再悠闲的把玩自己手中的折扇,反而脸色很是难看。顾北堂始终是雷打不动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再想什么。 “我还以为他说那家女子,居然是颜宁!”季子慕装作无意的开口,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了些酸。顾北堂没说话,一声不吭的往回走,只是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季子慕叹了口气,他俩大晚上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一想到莫子瑜喜欢颜宁这事他就心里极其不舒服。 再一回头看,顾北堂已经走出老远,他感觉莫名其妙:“不是,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没事,通知统领府的人,等到颜玉衡一出统领府,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那里都安排好了,你别和我扯那些,我就问你一句,要是颜宁嫁给莫子瑜了怎么办?” 顾北堂笑的有些冷,声音尽是寒凉:“你忘了吗?颜宁不是处子之身。” “可万一他们家不介意呢?”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朝中,介不介意都由不得他们。” 夜风突起,吹乱了墨发,月光之下,这人寒意更甚,季子慕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是想放过她呢,还是不想呢?” “我改主意了,凭什么我日日夜夜要被仇恨煎熬,我却要放她自由自在?” 季子慕看着他笑了:“承认吧,顾北堂,你就是动心了,你心里不酸吗?” 顾北堂刚想开口,季子慕打断了他,“你听我说完,不用急着反驳,喜欢上仇人就这么难让你接受?” “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她!” 季子慕丝毫不为所动,盯着他吐出一句话:“你不管是让我安排颜宁去江南,还是让她在牢房多困几天,都说明你真的很自私,你所给她的自由,不过是在你的掌控之下!” “有什么不对吗?我在地狱,她又怎么能好好的在这人间?” “顾北堂,我告诉你怎么得到颜宁,你放弃复仇,休了公主,一心一的守着她,趁着她还对你有心思,好好把她求回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总是在替颜宁安排好这,安排好那,你真正问过她的想法吗?你是权势滔天,算策无疑,但你想让她跟你去地狱,这是在说笑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劝你放下对颜宁的心思吧,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也别存那些囚禁折磨她的心思,她不是笼中雀,她是一根金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和她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这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如何不操心,北堂,你信我,你如果真的爱上她,你会把自己折磨死。” “那怎么样?子慕,我告诉你,如果我想,这天下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何况一个颜宁!” 季子慕一时间失了言语,两人错肩离去,顾北堂的执拗他是知道的,可若是情爱之事,那么简单,这天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人生八苦之一是求不得啊!他自己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普通女子,还能瞒一瞒,凑合过一生,可那是颜宁啊! 马车到了统领府的时候,颜宁有些怕了,她害怕自己的父亲还是不肯认她,一时间居然不敢下车,莫子瑜和南宫离都看出她的不对和犹豫,安静的等着。 “这么久不下车,是不想要我这爹了吗?” 乍然响起的声音,让颜宁溃不成军,她撩开帘子,还未曾开口,眼泪就滚滚落下:“爹。” “这几日,你受苦了。” “爹,女儿不孝,牵连了爹爹...” “那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统领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爹,你不怪我...” “谁还没有年少做错过事的时候,宁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颜宁刚想说些什么,头顶的声音传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没我一点颜家儿女的风范,还不快把眼泪收起来,给我介绍一下你身后的这位。” 颜宁被颜玉衡呛的一阵蒙,刚才的感动还没沉浸完,这会又挨了骂,她也不觉得恼,狡黠的一笑:“父亲,先进去说吧,这里不太合适。” “王福你去准备些宵夜,让客人在这里吃饭。” 莫子瑜笑了笑:“大统领,我就不在这里了,我大哥见我回去这么晚,又得发飙,我明日再来拜访。” “谢谢你送宁儿回来,让你大哥好好练功。” “是。” “爹爹,这位人你曾经认识。” “哦?” “她是宁儿现如今是师父,也是爹爹当年费尽心思找的人,千秋公子南宫离。” 颜玉衡大惊,看着这个蓬头垢面的人,仔细观察了一下,是个陌生的面容,声音有些颤抖:“你当真是南宫离?”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颜玉衡握住他的手,“好,好啊!”不曾想他离开之前,居然能遇见自己年轻时的故人, 南宫离曾经在统领府住过三日,其中一次,颜玉衡带着他出门游玩,不曾想因为南宫离的相貌,竟引来一众女子,各个眼中有情,欲说还羞,颜玉衡笑着念了一首《思帝乡春日游》,当是把南宫离还吓得不轻,愣是没想到威风凛凛的大统领,居然会用这种女儿家诉说情意的诗来打趣他。 颜宁好奇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师父,不明白这句诗词怎么了,但她也不打扰两人叙旧,去帮着做些糕点去了。 “你的声音可是毁了?” 南宫离点了点头,“发生了很多事情,个中缘由,不提也罢。” “知道是你我就放下心了,宁儿在牢里有你看着过的可好?” “这丫头,不愧是你的女儿,刚进牢房,就把狱卒打的喊她姑奶奶。” 颜玉衡大笑:“她也就那么点本事。” “你把她教的很好,不只是武功,是各方面的好,若她不是女子,应当是下一个你。 “当初我并未想要教宁儿红缨枪,我认为女儿家练不了这东西,太苦,可我未曾想到,她的不仅坚持下来了,甚至快赶上我的水平了。我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的红缨枪再也没有用武之地。” 闻言南宫离神情有些暗淡,却还是带着恳求问道:“我打算把剑术也交给她,你觉得怎么样?” “你莫要担忧,你看宁儿像是池中之物吗?她就是和我去了江南,怕也是不会消停,她既然认你为师父,那你和我一样,便是同为他的父亲,不管先说好,我是大父亲,你是小父亲,老子比你还长六岁呢,教不好我可是揍你。” 两人把酒言欢,他好多年不曾过的这么痛快 过了:“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自己如今三十六岁了。” “往事成烟,你与我一同下江南吧,我们俩好生守着宁儿,有你在,还能有个人陪我聊聊天,练练枪,我们二人再一同去春日游,看那杏花吹满头。” 这是南宫离十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他梦见了自己轻剑快马,仗剑走天涯,夜晚篝火旁,笑同知己论天下。 第25章 快要立夏,天气也热了起来,趁着清晨凉爽,几人有说有笑的搬着东西,直到统领府锁上大门的那一刻,颜玉衡望着大门百感交集。 “爹,是舍不得吗?”颜宁看着落了锁的大门,终究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这府邸承载着太多时光和记忆,舍不得自是有的,但人总是要向前看。”颜玉衡穿着一身布衣,跨上马,笑着摆了摆手,“走吧。” 他们这一行人行李不多,走的时辰也很早,可街上站满了人,他们默默的注视着马车离去,这是前来送行的百姓。 颜玉衡没说什么,但看着一家家一户户那些不舍的神情,一大把年纪的他,终究是红了眼,只能加快骑马速度,后面是此起彼伏的恭送声,是对颜玉衡守护他们的敬意和爱戴。 可越是这些百姓的爱戴,传到齐璟的耳朵里,就越是一根刺,扎在心里难受,放他回江南,心中不痛快,杀了他,又怕是寒了武将的心,太过于难办。不过幸好,有个人替他做了个满意的选择,提笔勾勒,一个杀字跃然纸上,墨迹未干,棋却已经下的差不多了... “出了这城门,我们就离开长安城,宁儿还未曾出过远门,趁着这一路,可以看看风土人情。” “听说江南风景好,到时候我们一同去看看。” 颜玉衡想起和自己夫人初见,把手中的文书递给守城门的士兵,笑道:“也好,带你去看看我和你娘亲初见的地方。” “爹,我记得你曾经同我说过,我娘亲是江南富贾的女儿?” “是,你外婆和外公为当年的战争捐献了不少银钱,他们曾经来看过你,但是知道你娘亲的事情后,就不愿意再来看见爹爹了,正好这次给他们二人赔罪,你也去见见他们。” 颜宁刚想宽慰一下自己的父亲,远处突然有大批官兵手持刀剑,赶了过来,门口检查完文书,刚想放他们一行人离开的士兵也愣住了,还有身后一众长安城百姓。 颜玉衡看着来人,有些怒气,在朝堂上恭敬钦佩他的人固然多,也免不了不和的,而来的这位就是他最不喜的人,刑部尚书江孤月。 “颜某人这是多大的脸面,解甲归田居然还能让江大人亲自出面?” “哎呦,颜统领,你这可是客气了,你我好歹认了了二十多年了,历经先帝和圣上,我来送送你,可不是见外,这是礼节。” “不劳烦江大人了,刀剑无眼的再吓着百姓。” 江孤月笑的阴冷:“这可不是我说了算,说来也不巧,有人状告颜统领,跟我走一趟吧!” “你什么意思?” “颜统领这几天不是收拾东西准备回江南吗?你说怎么派的人这么不小心,搜整理信件之时,居然漏了一封和匈奴勾结的信。” “江孤月,你他娘的在胡扯什么,老子何时写过什么信?” “这可不是老夫说的算的了,这封信已经呈到圣上跟前去了,跟我走一趟吧!” 颜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盯着江孤月,江孤月看见她一笑:“哎呦,颜姑娘,你别这样看着老夫,老夫也是听令办事,你要是再加个谋杀朝中重臣的罪名,你爹可是护不了你了。” 颜玉衡预感到事情不妙,把颜宁往南宫离身上一推,“刘马夫,还不带着小姐出城,我的清白,自有圣上明断。” 南宫离知道他的意思,江孤月不紧不慢道:“颜小姐,谁说你可以走了,你父亲通敌叛国的事情,说不定你也有份呢,要不然拿来的胆子敢欺负公主呢!” 颜玉衡青筋暴起,压制着怒火,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江孤月,你别欺人太甚。” “欺不欺人太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个你们都得进大牢,一个也走不了!” 谢语儿和颜宁刚想动手,江孤月扫了她们一眼:“你们还是老实一些吧,有没有通敌叛国,审审就知道了,你现在对我的人动手,可是公然抗旨啊!” 第34章 再度入狱 颜玉衡做了个停手的动作,整个人像是失了全部的力气,原来到底还是躲不过吗?这么大的污水泼下来,浑身都脏了啊! “宁儿,你怕吗?” 颜宁摇了摇头,她看见了自己父亲眼底的泪花:“爹...” 颜玉衡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和爹走一趟吧。” 江孤月怕了拍手:“当真是父女情深啊,污了老夫的眼,带走!” 一声令下,颜宁和颜玉衡被抓走,南宫离和谢语儿也被一起关押,大街上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几个小伙子拦住他们:“你们为什么要带走颜统领?” “官家办事,无可奉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城楼之上,顾北堂迎风而立,冷眼看着这一切,大仇得报,理应庆贺,可在看见颜宁之时,眼底有些疼。 颜玉衡被带回,朝堂震动,尤其是在上朝之时,武将们咄咄逼人,齐璟厌恶不已,本想发怒,居然顾北堂一人把他们都挡了回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惧威胁,见招拆招。 “王副将,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大殿之上,是一封书信,还有跪着的仆人。 王猛拿起那封信,如遭雷轰,那上面是齐国的布阵之法和兵力部署,而字迹确确实实是颜玉衡的,他颤抖的着嘴唇回怼:“你怎知不是奸人诬陷?” 顾北堂笑的冰冷,“王大人,敢问奸人是谁?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 “你让我审审这杂碎,他收了多少银钱才能说出这种不要良心的话。”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仆人,恶狠狠的威胁。 仆人被他吓的不清,整个人畏畏缩缩,向顾北堂身后躲去,王猛气的脸色发紫,恨不得当场把人给斩了。 顾北堂丝毫不在乎他那如有实质的视线,不紧不慢的开口:“大人想要以什么理由来审,空口白牙你说他诬陷,还说的信誓旦旦,难不成王大人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北堂,你别跟老子在这玩什么文字游戏,我就问你交不交人。” 齐璟一排龙椅,勃然大怒:“王猛,你是当朕不存在吗?” 朝臣跪了一片,王猛像是没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蔫了:“圣上恕罪,臣知错。” “朝堂之上,岂是容你们放肆!朕何尝相信颜统领通敌叛国?这何尝不是在剜朕的心,争论不出一个结果,那就审吧!” “圣上,颜统领这些年南征北战早已伤了底子,怎可受得了那么重的刑罚!” “不是有一同关押的家仆吗?你们难道不会审问其他人。” “臣明白了。” “退朝!” 下了朝之后,齐萧尘的脸色很是难看,与此同时还有不少朝臣,皆是叹息。他在大殿外的台阶前等了一会,顾北堂才从里面出来,两人目光一对上,火花碰撞。 “齐大人,你这是刻意在等我?” 齐萧尘看着眼前的人,死死的咬着牙,他怕自己忍不住揍死他。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来陷害颜统领,但若是他出事,我告诉你,你从此之后,绝无宁日。” 顾北堂转身轻笑:“好啊,我等着,那你可要快一点,不然什么都晚了。”说完他施施然的离去,只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再也没有那么轻松,颜玉衡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为他求情! 再入牢狱,颜宁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他的父亲还不知道被关到了那里:“师父,我...” “丫头,师父明白,你不必自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颜玉衡,你承认你通敌叛国的罪名?” “不认,我从未做过。” “颜统领,你这是何必呢,虽然对你用不了刑罚,但 这些仆人可是都能用刑啊!” “没有证据,你岂敢用刑!” “你这话说的,本官办事,自然是合规矩的。还没证据呢?颜大人,你不知道人证物证都已经被呈给圣上了,用刑自然是圣上准的。” “江大人,你能否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呦,一向强硬的颜统领居然也还有示弱的时候,本官告诉你也无妨。” “统领不是把仆人遣散了,打算解甲归田吗?可就是在一位家仆收拾东西的时候,从书房里找出了一封你通敌叛国的书信,又怕被你发现,就细心收好,跑去告官了。” “那人是谁?” “叶棋。” “你可否叫他和我来对质?” “这是自然。” 颜玉衡本以为叶棋是收了什么银钱所以故意诬陷,不曾想,叶棋在看见他的时候,竟是嚎啕大哭:“统领,我信你敬你,你说替我报仇,我甚是感激,但你怎么能通敌叛国呢!那些匈奴是杀了我双亲的人啊,是掳走我妹妹的人!” “叶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怎么会和他们勾结在一起。” 第26章 心哀默大于死,叶棋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那是信念崩塌的一种绝望,“统领,那封书信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封书信啊!” “我怎么会写那种书信,叶棋,你冷静!” “统领,你教我做错事要敢作敢当,那笔迹就是你的啊!你现在做错了事情,怎么不敢当了,你怎么不敢了!”叶棋癫狂的嘶吼,江孤月被他吵得头疼,让人拖了下去。 “颜统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封书信上面写的什么?” “齐国的布阵图和兵力部署,这些可全都是统领掌管的,除了你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的这么清楚,所以在看见这封信时,吃惊程度可想而知,一旦被拿到,整个齐国就直接亡国了。” “我能不能看看?”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一点头,身旁的一个侍卫,把那一页纸交给他。 “这份书信的内容是抄录的,事关重大,武将之中,除了王猛,谁也没再见过。” 颜玉衡在看完书信的那一刻,笑的发苦,背后这人是下了大功夫,或许笔迹可以模仿,但他这么多年位居武官之首,可以说对于齐国的军事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人,可这封书信所写,居然丝毫不差,是铁了心,置他于死地。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洗刷冤屈的机会,现在看来,怕是再无翻身之地。 江孤月以为他终于松口了,笑道:“颜统领,签字画押吧!” “我颜玉衡,不曾通敌叛国,更不曾写下这种书信!” 江孤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毒蛇一样盯着他,笑意更甚:“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你用不了刑,那就让别人带你受吧!” 江孤月做了一个手势,两位官兵对着绑在柱子上的王福就是一阵鞭打,“说,颜玉衡到底有没有通敌叛国!” 王福唾了这些人一口:“恶心人的东西,我就是豁了这条老命,也断然不能让你得逞半分!” 江孤月神情阴鸷,却偏生还带着笑:“好,好啊!我看你这嘴能硬到几时。” “大人,可要用重刑?” 江孤月看了被绑着的颜玉衡一眼,“既然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上烹煮之刑!” 颜玉衡晃得铁链叮当作响,铁链勒紧了血肉之中,“江孤月,你个混账!” 江孤月没理会他的叫喊,不一会有人抬来了一个大翁,把王福塞了进去,四周堆满烧红的炭火,惨叫声传遍整个牢房! 颜玉衡老泪纵横,这烹煮之刑,如何是人受的,王福是跟了他二十多年的人,像是亲人一样,他的罪过如何能牵连别人,“我....” 大翁被烧得通红,水隐隐有冒泡的趋势,已经有熟了的肉香飘散出来,王福像是一瞬间明白了颜玉衡想要做什么,他一句没有力气说话了,深深的望了颜玉衡一眼,意思像是再说:“老爷,王福来生再为你做牛做马!” 颜玉衡的话卡在了嘴里,彻底说不出来,泪水蜿蜒而下,他像是受伤的野兽,哀嚎悲鸣,王福始终不曾开口承认颜玉衡通敌叛国,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嘴角似有似无的弯了弯,他保住了颜玉衡的清白。 江孤月抬头看着绝望的颜玉衡,心中满是痛快:“啧啧啧,这就死了,真是没意思,把他的尸体,拖下去喂狗。” “江孤月,我要杀了你。”颜玉衡眼中满是癫狂,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恨不得弄死眼前这个人。 “颜统领,你激动什么?说起来对你最重要的人,除了这位老管家,就是你女儿了吧!” 颜玉衡只觉得遍体生寒,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你想对宁儿做什么?” “来人,带颜宁!” 颜宁在来到他们所在地方之时,就看见一被人拖着要扔下去王福的尸体,她挣脱开守卫,跌跌撞撞的扑倒王福身上,愣住了,是熟的。 “福叔!!!”撕心裂肺的叫喊,他抱着王福的尸体,不让人带走。 “颜小姐,只要你承认你父亲通敌叛国,你就可以走了,他也能有个好去处,而不是被扔去喂狗!” 颜宁不要命了一样,向江孤月扑过去,“颜小姐,不看看后面吗?” 颜宁下意识转身,那是被打的浑身是伤的谢语儿,江孤月摩擦着刑具,不紧不慢道:“这位姑娘,长得清秀可人,卖到青楼想必也是个惹人疼的!” “小姐...语儿没事。” 自己的父亲,被碗口大的铁链束缚,王福叔被煮了,语儿浑身是伤,自己的师父还不知道怎么样,她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要不然怎么会遇见这么可怕的事情。江孤月和一众侍卫惊讶的看着颜宁,她流出的居然不是泪水,是血... “怎么样,颜小姐,只要你愿意指认你的父亲,求他签字画押,你就自由了。” “我父亲,从不曾通敌叛国,更不曾对不起大齐,清楚了吗?不曾!!!” 江孤月气的发抖,他本以为这个活简单的很,虽说人证物证俱全,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需要颜玉衡亲自承认,还需要他说出通敌叛国的目的,众多武将中,是否还有同谋。谁知道,这一个两个都是硬骨头! “颜小姐,你想好,这么多刑具,可别怪老夫吓唬你!” 颜宁若不是被人死死摁着,这会怕是上去直接和江孤月拼命,颜玉衡看着颜宁,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发出声音,他想说,你求求爹爹,爹爹说不定就应了,你王福叔那么疼你,爹去了下面,也好交代,可看着颜宁挂在脸上的血泪,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颜宁始终不吭一声,江孤月再也没了耐心:“给她插针!” 细长的银针被插入颜宁的指甲缝,每加一根,江孤月就问一遍,直到十根手指头插满,颜宁也始终是原来的话:“我的父亲,始终不曾通敌叛国!!!” “给我上夹棍!” 看着自己女儿变得血肉模糊,颜玉衡终究是做不到,他哑声道:“我签。”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整个人没了灵魂,江孤月松了一口:“早这样多好!” “什么将门风骨,颜家傲骨,在这些刑具面前不还是碎成了一片,捡都捡不起来!” “爹...不要!”颜玉衡拿着笔的手一顿,颜宁艰难的开口:“若是...为了宁儿,我情...愿现在就...咬舌...自尽,和..王福叔一样,最...最起码...活的干净!”颜玉衡手中的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顾北堂刚赶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忽然就不敢迈进去,他从来不曾害怕什么,可这么一句话,让他的恐惧深入到骨髓。 在他看见颜宁的那一瞬间,以为自己也死了,鲜血红的刺目,他那一刻忽然恨极了自己和那些仇恨! 江孤月一看来人是顾北堂,笑的乐呵:“顾大人怎么来了,我这里正审问犯人呢,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顾北堂小心的抱起浑身的伤的颜宁,正对上颜玉衡的目光,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可顾北堂清清楚楚在里面看见了哀求。 “求你带宁儿走...” 顾北堂神情复杂,若是颜玉衡知道,幕后之人是自己,还敢不敢把颜宁交给他,颜宁硬生生的撑着一口气:“求你...求 你救救...“话还没说完,就昏了过去,十只手指上的银针,泛着寒光,也扎进了顾北堂的心里。 他看向王福的尸体,看了那些侍卫一眼:“找个地方,把他安葬了吧!” 两位侍卫面面相觑:“这...” 江孤月有心卖个人情给他,点了点头:“听顾大人的吧!” “我看江大人也累了,今天就先别审了吧!” “都听顾大人的。” 顾北堂抱着颜宁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被拦着的莫子瑜,“你们让我进去,我是瑞王府的小王爷!” “圣上有令,没有口谕者皆不能入内。” “放开他。” 莫子瑜在看到顾北堂抱着颜宁出来的那一刻,面色煞白,再也没有了半分血色,男人尚且受不了那么重的刑罚,颜宁是怎么撑下来的,他仅仅是看着颜宁,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子瑜,我劝你一句,若是不想让圣上对你们家起了想要谋反的疑心,就别管这件事,离得越远越好!” 莫子瑜想要摸一下颜宁,可手始终未曾落下,他不敢,“顾北堂,你我好歹是同门一场,能不能求你救救颜统领,他一定是被陷害的。” 顾北堂摇了摇头:“证据确凿,我也没有办法!” 莫子瑜红着眼眶,再度哀求:“那能不能求你救一下颜宁,她是无辜的。” 顾北堂神色复杂,一个个都把他当好人,可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过来就是想保住颜宁,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嗯。” 嗜血堂名下有个客栈,奢华的很,一名老者在为床上的人诊治,季子慕看着颜宁伤成这样,终是带了些怒气:“你明明可以放她去江南的,为什么还要把她给扣下?” 第27章 “扣下有什么不对吗?” “她是个女子,伤成这样,她的腿还能要吗?” 顾北堂神情阴暗,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让人心凉:“她若是承认她父亲通敌叛国,便不会受这种苦楚。” 季子慕震惊的看着他,后退了几步:“你要她如何承认?他父亲根本不曾通敌叛国!顾北堂,我已经有些看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放她离开,谁伤了她,转头杀了就是。” “可是你原先说是想要放她去江南的,你原先说是要留她一命的,你还说要护住她的,你...” 顾北堂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可能喜欢颜宁。” “啪”的一声响起,顾北堂脸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印,头被打的偏到一边,季子慕颤抖着手问他:“清醒了吗?” 顾北堂抿嘴不语,脸颊火辣辣的疼,季子慕像是失望极了:“颜玉衡杀了你的父亲,灭你满门,可是颜宁不曾亏欠过你半分,那时候她连出生都未曾出生,她甚至都不知道你们之间的这些恩怨,她是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别告诉我你猜不到那些人对她用刑,你怎么舍得的呢,你那来的脸说喜欢她呢!” “因为他是颜玉衡的女儿,她就是欠我的!” 第35章 初露锋芒 季子慕难过极了,他发现自己和顾北堂根本无法沟通,叹了口气,临出门前自嘲的笑了笑:“顾北堂,你好自为之,我已经尽力了。” “华医者,她...她还好吗?” “不太好,若是不小心修养,怕的以后走路都得坡脚,受的伤也需实时换药,马上就入夏了,很容易发脓。” “有劳您了。” 华医者看了看床上的姑娘,终是不忍:“你刚才和堂主吵架,我也听见了,我虽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是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请您指教。” “爱一个人,应该是尊重、疼爱、包容、理解,看你的样子,显然不是这么做的。” “可是我和她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不是喜欢就能跨越的。” 华医者指了指颜宁腿上的伤,看向顾北堂:“你疼吗?” “疼。” “既然疼为什么还要让她受这么重的伤?” “我...” “大人,我能看出你的矛盾与挣扎,你们二人既然互相有情,为什么不能说开呢?” “她的父亲,曾经灭了我满门。” “那大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有人救了我娘亲。” “这么痛苦的话,大人不如就说服自己,是有人救了这位姑娘一命吧!” 顾北堂在一个老人面前,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茫然和无措:“可是我不想她离开我...” “大人的身边安全吗?” 顾北堂摇了摇头,他需要筹谋的事情太多,带着颜宁太过于危险。 “大人,爱不是自私,有时候放手相反更好,看着姑娘眉宇间的英气,想来也不是需要借助别人的菟丝花。” “我放不下仇恨,也放不下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这就看那一个更重要了,大人,你一直在说你的想法,不如等这位姑娘醒来,看看她怎么办吧!” 顾北堂没说话,季子慕说的对,他知道那些人一定会对颜宁用刑,可是他为了颜玉衡签字画押,还是让颜宁受了伤,还是让自己的仇恨占据了主导,他想:“也许自己也没那么喜欢颜宁吧,就像华医者说的,就当做颜宁被救走了吧!” 可是在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痛的喘不动气,他小心的给颜宁掖好被子,低声呢喃:“我知道子慕说的对,只不过是我自己想法阴暗,因为我怕你心里再也没有我了一席之地,所以才一遍遍强调,是你欠我的,可你何曾对不起过我?我会向圣上给你求个良家女子的身份,颜宁,别回来了,走的远远地,这次放你离开,真的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理智。” 议事殿内,齐璟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不知道高兴和悲哀那一个占据更多。” “圣上明示。” “我高兴,你是终于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了,并且颜宁走了,这长安城就再也没有能影响你的人或事了。” “悲哀呢?” “你动情的人是颜宁。” “圣上也是认为,我们不会有好结果?”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 “圣上是应允了?” “是,她不入奴籍,不被流放,更不会沦为官妓,是正常良家女子的身份。” “谢圣上隆恩。” 顾北堂起身告退之时,齐璟看着他,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身为过来人,终是忍不住告诫句。 “爱卿,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既然要了鱼,放熊掌离开是正确的选择,最好是能在心中放下。” “谢圣上教诲。” —— 公主府中,昌乐在荡秋千,一行人笑的花枝乱颤,旁边的桌上摆着不少珍惜瓜果,还有人在身后扇着扇子,好不自在。 翠珠走过来,轻声耳语:“公主,颜宁确实被人给救走了。” “谁救的?” “驸马爷。” 昌乐愤然起身,把果盘掀翻在地,眼中带着火:“这个该死的小贱人,都这样了,居然还要勾引我男人。” “你可知,驸马爷把她安排在那?” “奴婢办事不力,没有查到。” 昌乐重新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晃了几圈:“北堂,他是只带走了颜宁吗?” “是,听说带出来时,伤的很重,身上的血触目惊心。” 昌乐接过旁边的丫鬟的手绢,擦了擦手指,“我记得颜宁有个亲如姐妹的丫鬟吧!” “公主说的是谢语儿?” “她是不是也关押在牢房之中?” “的确,听说身上的伤也挺重的。” “你去给江大人送些银钱,颜宁这么喜欢抢我东西,那她的丫鬟在牢中怎么能少的了男人伺候。” “公主高明,奴婢这就去办。” —— 莫子瑜小心的进了一家珠宝店,掌柜的看的着他通身的贵气,以为来贵客了,笑呵呵的开口:“这位公子,你想要什么?” “待到秋来九月八。” 此话一出,掌柜的收敛了笑容,重新打量起来莫子瑜,这是嗜血堂的暗语,他客气到:“公子,您是要买货还是出货?” 莫子瑜来之前对这里做了解:“这是买卖情报的意思,这里的买货和出货的意思就是你是要买消息还是要 卖消息,但他身后还有一层身份,是杀手的庇佑所,专接杀人买命的活。”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我花开后百花杀。” 掌柜的一怔,更加恭敬了“公子,里面有包间,你先去坐会喝点茶,我去给您取更好的货物。” “是。” 珍宝阁最奢华的一间房中,几个人正在议事,门被敲响了。 “进来。” 掌柜的一进门,震惊的发现,他们老大居然过来了,“主子,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季子慕摆摆手,整个齐国有不少珍宝阁这样的联络点,他不过是和顾北堂吵了一架,心中郁结,过来找几个人出气,看看有没有不顺眼的事情,骂一顿。 “不必管我,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 “来一个小公子,想找我们做买命的活。” “哦,暗夜,你过去看看吧!” “是。” 莫子瑜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是有些惧怕的,就是上的茶也不敢喝,整个人如坐针毡,门被敲响,吓了他一跳,问了问心神,故作老成道:“进来。” 暗夜走进来一看,居然是个还未弱冠的少公子,不由得有些好奇,“公子,我听说您找杀手?” 莫子瑜装模作样的看了他一眼,“嗯。” 暗夜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但又不好表现,故作高冷:“我们这里的价格可是很贵的。” 莫子瑜迟疑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问道:“多贵?” “论实际情况,要是杀了普通的人,一百两白银就够了,江湖人士的话,在三百两到三千两不等。” 莫子瑜松了一口气:“我想让你们帮我救一个人。” 暗夜奇怪的看着他,“救什么人?” “能做吗?” “那要看小公子给的价格了。” “我出一万两。” 暗夜错愕的看着莫子瑜,手中的茶都拿不稳了:“你说多少?” “一万两...黄金。” 这次暗夜的茶是直接喷了出来,看莫子瑜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个活的财神爷,“你在这等一会,事关重大,我去请示一下。” 莫子瑜还没来得及开口,暗夜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主子,主子,主子...” 第28章 季子慕不悦的看着他,“出什么事情了,这么慌张,教你的东西,都让狗吃了?乱叫什么!” “不是,来大生意了,我去谈了谈,这位雇主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救一个人,出价一万两。” “一万两就一万两,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一万两黄金。” 整个珍宝阁的人震惊的看着暗夜,还以为他传错价格了,季子慕反倒是脸色难看起来,他猜到一个人。 “来得人可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小公子?” “对,长的贼好看。 季子慕叹了一口气:“你去告诉他,我们不接。”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暗夜试探着开口:“主子,您认识?” “去回了吧!” 既然季子慕发话了,他们就是再眼馋也得收起来,要知道一万两黄金,顶得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 莫子瑜听完暗夜说完,以为是自己的出的钱不够,急的满头大汗,和暗夜打着商量:“三万两黄金。” 暗夜咂舌,这小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三万两黄金,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出的。莫子瑜攥紧了手指头,他只有一万两黄金,但是他可以给二哥和爹爹各要一万两,虽然问起缘由来,只能说自己赌输了,结果极可能被大哥打死,他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暗夜看着他记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中一软,愿意在帮他一次,“主子,这次雇主愿意出三万两黄金,我们还是不接吗?” 季子慕拿起酒一饮而尽,摇了摇头,心中酸涩不已。 莫子瑜听到他们还是不接的时候,眼圈彻底红了,带着些哀求:“你们开个价行吗?我回去想办法凑钱。”他就是把瑞王府的东西偷出来卖了,也想试一试。 暗夜心中再软,也不能违抗命令,对着掌柜的做了个手势:“送客吧!” 暗夜回去后,发现自家的主子在一个劲的喝闷酒,开了口:“主子,这位小公子,想救的人是谁?” “他想让我们劫大牢,那个人是颜玉衡!” 暗夜看着自家主子苦闷的模样,带着人退了出去,季子慕抱着酒坛痛饮,低声呢喃:“你要是想救其他人,我就是豁了命也帮你,可是颜玉衡,我做不到啊!” “莫子瑜,你个大傻子,你还敢来找种地方,你知不知道陷害颜玉衡的书信,就是我潜入统领府放进去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季子慕一向是千杯不倒,可这一次,他彻底醉了过去,自从知道自己对莫子瑜有那种心思之后,他就离得他远远地,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杀手,如何对着那明月般皎洁的小王爷,说得出口这种话?他误会莫子瑜之后,一直想帮他做点什么,可自己喜欢的人求自己的第一件事,他竟是无能为力,何等荒唐? 莫子瑜失魂落魄的走回瑞王府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大哥在等着自己。 “大哥。” 齐萧尘对他通红的眼眶视而不见,声音冷如寒冰:“去那了?” 莫子瑜不敢说谎,颤抖着回答:“珍宝阁。” “哦,去那做什么?” “大哥,你找人跟踪我?” “跟踪你?若是不跟踪你,整个瑞王府就得跟着你覆灭。”齐萧尘是真的生气了,可看着难过的弟弟,又觉得自己无用。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我做的很隐蔽了,我没有想要牵连瑞王府。 “你去做了什么,完完整整的告诉我!” 齐萧尘听自己弟弟说完,忽然就觉得很累,“齐子瑜,你当圣上的暗卫是傻的吗?” “我...” “你应该庆幸珍宝阁拒绝了你,不论他们是什么原因,最起码阻止了你酿成大错。” 莫子瑜红着眼眶,问自己的大哥:“颜统领的事情,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被问斩吗?” “颜统领,通敌叛国,证据确凿...” “根本不是!!!”莫子瑜失望的大喊,泪水打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假话听多了,就成真的了是吗?哥哥!” 齐萧尘看着莫子瑜,心累至极:“你根本不知道,也不明白!” “哥哥,我是不明白,可是我知道,心蒙了尘,就再也看不见光明了!子瑜知错,自己去罚跪祠堂。” 被戳中心思,齐萧尘勃然大怒,说出来的话也不受控制:“齐子瑜,你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我和你二哥替你担着风雨,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意思到自己说的什么之后,齐萧尘想要解释,可在触及莫子瑜眼神的那一刻,他愣住了,那里面再也没有了光芒,满是失望和悲伤。 那天莫子瑜在祠堂跪了半宿,齐萧尘几次想要进去,却都没有迈出步子,瑞王爷和王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任是谁劝,莫子瑜不肯动摇半分。 那一夜之后,齐萧尘才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弟弟,一直以来,莫子瑜动不动就在他们面前掉眼泪,给他的想法,自己的弟弟就是个不成器的小兔子。虽然宠爱,但多少也有些看不上,如今看来他弟弟是一只没有长成的雄鹰。 就连莫子瑜的二哥也没想到,他的弟弟居然成了下一任新科状元。在顾北堂前去赵国的一年中,是他一人力挽狂澜,辅佐幼主,不论是滔天大浪般的威胁,又或者是绫罗美玉金银珠宝的诱惑,他始终初心不改,与赤子无异。 —— 一盆带着盐的水,泼在谢语儿身上,疼她的整个人叫出了声,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谢语儿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江孤月带着三五个混混,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淫荡,让她作呕。 江孤月走近她跟前,对着身后的几位小混混笑道:“这姑娘是多水灵啊,便宜你们了。” 谢语儿使劲摇摇头,把身上的冷水,溅了江孤月一身,他看着自己干净的袍子,沾染上的血迹,变了脸色,身后很快有人有人过来赏了谢语儿两巴掌。 “你个大老粗,你别在打坏了,一会让我们怎么玩的痛快!” “放心吧,死不了,她会武,底子可没那么差。” 江孤月厌恶极了,不只是颜玉衡,只要是颜家人他都恶心不已,凭什么一个个颜家的家仆,都能做到如此。他真是受够了,受够了这些人的宁折不弯,受够了什么将门风骨,圆滑一点不好吗?非得一个个赶着去投胎,赶着去死! 他眼中阴毒毕现,“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家仆都受这么种的伤,这都是自找的,你们活着不好吗?” 谢语儿笑了,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嘴角隐约带带着嘲讽。 江孤月拿着烙铁就想往谢语儿脸上贴,“你笑什么,你有什么好笑的!” 谢语儿丝毫不惧,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锁魂的厉鬼,吓得江孤月后退一步,他扔下烙铁,拿起鞭子抽打,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为什么在颜玉衡面前,甚至你们加些家仆面前,我都每每感觉抬不起头来,凭什么你们活的正直高洁,而我就算是刑部尚书,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谢语儿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看着江孤月发疯的样子,她张了张嘴唇,声音细如蚊蝇,不得不俯身去听,江孤月吃了教训,让别人过去听她说什么,谢语儿说的很慢,一段话间隔了好多次,但声音却始终清晰,“因为你不管坐在什么位置,都是一滩发臭的烂泥,你所见之人,或多或少,都带着和你一样的腥臭。直到有一天你看见了一个洁白无瑕的人,你不相信这时间会有这种人,你想尽办法吹毛求疵,可最后却一无所获,你嫉妒,痛恨,得不到,就想要毁掉,可是你忘了,神就算跌入泥泞,他也始终是神。” 混混心中大震,看着遍体鳞伤的谢语儿,又看着道貌岸然的江孤月,高下立见,许是谢语儿这段话起了作用,又或者的他为数不多的良知被唤醒,动了恻隐之心。 “大人,她说了这么一段话,我只听清了好疼,好疼。” 江孤月怀疑的打量了他一眼,看着这人的傻样,烦躁的摆了摆手,你们带她下去吧! 身后的几位狱卒,立刻就露出了饿狼般的眼神,还有几个解裤子的,这个傻狱卒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谢语儿身上,对着其他四人打着商量:“哥哥们,我看她长的着实清秀,我还缺个媳妇儿,能不能我花钱买了她,哥几个放心,钱一定给够。”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哈哈大笑:“看不出来啊,何吟,你这个楞不啦叽的东西,居然也知道也媳妇了?” “是啊,何吟,也不是我们欺负你憨,跟了哥哥们这么久,跑前跑后的,要个媳妇也没什么,但这可是公主布置的任务...” “哥哥们想怎么办?” “你在这里把她给办了吧,这样一会也能交差。” 何吟看向谢语儿,欲望和理智在挣扎,他做惯了小混混,也做惯了这种欺压弱小的事情,烟花柳巷也时常去,甚至因为自己长的不好看,小乞丐们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若不是世道所迫,身不由己,谁不想做一回天上的明月光?他娘是馆子里的妓子,爹更不知道是什么人,一直跟着这几位做些不干净的活,可在谢语儿面前,他想堂堂正正一次,当年梨花飘落,少年也成以树枝为剑,笑指苍穹! 第29章 “扑通”一声,何吟跪在这几位面前,“大哥,我是真的觉得这姑娘不错,我家里还有些银钱,都给几位哥哥,求几位哥哥成全。” 他这一跪,把另外几位混混也跪蒙了,看着这个傻大个,几人对视一眼无奈道:“何吟,你小子,可真是会给我们找事。” 谢语儿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三次头触底,何吟见了血,另外几位混混也像是看不下去了,“罢了,成全你吧,反正你憨货,一直闹不清脑子里在想什么。” “谢几位哥哥成全。” “我们出去,就说把她给办了,她应该是什么重犯,咱肯定带不出去。你既然喜欢她,哥哥们也不与你抢,你那些银钱,留着等过几天赎身吧,我们狐朋狗友多,找几个人在牢中给你打探着一点,放心吧,你的人,跑不了。” 自此之后,何吟再也没有见过谢语儿,直到后来援军回朝,他偷偷看着这位英姿飒爽的前锋,多少个夜里,他无数次庆幸,自己当初的一时善心。他那几位兄弟,笑着打趣他,要他赶紧去相认,那是自己的媳妇,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他只是微笑,不是他救了谢语儿,是谢语儿把他从泥沼拉了出来,再次看见了年少的梨花。 一念成神魔,从来都不是说说,我或许不能选择自己肮脏的出身,但我可以选择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选择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之下! 第36章 必有后福 莫子瑜在祠堂跪了半宿后,本来身体就差,又受了风寒,迷迷糊糊中想起,他虽然救不了颜宁和颜玉衡,但可以救的了她身边重要的人。 齐川泽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弟弟正端着药碗喝药,一饮而尽,眉头都不皱一下,他有些诧异,要知道子瑜最是娇气,以前喝药必的让人哄着,吃蜜饯不说,还得带些稀奇的玩意给他把玩。 莫子瑜放下碗,看见自己二哥来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这让他更为不解,以往这个时候都是莫子瑜撒娇要缠着他玩闹,亦或者让自己给大哥求情,放几天假,不再去书院,更不去猎场。 他担忧着看着自己的弟弟,触及目光的那一刻,齐川泽心中一颤,太过于平静了,“子瑜,你还好吗?” “嗯,二哥,我想出门。” 齐川泽心中一松,以为自己的弟弟重要反应过来了,笑道:“好啊,去那我带你去玩,这几天不去书院也可。” “牢房。” 齐川泽的收敛了笑意,他觉得莫子瑜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他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不再把他当个小孩子,开口问:“你去那里做什么?你要知道,大哥很是生气。” 可惜这句大哥,没有像往常一样起作用,莫子瑜声音平淡:“我想买出颜宁身边的丫鬟,我觉得她武功不错,我很喜欢。” “你知道,她是重要罪犯之一,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莫子瑜抬起眼眸,乌黑的眼珠像是个看不透的深渊,他不紧不慢的回答:“是重要罪犯,但也可以是受刑受不住,死去的重要罪犯。” 齐川泽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要知道这绝不可能的小白兔莫子瑜说出的话,他平复了下心情,又问道:“她们这种人是死去是要记录在案的,毕竟与其他家仆还是不一样的,你要如何?” “借昌乐之手。” “什么意思?” “昌乐恨极了颜宁,定然会对她最重视的谢语儿下手,想必收了银钱的江大人也会帮忙隐瞒。” 齐川泽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一直想的愿望不过就是自己这个弟弟能安安稳稳,荣华富贵,但现在看来莫子瑜绝非池中之物,他内心是不情愿看到这样的弟弟的,但却又为他高兴,比起需要被人保护的弟弟来,他更希望莫子瑜能够独当一面。 “二哥?” 齐川泽回神,摸了摸他的头,替他掖好被子,带上了释然的笑意:“子瑜,去做吧,我不拦你。二哥,永远是你的后盾。” 莫子瑜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其实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自己的二哥知道了,会不会告诉大哥,继而自己失败,但还好,齐川泽一向宠他,自小如此,从未变过。 暮雨潇潇,雨水砸在屋檐上,似是精灵鼓乐,娇花不经打,花瓣落入水洼,还带着绿叶,天空压抑且阴沉。 这种天气还有几人打着雨伞上街,袍子都湿了大半,不远处的茶肆外面,站了一个人,看不清样貌,但衣服不像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 “你们可出来了,怎么这么慢?”雨伞抬起,下面的人露出样貌,原来是宫里的人。 “翠珠姑姑,你让我们做那种事,怎么可能快的了。” 翠珠脸上一喜:“这么说,事情是成了?” “您瞧这话说的,安排的这么周全,自然是成了,你别说,那丫头让人怜爱的很,倒是还想再来一次。” 翠珠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强作欢颜:“成了就好,成了就好,不过这事...” “小的自然是懂得,哥几个是偷窃,被抓进去了几天,自己生了下流想法,把人家姑娘给办了。” “算你是个上道的人,这些银钱,就当关押你们这几天的辛苦费了。” “唉,多谢姑姑,姑姑慢走。” “别忘了做的周全些,你是从牢里出来了,让那几个人再关几天。” “是,姑姑放心。” 等到翠珠一走,大彪松了一口气,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真不把他们当人看,本来他们几个在窑子里带的好好的,不由分说就来了官兵把他们带走,还以为犯了什么事情呢?等到第二天晚上,就有个拿着令牌的人问他们想不想出去,这他娘的不是废话吗! 听完这人的要求,感情他们几个人被当枪使,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就是过去办了女人而已,还有人专门领路,办完还有银钱,不成想何吟那个小子,竟给他找事,这些人是能得罪的气的吗?还好瞒过去了。 “公主,事情成了。” 昌乐停下手中的琴,大雨连绵不绝,让人心烦的很,“做的不错,那几个人呢?” “都还在牢房关着。” “你去告诉江大人,等和你接头的这个人回去,就动手吧!” “公主放心,江大人自是考虑更为周全。” “也倒是,斩草除根,他比本宫的手段更狠些。” “公主,那颜宁我们要怎么办?” “不急,她重要之人都在大牢,又能跑得那去呢?” 翠珠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担忧:“可若是顾大人有心想要把她保护起来呢?” “翠珠,你还是了解颜宁,她就是有一口气,也得爬着回大牢看自己的父亲。她若是不想留,谁能拦得住?” “奴婢明白了,看来颜宁早晚都要栽在公主手上。” “最近就不出门了,我们在公主府,等着看戏吧!” “是。” —— “大哥,你快急死我们了,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 “瞒过去了。”大彪拿出钱袋子,垫了垫,“还给了不是银钱。” “这一趟牢房,可算没白来,要是能睡得到那个小美人,就更好了。”他这话刚说完,就发现有人盯着自己,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何吟。 “不是,何吟,我就说说,朋友妻不可欺嘛,我知道,我这不是感慨感慨。” “我说你就别嘴贱了,何吟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媳妇,你被贫了。” “是是是,我的错,不过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在这里都快憋炸了。” “一共关五天,这是第二天了。” “还三天啊,我的莺儿,春桃可都等着我呢!” “你脑子里除了有女人,还有什么?不中用的玩意。” “嘿嘿嘿,大哥别生气,我等得起,等得起。” 大彪看见这玩意就烦,横眉冷对,“滚。” 一名狱卒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不少饭菜:“你们在这闹什么闹呢?” “不好意思啊,狱卒大哥,我嘴碎。” “行了行了,先吃饭吧!” “唉,谢谢您嘞。” 二六子把饭菜一打开,两眼放光,“嚯,大哥,你瞧,今天的饭菜比昨天更丰盛,昨天是五花肉,今天有酒还有鸡呢!” “我又不瞎,嚷嚷什么,老规矩,我先挑一块,你们几个扔骰子,睡得的点数大谁先吃。” “我就不和几位哥哥抢了,给我留个馒头就行。” 二六子笑的更欢了:“何吟,这可不是哥哥们欺负你,你自己说的昂!” 何吟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牢房里的谢语儿,没想到,正好撞上谢语儿的焦急的目光,他把头伸进外面,想要明白谢语儿是什么意思。 谢语儿对着他轻轻摇头,她这几天的接二连三受的伤,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何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落在食盒上,电光火石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第30章 大彪正拿着一块鸡腿,想要送进嘴里,何吟一把夺过来,动作之快,让人惊奇。 到嘴的肉飞了,大彪满脸怒气,几个扔筛子的人也看着他,“何吟,你这做什么?” 何吟向四周看了看,发现狱卒没在这里,低声对着大彪开口:“有毒。” 大彪瞪大了眼睛,看向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又看向何吟,根本连思考都没思考,他就选择相信何吟,把何吟抵在墙上,抡起拳头,佯怒:“刚才上女人的时候,就数你叫的最欢,这会还敢抢我的东西,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其他三人有些蒙,但听见何吟梗着脖子说:“我就是抢,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有种你打死我啊!” 他们几人立即反应过来,何吟平日里是出了名的温顺和敦厚,对他们几个便宜哥哥也是尊重,都是老江湖了,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二流子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巴掌:“我告诉你,三猴,我他娘的早就烦死你了。”几人纷纷混战起来,随着骂人的话,越说越狠,也都打急了眼,何吟和大彪倒是眼疾手快,装作不经意,一脚踢翻了食盒,饭菜接着就被几人给踩了。 狱卒听见动静过来制止,“打什么打,你们几个疯了吗?” 大彪这才放开何吟,停了手,恶狠狠的看向狱卒:“他抢我鸡腿,我教训教训还怎么了?” “不就是一个鸡腿吗?你看你把人打的,鼻青脸肿,什么玩意儿。” “你什么意思,那是鸡腿,鸡腿,你明白明白?” 狱卒被大彪魔怔的样子,也有些害怕:“我再让人给你们拿一只行不?” “你让我吃,我就吃,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想怎么办?” “滚,老子要睡觉!” 狱卒看着大彪一脸横样,又低头看了看被踩的看不出模样的饭菜,再加上江孤月的交代,只好忍气吞声道:“那几位好好休息,别再惹事,明儿饭菜会更好。” 等狱卒一走,大彪赶紧捞起何吟:“吟儿,你没事不?说话啊,你别吓唬哥,哥刚才也没下重手啊!” “哥,别晃了,再晃就没气了。” 大彪赶紧把他扶起来,让他倚在墙上,二六子和其他两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个个鼻青脸肿挂着彩,嘴里还不忘骂娘。 “吟儿,到底是咋回事,你怎么发现那里面有毒的?” 何吟没说话,大彪和二六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不知道从那窜出来一直老鼠,正在低头吃他们的饭菜,吃着吃着,倒地身亡了。 几人一阵后怕,大彪对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开口:“姚八,你不是会点医术,看看这是什么毒?” 姚八拿了根棍子戳了戳那老鼠,低声道:“具体不清楚,但可以确定,只有吃一口,必死无疑,只不过发作慢一些。” “操他娘的,这帮不是人的玩意。” 何吟咧嘴一笑:“大哥,你要谢谢我媳妇。” “嗯?” “是她对着我们摇头,我才意识到的。” 几人面面相觑,尽是愧疚,大彪神色尽是难堪,他二话不说,对着谢语儿重重一跪,身后的几个人跟着他一块跪下,头触及冰凉的水泥地,羞愧像是要溢出心脏。 谢语儿轻轻的点了点头,你们没有对我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也愿意救你们一命。 “大哥,他们送来的饭菜我们是肯定不能吃了,这要如何是好?” “先别急,天无绝人之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先睡一觉吧,他们只敢暗中对我们动手,想来也是顾及些什么,现在想破脑袋也没用。” 这话说完,他们几人倒地就睡,这么多年睡过桥洞,抢过狗食,什么苦没吃过,无家可归的人,也就心态更好些了。 “你小子怎么不睡?”大彪疑惑的看着何吟。 “大哥,你不是也睡不着,你心里到底还是担忧的。” “你这话说的,我是你们大哥,不替你们担忧替谁担忧,头顶悬了一把刀,还是有些怕的。” 何吟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大哥的,有一搭没一搭陪他聊着,心底也能轻快不 少。 后半夜风起,有些凉了,牢房也更加安静,蚁虫的悉索声传来,大彪也睡了去,何吟想看看谢语儿怎么样了,忽然有些光亮出现,他赶忙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响起,何吟偷偷露出一条缝看向来人,一身黑袍,看不清样貌,但是他去的方向,是谢语儿的牢房,这让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牢房的门被打开,谢语儿戒备的看向来人,帽子被摘下,谢语儿震惊的看着来人:“小...小王爷?” “嘘...” 她立即噤声,莫子瑜小声开口:“我找我二哥弄来了假死药,你现在服下,明日自然会有人接应。” 谢语儿点点头,又有些担忧:“这样不会牵连您吗?” “昌乐不是对你出手了?” 提及此事,谢语儿满是恨意,她动了动嘴唇说出了两个字:“轮奸。” 莫子瑜眸中染上了杀意,满身寒意:“你现在...” 谢语儿摇摇头,看向何吟他们,莫子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明白过来:“他们没对你动手。” “嗯。” “老爷...” 莫子瑜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现在救不了颜统领。” 谢语儿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何吟他们,还不曾开口,莫子瑜却是明白过来:“你想让我救他们出去?” “若是麻烦...” “这倒是不是我所担心的,牢房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我怕他们疑心你。” 谢雨儿艰难的想要发出声音:“昌乐...死...” “我明白了,你是说,昌乐对他们铲草除根?” “是。” “这就好办了,也幸好二哥给的多准备了一瓶假死药。” “谢...谢...” “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你身上的伤太重了。” “小...姐,师父...” “你放心,他暂且没事,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都救出去。” 谢语儿眼中噙满泪花,莫子瑜把药交给她,轻声嘱咐:“别喝太多,要不然好几天才能醒来。” 谢语儿点了点头,等到药效起作用,莫子瑜重新出了牢房,小心的把药瓶收好。 何吟看着这人走向他们牢房,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莫子瑜冷眼扫过他们几个,“别装了。” 何吟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莫子瑜又出声了,“我没太多时间,想活,就听我的。” 何吟闻言不再装,小心问道:“她没事吧?” 莫子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谢语儿,“没事,就是她让我救你们的,把他们叫醒,赶紧的。” 何吟松了一口气,一人给了他几个哥哥一巴掌,几个人睡得正香,现在都有些发懵,刚想发火,就看见自己的牢房外面站了一个人,顿时不敢开口了。 “他是来救我们的,是我媳妇的人。”何吟不知道谢语儿的名字,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 二六子还想问什么,被大彪一巴掌呼过去,顿时哑了声,何吟不管他俩:“大人,我们要怎么做?” “喝了这个,别喝太多,一人喝一点就行,要不会死。” 几人一阵惧怕,大彪却是先站了出了,“大恩不言谢,若是大人和姑娘有需要,我们愿意为之卖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说完接过药瓶,喝了几滴交给何吟,没了声息。 “姚哥,你们先喝,我处理下饭菜。” 姚八点点头,也喝了几滴,把瓷瓶交给了二六子,本来二六子还有些疑心,一看大哥和姚八,也没了怀疑,转头对何吟点点头:“拜托了。” 几人先后喝下假死药,何吟把地上的饭菜收拾好,弄成他们后来饿了,从地上偷吃的样子。他把鸡肉弄成被啃咬的样子,骨头留下,肉埋进了土里,又用稻草盖好,才跪地请求:“大人,麻烦您照顾好姑娘。”莫子瑜对何吟还算有些耐心,点了点头。 人走灯灭,好似这个黑袍男子从未出现在这里一样,撑起纸伞,不带沾染半分烟雨,只是牢里几个人,没了声息。 第37章 多谢夫君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大人,那几个人今晚打架闹事,饭菜都踢翻了,这要如何是好?” “不急,他们几人不过是瓮中之鳖,就让他们多活一夜吧!” “属下告退。” 江孤月拿起毛笔写信,他现在担心的变数就是顾北堂,就凭他带走颜宁时的神情,也能看出是有感情的,他绝对不允许出现意外,颜玉衡必须死。 齐璟把折子扔到一边,魏公公连忙把茶递上去,“圣上,消消气,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他指了指那一堆折子,烦躁不已:“这些全都是给颜玉衡求情的,让朕重新彻查,宽大处理。” 第31章 “圣上,顾大人不是给我们想好办法了吗?” “你说颜宁?” “是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留下她,都体现了圣上的仁慈和宽宏。” “这些人都是铁了心的,他们见不到颜玉衡签字画押的卷宗,始终是心中存着一丝疑虑,难办的很。” “不如一并交给顾大人,让他去处理吧,太医嘱咐,圣上要多加休息。” “罢了罢了,你让他来处理自己烂摊子,朕实在是不想管了。” “是。等天亮了,奴才让大人来见圣上。” 莫子瑜撑着油纸伞走出大牢,齐川泽看到他不疾不徐的步子,松了一口气,却又苦笑不得,“你这么慢吞吞的,差点吓死我。” “二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说呢,还不是怕你出事。” “放心吧,事情都办完了,不过我有个事情,想让二哥帮忙。” 齐川泽瞪了他一眼:“你这是登鼻上脸,赶紧说。” 莫子瑜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二哥手底下应该还招些活计是吗?” “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给二哥五个人。” “呵,想必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吧!” “二哥英明,但算不上来历不明,去查一下,应该能查到。” 齐川泽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他们是昌乐的人?” “算是,等他们醒了可以问一下事情的经过,这几个本来是要被灭口的,他们没对谢语儿做出那些恶心人的事情,也算救了自己的命。” “你应该不是免费给我送伙计吧!” “他们有用,是这盘棋上的一颗好棋子。” 齐川泽复杂的看着莫子瑜,他的弟弟有些太过于厉害了,只好佯装生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这么老谋深算?” “二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就知道拖你二哥下水,帮,能不帮吗?让大哥知道了,我陪你一块挨棍子。” “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 “快走吧,夜里寒气大,你风寒还没好,回去要是病的更严重了,咱爹得先打死我。”话还没落,莫子瑜就咳嗽起来,齐川泽吓得魂都快飞了,仔细一瞧,发现是在逗他。 “莫子瑜,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就不拿我当回事了!” “二哥,我困了,好想睡觉。”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再大的火也熄灭了,齐川泽无奈的摇摇头,“我背你?” “不用,二哥,快...” 话还没说完,莫子瑜的油纸伞掉在地上,整个人昏了过去,齐川泽眼疾手快的把他抱在怀里,触及肌肤,烫的吓人。 旁边的属下赶忙给他撑好伞,齐川泽气的破口大骂:“病成这个样,还跟我说没事,莫子瑜,你说我欠你多少钱,一次性还清行不行,我真是怕了你了,回去光是娘就得叨叨死我。” 齐川泽稳稳的把他放在背上,回头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弟弟,心中一软,叹了一口气,任由雨水如何飘洒,没有沾湿莫子瑜的半分衣袍,反观齐川泽,整个人湿的厉害,鞋子里浸满了水。 似乎是为了快点解决这几人的麻烦,天才刚亮,狱卒就提着饭盒过来,结果被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打开牢房,上前探了探鼻息,五个人全部死亡,眼睛睁得老大,舌头发黑,显然就是中毒死的,再看看乱糟糟的牢房,空了的酒壶,扔的到处都是的鸡骨头,很明显发生了什么。 狱卒放下了心,赶紧跑出去找江孤月,“大人,那五个人昨个都死了。” “不睡饭菜被打翻了,怎么回事?” “嗨,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应当是半夜爬起来捡着干净的鸡吃了,你知道的,那毒药猛烈,只要一点点就能死亡。” 江孤月还是放不下心,“带我去看看?” 几人刚走到牢房,就被浓烈的骚尿味熏得不行,江孤月更是恶心的往后退,“这是怎么回事?” 狱卒也有些尴尬,他们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指了指远处倒在地上的木桶,“大人,应该是他们昨夜打架踢洒了,才会有这种味道。” 江孤月用袖子遮住口鼻,离得远远的,半步也不想踏入,“你们几个仔细查查,若是死透了,让人扔乱葬岗去。” “是,小的这就去办。” 大彪他们五人陆续被抬了出去,如果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话,何吟定会欣喜,他趁着昨晚药效还没起来,把他们上厕所的木桶,尽数倒在了门口,牢房不透风,那么浓重的味道,怕是一天才能消散。 一早晨,江孤月都被那味道熏得喘不上气来,看见食物,都干呕,弄得他整个人难受至极,有些后悔,怎么没有砍上几刀再扔走,但光是闻到那个味道,谁还有别的心思,一群恶心人的玩意。 “大人,您还好吗?”狱卒看着江孤月有些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忧。 “没事,提审谢语儿,当这颜玉衡的面审,我看他到底能硬到几时!” “是。” 几个狱卒很快离去,可很快又回来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江孤月眉头皱在一起:“有事就说,这是什么表情?” “大人,谢语儿没能熬住昨天的刑罚,死了。” “什么?可确认清楚了?” “是,大人,本来她就快不行了,想来是昨天那几人折腾的厉害。” 江孤月把卷宗都扫落在地,整个人气的发抖:“昌乐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老夫就不该收她那点银钱” “大人,现在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是好,记录死亡。” “大人,我觉得,您就不该让顾大人带走颜家小姐,有她在,不怕颜玉衡不妥协。“不让他带走,你没看见他那个眼神,像是要吃人,谁拦得住!” “大人,别动怒,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在想想。” “什么办法,现在重要的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人,这大牢是您的,想做点什么事情,别人也发现不了啊!” 江孤月一顿,怒气散了不少:“你是说,暗中对颜玉衡用刑?不成,不成。” “大人,如何不成?” “你是不知道他那个倔骨头,就是弄死他也不一定行。” “大人,行与不行试试才知道,相信顾大人也不会阻拦的吧!” 江孤月摸了摸胡子,笑了,“说的不错,把谢语儿的尸体一块扔到了乱葬岗去吧。” “不查查了?” “她没什么好查的,若是有人要给她收拾,直接给了就行,朝中文武大臣,指不定那个就想要帮忙,卖个人情算了。” “大人高明。” “去办吧!” —— 颜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半夜了,她发现自己正再一个客栈里,伤口都被包好了,脚试了试,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挣扎的就想要起身。 门“吱呀”一声开了,华医者惊讶的看着颜宁,“姑娘,你醒了?” “你是?” “我是顾大人请来的大夫,你身上的伤有些严重。” 颜宁尝试下了床,还是有些疼,但是好歹能走路了,“谢谢。请问老大夫,我昏了几天?” “还不到两天。” “我竟是睡了这么久,我得走了,您知道顾北堂去那了吗?” “应该是进宫了,不是姑娘睡得久,是我给姑娘点了安神香。” “嗯?” “姑娘睡梦中紧紧锁着眉头,整个人浑身被冷汗打湿,极其不安稳,不利于医治。” “原来如此,如果有机会,颜宁一定前来报答,我现在必须得走了。” “姑娘,你走,老夫不拦你,但是现在是夜半时刻,你腿脚不方便,去了也不一定有用。” “我...” “姑娘,我看的出你是习武之人,不如换好了伤药再去吧,你伤的着实重,要不然,以后就只能坡脚了。” 颜宁看了一眼窗外,夜色黑的深不见五指,终是妥协:“谢谢大夫。 华医者帮忙换药,颜宁看着自己的伤,没什么表情,比起自己,她更担心父亲他们,可恨自己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姑娘,也是你的福气,你别看着黑色药膏有些难闻,可是老夫花了五年的心血制成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幸好有它,恢复的也到快,不过要想全部痊愈,还等要三天到一周的时间。” 颜宁看得出这个华医者是真的好,打起精神,笑了笑:“谢谢您。” “你也甭给我客气,你昏了快两天,除了汤药,什么都没吃,趁着这点时间,我让人给你送些米粥,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情。” “不必麻烦了,我没什么胃口。” “听我的吧,我是大夫,总不会坑了你。” 颜宁看着他慈祥的样子,终是没再倔强,点了点头:“好。” —— 谢语儿死亡的消息传来,有几个大将的确想要帮他安顿尸身,跑去牢房一问,有人动作快了,直接给带走了,一问,原来是莫小王爷感念和颜宁关系不错,出钱愿意好心安葬,一时间,让不少人对莫子瑜印象好了不少。但没人知道,莫子瑜已经昏迷了一天了,可愁坏了瑞王爷和瑞王妃。 第32章 谢语儿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青楼,她刚睁开眼,就发现有个人在看她,心中一凛,就想暗中出手。 “姑娘,你别怕,我是这烟雨楼的妈妈,你是主子送来人的,我们自是不敢亏待。” 谢语儿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那个妈妈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心把她扶起来,喂她喝下,“你莫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家主子和莫公子关系匪浅,不会害你,只是莫公子病了不能来见你,你现在就在这里养伤吧!” “那几个人?” 妈妈顿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你是想问,与你一同的那五个人吗?” 谢语儿点了点头,她身上的伤太重了,妈妈看着也是心疼,安慰道:“他们被扔去了乱葬岗,不过你别担忧,我家主子提前安排了人在那里,估计这会已经没事了,给他们换了个身份,以后就是主子手下的伙计。” “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 “我就知道你想问这个,你家小姐暂时还没消息,但应该是安全的,你可以放心,现在有问题的是你,来的大夫说,若不是提前把你救出来,你今天再受一次刑,就彻底没命了。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是真的都不敢看,血肉和衣服都黏在一起,鞭伤,烫伤,扎伤,不下六七种刑罚,要是一般人怕是早就没命了,你竟是苦苦的撑了下来。” 谢语儿满心都是颜宁,哀求的看着她:“能不能...求你...帮我打探...下消息。” 烟雨楼的妈妈感叹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也是莫公子考虑周全,你现在身处的就是消息流动最密集的地方之一,长安城最大的青楼之一,烟雨楼,我是这里的妈妈,你喊我秀娘就行。” “替我...谢谢...公子。” “你先别说话了,我给你派了两个丫头,有什么想问的,想要的,跟她们说就行,都是信得过的人。” “多...谢。” “别客气了,你这地方在后院,人少清静,适合养伤,但是你千万不要出门,这世间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 “我明白,我不会...牵连公子的。” “行了,我就先走了,前面的事情也不少,你元气大伤,喝了药,再睡一会吧。” 谢语儿双手尽是伤口,喝药,都是两个丫头帮忙的,看她不开心,两个丫头想着法子的讲些趣事,可是都没起到什么作用。 “罢了,姑娘,你的病在心里,我们也不扰你,就在门外面,有事您拉一下床上的铃。” 谢语儿看着那银铃铛,彻底没了戒心,这里是处处为她考量的,对两个小丫头点点头,以示感谢。 她明明想要理顺一下思路,可不知道那药碗里放了什么,抵挡不住倦意,睡了过去,可就是做梦,也全都颜宁。 昌乐今个心情不错,从公主府来到了顾北堂的府邸,这人毕竟是他的驸马,还是 要多多培养感情,是她最大的依仗。 一路寻到书房,不曾想正好听见两人正在吵架,“顾北堂,谢语儿死了,你纵容他们对谢语儿用刑,现在她死了!” 顾北堂抬眼看着季子慕,声音好似带着寒冰:“你想要说什么?” “你是要逼死颜宁啊,若是让她知道,不仅毁了她清白的人是你,陷害他爹爹,杀了她亲如姐妹的丫鬟的人也是你,你那时候该当如何?” “季子慕,你不觉得你太过了,我全家都被他爹给杀了,我已经放过颜宁了,你还要我如何?一个丫鬟,也值得你来和我吵!” 昌乐被这巨大的消息,震惊的说不出话,颜宁被绑架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不是没有说她被毁了清白的,但终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可现在颜宁真的被毁掉了清白,害得她家破人亡,陷害颜玉衡的人,居然是顾北堂! “谁?”季子慕敏感的察觉到不对,一个飞镖掷出,堪堪擦着昌乐的脸颊过去,吓得她叫出来声。 二人对视一眼,顾北堂打开房门,杀意毕现,却一瞬间收敛爱来,笑的和煦,“公主怎么了,快进来。” 昌乐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一喜,“我给你做了些糕点,想让你尝尝,夫君不会怪我听到不该听的吧!” 顾北堂摸了摸她的头,似是宠溺,季子慕发现,一向不起波澜的顾北堂,眼底掀起了狂风暴雨,语气却是温和至极:“怎么会呢?你我二人夫妻一心,她毁了你的婚礼,我要她偿命。” 昌乐弯了嘴角,满是笑意:“多谢夫君。” 季子慕识趣的离场,书房中,昌乐先问出了口:“夫君,颜玉衡杀了你全家,是怎么回事?” “这是先皇时期发生的事情,有些杂乱,等到处理完颜玉衡,我在详细与你说。” “好,都听夫君的,不过昌乐还想问一个事情。” “你说。” “夫君是如何毁了颜宁的清白的?” “轮奸。” 昌乐心中乐开了花,大概人就这么容易得意忘形,直接吐露出,“夫君,那我们手段还真是一样,她的丫鬟也在牢房被轮奸了。” 顾北堂眸子微眯,依旧是在笑,可昌乐这时若是看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里面是能把她吞噬的深渊。 “哦,是吗?乐儿做的不错。” 昌乐从扑进他的怀里,无限温柔,温言细语说出来的话却尽是恶毒,“夫君,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顾北堂声音带着笑意,可若是细听,里面还藏着杀意,“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心的等待去死就好了。 “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用做,我能做很多事情的。” “我怕脏了乐儿的手啊!” “夫君,你真好。” “你不是带了糕点,不让我尝尝?” “我这就去拿。”昌乐眉眼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她想了想,问顾北堂:“圣上,今日还宣你入宫吗?” “怎么了?” 昌乐拽着他的衣服撒娇,“御花园的花开的不错,你最近一直劳累,我都心疼了,你和我去走走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 等到昌乐回了公主府,顾北堂厌恶的脱下袍子,扔给下人,“拿去烧了,把今天放进昌乐的那两个侍卫,杖毙。” 顾北堂后来想,要是知道他会在御花园撞见颜宁,他那天说什么都不会进宫,更不会把颜宁一个人留下。他以为被自己拒绝了,颜宁会离开,可是他算错了,所有人都明白颜宁的性子,季子慕一次次告诫他,是他自己自以为是,执迷不悟,终是落得了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第38章 仙家有缘 从议事殿出来的时候,下起了大雨,身边的侍卫替他撑好伞,立即汇报,“主子,昌乐公主,划破了颜姑娘的衣服,让她三跪九叩,跪完了整个后宫。” 顾北堂一个踉跄,要不是侍卫眼疾手快扶住他,怕是直接从台阶上跌了下去,他顾不得自己被歪了的脚,“你说什么?” “您走了以后,昌乐公主开出条件,说颜姑娘给她磕三个头,她就帮忙给圣上求情,救她父亲,若是...” “说!” “若是三跪九叩,跪完了整个后宫,昌乐公主就帮她向你求情。” 顾北堂抓着自己的胸口,五脏六腑像是要被人给捅烂了,他声音尽是颤抖:“从什么时候开始跪的,人呢!!!” 侍卫被顾北堂下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生这么大气的主子,声音小了不少:“从您走之后,就一只跪着,然后跪完了整个后宫,晕倒在了悦仙宫。” “你们谁都没阻止她,这么大的雨,就让她淋着?”顾北堂再也说不下去了,整个人跑进漫天雨幕里,天色昏暗,时不时夹杂着惊雷,他疯了一样往悦仙宫跑去,颜宁身上还带着伤啊,想起她手上的伤,腿上的淤血,再加上华医者的嘱咐,一口腥甜涌上喉头,鲜血溢出了嘴角,顾北堂想:“颜宁,你赢了。” 等到顾北堂跑去悦仙宫的时候,那里空无一人,只剩被大雨摧残的不成样子的海棠,他记得宁儿是最爱这海棠花的。 银河倾泻,这雨大的吓人,侍卫追过来的时候,一时间不敢上前,漆黑的夜幕里,他就那样站着,任由雨水浇灌,浑身透湿。 “主子,我们走吧,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受不了啊!” 顾北堂站着没动,他眼前是颜宁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样子,海棠花瓣顺着水流送到他面前,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神魂,他哑声道:“颜宁呢?” “我还没说完,您就跑了,后来莫小王爷进宫,把她抱走了。” 顾北堂心中一酸,大步迈向雨中,后面的侍卫惊慌不已:“主子,您要去那?这里是后宫啊!”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主子...” “我说回去!” “是。” 明明知道莫子瑜把颜宁带走了,可顾北堂还是放心不下,他淋着大雨,从悦仙宫一直走到御花园,松了一口气。大雨冲刷了血迹,他都不敢想,颜宁是怎么敢的,她是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 第33章 “大人,这就看那个分量更重了...” 失去意识之前,顾北堂笑的可怜,低声呢喃:“娘亲,对不起,我...我看不得她不要命,所以...所以我只能...只能把父亲还给她了,儿子不孝,我下去再给你们赔罪...” 季子慕找到人的时候,顾北堂发起了高烧,这么大的雨,淋着半宿,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啊!他叹了口气,想说什么都感觉不合适,给他服下一颗药丸,又把人送去了太医院,一路上,他脑中只有两个字,“孽缘!” —— 颜宁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纱布缠绕的严实,旁边还放着药碗,“这是那里?头好疼。”她试着说话,却发现自己失了声,环顾四周,尽是陌生。 她试了试,把旁边的药碗打碎在地,听到响声,外面进来了两个丫鬟,看见她醒了,赶忙道:“姑娘,你可算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颜宁摇了摇头,用包着纱布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小丫鬟了然,主动解释道::“颜姑娘,这里是瑞王府,是小王爷把你带回来了。” 颜宁眉头紧锁,指了指门外,小丫鬟猜了一下,“您是想问主子怎么没过来?” “嗯。” “主子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一听莫子瑜昏迷,颜宁心中一紧,竟是挣扎的说出了声:“他怎么样了?” 颜宁的声音,沙哑粗粝,秋月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心的喂颜宁喝下,磨得生疼的嗓子,这才好受了些。 “子瑜,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主子本身就风寒没好,睡了一天,下午才醒过来,就收到了你进宫的消息,还被昌乐公主为难,趁着不注意,披了个斗篷又进了宫,也没来得及带把伞,把昏迷的你带了回来。” “我想去看看他。” 秋月有些为难,好生劝道:“姑娘,主子身体常年被名贵药材养着才好些了,太医说这几日接二连三的受伤,近乎是让这么多年的调养白费,王爷和王妃,心疼的不行,连着大少爷和二少爷也被骂的不轻,先不说您下不了床,就是去了,也不一定有好果子吃。” 颜宁有些失落,一双眸子中尽是悲伤,“是这样啊,多谢。” 桃花也跟着劝慰:“姑娘,我不知道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还是希望您好好养伤 吧,若不是我们王府里名贵药材多,您不光是伤筋动骨的问题,怕是会再也站不起来了,一双手也就废了。真不是奴婢吓唬您,主子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快没把我们这些人吓死,再加上浑身湿透,说难听了,就像是抱了一个没有生机破败的尸体。” “我知道了...” 桃花也是有些心疼,开口嘱咐:“姑娘,还有一事,您千万不要再乱出门了。” 颜宁看着他俩紧张的样子,笑着安抚:“不会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出去也做不了什么。 “那我二人就放心了,我是秋月,她是桃花,我们二人都是习武之人,会替姑娘每日按摩,上药,疏通筋络。” 颜宁神色暗淡,对她们两人道了谢,“我可还能恢复到以前?我身上的伤...” “能的,主子抱你回来的时候,特地嘱咐,让人把仙草给您服下,这也是为什么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恢复的这么快。” 颜宁一怔,红了眼眶,“他怎么不留着自己用,这般傻!” 秋月叹了一口气:“原来姑娘也听说过这仙草?” “说是给小王爷滋补用的,留了好多年,王爷和王妃怎么会同意的?” 秋月和桃红对视一眼,决定隐瞒这颗药草的真实药效,只是回答道:“本来是不同意,但拗不过主子,主子用命相逼,吓得王爷王妃脸都白了,才松了口。” 颜宁心里发苦,眼泪滑落,湿了脸颊:“她何德何能值得莫子瑜如此相待?” 这时候的颜宁不知道,给她服用的仙草到底是什么,很久之后,在成为赵国太子妃之时,他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寻便古籍,在一本历史久远的古籍上,看到了这么一味药草,名曰:“九转回生。” 九转回生草,生长于苦寒恶劣之地,由两条金色蟒蛇看守,千年难遇,极其珍惜,历经九生九死,九枯九灭,第十次重新长成才算。该药草通体成金色,脉络清晰,这个药草的奇特之处,在于它可以“返朴归真。”简单的解释就是说,不管一个人受了多重的伤,中了多深的毒,那怕缺胳膊少腿,只要服下这个药草,就能恢复如初,达到生前最好的状态,这草不仅是医死人肉白骨,它在于能重塑。 她联系自己之前的情况,提笔给莫子瑜写信求证,在收到来信之时,莫子瑜正在指导小皇帝,想起当年的往事,不由得淡然一笑,回信说打趣着说:“莫要多想,我去那找这传说中的仙草,在赵国好生照顾自己,合适的话,就接你回来。” 回首往事,像是失散了风,找不到来时的路。 莫子瑜出生时,身体极弱,极可能早夭,让瑞王爷心急不已,瑞王妃更是日日以泪洗面,瑞王爷寻便天下名贵药草,为其调养。这个仙草不是他所找到的,是在莫子瑜四岁的时候,在门口玩耍,遇见了一位浑身是伤的老道士前来乞讨,被小子瑜领进了王府,照顾了他一天,日暮之时,天降雷刑,劈了半个王府的宅子,差点没把侍卫们丫鬟们吓死。 夜幕降临,老道士离去之时,蹲下身笑着摸了摸莫子瑜的头,“皇家之人,还有如此纯粹之人,赤子无暇,难能可贵,你我二人有缘,又得你救命之恩,我便也送你个礼物。” 老道士从布包中掏出一颗干了的药草,交给莫子瑜,说出了神情的原委:“我算到自己有一劫,而这劫就是这九转回生草。我本该驾鹤西去,却贪恋这草的功效,杀了镇守的金蛇,平白无故给自己遭下杀孽,导致雷刑多了两道,分别是那雌雄金蛇的怨气。我本命该绝于此,不成想你福泽深厚,又得上天眷顾,替我挡了这两道雷劫。” 莫子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仙风道骨的老爷爷,惊奇道:“那您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了?” 老道士哈哈大笑:“本来不是,但多亏了你,你身子虽弱,但命格极贵,让你的父亲好好为你调养,这药草就赠与你,我给你留个护身咒,你心性纯良,却又生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怕是危险的很,这护身咒紧急关头可保你不死,若是受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就服用这药草知道了吗?” 莫子瑜点点头,拉着老道士的衣角,有些不舍,“你现在是不是要离开了?” “我大限已至,必须要走了。” “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让人给你装上些好吃的和伤药,你不要再饿着了和受伤了。”