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 人在江湖也要读大四》 第1章 [bg同人] 《(综武侠同人)人在江湖也要读大四》作者:寂川靖川哒【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曲泠没有想过这一天,作为一个江湖人士,她失忆了,还要被抓过去在江湖读一个什么大四。 系统:我们的目标是,绝不延毕! 系统:为此,我为你准备了—— 已读不回消息的指导老师千面公子 病痛缠身还要喝酒的辅导员小李飞刀 比你还清澈愚蠢的室友飞剑客 说不定马上就要病死的毕业作品苏楼主 小组作业里源源不断带给你活干的队友盗帅和四条眉毛 还有随处可见的减速带,永远不下来的资金…… 曲泠:了解都是什么意思后,发出尖锐爆鸣# #读大学读疯的产物 #比较欢乐的日常向同人,男主是阿飞阿飞阿飞!(大喊) #请轻喷,不喜欢点左上角求求了 #医学生应该是大五毕业来着,但是为了顺口文里采用的是大四,向医学生致歉 内容标签:武侠 江湖 系统 甜文 治愈 沙雕 主角:曲泠 阿飞 一句话简介:能毕业吗,能吧,能吗?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风雪连绵,寒气如刀,将这边关上的庄子尽数包裹,以其锋利来冰封所有人的感官。剑一般的冰棱一条条挂在屋檐边,冷冷地插进这个夜晚。 曲泠趴在窗边,她直面着冷夜的恶意,毕竟也不会比她的心更冷了。 天杀的,早知道醒了还要读大四,她失忆之前怎么不多挣扎一下了。现在重开又不能重开,了解一下什么是大四之后读又读不了一点,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叹出一口气,看着白气消散在空中,然后又一次点开她的“学生服务中心”,看向了“江湖医学系大四培养方案”。 然后看着就不想活了。 曲泠关掉页面,又叹了一口气。 她是四天前在这片边关雪地上醒来的,醒来时对自己的过去,自己的一切,都一无所知,连名字都是这个大四系统告诉她的。 这个系统给她灌了许多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告诉她,她被它选中复活了,来进行一次大四毕业任务,只有在任务过程中才能找回记忆,完成任务才能偿还系统复活她花费的能量。 知道具体的任务之后她相当崩溃,还没崩溃多久,又被大雪给征服了,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遇到这间屋子,看起来已经有很久没住过人了,好在里面东西也还齐全,打扫打扫就能住。 曲泠用系统给的积分购置了生活用品,一个人在这里过到了今天晚上,目前正在用不断地学习来消磨时间。 说来应该是和她失忆前的身份遭遇有些关系,大部分的江湖医学知识她都有一种学过的感觉,不熟悉的知识也学得很轻松,如果只是单纯的学习系统就好了。 可惜是大四系统,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夜深了,再看伤眼睛,曲泠合上了她看到一半的医书,要去吹灭蜡烛。 就在这时,她看到外边的雪地上,一个衣衫单薄的人影。 人影滑破了黑夜,寂静地踩着雪朝这边走来,依稀可见是个少年,他低着头,腰间别着什么。 曲泠心中生出一股疑惑来,又想到这是江湖,心中一悬,少年忽然抬头,她与他四目相对。 看不清少年的面孔,能看得清的是少年动作,看到光亮,他没有朝这边走,而是在另一间屋子旁,靠在屋檐下,坐下来了。 雪下的很大,看起来要把少年淹没了。 曲泠一阵沉默,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犹豫了几秒。 失忆了武功还是在的,没有可以对比的记忆她不知道自己在江湖算个什么水准,潜意识里却很有信心。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功夫,她拿着伞打着灯推开了房门。 风雪一打罩面就给她吹迷糊了,她裹紧衣服,往少年那边走过去。 少年打她推开房门那一刻起就察觉到了她的靠近,眼睛像动物看人一样地盯着她,靠近了曲泠才看清楚少年的脸,不由得愣了愣。 他着实有一张很英俊的脸,这张脸是挑不出瑕疵的,在雪中格外透出一种洁净的气息,配上他挺直的背,让她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曲泠为他打伞,雪从落往少年身上,改为落往她身上。 “这边有间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你要来过个夜吗?晚上风大,露宿在外面会吹出毛病的。” 少年先是沉默,瞧见曲泠就这么站在他边上不动,才开口。 “我不要。”他拒绝得很利落,明明夜晚没有一个栖身之地何其难熬。 曲泠睁圆了眼睛,问他:“为什么?” 她没有得到回答,少年别过头去。 曲泠蹲下来,蹲在少年身侧,她注视他的脸,直白的注视持续了一会儿,少年才把头转回来。 “我不接受别人的恩惠。”他这次说得更让人云里雾里。 曲泠听不懂了,但她知道这么耗下去她要得风寒,伸手一戳少年肩头。 他肩头很凉,布料很硬,想来是有雪水流进去了,她一戳,少年往后躲了一下,只是他背后就是墙,没有躲掉。 曲泠觉得他看起来就像小狼一样,马上就要炸起来了。 她歪头:“这算什么恩惠?” 她朝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灯火的鹅黄光线下,她精致的五官如暖玉一般,把她映照得像美人诗中的主角。 “要不这样吧,我求求你。” 少年真的炸起来了,他马上就要往雪里走,姑娘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剑——这个刃都没开的铁片就先管它叫剑吧。 曲泠越劝越疑惑:“雪今天晚上不会停的,方圆几里都没有别的人家了,你再往前面走真的会被雪埋的。” 少年皱了皱眉,他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两人保持这个诡异的姿势,曲泠试探地扯了扯剑。 第一次他岿然不动,她不信邪地再扯一次。 少年终于顺着她的方向走过来了一步。 拔河得胜的曲泠噗嗤一声笑了。 她站起来,把少年领进了屋子,门一关,窗一关,磨人的风雪被拦在了外面,嗷呜嗷呜地叫。 屋子里早没有柴火了,但是她可以从商城里换木头,换了好些,用火折子点燃,又把壶提过来,里面的水是白天烧的,早凉了,正好现在热一热。 只有一条凳子,上面还放着曲泠的医书,少年没有坐,抱臂靠在墙上,看着她打开橱子,从里面抱出一床被子来。 “我睡地上。”他道。 你当然是睡地上,曲泠心想。 她左右看看,发现屋子的左边有窗户,晚上要是窗户破了是绝对睡不安适的,那就只能把铺盖布置在右边,也就是 靠近她床的位置。 “我不睡你那边的地上。”他又道。 他的说法很有歧义,曲泠秀眉一挑,反问:“我长得很吓人吗?” “……”少年稍微低了低头,他大概是不习惯和姑娘共处一室,“你长得不吓人。” 曲泠说:“那不就对了,我长得又不吓人,睡左边的地上要是窗户破了,半夜有得你冻。” “我不怕冻。”少年反驳道。 “那你好厉害。”曲泠一边铺铺盖一边说,“但是要更不怕冻才行哦。” 铺完她直起腰,面对少年,对他眨了一下眼。 “我算是个大夫,在这里要听我的,药材那么少,我可不想再多治些病人。” 在修武侠医学的大四学生,虽然没有毕业还没正式上过岗,但也是大夫……吧。 她在雪夜里格外有光彩,少年和她交换眼神,他有的是一种和她截然相反的孤独的光彩,衣衫陈旧武器不堪都挡不住的,他比他腰上的剑,更像一把剑。 曲泠静静瞧他,忽然问:“你应该是个好剑客,你叫什么?” “我叫阿飞。”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我叫曲泠,想怎么喊我都可以,只要不难听就行。” 她不问为什么是这么个奇怪的名字,阿飞也不会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柴火渐渐旺了,温度升高,屋子总算是暖了起来,水的温度也适合暖身了。曲泠给阿飞倒了碗水,他睫毛上都有了一层薄薄的雪,脸被冻得发红,喝了热水才缓过来。 阿飞捧着暖手的碗,他更像一只小狼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出声过的系统跳了个弹窗出来。 【您已结识系统为您匹配的室友——“飞剑客阿飞”。】 【大学生最共同的是什么,那就是眼睛里清澈的愚蠢,恭喜你,你成功找到了你的室友!虽然室友也许对你的毕业提供不了一点帮助,小组作业还要你捞,很容易被坏女人骗,看起来在江湖很容易挂科……】 曲泠:…… 曲泠:【这个室友,是我理解里那个室友的意思吗?】 第2章 【是也不是哦!因为宿主你并没有去实习也没有提交申请,所以还是要和室友在一起休息的哟。在系统的贴心服务之下,会保证您和室友自动组队,毕业前会一直同行的!住宿问题也会一并解决哦!】 曲泠:【这个自动组队是指……】 【就是指你们走散了也能马上遇到,基本上不会有长久分开的机会,每个副本差不多都会在一起之类的,就是这样而已啦。】 曲泠:【所以其实是那种长期队友的关系?那解决住宿问题是什么意思?】 【就是保证你们能住在一个地方,或者住的很近。另外我们系统还贴心为您准备了很多待解锁的人际关系哟!】 曲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比如说,已读不回或者读都没读的指导老师,说不定马上就会病死的毕业作品……】 曲泠压抑不住:【毕业作品病死是什么鬼啊,太荒唐了吧!】 她看得一阵无话可说,阿飞发现了她的呆滞,对上她饱含复杂情绪的目光,看见她捂住脸,深深地埋下了头,好像在深深的忍耐什么。 一想到以后,曲泠就对未来感到一阵绝望,一边想着她的冤种毕设到底是谁,一边给阿飞续上了一大碗热水。 阿飞一连喝了好几碗,碗里一滴也没剩下,他通红的鼻尖恢复了正常的肤色,人也能哈出热气,眼睛明亮多了。 曲泠奇怪道:“你很久没喝水了吗?” 阿飞回答:“我渴了会吃雪。” “那不得吃出病来。”曲泠吐槽。 要不明天还是给室友做点好吃的吧,怪可怜的。 蜡烛的火焰跳了几圈,一只蜡烛要燃尽了,曲泠当然还准备了一捆,不过估算下时间,现在也该睡觉了。 她接过阿飞的碗,熄了柴火简单收拾了下房间。 阿飞背过身,曲泠犹豫了片刻,觉得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脱下外衣钻进了被子里,阿飞听到声响,吹灭了蜡烛。 他也钻进了被窝里,四周重新归于寂静,耳边唯有风声。 武功让曲泠能很清楚地听到阿飞的呼吸声,挥之不去地萦绕在心头。 她一想到后面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在等她,不知道会在系统的安排下遇到什么事,忍不住悲从心来,不可断绝。 第2章 阿飞醒的时候,外面的雪还在下,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屋里却暖洋洋的,伴随柴火发出的响声,要酥到人骨头里,从母亲死后,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早晨了。 这些年,他一个人活在雪原上,早就习惯了和动物相处,要不就是独来独往,这样一睡醒就能看到别人的日子,恍若隔世。 收留他过夜的姑娘坐在窗户边上,在看书,她旁边是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一盘炒菜一碗粥,还有一壶水。水和粥都冒着往上升的热气,阿飞光是看到就觉得喉咙有点干。 这不像是在雪地里该有的场景,反而活像一个陷阱,不过陷阱的布置者看起来不够聪明,一大早看书看的昏昏欲睡,头点如小鸡啄米,都快埋进书里了。 她长得太精致了,反而有种人偶感,那种不似凡人的美丽能叫人屏住呼吸去注视,她是一朵还没有打算绽放的花,尽管没到花季但处处都开得完美,此刻没有什么人能忍心把她折下。 昨晚她笑的时候,阿飞一下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可是她那张脸,却又着实写满了无邪。 那么,她是能被相信的人吗? 被他猜测会不会骗人的姑娘,脑袋已经快要扎进书里了,像敲木鱼一样,又一次差点栽倒后,她可算是清醒了。 “早上好!”曲泠揉揉眼睛,困的直打哈欠。 为了防止室友一大清早就走了,她定了个闹钟早早起来一边看书一边等他睡醒。但是今天签到获得的这本系统给的教科书指定是有点邪门的,她看了几页就想睡觉,不到十页就成了这样,这也是大四生活的一部分吗? “……”阿飞并不和她说话,利落地起了床,还不忘叠被子。 曲泠不惊讶于他的无动于衷,毕竟是能在雪夜和她犟着的人。 给阿飞准备好的早饭还在散发诱人的香气,她冲着桌子抬了抬下巴:“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可别再说什么不受人恩惠了,你吃完饭帮我把碗洗了地扫了就是帮大忙了,我懒得动手。” 阿飞听到此话,应该是斟酌了一番,附近看情况是确实找不到吃的了,也就是说,他只能吃曲泠的,便也没再推脱。 曲泠起身把凳子让给了阿飞,坐回床边去,打了个哈欠。 阿飞坐下,拿起筷子,他把粥和菜瞧了个遍,而后注视着曲泠,说:“我会还你的,我从不欠别人的债。” “知道啦知道啦。”曲泠招招手,“那我就等着你还,你怎么总是说这些话?” 阿飞又回到了沉默中去。 他说话总给曲泠一种他是在荒原长大的奇怪感,不怎么与人交流过,他要是不说话,奇怪感又变成了孤独感,就那么挂在他脸上。 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两种感觉全消失了,他的眼睛好像在发光,模样全神贯注,就像蜡烛在一瞬间被点亮了,照亮了他冰冷的脸。 这又是极大的反差了。 粥一入口,就让阿飞睁大了眼睛,他喝得仓促,几口下来,转而又去夹菜。 阿飞专心吃饭,曲泠专心观察他,他吃得太快,快得不太正常,明明曲泠准备的食物也不少,但还是很快就被他解决了,留下两个空盘,和干干净净的酒壶。 这样的即视感,让曲泠又想了昨夜的想法,他确实是很像一头雪原上的狼。 “味道怎么样?”曲泠兴致勃勃地问。 “非常好。”阿飞直接道。 她一抬下巴,发出了“我果然超厉害”的骄傲声。 她就知道自己的厨艺是最棒的,这可是第一次下厨的时候把自己都惊艳了的厨艺。 曲泠再问:“你很喜欢吃东西吗?” “我有时候三天吃一顿。”阿飞并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吃饭,想到什么说什么。 曲泠听明白了,他是因为三餐不定,所以对吃的很珍 惜吧。 也是,雪夜还在外面漂泊的少年,难道还能餐餐吃饱吗。 曲泠并不清楚失忆前自己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潜意识告诉她绝不至于食不果腹,她更怜惜室友了。 “中午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没有特别想吃的吗?” “没有。” 阿飞不挑食,一番对话下来,他居然称得上是有问必答,只是他的态度着实是很容易把天聊死,让对方失去聊天的欲望。 吃完阿飞就按照曲泠说的去洗碗了,曲泠接着看那让她打瞌睡的书,一翻开困意再次上涌,她忍不了,打开这本书的道具详情页面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却只看见一行大字—— 【道具名:早八大学生的教科书,特殊作用:致困率百分之百。】 【介绍:这是一本承载了大学生早八怨念的教科书,到了大四,这种怨念尤为浓重。曾有一名大学生说过:任何困难都可以战胜我,早八更是不战而胜。】 “……” 曲泠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发现下面还有个关联套装,点进去一看,套装名为“早八冤魂”,一共分为“早八大学生的教科书”,“早八大学生的早饭”,“早八大学生的闹钟”,“拼命上了早八但是老师为什么不点名”四件套。 集齐套装可以点亮技能,赋予指定对象一天的早八buff。 不是,这还是汉字吗? 大为震撼的曲泠挨个看了其它三件物品,发现一个比一个卧龙凤雏,又点开商城,发现正常的商城页面一旦翻页过半,后面都是这种让她欲言又止的东西。 比如“被辅导员打回来的假条”,“抢不到回家的车票”,“临时通知的班会”,“学校的共享电动车但是被人划了二维码版”,“学校的共享电动车完好版”,“某大学生的毕业论文”…… “早八大学生的教科书”,售价一千积分,而这在道具里还算是并不昂贵的那一种,天可怜见的,她在这里过了这么些天才花了二百积分不到! 而且她目前拿积分的途径也只有新手大礼包送的还有签到的积分,还不是百分百给,是签到有百分之九十九几率获得二十积分,另外百分之一几率是获得一个随机道具。 扣除掉生活开销,剩到手里只有不到一千的积分。 至少有比没有强嘛,曲泠安慰自己,合上书。 她换了一本正常的医书,总算开始了认真学习。。 中午吃的是跟早上一样的菜,炒完菜曲泠掂量掂量剩下的菜,感觉最多只能再吃两天了。 商城里当然还能买,但是突然多出来一个室友,她想不到怎么解释突然多出来的菜。 第3章 所以在吃中饭时,曲泠把一件事提上了日程。 “雪什么时候会停?” 阿飞刚咽下去一口菜,听见她说的,停了停筷子。 他说:“这样大的雪,应该还要一两天。” 曲泠点点头,阿飞说的时间正好菜在食材能供给的线上。 那就不用再补给食材了,收拾东西准备入关就行。 她喝着粥,思绪飘到了关内的世界上:“那我应该两天后会就会动身入关,阿飞呢?” “……” “阿飞要去哪里?” 其实曲泠知道阿飞会说什么,系统说了阿飞会跟她同行,那么他的目的地也很明显。 不出所料地,阿飞说:“入关。” 曲泠合掌,顺势发出了邀请:“那我们要不一起吧。” 可能是嘴里还在吃她煮的饭,阿飞的态度一点一点的软了下来。 他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对关内的事情一无所知呀。”曲泠没有提自己失忆了的事情,“如果能有个伴,会更安心一些,两个人也更方便互相照料。” 阿飞摇头。 “我对关内也一无所知,我是在关外长大的。” “欸?” “我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和我说过关内。” “欸!” 曲泠居然觉得不意外,她只觉得好厉害:“一个人,一直在关外吗?” 阿飞再摇头:“还有狼。” “好厉害,我就做不到。”曲泠托腮,瞧着阿飞。 阿飞往下说:“我不会和人相处,帮不到你,但是你收留了我,我会报答你……如果你需要我和你一起走,我可以保护你。” 说到后半句,他有一个轻微的皱眉的动作,仿佛报恩是件很陌生很棘手的事情。 曲泠看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凑近了些。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很不会和人相处。” 阿飞不受控制的眨了下眼,看着曲泠过分漂亮的脸:“和人相处很难,我常常不懂人在想什么。” “那狼呢?” “虎狼至少比人好懂。” “唔……有一种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的感觉。”曲泠碎碎念。 阿飞眼神变得疑惑,曲泠却退回来,接上了阿飞适才说的话:“至于你刚才说的可以保护我,其实我会武功——” 她露出一个笑来:“但是我们一起走吧。” 阿飞愣住,他不能理解这个女孩子怎么说出来这么让他费解的话,默然片刻,又反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曲泠叉腰,她不问阿飞入关做什么,也不问别的,“女孩子都说想了,你就答应嘛。” 第3章 雪结束得比阿飞说得还要早,到了第三天的中午,就已经停得差不多了。 曲泠收拾了两个包裹的行李,她其实还有很多药,装在小白瓷瓶里不知道有什么功效,它们长得没有两样,是她一醒来时就在身边的,曲泠趁阿飞不注意把它们丢到了系统空间里,减轻了行李的体积。 阿飞的行李就更简单了,只有那把不能被称作是剑的剑,他把剑一拿就随时都可以上路。 但两个人还是等到了第四天的早上,才离开屋子上路。 曲泠把被子什么的都留下了,一方面是可以再买,一方面是体积太大带了也不好赶路,再者而言,“要是以后有和你一样的人,就可以直接进来住了,不用淋雪过夜,不觉得很暖心吗“——她是这么和阿飞说的。 出门时触发了系统,系统给出了出行工具推荐,名为学校的共享电动车二维码完好版。 【道具名:学校的共享电动车二维码完好版。特殊作用:时速四十里每半时辰,减震效果几乎为零,有百分之八十概率被减速带特攻。】 【介绍:这是一辆没有被划二维码的共享电动车,它拥有作为一辆共享电动车所应该有的所有功能——真有吗?也许吧。】 曲泠:“……” 她被打出了沉默,怎么想都不可能在这里带阿飞骑电动车吧,她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傻子吗? 【那个,带人骑电动车是违反校园电动车交通法规的,宿主。】 曲泠只就这一点反问:【但是校园电动车交通法规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证明它存在吗?无论是学生低价收了电动车之后又颁布只能用共享电车的规定,提供两百块收学生八百块买的电动车的途径,共享电动车数量不足还不增加,每日剧增的只有减速带的数量,路况很烂堵得要死还不处理……每一个都比这交通法规更深入人心吧。】 系统沉默片刻,开始徒劳地挣扎,播放共享电动车语音:【……您已解锁,共享电动车仅供单人骑行,请勿载人哦。】 曲泠最后也没有选择花积分乘坐共享电动车。 停雪一天后的雪原,雪地踩上去不至于像昨天一样一脚轻一脚重了,不过气温还是让人难以忍受。两个人一人提了一半的行李,走出去没多远,阿飞拽住了曲泠手上的行李。 “你把这个给我,我来拿。”说话的工夫,行李已经被他拿在了手里。 “好哦。”有人多拿,曲泠肯定不推辞,一身轻只剩下伞的她往前跳了两步,蹦到了阿飞的前面去,“那我就专心找路好啦。” 她编的辫子和头上的系带一起在阿飞面前飘呀飘,影子后面是她又在不停的找话题,她实在是有些过分活泼了,昨晚一拍床头和阿飞都能夜聊半个时辰:“你说我们一路走过去路上会碰到狼吗,就是那种又白又灰的,还成群结队的。” “不会。”两三天来,阿飞和曲泠的 交流绝不在少数(大多拜曲泠单方面所赐),逐渐熟络起来,“狼群不在这边活动。” “那你说我们能碰到其他人吗?”曲泠正前面是一个低矮的小树墩,她不转向,腿灵活地一绕,就轻盈地绕了过去。 “基本不会,这边没有很多人。” “那我们两个人要一起走好久,只有我们两个好无聊哦。” 倒也不是嫌累,曲泠只是觉得还怪寂寞的,她醒过来这些天了,还只遇到了阿飞一个人,也只有阿飞能陪她说说话。 四周的天地一片寂静,阿飞在说大概有多少里有个客栈,他之前见过,除了他的声音,就只剩下细微的风声,还有踩雪声。 说完客栈的事,本来话就不多的阿飞闭口不言了,曲泠出了神,脚步慢下来。 走出一片小林子时,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空白的记忆露出了一个小角。 她回头:“阿飞听过《大雪飘》吗?” “那是什么?”阿飞显然不知。 “就是……” 曲泠一晃脑袋:“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 她唱了起来,婉转清亮的唱腔响在雪上,其实她的嗓音不是很适合这个唱段,但是空旷的雪地,不唱点什么听简直是浪费了。 唱完大雪飘,她在《赵贞女》里随便挑了一段接着唱,阿飞是个很配合的听众,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但他至少不打断。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听不出来曲泠有没有走调。 一曲快终了,后面的雪原上驶来了一辆马车,要从他们身边过去,曲泠没有再唱,正要对阿飞说居然有人唉,只见那马车一停,车厢的帘子被掀起,出现一张中年人的脸。 这张脸上犹带病色,却仍能看出来他年轻时是个美男子,只是眉宇间的郁色又把他的长相冲淡了,叫人一看便知这是个很有心事的人。 很有心事的人轻轻一笑,称赞道:“好歌,没想到在关外,如此严苛的天气里,还能听到有人在唱曲。” 他推开了车门,说:“相逢即是有缘,二位又送了我一支好曲,不如就让我载二位一段路吧。” 曲泠眼睛一下就亮了,马上又暗下去,她不确定中年人是好是坏。 就在这时,系统又冒了出来。 【恭喜您触发功能,校车——提示,校车将自动带您到达上课地点哦。】 【小贴士:校车在行驶过程中会有一些小情况,但这对于大学生活来说是正常的,请不要大惊小怪。】 校车?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就是那个小情况是什么意思,她有不好的预感。 她扭头去看阿飞,谁知阿飞却是抿紧了唇,脸上再度出现第一夜捡到他时的,花岗岩一样坚硬冰冷的神情。 “说话呀。”曲泠一戳他,戳不动,于是拿手在他眼前晃。 他还是不动。 曲泠奇了:“你怎么一下就聋了?” 中年人发出了笑声,他再度邀请:“我车上有些吃食和酒,姑娘要是不介意,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用些。” “多谢您了,我倒是很想承您的情……” 曲泠说完,她有点拿阿飞奇怪的脾气没法子了,瞪着眼看他,阿飞忍不住躲了下曲泠的视线,被她抓住:“你动了,我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不准装石头了,说话呀。” 第4章 阿飞动了动嘴唇,说:“我不去,我不需要。” “你是铁打的?”曲泠疑惑道,“你知道往前面还有很远的路吧,真奇怪。” “我可以走过去。” 他倔强的不情愿已经到了执拗的地步,不在看曲泠,只注视着自己眼前的路。 曲泠哪里能让他如愿:o-o? 阿飞没办法,又看了回来。 “好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曲泠点点他,又点点自己,“但是我们现在是两个人对不对?” 她不给阿飞躲避的机会:“一票对一票,鉴于我收留过你,现在听我的!” 曲泠牵起阿飞的手腕就带他上车,阿飞想要把手抽回来,曲泠看出了他的意图,另一只手往他手上打了一下。 阿飞终于不是块石头了——他耳根红了。 车厢内很暖和,曲泠阿飞排排坐,她搓了搓手,手掌回过温来。 【您已成功搭载校车,正在带您驶向上课地点。】系统提示。 “真是太感谢您了。”曲泠真心实意地对中年人说。 中年人微笑:“这不算什么,是我该感谢姑娘,我离开关内多年来,还是头一回再听到关内的曲子,还偏偏是这出《赵贞女》。” 曲泠微微一愣:“您听得出唱的是《赵贞女》,而不是《琵琶记》,看来您对戏曲之流,多有了解呀。” 中年人顿了顿,说道:“年少时曾听过这两出戏,那时觉得《琵琶记》结局好,后来才知道,世上多的是《赵贞女》之类的故事,悲剧总是更容易发生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很快就隐去了。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的称呼我,我姓李,随便称呼便是。” “那我就喊李大哥了。”曲泠感觉喊李大叔不太合适,挑了个显年轻的称呼,做起自我介绍,“我姓曲,叫曲泠,他叫阿飞。” 温度回上来了,就想吃点东西,曲泠把零嘴都拿出来,一打开纸包,只看到零星的一两块。 她惊了:“怎么就只有这么点了。我记得早上吃的时候还有很多呀。” “你早上吃掉了。”阿飞在听着曲泠和中年人聊天,到了他能说上话的时候,开口。 曲泠有些怀疑:“有,有吃那么多吗?我有好好吃饭啊。” “你早上吃了很多。”阿飞道。 “真讨厌,我才没有!”曲泠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吃了很多,但她死也不可能在陌生人面前承认自己吃得多的。 她把剩下的全喂给阿飞,阿飞说不了话了。 中年人看得直笑:“你们关系很好呢。” “其实也才认识没多久。”曲泠指着阿飞说,“我也就前两天遇见他的啦,大冷天的晚上,还在下雪,他居然穿这么点就走在外面,真不怕得风寒。” “得了也能扛过去。”阿飞的解释很简短,因为嘴里还有东西,发音含糊不清。 中年人摇头:“你年纪不大,生病哪有硬抗的道理。” “年纪大了生病也不能硬扛,应该说哪个年纪都要记得看大夫吃药治病。”专业对口的曲泠认真说。 三个人断断续续地聊,曲泠没想到的是,阿飞和中年人意外地聊得来。 趁着他们在聊天,曲泠有空去问系统。 她问:【校车的意外状况指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呀,大学道路上随处可见的,每个学生都会唾骂的,电动车的一生之敌……】 曲泠:【校领导?】 【不是那个!】 曲泠:【所以是什么?】 【减速带呀!】 曲泠:【嗳?】 【就是坐校车的时候,偶尔被颠簸的那一下,无论是连在一起的减速带,均匀分布的减速带,九孔桥上的减速带,一下桥就遇上的减速带,九孔桥顶端的减速带……】 曲泠:【九孔桥顶端的减速带是什么啊,那种东西真的能起到减速带作用吗,它只能把学生从车上干下去吧!】 【从车上干下去也是减速啊!你不要打断我说话……无论是哪个减速带,都是校领导的心头挚爱,无论校车规划有多烂,电动车出了多少事,唯一不会变的只有减速带,它躺在学校的土地上,感受着和学生的爱恨情仇。】 曲泠:【只有仇吧,绝对只有仇吧,如果众目睽睽睽睽之下被减速带从桥顶端干了下去,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系统完全没听曲泠的吐槽:【话说减速带怎么还没触发,不会是千疮百孔的校园服务系统又出bug了吧?】 它捣鼓了一通,然后哀嚎:【坏了,减速带被别人触发了!】 曲泠身躯一震:【还有这种好事?】 【就是一个身怀异宝的家伙,和一群想抢这个宝贝的人,触发了减速带,因为他们本质上是红名,时速又太高,全**倒了。】 系统刚说完,拿出一个东西放到了曲泠的意识海里,抖开,是一件猬甲,名字显示为金丝甲:【他们爆装备 了,人还怪好哩。】 第4章 减速带具体效果是什么样的曲泠并没有感受到。 金丝甲是什么,她也一点都不想探知。 感谢出了bug的校园服务系统,感谢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数量不少的超速红名怪,直到到了客栈,曲泠都没有感受到一次减速带的袭击。 李大哥问了曲泠阿飞的目的地,知道他们只是要入关,具体要去哪里也没主意后,主动提出来要再送他们一程。 曲泠顺竿子往上爬,一口一个李大哥甜甜地喊。 四人在客栈大堂点了些吃的,客栈人来人往,都是些江湖人士,等菜的时间她新奇地探出头去看,阿飞见状往边上让了让,让她能看得更全。 一看,曲泠就看到一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们的脸上身上都有不少的伤,衣服上还带血,边走边骂骂咧咧地。 “路上没遇到多少人,客栈里人倒是不少,不过他们为什么都是一瘸一拐的样子啊?”曲泠问。 李大哥也不甚清楚,为他驾车的大汉起身正要去打探,就听见那群人叫骂起来了。 “真是见鬼了,雪地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我轻功运得好好地,给我绊倒了,摔成这个鬼样。”为首的男人往地上唾了一口。 他旁边还有个人,面色灰暗,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群人好像开了个头,接二连三的,不断有人带伤走进来,有的人进来时还带起了惊呼,似乎是在江湖上很有名气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在骂雪地上的意外。 曲泠低下了头。 好像减速带,有点太有效果了。 她莫名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这让她控制着自己不往那边去看,把头低起来。 阿飞看着她僵硬起来的动作,想问她脖子怎么了,又把这句话咽回去了。 在曲泠忙着心虚的时候,更大的变故发生了。 还是刚才进来的那一行人,其中一个突然站起来,然后对着面色灰暗的那个,大喝了一声:“丢了?” 面色灰暗的那个头比曲泠还低,他看起来已经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在男人的质问中,点了点头。 “金丝甲丢了。”他说。 曲泠瞬间完成了从疑似做贼心虚到就是做贼心虚的转变。 面色灰暗的男子此言一出,整个客栈的视线都向他投了过去。 有些身上带血的人干脆直接拍桌而起,彼此之间怒目而视。 李大哥看得云里雾里,但局势的一半显然很明了,就是这金丝甲,绝对是件了不得的宝贝,客栈里,也绝对有不少人心系它。 刀割一般的视线里,面色灰暗的男人忽然一笑。 那是个很冷很凄惨的笑,他慢慢地回顾了一遍看着他的所有人,说:“丢了也许是件好事,我才看明白,要是不丢,仅仅是路过这里,我的性命也会有许多人取。” 他这句话说去来,其他在事外的人,才算是彻底听明白。 大概就是,面色灰暗的男人,是金丝甲的持有人一类的人物,他带着金丝甲途径此地,却不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被不少人盯上。 原本按江湖一贯的传统,故事会发展到杀人夺宝,但是…… 曲泠浑身都不对劲了。 谁能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一个她和稀烂的校园服务系统,几条减速带给所有人都干趴下了,金丝甲也干到她手里来了。 现在曲泠真是坐立不安,虽然她知道没有人有能耐能看到她系统背包里有啥。 怎么才醒来没多久就要对上这么吓人的场面啊,她失忆了都觉得大事不好啊。 又有两个汉子站了起来,在小二惊恐的目光中,一巴掌拍碎了桌子。 其中一个喊道:“我不信。” 他亮出武器来:“诸葛雷,你若是想用这种蹩脚的借口来劝走我们,也太小瞧我了。” 诸葛雷冷笑,他摇摇头,还要说话,汉子的剑已经冲他而来。 第5章 他顿时面色大变,使劲浑身解数躲开了这一剑跌倒了地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样子。 “金丝甲真的丢了!”诸葛雷辩解。 冷笑到了那两个汉子身上:“你真是不想活了!” 他们抬手就要齐齐向诸葛雷使出一剑,这一剑看起来简直是势不可挡,诸葛雷浑身一颤。 看到这即将出鞘的一剑的所有人,都知道诸葛雷躲不过了。 诸葛雷自己显然也很清楚。 在这样一个关头,他迅速做出了决定。 曲泠正要看他是怎么应对的,就见他突地向旁一扯,极为迅速地就要扯过她,让她来当他的替死鬼。 好毒辣的手段!见她是在场唯一的柔弱少女,就要欺负她的命。 曲泠失忆以来就逢大雪,武艺几乎是处于一个完全没有拾起来的情况,但是失忆前她的武艺也绝不算低,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下意识地要使出轻功来。 两个汉子的剑,在这一刻也已袭来。 只听见两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只在一夕之间,一场厮杀就结束了,血流淌而出。 倒下的当然没有曲泠。 她的轻功没有使出,只因诸葛雷没碰到她就已停住。 那是一柄剑。 它看起来不能被称之为剑,它好像只是一个儿童的玩具,一块铁皮。不过没人会说它是玩具,它已经刺入了诸葛雷的咽喉。 在诸葛雷朝曲泠伸手的时候,阿飞比曲泠更快地动了。他将曲泠强硬地向后一拽,同时剑刺出,就这样取了诸葛雷的命。 和诸葛雷同时离去的还有两个大汉,流淌而出的血,也有他们的份,同样是咽喉的部位,他们的咽喉上插着两把刻刀,正是李大哥的刻刀。 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出手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诸葛雷要拉扯曲泠,两个大汉却没有收手意思的时刻,他似乎认得那两个大汉,手下的刻刀就这样飞了出去。 须臾间三条人命,这就是江湖。 阿飞毫不犹豫地拔出剑,他的年纪不大,可对于夺人性命看人生死,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态度,动作干脆利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血溅到了曲泠和他自己脸上。 黏糊的温热感让曲泠不适:“好吓人,这都什么事啊……” 她摸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朝阿飞那边一歪:“谢谢,你人还挺厉害的。” “我答应了要保护你。”阿飞低声说。 曲泠还要跟阿飞蛐蛐一句诸葛雷,却先听到了李大哥的叹气声。 周围寂静了足足有十几秒,时间长到曲泠再给不情不愿的阿飞擦完脸,才有别人说话。 没人关心三个人的死,他们只问:“金丝甲,真的丢了?” 和诸葛雷同行的人,脸色个个难看得像自己死了。 他们退后几步,也不说话,纷纷逃了出去。 顿时也有不少人追了出去,于是原本满座的客栈,霎时间就只剩了一点人。 江湖?江湖! 背包里的金丝甲就这么烫手了起来,曲泠知道金丝甲没丢客栈里也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但她就是难以平静。 她一边擦着阿飞手上溅上的血,一边想,金丝甲决定不能留在她这里。 背包对于掉落物品是有储存时间限制的,她总有要把金丝甲拿出来的时候。她遇上危险是一回事,连累了阿飞李大哥他们是另一回事。 所以说减速带真是害人不浅啊。 阿飞不知道曲泠在想什么,只知道认识了好些天第一次看到曲泠这副表情,全当她被吓着了。 李大哥也是这么想的。 他再次叹气,说:“休息一下我们就走吧,今天恐怕是不宜留宿了。” “是呀。”曲泠应道,“感觉越快回到关内越好。” 她已经盘算起来了要把金丝甲丢掉,但是她也不敢随地乱丢,要是有无辜的人捡到了,那真是害了人家一家了。 她焦虑地胡思乱想,就在这时,回忆起了翻系统商城时见过的一个道具。 【道具名: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作用:随机获得附近最红名的红名的联系方式一次。】 【介绍:价格并不算高,因为渣男就是下贱的东西,永远也上不得台面。】 它的售价非常符合它的介绍,第一次购买还有优 惠,只卖三百积分。 红名判定是系统直接开上帝视角的判定,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拿到最红名的红名的联系方式后,曲泠可以直接加好友然后赠送她东西,最红名的红名曲泠也不会有让人家天降横祸的心理负担,总之,这个道具在现在完美符合曲泠的要求。 曲泠直接购入,没有选择使用。 她还有点担心金丝甲直接送到红名手里会发生什么。 处于这方面的考虑,她点开了背包。 她的背包里,放着她醒来的时候身边乱七八糟的行李,其中就包括很多完完全全一摸一样的药,不得不说做它们的人应该是个天才。系统只提供基本的正面作用和负面作用的分辨,所以失忆的曲泠现在也不知道这些药到底分别是什么。只晓得全不是好药,直觉告诉她,它们很不妙,非常不妙,用它们的后果会很严重。 就当开红名盲盒了,她想。 曲泠随便挑了一瓶负面作用的,将其附加给了金丝甲,然后才开始操作。 【您已获得林仙儿“的联系方式。】 【您已将道具“金丝甲”赠送给“林仙儿”,“林仙儿”的联系方式已销毁。】 第5章 此地不宜久留,简单抱了几坛子酒后,曲泠、阿飞、李大哥和那个赶车的大汉就都回到了马车上。 送完金丝甲一身轻的曲泠终于能放松下来蛐蛐诸葛雷:“那个人什么毛病,居然直接来抓我……” “他叫诸葛雷,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李大哥说道,“我早年还在关内的时候认得他,看他对‘碧蛇双剑’软下来的态度,我还以为他已经变了许多。” 说完李大哥又补充:“碧蛇双剑就是那两个汉子。” 曲泠接着蛐蛐:“他哪里是软下来了,他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这句话让李大哥哑然失笑:“倒也没说错。” 他开了一坛酒,给自己和阿飞倒了一杯,还要给曲泠倒,曲泠连连摆手。 “也是。”李大哥笑道,“你应该是不喝这个的,小姑娘不喝酒是好事。” 马车行驶过雪地,向别的城镇驶去,寒气从马车窗子的边角里钻进来,又被厚厚的帘子压住。 阿飞把帘子按紧实了些,抿紧嘴唇喝了口酒。他们两个人推杯换盏,李大哥积病已久,喝着酒就开始咳嗽,曲泠阿飞谁都没有劝他。 只因他身上萦绕的那股悲伤的气息,一喝酒便暴露无遗。 “我们接下来到哪里去?”阿飞这句话显然不是问的曲泠。 李大哥回答:“最近的下一座城。” “为何要走?”这句话则是在问曲泠了。 曲泠看他:“一下就死了三个人哎,怎么想都不是能久待的地方吧?” 她细细地说给阿飞听:“虽然人是我们杀的没错吧,但是整件事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为了一件什么金丝甲,突然就争起来了,然后就要杀这个,拉扯这个……怎么想都很不妙吧?” “再者而言,我们出手杀了那三个人,只怕也有后患。”李大哥接着说。 阿飞听得沉默了片刻。 他抬头喝干了一杯酒,道:“今天着实不是愉快的一天。” 他又说:“杀人也不是件愉快的事,只是有些人确实该杀,我非杀人不可。【1】” 曲泠很惊诧于阿飞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眨了眨眼:“你只是在说到做到而已,不要放在心上,是你帮了我。” 她说的是阿飞之前说的,会保护她的承诺。 “对了,你出剑好快,那两个‘碧蛇双剑’装得那么威风,也绝比不上你那一剑。”提到这里了,曲泠又想到客栈那一幕,“你居然真的那么厉害,你那把剑,居然能杀人哎!” 阿飞没被同龄的女生这么夸过,面上看不出什么反应,只是眼羽一颤。 曲泠再去看李大哥:“还有李大哥,真是一发制人,不对,两发制人?” 她的话又把李大哥逗得笑了笑,看她仍然一脸乖巧样,李大哥萌生出了一种想揉揉她脑袋的冲动。 李大哥道:“只可惜阿飞出手太快,没见到曲姑娘的轻功。” 曲泠道:“江湖如此,也没必要见识啦,一直不用见识最好。” 她再次哄笑了李大哥:“世上多是人心险恶,能如曲姑娘所想这般最好不过。”。 马车跑了一段路,已是中午时分,停了下来,驾车的大汉为车轮捆上铁链,此时的天气冬雪化为了坚冰,进入了白日里最冷的时辰。 炭火在火盆中“噼里啪啦”地燃烧,暖洋洋的热气包裹曲泠,曲泠开始犯困,眼皮一点一点地往下掉,脑袋也不停地点来点去。 第6章 她身边的阿飞仍然硬挺得像一块冰,半坛子酒下肚也不见他丝毫困意,曲泠光是闻着酒味都快要醉过去了。 李大哥不再说话,他也在闭目养神,三个人里只剩阿飞还睁着眼。 昏昏沉沉中,快要入睡的曲泠,听见马车外的声音。 先是脚步声,再是人说话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应该在离马车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她听到什么“江湖第一美人”之类的词汇。 她太困了,睁不开眼抬不起头,于是脑袋一歪,撞了撞旁边还精神的阿飞。 “你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 “听嘛听嘛。”她窜掇。 阿飞抵抗不过她的目光如炬,掀起一点帘子,开始给她实况转播。 “在说‘江湖第一美人’也在这边。” “江湖第一美人是谁?” “不知道,只听见了姓林。” “总不能叫林仙儿吧?” “林仙儿是谁?” “不知道,只知道应该不是个好人——你继续听。” “他们说江湖第一美人秃了。” “啊?” 曲泠马上精神了,也挪到窗户边,跟阿飞凑在一起。 两个人四只眼睛齐齐瞄着窗外。 外面走着两个男人,在互相吐槽。 左边那个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什么江湖第一美人林姑娘,居然是个秃子,怎么不干脆去当个尼姑算了。” 右边那个说:“她带个青面獠牙面具进来,我还以为是来了个大人物也在找金丝甲,结果就看到她叫了一嗓子就把面具摘了下来,我亲眼看见她头发一下全掉了,不是假发能是什么,谁的头发能一下全掉了?” 左边那个说:“咱哥俩来找金丝甲,不就是为了她之前说,谁能捉到梅花盗她就嫁给谁吗?梅花盗杀人善以暗器袭人胸口,金丝甲必能防住梅花盗,才有这么多人奔走关外。结果她是个秃子不说,自己还来找金丝甲,她不想嫁就说啊,害得这么多人为金丝甲奔走。” 右边那个说:“她身上除了金丝甲,还掉出来了那把神兵鱼肠剑,一看就是‘藏剑山庄’藏剑老人的儿子游龙生送给她的,她怎么好意思收了还在外人面前说和游龙生只是知己的关系的,我们都被她骗了!” 左边那个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那些身败名裂的老家伙都指着能娶到她重振名声,她整这一出!” 两个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阿飞听了只觉得人比野兽复杂太多了,他一转头,看到处于猫猫星空.jpg状态的曲泠。 阿飞:? 曲泠:o(*▽*)o 阿飞:“你怎么了?” 曲泠:“这个林姑娘,好像真的是叫林仙儿哎。” 曲泠:“世界好复杂。” 阿飞重新拉上帘子,两个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曲泠完全睡不着了。 【您已结识系统为您匹配的队友——“梅花盗林仙儿”。】 【大学里永远有一种人,她给人泼脏水,善于立牌坊,她偷窃成果,倒打一耙,她是你学术路上的阻碍,甚至还会骗你室友感情,只要看到她,你就会有眼前一黑的感觉……】 系统给曲泠干沉默了。 曲泠:【不是,这种队友有必要吗,一旦拉进队伍就怎么都毕不了业了吧?】 曲泠:【江湖第一美人为什么会是这种人啊!】 还好她随便加的药看起来很给力,果然那些药都很不妙啊! 系统:【没事,宿主放松点,石观音会教她做人的,她没多少时间了。】 曲泠:【怎么都不是能放心的样子不去,石观音又是谁啊!】 【就是那种传统女魔头人设,恶毒美丽强大善妒,平等毁容每个极品美人。】 曲泠:【更不妙了,恐怖故事啊!】 系统不再说话,曲泠只能在心里发出尖锐爆鸣。 阿飞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思及林仙儿介绍里的骗室友感情,反看回去,阿飞敲出一个问号。 曲泠的视线里含有莫名的恨铁不成钢,他一头雾水。 好吧,确实是很好骗的样子。 但是不好说出来,曲泠只能先搁置。 她说:“所以为金丝甲闹了这么一出,只是为了捉梅花盗,娶江湖第一美人?” 阿飞点头。 曲泠皱眉,道:“好奇怪。” 她掰着手指给阿飞说清楚:“首先,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拿到了金丝甲就能抓到梅花盗呀? “这个金丝甲有什么作用我们不知道,但它怎么想都是件只能守不能攻的宝贝。那梅花盗能叱咤风云到让名声如此大的江湖第一美人承诺,捉到了他就出嫁,那想必犯下的罪必定是罪不可赦。 “这样的一个人,必定不可小看,拿到金丝甲能防住他攻击胸口的手段,就能抓住他了?” 阿飞摇摇头:“绝不可能。” 曲泠说:“那就是了。其次,娶江湖第一美人重振名声,也很难评吧。你想想,一个身败名裂的人娶了第一美人,那不完全就是糟蹋美人吗。就算是其他人,像我们今天遇到的,一群泛泛之辈,就算是其中有高手,第一美人裙下之臣这般多,他娶了就守得住了?” “最后……” 曲泠忍不住吐槽:“就算金丝甲真是绝世神兵,一群看不到前面漏洞的人,能聪明到哪去。文盲拿到了天下最好的笔,也写不出一个字。” 原本就没有睡只是在闭目养神的李大哥睁开眼,他认可曲泠的话:“道理就是这样,只是天下人大多只能看到有利于自己的一面罢了。” 曲泠感觉头痒痒的,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她一摸头,脑子里面闪过了几节课的身影,然后多出了一段话。 当所得达到翻倍时就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达到两倍时,他们就敢于冒上砍头的危险,当达到更多时,他们就会践踏人间一切法条。 好奇怪,感觉脑子里多出了什么叫马哲和资本论的东西,还有一段起早上课去玩手机的记忆。 她挠挠头,把这句话和李大哥说了。 李大哥感叹:“这句话确实是真理,说出这句话的人必定是奇人。” 曲泠只能笑一笑。 阿飞把具体听见了什么再给李大哥说了一遍,李大哥当即做了决定,加快速度,离开是非之地。 第6章 感谢李大哥的英明决定,可惜当老天想让你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出事。 曲泠清楚自己失忆前估计也是学医的,并且虽然才复健但也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但她也没想过,能这么快开张。 赶路途径了一个茶馆,李大哥说茶馆的老板算是他的故人,十几年前离开关内时见过一面,他要去看一眼故人,然后就带回来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暗算故事和武功被封受了重伤的他自己。 故事包含了江湖传说反转、冤大头、私奔、绿帽子、夫妻成仇、美人发福、一茬接一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后在后在后还在后等要素,把曲泠听傻了。 最幽默的还是结尾,知道林仙儿拿到了金丝甲的李寻欢坦言相告,然后拿自己的声誉担保说的都是真的。 无论是螳螂还是黄雀全都破防了。 他们废了这么多力气,结果是这样? 一群人疯的疯,赶去杀林仙儿的赶去杀林仙儿,受伤的只有李寻欢。 好精彩,这就是中原的世界吗。 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这么多人一个一个跳出来,真的站得下吗! 她最后只能提炼出一个要素:“所以李大哥你被那个“妙郎君”用毒封了武功,他们还捅了你?” 李大哥凄然一笑道:“也许我命就在此绝吧。” 他没有力气了,说话都轻飘飘的,身上全是走回马车时落下的雪。 赶车的大汉如遭雷击,上前搀扶住李大哥,他咬着牙:“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我去。”阿飞拿起剑就要下车,他喝了李大哥的酒,坐了他的车,就无法对这件事坐视不管。 “不,飞少爷你留下来和曲小姐一同照看公子吧。”大汉勉强笑道,“我一定能把大夫找来。” 李寻欢已说不出完整的话话,阿飞扶他坐下,他苍白如纸,思绪已经模糊。 曲泠能听到他在喃喃一个名字。 她怎么能想到,才看完人的生死,这生死就到了她身边? 金丝甲,全都是为了那金丝甲。 曲泠心中郁了一股气,她抬起李大哥的手,去摸他的脉搏,那口气松掉了些。 她说:“你们俩都别走,这位大哥,你能快些赶车吗?” 曲泠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药瓶,里面是她醒来后做练习练的药:“不用找了,我就是个大夫,我能治。先喂李大哥吃这个,这个药能让他有些力气。” 她的年纪太小,难以让人信服。大汉在曲泠和李大哥之间来回看:“曲小姐,这不是一般的毒!” 第7章 “我知道,我真能!”曲泠可以说是有点急了。 李大哥点点头,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先试试。 阿飞喂李大哥吃了药,药丸下肚过了一会儿,李大哥脸上终于涌上了些血色,大汉难看的脸色卸了下来,他相信了曲泠的医术:“万幸,万幸!这药有用!” 若不是空间不够,他就要向曲泠跪下来:“曲小姐救救公子的命吧!” “这就是我应该做的。”曲泠应下来,“快些赶车吧,我先给李大哥处理伤口,去城里我熬药。” 其实现在她就能在系统空间熬药,只是需要这么说。 大汉连忙去赶车,整辆马车的速度几乎能说是风驰电掣,李寻欢靠在阿飞身上,曲泠为伤口消毒涂药。 她听清了李大哥到底在呢喃什么,他在说:“诗音,诗音。” 是个女人的名字。 他脸上不散的哀切似乎都和这个女人息息相关,但阿飞和曲泠都不去探究,他们一个给李大哥擦汗,一个喂药,忙得有条有序。 李大哥看着他们,这是头一回,他笑容那么真切。 “我叫李寻欢。”他虚弱地微笑着,道,“你们都是可爱的孩子,我虚长你们一把年纪,反过来让你们来照顾我。” 他刚说完话,系统马上出声: 【您已结识系统为您匹配的辅导员——“小李飞刀李寻欢”。】 【一个江湖辅导员要具备什么要素?实力够强,脑子够好,人品过硬。而李寻欢毫无疑问是这三点结合后的佼佼者,虽然这位辅导员从来运气不佳,疾病缠身还不忘记喝酒,现在似乎也要领便当了……江湖医学系挑他真的行吗?】 【您已触发任务——为辅导员解毒。】 【你应该不会想出师未捷,先失去辅导员吧?】 曲泠一愣,随后直接发出尖锐爆鸣。 什么导员?辅导员? “不要这么说,李大哥,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啊!”她握着李寻欢的手,眼泪一下就飙了出来,“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李大哥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你死了我遇到事了找谁请假啊! 我不要过上没有批假的生活啊! 妙郎君是吧,只要还能见到我要让他也试试我的,我要把他药翻!。 可惜曲泠的志向是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他们赶路时看见了黑心妙郎君的尸体,然后又看见了杀死黑心妙郎君的千面罗刹的尸体,然后又看了杀死千面罗刹的…… 曲泠看得吐槽欲又上来了,可惜她忙着担心辅导员的安危,没有开口。最后是那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以为他们也要来抢,阿飞出手了结了他,把这一场连环杀人案终结了。 真是好荒唐的一天,比春晚小品有跌宕起伏多了。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城里,入住了客栈,小二说最近城里的人突然增多只有两间房了,价格还贵的吓人,没时间犹豫曲泠全要了,然后阿飞把李寻欢背了上去,放到了床上。 客栈的床很小,李寻欢 只能勉强躺下。 曲泠支使阿飞和大汉:“要一个盆,几条毛巾,我先点穴放毒血,你们注意着,放干净了就帮李大哥包扎了,我还要去熬药。” 大汉记下每一条,看见曲泠以一种极为高超的手法点上了李寻欢的穴。 李寻欢全身一阵酥麻,然后就什么也感触不到,只瞧见曲泠拿出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是一套精巧的针具。 不会扎错的不会扎错的。 曲泠在心中默念。 她按顺序扎上一根针,热敷,取针,黑色的毒血像一个细长的小喷泉似的喷涌而出,流到了木盆里。 第一步成功的曲泠松了口气,叮嘱:“这个木盆不能要了,最好是烧掉,我去熬药了。” 刚施完针,她的手还在抖,就马上投入到了熬药的工作里。熬药的地方是在客栈的厨房,曲泠处理药材,握着扇子把控火候,浅褐色的药汁翻涌在陶罐中,浓厚的中药味快把她熏透。 楼上的大汉、阿飞帮李寻欢擦身,等曲泠端着药进去,李寻欢已经包好了放血的伤口,木盆里淤积着不少的黑血,散发着阵阵恶臭。 为辅导员解毒的任务在她一番救治后进度涨到了90,剩下的应该就靠休养就能涨满了。她的一颗心可算是重回了肚子里。 曲泠往看起来就很难喝的药里丢了两块糖块,解了李寻欢的穴。 李寻欢还想自己坐起来,已经做不到了,在大汉的帮助下他喝完了所有的药,身体里的痛苦彻底消失了,只剩下虚弱。 他想道谢,曲泠做了个把嘴闭上的动作:“好好休息吧李大哥,你现在只管躺着就行。我给你开的药药性很烈,除了解毒它估计也会对你的亏空起一些作用。注意身体,我们在这儿呆几天,我再给你熬点大补的药。” 求求你了辅导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在她的要求下李寻欢没有说话,喝了点水躺下了。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一出去,大汉就要给曲泠跪下。 刚放心的曲泠险些跳起来:“哎哎哎哎——” “曲小姐受我一拜!”他甚至还要给曲泠磕一个,“我质疑小姐的医术真乃不识泰山,感谢曲小姐救公子一命!” “别别别行如此大礼啊!”曲泠真的要跳起来了。 她也只是救自己的辅导员而已,哪里受得起如此大礼? 曲泠拉起大汉,直接就落荒而逃离开客栈。 她一路跑到街对面的点心铺,拍拍胸口,点心铺的小二很会做生意,看着她年纪不大,长相一派天真烂漫,便图做她这单生意,给她递了一块试吃的招牌小糕点。 窝在雪原小房子里的曲泠一下就被糕点的香味勾住了,转眼就忘了刚才的事,吃了两块就开始付钱。 等阿飞找到她,她已经拎着两袋子点心,拿着几张包点心的纸,什么都忘掉了。 “你说这梅花酥(嚼嚼嚼)是谁发明的呢(嚼嚼嚼)?”她对阿飞说。 作为一个热爱分享的人,她还不忘给阿飞吃一点。 两个人找了个屋檐排排坐,点心就放在中间,看路人一个接一个走过去。 阿飞咬着点心,含糊不清:“李大谷要休息几天?” “什么谷?” 阿飞咽下去:“李大哥要休息几天?” “两三天好啦。”曲泠笑他,“你说话为什么这样啊?” 结果一说完,她自己就打了个嗝。 “……” 曲泠捂住嘴,苦瓜脸:“我不能再吃了,我吃多了!” 阿飞识破了曲泠的意图:“我吃不下这么多。” “唔,那怎么办?” 几个小孩打闹着跑了过来,曲泠给他们也分了点,看他们一口一个“姐姐人真好,姐姐再见”走远了。 “真好啊。”实际上曲泠在看的是他们的竹蜻蜓。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点片段,似乎是她小时候的。她在一个应该是江南的地方,趴在窗台上折纸玩。 曲泠低头看到了附赠的纸,灵机一动,把纸摊平,上手去折。 捋平,对折,折角……“当当当的!” 曲泠举起来她的大作:“看这个,纸飞机!” 阿飞从没听说过:“纸飞机?” 他一个土生土长的江湖人,连飞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这样的东西。”曲泠对着纸飞机的头部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找准方向把它投射出去。 纸飞机悠悠地往前飞,在雪天的街景里穿梭了一小段路,然后头朝地栽了下去。 阿飞奇怪道:“它有什么用吗?” “什么用都没有哦。”曲泠张开左手,她手上还有一个纸飞机,“它是玩具嘛,儿童玩具。” 阿飞捏起纸飞机,端详片刻,看它哪里都觉得怪模怪样的。 他学着曲泠的,朝纸飞机哈了一口气,抬起手。 他起架势就和曲泠完全不一样,在扔纸飞机的时候,阿飞眼神都变了,动作何其犀利,纸飞机从他手中飞了出去,狠狠地划破空气。 只听见一声穿刺的声音,纸飞机刺进了旁边的树中,字面意思上的入木三分。 这一套动作甚至差点刺杀了一只飞过树前的小鸟,小鸟被划伤了翅膀,跌在地上,还倒霉的跌在了曲泠的纸飞机旁边。 曲泠傻眼了。 第7章 “你这个笨蛋!” 药店的学徒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吵架的声音。 他揉眼睛抬起头,柜台的对面,夕阳下他师父面前,一个俊秀的少年、一个标志的少女并肩站着,他们两个都过分好看了。 少女的手心捧着一只鸟,吵架的声音就来自少女:“纸飞机哪里是那么玩的,现在好了,人家鸟飞的好好的成这样了。” 受伤的小鸟扑腾一下翅膀,可怜兮兮地啾啾叫。 第8章 少年有点手足无措:“难道不是比谁的纸飞机扔得更远更有力气吗?” “笨蛋,那个玩法的叫暗器。”少女道。 “可它明明就是扔出去的。” “……跟你讲不通啦。” “这不是一样吗?” “……”少女看起来很无语,瞪着少年。 她给小鸟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点了好几种药材要买。 师父一嗓子喊学徒:“起来干活了!” 学徒连忙去抓药,被椅子绊了下,踉跄着拉开柜子,被药的细碎粉末扑了一脸。 少女点的全是些大补的药材,分量要的也不少,学徒抓了四个纸包,飞快地用绳子绑好,递给了少年。 少年提着药包,在少女的叮嘱中掂下分量确认没有缺斤少两,跟在少女后面走出了药店,他快走几步跟少女肩并肩。 少女说他:“买东西不掂斤两你以后要被骗的。” 他不接少女的话,也许是不知道如何接,而是选择侧头问少女:“你要养它吗?” 少女颔首,回答:“不然呢,我带你玩纸飞机,把它伤到了,总不能还把它丢下吧,我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她又说:“而且现在是冬天哎,这么冷的天气它还没有去南边,应该是掉队了,那不收留它,它也很难度过冬天吧。” 少年靠近了些,在观察小鸟。 小鸟一叫,他便退回去,说:“你要给它起名字吗?” “对,起个什么好呢……”少女若有所思。 她看一眼小鸟,看一眼少年,被一个好点子砸中了:“有了,它是被飞的纸飞机割伤的,飞不起来了,你又叫阿飞,那它就叫飞飞吧。” “不要!”反应激烈地变成少年了,“这个不可以。” “为什么?” 少年纠结一会儿,曲泠以为他又要沉默,可这次他居然说了:“我有认识的人叫这个。” “……啊?”少女停下脚步,“你的交际圈,名字还流传制的?我呢,我需要改名吗?”。 小鸟没叫成飞飞,出于尊重阿飞认识的人的目的,曲泠也pass了这个提案。 “那叫什么,小飞?” “一定要带‘飞’字吗?” “它和‘飞’很有缘呀,你想想。” 曲泠把小鸟捧到阿飞面前:“而且长得也很可爱,来,卖一个萌。” 小鸟恶狠狠地扑翅。 “好,很有力气!” ……阿飞看不出来它哪里可爱,只觉得这鸟脾气不小,不过他不想再被说笨蛋,没有讲出来。 曲泠还在苦思冥想:“到底叫什么比较好,总不能叫飞飞飞吧?那也太难听了。” “你也帮我想想。”她催阿飞。 阿飞不想去想,他不要和鸟一个名字:“跟你一个名字吧。” “?” 曲泠睁大眼睛,正要和阿飞开始辩论,空着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个纸包。拿出来打开一看,发现是在马车上翻包裹时,顺带翻了背包,在那时候翻出来的糕点,因为当时没时间分辨,随手往口袋里一丢,现在居然把它带出来了。 这包糕点当然不能用来食用,不然曲泠早给它吃了。这准确地说是她上制毒课的产物,隔着纸包也能闻到毒药的芬芳,一进鼻子别人可能会觉得食欲大开,只有曲泠知道很不妙。 曲泠仔细闻了闻味道,认出来是里面装是什么,她要把糕点丢到背包里去,却被一个人撞了一下,接着手上一空。 糕点没了! 她迅速抓住了撞她的人的手。 撞她的人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快,他自信于自己的武功天赋,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掉。 曲泠瞪向他,他是个小孩,十岁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着的锦服满是风尘,脸上脏兮兮的仍然掩盖不住不客气之色。 她斥道:“把东西还给我,这个很危险不能吃。” 小孩不屑地一撇嘴,他身旁跟着一个人,看起来是仆从打扮,也是满面风尘。仆从正要上前,阿飞的剑已经杀到了小孩的脖子上。 寒意迸出,一道细长的伤口出现,血珠滚落,阿飞架着剑,冷对这两人:“把东西还给她。” 他们在的地方是曲泠为了赶路快选的,巷子里就一片死寂,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小孩糟糕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跋扈惯了,即使家道突然中落,沦落为在逃犯人,也没想到在一个不起眼的城里踢到了铁钉子。 “我为什么要还给你,可恶,要不是我爹出了事,要不是我在赶路……你知道我家以前多厉害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小孩恼羞成怒,她的杀心彻彻底底地抑制不住了。 曲泠恨不得呸他一口:“管你爹是谁,你有爹还这副样子,我要是你家里人都羞死了。东西还给我!” “我爹是‘义薄天云’的兴云山庄庄主,龙啸云!”小孩大喊。 他想的是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两个人,不怕自曝身份,却没料到他们的反应。 曲泠听愣了。 失忆的她向阿飞投去迷茫的眼神:“龙啸云是谁?” 阿飞的眼神也很迷茫:“不知道。” 曲泠再去看小孩,诚恳发问:“他很有名吗?” 小孩脸都憋红了,火冒三丈。 “你们这两个没见识的东西!”他很没素质地大喊。 江湖文盲怎么你了! 曲泠没说出来她在想什么,欲打晕小孩,小孩身边站着的仆从模样的人上前。 他脸上没有一丝歉意,他们这种人仗人势而为所欲为惯了的家伙,即使是出了事,也是永不会反思的。 “今日吃的亏,可惜二位实在是不认。也怪不得我们不手下留情了。只怪二位运气不好,如果是主人家还如日中天时,也许还能给二位留个全尸。” 说完他直接亮出武器,摆起架势。 从他的动作里看得出他说这话的资本,放在江湖他大概也至少是个小有名气的高手,而有他做随从的小孩,势必非常人所能惩处,所以才如此嚣张。 本来不算是很生气的曲泠,听见这话终于火气上来了。 “如日中天?留个全尸?他父母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没有能这么嚣张的道理。”曲泠手下一个用力,咔嚓一声,直接扭折了小孩的手,“再不还给我,我今天就要你交代在这儿,天大的背景你下地府说给阎王听去吧。” 小孩痛苦地呻吟着,面目扭曲,不停地咒骂曲泠。 “劝架”的人面色一变,就要动手,寸拳直冲曲泠心脉。谁料阿飞剑出如虹,寒光一闪,削下他半条手臂,血洒灰墙。 嚣张的面色瞬间变惨白,他跟着小孩横行霸道惯了,从未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曲泠心里因为金丝甲积下来的气,有了个发泄的口子。 她凝视着小孩:“给你一个好出生拿来践踏别人,你那声名显赫的父母,尤其是你嘴里的父亲,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是沽名钓誉,遮了世人的眼,光鲜亮丽之下如你一般的卑鄙小人。 “也难怪你如今家道中落,怕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被发现了吧!你居然还有脸逃?” 她的话无疑是激怒了小孩,小孩想要反抗,可是他废了的手根本挣不开。 曲泠哼一声,她的视线中,小孩面目狰狞,真是奇怪,一个天真孩童的脸,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表情。 他粗喘几口气,冷笑道:“你怎么敢这么说话,你别想要你的宝贝了!” 他一个俯身,几枚暗器从他背后射出,曲泠暗道好生阴毒,松开他后撤,躲开暗器,转眼间小孩已退至几步开外。 他恶笑一声,对着曲泠道:“你不是很宝贝这个吗,那就好好看着吧!” 曲泠面色大变,正要上前去阻止小孩,看见小孩已经撕碎了纸包。 “不要,那个不能——” 曲泠还没喊完,小孩已经狠狠咬了一口糕点。 “吃……” 在她的尾音中,小孩目的达到,可他还来不及笑,就迅速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痛,从喉咙开始蔓延的剧痛。 他直不起腰,弯下去剧烈咳嗽,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吐出来了血,接着目之所能及的所有地方,全部都传来钻心的剧痛,尤其是他七窍,血已经像小河一样的流淌出来。他反应过来大事不妙,可一切早就来不及了。 小孩痛得已经倒下,怨毒的眼神无法控制,整个世界留给小孩的只有剧痛,还有他想到的灰暗的未来,他杀无辜之人时施舍予他们的剧痛,在今日被偿还。 在无限的绝望中,他失去了最后的气息。 【物品名:五步散promaxplus,效果:药如其名,比五步散的效果更加五步散,简称一步散。】 【介绍:啊啊啊,五步散promaxplus,毒药中的毒药,五步散中的五步散,高危中的高危,五步散之主五步散的终结者……不过作为一个实际上的一步散,它到底为什么要叫五步散promaxplus呢,难道是因为它是五步散改良的?】 第9章 【您已完成江湖医学系大学生日常科目复习任务——惩恶扬善。】 【根据惩恶扬善的对象作恶级别,已为您发放奖励——五千积分。】 曲泠又看傻眼了。 她当然有很多想说的,比如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的五步散promaxplus啊!她的课堂作业啊!天杀的她把她的平时分还回来啊她不要补做啊! 另外,什么复习任务,这对吗,对吧,对吗? 五千积分!这可是五千积分啊,那个小孩干了什么值五千积分? 还有都给积分了,她的五步散promaxplus能不能赔一下? 可是情况由不得她先发懵。 阿飞看一眼曲泠,紧接着就是一个错身,剑光直直冲着仆从而去,这忽然混乱起来的场面里,他做出了他认为最好的选择。 曲泠赶在阿飞割了仆从的喉前喊住,他拦不了那个死小孩,还拦不了阿飞嘛:“剑下留人!” 阿飞的剑悬在仆从面前。 仆从惨白了一张脸,顿时汗如雨下,全身打颤。 “为什么要留下他的命?”阿飞头也不回。 “他们说是在赶路,我又想到他们这番做派,还有口中的家道中落,总觉得他们身上有鬼。”曲泠娓娓说道。 阿飞略微思考,发觉曲泠说的有理,收剑。 仆从再不像刚才一般盛气凌人,剑一挪开就双腿发软地瘫倒在了地上,朝阿飞磕了一个响头。 “我说,我什么都说……” 第8章 “主人家,是前面城里的兴云山庄龙府,老爷叫龙啸云,在江湖上素来有‘义薄天云’的名声,也算是鼎鼎大名…… “直到前些天,城里闹出了孩童走失了几个 的事情,万福万寿园金老太太的一个外孙就在其中,万福万寿园出面请来了六扇门的大捕头。 “就查出来,龙老爷和贼人勾结在一起,与此事有关。再进山庄一查,又发现了被掩盖的多桩杀人案。官府已经封了兴云山庄,龙老爷已经被万福万寿园的人杀了,我和小少爷,是来逃命的。” 曲泠忍不住想往他脸上吐口水:“还一口一个老爷,一口一个小少爷,你们这群人要不要脸啊!” 她对阿飞道:“我们把他们送到官府去吧,官府肯定在通缉他们。” 阿飞用打晕随从的行动以示赞同。 他看到曲泠还没有动作,疑惑的眼神刚投过去,就听到了曲泠的碎碎念。 “但是,我们这一天好像过于精彩了。”她掰着手指数,“赶路,搭车看热闹被卷进去,赶路,再听热闹,被下毒,解毒,救鸟,抓逃犯……” 到后面,她正好数到十根手指:“还有报官,要我说那些秀才还写什么才子佳人话本子,照着咱们抄就可以了,包精彩。” 听曲泠一说,阿飞才意识到,纵然是他也不禁问:“关内的时间都这样吗?” 失忆的曲泠:“我不知道呀。” 看起来闹腾又心累的一天走到此时,已经是太阳完全西垂,夜色漫延。 曲泠去药铺的路上看到了官府,记住了位置,带起路来轻车熟路,只是官府已经关上了大门。 她跟阿飞对视,阿飞点头,曲泠还在想阿飞懂了什么,看见他一手拎一个人翻墙就进去了,留她在原地脑子还没转过来,急忙翻墙追上去。 一落地,曲泠就看到有被声响惊动的守卫发出来的声音,毕竟阿飞的动作算不上轻。 报官的人,动作为什么要轻? 于是毫无经验的他们就这样平平无奇地闯了官府,见面礼是一个昏迷的人和一具尸体。 守卫都是才披上衣服,慌慌张张的把他们围了个水泄都通,长枪全冲着他们,彰显关边小城训练风范。 阿飞一身冷峻之气,手上的武器还沾血,小孩的尸体面部惨不忍睹,这一切在月色的加持下活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大杀手,叫每一个守卫都握紧了武器。 曲泠从阿飞身后探出头左看右看,瞧着形势不对,纵然没有记忆也知道大有问题,脑筋转了过来。 她拍拍阿飞,走出来,挡在了阿飞前面。 “我们是江湖人士,拿下疑似逃犯的人,特来报案。” 大概是曲泠长得比阿飞有亲和力多了,满脸写着涉世未深,几个守卫交头接耳,派出一个去喊值夜的官爷。 值夜的官爷在守卫的呼叫下披好衣服姗姗来迟。 他确认了小孩的身份,马上就喜上眉梢,看到他的表情,曲泠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果然是在通缉。 官爷朝曲泠和阿飞拱手作揖:“多谢二位少侠,此人正是在通缉的兴云山庄一案逃犯龙小云,二位不要看他年纪小,据捕快所查,已有十余人丧生于他手中,手段不堪令人发指,正是少年魔头一个。” 他这么一说,曲泠脊背发寒,怪不得系统会给五千积分,还真是个魔头! 还吃了她的平时作业,可恶,到最后受伤的还是她。 小孩主动服毒的那一部分还是过于拥有戏剧性了,要解释起来很难,曲泠如实相告,被官爷理解成了曲泠毒杀了小孩。 送上门来的业绩,官爷决定在拿下犯人的环节记录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怎么死的他管不着,人抓到了就行。 江湖人之间的厮杀他没必要过多关注,人家都给他送脸面了,他何必纠缠,当心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他给二人发了赏钱,请他们喝了两杯好茶,恭恭敬敬的送他们离开了官府。 一出官府,阿飞把钱全给了曲泠:“我还欠你多少?” “你多给了”曲泠数数钱,“你替我杀了一个人,又陪我跑了这么久,不用给这么多。” 阿飞摇头,执意要曲泠都收下。 曲泠问他那你拿什么吃饭,阿飞才收了多余的钱。 他们没有在兴云山庄一案上多聊什么,两个江湖上知道名号的人一个手掌都凑不出来的人,要他们钻研这个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 回到客栈后曲泠叫人烧了两桶洗澡水,还去敲了李寻欢的门,确认了他的情况。 辅导员一切良好,中途醒过来一次又睡下了,在他彻底大好之前大汉不打算离开房间。 他们二人也都没用餐,饥肠辘辘的曲泠阿飞问过他要不要小二送饭后去大堂吃饭了,坐在最偏僻的角落,结束了跌宕起伏的一天。 曲泠揉揉手揉揉腿,把点餐交给了阿飞。 她脸贴在桌上,小鸟也累惨了,同样贴着桌子:“可算是能吃饭了,还好没打烊,累死啦——” “李大哥能喝粥吗?” “能是能,但是汤更好吧?” 阿飞听言,叫了份鸡汤,又问道:“那位……大哥,吃什么?” 曲泠对着大堂墙上的木牌和黄纸板沉思:“叫两盘酱牛肉?酱牛肉好吃吗?” “没吃过。” “那东安鸡?东安鸡好吃吗?” “没吃过。” 没有营养的对话进行到第三轮,曲泠抬头说:“那还是我来吧,我随便点了——这菜单上有你吃过的菜吗?” 阿飞一指一块木牌上写着的烧鱼。 曲泠大手一挥:“那我们就点一道大份的这个,然后再点两碗米饭,一盘地三鲜,一碗豆皮,然后给那位大哥点盘羊肉火烧。” 小二记下来,不忘贴心地问:“这只鸟需要带给后厨做个菜上端上来吗?” 嗯? 曲泠捂住小鸟的耳朵(也许是耳朵?),恐怖片! 小二这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连声道歉,跑去了后厨。 曲泠松开小鸟,戳它:“你长得很像道菜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小鸟不会说话,它太累了,它只能叫以示作为一只有脾气的鸟,它绝不低头。 当然它的反抗也就截止到曲泠喂它吃肉为止了。 消耗了不少力气的两个人对于饭菜的口味无法做多少挑剔,即使是曲泠也没有更多的心力了(毕竟平时作业被吃了)。两人快速地吃完了饭,付完钱站在房间门口要回房间休息了,曲泠一拍脑袋,她发现这一天的跌宕起伏还没有结束。 她忘了一件事。 一件本应该早早解决的事。 她向阿飞求证:“我们只定到了两间房,对吧?” 阿飞:“对。” 曲泠指出关键问题:“那么李大哥现在在睡觉,那位大哥在照顾李大哥,我要睡一间,你睡哪儿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言。。 “空房?哎呦两位客人呀,可别难为我了,哪儿还有空房呀! “最近木道人和薛衣人要在前面的城里论剑,方圆五十里都没有空房,破寺里都躺满了人。”店小二无奈地说。 另一个路过的小二也说道:“谁也没想到木道人和薛衣人会定在咱们这小地方附近论剑,赌坊的人都爆满了,都在下注会是谁赢呢。” “我觉得是木道人,毕竟也算是正派魁首一样的人物了。” 第10章 “薛衣人又有哪里不如了,他的薛家庄没有声名吗?” “他的薛家庄先把和左二爷的世仇解决了再说吧!” 曲泠围在台前,听得皱眉,她左思右想、苦思冥想。店小二谈得口若悬河,她小声偷偷问阿飞:“木道人是谁,薛衣人是谁?” 阿飞还想问曲泠:“不知道,不知道。” “倒霉透了,托他们的福,我们不会又得住一间吧,今天发生的事,我十个指头不够数了。” “不要!” 阿飞比曲泠更不能接受此事,眉毛一皱,好看的脸板起来。 这些天来,他脸上常年不散的坚毅在曲泠眼中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她还感觉他长得挺秀气的,阿飞再摆出这幅表情,曲泠也不会觉得有多冷了。 “那你去哪里睡?庙都没地方给你睡。”曲泠说,她面向店小二,“我们可以加钱的,真的一间房也没有了吗?” “半间房都没有了。”店小二一摊手,“我都把我家租出去了,二两银子一天,现在我晚上睡大堂。” “好贵!”曲泠倒吸一口冷气。 几两银子的价,都够去京城的客栈住好厢房了。 小鸟在怀里附和,叽 叽喳喳的。 “而且咱客栈屋顶和走廊、大堂都不能睡客人只留给员工的。”小二贴心补充。 曲泠回头看阿飞:“你要不现在上个班吧,你对小二的工作有想法吗?” 阿飞先是无语,再说不出话,垂下头。 他长长的睫毛遮着眼睛,给人一种很复杂的沮丧感,但这沮丧感里还夹杂着些难为情,怎么说他也还只有十八岁。 曲泠也在为此苦恼,她想不出办法,最后凑在阿飞眼前。 “要不这样吧。”她只能提议,“我们俩就跟前两天一样,再搭伙过几天呢?你也不想去睡大街吧?” 阿飞看她:…… 曲泠迅速发现了他在想什么:“不可以想睡大街的事!” 她加了钱,让店小二在房间里多开了一个铺了事。 无论是曲泠还是阿飞,今天的消耗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小。 这指的当然不是体力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怎么说他们也都还是初入江湖。 两个人轮流洗完澡,曲泠给小鸟换完药,窝进被子里直打哈欠。她完全被被窝大侠给俘虏了,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被窝大侠的英姿。 小二误会了她和阿飞的关系,把阿飞的铺开在了他床边,但她跟阿飞都没心思再调整位置了。 至少曲泠心里一半装满了对中原江湖的感叹,另一半全在想着睡觉的事,向阿飞匆匆说了句晚安就翻身睡觉了。 而阿飞躺进了被窝里才感受到不太对劲,事情变得奇怪了起来。 阿飞:不对! 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 蜡烛吹灭了,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光线,他紧闭双眼,还能闻到曲泠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他的耳朵好像又烧了起来,想到今天和曲泠玩的纸飞机,还有扯的超多次皮。 不过他没有深思,下一秒就:算了,困。 夜晚就这样睡过去了。 第9章 李寻欢一觉睡到了差不多中午,醒来时大汉——不,该叫他“铁甲金刚”铁传甲——正坐在他床边,给炉子温着的药扇风控火。 “公子,你醒了。”看见李寻欢醒了,他停下扇子。 铁传甲要扶李寻欢起来,被李寻欢推拒了。 他现在稍一运功,便觉静脉通畅无比,早没有中毒那般虚弱,不禁感慨:“不用,我已缓过来了,曲姑娘的医术真是高超极了,若是在江湖闯荡,定有一日会天下谁人不识吧。” 铁传甲也是这么想的:“曲小姐年纪尚小,医术上就有如此造诣,未来怎么说也是一位神医。这药的药材,也是曲小姐和飞少爷去买的。” 李寻欢想到这里,生出一股欣喜来:“我到这个岁数,又是这样一条命,却还能见识应该是世上最可爱的两个孩子,也是幸事。” 他站起来,接过铁传甲温好的补药,一饮而尽。 曲泠调整了糖的数量和药的味道,李寻欢喝到嘴里发现不像上一碗汤药那样苦涩,知道是曲泠有心了,自语道:“如果是二十年前,我遇到今日这一遭,也许会与他们结拜吧,只是我已是……” 李寻欢不再是李寻欢了。 自我放逐近二十年,他无一日不哀从中来。 一想到这里,象征他少年时代的,林诗音的身影再次浮现。 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过她,可是紧接着他又想起龙啸云。 甜蜜的痛苦也只能不得而终。 铁传甲忧心李寻欢,他照顾李寻欢许多年,知道他在想什么,正着急想去转移李寻欢的注意:“公子还没见过飞少爷,要见见吗?” “‘飞少爷?’”李寻欢不解道,“阿飞怎么了?” “不是那一位飞少爷,是曲小姐的‘飞少爷’,他们两个买药路上玩游戏,飞少爷把一只小鸟给弄伤了,曲小姐抱回来说要飞少爷负责,飞少爷要曲小姐自己养。”铁传甲绘声绘色地讲。 “曲小姐就想给小鸟起个名,但是想不出合适的,让我帮忙想,我一个粗人,曲小姐又说想要带‘飞’字的,就说那就叫飞少爷好了。” 说到这里,铁传甲也有几分高兴:“曲小姐说,这真是最好的主意,就有了第二个飞少爷。” 阴郁之色终于散开,李寻欢笑了笑:“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他们两个人呢?” 铁传甲指了指窗子外面,意思是就在那边:“他们刚才来看了一眼,又出去玩雪了。” 李寻欢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在客栈外站着的两个小不点一样的家伙。 他看见曲泠堆起来了一个大雪球,招呼阿飞去看,结果阿飞一过来,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冰凉的手贴到了阿飞脸上,单从这个动作的速度来看,她轻功绝对不差。 阿飞被冰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先是颤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被整了,曲泠松开手笑着跑走了,阿飞追了上去。 两个人追了一圈,曲泠不知道做了什么,估计是装可怜,硬控阿飞一秒。他无措地停下,下一秒曲泠就破功了,阿飞发现自己又被戏弄了。 “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的。”李寻欢自语道,“多有朝气啊。” 他又看了会儿,直到两倒霉孩子走进了客栈,离开了视线范围。 很快倒霉孩子们又出现了,为首的曲泠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推开门探了个头进来。 “打扰啦,李大哥,我们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曲泠和阿飞瞧见李寻欢虽面色略有苍白,但死气已然一扫而空,双颊浮有血色,这才一个跟一个走了进来。 他们带来了李寻欢和铁传甲的早午饭,这不是客栈自己做的,是一觉睡醒的曲泠出去买的。 曲泠搬了条凳子坐在李寻欢窗前,阿飞左右看看,没有凳子给他坐了,就倚靠在墙边抱剑而立。 曲泠关切道:“李大哥身体怎么样了,感觉还好吗?” “运功没有任何问题,毒素已是全清出去了,多谢曲姑娘了。” 李寻欢是发自内心地感激曲泠:“他日我必有重谢。” 昏迷前他呢喃的名字,无论是曲泠和阿飞现在都没有要探究的意思,对他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反应,李寻欢知道许是他们天性如此,不愿深究。 可惜,他不知道曲泠和阿飞就是两个卧龙凤雏,指望他们知道李寻欢是谁,林诗音是谁,还不如指望他们捅点篓子。 曲泠给李寻欢把脉观察,得出辅导员确实算是快没事了的结论,心放到了肚子里。 李寻欢一眼就看见了小鸟,问道;“这就是‘飞少爷’?” 曲泠把小鸟送到李寻欢面前:“对啊,惨惨的‘飞少爷’。” 李寻欢检查了小鸟的伤口,疑道:“伤口像是被利器割伤所致,阿飞是怎么伤到它的?” 阿飞的剑,可远远说不上是利器。 曲泠不说话,只是看着阿飞。 曲泠:o_o 阿飞:(||_) 他撇过头,不情不愿地样子开口:“不小心割伤了。” “他这个人很离谱唉!”曲泠开始滔滔不绝地告状,狠狠揭阿飞老底。 她把她想带阿飞玩纸飞机,结果阿飞把纸飞机玩成了暗器的事说了出来。 李寻欢忍俊不禁,铁传甲没有笑,但是肩膀在抖,徒留阿飞一个人站立不安。 小鸟蹭着李寻欢的手指,毛茸茸的脑袋很得李寻欢的喜爱。李寻欢把它捞到了自己手里,一下一下摸着它的头。 摸了‘飞少爷’,李寻欢不能不替阿飞说话:“也许阿飞是不擅长这类的游戏,说不定别的阿飞很厉害,是吧阿飞?” 阿飞点头。 “那你会玩什么?”曲泠好奇地问。 点完头的阿飞张了张嘴,想到什么窘迫得红了耳朵,再次当起了鹌鹑。 第11章 曲泠满头雾水。 阿飞完全没有要说的意思,“飞少爷”的话题就这么过去了,曲泠调转话头憋不住一股脑地开始斥责客栈的吃食。 昨天晚上是实在没得挑,她只想把肚子填饱就去睡觉,今早一醒力气一恢复,她便对客栈的厨艺满怀攻击性。 其实想来也是,靠近关外的边远小客栈,能有什么厨艺高超的厨师呢? 曲泠从坐地起价的饭钱吐槽到了还不如她第一次下厨的饭菜味道,尤其就这家店的地三鲜居然削 茄子皮展开了怒斥。 她语速快得就像一只啃胡萝卜的兔子:“昨天一顿饭才多少菜,一两银子,一两!去抢吧!他明明可以直接抢我的钱,为什么还要给我几道不好吃的菜?我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难道来这里的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吗?我为什么要花钱买还不如我自己下厨的服务呀?” 市场监督管理局在哪里,法律在哪里,消费者保护协会在哪里? 系统还很侮辱地给了一个吃食堂的任务结算,食堂比这个好吃多了便宜多了,向食堂道歉啊喂! 阿飞作为一个捧眼,主要起到一个给曲泠的说辞作证的作用,不过他其实并不在乎,有饭吃就是一样的他从来不挑。 虽然就他前天为止吃的而言,这间客栈确实是厨艺有所欠缺。 李寻欢闻言也是先一惊:“边关之地为何饭菜已至如此昂贵,这边是发生了什么吗?” 曲泠便将昨日所闻的木道人和薛衣人的论剑之事细细说来。 离开江湖许多年的李寻欢,不由得听得一阵恍惚,萌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当年我还在关内时,世人说起江湖第一的剑客,每个人都会说是名侠沈浪;当年我离开关内时,沈大侠已隐居海外,江湖第一剑客便成了观剑山庄的李观鱼老先生……那时谁能想到,木道人和薛衣人,会在多年之后如此炙手可热呢。” 他话里新提到的两个人名,曲泠一个都不认识,只是一个劲地问:“那既然有这么多人,剑术都很高超,那李大哥觉得谁才是第一剑客呢?” 李寻欢听到曲泠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他说:“曲姑娘不是在江湖长大的吧?” 曲泠问:“为什么这么说?” 李寻欢道:“江湖人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如果沈大侠没有隐居海外,那就永远不会有下一个第一剑客。” 这话说的很是霸道,而且还是出自李寻欢口中。 曲泠在他笃定的话语间,窥见了几分沈浪的风采,一时间心生向往,也想见见这位名侠的风采。 而阿飞在曲泠和李寻欢的你问我答之间,彻底把头低了下去。 谁也没瞧见,他的脸上已经生出一股落寞之色。 李寻欢问曲泠要不要去看,又问了曲泠代他垫了多少钱,曲泠抹了个零报出一个数。 “我不知道要不要去,热闹是挺想看的,但是感觉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曲泠说道,她说完侧头看阿飞,“阿飞去看吗,你是个剑客,你应该想去看的吧?” 阿飞来不及收敛表情,就这么和曲泠撞了个正着。 曲泠不敢相信:“我就冰了你一下,你不会现在还在伤心吧?” “没有!”自尊被质疑的阿飞否认道。 “真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 曲泠将信将疑的目光里,阿飞再说:“我会去看。” “那你得抱床被子睡桥洞了。”曲泠给阿飞提建议,“要不你现在去找个客栈打份工呢,人多了这么多,他们说不定真要人手。你想想,睡大堂总比睡桥洞体面吧?” 阿飞:“……” 阿飞:“你也要经过那里的,你睡哪里?” “这个……”曲泠迟疑了,“我也去打工?” 李寻欢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 “也许我能为你们找一个住处。”他提议,“我此次入关,是要去……兴云山庄看望义兄和……表妹,二位不妨和我一同去。偌大一个山庄,肯定腾得出两间房。” 曲泠没说话。 她有点呆,有点脱线,但是从来不傻。李寻欢身上那难以言说的忧郁,显然都和他口中的“诗音”有关。 他方才说话,眼中却是压抑不住的悲伤,那对他而言,定是个很难说出口的邀请,这短短的一句话也定然背后藏了不少事。 他愿意做出一个与他伤心事有关的邀请去,是看重曲泠阿飞和他的情谊,也注定曲泠万万不能同意。 “我有住处”。阿飞回绝了李寻欢。 “那我跟阿飞一起。”曲泠几乎是马上跟道。 瞪大眼睛质疑的成了阿飞。 曲泠说完从才意识到阿飞说了什么,马上也瞪大了眼,李寻欢就在眼前,她压下了好奇心。 “所以李大哥不用担心我们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我们两个人在一块也不会出什么事——对了,李大哥你刚才说要去哪儿?” 她越应付李寻欢越觉得不对劲,光顾着震惊阿飞有住处了,怎么感觉李大哥说的那个地名才听过的样子? 李寻欢重复:“兴云山庄。” 好耳熟的名字……这不是昨天那个官爷说的那个查出多起杀人案,被查封的地方吗! 李大哥说山庄能腾出两个房间给她和阿飞住,那他的义兄和表妹必然就是兴云山庄的庄主和夫人了,这么说…… 一道闪电劈中了曲泠,她头好痛,好像是脑子消失了,昨天发生了什么,谁干了一箩筐坏事啃了她的平时分然后就死了,李大哥的外甥兼侄子? 谁又干了一箩筐坏事被仇家砍了,李大哥的义兄? 头好疼,胃也要开始痛起来了,这混乱的日子为什么还没结束?人生为什么可以这么乱? 她的表情太变换莫测,李寻欢心头一紧,察觉到恐怕有大事发生了:“曲姑娘为何这样一副表情,可是兴云山庄有什么事?” 曲泠怎么开口,她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张开嘴又闭上。 可怕的沉默持续了下去。 李寻欢合上眼,笑容彻头彻尾消失不见。 就在这紧要关头,阿飞开口说道: “昨天有个偷吃了她毒药死了的逃犯,是兴云山庄的小少爷,兴云山庄与一件大案有关,庄主罪证确凿,已经被人杀了。” 李寻欢如遭重击,一夜才养出来的生气瞬间褪去,愣了片刻,呕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第10章 曲泠眼睁睁看着李寻欢95的治疗进度,一下跌到了60。 她两眼一黑,觉得自己也想吐血了。 “公子!”铁传甲大喊一声,上前扶住李寻欢助他躺下,为李寻欢传内力,试图让李寻欢的情况好转。 曲泠内心已经在疯狂惨叫,就连忙冲出房间去拿针。 她痛骂龙小云和他的爹,怎么吃了她的平时作业,现在还要来害她辅导员,她辅导员没了这块儿可怎么赔呀。 好在李寻欢只是在身体虚弱之时遭受打击,心力过于交瘁,她给李寻欢施了针,拿出自己做的补药,喂给了李寻欢。 李寻欢连喘几口气,才把呼吸喘匀了。他躺在床上还想爬起来,被铁传甲按了回去。 “公子,您不要再为了他们伤害自己的身体了,已经这么多年了,您不要再去管了!”铁传甲哀劝道。 李寻欢抬手,还要起来:“我必须要去看看,我必须要赶快回去,诗音,还有大哥——我必须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曲泠第一次见到如此激动的李寻欢,他虚弱至此,仿佛一个即将要溺死的人,必须要抓住什么才能从水面中挣扎而出。 水马上就要漫过他的头顶,他拼尽全力伸出手。 铁传甲不忍心加大力度,还是让李寻欢坐起来了,曲泠作为医者,也跟着劝:“李大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的身体经不起赶路的,至少等到明天,明天出去打探消息好不好?” 李寻欢什么都听不进去,如果在这样的时刻还能停下来养病,他就绝不是李寻欢。 他掀开被子就要去拿外衫,曲泠铁传甲都拿他没办法,不言不语的阿飞上前两步,一个手刀迅速劈在了李寻欢脖颈后,李寻欢应声而倒。 曲泠竖起大拇指,阿飞退后深藏功名。 有的时候,硬的就是最管用的。 铁传甲给李寻欢盖好被子,事发突然他忙前忙后,已经焦头烂额。 一回头,曲泠阿飞仍然关注着李寻欢的情况,没有半点要追问的意思。 铁传甲心下一酸,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斗争,朝曲泠阿飞说:“二位请跟我出来。” 他带曲泠阿飞走到了客栈后院最僻静的地方,向二人说出了一段过往。 曲泠压在心中的,关于李寻欢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故事的主人公一共有三位,分别是李寻欢,他的表妹林诗音,以及救命恩人、结义兄弟龙啸云。 李寻欢与林诗音青梅竹马, 第12章 自小就定下了婚约,只是李寻欢向往江湖,考取探花功名后也不去赴任,转而游走武林,一手飞刀出神入化,人称小李探花。 而林诗音对此颇有微词,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姑娘,她也许更希望李寻欢能陪着她,而不是不着家地闯荡。 一次游历时,李寻欢身受重伤,又遇到贼人险些丧命,多亏龙啸云所救。他带龙啸云回了李园,与其结拜,命运也就此彻底展开。 龙啸云对林诗音一见钟情了。 这件事几乎是撕碎当年的李寻欢,在痛苦之下,他选择成全了龙啸云,放弃了林诗音。 他为龙啸云林诗音定下婚事,将家产作为了林诗音的嫁妆,而后自我放逐到关外,至今十余年。 李园也就此改名,兴云山庄。 铁传甲说到最后,难以自抑,咬着牙一拳捶在了树上。 捶完他看见曲泠弯腰捂住了肚子,问道:“曲小姐,怎么了?” 曲泠摁着胃的位置:“没什么,只是好像又到白色相簿的季节了,好胃疼。这就是吃辅导员的瓜要支付的代价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有了能做一辈子朋友的人。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 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呃啊,奇怪的记忆苏醒了,表白墙在哪里,好想发啊…… 阿飞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听完李寻欢的过往,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能说什么,只是一味沉默。 母亲死后便孤身长大的孩子,远离人群心性纯粹,三个人的感情纠纷,是超出他生活经历的复杂。 “总之先摁住李大哥,至少要等明天才能动身。我再去找人问问此事的来龙去脉,先就这样吧。”曲泠忍着胃疼做了安排。 她叮嘱铁传甲一定要按住李寻欢,然后上楼去找药吃了。。 行李是早上早读完才腾出工夫整理的,哪些放在哪里还记得一清二楚,曲泠三下两乘二就找到了药,拧开瓶塞倒出一颗吃了下去,身上好多了。 糟心的一天过去后,居然还有糟心的第二天曲泠都快佩服自己的运气了。 难道是这就是江湖特色的爱恨情仇,不得不尝吗? 她坐在床边,手边就有吃的,顺手啃了个蛋酥,冷不丁听到阿飞的声音:“你吃错东西了?” 怎么骂人呢? 阿飞把话说完:“你不舒服,是因为吃太杂了?” “没有,就是李大哥的故事听得有点难受。”曲泠掰碎一点蛋酥,喂给“飞少爷”,“感觉有好多地方听得都很难受,但是又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你怎么跟上来了?” 阿飞不说,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打听?” “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要太晚了,晚上我还想再看点书。” “飞少爷”吃饱喝足马上又开始顶撞曲泠,好在它小小一只,看起来只像在跟曲泠玩。曲泠摸着它的羽毛,说:“要是都能跟它一样,是不是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呢?你看你大哥的故事,完全拧成一个线团了。” 阿飞思索了一下,说:“我以前住的地方,是一个狼群聚落。” “嗯?” “有两只公狼,喜欢了同一只母狼,它们厮杀决定母狼的归属。” “人是不可能像动物一样抉择的啦,李大哥也不舍得和他的义兄厮杀吧。即使十几年过去,他的义兄有了不小的变化,说不定也下不去手。三只狼后来呢?” “后来我要过冬,把它们都杀了。” 曲泠被阿飞的发言害的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只觉得不愧是他。。 他们没有带“飞少爷”出门,要是路上又遇到什么事,“飞少爷”还要一起奔波也太惨了,出于让它好好养伤的目的,找了个鸟笼把它留在了厢房。 不过带了和没带也没区别,他们连客栈门都没出去,就打听到了消息。 还是昨天那个小二,哼着曲儿在擦桌子,曲泠路过他旁边,想着他说不准知道什么,向他一打听。 一块银子放下来,小二眉开眼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龙小云的随从所说的差不多,额外补充了孩童失踪案背后的真相。 和龙啸云勾结在一起的贼人,来自一个算是在江湖里有着一席之地的帮派,他们捉走孩童,打断他们的手脚逼他们扮做乞丐以此挣取钱财。 杀了他的人,则是万福万寿园金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金灵芝。 听说她救回弟弟后,直接杀到了龙啸云面前,久居兴云山庄的所谓侠客那么多,没一个敢为平日里出钱的龙啸云说话,就看着龙啸云打不过金灵芝带来的人,让人按住了,好让一剑砍下他的头。 “那这龙啸云为何要这么做?他妻子有李,呃李探花的家产,难道还缺这点钱吗?”曲泠找到了盲点。 小二只是个江湖中爱八卦的,哪能了解那么多:“小人就一跑腿的,也就听说这么多了,江湖里的魔门恶徒,作恶哪有那么多理由?” 这显然无法说服曲泠:“那那个帮派呢,那个帮派是什么下场?” “几个帮主副帮主一听说招惹了万福万寿园,全都自杀了,留下遗书只求保全他们父母妻儿一条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至于帮派,则是被六扇门取缔早散了。”小二说。 自杀? “这天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全都畏罪自杀?”曲泠拔高了声音,意识到不好,又压低,“事出反常必有妖,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更何况那么大一个派,又为什么要做这种肮脏生意? 曲泠脑海里的疑问愈发浓烈,她得不到答案,只能摸索着发绳,试图在线索里找到关键。 同时她也明白,李寻欢是无法冷静了。 他只会比曲泠反应得更快,然后想找出一个真相。 曲泠换了个问题,一个李寻欢会关心的问题:“龙啸云和他儿子龙小云,所犯罪行是真的证据确凿吗?” 小二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涨红了脸:“那当然,姑娘你是不知道,他儿子简直不是人,十岁出头的年纪杀了十多个人!哪些惨死的人的家里人,都陆陆续续到兴云山庄去了,跪在龙夫人面前让她给一个交代!你说这是人吗?” 他一阵比划,气愤填膺:“龙啸云也不是好东西,官府一查才知道,他帮他儿子压了多少事,为了这些还杀了别人女儿,害一个老人家人到晚年儿子孙女全死了,他们这种人怎么有脸荣华富贵,小李探花看错人了!” 曲泠一愣,龙小云昨天就死在她旁边,她信龙小云罪大恶极,如今亲耳听到,也并不意外。 只是,李寻欢要如何面对呢? 还有那位林诗音姑娘,也许该说夫人,她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受到了多大伤害呢? 第11章 李寻欢是怎么想的,曲泠不得而知。 他们二人又去了一趟外面,在外面吃了晚饭回来,敲了李寻欢的房门,没有回应。 曲泠再敲,再推,门一动不动。 她有不好的预感,恰巧小二端着餐盒路过,认得她们一行人,随口问道:“姑娘你还没走吗?” “我走什么?”曲泠反问。 “姑娘你没退房吗?你同行的其他两位,半个时辰多前就退房走了,厢房都别的住客包了。”小二说。 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曲泠皱眉,约莫是李寻欢一醒来就要走,铁传甲终究没拦住。 “怎么还是这样……”她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样子。 发带垂下来,漂亮的小脸苦成一团,她像极了只被水淋湿了的猫猫。 阿飞道:“李大哥有他要做的事,怕是一刻也不愿等。” “……嗯,我们也不能强迫李大哥。”猫猫一拍脸,振作起来,“他们有留话给我们吗?” 小二一指曲泠阿飞的厢房:“其中有位说在你们的房内留了信和谢礼,姑娘自己去找找吧。” 两个人打开自己厢房的门,一进去,陈设依然和离开前一样,摆放的井然有序,唯一的变化就是“飞少爷”。 “飞少爷”脑袋缩在翅膀下面,它的位置比曲泠走前放下它的位置高了一点。 曲泠把“飞少爷”端给阿飞,它身下压着一封信和大把银票。 信只有短短一段话: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情谊深厚难以相偿,只是事出突然,只好先行离去,不必来追。若待他日有难,必以命相报,今日只能暂酬以些许身外之物,请不要推辞务必收下。 落款李寻欢三字。 曲泠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连声叹气。 李寻欢不希望他们去追,他们追上去也没有立场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就此别过,此次一别,不知再会又是何时。 说不准,就相忘于江湖了。 第13章 只希望事件背后的真相不要太错综复杂,希望李大哥一路平安。 阿飞对离别并不在意,他过去18年生命里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匆匆一面的过客,即使是母亲,也早已经离开他。对于李寻欢的离去,他不做言语,只看着曲泠的反应,迟疑地说:“你若放心不下,我们入城后,可以去兴云山庄拜访李大哥。” 是了,木道人薛衣人论剑的地点,和兴云山庄同在一座城。 曲泠点头,她明白着急也是徒增烦恼,把情绪甩出脑袋,转而去清点李寻欢留的银票堆。 不清不知道,一清吓一跳:“三三三三三十万两?!” 些许?谁家些许三十万两! 巨大的数字吓得曲泠浑身一震,她数来数去,整整三十二万五千两。 他可以给三十万两,三十二万两,可偏偏给了三十二万五千两。 曲泠看出李寻欢拿出了身上的全部家当,不知他身上还剩多少,眼眶一湿。 李大哥,李辅导员,真的是个好人。 她的江湖第一桶金,挣得好大。 李寻欢在信里写明了要他们收下,曲泠不推辞也推辞不了,数出一半与阿飞分了,阿飞拒而不收,全送给曲泠。 曲泠把手背到身后:“我才不收,你一个人闯荡江湖还不会照顾自己,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阿飞不语,把银票放下。 “我没出多少力,跟着你走了两趟而已。”言下之意是他不会收这笔钱。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收,哪怕是曲泠和他犟着也是一样。 曲泠连着几天都碰了他的硬脾气,一时间没话说,瞪他,过了会儿才想到要说什么,威胁道:“那我独吞就很像话吗?你不收摔你脸上哦?” 阿飞眼神一闪,从坚持上李大哥的马车那次开始,每到这样该对视的时候,他总是不和曲泠对视。 然而不论如何,似乎是从那天就注定他一定会落入下风。 片刻不到,他说:“我收。” 曲泠哼一声,一抬下巴:“那就对了嘛。”。 李寻欢走了,曲泠一下子没了能干的事,回想到上午堆的雪人,堆到一半就和阿飞打闹去了,晚上她打算提着灯笼接着堆完。 买了根胡萝卜捅上去当鼻子,插了两个松果做眼睛,再找根豆角做嘴巴,一张可爱标准的雪人脸就完工了。 曲泠左看右看,刚要夸自己,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迅速裹紧大氅。 灯笼朦胧的灯光下,显得雪人十分呆萌,她怎么看怎么满意,恨不得给自己的大作画像一幅。 曲泠还没欣赏够,光忽的没了。 原来是她拿的灯笼装的蜡烛太短了,一阵子便烧完了。 曲泠一撇嘴,她还没给雪人戴围巾呢,特意找的布条可不能浪费。 她正要翻出备用的蜡烛用火石点火,一阵光亮起,阿飞的身影出现在了附近。 他从屋檐下走出,身形清瘦,澄澈月色下俊秀的面孔别有风采,披一件外衣,和第一次见他相比显得没有那么单薄了。 一盏油灯被他提在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曲泠往左挪一步,给阿飞看她伟大的作品:“看,这是我的雪人!” 阿飞愣是没看出来这堆是个什么:“人?” 哪里的人长得这么……别致? 曲泠挨个介绍:“这是它的眼睛,这是它的鼻子,嘴巴,还有这个。” 她把围巾围了上去,捅两根树枝:“这是它的衣服和两只手。” 阿飞实话实说:“看不出来。” “唉?”曲泠歪头,想到阿飞应该确实是没有见过这类形象,“看不出来不要紧,它很可爱对吧?” 阿飞有权保持沉默。 曲泠:“……很可爱对吧对吧对吧?” 她期待的目光下,阿飞犹豫地说出了:“看不出来。” 达成了弱点击破,曲泠破防了:“明明就很可爱,你没品味呜呜呜……” 道心破碎的曲泠也要坚持妆点雪人,她指挥阿飞站好位置给她打光,好让她更好的看见雪人。 阿飞顺从地换了位置:“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曲泠头也不抬:“马上就好,你不想等可以把灯留下继续练剑的。” “我练完了。”阿飞提醒,“估计又要下雪了,回房吧。” “回房怎么玩?屋子里除了书还是书。”曲泠拒绝阿飞的提议。 她埋头苦干拍打雪人的脸,试图让雪人的头变得更圆。 玩雪让她的手指发红,雪夜的寒冷也染红了她的鼻尖和耳朵,阿飞静静地看着她。她也许是天生就不会难为自己,忧虑不会在她心上留痕,曲泠的眼里只有她的雪人,别的一概都没有,也因此气息格外洁净。 精致的美人面端详下来毫无缺陷,仿佛在凡尘之外。 阿飞等着她,等到她恋恋不舍地完工,拍拍衣服拍拍手:“现在好了,回房间吧。” 她看起来是很想再玩点什么,对阿飞说:“我们明天打雪仗吧,反正后天才启程。” “你赢不了我。”阿飞说。 曲泠垮下脸:“可恶,毫无游戏体验。” “但是也有别的游戏。” “是什么?” 阿飞欲言又止,还是说不出口,自己起的话头一下断在自己嘴里。 曲泠细思:“是不是你今天说过的那个,你擅长的那个?” “只是会玩。”他说。 “所以说是什么?” 曲泠步步紧追,咄咄逼人,她非要问出来不可。 阿飞竟被她逼退一步,油灯撞在树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曲泠贴近他:“说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阿飞慌张地向后靠,但要是落荒而逃又太落魄。微弱的光下,隐约能看到他不自在的表情,更多的再看不出了。 明明是冬天的夜晚,说不定下一秒雪就会降下,偏偏他活像大热天闷在蒸笼里。 他舒出一口气,视线一动,空的另一只手抬起。 手中是曲泠长长一条的发带,曲泠一贯喜欢这种,只要有风来就会随风飘扬。 阿飞说出了三个字。 曲泠以为自己听错了,让阿飞大点声,阿飞紧闭双唇,不肯说话。 曲泠就知道没听错。 她露出了个大脑空白的表情。 紧随其后,她亮起了眼睛。。 一场合格的战争需要什么? 严肃的战士,激烈的厮杀,还有振奋军心的目标口号。 那就是——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曲泠点燃一根崭新的蜡烛,跪坐在床上盖好被子。 阿飞被迫把铺盖挪到了她床边,坐得笔直。 他们二人之间,是一根曲泠的发带。 曲泠把它首末两段打结连在一起,战争的战斗方式堂堂出炉。 没错,阿飞刚才说的三个字就是——“翻红绳”! 无聊得只能学习的夜晚,谁能拒绝来上一局紧张刺激的翻红绳呢? 起码曲泠不能。 她给阿飞科普了石头剪刀布的规则,催促道:“快点,我喊三二一了,三、二、一!” 阿飞涨红了脸,百般无奈也只能坐在这里猜拳。 翻红绳是他年幼时母亲教他的,那也是他母亲唯一会的游戏了。 他出了个布,输给了曲泠的剪刀。 曲泠捏起红绳,缠在手指上翻飞,不一会儿一个样式就出现了。 她抬手到阿飞面前,阿飞握紧拳头,指甲在手掌心掐出红印,又松开。 他的手指穿进红绳交叠的缝隙里,一挑一翻,红绳到他的手上,构建出一座小山。 阿飞的动作生涩,技巧一点也不差,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曲泠盯着红 绳的图案,奇道:“你真的还挺擅长的唉。” 她再翻,翻出一个菱形来。 蜡烛慢慢地融化,烛泪融成灰白的一滩,窗外的雪无声无息地来到,飘零洒落,品尝掉了客栈的所有声音,别的住客都要歇下了。 唯有两道身影,投射在墙上,被轻轻一条红绳连接。 床边的小本记着战争的胜负,正字累计得越发多,“飞少爷”打了个哈欠,决定不管这两个人类。 天晓得今天他们要闹到几点呢。 第12章 传说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又一个神奇的国度,叫做红绳国。红绳国里住着一个小公主,名字叫曲泠。 曲泠英勇无畏,她同时也是红绳国最厉害的勇士,代表着翻红绳的最高战力。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阿飞的少年来到了红绳国。 他拧巴得像个绳结,一问三不答,忍无可忍的曲泠公主向他发出红绳决斗邀请,她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两人战斗三天三夜,曲泠陷入了劣势。 难道就要这样输了吗? 曲泠不甘心的想着,然后使出了她的绝技,想将大局逆转。 第14章 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她醒了。 曲泠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哀嚎一声,一拳锤在被子上。 她昨晚输给了阿飞,梦里就不能赢一次吗? 人生为何如此艰难? 她翻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睡了一觉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翻红绳输给了阿飞的事。 沮丧中,系统的早读提醒弹了出来,她叉掉提醒,片刻赖床也没有地起身。 阿飞不在屋里,已经出去练剑了,曲泠梳洗好,拿着教科书坐到窗边。 即使脑子里还是翻红绳的事,硬挤出空间装知识的时间也到了,治不好毕业作品以至延毕是万万不能的。 