小子瑜拔腿就跑,老道士笑的和蔼,看他有些笨拙的身影,整个人却是在慢慢消散,最后回望这人间,他修行百年,早已放下红尘,不曾想最后还能感受到温暖。 天空出现七彩祥云,莫子瑜再回来了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他四处寻找,心中满是惊慌。自己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手里抓着药草,问自己身边的人,他们从不曾见过什么老道士,而被雷劈的王府,也恢复如初,若不是手中的药草是真,莫子瑜以为自己也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莫子瑜把药草的事情告诉自己的父亲,瑞王爷寻遍古籍,在一本赵国道士所著的古籍,找到了九转回生草的介绍,对比之下,发现居然所差无几,才彻底放下了心。 莫子瑜梦中得草,瑞王爷担心给王府招来祸患,封锁了消息,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泄露了出去,设置不少人镇守。可有一次不知道那里来的厉害人,已经成功潜入得手了,晴朗的夜空居然降下天雷,生生把人劈死了,本来瑞王府就有重兵把守,现在药草本身还带着诅咒,于是越传越玄乎,都是小王爷和仙家有缘,有人庇佑。 这可把瑞王府的众人吓坏了,愁的不行,要知道,莫子瑜也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再和仙家有缘,这不是给太子找不痛快吗?先帝还真的在听说这事之后,召了莫子瑜入宫,差点没把老王爷吓昏过去。 家宴之上,管弦丝竹,佳肴美酒,好不畅快,先帝装作不经意提起:“朕听说,子瑜梦中得草?” 老王爷眼前一黑,哆哆嗦嗦的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小子瑜却是脆生生的回答道:“嗯,子瑜确实得到了药草。” “子瑜,你怎可在圣上面前放肆!” 先帝倒是觉得有意思:“无妨,你让他说。” 瑞王爷酒杯都端不住了,生怕莫子瑜说出什么胡话来,旁边齐璟的目光,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正想怎么办之时,不曾想莫子瑜却从小桌子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行了一个礼:“谢谢圣上救子瑜的命。” 先帝疑惑的看着小子瑜,抬眼望去发现瑞王爷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想来不是搪塞他的,来了兴趣:“子瑜,这是怎么回事啊?” 第34章 “我问仙人为什么要入梦,赠我药草,仙人说,是受当今天子所托,知道我身体羸弱,怕是活不了多久,于是前来相助。” 先帝听完,龙心大悦,“当真如此?” “子瑜不曾欺瞒。” “好,好啊,那时候见你,朕心疼的紧,念叨了好长时间,不曾想居然仙人托梦。” 瑞王爷刚把心放进肚子里,却又转而忧愁起来,“慧极必伤啊,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四岁小孩能说出来的话啊!” 有了莫子瑜这番话,一场宴会下来,先帝甚是高兴,问药草的疗效,瑞王爷大胆的说了谎,“只说是给莫子瑜滋补调养身体用的,对于真实疗效一概不提,要是他们知道这颗药草就是传说中的九转回生草,整个瑞王府怕是就没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也好在瑞王府有的是财力和权力,长年累月的调养下来,莫子瑜也真的比之前好了太多,故而没人怀疑,实际这颗药草一直未曾动用,就是怕那天莫子瑜出事,以备不时之需。 在瑞王爷意识到莫子瑜聪明过人的时候,带他寻遍了高人,在一所道观中,求得以为德高望重的道士,封了莫子瑜的慧根,选了另外的姓氏,故而才和常人无异,甚至学起什么来,比常人还吃力的很,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后来,又让齐萧尘仔细教习,把他送去了云间书院他她不求莫子瑜有什么大成就,只要平安喜乐就好,可当年老道士也说了,这慧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就是封住,也会有冲破的一天... 要是不生气,不埋怨颜宁是假的,瑞王爷站 在房门始终不曾进去,他为了莫子瑜费尽心机,耗尽了心血,而莫子瑜却是把自己的半条命实实在在的给了颜宁。可又想起太医所说,若不用仙草救治,颜宁这一身的武功尽废,再也站不起来,双手也不一定能用,又软了心。 罢了!他不想理会皇家那点破事,也不想管颜玉衡是否真的通敌叛国,但不论真的假的,他们瑞王府,是不曾有愧半分,或许是年龄大了,早些年做的坏事都想起了,想给子孙多积攒些福分。 颜宁在收到回信的时候,枯坐了半宿,当年她那么重的伤,身上连条疤都没留下,若不是因为这个药草,还能因为什么?这么多年,若说她唯一亏欠之人,便是莫子瑜,可我是统领府嫡女时,身份太过特殊,怕牵连你们瑞王府,引得圣上怀疑,无法嫁你;我和离入狱被你救回之时,残花败柳的身躯,配不上你;我成为赫赫威名的齐国统领之时,因为朝臣的流言蜚语,怕污了你。 顾北堂太医院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季子慕有嗜血堂的事情要忙,把他交给这些太医们,便走了。他很少生病,身体底子也很好,每次只是一声咳嗽,都把颜宁吓得不轻,想起颜宁,满是苦涩。 “顾大人,您醒了?”一位太医推门进来,拿着医药箱,身后还跟着一个医童端着药碗,中草药味弥漫,更苦了。 “现在是几时了?” “大人昏迷了两天了,现在日头偏西,一会就要日落了。” “我身体应当是不错的,怎么会昏迷这么久?” “多年劳心劳力,忧思深重,伤了元气,这场大雨算是个引子,把常年累积下来的病都诱因出来了,自然就睡得时间更长些,病来如山倒,大人多休息会吧!圣上那边已经过来下旨,让这几日不再去上朝,好生养病。” 顾北堂没说话,想要起身,确实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缓了一会,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谢谢李太医的照料,我还有事,先出宫了。” “顾大人,可是要去找颜姑娘?” 顾北堂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凝眸看着他,“太医是如何猜出来的?” “也不是老夫想要打探,只是大人昏迷之时,喊的名字全是宁儿,不过要真说颜姑娘的消息,去瑞王府诊治的太医回来说了说。” “如何?” 赵太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新旧伤交叠,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顾北堂整个人像是突然被人扼制住了脖子,喘不动气,眼眸中尽是痛苦,他闭了闭眼睛,像赵太医道了谢,转身出了宫。 日暮西斜,影子拉的很长,那么长的官道上,空无一人,旁边的小医童突然出声,“师父,为什么我觉得顾大人,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孤寂和凄凉...” 第39章 没有不同 颜宁这几日一直待在瑞王府,瑞王爷虽是看她不顺眼,但到底也没亏待了她,让人小心伺候着,距离颜宁醒来,已经过去一天了,莫子瑜还是没有醒,整个瑞王府都满是沉重的气息。 “颜姑娘,你身体恢复的甚好,才过去一天,就能下地走路了,腿上和膝盖上的伤,已经快要愈合了。” “谢谢,我想问一下,子瑜他什么时候能醒?” “小王爷本身身体就差,现在接二连三的感染风寒,高烧不退,若是明天还不醒来,怕是会凶多吉少。” 颜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秋月和桃花竟是在瞒着她,“可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他?” “要说去除寒症效果最好的,是悬崖陡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生长的雪莲花。” “瑞王府竟是没有雪莲花?” “是有的,本来已经服下了,只要耐心修养,过几日就会痊愈,不曾想小王爷听闻姑娘被为难,拖着病体冒雨入宫,这才导致病上加病,重上加重。” 自从知道莫子瑜因为自己受伤,颜宁的心就一直在滴血,听完这个消息,血都滴不出来了,直接干枯了。 “又是因为自己,莫子瑜,你个大傻瓜,年少时我是打的你不够重吗?值得你拼了命的来救我。” 太医看着颜宁失神颓败的样子,于心不忍,“姑娘,你也别太担心,瑞王爷早已派人去取,只时那雪莲生长在天山之上,路途遥远,地势险要,气候过于恶劣...” 太医每说一个词,颜宁的心就沉上几分,整颗心沉入了海底,无边无际的黑,她哑声开口:“就没有人售卖吗?” 太医想着颜宁是颜玉衡的女儿,又是小王爷拼命护着的人,信她的人,便说出了口:“姑娘,你可听闻关于圣上的一则秘闻。” “您是说圣上中毒之事?” “是,圣上每半月服用的药丸中,其中一味药便是雪莲花,这雪莲本就为药中极品,百草之王,取得尚且不易,何况那么大的用量。” “我明白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姑娘明白了就好,圣上派去天山的人尚未回来,宫中的雪莲花,早已制成了药丸,没了库存,想要买更是不可能,这雪莲早就被统一收进皇宫了,私下贮藏是犯法的。” “王爷和王妃,还在守着子瑜吗?” “这是自然的,王妃这几日眼睛都快哭瞎了,想必姑娘还是安心带着自己院子里好。” 颜宁没说话,满眼哀求的看着马上就要沉下山的太阳,希望时间能过的慢点,再慢点。一直枯坐到子时,她很想很想过去看看莫子瑜,可是她又怎么能再让老王妃徒增不高兴? 除了莫子瑜所在的院落灯火通明,王府里其他地方一片昏暗,颜宁试了试自己的腿,还是不行啊,能下地已经算是勉强,何况要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翻墙上梁,实在是太困难了。 正在思考怎么过去之时,她突然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对着窗外刺去,喝道:“什么人?” 季子慕从窗户里面跳了进来,看到颜宁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看你这个簪子的用法,想来恢复的还可以。” 颜宁皱眉看着他,她想起来自己在那里见过这个人了,“你来参加过顾北堂的婚礼?” “是,颜姑娘记性不错。” 颜宁却不和他套近乎,眸中带着杀意,“你来王府做什么!” 季子慕看着她戒备的神情,轻声开口:“你不怕我?” “你若是想对子瑜不利,我绝对让你出不了王府。” 季子慕笑的有些苦涩,看着满是戒备的样子,解释道:“我不是顾北堂派来的,你别担心,只是过来送个东西。” “什么?” “天山雪莲。” 颜宁惊讶的看着他,下床走近一瞧,才发现季子慕尽是疲惫,衣服破烂不说,身上还有不少擦伤,眼中血丝红的骇人。反观雪莲,像是刚采摘下来一样,带着露水,散发着淡淡幽香。 “你这是从天山摘的?” “先别管这么多了,先去送去给子瑜服下吧!” 颜宁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一同去了莫子瑜所在的院落。 “太医,瑜儿如何?”还没进去,就听见瑞王妃带着哭腔的声音。 “还是不太乐观。” “王爷,雪莲花还是没找到吗?你救救子瑜啊?” “母亲,先别哭了,会有办法的。” 瑞王妃指着地上跪着的齐川泽,怒喝:“办法,办法,你倒是告诉我什么办法!要不是你纵着他胡闹,他怎会如此!” 第35章 “母亲,先别说了。” “不说,我怎么不说,你弟弟现在在里面生死未卜,你的心可真是大啊!” 瑞王爷也心疼的很,他知道你莫子瑜身上有护身咒,命应该没有大碍,只是也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啊,万一子瑜被烧成了傻子,要如何是好? 听到脚步声,一转头,发现颜宁过来,他小心替瑞王妃擦着眼泪,劝慰道:“夫人,别哭了,来人了。” 闻言瑞王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收了眼泪,看向门口,发现来人是颜宁,心情更差了,好看的眉毛像是拧在了一起,怎么也解不开。 “颜宁拜见王爷王妃,大公子,二公子。” “你身子不好, 就不用行礼了,子瑜有我们照顾,你回去歇着吧!“瑞王爷心里也烦,对着颜宁摆了摆手。 季子慕从布包里拿出雪莲花,“王爷,我们是来送药的。” 一个下人居然敢直接越过主子说话,如此无礼,要是在平常应该直接拖下去打死了,可现在看着他手中的雪莲花,眼睛都亮了。 “小兄弟,你想要什么,赏,重重有赏。” 季子慕摇头,“还请王爷快点让这雪莲花入药,小王爷平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你倒是个懂事的,太医,还不快去。” 齐川泽自从这人进来之后,就盯着他看,季子慕对着瑞王爷继续说道:“王爷,还请不要罚二公子了,多亏了二公子和颜姑娘的帮助,我才能及时带回雪莲花。” 瑞王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着跪在地上的齐川泽,“算你还有点用,还不赶紧起来。” “谢父亲。” 瑞王妃的脸色好歹也没那么难看了,还把自己的丫鬟给了颜宁,小心扶着她。她何尝不明白,自己不该迁怒颜宁,子瑜从小就被娇惯的不成样子,他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可是她再怎么有气度,也是一位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受伤,怎么也做不到明事理。 不一会,太医出来脸上带了喜色,“王爷,这雪莲花果真是极品,小王爷服下之后,脸色就好了不少,想来等烧退了,再过两个时辰左右就能醒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既然能给出准确时辰,想来确实是无大碍了,瑞王妃的心却还是悬着,“瑜儿身体可还好?” “王妃放心,虽是伤的厉害,这些年细心调养起了很大的用处,不会出现像以前一样,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经过两三年的调养,还是能恢复到还以前一样的。” 瑞王妃的心才彻底放进肚子里,一直紧绷着的根线断了,眼前一黑,没了意识,瑞王爷眼疾手快的抱住她,“太医,快,快看看夫人。” 一阵子手忙脚乱,院子里没了大半的人,齐萧尘也跟着过去照顾王妃,主事的只剩下了齐川泽。 齐川泽笑着的温和,“颜姑娘,想必你担心已久,进去看看吧!” “多谢二公子。” 季子慕也想跟着过去看一眼,却被齐川泽伸手拦住,“我有事想找你谈谈。” 季子慕和他对视一眼,跟着走了出去,时间仓促,他连易容都忘了,也幸好极少人见过他的真容。 齐川泽带着他来到了凉亭之中,清风徐来,吹乱了发丝,石桌上摆着一点小菜,和一壶上好的梨花香。 “不知二公子,找我何事?” “先坐。” 季子慕坐在他的对面,齐川泽丢过一瓶金疮药给他,“我很是好奇,嗜血堂的人对我弟弟另眼相待,这般豁得出命去,是想做什么?” “二公子言重了,我...” 齐川泽轻笑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语气虽是温和,却带着不容商量,“别想什么借口,我就想听句实话。” 季子慕看着桌子上菜,把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想借着酒力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然而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出,几番辗转,只说了一句,“二公子,什么目的重要吗?你应该知道,我对他没有任何恶意。” 齐川泽看着季子慕的眼睛,慢慢的吐出了一句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我弟弟的情感,似乎超出普通朋友的范围了吧!” 这话让季子慕一震,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但他想到莫子瑜,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旖旎心思,冷淡着反驳,“二公子说笑了,我只是来还个恩情。” “恩情还完了,我弟弟身边的人,是不是也能撤走了?” 季子慕眸中徒然风云乍起,却又转瞬归于平静,“我会撤走的,让二公子费心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齐川泽看着他起身要离去,笑道:“何至于这么匆忙,还没问阁下尊姓大名?” “季子慕。” 低叹声响起,季子慕疑惑的看着齐川泽,谁知道下面的话,让他惊讶不已:“放弃吧,别喜欢子瑜了。” “二公子既然看出来了,我也不做隐瞒,是,我心悦小王爷。” “所以才让你放弃,你应该知道,子瑜喜欢的是颜宁。先不论性别,光是你们的地位、身份,都有着太大差距,这是不可跨越的鸿沟,最重要的是,子瑜不喜欢男子!” 季子慕总算是明白过来齐川泽找他什么事情了,他这是在担心,子瑜会跟着自己学坏? “二公子多虑了,我从未想要求过什么回应,我本就是个杀手,不知道那天会死在任务的路上,一无所有,怎敢误良人!” 齐川泽难得的皱起眉头,他看着季子慕,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初见这人第一面时,就有个猜测,不成想竟是真的。 他一直担心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有心利用莫子瑜,可他承认的坦荡,“你若是求的是权,是钱,是名,瑞王府都能提供给你,可你何苦如此?” 听完这句话,季子慕却笑了,“二公子留恋于烟花场所,阅人无数,可曾见过真心?” 齐川泽一愣,季子慕继续开口:“能遇见一个自己心悦之人,已经是幸事,而我又能力护他周全,更是喜不自胜,我所求,不过他能笑容一如当年!” “你...” “二公子,你不必对我如此戒备,喜欢小王爷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他都要一一回应?我虽是男子,可心都是一样的,感情也是一样的,而我与她们不同之处,在于我能在看不见的暗处,为他撑起黎明!” 齐川泽被他震撼的有些失语,但又觉得被说服的人不该是自己,心中隐隐有了火气,“你一个小小的杀手,怎么敢这么说的?凭什么这么说?” “凭你们动用整个瑞王府势力都找不出的雪莲花,而我做到了!” 季子慕眼底的火光太亮,太热,让齐川泽下意识的想要的躲避,他不是没见过那些世家公子,亦或者是商人的男宠,那些人有的只是奴颜媚骨,卑躬屈膝,他是看不上的。可在季子慕这里,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承认,他被说服了,等到回过神之时,季子慕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齐川泽苦中作乐,或许,有着季子慕在,他的弟弟也能安全不少呢? 可无声的爱一个人,不要求任何回应,是何等的辛苦,又是何等心酸?此时齐川泽还自我安慰,说不定季子慕那天就放弃了,可他不曾想到,有的爱真的就是那么隐忍而炽热,这一坚持,就是一辈子。 颜宁走进屋中,扑面而来的就是苦涩的药味,她记得莫子瑜是最不喜欢苦味的,喝了这么多药,该是多难受呢。 莫子瑜正躺在宽大的床上,盖了好几条被子,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她抬手放在额头上试了试,还是有些烧,正想着拿手绢给他敷在额头上,不成想,措不及防的撞进了那满是星辰的眼睛中。 颜宁惊喜的看着他,“醒了,有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腿...” 颜宁没明白什么意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心中一软,“好了,谢谢你的仙草。” 莫子瑜动了动身子,留出了一个很大的空,“你身体还没好,别忙活了,先坐会。” 颜宁把手绢放在他的额头上,坐在旁边,叹道:“我到底是吃了仙草的人,你不要这么紧张,反倒是你,身体虚弱的厉害。” “你能重新下地,我很高兴。” 颜宁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问出了声:“值得吗?莫子瑜。” 莫子瑜笑了笑,拉过颜宁的手,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却是如她所说,才彻底放下心来,“值得。” 颜宁酸了眼眶,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宁儿。” 颜宁听到他这么叫自己,愣住了,莫子瑜看着她错愕的样子,眉眼笑意更甚,“其实我很早就想这么叫了。” “嗯?” “小时候就想了,可惜你把我打了一顿,嫌弃我小哭包,不跟我玩。” “是我的错。” 莫子瑜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抱着颜宁回来的时候,一直想问的话,“宁儿,你可愿意,当我的小王妃?” 第36章 “子瑜,我...” “我知道你父亲一定是清白的,定是有人陷害,你恨圣上有意偏袒,更恨皇家。” 颜宁不想惹莫子瑜难过,“别说了,你先睡会吧,我明早再过来。” 莫子瑜没有放开她的手,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宁儿,你听我说完,若是现在不开口,总觉得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子瑜,你对我真的很好,可我不能再牵连你,我就是个不祥之人。” “不是的,我想娶宁儿,是因为喜欢,很早就喜欢,你当年手提红缨枪,笑的明媚,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了懵懂的心思,可我被看顾的紧,你也不和我玩,自此好多年都不曾见你。上元节的时候,我其实也在,不过是在你身后,你没有瞧见,我之所以现在想要娶宁儿,不是觉得宁儿可怜,娇弱,而是觉得宁儿就该长枪策马平天下,宁儿从来都不是不详之人,是我不够好,来晚了。” 颜宁嘴角终于没了弧度,眼眶通红,可她不愿意在莫子瑜面前掉眼泪,那样真的很难堪。 “我知道宁儿不喜欢我,可若是有了小王妃的身份,不管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昌乐也不敢动你,你依旧是整个长安城任你横行的小霸王!” 明明不想哭的,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滚烫的吓人,她小时候也觉得这个温文尔雅的小公子,很是可爱,不是我不想和你玩,而是我无法去接近你,统领府的嫡女和瑞王府的小王爷成亲,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说圣上会阻拦,被有心人一歪曲,这就是想合谋篡位。 缘起便是缘灭,少年温文尔雅,眉眼如画,可是我是残花败柳,罪臣之女,颜宁收了眼泪,没给莫子瑜继续说的机会:“谢小王爷好意,但我不愿入皇家的门,希望你明白。” 莫子瑜眸中闪烁的星辰,落了幕,被漆黑的夜色所代替,整个人看起来落寞极了,颜宁心中难受,却也执拗的很,始终态度坚决,没人知道,她亲手把自己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给掐灭了。 “你是人间逍遥客,不该染风尘。” 第40章 没有如果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颜宁对莫子瑜的重要性,也不敢怠慢,对于她的进出,并不加阻拦。瑞王妃本想亲自去厨房,做些东西,给莫子瑜补补,不曾想正好看见颜宁在厨房里煲汤,小心翼翼的掌握着火候,仔细看着锅里的汤,又退了出来。 她见过颜宁的娘亲,是个大家闺秀,婉约端庄,一身淡紫色水裙,像是盛开的丁香花,带着恰如其分的清冷,典型的冰山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说起来也有几分交情。当年的事情她也知道,有时候也在琢磨,若是她娘亲性子不那么孤高,肯低下头问问颜玉衡,是不会还能多陪颜宁一两年。对于这个孩子,她也是心疼的很,可惜瑞王府向来明哲保身,不掺和什么浑水,她也做不了什么,不成想子瑜竟能把命豁出去。 天空还是蒙蒙亮,灯火阑珊,空气里弥漫着破晓的寒气,青草带着露珠的点缀,海棠花似是一夜未眠,这会带了些困倦,增添了几分忧愁。 瑞王妃吩咐丫鬟让人给颜宁送去一件斗篷,自己回了院落,她曾经也想过让颜宁当自己的儿媳,两人年龄相仿,定下娃娃亲,可在瑞王爷告诉他那一番话后,便再也没了心思,可兜兜转转,终究逃不过一个命字。 情深缘浅,古往今来,苦了多少痴男怨女。 莫子瑜是被香味叫醒的,他昨夜睡得晚,到现在才不过一个时辰,可在看见颜宁的那一刻,所有的倦意都变成了欣喜。 “怎么过来的这般早?” “睡不着,去厨房给你煲了点汤,快尝尝。” 颜宁眼底带着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倦,莫子瑜心疼的不行,“可是一直没睡?” “心里事情太多,睡不着,我有事同你说。” 莫子瑜拿着汤匙的手顿了一下,睫毛遮住眼底的神情,叹了一口气,“外面寒气还有些重,你穿暖和些再出去,瑞王府往北走三里路,有个卖小馄饨的面瘫,味道不错,吃点东西再走,正好和去顾北堂的府邸顺路。” “你都猜到了?” “你父亲还在牢中,你怎么可能安心的下,好在药草管用,你身上的伤恢复的也不错,我还能放心些。” “我去找顾北堂,你是生气了?”颜宁看着莫子瑜难过的神情,想要解释些什么。 莫子瑜笑的温柔,“傻宁儿,我明白你为什么去找他,我只是恨我自己,未入朝堂,不然也能和他相抗衡,不至于让你处处受制于人。” “子瑜,你不必如此,我还是喜欢那个闲散的小王爷。” 莫子瑜偏头看她,弯了嘴角,“小王爷闲散的很,可没法保护宁儿啊!” 颜宁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是爱哭的人,为什么在莫子瑜这个小哭包面前,掉眼泪的成了自己。 “你父亲的事情由他掌管,早晚都得见,你想好了,我便不拦你。” “子瑜,谢谢。” “你这次莫要做傻事,谢语儿在烟雨楼等你,别再让她担心了,还有你师父,被关着还没传来动静,还算安全,你父亲不敢有人对他用刑,应当暂且无碍。” “你说...谁?” “谢语儿。” 颜宁带着哭腔呢喃:“不是说她受不住重刑...” “她身上的伤是的确很重,我用假死药把她换了出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听秀娘说,她身上很多伤都发脓溃烂了,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需要静养,而且很可能留下疤痕。” 颜宁抱了一下的莫子瑜,转瞬分开,这是她唯一一次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她猛然间想到什么,“你感染风寒,是不是因为大雨那天去牢房。” “不是。” 颜宁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情绪崩溃,她一直想不明白,养尊处优的子瑜,怎么会被感染风寒,原来是这样。难受至极的同时,却又明白了莫子瑜的良苦用心,若是昨夜他告诉自己救了谢语儿,还照顾着自己的师父和父亲,或许心中一软,脑子一热,就同意留下了。可是不曾,莫子瑜始终不曾逼迫她,更不曾用恩情来要挟她。 “你想吃什么,列个小单子给我可好,等我回来,我给你做。” 莫子瑜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定了,你要是不给我做,我就哭给你看。” “好。” 颜宁的身影消失在院落,渐行渐远,莫子瑜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像是隐忍着什么,他不想让颜宁走,但他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把颜宁困在这金丝牢笼中。可莫子瑜不曾想到,颜宁这一走,就是半年,而朝中风云巨变。 —— “主子,你醒了。” 顾北堂没开口,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他自己的房间,记忆慢慢回笼,他想起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宫,后来慢慢眼前一片模糊,失去了意识。 “我病的这么严重?” “太医说,主子可能是心病。” “她在做什么?” “刚才传来消息,颜姑娘一直在陪着小王爷,等到小王爷睡下之后,又去了厨房给他煲汤...” 顾北堂疑惑的抬头,“怎么不继续说了?” “主子,您眼眶红了。” “那晚上再说吧,你给大牢递消息过去,让她们不要再对颜家的人用刑,尤其是颜玉衡和南宫离。” 赵七苦笑了一声,“主子,颜家的除了颜宁,也只剩他们二人了。” 顾北堂沉默了,“你认为我把颜玉衡暗中换走,他会离开吗?” “主子不是有答案了吗?若是不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颜玉衡大概会选择一死了之。” “你刚才说颜宁在给莫子瑜煲汤,她好了?” “是,莫小王爷,把自己的救命草给颜姑娘服下了。” “他的救命草,不是滋补身体的?” “这是瑞王府的秘闻,属下不清楚,但服用了药草之后,颜姑娘确实在日渐痊愈。” “算了,不用纠结了,莫子瑜不会害她,她没事就好。” “我要进宫一趟,昌乐总不 能便宜的死了。” “主子,你身体还没好,不急于这一时。”赵七话还没说完,外面小五的声音响起,“主子,出事了!” “进来说话。” “江大人把颜统领带去了密室,我们的人拦不住,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顾北堂整颗心悬了起来,他不愿意出现在颜玉衡的面前,便把颜玉衡交给了江孤月,让他全权处理,可他居然敢动用私刑! “立刻跟我大牢。” 顾北堂头发都来不及束,披上外袍就走,他的马车飞驰在路面时,颜宁正坐下吃那一碗小馄饨,他们后来无数次向今天一样,擦肩而过,奔赴这不同的方向。 密室中,血光四溅,狱卒手中的鞭子,正在一刻不停的打在被铁链锁着的人身上,江孤月正慢慢的品茶。 第37章 “停。” “颜统领,你认了多好,你我都轻快,你的女儿也能好过不少。” “畜生!” “颜统领就是颜统领,挨了这么多鞭子,还这么中气十足,你那长龙枪用的我很是欣赏,你说,要是以后再也提不起来了,会不会很有趣。” 颜玉衡浑身被鲜血浸泡,看起来狼狈至极,唯独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来人,给我挑了他的手筋脚筋,我要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需要人伺候,我要他跌倒尘埃里,再也爬不起来!” “大人,这...” “有话就说!” “顾大人知道了,会不会发怒,而且外面那么多文武官员,都看着呢,再加上圣上未曾下旨,我们已经是上私刑了。” 江孤月冷哼一声,“没那么多的顾及,而且出了事,你顾大人会替我们担着。” 颜玉衡听着他们的对话,隐约感觉不对,顾大人?难不成是指顾北堂,那他带走宁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颜统领,我再问你一次,你签还不签。” “有种你弄死老子,我颜玉衡不曾通敌叛国,多少次都是这个结果!” 江孤月恨得牙根作痒,要不是因为颜玉衡威名太盛,早就在证据发现的那一刻,就该直接问斩,那至于有证据还得好好审问,说的好听,不能寒了武将的心,可颜玉衡这个硬骨头要多难啃有多难啃,还不能动刑,审什么! “动刑,给我挑了先挑了脚筋。” 狱卒不再犹豫,江孤月冷眼看着一根根筋脉被挑断,让人换了一杯新茶,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们父女二人还真是一模一样,明明圣上都下旨让颜宁不如奴籍,为正常的良家女子,送去江南,可她居然在王猛的帮助下,进了宫找顾北堂求情,啧啧啧,真是可怜!” 看着颜玉衡恨不得弄死自己的眼神,江孤月神情莫名的好,明明身体上已经痛到想要昏厥,可是抵不过心里上的折磨。 “你说你怎么养了这么执拗的一个女儿,夹棍的伤也不轻啊,好不容易能下地了,她为了救你,居然三跪九叩跪遍了整个后宫,你是不知道啊,最后腿不能用了,她就爬着,那是真让人心疼啊,血肉模糊!哦,对了,还不止呢,昌乐公主划了她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不如乞丐,何况还天降大雨,整个人昏在了悦仙宫,也不知道死没死!” 颜玉衡整个人浑身颤抖起来,眼中泛起了泪花,他从喉咙中挤出破碎的一句话,“江孤月,我签,救救宁儿,送她回江南!” “哎呦,早这样多好啊,非得一身铮铮傲骨,宁死不屈,平白死了那么多人!” 拿到心满意足的证词,江孤月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颜玉衡,眼中狠毒闪过:“既然都签字画押了,那就是没问题,把他手筋也挑了吧,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顾北堂心中极其不安,不断嘱咐让车夫再快点,整个人的烧还没退,头晕眼花,强撑着精神,一路赶到大牢。 “江大人吩咐,不得外人入内。” 赵七一脚把侍卫踹开,“滚。” 等到七拐八拐踹开密室的门之后,眼前的景象让顾北堂差点昏过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江孤月,你敢动他用私刑!”顾北堂抓住他的衣领,红着眼睛怒吼。 “顾大人,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一直不用刑,怎么能拿得到结果呢!”江孤月指了指案台上的证词,话语间尽是从容。 顾北堂眼中冒火,赵七一脚踹开旁边的狱卒,心底凉了一片,“主子,先别管那些了,先去找个好太医!” “让小五去请华医者,快去!!!” 颜玉衡被顾北堂带来人小心抬了出去,鲜血红的刺目,江孤月整了整自己被攥皱衣领,不紧不慢道:“顾北堂,你这是做什么,虽然我用了重刑,但是拿到了结果,你不应该高兴吗?而且颜玉衡灭了你家满门,现在你大仇得报,有什么值得你生气的呢!就是你母亲,想必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顾北堂一声不吭,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只有在提及母亲两个字时,他才动了动眼珠,深深的看了江孤月一眼,杀意弥漫开眼底,“若不是你对我母亲,对我有恩,你绝对死的很惨!” “你这眼神这么吓人做什么,你苦心谋划这么多年,背负了仇恨二十多年,现在卸下包袱不但不高兴,还反过来怪罪于我,没这样的道理,你应该谢谢我,我这是在帮你。” 赵七看着站在门外的主子,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机,不知道该安慰什么?下定决心放弃仇恨,是多么难的事情,好不容易做到了,命运却是如此玩弄着每个人。 “华医者,怎么样了?” “顾大人,他手筋脚筋具被挑出,来得及时虽是接上了,但一身武功尽废,怕是以后再也不能提重物了,也不能站立太久。” “华医者,请您帮我好好照料他,我想自己走走。” “主子...” 赵七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主子,一向狠辣无情的顾北堂,居然也会掉眼泪。 “主子,府里来报,颜小姐去了我们府上,已经呆了半个时辰了。” “那回去吧!” “报,主子,出事了!” “说!” “皇宫外百姓聚集,讨要个说法,他们不信颜统领通敌叛国,要求面圣,要求见颜统领一面,已经和禁军闹起来了!” “先去皇宫。” “你们带走颜统领算下了有七日了,为什么还没放出来,我们不信颜统领通敌叛国!” “我们要面圣,我们要个说法!” “让颜统领亲自来和我们说,不然我们什么证据都不信。” 禁军看着乌泱泱的百姓,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利剑,恐吓:“皇宫内外岂容你们放肆,是要造反吗!” “有本事你们杀死我们,我是从西北来的,家人都被匈奴掳走了,是统领救了我们,让我来到了这长安城安身立命!” “你们手中的剑,是上阵杀敌,是保长安太平,是捉拿歹人的,现在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是做什么!” “我家儿子上战场,差点被杀死,是颜统领替他挡了一箭,这才活了命,而颜统领的肩头却被利箭贯穿!” “十几年前京中大雪,你们这些人,只管自己享乐,而我们连一件棉衣都没有,是颜夫人熬红了眼为我们赶出来的!” “..... 叫喊声此起彼伏,人群中还有不少人嚎啕大哭,更有说书先生怒骂:“颜统领为国征战一辈子,除了有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他通敌叛国,叛给谁看,你们这些人莫不是瞎了眼,良心被狗吃了!” 颜玉衡十六岁参军,二十岁封王,历经先帝和圣上,如今四十二岁,为国征战二十六年,不结党,不营私,一心为民,功绩无数。征战疆场,镇守国土,庇佑百姓,教导武官,可谓天才名将,不世之功,彪炳日月。 这是顾北堂问起自己的老师,言庭叶的回答,他当时认为自己的老师也是被表面现象所蒙蔽,对这段评词不加认同,一笑带过,原来记得是这样清楚。可他忘了,言庭夜是多么苛刻至极的一个人,对于文武百官评说了一个遍,都能列举出不少缺点,唯独颜玉衡没有。 再一抬眼,他竟然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的老师,身后的跟随者无数学子,人群没了叫喊声,禁军们,也不敢妄动。 “我言庭夜,用人格和信誉担保,颜统领未曾通敌叛国,愿意受同等刑罚。”随之而后的是无数学子高呼,他们与言庭夜一样,不曾相信颜玉衡通敌叛国,愿意跟着一块受罚,要求给个说法。 顾北堂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言 庭夜面前,“老师,您身体不好,这里风大,还是先回去吧!” 言庭夜冷眼看着他,“这点小风就回去,那边疆的苦寒,大漠的风沙,冰冷的铠甲,无休止的训练,匈奴的厮杀,颜统领是怎么撑下来的,将士们是怎么撑下来的!” 顾北堂被堵得哑口无言,言庭叶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袖子,深深的看了顾北堂一眼,那一眼中包含着太多的东西,顾北堂清楚的看到了里面的失望。 “老夫担不起顾大人的一声老师,更没有你这个学生!老夫还没到不能动程度,就是需要人扶着,也用不着权倾朝野的顾大人,你走吧!” 回到马车里,顾北堂看着这些百姓,哑声问道:“赵七,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当年灭我家满门的人吗?”或许只有放下仇恨的那一刻,才能看的清楚,可是没有如果,回头太难。 第41章 温文尔雅 禁军们被逼的节节败退,齐萧尘这会赶来,也是难办的很。 顾北堂问了这一句话之后,沉默了一会,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赵七低头不语,没人敢想错了的代价,那是深渊地狱。 “主子,我们该怎么办?” 顾北堂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告诉齐萧尘,让禁军故意伤几个百姓,这些人应该会散了。” 第38章 “可主子,您的老师也在...” “你要我如何,我还有退路吗?” 赵七叹了一口气,在走到齐萧尘旁边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正赶来一个人,居然是颜宁。 禁军和百姓们一时间没了声音,纷纷让出路来,颜宁走到言庭夜面前,行了一个礼:“颜玉衡之女颜宁,拜见言前辈。” “丫头,是我对不起你,我本以为你会觅得一良人,结果是我错了。” “先生言重了,是宁儿自己的问题。” “丫头,你父亲可是放出来了?” 颜宁摇了摇头,满是苦涩,“先生,父亲对您很是尊崇,若是知道因为自己害的先生如此,定会心怀愧疚。还有各位父老乡亲们,谢谢您们肯相信父亲,但若是父亲在这,定然不会希望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所想,是你们能安居乐业,盛世太平。” “颜姑娘,我们不怕被牵连,我们是自愿来的。” “谢谢大娘,但是刀剑无眼,若是真闹起来,后果不可设想。”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颜宁恳请大家回去吧,若是因为他一人导致出现伤亡,怕是父亲在牢里也会难过自责,你们过的好,他就放心了。” “可是颜姑娘,我们不能看着颜统领平白蒙冤啊!” “公道自在人心,颜宁在此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让父亲白白蒙冤,一定找出奸人为父亲报仇。” “丫头,有用得到我这老东西的地方尽管开口。” “颜姑娘,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颜姑娘,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 一时间喊声震天,禁军们沉默的看着这一切,齐萧尘满脸羞愧,江孤月却是一脸阴狠,唯独颜宁泪流满面,牢房虽冷,人心是热的。 顾北堂放下帘子,神情晦暗不明,“我们走吧。” “主子,等等,颜姑娘好像向这边走来了。” 顾北堂心中猛颤,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知道自己该离开,却还是贪恋的想要看一眼。 “我想见你们顾大人。” 赵七还没禀报,顾北堂就忍不住出了声,细听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颤抖:“让她进来吧。” 两人明明时间不长,两人再一同坐在马车里,却像是间隔了许多年,久到早已忘记了当初的模样。 顾北堂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颜宁,一向冰冷无情的眸子,像是化了的寒冰,春水荡漾,无限柔情。 “宁...你找我什么事情。”宁儿就在嘴边,可生生换了词。 “我想问问大人,到底对我父亲做了什么,才能让他签字画押!”冰渣一样的语气,冷的顾北堂打了一个哆嗦。 “你父亲已然承认通敌叛国,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 “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初是不是刻意接近我?” “是,我就是那种贪慕权贵,想要平步青云的人。”顾北堂垂了眼眸,心中酸涩,他还是不敢把自己真实目的说出口。 颜宁盯着他笑了,“顾大人,你才华倾世,又是言前辈的弟子,用得着依靠统领府吗?” “我想走捷径不可以吗?” “自然可以,但我总感觉大人有什么不一样的目的!” 顾北堂瞳孔猛地一缩,心狂跳不止,“颜姑娘说笑了,还真看得起我。” “看不看得起,你自然知道,不过我今天过来,是有两件事。” “愿闻其详。” “我记得我送给过顾大人一个玉佩,想问问还在吗?” 顾北堂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拿出同心如意玉佩,递给颜宁,颜宁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大人把我给的玉佩这么贴心收好,不会让昌乐吃醋吗?” 顾北堂没回答,就那么看着她,颜宁觉得好笑极了,“大人,别用这种神情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大人的什么人呢!” “你要做什么?” “这玉佩是我娘亲留给我最后一样东西了,说起来,大人为了讨公主欢心,让人送来的映月梨花扇也是费劲了心思。” “什么意思?” “大人在这里给我装傻,可就没意思了。”颜宁抚摸着那块玉佩,像是在看一段段回忆,又像是再回首那个任性的自己。 顾北堂直觉颜宁要玉佩不会这么简单,刚想阻止,还没来得及开口,颜宁就把玉佩从马车内扔了出去,明明那么吵闹的街市,他却清楚的听见了碎裂的声音,喘不动气。 颜宁看着顾北堂苍白的脸色,还吓了一跳,“大人,这般是做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怎么看你的样子比我还紧张!” 顾北堂红了眼眶,说出来的话,像是在悲鸣:“送给我了,就是我的!” “给我停车!” 颜宁被他吓了一跳,就发现顾北堂已经跑下车去捡碎裂的玉佩了,她愣了片刻,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什么,笑的凄凉,终究也没有再问强暴自己的人,是不是他安排的。 叱咤朝堂的顾大人,就这么在闹市中,可怜兮兮的捡起一块一块碎片,像个找不到路的流浪狗。这块玉佩,他在海安胡找了十五天,才堪堪找到的,动用了嗜血堂近百人,很多人都说他那段时间疯了,没人知道他只是想捡起颜宁的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想不明白,却怎么都不想放下。 当他终于明白是玉佩更重要,想要挽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无路可退,颜宁的心,早就和这玉佩一样,碎了,拼都拼不起来,他本来还奢望宁儿那么喜欢自己,应该还会有一丝情分吧!可颜宁在御花园求自己顾念情分的时候,他走了,活该啊! 颜宁何尝不难过,拼了命喜欢的人,断绝父女关系也要嫁的人,最后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颜宁不想再看顾北堂,转头对着马夫说:“告诉你家主子,让他护好昌乐,不然死的会很惨!” —— “圣上,不好了,北方急报,匈奴大举入侵,节节败退,主将受了重伤,不日回京。” “什么!” “立刻派人前去支援,召武将进议事殿。” “是。” 小五赶过来的时候,赵七和顾北堂正蹲着捡东西,他有些蒙,但也顾不了那么多,赶忙道:“主子,出事了。” “说。” “北方匈奴入侵,主将重伤。” 顾北堂把碎片交给赵七,皱眉道:“怎么回事?北方将士众多,不可能节节败退,就是打不过,镇守应该也没问题。” “主子,您是知道的,西方,北方,西北这三大地区都是颜家镇守,西方与赵国接壤,北方为匈奴地区,西北是一些大漠民族,虽说现在不成气候也难缠的很。” “继续。” “匈奴这次来的是呼延昊,也不能全怪他们守不住。” 顾北堂抬头看向天边的白云,晴空依旧,他眯了眯眼睛:“赵七,朝中确实有通敌叛国之人,查!” 赵七惊出了一身冷汗: “主子,可有方向?” “查文官,齐国文武并重,但因为颜玉衡的关系,武官更为受重视些,不免有人心怀不满。” “可主子,呼延昊和颜统领打了那么多次仗,都没能被斩杀,可见这人确实厉害,虽然最后败于颜统领的长龙枪,立下十年之约,可这十年变数太大了,我们对于战场之时,实在是缺乏很。” “先进宫,或许这注定是大齐国的劫。” “主子...” “齐国武将,不缺乏勇猛之人,但向颜玉衡这样有勇有谋的人,太过于稀少了,这么多年颜玉衡就像是定海神针,现在他出事,怕是军心不稳。” “赵七,这次怕是成也颜玉衡,败也颜玉衡。” “赵七愚钝,没明白主子的意思。” “颜玉衡南征北战,为齐国换来了十几年的和平,日子安逸久了,人也懈怠了,武将之中,有三人不错,但他们上战场的次数太少,缺乏历练,面对的又是长年征战的,有着二十多年经验的呼延昊,结局必然惨败。” “主子,要是让其他武将知道颜统领是事情,我们...” “颜玉衡已经签字画押了,这是他自己承认的,所以到不了我们头上,这次怕是伤亡惨重。” 顾北堂来的时候,齐璟正在发怒,“我堂堂大齐,居然找不出一个能完胜呼延昊的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王猛梗着脖子,像是不服气,“怎么没有,那个人正被你们关在牢里,受尽苦楚!”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可就是气不过,难受的要命。 “哎呦,顾大人,你也来了。” 顾北堂凉凉的看着江孤月一眼,根本没有理,他是真想弄死这个人。 “顾大人这满脸怒气是怎么回事,我这就是来送证词的,大仇得报,应该开心,多笑笑。” “匈奴大举入侵,你让我如何笑得出来,还是江大人不把百姓当回事!” 第39章 “你别在这里吓唬我,没意思,匈奴自会有人前去击退,用不着老臣多虑。” 顾北堂不再开口,他不禁有些怀疑,当年江孤月真的是救出他母亲的人?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的人,怎么会敢冒着杀头的风险救他母亲。 “堂儿,你要记住,颜玉衡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奸人,害死了你父亲,灭了我们全家。” “那母亲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救母亲的人,叫江孤月,是刑部的一个小官,你要报恩。”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武将脸色铁青,很是难看,在看见顾北堂和江孤月之时,对二人恶心的不行,连招呼都没打就都走了。 江孤月最受不了这些请示,佯装对顾北堂说:“顾大人,劳你操心了,颜统领确实已经签字画押,承认了通敌叛国。” 王猛怒目而视,提起江孤月的领子:“老东西,你在这里胡说什么!” “王大人,你这是想当众殴打老臣吗?” 王猛的拳头忍而又忍才堪堪放下,旁边的武将也上来劝慰,“江大人,证词可否让我们一瞧。” “自是可以。” 李谦拿过证词看完,心彻底沉了下去,“这是天要亡我大齐。” “李谦,怎么样?” 李谦沉默不语,脸色更加难看,若是颜玉衡不签字,不画押,他们还能帮忙求情,还能想办法,可现在就成了死局,通敌叛国,那是五马分尸的死罪啊! “不可能,颜大统领绝对不可能通敌叛国,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是不是用颜宁威胁老统领!” “哎呦,这话说的,圣上不下旨,我岂敢动手,再说了,颜姑娘早就从大牢出来了,圣上提前下旨,不论结果如何,颜宁都是良家女子,我如何对她动手!” “为什么有消息传出来,说颜姑娘三跪九叩跪遍了整个后宫,原因是什么!” “你别说,这件事我也好奇的很,王大人,请问颜姑娘是怎么进宫的呢?” 王猛脸色苍白,没了一丝血色,颜宁是他帮忙带进宫去的,他恰好进宫述职,撞见颜宁苦苦哀求,心中悲愤不已,于是顺手帮了一个忙,门口的侍卫,也因为颜大统领给了几分面子,当做没看见。这事要是怪罪下来,可大可小,但他现在不是怕被怪罪,而是那天见颜宁就有些坡脚,三跪九叩跪遍整个后宫,那会怎么样,他不敢想,那天还下了瓢泼大雨。 江孤月好笑的看着说话的人,“万铭,我也很想知道,后宫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万铭想要反驳的时候,后面突然有声音响起:“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参见世子。” 来人正是瑞王府的嫡公子,禁军统领齐萧尘,江孤月有些诧异,要知道齐萧尘是圣上身边的人,掌管皇城和长安城里的禁军,为圣上所差遣,只对圣上负责,他这会突然出手相帮,让人玩味的很。 “世子,您这是何意?” “何意?” “从漫天大雨里抱走颜宁,就是我的弟弟,你觉得我是何意?”齐萧尘又转头看向顾北堂,皮笑肉不笑道:“驸马爷当真是个好丈夫,为博公主一笑,竟能狠心至此,就是不知道颜姑娘的三个响头,昌乐担不担得起。” “世子,那是颜姑娘和昌乐公主的私事,这么拿出来说不好吧!” “私事?谁告诉这是私事!” 李谦有些焦急,好不容易能打探到点消息,对着齐萧尘多了几分感激:“请世子明示。” “子瑜喜欢颜宁,只要颜宁愿意,她就是我弟媳,就是我瑞王府的小王妃,还是私事吗?” 顾北堂抿嘴不语,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攥着那一块玉佩的碎片,就是鲜血顺着手心滴答在地上,也感觉不到疼痛。 众位武将的脸色好了些,若是颜宁真的嫁进瑞王府,也算有了一个可以庇护的场所,昌乐再想怪罪,也得掂量着些。听齐萧尘的话语,想来小王爷也是真的喜欢颜宁,齐子瑜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和纨绔公子一点都不搭边,想来也是个良人。 江孤月开口冷嘲:“世子,我记得颜姑娘好像嫁过人了吧,还闹得还颜统领断绝了父女关系,最后还被休了妻,可要让小王爷擦亮眼睛。” 齐萧尘刚想反驳,却被顾北堂抢先,薄唇轻启,声音冷的吓人:“江大人,你说错了一件事,颜宁不是被休妻,是他休的夫!” 众人错愕的看着顾北堂,齐萧尘笑着开口:“顾大人记得这么清楚,莫不是被休夫的是你。” 顾北堂抬眸看着他,声音平淡的极了:“有什么问题吗?” 此言一出,在场皆惊,都知道颜宁嫁了个穷秀才,可谁也不曾想到,这人居然是顾北堂,齐萧尘也有些惊讶,他以为顾北堂会隐瞒。 王猛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了过去,“顾北堂,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好几个人才制服了王猛,顾北堂确像是打的不是他一样,抹了抹嘴角的血,那么重的一拳,他一声为吭。 魏公公一出来就看见这么个景象,吓得差点没了魂:“殿前岂可放肆!” 顾北堂摇了摇头,“魏公公,是我的问题,圣上好些了吗?” “好些了,顾大人,你可要去上点药?” “不必了。” “那好吧,”世子,江大人,一块进去吧。” 等到他们三人进了殿,一众武将才散了,议事殿中,江孤月和齐萧尘先后进言,只有顾北堂一言不发,齐璟叫了他好几声才回神。 “你们先退下吧!” “是。” 议事殿中,只剩他们二人,齐璟有些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谢圣上关系,病还没好,有些出神。” “可需要让太医给你看看?” “臣无大碍,前去北方的将领可有选了? “一提这事,我就来气,都是给朕说什么尽全力,尽全力,没一个能保证完胜的,北方边疆地区历经这么多年的发展,才隐隐有了点繁荣的景象,匈奴大举入侵,怕是毁于一旦了。” “圣上,颜玉衡怕是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什么?” “江大人应该已经把证词交给圣上了,圣上可知是如何来的?” “朕也很是好奇,问江孤月支支吾吾也没问出个什么东西来。” “他对颜统领动刑了,让人挑了他的手筋脚筋...” 齐璟坐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朕早就把颜玉衡交给你了,至于江孤月你看着处理吧,边疆战事吃紧,先派人前去支援吧!” “是。” 第42章 百姓何辜? 颜宁没有再回瑞王府,她不能再害了莫子瑜,知道谢语儿活着之后,她连忙赶去了烟雨楼,对于自己的父亲,她也是愁白了头发,没有圣旨,她根本就进不去。 谢语儿经过这两天的调养,好了不少,看着颜宁出神,也没去打扰,就这样安静陪着她。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赵七,颜宁满眼戒备,“你来做什么?” “颜姑娘,主子说,您可以去看看颜统领了。” “你说什么?” “主子说,大牢随你出入,想什么时候去看也可以。” 颜宁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顾北堂到底想要做什么,会不会是故意引她前去逗昌乐开心,又或者是想出什么新的折辱她方式,思绪百转,可她终究说了一句:“烦请带路。” 在跟着去的路上,颜宁一直琢磨不透顾北堂到底想要做什么了,笑的悲哀,反正自己始终看不透他,只要能见自己的父亲,管他是什么目的呢!就像她以为自己觅得一良人,可他转身就娶了昌乐,又像是从大牢里救了自己,让她误以为顾北堂对自己多少还有些情分,可自己跪着求他,得来的不过是毫不留情的背影。 看着七拐八拐的街道,颜宁问出了声:“不是去大牢吗?” 赵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颜姑娘,你父亲被用了刑,现在被安置在一个医馆。” “你说什么,圣上不是下旨不准对我父亲用刑!” “确实,但江大人为了快点拿到证词,所以...”赵七忽然就说不下去了,颜宁的看着他的眼神,太过于冰冷,若只是冰冷那也没什么可怕的,可这眼神和顾北堂太像了,让他不由得产生了惧意。 颜宁不再理会他,快步走进了医馆,她觉得自己足够坚强了,可看见病床上毫无血色的颜玉衡,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爹!!!” 颜玉衡笑了笑,想要抬手摸摸她的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猛然一怔,心中发苦,“宁儿不哭,爹没事。” 颜宁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的撸起颜玉衡的袖子,狰狞骇人的伤疤出现在手腕上,她忽然愣住了,滚烫的泪水砸下,把颜玉衡看的心疼不已。 第40章 “宁儿,爹真的没事,你还好吗?” 颜宁看着颜玉衡的手腕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怒吼:“爹,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能毁了你一身骄傲!!!” “宁儿,宁儿,颜宁!” “爹...” “擦干你的眼泪,我说了多少次了,颜家不需要眼泪!” 颜宁把嘴唇咬出了血,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红着眼受训,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执拗的不肯让它落下。 “宁儿,爹真的没事,我唯一担忧的就是你,看见你没事,爹爹也就放心了,就是下去遇见你娘亲,也有个交代。” “我不听,我不听!!!” “宁儿,爹有些累,乖,让我好好看看你好不好。” 颜宁不再出声,用自己的脸,轻轻摩擦颜玉衡的手,像极了小时候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往事成烟,他们一家三口站在梨花树下嬉闹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宁儿,爹真的走了话,不哭好不好,哭了就不好看了,我想一直看见笑着的阿宁。” 颜宁整个人浑身颤抖,终是控制不住眼泪,任它肆意横流,颜玉衡也没再说什么,他整个人的心就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疼的厉害,可又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哀鸣的颜宁,颜玉衡无私了一辈子,这次终究没有把自己想心思告诉颜宁,他一旦出事,边疆必定不稳,匈奴一定会趁火打劫,朝中将领安逸太久,怕是少有抵抗之人,他现在只希望如果匈奴真的大举入侵,领兵的不是呼延昊,不然北方边界怕是会变成人间地狱。 颜宁的用兵天赋他是知道的,何况她的红缨枪是自己教的,青出于蓝胜于蓝,虽然未曾上过战场,但想必也少有几个人能敌得过,但要他多狠的心,才能把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送去战场。他常年镇守边疆,南征北战,已然错过颜宁的成长,怎么能再毁了她一生! “宁儿,你答应爹爹,回江南好不好,回去找你的外公外婆,不要再回上京了,去看看小桥流水人家,看看风景如诗如画。” 颜宁倔强的摇头:“爹爹在那,我就在那。” “宁儿,爹爹已经签字画押了,通敌叛国是要五马分尸的!” “我的爹爹,没有通敌叛国,始终不曾!” 颜玉衡叹了一口气,没有在劝,颜宁的脾气和自己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确定了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换了一个话题:“你师父可好,我一直未曾见到他。” “听子瑜说,暂且没事,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都救出去的。” “那就好,谢语儿那丫头呢,她受了很重的伤。” “我和语儿都是被子瑜救的。” “那就好,我很喜欢子瑜这孩子,若不是你身份特殊,你俩倒是也很般配。” 提及此事,颜宁没有答话,眸中的落寞让人看了心疼,认真的回答了一句:“子瑜很好。” “你和顾北堂...”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爹爹放心。”颜宁看着颜玉衡强撑着精神,心中满是酸楚,强作欢颜,“爹爹,你先睡一会吧,我守着你。” “好,宁儿也不要太过劳累。” 外面站着的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华医者在心中感叹命运弄人,看向身边顾北堂,发现他正在颤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走了。 “她...她的师父没事吧!” “没有,被捉来之后,他就说自己只是恰好赶车的刘车夫,什么都不知道,江孤月一打听,确实没有这么一号人,也没再管,任他自生自灭去了。” “放了吧!” “是。” 顾北堂站在门外偷偷的看着颜宁,直到被宫里来的人叫走,才趁着夜幕离去,月色如水,星辰闪耀,心底却是一片死寂。 颜宁担心自己的爹爹,一宿之中,睡得并不安稳,醒的也早,看着自己父亲白了头发,又想掉眼泪,唾弃了自己一句无用,起身准备去买些颜玉衡爱吃的早点,这里离烟雨楼太远,她也没办法亲自做,统领府早就被封了,更是回不去。 清晨的阳光不那么炽热,街上的行人也少,货郎们正在摆摊,吆喝声逐渐开始响起。 颜宁买了点清淡的食物,看着不少人向贴皇榜的地方聚集,她也走过去看了看,发现竟然是征兵告示。 “大叔,我问一下,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征兵呢?” “哦,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啊,匈奴大举入侵,已经连失两城了。” “什么!” “听说匈奴领兵的是呼延昊,我们齐国将领重伤,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听说圣上又派了两名将领前去,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谢谢大叔。” “这有啥好谢的,要是颜统领在的话,谁敢来犯,可惜颜统领通敌叛国,还有不少人说这匈奴就是他带来的呢!” “不可能,颜统领不可能通敌叛国。” “开始谁不是这样想的呢,可那证词,是颜统领亲手签字画押的,也容不得不信啊!” 颜宁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回医馆,浑身发冷,是不是时间久了,他的父亲就真的通敌叛国了,后来史书上也尽是骂名。 “宁儿回来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颜宁摇了摇头,“我没事,爹爹,先吃点东西吧。” “好。” 颜宁整个人坐立不安,手中的包子,也吃起来没有任何味道,颜玉衡意识到不对,“宁儿,告诉爹爹,到底怎么了?” “爹爹,我...” ” 无妨,你说就是,爹爹始终在你身后。” “我想出征。” 颜玉衡心中一沉,自己的猜测果然还是成真了,他看着颜宁神思不定的样子,问道:“宁儿,为什么?” “我不想让爹爹背负骂名,我想用战功换一个重新彻查的机会。” “若是你真的成功了,之后呢?” “之后,我想带爹爹一同回江南。” “那宁儿,若是以后还有战争该怎么办?” “这是齐国的事情,我只要爹爹,爹爹从未通敌叛国,可圣上不信你,奸人陷害你,小人助纣为虐,我一点都不想在管这些事情了,就连爹爹拼了命守护的百姓,就因为一张证词,就信了你通敌叛国,我替爹爹不值!” 颜玉衡听颜宁抱怨完这一切,和蔼的看着她,眼中依旧带着光,“傻宁儿,爹爹其也有些怨恨,心中尽是寒凉,自古天家无情。” “宁儿选择的难道不对?” “可是宁儿,天家有罪,百姓何辜?” 颜宁被这句话砸的发懵,不知所措,她想要找话去反驳,可是却没了声音,她想起在皇城前的百姓;想起言庭夜和身后的千名学子;想起炸油条的大爷,总是会把最好的油条留给统领府;想起卖小玩意的货郎叔叔总是送给她最好看的拨浪鼓;想起卖菜的大妈,会把格外的新鲜的青菜专门留出来,等着统领府的厨子去取;想起每到节日的时候,很多人会来统领府给她送自家做的食物;想起自己每到除夕孤单的住在统领府,邻居们会把烟花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燃放..... 无数的回忆闪现,欢声笑语像是就在耳边,那些人的和蔼的容颜,慢慢浮现,像是无数的小雨滴,把颜宁心中的种子灌溉成参天大树...... “爹...” “宁儿,爹爹的想让你回江南,希望你一生都能富贵安乐,但不论你做什么选择,身为父亲,我都尊重并且义无反顾的站在你后面,除了嫁人这件事!” 颜宁看着爹爹横眉冷对的样子,这么多天,弯了弯嘴角,“爹爹,我要是命丧战场怎么办?” 颜玉衡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颜宁这样问,已经是做好了决定,他故作轻松道:“胡说,爹爹已经把自己战神的威名转给你了,是你的守护神。” “是宁儿小了格局。” 颜玉衡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用大统领的口气命令道:“此去一战,绝不能败。” “颜宁听令,此去边疆战匈奴,定让男儿首自低” ——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齐璟怒火滔天,大骂下面的武将,“为什么前去支援了,还是节节败退,北方三城皆沦陷,伤亡无数,你们谁给朕一个交代!” “圣上,要不先放出颜统领吧,有他在,匈奴必退。” “怎么,是没了颜玉衡,大齐国就不行了吗!他通敌叛国已经签字画押,让他前去,是勾结匈奴逃跑吗?”齐璟骂虽然是这样骂,可这个提议,他不是没想过,可颜玉衡现在已经和废人差不多了,如何再能使出那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长龙枪。 “不快点击退匈奴,赵国再趁虚而入,后果不可预料,他们现在几位皇子斗的厉害,没时候理会齐国,要是一旦反应过来,该如何?” “圣上息怒。” “息怒,息怒,让朕如何息怒,都给朕滚,今晚你们必须商量出一个办法来,怎么打呼延昊,要不然都提头来见!” 第41章 几位武将刚走,齐璟吐出一大口黑血,把魏公公吓得差点昏过去:“请孙太医,快去请孙太医。” “魏公公,你怎么不劝着点圣上,不能动怒,不能受刺激,不能忧思太重,怎么说了就是不听呢!” “孙太医,我想劝也劝不住啊!坐在这个位置上,忧思怎么可能不重?” “唉,圣上这次彻底损了元气,怕是...” “孙太医,我一把老骨头了,你别吓我。” “你我二人同为圣上心腹,明人不说暗话,能熬一天是一天,但最多不超过半年了...” 魏公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抱着孙太医的腿脚:“求你一定要救救圣上啊!” “魏公公,你这是做什么,我自是知道的,圣上苦熬了三年,毒早已浸入五脏六腑,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太子,太子才六岁啊!” “让圣上睡一会吧,你我二人出去说。” 顾北堂拖着病体,连续操劳,终究是撑不住了,只好向宫里告了假,想着自己吃了药,去医馆看看,正喝着药,想着让昌乐怎么悄无声息的死才何时,赵七突然进来禀报:“主子,颜姑娘来了。” “你说谁?” 赵七看着自家主子,端着药碗,赤着脚就想像外面跑的样子,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子,你还没梳头,也没穿鞋!” 顾北堂那里听得到,眨眼间就没了身影,留下赵七自己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颜宁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在前厅等等,没成想,刚坐下,顾北堂就来了,她来回打量了一下顾北堂,什么也没说。 顾北堂被她看的有些忐忑,见她一脸惨不忍睹的样子,忍不住问出了声:“我有问题?” “你有病。” 顾北堂眸中带上喜色,语气也欢快起来:“宁儿怎么知道我病了?” “......”颜宁不想再跟这人开口说话,要不是因为不想再麻烦莫子瑜,她为什么要来这里找罪受! “别叫我宁儿!!!” 颜宁见他没回话,放下手里的茶,诧异的发现,顾北堂居然在害羞,眼睛是真的被他的眼神吓到了,“顾北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顾北堂答得很快,“没有啊!” “......” 怎么办,怎么这么想弄死他,可杀了他就没法给自己的父亲平反了,忍着忍着,手中的茶杯裂了。 顾北堂看着被扎破的手,吓得魂都快飞了,下意识就想往前,“你给我站住!” “嗯?” 颜宁真是不想再看他一眼,自己当初是瞎了眼了吗?怎么看上了他! “你傻啊,你不穿鞋就往前。”颜宁看着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终是忍无可忍:“顾大人,你平日里接见客人,也不束发,不穿鞋,不穿外袍,端着个碗向前厅跑?” “......” “咳咳,自然不是!” “我找你有正事。”顾北堂的目光,一直盯着颜宁流血的手,“你说。” “我要见圣上一面。” “你要做什么?” “出征。” “出...出...出征。” 颜宁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不仅是脑子有病了,还结巴了,她想到什么传言,又看了顾北堂一眼:“你当初不和我圆房,是真的不行?” 顾北堂彻底黑了脸,去他妈的不行,“呵呵,颜姑娘,要不要试试?” “别,你还是和你家公主试试吧!我找你是来说正事的。” “颜姑娘,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熟悉的语气,正常的思维,颜宁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正常了。 “昌乐说,当年我被强暴,是顾大人安排的人。” 顾北堂瞳孔一缩,整个人像是被丢到黑暗中,烈火烹油,疼的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颜宁笑了笑,满是凄凉,心还是无可避免的抽疼起来,“原来真的是你啊,那时候我把所有人想了一遍,唯独没有考虑过你,我觉得自己对你的怀疑都有些罪恶,从始至终,是我一人在唱独角戏。” “我能问问,你出征想要做什么吗?” “为我父亲平反,顺便杀了昌乐,弄死江孤月,至于你,我做不到那么狠辣,毕竟爱的凄惨,何况你也着实厉害的很,有你在,齐国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就祝顾大人能实现当年的心愿——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第43章 从未认识 顾北堂一路走过来,都没觉得地上有多凉,可这会整个人冷的要命,骨头都要冻僵了,浑身没了知觉。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我找人强暴了你,你不恨吗?” “怎么可能不恨?我不同你弯弯绕绕,你娶昌乐之时,我本对你只是怨,怨你负心,怨你贪恋权势,也怨自己遇人不淑。后来你毁了映月梨花扇,我恨你恨的要死,大婚之时,你向前走的那一步,染红了我红缨枪,我就知道我输了,我还是放不下你,我原谅你,是为了放过我自己。” “那你知道我找人强暴你之后呢?” “你从牢房中救了我,我对你还有一丝奢望,可在御花园,你毫不留情的转身,让我彻底明白了你的狠辣与无情,知道我被强暴是你找的人后,哀莫大于心死。” “可...可若是强暴你的人,喜欢你呢?” “顾大人是在同我说 笑话吗?” “不是。” “如果你肯告诉我,或者交出那个人是谁,我会当着你的面,把他杀了!” “我会带你去面圣。” “多谢顾大人。” “你就不问问,我当初为什么要找人强暴你吗?” “问了会开心吗?既然不会,那就不要知道了,你我二人就当从未认识过吧!我本来就嫁过人,所以是不是处子之身,已经不重要了。” “可我毁了你清白啊!” “顾大人的意思怎么听起来,很想让我追究?是你毁了我清白,但爱上你的人是我,纠缠不休要嫁你的也是我,我父亲因为我在朝堂上排挤你,不让你科举,纳妾,还是因为我,我更恨的人我自己。” 颜宁越走越远的身影,顾北堂整个人像是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枯井,他低声呢喃:“不是的,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还是会毁了你,与爱不爱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所有的接近,都别有用心,别有所图。” “主子,您真的要帮颜姑娘,若是重新彻查,可能会有变数。” “赵七,我开始的时候,用尽手段,费尽心机,求颜家满门抄斩,魂飞魄散。” “现在呢?” “机关算尽,耗尽心血,求她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赵七没在说什么,可他清楚,明白太晚,用情太深,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说完顾北堂笑了笑,可笑的太苦了,让赵七看的也跟着难过,“我下去之后,娘亲怕是再也不会认我了,我爹说不定会拿刀追着我的魂魄砍,像我这种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怕是只能下畜生道了,报仇没报了,爱的人没爱到,我这个主子,是真的失败啊!” 赵七想安慰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主子,颜玉衡手筋脚筋被挑,也算是死了。” “是啊,所以宁儿也跟着死了,留下来的这个,再无软肋。” —— “你在梁上呆着,就藏好,为什么非得让我看见?”莫子瑜对着从梁上露出了来的玉佩穗子出生,满是无奈。 “不是我没藏好,是你眼睛太亮了。” “季子慕,你是嗜血堂没事做吗?非得往我这里跑!” “你不是生病吗?我担心你无聊了,陪你解解闷。” “我不无聊,你在这里,我书都看不见去了!” “那我就告诉你消息好了。” “什么消息?” “颜宁去找顾北堂了。” “我知道。” 季子慕有些奇怪的摸了摸鼻子,“匈奴入侵,颜宁想要出征,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说什么!” 季子慕被他吓了一跳,又重复了一遍:“你不知道那个?匈奴入侵,还是颜宁出征?” 莫子瑜脸色煞白,“颜宁出征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早上,她找顾北堂要进宫面圣,这会想必已经见到了。” 莫子瑜掀了被子就想出去,季子慕连忙拦住他:“你做什么去?” “进宫,你拦我作甚?” “不行,你的病还没好。” “我没事,你起开。” “你告诉我你进宫去做什么,我就放开你,你不想要颜宁出征?” “怎会,宁儿的选择,我始终都支持,我进宫是担心顾北堂会提什么对她不利的要求,我得看着点。” “那你不用去了。” “嗯?” “顾北堂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的?” “他喜欢颜宁。” 第42章 “喜欢?他害颜宁害的还不够惨,他那来的脸说喜欢?” “是没脸,你消消气,我去打探可好?” “你行吗?” 季子慕抬手想要给莫子瑜一个脑崩,却没舍得下手,“你知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最大的质疑,就是他不行!” “......” “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的歪理,行就你去,不行就我去。” “嗯,行就我在上,不行就你在上,那肯定我是我在上啊!” “???” “没事,你再睡会吧,我去问问。” “等一下,你们嗜血堂的人都这么厉害?” “嗯?” “为什么瑞王府这么多的守卫,还拦不住你?” 季子慕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放在了莫子瑜的唇上,在他耳边低语:“这当然是个秘密!” “季!子!慕!” “打探消息去了,回见。” 莫子瑜想发的脾气没发出来,看着这人瞬间消失,只能拿着枕头撒气。 —— 齐璟经过一夜的调养,气色好了不少,魏公公过来禀报:“圣上,顾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圣上,你龙体可好些了?” 齐璟也不避讳顾北堂,摇了摇头,“五脏六腑像是在火烧,先别管我了,你这次进宫是来做什么?” “给圣上推荐一名大将。” “哦,谁?” “圣上不如亲自见见。” “也好。” “颜玉衡之女颜宁,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璟诧异的看向顾北堂,顾北堂点了点头,明白过来之后,“起来吧!” “你找朕有什么事情?” “颜宁愿意领兵出征。” 齐璟来了兴趣,装作不认同道:“战场是男儿的地方,女儿家还是安心在家貌美如花的好。” “圣上,保家卫国之事,从不分男女。” “你凭什么让朕把万千将士的性命,把北部百姓的性命交给你。” “凭我能完胜呼延昊!” “颜宁,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有些太大了吗?” “呼延昊,匈奴之中,最强武将,善用大砍刀,勇猛无敌,但为人狡诈,布阵诡异,三败于我父亲之手.....” 说实话,齐璟听颜宁讲这些,是真的有些心动,但纸上谈兵谁不会,“你说的很好,但战场不是说说就行的。” “圣上,您可以选武将和我打,若是颜宁输了,自然回家貌美如花!” “好,你可愿意和李谦试试?” “颜宁遵旨。” “来人,召李副统领入宫。” “是。” 颜宁跟着去取兵器,顾北堂出现在她的身后,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你可有把握?” 颜宁转头笑了笑,日月失色,“顾大人,你知道我练了多少年的枪吗?” 顾北堂摇了摇头,他对颜宁的过往知道的甚少,让人查,竟是空白的厉害。 “我从五岁开始练枪,一练就是将近十一年,在我十四岁的时候,颜家军中,除了我父亲,皆是我手下败将,我十五岁的时,父亲刻意让我三招,我能与他打成平手,明白了吗?” 顾北堂知道颜宁厉害,可不曾想过竟是如此厉害,这天下之人,若说用枪,颜玉衡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颜宁摸着红缨枪上血红的穗子,想起那些没有太阳的日子,红缨枪其实很难练,三岁时候的基础也很难打,但颜玉衡告诉他,只要好好练习基础,娘亲就会回来,所以三岁的她,所有的记忆,是院子的银杏树,和那小小的一方天空。五岁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娘亲不会再回来了,父亲镇守边疆,把亲手做的一杆小红缨枪教给颜宁,告诉他,等她练会了红缨枪,自己就会边疆回来,可颜玉衡一走就是三年! 那一杆红缨枪,是她从小到大,所有的梦寄托。记得打雷时,自己害怕,嬷嬷早就自己歇息下了,怎么也叫不醒,点灯她太小,够不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像极了坏人来抓自己,漆黑的夜里,自己就嘿嘿哈哈的,练了一夜。 后来每每失眠,每每思念娘亲思念的厉害,每每想要见见父亲,她都握紧了自己的红缨枪,直到自己遇见了顾北堂,以为守护自己终于不是一杆枪了,原来不过是大梦一场,镜花水月。 记得她与父亲打成平手之时,颜玉衡欣慰的摸着她的头,“宁儿天资聪颖,天赋极高,来日定然超越爹爹。”流光逝水,记忆随风远去,早已没了当初的模样,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能陪她练枪之人了。 “叩见圣上。” “平身。李谦,召你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拿出你的毕生本领和颜宁一战,不然的话,她就是征战匈奴的统帅。” 李谦有些讶异,未曾想到颜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臣遵旨。” 颜宁换好衣服,提着枪出来时,让所有人眼前一亮,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颜,一身劲瘦的黑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偏偏提着的银枪,尽是杀伐之气,那一撮穗子,红的像血,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副统领,开始吧!” 李谦犹豫了一下,虽然颜宁是颜玉衡的女儿,但到底是个女子,“丫头,你还是不要和我打了吧,刀剑无眼,我再伤着你。” “副统领,轻敌可是要吃亏的。” 李谦一咬牙,和颜宁打了起来,说实话,他是多少有些看不起颜宁的,有这份救父亲的心是好的,可女子怎可上战场。 可兵器一触即,李谦就感觉大事不妙,按理说长枪是刺力之猛的利器,颜宁一个女子,定然是没有那么大的气力,可她的长枪在于柔,变化之快,让人措不及防,当李谦以为颜宁只会柔之时,却又被猛地一挑,手中兵器落地,还没有反应过神来,就发现枪头指在自己的胸口,若不是收了力道,怕是现在就已经血洒衣襟了,他惊愕的看着颜宁,来来回回不过十招,自己就这么输了? 顾北堂嘴角弯了弯,不得不说,颜宁真的很帅气,不少人评价颜玉衡枪是,长龙一出,有抵挡百万大军之势,而颜宁不一样,她的长枪就像是把百万大军,引进了一个个阵法,波谲云诡,变幻多端。 李谦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圣上,是我输了。” 齐璟也是惊诧不已,要知道武将之中,除去颜玉衡,李谦算是最强的,他虽然没见过颜宁正式用枪,可也以为他俩至多能打个平手,不成想,输的竟然是李谦,还输的如此之快! 三人的视线落在颜宁身上,不成想,她赢了李谦,居然没有半分自得,手握银枪,凌厉的很,像是一支打磨了许多年,却从未出鞘的剑! “李副统领,承让。” “不敢,颜姑娘的确是有实力的人。” “是李副统领轻敌了,若不然你我可能还得打个五六十招。” 李谦心中更骇,她居然把自己什么时候会败,都算好了,他跪地对着齐璟禀告:“圣上,臣认为,颜姑娘确实可以担当统帅一职,征战匈奴!” “你先下去吧,我与颜宁单独谈谈。” “是。” “朕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想要去镇守边疆,征战匈奴,说说你的要求吧!” “我父亲从未通敌叛国,若我能凯旋归来,请求圣上废除父亲的证词,重新彻查此案。” “朕答应你,还有呢?” “江孤月私自对我父亲动用私刑,我要圣上,把他交给我处置!” “好。” “昌乐公主,在谢语儿行刑期间,从中暗害,找人轮奸,伙同江孤月加重刑罚,导致谢语儿身亡,我要她偿命!” “颜宁,昌乐再怎么样,都是一国公主,你这三件事,都是不好办啊!” “敢问圣上,身为公主,是否应该庇佑百姓,尽到自己的职责?” “这是自然。” “现在以昌乐一人之命,换北方百姓的性命,不知圣上舍不舍得?” “颜宁,你在要挟朕!” “颜宁不敢,只是不明白,齐国要这么一个废物公主有什么用!” 齐璟冷了脸色,心头不悦,他虽然和昌乐不和,但多少还得维系一点面子关系,颜宁太过了。 “颜宁!!!” 天子之怒,血流千里,颜宁丝毫不惧,对上齐璟深渊似的瞳孔,没有半分惊慌,她笑了笑,眸中带上几分嘲讽,“圣上,瑶儿姐姐身亡,这其中当真没有她的手笔吗?” 齐璟抓紧了龙椅,青筋暴起,心中剧烈颤动,“你什么意思?” 颜宁像是置身事外的人,任由一方棋盘厮杀,她始终冷眼相待,红唇轻启,说出了尘封已久的往事,“您当初听信颖妃的话,认为先丞相辅佐您是别有用心,故而冷眼相待,任由瑶儿姐姐被其他妃子欺负,这其中您的皇妹,昌乐最为严重。” 齐璟眸中尽是悲痛,颜宁不等他询问,便自顾自的说道:“圣上,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第43章 想起此事,颜宁终究是做不到那么冷,闭了闭眼睛,哑了声音:“先皇有旨,我可以随意走动,对于宫中宴席,若是不喜欢,可以离去,说起来这算是极大的荣宠了。十岁那年,中元节,我自己一个人孤寂的很,父亲远在边疆,整个统领府,都是黑的,宫中太监请我一同赴宴,以往我都是拒绝的,或许是难受的厉害,我去了。” 齐璟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那是他最后以太子的身份赴宴,颜宁的声音不大,细听还压抑着难过。 “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不少世家小姐,各个施展出十八般才艺,希望能得到圣上的青睐,圣上可还记得,那时候瑶儿姐姐在那?” “瑶儿说她有些不舒服,提前离席...” “那圣上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嫌宴会无聊,世家小姐们,也看不惯我粗鄙,不和我一起玩,我自己跑去了御花园,在那里,我看见了大着肚子的瑶儿姐姐,正在费劲的给昌乐剥荔枝,剥的不合适,昌乐就把荔枝皮砸在瑶儿姐姐的身上,剩下的核,还要瑶儿姐姐用手接着!” 一口鲜血喷出,顾北堂和颜宁大惊,从未以软弱示人的齐璟,此刻眼中尽是软弱和无助,他摆了摆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颜宁,你继续说。” “圣上应该记得,那次中元节,我和昌乐又打了起来,受罚的还是她,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太子妃的,还身怀六甲的瑶儿姐姐,要做这种事,本来以为只是瑶儿姐姐过于宠爱昌乐了,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话吗?” “你给我好好剥,不然的话,我就把你推下去,我听娘亲说,你全靠肚子里的孩子立足,才换的了皇兄的几分宠爱,若是没了呢?”昌乐把荔枝放进嘴里,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恶毒:“没了话,我就告诉皇兄,是你自己摔倒了,反正他不会怪我。” 唐若瑶心中一惊,一个荔枝没拿好,掉落在了地上,昌乐脸上顿时云雨密布,张口就是责骂之声。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装作游玩迷了路,故意大声嚷嚷,昌乐知道,遇见我没有好果子吃,就算不是她的错,那也会是她的,所以巴不得离得我远远的。圣上,你知道吗?我小心扶着瑶儿姐姐的时候,才知道他肚子的宝宝,已经有六月了!她那时候还笑着告诉我,有了这个孩子,你们之间也会好很多,还告诉我很多美好的愿望,你们二人会一同抚养他长大,瑶儿姐姐的眼睛那么亮,里面有星光,亮到我都信了。” “后来您登基为帝,各路女子百般讨好,听不进去瑶儿姐姐的劝谏,对她更加疏远,她临盆在即的时候,圣上您在做什么?您在不知道和那位妃子欢好!在此之后,更是听信颖妃娘娘的谗言,认为前丞相一家,想要外戚干政,把控朝堂,最后不知道查出什么,丞相一家满门抄斩,瑶儿姐姐一夜白发!” 第44章 往事随风 齐璟面如死灰,颜宁每说一句,都像是在像他心上插刀子,前丞相为什么会被满门抄斩,因他听信奸臣谗言,听信颖妃的教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疑心和不信任。 齐璟明白颜宁这是在借前丞相的事情,提醒自己,颜玉衡可能是被陷害的,他看向旁边的顾北堂,叹了一口气,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只希望能比自己和瑶儿的结局好一点。 齐璟褪去一身寒冷,露出难得的几分真情,看着跪的笔挺颜宁,软了声音:“朕答应你。” “谢圣上。” “颜宁,不是朕护着昌乐,我要你带着军功来见我,带着边疆的安定来见我,你凯旋之日,就是昌乐毙命之时!” “颜宁接旨!” “退下吧,稍后我会下旨,封你为镇边统帅,负责此次大战的所有事宜,边疆十万将领,皆听你调遣,明日出征!” “是。” 天空风云突变,花落无声,颜宁握着红缨枪,不知道在想什么,兜兜转转,居然来到了椒房殿,外面重兵把守,从门外望去,里面打扫的一尘不染,向来是专门安排了丫鬟。 想起唐若瑶,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难过,她轻轻抚上铜锁,低声呢喃:“瑶儿姐姐,我知道你不想让他知道这些往事,对不起,原谅我自作主张,我小时候,不该顾及那么多,我应该直接把昌乐推下荷花池淹死,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情了。可若是昌乐出事,被颖妃责骂,折磨的还是你,宁儿是不是特别没用,终究没能保护的了姐姐。” 破碎的话语,随风远去,颜宁红了眼眶,旁边的丫鬟太监们不敢劝阻,她坐在椒房殿的秋千上,秋千的慢慢摆动,尘封的卷轴展开,原来往事历历在目... 漫长的宫道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夕阳落洒下的金边,给这位倾城女子,镀上了柔和的光芒,一向沉闷的少女,难得的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瑶儿姐姐,我能不能摸摸小宝宝。” “自是能的,等他出世,是要喊你姐姐的。” “那我就有弟弟,好呀,我可以教他武术,嘿哈嘿哈,这样就会多一个人保护瑶儿姐姐了。”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陪他玩耍,等他长大了,就可以陪着宁儿了。” 少女高兴的眉飞色舞,小心的抚摸着肚子里的小宝宝,讲着宫外的许多趣事,夜幕降临,女子拉起她的手,向殿内走去。 “宁儿,今个怎么来的这样早?” “我自己在府里很是无趣,想要快一点见到瑶儿姐姐,咦,因为感觉小宝宝好像又长大了了。” 唐若瑶摸了摸颜宁的柔软的头发,笑的温柔:“那有那么快呀,不过宁儿说长大了,那肯定是长大了。” 吃过早膳,颜宁看着不少人来到了椒房殿,有些好奇:“瑶儿姐姐,这是做什么?” “宁儿总是往宫里跑,难免沉闷些,我不能常常陪着宁儿玩耍,让人给你打个秋千,看宁儿飞高高。” 颜宁眸中是藏不住的欣喜,“瑶儿姐姐最好了,等以后小宝宝出世了,我要和他一起玩耍。” “好。” 唐若瑶看着床边的红缨枪,还有些疑惑:“宁儿,怎么带着枪进来了?” “上次太医伯伯说瑶儿姐姐要静养,休息不好对小宝宝不好,昌乐虽然不进来,但总带着丫鬟太监们喧嚷嬉闹,我好几次都见瑶儿姐姐睡不好,所以就带来了。瑶儿姐姐休息的时候,我就在外面练枪,我看谁敢过来!” “还有哦,瑶儿姐姐,总有些坏女人,想要打瑶儿姐姐的主意,我在这里守着,就不会有人敢来了,我听嬷嬷说,会有坏女人陷害小宝宝,所以我时不时陪着瑶儿姐姐吃饭,那些人就得掂量几分。” 唐若瑶心中有暖流划过,颜宁的心竟是这样的细,不论是家族,还是自己的夫君,都不曾给的安全感,居然是一个十岁多的小姑娘给自己的,不知不觉泪流面满,把颜宁吓了一大跳,她无措的安抚:“瑶儿姐姐,是不是宁儿做错了什么,你别哭,不哭。” “没有,我是太高兴了,不知道我们这么好的宁儿,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 “不嫁,宁儿才不想嫁人,宁儿要陪着小宝宝长大。” 院子里繁花似锦,清越的鸟叫时不时响起,做好的秋千很是漂亮,那是椒房殿中为数不多的欢声笑语。 —— “母后,您找我?” “皇帝来了,快坐吧!” 齐璟接过小太监上的茶,喝了一口,“母后,您为何脸色这么差?” “你妹妹向我抱怨,她最近都没有能游玩的地方了。” 齐璟心底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虚心问道:“是皇宫里,乐儿不喜欢吗?” 颖妃摇了摇头,“她最近喜欢去椒房殿那处游玩,但是被人抢了地方。” “母后说笑了,谁敢抢乐儿的地方啊!” “颜玉衡之女颜宁。” 齐璟微微皱起眉头,似是不解:“颜宁不是不喜欢进宫,怎么会出现在椒房殿?” “谁知道你的好皇后,用什么法子笼络住她的心。” “母后,若瑶一直在养胎,可能是看颜宁合了眼缘,留下说说话吧!” “璟儿,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始终把你视如己出,一路辅佐你登上皇位,可谓用心良苦。” “母后我都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唐若瑶本就是丞相之女,颜宁是颜玉衡唯一的孩子,从先帝起,地位甚至比乐儿还尊贵,一文一武,要是想做点什么可就太容易了。” “母后,颜宁她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什么心思的。” “颜宁是个十岁小丫头,我自是知道的,可唐若瑶呢?怀着孕还不忘笼络颜宁,又是做糕点,又是打秋千的,不可不防啊!” 齐璟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思量了一会,几番犹豫,终是下定了决心,“那我回去就下旨,不许颜宁再出入椒房殿。” 第44章 “皇帝啊,你做事还是不够稳妥,颜宁有什么风吹草动,大臣的折子都能把你淹了,何况颜玉衡现在在西北作战,更是紧要时刻,再说了颜宁随意出入宫中,是先帝的旨意,你这样做,怕是朝中的大臣又得问三问四。” “母后的意思是?” “从皇后下手,让她不要再让颜宁去找她,不准她进入椒房殿。” “那就听母后的!” “天气炎热,你要不要太劳累了,注意身体,让御膳房多做些解暑的汤。” “谢母后关心,儿子记住了。” “去吧!” 齐璟走远,昌乐从屏风后面跑出来,扑倒颖妃的怀里撒娇:“母后,你好厉害啊,这样颜宁就不能跟我作对了。” “乐儿乖,遇到比自己强大的人时,越要学会好好思考,从暗处击杀。” “乐儿明白了。” —— 一连三天,颜宁都被拒之门外,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难受的厉害,自己一个人倚在椒房殿外的大门上,日头正晒。 “娘娘,要不就放颜姑娘进来吧,我看着也着实是可怜的很。” 唐若瑶摇了摇头,心里也疼的难受,“圣上已经发话,我再放她进来,是害了她,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让圣上再对颜家起疑,颜统领一生为国为民,就这么一个孩子,万万不可因为我再出事。” “唉。” “娘娘,颜姑娘又来了,一连五天皆是如此,这可如何是好啊!” 唐若瑶无数次想把脚迈出去,可忍了又忍,终究只是无奈的说了句,“随她去吧!” 颜宁像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敲门,每天都是默默的守在殿们外,不论是刮风下雨,必定出现,手中的红缨枪,使的赫赫生风。 昌乐和颖妃本就不想唐若瑶生下孩子,何况还有后宫的一众嫔妃,各种暗害数不胜数,可颜宁的存在,不知道暗中粉碎了多少阴谋诡计。 凡是送到椒房殿的东西,必定颜宁拿着一杆枪,先行拦下,仔细检验之后,才放进去再查探第二遍,一连几个月皆是如此。 昌乐和颖妃狠的牙根痒痒,颜宁就像是门神一样,虽然进不了宫殿,她就守在门外,一个小姑娘,也不嫌风吹日晒,这下子就是再想暗害都没有办法。唐若瑶那边更是来了火气,为了颜宁直接顶撞颖妃,和齐璟大吵一架。 颜宁就这样守了三个月,为了唐若瑶,专门向齐璟求了一个院子,“说自己,喜欢皇宫中的景色,想在里面住一段时间。”结果自然是应允,说起来,有颜宁在,唐若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太医说有助于养胎,便也随了去了,那时候他和唐若瑶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僵。 可不管怎么防,总有漏网之鱼,唐若瑶生产在即,颖妃居然想买通生产的婆子,让她命丧于此,颜宁在外面急的团团转,而齐璟却不知道在那个妃子那里过夜。 说起来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外面的人说难产,颜宁不信,因为太医伯伯说,瑶儿姐姐很好生小宝宝的,养的很好,一定有坏人作梗,她拼了命的跑,想去太医院找常给自己看病的太医。路上,正好撞见瑞王妃带着莫子瑜进宫,跑的太快,一下子跌在她们二人前面。 询问之下,瑞王妃是什么人,立即发现不妥,因为莫子瑜身体孱弱,出门都会跟着太医,不便的话,会有医女,几人连忙赶去椒房殿。 另一面又安排自己的贴身侍女前去太医院,颜宁担心请不到好太医,把自己的令牌也一块给了过去,瑞王妃是从 大染缸里浸泡了几十年的人,对于这种计俩怎么会不明白,当即一同安排下来,让人猝不及防,有瑞王妃的医女在,接生婆子们,自然也不敢再动手脚。 一番惊险下来,母子二人平安无事,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齐璟也在这时候,才不慌不忙的赶来,与之一同的还有咬碎银牙的颖妃。 颖妃现在虽然贵为太后,但若真比较起来,瑞王妃,是真的上京贵女,娘家地位尊宠,身世显赫,瑞王爷又是先帝的胞弟,而没有什么背景的太后,在瑞王妃的面前多少有点不够看的。她自己也难受很,自己一路拼了命的去争去夺,再换来今天这么一个局面,比起瑞王妃那种端庄气质来,自己多少有点心里不平衡。 瑞王妃心中清楚的很,还是先行了礼,才缓缓开口:“太后,圣上,我带子瑜进宫找太医瞧病,不曾想正好遇见颜宁这丫头,询问之下,竟是皇后娘娘难产,可颜宁告诉我太医说皇后娘娘胎养的很好,应该不会如此,所以跟来看看,不成想,一看果真出了问题,两个婆子,想要趁着生产之时,暗害皇后娘娘和皇嗣。” “什么!竟有如此事。” 齐璟虽然不宠唐若瑶,但面子也是要做足了,“拉下去,关到慎刑司仔细查完,我看看到底是谁,敢害朕的孩子。” 瑞王妃冷眼看着一切,把妃子们的百态尽数收入眼底,这后宫之中,多得都是落井下石之人,她从心底不喜颖妃,也不愿意再管这些腌臜事情,俯身行礼:“既然太后和圣上来了,也就已经没有妾身的事情了,就先带着子瑜去抓药了。” 颖妃皮笑肉不笑,声音确实温柔的很:“王妃客气了,还得多谢你帮忙保住了皇嗣。” “太后言重了,妾身毕竟是皇家的一份子,应当做的,还是好好处理这两个婆子吧,我也很是好奇,到底谁会这么胆大包天,下手如此歹毒,想要一尸两命。” “这是自然。” “妾身告退。” 瑞王妃走出几步后,看着站在原地满脸无措的小颜宁,不愿意让她蹚浑水,柔声喊道:“宁儿,子瑜有话跟你说,不如陪我去趟太医院吧!” 颜宁有些犹豫,但看见瑞王妃轻轻对她摇了摇头,瞬间明了,跟着一块去了太医院。 有了暗害皇后的事情为引子,为了小太子的安全,椒房殿的人员出入,需要向圣上报备,而颜宁被禁止再去看望唐若瑶,未曾想再次相见,唐若瑶已经成了棺中人,阴阳两隔,也成了颜宁心底里的痛。 她想尽办法查探消息,费尽力气,从唐若瑶的药渣中查出了慢性毒药,而唐若瑶死前最后见的人是昌乐!她始终不信自己的瑶儿姐姐是病故身亡,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过好在,瑶儿姐姐用她最不屑的争宠手段,带走了颖妃,让她从太后之位,身败名裂。 顾北堂找到颜宁的时候,就发现她坐在一个看起来有些破败的秋千上,整个人看起来颓败极了,没有来的心疼。 “宁儿,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秘密?” 颜宁忽然被推了一把,出神太厉害,以至于没意识到身后都来了人,迎风荡起,看着琉璃瓦顶,一如当年,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仅仅这一下,颜宁就在最低点的时候,跳了下来,她不想和顾北堂再有什么接触。 “顾大人,你我好像并无关系了吧?” 顾北堂岔开了话题,“你以前来过这里?” 许是故景太伤情,无处诉伤心,颜宁神色没那么冷了,但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个秋千,是为我打的。” 颜宁走在前面,顾北堂跟在后面,忍了又忍,一刹那间想起什么,“顾大人,你是不是已经成为太子老师了?” 顾北堂不知道颜宁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却很快的答复道:“是。” 如今的黑衣姑娘和彼时的少女重合,同样的官道,同样的落日余晖,只是再也无人待我归。 “顾北堂。”这是颜宁为数不多喊他全名的时候,明明声音很轻,他却听出了里面的难过。 “嗯?” “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 “不论你我仇怨如何,结局如何,好好教导太子,他会是个明君。” 顾北堂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回答道:“我答应你,我把毕生所学倾囊与他,辅佐他自立于天下,教他帝王之术,治国之道;教他辨别忠恶,勤政为民;教他知人善任,听言纳谏。” 颜宁没再说话,放眼望去这条长的不见尽头的路,齐珏,我始终未曾等到你的一句姐姐,也始终没能和你一同守护你的母后。 顾北堂想起她对自己的误解,觉得自己应该辩解些什么,也看不得她难过,他看的出这里一定承载着颜宁的不少回忆,换了话题:“你想让昌乐死,其实是有很多办法的,悄无声息的暴毙,也未尝不可?” 颜宁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顾大人,我发现我从未看懂过你。” 顾北堂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颜宁却是没有给她机会,“我知道那些深宫诡计,背地阴谋,但我是颜宁,颜家人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我要她的命,那么就会光明正大的去取,用我自己的方式!” 顾北堂没有说颜宁这样会很是吃亏的话,他尊重颜宁,也理解颜宁,宁儿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但他不是,权谋之术,玩弄人心,这些他最是擅长,所以宁儿不屑去做,或者做起来麻烦的事情,那就让他来吧,他是从骨子里都黑的人,手上的鲜血滴答答,开出了颓靡的花,慢慢的成了血海,可唯独想要拼了命,护住心底唯一的光,不让她沾染半分黑暗。 第45章 “颜宁,你一定是个好统领,匈奴之战,我等你回来,回来我就把当初强暴你的人交到你的跟前,任你处置。” “能强暴我的人,想来必是顾大人心腹,你舍得吗?” “他不是什么心腹,是一个烂到骨子里,烂到都发黑的人,不忠不孝,无情无义,所以落到什么结局都活该!” 第45章 舌战群儒 颜宁准备出征,还要被任命为统帅的声音传出,在前朝引起巨大的震动,颜家本就是树大招风,以江孤月为首朝臣暗地里嫉妒的眼都红了,巴不得颜玉衡早点死,可是没了老子,又来了个小的,反对质疑之声众大,而不少武将们也是心中不乐意,谁愿意受一个女子差遣! 按理说颜玉衡这种功高盖主之人,先帝在时,就应该没了性命,可奈何颜家太过于低调,寻不到什么错处,边疆不稳,又少不得颜玉衡,更是因为这人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其实说起来,让先帝,亦或者是齐璟,最放心的一点,就是颜家无子,只有颜宁一个女儿,想做什么,也掀不起风浪来。 “圣上,颜玉衡通敌叛国,已经招认,颜宁未必不会语匈奴勾结,怎么能派她前去北方边疆。” 顾北堂嘴角带着几分嘲讽,他原本以为颜宁出征,受阻会小些,不成想,满堂文武朝臣,只有几个愿意承认,还被其他人攻击了一个体无完肤! “李大人,你多虑了,这案子是本官在审理,查出了有不妥之处,证词有待考量。” “颜宁是个女子,她如何能号令大军,征战疆场?” “刘大人是个男子,为何现在在朝堂侃侃而谈,而不是前去北部边疆!” “老夫是个文官。” “刘大人既然是文官,对于边疆之事,烦请闭嘴。” “顾大人,你对她百般维护,这是为何,据说颜宁是你的发妻,不会是旧情难忘吧!” “孙大人,家国之间,孰轻孰重?” “自然是国。” “既然孙大人明白的很,那和旧不旧情有什么关系,我记得北方三城的伤亡百姓是多少人,您还没统计出来吧!何至于这么关心本官的私事。” “我觉得颜宁是否出征这事可以再缓缓,统帅之事需要慎重。” “高大人,你能缓的起,北方边疆百姓能缓吗?匈奴入侵会慎重吗?还是你根本不把百姓的性命当回事,眼里只有自己!” “颜宁从未上过战场,怎能让她担任统帅之职,这不是胡闹吗?” “齐校尉,你上过战场,怎么还被匈奴打的节节败退?” “这不能一概而 论。” “如何不能一概而论?齐大人这么有自信的话,只要你敢说完胜呼延昊,我立刻不再争论!” “我不行,难不成她一个十六岁小姑娘就行?” “齐校尉是不是忘了?颜统领也是十六岁上战场,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颜宁敢拿着自己的项上人头和颜家声誉担保,她能完胜呼延昊,你敢吗?” “但女子为统帅,这事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那请姚大人找出个可思议的人担任统帅,试问这朝中那位大臣能保证自己完胜呼延昊,又有那位大臣可以和颜宁一战!” “顾大人,大话谁都会说,你怎么知道颜宁不是夸下海口,最后导致兵败人亡呢!” “陈副将,既然你这么看不起颜宁,不如你上?我的记得你出征战绩之中,似乎败了不少次吧!” “我反正就是不相信一个女子家家的,能带领大军取胜!” “陈副将这么不放心的话,不如来和我打个赌吧,若颜宁输了,我为北部百姓陪葬,若完胜呼延昊,你把项上人头交给我!” “这...” “怎么,是不敢吗?” “颜宁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在家绣花,如何能上战场,听说她还是草包一个,这是要十万将士们跟着她去送命吗?” “王校尉,我前两天听说,你在烟雨楼特别宠爱的一个妓子,还和一个书生争风吃醋!” “一派胡言,本校尉从不去那种烟花柳巷,定是有人往我身上泼污水。” “王校尉都未曾见过颜宁,只是道听途说,怎知她是草包!” “颜宁那小丫头,瘦弱不堪,如何能和呼延昊的大刀相较量,去了不就是白白送命?” “楚提督,您与李谦李副统领,武艺想较如何?” “自是李副统领更胜一筹。” “那你知不知道,李副统领,十招之内,败于颜宁的红缨枪。” 此言一出,武将皆惊,纷纷向李谦求证,李谦喟叹:“颜宁天纵奇才,是我技不如人!” 武将之间,最注重的都是以武服人,没有文官那么多的大道理,闻言,沉默了一会,不再像刚才一样激烈反对,在加上颜玉衡的面子,赞成之声也多了不少。反观顾北堂,一人舌战群儒,把一众文官,堵得个个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齐璟安静的坐在上面听着,眼中还带着几分笑意,顾北堂是真的厉害,把你变得一文不值不说,还顺带问候一下你爹娘,当然也不是挨着都这么怼,还是分人,那些对颜宁恶意说一些难听之话的,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反观那些对颜宁真正抱有疑虑,处于中立态度的人,会耐心解答。 一番辩论下来,承认颜宁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像江孤月几个人依然不赞成,但也掀不起什么大浪,齐璟也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顾北堂要他在下朝之后再下旨,他以一己之力,给颜宁扫清了大半的障碍,当然自己也没落到好处。 “顾大人,你说颜统领的案子有疑,证据呢?” “本官查到有歹人在之前出入统领府,难免不会陷害!” “这么大的事情,你现在才查出,如此失职,你该当如何,我记得颜姑娘似乎被用刑了吧!是不是因为你们对颜宁用刑,逼迫颜统领签字画押!” “用刑,是因为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这是应该的。查到歹人潜入统领府,是本官始终不信颜统领通敌叛国,一直没放弃查探,当然是这么晚才查探出来,自是失职之罪,还导致颜姑娘,颜统领有可能蒙冤,所以下朝之后,自会领二十大板,自罚一年俸禄!” “这么说,顾大人还真是一心为国为民啊,不带半分私情。” “这是自然。” “可老臣怎么听说,颜姑娘三跪九叩,跪遍了整个后宫,都不曾换的你半分真情,这会怎么这般维护,你让公主颜面何在?” 顾北堂抬眸看向江孤月,笑的阴狠,“江大人不觉得管的有点宽了吗?本官和颜宁如何,那也只是私事,怎样给公主交代,这是本官的家事,也与你无半分关系,什么时候朝堂之上,成了这种讨论儿女情长的地方了?” “顾北堂!!!” “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江孤月整个人被气的浑身颤抖,脸色青紫,齐璟终于发话了:“众位爱卿,说的都有一定道理。” “各位的顾虑我也是明白,颜宁虽为女子,但胆识,武艺,兵法不输在场任何一个武将,并且她还有完胜的把握,众位爱卿不必再议了。” 本来还有几个人想让齐璟三思,看见顾北堂的眼神和笑容,又吓了回来,差点连手中的象笏都抓不住了。 “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了异议,那么颜宁就是这次征战匈奴的统帅,退朝!” 下朝之后,齐萧尘过来找顾北堂,难得带了点和颜悦色:“顾大人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顾北堂想起莫子瑜就酸的不是滋味,直截了当的怼了回去:“是你见的少。” “.......” “不是都同意颜宁出征了,你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 顾北堂忍了又忍,才把烦躁的心情压下去:“不知世子找我所为何事?” “你当真发现了潜入统领府的歹人,是不是颜统领就能平反了?” 颜玉衡通敌叛国一事,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歹不歹人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今日这话一出,来问的肯定不只齐萧尘一个,理智无数次告诉他,应该把颜玉衡五马分尸,以解心头之恨。 他何尝不明白自己今日说出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二十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甚至颜宁会恨他一辈子,他就是下去见到自己的娘亲,亦是无颜面对,可他有的选吗?从记事起就被灌输仇恨,说是游离四方,不过是为了摸清齐国的布防,不过是为了报仇,为了报恩,利用嗜血堂的势力,暗中替江孤月除去了多少人,当他手染鲜血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可偏偏遇到了颜宁,偏偏还奢望的想看一看她肆意张扬的眉眼。 所有人都说他狠辣无情,可到了颜宁没了任何铠甲,软弱想哭,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颜宁的呢?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必须冷血残酷。可颜宁牢房里的倔强,御花园的执拗,和离时的悲伤,扔玉佩时候的决绝,终是打破了他所有的自我欺骗,碎了他用尽力气筑起来的盔甲。 第46章 什么才华倾世,公子无双,他只知道自己活的异常失败,报不了想报的仇,也无法拥抱想爱人,所有最好的选择,就是等颜宁回来的时候,告诉她,自己就是强暴她的人,这样死在她枪下的话,让上一辈子的仇恨彻底泯灭,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看到颜宁知道是自己害他父亲至此时,一双眸子里的滔天恨意了呢! “世子放心,颜统领的事情,我会重新查办的。” 顾北堂一人孤寂的去领刑罚,齐萧尘看着他的背影,没有来的觉得悲凉,明明前途无量,权倾朝野,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种迟暮之人的衰败呢! —— “宁儿,宫里的人快来下旨了,你可做好准备了?” “是,唯独有些放心不下爹爹。” “爹爹好着呢,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反倒是你,不去见见子瑜吗?” 提起莫子瑜,颜宁心中尽是酸涩,声音带着些沙哑:“爹,我回应不了子瑜的感情,所以不如不见来的好,一无所有,残花败柳,怎敢误良人!” “罢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干涉,只是宁儿,你莫要亏待了自己。” “谢谢爹爹。” “虽知会惹你不开心,爹还是想问一句,你可放下顾北堂了?” 与顾北堂一同来的传旨太监,正好听到这句话,他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心猛地悬空。 “说实话,爹爹,可能还有那么一分情感吧,我们颜家人都痴情,若不是真心喜欢,当初怎么会有抛弃一切的勇气。” 颜玉衡担忧起来,想要劝说些什么,颜宁却笑了笑,尽是释然:“爹爹,同心如意玉佩被我毁了。” “宁儿!” “爹爹知道,那是娘亲留给我让我给未来夫君的,同心如意玉佩损毁,就代表着颜宁此生不会再和他有半分纠缠,毫无关系,何况我从未看懂他。”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只是宁儿,爹很多时候也看不透他,你离他远些最好。” “宁儿知道,可以拼了命的爱一个人,但是别忘了做自己,是我在唱独角戏,爱的太过于卑微。” 顾北堂笑的发苦,听到还有那么一分的时候,他高兴的快疯了,可颜宁若是知道自己就是害他父亲,害整个颜家的人呢?他有时候很想冲进去问问颜玉衡,当初为什么要杀了他父亲,为什么对人处处和善,却对前兵部侍郎狠心至此,满门抄斩!可在偶然间听到颜玉衡和华医者的谈话时,又萌生了退意。 “颜统领,你一生战功赫赫,深得人心,在朝堂威望甚高,想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事情吧!” “有,我年少轻狂,也曾做错过一件事。” “嗯?能被你用做错这件事形容的,那想必不是小事。” “我也不瞒你,我曾经冲到别人家中,一刀砍了他的头。” 华医者大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犹豫了一下问道:“这家人中,可有妻儿?” 颜玉衡沉默了一会,声音有些苦涩:“有,我提刀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身怀六甲,正让丫鬟扶着匆忙过来看她的夫君。” 想起往事,颜玉衡尽是愧疚,他手提砍刀,一身血污,刀上的鲜血正在滴滴答答的流淌,整个人犹如地狱修罗,骇人的厉害,那妇女当即被吓昏了过去,直到丫鬟的叫喊声想起,他才丢了砍刀,连忙请来了大夫。 毕竟是医者仁心,听到这种事情,华医者连忙问:“受到如此惊吓,那妇女可有事?” “嗯,险些小产,用了不少珍贵药材才保住了那孩子的性命。” 或许是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华医者没有再问,只是叹道:“保住了就好,保住了就好,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颜玉衡没在说话,这件事是他心底一生的痛,自己的凶狠毒辣,一时的意气用事,会给那妇女留下多大的阴影,又会对腹中胎儿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门外的顾北堂,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才忍住不冲进去的冲动,口腔中尽是血腥味,这是他母亲告诉他无数遍的事情,是他幼时无数次的梦魇。那时候的颜玉衡,如日中天,想要害一位大臣太过于容易,又深得圣心,为了隐瞒这件事,做到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的,身为兵部侍郎,最容易造假的罪名就是通敌叛国! 当他终于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颜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唤回他的几丝神志,苦涩蔓延,他终究是装作没有听到这件事情,转身离开。 这些恩怨就不要告诉颜宁了,以她的性子,定是会替父偿命,拿着把剑交给自己,让自己杀了她,自己背负这些已经如此艰辛,何至于再拖她进深渊。何况颜玉衡已经毁了满身骄傲,就当是偿还吧! 到时候重新平反,自己就把证据摆在面上,还颜玉衡一个清白,那时事情也瞒不住了,让朝中大臣知道他已经筋脉尽毁,自己也活不了,反正都是一个死,他更希望自己死在颜宁手里。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替颜宁扫平障碍,在你出征期间,护好你想保护的人。 “宁儿,仇恨太苦了,也太疼了,一直没能好好爱你,所以我用最后的时间,许你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传旨的太监,看着顾北堂出身的样子,拉了他的一下袖子,也没敢出声,用眼神询问,是否可以进去。 顾北堂点了点头,颜宁和颜玉衡都不想看见他,自己也就守在门外,让小太监自己进去宣旨,自己在看不见的地方,想想颜宁接旨时的神情。 “颜姑娘,圣旨已经下发,还请快些动身,战事吃紧,等不得。” “公公放心,已经准备好了,今夜就走!” 传旨太监是圣上的心腹,自然知道颜玉衡的情况,对他行了个礼,看着父女二人,忍不住劝慰了一句:“路途遥远,统帅一路保重。” “谢谢公公。” “老奴就不打扰二位了,先行告退。” “公公好走。” 出了门,传旨太监寻到了顾北堂,叹了一口气:“大人这是何苦呢?” 顾北堂笑了笑没说话,“谢谢公公愿意让我跟着来这一趟,这些银钱辛苦你了。” “顾大人,这可使不得,您客气了。” “公公客气了,以后我们之间共事的次数一定少不了,这点银钱就多一点心意。” 传旨公公看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又看了看顾北堂,接了过来:“那老奴就多谢顾大人了,以后有用得到奴才的地方尽管开口。” “公公慢走。” “大人不和我一起进宫吗?” “我得去领刑罚,欠了二十大板呢,就不送公公了。” 传旨公公对于朝堂之上事情从不多问,只是又道了谢,便转身走了。 医馆的人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颜玉衡看着颜宁,露出久违的笑容,“颜统帅,我在这里等你凯旋!” “定不如命。” 俩人还没说完话,门就敲响了,来的居然是南宫离! 两人一阵惊喜,颜宁一扫刚才的沉重,喜上眉梢:“师父,你被放出来了?” “嗯,说是从查的我没问题,就放出来了,狱卒还特意告诉我你们在那。” 颜宁一怔,这显然是顾北堂的安排,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反正想也想不明白,那就干脆不想了。 南宫离看着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诏书,满是欣慰:“宁儿,我都听说了,你何时走?” “今夜就出发。” “为师陪你一起。” “师父,路途遥远,您身体不好,还是留下吧!” 颜玉衡诧异的看了南宫离一眼,正好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这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南宫离不再是当初那个肆意逍遥的千秋公子,他是真的想做些为国为民的事情,更想守护颜宁。 “宁儿,让你师父跟着你吧!” “爹爹...” “有你师父在,我也更放心些,听爹爹和你师父的吧!” 颜宁犹豫了一下,不再坚持:“是。” 颜玉衡看着颜宁和南宫离并肩商量事情的样子,开心之余,也有些失落,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闭上了眼睛,在无人看见的暗处,徒自崩溃,再睁开眼睛之时,他们二人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第46章 媚骨生香 颜宁没带太多的东西,只带了些干粮和衣物,本来想悄无声息的离开,但到底是忧心谢语儿,特地又来了烟雨楼去看看。 还没敲门,就和里面来的人撞了一个满怀,正是谢语儿。 还没开口说话,谢语儿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语儿,你伤还没好,怎么就下床了,怎会呢!” “那小姐怎么不告诉我,您要去征战匈奴了?” 颜宁叹了一口气,弯腰抱起她放在床上,又小心的给她掖好被子,“你看看,身上冰凉,我这不是过来了吗?” 第47章 “小姐...” “我就是担忧你乱跑,不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大夫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小姐,你别生气,语儿错了...” “不是你错了,是我来晚了了,你先听我说。” 谢语儿低头不语,脸上还带着泪痕,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猫,让人心疼的厉害。 “傻语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本来也是打算带着你一块去北部边疆的,但是路途遥远,你身上的伤太过于眼中,边疆寒苦,药材稀缺,比不得这长安城。” 谢语儿还是执拗着不说话,性子和颜宁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没有说以后就把你 留在长安城,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语儿。” 听颜宁这样说,谢语儿才抬起了头,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乐意,她不想让颜宁自己在边疆无无人可依,被人欺负了去,女子为统帅,会受到什么待遇,她都不敢想,何况这是真的上战场,一不合适就会没命啊,她怎么放心颜宁一个人在那种地方! 看她神情软了一些,颜宁拉起她的手,商量道:“语儿,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我何尝不忧心你的身体。” “小姐,语儿真的没事。” “你身上包着的这些纱布,是当我看不见吗?先别着急,听我说完。” “这次呼延昊来势汹汹,怕是战争一时半会也打不完,实际情况我还得去了才能预测到底多长时间,父亲手筋脚筋被挑,需要你照料,我希望你能这段时间养好身体,也照顾着父亲一起。” “可是...” “我明白你的心思,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早些回来的,还是你完完整整的小姐。” 谢语儿沉思了一会,明白过来:“小姐,你是担心昌乐趁你不在,会作妖?” “是,她这几天一直没有露面,不知道在做什么。” “但是小姐,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何出面?” “子瑜考虑过这个问题,替你做了一个易容面具,会有人给你带过来的,暂且先用着她,我再想办法,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的重新生出现在众人眼前。” 谢语儿摇了摇头,“语儿容不容貌的不重要,只要小姐安好,语儿就知足了。” “我想请父亲收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谢语儿眼眶更红了,连忙摇头,“小姐,这万万不可。” “没什么不可的,你我二人情同姐妹,又是自小一块长大,与常人自是不同。唯一遗憾的是,这么多年,始终未曾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小姐,你和老爷救了我,又给了我一处容身之所,教我读书写字,从未把我当下人看过,我已经是无以为报...” 谢语儿忽然噤了声,颜宁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傻丫头,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这六年,有你在,我很开心,你若是愿意,当我妹妹吧!” 谢语儿泣不成声,抱住颜宁,埋在她怀里嚎啕大哭,“语儿愿意!” “傻妹妹,等我回来,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南征北战,纵横疆场!” “小姐,你一定要小心,安全的回来!” “好,等我回来陪你一起放纸鸢,再去尝尝桃花坞里的桃花酒,一同去长安城最高的地方,看这漫天星光。” —— 顾北堂受了二十大板后,在家养伤,本来齐璟已经下令,让侍卫们用巧劲打,不要下狠手,是他自己固执的要求用力,直至血肉模糊,竟然还撑着一口气,没有昏迷过去。 估计有段时间不能去上朝了,他也乐得清闲,至于小太子,可以让他来自己府里教习,目前除了边关匈奴入侵,其他都还算是安稳,也能少操些心。 只是自己这个样子,是不能送颜宁出征了,估计她也不会想看见自己,心中发苦。 “你还真是会折腾自己?”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么敢跟他说话,除了季子慕还能有谁? 顾北堂尝试动了一下,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你不好好陪着莫子瑜,来这里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莫子瑜那里?” 顾北堂睥了他一眼,“你心思就差写脸上了。” 季子慕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有那么明显吗?” 顾北堂不想理他,闭上眼睛出神,季子慕本来就是能说的人,才不管他的态度,“顾大人,我今日可听说了,你大杀四方,满朝文武大臣,都被你呛的说不出话来。” 顾北堂听到这句恭维,有些头疼,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有什么大惊小怪?这不是有嘴就行!” “.......” “有事赶紧说,别打扰我休息。” “你臀部上药没?” 杀意弥漫看来,要是眼神能杀人,季子慕这会怕是已经倒地身亡了! “得,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太吓人了,我错了,我不问!” “你,到底,来,做,什么!”这话像是从牙根里挤出来,让门外的赵七都跟着打了一个冷颤! “两个事。一,我可以带你去看颜宁,她今晚走;二,子瑜打算对昌乐出手,但是她最近一直不出府,连你身边都不来了,我怀疑你肯定是你在捣鬼!” 季子慕被吓得,连忙一口气说完这么一长串的话,顾北堂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什么时辰?” “酉时。” “嗯。” “你别这么高冷啊,昌乐那边到底是不是你出手了?” “嗯。” “你做了什么?” “媚骨生香。” “这是什么?” 顾北堂都不太想理他,说话真是费劲,“专门调制的媚药,你不是在问她做什么,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在颠鸾倒凤,缠绵床榻之间。” “你就是陷害她和别人通奸,怕很也扳不倒她,何况她反口一咬,说有人强迫她,想来也不会怎么样,虽然圣上和她不亲,但她好歹是一国公主。” 顾北堂嗤笑一声,眸子黑入深渊,里面不见半分生机:“谁告诉你我要陷害她和别人通奸?” 季子慕一脸懵,完全反应不过来,“难道不是吗?” “赵七,你进来,给你们堂主解释一下什么叫媚骨生香。” “是,主子。” “堂主,你知道楚国宫廷之中,有一个特别出名的媚药,叫做七日神仙游。” “是,难不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嗯,七日神仙游,是华医者早些年的试验品,被同门偷了方子,得到了娘娘的提拔,一路高升,而华医者却险些被害死,不成想,当夜有人逼宫谋反,造成内乱,趁乱逃出,才侥幸得了性命,又被您给救。” “顾北堂,你行啊,我救了华医者都不知道他的过往,你居然查的这么清楚!” “呵呵,也就你来路不明的人,都敢往嗜血堂里带。” “我这不是也给你捡了个顶级的医者吗?当时看着这人死死抱着自己的药箱,觉得有趣,嗜血堂也确实缺大夫,我就把他带回来了,先别说这个了。赵七,你继续说媚骨生香。” “七日神仙游,顾名思义,就是让人能欢爱七天七夜不知疲惫,当然常人用量都会小心翼翼,必然不会真来个七天七夜。” “说重点!” “七日逍遥游,再怎么厉害,它也只是媚药,但媚骨生香不同,它是激发人体内的欲望,若是女子服用,会...会...” “会什么,你倒是说啊,不是,怎么说着说着还脸红了?” “.......” “就会日夜思念男人,想要欢爱,并且为之发狂。” 季子慕错愕的看着顾北堂,“你想把昌乐变成一个荡妇?但她不会察觉不妥吗?对于自己的转变,怎么也会有反应!” “荡妇?太便宜她了,她不是找人想要轮奸谢语儿吗?我要让她自己求着被人轮!” 季子慕拍案叫绝,“我觉得不用子瑜出手了,还徒染一身腥,你出手,真是太可怕了!” “你不想脏了莫子瑜的手就直说,我的手段你见的还少吗?装模作样!” 被戳穿了季子慕也不扭捏,“你干脆告诉怎么做的呗。” “主子,在知道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一切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开始的时候昌乐公主每天都过来陪着主子一同用餐,主子就在她的膳食中放了媚骨生香。堂主猜测的对,她自然的不是什么软柿子,在发现自己对欢爱之事,有强烈的意愿之后,特地从召了心腹太医,自然不了了之,给的结果大体意思是,这是正常事情,不过因人而异,公主会格外强烈一些。” 季子慕听得津津有味,这比话本还有意思,“那之后呢?” “媚骨生香这种媚药,是慢性的,开始的时候,解决这种饥渴难耐特别容易,只要找个男人欢爱就行,但越往后期,效果越是可怕,最后会发展成一夜三五个人都满足不了的地步,而且是克制不住的,必须找人来解决,若是昌乐公主,突然在大街上发情,堂主能明白了吗?时间越久,次数也越来越强烈,直至最后下不来床。” 第48章 季子慕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喟叹道:“不愧是你家主子!”: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后期症状那么明显,昌乐怕是会想尽办法压制。” “您猜测的对,服了媚骨生香,最是见不得别人欢爱,会让自己的欲望更胜。” “这么说,是还有后手?” “昌乐公主的大丫鬟,翠珠也被下了媚骨生香!堂主可以想一下,昌乐一个公主,找男人欢爱还算容易,翠珠要去那里呢?听着自己公主和别的男子欢爱时的呻吟,她会怎么样呢?” “我都有些可怜她俩了,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啊!可恨的是,你家主子居然从未出面过,真是太歹毒了!” 赵七笑了笑,“堂主,还没完呢!” “还有?” “自然,主子要的是一石三鸟,您就等着看戏吧!” “现在不能说吗?” “总得留点压轴的,不过可以告诉堂主,现在和昌乐公主纠缠的人,是主子专门去选的床技顶级的,定让她是食髓知味,不知天地日月为何物!” “明白了,我就等着看戏吧,我让人送了金疮药来,你找个人一会给你上药。” “滚。” “那我和赵七出去聊,你先休息会吧,酉时我带你去城楼。” 顾北堂难得屈尊开口,“早一点。” “......”季子慕狠的牙痒痒,他就知道自己不该自作多情,这人心上唯一的柔软,都给了颜宁! “七儿,我刚才没敢问,北堂为什么要费这大功夫,不直接弄死昌乐?” “颜姑娘想要亲手斩了昌乐,为语儿姑娘报仇,也为自己报仇。” 季子慕看着爬着不敢动的人,心中酸涩,“他这是何苦呢?” “堂主就不苦吗?” 季子慕沉默了一下,难得的反驳一句,“我苦,但是还有能陪着莫子瑜身边的机会,可北堂恐怕和颜宁再无可能。”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沉默,心悦君兮君不知,入骨之痛是相思! 提起此事,赵七也满是难过,“堂主,要是有时间的话,你能不能帮忙劝劝主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主子不太对劲。”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怕是心病,你放心吧,我会找个时间劝劝他的。” “多谢堂主。” —— 季子慕一出现在莫子瑜跟前,就引来不满:“你怎么这么完才回来?” “才这么一会不见,你就想我想的厉害,莫子瑜,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图谋?” “别闹,宁儿怎么样了?” “圣上已经下旨了,任命颜宁为统帅!” “竟然这么顺利,朝中的大臣们都没有阻拦?” “今天的朝堂很是激烈,你可以去问问你大哥。” “我才不去,你快告诉我,怎么激烈了?” 季子慕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 “快说!” “朝中文武大臣皆不赞同颜宁出征,认为女子难当大用,顾北堂一人把满朝文武大臣怼了个遍,呛的说不出话来,硬生生让半数的大臣都同意了,剩下的不同意的也不敢吭声。” 莫子瑜安静的听他说完,并没有做出很什么意外的表情,反倒是季子慕有些奇怪。 “你不吃醋?” “没什么好吃醋的,他这样做,为宁儿扫清了不少障碍,只是有些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猜不透就不猜,他那个人古怪的很,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不用,宁儿什么时候走?” “你要去看她?” 莫子瑜打量了季子慕一会,有些怀疑的道:“以你的身手,带我出去可以吗?” “不要质疑我的身手,等...等等,带你出去?” “不然?走正门肯定会撞见我大哥,二哥又不在王府,我还能怎么出去?” “可颜宁不来向你道别,就代表着她不想让你去送她。” “谁说要去见面了,我们只要在城楼上看着就好。” 季子慕想起自己答应顾北堂的事情,又想了想自己抱着莫子瑜翻墙而出,果断选择把顾北堂卖了,大不了就被骂一顿,但美人在怀,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那你再睡半个时辰,我们一起去送颜宁。” “不睡了,昌乐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她现在怕是没时间找茬,自顾不暇了。” “不能说?” “不能。” 莫子瑜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你不如给我讲讲嗜血堂,你怎么会成为杀手?” “你怎么老是暗中打探这么多秘密,你真想知道?” “嗯。” “我就不告诉你!” 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费了好大劲才不至于失态,看着季子慕像个吃到糖果的小孩子,笑的灿烂,忽然也就不想再做计较了。 莫子瑜感觉脑仁疼,在心中思量,“不是说杀手都是冷酷无情,做事干净利落,怎么看和自己眼前这个人都不搭边啊!” —— 落日浮云,城楼内外已经围满了人,喧嚷声不绝于耳,柳树随风摇曳,残阳如血,让人悲从心来。 莫子瑜站在城楼上,俯瞰着整装待发的士兵们,热血涌上心头,季子慕倒是没什么感觉,在犹豫要不要去把顾北堂带来,毕竟他还是很害怕的。 “爹爹,我走了。”颜宁身披银甲战袍,单膝跪在颜玉衡面前,眼中的星火,已成燎原之势。 这是颜宁第一次穿战甲,披红袍,眉宇间尽是英气,飒爽英姿让人倾慕,谁说女子不如男?今日这一番装扮,不知让多少男儿羞愧不敢言。 颜玉衡满是欣慰,“吾儿英勇,此去定然让匈奴落荒而逃,爹爹等你凯旋!” “是。” 翻身上马,接过红缨枪,颜宁回望了一眼这繁华长安城,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喝道:“出发!” 落日余晖中,扬鞭追风沙,大军出征,百姓们驻足观赏,这才反应过来传说中的女统帅,就是颜玉衡之女,颜宁。 经过城楼之时,颜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几番犹豫,终究没有回头,而莫子瑜一直注视着他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还不肯离去! 长云烈马啸西风,手提长枪成不世之功,平匈奴,定江山,佑我百姓喜乐无忧! 第47章 就是不服 军营中,一群将领围绕着书信,抱怨不休,本就颓废的士气,更加低迷。 周乐气的磨牙,直接掀了桌子,“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来个女人,指挥我们作战,指挥什么,指挥绣花吗!” “周前锋,你也先别激动,圣上既然能下旨,肯定是和满朝文武大臣商议过的,说不定来的不是个花架子,真的有两把刷子。” “我怎么不知道齐国有比男子还厉害的女人,你就会当和事佬,有两把刷子,就算她有两把刷子,能打得过呼延昊?这是拿着边疆战士的命不当命!” “我说老周,你再怎么骂,也是没用的,估计这位女统帅也快到了,倒是就能瞧瞧这真面目了!” 周乐一听这话,就知道在憋什么怀主意,来了兴趣,“快说,你想做什么?” “咱们这边疆,天高皇帝远的,就算不听这女人的安排,她还能怎么办!” “哈哈,我明白了,等她来了,我就给个下马威,到时候不知道要去那里哭鼻子呢!” 一群武将跟着哈哈大笑,各出奇招,想着让新来的统帅怎么出丑,“你们也莫要太过,毕竟他是圣上派来的人。” “老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这位新来的统帅,丧命于战场,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她应该是坐镇军中,指挥四方之事,不会上战场的。” “呵,她这战场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你问问大家伙,谁甘心屈居一个女人之下,谁的战功不上血海厮杀出来的,她以来就是统帅,十万大军皆听她调遣,那有这么好的事,老子第一个不服!” “你也别这么激动,事情还没定数呢?我们还是先去巡查吧,呼延昊狡诈的很,尤其是守好粮仓,不然我们可就要饿死在这北部边疆了。” 说话的叶庆云,主将出事,他这个 位副将,就担起了大梁,他是出了名的待部下好,有勇有谋,众位武将也都服他,不再喧闹,愿意给几分薄面,一下子都散了。 众人走了之后,叶庆云才露出了忧愁,对着旁边的军师说道:“北宸,你怎么看?” “圣上下旨,军中会来一位女统帅,却并未告诉我们名字,您不觉得有意思吗?” “我实在是想不透。” “若我没猜错的话,圣上这是有意隐瞒的。” “这是为何?” “副将,您仔细想一下,整个大齐国,除了她还有谁敢以女子身份出征?” 第49章 叶庆云眼前一亮,“你是说我的师妹,颜宁!” 皇甫北宸点了点头,“副将,或许这次我们能胜了。” “军师就对她有这么大的信心?” “副将难道不是吗?你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一扫刚才的沉闷和压抑。” “哈哈,主要是小师妹太过于厉害,师父曾让我和她对战,那时候,我在颜家军中已无敌手,不免自大起来,认为可以和师父一战了。” “哦,结果呢?” 叶庆云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觉得不能欺负女孩子,肯定是故意让她几招。” 对上皇甫北宸怀疑的眼神,编不下去了,只能老实交代:“好吧,我那是心里多少也有些看不起女子,结果三枪败于她之手,记得她当时才十四岁。” “不行,要真是她来,我定然不能让老周他们欺负了去。” 皇甫北宸摇了摇手中的羽扇,拦住他,“你就别瞎操心了,你我不同,都是知道颜宁本事的人,就算有颜统领的威名压着,武将们也多少会有怨气,堵不如疏,你让他闹去吧!而且颜宁想要在军中快速站位脚跟,必须立威扬名。” “等会,你也知道颜宁的本事是什么意思?” “有幸与颜姑娘探讨过兵书,她的见解,让人惊叹,当时我就在可惜,若她不是女儿身,定然会是比颜统领更可怕的存在。” “你对她评价这么高?” “自然。”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们要是玩过了怎么办?” “那就有好戏看了,到时候怕倒霉的只能是他们。” 想起自己被颜宁挑下马的时候的疼,叶庆云打了一个冷颤,希望他们自求多福吧! 颜宁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五日的下午赶到了齐国军队所在的地方,众将士们都松了一口气。 正想快点进大营,颜宁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等等!” “宁儿,怎么了?” “师父,我觉得有点不对,我先过,你们稍等一下。” “是敌军吗?” “不是,就是些小打小闹。” “万事小心。” “呵,我就陪他们玩玩。” 颜宁身先士卒,策马扬鞭,其他将士们,在距离十里地的地方等待,就在颜宁马上要跨进军营之时,埋在土里的绊马索突然被拉起,而里面的士兵也趁此机会,想要在颜宁跌下马的瞬间,擒获她。 可谁都不曾想到,就在战马跌倒那一瞬间,颜宁足尖轻点,接着马背之力,跳出绊马索的区域,七八名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三人就已经被挑了枪,爬倒在地,抱着腿和胳膊呻吟。 其他的武将们,也是楞在原地,要知道这绊马索杀伤力虽然不大,但却是一旦搬到,连人带马都会跌倒在地,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叶庆云惊叹不已,要知道从跨坐的姿势,变成站姿极其困难,简直不可能做到。 颜宁在战马跌倒的一瞬间,首先把手中的长枪插在地上,用长枪的当做支撑点,然后迅速变换身姿,然后借力踩在马背上,再拔出长枪,轻盈似箭,如燕蹁跹,瞬间脱离危险区域。 难度之大,让人心畏,叶庆云敢说,他们武将之中,没一人能够做到如此,也不仅是技巧的考验,还对自己的身体把控要求极高。 颜宁的枪指在周乐胸口,把在场武将吓出来一身冷汗,要知道,袭击统帅可是死罪,周乐也是心慌的厉害,他本来以为来的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谁曾想这般厉害。他们都嘲笑女子不行,可刚才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除了女子怕也少有人能做的到?若是对女子各方面要求极高,那对男子的要求就是苛刻至极。 颜宁打量了他一会,收了枪,“周前锋,这就是你给本帅的见面礼?” 周乐也是个憨的人,知道事情败漏,肯定难逃一死,也硬气起来,“怎样,老子就是不服,他娘的。” 颜宁一枪打向他的腿,周乐受不住痛击,跌倒在地,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你不服我,可以,但这一枪,是我最不喜在我面前出言不逊之人,三战三败,脸都丢没了,有什么可硬气的!” 几个和周乐好的,军营之中都是讲义气的人,那能看的了自己的兄弟被一个女人欺负,还他妈的是个小丫头片子,这谁忍得了。 “小丫头,你有什么可横的,军营还轮不到你做主,我也不服,有本事,你和我打一场。” 叶庆云听完这话,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皇甫北宸却是笑意更甚,轻摇羽扇,好不自在。 “行啊,不过单纯打太没意思,不如来下点赌注!” “噢哟,你们听听,还敢要赌注,真让人笑掉大牙了,统帅是吧,你输了,我要你从哪来滚那去,只会绣花的小丫头片子!” “好啊,我赢了,我要你们这几位挑衅的人,给军中营妓,洗一个月的衣裳,若是洗不干净,亦或者发火,都给我滚,一律逐出军营!” “我去,你这小师妹是真的狠啊!”皇甫北宸虽然是这样说,眉眼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叶庆云也是直摇头,“他们几人也是惨了,师妹是真的够绝,这几位都是有战功的人,让她们给低等营妓去洗衣裳,还不如杀了他们,这不仅是不把他们当男子看了,这是把他们看的比营妓还低级,不仅面子尽失,怕再也抬不起头来。” 皇甫北宸看着颜宁,像是在看一团烈火,他摇了摇扇子,“你想的太简单了,营妓在军中没有任何尊严,任人玩弄,能活着已经是万幸,虽说大齐的营妓多是俘虏和罪臣之女,但也有不少是被拐卖来的良家妇女,颜宁的到来,她们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不少了,她似乎有完善营妓制度的想法。” “你居然看的这么深远?” “大齐对于营妓制度,向来不完善,这其中营中过的最好的,便是颜家军,士兵训练有素,而又有颜统领和颜夫人为榜样,所以也跟着多了些怜香惜玉。颜夫人对于营妓们也是发自真心的好,有了能做主和诉苦的人,她们也好过不少,做事有了积极性,也多了些心甘情愿。士兵的需求也解决了,战场上也就没了什么其他心思,专心操练,上阵杀敌。” “提及此事,叶庆云也是感慨万千,是啊,其他营里的营妓,大多受尽折磨惨死,别说有官职的人,就是一般的士兵也看不起她们,师妹的这个赌约,是一巴掌扇在了他们脸上。” 游轩被颜宁这个赌注气的脸都青了,这小娘们是真的狠,他咬牙道:“赌就赌,我还能怕你不成!” 颜宁扫了他一眼,对着身后的几位开口,语气满是漫不经心,“你们几位要不也一起来?” “不用,要打就一对一,我不干那些胜之不武的事!” 颜宁有些意外,居然还是个有气节的,看他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厌烦了。 周围的人空出场地,留给二人,游轩才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呢,提着大刀就砍去,颜宁倒是没急着和她打,只是在防守,看起来似乎处于劣势,周围不免多了一些叫好声。 颜宁把这些人记下,等到事情完了之后,再挨个处罚,游轩也有些纳闷,看颜宁刚才的身法,应该不差,这会为什么只守不攻呢? “难不成是看不起自己?”想到这茬游轩攻势愈加猛烈,他娘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敢看不起自己,这谁能忍得了。 “快给我说说,颜宁为何只攻不守?” 叶庆云看了眼皇甫北宸,有些不太想理他,“你又不是看不出来,问我作甚?” “我是文官,万一猜的不准呢,你赶紧说,费什么话!” “.......” “师妹是在试试他的水平,看看可不可用,是否留下?” “那合格没?” “我又不是师妹,我那知道,你能不能安心看戏了,闭嘴。” 十几招过去,颜宁觉得差不多了,就在游轩拿着大砍刀向她劈下之时,侧身一闪,一脚 踢上了他的手腕,从始至终,红缨枪只用来格挡,都未曾攻击。 酥麻还带着疼痛,游轩终是没了力气握住这砍刀,落地之际,激起尘土飞扬,他还是不死心,轮着拳头又想过来肉搏,被颜宁一脚踹翻在地! 游轩躺在地上,良久没有回过神来,“自己就这样输了?输给了一个小丫头!” 周围将士们,惊恐的看着颜宁,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这狠辣程度,真的是个女子吗? 叶庆云和皇甫北宸相视一笑,来到颜宁跟前,二人单膝行礼,给足了颜宁面子。 “副将叶庆云,参见统帅。” “军师皇甫北宸,参见见统帅。” 有了他俩领头,在看看周乐和游轩的悲惨模样,识时务者为俊杰,众将士们连忙高呼,“参见统帅!” 颜宁自始至终平淡至极,“副将,军师,请起。” 她扫视了众将士们一眼,被她所看之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她站在战旗下,迎着烈风,耀眼夺目,铭刻在了所有将士心中。 第50章 “我颜宁,自今日起,就是你们镇北军的统帅!” 南宫离和将士们追过来的时候,还担心不已,不成想,这么一会,颜宁已经把他们治的服服帖帖,再也没了对自己统帅是为女子的怨言! 周乐震惊的看着颜宁,他忍着疼,喊道:“等等。” “说!” “你是颜统领的女儿?” “你说呢?” 周乐眼中带上了泪花,被匈奴夺取的的三城,有救了,他咬着牙,单膝跪地,疼的浑身冒冷汗,牙齿都在打颤,却还是固执的行军礼:“前锋周乐,参见统帅。” 游轩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朗声道:“副尉游轩,参见统帅!” “让军医过来替你们二人治伤,衣裳得洗,说好一个月就是一个月。” “是。” 颜宁看着周乐和游轩,语气虽然依旧冷硬,神色却是缓了不少,“申时和其他将领,一同来我营帐,有重要任务!” 周乐和游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感激,“是!” 颜宁转头对众士兵说道:“你们征战辛苦,流血流汗,虽不尽人意,但也勇气可嘉,你们都是边关好儿郎,今晚都好好歇歇,晚饭是羊肉汤,都给我吃好喝好,休息好。从明日起,我颜宁的兵,不想再看见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模样!” “是!” 南宫离欣慰的看着这一切,“颜玉衡,你把颜宁教的很好,我知道你和想的一样,怕颜宁是个女子,会被军中将士为难,但她远比我们二人想象的还要出色,能做她的师父,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晚间烛火,许是颜宁的到来,重新点燃了将士们的士气,各个都拼了命的训练,而主帅营帐中,正是激烈的讨论声。 十几个方案都被否决,众位武将脸上也多了些不乐意,倒是皇甫北宸,笑着问道:“统帅,您可是有主意了?” “您们所提的方案,都是正面应敌,都有出彩的地方,但是匈奴狡诈,你想和他们正面打,他们却只想背地搞偷袭。” “请统帅明示。” “你们失去第一城,是因为被烧了粮草,后续支援跟不上,但好歹拼死护着百姓,伤亡不是很大。” “第二城,是匈奴假扮成流民,本来就人心慌乱,你们也来不及查探,里应外合,你失去了第二城,主将重伤不说,百姓伤亡惨重!” “这第三城,你有了防备,他们自然也不会再跟你们玩手段,本来失去两城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士气低迷,直接正面进宫,领兵之人还是呼延昊,更加加重了你们的心理负担,终是不敌,又失了这第三城。” “这样看,你们第一城就出现问题了,剩下的不过是连锁反应罢了,就是让将士们再次正面应敌,他们的心理负担只会更重,对阵压力只会更大,带着包袱去打,这不是找死?我爹爹是来不了的,别想了。” “那主帅的想法是?” “今夜突袭!” “什么?” “打了胜仗是最容易放松的时候,现在想来匈奴,正在开庆功宴,将士们士气低迷,自然得来个小胜仗激励一下。” “统帅请讲!” 颜宁指着地图和匈奴的方位,把自己的想法和谋略说了出来,听完之后,叶庆云和几位将领彻底送了一口气,连皇甫北宸都自叹不如,兵不厌诈是被她发挥到了极致! 第48章 暗夜突袭 长袖漫舞,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伴随着乐曲的起伏,歌姬们美的动人心魄,营帐中,列坐的是匈奴的将领,美酒佳肴,好不畅快。 “好,好啊,这舞跳的让人心痒痒!” “哈哈,大都尉,你这莫不是又想耍酒疯吧,当着呼延大人的面呢!” “说什么呢你,老子就是心中痛快,被颜玉衡他娘的压了这么多年,终于能一雪前耻了。” “还得多亏了那人的消息啊,不然颜玉衡的事情,我们还不可能这么快知道。” “哼,他也就有这么一点用处!” “齐国节节败退,我看谁还能抵挡我们的铁骑!拿下齐国也就是时间的事了。” “除了颜玉衡,其余将领不足为惧,我们收到消息说,这次齐国派来的统帅是个女人!” 旁边一个粗壮大汉,也插进话来,“我也听说了,你们说女子来做什么,陪睡吗,哈哈哈!” “苏丸扑,太过了,虽是知道来的是个女子,但还没查到是谁呢,不可轻敌。” 他们几人没成想呼延昊竟然一直听着他们说话,顿时有些惶恐,“呼延大人教训的是。” “大人,您说的我们都明白,但是齐国连失三城,这会怕是瑟瑟发抖,恨不得躲起来,对于来的统帅是个女人,心中怕是憋屈的很。” 呼延昊还没说话,外面忽然响起嘈杂声,将领们变了脸色,连忙出去查看。 竟然是齐国来袭,弓箭破风而来,杀死了不少人,领头的还怒骂道:“去你娘的匈奴,老子就是不愿意听一个女子调遣,就是今天战死在这里,老子也乐意。” 话语越骂越难听,气的几个匈奴将领恨不得上去一刀劈了他,最可气的是,他们之中居然有会匈奴语的,更让他们接受不了,青筋暴起! “呼延大人,我们要怎么办?” “夜色太深,不用管他们,小心为上。” “呼延昊,你个没种老的东西,敢不敢和老子打一架,别以为你拿着三座城就嘚瑟的不行,谁不知道你败在颜统领手中,败的那个惨哟,跌在马下,啃了一嘴土。” 呼延昊脸色铁青,几位将领也很是难看,这些人变着法的骂,骂的还贼难听,骂着骂着还说上了段子,苏丸扑气的眼睛赤红,对着呼延昊请令,“大人,他骂我娘,我们难不成就这样任由他们骂一夜,明早要是传出去,我们不成为部落的笑柄,我忍不了!” 浑土耶跟着请令,“日他娘的,被女人那里吃了气,就来找我们,大人,我同苏丸扑一同前去,定要提着他们项上人头回来盛酒喝。” 呼延昊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叫骂声,烦躁的很,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见机行事,发现不对立即撤退。” “是。” “周前锋,他们出来了!” 周乐把嘴中叼着的草一扔,“来得好,撤,把弓箭收了,你让他们继续骂!” “前锋,这是为何?” “我骂你两句娘,你急眼不?”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苏丸扑气的跳脚,骑在马背上,拼了命的去追,可就是保持那么一段距离,在他每次想要捉住人的时候,像是打了个滑一样,又飞了,夜晚密林中,视线极差,他们意识到什么,想要撤退,可来不及了,地上绊马索突起,羽箭破空,被打的措不及防。 而匈奴营帐那边,正在加强戒备,以为会有什么人来攻,不成想,竟然是浑土耶带着下属匆忙赶回,“报,苏扑丸都尉被擒!” “什么?” “我们追出一段路后,行至密林,察觉不对之时,已经晚了。” 呼延昊大怒:“怎么会那么晚才察觉不对!” “是齐国那些人太可恨,本来今晚就喝了酒,他们还不停的一直骂娘,而那几人又着实厉害,我们骂 不过,他们还编段子戏弄我们。” “废物,说多少次了小心为上,小心为上,苏丸扑就白白这样去送死了。” 浑土耶也是气的不行,齐国的那些士兵,当着他的们这些人的面,用匈奴话,唱寡妇上坟,唱有娘生没娘养,唱找不到媳妇的光棍,气的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打他娘的仗,差点没气吐血,这是什么打法! “先别管苏丸扑了,你们加强守卫,他们三战应该被我们打的军心溃散,这一点都不对。” “是。” 齐国军营之中,颜宁正和皇甫北宸商议战事,他们看着布防图,面色沉重,叶庆云时不时插两句,忽然间欣喜声从帐外传出,周乐一脸兴奋,“统帅。” “怎么样了?” “抓住了苏丸扑,浑土耶让他给跑了。” “做的不错。” 周乐可算出了一口恶气,这第二城,里应外合之人就是苏丸扑,心中狠的牙痒痒,却一直寻不到办法,再说了,这苏丸扑,可是匈奴大将之一,流星锤用的赫赫生风,多少兄弟死于他的手中。 “统帅,我有件事一直没想明白。” “说。” “您怎么知道我们在军营前设置了埋伏?” “圣上早就把圣旨下了,你们肯定是收到了消息,既然收到了消息,还故意不出来迎接,那就是想给我个下马威。最重要的一点,军营的士兵,训练的很不走心,眼神还时不时的向军营外飘,太假了。” “是统帅心思缜密。” “这没什么好缜密的,你们做的太假了。” “统帅教训的是,今夜一战,想来定会士气大增。” 第51章 “周乐,正式的战争这才刚刚开始呢!今晚不过是个前菜罢了。” “今晚之战,重在出其不意和调动情绪,他们连拿三城,多少会有些得意忘形,而选择晚上,是因为北方偏寒,多数士兵会选择喝酒取暖,若是平常也就算了,但他们定会大摆筵席。这种情况下,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你不知道苏丸扑喝完酒耍酒疯,曾经杀了自己的小妾吗?” “还有这种事?” “可能我是女儿家吧,平日里没事,对于楚国赵国和匈奴的将领,都有些了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连人家杀了小妾都知道,这叫有些了解???” “这招只能用一次,换你你试试,刚喝酒喝的尽兴,有人当着你的面骂娘,还给你唱寡妇哭坟。” 周乐想了一下,要换做是他的话,他非得把人给弄死,才善罢甘休,骂娘就忍无可忍了,自己活的好好的,寡妇哭坟是什么玩意,尤其是自己还在战场上,这种下一秒就可能身首异处的地方,这不是咒自己早死! “苏丸扑杀了自己小妾这件事,那时候闹得挺大的,但对于你们男子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而对于我来说,这恰恰就是能要他命的地方!” “是我眼界小了,不该对统帅不敬。” “这不是你的问题,自古如此,没什么好不敬的,何况颜宁只有一个。” “统帅,您是已经猜到被擒之人会是苏丸扑了吗?” “匈奴之中,若论英勇,他能排上前三,但若论气性和谋略,他差远了。” “统帅,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认为呢?” 周乐想了想了,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统帅,我们在撤退之时,把三城中的粮草都给烧了。” 颜宁点头,“这算是你们唯一做的不错的一件事了,但现在才刚进五月,正是鲜草肥美的时候,粮草供应充足,牛羊遍野,就是烧了粮草,他们也能撑不少时间。” 周乐一惊,“统帅,那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斩起精锐,乱起军心。他们这次进攻,看起来虽猛,但这次进攻,恐怕是因为我父亲,想要掠夺物资,一洗雪耻罢了,必然不会死战!这场战役应该不会太持久,真正难打的战役,在秋冬的时候。” “再说了,谁都希望过安乐日子,好不容易到了不愁吃穿的季节,谁不想在家陪陪妻子孩子,匈奴再怎么凶狠,也到底是人。匈奴的单于,因为受我父亲的震慑,并不好战,说起来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周乐安静的听着颜宁的讲解,若是在知道自己统帅是个女子之时,心中愤懑,但他现在满是佩服,颜宁不管是对战局把控,战术的运用,对将士们的管控,亦或者是对敌人的了解,都是他们望尘莫及的,就是拼武力,整个军中也无人是她的对手。 “统帅,那苏丸扑要怎么处置?” “先不用管他,仍在大牢中严加看管,一日三餐照常,也不用用刑,我自有安排。” “是。” —— 消息传入京中,齐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对着一旁的顾北堂笑道:“这丫头是真的厉害啊,当晚就生擒苏丸扑,令军中士气大震。” “嗯,她一向厉害。” “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 齐璟皱眉看着站的的顾北堂,“我最近觉得你不太对。” “那里?” “那里都不太对,朕记得才见你的时候,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现在怎么感觉暮气沉沉的?” “圣上多虑了,我只是病的太久,精力不济。” “说起这事来,你为什么非得挨那二十大板,还不让手下留情。” 为什么?大概想知道,她三跪九叩,跪遍整个后宫时的疼痛吧,二十大板都那么疼了,你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圣上,微臣的事情,就交给臣自己处置吧!” “也好,但你千万别把自己折腾过了。” “嗯。” “暗卫传来消息,昌乐在自己府中和野男人苟且?” “臣不清楚。” “你觉得朕该不该出手管?” “圣上,你和公主早有隔阂,何必去蹚浑水?” “我这不是担心你受委屈吗?” “圣上多虑了,天下人皆知驸马爷不行,公主这么做,也是有情可原的,何况看戏要看到结局。” 齐璟明白过来,也不再插手,他养在颖妃膝下的那些年,对自己这个妹妹是宠爱到极致,是真的把她当做亲妹妹,可她和自己的母后是一样的人,颖妃为了当皇后,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而昌乐害死了唐若瑶,就是顾北堂不出手,还有颜宁,就是他们二人都失败了,他也不会让昌乐活着,绝对不可能把害死珏儿母亲和险些害死他的人,留在这世上。 “你安排便可,我一直在想怎么解了你们二人的婚约,这正好来了由头。 “谢圣上隆恩。” “你先去教习珏儿吧,他喜欢你喜欢紧,我前些日子考他,皆对答如流,这其中你怕是费了不少心。” “这是臣应该做的。” “顾北堂,这朝中这么多文武大臣,我却唯独相信你。” “是圣上厚爱。” “你不必和我说什么客气话,我晚些时间让人把暗卫令牌送到你府中,你背后没有什么势力,做起事情来也不方便,这三分之一的暗卫供你调遣,我知道你对奇珍异宝没什么心思,但皇宫珍宝阁的大门始终对你开着,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去取就行。” “圣上...” “你有将近二十年的游历,知道这民间疾苦;你的手段和城府,本就少有人及,又兼具了狠辣和无情;你才华倾世,又得言庭夜倾囊相授,明白这朝堂诡谲,明争暗斗;你无世家势力支持,孑然一身,所以不会受制于人;最可怕的是,不论是权倾天下,位极人臣,还是荣华富贵,留名青史,你都丝毫不在乎,顾北堂,我把齐珏交给你了,把这天下交给你了,把颜宁也交给你了...” 顾北堂神情晦暗不明,再抬起头时,眸子里有了些星光,“圣上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圣上,太子你可以放心,他一定是明君。” “那我就放心了,你先退下吧!” “是。” —— 公主府中,昌乐暗中请了不少太医,可都没有看出病情,她砸了一屋子的东西,“本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群废物。” 周围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这一连多日,公主房中传出的欢爱声,是个有耳朵的人都听得见。 昌乐环顾四周,皱着眉头问道:“翠珠呢?” “禀公主,并未曾看见翠珠姑姑。” 昌乐满是烦躁,一连几日的缠绵,身体敏感的不成样子,一走路,就会又勾起莫名的火来。 “去找翠珠过来服侍,你们都先下去吧!” 得了命令的小丫鬟,四处寻找,却发现翠珠自己的丫鬟房中,时不时有呻吟传来,驻足细听了一会,小丫鬟脸色都吓白了。 “翠珠呢?” “禀...禀....” “禀什么禀,有话只说!” 小丫鬟都快吓哭了,“公主,我在翠珠姑姑房中,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男女之间的声音!” 昌乐闻言,脸色大变,眸子里的怒火,像是要烧出来一样,“什么!” 刚走到房门前,就听到各种淫靡的词语,昌乐气的脸色都青了,一脚踹开门,红鸾帐暖,薄汗轻喘,一枝梨花压海棠,正在和翠珠苟且的人正是自己的宠男。 二人颠鸾倒凤,浑然不知有人进来了,昌乐整个人气的发颤,四处望去,正好发现桌上的匕首,鬼使神差的拿了起来,慢慢靠近床铺,还不知天地为何物,在欲海里沉浮的翠珠,胸口开出了血色的花。 床上的男子冷眼看着这一切,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华医者这媚骨生香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昌乐像是魔怔了一样,把匕首拔出来再插进去,来来回回十几次,直到把翠珠折磨的看不出人形。从小看着她长大,一身侍奉她的大丫鬟,就这样亲自死于她自己之手。 昌乐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吓得把手中的匕首丢了,泪水糊了满脸,她错愕的看着四周,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这时候床上的男人邪魅一笑,勾起昌乐的下巴,“公主,这个小贱人勾引我,怎么办呢?” “我把她杀了,就没人勾引你了。” 男人上下其手,摸进了昌乐的裙子中,慢慢摆弄,压低声音:“公主,你都湿成这样了,不想要吗?” 昌乐一下子瘫软在他怀里,像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哀求的看着男人,“给我...给我。” “我自己伺候公主,要是伺候不好怎么办?不如我找两个人一起伺候公主吧!” 第52章 “都听你的,现在快给我。” “公主真乖,那她怎么办?” “我不知道。” “不,公主你知道,把她拉出去喂狗就好了。” “可是...” 男人加重了力道,让昌乐闷哼出了声,“可是什么?” “快点进来。” “公主不可是了?” “都听你的,不可是了,不可是了。” “真乖,公主,你肚子里怀个孩子可好?” “不行的,会被发现的。” 听到昌乐这么说,男人退了出了,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我和公主也是会被发现的,那也不要了。” “我怀,你快进来,我给你怀个孩子。” 男人笑的更甚,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乐儿真乖。”殊不知这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恶魔的低语。 第49章 万事小心 八月秋高风怒号,时不时夹杂着悲鸣,天比墨色还要黑沉,似乎天降暴雨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这么一种风雨欲来之势,府中的下人早已没了身影,只有凉亭中,坐着一个人,玄色的袍子被吹得肆意翻飞,旁边的上好的新茶早已冷透,他手中紧紧抓着一页书信,像是被人遏制了呼吸,满脸痛苦。 这是军中传来的书信,上面写着颜宁在此次战争中,伤了胳膊,这三个月来,颜宁战无不胜,不仅夺回被侵占的三城,还重创匈奴,斩杀大将数名,让呼延昊也是焦头烂额。 颜宁受伤,他甚至都无法看一眼,送一些伤药,伤的重不重,伤口深不深,他都不知道,只能从这书信的只言片语中,想发设发多窥探一点信息。 “老师,你是在难过吗?” 齐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中还捧着书卷,是过来请教不懂的地方的。 “太子,你对颜统领怎么看?” “珏儿现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怎么说?” “关于颜统领的赫赫战功,亦或者是颜统领通敌叛国,再或者是老师查到了有人陷害,都是齐珏听来的,并未曾亲眼见过,更未曾和颜统领有过接触。” 顾北堂看着齐珏,忽然感到很是欣慰,他蹲下身平视,“太子,你做的很对,但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但我相信,你一定是个明君,一定会让齐国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老师,珏儿一定不负你所望。” “这次的是那里不懂?” 齐珏把圈出来的地方指给他看,顾北堂耐心讲解,举例说明,等到明白了之后,他问了一个题外话:“老师,我还有一个事情,向您请教。” “说吧!” “您对颜宁怎么看?” 顾北堂一愣,“怎么会问这个?” “老师对宁儿姐姐,总是会格外上心,我还听说她是您的发妻?” “你叫她姐姐?” 齐珏也跟着愣住了,他贵为太子,为何会对颜宁格外上心,为什么姐姐两个字会脱口而出,像是很多年前就该这样... “她确实是我的发妻。” 顾北堂坦然的承认,把齐珏弄蒙了,他还太小,理解不了那些纠缠恩怨,“您是不喜欢宁儿姐姐吗?” 齐珏问出这个话题,紧张不已,把手中的书卷都攥皱了,像是听到什么害怕的回答。 顾北堂这才明白过来,齐珏为什么找她问颜宁,他笑了笑,“你很喜欢她?” 齐珏犹豫着点了点头,“我很小就听说过宁儿姐姐,但是我被看管的紧,不允许和任何人接触,宁儿姐姐又不喜欢宴席,所以从小到大,在我记忆里,我见过她不超过三次。” “那你过来问我,是想听到什么回答?” 齐珏攥紧了书卷,鼓起全部的勇气,缓声开口:“老师,若是宁儿姐姐有一天威胁到你的地位,你会对她出手吗?” 顾北堂想要摸向他头发的手,顿住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宁儿姐姐对老师那么好,老师都能为了权位而放弃她...”剩下的话齐珏没有说出口,要是有一天宁儿姐姐威胁到了你,老师会不会直接杀了她? 顾北堂看着齐珏,没有一丝犹豫,直截了当的回答:“不会。” 齐珏手中的书卷落在地上,整个人才不那么紧绷,细看之下他幼小的身体,还在细微的颤抖。 顾北堂的手,落在齐珏的头上,轻轻抚摸,像是在安抚,“能告诉我,你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吗?” “我一定是要护着宁儿姐姐的,若是老师对她出手,我势必会和老师反目成仇,是我不想看到的。” 顾北堂不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笑了笑,“你要如何护着她?” 天空惊雷炸响,雨点疯狂砸下,齐珏的话语,刺痛了他的心,“只要宁儿姐姐想,我什么身份都可以给她,如果宁儿姐姐愿意,我想娶她当我的皇后,百里红妆,江山为聘,护她喜乐无忧。” “若是她不愿意,我想认宁儿姐姐为我的皇姐,有自己的封地,做个逍遥自在的公主。” “若是宁儿姐姐还是放不下百姓,征战沙场,她就是我齐国的大统领,手握兵权,掌管天下兵马。” 顾北堂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出声:“齐珏,你知不知道,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变数可能会很大,而且很难。” “我很少梦见我的母后,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不愿意入梦,可我在每次见到宁儿姐姐的时候,当天晚上都会做梦,梦里的她端庄温婉,华贵大气,还牵了一个小女孩,她们对我很好,和我说了很多的事情,母后很是慈爱,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她。” 顾北堂看着齐珏,想起让人查到当年的事情,不由得冒出了五个字,宿命的羁绊。当年颜宁,拼了命,守护唐若瑶和未出世 的齐珏,而现在小小的齐珏警告自己不要伤害颜宁,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太子,我不能让你娶她。” “为什么?” “你该去上课了,你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说再多都是没用的。” 齐珏却没有动,依旧固执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爱她,爱到可以不要命。” 顾北堂在说完这句话后,撑伞走出了凉亭,桌上的书信被狂风卷起,落入水中,墨色被晕开,漫天雨幕中,孤寂而行。 齐珏被这话震的良久没有回过神来,老师喜欢宁儿姐姐,为什么还要和她和离呢?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想不明白,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卷,重新拿好。 “老师说的对,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妄想保护别人,这是痴人说梦,但不管如何,只要老师不对宁儿姐姐出手,那么齐国别无人再能构成威胁。或许他来的已经太晚,但他可以变得更加强大,以帝王的身份,镇天下太平无忧!” “母后,我一定会守护好宁儿姐姐的,所以你能不想再来梦里看看我?” —— 莫子瑜的病经过三个月的调养,总算好了起来,身子骨硬朗了不少,齐萧尘便解了他的禁足,本来以为他又会找个地方玩闹,不成想,让齐萧尘和齐川泽惊掉了下巴,他居然回云间书院读书去了。 “大哥,子瑜不会是生了个病,把脑子烧傻了吧!” 齐萧尘倒是满意至极,“我觉得很好,这小子终于知道上进了。” “你不觉得不正常?” “正常的很,你快去看看咱家祠堂看看。” “???” “看看是不是先祖显灵了,赶紧多上些贡品。” “......” “我还有事,就不同你聊了,先走了。” “等等,我听说最近你过的有点不顺心?” “没有,就是盐场上那点事,钱就那么些,谁都想多赚点,不用担心。” “川泽,你万事小心,一人做大,总有些见不得光的老鼠,毒蛇,冷不丁的想咬你一口。” “我知道,只是盐场的事情,官府不好出面,我再想想吧!” “安全为上,对于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你看着处置,出了事,大哥给你担着。” “好,多谢大哥。” —— 玲珑阁这几个月都不好过,也不知的自家堂主抽了什么风,隔三差五的来视察,看着谁不顺心,逮到就是抓去练手,那个不是带着伤,挂着彩回来的。 “主子,您有事情找我?” “你去给北堂送点上好的药,再多送些补品。” “是。” 暗夜有些疑惑,这以往都是自家主子,亲自去顾大人府上的,有事没事就向那里跑,怎么这几个月反倒是躲的远远的。 等到暗夜去了之后,就明白了,顾大人的眼神实在是吓人,他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下,“大人,这是主子让送来的东西。” 顾北堂看了一眼那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声音带着冰:“告诉季子慕,要么他一盏茶的时间出现在这里,要么让他洗刷干净,等我亲自过去。” 第53章 暗夜吓得一抖,自家主子到底怎么得罪顾大人了,要知道,他们杀手再怎么厉害,能做到的也不过是眨眼间毙命,眼前这位可是能玩死你,让你想死都死不成啊! “是,大人,我这就去请主子。” 顾北堂本来以为应该是回去找季子慕,谁能想到,青天白日里,暗夜居然在院子里点起了火,浓浓白烟,呛的人直咳嗽,眼睛都熏红了。 正在处理任务的赵七,差点没吓死,这是嗜血堂为了保护顾北堂,专门设置的信号,一旦出现危及顾北堂的事情,直接在院子里点火就行,白烟一出,就是信号,在长安城里落脚的杀手们都会赶过来。 与此同时珍宝阁的杀手,也吓白了脸,“堂主,堂主...” “慌慌张张做什么?” “顾大人院子里走水了,白烟弥漫,看不清人了。” 季子慕吓得脸都快白了,转身就走,一路上都在思考,是那方势力,青天白日里敢对顾北堂动手。 平日里到顾北堂府上,需要一盏茶,这次半盏茶都没用到,整个人的魂都快飞了。 火急火燎的到了府上一看,除了顾北堂喝着茶悠闲的等着他,还不忘夸赞了一句暗夜,“你这法子不错,赏。” “暗夜!!!” 季子慕整个人都快气炸了,感情在这里玩他呢,火还没发出来,就听见凉飕飕的一句:“子慕。” 这俩字一出,季子慕简直生无可恋啊,他宁可顾北堂把他打一顿,也比不知道遭受什么样的罪好啊! 记得上次顾北堂这样喊他,他那时候还觉得这人不计前嫌,有肚量,谁知道,转头在吃饭的时候,就给他下了泻药,还让人用铁链子把他给绑了起来,他硬生生苦熬了半宿,等药效下去,以为终于完了,还让人给自己送来了药汤,本来还挺感动,结果喝完才意识到不对,那是一碗情药啊! 吓得他赶紧去泡冷水,可恨的是顾北堂找人在冷池外面,给他念活春宫,还绘声绘色的,生怕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似的,他根本不敢运功,生怕走火入魔,生生的泡了半宿,想起这些事来是欲哭无泪啊!!! 他心中打鼓,面上却丝毫未显,带着堂主的气势,对着暗夜冷道:“你先下去。” 等到暗夜走远之后,季子慕二话不说,就开始求饶,“我错了。” “没想找你算账,有正事给你说。” 季子慕一愣,被这巨大的惊喜砸蒙了,“真不找我秋后算账,我可是没让你见到颜宁啊!” 顾北堂看着他忐忑不安的样子,缓了语气,“我去了。” “你怎么去的?” “总不可能赵七抱着你?”话刚说完,就接收到了那能杀人的视线,赶紧闭了嘴。 还能怎么去,无非是忍着疼,上了马车,趴着一动也不敢动,偷偷在不起眼的角落瞧上一眼,再一眼,看她飒爽英姿,手握红缨枪,铁马踏山河。 “我的错,顾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先说出什么事了吧!” “沿海一带,都分布着不少盐场,而这些盐场,是由齐萧尘掌控,他自己也隐瞒了身份,做一些买卖。” 季子慕敏感察觉到还没说出口的话,“他出什么事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如此,齐萧尘近乎把控了齐国半数以上的食盐交易,他本人又是掌管盐商最大的官,不管是那个环节都畅通无阻,自然也就引起了不少人眼红。” “你查到了什么?” “若是正常的交易,起了冲突,朝廷自然可以出面,但我担心不会那么简单。” 季子慕彻底严肃起来,满眼寒冰:“你是说,可能有人想要买他的命?” 嗜血堂虽是江湖最大的杀手堂,但还有万夜阁和往生铺,这俩单独的势力,自然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但他们若是联手,就是嗜血堂也得下很大的功夫才能摆平,何况稍有不慎,很可能会危及齐川泽的命。 “你的想法是什么?” “看你想帮不帮,一定会有人来找上嗜血堂,被拒绝之后定会退而求次,你要知道,盐商最不缺钱,而且万夜阁和往生铺一直避其锋芒,我们之间要倒也还算安稳,你能明白什么意思吗?” 季子慕怎会不明白,再也没了之前的吊儿郎当,气场带着血腥与杀伐之气,“这世间多的是要钱不要命的人,想找杀手太容易了,如果他们两家接了这单生意,自己执意要护住齐川泽,那么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算是彻底打破了,一旦开战,嗜血堂必定元气大伤,想要直接灭了这两家,怕是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顾北堂眉毛一挑,有些意外,“你这是想好怎么做了?” “嗯,我想去当齐川泽身边的护卫,有我在,他能安全不少。”若真的出现意外,他也可以不要命的护住齐川泽,这样的话,莫子瑜就不会难过了。 “然后呢?” “不是有你吗?所有的和平都不过是假象,嗜血堂这些年吃了他们两家太多的生意,早晚免不了一战,能直接把江湖势力重新洗牌,也算个挺大的收获。” “怎么不直接带着弟兄们去?” 季子慕摇了摇头,“我不能因为自己一人私欲,带着弟兄们送命,而且做杀手这一行当,本来就见不得光,若是有的选,谁不想过安乐日子,看孩子嬉闹,与妻子立黄昏,笑问粥可温?” “人间很好,多活一天是一天,若我能护齐川泽安然无恙,这也算是 暗中给子瑜的下聘礼之一。” 顾北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痴情人,对方想的什么,不言而喻。 “我现在还担心一件事,若你出面,会不会受到牵连?” “季子慕,你们能不能不老是把我当个文弱书生,好歹我也是嗜血堂的二把手。” “成,我主要是担心你,若我出了意外,嗜血堂,可就都交给你了。” “滚,老子最讨厌麻烦事,你要是出了意外,我就让你这些兄弟们无家可归,挖了你的坟,从棺材中把你刨出来,让你看着莫子瑜娶妻。” “......”明明是好心,怎么到这人嘴里就变味了呢!看着莫子瑜娶妻,他棺材板还能压得住? “听见了吗?不能出意外!还有,齐川泽毕竟是瑞王府的二公子,不用你事事拼命,齐萧尘也不是吃素的,他出了名的护短,要真怒起来,不用我出手,就得不惜一切代价端了他们,记住了吗?” “嗯,你是知道的,我们做杀手这一行的,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无论什么方法,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和他们训练有素的士兵,区别不是一般大,所以我去是最合适的。” “我知道,才是最不放心的。” “我真没事,放宽心,我要是有事,回来头拧下来,给你踢着玩,齐川泽疑心太重,想要安心在他身边做个护卫,我还得费好大劲。” “万事小心。” 季子慕走了之后,顾北堂叹了一口气,最近是多事之秋,齐璟的身体越来越差,朝堂震动不安,各方势力也都露出了獠牙,他就是想要偷偷去看看颜宁,却也有其心而无其力。既然这么忙的话,昌乐那边也该收场了,从军中的消息来看,北方的战争,应该快打到尾声了。 你在疆场厮杀,我镇朝堂太平,待你归来,赏长安花开半夏! 第50章 只手遮天 “统帅,特大好消息。”游轩顾不上礼节,一把拉开营帐的帘子,直接嚷嚷开。 皇甫北宸摇着羽扇轻笑,“刚还说你,这次作战勇猛呢?这会怎么反倒是失了礼节。” “哎呀,先别管那些礼节不礼节的了,匈奴那边派使者来了,递了一封信。” “哦?拿来我瞧瞧。” 游轩把信封交给皇甫北宸,却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露出欣喜的表情,游轩的心也悬了起来:“军师,这难道不是降书吗?” “算是降书吧!” 游轩一脸懵,什么叫算是降书,颜宁在这会也看完了信件,解释道:“呼延昊和我下了一个赌注。” 众人的心猛地一下子都揪了起来,叶庆云担忧道:“什么赌注?” “也不算什么大事,他想和我打一场,若是我能胜,他们二话不说直接退兵,若我输了,他们也退兵,但请交出我们俘虏的苏丸仆,邬乔,贺兰胜。” “不行,绝不能放,抓他们三个人废了多大的功夫,不能让那些兄弟的们白白送命。” “是啊,统帅,我们和这帮孙子,打到底,不怕他们。” “师妹,你不能去,你的手刚受了伤,呼延昊,这不是闹着玩的。” “师妹???” 