话说,她的毕业作品是什么还一点线索没有。 看《解毒的一千种小技巧》刚好看到肚子饿了,阿飞带着早餐推门而入,诱人的香气钻进鼻子。 曲泠起来就准备吃饭:“好耶,刚饿了就有饭吃。” 阿飞去的是曲泠昨天选定的店,两个人在大冬天的早上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块儿饱餐。 曲泠吃得两颊鼓鼓的,边吃还坚持和阿飞复盘昨天晚上的出招。她说记住了阿飞翻的每一个样式,下一次说不准就能赢。 而阿飞说没有下一次,得到了曲泠的怒斥。 两个人随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行程,明天上午就要出发,今天晚上就要收拾好所有的行李,下午就要补充干粮。光是盘算曲泠就感到了一阵疲惫。 好在她在吃饭,吃好吃的聊什么也不会不开心。 吃完了她脸贴着桌面,不停地戳睡回笼觉的“飞少爷”。 “飞少爷”睡的迷迷糊糊地,被戳醒,扇了一下曲泠的手指。 “它要睡觉。”阿飞说,“让它睡吧。” 曲泠缩一下手指,嘴硬道:“我是想问问它,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阿飞道:“它听得懂吗?” 曲泠转而去问“飞少爷”:“你听得懂吗,要跟我们走吗?” “飞少爷”往鸟窝里面缩了一点。 “它是不是不想走啊?”曲泠失望地说。 阿飞说:“也许它不想离开它长大的地方。” “飞少爷”好像听懂了他们的话,缩得更小了。 曲泠咬唇:“好吧,那把它留下来吧,又只有我们两个了。” 她把脸贴在桌上,现在吃好吃的也开心不起来了。 关于下午买东西的事,阿飞说她觉得不高兴的话,可以他去买东西。 “我不相信你。”曲泠反驳,“你像是那种买菜会被坑,没我做计划压根不知道要准备的人。” 她说的一点没错,阿飞就是这种人。 下午的行程,无一不在论证曲泠观点的正确性。 阿飞似乎是根本没有任何买东西的经验,卖干粮的小贩的鬼话一个比一个精,差的能说成好的,一个劲的想多卖些,全靠曲泠的火眼金睛。 她虽然有钱,但也不想当冤大头。 阿飞能提供的唯一帮助,就在她后面当一个放冷气的保镖,起一个威慑作用。 次日上午,准备周全的二人打完了结果毫不意外的拖延的雪仗,离开了客栈。 他们把“飞少爷”留给了客栈小二,付给了他一笔抚养费。。 “木道人已启程,一月后即将抵达本城……” “万富赌坊开盘了,木道人薛衣人究竟谁胜谁负,诸位不妨一押为快!” “吃饭就来绝味斋,绝味斋乃江湖酒楼一绝……” “金玉赌坊后日截盘,木道人薛衣人赔率相近!” 阳光炽烈,人声鼎沸,古城街道宛如沸腾的油锅,其中赌场叫卖,车马喧嚣,酒旗招展,茶香四溢,热闹非凡中藏着江湖气。 市井之徒与江湖豪客擦肩而过,各奔东西,偶有的言语间暗藏锋芒,笑谈里尽显剑光。此地喧嚣,却难掩车水人流下的暗流涌动。 如若把原本的古城比作一湖水,如今掷入的两颗石子,叫它风起云动,虎兕龟玉一相逢,不知谁出谁碎,谁归谁毁。 绝世剑客一剑未出,就将天下武林搅动不休,多少人将身家尽付于筹码一转,期盼、振奋、贪婪、惊恐,尽显无疑。 没有谁会去在乎,这里上个月查出了什么案子,死了什么人。那和这场惊世论剑无法相提并论。 从城中主街到走到小巷,澎湃的人声才逐渐小下去,用了好些天才到达古城的曲泠一抚胸口,止不住地感叹:“人好多,这就是一代大侠能带来的影响吗,感觉京城也就这么多人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现在的京城,还比不上这里热闹。 一走进城,论剑的消息走到哪儿都能往耳朵里钻,曲泠光是路过,就把薛衣人家有几口人,出剑风格,木道人门派情况,佩剑名字,全弄明白了。 顺带还知道了两个新名字,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这两人分别一掷千金买下了古城最昂贵的两座宅子,隔街而望等待论剑。 有人说,他们之间,也早晚会有一场论剑。 “你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出名,然后我去帮你下挑战书,一份观战门票卖几百两银子。”曲泠对古城的店老板羡慕极了。 这真是飞来横财,论剑的消息是两个月前出的,江湖已经将这座古城沸腾了两个月,主城区更是人满为患,物价飞涨的速度就是店老板赚钱的速度。 阿飞给出了一个叫人意外的回复:“会有那一天的。” 走路的曲泠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一副看到妖怪的样子。 她上下打量阿飞:“怪了,我开玩笑你会回应了,还是你真这么想的?” “我会有成名的那一天。”阿飞道,“我本就为此而来。” 初见那日他身上利剑一般的气息,孤冷的神情,全部重现了。 一个剑术高超,背景不明,相貌英俊,而又寡言少语特立独行的少年,他当然拥有一个不能诉说的秘密。 此刻,秘密揭露了冰山一角。 曲泠眨眨眼,她第一次知道阿飞入关的理由,在此之前她从来没主动问过。 “那就祝你名满天下咯,到时候也要记得我。”曲泠叮嘱,她还是一贯的不深究的风格,“我是你第一个朋友吧,你一定要让我赚到你的钱,如果到时候有机会我却没赚到,那我会难受得睡不着。” 他们要去的是阿飞说的他住的地方,曲泠还没有找到住处,准备先在阿飞哪儿待一段时间。 阿飞说他有住处的时候,曲泠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这个人风餐露宿,行事二不愣登的,还会在大城镇有住处? 曲泠坚持要送阿飞,也是有想看看阿飞的住处长什么样的缘故。 带路的阿飞越走越偏,他走着走着还要去问路,曲泠越想越不对劲,他真的有住处吗? 再绕了几条巷子,走到了城里最偏远的地方,这里接近贫民乞丐的聚集地,附近不是祠堂就是墓地。 曲泠眼皮一跳,阿飞带她拐进了一个祠堂,门前的牌匾正正写着四个大字: 沈氏祠堂。 阿飞介绍:“这就是我的住处。” 沉默的人成了曲泠。 “……为什么要住祠堂啊啊啊啊!”曲泠内心的吐槽欲暴涨,一番忍耐后,她还是压不住了。 睡了别人家八代祖宗的地方,真的是能随便住的吗? 感觉她只要住进去,晚上地下就会有人指指点点,阴德一晚上全烧光,她姓沈吗她就住? 要不还是去找李大哥问问兴云还没有位置吧…… 阿飞只道:“我就住这里。” 那个“沈”字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斑驳难以辨认,但仍能看出来当初写下时的大气磅礴,他一见到这个字,便心神恍惚,心中有千百心绪,却成不了一个字。 他只住在这里。 人的一生,由来路和归处组成,他的来路已破碎,归处难以寻觅,只能如此触碰。 曲泠把那句:“你是不是姓沈”咽了下去,还是尊重自己室友没问出来。 她已经脑补了一万种阿飞的离奇身世。 “我还是去找李大哥吧,感觉我借住这里不太合适……”曲泠说完就想要告辞,“改天我再来看你。” “兴云山庄已经封了。”阿飞说道。 “万一有办法住进去呢,我感觉我住这里还是不太合适。”曲泠挠挠头,好奇怪,她为什么要在别人家祠堂前面讨论这个。 她和阿飞四目相对,阿飞垂目:“那你接下来去哪里。” 她和阿飞不住在一起,自然也不用陪阿飞去看论剑。 曲泠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失忆人士,她对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未来,除了一定要毕业之外一无所知。 她不确定地说:“继续学习医术?就像你要成名那样,我的目标就是学习医术啦。此外,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思考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因为我失忆了来着。” 第15章 阿飞怔住,不像曲泠对他偶有猜测,他是从来没有想过曲泠的身份。 尽管他们相逢于雪原上,她也是孤身一人。 但她谈笑大方,什么伤心事都不在心里多留,怎么会是失忆了呢? 曲泠再说:“怎么搞的像要离别一样,我会经常来找你的——你什么表情,我失忆了也比你聪明多了吧?” 毕竟是室友,系统说了会经常在一块儿,说出失忆也没事吧,她是这么想的。 几天的相处,她愿意相信阿飞。 阿飞抿唇,薄唇的血色被一点点抿掉。 他是一个很孤独的人,没有伙伴的人,他就该有这样的表情,毫无笑意的冷峻的,不会融化的。 如鲠在喉的。 所以不该再说话。 所以也不会,再说话。 曲泠仔仔细细地盯着阿飞,把阿飞的情绪一览无余。 “我知道了。”在他交还行李前,曲泠狡黠一笑。 她温柔精致的眼睛,波光粼粼,阿飞就静静地站在里面。 “我把你当朋友,你虽然不说,也把我当朋友,是吧?” 她将手背在身后,一种有点得意洋洋的神情出现了,也因此,她眼中的阿飞熠熠生辉。 “不想一个人可以直接说的。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答应的。” 大不了开义诊赚赚阴德,反正她本来也有打算。 “那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曲泠期待地问。 她等啊等,等到一片雪花落在阿飞睫羽上,再化成一小滴水,年少的剑客难得敢抬眼看着她说话。 他张嘴,要说出从来没有人教过的,对着狼对着野兽,永远也说不了的。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第13章 【您已触发校园地点——“宿舍”之一。】 【宿舍是什么?猜忌与迷情,谍战和风云,奋战与堕落,几个人的心跳化作一场无形的战争。幸运的天命之子平淡地度过一生,不幸地堕入战场之中,硝烟炮火中不死不休,欢迎来到——宿舍。】 【您已触发宿舍效果:作为学习的居住地,它提供百分之五十的学习加成。】 【您已触发室友加持效果:体质以“飞剑客”体质的百分之三十为基准增加,剑术获得略微增加。】 【恭喜,您的剑术从略懂,进阶成了略通!】 曲泠忙着搞卫生,懒得喷宿舍的神经介绍和系统的神经判定,叉掉了系统一个接一个的弹窗。 她一天上下的时间全花在了祠堂卫生上,还为祠堂主厅扫地擦桌子去灰尘,角落里的蜘蛛网也不放过。 就是供桌上的牌位,她不敢去碰,只能对着积满灰尘的牌位上几柱香。 居住条件一下从客栈变成祠堂,准备工作自然是密密麻麻列了一片,阿飞原本打扫了一下就要不拘小节地坐下,被曲泠用“我会永远盯着你”的目光盯了不到一分钟,坐立难安,然后站起来挨了一顿念,听完了曲泠的大扫除计划。 他知错能改,不声不吭包揽了全部的体力活。 两人合力把居住区域清理得干干净净,他们住在祠堂堆砌杂物的耳房里,打扫干净后铺上毯子和铺盖,再去买几条凳子,摆个木箱当作桌子,耳房便也变得有生活气息起来。 晚饭是剩的一点干粮,曲泠原先想的是自己搞个炉子搞个锅下厨,但是在祠堂做饭还是太抽象了遂放弃,想着后面去周围问问,每天出钱租一下别人家的厨房,对她来说,有条件的话还是更喜欢自己去下厨。 忙到深夜,两个人贴着墙睡下,第二天就将开启了借宿祠堂的平淡宿舍生涯。 才怪呢。。 美丽宁静的次日。 补完了平时作业,再次打开早八大学生的教科书,发誓要用一天来征服它,征服失败昏昏欲睡的曲泠,在彻底撅过去前,听到一声巨响。 她惊醒,一推阿飞,还没等她推到,阿飞已经留下一句“你待在这里”,拔剑冲了出去。 曲泠合上书。 巨响没有后续,阿飞奔进祠堂正堂中,狼一样的眼睛环视一圈,正堂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口的边缘不停地往下掉碎瓦片,才搞完卫生的正厅又变得一地灰尘。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曲泠会很生气。 破坏屋顶的人没有发现踪影,他握紧剑,两道沉重的脚步声直冲祠堂而来,走的急促匆忙,来人都穿着一身青衣,身量不小,虎背熊腰。 左边的那个紫红的脸,一把粗犷的络腮胡子,瞪着一双杀气腾腾的三角眼;右边那个生得更是狰狞,铁青的脸上横贯一条刀疤,他想必经历过一场生死恶战,左耳被生生削掉了一半。 他们一进正堂,刀疤大汉手上就多出了一双判官笔。 “陆小凤在哪里,把他叫出来!” “我们是青衣楼的人,你最好乖乖听话!” 阿飞一听就听出来,陆小凤就是那个砸坏屋顶的罪魁祸首,他们正是追着陆小凤来到这里。 他们一身横肉,吓吓别人也许无往不利,吓阿飞,无异于是踢到剑尖了。 阿飞岿然不动,手中玩具般的铁剑折射着夺人性命的可怕光采,淡淡道:“他在不在这里,你们都要从这里出去。” 紫面大汉闻言,不屑一笑,他投身于青衣楼多年,无数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死在他手下,他不会把阿飞放在眼里。 “我没有任何耐心,所以你最好……”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离地而起,马鞭一挥,鞭尾就要绕上阿飞的脖子。 阿飞侧身闪过,手抓住了马鞭,用力一拽,紫面大汉一手的蛮力被他借力,阿飞转眼间就到了紫面大汉身前。剑一横扫,大汉的喉管应声而断。 他再是一瞪,尸体飞出正厅之外。 此人也是在江湖上素有“勾魂使”之名的高手,在青衣楼杀手中更是位列前茅,到了阿飞手中,竟和脆弱的动物没有任何区别。 刀疤大汉名号是铁面判官,此刻他再无法铁面下去,阿飞轻弹剑上鲜血,他面对阿飞,声音都无法维持不变:“你是什么人?” 阿飞却只道:“你的命值多少钱?” 铁面判官寒毛竖起,咬紧牙关。 他发出来一种颤抖的嗓音:“我们是青衣楼的人,你怎么敢杀青衣楼的人?” “青衣楼?” 又是没听过的名字,阿飞念了一遍,仍然不耽误他抬剑,他素来无畏。 铁面判官已经失声,他活像被阿飞扼住了喉咙,正欲逃跑。 “抓住 他!” 曲泠的声音响起。 于是铁面判官看见,阿飞的剑穿透了他的腿,锐利无比,势不可挡。 他从身体里挤出一声惨叫,转眼另一条腿也被刺穿。阿飞控住他的肩,割断了他双手的筋。 无法动弹的铁面判官瘫倒在地,血渗透他的衣物,汇成几个小湖泊。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呲牙咧嘴大喝一句咬破了嘴里的东西,一行黑血流出。他一动不动了。 还是不放心跟过来的曲泠走进正厅,她长叹一口气,阿飞收剑,剑上的血珠滚滚低落。 “他服毒自尽了……又变成这样,难道江湖就是不停地遇见与我们无关的事吗?” 她对着正厅深处的那个人说。 “阁下来势汹汹,究竟有何指教。” 阿飞捅穿铁面判官的刹那,正厅的角门微微一动。 将自己完全隐蔽于黑暗,气息连阿飞都察觉不到的那个人,走出一步。 他满身风尘,灰瓦的碎片零星挂在他红色的披风上,嘴边的两小撇胡子上,看起来很狼狈。 但是风流浪子,又岂是会被这些抹去通身气派的。 他居然也叹了一口气:“在下陆小凤,谢过二位。” 陆小凤朝曲泠阿飞拱手作揖:“我与朋友在城内喝酒,遭这二人紧紧相追,欲用此地小做障眼法,不曾想是个祠堂,连累了二位。” 【您已结识系统为您匹配的小组队员——“四条眉毛”陆小凤。】 【所谓小组作业队员,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高超的武艺,是一技之长,还是丰富人脉?不不不,这些都太过肤浅了,像爱管闲事的陆小凤这样的人对于一个合格的小组作业队员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为你带来小组作业!作为一个经常被麻烦和贼人缠上的人,他想必会为你的生活增添很多乐趣的。】 曲泠两眼一黑。 虽然说作为大学生活不得不品的一部分,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但还是很想退货啊—— 不需要这种乐趣,到底谁会需要这种乐趣? 她和阿飞相视一眼,自认倒霉。 “把屋顶修了给人家祖宗上两柱香吧。”曲泠看阿飞没有什么很激烈的反应,简单的提议了一下,试图捞一下自己的小组作业队员。 从介绍来看,陆小凤是个好人。 第16章 阿飞颔首,陆小凤一摸胡子,开始认命掏钱。 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他也自认倒霉。 陆小凤是何许人是也? 不管是哪个说书人,你一问他们最偏爱江湖哪位侠士,十个里面有四个说楚留香,还有四个,会说陆小凤。 风流浪子,生性开朗不羁,实乃妙人,平生爱浪迹天涯,走到哪儿都有一段红颜情事,一段亲朋往事,毫不夸张的说,江湖三成的说书人,平时都指着陆小凤的故事过日子。 而且,他还有个名字,叫爱管闲事的陆小凤。 说的不只是他爱管闲事,也说的是闲事爱主动找上他。 陆小凤性格如此,还武艺高超,到哪里都有朋友,所以也不停地遇见麻烦。 最近主动缠上他的,就是青衣楼。 半个时辰前,他刚同他的好友花满楼见上面,点了一桌好菜,一坛好酒,结果酒还没到杯子里,他的红颜知己薛冰薛大小姐就出现了,到处找他要咬他的耳朵。 陆小凤马上向花满楼告辞,离开酒楼,又碰见了青衣楼的二人,一句话不说就要找他们麻烦。 天可怜见,他陆小凤可从没招惹过青衣楼。 人在江湖飘,天天都挨刀,就是他今天的写照。 陆小凤避开人流中心,想在城郊找间没人的屋子把青衣楼的人甩掉,这就酿成了今天第三件倒霉的事。 他把别人家的祠堂屋顶撞出洞来了。 陆小凤啊陆小凤,你还能更倒霉吗? 他心想,手在口袋里掏了一圈,悲催地发现真的还能。 他没带钱出来。 陆小凤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刚闪电一样杀完一个重伤一个的少年剑客就在他面前,剑还在往下滴血,他自认素质没有低下到会赖账逃跑,此刻也难免瘆得慌。 三人相对,一只乌鸦飞过,留下了六个点。 曲泠看他不动了,不好的预感发动:“你不会,没带钱吧?” 不应该啊,这样的品貌还能缺钱的吗? 陆小凤不动神色,真的男人即使是身无分文也能一装到底,淡定地说:“我当然带了。” 他拿出手:“只是钱财乃身外之物,当然在我身外了,这样吧,我去找人把我朋友喊来付钱,这样身外之物也能过来。” 花满楼,靠你了! 第14章 花满楼是乘着夜色来的。 江南花家,天下巨富,其第七子,交友不慎,双目失明,还要捞人,夜色漫漫,流落在外。 为他带路的乞丐把他带到了沈氏祠堂前,手伸出来:“那个喊我带路的人说,你会给我钱。” 花满楼不用思考都知道是陆小凤忽悠了什么,好笑得拿出一锭银子给乞丐:“这是谢金,多谢带路。” 乞丐把钱放在嘴边用力一下,牙根一阵酸痛,心中大喜,为花满楼开了门跑走了。 花满楼走进去,他很早就失明了,白天夜晚对他来说一模一样,因此他别的感官格外敏锐。 比如现在,他虽然看不见,却能闻见一股香气。 食物的香气,极为诱人,光是闻见就叫他食指大动。 再仔细听,还能听见吵架声。 “你吃了几块了还在夹?” “吃多少块都是吃两块,你吃的也一点不少呀。” “不准再抢了!吃我神龙摆尾!” “拿筷子明抢叫什么神龙摆尾?” “那你少管。” “那你吃我灵犀一指,流云飞袖,一剑西来!” “给我停下来啊,可恶,我不知道更多招式名了!” 两双筷子碰撞中一起,它们的主人各自敏捷地使出招式,四只筷子战得真是酣畅淋漓,风生水起。 祠堂院子的偏僻处,曲泠气急败坏地道:“你吃完就走,不要来抢夜宵。” 陆小凤眼睛大放光彩:“还有夜宵?” 曲泠一噎,自食恶果:“……你是哪里来的饿死鬼吗?” “非也非也。”趁曲泠放松了警惕,陆小凤筷子敏捷地在菜碗里一进一出,捞到了一块排骨,“是在曲姑娘厨艺下佩服不已的陆小凤而已。” “佩服不已你就少吃点啊!” 两个人又要为一块排骨大战一番,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一个阿飞,他完全在抢菜大战的状况外,只是吃饭顺便夹一块,就这样自然地夹到了。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阿飞在两个人的目光里如芒在背地吃完了排骨。 听完了全程的花满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想过陆小凤被扣下了也能过得舒舒服服,没想到是这么舒服。 半天不到的工夫,和债主们混到了抢一碗菜的关系。 “花满楼,你可算来了。”陆小凤其实早就听到了花满楼的脚步声,忙着抢菜现在才起身,按着花满楼的肩膀让他也坐下,变戏法似的摸出又一副碗筷。 曲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见他夹了菜把碗筷给了花满楼,热情的说:“一起吃点,付两份钱。” 不要脸! 看陆小凤没饭吃特意多做了很多邀请他吃点的曲泠自食恶果,不仅惨遭排骨战争,还气成了河豚。 花满楼是实打实地也被香气勾起了食欲,吃了一块,堪称完美的味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倒了他。 他理解陆小凤为什么在这里欺负女孩子了。 理解归理解,花满楼浅尝辄止,作为靠谱的大人,他得先把陆小凤捞出来。 花满楼擦了擦嘴,把钱袋放在桌上,温和道:“在下花满楼,正是来代陆小凤赔钱的,不知他欠了多少两?” 曲泠很想狮子大开口以偿还她的成河豚之恨,可惜她太有素质还是放弃了,问阿飞:“他欠了多少?” 阿飞:你问我? 曲泠:又不是我家的祠堂,难道还能问我? 两个人大眼对大眼,愣是没眼神对话出个所以然来。 陆小凤在祠堂待的这点时间,已经看透了这两个呆鹅:“先给个五百两应该够了。” 花满楼笑而语:“撞了沈浪大侠和九州王沈天君家的祠堂,你还想五百两完事?” “谁和谁?” 陆小凤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天下 第一名侠沈浪,和九州王沈天君。“花满楼道,“我也是前些天到了城里才知道他们沈家的祠堂在这里,约莫是九州王死的太早,沈大侠年幼时又已散尽家财,才让祠堂看起来如此落魄。” 陆小凤感觉头痛痛的,原来是天塌下来了。 花满楼将钱袋推给曲泠:“里面是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不知够不够偿还陆小凤的冒犯之罪?” 曲泠听不见花满楼说了什么。 她正处于全身心的震惊之中,如果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她要抓着阿飞问:你来头那么大? 她不认识沈天君,可她认识沈浪呀。 本该做决定的阿飞变成了石头。 说到底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做这个决定,他的…父亲,说不定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也没资格做这个决定。 阿飞不说话,摊子只好由曲泠来收拾,她没有立场收这二十万两银子,只能说:“不了不了我们不能收,我们也只是因为一些缘故借住在这里,要不这样吧,你们出钱,把洞补一下,怎么样?” 陆小凤点头如捣蒜。 能轻松地解决这件事最好不过,他真担心以后在说书人口中听到自己砸了沈氏祠堂的消息。 聊完正事,陆小凤又催促花满楼掏了饭钱,端起饭碗。 “夜宵吃点什么?” “饿死鬼投胎啦!”曲泠怼他,没好气地支使阿飞去邻居家端汤。 阿飞连着锅一起端了过来,隔壁邻居是一对人很好的老夫妻,都有五六十岁,曲泠说要租借厨房二话没说答应了。 陆小凤迫不及待地先开锅盖,舀了满满一汤勺,先倒给曲泠:“你一下叫我饿死鬼,一下叫我投胎,那我只好多吃点上路了。” 说俏皮话说不过他的曲泠几乎要气晕过去。 一顿饭的情谊足够让陆小凤把曲泠阿飞介绍给花满楼,他挨个倒了碗汤:“这位是曲泠曲姑娘,这位阿飞飞少侠,他们二人从关外结伴来观剑,我跟花满楼,他是来观剑的。” “那你呢,你来试剑的?” “这倒不是。”陆小凤似乎苦笑一声,和李寻欢不同,那苦意没在他脸上待多久。 花满楼为曲泠解惑:“木道人是他的朋友。” “原来如此,你是放心不下朋友。”曲泠说。 她道:“你们在关内江湖待了很久吗?” 花满楼说:“我们二人都是从小长在关内。” 曲泠合掌:“那你们一定很了解这段时间关内的事情了吧?” 陆小凤与花满楼对视一眼,猜到曲泠有话要问。 陆小凤说:“你要问点什么?关内最近发生的事可多了,就这城里,就有三件大事。” 第17章 “哪三件?木道人薛衣人论剑,兴云山庄龙啸云落网,还有呢?” “还有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的事,没想到那么一个美人,居然做得出说了要把自己许出去,又暗自反悔的事,如今被林夫人赶出去,也是应当的。” “这个我知道,她可不止暗自反悔,她还收了那个什么山庄少庄主的宝剑又把他拒绝了。” “还有这事?” “当时我离目击的人就只有一辆马车的距离,亲口听到他们蛐蛐的。” “那她秃头还真就是个报应了,可怜兴云山庄的林夫人,丈夫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恶事,儿子也是个罪人,连当做义妹一样对待的林仙儿也不是好人。” 陆小凤行走江湖,怜香惜玉是出了名的,他曾经还和林仙儿有过一面之缘,为其美貌所大惊,没想到美人皮囊下装的是如此面目。 他想以后遇到美人得更多多小心,说:“你既然对林仙儿的事如此清楚,那要问的必然不是这件了,那么是论剑还是兴云山庄一案?” 曲泠要问的正是兴云山庄的事情,两个在江湖长大的人肯定知道的比客栈的小二多。 她道:“我和阿飞在进关的路上和一位大哥结伴过,本来是要几人一同进关的,但是那位大哥义兄家突然出事,他就先走了。” “那你就问对人了,你哪位大哥姓甚名谁?” 这个江湖里他不认识的人,那真是屈指可数。 曲泠答:“李寻欢。” 陆小凤捏勺子的手一虚,她一问就问到了屈指可数的其中之一:“小李探花李寻欢?我听说他出关十几年,前几日赶了回来,没想到你们和他还有一段故事。” 一直不出声的阿飞开口道:“我们想知道,兴云山庄出的事,还有李大哥和他义兄的事。” 陆小凤抬手摸他那两撇宝贝胡子,麻烦雷达启动:“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你们知道多少?” 曲泠把小二说的再说了一遍。 陆小凤对兴云山庄的事,还真知道些额外的。 他细细回想。 “我到城里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万福万寿园的金灵芝大小姐进城查案子,那位大小姐咋咋呼呼的,带着一群六扇门的人,阵仗好是威猛。 “我在六扇门有个旧识,他也在里边,跟他喝酒小聚他告诉我六扇门没出多少力,那位金大小姐一番施压,几个绑匪杀下来,就有人怕了,连夜找到她自首,说是绑匪里面有个人是他恩人,愿意把事情都说出来,求金大小姐留他恩人一命。 “至于李探花和他义兄龙啸云,我只知道龙啸云尚未出事之时,有‘义薄天云’的名声,皆因他乐善好施,又收留投奔他的侠客,广赠钱财。” 曲泠听不下去了,打断陆小凤:“他当然大方,那又不是他的钱,是李大哥给他表妹林夫人的嫁妆!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用老婆的嫁妆挣名声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头次听说这事:“他拿林夫人的嫁妆收留的人也是鱼龙混杂,有些曾是江湖之中的亦正亦邪道貌岸然之徒,他说他们已经改过自新,都是他的兄弟。” “可怜的李大哥。”曲泠只有这句能说的。 她再想到是李寻欢主动放弃的林诗音,一时心梗:“好可怜的林夫人。” “好伤感的曲泠姑娘。”陆小凤长吁短叹,“那么这块肉我就……” “不准抢!” 曲泠猛然回神。 “吃我天外飞仙!” “吃我降龙十八掌!” 四个人端着碗喝完了一锅汤,吃的最多的竟然是阿飞跟花满楼。 陆小凤后半段不断怂恿花满楼给曲泠开价,带回百花楼当厨子。 花满楼开玩笑地开了个价,曲泠说我是以不要延毕为己任努力学习医术的大女子,开多高的价都不会心动。 然后陆小凤就开始报花满楼的身家。 ……没有人可以听见那么多零那么多房产的时候不冒酸水,口袋里装着十几万两银子都被比下去了,有这么多钱的人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曲泠问花满楼是怎么赚钱的,陆小凤说主要靠命好,江南花家天下巨富,江南的店铺十家有五家是花家的。 曲泠更酸了。 她幽怨地算自己接下来要买的药材,去掉照顾李寻欢贴进去的那些、补小组作业贴进去的那些,她的药材储备无限接近没有,而教科书里还有很多厉害的药方她压根没尝试过。 里面可能还要用到那种几十万两银子一根的名贵药材。 她愤怒的想,这个书非读不可吗? 吃完夜宵,陆小凤恋恋不舍地跟花满楼走了,说在祠堂修好前他不会放弃来蹭饭的。 曲泠在心里做起了鬼脸。 第15章 “阿飞早啊,曲泠姑娘起了吗?” “起了,早读完又睡过去了。” “早读是什么?又睡过去了?” “她早起读了一会儿医术,看困了睡着了。” “那早读的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 “……” 曲泠迷迷糊糊听见了这段对话。 早读的意义是什么? 早读的意义就是感受糟糕的排课,睡不醒的人生,恨不得紫砂的疲惫,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卷王。 她属于第三种,被早八教科书硬控的卷王,两种意义一次感受。 被窝里实在是太舒服了,一不小心又硬控了她,她往深处钻了钻,模糊反应过来,她怎么在被窝里了。 刚才不是还在看书吗? 好像是今 天看书早八教科书受不了睡过去了,那也不该在被窝里呀。 要起吗? 一点都不想起,曲泠翻了个身。 阿飞陆小凤的对话还在继续。 “她要睡到什么时候。” “之前没有这种情况。” “那有饭吃吗?” “在那边。” “那我就、全、吃、了!” 那是我留的午饭! 曲泠爬起来,披上外套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陆小凤!” 外面的陆小凤哈哈大笑:“这不就起了吗?” 曲泠穿搭整齐,拉开一条门缝,狠狠盯着陆小凤,摸着门框走出来。 陆小凤笑得愈发厉害,直不起腰。 他真如他所说,不会放弃来蹭饭,硬是给他挤进了午饭的队伍里。 “花满楼去找修祠堂的长工了,过两天再来吃饭。”陆小凤往碗里夹着菜,不客气地吃上一大口。 曲泠做的是水煮鱼片,鱼肉做的又鲜又嫩,他完全能拿菜当肉吃。 “你就不能去找个厨子吗,难道天下除了我,没有别的做菜好吃的厨子了?” “哎呀,苦瓜道人的素斋宴倒是和你不相上下,可是他一年半载不开一次,那我能怎么着呢。”陆小凤捎了两坛子好酒来,“阿飞也来一杯,我不白吃你的。” 曲泠:“给我大口大口喝他的,喝回本来!” 得令的阿飞无措地坐下,曲泠给他一个大菜碗。 阿飞倒满,一饮而尽。 陆小凤看阿飞的架势,没有因为好酒的变少而惋惜,一拍桌子:“这才有意思,再满上!” 推杯换盏,陆小凤恨不得引声高歌,他和阿飞一碗一碗把两坛酒喝了个一干二净,心满意足。 曲泠憋屈地收拾碗筷,嘀咕什么“交友不慎”,他笑道:“别急着说我,我还带了东西来。” 陆小凤手往怀里一摸,两个手指挑出来一块木牌。 木牌通体漆紫,乃是由上好的紫杉木做成,上面的浮雕栩栩如生,一看便价值不菲。 然而最惹人打眼的是,木牌正中间又刻了一个“薛”字。 陆小凤道:“薛家庄明晚要设宴,广发请帖,我厚着脸皮多要了一份,你们俩拿着这个木牌,就能入场了。” 曲泠大喜,转眼便放下了午饭减半还要多洗碗的事:“多谢了,陆小凤,你不是饿死鬼,你是天下最好有良心的大侠!” 她转头跟阿飞说:“这下我们俩可以去会会那位薛衣人了,你说不定还能看看他的剑呢。” 阿飞对宴席兴致缺缺,人多嘈杂的地方往往人心复杂,但曲泠陆小凤一心为他好,他便是没有拒绝:“好。” “别急着乐,还有更大的好事。”陆小凤竖起一根手指,“这宴席上,你们还能见到一个人。” “木道人?” “小李探花。” 曲泠阿飞俱是惊喜,他们打听了兴云山庄,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进去的办法,李寻欢又不出来,陆小凤可谓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尤其是曲泠,李寻欢的解毒任务卡在99了,一天都没上去,她恨不得虚空抓住他,给他喂补药。 曲泠急切道:“去宴席要准备什么吗?” 陆小凤道:“跟着花满楼就行,这种场合他最擅长不过了,躲他后面喝喝酒,岂不乐哉?” 第18章 她问:“那要不要准备点礼物?” 陆小凤一托下巴:“这是个问题。” “你没准备?” “我去都没去过几个宴席,一堆人应酬喧嚣,还不如提着酒去找朋友来的痛快。” 他甩手一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花满楼和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会准备三份?” “那显得我们很黑心啊。”曲泠吐槽,“我还有几瓶自制的补药和疗伤药,你拿一些走吧。”。 陆小凤拿了一半走了,背后是被阿飞架住的愤怒曲泠。 他说着什么没见过这样的药,似乎药效奇好,吃准了曲泠心软得很软硬都吃,就还给自己和花满楼要了一份。 曲泠喊着强盗,实际上还是放任陆小凤扫荡一番。 次日陆小凤还传来了一首挑衅的打油诗,充当了曲泠点燃柴火的引燃剂。 白色的雾气缓缓上升,屋外老人的咳嗽声慢慢低下去,中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阿飞掀开厨房的布帘:“周奶奶睡下了。” “这幅药也快煎好了,记得跟周爷爷说,睡前让周奶奶再服一次。” 隔壁邻居老夫妇房子太破,冬日着了凉,儿子在外面混丐帮,赚得少全部寄回来也没多少,夫妻俩舍不得看病,说要攒起来给儿子讨媳妇。 曲泠看不下去,主动提出给他们看病,说绝不收钱。 两夫妻过意不去,曲泠和他们打了一刻钟太极才给周奶奶看上病。 阿飞把药盛好,对着守着周奶奶的周爷爷生疏地叮嘱,将滚烫的药放在柜子上。 周爷爷歉意地说:“等我家小子回来了,一定让他给钱。” “只是看病而已。”阿飞全然不懂该怎么应付满怀慈祥的老人,学着曲泠低声说。 “哪能说只是看病而已呢,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去看不了几次正经大夫。” 周爷爷局促地揣手:“没有钱就干病着,是曲姑娘心善,愿意给我们治。” 阿飞无端联想到曲泠说过的想开义诊的事。 他得说点什么回周爷爷的话,可是脑子这么想的嘴不听使唤,洗好药罐的曲泠唤他:“阿飞,该走啦!” 要去宴席,现在就该出发。 阿飞挤出一句“改日见”,回到了曲泠旁边。 曲泠对他已经了解到不看他都知道他怎么了,说:“以后多说几句话你就不拘谨了。” 阿飞不语,只是一味握剑柄。 薛家庄的宴席开在城里最大酒楼,是包场大席,曲泠二人是踩点到的,她把木牌交给守在门口的小厮,小厮辨明真假,热情地接过礼物带他们去落座。 说到这里不得不吐槽,薛家庄的内务安排简直是一坨,感觉像只说了要办席租了场地,哪些客人坐哪边,哪些客人不能坐一块全部没安排。 走到座位的路上,曲泠就不止一次看见,坐在一块的客人面色冷淡,恨不得彼此大打出手。 她明了跟着小厮估计是没法儿和陆小凤花满楼坐一块儿了。 曲泠于是给小厮几两银子,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他:“我想起来还要去会个朋友,你自己忙去吧。” 小厮连连称是,掂量银子的分量利落地走了。 他一走远曲泠就说:“我们去找花满楼,他一定到了。这里安排那么乱,我们随便坐也没问题的。” 花满楼横看竖看都不像参加宴席会踩点的人。 酒楼一共是三层,层层装束豪华,每条走廊每个厅阁长得全一样,曲泠一层一层摸过去,越找越觉得烦心。 她不是找烦了,是……太吵了。 不是那种宴席的吵,是菜市场的吵。 “绝世剑客家的宴席,哪儿来的这么多没规矩的人,全不管的吗?”她听见一个露骨的低俗笑话,都想捂耳朵了。 阿飞也极为不适:“我不想待下去了。” 受不了的曲泠随便拉了酒楼的丫头一问,得知宴席是薛衣人的大女儿,和她女儿的婆婆花金弓。 花金弓练的一手“鹰爪功”,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气,但更有名气的,是她的脾气。 她嫁给了施家庄的庄主,从此施家庄得名“狮吼庄”。 而薛衣人的大女儿,她的儿媳妇,也不逞多让。 丫头又偷偷说了些花金弓干过的事,听得二人目瞪口呆,等丫头走了,曲泠才缓过神来。 “施家父子有这样的忍耐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曲泠感慨。 阿飞则是被狠狠冲了脑袋:“这样的婚事结来做什么?” “盲婚哑嫁不可取啊,支持自由恋爱。” 两个人蛐蛐完,二楼也找不到花满楼,上了三楼。 三楼人明显少的多,走了两间厅都没看到人。 前面是个分叉口,分别对应两条走廊,曲泠说她去再找个人问,让阿飞在原地等。 阿飞点头,这时两个人都没意识到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曲泠找了一圈问到花满楼的踪迹了,走回来。看到了对她幼小心灵造成严重创伤的一幕。 阿飞面前多了两个妇人,一个年长些,涂着城墙般厚的粉,但确实也算还有些美貌;另一个妇人则是,有鼻子有眼。 呃,真有鼻子有眼吗?好像太有了。 曲泠第一次见到人的鼻子能长得比嘴大,还能出现在一张马脸身上。 这位马面妇人堵在阿飞面前,她滴溜转的眼睛扫了一圈,掩唇一笑,可惜完全掩不住:“你是哪家带过来的小厮?” 曲泠才想到,阿飞确实有一副非常优越的相貌,仔细一比较,她到现在都没见过长得比阿飞更出色的人,无论男女。 阿飞不说话,阿飞觉得不对劲,但是阿飞要等曲泠,退后了一步。 马面妇人道:“你怕我做什么,不如我请你喝酒?” 她露出一个饱含暗示的眼神,大概是想表现出像江湖中的美人一样的柔情魅力。曲泠鸡皮疙瘩密密麻麻起了一片,暗道大事不好。 阿飞搞不懂状况,第六感告诉他对方恶意十足,手已经摸上了剑。 马面妇人就要去拉阿飞,曲泠脚下生风,大喝一声“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插进二人之中,勇救阿飞于地府。 她很努力地想挡住阿飞,也救马面妇人一条小命。 马面妇人却不领情:“原来是个有相好的,你个丫头这是做什么,谁家的人这么没礼貌什么德行?母亲,把她赶出去!” 她倒打一耙,阿飞手按住曲泠的肩膀,要把曲泠护到自己身后。 他此刻很想出剑。 年长妇人就要发话,忽闻一句“且慢”。 一扇门打开,出现的人面带忧色,已至中年,正是不告而别多日不见的李寻欢! 李寻欢面色不再有半分笑意,厉声道:“这是我的朋友,施夫人施少夫人未免太无礼了。” 落魄而有罪的是兴云山庄和龙啸云,绝不是李园与李寻欢。 如要论武功,薛衣人未必比李寻欢强。 而武功高低,是江湖永远的至高法则。 马面妇人脸色一变,拧出一抹笑,年长妇人连声说道:“原来是探花郎的朋友,是我儿媳妇冒犯了。” 她们匆匆忙忙的走了,曲泠舒出一口气:“阴曹地府居然也有风俗业爱好者,施家少庄主真乃忍者神龟是也……” 第16章 还是熟悉的味道,李寻欢正色不过三秒就破了功,忍俊不禁。 他背后的铁传甲招呼他们进来:“曲小姐,飞少爷,快进来吧,外面杂事多。” 他们这间小上了一桌菜,也盛好了饭,其中几道主菜都用了不少,酒也空了半壶,看样子李寻欢是不打算久待。 房间里还有个陌生女子,此前从未见过,曲泠一见她却已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约莫是比李寻欢年纪稍小,纵使年华老去,仍能窥见国色天香的踪影,一身披麻戴孝似的白色,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举止娴静,眼含悲情。 李寻欢还没说话,曲泠抢先说道:“我知道,这位就是——” 她的嘴最先想说的是林夫人,铁传甲说过的李寻欢的故事和陆小凤所说的龙啸云的人品又涌入脑海,她瞬间改口:“就是林大姐吧。” 说完她一戳阿飞,阿飞懂事地说:“林大姐好。” 两声大姐喊得林诗音一愣,她还不知道他们又是谁。 “他们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在回关路上遇到的朋友,当时我身中奇毒身负重伤,是曲姑娘和阿飞救了我。” 林诗音坐的离李寻欢不远不近,低着头不看他,行为举止透露着生疏。可是在他说到曾性命垂危,她仍然揪紧了自己的衣衫。 曲泠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胃又是一疼。 “多谢二位救了表哥。”林诗音的笑容很淡,那并非不近人情,只是太疲惫了。 人到中年,突然得知儿子丈夫都是恶徒,住在家中的朋友林仙儿也绝非善类被她亲手赶出,能像她这样强作镇静,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19章 命运也是弄人,她儿子就死在了曲泠手里,虽说曲泠也是受害者,她儿子吃了她的平时作业,但是看到林诗音还是全身都不对劲,哪里都觉得怪怪的。 李寻欢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他显然明了曲泠在担心什么,说:“我都和表妹说了,表妹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林诗音也强行抿嘴一笑,将自己的茶端给了曲泠。可她才笑出来,笑容就被吞没掉了。 曲泠心中一沉,喝了口茶就要转移话题。 这点上她和李寻欢很有默契,李寻欢生硬道:“刚才阿飞是怎么了?” 阿飞还在状况外,皱眉:“我在等曲泠,她突然就过来,要拉我去喝酒。” “她哪里是想拉你去喝酒,她是想特殊产业了。”曲泠想起施少夫人的脸就瘆得慌,“施少庄主这么多年可怎么过来的,薛衣人一代名剑客家风如此?” “飞少爷相貌堂堂,以后恐怕这种事不会少,还要多多注意。”铁传甲调侃道。 “注意什么,该注意的是别人才对,如果刚才李大哥没及时出现,他恐怕就要把施少夫人砍了。”曲泠道。 阿飞这才模糊地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曲泠奇了:“你才反应过来?” 阿飞俊脸上染上羞窘的薄红,看起来恨不得出去再把施少夫人刺上一剑。 李寻欢维护了一下阿飞的颜面:“好了别笑阿飞了,你们两个下次别分开就好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细品又品不出来哪里怪。 李寻欢又问了“飞少爷”,曲泠遗憾地告诉他:“它不愿意跟我们走,我刚到手的小鸟就没有了呜呜呜……” 曲泠:o(╥﹏╥)o 李寻欢安慰道:“后面可以再养一只的,你们现在住哪儿,养只小鸟不成问题吧?” 阿飞答上句:“住沈氏祠堂。” 曲泠答下句:“不想再养一只‘飞少爷’,感觉像替身,可能会养别的吧。” 铁传甲便提议:“那曲小姐不如去养只小猫,再取个什么名字?” “猫猫万岁!”曲泠两眼放光。 她又要运用聪明的头脑,被阿飞抢占了先机。 阿飞:“叫‘泠小姐’。” 曲泠:? 是我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阿飞坚持己见:“你能用我名字起名,就没有我不能用你名字的道理。” 曲泠道:“那我又不像你割伤了小猫!” 两个人闹成一团,曲泠伸手就要去扯阿飞的脸,阿飞一顿躲闪。 林诗音听了全程,唇角不自觉上扬,目光金巧巧飘向李寻欢。紧接着,仿佛有沉重的东西裹挟了她,她喉咙一紧唇角落下,不堪重负般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她的手在颤抖,又攥紧把抖动压下去,林诗音一手掩着脸离开了。 “表妹,诗音!” 李寻欢的呼唤反而让林诗音去得更慌张。 她消失在了门后,倩影无踪,徒留李寻欢失魂落魄。 变故突生,曲泠不知道哪里出错了,瞧见李寻欢满脸的落寞:“李大哥……林大姐是不是想到伤心事了?” 李寻欢摇头不语,林诗音把他的魂也带走了。 曲泠恨铁不成钢地拍桌而起:“你去追呀!” 她声音第一次那么大,喊得李寻欢一震,不等他有所反应,曲泠就推搡他:“林大姐听到你中过毒还会紧张,离开前还看了你一眼,你不追出去你等着再喝林大姐的喜酒吗!” 她话说的很是大胆,几乎是怼着李寻欢的痛处撒盐,李寻欢面色煞白,曲泠才看破他伪装下那双铺了血丝的眼睛。 李寻欢心中的伤口被火辣辣地撕开,不如死了一样的疼痛袭来,艰难道:“我对不起她。” “曲小姐!”铁传甲怕她口无遮拦刺伤李寻欢,欲阻拦。 阿飞把铁传甲按了下去。 曲泠嘴都要咬破了,恨不得钻进辅导员的脑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你对不起她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你得问问她!她觉得你做错了多少,她要你怎么补偿她,你一个人演苦情戏能有什么作用,追上去啊!” 她夺过李寻欢的酒杯,胃疼的一阵窝火,什么话都说:“还喝,进度卡99了还喝,喝酒的工夫早追上去了。你明明就还爱她,她也还挂念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别提你那个义兄,去啊! “长了嘴就是说话的,你跟她一辈子还有几十年,做几十年仇人?” 她压倒性的输出之下,李寻欢咬紧了牙关。 就在曲泠觉得自己要火大得背过去的那一刻,李寻欢夺门而出。 她跌坐回座位上:“谢天谢地,总算是追上去了。” 她心里的石头还没放下去,李寻欢又回来了。 “你???” 她不好听的话都要冒出来了,李寻欢拿出一本书,扔在桌上:“曲姑娘,这个给你。” 说完他再次夺门而出,行色匆匆,甩门的力气大得房间都为之一颤。 【您已完成江湖医学系大学生支线任务——为辅导员解毒。】 【已为您发放奖励——五千积分、特殊道具《怜花宝鉴》。】 【您已正式获得三次请假机会,可以用来拒绝三次小组作业或其它任务,拒绝其它任务可以直接拿到奖励。】 曲泠瞠目结舌。 天杀的卡的最后一点进度是这个? 辅导员,你到底是有多墨迹啊? 她没有多思考,注意力转眼投向了李寻欢走了还要回来给她的书。 此书封皮乃用上乘宣纸,历经多年色泽渐深。其上绘有一花,非牡丹之艳丽,亦非幽兰之清逸,而是世间难寻之奇花,花瓣繁复,色彩斑斓,虽经年月侵蚀,却更添几分神秘,花上写着四个飘逸潇洒的大字——怜花宝鉴。 曲泠翻开一页,看到了作者的名讳:王怜花。 “……这是沈浪大侠的挚友,千面公子王怜花随他出海前,寄存给公子的。” 铁传甲忧心李寻欢,但还是强撑着给曲泠解释:“千面公子当年纵横江湖,易容医术占星…无所不通,尤其是一手医术活死人肉白骨,足以称之为一代神医。走前他将一身所学写作一本《怜花宝鉴》,欲托公子为他找一个后人。 “不巧当时公子出去了,千面公子将《怜花宝鉴》交给了表小姐,不知为何,十几年过去了表小姐从来没提过这件事,公子是前几日才知晓的。” 果然是两个人都有问题且超级拧巴的情感大戏。 曲泠翻动书页:“所以,李大哥是把这本《怜花宝鉴》交给了我,让我来学?” 铁传甲说:“曲小姐为人高洁,两次三番帮助公子,公子大概是觉得,曲小姐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曲泠粗略一看,立刻为《怜花宝鉴》中的知识而倾倒,这正是她需要的,白色相簿的苦没白吃! 她一清嗓子:“李大哥的《怜花宝鉴》啊不对,李大哥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会好好研习《怜花宝鉴》,不会辜负王前辈和李大哥的期望。” 《怜花宝鉴》有个绑定键,曲泠一键绑定。 【您已结识系统为您匹配的指导老师——“千面公子”王怜花。】 【你的导师作为登顶江湖的一代传奇,在江湖医学的领域已然是达到了顶峰,而且他还非常有钱,没有后人,和你似乎还有些渊源……目前来看,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你联系不上,甚至不知道你这个学生的存在。】 “……” 曲泠暴起:“你刚才说,千面公子去哪儿了?” 铁传甲:“出,出海去寻仙岛隐居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十几年前,后面就踪迹全无了。” “没有联系上他的办法吗?” “一点没有——曲小姐,曲小姐你怎么了!” 曲泠彻底晕过去了。 第17章 陆小凤喜欢酒和酒桌游戏,胜过宴席本身。 即使是不认识的人,他也会欣然接受他们或友善或恶意的斗酒邀约,然后把他们全部喝倒,其中的大部分会和他一醉泯恩仇,从此化“敌”为友。 花满楼找到他时,他已经连赢了四场,四个不服气他千杯不醉名号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醉醺醺地说胡话。 陆小凤面前摆了好几个空壶,装的都是烈酒,他咂摸着味,还有点嫌弃:“可惜不是好酒。” “薛家庄又非天下大富之处,要是一场宴席就摆满你眼中的好酒,那薛衣人的大半身家就全要砸进来了。”花满楼走到他跟前,俯身,“曲姑娘晕过去又醒了。” “晕过去了?”陆小凤倒酒的手停住,酒漫了出来。 花满楼面色并不焦急,他放下心:“怎么晕过去了?” “树小大夫说是突然气火攻心——阿飞执意要带她回去,李探花身边的侍从说要请大夫。两个人争执不下,我路过做了个主请了同来赴宴的树小大夫诊治。”花满楼说道,“你以后也少逗曲姑娘,要去看看她吗?” 第20章 陆小凤一饮而尽最后的酒,抹一把嘴:“去,怎么个气急攻心法?” 花满楼边走边说:“李探花的随从说是担心李探花和表妹的感情,曲姑娘说绝非如此,实则不然,恰恰相反。” 陆小凤:“担心别人真好,还能倒头就睡。” 他跟着花满楼拐出去,酒楼太大两人抄了近路,经过一个僻静的角落,陆小凤眨眨眼。 花满楼听见他的脚步声中断了,回头“看”他。 陆小凤甩甩脑袋:“好像看到个穿红戴绿的怪人,眨眼又不见了,许是看错了。” 花满楼笑道:“陆小凤是绝不会喝多的,说不准真有人呢。” “你说对了一半。”陆小凤故作深沉,“陆小凤是绝不会醉的!”。 一个短暂的病人,醒了后该做什么呢? 曲泠会告诉病人,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不要剧烈运动。 但是作为病人的她,此刻在忙着吵架。 “才不是,绝不可能是气火攻心!” 她气得差点跳起来,素质还是太有碍于她的发挥了:“我这个脉象,绝不会是!” 与失忆的她有渊源的指导老师漂在海上固然绝望,晕过去也太离谱了,她天天调理自己的身体,哪有这么虚? 树大小夫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留一小把胡子,他的爷爷树大夫是前任宫廷御医,退休后就任于金风细雨楼,医术精湛。 他从小跟着爷爷学习医术,到二十岁也算是小有成就,面对曲泠的质疑,大喊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你凭什么质疑我,我好心给你治病你还吵?” “说的跟花满楼没给你钱一样,阿飞说了,他给了你一两金子。”曲泠可不是会被他混过去的傻瓜,“你不也什么药都没给我开就把了个脉,挣一两金子。” 她把袖子捋起,张口就来:“弦脉主肝气郁结,数脉主热证,两者结合则体内气血运行不稳,你再看看我的脉象,这对吗?” 树小大夫反驳:“你的脉搏有力,似琴弦一般,不是弦数还能是什么?” “那是我调理得当,最近吃的药的影响,我脉象没像气火攻心那么紧绷!”曲泠没想到她精心养自己,还有被反过来医闹的一天。 树小大夫一口咬定:“那就是你乱吃药了。” 曲泠憋红了脸。 树小大夫继续道:“不懂医术就不要乱说,大夫不比你懂?” 话落他神清气爽,就是脖子一凉。 原来是阿飞出剑了。 阿飞不懂医术,阿飞只懂小伙伴不高兴:“道歉。” 树小大夫立刻道:“少侠饶命!不对,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吗?”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尸体早烂了。”阿飞冷冷道。 树小大夫汗流浃背。 早知道会被医闹,就不出来混江湖了。 是的,两个学医的都觉得自己被医闹了。 “曲小姐并非不懂医术。”铁传甲忍不住要为曲泠说话,在他看来曲泠简直就是江湖难遇的好小孩,“曲姑娘为我家公子解了‘黑心妙郎君’下的毒,还救了身受重伤的我家公子。” 树小大夫冷哼:“你家公子是谁?” “小李探花。” “哦,不过小李——小李探花!?” 树小大夫声音都变了,意识到铁传甲说的绝不是假话。 他自问医术不够从‘黑心妙郎君’手下捞人,那就只能是他技不如人,今天误诊,回去就要挨爷爷的骂。 红温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给他。 在铁传甲的帮助下吵赢了的曲泠不再理会树小大夫,专心给自己把脉。 也难怪树小大夫诊错,除了药的影响,她身体里还有另一股因素在干扰她的脉象,让她的脉象摸起来很像气火攻心。 她仔细把脉,越把越不对劲,再细思…… “谁给我下毒了!” 曲泠以为自己也诊错了,再三确认,是中毒无疑。 还是一种致死的毒药! 除此之外,她心中还生一问:她多日调理自己,也扛不住如此剧毒,可为何她的身体没有收到伤害,最大的反馈也就是短暂的晕了片刻? 树小大夫闻之色变,误诊致死可比他骄傲受损严重多了。 他不顾阿飞的剑,上前再次为曲泠把脉,以他的医术怎么也看不出来。 曲泠指导他,他尝试再三,终于大悟:“好阴狠的毒,居然隐藏在脉象之下,如果别人中了此毒,恐怕只会以为是气火攻心,放松警惕几天就会被毒药掏空而死。” 可是我近来几天吃的东西,都是自己做的,例外的只有…… 曲泠想到了,阿飞比她还快一步。 阿飞拿出曲泠特制的试毒银针,曲泠教过他必备的医学知识,如今得以实践。他把银针针尖放进林诗音递给她的茶中。 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了。 阿飞再将第二根放进茶壶中,李寻欢铁传甲都只喝酒,场上唯一的一壶茶是林诗音要的。 第二根银针也发黑了。 铁传甲喉中发涩:“是表小姐?” “不,不是林大姐。”曲泠否认,“应该是,下毒的人,目标是她。” “什么毒?” 陆小凤花满楼正好赶到,就听到了他们没想到的字眼。 树小大夫拔腿就跑去给曲泠找药,铁传甲也离开:“我去找公子和表小姐。” 阿飞把两根银针给陆小凤看,陆小凤呼吸一滞:“毒从哪里下进来的,知道是谁下的吗?” 曲泠不说话。 要她解此毒不在话下,她在乎的是另一点,她的身体为什么没有受伤。 她点开商城,购买价值两千积分的道具“大学生的体检”。 道具起效很快,眨眼间生成了报告,她在意识空间里一看。 【姓名:曲泠。】 【年龄:18。】 【性别:女。】 【……】 前半段的内容她一清二楚,跳到下半段,最后几行的字映入眼帘。 【特质:***(残缺版)。】 【***说明:身怀[此处未解锁],虽然[此处未解锁],但仍有人为你奔走在解决路上,请不要惊慌。】 【***说明二:即为****,则身中者百毒不侵。】 海量的信息冲击而来,曲泠呆呆地把报告收入了空间。 然后愤怒地举报了道具。 和没做体检也没强多少啊,还她积分,至少还一半! 一堆给了像没给的信息,让她自己去猜吗,还“不要惊慌”,这几个字写出来才惊慌好不好? 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回神。 是阿飞,他单膝跪地蹲在她腿边,握紧了她的手,他手的温度反射着他的表情:“你有没有事,能解毒吗?” “你冷汗都出来啦。”曲泠擦拭他的额头,“跟你讲个秘密,我特别厉害,百毒不侵哦。” 她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陆小凤花满楼听,一并说出了推测。 “陆小凤不是和我说过吗,兴云山庄一案的眉目,是有人主动自首,才如此快结案,相关主谋全都死绝了。我猜是此案背后有鬼,不然实在说不通龙啸云和那么大一个帮派要残害孩童谋取钱财。 “事情牵扯到了万福万寿园,幕后黑手害怕被牵扯出,当断即断放弃了龙啸云和帮派,痛下黑手才有了帮派的多人自杀。我想龙啸云的快速被杀,也有他们在后面做推手。 “至于林大姐,她嫁给了龙啸云,他们担心林大姐知道什么,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 陆小凤所想与曲泠不谋而合:“不错,他们要杀了林夫人,定然又打不过探花郎,才出此下策;又定然害怕探花郎发现,才下如此隐秘之毒。” 一个念头击中了他:“我来时看到一个穿红戴绿的怪人,以为是我看错了,会不会就是他?” “他往哪儿去了?”阿飞追问。 “三楼主厅。” 阿飞就要追去,曲泠没有松手,拉住了他,陆小凤也摇头:“我去,你陪着曲姑娘。” 他道:“事情波及到了陆小凤的朋友,陆小凤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正因如此,他才是爱管闲事的陆小凤。 四条眉毛的大侠翻窗而走,快到曲泠来不及拦。 曲泠叹道:“他可以不管这事的。” 花满楼道:“不管就不是陆小凤。” 曲泠道:“那陆小凤真是一个最值当的朋友。” 花满楼笑了:“是这个道理,绝不会有错。” 第18章 李寻欢追上林诗音,二人聊了什么,是谁也问不出的秘密。 铁传甲找到他们时,林诗音泪流满面,伏在李寻欢肩头,李寻欢时隔多年再拥住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手抬了又放,落在林诗音背上,轻声安慰她。 他不得以打破了可能是李寻欢十几年来最痛快的时光,告诉他们有人要毒害林诗音,阴差阳错害到了曲泠。 第21章 得知曲泠代她受罪的林诗音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还好李寻欢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他们再回到房间,曲泠让他们只管放心,自己一点事没有。 她拉住林诗音的手,讲出了自己和陆小凤的推测:“林大姐,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兴云山庄都发生了什么,龙啸云到底做了什么。” 林诗音手指蜷缩两下,顿时泣不成声。 李寻欢把她揽入怀着,说道:“我来说吧,诗音全都告诉我了。” 林诗音眼中的故事,开始于半年前。 那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去京城参加好友寿宴的龙啸云,提前回来了。他满面阴沉,多年来林诗音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那段日子,龙啸云一连十天不见林诗音,十天后他半夜会了一个来客。 那时林诗音惴惴不安,睡不着半夜起来在院子里散步,看到一间柴房还点着灯,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她小步走到柴房附近,把自己藏起来。她没有武功,只有微薄内力不敢太过靠近。 柴房的灯亮了有小半个时辰,小半个时辰后,门的响动传来,来客走了,林诗音犹豫着要不要大胆地看一眼,听见一声大笑。 是龙啸云,他在说:“从今以后,没有所谓李寻欢,也不会有人看不起我!” 李寻欢说到这里,眼中一片黯淡。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他没有想到视如亲兄的龙啸云,多年后是这样看他的。 “那么事情很明了了。”花满楼分析道,“龙啸云在京城遇到了什么事或者人,他决心去寻找靠山,那种能让他不笼罩在探花郎光环下的靠山,让他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曲泠颔首:“他找到了幕后黑手,投诚于他们,残害孩童的事大概就是投名状。” 她看向李寻欢:“李大哥,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既然派出行凶之人畏惧与你交手,那你就贴身保护林大姐,如何?” 李寻欢与林诗音相视一眼,她容颜已逝在他心中也还是那个靠在桥上,一眼就能叫天地都失去色彩的女子。看她眸中带泪,他只想便是为她去死,能擦去她的眼泪也是值得。 曲泠拉住林诗音的手,阿飞心领神会,将余下的银针全部交给林诗音:“这是她的试毒银针,天下诸毒皆可一试。” 林诗音推拒一番,不肯收下。 她着实愧对曲泠:“我的不孝子对曲姑娘不逊在先,曲姑娘以德报怨,我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能再收曲姑娘的东西。” “林大姐不要这样说。”曲泠一笑,“你和李大哥成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发请帖就行。”。 穿红戴绿的怪人没有消息,陆小凤只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装束是酒楼小厮的,凶手就是冒充了他下的毒。 在李寻欢的授意下,事情并没有闹大,他认为不要打草惊蛇更好,宴席看似无波无浪地过去了。 一连两三天没有别的事发生,硬要说的话最麻烦的就是树小大夫。 他给曲泠熬了一锅药,苦的冒泡。曲泠虽说不怕苦也不想愣吃苦,严词拒绝,说他如果有时间可以和她一起准备义诊而不是熬药。 树小大夫的自尊 心有多脆弱,脆弱得曲泠一拒绝就破,他以为曲泠嫌弃他学艺不精,不如治治小病,破防得连夜回爷爷那儿去了。 曲泠很冤,她是真的在建议树小大夫一起开义诊,阿飞又帮不上她。 幕后黑手几天没有动作,曲泠也就正式把义诊推上行程了。 义诊从每天下午持续到傍晚,她只给穷人治病,又有陆小凤做担保,一时间菩萨心肠的名声流传开来,来的没钱治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让她花银子如流水一般。 也有心术不正之人想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威逼她治病,大多被阿飞一剑刺成残疾再由曲泠售后,小部分曲泠忙着治疗他人来不及管,就把命送给阿飞了。 结果就是阿飞也出了名,“飞剑客”的名声在城中一炮而红。同样的还有曲泠和阿飞的长相。 江湖,素来也是颜狗聚集地。 陆小凤每天起码来吃一顿饭,花满楼两天来一次,曲泠特意花五百积分买了本菜谱大全,还托他们打听王怜花,给出的说辞是得了前辈的传承想至少给前辈写封信过去。 从此她上午的时间分给了怜花宝鉴和做菜,一整天安排得满满当当。 她还缩短了晚上的睡眠,加了一个晚读的行程,陆小凤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他过这样的日子,他非得连夜跑了不成。 送走一个发热的妇人,曲泠合上今天的病历本。 落日西斜,余晖洒满街道,跳跃在头发上,是冬日所剩不多的温暖。陆小凤撞出来的洞昨天被短工修好了,短工还打扫了卫生,正厅干干净净,她要阿飞先把诊桌暂放到正厅去。 阿飞把诊桌搬走,一只毛笔掉了出来。街道修建不平得小有陡度,毛笔轱辘轱辘滚远了。 曲泠提起裙子跑过去:“你去收桌子,我去捡笔。” 她走到毛笔消失的草丛处,四处看,咦,该在这儿的呀? 枯绿的草丛羞涩地晃动几下,曲泠满头问号。 她蹲下,扒开草丛,几束枯草间,两只脏兮兮的橘猫缩在一起,大猫再给小猫舔毛,毛笔就在小猫的口中叼着。它啃咬毛笔,看起来饿坏了。 这一幕把曲泠萌化了:“可爱猫猫…好可怜哦……” 她托着下巴:“你要吃什么,我请你好不好。” 小橘猫不理会她,还在咬毛笔。 曲泠身上没有吃的,苦恼要不要喊阿飞送点,附近的巷子里探出几个小孩。 “它不饿,它们有人喂的。我们每天都努力喂它们了。” 小孩们都是乞丐装束,乱糟糟的头发,瘦小的身体,只有曲泠一半年纪大。 他们的话语里透着对小猫的不舍,不希望曲泠喂了它们把它们抱走。 世道如此,他们自己吃饱都是问题,纵使每天都努力,能有多少喂小猫的食物呢? 小橘猫饥饿地喵喵叫,曲泠鼻子一酸:“那我一起请你们吃饭呢?” 几个小乞丐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她,残害孩童的事才回去没多久。 “你是那个在祠堂不收钱帮人看病的姐姐吗?”一个小乞丐大着胆子问。 “是哦。”曲泠说。 “小黄是在吃你的毛笔吗?”又一个小乞丐问。 “是哦。” “那,那我们赔给你!” “不要啦,这只笔坏了也该换了。”只有一支笔的曲泠这么说。 大不了就把阿飞派出去再买。 她再问一遍:“我可以请你们吃饭吗?” “我们要陪朋友吃饭,谢谢姐姐。”为首小乞丐说道。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姐姐,你医术很厉害吗?” 曲泠搓搓大橘猫的头:“还可以。” 大橘猫被小乞丐们养的很亲人,主动蹭了蹭曲泠。 小乞丐不好意思的扣紧巷子的墙壁,低头:“那姐姐会给小猫看病吗?” “唉?” 曲泠的知识盲区就这样被水灵灵地触碰到了。 她不确定地说:“可以试试?” 商城里有兽医学的书,可以一学。 小乞丐鼓足勇气,从箱子里走出来,抱起小橘猫:“姐姐可以帮帮我们吗,我们想给小猫治病!” 他说:“我们有一个朋友,两只小猫是和他一起养的,但是他明年要搬家了,以后就没有小猫了。我们想送他一只小猫。” 那和给小猫治病有什么关系呢? 小乞丐说下去:“可是小猫一直不生小宝宝,是不是小猫有病呀?我们见过没有孩子的大人,街口的婆婆都说他们是有病不举,不举是什么意思? “所以姐姐。你可以做一些让小猫能怀宝宝生孩子的药吗?” 曲泠没有反应。 小乞丐想是不是她要拒绝,小心地挪开小猫去看曲泠。 曲泠已经变成了一个烧水壶,不断地往上冒着蒸汽。两个圈圈蚊香眼出现在她脸上,不停地打着转。 她慌张地摆动双手:“这个,那个,这个,那个,我……” 小乞丐们齐刷刷可怜巴巴地看她。 “我我我我我我……” 她彻底烧开了:“好!”。 “你怎么了?” 阿飞见曲泠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蹲在角落捣鼓瓶瓶罐罐。 曲泠“咻”地弹起来:“你不要过来!” “?”阿飞满面迷茫,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脏东西。 “就是不要过来,呜呜…”曲泠直不起腰,反复嘀咕,“我居然在做这个,你不准过来,过来我就生气了!” 阿飞更加迷茫了:“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晚上又饿了?” “别管我,睡觉睡觉睡觉去!”曲泠的手闪电般出击阿飞,驱赶他。 阿飞的问号越来越多。 第22章 第19章 晶莹透亮的暖玉药瓶,通体雪白犹如名画宣纸,瓶口垂下一条红绳,恰似画中腊梅。 它是曲泠一个晚上的成果,一款能促进小猫怀孕而不伤小猫身体的,呃,补药? 也许是吧。曲泠做它的时候考虑了很多东西,对于小猫来说,它还有补身的奇效,对于人类来说…… 哪个人会吃小猫的药呀? 所以曲泠完全没考虑人误食的后果,人误食后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熬了一晚上夜的曲泠累极了,阿飞晨起练剑她才完工,眼皮重的可以夹断牙签,精神全被小猫药掏空。 她趴在来看她的阿飞肩头,拉长声音:“好阿飞,我好困啊,我走不动了。” 热气全喷在阿飞脖子上,阿飞颈间酥麻,不自在地道:“你去睡会儿。” 曲泠表演一个猫猫撒娇,含糊不清道:“你背我过去嘛,阿飞最好了——” 霎时间阿飞软了半边身子去,耳垂红成了火烧云。他心中也软得一塌糊涂,结结巴巴地:“我…” 曲泠藕段似的的手臂不由分说地缠上他,他身体僵硬,潜意识侧头去避开她的呼吸,对上她精致的美人面。 “我真的好困,我没力气了。” “我知道。” 阿飞小心翼翼地揽着她,曲泠就这样睡了过去,呼吸均匀。 他一手绕过她的膝弯,把她打横抱抱起来,像那天她早读睡过去了一样,把她抱回屋里,盖上被子。 阿飞对于女生的发饰很是苦恼,只能尽力帮曲泠卸。好在他手指灵活,曲泠头上的又以发带居多,没花多少功夫卸了个干净。 他合上门,曲泠小小一只窝在被窝里,门一合上就看不见了。 肚子发出饥饿的抗议,阿飞按着胃的位置,曲泠睡下早饭就要他自己解决了。 对此他毫无头绪,他从前也不注意饮食,是和曲泠同行以来,吃饭才规律起来。 曲泠喜欢包办,她对每天做什么吃什么都有自己的规划,阿飞只用跟在后面偶尔提出今天不想吃这个要吃那个的意见,她有时会有点意见但还是会照着阿飞的来。 附近一里内有菜市场没有现成的早餐摊子,阿飞放弃了吃早饭。 他按原计划去练剑,曲泠的药瓶还摆在她自己搭的药台上,她太困了忘记收了。阿飞看见了顺手去帮她收起来。 药瓶拿在手里,上好的玉质传递出一种温柔的暖感,曲泠用了商城最贵的药瓶。她想着小乞丐们用完了药,能拿药瓶去卖钱也是好的。 阿飞还看见药台的右边,放了两张小红纸条。 一张写着“小猫药”,一张写着“玉华滋补露”。 “小猫药”的旁边还有个药瓶,这个药瓶就是普通的 白瓷药瓶,瓶身一片空白。 应该是曲泠忘记给药瓶贴上药的名字了。 阿飞想了想,把“玉华滋补露”贴在了手中的药瓶上,“小猫药”贴给了瓷瓶。 他打开匣子,把“小猫药”放进去,“玉华滋补露”看起来是曲泠很重要的东西,他没想好放到哪里。 主要是曲泠不管什么药都是一视同仁,要么统一扔在包裹里,要么不知道放在哪里,阿飞一时间还真没有案例可以参考。 他细长的食指敲击药台,不同方向的敲击声重合在一起,阿飞敏捷抬头,狼一般锐利的目光指向院子的墙后。 来者故作有礼地敲墙,随后一拳打在祠堂年久失修的墙上。 随着一声爆裂声,风尘与砖块起飞,浓重的灰尘后,阳光勾勒出模糊的几道身影。 他们统一身形高大,一个毁了容只剩半边脸,狰狞可怖;一个看似秀气斯文,暗藏杀气;一个黑黑瘦瘦,张狂内蕴。 这一群人往那里一站,就是一副穷凶极恶之相,就差把“看见我们你就摊上大麻烦了”写在脸上。 他们脸上挂着威胁的笑,在挥拳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要自持武功给里面的人一个下马威。 可是世事无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烟尘还未散去半点,他们一步都还没迈出,一点寒光划破了尘土,穿刺而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尤其这不仅是奇快的一剑,还是势不可挡的一剑。 三人只看到了寒光,紧随其后就是血色。 原来是只有半边脸的那个大汉,已被一剑刺破了喉咙。 飞剑客手腕一转一拔一划,杀入了三人之中,霜刃一朝试,侠影不可敌,只在眨眼间,送了谁一道致命伤。 谁又适才惊觉,悚然中要出招,谁又捂住胸口,连少年的脸都看不清,最后全化作剑下亡魂,身死无疑。 清晨的风吹来,血腥的烟尘被吹走,站立的只有阿飞一个。 他沉默着看着一地的墙的碎片,抖了抖剑上的血。 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曲泠一起床恐怕就要生气了。 那会是比被龙小云纠缠时,还要更大的气。 说不定他也要一起挨骂。 想到这里,阿飞一阵恶寒。 “啪!” 跟三人一起的是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女孩许是不通武功,她瞧见三个武林高手在墙破后瞬息间死去,控制不住自己。 女孩流下大滴的眼泪,踉跄地向后跑去:“公主!公主!” 她跑到一辆马车前:“公主出事了,你请的大侠都被杀了!” 马车的帘子被挑起,一位美人施施然走下。 说是施施然,实是她故作镇定,朝着阿飞可人地一笑,魅力万千:“还请飞剑客手下留情,大金鹏王朝丹凤公主——” 她的秀发被阿飞削下一半。 阿飞管她什么公主,什么美人,自林仙儿之后,曲泠就日日在给阿飞传输漂亮女人的话不要信的原则,抛媚眼给他还不如抛给瞎子。 至于公主,如此不善的来客,不管是谁都要吃他一剑。 女孩高声尖叫:“你,你,你!” 阿飞收剑:“说。” 那个丹凤公主,双膝一软跌到了地上。。 上官飞燕觉得不中,上官飞燕只想点踩。 她简直是背到家了。 三个月前,她认识了天下巨富、青衣楼背后的主人霍休,他给出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让她一见倾心。在财宝的诱惑下,她和霍修达成了谋取金鹏王朝遗产的计划。 第一步就是霍休派人追杀陆小凤,她去易容骗花满楼。 两人都出师未捷。 霍休那边是两个金牌杀手死在了半路杀出来的阿飞手里,她那边是花满楼被木道人薛衣人论剑的事吸引走。她去百花楼扑了个空,等到了城里处处是高人,众目睽睽下,找不到接近花满楼的机会。 他们咬牙实行下一步,她杀了真正的上官丹凤取而代之,再想办法见到陆小凤,设法把他骗进局里。 上官飞燕打听了几天,陆小凤每天必去的地方就是沈氏祠堂。她知道阿飞的名声,当她也带了三个名声不小的武林高手,并不把阿飞放在心上。 结果就是,战败cg打出来了。 她饱含深情感情充沛地说出了她编造好的身世和故事,还有三个背叛的金鹏王朝旧臣,说出想见一见曲姑娘,让曲姑娘引荐给陆小凤。她想再怎么样阿飞也是个男人,不能无动于衷吧? 她用魅力征服了三个高手为她卖命,就不信拿阿飞没办法。 事实上,她真拿阿飞没办法。 阿飞只丢下一句:“她睡了。” 不怪阿飞木,他还是知道上官飞燕顶着的上官丹凤的脸漂亮的。 可是在他如今看来,还不如准李大嫂也就是林诗音漂亮。 人是有滤镜的。 上官飞燕牙齿都要咬碎了,她说:“我们愿意等,这一篮子黄金是给少侠的赔偿。” 赔偿还是要收的,阿飞漠然地说了句随便,提走黄金去安置了。 上官飞燕看阿飞的背影,恨不得发动暗器杀了他。 她火大地从大洞走进祠堂,哪儿哪儿都嫌弃,哪儿哪儿都寒酸。在一片的穷酸气中,她余光瞥到了废墟里的一件东西。 爱财的上官飞燕,顿时就不能移开目光了。 她在霍休的宝库里观赏过,眼光得到了质的飞跃,即使这样,在她看来这件东西也无疑是个大宝贝。 多漂亮的玉瓶,这可是价值千金的暖玉,用这么一大块来做药瓶,里面装得得是多金贵的药? 她再看瓶身上字条写的,“玉华滋补露”,想到了和飞剑客同行的“小菩萨”曲泠。 江湖人说她菩萨心肠,医术高超,能解“黑心妙郎君”的毒,还精通调理补养之术,小李探花多年积病的身体都被她调理好了。 上官飞燕于是心飘神动,不能移开视线。 飞剑客不在,玉瓶又被压在废墟下面,那么大动静谁知道它碎没碎。把里面的东西喝了些再摔碎瓶子,谁也没法发现。 念头一旦形成,就无法摆脱。 第23章 她一不做二不休,先干就干,支走了女孩,捡起玉瓶一口喝下一半。 不愧是“小菩萨”的补药,入口芬芳,喝下后一股暖意弥漫全身。 上官飞燕摔碎了玉瓶,用砖块压住,心中得意洋洋。 她装模作样地等了陆小凤两刻钟,说来日再来叨扰,做贼心虚地走了。 第20章 曲泠一觉睡醒以为自己死了穿越了。 陆小凤挥挥手,召不回她飞出去的魂。 杀了她吧,她是睡了一觉不是睡了一年,怎么一睁眼祠堂墙就塌了。 沈家列祖列宗再上,她真不是倒霉星啊! 曲泠崩溃地站在废墟之上,左看右看,脑袋里“翁”地一炸。 阿飞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她在心里扎“上官丹凤”的小人,哪有找人帮忙还撞人墙的,不就是下马威嘛。 她矛头一转,对着陆小凤就是:“对于你的麻烦每次都精准找上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小凤简直冤死了:“老天爷作证,我完全不认识什么丹凤公主,也没听说过大金鹏王朝。” 他竖起两根手指:“我发誓,我也是一头雾水。” 他真的只是想吃个饭啊。 吃亏吃饱了的曲泠一肚子委屈。 入关路上一天经历十件事就够累了,入了关也没好到哪儿去,她都想去庙里拜拜了。 她踢了一块脚边的石头:“为什么谁都欺负我,可恶——这是什么?” 她看见砖块中间,躺着很多暖白色的碎片。 好眼熟啊,看起来像她的小猫药,还好她有备份在空间里。要真是她熬了一晚上的唯一一瓶小猫药碎成了这样,她找根绳子吊了算了。 曲泠捏起碎片,一键查看。 【道具名:小猫药(碎片版)。】 【介绍:有助于小猫繁衍行为的药,对小猫身体还有滋补效果,它唯一的伤害就是对做药的人有心理伤害。因为坏女人上官飞燕然后销毁罪证,现在它只剩一地碎片了。】? 上官飞燕是谁,偷小猫 的药做什么? 当我敲出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是你有问题。 阿飞贴的纸条脱落了,曲泠理不清头绪,比起药被偷,她更多的想的是人不能不应该,抢小猫的东西喝啊? 陆小凤凑过来:“你在看什么?” 曲泠化身问号本身:“看我给小猫做的药,被偷喝了。人为什么要喝小猫的药?阿飞阿飞,你知道吗?” 阿飞都不知道她在给小猫做药:“不知道。”。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得麻烦你,之前请过的修洞的短工再请一次了。” “这倒是好说。” 花满楼看不见曲泠的表情,也能从语气听出来曲泠的难过,为曲泠满上一杯茶:“短工总是要吃饭的,并不难找。” “花满楼,你是大好人。”曲泠擦掉眼泪,吸吸鼻子,花满楼是她见过的那么多人里,唯一一个没欺负她也没让她操心的人。 花满楼哑然失笑。 小乞丐们忙着往嘴里塞东西,满满一桌的美食被他们拼命地吃。多年流浪乞讨的生活中他们没吃过什么好的,甚至连一道完全属于他们的菜都没吃过,曲泠好说歹说才把他们拉出来吃饭。 小猫药昨天喂给了它们,曲泠没有直击现场,小乞丐们说很感谢她,应该就是没有出问题。她趁给药的时机说动了他们,才有了这顿饭。 她精心准备的猫食放在地上的饭盆里,大橘猫小橘猫待会儿来吃,阿飞在给它们洗澡。 曲泠一身武艺,摁不住两只一碰到水就一蹦二尺高的小猫,她不敢使力气,只好让阿飞来做这件事,阿飞和小猫们“搏斗”了许久才教会它们乖乖洗澡。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在花家开的酒楼的二楼,包厢满客花满楼也没有强求掌柜,在能看到一楼说书人的位置找了张桌子,把小孩子会喜欢的菜都点了一遍,不够再上。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的哥哥都已经成家,他生性温柔又有带侄子侄女的经验,知道曲泠要请小乞丐吃饭,遂自荐加入了。 花满楼坚持没有让曲泠出钱,“你这‘小菩萨’做得如散财童子般,哪里还能看着你做善事再出血”他原话是这样的。 看不见世界的佳公子,对世界温柔以待。 曲泠有百般感触,最后凝视着花满楼无神的眼睛,如鲠在喉。 世界是很残忍的,无恶不作者有点长命百岁,花满楼却双目失明。 他要是能看见多好。 楼下的说书先生蓄着一小撇山羊胡子,迈着方步走上台去。他手持一把墨色的折扇,上面是经年累月刻下的痕迹,说书先生甩开折扇,惊堂木拍在桌上,人声鼎沸的一二楼安静下来。 他摸摸胡子,斯文地一笑,说书的气势油然而生。 曲泠趴在栏杆上,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说书先生:“我还没听过说书呢,说书会讲什么啊?” 花满楼听过不少了,他说:“无非是一些江湖豪杰的故事,还有捕风捉影的消息八卦,真假参半。” 他还不忘调笑不在场的某人:“不过你认识了陆小凤,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有近一半都不必再听了。” 就像说好了一样,说书先生扬头,说起了陆小凤今天早上被红颜知己神针薛家的薛大小姐薛冰追得到处乱跑的事。 陆小凤本人现在藏在李园,头都不敢露。 听客们就爱听这口,个个捧腹大笑,也有酸溜溜的人说陆小凤哪儿来的好大福气,薛冰是母老虎不假,是江湖一流的美人更不假。 说书先生说到兴出拿乔一停,引得听客笑骂着打赏钱财。 曲泠配合地扔了银子下去,他小有内力,接住了银子:“原来是‘小菩萨’,在下这厢有礼了!” 曲泠被闹了个大红脸,从栏杆上滑了下去遮住脸。 得了钱的说书先生心满意足,遂说起下一个:“那‘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诸位可还记得?” “不过沽名钓誉之辈,空有一张脸。”有人不屑一顾,“还说她做什么?当初迷恋她的人,怕都是被美色毁了脑子,什么都吃。” 说书先生摇摇手指,故弄玄虚:“沽名钓誉之辈说的不错,但她可不是空有一张脸。” 他掷地有声:“她现在,连脸也没有了!” 台下一片哗然,曲泠唰地坐起,是林仙儿梅花盗的身份被发现了人人喊打,还是? 说书先生的嘴拿捏了每个人的好奇心,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悠悠道:“这林仙儿,毁容了!” 巨石投入湖面,激起巨浪,一言引得满座皆惊,听客你看我我看你,问他:“毁容了?这是好事啊,谁毁了她拿来骗人的脸?” “这就是蹊跷之处了。” 说书先生道:“林仙儿骗人不少,手下冤孽甚多,多少被她所骗的男儿想找到她讨回公道却找不着人影,可见她藏身之处之隐蔽。那么她的毁容,是什么人做的呢?” “管她什么人,做了大快人心的好事,没人会闲着去把她揪出来。” “是啊是啊,大伙,为林仙儿毁容干一杯!” “她也只是沽名钓誉,这样的遭遇会不会太惨了……” 石观音。 作案人的名号呼之欲出,系统说过的石观音会给林仙儿教训的话在耳边响起。 要说曲泠可怜林仙儿,那也不一定,她所做恶事的大部分还没有曝光于天下,法外狂徒不值得可怜;要说曲泠高兴,也不见得。 她唏嘘不已,恶人自有恶人磨,古话没说错。 所以阿飞,是不是也摆脱了被林仙儿骗的命运?总不能林仙儿毁了容还能骗他吧。 说书先生讨了第二次钱,腰间的袋子撑得满满当当。 有个刀客一个铜板弹到说书先生身上,冲着他的袋子:“给你赚这么多,再说个别的来听听,你知道最近闹出的,霍休的事情吗?” “嚯,您可问对人了。”说书先生不把他的刁难放在心上,折扇一合再一开,一个“言”字出现在扇面上,“让我来说上一段!” 他摆出手势:“话说这霍休啊,乃是天下巨富,他当年来历不明出现在江湖上,就已是身怀巨财,又武功高强。他爱钱如命,这么多年来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钱呢,是只多不少,在江湖的巨富中也能排得上号。 “去掉花家,李园,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霍休便能说是江湖拔尖的富豪了,足以和落寞了的活财神朱家一比。 “前面说到这霍休爱财如命,无比吝啬,他没有孩子没有老婆,因为他觉得孩子老婆只会分走他的钱,他要带着他的钱到墓里去。 “这样一个人,在昨天,和一个漂亮姑娘一起,暧昧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说书先生“嘿嘿”地笑了,他的暧昧显然是个含蓄说法:“漂亮姑娘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西域曾有个灭亡的大金鹏王朝,她的侍女说她是金鹏王朝这一代的公主,见到她从霍休车上摔了下来,吐的昏天黑地,一口咬定霍休欲用药夺了她的清白羞辱她。 第24章 “霍休一口否认,他和漂亮姑娘的纠缠之间,扯下了姑娘的脸皮,原来这姑娘还易了容。” “他们两个闹得声势浩大,好巧不巧,地点就在剑仙叶孤城的住处门口,叶孤城贵为白云城主岂能如此甘愿受辱?当即便把二人扣下,一番不知做了什么的审问,抖出来一个惊天秘密!”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压低声音,又突然拔高:“原来霍休是金鹏王朝的旧臣,也是杀手楼青衣楼的幕后主人!他拿了王朝的三份遗产之一起的家。 “公主也是假公主,叫上官飞燕。他们二人联合在一起,杀了真公主,想去欺骗陆小凤接他手撺掇其它两分遗产。 “谁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他们陆小凤没见到,狗咬狗一嘴毛。” 一个加载符号出现在了曲泠头上,她的信息处理器过载了,呈现一个(“▔*▔)的状态。 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是上官飞燕偷喝她的小猫药把自己拖下水,是叶孤城家门口被迫天降一场大戏,还是陆小凤去地摊摸奖估计一辈子都摸不出奖品的运气。 他不是爱管闲事的陆小凤,他是被闲事追的陆小凤! 而她,是被一群又一群笨蛋波及的倒霉蛋! 陆小凤被青衣楼的杀手追,阴差阳错他一根头发都没掉。 祠堂倒是只有头发没掉过了,因为它没有头发。 不行,还是好想弄懂,上官飞燕到底为什么要喝她的小猫药,她到底在图什么啊?图钱?图钱喝药干什么? 曲泠抓狂地想来想去,她口味比较特殊? 第21章 在林仙儿闯出“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声前,江湖上有四大美人的名字流传。 薛冰,赫然在列。 不过她有其他的两个名号,比四大美人之一更为夺目——“母老虎”、“冷罗刹”。她的个性,从称号里便可见一斑。 所以招惹了她的陆小凤,不免有点自讨苦吃。 陆小凤和薛冰是怎么认识的,薛冰是怎么倾心于他的,都不是重要的事,他是江湖上有名的浪子,这两个问题就不成问题。 成问题的是,浪子,也招架不住一个执着的薛冰。 她走遍了陆小凤去过的城里每个地方,揪遍了陆小凤的耳朵,曲泠勒令他解决完身上所有的麻烦前不准再去祠堂(曲泠:再来几遭祠堂就要塌了!),他只好厚着脸皮躲进了李园。 为朋友的朋友守丧的理由虽然扯,但是往李园门口一摆,薛冰就不能冒着得罪李寻欢的风险往里闯。 他是小李飞刀李寻欢,年少就名震天下,今日天下刀客中,说不定能排到第一位去。 没有人要拿命见识李寻欢的刀。 因此,陆小凤得以喘息。 李寻欢家大业大,李园更是富可敌国,李寻欢本人还曾嗜酒如命,陆小凤住进李园,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 他真正打的旗号是帮李寻欢查案,再有曲泠的面子,李寻欢对他很是大方,一场小席下来就差当场拜把子了,美酒更是陆小凤要他就给。 在陆小凤的生命里,上一个对他这么大方的人叫花满楼。 他以德报德,开解了一下午李寻欢的因龙啸云生出的落寞,拍桌而起说不就是朋友李寻欢现在就有新的四个(这个人直接把花满楼算进去了)并且和曲泠站到了统一战线催婚李寻欢和林诗音。 他说李寻欢要是有心思现在就带林诗音去散步,他让人在院中摆好了花束和糕点。 李寻欢时隔多年再次尝到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滋味,携林诗音落荒而逃。 陆小凤叹气,他的新朋友感情路还有路要走呢,不过没关系,他一定会拿出纵横情场多年的工夫鼎力相助。 他给自己满上酒,自己给自己敬了一杯。 月凉如水,夜色动人,树影婆娑,风摇帘影。 陆小凤对月独酌,眯起眼睛躺在躺椅上,风声叶声声声入耳,闭上眼好不惬意地享受美妙的夜晚。 时间就这样流逝,他闭着眼打上了鼾。 一个黑影徘徊至他门前,从缝隙瞧着,观察了几秒,关上了门。 他的身影消失,好像睡着了的陆小凤睁开了眼睛。 他的麻烦体质派上了用场,守株待兔,兔还真来了。 窗子就在陆小凤手边,陆小凤推开窗,席卷进了无边夜色中。 他轻功绝妙,足尖一点就掠过了几棵树,落在屋檐上,不发出半点声音。 黑影冲着林诗音的冷香小筑而去,黑色斗篷下隐约可见红配绿的衣着,消失在墙后。李寻欢回来后林诗音就搬回了冷香小筑,李寻欢住在她房间的西厢,一墙之隔保护林诗音。 他们二人此刻不在冷香小筑,而在后院。 林诗音房间外放的铃铛没有一个被触动,曲泠的试毒银针放在门缝中,银色的微弱反光告诉陆小凤,黑影没有用药。 陆小凤心中权衡,等待几秒。他在等黑影的动作,却什么也没听到,当机立断闯入了林诗音房中。 铃铛被撞飞,陆小凤看向屋内,摆设整齐,一丝被翻乱的痕迹也没有。 是调虎离山之计! 沉浸江湖多年的陆小凤迅速识破了黑影的伎俩,沉下脸回身。李寻欢林诗音那边没有任何动静,黑影不敢正面和李寻欢交锋,那他还能在…… 陆小凤想到一个地方,使出他的绝妙轻功,将一间间屋子一棵棵树抛于身后。风刮过他的脸颊,他的神情愈发凝重。 踏入苑中,守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血溅三尺,腥味布满空气。 陆小凤突入龙啸云的书房,撞开了大门。 满地都是的书页,到处挂满的信纸,还有几个血脚印,一个像刚杀完人的陆小凤。 他深吸一口气,一拳打在了布满裂缝的大门上,木门应声而碎。。 曲泠揉揉眼。 她半夜冻醒,起床给自己按被角,眼前闪亮登场,不,暗淡登场一只如丧考妣的陆小凤,附赠一只李寻欢一只林诗音。 她一推阿飞,晚上聊天聊太晚了他俩挨着睡的。 阿飞睡眼惺忪,以为曲泠是要半夜折腾他讲刚做的梦,天下轻功好到能避开他感知的人很少,带一个林诗音还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其中两个都在这儿了。 他眨一下眼,去看曲泠。 曲泠也在看他,一掐他的手臂:“我在做梦吗,你疼不疼?” “疼,你没在做梦,还有,你该掐自己。”阿飞说。 “别说相声了。”陆小凤没有一点笑意,“要杀林夫人的那个家伙,今晚趁我喝醉又来了。” “啊?” 曲泠精神了,往前探,阿飞把她拉回来裹上外衫,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追问:“抓住了吗?” “他跑掉了,我们根本没正式见到他。”陆小凤冷冷道,“还有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 曲泠问:“好消息是什么?” 李寻欢道:“他去了书房,拿走了很多信。” “这算好消息?” 林诗音微笑,她柔声说:“他…死后,我担心还要生事,把他的信全部埋起来了。黑衣人拿走的,无非是些外人写来的问候。” 曲泠舒出一口气:“那坏消息呢?” 陆小凤冷笑,他实在太不对劲了。 他说道:“坏消息一个是,我能确定他身份的范围了。” “这又算坏消息?” “因为这世上,知道我千杯不醉能识破我装醉的人,只有我的朋友。” 陆小凤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为了这一件事。 他才劝过李寻欢不要为了一个走出正道的朋友而悲伤,马上就轮到他了。 曲泠屏声,不敢说话,李寻欢清清嗓子,用陆小凤下午安慰他的话安慰陆小凤:“你还有四个新朋友。” 说的是他,林诗音,曲泠,阿飞。 陆小凤不语,曲泠手指拉开嘴角做了个鬼脸,他也没有反应。 “坏了,陆小凤郁郁了。” 曲泠大惊:“这要怎么办?” 阿飞接道:“郁郁是什么?” “就是抑郁了,抑郁症知道吗?” “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吗?” “当然有了,要不然屈原跳江是因为他喜欢吗?” “噗嗤——” 冷硬的陆小凤破了功:“说了不要讲相声了,你们俩闯江湖的目标是说书先生吗?” “哪里讲相声!”曲泠很冤,“我很认真地在科普啊。” 阿飞再接:“科普是什么?” “科普就是……” “停停停停!”陆小凤打断他们两个,“相声讲起来没完没了了。” 还要在讨论呢,半夜在祠堂出道算什么事? 托相声组合的福,他一扫悲伤,说:“另一个坏消息是,我看到黑衣人穿的还是红配绿的衣服。联系到他之前酒楼穿的也是,我可以确定这是个吸引走我们注意力的障眼法。我没有品味这么差的朋友。” 第25章 陆小凤说的笃定,他被薛冰追也没闲着,从薛冰口里扒拉了消息,活该他聪明:“薛家庄的二爷,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是个爱红配绿的傻子。傻人有傻福,他剑术高超,不逊色薛衣人太多。黑衣人杀书房的守卫用的也是剑,他打的恐怕是嫁祸薛笑人的主意。” 李寻欢细想陆小凤的话,赞同地点头:“很合理,薛家庄办的宴席薛家二爷随处活动很合理,他还是个用剑的傻子,到时候被追责,也不会有很多人信他的辩白。” 林诗音环抱住自己,她只觉幕后黑手的布局之精密,让她无限害怕。 这就是她不喜欢江湖的原因,处处危险,防不慎防。 “我要抓出这个人,不只是为了李探花,也是为了我自己。“陆小凤一锤定音,坚定道,“我要看看,他到底是谁,我的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曲泠支持他。 说完陆小凤就看到她出神了,她偶尔会有这样的时刻,眼神不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心中有人选吗?”阿飞问陆小凤。 陆小凤只道:“如果有,现在我就把他绑来了。” “你在城里的朋友,是用剑高手的,有哪些?”李寻欢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陆小凤笑一声,说出一个绝对不可能的人名:“西门吹雪,只有他。” 四人面面相觑,阿飞是单纯不知道西门吹雪是谁,李寻欢是有所耳闻,林诗音是久仰大名。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个朋友是偷偷来到城里的。” 出神的曲泠回神了,她问:“你再想想你所有的是用剑高手的朋友,那种有时间来城里的,不要只想到西门吹雪,扩大范围。” 曲泠意有所指的说出一个人名:“比如,木道人?” 【您已收到小组作业队员“四条眉毛”陆小凤发来的小组作业邀请——追凶木道人。】 【完成小组作业,将获得海量积分,也可以使用请假机会跳过,请深思熟虑哦。】 第22章 木道人死也想不到,他的马甲只因为系统的一个提示就掉了。 陆小凤先是高呼不可能,可是他顺着条件缩小范围,发现曲泠说的是对的。 首先,木道人有时间,定下论剑后两个月,他宣称在闭关,直到这个月才宣布启程。 其次,他和陆小凤喝过不少次酒,对陆小凤的能耐了如指掌。再其次,他和薛笑人有仇,嫁祸他很合理。 最后,他是绝世剑客不假,要与李寻欢相比最好也是个两败俱伤,自然会优先选择下毒。 想完的陆小凤面如菜色。 木道人,德高望重,正派长老,要和薛衣人决战剑客之巅的人,会是投靠了幕后黑手追杀林诗音的人吗? 他权势荣华都尽在手心之中,还有什么要求的呢? 李寻欢沉思片刻,缓缓道:“十几年前我游历江湖时,曾听人说过一桩劣事,当时以为是无稽之谈,现在想来也许是真的。” 他说:“说给我听的是武当派上任掌门的杂役。他说木道人似乎违背了了门规有了个女儿,被掌门剥夺了继承之权,掌门之位旁落不如他的师弟梅道人手中。” “难怪。”陆小凤其实已经信了五分,剩下的五分,他要等自己亲眼所见,“难怪是梅道人做了掌门。” 他一掌挥去衣上的灰尘:“我去见见还在赶路的‘木道人’,看他是真是假,如果是假,我要向天下揭穿他。” 陆小凤愤然上路,曲泠瞧着他,幽幽道:“看来大家的运气都不怎么样呢,近来我们一群人里最好运的就是花满楼了。” 可花满楼双目失明,让这句话听起来像个地狱笑话。 “人这一生,总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李寻欢经这一遭看开了许多,“何况多数人都有两面,外人能看多到的,无非是表面。” 林诗音牵紧李寻欢的手:“只要对的人一直在,就可以了。” 不管走了多少的弯路,犯了多少错,只要能修得正果,也算是还有面对生活的勇气。 曲泠感觉被秀了一脸,往阿飞那边挪了挪。 “林大姐,你把信埋在哪儿了?”她岔开话题。 林诗音答道:“就在冷香小筑的花丛下面。” 那是她年少时常看李寻欢练刀的地方。 李寻欢摸出书信,一封一封放在地上:“我挖了出来,全在这里了。大概是我在他难以对诗音下手,就决定先去拿信,多亏了他,否则我们还不知道还有这样重要的东西。” “我埋信时全都看过,没有发现什么。”林诗音把信拆开,一张张信纸捏出。 曲泠定睛去看,无非是些人情往来,还有商铺产业的报告记录。 近百封信全是这样的内容,瞧不出问题在哪里。 曲泠百愁莫解:“是不是这信纸有什么问题?” 阿飞嗅了嗅,说:“信纸有股奇怪的味道。” “有吗?”曲泠把信纸放在鼻下,什么也没闻到。 “是这张。”阿飞挑出几张发黄的信纸。 曲泠还是闻不出来,她灵机一动,取来蜡烛,将信纸放在烛火上方。 信纸的背面,悄然浮现出几行字。 李寻欢一喜,学着曲泠的样子把其它几张也一烤,同样的浮现出了字迹。 “全靠阿飞观察细致。”他道。 从信末尾的时间看,顺序上信的内容依次是: “我早知龙庄主乃人中龙凤是也,毕然识大体懂大谋略,比起小李探花来没有丝毫不如。龙庄主既然愿意相投,那我自然是愿意引荐,只是堂中有规定,龙庄主还需做一件事以表忠心。 “长鹰派的帮主不日前写信给了我,和龙庄主英雄所见略同,也希望能投靠,不如龙庄主与他们共谋一件事,让堂中见识见识龙庄主的气魄与手腕。” 第二封: “龙庄主所问‘要做何事才算是展示气魄’,实在是多此一举。这天下无时无刻不在上演铁血手腕的戏码,龙庄主只需略观一二就能取其精髓,何必相问。 “至于龙庄主所担心行事不仁,亦是杞人忧天。江湖上争斗欺凌生死从不曾停歇,龙庄主不做,也会有别人去做,弱者就算走运活下去,也早晚哪天会横死街头。龙庄主做些什么,哪里能说的上是作恶呢。 “我就在此静候佳音了。” 第三封: “龙庄主寄来的血衣和钱财堂中收到了,赞赏了龙庄主的速度,等此事成功,我立刻通知大堂主。龙庄主不必忧心与大堂主见面的事,当日在京城大堂主一眼便看出龙庄主不凡,以诗相赠,对龙庄主当然是青眼有加。 “从此以后,龙庄主不会再受辱,再也不会有人对你说‘你不过就是靠兄弟女人起的家’。” 三封信看完,李寻欢合上双眼。 曲泠没去看李寻欢林诗音的表情,给他们留了颜面。 她跟阿飞等了一会儿,等到李寻欢整理好心情:“失态了。” 事情的全貌大致展现在了他们面前。龙啸云去京城参加宴会,受辱。有人嘲笑他“你不过就是靠兄弟女人起的家”,他受了刺激,被信中所说的大堂主看穿了他的不坚定。 大堂主赠了他一首诗,诗写的是什么曲泠不知道,知道的是他抛出了橄榄枝,龙啸云接下了。 他勾结长鹰派,把手伸向了无辜的孩子去,以此去向那个势力投诚。 曲泠说:“当务之急是找到那首诗,你们说,‘大堂主’是怎么把诗赠给龙啸云的?他总不能是当场吟诗吧?” 那也太瘆人了,龙啸云四十多岁的男人了,初次见面对他吟诗有点恶心。 李寻欢道:“很可能是写在纸上的。诗音,你再想想,那首诗你有没有任何印象?” 林诗音颦眉,以手掩唇,思绪纷杂。 她回到了半年前,阴沉着脸的龙啸云回来的那天。 龙小云看见父亲的脸色,悄悄地退下了,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下她和龙啸云。她给龙啸云倒了茶,龙啸云不说话,放下茶杯挥袖而去。 林诗音站在原地,无比心慌。 多年夫妻她虽然还是不爱龙啸云,但也无法不担心他,去厨房端了点心想去问问龙啸云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在书房找到人。 她四处转了一圈,在龙小云的房间看到了两条人影,龙啸云去找了儿子。 “我知道了!”林诗音抓住曲泠的手,“我知道诗最可能会在哪里了,快跟我回李园!”。 龙小云的住处在李园的西边,和龙啸云林诗音的住处挨的很近。 月黑风高之夜,小院静谧如幽谷,唯有几缕薄云在暗空中游走。院中老树轻摇,低语着往昔的秘密,微风拂过,带起一阵阵凉意,更添几分寂寥之感。 林诗音打开封上的门,落下一堆灰尘。她咳嗽两声,用手扇开。 夜色如墨,悄然铺陈于这空旷的屋内;月色已残,微弱的光影在雕花木窗上摇曳生姿。屋内陈设考究,装饰豪华,却余一地静默,其上尘埃浅浅,透露出一股高楼坍塌的荒凉。 第26章 锦缎屏风半掩,隐约可见其后绣画斑驳,红木书柜的影子倒映在屏风上,孤寂地伫立。 林诗音进屋便翻箱倒柜,从门 口的小柜,拉开抽屉一件件往外扔东西。 曲泠和阿飞分头行动:“我去找床,你看看衣柜。” 她跑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呛人的灰尘中她不忘吐槽龙小云:被子床单好艳的红色,为什么他要把自己打扮的像个红孩儿? 竹枕下也没有东西,曲泠大力撕开竹枕,翻出里面的内胆。内胆里掉出了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龙小云哪天在哪里,杀了哪些人。 曲泠看的胃里一阵翻江倒好,庆幸这个人吃了她的五步散promaxplus已经死了,不会再去祸害任何人。 她把床单抽下来,再清出来一张卷起的画像,上面写着林仙儿。 曲泠心中一咯噔,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林诗音,她的儿子好像和她的前好姐妹……还是算了吧,冲击太大了。 再翻下去,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抚着手上竖起的汗毛,想不明白龙小云是怎么养出来的。 阿飞那边一无所获,衣柜里只有衣服,他把衣服全扔出来,衣柜便空空如也。 暗红的木板拼在一起,紧密的缝隙构成衣柜的内部构造。 他将手按在木板上,没见过这样的衣柜,他幼时母亲的衣柜也不是这样的,更别提曲泠的,直觉下总觉得衣柜有古怪。 阿飞施加了力气,按动了一块板子。 板子在他掌下松动,阿飞一拳打上去,须臾间木板粉碎,噪音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 板后是一个暗格,暗格里躺着一张纸条。 “是这个吗?”阿飞问。 曲泠凑过来,李寻欢用掌风点燃了蜡烛,借着烛光,看清了纸条上的字。 「今人不识梧桐木,只当柴枝万般贬。 岁岁忍辱盼乘风,力压鼎甲做人杰。」 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 多聪明多敏锐的人,一面之缘就看穿了龙啸云整个人,一首诗写尽他心中隐秘的愿望,如何能叫他不心动。 纸条的落款和前面几封信不一样,是工整流畅的三个大字,最后一个字遭到了损毁,看不清。 曲泠没听说过这样的人名,要去问李寻欢,听见林诗音倒吸一口冷气。 只有前两个字,‘大堂主’的身份在她心中也呼之欲出,她听过这个人的大名清楚他代表着什么。 “林大姐,你知道是谁?”曲泠问。 林诗音苦涩一笑:“我早该猜到了,这样聪明的大堂主,江湖里能有几个。” 她颤抖地说出一句:“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 第23章 “姐姐,桌子搬到哪里去呀?” “姐姐,旗子要收起来吗?” “姐姐,这个哥哥怎么不说话呀?” “姐姐,晚上吃点什么呀?” 小乞丐们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把曲泠围起来,绕在她身边问来问去。曲泠雇佣了他们来给义诊帮忙,他们忙活了一下午依然精力充沛。 一大一小两只猫猫窝在阿飞手边,晒着夕阳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自从上次曲泠求阿飞给猫猫洗了澡后,猫猫对阿飞就展现出了很高的好感,见面主动蹭他的腿。 它们同样也很喜欢曲泠,把被它们啃秃的毛笔还给了曲泠,叫曲泠哭笑不得。 曲泠挨个回答小乞丐们的问题:“放到正厅的屋檐下面,需要收起来,这个哥哥不爱说话,晚上吃肉末斩蛋和可乐鸡翅。” “那这个哥哥为什不爱说话呢?” “可乐鸡翅是什么,好吃吗?” “嗯……可乐鸡翅就是一道菜,很好吃的。”曲泠揉揉他们的头,“至于这个哥哥为什么不爱说话,他可能是天性就不爱说话吧。” 小乞丐们似懂非懂,回去干活了。 曲泠坐到阿飞旁边,两个人一起坐在台阶上。小橘猫似有所感,脑袋一拱钻进了曲泠怀里。 “你在想什么呢?”曲泠问他,“想李大哥那边的事吗?还是陆小凤的事?” 李寻欢那边,虽然扒出了幕后黑手六分半堂的身份,但说实话,他一点办法或者说一点立场也没有。 龙啸云受了教唆不假,但他残害孩童更不假,李寻欢不会为龙啸云报仇。 他能做到就只有保全林诗音,为此他打算事情结束后写一封信,送往金风细雨楼。 又一个曲泠不懂的名词出现了。 陆小凤那边则是他连夜出城,要去一探在赶路的木道人的真假。走前他说,一有消息就会马上回来。 目前能做的,只有等陆小凤的消息,不过李寻欢已经做好和木道人决战的准备了。 阿飞道:“没想什么。” 他手放在大橘猫背上,局促地蹭它。 雇佣小乞丐们之后阿飞就处于半失业状态,随着闹事的人也消失不见,他就完全失业了,现在起到一个给猫猫当窝的作用。他很少接触这样软绵绵又小只的动物,摸它们的动作僵硬且过于轻柔。 曲泠给阿飞做示范,亲手教他:“你这样摸,顺着猫猫的脊背摸下来。” 在摸猫猫方面曲泠失忆前也许有着不低的造诣,她摸了几下,小橘猫舒服得打起了呼噜。 阿飞生疏地照做,还不忘问:“我这个力度,会弄疼它吗?” “才不会,做的很棒哦。”曲泠抱起小橘猫,用它挡住自己的脸,一只手捏住它的小爪子,做出挥手的动作,“这个哥哥很厉害对不对?” 她再模仿小猫的声音,自问自答:“很厉害!” 说完曲泠先绷不住了,放下小猫笑了起来。 她再抬头,才发现阿飞脸红了个彻彻底底,那张清俊的脸,全部染上了薄红。 “你怎么总是在脸红啊?”曲泠好奇地扯住阿飞左右两边脸,往外拉,“笑一个嘛,笑一个再脸红,我在夸你欸。” 阿飞试图挣脱,他窘迫道:“松开我!” “你凶我!”曲泠做出了一个气鼓鼓的表情,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耿直的的阿飞百口莫辩,明摆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曲泠跳跃的思维,目前为止仍然不是他能跟上的。 “你居然凶我,我每天给你做饭吃你还凶我!”她原本是想假哭,又怕哭出来真把他吓着了。 欺负阿飞着实是件很容易的事,他不大会说话,又不长心眼,被欺负了也只能干瞪眼,需要好一会儿才能分辨出,眼前这个人是真生气还是在欺负他。 忍不下去了,再上来反掐她的脸:“我没有!” 曲泠说不了话:“唔唔唔!” 阿飞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不松手,小声道:“你又欺负我……” “唔唔唔唔唔唔!”才不算欺负你! 听不懂也不妨碍阿飞理解曲泠在说什么:“你每次都这样。” “唔唔唔唔唔……”也没有每次…… 曲泠才不会反省自己呢。。 可乐鸡翅如她所想大受欢迎,小乞丐们哄抢一空。 他们连骨头都要嚼碎了往肚里吞,吃的不亦乐乎,晚饭后挥着手急急忙忙要离开,其中一个女孩抱住曲泠的手。 她撒娇:“姐姐,我们回去啦。” 曲泠一刮她的脸颊:“今天回去那么快?” 小女孩甜甜地笑,有点不好意思:“嗯,因为回去太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个小男孩抢答道:“她就是想快点回去听故事!” “那怎么了?”小女孩反驳他,“你们不也想一回去就听老爷爷讲鬼故事?难道只准你们想不准我想?” 小男孩说不过她,做起了鬼脸。 他们闹哄哄地走了,留曲泠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小孩子里开始流行鬼故事了吗,胆子这么大? 曲泠:“鬼故事,好像好久没听过了……阿飞听过什么鬼故事?” 阿飞的回答迟迟没传来。 他忙着在碗里翻找,想着能 不能再找出一块可乐鸡翅。 小乞丐们吃的急,他不跟他们抢,只吃到了一块。 曲泠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小碗,放到他面前:“特意给你留了,吃这个。” 阿飞往碗里一看,是满满一碗的可乐鸡翅。 曲泠做菜的时候就想到了阿飞会吃不到的情况,一开始就专门给他多做了。 她还对阿飞的话耿耿于怀:“我也没有总欺负你。” 曲泠再拿出一个碗,这个碗里的就不是像可乐鸡翅一样的好吃东西了。 是一碗的黑色药汁,看一眼就让人舌尖发苦,闻起来更是恨不得马上喝点别的压一压。 “这个是我从怜花宝鉴里面学到的,对调理身体有很大的好处,你也一起喝了。” 才感动的阿飞吓得筷子掉了一只。 他结巴道:“一,一定要喝吗?” 第27章 “特意给你做的,不喝就不准睡觉。”曲泠实行独裁统治,轻哼,“你还没回我话,你听过什么鬼故事?” 阿飞一指药碗。 曲泠:=_= 阿飞抿嘴,一咬牙,端起碗当着曲泠的面一饮而尽。 黑色的药汁灌进嘴里,意外的没有剧烈的苦感,只略微有一点点的苦涩,阿飞一愣。 曲泠说道:“大笨蛋,我是不会考虑汤药口感的人吗?” 曲泠大厨,当然在各方面都要是大厨。 阿飞摸了摸脸,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他轻道:“谢谢。” “你还没说,你听过什么鬼故事?”曲泠没问到答案就绝不会松口。 阿飞真没听过多少鬼故事,慢吞吞和咬了一口可乐鸡翅,用力地想。 最后还是想不到:“不记得了,应该是没听过。” 曲泠有了个模糊的想法,可她一方面有点怕,一方面人菜瘾大的情节发作,拿不定主意犹豫不决。 心思互搏之下,她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件签到运气好拿到的道具,装作是放在身上的。 把道具摊开,是本黑色封皮的书,里面用简体中文写了很多鬼故事,配图是许多黑色印刷的虚假照片,做得很真。 好多天忙来忙去的,好久都没有纯粹的娱乐活动了——可是鬼故事真的能起到娱乐作用吗? 可是刚抽到的道具,一次都不试试也太可惜了,要不就用一次吧。 反正,也不会特别吓人吧。 曲泠这么想着。 【道具名:大学学校鬼故事合集。作用:进行一场比较有氛围的鬼故事夜谈活动。】 【介绍: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些自己的故事或谣言,最后流传成鬼故事,变成每个寝室夜谈的聊天素材。本书收录了非常多的大学鬼故事,只是鬼故事虽好,也不要贪多哦。】 曲泠吞了口唾沫,提议说出口就有点想反悔:“我们来开鬼故事大会……吧。” 阿飞头一回听到鬼故事大会这个新奇的词语:“讲这上面的鬼故事?” “差不多啦,你不怕鬼吧?” “不怕。”比起鬼故事大会,阿飞更在意曲泠奇怪的语气,“你怕鬼吗?” 曲泠捍卫自己的自尊,不肯承认:“发起鬼故事大会的人可不会怕鬼。” 阿飞不太相信的目光停留在曲泠脸上。 曲泠心里直发虚:“看哪儿呢,我可不会怕。” 两个人看似一拍即合,决定今晚就开。 冬天的天黑得快,等了小半个时辰,太阳就彻底下山了,曲泠点燃四根蜡烛,放在耳房的四个角落,再把书放在耳房中心,两个人挨着书坐下。 烛影摇曳在斑驳的墙上,昏黄而微弱的光芒时隐时现,悄无声息地渲染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氛围。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微弱风声,似乎在耳边低语,增添了无尽的阴森之感。 阿飞随便说了个数字六,曲泠翻到 第六篇鬼故事。 她清清嗓子,后悔的情绪随着看到鬼故事的标题一发不可收拾:“这是一个发生在一间学堂的故事,名字叫今天也有人在cos晴天娃娃。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第24章 很久很久以前,不对,也许是不久以前,或者不久之后,说不定是很久很久之后…… 那到底是多久? 你不要打断我啦,反正不是现在的故事。总之,在一个很热闹的城里,有一间学堂。这个学堂里给学子们安排了住的地方,叫做宿舍。 宿舍一共有四个人住,故事的主角叫刘洋。 刘洋宿舍隔壁,有个男生叫王刚,王刚有一个舍友叫张伟,但是他们宿舍的人和张伟关系都不是很好,他们都是大少爷,嫌弃张伟这个来自小村子的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白麻杆”。 “白麻杆”被他们排挤,只能独来独往,平时还要挨他们的嘲笑,性格越来越内向,每天要在刘洋宿舍待到很晚才敢回去。 一次王刚去找夫子的时候,听到了夫子和“白麻杆”的对话,才知道“白麻杆”家境很不好,父亲最近出了事,很有可能就要读不了书回去种田了。 王刚迅速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两个人,他们大肆地嘲笑王刚,刘洋听不下去了,帮“白麻杆”说了几句话,也被嘲笑了。 当天晚上,“白麻杆”没有来刘洋宿舍,刘洋睡觉时听到隔壁宿舍传来了什么声音。 深夜,他听到好像有什么人在敲他宿舍的门,但他很快又睡过去。 第二天,夫子告诉他们,“白麻杆”自杀了。 讲到这里,窗外吹来了一阵冷风,悄无声息携来死气,曲泠打了个寒战,一摸自己手心。 “你出冷汗了。”阿飞说道。 曲泠擦了擦手心,把手掌藏到袖子里,挺起背:“没有。” 背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她立刻老实了,回头看一眼,是没有收起来的竹简。 虚惊一场,她胆怯又放松的神色,落入阿飞眼中。 阿飞看着她,说:“要不还是,我们不讲了吧?” 曲泠坚持死鸭子嘴硬原则,拒绝道:“不要,说了要开鬼故事大会就是要开完才行。” 她翻到下一页,鼓足勇气,继续念下去。 “白麻杆”是上吊自杀的,有监控……不对,有人半夜看到“白麻杆”在宿舍楼里一直晃,到处敲门,没人给他开门。 夫子问了王刚才知道,昨天他们把“白麻杆”在宿舍打了一顿再赶出去,半夜才给他开门。 谁知绝望的“白麻杆”直接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刘洋觉得很惋惜,他给“白麻杆”烧了香,却发现香总是才点燃就熄灭。 