众将士错愕的看着叶庆云,笑的森然:“老叶,你最好交代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宁不再管他们吵闹,转头对着皇甫北宸问道:“军师,你怎么想?” “统帅不是有想法了吗?若是继续打下去,必然双方伤亡更加惨重,真杀急了眼,双方都落不着好。” 第54章 “是啊,父亲曾提起,呼延昊是难得将帅之才,权衡利弊这一点,他看的相当明白。” “您和呼延昊还从未正面交过手,可有把握?” “想听实话吗?” “自然。” “他既然能败在我父亲手中,那么也一定会败在我手中。” “你受伤的伤...” “不碍事,休养几天即可。” “怎么不碍事?你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 “没有,军师,你先别激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单手用枪,这全营之中,也无人能剩我。” “简直是胡闹。” “皇甫北宸,我同意了,你去回信,这是军令。” “我不写!” “那我自己写。” 皇甫北宸气手中的羽扇也不摇了,他对颜宁真的是毫无办法,“我写,你还歇着吧!” “就是嘛,军师哥哥最好了。” 皇甫北宸刚拿起的笔,啪嗒摔在地上,整个人被呛的咳嗽,呵斥道:“胡闹什么?”话是这样说,耳朵却不经意的红了。 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颜宁乐得偷笑,她也知道自己去很危险,但能避免伤亡就尽量避免伤亡,这些将士们,脱下战甲,也不过是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是痴心等待他们妻子的丈夫,是娃娃们的爹爹,这一战,就是逆风,她也得打成必胜局! 他们的顾虑,颜宁何尝不明白,一旦自己失手,再想擒获这三大将领难如登天,可若是能靠自己一人,减少双方上千上万的伤亡,那就值得! “狐狸哥哥,呼延昊想来是被逼的写的这封信,他是有骨气的武将,要是可以的话,必然不会趁我受伤而对战,但既然开了这个要求,我们怎么能这么便宜他们呢?加大赌注!” 皇甫北宸看着颜宁狡黠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自然不能这么轻松条件,死了这么多兄弟们,就是投降,也得扒下他们一层皮来! “???”等会,颜宁刚才喊他什么,狐狸哥哥,皇甫北宸是彻底黑了脸,自然也不是真生气,颜宁在这,给他们这些长年驻守边疆的将士们,也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 与齐国这边相对轻快的气氛不同,匈奴营中,是破口大骂,“这么多要求,不仅要粮草,牛羊,还要我们的兵器弓箭,怎么不去抢!” “要求多就多吧,反正赢得是我们,呼延大人出手,一定没问题。” “没打之前,我还以为来了个小兔子,谁他娘知道,这是来了一个母老虎!” 此言一出,剩下的将领都沉默不语,本来知道来的是个女统帅的时候,他们还挺高兴的,结果她到的第一天,就擒获苏丸扑大人,后续更是六站六败,丢了刚到手的三城不说,伤亡惨重是其一,还折了五位将领,三位被擒,这他娘谁忍得了,忍不了也没办法,打又打不过! 呼延昊脸面挂不住,很是难看,贺兰胜作为都尉,在看见对面主帅是个女子之时,满脸不屑,还叫嚷着,要人家承欢胯下,不成想,双方一交手,直接被三枪挑下马。 “呵,有句话说的对,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是啊,这毒妇,真是狡诈,用兵阵法更是诡谲,尤其是手中的长枪,那么刚猛之利器,怎么到她手中,那枪就不像枪了,和她一交手,就似乎是被毒蛇给缠绕起来,甩也甩不掉,直接遏制的你无法呼吸!” “还是不知道这小姑娘,从那里来的吗?” “齐国朝堂正在严查,由一人独大,他畏畏缩缩的,也传递不出消息来。” “大人,你可是有了猜想?” “我记得颜玉衡曾有个女儿?” 提及颜玉衡,他们的脸色更差了,这人就像是梦魇,把他们笼罩在阴暗之下,一人干巴巴道:“确实有个女儿,但不是说,从小就娇惯宠爱,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齐国,你们还能想到其他人吗?” “这...” “有时候传言并不可信,听说交战她伤了胳膊?” 说起这件事情,几位将领来了精神,“大人,可不是吗?邬昆勇猛,一刀砍碎了她腕上护甲,伤可见骨。” “说具体。” “本来邬昆不是和她打的,是这小毒妇,想要救他们的一个将领,若是她没有出手,那人绝对活不了。” 夕阳洒下,照射进了营帐,呼延昊不知在想什么,像个木雕一样,不再言语。 静默了有三分钟左右,呼延昊叹了一口气:“去回了消息吧,我们应了。” “大人,您定然凯旋归来!” 呼延昊走出了营帐,望着那快要落下山的夕阳,记得年少时,他曾肆意畅快的和颜玉衡交手,输了自己还不服气,但现在他是心服口服。 他自己说起来算是儿女双全,自己征战一辈子,想把一身兵法尽数传授给儿子,可奈何天不遂人愿,两个儿子都是没出息的东西,自己的小女儿倒是有些兴趣,他不以为然,甚至都没给个好脸色,女儿早早出嫁成了妃子,整日里有的都是勾心斗角。 或许,他当年选择听听自己女儿的想法,是不 是就不会有这种英雄迟暮的悲哀?谁说女子不能征战沙场,庇佑百姓;谁说女子不能南征北战,赫赫战功;谁说女子不如男! 大齐何其有幸,能得到颜家忠贞不二,以身报国;大齐百姓何其有幸,他们的将领用鲜血筑起了一道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防线。 —— 长安城的百姓们,伸着脖子,想要探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批大批的士兵,围在了公主府内。 “顾大人,你把老夫带来作甚?” 现如今的顾北堂可和当初的穷秀才不同,可谓如日中天,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又是太子的老师,圣上病重,多次召见不说,却把重要的事情,尽数交于他,这般圣宠让多少人暗中急得发疯,偏生他又厉害的很,不管是有意陷害,还是刻意为难,都寻不到半分错处! 以前的时候,他身为昌乐的驸马爷,还能用公主俩字压压他,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根本不是顾北堂依靠昌乐,而是昌乐依附于顾北堂,这人真的是太可怕了,江孤月现在是真的不敢得罪。 从三月中举成为当今状元,再到现在那位大臣都得避其锋芒,仅仅过了五个月,但凡是想枕着朝堂不稳,结党营私,做些小动作的大臣,皆死于他之手,手段的狠辣和残忍,让人想想都毛骨悚然。 江孤月这才反应过来,顾北堂当初对他是真的够好了,他当初是瞎了眼,才会把这人当做一个好用听话的棋子,这根本不是棋子,这是能直接掀了你棋盘的人 顾北堂反倒是对他笑了笑:“不如同本官进去看看吧!”明明顾北堂笑的还算温和,可江孤月就是感觉背后发凉,像是毒蛇缠上了脖子,正在对他吐着芯子。 “呵呵,来的都是圣上身边的侍卫,想来发生的定然是不能为外人道的秘辛,老夫就不在这凑热闹,耽误了顾大人办案。” “不耽误,这是本官专门向圣上求得恩情,邀请江大人一块办案,不必有所顾及,走吧!” 江孤月感觉头皮发麻,附和着干笑两声,在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直到进了公主府,江孤月才真正害怕起来,为什么公主府中,会出现十几位形形色色的男子。 其中一位穿着正红色衣袍的男子,上来就跪倒在江孤月跟前,哭的梨花带雨,“求大人救命,求大人救命啊!” 江孤月被他吓了一跳,刚想呵斥一顿,猛然发现这不是自己的主场,顾北堂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他咳嗽了一声,佯装淡定:“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公主府?” “大人,小的名叫鹤轩,是被公主要挟来的男宠。” 江孤月听后勃然大怒:“知不知道你胡说什么,污蔑昌乐公主可是要被绞杀的。” 江孤月还想继续教训什么,一声冷笑传来,吓得他的一激灵,顾北堂嘴角的弧度,满是冰冷,偏偏还笑着说:“江大人,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江孤月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惊恐的看向地上跪着的男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鹤轩。” 江孤月两眼一黑,差点没昏过去,这人是春风苑的花魁啊,春风苑是长安城中和烟雨楼齐名的青楼啊,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人都是男子。 龙阳之好,自古就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齐国民风开放,对于男子之事,也包容的很,这些都不算什么,但男宠身后的人,基本都是非富即贵啊!而这位春风苑的花魁,就是前几日,大闹大理寺和刑部护现在护国公的小儿子的相好啊! 当初的护国公可是开国功臣之一,死后由自己嫡子继承了爵位,虽然有了先皇和当今圣上的打压,势力弱了不少,可毕竟根基在那呢,人家行事不张扬,明哲保身,可也不代表能欺负到他头上去啊! 第55章 有了鹤轩带头,其余的几个男子,也陆续跪下,名字才报到第六个,江孤月直接晕了过去,这几位那个也都惹不起啊... 本来这几个人出现在公主府就很难办了,他们还一口咬死是昌乐把他们拐带来的,昌乐啊昌乐,光是护国公,就有你受的了,你还抓来了这么多... “大人,醒了?” 江孤月一睁眼,就发现顾北堂站在他跟前,吓得差点又没晕过去,仔细一想,这几位拎出那个来都是有靠山的主,就算是被要挟,不可能不吭一声啊,还有昌乐这是抽的什么风,她是嫌活的太长了吗? “呵呵,辛苦顾大人照顾我了。” “你对我有恩,这有什么辛苦的,既然醒了,不如我们一切去看看吧!” 江孤月害怕的缩了缩,才犹豫的问道:“看什么?” “看本官的绿帽子大不大!” 江孤月真是快把老血给喷出来的,等到看到昌乐的样子的时候,整个人又差点被吓疯。 这个瘦的脱了相,活像是死人窟里爬出来的人是昌乐?还有,为什么昌乐会大着肚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堂,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你信我!” “公主,本官不行,你可以提出和离,这满院子的男人和你大着的肚子,是非要打我脸吗?” 昌乐一双眼睛满是无措,若是她以前的容貌哭起来定然让人我见犹怜,可现在活像是厉鬼索命,“北堂,求你救救我,不要声张这些事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出了事,为什么不找人去告诉我,自打一成亲,你就和我分府,原来一直打的就是这个心思吗?” “不是的,我不是,她当时分府,是想做事更方便些,不成想今日自己是百口莫辩。” “公主,你知道你带来的这些人是谁吗?” “他们不都是男宠吗?我把他们买回来,给他们一处庇护之所,有什么不好?” 江孤月看不下去了,指着鹤轩告诉昌乐这是谁,每说一个男子,昌乐的脸就更惨白一分,她是真的不知道。 既然是有身份,有靠山的人,为什么当初买的时候,要跟着自己走,想通这一点,昌乐嘶吼:“有人陷害我,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公主,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昌乐一怔,她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顾北堂叹了一口气,对着后面的禁军说道:“拿下吧!” “北堂,你信我,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昌乐的悲鸣声不绝于耳,现在她那里还有一丝公主的模样,就是青楼的妓子,也有不少卖艺不卖身的人,拼死保住自己名节的人,身为公主却连自己肚子里孩子是那个野男人都不知道,不由得让人恶心的想吐。 江孤月看着顾北堂的脸色,想要安慰一下,“顾大人,你也别太难过,身体的疾病是可以诊治的,女人肯定还会有的,像昌乐这种荡妇,不值得你伤神。” 顾北堂弯了眉眼,那里有丝毫伤神的样子,“江大人,你这风向转的是真快呢,但谁说本官不行?” 江孤月楞在原地,硬是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直到被人送出了公主府的大门,神情还在恍惚中。 鹤轩首先跪在顾北堂跟前,一袭红衣,妖艳一场,美的惊心动魄,薄唇轻启,“主子。” “起来吧,你这几日辛苦了。” 鹤轩没应声,对着顾北堂磕了三个头,“谢主子帮我报仇。” “我是你主子,这是应该为你做的,何况也不只是为了你,但是鹤轩,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真的对夜澜没有感觉吗?” “主子,我是一个比烂泥还脏的人,夜澜,我配不上他。” 顾北堂从来不插手别人的事情,刚想说些什么,公主府的大门,就被人砸的震天响,“鹤轩,鹤轩,你在那,你快出来!” 顾北堂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用说了,他知道爱一个人多苦,所以希望自己的属下,都能圆满。 鹤轩刚去打开大门,就被夜澜一把抱住,力道之大,恨不得能把他揉进骨血了,“我不就和你吵了一架,你转头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找你都快把长安城翻遍了,我都快把大理寺和刑部给逼疯了。”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没你,老子都疯了。”说着说着,夜澜带上了哭腔,他是真的整个人都要疯了。 鹤轩刚想说些什 么,就发现自己的主子出现在门口,连忙正经起来,夜澜也是一怔,“顾大人。” “夜小公子,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顾北堂前脚刚走,夜澜就醋意大发,“你看他的是什么眼神,他不就长的比我好看,不许看,再看把你眼珠子就挖出来。” “你不问昌乐把我怎么样了吗?” “呵,不管他把没把你怎么样,她都活不了!” “夜澜,我问你一个事情。” “嗯?” “你对顾大人怎么看?” “你怎么还说他,我要气死了。” “那就不说了,我回去再和你说,我在公主府发生的事情。” 夜澜收了吊儿郎当,看向顾北堂离去的身影,满是戒备:“鹤轩,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 “为什么?” “因为他太可怕了,你知道我也算是世家贵族了,齐国一共有四大世家,可我们谁也不敢动顾北堂,你能明白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在顾北堂初露锋芒之时,我们四大世家联合打压,不是没想过暗杀,但是派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 夜澜抓住他的手,像是在传递力量,把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说了出来,“现在朝堂之上,就是领头的四大世家都不敢对他出手,别说其他文武大臣了。曾经有段时间,四大世家分别出手,可没有一个成功的,更恐怖的是,他就像在知道我们做什么一样。说一个例子,我们家曾经对他下过手,他没有事,但第二日上朝,我们家费心培养了好几年的在朝堂上的一个重要棋子,被查出贪污,以那个人为中心的大小朝堂势力,连根拔起,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其他三家势力,并不死心,林家做的有些过分了点,像是惹的他有点烦了,不仅朝堂上心血被毁,他们家的二儿子,一夜之间,欠了不知道多少赌债,用了林家近乎四分之一的家产,才换的了一条命,但自此之后,元气大伤!” 鹤轩听了倒是淡然,笑着问:“他就没什么错处吗?” 夜澜沉默一会,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所查到没有,我爹说,顾北堂这个人什么都不求,这才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方,他明明是一人,却能单挑四大世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不见的暗处,他有千军万马!” “既然你这么坦诚,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还有秘密?” “你家想好过一点,就不要掺和朝堂之事,我有些事情没法告诉你,但夜澜,我始终不会害你。” 夜澜愣了一会,对鹤轩的眼神,里面依旧坦荡,他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和顾北堂有什么关系?” “他这个人啊,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整个心都是硬的,冷的,唯独属于柔情的地方,出现了一丝裂痕,却都给了一个人。” 第51章 坚不可摧 昌乐的事情被爆出,彻底成为了被唾骂的对象,一个皇家公主,自己不加检点就算了,居然怀了身孕,还不知道是谁的,文人墨客提笔而战,茶肆间的说书先生讲的天花乱坠,就是拿坊间的妓子都不愿意让人拿自己和她比较,可见是比过街老鼠还不如。 于此同时,还有不少旧事被挖出,比如昌乐是生母颖妃,是害死当今圣上亲生母亲的人,还是害死皇后娘娘的人,身为后宫的女人,却想把控朝政,成了齐国百姓的饭后谈资,让人不由得感叹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提及昌乐,便会说起颜宁,从小到大她俩就是被对比的对象,颜宁的草包名声在外,又有断绝父女关系之事,名声极差,自是比不过国色天香的公主的昌乐。但现在众人才意识过来,一直被他们看不上的人,现在正在战场上痛击匈奴,为他们筑起了安全的防线,何况颜宁从出征到现在,无一败绩,不论是圣上还是朝臣,亦或者武将,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百姓们有多讨厌昌乐,就多喜爱颜宁,于是出现了一种神奇的现象,只要有一篇怒骂昌乐的文章,便会有一篇赞美颜宁的文章,颜宁的名声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城门之下,两军对峙,肃杀的气氛弥漫战场,孤雁哀鸣,却又徒增几分凄凉。 颜宁跨坐马上,威风凛凛,锐气逼人,她无视匈奴大军,翻身下马,走到了呼延昊面前,“晚辈颜宁,请呼延前辈赐教。” 不知怎么的,呼延昊看着颜宁,有那么一瞬间,被刺痛了眼,回过神之后,笑的爽朗,“你是颜玉衡之女?” 第56章 “是。” “好,当真是虎父无犬女,你今日英姿,不知让多少男儿满面羞愧。” 颜宁没说话,她要在此,击退匈奴十四万大军,震慑北疆万里。 “你胳膊上的伤可好些了?”呼延昊的语气自然极了,其中的关心任谁都听的出来。 “可与呼延前辈一战。” “你这小丫头,性子我喜欢。听说你的红缨枪用的与你父亲,不相上下,若是时候合适,我还真想和你比试比试,但颜丫头,你擒了我三位大将,所以也休怪老夫无情,本不想以大欺小,奈何身不由人。” 颜宁微微一笑,竟是让两军之中不少人,直接呆住了,恍若不是在战场,而是来到了九天仙子的瑶台。 “前辈,你尽管无情,能让你带走这三个人,我颜宁自此不再上战场。” “丫头,大话可不要说的太早,你以为你能单手使枪,赢了我的大刀?” “早不早,比过才知道,到时候呼延前辈可不要输不起!” 呼延昊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握紧手中的大刀,哨声一响,长枪和大刀碰撞在一起,仅仅是一击,颜宁险些承受不住重量,单是拉开距离,就废了好大的力气,再加上她胳膊伤势未愈,让人根本看不到什么胜算。 叶庆云和皇甫北宸,捏了一把汗,周乐整个人直接脸色血色尽失,呼延昊这么多年武功只会更加精进,听说颜统领与他一战,就是极其困难,何况现在带着伤的颜宁! “丫头,你不是我的对手,放了他们三人,我不伤你。” 颜宁没说话,只是手中的枪用的越来越快,招数变化之快,让人眼花缭乱,等到再一次没躲过,又接下呼延昊一击之时,伤口彻底撕裂,鲜血染红了铁甲,齐国的士兵,看的红了眼。 “你枪术用的很是精妙,若是你没受伤,咱俩可能五五开,但现在你必输无疑。” 呼延昊话还没说完,枪尖就刺了过来,他心中一惊,连忙格挡,这一格挡他发现了不对,颜宁的枪术变了,越打越是心惊,颜宁近乎是单手用枪,竟然能和自己战如此之久,他想拉开距离,准备一击定胜负。 可就在想扯开距离之时,呼延昊心中发冷,刚才还被他打的节节败退的颜宁,现在居然频频主动进攻,自己不得不防守,可一防守,便又是缠斗起来,像是被毒蛇缠住一样,怎么都甩不开。 颜宁的攻击点非常奇怪,总是让你来不及防守,两人的昏天黑地,颜宁的一个胳膊还流着鲜血,大刀本就笨重,呼延昊想要挡住向自己右胸刺来一枪,不成想,颜宁突然变换动作,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自己左腿一疼,整个人都凌空而起,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呼延大人!!!” 匈奴的将士们难以置信的看着,跨坐在马上女子,手中的红缨枪正指在呼延昊的胸口,战马长鸣,落日黄沙中,她太过于耀眼,让在场所有人黯然失色,都沦为陪衬。 呼延昊躺在地上,哈哈大笑,长刀笨重,他以为颜宁终于想要进攻之时,不成想 只是一个假动作,长枪变化之快,犹若闪电,让人措不及防,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像是放松,又像是无奈,“颜玉衡看来你也早就打不过你的女儿了!” 再睁开眼时,他无视自己眼前的枪尖,看着颜宁,笑的慈祥,“丫头,我能问问,你练了多少年的枪吗?” 颜宁下马,把枪扔给叶庆云,拉起地上的呼延昊,声音不见悲喜,有的只是平淡,“算我打基础吗?” “算。” “十三年。” 练武之人,都知道天赋的重要性,最可怕的是,天赋比你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还丝毫不敢懈怠的努力。 呼延昊看着身后不可置信的匈奴大军,淡淡说了一句,“撤!”在他离开之时,回身笑了笑,那笑容包含着太多的东西,不等颜宁反应过来,他轻轻的说了一句:“丫头,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颜宁抹过嘴角的血,给嘴唇上了一层胭脂,她目送着匈奴大军走远,才彻底送了一口气。 “师妹!!!” “统帅!!!” 颜宁听见他们喊自己,回眸一笑,风华倾世,日月失色。 叶庆云他们正火急火燎的奔过来,颜宁想要安慰他们自己没事,却是吐出了大口鲜血,整个人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颜宁!!!” 齐国大军的魂都快吓没了,周乐赤红着眼睛喊军医,叶庆云和皇甫北宸是一刻也不敢放松,颜宁出事,将士们谁也没了心思训练,食不下咽,整整守了一天一夜,才听到了统帅转醒的消息。 消息一出,一大帮老爷们,乌泱泱的都想往颜宁营帐里跑,都被叶庆云以需要静养为名,轰了回去。 “师妹,你赶紧好点了吗?”叶庆云看着颜宁苍白的脸色,心里自责的很,褪去一身战袍的宁儿,才让人发觉她也不过才十六岁,要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这会应当是享受父母宠爱,媒人踏破门槛前来提亲,和自己心爱的郎君一同出游,何至于再这边疆之地,受尽苦楚。 “让师哥担忧了,我没事。” “你再说你没事,我就把你扔出去,你没事,你没事,你说句自己有事是掉块肉是吗?你知道你这次伤的多严重吗?胳膊伤口被撕裂的更厉害不说,内伤更是严重,好在匈奴已经退兵了,你也能好好修养一下。” 听到匈奴退兵了,颜宁松了一口气,强撑笑颜,“你把我扔出去吧!” 叶庆云一听她这话,差点没直接气背过去,可转过头的时候,却红了眼眶,宁儿,到底多大的苦楚,才把你逼成了千军万马,造就了这身坚不可摧的铠甲! 没人知道颜宁对于这一战,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所有的称赞背后,都隐藏了看不见的苦涩。 “我打算三日后回京。” “不行,你身体还没养好。” “师哥,我想我爹爹了,圣上答应我,只要我能击退匈奴,就会重新查证通敌叛国的事情。” 叶庆云知道自己劝不住,也没再阻拦,只说了好好休息,便出了营帐,这次匈奴入侵,屠杀齐国百姓,他心里也不好受,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再怎么劝阻,也还是没有成功,或许自己当时强硬一些,结局会不会好很多呢。 —— “圣上,边疆捷报!” 一连病了多日的齐璟,听到这个消息,一扫病气,来了精神,“说。” “颜统帅,成功击退匈奴,斩杀大将数名,大败呼延昊,大获全胜。” “好,好啊,颜宁怎么样?” “统帅和呼延昊作战时,受了伤,暂时在修养,不日回京。” “朕听说,她本来在战场上就受了伤,和呼延昊作战,可有大碍?” “统帅和呼延昊作战,似乎是单手用枪,撕裂了伤口,外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齐璟有些惊诧,“单手用枪?” “是,统帅亲征,在与匈奴交战之时,为了救人,被邬昆劈碎了腕上护甲,伤可见骨。在还没修养好期间,接受了匈奴开出的条件和降书,银枪白马,痛击呼延昊,震慑十四万大军。” “上天佑我大齐,等到颜宁回来,朕要大摆宴席,犒赏众将士。” 魏公公在一旁提醒道:“圣上,顾大人那该怎么办?” 齐璟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看事态发展吧,若是真护不住他,那便不护了。” 魏公公心中一惊,“圣上...” “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是明白的,比起顾北堂,齐国如今更需要一个武将,颜宁又是女子,对皇位没有丝毫威胁,何况她从小疼爱齐珏,两者取其重。” “可顾大人...” 齐璟打断他的话,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的是若真的不能两全的时候,留下的必然是江山社稷利益更大的人,顾北堂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而颜宁是千年难遇的将才!” “顾大人不会心中怨恨吗?我总感觉他不像显露的那么简单。” “会,但就像颜玉衡一样,他爱颜宁,所以情愿活着的人是她。” 魏公公不再多言,叹一口气,齐璟却又解释了一句:“朕是天子,仅仅这一个身份,就耗光了所有的柔情,你也别嫌朕心狠,他和颜宁的路是自己走的。” “老奴明白。” “不,你不明白,他若是一心坚定复仇,就该直接要了颜玉衡的命,顺便结果了颜宁,让这世间再无颜家,明明是必胜的一局棋,可他生生把自己逼到死路。” “圣上,正是因为心软,才留有了余地。” 齐璟面色巨变,看着魏公公,哑了声音,“你是说朕对瑶儿太过于无情了?” “圣上本是一局死棋,是皇后娘娘用自己和小太子命,给圣上劈出了一条活路。” 要是在以前,提起这种事,齐璟必然大怒,唐若瑶是他心底永远的痛,可如今像是看开了一样,没了脾气,也没有呵斥魏公公,自己呢喃,“你说的对,或许顾北堂的结局,会比朕好的多。” 第57章 魏公公看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多了一句嘴,“圣上,对自己喜欢的人手下留情,那不叫心软,那是偏爱。” 齐璟愣住了,蓦然间红了眼眶,整个人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魏公公心里也难受,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他虽是太监,没体验过情爱,可见惯了悲欢离合,缘起缘灭。天空落下的暴雨,未尝不是眼泪,涩的发苦。一句江山为重,让古往今来多少美人香消玉殒,成了这一堆白骨,无非一抔黄土掩了一生。 顾北堂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本以为颜玉衡必定身首异处,颜宁论为姬妾,就是救她,也是相当不容易,想必颜宁自己也得受尽苦楚。不成想顾北堂居然亲自为她求了良家女子的身份,心软一次,就会有下一次,直至彻底沦陷。 当他知道顾北堂在朝堂之上,对颜宁百般庇护,从心底里欣慰,杀父之仇,灭门之仇,横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是天堑,可顾北堂用自己的命,在他们之间连接了一根绳子,他不信颜玉衡通敌叛国,可他的不信值几个钱? 他实在是不想在看到齐璟和唐若瑶的悲剧了,可为什么先皇把关于前兵部侍郎的卷宗都销毁了,为什么顾北堂的母亲咬死是颜统领害他们灭门呢?或许这些往事清楚了,顾大人也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主子,颜姑娘大获全胜,不日回京。” 顾北堂的手一倾,鱼料尽数撒入池塘,鱼儿争相抢夺,顾北堂想问的很多,到了嘴边,只是说了一句:“她的伤可好些了?” 赵七略有迟疑,顾北堂意识到不对,冷了语气:“说。” “颜姑娘,伤势未愈,直接迎战呼延昊。” “继续。” “单手用枪,把呼延昊挑下了马,但左胳膊伤口撕裂,受了严重的内伤。” 顾北堂眼前一黑,险些栽进鱼池中,“你去找季子慕要伤药,把嗜血堂那几瓶顶级伤药送去。” “主子,那几瓶伤药,是堂主和您都舍不得用的...” 顾北堂看了赵七一眼,眸中风暴涌起,寒冰刺骨,他不敢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逃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茶楼酒肆之中,蒙面人把信封递给在坐的人,这人衣冠华贵,举手投足之间,气度非凡,唯独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样貌。 “还真是有趣,好不容易快熬死齐璟了,又来了两个人捣乱,还真是晦气。” “殿下,我们不是来引战的。” “花落,你怎么这么能叨叨,本王没忘了正事,这不是感慨一句吗?” “齐国的事情还是先不要管的好,殿下还是尽快找到无忧公主,才是目前最为紧要的。” “是啊,本王已经快忘了自己的妹妹长的是何模样了?” “殿下,无忧公主的皇后娘娘的心头肉,也是扎在皇上心里的一根刺,若是被三皇子和四皇子提前找到,可能会对您不利。” “花落,本王之所以来齐国,不是因为夺嫡争宠,只是为了无忧而已, 记得年少时,她从缠着我玩闹,不成想现在过去就是这么多年了。” “殿下,可若是不夺嫡,无忧公主怕是会成为他们的利用工具。” “是啊,所以本王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查了这么多年,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明明是殿下的功劳,二皇子和三皇子竟提前邀宠!” “不用管他们,那些手段在本王面前根本不够看的,要不是因为无忧不喜欢兄弟相残,他们早就死了。” 花落是从小跟着他的人,也不忌讳什么,就直接问了,“殿下,若不是您和无忧公主有血缘关系,我很多时候都在怀疑,您是不是想娶她。” “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不喜欢。” 花落是真的惊了,他一直都明白,自家殿下对无忧公主偏执到骨子里,不成想竟是到了病态的地步。 “殿下,您是认真的吗?” “为何不认真,我若是想,偷天换日都能做的到,把无忧的身份抹掉,让她成为一个亡故的公主,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殿下...” “我曾旁敲侧击问过,无忧不喜欢,她说本王以后会有很多个女人,妹妹却只有一个,但她怎知道?从年少开始,本王的眼中除了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殿下,您这么偏执,以后登基该要怎么办?后宫佳丽三千,定然是不可避免。” “呵,本王登基,不过是想护她安乐,想看她无忧,既然注定不可能和她在一起,那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这江山社稷,佳人美玉,本王从不放在眼里,若不是她,或许本王早就死在了冷宫。” “殿下,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万万不可在别人面前提起。” “大逆不道?本王就是道!” 第52章 班师回朝 颜宁凯旋归来,权倾朝野的顾北堂亲自去迎接,让齐国所有朝臣,都不再敢轻视这位女统领,何况六战六胜,单手用枪击败呼延昊,这是连颜玉衡都没做到的事情,扬我齐国威名,震慑八方豪雄。 城门大开之时,谁都不曾想到,颜宁居然用红缨枪指向了顾北堂,这可把百姓们和一同来的大臣吓坏了。 枪尖指在的胸口,只要轻轻一送,就能穿胸而过,赵七和身后的侍卫,脸色白的可怕,唯独顾北堂,丝毫不觉,微微一偏头,弯了眉眼,声音温柔似是四月的春风,“宁儿,欢迎回来。” 这一笑,不知迷了多少长安城姑娘的眼,成了多少人春闺梦,颜宁盯着他看了良久,终是收了银枪,跟着进宫复命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颜宁不喜顾北堂,偏生顾大人还往跟前凑,“宁儿,你的伤好了没有?” 颜宁不理。 “宁儿,边疆之战艰苦,你可有大碍?” 颜宁还是不理。 “宁儿,听说...” 话还没说完,颜宁的银枪擦着顾北堂的脸颊划过,鲜血渗出,让在场所有人变了脸色。 二人静默无言,顾北堂没再阻拦,目送着颜宁的身影走远,他不是害怕被杀,只是被她眼底中的寒凉,刺痛了眼。 颜宁对于这种庆功宴,没有丝毫欣喜,她满心都是挂念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是看出她没有想法,宴席结束的很快。 “叩见圣上。” “颜统帅,起来吧,朕很是欣慰啊!” “圣上,您应该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 “是,昌乐已经在牢中,等你回来亲自行刑,你父亲的事情,顾北堂一直在查证,你可以前去问他,至于江孤月,等你父亲翻案后,你看着处置吧!” “圣上,能不能换个人重新查证?” 齐璟听到这个要求笑了,“你信不信朕就是不管换成谁来审理案件,最后把控的大权的都会是他?” 颜宁眉头紧锁,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终究是没再什么,叩头谢恩。 “罢了,你的心也不在这,也不愿意在宫中多留,你先去看你父亲吧!” “微臣告退。” 刚推开议事殿的门,颜宁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刚想拉开距离,不成想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摔进了他怀里。 顾北堂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有点懵,他在外面听见了声音,所以才犹豫着没有进去,不成想和颜宁撞到了一起。 虽然还没想好说什么,手的动作却比大脑更快,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小心的避开她胳膊上的伤口。 颜宁挣扎着想起身,不成想这人看起来文官一个,居然死死的禁锢着自己,她忽然感觉到什么,不敢再乱动,咬牙切齿道:“你放开我!” 顾北堂明白自己起反应了,也有些尴尬,耳朵染上了云霞,他真的很想再抱颜宁一会,可又怕她不喜欢自己,对自己更加厌弃,于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站稳。 脱离了掌控,颜宁冷嘲,“不成想,一别三月之久,顾大人的病还没好?” “你不在身边,病的更重了。” “???” “顾大人,你这脑子时不时抽风的毛病,该去看看太医了!” 顾北堂局促的想要解释,能舌战群雄的人,却突然失了言语,干巴巴道:“没有抽风,它一直在想你。” “......” 颜宁不想再理他,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来,顾北堂被她看的有些羞耻,耳朵更红了,颜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拽过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轻声耳语:“原来顾大人,真的又短又小!” 说完扬长而去,顾北堂琢磨过这话的味来,脸都黑了,徒自生闷气,却又不知道该怨谁,于是苦了赵七等人,一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被牵连。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下午,为什么会心情好点了,因为颜姑娘过来了。 “我要见你们主子。” “颜姑娘先喝点茶,主子马上就来。” “好。” 第58章 昨天陪了自己的父亲一宿,大夫说恢复的不错,虽然不可能恢复到以前那样,但也不至于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废人,自己心里难受减轻了一点,倒是谢语儿那丫头,出落的越是水灵了,只是日日带着人皮面具委屈了她。 颜宁正出神,忽然被阴影所笼罩,一抬头,正好撞进顾北堂眸子中,呼吸一窒,被人困了一个正着。 顾北堂看着她愣怔的样子,嘴角勾出个好看的弧度,在颜宁反应过来之前,松了禁锢。 颜宁被这人弄的莫名其妙,刚想发火,就听见一句正儿八经的问话,“颜统帅,你找我什么事?” 颜宁愤恨的瞪了他一眼,只好先说正事,滔天怒火就这么冷不丁的灭了,“来看你查案查的怎么样了。” 顾北堂看着她,良久没有开口,正在颜宁疑惑这人是不是又抽风的时候,却被突如其来的笑迷了眼。 他知道自己说出真相,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是看着她的眉眼,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你父亲自是没有通敌叛国,我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 “真的?” “自然。” 颜宁狐疑的盯着他,满是戒备,“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告诉我,说吧,什么条件。” 风入堂厅,展开了记忆的卷轴,顾北堂笑的温和,语气一如当年:“颜宁,你的心愿是什么?” 她愣住了,垂了眼眸,遮掩了不经意间泄出的失落与悲伤,那个天真肆意的颜宁,早就被你亲手杀死了,再抬起眸子的时候,里面满是坚毅,“剑寒九州,守万里江山,佑天下百姓。” 顾北堂眼中的难过清澈见底,颜宁受不了他这样子,讥讽道:“不知顾大人突然提起这个是想做什么?” ” 没什么。” 她不想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更不愿意再回想那些往事,起身出了厅堂,正好遇上拿着花浇,有些奇怪,还没开口,反倒是赵七邀请道:“颜姑娘,听完你比较喜欢侍弄花草,我一个大男人粗手笨脚了些,怕养不活那些娇贵的花,不如你与我一同去看看吧,顺便指点一二。” 颜宁也有点好奇,是多名贵的花,才能让赵七这么说,跟着来到后院,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丛浅淡一丛浓,这满院子的都是秋棠花。 赵七舒了一口气,想来刚才主子没有阻止,也是想让颜姑娘看到这些的吧。 颜宁小心的从花丛中走过,惊起了飞蝶,她回头问赵七:“这里全都是秋海棠吗?” “是。” 她听完回答,沉默了,轻轻抚上海棠的枝叶,像是在看一段段心碎的往事,赵七又加了一句,“这些秋棠花,是主子亲手种的。” 花香袭人,枝叶上海带着些水珠,美的让人心颤,但为什么偏偏都是秋海棠。 “赵七,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不知。” 颜宁没再说话,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她红着眼眶转身,“丞相大人,你的心愿是什么呢?” “一生一世一双人,宁儿,不如再嫁我一次吧!” 颜宁笑得讽刺,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秋海棠的花语是苦恋,他苦恋自己,怎么会这么可笑呢! “顾北堂,我把一颗真心,捧到你面前,是你嫌它不堪,是你亲手摔碎了它!” 顾北堂哑了声音,在这秋海棠花丛中,终是失了控,他抱住颜宁,力气之大,像是把人给揉进骨血里,说出话满是哀求,“我若告诉你全部真相,你能不能不要恨我?” 颜宁没有丝毫挣扎,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当初是真的爱惨了顾北堂,结局却是惨烈无比。 “你说。” “你的爹爹,是我陷害的。” “你嫁给我,是我筹谋的。” “你被强暴,是我算计的。” 没有听到回答,顾北堂满是慌乱,刚放开颜宁,就发现她的嘴角有鲜血渗出,一张口,鲜血落在了娇艳的花上,笑的凄惨。 “颜宁!!!” “你...你别...过来!” 顾北堂一动也不敢动,如同惊弓之鸟,浑身颤抖,一双眸子里,没了半分星光。 “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 “你不是自始至终都知道,我就是那么一个奸诈阴险,不择手段的人吗?为什么,为了权位,为了荣宠,为了美人!” “我、要、听、真、相!” “这就是真相...” “顾大人,看在这满园秋海棠的份上,告诉我真相行吗?” 顾北堂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才堪堪换的几分清醒,他不能告诉颜宁,颜玉衡是颜宁的信仰,是白袍不染墨点的人,是她从小就敬爱的爹爹! “这就是真相啊,你还想听什么?” “那为什么还要再次娶我,为什么还要我不要恨你,顾北堂,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不论真相是什么,我都能承受,我只求它是真的!” 纵使知道自己会被杀,顾北堂依旧带着笑,始终不该,“真相就是如此,你不是一直知道吗?我有病,想一出是一出。” 颜宁盯着他看了良久,彻底被仇恨吞噬,“顾大人,你的命,我明日会亲自来取!” “我等着,若我说的是假话,这满院子的秋海棠将一夜枯死,颜姑娘知道真相多真了吗?” 望着自己爱的人,身影越走越远,顾北堂笑的苍凉,若是知道结局如此,成婚的那段时间,我就该天天黏着你,为你折花,替你描眉,笑看晚霞。 青山原不老,愿求雪白头。 “宁儿,对不起,我本想做的更加天衣无缝些,却不想情感失了控。” “主子...” “赵七,你陪我去道观一趟,我有事交代。” “属下能问问去做什么?” “请教一下,如何化为厉鬼。” 赵七悚然,不敢再多问,反正主子想做什么,他从来都想不明白,听令就是。 —— “若我死了,希望能化作厉鬼,不入轮回,不去安息,换今生一世羁绊,忧她所忧,喜她所喜,震八方小人,荡十方恶鬼,护她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夜间烛火通明,这是他今日在道观中,许下的愿,若能成真,也算个不错的结局。 顾北堂有些出神,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等到笔搁下,竟是一个字都没错,只是遗书两个字,让人一阵恍惚。 写完了遗书,顾北堂开始写注解,他答应了颜宁要好好教导齐珏,所以从出征之日起,他就一直在做这些事情,只是三个月多的时间太短,他能做的,只能把一些特别重要的治国策论,批注完毕。 虽然书籍不多,但都是经典,他相信齐珏的天分,批注完了之后,已经快天亮了,想了想自己还有没有要交代的。 犹豫了一会,最后修书一封,让人送去了瑞王府,这是给莫子瑜的,信中只有两句话,照顾好颜宁,身体安康;若是参加科举,保护和教导好齐珏。顾北堂拜上。 忙完一切,天已经大亮,照射进来的日光有些刺眼,他换上了和颜宁初见时的衣服,向后院走去,既然自己必死无疑,那至少可以选择死的地方。 可来到后院,他被眼前的景象,弄的有些懵,所有的秋海棠,在一夜之间枯死,“赵七!” “属下在。”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昨夜颜姑娘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从外面的墙上就翻进来一个红衣女子,看见顾北堂,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上来一枪把他刺死。 “你说的,秋海棠一夜枯死,就告诉我真相!” 顾北堂有些贪恋的看着颜宁的眉眼,听见问话后,却又猛地移开视线,“颜宁,我昨天就把真相告诉你了。” “我恨你恨到骨子里,一点都不想见你,但你的借口太过于蹩脚,我信不了,我之所以追查真相,也不过是担忧会不会有什么潜在威胁,会伤害到我父亲,明白了吗?” “原来是这样。” “顾大人,以为会是什么样?” 顾北堂叹了一口气,还没开口,小五疯了一样跑进来,“主子,出事了,颜统领今个突然说不出话了。” 颜宁如遭雷击,也顾不上别的,瞬间消失在了后院,一路上她的心像是被人死死攥着,疼的不能呼吸。 “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华医者现在也还没查到原因,但说很有可能是被毒哑了。” “你说什么?” “嗜血堂的人和谢语儿都在那里守着,华医者亲自煎的药物,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主子,你有没有想过是华医者?”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我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先去医馆。” “是。” 刚到医馆,顾北堂还未曾开口,长枪穿肩,鲜血飞溅,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语气柔和:“宁儿不怕。” 第59章 “主子!!!” 颜宁终是没有彻底刺穿,拔出了枪,满是失望,崩溃大哭,“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父亲,你有什么不能冲着我来,我的爹爹,早就被你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到底害怕他泄露什么秘密,你要狠心毒哑他?”顾北堂忍着疼,安慰她,“我不曾下过毒,我既然救了他,就不会再害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行吗?” “谢语儿说,每日都会有人往医馆里送补药,而且都是极其名贵的药材,都是给我父亲使用的。本来她还疑心过,但是经过华医者查验,没有任何问题,这些药材药效也确实好,爹爹吃了之后,身体好多了,可就是今天的药材,查出来了里面有毒药!” “我去查探了一下,那药材都是你让人送的,最重要的是,华医者是你的人!” 顾北堂听她说完,脸色已经白到极致,浑身都在冒冷汗,“颜宁,你信我一次,赵七,你带亲兵守住医馆四周,不许任何人出入,然后去太医院请江太医,让他过来一趟。” “主子,你...” 顾北堂的鲜血越渗越多,他摇摇头,“别管我。” 颜宁怔愣的看着他处理一切,小五连忙把华医者请了过来,让他疗伤,“大人,您还愿意信我?” “华医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确实信你,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是难逃罪责。” “大人,我不可能发现不了,药材中有毒,所以一定是有人陷害。” 顾北堂扫了他们一眼,“你把医馆中的小童和颜统 领用过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仔细查验!” “大人,您的意思是,医馆中有内鬼?” “我给的药材,一定没问题,你的人品我深信不疑,华医者你是那种宁可枝头抱香死的人,又有医者仁心,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华医者一大把年纪,落了泪,他真的不曾害过颜玉衡,顾北堂知道,这种事对一个医者的伤害有多大,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凶手。 “亲兵包围,任何人禁止出入,颜宁对于这种阴谋诡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陪着颜玉衡。” 两大顶级医者,联合查验,药材中确实有毒,若是顾北堂有一丝怀疑华医者,这件事就很成了冤案错案,两个时辰的查验,一无所获,所有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顾北堂左肩绑着纱布,止住了血,听完搜查结果,看向了谢语儿,“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颜宁气急,会错了意,“你找不到凶手,就想害语儿?” 第53章 尘封往事 顾北堂被颜宁的质问,白了脸色,心中绞痛,苦中作乐,好歹不认为凶手不是自己了,看向谢语儿问道:“颜统领用的器具,是你亲自采买的,还是用的和医馆统一。” “统一的,义父的器具都是我收拾完了之后,亲自去洗刷的。” “你确定,这些平日里用的东西,一个都没少吗?” 谢语儿仔细过去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赵七,带人去搜医童的房间,顺便看看那些地方有泥土翻新痕迹!” 一个穿褐色衣服医童被这话吓得脸色发白,看向华医者:“老师,我有些害怕,想去如厕!” 这几个医童都是被他当做亲生孩子看待的,于心不忍,刚想开口求情,就对上了顾北堂冰冷的视线,“憋着!” 小医童被吓得一哆嗦,顾北堂视线却打量着他,这时候小五拿来了一个名录,是嗜血堂的人,记录的医馆一周之内的出入名单。 顾北堂看完也不说什么,让人心底发毛,亲兵来报:“大人,这是从医童房中搜出的器具。” “给江太医和华医者。” “是。” 他们二人摇了摇头,“大人,这上面还是没有毒药。” 顾北堂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玩味,“司叶小朋友,为什么单独你的器具,少了一个呢?!” 被点到名字的小医童害怕极了,内心打鼓,却还是强撑着,佯装理直气壮,“我失手打碎了一个。” “什么时候打碎的呢?” “今天早晨的时候,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三位哥哥都应当的见了。” 其他三位小医童点点头,顾北堂反倒是笑意更甚,“我问你们,他是喝水的时候打碎的,还是刚拿起就打碎了?”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较为大一些的医童开口说话,“是早晨喝水的时候,手滑摔碎的。” 司叶急了,“大人,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刚才冤枉语儿姐姐,现在又是想冤枉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七一巴掌打出了血,顾北堂明明是在笑,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冰冷至极,“谁给你的错觉,敢这么跟我说话?” 司叶这才害怕起来,转身想逃,被赵七一脚踢飞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 “顾大人,你就是这么审案子的?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凡事是要讲究证据的。” “哦,那茶杯的碎片你扔那里去了呢?” “我不记得了。” 顾北堂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寒冰,冻的人心发颤,“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在这里,你早就死了。” 司叶浑身抖如筛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结巴道:“像大人这种明察秋毫,两袖清风的好官,一定不会滥杀无辜的。” “你见没见过,地狱里爬出来嗜血杀人的恶鬼。” 司叶茫然的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问自己这个。 顾北堂看向颜宁,少了几分凌厉,轻声低语,“算你走运,遇上了一个让恶鬼不敢妄动的人。” 司叶松了一口气,这话意思就是没找到证据之前,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顾北堂就喜欢看这种自以为逃出生天欣喜,殊不知不过是死到临头的罢了! “你说,丢在十里街巷子里面的一袋药材,里面会有什么什么呢?” 司叶惊恐的看着顾北堂,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一样。 “小朋友,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用自己的茶杯,偷偷和颜统领的茶杯做了交换,长的一模一样,所以也没引起谁的注意,你自然不敢用药碗,因为你丁点不对都会让你老师察觉。” “你之所以选择喝水的东西,是因为你知道颜统领前几日刚恢复的不错,可以拿东西了,以他刚强的性子,自然不会愿意借助别人之手,而语儿姑娘再怎么细心照顾,都是一个姑娘,有诸多不便,或许就是颜统领,半夜想起来喝水,就中了毒呢,是吧!” “你背后之人确实很有意思,你是华医者的医童,想要做什么,太过于容易,你一共准备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茶杯吧,然后故意打碎一个,把他埋在了自己的院子里,用来误导,不过是为了给真正带毒的茶杯争取时间。” 司叶的衣袍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却还是佯装坚定,可哆嗦的语气,确是暴露无遗,“大人,我为何要这么做?”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 “不明白自己怎么被发现的吗?我让你死的明白。” “我从一进来就怀疑你了,要按我以前的方式,你根本活不到和我对话。有你的老师在,你不可能做得到用药材下毒,你只能依靠于其他的东西,可是医馆中有什么呢?你忽然想到,颜统领和你们用的器具都是一样,这就好办了。” 顾北堂是一个丝毫不愿意废话的人,可看着颜宁,只好继续陈述,“你趁着语儿姑娘陪着颜统领做复建的时候,以送药或者其他名义,换了茶杯,因为你医童的身份做起来太过于容易,但困难的是,你要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 “你背后之人就给你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在准备一个杯子,故意打碎他,埋到后院里,你只要拖延一些时间就行,真正有毒的杯子,早就在你今天出门采买的时候,放到了汇合的地方。这时候,就算把整个院子翻遍,找出了你埋藏的茶杯碎片,那也是没有毒的,而有毒的茶杯早就被人取走了,自然而然,没有证据,我也就不能对你怎么样!” “总得来说,这一切做的都挺漂亮的,不过,我安排了人,每日记录医馆的人进出,这本来是用来防止有忍伪装成病人对颜统领不利,不成想,居然是你,你不管那个环节,都很难让人找出毛病,唯独不知道我安排了人暗中守着。” 华医者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四个小医童,是他从贫民窟里选的,带回来之后,更是亲自教导,当成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一身医术继承下去。被冤枉之时,他最多的是怨愤,和不甘,好在顾大人信任他,可现在确是落了泪。 “身体上的病还能医治,若病的是心呢!” 顾北堂看不下去了,呵斥道:“司叶,你这样对得起你老师吗?” “老师?他天天让我们整理药材,记录医案,给病人做这做那,每天做不完的活,却连十文钱都拿不到,只能做个小医童,没钱没权没地位,还要照顾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老妈子,我受够这样的生活了!” 第60章 “所以你就想害死你的老师?” 司叶看了华医者一眼,偏过头去,咬着牙说:“我没想害死他,我还做了准备,我在药材上也下了毒,出问题也是送药材的人死。” “那你知不知道,药材是我命人送的,每日跑堂的是我丞相府的人!” 剩下的三个医童,满是愤恨,“司叶,你还是人吗?那些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就这么让你痴迷,我们做大夫的,悬壶济世,救天下万民,不必他们差半点!” “老师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疼你,爱你,宠你,护你。他教你读书写字,医术内经;他为你烹煮饭菜,搓洗衣物;他护你不被人欺,有家可归。司叶,在贫民窟,我们几个活的连条狗都不如,你怎么能的啊!” 司叶红了眼眶,把嘴角咬出了血,什么时候变的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看着那街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自己没钱买,看着宝马香车出行的达官显贵,终是被这世间的繁花迷了眼,再也回不了头。 “你知不知道老师连新一件衣袍都舍不得买,却还是每个月给我们十文钱,不曾亏待我们,他也想给你多一些,可他根本没有,他研究医术了一辈子,最看不得这民间疾苦,多少看不起病的人穷苦家庭,都是老师自掏腰包。” 其他三个医童终是不再言语,或许我们无力改变他人,但我们能做好自己。 等他们说完,顾北堂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说出你背后的人,我还能让你死的舒服点。” 司叶沉默着不说话,他还认为自己不说,还有可能被救出去,说了之后,确实必死无疑。 顾北堂察觉到他的心思,笑的发冷,机会他只给一次,“赵七,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扔大牢里去吧,给他服用万蚁噬心。” 司叶一愣,就这么简单,不再逼问自己了?但是熟悉顾北堂的人,却为这个小孩子感到悲哀,在主子面前,没有谈条件的余地,从来也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事情。机会只有一次,爱要不要。 颜宁有些愧疚,但也仅仅一些,毕竟若是顾北堂害自己的父亲通敌叛国,那也不会发生今天的这样的事情,他的爹爹又怎么会成了哑巴! “别怕,没事了。” 颜宁看着他险些被自己刺穿的肩膀,叹了口气,“不逼问一下吗?” “前来拿药材的人,已经被擒获了。” “那你为何?” “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颜宁沉默了,他本以为顾北堂已经冷硬至极,可不曾想,会这样做。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他为什么要绕这么麻烦的一圈,不能把杯子洗刷干净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人请江太医来?” 颜宁摇头,说了自己的猜测,“难道不是为了加快查验速度?” “宁儿,江太医之所以在太医院被称为火眼金睛,就是他能查出寻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嗯?” “对于江太医来说,只要这个杯子被下过毒,不论凶手有什么方法清洗,在他那里,一定会查到蛛丝马迹,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 “我还想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毒哑我父亲?” 华医者收拾好了情绪,走过来解释,“颜姑娘,他们不是想毒哑你父亲,而是想直接毒害你父亲,我猜想应当是颜统领所摄入毒药较少,又和所用的补药所冲突,导致了说不出话,应当还要恢复的可能。” 顾北堂听完,想到什么,心中一寒,“华医者,颜统领醒了吗?” “你想到了什么?” “你在外面等着,我找你父亲,有事商谈。” 颜宁还没反应过来,顾北堂就推门走了进去,颜玉衡在看见他的时候,让谢语儿退了出去。 “我知道您不想见我,但我真的有事想要问您,请您听我说完。” 颜玉衡看着他恳求的模样,点了点头,若是他真的爱宁儿的话,有这么好的女婿,他也是愿意的。 顾北堂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终于问出了这个被埋藏多年的秘密,“颜统领,您年少时,是不是曾做错过一件事。” 颜玉衡瞳孔一缩,细看顾北堂的容貌,想到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您是不是在二十多年前,闯入了前兵部侍郎的家里,一刀砍下了他的头,并且正好撞上他的夫人,而他的夫人正怀着身孕。” “是。” 顾北堂红了眼眶,声音嘶哑,问出了困扰自己将近二十年的问题,“为什么?” 硝烟弥漫,往事被揭开,他把纸笔递了上去,颜玉衡在上面写道:“你母亲还好吗?” “我的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了,从我记事起,她告诉了我无数次,是你杀了我父亲,灭了我家满门。” 颜玉衡脸色白的吓人,忙在纸上写到,“是我杀了你父亲,但你家被灭门不是因为我...”因为太过于急促,字都糊成了一团,看不起模样。 “颜统领,你通敌叛国是我陷害的。” 颜玉衡一个将近年过半百的男人,落了眼泪,他手还不利索,写的字也歪歪扭扭,“统领府,书房,暗格。” 顾北堂看着这几个字浑身发抖,终于问出了他最害怕的猜想,“大人,我想问你,是不是你才是救我娘亲和我的人。” 颜玉衡也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可又不知道该恨谁,但他毕竟理智还在,知道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变故,点了点头,执拗的指着纸上的统领府。 顾北堂明白了他的意思,答案就在统领府,因为他对颜宁的态度,一些人终于坐不住了,也害怕当年的事情暴露,所以才迫不及待想要灭口。 他一直在想,现在的颜玉衡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为什么还有人费尽心机,想要取他的命呢?只有当年的事情,他们害怕自己知道了真正的真相。 颜玉衡看着他的身影,无限凄凉,都是命啊! “娘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快知道了,可若真是颜玉衡救了我们母子,我该怎么办呢?娘亲,我该怎么办!” 统领府,被封禁了良久,打开门,满是尘土,书房中,已经有了蛛网。 他细心所找颜玉衡所说的地方,直到碰到了桌上的一本书,墙上的暗格开了,里面有一个匣子。 居然是这本书,他当时让人放书信之时,根本没管这本破烂不堪的兵书,多么可笑啊,他当时就离真相差一步之遥。 匣子的样式很是古老,上面落了厚重的尘土,在触及锁的时候,他浑身颤抖,有些不敢打开。 平复了良久,他掀开了匣子,里面是一份诏书和一封书信,他选择先看诏书。 铺展开卷轴,这是先帝时候的诏书,上面写着的是,他的父亲通敌叛国的处罚和证据,其中有一行,让他彻底失了勇气。 “前兵部侍郎程风浅,利用职务之便,勾结匈奴,导致齐国大军深陷埋伏,死伤两万,兵马大统领莫黎身亡,罪恶滔天,满门抄斩不足以平息民愤。” 顾北堂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不是为了保护颜玉衡,陷害他爹爹通敌叛国,而是他爹真的通敌叛国了... 他颤抖打开那封书信,是颜玉衡亲笔写下的当年事情的经过,莫黎是为了救颜玉衡才死的,是他的师父... “我真的想不明白,到底多大利益,才能做出这种事,那是两万将士啊!是活生生的人命。我无数次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师父那么好,为什么要替我挡有毒的羽箭,我日日夜夜做梦都是我那些弟兄的鬼魂,问我为什么不去给他们报仇!” “我那些天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终于在看见我师父的尸体的时候,彻底疯了,我扛了一把刀,翻进了程风浅的府上,在书房找到的时候,像是饿死鬼见到了馒头,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鲜血流了满地,也溅了我一身,我疯了一样狂笑,想要把府上的人全都杀死,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曾想到,我刚提着刀出来,正好撞见程风浅的夫人,他还大着肚子,看见我的时候,直接吓晕了过去,下身流出了鲜血。我愣住了,被她身上的血,刺痛了眼睛,换的了几分清明,我疯了一样跑向太医院,把最好的老太医给扛了过来,他差点被我吓得没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把圣上赏赐的各种药材都搬了过来,也不管用不用得上,都塞给太医,求他救救夫人和孩子。” “幸好程夫人足够坚强,孩子是足月了,也是天生贵相,母子二人平安无事,我当时看过那孩子,长的很是漂亮,可一见我就哭,我便不再敢过去了。” “圣上知道了这件事后,把我痛骂了一 顿,可也却毫无办法,齐国大厦将倾,我是唯一能挑起大梁的人,本来程风浅就该死,也没有太作追究,只是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孩子的眉眼,心中怕极了。圣上把程府交给我来行刑,可我终究下不了手,我人偷偷的把夫人和那个孩子送了出去,好在我权势滔天,做这一切也没有被发现,可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唯恐愧对了我的师父和兄弟们。” 第61章 “直到我整理遗物时候,看到老师写的批注,稚子何辜?我才彻底放下了心,其实我应该谢谢那个孩子,我心性太过于不成熟,是他让我避免了,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悲剧。” “后来,我担心事情败露,朝堂之中还有程风浅的同伙,亦或者匈奴找上这一对母子,我毁了所有的卷宗,对于我来说,这些太过于容易,二十封王?我不稀罕,只是我衷心祝愿,他们二人能平安喜乐,恬静平淡,不要再被人利用,就让这对她们尘封在历史的长河中吧!” 第54章 西北暴乱为你们加更 顾北堂看完这短短几页的书信,整个人形如雕塑,他肩上的伤本就没好,受了巨大的刺激,喷出了大口鲜血,桌上的书籍和诏书开出了花,红色的刺目,冰凉的东西落尽嘴里,是眼泪。 他死死握着那一份诏书,颓然的依着桌角,任谁也看不出,这是意气风发的丞相大人。如果这才是真相,那他都做了什么?他将近快二十年的谋划又算什么?颜宁受的苦楚该怎么算?他毁了颜玉衡满身骄傲又该怎么算?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自己的母亲,哭着对他说:“对不起,堂儿,对不起...” 赵七看自己的主子进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出来,夜幕降临,天空却没有任何星辰,他顾及不了其他的了,闯入了书房。可见到在看到顾北堂的时候,就愣住了,衣裳上染着斑驳的血迹,肩膀上的晕开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整个人的躲藏在阴暗的角落,披头散发,脸上满是泪痕。 他心中剧痛,小心的安抚着受惊的人,“主子,我是赵七。” 顾北堂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害怕向后退缩,赵七红了眼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 他想尽办法哄顾北堂,却都没有用,天色越来越沉,像是涌动的深渊,不见一点光明。赵七在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顾北堂轻声开口,“主子,颜姑娘还在等你回去呢?你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与之前都不同,顾北堂在听见颜姑娘的时候,有些怔,不再像之前那样躲着,看到起了作用,赵七松了一口气,继续开口:“主子今天查到了想要暗害颜统领的人,还要回去处置呢?” “处置...” “对,主子,颜姑娘很危险,有很多人想要害他,你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保护她的。” “保护...” “是啊,主子,你想看见颜姑娘嫁给别人吗?” 若说前面的话,是起了作用,那么这句话就是下了一剂猛药,顾北堂崩溃嘶吼,“宁儿是我的,是我的,她是我的。” “主子,你要是这个样的话,颜姑娘不会喜欢的。” 顾北堂茫然的眼睛,终于出现了几分清明,他扶着自己痛极了的额头,看向四周,终于想起自己在那里,面前是一脸焦灼的赵七,他摸了摸自己嘴角的鲜血,声音冰到极致,“走吧!” 赵七安静听令,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没问,他也能从主子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察觉出一些端倪。 “赵七,先带我回府,之后去医馆。” “是。” 颜宁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爹爹到底和顾北堂聊了什么,为什么他出门时候的表情,那么可怕,像是天塌下来一样。 “爹爹,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颜玉衡没直接回答,反倒是问了一个别的问题,“宁儿,若是你知道顾北堂有些难言的苦衷,该怎么办?” “我想知道是什么苦衷,再下论断。” “若是有个人翻墙提刀,砍死了爹爹,杀了我们全家,你要如何?” “宁儿自是将他千刀万剐,让他也承受一下杀父之仇,灭门之痛!” “这就是他的苦衷。” 颜宁如遭雷劈,手中的药碗“啪嗒”落地,汤汁溅了满地,她含着眼泪摇头,“不可能,爹爹,不可能的!” 颜玉衡看向窗外黑沉的夜色,回想从第一次见到顾北堂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他的疯狂,痛苦,挣扎,迷茫和放手。 “爹爹,为什么?” “我二十岁的时候,与我师父一同征战匈奴,因为朝中大臣勾结匈奴,我师父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战场。与之一同的兄弟,死伤两万。” 颜宁闭上了眼睛,不敢再问,他知道自己的爹爹曾经遭遇了两次埋伏,一次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也就是娘亲,原来第一次也是这么惨烈... 外面的门被敲响,她走过去开门,两人四目相望,一个满是疲惫,一个满是愧疚,“进来吧。” 顾北堂看着颜宁,把自己取回来的东西,交到颜宁手中,无数的言语只化成了一句,“对不起,宁儿。” 接过匣子的感觉,很轻,可就是这么轻的一个匣子,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又埋藏了多少阴谋诡计。 颜宁没说话,她和顾北堂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早已说不清,在入门的那一刻,抓住了他胳膊,“你说,回来告诉我强暴我的人,是谁。” “是我算计你来云间书院,是我安排的人把你迷晕,是我强暴了你。” 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颜宁死死不让眼泪落下,笑的倔强,“不论前朝的仇恨如何,这一个巴掌,就当你还我了,我们之间两清了。” 顾北堂想要伸手拉住她,抬起的手,却又放下,颜宁抱着匣子走到了谢语儿屋中,嚎啕大哭。 初遇你时的欣喜,想嫁你时的兴奋,被强暴时的绝望,写退婚书时的痛彻心扉,成后的美满,和离时的酸楚,知道真相后的崩溃...原来入戏的只有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阴谋诡计编织了个大网,他不过是在笼子外,冷眼看着罢了! 顾北堂一进屋子,就跪在了颜玉衡的面前,是在忏悔,是在赎罪。 颜玉衡挣扎的想要起身,“你不该跪我,恨我是应该的。” 他没听,头磕在地上,冰凉刺骨,“谢统领大人救命之恩。” 颜玉衡直摇头,“你先坐下,我有事同你说。” “统领请讲。” “我年少时候,自以为救了你们母子一命是善意,还担心愧对了弟兄们,愧对了师父。可在你问出我真相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或许我错的离谱,如果当年就错了,你和你母亲是怎么过来的?你背负着仇恨将近二十多年,你又是怎么过来的?说好听点,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可我分明是毁了你和你母亲。” 顾北堂愣住了,他没想到颜玉衡会这么说,褪去了所有的阴谋诡计,二人之间清楚透彻。 “我当年若是会克制自己的脾气,或许你们一家就能团聚,而你母亲不会带着滔天仇恨,活的那么艰难。我不是说后悔救了你们,我是在想,若我当初能更稳重一点,问问你母亲的意思,亦或者是亲自护送你的母亲,结局会不会就是不一样呢?” 这才颜玉衡真正的大将风范,他也才确确实实体会到,为什么民间对他如此爱戴,自己的老师,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统领,我的母亲一定是想活下去的,为母则刚,她很爱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我,所以您不用自责,何况,若当年换了其他武将前来行刑,或许我早就胎死腹中了。” 颜玉衡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何尝不是他多年的梦魇,一晃二十多年,这个出生见了他哭的娃娃,现在风华倾世,当得起国之栋梁,也给他当年的选择带了些慰藉。 “顾北堂,对不起,替我向你母亲,道个歉。” “母亲知道了,定然不会怪您,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当年安排护送你们的人,是我心腹之一,也就是现在镇守西北的统帅,孔君泽。” 顾北堂眸中风暴降临,“我的娘亲告诉 我,救她之人是刑部的一个小官,而那个小官是现在的刑部尚书,江孤月!” “什么!” 颜玉衡心中思量,感慨了一句,“谢谢你,敢迈出这一步,也谢谢你,拼死护着宁儿,也顺带放过了我。” “我们怕是都被当了棋盘上的棋子,若我真的按的杀了您,再杀了宁儿,我想我自己也会被莫名其妙的由头赐死,圣上已经是强弩之末,太子年幼,估计齐国直接亡了。” 听他这么一说,颜玉衡徒然心惊,文不能辅佐,武不能镇守,没了自己,齐国像是雄鹰失去了一半的翅膀。若非宁儿阻挡,匈奴南下,不知道要死百姓;若是再没了顾北堂,文官们的油嘴滑舌,不知道要折朝中多少忠心的大臣。 “你会兵法吗?” “会。” “若没了我和宁儿,你怕就是齐国唯一的希望,可你只会兵法,没有半点武术,怕是一旦有败绩,下场必然惨烈,你既去疆场,怕是朝堂满是腥风血雨。” “顾北堂,我信你,宁儿就交给你了,江孤月身后必然有人,绝对不会这么简单,齐国的万千百姓,就交给你们了。” 第62章 “定不如命。” 顾北堂心中无比庆幸自己的手下留情,否则现在的局面一定相当的可怕,江孤月怕是一家对自己起了警惕之心,骗了自己这么长时间,怎么能这么简单的去死。想想,仍在牢里的那枚棋子,想来该做第三件事情了,鱼儿都齐了,该收网了。 “和我一同走走吧。” 门外的颜宁神情不辨喜怒,顾北堂无数次想把她拥入怀中,却也只能想想罢了。 “你和爹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 “说实话,抛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切,我还是好恨你。” “对不起。” “我不听那些没用的,大人,你知不知道御花园的三跪九叩,早已经把颜宁给杀死了,若非子瑜,现在我可能比爹爹还惨,彻底站不起来。” “宁儿...” “顾大人,你的宁儿早就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是颜统帅!” 顾北堂还没来得及回答,宫中老太监正急匆匆的往宫外赶,在看见他们二人面前时,松了一口气。 “顾大人,颜统领。” “出什么事情了?” “西北暴乱,已经死了不少人,圣上大怒。”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一凉,“什么?” “老奴具体也不清楚,还是快进宫吧!” 齐璟的身体日况俞下,这会拖着病体,正在听传来的急报,越听脸色越难看,直接把折子甩到了前来汇报人的脸上。 “北方匈奴,才刚刚平乱,你们现在又告诉朕西北出事了,又是大军节节败退,朕是养了一群饭桶吗?” “圣上息怒,西北分布大漠的民族比较零散,可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这次他们联合起来围攻,奇怪的很。” 刚进殿门的颜宁和顾北堂听见话,变了脸色,孔君泽一定有问题,问题还相当大。 “颜宁,你来的正好,孔君泽是你父亲的心腹之一,武艺高强,排兵布阵很有一手,但他在信上说,这次也有些棘手,希望你能去帮忙。” 若是不知道之前,有扬名立万的机会,顾北堂自然是为颜宁做好完全准备,但刚查到孔君泽的事情,现在就出了这种事情,说没什么阴谋绝对不可能。 让刚想告诉颜宁,不要去,却没想到她已经领了旨。 只要是颜宁的选择,他就是一百个不情愿,都不会阻拦,可现在如此危险,明摆着是挖坑等人往里跳,他怎么能放心下!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滋味太过于难受,不管前面是什么阴谋诡计,他都不允许颜宁出半点事。 出了议事殿,顾北堂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面跳的这么快?” 颜宁反倒是笑了,“知道是火坑,就能不去了吗?那些百姓该怎么办,那些士兵该怎么办,能不管吗?” 顾北堂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我等你凯旋。” “顾北堂,我爹爹说他信你,我也信你,我不知道你背后有什么势力,保护我爹爹,照顾好齐珏,还有,必要时刻,我希望你能帮子瑜一把,算我欠你一个大恩情。” 听到颜宁这么关心莫子瑜,顾北堂心中满是酸楚,但还是温和的答应,“让谢语儿也跟你去吧,最近长安城多了一批来路不明的人,似乎在找谢语儿的下落,她毕竟已经是死了的人,突然冒出人来找她,我怕对你们很是不利。” “嗯,我上次出征之前,也答应了她,这次征战西北,有她在,我也方便很多。” 明明没做什么,天已经临近破晓,颜宁是一个把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分的很开的人,就算她对顾北堂再怎么有恨意,可这会却对他伸出了拳头,“顾大人,朝堂之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两个拳头轻轻一碰,顾北堂眉眼带笑,弯了嘴角,像是春回大地,化了万年的冰河,“你护边疆太平,我守朝堂安宁。” 回府之后,顾北堂立即着手安排,颜玉衡必须得平反,他不能让颜宁带着心事出征,江孤月骗了他这么长时间,现成的替罪羊在这里,怎么能不用呢?何况江孤月不经他允许对颜玉衡动私刑,残害谢语儿,不论是那一点,都足够他生不如死了。 江孤月这些天,一直战战兢兢的,上朝也不敢说话,梦中都是顾北堂拿着绳子找他索命的情景,总感觉自己的小命转身就没了。 他想办法毒死颜玉衡,可现在事情没办成,人却被抓了,让他更加惊惧,连夜收买人,毒死了那个小医童。又想办法弄死被擒住的接头线人,可心中却还是满是慌乱,只要颜玉衡一日不死,当年的事情,就一定会暴露。 正想着事情,忽然有猫叫声,他连忙出去,这是他和身后之人接头的暗号,那人刚想现身,不成想院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稳了稳心神,才发现来人居然是顾北堂,心中一悚,为什么这人会在自己书房的院子里。 “顾大人?” “江大人,我突然造访,你不会介意吧!” “怎会,就是顾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院子里,我没听到有人通报啊!” “来了有一会了,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听说江大人在书房中,便没再打扰,这不喝茶呢!” 江孤月心中打鼓,干笑道:“原来是这样。” “我来找江大人是有正事的,昌乐指认大人与她一同暗害谢语儿,把人轮奸至死。” 江孤月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一定是他陷害老夫,我怎么会和她那种淫妇有关系,顾大人,你不要听信她的谗言。”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不相信的,你和我去一同去趟刑部吧,她说自己手中有证据,我也不好逼问,再怎么样她都是一国公主,你是明白的。” “这...” “再加上颜宁现在风头正盛,万一让她听到了风声,害死谢语儿的事情也有江大人的参与,你说她会不会提刀翻墙来砍了你。” 江孤月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哆嗦着嘴唇,“那老夫就去一趟吧,这荡妇一定是在污蔑我。” “这是肯定的,大人自然洁白无瑕,两袖清风。” 顾北堂和江孤月走远之后,赵七擒着一个人从暗处现身,“说,你是来做什么的,你背后之人是谁!” 黑衣人想要咬碎口中的毒药,却不成想,被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拿出了毒药,赵七让人搜了他的身,没有任何信件,倒是有一个小瓶子,“你是来灭口的?” 黑衣人强装镇定,却还是被突然紧缩的瞳孔给出卖,“扔到地牢,等主子亲自审问。” 黑衣人挣扎着还想发信号,赵七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笑的冷酷,“我直接告诉你吧,江孤月不可能回来了。” “顾北堂到底是什么人?” “自然是取你们命的人!” 第55章 死有余辜 江孤月一路上战战兢兢的,等到走到牢房中被昌乐现在凄惨的模样,吓得大叫,指着看不出人形的他哆嗦道:“这...这是昌乐?” “自然,” 看着昌乐半死不活的样子,他直觉一定和顾北堂脱不了关系,可连问也不敢问,有些恐惧的 出声:“北堂,他这样就是死在牢中也没事吧!” “江大人,你说的对。” 江孤月也只是想想罢了,没成想居然被认同了,心中惊惧更甚,不会想连着自己一块毒死吧! 对上顾北堂的眼神,他连忙往后退,额头上冒着冷汗,可谁知道昌乐牢中的门居然没锁,一下子栽了进去,摔得头晕眼花,一睁开眼,被眼前的脸差点吓昏过去。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推开身上的人,没想到昌乐力气大得很,竟然怎么也推不开,最恐怖的是,竟然直接跨坐在他的身上。 “北堂,你救救我,你快救救我。” 顾北堂的神情在灯火的映照下,宛若恶鬼,他顿时不再敢出声,一双眼睛满是哀求。 “咔哒”一声,是落锁的声音,外面的人明明是在笑,眼底却满是杀意,“江大人,你可要好好享受啊!” “顾北堂!” 江孤月不知道那来的力气,拼死推开昌乐,拍打着牢门,歇斯底里的怒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若不提这件事,或许江孤月还能好过一些,他看着走着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笑的阴森,“正因为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才要好好享受容颜倾世昌乐公主的伺候。” 要是他还听不明白什么意思,这些年就白活了,懂得为自己换的一线生机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想知道,我背后之人是谁吗?” “江大人,你知道我最烦什么吗?” 江孤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那里又触怒他了。 顾北堂低声轻笑:“落在我手里的那些大臣的下场你不是知道吗?你什么时候见过有和我谈条件的余地?” 他想起那些大臣死亡的景象,浑身发抖,“我不和你谈条件,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第63章 “放过你啊?” “对,我愿意做你的一条狗,从此任你差遣,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求你放我一命。” “有你这样的狗,我怕脏了我眼!” 江孤月被他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毫无办法,只能低声下气道:“顾北堂,你看不上我,想想颜宁,她可是刚接了旨,西北那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等着她呢!” “那你说吧!” “???”不是刚说没有谈条件的余地,那你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他整个人气的头上冒烟,有苦说不出。 “西北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听说,他们合谋要让颜宁死在那里。” 江孤月边说边观察着顾北堂的脸色,“本来今晚有和我接头的线人,或许他知道消息,不如你先放我回去,我收到了上面的信件,再告诉你?” “江大人啊,我很想知道,你这么一个榆木脑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什么意思?” “你真的想不明白,今晚来找你的人,是做什么的?” 江孤月感觉后背发凉,额头上的冷汗掉下来砸在地上,他满眼惊惧,“难不成是来杀我的?” “不然你以为呢?来和你喝茶?” “顾北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你老实回答。” “你问,你问,我一定老实回答。” “当年护送我母亲的人,应当是孔君泽,为什么会变成了你?” 江孤月几番犹豫,看着锋利的刑具和身后呻吟的昌乐,一咬牙,说出了当年发生的事情,“我当年就是一个刑部的小官,每天做这些不受待见的事情,直到有天颜玉衡的心腹孔君泽交托我办点事情,并许诺我大量金银珠宝和大好前途。” “继续。” “孔君泽交代我告诉你母亲,是我想方设法把她救出来的,我钦佩程风浅,知道他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圣上下旨说你们通敌叛国,一定是为了保护颜玉衡,定是颜玉衡陷害你们全家。那时候时间紧急,我这么说,她也就信了。” “你以后有没有再出现过?” “这...” “没有,临走的时候,我给了她不少钱财...” “不少钱财,江孤月,你给我老实交代,你给我母亲是不是都是金银珠宝,而不是碎银子亦或者钱票。” “那时候时间太紧急了,我没来得及兑换...”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颜玉衡有没有安排壮丁保护我的母亲南下!” “说!” “安排了,但是被杀了那几个人。” 一阵眩晕袭来,顾北堂看着哀求讨好的人,冰冷至极,“江孤月,你死有余辜!” “不是,我真没想那么多,那些金银珠宝足够你们母子二人下半辈子生活无忧了,而且那些壮丁是孔君泽安排杀的,他们必须得死啊。” “赵七,给他下情药!” “不,不,顾北堂,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北堂的身影越走越远,两幅难看的躯体纠缠在一块,恶心的呻吟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疼,他坐在椅子上,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自打记事起,他就生活在一座土匪山上,他的娘亲顾云歌很美,冰肌玉肤,天生丽质,可夜间很少时间陪他,总在第二天早上被人扔回来,浑身的伤。每当这时候,他害怕心疼的大哭,他的娘亲总会轻轻擦擦他的眼泪,笑着唱歌谣。 后来他大一点,才明白,自己的娘亲和许多女子一样,是被拐带来的,每夜都要去伺候土匪头子,若是土匪头子不喜欢,就随手赏赐给他的属下,他好多次想去拼命,却又被娘亲笑着拉了回来。 “娘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堂儿害怕,爹爹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们?” “堂儿不怕,爹爹被坏人害死了,你长大了要给爹爹报仇,知道吗?” “娘亲,我害怕,爹爹为什么会被人害死呢?” “这些事情你还不太明白,等你大点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娘亲,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娘亲不慎,被坏人强了银钱,掳到了这里。” “娘亲,你那时候为什么不逃跑呢?” 顾云歌像是想起了往事,那时候她刚被救了出来,背着个布包,抱着孩子一路逃亡,刚逃到了个村庄,却在第二天,正好遇上土匪入侵,一村子的人死的死,伤的伤,火光映红了天。 她从小被娇生惯养,就是顾家倒台后,程风浅依旧对她百般宠爱,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可怀中还抱着不足月的孩子,为母则刚,她躲在大翁中,不敢喘大气,可小娃娃那里受得了这种惊吓,当即大哭起来。 “哎呦,这里还藏了一个人呢?” “这个长的可比外面那些人都好,就是怀里抱了一个娃娃,啧啧,你摸摸这皮肤,滑溜的很。” 顾云歌惊恐的看着他们,“我把你银钱都给你们,求你放我和孩子一条命吧!” 那些土匪打开一看,满是金银珠宝,眼都亮了,再看顾云歌的气质谈吐,瞬间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说不定是什么落难夫人。 “小美人,这些金银珠宝,可不够买你们母子二人的命的。” “你们想做什么?” “你这怀里的孩子,一直在哭,还不一个月吧!” 顾云歌紧紧抱着他,惧怕的看着这些人,不如我们来打个商量吧,“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有一些是赏赐,想来你一定是那家的落难夫人。” “你想说什么?” “既然是落难夫人,就说明肯定无人庇佑,你要是想让你手里的孩子活命,就好好伺候我们,说不定,你们二人还能生活的不错。” 眼泪在顾云歌眼中打转,她那么一瞬间,真的就是想和手中的孩子一块死了,可看着大刀逼近自己手中的孩子,终于是妥了协。 “我答应你们,放开我的孩子!!!” 衣衫被撕烂,小儿在啼哭,金银珠宝散落了一滴,顾云歌像是死鱼一样,满眼绝望,支撑着她没有崩溃疯掉的,就是襁褓里的孩子... “娘亲?” 顾北堂看着自己母亲的落下的眼泪,心痛的像是被撕裂一样,顾云歌回神,擦了擦眼泪,笑道:“还不是因为娘亲太笨了,堂儿以后一定要变得很厉害,那样才能保护笨娘亲。” “娘亲不哭,娘亲不哭,堂儿以后一定会很厉害的,一定会给爹爹报仇,保护娘亲的。” “好。” 旁边的烛火,发出噼啪声,记忆拉回到了那座土匪山,那是震惊天下的一起案件,没有人知道一向作恶多端,连朝堂都头疼不已的土匪们,是怎么死的。 那是顾北堂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他向往常一样,等着自己的母亲回来,可直到日暮,他再也没有见到他的娘亲。 他意识到什么事情不对,疯了一样去寻找,最终在土匪山的山崖边,找了了他娘亲的手绢,与她娘亲交好的两位姑娘,匆忙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里。 “堂儿,你以后跟着姐姐们过吧,你娘亲不在了。” 出乎意料的是,顾北堂没哭,冷静的可怕,“李姐姐,夏 姐姐,求你们告诉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两人皆是难堪之色,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告诉这个小少年。 “说吧,我能接受。” “就是昨夜,云歌不知道怎么触怒了那土匪头子,被折磨至死,我们看见你她的尸体的时候,上面都是鞭子的伤痕,身上还有蜡油。”更可怕的事情他们两个人没敢说,手上的针,下身不断流出的鲜血,她们这些人身上多少也有不少伤痕,可没有一个和顾云歌这么重... 顾北堂听完,没哭,弯了嘴角,明明是在笑,却看起来可怖极了,“谢谢姐姐告诉我们这些,三日后的晚上,你们想尽办法都不要去陪那些土匪头子,带着其他的姐姐一起下山。” 二人被他吓到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三日后,她们都没有出门,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想要做什么,但还是愿意信他。 她们二人一直心中不安,时间慢慢划过,到了午时的时候,漫天的火光映红了脸,她们连忙跑出去看,整个土匪山燃起了大火。 似乎明白顾北堂做了什么,她们连忙去喊其他的姐妹们,这些受够了压迫的女子们,第一时间没有逃走,反而一个个锁上了那些土匪的门,让他们活活烧死在里面。 顾北堂坐在土匪头子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映出他冷酷至极的脸,冷眼看着下面浑身是火的土匪头子。 哀嚎声响彻大殿,来自地狱的问话,冷如骨髓,“你想不想活?” “啊啊啊,你救救我,救救我...” “你为什么杀了我娘亲!” “我不过就骂了...你几句,谁能...想到那...娘们,豁了命也要弄死我,啊啊啊啊,疼死我了。” 第64章 顾北堂冷眼看着他化为一堆灰,大殿燃起了火,房梁不断坍塌,慢慢封死出去门口,他想自己也死在这里好了。 “堂儿,为爹爹报仇...” 浓烟呛的人咳嗽,他蜷缩在小小的座椅上,这句呼唤,让本该沉睡的人,猛然睁开眼睛,“报仇...报仇...” 他艰难的向门口走去,可砸下来的房梁堵住了出口,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外面忽然有水不断的浇进来,泼灭了门口的伙,这二十几位女子,大声呼喊这顾北堂的名字,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李姐姐意识到了什么,顾不得被烧伤的痛楚,和其他女子一块,把横梁撞偏了一些,露出了不大的口子,刚好能容纳顾北堂出来。 “堂儿,快出来,没事了。” 顾北堂神游一般,迷迷糊糊的向外走去,等到出了门,那些姐姐们看着他热泪盈眶,好在她们没辜负顾云歌,救出了他唯一的孩子。 “李姐,你知道这漫天大火是怎么回事吗?” 李凤烟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火光,又低头看了看已经昏迷的顾北堂,轻声道:“谁知道呢?可能这些土匪太过于罪恶,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先别说这么多了,姐妹们,回家了!” 二十多名女子,在漫天火光中,抱头痛哭,回家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却成了她们毕生的奢求。 顾北堂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茅草屋中,旁边的是两位姐姐。 “堂儿,你醒了?” “谢谢两位姐姐救了我。” “你这是说的那里的话,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顾北堂没有吭声,他为了这件事筹谋了半年之久,就再完成之际,他的娘亲却没了。“李姐姐,我昏迷了几天?”或许是因为吸入烟尘太多,嗓音还带这些沙哑。 “三天了。” “外面怎么样了?” “山上土匪三百多人死伤大半,剩下的已经被官府剿灭。” “那就好,姐姐们,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疼,“堂儿,你要不就跟着姐姐们吧,我们两人还是能养得起你的。” 顾北堂轻轻一笑,终于像个五岁的孩子一般,有了些阳光,“姐姐们还要嫁人呢,带着我算什么事?谢谢姐姐们的好意,但我想出去走走。” “堂儿…” “姐姐,忘了发生的一切吧,重新开始。” “堂儿,你才五岁,你能去那里,我们怎么可能放心?” “姐姐,你明白,是拦不住我的,相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李凤烟明白这孩子绝不是池中之物,不再劝阻,只说了一句,“堂儿,和我们一块寻到你母亲,再走吧。” “好。” 不知道是不是顾云歌心善,就算尸体被丢下悬崖,也没有被飞鸟野兽吃掉,她们一直看着顾北堂的神色,却发现不管是知道他娘亲死亡,还是凄惨的尸体,都太过于冷血,她们以为这个孩子太过于冷血。 直到把顾云歌安葬,顾北堂才终于崩溃,凄风苦雨,夜色很沉,一个孩子抱着墓碑歇斯底里的哭声,经久不息。 半夜起身,李凤烟发现顾北堂的房里没了人,大雨倾盆,她们焦急不已,在找到顾北堂的时候,发现昏迷在顾云歌的墓前,也跟着大哭,那有什么冷血,不过是从来不曾相信,娘亲走了罢了! 抱着顾北堂回来的时候,他浑身发了高烧,反反复复,经过一个月才退下去,本来大夫都说这孩子活不下来了,他竟是硬生生的坚持下来,慢慢痊愈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顾北堂始终没想明白自己有何福气? 本来赞成的李凤烟,也不愿意起来,就这样顾北堂在她们茅草屋里生活了一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笑着告别,“一别经年,山河勿念。” 她们都知道,顾北堂这一走不可能再回来了,抬眼望去,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又是一年春。 “堂儿,你要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第56章 好戏开场 “主子?”赵七在旁边轻轻提醒,顾北堂才回神,抬头一看,旁边的蜡烛已经燃尽了。 “何事?” “他们二人现在昏死过去了,是否要去请圣上?” “不用,你去请与江孤月平日里交好的几位大臣,让他们来好好观赏观赏,我进宫请旨。” “是。” “主子...” “怎么了?” “您刚才是不是梦魇了,我要不要去点个安神香?” “不用,这件事情处理完,着手查孔君泽身后的人,这背后说不定藏着什么惊天阴谋呢?” “属下遵旨。” 赵七领着几位大臣来到刑部,这几人本来还趾高气扬的要状告顾北堂欺人太甚,却在看见江孤月和昌乐白花花的躯体时,差点没吓晕过去,尤其是昌乐下身散发出的腥臭,让人忍不住呕吐。 “几位大人瞧见什么了?” “好啊,顾北堂居然敢陷害江大人!”这人话刚说完,众人就看见一道寒光闪现,接着被血液喷洒了一脸,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说话的人就已经栽在地上,没了声息。 赵七看着自己手中的染血的刀,笑的阴寒,“几位大人瞧见什么了?” “我瞧见,江孤月和昌乐公主私相授受,经常私底下见面,你侬我侬不知道商量什么。” “我看见江孤月频繁出入公主府,说不定他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昌乐的。” “我曾看见他们二人约会,行苟且之事。” “我...我看见江大人不堪忍受寂寞,半夜来牢房行云雨之事。” “没想到几位大人,是这么通透的人,到时候希望你们几位做个证,江孤月和昌乐公主的那些苟且之事,可都仰仗你们的嘴了。” “这...这是自认,我们都是站在顾大人这边的,早看不惯这该死的老东西了,都是他们压迫我们,我们是有苦难言,我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想为丞相做些什么,这有了机会,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几位大人的心意,我一定会转达给主子,只不过...” “赵护卫,有话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丞相大人曾查到,有人陷害颜统领...” “哎呦,你一说这事我想起来了,赵护卫,那通敌叛国的书信就是江孤月指示的。” “是吗?” “可不是吗?不止如此,江孤月这老不死的,动用私刑,挑了颜统领的手筋脚筋,还用颜姑娘威胁他,迫使签字画押。” “对,还有啊,颜姑娘的丫头,就是被这她给弄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位大臣看了一眼江孤月的惨样,也不敢再隐瞒什么,心一横,“他曾经给我提起,那丫鬟在死前不少折磨,听说是活活被几个人给轮奸至死。” 有了一个领头,几个人也就放开了说,连江孤月二十多年逼死一个青楼妓子的事情也拿出了溜三圈,赵七嘴角带着笑意,眼底却冷的吓人,“几位大人,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明早会审,还望前来作证。” “这是自然,赵护卫放心,这老不死的绝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们几人一定准时作为证人到场。” “那就谢谢各位大人了。” “赵护卫客气了,只是丞相那边,还望赵护卫多多美言,我等都是心甘情愿效忠的。” 赵七笑了不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几位大人,不早了,我先护送你们回去,至于这位贪污白银四万两的事情,就会昭告天下。” 几人皆是一悚,若是他们刚才不立即站队,怕现在也死透了,说好听的是请来,不好听的就是把柄在我手里,是死是活你们自己选,贪污的事情,可大可小,自古以来,每朝每代,皆是杜绝不了,但这样随意处置,手段之狠辣无情,让人心惊。 顾北堂半夜进宫,在官道上撞见了颜宁,心蓦然露跳一拍,紧了紧喉咙,小心的出声问道:“你在怎么在这?” “废话,我当然是等你。” “等...等我?” “不然,我大半夜在这受蚊子咬?” 她话音还没落,就被顾北堂捉住了手腕,“那里被咬了?” “你放开我,没被咬,我找你有正事。” 顾北堂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一双眸子里,全是一人的身影,夜风轻吹,这一幕,成了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美好。 “发生什么了?” “我问了爹爹,孔君泽的一些事情,这人有些奇怪。” “奇怪在那里?” “他说自己来自玉烟村,发生了蝗灾,一家人除了他全都饿死了,那时候急着征兵也没有多想,这几天我让人仔细查了查了,玉烟村根本没有姓孔的。” “你让何人去查的?” “我从北方边疆选拔回来的亲信,不可能和孔君泽有勾结,可以放心。” 第65章 顾北堂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难堪,对着颜宁安抚道:“朝中的事情交给我,你安心准备出征,西北这一趟,怕是相当凶险。” “好。” 颜宁转身离开,微风荡起衣裙,他心中一动,“宁儿。” 前面的人没有转身,只是停下了脚步,顾北堂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挑了一个她最想知道的话题,“明日,你们颜家就会平反,你莫担心。” 颜宁回过头,松了一口气,对他笑了笑,那是往事随风的释然,她依旧恨顾北堂,可是如果她是顾北堂,未必做的会比他好,都是同病相怜之人,也没必要到你死我活,刀剑相向的地步。 “丞相大人,后会有期。” 顾北堂在袖子中的手,轻微的颤抖,整个人被一种难言的滋味填满,这一句后会有期,让他酸了眼眶。 “后会有期。” 第二日上朝,以前依附于江孤月的大臣们,直接是把他向咬里死,那些有的没的污水泼的满身都是,一早晨的朝会,最重要的莫过于两件事,江孤月被处以极刑,昌乐有碍于皇家脸面,直接赐了一杯毒酒。与之让人欢呼的是,颜玉衡彻底平反,赏赐了不少东西,虽然洗刷了冤屈,结局还是多少让人唏嘘。 “众爱卿,朕还有一事要与你们商议。” “圣上,不知何事,要与我们商议?” “朕想封颜宁为昭和公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一众朝臣面面相觑,“圣上,这公主之位,是否是不再让颜宁带兵的意思?” “众位爱卿多虑了,这公主之位不过是额外的封赏,颜宁带兵是英姿飒爽的女统帅,她若以后交还兵权,就是我大齐国唯一的一位公主,何况当年她救护皇后有功,担得起珏儿的一生姐姐。” 顾北堂明白这应该齐珏求得情,就算颜宁以后没了兵权,也不至于受人欺辱,齐璟之举,也就是坐实了颜宁是大齐国最尊贵的女子,只是加封公主怕是麻烦的很。 “圣上,这件事怕是需要问问颜统帅的意思。” 齐璟想了一下,笑了,“是我操之过急了,这丫头倔的很,确实得问问她的意思,那就以后再议吧,退朝。” 颜玉衡平反的消息传出,统领府被解禁,顾北堂本想去看看,结果门庭若市,他也就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了,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去,自己锁在府上为西北之事布局。 毛笔勾勾画画,突然屋顶上有脚步声,他心中一冷,“赵七,怎么回事?” 赵七心焦的看着屋顶上的人,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自家主子发了火,“你什么时候办事这么不利了,把人给我杀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少女的嬉笑声,“赵七可不敢对我动手,要不你亲自试试?” 顾北堂猛地看向门口,手中毛笔的落下的墨滴晕开了纸张,整个人满是局促,“你怎么翻墙进来的?” “那我走?” 说着就佯装离开,吓得顾北堂连忙跑出来拉住她,一时不慎,被门槛直接给绊倒了,他直接黑了脸,却不想听见好久不曾入耳的欢笑声。 颜宁站在他跟前,笑的开怀,还带着些狡黠,一颦一动,皆是摄人心魄,顾北堂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着摔的这下值了。 “我不是说让你走,丞相府的瓦不是很结实,我怕你再摔着,你要是喜欢翻墙,我一会就让人拆了重建。” 猝不及防的感动,颜宁心中一暖,可惜啊,若是早知道真相,她和顾北堂大概会很幸福吧,可没有如果。 “你可省省吧,拆了重建,要花多少钱,你知不知道我穷?” “你现在想要多少钱?” 听他这么问,颜宁笑着开口,“不多,也就十万两...。” 顾北堂看向赵七,“你一会把十万两黄金,送到统领府,西北艰苦,让将士们吃些好的。” 颜宁生生把白银两个字咽了回去,她是不是低估面前这个人了?颜宁难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不算,我刚才说错了。” “嗯?宁儿想要什么?” “我要你赚钱的方法,受人之鱼不如授人之渔。” 顾北堂有些为难,颜宁不高兴了,冷了语气,“怎么,你是不是不想教给我?” “自然不是,只是那些事情太过于复杂,我怕宁儿会不喜欢。” “嗯?” “在齐国,赵国,楚国,都有我的商铺和钱庄,外加典当行,一些账务处理起来很是麻烦,我怕宁儿不喜欢算账。” “......” “你这个有,是指多少?” 顾北堂笑的有点傻,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多,楚国和赵国的比较少,总数量也就占到四分之一,齐国比较多,向那些达官贵人喜欢去的衣裳铺子,珍宝铺子,基本都是我开的。” 颜宁再看顾北堂的眼神都变了,这是活脱脱的一个金元宝啊,这还不较多,这算是富甲天下了吧! “你等会,你和齐川泽比,谁更有钱?” “我比他有钱,你是不是就不喜欢莫子瑜?” “你这什么跟什么,别扯别的。” “在齐国一年的收入,我基本和他持平吧,毕竟他把控盐商,我的铺子,都是给那些爱花钱的去买的。” “明白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齐川泽卖一个月的盐,还不如你卖出一件玩物。” “宁儿真是冰雪聪明。” 颜宁却没理会他的夸赞,眼神带着审视还有些戒备,低叹了一声,“顾北堂,你背后到底有多少势力?” “宁儿,你想知道的话,我都告诉你。” “不必,你做的都是正经买卖,又不威胁齐国百姓,相反对商业的发展,还大有益处,至于你那些恐怖的势力,只要不撞到我头上,那就和我无关。” 顾北堂眼中有些黯然,颜宁终究还是不信他,她害怕和自己接触,会把自己卷进来,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算了,能现在和自己安静的说几句,已经是奢求,可情感若是控制的住,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悲欢离合了。 “你来找我,是出事了吗?” “本来想去找子瑜,但他最近在刻苦努力,我不便去打扰,而且我过去不过是给他徒增困恼,不如不见的好。” 顾北堂琢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子瑜给你表露心意后,你拒绝了?” “我这残花败柳,怎么能配得上小王爷呢?” 顾北堂说不出自己是高兴还是心酸,只能问了一句,“你喜欢他吗?” 颜宁沉默了一会,笑的坦然,“动心过。” 顾北堂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己心破碎的声音,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意,“那你为何没嫁他,瑞王府应当护的住你。” “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子瑜,我那时候特别喜欢他那个奶团子,可爱极了,被我欺负的哇哇大哭,可就算是这样,明知道我欺负他,他看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迈着小短腿过来陪我,咧嘴笑着对我说,给你花,不要不开心。” 顾北堂听得酸楚不已,比起自己的醋意来,他更心疼颜宁,“那你怎么后来没有和他在一起?” “先帝多疑,我的身份太过特殊,我若和他在一起,按他们那些人的话来说,有颠覆王朝的能力。” “后来呢?” “后来,我就不再见他,日夜陪伴我的只有一杆银枪,很多年没有再见过他,直到你我的婚礼上,我才知道,他被齐萧尘送去了云间书院。” “那是为什么不动心了?” “子瑜很好,子瑜太好,像是天上的明月,就该高悬天空,不染一丝风尘,我配不上他,不敢起那些亵渎的心思,也就慢慢放手了。” 回想起从小到大和莫子瑜的点点滴滴,颜宁终是红了眼眶,若是可以,她肯定早就嫁给了子瑜吧,又怎么会遇上顾北堂,可惜命运弄人,缘起便是缘灭。 顾北堂听着这些,觉得自己就像是墙边的烂泥,卑劣不堪,他在心疼之余,居然还有一丝开心。 或许对于颜宁来说,遇上自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劫数,可对自己来说,这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恩赐。 “你过来找我,是想看看我吗?” “你想的挺好,只不过不知道去那,结果不知不觉来到了丞相府,想着,怎么也该打你一顿,头脑一热,就翻进来了。” “你要是心情不好的话,不如和我一块喝点酒吧,我这里还有几坛上好的梨花醉,记得这是你喜欢的。” “也好。” 茶肆中,楚夜凛拿着手中的密信,面具下的脸色黑沉如墨,得到希望又失望,是什么感受,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被人折磨至死! “殿下...” 花落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周身的气场,震慑的不敢再说话,“给我查,我要知道,害死我妹妹的人,到底是谁!” “已经查清楚了,害死无忧公主的人已经确定被处死,处以极刑,怕就是最近两三天的事情。” 第66章 “这人恐怕只是拉出来的一个替罪羊,糊弄谁呢?给我查背后之人,我要他为我妹妹偿命!” “殿下,你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颜姑娘?” “是本王来晚了,颜宁和颜玉衡救了忧儿一命,这个恩情,我怎么也会还的。” “殿下,或许事情有转机呢?属下查到无忧公主的尸体,被人买走了,我们先去处理这件事如何?”花落实在是害怕他在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只能先分散注意力。 “买走的人是谁?” “瑞王府。属下猜测可能是瑞王府的小王爷,他一向与颜姑娘关系不错,但出面的人是他哥哥。” 楚夜凛沉思了一下,手中的密信化成了灰烬,“你去查查他的底细,这齐国的朝堂这般有意思,我怎么也得掺一脚,让人写信,本王会去齐国造访。” “殿下,你这样的话,楚国那边...” “任由他们闹去吧,谁都没本王的妹妹重要!” “是。殿下,还有一事,颜姑娘明日出征,你是否要去看看?” “暂时不用,一个女子,没什么值得看的,你先查瑞王府的小王爷在那,本王亲自去拜访。” 花落叹了一口气,殿下什么都好,唯独对于无忧公主太过偏执,齐国怕是只会乱上加乱。 第57章 一笑倾城 “主子,楚国四皇子准备前来造访,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顾北堂看完书信随手一冷,眯了眯眼睛,寒光闪现,“这个时候造访,怕是有什么不知道阴谋吧!” “主子,这四皇子是不好对付吗?” “还行吧,据说楚夜凛生母是一名宫女,不知怎么得了楚皇的青眼,自此平步青云。后宫自古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母亲无权无势,自然成了其他嫔妃的眼中钉,听说不过月余,就打入了冷宫。” “那这四皇子?” “他的母妃也是厉害,硬生生在冷宫把他生了下来,但是自打他出生,就有各种流言蜚语,一说他不是楚皇亲生,另一说他天生不详,克死了自己母亲。” 赵七有些想不明白,“主子,要按这样所说,他不应该早就被人暗中给害死了,怎么会成为楚国势力最盛的皇子?” “你甚少去过楚国,对其不了解,也是正常,当今的楚国皇后,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嫡女,封号无忧,自从出生就是万千宠爱集一身,众星捧月的存在,楚皇对她异常溺爱,从一出生就位比亲王,各种封赏不断,曾当众说,若她是男子,必定为皇储。” “难不成,这四皇子和这位公主渊源颇深?” “不错,小公主当年自己偷偷跑出去,在皇宫迷了路,正好撞见几位太监在殴打楚夜凛,便斥责和罚了那几位太监,救了他。” 说到这里,赵七明白过来,有这位小公主的庇佑,他应该好过了不少。 “你想的不错,本来楚皇并不认可这位四皇子,是这位无忧公主听说楚夜凛是他哥哥后,去求的。别人怎么劝说都没用的一件事,仅仅因为她的一句,喜欢这个哥哥,便恢复了皇子的身份,你可能明白她多受宠。” “可现今楚国并没有这位公主啊!” “对,六年前,楚国有人作乱,劫持了这位小公主,此后下落不明,有人说这位小公主早已身亡,也有一说这位小公主在不知道的地方还活着。” 顾北堂说完这句话,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你说有人在查谢语儿?” “是,但是还没追查到属于那拨人。”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一条条线索,在慢慢捋顺,“赵七,你知道谢语儿的身世吗?” “不是颜姑娘,从牙婆子手里买回来的一个小姑娘吗?” “她年方几何?” “这...属下不知,这个可能得问颜姑娘。” 顾北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平淡道:“或许,谢语儿就是无忧公主。” “什么?”赵七大惊失色,不敢想自家主子是怎么把那个小丫头和楚国最尊贵的公主联系起来的。 “这个很好判断,你去云间书院一趟,问问子瑜,是否有奇怪的人找他。” “主子,属下还有一事不明,既然这位四皇子来找无忧公主,我们把谢语儿交给她不就是。” 顾北堂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属下愚钝。” “如果谢语儿真的是无忧公主的话,前来的怕是不止楚夜凛一个,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楚皇年迈势弱,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拿着谢语儿用来威胁,成为自己登 上皇位的筹码。” “主子的意思是先要试探试探?” “和楚夜凛过过招,人心是会变的,小时候的情分和如今的权利比起来,谁又知道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说起来,颜姑娘今日出征,主子,你不去瞧瞧吗?” “我去了,又该给她徒增流言蜚语了,心里想着,也算见到了。” “主子,这一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还是去见一面吧,我带主子偷偷的。” 顾北堂看着碗中沉浮的茶叶,像是起起伏的人生,“好,子瑜那边,我同你一起过去吧!” 颜宁再次出征,没了之前的质疑,还有颜玉衡亲自相送,声势浩大,顾北堂在不起眼的地方,偷偷注视着,始终未曾上前,宁儿,就该这么耀眼夺目。 “宁儿,你这次出征,爹心中七上八下的,万事小心。” “放心吧,爹爹,宁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颜玉衡又看向谢语儿,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嘱咐的比颜宁还多,他的两个女子都为国征战,骄傲之余,剩下的都是心疼。 颜玉衡最后把目光转向南宫离,“我等你回来喝酒。” “嘿,你担心我作甚,这俩丫头才是最让人操心的。” “师父,我们才不让你操心。” “你看,还不愿意了。” 谢语儿跟着笑了笑,打趣道:“我这这么让前辈担心,不如回来也收我为徒吧。” “丫头,你还别说,我真的这么想的,还担心你不愿意呢。” 谢语儿眼中满是欣喜,“怎会,多谢师父不嫌弃。” 众人一阵欢笑,“瞧瞧,这师父都叫上了,这时匆忙,等凯旋归来,你我二人再行拜师礼。” “好。” 可谢语儿怎么也没想到,她再也没有了能叫师父的机会,这个笑着说要收自己为徒的人,为她抵了命。 等到颜宁她们没了身影,顾北堂还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才刚刚分别,就已相思入骨。 等到云间书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的老师正在为学子们讲课,他站在窗外听他们回答问题。 正听着,忽然听到一句,“何为官?顾北堂,你来回答。” 他有些错愕,知道自己瞒不住了,走进了书堂,这个问题是这节课的重点,言庭夜点了好几个学子,都未曾得到满意的回答,不是夸夸其谈说一大堆,就是格局狭义,也难怪老师有些生气。 顾北堂进门之后,先行了一个师礼,才回答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众学子都看到了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在顾北堂起身之时,又变成了横眉冷对,“出去吧!” “是。” 等到顾北堂走远了,还有学子探头向外看,想要目睹这位名震天下,只手遮天的丞相大人。 “怎么,他是我最不中用的弟子,有什么好看的?” 几位学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言庭夜虽是这样说,但在他心中顾北堂最得意的弟子,可这孩子心思太过于深沉,连他也看不透。 再见莫子瑜,顾北堂是有些吃惊的,面前这男子锋芒内敛,不动声色,却依旧是温文尔雅,陌上君子。 “我知道你会来,就让人提前做了点小菜,尝尝吧!” “好。” “楚夜凛来派的人来找我了,要谢语儿的尸体。” “你怎么说的?” “当然没告诉,我说把她交给宁儿了,至于埋葬在那里,并不清楚。” “他怕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可也毫无办法,不是吗?他想要在齐国掀起点风雨,也要有本事才行。” “子瑜,你变了很多。” “若是不变,如何护得了爱的人?” 顾北堂沉默的喝了一口酒,不再聊这个话题,“我听说老师收你为关门弟子了。” “嗯,总不能让大哥二哥护着,我怎么说也是齐国皇室,该担起自己的责任。” “看来你也觉得朝堂相当不安全。” “看不起谁呢,有你镇压还好点,但圣上病重,珏儿年幼,稍有不慎,就踏进了万丈深渊。” “子瑜,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嗯?” “我可能在不久后,会离开齐国。” 莫子瑜吃了一口菜,明白他背后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护着齐珏?” 第67章 “是。” “这个你放心,我和齐珏有血脉关系,何况宁儿一直把他当弟弟。” “我问你两件事,谢语儿是什么身份?” “若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楚国唯一的嫡公主,无忧公主。” 莫子瑜的筷子一顿,梳理了一下,“这样楚国三位皇子来齐,也就清楚了。” “其他两人都是草包,只有楚夜凛需要费些功夫。” “我觉得,你可能要倒霉?” “什么?” “楚国的野史有些记载,楚夜凛对他的妹妹无忧偏执到疯狂的地步,他现在既然确认谢语儿已经身亡,你估计也得被剥层皮。” 顾北堂笑中带了几分奸诈,“这个你不用担心,谁说谢语儿是他妹妹了?” 莫子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味了,感叹道,“真是黑的都能让你说成白的。” “第二件事,你想问什么?” “你离开齐国,是为了保护宁儿吗?” 顾北堂一怔,点了点头,如果我查到的,和我猜到的都没出错的话,那就更麻烦了,提前铺路。 “小心为上。” “若是小心为上的话,怕是只能落到身不由己的地步,我还有事,先走了。” 莫子瑜那时候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等到明白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在喜欢颜宁这件事上输的彻底,成也瑞王府,败也瑞王府,你享受着它为你带来的一切,也意味着你受他的禁锢。 西北阵营中,主将位置上的人,正在看一封书信,这人与其他武将不同,明明常年镇守边疆,却还带着几分君子的儒雅。 “大人,顾北堂和颜宁已经追查到了您身上,齐国怕是不安全了。” “顾北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怎么就没杀死颜宁和颜玉衡呢,不然我赵国的定能一统天下。” “说起来,大人,您当时为什么没有永绝后患,直接灭口?” “灭了,只不过了出了错。” “嗯?” “当年送他们出城前,颜玉衡安排让我去兑换钱票,我担心顾云歌可能知道些什么,出面不方便,把这活交给了江孤月,没成想,这家伙居然懒散至极,根本没去兑换,直接把那些金银珠宝塞给了她,就让她出城了。” “所以这才是,大人让江孤月强调自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原因?” “对,我当年选择他去办这件事,一个是因为他的身份正好是刑部的,办事方便,二是这人胆小懦弱,却又贪恋权势,最好控制。” “那为何出了变故?” “护送她们母子的几名侍卫,是颜玉衡亲自选的,在城外接应她们,本来我们人已经埋伏好了,等到他们一行人走出长安,就暗中下手。不成想顾云歌戒备的很,根本没相信那些侍卫,在中途就把人给甩了,自然也就捡了一命。” “没有继续去追?” “追了,等查到踪迹的时候,那个村庄已经变成了灰烬,我的人在里面找出了尸体,误以为是顾云歌和她儿子的,再加上以后近二十年,都没有任何消息,自然而然的以为她们早就死了。” 飞雁想了想,明白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大人,最大的变故是顾北堂找上江孤月的那一年吗?” “对,谁都没想到顾北堂居然和活着,江孤月知道这件事后,更是惊慌,但好歹是成了刑部尚书的人,还没蠢到那种地步,先给我写信说明了一切。我本来想找人暗中杀了他,但是我派出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我自然就明白了他身后不简单,那段时间我正愁怎么弄死颜玉衡,他是最好用的一柄利刃,既然他想报仇,我们做这种顺水推舟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飞雁叹了一口气,“偏生他这颗棋子野得很,凭一己之力,乱了整个棋盘。” “不用太过担心,太子殿下已经给了计划,他不是喜欢颜宁吗?那看看他舍不舍得为颜宁放弃自己的命!” “太子殿下圣明,大人,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她们非死不可?” “你若是知道程风浅的身份,就不会这么问了。” 飞雁还想再说些什么,听见外面通传响起,便不再说话了。 “主将,已经部署完毕,您可还要去看看?” “走,等援军前来,这里必定会更为精彩。” —— “圣上,你别起来了。”齐璟看见顾北堂来了,挣扎的想要从 床上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他的身体,自己也能察觉的到,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齐璟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我听说楚国的四皇子要来?” “是,齐国也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势力。” “是不是看朕快死了,都想分一杯羹!” “圣上,你万寿无疆,还要看着太子长大的,别那么说。” 齐璟笑了笑,“看着珏儿长大,这是何等奢求,年少时,我以为这世间最珍惜之物那九五之尊的皇位,后来失去的越多也就越厌弃它。” “圣上。” “臣在。” “朕相信你的你能摆楚国的事情,就不再多问了,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和你聊聊天吧!” “圣上请讲。” “你知道吗?我开始选的辅政大臣是颜玉衡,可当我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另一个黑暗的我就会出现,在我脑海中说,他的功高盖主不说,威名太盛,你不怕下属们为他黄袍加身吗?亦或者把太子变成一个傀儡,朕想了想,怎么可能不怕,他掌管了齐国四十多万兵马,这是头上悬着的一把刀。” “臣能理解。” “你也是唯一能个朕谈谈心的人了,颜宁征战匈奴回来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如果她真的要你的命,那么二者选其一,我一定会牺牲你。北堂,你别怪朕,朕有时候也想有情一点,可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只能无情。” 顾北堂笑了笑,没有丝毫介怀,“圣上,如果两者择其一,我也希望能活的人是她。” 齐璟微微一怔,叹了一口气,“朕不如你,我想瑶儿了,但是我下去之后,她不愿意见我。” “圣上,别想这些了,不如给我讲讲你和皇后娘娘是怎么认识的吗?” 提到这件事,床上的人来了精神,眉眼尽是柔和,还有细碎的星辰荡漾。 “百花宴的时候,会给各家小姐发请帖,也会请皇子们前去,看看有没有合了眼缘的姑娘,这你是知道的。” “嗯。” “那次的百花宴,我本来没想去,可实在是被催促的烦了,也就赶了过去凑热闹,没让身边的太监跟着,但是没想到,天降大雨,歌舞赏不成了不说,身上被淋得湿透,只能随处寻了一个地方避雨。” “正好在连廊下,撞见了一名女子,我当时疑惑这是那家小姐,见了我也不行礼,还一副花痴的模样,心中不喜,何况她见了我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沉默。她不开口,我自然也没有要理她的意思。本以为这雨一会就停了,可天不遂人愿,像是着了魔一样,越下越大,屋檐上滴落的水珠连成了线,压抑的沉闷,让我烦躁不堪。” “偏偏我的贴身太监也不知道去了那里,这么久都寻不到我,冷风吹过,冻得我打哆嗦,不一会,察觉到有人接近,居然是她羞红了脸,紧张兮兮的递给了我一张手绢。” 我当时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她也不怕我,一笑倾城,“公子,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先用手绢擦擦吧,莫要染了风寒,还有你可真好看呀,就像是那泼墨画中的仙。” 第58章 喜乐无忧 同在西北不同,这次颜宁来到军营,将领们都是毕恭毕敬,没有任何轻慢之意,身为主将的孔君泽,更是亲自迎接。 “宁儿来了,说起来,你该喊我一声叔叔。” 颜宁下马之后,笑着回答,“爹爹以前经常提起您,称赞您勇猛无敌,当世无双。” 孔君泽哈哈大笑,摸着胡须,“是吗?” “是啊,孔叔叔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这次一败再败呢?”颜宁眸中精光闪动,明明是笑着说出来话,却莫名让人背后发寒。 孔君泽眼中波澜乍起,却转瞬归为宁静,依旧笑的和蔼,“孔叔叔年龄大了,不中用了。这世间不是谁都是颜统领,在位二十二年年,无一败绩。” 颜宁但笑不语,让一同而来的人,跟着先去休息,她与孔君泽一起,前往营帐议事。 “诸位,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颜统领的女儿,颜宁。”一时间,在场武将,脸色各异,在一众不屑和鄙夷中,颜宁居然看到了两个真心实意的夸赞和钦佩,她暗暗留心。 期间议事,众将士们频频发言,说出自己的注意和想法,唯独颜宁站在角落,默不作声。 孔君泽有些意外,决定试探一下,和北方匈奴的战争他也听说了,这丫头绝对不向看起来这么简单,于是他端着笑问道:“宁儿,你可有想说的?” 第68章 “宁儿愚钝,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孔叔叔不必在意我,援军我已经带到,一切听您的安排就好。” 这话一出,一些武将们就坐不住了,阴阳怪气的讽刺话语接连不断,颜宁是个男子,依靠自己的父亲在军中立足都是难事,更何况的她是个女儿身,自然更是百般刁难。 可不管这些将领们的话,如何难听,颜宁始终不说话,孔君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好歹是明面上的叔叔,连忙打圆场,这才都消停了些。 晚间回营帐,谢语儿已经收拾好了床铺,看到营帐被掀开,心中一喜,“小姐,你回来了?” 颜宁做了一个手势,她立即会意,“小姐,你可要泡澡?” “当然要了,这一天天的都累死我了,赶了这么多久的路,我身上都要馊了,我同你说,那些武将们说的东西太无聊了,我一个都听不懂,都快烦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圣上要指派我前来。” “是圣上欣赏小姐。” “才不是,都怪我这什么叔叔,我都没见过,还要指派我来援助,我什么都不会,还要受那些武将的欺辱,这里都不是人呆的的地方。” “会不会是因为北方之战,小姐威名太盛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匈奴那一战,全都是副将叶庆云和军师皇甫万里的功劳,我不过是在那呆了几天,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小姐别这么说,你是大福星,你在哪,那里就会赢。” “就你嘴甜,但这里是真的寒苦,我一点也不喜欢。” “忍忍就好了,你等着我去给小姐拿花瓣沐浴。” “从那里来的花瓣?” “出门的时候,我特地从长安城里带了不少瓜果甜点,还有女儿家的梳洗用品,还有些胭脂。” “真的,语儿你最好了,有没有带点烧鸡烤鸭,我也想吃。” “自是有的,你等我现在去取。” 颜宁把一张纸条递给谢语儿,佯装欣喜,“好。”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谢语儿拿着一个盆子回来,里面是很多玫瑰花,还让人提着两大桶水,“都放那吧!” 跟着一同回来的士兵把木桶放在营帐外,谢语儿等他们走远,才说道:“小姐,我去查探了一圈,没人了。” “他听我们说话得气死,又怎么可能再听得下去。” “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我今天听他们议事,所提的办法都不太可行,西北这些大漠民族,根本不可能全歼灭,就是有可能,耗费的兵力财力无法估量,不能和他们硬打。” “这要如何办?” “语儿,事态紧急,今晚我的事情传出之后,军中想必更加不满,西北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明早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都听小姐的安排。” “我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西北大漠这些部落零散,虽是难缠,但也构不成什么多大的威胁。这里气候干旱,多风沙,他们征战是为了生存,但从我们父亲来了之后,说服我们赵国人与这些部落相互帮助,可以自由买卖,这里安稳近十年,怎么会突然联合起来,围攻齐国,这其中一定有秘密。” “小姐是意思是,这背后有人在推动?” “这是肯定的,我今天听了先前的两场战役,这些部落的人像是疯了一样围攻赵国士兵,要说没什么仇怨,我不信。” “我明白 了,明日我就想办法去打探敌情。” “不用,语儿,你那样太过于危险,你知道吗?自从来了,这里一直给我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像是在你看不见的暗处,有个人拿着刀盯着你。” “小姐,语儿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傻丫头,是我要保护好你,此次不宜久留,我们必须赶紧弄清这场战争的源头,孔君泽镇守这里三年之久,这其中的势力,不容小觑。” “小姐,那语儿要如何做?”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带胭脂水粉,瓜果糕点?” “语儿还是不明白。” “你把信封交给游轩了?” “嗯。” “趁着这里的士兵对我们不熟悉,你们两人提早出发,我在长安带了两身这大漠最大部落的衣裳,你们二人换上,带着那些胭脂水粉,装成遇难的商人。” “但是小姐,我听不懂他们说话啊!” “笨丫头,话是能听懂的,他们与我们说的并没多大不同,长期经商,语言早已混杂,而且有游轩在,你别担心。” “他的师父是这个部落的族人。” 谢语儿心中一暖,抱住颜宁,她家的小姐,总会安排万全之策,让他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夜晚风起,颜宁听到轻轻的梦呓声,“哥哥,我也想出宫。”她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思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谢语儿却突然惊坐起。 “小...小姐...” 颜宁什么话都没说,抱着她安抚,直到自己平静下来,才发现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姐姐,我好怕。” “语儿不怕,不怕,姐姐在。” 等她心情平复下来,颜宁温和的开口:“怎么了?” “我不知道,好多碎片闪现,我梦见自己拽着一个男孩撒娇,可是看不清样貌,又梦见好多人在追我,那些人刀上染着血...” “是害怕自己会想起以前吗?” “嗯,我现在只想和姐姐在一块,但在害怕之余,还有些期待,我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什么亲人,父母...父母是不是还活着?” 颜宁叹了一口气,当年从牙婆子手中买回谢语儿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身上是脏兮兮的破烂衣裳,唯独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惧怕的看着所有人。 “不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论他们是否还活着,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嗯,有姐姐在,就不怕了。” “睡吧,我始终与你同在。” —— 月明星稀,顾北堂看着高悬的月亮,思念心底的人,正在出神之时,一只羽箭破空袭来,他身形未动,就在黑衣人以为自己要得手时,羽箭被突然出现的人折成两段。 “主子,您没事吧?” “追。” 刚才还黑沉的丞相府,瞬间灯火通亮,黑衣人见事情不妙,立即就逃,他都以为自己逃不掉了,却没想到最厉害的那位根本没出手,心中怒极,这是多看不起自己,不过正好,给了他逃命的时间。 “主子,我是现在就去楚夜凛在的地方吗?” “不用急,等半盏茶的时间,他应该会绕个几圈,看到黑衣人进屋,也不用估计他的面子,他明日才进宫,你不认识是正常的,直接给我砸了他的房间,全部抓获!” 赵七后背凉飕飕的,自己主子一出手直接是团灭,太可怕了。 “对了,他要是拿出自己的什么信物之类的,不用管,夜黑风高的,谁能看清呢,你说是吗?” “主子算策无疑。” 顾北堂笑的发苦,眼中尽是落寞,“再怎么算策无疑,我也算不了她的心。” “西北的人手布置好了吗?” “已经暗中安排好了,绝不会让颜姑娘出事。” “你把暗夜派遣过去,直接向宁儿表明身份即可,她若是愿意用,就留下,不愿意就与他们一同暗中守护。” “属下明白。” 黑衣人在长安城中饶了一大圈,幸好这胡同巷子多,还有宵禁,行事方便了不少,等到彻底把追兵甩掉以后,他也没敢直接回去,在外面停留了一会,才回去汇报。 敲了三下门,花落查探了一下四周无人,刚把人带进屋,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汇报,门接着就被人给踹开了。 在场的三人一惊,花落立即护在楚凛夜面前,黑衣人见势不妙,想要咬毒自尽,猛然想起自己死在这里,是给主子添麻烦,抽出匕首来想要劫持花落,被赵七飞镖伤了胳膊,他一咬牙,挣扎的翻窗向外逃走,“不用追了,把这俩人拿下!” “等等,我...” 楚夜凛气的要死,可现在毫无办法,在这里暴露身份,显然不是个正确的选择,只能任由他们把自己关押。 “该死的顾北堂,他一定要把人碎尸万段。” 刚才跳窗的黑衣人,刚一落地,发现一圈人正等着他,心底凉了一片,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在的,他咬开了嘴中的毒药,到死也没想明白,那里出了纰漏。 楚夜凛本来以为这些人会把他带去刑部,这样的话,齐国也不敢轻易动他,可这些人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把他带来了丞相府。 “赵七回来了,先过来喝杯茶吧!” “谢主子。” 顾北堂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着茶,就像是在等他们一样,几乎把楚夜凛给气吐血。 他饶有兴味的看着被绑着的俩人,“啧,别那么看我,我害怕。” 第69章 “.......” “坐吧,不过提前告诉你,你的暗卫估计活不了了。” 楚夜凛眸中染上了血色,声音带着杀意,“顾北堂,你做了什么?”这人既然知道自己,也没什么需要折腾的了,不如直接摊开相见。 “我什么都没做,杀死他的肯定不是我的人,应该是自己咬毒自尽。” 花落和楚夜凛心中一冷,面前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自己得到的那些消息,要么不全,要么有错。 “行了,我不想和你废话,你查到的消息没错,杀你妹妹的人,确实是我。” 话音刚落,楚夜凛像是被夺走孩子的野兽,整个人都发起了狂,也不再装了,身上的绳子碎裂,眨眼间闪到顾北堂的面前,赵七与之交手,不敌,刀尖划破了脖子,鲜血渗出,却听见凉凉一句,“谁说她死了?” 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被浇的透心凉,他在不确定中迟疑着开口,“什么意思?” 赵七看着自家主子脖子上的鲜血,吓得魂都没了,他没想到楚夜凛这么强,怕是和堂主不相上下! 顾北堂摸了摸脖子上鲜血,黑了脸,“怎么今晚就是避免不了被伤了呢?” 楚夜凛发了狂的怒吼:“我问你什么意思!” “你再说一句,我就弄死她。”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狮子,这下子没了气焰,不情不愿的坐好,把面具摔在桌上,俊美至极的脸,却因为生气的变得有些扭曲。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你的妹妹还活着,活的好好的,在宁儿身边,你暗卫的那一箭和你刚才想要我命,我都不同你计较。” 楚夜凛冷笑:“你这样就想抵消我抓我妹妹进牢狱受的那些刑罚,险些被轮奸?” 顾北堂看着他没说话,眸中毫无波澜,尽是淡然,“赵七。” 赵七走上前,还没明白过来是要做什么,自己的匕首被抽出,下一秒直接魂飞魄散了,楚夜凛和花落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顾北堂拿过匕首,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他抹了抹嘴角流出的鲜血,然后拔出来,又捅了自己一刀,他神色几乎没有变化,像是伤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第一刀,是还你妹妹的牢狱之灾,第二刀,是还她险些被轮奸,再加上今晚的你对我接二连三的暗杀,我不作追究。” 花落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头皮发麻,他头一次遇见比自己还疯,还不要命的人。 楚夜凛背后也是一阵发凉,赵七匆忙从怀里摸出止血药,拿药的手都发抖,华医者半夜从医馆被扛过来,看见伤的如此重的顾北堂,差点没晕过去。 等到止住了血,浑身缠上纱布,楚夜凛复杂的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国不稳,你的两位哥哥都在争夺皇位,你想要护住谢语儿,怕是也得参与争夺。” 楚夜凛一怔,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背后的意思,“你想帮我夺位?” “我有办法,让你不用费那么多的手段,直接登基。” 楚夜凛一惊,他自己都不敢这么说,“你想怎么做?” “让谢语儿跟你回国,让楚后收你为养子,以楚后的手段和楚皇对她的宠爱,你太子之位应该稳了。” “你...你还能...还能让她认我这个哥哥?” “嗯,我要你收回造访齐国的书信,回楚国处理你的两位哥哥。” “你所求的是什么?” “和你一样,我也有想护的人。” “顾北堂,你明白我的意思,你让我登基,怕是不只为了谢语儿那么简单吧!” “是,我要你登基之后,借兵给我。” 楚夜凛来了兴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要谋朝篡位?” “我不稀罕当皇帝。” “那你是为了什么?” 顾北堂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封密信,楚夜凛瞳孔紧锁,“你借兵给我,百利无一害,何况这样,谢语儿也能安心。” “不用这么多条件,你到时候成功了,多给钱就行。再说了,我本来就欠颜宁恩情,帮忙是应该的。” “嗯,多谢四皇子。” “你别给我来这套,我只问你一件事,为什么选择的是我?” “今晚之事,我想知道你对谢语儿到底如何,是真的爱护,还是利用的工具,现在我放心了。” “你的意思是,就是我那两位好哥哥来,你也会如此。” “自然,谢语儿是宁儿的妹妹,是颜玉衡的义女,你若是和他们一样心怀不轨,死期也就不远了。” “顾北堂,说实话,本来我看不懂你,现在差不多明白了。” “嗯?” “你不过是和我一样的可怜人,只手遮天,搅弄风云,不过是为了护自己爱的人罢了。” “可不可怜的,也没那么重要,你不是也同我一样吗?只求她喜乐无忧。” “行了,看你这么惨的份上,忙我帮了,以前的事情也不同你计较了。” 顾北堂笑了笑,看窗外,东方已既白,“玉楼金阙慵归去,愿挽佳人醉长安,奈何不由己!” 第59章 迫在眉睫 天还蒙蒙亮,游轩和谢语儿已经出发了,一路上,风沙蔽日,尘土飞扬,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游校尉,你知道他们居住在那里吗?这么大风沙,方向不好辨别啊!” “我还没参军的时候,师父带我来过,我们一直往前走就到了,不用担心。” 谢语儿虽是忧心忡忡的,但也没再多问,说了句:“好。” 走了两个时辰左右,才看到了零星的炊烟升起,游轩刚想上前,谢语儿拉住了他,“这里有点不对,可能有埋伏。” 游轩想了想,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往前走走,“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这是他们地方,我猜想应该不会直接要我们的命,何况我们不是手无寸铁吗?” 谢语儿环顾四周,这一处应该都是普通的百姓,要是真有什么危险,自己也对付的了,便同意了。 游轩走出二十几米后,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张大网从地上弹了起来,把他整个人都罩住了。与之还有一同出现的,是穿着比较粗犷的青年男子。 见状,她连忙跑过去,哭喊道:“哥哥,哥哥。” 这几位青年壮丁面面相觑,看他们穿的服饰,有些疑惑,其中一人试探着用部落的语言问话,“你们是什么人?” “几位大哥,我们是从赵国来的商人,这次是回来祭拜我的师父的,没想到遇到交战,与之一同的人,都死了。” 一个长相比较锐利的人,盯着他看了良久,这人不说话,其余几位青年也不敢妄动,谢语儿和游轩明白过来,这个应该是领头的。 “你的师父是谁?” 游轩说了他师父的名字,这名男子一愣,“我不曾听过我的堂叔父还有徒弟啊!”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感谢师父保佑,游轩把他老师的相貌描述了一番,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铃铛,并解释道:“师父只教习过我两年,后来便给了我一些银钱,让我自力更生。我便当了商人,但师父居无定所,四处游历,我也是在今年才知道他的下落,不曾想他已经去世,所以带着人前来祭拜。” “老大,他说的都对得上,说不定真的是堂叔父的徒弟。” 男人结果铃铛细看,这确实是他们部落的信物,一般只交给重要的人,想来也没有说谎,脸色好看了一些,“给他们松绑。” “你会说我们部落的语言,也是我堂叔父教的?” “嗯,很多年以前,我曾经跟着师父来过一次这里,住过几个月,故而学会了一些。” “阿武,你带他们进去吧,上些食物招待二人。” “是。” 游轩直觉这个男人很危险,也没在开口,倒是阿武很是热情,为他讲解不懂的地方。 谢语儿佯装害怕的躲在游轩后面,阿武看她水灵灵的,模样又清秀,笑道:“我听她喊你哥哥?” “嗯,你知道经商很容易发生不好的事情,她父母与我有些交情,知道可能会有危险,把人托付给了我,想让我娶她为媳妇,但我们都没那个意思,便喊我为哥哥。” “原来是这样。”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我师父葬在那里了?” 阿武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我以为你会先问问自己为什么会被绑起来呢?” 游轩苦笑摇头,“和我一同来的弟兄们都死了,我能明白。” 这下轮到阿武奇怪了,“你明白什么了?” “我们从赵国来,有一段路,是要经过齐国的,本来也没什么事情,一路安稳,可在二天前遇到了齐国士兵,看到我们的装扮二话不说,就要杀我们,那么多兄弟,为了保护我们都死了。” 阿武看着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这些畜生东西,真他娘不是人养的。” 第70章 “我本来想着穿师父的部族的衣服前来祭拜,是为尊敬,可没想到,成了我们的催命符。我们只是外来人遇到的事情都这么可怖,你们防卫也是应当的。” 阿武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中还带着些解脱,“还好他们都死了。” 游轩和谢语儿被这话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他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抱歉,你们可能不知道,要是活着的壮丁被抓走了下场会更可怕。” 谢语儿和游轩心中一紧,直觉这就是引战的根本原因,但现在不是问的时机,他们二人牢记颜宁说的话,不要自己张口问什么,要让别人再不经意间告诉你想知道的东西。 阿武更加奇怪,心中戒备起来,这俩人都不问问会有什么可怕下场吗?他眯了眯眼睛,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谢语儿反倒是开口了,声音还带着哭腔,“你是坏人,还有什么比被野狼更可怕的事情。”说出这句话,她大叫起来,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 游轩小心的安抚她,成功乱了阿武的思绪,忘了自己刚才想问什么,“她这是怎么了?” “跟着我出来的,都是很亲近的兄弟,就算是被杀了,也不想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想试着能不能带回他们的尸身,结果我们二人偷偷摸过去的时候,一群野狼张开血盆大口,在啃食...” 游轩没有说下去,阿武明白了他的意思,再看看浑身发抖的谢语儿,彻底没了心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近的人,被野兽吃掉,确实很是恐怖。 他彻底没了戒心,有些局促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游轩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我妹妹她...” “没关系,先进来吧,你们想必也奔波了很长时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谢,不过我还有个事情想问。” “你说。” 游轩有些尴尬道:“我们还能回去吗?毕竟我的生意在那边呢!” “我和巴布商量一下,或许可能。” “巴布是?” “你刚才见过,就是说放了你们的那个。” “很抱歉,跟你们添麻烦了,我能冒昧问一句,为什么齐国忽然开战了?你们不是友好往来近十年?” 提及此事,阿武冷笑道:“不是他对我们开战,是我们先开战的。” “什么?” “我们不是好战之人,若非他们欺人太甚,我们怎么会放着安乐日子不要,非要碰个头破血流。” “和你刚才说的壮丁有关?” 阿武卸了心防,也不再瞒他们,“是啊,虽然死亡很可怕,但总比变成一个没有灵魂,六亲不认的 怪物好。” 谢语儿和游轩心中一悚,磕巴的问道:“什么叫变成怪物?” “因为颜玉衡统领的缘故,我们很是信任齐国,也与之往来经商,但在两年前,我们众多部落许多年轻男子失踪,我们巡查线索,发现这男子都是去了某个地方做工。” 谢语儿直觉这个做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里面应该藏着惊天秘密。 阿武满脸痛苦,声音中还带着些惧怕,“最初,我们也没觉得什么不妥,毕竟去做工的男子的家人,每月都会得到不少银钱,只是没有见到人,但是每月那些白花花的银钱,让人羡慕的很,前去做工的男子也越来越多。直到其中一个部落,在一个月前遭到袭击,死伤半数,而袭击之人,仅有两人,是最初一批从他们部落中出去的做工之人。” 他们二人越听越心惊,两个人杀了将近半个部落,还毫发无伤,这到底是多可怕的存在。 “我未曾亲眼见过,但居后来所说,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浑身散发着腐臭的气味,身上带着剧毒,身体像是铜铁,不惧刀剑弯弓。我们所有部落联合起来,查探消息,发现那个所谓做工的地方,是齐国军营下的一处秘密基地,我们派使者前去理论和追问真相,直接被斩杀。” “你知道,一共有多少做工的人吗?” 阿武虽然有些奇怪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耐心回答道:“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各部落的族长联合起来统计了一些,这两年去的,一共有三百四十七人。” 游轩是镇北军出来人,自然知道这样的东西,要是放在战场上,那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单是一个,怕就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消灭,不知道死多少人,将近三百五十人,得多少万大军才能抵御,损失不计其数啊! 谢语儿脸色更加难看,她想的比游轩还深一层,不论这些人出现在那个地方,都是极大的威胁,每个地方镇守的士兵都是有定数的,一旦调遣支援,势必薄弱,这时候再有敌军入侵,齐国怕是直接亡了。 游轩和谢语儿对视一眼,猛然间发现不对,出现了这种事,为什么朝廷一点都不知道? “阿武,我再问你一件事情,你们除了那一夜见过这种怪物,和齐国军队作战时,可否见过?”他严肃的语气把阿武吓了一跳,感觉这俩人好像和刚才有什么不一样,但那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没有,这几次征战,我们都是大获全胜,但战场上没有出现这样的怪物。” 谢语儿和游轩的心彻底凉了,不论是齐国还是这些大漠民族,怕都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齐国与大漠民族交好,共同抵抗赵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局棋,但能清楚的明白,不论是齐国还是这些大漠部落,无一例外,都是要被斩杀的棋子。 二人一顿饭吃的食之无味,背后这人所图谋的事情,让人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是夜,谢语儿辗转反则,准备下床去走走,也打算想办法给自家小姐传递消息,颜宁猜的没错,西北大军里藏着太大的阴谋,并且一定和孔君泽脱不了关系。 没想到刚出门,就遇见了巴布,她有一瞬间的愣怔,而后装作惧怕的表情,这人怎么像是在专门等她一样。 巴布看着她的表情,笑了一声,“不用装了。” 谢语儿还是不开口,戒备的看着他,模样却是一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你认不认识顾北堂?” 猛地听见齐国丞相的名字,谢语儿终究还有变了脸色,弄不清他想做什么。 “看你的样子,应当是认识,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们,我刚才收到了他的消息。” “你什么意思?” “我同他认识,他对我有恩,在发生这件事情后,我一直想向他求援,并告诉他所发生的的事情,但苦于没有办法,开战之后,便封锁了城区,不许我们再入内,只能说走投无路。” 谢语儿有些惊诧,顾大人居然还来过大漠地区,她不再隐瞒,问道:“他同你说了什么?” “信上询问了我这次战争发生了原因,并且料到,你们会来我们部落打探情况,让我不要为难,能救我们的人,现在就在军营之中。” 谢语儿心中掀起惊天大浪,她一直都觉得顾北堂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但只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能明白这人到底有多么可怕。 “能救你们的人,确实在军营中。” “敢问来人是谁?” “颜宁,颜统帅。” 巴布笑了笑,心中也多了些安慰,“我知道她,颜统领的女儿,六战匈奴,无一败绩,斩杀了不少大将,甚至单手用枪击败了呼延昊。” 听到颜宁被夸,她也跟着高兴,“自然,我家小姐天下第一厉害。” “今天小武应该差不多把事情告诉你们了,还有需要我能做的地方吗?” 提及正事,谢语儿一改女儿家的姿态,严肃道:“有,我想请你想办法劝止下一次对战,我知道这很难,但齐国军营的士兵和你们这些部落的士兵,恐怕都被人利用了。” 巴布也不多问,“我明白了,我尽可能延后对战,军营那边,就拜托颜统帅了。” “嗯,我们天亮就走,顾大人前来送信的人还在吗?” “在,我现在去请。” 奔波了一路,刚想睡下的人,就被门口的声音叫醒,他有些不耐烦,明日还得赶路回到颜宁那里,大晚上怎么这么多事情呢! 一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愣了,他反应过来行了个礼,“属下暗夜,见过语儿姑娘。” 谢语儿被这一幕弄的有点懵,“你怎么,你怎么...” 她是见过暗夜的,在自己小姐和顾北堂成婚的那段时间,这人是个小护卫,他俩还聊过天。 “你们认识?” 暗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点了点头,“认识。” 巴布赞叹道:“看来你家小姐果真是能救我们的人,连杀手榜前十的人,都要尊称你一句姑娘。” 谢语儿看看巴布,再看看暗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傻了吧唧的小护卫,是杀手榜前十的人?” 暗夜也有点尴尬,他也不知道信上的内容,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谢语儿。 第71章 “你杀手榜排名第几?” 暗夜更不好意思,红着脸回答道:“第五,不是很厉害,你别嫌弃。” 谢语儿连连摇头,“不,绝对不嫌弃,这是来了个神助攻啊!” “是我慢了,我猜想主子应该是想在你们来之前,处理好安排好的,不成想你们已经来了。”说起来这事,暗夜有些懊恼,但如果季子慕在的话,就会明白,这是顾北堂算的分毫不差,颜宁从来都不需要依附于别人,她不需要有人铺路,提前的帮助,只能引起她的厌烦,他们能做的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 她沉默了一会,再抬起头,眸中有星河,“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不是你慢了,而是顾大人选择了合适的时机出现。我们刺探消息很容易,但如果想再回去,怕是要费不少功夫,耽误不少时间,变故太多,一旦处理不合适,还可能让关系更加恶化,你的出现,解决了所以麻烦。” 暗夜听她这么说,轻松了不少,他还担心自己会回去受责罚呢,现在看来不是。 “对了,你要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我担心小姐会有危险,必须早点把消息告诉她。” “好。” —— 赵国长公主府中,鱼儿嬉戏,花朵开的娇艳,日光洒下,一切看起来那么宁静祥和。房间内铜炉燃着熏香,两位丫鬟在后面轻摇扇子,贵妃榻上懒慵的躺着人,举手投足间,风韵犹存。 不一会,门开了,一个模样水灵的丫鬟,抱着白鸽进来,“公主,来信了。” ” 桃之,拿来吧。“声音婉转,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一向行事果断的晋阳长公主,在看完这封信的时候,脸色有些难堪,久久未曾言语。 “公主,怎么了?” “有一局很大棋,问我有没有兴趣玩。” 桃之有些不明白,疑惑的开口:“多大?” “以楚赵齐三国为棋盘,各路人马为棋子,目的是江山易主。” 在场的丫鬟被吓得一哆嗦,桃之声音都变了调了,劝道:“公主,这盘棋还是不要下了,一不合适机会被人掀了棋盘啊!” 晋阳缓慢起身,走到香炉旁边,把书信付之一炬,她看着自己的护甲,眸中满是复杂,唯有声音,依旧平淡,“那若是这下棋之人,不仅手中有你的把柄,还是是你的亲侄子呢?” 第60章 真实身份 谢语儿回来的时候,还带着暗夜,这让颜宁有些诧异,在听完他们讲述的时候,沉默了良久,心中怒火滔天,她料到发生的事情不会简单,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惨绝人寰,泯灭人性。 她整个人都是冰的,冷到骨子里,唯独知道顾北堂暗中安排的一切时,不可思议之中,又多了些暖流划过,这人明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并不多,可他偏偏就有一种能力,让人感觉他无处不在,那怕远在西北,也有了莫大的安全感。 想及此,颜宁一怔,她竟然,会因为顾北堂的存在觉得安全?莫名来的悲哀,一直强调恨他,可这又何尝不是因为还有一丝情分。每次见到他,眼底对自己的爱意,清澈见底,可自己却每每被困在往事的牢笼里无法逃脱,就算知道了真相,却也始终敬而远之。 颜宁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用来形容她对顾北堂去情感正好合适,大概是先前爱的太过于猛烈,太过于舍弃一切,现在才变得畏畏缩缩,连对自己好的时候,先想的都是,这是不是新的阴谋? 暗夜直觉应该为主子说点好话,毕竟他们身边这些人,有时候都看不下去,难受的想掉眼泪,伤还没养两天,又紧接着安排下一步,肉身做棋盘,鲜血化棋子,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只是为了你能平安。 “主子,很想您。” 风吹起发丝,衣袍翻飞,与以往的冰冷不同,颜宁脸上虽然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但却有极小的一粒石子落进了心湖,涟漪荡开,她轻轻回答了一声:“嗯。” “小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暗夜,你主子的人手中,有没有追查很厉害的?” “颜姑娘放心,主子那边已经着手安排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颜宁心中石头落地,笑了一下,“好。” 军营之中,飞雁在一旁待命,孔君泽看完信之后,脸色极其难看,竭力隐忍着怒火。 “大人,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晋阳公主那老女人,不知道抽的什么疯,非要跟着太子去赵国军营看看。” 飞雁脸色也很是难看,“大人,这要如何是好?” “我也想知道如何是好,整个赵国,谁敢拦她?” “要不属下派人暗杀了公主?” 孔君泽笑的有些阴狠,语气更是冰冷,“这女人要这么好对付,圣上能拿她没有办法?还有她手中有先皇赐的十万大军,更是知道不少皇家秘密,谁知道当年的事情,她手中还是否留有证据,如何能动?” “大人以为该怎么办?” “让太子引着她到处看看即可,千万不能得罪,若想日后登基,必然少不了她的支持。” “既然如此简单,大人为何还要这般忧心?” “她为什么突然想去看军营?说的好听,叫慰问士兵,谁知道她背地里想做什么,要让她看见了秘密培养的那些人,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回信。” “古城里的那些,成了吗?” “可能还有要一月左右的时间,这最后一批就彻底成型了。” 孔君泽屈起手指轻轻敲打,他不想放弃这批士兵,先不说他们以一当百,但是在他们身上用的那些药物金钱,都能买下三五座城池了。可他不敢小瞧顾北堂,这人太过于厉害,怕一招下错,满盘皆输,所有心血都功亏一篑了,真是难办啊! “颜宁在做什么?” “我刚才来的时候,她正在随便挑士兵,陪她玩老鹰抓小鸡。” “......” “飞雁,你觉得她真的是一无是处的草包,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这...” “算了,不管她是草包,还是老虎,早日处理掉,明白了吗?” “是。” —— 秋季下起了大雨,顾北堂没撑伞,一人走在官道上,想起太医刚才的话,他眉宇间尽是忧愁。 “顾大人,圣上怕是时日不多了...” 齐璟病重,四大世家蠢蠢欲动,朝堂不稳,这些他都可以一力镇压,但最让他忧心的还是前线,正想着事情,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 他身边都会有暗卫跟着,能这般悄无声息,还给自己撑伞的,只可能是他了。 果不其然,转身一看,是多日未见的季子慕,看着这人,郁闷被一扫而空,顾北堂打趣道:“你这是良心发现,扔下你的心尖人,来看看兄弟了?” “你别在这里给我贫,我受了重伤,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别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受伤是挺重的,可我记得似乎是莫子瑜亲自照料你的吧?” 季子慕的耳朵不经意间红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一巴掌拍向顾北堂,“乱说什么?” 顾北堂直接被他这一巴掌拍出了血,季子慕惊恐的看着他嘴角的鲜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什么时候武功更上一层了,自己明明没用力气啊! 他把伞一扔,扛着人就跑,边跑还带着哭腔,“堂儿,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就孤家寡人一个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死了也别找我索命,我还想陪着子瑜呢?” 顾北堂听得头大,猛地被他一扛,疼的脸都变了色,季子慕一直听不到回答,还以为人没气了,看着他白的没血色的脸,当即魂都飞了,“顾北堂!!!” 他看见顾北堂嘴在翕动,以为是有什么遗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说,我听着呢?我听着...” 等他小心的把人放下,仔细听的时候,才发现他说的是,“去你妈的。” “......” 顾北堂有气无力的示意他看自己的腹部,季子慕顺着看过去,发现那里已经被鲜血渗透了,这下子是真的魂飞魄散了,整个人都僵住了,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蠢货,还不送我去华医者那里。” 这句话像是回魂丹一样,魂是回了,但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你再看一会,就给我收尸吧!” 季子慕一个激灵,小心的把顾北堂带去了客栈,喊了一声暗卫,翻窗而出,可怜的华医者又被扛着来了一次,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老是经受这种折腾。 被喊来的暗卫也快吓疯了,不知道季子慕对自家主子做了什么,看着床上昏迷的人,只掉眼泪。 顾北堂昏过去之前,用仅存的意识想道:“果然没有比季子慕还麻烦的公文了。” “华医者,他不会有事吧?”季子慕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已经把脖子洗干净了。 第72章 华医者白了他一眼,“堂主,不是我说,你也是的,大人刚被捅了两刀,你一巴掌给打回解放前了。” 季子慕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华医者看不下去了,解释道:“大人只是昏迷过去了,你别喊,他腹部的伤口是吓吓你的。” 什么叫一念生死,他都一脚迈进阎王殿了,又被这句话带回了人间。 “那两刀是也是吓我的?” 华医者摇了摇头,“不是。” 屋内突降冰霜,气压低的吓人,季子慕冷的吓人,浑身散发着寒气,吐出来话像是刀子,让人莫名感到害怕,“谁干的?” “除了大人自己,还有谁能伤的了他?” “我看他嘴角流出了血...” “操劳过度,内伤,得好好养。” 悬着的心总算放进肚子里了,如果那两刀不是顾北堂自己捅的,那不管伤他之 人是何身份,什么地位,一定让他生不如死,后悔活着。 “他腹部的鲜血是怎么回事?” “是猪血,大人怕是故意想吓吓你。” “是快吓死了,不过他没事就好,给我说说他腹部的伤吧!” 华医者叹了口气,他有时候在想,顾大人真的不会累吗?,“在一个月前,大人忽然找到我,让我配一些止血药和快速愈合伤口的药,然后让赵七带着。我本来以为这是给赵七用的,没想到是大人给自己准备的,那两刀都没有刺中要害,所以算是轻伤,再加上止血药和愈合药,恢复的也还不错。” 说到这里,华医者看了看床上的顾北堂,心中更加难受,对上季子慕的目光,叹道:“堂主,是不是听起来挺吓人的,但有惊无险?” 季子慕确实这样想的,点了点头。 “但是,堂主,大人既不是学医的,也不是练武的,他若是有一丝手抖,就可能直接把自己给捅死,现在你还觉得有惊无险吗?” 季子慕苦笑的一下,垂了眼眸,心中满是酸楚,“他对自己一向这么狠。” 两人静默无言,他们谁都不知道顾北堂的往事,季子慕遇见他的时候,是江南巨贾,富甲一方,而华医者遇见他的时候,是嗜血堂的二把手,深藏不露,他们见到的永远是风光无限的一面,那个跌落尘埃的乞讨小儿,早就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中。 顾北堂醒来之时,正好有小二上来送饭,他惊奇的看着季子慕,“你怎么还在?” 季子慕又气又恨,可看着他那消瘦的模样,又没了脾气,闷闷道:“蹭饭!” 他看了看窗外,皱了皱眉头,已经这个时辰了,耽误了不少事情啊。 “华医者是不是给我用了安神的药物?” “不然?” 顾北堂看着他凶神恶煞的眼神,决定不提自己坑他的事情,再说他真被那一巴掌打的挺疼的。 他正吃着米粥,猛然间听到一句,“值得吗?” 措不及防的一问,让他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季子慕赤红着眼睛,却不敢发怒,哑了声音,又问了一句,“值得吗?” 这次他明白过来,想来是来送信的人,季子慕都看了,赵七怕是也扛不住威胁,全都说了。 “子慕,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就问你一句,值得吗?” 顾北堂慢慢的喝了一口粥,声音明明听起来像是春风拂过,却又带着撕天裂地的力量,“值得。” 季子慕就料到是这个结果,怒气更甚,“你欠她的早就还清了,你就不怕自己机关算计太聪明,到头来一切尽是枉然!” “不怕。” “顾北堂,不,或许应该称呼为你殿下,你看的明白吗?你一旦走上登基那条路,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却是笑的轻松,“但可以护宁儿安稳。” 季子慕气的快疯了,声音却带上了哭腔,“你就这么愿意去求一个不可能的结局?” “知道我自己的身世,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你知道,我是一个生长在黑夜里的人,却遇见了一个喜欢我的光,我当时觉得可笑,后来发现可笑的是我自己。” “你为了她,就要和整个黑夜为敌?” “不,我是想用黑夜为她铺路,送她回到她应该在的地方。” 季子慕哑然失语,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生硬的转了话题,“赵七从江孤月那里抓回来的暗卫,能接触到这么机密的事情?” “我开始也不信,后来去查了我爹,为什么会通敌叛国,顺便诈了一下的那位好姑姑。” “结果呢?” “如你所知道的,我父亲,是赵王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原来诏书上钦定的继承人。” 季子慕一时间不知道是说什么,只能机械的接过话问道:“你父亲为什么会通敌叛国?” “二十六年前,赵国先王上驾崩,我父亲被叫到病榻前,接过了诏书,是钦定的赵国下一任王上。可与之一同的两位大臣和御医们,赵吉所收买,在拿出诏书的时候,当众指认他害死了自己父王,伪造诏书,毒害先王,在自己亲卫的保护下,只能仓皇而逃。” “什么!” “赵国长公主,晋阳公主,是我父亲的亲姐姐,在事发之后,为了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和自己的兵力,拒绝援助。与赵吉狼狈为奸,一同指认他害死了先王,辅佐赵吉登基,成为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她手里有十万大军,还有当年事情的证据,故而一直地位稳固,难以撼动,但不妨碍她是赵吉心中最深的一根刺,只要她活着,就时刻提醒着王位的来路不明。” “你爹为什么会到了赵国?” “事情发生后,我爹想要夺回王位,集结兵马攻城,听闻那一战相当惨烈,最后赵吉祸乱军心,散布他大势已去的谣言,认为将士们是我爹蒙骗,不仅既往不咎,在最后一战中,并放出只要归降就等获得高等待遇,而且朝中元老级的几位朝臣因为家人的威胁,也跟着指认是我毒害了先王,诱导他写下了诏书。” 季子慕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真的狠,顾北堂说起往事,眼底不见丝毫波澜。 “你知道军中最忌流言蜚语,可这次多多少少的人都能听到些风声,于是在最终决战的时候,部下叛变外加齐王的援助,我爹手下的兵马近乎全部灭亡,自此赵吉后顾无忧。但一直没见到我爹的尸体,这是他最忌惮的事情,找寻多年不曾有下落。” “你爹改变容貌了?” “嗯,齐国前兵部尚书,曾经受过我爹的恩情,他是个很好的人,知道我爹的遭遇后,让我爹和他的儿子换了容貌,自此改名换姓,他以兵部尚书儿子的身份活了下来,并且迎娶了我娘亲,户部侍郎之女,顾云歌。” “你爹勾结匈奴,不会是为了报仇吧?” “你猜的没错,在齐国蛰伏的这四年里,他利用职务之便,和匈奴取得了联系,并且签订了条件,他帮匈奴吞并齐国,匈奴借兵给他夺回赵国,本来这一切做的没什么问题,可偏偏遇上了死磕到底的颜玉衡,事情败露,功亏一篑。” 季子慕心中难过更甚,若是没发生这一切,顾北堂现在是赵国的太子殿下,从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而不是他常说的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孔君泽的事情查出来了吗?” “嗯,赵吉一直不曾放心,隐隐有消息说我爹还活着,就在齐国,而孔君泽就是他安排的势力。但查探多年,一直未曾有结果,直到颜玉衡杀了我爹,孔君泽身为心腹,前来封府,才知道了我爹就是他要找的人。” “北堂,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的命够苦了,遇上你之后,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命运弄人。” 顾北堂依旧笑的很轻,淡淡道:“我没觉得自己苦,我娘亲很爱我,从她口中能听得出来,我爹也应当很是疼我,何况,我还不想死,我想看着宁儿喜乐无忧。” “赵国现今太子也不是吃素的,你这条路怕是相当难走,不过嘛,再难走,也有我,有兄弟们呢,到时候给爷封个官玩玩。” 明白他这是想开导自己,哄自己开心,顾北堂心中一暖,整个人的看起来温暖了不少。 “你要如何下手?” “晋阳当年既然能毫不犹豫的出卖我爹,那么也能毫不犹豫的出卖赵吉,何况我给她画的饼足够让她心动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一旦当了王上,不就得娶三妻四妾?” “没想过,赵国不是有不少皇族子弟,到时候选个合适的我留在身边教导就行了。” “若你和颜宁有了孩子呢?” 顾北堂笑的发苦,“我没想过她会再嫁给我,更没想过会和她有孩子,若是真和她有了孩子,我想听宁儿的意见,是王储,还是逍遥王爷,由他自己选择。” 第61章 初遇怪物 从客栈回来,雨已经停了,暗卫出现前来送信,却意外发现主子没有在书房,不由得有些奇怪。 第73章 赵七出任务回来,刚好遇见找不到人的暗卫,“七哥,主子出去了?” 他想了一下,说道:“你跟我去后院看看。” 一进后院,暗卫就惊了,这里是禁止入内的,他记得自己上次来是帮忙处理那些枯死的花,而现在的场景让他有些恍惚。 秋海棠花未眠,娇艳欲滴,花朵叶子上的分散着圆润的水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让人恍若来到仙境。 似乎因为这里的缘故,顾北堂整个人也不像原来那么冰,玉佩叮当,声音入耳,“何事?” “主子,西北和赵国来信了。” “去书房说。” “是。” 要说看完赵国信件后,顾北堂神情没什么波澜,但在看完颜宁亲手写的那封信的时候,再也没了原来的淡然,如临大敌。 “赵七,你去安排,我要亲自去趟西北。” “主子,您走了,朝中怎么办?” “我最快半月左右便回,你留在长安城看顾着圣上,自己拿不了主意的事情,可以去找子瑜商量。” “属下想陪主子一同前往。” “我对外称病,告假这么 长时间不去上朝,定会引起不少人怀疑,若连你也不在京中,暗地里不知会起多少风波。” 赵七犹豫了一下,点头遵命,“主子万事小心。” “你去医馆请华医者,我们今夜就出发。” “主子,西北的事情很棘手吗?” “相当棘手。”何况他心中七上八下的,总觉得颜宁会出事,他必须亲自过去一趟。 —— 西北大漠之中,烈日灼烧,放眼望去,皆是黄沙,只有他们四人,远看也不过是小黑点。 “小姐,你好厉害,孔君泽居然会同意您出来。” 颜宁冷笑道:“他巴不得我们在这大漠中下落不明,亦或者死不见尸,他才能安心,我这般胡闹,他自是乐意至极。” “统帅,这里并没发现古城的痕迹,我们会不会找错路了?” 暗夜摇头,“路线没有错,我们的人就是跟踪到这,然后突然不见了人影,应该是有什么机关。” 南宫离指了指地上的沙,“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古城在地底下。” 众人环顾四周,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任何能设置机关的地方,更别说存在于地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师父,我以前没来过大漠,对于这些不了解,您能说的更详细一些吗?” “这也是一个很古老的传说了,据说西北在以前并不是眼前一望无际的黄沙,这里也存在过一些古城,只不过湮灭于历史的长河。” “师父,可知道这些古城的名字?” 南宫离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听说过这件事,其余的并不清楚,若是能找出古城书籍的记载,或许就能知道这个位置掩藏着是那个古城了。丫头,你之前猜测他们的那里来的银钱,或许这就是答案。” 几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暗夜突然道:“有人来了,先躲起来。” 颜宁和谢语儿藏在了沙丘后面,本来他们以为来的会是孔君泽人,还担忧被发现,但当这个他的面目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住了。 或许不能称呼为他是个人了,只能从身上破碎的衣服中,可以看出他以前是部落的人,几人屏息凝气,想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人眼球突出,里面尽是血血丝,脸色青紫,手上脚上还带着铁链,令人惊恐的是,他已经不能算是人手了,一眼望去,像是雄鹰的利爪。浑身散发出来恶臭气息,难闻的让人想吐,身上还有不少伤口,最可怕的是,他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嘴巴大的骇人,一张口把几个人吓得汗毛倒立,一口尖牙泛着寒光,上面还残留着血迹和尸骸。唯一让人意外是,通过他的身高来判断,这怪物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 他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蹒跚着像颜宁她们袭去,就在快要被发现到的时候,暗夜和南宫离出手,把人给引开了。 本来身上就有伤,被两只飞镖刺中,这个怪物吃痛,直接发起狂来,尖叫着向他们袭去,南宫离想要拔尖抵挡,颜宁吓得大喊:“师父,别与他接触,这人身上都是剧毒。” 记起此事,两人跑的更加快,可在这样的大漠之中,很容易迷失方向,好在他手脚被锁链禁锢,动作多有不便。 颜宁看着他感到很怪异,谢语儿带来的消息是这些人身如铜铁,怎么会轻易被飞镖扎伤呢!何况他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似乎是某种语言。 一个悚然的想法冒出来,颜宁看着那个飞奔尖叫的怪物,喊道:“我们能帮你打开锁链。” 