恐怖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隔壁宿舍传来尖叫。 原来是王刚死了,也是上吊自杀了。 从那天起,灵异的事情就不断发生。原来“白麻杆”宿舍的三个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全都是上吊自杀。 后来愈演愈烈,别的宿舍也有人也上吊自杀而死。 有人说,是“白麻杆”回来了,他要杀了每一个欺负过他,还不给他开门的人。 刘洋不寒而栗,后来宿舍楼被封闭,学堂搬了地方,自杀的事情消停了下来。 刘洋以为一切结束了,直到毕业前夕,他起夜,看见了“白麻杆”。 他保持着上吊的姿势,旁边吊着一个刘洋的舍友。 看见刘洋,他挤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既然你看见了,就一起死吧!” 曲泠的道具掉到了地上。 平心而论这个鬼故事挺烂的,胜在道具提升了氛围感,曲泠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似乎“白麻杆”下一秒就会出现,吊死在她面前。 阿飞听的昏昏欲睡,鬼故事还没有他十几岁的时候半夜去闯兽窝杀野兽来的吓人。 他捡起道具,上面的字他一个也看不懂:“这就是结局了吗?” “不算,这个不吓人。“曲泠咽一口唾沫,一方面后怕的心情不断高涨,另一方面不甘心没有吓到阿飞,“我再找一个。” 阴冷的感觉愈发强烈,她狠心翻到后面,讲起了鬼新娘的故事。 阿飞随着故事的进展,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无聊到没有再听故事,曲泠惨白的脸色比故事有趣一点。 讲到鬼新娘再次出现在祠堂要索命的时候,曲泠已经快要吐魂,阿飞伸手抽走了道具。 “不听了,睡觉。”阿飞把道具往身后扔去。 道具摔到了小桌后,砸灭了一根蜡烛。 曲泠扑上来要拿回道具,又惊又怕:“把我的书还给我!” “说了不听了。”阿飞在担心曲泠的脸色,“睡觉吧。” “那至少把书还给我呀,这个都还没讲完。” 曲泠起身要去拿书,阿飞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起身不能。 阴风吹来,又有两根蜡烛熄灭了,柴房里瞬间只剩下最后一根独苗蜡烛的微光,照散不了耳房的墨色。 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声响起,声声凄厉,曲泠一个激灵,搂住阿飞的脖子,头埋上他的肩膀。 阿飞手足无措,双手不知道该放哪儿。 “怎怎怎怎怎怎么有人在哭啊,沈氏祠堂是干净地方吧?” “是。” 阿飞干巴巴地说:“前天也有人在哭,是后面的邻居在打孩子,你忘记了吗?” 尴尬的曲泠沉默了。 这个动作不知道保持了多久,她缓缓抬头,缩到了一边去,变成了一个自闭的蘑菇。 阿飞戳戳她的背,她也没有反应。 他再戳,蘑菇还是在自闭。 他还戳,蘑菇道:“你明天没有早饭吃。” 老实了的阿飞停手:“你书还要念吗?” “念个头啊。”逞强失败不肯面对现实的曲泠头也不抬,“我再也不念这个了。” 第28章 “那我收起来了。” 阿飞把道具收到了曲泠的书架上,没有回头的曲泠就像看到了一样:“不要放书架!放到黑箱子里。” 那就是短时间内不会再拿出来的意思。 她道心破碎了,再也不会逞强了。 不是她的错,全是道具的错,她胆子明明没有那么小的,下次也不抱侥幸心理了。 还丢脸了,全世界最讨厌鬼故事了。 阿飞放好道具书关上箱子里,曲泠还是保持蘑菇状态没有要恢复的意思。 她的头发垂下遮住了脸,蹲在墙角。正好是在窗子底下,冷风直往她衣服里灌,她一动不动,任由温度零落,低温裹挟她,顺着她的肌肤摸索。 人哀莫大于心死,何况算是社死。 在曲泠的脑海里,已经从江湖医学理论知识到宇宙的起源,全部头脑风暴了一遍,以求逃避事实。 葱白的手指扣着指节,显出淡红色的压痕,她擦擦眼睛,心情就像秋天树上飘下的落叶。 阿飞的手搭上她的背,一碰上就被惊人的温度吓到了。他不善言辞,只能慢慢地抱住曲泠,把所有想说的都翻出来,才能找到他的下一句话。 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他变成那个比较温暖的人,而她一句话也不说,要他来一句一句的,给她披上外套。 “我明天就忘了。”阿飞说,“真的。” 他很努力地在安慰,很努力地组织语言,如果曲泠的不开心是因为别的,也许他会很擅长。 “你身上太凉了,去睡觉吧。” 比如谁惹了她,他的剑可以比她的表情先一步变化。 “今天很晚了。” 可是女孩的心思永远是细腻的,有时又是多变的,捧在手心里也看不住,它下一秒就因为什么事换了颜色。 他再说:“你要是不喜欢小孩子哭,我明天去说。” “你明天去说,给小孩吓哭就好玩儿了。” 曲泠闷闷的,声音被姿势压缩了,听不大真切:“我只有一点点害怕。” 她往热源上贴近了些许,有点乱了的头发凑到了阿飞眼前。 “然后有两点点怕鬼故事。” “我记住了。”阿飞说。 曲泠给他一拳:“你不准记住。” 阿飞被打懵了,复读道:“那我不记住。” 他卸掉曲泠的发带,动作越来越熟练,解开蝴蝶结梳开辫子的手法了然于心。 曲泠安静地待着,等到长发披散。 阿飞收拾地上的蜡烛:“我明天还有早饭吗?” “……本来就没有要没收你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乞丐们的脚步声冲进祠堂。 “姐姐姐姐,我们来啦,今天是不是比昨天早一点!” “姐姐今天吃什么呀!” 他们照旧把曲泠围起来,一人一句都要曲泠回答。 小女孩牵着曲泠的手:“姐姐我今天给你带好东西了。” 她指的是一块很漂亮的鹅卵石,对于流浪的她来说,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是讲鬼故事的爷爷给我的,他说故事里的主角会带这个去抓鬼。” 所以原来是这种鬼故事吗?林o英这种的? 曲泠萌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憋屈感,又没地方说:“不了,好东西你自己收起来吧,好好收着。” 小女孩说:“那好,姐姐,我下次再给你送东西。” 昨天抢她话的小男孩今天接着抢:“姐姐你要听鬼故事吗,我们可以把老爷爷带过来讲的。” 吃一堑再吃一堑还要吃一堑的曲泠:鬼故事啊……但是林o英那种应该可以吧,总不会被吓到吧? 她的心思又蠢蠢欲动,对上阿飞的视线。 “这个也不了。”曲泠一抬下巴,“姐姐我啊,可是从来都不听鬼故事的。” 第25章 阳光的金色跳跃进窗台,把书桌刷得亮晶晶一片,雪白的信纸也成了金笺。 晒到笔迹泛起干意,再绕着少女停顿的笔尖,去瞧她的脸,非要让她暖洋洋得伸个懒腰不可。 可少女在思考,很认真的思考。 因药物导致的积毒,竟然还有这个治法,开这些的药的用意要是能参透就好了。 还有因经脉导致的目盲,稍微提了一下有医治之法,却只说了是哪一大类的草药,治疗的药方为什么不写呢…… 这样想着的她,已有半刻钟没有落下一笔。 《怜花宝鉴》的医术篇学到后半段,晦涩难懂的高深内容逐渐展示出全貌,她花了一个上午来研读,进度不上不下。 耳房外,阿飞和小乞丐们在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今天曲泠给自己放假停了一条义诊,小乞丐们不想白吃曲泠的,拉着阿飞带他们做点什么。 小男孩小女孩的拌嘴声,扫雪声,阿飞的“不要闹了”,构成了曲泠思考的背景音。 陆小凤的消息好几天都没有来,李大哥那边也是一无动静,她挑了个时间来专心学习,看来效果甚微。 有的难题,自己钻研实在是太难了,也许还要花几天,她才能弄明白。 比起这个,更要命的是,有药方提一嘴但是不说,很让人咬牙切齿。 王怜花跳过药方是在想什么,是不是那个药方不是他研究的所以就没写——但是导啊,你的学生需要这份资料啊,很需要啊! 如果弄不懂的话,全身上下都会很不舒服的。 她真想杀到导师面前,等等,导师飘在海上十几年了人都找不到。 原来如此,你看这事闹的,哈哈…… 闹麻了。 曲泠死啃了半个时辰,阿飞被小乞丐缠得没办法了临阵脱逃出去买菜这种平时她会严加看管的事,她都没注意到。 啃啊啃,啃到灵光一闪,下笔如有神助,曲泠大彻大悟:“原来是这个用意。” 她飞快地记完笔记,把把笔一搁,舒服了,舒服一半了。 剩下那一半,除非找到王怜 花,否则她就是啃上一个月也没有头绪。 “阿飞!阿飞?”曲泠对着窗外喊了几声,“我学完了,你把药箱拿出来我要煎药了,阿飞?” 小乞丐们从窗外蹦出来:“不爱说话的哥哥去买菜了。” “他买什么菜,我才买完啊。等一下,他去买菜了?” 曲泠知道大事不妙,她跟阿飞客栈启程前采购那一次,他可是连砍价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能买什么菜啊? 说不准人家菜贩子见了他就能清一清菜摊了。 曲泠拳头硬了,阿飞回来她要看看他买了什么。 “还有另一个哥哥。”小男孩说,“刚刚来的,在那边等姐姐。” 另一个哥哥? 曲泠问:“长什么样的哥哥?” 小女孩扭捏地玩着辫子,脸红说:“就是那个请我们吃过饭的,长得也很好看的哥哥,说话很温柔呢。” 那就是花满楼来了。 曲泠揉揉小女孩的头:“姐姐去待客,你们再玩会儿好不好?” 小乞丐们乖巧地应声。 曲泠倒了两杯茶,坐在院子里的青年一身蓝衣,自有一股如玉般的温和之气,手抚着一颗无名树。 浊世佳公子,遗世而独立。 只看他的神情,不会有人能发现他看不见,那样的对树木新生的喜悦,纯粹至极。 花满楼在检查树木的情况,看来是大好了:“活过来了,能熬过冬天了。” 他收回手:“上次来看还是病恹恹的,植物的生命从来都是意想不到的顽强啊。” “你照看了它好久,它当然是领情的。”曲泠道。 花满楼微微一笑:“这是它自己的造化,能好好的活得久些,永远是好的。” 曲泠将茶递给花满楼,他没有半点大家公子的坏脾气,一两银子几斤的普通茶叶,也能喝得像西湖龙井。 扫过雪的地还很滑,曲泠慢悠悠地走:“今天没到饭点就来了,是要说点什么吗,还是无聊要和我下几局祺?” 花满楼遂道:“捎来了某个人的飞鸽传书,只是他的鸽子闹腾得不得安宁,是捎不来了。” 陆小凤的信鸽啄了一早上他的窗子,吃饱了饭就跑,比信主还有个性。 而麻烦很有个性的鸽子传回来的信,写了简短的六个字。 “黑衣人,木道人。” 亲自确认了的陆小凤对自己的好友死心了透彻,一个字也不再多写。 “李园我去过了,李探花说他做好了完全准备,如果有合适的时机,先发制人他也愿意。” 花满楼一一说来:“陆小凤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会比假木道人先入城。” 陆小凤离开的日子,是花满楼协助李寻欢在给陆小凤打掩护,木道人入城的消息传开后陆小凤这个朋友必然要去见他,所以陆小凤必须比假木道人先回来。 “回来后请他吃一顿吧。”曲泠唏嘘道,“他可忒惨了。” 第29章 “那你们得一起吃一顿才行。”花满楼揶揄。 曲泠陆小凤惨的不相上下,大哥不笑二哥。 花满楼坏心眼不多,可偶尔发作使得好不厉害,短短一句说得曲泠马上就红了:“厨子吃饭那你去下厨,给我们炒两个菜来。” 花满楼岿然不动:“可惜我下不了厨,不然还真要试试。” 良心作痛的曲泠光速败下阵。 随着对花满楼了解的深入,她一看见花满楼灰蒙蒙无光的眼睛,心里就不大舒服。 小乞丐们玩起了拍手板的游戏,花满楼侧耳倾听笑声,扬起温柔的笑意。 曲泠拧巴了一会儿,借着这个气氛,忐忑地开口:“我可以问一个不太礼貌的问题吗?” “问吧。”花满楼很宽容的。 正因如此,曲泠支支吾吾地:“你的眼睛……是怎么失明的呀,可以问吗?” 花满楼静止了。 孩子们的笑声还在流动,脚下踩的雪粒缓缓裂开,明明一切还在照常升起,他却径直脱节。 “七岁那年中过毒,经脉出了问题。”没有沉默太久,只有一口茶的时间,他平静地说。 不是李寻欢的强颜欢笑,好似轻舟已过万重山,过去的痛苦都被看淡。 轻拿轻放间,就可以说出来:“那以后就看不见了。” “……” 曲泠落入了自责的情绪里,她想的是说不定,说不定她能帮帮花满楼呢。 可是真听见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做了件大错事。 “对不起。”曲泠小声说。 “说给朋友听,哪里用道歉。”花满楼反过来宽慰曲泠,“许多年了,我早不在意了。 “再者而言,看不见也没有什么不好。我能比常人享受更多美妙的声音,更芬芳的花香。这个世界有十分的乐趣,我能比常人更多体验两分,也是好事。” 曲泠的话在喉咙中滚了一圈,吞回了肚子里。 “是啊。”她也展演一笑,“其实最重要的,是怎么活,而不是谁在活。” 看得见的人,看不见的人,都可以活出精彩的人生。 所以即使偶有缺憾…… 慢着,哪里不对劲。 “哦对了,你能再说一下吗,中毒然后?” 花满楼:“经脉出了问题,看不见了。” 曲泠:“唉?” 曲泠:“唉?!!!!” 她发出尖锐爆鸣,杀回耳房。 《怜花宝鉴》还停留在那一页,“经脉导致的目盲与之稍有相似,但用药万般不同,须以阳性草药为引。” 曲泠悲哀地往后翻,后一页又是新的药方。 她再次发出尖锐爆鸣,抱头蹲下。 导你在哪儿啊导,我需要你啊! 你就来看我一趟吧,别找你那仙岛了,海上到底有谁啊你非要去海上! 你把药方写过来也行啊,你人不在指导还不写全呜呜呜…… 她绝望地翻阅系统商城,奢侈地购买了一千积分一次的导师短信道具。 【道具名:发给你导的短信。作用:向导师寄出一封信,然后奢望他能回。】 【介绍:你导给你发的催论文信息,你是不屑一顾,求着你导回你的消息,你是高攀不起。亲爱的大学生,在和导师的并不相爱中,沉浸在导说不定能及时回你的幻想里吧。】 不要是幻想,不要已读不回,给我把药方写回来啊!。 海外,某个不知名小岛。 熊猫儿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躺在沙滩上。 人至中年仍然相貌非凡,看不出半点岁月痕迹的男人就坐在他旁边钓鱼,两个人保持这个状态已经半天了。 “你到底能不能钓到鱼啊,王怜花。”熊猫儿不满道,“再不吃口鱼我嘴里要淡出鸟了。” “钓鱼是急不得的。”男人看似并不着急还很淡然。 但只有熊猫儿知道,他三天没钓上一条鱼,只剩下气势这一样东西了。 熊猫儿“切”了一声。 两个人又等了好一会儿,男人的鱼竿终于动了。 熊猫儿一个鲤鱼打挺,帮着男人收杆,结果一看,鱼没有,三天来唯一的收获是一个怪模怪样的纸做的东西。 它叫信封,两个古代武侠片场的人根本不认得。 这是男人开启钓鱼大业以来第一百次钓上奇怪的东西,本质上比熊猫儿还急的男人在熊猫儿的嘲笑声中沉默片刻,拒不接受空军的事实,把它丢回海里,又抛一杆。 第26章 导师回消息是不可能的。 别说已读不回了,他读都不读。 曲泠看着连续挂了三天的“您的导师没钓上鱼急眼了什么都不想看,积分已为您退回请稍后再试吧”,一拳打在了系统屏幕上。 陆小凤都回来了,信还没被拆。好在她的一千积分是回来了,就是治好花满楼眼睛的愿望还是水中泡影——导啊,你最好是一辈子都别回来了,烂在海上吧! 还有阿飞,阿飞也是个惹她生气的家伙,买菜买回来一篮子白菜,没一颗是卖相好的,害得她为了不浪费食物,连吃三天白菜炖粉条。 问这个人怎么回事,他只会说不知道买什么,有人推荐就买了。 陆小凤的李园接风小宴,曲泠也提着白菜来做菜了,实在是吃不完。 “她最近有当兔子的打算?” 陆小凤悄咪咪把花满楼拉到一边,问。 “本来是没有的。”花满楼坦诚相告,“阿飞买菜没注意,买了太多,还全是被骗着高价买的。” “阿飞人呢?” 花满楼指着曲泠后面那个闯了大祸亦步亦趋的家伙。 “她没生气,还让他跟着啊?” “她那个性格,生气了能气几个时辰?” “那也是。”陆小凤释怀了。 花满楼说的一点没错,曲泠是那种生气记不住的类型,简单来说就是她不往心里去然后自己会忘掉,再和阿飞火速重归于好。 白菜粉条端上了桌,琳琅满目十多个菜,只有这个是曲泠做的。 林诗音想的是不劳烦她下厨,曲泠坚持至少把最后一颗白菜吃完,才有了这个菜。 其它的菜都是李园的大厨做的,拟定菜单的是林诗音,她很多年没有再接待过李寻欢的朋友,看李寻欢把身份不同了的她正式介绍给所有人,因此虽然是小宴她也尽心尽力去办。 龙啸云父子死的不体面,丧事也是在万福万寿园的眼皮下面草草了事,李园的丧葬色彩极少,冬日的大红灯笼一换,就是给陆小凤洗尘了。 李寻欢说了一段祝酒词,敬了陆小凤一杯,陆小凤大笑一声:“何必来这些虚的。” 他同李寻欢勾肩搭背,酒杯撞上他的酒杯就当作是干杯了。 朋友间的年龄隔阂对于陆小凤来说,完全不看在眼里,长他十来岁的李寻欢也应当把酒言欢个痛快。豁达的他放下了木道人真面目的心事,他真心想庆祝自己有了许多新朋友。 不喝酒的曲泠是在场唯一一个以茶代酒的,林诗音能喝一点给自己倒了酒,她有节制地喝不用担心喝醉,偶尔的敬酒也全被李寻欢挡了。 “诗音喝不了太多,这一杯我替她喝了。”他挡的是花满楼的酒。 花满楼便说:“那李大哥要喝两杯才行。” 李寻欢干脆利落地喝了两杯,林诗音勾唇而笑。 陆小凤的坏心眼发作了,他整朋友也是不偷着摸着的,灌了另外的满满一杯怼到曲泠面前:“来,我也敬咱们泠泠一杯。” 快一个月的来往,他们早该熟到了换称呼的程度了。 曲泠拿着茶杯和他碰杯,他一撤:“这可不行,给你倒酒了你肯定要给面子喝完才行。” 曲泠顿悟他是来找茬的:“我不喝酒,横竖不喝。” 陆小凤合掌而笑,意有所指:“你不喝就像林大姐一样,找人代喝也可以啊。” 就算曲泠是傻子也该听出来了,他是要同时整她跟阿飞。 陆小凤没给她回嘴的时机,转头就对阿飞说:“阿飞也是不懂事,泠泠不喝酒,你还不喝吗?” 突如其来闹了阿飞一个大红脸,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无论是花满楼还是李寻欢,都没有要帮他俩说话的意思,林诗音更是把他们看了一圈,很真诚地发问:“是啊,阿飞怎么不帮泠泠挡酒?” 阿飞一咬嘴唇,像被放在热锅上烤,背上还有刺猬在扎。 曲泠看不下去,欲夺过陆小凤手中的酒杯:“别欺负他。” 阿飞先她一步,一饮而尽,速度快得仿佛在和人比剑。 “你不说,我本来也会帮她喝。”他把酒杯放回桌面上。 陆小凤闻言,不但不生气,还笑得东倒西歪。一时间四人都笑了,他们在笑什么,他们彼此当然心知肚明。 一片善意又起哄的笑声里,曲泠面红耳赤。 她和阿飞相视,他却面色如常,认真的眼神里潋滟一方灯影,画出一个朦胧的她。 第30章 这是要干什么,好奇怪啊…… “还有一杯,阿飞还要喝一杯!” 陆小凤起着哄再满上,酒晃开在杯里,也晃动了曲泠胸口的心跳。 阿飞喝下第二杯,手垂在身边。 他们习惯了坐得很近,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曲泠被烫到了蜷缩一下手指,手还是没有收回来。 她在心中默念,都怪陆小凤。。 酒过三巡,林诗音让人去温了几个小菜,这次还是要聊正事的,也不好就这么喝过去。 陆小凤探过了“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的木道人,相知多年的朋友,他试探了几番就知道是假。 “木道人”是假,黑衣人只能是真。 一个名门正派的江湖名宿和六分半堂勾结在一起,必然会掀起大风大浪。 “如今的天下江湖局势,被称作‘四分苏,六分雷’,说的就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形同水火。二者势力遍布江湖,在他们之下,才是其它江湖势力的空间。” 李寻欢知晓曲泠阿飞不懂,说的很细:“木道人投诚六分半堂,恐怕就是为了武当派的掌门之位,梅道人危险了。” 陆小凤道:“如果能找到证据就好了,找到证据我立刻去一趟武当派。” “如果有证据,我们所有人都不必愁了。”花满楼说。 他说的就是现在的难处,他们手中有六分半堂的证据,没有木道人的证据。 所以木道人仍然是藏在暗处的毒蛇,披着正派的皮窥伺,一有好时机就会上来狠狠咬上一口。 曲泠在想论剑的事,她问:“你们说,木道人和薛衣人的论剑,不会出什么事吧?” 潜台词是,论剑背后会不会还有阴谋? “我知道是薛衣人先发起的论剑,他想要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声。”陆小凤摸着他的胡子,“论剑和兴云山庄的事没什么关系,时间对不上,论剑三个月前就定下了,木道人来灭口应该就是安排。” “我说的不是这个。”曲泠比划一阵,很急的样子,“我说的是六分半堂不会想失去木道人这样的高手的,所以他既然答应了论剑,一定就是要拿下天下第一剑客的称号。” “你的意思是,薛衣人非输不可。”李寻欢细思,发现曲泠说的是对的。 别说木道人想不想赢,六分半堂作风如此霸道,只会让他赢。 发现了又能如何,李寻欢无可奈何:“但我们没有证据,薛衣人也不会信。” 木道人明日就正式“入城”了,三日后论剑就要开幕。 全江湖都聚焦于此,无数江湖侠客一掷千金,这次论剑已经成为了一桩生意,不可能停下来了。 一心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薛衣人,也不会相信他们的空口无凭。 他只会觉得他们也是压了很多钱的赌徒,想诓骗他从而获利而已。 “事到如今,只能看一步走一步。”花满楼道,“论剑迫在眉睫,木道人约莫是没有工夫再来行刺林大姐了。如若我们能做论剑的时候揪出他,也不用再烦恼了。” “或者,不论论剑结果,杀了他掩埋起来。” 阿飞履行一贯的直接风格,说出了他的谋划。 要不说他和李寻欢能聊得来,走到这一步,李寻欢心中不是没有这个打算,他早做了这个打算。 龙啸云招来了六分半堂,导致林诗音无法脱身。他李寻欢做了半辈子宽容之人,一生也难免有私心破例之时。 木道人不死,林诗音短时间不得安宁。 几人都没提的是,木道人死后的事。 木道人要是死了,就意味着李寻欢携李园同六分半堂撕破脸。这样的打算,李寻欢早就说过了。 人的一生是有一定要背负的责任的,他会给金风细雨楼写信,去决定他要做的事。 陆小凤否决了阿飞的提议:“太冒险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如此行事,如若事发不堪设想。” 他投了花满楼一票,最终花满楼的提议以多数票胜出。 几人决定等到论剑当天,伺机而动。。 待到次日,城门大开,围观者布满道路两旁,主干路的两侧没有一栋楼不是人满为患。 数不尽的人之间,流动着同一个名字。 或狂热或期盼地,直到他的到来点燃人群。 花满楼包了最好的位置,曲泠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她都用不着仔细看城门的情况,只要留着耳朵一听,人群什么时候大叫了,就是木道人来了。 真搞不明白,有这样高的地位和武功了,他还非要掌门位做什么。 曲泠打到第五个哈欠,底下的人群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震她一大跳。 一辆马车挂着武当派的标志,缓缓驶入城中。 这场让江湖等待了三个月的论剑,终于即将拉开帷幕。 第27章 木道人此次带了四个随从入城,这个数目看似少,实际上相比于他之前和其他人切磋剑术带的随从数目,已经是多上许多了。 他以前是不带随从的,最多带个剑童,帮他擦剑更衣。 对外,他说的是这四个随从本里就是他的杂役,旁人只会当他是格外看重与薛衣人的论剑,不会往阴谋处深思。 毕竟他可是正道名宿,武当长老,谁会相信,他是个在背地里积攒势力,谋划武当掌门之位的恶徒呢。 没错,那四个随从,实际上他暗地里势力的成员之一。 他化名“老刀把子”,组建了一个名为“幽灵山庄”的势力。这个山庄里接纳那些在江湖人犯了大事只能以死脱身的人,他们在世人眼中都已经是死人,再也回不去原本的身份。 木道人给他们一个栖息之地,从而让这些能人异士为他卖命。 原本他的计划做的很好,再多筹备一些时候,他就要发动事变,可就像霍休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木道人的计划也出了岔子。 他天衣无缝的筹划,被一个人看穿了。 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飞惊。 他没有见过木道人一面,仅仅是因为他接纳了一个被六分半堂追杀的人,就扒下了他的马甲,逼迫他为六分半堂所用。 六分半堂会支持他拿下论剑的胜利,支持他坐上掌门之位,他别无选择投向了六分半堂。 而在六分半堂的指使下,他杀了谋取过六分半堂旗下势力财产的前名捕金九龄,又要去为兴云山庄的败露收尾。 好不成双祸不单行,杀林诗音的计划也出了岔子。 谁能想得到,离开关内十几年的李寻欢回来了! 方巨侠武艺高深名憾天下,年轻时和李寻欢交过手,两人打了个平局,以此来看,如今的李寻欢至少也是江湖前几的水平。若和李寻欢正面交手,他胜算不多,还有可能把命搭上。 小李飞刀刀刀必中,可不是虚言。 木道人只能抛弃了正面解决的办法,转而下毒。 谁知道城里突然冒出一个年龄虽小医术却精的“小菩萨”,连洛阳温家的毒都能搞定。 他再放弃了杀林诗音,想着能把信件证据毁掉也算有个交代,结果好家伙,陆小凤冒出来了。 人点背能不能有个头啊。 木道人不知道这些天骂了多少句,但骂再多也无济于事,他找不到任何机会,论剑的时间又快到了。 他只能先放下兴云山庄的事情,专心与剑术。 薛衣人成名多年,剑术和木道人不相上下,李观鱼没出事之前,对他们都是青睐有加,评道难分高低。 所以木道人清楚,堂堂正正的比较,他有一半的概率会死在薛衣人手里。 他不是一个心诚的、对剑道别无所求的剑客,他有他的大业,他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一半的几率对他来说也不能接受。 好在六分半堂给他送来了东西。 木道人坐在屋内,握紧手中的瓶子。 “入髓寒伤散”,是并不为多少人所知的一种奇毒。它不奇在它的毒性,而奇在毒发时的症状。 服下它的人,两日内不会有任何不适,反而会神清气爽精神十足。到了第三日,只要用“引寒香”一引,中毒者就会立刻毒发,症状与受到严重的内伤几乎一模一样,高明的医者也检验不出问题。 他就不信那个“小菩萨”还能解毒。 这次,他非赢不可。 “来人。”木道人对着门外喊道,“帮我办一场大席,宴请江湖人士和薛庄主。”。 要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薛衣人那边,也有人抱有和木道人相似的心思。 不过不是薛衣人,而是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也就是被木道人嫁祸的那位。 就像木道人有个幽灵山庄,薛笑人也有个杀手组织。 他收养了一些孤儿,教他们剑术去杀人,以此获得在哥哥光环压迫下,得不到的成就感。 近来声名鹊起的杀手中原一点红,就是他手下的一员。 第31章 薛笑人对薛衣人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在光环下过得难以喘息以至于装疯卖傻,另一方面,他也决不能接受薛衣人有一半的概率要死在木道人手里。 他决定采取过激手段,他选择的方式和木道人有着别样的默契。 薛笑人,也决定下毒。 他手中没有什么不留痕迹的奇毒,但他侄女和侄女的婆婆是何等奇人。奇毒没有,损人的阴毒他有的是办法能弄到。 天底下最难防的出了周密的计划,还有情理之外的损招。 毒杀木道人难做到毫无破绽,但下毒让他出事,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 他找到了一种能让人慢慢失去力气的迷药,给木道人服下,药引再擦到薛衣人剑上。 这药引遇到血起效,到时候无论是谁受了伤木道人都会中招,然后就会露出破绽被薛衣人抓住,死在薛衣人剑下。 绝世剑客交手生死只在一刹,没人能看出什么不对,这也是一个好计划。 就这么定了的薛笑人阴测测地笑了。 “二叔,你在里面笑什么?” 马面妇人敲敲门,关心道:“你是不是该吃药了啊二叔?” 薛笑人被怼了也只能往肚里吞,谁叫他对外是个傻子:“嘿嘿,什么药啊侄女。” 马面夫人推门进来:“待会儿让丫鬟伺候你吃。” 她将一封请帖留下来:“这是木道人宴席的请帖,父亲说你想去就去。” 薛笑人眼睛一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月挂中天,清辉洒落,古老的宅邸内,一场盛宴正酣。青石铺就的庭院中,宴席如一条蜿蜒的龙,烛光摇曳,将每一张脸庞都映照得分外鲜明。 言笑晏晏洒脱不羁的是局外人,哭丧着脸犹如这里有杀父仇人的是陆小凤。 不是这是木道人的宴席,陆小凤表面功夫是会做的。 他垮着脸是因为吃多了曲泠的菜,吃不下这场宴席的饭菜了。 木道人绝对没在边关久待过,宴席也不在酒楼办,找的厨子空有名声,做的菜一言难尽。 陆小凤吃了几口,想着再吃点就不难吃了,多吃了几口,想着扇刚才的自己一耳光。 “人怎么能用正常的食材做出这种味道。”食物被糟蹋成这样已经超出了陆小凤的接受范围,他干喝酒都喝不下,“这已经不是厨艺的事了,这种怎么好意思靠做饭赚钱的。” 阿飞赞同的点头,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足以说明有多难吃了。 曲泠不信邪,尝了一口,感觉有一根树枝捅到了脑子里,顾及这是别人的地方还有人才没吐出来。 她把筷子一搁:“怎么能这么难吃啊?” “就是就是。”陆小凤说,“泠泠你去亮一手给他们看看什么才是厨子?” “我本来也不是厨子吧!”曲泠吐槽道,“你真是藏都不藏就想把我往厨房赶。” “其实这是分工。”陆小凤故作深沉,“我要去观察木道人,李大哥在保护林大姐,花满楼去接洽薛衣人了,你跟阿飞去厨房窃听,不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没?” 曲泠懒得喷。 但是她也确实饿了,一招呼阿飞,还是去找厨房了。 厨房在僻静处,里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吧,这么不专业的厨子,都不是草台班子能形容的了,根本连草台都没有吧? 曲泠看了两三遍都没发现厨师,摸不着头脑。 她指挥阿飞刷了个锅,备好菜洗干净放在菜板上。 菜板旁边放了两个茶盘,上面放了纸条用以区分,左边写的是“木道人”,右边写的是“薛衣人”。 一阵风吹来,两张纸条飘到地上。 好心的曲泠一拍脑袋,捡起纸条,放回去的时候犯难了。 她问阿飞:“你知道哪个纸条在哪个盘里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曲泠看两个茶盘也看不出差别:“随便放吧。” 她把“木道人”放在了右边,“薛衣人”放在了左边。 放完她想起来陆小凤还没点菜,又和阿飞找陆小凤去了。 等他们消失在楼道尾端不久后,一个穿红戴绿的人影窜到了厨房里。 他倒了一点白色的粉末到右边的“木道人”茶盘所放的茶里,用水冲开。 做完这些,他冷笑一声,翻窗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一个黑衣人溜进了厨房。 他拿宝贝似的去除一包白色粉末,倒了一点进左边的“薛衣人”茶盘所放的茶里,倒水冲开。 看着粉末溶解,他阴笑几下,也翻窗走了。 被支走的厨师回到自己的工作场地,一看菜板上有菜,茶也冲好了,怀疑自己记忆出了差错。 他想不出来问题,可能是小二勤快了一把吧。 就是小二不长心眼,把两个茶盘的纸条放错了。 厨师把纸条换了回来,把客人要的点心放进去,高声喊了小二进来,去把茶端给客人。 做完这些,又来了人说要投诉他,他一提袖子出去和人理论了。 曲泠回到厨房时,看到的就是厨房还是没有人,但是茶盘不见了的样子。 她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但陆小凤说再不吃点他就要饿死了,被饿死鬼追着杀的曲泠想不了那么多,开灶做菜了。 第28章 论剑的地点就定在正午的城门上。 曲泠定了个早上六点的闹钟,给她“噔”地一下闹醒了。 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天,没有多少阳光,月亮好好地挂着,冬日的白天还没有醒来。 她推醒了阿飞,阿飞迷瞪瞪地揉揉眼睛,手去摸剑。 曲泠把衣服塞给他:“呆子,先把衣服换好。” 她点燃蜡烛,两个人背对背穿好衣服。为了看论剑曲泠给阿飞准备了一身好行头,气派的代价就是阿飞还要回头问曲泠衣服的腰封怎么穿。 曲泠没好气地帮他把腰封穿上,再帮他做了个从陆小凤那里学来的发型。 焕然一新的阿飞说实话不明白曲泠行为的意图在哪里,他在意的点在于今天要想办法拿下木道人,曲泠在意的点在于人那么多的场合这次要是一举成名了不能让阿飞还随随便便的穿。 阿飞不懂,但阿飞随便曲泠打扮他。 花了半个时辰,他们才算是洗漱完毕,曲泠把昨晚的剩菜一热就是今天的早饭。 她时间卡得刚刚好,等他们吃完,花满楼的马车正好到了祠堂门口。 驾车的那个马夫留着两撇眉毛似的胡子,正是乔装过后的陆小凤。 曲泠一看就知他还在躲薛冰,心中不由得觉得好笑。 陆小凤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朝她吹胡子瞪眼:“你笑出声来我就把你颠下去。” “花满楼的车才不是你说了算呢。”曲泠就笑。 二人上了马车,车内装潢很是低调,只有一个香炉作为装饰,提神醒脑的香气不断飘出。 花满楼揣着一个汤婆子,坐在正中央。他披一件雪白的大氅,衬得他气度翩翩,眉宇不凡。 听见了曲泠和陆小凤的斗嘴,他笑道:“你同新上任的马夫吵什么架,他新官上任是有三把火的。” 陆小凤在车外大喊:“花满楼!” 花满楼不为所动:“这就是第二把火了。” 曲泠被逗得笑的很大声,陆小凤悲愤地一鞭子抽在了马身上。 还在花满楼还是有良心的,他没有数到第三把火,还关切地给了陆小凤糕点作早餐。 陆小凤在清晨的寒风里咬着糕点,恨不得马上去和木道人一决高下。 如果不是因为木道人,他哪会在这里被薛冰抓这么久。 薛冰缠得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被她抓到了难免干扰计划,他不想把薛冰扯进来。 可惜,这些话是没法说给薛冰听了。 马车驶入主干道,两个的人流多得数也数不清,密密麻麻地都在往城门挪去。木道人薛衣人限制观众的举措,仅仅是同时拿了双方宴席请帖的人可以近距离观看,其他人远距离看他们也不管。城门在江湖豪杰代表的势力面前不是什么特别打紧的地方,加在一起导致了路上的人超出预料的多。 甚至有人扛着计分的木板,把赌场业务发扬光大。 这还没有到将近正午的时候,要是那个时间…… 曲泠想了想,马上就犯了人群恐惧症。 车道也很拥挤,大部分的马车面前都插着旗帜,表明车主人的身份不凡,才配在这样的时间坐着马车前往。 一眨眼的工夫,曲泠看见了七八面旗帜,这些天花满楼给她恶补了江湖常识,开设了江湖扫盲班,现在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江湖文盲了,虚心学习(爱听八卦)的她起码也是个江湖初中生。 “唐门的旗帜,还有珠光宝气阁,洛阳温家,万梅山庄,白云城……还有几个西域旗帜。” 第32章 她一个一个地念出来,如果现在城里爆发一场暴乱,那么江湖就要遭到一场风暴一般的打击了。 “今日论剑,江湖中没来的势力屈指可数。”花满楼慢悠悠地感叹,“无非只有金风细雨楼之类庞然大物,能稳坐钓鱼台了。” “丐帮也没来呀?”曲泠数了两回也没数到丐帮。 “丐帮的任老帮主原本是要来的,突然病倒了。少帮主要代为操持帮中事务,所以这次丐帮没有来人。”花满楼解释。 “那他好惨哦。”曲泠可怜道,花满楼不知道她说的是任老帮主还是少帮主。 花了两倍的时间,马车到达了目的地——城楼下。 周围的人群比起路上少了许多,可还是为了谁能上楼去看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真金白银地赌了钱的,输赢是他们大赚一笔和血本无归的关键,如此攸关时刻,他们当然不能冷静。 大肆讨论吵得曲泠耳朵疼,忽闻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几袭白影飘入了曲泠视线中。 四个一袭白衣的侍女,姿容秀美,气质端庄;再有四个一袭白衣的剑童,相貌清秀,身板端正。他们排成两列开辟了一条道路,这道路尾端,走来一个同样还是一袭白衣的男人。 他是个剑客。 这样的想法跃入曲泠脑海中,她惊叹于他通身的超然气派,锐利的眼神,优秀的剑客似乎都是这样,人们只要看到他,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剑客。 “这就是叶孤城。”李寻欢悄然出现了,“剑仙的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他简直是个公主。”曲泠说。 “嗯?” 李寻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对吗,对吧?呃不对不对。 他忍不住要问曲泠,叶孤城的对面忽然又浮现一个身影。 他和叶孤城相对而立,比起叶孤城的超然,他冷漠得厉害,整个人就是一把剑,锋芒凛然毕露无疑。 叫人一看就知道他不通人情,是雪山上的千年寒冰。 “这是西门吹雪。” “他也是公主吗?” “不,他不是。不对,叶孤城也不是。” 李寻欢有时候真想敲开曲泠的小脑袋,看她每天都在想什么。 曲泠却没有要多说的意图,去和阿飞说悄悄话:“你看他们都穿白的,早知道我就给你买白的了。” 阿飞想象不到自己一身白色的样子:“我不要当公主。” 李寻欢:所以为什么会想到公主啊!。 正午的时分到了,薛 家庄的人敲响了手中的锣鼓。 能上到城门上的人不超过十五个,李寻欢拿到了三个名额。他把林诗音托给了不到必要时刻不会出手的花满楼和躲在暗处的陆小凤,带着曲泠阿飞走上了城门。 两位绝世剑客高居在城门门楼的屋檐之上,俱是负手而立,一副世外高人的气魄。 曲泠第一次看到木道人,他长得就很正派,此刻衣着简朴,尽显超凡脱俗,告诉曲泠人不可貌相。 论剑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午时过一刻,请上来的人素质明显高了很多,站在城门上一言不发。西门吹雪叶孤城依旧面对而立,曲泠怀疑他们要装到地老天荒,只有一个穿红戴绿的薛笑人,蹲在角落玩着蛐蛐。 时刻一到,锣鼓一响,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天地间的所有,都聚焦于两道要割天破地的身影上。 “武当木道人。” 木道人报出自己的名号,陪伴了他半生的宝剑出鞘,辉煌的寒光直指薛衣人。 “薛家庄薛衣人。” 薛衣人的宝剑藏于衣下,淡然取出直面他等待了半生的决战。 他们皆是年少学剑,三十乃成,应当风头出尽的青年时代被同辈的沈浪一压再压,到了今天,天下第一的名号才不再触不可及。 为此注定要押上所有你死我活。 原应该要押上所有你死我活。 曲泠感觉到阿飞屏息以待,他已全身心投入这场论剑。 绝世剑客交手前的片刻喘息,就足以让天下剑客为之心醉。 凌厉的心醉里,木道人深呼吸一口,再缓缓舒出。 气息消失在璀璨的日光下,更璀璨的是薛衣人的剑。 行云如流水,疾快如闪电,就是薛衣人。他的一剑之下,足足出了五剑,剑剑取人心脉。 游刃如惊龙,有余如高山,则是木道人。他躲过前两剑,识破薛衣人每一回出剑的喘息,将后面三剑剑尖一挑,落与身下。 一切只在眨眼间,没有惊落一片瓦片,就是高手的一个回合。 二人惊心动魄地缠斗,惊飞鸟雀无数。 每一道剑意的挥出,每一道剑气的横洒,就有穷尽一个普通侠客一生的见识,又是多少人的终生遥不可及。 木道人旋身使出江湖从来没人见过的一剑,李寻欢倒吸一口凉气。 他骇道:“这是沈大侠的剑招,木道人居然学会了……” 沈浪的剑招? 曲泠心神为这一剑震荡,她要定睛细看,脑后剧烈一疼。 仿佛有一根针扎进了她的后脑勺,她面前的景象出现了变化。 曲泠一掐自己的胳膊,从疼痛里挣脱出来,她喘息几口给自己把脉,屋檐上的景象瞬间惊变。 薛衣人一剑刺伤了木道人的手臂,论剑的第一处血无声流下。 木道人面色涌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是刻意露出破绽引薛衣人上钩的。 只要这一刻就够了! 他一只手出掌,一只手配合着一扭剑柄,藏在剑柄中引寒香冒出一缕香气。 与此同时,另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掐死了手中的蛐蛐,双眼期待地看着薛衣人的剑,他清楚不过,药引已经开始发作。 谁也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木道人确实等到了一个中毒的人,但不是薛衣人,是他自己。 他身体里先是一阵剧痛,骇然间用内力护住自己心脉,却还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感受着身体里无缘无故出现的内伤——这不可能,我明明把药下给了薛衣人! 他接连不断地咳血,猩红了眼睛再顾不上论剑跪在地上,颤抖着看向薛衣人。 薛衣人猝不及防被剧变吓了一大跳,可他也来不及反应,如此多的血加剧了药引的挥发。 他双腿一软,晕倒在地。 “兄长!” 薛笑人撕心裂肺地大喊,他下给木道人的毒为什么会出现在哥哥身上? 生死绷如弦上的论剑,须臾一瞬天翻地覆,两个人没有一个站着的。 看客全都愣了,薛笑人冲上台抱住薛衣人,痛苦的双眼看向木道人。 入关后,曲泠一辈子头一回傻这么多次 第29章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薛笑人睚眦目裂,眨眼间跃入屋檐上,揽住晕倒的薛衣人:“哥哥,你不要出事哇哥哥!” 他嫉恨薛衣人不假,薛衣人是他年少时相依为命的哥哥更不假。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出事,他更宁愿是自己。 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戳穿自己装傻的真相,还要故作痴傻,面对木道人:“是不是你害了我哥哥!”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给木道人下的药,为什么会出现在薛衣人身上,只能是木道人做了手脚。 木道人简直比窦娥还冤,他不是个好东西不假,给薛衣人下药不假,问题是他下的药也回到他身上了啊? 你那边是什么情况他真不知道啊! 木道人有苦说不出,是深层含义的也是字面意思上的,他嘴里全是血怎么说话。 身体里的剧痛还在持续,他的脑海里传来不堪重负的耳鸣,木道人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擦血,颤颤巍巍地从身上翻找出解药,喂自己吃下。药丸混合着他口中的鲜血,打落门牙一般地往地里吞。 看观剑的观众全都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没人说过还有这出啊? “这是怎么回事,木道人和薛衣人……中毒了?” “有大夫吗,这到底是怎么了?” 异样的眼光中,薛笑人紧紧搂着他的哥哥。 解药其实就在他的口袋里,他装作是犯傻往薛衣人嘴里塞:“哥哥,你吃这个,吃了就好了!” “慢着!” 叶孤城掷出一块瓦片,打落了药丸。没人会在乎一个傻子的行为,在他眼中,无非是薛笑人病急乱投医。 两个主角倒下,必须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叶孤城一拂衣袖,多年身居城主之位的气魄发挥了作用,他挺身而出把握了混乱的局势。 “诸位之中有大夫吗,没有大夫就去找,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的城门,凑出两个大夫并不是难事。 随后冲到屋檐上的人是西门吹雪,他是个一等一的剑客,却只有很少数的人知道他也是个一等一的大夫。 他拉过木道人的手,不由分说地为他把脉,冷峻的面孔被突如其来的剧变冰封。对于西门吹雪来说,看高手论剑看到一半出意外,可以评选他上半生最寸止事件之首。 第33章 西门吹雪的脸色已至此,可把脉完毕,他的脸色更下一层楼。 “凭空突发的内伤。”他冷冷道,“在迅速恢复的内伤。” 木道人擦拭嘴角的血,眼珠往下一瞥。西门吹雪没有识破毒药固然是好事,可他要怎么才能把这个情况圆回来? “什么内伤,薛衣人只割伤了木道人啊?” “还在迅速恢复,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这算谁赢啊,老子赌了钱的!” 瞧到这儿,才有人反应过来,曲泠一摸胳膊感觉大事不好,就被后面的人一把推了出去。 后面的人:“小菩萨在这里,让小菩萨再看看!” 曲泠:…… 你来当这个小菩萨好不好,我开义诊不是为了这种时候被推出去的! 李寻欢看向曲泠,他露出一个关切的表情,只要曲泠表现出不乐意,他马上就会为曲泠出头。 曲泠摇头表示先按兵不动,让李寻欢拉住阿飞。 薛笑人让出了位置,紧张地盯着曲泠的动作。 他不再自然的每个表情都映入曲泠的眼帘。 曲泠怔了证,在这一刻摸到了什么。 她只是呆,又不是傻,垂眼在心中腹谤,原来如此,这个江湖真是太错综复杂了。 曲泠探了探薛衣人的脉搏,微弱的脉搏在告诉她这对薛衣人完全是场无妄之灾,她心下瞬间有了判断,再仔细去探,生出一种叹气的冲动。 她直起背,却不着急去告诉薛笑人。 薛衣人的剑就落在不远处,她手一甩,一根细短的银针出现在她指尖,吸引了薛笑人的视线。 他呼吸一屏,猛然回想起这个人的医术究竟有多高超。 曲泠踩着他设想的最坏的结果,银针先在薛衣人的衣服上试了一下,银针光彩依旧。她起身,对问题出在哪里, 已经有了八九分确定。 她说:“叶城主,麻烦帮我把那把剑拿过来。” 说完,她向旁边让了一步,刻意在她和薛笑人之间留出一个空缺。 叶孤城是多聪明的人,一个眼神就领会了曲泠的意思。他拾起剑,从容站到曲泠和薛笑人中间,隔开了曲泠和薛笑人。 看着这一切阿飞,他如此了解曲泠,五指放在剑上,依然蓄势待发。 李寻欢按住阿飞的肩膀,曲泠很明显是要他们多注意木道人那边,才喊了叶孤城。 曲泠将银针放在薛衣人的剑上,针尖如她所料泛起黑色。 “西门公子。” 喊西门吹雪的时候,曲泠斟酌了一下是喊庄主还是公子,想到江湖人提及西门吹雪并不怎么连带提万梅山庄,便还是喊了公子。 她道:“可以帮我把那颗被叶城主打落的药拿过来吗?” 西门吹雪漠然地看她一眼。 曲泠心里也没底,还好西门吹雪还是动了。 棕黑的药丸躺在西门吹雪掌心,曲泠取来一闻。 薛笑人眼皮直跳,事情如同脱缰的野马,向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冲去。 曲泠已经了然于心,她将药丸喂给薛衣人吃下,在围观的众人一头雾水中,幽幽叹气。 “我读过许多医术,其中写过,先天或后天于头脑上有所缺陷的人,会有什么症状。”曲泠侧身,薛笑人的身影扭着头在她目中。 她放大说话的声音,一句一顿:“像薛二爷这种,还是第一次见。 “就像这样的毒,我也是第一次见一样。” 薛衣人昏迷不醒的现状,剑上肉眼难以观察出的痕迹,一一向她叙说着。 “有一种迷药,它被服下后,要药引才能发作。 “而这种药引,又需要再以血为引……” 那么多个早八苦读,换来了这一刻的滔滔不绝:“如此复杂而鲜为人知的迷药,薛二爷却随身携带解药——” 曲泠咬重道:“薛二爷,有什么要说的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十几个看客交头接耳,唏嘘不已。 叶孤城抬手,把曲泠护在身后。 薛笑人低垂着头,忽然笑了。 维系了几十年的痴傻假面一朝被捅破,碎成一地的背后,真正的面孔暴露在世人眼前。 他大笑几声,事已至此,不如就坦然承认了:“是我没错,我下的毒,可是我没有下给我的哥哥!” 薛笑人话头一调,扎在咳血的木道人身上:“我原本是要下给你!是你,你调换了我下毒的茶!” 木道人在心中痛骂这对薛家兄弟,他气都喘不顺,火气翻涌加剧了体内的疼痛。 谁tm换你的茶了,是你换了我的茶才对吧! 薛笑人笑的愈发猖狂,大有一定要把木道人拖下水的趋势:“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也要给我哥哥下毒,却自食恶果了是吧!” 癫狂之间他居然真说中了真相,木道人阴狠地投去目光:“宵小鼠辈,难道不是你? “你下毒让你的哥哥死在我手里,再让我喝下自己下的毒,你就是最大的获利者!” 他口不择言,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正道人士的假面紧随薛笑人的伪装破裂了,肮脏的灵魂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自己下毒的阴招。 议论声唾弃声声声入耳,他即将到手的天下第一的名号,他武当掌门的大计,全部都毁于一旦了! 他憎恨地看着薛笑人,恨不得千刀万剐,又再去看曲泠。 如果没有这个家伙很横插一脚,他的计划从毒杀林诗音那里就不会出错。 如果没有这个家伙…… “我知道了!”木道人自以为恍然开悟,不曾在意的细节清晰起来。 他颤抖地站起,食指指向曲泠:“下毒那天,是你,你出现在了厨房附近,你掉换了我们两个下毒的茶!” “?” 不是,这还有我的事? 曲泠都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很快就再转窜到西门吹雪背后去了,因为西门吹雪看着比叶孤城有安全感一点:“你不要仗着你嘴里有血就能喷人啊!” “一个三番两次破坏我计划的人能是什么单纯的人……我早就该反应过来的。”木道人又呕出一口血。 他现在比恶鬼还恶鬼,吓小孩一吓一个准。 薛笑人听懂了木道人说的话,也咬定了曲泠:“原来是你,好一个小菩萨,真是好算计!” 怎么尽说些污人清白的话,我什么时候换过你们的茶—— 不对! 一道思维闪电劈中了曲泠。 好像,似乎,应该是,木道人宴席那天。 她是不是好心把被风吹掉的,茶盘的纸条放回去了来着? 天杀的,这也能扯上我啊? 百转千回的论剑走向,揍懵了在场人的脑袋,木道人趁此机会,吹了声口哨。 约好似的,薛笑人也大喊了一声。 于是凭空杀出来近十人,个个气势汹汹绝非善类,就要救走木道人薛笑人。 城门上乱做一团,叶孤城的剑西门吹雪的剑都不是浪得虚名,眨眼间屋檐成为混战的舞台。 在场的江湖侠客,大多不知所措或趁乱而走,李寻欢出刀直指木道人,他等的就是现在,势要拿下他。在暗处的陆小凤忍耐到现在,也及时加入战场,灵犀一指夹住了薛笑人的剑。 曲泠退后,薛笑人的怨恨如鬼一般,他手下的一个杀手转手就是一剑刺来。 神经病啊! 曲泠旋身躲过这一剑,杀手误判了她的身手,以为她躲不过。惊愕的刹那,曲泠的伞尖捅穿了他的胸膛。 来江湖后没打过架,还真当我软柿子吗? 曲泠拔出伞尖,一脚踹开杀手,退出屋檐。 阿飞稳稳接住她,血迹横飞之间,他带她安然落下。 第30章 江湖瞩目的论剑,最后以薛笑人木道人双双被抓落幕。 开盘的赌场赔了个血本无归,他们在造势了花了多少钱就等着结果出来大赚一笔,结果结局以狗咬狗收尾,赌徒纷纷砸门要求退钱。 万福万寿园带来的六扇门的捕快还没来得及离开,就无缝衔接了论剑大案,薛笑人木道人挨个下狱。 一番严刑拷打下来,两个人没有一个松口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捕快把袖子捋上去,看家本领使出来,他们也还是一句话不说。 直到薛衣人醒了,知道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后不顾阻拦去看了薛笑人。 这对兄弟吵了什么争执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薛衣人甚至要为薛笑人顶罪,薛笑人知道后把监狱的铁栏杆拍的震天响,就这么在狱里把自己犯的所有罪都说了出来,随后不由分说地自杀了。 包括他收养孤儿组建杀手组织,这么多年来为了声名欲望杀了多少人,全部说了出来。 这对几十年来从来没坦诚相对过的兄弟,也许至始至终都是爱着彼此的。 但是薛笑人已经犯下大错,天道难违。 第34章 木道人那边,他的牢房就在薛笑人对面,亲眼目睹了薛笑人的自杀。 他心中也有他的隐秘,因此受了刺激,在薛笑人死后的第二天,主动提出马上就要见李寻欢和曲泠,还有陆小凤,并且只见他们三个人,半个时辰内就要见到。 捕快快马加鞭,把三个人送到了牢狱中。 昏暗肮脏的空间,连空气都污浊不堪,透着一股扼住人喉咙的作呕感,恨不得穿进人的胃里。 曲泠紧紧跟在李寻欢后面,背后是陆小凤。她小心地提着裙子,避开地上的污水。 穿过好几间哀嚎的牢房,油灯转交到了李寻欢手里,捕快叮嘱几句往回走了。尽头的左手边,锈迹斑斑的铁杆后,有一个一身血色的人影深陷铁链中。 第一个出声的是陆小凤。 “木道人。” 他的声音低沉,刻意压得厚重。铁链下的人蠕动一下,费力地抬头,睁开了一只眼睛。 这场面太不适合小孩子看,即使曲泠已经十八岁,解剖相关的课程也上过,李寻欢还是把她当小孩子,用身体遮住了曲泠的视线。 木道人虚弱不堪,六扇门的看家本领岂是浪得虚名。他一只手扣在地上,粗喘几口气,往前一爬,脑袋才离开铁链的重负。 “陆小凤。”木道人猩红的眼睛一扫三人,“你们来了。” “你叫我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单刀直入,就像一个垂死之人,要说出最后的话:“你们知道多少?” 李寻欢道:“知道你要杀了诗音。” “原来如此。”木道人冷笑,说,“那么六分半堂,你们也知道了。难怪陆小凤会在暗处,你们就是要拿下我的。” 再次站在物是人非的朋友面前,陆小凤也惊叹于自己心硬如铁:“现在这个结局,狗咬狗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没有证据,木道人却阴差阳错下暴露了真面目。 木道人还认为是曲泠做的计划,他早就不相信世上有巧合了。木道人凝视着曲泠:“还有你,‘小菩萨’。” 他说话的音量不比气音高多少:“我还真信过,你是什么天真无邪的人。” ……又在凭空污人清白! 曲泠探出一个脑袋,他都这样了,懒得喷了。 木道人继续往下说:“愿赌服输,我接受我的结局,只是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曲小菩萨,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或者和李探花做一笔交易。” 木道人费尽全部力气,爬到了栏杆旁,在地上留下一行幽深的血迹。黑暗浓重,将血红也压迫成黑色。 “六分半堂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她。我死了可以,可她不行。 “我要你们去保护她。我把她带过来了,她就在城西客栈在六分半堂还没有杀了她之前,救下她的性命。” 他提到一个放不下的人,曲泠想到了什么,说道:“是你的女儿吗?” 木道人脸贴在栏杆上,扯动嘴唇:“是她,她是无辜的。” 李寻欢低喃道:“你果然有个女儿。” 人之将死,他们谁也没有再提木道人违背门规生下女儿的事,木道人也不追问他们为什么知道,时间已经不够了。 说到女儿,木道人的脸脱离了那副死肉的模样,挤出生命最后一点点温情:“她必须要活下去。 “我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没有认过她,没有好好待过她,却也不能让她跟着我走。” 他咳出一口血,血混着口水淌到地上,拉出绝望的丝线:“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我答应你。” 李寻欢宽容的生性,让他不能拒绝这个最后的委托:“你要说的,我们不知道的是什么?” “你知道六分半堂,为什么要让龙啸云投诚吗?” 木道人抛下惊雷般的一句话。 三个顿时皆为所惊,李寻欢蹲下身,急忙追问:“你说,是为什么!” 木道人断断续续道:“为了钱,小李探花,为了你们李家的财富。” “可是六分半堂不缺钱啊?”曲泠点出漏洞,“难道说,他们要做什么费钱的大事……” 木道人并不否认:“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这天下突然需要很多很多钱的事,有多少是好的呢?” 曲泠陷入了沉默中。 木道人催促道:“走吧,我活不了多久了,他们很快就会取走我的性命,我不可能对着六扇门坦白…… “如果你们要做什么,最好马上动身……” 陆小凤攥紧拳头,最后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 他明白这一眼就是永别了。 他们下过棋,喝过酒,引以为知己,但世界从来就是这样的。 “走吧。”李寻欢对曲泠说。 曲泠点点头,可在转身那一刻,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对着木道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她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好似有什么被触动了:“你知道她是你的女儿,你知道你没有好好待她,你知道她的诞生让你失去了掌门之位,那你当初……” 曲泠艰难地说出了后半句:“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这个世界,对她是什么呢? 木道人不言语。 在曲泠要走出去的那一霎那,他说出他人生最后一句话。 “在那个时候,我和现在一样爱她。”。 【您已完成江湖医学系大学生小组作业——追凶木道人。】 【已为您发放奖励——五千积分。】 “怎么了?” 阿飞倒了杯热茶给曲泠:“你回来后,就一直不说话。木道人……我现在去杀了他?” “别动!”曲泠一巴掌打在阿飞手上,“和他没多少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应该要想到什么,一直想不起来。” 这就是失忆的坏处。 我为什么难过,我不知道。 阿飞就乖乖站在那里让曲泠打,他担心曲泠:“……一定会想起来的。” 曲泠揉搓阿飞的脑袋:“那当然了,你去把碗洗了,晚上我要看书不想洗。” 阿飞得令,转身就去洗碗了。 曲泠呆呆地坐在床边。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她在狭窄的记忆里找不到困惑她的段落,迷茫地找不到对的地方。 我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片桃林。 嫩红的,鲜艳的桃子,躲在翠绿的树叶之间,在璀璨的日光下留下斑驳的影子。 日光太耀眼了。她看不清人脸,只感受到自己变小了许多,成了一个几岁的小孩,坐在案前被谁搂在怀里。 抱着她在写字的是谁,案前的桃林里比试的两个人是谁,全部看不清脸。 一切太模糊了,是来自很遥远地方的梦。 “明脉丹,治经脉所致的目盲,丹方为……” 搂着她的人是个男人,在教她医术,小小的她听的很投入,目不转睛地看。 可是她太小了,很容易就看困了,不得不走神,去看桃林里的比试转移注意力。 比试的是两个青年,一个拿剑,舞得翩若惊鸿,另一个赤手空拳,自有几分风流潇洒。 她的头被敲了一下,抱着她的男人说:“专心听课不知道吗?” 她委屈地低头:“可是我困了。” 她和他开始拌嘴,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后他轻轻揪了揪她的耳朵。 比试的两个人停了下来,原因是拿剑的那个使出了惊鸿般的一剑,夺得了比试的胜利。 风流些的那个落了败,但没有难过之意。 他在称呼男人什么,又听不清了。 他们之间很生疏,说话都谈不上熟悉。他们聊了些什么,好像是出海,海上必备丹方的事。用剑的那个和男人好像完全不熟,就只负责站在一边等谈话结束,对上小小的她的视线时,还会对她笑笑,揉揉她的脑袋。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抱着她的男人对她说:“困成这样了就去睡算了。” 她说:“知道了——” 她喊出了一个称呼,那又是什么? 那个称呼好像就是一切的钥匙,可是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曲泠再睁开眼,没有桃林,她待在祠堂的耳房里。 恍若隔世感太过强烈,她就这么恍惚着。 他是谁? 她的潜意识里,并不在乎比试的那两个人。 她只在乎,他是谁,我是谁? 曲泠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抱住自己的头,一遍遍回想那一段冒出来的记忆,还是没有头绪。 算了,先忙更重要的事吧。 曲泠拉开抽屉,取出笔墨。 她在纸上写下了明脉丹的丹方,预约了今晚的系统药房。 第31章 没有导师,也能自食其力。 曲泠现在就在实践这条道理。 第35章 整整两个时辰的尝试,算上足足烧掉了两千积分,小组作业赚回来的,一个晚上全部无影无踪了一半。 烧废了三次,她才摸到了要领,第四 次一直做到只差最后两味药材的步骤。 【药材名:千转明灵芝。】 【介绍:极其稀有的奇珍药草,售价昂贵,对于经脉有关的疑难杂症有奇效。具体它是如何用处,还要看医者所用。】 【价格:六千积分。】 曲泠肉疼地点击了购买,看见余额一瞬间只剩下了五千。 努力这么久,快一朝回到解放前。 说不难受是假的,可要她省下这笔钱,她也做不到。 没事的,少花这点我也成不了富翁。 曲泠这么安慰自己,再去找第二味药材。 【药材名:六阳玄黄草。】 【介绍:在所有温养经脉的草药中,几乎可以称作是效果最出类拔萃的,也是起效最迅速的。在有些医术中,曾记载它有重塑部分经脉的作用。】 【价格:一万五千积分。】 曲泠当然买不起,她没花之前也才刚够这么多积分。 她敢做明脉丹,找这味药材,当然是因为…… 介绍下挂着一行字: 【已有数量:一。】 她刚醒来时,身边躺的药材里,就有这味药材。 曲泠将两味药材切段磨粉,依次放入,再严格按照步骤行事。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她怀抱着不成功就完蛋的想法,打开了炉子。 药炉里安然地躺着雪白的丹胎,从味道而言没有出差错。事情到这里就成了一大半。 曲泠不敢有半分松懈,紧接着密封缩炼去火毒,直到盖子掀开之时,如玉的丹块还是那么乖巧,没有一丝失败的迹象。 她擦去额头的汗水,将丹块塑形为丹药。 一共做出来,是有七颗明脉丹,正正好够一瓶。 曲泠小心地把它放进背包,完工后精力消耗过度的她才感受到全身的疲惫。 她离开系统药房,往被子深处一团,变成了一个昏睡团子。 在外人看来进入系统空间的她只是睡着了,对于阿飞而言就是曲泠昨天睡得格外早,今天又一觉睡到了正午。 这是曲泠从来没有过的作息,阿飞以为曲泠生病了,探了她的额头没发现问题,出去找了小乞丐,想让小乞丐们去找大夫。 小乞丐们一听曲泠好像病了,马上就难过了,曲泠睡醒时还能听到小女孩的抽泣声。 “姐姐,姐姐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还会生病呢? “呜呜呜姐姐医术那么厉害……” 什么生病,为什么有人在哭。 她还没缓过神来,又以为自己睡梦中穿越了。 好像一直是这样,她这段时间睡觉醒了发现有事的概率快赶上她倒霉的概率了。 她不能和睡觉八字不合吧? 曲泠懵了半响,阿飞的手贴到她额头上,她一把抓住:“又怎么了?” 木道人才解决,还有事在等她? 阿飞见她醒了,放下心,说:“你是不是病了?” 曲泠扣出问号。 她没对上阿飞的脑回路,阿飞便往下说:“你一觉睡到现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曲泠可算听懂了,手摸到阿飞脸上:“你个大笨蛋,就不能是我太累了吗?” 小女孩擦掉眼泪,道:“那姐姐没生病吗?” “一点都没有。” 曲泠手撑在床上坐了起来,把小女孩抱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她。 意识到自己草率了的阿飞摸摸脸颊。他说:“那还要喊大夫吗?” “肯定不用啊。” 一群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还要曲泠来哄,觉得自己又做了错事的阿飞跟在她后面闭了自己的麦。 曲泠只觉得好笑,她送走了小乞丐们,在后院手捧起阿飞的脸。 她比阿飞矮了一个头,捧得她手酸酸的,阿飞就这样在她手里变成一个包子。 包子不会说话,包子只会:(o﹏o。) 曲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做错事了。” “哪里做错事了?” 阿飞死犟着:“……” “你没有做错事,听见没?” 她把阿飞的脸当面团,揉搓扁圆。 “是我没跟你说我要睡久一点,好啦别不高兴了。” 阿飞“哦”一声,不走。 曲泠继续揉他:“你还要干什么?” “脸疼。” “唉?” 曲泠这才松开阿飞:“有,有那么大力气吗?” 阿飞点头。 曲泠迟疑:“那我帮你按按?” 阿飞:“只会更疼。” 曲泠:“那你揉揉我呢……你怎么又脸红了,喂,别跑!”。 祠堂大门外,陆小凤花满楼面面相觑。 里里外外修缮一番的祠堂焕然一新,和贫民草房已是格格不入,他们二人就站在这里,门内的声音往外传。 “回来,我有事要你做!” “不准跑了!” “阿飞!” 曲泠差不多是在喊了。 陆小凤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阿飞胆子肥了不少啊。” 曲泠这么喊他都不停。 花满楼倒觉得有意思:“也许他们又在捣鼓什么呢。” 他上前,挽起袖子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曲泠没拦到阿飞,正想他又是什么毛病,待她看清来人,眼前一亮。 不用叫阿飞去找了,花满楼自己来了。 陆小凤瞧见曲泠的样子,取笑道:“你这是阿飞不跟你讲相声了,要拉花满楼?” 曲泠险些被他绕进去:“拉你还差不多,不对,我不讲相声。” 她把门左右打开,喊阿飞倒茶,听见门合上的声响。 阿飞脸红不想见人,躲进了耳房里。 这下花满楼也呆了,询问道:“阿飞这是?” “不知道。” 自己躲进耳房的阿飞没躲太久,半盏茶的时间就端着茶走了出来。 他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面上仍然是淡薄之色,把茶塞到陆小凤花满楼手里,又回到了曲泠旁边。 曲泠都要怀疑他有特殊时期了。 四个人坐在树底下,陆小凤是来告诉曲泠木道人女儿的情况的。 木道人的女儿叫叶雪,他在年轻时与表妹沈三娘相爱,并生下了女儿叶雪。 由于他当时已是武当弟子,无法与沈三娘成亲并抚养女儿,于是他安排自己的弟子叶凌风娶沈三娘为妻,以便照顾她们母女。 所以,叶雪随叶凌风姓叶。 叶雪听李寻欢说完来龙去脉后悲痛欲绝,她心中只有报仇二字,尤其是今早木道人的死讯传来后,更是无法抑制,恨不得马上生啖总堂主雷损的血肉。 李寻欢以兹事体大才阻拦了叶雪,告诉她她父亲把她托付给了他们,就是要让她好好活下去。 这个姑娘一根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六分半堂好大的气派,如此神速地杀了木道人。它在这城里,必然还有后手。李寻欢思量到了此事,决心先表面上按兵不动,整理家产,暗地里再找机会修书一封给金风细雨楼。 他在朝中也还曾有些旧友,都是李家世代积累下来的人脉,要对抗六分半堂并不是困难之事。只是他久离中原,对中原武林的格局和如今皇权交替后的朝堂变化已经谈不上有多少了解,如果能和与六分半堂敌对已久的金风细雨楼合作,那定然是极好的。 “好在现在至少没有了木道人这柄吊在头上的剑,李大哥是得以喘息了。”陆小凤一口气说完,喝口茶润润嗓子。 他以为曲泠还会再问东问西,早做好了准备,曲泠却只是点点头,继续用那种亮的吓人的眼神盯着花满楼。 花满楼看不见,但花满楼会打寒颤。 他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是我有东西要给你。” 曲泠说完就开始翻口袋。 陆小凤忍不住道:“你真想让花满楼跟你讲相声吗?” 曲泠被他气到简直轻而易举:“都说了我不讲相声!” 她装作翻,实则把明目丹取了出来,自己口动配上音效:“铛铛铛铛!” 曲泠神医匠心大作,明目丹闪亮登场! 陆小凤不认识,陆小凤大惊失色:“你要花满楼帮你试药?” 没 得到夸奖反而被咬的曲泠愤怒地:“才不是!” 她气都要喘不顺了:“你要是知道这是什么,你也会跟我一样的!” “那你说这是什么?” “哼哼哼。”曲泠很有顿挫地傲娇哼了三声,“既然你大发慈悲地问了,不对,是我就大发慈悲地回答你。 “这个叫明目丹,我才想起来它怎么做的。” 她给阿飞使眼色,阿飞后知后觉:“那它有什么用?” 第36章 “这可就问对了!” “根本没有人想问。” “陆小凤不准说话!” 曲泠把药送到花满楼手里,她认真道:“这个是治花满楼眼睛的。”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 陆小凤扯扯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治什么?” 可是曲泠郑重极了:“治花满楼眼睛的,骗你我一辈子天天遇见倒霉事。” 冰凉的药瓶装载的药丸穿透十几年光阴,定格在花满楼涣散而呆滞的眼里。 他好像听见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多年的不抱希望中他早就接受了看不见的自己,接受一个更加细腻的世界。 这时候七岁时渴望的解药降临了。 “神医!” 陆小凤表演了一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把把曲泠举了起来。 曲泠在空中徒劳地蹬腿,慌慌张张地:“放我下去!” 第32章 “你听说了吗,最近那件大事?” “不是才出了一箩筐大事吗,还有什么大事?” “花家的七少爷,七岁时双目失明,江湖上多少神医都说药石无医。现在被小菩萨一医,据说就有了气色,好像是要医好了……小菩萨的医术真乃是天下一绝!” “可是那位和飞剑客形影不离的小菩萨?” “正是,他二人都是江湖这一代的后起之秀。飞剑客不知在论剑场上是何等表现,据说引得剑仙叶孤城青眼有加……” …… 也许是这座城命中就带着风风雨雨,也许是时年如此,总之,一声未平,一声而起。 曲泠取代了木道人薛笑人,成为了城里的新一代风云人物。江湖人什么都能夸出来,什么医者仁心,才貌双全……这些还接点地气,不接地气的也夸得出口。 有人说她其实跟随世外高人学习医术,能活死人肉白骨;还有人说她其实已经三四十岁了,只是医术高明驻颜有术……尽是些听到了激人血压的话。 不过被当作话题中心这个人,却没有有大出风头的意思。她关掉了义诊,闭门谢客说要苦修医术,直等这风波一点点过去,为热闹而来的江湖侠客匆匆离去。 等到这座古城,重新恢复未被江湖搅动前的样子。 月华如练,繁星点点,古城的夜幕被一盏盏精致的灯笼缓缓拉开。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灯笼高高挂起,宛如一条条蜿蜒的火龙,照亮了青石古道,也映红了行人的笑靥。 几个扎着漂亮发髻的姑娘提着花灯,追逐笑闹着,踏在青石道上,留下一地银铃似的笑声。更有青年男女,羞涩同行,在月色的眷顾下谁悄悄红了脸。 将人生走到大半的老人坐在台阶上拉着苍老的二胡,他刚见识到时间的孙辈围绕着他,在喧嚣中倾听他穿越几十年的声音。 “你看那边那个。” 一个粉衣姑娘被推了一下,她的伙伴指引她:“那边那个公子,长得好俊啊。” 粉衣姑娘看过去,看见一个年纪约莫还没满二十岁的少年,面容清俊,雪落在他头时竟凝成了霜。 他立在小摊边缘、在人群里像一柄未出鞘的剑,苍白的面容比肩头的雪还要冷三分。 少年低着头在给要捞金鱼的少女挽袖子,很是入神。 伙伴感叹说:“果然好看的都不会流通。” 粉衣姑娘却笑了,说:“我觉得那个那个更好些呢。” 伙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灯火阑珊中,站着一个温润公子。 他穿一袭素色长衫,襟口绣着暗银竹纹,当那双眼睛转过来时,连最矜持的姑娘都要攥皱了手绢。 那是双浸过江南烟雨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像融着三春的晨光,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温润笑意,被它看过的人将再不能忘。 它太明亮温暖了,太一尘不染了,好像要穿过谁的心里,把所有东西都看的真真切切。 “那边有姑娘盯着你瞧。” 损友陆小凤胳膊肘一捅花满楼,不改他的浪子本色。 花满楼被打断了他的夜景观赏,手指扣在折扇的扇骨上,轻笑:“你呢,你倒是时刻注意着姑娘们。”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陆小凤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变出四个糖画,画的依次是剑,小猫,花篮,鸟,“我注意的是这个——来,猜猜哪个是你的。” 这可不用猜,花满楼挑走了花篮,拿在手里左观右赏:“原来糖画是这个样子的。” “糖画也能是这个样子的。”陆小凤对着小鸟的那个糖画就啃上了一大口。 可爱的小鸟,一下就少了一边翅膀。 他再窜到曲泠那边去,曲泠捞了三回才捞上来一只,送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朋友。 他左边拍拍曲泠的手臂,窜到右边故作无事发生地说话:“捞上来了又不喜欢了?” “幼稚鬼。”曲泠冷哼,“捞上来了发现明天就要启程了,不如送给小孩子去养。” 陆小凤把三根糖画递过来:“猜猜哪个是你的,哪个是阿飞的。” “这还用猜?” 曲泠拿走了剑和小猫:“这个被啃了的是什么啊,鸡?” 陆小凤跳脚了:“凤凰,凤凰懂不懂?” “怎么看都是鸡呀!”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了辩论赛,阿飞想出声阻止一下,被曲泠把剑型糖画塞进了嘴里,沦落为了观战席。 花满楼走了过来,曲泠和陆小凤吵到了白热化。他站到阿飞身边:“他们还真是两个人就顶十个人。” 阿飞点头,又觉得这样有点说曲泠太吵了,又摇头。 花满楼看破不点破,问道:“阿飞后面有什么打算?” 他们都定下了计划,明早就去李园告别李寻欢林诗音,陪花满楼回一趟花家(花满楼爹妈强烈要求当面感谢曲泠)。花家之行后,便是各自开启各自的江湖了。 阿飞和曲泠早就谈好了此事:“打算去江湖上到处走一走。” 他要扬名立万,曲泠要钻研医术。两个在中原谈得上一片空白的人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想的是接下来哪里热闹去哪里。 花满楼含笑道:“还是两个人一起互相照料?” 阿飞轻轻颔首。 他们压根没有谈分别的事,曲泠聊起这件事时说的直接就是“我们接下来是怎么个打算你有想法吗”,他也没有主动提起。 他们很自然就忘记了,原本都是独自一人要走上这条入关之路。 花满楼想到了开心的事,轻笑:“那要好好地一起啊。” 他肯定意有所指,阿飞听得懂。 他第三次点头,这次幅度比起前两次要轻很多。 曲泠还在和陆小凤吵鸡和凤凰的事,把陆小凤的外号陆小鸡都吵出来了,花满楼摇头。 泠泠还没开窍呢。。 热闹的夜市逛到一半,每个男生手上都是大包小包。唯一一个两手空空的人一蹦一跳地走路,把两根发带甩得像蝴蝶。 街上搭了戏台,再晚点还有表演看。他们找了个茶楼二楼,放下东西坐着等表演开场。 小二上了两壶酒一壶茶,陆小凤满上,又跟阿飞推杯换盏起来。 戏台上锣鼓一响,穿着光鲜的角色粉墨登场。她一甩浅红色的袖子,婉转的唱腔之间流露了千种风情,万家灯火化作她头上的珠翠。 不再有意外炒起来的功利,不再有趋之若鹜的诸多侠客的拥挤,这才是这座城本来的热闹和幸福。 这一折子戏,花满楼听过许多遍,但却是第一次看。陆小凤早让出了视野最好的位置,反正他也就是图个热闹。 台上的女角渐入佳境,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有两个已经准备好的小助手,一人提一个篮子跑到了台上。他们扯开盖住篮子的红布篮子 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用红布缝的很小的布包。 他们抓起一把,撒向台下。 每个布包里都有一张小纸条,写着美好的祝愿。 陆小凤手撑在栏杆上就从二楼翻了下去,没入拥向戏台的人群中。曲泠拉着阿飞说想要,阿飞于是紧随其后,也从二楼翻了下去。 两个人下水饺一样,还引起了一片欢呼。 “你说会拿到什么呢。”花满楼侧头看着曲泠。 曲泠撑着下巴,眼巴巴看着奔赴人群前端的阿飞:“什么都行,我不挑的,如果一定要的话……”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要暴富。” 花满楼哑然失笑。 他只道:“会实现的。” “真的吗?” “真的。”花满楼很有底气地说,“没有实现,过年我就给你包个大红包。” 反正肯定让它实现。 他短短一句话暖曲泠一个晚上:“花满楼,你真是大好人!” 花满楼揉揉曲泠的头,她脑袋揉起来很像揉小猫,也许是她个头也不大的缘故。 “我刚才问了阿飞,你们是还没有具体定下了要去的地方?” 第37章 “嗯。”曲泠头发乱了,她拨浪鼓一样地甩头把两边的头发甩回去,“到时候就随缘吧。” “那未来最想要如何度过,确定想好了吗?” 花满楼是很善意的一问,就像陆小凤要接着浪迹天涯,花满楼要看看风景再回百花楼,阿飞要成名然后去做一件不能告诉他们的事。 曲泠的研习医术当然也是目标,但那不是长久的未来。 她失忆了,这些天她告诉了他们。花满楼正是在担心此事。 “可能还会找找王怜花前辈吧,你不用替我担心。”曲泠对自己模糊的未来其实称得上信心十足。 “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是谁,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但是我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哦。 “因为我明白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些是不会变的。 “我不能确保自己像没有失忆一样目标明确地过,但我会尽力找回记忆的,而且最重要的……” 阿飞陆小凤抢到了红布包,用着轻功飘然地往原处赶。他们挥舞了一下手中东西,隔着距离也能看到高涨的精气神,明亮在人潮人海里。 “我会确保自己一直过的很开心,过我想要的未来。” 花满楼衷心道:“那就是最好的。” 陆小凤怎么下去地就怎么上来,也就是说他又翻了上来,和阿飞一起把四个红布包拍在桌上。 “来来来,都挨个拆开再分。”说完他就动手开始拆红布包。 四个脑袋簇拥在一起,第一个拆出来的是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陆小凤大笑一声,很是自得:“运气真不错,那这第一个我就收下了。” 他揣进兜里,阿飞拆开了第二个。 欢喜满庭,花开满楼。 想都不用想,四人俱是笑了。阿飞看一眼都知道该给谁,他往花满楼面前一递:“这个是你的缘分。” “是啊,你名字都写上面了。”曲泠说。 花满楼便道:“那我就收下了。” 他拆开了第三个,袖子挡住了曲泠没看到写的是什么,她伸长了脖子去看。 凡缘皆得,好事成双。 花满楼在曲泠和阿飞面前看了又看,最后递给了阿飞:“应该是你的。” 阿飞利索的收下,这么一圈下来,没拆过的只有曲泠。 她摩拳擦掌:“让我来看看我的是什么!” 她拉开红布包,纸条掉出来。上面写的是: 终得美满,后福无量。 “就要这个!” 曲泠很开心自己的运气总算好了一回:“我以后要成为的人,就是超幸福的人!”。 远在海外的某个小岛上。 执着于钓鱼长达一个月的王某,仍然没有钓到今年的第一条鱼。 第33章 辞别李寻欢林诗音后,花了大概快一个月的路程,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南花家。 然后被江南花家吓懵了。 整座城,从城门口开始就张灯结彩毫不夸张,道路两边都摆着桌子,仿佛是有天大的喜事发生。越靠近花家,装饰越多越喜庆,等到了附近,那路更是直接被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曲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定睛一看:花家大门口的两侧,各有一队家丁穿着喜庆,大红大紫的,花满楼平日里喜欢的花更是摆满了一大片。 而花满楼那得到消息后盼星星盼月亮盼他早点回来的父母,穿戴的比过年还讲究,带领着他的六个哥哥紧张不安地站在门前。 曲泠:“这花满楼家?” 陆小凤:“我来过,是这条路——真你家吗?” 曲泠:“你这不是自己也不确定吗!” 花满楼:“没走错的话……确实是。” 管家看到马车,没给他们反应的时机,一声吆喝:“七公子回来了!” 他这句话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大门,马上就有家丁点燃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巨响里,曲泠不详的预感发作到了顶峰。 花满楼一下马车,母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眼含热泪地把他看了又看。见到他的眼睛真的时隔多年恢复了神采,年过五旬的妇人潸然泪下,眼含泪光,竟像个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父亲,身为一代巨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也不禁红了眼眶。 花父一擦眼睛,哽咽着说:“好,梦了多少年才等到这件喜事……太好了!” 他大手一挥:“开席!撒钱!”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许多家丁开始往围观的百姓中撒钱,将花家的喜事分享给大家。路边的木桌上,也有仆从端着菜一桌一桌地摆满,香气扑鼻。 曲泠这才弄懂了,原来是花家要办流水席,才有今天这么多人围观。 如果只进行到这一步,她的预感不会发作。 花母抱着花满楼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他们一行人热闹地进了主厅。 花满楼悉心安慰母亲,为母亲擦拭着眼泪。待到母亲逐渐缓过来,他才正式介绍:“这是我的恩人,也是新交到的朋友,曲泠。这位也是我的新朋友,叫做阿飞。” 曲泠阿飞摆出一个晚辈见长辈该有的行礼姿势,腰刚弯下去,马上就被花父捞起。 花父看起来恨不得给她磕一个:“恩人不必多礼,神医对花家如此大恩大德,我恨不能三叩九拜!” 曲泠连连摆手:“都是我该做的,为朋友医治沉疾是为了我自己,算不得什么。” “曲神医真是医者仁心,大医精诚!”花父佩服得五体投地,手说完就往袖子里摸去。 他摸出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看起来像吃饱了的钱袋。 “花家除了身外之物一无所有,还请曲神医收下。从此以后在这江湖之中,只要曲神医有用得着花家的地方,花家必定鼎力相助。” 好凡尔赛啊,我也想要除了钱一无所有。 心里这么想,曲泠实际上还是先推辞再推辞然后推辞,她本来救花满楼就不是冲着钱去的:“这又是何必呢,我做此事本就不求回报。” 花父坚决道:“如若无法回报曲神医一二,则我是终生都寝食难安啊!”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曲泠不收就太说不过去了。 她无措地看了一眼花满楼,花满楼给了她一个笑容,她便收下了钱袋。 花父喜笑颜开:“神医愿意收下这五十万两的小心意真是太好了。” 多少? 曲泠还在运转cpu,只见花父又将手伸进袖子:“还有第二份……” 她的手里转眼间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钱袋。 曲泠觉得这不好,说:“这也太多了,我收一份就——” “如若无法回报曲神医一二,则我是终生都寝食难安啊!” “啊……” 见她还没来得及推回来,花父趁 热打铁,一声令下,一行家丁扛着箱子走进主厅。 箱子全都是用上好的黄梨木打的,浮雕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名匠之作,里面装的也肯定是奇珍异宝。 家丁们把箱子打开,宝剑、古本、古董、字画…… 琳琅满目满满当当的宝贝,随便一样拿出去都能让人当做传家宝传好几代。 花父介绍:“这是日月青虹剑,是唐时的一代剑匠所铸,被称作<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宝剑的最高杰作。 “这是大诗人杜甫的传世名迹,令无数文人墨客心折,除此本之外天下所传绝不超过三本。 “这是汉朝时的宫廷头冠,做工之精巧即使是如今宫中娘娘手中,也没有饰品能与之媲美。 “这是鼎鼎大名的《清明上河图》的真迹的下半部分,上半部分珍藏在李园中,是李探花的私藏。 “还有……” 十多个箱子,花父挨个介绍过去,曲泠听得愈发麻木。最后的一个箱子比较朴实无华,装的全是地契。 “此处有花家大小店铺地产的地契四百余张,上到京城,下到杭州城,全部都有。以上所有,还望神医收下,不要嫌弃。” 花满楼,你家好富。 因为价值太高,曲泠第一时间没把东西和自己划上等号,呆呆地:“啊……啊???” 她指了指箱子,再指了指自己。 花父点头。 曲泠摇头摇得差点把发型摇散。 “我不能收,我真不能收,真的太多了,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啊!” 曲泠边说边后退,花父饱含热泪,大有她不收下就决不罢休之意:“如若无法回报曲神医一二,则我是终生都寝食难安啊!” 为什么又是这句话,不要因为说了有用就当公式代啊! 曲泠推阻再三,实在是抵挡不住花父的热情。她使出了校领导一般的踢皮球技术,嘴皮子都磨破了才用“后面再说”把花父劝走了。 陆小凤转过头就笑,肩膀不停地抖。 曲泠真想踢他屁股。 送走了一个花父,曲泠以为自己能回到阿飞旁边去当一个母慈子孝场面的装饰品,但是花家怎么会这么简单收场呢。 第38章 花满楼的大哥一理袖子,也是拿着一个厚实的钱袋就走过来了。 “这是一点薄礼,感谢曲神医救了我家七童的眼睛。” “我不能收,给的太多了……” “如若无法回报曲神医一二,则我和父亲俱是终生都寝食难安啊!” 怎么公式还加码的啊! 花家大哥不由分说就把钱袋塞给了曲泠,他走了还有花家的二公子。 “如若无法回报曲神医一二……” 到底有完没完了! 曲泠就像个圣诞树,他们誓要把她全身上下都挂满钱袋。 任凭她使出多少推辞之力,也要不停地用钱袋把她的负罪感都压出来。 她收了第四个还有第五个,收了第五个还有第六个。 一直到收完花家六哥的第八个钱袋,花母还在和花满楼母子情深,她麻溜地溜回了阿飞身边。 曲泠把钱袋放在桌上,金钱的声音传递着一种难以计量的情谊:“太多了,我一辈子都见不了这么多钱呀,找个机会给花满楼还过去点吧。” 陆小凤道:“你还回去他也不会收的。他家就这样,我第一次来什么都没做,就拿了一年多的花销,估计待会儿阿飞也要被塞一轮。” 阿飞听到还有自己的事,这差不多是对着他的薄弱点在打了,低头询问曲泠:“我们先去散步吧?” 曲泠再问陆小凤:“我们先去散步吧?” 晚了。 花满楼的母亲已经哭完了,三步并作两步上来就握住了曲泠的手,饱含深情道:“神医啊!” 曲泠短短一刻钟多里边被喊过的神医比她听到过的还多,硬着头皮:“花叔母,你冷静一点,那个,就是,我现在没有什么要收东西的打算……” “神医不仅妙手回春,还视金钱如粪土,真是难得的德艺双馨之人啊。”花母安抚着曲泠,抚摸她的手,“我当然不会用金钱再来冒犯神医的恩情了。” 曲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心意到了就最好了。” 谁知她才松完,就看见花母掏出来了三个厚实的钱袋,比她拿到的每一个还要大一点。 曲泠眼睛瞪得像铜铃:“等一下,不是说——” “哎呀,说了不会拿钱财来冒犯恩情,就肯定不会冒犯的。” 花母多少年新年给小辈红包的经验,早就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是一套说辞。 她给三个人每个都塞了一个,阿飞捧着钱袋懵得不再像狼,像只仓鼠:“这不是给曲神医的,是给我家七童朋友的。既然是七童的朋友,那我做长辈的肯定要出一份心意。” “真不能收了,我收了这么多了。” “不是给神医的,是给七童的朋友曲姑娘的。昂,好孩子收下。” “我真的不能再收,再收太不像话了。” “收下,收下嘛!” “不能收,哎呀这……”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个想给一个不想收,来回得跟打仗似的,都在使劲全身力气,热火朝天。 陆小凤早就自然的收下了,阿飞还捧着钱袋不知如何是好。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反而是曲泠和花母已经进入到了推搡的阶段,两人眼中只有对手没有其他人,来不及退后的阿飞结实地挨了一肘。 第34章 “疼吗?” “不疼。” “撞到你哪儿了?” “上腹。” 花家的客房中,曲泠晚饭吃了一半就跑才逃过了花满楼嫂嫂们的谢礼攻击,把自己关了起来。阿飞带着自己的下午茶敲开了门,曲泠没看见人在附近,把阿飞放了进来。 阿飞放下吃的,提了一嘴被肘到的事,曲泠良心发痛,关心地问了问。 在雪原上长大的剑客,必不可能肘一下就喊疼。阿飞其实都没觉得有什么,曲泠在问他埋头在吃。 曲泠遂也要加入苦吃的队伍:“你说花满楼家的人,为什么都这么,呃热情?” 阿飞头也不抬:“因为有钱吧。” 答案真是朴实无华,曲泠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拿钱拿到心虚的感觉。 一顿山珍海味她吃的心不在焉,脑子里全在想不能再收了和钱能不能换积分的事,别人在饭桌上说了什么,还要靠阿飞来复述。 多长的话,到了阿飞嘴里都会变成简短句:“花家叔叔安排好了住的地方,说要我们吃几天酒席再走。” 花父原话说的是留上一个月,这里阿飞进行加工了。 “那这几天就多找人问问,有没有知道王前辈去向的。”曲泠把阿飞要吃的点心掰了一块下来,嚼嚼嚼,“王怜花前辈到底在海上的哪个地方,他跟沈大侠那么有名的人,总不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吧?” 阿飞莫名可怜地捏着被恶霸掰走一半的点心,一口就吞掉了:“你很想找到他们吗?” 曲泠神神秘秘地说:“主要是很想找到王前辈。我有一种预感,他说不定和我的过去有什么关系。” “你的过去……和王前辈又关系的话,会和沈大侠有关系吗?”阿飞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曲泠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王前辈和沈大侠也不是什么都捆在一起的关系吧?” 她踢一脚阿飞的腿,阿飞不言,自觉把下一块点心掰成两半分给曲泠。 “后面呢,还有说什么吗?” “没了,剩下的就是分屋子的事。” 阿飞说到这里略微停顿,再继续说:“你住在我隔壁。” 曲泠享用着阿飞上供的点心,有一点点诧异,但如果要去细思诧异的缘由,她又一时想不出来:“我们俩终于不用睡一间屋子了。” 出于这样那样的情况,他们在一块儿住了一个月出头,要是再长一些,说不定都要彻底把一睁眼就能到对方的日子过成日常了。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现在要分开,还生出一股不舍来。 曲泠说:“我会经常串门找你玩的,你呢,你也要经常找我串门玩才行。” 阿飞说:“没有那么多天数串来串去。” “那你串不串嘛?” “串。”。 说是串门,实际真的只用串门就行。 花父喊管家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个院子,两个人住在院子的左厢房,距离仅仅就是一个院子的事,时机卡的巧点能做到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个安排异常的微妙,很难说花满楼陆小凤没有多说什么。 曲泠先喊阿飞把她的行李放下,才放阿飞回了自己的右厢房。偌大一间房间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着华丽的陈设,也难免生出茫然之意来。 住在祠堂的时候有人陪,即使身处祭祀之所也没有太多不适应,如今自己有了一间正儿八经的卧室,反而不习惯了。 曲泠一拍脸赶走情绪,把书放到书架上,衣服放进衣柜里。 花家给她准备了许多新衣服,她对比一下,自己的几件款式不太好看的干脆就压箱底去了。还有就是梳妆台上的桂花油和胭脂水粉,她只在别的姑娘脸上见过,自己还没上过脸。 曲泠打开一罐胭脂,在手臂上试色。雪白的手臂上出现一抹鲜艳的杏色,是当下最时兴的颜色,年轻的姑娘都爱它妍丽多娇,赶时髦的姑娘人人手中都有一瓶。 她往自己嘴上擦上胭脂,美人面如何装点都是好看的,可是曲泠皱起眉来。 她感觉自己擦上胭脂怪怪的,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又说不出来。 也许是发型衣服的问题。 曲泠擦掉胭脂换了条新裙子。是条广铺以天青色的裙子,一眼看去给人以清新脱俗之感。光泽温润,裙摆宽阔,行走间轻轻摇曳,如同清风拂过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 她拎起裙摆,不算很大的铜镜照不出她的全身,但肯定是不难看的。 她略有几分满意了,抬手散开自己的头发,试图给自己梳一个复杂的发型。 曲泠高估了自己,自雪原苏醒以来,她自己梳头发的次数随着阿飞梳头技巧的成熟与日俱减,只在她见闻里看别人梳过的样式在再也复刻不出了。 她梳了两三遍,梳到好胜心一发不可收拾甚至盖过了爱美之心,梳到忘记了自己行为的初衷,梳到急了眼,也没有突破手艺的限制。 曲泠:“……” 不行,她不信这个邪。 曲泠简单梳回原来的发型,出门去寻找外援了。 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对着阿飞的房门就是一顿拍。 阿飞没有曲泠的使唤,没有人拉着他东聊西扯,他练完剑就打算睡,沾到床睡意渐浓,梦中的父亲已经在对他招手……就被夺命连环敲吵醒了。 阿飞躺在床上,盖着小被,怀疑了人生怀疑了睡眠。 他:~(*+﹏+*)~ 阿飞起床,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困意。 他一开门门外的曲泠就挤了进来,一张气鼓鼓的脸:“你睡了吗?” 第39章 她好像没看见阿飞不怎么睁得开的眼睛,阿飞没敢说自己睡着过了被她吵醒了:“没有。” “那就好。”曲泠反客为主得好像她才是右厢房的主人,“你帮我梳头发。” 阿飞一时间没研究明白曲泠的意图,他不是大直男看得出曲泠换了衣服,可找他梳头发,还是有点考验他了。 曲泠没等他说话,她就不信今天梳不出来了,拉着阿飞的手二话不说拉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梨木凳子上就扯开了发带。 阿飞打了个没有声音的哈欠,冷风也吹不走他对睡觉的渴望。他拿起梳子:“你要梳什么头发?” 曲泠一通比划。 她比划的很抽象,一个垂鬓分肖髻给她比划得像个四不像。 阿飞居然看懂了,开始梳起她的头发。 他的困意一点都不退,一边梳还在一边想着自己为什么不睡觉在给曲泠任劳任怨地梳头发。 红温的曲泠张嘴就是控诉,说她的头发长在她的头上不听她的话,半天梳不出想要的发型。 阿飞快被哈欠征服了,还有留出精力让自己不弄疼曲泠,也是难为他。 他的技术真比曲泠好,感觉不是联系次数的事,已经是天赋的事了。花了半个时辰,一个漂亮规整的垂鬓分肖髻出现在了曲泠头上。 曲泠扑到铜镜前,对着镜子端详自己。 不愧是她看到一次就牢牢记住的发型,也不愧是她的专用发型师阿飞,她对效果非常满意,好胜心得到满足,才想起来自己一开始是什么打算。 阿飞看她开心了,以为能回去睡觉了,谁知曲泠在胭脂丛中挑了又挑,举着两盒胭脂回头,问他:“是左边这个颜色好看,还是右边这个颜色好看?”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阿飞:“……不是都一样吗?” “哈?” “左边,左边这个。” 危机感让阿飞马上改口。 曲泠将信将疑,左边的胭脂颜色浅浅的,是很柔嫩的浅粉色。 她擦在自己的手臂上,很意外于颜色出奇地惊艳,试探着擦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铜镜里蓦然绽开一抹丽色,原本就泛着珍珠光泽的唇瓣被染得愈发娇美。她下意识抿了抿唇,那点水红色便沿着唇珠洇开,像是被晨露浸润的蔷薇花瓣。 她再用指尖沾了些胭脂点在眼尾,那抹水红色便顺着上扬的眼尾蔓开,把瓷白的肌肤衬得像是新雪里揉了桃花汁子,当真是颦笑皆成画,偏又浑然不自知。 可是这样,是不是又搭不上裙子了? “阿飞,你看看这样是不是——” 她看向后方,阿飞已经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十八岁的少年风骨中处处透着坚韧,唯有在睡觉时,仅存的稚气才会浮出水面,被一夜月色勾勒,又被一月夜色临摹。 他真的太困了。 他也太瘦了,第一次见面时瘦骨嶙峋的手曲泠养到现在才有了点肉,初成骨节分明的美感。 曲泠发觉夜很深了。 她摸摸阿飞的脸:“阿飞?阿飞?” 阿飞没有醒了,他睡熟了。 困意还是战胜了他,他头枕着曲泠的床,这么不舒服的姿势也阻止不了他的昏睡。 曲泠搬出来厢房的替换被子,紧挨着阿飞平铺在了地上,再扶着阿飞躺下。 她解开阿飞的头冠,脱下阿飞的外衣,又给阿飞擦了擦脸。 “好吧,我今天再收留你一晚。” 趁阿飞今夜无法反抗,她捏着阿飞的鼻子:“虽然我今天拉着你梳头发,但是还是要感谢我的哦?” 第35章 阿飞醒来发现自己又睡在曲泠房间里,这就是后话了。 两个人都没主动提这件事,洗漱完就像小学生郊游一起吃饭去了。 花家庆祝花满楼复明的宴席连办好多天,江湖各处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没来,也托了人送礼。充当礼部尚书(这么喊是因为曲泠不知道这个职位叫什么)的花二哥下笔就没停过。 兰州的首富姬冰雁带着两个新纳的姬妾来了,送的是最直接的黄金;京城的迷天七圣盟的圣主没有亲自来的,但也托人送来了古画一幅; 少林的天峰大师年岁已高,让他的弟子携好茶前来;至于丐帮,任老帮主重病已有一段时间,少帮主要处理事务,也是托帮主长老前来送礼。 曲泠一个上午光是认人就认了许久,陆小凤不愧是陆小凤,他三言两语下就把这些人的来龙去脉 说的清清楚楚,还引人入胜,叫人恨不得一睹江湖风云。 “少林来的这位弟子可不一般。此人乃是佛门中的名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武功也算是江湖中的高手。他说得上是少林的第一奇才。” 陆小凤跟曲泠阿飞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个把人介绍给他们。 曲泠是刻意离开主厅的,她要是坐在里面,那来客们必然不会放过她这个新出炉的神医。 听完陆小凤的说辞,曲泠问:“这么说的话,他就是天峰大师的接班人了?” 陆小凤摇手指:“非也,也许是因为他出名太甚了,天峰大师选了个什么都不如他的弟子无相做接班人。” 曲泠觉得哪里有不对劲,这个剧本怎么这么耳熟呢? 她试探着说:“你觉不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啊,比如,木道人?” 陆小凤想了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他喝口酒压压惊:“我听说他喝酒也是一绝,原本还想去认识认识他的,现在忽然不想了。” 要是遇见一个木道人2.0,他上哪里哭去。 曲泠也不想乱猜测人,再问:“他叫什么啊?” “叫无花,江湖上有个名声叫七绝妙僧。” 【您已结识系统为您匹配的队友——“七绝妙僧”无花。】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就是这种人。你观他相貌堂堂,似乎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却不知此人心中有多龌龊的脏污所藏。恭喜你,你结识了不仅骗女人,还坏事尽干的伪君子!】 曲泠好险没吐槽出声。 是木道人的模板太精髓了吗,他还真是个木道人2.0,不对,木道人年轻版啊! 还有骗女人感情,合着他和林仙儿是一对啊!我说你们中原江湖不要太卧虎藏龙了! 另外这种人能不能单独开个tag,看到这种人顶着队友称呼真的很吓人啊! 她拉过阿飞的手,叮嘱他:“你离那个无花远一点,我还是觉得他不是好人。你想想,天峰大师是多有智慧的江湖高人,他会无缘无故挑一个差点的继承人吗?” 阿飞听了进去:“好,我避着他走。” 陆小凤:“好,我也避着点。” 曲泠:“没人和你说话。” 陆小凤:“也没人和你说话呀。” 曲泠一时语塞,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中饭的交际是曲泠逃不掉的,数不胜数的想和她拉上关系的人朝她敬来一杯又一杯酒,花满楼能拦下的全拦下了,剩下的实在是不好拦的,全进了阿飞肚子里。 要在江湖里做个滴酒不沾的人,还真是太难了。 花家的表亲走远了,阿飞放下杯子又自觉满上,曲泠有些心疼他:要不我们先溜走算了吧,就说我还有点事。” 阿飞拒绝了:“不用,我也谈不上有几分醉。” 不是他吹,他是真的和李寻欢陆小凤这两喝酒达人练出来了,这几杯压根不算什么。 下一个来的是丐帮的长老,任老帮主正在病重,花满楼以为他是来向曲泠求医的,却不曾想他只是向花满楼敬了一杯,就离去了。 还要花满楼去拦住他,花家和任老帮主有几分的交情,关心了一下他的病情。 长老说任老帮主病情不算太好,吃了药也没有好转,这几日已经要卧床了。花满楼说要不要去找曲泠看一看,却被长老连连推辞。 他只道少帮主找了许多大夫都没有起色,绝口不提去找曲泠的事。 看着他的背影,无论是花满楼还是曲泠,都心有所疑。 曲泠伸长了脖子,看到丐帮的长老也没有和别人多交流,这么好的一个交际场所,他以“担忧帮主病情”做借口,快速离开。 他真担心任老帮主吗? 也许是否定的,不过这毕竟是人家丐帮的事,她也不能上去就抓住人家长老,问你们帮主的病是不是还有什么原因啊、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啊,那不是有病嘛。 曲泠把这件事扔出了脑袋,更值得注意的人来了。 面若好女,身着白衣,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披着神仙似的外皮。这身外皮伪装之好,足以蒙骗天下人,叫天下人都看不出他的本质,以为他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超脱世外的佛子。 曲泠没和林仙儿面对面过,也没和木道人交谈过。这是她第一次明知面前站着的不是个好人,还要因为没有证据不能揭穿,从而强做欢颜。 第40章 无花朝她轻轻颔首,行了一个出家人的礼:“在下少林天峰大师座下弟子无花,见过曲姑娘。” 不如不见。 曲泠心中闪过这四个字,面上不露分毫:“曲泠也见过无花大师,这是阿飞,他不太爱说话。” 无花浅笑:“飞剑客的名声,我也是听说过的。” 他对外的声名太好,佛法又讲得精妙,有些江湖世家还以能请到他做客为荣。喜欢的佛法的花父不知他的庐山真面目,和他谈论起佛法。 无花妙语连珠,说的通透,如果曲泠没有系统提醒,也许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他在这里曲泠就全身都不舒服,尤其还要看他装模作样,忍不住眼神往窗外飘去。 窗外是新种的花,在春天的爱抚下冒出了新芽,一看了就欢喜。她数起了枝芽,猜再过些日子会开出多少朵花。 花父聊得越来越有劲儿,开了间上好的客房请无花再讲一段,无花话说的好听:“花家主于佛有缘,能为花家主一解迷津,也是我的缘分。” 说得花父简直是心花怒放,就差把无花引以为知己。 他俩去客房研究佛法了,只有曲泠听了一耳朵,都想给花父下一个反诈app,告诉他长点心吧。 没办法说给花父可以说给花满楼:“小心他,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花满楼略有惊讶:“你是说妙僧无花?” 曲泠狠狠点头。 和花满楼相处的自在之处就在于他差不多能包容朋友的所有(太出格的人也当不了他的朋友),在他面前不会有说不出口的话。 她对无花的不客气花满楼也不会说出去,所以她才直接说了。 让曲泠意外的是,花满楼也谈不上多喜欢无花。 他没有被无花的外貌迷惑,在真正的绝世佳公子面前,无花又能去哪里遁形。花满楼随口一提他曾在江上和无花有过一次短暂的会面。 当时附近的船上出了骚乱,有小贼偷了东西。 听闻此事的无花将正在弹的琴割断了琴弦,说道遇到了恶人,他的琴已被污染,再谈不成高洁之音。 “如若心中清净,又怎么会被旁物所影响?” 花满楼抱有的是和无花截然不同的看法,“也许无花大师学了太久的佛法,而我不曾研习,才有了看世事之差吧。” 也有可能他就是装模作样而已。曲泠偷偷在心里蛐蛐。 花满楼相信曲泠所言不是空穴来风,会去注意着无花,把曲泠感动成了蛋花眼:“花满楼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他不由得一笑:“我一句话就成了最好的人,那这最好的人也太好当了。” “那是因为花满楼本来就很好啊。” 谁要是说花满楼不好,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个诋毁花满楼的人生是失败的,中间忘了后面忘了。 花满楼忍俊不禁。 后边还会有很多客人,他找了个机会让曲泠阿飞跟着他六哥出去了。 两个孩子也坐了有一会儿,再坐下去哪里待得住,曲泠也不想再遇到了什么“系统为您匹配的队友”,和阿飞齐刷刷跟在花六哥后边。 花六哥是去见人的,他边走边说。 几个月前,他在外面谈茶马合同,认识了一个人,用他的话来说,那真是英雄出少年,武功气派长相样样不凡。 花六哥当时就请他吃了饭,不过后面没有什么机会再相逢了。这次庆祝花满楼复明的宴席花六哥给他递了请帖,没想到他能来。 曲泠都听到这里了,也就顺着花六哥的话,问了一下那少年叫什么。 花六哥说:“叫白愁飞。” 【您已结识系统为您匹配的队友——“鬼见愁”白愁飞。】 【终生为一鸣惊人、人中龙凤之梦所心醉者,必将迷失自己,失去为侠真正该有的本心。此人恶贯满盈,手下死伤无数,为了他出人头地的梦,他换过无数个身份,屠杀过多少条冤魂。他的话不可以被相信,如果你真的要信 的话……】 曲泠停下脚步。 “那个,我突然有点事,就是那个……我肚子有点疼我先回去了。” 她结结巴巴地:“还有就是,你们要不要也吃一点明目的草药呀。” 第36章 曲泠觉得一点也不中。 曲泠想回去接着交际了。 花六哥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不舒服了,一个神医身体不舒服这件事听起来就很扯:“是神医吃错东西了吗?” “呃,也不是,其实就是……” 曲泠悄悄地拉了拉阿飞的衣袖。 阿飞心领神会,站出一步:“是我肚子不太舒服。” “对对对,是他不太舒服,我去给他看看身体,就这样没错。”曲泠信誓旦旦地说。 花六哥不知道信了多少,将信将疑地:“那二位先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喊家丁就好,我先去见白公子了。” 比起什么见白公子……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交这种朋友上,你的当务之急是下载反诈app。 曲泠尬笑着,和阿飞落荒而逃。 一路逃回了小院,曲泠关上门,然后郑重地对阿飞说:“那个白愁飞,还有那个什么无花,你都离他们远一点,他们都不是好人。” 阿飞不会问曲泠为什么,曲泠不会害他。 看他做了保证,曲泠心中的忧虑之意仍然无法消减。 先不提无花,他好歹还要披一张少林弟子的好皮,无法无拘无束地作恶;真正让她忧心的是白愁飞。 系统说此人恶贯满盈,换过无数身份,是真正的恶徒,他接了请帖来花家,是不是对花家有所图? 才休息了一段时间的脑袋又要开始运转,曲泠真想提笔写一封信,但又不知道能去向谁求助。 辅导员估计忙着联系朝中旧友,陆小凤花满楼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独自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也是一种负担。。 为了防止遇到这两位重量级的嘉宾,从而防止和他们进行一些必要的交涉,曲泠用专心研究医术为理由,把自己关了五天。 她以为五天,足足五天,她再出来的时候肯定他们都已经走了。 万万没想到,都快到她离开花家出发去别的地方的时间了,她还是和他们狭路相逢了。 白愁飞是个发黑如墨,眼眸锐利的人,相貌出众颇具傲气,在他的眉宇间,似有若无地存在几分恃才傲物的气息,却又不容易看出来。 此刻他和无花面对面坐着,走进房间的曲泠揉揉了眼睛,迅速把门甩上。 “是梦吧,一定是梦……” “是曲神医啊,你怎么不进去,在门口干站着干什么?” “只能是梦,都是幻觉……” “六童带过来的这个朋友和无花大师好像聊得很投机啊,曲神医是也想来和他们聊一聊吧?我刚跟六童的朋友说完话。” “啊?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不要拘束曲神医,把这里当你家就好。” 刚出来的花父二话不说,推开了门。 曲泠全身都在抗拒,快要裂开了:“我想起来了,还有急事,阿飞的肚子疼说不定还没好,我居然放他一个人去找陆小凤,我现在去找他!” 花父热情似火,轻易不可浇灭:“神医医术高明,阿飞少侠不过小毛病定然已经大好了。不如神医就安心在这里坐着,叫家丁去找阿飞少侠。” 曲泠见一计不成,又说一计:“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正好过几天就要走了还有些事要当面叮嘱陆小凤……” 花父已经把曲泠推进了房里:“吃点东西再讲也来得及,神医就在这里安心坐着吧,正好我也有些消息要跟神医说。” 曲泠在心里流下了两条面条宽的泪。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我怕陆小凤又突然遇到什么事,要不我还是……” 花父不知晓她的伤悲,只是一昧热情:“不会的,家丁跑一趟就好了,我来跟神医你说说消息,你让我们打听的事情有着落了。” 她让花家帮忙打听的,除了王怜花的下落还能有什么。 曲泠被硬控了,花父身上有一条无形的锁链,牢牢捆住了她。 她不得不坐了下来,左边就是白愁飞,右边的右边是无花。 在这个双红名聚顶的场合,还要强颜欢笑。 无花盘着手中的佛珠,还是那张天人一般的脸天人一般的气质:“曲施主研习医术,可是研习完了?” “稍微研习了些。”曲泠真是硬着头皮在回他的话。 白愁飞观察曲泠有一会儿了,他来花家前就听说了小菩萨治好了花家七公子眼睛的事,未曾想到这位新出炉的神医如此年轻。 他一拱手:“没想到江湖人称‘小菩萨’的曲泠曲姑娘还是少年英雄,我近日多仰大名了。” “不敢不敢。”曲泠回礼,“敢问阁下是?” 第41章 “我姓白,草字愁飞。 曲泠小心地瞥着他眼中的对谁都一视同仁的从容与讥诮,暗不做声地有提高了防备。 要是没有系统播报,她也许真会被骗过去,可现在有,她就难免看白愁飞哪里都觉得不对劲。 花父乐呵呵的,像尊弥勒佛,坐在他们中间钝感力十足:“来人,把茶满上。” 他没有直接说王怜花的事,悠然喝了口茶。 曲泠坐立难安、望眼欲穿,随便开了个话题:“刚才几位在聊什么?” “无非是些丐帮的事。”白愁飞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聊了点任老帮主的病情。” “白公子很关心任老帮主的身体。”无花补充了一句。 他的补充一出来,就难免让白愁飞的话染上一些别的色彩,但是不细品又会感觉只是多心了。 白愁飞表情不变,无花也还是坦荡僧人的模样。 曲泠却明白,方才这里发生的对方定然相当精彩。 花父提起丐帮的事就感触良多,长吁短叹:“我与任帮主在京城相识,他是全天下都少有的善人,论品行也称得上是完人,可惜苍天无眼。” 无花宽慰花父道:“任老帮主吉人自有天相,必会转危为安的。” 花父在此事上的哀愁不是三言两语能清扫的:“只愿他的养子能撑起丐帮的重任吧,一个天下名派如果大乱,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们又聊了几句丐帮的事情,无非是任慈的病情有多严重,多复杂。 白愁飞顺带着向曲泠问了几句任慈的病症可能是什么病,该吃什么药。 曲泠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太对,又想说不定是流言听诊不可取的原因,只说听言而断病恐怕和病症事实相去甚远,不是她所推崇的,就闭麦了。 她如坐针毡地吃了点东西,等花父送走了白愁飞跟无花。 她这才恢复了自己的话痨属性,把无花和白愁飞问了个底朝天。 花父只当他们都是少年英才,看他们很宽容,对他们的评价都很不错。 曲泠想给花家上下老小都安一个反诈app的心愈发强烈了。 她连哄带骗地把话题绕开,去问花父要跟她说什么消息。 花父还是放不下任慈,抓着曲泠就问任慈还能不能治啊,他真的不放心啊。 曲泠学着花满楼的样子,“任帮主太可怜了”“您不要忧伤过度注意身体啊”交替着说。 说到花父好一点了,一擦眼角的湿意:“那就全靠曲神医了。” 曲泠一听,不对,还有她的事? 花父终于说到了正事上。 曲泠把她和王怜花意外的师徒缘分说给了花父听,借口自己在江湖上无亲无靠,还是想当面向师父敬茶,行师徒大礼,托花家帮忙寻找王怜花的下落。 花父说必将尽力而为。花家家大业大,人脉也不少,别提还很有钱,他们想要去寻找一个人,还是能摸到一些踪迹的。 王怜花在江湖上除了沈浪一行人,没有别的亲朋好友,难以寻找,花家便调转重心,转向了王怜花一同出海的其他人。 当年和沈浪一起出海的,去掉千面公子王怜花,还有沈浪的妻子活财神 之女朱七七,以及出自丐帮的一代大侠熊猫儿。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在快活王的事件中相识相知,就此成了一生的好友的。 有人说,其实千面公子和熊猫儿,都曾经喜欢过沈大侠妻子朱七七…… 花叔叔,我们能少说点八卦直接切入正题吗? 咳咳,我就随口一提,马上回正题。 沈大侠在沈天君死后散尽家财独自一人长大,出海后踪迹也难以寻觅,但其他两人就不是如此了。 他妻子朱七七生性如火,火过总是留痕的,更别提她出身朱家,作为活财神的女儿,父母亲情哪能轻易割舍? 而那一代大侠熊猫儿,性情豁达,早年在丐帮中更是广交好友,做到了长老的位置。 花家花了不少心力,打听到熊猫儿在离开前留了封信给他的在丐帮中最好的朋友,说将来帮中如果有大事发生,需要他来出力,只管按照信上的方式写信给他,他必日夜兼程赶回来。 曲泠听到这里,大喜。 能联系上熊猫儿,那是否也能通过他联系到王怜花? 她追问:“那熊猫儿大侠,留信的那个朋友是谁?” 花父放下杯子,一摸胡须。 曲泠眼皮一跳,自己的糟糕运气似乎又开始胡乱发挥作用。 花父吐出一个人名:“正是任慈。” 第37章 【您已触发任务——救助丐帮帮主任慈。】 【为了能够联系上你的导师,也为了能为江湖留下一个老好人,请开始你的征途吧少女,你的前方是天下!】 【恭喜您获得称号——江湖救护车。】 【哪里有病患,哪里就有你,你就是江湖自己的救护车!在当大夫的路上,你已经完成了一场蜕变。】 【佩戴此称号,可以获得轻功加成。】 【请问是否要佩戴?】 面对系统这个很有嘲讽的称号系统,曲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您已选择佩戴。】 【您目前佩戴的称号为:江湖救护车。】 【恭喜,您的轻功从精通(半步卓绝),进阶成了卓绝(半步绝世)!】 系统给的评价等级依次是:不懂、略懂、略通、粗通、精通、卓绝,以及最高等级的绝世。 其中每一个等级又可以分为普通和有所大成。比如她的轻功原本就在精通的范围里算有所大成的,所以后面会显示出一个半步卓绝,表示她在精通中也是很厉害的那一档。 曲泠看着称呼给的加成,咬牙把意见咽了下去。 不管了,她也是半个绝世轻功的高手了。 救护车怎么了,救护车又没吃别人家大米,半步绝世轻功的救护车也挺好的。 以后遇到厉害的家伙,她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花父其实也觉得曲泠运气太背了,好好一个小姑娘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有个师父想找找人家,找到的线索本人还重病卧床。 他颇为同情地安抚了曲泠,说:“曲神医不要难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说不定后面还有天大的喜事在等你。而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都是功德啊,丐帮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他还说:“我会帮曲神医写信,把你推荐给丐帮的长老,就说是我特意为任慈请来的大夫,没有意外的话……丐帮不会难为你,还会把你奉为座上宾,丐帮之行会顺利。” 曲泠心中并不这么想。 她回想起了丐帮来的那个长老,他奇怪的方反应当时就让曲泠觉得其中说不定有鬼,说不准丐帮中有人压根就不想让任老帮主好起来。现在她就要去一探这个鬼的虚实了。 可千万别比论剑一事还要曲折,她实在是承受不起了。 曲泠感谢了一通花父,就要怀揣着忧虑,去找阿飞商量具体的出发日期。 她正要起身,花父突然喊住她:“神医且慢。” “还有什么事吗?”曲泠问。 “我刚才说的是,没有意外的话,丐帮之行会很顺利。” 花父脸上浮现出一种,介于忐忑和镇静之间神色。 他上次有这样的表情,还是曲泠刚跟着花满楼过来,他主持花家上下的时候。 她恍然间起,眼前的人爽朗的让她感觉不是很聪明,但实际上是江南花家的掌门人。 她担心他被骗,但他真的会被骗吗? 花父朝她弯腰,再也没有这几日曲泠看到了和气中年人的样子,叹气:“刚才逼神医进来,有所冒犯了。” “啊?没有的事!” 曲泠常常遇到什么事,只要不重要就全部抛之脑后:“也没什么啦,就进来做一下也不会——等等?” “逼进来”? 也就是说…… 曲泠有点呆:“花叔叔,知道我不喜欢他们两个人?” “神医品行端正,不喜心中另有所谋之人,是理所当然之事,又性情耿直,并不难猜。”花父道。 “你也觉得他们不太对吗?” 曲泠阿巴阿巴两下,问完有点脸红,恨不得自己把舌头咬断。 人家都这么说了,还问什么呢? 花父只是笑了,再道:“我去年去见过天峰大师,他说无花心性不稳,心中有其它事,难堪少林大任。而六童那个朋友、重点就是六童的这个朋友……恐怕有大图谋,不是花家能待得起的客人。” “那花叔叔让我进来有什么用意?” “神医也听见看见了吧,无论是无花大师,还是白公子,都心系丐帮,尤其是白公子,他来花家这几日,打听的消息最多的就是丐帮的。” 花父言辞真挚:“耳听不如眼见,我想让神医看见他们在丐帮一事是怎么样的反应,这样神医也会知道,丐帮之行,注定了很是坎坷。 第42章 “来参加宴席的丐帮长老来去匆匆,任慈的病后面也必然另有一段故事,没有哪个帮派的权利更迭会平和地进行。我知神医寻千面公子之心已定,今日是想让神医小心为上。 “而那位白公子,我总觉得,神医还会和他相逢——在丐帮的济南城。”。 “总而言之,我要去给任老帮主治病了。” 曲泠领会了“人生把我当软柿子,我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酸软可口”的人生真谛,说出这话时颇有一种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的凄凉感。 “往好处想想,你不用烦恼接下来去哪里了。” 陆小凤坐在梧桐树最粗壮的树枝上,靠着梧桐树的树干。 他抛着手中随便拿的果子,把自己和丐帮人打交道的经验都告诉了曲泠,外加告诉了曲泠丐帮的一些往事。 曲泠意外惹事的能力真是超乎想象,自完全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他只希望把丐帮的一些消息说的越具体越好,只要能让她稍微刹住点车,也是起到效果了。 曲泠唯有叹气。 她也希望此行不要再节外生枝,但那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能决定一路顺不顺风的只有老天爷。 她没有提及花父的后半段话,告诉陆小凤:“大概就是明天中午动身,花叔叔安排了马车跟随从,载我们一路去丐帮。” 丐帮总帮所在地,远在山东济南城一带,这一去不知道又要多久。 陆小凤只说知道了,接着把丐帮的底细都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任慈娶的夫人叫叶淑贞,他之前把一个魔头白玉魔丐赶出了丐帮,个个不落。 曲泠多心,多问了丐帮中有没有人不服任老帮主。 陆小凤短暂地思索了一会儿:“应当是没有的。任老帮主为人正直,人品端正,是举世难遇的好人。他以德治丐帮,除了心术不正之人,丐帮 无人不服他。 “虽然他的养子南宫灵就任少帮主,有了自己的下属,但南宫灵和任老帮主父子情深,他的下属一定是听从任老帮主调唤的。” 曲泠不放心,再问了南宫灵的情况。 两人一直说到阿飞来喊曲泠吃晚饭。 晚饭算是曲泠的饯别宴,陆小凤花满楼他们都清楚,明天一去,和曲泠阿飞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几人好好热闹了一场,他们该说的话早在夜市那天就都说过了,要嘱咐的也不用再放在饯别宴上说。 花二哥提到了有个什么无争山庄的公子要来找她治眼睛,不过她要走哪怕是碰不上面了。 曲泠心想我也没积分给他治,说没缘分就是没缘分。 对于离别心中没有多少伤感,人在江湖分别从来都是难以避免的,有缘便会相逢是她一直以来都很相信的话。 只要继续走下去,她和朋友还有的是重逢的时间。 另外,她走了就不用再看见无花和白愁飞,这是个好消息。 虽然感觉很快就要在济南和白愁飞再见面,说不定心系丐帮的无花也会踩一脚……好痛苦啊,想想就觉得心都死了。 实在不行…… 曲泠把目光放在了“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上。 她可以最后再买两个这个道具,因为红名的联系方式是不可以被获取两次的,所以无花和白愁飞的联系方式她都可以拿到。 然后她卡着时间开个赠送延迟把乱七八糟的药全部塞过去,起到一个简单清理一下背包的作用。 这样既可以预防一下发生的事,又可以照顾自己的卫生,时间卡好了出了事也赖不到花家身上,真是三全其美的好办法。 曲泠怎么想都觉得简直是个天才的主意,她立刻买了道具放在背包里。 次日中午,简单吃过饭的曲泠,和阿飞一起在欢送中踏上了她的丐帮救护车之旅。 花家不愧是花家,江南巨富的特意准备的马车一整个就是富丽堂皇,舒适度远超常人的想象。听说是陆小凤的朋友朱停出的设计图,他一定是个能人,才能把马车设计的这样舒坦。 一方面曲泠也感谢花家对她的真心以待,是真的什么好的都给她了,花父还特别来提醒她,还为了提醒的冒犯又给了她一份重礼,真的太好了。 她一挥别完诸位,坐进马车里,点开了“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 马车向着城区主干道驶去,花家主宅的位置很靠近城中心最繁华的弟带我,一出宅子没多远,就和无数显赫人家的马车擦肩而过。 点开道具后曲泠还在想,送点什么好呢,她醒来时身边乱七八糟的药还有好几瓶呢。 曲泠挑来挑去,瓶子都长得一样她也挑不出什么。 她选择求助外援阿飞:“阿飞,你觉得左边好,还是右边好?” 阿飞:“?” 他说:“左边?” “那左一、左一,还是左三或者左四?你挑两个。” “左三左四?” “好嘞。” 曲泠挑定了左边第三四瓶药,点击确认使用道具。 【道具名: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作用:随机获得附近最红名的红名的联系方式一次。】 【介绍:价格并不算高,因为渣男就是下贱的东西,永远也上不得台面。本次特殊提示:当附近重量级红名过多时,校园网难以运行,将随机取其一。】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她开始摩拳擦掌。 来吧,告诉她第一个幸运儿是无花还是白愁飞,不论是哪个都是好好吃她一顿药。 【附近重量级红名过多,为您随机。您已获得“原随云”的联系方式。】 “……” 你又是谁啊! 为什么附近重量级红名过多,为什么随机出来的是你啊,你跟无花白愁飞一副德行啊?你说话啊! 你到底是谁啊!一声不吭吃了她六百积分,你好意思吗你? 花家旁边那么卧虎藏龙的吗?花满楼快跑啊! 还有校园网为什么又会出差错,网这么烂就不要给学生用! 曲泠内心有一万句话要吐槽,都想现在让车夫掉头,束一块“此地风水不好招小人”的牌子在花家门口。 她不信邪地又买了一个“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再次点击使用。 【您已获得“无花”的联系方式。】 曲泠松了口气,看来附近的重量级红名还没有多到第二次都随机不出无花白愁飞其中之一的程度。 “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一个月只能买两次,现在满限购了,她很遗憾还是让白愁飞基本没有的人品大爆发从而逃过了一劫。 至于原随云,虽然不清楚他是谁,但是拿到联系方式了就是有缘。 既然有缘,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都重量级红名了,吃她一瓶再走吧。 【您已将道具“看起来很不妙的药”延时赠送给“原随云”,延时时间设定为一个月,“原随云”的联系方式已销毁。】 【您已将道具“看起来很不妙的药”延时赠送给“无花”,延时时间设定为二十天,“无花”的联系方式已销毁。】 干完两票的曲泠关掉系统屏幕,在心中祈祷至少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无花吃到的药千万不要是和林仙儿一样的秃头,他头本来就是光的,再秃了不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诚心祈祷自己的运气能管用一次。 第38章 花家和丐帮,一个南一个北,路上要花的时间又是一个月。 曲泠早在去花家的路上就习惯了赶路的生活,至少马车很舒服,路上住的又都是最好的包厢。 就在在客栈吃饭却从说书先生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感觉着实不太好,谣言真是可畏,她都不知道她的过去有那么多版本,他们哪里来的消息,能不能给她说说。 她对自己的过去都一分不知,他们怎么就能把那么离谱的事情说的信誓旦旦,好像亲眼见到一样。 由此可见陆小凤真乃天下第一乐观人是也,听到自己多少离谱故事都不会生气,曲泠在这条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她并不想走就是了。 坐了差不多十多天的马车,到了一个从来没来过的新地界,风景不错不过他们通常没有停留的时间,借着这一次休整的时间,曲泠才得以出来到处看看。 每一处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一样,她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看看风景或者买点东西。阿飞充当了一个拎包的角色,负责在后面出力。 曲泠有吃不完的小吃,也是交给他来解决。他很配合地完成工作,他们的短暂旅游之行算是玩得还很开心。 一直走到了一个湖边,湖水清澈无比,透着一些春日的翠色,可见湖底还有喂养得很是肥美的鱼在游来游去,从这块石头后面游到另一块儿石头后面。 整个湖拥有一种钓鱼佬看了会移不开腿的魔力,还好曲泠不钓鱼。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湖水质很好,很少见到这样的湖。 第43章 曲泠招呼阿飞来看,两个人在湖边找了块大石头,一手一根长长的树枝,在靠近湖岸的湖水最浅的地方逗鱼。 有一位老者坐在边上的树荫下,看见两个孩子的动作,笑的眼睛弯成老月牙。 他拐杖敲在地上:“哎呦,还有不来钓鱼来玩的哇?” 曲泠摸摸脑袋,乖巧道:“爷爷好我们就路过逗逗鱼,都不会钓鱼的。” 老者欣慰道:“不会钓鱼好啊,那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玩的东西。” 他指引曲泠去看岸边其它地方,在不远处就有两个人,都是一人一条钓鱼竿,搬着板凳坐着,看不清脸。 “那边两个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一开始来的时候说要烤鱼吃。我说这儿不准抓鱼,他们就说钓,结果这么久过去了,一条鱼没钓上来。” 老人三言两语,就诠释了钓鱼佬一辈子的心酸。 曲泠听都觉得一阵心酸,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去钓鱼的。她的人生够苦了,再自己找苦吃那就完全是命苦了。 她陪了一会儿老爷爷,湖水实在是洁净得诱人,看着就觉得把手伸进去一定很舒服。 曲泠逛了半天街,虽说谈不上累,但也想放松放松,她用询问地眼神看了看老者,老者没有阻止,大着胆子把手放进了湖水里。 清凉的感知简直和芳香一样沁人心脾。 曲泠的手在湖面拍打,激起水花一片。 她哼起小曲。 等到玩够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抽出来。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她的倒霉了,在她抽手的时候,一条肥美的不像话的鱼跳上了她的手中。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她就这样抱着着一条一看就很好吃的大鱼,呆呆地蹲在原地,玩个水就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钓鱼佬。 老者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笑。 惊喜来的太突然,鱼动了一下曲泠才回神,兴高采烈地说:“阿飞,你看,我玩到了一条鱼!他自己就蹦了上来,好听话啊!” “对。”阿飞很捧场。 曲泠脑子里都在想今天晚饭怎么做鱼了,突然感受到一股幽怨的气息。 她转头,不远处在钓鱼的二人组看着她这边的动静,齐刷刷露出来沧桑的表情。 左边那个:“那边,钓上鱼了啊。” 右边那个:“不是钓,她站在岸边鱼自己蹦上来了。” 左边那个:“我们还要多久才能钓到鱼?” 右边那个:“说不定很快了。” 左边那个:“说不定要一辈子。要不我们去菜市场买一条算了。” 曲泠的笑声卡在喉咙里。 她想起来这两个人钓了一个时辰的鱼都没钓上一条,明明这里鱼这么多这么肥,好惨哦。 这么一想显得她很像一个扎人心的坏蛋,但她才不是那么坏的小女孩。 曲泠没有接着笑,她凑到阿飞耳边说了什么,阿飞同意了她的提议,于是她抱着大鱼,走到了二人组身边。 二人组左边的那个看起来很干瘦,其貌不扬,一副船夫的样子。右边的那个截然相反。他看起来身高绝对不矮,身材匀称,似乎宽肩窄腰,隐隐透出几分潇洒的气派。 但是那张脸又长得有点粗狂,无端让曲泠觉得他不该长这样。 她来找他们是有话要说,曲泠大方道:“我刚才……抓上来一条鱼,你们要是不介意就一起烤着吃吧!” 二人组本来在苦笑,曲泠一番话让他们大眼瞪小眼。 两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吃小姑娘的,右边那个正要拒绝,左边那个却看着曲泠的鱼,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看见朋友这个不值钱的样子,右边那个男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还想为了面子挣扎一下:“姑娘也只有一条鱼,还是不要……” “啪嗒”一声,又一条鱼跳到了曲泠腿边。 右边的男人感受到自己的自尊心被鱼狠狠殴打了:“那就谢谢姑娘了。”。 左边的男人有个很草率的名字,他叫张三。 “张什么?” “张三。” 湖心亭中,曲泠第一次知道人的名字还能这么草率,顿时肃然起敬,能带着这个名字坦然长大,有这份坚韧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右边那个男人说自己叫张四,是张三的弟弟。 曲泠马上又对他肃然起敬,钦佩他们的父母是何等人物,想得出这样的名字。 轮到曲泠阿飞自我介绍,她轻车熟路,报出了各自的名号。 张三张四听过他们的名字,神医和剑客的组合最近是说书先生的心头宝。张四看他们满面无邪,叹一口气说在江湖上有的时候还是起个假名合适些,以防有人居心不轨。 到了寻找掌勺人选,张四强烈推荐让张三来烤鱼,说此人的烤鱼是江湖第一绝。曲泠头回听说江湖上还有这样的人,兴趣起来了便没有再主动提出要当主厨,看张三在她面前大秀厨技。 张三果然很有一手。两条烤鱼还没烹饪完毕就引人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曲泠拿手帕擦干净口水,求知欲就像涨潮期的海水:“我想学这个!” 张三哈哈大笑:“有珍珠吗?来点珍珠当学费就能学,能看会就行。” 曲泠还真有。 花家的男女老少给了她不少东西,现在身上就带了一兜。 她随手一没,黄金——不对,银票——也不是,美玉——差远了,大珍珠——就是这个! 曲泠拿出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足足比她大拇指指关节还有大上一圈,没有一点点瑕疵。 张三的心一下就飞了。 看曲泠真要给他,他一点也不含糊,把珍珠收进怀里,一改自己的做派:“看好了,包教包会!” 张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个珍珠痴。” 曲泠天赋异禀学的忒快,第二条鱼由她在张三的指导下完成,色相和味道有张三烤鱼的八分功力。 张三得到了最爱的珍珠,曲泠学到了新的烹饪技巧,张四阿飞有了美味的烤鱼吃,每个人都很开心。 天色渐渐黑起来,夜色甚美,张四不知从哪里搞了坛酒来,借着酒兴高歌了一曲。 他嗓音清亮,歌唱起来那种遨游天地之间,视万物如刍狗的畅快感格外明显。即使他没有一张很英俊的脸,也不妨碍他浪子般的不羁逍遥气息。 一曲终了,张四爽朗地笑道:“良辰美景,更有好友二三,配又有美酒好菜,乃人生一大幸事,我今日一来此城是无憾了。” 曲泠突然有某种即视感,她忍不住说:“张四公子这样,倒是让我想起我一个朋友。” “哦?”张四来了兴致,“是哪位?” 曲泠说:“陆小凤。” 张四听了没有任何的不愉快,手敲击着桌面,没有丝毫意外还是笑吟吟的:“很多人都说过我跟他很相似。” “但你们也有不同之处。” “请说!” 曲泠一抬下巴,头头是道:“陆小凤像个顽童,乐观而逍遥,细心照看着他那两撇胡子,颇有种永远也不会老去的气派;张四公子呢,江湖之气之余还有几分大家公子做派,比起陆小凤的无拘无束,更适合用悠然飘逸来形容。” 张四细细品味这番话,忽然满满倒上一杯酒:“不错,我虽然还未见过陆小凤,但有曲姑娘这番话,已是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单为了这段话,就当浮一大白!” 几人又是赏景作乐,直到明月高悬,天色已晚。 曲泠和阿飞将要归去,抬手告别。 张四望着他们的身影,又叫住他们。 二人俱回头,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张四说道。 “我说行走江湖起个假名合适,以防居心不轨之人,这话不假,不过有时照做了也有些麻烦事。”张四意有所指,“比如遇到了值得结交的好友,一开始难免不能坦诚相待。” 他手伸到下巴下,不知做了什么,揭下来那张粗犷的人脸,原来只是张面具。 面具之下,曲泠看到一张符合诸多少女青春幻想的美男子面孔,似乎有一分哀伤,又似乎有一分沉静,似乎有一份潇洒,又似乎有一分贵气。 “在下楚留香。” 第39章 【您已结识系统为您匹配的小组队员——“盗帅”楚留香。】 【所谓小组作业队员,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高超的武艺,是一技之长,还是丰富人脉?不不不,这些都太过肤浅了,就像陆小凤的爱管闲事是一个合格的小组作业队员应有的品质,楚留香也有他的优秀之处。总之,盗中元帅,踏月留香,希望这位侠盗贵公子,能带给你良好的小组作业回忆。】 曲泠盯着这行字发呆。 坏了,她好像是被说 书先生缠上了,他们的铁饭碗都给她遇到了。她的交际圈甚至都可以开一个说书先生专场,左边站陆小凤,右边站楚留香,说书先生进一次一两银子,交钱就能跟名人浪子一线交流他们的风流韵事。 第44章 楚留香的优秀之处是什么,他也会像陆小凤一样被麻烦追着杀吗? 然后交友不慎,被别有用心的朋友追着杀。 马车已经启程,曲泠无法得知。 但她冥冥中有一种预感,系统挑的队员不会和她只有萍水相逢朋友一场的缘分。 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会重逢。 而楚留香带来的小组作业,绝不会比陆小凤身上的简单。。 待到春花烂漫时,满山开遍,百妍丛生,竞相欲放。 又是十多天过去,一行人终于快要到济南城了。马车停在客栈的马厩里,今天休整一夜,明天中午出发,下午正好到济南城。 为期一个月的马车之行即将落下帷幕,客栈还有三间天字厢房空余,家丁全部订了下来。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就该在丐帮去见少帮主和任老帮主。 爽快付钱的行为让小二对他们殷勤有加,抢着为他们指清楚了天字号厢房的位置:“就是在三楼,正中间的四间连在一起的,您住好了嘞,有需要随时喊我。” 家丁们先带着东西上去,曲泠阿飞留在大堂的角落,楼梯的背后吃饭。这次是阿飞主宰菜单,他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 不下厨的情况下只要味道不是很差,两个人都是不挑食的好孩子,吃的干干净净,曲泠吃饱喝足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快要到济南城了,不用坐马车了。” “是好事。”阿飞喊来人收拾碗筷。 他们两个半月,有两个月出头都花在赶路上,挤占了大部分时间。 曲泠经常会说果然古代交通还是不便,要是有高铁早在济南城完事,阿飞听不懂盲目支持。 “你说丐帮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曲泠很在意这个,在花家见到的丐帮长老随着她和济南城距离的缩短,在她的回忆里显得越来越怪异。 阿飞一路上和她交流过很多次意见,知道丐帮之行恐怕不会很平静。 他食指敲在剑柄上,竟然有几分论剑之祸磨砺出来的沉稳:“最坏就是丐帮有内鬼,要送任老帮主下黄泉。” 曲泠的最糟糕猜测也是这个,正道名宿的木道人能暗聚势力,装疯卖傻的薛笑人培养杀手,陆小凤口中的丐帮看似对任慈一派尊重,莫敢不从,背地里谁知道皮囊下面长得是什么颜色的心? 说不准有人压根就不希望任慈好起来。 更阴暗一点,说不准任慈的病都不是自然得病。 系统的,呃队友播报,并不是对每个红名都有反应,不是每个红名都被系统选中了,她没有一眼识破他们的能力。 曲泠论剑之行就见了好几种奇毒,又上课,天底下有什么样的毒都不奇怪。 当然,她也希望能像搞笑的漫画那样,丐帮之行背后只是误会。 阿飞比曲泠要耳聪目明些,入关路上关于林仙儿的闲聊就是在他在充当转播人的角色,提醒道:“那边有人在聊丐帮的事情。” 他说的是和他们隔了两张桌子的那一桌。 曲泠悄悄地竖起耳朵,屏息偷听。 他们皆是原本在外地的丐帮中人,聊的是在围绕任慈的养子,南宫灵。 任慈没有亲生的孩子,南宫灵是从小就被任慈收养的,颇有武学天赋,如今的武功不在年轻的任慈之下,被称为半个少年天才,也是年轻有为。 不过曲泠在江湖天才八卦集里从来没听到过他的名字,那他大概并没有特别杰出的才华。 在他们的口中,任慈生病后的南宫灵雷厉风行地接受了丐帮的事务,表现得很有魄力。另一方面,他积极为任慈寻医,找了不少医生,可谓是孝心难得,尽心尽力。 他们在商量要不要趁此机会去到南宫灵面前以表忠心,猜任慈估计是不行了,不如押宝南宫灵,做比较靠前的忠心的那批,也许能捞点油水。 真是奇怪,南宫灵在为任慈寻访医生,那么为什么丐帮的长老连问问她都不肯呢? 虽然她确实不支持道听途说听诊。 曲泠再听下去。 他们还说了目前的丐帮现状。 得益于任慈的为人,丐帮总部的大部分人都沉浸在悲伤中,听南宫灵的指挥行事,侧面说明了有一个好爸爸有多重要。 不过南宫灵似乎想对丐帮做一些改变,让丐帮发展起来,这是任慈还健康时中断的事业。 在任慈还年轻气盛时,丐帮在他手中如日中天,只是没过很多年,六分半堂以烈火之势成为了江湖第一大势力。在六分半堂的气焰面前,为了丐帮能更好的生存,任慈选择了韬光养晦,低调地发展。 后来金风细雨楼更换主人后,迅速发展,和六分半堂分庭抗礼。多少帮派被他们的纷争卷进去难以维持自身的独立,证明了任慈的英明。 南宫灵年轻气盛,没有任慈的经验,想要做出一番和任慈不一样的功业,证明自己不只是靠父亲立足的人,这曲泠能理解。 也因此他需要很多人来帮助他,才让这几个人起了这样的心思。 那丐帮现在的形势,到底是严峻还是不严峻呢? 几人再往下说,为了能招揽到人才,南宫灵不拘一格,似乎连多年前被任慈驱逐出派恨不得杀之以警示丐帮众人的白玉魔丐都寄了信。 好耳熟的名字,曲泠回忆了一下,没忍住爆了脏话:“有神经病啊!” 白玉魔丐,这不就是那个陆小凤说过的大恶人吗? 他糟蹋良家妇女无数,恶贯满盈,要不是官府抓不到他,早该把脑袋挂在菜市场了。 这种烂人,不拘一格的招揽? 任慈就算是真死了,都要被气得活过来! 曲泠锤了一下桌子,说话的人没有再聊这件事了,她深吸一口气,再重复道:“真是神经病,我能不能现在去官府把他举报了,都招揽白玉魔丐了,他能是什么好人啊?” 不要跟她说什么不拘一格,你是受害者吗你就不拘一格,有本事你给白玉魔丐当被害人啊。 真的好想举报啊。 曲泠对明天丐帮的期望越降越低,她还有种任慈要是真的病死了,丐帮就要在南宫灵手里完蛋的感觉。 阿飞赞同道:“我们明天见到他小心为上。” 末道,又再说:“如有意外,我带你走。” 曲泠抿紧嘴唇:“做不到,任慈我是非治不可了。” 熊猫儿的联系方式天下只有他知道,她还要靠任慈联系王怜花。 曲泠想下去,商量:“要是南宫灵不配合,我们能不能给他套个麻袋?” “麻袋?” 阿飞不疑,直接开始思考可行性:“那要摸清楚他的作息……” 他没说完,停下。 他看见了一个人。 是个眼眸锐利,暗藏傲气的人。 轻功更上一层楼的曲泠也闭上了嘴,她也感知到了。 一身轻装走近客栈里的人,敲了敲聊天那桌的桌子,露出一张看不出破绽的笑脸,神不知鬼不觉的,一锭黄金出现在了桌面上。 “几位在聊的话,我也很感兴趣。” 他落座。 曲泠拉住阿飞的手:“白愁飞。” 他,居然真如花父所言,出现在了济南城周围。 可他打听丐帮的事做什么? 在这丐帮混乱之际,他有所图? 看见白愁飞的脸曲泠就烦,恨不得把自己跟阿飞埋进地缝里,叫白愁飞看不见。 好在有楼梯的遮挡,白愁飞似乎是没有瞧见他们。 阿飞记住了曲泠说过的对白愁飞很有意见,他一来就住了嘴,拉住曲泠的手,做口型:我们上楼。 曲泠朝墙上的窗户抬抬下巴。 二人隐蔽地翻窗而走,使出轻功翻上了三楼的厢房。 确定白愁飞听不见了,曲泠揍了被子一拳。 “真是阴魂不散了,甩都甩不掉。” “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 联系方式“让他逃过了一劫,他又在她面前晃。 白愁飞那个战果累累的介绍,叫她如何能放下心。 曲泠握紧拳头:“我不想给南宫灵套了,我想今天晚上就给白愁飞套麻袋。” 她还不止想套麻袋。 退一万步讲江湖就不能有一个一键举报功能吗? 扣一就把这群人全抓走,省得别人还要担心他们又要犯什么事,会伤害到哪些人。 她还能拿个悬赏费,补偿一下受到损伤的精神。 她就说她背到家的运气不可能放过她的,任老帮主别睡了,你醒了丐帮都要被翻天了! 第40章 俗话说得好,项庄起舞,意在沛公。 换一下句式,白愁飞起舞,意在丐帮。 曲泠想过他是不是要对花家下手,他却只来了一趟就打算走,转而到济南来。现在想来他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去的花家。 他真正要的目标,大概就是老帮主病重,大权交由年少的少帮主南宫灵手中的丐帮。 第45章 跟白愁飞住在一间客栈里,曲泠很难放心。 在她的坚持之下,出发的时间提前到了上午,早饭都没用啃了两个包子,一行人就上路了。 花父没有说过她的去向,就算和白愁飞后来在丐帮碰见了,一口咬定没下过楼没看见他就行。 马车骷噜噜地行往济南城,太阳悬挂到最高点时,巍峨耸立的济南城作为这趟北上的终点,为马车生活画上了句号。 也相应的,揭开了另一场混乱的序幕。 曲泠掀开车帘,街景慢慢地后挪,车夫在车外扯着嗓子:“曲姑娘,丐帮就在城东那边了,去找住店的地,还是直接去?” “麻烦直接去。” “行嘞!” 车夫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加快了迈蹄的动作。 曲泠把帘子别上,脸贴着半边帘子。 她托着下巴,生出一种,只有大学生期末考时才会有的感情。 就是那种和赴死差不多的,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想,但还是要去干这件事的感情。 衣着朴素到有些寒酸的乞丐们多了起来,大多低着头赶路。在帮主生死未卜之际,再说说笑笑是有违帮规的。 他们将这种有什么要落幕的气息贯彻在了步伐里,弄得马车的声响都放小了。 丐帮丐帮,名字就决定了它的基础是什么,也决定了它的所在地不会如花家主宅一般修建得有多好。 十数间平常百姓住的屋子,再连着十数间好上一些的房子,在一群乞丐的簇拥中,就是这江湖一大势力的核心所在了。 车夫停下马车,六个守大门的乞丐走上来,面容严肃:“来者何人,前面是丐帮重地!” “我们是江南花家的家丁,主人家和任帮主平日里交情不浅,听闻任帮主重病,特意请了大夫来。” 车夫也见过大场面,从容不迫细细说道。 为首的乞丐对视一眼,打量了一遍马车,见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富贵气息已经信了七八分,说:“我们去通报少帮主,还请花家贵客稍等。” 他们退去,曲泠声都没出,就结束了这场交涉。 花父的亲笔信在阿飞手中,他翻开包裹,信就安然躺在里面,连折痕都没有。 很快,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去请示南宫灵的乞丐回来了。 他们拱手行礼,弯下腰:“少帮主有请,贵客快进来。帮主病重丐帮多有戒严,请不要放在心上。” 车夫为曲泠拉起了门帘。 先下去的是阿飞,他身手敏捷地一跃而下,伸出手。 再才是曲泠,她把手交给阿飞,垂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慢悠悠抬眼。 过于年轻面孔交叠在一起,总是难免让人轻视,乞丐们等五秒,没有别的人了,才反应过来这就是花家请来的人了。 他们没有把轻慢摆在脸上,为曲泠阿飞打开大门,抬手引路。 里里外外如出一辙,都是纯粹的简朴风,来往的人倒是不少。 走过四间屋子,到了占地面积最大的房屋旁,此屋是周遭唯一能称得上雅致的建筑,一见便知这就是丐帮正堂。 到了这里家丁就都不便跟进去了,曲泠阿飞被乞丐引着步入其中。 先看见的是正对着门口的墙上,一副池塘风景图,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夏天池塘的美景,其中又似乎内蕴了什么风骨,不会让人觉得有失体统。 其次看见的,才是负手而立在看画的人。 他身量不算矮,体型在江湖男儿里也是很出挑的,衣衫比曲泠今天见到的所有丐帮的人都要好看干净上许多。 此人的名字无需再猜。 曲泠和阿飞站定,和此人一前一后。 她瞧着他,等他说话。 殊不知此人,也在等着她说话。 都在等待的人就这么等了下去。 好一会儿的时间飞过,还是没人说话。 曲泠用眼神问阿飞:他为什么不说话? 阿飞:不知道。 曲泠:他总不能在等我们说话吧,但我们不是客人吗? 阿飞:不知道。 小朋友们脑袋空空,不知道南宫灵心中的曲曲绕绕。 简单来说,他就是在装。 想在来客面前装一下,然后让他们先喊他南宫少帮主,再转身,这样b格有了体面也有了。 他连poss都摆好了,却想不到对面压根不吃这一套,连这根神经都没长。 又是一会儿时间飞过,他受不了了,先转身挽尊:“看画看的太入迷了,贵客来访南宫灵有失远迎。” “没有没有。”曲泠随便客气一下,“少帮主文化熏陶真好啊。” 南宫灵面孔扭曲一瞬,马上装回来。 他心里已经要炸了,这两人怎么回事:“不知二位是?” “我叫曲泠,这位是我的伙伴阿飞,花家主心念与任帮主的深厚友情,托我来为任帮主治病。” 曲泠一拍阿飞,阿飞顺势递上花父的亲笔信。 他没有要上前递信的意识,所以南宫灵还得自己过来拿。 很憋屈的他暗地里已经在咬牙了,面上还要带笑:“是素有‘小菩萨’‘飞剑客’之称的二位啊,论剑之事和花家七公子的事近来可真是如雷贯耳,我昨日还听人说过。” 曲泠被夸了,有点开心但还是要谦虚一下:“没有没有,都是些小事,我只出了一点点力。” 她get不到南宫灵要商业互吹的意思,让南宫灵又吃了个哑巴亏。 更气的是阿飞还在那里点头,话都不说就点,更气了。 南宫灵牙都要咬碎了。 他展开花父的信。 花父为人爽朗,爽朗的有种不太聪明的感觉,信则相反,无论是修辞和行文,多有博学多才才思缜密之色。 他写的很清楚,结构清晰当作范文,追忆年少时和任慈的过往,对任慈人品的感叹,得知他生病时对天地无眼的哀惜,以及最后对曲泠的感谢,对她医术阿飞剑术的肯定。 还很高明的道德绑架了一下南宫灵,大意就是我跟你爹只是年轻时相逢一场,如今都如此难忘,你和他做了二十多年父子,对他必然有更加深厚的感情。我知你也心急如焚,听闻你遍访名医,真是古今难得的孝子,既然如此,不如让曲神医一试。 在曲泠阿飞身上吃到了没有人情世故苦的南宫灵,在花父信上吃到太懂人情世故的苦。 他要是拒绝,就是不孝了,消息一传回去,花父下一封信估计就是找丐帮别的长辈说他有违孝悌。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他以后还不能明面上那这个当芥蒂,只能吃闷亏。 真是老狐狸。 南宫灵折好信,想把信扣下,阿飞的手已经伸过来了,自然地把信拿回去。 他就这么吃了今天第四个亏,量大管饱。 曲泠还眼巴巴地:“少帮主意下如何呢?” 他意下如何? 他想把你们赶出去! 南宫灵不愧是有大图谋的人,硬是撑住了:“花家主与我父亲的感情真让人羡慕,人至中年还有这样的好友,已是无憾了。” 他做出担心的样子:“可是父亲如今已是不大好,诸多大夫看过都说只怕药石无医,要不然父亲知道花家主的情谊,必然将为之动容。” 绕了一圈,南宫灵就是不说答不答应的事。 曲泠早有心理准备,从南宫灵招揽白玉魔丐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心术绝没有那么正。 “所以南宫少帮主意下如何呢?”她追问不放。 “我意下当然……” 南宫灵还要踢皮球,屋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一身白色面蒙白纱的夫人,端着茶走了进来。 她身姿曼妙,但从这一点来看,就胜过了曲泠见过的所有美人。 身躯摇曳的弧度,不堪一握的腰肢,处处都接近完美。她不露,也能让人知道她在绝世美人中,都是最顶尖的。 妇人不语,南宫灵接过茶:“母亲,你怎么来了?” 她就是任慈的妻子,叶淑贞。 叶淑贞轻咳:“我听闻有来客,过来送茶。你父亲平日接待客人时我都在旁,现在不来难免失了礼数。” “任夫人好。”曲泠向她问好。 叶淑贞走到她跟前,点点头:“不知二位是?” 阿飞递上花父的信。 待叶淑贞看完,声音中已经带上一丝泪意,如果她没有带面纱,也许曲泠能看到泪光的存在。 “原来是花家主,真是情深义重的好人啊……” 她说着,南宫灵正要说话,她却更靠近了曲泠。 紧接着叶淑贞握住曲泠的手,不知不觉间南宫灵已是被迫后退一步:“我听说小菩萨素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传闻,不知真假但也知道小菩萨的医术绝非名医能比,还请小菩萨救我丈夫一命!” 曲泠嗅到了转机的气息,从叶淑贞出场开始剧情就已经变了。 第46章 看病的事在叶淑贞三言两语间就已经敲定,热茶还在往上冒着热气。 南宫灵端着茶,发现这茶有些太烫了。他低头遮住自己的视线。 第41章 任慈的病,是一个多月前突发的。 所有的大夫都说是年轻时受过的重伤没有好全留下了病根,现在病发,身体如雪崩一般,颓势难挡。 他们用尽全身功夫,一碗又一碗药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更有甚者说,任慈的命可以用药来续,但是最多三四年,再往后就撑不过了。 叶淑贞为此,食不下咽,半夜也不敢离开任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自己也日渐消瘦下来,整个人弱柳扶风。 一说到任慈的病情,她言语间的哀伤就如同开闸了一样,止不住地倾泻。 从发病前的身体情况,说到他年轻时受过那些伤,再说到见了多少大夫,开了多少药。 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说到最后哀伤之下难免泣不成声。 曲泠小声安慰着叶淑贞,南宫灵说道:“母亲和父亲平日里恩爱无比,父亲病重实在是难以自持,还请曲神医见谅。” 曲泠道:“无妨。” 任慈的院子就在正堂后边不远处,周围密密麻麻的乞丐把守着,当真是一个水泄不通里外不露。 他们看到南宫灵,齐刷刷打开了门:“少帮主好,夫人好。” 南宫灵颔首:“我和母亲带神医去看看父亲的病,你们要守好了。” 他们大声说是,让开道路。 曲泠隐隐感觉不太对,白玉魔丐的事情就是一根刺,她无法以看任慈儿子的眼光去看南宫灵。南宫灵身上应该会有的、任慈留给他的人品滤镜早就在听到白玉魔丐的消息时,就碎的稀巴烂了。 呈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她一开始就没把他当个好人。 曲泠去看叶淑贞,这位在此时的丐帮,理应保有最高声望和威严的人。 她先是不说话,等到走到她前面的南宫灵侧身让她先进去,才说:“花家主盛情好意,为我们请来了曲神医,是应该要好好谢谢的,不如灵儿你去给花家主提笔休书一封,要是太慢了,总让人以为我们礼数不周。” 南宫灵笑容不变:“这好办,我陪着母亲看完曲神医看诊,再去写也是一样的,不能亲耳听见曲神医为父亲做诊断,我心中难安。” 叶淑贞叹了一口气。 她蒙着面纱,可是有一瞬间,曲泠感觉到她在看自己。 她对恶意不是很敏感,甚至能说有些迟钝,可对善意或求助之类的事情,谈得上敏锐,这也许是医者的本能吧。 可她又摸不准,对话要是说成是寻常母子的聊天也说得通,但时间又由不得她思考。 曲泠想着,手指动了动。 她站的离叶淑贞很近,这么一动,碰到了叶淑贞的手心。 顿时曲泠全身一寒。 叶淑贞手心全是汗。 她面对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手心全是汗。 她的丈夫躺在院子里,管事权交到她的儿子手中,她现在要和儿子一起去盯着丈夫看大夫,可她手心全是汗。 曲泠心一横,做出了她的决定。 南宫灵绝不是心善之人,叶夫人至少比他可信些,她有这个反应,那就一定要把南宫灵踢出去。 她后面又不在丐帮周边待,南宫灵记仇就记仇呗。 曲泠抿唇,道:“刚才忘记说了,我看诊的时候习惯旁边人少,不喜陪同之人超过一个。” 神医有些怪癖,都是能谅解的。 她睁眼说瞎话,在场唯一一个知道实情的阿飞装鹌鹑。 南宫灵愣了一下,开始反驳:“我听闻曲神医开过义诊,诸多百姓排起长队……” “灵儿,不要冒犯神医。”叶淑贞训斥道,“神医开义诊是因为医者仁心,但你怎可用仁心来强求神医?” 辈分的压制就在这里,至少现在叶淑贞只要能站在高地上,南宫灵就不能把话说完。 他只能心里有什么都要往肚里吞:“是,母亲,是我太莽撞了,冒犯了神医。” 一个回合结束,南宫灵必须退场。 他告辞,去给花父写回信,走之前吩咐乞丐们:“你们要守好院子,听见了吗?” 看见他彻底走远了,身影完全消失,叶淑贞才往前走一步:“两位请跟我来。” 走进院子,屋子周遭也有五六个乞丐把守。 叶淑贞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私下她冰凉的手,指尖摩擦了曲泠的小拇指,腿迟迟不迈下一步。 曲泠很努力地在思考,思考的结果就是去和阿飞说:“你守在外面吧。” 阿飞万万想不到自己也要被赶,先是露出了||的表情,随后对曲泠的信任占据了上风,看见曲泠在对他使眼色。 他心领神会,正正站在门外。 狼一样的少年剑客,本来看起来就不近人情,刻意流露出杀气则更显得锋利异常,好像谁来了都要挨他一剑。 事实上也是如此,让他出了剑的人,只有曲泠拦住的一个活了下来,其它人都在一眨眼的功夫被了结性命了。 周围的乞丐被他所威慑,纷纷后退,一转眼,屋子旁边就以阿飞为中心,出现了一个无人地带。。 任慈躺在床上,病情让他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命薄如纸。 凭一己之力振兴丐帮,在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笼罩下还能叫丐帮如日中天的人物,有一张和他风评一样和善温柔的脸。 他长得不是很硬朗,有几分书生气,只是昔日的名侠现在消瘦了许多,在这么下去不出半年,就要变成一副骨头架子了。 任慈紧闭双眼,他睡着了。 叶淑贞坐在任慈床边的凳子上,低垂着头。 曲泠清晰看见,有一滴眼泪滴出了面纱,砸在了地上。 也只有一滴眼泪的时间给叶淑贞难过,她都没有擦去自己的泪水,抬头:“曲神医快坐吧,我跟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脱去了丐帮夫人的外壳,变得无比柔弱,只是任慈的妻子而已。 曲泠坐下:“任夫人到底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呢?” 其实她还想问,她和南宫灵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说来话长。”叶淑贞拉起有几分任慈枯瘦嶙峋踪影的手,“我也没有 确切的证据,也许只是我一介妇人的胡思乱想,但是……还请曲神医听我一言。 “你是我这一个多月来,除了丈夫,唯一单独见过的人了。” 曲泠瞪大眼睛,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脊背:“什么!” 如果不是还有理智,她简直要大喊出来。 多可怕的话! 叶淑贞,丐帮夫人,任慈的妻子! 在丈夫重病之时,不能单独见别人? 这完全就像是夺权才会用的手段! 曲泠追问:“所以外面那些人,是在监视您吗?” “是啊。” 叶淑贞说:“他们守在外面,说是把守,我却总觉得他们在听我的动静,只要南宫灵来一问,就会全告诉他。” 她对南宫灵的称呼变了。 “我没有证据,曲神医,我没有证据,可我总觉得有一把剑悬在我和丈夫的头上,马上就要劈下来。我愿意给你磕头,只求你信我。” “任夫人,您只管说。” 叶淑贞抽泣一声,道:“自我丈夫病了后,他把帮中的所有事物,都交到了长老们和南宫灵的手上。他说自己大抵是时日不多了,要长老们好好扶持南宫灵。我和他带大的南宫灵,都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了,可是…… “随着丈夫精气神越来越衰落,很多事他没有力气听了,每天就是和我聊一聊,偶尔看看南宫灵和长老们。所有长老都说南宫灵做的很好,我原本和他一样都很欣慰,可是越到后面,越不对劲了。 “院子里把守的人越来越多,南宫灵居然知道我见过哪些人,他请来的大夫总是来得快,去的又快,他也阻挠我去联系别的人。 “我和其他长老说,他们却说是我想太多了,还告诉我,南宫灵担心他们年老了还要为帮助事务操心,如今绝大部分事都是他在做,也就是说,才一个月权利就都到了他手里…… “他到底是对权力太心急了,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我害怕啊,可我还能找谁呢?我没有证据,都是我的猜测,我也不能和丈夫说,他病的太重了…… “现在我还有我的声望,我的威严,可是到后面呢,再过几个月呢?会不会这里明明是我丈夫挥洒了几十年血汗的地方,最后要到南宫人手里用来钳制住我们?” 说到最后叶淑贞泣不成声:“我也想说服自己,说不准都是我想太多了,可是你也看到了,真的、真的不对劲啊!” 曲泠拍着叶淑贞的背:“我知道您的意思,任夫人,我相信您。” 第47章 叶淑贞抱住曲泠,她太瘦了,曲泠能从背上摸到她肋骨的形状,不由得更加同情。 她说:“我听说了南宫灵要招揽白玉魔丐,是确有此事吗?” 叶淑贞在曲泠怀里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的曲泠心终于死了。 “他绝对是居心不良,白玉魔丐居然也敢招揽,这是一个正派的继承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但就这一件事,曲泠就看不起南宫灵:“得想个办法,不然他还会更过分……总之我先看看任帮主的情况吧。” 曲泠给任慈把脉,任慈消瘦到这个程度,脉搏何其好探。 好探是一回事,好诊断又是另一回事了。 叶淑贞紧张地看着曲泠,生怕她想来过的那些大夫一样,垂头丧气。 曲泠的表情凝重起来。 打个比方,就像人考试做数学题,一堆误导性线索放在一起,题就会尤为难做,答案扑朔迷离。 她现在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任夫人,您再把任帮主的情况都和我说一遍,以前受过什么伤,都是怎么回事。” 叶淑贞全部说了出来,细致得记忆里的任何一点都不放过。 曲泠聚精会神地听着,眉头皱得愈发紧。 毕生所学在脑子里手拉手围着她转,她挨个看过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看不懂。 曲泠要挠自己的头了,太奇怪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还没见过这样的。 难道还是她才疏学浅吗? 叶淑贞很着急:“神医觉得病情如何,可还有医治之法?” 曲泠斟酌用词:“很奇怪,我诊断不出病因。” “诊断不出病因?” 叶淑贞身上一软,差点摔下去。 她想过曲泠会说治不了都没想过曲泠会说诊断不出病因:“怎么会诊断不出病因,那么多大夫都说是陈年旧疾叠加所至。” 曲泠坚决否认道:“虽然我诊断不出病因,但能担保病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她这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正正地劈中了叶淑贞。 话语中包含的信息量实在过于庞大,她颤抖着嘴唇:“神医是说,那些大夫说的都是错的,我丈夫的病根本不是因为陈年旧疾?” 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全部误诊了,任慈的病背后,是一桩被掩饰起来的阴谋! 曲泠回答:“我可以打包票,只要任夫人认可我的医术。” 她放下任慈的手,向叶淑贞申明:“至于确定病因,我会尽力而为,但要运功判断的话恐怕要等到任帮主醒来的时候了。” 叶淑贞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打湿了面纱,哽咽着:“我信曲神医,就如同曲神医信我,还请曲神医费心了。” 第42章 南宫灵信写的很快。 阿飞在数树上的叶子,数到第三百片,阴魂不散的男鬼又回来了。 “阿飞少侠这是在做什么?”南宫灵笑着,步伐慢悠悠地迈。 本来就不敢靠近阿飞的乞丐们见到他来了,一溜烟地到了南宫灵身后,看来南宫灵一个月时间里能拉到的忠心下属质量有所欠缺。 他走到阿飞身旁,顺着阿飞的视线去看:“原来是在看树上的风景,‘绿树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春日的风景确实好看。” 阿飞说出了和南宫灵说的第一句话:“绿杨。” “什么?”南宫灵一挑眉。 阿飞冷冷道:“‘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南宫灵噎住了,下一句准备的话卡在喉咙里。 曲泠来济南的路上一看到好风景,吟过不少歌颂春天的诗,阿飞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这一句。 好巧不巧,就给他碰上了。 南宫灵的文化素养在江湖侠客中算是不错的了,他读过诗看到风景能想起来在江湖就很不容易。 这首诗是他年幼时背的,早就记不太清了,被阿飞这么一纠正,本来就窝火的内心更似火烧。 他告诉自己要能屈能伸:“受教了。我近来忙于帮中事务,松懈了读书,班门弄斧。没想到阿飞少侠还精通诗词,怕是读过许多书吧?” 阿飞拥有实话实说的好品质:“只是识字。” 挽尊失败的南宫灵:“……” 他受不了了,到底是不是在整他啊? 天知道他有多想掉头就走,偏偏还不能走。 南宫灵的笑容愈发像干笑,此刻他都有点可怜自己:“阿飞少侠谦虚了。对了,不知道阿飞少侠在外面待着做什么?难道曲神医看诊的时候,连阿飞少侠也不能进去?” 树枝摇了摇,晃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光影中阿飞凝视着南宫灵。 他漆黑的眼睛像极了寒星,里面埋伏了尖牙利爪。 有 一句他没说出的话,南宫灵已经明了—— 你对她有什么意见。 南宫灵暗自撇了撇嘴,怎么真跟只狼崽一样,稍微上一点眼药,马上就要咬上来了。 在跟他纠缠下去时间就白白浪费了,南宫灵不再和阿飞说话。 他侧耳去听屋内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能听见屋里有细微的声响。 南宫灵心里在不停地猜测,叶淑贞会和曲泠说什么,会不会对他的计划有麻烦,他要怎么处理。 声响慢慢的停止,最后化作脚步声,“嘎吱”一下,久闭的门打开了。 曲泠和叶淑贞并排走出,叶淑贞还在哭。 一出来就看到南宫灵,曲泠觉得晦气,想去找个庙上柱香。 南宫灵和白愁飞有得一拼,赶走了又回来。 还会上来问:“曲神医,父亲的情况如何?” 曲泠和叶淑贞早串好了说辞:“任帮主确实是因旧疾导致的重病,好在我在这方面略有所通,可以一试。” 在没有揪出来幕后黑手之前,她们不能打草惊蛇。 南宫灵似是松了一口气,抬手行礼:“那就麻烦曲神医了。来人,给二位贵客准备上好的客房!对了神医,你们需要几间客房?”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阿飞是不做决定的人,一间也住过,两间也行,他随便了。 只要不隔开住,东边一个西边一个,他就没意见。 做决定的曲泠眼睛一转,按理来说是要两间,可是这丐帮过两天就集齐了南宫灵、白玉魔丐、白愁飞,危险程度直逼部分监狱的最里层,要是出了什么大事,分开了跑都不太方便跑。 她说:“有没有那种一间屋子两张床,隔成了里外两间的?” “有倒是有。”南宫灵看不懂了,他以为曲泠阿飞是江湖小情侣,要不就是快成了的小情侣,住一间又要隔成两间是什么方案? 但他不想再多问了,上赶着吃亏的是傻子。 后面就是南宫灵说准备了一桌好饭,要请曲泠阿飞去吃,他要去忙事情实在不方便陪,请恕罪。 曲泠嘴上说那真是太可惜了,实际上已经在放烟花了。 叶淑贞本来是要陪的,话都说出口了,南宫灵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好像是到了给父亲煎药的时候了,得找人去盯着,实在不行他去看着也行,叶淑贞就收回了话。 任慈吃的药必须得她来盯着,不然她不放心。 这对互相钳制,对彼此都长了心眼往死穴踩过去的母子,出自曾经江湖上有名的和谐家庭,倒也叫人唏嘘。 任慈这一病,很多东西就烟消云散物是人非了。 就像李寻欢和龙啸云,他们结拜时感情那样好,谁也想不到最后只剩下一地的破败,和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本来就是多面的,属于南宫灵的第二面翻转上来,就再也看不见任慈叶淑贞最心爱的养子。 任慈真正病好的那天,醒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又该怎么收场呢? 曲泠没有细思,她还有很多话要和阿飞说。 丐帮的餐桌上他们不方便说话,等到见过几位丐帮的长老,绞尽脑汁从他们那里问了一些南宫灵的事情后,回到安排的住所,关上门,才是能说话的时间。 门窗紧闭,曲泠必须谨慎,她确认了好几次外面没有人,才舒了一口气。 “这次真的有大麻烦了。” 她为了防偷听,几乎是和阿飞贴在一起说话:“丐帮真是个狼潭虎穴,肯定有个天大的阴谋在后面。” 阿飞不明白局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场外,但是阿飞能猜到:“你看完病这么说,任帮主的病是人为的?” 曲泠道:“八九不离十。我就实话实说了,我觉得任帮主的病和南宫灵脱不了干系。” 叶淑贞怀疑南宫灵已经变了,却没想过南宫灵是任慈重病的幕后黑手的可能性。 不,说不定她有这个猜想,但她不敢说出来。 他终究是她和任慈养大的孩子。 可从曲泠的视角看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南宫灵。 第48章 “他招揽为非作歹的白玉魔丐,是他心术不正;他在父亲重病时违背父亲定下的无错的条款,是他立身不孝;他应付承担丐帮之责却只顾着收拢权力,是他狼子野心。 “这样的一个人,只要忽略掉重病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现在都这样了,任帮主的病肯定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对父亲的哀痛之情——就会发现……” 阿飞接上下半句:“他是任帮主得病的最大获益者,甚至是目前丐帮混乱局面里,唯一的获益者。” “没错,关键就在这里。”曲泠给他分析,“你再想想,我们是不是还听过他找过许多大夫,可是在花家时的丐帮长老却连问问我都不愿意问,到底是他不想问还是南宫灵有授意呢?如果他真的想找,当时我就站在那里,居然一句都不来问。 “我现在再想想,今天他一开始就在阻挠我们,他一开始就不希望我能顺利给任帮主看病,也不希望我和任夫人有过多接触。南宫灵这个人,完全不可信。” 她列出所有的条件,它们都将幕后黑手的答案指向着南宫灵。 “可是我又在想,南宫灵为什么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龙啸云的变化有十八年做过程,南宫灵呢?任夫人说一直到任帮主出事前,南宫灵都没有别的异常。” “那你是觉得,后面还有别人吗?”阿飞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曲泠垂眸:“问得好,我不知道。” 两个人讨论到这里,两厢沉默。 是啊,才到丐帮没多久,能想到这么多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次,曲泠还有些担心。 “你说要是后面真的还有人呢?这里就我们两个,没有陆小凤,没有花满楼,没有李大哥。江湖真险恶啊。”说她不难过是假的。 要是遇上大麻烦,木道人一样的高手再来一两个,可怎么收场呢? 还有一个白愁飞虎视眈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入场。 他的目标是丐帮,兴许压根就不会让任慈活下来。 而她对任慈的病也还没有头绪。 杂乱的困难全都挤在一起,缠成毛线团,小猫想去揪尾巴,却找不到爪子能从哪里下手。 “但是!” 曲泠一拳捶在手心:“不管了,人就不能说不行,我一定会把方法找出来的!” 她坚定地说道:“在这里,南宫灵身边,他极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白愁飞也许明天就来了的前提下,我要把任慈救回来,这件事是非做不可的。” 不论遇到多少事,大不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天还能彻底塌下来不成? “我会帮你的。”阿飞握住她的手。 孤寂逐渐消去,他的眼中全然倒映着曲泠忐忑的面庞。 时至今日,他能够坦然地组织语言,心里想的,一点一点拼出来:“我会一直帮你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阿飞……” 曲泠露出了蛋花眼,两眼泪汪汪的,她的好室友,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室友! 就冲室友的这份心意,她一定要找出任慈的医治之法,再找出能破这个局的好法子来! 女大学生,不能说不行! 第43章 “不能说不行”,是要付出实际行动的。 要做的不仅是要在南宫灵的眼皮子底下翻书,还要装作她没看出来任慈的病有问题,装模作样地开一些无济于事的药把他骗过去。 后者好说,照着前面来过的大夫的药方随便开点就行,前者…… 本系的书籍资料叠起来有一个曲泠那么高,更别提别的资料。这些放在一起,大有一种刀捅过来了也只能捅到目录的安心感和心死感,曲泠在它们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 阿飞看到这堆东西摞在一起,即使是他表情都崩坏了一瞬间。 “你,你从哪里变出来这么多书的。” “那你别管。” “这些,你全都要看完吗?” “是啊,学医的宿命是这样的。” 阿飞咽了口唾沫,对自己是个剑客这件事产生了死里逃生的庆幸。 曲泠埋头于这一堆书中,奋力地 摄取知识,想找出来任慈身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为此她看得头晕眼花也不能停下来。 晚上怕被南宫灵发现点不了蜡烛,她就装作睡觉去系统空间学,还能看点网课,一整个要学到世界尽头的架势。 几天里叶淑贞有来过几次,小声地问了问曲泠的进度,看见曲泠边上的书堆,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她颇为感动,可惜没说什么消息就被南宫灵调走了。 南宫灵可能是被曲泠看诊那天叶淑贞的做派刺激到了,专注投身于他的少帮主事业,好处是他忙的找不着北也找不到曲泠这里来,坏处是他要是收拢完了一切就无力回天了。 叶淑贞终究不善于经营这些,只能尽她最大的努力去给南宫灵使绊子。任慈从来耻于培养自己的绝对亲信,认为这无异于分割丐帮凝聚力,清白的做派让叶淑贞手中没有有力的筹码。 她穷尽智慧来下这盘棋,又能下多久呢? 更别提头上还有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白愁飞还没有来。 他和曲泠同一天到的丐帮,可他还没有出现。 藏在暗处蓄谋的蛇,走到明面上来时不论咬谁一口,都是致命的。。 说不定曲泠和红名们真有某种她很不想要的默契。 她在想白愁飞为什么还没有来,白愁飞就来了。 绿叶在风中纷飞,略过掩着死气的丐帮,一封任慈一年前写下的担保信,带来一个打乱所有布局的剧变。 南宫灵、叶淑贞……在剧变面前都只有被打个措手不及的份。 剧变的始作俑者本人,则是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以他的聪明才智压根没察觉到此处的暗流涌动,他只是一个回馈长辈赏识,前来为长辈的分忧的人。 任慈在担保信中写,他赏识白愁飞的武艺和为人,他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任慈爱惜人才,无论是何时只要白愁飞拿着这封担保信来了,丐帮都会给他一个不小的位置,如果可以任慈将亲自安排。 南宫灵克制自己,才没有把担保信揉皱,他还要爽朗地笑:“白公子必定是如父亲在信中所写一般出色了,丐帮在父亲危难之际,还能有这样的人才,真是太荣幸了。” 白愁飞摇摇头,有一份绝不愿折腰的傲骨:“非也。我只是来还任前辈恩情的。我年少便在江湖上飘摇,遇见任前辈这样的好人是三生有幸。现在他重病,我理当有所回报。” 话里话外只说任慈不提丐帮,就是只会为任慈帮忙的意思。 还没有卑躬屈膝,低眉顺眼之意,反而横出傲气来。 而此时的丐帮,最优先能代表任慈的人,实际上是南宫灵,长老们也听他的,可是—— 白愁飞的目光很自然地就移向了叶淑贞。 叶淑贞与任慈朝夕相伴二十余年,对他的自己绝不会错认,心中对白愁飞已经信了五分,剩下五分是她在震惊之余,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用的人。 病急乱投医,她不能再在南宫灵手中陷入被动下去。 曲神医还在为任慈的病努力,她也有她能做的事。 叶淑贞在南宫灵手中抽走担保信,做出了她的决断:“白公子深明大义,此番恩情我莫敢相忘。” 她放大声音,让周围的随从乞丐也能听的一清二楚:“我丈夫在信上写,只要可以他将为白公子亲自做安排,如今他身体不便,那就由我来代劳吧。” 随后,她便许出了一个足轻足重的位置:“前日黄长老犯了大错滥杀无辜,道德败坏不堪为丐帮长老,他的位置就由白公子接过吧。” 南宫灵大惊失色,黄长老一事就是他设计的,为的是要安排上他的人,怎么能白白为叶淑贞作嫁衣? 他的“不可”卡在嗓子眼里正要说出来,白愁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了礼,大声道:“都听夫人的。” “好!” 叶淑贞扶着白愁飞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人,快去做一桌好菜,我来为白长老接风洗尘。” 场面如此和谐,徒留慢白愁飞一步的南宫灵攥紧了双手,指甲陷进肉里,生生掐出血来。 不急。他告诉自己,他有的是手段让叶淑贞收回话。 不就是一个江湖人,和叶淑贞绑在一起也玩不过他南宫灵的。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一个多月的功夫,还不足够他腐蚀掉丐帮的所有长老。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任慈的好兄弟,要不就是任慈一手提拔上来的。一个老好人在江湖上的魅力完全就是不可估计,他打着任慈儿子的身份才能让他们信服。 只能抓住里面一两个手脚不是很干净地,控制他们。 所以他才苦心经营,想要插进去自己的人,却变成如此结局,他势必要把白愁飞踢出去。 第49章 计划在南宫灵脑海里成型,他去找了丐帮长老里目前最最有话语权,也是辈分最高的人。 言语文字是有很大的力量的,有的时候稍微渲染一下就能挑唆一个人,这就是魅力时刻了。 他不用出面就可以拿到想要的结果,借刀杀人还能搓一搓叶淑贞。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次,南宫灵要失算了。 长老找到了白愁飞和叶淑贞,本来气势汹汹地,要指责叶淑贞为何轻易许出了长老的位置。 叶淑贞硬着头皮要说话,白愁飞先她一步,三言两语推开了所有责任,然后抬出了任慈。 他还不是拿任慈压长老,一番话把长老的态度说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离开时还拍了白愁飞的肩膀,鼓励他好好干。 知道又发生了什么的南宫灵眼泪掉下来。 长老还担心南宫灵多想,反过来做他的思想工作,大意就是白愁飞人不错,还发了誓,讲情义任慈又认可,在这样的关头没什么可挑的。 南宫灵打落门牙往肚里吞,送走了长老后,气上心头一把挥掉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 墨汁洒的到底多少,在他的火气上浇了一把油,他喘着气,很久没有这么气过了。 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白愁飞,他的谋划不能毁在白愁飞手里,也不能被白愁飞阻挠。 南宫灵拉开抽屉,它空了好多天了,给他做军师的无花好多天没有来信。 他有一个秘密,无花也有一个秘密,那个秘密把他们连接在了一起,也让他有点依赖无花。 他现在急需来信,他的才智不及无花,需要他来帮他出谋划策。 可是无花病了。 少林的人说无花大师回去的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突发高热,烧及了经脉,靠少林的药材储备才撑过了这一关,还在修养之中,没有工夫来管他。 身旁无人,无需压抑的南宫灵踹翻了凳子。 他必须再想出了一个办法,解决不了白愁飞也要能限制他。 南宫灵把抽屉的信都翻出来,动作最后定格在白玉魔丐传来的纸条上。 对,就这样,拿白玉魔丐来跟白愁飞打擂台。 南宫灵眼中闪过一丝暗色,穷凶极恶之徒,可不是好招架的。。 曲泠充实地学了几天,饶使她是个卷王,也经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学习。 阿飞私下都问过她是不是要学郁郁了,新词汇活学活用固然好,可是是这么活学活用的吗? 总之曲泠熬不住了,要出门透口气。 叶淑贞不知道昨天在忙什么,一整天都没来,她打算自己去找一趟她,要是有麻烦还能帮点忙。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不辛苦,单纯命苦而已。 曲泠在叶淑贞的房间扑了个空,她的侍女说叶淑贞去书房忙事情了。 那我要不要去找她呢? 曲泠拿不定注意,要和阿飞石头剪刀布,阿飞代表去她代表不去。 侍女又说:“曲神医想去找夫人就去吧,夫人不会生神医的气的。” 道理是这样的……曲泠想了想,正好一局下来阿飞赢了,还是打算去找。 她多个心眼,问侍女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侍女说昨天多了个长老,今天 少帮主又招了个人,就这两件。 曲泠眼皮直跳,这两件哪一件听起来都不是小事,尤其是后面那个,怎么听都像写着白玉魔丐的名字。 她向侍女说了谢谢,火急火燎地就去找叶淑贞了。 第44章 他们抄了近道,是一条两边长满了灌木丛的小道。 两个人在丐帮都是人生地不熟,走到了小道的尽头,才发现走错了路,许是走偏了。 曲泠回想侍女指的方向,左顾右盼:“我们要不回头走呢?” 她没听到阿飞的回答。 “好漂亮的小姑娘。” 哪个角落飘出来阴测测的一句话。 曲泠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阿飞警惕地把她护在身后,才发觉里面的恶意。 她也见了不少江湖红名,没有一个人像眼前这个从树荫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把反派两个字写到了脸上。 他佝偻着背,身形活像个老头,光长相就值得去衙门走一遭,黏腻的视线一过来,曲泠就开始反胃。 此处乃是僻静的角落,除了他们三人再无旁人,此人毫无顾忌,慢慢地踱步。 阿飞把曲泠挡的严严实实,质问道:“你是谁?” 他不回答,转着方向来看曲泠的脸:“在江湖上飘了这么多年,好久没看到这么标致的小姑娘了,别害羞,把脸给我看看。” 滚蛋! 曲泠怎么可能让他看到,恶心感反胃感在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她手放在阿飞背上,感受到阿飞绷紧了肌肉。 他蓄势待发了。 此人不仅不害怕,还大笑:“我只是要看看你的样子,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何不大方地抬起头。叫你相好别护着你,我最多也就在在丐帮吃了你——” 他还要出言不逊,阿飞已经不会再忍。 少年剑客杀气迸发,剑光转瞬即逝。自入关以来,他从来没这样生气过。恍惚间他又变成了雪原上孤独流浪的那个人,剑上结满了霜,不为任何剑下亡魂动容。 裹挟了怒气的剑要的就是直取性命,嗡鸣声划破空气道出悲鸣。 出言不逊的恶徒在江湖上逃逸了多年,有法外狂徒的经历他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但飞剑客是何等天赋异禀的英才。 在阿飞诚心想要谁的命的时候,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撑不过三剑的。 恶徒以为自己能游刃有余地躲过,事实是还没有挪动身体就惊出一身的冷汗,他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快剑这样的杀招! 他使劲了浑身解数,咽喉险险躲过第一剑,马上就要逃走,第二剑比他快得多。 不远处飞来一声“剑下留人”,余音还未结束,在恶徒的闪躲之下,玩具一样的破落铁剑不留余地地砍下了他的整只左手。 手臂回旋摔倒地上,恶徒撕破喉咙发出惨叫。 阿飞的杀心强烈地澎湃着,谁也拦不住此刻的阿飞。 “且慢!” 杀入僻静处的不是他人,正是南宫灵。他瞧见自己喊不住阿飞,心一沉。 阿飞哪里会听,南宫灵的“且慢”还未说完,一点寒茫就刺入了恶徒的咽喉。 些许红意渗出,尸体栽下。 南宫灵头回见识阿飞的剑,原以为他年纪轻轻,大概“飞剑客”只是虚名。 此时才知道,真正的高手又何必拘束于年纪。 他和阿飞对上,也不敢说自己能赢。甚至极大的可能,他就死。 直取性命的剑,是最难防的剑。 断臂的血在地上汇成湖泊,倒映阿飞还没有平息下来的双眼。 南宫灵头疼欲裂,他身旁还有一人,看着是一身的细皮嫩肉,装束风尘仆仆,全然不是丐帮中人。 他目光在曲泠阿飞,还有尸体间转来转去,冷哼道:“这是做了什么,就要我兄弟的性命?” “兄弟?” 曲泠心头窝火,不忘去牵住阿飞的手腕让他冷静一些:“听你兄弟说的那些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赏识小姑娘几句,小姑娘这么大气性。你可知道我是少帮主五万两银子请来的?” 曲泠了然他的身份:“白玉魔丐。” 白玉魔丐大方承认:“不错,是我。” 曲泠讥诮的眼神落到了南宫灵身上。 “真是疯了。”不可能和白玉魔丐装作和平的她低语,“这是我见过最低贱的五万两银子。” 南宫灵痛感眼前的事情之棘手,曲泠二人的敌意不加掩饰,好像马上就要质问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招揽了白玉魔丐。 白玉魔丐听到曲泠的话,他当然明了自己在正派人士口中的猫嫌狗厌,可他这种烂进泥沟里的人,会看得起正派人士才怪:“我劝小姑娘还是好好说话,不然漂亮的脸也报不了你。” 阿飞的剑上滚落血珠,他抬起剑直指白玉魔丐:“前面半句话还给你。” 醒目的猩红流到白玉魔丐脚边,阿飞道:“你的命,值五万两,对吧。” 白玉魔丐冷笑:“好大的口气,小子,你想杀我?” 阿飞掷地有声:“十万两。 “我出十万两,我要你的命。” “他可是冒犯了曲神医,我替他赔罪……”事情如同脱缰的野马,南宫灵讨厌曲泠二人,可也万万不能和他们撕破脸,还不得不捞白玉魔丐,“我会备一份厚礼赔罪。” “少帮主,你不该向我们赔罪,你把这样的人带入丐帮,你该赔罪的是任帮主。” 曲泠想说这话很久了。 她缓缓说出,没有要阻止阿飞的意思。 她提到了任慈,白玉魔丐的恨意蓬发:“你跟任慈什么关系?” 曲泠不答,只道:“世道真是变了,恶贯满盈的人也能直呼任帮主的名字。” 第50章 “任慈病成这样还有人给他当狗。”白玉魔丐手摸上了腰间的武器。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白愁飞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响起:“谁在此对任帮主和曲神医口出恶言?” 鼎力的局势撕裂开,他不知是何时来的。 换上丐帮长老服后仍然英俊潇洒的白愁飞,不留情面地把南宫灵压了下去。他绕一圈停下来,正好三分成了一个大三角。 白愁飞从容中隐含讥讽的神情,不留遗漏的展现给每个人:“你是什么人?” 他明显准备好了话术,语调不紧不慢。 白愁飞就在阿飞的话后面出身,他的武功水平会没听到曲泠点出白玉魔丐的身份吗? 不一定吧。 他就是想让南宫灵,要不就白玉魔丐,自己说出来。 三个反派聚集在一起,终于看见白愁飞的曲泠头又开始痛。 她还在被白玉魔丐和南宫灵气得胸闷,白愁飞雪上加霜,她的胃好久不痛现在又痛起来了。 达摩克利斯之剑总是掉下来了。 “你又算哪根葱?”白玉魔丐不屑极了。 南宫灵头上冒出青筋,想喊停,白玉魔丐报出了名号。 白愁飞没有如白玉魔丐所想面露怯色:“只是一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而已,好大的口气。” 白玉魔丐赤裸裸地被激怒了,白愁飞的嘲讽越扩越大:“你在丐帮的地盘蔑视任帮主,还挑衅曲神医,只怕是来自投罗网的吧?少帮主还不拿下他吗?” 他这是要逼南宫灵亲口说出白玉魔丐是他招揽来的。 智商的碾压不留一丝情面,南宫灵轻而易举地陷入了被动。 他咬住舌头拉回理智,白玉魔丐还在说话:“什么神医,你是谁来框我?” “你不值得我框。”白愁飞要拿捏一个白玉魔丐,脑子都不用转,“你眼前这位是‘小李探花’的救命恩人,揭穿木道人薛笑人阴谋的大功 臣,江南花家的座上宾,你该如何是好呢。” 一连串头衔吓白玉魔丐一跳,他去看南宫灵的反应,南宫灵面沉如死水。 他终于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曲神医……”南宫灵试图挣扎,“我必备重礼……” “我不需要。”曲泠鲜少打断别人的话,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少帮主的歉意,留着去和任帮主说吧,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阿飞,我们走,在这里浪费时间简直就是谋杀。” 她拉着阿飞转身就走,白愁飞淡淡地落井下石:“少帮主帮白玉魔丐说话做什么,少帮主?” 南宫灵非得承认不可了:“他是我找来的。” 白愁飞故作惊讶:“少帮主岂可找他来?帮中上下知道此事吗!” 白愁飞瞬间就荣登南宫灵最想杀的人排行榜前三。 他话在嘴里思量了一圈,尽可能减少了会被揪的把柄再说出口。 可是几轮交锋下来,他还是漏洞百出。 白愁飞压制南宫灵真叫一个自如,南宫灵对无花的思念如黄河之水。 可是到最后,南宫灵都红了(少年的脸红胜过一切告白),白愁飞居然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他没有不依不饶,刻薄地刺了几句“少帮主最好心里有数,白玉魔丐回来会酿成的恶果少帮主能承担吗”,似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 南宫灵恍然意识到,白愁飞的意图就是想在他和曲泠之间把原有的裂隙拉大。 他固然想把曲泠赶走,可如果是如此不体面的方式…… 李寻欢的追责,江南花家的追责,都是重击。 南宫灵怒斥白愁飞的阴险,忘记了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决定等他一会去他就要马上给无花写信,加上白玉魔丐没有支援他也是被白愁飞算计的份。 这个家伙到底哪里蹦出来的。 第45章 “白玉魔丐已经回来了?” 叶淑贞气火攻心,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尽管她已有心理建设,此事还是太让她心伤。 当年任慈要挥剑斩白玉魔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些被白玉魔丐残害的女孩、她们痛苦的父母的脸一张张浮现在眼前。 她剧烈咳嗽起来,忽然有一种干呕的冲动。: 丐帮的一世英名,任慈以身作则一辈子立下的名誉,从此都要不复存在了,这叫她如何接受。 “南宫灵是怎么说服长老的?”曲泠百思不得其解。 她实在是想不通丐帮的长老们为什么会同意。 “我也不知道。”叶淑贞好不容易捋顺了气,“他当时一开口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就是说服了。可是他当时说的分明是日后,为什么白玉魔丐已经来了……” 曲泠叹气:“他的话还能信吗?” 居心不轨的货色,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叶淑贞彻底被南宫灵伤透了,合上了眼。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事实,再睁眼时放下这二十年来养育南宫灵的所有感情。隔着面纱,曲泠也能感受到她面上掠过了一丝杀意。 南宫灵接下来必然会威胁到任慈的身死,她之前没有太多能耐,但现在不一样。 叶淑贞下定了某种决心,对曲泠说:“前两日有一位白公子,拿着我丈夫的担保信来了,我为他作保让他做了丐帮的新长老。” 曲泠都不用叶淑贞说完:“他叫白愁飞?” “曲神医认识?” “在江南花家之时有过一面之缘。”曲泠修饰了一下用词,没把花父说出来,“他恐怕心术也不会太正,任夫人真的想好了吗?” 叶淑贞当然明白天下没有在危难之际从天而降一个来历不明还忠心、能力高强之人的好事:“我别无他法了,纵使他有千般谋算,总归不和南宫灵在一条船上,事到如今,我除了借他的力别无他法。” 现实摆在面前,叶淑贞能有多少选择。 曲泠心中本来就有的同情泛滥得更加厉害,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叶淑贞,却也做不到抹去她的哀愁。 “总之必须要想个法子,白玉魔丐长久的在丐帮待下去,一定会对我丈夫不利。” 叶淑贞左思右想,想不出来。 曲泠也努力地在想,刚想说我手中有一瓶上好的毒药,又觉得把白玉魔丐毒死了会在南宫灵手里落话柄。 她甚至想到了要不要写封信给李寻欢告状,就写白玉魔丐欺负我李大哥你要给我报仇啊,又担心李寻欢还在忙。 烦死了,真的不能一键举报把他们全抓了吗? 曲泠愤怒地在系统空间戳教务系统的违规行为举报指南键。 【教务部老师就在附近,您确认需要举报指南吗?】 之前怎么戳都没有反应的按键,戳动了。 曲泠精神抖擞,难道说这个举报指南功能是能用的,只是要附近有教务部老师才行? 她用力地点击“确定”。 【您已确定使用举报指南。】 【正在为您载入中。】 【……】 【载入进度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她眼睁睁看着进度条蚂蚁一样往前挪,卡在了百分之九十九。 然后教务系统报错了。 曲泠发出尖锐爆鸣,变身一个烧开的开水壶。 校园网烂成这样就不要给学生用啊,她真的要爆了啊! 曲泠疯狂点击重试,缓慢的加载图案转了三圈,重新开始加载进度条。 【正在为您再次载入中。】 【……】 【载入进度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又卡在了百分之九十九。 曲泠简直想做一些不文明的手势,但是好孩子是不能这么做的。 叶淑贞拟了几个计划,大部分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不合适,又陷入了沉思。 她实在是不擅长这些,当年她也不是以武功才智闯荡江湖的,谁想得到四五十岁正是拼的时候。 叶淑贞想问曲泠的建议,看到她板着一张脸,看起来苦大仇深,把话咽了下去。 曲神医也在想办法吧。 叶淑贞更感动了。 殊不知曲泠只是在受校园网的气。 废物的进度条和卡九十九发誓要陪伴彼此到地老天荒,纵使曲泠拳头硬了,也还是缠绵得难舍难分。 到了百分百进度,又给她弹出来一个加载失败,按任意键重新加载。 曲泠受不了了。 意识空间里,她突然埋头捂住脸,发出了呜呜的哭泣声,这也太欺负人了。 她把系统戳出来:【这个校园网到底能不能行啊,我很急唉!】 系统:【这个我也不知道啊,看运气的。】 曲泠:【看运气行不行?】 系统:【看运气校领导修不修,一般是不修。】 曲泠:【……我要告到中央!】 系统:【那也没用啊,我们没有中央。】 第51章 系统:【算了,宿主你这么惨,给你补偿一下吧。】 曲泠:【你要帮我修好校园网?】 系统:【那个,宿主,你在做梦哦。】 系统不知道操作了什么,屏幕上弹出一个小弹窗: 【恭喜你获得称号——大学生活不得不品的校园网。】 【加速度,校园网,早八排课……你都读大学了,还没做好受苦的准备吗?哦我忘了,你不是受苦,你是命苦。】 【佩戴此称号,可以获得速度无差别减少百分之七十的效果,并且每次出招都有二分之一概率概率触发特效“网卡”。】 【“网卡”解析:会直接卡掉你下一个要出的招式和你的出招思路。】 曲泠:【……神经病啊!】 谁会要这种东西啊,比江湖救护车还难听就算了,为什么还是负面效果啊!真的是神经病啊! 能不能来个人喂她花生呀! 曲泠:【这种 称号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给我撤回去啊!】 系统:【可是宿主,这也是白给的啊?】 曲泠:【不是每个白给的东西要会有人想要的,你期末周白给大学生加一场考试你看有没有人要?】 系统:【好像有点道理哦。】 系统:【那我再帮帮你吧?】 系统:【我看了一下,举报指南会解锁是你身边有教务部老师,我直接帮你去把他开盒了吧。】 系统敲敲打打,就小开了一个后门。 【您已结识系统为您匹配的教务部老师——“四大名捕之一”无情(盛崖余)。】 【说开盒就是开盒,咳,无情,原名盛崖余,年幼时全家惨遭“十三凶徒”灭门,幸得诸葛神侯相救得以活命,但是却也经脉受损双腿残疾,终身不能修炼内外武功。虽然如此,他十分励志,练得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和轻功,简直是感动武林十大人物之首。在为人上,无情不愧于他“四大名捕之首”的身份和“大捕头”的称呼……】 系统说开盒就是开盒,介绍给曲泠拉满了两张a4纸,还是双面印刷。 具体到了无情身边的侍从叫什么,无情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平时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家庭住址,刚结束完一档子工作,现在途经济南城会被楚留香骚扰,看得曲泠想大喊:我不是变态口牙! 系统却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转手就在商场新上新了一件道具。 【道具名:开盒之证。特殊作用:人如其名,开盒。】 【介绍:由一次补偿活动得到灵感上新的道具,可以开盒一个指定人物,获得他的详细介绍。系统特权,别的小朋友不要模仿哦。】 【售价:一千积分。】 曲泠:|| 好不要脸的统! 不过她白解锁了一个不是红名的人物,也就没有接着为自己发声了。 校园网没有几个时辰估计是好不了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举报指南,自己想办法。 她要想什么来着? 被校园网气狠了的曲泠缓了会儿,想起是要想解决白玉魔丐的办法。 也不能让阿飞宰了他,到底有没有别的人能把他弄走啊? 曲泠在系统空间边想边走来走去。 视线飘到了无情的介绍上,“专业扫黑除恶,对于处理江湖恶徒有多年工作经验,无情大捕头,值得您的全身心信任”。 再下面:“某个罪犯帮派被无情一网打尽,目前的无情正在回京城的路上,他途径济南稍作休整,目前就住在城东边的双喜客栈。” 曲泠灵机一动。 她火速退出系统空间,站起来手拍在桌上,俯身靠近叶淑贞,眼睛亮晶晶的。 叶淑贞和阿飞都被吓了一大跳,叶淑贞问:“曲神医这是怎么了,有主意了?” “当然有了,我知道了!”曲泠两眼放光。 她兴冲冲道:“我们去报官吧!” 叶淑贞:“啊?” 她活了这么多年,头回从江湖人口中认真地听到这句话,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淑贞再问:“你说什么?” 曲泠认真地重复:“我们报官吧!” 她真的觉得这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主意,迅速拍了板:“我听说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大捕头就在济南城,我去找他!他肯定会把白玉魔丐抓走的,白玉魔丐的悬赏还在城门口挂着呢。” 话音刚落,曲泠拉着阿飞就跑了。 叶淑贞被冲击了大脑,伸出尔康手:“等等!” 第46章 等等? 等不了一点! 叶淑贞根本喊不住曲泠,头顶“江湖救护车”的称号,轻功水平大涨的曲泠很轻易地就离开了丐帮的地盘,阿飞都差点被甩在后面。 要去举报肯定不能被南宫灵发现,好在他们二人的轻功都很扎实,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溜了出去。 曲泠在路边拦了一个路人,往他手里塞了一两银子,问双喜客栈在哪儿。 路人咬了一口银子,咬不动发现是真的,天上掉馅饼了,顿时心中大喜,麻利地把双喜客栈的位置说了出来,事无巨细,恨不得亲自给曲泠阿飞带路。 曲泠让他画了张简陋地地图,迷路怕了的她顺着地图走。 离丐帮越远,死气沉沉的阴郁之气越稀薄,欣欣向荣的济南城才展现在眼前。 来济南那天没有心情欣赏,穿梭在屋檐之间于穿堂风同行,才一睹了济南城真正的芳容,这才对南北大城市的不同有了切实的见解。 曲泠匆匆看几眼,心里想的还是报官的事:“我觉得我还是被局限了,怎么就没想到报官的事呢?” 虽然对江湖人来说有点少见,但是特殊情况真的很管用啊。 要是能借无情大捕头的手把白玉魔丐弄走,那真是一箭双雕了,既能挫南宫灵的锐气,又能解决叶淑贞的心腹大患。 阿飞不语,比起曲泠为什么知道无情在哪里,他另有关注点:“你的轻功有长进了。” “啊……”曲泠不能把系统说出来,不过应该阿飞她另有办法,“对吧对吧,进步超大对吧,我就是超厉害的!” 江湖救护车也很厉害了! 阿飞一味捧场:“很厉害。” 末了再补充:“比我强。” 曲泠:“禁止拉踩!” 作为丐帮中心选址所在地,济南城的江湖侠客是不少的,因此也不会有人对使轻功的人大惊小怪,两人很顺利地落到了双喜客栈前。 这是间很不起眼的客栈,主要优点就是靠近城门,交通方便,倒是很适合无情稍作休整就回京城。 曲泠问阿飞:“我们进去怎么找呢?” 客栈里的人谈不上多,一个个找起来也麻烦。 阿飞提议:“分头行动,还是去问问小二。” “问问小二吧,我还带了银子。” 这么大个客栈分头找起来也很累人,无情坐轮椅的话,小二总会有些印象的。 双喜客栈的掌柜的正在和客人说话,小二在一边擦桌子。 曲泠过去挥一下手,小二抬眼,看见这两个陌生人。 小二摆出服务业还有的笑容:“二位是吃饭还是住店呀?” “我们不住店也不吃饭,我们是来找人的。”曲泠说完就把银子拿给了小二。 白花花的银子就是最管用的,小二笑容不变:“得嘞,您二位找谁呀?” “找一位公子,他腿脚不大方便,坐轮椅。”曲泠说。 小二一摸下巴,认真地回忆:“这样的一位客人吗,容我想想。” 他想着想着,忽然如芒在背。 是掌柜的。 掌柜的就像一个男鬼一样看着银子,脸上写着:我会永远**你的。 小二转手就把银子给了掌柜的,掌柜的收起了男鬼表情:“我也想想,坐轮椅的公子……” 说着他就走了。 曲泠要给小二补一两银子,小二推拒了:“唉,您别破费了,就找个人的事儿。” 他一拍脑袋:“唉,我想起来了,可不就巧了吗,今个早上就来了这么事儿一客人我记着。【1】” 他操着一口地道的山东话,告诉曲泠整个客栈里他接待的腿脚不便的客人就这么一位,住在地字二号房,进去了就没出来过,想去找可以直接敲门。 曲泠道谢,小二摆手:“甭客气您,别跟我见外。” 右边有客人要点菜,小二带着毛巾就跑走了。 “人真好啊。”这还是曲泠进济南城后,除了叶淑贞见到的第一个好人。 有钱可以,没钱也行,补给他也不要,还这么热情。 和掌柜的说话的那个客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看,曲泠看着他的眼睛,又低头看自己手心的银子,问:“你也要吗?” 客人有一张完全不眼熟的脸,可是总体而言莫名觉得在哪里见过。 听见曲泠的话,他忍不住笑了:“这倒是不用。” 第52章 不加掩饰的声音一出来,那股熟悉感愈发强烈。 曲泠问他:“我见过你吗?” “不记得我了?”他反问? 曲泠听到这个强调,认出来了他:“楚——” 楚留香上前捂住她的嘴:“好了小菩萨,认出来了就行,可别在这里喊出来。” 在这里喊出来,那还得了? 曲泠后知后觉,推开楚留香自己捂了嘴,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还不忘反咬一口:“但是你每次见面都换一张脸,很难不吃惊嘛。” “行走江湖真容示人多有不便。”楚留香解释道。 他将曲泠和小二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你是来找无情大捕头的?” 曲泠没什么不方便承认的:“是啊,有些事情需要请无情大捕头出面。” 楚留香小吃一惊,随即道:“想必是件大事了,不过要请他出面可不容易。” “你呢,你是来干什么的,济南城有你要劫富济贫的对象?” “这倒没有,我和你是来找同一个人的。” 楚留香神神秘秘地一笑。 曲泠有了危机感,想起来无情的介绍提到了楚留香,着急地说:“你也要找无情大捕头帮忙吗?” “那倒不是。”楚留香扇开手中的折扇,“我是来请他赴约的。”。 地字二号房门口。 曲泠打算先礼貌地敲敲门,楚留香扇子一转,敲住了她的手。 “不用多此一举,他知道我们来了。”楚留香刻意拉高了声音。 屋内传来轮椅移动的声音,随后是一声冷淡的:“进来。” 楚留香一挥袖子,推开门,率先走进去。 与见南宫灵时不同,南宫灵装出来一身气派,也会被墙上的画喧宾夺主。而这房间里虽有四名剑童,也不会有人第一眼不去看坐在墙边擦拭暗器的青年。 他苍白的面容像一柄浸在雪中的薄刃,半垂的睫毛掩住三分刀锋。暗器在修长指间流转,冷光拉出眼尾淡青的血管。这病骨支离的孱弱身形里,偏偏有能让整个江湖咽喉发紧的锋芒。 “你来的比我想象的快。”无情的嗓音很衬他的外貌。 楚留香笑道:“你我都在济南城,就说明时候到了;时候到了,我当然就自己来了。” “是你我都在济南城,还是你来了济南城?” “巧遇在济南城是缘分,我赶来济南城也是缘分,缘分又何分高下?” 楚留香笑语连珠,无情脸上也没有不悦之色。 他们的谜语人对话说的曲泠晕乎乎的,什么也听不懂。 无情早就注意到了二人,他的语调起伏没有什么变化:“你还带了人?” “正好遇到了朋友,他们有求于你,就一并带过来了。”楚留香侧身给二人让出位置,“即是无情大捕头,那我这两位朋友就无需自报家门了吧。” 无情轻轻一扫他们,心中已有数:“‘小菩萨’曲泠,‘飞剑客’阿飞。” 楚留香抚掌而笑:“不愧是先帝所封的‘四大名捕之首’。” 无情不为夸赞所动,他打心眼里不认为这算什么:“江湖近来,年纪轻轻而形影不离的男女,唯此二人耳。” 他好拉风啊。曲泠想。 他好酷啊。曲泠又想。 这就是教务部老师吗,看起来就好可靠。 真的高手就是能在无形中装了个大的。 曲泠端正地行了个礼,阿飞紧随其后,两道人生重叠在一起:“大捕头幸会。” 楚留香不着急他的约定,道:“你们先说吧。” 曲泠道谢,在无情面前也没有畏手畏脚,不过崇拜确实有一点点。 她道:“我们是来向大捕头报官的。” “报官?” 无情转动轮椅,原本他还在擦拭的暗器,已经被放下:“你为何事所报?” 第一次报官还有点小激动,曲泠一字一顿:“白玉魔丐。” 无情很熟悉这个名字,他是六扇门的通缉犯,多年来还是逍遥法外。 他问:“此人时隔多年再度犯案了?” “非也。”因为是在跟无情说话,曲泠还换了一下口癖,要是说的太直白太通俗了,总有自己不是很有文化的感觉,但是她是大学生呀,“是他又出现在济南城了。” 无情的目光瞬间锐利,比他的暗器还要能伤人,寒冷地注视着:“他又出现在了济南城?” “我进城后倒是有听说,说丐帮招揽了白玉魔丐,可是任帮主曾经有令,他怎么还能回来?”楚留香疑惑道。 曲泠幽幽道:“他当然能回来——” 她一提裙摆,直直跪在无情面前,这是官府报官的常见流程,她不清楚走无情这边是什么流程,总之先跪了,她膝盖下面又没有黄金。 楚留香吓一大跳,曲泠开口:“我为丐帮帮主夫人叶淑贞,状告其养子丐帮少帮主南宫灵,不孝其父,不尊其母,蔑视王法,罔顾人伦,招揽江湖恶徒白玉魔丐!” 第47章 半年前,楚留香途径江南某座小城,遇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 请不要误会,没有任何风流韵事,只有侠胆义肠,拔刀相助。 这姑娘原本是本地的富商独女,富商得了一尊宝贝金像,要给她作嫁妆,却被此地一大官得知,找了个罪名冤枉了她父亲,将她父亲下狱砍头夺走了家产和金像,她不得已只能卖身葬父。 楚留香听到这个故事,久久不能说话,向姑娘许下誓言,会把金像为她取回来,还要为她报仇雪恨,将此事公之于众。 当夜,他便夜探大官宅府。 此时恰逢无情在此办案,和楚留香撞了个正着。 大捕头在听过来龙去脉后,只留下一句“今夜我没有看到你”就离去,楚留香顺利帮姑娘拿回了金像,也感谢无情的信任。 后来楚留香揭露大官真面目时,也得到了无情的帮助,他就此认定无情是万分值得结交的人,无情却只是这都是他该做的,他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就留,两厢约定有缘分能再遇之时,楚留香要请无情一桌好菜。 时间恍然而过,就到了近日,楚留香知道了无情的行踪,猜他必回客居济南城,就带着张三来找无情了。 张三知道是要见无情,一进济南城后就怎么也不愿意出门,怕无情把他抓了,他也是有盗窃的前科的。 他和楚留香不一样,楚留香是侠盗,盗中元帅,他是为了珍珠犯过一两次大错,无情不抓楚留香不一定不抓他呀。 楚留香没办法,怎么说也说不动,就自己先来了。 遇到曲泠阿飞纯属巧合,他在和掌柜的说话,两个萍水相逢的小朋友就出现了,话里话外也是要找无情的意思。 于是他便把他们一起带到了无情面前,没想到他们一开口,就是一个了不得的故事。 还有这一跪,楚留香几时看到过? 别说楚留香,无情在江湖办案这么多年,跪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要不是他站不起来,否则真的要被吓站起来了。 曲泠马上就被扶了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走错流程了。 “我受不起曲姑娘如此大礼。”无情的心脏差点做了个过山车。 “姑娘快起来,使不得啊!”一个剑童接着说。 曲泠揉揉自己的脸:“原,原来不需要这一步吗?我看别人报官都是这个步骤来着。” 楚留香触碰到了槽点:“曲姑娘从哪里看到的?” “就是说书先生那里,开封有个包青天~” 来自忍不住想吐槽的楚留香:“完全不对吧!” 咳,业务不熟练是这样的。 回归正题。 不孝其父,不尊其母,蔑视王法,罔顾人伦。 条条都是大罪。 楚留香也是认得南宫灵的,听得眼皮直跳。 他记忆中的南宫灵,不是这样的,开口问:“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我与南宫少帮主也算是熟识,在我印象中他不是如此之人。” 曲泠只道:“任夫人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却只 等到了白玉魔丐。这世界有许多人都有两张面孔,大多数人看到了第一张,却不知他还有第二张。” 她说的话配上任慈重病的背景,就足以勾勒出一个阴谋,无情慎重地问:“你所说之事,可有证据?” “丐帮长老,任夫人,我与阿飞二人皆可为证,南宫灵亲口承认了。” “好。” 无情全程没提乐不乐意加班的事:“这件案子,我接下了。” 这就是教务部老师的觉悟吗? 曲泠眼睛亮晶晶的,压根不切实际的幻想增加了。 楚留香苦笑:“看来我特意来一趟也来的不巧,赴约的事案后再谈吧。不如今日我一同去,曲姑娘和无情捕头意下如何?” 被告人南宫灵怎么说也是楚留香的朋友,就像陆小凤对木道人一样,不亲眼目睹他总是不容易信的。 第53章 曲泠觉得楚留香和陆小凤交友运气上也很像。 当初陆小凤也是这么说的。。 曲泠和无情说好,他不需要曲泠带路,让曲泠二人先回去了。届时他打个突击,效果会更好。 顺利报完官的曲泠神清气爽,从后门翻回了叶淑贞的房间。 叶淑贞坐立难安,瞧见他们回来,等不及发问:“如何?” 曲泠说:“无情大捕头应下了,查些东西明日就来上门。” 叶淑贞不放心:“没有意外?” 她还是总觉得报官太草率了:“此法真的有用吗,真的能解决白玉魔丐,不会起反效果吗?” “哎呀,俗话说有问题,找警察嘛。”曲泠叫叶淑贞只管把心放下,“警察呃不是,捕头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呀。” 她细细把关键都掰给叶淑贞听,让她放心,“大捕头出自神侯府,又嫉恶如仇,自然不畏惧白玉魔丐和南宫灵。而南宫灵的威信在大捕头带走白玉魔丐后,自然也就扫地了。” 叶淑贞呢喃低语:“是了,有些东西默认了也不能摆上明面,一旦上称可就千斤都:不止了。只是曲神医,此事是否会波及到你?” “波及到又如何,波及不到又如何?”曲泠很是坦然,对于说辞她胸有成竹,“白玉魔丐对我出言不逊在先,闹多大都是我有理。” 难不成南宫灵还能在她背有李寻欢、江南花家、陆小凤的前提下,杀了她? 他打不打得过阿飞都另说。 她说:“只待明日一到,事情会好起来了的。” 叶淑贞明白没有退路,颔首:“承神医吉言了。明日大捕头来了,我来敲曲神医的门。” “好——”曲泠拖长声音,“任夫人也要好好休息啊。” 明天不要被南宫灵气狠了。 哄完叶淑贞,曲泠又要投入到紧张刺激的学习大业中去。 她手背在身后,要从台阶上跳下来,站在小路上。 阿飞提醒她:“有泥。” 台阶下的地上还有雨水冲刷过的痕迹,汇成了一个小泥潭。 曲泠眼睛尖着呢,她哪会让自己漂漂亮亮的裙子溅上泥点子:“看到啦。” 她跳到泥潭旁,裙子一点都没弄脏。 “看到了吧,满分哦。”曲泠去向阿飞自夸。 阿飞注视她,看看裙角又看看脸上,应该是在思考。 “你在看哪里,真没脏。”曲泠在他眼前挥挥手。 挥完摸到自己脸上,自我怀疑道:“我脸上弄脏了?也没有呀。” 阿飞稍微低了点头,曲泠把脸凑过去。 “你到底在看什么,说话,不说凶你了。”她威胁道。 “没在看具体哪里。”阿飞为自己辩解,“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 “警察。” “哦,这个啊——你想的明白才有鬼呢。” 曲泠绕到阿飞后面,推着他走。 “和捕头类似的,也是官府里的人,就叫警察,不过这个说法什么人用,记住了吗?” 阿飞想挣扎,曲泠一戳他的腰。 他浑身一震:“我知道了,等一下,你松开我我自己走……” “你走什么,你在这站着就不动,你知道吗阿飞少侠,你很多问题呢。” 曲泠驳回他的诉求,恶狠狠地:“老实一点,不然还戳你。” 阿飞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的腰部肌肉很硬,不像曲泠的一样捏起来软软的,曲泠怀着新奇的心情连戳几下。 阿飞瞬间就应激转身。 曲泠摆着一副装无事发生的可爱表情,像猫猫一样。 阿飞的气一下就消了。 本来就没必要和她计较什么。 最后阿飞说:“回去吧。” “回去喽。” 曲泠灵活地蹦跳到了前面,新换的发带跳起舞来。。 回去之后,等待曲泠的还是只有书,书,书,和书。 真是要学昏了,本来想透气结果遇上了白玉魔丐,发现她还不如接着吃学习的苦。 学习可比这群红名的心思好猜多了,毕竟不会就是不会,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 她之前还有过报复性的心思,想要阿飞也学医,最终还是于心不忍。 室友瘦成这样了,就别吃学医的苦了。 曲泠学到闹钟响了,把闹钟关掉,再定了明天七点的。她拿不准叶淑贞什么时候叫她,就按照平常起床上早八的时间来定了。 阿飞陪她到晚上写完,桌面整理好才回自己的半边房间,蜡烛一灭,房间重归寂静。 曲泠不太睡得着,把早八教科书翻出来,虽然看不见也不妨碍马上就两眼睁不开,顺利进入梦乡了。 因果律武器是这样的。 梦里是一个大学教学楼门口,两个男生面对面,一个女生冲上去大喊:“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 两个男生只听了一半,于是开始在雨中斗舞。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被闹钟吵醒的曲泠也一片混乱。 她头顶一个小乞丐一样的鸡窝头,脑瓜子里嗡嗡响。 阿飞在外面喊了两声“醒了吗”,她没反应。 他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头。 “你还要睡吗?”阿飞问。 “不睡了。”曲泠把脑子甩了甩,想把脑子在梦里进的水甩出去,“再睡感觉会梦见更奇怪的东西。” 什么打架跳舞异类斗殴,完全乱成一锅粥了。 我为什么会梦见这种东西? 她懵懵地洗漱好,这不能是预知梦吧? 她莫名因为这个梦惴惴不安起来。 等了一多小时,早饭没来,叶淑贞也没来。 曲泠小心脏一“咯噔”,难道还有高手? 她想出去拦个乞丐问问,可是门外却没有人经过。 不能是有人打过来了吧? 曲泠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叶淑贞,不远处叶淑贞的侍女大喘着气跑了过来。 “曲神医……”侍女气都喘不匀,她跑得太急了,“您快去门口吧,那边乱起来了!” 第48章 “我苦命的女儿啊……” “老天爷啊,没天理啊……” “祸害了我妹妹的恶徒还能回来,任帮主你糊涂啊……” “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丐帮的大门口,两家人披麻戴孝,都是一身白衣头顶白布,声泪俱下,好不凄惨。 他们还带了纸钱,年迈的老人一边哭一边烧纸钱,烧着烧着还把纸钱一洒,恰到好处地渲染了凄惨的氛围。 又有专业人士,还能做到哭得泪流满面的前提下,不耽误说话,满足了每一个围观群众的吃瓜之心,充分调动了群众激情。 “老王的女儿啊,十多年被糟蹋了,寻短见跳了湖,老王这多年一直记着,他心里难受啊!”情到深处专业人士还会捶自己的胸口,仿佛他就是老王,“结果糟蹋他闺女的还能回来,这像话吗?” 围观群众纷纷说:“不像话!” “还有老李的妹妹,也是被糟蹋了,当时想不开就一根绳子吊死了,老李抱着他妹妹哭了一宿啊,现在让他看着糟蹋妹妹的凶手还好好的,这像话吗?” “不像话!” 围观群众义愤填膺,交头接耳,都在跟着专业人士一起怒骂。 一个说:“我昨天还见到了这个什么魔的悬赏,就在城门口挂着,现在人就回来?那官府悬赏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又一个说:“我小 时候就听过他的罪行,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这种人早该被砍头了!” 还有一个说:“丐帮怎么想的,出了这种败类还找回来,任帮主未免太糊涂了。” 专业人士连忙为任帮主的一世英名奋斗,偷偷清了清嗓子,又开始展示业务能力:“南宫灵少帮主啊呜呜呜,你的父亲任帮主还躺在床上病着,你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事,你不为任帮主积德啊!” 他打了补丁包,为围观群众科普了事发背景。 围观群众知道另有高手,又炸开锅了。 刚走到门口的南宫灵成为了一个罪大恶极之人,被他们轮番戳脊梁骨,骂的一个比一个脏。 他站在门前,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丐帮的人已经很努力地维持秩序了,可此事险在丐帮压根不占理,人家受害者的家人来闹,他们根本没办法采取强制措施,要不然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这样的情形下,有些乞丐还被群众和受害者家属打动了,他们家里就没有姑娘吗,白玉魔丐回来了就是件难以启齿的耻事啊! 他们偶尔会听到没有证据捕风捉影的消息,说白玉魔丐要回来了,当时不做多说,真等到他回来了又是另一番反应。 先赶来的长老受了一肚子气,等到南宫灵来已经是一秒都不能忍了,要不是南宫灵如今是少帮主,任慈也还病着,他的拳头就要上去了。 第54章 “你就是这么解决的?你听听人家都在说什么!”长老怒不可遏。 他指着南宫灵就是一顿炎上:“你当时怎么跟我们保证的,你再说一遍!” 南宫灵银牙暗咬,咬到腮帮子一酸。 他当初怎么说的? 他当初跟无花商量好了,然后告诉长老,现在帮中情况不好急缺人手,先把白玉魔丐招回来戴罪立功,他的罪过等用完他再清算,舆论的事他也会慢慢处理。 现在为了打压白愁飞,他提前把白玉魔丐招回来,还没腾出手去安抚舆论,去做些什么——他甚至还没放出白玉魔丐回来了的消息,只有几个长老和白愁飞、曲泠他们知道——这场闹剧就发生了。 怪不得说兵贵神速,这个突击法,谁来了都只有被骂的份儿。 长老骂得血压都飙升了:“丐帮的一世英名要被你毁了,你知道你捅出来了多大的篓子吗南宫灵,你对得起任慈吗!” 他把南宫灵的名字吼了出来,本来就在议论南宫灵的人们整齐划一看过来。 议论声直接更上一层楼:“这就是任帮主的儿子啊,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结果脑子那么糊涂。” “他晚上睡得着吗,做出这样的事。” “任帮主为人方正,儿子却一点没继承到……” “当然继承不到了,这个又不是任帮主亲儿子,是收养的。” “收养的啊,那不奇怪了,估计是生出来就这样,养不熟!” 围观群众不经意(超经意)暴击了南宫灵。 被踩到了痛处,他的情绪支配了大脑,简直想这么对着所有人大喊一句安静。 但他不能这样做。 南宫灵恨不得将操纵这一切的人千刀万剐。 到底是谁在设计他? 南宫灵被千夫所指,低着头去给长老解释。 他的声音淹没在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中,长老一声大喊:“大声点,喂鸡都比你声音大!” 南宫灵只好加大音量:“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那白玉魔丐呢?” “暂时还需要用到他……”这句话南宫灵压低了音量,没让围观群众听到。 这句话没说完,一个耳光扇到了南宫灵脸上。 这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歪了南宫灵的头。 气得发抖的叶淑贞,扶着侍女的手,站都站不稳。 全场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 南宫灵保持着这个姿势,长老都愣住了。 叶淑贞流下两行清泪。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们这么教过你吗!” 任慈和他的一生心血——丐帮,的颜面都被放在地上踩,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因为没有彻底撕破脸所以说不出的话,现在都脱口而出:“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你怎么教你的你全忘了!” “是任夫人。”有人小声说。 “南宫灵擅自做的决定啊,可怜了任夫人,任帮主还在病着,她儿子又弄出这种事。” “不是自己生的就是养不熟。” 白愁飞站在一片阴影下,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站到哪里了,他冷诮的目光游离在这场闹剧上。叶淑贞气得头脑发昏,他才去扶住叶淑贞。 他说:“夫人不要太伤心了,丐帮还要您主持大局啊!” 叶淑贞身子都在发抖,白愁飞给了闹剧中担任导演一职的专业人士一个眼神。 专业人士立刻铆足了劲,哀嚎不停:“任夫人,你要帮我们做主啊任夫人!” 叶淑贞哪里还能做主,她没晕过去就算身体好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要强撑着来收场,多亏了有白愁飞在一边提建议,她以她本人的名誉来做担保,她一定会解决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今日先请大家散去。 这些年来她跟着任慈住在济南城,名声极好,甚至能说济南城中的大部分人都听过她的好名声,一阵交头接耳后,也愿意给她一个面子。 