这话一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那怪物停止了追击,向颜宁看了过来,他头痛的抱着头,嗷嗷大叫,等到头不疼了,他又狂躁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颜宁撕碎。 颜宁心彻底凉了,这是个还有意识的人啊,她为了避免怀疑,也没带出自己的银枪,只能边躲边尝试着不断交流。 看到颜宁这么做,他们也猜到了那个可怕的想法,也尝试着不断交流,谢语儿眼尖,在几番接近的时候,认出是他和游轩去的巴布的部落。 她尝试着说出人名,“巴布,巴布,巴布。” 在听到巴布的时候,他的动作明显变得更加迟缓,抱着头痛苦的在地上打起了滚,破烂的衣袍中掉出了一个东西,谢语儿怔住了,眼眶变得通红,“你是不是认识阿武!” 在部落的时候,她们和阿武聊天,知道了他的哥哥,在一年,为了他能过得好点,也跟着去了做工,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地上的怪物痛苦的尖叫,破碎的话语中,能听出一个武字,谢语儿生生掉了眼泪,“你是阿武的哥哥对不对?” 每说一句,地上的怪物挣扎的更加厉害,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抗,她继续说道:“阿武说,他很想你,他不想让哥哥受苦,就算过的清苦也没关系。” 地上翻滚的怪物,竟然从眼眶中,流出了两行清泪,嘴里一直念叨着他弟弟的名字。 在场几人都不忍心去看,谢语儿更是崩溃大哭,哽咽道:“阿武一直在等你回家,他一直在等你回家。” “家...家...” 凄厉的哀嚎,破碎字眼,她们的心也跟着被揪了起来,到底多丧心病狂,才能做出这种事。在一声长啸中,他整个人昏了过去,颜宁小心的细看,才发现这不过是个十几岁大的孩子! 他们带的水并不多,不过好在这里的夜幕降临晚一些,南宫离和暗夜巡逻,颜宁和谢语儿守着他,一呆就是四个小时。 奇羽醒来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人,挣扎的想要逃跑,谢语儿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好点了吗?” 他不敢说话,看起来瑟瑟发抖,满是畏惧,她也不气馁,继续问:“你还记得你弟弟阿武吗?” 奇羽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暴起,“你们把他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很是怪异,说不来的话很难让人听懂,像是一长串的尖啸,暗夜艰难的从他嘴型里辨认。虽说他会唇语也会腹语,但不能这么折磨他啊,每看向他的嘴,他都感觉自己要把心给吓出去了。 谢语儿连忙解释,“我们没有把他怎么样,我见过你的弟弟,他说很想你,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来查探这件事情的。” 奇羽思维迟钝,久久没说话,突出的眼球不安的打量着他们,一时间他们几人对此束手无策。 谢语儿再怎么努力,奇羽始终抱有怀疑,不敢相信,她正愁没有办法,忽然从摸到了一个东西。 “你还认识这个吗?” 一个小铃铛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巴布部落在会把铃铛作为信物,送给重要的人,是临走前,巴布送给他们三个的。 奇羽动了动手,想要去拿,可发现自己早就成了个怪物,一双手都变成了利爪,暗夜看到这个铃铛起作用,便找出自己的,用飞镖插在了他旁边的土里。 他盯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道:“是你们救了我吗?” 四个人被这句话问的难受,奇羽知道自己身上的恶臭味,又离的远了一些,颜宁转过身去,抬头看向天空,想要把眼泪逼回去。 南宫离和暗夜难受的说不出话,谢语儿哽咽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奇羽摇了摇头,这次他话说的很慢,“我一年前来做工,被人蒙着眼睛带到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一些怪物喂食,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怪物,就是原来的人。” “你还记得那地方在那吗?” “是个古城,在地下,但我不知道路线。”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都不记得了,我能逃出来是个意外,每日给我喂药物的人,有一天不小心把药物打翻了,如果再去要一碗,就会受到责骂和惩罚,他选择了隐瞒。我因为没有吃当天的药物,难得的恢复了一丝清醒,我趁着他第二天给我喂药时,把他咬死 第74章 了,一路出逃,只记得跟着光的方向走,才一路跑了出来,来到了地上。” “你还记得自己在这里游荡多久了吗?” “我时而能恢复几分清醒,时而狂躁暴虐,在大漠里游荡,见到什么就撕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 “没有人追杀你吗?” 奇羽再次摇头,“我不知道,忘了很多事情,只记得答应了一个人要回家。” “他们怕是不敢大张旗鼓的追你,一是你太过于强悍,上百个士兵都不一定能拿下你,何况你在大漠深处,野狼群们也成为了你的庇佑;二是,他们在顾忌什么,不敢弄出什么大的动静。” “小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你叫什么名字?”颜宁看向坐在地上,浑身是伤的人,心犹如刀割。 “奇羽。” “你把自己藏好,好好活着,说不定能复原,你在大漠中能记起什么地方?” 奇羽说了一个地方,离着西北军营不远,但与这里的方向相反,也算安全。 “明日巳时,我想同你见面,可以吗?” “愿意听你差遣。” 颜宁安排好一切后,准备回营,奇羽却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道:“我听他们说,最后一批快完成了。” 颜宁心中大震,“你知道有多少人吗?” “四十七,与我一同被带去古城的有四十七人。” “奇羽,你很厉害,你还有意识,你的弟弟在等你,好好活下去。” 夜幕降临,天上几颗星星闪烁,奇羽心中发苦,他很恶心现在的自己,但是最起码他还有意识,他没有变成别人手中杀人的工具,他还能再见见自己的弟弟。 一路上,几人静默无言,这件事情太过于沉重,本来气氛就很是压抑,偏生还遇见两位不长眼的将领。 “颜副将,你出去了一眼,也不知道去那玩了,军营可不是让你这种小姑娘家家胡闹的!” 颜宁抬眸看他,眼底的冷意,让人心底发颤,两位将领一时间不再敢说什么。 等到颜宁进了营帐,其中一个不怀好意道:“去,给孔大人报告。” “是。” 他们正在把事情添油加醋说着时候,营帐突然被人撩开,颜宁提着银枪,带着满身寒意进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孔君泽眼中带着杀意,面上依旧笑呵呵道:“宁儿,这是怎么了?” “我今个去猎狼,迷路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武将哈哈大笑,看颜宁的眼神尽是鄙夷,孔君泽被她这话也弄的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心中也多是看不起,好言安慰道:“你来了五天,这是第一次出门,西北就这样,风沙一吹,很容易迷失方向,不怪你,都怪那该死狼,不自己直接撞死在宁儿面前。” 一众武将看她的眼神,满是嘲讽,颜宁倒是丝毫不在意,回道:“嗯,还是孔叔叔最好了,都要气死宁儿了,所以明天猎狼能不能借给我几个人?” “宁儿想借谁?都依你。” 颜宁指了指一直默不作声的飞雁,“孔叔叔,看他长的帅气,还那么乖,我要他。” 孔君泽心中一咯噔,假笑道:“他行事不太利索,怕惹宁儿生气,换个人好不好?” “不嘛,不嘛,孔叔叔刚说了依我,我就要他。” 这群武将们,被颜宁烦的头疼,也跟着劝道:“主将,就让飞雁跟着她吧,让她见识见识,有些东西不是姑娘家家能干的。” 明明是轻视的话,偏偏颜宁还接上话头,笑道:“嗯,就是,让我见识见识。” 孔君泽无法,只好对飞雁下令,“好好看顾宁儿,莫要让她被伤着。” “是。” 目的达成,颜宁在飞雁看向他的时候,勾起一抹冷笑,让人背后发凉。 等到再回到自己的营帐时,里面正站着一个人,颜宁心中一惊,刚想呵斥,这人就已经提前开口了,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礼,“属下北月,见过颜姑娘。” “你是?” “颜姑娘没见过属下也是正常,北月一直被主子派遣在赵国,这次奉命前来是给姑娘带来了一件东西。” 颜宁满是疑惑,顾北堂这是又想玩那样,“你先起来吧,跑一趟辛苦你了,我从京中带了些茶,你要不要尝尝?” “多谢颜姑娘,时间紧急,用茶就不必了,这是主子让我给姑娘带的东西。” 颜宁接过,是一本古籍,上面赫然写着《西北古城记》,她刚想问些什么,发现人已经消失了。 谢语儿回来的时候,发现颜宁在看书,“小姐,你在看什么?” 颜宁把书递给她,谢语儿看到书名,翻了翻,满是惊诧,“小姐,你什么时候从皇家藏书阁里拿了这本书?” “我没那么未卜先知,是刚刚有人送来的。” “顾大人?” “嗯。” 谢语儿把书还给颜宁,没再说什么,这世间最难便是情,她不是没见过顾大人看小姐时的神情,可这世间万般无奈,莫过于一句,有缘无分。 “你去把暗夜叫来。” “好。” 暗夜倒是守规矩的很,先是在外面问了一句,“颜姑娘,你找我?” “进来吧。” “是有新任务了吗?” “你坐,我只是想问你一点事。” 暗夜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不用了,我站着就好。”他主子都还没享受过被颜姑娘邀请坐下,自己要是坐了,回头秋后算账,不得拖出去斩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颜宁看他这样,也没强求,“你认识北月吗?” 暗夜一愣,语气变得酸溜溜的,“北月,那个家伙居然来了,来了就来了,都不给我打声招呼!” “他是做什么的?” “这个...这个....” “是不能说吗?” “咳,也倒不是,主要是您还是亲自问主子比较好,他应该快到了。” “什么?” 暗夜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张破嘴啊,怎么到了颜姑娘面前,就是兜不住话了,他尴尬的笑了两声,“我什么都没说哈。”说着就要向外跑。 “站住!” 暗夜转过身,像是吃了黄连,神情相当不情愿,“颜姑娘,还有什么事情?” 和他想的不同的是,颜宁没问顾北堂来做什么,反而问了一句,“他在京中还好吗?”语气相当平淡,就像是突然兴起。 暗夜高兴的差点没飞起来,颜姑娘不讨厌主子了,还关心主子,刚才还是小苦瓜的表情,现在眉开眼笑的回答道:“好,都挺好,就是相思病一直没好。” 颜宁尽是无奈,摇了摇头,专心看自己手中的古籍,“你先出去吧,注意孔君泽的动向。” 第62章 横行霸道 一大早,颜宁带着暗夜他们再次出发,与之前不同是,后面还这跟提着一堆东西的飞雁,孔君泽看到这一幕后,怒火中烧,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主将,我是真的受不了这女人了,你就这么任他横行霸道?” 孔君泽眸色幽深,里面布满了杀意,他自己的亲卫,跟在这丫头片子跟前,就像是个下人,扛着提那的,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语气带着冰,“你觉得该怎么办?” 安寒眉头紧锁,“说来也是奇怪,大人本来是想让她意外死在战场上,可一向进攻猛烈的部落,突然不进攻了,难不成老天看她可怜,让她多活两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来孔君泽没觉得有什么,战场上千变万化,临时不进攻改了战术,可能部落里的人是在暗中谋划什么,来个大的袭击,可为什么偏偏那么巧,变故出现在颜宁来了之后? 她没来之前,部落里那些人,恨不得想把他西北军碎,攻势凶猛,现在六天过去了,竟然没有任何要开战的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 “安寒,你想办法打探一下部落的情况,顺便在营中仔细查问一下,自从颜宁来了之后她还有身边的人都做了什么。” “是。” 飞雁跟着颜宁他们走在后面,看着颜宁越走越偏,忍不住提醒道:“副将,您想猎狼的话,晚上时间比较好,会有大量狼群活动,现在这个时间可能不太合适?” 颜宁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笑的发凉,“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飞雁也跟着孔君泽南征北战,接手各种杀人任务,什么场面没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面前这个女子,似乎能一眼看到他的心底。 “属下不敢。” “不敢就闭嘴,你主子怎么教的你,一点教养都没有,这么多话?” 飞雁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解释道:“是飞雁的问题,不管主子的事情。” “呵,你倒是个护主的,就是不知道能不 能护得住。” 飞雁一惊,猛地的抬头,却发现颜宁已经找谢语儿聊天去了,两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好像刚才带着杀意的话语,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第75章 几个人走走停停,颜宁完全一副出来游玩的大家小姐的模样,自己玩的痛快,丝毫不管后面提着水,拿着食物的飞雁,又停下休息之时,他趁着空隙喝了一点水。 就发现颜宁向他走来,一时间满是局促,惊慌道:“我渴的不行了,想喝点水。” “你先喝,再吃点食物。” 飞雁被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弄的莫名其妙,象征性的吃了点食物,没成想颜宁竟然直接做到他的跟前来了。 “副将,你...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你长的好看,想听听你的故事,愿意给我说说吗?” 飞雁抬头看了看灼热的太阳,又看着笑嘻嘻的颜宁,心中思量:“这丫头莫不是脑子有病?”他也只敢想想,断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副将说笑了,我那有什么故事,粗人一个。” 颜宁却不依不饶,像极了蛮横不讲理的贵族小姐:“你随便说一点就好,莫要蒙我,一路走来,谁还没点故事呢,你说是吧?” “副将想听什么?” “说说你和孔叔叔是怎么认识的吧!” 飞雁下意识以为,她是要打探孔君泽的消息,瞬间戒备起来,可看着颜宁清澈的眼睛,又觉得不像,到嘴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是不能说吗?” “没,没什么不能说的,属下贱命一条,从乱葬岗里被大人带回,捡了一条命,从此就跟着大人,报答救命之恩。”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孔叔叔会出现在乱葬岗呢?” 飞雁一怔,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颜宁继续问:“你有亲人吗?” “没有了,很小的事情,我娘亲就死了。” “你父亲呢?” “他不是我父亲,是个酒鬼,听我娘亲说起过,在我刚出生不久后,喝醉为了个妓子和人打起来了,回家的时候跌湖里淹死了。” “若有人能让你娘亲活过来,你可愿意用东西交换?” “这是自然,只要娘亲能活着额,我自然是愿意以命换命。” “那若是有人把你娘亲变成怪物,你会如何?” 飞雁看着颜宁的眸子像是被溺死在里面,他白了脸色,浑身发凉,脑中声音缭绕,“你当如何?” “我就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颜宁起身离去,看着她的背影,飞雁直觉她可能知道了什么,却没有敢问出口的勇气,这么热的天气,他却冷的发颤。 奇羽很早就在原地等待,看到颜宁他们几个的时候,心中欢喜,可在看见飞雁的那一瞬间,近乎暴怒,没了铁链的禁锢,他的速度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飞雁在看见从山坡上,似乎有个人影,向他袭来,可在看清样貌的时候,他整个人心中一咯噔,大喊道:“跑!” 颜宁看着发狂的奇羽,满是愧疚,他猜到飞雁身为孔君泽的亲卫,一定插手了这些事情,却没想到会影响如此之大。 几人一路奔逃,向着相反的方向,正好逃到了昨日他们查探的地方,她之所以费尽心思把飞雁弄出来,就是想通过他来找出古城的入口。 飞雁在看见奇羽的时候,心中彻底慌了,他收到下属汇报来的消息是这个出逃的怪物早就死了。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和颜宁来到那里的时候,脸上再无血色,他们所站的地方,下面就是培养这些怪物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这个怪物只袭击他,对于颜宁等人看都不看,额头渗出了的汗水,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进入古城。 “怎么办!怎么办!”一旦他进入古城,下面的秘密就全藏不住了,要是颜宁他们跟着自己下去还好,就怕他们之中有人回去带兵。 颜宁等人冷眼旁观着几次险些丧命的飞雁,她在问往事的时候,就已经给过机会了,也判断出这人绝对不可能背叛孔君泽,所以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被药物喂养出来的怪物,可以一当百,虽然这是个半成品,也不是他能抵挡的,他终究还是没选择打开古城,在被奇羽抓伤的时候,转头对颜宁笑了笑,“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奇羽,停手!” 让飞雁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怪物居然真的停手了,他看向说话的谢语儿,“他...他还有意识?” “嗯,你会唇语吗?” “会。” “你可以试着听听,他在说什么?” 飞雁沉默了良久,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垂了眸子,低声呢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你带头坑进来了多少人,又把多少人变成了像我一样的怪物?” 飞雁沉默着不说话,他何尝不知自己做的是错的,可他早就没了选择的余地。 “你宁肯死,也不愿意暴露古城的入口?” “颜姑娘,原来我的直觉没错,你看着行事怪异荒唐,却每件事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你们既然遇见了他,想来是早就知道了这里最大的秘密。” “是。” “你真的很厉害,我很多次也被你蒙骗了过去,认为你是被惯坏了的贵族小姐,原来你这几天已经暗中查到这么多了…” 颜宁看着他,毒素侵入,嘴唇已经开始发紫,叹了一口气,“我早晚都会查到入口,值得你用命来护着吗?” “可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古城入口很复杂,大人专门请了会奇门遁甲的术士来布防,我不能让他功亏一篑。” “飞雁,那些人和你一样啊,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也都有爹娘妻儿,他们的家人在日夜盼望着自己的亲人回家啊!” 他笑的发苦,红了眼眶,“颜姑娘,我贱命一条,难为你这么费劲心思了,可若当初,我在乱葬岗遇见的人是你就好了…” 颜宁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毒发身亡,飞雁却像是终于解脱,自己合上了眼睛。 其实孔君泽对他不好,暗无天日的牢笼,残酷的训练,冰冷的雨水,入骨的伤口,被鲜血染红的衣袍,构成了他这一生全部的记忆。 而这么多黑色记忆里,唯一的一点白,就是从乱葬岗被人拉起,带回去,沐浴干净,换了一身好看的衣袍。那人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带着他一同去了街上,给自己买了一块热乎乎的肉饼和一串冰糖葫芦… “小姐,我们要怎么办?” 颜宁看向奇羽,声音带了些疲惫,“你想怎么处置他?” 暗夜本来以为以他的恨意,会当场把这人撕碎,却没想到自己读出的唇语是,“把他放在这里吧!” “你确定?” “嗯,我和他不一样,我那怕现在看起来再怎么像怪物,心还是热的,我恨他,也可怜他。既然他现在死了,那算恩怨两清吧!” 颜宁看着那突出的眼球,明明很是吓人,可她在里面看出了清澈和无暇,淡淡的说了一句,“听他的吧!” “是。” 大漠风沙起,尸体逐渐被掩埋,或许这是他最好的归宿。 孔君泽在营中,早就等急了眼,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慌乱的可怕,等到有人禀报颜宁回来了,急忙窜了出去。 左瞧瞧,又看看,他满脸焦急,“宁儿,飞雁呢?” “我们在大漠遇到了怪物,飞雁哥哥为了保护我,被怪物抓伤,毒发身亡了。” “大漠中那来的怪物,宁儿不要和孔叔叔开玩笑了,你到底把飞雁藏那去了?” 颜宁不语,孔君泽在触及她眼眸的时候,心中彻底沉了下去,“颜宁,我再问你一次,飞雁呢?” 颜宁被他这样吓得大哭,“宁儿也不知道那里来的怪物,追着我们就跑,想要把我们都杀死,都是宁儿的错,都是宁儿没用。” “啪”的一声响起,颜宁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巴掌印子,还伴随着孔君泽的怒吼,“颜宁,你这个灾星,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颜宁收了眼泪,也不再哭,整个人冰冷至极,看着近乎崩溃的孔君泽,刀刀致命,“不是孔叔叔让宁儿来的吗?为什么大漠会有怪物呢?” 这话在外人听来可能没什么,可 在孔君泽听来,就是在剜他的心,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说,是你自己亲手害死了飞雁。 “你...你...” 颜宁一脚踹了上去,在场的将士们吃惊的看着她,“我什么?” 孔君泽被她踹的近乎吐血,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周围的武将想趁这时候邀功,连忙喝道:“颜宁,你身为副将,以下犯上,当斩。” 颜宁冷笑一声,一眼扫过,竟是没有一个跟与她对视之人,“孔君泽,不过是一个侍卫,我在送你几个就是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嗤笑的看着那些跳梁小丑,“我爹爹对他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恩,提携之恩,我今日被打之事,若传回京中,你觉得那些文人的会不会把你们主将用唾沫星子淹死?以下犯上,我颜宁就没做过下!” 第76章 孔君泽简直要把牙给咬碎了,若不是因为这最后一批人,是未来进攻楚国的主力军,他何至于在受这种气! 安寒怒骂颜宁:“你...你不守军纪,扰乱军心!” “你倒是说说我那里不收军纪了,同意我外出,是孔大人准的;让飞雁保护我,他孔大人下的令,我是没有出席议事,还是没有训练?” “你谎称大漠有怪物,就是扰乱军心!” “呵,你问问你的孔大人,说不定他也见过怪物呢!” 安寒一愣,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就又听见颜宁开口了,“蓄意污蔑副将,以下犯上,带下去,二十大棍!” 孔君泽再看向颜宁,已经没了半分温和,杀意毕现,“都散了吧,是我冲动了,给宁儿赔个不是,飞雁能保护你,那是他的荣幸。” “孔叔叔,飞雁临死前,还念叨着你呢!” “他说了什么?” “无可奉告!” 孔君泽看着颜宁离去的身影,恨不得把人撕碎,抽筋剥骨,是他大意了,更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狠。 “主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一步,下一步,没有下一步,给我去找飞雁!” “是。” 他连尸身两个字都不敢说,整个人踉跄的跑了出去,我一定让她不得好死,为你陪葬! 谢语儿看着颜宁的脸,疼的掉眼泪,“小姐,我轻点伤药,你忍一下。” “我没那么娇气,你是知道的。” 脸颊肿的吓人,谢语儿边哭边骂:“孔老贼他绝对不得好死!” “嗯,不得好死,不哭了,这里不比长安,哭皲了脸,就不好看了。” “语儿不要好看,只要小姐好好的。” “傻妹妹,今日我与他彻底撕破了脸皮,你行事多加小心,他肯定是要出手的。” 提起此事,谢语儿忧心更重,“我更担心小姐,他现在肯定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颜宁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了飞雁。” “小姐,他那么坏,你还可惜?” “我是可惜他跟错了人,他宁愿不要命都不肯打开古城入口,足见他的忠心,孔君泽不配。” 谢语儿叹了一口气,“先休息吧,别想了。” “先等一会,你去找暗夜,问问他能不能找到会奇门遁甲,还会武功的人,我们在想去查探怕是难了,何况留给我们时间也不多了。” “我现在就去办。” 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大漠的星夜格外的亮,在没来之前,颜宁还抱着几分侥幸,以为只是动乱,可现实却残酷的可怕。 孔君泽的营帐还燃着灯火,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她也不怕,让自己悄无声息的死去还没那么容易,何况她身边还有顾北堂安排的暗卫,和自己带来的援军。 唯一还不算差的,就是通过这几天判断,可以确定大部分武将都是忠于齐国之人,也让她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还没有被收买变心,也谢谢自己的父亲,那怕身在西北,他在无形之中,为自己撑起了一把庇佑伞。通过今天安寒来看,知道古城事情,应该只有孔君泽身边的几位亲信,剩下的将领应当是因为多方原因,才站队于他。 夜晚风很冷,颜宁穿的单薄,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想家了。抬头望月,像是看见了自己的爹爹,她低声诉说:“爹爹,宁儿这次感觉好难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很害怕处理不好。” “爹爹你知道吗?我很害怕奇羽恢复不了,也更害怕我们遇见的那些人没有了意识。没有意识的话,我要怎么处理他们,该怎么安置,他们还能救回来吗?还有为什么这里只有四十七人,以前的那些被运送到那里去了,宁儿的头都快想破了!” 乌云遮月,连着心也不明朗起来,一声很低很低的呢喃想响,被风吹散:“还有,爹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思念他...” 第63章 身中毒箭 孔君泽手里拿着一截碎了的玉簪,这是他今年生辰之日,飞雁亲手做的,听说是打磨了半月,才小心翼翼的拿来送自己的。 可自己那天似乎被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影响了心情,一场宴会过的很是不愉快,喝了不少酒,所以当看见他递给自己给簪子的时候,大发雷霆,恶语相向,直接把簪子扔了出去,清清楚楚的看清他眼底的光熄灭了,可还是忍不住讽刺两句。 玉簪是定情之物,现在想来,你那时候欲言又止的话语,是想说什么?簪子刺进手中,鲜血入注,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徒自低语:“我连你的尸身都没找到,你可是在恨我?恨我让你改变了容貌,恨我改变了你的声音,恨我让你日日只能以男子身示人...” 在你每次出任务的时候,我都想告诉你,那天簪子,我很喜欢,本以为事成之后,我有很多时间和你诉说,可为什么一眨眼,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用自己的鲜血,在纸上狰狞的写下颜宁两个字,眉目间尽是戾气,眼底的疯狂像大火了天,他要颜宁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营帐外汇报声响起,他收起所有的软弱,沙哑的说了句:“进来。” “是。” 士兵一进来,被地上的鲜血吓了一跳,循着源头找看去,惊诧道:“主将,您的手?” “没事,先说探听到了什么。” “主将,部落那边一直未曾进攻,是巴布部落一直在游说。” “我记得进攻最猛的部落之一,就是他们,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 属下查问道:“在副将到来后,曾有两个人一夜未归。” 听完这句话,孔君泽笑的癫狂,把士兵吓得瑟瑟发抖,“颜宁,倒是我一直小瞧你了,你从第一天就发现不对,居然能忍耐这么久?” “主...主将。” “你先退下吧,让安冷前来见我,安寒被打了二十军棍,你送些伤药过去。” 士兵如蒙大赦,走的飞快,“是,属下这就去请。” 烛光跃动,映照出一张阴狠疯狂的脸,可在看到簪子的时候,又变得温和,手中擦拭鲜血的动作也变得极其轻柔,“飞雁,不是颜宁想知道那些怪物在那吗?我把那些半成品都放出来可好?” 没有人回答,他叹了一口气,“我很想这么做,可太子那边没法交代,所以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部落不是不想开战吗?那就主动进攻好了,我答应你,一定让她死在西北。” 营帐内,安冷有些犹豫,“主将,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太冒险了,一旦失败,大人您苦苦在军中积累起的威望,都会毁之一旦。” 孔君泽嗤笑一声,“你觉得我还在乎吗?再说,若是赢了,利益不是也很诱人吗?” “是,我现在就去筹办,但若颜宁那边,刻意打探或跟踪该如何是好?” “让她查,让她跟,是不是她昨天说两句话就把你们震住了?是不是你们都忘了,我才是西北军的统帅,是这里的王!” “属下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去吧!” 一整天下来,相安无事,不统领领自己还毕恭毕敬的,颜宁心中警戒更甚,孔君泽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能这么沉得住气,一定是在筹谋更可怕的事情。 深夜无眠,她坐在床上捧着古籍细读,若是和这书中对的上的话,他们所去的古城,应当 是半叶城,可关于这个城的记载实在少之又少,只说这下面埋了大量金银财宝,绝世秘籍,对于他的只字未提,何况再加上奇门遁甲,更是难之又难。 想起此事,她对着外面寒了一句,“暗夜,进来。” “颜姑娘有何吩咐?” “我上次让你去找到人,可有消息?” 说到这件事,他立即换上一副苦脸模样,“还没找到。” 颜宁点了点头,意料之中,这里是苦寒的西北,找一个术士相当不易,何况会武术,更是难之又难,可她们再找不出入口,怕就来不及了,担忧更甚。 你可有找到不会武功的术士?” “还未曾有下落,而且颜姑娘你没有想过,就是找到,万一他只是行骗江湖术士,该怎么办?” 听完这句话,颜宁更愁了,她根本没可能大面积的去搜索,比起自己来,那些武将更愿意听从孔君泽的命令,而且他在西北镇守三年,威望不是自己能比的。 暗夜看着他发愁的样子,状似无意开口,“我还认识一个会奇门遁甲的人,只不过他脾气有点差。” 颜宁眼睛一亮,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他离我们可远?” “不远。” “你说他在那,我亲自去请,我不怕他脾气怪。” “若要是他提一些过分的要求呢?比如让颜姑娘嫁给他。” 一盆冷水浇下,额前的碎发落下,遮住了眼眸,暗夜觉得自己过分了,刚想要说实话,就听见掷地有声的一句,“我嫁。” 第77章 他楞在原地,不确定道:“颜姑娘,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愿意把自己一生交给他?” “只要能救这边疆的数十万人,乃至齐国百万人,嫁的是人是鬼早就不重要了,你说吧,我亲在去请。” 暗夜心中莫名有些酸,也在心中替自己的主子捏了一把汗,解释道:“颜姑娘,我就说个笑话,你莫要生气,会奇门遁甲的这个人,已经在的路上了。” 颜宁看着暗夜,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心中满是疑惑,可在听到请到了术士之后,又把所有情绪压了下去,“此话当真?” “真。” 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开口问道:“他可有什么要求?” “没有,他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就舍了手中所有事,前来相助。” 越听越怪异,看着暗夜闪烁的眼神,她更加疑惑,“你请的人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颜姑娘,你也认识,大齐丞相,顾北堂。” 颜宁彻底惊了,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发现暗夜已经直接逃了,难以言喻的滋味充斥心间,手中的书忽然就变得万斤,沉的她有些拿不动。 她遇见这人的时候,像是飞蛾遇见了火,不顾一切的前去奔赴,可这把火把她烧成了灰,她也堕入深渊。自己慢慢习惯了这里面的寒冷和无助,可这个男人,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到了自己面前,拼了命想把她拉出去。 “顾北堂,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思绪渐远,突然被急促的声音打断,谢语儿惊慌的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孔君泽要带兵突袭。” 颜宁感觉天旋地转,她怎么也没想到孔君泽居然能这么疯,“快,跟我去拦下他。” 正在点兵点将的孔君泽,看见前来的人丝毫不惊讶,甚至还笑的和蔼,“宁儿来了?” 颜宁心都凉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主将,为何要突然出征?” “战略所在,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战略,能否跟我说说?” “宁儿不是议事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吗?你总说自己听不懂,现在说了不也只是浪费时间?” 颜宁死死咬着嘴唇,指甲嵌进了肉里,她尝试着争辩,“宁儿虽是不懂,但也知道这时候突袭很危险...” 孔君泽直接打断她的话,“颜副将,请摆好你的位置,你若是不愿意前去,我可以向着你,但不要在这里耽误事情。” “孔君泽,你是疯了吗?” 他扫了一眼近乎崩溃的颜宁,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随后对着将士们发号施令,“出发。” “不能出发,他是带你们去送死,真的不能去。” 颜宁嘶吼着想要阻拦前进的军队,她无助抓着一个个身穿盔甲的人苦苦哀求,可是始终没有人停下。 “求求你们,别去。” “别去啊!” “别去...” 看着地上溅起的泥土,她怎么可能猜不到孔君泽这样的做的目的,看着那些热血方刚的男儿们,终是泪水蒙了眼,“暗夜,传我命令,让游轩带着援军阻拦大军前进!” “小姐!!!” “颜姑娘!!!” “快去啊!!!”声音中带着无尽的颤抖和恐惧,那种歇斯底里的绝望,让人听着想落泪。 一旦开战,部落和齐军只会两败俱伤,孔君泽就是在赌,只要自己拦截,那就是违反军令,必死无疑,可不拦截,一旦交战,西北再无宁日,巴布好不容易说服的部落,她怎么能使他的努力付之东流,何况地下还养着那些多的怪物... “大人,不出您所料,颜宁带的援军,正在后面追我们。” “继续前行,不用管他们。”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突然窜出来一匹白马,马上之人,红衣银枪,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要把他们生吃活剥了。 孔君泽笑的发冷,丝毫不惧颜宁的眼神,反倒是淡然问道:“颜副将,你这是想做什么?” “颜宁还是认为出征不合适,特来劝说。” “哦?你带着这么多兵,是想要谋反吗?”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她彻底不抱自己能活着的希望,也跟着笑了:“明人不说暗话,你不就是想要我死吗?何必这么大费周折,何况你也明白,现在的确不是出征的时机不是吗?” 颜宁故意在这,当着众将士的面说出,就是想要一步步引导他们不要被洗脑,你们的主将,背地里肮脏极了。 “宁儿,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我为何要你死,再说了今夜火袭,不少部落应当损失惨重。” “西北干旱少雨,一旦用火,势必造成大难,他们伤亡惨重,进攻只会更加猛烈,所有部落联合在一起,你是要西北大军全亡吗?而且若是今晚火袭成功,西北再无部落!”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撑不了一月的时间?” 颜宁只感觉毛骨悚然,浑身没了半分热气,没这话的就是只要能撑个半夜,那些怪物就成型了,到时候这些人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已经不能用丧尽天良来形容了,这是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看着黑马上的孔君泽,这真的是个人吗?为什么她眼中看见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孔大人,我要是一定要阻止呢?” “既然宁儿,这么想谋反,那只能是死一个下场了!” 这些都是齐国的士兵了,都是母亲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如何自相残杀,颜宁努力的解释:“你们不要信孔君泽,他在地底下培养了许多怪物,他只想让你们丧命!”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于悲怆,有几位敬畏颜玉衡的人,忍不住开了口,“颜副将,你口口声声说孔大人是错的,可我们并未见到什么怪物,也没见到什么他做什么不对的事情,凡是都是要讲究证据的啊!” 证据,奇羽就是最好的证据,可他若是出现,在这几万大军面前,还能活着吗?他的弟弟还在等他回家,她怎么狠得下心。 风吹起颜宁的发丝,整个人颓败极了,“孔大人,我要是死了,你会撤兵吗?” “我从不喜欢伤人伤己的事情。” 颜宁手中银枪,泛着冷光,漆黑的夜幕,像是在死亡前的宣告。 孔君泽好整以暇的看着艰难的抉择的颜宁,心中满是快意,就在她要说出做出选择的时候,凄厉的长啸划破夜空。 将士们听的头皮发麻,握紧了武器观察四周的环境,只有孔君泽脸色煞白,这叫声他再也熟悉不过。 云过月明,月光洒下照亮了周围的环境,突然有人大喊,声音满是惊惧,“你...你们看那边。” 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阵旋风闪过,一名士兵感觉有什么东西喷洒在自己的脸上,接着就对上了怪物的脸,他想大叫,却发现发不了声,艰难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心被掏了一个窟窿,热的鲜血是他抽出手的时候溅上的。 一圈的士兵想要围攻他,却一个接一个死去,“这怪物身上有毒,快撤,快撤!” “听我号令,阵型不要乱,用弓箭射杀他。”孔君泽的声音响起,让散乱的士兵安定了下来。 颜宁趁机大喊,“现在怪物出来了,你们还相信他的话,他就是让你们去死,还不快撤回军营,不想死就跑。” 开始还有人犹豫,不知道谁突然喊了句,“跑。”于是再也顾不得什么阵型,一窝蜂的都往回跑。 孔君泽骑马就想逃,可他的速度,怎么能和奇羽比,马被利爪所伤,当场死亡,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摔得头晕眼花。 等到恢复了一些后,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他向上看去,面如死灰。 “孔大人,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颜宁湿了眼眶,月光下笑意盈盈的人,眸中盛满了星河,对她做了个口型,“别怕”。 “顾北堂,你怎么会在这?” “当然是向大人讨命来的。” 孔君泽见势不妙,想要咬舌自尽,却猛地被扳开嘴,塞进来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恶心的他想吐。 “北月,你从那弄的洗脚布,是要熏死我吗?” “从军营中顺了一个,属下知错。” “看好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了。” “是。” 顾北堂走到颜宁面前,笑意更甚,微风起,乱了发丝,笑道:“还不下马,是想娶我吗?” 颜宁从马上翻下,抱着他嚎啕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肩, 他想抱抱她,可终究是不敢,只能苍白的安慰:“已经没事了,不哭。” “奇羽怎么会在这里?” “我让北月去寻的。” “嗯?” “暗夜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交流信号。” “你猜到了他很可能会这么做?” “嗯,飞雁是个女儿身,你知道吗?” 第78章 颜宁有些惊诧,摇了摇头,顾北堂轻轻擦拭她还未干的泪水,解释道:“从我查到消息来看,孔君泽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只不过终究比不过赵国太子所许的官位。” “奇羽出现,那些人势必想办法杀了他,我怕也成了怀疑的对象,你又什么办法吗?” 意识到这是她头一次依赖自己,心中雀跃,这些天里他日夜奔波,忽然就满足了,“嗯,我带了诏书,这些日子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吧!” “你那里来的诏书?” “我给圣上要了几张空白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先回去再说。” “还有很重要的两件事。” “嗯。” “我始终没查到半叶城的入口,这个更难办。” “明日我去大漠,你放心即可。” “那奇羽还有恢复的办法吗?” “明日诏书一下,就能让他跟我们回军营了,我把华医者带来了。” 颜宁彻底放下了心,就在二人准备离去的时候,泛着光的暗箭,冷不丁向颜宁袭来,北月惊恐道:“主子,小心!” 话音未落,箭入皮肉的声音传来,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颜宁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顾北堂已依旧笑的温和,轻声道:“别怕。”话语入耳,很是轻柔,入眼的却是他吐出的黑血。 “顾北堂!!!” 第64章 圣上驾崩 日头灼热,外面站着不少人,脸上满是焦灼之色,华医者从营帐走了出来,北月和暗夜立即迎了上去,颜宁也想过去问问,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迈不开步子,浑身发抖。 “华医者,大人怎么样了?” 华千墨摇了摇头,看向快要哭出来的人,叹了一口气,“颜姑娘,你跟我进来一下,我有事情需要和你商量。” “好。” 周围的武将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丞相秘密造访,还带来了圣上的诏书,更可怕的是,他们一直认为温和可亲的孔君泽,私底下居然是这么没有人性。 游轩看着像是丢了魂的颜宁,脸上布满担忧,对着那些武将说道:“先散了吧,我们在这也没什么用。” 不少武将脸色惨败,昨夜颜宁歇斯底里的呼喊,都听见了,可谁也没停下脚步,若是但凡他们能好好想想,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走近营帐,顾北堂嘴唇乌黑,颜宁有些不敢再上前,泪眼朦胧,满是惧怕,“华医者,他...他...” 华千墨看着连话都说不出完整的颜宁,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大人,还活着。” “求你,救救他。” “这是自然,颜姑娘,我找你来,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你说。” 他指了指拔出来的暗箭,“这上面涂满了剧毒,只要沾上一点,毒素就会渗入五脏六腑,直接毒发身亡,所以在大人出现黑血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 这些字分开她都认识,为什么连成一句话,就不明白了,什么叫当场就死了... “颜姑娘,你先别哭啊!” 华医者连忙把手绢递给她,颜宁哽咽道:“对不起,眼泪有些不受控制。” “你先听我说完,我刚才解释的只是正常情况下,大人有些不同。” “嗯?” “他体内有蛊。” “什么?” “我也是昨夜才发现的,这蛊之前一直在沉睡,所以大人不说,我也一直没有查出来,说起来也怪我医术不精。” “不说您的问题,他体内的蛊会怎么样?” “这蛊是至毒之蛊,用百种乃至千种毒药炼制而成,我也只在书籍上中看过,不成想世间真的存在。我不知道大人用了什么方法,让它一直陷入了沉睡,但昨夜的毒素侵入,把它唤醒了,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两者相遇,必有一伤,庆幸的是这蛊虫更胜一筹,它现在正在吞食毒素。” “那若是吞食完了之后呢?” “若不能让他再次沉睡,或者直接祛出去,大人只怕凶多吉少,很可能比当场死亡还要惨烈。” 听完这些话,颜宁的心像是被人剜了一样,疼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呼呼的灌冷风。 “我以前问过大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华倾世,为什么唯独不学武术?” “现在才明白过来,大人不是不想学,是没办法学。” “华医者,求你告诉我有什么法子,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华千墨摇了摇头,愁容满面,“我现在也没有办法,我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我请姑娘进来,是希望您能多陪他说说话,蛊虫吞食毒素的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有你在,或许他会好受不少。” 颜宁闭上眼睛,把再想流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华医者,拜托您了。” 他低头走出了营帐,对医者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无能为力,脸上忽然被冰凉的的东西砸中,他伸手摸了摸,抬头望向天空,一向干旱的西北,天空乌云密布,居然下起了雨... 颜宁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人,被巨大的悲伤淹没,往事的回忆走马观花般出现在眼前,这人什么都聪明,唯独爱人这件事,又笨又傻。 她低下头,在额头落下一吻,所有的恩怨情仇,原来在死亡面前是那么的渺小,“你醒来好不好,醒来再娶我一次。” 地牢中审讯,北月浑身覆着一层冰霜,手中的鞭子又快又恨,满眼的杀意,响起的只有晃动的铁链和鞭子抽打肉体的碰撞声。 “我再问你一次,昨晚出现的人是谁!” 孔君泽浑身是伤,皮开肉绽,浑身像是血池子捞出来的一样,他吐出一口血沫,眼中尽是不屑。 北月的鞭子劈脸就想落下去,却被暗夜给拦住了,他有些不解。 “你这样逼问没用,他一个求死之人,又怎么会惧怕这些刑罚。” 他沉默了一下,收了鞭子,站到一边,暗夜看着无懈可击的人,笑了,“孔大人,你一世英名尽毁,也真是可怜,赵逸尘许你的王侯之位,就那么重要?” 得到的是沉默,孔君泽眼神暗了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姿态依旧高傲。 暗夜俯身看向他,“孔大人,不如来 做个交易吧!” 依旧是抗拒,没有任何回答,暗夜平淡的开口,“你不想知道,她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孔君泽瞳孔猛地一缩,动了动嘴唇,却也没发出声音。 “你把她一生都染黑了,还要把自己心尖的一点白,也变黑吗?” 时间无声的划过,就在北月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孔君泽终于开口,“我大概也只是棋子,暗杀颜宁的人应当是太子殿下的心腹,赵国第一高手,玄冥。” “你说是谁?玄冥!” 两人对视,皆对方眼中看出来震惊,暗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不怪你,他和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 北月没说话,扔了手中的鞭子,出了地牢,都是他没保护好主子,才成了现在的局面,自己该死。 暗夜急忙想追出去,看了一眼焦灼想要开口的孔君泽,叹了口气,“飞雁说,可若当初,在乱葬岗遇见的是颜姑娘就好了...” 漆黑的地牢里,泪水滑落,破碎的呢喃传出,“原来你竟是连遇见都不想再遇见我了...” 看着他的模样,暗夜停下了脚步,“你天资卓越,有勇有谋,又是颜统领一手提拔,留名青史指日可待,就为了那王侯之位,值得吗?” 本可佳人成双,一世风流,奈何一步走错,身败名裂! 是夜,颜宁正在帮着查阅医术,北月找了过来,“颜姑娘,属下能求您一件事吗?” “但说无妨。” “主子最爱整洁,不喜被人碰他衣服,更不喜和他接触,所以您能不能去帮忙换下衣服。” “好。” 紧张到嗓子眼的心彻底是放下了,他本来以为还要经过一番劝说,没想到颜姑娘竟是那么爽快。 答应的很好,可真看到顾北堂的时候,颜宁的耳朵还是不可查的染上了绯色,她小心的解开衣袍嘟囔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你不穿衣服的模样,羞不羞耻,快点醒来自己换。” 颜宁虽然的话是这么说,手中的动作却没停,“我告诉你,你醒来不许找我算账,好歹你我都有了夫妻之实,我帮你换个衣服,算扯平了,我到底在说什么...” 正想把脱下来的外袍放到架子上去,突然有个东西掉了出来,看到地上的香囊,颜宁愣住了,那蹩脚的针线,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是当初自己送他的。 她捡起拍掉上面的灰尘,叹了一口气,记得这里面自己好像放了一些头发,可为红色呢么这么鼓? 带着疑惑拆开一看,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里面的东西,是一块碎了又粘起来的玉佩,是她当初摔碎的同心如意玉佩。看着这上面破碎的纹理,那时候从马车外面扔出摔得粉碎,他是怎么做到在那人来人往的街上找齐全部的碎片的? 第79章 里面之所以那么鼓,是因为放了大量的棉花,她放下玉佩,继续看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头发没有错,只不过是从她自己的孤零零的一段青丝,变成了两人的结发。 良久,颜宁沉默不语,仔细的把东西装了回去,小心收好,走到他身边,也没了那么话语,利落的把人扒光,换好了衣服,顺便还感叹了一句,“你身材居然还不错,算是勉强符合我的标准吧!” “你说你喜欢我好不容易有结果了,你再死掉,不太可惜了,快点好起来吧,好起来,我们成亲。” 夜风微凉,颜宁在床边歇息,很多时候她都忘了,自己才十六岁,在不断的重压下,唯一记住的只能不断变得更强,唯独这个人把她永远当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第二日清晨,华医者带着红血色,找到颜宁,“有结果了。” “怎么样,如何才能救他?” “法子是有了,不过有些难办,而且对于姑娘来说,可能很不好。” “您说,我没关系。” 华医者犹豫了一下,“姑娘,您可喜欢大人?” “喜欢。” “古籍记载,有一种蛊,名为相恋蛊,这蛊是雌雄两只,分别种于相爱之人体内,以求忠贞不渝,生死相随。” “这和毒蛊有什么关系?” “等养成之后,我把这只蛊虫放进大人的身体,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您是明白的,但它们两只蛊虫相遇怕是只有一个下场,双双惨死。” 颜宁的心落空了半拍,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哑声问道:“他体内的蛊虫死掉,会有什么影响?” 华千墨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声音嘶哑,“这种蛊虫,追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忠烈也决绝,你能理解吗?”他终究是不忍心说完。 “我...我不能。” “就是说,顾大人记得所有,却唯独会忘了你,并且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喜欢上你。” “忘了我...” “是。” 颜宁抬头看向天空,不让眼泪掉下来,笑道:“这对蛊虫什么时候,可以养好?” “七天,需用心头血喂养,并且两个只有真心相爱,才可能成型。” “我明白了,今日就开始养吧,麻烦您了。” 华千墨终是不忍,“颜姑娘,我可以再找找其他办法。” 颜宁笑了笑,眸中尽是了然,“您告诉我之前,定是翻遍了古书,想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何况这蛊虫七天成型,是最快的了,不是吗?”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红了眼眶,这两人怎么就这么苦呢? 这七天七夜,颜宁白日带兵搜寻古城入口,安顿部落百姓,晚上给顾北堂擦拭身体,仔细照顾,可再怎么累,都比不上心中的酸楚。 华医者看着那成型抱着一起的蛊虫,嚎啕大哭,他没有说着相恋蛊养成的条件对么苛刻,上万对中,成型不了一对,不是一方被另一方咬死,就是两者皆亡。到底多深的爱恋,这个雄蛊才会一开始就守护在雌蛊背后,又是多沉重的思念,雌蛊会在雄蛊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默默陪伴,直到今日成型。 北月和暗夜沉默着不说话,亲手放弃自己爱的人,那是抽筋剥骨之疼,种蛊的时候,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唯独颜宁笑得灿烂,“这般模样是作甚,你们主子要醒了,还哭丧着脸?” 暗夜笑着打圆场,热络气氛,他们强颜欢笑,好像这样就能替颜宁分担些痛苦。 蛊虫喂下之后,已经是深夜了,颜宁轻轻的碰了碰顾北堂的脸颊,“怎么还不醒啊!” 许是这几天太累了,困倦袭来,趴在他身上睡着了,明明开始做的是很好的一个梦,可瞬间突变,吓得颜宁大汗淋漓,可比梦更可怕的是,她一睁眼就对上了顾北堂探究和戒备的眼神,疏离冰冷的声音,“你是谁,我的房间从来不允许出现女人!” 万箭穿心,颜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他喊道:“北月,把这人给我扔出去!” 被唤进来的北月,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顾北堂刚想发怒,“我说的话是不管用了吗?” 就听见一声带着自嘲和悲伤话语响起:“我自己走。” 两人皆是一怔,出了营帐看向遇见前来的谢语儿,“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没事,就是想出去走走!” 谢语儿看着她的模样,也不敢再问,只能沉默的陪她出去,一路上所有人看了颜宁都欲言又止,十月了,草都枯死了。 北月满是着急,解释道:“主子,她是颜姑娘,是颜宁啊!” 顾北堂皱眉,语气更加冰冷,“我记住了,不用你再三强调,但这就是她闯我房间的理由?” 他的心都凉了,浑身冰冷,语气也有些颤抖:“主子,您还记得来是做什么的吗?” “清理半叶城的事情,怎么了?” “没什么,属下告退。” 顾北堂看自己的衣袍,疑惑是谁换的,眼前突然闪现一个的身影,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为什么想 起她,会这么疼? “主子,我们处理半叶城的事情,不让颜姑娘跟着一起吗?” “她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怎么一天下来,什么事都要提到她?” “她是这里西北军的主将。” 顾北堂嗤笑一声,满是不屑,“就她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能担任主将,齐璟傻了吧,才会写这么一封诏书?” 暗夜和北月对视一眼,把诏书是您写的那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主子,半叶城的那些人要如何处置?” “杀了,省得麻烦。” “颜姑娘说,他们里面的人还可能有意识,或许还有救,能不能让华医者看看他们?” “行啊,这个简单,你出钱就是。” 暗夜弱弱的问了一句,“多少钱?” “我不做亏本的买卖,一个人三千两就行。”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一个人三千两白银他还是出的起的,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就差点被俩字给砸晕过去。 顾北堂当然知道他这几个属下有钱,也只是逗逗他们,这些人自然会救,只不过说起什么事情,都要提到颜宁,这让他不舒服的很,于是慢条斯理的开口道:“黄金。” “什么?主子,你怎么不去抢。” 他笑了一声没答话,清脆的女声突然闯入,“十四万一千两黄金,我出。” 顾北堂不悦的眯了眯眼睛,一身红衣提着银枪的人,就这么映入自己的眼帘,“既然颜姑娘这么乐意做好事,不如这奇门遁甲之术也由你来破好了。” 颜宁被他说的一愣,不知该怎么接话,北月和暗夜都在紧张要不要把自家主子打晕了带走! 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顾北堂勾了勾嘴角,笑的温和,语气却尽是薄凉:“劝告颜小姐一句,做不到事情别逞强,真的很难看,看你穷的叮当响的模样,也不像是能拿出那么多钱的人。” 颜宁白了脸色,谢语儿气的就想上前理论,却被制止了,远处的黄沙被风卷起,早知如此艰难,当初不如不相逢,可命运之轮的早已转动。 顾北堂看着她的模样,心中疼痛更甚,为什么看到她难过,自己莫名的也会跟着难受。 他不再说话,专心破开奇门遁甲,就在洞口显现出来的时候,军中侍卫前来急报:“大人,圣上驾崩了!” 第65章 刻入骨血 “说清楚点,圣上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驾崩?” 士兵看了看周围站着的人,有些犹豫,颜宁明了,只说了一句,“我们先下去吧!” 看着这小丫头,自己离去的模样,他心中怎么也不舒坦,有气没地方出,士兵就挨了训,“有什么不能说的,还得这般神神秘秘。” 士兵莫名其妙被呛了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干嘛,顾北堂烦躁道:“人都走了,还不快说。” “是,太医传来消息,是病逝,但大人,圣上在驾崩之前,惠妃娘娘去过。” 日光照在身上,给顾北堂镀上一层金边,减弱几分凌厉,这么大的事情,他却没什么表情,淡然开口:“我记得惠妃娘娘,背后是的苏家。” “确实如此,留在宫中的四位贵妃分别是苏家惠妃,林家柔妃,谢家娴妃和夜家端妃。除了这四位背景强大,剩下的妃子无外乎的都是一些朝臣的女儿和进献的美人。” 眸中结了冰,危险蔓延,嘴角带着几分嘲讽,语气尽是薄凉,“好不容易探听到我不在朝中的消息,他们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呢!” “大人,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顾北堂看向下面的洞口,女子倩影在眼前晃动,心中有些堵,他从不认识这个女子,为什么会被这么容易牵动情绪,“暗夜。” “属下在。” “这里就交给你了,齐璟驾崩,想来朝中风雨才刚刚开始。” 第80章 “主子,您不等一会吗?” “嗯?” “没什么,暗夜恭送主子。” 回去的路上,北月试探的问道:“主子,您还记得,为什么要夺取皇位吗?” “这本来就是我父亲的东西,我不过是拨乱反正,这不就是缘由?” 他叹了一口气,不死心的继续问:“主子觉得颜姑娘如何?” 顾北堂的嘲讽之词刚想说开口,巨大的疼痛席卷,最莫名其妙的是,到嘴的话换成了,“她很好。” 看着自己属下脸上难得出现欣喜之色,这让他有些怔,不管是暗夜还是北月,亦或者华千墨,都似乎在想方设法让自己记起什么,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情,他犹豫着开口,“我以前认识她吗?” 北月还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后面清脆的喊声响起,他掀开帘子一看,是颜宁骑马在后面追自己的马车。 意外的是,自己还没说停下,车夫就已经停止了赶车,时间似乎被定格,林间风起,枯黄的叶子落下,这一幕美的像画。 他想了想,走下车,看向来人,“颜姑娘,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颜宁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抱住了他,顾北堂难得的有些错愕,微微睁大了眼睛,按理说他很不喜欢女子近身,可为什么对于她的亲近,却是万分贪恋。 还没有想明白,颜宁就松开了,少女笑的张扬,“你东西落下了,我来给你送。” “什么?” 颜宁从怀里取出那个香囊,她其实想说的是,你把我落下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红了眼眶。 “这是,你的东西,保管好。” 顾北堂微微皱眉,看着鼓起来的香囊,着上面的针线纹路,好像看过千百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还想再问什么,却发现颜宁已经翻身上马,她扬起下巴,高傲的说道:“我会给你写信的,你要是不回,就别想我娶你了。” 马蹄掀起尘土,少女红衣似火,心中被巨大的不舍所占据,他有些无措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恐惧涌上心头,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害怕她离开的身影... 因为身体才刚恢复的关系,他还不能骑马,改成了坐马车,就是再着急,也没办法,可恰恰是因为马车行驶的平稳缓慢,颜宁才能追上。 坐在马车里,他带着巨大的怀疑拆开香囊,里面是一块玉佩和缠绕在一切的头发,北月看了一眼,心中大震。 “主子,您一定要收好这块玉佩。” 他拿起来仔细观察,玉佩的材料只能说上乘,但雕刻的有些瑕疵,纹路带着祥云,中间刻着一个堂字。 他扫了一眼北月,“你什么时候这么穷了?” “嗯?” “价值连城的玉,你都见过,这种次品,至于你这么在意?” 北月急的脸都变了色,“主子,你没看出来吗?这是颜姑娘亲手做的啊!” 顾北堂一怔,脑中剧痛,可就是一片空白,串联起这些事,只能得出一个答案,“她这是对我一见钟情?” “不是,主子,她是您的未婚妻!” 他沉思了一会,难得的没直接反驳,“我把她忘了?” 看着自家主子有些松动,他连忙把信件递上,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解释啊,可顾北堂疑心太重,如果不是他自己问出口,你就是每个人轮番解释一遍,他也只会觉得别有所图! 北月忐忑的看着自家主子,没想到顾北堂突然笑了,“我这小未婚妻,性子还挺烈。” “有没有印象?” “没有,但我不讨厌和她接触。” “主子,颜姑娘在可是很抢手的,再不快点,小心一转眼就没了。” 他摇了摇头,“按照华医者所说,我恢复的几率很小,几乎不可能。” 北月听完,都快急哭了,“这该怎么办啊!他都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了。”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还好颜姑娘在这里,还好华医者医术高强,要是像话本里那样写,救您是个医女圣手,在照料期间再喜欢上了你,威逼利诱耍心机,这可怎么办啊!你还没了记忆,要是两人再看对眼了,颜姑娘怎么办!” 顾北堂黑了脸,眉宇间尽是不悦,“你是不是在赵国太闲了?” “我这不是害怕,所以偶尔抽出空去看的折子戏啊,话本啊,就都冒出来了。” “你是不是和暗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北月懵了,不知道这和暗夜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不可告人是什么关系? “我发现你每次和他见面,都会变成话痨,烦的我头疼。” 他尴尬的低下头,“属下知错。” “不是你的问题,别担心了。” 风吹起帘子,顾北堂看向车外的景色,眉宇舒展,弯了嘴角。 话是这么说,可北月还是放心不下,正想再解释些什么,就听见很温和的一句话,“记忆会 忘却,但灵魂不会,她是我刻入骨血的爱人,又怎么可能只会动心一次。” 北月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眸中化了冰,春回大地,他也跟着笑了。 “你把她想的太弱了,若是真发生话本的事情,我猜她会一枪捅死我。” 听到顾北堂这么说,北月彻底放了心,马车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他以前一直想不透自家主子,以后会和什么样的女子成亲,可在他见到颜宁的时候,觉得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昨夜星辰漫天,谢语儿在跟前陪着她做完玉佩的最后一步,等玉佩成型,她们在月光下诉说心事。 “小姐,顾大人要是真的不回信怎么办?” “那就让他娶了我!” —— 春风苑中,鹤轩躺在榻上,夜澜端茶送水的伺候着,刚想放下手中的葡萄,喝杯茶,就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有些委屈的把茶杯放下,继续剥葡萄。 “你别在这个给我装可怜,想喝茶就喝,别一副委屈小媳妇样,像是我虐待你。” “我错了,是我太猛了,我下次轻点,你别生气,你是媳妇,你最大。” “......” “滚!” “行,我滚。”夜澜装模作样的走到门口,打开门,伸出了个头,却这次没立即回来,他面色凝重,对着鹤轩说道:“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好。” 春风苑下面来了不少官兵,他身份高,又是四大世家的人,那些人毕恭毕敬,倒也还算是客气。 “林大人,好久不见,这是出了什么事,要如此阵仗?” “没想到夜公子也在,打扰了你的兴致,实在是不好意思,但在下确实是有要是在身。” “我是挺不高兴的,林大人不如说说什么要事吧!” “这...” “怎么?”他明明是笑意盈盈的说的这话,偏让人听着背后发凉。 “也不是不能同夜公子说,今个有人告状,说是这春风苑中有顾北堂的人。” “有丞相大人的人怎么了?” “小公子,你还真是傻啊,这春风苑的幕后主人是赵国人,他现在把控朝堂,要是万一和赵国有什么勾结,可是对太子不利啊,对大齐江山不利啊!” “我记得这个春风苑的主人,姓赵,似乎没确切说是赵国人吧!” “赵乃是赵国皇室之姓,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啊!而且他这些天称病,久久不出现,可我们世家的探子禀报,在赵国见过他,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夜澜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就是趁着顾北堂不在京中,想方设法把他势力拔除了,顾北堂和春风苑有关系,不是没有风言风语,只是一直没有证据,何况都是吃过亏的人,谁也不想和他正面碰上,再加上圣宠,就是有证据也不敢动啊。现在圣上驾崩,没了可以压制四大世家的人,自然就翻了天。 今天不管这春风苑有没有他的人,都难逃一劫,他脸色越来越沉,他最不喜官场的事情,可也终究躲不过。 “林大人,你这么做,不怕丞相大人算账吗?” “他若是和这春风苑没关系,自然清白的很,若是前来算账,不就是坐实了和赵国有勾结呢!” 夜澜还想争辩些什么,不管这春风苑中是顾北堂的朋友,还是探子,只要是他的人,都会和赵国扯上关系,估计张口就是一句,“丞相大人,权势滔天,为什么非得把人安置在春风苑呢!” 可若是顾北堂认下了这个闷亏,怕是会损伤惨重,春风苑日进斗金,是长安城和烟雨楼齐名的青楼,不知道多少人觊觎这个地段。 “林大人,不知你要抓谁?” “夜公子,属下不是刚才说了吗?圣上驾崩,朝中不稳,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自然是都抓。” “你的意思是,我内子也要跟你们走?” “那能呢,林家和夜家交好,自然是不会动花魁的。” 第81章 夜澜心中发愁,现在最难的是谁都未曾见过春风苑的主人,只有登记上面写了个赵,何况这楼宇建设的繁华奢侈,根本不像是一般人开的起的,再加上齐赵两国一向交好,自然就默认了这春风苑是那位赵国皇室的贵人开的。可现在边疆传来孔君泽勾结赵国,把人变成怪物的事情,引起轩然大波,自然两国彻底撕破了表面的和平。 这春风苑不仅是和赵国有关系,更和顾北堂说不清道不明,自然就成了首先开刀的地方。 他沉思之际,林书已经开始抓人了,让夜澜意外是这些人依旧高傲,谁都未曾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侍卫们点了一下人数,正准备都带走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你们林家好哒的面子,说都不说一声,就来我春风苑抓人?” 夜澜望向来人,桃花眼微眯,外袍搭在身上,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摇,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看到他,夜澜松了一口气,倒是林书白了脸色,带着一群人恭敬道:“见过二公子。” “呵,你这声见过我还真受不起!” “齐二公子说笑了,您自然当得起。” “说说吧,来我的楼里拿人是什么意思?” “这...这都是误会,我们以为是赵国皇室的人开的,您也知道,现在形式紧张...” “形式紧张,我开个楼碍着你了?” “这...自然不是,只是这春风苑的幕后主人太过于神秘,对外放出的消息又是赵国人,我们,我们弄错了。” “好一句弄错了,难不成我开个龙阳之好的楼,还得大张旗鼓的宣扬一下?让我爹弄死我?” 林书被逼问的大汗淋漓,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春风苑背后之人竟然是齐川泽,对着身后的侍卫说道:“还不快把人放了!”这下子是真踢到铁板上了。 “二公子,属下也是想为太子分忧,一片赤诚之心,还望您多多见谅。” “得了吧,漂亮话我不爱听,你错了我也不与你计较,只是耽误了我做生意,这该怎么算?” “这...自然是下官赔偿损失,二公子您看一百两合不合适?” “白银?” “自然是黄金。”林书擦了擦头上的汗,唯唯诺诺的讨好,却只换来了一声冷哼。 “二公子,您要不开个价?” “不多,也就三百两。” 林书差点晕过去,这就是把他卖了也不值这个价啊,他刚想开口,谈谈价钱,身后插件来了一声嗤笑。 “齐二公子,你这般狮子大开口,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林书如蒙大赦,连忙迎了上去,来人正是林家嫡公子,林恭。 “怎么,你抓我的人,就想这么白白了事?” “自然不是,齐二公子口口声声说这是你的楼,可否让我瞧瞧地契?” 齐川泽盯着他,浑身结了冰,林恭笑着看他,一双眸子,像是暗地里的毒蛇,让人一场不舒服。 “怎么?没有吗?” 齐川泽还是没答话,林恭向他跟前走去,低声耳语,“你若是陪我一晚上,今个这事情就了了,我不管你想护着什么人,那些和我关系,我要你。” 齐川泽轻轻一笑,桃花眼微勾,摄人心魄,“想听我的答案吗?” “洗耳恭听。” “我就是和条狗睡,也不会和你睡,滚你妈的。” 林恭也不生气,嘴角噙着笑,“这话说的不中听,骂我别拉低了自己,我心疼。” 齐川泽一拳就打了过去,却轻而易举的被擒住,“不和你打,但今天这事,你要么拿出地契,要么陪我,自己选。” “我要是拿出了地契,你当如何?” “五百两,你也不亏!” 齐川泽看着抽回自己的手,用手绢直接擦红了,他说一点都不想遇见林恭,何况他还没带着季子慕来,看在钱的份上,就当被狗要了一 口吧! “地契。” 下人把地契交给林恭,可这人看也不看,只盯着齐川泽瞧,林书眼疾手快的接过,仔细检查。 “大公子,确实没问题。” “没问题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把人放了,走吧!” 林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家的主子,这是闹那一出,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又赔了罪,其穿着刚想进楼的时候,手中的扇子被人抽走。 “五百两黄金,买你一把扇子,走了。” 齐川泽气的脸色铁青,这林恭绝对是林家的一个奇葩,夜澜倒是目睹了全程,啧啧的叹了两声。 “你什么毛病?” “听闻林家大公子都二十六还未曾娶妻,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旁人还觉得奇怪,感情这是有白月光啊!”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他叫回来,让他带着鹤轩走,你猜猜他会不会听?” 夜澜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求饶,“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多嘴了。” “别在我跟前,烦。” “哎,小的这就走。” “对了,夜澜,谢谢你拖延时间,还让人去了顾府禀报,虽然顾北堂的人,在林书他们来的路上就收到了消息,但这份心还是很难得。” “没什么好谢的,再说了鹤轩是我内子,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林恭对你这么不同,要知道他是出了名的阴狠和残忍,唉,真是白废了一张好看的脸,整日眉宇间尽是戾气...” 他还想再点评些什么,就听见齐川泽一句满是怒火的:“滚!!!” 第66章 风云再起 顾北堂回京虽晚,但好在有莫子瑜他们帮忙,到底没出什么大乱子,齐珏也不是吃素的,把想毒害自己的人玩的团团转,最后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一路上自己的身体,还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偶尔头部会隐隐作疼,他进入自己的书房,入目就是一幅美人画,少女趴在水榭旁,无聊的看池子的游鱼,半阖眸子,尽显懒慵,青丝散开,有几缕俏皮的在衣裳前。 看着丹青的笔迹,是他亲手画的,轻轻抚摸,心中满是酸楚,他忽然恨自己没了记忆。一转身不小心碰落了一个东西,他小心捡起,是个没做完的灯笼,可是他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盏灯笼了。 “赵七,进来。” “主子。” “你把我和颜宁的发生的事情,细细告诉我。” “主子,与其听我们说这些,您不如去后院看看吧!” 顾北堂心中一颤,跟着赵七来到了后院,被眼前的景象震的说不出话来,他不确定的开口,“这都是我种的” “是,都是主子亲手种的。” “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主子,您还记得自己有没有报仇成功吗?”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有奸人作梗,颜玉衡是救我的人。” “颜宁,她是颜玉衡的女儿?” “嗯。” 顾北堂使劲的回想,大片的记忆都是空白,甚至很多的记忆对不上,想来的蛊虫的原因,抹去了记忆中有关颜宁所有的存在。 风吹过花丛,空中花瓣飞舞,似乎在无声的告诉他,颜宁对自己很重要。 “罢了,先进宫吧,我这么久不出现,总有人感觉能取而代之,怎么能不出手玩玩。” “是。” “你觉得齐璟病逝,这其中有没有人出手?” 赵七想了想,说出自己的见解,“太医说,圣上不过半年的时间,现在时间也算是对得上,属下愚笨,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为什么西北的事情,刚被揭出,才传回宫里,圣上就突然病逝了,这里面没有猫腻你信吗?”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前还不知道赵国把已经培养好了的怪物用在什么地方,让晋阳去查查,若我猜的没错,应该是楚国。” “这是为何?” “楚国在齐国南方,本就远离匈奴大漠民族的侵扰,何况他们地处平原,国富民强,虽然前些年被颜玉衡打的很惨,割城赔款,但楚皇不好战,被打退之后,一直暗自发展,这近十年下来,早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赵七顺着这条线想,心中一凉,“主子,您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对齐国出兵?” “赵国是想一统天下。” “他们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齐赵楚,那个没有野心,那个不想一统天下?” “赵国那边的事情,主子,我们还插手吗?” “本来想同他们耍些手段,没成想这么沉不住气,那就直接兵临城下吧!” “可主子,齐国的兵力并不足以支撑,何况赵国也不是吃素的。” “谢语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颜姑娘处理完后续事宜,就会回京,到时语儿姑娘自然一同回来。” “好,你这几天把嗜血堂的调遣过来,着重查探四大世家,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呢!” 第82章 提起四大世家,赵七倒是想起来,前两天齐川泽的帮的忙,还有发生的事情,便一同说了,“主子,我可要查查林恭?” “不用,你去查林家其他人,他不起冲突就行。” 赵七有些奇怪,“主子,林恭和林家不是一伙的吗?” “一伙?赵七,你办事不力啊。” “属下知罪。” “你要是细查就该知道,林恭和林家不和,云阳伯宠妾灭妻,导致他年幼失母,继母虐待,一直被两位庶弟欺压,也难怪性子那么残暴。” 赵七默默吐槽,主子,你也好意思点评别人残暴。 顾北堂像是能看懂他的想法一样,凉飕飕的来了一句,“我要是当真和你想的一样,这会你就没命了。” “多谢主子宽容。” 进宫的路上无聊,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主子的心情从边疆回来,就一直还不错,他也大了胆子,难得八卦一次,“主子,您知道他和齐二公子之间的事情吗?” 顾北堂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赵七一激灵,连忙补了一句,“颜姑娘,也爱听八卦。” 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解释,“林家的势力,早就被林恭抽空了,不然也不至于赔了二十八万两黄金,就元气大伤,我和林恭在朝堂上还算有点交情,拔除林家爪牙的时候,他直接给了名单,不然不至于林家从四大的世家排名第二,变成险些被挤出去。” 赵七想起来了,自己那时候去赵国出任务了,这些事是季子慕查的,所以他并不知情,也不能怪他办事不力,莫名感觉有些冤。 顾北堂这会也想起来了,于是有添了两句,“至于他和齐川泽的事情,具体我并不清楚,了解有些模糊,你要实在想知道,可以自己私下去查查。在林恭十岁之前,他一直处于林家边缘地带,因为云阳伯扶正的关系,他的两个庶弟,也算是嫡子,他继母又得偏宠,自然对于这个前妻所生的孩子,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而后快。” “至于受了什么虐待,你自己想查就查,在他十岁那年,据说是从瑞王府二公子的生辰宴回来之后,性情大变,不仅手段狠辣,甚至开始夺权,现在就是云阳伯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所以他一直未曾娶妻,也未有通房丫鬟,也挺正常,毕竟谁也不敢提。” “这么说,林恭也还不错,那为什么齐二公子不喜欢?” 顾北堂盯了赵七一会,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自从受伤好了之后,自己的下属,怎么一个个的话都这么多。 赵七被盯得头皮发麻,也不敢再问,小心的放低自己的存在感,本以为不会听到回答了,没想到等来的是居然是一声叹息,“你看齐萧尘,是像有龙阳之好的人吗?” “也倒是,齐二公子,最爱的还是烟雨楼,纤腰玉带舞天纱,回眸一笑胜星华。” 顾北堂终于发现那里不对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你是做春梦了?还是有心悦的人了?你没事去青楼做什么,这两句的诗有些意味深长啊!” 赵七脸色霎时间羞的通红,“没有,不可能,任务。” 他敢肯定,绝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他从来不管下属的私事,接着解释道:“你说的确是没错,齐川泽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 流连风月场所,但几乎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让赵七着实有点吃惊,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有些悚然。 “你不是问齐川泽为什么不喜欢林恭吗?因为和他有过春风一度的人,都死了。” “什么?” “齐川泽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风流潇洒,才弱冠之时,也有过动心的爱妾,可无一不是暴毙而亡。” “林恭干的?” “嗯。” “齐世子掌管禁军,也拦不住?” “无一活口。” 赵七是彻底惊了,这林恭太可怕了,这人简直有病,难怪孤独终老。 圣上驾崩,入目之处皆是白色,无限凄凉,顾北堂没有那么多的情绪,可还是免不了被侵染,要知道,他走的时候,齐璟还笑着说肯定能等自己回来。 才到灵堂,一眼望去,就是齐珏虽瘦小,却坚韧的后背,细看之下,在微微轻颤。 他也没过去请安,只是默默的站了一会,转身去了太医院,他必须弄清楚自己走了之后,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理说身为臣子应当守丧,可齐璟不知道猜到什么,弥留之际还给自己留了一道无需守丧的诏书。不管风云再怎么涌动,他都必须护好齐珏,毕竟,从一开始,齐璟就给了自己能力之内的最大圣恩。 —— 赵国东宫,赵云澜提笔作画,疏雨未歇,瘦影梨花,一眼望去,满是凄冷。 暗卫跪着禀报,“主子,玄冥大人已经暗中埋伏好了。” 他未曾言语,只是手中动作不停,暗卫悄悄退下,一幅一幅被扔在地上,皆是不满意,直至日暮渐沉,雨点砸落。 “顾北堂,没死?” “是。” “算他命大,我这位好弟弟,我还真想见见。” 暗卫不说话,等到终于画的一幅图满意了,他却又亲手毁了,上面写了一个杀字,“我要这世间再无颜宁!” “属下明白。” —— 华医者留在西北帮忙诊治,好在他们这些人还有意识,现在虽然是复原不了,但和常人无异,不会意识不清,突然发狂,虽是依旧丑陋,但好在体内的毒素清楚了。 风吹起颜宁的发丝,她站在远处看着团聚的阿武和奇羽,心中的大石头也终究是松了,这四十七人,好歹能够恢复。 通过探查,这半叶城位于西域,里面有不少早已失传的奇毒,想来是孔君泽三年前特意申请调往西北,那时候阴谋就已经开始了。 在西北呆了将近两月,总算让这些士兵,能够重新在大漠展翅,翱翔天空,日光扫去了一切阴霾。 “小姐,我们这是要回京了吗?” “嗯,丞相大人写信,因为朝中不稳,珏儿要提前一月登基,我们顺着这些被抓走的人查探些消息,再加上回京路途遥远,现在启程算算应该能恰好赶上他登基。” “小太子这么小就要继位,担负起一个国家,想来也是有些可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何况我也放心不下他,虽然有他镇守,但我还是担心珏儿会被老臣欺负。我现在手中掌管十五万兵力,近乎齐国四分之一,回去站队的话,也能造成不小的威慑,而且叶庆云是我师兄的事情已经传开,他手中有镇北军,我们二人近乎把控了齐国近二分之一左右的兵力。” 谢语儿也松了一口气,战场的残酷,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幸好小姐一直在身边。 “华医者跟着我们一起走吗?” “他呆在边疆,少则几月,多则半年,先不说要救人,光是那些奇毒,他也心动的很,只是半叶城的珠宝早已被搬空,想来去向也只能是赵国了。” “都会好起来的,小姐别想那么多了。” “孔君泽不是提了个要求吗?满足他吧!” “好,我让暗夜去办。” 地牢依旧很黑,暗夜看着已经没了人形的人,叹了一口气,“孔大人,那你该上路了。” 孔君泽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替我谢谢颜宁,没有把我交给部落的人。” 前几天部落前来要人,被颜宁用理由挡了回去,孔君泽注定都会死,无非的更惨烈的折磨与羞辱,可自从颜宁知道了飞雁是女子后,终究是心软了一分。 很多年,她见过孔君泽,那时候他还年轻的很,风流倜傥,满是阳刚之气,意气风发,和爹爹谈笑风声,指点江山。一转眼,前尘故人远去,回忆也已面目全非。 他还没没回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不用谢,孔叔叔。” 颜宁出现在这里,让地牢的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孔君泽,他怔了一会,才叹气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我。” 看着他凄惨的模样,颜宁没有说话,她刚才那句孔叔叔是真心实意的一句,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不解有,悲愤有,痛恨有,失望有...那么多的负情绪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撑裂。可如今在回头看,占据最多的还是失望以及平淡。 “幼时,樱花树下,你送了我个风铃,笑着哄我开心,如今我为叔叔送行。” “宁儿,我想过很多次自己的结局,却从未想过,来的人会是你,但我又觉得幸好是你。” “悔吗?” “怎能不悔?” 颜宁没再说什么,孔君泽看着早已尘封在记忆里的小姑娘,嘱咐了一句,“宁儿,小心南宫影。”他其实是说顾北堂的事情,但又觉得自己太多余了,在江山和美人面前,顾北堂早就做出了选择,做出了那个最难的选择,美人为重,江山为轻。 第83章 他何尝不是早就得到了自己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顺风顺水,有个功德圆满的结局,却终究是被欲望蒙了眼,被权力惑了心智,最后只能嘱咐道,小心赵国的兵马大元帅。 颜宁点点头,准备离开地牢的时候,孔君泽突然喊出了他,笑的一如当年,“宁儿,喜乐无忧。” 脚步一顿,她闭上了眼睛,眼眶有些湿润,最终走向了有光的门,不在停留。 手起刀落,一招毙命,暗夜依照颜宁的吩咐,把他的骨灰,从飞雁葬身的地方,撒向了大漠的天空,转瞬消失不见。 “暗夜,你能不能向我给宁儿求个情,死后把我骨灰撒向天空?” 他记得自己满是冷笑,“不论是西北军,还是大漠民族,怕是都不会同意吧,他们嫌脏。” “我知道很难,但我以前也算是常胜统帅,知道自己早就配不上这里的天空,但我还是想那怕成灰,也再守护西北一次。” “不可能。” “那能不能把我的骨灰葬在飞雁死去的地方?” “痴心妄想。” 骨灰被风卷的很远很远,暗夜留了一点,连同盒子一起葬在了飞雁被黄沙埋没的地方,与之一同的,还有那根染血的断簪,身影慢慢消失,恍然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句,“谢谢。” 回去的时候,正好遇见颜宁从孔君泽以前的营帐里出来,手中拿了不少东西,“颜姑娘,这是?” “安寒来找我,说有些东西是孔君泽留给我的。” “他是怎么见到孔君泽的,这些可信吗?” “他来求我,说想见孔君泽一面,想着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我应允了。” “那这些东西是?” “是那些成型的怪物的名册,里面记载了他们的去向,姓名,部落,以及和南宫影的一些往来信件,我查了快一月了都没找到,还以为早就被毁了。” “安寒说,孔君泽救过自己的命,对他和自己的弟弟安冷都有恩,这些东西被分散藏在马夫掌勺营妓那里,本来是要都打算要烧掉了,他最终改了主意。” 暗夜不知道说什么,叹了一口气,风更大了,让人有些冷。 “走吧,快入冬了,回京。” “是。” 几人一路上心情还算不错, 没了来的时候那么沉重,是夜,露水浓重,不便甘露,大军便都歇下了。 颜宁心中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直接守起了夜,看着篝火跳动的火苗,她有些想顾北堂了。 后半夜篝火熄灭,众人的熟睡声想起,她也跟着有些困倦,猛然间,凄厉的长啸响起,颜宁彻底神色大变。 四下望去,竟然突然出现了不少怪物,慢慢的把它们围成一个圈,这些成型的怪物,神色更为可怖,眨眼间,就把一个穿着铁甲的士兵甩了出去,当场死亡。 “语儿,快跑。” 谢语儿还没反应过来也被这长啸乱醒,还没回过神,冷不丁的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她瞬间明白颜宁的意思,带着大军向后撤去。 