叶淑贞再让人去取了重金补偿给受害人家属,跟长老说召集丐帮所有高层开一场会,这场闹剧才得以收场。 等人群散去之后,除了门口的乞丐,在场只剩下南宫灵叶淑贞白愁飞。 他们三人走近门内,叶淑贞咳嗽了几声。 她指了指南宫灵,一句话要喘好几口气:“把白玉魔丐杀了,听见了吗?把他的尸首交出去!” “母亲,父亲还在病重,丐帮要是见血,恐怕不合适。”南宫灵回道。 叶淑贞冷笑,她真的要气晕了。 “你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多后悔啊,我多后悔养了你!” 那一巴掌掀开了最后的遮羞布,她怒斥:“你怎么配继承丐帮,你怎么配掌握大权,我要跟所有的长老都说清楚。” 南宫灵扯动嘴角,他的轻慢毫无顾忌地暴露,挤压的情绪找到了发泄口,被这么多人骂了这么久本来就烦:“可是母亲,丐帮去掉我还有什么继承人?你要现在选吗?” 他后半句没说出口的,就是任慈说不定马上就死了。 那个时候,没有继承人的、靠任慈的个人魅力整合的丐帮,将陷入一片混乱。 叶淑贞气结。 她下一口气上不来,此时,姗姗来迟的曲泠终于赶到。 她路上听侍女说了发生了什么,对这番话也听了个差不多,从叶淑贞要南宫灵杀了白玉魔丐开始,所以她道:“不能见血,我有更好的办法。 “我是大夫,医术学的很多,毒也没有落下。” 点到为止,叶淑贞明白她的意思:“我谢过曲神医愿为丐帮分忧,今日让曲神医看笑话了。” “没事啦,顺手的事。”曲泠直勾勾地看着南宫灵,“任夫人要什么毒,跟我说就好。” 毕竟真的就是顺手的事,这样的情况下毒了白玉魔丐那真是一点问题没有。 白愁飞附和:“曲神医学识渊博,必有合适的处理方法。” 曲泠很难不觉得事情后面有白愁飞的影子,知道白玉魔丐回来了的就那么多人。 最有可能的就是白愁飞。 这招忒损,但又确实好用,他还真是行了一步要不得的棋,伤南宫灵一千自损八百。 不,他的利益跟叶淑贞丐帮又不是一致,他压根没损失。 早知道这样,昨天就不报官盯紧白愁飞了—— 等等。 对哦,她还报官了。 曲泠头脑风暴起来,闹成这 样无情大捕头再上门,是不是太考验叶淑贞的心脏了一点? 第49章 无情来的时候,丐帮的紧急会议刚开到一半。 曲泠蹲在门口,依稀听见几个长老快心肌梗塞的怒吼,还有各种激情辩论声。 一开始他们还在讨论这件事,聊着聊着一群粗人管不好情绪,就骂了起来。 然后就演变成了人生攻击,什么词都往外说,词汇量丰富得曲泠变成宇宙猫猫头。 我不该听这些东西。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忘让阿飞也捂住自己的。 问候完彼此的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和祖宗十八代,会议参与者们又开始互揭老底,没有任慈的丐帮是真难管啊,黑料满天飞了。 一首适配猫猫头脑风暴数理化背景的bgm在她脑子里响起。 总而言之,就是真的成了一锅粥。 她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居然还是个预知梦。 ……谁要这种预知梦啊! 曲泠悲愤地在地上画圈圈。 一墙之隔的会议往不可控制的趋势发展而去,似乎有要演变为斗殴的征兆。 她脑袋里的小法庭“铛”的一声开庭了,左边是“感觉不进去组织一下会有大事发生啊”,右边是“可是任夫人说了不要我进去擅自进去不好啊”,两方律师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最终曲泠放弃思考,和阿飞一人一根树枝玩起了在地上五子棋。 无情楚留香一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地上画了一大片五子棋的战斗遗迹,快要输红了的曲泠咬紧下唇好不甘心,沉浸在了莫非我真是笨蛋的纠结中。 阿飞好像完全在状况外,还在下下一步棋。 屋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会议毫无疑问地物理白热化了。 乱成一锅粥的场面,无情就是要把这锅粥喝下去的人。 无情:…… 为什么突然就有一种很糟心的感觉,以前有这样的情况吗? 楚留香有闲心地蹲下去,指着一个空格:“下在这儿。” “哦,这儿吗?”曲泠听话地照做了。 然后她就在楚留香的指挥下赢了。 战胜阿飞大魔王的曲泠一下拍在楚留香肩上:“万岁——唉唉唉唉你怎么在这里啊!” 楚留香:“……你才看到我啊?” “我当然感觉到有人过来了呀,就是没抬头而已——无情大捕头也过来了呀!” 第55章 “你倒是从地上起来啊。” “那我就起来嘛。” 曲泠拍拍裙子站起来。 无情的身份一摆出来,在丐帮几乎能说是畅通无阻,没人能把他拦住。 要去通知管理层的乞丐畏惧正堂里正在发生的战争,畏手畏脚地待在正堂外面,彼此对视下不定决心要敲门。 他们做好了思想工作,手刚抬起来,里面传出来两声怒吼: “姓黄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干的事?我要把你藏私房钱的地方告诉你老婆!” “姓王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给说书先生塞钱让他宣传你的事迹,结果你根本没有事迹!” 乞丐们恐惧地收回了手。 曲泠阿飞面面相觑,楚留香开始摸鼻子,无情开始头痛。 门总要有一个人去开的,思来想去阿飞上去踢出利落的一脚。 结实的门瞬间摇摇欲坠,会议的全貌出现在曲泠面前。 “原来如此,我彻底理解了。”曲泠惊呆了,“就是那个吧,改编自明朝官场的首届无限制格斗大赛!” “无论是哪个词都完全闻所未闻啊……”。 好在无情的身份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报出家门后,无限制格斗大赛直接停办,两群人大眼对小眼。 靠近门的长老把阿飞推出去,把摇摇欲坠的门关上。 再打开时,正堂换了一副景象,焕然一新,所有的长老穿戴整齐,唯有捂着胸口的叶淑贞和面色强撑但还是看得出难看的南宫灵,能证明刚才发生过什么。 水墨画静静挂在墙上,冷眼看着丐帮的争吵与变迁。 “哇,魔法。”曲泠感叹。 她和阿飞在无情背后,放轻动作往叶淑贞那边挪过去,四个剑童站到正堂的四个角落,大捕头办案的气场(也许是名为扫黑除恶的气场)威慑了整个空间。 长老们看看自己,在这个时候,默契地把视线齐刷刷投向南宫灵,又想到就是这个兔崽子招惹的事,又投向叶淑贞。 叶淑贞气得说不出话,她身旁的白愁飞第一个说话了:“大捕头来访,有失远迎了。” 无情漂亮的眼睛凌厉地一扫,并不与他多说:“不必寒暄,我来此只为一件事。 “有百姓向我报案,丐帮窝藏朝廷重犯白玉魔丐,此事可属实?” 专业素质拔尖的无情,一开口就直刺案件正中心。 他没有说出向他报案的是曲泠,保全了曲泠的安全。一句话敛神而问,语句的重音落在“朝廷重犯”四个字上,狠厉地敲打众人的心。 此时的正堂落针可闻,高声斥骂全部消失了。 黄长老的冷哼打破了寂静,他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要闭目养神的样子。端的就是他不会管了,谁招来的谁自己收拾的样子。 有他带头,别的长老也不说话,只有目光刺向南宫灵。 曲泠到了叶淑贞身旁,喂她吃下药,叶淑贞这才好了些,头不再那么晕。 她身体半软,全靠曲泠撑着,眼睛也是半睁,今天的事真的把她折磨惨了。 还好无情大捕头要来的事曲泠和她通过气,她知道无情会解决白玉魔丐的。 “灵儿。”私下闹得再难看,也不能放到台面上,叶淑贞还得亲昵地称呼南宫灵,“你去和大捕头说。” 南宫灵把手心掐出了血。 指甲在肉上流下月牙弯的伤口,他今天一天都被动无比,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也驶离了最初,他和无花,定下的计划。 花家主找来一个没被买通的曲泠;白愁飞从哪里蹦出来的;提前招回白玉魔丐是一步错棋;是谁安排的早上的哭闹;还有这个,无情为什么会在济南城! 他不该在济南城! 四大名捕之首,他哪能糊弄过去? 那就这样白玉魔丐被无情带走,而他颜面扫地背上骂名? 他不甘心啊,他还没有成为丐帮的帮主,他还要大权在握,他甚至还想和无花一起去—— “南宫灵。” 楚留香叹息道。 南宫灵回神,白愁飞将他的心理活动尽收眼底,在心中不屑地一笑。 他似无心道:“少帮主手上怎么出血了?” 又来询问曲泠:“曲神医可有手帕?” “没有。”曲泠把手帕往口袋深处塞了塞。 白愁飞轻笑,一语双关:“那太不巧了。” 他轻而易举地让南宫灵的失态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样的赤裸里,他想不到的是,世上从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敏锐的楚留香细心的无情当然发现了白愁飞的不对劲,他太有针对性了。。 南宫灵还是有点东西的,摆着一张看起来镇定自若的脸,把说辞重复了一遍。 丐帮中人并不太看中官府立下的秩序,会在当时被他的说辞说动——这是江湖人的通病——无情却不会。 他实事求是地论证了曲泠搞的那一连串罪名是否为实,然后发现曲泠还是有点东西的,违背父命招揽白玉魔丐这一条就满足了她说的四条罪状。 这是个干文书的人才啊。 总之无情的工作有了很大的进展,他一句有违王法驳回了南宫灵的所有说辞,接下来几句更是说的南宫灵唇色发白。 楚留香与陆小凤很相似,连对朋友不到黄河心不死这一点也很相似。 他还是于心不忍,也还是相信南宫灵是为丐帮的情况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误的选择(曲泠:不要心这么好口牙),主动提出了丐帮急缺人手的话,他可以来帮忙。 殊不知他的毛遂自荐堵死了南宫灵所有退路。 南宫灵只能交出了白 玉魔丐。 叶淑贞请无情客居丐帮一天,她会找时间在众人说出将白玉魔丐被无情捉拿归案的消息,请无情现身为证,挽回丐帮的声名。 无情答应了。 还有对于南宫灵的处置,终究他是任慈的儿子,没有对丐帮上上下下都有恩惠的任慈还在病着,把他儿子那啥了的道理。所以托了有个好爹的福,南宫灵在长老和叶淑贞的表决下被暂时剥夺掌事权,回自己的院子修身养性。 丐帮的掌事人,由黄长老和叶淑贞共同当任。叶淑贞被气出了毛病,曲泠为她调理的时间里,又由白愁飞来协理。 这些都请了无情楚留香和曲泠阿飞做见证。 跌宕起伏如过山车的一天拉下一半多的帷幕,叶淑贞几乎要虚脱在椅子上,她心衰力竭,只想好好待一会儿。 做了背后大赢家的白愁飞退下去和黄长老接手事情,侍女引无情楚留香去了为他们腾置的客房。 曲泠握着叶淑贞的手,忽然,叶淑贞抱住了她。 她把头埋在曲泠怀里,曲泠知道叶淑贞到极限了。 她从来不擅长这些事,还要逼迫自己去尽全力挽回一些,结果被事情推着走。 曲泠还有两句要说的话,一句是南宫灵不会善罢甘休,这句她看着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气的叶淑贞,说不出来。 第二句是关于白愁飞。 早上的闹剧最有可能是他的手笔,他手段无所顾忌,见到无情时是正堂里最冷静的那个,也做了最后赢的最大的那个。 原本的叶淑贞该是赢的最大的,可她原本就不甚健康的身体在今天狠狠几气,垮了下去。 曲泠不敢保证这不在白愁飞的算计内。 第二句话她必须要说,不合时宜也要说。 曲泠抱紧叶淑贞,几度吞咽话语,轻拍她的背:“小心白愁飞。” “我知道。”这样的时候,叶淑贞连虚弱都不能彻底,“……我知道。” 第50章 南宫灵就此被反将一军,开启了他的禁足生涯。 一个院子,八个乞丐,当然关不住他。以他的武功只要他想,他就能出去。 这只是暂时的败北,他暂时失利,失去了权力,但是他也相信自己还会东山再起。 一群乞丐,一个叶淑贞,奈何不了他。 是的,他当然还会成功,丐帮会到他手中来,他还会有一个好名声,这只需要一点时间,即使阻挠他的还有曲泠,白愁飞,和新冒出来的楚留香无情…… 心理安慰自己未果的南宫灵重重摔上了门。 残忍的现实连幻想的权利都不给他,一个接一个往他脸上扇耳光。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般田地的南宫灵,头一回忍着屈辱仔细回想,他到底是怎么输成这样的。 门发出不堪重力的声音,“嘎吱嘎吱”的,把看守他的乞丐或猜测或奚落分目光挡住,只有这样南宫灵才能再不做任何掩饰,他恶意中夹杂着阴霾的表情淹没在房间的黑暗里。 卧室没有开窗,他近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忙的时候直接就睡在了那里,这里已经有几天没有回来了。 南宫灵随便找了张纸,把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写了下来。 第56章 整个故事,要从三个月前,不,二十多年前说起。 二十多年前,一个东瀛人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来到了中原。 这个东瀛人叫天枫十四郎,他是来找他的妻子的。他的妻子是个从中原去到东瀛学武功的美人,还是个绝色美人,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却在返回中原后了无音讯了。 心急如焚的天枫十四郎带着孩子们来到了中原想把妻子找回来。他没有成功,于是道心破碎,决定自寻死路。 他选择的方式就是死在和江湖高手的比武中,而被他选择的两个武林高手,一个是天峰大师,一个就是任慈。在他死后,因为他的死和二人对方比武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为人正直如天峰大师与任慈都不能心安,于是天枫十四郎顺利把自己的一对儿子分别托付给了他们。 是的,南宫灵和无花是亲兄弟。他们身上一半流淌着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的血,一半留着东瀛的血。 一直到三个月前,南宫灵都不知道这一切,直到他的母亲出现了。 那个女人拥有惊世骇俗的美貌,告诉他是任慈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他就这么忘记了任慈的养育之恩,决定和无花联手对任慈下毒,在趁他病重不起的时候掌控丐帮。而无花也会想办法去扩充势力,他们兄弟二人联手,说不定能在武林上杀出客观的一席之地,如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一般。 一切都按照他和无花制定的计划进行着,任慈病了,他用的是母亲给的沙漠奇毒,那些大夫又被他买通,谁也不知道他的图谋,他只要把面子装住,就可以慢慢蚕食丐帮的势力,就算叶淑贞发现了什么也无力回天,她只是个柔弱的女人。 可是其他人出现了。 近来声名鹊起的神医曲泠受花父邀请为任慈治病,带一个根本就不听别人说话的飞剑客,一天之内把他气了个半死。 随后所有事情就不对劲了。 白愁飞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此之前南宫灵;从没听任慈说过有这个人,叶淑贞扶他做了长老,这个人简直就是南宫灵;长到这么大,见过最难缠最难对付的人。 这时候无花的消息断了,他失去了军师。 为了能够打压白愁飞,他莽撞的走错了一步棋。 南宫灵过早的接回了白玉魔丐,落下了一个天大的把柄。 白玉魔丐第一天就招惹了曲泠——现在想起来他都想骂人,一个神医是能这么惹的吗,就算她后面没有李寻欢和花家,天下这么大,多得是人想要结识神医,她的人情比他南宫灵的还值钱,真的和他硬撕破脸放话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也是会有大麻烦的。 第二天,白玉魔丐的消息就走漏了,被以受害者哭喊的方式扔到了所有人面前,丐帮几乎名誉扫地,在这样冲击面前,他直接就被丐帮绑上了法庭。 随后,无情来了。 这是南宫灵最摸不着头脑的。 无情为什么会在济南城,无情为什么会来管这件事? 他不相信是普通百姓报案的,他被整到这个地步还相信可以直接去死了。 南宫灵把矛头对准了白愁飞。 一定是这个人,叶淑贞没有这样的能耐,曲泠没有立场,只会是他。 他到底图什么,他不可能只是要回报任慈。 要做些什么才能把这个人拉下来。 杀心跳跃在南宫灵的胸膛里,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马上他又冷静下来,楚留香在无情在,他的手段也讨不了好。 南宫灵心烦意乱,把纸揉成一团。 白天黑夜流转,他一直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窗子被什么动物敲击了三下。 南宫灵就快要跳起来,他冲到窗前,把窗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鸟雀飞了进来,它脚上系着一张小纸条。 南宫灵欣喜若狂地取下纸条,在手心展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五日后至丐帮,子时相见。 无花终于联系他了! 南宫灵振奋起来,他很相信他哥哥的智慧和实力,等到了明天,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他握紧纸条,到那个时候,他一定要百倍奉还。。 曲泠的眼皮还在跳。 她像搓猫猫一样搓自己,把自己像面团一样搓来搓去。 不兴再跳了,今天一天都多少事情了,她的胃也是有耐受度的,不能还有坏事情等着她吧? 书籍堆在面前,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她做的笔记,没有空余时间的医学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回来了就要投入到紧张刺激的学习大业中去。 尤其是她这种身上还扛了任慈性命的。 埋头苦学苦研究了这么多天,她摸到了一点东西,把任慈中的毒的毒方解析了出来,可算是有了成果。 虽然还不能治好任慈,但是按照着毒需要的材料去找,肯定能找到下毒者的踪迹。她心里其实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南宫灵了,但是还没尘埃落定,万一是白愁飞呢? 至于解毒的药方,如果能闭关专心钻研,不出三天必有所获。 问题就是她能闭关吗? 上次闭了几天门户,一出 去白愁飞就成了长老,再闭关几天完全闭门谢客,那丐帮会不会被白愁飞整翻天了? 丐帮里能限制他的人没有几个,他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明面上叶淑贞还是他是上司,但真要叶淑贞去对付白愁飞的话…… 光是这么想想,曲泠就觉得自己是,想不开了,想害叶淑贞了。 叶淑贞:我打白愁飞,真的假的? 不行不行,专心,不能再去想别的事情。 曲泠告诉自己,一心二用万万要不得,哪有同时做两件事两件事都能做好的道理。别她丐帮的事没想出个什么来,救任慈也没有个办法。 她继续落笔,落了没几个字,今天的一连串剧情又浮现在脑海。 楚留香对南宫灵仍存希望,重情重义之人就是这点不好,很容易就被朋友骗了。 她安慰完叶淑贞后离开正堂,碰见了又折返回来的楚留香。 楚留香想见见叶淑贞,关于南宫灵,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 曲泠说叶淑贞状况不好,不能再追问她南宫灵相关的事情了。 楚留香不语,复又说道那曲姑娘能不能为他答疑解惑。 曲泠答应了,晚饭他们三个是一起吃的。 曲泠说了所有能说的,再把陆小凤的事情说给了楚留香(陆小凤:喂我花生),她说能理解楚留香品行端正对好友怀抱信任,她也不在楚留香面前说南宫灵什么不好,有些事究竟怎么样还要楚留香自己去查证。 楚留香聊到这里,说他还有一问。 这一问会很冒昧,可他在丐帮待了这么短时间,这个问题就已经萌芽,现在是非问不可了。 曲泠以为他会问白愁飞是谁,他却问:任慈的病,是否另有隐情。 他问了,曲泠便答,不正常,是中毒所至,幕后更有黑手。 她还把解出来的毒方给了楚留香,说愿意相信香帅,香帅如果信她,可以去找幕后黑手,到时真真假假就彻底明了了。 我又在想白天的事了。 曲泠一拉自己的脸,没完没了了,这要怎么专心嘛。 书是肯定读不进了,她心里像有蚂蚁在爬。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打开系统商城翻阅奇葩的道具。 “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早刷新了,就躺在商城里。 曲泠的心看得又蠢蠢欲动了。 接着马上她又扇了自己一下,要是买不起任慈的药怎么办,积分得存着啊。 她只能百无聊赖地戳着道具名,什么也做不了,白白心烦意乱。 人在无聊的时候什么都干的出来。 无聊到极点的曲泠跑到了隔壁的房间,一间厢房隔出来的两间卧室,距离近的她都不用出门。 她手放在阿飞脸上,把阿飞一顿乱揉。 “我们现在去厨房探险吧!”曲泠大声提议。 还在梦中的阿飞:? 怎么又来? 第51章 “一定要去吗?” “你可以不去呀。” “不去会有惩罚吗?” “没有,但不去我就一直这样看着你。” 曲泠:o∧o 她蹲在阿飞的床前,眼睛睁得大大的,阿飞穿着里衣盖着被子,缩成一条花卷。 纵使是花卷也不能对抗曲泠的眼神,阿飞翻身背对曲泠:“你出去等我一下。” “哦。” 曲泠乖乖出去,等了半刻钟,穿戴整齐的阿飞出来了。他打着哈欠,还不大睁得开眼睛。 曲泠叉腰:“厨房探险,启动!你要不洗把脸,这样可不行啊。” 阿飞完全听不懂,揉着眼睛盲目点头。 他迷糊着撞倒了睡前忘记收好的唯一一盏油灯,平地起了一声巨响。 阿飞这下,彻底清醒了。。 第57章 还好没有起火,没有酿成大祸,受到伤害的只有摔坏的灯和阿飞。 阿飞很久没挨过曲泠的说教了,她说教的花样还是只有那两样。 遍地丛生的杂草被踩在脚下,发出一点细细碎碎的声响,和曲泠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你能不能以后小心点,真的很不聪明啊。” 比割伤小鸟的那次话要好听一些,大概是因为没有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阿飞挥开一束树枝,夜晚的凉风把他灌了个透心凉。 “记住了,睡前会把东西都放好。”受害者油灯就在他手上,还要为嫌疑人上班。 朦胧柔美的光描绘出夜晚的景象,小路的尽头,叶淑贞的小厨房像个含羞的小女孩,躲在最远离人群的地方,要不是曲泠会来这里给任慈煎药,她都不知道还有个这样的地方。 它是任慈特意给叶淑贞建的,梳戴整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凡是曲泠所需的用具一应都有。 爱抄近道的曲泠身上落了几片叶子,在晚上看也能看得出是绿油油的。曲泠摘掉叶子,掏出钥匙打开了小厨房的门。 之前就特意修缮过的厨房门比正堂的还顺滑,看得出任慈确实有心了。 阿飞点燃小厨房的灯,鹅黄色的灯火为空间镀上一层烟火气,驱散了白日里煎药带来的中药味。 曲泠开窗,打了个寒颤:“晚上还怪冷的呢。” 有一支花,少了窗户作隔阂,闯进小厨房来,曲泠弹了它一个脑崩,它委屈地摇摇晃晃。 说是厨房冒险,说白了就是她想找点事情干,晚上来厨房拿剩下的食材研究几个菜。 她搞不明白医学研究,还搞不明白厨房研究吗? 曲泠做出很豪迈的样子:“阿飞,你随便丢两个菜过来,我做个新菜式。” 阿飞向她寻求确定:“随便丢?” “随便丢就行。” 阿飞按照她说的,拿过来两条菜。 “呃呀,你还是拿回去,我来拿菜吧。” “怎么了吗?” “阿飞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千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厨艺上,芹菜炒香菜是会被暗杀的。” “那再加上这个呢?” “大葱炒芹菜炒香菜也不可以啊!” 一个读不进书的人,一个被迫亦未寝的人,在这个夜晚展开了厨房教学。 而未寝的人,还不止这两个。。 楚留香睡不着。 说长一点,楚留香被糟心的事情整的睡不着,这也是一种世另曲泠了。 楚留香还有点饿。 他怀念张三的烤鱼,但张三誓死不肯和无情待在一个地方(张三:这不是喂我吃牢饭吗你看我爱吃吗),等事情都解决完了,他再去找一次张三吧。 不知道能不能让张三把鱼做好了,他给无情带过去。 想到烤鱼,本来就饿的肚子更饿了,楚留香是完全睡不着了。 他挑灯夜行,不想麻烦侍女,决定自己去找点吃的。 天下大帮派,在厨房方面的布局都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他能热一热填填肚子。 楚留香也不挑,实在没有他自己下厨整点也行。 找厨房找到一半,楚留香看见一点光。 偏僻的角落还有光,很值得一探究竟。 他鼻子有些毛病,闻不到传来的香味,是走近了听见“吃呀,为什么不吃了,我做了好多”的声音,才明白这也是个厨房,是谁在里面。 找到了吃的,里面还是朋友,楚留香不作犹豫地推开了门:“二位倒是有好雅兴,不知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可否让我也尝尝?” 然后他就愣住了。 里面的景象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在内的确实是阿飞曲泠无疑,他们是在做吃的无疑,这里也是个厨房无疑。 可是这个姿势是怎么回事,曲泠为什么在往阿飞的嘴里塞吃的,案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吃的,这个量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阿飞看到楚留香,脸上闪过了一种大难得救的感激之情。 楚留香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打扰二位了,我还有些事——” “楚留香!” 曲泠高兴地松开了阿飞,热情地招呼他:“多巧啊,你想尝点我正好多做了一点,快过来呀。” 这是多做了一点吗,这不对吧? 落荒而逃太有失风度,楚留香硬着头皮上前:“那我就尝一点吧。” 他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曲泠在厨艺上很有天赋,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输于她医术上的天赋,楚留香是知道有多巧的。天底下能一次就摸到张三烤鱼精髓的人只有这一个。 一口菜吃下去真是满口生香,情不自禁就吃了第二口 第三口。 阿飞满脸“终于得救了”,坐在一边摸自己的肚子。 曲泠要他打下手,可是往日她包办的太好的代价就是阿飞对量没有概念,他没控制好,切菜速度又快的肉眼都不可见了,曲泠回头发现他备的菜够两个人吃一天。一通折腾下来,曲泠非要他不能浪费食物,不管怎么样全部吃完。 这是阿飞最感激楚留香的一集,再好吃的菜吃多了还吃也是会想吐的。 楚留香吃到吃饱了,放下筷子:“谢谢款待了。” 不想浪费粮食的曲泠星星眼看他:“真的不能再吃一点吗?” 曲泠: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楚留香被猫猫碰瓷了,败下阵来。 他吃得真的再也吃不下了,反胃感一阵阵网上翻。 他苦中作乐,想,吃美味吃到反胃,他也算是有江湖难得的体验了。 还是剩下了差不多一人份的菜,看楚留香也竭尽全力了,曲泠不存在的猫猫耷拉下来:“呜呜呜,浪费粮食了……” 她实在太可怜,楚留香不忍心,出言道:“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也帮帮你。” 结果他一说,曲泠的星星眼又出现了。 难以抵抗的楚留香真的不想吃到吐,他遇到了今年最左右为难的时刻。 快想想办法,楚留香疯狂运转脑部神经。 他的眼睛里冒出一丝光彩。 楚留香说:“我出门的时候,看到大捕头还没睡。”。 无情亦未寝。 这位是真未寝,他习惯了不睡太早,丐帮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也需要再梳理一通。 亦未寝的结果就是,一队人敲开了他的院子门,带着一桌吃的来了。 无情:…… 他没办法说什么,毕竟他的人设是高冷。 楚留香是颇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听说大捕头还没睡,我们就来请大捕头吃夜宵了。” 能吃完就最好了。 无情发出灵魂一问:“敢问这么多菜,这么多一样的菜式,只是单纯的夜宵吗?” 楚留香打哈哈:“对大捕头来说是夜宵就够了。” 曲泠狂点头,亮晶晶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无情。 无情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眼神,他脸皮薄,本质上也不是多擅长拒绝这样的真诚眼神的人。 楚留香给无情摆好碗筷,来的路上他就跟曲泠说好了,就保持这个表情,无情拒绝不了的。 没有人忍心拒绝耷拉着耳朵的猫猫。 一分钟过去,无情还是动了筷。 半夜一群人上门给他强塞吃的,这般体验真是前半生闻所闻未,料所未料。 不过味道倒是是乃天下一绝,丐帮还有这样的人才吗? 等他吃到半饱,楚留香图穷匕见,补充:“不用客气,大捕头尽管吃,曲神医做太多了,感谢大捕头分忧。” 无情在这一句话中知道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为了让他吃完上门送菜他们不觉得很离谱吗? 他又为什么要半夜突然加餐? 有这么好的厨艺为什么会做这么多,这真的是一不小心能做多的量吗? 心里冒出无数疑问,如果无情是现代人,他就会知道这种冲动叫吐槽。 无情道:“你们也吃。” 楚留香阿飞把头摇得像闪电。 快吐了,真的快吐了,再吃一口明天都不想吃饭了。 不行,头摇猛了也想吐。 他们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悲壮,无情本来才起来的胃口又降下去了,有点想把这些都打包给追命下酒。 菜的量他全部吃完还是太勉强了,他的食量没有常人那么大,平时也不讲究要吃多饱,最后剩下一点点,无情不想再塞了。 曲泠可怜巴巴的表情比针还扎人,真的不吃一点吗,就剩一点点,大捕头肯定能做到的吧? 她不用说话,话就写在了眼睛里。 无情:“……” 明天要早睡。 无情夹起最后的菜就吃,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52章 因为太饱了,阿飞凌晨才睡着。 当然这并不耽误体质强悍的他早起练剑,只影响他不想吃早饭。 第58章 曲泠也不想吃早饭,昨天晚上她也吃得有点太饱了。以后半夜如果还要做吃的,绝对只做一点点了。 但是今天还有事要干,她还是多少吃了一点点。 曲泠现在没有办法专心停下来钻研,但是她可以专心去查线索呀。 她解析出来了毒方,上面需要哪些药材毒材都写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不去按着上面的线索,找幕后黑手? 丐帮的帮内药库里有没有人取过这些,济南城的药铺有没有人买过这些,都是能去找一找的。 先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了,解药说不定就好说了。 虽然从私心上来说,曲泠已经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南宫灵了,不过从严谨的角度出发,还是要查查的。 阿飞行云流水般的练完剑,擦拭着其实没有什么必要擦拭的剑锋,曲泠蹲在台阶上,看着他擦完,把剑别回腰上。 她问:“你一点都不吃吗,今天说不定要出门来着。” 阿飞对这句话有点ptsd。 昨晚被塞吃的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曲泠对楚留香无情还会卖萌,对他真是直接就塞,不塞就蛋花眼。 她无师自通了窝里横技能,在阿飞理亏的前提下无往不利,以至于阿飞一听到曲泠叫他吃东西,就想起切多的一堆菜,胃就不舒服。 “不吃了。”阿飞坚定拒绝。 他一个人的时候一天吃不了一顿饭也熬过去了,不吃早饭真没什么大不了。 “那好吧。”曲泠手拍在她左边的位置。 左边的位置不是给阿飞坐的,位置上放的是纸笔和用来垫在纸下面,防止写字不太方便的书。 曲泠不希望还要用到的书沾上墨水,挑的是她学的差不多(能学的差不多也是很有毅力了),以后除了催眠应该也不会拿出来的早八大学生的教科书。这东西脏了也不心疼,系统出品还能一键丢回背包里,再拿出来又是焕然一新。 “我们今天先去找任夫人,找她拿一份丐帮的药库目录。”这样可以直观地知道都有谁拿过药材,以及丐帮少了哪些药材。 计划安排曲泠都和阿飞说过了,阿飞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他们找侍女带路,很顺利地到了任慈的书房。 南宫灵被软禁之后,明面上的掌权人成为了叶淑贞,她自己的书房因为当初修缮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有一天她会成为帮中的话事人,并不适合办公,于是她就用了任慈的。 其貌不扬的一栋小房子伫立在正堂之后,并不太起眼,而就是这间不算起眼的房子,决定了丐帮二十多年的走向,也见证了丐帮的沉沉浮浮。 侍女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伸手请二人进去。 曲泠环视了一圈左右守卫的人手之多,不禁感概,叶淑贞是真的好一些了。 侍女在曲泠擦肩而过时,轻声说:“白长老也在里面。” 曲泠立刻就不感概了。 把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忘了,这个家伙现在气焰正高来着。 要说曲泠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是谁,那非白愁飞莫属了。 白玉魔丐被捆在无情的院子里,南宫灵除非能在几天之内整出大活,否则一直到叶淑贞找到办法彻底解决他之前,他都出不来了。那么所有曲泠知道的丐帮的红名,只有白愁飞一个,非但没有落人任何把柄,还步步高升。 他那南宫灵做了垫脚石,叶淑贞必须要借助他的力量,现在也只能暂时稳住他。最要紧的是,这个人现在没有露一点马脚。 这才是最麻烦的,他没犯罪,曲泠要怎么拿下他? 综上所述,她一点也不想看到白愁飞。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想看到却又看到了的还少吗? 被公文占满了的书房装修古朴,没有一件装饰物,叶淑贞瘦弱的身影快要淹没在层层叠叠的公文后面,白愁飞一袭白衣立在桌前。这就是如今任慈书房的全貌。 花父曾说过,年轻时和任慈在他的书房酣畅淋漓地痛饮过,那时的任慈为人爽快,还有一分桀骜之气。 现在在看这里,是一点也看出去二十年前的痛快了。 “曲神医和阿飞少侠来了。”叶淑贞扶着额头。 白愁飞朝她看来,礼仪居然也挑不出大毛病:“曲神医,阿飞少侠。” 曲泠把叶淑贞的药也带过来了,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在白愁飞面前拿出来,但也不能耽误了叶淑贞吃药。 药瓶就在她袖子里,曲泠微微一拱手:“任夫人早上好呀,白长老也早上好,今天身体怎么样?” 叶淑贞淡淡笑道:“比前两日总是要好上一些的,曲神医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来为任夫人送药。”曲泠取出药瓶,为了防止白愁飞或南宫灵动手脚,她没有开药方,直接自己制成了药丸。 “一日两次,一次一颗就可以。” 叶淑贞道谢,她收下药,话语间难掩感动:“多谢曲神医劳心了。” 曲泠正要说没什么,再想办法把白愁飞给支开了,白愁飞就跟读穿了她的心思一样。 他拿起桌上的一叠公文:“夫人还要用药,我就先出去了。” 叶淑贞颔首,他便退出书房了。 曲泠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侍女把门关上,她对着叶淑贞做了个屏退左右的动作。 叶淑贞正要开口,眼前的曲泠忽地瞪大眼睛,又制止了她。 白愁飞没走! 轻功的增幅范围也包括了藏息和感知,起了大作用,白愁飞分明就还没走,他在钓鱼。 险些被钓上去的叶淑贞明白是不能屏退左右了,白愁飞没走的话,看了就会知道她们要谈秘密的事。 叶淑贞拉着曲泠的手,带她去了书房的隔间。 这是任慈忙累了休息的地方,隔音算是不错。 叶淑贞还是没说话,手指放在曲泠掌心中写字。 有什么事要说? 曲泠在她手心写道:我需要丐帮药库的账本,我复原出来任帮主所中毒的毒方了,打算顺着药材查下去。 叶淑贞食指一颤:好,账本不在我这里,但我有钥匙,我给你。 她回到书房,轻手轻脚地找出来了钥匙,告诉曲泠,拿着它可以直接去找负责管药库的乞丐问话,拿账本。 顺利拿到钥匙的曲泠没有多做停留,和阿飞离开了书房,一走远就加快脚步,生怕白愁飞追上来。 这个家伙真有点太难搞了。。 药库很好找,顺着指路的方向就到了。 主管药库的是一个中年乞丐,身量不高体型干瘦,还有一个岌岌可危的发际线。他后面跟着他的徒弟,约莫也有快三十岁了,第一面给曲泠一种是不是见过他的眼熟感。 曲泠取出钥匙,中年乞丐检查了一遍,谄媚地笑了。 他深弯着腰,说:“我马上就去给您找账本,曲神医您稍等啊。” 他还让徒弟给二人倒了茶水,好让他们坐着等他回来。 曲泠不大适应中年乞丐过于殷勤的态度,搞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要说不用这么客气,中年乞丐已经进去找账本了。 曲泠头疼地坐回去。 青年乞丐,也就是中年乞丐的徒弟给曲泠陪笑:“师傅平时就这样,比较热情,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啊……”曲泠还是没说什么。 青年乞丐的脸看着真是太眼熟了,她多瞥了几眼。 谁料想他也在看他们两个,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青年乞丐说:“您就是‘小菩萨’曲泠吧?” 他不大好意思地笑了:“我爹娘在信里和我说过您,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他们。” “哎?” 曲泠cpu烧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你是姓周吗?” 青年乞丐满脸感激道:“正是姓周,感谢您帮我爹娘治病,太谢谢您了。” 能在这里见到周爷爷周奶奶的儿子,曲泠心中也很高心:“都是些举手之劳,何必挂齿,周爷爷周奶奶还好吗?” “上个月来的信中,说的是一切都好。” “那就太好了。”曲泠欣喜道。 青年乞丐也笑了。随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淡了下去,问:“曲神医是来查账的吗?” 曲泠没把话说全:“不,只是找些东西而已。” “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曲泠没回答。 青年乞丐却若有所思,他师傅的脚步声近了,他咽一口唾沫,仿佛做了很重要的决定。 他对曲泠道:“待会儿神医出去后,可以等我一下吗?” “什么?” 曲泠要追问,中年乞丐拿着账本回来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账本很厚,好在曲泠有一目十行的高端阅读技巧,一个时辰就能全看一遍。 上面的每一笔账目都很正常,没有谁支取了毒方上的药材。 线索断掉的曲泠有点垂头丧气,就此告辞。 第59章 中年乞丐还是笑脸相送,一直送到药库门口。 失望的曲泠原想就这么走了,可是周爷爷周奶奶都是很好的人,她还是决定等一下青年乞丐。 大约一刻钟过去了,青年乞丐蹑手蹑脚地出现了。他看见曲泠没走,松了一口气,跑过来。他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是因为紧张导致的。 “曲神医,我长话短说,你要相信我。”他说,抛下一个惊雷,“那个账本是假的,师傅做了两个账本,真的那个他藏起来了,只有每天晚上会拿出来检查一遍,别的时候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您要是想看,得想个办法偷出来。” “什么?” 还好有楚留香的教育,曲泠没叫出来。 第53章 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早晚用得上。 但是谁想得到,还有要学做贼技巧的一天。 曲泠问阿飞:“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阿飞摇头:“没有。” “太好了我也没有。”曲泠开心极了,“我们完蛋了。” 早知道还有这方面的需求,她在花家的时候就学一下了。天可怜见的,居然有一天她会吃亏在太遵纪守法上面。 她的轻功目前很不错,这话是对的,问题就是她没有经验,在这方面也少了点胆子。 曲泠着实是没有别的法子,她想起了一个人。 她试探着提议:“我记得楚留香,有个称呼是盗帅,对吧?”。 “你刚才说什么?” 楚留香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虽然鼻子有点毛病,耳朵却灵着。 他问:“曲姑娘不如再说一遍?” “我问请你偷东西的话要花多少钱。”曲泠诚恳地说,“是这样的,我想看丐帮药库的账本。” 楚留香的大脑里发出了过载的声音,很多字加在一起组成了陌生的一句话:“那你怎么不去找任夫人直接要呢?” “因为那个账本是假的呀!” 曲泠开始给他比划:“就是这样那样……然后这样那样……” 楚留香实在理解不能:“能从头说吗?” 曲泠很乖顺,就从她把毒方解析出来开始说,查药材,找叶淑贞,白愁飞偷听,去药库,账本是假的。 这样说下来楚留香好理解多了,曲泠冲过来问完好就是一句“你能帮我偷东西吗”还是冲击力太大了。 他是楚留香,不是司空摘星,业务范围不重叠的情况下这句话还是第一次听。 去偷,啊不是,盗取药库的真账本,对挥开丐帮头上的疑云大有好处,楚留香不需多想便答应了下来:“这没什么不能去做的,也谈不上麻烦,曲姑娘只需告诉我地方就可以。” 曲泠了却了一桩心事,喜上眉梢:“就住在药库旁边,我认得的人说,他每天晚上会把真账本拿出来看。只有那个时候才知道他把账本放在哪里。” “原来如此,倒是方便了。”楚留香经历过不少比这麻烦多了的场面,他照样能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一抹郁金香的香气,告诉他人盗帅来此一游。 他还有需要多心注意的地方:“曲姑娘的那个熟人,是可信 的吗?” “我刚入关时,住过沈氏祠堂,他的父母就是我那时的邻居。”曲泠慢慢说起了周爷爷和周奶奶。 只说他们,那真是纯粹的好人了,那段时间有很多时候都是他们在关照她和阿飞。 这实在是一个很标准的好人有好报的故事,青年乞丐感激曲泠免费为他父母治病,告诉了曲泠真账本的下落。 左右他们也没有别的线索,不如就去试一试。 楚留香不由得会然一笑:“这也是很有缘分了,如若曲姑娘没有那么好的心肠,我们也听不到这段话了。” 他担保道:“今晚我就去取来账本,二位在外面等着便可。” “那香帅大概什么时辰动身?” “要等藏账本的人,将账本取出来看才能知道账本的下落,这样来看,尽早动身为好。我酉时动身。”。 酉时,就是傍晚五点到七点的时间,正是天暗下去的时候。 中年乞丐明天还要早起上班,自然不会太晚睡,那么他把账本拿出来的时间,最晚也不会超过晚上十点多,也就是在亥时之前。 楚留香说的酉时,是出于保险起见。 曲泠阿飞就在楚留香房间等着,他叮嘱了他们两个几句接着一个翻身翻进了屋子。 屋子的主人中年乞丐不爱打扫卫生,进去就先是一股淡淡的有点难闻的味道,好在楚留香闻不到,只能通过卫生状况判断这里对人的鼻子不会十分友好。 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周遭的布局,为他的盗取做准备,不看还好,一看他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房间的最不干净的是一个衣柜,衣柜的柜门紧紧闭着。楚留香能确定那里不太干净是因为,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他能看到一片发黑的衣角,从柜门下垂出来,被柜门紧紧夹住。 楚留香心中纳闷,衣角垂出来的位置,不太像自然疏忽的垂落。 而且一个大男人,真的会邋遢到把脏衣服塞进衣柜,还不好好关上的吗?他也是有徒弟的,徒弟平时也会到房间来,真的这么生性洒脱不羁吗? 楚留香有要去看看衣柜的意思,最大的阻碍是那里看起来实在是不太干净。 算了,我反正也闻不到。楚留香苦笑。 他拉开柜门,里面的脏衣服没有爆满,堆成了一个小山丘,他还以为一打开就会倒下来。除此之外衣柜里就是一些杂物,乱七八糟的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楚留香拿了桌上的花瓶,把小山丘捅开了。 小山丘下面还是一条发黑的汗巾,他再把汗巾也捅开,一条细缝出现了。 他找了工具小心地撬开细缝,衣柜下面还别有洞天,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放着一个木盒。 楚留香疑心是账本,这个木盒看起来就干净多了,楚留香端出来,把盖子掀起。 里面没有账本,只有一个镯子。眼光毒辣的楚留香只消一眼,就知道这个玉镯子至少要五百两黄金。 那么,一个丐帮药库的管事,固然能捞到的油水多,有多到能让他私藏一个价值五百两黄金的镯子的程度吗,想必没有吧? 到这里,楚留香彻底信了青年乞丐的话,起码也信了五成,中年乞丐做了什么不能暴露的活计,他至少会有两个账本。 楚留香把衣柜复原,跃到了房梁之上。 他倒要看看,丐帮的药库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落日西斜,天色暗得差不多了,和晚上的管事交完班的中年乞丐回到了屋子。 楚留香等了有一会儿了,他姿态潇洒地靠在房梁的角落,位置视野很好,他能将中年乞丐的所有动作都一览无余。 中年乞丐吃了顿晚饭,剔了剔牙,姿态不雅观地趴在床上睡了。 楚留香看他睡了一个多时辰,在他以为中年乞丐就要这么睡到明天的时候,中年乞丐睡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起床,朝着衣柜走过去。 脏衣服一件件被扔出来,中年乞丐没有发现有人碰过,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木盒,眼冒绿光地把玉镯子捧在肥厚的手心,珍惜地爱抚。 随后,中年乞丐放回镯子,走到了他的凳子前。凳子是个实心的木凳,中年乞丐把凳子倒放,手在某个地方一按,凳子居然暗藏玄机,弹出来一个盒子。 盒子里就是账本。 楚留香记下了位置,中年乞丐检查完账本放回了原处,他再等了半个多时辰,中年乞丐才再度睡下。 他睡得很死,打起了鼾。 楚留香跳下去,轻盈地落在了地上,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账本。 这趟行动对比他以前盗取的那些东西,真是易如反掌,不需要任何额外准备。 曲泠阿飞都在他房间里等候多时,楚留香片刻没有耽误,立刻返程。 因为常常被翻看,账本一点灰尘也没有,页角起了毛边,有些纸页被撕下来了一部分。曲泠拿到真账本,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不仅说明事情有了进展,也说明青年乞丐没有骗她。 她急匆匆地翻阅着账本,把每一页写的东西都尽收眼底。 “真是胆大包天,这么多帐都敢造假。”曲泠看过假账本,被中年乞丐的胆子惊到了。 “他有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大概要五六百两黄金。”楚留香说。 曲泠皱眉:“五六百两?可是我看他捞的数额还没到这个份上……找到了!” 她手指停留在三个月前的记录上,荒神毒脑被全支取走了。 年份也对得上,是三十年的荒神毒脑,任慈所中毒中的荒神毒脑她猜测也是三十年上下的。 曲泠把纸页翻过去,看到了支取者的名字。 她毫无意外,就像有人公布了一个众多周知的秘密。 南宫灵。 下面还接了一行“少帮主赠玉镯一个,黄金二十两”。 第60章 “南宫灵还挺有钱。”曲泠点评。 她再去看楚留香的反应,他和当时的陆小凤有九成像。 “别难过啦,你下次交朋友擦亮眼睛就可以了,需要介绍朋友的话我把陆小凤介绍给你啊。”她安慰他。 楚留香心中百味陈杂,难以言说:“我今天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为何要毒害任帮主?” “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曲泠一向不能理解这种人:“我明早就去找一趟任夫人,希望这件事就到南宫灵为止,他后面不要还有什么人。不过我注定是不能如愿了。” “你呢?”她问楚留香,“你是为南宫灵留下的,现在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要走吗?” “走?” 楚留香轻轻摇头。 他叹道:“正因如此,我绝不能走了。 “我的朋友将他的父母害至如此天地,在名门正派掀风起浪,他今日起便再也不是我的朋友,而他所犯之事,我必将管到底。 “就算是只为了我和他曾经的情谊,也不能看着他酿成大错。” 楚留香对着曲泠,郑重道:“我知此事必然还未结束,请曲姑娘让我也加入其中。” 而曲泠只说:“任夫人说她信我,就如同我信她;我信香帅,也是如同香帅信我的。” 第54章 母子相争,父子相残,绝世奇毒,一人两面。 丐帮的疑云,走到这一步已是扑朔迷离。 浓墨一样的夜空还挂在天上,地上的事物却也不比它干净多少。 正式与楚留香结盟的曲泠并没有轻松多少,她还要去告知叶淑贞最新进度,虽然叶淑贞也早就猜到了下毒的是南宫灵。 这也算是一种很成功的做人方式了,他造的孽没有人会误认。 楚留香担心叶淑贞的身体:“任夫人还经得起真相的打击吗?” “这个不用担心,任 夫人早对南宫灵没有任何指望了,她应该只会有一种馊了的水果终于彻底烂了的感觉吧。“曲泠说,“她的身体情况也不用担心啦,你明天就能看到一个一点病气没有的她了。” 只要叶淑贞按照医嘱吃了她给的药,因为一连串的打击而颓废下去的身体就会奇迹般的迅速好起来。 那是叶淑贞自己要求要用的起效最快的药。叶淑贞本人认为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慢慢调理身体,她一日没有精神,大权就会一日更容易落入白愁飞手中。 她现在还不知道白愁飞的谋算,但也看得出他很明显是冲着权来的。 叶淑贞大概率不是白愁飞的对手,但她身体快些好起来,对于白愁飞也绝不是好消息,这就足够了。 曲泠学的药方很多很多,有些是只有系统空间里有的,她给叶淑贞用的是其中她身体能承受的最猛的药,系统出品短时间内副作用不大,但时间一久就得开始用养生药材慢慢养身体,总的来说是个奇效快但收尾时间长的方子。 最主要的地方在于看着唬人,只一天过去,叶淑贞身体上的亏空就一扫而空,她不说曲泠不说的话,谁都会以为曲泠当真医术绝妙,一天之内就可以人叶淑贞药到病除。 其实还有更好用的,但她真的没有积分了,只能挑药方里自备的药材。不然也不是不能挑战一下真的一天治好叶淑贞。 楚留香感到一阵唏嘘,他上次来丐帮时任慈还很有精神,他们还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南宫灵也很孝顺。 他再来之时,就要闹得家破人亡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宫灵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断言道:“这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曲折的故事,如果只是为了早日掌权丐帮,他不必冒着风险对任帮主痛下杀手。任帮主没有弟子丐帮早晚都是他的。再者而言,他就算是等不及了,直接跟任帮主说,任帮主的性格也不是舍不得放权的人。” “一个人忽然有了大变,最大概率的就有什么事什么人刺激或改变了他。”曲泠一直有这方面的猜想。 阿飞冷不丁地,提醒曲泠:“你说过任帮主中的毒很诡异。” “对,就是这个!” 曲泠将自己列的毒方拍在桌上,和账本并列。 她握笔,勾起了上面一个毒材名,那是个楚留香闻所未闻的毒材。 他多年来走南闯北,学识也算渊博,能让他感到陌生的毒材,这还是 第一回。 楚留香问:“这是何物?” “香帅不识是理所当然的,你没有去过西域沙漠之中吧?”曲泠把毒材名抄写下来,推给楚留香。 楚留香确实从未去过西域,更别说是沙漠了:“从未去过。我常听人说西域艰苦,沙漠难熬,对于西行从未有过此意。” 曲泠略略点头,她也没去过,这个药材要不是新学了,她也不认得:“这是只有在西域沙漠深处才能找到的一味毒材,因为产量稀少长成又需要许多年难以培育,并不往中原流通,中原之中可以说没有人知道。所以,南宫灵怎么弄来的?” 楚留香立刻了然:“南宫灵见过来自西域沙漠之中的人,此人为他带来了这味毒材,丐帮的事,和此人也有关系。天下没有他恰好拿到了这味药材这么巧的事。” 他才思敏捷,脑子转的快,进度推到了这份上没理由推不出接下来的:“如今南宫灵被软禁,落入下风,他如果想再谋他法必然需要求助,那么他就会去联系、至少也是想办法联系此人。” “没错。”曲泠也是这么想的,“他的住处他的身上,也会有些别的线索。明天我打算找个借口去他那里一趟。” “那我就再去找一趟大捕头了。” 楚留香想到,一开始是请人家吃饭的,现在还要让人家加班来主持公道也觉得不大合适:“后面再想办法去赔礼吧。” 曲泠点点头,她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阿飞再提醒第二次:“白愁飞。” 还有这个家伙! 忙忘了的曲泠近来记性越来越不好了,这个家伙也得揪个把柄才行:“盗帅可否再找个时间,去探一趟白愁飞的卧房?” 正堂一面之缘,楚留香对白愁飞有不浅的印象,他挑拨的那几句让楚留香当时就记住了他:“白长老怎么了?” 曲泠捂住自己的头,继胃疼后她又成了头疼患者,果然医者难自医:“丐帮的内患,可不止南宫灵一个呀。”。 得知的确是南宫灵给任慈下的毒,叶淑贞的反应不出乎所料。 一连串的冲击下她早认清了南宫灵:“我养条狗二十年都养熟了。” 她没在曲泠面前多骂,白愁飞还活蹦乱跳把时间浪费在骂南宫灵上面不合适。 说到白愁飞,她告诉曲泠,这些天来白愁飞意外的安分,仿佛他只要做到长老的位置上就可以,叶淑贞安排下去的工作也做的很完美。其他长老一提到白愁飞都是百分百的赞扬,说他能当上丐帮的长老对丐帮是如虎添翼。 曲泠腹诽他们之前提到南宫灵也是百分百的赞扬。 她们聊了几句曲泠就速速撤走了,她还要去见南宫灵。 她打的借口是丐帮的厨房采买出了问题,昨天有人吃得食物中毒了,她来给南宫灵检查身体。听起来很扯,实际上也很扯。她也没有别的幌子了,总不能说撕破脸了还能“我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而且食物中毒是确有其事,非要说没问题也说得过去。 看守的乞丐说南宫灵最近很安分,还开始看书练字了,晚上就在院子散散步练练武,诚心思过。 曲泠一点都不信,要她信南宫灵诚心思过,还不如让她信南宫灵明天就死了。她抱着笔墨和书敲开了南宫灵的房门,行头和查账时一模一样。 几天不见南宫灵稍微憔悴了些,原本清秀的脸有几分灰白,对此曲泠喜闻乐见:“是曲神医和阿飞少侠啊,有什么事吗?” “昨天厨房出了些事,许多人都吃坏了肚子,有长老担心少帮主也吃坏了身体,请我来看看。”曲泠说出了说辞。 南宫灵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听完这么扯的借口,瞥着曲泠,似乎想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出这段话的:“敢问是哪位长老?” 曲泠张口就是:“白愁飞白公子。” 白愁飞说过他和曲泠在江南花家就认识,南宫灵不知道她对白愁飞的敌意,一早就觉得他们关系好,现在正好拿了白愁飞来当靶子。 南宫灵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嘲讽:“是白长老啊,曲神医进来吧。” 他倒要看看白愁飞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曲泠阿飞挨个走进去,南宫灵刚才在练字,案上还铺着长宣纸,他在抄写李白的将进酒。 任慈对南宫灵的文学素养这一块,也是曾经严抓过的,所以南宫灵失意的时候还能抄抄诗而不是喝酒度日(这个行为是否受阿飞那句“绿杨”的影响无人知道),他的字也是写的行书,看上去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第61章 “我在练字,曲神医见笑了。” 南宫灵不想让曲泠阿飞多看,对他来说这样的情形是一种侮辱,挽起一边袖子,将手腕递给曲泠。 曲泠放下纸笔和早八大学生的教科书,后者的封皮太过于超越时代,放在古色古香的案上设计极为跳脱。 南宫灵多看了几眼:“此物是?” “是我的医书。”曲泠含糊的解释,还是一本在催眠方面堪称天下第一的书。 长的好奇怪,南宫灵再看一眼:“做工很是别致啊,似乎方向也和寻常书本不一样。” 他再问曲泠就不知道怎么说了,隔着好几个时代的审美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得清的东西:“我拿到它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写它的人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南宫灵就如上官飞燕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可以看看它吗?” 看早八教科书?好小众的文字! 曲泠不想让自己的教科书被南宫灵碰,就算是早八教科书也不可以:“还是先把完脉再说吧,少帮主。” 他们坐下来,阿飞靠在窗边,推开了窗。 有微风吹来,携来一股悠远的花香,沁人心脾,曲泠嗅了一口,并不专心地为南宫灵把脉,还要装出专 心的样子。 清风不识字,无故乱翻书,古诗写出来是有诗人的原因的,风吹开了曲泠的早八大学生教科书。 许多南宫灵不认得的文字出现,南宫灵视线飘了过去。 曲泠什么东西也没把出来,清了清嗓子睁着眼睛乱说南宫灵有些过敏,南宫灵没说话。 她看过去,南宫灵困得眼冒金星,点了几下头,一头栽到在地上睡着了。 曲泠问阿飞:“他偷看我书了?” 第55章 在南宫灵的亲身实验下,曲泠发现她居然还算一个比较能对抗早八大学生的教科书带来的困意的人。至少她没有像南宫灵一样,倒头就睡了。 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人家年纪小的倒头就睡,他也能倒头就睡。 南宫灵睡得快到阿飞都怀疑他是在钓鱼:“他真睡了吗?” “不知道呀。”曲泠手伸到口袋里面乱翻,翻出来一盒风油精,“不然你把这个倒他嘴里,他醒了就是装睡。” 阿飞:“……这个倒在谁嘴里,不管睡没睡都会醒的吧。” “是哦。”曲泠收起来。 阿飞蹲下身子,手指放在南宫灵鼻子前,去探他的呼吸。探了差不多有三口茶的时间,阿飞起身,确认无误:“他确实是睡着了。” 他很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探个脉搏会睡着啊? 曲泠也不能把早八教科书的效果说出来,只能说:“说不定他晚上想着做坏事没睡觉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曲泠猜对了。 超出计划的,南宫灵睡着了,但总体来说也不是坏事,到时候他醒了曲泠就说他确实是吃错东西了,管他爱信不信,趁此机会,他们搜查一些南宫灵的房间。 外面的乞丐都是白愁飞或叶淑贞的人,不会管他们的行动,曲泠麻溜地关上窗子,使唤阿飞开始翻箱倒柜。 打搜过龙小云的房间后,两个人在这方面已经逐渐轻车熟路,第一个就冲着衣柜去了。 和龙小云中年乞丐不同,南宫灵的衣柜里没有任何难以启齿的东西,也很整洁,曲泠有点扫兴(曲泠:等一下我在期待什么啊),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出来任何有意义的东西,把衣柜复原,转而又去翻南宫灵的床。 他的枕头下面放了一本在练的丐帮武功秘籍,看笔记是练了一大半快要练完了。系统提示曲泠可以扫描上传图书馆,获得一百积分,曲泠马上就干了。 床单下面藏了把刀,估计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床垫下面什么都没有。 曲泠再去翻书架,能扫描的都扫描了一遍,赚了五百积分。 南宫灵的书架上也很正常,能找到的信件公文都是丐帮的,只能让人看出他是个很勤奋肯下苦功的人。 阿飞在书桌上也没翻出来别的东西,这是不应该的,南宫灵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就书房和卧室,现在书房他回不去,他被关禁闭前特意去收拾了东西,那么就只有可能藏在卧室里。 那为什么找不到呢? 曲泠不信邪地连餐桌下面都翻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总不能他挖了个密室出来吧,也没有触发按钮啊。 她沮丧地坐下,脚轻轻一踹南宫灵的椅子。 她这么一踹,南宫灵从一张上摔到了地上,吓得她弹了起来,南宫灵还是没醒。 乖乖,这一下得出血了吧? 曲泠咽一口唾沫,眼尖地看到,南宫灵的袖口摔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个形状复杂又奇怪的石头,用红绳穿过。 阿飞捡起来,书桌上他搜查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凹陷,正好跟这块石头吻合。阿飞把石头卡进去,书桌的侧面弹出来一个暗格。 天无绝人之路,曲泠凑到暗格边,两个人的脑袋贴在一起,往暗格里看,里面全是信件。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卧室不可能没有东西的,哎呀,这些红名就喜欢留点什么呢。 要是她手上有不能给别人看的信,那她肯定看完就烧了,才不会留给别人发现的机会。 曲泠数了数信件,一共七封,她尽数打开摆在一起,落款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无花。 怎么又是这个人? 曲泠在花家时触发的无花的介绍还历历在目,难道她遇到的每个红名都一定要纠缠不休吗? 这人不是被她送了药吗,命这么硬啊。 等一下,这个人和西域沙漠又有什么关系? 曲泠怀着一肚子疑问,和阿飞一起看起了信。 她才看到第一封第一段,眼睛就瞪得像个灯泡一样亮了。。 楚留香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么疑惑过。 “你说无花和南宫灵是什么关系?” “兄弟,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几天后还要来见南宫灵。” “你说无花也参与了丐帮的事?” “他甚至和南宫灵一起制定了计划,坏到骨子里啦!” “你说南宫灵的亲生父亲当年和任慈天峰大师交战后死了,把南宫灵托付给了任慈,南宫灵知道真相后认为任慈是杀父仇人,要报仇?” “香帅,我都说过了,你再问我要生气了!” “抱歉抱歉……” 楚留香现在的脑子就像是又一万辆马车飞驰而过一样,世界在他眼前毁灭又爆发,重复好几次。 他缓慢地接受了事实:“世界还真是玄幻啊,我一日之间,又失去一个朋友。” 七绝妙僧无花,风评多好的人,江湖多少人都说他犹如九天之上的仙人,楚留香也是如此:“我曾以为,天下没有比他更超脱的人了。” “别难过啦,木道人一个正派魁首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曲泠入关短短几个月经历的多早看开了,“你能及时发现朋友多真面目也是及时止损嘛。我真能介绍陆小凤花满楼给你认识,李大哥也行啊,他们人品都很过硬的。” 她还真想看看陆小凤楚留香见面是什么场景。 楚留香当然明白曲泠说的都是对的,他和无花结交不过一年多,还没有日后那么深:“那就要拜托曲神医了。” 曲泠推销陆小凤成功很开心:“好呀好呀,我今天晚上就去写信。” 她笑起来着实可爱,楚留香上手揉揉她的脑袋,曲泠冒着问号看过来,楚留香一笑:“忽然一想,我也可以没有失去什么,我看清了南宫灵无花,却也有机会去结识两个更好的朋友。曲神医和阿飞少侠意下如何?” 曲泠眨眨眼:“哎,香帅交朋友还要这么正式的吗?当初陆小凤交朋友的时候,把我们住的地方屋顶撞坏了还蹭了顿饭来着。” 她翻陆小凤的黑历史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楚留香露出了和那天在亭子里一样爽快的笑容,也是他到丐帮后最痛快的一个:“这么想此人着实是个妙人。曲神医不必再呼香帅,怎么方便就怎么称呼好了。” “那你也叫我泠泠就行,神医神医的喊,我还没出师呢,听起来好奇怪。” “叫我阿飞就行。”阿飞跟道。 他的朋友数目终于到了能打麻将的的程度,这是一件值得曲泠庆祝的事。 再得好友固然是好事,南宫灵的阴谋迫在眉睫,也不能多花时间闲聊,话题又回到了信件上。 七封信都是无花写给南宫灵的,那个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告知南宫灵身世的母亲一直只出现在无花的笔迹中。 无花提到她久居沙 漠深处,楚留香推测就是此人给了南宫灵那味毒材,无花还提到母亲武功高深,美貌称得上是倾国倾城,这里楚留香就没有听说过了。 “她既然是个美丽又高强的女人,总不会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只是我们未曾听说过而已。”楚留香说,“但是总有人听说过的,大捕头师承诸葛神侯,也许有所耳闻。” 第62章 他昨天去找了无情,无情对二度加班是什么想法楚留香出于心虚不敢问,但他职业操守没得说,一见南宫灵杀父证据确凿果断应了下来,现在带线索去见无情也算不得冒昧。 曲泠想,无情的确可能知道更多,去问他是应该的。 脑子里许久不出声的系统一响: 【您已收到小组作业队员“盗帅”楚留香发来的小组作业邀请——追查南宫灵身世。】 【完成小组作业,将获得海量积分,也可以使用请假机会跳过,请深思熟虑哦。】 哼哼,她早想到了,作为小组作业队友,楚留香怎么可能没有小组作业给她呢? 至少听起来不用节外生枝,算不算她终于走运了一回? “这样便好,对了香帅,白愁飞的房间里你有发现什么吗?” 曲泠收回思绪,这回没忘记白愁飞。 阿飞也一齐询问,楚留香做出取东西的动作,阿飞便往左边挪,给楚留香空出了空间。 楚留香取出来的是一张叠起来的纸和一个纸包,他先展开纸,上面画着一个纹样,繁琐而富贵。 他道:“我没有发现太多的东西,这两样就是我能找到的全部了。白愁飞的箱子里有一个玉佩,上面刻的就是纸上的纹样,我从未见过,便画了下来。第二样,则是要泠泠检查过才知道是什么了。” 被点名的曲泠:“我吗?” 她打开纸包,里面是一点点白色的粉末,数量很少。 曲泠小心地捏一点,仔细看看,轻轻闻一闻。 楚留香解释道:“我在箱子里还看到了几个一模一样的瓶子,其它几个里面都是一些泡水喝的果粉或养身体的药粉,只有一个瓶子别有洞天,拧动它瓶身上嵌的金子,倒出来的就从果粉变成了此物。我少少取了些回来,泠泠能看出什么吗?” 她能看出什么? 她可太能看出来了! 曲泠深吸一口气,这东西她见过,或者见过差不多的:“阿飞,你还记得我跟你去赴薛家庄的宴那天,我替林大姐喝下去的被木道人下了毒的那杯茶吗?” “记得。”阿飞说道,“这个,和那里面是一样的东西?” “不,只是很像,它们的发作原理是一样的。茶中的药隐藏在脉象之下,一旦中了此毒,只会以为是气火攻心,放松警惕被毒药掏空而死。而此毒不会伪造气火攻心的假象,只会猛烈发作,直取人性命。” 没想到事情查下去,兜兜转转又绕回了之前的事上,曲泠望着手指上的白色粉末:“未免也太像了,感觉只是动了几种药材,制毒过程几乎一模一样。 “白愁飞藏着这样的毒药,他要杀谁?木道人的毒药来自于六分半堂,白愁飞的毒药,又来自哪里?” 无论是楚留香还是曲泠,都知道,纸上的纹样,可和六分半堂的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啊…… 第56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楚留香说过,查到了线索就会立刻告诉无情,这却也不意味着无情就会白白等待,这不是他多年办案的风格。 经验丰富的无情比常人要多想一层,曲泠请他来时,脱口而出就为南宫灵告了四条大罪;待他来到丐帮,作为南宫灵母亲的叶淑贞又和自己的儿子气氛格外奇怪,有对峙不下之踪迹;再加上一个偶尔露出挑拨之意的白愁飞,丐帮显得风起云涌,连外表上的平静都演不了。 无情留下来,也未尝没有坐观事情发展,好在一切不可回转之前出手阻止的意思。 楚留香会来找他也在他预料之中,唯一让他有些惊诧的,就是南宫灵意图谋杀养父一事。 无论是从江湖道义,还是朝廷规章,这都是值当一死的大罪,南宫灵对任慈下手图谋什么,任慈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他? 从楚留香一一列出证据开始,无情就知道到了他该做些什么的时候。 一天过去,楚留香带着新的线索来找无情,殊不知无情也怀着新的消息在等待他。 开门见山,楚留香直取最关键的问题:“大捕头可曾知道一个,住在西域沙漠深处,武功高强而容貌绝世的女人?” “这与此事有何干系?” 无情的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他唇色浅淡,偶有苍白之气。 曲泠楚留香相视一眼,楚留香颔首,曲泠拖过来一条凳子坐在无情面前。 她动作是一贯的不客气,仿佛无情已经是她的朋友,也是,都半夜找他来吃吃不完的东西了,还能客气到哪里去? 无情不是会介意这些的人,不过那顿夜宵是确实撑到他了他现在看到曲泠就有一种饱腹感。 曲泠将南宫灵手中无花的七封信的内容,又在无情面前说了一回。 听见听见一个惊天大秘密,无情连手指都不抬一下,他心中是如何做想只有他自己知道,总之面上还是没有多少波动。 无情很自然地沉吟片刻,说:“你们是想知道南宫灵和无花的母亲是谁。此事不难,我略有所知。” 曲泠连连点头,她的眼睛里又冒出了小星星,这次和送夜宵那晚不一样,她盯着无情眼睛都不眨,好像还有崇拜的花花飞出来。 看起来还是好酷哦,知道的好多哦,好可靠哦,教务部老师无情。 “……” 没有波动的无情在她热烈的目光之下,想控制轮椅往后退一步,仿佛被他的师弟冷血上身了,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还得接着说:“符合所有条件的女人,我知道一个,江湖里恐怕也只有这一个。” 楚留香道:“大捕头请说。” “你们可曾听说昔日的江湖第一女魔头,云梦仙子王云梦?” 曲泠懵懵的:“那是谁?” 竟然还有阿飞给她做说明的一天:“王云梦,是千面公子王怜花的母亲。” “哦哦哦,那我知道了。” 王云梦不知道,王怜花她还能不知道吗,她那还不知道在哪的导师大人。 原来是师祖啊,那她家师承还挺呃,剑走偏锋的。 无情再道:“王云梦身死于十九年前,而她死后,江湖第一女魔头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许多人说,最该接过这个位子的是幽冥宫宫主白飞飞,但她在快活王之死后销声匿迹,不再有所为,似乎退出江湖了。” 阿飞垂下眼,那三个字重重的砸进他的心里,他想起一座墓碑,他看了那座墓碑很多年。 曲泠注意到了阿飞的表情,与他窃窃私语:“你怎么了,听见名字和你很像的人了不高兴吗?” 阿飞摇摇头。 无情接着往下:“后来,江湖第一女魔头的名号被一个人接过了。此人居于沙漠之中,放言说要做江湖上,最美丽,最恶毒,武功也最高强的女人,她名号为‘石观音’,大概就是南宫灵和无花的母亲。” “石观音?” 曲泠惊呼出声。 她奇怪的反应引起了楚留香和无情的意外:“你知道她?” “林仙儿的毁容一事,罪魁祸首就是她。只是我不知道她具体的情况,也没把她对上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遇到过的所有红名,真的都在她面前反复跳跃。 曲泠阿巴阿巴两下,最后也没说出什么。 三人敲定了几日后无花和南宫灵的会面要去守株待兔,至于白愁飞玉佩上的纹样,无情也不认识,没有丝毫进展。 无情另外告诉了他们他发现了什么:与南宫灵白愁飞无关的,他找到了一滩被掩埋起来的血迹。按出血量来说,约莫是悄无声息死了个人的。 这无疑不是个好消息,在这“群英荟萃”的丐帮,还有坏事在不停上演。。 知道石观音的身份后,曲泠的小组作业没有弹出来完成的消息,似乎与南宫灵父亲的身份有关,曲泠为此,只能去找一趟叶淑贞。 一日找两趟叶淑贞未免容易 让南宫灵起疑,所以此行只能挪到明天去。 外面的侍女交接班,提醒室内的几人,忙碌了一天,现在已然该吃晚饭了。 无情正要送客,曲泠先他一步发出邀请:“大捕头一起吃晚饭吧!” 听到这句话就有点饱了的无情不说话。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这个小神医有点像之前来神侯府蹭饭的那只小三花猫,他稍微靠近点就敢扑过来。 这个崇拜的眼神,真的假的? 曲泠拿行动表示,是真的:“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一起吃个晚饭嘛!” 她还一捅阿飞,在这方面业务很不熟练的阿飞僵硬地像石头,挨了三下才憋出一句:“嗯,对。” 笑出了声响的楚留香一掩唇,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没有笑,出言解救阿飞:“大捕头就一起用顿晚膳吧,总一个人吃也不行,对吧?” 无情道:“我习惯了一人用餐。” “那,那就当再吃顿夜宵啦。”曲泠不为失败所挫,“就像上次一样,可以吗可以吗?” 第63章 被她哪壶不开提了哪壶的无情又不想说话了。 怎么就非要拉上他呢?一起吃晚饭之类的…… 无情还是败下阵来,松口:“好。” 这个阵势,谁来了都得一起吃饭。。 也算是曲泠跟楚留香心有灵犀了,楚留香想请无情吃张三的烤鱼,曲泠做了张三教她的烤鱼,四舍五入楚留香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一半。 曲泠把烤鱼端上来,这回她把张三的技术学到了足足九分,要是把她做的再和张三的放在一起,那真是要完全分不出来了。 楚留香取来一壶酒,就着烤鱼的香味和无情说起了张三,说到张三畏惧无情的名声,不敢跟着他过来时,自己都扬起了嘴角。 他也说到了和曲泠阿飞的相识,他一整天都钓不上来一条鱼,曲泠钓都没钓就有两条色香味俱全的大鱼自己蹦上来,时隔这么久话语里还是透露出一点点酸味。 无情本性外冷内热,氛围至此,话也稍稍多了起来。 江湖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推杯换盏里能聊的都聊了,阿飞都和无情说了几句,这让无情有点讶异。 曲泠失忆以来经历的事统共也就按么多,但她向来是个刹不住车的,和阿飞聊可以天马行空什么奇怪的话都往外冒,跟楚留香无情说不行。她越说越有劲儿,活力满满地一路倒叙,都说到了论剑的事情上,道心破碎回京城的树小大夫都被提了一嘴,不知他本人知道如何做想。 她说的有意思,楚留香都当节目听了,不知不觉一顿饭就吃完了。 无情腿脚不便,让剑童送了送他们。楚留香说不用,他送就行。 说这话是因为楚留香和无情住的是对门,他要送无情就别喊人出门了,多麻烦啊。 一出无情的院门。楚留香回头,确保这个距离无情和剑童没人听得到。 他一开扇子,说:“泠泠似乎很亲近大捕头。” 曲泠停下脚步:“哎,很明显吗?” 楚留香:“……难道不明显吗?” “我还以为不明显来着,怎么了吗?”向来直来直去不擅长转圈圈的曲泠很直白的全说出来了,“因为我觉得大捕头很厉害啊。” 楚留香咀嚼着她说的字眼,意外道:“很厉害?” “对呀对呀!” 曲泠就像看到了偶像一样:“超酷的你不觉得吗!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也很厉害,还很可靠,说话也很酷,酷酷的就能解决事情,我要是能这样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紧急撤回:“不对,我还是现在这样就最好了,总之你不觉得超酷的吗?” 得到答案的楚留香目瞪口呆:“居然是这个原因吗?等一下,酷是什么意思?” “酷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楚留香有些想笑,果然还是不能把她想复杂了。 他的笑意从唇角流出出来,进而扩大,对曲泠道:“你可以把你的话跟大捕头说一遍,他会很高兴的。” 曲泠眨眼:“真的会吗?” “会的。”因为确实想看热闹,楚留香这么说。 曲泠便道:“那我下次有机会就说了。” 那到时候无情的反应肯定很有趣。 楚留香笑吟吟地,同她开玩笑:“我们泠泠医术那么高超,能为花七公子治目盲,要不找个机会把大捕头治好了?” “很难的啦。”当然主要是我没钱了,药材好贵呢。 曲泠故作深沉,系统一天之内响了第二次: 【您已收到小组作业队员“盗帅”楚留香发来的小组作业邀请——医治无情。】 【完成小组作业,将获得海量积分,也可以使用请假机会跳过,请深思熟虑哦。】 曲泠深沉不下去了。 楚留香看见曲泠忽然就下不下去了,然后对着他哭丧着脸,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怎么你运气比陆小凤还差?” 楚留香:? 第57章 曲泠,好端端的,任慈还没治好,就一天拿到了两个小组作业。 好痛苦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像是有钱治无情的人吗? 不过期限还够长,要不就先放在一边,有积分了再来弄吧,她现在积分完全是少的可怜,刚刚摸到四千的边。 话说她能不能遇到一个消息灵通的药材商人,然后看到她就良心发作,主动告诉她他手上有很多稀有药材,她可以拿银子买…… 做白日梦的曲泠被夜风吹醒了。 她痛感人生就是如此的艰难,她就是一团棉花。 棉花悲伤地走在路上,低着头,她的同伴还是那副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的样子,弯腰来看她的表情。 悲伤瞬间就变成了气鼓鼓,被生活欺负了的曲泠决定欺负阿飞,两只手捧住他的脸就是揉:“都怪你,都是阿飞的错!” 什么都没做错就被扣锅的阿飞:“什么……唔……放开我!”。 幼稚鬼们吵吵闹闹地回到了房间,带伤上工的油灯燃起,吐出明黄的灯光。在地上砸出来的凹陷还留在灯身上,凹下去一块儿,像是被霞色啃了一口。 火焰摇曳的身影里,曲泠扑倒了自己的床上。 遭她一路摧残的阿飞捂着脸,任劳任怨地点起了第二盏灯。 两株灯火相映,才让卧室在晚上也铺满和外面挂着的火烧云一样的色彩。 屋外的乞丐小声说道,他们对阿飞总有一股畏惧之意:“飞剑客,今天有长老的人来问过,少帮主真的没有大碍吗?” 这是该去问曲泠的,可在每个人眼里,他们二人都是一体的,问了阿飞就是问了曲泠。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趴在床上不知有没有听到乞丐的话,阿飞回忆着曲泠糊弄其他人的话,回道:“没有大碍。” “我们只要一口咬定他是吃错东西了就可以,总不能来咬我吧?” 曲泠说这话时,表情相当神气。 阿飞过去,手放在她头上,现在她脸埋在被子上,是什么表情完全看不到。 他手上加了一点点力气,把系着头发的发带解开拉了下来,轻如鸿毛的发带落在他手上,常年风餐露宿和艰苦练剑的环境炼成的、略显瘦削 布着茧子的手,握住两条颜色鲜艳的柔软布料。 扎了一天的头发失去发带的维系,流水似的倾泻而下,乌黑如墨的发质反而染上些许窗外的斜阳之辉,一左一右呆在头上的两个饰品毛球也滚下来,乖巧也被阿飞收入手中,用发带捆起放在手边的桌上。 头皮放松了的曲泠发出了满意的声音。 她撑起上半身,把阿飞也拉到床上坐着,是背对着她的姿势。而她盘起双腿,为阿飞卸去了发冠。 曲泠在花家时叫阿飞把缠头发的布条换掉,于是有了这个简易的发冠,银质的冠身和阿飞的通身气派几乎浑然一体的般配,仿佛天生就是他的东西。 发冠也到了桌上,和发带毛球紧紧挨着。 曲泠托起阿飞的下巴:“你不准生气。” “我没有生气。”早习惯了的事情生气什么呢。 “那你怎么还不说话,你头痛吗?”她纤细的手指伸进阿飞发间,为他按了按头皮,“痛的话哪里痛?” “头顶上,有一点点。” “哦。” 曲泠替阿飞按摩头皮,又哼起了不成调的歌谣。 她总是这样,偶尔哼点什么歌,但她终究还是没有专门学过——她哪儿还有时间去学呢——因此还没有完整地哼完过哪一首歌。 阿飞闭上双眼,两个点影子静静依偎在墙上,很多个时候都是这样。 细致地按了按,估摸着阿飞的头应该是舒服了,曲泠收手,出去找水擦拭。 天空的红色愈发艳丽,每一朵云都是一片胭脂,不知要去到谁手里。 她擦掉手上的水珠,阿飞铺好了桌子,在摆她要当零嘴的点心,笔墨纸砚都摆在该摆的位置,书也翻开在了她昨天读到的页数。 阿飞不会问她的书为什么奇怪,她为什么能拿出那么多不在行李里的东西,阿飞只会记住翻到这一页她会高兴一点。 “如果能灵光一闪的话,我今天说不定还会有大进展哦。”在阿飞回他的半边房前,曲泠半神气的说。 阿飞拿走凹下去的那盏灯,拉上屏风:“那要加油。” 光穿过屏风,在左右两边各自照出身影。 曲泠坐回桌前,拿起了笔。 许的愿望是灵光一闪,能不能闪不是她说了算,她能做到的是把量堆起来,等一个机会。书的厚度不会减少,思绪的厚度可以增加。 【宿主……】 不靠谱的系统从某个意识海的角落飘出来。 被打断思绪的曲泠装作没听见,想把断掉的思绪像线头一样捡起来。 【宿主宿主!】 系统看她装听不见,索性大喊。 线头都捡不到的曲泠:【你又要干什么,我今天已经有两个小组作业了,我不要第三个!】 第64章 系统:【宿主,我不是楚留香,我没办法给你派小组作业任务。】 感觉自己命好苦的曲泠:【那你要做什么?】 系统咳一声:【我是来给你提供解决办法的呀!】 系统说完,以为会得到曲泠看无情一样的眼神,却只对上了曲泠怀疑的目光。 曲泠:【不是很信,我不会被骗的。】 【我真的是来给你提供解决办法的!】系统挽回自己的形象中,【你不能因为我之前不太靠谱就否定我吧?】 曲泠一句话让它挽回失败:【啊,原来不能吗?】 系统:【……】 好气哦,可是好像确实没法反驳。 它只能:【那你要不要听嘛?】 曲泠想了想,听一下也不会失去什么:【你说吧。】 系统重新振作:【我们检测到了宿主对于积分的急需,有一个赚积分的项目邀请宿主参加啦。】 曲泠问:【早该这样啦,是什么项目?】 系统“嘿嘿”一笑:【是很良心的项目,就是帮主系统这边做些药什么的。】 听起来好像很轻松,但是曲泠如果还能轻易信了,那她的名字就倒着写吧。 曲泠发出了质疑的声音,道:【要做什么药,给多少积分,多久要啊?】 系统一一答复:【做一点点不是很难的药,我们出药材,给三万积分哦,三万积分,不过是定金尾款制。】 到此为止,曲泠嗅到了不怀好意的气息。 她迟疑地问:【定金给多少,尾款什么时候结,多久要?】 系统:【定金给五千,尾款很快就结,期限是半个月,真的。】 曲泠对此持百分百怀疑态度。 系统把合同送到了曲泠眼前,哄道:【宿主,你不亏的,真的,我们还会送小礼物。】 曲泠在心中喃喃:上赶着找我的没有好东西。 可是,缺积分的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药方写出来了没积分给任慈买药就好玩了。 纵使被系统骗下煤矿的预感再怎么强烈,纵使自己本来就忙碌的生活再加行程就真的要感动江湖了,曲泠也只能拿起合同。 然后大喊:【你坑谁啊,这些药是“不是很难”做吗?还有小礼物,药渣磨成的粉算什么小礼物啊,完全就是垃圾吧?】 系统辩解:【真的有害的药粉垃圾我们都销毁了!】 曲泠更气了:【所以给我的是无害的垃圾是吧,是你们销毁到一半拿来糊弄我的吧!】 系统:【……但是有用的我们也送了啊,你看,一个会放音乐的小道具,宿主你可以学唱歌了。】 曲泠:…… 她签了合同,怒而叉走了系统。 系统真是生怕她反悔了,两个所谓的“小礼物”马上就到账了。因为是一起送过来在一个格子里的,无法被视为两件物品,可恶,居然垃圾还要玩文字游戏! 曲泠为自己的毕业感到了深深的忧虑,把两个小垃圾取出来一看。 简称为药粉都是抬举它了,满满一大袋的白色面粉袋里的东西压根就是一堆药渣粉末而已,磨的倒是极细,和面粉一般无二,已经是看不出都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效,就算无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个小道具就是一个方盒子,不像mp3,可能就是系统脑抽自研的小垃圾,一打开就会开始唱:“时光一逝不复回,往事只能回味……” 曲泠一点也不想学。 她想把它们放进背包里,背包却提示: 【背包不是垃圾桶,请宿主不要往背包里放垃圾,珍爱背包从你他她做起。】 曲泠:……所以你们不是自己也很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吗!那为什么要塞给她啊! 血压一下就飙上去了的曲泠掐着人中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把这俩东西处理掉,这么一大袋,放在房间里肯定不行,一个磕碰洒出来她百毒不侵没事,阿飞就完蛋了。 为了关爱室友,得把它处理出去。 曲泠慢慢平复心情,决定还是明天把它送到小厨房去。叶淑贞下了命令,小厨房现在只有她跟阿飞能进了,放在那里应该没有问题。 它长得就像袋面粉,看起来也不奇怪。 此时的曲泠还没想到,这俩东西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第58章 南宫灵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的脑子里就像装了浆糊,左侧还在发疼,一个穿得相当不拘小节的大夫站在床边上,说少帮主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一天了。 这是丐帮自带的大夫,他告诉南宫灵,小菩萨说是他吃错了东西导致的昏厥,就这么栽到下去头都磕出血了,好在人没有大事。 丐帮的大夫还好心帮南宫灵细致介绍了食物中毒事件的始末。食物中毒是曲泠告诉他的词汇,事件的开头是丐帮厨房的承包商不知天高地厚为了多捞起钱,什么吃的都敢往里面放,就仗着是给普通乞丐吃食使劲造。他哪猜得到,禁闭后的少帮主也在这个厨房吃。 南宫灵从内心深处出发不是很想信,他很怀疑曲泠,但是他记忆中曲泠完全没给他下任何东西,身上也没有什么迷药。 所以真就是吃错东西了? 叶淑贞怎么管的事,这种人拖出去砍了啊! 南宫灵捂着头上的伤口,下定决心等他重新上位,他要把厨房大清洗了,这群中饱私囊的一个都不准活。 大夫照着曲泠给的方子,一字不改的给南宫灵开了药,出于钻研精神还加了料,南宫灵喝完一碗苦的舌头打颤的药,还有三碗在等 着他。 等他全部喝完,舌头短暂的失去了味觉。 周围的环境还在他的房子里,他问大夫,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他的房间。 他清楚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有多不能别人发现,他晕了一整天,谁知道有没有人看到了什么。 打开书桌暗格的钥匙还在身上,他也放不下心,生怕有谁撬开了他的暗格,看到了无花写给他的信。 南宫灵怀着对厨房承包商的杀心,听大夫说:“我不知道啊,我也才过来,不过白长老就在院子里等着少帮主醒来,你可以去问问他。” 这还不如不说,一说就是最恐怖的情况。 南宫灵连忙把大夫赶了出去,穿好鞋子下床。 几乎是同时,一位不速之客不客气地迈进了卧室,挺拔的身姿,略含傲然的眼睛,赫然是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白愁飞。 南宫灵的背上流下冷汗,白愁飞走到房间的正中间,二人视线相交。 越是担心,越不能露出马脚。南宫灵拂去衣裳上的褶皱,道:“白长老不请自来,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就为这个场景定了性,这是一场连友善旗号都没有的会面,南宫灵连表面上的和平都不屑于维护,抓住机会出言质问试图抢占先机。 白愁飞缓缓合上书,他这才向南宫灵投去视线:“何谓不请自来?我承任夫人之命,来看看少帮主的的情况,也称得上不请自来吗?” 南宫灵一声冷笑:“你承她的命,她知道吗?” “所有人都是知道的。”白愁飞的目光骤然变得讥讽,如同南宫灵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手下败将,再无掀风起浪的可能。 他潇洒地起身,手按在南宫灵肩膀上:“我看少帮主身体仍有所亏,还是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下个月也不要出去了吧,我会为你准备最好的大夫的。” 手上的力气加大,用力地压碾着南宫灵。 南宫灵手拉住白愁飞的手,用力地把白愁飞的手甩了下来,道:“与其为我准备大夫,白长老不如为自己准备吧。” 他讽刺地笑了:“再为我的母亲准备一位,她的眼睛是越来越不好了,毒蛇也往家里养。哦,我差点忘了,她有小菩萨做大夫,那真是了不得啊。” 白愁飞却不生气,他说道:“少帮主想说就说吧,往后…… “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好时光。” 门重重的合上,把南宫灵火山一样的情绪牢牢关住,不泄露出来半分。 白愁飞的头发险些被门卡住,他不做停留。 没必要停留,南宫灵必然在翻箱倒柜,生怕他在他房间里看到了什么。 其实有没有看到都无所谓,白愁飞不会让南宫灵活太久的。 他在丐帮花了很多工夫,对了能对得起他失去的时间,他的收尾手段也要保证能万无一失。 死人自然就是最万无一失的。 死人不会说话,死人却可以代表他的成功。 等他把丐帮掌握在手里的那一刻,他会给南宫灵一个最难忘的结束,毕竟南宫灵也是他为结局准备的一部分。 守卫的乞丐跟着白愁飞走到了门口,才低声道:“长老,这几天他都没有异动。” “继续盯着。”白愁飞吩咐道。 他说:“南宫灵一有异动,立刻来通知我。” 第65章 他只要等一个时机,一个时机就可以结束一切,伪造成南宫灵杀了任慈叶淑贞,再放出南宫灵对任慈下毒的证据。 就没有人会怀疑他,然后群龙无首的丐帮,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样当然有一些冒险,白愁飞说实话并不把楚留香曲泠阿飞放在眼里,让他束手束脚的只是无情,但是结果是值得去冒险的。 只要他能够成功…… 只要想到成功的场景,成功后能得到什么,白愁飞就不由得颤栗。 箱中的玉佩浮现在脑海里,投向这条路的时候白愁飞就知道,疯狂的计划只要成功就是滔天巨利。。 那一边的斗争,曲泠全然不知。 首先,她没有千里眼,其次,她没有顺风耳,最后,她很忙。 治任慈就够麻烦的了,她还有小组作业,还为了积分接了项目,还是个做起来有些难度的项目。 需要做的药熬制难度正好卡在曲泠的上限上,再高一点她都要掂量一下余力,所以说系统真是资本家到家了。 曲泠熬了夜做完了两瓶,时间半个月给的还是很充裕的,可她想早点做完,早点拿到尾款,给自己定的计划是压榨时间肝完,但是也不能耽误三天后的晚上去抓南宫灵和无花。 定金就五千积分,再治个花满楼都不够,她手上可是还有两个病人,突然好想请假,要不全请了吧…… 累得不行的曲泠趴在阿飞的肩头就是睡,小脑袋不停往下滑,再被阿飞扶住。 最近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在虐待她的脑子,上午趁白愁飞不在的时机,她去找了叶淑贞,把南宫灵身世的小组作业解决了。 叶淑贞在这一点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告诉她南宫灵的父亲是个东瀛人,名字和来历都说了,五千积分利落地到账。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叶淑贞对石观音这三个字反应及其大,一听到南宫灵的亲身母亲是她,就瘫倒在了地上。 她躲进了侧间,身上在发抖,似乎见到了鬼,害怕到极点,一旦被追问也又不愿意说,反而告诉曲泠这该如何是好,那个女人不会放过他们的。 又说她从来都不该养南宫灵,她该在一开始就掐死他。 曲泠不强求她,叶淑贞畏惧的原因就交给楚留香无情吧,她的时间也不接受自己再想下去了。 她要房门紧闭三天,走上一条被系统折磨三天的悲剧道路。 人,为了积分,就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我就稍微靠一会儿,待会儿就接着去看书了。”曲泠说。 阿飞劝道:“你还是去睡一觉吧,昨天晚上是没有睡多久吗?” 但他看灯很早就灭了啊,难不成是失眠了? 其实睡够了,但主要是一直在忙项目做到身心俱疲的曲泠没说出真实情况:“也是睡了不少时间的。就是有点累,脑袋要打架了。呃啊,我要一拳把这个世界打爆。” 南宫灵一拳,无花一拳,白愁飞一拳,石观音也一拳。 江湖就不能安分一点点吗,她只是一个想找导师想毕业的大学生。 退一万步讲,系统就不能直接把毕业证发给她吗? 她说着说着就合上了眼,眼睫毛蹭着阿飞的脖子,仿佛睡着了一样。阿飞感到一阵痒,去摸却碰到曲泠的脸。 “曲……泠泠?”他喊。 在他以为曲泠彻底睡着了的时候,曲泠闷闷道:“曲泠泠是谁,谁叫曲泠泠?” 被故意纠错的阿飞:“泠泠,不是曲泠泠。” “那你为什么要喊曲?” “因为你叫曲泠。” “那为什么又喊泠泠?” 毫无营养的对话没有任何价值,这个人已经彻底累迷糊了,阿飞再劝:“你去睡一觉吧。” 曲泠又不说话了。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阿飞估摸着这次总该是睡着了,要把曲泠弄回床上,曲泠自己睁开了眼睛。 她给自己打气:“好,又到了想死的学习环节。” 然后回到了她的位置上,任由比她还高的书籍淹没了她。 阿飞面瘫,但是阿飞也会害怕,认识曲泠后他很感谢母亲没有让自己当大夫。 这份苦真的不是谁都能吃的。 为了提神,曲泠又开了一瓶风油精,刺激的味道让她眼睛一酸,控制不好差点滴到书上给书加料。 这样的日子还有两天多,光是想想就不想了。 窗外绽放的花朵被风不留情面地吹落,背景的骄阳东升西落几回,日夜轮转,再到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 所有的阴谋,都要在这一晚 拉开最终的帷幕。 第59章 因为有论剑一事在前的缘故,曲泠的心情实际上并没有多么的紧张。 月黑风高犯罪夜,楚留香轻盈的落下,如同一片羽毛一样。 他手指一弹,一颗小石子打到了曲泠的窗户上,曲泠抬起头,看见楚留香做了一个“走”的口型。 曲泠顿时精神了,她提起裙摆去喊阿飞,阿飞抱着剑在闭目养神,听见曲泠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时候了。 今晚很有可能是要打一场,楚留香说无花南宫灵的武功都不低,尤其是无花,正是一流好手,阿飞白天磨锋利了剑,早做了对于他来说的万全准备。 不过他们这个阵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三人没有惊动守夜的侍女和乞丐,也是翻墙出去了。 空寂的庭院在这一晚好似失去了往日夜中的趣味,也显得沉寂起来,那些抬头挺胸的树叶纷纷垂下叶尖。几缕湿意飘过,彷徨不定的。 楚留香在前面,他在说无情那边的情况,制定今天计划的是无情,毕竟他是最有经验和发言权的一个。 无情做了两手准备,四个人兵分两路,一部分去盯着南宫灵无花,另一部分留在叶淑贞任慈身边,他在防备的正是意外的发生。 在一番商讨过后,定下来无情留下,剩下三个去盯人。曲泠还把自己能验毒的家伙什都给了无情,细致的介绍了用法,以防下毒事件的发生。 “大捕头天一黑下来就出门了。”楚留香说道。 “那很勤奋了。” 曲泠的声音不大,几乎要被风吹散。他们俱是轻松赶路,难免言语听不大清。 到南宫灵院外时,正好卡在了子时前,一夜最深之刻。守卫刚交过班,还算得上精神抖擞,全神贯注地盯着夜里的动静,只是武功高低终究有三六九等之分,三人轻而易举地藏入了南宫灵屋后的草丛中。 南宫灵必不可能从正门堂堂正正地出去,要摸出去也小有难度,那么他只能走窗。 而南宫灵的屋子,唯一一扇窗就开在屋子的背部,三人的角度正好能看清楚南宫灵的行动。 以防万一,楚留香还上了屋顶,拿起一片瓦片朝里面看,南宫灵还好好地在床上睡着,当然,楚留香知道他没有真的睡着。 这样等了大约有两盏茶的时间,楚留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曲泠也察觉到屋里的动静,捂住了阿飞的嘴。 一个漆黑的身影推开了窗,半天不费力地跃出。他左右看看,没有发现异样,朝着西边走了。 曲泠随即要跟上,楚留香拉住她。他老练的看了看屋内,床上只有一床被子,里面塞了一个枕头装作还有人在睡觉的样子。 确定离开的是南宫灵,楚留香道:“追。” 南宫灵去的方向是正西方,到了一个岔口后,他又翻墙,改了方向朝北了。 他走的都是偏僻的小路,杂草丛生,常人经过很难不发出声音,极为容易被察觉。 但楚留香是谁,踏月留香的盗帅,曲泠也有称号加成,这对他们二人没有任何难度。 唯有阿飞在这一行人中轻功略逊,这也没办法,天下没有要严抓剑客轻功的道理。并且阿飞也只是针对其他二人来的略逊,悄无声息地过去还是不在话下。 更何况…… 曲泠觉得这条路有点眼熟。 不,是十分眼熟。 她眼皮又是一跳,楚留香发现了她的表情变化,眼神询问怎么了。 曲泠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她只是知道南宫灵要去哪里了。 和她想的没有一点差距,这条路走到后面楚留香都眼熟了,南宫灵最后停下的地方,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他吃撑的地方。 叶淑贞的小厨房。 隐蔽性上出发,叶淑贞的小厨房的确是最好的私下见面的地方,它位置够偏,旁边的树木很多,叶淑贞忙起来之后也没有什么人会到这里来,更别提晚上来了。 仔细一想,选这里还真是万无一失。 南宫灵手放在小厨房的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很有节奏,一声结束后的空白留得更比一声长。 第三下敲完后,门开了,里面伸出一只手,把南宫灵拉了进去,接着锁上了门。 跟踪三人组一个个摸到小厨房的窗户底下,一是为了方便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另一方面是方便关键时刻翻进去,把两个野心勃勃的坏家伙全部拿下。 第66章 厨房内的脚步声很快就停了,是南宫灵站定,和无花面对面。 楚留香听见无花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清朗,就好像他什么错事都没做。 曲泠却能听出来无花有些虚,应该是她送他的药卓有成效,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没彻底缓过来。 那原随云呢,好像还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曲泠把脑回路拽回来,专心听。 无花说道:“你慢慢说,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我一过来就听说了很多坏消息。” 南宫灵咬牙切齿地露出了真面目。 他真是什么鬼话都说:“都怪叶淑贞,还有那个曲泠,白愁飞,无情。本来一切都在按照兄长的计划发展,让任慈病个两三年,我把丐帮完全掌控了再送他上路,谁知曲泠来了,然后叶淑贞就跟吃错药一样,接着白愁飞莫名其妙地蹦出来,拿着任慈的亲笔信就要走了一个长老的位子,我还拿他和叶淑贞没办法。” “那白玉魔丐是怎么回事?” “兄长,我实在没有办法,想找个人制衡白愁飞,就想着先把白玉魔丐找过来……” 无花粗暴地打断了南宫灵的话,厉声道:“蠢货,你这是自毁大好前路!那个白愁飞再做什么,也动摇不了你少帮主的位置,你只需忍下去这段时间,找个理由让他出济南,我杀了他不就解决了?” 这才是无花的真面目,狠毒、冷酷:“你现在这样,只有一个翻身的办法了。” 南宫灵满怀希冀地问:“是怎么,兄长?” “我写信请走楚留香,你再等到无情一走,立刻买通工匠,说白愁飞的亲笔信是伪造的,然后在叶淑贞反应过来之前杀了他。”无花沉声道,“只要他变成了一具尸体,一切就好说了。你再想办法把你的过错都推到死人身上,叶淑贞能拿你怎样,你还是丐帮的少帮主。” “那曲泠阿飞二人呢,他们看似没有心机,实则也不是善茬。” 被南宫灵说不是善茬的曲泠:你骂谁呢! 无花回道:“最值得畏惧的不是他们本身,是背后的小李探花和花家,确实不能轻易下手。我打听过,他们和白愁飞的关系未必有那么融洽,你动手干净些不要用毒就不会出差错。曲泠有发现任慈身上的毒吗?” “没有。” “那便不足为惧,你等白愁飞死后尽全力掌控丐帮,过个三四个月,我去一趟神水宫偷天一神水拿给你,你用它杀了任慈。任慈一死你就会继位,到时候他们也非走不可了。” “好,都听兄长的!” 南宫灵思来想去觉得极妙,声音激动起来。 多阴险的计划啊,一墙之隔,楚留香握紧了扇子。 他们的谈话到了最放松的时刻,往下便是交流一些细节。楚留香对着曲泠二人颔首,曲泠点点头,和阿飞绕到了另一扇窗下。 下一秒,小分队就破窗而入,巨响和烟尘中,南宫灵脸上一闪而过惊慌。 几乎是同时,一听到声响的无花就奔着门而去,极快地判断出了最好的逃跑路线。 他想得到,曲泠未尝想不到,脚尖一点,挡在了门前,她的轻功胜过无花,无花不久前还突然大病,此刻仍是有些虚弱,自然快不过曲泠。 伞尖一转,直直指向了 无花,他倒是伪装做的不错,一身黑斗篷,和南宫灵不愧是亲兄弟,很有默契。 木窗的碎片一地都是,利剑划破烟尘,阿飞的剑也指向了南宫灵。 楚留香背手而立,他站在中心,慢慢地一叹:“我相识二位之时,都以为二位是人中君子。” “尤其是你,我总感觉你不是尘世之人,现在想来,也是人面兽心的鬼吧。”楚留香望着无花,“天峰大师该如何是好呢。” 无花先是不言,局势的瞬息转变他需要思考,再看向楚留香,把自己的兜帽摘了下来。 那张天人一样的还是得天独厚:“楚留香。” “是我。” 楚留香挥开扇子:“我本想劝你们同我去无情大捕头面前自首,目前来看是不可能了。” 他绷紧了手臂,无花却一笑:“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他索性一整个摘下了斗篷,曲泠才看得到,他腰间还别了一把刀,是东瀛刀。 “等你跪在任夫人面前,你就知道了。”楚留香说。 一言刚落,南宫灵对阿飞出了手,一掌袭来犹如虎狼,冲着阿飞的心脏。阿飞躲过,一剑飞来,南宫灵翻身而闪。 同时的,无花拔出刀,刀光凛凛,楚留香曲泠防备到一半,他却是虚晃一枪。 没有人比无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他的武功在突然的大病后出现了倒退,然后病因都没时间查就要来给南宫灵收拾烂摊子,此刻必须要使些手段才能脱身。 厨房的场地,最方便使的手段自然就是—— 曲泠惊恐的目光中,无花割开了一袋面粉,把它洒出,正好一阵风吹来,粉末满厨房都是。 问题就在于,此面粉非彼面粉,它是……它具体是什么东西曲泠也不知道。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放慢了,能放音乐的小道具飞出来,一首歌谣即将响起,曲泠的惊恐化作了惊惧,喊都来不及喊就飞身去扑倒阿飞。 可是来不及了,粉末早已到处都是,音乐也飘扬起,先是很有节奏感的前奏,再是粉末被吸进了无花南宫灵阿飞的鼻腔,或者进了楚留香的嘴里。 楚留香睁大的眼睛,无花阴谋得逞的脸,霎时间都变了。 仿佛曲泠开了0.5倍速在看鬼畜视频,即使面瘫如阿飞,表情都破裂开来。 等一下,不是仿佛开了,好像是真的慢了。 “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曲泠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几乎是同步的,南宫灵捂着肚子栽倒到了地上,痛经一样地曲起腿,也许就是痛经了。 楚留香早就失灵的鼻子一热,他一摸,摸到了一手红色,而无花眼前冒出了一堆紫色的在跳舞的蘑菇。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曲泠见到了,有生以来最混乱的场景。 第60章 无情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淑贞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水汽袅袅上升,化作黑夜云一片。 “大捕头请用。”叶淑贞客气道。 无情道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叶的香气散开,冲淡了他的心头的阴云。 但担忧之感还是挥之不去,他忍不住地在想,楚留香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是否发生什么了什么。 只是想是没有用的,袖中暗器的锋利化作寒光,他透过缝隙扫过每一扇窗,窗外只有模糊的乞丐的身影投来。 无论想的再多,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楚留香他们,一个南宫灵一个无花,没有太大的意外是能够拿下的,而无情该做的就是以防意外。他遇到过不少声东击西的案子,明白多做一手准备的重要性。 时间走到了两日的交界处,一个影子动了动,是乞丐在揉眼睛。 房间中寂静无声,无情也好,叶淑贞也罢,都没有说话。任慈在床上睡着,刚服过水。 模糊间似乎有风声,又似乎有脚步声,这些都逃不过无情的耳朵。 脚步声逐渐走近,停下,挺拔的身影出现。 “你是谁,来做什么?” “我是黄长老派来的,黄长老找夫人有事。” 叶淑贞拔高了声音:“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给我。” “是。” 来人应了,而后身影就消失了。 叶淑贞的茶杯见底,她为自己再倒一杯。这深夜多难熬啊,任慈倒下后,她就被这样的深夜困住了。每一天都要在任慈窗前,枯坐到深夜也不愿意离去。 她总觉得好像下一面就是永别,所以一刻也不想别离。 三个月就像火一般烧着她,究竟何时才是尽头呢? 茶水映出叶淑贞的面纱,面纱下想必写满了愁苦。 沉默还在继续,继续到水汽都消失,窗户纸上的阴影再变换,又有新的来者打下影子。 “你是谁,来做什么?” 来者道:“我来送药。” 曲泠分析出毒方后就开出了一副能稍微管一点用的药,要少量多次的服用,今天刚到叶淑贞手中,这个时间点,正是任慈该服药的时候。 叶淑贞起身,乞丐把来者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没有查出不对劲的地方,才对叶淑贞喊:“夫人,这个没问题。” 她已经走到了任慈床前坐下,做回她平日里的姿势,道:“进来。” 门开了,黑夜飘忽,来者穿的是丐帮仆役的衣服,身量不矮,走起路来少见的没有其他仆役那样畏畏缩缩。 他迈进门,看见里面除了叶淑贞,还端坐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脸色微白,气度不凡,也在看着他,迅速地低下了头。 这也是无情计划的一部分,他是悄无声息来的,只有叶淑贞知道这间屋子里有三个人,他甚至特意坐在了角落里,叫人不能从外面发现他的影子。 第67章 除非有人进了这间屋,才能看到无情。 来者双手提着红木做的药盒,走得极稳,无情听着他均匀的脚步声,再听到药盒放在桌上的声音。 他的脸庞很陌生,无情叶淑贞都没见过,只是丐帮的人很多,总有叶淑贞没有见过的,更别提昨天刚把厨房清洗了一回,所以陌生的脸没有提起她的警惕。 叶淑贞更关注药本身。 她打开药盒的盖子,和任慈的药有关的事她总不愿意假手他人。如果不是她真的太忙了,药也是要亲手熬的。 盒子里的药还冒着热气,旁边是一个勺子。曲泠素来不喜欢开味道很苦的药,即使再苦估计也精神伤害不到任慈,但她也在味道上做了调整,没有清苦的药味弥漫开。 不过叶淑贞不知道,她心疼任慈,还是要帮任慈试试味道的。 她先是嗅了嗅,没有什么问题,再掏出了试毒银针,扎进药中。 银针没有变黑,叶淑贞松了一口气,她放下针。 刻意放凉过的药不是滚烫的,指尖触碰到时感受到的是刚刚好的温度。正要端起碗,无情却开口。 “等等。” 他驶着轮椅,到了桌前。 直到无情这一句话,沉默才算是被打破了,随之而来的是紧绷,叶淑贞的手一抖,马上放下了才端起来的药碗。 叶淑贞问道:“大捕头,怎么了?” 无情不言,打开药盒的第二层,第二层是一个小碗,是用来再给药吹凉一些的。 他取出小碗,将药碗端起,倒了一小部分进去,再用银针一探,银针依旧没有变黑。 叶淑贞一头雾水,要追问又闭上了嘴。 接着,无情做了一个动作。他没有取出银针,就让银针呆在药中,然后 拿起第一层的药勺。 他把药勺放进药中,搅了一搅。 随着他的动作,药汁中的银针也被拨动。 端药进来的仆役抬起了头,他面色没有变化,也许是自信,不过无妨,世事变迁速来如闪电一般。 银针在不过三秒之内,变黑了。 仆役瞳孔一缩,抬头的幅度变大,须臾间叶淑贞都还在震惊中,他已对上了无情的双眼。 无情的眼中唯有沉静。 仆役浑身一寒,再也不顾掩饰,轻功一使就要破门而出。 无情却比他更快,更先得手的是无情的暗器,也只会是无情的暗器。 与其说是暗器,不如说是明器,无情素来用的光明正大,暗器上也不抹东西,迅捷地没入了仆役的腿中。 一阵血雾飞起,叶淑贞惊魂未定,无情的第二手暗器已至。。 先帝还在时,就曾将无情御封为四大名捕之首,后来小皇帝即位,也以此名号来称赞无情。 而无情绝非浪得虚名之辈,盛名之下只会是能与之匹配的实力。 因而,绝不是一心盼功业之辈能赢的。 曲泠精神恍惚地来到院子里,入眼先是一片血迹,马上就精神了。 她飞快地跑过去,乞丐拦了她,她便大声道:“我是曲泠,我来找任夫人。” “曲神医!” 叶淑贞连忙唤她快进来,于是乞丐们放曲泠进去。 曲泠两步并作一步,不进去还好,一进去血压就高了。 无情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镇定地坐在一边喝茶,叶淑贞拉着她的手喘气……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地上的一张人皮面具,和两个剑童压着的,起码扎了四个暗器在身上的人。 白白白白——白愁飞啊! 最后那点因为突发事件而有的迷糊也消失殆尽,曲泠迷茫地去看叶淑贞。 叶淑贞回答不了她,她再去看无情。 无情只说先把白愁飞押下去,再去别的地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他说的对,任慈还在床上呢。 两个剑童动手把白愁飞拖了下去,留下两条长长的血痕,侧室的门一开,无情率先进去。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通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从白愁飞的脚步声里识破了他的伪装,试出了他抹在勺子上的毒。 这一会儿工夫,他也理清了来龙去脉。 白愁飞不仅想杀任慈,还想杀叶淑贞,他知道今天是任慈第一次服药,叶淑贞与任慈情深意切会先试药,才想出了把毒下在勺子上的方法。 此法确实是极为精明,难以发觉,就差一点他的计划就成功了。 至于白愁飞到底在搞什么,也只有审过后才知道了。 