第67章 物是人非 颜宁粗略的扫了一下,竟然来了二十几人,林中笛声响起,这些怪物闻风而动,身有剧毒,被碰上就是死,大军后撤,万箭齐发,但最让人吃惊的是,射在他们身上的箭,断了。 “收了弓箭,向后撤,别再和他们打,上山。” 虽然事情慌乱,但好在军纪严肃,大部分的人向高处走去,颜宁满是着急,一转头,正好看见一个士兵,直接被撕扯下来头颅,鲜血迷了眼。 几人苦苦支撑,颜宁提了银枪过去支援,对着他们吼道:“先撤,我断后!” 谢语儿也被围困,她想起华医者给了些药物,或许有用,长袖一甩,红粉漫天,这是辣椒粉,他们眼球本就突出,大量辣椒入眼,惨叫声震天。 “快,用药,粉末都用,沙土也可以。” 颜宁以一敌三,终究是身陷下风,一直在苦苦支撑,长枪掠火,身如鬼魅,可终究受限太大,不经意间,身上的银甲,被爪子撕烂,险些伤到肌肤,三个怪物一同袭击,眼看避无可避,她把红缨枪插在地上,跳到枪上,趁着怪物袭来的那一瞬间,踩其中一个的肩膀上,成功突袭。 三位怪物被戏耍,怒火更胜,尖叫着向颜宁扑去,谢语儿和暗夜趁机撒了大量石灰粉,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语儿,你们先上山,让游轩指挥带着大军进山。” 谢语儿看着周围不断有人倒下,心中焦急,却又别无选择,只能火急火燎的嘱咐了一句,“小姐,你多加小心。” 颜宁一连从怪物手中救下十几个人,彻底惹怒了他们,笛声更响,这些怪物眼睛变得血红,袭击她的怪物越来越多,没了兵器,只能顺手捡了一把剑。 谢语儿终究是放不下颜宁,让暗夜带着大军后撤之后,趁着自己这边没人,飞快的翻找药物,就在她翻找之时,不知从那里来的暗箭,破空而去,颜宁吓得浑身冷汗,声音变了调:“语儿!!!” 听到颜宁喊自己,她下意识回头,发现自己被遮住了视线,本来跟着大军已经离开的南宫离,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回来了。 话未出口,泪水先流,南宫离转过身,艰难的开口,“快走...” “师父!!!” 颜宁咬紧了牙关,血腥从口中蔓延,“快带着师父走,快啊。” 玄冥从暗处现身,手中拿着一把笛子,他看了在拼死抵抗的少女一眼,无尽冷酷,笛声更响,也更加急促,这些怪物都不在去追别人,彻底把颜宁围困,摆明了这就是冲着她来的。 颜宁在看见这个男人第一眼,就是心底发凉,这人太过于冷酷,与顾北堂不同,他就像是专门被人培养出来的一个杀人机器,没有情感。 颜宁看着想自己逼近的怪物,知道怕是没命再回去了,只是为什么,一想到那人还没记起来自己,这般不甘心呢! “杀!” 玄冥冰冷开口,眸中不带一丝温度,颜宁握紧了手中的剑,猛然间变故突生,她身边突然出现了几颗烟雾弹。 霎时间烟雾缭绕,让人看不清周围模样,颜宁被呛的咳嗽,一匹红鬃烈马突然闯入,马上的人伸手把她拽了上去,玄冥看着奔逃的两人,眼神更冷,就在他们快要逃掉之时,身后利箭追踪,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飞镖出现,断了追击的羽箭。 他抬头发现,树上吊儿郎当,正在漫不经心的看向他,嘴里还含着根草,满是戏谑。 他眼神沉了沉,笛声再度吹响,舒缓而悠扬,跟后的怪物跟着他消失在了暗夜里。 “师父,你坚持住,你坚持住啊!” 谢语儿和暗夜扶着南宫离,却发现他的嘴唇已经变得乌黑,他气若游丝,声音近乎听不清,“毒,已经侵入我的五脏六腑,丫头,放下我吧!” 谢语儿哭着摇头,暗夜却哑了声,“放下南宫大人吧!”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什么?” 同样是习武之人,暗夜的武功比他们都高,自然也会些简单的医术,明显看出来了南宫离是在强撑。 “南宫大人,怕是想再见颜姑娘一面。” 南宫离很点了点头,他很喜欢暗夜这小子,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替谢语儿擦擦泪痕,“丫头,不哭,我觉得很值。” 谢语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们说好的,回去要拜师的,都说好了的啊.... 南宫离吐出大口大口黑血,那暗箭上的毒,想来是一样的,凶狠残暴,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让人七窍流血而亡,可他还想再见见颜宁,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两个丫头,怕是很不好受。 “丫头,我很多年前,就被人杀死了,是宁儿,是你们,让我觉得活着还有意义,我这一生早就没了什么牵挂,只是这些日子写了本剑谱,就交给你们了....” “师父,别说了,我不要剑谱,语儿愚钝,跟着剑谱学不会,得您亲自来交。” 南宫离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眼前越来越黑,忽然一匹红鬃烈马闯入视线,他趁着最后一口气,看着颜宁跌跌撞撞像他奔来。 “师父!!!” “宁儿,别...难过,师父不过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守护你们,记得...记得...让...让你爹爹每年...给请..我喝点...桂花酒...” 南宫离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了声息,只是嘴角还到这笑。这些可以说日子是自己偷来的时光,未弱冠之前,心比天高,自诩千秋,最爱鲜衣怒马;后来遭人陷害,万念俱灰,自甘堕落,甘愿身处牢狱;再到后来遇见了颜宁,才重新看见了天,重新看见了这世间,终于放过了自己,能救下谢语儿,他真的很高兴。 闭上眼睛之前,似乎看到年少的自己站在杏花树下练剑,曾犹记当年,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惊风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正犹豫着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颜宁说道:“语儿,先带着师父回去吧,这里不太安全。”声音中满是疲惫,巨大的悲伤像是要把人淹没,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咬咬牙,去安顿大军。 第84章 处理完事情之后,颜宁让属下来上报这一战的死亡人数,没有伤,被那些怪物抓住,就是当场毙命。 “主将,我们一共折了一百四十八个弟兄。” 她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嘴唇开裂,“等天一亮,你让游轩带着人去给弟兄们收尸。”她刚说完这句话,眼前突然闪现一幕,是怪物们撕扯士兵的情形,心中剧痛,外加失了自己的师父,终究是受不住,吐出了大口鲜血,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旁边的人想扶她,劝颜宁去休息一下啊,好几次主将险些命丧那些怪物之手,甚至留下自己断后,这些他们都瞧得见。 按理来说都是主将先撤,他们这些人断后,可唯独颜宁,提着一杆枪,没了枪而后又换成了剑,生生为他们这些不值钱的士兵们,杀出了血路。 颜宁摆了摆手,没让别人扶自己,坐下喝了些冷水,换得了几分清醒,她声音更加嘶哑,还更是染上了哭腔,“若是他们已经不成样子,就都埋在一起吧,生前为兄弟,死后亦如此,青山埋忠骨,热血照千秋。” “是。” 临时的营帐外,季子慕终究没有进去,看着颜宁满是心疼,他们一直在追查玄冥的下落,传来的消息是,他已经回了赵国东宫,被保护了起来。没想到他带着这么一群怪物,居然在山崖洞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就为了这场埋伏,想来赵云澜 是猜出孔君泽会叛变,颜宁会改变原来的路线,提早让人埋伏好了。 颜宁不是没有准备,她本想带些人暗中探查,却没想到还未到达赵国目的地,就直接半路截杀,主动出击,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丝毫不在乎怪物会暴露的事情。 她把自己抱成一团,舔舐伤口,自我疗伤,这件事说到低,还是自己思虑不够周全,她算是用兵奇才,有勇有谋,可唯独不如顾北堂,不会读人心,也到底是赵云澜棋高一招,自己才输的如此惨。 在外人面前,她只能是坚不可摧,没有弱点的颜统帅,在这无声黑夜里,她才露出为数不多的怯弱。 外面已经天光临近破晓,她收拾好自己,被甲执兵,走出了营帐,她要亲手埋葬那么弟兄们,更要亲手埋葬自己的师父。 惊风和季子慕看着强撑精神的两个人,心中满是酸楚,是他们办事不力,终究晚了一步。 “你打算怎么办?” “殿下让我来接无忧公主回楚,想来现在也不合适再提了。” “嗯,我传书给了嗜血堂,让百名暗卫前来护行,但我猜测,玄冥这次应该是真的回赵国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早些年间,和我打过一架,他赢了。立下了一条约定,若是在他以后执行任务,我若出现,不论优劣之势,他都会撤,放那人一命。” “皆是如此?” “自然不是,这次他收手,想来回去刑罚也不会少。” “你和他...” “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我昨晚都做血战的好了准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守约,也着实有点诧异。何况昨夜也是八年以来,我第一次再见他。”季子慕说这话的时候,无悲无喜,平淡至极,可惊风还是从那一丝嘲弄里,听出来了不寻常。 “你和他之间有故事?” 季子慕只是轻轻一笑,他其实不想再遇见玄冥,嗜血堂跟着他的那些旧属下都知道,年少时,自己是真的把他当做亲弟弟。 “没有。” 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他选择了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玄冥和自己,都是被嗜血堂前堂主收养的人,嗜血堂嗜血堂,它就是个吃人的窟窿,他比玄冥大两岁,所以百般相护,常常带着一身伤回去。本以为会他们会一直相互扶持,一生为手足,可玄冥突然告诉自己,他被赵国的小太子看上了。 那晚夜晚无星,季子慕眸中情绪翻涌,风吹过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我不听你解释,你和我打一架吧,打赢了,我就放你走。” 在那之前玄冥从未打赢过季子慕,可那晚明明那么黑,他却能看清少年眼中的坚决,撤了招,被捅了一剑,冰凉的利器刺进身体,他的心也再也没有了温度。 惊风清楚的捕捉到他眸中那一瞬翻涌的情绪,万般波澜,终归化为一潭死水。 南宫离身死,颜宁一众人,在山上呆了三天,为其守丧,第三日离开那天,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下雨,回首望,山河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 顾北堂正在看文书,林家和也加还算比较老实些,其余两位小动作不断,像是暗地里终于能活动的老鼠,虽然构不成什么威胁,但也烦躁的很。 他手中把玩着玉佩,在回来的时候,发现了自己有个奇怪的事情,就是每夜必须有香囊陪着入睡,就算他睡前不放香囊,勉强睡着,但第二日醒来,还是惊奇的发现,香囊就在自己的枕边。 门猛地被推开,赵七喘着粗气,“主子,出大事了。” “要不是天塌了,我今天就弄死你。” “比天塌了还重要,颜姑娘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伏击,差点身亡。”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在听完这句话的时候,心停止了跳动,巨大的痛苦席卷全身,他抓着胸口,面色白的吓人。 “主子!” “她...宁...颜...人呢?” 无数个称呼在脑中盘旋,但就是想不起来那一个,说出来的话也不连贯,赵七也被吓到了,连忙把他扶在椅子上,端了一杯茶。 “她人呢,人怎么样?” “堂主和楚夜凛的暗卫前去支援,死了一百四十七人,颜姑娘算是平安无事,但南宫前辈身亡。” “南宫离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他武艺不低” “替语儿姑娘,挡了和您一样的毒箭,终究是没撑过去。” 顾北堂突然发了疯,笑的癫狂,“他赵云澜有本事,不仅想杀了颜宁,还想彻底断了我的后路,我这哥哥,当着是计谋玩的漂亮。” 赵七开始没想明白为什么玄冥要对谢语儿出手,现在想来后背发凉,又不是只有他们查到了谢语儿是楚国公主的事情,她若是毫发无伤,活蹦乱跳的出现,楚国自然借兵借力,一旦她出事,怕的楚国会直接翻脸,不论是主子还是齐国一旦失了这个助力,相当于被人砍了左膀右臂。 “主子,楚国皇室中,是有人和赵云澜合谋了吗?” “合谋不是过一个废物,变成了一群废物,他们不是想玩吗?我就陪他们玩玩,给晋阳写信,让她杀了赵云澜的宠妾。” “主子,还要给楚皇子写信吗?” “写,他们皇室中,有人出手暗杀谢语儿,重伤!” 楚夜凛对谢语儿的偏执他能理解,但晋阳是在怎么回事,但看自家主子发疯这样,也不敢问。 “属下立即去办。” —— 赵国长公主府,晋阳捏着那封信,捏的变了形,顾北堂这是在逼她站队,桃之有些忐忑的看着她的脸色,“公主,我们要不要找个借口拒了?” “拒了?本宫早就没了选择的余地,如何能拒绝。” “桃之实在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您杀了云姬。” “你也知道云姬是赵云澜放在心头宠着的人,顾北堂这是在逼他选江山和美人,若我杀了她,赵云澜为了皇位必然不会想与我撕破脸皮,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忍下这口气;若是选美人,就直接和我对上,你也清楚,他必然会举步维艰,本宫好歹也是活了快四十年的人了,赵吉不敢轻易动我,何况是区区一个太子?” “桃之明白了,这也是一个狠角色。” “怕是为了颜宁,对了派去出任务的那个暗卫怎么样了?” “玄冥任务失败,太子大发雷霆,让人抽了八十鞭子后,直接扔进了盐水池子里,也确实挺惨惨。” “他有什么好惨的,当初是他跪在赵云澜跟前,恳求他不要选自己的哥哥,选他做暗卫。可现在季子慕位列杀手榜第一,又是嗜血堂的堂主,风光无限,他过的越好,赵云澜自然心中怒火更胜,觉得玄冥不中用,是他当初选错了人。” “公主,可我看着玄冥大人,并不像是贪恋权势和荣华富贵的人。” “谁知道呢?我当初也只是听说小太子收了一个暗卫,具体如何并未打听。” 桃之不再说话,晋阳走过去,抚摸过开着正好的菊花,她很早就想退了,可自己已然是棋盘上的棋子,如何又退的掉? —— 与此同时,安王府上,黑云笼罩,楚夜凛眸子赤红,送来的那封信,碎成了纸片,手中的茶杯化成了粉末。 当初楚皇赐封号,给了个安字,希望自己安分守己,呵,安分守己,我偏要搅弄风云,翻手覆雨。 “花落,你去查,他们两人谁和赵云澜有来往,若是查起来实在麻烦,那就两个都杀了好了。” 第85章 “是。” “还有,让杨洛去齐国,直接去和大军接应,要是见到无忧的时候,伤了半根头发,让他提头来见!” “是。” “让一百二十名死士也跟着去,我要是把人处理完了,还见不到无忧,他们就都别活了!” 第68章 凤舞九天 从那晚被袭击之后,颜宁带着将士们,万分小心,加上这一路上有人守着,让士兵的情绪也不再那么紧张,最终平安无事,安全抵京。 百姓们收到了消息都是西北平定,大获全胜,自然夹道欢迎,鸣鼓欢庆,马上的英姿飒爽,眉宇间尽是英气,身边的谢语儿神采奕奕,满是朝气,可若是细看,会发现她们二人眸中掩饰的伤痛。 来迎接的官员,颜宁看着陌生,想来应该这两月刚提拔上来的,眼前突然晃过顾北堂的身影想起上次他来接自己,险些被一枪穿心,他却丝毫不怕,甚至还大胆的向前走了几步,眉眼带笑,风华绝代。 她们没回统领府,选择了进宫,再见到齐珏,颜宁感慨万千,他的身上隐隐已经出现了帝王威严,利刃出鞘,势不可挡。 她半跪在齐珏面前,详细的说着发生的事情,等到说完,没听见任何回应,不经意间抬头,却发现坐在龙椅上的孩童,湿了眼眶,一 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姐姐。” 齐珏突然开口,让颜宁僵在原地,不是名义上的皇姐,就好似寻常人家一般,简简单单的一生姐姐。 她也红了眼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龙椅上威严的少年,和记忆深处的孩童重合在一起,恍然若梦。 齐珏走下来,安抚似的摸了摸颜宁的头发,声音温和,“姐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再自责了。” 万千话语哽咽在口中,颜宁抱着他大哭,或许自己以后很难再听到一声姐姐,或许人心易变,但难能可贵的当下。 “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颜统领等你很久了,姐姐,不哭。” 颜宁收眼泪,放开了他,只是眼眶已经通红,她哑声道:“珏儿,你送送我可好?” “好。” 齐珏一直送到门口,看着颜宁离开的身影,他眸色渐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姐姐,我从未想过利用你,可我现在不得不依附于你才能活下去。” 颜宁又怎么会不明白齐珏的示好的目的,可这是她当年拼命救下来的弟弟,这一护就是一辈子,所以不论你有何目的,未来结局如何,我都会为你镇边疆太平,守天下万民,而且若我以后战死沙场,今日的你,就是我的送行人。” 回到统领府之后,颜玉衡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后,拍了拍她和谢语儿的肩膀,“你们的师父,定然不想看到你们自责和愧疚,对他来说,能选择自己的结局,或许很值得高兴。只要有战争,就必然会出现伤亡,这是不能避免的,何况你们已经不是尽力了,是在拼命。” 话虽是这样说,但做起来难,这种感觉他明白,自己不就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何况痛失挚友,心中也难免悲痛,又安慰了几句,就让她们先下去了。 颜宁不知道自己该去那,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等到回过神之后,发现已经到了丞相府。 思念席卷,她心思一动,从墙上翻了进去,没想到刚上墙,就和一名暗卫交上了手,飞镖射出,入木三分,颜宁危险的眯了眯眼睛,赵七在处理事情,冷不丁的听见汇报:“有人青天白日袭击丞相府。” “杀了。” “白旭已经已经和她交上了手,是否派人前去支援。” 赵七点了点头,猛地反应过来不对,脸都白了,“你说她?” “是一名女杀手。” 话音还没落,赵七瞬间没了人影,他们是不想活了吗?敢惹未来主子。 顾北堂从刑部回来,马车刚到门前,却不见有人来迎接,他皱了皱眉,下属推开大门,进了自己的院子,就发现有俩人正站在自己房间的屋顶上,打的激烈。 颜宁自然也发现想找的人回来了,心念一动,有意引着暗卫向他的跟前去,顾北堂向前走了几步,刚想让人停手。 却发现颜宁逐渐落到下风,并且被逼到边缘,他心中一紧,“停...”,话还没说完,颜宁脚下一滑,从屋顶上马上就要摔下来,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接,正好把人抱了个满怀。 等到把人抱住之后,他意思到了不对,低头看向怀里人,正在狡黠的向他眨眼间。 “......”以从屋顶摔下来,自己就是去接,也只会落得个当肉垫的下场,毕竟他没有武功,儿现在他完完整整的接到颜宁,就说明这小丫头是故意的,还刻意控制了力道。 “还不下来?” “不下,不下,你抱我。” 白旭错愕的看着这一幕,赵七在赶来时候,正好发现自家主子回来了,便没再去管,这会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他拽走还处于一脸懵的人,撤了院子里的暗卫,带着一众人偷偷溜走。 顾北堂有些无奈的看着怀里的人,一脚踹开门,把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颜宁本来就是说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踹门。 “笑什么?” “没有,我就是没想过你会干踹门这种事。” 顾北堂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为什么?” “在我这,你一直都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翩翩公子。” 看着在床上笑的开怀的人,欺身而上,把她禁锢在床上,声音尽是魅惑,伏在她耳边低语,“弱不禁风?” 颜宁突然僵住了身子,脸颊绯红,面前的人满是戏谑,忽然就不想让他得逞,心念一动。 下一秒,蒙了的人是顾北堂,唇上是湿热,清楚的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心跳如雷,就是忘却了记忆,他也能通过感受,清楚的明白,自己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他刚想抱住颜宁加深这个吻,却接着被推开了,面前的少女脸色绯红,眼底还有难以察觉的娇羞,却装模作样的教训道:“顾大人,君子应当清心寡欲,怎可沉沦男女情长。” 顾北堂看着她耍小性子的模样,眸中满是笑意,扣住正在得意的人重新吻了上去,蛮横霸道,颜宁被他吻的有些晕,恍然间听见一句,“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低沉磁性,带着无尽的魅惑。 直到颜宁快喘不过气了,才慢慢放开她,满意的看了看被自己亲的有些红肿的嘴唇。 颜宁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他的胸口,声音有些闷,“你怎么就把我忘了呢?” 心中蓦然一痛,他最见不得眼前人难过的样子,环住她,“不管有没有以前的记忆,我爱上的人都会是你。” 颜宁心中一暖,有意不解风情,佯装生气道:“折子戏上也这么说,看来你也有花心的潜质。” 顾北堂冷不丁的想起北月说的话本,折子戏,有些无奈,“折子戏上还说什么了?” “你会爱上别的女子,对她百般宠溺,对我万般厌弃。” 他明显感觉到颜宁在说这句话时,背后的害怕,他耐心解释,“我不知道别人会如何,但顾北堂,永远都不会让颜宁输。” “可你若是遇到一个和我很相像的女子,该当如何?或许她比我更好,比我更加漂亮,比我...” 突然哑了声,颜宁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动不动就爱哭,一点都不像颜家的儿女,又笨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但这世间只有一个颜宁,能我动心的人,也只有颜宁。” “那你为什么不来接我,我来找你,你还不在府中。” “我刑部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是我的问题。” “算了,知道你忙,我不同你计较,不过你一直呆在刑部做什么?” “齐璟病逝,我觉得有猫腻,最终查出来了几个人,在审问。” “我能跟你去刑部看看吗?” 顾北堂有些犹豫,但对上颜宁的颜宁,点了点头,“你可能不会想见到那样的我?” “残忍,冷血,无情,狠毒?” 这几个词,就这么被赤裸裸的说了出来,倒是让他有些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见过?” 对于我来说,你最无情的模样,是当初我跪着求你,但她不愿意在提起,想起顾北堂身体的蛊虫,或许他比自己更惨,那些不美好的往事,早就被大漠的风,吹散了。 “我听暗夜说的。” “不害怕?” “嗯,其实我还想问你个事情。” “什么?” “你若是想要让人轮奸一个女子,会如何做?” 提到轮奸,顾北堂心中一痛,“是有人欺负宁儿?” “不是,就是想问问,若的那女子很好看,你可会做第一个人?” 顾北堂笑的有些冷,眸中结了冰,“我嫌脏。” “嗯。”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被人强暴过,本来应当是轮奸,后来变成了一个人的强暴。” 第86章 血液逆流,眸中猩红,戾气肆虐,屋中充斥着危险,“是谁?” “你这是嫌我脏?” “不是,是伤了宁儿的人,不应该存 在于这个世间,烈火烹油,熬成渣好了。” “可那个人是你怎么办?” 顾北堂瞬间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像是不敢相信,“为什么,赵七告诉我的事情,没有这件事?” “是我安排的。” “宁儿,我...” 颜宁摇了摇头,那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看,从一开始,我就是你的例外。” “傻瓜,知道真相之后,我从未质疑过,你爱我。” 顾北堂心中一暖,却又满是酸楚,不论是好的坏的,只要是关于颜宁的记忆他都不想忘。 “好了,先别想了,你身体本就恢复的不好,从回来之后又天天操劳,日暮已至,先睡会吧!” “你呢?” “我回统领府处理事情,明日再过来。”突然间想起,和自己动手的那个暗卫,“府里和朝中换新人了?” “他有些傻,别理他,反正他打不过你。朝中换了几个我的人,都是齐珏知道的。”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风头太盛,怕会有人对你不利。” 顾北堂本想忙完一切之后,再告诉颜宁真相,但他现在忽然觉得,比起不确定的未来,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宁儿,我有事情告诉你。” “嗯?” 他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全盘托出,忐忑的等待颜宁的反应,但良久没有听到回答。 “我不该瞒着你。” “你能告诉我这些,我真的很高兴,而且你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为我费尽心思铺路,我受之有愧。” “但宁儿现在脸色很差。” “是,我讨厌皇宫的囚笼,更讨厌那些明争暗斗,最受不了后宫三千佳丽,共事一夫。” 顾北堂着急解释,“这些都不会发生,不可能有别的女子,你若真的不喜欢皇宫,我再从赵国皇室挑选扶持一位继承皇位。” “你说的我都明白,也信你,可若后宫只有我,你该承受前朝多大的压力?而且那本该就是属于你的,你做了这么多努力,耗尽心血布了那么多的局,拱手让人,舍得吗?” “舍得。” “但我舍不得。” “那我再想想办法。” “顾大人,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后宫不得参政,但我是前朝的兵马大元帅,为你平江山,为你定天下。” “宁儿…” “别急着感动,我也有要求,我希望若非必要,不要和珏儿对上。”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在位,赵国不仅不动齐国,甚至是他最大的助力。” “嗯,我相信在以后几十年都不会有出兵的机会,珏儿,会是个明君。” “你跟我回赵国,放心的下他吗?何况帝王之心难测,我担心他会为了平衡朝局,对你不利。” “不是跟你回赵国做皇后吗?我知道,也想过,我想等平定内忧外患之后,就把兵权交付给他,他总得自己长大,肩负起这个国家。” 颜宁对他笑了笑,声音似是三月春风,“你看,顾北堂,我是多相信你啊,我不敢赌帝王之心,但我敢赌你的心。” 他一把抱住颜宁,什么都没有说,风雨已过,旧梦已远,自此之后,以我之命,护尔余生! 从丞相府回来,颜宁就一直在想顾北堂说的事情,娶自己为太子妃,这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太子妃一般都是对自己未来助力最大的女子,娶她是怎么回事?实在是想不透啊,早知道直接问完了。 夜间风凉,她提了一壶酒,翻到屋顶上看月,等到将近午夜的时候,听见墙边似乎有人,她面色微冷,提着红缨枪准备过去埋伏。 不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北堂和赵七在墙外,这让她有些意外。 她轻轻一借力,翻了出去,“你这是晚上想我想的睡不着觉,来我院子里外面听墙角?” 顾北堂没回答,他等到颜宁走后,强硬的让赵七告诉了他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每听完一件自己做的那些不可饶恕做的事情,就痛的无法呼吸,想直接回去把过去的自己掐死。 他和颜宁之间美好的记忆很少,对于每次见到她,来自骨子里的情绪近乎把自己淹没,他那时候还觉得奇怪,原来那些事情早已刻入骨血,记忆忘却,灵魂始终记得。 他一把抱住颜宁,“是,晚上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在考虑怎么翻进去。” 颜宁明显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笑道:“要不我在这开个门?” “你跟我去街上走走如何?” “好。” 她以为只是简单的出来走走,可越走越觉得不对,看着十里长街红了眼眶,午夜悄然来临,百姓门前都燃起了灯笼,皆是凤凰火灯。 天空烟花炸响,恍若入梦,她一时间呆住了,大街小巷,交错胡同,整个长安城只要有人家的地方,门前皆燃着花灯。 “这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问,却没听到回答,一转身,发现顾北堂现在一棵树下,笑的温和。 一瞬间,记忆重合,似乎回到了那个上元节,不同的是,这次走过来的人,是顾北堂。 “宁儿,生辰快乐。” 颜宁自己都忘了,今日是她的生辰,何况她很多年不曾过生辰了,顾北堂在旁边解释:“没有劳民伤财,在你未曾出征之前,这些就已经在准备了,这些花灯是百姓家里们的孩子做的,有工钱,而且百姓们听说是为你祈愿的,都不愿意要工钱。” “他们说,颜统领铮铮铁骨,镇边疆太平,颜姑娘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护他们安乐,他们无以为报,只祝愿颜姑娘每一次都能像这灯上的凤凰一样,翱翔九天,浴火重生。” 颜宁泪流满面,只能从模糊的泪水中,隐约看见这数不清的光影。 “不用担心会有不利的流言,今天不宵禁,也是齐珏下的命令,也是他送你的生辰礼。” “但他不会心里不舒服吗?” “不会,他现在是真的把你当做亲姐姐,朝堂有我,更不用担心。” “顾北堂。” “嗯?” “谢谢。” “既然都谢谢我了,能不能邀颜小姐赏一赏,丞相府的花灯?” “好。” 在丞相府,颜宁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爹爹,谢语儿,暗夜他们都在,甚至莫子瑜也在,人数虽不多,但都是亲近之人。 散了宴席之后,颜宁在有时间细细观看丞相府的花灯,“你府里的人,手艺真巧,做的真的很好很好。” 顾北堂笑着没说话,灯火映照着他的脸庞更加柔和,眸中的万千星辰,皆化为眼前一人。 “我的宁儿,从不是涸辙之鲋,你本就该凤舞九天,万鸟来朝。” 、 第69章 醋精上线 颜宁未曾听到回答,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可以取下这花灯,仔细瞧瞧。” 她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再问,轻点脚尖,腾空而起,眨眼间落在地上,手中拿着一盏凤凰花灯,刚想问有什么不同,就怔住了,这花灯上面,刻了一个宁字。 顾北堂始终笑意盈盈,这花灯是她随手选的一盏,这就说明,这丞相府的每一盏花灯,上面都刻了自己的名字,一个猜测冒出,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这下花灯,是你亲手雕刻的?” “你猜。” 夜色如水,星河荡漾,微风起,乱了两人的发丝,灯盏也随风摇摆,这世间万物,原来竟是不及你半分动人。 看着偌大的丞相府,灯火璀璨,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走走停停,在心中细数,共有五百二十盏。 “你这是忙了多久?” “若说为了你今日生辰,是从出征前就开始准备了,而丞相府的花灯,我猜的没错的话,应当是从知道真相开始,就亲手准备了。” “我很喜欢,谢谢。” “谢谁?” 颜宁微怔,反应过来后,笑了,“都是你,傻不傻?” “不能只感动他,不然我自己的醋也吃。” “人家失忆,都是生各种变数,怎么和到了顾大人这里,反而和自己对上了?” “因为不管我还是他,爱的都是你,都想霸占全部的你,自然而然就萌生了醋意,别人告诉的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和自己亲身经历,终究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你这是在位自己辩解?” “怎么可能,若是我能回到过去,我一定把他给掐死。” 颜宁笑得灿烂,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的,连自己都能毒舌到一无是处。 “顾北堂。” “嗯?” 少女弯了眉眼,语气满是真挚,“我很爱你。” 这下轮到他怔住了,舌战群雄的,叱咤风云的顾大人,结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红了着脸,只能故作高冷的说了句,“嗯。” 第87章 —— 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还曾未梳妆,就听见下人来报,有人想要见自己。 颜宁来到前厅,有些意外,居然是惊风,还有杨洛,她记得这些人是嗜血堂,让人奉了茶,“二位是有什么事情吗?” “颜姑娘,我们二人前来是有要事商议。” “但说无妨。” “我们此次前来,是想接回无忧公主,望您成全。” “无忧公主?” “谢语儿姑娘,就是我们的公主。”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碎裂的声音,端着的点心的碟子落在了地上,颜宁心中一紧,“语儿。” “我不是什么公主,更不认识你们,还有你们不是说是自己嗜血堂的人吗?怎么又会和公主扯上关系!” 杨洛和惊风单膝跪在谢语儿面前,“公主息怒,我们来人是楚国四皇子的亲卫,先前之所以说是嗜血堂的人,是因为我们身份实在不易暴露,望您谅解。” 颜宁神色彻底冷了,“你们带语儿回去,是为了你们主子夺嫡?” “自然不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可能会对无忧公主加以陷害,故而让我等前来保护。” “我怎么知道,你们殿下是不是也居心叵测!” 惊风冷汗都下来了,“颜姑娘,我知道您和公主之间,犹如亲人,但此次回京,遇到的埋伏,和暗杀公主,是因为楚国皇室和赵国太子有勾结,您真强,但公主跟我们回去,或许是个最好的选择。” “你们的主子是谁?” “回公主,楚夜凛,字念忧。” “念...忧。”谢语儿捂住自己的头,痛的像是要炸掉,杨洛一惊,赶忙道:“公主,想不起来,就先不要想了,属下会为您诊治的。” 大片的记忆闪过,像是要把她淹没,整个人颤抖起来,她被属于自己的记忆环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呼唤,“月儿。”记忆忽然定格在,卷轴慢慢铺开。 一位小姑娘,拿着风筝在前面跑,穿过花丛,笑意在眼中荡开,“夜凛哥哥,飞起来了,风筝飞起来了。” 后面的小男孩,看起来冷酷至极,满是生人勿进的气息,唯独在看向面前的小姑娘之时,像是万年冰河划了冻,昆仑山化了雪,满是柔情。 “月儿慢些,风筝给我。” “好,夜凛哥哥让它飞的更高一点。” “嗯。” 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男孩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一直在仔细听,甚至时不时的接上几句。 “对了,夜凛哥哥,我听说男子成年后,都会取表字的,你也会有吗?” “会的。” “那夜凛哥哥想叫什么呀?” 楚夜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没有说,表字是需要长辈起的诸如之类的话,他黑的有些发紫的眸子,眼中映照出眼前人的身影,风起,漫天花瓣,空中飞舞,他嘴唇微抿起,慢慢开口,声音有些凉,“念忧。” 小姑娘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刻意被冰所覆盖的炽热,良久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小男孩看着她吃惊的模样,嘴角微弯,“走了,你母亲要等急了。” 听提起自己的母亲,小姑娘转身就把刚才的事情忘了,拉着他的手,欢快的穿过花丛,笑声连成了串,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夜...夜...夜凛哥哥...” 三个人吃惊的看着谢语儿,她没理会惊风和杨洛,秀眉微颦,“姐姐,我好像想起来了一点事情,有人喊我月儿。” 杨洛大喜,赶忙道:“公主,您的名字叫做曦月。” “曦月?楚曦月?” “是,封号无忧。” 曦月是日月的意思,但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谢语儿在楚国到底何等尊贵,何况封号无忧,想来是受尽宠爱。颜宁知道楚夜凛,楚国皇子之中,实力最强也是最厉害的一位,手腕狠辣,足智多谋,可他的表字,竟然是念忧,要知道这在民间一般都是女子的名字,可见他是真的把谢语儿放在了心尖上。 颜宁看着杨洛,心中有了思量,“你是医者?” “是,请颜姑娘给属下一个机会,公主您能否让微臣瞧瞧,或许可以恢复记忆。” 谢语儿下意识的看向颜宁,手紧张的攥在一起,颜宁轻轻的拍了拍她,慢慢安抚,“语儿,别怕,我在呢。” “我不能确认,你们二人的身份,更不能让语儿平白无故的跟你们走,让你们用她做实验。” “颜姑娘,这绝对不是实验,我们是万万不敢伤害无忧公主的。” “你们二人不介意的话,就等一会吧,我和语儿有话要说。” “好。” 等出了门外,颜宁让人去丞相府请顾北堂过来,若语儿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无忧公主,那么他一定得到了消息。 颜宁带着谢语儿来到了凉亭,让人沏了一杯茶,“在担心什么?” “阿姐,我觉得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也觉得,而且他们不像是坏人。” “但我还是不想跟着他们回去。” “为何?” “皇宫太冰冷,那里没有阿姐。” “傻丫头,你的父皇母后哥哥还在等你,而且你是整个大楚唯一的嫡公主。” 谢语儿还是犹豫,她不想离开颜宁,也不想离开统领府,可又想见见自己的父皇母后,更想见见自己的夜凛哥哥,矛盾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傻丫头,我会时不时的去见你,不会不要你,更不会时间久了疏远你。” “可我还是会害怕。” “语儿,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从我当年把你从牙婆子手中买回来之后,就想过这一天,你的行为举止,根本不是寻常家的姑娘,我和爹爹也暗中替你找过家人,可在齐国怎么也没找到。” 谢语儿一怔,她没想到自家小姐还暗中为自己做过这么多的事情,不由得酸了眼眶。 “我想一直把你护在身后,但从你站在战场上那一刻,我就知道,语儿从来不是池中之物,并不需要的我的保护,语儿已经如此强大,那么楚曦月只会更甚。说不定,那天我还需要语儿的帮助呢。” 抽噎声响起,谢语儿终究还是哭了出来,顾北堂来到的时候就发现她们抱在一起。 颜宁轻轻替她擦干眼泪,笑的温柔,“傻丫头,你知道吗?” “在我十岁之前,只有嬷嬷陪我,十岁那年进宫,我遇见了皇后娘娘唐若瑶,那时候齐珏便是我最大的期待,后来我被禁止看望齐珏,三生有幸,我遇见了你。你何尝不是我的救赎,这六年,谢谢有你,语儿。” “阿姐...” “语儿,朝中太乱,回楚国吧,我虽然没见过楚夜凛,但我相信他能保护好你,而且那里还有的父母,你本就该无忧无虑,荣华一世,不染朝堂浑水,不受边疆苦寒。” 她明白颜宁的意思,是不愿意再看见自己受苦,不愿意看见自己受伤,更不愿让自己卷进汹涌的暗流,所有的事情都在为自己考虑,她何德何能... “姐姐,你一定要来楚国看我。” “好,楚夜凛若是敢对你半分不好,我必定长驱直下,拆了他的府邸,红缨枪不只是镇边疆,安天下,它会一直护你喜乐无忧。” 谢语儿没说话,直接跪在了颜宁的面前,颜宁想要拉起她,却被制止了,“不论我是万千宠爱宠爱于一身的无忧公主,亦或者是统领府的小丫鬟,阿姐都担得起我三跪。” “第一跪,谢阿姐救命之恩。” “第二跪,谢阿姐和义父教养之恩。” “第三跪,愿义父长命百岁,愿阿姐万事顺遂。” 颜宁抬头望天,不让眼泪掉下来,这是陪了她六年的妹妹,是桃花树下陪她练枪法,是望月楼陪她摘星,是午夜陪她入睡,是梨花树下与她酿酒,是一心为她的亲妹妹。 “走吧,他们还等着呢。” “嗯。” 等到颜宁和谢语儿回到前厅之后,发现顾北堂正慢悠悠的喝茶,旁边的惊风和杨洛瑟瑟发抖,尤其是杨洛,就是因为顾大人的一封信,他差点丢了半条命。 信纸上的重伤两字,就是头上的悬着的一把刀,可到了一看才发现,无忧公主不过是轻伤,算了,就算是破个皮,在殿下那里,都和天塌了似的。 他们眼巴巴的望着顾北堂,就等着一句好话呢,这可是关乎他们小命的事情。 “怎么样?” 顾北堂扫了惊风和杨洛一眼,里面满是哀求,看着两人害怕成这样,也没了捉弄的心思,点了点头,“可信,都是楚夜凛的亲卫。” “那你们去吧!” 谢语儿带着他们给自己医治,颜宁突然出声,“等等。” “颜姑娘,怎么了?” “杨大人,你对失忆症钻研很深吗?” 第88章 杨洛受宠若惊,赶忙道:“称不 上颜姑娘的一句大人,很深算不上,但若是您有身边人失忆,可以让我瞧瞧看。” “好,那就多谢你了。” 等到三人离去,顾北堂一把扣住颜宁,气息危险,这让她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就这么想让他回来?” “......”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怎么还是个醋精呢,这个动作太危险,她可不想再被吻的喘不过气来,连忙安抚,“怎么会呢?你想恢复记忆就恢复,不想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多大的区别。” 顾北堂放开她,眼神依旧很暗,“不许想他,只能想我!” “只想你。” “这还差不多,我先去处理刑部的事情,晚点回来找你。” “好。” 等到出了统领府之后,顾北堂已经冷漠至极,赵七迎了上来,“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晚上把杨洛给我带过来。” 在外面听到全过程的赵七,“.......” “怎么了?” “是。” 谢语儿本来就已经开始零散的想起部分记忆,经过一番诊治之后,除了一些时间久远的想不起来,大半已经恢复,而她惊讶的发现,在自己的记忆里,楚夜凛就像是一条线,贯穿这始终。 “公主,殿下等您很久了。” “嗯,我待会写封信,你先带回去吧!” “也好,等过几天殿下亲自来接您回去。” “嗯。” 西风又起,天色已晚,她的记忆一直都是很美好的,唯独那场暴乱,自己摔下山崖,被人救了起来,拿走了她身上值钱的物价后,转身卖给了牙婆子。 但她一点都不怨恨,因为命运把她送到了颜宁面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绝处逢生。 赵国东宫,云姬看着手中的书信发愁,晋阳长公主从未和她有过什么联系,现在突然邀请,怕是没那么简单,可又不能不去,一旦推脱了的话,不知会惹出什么风波。 “主,要报告给太子吗?” “别去了,云澜最近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我不能再去添麻烦。” “可主,若是太子不去,您还不知道要被长公主如何为难。” “罢了,忍忍就好了,你去回信,就说我愿意同长公主一起去寺庙请愿祈福。” “是。” 晋阳看着那秀气的笔迹,冷哼道:“她倒是个胆子大的。” 桃之接过,丢到了火盆中,“公主,这云姬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我们可要手下留情?” “你觉得顾北堂会发现不了吗?” “这…” “桃之,这是世间多的是红颜薄命的女子,再怎么识大体,顾大局,到底是个无福之人。” 桃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她希望自家公主,手上能少点鲜血。 “从信封可以看出,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马车就不必动手脚了,被发现了平白惹一身腥。” “奴婢安排人截杀?” 晋阳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给她个痛快吧,也别安排截杀,轮奸,掉下山崖,之类的戏码了,本宫亲自为她送行。” “公主要如何做?” “带瓶毒药给她,女子痴心,想来他会为了楚云澜自尽。” “奴婢这就去办。” 一路上云姬很是和善,对于晋阳的百般刁难,也不加辩解,默默忍受,明明自己已经很委屈,却依旧笑脸相迎,细心伺候着她。 看着跪在蒲团上诚信许愿的女子,晋阳有些恍惚,她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不留半分情面,为何对这个女子,莫名的难受。 等到捐完钱,二人一路闲聊,难得是,晋阳主动邀请她和自己乘一辆马车。云姬确实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晋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事情说了一下,给了她一瓶毒药,“至于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吧!” 云姬接过毒药,红了眼眶,咬破了嘴唇,却还是在离别的时候,恭敬的对晋阳行了一个大礼。 “罢了,你去吧!” “长公主,臣妾还想求您一件事。” 晋阳停下了脚步,没有回答,这是默认的意思。 “若是他日太子殿下有生命危险,还望您能救他一命。” “我答应你。” “叩谢长公主。” 顾北堂看着北月所传来的信息,神情平淡,赵七有些不解,“主子,事情成功您不高兴吗?” “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主子,属下一直想不明白,您这么做是为何?” 顾北堂的神情有些暗,眸中有些带了几份悲哀,“目的有很多,具体你可以问问北月,我可以告诉你其中一点,云姬是晋阳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第70章 留有余地 赵七心中悚然,“主子,晋阳公主知道吗?” 顾北堂没有回答,只是眸色更加深沉,门突然被推开,外面闯进来一个人,手里还提着饭盒,眉眼尽是笑意。 “你背着我在思量什么阴谋诡计?” 颜宁把食盒放在桌上,佯装质问,赵七识趣的退下,盒盖背打开,香气扑鼻。 “没什么阴谋诡计,一会说你给听,外面风大,这几日下了凉,怎么不多穿些?” “刚练完枪,有些热,你先吃点东西。” 顾北堂看着食盒里的食物,拿了一块糕点,模样精致,香甜软糯,他有些怔然,“我是不是以前吃过?” “自然,说起来我也挺奇怪,你明明没恢复记忆,醒来见我满是疏离,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提及此事,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深情眷恋,“敢明目张胆说娶我的,你是第一个。” “就这么简单?” “自然不是,他们虽告诉了我以前发生的事情,但我还是怀疑,直到看见了我府中的东西。书房里的画卷是你,凤凰花灯是你,满院的秋海棠是你,这府中处处是你,我自然也是你的。” “原来是以前啊,都是愧疚,才不是喜欢。” “怎么会呢,你看,不管有没有记忆,都是你,爱你这件事,早就成了本能。” “啧,我还以为,我们会像折子戏一样,我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抱夫归。” “.......”又是折子戏,还有着一脸遗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过两天也得去听听? “不会,第一次醒来见你,我以为是居心叵测之人,我从不喜女子近身,但在看你离开的时候,我会莫名的难受。第二次见你,是破奇门遁甲,我没有不想救人,就是像戏弄暗夜他们一下,可你过来的时候,比大漠的日光还耀眼,我下意识就想欺负你。离去之前,我想同你道别,但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你我不过仅仅是两面之缘,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 颜宁安静的听他剖析自己,她发现这样的顾北堂其实可爱的多,不仅不冰冷,话还多,还不经撩,倒真像是斯文君子。 “第三次,也就是你追来的那次,我本不该下车的,可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下去了,你抱我的时候,我很喜欢,或许从那时,我就又动心了,你说不回信就不娶我了,所以我连夜写了十几封备用,生怕那天忘记了,你再不要我。” “你傻不傻?” “不傻,你不该对北月他们下令,只告诉我一些美好的回忆,不管何种原因,不管我是不是同样的棋子,只要对你造成了伤害,就是我错了。” 颜宁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感觉你再骗我?” “为何?” “那有失了忆,还能这么快再喜欢上一个人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 这话说完,顾北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等候着自己的审判。可下一秒错愕的睁大了眼睛,颜宁把他向前一拉,迫使自己弯了腰,唇上的温热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你....你....” “我什么?我不能亲?” 顾北堂飞快的摇头,颜宁存心想逗逗她,装作更生气了,“明白了,你嫌弃我。” “不是,没有.....”一向能言善辩的顾大人,紧张的语无伦次,看着颜宁气氛的模样,灵光一闪,亲了回去。 等到亲完,满是无辜,小声道:“我从未嫌弃过你。” 颜宁摸了摸被亲肿的嘴,在心里默叹,“亏了呀。” 看她不说话的样子,顾北堂偷瞄了她一眼,反思自己是不是亲的不够,正想再来一次,把颜宁吓了一跳,“别动,有话好好说。” 他立即不敢动了,像是委屈的小媳妇,满是落寞,颜宁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我什么? “你...你不生气了?” “没生气。” “你知道折子戏为什么会那么写吗?”颜宁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满头雾水,摇了摇头。 第89章 “因为男人总是朝三暮四,不是朋友暗害,就是家人阻拦,所以才会万分艰难。” “嗯?你看过?” “不曾,但朝三是你,暮四是你,朋友只会祝福,家人只会欣慰,我能安齐国太平,荡赵国江山,更能护你万般周全,喜乐无忧。” “你这样嘴啊,是不是练过,这情话怎么比那整日留恋风月场所的浪子说的还好。” 顾北堂眼睛微眯,语气满是危险,“风月场所,你何时去的?” “没有,绝对没有,怎么可能!” 这个绝对不是刚才的听话的小绵羊,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她傻了才会对上。 “真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让她身体一僵,危险的气息席卷全身,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好在顾北堂并不是真的想计较,坐回了书桌,一双眸子,牢牢的锁定她,颜宁有些头皮发麻,想拿块糕点压压惊,还没送进嘴里,就听见幽幽的一句,“你什么时候娶我?”糕点成功掉到了地上。 “我没钱!没聘礼!穷!” 颜宁理直气壮的说完,猛然想起,这人还要了她十四万多的黄金,更加生气了,“你还怼我,你还要我钱,你还抢我黄金,没钱娶!” 一声低笑传来,顾北堂起身,重新拿了块糕点,慢慢喂她,“既然没钱,那就乖乖待嫁吧,我的未婚妻。” 颜宁的脸比天边云霞更甚,磕巴的转移话题,“我刚才听见了晋阳公主,你还没和我说。” 顾北堂笑意更甚,顺着她的话题往下接,“你偷听谈话,在我府里是要被罚的。” “什么惩罚?斩杀,灭口?” “那是外人的,自然对你不适用。” “我的惩罚是什么?不对,什么惩罚,我没听见。” 顾北堂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这人正盯着自己的腰带。 “你...你禽兽!” 他哑然失笑,指了指,“松了。” 颜宁细看,还真松了,更加窘迫,胡乱系了一通,一双手握住了她,引着重新系好。 “那个...那个...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我何时说过我不是禽兽了?” “......” “我还以为惩罚是....是....” “是什么?” “没什么。” “你以为的没错,为夫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你我二人还未成亲,自然不能再有逾越之事。” 颜宁笑了,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君子,怎么还守发乎情,止乎礼那一套?何况大齐民风开放,对于这些事并不会很苛刻。” 她以为顾北堂会给自己解释一大通,没想到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此话怎讲?” “只有洞房花烛夜才配得上,我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对宁儿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我承认我很想,但再想我也必须珍而重之,明白了吗?小娘子!” “若是我想呢?” 顾北堂的嘴抿成一条线,“你想也不行,我...我早日娶你便是。” “夫君不会觉得我放荡吗?” “不许乱说。” 颜宁扑倒他怀里,笑了,“好了,不逗你了,晋阳长公主是怎么回事?” “她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名唤云姬。”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她有些惊讶,“你是说赵云澜的宠妾?” “我家娘子真聪明。” “........” “别闹,我记得云姬是在赵国青楼里长大的,好像是梦回楼,怎么看也和晋阳没有半点关系。” “确实如此,再猜一下,我就告诉你答案。” 颜宁秀眉微颦,顺着线索思考,“我记得,晋阳长公主,嫁给的是赵国大统领,慕容乘御。他外界传闻他们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呢?” “慕容乘御战死沙场,原因是为何?” “我听爹爹提起过,慕容乘御博学多才,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只可惜英年早逝,病死沙场。” “慕容乘御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因为一场风寒,就直接死了呢?” “这里面有猫腻。” “所谓的琴瑟和鸣,不过是对外而言罢了,我找到以前慕容乘御的旧部,得到消息说,私下里晋阳一直对慕容乘御不满,而且他没有生育功能。” “公主下嫁,不是会有试婚。”这话说完,她看了一眼顾北堂,就明白了,在必要时刻,公主不过是一个国家的牺牲品。 “我从未碰过昌乐,你夫君器大活好,不用怀疑!” 颜宁尴尬的咳了一声,别过头去,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害臊。倒是顾北堂若有所思,“你整日泡在军营,和他们打成一片,听过的荤话应该远比这句...” 看着捂着自己嘴的手,眉眼笑意更甚,“不笑你,别害羞了。” 反倒是颜宁正色道:“你与他们不一样,我同他们关系再好,也是兄弟相称,自然无所顾忌,脸颊自然只会为心上人的红,明白了吗,心上人!” 顾北堂嘴角弧度更甚,连带着眉梢都是遮掩不住的笑意,一双眸子里倒影出她的身影,“谨遵妻旨。” “真是的,能不能好好说完,又让你带偏了。” “他的旧部说,慕容乘御本来病的并不重,喝点药,养几天就好了,可是吃了药之后,病情直接转危。” “大夫有问题?” 他摇了摇头,这才是最让人意外的事情,“不论是药材,还是大夫,皆是清清白白,不曾毒害。” “想不透。” “这得问我的好姑姑,她与慕容乘御成婚三年,这其中能做的可是太多了。” “慢性毒药。” “宁儿真是冰雪聪明。” “别贫了,顾大人,你再不说完,就急死我了。” “在成婚的第二年,晋阳长公主去寺庙祈福,遇见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在那里住了一月有余,一来二去就成了。” 颜宁对于这些风流韵事不做点评,继续问道:“她怀孕了?” “是,等她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两月有余,何况她的真的喜欢这个孩子,便求慕容乘御答应让她生下来,养在身边。也算是精明的人,偌大的统领府,人多眼杂,何况慕容乘御不能生育,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情,不如坦然告知,并且开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 “慕容乘御的性子竟是这般好?” “怎么可能呢?其实这也算是晋阳下的最坏的一步棋,这与慕容乘御的身世有关。” 颜宁感叹了一句,“你是真的厉害,这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你还能查的这般清楚?” “那你夸夸我。” “自己为什么要多嘴!” 看着可怜眼巴巴的眼神,她只能无奈的敷衍两句,“你最厉害,天下第一厉害。” 虚荣心被满足,顾北堂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继续解释:“慕容乘御,是她娘亲和赵国一位官员苟且生的私生子,这两位在朝中平级,慕容乘御恨透了她的娘亲,平生最厌恶不守妇道之人。撞破了他母亲下毒毒害他养父,并且让他们二人和离,结局就是他 娘亲嫁入了对头家为妻,他留在了养父家。” “之后呢?” “这比折子戏还好听?” “折子戏可没有这种荒唐到家的事情。” “后来,慕容乘御站队成功,为赵吉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赵国大统领,权势滔天,把他奸夫交给了自己的养父处置。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养父待他很好,他母亲本来为妾室,并没有自己的嫡妻,为了改变他庶子的身份,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为正妻,让她收养慕容乘御为嫡子,这位妇人也是个识大体的,就是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他宠爱不减半分,也算的上兄友弟恭,这也才造就了慕容乘御。” “那他娘亲呢?” “我去查了,不是他养父的问题,相反他养父对自己这位妾室相当好,只因为她娘亲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倾国倾城,不甘为妾室,正好她的奸夫许她为正妻,并且各种花言巧语不断,终是俘获了佳人心。可在嫁过去不久,奸夫就认为她没什么用处,暗中毒害,娶了一位高门大户,为自己的仕途助力。” 颜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养父当时留下慕容乘御,还为其嫡子,想来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晋阳也算是踢到铁板上去了。 顾北堂喝了一口茶,声音悦耳,他一向不爱开口,开口就能冻死人,可唯独对颜宁尽是偏爱。 “他一开始的确应了下来,这让晋阳很是高兴,认为自己终于能松了一口气,可在生产完之后,等来的是自己的相好和孩子一起被杀的消息。” “慕容乘御也不是吃素的,不想平白无故当冤大头啊。” “是,但晋阳毕竟是从争斗中活下来的人,又是长公主,心机和气量很是厉害。她知道这件事后,不但没有闹翻,反而拖着病体,去给慕容乘御道歉,在此后的日子里更是安分守己,在朝堂上对自己的夫君百般相护,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才能越传越远。” 第90章 “慕容乘御会生病,这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是,她这些年下的慢性毒药,在遇到伤寒药的时候,二者发生冲突,这才导致了直接病危。” “你这姑姑着实厉害。” “还没完呢,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而且在慕容乘御的葬礼上,三次哭昏过去,让世人感叹,公主与大统领伉俪情深。但谁知道她是哭,还是笑呢?” “看见了没有,千万不能惹女人。” “女人我有何不敢惹?杀了便是,我不敢惹的只有宁儿。” “啧,说的好听,隋文帝宠独孤皇后半生,在晚年也对别的女子动了心,男人的嘴,比鬼还会骗人。” “知道我和他的不一样在那吗?” “嗯?” “不论是废黜六宫,亦或是扫清障碍皆不用你动手,若我有异心,甘愿死于你枪下,不论是现在齐国的丞相,亦或是未来的赵皇,皆臣服于你。” “知道我和独孤皇后的区别在那吗?” “我的宁儿,前可战疆场,后可主后宫,是贤后,亦是统帅!” “你少吃点甜,说出来的话,粘牙!” 轻笑响起,顾北堂抱的颜宁更紧了,心中喟叹:“傻丫头,封侯拜相,颠覆江山,不过是为你罢了,若你不在,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应该还没完,慕容乘御死后,晋阳还做了什么?” “这是她最厉害的地方,她把慕容乘御的旧部,收归自己所用,并入大军,并且厚待家人,赵吉本意是可以削减她的势力,但这下,无人再能撼动她的地位,并且血洗慕容府,满门抄斩。” “她这般厉害,怎么会听你的?” “因为我拿到了她下毒的证据,还有慕容乘御的旧部为证人,而且慕容载元,也就是他的养父,是出了名的清官,在百姓中深受爱戴,朝中不少寒门大臣,也受过他的帮助,这件事爆出,她的一生清名,也就毁于一旦了,最重要的是我还查到了她女儿的下落。” “这也是我想问的,云姬怎么会生活在青楼?” “慕容乘御对孩子于心不忍,放过了她,交给了自己的一位故人收养,虽是在青楼,但云姬从小就被送去学院,诗书礼仪,琴棋书画,礼仪涵养,据说比大家小姐还出众,毕竟不缺钱。” “晋阳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顾北堂犹豫了一下,她不想让颜宁知道如此黑暗的自己。 “你知道,我本就是恶人,赵云澜派人杀你,我自然以牙还牙,让他痛苦百倍,而这最适合出手的就是晋阳。” 颜宁沉默了一会,“夫君,我不是心软,也知道你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但能不能给晋阳一个选择的余地,亦或者给云姬一个选择的余地。” “好。”他没有说自己早就给了晋阳选择的余地,只是宁儿说的话,他都在乎,那就再给云姬一个活着的选择。 第71章 本就欠你 赵云澜这几天发现自己的宠妾,总是有些心不在焉,频频走神,就连以往爱吃的食物也只是潦草吃上几口,消瘦的厉害。 “云儿,可是太子妃欺负你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谢殿下关心,妾身无碍,只是最近做了噩梦,心情有些糟。” “我让太医来一趟,给你瞧瞧,再送些安神香过去,莫要忧思太重。” 云姬有些诧异,抬眸望向他,声音温婉,“殿下如何知道妾身忧思太重?” 赵云澜噙着笑,摸了摸她的秀发,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你的什么本殿不知道,你的家人我一直在寻找,莫要太过担忧,这几日我就先不过来了。” 云姬知道自己是不该过问的,可终究是舍不得,钻进了手绢,咬着唇,低声问道:“殿下是要陪太子妃吗?还是其他几位侍妾?” 赵云澜眉头一皱,眸中划过一丝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太子妃背后是丞相府,其他几位侍妾都是朝中一些重要的大臣,不可慢待,你放心,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就过来陪你。” 云姬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那来的勇气,喊道:“殿下!” “怎么了?” “你能不能这几日来多陪陪我?” 赵云澜的不悦已经写在了脸上,声音不似先前的温柔,他记得云姬一直都是懂事,识大体的,对太子妃也是敬爱,怎么这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没有原来的甜言蜜语,等来的是冰凉刺骨的话语,“云姬,你逾越了。” 说完不再理会,转身出了云岚院,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自己无依无靠,青楼出来的女子,更需万般小心谨慎,你所见到的懂事,和睦,识大体,不过是用委屈和眼泪换来的。 明知再怎么宠爱自己,也会不是整颗心,却偏在这镜花水月中入了局。 北月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很是奇怪,这不像是自家主子的做事风格,要知道,布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点改变,其中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云姬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晋阳长公主,未必不会合谋,若是晋阳再爱女心切,和赵云澜联合在一起,怕是会更加麻烦。 但这是顾北堂的命令,那就是明知火坑往里跳,他们这些人都不会违抗半分,而且他相信,自家主子,一定有别的计划,安心听令就是。 长公主府中,这几日晋阳总是胸闷气短,心总是安定不下来,让太医来瞧,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着实怪异的很。 “云姬那边如何了?” “安分的很,毒药的事情,可否要催一催?” 想起这女子的温顺的面孔,她摆了摆手,“她应下的事情,就不会反悔,只要顾北堂那边不催,让她多活几天吧!” 桃夭有点意外,她家公主什么时候,会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心慈手软了,但她也没问,又说了些朝中的动向,便退下了。 若是赵国这里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那齐国就是在下狂风大雨,本来朝局由顾北堂镇着,并未出什么大问题,可在接到楚国四皇子来访的消息,彻底炸了锅。 “臣以为,这时候来访,必定是有所图谋,于国于民不利。” “臣附议。” “臣以为,齐国目前多风雨,实在是不应再和楚国对上,应当好生招待。” “臣等附议。” 轻笑声响起,顿时冲谈了紧张的气氛,让这些老臣面面相觑,“顾丞相,不知你这是何意?” “各位大臣多虑了,楚国四皇子前来齐国,是为了接回楚国唯一的嫡公主。” “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龙椅上的齐珏眼神有些奇怪,这件事想来是无人告诉他,这种没有能力的滋味泰国难受了,好似主宰天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正在侃侃而谈的老师。 “各位大人应该知道,楚国的嫡公主,早在很多年前就失踪了。” “确实知道,但不是说这位公主,早就死在了内乱里面吗?这和齐国有什么关系?” “圣上,这不如请颜统帅来说。” 齐珏看向站在队列中的颜宁,眉宇间尽是柔和,点了点头,就算再多的阴谋,再多的小心机,我永远不会害你。 “圣上,楚国无忧公主,正是臣的义妹。”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一位老臣哆哆嗦嗦的问道:“颜统领的义妹是?” “谢语儿。” 老臣用袖子抹了抹自己头上的汗,这个当初差点死在牢中的侍女,竟然是楚国唯一的嫡公主,若是楚国有心算账,指责齐国,开站是免不了的,可齐国接二连三的战争那里受到了,再加上还有赵国盯着,这简直是前狼后虎,进退两难啊! “颜统帅,当年的事情,属实江孤月和昌乐所陷害,我们愧对颜统领,连着您和语儿姑娘,也跟着在牢中受尽苦头,但麻烦您看在齐国,看在圣上的面子上,可否多加劝谏,避免战争。” 与之一起的还有不少忠心臣子,颜宁心中一阵酸楚,可到底是以国为重,“圣上放心,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齐楚两国交战。” 齐珏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眸中泄露的几分担忧,却出卖了他,心中默叹:“我自是相信姐姐,可若是你有天不要我了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臣们都松了一口气,“不知颜统帅,无忧公主现在身处何时?” “统领府。” “您与统领一向请柬,不如让无忧公主移步,礼部建了不少院子,还未使用,听说很是能彰显我国国威。” “........”这话什么意思,就是统领府穷呗,让公主换个好地方,彰显国威的意思,就是建的奢华。 “谢沉大人好意,我回头问问语儿,您也莫要紧张。” 沉烨笑着答应,只是手中不断冒出细汗,他怎么可能不紧张,要知道楚国四皇子是最有可能登基的人,他亲自前来迎接,足以说明楚国对这位公主多么重视,最重要的是,这是楚国唯一的嫡公主,身世比一般亲王,更加显赫。 第91章 下朝之后,顾北堂与颜宁一同出宫,不少朝中的大臣想要前来巴结,都在触及丞相大人眼神的时候,灰灰溜走。 “我们统领府也算是多灾多难。” “嗯?” “若是换了其他皇帝,这会知道了你们救了一个楚国公主,未必不会多心,何况你还掌握着兵权,谢语儿又与你亲厚,这件事怕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怕我和楚国合谋?” “不是没这个可能。” “我都不知是该夸你城府深,还是该夸你思虑远。” “你可以都夸,宁儿,朝堂诡谲,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顾北堂,你不累吗?” “嗯?” 颜宁自问自答,看着他眼底的乌青,满是心疼,“每天都要各方面考虑周全,费尽心思谋划,又怎么可能不累。” “不累,我早就习惯了。” “那就是累,回头我给你熬点鸡汤补补。” “谢娘子关心。” “别贫,华医者那边的研究有消息了吗?我现在很是担心赵国突然开战。” “嗯,你与他们交战也发现了,他们身如铁甲,无坚不摧,并且还身又剧毒,难以近身,可唯独眼睛,没有半点防护。” “石灰粉,辣椒粉,毒药,甚至沙土之类的都起效用,可这毕竟不是长久办法,治标不治本,而且他们听从笛声,我总感觉这其中不简单。” “他们身体中可能有蛊虫,才会为笛声所控制。” “你怎么了解的这般...”颜宁没说完的话,突然就顿住了,她想起了顾北堂身体里的毒蛊。 “这般透彻?我曾经为了解自己身体的蛊虫,查阅了大量古籍,知道的多了些。” 颜宁点了点头,不在询问,她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顾北堂身体中会有这般厉害的毒蛊,又怕触及伤心事,不敢再问。 “我年少时各处游历,曾经去过苗疆一带,误打误撞闯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那里古怪的很,不小心触犯了什么忌讳,就被下了毒蛊。” “原因。” “这就是原因,还想听什么?” “你可以软弱,不需要遮掩,顾北堂,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能保护你。” 他微微一怔,没想到直接居然被一眼看穿,“我没有想要瞒你,这就是真相,只是没说全,只是怕你会心疼,这个村子的确不说误打误撞,是我费尽心思才找到的。” “为什么?” “我看到一本古书,上面写着苗疆有种蛊虫,能复活已逝的人,我痴心妄想,就去了。” “你想复活的人,是你爹爹吗?” “不只是,还有我娘亲,我的师父,我是不是很贪心。” “不会,是我的话,也会想要复活娘亲,师父,死去的将士们,好多人。” 顾北堂笑了笑,“等忙完这些事情,我带你去见我娘亲,你莫要生她的气,若是知道真相的话,她心中也愧疚的很。” “自然不会,说起来,你还从未向我提起过你的往事。” “我的往事啊?可比你无聊多了,就是在一个小院落里,喂喂鸡鸭,陪伴娘亲聊聊天,干干农活,日子虽是过的清苦,但娘亲对我很好,只不过她后来病逝了。” “真的?” “当然。”顾北堂拉起她的手,笑着转移话题,“你看,我们二人始终可以并肩而立,现在我们一起出宫,后来就一块回你的凤仪宫。” 颜宁叹了一口气,不再多问,仅仅是只言片语中,也能体会到这背后的惊心动魄。 顾北堂垂了眸子,他不想让颜宁知道自己的过去,又改变不了什么,只不过是徒增悲伤和心疼。他确实找到了所在的村子,可那里的村长开出来的条件,是让他以成为容器的代价来做交换,才会告诉他,关于死而复生的秘密,从五种蛊虫中选一个,他选了毒蛊。 也不是知道是该说自己命硬,还是老天爷看他可怜,与他一同前去的八人,只有自己活了下来,并且也成功撞破了村子的秘密。若是这世间真有死而复生,那个村子怕是早就被人掘地三尺了,怎么还会安稳度日。 其实也不能算骗人,它的步骤是,在死去的人身体里下蛊,并且学会以笛御蛊,用笛声来控制蛊虫做出各种动作,尸体不腐,又能活动自如,自然就像是人活了。可里面自始至终,也不过是蛊虫的驱使,斯人已逝,与其百般相扰,不如幽思长存。 自己后来想尽办法逃离,可蛊虫始终寄宿在身体中,无法解,只能使它陷入沉睡。说起来上次捅自己两刀,就把赵七他们吓得不行,毒蛇咬,毒蝎蜇,上百种毒物,他那个没受过,那些真的不算什么。 看着面前男子,眉眼如画,颜宁知道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担忧,“北堂哥哥,你才二十二岁。” 乍然间听到这个称呼,让他有些恍惚,他笑着亲了亲颜宁的额头,“傻瓜,都过去了,我不是没事吗?” 她的眼眶微红,声音也在颤抖,“你去那个村子的时候多少岁?” “十四,在那待了一年。” “我教你练武可好?” “求之不得。” 在身体好了之后,他一直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这段时间太忙了,却正好和他的小娘子,想到一处去了。 “我蛊术会一些,但并不精通,只能看出他们应该是为蛊所控,具体解决办法,或许还得找专门蛊师。”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你奇门遁甲学了多少年?” “算上现在的话,十四年。我娘亲死后,我四处流浪,八岁那年,在天桥底下遇见了个摸骨 的,非说我有帝王命,要收我为徒,是不是挺有趣?我当时以为他疯了,我那时候的衣服比破庙的小乞丐还不如,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不是想骗我钱。” “后来呢?” “他每天跟着我不放,还用自己摸骨的钱,给我买饼子,一来二去,就多了这个便宜师傅,虽然每天睡在天桥底下,但好歹也算有了个家人。我本来以为他是江湖骗子,没想到他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人,只不过在选国师的事情上,遭人陷害,瞎了双眼。” 颜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开始的时候,很羡慕顾北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可原来所有的本领,不过是为了活着所逼出来的。 “傻丫头,别多想,回府吧,谢语儿还在等你。” “夫君,我想知道,你师父,后来如何了?” “寿终正寝。” 颜宁彻底落了泪,眼泪被轻柔是拭去,“怎么还哭了?” “六年前,发生了一件震惊齐国的大事,国师一夜暴毙,除此之外,还有大臣,皆死相惨烈。” 顾北堂沉默了一会,神情依旧温和,只是没了笑意,声音有些嘶哑,“宁儿,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只是想多抱抱你。” 他叹了一口气,把人拥在自己的怀里,“我跟着师父一起待了四年,十二岁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格外的冷,他把仅有的一床破被子,都盖在了我身上,自己却病的厉害,咳嗽都出了血,还安慰我没事。” “我那时候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对于摸骨算命看相,皆有所涉猎,也算我长的好看,不少女子愿意找我算,一天下来得了不少铜板,那是给我师父每天抓药用的,而且就快攒够了把师父送进医馆的费用了,我年纪太小,得罪了人。” 颜宁哭的更凶,她就知道,绝对不可能会这么简单,可事实远比她想象的还惨烈。 顾北堂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那天来了一位穿戴奢华的大人,让我帮他算自己命中是否有子。” “答案是没有?” “嗯。” “你怎么这么傻,这种人,你就是骗一骗也好。” “是他告诉我,要我说实话,只要说实话,就会给我一锭银子,我当时昏了头。” “后来呢?” “他让人砸了我的摊子,抢了银钱,并且还嘲笑我算的不准,说家中夫人已经身孕两月有余。” 顾北堂没有说自己挨的打,受了多重的伤,可颜宁对这些见怪不怪,明明隔着这么多年,那些拳打脚踢,又落在了她的心上,疼的要命。 “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对,是他夫人和朋友生的,本来这件事并没有被发现,可我的话,到底成了魔咒,不断查探,到底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在打掉她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后,直接休了妻,和自己的这位朋友直接决裂。” “这位朋友心中不悦的很,他还是工部尚书的嫡子,自小备受宠爱,没了自己的孩子,怨气冲天,兜兜转转,找到了我。于是我的摊子再次被砸,当日所赚的钱,也被再次抢走,我本以为这件事就完了,可他们觉得还不解恨,跟随我到了天桥底下,寒冬腊月,他让人抬来了一桶冰水,浇在了我和师父身上。” “这群畜生!!!” 第92章 “不生气,后来我师父终究还是没熬过,那个冬天,我再也没了家。” 顾北堂至死都忘不了,那群人嬉笑着说,“一群贱骨头,活在这世上,简直就是恶心,就是我养的狗,也比你们值钱!” “顾北堂,顾北堂,北堂,不只我是你的家人,整个统领府都是你的家,过几天带我去看看他们可好?” “别哭了,我带你去,他们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恶鬼,是他们本就欠你。” 第72章 怨念 宫中这几日突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覆盖了宫中的红墙绿瓦,也冰冻了蓄谋已久的暗流。 “圣上,您这几日心情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齐珏伸手接过几片落雪,看它们消融在掌心,声音不带一丝起伏,“不论是朕的老师,还是朕的姐姐,他们谁都未曾解释。” 太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声,只能沉默的陪着他,抬眼望去不知尽头的宫道,齐珏第一次觉得,是如此寒冷,不知不觉来到冷宫,破败的大门,时不时传出的哭啼,让人背后发凉。 撑伞的太监满是紧张,劝道:“圣上,回去吧!” 齐珏抬头看向牌匾,上面积压了不少雪,不堪受重,发出吱呀的声音,似乎马上想要掉下来,冷风起,连着声音也凉了不少,“这里我曾经住过。” 无人敢应,他低低笑了几声,语气怨怼,“登基之日,她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现在为什么要骗我!” “圣上,颜统帅,可能是为了您好,或许是有什么逼不得已。” “没什么逼不得已,只是她心中有了比朕更重要的人。” “圣...” “回去吧。” 太监叹了一口气,没在言语,只是把伞撑的更稳了,一向荒芜的宫门前,留下了些杂乱的脚印。 东宫中,昏暗的烛火,神情阴鸷,手中的信封被捏的变了形,慢慢的放在烛火之上,看着它被吞噬殆尽。 他阖上眸子,心绪繁杂,思量了一会,出现在了地牢,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里面的人被折磨的半死不活,旁边的刑具泛着森寒的光,一鞭子抽上去,刚结痂的伤口,鲜血喷涌。 “玄冥,你知错了吗?” “属下任务失败,甘愿受罚。” “这么说,还是没意识到自己的错?盐池的水想来也不好受吧!” “请主子责罚。” “玄冥,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请主子责罚。”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想保护的人是谁?” 玄冥神情微动,但依旧是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 “阿冥,你跟着我有八年了,从未失误过,现在为了那个当初抛弃你的哥哥,值得吗?你要明白,他现在过的风生水起,而你却在牢狱中百般痛苦!当初你若是搏一搏,未必嗜血堂堂主之位不是你的。” “主子,这次任务是什么?” 赵云澜皱眉看他,怒火应生生压了下去,“我要你去查晋阳长公主的一些陈年旧事。” “是。” 身上的锁链被打开,他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赵云澜伸手想扶他一下,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假装甩了一下袖子,干咳了一声。 “谢殿下关怀。” 赵云澜没再说话,看着浑身是伤的人,艰难的走出地牢,神情幽暗,若是这八年对自己的暗卫一丝情谊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就在他放走颜宁的那一刻,所有主仆之情都消失殆尽。 “玄冥啊玄冥,你莫要怪我心狠手辣,毕竟我也不知道战场之上,你会不会转而背叛。” 与此同时,云岚院中,云姬脸色白的可怕,她不是没羡慕过,那些身世显赫的贵族小姐,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自己是晋阳长公主的孩子,那是满心畏惧,她的亲生母亲,要杀了她。 正想的出神,手中的突然被递了一个暖炉,她有些惊慌,在发现身后的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之后,一把抱住了他。 “我都以为,你不愿意来看我了。” “怎么会,刚才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想你何时来看我。” 对于她的回答,赵云澜眸中划过几丝嘲讽,嘴角却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安抚道:“莫怕,我前来正是想告诉你,一直查探的事情有下落了。” 闻言,云姬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了些颤意,“是...是吗?” “不高兴吗?” “怎...怎会,我怕我家人会不愿意认我。” “别乱想,她一定会很愿意见到你的。” “我...我都听殿下安排。” “我让人送来了不少奇珍异宝,还有一对上好的玉镯,晚些时间,你陪我去参加宫中的宴会。” “殿下,云姬只是妾室,于礼不和,太子妃殿下,或许会更加合适。” “本殿说合适那就是合适,还是云姬想做太子妃呢?” “妾身万万不敢,只要能常伴殿下身侧,云姬已经知足,其他的东西,不敢肖想。” 第73章 试探 “怎么还当了真的,我就说说,你觉得本殿的弟弟,逍遥王如何?” 云姬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和逍遥王有什么关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闲云野鹤,不问世事。” 赵云澜笑了几声,神情有些可怖,“当初内乱,我念在他本无继位之心,又多次相助,故而放他一马,可谁能想到,他丝毫不显山露水,城府之深,让我自愧不如啊!” 云姬更加疑惑,犹豫着安慰道:“殿下,逍遥王定然不是你的对手,将来登基之人,也必定会是您,只不过您与他一向情分深厚,这其中会不会又什么误会?” “我与你也情分深厚,云儿可有事瞒着我?” 云姬想把事情告诉他,可想起自己那位好母亲的命令,不敢违背,他们二人之间,她希望活着的是赵云澜,于是摇了摇头。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他的心还是猛地一沉,对于云姬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真心,昨夜知道这一切的预谋,他居然不是愤怒,而是失望。 气氛徒然冰冷,云姬袖中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几番预想开口,终究是忍下了。赵云澜看着她的样子,还能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么,笑的有些凄凉,“你这几日就待在院子里吧,我忙完了会来看你的。” 枝歌千调曲,客杂五方音,知晓这位的身份,青楼的老鸨送上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想把这位爷哄开心了,可现在只能讪讪的走了出来。 逍遥王赵思远皱着眉看着自己一个劲灌酒的哥哥,终是忍不住劝道:“哥,你少喝一些吧,不贪这几杯,再伤了身子。” 赵云澜盯着他看了一会,冷笑了一声道:“我伤了身子不是更好?” 赵思远一头雾水,心中当下不快,但也只认为是喝多了,也没做他想,“天色也晚了,我送哥哥回去吧,嫂子怕也是担忧。” 赵云澜笑的更甚,搂过一旁的侍酒的女子亲了一口,笑的凌厉,对着他笑道:“你要是觉得你嫂子长得美我送你如何?再附带上云姬。” 赵思远生生被这话吓出了一身冷汗,二人对视之中,气氛徒然凝固,杀气弥漫在二人之间,他扑通一声跪在赵云澜跟前,“太子殿下明鉴,愚弟不知做了何事,竟让哥哥如此动怒,哥哥所说,愚弟是万万不敢肖想的,愚弟虽不知哥哥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一定是有人陷害,想离间你我二人关系,请哥哥明鉴,请哥哥明鉴啊。” 赵云澜看着他跪在地上怯懦的求饶的模样,眸中深沉,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让赵思远整个人汗如雨下,他也不想如此窝囊,但面前这人做过什么他可记得一清二楚。杀兄杀弟,如今还想要弑父,他这太子之位上沾上了多少鲜血,估计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赵思远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赵云澜连质问都没有,根本就是掌握了证据直接定罪,这时候自己要再不说些什么,估计今天就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愚弟虽不知什么事情惹得哥哥大怒,但也知道定于我有关,如今哥哥已经大权在握,天下必定是你的,愚弟先祝贺哥哥一统江山,君临天下,对于哥哥刚才说的事情,愚弟没有半点不敬嫂嫂的想法,更没有想抢夺哥哥爱妾的意思,若是哥哥还不满意,愚弟明日就前去佛寺,为哥哥祈福,等到哥哥查明真相,还请到时候还愚弟一个清白。” 赵云澜脸色稍缓,笑的有些可怖,他这次让赵思远起来,说道:“前几日有属下给了带了点消息,说你有些不轨之心,想来应该是弄错了,既然你诚心要求了,那就去佛寺暂且住上半年吧,你喜好闲云野鹤,想来也挺合你胃口,我的人到时候会跟着去照顾你,等查明了真相,哥哥再亲自去接你回来。” 赵思远心里再不满,也不敢表露半分,脸上堆着笑容点头称是,说好听点是照顾,说难听点就是监禁,推杯换盏间,气氛又热络起来,但他始终不敢掉以轻心,等到把赵云澜送走,才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第93章 赵云澜看着摇摇晃晃离开的人,眼神阴鸷,这次也是敲打一番,他身上已经背了不少亲兄弟的命,不少大臣已经起疑,现在对赵思远动手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但也派了人暗中跟着查探,本以为万无一失,可还是出了意外。 第74章 记忆 喝了太多酒,赵云澜头疼的厉害,今日不用上朝,本想多休息会,没成想天还没亮,就被自己的暗卫叫醒了,他披着衣袍,脸上满是不悦,“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 暗卫跪在他跟前,也不废话,“主子,赵思远死了。” “你说什么!!!”赵云澜眼中的惊疑一闪而过,声音也起高了好几个度。 “他的尸体今晚在长青街的街头被发现,属下们前去查看,发现是被毒杀,死相骇人。” 一个巴掌扇过去,打的暗卫嘴角带血,“不是让你们看着他,看着他,光天化日之下,他就这么死了?” “属下无能。” “尸体呢?” “先送去衙门让仵作验尸了。”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主子,逍遥王没有家眷,您是知道的,他今早是在烧饼摊子前毒发的。” 这话说的不是很清楚,但赵云澜却明白背后的含义,赵思远没有家眷,所以不需要收拾太多东西,一辆马车足够,他为什么会上山,又为什么会走那么急,因为有人逼他,有人想杀他,而那个人现在成了自己。 到底是谁想陷害自己,又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自己摘出去。 这边还没想完,外面就有人进来通传,“殿下,宫里来人了,听说圣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文武百官的折子这会已经送到御前去了,据身边的消息传来,大多都是说您不能容人,为人残暴狠辣,难以继承大统啊!” 赵云澜越听笑容越大,看起来甚是可怖,“他们这是想把我往绝路上逼。” 下人立在一旁不敢说话,赵云澜的语气虽是很平淡,但里面透出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走吧,进宫,去见见我那位好父皇。” 许是春日来的太迟,大雪故作飞花,穿庭而过,颜宁披着斗篷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住了几片,看她们在手中慢慢融化直至消散。 顾北堂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冰冰凉凉,源源不断的把温热传递过去。 “这几天杨洛在我那?” 颜宁轻轻抚过他眉上的落雪,没答话,安静的听他下文。 “我和他聊了聊下我记忆的问题,有些棘手,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颜宁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却在听完之后,眼里多了几分希冀,“都好,不论能不能恢复,我都会在。” 顾北堂笑了笑,没了之前的不正经,取而代之的是深沉,“我想知道,关于从前和你发生的一切,我都想重新回忆起来,我要把那个完完整整的顾北堂带给你。” “别勉强自己,就算重新想起来怕也是会很难。” 轻笑声传来,顾北堂揉了揉她的头,“相恋蛊又名决绝蛊,若是两人情意相通,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可若一方背叛或者私自取出该蛊,它不像其他蛊虫那么同归于尽,伤害身体,而是会带走被辜负人的记忆和情感,从此山山水水,此生不见,不给你留任何回头路。就算是两个人有可能会相遇,这时候雌雄蛊就会起作用,被辜负人身体里的蛊虫会产生厌恶的情绪,迫使二人不可能遇见。这才是古人所说的,一个转身,就是一生,别时容易见时难。”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笑什么?” “笑,这蛊虫和你真像。” “那你的情况如何?” 秀眉紧蹙,顾北堂看着她满眼担忧的眼睛,低头在额头落下一吻,“宁儿,我不信命,我对你的情感也不是区区一个蛊虫就能困住的,所以,别怕,而且我还带了个一个好消息。” “什么?” “你我感情,不属于背叛和放弃,华医者最初检验,是它和蛊王相斗,结果以它吃了蛊王同归于尽为结局。但前几日和杨洛一同去拜访他的师父,一位很厉害的大巫,他告诉我,我体内的蛊还有生气,虽然微弱的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雌蛊在召唤它。” 颜宁从不敢置信到到喜上眉梢,惊喜过后又是巨大的担忧,“你是不是还要受更大的苦楚?” “不会,慢慢养就好了。” 雪势愈大,顾北堂陪着她去折院子的里的腊梅,大音希声,就像他也从未告诉颜宁后来的话,也舍不得告诉她,何况今朝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你体内蛊虫确实存活,但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大巫但说无妨。” “你知道,它吞了你体内的蛊王,早就不是原来的相恋蛊了。” “后果会如何?” “要么我帮你取出,要么和你共生。” “二者有何结果。” “顾大人你自己也识蛊,应当清楚,你并未对自己心爱之人产生厌恶疏离的情绪,仅仅是忘了而已,想来你也有所怀疑,我想这也是华医者不敢贸然取出蛊虫的原因,如我们猜测,它并未死去,而是陷入了的沉睡,并且隐约有苏醒的迹象。” “苏醒了,我是不是就能记起那些记忆来了?” “是,但你的命也就和它连在了一起,我想它也应当继承了原来蛊王的能力,所以每每月食,想来你还是会受万虫撕咬之苦,并且如果它遭受到了雌蛊的背叛或者抛弃,会直接发疯,把你从内向外啃穿之后就此爆裂。” “这是什么原因?” “他把蛊王吞噬了,自己也不会好受,那么艰难的活着不就是为了雌蛊么?别说这是生死同心的虫子了,就是人也会疯。” “我明白了,多谢大巫。” “你还是选择留下么?以你的毅力我想并不会被一个蛊虫所困。” “宁儿向我走来的那一路已经够苦了,我不能让她再苦一次。我也有私心,若是我体内蛊虫被取出,我受不了她忘了我,也受不了她半点对我产生厌恶,更害怕我们山高路远,一别两宽,此生再难见。”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命交在她手里?顾大人,你见过这世间有几个敢赌情爱的?” 顾北堂笑的张扬,墨发黑衣,迎风而立,“我敢啊,如果有天她想要我死,我心甘情愿赴死,如果她想亲自动手,我会把枪擦亮了递给她,提前去来生给她探探路。” 第75章 天齐 颜宁把梅花插在瓶子里,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后知后觉才问道:“是赵国那边处理好了吗?” “兔子快要急了,战争不可避免,你也万事要小心。” “嗯,除了赵国暗中培养的毒人,南宫影会是阻拦大军的最后一道屏障。” 对于南宫离和颜宁之间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纵然万般不舍,万般无奈,可终究人死不能复生,顾北堂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淡淡道:“他一定会死于你之手。” 颜宁回头看他,发现这人眼中不论发生何事,处于何种旋涡,始终波澜不惊,坚定无疑,他说的那般笃定,好像结局一定会是如此一样。 一直笼罩在心头的愁绪也淡了不少,颜宁轻叹道:“仇我一定会报,可我不能数十万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南宫影和呼延昊终究是不一样,父亲数年镇守边关,和呼延昊前辈可谓是棋逢对手,英雄惜英雄,我少时不懂事,恨他不让我父亲归家,所以对于他的刀法和作战方式可谓研究到极致,这也是我为什么敢独自敌对他的原因。” “可.....可南宫影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他的指挥作战才能暂且不说天纵英才,但是他的斩龙剑,可谓让父亲吃尽了苦头。你也知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所以在战场上敢用剑之人,必定是练到极致,臻于化境,否则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 “宁儿这是不自信了?” “并非,而是从不轻敌,既然大战无可避免,我要做的就是多带一位士兵回家。” “那我这里可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如果赵国那边顺利的话,百姓们估计会很少受牵连,皇权过渡也会较为平稳,但是南宫影你还是会遇上的,他是赵云澜的人,必然会保这位太子殿下安然无虞。” 顾北堂把桌边的信封递给她看,颜宁已经很少有失态的时候了,所以在看完的时候,还是一脸回不过神来。 “赵思远的死,居然是他做的。” “是,嗜血堂的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在皇城脚下杀死当朝王爷。” “他这么做一定会被查出来的,到时候他绝对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顾北堂把信件放在火盆里,看他慢慢燃烧,直至化成了灰,“我也是这么问的。他笑着对我说,可这是最少人伤亡的计划不是么?”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颜宁脸上满是倦容,他知道这话没错,可终究还是忍不出替他心疼。 第94章 “有办法能让他活着么?” “没有,他说,这是为自己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他很满意。” “可提了什么要求?” 风雨夜里,一人跪在树下,浑身湿透,狼狈的不成样子,可是眼中的火像是能撕裂这天空,他虽然带着面罩,可顾北堂却还是发现他笑了,“顾大人,我做这么多,不是为了将来的功名利禄,名垂青史,只是希望您能满足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别让.....别让他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下愿做大人身边的白骨,为您护活人命,为您镇死人灵。” “值得么?” 黑衣人笑了一声,眉眼尽是柔情,身上的鲜血染红了脚边的雨水,像极了神秘仪式的祷告,“顾大人,你的消息应当查探到我的剑术不低。” 不低这句话完全是自谦,他的剑术仅次于南宫影,可他也极少用剑。 “你想说什么?” 黑衣人的柔情更甚,笑意像是能从眼眸中荡漾出来,他低声轻喃:“我的剑,叫天齐。” 惊雷炸响,划破天空,雨势更急,落叶沉寂,顾北堂神色复杂,为他撑起伞,递过手中的药,叹道:“我相信你,也答应你。” “多谢顾大人,对于南宫影的剑法,我写了一些要点,会在不被人察觉的时候,交到您的暗卫手上。” 黑衣人离开时,行了一个大礼,是对帝王的礼仪,“祝大人得求所愿,一统江山。” “顾大人,此去经年,生死勿念。” 压抑的气息让两人有些喘不动气,这场战争持续太久了,早该在上一代人就收尾了,窗外风雪忽停,红梅依旧。 “他给的书信,要看么?” 颜宁轻轻的摇了摇头,“把这东西,给叶庆云送去吧,倘若我出意外,想必南宫影也会死于他之手。” “好。” “你会出意外么?” “不会。”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较量,刚才又为何那么担忧?” “因为统帅也是人,不是神,不能预测到未来的一切;因为她身上担子太重,担了数十万将士们的命,还担着三国百姓,这天下黎民;因为我知道我在你面前不用佯装无所不能,我可以在你面前说害怕。” “傻瓜,那么害怕,又为什么不看呢?兵不厌诈。” “我的指挥作战不输任何人,而当我和他亲手交战之时,不是这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只是一个为父报仇的女儿,我信我干爹南宫离所教我的一切,也信那句,百年剑术,为我千秋!” “梅树底下埋了两坛酒,除夕我等你回来。” 颜宁弯了眉眼,两个人最好的状态不应是你把我密不通风的护在身后,而是尊重和信任,正如我信你的计谋不会错,信你那些别人眼中的心狠手辣,信你心中装的天下不会比我少半分;正如我信你可以击杀南宫影,信你可以凯旋归来,信你枪寒九州,守万里江山,佑天下百姓。 阴霾渐渐散了,是雪后的晴空,是寒光遇骄阳。 第76章 雷雨 早朝过后,乌云蔽日,砸下了不少雨点,渐渐有转变为狂风暴雨的势头,让人压抑的喘不动气,内殿之中,更是如此。 赵吉气的说不出话来,像是虽是能昏厥,身边还跟着自己的亲卫,他满眼怒火,一把扫掉了案上的折子,对着跪在地上的赵云澜怒骂道:“你是多狠的心,连远儿都不放过,他是你弟弟啊!你们是亲兄弟啊!” 听完这话, 地上的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的邪性,把身后的亲卫看的浑身一凉,他抬起头对他这位好父皇道:“既然是亲兄弟,当年你又怎么下得去手的呢?” 赵吉听这话心中一沉,带着不可抗拒的惊恐,他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整个大殿只留下他们两人。 二人静默半晌,赵吉不说话,赵云澜也不急,神情慢是玩味,嘴唇翕动,赵吉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嫡子,叹了口气,“可你知道他并未夺权之心。” 赵云澜嗤笑一声,没接话,似乎根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澜儿......” “闭嘴!你没资格这么叫我。”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却因为这么一句话,怒气滔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赵吉看着他能吃人的目光,妥了协,“好,好,我不叫,这赵国可以说,三分之二已经掌握在你手里,思远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你,何况还是站在你身边的人,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你也听到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要是说我没杀他,你信么?” “不可能,除了你没人会想对他下手,他今早这么匆忙的出门,到底是躲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话一出口,赵吉就后悔了,他有些不敢看赵云澜的神情,当父亲的这么怀疑自己的儿子,实为大忌,何况他并不想弄得太僵,毕竟这是他最后的儿子了。 毫不掩饰的讥笑声充斥在大殿中,赵云澜从地上站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他看向面前这个昏庸虚弱的皇帝,眼中的冰似是寒霜飞雪,不带一丝感情。 赵吉声音一紧,虽然没动,但语气里的细颤,还是出卖了他现在有些害怕的神情,“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现在还没想杀你,你也不用如此害怕,留着你还有事要办。” “赵云澜!你到底想做什么?太子之位一紧是你的,皇位也是你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齐楚两国虎视眈眈,你就算再疯也不能拿着赵国的江山开玩笑啊!思远死了,我确实很忧心,可我又何尝不忧心你,文武大臣怕你,惧你,可唯独少有服你,你不会看不出来。你母后当年要你成为一个圣帝明王,而不是向现在这样丧心病狂。” 赵吉说完这些,像是卸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雷炸响,狂风暴雨,终究还是来了。 赵云澜难得没有嘲讽两句,圣帝明君四个字在喉中滚了几滚,烫的吓人,终究还是没有念出来,他神情阴鸷,笑容一点点扩大,看起来可怖极了。 “你还有脸提我母亲?我丧心病狂,不是被你们一点点逼疯的么?我心狠手辣,不是你教我为帝者应当狠毒,决计不可心慈手软?我多疑偏执,不是你那些好儿子们想要暗中杀死我时,你装傻充愣,不管不问么?怎么现在这个人换到我自己,你们一个个像是见了什么修罗恶鬼,反而害怕的不行呢?” “是我不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我去下面给你黛烟赔罪,但是云澜,收手吧,齐楚已然联手,最后苦的还会是你自己。”赵吉甚至都不敢自称为一句他的父皇。 “赔罪?你只会脏了她的轮回路,苦的是我,到底还是你怕毁了赵氏江山?你现在还在这假惺惺!” “不是的,不是,云澜,收手吧,你还有机会可以回头。” 赵云澜向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回头?最没资格说这句的人就是你!!!呵呵,我的父皇,你放心,我再怎么狠毒,也做不出把自己女人,送给敌国将士们轮奸的事!”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身后的赵吉哇的一下,吐出了大口鲜血,他知道自己身上被下了毒,要知道命不久矣,可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终究是亏欠到把命给他,也不能弥补一二..... 赵云澜走了之后,太医侍卫们鱼贯而入,想要把他扶到床上,赵吉摇了摇头,他写了一封信给晋阳,他们二人敌对了一辈子,最后的时日里,他有点事情,相求自己的这位姐姐。 大雨瓢泼,赵云澜迈步走进了雨幕,一段时隔多年的对话忽然又渐渐清晰起来。 那日春光明媚,他下了学,看见自己的母亲在等自己,难以置信和兴奋让他再也绷不住冷酷的小脸,快步向他走去,连带着被他的哥哥弟弟们折腾的伤也都不疼了。这是时隔三月后,他再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五岁的赵云澜脸上是压不住的甜蜜。 一路上,欢快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弥漫,黛烟问什么,赵云澜一字不漏的答什么,牵着他的手走过长长的宫道,映在宫墙上的影子,像极了普通的民间母子。 那天黛烟陪赵云澜玩了很久很久,直到脸上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笑着擦拭问道:“澜儿,你喜欢什么天气呢?” 赵云澜想了不想便答道:“雷雨。” “嗯?为何。” “因为每次雷雨天气,母亲都会来看我,母亲虽然没说过,但澜儿知道母亲就是来了。” 黛烟鼻头一酸,红了眼眶,抱紧他,“傻孩子,是母亲对不起你。” “孩儿知道母亲有苦楚,母亲不哭,云澜会乖乖听话,等你下次再来。” 风已停,花开无声,唯有时光在缓缓流淌,不经意间,就是永别。 第77章 疏影 在此之后很多很多年,他都是很喜欢雷雨天的,他始终觉得自己的母亲会撑一把伞归来,给他掖紧被子,嘱咐一声睡吧,母亲在。他等了三年又三年,一个又一个..... 第95章 十二岁的赵云澜,是赵国出了名的天纵英才,温文尔雅,公子如玉,那满身的贵气,不知是是多少上京贵女心里的夫君首选,暗搓搓的较着劲,捏紧了手帕,想和他说上两句话,从小就培养起感情,奈何这人笑的温和,却满是疏离。 那日又拒绝了一位小丫头,他摆出婚约,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这话也不知触及了那高傲丫头的那根弦,生气道:“澜哥哥,你想拒绝我,也不用这样让人生气吧,你的母亲早就回不来了,你就这么厌我么。” “你说什么?”那是赵云澜第一次失控。 小丫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惶惶不安,声音带着哭腔,“我偶然间听他们说的,听他们说你的母亲早就去世了并非去了长年闭门不见客的寺庙养伤,澜哥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意识到自己太过了,赵云澜带着歉意笑了笑,指甲前进肉里,出了血,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心中波澜万丈。 那个小丫头也再也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时间久远,把这件事也就抛之脑后了。她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少时的一句话,能被赵云澜记了那么久,又转而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当年的秦家炽手可热,是满朝权贵中最让人艳羡的,秦疏影的哥哥是兵马大统帅,他的爹爹是户部尚书,她的姐姐是皇贵妃,而她身为最小的嫡女,自幼受尽宠爱,对于赵云澜也不过是好奇而已,经过这么一下,再也没了半分心思,并且在后来的年岁里也遇见了自己的命定之人。 可世事无常,盛极必衰,先是她姐姐被人构陷害死宠妃的孩子,再是他哥哥和爱人战死沙场,最后自己的爹爹因被人陷害牵连被贬,流放边疆。当年权势滔天的秦家,现如今也不过树倒弥孙散,她彻底明白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乃至人心难测。 那段时候秦疏影几度想要自杀,为了不触怒冲冠后宫的徐贵妃,无一人伸出援手,甚至她连自己姐姐的尸身都见不到,无法让她安心入土。她跪在以前看不上眼那些大臣门口,苦苦哀求,可只有被当成疯子扔出来的份。 就在她绝望至极的时候,她姐姐的尸身被人送了出来,甚至她哥哥和爱人的尸身也被单独分开运回。年少时,那个吓到她的云澜哥哥,到其他皇子不得不避其锋芒的厉王殿下,陪着她操办一系列丧事,出丧守灵,亲自坐镇,挡回去了那些看笑话的恶人,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和恶意揣测..... 岁安年六月十八,厉王殿下请旨迎娶兵马大统帅之妹秦疏影为正妻。 谁都知道厉王是最有希望夺得太子之位的人,其次厉王殿下容貌甚佳,对于王妃之位觊觎之人不再少数,秦疏影,最初的时候一直是难以置信的,他们二人之间并没什么交集,更别说感情可言,所以她一直想不明白原因。 后来和赵云澜接触深了些,才知道是因为当年的一句话,清月冷辉,酒醉人,秦疏影三跪九叩以谢当年救命之恩。 他们二人的相处态度,很是简单,秦疏影心里住着人,赵云澜心里住着恨,也时长不在家,他们二人碰面时日很少,跟着他从厉王妃转变为太子妃,秦疏影也从需要被护在身后的小妹妹,成长为独挑大梁的大姐姐,不像爱情,反而有了些亲情的意味。 太子妃秦疏影,聪明能干,无一软肋,她知道赵云澜所做的事情,也知道他的身世和苦楚,大抵是因为见过年少的温润公子,所以才对疯魔偏执赵云澜有更多的心疼和遗憾。她不是没有想阻止过赵云澜一步步迈进无尽深渊,可她说不出口,一个连自己当年随口一句话,就记了十几年的人,被逼成什么样子,才会把自己变得不像个人。 赵云澜杀兄杀弟,弑父夺权,饲养毒人,满手血腥,这些她都知道,甚至成了共谋,但那又如何呢?当年救我的本来就不是天上的神,而是身陷地狱的修罗鬼啊! 所以在后来被人逼入绝境之时,她笑的坦然,明媚,耀眼,赵吉说赵云澜身边甚少有服他之人,他错了,赵云澜或许狂妄疯魔,但他身边是愿意为他赴死之人,亦或者共死之人。 第78章 孤寂 雨势急促,砸在人身上冰冰凉凉不说,还有些疼,街上冷冷清清的,入了冬,连叶子都是枯黄的,赵云澜自嘲的笑了一声,雨水滑进嘴里,按理说身为太子应该住进赵国皇宫,唯独他还依旧住在自己的王府,倒不是宫里人没来请他,而是直接把圣旨拒了,当年这件事还引起了轩然大波。最后不得已,只是把厉王府的牌子摘了,换成了太子府。 回王府的路不远,现在却走的无比艰难,眼前蒙了一层雾,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一时怔住,一把墨色油纸伞,正稳稳当当撑在他的头上。 他没有回头,也能猜出后面的人是谁,气息明明很淡,并不强势,却无处不在,像一只无形的手把自己裹挟在内。 有了身后人的陪伴,忽然就感觉没那么冷了,肩上一沉,银白色的披风把他整个人盖住,那人把伞塞进他手中,低头垂眉为他系好,等忙完了一切,又把伞拿了回去,牢牢遮住,不让他溅到半分雨水。 二人一路无话,伴随着雨声滴答,赵云澜知道自己不说话,身后的人是不会开口,他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开口却变成了:“玄冥,你恨我吗?” 要是有熟悉的他的人在身边,会发现一向阴郁的太子殿下,收起了所有爪牙,温文儒雅,眼中有迷茫,还带着一丝忐忑。 他等了良久,没有听见回答,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会等到答案,再也不开口。 直到到了太子府的时候,身后悠悠传来一声,“恨。” 赵云澜猛地回头,身后已经不见了人影,与此同时是匆忙迎出来的是管家,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天地渺渺,冷雨潇潇,寂寞至极。 “殿下......” “进去吧。”管家可以说是看着赵云澜长大的,对于他眼底划过的落寞,看的清清楚楚,玄冥虽然不爱说话,但对自己也算尊敬,是个好孩子,只是不知道他和殿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太子府养了不少死士和暗卫,太子妃经商天赋卓越,可谓富可敌国,所以对于完不成任务的人,下场只有一个死字,更别说坏了大事之人,下场更是惨烈,除了一个人例外。 外界传言,楚云澜身边第一暗卫,冷漠嗜血,从未失手过,其实这话说的不是百分百对,玄冥接手任务无数,失手过两次,一次是五年前的除夕,一次是这次的暗杀。他是唯一一个失手还活下来的人,虽说刑罚深重,可到底也没缺胳膊少腿,比起其他人来,可谓仅仅是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甚至依旧留在殿下的身边,地位崇高。 对于这些事情,他也不敢问,只是很多时候,看着两人,是止不住的心疼。 齐国这几日天气晴好,颜宁和顾北堂在商量军事,大军的驻扎点选了几个地方,始终是不满意,这段时间操练士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煮一壶清茶,岁月静好,他们二人各做各的事情,静谧和谐。 第79章 故人 外面传来说笑声,季子慕和莫子瑜二人踩雪踏来,二人皆是俊公子,意气风发,颜宁转头看向窗外,竟也一时间移不开眼,他们二人吵吵闹闹,一人手中还拿着画轴,像极了赶学的学子,从侧面透出,现在齐国的安乐。 河清海晏,盛世太平,这八个字太美好,背后也有太多的不易和心酸。 顾北堂难得的心情好,亲自给二人沏茶,让这二位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喝。 “你们今天怎么得空过来?” 莫子瑜倒是没那么多的心思,本来他过来也挺累了,身子骨还不好,喝了一口热茶,又对颜宁递过来的手炉道了谢,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早就想过来了,就是被朝堂的事情的绊住了,正巧遇到了点有意思的,过来给你们看看。” 颜宁让人把炭火烧得更旺了些,笑道:“宫里的,还是赵国的?” “赵国的,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主要还是想过来看看你。” 顾北堂轻咳了一声,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莫子瑜装没看见,反正这人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颜宁看了顾北堂一眼,只见一向强横的顾大人,冷哼一声,闭了嘴,细听还有些委屈。 “你们二人一块过来的?” “不是,我都走了一半了,他去府里寻我,我不在,又追上来的。” “这段时间,你身体可好?华医者快回来了,到时候请他再给你瞧瞧。” “小皇帝比较聪明,我不算太劳累,都挺好,不过你们看看这个。” 莫子瑜打开带来的画卷,里面的女子容颜倾世,白衣胜雪,正在桃花树下翩翩起舞,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当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顾北堂扫了一眼,难得来了兴趣,笑眯眯道:“怎么,你这是有喜欢的人了,要我去给你说亲?” 第96章 莫子瑜一挑眉,笑的奸诈,“怎么,顾丞相也不认识这画上女子?” “笑话,我认识她们作甚,我只要认识我家宁儿就好。” 看着二人又要怼起来,颜宁连忙阻拦,“别卖关子呢,不知这画中女子是?” “子慕,你认识吗?” 被点到名,季子慕才堪堪回神,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敛了眼中乍起的波澜,笑着等他解答。 “好吧,这是前几天大哥生辰,有人送的一副美人图,画上的女子是赵国以前的一名花魁,清冷出尘,宛若仙子,当年的有人愿意千金求一曲,更别说为她作画了,所以正好大哥整日忙于公事,没时间谈论婚姻大事,那人拿来这话就是想问问我大哥有没有意思,有的话他去寻人,给大哥做个妾。” 话头到这,几人来了兴趣,“这女子已经不在青楼了?” “对,三年前就消失了,但最近听闻有出现在赵国乐安。” “赵国国都?” “倒不是我大哥对她有有什么意思,实在是这样的女子,离奇的消失再出现,让人不得不注意啊,何况还是在赵国。” “查到了什么?” “这女子,名叫未央,三年前被赵云澜纳入府中,改名换姓云姬,金屋藏娇,盛宠不衰。” 顾北堂神色淡淡,不感什么兴趣,继续看手中的文书,心中思量是否要去查查云姬以前的事情,说不定能多些谈判的筹码,倒是颜宁对画中人赞不绝口,端详了良久,只有季子慕听完这话的时候,脸色变的有些吓人。 “子慕,你怎么了?”莫子瑜转头看他,连带着顾北堂和颜宁也一脸担忧,实在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了。 “我没事,只是她长的和我一个故人有点像。” “故人?云姬是晋阳长公主的女儿,据说是和一名和尚生的,你的故人可是那位和尚?” 顾北堂的看着季子慕苍白的脸色,想说什么有些迟疑,没再开口,安静等他下文。 “不是,你们别多想,我就是随口一说,别太紧张,他们不可能有关系的,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很相像?” 季子慕摇了摇头,“并没有,有那么三四分。” “那也不算是太像,怎么会乍然联想到这位故人?” 季子慕笑了笑,没答,他第一眼并没有看着女子的容貌,而是看的这幅画的场景,在很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人,飞叶摘花,舞的一手好剑。 惊了一树桃花,也惊艳了他,恍然间,以为那岁月,会是永远。 第80章 玄冥 清月冷辉,远看万家灯火,季子慕坐在屋顶上提酒独酌,愁绪万千,雪还没化干净,风一吹,仍有风霜扑面,说不出的寒。 他出神望着天空的残月,无星辰点缀,也无黑云遮眼,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不请我上去坐坐么?” 懒慵的声音响起,他低头往下看,发现梅树下正站着一个人,嘴角带笑,一脸欠揍样。 季子慕翻身而下,手里还提着酒坛,“啧啧啧,我就知道你回来找我,烦死了,不想说。” “哦?你确定。” “平常也没见你这么爱管闲事啊,你不好好陪你媳妇,找我作甚?” “你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闲事。” 季子慕盯着他看了良久,顾北堂不躲不闪,眸中满是坚定,他往口中灌了一大口烈酒,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 “你挑地方,想去哪?” “去书房吧!” “也好。” “你想问什么,问吧?” “你的心情,如何才会好起来?” 季子慕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了,“我以为,你会问我故人是谁。” “他们,都没你重要,你从看了那幅画之后,状态一直很差,虽不明显,可还是很容易看出的。” “你聪明一世,不如来猜猜这位故人是谁吧?” 顾北堂摇了摇头,他不是心里没有猜测,只是有些事情还不清楚,太多太乱也太杂了。 “你没有见过他,猜不出也是正常,而且我和他早已决裂,我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他。” “不是不想见,怕是为了他吧。” “你这不猜出来了么,是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太奢侈了。我们再见,唯一的结局就是你死我活。” “你想让他活?” “想啊,我怎么不想,我都快想疯了,可是吹笛御蛊,杀人如麻,一桩桩,一件件,那个都没冤了他。” “你既然这么在乎他,当年又为何舍得放他走?” “我总不能为了我的一己之私,就毁了他平步青云的道路吧!” “那现在又在难受什么呢?这不像你。” “因为他是我弟弟,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顾北堂也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喉头哽咽,季子慕平复了下心情,才缓缓说出当年的事情,“再次遇见他之后,我心中有些堵塞,就去查了当年之事,你知道的,我的身世,我两岁左右的时候父母被嗜血堂的前堂主杀了,奶娘看着我在门前玩耍,接着就被掳走了,此后一直被养在嗜血堂。” “那时候太过于年幼,很多事情早已记不清了,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候,想的最多的是怎么活下来。直到我后来听一位前辈醉后吐露了只言片语,才重新去彻查了当年的事情,并杀死了老堂主,但自己也身受重伤,为你所救。”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我在嗜血堂长到八岁的时候,那天被人带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少年,与我们一同训练,性子冷漠也不爱说话,在嗜血堂最爱的戏码就是看我们这些人为了活下来自相残杀,我救了他一命后,他渐渐和我熟络,虽然依旧孤傲不爱理人,但在我面前乖巧的多。” “我们二人位置越升越高,也越来越受倚重,是出了名的绝杀双子,刀下不留人,从来只过亡魂。” “嗜血堂被赵国皇室看中了?” “是,但你知道,朝堂和江湖之事都是互相不去招惹,赵国皇室不可能招安嗜血堂为他所用,嗜血堂也不愿意起冲突,两方一商议,决定嗜血堂为皇室提供暗卫,专做一些杀人不见血的勾当,而朝堂为嗜血堂提供金钱和庇护。” “皇室提出要求,在你们二人之间选择一个?” 季子慕的声音更加沙哑,还有极大的懊恼和后悔,“是,一山不容二虎啊,一个去皇室,另一个作为嗜血堂的未来的新堂主培养。” “他告诉了你要去?” “不,他没告诉,他直接领回来皇家的信物。我恨他,怨他,问他怎么一点都不我商量。那个时候,我正愁,没机会去查当年全家被杀之事,这件事的出现,正好给了我契机,而且当年赵国皇室的人看中的也是我。” 他自嘲一笑,酒入愁肠,恨自己年少无知。 “你们两个就是因为这件事决裂的?” “嗯。” 嗜血堂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地方,就像有暗无天日的训练营,也就有环境雅致的庭院,仲夏流光,蛙鼓蝉鸣,小桥流水,美的不像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美归美,但他们都知道,这院中每一朵花都曾染上鲜血。 桥上站着黑衣少年,手中拿着玉笛吹奏,曲调好听,却也平淡,听不出吹笛人半分情绪。 “你来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想平步青云,想要荣华富贵,哥哥什么时候都让着我,这次会的对吧?”少年眉眼弯弯,完全没有想到这话有多让人生气和自私。 “玄冥!!!” “嗯。” “我不许,你安心留在嗜血堂,我绝对不允许你去当个暗卫,你在嗜血堂安安心心继承堂主之位,很安全,也不会有什么性命威胁!” “可我想要王权富贵,想要金玉满堂,有性命威胁又如何?富贵险中求。” 这话把季子慕整个人差点气疯,结局就是二人不欢而散,煎熬了三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拦住玄冥,两个人打了一场。他被自己这位弟弟眼中的坚定和冷漠,刺伤了眼,兵器入体,血流如注。他甩开玄冥想要扶他的手,割袍断义,二人擦肩而过,一别就是八年。 第81章 血缘 “他是你亲弟弟这事,你从那得知的?” “他的养父的朋友,当年奶娘抱着我玩耍的时候,我母亲刚产下我弟弟才不久,正在她身边安睡,他养父当时是前堂主的手下的得力干将,在杀人之时,看见了这婴儿,一时心软,把他藏了起来,交给他一直不孕的妻子抚养,二人视若己出,直到六年后出了变故。” “他养父死了?” “是,执行任务之时,被围杀,他妻子也被仇人追杀,玄冥当时藏在柜子里,亲眼看着她母亲被人一刀毙命,临死之时,对他温柔的说别怕。” 第97章 “他怎么会到了嗜血堂?” “本来他也是活不了的,是他养父的朋友赶来支援,才堪堪留下性命,子承父业,把他带到了嗜血堂。虽是朋友之子,他也做不了什么,可不把他带了嗜血堂,这孩子又无处可去,只能同其他孩子一样,送进死人营里训练,要么活着走出来,要么死了被抬出来。比较乱世多残酷,人命不值钱。” “他说了,你就信了?” “怎么可能,我亲自去了趟赵国,亲自去见了他一面。” “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是,他早就知道我是他的亲哥哥,玄冥十二岁时,他以一己之力,灭了春风堂满堂,春风堂就是当年追杀他养父的杀手。可对我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人告诉我,他当年明知自己的养父是对灭自己满门的事情有参与,却执意如此。” “债是债,恩是恩,债当用命抵,我养父养母已死;恩当用命填,灭春风堂是我的责任。” 季子慕红了眼眶,闭上眼睛,缓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说他一个把点滴恩情和恩怨都能分得那么开的人,我当年为什么会信他是为了荣华富贵执意去做了见不得光的暗卫?他对有灭门之仇的养父都能做到如此,又何况自己的亲哥哥呢?” “子慕.....” 季子慕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笑的让人心酸,“北堂,你知道吗?我能从赵国顺利逃到齐国,是他给我开的后门,是放弃了任务替我拦住了追杀,召回嗜血堂旧部,是他拟好了名单,藏进了书房,让我误以为是老堂主做的......” “可我......可我却因为当年那一剑,恨了他那么多年,我不信他去赵国没有苦衷,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不上他所谓的承诺,可在我出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带着那些毒人撤退......” 季子慕把剩下的酒喝尽,心里满是苦涩,“我不是否认他做的恶事,我也知道他差点杀 死你,说这些更不是博同情,只是太难受了,北堂,我心里难受,但凡我这八年之中多去关注关注他,带他走,他是不是就走不到这一步,是不是就会比现在好。我只是恨,恨自己心比天高,实际上愚蠢之极,恨自己无能,不能好好护住他,更恨自己不配做个哥哥。” 顾北堂没想到牵扯出来这么一段往事,百感交集,当下安慰什么,都是苍白的,只好让人又送了不少酒,陪他一醉方休。 “毒箭的事情,我不在意,我现在不是站在这里好好的么,毒人的事情,想来宁儿也会理解,他在赵国这么多年,你不如劝劝他回来将功赎罪?”顾北堂不敢提玄冥杀了赵思远和提供南宫影弱点的事情,只好隐晦的劝谏。 “我怎么没劝,我劝了,可是他不肯,他不愿意跟我回来。” 想起那些黑衣人眼中的坚决,顾北堂叹了一口气,“在下愿为大人护活人命,镇死人灵。”这话让他心中一紧,他直觉玄冥所做的这些仅仅是冰山一角。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吗?” “他没说,只是一直沉默。” 二人对饮,夜色渐沉,为什么在玄冥说出他的剑名是时候,自己会选择相信呢? 季家有子,名子慕,字天齐。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玄冥不用剑了,因为是哥哥的名字,怕那些肮脏的血污了你。 第82章 生病 一向不生病的赵云澜,在那场暴雨里,居然生了病,浑身烧得厉害,秦疏影和云姬前来探视,都被拦在了外面,更别说汤药。 他整个人烧得发晕,浑浑噩噩也不愿意吃药,就这么在病床上躺着,拒绝任何人的服侍,更别说请太医来看看,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难受的厉害,睡也睡不着,朦胧恍惚间,似乎听见了细微的开门声,有个人端着药向他走来。 “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 床边的杯子被扔过来,碎在脚边,玄冥抬眼看他,声音清冷:“你确定?” 赵云澜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突然清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直到对方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还没有回过神来。 “晕吗?” “晕。” “坐好,喝药。” 赵云澜摇了摇头,拒绝接受玄冥递过来的碗,苦涩的草药味在二人之间弥漫,看着床上人执拗的神情,终究是认了输。 他把药放在床边,开门推了出去,赵云澜看着扔下自己不管不问退出去的人,愤怒,委屈,难过,交杂在一起,让他直接把床边的药碗直接扔了出去。 预想的碎裂声没有传来,才发现那药碗正好好的被人接在手里,玄冥皱眉道:“你在闹什么?” 赵云澜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还会回来,想辩解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只好气闷的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翻身背过他。 “你不是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你是我主子,我不回来去哪?” 赵云澜冷笑一声,语气带着讥讽,“你爱去那去那,反正我的命令你也不听,私自放人跑。” 玄冥叹了一口气,“生病嘴还那么不饶人,你若是不愿意看见我,我就出去。” 赵云澜一听这话当即就慌了,也顾不得生气,急道:“你敢!” “不敢,快喝药。” “说了不喝不喝,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我喂你。” “.......” “喝不喝?” 赵云澜别扭的看着白瓷勺里苦中药,慢慢抵在他唇边,慢吞吞的喝了下去,苦的脸都皱起来了,却偏偏强忍,不让他看出自己半点难堪。 一枚蜜饯冷不丁的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明明自己吃的很欢,还傲娇道:“你从哪弄的这不干不净的东西喂本殿下吃?你知不知道本殿从来不吃这些玩意?” “那你别吃了。” 赵云澜瞪着他,闷闷的又喝了几勺子苦药,整张俊脸都扭曲了,却还是死犟,不肯开口吃要那个蜜饯。 “你这样让是朝中大臣看见了,会吓死。” “呵,他们有敢看的吗?” “我现在看见了,你要连我一起杀了?” 赵云澜要被这人给气死了,怎么这么烦呢,烦还舍不得赶他走。 玄冥看着他抱着碗自己灌苦药的样子,嘴角微弯,等他喝完药的之后,自己咬了颗蜜饯,气的赵云澜牙痒痒,不想再理他。 还没想好自己病好了,要怎么处置他的时候,唇上被硬物触碰,抬头猝不及防的撞进这人的眸子里,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像是在说,不吃么? 赵云澜直接发了狠,不光蜜饯抢了过来,连带着人也压在了床上,想亲,又怕自己的病传染给他,只好作罢! “上次的伤好了么?我以前赐给你了好多药,治疗绰绰有余,还不会留疤。” “好了。” “你......那么重的伤,你都不肯吭一声,他当真值得你.......算了,不说了。” “可我有事情想问你。” “什么?” “你打算怎么处置云姬?” 赵云澜笑意发冷,吐出一个字:“杀。” 玄冥对于这个答案没有半分惊讶,但还是问了一句:“到底是你的宠妾,不手下留情些?” 赵云澜抓住玄冥端药的手,看向他平静无波的眸子:“你要弄明白,第一,当年是云姬费尽心思勾引我;第二,我到底宠爱的谁;第三,我还没有喜欢上自己姑姑孩子的爱好。” 碗中的药荡起阵阵波澜,玄冥轻搅了搅汤匙,问:“既然不喜欢,你当初为何要带回来?平日里又为何假装恩爱非常?” “带回来,是因为当年她被逼着接客的时候,我看她和你有三分像,我舍不得。至于那些恩爱非常,我一个太子,还得想尽办法引起某个人注意,你心里清楚是谁。其次就是做戏给宫里那些眼睛看。” 玄冥迎上他的视线,“怎么突然说这些?” 赵云澜笑着没说话,也不管自己生不生病了,低头吻了下去。因为我怕我再不说,我就没机会说了。 第83章 不冤 “殿下。” “嗯?” “我想问你个事情。” “什么?” “你为什么对齐国的恨意那么大?恨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知道齐国的林家吗?” “嗯。” “顾北堂查了那么久,也没查出齐璟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殿下做的?” “林家有我们的人,柔妃并不是林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偷梁换柱,换的我培养的人。难不成就顾北堂他爹会玩那一套?” “然后呢?” “你亲我一口。” “.......” 玄冥一触即分,赵云澜又压着他亲了个痛快才放开,继续说道:“苏家的惠妃不过是个冤大头,她的确是想去看看齐璟,没成想她看完就死了,但其实是柔妃做的。你家殿下的手伸的比你想象的还要长一些,齐国有位皇后,叫唐若瑶,听说过吗?” 第98章 “她不是齐璟的发妻么?” “是啊,你以为唐若瑶手里的毒药是怎么得来的?” 玄冥有些惊诧:“查了那么多年没查到,居然是柔妃娘娘给的?” “嗯,主要是唐若瑶刻意隐瞒,才成了死无对证,宫中密辛有说,柔妃娘娘身带异香,冰肌玉骨,柔弱无骨,国色天香,凡是见过之人无不心神动摇,你猜猜这是为何?” “她体质特殊?” “一向精明,怎么现在傻了?并不是,而是我让医师专门为他量身定制,培养了这么一个女子,她体中带毒,齐璟每每与她欢好,都会有细微的毒素流入他身体,是那种慢性,一点点把人蚕食掉,柔妃还会媚术,所以一直久宠不衰。” “齐璟和殿下之间有生死之仇?” “是啊,有杀母之仇。”赵云澜说的风起云淡,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变化,玄冥心中一窒,针扎似的疼痛慢慢席卷全身,他伸手抱住自己面前的人,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 “别说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的错,我不该问。” “想说,想给你说,就想让你心疼我。” “当个故事讲给你吧,在大约二十多年前,齐国和赵国有一次大战,赵国惨败,那时候赵吉刚登基不久,国内萧瑟,百姓困苦,自然抵抗不了如此严重的大军压境,楚国距离遥远,支援并不及时,近乎有灭国的可能。” 玄冥颤抖的问:“之后呢?” “我的母亲叫黛烟,是艳压齐楚赵三国的绝世美人,而齐国的先皇是个好色的,他提出要求,只要我把我母亲送给他们,并且割地赔款,就暂时放过赵国,就此撤退。满朝文武大臣无一人反对,纷纷支持用女子来换取和平,你身为杀手,应当知道人性的冷血。什么女人如衣服?什么妖妃祸世?什么美人命更轻等等,那些言辞我就不说了,最让人心寒的一件事也是我养毒人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边疆二十万人齐卸甲,他们用这种方式逼迫我母亲,尤其是在知道我母亲被送出去的消息时,连岗也不站了,全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用一位祸国女子换自己活着,换他们这些高傲的士兵活着,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赵云澜.....” “我在呢。” “老皇帝带回宫玩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玩腻了,却又不想这么算了,当时还身为皇子的齐璟,为了皇位,向他提议,不如把我母后作为营妓,来犒赏将士们。这个提议被应允后,我母亲生生被折磨至死,据说死后还依旧有人对她做那些恶心的事情,最后的结局是一张破草席,扔了送去了乱葬岗,听说被扔出去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发臭,看不出人样了。” 玄冥的手越收越紧,像是把他整个人刻进骨血里,赵云澜笑着安慰他,“当年知道这些的我,已经疯的人不人鬼不鬼了,所以你恨我,是应该的。” “殿下.....” “我在。” “放心,我没事,齐国有个人给我娘亲立了个无字碑,所以我还能去看看他。” “是谁?” “颜宁他父亲,颜玉衡。所以在前几年作战之时,南宫影和他交手,并不是他略胜一筹,而是我下令撤退,那一战不是他赢了,是我不想打了,我查到有人想对他出手,所以成全了他无一败绩的不世功名。” 赵云澜眸中冰冷至极,笑意却慢慢扩大:“凡是该死之人,皆不冤。” 第84章 影子 院间叶落,疾鸟惊掠,赵七吹了一声清越的口哨,腿间绑着信封的黑鸦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主子,玄冥来信了。” 顾北堂伏在桌案看递上来暗卫递上来苏家贪污的证据,闻言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迅速拆开信件查看,读完后眉头紧锁。 赵七见状问:“可是有大事发生?” “南宫影带着大军开拔了,赵云澜放弃了进攻楚国,选择直接进攻齐国。还有就是云姬自杀了。” 赵七闻言也是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在齐国安插的人俱亡,颜统领又镇守边疆,这是受刺激疯了?” 顾北堂直觉没有那么简单,把书信收好,趁着晚饭的功夫,翻进了颜宁所在的统领府。 “你瞧瞧这是真还是假?” 颜宁诧异的盯着信封的信息:“探探不就知道了,我今晚就联系周乐,让他为斥候前往赵国边境。” 赵云澜凭一己之力牢牢的把赵国握在自己手心,怎么也不会是如此莽撞愚蠢之人,顾北堂总觉得这其中有阴谋,但他不想让颜宁担忧,笑着点头:“这样也好。” 窗外梅花暗香浮动,屋内地龙温热,檀香袅袅,两人围棋对弈。 秦疏影替赵云澜把茶续满,神情柔和,声音像是来自长姐的问话:“为什么突然就不想争了?” 赵云澜持黑子稳落在棋盘上,彻底封死白子的生机,少见的迷茫:“你觉得我就算真的登基,能担负这天下吗?” 秦疏影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很温和的答道:“殿下天命所授,万民归心,又是嫡长子,如今赵国早就是囊中之物,何出此言?” 赵云澜端起茶杯轻酌,闻言笑了:“秦姐姐,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我都听得到,朝臣和百姓对我有多痛恨我不是不清楚。这般冠冕堂皇的话,你我之间就免了。” 秦疏影瞬间就明白过来赵云澜的反常:“可是有多嘴之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如此刁奴杀了便是。殿下不必挂在心上,至于百姓多加愚昧,朝臣更是讲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赵云澜一颗一颗把棋盘上的棋子捡回棋篓,他知道秦疏影对自己的偏爱,这话自是也不能当真的。 他抬眸看向秦疏影,一向流光溢彩的眸子如今暗淡了许多,心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平淡如水。 “赵思远死了。” “这我知道,他死了就死了,无足轻重之人不影响大局,对于陛下的责骂和朝臣的折子更是不需要管。” “玄冥杀的。” 此言一出,秦疏影手中的茶杯骤然滚落在地上,瓷片迸溅,她难以置信看向赵云澜,没有半分说假话的意思。 她稳住心神,让侍女递上帕子细细擦净手,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安慰:“不过区区暗卫,处理了便是,这种判主之人更是不必脏了殿下的手,我来安排便是。” 赵云澜低低的笑了两声,彷佛在自嘲:“可是阿姐,从小到大,我只有他了!” 秦疏影听的心中发紧,她从刚入府就看出来了赵云澜的少年心事,他们两个之间太特殊了,特殊到插不进丝毫的缝隙。 那时候她就知道,玄冥如果能一直守在赵云澜那就是一切安好,倘若有天起了反心,那便是万劫不复。 “殿下是怎么打算的?” “我的打算还没想好,但是阿姐要去那,我给你安排好了。” 秦疏影这次也冷静了下来,帮着他一起捡棋子,“我不走。” 赵云澜早就知道了这个回答,把一封书信放在了桌上。秦疏影扫了一眼后不敢再看,坚硬的拒绝,那个字体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的。 “我不看。” 赵云澜半开玩笑道:“你的心跳声比那鼓还响,我的耳朵都要被吵聋了,还说不看呢?” 秦疏影仍旧是拒绝,细微颤抖的手和眼角蔓延的泪,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你的未婚夫从战场上活了下来,我找了他很多年。前不久终于在前来赵国经商的商队寻到了下落,他始终未娶,想来是如今还在等你。” 此言一出,秦疏影泪无声自落,想去触摸那封书信,却又在触摸到的时候,好似被烫,颤抖的收回手。 赵云澜把最后一枚棋子收好,替亲疏影把门关好,离开了院落。 出门之后,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无声自嘲,这样好的日子,以后怕再也见不到了。 赵云澜收回视线,正视前方,瞳孔微缩,玄冥手中拿着鹤氅正站在梅树下等他。就像是少时的影子,只要赵云澜回头,这人永远都在。 第85章 月色 晋阳在收到赵吉的进宫旨意时,并不想去,但涉及自己的女儿,纵使不情愿也还是走了这一遭。许多年没来皇宫,再见这雕栏玉砌,琉璃金瓦,倒生出几分儿时的怀念来。 晋阳踏进御书房,远远就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中药味,她秀眉微颦,看见赵吉 的模样不免吃了一惊。简直就像是枯枝子上裹了一层皮,好似下一秒就要归西。 “不知陛下诏本宫来所为何事?” 赵吉咳嗽了两声,帕子上染了血,他气若游丝的回道:“你为什么要杀云姬?” 晋阳顿时沉了脸色,宽大的袖袍扫过地面,她转身欲走:“如果是兴师问罪就免了,本宫该歇午觉了。” 赵吉对她的性子早一清二楚,也不卖关子,“她是你的女儿。” 惊雷入耳,晋阳停下脚步,转过身,眸中一片猩红,状态好似要吃人:“你说什么?” 第99章 “当年慕容乘御并未对你的孩子动手,反而教养到青楼,仔细照顾。可慕容乘御被你杀之后,云姬也失去了依靠,青楼惯是捧高踩低的东西,她的日子也难过起来。不得不被逼着接客,她为了活命,攀上了赵云澜。” 晋阳把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带着蚀骨的恨意,咬牙切齿的问:“你查到我女儿的下落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吉见她这般癫狂的模样,反而神情极其冷淡,“皇姐何必如此发问?你手中又何尝没握着我的把柄!” 赵吉对此好像还不解气,继续拿刀子戳她的心:“再说了,本来云姬身为云澜的宠妾,只要细查都知道他们二人并无实质关系,一直相安无事。你说云姬好端端的怎么见了你一面,就死了呢?” 晋阳拔下头上的金钗,猛地向赵吉刺去,金钗的位置最终停留在他的眼睛处,仅差一寸就能戳瞎。“连个人都不带,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吗” 赵吉不仅没害怕,甚至还笑了。“你尽管刺,不过刺完之后,你怕是也难走出这个门。就是走出了这个门,你说各路宗亲忌惮你许久,有了弑君的由头,他们会不会对你开战?”赵吉抬起眼眸,寸寸寒冰:“你说赵国皇室自相残杀,顾北堂这个帝位想来夺的是相当容易。” 晋阳不情不愿的收了金钗,指甲嵌进肉中,生生刺出血来,她声音嘶哑,“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哪有本事敢让皇姐做事,只不过是想提醒一句,如今要是再明哲保身,向顾北堂投诚,皇姐的下场怕不是要比我这个不久于人世的病秧子还惨。” 晋阳还欲再说什么,赵吉却懒得听了,召了侍从送长公主出宫。 晋江没回公主府,她出了宫之后,直奔太子府找到赵云澜索要云姬的尸骨。赵云澜深知他这个好姑姑比那黑心莲还要毒,怎么可能就这般让她入了意。 赵云澜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的端着茶,一副漫不经心的的模样,看的人火气直冲脑门。 “姑姑,云澜不太明白你说的意思?” 晋阳刚应付了个病狐狸,实在是不想再应付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狡诈狐,主动放低了姿态。 “实不相瞒,云姬乃姑姑的亲生女儿,姑姑听信他们奸言酿下大错。我知云澜定然怜惜姑姑一片苦心,你若把云姬的尸骨交于我,我手下的十万将兵,皆由你差遣。” 赵云澜眉梢微挑,佯装惊诧,“什么!云姬竟是姑姑的女儿!这这这,何人如此歹毒!” 晋阳见女心切,从袖子摸出虎符放到了桌子上,“云澜,我把公主府所有的金银珠宝以及手下兵力,尽数交于你。我只有一个要求,我顾北堂的人头祭奠我那苦命的女儿!” 赵云澜落在虎符上的眼神发沉,深沉如渊,面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姑姑放心,云澜定当不辱使命。” 等送走了晋阳,赵云澜在梅花亭中温了一壶酒,坐看花落,落日余晖。 直至夜凉如水,银盘悬于墨色天幕,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间火辣,却又放肆的笑出了声,洒在他身上的银光,莫名说不出的悲凉。 没人知道他这一夜想了些什么,只是在天光乍泄之时,赵云澜身披银甲,手持寒光,走上了亲笔为自己写好的结局。 第86章 长安 躺在龙床上假寐的赵吉,感觉自己脖颈一凉,他猝然睁开眼睛,低头看见自己脖颈前正横一把刀。 赵吉看见这杀手的容貌略有些诧异:“你是云澜的暗卫?”问完这句话,他放松了不少,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他这是下定决心要弑父了?” 玄冥把手中的刀往前逼近了三寸:“玉玺在哪?” 赵吉闻言也是一愣,有些迷惘的问:“玉玺不是早就在云澜的手中?” 玄冥两道剑眉间紧锁,莫名的心中一空,赵云澜从来不会安排他做无意义的事情,既然下令把他调来了皇宫,就一定是有事要做。 赵吉顿感不妙,玉玺的事情,他最亲近的暗卫居然不知道,他用混沌的脑子思考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丝灵光:“云澜前几天进宫要了一封跟太子妃和离的圣旨和一道空白诏书。” 玄冥死死扣住赵吉的的手腕,青筋暴起,他险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和离?跟谁和离?” 门外侍卫匆匆来报,大冬天他竟是跑出了满头大汗,急的话都说不利索:“太子......陛下,太子殿下领兵亲征了!” 玄冥手中的匕首哐当掉在地上,瞬间闪身到侍卫面前,掐着他的脖子,双眼赤红的问道:“你说什么?” 侍卫犹如濒死的鱼,在他手中剧烈的挣扎,双眼泛白,脸颊因为缺氧憋得通红。 赵吉重重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扯着嗓子道:“你先放开他!云澜定然事出有因。” 玄冥这才清醒过来,撒手把人扔在地上,侍卫惊惧捂着自己的脖子,等顺过气来急忙说道:“昨个晋阳长公主去了太子府。并带了一口棺材回太子府。” 赵吉伸手砸了桌边的药碗,气的咳嗽不止,“这个疯女人,定然是她蛊惑云澜出征!我本意是想告诫他不要再同云澜为敌,联手应对顾北堂。她竟然鼓动我儿出征!” 赵吉不明白怎么回事,玄冥却是一清二楚。云姬能主动攀上太子就可以看出,这女人根本不是安分的主。不过一向伪装的好,正好太子妃秦疏影不方便做靶子,赵云澜便收进了府中,当个靶子用。 在查到云姬是晋阳长公主的女儿后,赵云澜对她更是偏宠,一来确实要个靶子掩人耳目,其次就是正好拿云姬在来日要挟晋阳长公主。 赵云澜对自己这个妹妹也没有多大的恨意,甚至还给了她说出一切的机会,是云姬在得知晋阳长公主是他母亲后,拿着太子府的机密向公主府投诚,才被玄冥喂下了她母亲给的毒药。 这些人事本就是赵云澜一手谋划的,在得知云姬身份暴露之后,就借着顾北堂的手将计就计,意在收拢晋阳长公主的兵权。 明明一切都按照设想发展,赵云澜怎么会突然出征?难道.....玄冥神色一僵,难道他暗杀赵思远,投城顾北堂的事情被察觉了? 玄冥抬步就要离去,他心中无端蔓延起巨大的恐慌来,却因他刚才劫持当今陛下,被禁军团团围住。 玄冥抽出腰间的软剑,准备大开杀戒,赵吉摆了摆手,示意禁军退下,扔给他一块玉佩,“见此令如见天子,把赵云澜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玄冥一路飞奔回太子府,在落地之时,被一群暗卫团团围住,领头的赵千对着手中的曾亮的刀吹了口气,笑的欠打:“主子说,他没回来之前,都不允许玄大人出府。玄大人请吧,哥几个也不想动刀。” 玄冥抽出腰间的天齐剑,不过三五个回合,刚才还围成一圈的人,现在个个躺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在玄冥牵了马踏出太子府的那一刻,赵千冷声质问:“玄冥,你确定要背主?” 玄冥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脸色铁青,没有答话,一路向着齐国边境肴关狂奔,马蹄溅起尘土飞扬。赵千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未曾想到,这一面竟是永别。 颜宁拿着周乐传回来的信,眉头紧皱,三下两除五铠甲,在路过顾北堂之时,把信丢给他:“来不及细说了,我先去军营!” 顾北堂展开信,发现跟赵国探子汇报的消息一样,只有短短五个字,却好似一顶乌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赵云澜亲征!” 赵七夺过信件,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喃喃的问:“主子,赵云澜会武?” 残阳如血,天际蔓延的红色,格外骇人,顾北堂心中莫名不安,“说是不精。”他从统领府借了一匹快马,准备进宫面圣,中途突然收到消息,惠太妃邀请了剩下的几位太妃一起喝茶,期间不知怎么走了水,太妃殿那一片都烧了,如今还在救,但谁都知道那样的大火,不可能有人活了。 现在夜家,林家都已经打上苏家的门要说法去了,陛下因为这事更是忙的焦头烂额。 顾北堂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他隐隐约约猜到赵云澜想做什么,但这人图什么呢?赵国已经是他的了。 军营之中,赵云澜懒慵的支着下巴看美人跳舞,拿着酒壶往口中灌,甚至还时不时叫两声好。半点看不出来他身处边疆苦寒之地,而是像是在青楼中跟花魁调情。 南宫影屈膝跪在地上,侍卫接过他手中的布防图,交给赵云澜:“殿下,攻破了肴关、后面便是连城、玉瑙、羌水、黛宁、以及葬着先皇后的烟岚。” 赵云澜提着毛笔在那几个城池的名字,漫不经心的划上叉,“颜宁还有几日赶到肴关?” “行军慢的话,大概需要二十五日,快的话也要二十日左右。我军还需八日即可,但肴关离楚国不远,臣担心楚 国会派兵增员。” “传令下去,凡是杀敌满十人者,官升一级,赐良田三顷。首先攻破肴关之人,官升三级,赏金百两!并且以此类推,攻破烟岚者,封王,赏金万两!” 第100章 南宫影听得心惊,想要劝阻两句,却在触及赵云澜寒冰般的眼神时收声,“有问题?” “属下即刻去办。” 消息发下去的时候,不出南宫影所料,军营沸腾了。谁人不知道李广难封王的事,如今只是攻破一个偏远城池就封王,何其令人眼红。 十日后,肴关破。赵云澜当着众军面,亲自赏金百两,引得军中阵阵沸腾,个个像打了鸡血的疯子,其状态比那些毒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夜凛接到消息的时候,也难掩讶异,神情难看至极。 楚国刚经历内乱,他才登基,根基不稳,目前无法派主力军队前去支援。可那五千精卫,皆是他精挑细选带出来的人,全军覆灭! “赵云澜这个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来人,即刻把这封信传给颜宁和顾北堂!” 谢语儿忧心忡忡的望向远处的天空,抓着楚夜凛的袖子,不安的问:“姐姐他们会有事吗?” 楚夜凛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我会说服大臣们,调主力军队去增援。覆巢之下无完卵,齐国被破,楚国也不会好到哪去。”话是这么说,可他眉宇之间是浓重到化不开的阴翳。 收到消息的时候,颜宁正在看兵书,准备应对赵国的军队,却被这个消息惊的书都险些拿不稳:“肴关被攻破了?” “可探出赵云澜用的什么战术?肴关易守难攻,怎会在两日之内就被攻破?” 叶庆云和皇甫北宸对视一眼,脸上皆是凝重之色,“没有战术,三十万大军攻城,拿命去填。” 颜宁手中的书啪嗒落地,眸中难掩哀痛,这根本不叫打仗,赵云澜这是玩弄将士们的命:“疯了,真是疯了!” “让大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八十日之内赶到连城,另外传信给玉瑙和羌水守将,让他们即刻增援!” 赵云澜晚上准备歇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边站了一个人,他自顾自的躺在床上,明明在笑,语气却极冷:“你还是来了啊!” 玄冥的身形,像是要隐身在漆黑的夜里,他想问问赵云澜为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干巴的说出一句:“你调走赵国四十万大军,城中空虚,楚国和齐国定会趁虚而入,后方失守,必败。而且每日大军粮草辎重消耗极大,没有办法打持久战,你这样会死的。” 赵云澜从床上坐起来,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语气轻佻:“怎么?你不想我死” 玄冥抿着唇没答话,弯腰给人脱了靴子和外袍,细心的拉过被子替他盖好。 “你不是当初知道我的想法的时候,很厌恶吗?甚至还跟我打了一场,害的本王三天下不来床。如今做这些又是为什么?” 玄冥不答话,沉默的守在他身边,赵云澜却来了兴致,自言自语说个没完。 “你说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把一颗忠心都给了我?按理说,你应该恨不得我死才好。” 玄冥不想听他说这些事,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撞破胸腔,又烦又疼,低哑的出声:“你要睡不着,我不介意对你做些,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这句话有点绕,在赵云澜明白过什么意思后,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新奇。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玄冥抓住他露出被子外的手腕,半跪着蹲在他身边,四目相对,极尽的压迫:“你猜?” 赵云澜低低的笑出了声,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本就有绝世之姿,如今一笑,风华潋滟,让玄冥愣了神。 “本王当年想选的暗卫是你哥哥,毕竟当时你的本事跟你哥比实在是有些烂,谁知你非要保着他。本王算得上心慈手软,收了你这个小可怜。 我日子过的不好,地位低微,只能选民间培养的暗卫,你是我的第一个暗卫,连带着年龄也相仿,我那时候只想跟你做个朋友。可后面我发现,季子倾太过于耀眼了,你不缺朋友,更不缺本王这个朋友。于是我很生气的给你改了名,成了独属于我的玄冥。 后面我又争又抢,日子也好过了不少,可我周围的亲人都视我为眼中钉,他人阖家欢乐,我长年守着牌位过。那年除夕,厉王府冷清至极,你亲手做了一碗饺子给我,我想把你当个哥哥也是不错。可后面我发现了你跟你亲哥哥还有联系,于是这么多年,你受了第一次刑罚。 再后来我迎娶太子妃,做到了储君的位置,你为什么不高兴呢?本王的新婚之夜,给足了疏影面子之后,半夜还得迎着冷风去山顶找喝的烂醉的你。可能是那晚月色太好,你醉酒的话我当了真,也可能是这么多年这段关系我不再是单方面渴求,于是我想你喜欢我,我很快的说服了自己爱情也好。我不在乎你是个男的。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为了这事,不仅跟我打了一架,甚至明晃晃的表达了厌恶和请求调职。” 赵云澜已经忘记了自己上次说这么多话是什么时候,他没有把伤口撕开给人看的习惯,声音很轻,好似下一秒就会被吹散在风中。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疑惑,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玄冥,又或者不用任何人回答。 “本王没那么弱,当年被你打一架,不过是想被你揍一顿出气罢了!”赵云澜轻叹了一口气,眸中带着释然的笑:“季子倾啊!你我之间友情、亲情、爱情什么都没有,硬要说的话,最多算主仆之情不错。本王向来对手下人不错,留了不少私产给你,忘了过去吧,以后找个好妻子,喜乐长安。” 第87章 诛心 赵云澜趁他凝神细听的功夫,封了他的穴,玄冥想要冲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赵云澜,你想做什么!” 赵云澜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瓷瓶,眉眼带笑,边给他喂下边道:“本王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早就被吃抹干净了。” 玄冥只觉得眼前一黑,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失去了意识。 赵云澜拍了拍手,屋外进来了两名侍卫,抬起了地上昏迷的玄冥:“把扔回赵国嗜血堂的本部,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是。” 颜宁刚到达羌水,就收到了玉瑙城破的消息,现在玉瑙城的百姓就往羌水逃命,连失两城的噩耗,犹如利剑悬于头顶,众位将士的脸色极其难堪,士气大衰。 颜宁与赵云澜于羌水城下狭路相逢,赵云澜一改前期肉搏战术,采用迂回,狡诈战术,诱使羌水将领叛变,背刺颜宁,成功夺下羌水。 军心溃散,百姓流亡,颜宁腹部包扎着伤口,盯着舆图思考,门外传来了通报的消息——顾大人来了。 顾北堂想要抱紧颜宁,却又怕触及到她伤口,拆了绷带替她重新上药,心疼的红了眼眶。 “我这还没哭呢?你这般羞不羞啊!” 顾北堂不说话,手中上药的动作更为轻柔,俯身吻过她腰部的绷带,轻声道:“宁儿,我心疼的要碎了。” 颜宁拍了他一巴掌,佯装愠怒:“别整那些有的没的,快来帮我看看,我们如今的兵力要怎么阻止赵云澜攻城。” 顾北堂寒眸扫过舆图,如果烟岚被攻陷的话,北部再无防御,赵云澜兵发上京,攻下齐国,不过于囊中取物。 顾北堂眸中黑沉,指向南宫影的牌子,声音寒凉::“以千秋公子的名义约南宫影!告诉他当年的秘籍还有下卷,并且有他杀害仇家证据!” 颜宁有些不确信的问:“他会来吗?” 顾北堂唇角微勾,弧度凉薄的似刀刃:“绝对会的,并且还只敢只身前来!” “明知危险还要来?他不像是那种蠢人。而且这个节骨点上,他也不一定会信。” 顾北堂走向架子上的剑,抽出利刃,寒光照人,笃定道:“他绝对会来的,就凭这把剑!而且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你猜当年南宫影是如何嫁祸给南宫离?” 蜡烛的火花爆燃声响起,电光火石间,颜宁瞬间明悟了过来:“他们二人是双生子!” “你说南宫影敢让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南宫离出现吗?二人剑法如此相似,赵国的兵马大元帅,谁还分得清吗?” 树林之内,颜宁右手轻按剑柄,青衫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他的呼吸平稳而绵长,仿佛与这片夜色融为一体。对面十步开外,一个黑衣人静立如松,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冷如寒星的眼睛。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三发飞镖射出,被颜宁持剑轻而易举的挡了下来,她转过身露出自己的容貌,模仿南宫离的音色开口:“弟弟。” 南宫影站在月光下望向这人的脸,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脸色苍白如鬼,声音因太过惊惧连不成一句话:“你...你的脸....不是被我...毁了吗?” 颜宁就跟着季子慕学会了这么一句话,未曾应声,出手便是杀招,这面具趁这夜色还有几分唬人,必须速战速决,万一被识破就糟了! 她跟师父的身形虽然相似,但高手过招,几个回合便能知道对手的骨龄,趁这南宫影因为太过惊惧和夜色掩盖不容易察觉,正好取他命为师父报仇! 第101章 颜宁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出鞘的瞬间,一抹寒光在月光下流转,宛如一泓秋水。 南宫影的瞳孔微微收缩,拔剑格挡,仅仅是一招,他就意识到这的确是千秋公子南宫离的剑法! 颜宁身形如鬼魅般前冲,剑尖直指燕九咽喉,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两剑碰撞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清脆,溅起的火星转瞬即逝。 颜宁再次欺身而上,这次他的剑招更加狠辣,剑锋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错,剑光织成一张致命的网。 就在两人打的难舍难分之时,南宫影突然变招,剑势由守转攻,狠辣的招式直取对方手腕。 “既然你如今还能提起剑,那我就再废你一次经脉!” 颜宁且战且退,被逼到了一处断墙边。南宫影看准机会,一剑直取颜宁心窝。 埋伏在此的守卫们,见此捏了把汗,顾北堂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季子慕手中的银针蓄势待发。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颜宁胸口的瞬间,颜宁的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 “你不是南宫离,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千秋剑法的最终式!” 南宫影的剑停在了半空,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颜宁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腹部,剑尖从后背透出,滴着鲜血。 颜宁摘下面具,抽出长剑,对着远处高耸入云的树木,冷呵道:“什么人!”她刚才刺的明明是南宫影的胸口,却被一颗石子扭转了角度。 赵云澜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从树上跳下,步伐散漫的倒像是在散步:“你现在杀了他,我可就没人打仗了。” 在他现身的那一刻,周围的利剑围成了个圈,季子慕更是双眸通红:“你把我弟弟怎么样了?” 赵云澜对此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扫过顾北堂和颜宁,懒慵的询问:“十万大军攻城,你们现在不回去看看吗?羌水城怕是要破了。” 寒光闪过,颜宁冲着他心口刺去,速度快到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杀了你,这场战争自然也就平息了。” 赵云澜用手夹住剑刃,碎发下眸子是压不住的疯狂:“是吗?” 顾北堂瞳孔微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什么!” 赵云澜似乎对于他们惊异的状态很是满意,从怀中摸出诏书丢给顾北堂,笑的阴郁:“认出来了吗?我的好弟弟!” “你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赵云澜眉梢上挑,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很感兴趣,“你觉得天桥下一个算命哪来的那么大本事,他是赵国国师,也是钦定的太子太傅。”只不过因为我太过于狠辣和不择手段不再认我这个学生罢了! 赵云澜的视线又落在颜宁的身上,玩笑似的问:“弟妹,我最多只想打倒烟岚。如果你不想生灵涂炭的话,就把后面两城给放了。顾北堂应该清楚,一无所有的赌徒,最后唯一能压上的只有自己的命。” 颜宁收回自己剑,眼底寸寸冰寒:“你妄想!我齐国的土地,岂能拱手让给你这等宵小之徒。” 赵云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笑意不减,“何必呢?烟岚本就赵国的国土,而且顾北堂登基,你就是帝后。为外人的土地这么拼命,有意义吗?” 此话一出,周围士兵面色大变,警惕的看着颜宁和顾北堂,怀疑的种子在心底发芽。 “你休要在这挑拨离间!” 赵云澜也不恼,依旧是那副懒慵的模样,好似世间万物都跟他没有关系:“是不是挑拨离间,你们打开诏书一看便知。对了,那诏书加盖了赵国的玉玺。” 领头的将领把剑对准了顾北堂,言辞狠厉:“还望顾大人交出诏书给我等瞧一瞧!我们总不能跟着敌国将领行事。非我国人,其心必异!” 颜宁和季子慕守在顾北堂身前,刀剑恒立:“我看谁敢!” 顾北堂早就想过身份会暴露的那天,他身上也有空白诏书替换,可问题是赵国玉玺要怎么办?不行,绝不能打开,不打开还有转机,一旦打开就彻底再无回旋之地。 双方久久僵持不下,直到守卫来报,“赵国趁夜偷袭,羌水城要守不住了!” 颜宁心中一沉,对着他们下令:“还不快去守城!你们这是抗命吗?” 谁知领头的将领冷笑道:“别在这装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了,说不定今夜就是你们联合赵国一手谋划!兄弟们,跟我走,我们不做那亡命鬼!” 季子慕想要出手把这些人杀了封锁消息,顾北堂对他摇了摇头,没用的,赵云澜绝对不会只做一手准备。这个消息怕是早就传到羌水城了。 齐国将领内讧,楚国想帮也是有心无力,一连五城失守,京师震动,齐珏连发五道诏书为顾北堂和颜宁证名,并且抗旨将领以谋逆处置,才堪堪稳住局势。 “那道诏书上到底写的什么?真的有加盖赵国的玉玺?” 顾北堂把诏书交给颜宁,颜宁越看眉宇皱的越深,这个诏书太过于匪夷所思,这上面竟然是承认顾北堂父亲的身份,在赵云澜身死后,并且立顾北堂为赵国储君,颜宁为赵国太子妃。 “你能猜出他想做什么吗?” 顾北堂对于赵云澜实在是厌恶,对于这道诏书更是无半分好感,但同为一类人,他彻底清楚了这人想做什么。 “诛心。” 顾北堂眸中的情绪异常复杂,心中很闷,说不出来的烦躁:“他在诛杀所有的人心,他生父赵吉,晋阳长公主,死去的先帝,新丧的齐璟,如今的齐珏,乃至你我。” 第88章 尘埃落定 烟岚城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地势险要,终年云雾缭绕,景色美不胜收。同样也是齐国的边防的最后一道关卡。 今晨的雾中渗着铁锈味,南宫影单骑立于战场中央,玄铁重剑插在身前,剑柄上九枚铜环在风中叮当作响。 他望着城楼上的女子,恨意疯长,眼中的幽暗如同深渊中的毒蛇,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把颜宁吞杀! “怎么?青天白日颜统领就不敢迎战了?”南宫影笑意怨毒,啐了一口,“果然跟你师父一样,活该是阴沟的的老鼠,一辈子见不得光!” 顾北堂拉住想要迎战的颜宁,摇了摇头:“不可被他激怒。” 颜宁抹开他放在肩膀的手,神情坚毅,命令守军打开城门,乘马应战。马背上的人未着铠甲,只一袭素白战袍,腰间悬着的却非那杆名震天下的银枪,而是那柄千秋长剑。 南宫影见她真的敢出来,不由得哈哈大笑,拔出重剑指向她,神情的难以自抑的癫狂。 “好,好啊!老夫今日就送你去西天!” 颜宁没管他,对着在马匹上昏昏欲睡的赵云澜问道:“我若是胜了他,你退兵如何?” 赵云澜掀开眼皮看了颜宁一眼,不情不愿的应道:“哦?齐国这般对你,你还如此忠心耿耿,当真是不易!不过看在你是我弟妹的份上,本王答应你。” 话音刚落,二人策马冲锋。马蹄踏碎尘土,剑刃上的血水在雾气中拉出猩红的长线。 颜宁旋身避过一道刁钻的斜撩,南宫影的剑势越发诡谲,剑锋突然软化如鞭,毒蛇般缠向颜宁咽喉。颜宁仰身马上,提剑格挡,剑刃相擦带起刺耳尖啸。 顾北堂手拉弓 箭,瞄准南宫影的身形,直取项上人头。 利箭破空,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另一只羽箭破空而来,两箭对撞,皆是被震的四分五裂。 赵云澜把手中的弓箭扔给下属,折扇轻摇,用口型说道:“这可就没意思了。” 颜宁借着南宫影分神的瞬间,突然弃镫跃起,足尖在白马头顶轻点,人如飞燕掠空。长剑化作流光直取南宫影眉心。南宫影急撤剑回防,却见那剑光中途陡转,在他左肩划出一道血痕。 南宫影抹去肩上血迹,舔过嘴角,狞笑道:有意思,用我的剑式对付我? 颜宁手中的剑轰鸣作响,她知道南宫影难缠,可这人剑法比想象的还要诡谲。 南宫影手腕一翻,重剑突然由横扫变直刺,正中心口!幸而颜宁及时侧身,剑锋只划破衣袍。但紧接着第二刺已到肋下,这次再难躲避。 嗤—— 千秋剑勉强拨偏重剑轨迹,但仍被刺入右肋三寸。颜宁闷哼一声,左手突然抓住南宫影的剑刃,任由锋口割破手掌。鲜血顺着剑槽喷涌,在雾气中形成血虹。 南宫影一怔,旋即冷笑:徒手接白刃?南宫离就是这么教你的! 颜宁不答,突然松开剑刃,青钢剑自下而上斜撩。这一剑毫无花巧,却快得超乎常理。南宫影急退,仍被剑尖划开胸甲,在胸口留下细长血线。 须臾?南宫影低头看着伤口,难以置信,你竟练成了这招...” 千秋功名,不过须臾!剑谱的第一式,也是最后一式。南宫影花费心血多年始终没有悟透。 颜宁肋下血流如注,却挺直腰背:师父说,当年的剑谱他本就是想留给你! 第102章 南宫影闻言突然暴起,冷呵道:“信口雌黄!”重剑犹如灵蛇,竟同时攻向颜宁上中下三路。颜宁不避不闪,千秋剑直取中线,剑尖微颤,竟分出七点寒星。 一声脆响,众剑应声而断。南宫影握着半截断剑踉跄后退,咽喉处缓缓浮现一道红线。他瞪大眼睛,眼中尽是不甘:“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颜宁颜宁捂着肋下伤口,血从指缝不断涌出,她看向地上躺在渐渐气绝的南宫影,“师父说,你不论是天分还是努力,都远远超他。假以时日,吾弟必为天下剑道魁首!那才叫畅快!剑道不过须臾,吾与吾弟才是真正的千秋!” 南宫影听着这些话,像是从天边飘来的一般,眼中有混沌的迷茫,却又撑着最后一口气,诉尽平生恨意:“谁要同他千秋!我才是南宫家第一人......” 赵云澜神情漠然的看向地上的南宫离,抬手退军。颜宁松了一口气,心还没有落到实处,又被高高的提起,笛声悠扬。 远处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毒人的嚎叫声响彻烟岚,颜宁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那些发狂的毒人,质问赵云澜:“你答应会退兵!” 赵云澜停下了吹奏笛子,落在颜宁身上的目光很平淡,笑道:“本王这不让大军退了吗?” 颜宁忌惮的盯着那些毒人,城楼上的顾北堂确实已给将士们分发好了华医者准备的解药,以及应对毒人的药粉。 “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云澜把笛子插进腰间,跳下马往烟岚城走去,听到这个问题,他的笑意堪称温和,眸中光彩照人:“带我母亲回家啊。” “什么?” 城楼上的迅速布置好弓箭手,万箭齐发朝他袭来,赵云澜恍然不觉,操纵着毒人缓慢向烟岚城走去。 “绝不能让他进城,大家守好城门!” 颜宁感觉那些毒人有些不对,猛然发现他们衣服上露出的东西,瞳孔猛缩,失声大喊:“不,放赵云澜进去。这些毒人身上绑了火药!” “放我进去吗?”赵云澜笑的癫狂,声音满是愉悦:“颜宁,我是要炸了烟岚这座城。” 颜宁身上带着伤,这些毒人带着剧毒,没有药她不敢冒进,只能先退回烟岚城。就在她进城关闭城门的瞬间,毒人莫名的发了狂,朝着城门口猛扑,原本要闭合的大门,硬生生从小缝到被撕开一个大口。 士兵们前来抵挡,赵云澜直接射出火箭,引爆毒人身上绑的火药,霎时一片死伤。 “不行,再阻止不了赵云澜,烟岚城真的会亡。” 顾北堂攥住颜宁的胳膊,阻止了她下一步行动,颜宁微怔,战场上突然响起了另一道悠扬的笛声。 正在进攻的毒人瞬间停止了进攻,远处有人正风尘仆仆的赶来。 玄冥一手培养起来了毒人,他的操控力自然比赵云澜更为娴熟。见状,赵云澜把玉笛握在手中,不怒反笑:“怎么?你要叛主。” “主子,收手吧!现在你停手,你依旧是赵国最尊贵的太子,未来的帝王。” 赵云澜看向城楼上的顾北堂和颜宁,笑意更甚:“你觉得他们在,我们顺利登基?” 他贴身走近玄冥,似乎想要轻拍他的肩膀,玄冥没有防备,噗嗤一声,匕首插进腹部,鲜血如注。 赵云澜半弯下腰,神情好似哀叹:“走了为什么要回来呢?” 笛声再次响起,毒人再次暴动,就在赵云澜抬脚离开的瞬间,长剑捅穿左侧胸腔,他咳出的鲜血落地成梅。 玄冥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顾北堂和季子慕却是松了一口气,计划成功了。 赵云澜转身看向他,胸口的利剑冰凉极痛,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刺左胸做什么?是不想让我死吗?” 玄冥闻言面色煞白,嘴唇翕动,却吐不出一个字。 “你这幅模样是做什么?真舍不得我死?”赵云澜咳出几口血沫,似是轻叹:“可我想死啊,本王早就服毒了。” 玄冥呼吸骤停,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犹如溺死之人,在被挤压走最后一丝生机。 “你说...什么?” 赵云澜不再理他,踉跄的往乱葬岗的方向走,他母亲的尸身怎么会在烟岚城那么大的地方,当然是那种死了都拼不成完整尸骨的乱葬岗。 颜宁见状问顾北堂,“我们要跟去吗?” 顾北堂替他上处理手上的剑伤,叹了口气,望着死伤一地的士兵,以及周围忌惮的将领,揉了揉颜宁的发丝,轻声耳语:“赵云澜必死,可赵国内斗就要开始了。” 颜宁心中一紧,声音干涩:“你要走?” 顾北堂摇了摇头,轻柔的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污:“我想陪着你。” “可赵国内斗,必然大乱。晋阳公主、赵吉、赵云澜他们三个失势,若无人主持大局,赵国百姓必为砧板上的鱼肉。蛮夷趁机北下吞并赵国,齐国和楚国必也被殃及池鱼。” 顾北堂的声音似三月春风,很认真看向颜宁的眼睛:“可我若回去登基,你我之间该如何?君心易变,更是多疑,齐珏不会再让你掌兵。大概率让你公主的身份联姻赵国。” 颜宁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她本来就想跟着爹爹回江南,对于兵权并不是很在意。楚国有谢语儿在,齐国有齐珏,赵国有顾北堂。 她只看到了未来天下定会河清海晏,国泰民安。战乱平息,天下太平,这何止是武将的愿望,这更是天下黎民百姓共同的诉求。 “可我怎忍心把宁儿困在深宫,就算皇后又如何。我只想你做天边翱翔的鹰,而不是深宫的雀。” 颜宁对此倒是看的很开,甚至还有心思笑着打趣他:“我是深宫雀?难道你这个当皇帝的还能飞出紫禁城不成。关关难过关关过,谁说我当不好皇后?楚国和齐国说起来都算我的娘家,你这个小小赵国,莫要放肆。” 这话一出,顾北堂直接落了泪,他到底何其有幸能遇见颜宁。 颜宁弯了眉眼,比明月还动人三分:“顾北堂,去吧!我想跟你一起看看这盛世太平,时岁和丰。” 第89章 尾章: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赵云澜的玉笛坠入血泥时,乱葬岗的鸦群惊起如墨云。他踉跄着拨开腐草,指尖触到半截褪色的青玉簪,忽然低笑出声。那笑里渗着血沫,混着二十年的执妄碎在风里。 “母亲,这么多年,儿臣来迎你了。”他攥着玉簪仰面倒下,天际盘旋的鹰隼投下孤影。 毒人身上的火药引线在最后一缕笛声中悄然熄灭,呜咽的风收束着战场最后的尾声,玄冥寻着血迹找到了找赵云澜。 赵云澜抬眸扫 了他一眼,就失去了兴致,闭目等死。玄冥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顿瓶瓶罐罐,掰开他的嘴就要往里灌。 “你这般是做什么?” 玄冥一向不辨喜怒的脸色上,出现极致的痛苦和愠怒:“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云澜看着他的模样,觉得有些讽刺,但人到临死,其言也善,“本王早就知道你背叛我了。” 玄冥跪在他身边,声音沙哑:“猜到了。那一剑你也是故意让我刺的对吗?” 赵云澜闻言没答话,玄冥以为他默认了,却见这人一脸冷漠的讥讽:“别那么自作多情了。季子倾,你如果真的对我还有些主仆之情的话。答应我一件事,把我母亲的墓迁回我的封地,以及把我葬在母亲身边。我这辈子什么都没得到过,唯独母亲,给我了她所有的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我支撑了那么多年。” 赵云澜吐出一口污血,声音轻的像是要飘走,他说的很慢,但尽量再让玄冥听清楚。 “对于你的背叛,其实我早有预料,只不过还是有些恍然罢了。”大限将至,赵云澜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话说完:“你跟我从始至终就不是一路人,我这样狠辣歹毒的人,是学不会爱国家的子民,也当不好一个帝王。你没说,可我都知道。可是季子倾啊,害死了我母亲的赵国,你让我如何去.....爱?” 赵云澜没想着等他回答,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的母亲听,手中的玉簪悠然滑落,玄冥好似听到了一句很轻的问话:“其实我也真的挺想知道,你到底怎么看我?” 玄冥哽咽的近乎说不出话,抓着他的手,把多年不曾开口的心事大白于天日。“没有...不...爱你...我知道你成功不了,所以投靠顾北堂给你换条生路,仅此而已.....” 可那人早就闭上了眼睛,风一吹,冷的刺骨,入目只见荒草萧瑟。 七日后,赵国新帝登基的诏书与齐楚两国的盟约同时抵达烟岚城。顾北堂展开明黄绢帛时,城楼下的将士们正将染血的战旗换成祈福的天灯。颜宁倚在雉堞边擦拭千秋剑,忽觉肩头一暖。 “赵国愿与齐楚共设三省盟会,在位之年永不互犯,贸易经商,共创盛世。”顾北堂将大氅披在她身上,指间龙纹扳指尚带着铸玺的新痕:“我把盟城定在烟岚。” 第103章 颜宁挑眉望去,见他从袖中取出块虎符递给自己:“谢语儿从楚国来信,说要在盟城设女子讲武堂。齐珏倒是闹着要拆了城墙种桃花——你说我们是留东南角的烽火台当藏书阁,还是把西市的老酒坊改成...” “顾北堂。”素手忽地按住他喋喋不休的唇,颜宁眼底漾开狡黠流光:“你奏折批傻了?” “这是我求亲聘礼的一份,北幽十二万兵马,此生只听一人号令!” 暮色浸透皇宫时,顾北堂正被颜宁按御书房的檀木案前。窗外飘来桃瓣落在未干的墨迹上,恰点染了《三国盟约》最后一行小楷:“山河为聘,千秋作诺,此生不教烽火惊红妆。” “别动。”颜宁突然贴近,顾北堂喉结微动,却见她指尖拈着花瓣笑吟吟退开:“陛下,今是上元节,听说有盏凤凰花灯压轴。本宫的猜谜实在是不太好。” 顾北堂把她揽入怀中,眸中的深情像是要溢出来,语调沙哑宠溺:“愿为娘子解忧。” “残戈断戟埋深雪,炊烟不断千里绵。八个字成语。” “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