无情说完,再问:“你们那边呢,南宫灵和无花拿下了吗?” “拿,拿下是确实拿下了。”曲泠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干笑,“就是好像连阿飞楚留香一起拿下了。” 纵使是无情,听到此番言论也敲出了一个问号。 曲泠再次干笑,她实在不是很想回忆,可是没有办法。 厨房里的场景,被她尽量温和不丢脸地复述了。 “就是,我有把练废的药材渣子都混在一起磨成粉再处理的习惯,因为一些原因,我放粉末的袋子里有什么我也不记得了,这些混在一起有什么各种乱七八糟的效果我也不知道。 “我放袋子的地方比较偏僻,结果无花选的就是这个地方。打斗的时候他把那个当成了面粉一洒,哈哈…… “接着就糟了大殃了,只有我没事。 “大概就是这样,然后阿飞好一些,我平时有在给他调理身体,他估计再有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曲泠挠头:“南宫灵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呃,他的脉象有一点近似女子的,呃癸水来了。” “……” 无情怀疑自己的耳朵幻听了。 “无花的话,好像脑袋毒坏了一点点人不大清醒,我尽量在捞了,还要一两天才能捞回来。” “……那楚留香呢?”无情问。 其他两个惨成这样,楚留香可否会有大碍? 叶淑贞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怎么说楚留香也是在帮她。 两个人的心都要沉下去了,曲泠干笑了第三次,她的脸就没这么僵硬过:“楚留香补得太过了,流鼻血晕过去了。” “?” “药粉里面也有大补的药材啊,楚留香补太过了,有点过犹不及。” 曲泠强颜欢笑的脸还近在一米内,无情长到这么大岁数,第一次不知道说什么。 他心里只有一股冲动,如果他的人设不是高冷的话,他会说—— 什么鬼啊! 第61章 谁能想得到,等待这么久的一网打尽活动,以一种某站鬼畜区的方式收尾了。 曲泠稍微一回忆就会想起楚留香和阿飞的脸,然后浑身恶寒,心虚之余愤怒地投诉系统。 但是这件事也不能怪她吧,小厨房本来就是只有她能去的很隐蔽的地方了,谁想得到因为隐蔽被无花南宫灵挑中了。如果真有人要为这一系列意外负责,那也是无花该负责。 是的就是这样,她没有什么责任……也许吧。 曲泠还是觉得心虚。 这一点体现在了她没有跟着无情去看他审白愁飞,而是火速回到了安置四个受害者的地方,就是小厨房附近随便找的空屋子。 她当初那个用药膳调理身体的想法简直就是天才的,四个人里面唯一情况还好的就是阿飞,他只是强烈的头晕,还想吐,曲泠回来的时候已经缓得差不多了,坐在墙角捂着头闭目养神。 楚留香稍惨一点,不知道该说这人运气好还是不好,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中负面效果的,就是补太过了适得其反,等调理完大概会因祸得福武功或者身体素质有所精益。 剩下两个…… 说实话,曲泠挺想以南宫灵做病例写一篇论文的。 拜托,很难得的,这样的病例全天下也就这一例吧? 无花的话,只能希望他脑子没有大事了,要是傻了那真是完大蛋。 阿飞缓慢的睁开眼,他胸口处还是淤积着恶心感,想要呕吐但他没吃饭没有可吐的,反而弄得不上不下,颇为难受。 曲泠给他用过药了,他只能熬,熬到明天就没有问题了,在此之前谁也帮不了他。 “怎么样了?”曲泠在他旁边坐下,“大捕头那边如他所有有意外发生,不过一切顺利,白愁飞要毒杀任帮主和任夫人被他拿下了。大捕头在审白愁飞的路上,待会儿把南宫灵无花也扔过去,对丐帮的图谋不轨,不明不白出现的血迹……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阿飞嘴唇上没有多少血色,音量却不减:“有点想吐。” “这个没办法的呀,要不无花好了你把他打一顿吧。”曲泠道。 阿飞看向无花,此人被曲泠仍到这里时动作毫无怜惜,头撞到了墙上,现在和南宫灵有一摸一样的头伤,也算是兄弟齐心。 他跟南宫灵窝在角落,南宫灵在痛经的疼痛里直不起腰,曲泠一把迷药过去,昏得动都不动一下。 第68章 阿飞说:“好。” 他的确很想打无花了。 叶淑贞派来的乞丐们有秩序的鱼贯而入,把楚留香扶起回院子,剩下那两个人则是拖走,拖到丐帮的牢房去和白愁飞住对间。 他们脸上都蒙着布料,是曲泠害怕几人身上还有药粉,让他们小心为上。 干呕的冲动又涌上来,阿飞捂着嘴,脑袋一痛。 曲泠心中泛起一股心疼之意,叹道:“我们也回去吧,看看今天能不能找点什么事做转移你的注意力,或者我给你弄点安眠药,早点睡你会舒服一点。” 阿飞点头,两个人慢慢地往回走,这应该是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段路了。 曲泠想扶着阿飞的手,阿飞不愿意,他没有虚弱到这个份上,也总觉得这样没有面子。 他连头晕的表现都想压下去,要不是曲泠是大夫要他实话实话,他说不定只会说一句“没有大碍”。 原本一刻钟的,要走两刻多钟。 院门出现在小路尽头时,阿飞的不适终于褪下了大半。 他长舒一口气,对药膳的反感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并且要向曲泠表示爱吃好吃多吃。 曲泠用伞戳开院门,院内似乎一切依旧,都和离开时一样。 她微微一怔,阿飞走进去被她牢牢攥住了手腕。 就在此 时,所有的风声都死去了。 曲泠的眼中有一种凝固的东西,叫阿飞停下,二人四目相接,曲泠的目光如游丝,徘徊着游向一片院角。 “叮”的一声,阿飞掰下的木片已钉在窗棂上。三寸厚的枣木裂开蛛网纹,木尖刺着一片枯叶。 窗后晃出一道优美的人影,足足有万种风情。 夜雾里传来叹息,像是有美人隔着千层纱在说话,因而更为诱人,更为有魅力:“好俊的听声辨位,好俊一手剑术。” 她施施然走出,纤细的身子软弱无骨地靠在窗沿上,勾魂摄魄的眼流露出几丝阴寒的笑意。 曲泠没有见过林仙儿,不懂究竟什么叫人间绝色,但她现在见识到了。 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拥有一张胜过万千美人的面孔,她站在月光最薄处,像一尊被风化的白玉观音。 那张脸是浸在寒潭里的羊脂玉,能照见人魂魄。眉间一点朱砂,鼻梁线条端庄如菩萨低眉,却又恶毒内蕴,生生把绝世姿容劈出三分邪性。 她步伐轻盈,一步先笑,曲泠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 天杀的,今晚怎么还有意外。 她握着阿飞手腕的手力度逐渐,可见她的紧张,她平复着气息,道:“石观音。” “是我。” 石观音微微一笑,就是倾城绝色:“你认得我,也算是一番造化了。那你可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杀人放火,违法犯罪。” 曲泠一面不客气地与她周旋,一面想把阿飞拉到身后。 阿飞如山一样,他怎么也不愿后退。 石观音愈走愈近,站到了院子的最中央,月色臣服于美人,做她朱颜下的一点明珠,她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拿下了你的儿子。” 石观音噗嗤一声,笑了。 她的笑意里唯有不屑,好像被药翻的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两个废物是死是活,关我何事?如果不是为了秋灵素,我都不会认他们回来。 “哦对了,小姑娘,你不知道秋灵素是谁吧?” 江湖第一的女魔头,她当年抛夫弃子,如今也不会有半点人性,石观音话语中尽是嘲讽和得意,无花和南宫灵的生命还不如她脚下踩的落叶:“可怜你为了她要死在我的手下,她却不敢告诉你她的真名,她哪里叫什么叶淑贞,她叫秋灵素呀,过去的江湖第一美人。” 叶淑贞惶恐的身形一闪而过,她的绰约身姿,永不摘下的面纱,还有林仙儿的毁容,电光火石间,曲泠了然了所有。 她话中都带上了颤音:“你毁了她的容。” 石观音抚摸着自己的脸,她好像想起什么很幸福的事,手指挑过嘴唇:“是,我让她做不成秋灵素。” 话罢,她又遗憾道:“可她又做了叶淑贞,还嫁了一个好男儿,这怎么行。 “二十年如流水一般的过,我总要送她一份厚礼的。” 神经病。 要不是打不过她,曲泠真想骂人。 无情远在地牢,楚留香明天不知道能不能醒,此外丐帮再无高手,天时地利人和一个没有。 我还没毕业,我不能折在这里,阿飞也不行。 曲泠苦寻着办法,石观音品味着他们的焦急,忽又放声而笑。 “其实我也可以不杀你们。”她一指曲泠,“漂亮的小姑娘,你会很识时务的吧。” 一瓶药出现在石观音指尖。 “做梦!” 从头到尾在等待合适时机的阿飞甚至没让石观音说完,他的眼神无限趋近于真正的雪狼,已经露出他的利爪。 话里话外,都是石观音想要曲泠毁容的意思。 曲泠一扯嘴角,瞧见石观音瞬间变了脸色。 “敬酒不吃吃罚酒。”石观音手背一转,药瓶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风暴似的杀意,“情深意切,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广袖一扬,袖下一掌跟着香气飞来,伴随何其磅礴的内力。 掌风未至,曲泠的鬓发已被吹动。 她足尖一点,高超轻功是她唯一能与石观音相较的资本,她的影子穿透月光而躲,须臾间落在了一丈外。 “好轻功。”石观音的赞叹裹在第二重掌风里。 “可惜你不识相,没有成为绝世高手的那一天了!” 这一回阿飞剑脊一划,无光的铁片剑先刺到了石观音面前,取石观音面中穴,却见对方不闪不避,反而将掌心迎向剑尖。 即将被刺穿的前夕,石观音改掌为袖,她华美的袖子今夜第二次挥动,一挥之间便有无穷奥秘。 多么精妙的招式,如云似幻的袖间看不清她的出手,就逼退了阿飞! 曲泠喝道:“小心!” 她的毒药已出手,伞间机关转动,才是她的后手。 原是石观音的第三掌要趁胜追击,朱红的毒雾泼洒,才叫她一皱眉,美目流转间飘回了院中央。 致命的毒味逃不过她的分辨,石观音冷道:“都说你是个神医,手上倒也有如此该被正派耻笑的毒。”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曲泠沉下心:“你是非杀我不可?” “对。”石观音道,“你现在毁容,我也要杀了你们。” 曲泠的意识飘到系统商城,还要招架石观音。 她的手放在阿飞肩上,慢慢地写了一个“别动”:“也许你杀了我,你就活不成了。” 石观音眯起眼睛,不屑一笑。 只在眨眼一瞬,几米的距离形同虚设,她鬼一般袭来掐住了曲泠的脸,这次曲泠却没有躲。 “好大的口气,你空有毒药没有武功,也妄想取我性命?” “……会取你性命的不是我。” 石观音力气太大,曲泠呼吸不上来,她本就力气不大,弄得手上的力气慢慢流失。 “那是谁,小李探花?他还能在沙漠中杀了我?” “我说的可不是一个李大哥。”曲泠因为缺氧,脸上泛起红晕,视线也变得模糊,“我同时精通正派医术和邪派奇毒,你知道我师傅是谁吗?” 石观音微微一怔。 然后她重重地扔开曲泠,曲泠砸在阿飞身上,于脖子的剧痛中狼狈地喘气。 石观音的手指凝出了白霜,竟有几分要失去知觉的征兆,不过这剂量很微弱,对她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身份证明。 “魔门寒毒……” 石观音本该勃然大怒,却死死盯着曲泠,表情被冻结。 这毒石观音再清楚不过,太有标志性了!这是魔门前辈的心血之作,他此人不曾入过江湖,却收了两个徒弟,也只传给了他们,大的那个是王云梦,另一个小王云梦近二十岁,十几年前就隐退了。 石观音做出了判断:“你和云梦仙子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才没有关系。”为非作歹的师祖曲泠可不认,她剧烈咳嗽几下,“只是她和我师父有关系。” 看着曲泠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指尖,石观音彻底明了:“你是千面公子的徒弟。” 千面公子王怜花,王云梦的儿子,天下第一名侠沈浪的挚友。 石观音冷笑:“难道你以为我杀了你,他会为了你回来?” 当然不会了,他知都不知道我。 但是曲泠不能示弱:“他既将此毒都教会了我,你大可一猜。” 石观音不言语了,她的视线落到阿飞的脸上。 她在思考,实际上也用不着思考。 这张脸,似乎越看越像—— “原来如此。”石观音再也没有轻慢和狂傲了,“千面公子的徒弟,第一名侠的儿子,结伴来闯荡江湖了。” 第69章 阿飞抱紧曲泠,听见石观音对自己的称呼,力道加大。 曲泠不否认,石观音自己给他们加码,他们就敢认两个身份。 一个小李探花,再加上千面公子,天下第一名侠,再下手是不是自寻死路,石观音清楚。 事情到这里,石观音心中已经一凉,踢到铁板的恼羞成怒冲上她的脸,让她的腮红更加美丽。 杀了他们,她也就必死无疑了。 但石观音又不愿失了气势:“那还真是有个好师父,好父 亲啊。” 她还要说话,在系统空间做好了所有准备的曲泠才不等她,拍下按钮。 曲泠在拖延的时间中,买下了“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按照程序附近最红名的红名果然就是石观音,就此顺利拿到了石观音的联系方式。 接着,她买下了刚才才找到的最合适的道具“大学生的u盘”,选择称号“大学生活不得不品的校园网”。 这个称呼在道具作用下变成了一件物品,收入背包中,就在此刻,她把它赠送给了石观音。 “大学生活不得不品的校园网”立即起效,肉眼可见的,石观音动作一顿。 曲泠抓住时机,自己往旁边一滚让出方向: “阿飞,杀了她!” 第62章 楚留香感觉一觉睡了一年。 这是很舒服的的一觉,虽然严格来说他是晕过去了,但是他醒的时候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和晕倒昏迷简直没有半毛钱关系。 醒来时侍女隔着一层床帘在为卧室熏香,他的眼睛慢慢聚焦,心朗气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经脉不畅快,如同修炼心法大有所成一样。鼻子也前所未有之通畅,还能闻到淡淡香味…… 嗯,香味? 楚留香睡意全无。 他一运功,记忆定格在不小心吃进了“面粉”后自己流的鼻血和曲泠精彩的表情里,现下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想必最后是曲泠收拾了烂摊子。 可这又和他的鼻子有什么关系?他的鼻子失灵多少年了,现在怎么就好了? 楚留香两次三番确认,没检查出来任何问题。 他有心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及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出事,披上外套坐起来手拂起床帘。 侍女听见动静,转过身来一笑,朝他弯了弯腰:“香帅终于醒了。” “我睡了几日?” “三日整。”侍女说道,“丐帮的大夫为您看过了,他们按着曲神医的方子为您调理了几天,现在您身体里的大补之药全都吸收完了。” 流鼻血的感觉还残留在人中上,楚留香情不自禁又去摸,我晕过去居然是补太过了吗? 他实在是想不清楚,专业的事不妨问专业的人,他问:“曲神医呢?” 侍女回道:“曲神医还在边为帮主的病情闭关,边养伤。” “养伤?” 楚留香太过震惊,脱口而出:“是谁伤的曲神医,都发生了什么?” 侍女终归只是一介侍女,歉意地笑笑:“这就不是我该知道的了,香帅不如去直接去探望曲神医,大夫说您醒了就可以自如活动了。” 楚留香匆忙穿戴整齐,离开了卧室。 走的越快他越相信自己晕过去确实是因为补太过了,体内的气血之充沛已是许多年未有过,可在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楚留香无法高兴。 他来过几次的院子变得一片狼藉,房子的窗户一角布满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只能勉强修补,水缸换过一个,槐树被连根拔起只留一个刚填好的洞。 心中的石头愈发沉重,楚留香还是先敲了敲门。 “谁?”这次先说话的居然是阿飞。 楚留香说:“是我,楚留香。” 说完他轻轻一推门,门就开了。 一路走到卧室去看,曲泠的状况算不上太差,她趴在桌子上脖颈间缠着丝巾,手上还握着笔在学习,不是很有精神脸色却也不算很差,阿飞在她身边收拾东西。 楚留香放松了些,才重新笑出来:“我刚醒,听侍女说泠泠在养伤,就来看看。” 曲泠闻言,同阿飞对视一眼,扯下一点丝巾,露出她脖子上青紫狰狞的一片。 伤的太吓人了,楚留香一眼就能看出是为内力高深的高手所伤,顿感放心的太早,快步上前。 近看更吓人了,曲泠轻声细语地:“脖子有点伤了,现在说话也不能很大声,不过不是什么重伤,也不会留后遗症,就是现在难看一点。” 她想让楚留香别太紧张,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楚留香却是江湖最懂女孩子的几个人之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身上有这么难看的伤,还伤在脖子上,这是多么让人悲切的事。 楚留香叹气:“是谁做的,无花还是南宫灵,还是白愁飞?” “都不是。”阿飞帮曲泠把丝巾拉上去,曲泠不喜欢这个丑丑的伤,就这么露出来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是石观音掐出来的。” “石观音?” 这个名字不久前还只活在无情口中,楚留香清楚她武功的高深,再去看曲泠的伤——没看到——转而问:“可还有别的地方有事?她什么时候到的,如何脱身的?” 曲泠一一回答,语速慢慢地:“就这一个伤。她那天晚上也在,在我们院子里打了个伏击可太阴险了。不过不用担心,她已经死了。” 楚留香听到前面,萌生出一股劫后余生之感,还有一些愧疚,他晕倒的太早,如果他还醒着也许就还能陪两个人年轻小孩一起,听到后面,紧张一扫而空全成了不敢置信:“死了?” 背后飞来一声冷淡的:“死了。” 轮椅碾过地面,俊秀标志的脸,是无情。 他眼下有乌青,淡淡的两片,是这几天连夜加班的证明:“现在,没有江湖第一女魔头了。”。 楚留香感觉一觉睡了一年。 全世界尽是他不知道的事,活像世界上有另一个丐帮而他只是穿越了。 什么曲泠师从千面公子,什么无花扔的面粉是药渣粉末,什么白愁飞趁乱下手…… 到后面震惊了太多次而变得有点麻木以至于对鼻子恢复这件事也没有惊讶了的楚留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四个人把曲泠的桌子清出来变成了谈话的地方。 事情都解决了无情反而更忙了,审完白愁飞还要审无花,还有个南宫灵,还要给天峰大师写信,给诸葛正我写信,三天干了一个月的工作量。 他挑着重点说,提了下无花试图假死被他发现,发现的血迹可能是石观音杀的人但是死无对证,言语重心落在白愁飞身上。 白愁飞嘴比铁还硬,硬是一点消息没说,搜也搜不出来东西,一整个就是毫无进展。他打算把白愁飞和白玉魔丐一同带回京城再想主意。 两个恶徒一次带颇有难度,但无情能这么说,他就肯定有办法,不用他们担心。至于南宫灵无花,就扣留在丐帮,等天峰大师来了和叶淑贞,不,秋灵素讨论处理方案,估计就是死的痛快和死的不痛快的区别。 唯一值得担心的只有曲泠,她还要给任慈解毒,自己却还要两天才能好全。 而她又和阿飞杀了石观音(曲泠说的是她给石观音下了毒,阿飞趁机出手,直取了石观音性命),在江湖的名声只会更上一层楼。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四十岁,一个失忆一个社交经验个位数,在七老八十的人都未必能活通透的江湖,实在是不能叫楚留香不忧心。 谈话到最后变成了对曲泠阿飞的叮嘱大会,她懵懵地“还有额外的讲座吗”送走了两位家长。 阿飞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进去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门关上后就一脸苦大仇深。 曲泠手指绕着丝巾,脖子上被石观音掐出来的痕迹在丝巾晃动中隐约可见。 阿飞捏住丝巾,打断了她的动作,把丝巾整理好,挡痕迹挡得严严实实。 时间回到石观音出现的那一晚,他不明白曲泠做了什么,只能抓住时机,所谓“飞剑客”,也是快剑客,迅捷如风才能一剑穿喉。 然而危机可解,这个神经病弄出来的事就麻烦多了。 曲泠为了拖时间,被她使了内力扼住了脖子,她被掐住的时候就知道不太妙,自己检查才发现石观音下手忒狠,好在她治自己很有一套。 阿飞反而成了受伤最少的一个,也是最不开心的一个。 他在想什么,他一句不 说,曲泠猜来猜去能猜出头绪,无非是觉得自己还在实力不足,也许有一点点别的什么的。 “你还想吐吗?”看着阿飞整理丝巾,曲泠问。 “已经好全了,你要多久才能好?” “说过几次啦,你问的再多也不会好的很快的,大概三四天吧。” “哦。” 阿飞系法绳一样给丝巾打了个结,才放开。他丧着脸,又去把清下来的东西搬回桌上,按照之前的样子放好。 第70章 曲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有安慰过阿飞,他论实力来说是实打实的天才少年,没必要和石观音这种成名多年的人比,他未来未必不能超越石观音。可是阿飞有听进去多少呢? 她也不好反复劝,就也只能让阿飞自己想通,但这也不是个办法。 “阿飞阿飞阿飞!”曲泠有心转移阿飞的情绪,连声喊他。 阿飞侧过头来,曲泠用手在脸上比划:“别不开心了,你脸上要长皱纹了。” “不会长。”阿飞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苦瓜脸摆久了怎么可能不长。”曲泠坐在床上晃着腿,“本来怪好看的脸,为什么要摆苦瓜脸呢?” 阿飞转过来看她:“长也好,不长也罢,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转了过来,曲泠看得更清楚。在阿飞的眉眼间,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于是曲泠说:“话说刚才楚留香说,石观音错认你是沈大侠的儿子,大概是因为你和沈大侠很像,他见过沈大侠的画像。那阿飞,你说沈浪大侠该是什么样子?” 她这么一说,自己也对这个江湖第一名侠的相貌产生了好奇,楚留香说他相貌堂堂颇为英俊,不知是何种风采,便更仔细地去瞧阿飞,再肯定: “要是真的很像,那就确实很英俊了……唉,你躲什么?” 阿飞都快贴到桌边了,垂首道:“自然是一代天骄的风采。” 曲泠观他反应着实奇怪,再说:“怎么好像一提到沈浪大侠你就不对劲?” 阿飞盯紧了地板,架势似乎要把砖石看破,他深吸一口气,恰逢此时外面有侍女来送饭,他落荒而走了。 见他时隔多日又成这副模样,曲泠不由得觉得沮丧。她有心想转移话题,却不想聊别的也不是个好选择。 此外还有奇怪,阿飞同侍女的短暂交谈声传来,她却还沉浸在阿飞低头的动作里。 他眉宇间仿佛藏了诸多心事,叫她无端想起石观音的话,和沈氏祠堂。 只此一瞬间,曲泠似乎发现了什么。 第63章 香灰冷了足足三个半月,重新点燃。 铜炉西北角的芙蓉镂空里钻出第一缕烟,像条蜕皮的白蛇,蜿蜒着舔过信纸的第一页。纸旁搁着半碗药渣,困扰了少女多日的解药让人带伤也苦苦钻研,才肯化作褐色的苦汁残存在碗里,泛起的不再是病气的光。 依旧脸戴白纱的女子还是那样的姿态超凡,昔日的美丽即使被摧毁也不可撼动残存的风采。她对面落座的少女貌若桃李,是将开未开的年少颜色,只是脖颈上还有淤青伤了美貌。两朵俱有缺憾的人面桃花相映,都是一言不发。 久病枯木终逢春,快要熏进木头中的中药味不久后就要走到尽头,再也不会像谁的梦里一样,盖住谁的脸。 秋灵素心有歉意,她颤了颤眼皮,先开了口:“曲神医,是我有所隐瞒,才招致了灾祸。” 曲泠否认道:“没有你受了摧残还要先道歉的道理,左右任夫人也是不想回忆伤心事,是石观音的错罢了。” 秋灵素眼中含泪,欲语泪先流。那白纱上沾上湿意,贴在脸上显出她如今狰狞面孔的一角,全是痛苦和折磨。 依稀看见惨状的曲泠在心中长叹。 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却也不敢保证如果看全了秋灵素如今的样子会不会被吓到,她尚且如此,那么昔日那些秋灵素的追求者爱慕者,还有嫉妒者呢? 被毁容的二十年,秋灵素是如何过来的,恐怕是靠任慈吧?他不在乎她年轻时倾城的容颜,与她朝夕相伴二十余年将她拉起,才会有秋灵素拼尽全力的挽救。 夫妻情深,不过如此了。 秋灵素察觉到面纱的湿意,拿起帕子探进面纱中小心地拭泪,她逐渐哽咽:“自石观音走后,我癫狂过,想过一死了之,却也始终下不定决心,始终也无法面对。 “当时有一位书生爱慕于我,他要为我作画,可是画才作好,我容颜已碎,以至于无比癫狂,生生……挖了他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提及自己的罪孽也难免忐忑:“曲神医,我也有我的罪,我再也不想面对过去,没有任何勇气向你开口。” 香气愈发浓郁,安神清明的气息游荡,曲泠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任夫人已有不属于过去风华的人生,也许不面对也是好事。” 她又一顿:“不知那位书生如何了?” “多年来我不曾敢面对他,但今日后我会去找,届时他想我挖眼奉还,我也照做。” 任慈一事使秋灵素看破了许多,她自嘲道:“我为任慈,做了许多年贤妻良母,做了许多年的道德高尚的丐帮帮主夫人,其实也不过是个过去的魔头罢了。” 二人再对视,几句之间就知不必再多说,往下的事情不要再事事问清楚了。 她们等到屋子的主人,多日之后再亲自推开屋子的门。 他像块生了根的老碑,面庞似乎被时间沉淀过,自有一番沉静,少有的每条皱纹都刻着威严。 这一切又被他的眼睛打破,那双眼看过来时时,所有的沧桑都寂静下去,眼眸深处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慈悲。 “任帮主。”曲泠站起来。 她见过好几回任慈紧闭上眼的病重模样,而人有精气神时素来是另一副样貌,此刻眼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丐帮一帮之主,天下名宿中可称一句道德高山的任慈。 在曲泠带伤闭关的几天后,她如愿制成了任慈的解药,走到这一步,丐帮之行才算是要走向完满。 任慈意外地爱笑,他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微微显眼,反而有一种长辈的和蔼,更亲切了许多,上前一步制止了曲泠的动作:“曲神医不必多礼,今日该行大礼的是我。” 话罢,秋灵素与他心有灵犀,绕道曲泠身后拉住了曲泠。 而任慈提起衣摆,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救命之恩,何以为报?聊以大礼,略作心意。 “曲神医医者仁心,妙手回春,从此以后,只要有我任慈能为曲神医做的,抛却身家性命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灵素,也是如此。” 他们夫妇相随,礼数周全,曲泠感受到了任慈的作风,有些愕然,感动之余还有对花父的赞同之意。任慈着实与他说的一般无二。 她对任慈有所求,受之有愧,去作阻拦,任慈只笑道:“天下论迹不论心,曲神医何需为愧?” 之后又是为神医敬茶,献上薄礼,此番礼数不必多说。 与任慈交谈真叫人如沐春风,曲泠对南宫灵是怎么长成这样的越想越觉得是基因有问题。 丐帮这些天的风风雨雨,任慈都用风轻云淡的几句一笔盖过,他的手腕和魄力远超常人,也有心叫曲泠和秋灵素安心,二人承情,一句未问。 喝完茶说到来意,曲泠才斟酌几下,觉得铺垫到位了,最初来丐帮的意图说出口。 她想要通过熊猫儿 来联系师父王怜花,又要通过任慈来联系熊猫儿,任慈并不觉得冒犯,甚至对曲泠有十分的信任,竟是当即就应下:“此事好说,我修书一封,从京城寄出,曲神医只需在丐帮等回信,心急的话在京城等也好。” 原来是当初熊猫儿临走前,还留了一家成衣铺做联络,成衣铺的掌柜就来自南海边,熊猫儿偶尔会往丐帮回送些海外奇珍,都是托掌柜的转赠,因此也只有掌柜的对于熊猫儿的去向最清楚。 得到了任慈的许诺,曲泠松了口气,欣喜道:“真是帮大忙了任帮主!” 任慈不敢承谢:“这只是我能为曲神医做的些许小事而已。” 他当即提笔,当着曲泠的面写信。 信落款的那一刻,系统中一直尘封的一览,终于解开了。。 两种等待的方案,一个留在丐帮,优点是安稳。另一个去京城,稍微快一些而且亲自把信送到成衣铺掌柜手里,优点是快些许并且安心些。 曲泠和阿飞讨论了一回,最后定下来了亲自去京城的行程。 既要去京城,自然是与无情结伴,正好无情要一个人押送白愁飞白玉魔丐两个罪犯,曲泠便和阿飞毛遂自荐,说可以免费给无情打工,啊不是,帮忙。 此外无情身上还有个楚留香触发的为无情治腿的小组作业,曲泠没想好要不要做去请假,毕竟很有可能付出远大于回报,可是一番相处下来,让她对无情的腿视而不见也做不到,不如就还是答应了。巧她系统给的课题项目也做完了,尾款一到账可以为无情诊治。 任慈的要用的是无花南宫灵白愁飞三人的击败积分,给她留足了余裕。 无情是否发自内心的想答应不知道,总之他面上是应下了。 曲泠“哦耶”一声,转头就送了无情一堆迷药和麻药。 全都是她弄出来的,一包下去药翻大象也不是不行,包白愁飞和白玉魔丐两人到了京城都醒不来,没解药只能只能一路好眠。其中药性最大的几个,曲泠自己都还没弄出来解药。 第71章 拿到手的无情默不作声,不动声色全部推拒。 楚留香恰恰相反,他鼻子被医好后就对曲泠的医术起了好奇心,有心探究,挑了几包拿走,说是以备不时之需。他还管曲泠借了珍珠去找张三,珍珠的诱惑之下,张三还是宁愿冒着可能被无情抓去吃公家饭的风险(无情:……),烤好鱼送过来了,让楚留香完成了自己最开始的和无情的约定。 “他为什么跑那么快?” 看到张三逃的跟有老虎在后面追一样,曲泠不解地去问楚留香。 楚留香还是想了想,决定不给张三留颜面:“他以前为了珍珠,做过些偷偷摸摸的事,怕被大捕头抓进牢里。” 曲泠点评:“那大捕头业务很广泛了,上到赫赫有名的凶犯,下到有前科的社会闲散人士,都抓。” 楚留香被逗笑,顺着她去揶揄无情:“大捕头作为天下捕快之首,自然是以身作则,事事亲力亲为,是吧大捕头?” 大捕头不想说话,大捕头很难评价他俩。 但是有威严如大捕头还是要反驳楚留香的揶揄的:“那么踏月留香楚盗帅,上盗得豪门至宝,下也必然能盗烤鱼之刺了。” 这就是要楚留香少说话多吃鱼的意思。 楚留香不怒反笑。 无情再去瞧曲泠,只见曲泠一脸的疑惑,十有八九是当真了,顿觉头疼。 曲泠:o。 无情:...(__)ノ 他要低头吃饭,还是不放心,抬头再对曲泠说:“我不管你说的那个社会闲散人士,不在管辖范畴内。” 曲泠大惊:“啊?居然不管吗?” 无情一时无言以对,有一种心死感。 果然,不说的话她真的就以为他有时间管这么多了。算了算了,还是个失忆的孩子,就这样吧。 到时候回了京城,约莫还要带这两个孩子去见世叔……追命是不是还在神侯府里,把他们两个丢给他带吧。 他实在是有点心累了。 第64章 解锁的那一栏叫“毕业作品”,全称是“江湖医学系大四学生曲泠的毕业作品”,解锁的理由是即将联系上指导老师,请带着初稿去见他,也算是系统官方给她这次的行动盖章了能联系上王怜花。 曲泠先是高兴,随后马上开始在心里唱忐忑。 毕业作品是系统指定的,别的不说,以运气而论她好像无论干什么都能节外生枝出好多事,别点进去给她开出来一个超难毕业作品,比如说马上就要死了什么的,那不是青春没有售价,今晚直通延毕吗。 曲泠犹豫到了晚上,还是下定了决心,严格按照找到玄学流程,洗浴过后,熏香更衣,虔诚地对着老天爷上了三炷香。 她还拉上阿飞,寄希望于阿飞运气比她好一点。阿飞满头雾水地洗了个一干二净,还跟曲泠一起上香,小小的脑袋装满了问号。 然而香烧再多也没用,世界从来不善待可怜的猫猫,世界只想看流泪猫猫头。 更可怜的是,猫猫本人是江湖文盲,她还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 【您已开启——毕业作品功能。】 【您已拿到毕业作品选题——医治苏梦枕。】 【您已触发毕业作品前置任务——请就苏梦枕的病情写一份诊治计划初稿,将它交给导师审核。】 【提示:关于苏梦枕的具体病情,需要宿主自己去探索,系统不会提供别的资料哦,当然了,宿主也可以选择购买系统商城新上新的开盒神器。】 不,开盒哒咩。 曲泠叉掉系统,专心研究起了苏梦枕。 说是研究,其实也就是在她的脑子里回忆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谁? 曲泠苦思冥想,左思右想,从犄角旮旯里挖出来,哦,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黄昏暮雨红袖刀! 此时的曲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不知道她将面对一个值得载入人类疾病史的传奇。 她只听说过苏梦枕身怀重疾,多少大夫都说他药石无医,但是花满楼任慈之前也被这么说过,所以她并不了解,这是一条多惨痛的道路,一个多煎熬大夫的病患。 她只顾着高兴,高兴苏梦枕就在京城,她正好顺路就能去金风细雨楼看看,高兴树小大夫也还在那边跟着爷爷学习,到时候就打个见朋友的借口上门,厚着脸皮树小大夫估计也不会把她赶出去。 实在不行……问问花满楼能不能想想办法,江南花家和金风细雨楼总做过生意的吧。 无知的少女沉静在尘埃落定的喜悦中,哼起了歌在床上叠衣服。她没有穿鞋,是跪坐在床上的,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干活收拾行李兴高采烈。 阿飞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曲泠一手一件外衫,听到他的脚步声头都不抬:“这个哪件要洗?你下次别买一模一样的衣裳了,多难分清啊。” 他应一声,俯下身分辨,一样的衣服还能看出不同一次不失误是独属于阿飞的绝活,他指着曲泠左手这件:“这个要洗。” “明天就要走了,要不干脆不洗了吧,去了京城再给你买新的。”曲泠拎着左手的衣服,她还是瞧不出一点不同。 说的话是认真的,一方面夏天要来了阿飞的衣服也该换新了,另一方面曲泠很想改改他这个衣柜里衣服款式重复率高的毛病。 长得好看的人就要穿的好看才对,不然不是浪费脸吗? 阿飞没有什么所谓,他在生活上素来是曲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换掉。” “那到时候给你去做两身好衣服。”曲泠说完就把脏衣服挂到了椅背上。 阿飞也在床上坐下来,他来了她有了说话的人就不哼歌了,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鸟:“你要换什么新衣服,赶一回时兴怎么样?” “……都行。” 阿飞第一反应是不大想,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穿红戴绿的木雕而隐隐排斥,但是还是任由随她好了的心态占据上风。 曲泠如愿以偿:“那等去了那家成衣铺子,除了递信顺带做做衣服好了,我也想做新衣服了,漂亮的新衣服想到就开心。” 她同阿飞念起自己的衣橱,什么衣服虽然不少但总是想不到要穿什么,又觉得没有漂亮 到她心上的衣服,都是些女儿家的烦恼。 阿飞在每一句的末尾都“嗯”一声,表示他在听,没有出神。 曲泠叠完床上的,一拍阿飞的手背:“你还有没收拾的衣服吗?说话。” 阿飞乖乖回道:“没有了,其它的我自己叠起来了。” “那很厉害哦。”工作量减轻的曲泠很开心,“我夸夸你。” 她说的阿飞眼神莫名游移,曲泠歪头去追,阿飞又流转回来。 出人意料的,他没有声音干涩也没有犹豫,直接说:“你不是想要新衣服吗?” “对呀,要好多漂亮新衣服。” “那我给你买吧?” “唉?” 曲泠的睫羽小鹿一样跳跃两下,凑近阿飞,再问一遍:“阿飞要给我买吗?” 阿飞缓缓点头,再用力点头,动作里的笨拙已经残余不多了。 曲泠霎时间就笑了,是个很可爱的笑容:“你也是会哄我开心的嘛。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突然哄我开心? “几天里我还没把你哄好,你怎么就来哄我开心了?” 她为了好贴近阿飞压低了点上半身,这个角度阿飞垂下视线刚好看到她,她红润的脸颊,还有倒映他的眼睛。 阿飞已经不是昔日的阿飞,有了心理准备他不会再会羞怯所裹挟,说:“我在想事情。” 曲泠哼哼一句,说:“快告诉我,到底在想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在想很多事情。” 她问:“那有想明白吗?” 阿飞于是回:“想明白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要问问你。” 几个月的时间让他谈话间也越来越像个剑客,再多的话只有停顿几秒,就能直接讲出来。 复杂的心绪也不会再直白的写在脸上,他摸到了处理的办法,因为也愈发耿直。 阿飞说:“我有在想习武的事,我的剑术还不够高超,要名扬天下还远远不够。” 曲泠想了想,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现在也不算低了,江湖里能打过你的哪个不是成名已久的大侠?年轻一辈要有年轻一辈的比法。” 她兴致勃勃道:“阿飞要是只跟年纪和你差不多的比,肯定是天下第一。” 毕竟她去掉称号的轻功加持是真打不过阿飞,没比也知道打不过,那就勉勉强强屈居第二吧。 她再道:“而且你已经名扬天下了,我们两个不被名声冲晕都算好了。” 是这个道理,阿飞却还是不认可:“不只要这样。我要变得很有名,直到有一个人知道我。” 他袒露了他要出名的原因,而曲泠选择波澜不惊:“那就加油,我们去京城找人切磋,或者我们去做更多的大事业,去挣它一份功业下来!” 第72章 她这话说的豪情壮志,还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 曲泠说完也不觉得过分,也不打算收回,有志向是好事,万一就成真了呢? 她给阿飞画了一个大饼,阿飞接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会走下去,我就是为了那一天而来。而随着我的武功精进,有些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说的可以是石观音,也可以是指以后的某一个人。 更也许说的是脖子上的一道伤,一道不好看的淤青。 曲泠朝他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那就拉勾,说到了就到做到。” “说到了一定做到。” 阿飞头一回说这么多话,他是实打实了想了几天,要全部想明白可太不简单了。 拉完勾,阿飞还有一段话:“除了习武,还有别的事。” 曲泠道:“别的事?” 阿飞道:“我们还从来没有谈过要一起结伴多久的事。” “还真是。”阿飞一提,曲泠才想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她和阿飞连分别的话题都没提起过,离开论剑的那座城时,很自然就提到了哪天去花家,要收拾哪些东西。 好像潜移默化之间,两个人都默认了。 阿飞说到这里,沉默了大概五六秒钟。 时间一字不发的行走,他看起来也不是在思考,到了某一瞬间,他说:“定一个期限的话,是多久?” 我们会一起走多久? “我想要弄明白这件事,这个时间到底是多久。”他问了曲泠脑袋中显示未探索区域的问题。 曲泠每天都在想奇奇怪怪的事,唯有这件事是真的没想过。 她轻轻地皱眉,反问阿飞:“一定要定一个期限吗?” 曲泠道:“也可以没有的吧,你不知道你要走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我的过去。那这个期限要怎么界定?索性还不如就不要定下期限,一直走到缘分说的那天。” 阿飞轻问:“缘分?” 曲泠抬下巴,她面上没有苦恼,眉毛已然松开:“聚是缘分,分也是缘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她一笑:“说不定我们两个就特别特别有缘呢?” 阿飞的眉眼有所舒缓。 那种舒缓是很淡的,看起来居然近似于在笑,也许他就是笑了,他说:“那到了很有缘的那天,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第65章 京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好巧不巧,济南就在山后。因此要从济南往京城去,是要绕远路的。但怎么说,也比从南到北要近的多。 作为一国重地,政治中心,京城的繁华远超曲泠到过的所有城市,在城楼高瓦之间,大有“不到京城非长见识”之感。 她见日头刚爬上哪家酒楼的鎏金匾额,车水马龙纵横而错,谁家拉车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惊飞檐下两只灰鸽,落在街角摆摊的小贩头上,又被扑腾着手赶走。 道路开阔,井然有序,来往街景,目不暇接。 “京城连道路都比济南城的官道讲究多了。”曲泠撩开车帘,顺手把阿飞拖过来看,“连石板缝都像是用尺子量着凿的。” 阿飞被拖到帘子边上,乱了的头发在脑袋顶上翘起,是他贴着车厢一个时辰应得的的报偿。 他不搭话,试图自己把呆毛压下去,可看不到再怎么压也是无济于事。 曲泠看不下去,放下帘子帮他梳理头发:“京城的道路也比你的头发顺溜多了。怎么弄的?” 阿飞才说话:“就靠着睡了一觉。” “那就是马车坏。” 曲泠把阿飞的呆毛梳进了头发了,阿飞才变回了冷俊的少年剑客。 他睡觉是因为无情也在睡,他没有事做又不能和曲泠说话打扰无情,就干脆也合上了眼睛。 不过无情睡得也没有很深,他们折腾呆毛的工夫,无情听见动静就醒了。 他没有什么被打扰的不开心情绪,瘦长的手臂一抬,挽起一面马车窗帘,只往外一瞥,心下了然还有一盏茶就到神侯府了。 白愁飞白玉魔丐就在后面的马车中,由他的剑童来看守。路上这两个人都不安分,两次三番耍花招,其中有一次撞到了曲泠阿飞枪口上。 曲泠对他们的同理心完全为零,仅限于知道要把他们好好抓回神侯府,而阿飞眼中他们和死人也没有区别。无情赶到的时候,曲泠为贸然出剑的阿飞走完了收拾烂摊子流程,心虚地直接认错,保证不会让他们死掉。 无情没法儿说他们也不打算说他们,说白了也没做错什么,总之拜阿飞所做,白愁飞白玉魔丐没力气折腾了。 曲泠舍不得给两个恶徒用多好的药,这两人身上的伤,再折腾一下大概就直接去世了。 多半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无论是白愁飞还是白玉魔丐,这几天都消停得不得了,甚至一顿饭还能多吃几个馒头。 对此曲泠只能说:“浪费粮食!” 粮食多珍贵啊,粮食就能随便被他们吃吗? 马车驶入主干道,车马变多速度慢了下来,再往前就到了一块砖头能砸一个王侯公子官家小姐的地界儿。 道两边店铺的装修也更上一层楼,纷纷把雕梁画栋四个字具像化了,潇洒的招牌看得人眼睛都快花了。此外与别的城市最大的不同就是,到了这一块儿地界,已经是看不见太多江湖装扮的人了。 不是说京城没有,而是京城的江湖侠客,也穿着考究起来,不再一身江湖气,所有的这些共同构成了大宋最华贵的明珠,只要踩在这片土地上,仿佛都能看到黄金在流动。 曲泠和阿飞说起了悄悄话,无情挑了个他们停顿的时间,说道:“再往前就是一整 条街的商铺,你们要去找的成衣铺最大可能就在那里。” “好!”曲泠应道,“麻烦大捕头把我们放下去了,等我们送完了信就去神侯府。” 无情额头青筋一跳:“也不用那么着急,初到京城多逛一会也好。” 先给他点时间把追命扯上船。 在一个岔路口,曲泠阿飞二人下了车。她挥手送走无情,在周围人偶尔投来的打量的视线里,她看着街道的全貌。 真大啊。曲泠心中感慨,京城果然和哪里都不一样,怪不得话本里的人都挤破了头想要赚钱在京城安定下来。听说扬州那边也很繁华,会比京城还厉害吗? 她想到这里就去问阿飞,阿飞则是连话本子都没怎么看过,他对京城唯一的印象是李寻欢说会去和曲泠买回来的某个话本子,还是最老土的穷秀才和丞相小姐的剧情,开了个开头就太长不看了,更别提扬州。 他只会说:“你想去我们就去。” 曲泠便笑了:“那要好好找个时间。” 他们开始找成衣铺的位置。当初熊猫儿走前留来联系的成衣铺,实际上不是他本人的,而是王怜花的。据任慈所说,去掉朱七七,王怜花是沈大侠一行人中最有钱的一个,至于成衣铺的名字,熊猫儿只说极有意思,只要任慈到了这里,找店名最有意思的那家就是了。 这叫曲泠摸不着头脑,有意思的店名?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吗? 她一个个看过去,那些成衣铺大多都能从牌匾的店名上一眼看出来,比如锦绣坊,奇妍庄。再有些名字起的晦涩比较咬文嚼字一些,也能从店铺门口的装束上看出来,比如挂着几匹价值不菲的布料。 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没看到熊猫儿说的店名很有意思的店。他们方向感本来就不是特别好,没有人指路的情况下越走越偏,都偏离了主干道,一路过了桥到河边。 曲泠心里的问号全都蹦了出来。 就在此时,阿飞拉了一把曲泠。 他说:“你看那家店呢?” “哪间?”曲泠看过去,看见了一栋挂满灯笼的楼一块牌匾,上面写着: 此处快活不羡仙。 “这个名字看起来也没有很有意思啊。” “但是它是名字最长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名字长也算是一种有意思,是我太狭隘了……那我们就进去去看看吧。”。 名为“此处快活不羡仙”的店,看起来是一家成衣铺。 一个看起来就很精明、身材如瘦猴一只的男人坐在店里,在诸多锦缎丝绸之间,抛着手中的串消磨时间。 他还有一个同伴,和他简直就像是兄弟,因为他这个同伴长得完全像只胖猴。 胖猴问瘦猴:“送信的线人多久来啊,今天不是有大人物要过来吗,听说还是个脾气很不好的大人物,要是信来晚了……” 他做了个害怕的表情:“我们两个会不会被做掉啊?” 瘦猴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白了胖猴一眼,不想说话。 胖孩缠着他问,缠得他没办法,怒火都上来了他才说:“你问你个头呢,这么重要的事谁敢迟到?除非是死了被金风细雨楼抓了,否则不会不来的。” 第73章 “好像也是。”胖猴这下安心了,“那就再等等吧,我记得上面说的是一男一女,还挺厉害的,也不知道长啥样。唉,你说我们会找错人吗?” 瘦猴又白了他一眼:“你真是脑子坏了吧,我们还要对暗号的。” “是哦。”胖猴嘿嘿的笑,“我记得暗号是‘二位来做什么,做衣服吗’,“不做衣服,我们来找掌柜的”,然后你说‘找掌柜的做什么’,他们再说‘为了找人’,再然后……” “你话咋这么多,闲的没事就把地扫了。”瘦猴已经不耐烦了。 “我也是紧张嘛,这是咱俩第一次接触线人啊,要是干不好就完蛋了,你不是还想升职吗?”胖猴觉得自己灭问题。 不过他还真去扫地了,他的体型拿扫把有一种别样的滑稽感,在他扫到一半时,一对男女踏入了店中。 他一看,顿时眼前一亮,还真是俊男美女,直接就把眼睛看直了。混了这么多年,无论是男是女他还真没看过这么好看,还要再看,少年剑客一眼横来杀气凛然,他腿一抖,差点就摔到了地上。 瘦猴见状,非但没有关心他,还利索地凑了上去。 他素来听说能当线人的都有长处,这样一看这一男一女武功就很了得了,实际打起来必然更厉害,到这里已经在猜是不是就是他们,无视了自己的同伴,张口就对暗号:“二位来做什么,做衣服吗?” 一男一女中虽然少年剑客通身气派不凡,但主事的很明显是这个美貌少女,她说:“不做衣服,我们来找掌柜的。” 瘦猴喜上眉梢:“找掌柜的做什么?” 少女说:“为了找人。” 目前为止全对,瘦猴更高兴了,对出了最后一句暗号:“哎呀您这,要找掌柜的再找人啊?” “是我这里有封信,要交给掌柜的,让他再给别人。” 暗号全部对上,瘦猴彻底放心了,天下总不能有随便两个人进来就能把暗号说对那么巧的事。 他腰都往下弯了一些,带着二人往店铺里面走去:“二位请跟我来,掌柜的还要一会儿才到,二位带着信先等等。” 瘦猴再看这二人的表情和背影,忍不住赞叹,不愧是能直接和大人物对接的线人,对上暗号了都没忘记伪装,看着清澈懵懂的眼神,不知道还真以为是好人呢。 与此同时—— 曲泠和阿飞小声说:“这人还蛮热情的唉。” 第66章 瘦猴用手在墙上按了一下,一道暗门出现了。他费力地握住暗门的把手,强行拉开了一条缝,但还是没完全打开。阿飞看不下去,上前施加些力气打开了门。 暗门背后才是店铺的真实所在,居然点满了灯,把没有窗子的室内也照得如沐日光,暧昧的香味流淌在空气里,到处都挂了红纱。 “现在还是白天,没多少人,晚上人就多了。”瘦猴说。 曲泠半懂不懂的,做衣服还要晚上来做吗,京城的人还挺讲究的唉。 她仔细嗅了嗅了空中的香味,觉得有些芬芳浓郁太过了,想到是别人的审美,也就没有说出来。阿飞没有她的耐力,很明显的皱了眉毛,这个表情在他脸上另有一种威慑力。 瘦猴不知道往哪方面理解了阿飞的表情,嘿嘿的笑:“但是楼上有些热闹的,不过都是些小生意,二位想去也可以去。” 阿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一阵恶寒。 左转右转,成衣铺中另有乾坤,瘦猴把他俩送到一间装修别致的房间里,看摆设是会客室,给他们送上了茶和吃的:“掌柜的还要一会儿才来,您二位先等等,去消磨时间也好,我就先退下了。” 门“唰——”地合上,留下曲泠和阿飞面对面大眼对大眼。 那股香味还是如影随形,曲泠用手扇了扇:“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 “哪里都很怪。”阿飞道。 他发自内心的不太喜欢这里,总觉得一进来就浑身都不舒服。 如果是陆小凤或楚留香在这里,或许还有些说法,可惜在这里的是他们两个,他俩可怜的江湖经验不支持他们发现不对劲在哪里,因为他们在这一块的知识完全就是空白,用本能发现了不对也说不出来。 两只仓鼠啃了几块甜点,味道太甜了没法让他们安心待下来,曲泠一合掌,还是决定去到处看看。 他们又回到了瘦猴带他们进来的地方,顺着铺了红毯的楼梯走了上去,一路摸上了二楼。 二楼的香味更浓郁了,到了让曲泠有些反胃的程度,她简直想戴个口罩,至少也要蒙块布,谁家的成衣铺是这个样子的,真的能做生意吗? 她不理解,她只看到二楼全是包厢,中间的空地上 摆着几张大桌子,上面洒满了牌和纸,几个下人打扮的人在收拾卫生。 曲泠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浓了,扯过阿飞:“成衣铺还有娱乐的场所吗,这不太对吧?” 阿飞:“我不知道,要出去吗?” 他是很想出去了,香味熏得他头疼。 曲泠并不确定:“我们再看看吧,感觉怪怪的。” 他们不好听墙角,而且直觉告诉曲泠不要去听,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不用靠近就能听到对话声。 “他老子的,五百两又没了,再来!” “侍候的呢,来个人啊!” “哎呀这位呀,侍候的人还在休息呢……” 曲泠:“这里布卖这么贵吗……五百两的布,太夸张了。” 阿飞:“为什么侍候的人要休息到晚上?” 曲泠:“我也不知道呀。” 其实她到这里模糊有一个猜想,但碍于知识面空白又觉得不该是这样,一看阿飞清澈的眼神,更坚定了想法。 绕着包间走,瘦猴说过这是线人,所以一路上他们没有受到阻拦,以远离香味为目的顺利地走到了僻静的地方。 逼死人的味道终于淡下去许多,曲泠好好喘了两口气,如果是她绝不会来这里买衣服。 她都感觉自己身上也染上了,逐渐不自在起来,这时她听到很轻微的敲击声。 曲泠四处看,远离包间的地方安安静静地,除了阿飞在拍身上的衣服,哪里还有什么能发出声音的。 可是轻功带来的敏锐感知力不会骗她,她不放心,再往前走了一段,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极微弱的敲击声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阿飞用眼神问她:要进去吗? 曲泠觉得不大好,持续的微弱敲击声又让她无法放下,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阿飞便伸手,把手放在锁上。 随着“咔擦”的一声,锁被阿飞扯了下来。 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出现在曲泠面前,他背对着他们脑袋上蒙着头套,用被捆在一起的手敲击墙。 曲泠上去把他头套扯下来,此人长着一张中年人的脸,曲泠在把堵住他嘴的布料拿走,他水牛一样的喘气。 “你是谁?” 曲泠和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他眼睛放出光来,死盯着曲泠就像看见了生路:“你不是六分半堂的人?” 曲泠只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是六分半堂的人?” 这个被绑住的家伙闻言,开始在地上扭动,朝曲泠爬了几下,被阿飞的剑制止了。 他悻悻地一笑:“那那,麻烦二位少侠能不能救我一下?” “你先说你为什么被绑在这里。” “哈哈……那个,我就是小赌怡情,然后欠了一点点钱还不上,就被抓起来了。” 他自己说出来都心虚,曲泠看一眼阿飞,二人齐刷刷转身。 “等等等等,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至少不要死在六分半堂的地盘啊!而且而且而且,除了我也还有别的无辜的人啊,我带你们去救她们!” 曲泠回头,一愣:“六分半堂?这里是六分半堂的地方?” 被绑的人反道:“你不知道吗?”。 瘦猴舒服的打了个哈欠。 他被调来这里也是最近的事,说实话这不是个很有前途的差事,毕竟这儿的主人不是总堂主也不是大堂主,而是五堂主雷滚。 雷滚此人在六分半堂中,处境是有些不上不下的,他不如雷媚亲爹是前任总堂主,不如狄飞惊脑子转得快,也不如雷动天武功高深,甚至比平均发展(不起眼中的起眼)都还有雷恨压他一头。而他又是自命不凡的,加在一起就导致此人相当别扭,总而言之他很难有什么上升空间。 但这份差事,又是个不错的差事,对于瘦猴这种武功上没有太大建树的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雷滚爱享乐,爱美色,也爱赌,六分半堂的声色生意有一部分就是他的提议,这种生意普遍来钱快,也导致他私下也开了几家,挂在六分半堂名下,偶尔充公。 “此处快活不羡仙”,就是这样的场所,对于瘦猴来说只要嘴甜会来事,捞油水和舒舒服服过日子就是指日可待。 第74章 再说回到线人一事,雷滚要从线人手中拿消息,为了图方便他干脆就把场所定在了此处,方便下班了直接休息,一条龙服务自己。 即使他今天刚忙完别的很重要的,身上还有很重要的东西,也动摇不了他不改变安排的心。 开玩笑,回去就要对着狄飞惊那张脸对账,还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了? 雷滚领着随从便衣走进“此处快活不羡仙”。 瘦猴没见过雷滚,但认得令牌,一见到令牌就知道是一位堂主,对于他的级别来说,这就是他一生能见到的最大牌的人物了。他卑躬屈膝到了极点,恨不得给雷滚磕一个。 “线人到了,就在里面。”瘦猴殷勤道。 他脸上挤满了讨好的笑意:“就在前边,都给您安排好了。您先坐着,我去把人喊过来。” 雷滚做出高人的样子,他摆架子还是很能唬人的,淡淡的点点头就走进暗门里了。 对于曲泠来说过于刺鼻的香味,对闻习惯的雷滚来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他心情很好,这一季度六分半堂京城外的财报是他来负责,他刚拿到账本,这些账最开始都是狄飞惊安排下去的,基本不会出差错,所以他算是白占狄飞惊的功劳,不费吹灰之力白领大功一件,心情好到不行。 坐在舒服的客房中他,已经在想着论功行赏的事,还有待会儿要如何好好休息了。 面上他仍然是摆足了架势,瘦猴畏惧又讨好地合上门。 听其他人说线人们上了二楼,他提腿就向二楼去。 围着二楼走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人,他停在了关上次那个赌债不还的家伙的房间外。瘦猴纳了闷了,人能到哪里去? 胖猴也跟着他后面,两人怎么找都找不到,胖猴问:“再去找找吗?” “当然得找,人还能消失不成……唉?” 瘦猴盯着门锁,问道:“这门怎么坏了,里面我记得还关着……” 话没说完,他就推开了本来就关不紧的门。 没等他走进去,他和胖猴就被捂住嘴拽进了房间,接着就是梆梆两下,和欻欻两剑。 瘦猴胖猴一面头顶大包,一面脖子上流下两滴血,倒进了屋内。 “?” 这是只是想打晕他们的曲泠。 “?” 这是先下手为强的阿飞。 “死了?” 这是不好的预感发作到极点的曲泠。 “死了。” 这是发觉自己干了坏事的阿飞。 死一样的寂静游荡在空气中,畏畏缩缩的男人蹲在一边说:“那二位,你们还救我吗,还救其他人吗?” 第67章 救,当然得救。 事到如今,人都杀了,还能怎么样? 曲泠指挥阿飞把两具尸体拖到角落里,先找了两块布做伪装,然后在盖上之前,又犯了难。她凝视着尸体上的伤痕,“飞剑客”在江湖上以钝剑和快剑著称,如果不把伤口掩盖一下,那和把阿飞的大名写在尸体上没区别。 “你们两个先出去等我,我处理一下。”曲泠对阿飞和中年男人说。 阿飞麻溜地提着中年男人就出去了,曲泠站在房间里,迟疑地买了一瓶浓硫酸。 要这么干吗,她心里也在发虚,发自内心的觉得不太好,又收了回去。 结果尸体在背包页面上,居然显示可回收。 【检测到教具两份,是 否收入背包?】 曲泠:……额啊,好像更不太好了!背包真的要用来装尸体吗,以后会有心里膈应到吧,她是学医的不是法医啊,退一万步讲法医也不会在包里装尸体吧?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万分抗拒之下曲泠也还是把尸体收进了背包。现在就是无情来了也查不出去尸体的去向了。 她再把滴出来的两滴血擦掉,覆盖上别的东西确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转身出去了。 中年男人在外面急得跺脚:“女侠,姑奶奶,我们快点吧,赶紧救人赶紧走!” 曲泠心里不比他冷静好多少,说:“你先带路。” 她还在注意着另一个问题:“把你们救出去后能去哪里?” 这么大个人消失了,肯定会上报,然后就开始搜捕,她和阿飞的安危先不谈,无论如何人都是要救的,重要的是他们如果逃出去了再被抓回来,肯定就九死一生了。 中年男人心中已有对策,他焦急地带路,声音溜过来:“我的话,家里还有点‘家产’,当然就是去找金风细雨楼庇护啊,至于其他人……” 躲避着六分半堂的耳目,三人潜行到了一扇窗前,中年男人翻进去点燃一支蜡烛,房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全貌展现在二人面前。 这里有三四个昏睡着的姑娘,比曲泠看起来年纪还要小些,曲泠已经是长得比较显小的了,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些姑娘,最多也就不过十六岁。 她们普遍衣不遮体,身上还有在流血的疤痕,一个人身上至少有三四条,个个面容憔悴骨瘦如柴。然而她们又都长相不错,面上还擦了粉,又显得萎靡而可怜。 “你不会以为,她们待在这里,就比直接去死要好受一些吧?” 曲泠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一股悲哀充斥着她的身体,她眨了眨眼,忽然鼻子一酸。 “她们都是街上流浪的姑娘,无父无母,就因为长得好看些被抓过来或者买过来。现在她们喝了药,一觉睡到晚上又要被拉起来摧残,调教好了就开始……生不如死,等到受不了活不下去的那天要么就疯了要么就死了,没有人给她们收尸,还会有下一批可怜人重复她们的命运。” 中年男人问:“她们到死都走不出去,你要不要把她们喊醒,问她们愿不愿意跑一次?” 也许是一生里唯一的再看见太阳的机会,她们愿不愿意再跑一次? 曲泠无言,她心里萌生出一种憎恨,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这种感情。 “……带她们走吧。”曲泠下定了决心,去问阿飞。 阿飞点头,曲泠上去给姑娘们把脉,迷药的解药她正好有,倒出来给姑娘们喝上。 姑娘们很快就转醒,泪眼朦胧间看到三个人站在眼前,本来该尖叫的,可是她们早没有力气了。 命运的摧残狠狠地折压她们的美丽,她们只能瑟缩,曲泠努力地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们抱在一起,眼睛里一片晶莹。 她们问:“真的是来带我们走的吗?” “对。”曲泠对喉咙仿佛被梗住了,她把刺痛感咽下去,“我们会带你们走,你们一定能出去的。” “我们跟你们走。” 姑娘们流下眼泪,她们一身都是伤,没剩下什么力气,中年男人武功不高,如何带这四个人走是个问题。就算能带出去,也不能从外面大大咧咧地离开。 不仅如此,曲泠还想去一楼销毁关于这几个姑娘的记录,她盘算着,忽然中年男人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说:“我在这里赌博,呃不是,赚钱的时候有注意到一件事。这里的这些六分半堂的人,只要是稍微职位高点的管事,好像都不怎么走暗门出入,他们一楼常待的地方有个暗道。我被抓住第一次想逃跑的时候也是想走那个暗道,可惜才找着位置就被抓回来了。” “那就走那个暗道。” 曲泠脸贴着门,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外面不时经过的下人和门口把守的家伙。 “至于怎么去到一楼……” 她买了几条减速带,计上心来。。 酒喝完了一坛,人还没回来。 何止是没回来,连个人影都没有。 除了雷损,雷滚就没这么等过人,他怒火中烧,高声对外一喊:“去看看怎么回事,不想活了?” “是,堂主!”他的随从应道。 可是没有然后了,马上雷滚就听见了一阵骚乱声,很多东西摔到了地上,还有人在喊“什么东西,啊——” 再接着就是几声闷哼,很多很多摔倒的声音,彻底乱成了一团。 雷滚站起,第一反应就是敌袭,十有八九又是金风细雨楼的人,真是阴魂不散,让他来对上一对! 结果他才站起来,一股淡淡的香气窜入鼻中,自带的香味太重了但雷滚也绝非废物,还是能闻出来的,可是起效太快了,无知无觉的头一痛,眼前的世界就开始打转,一切天旋地转。 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中迷药了,他就是白活了。 哪里来的迷药,金风细雨楼有如此厉害的迷药?他确定药没有下在酒中也没有下在香里,说明这药在空气中也能传得如此之快,究竟是什么东西? 雷滚先用内力化解,好受多了再去稳定心神,可是他才动了一下,脚下明明是空的却绊到了什么,“砰”的摔在地上,又在此时,门开了。 没有看清来人,满满一堆药粉洒在了他脸上,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75章 【减速带已被六分半堂五堂主雷滚触发,此人掉落装备一件。】 曲泠是踹开门的,她和阿飞不受迷药的影响,也给其他人提前喝下了解药,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得以行动自如。 系统提示被匆匆扫一眼就抛之脑后,曲泠踹一脚雷滚,马上催中年男人找暗道的机关。 中年男人记得清清楚楚,他转动了几个花瓶,又推动一下衣柜,衣柜背后咔擦一响,阿飞帮忙把衣柜挪开。 一个洞出现了。 姑娘们大喜,黑漆漆的洞却是她们最想看见的阳光。 曲泠再翻箱倒柜,真给她找出来了这个破地方的账本和记录本,她塞给阿飞,然后以阿飞在前曲泠断后的队形,带他们进了暗道。 临走前,曲泠看了一眼雷滚。 陌生的憎恨还充斥在她胸膛里,六分半堂做过的她知道的事件件翻涌在心头,她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于是指尖一颤,纠结之时,想到了别的把雷滚提上了。 中年男人下的差点跳起来:“姑奶奶你干什么这是,还抓个六分半堂的,乖乖,看衣服估计还是个大人物。” “当然是有用的。”曲泠把蜡烛给阿飞,让阿飞走在最前面能看清楚路,“我既然救了人,就不如帮到底。” 如果把她们救出来了,她们却还会被抓回去受死,曲泠是绝不愿意见到此事的。 可是要为她们找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又很难,她在京城没有产业,也不知道能把她们安置在哪里。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最安全的就是让她们和中年男人一起去金风细雨楼。 而她不清楚金风细雨楼是个什么组织,也不知道她毕业作品苏梦枕的人品,那么想让金风细雨楼收下她们,雷滚就是一个很合适的筹码。 一个六分半堂的五堂主,金风细雨楼会笑纳的吧。 中年男人听的咂舌,他不知再想什么,压低了声音:“女侠,你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个很多年前认识的人。” “什么人?” “他姓沈,品行也端正的不像话,不过我也只在我老庄家旁边见过他。” “姓沈?”曲泠无意探究,只是在走路说几句话消磨时间,“总不能叫沈浪吧?” 中年男人笑而不语。 曲泠随口再问:“话说你有什么家产,能有把握让金风细雨楼收下你?” “就一家老庄家让我看着的成衣铺,不过我说的家 产不是这个,要是把成衣铺交出去了老庄家回来我就完蛋了。“中年男人说,“我说的是老庄家留给我的东西,都是有大用处的。” 提到自己的铺子,他就笑了,一拍曲泠的肩膀:“不过几天没回去,铺子一直关着也要打扫。对了,你猜猜我那成衣铺叫什么名,可有意思了!” 曲泠搭话道:“能叫什么,朱颜坊?” “这名字可忒老土,我取的店名有意思多了。” 中年男人神气的一甩脸:“就叫‘这里不是一家成衣铺’,怎么样,天才吧?” 曲泠觉得不好说,曲泠说:“你有这个心思不如放在戒赌上,赌博不中啊……等一下!” 曲泠抓住他的衣领,她心中一动:“你老庄家,是不是叫王怜花!千面公子王怜花!” 第68章 金风细雨楼的暮色总带着血锈气。 自前段时间与六分半堂在河边一役后,那座朱漆剥落的七重楼阁便浸在残阳里,飞檐上悬着的青铜风铃叮咚作响,细听竟似刀剑相击之声。江湖人说这是苏公子为金风细雨楼注入的灵魂,他身患重疾仍不改英雄之姿,风姿凛然在诸位楼中兄弟眼前,折服之下故连风铃都有了金风未动蝉先觉的警兆。 曲泠也听过这个说法。那时她还在花家,偶然和花满楼还有花父聊天,也是一个和今日很相似的傍晚。 一样的桔红烧在天边,一样的女孩痴痴望着天空,不同的是纵使花草初开,金风细雨楼也大有百花杀去之慨,被楼身吞去一半的夕阳不再光辉四耀,唯有波光粼粼的天泉湖水是万物所汇,金色的辉羽造就金风细雨楼自己的日轮。 当她扶着栏杆,一眼望去,还会看到天泉湖半月牙似的的形状,竟然在有一瞬间,让她想到了日月同辉。 金风细雨,金风细雨——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让她如现在一般,仅仅是站在这里,就大有风雨欲来,一朝万事休矣,一朝百世流芳之感。仿佛什么都做得成,仿佛除了心中所想什么也不重要。 “苏楼主必然是要做出一番丰功伟绩的。”花父曾这么说。 苏楼主是绝然会做出一番丰功伟绩的。曲泠现在这么说。 单单驻足远眺,她就感叹不止,不禁在想,真是登高一见,才知金风细雨,天下绝景,她也算是一览众山小了。 连绵的山脉还在天际线起伏,她却已登临到最高处,浮云还在遮掩双眼,她却已确信自己下一秒就能将它们全部看破? 那么,这样一片土地上,黄昏暮雨的摇曳中,走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苏梦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不能不想这个问题。 她也问出了口,问的是同样靠在栏杆上的中年男人,他刚和曲泠对完身份,向曲泠打了包票会把信送出去,又为了几个姑娘应付完人,正是身心俱疲之际,甩甩手满不在乎地道:“谁知道这个,你不如出去抓一个人问问,他们包清楚的。不过很有可能被怀疑就是了。” 曲泠不去看他,她的视线还在泉水上,轻轻地:“我倒觉得不会。” 她向着水做的日轮,张开了自己的五指,仍然还有光在缝隙中飞来。 “来到这里的人,不会有人不去想这个问题的。” 她想到杜甫的诗,想到王安石,又想到范仲淹,岳阳楼记如袅袅炊烟拂过她的面颊,至此彻底一发不可收拾。她咬着每一个字:“登岳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登斯楼也,则有一系天下,遍览英杰,会当绝顶,憾然而……愤者矣。” 最后一个字眼消失在风铃背后,曲泠的五指重新收回,夕阳的余温还未消失。 她就此定格片刻,恍然间有风离去,在这样的一个黄昏,夜色或许立刻就成雨吹来,她转身,已然有所感。 衣着红衣,眼如寒星,眉目疏秀。 曲泠弯腰拱手:“医女曲泠,见过苏楼主。” 苏梦枕巍然不动。 因为久病,他比阿飞还消瘦的多,皮下没有多少血肉,全是精气神在撑起身体。在如此颓境之下,眼眸中还能看见一团滚烫的,在燃烧的红火,好像永远也不会熄灭。 苍白的皮肤,病气的肢体……一切何足为虑? “曲神医不必多礼。” 苏梦枕淡淡一言,从脸上看不出他听见了多少曲泠的话。 又进来一位金风细雨楼管事模样的人,请走了中年男人,再拉开三张椅子,一一摆好茶壶和茶具,上好的白瓷也变成了被烧过的淡黄色。 苏梦枕先落座,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曲泠阿飞彼此相视,挨着坐下了。 他似乎并不心急,管事为三人倒上茶,清冽的茶水萦绕着上升的热气。在热气散开之时,管事退出会客室,至此房中只剩下曲泠阿飞,与苏梦枕三人。。 这架势实在是太不一般了,然而也是曲泠踏入金风细雨楼时有想过的,她毫无铺垫地带着六分半堂的五堂主做上门礼,请金风细雨楼护下几个孤女,冒然行动会有多少揣测她都清楚。 只是真到这种时候呢,在斜阳余火里,总有种要谈大事的紧迫。 她心里没底,但莫名的很沉静:“苏楼主所来,意下如何?” 曲泠说的是她提出的交易,金风细雨楼是否愿意接受。 乍一听像在装傻,苏梦枕会做的选择当然就是接受,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不死不休,宿怨里不差这一桩庇佑孤女,就算是把“此处快活不羡仙”的锅也背在身上,也没有任何不合适的。 前日六分半堂才烧过金风细雨楼的铺子,重量级的回敬一次,还合了苏梦枕的意。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雷滚,是梦里才有的好事。 他放下茶杯,说道:“如果曲神医说的是那几位姑娘的安置,我随时可以安排下去,要庇佑她们不过举手之劳。” 曲泠松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太感谢苏楼主了,苏楼主侠胆义肠,莫不敢忘。” “不敢当。”苏梦枕再言。 他摆出这样的架势,不可能只是为了说这么简单的几句话,苏梦枕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单刀直入:“只是我也有一问。曲神医为何会踏入六分半堂的地盘——为了救人?” “啊……这个……”曲泠有一种黑历史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读给班主任听的羞耻感,没想到还好,一想到她就开始脚趾抓地。 好好的气氛全部都没有了,真的就要说出口吗,走错了然后大闹一场这件事,听起来就好丢脸啊—— 第76章 她下意识去看阿飞,阿飞赫然也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挺丢脸的,也在看她,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指望不了阿飞张嘴,曲泠手背到伸手,指甲扣着手,心一横就说出了口:“其实不过巧合而已,就是……” 在她鬼扯的说出巧合的时候,苏梦枕的眼神都定住了。江湖上对“小菩萨”“飞剑客”多有传言,在这个组合里她被看作是毫无争议的中心,与小李探花、陆小凤等人堪破木道人薛笑人的阴谋,江湖人说她身有奇智;与楚留香、无情二人摧毁无花、南宫灵的诡计,江湖人说她智勇双全;再与飞剑客一斩石观音,江湖人说她毫无疑问是武林上的一流高手,下一辈的顶尖人物必有其二人姓名。 而这些不是苏梦枕最在意的。 金风细雨楼情报网何其厉害,苏梦枕在她声名初露的时候便从杨无邪口中听到了他二人的消息。 他在意的是,连杨无邪也找不出曲泠准确的消息。 二人的身世一个比一个复杂,阿飞的母亲疑似是曾经最接近江湖第一女魔头之名却销声匿迹的幽冥宫宫主白飞飞,而父亲最有可能就是江湖第一名侠,关七之下武林第一人沈浪,已是极了不得。 而曲泠更胜一筹,无他,她的父母是谁完全无从下手。 一个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会留下痕迹,除非她从出生起就有意识地被掩饰行踪。其实这也是一种线索,天下能在金风细雨楼的情报网面前还不露马脚的人寥寥无几,奇怪的是,寥寥几人中,杨无邪也没有任何发现。 她是谁的孩子,在哪里长大,师承何方,无人知晓。这才是苏梦枕在乎的。 一片空白的人来到江湖,苏梦枕不会去赌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的可能。 下一秒,曲泠复杂的表情又打消了苏梦枕 的疑虑。她的表情着实是把窘迫演绎得浑然天成,这要是能演出来,未免也太厉害。 百闻不如一见,江湖人口中多智多勇计谋深远的少年英才好像被浆糊糊住了嘴:“就是,就是……” 她闭上了眼:“就是我走错了而已!” 想了一万种方案就是没想到这个的苏梦枕:? 一个他十岁以后就不相信,十五岁后就梦里都没有的答案就这么出现了。 那刚才算什么,算她有文化,算他想的多? “我和阿飞要找一家我师父的铺子帮我送信给我师父,然后,就走错了……” 能说出来证明曲泠心已经死了,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空壳。 她也不知道苏梦枕信不信,太离谱了她自己也不想信,明明什么也没干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捅出了天大的篓子,难道还是什么也没干的错? “不知道为什么,六分半堂的人就把我们放了进去,还说我们是什么线人,然后我们到处乱逛,然后就发现了,然后就是这样了。” 说完曲泠勉强笑了一下,自己也觉得站不住,生怕苏梦枕不信马上说:“我可以发誓,真的,就是这样!” 掌管金风细雨楼后就再也没听人用发誓做依据的苏梦枕:? 他想起了李寻欢信中的一句话。 “……曲姑娘天性天真无邪,喜怒快意,于世事只是粗通,又逢运势不佳。” 苏梦枕并不是很想信,苏梦枕有点无语。 第69章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无语的。 苏梦枕哪里想得到,世界上真的就有人运气差成这样,走错地方还能对上暗号,然后直接捅到六分半堂了。 “你说他会信吗?” “会的。” “真的吗?” “本来就是这样,不信也没有别的办法。” 两道清澈的视线自以为隐蔽的投过来,苏梦枕忍不住侧开点头,说悄悄话也再远一点吧,他听得见。 他原本准备了不少话术,已经没有任何要说出口的必要了。给无情传了消息,按照速度他应该快到了,能不能让无情来说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直接就这样把谈话结束显得很没有风度,也冒昧的不是苏梦枕的风格,他等到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的孩子安静下来,才说话:“原来如此,我已知晓了。” 他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有伤人意味,只是提点后辈:“江湖凶险,二位日后还是多加小心为上。遇事遇人,尚需多加思虑为好。” 曲泠点头如捣蒜,连头发上的毛球都在摇晃:“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呜呜呜不要再骂了,知道错啦! 看起来更不聪明了,少说十年没有带过孩子的苏梦枕少见的感到了棘手。 他用茶水润了润喉,因为还有别的目的,所以苏梦枕还得聊下去:“关于曲神医的要送的信,金风细雨楼可以做一些帮助,不知曲神医是否需要。” “这倒是不用来,呃,走错的时候顺手找到了来着。” 曲泠又说出了看话本都不会信的话,还很想让苏梦枕信,然而自己内心都虚:“就顺手,顺手的事。” 沉静如苏梦枕,这一瞬间也在想曲泠是不是在耍他。 而曲泠坐立不安,恨不得拍胸做保证,又太过失礼,只能祈求的看着他。 苏梦枕忽然就想就这么等到无情来算了,问无情是怎么一回事。他谈话前想的是一探曲泠的底细,最好能让这位新神医的立场偏向金风细雨楼,现在他更想倒头就睡。 大脑的褶皱被抚平了,变得光滑无比。 曲泠还在说:“被我和阿飞一起救出来的那个家伙,就是我要找的能传信的铺子的掌柜,所以真的就是顺手的事。” 这样听还稍微合理一点点——真合理吗? 苏梦枕不做评价。 他保持职业素养地回顾了一遍曲泠的话,还好杨无邪在此之前就找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底细,才让苏梦枕发现了线索。 苏梦枕拿不定直接问还是先虚晃一枪,曲泠清澈的眼睛还盯着他看,他选择了还是要试探一回,问道:“曲神医说的人,刚才给了我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说是他的庄家所留,莫非曲神医的师从是……” “苏楼主所猜半分不差,我师从千面公子王怜花。”曲泠真的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在心里再道:虽然他很有可能不知道我,但是今天的信传出去之后他就知道我了。 江湖上几乎无人所知的师承,他一问就真的说出来了。 了不得的师父,了不得的背景,她思考都没有的就说出来了。 到这里苏梦枕的疑虑算是彻底打消了一大半,这就是个没有长什么心眼的后辈。 和放下去的心形成对比的,是再一次运作的思绪。 千面公子王怜花意味着很多东西,与新一代神医联系在一起则更为了不得,叫曲泠的重要性更上一层。而对于苏梦枕来说,更重要的是两代神医加在一起,曲泠的医术全貌究竟可以到一个什么水平。 他在斟酌措辞,曲泠在忐忑的观察他,看到毕业作品似乎真的信了,她重新成为了一个阳光开朗小女孩。 她说:“苏楼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瞧她的样子,似乎有话直说是最好的。 苏梦枕于是说:“六分半堂对此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要收尾也需要一些时间,曲神医与阿飞少侠不如在金风细雨楼小住几天。我即答应了此事,就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大方的发出邀请,正发愁要如何和毕业作品接触的曲泠眼睛“咻——”的亮了。 “可以吗可以吗?”曲泠希冀道。 她莫名的兴奋导致苏梦枕有种说错话的错觉,她和金风细雨楼应该没什么渊源吧? 苏梦枕不能确定,他说可以,立刻就能让人去收拾房间,把管事叫了进来。 管事先是接下任务,再附耳低声:“大捕头来了。” 苏梦枕颔首,看向曲泠阿飞,没什么要遮掩的必要,朗声:“把大捕头请进来吧。”。 无情,是以家长的身份被请过来的。 虽然金风细雨楼说的是,无情是整个京城和曲泠阿飞关系最近的人,所以请他来一言(实际上是一捞),但看起来完全就是小孩子遇到了事要叫家长的样子,无端让无情想起以前去一个地方办案,路过私塾,听见里面夫子中气十足的一句:“把你爹娘给我叫来!” 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也就二十多岁,但人生莫名其妙地乌龙起来。他下面也有三个师弟,就算是最小的冷血也没有让他这么心累过。 只是放他们去送了封信,就送到了六分半堂的地方去,还把五堂主给端了,再一路捅到金风细雨楼去…… 如果此事和无情无关,他不清楚曲泠阿飞的德行,他只会说江湖侠士锋芒太甚,然 而品行可嘉,一代新秀。可问题就在他太清楚这两个人了。 在丐帮的时候就捅出了多少个啼笑皆非的篓子,来了京城也稳定发挥是吧? 第77章 走错这是能干出来的事吗,还对上了暗号……六分半堂也是,多大的组织了还跟个草台班子一样,活该被金风细雨楼赶上来。 无情本来就身体上有缺陷,现在感觉胃也痛了起来,随便谁也好,王怜花李寻欢陆小凤楚留香,随便来个人把这两个人拎过去好好带带吧,再这么下去哪一天把京城捅翻了他都不意外。 多大的人了,脑袋不差天赋也好,但是两个人加起来倒欠江湖十个心眼,都是怎么长出来的? 天晓得,金风细雨楼的飞鸽传书过来的时候,信上的内容连世叔都绷不住了,跟他说去照顾照顾两个孩子吧,他能不能不照顾啊。 胃疼的无情赶到了金风细雨楼,曲泠和阿飞心虚地排排坐,被无情劈头盖脸地教育。 其实他语气也没有多严厉,因为他并没有很指望这两个人能有多少长进。 在丐帮时和楚留香一起开了教育讲座,也不妨碍一个月还没过去,就有全新的麻烦出炉。平心而论长心眼这种事情不是教育就能解决的,遇到事情还缺的还是会缺,能解决的只有吃一堑长一智,不过看这两个人次次阴差阳错解决的经验,大概只会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了。 胃更痛了,追命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铁手冷血也可以,最想师弟的一集。 话不多的无情硬生生两刻钟里说了他以前一天的话,在此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有这么多话要说:“到底为什么能找到六分半堂去,不事先好好找找吗?” 曲泠没有不服气,就是还有外人在旁边,想挽尊一下,她也确实觉得有一点点委屈:“我们找了,但是要找的那家店因为掌柜赌博被扣下了就没找到,然后那个地方又是所有成衣铺里面名字最长的……” 无情灵魂反问:“名字最长的就是最有意思的吗?” 曲泠不知如何反驳,她去看阿飞,阿飞抿唇一副壮士赴死的样子。 无情再问:“挂满红灯笼的楼你们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地方,看不出来成衣铺真是个幌子?” “那……”真不知道的曲泠试探地问,“那挂满红灯笼是什么意思啊?” 无情:“……” 无情:“你对……这一类的,从哪里了解的?” 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成长经历。 曲泠:“就看话本子啊。” 无情:“……” 他再去看阿飞,阿飞还不如曲泠:“我没看过,雪原上只有狼没有这些。” 无情想报警,但他本人就是捕快。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头也开始痛了:“来京城的路上天天出去窜和人说话,不去……涉猎一些江湖知识,你们都在干什么。” “也没有和很多人说话,聊了很久的就一个带路的老爷爷。” 曲泠很想挽回形象,她也没有那么不聪明吧:“他就跟我们聊了他的工作,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感悟也越来越多,说他老到这个岁数弄丢了很多人。” 一直旁听、旁听到快要绷不住的苏梦枕适时为曲泠和阿飞说几句话,想改变这种围绕在金风细雨楼的小孩挨批的氛围:“不一定要强求江湖经验,有些事情不知道也不是坏事,听老人家说些人生道理也自是造化……” 他还没说完,曲泠说出了下半句:“他还问我他是不是不适合干带路这行,就聊了这些。” 阿飞附和:“对。” 苏梦枕:? 名为苏梦枕的处理器停止运行了一刹那,缓过来后才确定听到了什么。 而无情:“还要说相声吗?” 曲泠彻底老实了,把“我没有说相声”咽了下去。 死一般的沉默重演,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曲泠咬了一下嘴唇,心里的小人已经开乐队,然后人格分裂解散乐队再复活乐队再大团圆了。不过她还想最后挽回一次,手指搅在一起,道:“那个……” 她试图萌混过关,没有一点底气:“……事已至此,大捕头要不笑笑算了吧。” 无情真的要气笑了。 第70章 晚饭是在金风细雨楼吃的。 无情饭量本来就不大,被他们两个一气,吃的更少了。 坐立难安的两个人只敢偷偷去看无情,阿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而曲泠清楚这是教务部老师的威压。 她的毕业作品坐在对面,无情周围的气场实在是太压抑,即使是作为他朋友的见多识广的苏梦枕也猜测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很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苏梦枕告诉无情关于曲泠阿飞要在金风细雨楼住一段时间这件事。 很意外又不意外的,无情对这件事背后意味着的曲泠阿飞对金风细雨楼的倾向没有多少在意,他听完苏梦枕的话就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导致苏梦枕以为自己看错了。 无情是实打实的轻松了不少,他不敢想把曲泠阿飞带回去神侯府会是个什么样子。 走前他带着最后一点微妙的不死心再次叮嘱了曲泠(他清楚阿飞估计是油盐不进了),让她长点心,曲泠答应是答应了,具体听进去没有无情暂时不想去想。 就让他多轻松一会儿吧。 他甚至对苏梦枕说了几句软话,大意是麻烦他了,还请他稍微多上点心。 苏梦枕努力抹去心中对无情的小孩家长的即视感——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为了孩子一塌糊涂的成绩气得冒火的杨无邪——他给自己留了三分余地,没把话说满,只说无情托了他他就会尽力而为。 送别无情的时候曲泠的“终于要活过来了”和写出来也没有差别,无情没有再说她,她就转头把刚挨完批的事忘到了脑后,趴在栏杆上挥手:“我一定会去神侯府看你的,大捕头!” 她还要给你治腿呢。 无情并不想要这份关照,只留下一个无语凝噎的眼神。 看着马车离去的背景,曲泠拍着胸口:“好吓人,下次再干了什么也不能让大捕头知道了。” 教务部老师说起来人好吓人啊,话说李大哥会不会也这么凶,他是辅导员来着。应该不会吧,李大哥脾气看起来很好。 她幻想了一下李寻欢凶起来的样子,打了个寒战。 阿飞在母亲死后再也没挨过这么长的说教,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呆滞的状态,被曲泠一捅腰才回过神。 他说:“我们真的还要去神侯府吗?” 他不想去了,不想挨第二顿。 “肯定要去啊,我还有事情要找大捕头呢,嗯,也有礼物要给他。”曲泠说。 无情未必想收。苏梦枕想。 心里的想法刚飘过去,曲泠的视线就飘过来了。 苏梦枕要问曲泠还有什么事吗,曲泠一拍自己的脑袋,就像有一个灵感灯泡亮了一样,可调节式的眼睛再度变得亮晶晶的。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本子:“差点把这个忘了,苏楼主这个给你。” 苏梦枕问:“这是何物?” 曲泠不大好意思地笑了,是减速带从雷滚那颠掉的物品:“是雷滚身上掉出来的,本来刚才就该给你,但是光顾着挨批我忘记了。” 光顾着挨批忘记了。 这话听得苏梦枕都忽然觉得他们有些可怜,但是站在无情朋友的角度又觉得无情可怜,总而言之不好评价。 没有想太多,他拿过本子翻动了几页,立刻就被本子的内容抓住了注意力。苏梦枕快速的翻动,上面的内容一条条映入眼帘,无数信息重叠在一起,让他换了心情。 再抬头,苏梦枕不愧是那个英明的金风细雨楼楼主,当机立断道:“这是六分半堂的一部分账本,曲神医愿以此相赠,实在是礼重情深。” 金风细雨楼在六分半堂有卧底,职位不低,分辨真假账本的信息源苏梦枕还是有的,所以他更清楚手上轻飘飘的账本究竟有多重,也清楚务必要拿到手。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今日唯一一个完全受益的人居然是他了。 曲泠一腔好心要送,苏梦枕绝不能就这么收下,他做不出这样欺负人不知世事的事,竟是当即便说:“今日我在此许诺,只要曲神医开口,就可为曲神医做一件事。” 六分雷,四分苏,这个诺言是极重的。 曲泠没想到会得到苏梦枕如此郑重的承诺,没有加前提的诺言运作范围有多大她也是知道的,首先就要推辞:“倒也不必如此,苏楼主心意到了就可以。” 苏梦枕断然拒绝,他素来是这样的人,心意已定则不能为任何所改变。 曲泠还想再辞一次,毕 业要求浮现在了眼前。 她心里的小算盘悄悄地打了起来,念头冒了个芽。 “那苏楼主的好意,我就不推辞了。” 曲泠一扬脑袋,笑吟吟地:“其实正好我有一事要想求……” 女大学生,对自己的毕业之路踏出了第一步:“我可以给苏楼主看看病吗?”。 第78章 俗话说的好,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 而学生的遭遇也是相似的。 曲泠阿飞在上面挨骂,金风细雨楼的另一个角落,有的学生也没闲着。 他比曲泠更惨的地方就是他的老师是他的爷爷,对他期望很高、本身成就和技术也双双过硬的爷爷。老师在说学生的时候也许会嘴下留情,但爷爷绝对不会。 自打薛家庄的宴席上道心破碎后,树小大夫就开启了被他爷爷摁在房间恶补医术的监狱生活。 别人囚犯起码还知道个死期,他连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门都不知道,鼓起勇气去问爷爷树大夫,树大夫只会告诉他等他的医术能在外面不丢脸了,能追上比自己年纪小的姑娘了,就可以出门了。 树小大夫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告诉爷爷来龙去脉,这还不如自己找个房间把自己关起来当蘑菇。 更可怜的是,学了没多久,就传来了被拿来和他对比的、别人家的孩子曲泠治好了江南花家七公子花满楼眼睛的消息。 乖乖,这真的是他能追上的吗,不是,纯天赋怪了吧,他记得爷爷十多年前也给花家七公子看过眼睛,也是说的药石无医啊,怎么就治好了? 得知别人家的小孩擅自进化的他那几天简直是食不下咽,他这辈子还能出去吗? 树小大夫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他怂怂的,怕被爷爷拿拐杖抽,不敢问。 有一次好不容易,学到实在是受不了了再学就要吐了,想着被打也要为自己争取出去的机会,走到爷爷跟前,一问曲泠治好花满楼这事,就看到爷爷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除了对后辈的欣赏,似乎还有一股并不针对曲泠本人的不服气,还有回想起什么的十足不爽,最后都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树小大夫的雷达告诉他,再不跑拐杖就要伺候过来了,喊着什么“我马上去学”“我最爱学医了”就跑了。 再听说曲泠治好了任慈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只有绝望了。 有天赋的卷王能不能不要踏上学医这条路啊,很伤人啊! 愤恨的树小大夫用毛笔戳在宣纸上,然后因为墨把药方染黑了挨了一顿骂。爷爷的脾气在曲泠出名之后就变幻莫测,他也不好问以前是不是又发生过什么,只能一个劲的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凑论剑的热闹。 也许是越不想看见谁,谁就越回来,在今天这个他一日复一日想自挂东南枝的日子,听到了曲泠来了金风细雨楼的消息。 树小大夫一个弹射起步就翻出了房间,被爷爷发现了挨揍就挨揍吧,他一定要去跟曲泠吵一架,再不济也要让曲泠和他爷爷谈一下,他真的不想再学了。 结果更不幸的发生了,明明他在知道曲泠和苏梦枕在一块儿都不能阻挡他去找人的决心,却惨痛的败给了现实—— 天杀的,谁能告诉他,他爷爷马上也要过来了。 他不要成为最速被抓包传说啊! 树小大夫第一反应就是要撤,管事已经传达了苏梦枕的话:“树小大夫,楼主让您也进去。” 然后下一句就是:“树大夫,您这么快就过来了啊。” 树小大夫汗流浃背。 他好像听见了爷爷的冷哼,但他不敢回头,只能当鸵鸟。 树大夫不说话,也不好当众收拾自己的孙子,和管事寒暄了一下就揪着树小大夫进去了。 别人家的孩子跟着她那个小男朋友(树小大夫不确定,但是估计应该是)坐在一边,楼主坐在对面,杨无邪也在。 树小大夫心里打起了鼓,这是什么架势? 他好像又干了错事,他不该在这里,他该回去看书。 树小大夫一句话不敢多说地跟在爷爷屁股后面,把自己当成了鹌鹑。 他注意到爷爷盯着曲泠的脸有一点点出神,随后出神又变成了看着自己孙子的恨铁不成钢。 树小大夫更不自在了。 他尽力让自己忽视爷爷,而爷爷也并没有过多关注他,树大夫向苏梦枕一点头,杨无邪站到了苏梦枕身后去。 苏梦枕挽起袖子,他的手腕接近枯瘦,犹如将死枯枝,难以想象他病成了什么样,经受着多大的痛苦。 “曲神医请。”苏梦枕说。 曲泠往前挪了挪,手指搭上苏梦枕的脉博。 树小大夫差点把眼睛瞪出来,不是, 第二回见面你就给楼主看上病了? 啊?不是,这我还学个什么啊,你要是这能治好江湖这一辈就出不了第二个神医了。 不对,全天下都出不了第二个神医了,楼主的身体他清楚的很,完全就是无数病灶纠缠在一起,远不止药石无医的程度,楼主直接就死了也不足为奇。 要是能治……谁治得过你啊,他不如直接回家。 曲泠当然也没有厉害到那种地步,树小大夫看着曲泠。 她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变得很呆滞,好像掉线了。 曲泠收回手,惊恐地看了一眼苏梦枕,再去摸脉搏。 这样的行为重复了两次,直到她身上传递出一种平静的疯感,她变得比树小大夫还绝望了:“苏楼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梦枕道:“旦问无妨。” 曲泠瑟缩而畏惧地道:“你真的只是人类而已吗?” 第71章 曲泠,十八岁女大学生,就读于江湖医学系,大四,人生目标是毕业。 她发现自己要延毕了。 绝望的女大学生一回房间抱着阿飞就哭了,哭成蛋花眼,哭得可怜兮兮的,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阿飞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抱也不是安慰也不是,就听到曲泠一边哭一边说: “我完蛋了我毕不了业了呜呜呜呜呜呜……我补药延毕啊呜呜呜……” 天塌了,老天爷压根就没想过让她顺利毕业,甚至都不是延毕的问题了,她真的能读完大学吗,不会被卡一辈子就万幸了。 她的毕业作品本人苏梦枕——完全就不能能被治好的样子啊!这不科学啊,根本不科学,一个人病成这样为什么还能活这么大?为什么还能习武,为什么还能天天思虑? 真是恐怖如斯的男人,真是恐怖如斯的毕业之路,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巨大的bug,她能从哪里下手啊,她下个头的手。 就算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天才,她摸到头绪苏梦枕早病死了也说不定,她不活了呜呜呜呜呜呜…… 泪,从眼睛里喷了出来。 曲泠哭得抽抽噎噎的,泪珠滚落得比珍珠还要丝滑,沾湿了阿飞胸前的衣料。 阿飞手忙脚乱的安抚她,每次要张嘴又会被曲泠的哭声堵回去。堵得他支吾半天没阻止出一句话,忙是很忙就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曲泠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要读书了,我不要学医了,学医根本就不能获得快乐,学医只会折磨我自己,我的毕业证啊,我的本科文凭啊……毕不了业我一路吃的这些苦算什么,算我命苦吗? “退一万步讲他就不能一夜之间自己把自己治好了吗,我求求他可不可以,我只是想毕业啊,这么搞我要怎么写治疗初稿给我导师看啊,我写不出来呜呜……” 她听不清阿飞断断续续挤出来的安慰声,她只听得到自己的毕业证碎掉的声音,还有导师的数落。 以及前途的粉碎,最后汇聚成她接毕业作品前特意烧的香。 封建迷信,她再也不信了,玩弄她的心灵! 想到这里曲泠悲伤得思绪全都乱掉了,以至 于对着阿飞蹦出来一句:“我再也不信菩萨了。” 阿飞其实一句话都没听懂,在他看来就是曲泠给苏梦枕把完脉之后情绪就很不对劲,一到房间就开始哭。 没头没尾的,但是阿飞很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着急他也不知道怎么哄。 他就只知道那么几句,全说完就被迫成了哑巴,一咬牙只能从头再说。 然后就被曲泠揍了一拳:“好吵,哭都不让我哭完,坏阿飞!” 一拳揍懵了阿飞,他意识不到曲泠就是纯粹在哭,在自我调理,只是模糊察觉到好像不需要他安慰,呆呆地闭了麦。 曲泠哭到后面肚子饿了缓过来了,拿着阿飞的衣袖擦擦眼睛。她的眼圈已经红得像小兔子一样了,眼睛里还有些对自己毕业之难的不服气。 阿飞用手帕换掉自己的衣袖,替曲泠擦掉没擦干净的泪痕,她软乎的脸托在他手上,还残余着眼泪留下的凉意。 “我要吃饭。”曲泠抽泣一下,“不管了,我要吃饭。” 反正都这样了,明天就延毕她也要去吃饭。 “好。”阿飞说,“我们去吃饭。”。 金风细雨楼的饭还是好吃的,曲泠可以原谅苏梦枕一天。 算了,还是全原谅了吧,也不是苏楼主的错,他比我可怜多了。 吃着金风细雨楼的饭,曲泠单方面对苏梦枕产生了战友情。不管怎么样业还是要毕的,她还得求苏梦枕先撑住,不要突然就没有了。 第79章 心情不好的曲泠晚上也看不进书,和系统battle了一场就睡了。翌日清晨也没有早自习,吃了饭就搬条凳子坐在天泉湖边上发呆。 湖水倒映她的脸,她什么也没想,放空自己的大脑。 “咳……嗯,咳!” 后面有人在咳嗽。 曲泠还在发呆,痴痴地望着湖面。 “咳!” 咳嗽声加大,连着咳。 曲泠回头,看见拼命咳嗽的树小大夫:“你身体不舒服吗?” “谁身体不舒服,我身体好得很!” 树小大夫涨红了脸,别过头,谁料曲泠没有继续跟他说话的意思又转回来,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在距离曲泠一米处的地上坐下。 曲泠欲言又止的看他,正要开口说话,察觉她难言目光的树小大夫拔高声音:“你不准说我!” “那,那我不说了。”曲泠把提醒吞掉了。 她捡石头在湖面上打水漂,这方面她天赋异禀,在阿飞身上有五连胜的好成绩,一出手就打了六个漂。 树小大夫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人了,自然不会被小孩子的娱乐把戏吸引,他学着爷爷的样子哼一声,然后“很不经意”的睁开一只眼睛瞥过去。 曲泠又打了七个漂。 她丢一块石头给树小大夫:“你要玩吗?” “我才不玩!”天塌下来有树小大夫的嘴顶着,“但是你如果希望我陪你……” 他话还没说完,曲泠就把石头掷出去了,足足打了个九个漂:“那我自己玩了。” 树小大夫气结,“你”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告诉自己,才调整好心态,和曲泠说:“你真要给楼主治病?” 哪壶不开提哪壶,曲泠的心情迅速坏了下去,她叹气:“对,做好决定了。” 主要是也没得选择,她的毕业证还在苏梦枕身上。还得在和导师正式见面前把治疗初稿定了,没有就完蛋了。不然谁想治这种重量级病人啊,苏梦枕还活着这件事都挑战她的世界观了,他简直就像个奇迹。 树小大夫咂舌,说:“我昨天还以为你想钻研,看看楼主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真的要治楼主这种事,未免希望也太渺茫了。我爷爷在这件事上花了多少年时间也没有丝毫进展,只能竭尽全力为楼主调理,连能调养的方子都开不出。” 曲泠越听心越凉:“我也只能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地去毕业。 “等一下,所以说你昨天也在喽?” “我昨天一直都在!你压根就没看见我是吧!” 树小大夫直接就爆了,差点又跟曲泠吵起来。 他喘两口气再连续不断地补充:“平心而论,就算想出来了调养楼主身体的方子,也起不了多大效,楼主太忙了。六分半堂天天盯着金风细雨楼,朝廷那边也不安稳,谁都想分江湖利益一杯羹,楼主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忙,有人一来就是周旋,多少人盯着他想要他的命,有调养的药这种强度下也起不了作用——楼主不能停下来啊。” “听起来好辛苦,要是我我就上吊了。”不过她离上吊也不远了。 原来不只有病,还有这么多人要杀她的毕业作品啊——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啊,对别人毕业作品下手的发际线全部往后倒退五厘米啊! “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气?” “没,没有的事,你看错了。” 曲泠捂脸,不想让自己的表情被看见。 树小大夫在直男上面比阿飞更上一层楼,他真没发现不对:“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认得我爷爷啊?” 曲泠头也不抬:“不认得呀,我认得的人没多少个,真的有交情的一双手就能数清楚。” “那奇了怪了。”树小大夫就纳闷儿了,“我爷爷昨天见到你之后表情就很奇怪,感觉透着你见到了什么很不喜欢的东西,他之前听说你治好了花家七公子,脸上也有这种表情。” “我不知道。”他问曲泠还不如不问,问了只能两个人一起疑惑,“可能认得我师父,和我师父有什么结仇啊不是,交情吧。” 王怜花在江湖老一辈的口中因为没有什么滤镜的缘故,他离经叛道的风格和个性让他的评价很褒贬不一,为人板正的树大夫不喜欢是人之常情。 “很有可能,爷爷以前经常叮嘱我成了医术再高明为人也要谦逊正直什么的。” 曲泠:“真是和我师父的风评完全不沾边的两个字啊。” “你就这么确定是你师父了?” “这种作派的神医也没有第二个了呀。” “也是,你一向对你师父说话这么不客气吗?” “实话实说不算诋毁吧……” 树小大夫和曲泠再说了几句话,他今天依旧是偷偷跑出来的,掐着点要往回赶,最后叮嘱曲泠有空在树大夫面前帮他求求情,不然他学医学死了也不会放过她,就溜回去了。 他今天运气很好,树大夫昨天见过曲泠后心态就不怎么好,心浮气躁,没发现孙子溜出去了,只是检查他的功课。 树小大夫心提到了嗓子眼,见爷爷没察觉,劫后余生的庆幸充斥了全身。 他胆子就大了,甚至敢问:“爷爷,我问个事儿啊,我看你见到曲姑娘的反应……你跟曲姑娘的师父,是不是又点什么过节呀?” “她师父?你倒说说她师父是谁?”树大夫皱了皱眉。 树小大夫又纳闷了,难不成不是和曲泠师父 有关? 他说:“千面公子王怜花。” 树大夫一怔,随后,那张谈不上多高兴的、在树小大夫记忆里板了半辈子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可以用“幸灾乐祸”四个字来形容的笑意。 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树小大夫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树大夫一清嗓子,催孙子开始复习,没有回答孙子的问题。 第72章 曲泠是个喜怒快意的人,这具体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她忘性大,不高兴的事也会很快忘掉。 这当然也包括了毕业作品一事,傍晚的时候她就跑过去给苏梦枕检查身体了,不管怎样至少先弄个报告出来,报告她总能写吧。 虽然一边写一边产生了怀疑人生的感情,但是不管怎么样,也是把苏梦枕的病况报告写出来了。上面的病症一环扣一环,这玩意儿的致困的能力应该仅次于早八大学生的的教科书,当作任务的话将和黑色小本本拥有同样的功效,指送走署名负责的医学生。 苏梦枕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给他看病,告诉她和他的身体有关的问题可以去问树大夫,树大夫负责诊治他很多年了。 然而曲泠去找过后,树大夫能给她的多年来的记录和她能写出来的差不了多少,她遗憾退场,就是树大夫发现她的报告赶上了他的成果的时候,那个眼神好像又想起了哪个他不喜欢的家伙。 曲泠心里直打鼓,她导当年到底怎么惹了树大夫,树大夫这样搞她也不敢问啊,万一迁怒了呢。 她只敢一个劲儿的装哑巴,树大夫说什么都说好,弄的走前树大夫没头没尾地丢下一句:“怪了,怎么这么乖?” 直到树大夫走远,曲泠也什么都憋住了没问出口。 她对着报告研究了一天,非常完美的,非常进步的——一点进展都没有。 真是可喜可贺,她决定马上就去找无情给他看腿来喘息一下。 跟苏梦枕对比起来这天下简直没有疑难杂症,果然国人总是折中的,你要曲泠去给无情治病,她会觉得有点棘手,你让她先苏梦枕看了再去治无情,她会觉得简直就是放假。 于是乎,一个天高气爽阳光明媚的上午,曲泠拖着阿飞,小学生一样去神侯府郊游了。 他们给无情提前写了信,无情没有回,说不定是忙忘了吧,那更要早点去了,大捕头这么忙,帮他治腿当然是越快越好。 曲泠还给无情带了她觉得的金风细雨楼最好吃的点心,她跟苏梦枕说是去找无情给无情带的,苏梦枕很轻松地就答应了,还跟后厨说,做小一些,做得再松软点,他担心无情吃着吃着被气到了会被噎住。 他的担心曲泠并不知道,所以她的心情很好,她只觉得毕业作品是个好人。 总之他们出门了,提着食盒走在路上。 曲泠原话就是“我们去神侯府郊游吧”,那么他们当然就是走过去的,两个人俱是轻功好手,从金风细雨楼到京城主街道用不了多久。 他们还顺路去看了“这里不是一家成衣铺”,居然就在主街道的后面上开着,刚开门中年男人懒得打扫,一进去一股灰,曲泠立刻退了出来。 中年男人说给她打折,曲泠说你先把卫生搞完吧,这样的衣服布料谁会买啊。 中年男人以为她在说他挑布料的眼光不行,就算是庄家的徒弟也不可以这么诋毁他,他要同曲泠小吵起来,曲泠已经一溜烟地离开了,喊都喊不住。 第80章 “才不跟他吵呢。”曲泠一抬下巴,“本来就该卫生搞完再开门嘛。” 但是好像确实不能指望一个赌鬼很讲究卫生,不管,做生意了肯定要按照正常的规矩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导挑的人是这样的不着调的性格。 远在海外小岛终于不借助外力钓到了第一条的王某人沉浸于喜悦中,全然不知他世外高人的形象在徒弟心中往好像也不能说猜错了的奇怪方向驶去。 扯远了,扯回来,他们要郊游,自然也要野餐。在京城野餐是不现实的,但可以找京城好吃的酒楼,吐槽完中年男人的曲泠看到了一家不远处的酒楼。 与其说是酒楼,实际上无限近似于高级的楼阁了,装修上美轮美奂到看不出是个商业场所,要是没有人和曲泠说过,她会以为那里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大地方。 曲泠便道:“不管他了,我们去那里吃饭吧!”。 “您里边儿请,是两位吧?” “对,两位。” “是堂食还是上二楼?” “嗯嘛嘛……” 曲泠想了想,高档场所没有大堂会很吵的忧虑,不过她可是冲着要开心的目的出门的,自然一点亏待自己都不行:“二楼。” 她说出二楼后,那叫一个快啊——一刹那,小二的面目就更和蔼可亲起来,她说不出哪里变了,但就是感觉哪儿都变了。 小二热切地引曲泠上二楼,包间里同时有四个侍女在伺候,菜单还一包间一份,专门设计过,点完菜马上就把赠品端了上来,肉眼可见的纸醉金迷蔓延开。 曲泠不要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她不太懂这里的规矩,侍女们的眼神不管看男看女都自有一番柔情与暗示,听见她说不需要侍候,便附在她身旁银铃似的一笑。 她耳朵酥了一半,心里摸索着可能需要大赏,陆小凤也说过有的地方有这样的习惯,每人给了十两银子,侍女们才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阿飞把挪远了的凳子挪回来,说:“下次不来了。” “如果不好吃下次就不来了。”曲泠补充,她估摸了一下,“你说这一顿我们要花多少,打赏已经快五十两出去了。” “不值。”阿飞没有金钱概念,却也在江湖生活中略懂一二,他淡淡地道。 曲泠抿嘴,她眼睛转了一圈,四周看看:“好像是,不过这种地方本来就是来长见识的嘛。” 她侧身正对阿飞,伸出一根手指点他:“你看,这样下次大捕头要是问我们装修成这样的楼是什么地方,我就能回答出来了。 “不过红灯笼是什么地方还是不知道,苏楼主也不告诉我们。” 曲泠摸摸阿飞的头。 她真的去问过苏梦枕,当时的苏梦枕浑身一怔,短暂思考后告诉她去问她的朋友陆小凤或楚留香更好。 很奇怪,为什么问陆小凤楚留香更好? 阿飞甩甩脑袋把曲泠的手甩掉。 马车呆毛事件后,他终于开始重视自己的仪容仪表,仅限于头上不要再翘呆毛。 曲泠悻悻收手,她盯着阿飞,可恶,她要不高兴啦! 遂报复性地上手,把阿飞的头揉成了一团,阿飞反击,两个人的刘海都变得有点像蒲公英。 痛感丢脸的曲泠陷入了被动,与阿飞休战,去梳自己的刘海。 边梳,她边戳开系统屏幕,逛起了系统商城,石观音用命告诉了曲泠,熟记商城里有什么道具有多重要,她快把系统商城看到底了,假以时日必能在需要的时候完成对道具的瞬间购买。 逛着逛着吐槽欲又上来了,曲泠移开目光,在意识空间里瞥见了自己的余额。 数目不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曲泠瞬间找上了系统。 她控诉:【怎么回事,余额不对!】 系统把账单弹了出来,它拒不接受污蔑:【哪里不对,每一笔都写得明明白白的!】 曲泠:【不是账的问题,是积分,上次那个项目的尾款为什么还没到?】 系统的气焰瞬间就没有了,要是它有眼睛,估计在心虚地到处乱看:【额,这个,那个……】 曲泠:【你不是说会很快结的吗?我做完项目都多久了,积分呢!】 系统:【呃啊这个,这个也不是我能管的要,主要大学就是这样的宿主你也是知道的。】 曲泠:【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系统打马虎眼:【后面一定很快就下来了,肯定比别人快的,有的学生去年的写生补贴今年过去一半了都没发,我们肯定发的比她的补贴快。】 曲泠怒了:【发的比她慢就完蛋了!】 她就是一只气鼓了然后到处乱创的河豚:【把积分给我,我真的要去投诉了,我应得的尾款怎么还要讨啊?】 系统对手指:【学校也很难的啦,比如忙着几百万建一片小树林,比如加减速带。】 曲泠恨不得把系统扯出来搓。 也许是系统感觉到了杀气,它害怕尾款拖欠然后它真被曲泠怎么了,在自己的小金库里掏了掏。 系统: 【宿主且慢,我给你个别的,你就当补偿可以吗?】 曲泠:【不会又是什么垃圾吧,我才不要,那种东西就该全部丢掉啊。】 系统:【不不不,是我最近好不容易完成的大作,就送你了,是一个很不错的小道具哦。】 它调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桃花样式的手绳。 系统讲解:【这个叫运气复制器,可以有效的把宿主你的坏运气共享给别人,好运气对半分,时效一天,很实用吧?】 曲泠提问:【如果我运气好的话,完全就是副作用道具啊?】 系统灵魂反问:【可是宿主你运气好吗?】 【……】曲泠更愤怒了,【不可以骂我!】 扯皮也不一定有结果,本着不要白不要的精神,她还是决定接受这个补偿。 系统“嘿嘿”的笑了:【宿主你一定会为我精湛的技术折服的,嗯……这个没过审批好像不能通道传送,我直接送你口袋里吧。】 曲泠吐槽,她后悔了:【过不了审批的也要给我吗,这个不会又是什么奇怪东西吧?】 系统不允许曲泠质疑她的手艺,当即反驳:【怎么可能,虽然它是我在别的道具的代码基础上改的——我敲,我忘记把被动改了!】 它发出了尖锐爆鸣:【怎么办,它一离开系统空间就自动生效绑定附近的人啦!】 曲泠:【???】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不算到账了,重新赔!】 第73章 当然得重新赔,东西都没到手里,必须重新赔。 系统也心虚,以后再也不敢拿自己做的小东西出来了。它用自己的小金库补了几株稀有药材给曲泠,当作真正的赔礼。 曲泠自然笑纳了,她缺稀有药材缺的紧。 等系统去写闯祸报告,曲泠托着下巴,想着被绑定的人的事。 她今天的运气看起来还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人家应该也不会被她连累。主要是系统检测不出谁被绑定了,她也没法儿去找,只能寄希望于今天自己没有坏运气。 想到绑定条件是附近的人这一点,曲泠先去看了阿飞,要是阿飞就好了,他们两的运气因为形影不离的缘故,一直是半斤八两的,被绑定跟没绑定一样。 但前面也说了,她不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流着泪写报告的系统找不出来具体绑定了谁,只能给曲泠一个大致方位,向曲泠士下座:【请帮我去看一下我不能闯大祸啊呜呜呜呜……】 也许是系统类似主人型,它哭起来和曲泠一模一样。 看在它还给了别的稀有药材的份上,曲泠决定帮它一把。 就是今天得晚点去看大捕头,要是事情多说不定不能去看大捕头了,真可惜呢(无情: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红点显示在更往上一层,于是曲泠催促阿飞快点吃完饭——是的不管怎么样,花了这么多钱钱就要吃完,趁她还没有点背——味道还算不错,勉勉强强够得上一半的钱的价值,曲泠说服务很好,下次不会再来了。 两个人擦擦嘴,结了账要往三楼去。 小二听到他们要上三楼,扫视二人一眼,表情变得不可言喻起来。 曲泠云里雾里的,问阿飞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她估摸不出什么意思,小二说要上三楼得先交点钱看看财力,她说我有啊,小二还是笑着不动。 她便心领神会了,这店怎么到了哪里都要钱。 曲泠在心中腹诽,不会不是个好地方吧? 她给了小二一张银票,曲泠对这类的世俗了解也就到此为止了。小二瞧了眼银票上的数字,觉得没什么问题,把银票推回来迎她上去。 三楼和“此处快活不羡仙”的一楼布局很类似,都是中间一个台子和许多桌椅,一队舞女在翩翩起舞,不同的是包厢不在别的楼层,而是围绕着厅堂成圆形分布,都有一扇精美巧致的窗子,一推开就能把大堂一览无余。 第81章 曲泠不想去包厢,在角落坐下,她先拿起菜单看,上面全是四字成语,花里胡哨的,饶是知识储备丰厚如曲泠,也看不出来都是个什么。 她左思右想,点了一个姹紫嫣红,一个月下清影,这就是三万两了。 真贵啊,曲泠咂舌,这都是什么人会来啊? 贵成这样,做的真的是正经生意吗? 她趴在桌上,红点就在不远处的房间里,人家紧闭窗门,她也不好去敲门,只能在这里等着。 三万两点的菜迟迟不上,曲泠抬头,问了一嘴路过的侍女:“菜怎么还没有上?” 侍女看一眼菜单,捂嘴偷笑:“您点的两支舞已经跳完了。” “两支舞?!” 曲泠简直要拍案而起,什么两支舞要她三万两,舞女是宫里的娘娘不成? 侍女说:“您还需要再续吗?” “不不不……不用了!” 曲泠连连推拒,开玩笑,再点就算是她也要破产了。 这个酒楼,花满楼来了出去都得当穷鬼吧! 可怜的小神医并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洗钱;还有一种东西,叫送礼;还有一种东西,叫受贿。 只有她在这里做了一无所知白白给庄家送钱的冤种。 曲泠捂紧钱包,又趴了回去。 她要找系统要点,这个花销有点太大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都开始打哈欠了,红点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狄飞惊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就在几天前,六分半堂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据点被金风细雨楼端了。 只看表面上,这实在没有多要紧,每个月六分半堂都在端金风细雨楼的,金风细雨楼也在捅六分半堂,没摩擦才是出了大问题。 要紧的是,五堂主雷滚在这次冲突中,被抓了。 这件事槽点很多,首先是要从雷滚抢着负责管这一季度的财报开始说起。 他算是在抢狄飞惊的功劳,以狄飞惊的聪明才智,他安排下去的财务不会出大问题,所以这一季度的账本会很好看,本来也该是他自己去管。但是兴云山庄那边出了事,他设法解决了龙啸云,却想不到小李飞刀会这时候回关,还带回来一个闻所未闻的神医。 导致木道人的灭口失败,连带着木道人也暴露,也被收尾掉。 事情发展成这样狄飞惊必须想办法收拾,因此财报还是在雷滚的又争又抢之下落到了他手里,不过狄飞惊不在乎功劳什么的,心态没有什么改变。 但现在他后悔了。 雷滚不知道在想什么,把和他手下的线人接头的地方定在了那么一个……据点,也许对他来说享乐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甚至为了更好的享乐,他带着账本就去了,然后就被一锅端了,紧接着第二天,金风细雨楼蹬鼻子上脸的“想要你们五堂主就拿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来赎,还有你们真不要脸啊居然帮姑娘从现在开始她们我金风细雨楼罩着了”就贴到了脸上。 此事除了雷滚的脑子,还有另一个很蹊跷的地方。狄飞惊去过现场,那么大的地方,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碎掉的东西都是六分半堂的人摔倒的时候磕碰留下的。 据他们说,那天是先闻到了一股迷药,接着手脚不听使唤,也不知道绊到了什么,都摔晕过去了。 雷滚待的房间痕迹也是如此,说明迷药把他也药翻了。 怎么听都不像金风细雨楼的行事风格,倒更像金风细雨楼在帮幕后之人收拾摊子,然后从中获利,不管怎么样,雷滚和账本都到金风细雨楼手中了。 狄飞惊就只能加班,去把事情挽回来一点,他来这里也是为了谈生意。 也许是近来整个六分半堂都点背,就在刚才,约好的商客出门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腿断了疼得吱哇乱叫紧急撤回了一次会面,说下次再约。 狄飞惊:…… 这场面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到人家家 里把人家拖起来再谈生意,总之虽然很无语,但他今天的行程空了出来。 没有太多自己生活的狄飞惊站在走廊上,对着外面的街道和人海景象短暂的放空了思绪,随后又在构思如何才能把事情弥补回来。 他对事情的真相不是没有猜测,幕后之人善用迷药,还救了人,心善与有勇有谋还有所用手段叠在一起,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近来潜伏在金风细雨楼的卧底传来的消息中说的,不请自来要为苏梦枕治病的新晋江湖神医“小菩萨”曲泠。 这确实很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也许要找时机试探一回…… 狄飞惊正想着,后背的衣服被拉了一下。 “你好,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他转身,两颗脑袋冒了出来。 两张都是他在画像上见过的脸,左边的少女笑吟吟的,才被他揣测完:“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说不定一起吃个饭会好一点呢?”。 曲泠觉得系统简直太坏了。 眼前的青年脖子一看便知有些问题,因此在她看来颇为可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可能是她幻视了,但是总觉得好可怜哦。 把她的运气和人家共享也太坏了,不知道她刚才花三万两银子点了两支舞的时候,人家有没有遇上什么坏事情,总之先尝试一下发出组队邀请吧! 她的同情和关心都快从眼睛里滴出来了,青年稍微一愣,点了点头:“我的朋友方才有事先走了,姑娘和公子不嫌弃我的话,一同用餐也无妨。” 哦莫,果然被她连累了。 曲泠更同情他了,被朋友爽约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吧:“那我们就一起吧,你想吃什么呀?” “我都可以,我不挑。” “还是挑一下吧,比如不要在这里吃。”曲泠忍不住吐槽,“菜单看都看不懂,随便一点结果点了两只舞,加起来三万两银子,这也太坏了。” 建立此地的提议者菜单的编写者青年面不改色轻轻颔首:“原道是如此,的确不是和用餐的好去处。” “那我们先出去吧,去外面找地方吃东西。” 曲泠很高兴不用在这里再花钱了,外面不管贵成什么样都比里面便宜。 青年自然是答应了,他垂着头,不过曲泠身量没有很高,表情还是能被他尽收眼底。 她真心的关切,由内而外的高兴,都被尽收眼底。 青年不知在想什么,说:“都随姑娘安排,我来买单。请姑娘不要推辞,我许久未和人同席,还是姑娘和公子做决定就好。” 他三言两语圆上了目前的所有漏洞。 出现在高消费的地点,肯定是个富家公子吧,为什么一个人站着,随从呢? ——我身有残缺,自卑。 为什么等朋友不成就这么可怜? ——因为我没有什么朋友,爽约我会很失望,但是我也习惯了。 听起来就是没有怎么跟人接触过,身边的人也不喜欢他,怎么能这样对残疾人! 那更可怜了,曲泠叹气,可恶,这样她的良心也有负罪感了! 决定了,在系统把事情解决道具收回之前,她要好好带他玩一圈! 第74章 要逛街,首先就得出来。 曲泠带青年离开了讹死人不偿命的酒楼,发下了这辈子再也不来的誓。 青年就听她诉苦,脸不红心不跳的,还会附和几句,情绪价值给的极为到位,没有告诉曲泠酒楼的真相却顺带告诉了她哪里的菜比较好吃,价格也没有这么高。 曲泠便说:“你真是个好人啊,对了你叫什么啊?” “我姓田。”对于好人这个称呼青年也不动声色地担下了。 并不知道此人酿造了不少他们经历过的麻烦的曲泠:“姓田吗?我还没遇到过姓田的人呢,你是第一个。” 她说着说着去看阿飞:“阿飞呢?” 阿飞把“你问我?”写在了眼睛里。 “干嘛这么看我?”曲泠皱眉,她道,“要说什么直接说话哦,不然我就当你……我知道了,你想要那个对吧!” 她说的是自己旁边的小摊,是卖女儿家的首饰的。 阿飞明了她是故意曲解的,开口说:“我不想要。” 曲泠:“你想。” 阿飞:“我不想。” 曲泠:“你想!” 阿飞:…… 阿飞:“我想。” 曲泠满意了,凑到小摊上挑了个素的。小摊后的小贩戴一个大草帽,佝偻着背年纪大概是很大了。她挑两下,又去看青年,觉得忽视了人家:“你要吗?” 看着一摊子的女儿家首饰,青年拒绝了:“不必。” 曲泠颔首:“那待会儿带你去看别的地方。” 左挑右选,曲泠选中了一件款式很素的首饰,放在手心是很好看的,不知道戴在头上如何。她拿了十秒还没放下,阿飞就知道要付钱了,上去摸出银两。 第82章 小贩没动,曲泠摆摆手,他还是没动。 “你好?”曲泠问。 小贩这才如梦初醒,抬头的幅度过大,一下子草帽掉了下来。 “都不贵,随便挑随便拿,都来瞧都来看啊……”老大爷把一串广告词说的像梦话,眼睛也还在发懵,“唉,您二位是?” 他长得很眼熟,曲泠一眼就认了出来,惊呼:“好巧,不记得我们两了吗,上个月还见过面呀,一起聊过天的。” “那是很巧了,我们聊了什么来着?”老大爷显然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只留了一个模糊印象。 曲泠提醒:“就是您跟我说你年纪这么大了,记性总是很不好,活了这么多年也活不明白,弄丢了很多人。” “哦对。”老大爷想起来了,高深莫测地点头,“确实,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干带路这行。” “确实不是很合适啦,您现在是来京城换活计了吗?” “没,来帮老伴看摊子,回去还是要接着干活的。你看中了什么,我送你算了。” “不要吧,感觉不太好……那您还要接着干带路这行啊?” 老大爷说:“对啊,我从小就想着,我可是成为带路豪杰的人。” 曲泠抽了一下嘴角:“首先这个名号就很难听啊,这种豪杰真的很有必要吗,而且感觉在某种意义上过度对自己负责的同时完全对别人不负责了啊!” 老大爷耳背了:“你说哈呢吧吧吧吧的,再说一下。” “没什么,我说那很励志了。” “哎呀,就一点小目标,人总是要有个活法的是吧。”老大爷谦虚道。 两个人的神经质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到了青年耳朵里,他眨了眨垂着的眼,不明白这样的对话发生的意义是什么。 这时老大爷看见了他,很是欣赏他的品貌,他年纪大了看不清,眯起眼睛:“你这次还带了小伙伴啊?” 曲泠让出一步,介绍:“刚认识的,他姓田。” “姓田啊,不错的姓嘛。”谁也不知道老大爷到底看没看清,他开口就是雷击:“呦,好清秀的姑娘!” 摊前的三个人俱是沉默了。 曲泠好心纠错:“您看错了,他是男的。” 老大爷很不高兴,他的耳背又犯了:“我就说我老当益壮,还用你提醒我没看错他是个女的,姑娘肯定是女的啊。” 曲泠的吐槽之魂又燃烧了: “我说他是男的,男的!” “颍川的?颍川的姑娘果然就是漂亮啊。” “为什么能听茬成这样,都到京城了就去把耳朵清一清!” “还要来京城把姻缘相亲?” 老大爷乐得一拍摊子,本来就搭的不牢的摊子差点就倒了,还好阿飞眼疾手快,把摊子扶了回去。老大爷没注意到,对着后面:“老婆子哦,做媒啦!” “他不是女的他也不相亲!”曲泠要崩溃了,手也拍在摊上,“所以说你带路把人弄丢完全是自己的问题啊,以后用写字交流可以吗?” 整个摊子摇摇欲坠,阿飞只能用两只手去扶。 “我跟你说呢,我老婆以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人,做媒可厉害了。”这是兴奋的老大爷。 “给我听人说话啊,你是耳背不是没有耳朵!”这是愤怒的河豚。 “摊子,摊子。”这是命苦的阿飞。 “她年轻的时候被人托做的每一对媒,没有不被女方家长大加赞赏的,因为每一个男方都会被她发现干了不好的事然后捅出来,比如偷钱啊杀过人啊越过狱什么的。”这是很为老伴感到自豪的老大爷。 “压根不该干媒人该去干捕快啊,到底是怎么能做到每一次的男方都有问题的,这是因果律武器啊!”这是由愤怒河豚转变的震惊猫猫。 “摊子,摊子。”这是依旧命苦的阿飞。 “……”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青年。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事已至此,谁来把这锅粥喝下去? 老大爷的千呼万唤之下,他的老伴回来了,是个很慈祥的老奶奶,也弯着腰。 老奶奶笑呵呵地,很和蔼:“什么做媒啊,给这个小姑娘吗?” 老大爷说:“不是,是旁边那个姑娘。” 曲泠都要吐魂了:“不是姑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姑娘啊。” 老奶奶伸长了脖子,她眼睛很清明,没有多少老年人眼睛会有的浑浊。她仔细地打量青年。青年要开口就被她打断了。 老奶奶合掌而笑:“哟,好清秀的姑娘!” “完全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受不了的曲泠回头去看青年,还在吐槽:“哪里像个姑娘了,明明就一点都——” 青年低垂的姿态似乎含羞带怯。苍白肤色透着久不见光的青,像是回南天在放在屋内、插在花瓶水中的玉兰瓣。再配着头颅倾斜的弧度之下、碎发的阴影起伏间,被藏的更深的那双似醉非醉的眼睛,加在一起胜过天下大多数的美人。 何况他的薄唇比闺阁小姐的还红三分,单这一项,与女子一比也真叫人难分胜负,如同匠人精心捏制的反串人偶一般,只论五官而分男女似乎也有点难…… “呃……”曲泠的底气一下就没有了,“好像是有一点,不对,这是两码事!” 青年怀疑被骂了,但是没有证据。 命苦的阿飞还在强调,但是没有一个人听他说话:“摊子,摊子要倒了。” 纵使是青年,到了这个时候也无法再镇定了,出言为自己解释:“我不是姑娘,而是实打实的男子。” 万万没想到老奶奶也耳背,拉着青年的手放在手心里:“好孩子,还害羞呢,你想找啥样的?我这里啥都有,吃过几年公家饭的男儿你还要不要啊?” 曲泠:“那不是坐过两年牢吗?” 老奶奶笑呵呵地,继续说:“还有那种有一门手艺的,别看还没你高,蹦起来能摸到门框呢。” 青年:“……” 青年:“我不蹦起来也能摸到门框。” 他的无语在这一句话里宣泄的淋漓尽致。 而阿飞还在:“摊子真的要倒了。”。 “对不起呀,我也没想到会遇到,额啊,认识的人。” 曲泠走进别的酒楼,向青年道歉:“我下次带他们来给你赔罪。” 去偏一点的小街道吃饭的计划被老大爷夫妇二人凭一己之力打的粉碎,他们还是去找了大一点的酒楼。 贵有贵的好,贵的不会有人管男孩子叫清秀姑娘。 “无妨。”实际上很有妨的青年必须自己演的戏牙落了也得演完,即使他觉得到了现在为止没有任何的要继续试探的必要了,“我不在意此事。” “你真是个大好人。”曲泠两眼汪汪。 我不是。青年想。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不想再待下去,找个理由脱身算了,再待下去只会更大事不妙。 心里这么想定,曲泠阿飞已经拿到了包厢号,领他走在了走廊上了。 青年的眼皮突然一跳,他不信这些,可今天的遭遇又让他不得不信,下一个拐角,不好的预感发作了。 他听到了一些声音,停下脚步。 曲泠也跟着停下了,很疑惑:“怎么不走了?” 青年细语:“我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恐怕得先走了。” “唉,可是已经到这里了。” 曲泠有点难过于青年要回去了,她还没带他吃到饭。 按照她的心软,她是会让青年走的,如青年所料,她的话到了嘴边。 可是看着青年的脖子,她转而坚定了想法。 装可怜装得太过就是这点不好,因为真的会有傻孩子一信到底:“但是很久没有陪你吃饭了,要不我们去陪你吧,等你忙完再一起吃。” 青年拒绝了,曲泠还不愿意放弃:“好不好,这样就可以了,我们会很安静的,你是要去做很要紧的事吗?” 几句话纠缠之间,前方有一行人走过了拐角,映入眼帘。 一切彻底往最坏的情况发展了。 现在这里有五个人。 惊喜的曲泠:“唉,你们也在这里,要不要一起吃饭?” 淡定的阿飞:很酷,不说话。 还有…… 苏梦枕:“……” 无情:“……” 狄飞惊:“……” 第75章 苏梦枕正式认识到,带孩子的确是一件很难,但也很重要,甚至迫在眉睫的事情。 以及曲泠的运气确实是有点邪门了。 一壶茶水放在他和无情中间,而无论是他和无情,谁都没有喝茶的心思。 “狄飞惊走了?”终究还是无情先开了口。 “简单聊了些东西,放他走了。”苏梦枕轻描淡写。 他当然不可能把狄飞惊扣下来,扣下六分半堂的大堂主,和扣下雷损没有任何区别,结果就是直接开战。纵然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拼个你死我活只是时间问题,但也不能是现在。 第83章 京城的各路人马都盯着双方的决战,决战的时机对于他们来说也至关重要。 不过,放狄飞惊走,不意味着苏梦枕放过了送到嘴边来的机会。 一句“简单聊了些东西”里,到底覆盖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都好,无情只须意会。 苏梦枕手放在茶壶上,死寂的氛围太奇怪,他决心要打破,提壶为无情倒了一杯茶。 无情食指一点,制止他:“我喝不下。” 气饱了。 他的表情有些抽象,苏梦枕结交无情以来,都深知他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没有什么能打破他面上的古井无波,曲泠阿飞是他见到的头一对。 苏梦枕放下茶壶,他居然也想叹气了。 明明金风细雨楼是最受益匪浅的一方,可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心累的感觉呢? 苏梦枕问:“曲神医和阿飞少侠那边,如何了?” 轮到无情轻描淡写都盖不住咬牙切齿:“骂了一顿。” 用到“骂”这个词,就说明无情实在是气得不轻。 苏梦枕默然,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无情。 此事实在是……和误打误撞闯了六分半堂据点那件事不相上下,他都想正式招揽这两个人了,是怎么精确做到六分半堂据点搜索打击的。 还能碰见狄飞惊,他苏梦枕和雷损斗了这么久都没见过狄飞惊,今天还是托了曲泠阿飞的福见到了,他们居然一去就能碰见。 然后把狄飞惊当成了单纯的可怜残疾人,邀请他一起吃饭,然后被骗了。 ……这样想来狄飞惊也着实有些可怜了。 苏梦枕好想吐槽,可惜他没有这方面的人设。 安慰 一个胃疼的家长实在是在苏梦枕的经验盲区,他回想着师父红袖神尼带徒弟的样子:“至少今天巧遇了,没有酿成大祸。” “要是酿成大祸了,我该担心的也是狄飞惊。”无情冷冷道。 他胸中还淤积着一股气,迟迟不能发泄,下一个撞到他的手里的罪犯要中大奖了。 气氛太尬了,苏梦枕又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转移话题:“关于曲神医说的,她想给你治腿的事,你心里怎么想?” 无情吐出一口气,坦然相告:“我还没开始想。” 胃太疼了,头太痛了,来不及想。 现在缓过来了,那种多年渴望也许能成真的飘忽感……说实话也提不起来。 会不会他的腿好了,别的地方要气出毛病来了? “曲神医恐怕确可一试。”苏梦枕是由心为自己的朋友考虑,在游说无情,将曲泠的履历一一列出,“何况她也是一腔好意,虽然运势不佳,但心都是好的。” “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是好心无意闯祸才会这么气。 他一想到曲泠要给他治腿,脑子里只有鸡飞狗跳的神侯府。 世叔年纪大了,不要这么刺激他好吗?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无情好歹能喝得下去茶了。 面对面喝着茶,直到一杯茶见底,无情做了决定。 他向自己的好友说:“我会回去好好准备一番,也会和世叔说一说此事,再腾出时间。后日我会上门拜访。” 苏梦枕了然,道:“我会告知曲神医,后日静待的。” “——还有一事。” 无情的话头一个转折,停顿了一下。 苏梦枕有了不妙的感觉。 无情松开茶杯,手搁在轮椅的扶手上,他看起来似乎有一瞬间的老成,又像是苏梦枕看错了。 无情说道:“为了防止以后还会有……各种意外情况发生,我需要托苏楼主一件事。还请不要推辞。”。 苏梦枕认识到了教育孩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也不意味着他知道怎么带孩子,能上手带孩子。 更不意味着,他知道要怎么给两个缺心眼的,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的家伙上课。 苏梦枕也想把此事托给别人,但严格来说曲泠阿飞都算金风细雨楼的贵客,能和他们对接的职位上的人员,例如杨无邪,最近都忙得很,所有还是得他自己来。 他只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给这两个人上一堂江湖经验小课堂。 曲泠阿飞是垂着头来的,都是一副准备好了慨然赴死的模样,惯例凑在一块儿,在他面前像被雨浇了的两只鸭子。 那他呢,鸭妈妈吗? 苏梦枕脊背一寒,立刻和无情感同身受了。 他咳嗽了两下,手帕捂住嘴,把血腥气咽下去。 曲泠更忐忑了,她瞄一眼苏梦枕,又马上低下头,不安极了。 身体不舒服也要训第二顿吗,但是,但是被骗也不全是她的错呀! 她掰着手指算过的,系统也有责任,狄飞惊负大部分责任,她还被讹了三万两银子呢。 不管心里在想什么,曲泠对着无情不敢说出来,对着苏梦枕也说不出来。 她唯一敢说的就是:“楼主,我们这次能坐着挨骂吗?” “何出此言?我此次是应无情之托,来说一些事情,二人尽管坐就是。” 血腥气还环绕在喉管中,和肺部的痛苦缠缠绵绵,苏梦枕却早就习惯了,这没有任何不可忍受的。 曲泠瞬间轻松了不少,不是挨第二顿啊,那没事了。 她和阿飞一改悲壮之色,齐刷刷坐下:“苏楼主要说什么?” 苏梦枕擦擦嘴角,人生有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带孩子也是第一次。 他说服了自己(并没有):“一些江湖上的事。如若二位能更清楚,日后遇事定会有所增益。” 原来是上课呀,嗐,早说嘛。 曲泠把座位往前挪了挪,托着下巴:“苏楼主请说,我们会好好听着的。” 苏梦枕十多岁就从父亲苏遮幕手中接受了金风细雨楼,他没有在江湖上行走多久,甚至可以说没有多少江湖经历。然而他将金风细雨楼从寻常势力发展到如今的天下两大势力之一,勾心斗角,腥风血雨,所积攒的别的经验,远非行走江湖能比。 真要教曲泠阿飞些什么,他倒也有话说,也许无情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先从自己的经历入手,苏梦枕说了些江湖上势力之间的布局,该防备哪些,哪些是真正的正派,哪些又虚有其名;再说到每个势力都会有自己的暗处据点,经常伪装成别的样子,要如何去分辨,哪些势力的据点有哪些特征,条条是道。 曲泠都快当游记在听了,这样的角度是李寻欢陆小凤都不会教她的,从江湖斗争的角度出发的世界,是另一番景象。 有很多知识盲区被补足,苏梦枕问:“听懂了吗?” “都听懂了。”曲泠说,“还有这么多讲究啊,嗯……江湖,好高深啊。” “所谓江湖,有人的地方就叫江湖。而人终究是复杂的。”苏梦枕提点道,“所以需严于律己,时时谨慎。” “还有别的要记的吗?”曲泠直接把笔记本掏了出来。 要是早说是上课她就带本子过来做笔记了,现在双手空空还得找时机从背包里拿,这太坏了。 苏梦枕看着她从身后一摸就是一个本子,认认真真开始写他说的话,竟也觉得有些好笑。 说到底也只是没有什么心眼罢了,在这个黑白浑浊、鱼龙混杂的江湖,本心纯净已是很难遇的了。 曲泠唰唰下笔:“全都记下来了。苏楼主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苏梦枕卡了。 曲泠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是网课不该掉线啊。她眨一下眼,苏梦枕还是那个英明的一方领袖,她就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实则不然,苏梦枕是真卡了。 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他颇有点无从下手。 他移开视线,又移回来,如果说前面是无情觉得他更适合来教,那么这一点应该就是无情不想对着他俩科普,巧了,他也不想。 他记得他把这个皮球踢给无情了,无情怎么踢回来了。 话都到嘴边了,无论如何也要说的,苏梦枕换了个隐晦的说话:“曲神医可还记得,前几日你问我,挂红灯笼的地方是怎么意思?” 曲泠小鸡啄米:“记得的。” 苏梦枕道:“挂红灯笼,一般是喜庆的意思。但有些地方,会新春之外的时候也以挂红灯笼为标志,方便揽客。” “所以是什么意思呀?” “……挂红灯笼,少为暗娼,多为明娼。” 苏梦枕死也想不到自己有要给两个满眼清澈的愚蠢的人,科普这个的一天。 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曲泠没有夸张的反应,她一怔,很有节奏的“唉”了三声。 “唉…唉?唉!” 曲泠往后靠,只是微微脸热,捂住脸:“原来是这样吗?风俗业呀,那太坏了,红灯笼还能这么用。” 她又去跟阿飞讲悄悄话:“那我们以后不要买红灯笼挂了,虽然很好看。” 第84章 反应大的反而是阿飞,几乎是弹了起来,一瞬间脸都涨红了。 曲泠便笑起来。 果然,要猜他们在想什么还是有点太难了。 第76章 给无情治腿的事是曲泠来到京城以后,进展的最顺利的事。 无情是个很合格的病人,不会问大夫“你没给我乱开药吧”,也不会说“我看医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啊”,更不会“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大夫你重新看看”,不过考虑到曲泠的前几个病人品行也很端正,就没有那么突出了。 主要顺利在她给无情治腿不会走错地方,不会乱七八糟的又闯祸,当然这也有无情坚持自己来金风细雨楼而不是把曲泠接到神侯府的原因。 再者而言,曲泠的积分治无情真是绰绰有余,她把药方列出来传给诸葛神侯后,诸葛神侯说有几种药神侯府有,改日喊人送过来,还节省了积分。 总而言之,进展是不错的。 真不错吗? 这对无情来说,当然有另一个答案。 天泉湖里最近又多了一群小鱼,个头只有拇指大,都还是小鱼宝宝。 它们是阿飞花了一两银子 买过来的,样子都很漂亮,曲泠说想养个宠物玩玩,他就买了。 我买的最好吃的品种,至少还能吃,阿飞原话是这样的。 谁要吃宠物鱼啊!曲泠原话是这样的。 她提着鱼找了苏梦枕,苏梦枕没法给她变出这么大的鱼缸,杨无邪也找不出来,后面是杨无邪想起天泉湖的鱼死了好几条得换了,苏梦枕就让这几条小鱼打上童工了。 也成为无情近来的最大娱乐来源。 小小的鱼藏在石头后面,无情一心多用,关注着它们的游动。鱼尾的摇摆下洁净的湖水泛起一圈圈涟漪,他握一把鱼食,少少洒下几粒喂给鱼儿们。 不远处剑鸣声不绝于耳,难以揣测,又是一声嗡鸣,无情手一抖,一手的鱼食都进湖里了。 对自己能吃多少没有数的鱼儿们飞快地游过来要狼吞虎咽,还好无情眼疾手快,把一部分捡了出来。 他用手帕擦着手,少年们的切磋还在继续。 无情万万想不到,万万想不到,阿飞和冷血,会很合得来。 他们见面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清楚,但就这么一见如故了,那么简短的对话里能传达什么意思他不懂,等无情反应过来,冷血就和阿飞玩到一块儿去了。 曲泠难得落单,她哪里闲得住,和无情的唠嗑差不多就没停过,一个人居然每天都有这么多的话能说,思路千奇百怪难以招架。 诚然,和她聊天算是很有意思的事,她说话从不遮掩,言语之间还有几分被他训了两次都没有消去的崇拜之意(他完全搞不懂曲泠崇拜他在哪里),但是要应对她的那些想法,对无情来说还是太难了。 很好,下次世叔要是还有药材需要送过来,还是让剑童去拿吧。 他真怕铁手追命来了,也是这副样子,又留一个曲泠跟他聊半天的天。 看着很有精神,实际上走了已经有了一会儿的无情刻意忽略比试的噪音。曲泠被树小大夫喊走了,没有新闯什么祸,这是他少数的宁静时刻。 人都是会变的,以前他会希望,自己身边的沉寂有能被打破的一天,但是打破成这个样子,疑似有点太超过了。 阿飞和冷血切磋了一轮又一轮,在此之前冷血大多数时候都是和三个师兄在切磋,极少有和年纪相仿而天赋出众剑客交手的机会,阿飞也是如此。二人连性格都有些相似,一轮切磋完真就应了那句话,一切尽在不言中,下一轮只在一两息后就默契开始了。 有这样的机会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所以曲泠没有难得的落单伤心,无情也不会去阻挠。 他又看了会儿鱼,没有被他捡起来的鱼食被贪嘴的小鱼全吃干净了,偌大的一个天泉湖,它们再陪他玩了玩就消失在了深处。 无情于是开始发呆,切磋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而树小大夫显然也没有重要的大事要和曲泠说,曲泠抱着一盒东西回来了。 “我找了这个出来!”曲泠抖一抖盒子,“我们来玩游戏吧?” 冷血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这么含蓄地说还是给他留面子了——他不语,阿飞习惯了给曲泠捧场,恰好他和冷血都有些累了,很自然地收剑,搭话:“玩什么?” 曲泠回:“玩大富翁,我在树小大夫大夫那里找到了一些五颜六色的棋子,正好玩。” 树小大夫不会告诉曲泠这是他小时候淘气涂了爷爷心爱的几副围棋,遭受血泪教训后用来铭记耻辱的纪念品,所以他也无法阻止曲泠想问他接着玩。 曲泠数了正好四个颜色,各有很多粒,她再自己做了很多张卡,玩大富翁最合适不过了。 阿飞没有意见,冷血却想撤。 他实在是不太自在,无情瞧见了这边,冷血平日里寡言少语,他和诸葛神侯都是希望他有几个年纪差的不多的朋友的,想到这些,他出言:“正巧时间也够,你就陪陪他们两个吧。” 而且他还能独善其身,简直两全其美。 谁知冷血点头了,曲泠却又有了想法。 她看过来,两眼放光:“还差一个人,大捕头要玩吗?” 无情想,我就不该待在这里看鱼,我该去睡一觉的。。 但是大富翁意外的好玩,他收回上面的话了。 纯粹的碾压,无情在这里游戏上对比阿飞冷血简直像个神仙,资产略高于他的是在奇怪的地方运气很好的曲泠,另外抛开缺心眼不谈她也是很聪明的。 又是一格“事件”,阿飞抽了一张,曲泠秀美的字迹写在上面:因为机缘巧合,你买下了一块地皮想要经营,但是官府在你的地皮上挖出了古迹,你办不成生意了,资产减十万两。 阿飞苦瓜脸扔出了十万两。 下一个冷血,他还是不太玩得来大富翁,骰子一摇,五点,也落在了“事件”格上。 他运气还不如阿飞,一抽,很有节目效果的:不好,你因为违法犯罪,非法经营,锒铛入狱了,资产全部没收,只保留最初始资金,并需要坐牢两回合。 冷血辛苦赚的五十万两付之东流,他更郁闷的是这张牌。 捕快违法犯罪,这对吗? 接下来到无情的回合,无情比他们运气都好,骰到了“机会”格。 他抽出他的牌,上面写着:你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好人,你举报了上一个法外狂徒,得到了他被没收的全部家产。 “法条里没有这一条,注意区分游戏与实际。”无情认真的科普,说完他冷漠无情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地拿走了小师弟的全部家产。 冷血委屈了。 曲泠这一回合骰的平平无奇,她就买了间铺子。 过了几回合,大富翁的游戏情况两极分化,苏梦枕来看的时候,曲泠在和无情决战资本家之巅,阿飞在和冷血挣扎看谁才是破产之王。 结局随着无情的一张“你中了大奖,获得一笔额外财富”落下帷幕,他嘴上说着承让承让,但是收牌的手比谁都快。 冷血完全是一败涂地,输得头都抬不起来:“……再来一把。” 无情也道:“再来。” 曲泠得去煮药了,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呜嗯……换人!我去厨房。” 剩下三个人齐刷刷去看苏梦枕。 苏梦枕:“我来。” 曲泠爽快地和他换了位置,蹦蹦跳跳地去熬药了。 路上还碰到了过来给女孩子们送东西的中年男人,两个忘性大的人一致忘记了之前还有一点小不愉快,又唠嗑了一会儿。 中年男人跟曲泠说,没意外地话现在信已经送到王怜花手里了,再过一段时间回信就会来。 曲泠最后一点忧虑也一扫而空,开心地干活去了。。 几天前,某座海外小岛上。 王怜花和沈浪刚比到一半,沈浪被朱七七扯着脸提走了,她要问问沈浪她养的花为什么死了,果然男人的家庭地位跌到谷底就是时间问题。 海风吹过,王怜花舒服的打了个哈切。他看见一条鱼跃出了水面,手又有点痒。 冷静,钓鱼就是一条不归路。 王怜花说服自己,重新躺下。 前几天熊猫儿划船回了陆地上一趟,这没办法,他还有丐帮这个牵挂,这次也许是多年来丐帮终于有事找他了,他到今天都没回来。 空旷的沙滩上只有王怜花一个人,无事可做,不然还是去钓鱼吧。 钓鱼佬和本 能搏斗起来。 在他要去翻鱼竿的时候,一个小黑点出现在了沙滩的另一边,是几日不见的熊猫儿。 熊猫儿手里拿着一封信,走几步便左右看,远远的看见王怜花,使着轻功几步就过来了。 王怜花一挑眉毛,熊猫儿在岛上住下后就懒劲儿犯了许多年,还能见到他使轻功,不错不错:“怎么了这是,你有什么事找我?” 第85章 “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 熊猫儿神秘兮兮地把信展开,让王怜花看:“好消息,你托小李探花给你找徒弟,他找到了,更好的消息——” 他嘻嘻一笑:“还是半个你的熟人,你要不看看呢?” 王怜花的兴趣被招起来了,一行行看下去。 看到落款的名字,他原本轻松的神色瞬息万变,把信足足看了三遍。 良久,他道:“有没有可能,只是重名?” “大概没有可能重这么多点,年纪也对的上。”欣赏完王怜花的表情,熊猫儿克制自己不要幸灾乐祸得太明显,一拍王怜花的肩膀,“通知人家长辈吧,这姑娘身上估计出了点事。” 第77章 花枝再开,艳日无尽。 曲泠嗅到了夏天的气息,京城的夏日也不会比江南要凉爽,在一场小雨后,她看见了温度的节节攀升。 倚窗独守,却道绿妍影迟,满楼萃色,正是最好时节。 她推开了窗,在窗前坐下,执笔写起无情的新药方。 要写三个,一个是服的,一个是敷的,还有一个是药浴的。 多日以来,她为无情完成了前两个最要紧的疗程,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的康复时间。双腿上的问题是需要很多时间的。 而曲泠没法仔细盯着了,就只能写详细一些,每一个步骤都写明白,好让无情自己照顾自己。 是的,她又要动身了。 约莫是两天前,导师的回信到了她手上,对于她提出的想要见一面的愿意,王怜花在信中一口答应了。 不过他额外提出了要把见面的地方定在东海和南海附近的一座城,这是可以理解的,早就隐世出海的世外高人大前辈,不愿意远上京城是理所当然了,能联系上岛曲泠就很感激了。 她决定和菩萨冰释前嫌,只求菩萨接着保佑她。 说到近来发生的事,倒还有几件别的。 第一件是李寻欢给曲泠阿飞寄来了信,信上说他大概解决了一些事情,但是从他查到的而言,还有朝廷势力在给六分半堂收尾,以至于他也无法获得太多消息。 不过这不是信的主要内容,好心的辅导员一笔带过了不让曲泠操心,大部分笔墨李寻欢在说他和林诗音的现状,还给曲泠阿飞送了些东西过来。拆礼物的时候曲泠感动得两眼汪汪的,辅导员也果然最好了,可以和花满楼坐一桌。 第二件事是陆小凤,他的麻烦体质和曲泠不相上下。 在花家小住半个月的陆小凤闲不住,又出去玩了,随后就卷进了一桩毒杀案中,被指责为杀人凶人,别人都说他和什么熊姥姥勾结,为非作歹。 为了证明清白,陆小凤只能把熊姥姥逮了出来,结果却发现一个叫红鞋子的组织,已死的上官飞燕就是里面的人,还扯出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陆小凤更没办法了,还得追查红鞋子。 被红鞋子弄得头疼的他给曲泠写了封信,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消息,就这一封信,给曲泠整出来了一个小组作业。 曲泠自然不能飞到陆小凤身边帮他破案,好在李寻欢给的三次请假机会还在,遂用掉了一次。不过她还是很仗义的,帮陆小凤去问了苏梦枕和无情。 苏梦枕用金风细雨楼的情报网差不多把红鞋子开盒了,无情帮陆小凤立了个案,算起来现在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陆小凤报喜的信也快在路上了。 可惜她怕是得等回来才能看到了。 琢磨了一个多时辰,三张方子都开好了,曲泠把药方锁进抽屉,开始写苏梦枕的诊治初稿。 这无疑是最要命的,她连从哪里入手都找不到,厚着脸皮先把苏梦枕的病症抄了一遍,抄完后发现字数不够,自己也还是脑袋空空,除了去给神仙磕头之外,找不出别的有效的办法。 愁眉苦脸的曲泠心一横,自己都不敢看的写下了第一行关于毕业作品的诊治方案初拟。 她戴上了痛苦面具,写着写着手开始颤抖,怀疑自己压根是个文盲,出于知识分子的自尊和以后真的要上手治苏梦枕的未来考量,又停下了笔。 受不了一点,她最应该干的是找根结实的树枝把自己挂上去。 老实说她都想代替苏梦枕病了,全江湖最尊重苏梦枕的博主。 又是整整一个时辰,曲泠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而纸上现在有的东西,她也不敢看,粗看都不行。 人是不能直视不可名状之物的,她痛苦地把纸夹进了书里,作为一个卷王,她都把初稿拖到了现在,直到快要启程了才动笔,然而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有些东西,即使是ddl也无力挽救,不会就是不会,ddl的力量也是有极限的。 曲泠把书和纸一起锁进抽屉,“啪”地一下合上窗,拿被子蒙上头。 一想到下午晚上还要接着写,就对人生完全没有热情了,现在就去找哆啦a梦的时光机吧,会到一切发生之前。 救命,到底有没有人能来拯救那个还没有抽到苏梦枕当毕业作品的她啊? 蒙着蒙着喘不过气了的曲泠狼狈的钻出来,这时金风细雨楼的人来喊她吃饭了。 敲门的声音对她来说就是如听仙乐,曲泠一拍脸换了表情就去吃饭了。 无情要治腿没时间再去上班,他的活就被均匀地分给了他的三个师弟,阿飞和冷血的关系已经好成了手拉手上厕所的女高中生,在不经意间直线上升,也许男生的友谊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目前他们的感情好到了地点不远的话冷血会邀请阿飞一起去干活的程度,听起来像玩大富翁玩多了变成资本家,无情解释道他师弟比较耿直真没多想。 阿飞首先是拒绝,不过曲泠最近一直忙着,没时间去陪阿飞,她很支持阿飞去历练历练找点事做,便做主派阿飞出门了。 一来二去也算是顺利,带点小伤回来冷血还会硬着头皮给曲泠解释是怎么回事,不过神侯府如果能给工钱就更好了。 而因为阿飞的忙碌,曲泠没了饭搭子,得到了和无情一桌吃饭的机会。 昨天曲泠说过会开始专心于苏梦枕病情,所以今天无情一看她,就知道她的不开心都来自于什么。 苏梦枕本人都对自己的病情不抱太多希望,而曲泠却渴望治好苏梦枕,无情把这归功于了曲泠的好人情结,大概所有涉世未深的人都会这样的情结,总是希望好人能得到善终,然而世事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摆盘时无情把主菜推到了曲泠面前,对他来说算是在安慰曲泠了。 曲泠一点都看不出来,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就埋头苦吃了。 她的原则是情绪不带入吃饭,不过原则总是要被现实殴打的,她就想着快点吃完,吃慢了想起初稿就要抑郁了。 无情不提伤心事,两个人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曲泠快速的把晚饭,咽下茶水就要回归初稿大战了。 她起身,无情不紧不慢地夹菜,似是随口一问:“是哪天动身?” “三天后下午吧,还要等阿飞和冷血告完别。”曲泠说道。 无情颔首表示他听见了,袖子一扬,布料扫过的桌面一个小盒子忽然冒了出来。 曲泠眼睛睁大了,无情将盒子推给她,她指指盒子再指指自己:“给,给我的吗?” 无情只是说:“打开看看,应该是合你心意的。” 除开皮糙肉厚的冷血,他没给这个年纪的孩子送过东西,更别说是个活泼好动心思难猜的姑娘家,问 了神侯府的总管,才大致有了个主意。 盒子的外貌很是不起眼,就是个用料结实的普通红木盒子,曲泠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一朵玉雕牡丹。 它通体雪白,如是高山初雪,此般澄净不是俗物能比,犹若美人之面,而其花瓣边缘,又是一片血玉的曼妙红色晕开。 “我听闻有一种茶花,叫作抓破美人脸,其身洁白如雪之余略带艳色,犹若留有血痕的美人面。”无情缓缓说,“神侯府正好有这样一块玉,我请工匠将其雕成了茶花,再送了阿飞一支沉香木的簪身。” 无情盖上盖子,把盒子稳稳当当放到曲泠手里:“来日叫阿飞把簪子打好了送你。” 曲泠几乎控制不住的惊喜,被无情的饯别之礼快冲昏了,她眼中碧波荡漾,不能不为此而动容。 “谢谢大捕头!”这真是万万想不到,曲泠先是道谢,再擅自改了一轮称呼,“不对,谢谢盛大哥!” 无情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真就像看一个妹妹一样看她。 “忙你的去吧。”他催促。 他不习惯太过煽情的场面,事事点到为止即是最好。 曲泠捧着盒子,听无情的话应声。 好了,她现在又有了和初稿继续做斗争的能量了,再大战三百回合也无妨了!。 到夜色入户,才是阿飞回来的时候。 他披了一身的月色,血腥气被水洗净了,在回自己房间之前,他先敲开了曲泠的房门。 第86章 曲泠挑灯夜读,试图在书上找到一段能抄到初稿上去的,门一开正正对上阿飞的视线。 阿飞带上门:“还没睡吗?” “远着呢。”曲泠揉揉眼睛,“大概还要半个时辰,没有出门但是比你要睡的晚,哦耶。” 阿飞慢步走到她身后,摊开的书摆满了整张桌子,只留了放笔的空隙。 曲泠往后一仰,顺势靠在了阿飞身上。 她脑袋歪了两下:“没事的话你先去睡哦,明天得你来收拾行李了,有事的话就快说。” 阿飞凝视她,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长盒,而曲泠似有所感。 她盈盈一笑:“我知道了,是来找我拿东西的。” “嗯。”阿飞道,“我去打簪子。” “那什么时候能给我呢?明天就给我吧?” “明天做不到。” 阿飞耐心地说:“大概要等到了地方,找工匠才能做。” 曲泠听见了却是委屈地低下眉眼,稍一抿嘴:“那不要,我就要你马上给我嘛!” 阿飞轻轻一皱眉,迟疑着:“做不到。” 曲泠抽泣:“呜呜,真的吗?” 阿飞张口,话卡在喉咙里,欲言又止。 直到察觉到了曲泠眼中的戏弄之色,他才有一瞬羞恼,随即反应道:“你又……!” “我又怎么了?”曲泠才不承认呢,“催催你是好事呀,证明我会比你记得更清楚。” 她伸出小拇指:“我要最好看的,要记好了,辜负了盛大哥的心意我要告状的。” 阿飞又羞又气,却还是同样伸出了小拇指。 两人拉勾,曲泠收回手,却又被他牵住。 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阿飞很快反应过来不大对,松开了曲泠。 曲泠呆呆的,她的手还悬在空中,还残余着阿飞指尖稍凉的体温。 一直以来,心里模模糊糊偶尔作响的那座钟,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第78章 一开始曲泠对电动车不屑于顾。 现在她后悔了。 “终于到了,我不行了,晚一点都不行了……” 交通不便对曲泠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她晕乎乎地下车,原本以为经过江南花家到济南的这一段路,她怎么说也是个坐马车高手了,现在又坐了一个半月的马车,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步入夏天后,天气热成这个鬼样子,她还在一路往南。在马车的狭窄空间内,她就好像蒸笼中的包子,随着温度一天一天的上升,她也一天一天的红了。 她真的要熟了,后羿射日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最后一个太阳也射了,是留着来晒死的她的吗? 还有,为什么科技发展不能快一点马车真的热死了啊,路上又不好采购冰块,没有降温措施她就跟活在地狱里没区别。 一切都还不如电动车,电动车至少不是个蒸笼。 曲泠扶着车身,在车一进城门就紧急喊了停。 她跳下车,这一路上是也经常住客栈没错,但是白日的马车万分不能忍受也是没错的。曲泠回头对金风细雨楼的车夫说:“麻烦您先开到东城客栈去吧,我自己走过去。” 话落她再强调一遍:“我们自己走过去。” 阿飞的脑袋探出来,他跟着曲泠的步伐下了车,还不忘把水壶给曲泠。 曲泠把里面仅剩的水一饮而尽,哭哭道:“马车真的不是人待的,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在夏天完全没有舒适度可言……” 阿飞没有提醒她当初夸这驾马车的也是她。 他找话题,问曲泠要直接去客栈还是散散心,去逛一逛。 不回话的成了曲泠,一个半月来她总有这样的时候,就盯着他的脸,偶尔会突然捂脸再弹射起步,大部分时候是露出苦恼纠结的表情,好像在思考宇宙的奥秘。 曲泠似乎要盯穿阿飞,她扯着阿飞的衣服把阿飞转了个身,让他背对她。 然后阿飞后背一重,她趴上来了。 “背我嘛。”曲泠的窝里横指数近来直线上升,到了把阿飞当面点捏的程度。 奇迹般的,阿飞却没有多少怨言,听她的话把她背起来,接着很直男地:“会热。” “……不要你管!”曲泠一下就怒了,垂下来的小腿扑棱着踢了一脚阿飞。 阿飞被踢了就老实了。 气温不会因为曲泠不用自己走路了就下降,所以阿飞特意找了有树荫的路走,斑驳的树影下比炎炎阳光下要凉快些许。 青瓦折射出刺眼的白光,曲泠垂首避开它们,一半的视野被阿飞的背遮住,另一半是街景在慢慢地后退。 人声仿佛离她很远,明明她清晰看见。 牵着孩子手的妇女,烂醉地也许才从赌场爬出来的酒鬼,步履蹒跚的老人,还有威武神气的家丁,明明都在不停路过她的世界。 曲泠数着过去的人,数了几遍也没能心无旁骛地数到十,然后她又生气地踢了阿飞。 阿飞扣问号都扣不明白,可他不排斥曲泠的这种小脾气,全都包容了。 曲泠哼了一声,脸贴在阿飞背上,合上眼开始小憩。 王怜花在信中写明了见面的地点就是东城客栈,这个客栈还有一个别名,叫太平客栈,不过这个名字不拿到台面上来说,只放在私下讨论。 有这个别名的缘由,是东城客栈背靠太平王府,它的掌柜,就是王府中人,因此整座城何其繁华,在东城客栈方圆三里内却没有人敢跟它抢生意。 王怜花指定了这间客栈,并写道他会提前定好房间,需要曲泠先入住等他一段时间。 他还写了会有人在客栈里等曲泠。 不知走了多久,阿飞的呼唤吵醒了曲泠。曲泠本来也睡得不深,他喊了几句就醒了。 阿飞把曲泠放下,活动了一下筋骨,曲泠则先是左顾右盼,确认马被牵在了客栈的马厩,马车在停好了,视线绕了一圈转回阿飞身上。 阿飞活动到一半, 不解地看她。 “我重吗?”她问。 “不重。”阿飞回道,发自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曲泠从没问过的问题暗藏了杀机,遂再言,“一点也不重。” “那就对了。”曲泠满意地抬手,变魔术似的手心出现一张漂亮的帕子。 阿飞接帕子,被曲泠一下拍在手上,认错一般的收手,随后曲泠拿着帕子搓起这个名为阿飞的面点。 面点天生体寒,身体素质也过硬,没出多少汗,还算是个干净的面点。曲大厨搓来搓去,把面点脸上扫了个干净。 看到面点精神的样子,曲大厨点评:“好了,你是一个很干净的阿飞。” 被称赞干净的阿飞甩了头,把被擦乱的发丝甩顺。 接着两个人听到了“砰——”的一声响,来自身后。 曲泠阿飞回头,客栈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人至中年还有几分英俊潇洒,颇有侠气。他面前是一个摔在地上的酒葫芦,酒水洒了一地。看他腰间的装饰,酒葫芦应该原本是别在那里的,被他拿起来喝,然后在惊吓里吓掉了。 问题出在他的表情上,他看一眼曲泠,又看一眼阿飞,看一眼曲泠,又看一眼阿飞。 然后他晕乎乎地转身就走了,消失在了门后。 曲泠:“那是谁?” 阿飞:“不认识。” 曲泠:“为什么盯着我们看,他没有人陪吗?” 阿飞:“不知道,也许吧。”。 小插曲打扰不了他们入住的流程,曲泠的记忆里没有那个中年男人,虽然她觉得有一点点眼熟,但是也没有任何记忆被唤醒。 下次还能见到的话,上去打个招呼吧。曲泠这么想,又回忆起苏梦枕的小课堂。 嗯……下次还能见到的话,观察一下在上去打招呼吧。 终于长个个心眼,心眼不再是负数的曲泠学会了不要一上去就清澈满满,苏梦枕如果知道了,心里大概会升起诡异的欣慰感。 把中年男人抛到脑后,曲泠去找小儿办了入住。她拿出王怜花一起寄过来的房间的信物,小儿找掌柜的鉴定了真假,确认是真的,立马就给了曲泠房间钥匙。 王怜花给她定的是最好的客房,他预测不到曲泠具体什么时候到,索性直接付了半年的房费。知道这些的曲泠有些感动,她的导好像对她还不错的样子,可恶,这让她怎么好意思拿出她的毕业作品诊治初口牙,完全就是处刑啊! 导师还给她付了伙食费,心虚的大学生心虚地享受了导师的金钱,决定熬夜给自己的初稿雕花。 等待许久的车夫已经吃完了饭,他是金风细雨楼的人,此次是听苏梦枕的命令来送曲泠二人一程,还是要回去复命的。 曲泠为他结了账,拿着自己的行李住进了东城客栈。 在客房的门口,她就人数问题又愣了。 一个要点,她给王怜花的信里只写了她相见王怜花,所以王怜花不知道阿飞的存在,王怜花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来。 第87章 结果就是,王怜花只给她订了房间。 时隔许久又遭遇房间难题的两个人没有思考多久,曲泠这次比以往多想一层,做法还是不变的。 她说:“还是一起住吧。跟以前一样就行。” 又是“啪——”的一声,在右边传来。 她又看见了那个中年男人。 真是有缘无处不相逢,他站在隔壁的客房门口,这回他掉的不是酒葫芦,是一个酒碗,碗在地上摔的粉碎。他保持目瞪口呆的表情,在质疑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中年男人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阿飞脸上,再看看曲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太失礼了,去拉开自己房间的门要回房,因为魂不守舍,一头磕在了门框上,好响就是好头。 曲泠:…… 比她还不聪明的人好像出现了,不对她很聪明,是比阿飞还不聪明的人出现了。 曲泠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家伙,也没有那种初次听说王怜花时的熟悉感,她催促阿飞进门(主要是防止阿飞和人家起冲突),门一关不禁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她指的是脑子上的。 阿飞只是皱眉,中年男人看他眉眼的神情仿佛想起了谁,触及到了阿飞心里最隐秘的地方。 “我不喜欢他。”阿飞说。 “被这么看没有人会喜欢的。”曲泠也说,“看样子他好像住我们旁边,嗯……真想弄懂他到底是脑子有难言之隐还是有别的什么故事。” 想也想不出个头尾,干脆就不想了。 曲泠和阿飞去收拾行李。 她的衣服买了不少,阿飞也添置了几身,一下就把衣柜装满了一半,剩下的塞进了曲泠的书,那些令阿飞望而生畏的书层层叠叠组合出了震撼的高度。 曲泠拿出今晚还会折磨她的那些,把首饰盒装进另一个柜子。 常用的首饰就摆在梳妆台上,善于布置的少女很快就让客房有了生活的气息。 她拍两下手,去帮阿飞铺床了。 阿飞想的是铺在桌边,曲泠抱着铺盖铺在了她的床边。 在阿飞愣住的空隙,她鼓起了腮帮子。 “怎么了?” “没有,就这样。” 第79章 “先生,咱们这里是正经的算命摊,你要算什么都可以。” “我算我朋友的命,但是我把事说出来你们千万不要笑。” “先生,我受过严格的训练,不管多离奇多好笑我都不会笑的。” “行,我朋友娶了一个漂亮姑娘,两个人感情很好,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个姑娘性格上也比较闹腾,就慢慢的我朋友在家里的地位就不是很高了。 “他们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今天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我朋友的男孩,男孩还长得也想很多年前和我朋友有过感情纠纷的,额,故事结尾太过主动的另一个漂亮姑娘。” “你是来算你朋友有没有和另一个漂亮姑娘有染的吗?” “不是,我是来算如果那个男孩是我朋友的,他还能活吗?” “嗯……你朋友的妻子,在这类事情上的容忍度怎么样,平时脾气怎么样?” “……呃,比较快意恩仇。” “我掐指一算啊,如果你朋友不考虑滑跪的话,跑得越快越好。” “等一下,你连我朋友的生辰八字都没问啊?” “先生,答案都这么明显了还用问吗,去找你朋友吧!”。 算完命的熊猫儿走在路上还是有那种不真实感。 早知道他就跟王怜花去换活儿了,王怜花那个心黑的乐子人遇到这种情况指不定就先乐起来了,现在搞得他在这里惴惴不安。 方才看见那个长得七分像沈浪,三分像白飞飞少年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快二十年前的事情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那是一段他一生中不会有的惊险、刺激、危险的经历,多少年过去也记忆犹新。 而白飞飞绝世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 熊猫儿是知道沈浪和白飞飞的事的。一开始沈浪只和王怜花说了,那天两个人喝酒,不知谁先开的口,提起了白飞飞。 当时的王怜花对白飞飞的感情还很复杂,他讨厌自己的父亲快活王,却对白飞飞这个姐姐,在知晓与她血缘的那一刻就有一种浅薄想要亲近的渴望。也许是来自于被自己母亲辜负的亲情的渴求,也许是来自别的,但总之,在被白飞飞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拒绝承认的那一刻,他心中百感交集。 白飞飞不认王怜花,王怜花却没有不认白飞飞。 而沈浪…… 老实说,熊猫儿王怜花至今理不清沈浪,朱七七,白飞飞,他们三个的事。 那天聊到了白飞飞,沈浪就告诉了王怜花他和白飞飞的事,白飞飞当时说要生一个他的孩子并强制付诸了行动。她要看看天下最聪明的男人和最聪明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几年过去,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真的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段对话被熊猫儿撞破,他当时就傻了。 他忧郁地想抽管烟,这事对吗,这这这……老天爷啊,他为什么要听到这个。 在场的三个人只有 王怜花不以为意,他说如果有那就是好事,他这辈子不会有后能有个外甥也不算太差,如果没有也是好事,沈浪忘掉此事就行,再说了,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遇上的人,何必现在担忧。 他的潇洒让熊猫儿心中一股无名火,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没人有白飞飞的消息,也没人知道世上是否有那个孩子。 多年过去,出海后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得到的答案,贴到脸上来了。 不是真是吧,沈浪和白飞飞的儿子? 而且,似乎还和那个叫曲泠的小姑娘,在一起了。 出海之前,他们一行人去找过曲泠的父亲,海上有许多不会在陆地上生的病,他们需要能在海上用的药和丹方,这一点上有过出海经验的她父亲是最合适的选择。熊猫儿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五六岁的曲泠一面,还是个粉嫩嫩的小团子,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后来再听到曲泠的名字,就是两年前,她父亲写信来给王怜花,写了什么熊猫儿一概不知,只知道王怜花身上多了个要照顾陆上姑娘的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海上的王怜花去照顾人家),现在要照顾的姑娘不声不响的谈了恋爱,对象还是王怜花外甥,家长血压何其高。 要是真在一起了,真是好乱的关系,熊猫儿一句话都不想说,祈祷都是假的,都是巧合,老天爷饶了沈浪吧。 这件事只适合王怜花来管,他还是适合回岛上钓鱼,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当时是想着王怜花说这姑娘身上情况不对,他毛遂自荐来看看,现在倒了大霉遇到了这事儿。 要是真的是沈浪白飞飞的儿子,要真在一起了,额啊,头好痛,不能再想了。 熊猫儿光是在脑子里梳理这件事就痛苦万分了,他想把这件事甩出脑子也做不到,要不要跟沈浪说,还是不了吧,先确定再说。可是他不想去确定啊,能不能把他换成王怜花啊! 对了,王怜花!他也快回来了,先给他写封信吧,他准能出个主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好主意。 熊猫儿找个书店买了笔墨纸砚,把这件事写了上去。他有在简练的描述这件事了,可是震惊的情绪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一不留神话就写了满满一页纸。 把王怜花留下的鸟放了出来,熊猫儿挂上信放飞它。 在王怜花来个主意前,等下去吧。 至于和曲泠接头什么的,如果他听到曲泠向他介绍阿飞直接把身份说出来,那他就要爆了。退一万步进他何德何能接受这些啊。 熊猫儿苦笑着踱步在路边,生出悠悠苍天何薄于我的哀痛。 路实在是太短了,他一会儿就回到了客栈,当时为了方便,他把房间定在了曲泠隔壁,现在搞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纯粹折磨自己。 说曹操曹操到,他进门就瞧见两孩子坐在大堂里,熊猫儿浑身一激灵,立刻退出去。 这天气和真天气,我再散个步吧。 熊猫儿尬笑一声,又随便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个人在躲我们。”正在吃饭的阿飞冷不丁蹦出这一句。 曲泠筷子戳在肉上,她更在乎吃得饱:“感觉到了,他要躲就躲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喽。” 她把盘里仅剩的肉分成两份,一份夹到了阿飞碗里。 王怜花伙食费付的太足,要是不能吃回本那忒亏了。 两个人鼓足干劲吃,光盘行动大有成效,回到了房间门口。 说不定是她踏入太平王的领地起,身上就有了什么吸引人注意力的buff,曲泠刚要开门,察觉到又有视线投来。 我确实长得好看没错,但是再这么看要收费了! 第88章 曲泠回望过去,是一个在她看来很陌生的人。 穿着干净的中年妇女,怀里抱一个男孩,长相普通没有什么记忆点,曲泠确信自己和她没什么交情。 她不准备多回想,中年妇女却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拍拍衣服起身了,踏着小碎步殷勤地到了她面前。 中年妇女开口喊得很热切,好像她们是什么老熟人:“曲神医,又见面了!” 曲泠道:“您是?” “哎呀,您在论剑那段日子,木道人的宴席上见过我的呀!” 真见过吗? 曲泠半点想起不来,很实诚:“完全不记得了。” 中年妇女也不尴尬:“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是巧了,我这孩子一病就遇到您了,您还开义诊吗,还不收钱吧,给他看看行吗?” 她说话曲泠听得不太舒服,什么叫也是巧了,一病就遇到她了? 她开义诊是她的事,愿意不收钱也是她的是,没有被别人催促的道理。 曲泠不乐意了。 阿飞就是她的晴雨表,他毫无征兆地朝中年妇女刀去一眼,那股杀意瞬间炸出,中年妇女结巴了一下,终于想起来曲泠不是软柿子。 如此尴尬的时刻,一个女孩子扯了扯中年妇女的袖子:“娘,带弟弟去看大夫吧,曲神医说不定忙着呢……” 女孩声音不大,透着些许胆怯。 中年妇女甩开她的手,神色中对自己的女儿多有厌恶。 但她还是接了女儿的台阶,对曲泠笑了笑:“我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她们就要走了。 女孩想藏在中年妇女身后,又被中年妇女不耐烦地推了出来。 她的模样太可怜了,曲泠看不下去,正好口袋里还有从系统那里顺的一块糖,她送给了女孩。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奶糖看起来是超出中年妇女和女孩见识的昂贵与珍惜,恍若至宝。女孩无错的看着曲泠,曲泠不说话,帮她剥开奶糖无视中年妇女的眼神,放女孩嘴里。 “笑一笑嘛。”曲泠捏捏女孩的脸。 女孩带泪意地羞怯一笑,笑容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中年妇女带她走远,临走前留下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女孩的背影是不符合年纪的瘦小,曲泠叹气:“能住这家客栈,看起来也不缺钱,怎么苛待自己女儿呢?” 她由衷希望小女孩过的好一点,要是还能见面,送她点别的吧。 然而,第二次见面来的格外快。 就在晚上,阿飞去洗澡了,曲泠来了灵感在修订初稿,房门被敲响了。 外面站着白天见过的可怜小女孩,她扯着自己的一角,结巴着说:“姐姐,我可以找你玩吗?” 第80章 小女孩脸颊上有伤,肩膀处的衣服遮掩着皮肤,还能隐约看出青紫的痕迹,比白天见到她时要更可怜了。 白天的她起码看起来是干净整洁的,只是太瘦了,夜晚的小女孩身带伤痕,曲泠实在于心不忍,把她拉进屋里。 她翻箱倒柜,找出跌打损伤的药,要给小女孩涂。 女孩避开了,她闪躲着不敢去看曲泠,也不愿意让曲泠为她上药。 她的表现太过拘谨太过小心翼翼,曲泠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觉得她楚楚可怜,不由分说拉了块包裹布,把药全装进去。 “妹妹,你拿着。”曲泠说。 女孩还是不愿意,她都不敢看曲泠的眼睛,死活不接东西。 曲泠握住她的手:“都是送你了,求求了收下吧,好不好,受伤了要涂药的。” 不知她这句话戳中了什么,女孩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可她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曲泠着急,但是曲泠也不行强行让她收下,曲泠只好拉女孩坐下。她穿的太少了,曲泠再给她找了件自己的衣服披上。 她的身型算是适中的,衣服披在女孩身上却显得空荡荡,叫曲泠对女孩的母亲生起一股火来。 女孩瑟缩地再说:“姐姐,你可不可以陪我玩……” 她下半句说的很勉强,好像是强行挤出来的:“我娘生我气了,要我现在不要回去。” 曲泠真心为女孩感到难受,知道她的遭遇恨不得立刻就去把她母亲说上一顿,哪里会赶她:“好呀,我陪你玩。” 大富翁的牌也被带了过来,还有别的玩具和话本,曲泠一一摆出。 女孩摇摇头,声如蚊呐:“姐姐,我不识字,玩不了这个。” 曲泠茫然地张着嘴,女孩的伤痕在这个角度更明显,显得她脆弱无比。 怎么能把自己的孩子打成这样,她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她? 曲泠难以理解,她终究还是问了:“疼吗?” 女孩一缩:“不,不疼的。” 一问道伤的事她胆子就更小了,身上在发抖。 “如果被打了,被欺负了,可以告诉我的。”曲泠看她的样子,也不会直接指责她的母亲,“我可以帮你。” 女孩用袖子擦掉泪水,躲开了曲泠的话。 曲泠长叹:“那不谈这个了,我给你讲故事吧。” 她讲起耳熟能详的神话,倾听的女孩还是难掩不安的神色,她心里必然有事,曲泠不愿去多嘴。 讲了个开头,女孩的肚子咕咕叫了。 曲泠没准备做零嘴的糕点,她记得这一层也有小二在,为的就是随时服务,于是对女孩说:“我去帮你弄吃的来,你等等我。” 她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女孩绞着自己的手指,曲泠虚掩上门的时候,她的身体发抖得更厉害了。 不一会儿,曲泠端着吃的回来了,她喂了女孩两个,恰好阿飞洗完。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他洗澡前只有曲泠在,只拿了里衣进去,在浴室中喊了一句曲泠。 曲泠把外衣和发冠都给阿飞送进去了。 阿飞穿戴整齐出来,大概是他白日里的那一眼杀气太足了,一看到他女孩马上站起道别:“姐姐,我该走了……谢谢,我,我回去了!” 说完她径自低着头小跑走了。 曲泠尔康手:“等一下!” 她喊不住,女孩反而跑得更快了,还没忘记带上门。 “唉。”曲泠叹气。 阿飞洗个澡就像错过了全世界一样,懵懂地发问:“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孩,好像是被她母亲打了,然后赶出来,来找我玩。”曲泠说起来更忧郁了,“她不收我的药,也不愿意向我寻求帮助什么的,我只能给她弄点吃的,结果她不一会儿就走了。” “你担心就明天再去找她。”阿飞思路就是一条直线,却总能起到奇效。 曲泠细想,这还真是个主意,一戳阿飞的额头:“对唉,今天脑袋转的很快嘛。” 阿飞捂住被戳到的地方,转身去给曲泠找换洗的衣物。 曲泠洗完澡就吹了灯,等待导师的第一夜平静的过去了。。 然而,并不平静。 曲泠起床,叠好被子,已经在心中想要去找女孩一趟的事。 却在收拾到桌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 她把她的毕业作品诊治初稿夹在了她的一本课程课本里,现在,书带着初稿都不见了。 曲泠当即发出尖锐爆鸣。 “我初稿呢,我书呢?!” 她到处翻找,桌子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夹着她初稿的那本书。 会不会是我放错了,不可能呀,我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我从来没丢过东西。不对,万一就是我放错了呢……找不到,到底在哪里?! 她的爆鸣吵醒了阿飞,阿飞弄清楚发生什么后也在帮她找,两个人合力连衣柜里的衣服都全翻出来了,也找不到她的书和初稿。 曲泠化作一座座失去色彩的石膏像。 首先,她没有备份。 其次,那是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初稿。 还有,它已经不是一团学术垃圾了,在曲泠夜以继日的研究和昨晚突如其来的灵感启发后,它称得上又一定的价值。 最后,她没有改完啊啊啊啊啊! 曲泠马上就要爆炸了,或许成为一堆石膏灰也说不定。 她简直要把房间都翻过来,可是哪里都没有,她的初稿到底去哪里了! 她的人可以丢,初稿不要丢啊! 阿飞问到小二那里去也没有线索,气火攻心的曲泠快要吐血,忽然间,她想起一个她忽略了的人。 曲泠不愿意去怀疑她,可是实在是找不到了,怀着千万不要是她的心情,曲泠去问小二:“你知道住店的人里,有一个妇人带着她的两个人儿女的吗,也住在这一层,他们住在哪儿?” 小二一听就知道在说谁:“您是说住在那边的那一行人吧,我记得里面最神气的那个还带了老婆和儿子女儿,女儿可瘦了,应该就是他们。大概是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一个多时辰前就走了。” 曲泠一僵:“走了?” 第89章 “是啊,他们原先订的就是三天的房,本该是今天中午左右再走,不知道怎么凌晨走了,还走的神神秘秘的。说来也是奇怪,他们有五六个人,只定了一间房,不挤的慌吗?” 曲泠听罢,一会儿没缓过神。 昨夜女孩可怜而强忍的神态还在她脑海中,连带她一身的青紫,她颤抖的眼泪,没有光泽的眼睛。 曲泠嘴里发苦,竟有一瞬间没有喘上气。 阿飞扶住她,追问小二:“他们往哪儿走了?” “下面管事的说是往城门去了,这会儿估计出城了,二位客官怎么了?” “没什么。”曲泠还是没把事说出来。 直到离开客栈,她也精神不振。 被欺骗的感觉着实不好受,这是和被其他不怀好意的人骗不一样的。 是自己的善意被辜负,她不敢置信,居然是……那个女孩吗? 又是为了什么呢,用这样一个计划来偷她的东西。曲泠原已有了些戒备,可是女孩太可怜,她情愿一厢相信关照她,却要换这样一个结局。 回想起昨天白天她拉中年妇女袖子解围的动作,她晚上奇怪的反应,曲泠一揪心,明明在江湖行走了也有一段时间,忽然又不明白以后要如何待人了。 更何况——偷书就算了,怎么能偷她初稿啊! 虽然是她写出来的,重写一遍也很有难度啊,有些废话她再挤第二次怎么挤得出来? 要是导师晚上就来了呢?她还要跟王怜花说等她几天赶一下? 太绝望了,曲泠快要眼前一黑。 她是失望绝望交加,阿飞是生气,比她要气得多。欺骗曲泠还偷曲泠的东西,难怪昨天一看到他就走了,要是回到昨天,他就该出剑了。 阿飞冷着脸,同曲泠追到城门外。 问了城门口的守卫,一行人坐了马车,守卫哪知道哪辆马车里面是哪些人。好在检查的时候他对瘦小的女孩有印象,往哪儿走了守卫记得很清楚。 得了方向的二人风驰电掣似的追过去,拐入树林间。 层叠不断的树影交错,阿飞找到了脚印,雪原上的经验现在用得上了,他找到了准确的路。 可是顺着脚印走下去,还没有穿越过树林,二人便嗅到了血腥味。 太浓郁了,绝不是普通的打斗能留下的,曲泠心乱如麻,阿飞把她护在身后,握住剑柄。 踏出树林,入眼是一条河,一片叫人喘不过气的红。 侧翻的马车一半的躯体跌进了河中,车夫的尸体泡在河里,和两个要么断了手要么被砍断了头的大汉一块把河水浸成了淡红色。 几口空箱子散在边上,中年妇女趴在旁边,身上还插着一把剑,她抱着的男婴不知所踪。 看到这人间地狱一样的一幕,曲泠不能回神。 如此炼狱,方显出阿飞的冷静。他上去挑剑检查了每个人的死活,是跟着冷血学到的。 确定每个人都死透了,阿飞的眉头紧锁,即使是数来也少了两个人。 他的剑掀起一块石子,打入河边马车边上的草丛中,一声凄惨的闷哼窜出。 闷哼戛然而止,曲泠的大脑重新运转,草丛在她视野里抖动成了某个女孩的模样。 她以一种近乎沉痛的心态,手 拨开了草丛。 比昨夜颤抖的更厉害的女孩,抱着她的弟弟半身泡在水里,她不敢看人的眼睛,和浅红色叠在一块儿。 第81章 曲泠和女孩相对,一时默然,不知要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她来开口。 女孩想不到还会见到曲泠,抖得像个筛子,不断地往后退,直到维持不住平衡,连带着弟弟一头摔进了河水中。 曲泠眼疾手快,把男婴捞了上来,女孩头磕到了船,她咳嗽着吐出呛到的河水,忍耐到达了阈值。 她先是断断续续地,然后渐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阿飞提剑走来,他没有心情听她哭,剑尖点在女孩喉咙处:“安静。” 女孩咬住舌头,她全身还充斥着惊恐的情绪,剑尖迫在喉前,沁出一滴血。 在阿飞的态度里,她明白了自己已经暴露,虽然眼泪接连不断地流,但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东西,还给我们。”阿飞也不在乎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不了去报一趟官的事,拿回曲泠的书才最要紧。 女孩咬破了嘴唇,她声音哑的不像话,含有血腥气的嗓音一点点往外冒:“……被抢走了……被抢走了……” 死里逃生的她太过害怕阿飞杀了她,她乞求地去看曲泠,曲泠错开了目光。 她不看女孩。 阿飞全然成了她的代言人:“为什么被抢走了,偷东西做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 “不然……”他手腕一翻转,剑锋刺出伤口,“你仔细的命。” 女孩再也没有力气,她的衣物被血水泡透了,死亡的寒冷中,她翻找自己的语言:“不是我想偷的,是王姑姑……” 她说的是死相凄惨的中年妇女,他们并不是母女,男婴是她的弟弟无误,但他们都不是中年妇女的孩子。 “我们的爹娘走了,我带弟弟流浪在街上的时候,王姑姑他们收养了我们……她给我们一口饭吃,但是,但是—— “但是她又叫我去偷东西,去骗人,骗好人的钱,和他们一起。我只有偷东西,我和弟弟才有饭吃……” “他们都是干这个的,每一个都是。他们带我跟弟弟到客栈去,就是要偷东西的,昨天晚上,偷了好多,偷够了就走了。” 女孩死低着头,只敢偶尔去看看她的弟弟。 “……王姑姑说,说你是很有名的大夫,你的药和你的书,都能卖很多钱。她说你可怜我,说我在这种事上最有用,让我去偷你的东西。” “……” 曲泠还是不说话,阿飞逼道:“继续说。” 女孩抹掉泪水,反而糊了自己一脸血水。她不敢停:“今天偷够了东西,就走了。可是出城之后,马车被一个人拦下来了。 “她看出来我们在客栈偷了东西,说偷的东西归她了,识相的就把东西给她,不然就死路一条。 “王姑姑他们不愿意,和她动手……然后,然后——” 女孩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忽然拔高声调:“然后就都被她杀了,全都杀了! “我带弟弟躲到了草丛里面,她也找来过来…… “她说要我记着东西就是被她抢了,要我传出去,然后就走了。” 说完,女孩已全身瘫软。 “她往哪里去了?”阿飞问她。 女孩指出方向:“……那边。她有一辆马车,把东西挑了一些拿走后就赶着马车走了,不要的都丢在河里。书也被她拿走了。” “走了多久?” “快半个时辰了。” “你一直待在这里?”阿飞对她还有怀疑。 女孩缩成一团:“我,我不敢动,我……” 她又听到树林传来马车的声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不是凶手去而复返,是一行商队,闻到了血腥味来查看情况。 曲泠简单向他们说明了这边惨剧的来龙去脉,她还要跟阿飞去追回自己的书,而商队要进城,于是商队的首领自告奋勇,可以把女孩和她的弟弟带进城,报完官再送到育幼堂去。 “到了那边以后就不要再偷东西了,知道吗?”商队的首领一拍女孩的头。 女孩只是点头,她和曲泠的视线始终不相逢。 曲泠着实没有能和她说的话,自己心中百感交集,但又觉得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离开的时候,女孩蠕动嘴唇,最后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而曲泠已经走远,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见没有。 也许她听见了,不然她为何要叹气。。 凶手的线索,实在是知之甚少,除了她是个女人,年纪不会很大,也就二十岁上下之外,一无所知。 曲泠不知道她的名字,连找系统开盒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追着马车的痕迹去找。 可是到后面,小路也汇入主干道后,不同的马车留下的痕迹交汇在一起,分不清要找的究竟是哪一条,只能勉强分清马车驶去的方向。 女孩一事后,曲泠彻底清醒的头脑运作起来:“我听说,这边的路都是要么通往沿海一脉的城,要么通往小地方的。杀人的人带着东西,她行为像是做惯了此事的,一般来说不会直去小地方或者回家,最有可能就是去了沿海的城里。” 销赃,做生意,都是城里最方便。 “那就去那里。”阿飞道。 二人放弃追着看不清的马车的痕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城中。 沿海的城,最引人入目的就是海,其次就是码头,而这样的城也依靠码头来发展,商业最繁华的地方,离码头都不会远。 第90章 曲泠阿飞直奔码头附近而去,目不暇接望不到尽头的店铺遍布,人流涌动。 “今天要进的那批布……” “你给的这个价格……” 嘈杂的世界里寻找一个人和一辆马车是多么不易。 曲泠环顾四周,拉着阿飞进了花家的铺子。 江南花家,天下巨富,谱子自然也要占据最好的地界和最大的空间,在码头周边的地带里,位置最好的铺子。 她身上没有带花家给的信物,但是好在花满楼寄过的信还是空间,是从花家寄给她的,上面有江南花家的印章。 店铺的掌柜的不可能不认得,他再三辨认,确认无误,朝曲泠拱手:“这位姑娘有何所需,且说无妨。” 曲泠没有时间了,单刀直入:“你有看到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赶着马车过去吗?” 掌柜的犯了难:“这,我一直在店铺里面算账,怎么看得到呢?” 但他很快又松了眉头:“不过贵客稍等一会儿就好,这边的店铺十家有四家都姓花,我叫伙计去问问,不出一刻钟必会给贵客一个结果。” “那就好。” 掌柜的火急火燎地吩咐下去,给曲泠阿飞倒茶,请他们稍做等待。 曲泠和阿飞并肩而立,坐在店内等伙计们带回可解燃眉之急的消息。 说是一刻钟,实则不到一刻钟,小跑的掌柜的就把消息带了回来。 最靠近码头那边有一家花家的粮食铺,里面的伙计说大概半个时辰还是多久之前,总之不是很远的时候,看到了这么一辆马车,直接驶到了一艘大船边。 驾车的姑娘把东西搬上了船,接着就上船了。 现在船还没开动,不过也快到点了。 曲泠大为感谢,郑重地谢过掌柜的,马上就去找船。 此时离船开动也 只剩下一刻钟不到,他们几乎是踩着死线到了船前。 这艘船主要做的是观光生意,每天都会停靠几个站,曲泠算了一下时间,在今天明天之内找到下船的话来得及,于是决定上船。 按常理来说,此时的船是不对外出售座位了,好在曲泠带的钱够,她把银票一亮,管事的人被喊出来了。她再和管事的一商量,有江南花家加持,她用钱把自己和阿飞砸上了船。 她们上船后,船正好就开动了。管事的去找人给她们分配房间,叫她们等在原地。 谁想得到,她失忆以来就那么想看看的海,最后是以这种方式这种缘由见到了。 曲泠趴在船某个位置的窗前,风摧残她的头发。 她还不能想太久,还得接着找初稿。 好在现在她和对方、她的初稿都在船上,而船又在大海上,这样就算闹了起来,她的初稿也跑不了了。 曲泠手扣在窗框上,心里还在算要怎么找人。 阿飞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再扣了。 “不一定干净。” “我知道,但是想东西的时候就想有点什么在手里。”曲泠说。 而后两人望着海洋,久久不语。 直到管事的的脚步进了,阿飞目不转睛地盯着曲泠,她似乎还是心很乱,和阿飞对视上后:“看我做什么?” 阿飞只说:“把这件事忘掉吧。” 曲泠稍微歪了下头,她有些自嘲地一笑。 “大概不怎么忘得掉了。”她说,“其实我昨晚,要说我没想到她会另有想法的可能,是假的。 “我只是想,她不会武功,不可能对我做出什么,如果想在我这里图点什么,吃的也好,药也好,一点点钱也好,我给也无妨。” 但是谁想得到,她偷了她的书,里面还夹着初稿。 “所以说,有的时候,一味的做好事也是不行的呀,毕竟终究是人心隔肚皮。 “另外,我也不太想去原谅。” 曲泠捏住自己的脸:“至于担心我一直不开心什么的,没关系,大概过几天就忘了——不是说不长记性,这可太长记性了。” 阿飞环住曲泠的肩膀。 蓝色的海洋就在眼前,他也叹了一口气。 第82章 这辆船的航线很有意思。 曲泠很少听说有这种观光性质的船,这种船一般也只会开上一天多,而这一趟的行程稍长一些,正好是两天半。 船员说这趟船是太平王府世子办的,世子钱多,想干什么就干了,他们吃世子的饭,也不说什么。而上船的乘客大多是想去看看海的江湖侠客和商人家眷,也不会在意这多出来一天的行程。 曲泠拿着船上房间的钥匙,听罢,在一连串的事件过后,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之感。 尽早把东西夺回来,尽早下船吧。 船员就在旁边,她多问了船员:“请问有看到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姑娘上来吗,穿得比较简练的?她还抱了个箱子。” “穿的简练,还约莫二十岁?”船员摸摸自己的脑袋,仔细回忆了一遍,“我想想啊,没见过啊……” 他大概还没到三十岁,和其他因长久的航行而萎靡不振的船员有所不同,他叫住路过的另一个船员:“你在那儿一直看着,有见过一个抱箱子的,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上来吗?就刚才停那个地方的时候。” “哈?二十岁的姑娘啊,你说的是客人还是咱们干活的?” “当然是客人啊,船昨天就开了咱们干活的哪儿能才上来。” “哦,好像还真见着了一个,也确实有个箱子,我记得是去右边的客房那边了。”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 曲泠和阿飞便往船的右边去。太平王世子所办的航行经费充足,这趟船的卫生条件比寻常商船还要好得多,入眼看去一切都井然有序且干净。 船上的走廊建得错综复杂,不知是谁设计的,要去最右边的客房还得从别的客房的走廊过去。 曲泠阿飞是顺着走廊的拐角走的,为了没有疏漏,路上路过的客房,他们也一一在每个房间门口都看了一遍,每一个路人也没有漏过。 怕被当成不良分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曲泠动作的很隐蔽,然而多用心也不能遮掩一无所获的事实,她很不得把每扇门都敲开。 “真奇怪,为什么要上船呢?”曲泠走着走着,她还是想不通这一点,问道,“无论是要去哪里,只要是不太远的地方,船都是比不上马车的。” 这是她实在弄不明白的一点。 “和人约在船上见面?”阿飞想了想,只想到了这种可能。 曲泠幽幽道:“那就是销赃一体化了,要是慢点人钱都拿到手里了。” 可这样也不是很说的通,曲泠总感觉有什么被忽略了。 她道:“也许她在船上有别的东西,也许她会在船上做伪装,这些都是未知的。” 而一场偷窃衍生出来这么大的麻烦,也真是糟糕透了。 到了右边的客房区,廊上开了窗,几个人至中年的侠客靠着窗在高谈阔论,说着自己要去哪里,或者海上的风景真不错,顺便也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侠客们说到了高兴的地方,难免手上也开始比划,二人避开这些侠客。说来也是多亏这群人性格相当不羁,他们没有合上自己的房门,曲泠悄悄往里面看,只看见乱糟糟的场景,一两个留在房间里的人。 而开着的门后,没有一个是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甚至都没有一个年轻姑娘。 那群侠客们天南地北什么都说,言语间透露出他们在这儿干聊了有一会儿。 问一问不会少块肉,曲泠于是停下来,在他们面前挥了挥手:“那个,打扰一下,几位有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在这边吗?” 她询问,其中一个侠客若有所思,而后回道:“二十岁的年轻姑娘?船员里面倒是有几个厨娘应该是这个年纪,客人里我就不知道了。” 他又道:“不过有姑娘的话应该也都在里面了,左边都是男人玩的地方,年轻姑娘不去那边的,我也没看到有人去。” 一无所获,曲泠还是谢过了侠客。 侠客摆摆手,表示不算什么,又和同伴就着厨娘的话题聊起来了。 阿飞用眼神和曲泠同提议要不要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曲泠颔首,二人再往更里面去看了看。 更里面的客房,年轻姑娘终于多了起来。 可要找的人还是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是找到了一两个,但是观察而去,全都在晕船当中。 她们的下盘不稳,步伐虚浮,又面色苍白,各自也有同行的人,必然不能是她们。 只能再去别的地方找了,事到这里,曲泠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要找的人不会瞬间移动,没有就这么不见了的道理,她有可能做了别的伪装,或者在船上还有别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那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二人原路返回,又经过了那一群侠客边上。 第91章 他们的话题一转眼的工夫就一路走偏了,开始谈大堂那边端菜的几个厨娘身材好不好长得好不好。 “不是我说,一群炒菜的,也漂亮不到哪里去啊。” “还是得等下船,要找漂亮姑娘肯定还得是去陆上。” 却有一个才加入对话的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但是也有一个蛮漂亮的吧?” “啊?”听他说的人疑惑道,“哪有漂亮的,你真的去大堂看过吗?” 他解释:“我一上午都在那儿赌钱,真有一个,不过之前没怎么看到她,我快走了才瞧见她端了一盘牛肉出来。” 别的侠客道:“你看错了吧,真有漂亮的怎么可能才出来,早点出来早挣上钱了。” 被说看错的人涨红了脸:“怎么都说我看错了,就没可能她才上来吗?” 侠客的话让曲泠愣了愣。 她插了一句嘴,道:“但是厨娘什么的船上干活的人,不是不能中途上船,要一开始就在吗?” 曲泠毫无征兆的插嘴叫红脸的人一呆,好在江湖人很愿意给漂亮的人面子,他道:“哪有这个规矩,要是有厨娘不舒服了,后面肯定还得找人接上啊,哪能一棒子都不准干活的后边再上。” 曲泠如遭雷击。 电光火石的 一刹那,她忽然回头,又看了一眼船员的方向。 接着,曲泠触电一般地扑到窗前,船已经开动了,波光粼粼的海水是另一片云海,烟雨般远离的陆地飘荡在海的边际,留下一个轮廓。 而美丽的云海无限舒展,隔出第二个世界。飞翔的海鸥自由的翱翔而过,它是云海上唯一不受拘束的生灵。 “下不了船了……”曲泠喃喃自语。 她的手握成拳头,指甲在手心掐出痕迹。 随后她再问那人:“那个厨娘还在大堂吗?” 那人不明白她反应为何如此大:“应该是在的,我走的时候还在。” 曲泠来不及道谢,拽住阿飞的手:“快跟我来!” 话罢,她转身拽着阿飞便往大堂而去,就像是追逐战一般,走廊被抛之在身后。。 只要是江湖的场所,有江湖之人的场所,很多地方都是一样的。 这艘船的左边,是供以娱乐与吃饭的大堂,人一进去就被赌博的喧哗声吵到耳朵。推杯换盏,一掷千金,江湖上仿佛人人都爱极了这项活动,无论到哪里都能看到在赌钱的人。 还有汹酒的人,到这里为止,船所谓的干净在大堂的门推开后碎的一干二净。骰子滚落,酒杯相撞,在不甚文雅的酒词中化作银票一沓。 偶见几个厨娘托着菜肴摇曳而过,做这大堂中稀少的几点红。她们不算出挑的容颜因海与陆的两隔,也变得诱人起来,擦在脸上的胭脂也许会在重金之下贴上哪个客人的脸,也成为喧哗的一部分。 而在这些厨娘之间,有一个极为显眼的人。 她的胸脯很高,腰肢很细,容颜姣好,年纪看上去也不大,面上带着和其他厨娘相似的职业媚笑,略有风尘气。 这样的优秀先天条件下,她再和其他厨娘穿一样的衣服,只会衬的她更如浣纱西施。她将饭菜放下时,姿态在对比之下总是美不胜收的。 而得到她送的饭菜的人,大多也会开怀一笑,再给她比其他厨娘足足多上至少一辈的赏钱。 姑娘很快赚得衣服口袋都满了,留下一个云雾似的笑,掀开帘子回自己的房间去放钱。 厨娘的房间是大堂旁边的几间很狭小的房子,她是赚的最多的,也是今天最早回来放钱。 可惜福兮祸所依,一时的好运,也有粉碎的时候。 门一开,她整个人被拖进了黑暗的房间里。 而后就是烛火一燃,剑光一闪。在幽幽烛火的光芒里,看见一个用剑点着她咽喉的少年,和一个拿着伞的少女。 姑娘搂住自己,可是剑刺破了她的皮肤,让她流了血,她不敢动得太多:“你,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别装了。” 曲泠没有心情和她演戏,她手放在自己的伞柄上一扭,伞中的暗器冒了个头:“你杀人夺走的东西里有我的书,把它还给我。” 姑娘眼中蓄着泪水,仿佛听不懂曲泠在说什么。 曲泠再道:“你知道他剑上,我擦了毒吗?” 就这一句话落在地上,这个害怕的姑娘,眼神瞬间就变了。 这是一种脱去伪装后的冷漠,还有着几分的傲慢。就像脱下一层皮一样,所有的风尘、怯弱,清一色不见踪影了。 她袖中飞出一道暗器,阿飞横剑格挡,再回首姑娘已经落在了房间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把书还给我。”曲泠道,“不然你拿不到解药。 “还有—— “你设计了这么多,引我们上船,到底是为什么。” 露出真面目的姑娘冷笑一声打断曲泠的话,她说:“居然还能发现……但是那又怎么? “左右你也知道,你已经下不了船了,‘小菩萨’曲泠。” 第83章 房子的两端,曲泠与姑娘相对而立。 “我倒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姑娘不紧不慢地活动手腕。她轻盈地一挑眉,眉眼间流泻出一抹恶意。 真是好标准的反派发言。 曲泠紧紧盯着她,不肯放过她的每一个动作:“你手下留情,放过了两个孩子,那时我觉得稍微有些不对劲。” 她杀人的地方离路不算太远,想要炫耀武力的话,不留下活口,也会有人知道这场人间惨剧的发生,例如循着血腥味找来的商队。 “但我当时只是稍有疑惑,彻底确定,还是上船之后。” 曲泠说道:“你的同伙撒了一个小谎想要把你掩藏起来,反而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也暴露了你。” “原来如此。”姑娘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得很是得意。 那股得意有蛇的踪影:“但是还是我赢了。” 她摸上自己的伤口,感受着细碎的疼痛:“虽然再晚一点,就能按计划带走你,不过让你自愿跟我走,也是个好主意。” 昏暗的房间里游走着阴谋的气息,姑娘的笑意转而变得冷诮,毫无怜悯地讥讽,但马上又突兀地中断了。 她用力地按住自己的伤口,无力感环绕全身:“你对我用了什么毒?” 曲泠厉声:“你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的书的事,也是你的手笔吧,你的计划是怎么样的,我的书在哪里。” 姑娘适才得意起来的面容被敲碎,她死盯着曲泠,试图用内力去压制伤口处蔓延开的毒。 然而这都是无济于事。 她恼羞成怒:“竟然敢这么对我……呵,你给我等着吧。” 姑娘扼住自己的脖子:“对,是我,要挑唆人真是太简单了,只要几句话,找人说愿意出重金买你的医书,事就成了。江湖人总是流传小菩萨对她的医书视若珍宝,居然还真是这样。 “然后在打通几个环节,一切手到擒来。至于我要做什么…… “我的父亲要见你。” “见我?” 曲泠秀眉一拧:“那还真是大费周章了。” 被阴谋包围的感觉当然不是太好,她凝视着姑娘,毒药的发作下,姑娘紧贴着墙壁下滑,而后身后,在自己的床下摸出了曲泠的书。 她把曲泠的书扔给曲泠,道:“解药给我!” 曲泠正正接住书,一翻,初稿还好好地被夹在里面:“放我们下船,解药就可以给你。” 姑娘撇嘴:“做梦。” 她没有多少力气了,全身软绵绵地,坐在地上,还不忘威胁曲泠:“这船上有我的同伙,也有无辜的人,你一念之差就可以把他们全扯进来。曲泠,是走是留由不得你!即使你今天跑了,我父亲就会放过你吗!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不跟我走,往后后悔的只会是你。” 神经病。 被她威胁了的曲泠一时间还真没有办法,她难得有咬牙切齿的情绪:“到底为什么非要见我?” “我怎么知道?”姑娘白了她一眼。 “但是不会是杀了你,至少我父亲跟我说的是,把你‘请’过去。”她又补充。 “那你‘请’人的方式很别致了。”曲泠没忍住噎了她一句。 她却很坦然:“他让我去见的其他人,脑袋都在地里烂完了。” 神经病,这次真被给真的神经病缠上了。 曲泠放下抬伞的手,另一只手牵住阿飞的手腕。 她稍稍低头,对阿飞说:“你留下来,待会儿和其他人一起下船吧。” 她一个人被神经病缠着就够烦了,阿飞能不扯进来是最好的。 阿飞反而握紧她的手,手指扣进了她的掌心。 他说:“做不到。” 现在还没到缘分结束的时候。 少年的体温的微凉,却是昏暗中最清晰的存在。她眼眶发酸,小声说:“那就和我一起吧。” 第92章 这边的场景不甚看得真切,却也不妨碍姑娘知道这边在发生什么,电灯泡扯了扯嘴角:“还真是郎情妾意,不过放心吧。” 她企图扶墙站起来,可只能做到借力然后靠得舒服一点:“我父亲说,虽然你未曾见过他,但看在过往的份上他终究是该关照你你 几分。说要‘请’你,也总不会让你……而是会好好待你。” 姑娘中间省掉了几个词,毫无疑问不是什么好词。 她随意地抛出更重量级的信息,对曲泠震惊的面容会以冷漠的深沉。 他认得我?他是什么人?他究竟要做什么? 失忆以来,对自己的身世几乎没有获得过任何线索的曲泠,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中。。 真正的解药到最后也没给姑娘——应该叫宫主,她自我介绍这么说的。 这个极富娱乐色彩的名字一入耳,有一种大脑褶皱被抚平的感觉,仿佛漫步在某处的森林,享受着清新的空气。曲泠立刻就觉得张三的名字真是太有文化了,起的太妙了,他不叫陛下真是他人生的大幸啊。 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给女儿起这个名字的,难道就是图别人听到名字的那一刻的一句:“啥?” “宫主,我叫宫主。”宫主强调道。 曲泠怀疑了一下人生,随即说:“我不要这么喊你。” 未免也太被占便宜了。 宫主怒道:“谁在乎你怎么叫啊!” 她被曲泠封了内力,又只吃了瓶暂缓毒素的药,吼这一句音量也大不到哪儿去。 吼完还自己累了,只能干瞪眼,恨不得要把曲泠绑起来。 在上船后见过的两个船员,也就是宫主的两个同伙,低着头不看曲泠,不是心虚是纯粹的心理素质过硬。 他们朝南边放出了一只鸟,鸟儿朝南方飞去,过了约莫几刻钟后,一条船出现在了海面上。 远远的,还能看见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穿一身白衣,身姿高挺,恍若高山之雪。 曲泠脑子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又是个高手剑客。无他,见过西门吹雪叶孤城后,厉害剑客的形象就好像在她脑袋里定格了。 船慢悠悠地靠过来了,宫主面上浮现出喜色:“是九哥,九哥来了!” 她贴着栏杆,挥起手,好不雀跃。 曲泠一方面腹诽这计划的周全,一方面也盯着船上的人。这船上似乎只有白衣男子一人,他一派孤傲的样子,负手而立,忽而抬头,一眼瞥向曲泠。 一个近乎漠然的眼神,不含杀气,曲泠看了回去,他就移开了眼,转而对着宫主,点了点头。 宫主扯住曲泠的手,命令她:“你,带我到船上去。” “你自己不会?”曲泠道。 宫主冷哼:“废话,我还使得出轻功吗?” 未必。曲泠是这么想的,只是没说出来。 阿飞先打头,一跃就到了船上,曲泠提着宫主跟上。船上多了三个落下的人,船却未有摇晃,仍然是静静的。 到了船上,曲泠才看见还有两个船夫,不敢与他们对视,看姿势尤其害怕白衣男子。 “九哥!”宫主挣开曲泠的手,曲泠也顺势放开了她。 她抱住白衣男子的手臂,说:“九哥你帮我解开穴道,这个人点了我的穴,我使不了武功了。” 白衣男子面色苍白泛青,双目狭长而雅致,只眼尾微挑处泄出三分阴鸷。他鼻梁高而嶙峋,薄唇抿得笔直,仿佛不会为任何所动。 听罢宫主的话,他伸出食指中指,两指并拢在她脖子上一探,接着快速地为她解了穴。 宫主刚要欣喜的笑,谁知无力感又汹涌而来,迅速地就跌倒在了地上。她对曲泠怒目而视:“你!” 曲泠摸摸自己的头:“我说了我点穴是为了你好,你又不信。” 你要这样我也很冤的啊,大夫说了你又不信,大夫还能骗你吗。 宫主张嘴又要和曲泠吵,架势都摆好了白衣男子挡住了她。 他居然不去扶宫主,先看向曲泠:“你就是曲泠?” “对。” “我是宫九”他又颔首,自曝了一个也就比宫主好一点的名字。 曲泠皱眉,曲泠又释怀。 介绍完,宫九就自顾自地回了船舱内,不多看任何人,好像谁也不重要,他就是来说句话的。宫主喘口气站起来,瞪一下曲泠也进了船舱。 进船舱的刹那,烈日的阴影打下来,宫九斯文贵公子的面孔,犹如致命的毒蛇。 曲泠忽然觉得,这个人恐怕比宫主更棘手。。 熊猫儿在大堂哈欠连连。 他昨晚做了噩梦,没睡好,即使这点才起来也还是缺少睡眠。 小二端着菜单上来,思及这段时间的饭王怜花会报销,他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 长长的菜单写下来,小二点头哈腰要那进后厨,一只手突然出现,按在了菜单上,不让他把菜单拿起。 熊猫儿横眼,困倦被清明取代。 按住菜单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熊猫儿从未见过的人。 他被成名已久的大侠横视也尽全力维持着不卑不亢,可惜他绝不是熊猫儿的对手,冷汗如雨下:“……小二,这一桌不必点菜,把所有菜式,都给熊猫儿大侠上一遍,我家主人请了。” 熊猫儿心中一凛,拍桌而起:“什么熊猫儿,我不认识,你是什么人?” 桌子应声而碎。陌生人把手揣进衣襟中,摸索了两下。他的微笑垮了下去,笑不出来:“大侠太谦虚了,何必,何必如此隐姓埋名。” 他摸出一封信,递到熊猫儿面前,弯下自己的腰。 第84章 “到了。” 直到船停靠在了目的地,海上的小岛,宫九才又一次说话。 这个人说话的语速不快,还略带点温吞的感觉,乍一看有几分像个普通的高冷贵公子。 宫主瞪了一路的曲泠,曲泠都替她觉得眼睛酸:“别看我了,下船了。” “要你管!”宫主拽着宫九的手,恶狠狠地瞪她最后一眼,下了船。 她还要去找她父亲,愣是撑着没力气的身体走了,还和宫九道了个别,说待会儿就来找他。 曲泠在她身后眯起眼:▔)ㄏ 瞪又要瞪,说又说不得,不会真的拿自己当公主了吧。 不再看她,曲泠跃下船,靴底陷进细沙中。 浪花退去,在沙滩上留下一圈水边,像是人用笔尖勾出了轮廓,描绘青灰的礁石,黄灰色的沙滩。她踩过一片碎成不规则形状的贝壳,这座小岛的海湾零星铺着几片这样的碎片,做了涨潮的碑石,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细碎的珠光。 再往前走,海风裹着咸涩掠过耳际,她望见椰叶织就的绿瀑悠然而下,在蒸腾的暑气里牵住背景的山岩,凝成一片流动的画。笔墨飘散处飞檐扬出,乌木楼阁嵌在树冠中若隐若现。 着实是个世外仙岛,度假的好地方,如果她不是被强求来的,大概会很喜欢这里。 姿态冷傲的宫九在站上岛后就更有了世外高人的气质,微风一吹衣衫飘飘。 他要带路,手一抖,从袖中抖出来一个卷轴,拉开。 曲泠定睛去看,上面画着一座岛屿的地形……嗯? 这不是地图吗? 她不可置信地:“你要看地图才能带路?” 宫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不认得路。” “那你会看地图吗?” “会。” 于是说着会的宫九,一看就是好一会儿。 曲泠很是怀疑:“你真会看吗?” “我会。” 说了两次会的宫九,兀自沉浸在了地图的世界。 日头都快把曲泠晒黑了,曲泠面露难色,和阿飞打手势交流:他是不是这里有一些问题? 她指的是宫九的脑子。 而阿飞:大概是的。 宫九看地图看到曲泠受不了了,顶着被威胁的“客人”的身份,也要伸手:“你能把它给我吗,我来带路。” 虽然她的方向感也不是特别特别好,但是对着地图陷入沉思这种事还是做不到的。 宫九竟真的很客气地把地图送到了曲泠手中,还附赠了一句:“麻烦了。” 被这三个字窜进耳朵的曲泠茫然了,她睁大眼睛,宫九以为她没听清,又说一句:“麻烦了。” 曲泠的表情变得惊悚起来,用埋头看地图的行为遮挡自己的惊诧。 这个人,这个人很不对劲啊! 她一边在心里呐喊,一边对着地图分辨出了哪些地方在哪些方向,往旁边挪了一步远离宫九再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好在他要去哪儿还是知道的,也不在意曲泠的抗拒,在地图上指了出来:“这里。” 曲泠用笔圈起来,然后作为一个“客人”,开始带路。 她把宫九带进了一个大院子中,院子的格局很像是四合院,考究奢华得气派无比,是曲泠上岸是看到的乌木 第93章 楼阁之一,庭院中考虑到园林之美还做了景别设计。 一进院子,宫九告诉曲泠,西边的那一栋是她住的,留下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谢谢”就走了。 就,走了。 整座岛的详细地图还留在曲泠手里,她的眼珠子真的要瞪出来了。 好想吐槽啊,为什么会有槽点这么多的人啊,“谢谢”是什么鬼啊,地图就这么留给我又是什么鬼啊! 无论是作为绑架的一方但是是个极品路痴、要被威胁的人自己找房子,还是到了给被威胁的人安排的住所后还跟对方说声谢谢,或者是地图也不带走就这么留在被绑架的人手中……不行了,吐槽之魂要爆发了,好荒谬啊,好荒谬的人啊! 另外,就这么走了你认得路吗?! “他这里真的有问题吧!”曲泠久久不能回神。 阿飞也被震撼到了:“应该真的有吧。”。 宫九那天到底自己走了多久,是一个曲泠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的谜题。 如果她是一个现代社会的精神科医生,她会建议宫九住院观察一下,但是她是一个被威胁的怀有怨气的“客人”,对此除了荒谬没有评价。 他应该是真的把自己弄丢了了一段时间,因为傍晚来叫曲泠的不是宫九了,而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 她开口就问曲泠地图的事,十指纤纤,艳丽的眉眼中蕴藏了倦意和萎靡:“宫九的地图,是不是落在这里了。” 曲泠便以为她是来要走地图的,还好自己已经趁机描了一份了,拿出来也不可惜。 她把地图卷好给艳丽的美人,这美人手一推,冷道:“他的东西他自己来拿,走丢的找不到也是自己的问题。” 曲泠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好像是纯正的落井下石,美人也没有多言,勾手让曲泠跟上。 “有人要见你。” 她动作很快,话到就走,也不管人有没有跟上。走到了院门口,她才回头,确认曲泠跟上来了。 曲泠就在她身后,美人乌黑亮丽地头发梳成辫子,跟着步伐一摇一晃:“你叫什么?” “沙曼。”美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她似乎不是很好奇曲泠的名字,但还是问了:“你呢?” “我叫曲泠。” “哦,你是那个,要‘好好请回来’的‘客人’。”沙曼的语气中有了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几句话之间,曲泠分清了沙曼与宫九宫主的关系不会很好,她来叫曲泠,又在听到曲泠的名字后才把她和身份对上号。曲泠想着也许能和她多聊两句:“你来叫我,又才晓得我是谁?” 沙曼孤高地回道,看得出她不是特别想搭理那二人:“他们不会和我说很多,不和我说也是最好。” 她话没有很多,曲泠几句才能换一句,断断续续聊到了地方。 是一片空地,空地上一棵树,一张躺椅,一个小凳子,和一个闭着眼睛睡觉的老人。 老人身材瘦小,完全就是路边会遇到的普通老人的样子,他安静而舒坦地躺在椅子上,面上的神情安然而自得。椅子慢悠悠的摇晃,他仿佛还在睡着,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感知。‘ 沙曼领着曲泠站定,树叶落在她肩膀上,她弹指拂去:“’客人‘来了。” 老人的眼眯开一条缝,树荫下他的眼神还像鹰一样锐利,老人对着沙曼一抬胳膊:“好,沙曼,没有你要做的了,你去找点乐子吧。” 沙曼弯腰拿走了躺椅扶手上放着的钱袋。躺椅摇晃钱袋却一直安稳地待在扶手上,足以见得里面钱装的有多扎实。 她掂量掂量,一转与曲泠擦肩,走远了。 曲泠站在原地,老人看向她时神情变得和蔼,与普通的老人一般无二。 他对曲泠说:“坐吧,小姑娘。” 曲泠看着小凳子,看看自己,他既然说了,她也就敢坐,一提裙子坐下了。 老人更和蔼的笑了,实际上他精瘦的长相是不适合做这样的表情的。 有那么一刻钟,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不远处赌博的叫喊一浪高过一浪,那恐怕就是沙曼去找乐子的地方了。 最后一缕艳阳也消失在天际线上,老人两指夹起烟杆,抽了一口,舒缓地吐出烟圈。他将烟杆敲在扶手上,抖出烟灰。 他笑道:“这边风景觉得怎么样,小姑娘?” 曲泠实话实说:“挺漂亮的。” “那就多住些时日吧。”老人的强势轻描淡写地淌出,“在这里尽情地玩几天,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讲。” “为什么要抓我到这里来?”曲泠不吃暗自安排这套。 老人吐出的烟气被风拉的很长,他真实的表情也在风后:“想见见老朋友而已。” “你的老朋友和我有关?” 老人笑而不语。 再坐了一会儿,赌博的叫声成了哀嚎,成王败寇的故事转过了一轮,曲泠坐在小凳子上肚子有一点点饿。 她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手揉着肚子,头上的绒球都快掉下来。 老人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不打算和她聊多少,好像喊她过来就只是为了看看她:“吃饭的地方也在那边,你也去玩玩吧,小姑娘。说不定你可以跟我的女儿玩到一块儿去。” 曲泠诚恳的问:“敢问你的女儿是?” 老人说:“她叫宫主,你见过她的。” 曲泠直接断言:“那不可能玩到一块儿去了。” 老人不怒反笑,他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一袋子钱给曲泠,又合上了他的眼:“是个很乖的小姑娘啊。” 曲泠不知道这算不算再骂她,她就先当夸了,一点也不客气地收下了钱袋:“那我去吃饭了。” “还有一件事。” 老人喊住她:“关于我女儿的毒,还是麻烦你去帮她解了。” 这群岛上的家伙好像都很擅长平静地说让人瞪眼的话,每一个都是这样:“这个岛上,不要有第二个病人了。” 第85章 曲泠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做了如下总结:“我讨厌神经病。” 她坐在这人群中,不觉得吃到饭了有多欢喜,只觉得无比吵闹。 无论是疑似太,额,快意恩仇的宫主,极为荒谬的宫九,和说话听不懂但善于抛炸弹的小老头,全部都很有病。 连带着岛上的其他人,也全部都不对劲。 你一句我一句的下注高喊中,她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饭,她来的时候沙曼已经赌完走了,在场认得的人一个没有。 她便端着碗坐在不起眼的地方,一边吃一边观察这群人。 在一个海外的无名小岛上,有一个这么多人聚众赌博,赌得还不小的场所,是很奇怪的,尤其是这群人行动间表露出来的功法,放在桌上的赌资,足以让曲泠判断他们的武功都绝不会低,身家也颇丰。 再说他们衣着与外界都稍有不同,看得出已经在岛上居住不短时间,不常上岸了。 那就更奇怪了,这个岛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能够聚集这么多高手这么多财富,还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岛岛主人小老头是什么人? 还有,岛上的第一个病人又是谁,小老头要见的老朋友跟她有什么关系。 曲泠心中有一个猜测,小老头“请”她到岛上,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个病人,为了让和她有关的老朋友,来治好那个人病人。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话,那小老头要见的那个老朋友,她倒觉得可能是她的导师王怜花。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个推测而已。 曲泠快速地扒完饭,打包了一份就踏上了回去的路。 她一进门就把所见所闻都和阿飞说了,两个人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一直觉得事已至此先睡觉吧,被子一盖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是被热醒的。 曲泠双眼无神的躺在床上,毒辣的阳光穿过窗户戳进来,在她身上戳出高温的发烫。 她吐出魂魄,灵魂也像水蒸气一样蒸发了。 迷迷糊糊地,曲泠尝试 通过翻身来好受一点,扒拉开被子一翻——不对! 她烫得一个激灵,不但没有好受,反而成了一根会自己翻面的烤肠,不死心地寻找床上不烫的地方,却发现烤肠睡到哪儿都是一根烤肠。 爸爸妈妈,我要熟了。 虽然不记得爸爸妈妈,但是这就是曲泠现在的念头。 泠泠烤肠不行了,泠泠烤肠要热裂开了。 泠泠烤肠爬起来就去弄水洗澡了。 阿飞也热得不行,雪原上长大的少年耐寒一流,耐热能力四舍五入没有,他早上练了一会儿剑就歇菜了。 趴菜蹲在房间里离窗户最远的地方,等烤肠洗完澡再他去洗。 待到两个人都洗完了澡,趴菜再带烤肠蹲回原地。 这个温度完全让人失去了出去的欲望,昨天已经算比较热了,今天怎么还比昨天热这么多,这就是南方海上小岛的气温威力吗? 第94章 曲泠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漏到太阳底下,缩起来变成了一个团子:“这个温度是老天爷在炒菜吗?我们能不能再去搞点布料,把窗户封上啊?” 他们都是不怎么抗热的人,大热天要折磨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阿飞能忍,愣是没抱怨,要是不看脸色,真的就被他演过去了。 曲泠荒唐的糊窗户提案没有得到搭理,她唉声叹气。 小小蹲了一会儿,她想到了一个可以测温度的活动。 曲泠把阿飞拖了起来:“走,我们去做一件事!” 阿飞的表情和壮士扼腕没有区别:“不要,热。” “就要。” 曲泠向来不怎么给他选择的余地,住在西边的两个人跑在院子东边的厨房里。 应该是她昨天晚上的“没有吃的会饿死人的”的抱怨起了作用,今早的厨房里不只有厨具,还有了食材,虽然不多,但是好歹有了。 曲泠拿出一口比较小的锅,再拿出一个鸡蛋。 她把铁锅放在门外,放够一会儿感觉锅热得,差不多了,打了一个鸡蛋进去。 只听见“滋啦”一声,煎蛋程序开始启动了。 二人专注地看着锅中的蛋,曲泠不时翻炒。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正宗的太阳牌高温煎蛋闪亮出炉了。 曲泠感到畏惧:“天爷啊,这谁敢吃。” 她找个碗把煎蛋盛了出来,说实话这个天气她真的不想生火做饭,和阿飞对视一眼:“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说的就是,去昨天那个地方吃。 被热还是坐在神经病中间,这是一个问题。 大概神经病不在身边,高温确实已经在殴打他们的,他们还是决定再忍受一下神经病了。 紧急找出来两把油纸伞,曲泠和阿飞撑伞前往吃饭的地方,一路上都一直走在树荫下,能躲就躲。 不巧路过海边,遇见很不想遇见的人。 沙滩上,宫九搬着一口能装下人的大箱子放在地上,又丢下一堆粗长的铁链。沙曼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侧着脸不看宫九。 曲泠停了:“呃啊,我们绕路吧。” 但是晚了,宫九已经看到他们了。 他也不问好,俯身打开箱子,在箱子里拿出几根绳子,回头和沙曼说着什么。 这是要干什么,把尸体沉入海湾吗,污染的海洋的事不要干啊! 第六感告诉曲泠尽快溜,不过前面都说了,晚了。 沙曼似乎是用什么理由拒绝了宫九,宫九也没有失望,转头就盯曲泠阿飞。 曲泠阿飞不得已走上去,干笑:“真巧,这是在干什么啊?” “在玩。”宫九简短地说,“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玩”这个字和他准备的玩具又荒谬到了曲泠,她想跑了:“……你想我怎么帮你?” 宫九说出了很陌生的语言,这是一种形似汉字的小众文字:“把我捆起来。” “……?” 曲泠的处理器过载了一瞬间,然后就炸了。 宫九还在发挥:“把我捆起来,然后锁进箱子里,用铁链栓好箱子,把箱子沉进海里。” “什么?” “把我捆起来,然后锁进箱子里,用铁链栓好箱子,把箱子沉进海里。” 曲泠宁愿自己是聋了,她想报警。 ……这是玩啊? 你这是哪门子的玩啊!你这人个思想有问题啊,你这个人哪里都很有问题啊! 我遇到神经病了我真的遇到神经病了,我要报警抓你啊! 她断然拒绝了,这是不可以答应的事,不对,根本就不是答不答应的问题,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于是宫九也不多加纠缠,完全忽视了阿飞,东西也不拿就走了。 他的身影消失了,也带走了曲泠的人生观。 她大脑里有一场头脑风暴,情到深处不禁:“神经病啊。” “神经病啊。” 哎哎?怎么还有回音? 曲泠一看,看见沙曼对着宫九背影无语而复杂的眼神。 曲泠热泪盈眶了——原来,这座岛上还是有正常人的吗!。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逢知己千句稀。 曲泠对宫九产生了一种畏惧的感情:“他,他一直这样吗?” “我认得他的时候就是这样,总是犯病。” “你认得他是什么时候?” “六七年前的事。” 曲泠佩服地快要五体投地:“辛苦了。” “命苦。”沙曼淡淡道。 三个命苦的人一桌吃了饭,沙曼简短地和曲泠说了宫九的毛病。 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两个字,抖m。 ——完全不对劲啊,武侠世界观为什么会有抖m啊! 宫九以核武器之姿对曲泠造成了毁灭性打击,这是不能接受的,这是让她想连夜划船逃跑的。 沙曼对宫九的癖好有着可悲的麻木:“不过他平时会把他的事藏的好好的,没见几次就自己说出来,还是头一回。” “谢谢,完全不需要这样的头一回。” 曲泠捂脸,她其实有答案。 小老头说过希望她会和宫主玩得来之类的话,眼下之意就是他有把曲泠当自己女儿的玩伴看。 这种话,他极有可能也对宫九说过,然后宫九不知道哪跟筋搭错了。 救命,神经病的世界真的不能少她一个吗,再带一个阿飞,少他们两个。 话匣子打开了就不好换上,曲泠又和沙曼聊了一会岛上别的事,她似乎也是沙曼在这个岛上遇见的少数能正常对话的人,都被神经病折磨的可怜人之间没很多不能说的。 只要曲泠问了,没有太大问题她就都回答了,比如岛上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小老头又是怎么回事。 她告诉曲泠小老头实际上是一个不世出的武林高手,武功奇高在当世也是名列顶端。但他本人不想出名,不 然少年时就可以名震天下,他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就是杀人。 而这座岛,也可以看作是他的杀手组织之地。 她也告诉曲泠,宫九和宫主不是真兄妹,宫九是小老头的弟子。 神经病他妈给神经病开门,神经病到家了。 曲泠消化了一会儿信息,而沙曼一搁筷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曲泠不是很想再接收信息了,不过她还有一件事要问。 她道:“最后一件,岛上有人生病了吗?” “生病?也许是有的,岛上的人不算少,我没工夫注意每个人。”沙曼扫曲泠一眼,“他打算让你给人治病?” 曲泠回道:“他没说治病。” 沙曼一笑。她性子冷淡,一笑必然是有什么想法。 她说:“这个岛上总有人受伤,总有人生病,不过这些人,在他眼里都不算人。真正算人的,只有三个。” 曲泠奇道:“你,宫九,宫主?” “宫九,宫主,还有他自己。” 沙曼不甚在意自己的地位,随口道。 她无疑是在提点曲泠,说完便走了。 香气还萦绕在原地,曲泠不禁去想,那么,岛上的病人,究竟是这三个人里的哪一个? 她想着想着,被阿飞打断,刚才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的阿飞问:“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曲泠:“你问哪段?” 阿飞:“宫九那段。” 曲泠语重心长地说:“原来你一直没听懂啊,没听懂是好事,不要听懂了,我也很想换一个没有听懂的脑袋啊!” 第86章 给宫主下的毒稍微有些猛,也很棘手,一步一步的解毒大概要花个五六天,不过要快速解毒倒也有办法,只要同样下猛药就好了。 至于下猛药之后宫主的身体情况,虚弱的她能不能受得住,这就不在曲泠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前几章都说了,夺初稿之仇和精神病犯病之仇,曲泠对宫主的同情心不可谓稀少,只能说没有。 但是出于医德(指小老头的物理存在),她还是在诊治前问了宫主:“你确定吗,要起效最快的?” “废话,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动什么手脚。” “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要起效最快的?有点疼的。” “你是不是压根不想帮我治,快点!” “哦,那我动手了。” 于是乎,屋子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宫主撕心裂肺的惨叫。 “疼疼疼……啊啊啊!” 她叫得像曲泠不是在给她解毒,而是在给她截肢。而事实上曲泠只在在用功法把她的穴位最大程度的揉开,最要命的还没来。 痛苦的按摩持续了半盏茶时间后,曲泠给宫主服药,然后放血。 近乎以毒攻毒的猛药让宫主的惨叫更上一层楼了。 宫主呐喊:“我要杀了你,可恶,你是不是想趁此机会弄死我?” 第95章 曲泠很冤:“你自己说的要起效最快的啊。”怎么还能怪她呢。 诊治结束时,宫主嗓子都喊疼了,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趴在自己的床上,曲泠刚上收好医箱一看,这人就睡过去了。她知道,三天之内,都不会在外面看到宫主了,宫主没有这个精力出门。 想到这里心情就变好了的曲泠哼着小曲,打着伞回了院子。 果然,后面一连两天,外面连个宫主的影子都没有,撞鬼(指宫九)的次数也少了起来,沙曼说是岛又来了人,小老头把宫九抓去干活了。 能让小老头的弟子去见的人不会有多简单,曲泠坚定了不见人的心,除了不知道为什么固定的小老头每晚一次座谈活动,绝不出门,饭也找人送过来。 这几天里她又尝试去旁敲侧击过,想找出更多的线索,奈何小老头实在是太老谋深算了,什么都不说,真的就装的跟个普通老头一样慈祥,还打太极,她看到他就一肚子无名火。 哦对了,这人还真叫吴明。 曲泠:…… 加入这个岛的条件是有个很草率的名字吗? 至于小老头口中的第一个病人是谁,沙曼已经把她知道的都用来提点曲泠了,很显然她在无名岛上的位置不尴不尬的,无法给曲泠更多帮助,结合沙曼对宫九的态度和宫九对沙曼对态度,曲泠对沙曼对地位缘由有个猜测,不过人家人都那么好了,再去刨根问底就太不礼貌了,她没有深挖,回到了病人的问题上。 三个人选,首先宫主可以排除了,小老头都说了不能让宫主做第二个病人,那么从语法上说,第一个病人就不会是宫主,当然,也不排除小老头没怎么上过学的可能。 为了确保不是第二种情况,曲泠给宫主解毒前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此人的武学天赋其高,内力深厚,当时就让她小惊了一跳,不过曲泠也见过不少天才了,这还是不足以让她变色的。 她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遍,确认宫主体内除了毒没有其它问题。 宫主的嫌疑完全排除后,下一个要确认的就是宫九。 虽然曲泠和小老头那是每天见一面,就坐那里和她干聊,问她吃了什么睡的怎么样,但是这个人武功太深厚,那叫一个什么都看不出来,还容易被他揪住话中的尾巴反问,不过曲泠装傻是有一手的,他一反问她就装懵懂。 所以,比较好入手的反而是宫九。 其实曲泠觉得宫九的嫌疑不高,她还是比较怀疑小老头的,毕竟宫九还有兴致把自己沉进海里,怎么看也不像身上又什么问题,但如果他的抖m倾向发展为了别的倾向就不好说了。 这个岛上没有什么正常人,宫九更是神经病里的战斗机,曲泠不能以猜测正常人的方法去猜测他,那会让自己吃大亏的。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和最开始的想法自相矛盾的命题:她到底还要出门去见宫九吗? 要是为了弄清楚病人是谁去见了宫九,遇上更大的麻烦怎么办? 曲泠的选择是放空大脑。 能遇上就见,遇不上就不见,这个鬼天气,她每天傍晚都要出门一次呢,频率也不低了! 是的,就这样,没错,一切交给老天爷! 然而,老天爷一向是很擅长整她的。 在碰见宫九和不碰见宫九之间,还有第三个选择。。 宫九自己上门了。 依旧是一个热的曲泠没有反抗能力的上午,她房门的门被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 曲泠修改初稿到一半,起来开了门。 宫九那张看起来高冷傲然的脸出现在了门外。 曲泠“砰”的一声甩上门,对着门冷静三秒,再打开。 门外什么都没有变,还是一个宫九站在这里。 曲泠哈哈地笑了:“原来是宫公子啊,我还以为是大白天见鬼了呢,看错了看错了。您有何贵干呀?” 靠北,是真的见了鬼啊啊啊! 宫九不知道真的没察觉到还是假的没察觉到她内心的百转千回,很自然地说:“我来请曲姑娘散步。” “且慢。”曲泠伸长脖子看看屋外,艳阳高照,再看看就像没有热度感知一样的宫九,“你认真的吗?” 她知道了,是谋杀吧!是热死她然后杀人不见血的谋杀吧!好狠毒的抖m! 曲泠说不清自己想不想见宫九,但本质上肯定还是不想的,更何况还是如此恶毒的邀约,他一定是图谋不轨。 她严词拒绝了:“我的书刚才掉进水里了,我得把它弄干。” 话一出口,屋子里的阿飞立刻行动,把书悄无声息地放进了曲泠早上放的用来降温的水盆里。 配合完这一套后,曲泠还侧身让宫九看一眼湿漉漉的书。 宫九:“我可以用内力帮你。” 曲泠:“我的书用的纸比较特殊。” 宫九:“我这也有一些别的小窍门。” 他似乎是打定了要拉曲泠出去的主意。 曲泠咬牙,她一定要想出一个绝妙的借口。 这时,不远处的树底下,一个人对着曲泠使了个眼色。 是她最近感情急剧升温的好朋友,无名岛唯一正常人,感动江湖神精病受害人,沙曼。 沙曼的眼色一使,曲泠马上就改口了:“我突然想起来可以回来再弄,那就一起出门吧。” 说完喊上阿飞就出门,把门锁上了,还没忘记把初稿揣进背包,她绝不会再给第二个人伤害她初稿的机会。 宫九压根不打算探究曲泠变卦的原因:“曲姑娘请跟我来。” 他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沙曼慢他一步,后面是并肩的曲泠阿飞。 沙曼回头对曲泠做了个口型:有人。 曲泠比口型:谁? 沙曼做了个闭眼的动作。 曲泠大大的眼睛里冒出大大的问号。 沙曼更加用力地闭眼,曲泠更加摸不着头脑。 她离沙曼近一些,就在这个时候,宫九回头了。 宫九便看见,沙曼和曲泠快贴在一起,沙曼微睁着眼,曲泠神色关切,二人好不亲密。 宫九:…… 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握住沙曼的手,沙曼把他拉到身边,被迫中止了和曲泠 的交流。 曲泠以为是宫九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可看他的反应,又好像是没有发现。 非但没有发现,好像还往别的地方理解了一下。 曲泠无辜地去看阿飞,你有什么思路吗,这个家伙犯什么毛病了。 但阿飞是指望不上的,阿飞至今都不明白宫九是个什么德行。 再散了一段步,沙曼要去别的地方半路离开了,宫九让出最前面的位置,请曲泠走在前面:“麻烦带路,我们去海湾散步。” 曲泠:想起来了你是路痴,都路痴了还要散步吗?! 她吐槽不出来,憋得表情奇奇怪怪的。 快到了海湾,宫九才开始履行他说的“散步聊天”里面的聊天两个字。 他似乎是在岛上待惯了不怕热,要是曲泠,非得把人一喊出来就巴拉巴拉全说完,再光速回去不可。 “曲姑娘最近生活得还顺心吗?”宫九起手就是和小老头差不多的话术。 他这话很容易让曲泠理解成不希望她过得好:“除了热和……也还行。” 宫九点头:“那就好,曲姑娘在岛上也没有要做的事,约莫是过的闲散的。” 不,心里完全不闲散,而且有一种你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的预感。 曲泠的眼皮狂跳,果不其然,宫九再说:“不过我也知道,再闲散,曲姑娘也是不大舒心的。” 他不在意气氛:“但再过一段日子,曲姑娘就可以真正舒心起来了。” 啊这,要送我升天吗? 不会沙曼的闭眼是我要闭眼了的意思吧? 曲泠眼皮跳得越来越快,宫九停下了脚步,盯着她:“曲姑娘也知道,我们请你来是为了另请其人,他已经快来了。只需再多一些日子,曲姑娘就可以离开了。” 此事是曲泠有预料的,小老头如此笃定地绑了她,就说明他要见的老朋友是一定会为了她来的。 这也说明曲泠离小老头绑她的真相又近了一步,但这种火烧眉毛的紧迫感,是没人会喜欢的。 曲泠只说知道了。 宫九也不管她的态度,自己往下说:“要说的就这些,哦,还有一件事。 “有一个人,曾与岛上有过一些往来。他仰慕曲姑娘的医术,此次上岛听说曲姑娘在这里,想来请你治他的眼睛,曲姑娘是否愿意?” 第87章 “什么人?”曲泠问。 和无名岛有过往来,用头发去想都知道不是好人啊! 宫九不提对方的名字,只是说:“一位双目失明的公子。” “名字,名字不能说吗?” 宫九用沉默告诉曲泠确实不能说。 第96章 曲泠救死扶伤的想法瞬间降到了最低端,直逼地下室。 稀里糊涂的什么消息也不给,要是救个江湖魔头那罪过可忒大了,她担当不起,遂拒绝:“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我不救人。” 宫九和对方估计是没什么交情,连一句好话都没有为对方说,真的就是单纯的随口一提:“好,我叫人去答复。” 在下面就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宫九朝曲泠示意:“曲姑娘可以回去了。” 曲泠看看周围的海湾,问宫九:“你没有东西要给我看吗,也不用带我见什么人吗?” 宫九否道:“都不需要。” 曲泠很疑惑,她还是问出口了:“等一下,如果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些的话,为什么要把我喊出来呢?” 宫九不愧是宫九:“因为我不认得路,正好地图又在你这里。” 曲泠:……所以大热天把我喊出来就是因为你路痴所以顺便让我当个导游吗,可是你才是住在这里的那个家伙啊! 不过居然还记得地图在我这里吗,那你要回去啊,你倒是要啊! 她的母语是无语。 曲泠走了宫九也没把地图要回去,他凝望着海面在等一艘船来接他,曲泠怕他当着她和阿飞的面干出一些有伤风化的事,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让阿飞先回去晒书,本次事件最无辜的就是曲泠的书,自己去找了沙曼。 因为宫九的路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所以即使曲泠当着他的面往沙曼离开的方向走他也不会发现曲泠要去哪里,更何况这人压根没回头,可能海上有神经病开集会吧。 沙曼的卧室和宫九的卧室挨得很近,拜宫九所赐她不喜欢待在卧室,岛上能去的地方也不多,这就导致,她几乎是一天到晚都待在赌桌那边。 连赢三把,沙曼手边的筹码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引人眼热,但其他人都畏惧她和宫九的关系,即使沙曼出言不大客气也不会说她不是,她赢的再多也只会恭维她。 一局结束,沙曼把牌一推:“不打了。” 马上又有等待已久的人来接她的位置,沙曼站到一边去,曲泠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 “谈完了?”沙曼瞄着曲泠。 “谈完了。”曲泠揉揉头,和她说,“原来你朝我闭眼,是向我暗示想找我治病的人是有眼疾啊。” “什么眼疾?”沙曼明显对对方很是不屑,这在她身上算是很直白的情绪,对于她一贯的疲倦来说,是很不寻常的。 沙曼话中甚至有冷意:“对于那种人来说,不叫身怀眼疾,而是他就是个瞎子。你不知道吧,宫主和他相比起来,都算个纯良女侠了。” 纯良女侠宫主六个字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曲泠不寒而栗:“认真的吗?” 那得是多造孽一个人啊,她代替过去的花满楼强烈谴责这个败坏他们群体声誉的家伙。 “犯不着骗你。” 沙曼还在看着牌桌:“你没答应给他治眼睛吧?” “没,宫九什么消息都没说给我,我不可能答应的。” “那就好,他做过的事……哼。” 沙曼把曲泠拉到耳边,简单说了一年第一次见对方的事。 此人具体叫什么,沙曼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此人有个称呼叫蝙蝠公子,也在海上有座岛,离无名岛不算太远,名叫蝙蝠岛。 蝙蝠岛上,最多的便是黑得伸手不可见五指的洞窟,蝙蝠公子就住在里面,而洞窟侍奉的女孩们被蝙蝠公子尽数摧残了眼睛,原来是因为蝙蝠公子目盲,他说“要绝对黑暗”,也是在黑暗中他的实力他的才华才能得到最大化,于是便做出了这样的事。 蝙蝠公子在蝙蝠岛上开过一次次集会(曲泠:不是,你们神经病在海上还真有集会啊),里面什么都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没有的,他把东西卖给上岛的客人,从而掌握他们的把柄要挟他,他所图谋的是什么,沙曼并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她曾随宫九上过一次蝙蝠岛,看到过那些被摧残 了眼睛的女孩的样子。 饶是在无名岛待了多年的她也看不下去,回来后更是染上了一段时间的噩梦。 她未向曲泠描述女孩们的惨状,曲泠也想象得出来。 江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畜生和人渣,还有神经病。 对比之下,宫主还真纯良起来了。 不能细想,曲泠把纯良女侠宫主甩出脑袋,然后觉得自己亏了:“我不该拒绝的,我该接下他,然后给他药一剂狠的。” 小老头还指望通过她见到老朋友,她把对面药翻了也得给她收拾摊子。正好她还有那么多垃圾,那么多毒药,真是越想越亏。 沙曼却向她说:“我是觉得不要掉以轻心为好,他的武功也算是高强,何况心机深沉。他对他的目盲执念深重到如此,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却有此理。”曲泠琢磨了一下,“嗯嘛嘛……突然想买几个老鼠夹放在家门口了。” 你说这江湖怎么就没有个精神病院呢,把这些个神经病都关进去都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她和阿飞的生命安全和其它安全,曲泠去主动找了小老头一趟。 奇怪的是,大白天的小老头居然不在家,仆从说他很早就出门了,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曲泠就还是去再找了一趟沙曼,沙曼教她玩非赌博性质的牌,玩到傍晚再来。 这回不知是为什么,小老头选的谈话地点不再是那颗树下,而是改到室内了。古朴的小客厅里,两把黄花梨木椅,一张小桌子,就是全部。 小老头依旧是懒散地靠着椅背,眯着眼的和蔼样子:“坐吧,小姑娘。” 曲泠有事要和他说,动作就爽快了许多,利索地坐下,还把椅子往小老头那边挪了挪。 小老头笑了:“今天是有事要问我吗?” “对啊。”曲泠道,“关于蝙蝠公子的,这个人不是上岛来了吗。” “他啊。”小老头打了个哈欠,“是来谈生意的吧,几条人命的事。” 他把人命关天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和杀鸡杀鸭没有区别。 也许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的确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至于具体的生意,蝙蝠岛的集会上也会卖人命,只要出得起价,蝙蝠公子就会为他们办到。 不过偶尔,也有棘手的时候,这种时候就要来找更专业的无名岛了。 小老头说的生意就是指这个,一两年里,蝙蝠公子找无名岛谈过三次生意,他的集市想必是办得蒸蒸日上了。 这些,在他看来并没有必要跟曲泠说。 “事情谈好了,最晚后天就会走,他怎么了?” 曲泠跟他说:“宫九和我说,蝙蝠公子想找我治眼睛。” “你拒绝了吧。”小老头笑着道,“治他不是你这种好姑娘会做的事。” 这个好姑娘说的还是很微妙,话落后笑意马上又消失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的漠然不是针对曲泠,曲泠可以感觉到,她不由得一纳闷,那只能是针对蝙蝠公子的了。 再说一遍,要理解神经病真是太难了。 小老头的手指敲在木椅上,他若有所思,在过了一会儿后,出言道:“此人,他如果敢在这里掀起什么大风浪……那我也倒佩服他。以武功而言,你也不必担忧,你和你的朋友,要赢他不算太难。 “何况你也无需注意他,宫九同你说了的,小姑娘,你过段时间就可以离开了。” 曲泠只觉得讽刺:“那真是很快了。” 小老头却有意去曲解,不理会曲泠的阴阳怪气,他的太极功力真是一流:“当然了,想再待一段时间也行,你的那个朋友是个杀人的好苗子,我倒是不介意之后教他一些东西。” “不用了。”曲泠替阿飞果断拒绝,“他有他自己的缘分,也会有自己的造化,就不劳烦了。” 小老头呵呵一笑:“那真是可惜了。” 他喝了口桌上的茶,但是这一口喝空了,原来杯中已经没有了茶水,只有茶叶而已。 这场谈话在蝙蝠公子的事情上没能给曲泠更多线索,只加深了她的疑惑和反感。小老头的话,非但让曲泠更没有底,还叫她有了更深的疑惑,她还是感觉到小老头有话没说。 然而,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 再尬聊也聊不下去,她随便扯了个借口就回去吃饭了。 离开时,小老头又关心了一遍宫主的情况,曲泠只说明天就能活蹦乱跳,没给出具体的彻底康复时间。 回去的路上,她走的越来越快,思绪百般运转,最后定格在小老头的茶杯上。 也算是有个好消息,神出鬼没还要去干活的宫九,内力高深看不出异常的小老头,她分辨出来哪个是病人了。如果真像侍从说的,小老头一天都不在,那他的茶杯里就不会有茶水喝尽后的茶叶。 那还是醒神茶,现在再细思小老头的神情,他也许是才醒了没有很久。 第97章 这个岛上的病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那么,如果武功最高深的人是病人,宫主还没缓过来,宫九不在…… 不行,没有船,现在不是跑路的好时机。而且小老头一开始是自己透露的病人的消息,他总会还有后手的。 而且小老头要等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最多就一两天,她就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小老头身上和她身世有关的那一部分,也会展开。 至于蝙蝠公子,曲泠在这些事上无限相信自己的坏运气,事情能有多坏,她就做多坏多准备。 决定了,真去折腾点“捕鼠夹”吧,抓老鼠抓蝙蝠,也差不了很多吧。 第88章 原随云,最近血压很高。 这整件事该从好几个月前说起,那时他还在为了蝙蝠岛的事情不暴露,跟自己的父亲打太极,想把事情瞒过去。 但如果要说清楚,那就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原随云,出生于无争山庄。在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迷天七圣盟还未崛起之前,无争山庄被称作天下第一庄。 三百年前,他的祖先原青山创无争山庄,在当时的江湖,无人能与他一争长短,于是天下群侠为他赫上无争二字作为山庄名号。 这三百年中,无争山庄人才辈出,英雄豪杰如过江之卿,直到近五十年来,才逐渐没落,但即使如此,无争山庄也是余威尚存,在京城那三大家未打破天下格局之前,仍是江湖第一。 当今的无争山庄庄主,名为原东园,是原随云的父亲,他深居简出,江湖上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实力,有人说他天下一流,有人说他不过是抱病的书生,但无论如何,也没有人敢去在无争山庄试他的实力。 薛衣人不敢,木道人也不冒犯……在它还没失去天下第一庄的名号前,无争山庄就是有如此实力。 原东园作为庄主,一生可谓顺遂,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儿子。直到了五十多岁,那时江湖的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天下第一庄的名号也已经离去,那一年,原东园才有了一个儿子,便是原随云。 因此,他对原随云算是极尽宠爱,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原随云也没有辜负无争山庄的名望和父亲的厚爱,他自小天赋异禀,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样貌也出挑,引人称赞。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令人惋惜的就是,在原随云三岁那一年,一场大病夺走了原随云的视力——他失明了。 这是何等的打击,老天爷给了原东园一个天才儿子,让他看到无争山庄再起的希望,又夺走了他儿子的视力。悲痛之际,原东园也不敢表露,只因原随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还想让他的儿子好好活下去。 但旁人的言语是不可杜绝的,原随云自小就在旁人的惋惜声中长大,他知道的就是如果他没有失明,他就能成一番大业。他在黑暗中成长,也许是天性如此,也许是别的原因,他走上了一条违背先祖的道路,一条黑暗得彻彻底底的道路。 欲望和邪念支配了他,他找到了一片岛,给这里起名叫蝙蝠岛,给自己起名叫蝙蝠公子,他要在这里开展他的伟业,他要证明就算他是个瞎子,也能支配江湖。 他将他的所有天赋都用在了蝙蝠岛上,这里黑暗、毫无怜悯;这里没有温情、只有地狱。 原随云什么都卖,他做了所有人能想到或想不到的肮 脏生意,只为了拿到更多人的把柄,去扩充自己的势力。作为无争山庄的继承人,他背弃了无争山庄。 但是原随云不后悔,他只恨不能更快,更快! 这样的前情下,好几个月前,他听说了江南花家七公子花满楼的眼疾被“小菩萨”曲泠治好的消息。 那一瞬间,他的欲望又被点燃了。 原随云穷尽一生的扭曲都与他的失明有关,现在这个机会真来到了他面前,他做尽一切坏事都不会放弃。他立刻就行动了,用无争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去请,可是他是下了蝙蝠岛之后才知道的这个消息,等他赶到花家时,曲泠已经离去了。 更坏的是,他后来又生了一场大病,病得起不来床,所有的大夫都说他要死了。 病中,原随云的憎恶达到了顶峰,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他总是不如意? 越是如此,他越是要应做尽做! 老天爷还是没有收走原随云这个祸害,他从阎王手中捡回来了一条命,病好后他再去请曲泠,却只拿到了曲泠在金风细雨楼为四大名捕制首的无情治腿的消息。她要专心诊治无情,闭门谢客,除了她的好友,谁的信也不收,什么人都不见。 他不信这个邪,再亲自去京城,曲泠又离开了。 至此,原随云的脾气坏了起来。 正儿八经见得了光的手段请不到吗,他就用他最擅长的,见不了光的。 他留意了曲泠的动向,查清楚曲泠进了太平王的领地入住了客栈后,立刻制定计划要下手—— 然后就被无名岛抢先了。要不是他来谈生意,都不知道曲泠是被无名岛“请”走了。 宫九说曲泠是客人,可以帮他传达请求,不保证为他办到,结果就是,他第四次被拒绝了(曲泠:你们这种人的心理为什么如此,我没有四次喂我花生)。 原随云恼了。 他知道小老头武功高深,知道宫九宫主都绝非善类,知道就连岛上的沙曼都是剑术好手,即使这样,他也等不下去了。 他要治好自己的眼睛,他什么都愿意去做。更何况现在也算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宫九不知为什么出航了,宫主又自称得病了,而小老头…… 原随云听说宫主曾杀了一个西方魔教的重要角色,小老头为她收尾碰上了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二人的交手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但小老头必定受伤了。 他决心要动手,至于曲泠本人的意见,压根不重要。 他先观察了一天一夜,谨慎地选择了行动。 夜色如墨,是原随云最习惯的时刻。他一袭夜行衣,真的就像是一只蝙蝠。 他游走在夜里,找到了白天抓了人然后审问出来的曲泠的住所。 很整洁的小院,都快要到午夜了,灯还没熄。原随云指挥好带带人隐藏好,他看不见,却能敏锐的听见里面的细小动静,他耐心地等待,等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灯光没熄灭了,声音也还在。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原随云使着轻功,踏在了屋顶上。他掀开一片瓦片,把耳朵贴过去,侧耳倾听。 他听到了一句:“阿飞,阿飞!” “小菩萨”在呼唤她的好朋友,她居然在晚上还这么有精神:“阿飞你是不是困了?” 接着是一道有些冷感的少年嗓音:“是有点困。” “那你去睡呀,不用陪我的,我快改完这一点了。” “不,我睡不着,太热了。” 这话说的没错,乍一听还有几分命苦。 “小菩萨”拉长声音:“睡不着吗,那怎么办呀,我们也不能去把太阳射下来啊,要不你和我一起干脆熬穿算了呢?” 原随云的心提了起来,熬穿?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最晚天亮宫九就回来了,现在你跟他说熬穿? 还好,少年剑客说:“不要,明天还要练剑。” “这样啊,只好再等等喽,夜再深一点应该会降温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不久,随着合上书的声音,“小菩萨”说:“好了,完工,睡觉了!” 于是在洗漱的声音过后,屋子里只剩下寂静和呼吸声,偶尔有曲泠翻声的声音,夜晚实在是太热了,这是可以理解的。 原随云感叹一声幸好,再等了有一个时辰,确认他们都睡熟了,放下瓦片要翻身下去。 曲泠“诈尸”了:“阿飞,你睡着了吗?” 能不能别问睡没睡着了,睡你的觉好不好? 偏偏阿飞还真没睡:“没。” 曲泠便说:“我也没有,那我们来说话吧!我有一个新故事。” 原随云:……给他睡觉啊! 他不想听什么青少年夜谈会也不要听故事,给他睡觉,小孩子就老老实实睡觉啊! 他的心声传不到曲泠耳朵里,曲泠阿飞热切的聊了半个多时辰,才再睡下。 原随云顺了顺自己的气,重新开始等他们睡熟。 结果,等他觉得差不多了,该睡着的少年剑客又说话了:“所以刚才那个故事结尾是什么?” 原随云拳头硬了。 曲泠又把故事讲完了,她太擅长讲故事也太擅长扯东扯西了,一个故事又讲了好久。 原随云真的要受不了了。 他火大得不行了,终于再一次等到曲泠说不行了,真的要睡了。 这一回,过了半个时辰他们也没有再说话。 原随云表情都无法维持了,落到地上,此时夜色都快要褪去了,再过一会儿,宫九就要回来了。 第98章 必须要快,他不再那么谨慎,摸出特制的木管,手指把窗户纸戳出一个洞,伸进木管,把花了重金的药吹进去。而后才推开窗户,翻进屋子里。 打死他也想不到,落地之后,他的脚部传来了一阵直冲天灵盖的剧痛。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夹了,原随云差点叫出声,他忍住了第二条腿抬进来。 然后也被夹了。 这他妈什么东西?!原随云去摸脚上,没摸到。。 【道具名:南方大学生的米奇捕获器,特殊作用:夹南方大学宿舍特产。】 【介绍:南方大学宿舍不得不品的,除了减速带和校园网,当然还有宠物小精灵啦,你也不想和它亲密接触吧!因此我们推出这款道具,足足有一整箱,为你有效解决烦恼。它甚至是无声的,不会打扰睡眠,起效后就马上消失,也不用打扫哦!】。 接连不断的疼痛中,原随云被夹麻了。 夹夹夹不断夹到厌倦,可他却连是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意识到不对想撤,跟上来的只有更多的疼痛。 他的脚快失去感觉了,手放在窗台上想翻,这是一个很不雅观的姿势。 曲泠阿飞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姿势。 她看一下地上被精准踩了个一干二净的老鼠夹,再看一下眼前出现的黑衣人。 不知道道具会自动追踪的她迟疑道:“我,我到迪**来了?” 这句话的槽点先不说,原随云听到动静,一时大惊,他精心准备的药居然对他们没用! 疼痛逐渐停歇,他翻窗就要跑,怀剑睡觉的阿飞一剑飞来,原随云俯身躲过,放弃窗子滑到了门边。 他破门而出,曲泠追上去:“别想跑!” 她追到院子里,夜色过去了,天边漏出些许日光,被夹脚夹到厌倦的原随云轻功无法全部施展,被曲泠追上。他回头一看,心中焦急,大喝一声想叫出他准备的人手。 可四周只有安静,好似他没用带过任何人来,原随云大骇,行动有稍微的迟缓。 曲泠抓住了时机,她从石观音的招式里悟到了几分掌法,蓄好内力一掌推出,有如疾风,一掌攻在了原随云背上。 原随云通身一震,痛苦地呜咽了一句,倒在了地上。 曲泠意识到不对,她收手退后,淡淡的光线下,原随云倒在院子中央,口吐鲜血眼中无光,已然失去了生息,死不瞑目。 他的正面,胸口处,插着一根发黑的银针。 这是一根曲泠再眼熟不过的银针,她 身上就有这样的银针,她知道的人里也只有她有这样的银针,这是她的试毒银针! 曲泠猛抬头,清晨的日头之下,她瞧见院门大开,西厢房的房屋后,走出来两个身影。 第一个是宫九,他的剑上还带着血,另一个貌若好女,气度不凡,风流气息下是几分不羁与逍遥。 宫九叹气:“早知道该杀了他再去接人的,要是再晚回来一点,就要被他带人,对曲姑娘不轨了,还请王前辈见谅。” 貌若好女的男人轻笑:“该见谅的不是我。” 他转头,他们的对话曲泠一点也没听进去。 即使心心念念的导师就在眼前,她也依然看向银针飞来的方向,也是导师转头去看的方向。 那是院墙上,她看见一个坐在墙头的人,而后是熟悉感。 阿飞撑住身体一软的曲泠,她眼眶一热。 第89章 宫九甩了甩手中的剑,把血珠甩下来。他有轻微的洁癖,手上的宝剑也是特制过的,血过不留痕。 血珠落进草丛中,在草丛后,是原随云带来的人手。它们悄无声息地成为了尸体,魂断无名岛,比他们的老大死的还草率。 “既然带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目前的气氛不适合宫九再待下去,他拿出一张很精细的地图,这是他居然能带路的关键所在。 地图足足有两幅画卷那么大,宫九把手伸直才能把它完全打开。虽然地图画到了这种程度,但一路上王怜花也出了不少力。王怜花是不太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做到对着地图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祝他好运吧。 宫九告辞,很有信心地照着地图上的路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在意他说了什么,也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离去,现在院中的每一个人,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阿飞在看着曲泠,王怜花瞥一眼曲泠,再恍若不经意瞥一眼阿飞。 曲泠擦去眼边的湿意,却还不肯稍稍移开目光:“你是谁?” 院墙上的人听到这句话,从墙上一跃而下。 就像一片叶子一样,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背光而立。此人大概身量有八尺有余,姿如杨柳,自成气度,容戴鬼面,仍不改其仪望风表,迥然自秀。 他慢慢走到曲泠面前:“我是谁?” 曲泠微微睁大眼,要听他的回答,只见他摘下了鬼面,然后——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着鬼面的手锤到了曲泠头上。 “我是你爹!”此人似乎火大到了极点。 这一下要说重也确实有一点点重,要说具体有多重,又好像压根不重,是一个很微妙的区间。可曲泠下意识一副脑子里的星星被打出来了,一颗接一颗地蹦的样子。她低头委委屈屈地摸着被打的地方,潜意识里忽然就很想演:“怎么打人呢!” 她的假星星还没蹦完,对方冷笑了一声。 显然在外面忙活了那么久再被王怜花摇回来见孩子之后,听孩子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这件事,让他火冒三丈。而识破自家孩子屡试不爽地装可怜,对他也不是很难的事。 但是曲泠get不到他的点:“很疼的!而且你要怎么证明嘛,没证明就打人……” 火上加油的结果就是,她的耳朵尖儿被拧起来了。 还没有锤头的那一下重,拧耳朵的力度轻的不能再轻,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动作,起一个牵引的作用:“说,接着说,一次性说完我再教训你。” 曲泠不知怎么,她忽然心里也有一股火气,这股火气还有一股熟悉感,好像类似的场面上演过千百次,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要说的所有话都像水一般自然地浮现:“不要拧耳朵,我失忆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不可以骂我,松开我松开我松开我——” 几乎是本能支配了身体,曲泠一跳,脑袋一头咚在了对方下巴上,这是比那一锤还重的一下,对方吃痛,放开了她的耳朵。 曲泠改为捂耳朵,机关枪一样地控诉:“太过分了!都说了我失忆了,就不可以体谅一点我嘛,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行我素的,我说的话总是不听,叫你早上不要折腾那个早餐做那么难吃就是浪费食材也不听,讲课的时候不要讲那么快我要做笔记也不听……” 用翻旧帐的形式翻篇自己的行为进行到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了什么:“……哎?” 一种名为对抗路父女的尴尬席卷了整个院子。 她的父亲气笑了:“不记得我是谁,还记得怎么跟我吵是吧?” 曲泠干干地笑一下:“这个,那个,呃。” 她对手指:“我失忆了,原谅我嘛。” 她爹抬手,第三下终究还是没敲下来。 父女相见十二点档煽情节目变成了晚八点档搞笑节目,王怜花忍俊不禁地别过头,笑完了再转回头。 此刻天光已大亮,他慢悠悠地上前:“你们还有别的话要说吧?” 他问的是曲泠的父亲,二人看起来是相熟的,曲泠的父亲颔首,王怜花便将目光投向曲泠与阿飞:“那么,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这里还有几具尸体,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明明他是看着他们两个人说的,阿飞却总感觉他的注意力更多的在自己身上。他皱了皱眉,恍然间想起来这人似乎就是千面公子王怜花。 原就为曲泠父亲的出现而局促的阿飞,心下更加忐忑起来,王怜花似有若无的打量,让他攥紧了拳头。 “恰好,我也有些话想说。”王怜花再道。 阿飞绷紧了神经,曲泠则是终于见到了她的指导老师,以为他要找她说些什么,想起来她改过好几遍的初稿,忽然生出一种心虚的情绪。。 院外是一片沙滩,海水一波波拍打上岸,又退回蓝色中去,留下湿痕,不久也将被艳阳抹消。 一个浪头打过来,卷来一块晶莹的贝壳,曲泠蹲在沙滩边上,把贝壳捡起来。她擦掉上面的沙子,边擦边聊整个事件的全貌。 王怜花本来就认识她,拿到她的信后,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一面把她约过来,一面去找曲颂。小老头那边,则是与玉罗刹交手后,受伤的小老头想找一个人来诊治他,他想到了他的“老朋友”,但是“老朋友”已经很多年没有消息了。恰巧他在海上还算神通广大,捕捉到了千面公子那边的动静,于是他就绑了曲泠,再找人送信,让“老朋友”自己送上门。 第99章 而这个“老朋友”本人—— “一如既往的脑子有坑。”曲泠的父亲,大名曲颂,锐评了小老头。 “所以是你吗?”曲泠惊讶了,她猜的是自己导师来着,“我以为是我导……额啊不是,是王前辈。” 她是想喊师父的,但是在信中说的敬茶也还没敬,说出口总觉得不自在。 曲泠的称呼一出口,王怜花又笑了。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有乐子的东西:“也不用喊王前辈,既然是接了我的怜花宝鉴,就是我的徒弟了。我跟你父亲是一起来的,大概是吴明想着,两个人给他治胜算更大。” 顺着杆子爬的曲泠马上喊道:“师父!” 王怜花揉揉自己新出炉的徒弟的头,接着绷不住又侧头无声地笑。曲颂的表情听见她喊师父后似乎是更冷漠了,曲泠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她把话题拽回来:“所以你以前和他有什么交情呀?” 曲颂回想了一下:“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离你出生都早着。” 他那时还在师门中,比如今的曲泠大不了几岁,带着师命去看望了他的师姐。年轻的曲颂行事百无禁忌,途径海滩,临时起意要出海,就这么碰见了小老头。 那个时候的小老头也还没有成为老头,他的妻子也还没死。 “就这点交情,称不上是老朋友。”曲颂总结。 “那他就是看上你的医术了呗。”曲泠擦干净了贝壳,“你要帮他治吗?” “等我和他见一面再说。” 曲颂这句话里有转瞬即逝的恶意,鲜明的针对小老头的。 曲泠“哦”一句:“那我为什么会失忆,你有什么头绪吗,你有没有要跟我讲的我的事情?” 她这一句问到了关键,曲颂不紧不慢地,他俯身,与曲泠八分像的美人面上是一个很深沉的表情:“来龙去脉,等你恢复记忆了,自己就会知道,我会给你治。” 他似乎不是很想讲,这件事上,连王怜花也选择了沉默。 “啊勒?” 曲泠为凝固的气氛感到奇怪,“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还有别的要说的事情吗?” “有。”接话的是王怜花。 他的目标不是曲泠,而是退后的阿飞。 阿飞的指甲扣进肉里,他的不安缠成了毛线团,在他的想象中,王怜花的话会像断头刀一样劈到他身上,然而实际却是王怜花说:“你不用想太多。” 他竟然在安抚十八岁的、紧张到唇色发白的阿飞:“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想聊,再接着聊。” 王怜花道:“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大概没和你提起过我——她叫白飞飞。” 阿飞万万想不到先听到的会是这句话,他垂着的头昂起,脱口而出:“你……” 仔细看去,王怜花的面容,真的与他记忆里的母亲,在轮廓上有些许相像。 王怜花接着道,其实在他知道阿飞的存在后,他不仅在乎沈浪的私生子事件,也在回想他匆匆别去没有认过他的姐姐:“你可以喊我舅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毕竟你的母亲没有认过我。” 人活到四十的岁数,很多事情都释怀了。有时候王怜花再想起当初的事,已经恍若隔世。他死去的母亲,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在岁月的长河里都被磨平,也许还有遗憾,但都是不可改变的事了,他早就放过了。 如今再看到阿飞,他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是二十岁的王怜花不会有的责任感。白飞飞不认他,他认白飞飞,阿飞是他的外甥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这算是个大秘密,王怜花说的坦然,曲颂脸上没有意外,王怜花和白飞飞的关系他明显是知情人,曲泠的反应是最大的,她早猜测过阿飞的父母,却也不代表她听到阿飞和导师的关系不会惊诧。可她也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打扰在头脑风暴的阿飞。 阿飞的嘴唇微微颤抖,重新泛上血色,以为世上只有父亲一个亲人的少年,在世上曾孤独漂泊了七年之久。 孤独的雪原上什么都没有,他的心也空荡荡,彷徨地刻画家这个字。 阿飞没有反应,他做不出什么反应。 王怜花叹了一口气。 他上前,给了这个不知所措的、独行过很久的少年的一个拥抱。 短暂的拥抱过后,阿飞虽然还是没说话,但他的选择也很明了了。 曲泠真心为阿飞感到高兴,在她找到了亲人的时候,阿飞也找到亲人了。 她看着导师和阿飞说了几句别的,给他们留出了空间。等到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再说:“对了,我还有一件想问的事。” 曲泠问的是王怜花和曲颂:“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呀?” 听到王怜花名字时的熟悉,王怜花拿到她的信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曲颂,事情加在一起,总觉得关系绝不算很一般。 她终于问到关键了,王怜花又笑了。是纯粹的快乐,乐子人哈哈哈大笑起来,去看曲颂。 曲颂死亡注视曲泠。 曲泠敏锐地喊停:“……要不我还是不听了吧?” “都问了那就听着,你恢复记忆也会知道的。”曲颂淡淡道,“什么关系?我的师姐是他的母亲,也就是你的新师父喊过我几年舅舅的关系。” 第90章 “吓死人了……” 曲泠趴在阿飞肩膀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她还没缓过来:“导是亲戚这种事……完全就是噩梦的级别啊,感觉我好像什么都没故意干,又什么都干了,太怪了。” 阿飞拍着她的背,两个人窝在某个角落。 对于辈分乱了这件事,事已至此还能撤回不成?王怜花毫无意见,她爹也还是没有教训她,一句“各论各的”保全了自己的辈分。 接着大人去忙他们的事了,都说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小辈管,院子里还有尸体,于是曲泠阿飞就只能再找了个地方。 这是看海最好的位置,还是在椰树的树荫下边。无论是大海还是天空,都澄澈得像水晶,可惜太阳实在是太煎熬人了,令人无心欣赏。 “但是至少见到他了,你不是一直想见吗?”阿飞说,因为曲泠埋在他身上的缘故,他的话听来不是很清晰。 心情复杂的曲泠道:“这个……” 她结结巴巴地:“你说我把我写的东西给他,能过吗?” 她自己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阿飞不通医术,他只听出曲泠没有底气,提议:“先给你父亲看一眼,他帮你改改?” “要是给他看,但凡写岔了他不先把我骂一顿就万幸了。”曲泠扯扯嘴角。 她痛苦地哀嚎,从阿飞身上抬头,一下打在椰子树上。 充当沙包的椰子树岿然不动,连叶子也只随着风的吹拂摇晃,半点面子都不给她。 曲泠跟树较上劲儿了,又是一下打在了树上。 这一回树顶晃了晃,曲泠意识到不妙,侧身一躲,一颗圆滚滚的椰子掉了下来,掉在曲泠的脚边。 曲泠:(“▔*▔) 椰子滚起来,她忽的灵光一闪。 于是乎,王怜花再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曲泠在怂恿阿飞劈椰子的一幕。 这还真是个技术活,椰子壳硬,要使上些力气才能劈开,阿飞的剑又是钝剑;再者而言,椰子的壳里面包的是椰子汁,要是劈太过了整个劈开了,汁水就全浪费了。 阿飞经不住曲泠的怂恿,用帕子擦了擦剑身,他用石头固定好椰子的位置防止椰子滚跑了,再持剑。 利落的一剑劈在了椰子上,阿飞使力均匀,圆润的椰子动都没动,就被剑刃劈进了。 阿飞一手按住椰子,一手拔出铁剑。透明的椰汁从剑身上跌落,消失进黄灰色的沙滩中。 曲泠双手接过椰子:“好耶!但是我们要怎么两个人分呢?” “我不喝。” “那不好吧。”曲泠摇一摇椰子汁,“我给你剩一半。” 说完她和王怜花对上了视线,一愣:“耶?导啊不是,师父?” 看完了劈椰子的表演的王怜花抱臂靠在某颗椰树下,妖颜若玉:“一个椰子,你喝一半再给我外甥剩一半?” 曲泠:“哪里不对吗?” 她发自内心说的,还眨了眨眼:“我想给他留就给他留啊,为什么不行。” 精明如王怜花,自然对那点意味一览无余,饶有兴致地说道:“不,没有哪里不对,关系就要这么好才对嘛。” 说着他还对着阿飞挑了一下眉。 阿飞避开舅舅的眼神,自顾自擦去残余的椰汁。 他生涩地反应完美戳到了王怜花的笑点。 他简直乐不可支,白飞飞当年怎么说的?要看看全天下最聪明的女人和最聪明的男人,生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那他外甥算怎么回事,物极必反了? 他真想现在就到沈浪面前去痛痛快快地笑一回,可惜还不是合适的时候,唉,太可惜了。 第100章 王怜花压下笑意,走过去,鼓励地把手放在了阿飞肩膀上:“我说的是吧?” 阿飞不动声色地别过肩膀,没让王怜花真压上来:“……舅舅。” 王怜花更重地一拍,他其实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曲泠看不太懂王怜花的行为,她知道的是她的初稿还躺在背包里,毕业任务也卡在审核这一段了。 她咽了下口水:“师父,我还有件事情要找你。” 王怜花心情好极了,颔首:“说吧。” 曲泠慢吞吞地把毕业初稿摸出来。 “我有一个很想治的病人,但是他的病情着实是颇有些过于棘手,我为他的治疗写了个草案,还请师父看一下。” 她心一横,把初稿塞到了王怜花手上。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何况她她她她她她为初稿花了那么多心血,写出来的不能还是一滩吧! 原本薄薄的几页初稿,被曲泠扩容到了厚厚一沓,王怜花拿到手中掂量了一下,对曲泠口中的那位病人产生了好奇心。 到底是病成什么样,才能草案都有这么厚? 怀着这样的思绪,他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王怜花就睁大了眼睛。 他把第一页的苏梦枕病情粗略概括仔仔细细看了足足有三遍,对曲泠说:“你确定你写的都是真实情况?” 曲泠说:“确定。” 王怜花再道:“奇了,居然还活着,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好像看到了珍稀动物,摸摸自己的下巴:“你确定要治他吗?这个病人,难度似乎太高了。” 来了,导的名言之一——你确定要这个选题吗? 曲泠也没得选啊,她也不想要苏梦枕做毕业作品,哪个医学生会想要他当毕业作品啊,可是她没得选啊! 她硬着头皮:“苏楼主对我有恩,且为人无可挑剔,是我的朋友,我是一定要救他的。” “原来如此。”王怜花说。 他继续往下看。 十多页的初稿,第一页后面就是从树大夫那里抄过来的苏梦枕病情详细记录,王怜花看到这里,表情和看志怪小故事没区别了。 他还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评价道:“原来人还能病成这样啊,啧啧,有说法的。” 六页以后,就是实在水不下去的、曲泠开始正式拟的治疗初稿。 曲泠投入的心血着实不少,她不少夜晚都烧给她的初稿了,努力总是有回报的,汇报就是七到十页是能看的。 王怜花还看得比较赞赏,看到觉得写的不错的地方会点头。 十页一过,一切就变了,王怜花的手部动作停止了。 曲泠痛苦地合上眼,不敢面对接下来的事。 她看不见王怜花的表情,但能听见他翻动初稿的声音,到了六页往后,很明显的放慢了。 就像有虫子爬在她身上,曲泠汗如雨下,王怜花手指敲在初稿上:“过来,别闭眼了。” 她不安地睁眼,以蚂蚁的速度挪了过去,恨不得与王怜花中间隔了一条银河。 但是银河是没有的,导师是在审稿的。 王怜花把初稿伸到她眼前,手指敲在一行字处:“这里我——看不太懂,给我说说?” 在曲泠耳中,他咬重了看不太懂四个字,曲泠张嘴:“嗯,写这里的时候我想的是,他的病情有寒症的体现对话,也许可以配合……” “还有这里,这几株药材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这里是,呃,结合了苏楼主之前大夫的用药,之前主治苏楼主的大夫他……” “现在要治他的不是他之前的大夫,是你,那么你这么参考,恐怕没有多大用处吧?” 曲泠不敢说话。 王怜花翻过一页:“再看这里,这一块为什么拟了这么个药方?” “我想的是,这些药可以派上用场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个想法。” “原来如此。”王怜花点评,“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四个字快把曲泠击垮了。 后面还有好几页,残忍的对话不断地发生。 “这一段修辞用的不错,医术则是几乎看不出来,是有别的想法吗?” “别紧张,慢慢说,这是你写出来的。” “这一段是熬夜写的吧,看起来要睡过去了。” “如果这个方法可行,你也算是这一类病症的开山祖师了。” “……” 玩世不恭的王怜花在医术上完全是精益求精的,纵使医治苏梦枕确实是个千古难题,但也不妨碍他能看出来曲泠的初稿里有多少问题。 终于到了最后一页,王怜花说:“这个结尾写的倒是可以。” 曲泠重新亮起眼睛。 只听见王怜花冷漠无情地:“划掉吧。” 他把初稿还给曲泠,人生头一回带学生的王怜花感叹道:“说实话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写的,前半段我觉得小李探花给我找了个举世难得的好徒弟,后半段我觉得你是不是对治好这位苏公子的时间另有安排,不知道这后半段你敢不敢给你父亲看。 “要是按照后半段的水准来治苏公子,我也算是要在带徒弟这事上千古留名了。此篇文章在医术方面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但在师承方面可以使我一世英名扫地。 “以我的建议,前半段保留,后半段重写吧。” 曲泠一句话不敢反驳。 对着导师,她唯唯诺诺地:“好的,收到。” 然后对着系统提示在心里疯狂流泪。 【导师驳回了您的毕业作品诊治初稿,请修改后二次提交。】 她就知道是这样的,她的毕业路好苦啊! 第91章 大概是她的后半段真的太烂了,王怜花连起哄她和阿飞的兴致都没有了,这对一个乐子人来说是相当少见的。 学生是老天给每一个老师的报应,学生越多就很有可能报应越多,而老师对学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曲泠带上痛苦面具,在王怜花的指导下,和他进行了半个时辰的学术研讨,最后王怜花以一句话一锤定音:“你尽快把这个改完,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讨论一下。” “好的,知道了,一定做到。”曲泠痛苦地挣扎一下,“找个时间是多久,尽快是多久啊?” 王怜花看着她,似笑非笑,已然看穿她:“你想要多久?” 曲泠狠狠打了个冷颤:“不不不不用很久,十五天,我十五天就改完!” 王怜花细品这个时间,发现不能细品:“还要十五天?” 他不容曲泠拒绝地给她下了以后通牒,把期限直接对半砍:“七天后给我。” 默念一遍七天,曲泠在心里留下了两行清泪。 导的威压实在是太大了,她哭哭啼啼地把自己的初稿抽回来,都想用它擦眼泪了。等到她缓过来,要回去闭门开始疯狂肝初稿,才想起来要问一下那边的情况。 王怜花也在审稿后忘记了要告诉曲泠阿飞这件事,他脑袋有一点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才好受了一些。 曲泠不太敢靠近王怜花了,隔着一两米的距离,问:“那个,师父,我想起了还要问你点事情来着。” “你还有要给我看的?”王怜花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没没没!”曲泠急忙摆手,开玩笑,就算有也不敢了。 她说:“我就想问一下,你们去见小老头,聊的怎么样了,又没有发生什么,你怎么先回来了。” “这个啊……”王怜花松了一口气。 曲泠在他舒气的空隙,往阿飞那边挪。阿飞一直安静如鸡,他察觉到这两人身上有一股不容他靠近的气场,还好他没有导师,曲泠过来,她看见曲泠满头的汗,更感谢自己没有导师了。 “稍微聊了几句,交换了一些意见,不过最后没有谈拢。”他寥寥几句就概括了一些情况。 交换意见,就是充分冲突的意思。 事实上,他们和小老头的会面完全是暗流涌动,小老头用了强硬的手段,欺负他们的小辈,换成二十年前的性子,谈什么谈,聪明如王怜花已经在实行让他入土的计划了,现在是在考虑实行。 虽说百年骆驼虽死不僵,但他和曲颂都绝非等闲之辈,就算是小老头没有受伤,他们也敢动手。 考虑是因为,小老头说他做了准备,曲颂治好了他,他就会给曲颂一样东西。一样曲颂离开他的家人离开曲泠去找的东西。 聊到这里,就是曲颂该做决断的时候,他识相地出来了,正好透口气。 许多年不跟老狐狸打交道,感觉对这种人的忍受度都降低了。 曲泠在他的话里什么信息都拿不到,追问:“具体说了什么呢?” 王怜花一手按曲泠的头,一手按阿飞的头:“两个大人都在这里,你们操心什么。” 他还不忘鞭策曲泠:“回去读书 吧,我晚上再考考你怜花宝鉴学的怎么样了。” 第101章 猝不及防被检查学习状况的曲泠条件反射抖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慢着,这又不是审核初稿,她怕什么? 为了苏梦枕,还有她的早自习晚自习,她怜花宝鉴可是学的很好的! 曲泠雄赳赳气昂昂:“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文章的修改呢?” 曲泠气球马上就被戳破了:“呀,这个……天机不可泄露……” 她嘟囔着什么“学术的事,是什么轻易的事吗”“我也很想毕业但是我未必做得到啊”“退一万步讲苏楼主没有错吗”就跑了。 拿着椰子的阿飞茫然地站在原地,左右看看后,把椰子给了王怜花追了上去。 最后得利的王怜花把它当作自己的精神损失费,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曲泠中饭都没有兴致好好吃。 她往嘴里快速塞饭,塞到自己半饱了,就把碗里剩下的饭全扒拉到了阿飞碗里:“我吃完了,剩下的你来解决吧。” 米饭水平线下降到一半的阿飞,碗就这么被新来的米饭灌满到溢出了。 他一口饭还在嘴里:“你秋不之了吗?(你就不吃了吗)” “我没有时间吃啊。”曲泠幽怨地说,“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才能出来,七天改完初稿,我只能从海绵的牙缝里挤时间了。” 阿飞吞下饭:“海绵是什么?” “就是像毛巾布料一样吸水的东西,用来搞卫生很厉害哦……不对,我不能和你再说相声了!” 轻而易举就会被阿飞带偏的曲泠要控制住自己才行,几乎是弹射起步地离开了饭桌,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这里还保留着她上一次为初稿奋斗时的摆设,曲泠坐下,翻书,提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没有她写字的声音看书的声音,只有阿飞吃饭的声音、筷子碰到菜碗的声音。 曲泠把脑袋砸到书桌上。 算她给苏梦枕磕了,能不能赐她一点灵感,苏楼主,你的病真的无从下手啊,我能写出前半段已经算是烧高香了,七天改后半段,学生做不到啊! 思路在哪里,知识在哪里,毕业证又在哪里? 痛感毕业遥遥无期的曲泠,在阿飞吃的津津有味的背景音下,以头抢桌。 阿飞吃完了她还没写一个字,只是在原有的后半段的基础上,划出了能够保留的部分。 阿飞站到她身后,只是想关切曲泠进度的他发自灵魂地提问:“为什么四页纸只把三行字划出来?” 曲泠捂住阿飞的嘴:“好恶毒的话,不准再说了。” 她左手顺势托起阿飞的脑袋,手指去绕他耳边的鬓发:“太难了,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写,学医真的太难了。早知道我就不学医,学剑算了。” “学剑?” 阿飞反捏住曲泠的手,这是双柔软的手,只在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子,骨架纤细,放在他手中正好被他覆盖住:“那你要吃很多苦了,这不好。” 她的手甚至都不像是江湖侠客的手,更像饱读诗书的大家小姐。 曲泠遂笑了:“你这话真怪,做什么不需要吃苦呢?就算是当厨子,也要下苦功,做掌柜的,也要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是这个意思。”阿飞说。 “那是什么意思?”曲泠说道,“就说学医吧,我的苦功你也看在眼里,我可没有比你轻松的时候。” 阿飞摘下的曲泠放在他脸上的手。 曲泠很喜欢去摸他的脸,也许和他实在是生的好有关,清俊的少年静下来是极赏心悦目的。而他也有他喜欢的动作。 自然而然的,他的手指滑进了曲泠左手五指的指缝里,四指扣住她的手背,余下的大拇指,一刮她的掌心。 她掌心也柔软,不比阿飞,阿飞说:“月寒日烈,冬晨夏宵,有的苦,我吃了就好了。” 前面八个字还是曲泠教他的。 曲泠不禁腮上一红,她不比从前了。稍微别过一点脸,很快又转回来。 阿飞期待能听到她说什么,可她好像忽然又生气了。 曲泠眯眼:“你这个家伙……可恶!” 屋里在进行友好的交流活动,屋外在进行不太友好的交流活动。 就隔着一堵墙,王怜花和刚回来的曲颂在讨论覆盖在孩子们头上的乌云。 王怜花挑下一朵花:“说得怎么样,吴明提出来的条件,你怎么想的?” “是个好条件,像他这么会算计的老东西,没早死了真是可惜。”曲颂说。 王怜花深有同感,道:“也是苍天无眼啊。” 他话锋一转:“你要答应帮他治吗,他能给出的东西,要治我小徒弟的失忆,恐怕是要用到的。” 这才是一切的核心,小老头的确是做好了抓死穴的充分准备。 曲颂面无表情:“是必须的药材,鬼晓得他怎么拿到手的。” “所以?” 王怜花再问。 他清楚的很,王云梦的师弟,即使隐世已有许多年,也不会是个很规矩的人。 果不其然,曲颂说出他的下半句。 他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但是他死了,我也一样能拿到。” 拿到小老头找人让熊猫儿转交的信的那一刻,他的杀心就汹涌澎湃了。 王怜花想的和他大差不差,要他吃亏真就是不可能的事:“找个时间,我去岛上转一圈查一查。” 三言两语定了一个大计划,刚敲定好,屋里俩孩子说话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两个人聪明人都被打了沉默,王怜花是掐了自己一下没笑出来的沉默。 他咳嗽一下,思及自己算是男方家属,为自己不争气的外甥发声,劝解道:“女大是不中留的,想开一点,至少阿飞不像是有坏心思的孩子。” 曲颂一点都不想听:“你知道我以前怎么想这种事的吗。” “怎么说的?” “要是有那一天,我要把他们的腿一起打断了。” 王怜花可怜了外甥一瞬间:“没必要那么暴躁,女儿家也这么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曲颂只道:“我记得我还是你的长辈吧。” 他的杀意是真的存在的,辈分压制,王怜花遗憾地结束了话题。 第92章 一直到晚上,曲泠都只挤出来了六百多个字,这六百多个字,又被她自己划掉了三百个。 她抓狂极了,但是抓狂也没有用,她不会因为着急就有灵感,只会因为抓狂字迹越来越潦草,然后写出错别字。 到了后面,她吃晚饭都没有精神,吃的比中午还少。 晚上的饭桌上,王怜花逗她说,要是有不懂的可以给曲颂看看,他大概率是能解惑的:“你要是卡住了,他也能帮你。” 这就是老师认识家长的不好,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还要在家长面前处刑。如果你家长还在这方面卓有建树,那就算是真的倒霉到家了。 曲泠要急了,本来就吃不下饭,现在碗都放下来了:“不要,我自己可以写出来的,一定可以写出来!” 要是给他看了她就更加完蛋了! 曲颂眼都不抬,女儿不想给他看,他还担心血压不想看来着:“别给我,我还要再活几年。” 被说了的曲泠拳头硬了,对抗路父女的生态环境就是如此严峻。 她赶走了吃完饭的曲颂:“哪能这样说我,可恶,不要待在这里,不要!” 曲颂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就走了,他本来也还有要忙的事,小老头用来胁迫他的药材还没着落,但是在迈出房门之后,他又停住。 他回头,很是微妙地瞥了一眼阿飞。 深邃而相当漠然的眼神,仿佛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有纯粹的打量,可二者 的身份一加,这个眼神就未必太叫阿飞的心七上八下了。 不过这个眼神结束的也快,好像就只是不经意地瞥了过来,曲颂合上门走了。 王怜花不过脑都知道自己外甥在想什么,也知道曲颂在想什么,门合上后了然一笑。他也在逗弄自己的外甥,不出言为阿飞做排解,就看着阿飞强装镇定。 曲泠沉浸在修改初稿的悲伤里,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 她点亮点亮油灯,又点了支蜡烛,把怜花宝鉴摸出来临时抱一次佛脚。 做卷王的那段时间还是很有用的,和审稿的后半段几乎是二级分化,王怜花对曲泠对怜花宝鉴的掌握和学习进度大为满意,或者可以说,导心甚阅。 怜花宝鉴上面的药方和医术,她全都记了下来,一问也有自己的理解,和他的意思大差不差,还能做到全文背诵。她还有自己的笔记,王怜花对徒弟的满意往上升了一截。 不就文章上面写的差了点吗,其实也不全是她的错,她的病人太棘手了,总之,学得真不错啊,小李探花还挺有眼光。 至于怜花宝鉴上面写的,王怜花别的技艺,曲泠也都看过了,虽然不能保证大部分都会,但是也是按着顺序学了的。她当时想的是不能辜负把怜花宝鉴给她的李寻欢和她素未谋面的导师,再加上天赋方面出类拔萃,又肯下苦功,意外也还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第102章 比如奇门遁甲,五行占星,至少也是远远超过了入门的水准,这就是卷王的实力。 王怜花忽然就想现在就去熊猫儿面前炫一下徒弟了,当初熊猫儿还笑过他,把怜花宝鉴托给别人,别运气不好传承不得善终。 刁钻的问题也考不倒她,扬眉吐气的曲泠简直要化身抬头挺胸的小云雀,她就说她还是很厉害的。 结果,因为她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王怜花在满意之余,把目光投向了阿飞,在想要不要考考他。 不过这点子跃跃欲试在阿飞清澈的目光下很快就消失了,哎呀,他自己高兴就行了,何必在外甥那边找头疼呢,以后沈浪去头疼就可以了。 想让好心情持续一整晚的王怜花爽快地给曲泠说他可以帮她给后半段起个大概,也就是给她打个简纲,明天下午来拿就行。 曲泠直呼她导万岁万岁万万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导,下辈子学医还找他当导……不,下辈子还学医那也太惨了。 她踩了刹车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虽然有导的简纲承诺在后面,书也还是要看的,毕竟要上手写的还是她自己。 曲泠洗了自己的碗就回去看书了,阿飞留下了洗其他所有人碗。他一丝不苟的,几个月来他已经成了一个家务好手,闭着眼洗碗都不在话下,六七个碗三双筷子,也就是一小会儿的事。 等到要泼水了,阿飞才看见王怜花还没走,还在房间里,他脸上盖着一本书,看不出来是睡着了没有。 书摔下来滑到地上——现在看的出来了——王怜花没有合眼,失去了书的阻隔,他狭长的眼分外锐利。 他在等他,有话要说,阿飞领会了。 他便更快速地做完他的家务,手放在身体两侧,格外乖顺:“……舅舅。” 要习惯有亲人的生活,对阿飞来说还需要时间。 王怜花不会在意阿飞的生疏,对他招手:“过来。” 他道:“先别急着去找人家,舅舅和你说两句。” 王怜花的姿势很是懒散,颇有些不拘小节。他是长辈,阿飞不能像他一样,还是站着。 总要问到这个问题的,最让人关心的问题,王怜花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机会,就他和阿飞两个人,再不问就太跟自己的好奇心过不去了:“你和泠泠,哦该改口叫徒弟了——你和我新出炉的小徒弟,谈到哪一步了?” 语言的力量是无穷的,他一说完,阿飞就从头红到了尾。 他憋不出一句话,七八分像沈浪的脸被害羞和强作冷静裹挟,耳垂都不放过。 王怜花放声大笑,他很难不幻视沈浪,也因此笑点更容易被戳中了。 “你的心思舅舅一看就知,别藏了,要说了舅舅才能帮你,是这个道理,不是吗?”幸灾乐祸的王某人循循善诱。 阿飞咬牙,尝试张嘴说话,马上又憋回去了。 不能再笑了,王怜花咳嗽两声。 他给足了阿飞时间,阿飞手都在墙上扣下一小块墙皮了,才能含糊地说话:“我不知道。” 王怜花一点都不意外。 哎,白飞飞,哎,沈浪,哎,天下第一聪明。 不行又想笑了,他回神,好歹阿飞也是他的外甥,他还是要正儿八经地做一回军师的,反正最后面仇恨值拉满了被曲颂记恨的也只会是沈浪,这就是他敢于插自己好兄弟两刀的伟大友谊:“你有和她说过你的心意吗?” “……还没找到时机。”阿飞的手握拳又松开。 “那你现在有这个打算吗?” “有。” “那就加油。来,先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一路上的故事,都说一遍给我听。” 四十岁的王怜花,还是比二十岁的王怜花,正经不到哪里去。阿飞在他面前段位完全不够看,他只要稍加引导,故事的全貌就送到他耳朵里来了。 也不全是叫王怜花开心的,阿飞开头说到白飞飞死了,他一个人在雪原上流浪七年的部分,王怜花恍惚间竟有荒唐之感。 他没有一开始就问阿飞白飞飞的情况,是出于白飞飞没有认他这个弟弟的缘由,阿飞不提,他便想着是白飞飞不愿让他知道。其实他从阿飞的性格上,猜到白飞飞恐怕不太好了,却没想过白飞飞已经早早死了。 如寒冰一般凛冽过的女子,也真如寒冰一般逝去了,除了阿飞什么也没留下。 这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届时无论朱七七要怎么算帐,不提沈浪,他也得把阿飞留下来了。 王怜花叹一口气,海上漂泊十余年,他知道陆上已物是人非,实际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阿飞遇见曲泠之后的事实在是有趣,身世的乌云没有在房间里笼罩太久,变化的江湖格局,如影随形的诡计,就足够王怜花好好听一壶了。 阿飞耳濡目染了曲泠的说话方式,曲泠又经常把发生的事在晚上再和她聊一回,所以他照着曲泠的风格把事情一件件说了下来,有的干脆就是曲泠的原话。 雪中初遇说到李寻欢出现,金丝甲争夺说到李寻欢中毒,后面还有龙小云之死,龙啸云死亡后的阴谋,论剑的诡计,陆小凤的从天而降和人中真君子花满楼。 更不要提江南花家的盛景,为了联系他远上的丐帮,洒脱超然的楚留香……还有京城误打误撞闯出来的一堆事,血压每天都很高的无情,还有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是人真的很好的苏梦枕。 全说完后,阿飞紧张地等待王怜花的评价,他许多年不曾和亲人说事了。 王怜花却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一直不语,到茶水都凉了,才含笑手一拍阿飞的头。 亲昵的动作中,他说:“有这样的经历,也是江湖中难得的了。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讨不了太多好,原来是我狭隘了。 “你有这样的故事……” 他揉乱了阿飞的头发,提到已逝的故人,语调轻 缓,难免惆怅:“她即使看不见,也会很高兴的。” 被白静折磨的白飞飞,没有选择余地地走上了一条复仇之路,可她却把阿飞养的很好,上一代上上代的混乱,没有丝毫波及到他。王怜花原想,阿飞怎么会那么不像白飞飞,现在发觉,也许白飞飞就为此而骄傲。 因为白飞飞没有成为白静;因为阿飞本心通明;因为哪怕白静不爱白飞飞,没有什么人爱过白飞飞,白飞飞却还能爱阿飞。 因为阿飞,也深爱他的母亲。 原来许多年过去,白飞飞已经走这么远了。 “至于未来的,和我小徒弟的故事——” 王怜花一挑手指:“凑过来,舅舅给你出两招,过个七八天左右就能用上。” 第93章 曲泠有不对劲的预感。 她打了个喷嚏,有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继续读书了。 有曲颂在,阿飞不可能还跟她睡一间房子,曲颂没有要跟她深究睡一块这件事就算曲泠偷偷烧了香了,她虽然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追究,但是总之是好事,趁此机会,阿飞赶紧抱着铺盖去和王怜花睡了。 曲泠一个人学到了深夜,没有阿飞陪她聊天还挺不习惯,骚扰了一下系统,被系统用导师语录扎了心后道心破碎睡觉了。 后面几天,她沉浸在修改初稿的海洋里,王怜花的简纲给了她不少启发,她还去找了他讨论医治苏梦枕的话题。师生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一回,王怜花金句频出,重压之下曲泠抹着眼泪又回去改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去找王怜花的时候阿飞都在,他和她导的关系已经那么好了吗? 那导能不能看到阿飞的面子上,给她放宽点要求? 算了,导愿意放宽,苏楼主不一定愿意,毕竟她还是要真枪实弹地上场去治病的。 最终曲泠卡在了第六天的傍晚,写完了她的初稿第二版,也许该说第三版。 这一次提交,还有一些细节上的小毛病,不过王怜花大发慈悲,放过她了:“总体来说写的很不错,比你上次拿给我像话不少了,这一篇给你过了。” 曲泠真是心花怒放,噫,她中了!好,她中了! 【恭喜!您的毕业作品诊治初稿通过了导师的审核,您可以开始治疗您的毕业作品苏梦枕了。】 【商城为您开放毕业作品专区,每周四可以打折,哦哦哦疯狂星期四!】 天天想着赚钱的系统连这种时候都不放弃打广告。 但是宣传页面里系统可耻地放了“大四学生最爱的咖啡”,把概率提高学习效率的作品写在下面,她更加可耻地心动了,真的去翻了毕业作品专区。 里面是一堆看名字她就不想活的了东西,什么“你现在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作用是和导师争辩时思路更清晰;“所以你这个礼拜就是什么都没做”,作用是紧急生成一点东西应付过去…… 惨不忍睹啊惨不忍睹,你说这大学到底是谁发明的呢? 曲泠挑挑拣拣,最后看中了一样东西。 第103章 【道具名: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作用:监测你毕业作品的生命有没有受到威胁,周围有多少危险,并在惨剧发生前提供提醒服务。】 【介绍:本道具是由一位农学院的学长发明的,他花了一年心血养的毕业作品被另一个同学的毕业作品吃了,然后另一个同学的毕业作品也被吃了……真是一个惨痛的故事啊,保护毕业作品生命安全,刻不容缓!】 售价卖的挺贵,但是曲泠也还能接受,之前项目的尾款到账了她买得起。主要是苏梦枕不管怎么样也是个在京城玩斗争的江湖大人物,她真的很怕他突然病死了、被暗杀了、被下毒了什么的,那对她太残忍了。 现在就等到了周四,打七折,她就把道具买下来。 算好的曲泠哼着小曲,开始在纸上列治苏梦枕可能需要的药材清单。 她打算先去试试宰无名岛一笔,抱着这个想法拿着单子出门了。 吴明那边很有可能碰到曲颂,她决定去找宫九,要找宫九,就先去找沙曼。 沙曼依旧是待在赌场那里,一找就找到了,不同的是她没有打牌,而是对着海面在发呆,厌世的美人面,在默然中竟透出了一缕悲伤。 “早上好。”曲泠坐到沙曼旁边,“在看什么呢?” 沙曼如梦初醒,摇头:“看海而已。” 她似乎是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摇出脑袋了,转头看曲泠:“你今天有空出来了?” “嗯,其实是有事,这个天气没有事情不想出门。”曲泠诚实道。 沙曼不介意她的有所求,说:“不习惯这里的天气的话,是很难受。” 曲泠带了吃的来,分给沙曼一点,沙曼却说吃不下,还给曲泠了。 她是实打实的有心事,曲泠便没有急着问宫九的去向,等了一会儿,沙曼又将目光投向海洋:“你要走了吧,再过一段时间治好了人,就可以跟你的父亲,你的师父回家了。” “嗯,我父亲是这么说的。” 不过曲颂说完就每天都无影无踪的,要说他一心在治小老头,曲泠的本能又在告诉她这不是她爹会干的事。 沙曼听到她的回答,舔了一下自己发干的嘴唇,又抿紧了。 “能回去就好。”她突然站起来,对曲泠道,“这里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也不是个好地方,等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沙曼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扔进了不远处的海中。 曲泠模糊能感受到沙曼的情绪,自责是不是不该今天来着沙曼,沙曼自己将话头一转:“你要有事要问我还是怎么了,只管说吧,终归朋友一场。” 她便还是开了口:“我想找宫九要几株药材试试看,应该是有的吧?” “要药材?”沙曼一挑眉,她没问曲泠要做什么,“岛上的药材多得是,这些年来搜刮了不少奇珍。与其找宫九要,不如我直接带你去宫九私库拿好了。” “可以这样吗,宫九会不会对你怎么样什么的?” “不会,他记不清自己有什么东西,钥匙也在我手上。哼,他连私库的路都找不到。” 真相才是快刀,几句话说的曲泠只觉得很有道理。 沙曼带着曲泠,先去了她的房间拿钥匙,再去了宫九的私库。 他的私库建在洞穴里,有树木作掩护很难看出来,沙曼先触动了一个机关,漫长的轰隆一声之下,一个洞口才出现了。 沙曼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个火把,领曲泠走进洞口中。进去后大约走了三四丈路,一扇大门出现了。沙曼将三把钥匙依次插进锁中,才打开了大门。 门口的私库,没有半分黑暗,琳琅满目的珠宝黄金,还有古董字画,加上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曲泠眼睛疼。 她倒吸一口哦冷气,想过宫九会积攒了很多财富,但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 “药材应该在左边的几个箱子里,随便拿,别的东西要拿也行,反正他也记不清。”沙曼是这么说的。 嫉妒使人质壁分离,神经病的发财更让她能不能接受,曲泠毫不客气地就去翻箱子了。 一翻,ssr,再一翻,金色传说,就没有几株不是稀有药材的。曲泠胃里冒着酸水,想着“至少花满楼比宫九有钱,至少苏楼主比宫九有钱,对,他不是最有钱的”来安慰自己。 只要是说不定能用上的,她都拿了,但是由于宫九实在是太有钱了——受不了了,能不能举报非法所得啊——总量没有减少很多。 曲泠愤愤不平地要离开了:“神经病不干好事还能这么有钱,我要仇富了!” 沙曼觉得好笑,还好心安慰了她:“也不光是杀人越货的所得,里面还有一些是他本来就有的,不必这么想。” 她的安慰起了反效果,曲泠猛回头,撞下了一个放在高处的盒子:“什么?他还本来就这么有钱?啊?这不公平呜呜——哎,什么东西?” 盒子摔下来,直接就摔开了一块玉佩从里面掉了出来,还有一个卷轴,卷轴滚进了一张桌子底下。 曲泠匆忙地捡起玉佩,这上面的花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管了,先放进盒子里,再去捡卷轴。 她伸长手,除了卷轴,在桌子底下还摸到了另一个盒子。 曲泠两样东西一起拿出来,卷轴因为滚动已经散开了,一拿出来就看到上面是一副书法,右下角两个花纹印在一起,左边的就是方才玉佩上的花纹,另一个格外眼熟,和左边的花纹很像。 她留了个心眼记住花纹,打开 和卷轴一并拿出来的盒子。 狭长的盒子里只有一样东西,就是一条品相很好的百年人参。 这个曲泠也想要,她去问沙曼:“这个从桌子底下摸出来的我能拿吗?” “拿吧,盒子也一起拿走,给你装东西。”沙曼说,“估计是宫主随便乱放的,她之前也这样,桌子底下什么都有。” 于是曲泠就笑纳了。 出了私库,两个人道了别,曲泠回了屋,把药材一件件丢进背包里。 阿飞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他扭捏到了极点,一看就知有事要做,但是又被压下去了,不大看得出来,可见王怜花的一番苦功,连石头也能掰。 曲泠把长盒子拿在手中,盯着阿飞,手上不自觉地拿长盒子的底端敲着桌边:“?” 阿飞咳嗽一下,要邀请曲泠的话还没说出来,曲泠不知道敲到了长盒子的哪儿,整个盒子的底端突然就弹飞了。 曲泠就像受惊了的猫猫,一蹦三尺远:“呃啊啊啊啊!” 在外监听考场的王怜花大惊,阿飞不会整了什么大活吧? 他推门便入,看到的是地上四分五裂的盒子,条件反射去护曲泠的阿飞,和懵逼的曲泠,还有地上盒子碎片中,掉出来的两株药材。 这两株药材,全身都散发着天下至宝的气息。 第94章 原来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不是苏梦枕的病情,是曲泠的运气。 这世界居然可以有一个人,运气下到摇到苏梦枕当毕业作品,平白无故干了什么都有不好的展开,也能上到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去拿东西就能把一切的关键拿回来。 然后还阴差阳错地打断了他给外甥花了几天补习之后的成果展示,哎,再等这样的好机会要到什么时候了。 王怜花不禁叹为观止:“你去吴明屋外面转两圈吧,说不定他今天晚上就死了。” 导师嘴也很毒,但是曲泠还真想不出反驳的话,她也不能像怼曲颂那样怼老师。 而且……曲泠甚至在想:“要不,也许,说不定,可能,我真去转一圈吧。” 说完她就挨了曲颂一下:“说的什么话,给我吞回去。” 天降重锤砸得曲泠眼冒金星之后,他和王怜花把计划重新修订了一遍,既然最需要的药材已经到手了,就没必要和小老头周旋下去,要紧的是准备好船,再挑一个时间解决了小老头之后离开这个晦气地方。 后面的一半计划是少儿不宜的内容,王怜花觉得阿飞没必要回避,曲颂却不打算当着曲泠的面说这个。他和王怜花眼神交流片刻,赶在曲泠又要脑袋冒问号之前,对阿飞说:“你跟我们出来。” 曲泠的第一反应是曲颂要宰了阿飞,他终于压抑不住了吗,她就知道……什么,等等,“跟你们”出来啊,师父也在,那没事了,还能当着舅舅的面对外甥怎么样不成。 她松一口气,目送全身僵硬的阿飞几乎同手同脚地出去了,再去珍重的把稀有药材收了起来。 别的不说,宫九的私库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宫九自己估计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沙曼也不会去想宫九私库的主意,她平时恨不得绕着走,要不是曲泠想敲宫九一笔,那就真是是个完全的计划。 所以宰神经病也是有好处的,是的,就是这样! 曲泠心情很好的去搞卫生了。。 第104章 阿飞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阿飞要爆炸了。 以前天天听曲泠说她要学炸了,他要爆炸了,今天才知道这个爆炸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曲颂只要扫过来一眼,不管他的眼神有什么含义,有没有说话,是不是不经意的,阿飞都全身不自在。 一定要形容的话,是种和上断头台差不多的感觉,他清楚得不得了曲颂不会很待见自己,而他自己在曲泠失忆的时候和她相知,在老父亲看来确实是不太像个如意女婿。 阿飞求助地去看王怜花,王怜花对外甥伸出了援手,很是自然地加快了步伐,插入了曲颂和阿飞中间,强势地隔开了他们。 曲颂刺了王怜花一眼,王怜花笑容依旧,做口型:“看我外甥做什么,我外甥这脸肖他父亲,你要有什么要说的要追究的,跟他父亲去说啊。” 某座岛上的某个沈姓男子打了个喷嚏。 曲颂哼一声,也对他说了句什么。 王怜花恍然大悟似的,迅速收起了他的羽翼。 他们一直走到了一大片空地上,周遭连树木都很少,实在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就是不方便抛尸。 阿飞更紧张了,条件反射想去握剑,反应过来不能这样,又松开。 他的反应自然被曲颂看见了,只是曲颂不说。 王怜花停在了空地的边缘,站定,留阿飞和曲颂站在空地的两端,相对而立,不发一言。 阿飞开始手心冒冷汗,吐出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些,但是脑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想,曲颂会说什么? 要是最坏的可能他又要怎么办? 阿飞乱七八糟地想着,曲颂冷不丁丢过来一句:“把你的剑拿起来。” 他摊开五指,体内的气息平缓地运行,属于上一辈(按辈分是上上辈)的高手的压迫感毕露无疑。 阿飞咬紧了牙关,为这一句所惊骇,心中有惊涛骇浪,以为曲颂对他有百般不满,又终归是曲泠的父亲,难以不从命。 这时王怜花甩开扇子对阿飞一点头:“试试你的武艺而已,别丢了份。” 出于对舅舅的信任,阿飞顿时放松了些许,似是劫后余生,但依旧手指扣紧了剑柄。 二人之间的气氛绷紧到只有针才能插进去,这一试,又是什么意思,要何种程度才能满意呢? 再者而言,即使抛开曲泠父亲这个身份…… “你先,我让你三招。”曲颂道。 他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这就是一种傲气了,他似乎就是习惯目空一些事物,因为他也是一代天骄,甚至还在王云梦之上。 海风蜿蜒而过,携细沙以遨游,抱烈阳而一终,拂过阿飞鼻尖的汗水。 即使抛开曲泠父亲这个身份,单论曲颂的武功,武林能赢他的也屈指可数了。 依旧是提剑,这一次要拿出彻彻底底的十分气力,阿飞运息。 只在这一瞬,少年身形如电如虹。。 两个大男人对阿飞说了什么,曲颂有没有找阿飞麻烦,曲泠怎么也问不出来,他们三人回来就是两个时辰后了。 不知道他们(主要是曲颂)干了什么,阿飞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略有凌乱,但是也没有破损,看着也气息平稳,没有任何地方受伤了,曲泠便也就不找曲颂聊了。 就是走之前王怜花欣慰地按了按阿飞的肩膀,说了什么“干得不错”“好小子没看错你”就走了,她很摸不着头脑。 “你们说了什么?”曲泠关上门就问阿飞。 阿飞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也很正常。他已经没有那么紧绷着了:“叔叔指教了我的武功。” “没有吵架吗?” “没有。” “那我信喽,不能帮着他们骗我哦!” “真的没有吵架。” “那就好。”放心的曲泠没有怀疑,她本质上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能和阿飞好好相处的。 时隔好几天两个人难得能有再单独凑在一块儿说话的机会,曲泠邀请阿飞看她在宫九私库扫荡一圈的战果。她还把画下来的花纹给阿飞看。 装进背包的药材又被拿出来,曲泠挨个介绍,很直接地和阿飞说这个有多贵,这个能省多少钱。 药材们叠在一起,已经不只是京城几套房那么简单了。 “我们能给自己省一大笔钱,也能给金风细雨楼省一点。”曲泠乐呵呵地,“沙曼人真好啊,愿意带我去翻宫九的家底——我跟你说,宫九那个私库,就跟个小国库一样了,沙曼说不全是抢的或者怎么的,他本来就很有钱。” 说起宫九的有钱程度,她不得其解:“我不能接受宫九那么有钱,你说已经那么有钱了还做这些事干什么呢?” 她也清楚,能懂的话她就离宫九很近离人类很远了。 阿飞不懂医术但是懂数字,不在乎金钱的他听药材的价格也小吃一惊:“沙曼会被追究吗?” “不会吧,虽然我稀里糊涂把小老头藏的药材拿了,但是过个一两天他就要死了。宫九估计也不知道小老头在他私库藏了东西,唯一可能就是发现东西少了生气,但是他也不记得他有多少——可恶,还是太有钱了。” 曲泠托下巴叹气:“我要仇这群人的富了,龙啸云也是,得了李大哥的家产还不罢休,搞不懂这群人。” 她收起药材,装作是放回箱中的样子。 阿飞要来帮她,被她推回去:“我自己来啦,你知道怎么收嘛你。” 曲泠叫阿飞就去一边待着,她还没收拾完呢,不要来添乱。 阿飞就只能干站着,那也太无聊了,他看起了曲泠桌上的东西。 医书看不懂也不想看,就只能看有花纹的纸和曲泠不同,他左边那个花纹也觉得眼熟,似乎还在住东城的时候见过。 一时想不起来,阿飞就没有再想了,他在曲泠最后合箱子时还是上去搭了把手。 曲泠便略有傲娇地哼了一小下,和曲颂的冷哼两模两样又有微妙的共同,这对父女某方面而言还是真的很父女的。 阿飞想到了适才的比试。 与曲颂的切磋,他拼尽了全力,曲颂不说他满不满意,王怜花是满意了。切磋的后半程,变成了曲颂在给阿飞喂招。 他指出阿飞的所有不足,赐教大气,言语尖锐却远不到刻薄,并没有像刻板印象里的岳父一样对阿飞下手,结束后还给阿飞顺好了内力。这一场比试,几乎可以看作是江湖中极高规格的师徒教学,也是阿飞这几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正式提点。 阿飞大有所悟,想去感谢曲颂,曲颂不愿受他的礼。 面瘫的长辈收招就后不看他了,他一拍自己的衣摆,将风尘挥下:“既然要做男子汉大丈夫,你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要小姑娘受苦的道理。” 他的话阿飞一点便通:“我知道。” 阿飞是立马就回话了,曲颂反应不详,倒是有把阿飞扫视了一遍。 又一阵风来时,他抛了一句“再说吧”就走了。 留阿飞站在原地,虽然还未一锤定音,但他已有预感。长久以来,他胸中淤积的所有烟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第95章 在动手这方面,王怜花的经验扎实到没话说,他的计划列的很详细。 上到哪天的哪个时辰弄死吴明,怎么弄死,下到预防意外情况的发生,还有怎么离开无名岛,都事无巨细地写好了。曲颂补充了一些,就和王怜花敲定了这个新计划。 曲泠全程只有阿巴阿巴的份,王怜花还在摁着她多少学点。 “你们在京城玩的挺不错,但是以后要是还这么玩,就不要报我的名字了。”他笑眯眯地说。 曲泠怂怂地,只会说好。 除了学,她还在王怜花这里领到了一份活干,她来负责去接应开船来接他们的人,王怜花说是叫熊猫儿,就是在客栈隔壁看着他们吃惊到掉了酒葫芦的那个怪人。他目前守在海岸边上,王怜花前几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他自己说这是不太正派的功夫,不说给小朋友听——让一队要出去杀人的岛上的人,把他的信捎了出去,叫熊猫儿来接他们。 他说好的要替王怜花看住曲泠,结果曲泠阿飞双双上岛,他已经在王怜花那里喝过一壶了,这次保证不会出错。 王怜花对曲泠说他最好是。 计划列成后,只待两天不到,就候到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于是乎万事俱备,只欠枫色一抹,天地即合。 再到木窗嘎吱地一响,一双手摸上蜡烛。 时明时暗的烛火照出两张谨慎的面孔,窗外的太阳已然转了半天将要落至海面,疲惫的、昏蒙的光芒飘散而来,火色看似要不停歇地灼烧,可是这一天已经要走到尽头了,火烧云也是会尽的。 人影交叠又晃开,蜡烛被探进灯中,留下几滴烛泪,点燃了灯芯。火苗妖娆而上,曲泠扣上灯的锁。 她提灯,阿飞坐在一旁擦剑。 第105章 钝剑已被擦得闪闪发亮,多少人笑过它是孩子的玩具,就要多少人把命输给孩子的玩具,今日它似乎格外晃眼,剑柄持在少年剑客清瘦的手中。 云的艳色也成了飞灰,曲泠心中一算,回头道:“我该出门了。” 阿飞点头,他今天也有他要做的事,岛上海湾附近看守的几个人,他要去把他们解决了。 二人不再多说,曲泠把曲颂给她的银针带好,与阿飞先后离开了屋子。 早就烂熟于心的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对的地方,她掐着时间赶路,把这座不想多看的岛屿的岛上树林,全都掠到身后去。 直到泛着一日最后的一点暖光灯海浪,于礁石后拍打上岸,她站上最高的那一块儿,延绵无尽的海在目光的每一处挥舞。 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海水能追捧的就只有月光,而在月光的冷蕴里,将有一趟船开来。 曲泠放下灯,曲腿坐在礁石上。 她嗅得见大海的气息,打上岛起,心还没有这么宁静过。 回到岸上的时候,江湖会多出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吗?盛大哥的腿应该好的差不多只差复建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苏楼主呢,和六分半堂的胜负分了吗? 这些事慢慢地在她心底照出影子,她数着时间在等,风为她别起耳边的碎发,和海浪声一起。她祈祷一切顺利,祈祷摆脱这里。 不过她也知道,万事不会如此顺利。 在某个浪潮拍来,灯笼晃动的时候,她听见了脚步声。 一个提着木桶的人影,从墨绿的林子里走出,瞧见曲泠坐在礁石上,忍不住皱眉埋怨:“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同样点起了灯的地方,古朴而陈设简单的房间。 夜间不比白日,对于病人来说也是要添衣的,小老头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衫,坐在他的椅子上。 他乍一看精气神很足,没有半分像病人,而只有他自己和给他把过脉的曲颂王怜花知道,他体内有多虚,内息有多紊乱。 小老头在闭目养神,不过深厚功力仍在,他单靠听,就听出来了来人是谁:“今天给我把脉的,该是千面公子才对,还是你有事要说。” 药碟被搁在柜子上,曲颂合上了门。 他道:“是我有事。” “什么事?”小老头突然睁开了眼。 干瘦的身体上,长着一双猎鹰的眼睛,是由许多人的性命淬炼过的,其视线刺向曲颂。 而曲颂绝不是会被他吓到的人,纵使是二十多年前的他,也不会绝不会为此易色,他只是一笑。 这个人居然是会除了冷笑的第二种x笑的,曲泠的美人面十分有少说七分都随了他,灯火下桃花面犹若一春之水,可惜只有舍掉冰壳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笑容没有要转瞬即逝的意思,只是逐渐冰凉,逐渐森然。 在这一笑里,他的话就已经说尽了:“比起治好你,我还是对让你去死更感兴趣。” 小老头这才发觉,周围似乎太静了。 他却不慌,大笑三声,笑完再开口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无时不刻不想让我死,也许还想 让这岛上别的人死,或者干脆都死了,这江湖里如你一般看淡人命的人太少了。可惜你却是个大夫,你还背弃了你的师父,如若不回头,你是能杀很多人的。” “废话一段。”曲颂一个字都不想听。 小老头收声,他还挂着笑意,不过他的笑也很快冷了。 “你知道,治你女儿的药,在我手上吧。”小老头冷道。 他说他的,曲颂做曲颂的,他的指尖冒出一点寒光:“在你手上?你猜呢。” 灯中的灯芯彷徨地流下浑浊的灰烬。 小老头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常人说箭在弦上,而此刻这只箭已经射出,再后就是巨响,是墙面一憾,是挂在横梁上的灯不断的晃动,由粗绳所系,堪堪不坠。 那些刀光剑影,好似过了一万年,又好似只是一瞬,冷酷地折在光滑的灯身上,瞬间又灰飞烟灭。 灯畏惧而摇摆,直至人如残烛,一生最后的眼泪飞溅——猩红飞上了灯把,飞上的墙面。 残烛已断。 曲颂随意地擦去手上的血,他的腰腹也有伤,但那是不值得在意的。 枯老的面容透支了最后的光彩,小老头倒在粉碎的桌子上,头歪着。他嘴中全是鲜血,叫他一生最后的声音,也不大听得清。 他必然是死不瞑目的,但愿赌就要服输,他活到这个岁数,在死前不至于一点风度也没有:“呵呵呵……谁想得到,二十年后,我是死在你手里。” 没人要陪他玩遗言的把戏,曲颂懒得听,把沾满血的布随手一扔。 小老头扯出他最后的笑容。 他看着曲颂,这似乎是一句诅咒,又是一句惋惜:“有这样的手段,你果然不该回头的,这世上的事不是你去拼命就会有一个好结果……如果当初不回头,去做你师父你师姐一样的魔头,有什么不好…… “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你也未必能……” 银针尽根没入小老头的身体,喋喋不休的一代高手,也成了秋天的落叶。 曲颂连多一秒都懒得给他,比起动手的时刻,好像现在才是他眼神最冷的时刻:“废话真多。”。 曲泠看着宫主走出来。 提着桶的宫主,还拿着一根细长的钓鱼竿,整一个就是要夜钓的架势。 “我还想问呢,怎么是你?” 曲泠明白极有可能碰上路过的人,要卡着熊猫儿来的时间解决掉这些人也是她的任务,但宫主她还是没有想到的,你们钓鱼佬真是……不要到处乱溜啊! 宫主看到曲泠就想起自己吃过的亏,中的毒,然后便火气涌上心头:“怎么不能是我,这是我家!你给滚走!” 曲泠直接拒绝了,她也不想给宫主好脸色:“不走,我就在这看风景了,你后面来的你换个地方去。” 宫主才不会听她的,曲泠越是想要她走,她越是不走:“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要拎着桶和杆就走过去,忽然计上心来,手心一痒,心中对曲泠下手的欲望翻涌到了最高潮。 宫主沉下脸道:“你和我打一场。” 曲泠道:“打一场?” “对。”宫主手一甩,就这么水灵灵地把她的桶和杆扔飞了,“我赢了,你就走。不过如果打出了什么毛病,可不能算我的错。” 她着重咬重后半句,要教训曲泠的意图就这么糊到了曲泠脸上。 曲泠无意和她纠缠:“不要你走,再不走我下毒了。” 她的态度让宫主更火大了:“由不得你,我说了算!我既然能把你绑上岛,说要打就是要打!” 好好地坐在礁石上不想起争端的曲泠,被她提起上岛的来龙去脉,火气也燃起了。 夜风熄不灭两个人的火气,只会越吹越高,海浪也一浪高过一浪。 终究还是曲泠把怒火咽回了肚子里:“我不跟你打,激将法对我没用。” 说完她不再理会宫主,回头再去看自己的海。 被冷落的宫主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一脚踢飞了一枚贝壳。 她冷哼,转身就要走,去找自己的父亲告状,走了没几步,中毒时的痛苦和羞辱还是无法放下。 恶意占据了主导位,她居然回身就去暗算曲泠,如意兰花手已一触即发! 得不了逞!轻功盖世的曲泠翻身拉远,裙摆一扬,片息间已在数米之外。 海浪退回海面,她斥道:“卑鄙无耻。” 第96章 潮声渐急。 海浪漫过礁石,宫主的指甲泛着青光,在月光下划出残影。 曲泠的伞面“唰”地收成细棍,横架住挡住宫主的手臂,木质的伞身在宫主的巨力下不动分毫,宫主心中便知,不由得冷笑:“倒是好精巧的伞,伞骨还是钢锻的。” “你这人夸人也忒难听。”曲泠扯动嘴角。 她足尖轻点,这一踏轻得像海鸟掠过桅杆,从上翻过宫主,腿画出一个漂亮的半圆。宫主的五指刚刺穿她留在沙滩上的残影,曲泠的伞就已扫向她的后颈。 “喀嚓!” 宫主抬起另一只手,她袖中还藏有袖剑,一击喝退曲泠的伞尖,再旋身卸力。 两人身影在礁石间兔起鹘落,浪花不断溅上她们翻飞的衣角。曲泠青衫化作流云,宫主则将七十二路剑法使得如蛇如蔓,极尽阴柔。 须臾间已过杀招二三,宫主一招“分花拂柳”,如毒藤缠树,剑风掀起沙地上黄沙无数。 曲泠的应对很妙。她突然倒仰着贴地滑行,青衫下摆扫过滚烫的沙粒,扬起的衣摆恰好遮住伞身,转瞬人已鬼魅般绕到宫主左侧,伞尖冒出尖锋,慢她一拍的宫主被削去了一半头发! 宫主终于动了真火,杀心不可遏制。 她的剑影犹如突然炸开的绝品暗器,以她快不可挡的速度试图罩住十丈沙滩,再附以她和出剑截然相反的霸道掌风,这是狠辣至极的招式组合。 第106章 可惜她面对的是轻功盖世的曲泠,可惜这世上有一个比她更懂快剑的人,名字叫阿飞! 曲泠在这绝境里绽放异彩,她像片被狂风卷起的柳叶,在剑网掌风将合未合之际,从缝隙闪身而出。她伞尖挑向宫主腕脉,已然在宫主的逼迫下不会再退。 “找死!”被破了招数的宫主绝不甘心,放弃了去躲闪的她飞出一招“分花拂柳”的第二式,这招绝算不上快,却是掐准了曲泠不会收手。 待到曲泠飘远时,她左肩已被袖剑划出一道吓人血口,宫主的袖剑被她挑飞,右手手腕血流不止。 曲泠道:“你赢不了我。” 宫主怒极反笑:“我要让你跪下来再说这句话。” 她扯下腰间系带凌空一抖,腰带竟是九节钢鞭,鞭梢直取曲泠双目。 伞面“砰”地弹开,十二根伞骨旋如流水,钢鞭缠上伞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宫主拉着钢鞭就拽,曲泠却忽然松手弃伞。 她足尖在伞柄末端轻轻一踢——整把伞如离弦之箭撞向宫主心口,此招名为“弃地后生”,灵感全来自无情的暗器手法。 宫主暴退三步,钢鞭在礁石上抽出火星才勉强卸力。未等她捂住心口喘息,曲泠已踩着礁石折返,接住下坠的伞柄一拧,再度刺来。 宫主心知已经来不及躲,索性一鞭拍碎了身旁礁石,巨石轰然碎裂,带着鞭风砸来。 伞骨展开成盾形,曲泠借力飘退,忽觉背后生寒。宫主预判了她的退路,钢鞭在退避的轨迹上一路追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以伞柄为轴凌空倒翻,钢鞭擦着腰肢掠过,在沙滩上犁出深沟。 曲泠落地,伞尖垂下,虎口在宫主的猛攻之下被震得发痛。她望着三丈外陷入癫狂的女人,心中居然越打越平静如水。 海浪拍碎在两人之间。宫主足尖挑起半截礁石,钢鞭携碎石如暴雨般激射。曲泠撑伞来挡,伞面不断作响,每一击都在伞面上凿出凹痕。 碎石未尽,宫主已到眼前。她的面容已扭曲,钢鞭缠向伞身。曲泠撤步换形,伞柄突然缩短三寸,从长兵化作短刺,直取中宫,又一扭,二十四枚柳叶镖呈天女散花之势 迸射。 距离太近,血珠溅上曲泠脸颊。她接稳暗器射出后抖动的伞柄,钢骨重新咬合。 曲泠望着身上渗血的对手,再开口:“还要打?” 回应她的是裂空声。 宫主挥舞她的钢鞭,伤口不能阻挡她的杀心与怒火,如剑如蛇,如棍如抢,钢鞭竟被她舞出龙虎的威势。曲泠以伞作剑,点、刺、挑、抹,将系统从阿飞那所套给她的基础剑招使得滴水不漏,二人伞鞭再逢,没有一人落入下风。 三百招后,宫主变招,钢鞭恍若灵蛇缠住伞尖,她天赋何其好,学着曲泠的样子借力腾空,双腿绞向曲泠脖颈。这是南海派的“绞龙桩”,被绞实了能断牛颈。曲泠后仰避过杀招,却被宫主顺势夺了伞。 “你现在就跪下来。”宫主杀红了眼,已经忘记了顾忌,她转动伞,伞柄正对着曲泠,“我就给你留个全尸——” 剑鸣打断了她。 这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武器,曲泠突步上前握住伞柄尾端一抽,极细的长剑如银龙出渊——原来这就是那根刚硬奇坚的伞骨! 宫主急退已迟,剑光在她胸前划出一字血痕,再凝成一点。 曲泠见过许多高手,石观音之战后,她便心知自己如要再与高手搏命,作为医者终究差了手段。 而这一招,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手段! “噗嗤!” 血飚出三尺。 宫主不可置信地看着贯入身体的利剑,她面色剧变,曲泠的左手食指已点在她丹田处,内力如针破气海:“兵器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过了大约有好几秒,曲泠收指拔出剑,宫主瘫跪在地,七窍缓缓渗血,她看着海潮吞没宫主半截身子,看着她痛苦的昏迷过去。 曲泠废了宫主的武功,也震碎了宫主的经脉。 潮水漫过昏迷的宫主,她站在沙滩上拼接残伞,浪潮很快就会打散血腥味,却抚不平沙滩上的狼藉。 【检测到您的手下败将反派数已超过五个。】 【恭喜您获得称号——我是反派的小克星】 【佩戴此称号,可以获得特殊加成。】 【是否佩戴此称号(可与江湖救护车一同生效)】 【您已选择佩戴。】 【恭喜您,从此您与反派战斗时,将获得百分之二十的增幅。】 系统的声音喋喋不休,被她关掉。远处好像有脚步声再传来,这一回她一听就听得出是阿飞,海面上也有一点明光驶来,隐约看得出是船的轮廓。 她由宫主为始,开启了无名岛之章,又已宫主为结束,要重回陆地。 曲泠的心越发宁静了。。 熊猫儿这回看见曲泠阿飞二人,比初次见面自然了很多。 他爽朗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对曲泠和阿飞说久仰大名,虽然还是会看着阿飞的脸不大自在,但已经好上来许多。 开船的不是他,是他带来的人,他带的不只一个,剩下的被他指挥着去把宫主搬到一边去,他问曲泠要将宫主如何,曲泠思索片刻,最后叹一口气说生死由天。 三人等了半柱香时间,等来了最后过来的王怜花和曲颂。 王怜花去扫荡了岛上别的地方,曲颂去杀了小老头,还有收尾之类的事也是他在做。他们两个人还把行李拿上了,一行人到齐,正式扬帆起航,重返陆地。 见到王怜花的熊猫儿抬头挺胸:“怎么说,这次我可没搞砸了。” 王怜花含笑:“这不是应该的吗?” 他没说完,在小孩面前装了一阵正经的熊猫儿就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了船上最僻静的角落去。 一到这里,没有其他人的视线,熊猫儿就开门见山的问了:“所以那个孩子,真的是沈浪和白飞飞的孩子?” “保真。”王怜花心知熊猫儿在替沈浪拒绝接受这件事,觉得好笑,“就是我的侄子无疑了,你现在去讨个近乎,说不定能当个干爹。” 心彻底死了反而平静的熊猫儿摆手:“算了吧,我不想到时候朱七七一骂就骂三个。” 他还注意到了曲泠,再问:“那旁边那个姑娘,是你表妹吧,还是算师妹啊,真给你当徒弟了?” 王怜花:“这个也保真,还是个难得的好徒弟,感谢小李探花的馈赠。” 熊猫儿痛心疾首:“怎么什么好事都给你赶上了,还能给自己长辈分,早知道我当初就也写个什么熊猫宝鉴也给小李探花了。” 王怜花嘲讽而不失风度地笑了:“小李探花不当兽医,江湖人也不爱当。” 这边又吵起来的两个好友先按下不表,船的另一边,曲泠阿飞双双靠着栏杆,趁月光观赏一海波浪。 曲颂简单给曲泠的伤口上过药了,看见她肩上那道口子时,还嘀咕了什么“早知道老的小的一起干掉了”,总之现在曲泠的精神也回满了,不是被胁迫着观海,也觉心旷神怡。 阿飞是在陪她,却也有被海上美景打动,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听见一声巨大的、很急眼的“王怜花,熊猫宝鉴哪里像教兽医的了”。 气氛被打破,曲泠去看阿飞,疑道:“不像吗,不是给熊猫看病的吗?” 阿飞还是一贯的回答:“不知道。” 都说话了,他们就顺势聊了起来。 曲泠望着荡开的海水,说:“终于能回去了,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之前总觉得海上很好,现在也觉得没有特别好了。” 她把上半身贴在栏杆上:“陆上还有要做的事呢,要给我治失忆,治完再去治苏楼主,很忙的。” “慢慢来。”阿飞说,“我也有一些,要做的事。”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心事,因此不必多说,能够扯开这些去说笑,曲泠笑道:“那你还记得要给我什么吗?” 阿飞记得清清楚楚,不怕她的突然抽查:“要给你打簪子。” “对喽。”曲泠弹了他一个脑袋崩,“都拖了多久了。” 不是阿飞的错,阿飞也认了:“很快了。” 他勾住曲泠的手指,就这么自然的牵起手来,海面是无暇的,伟岸的,轻易又吸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第97章 曲泠一到陆地上就大喊了一声:“重返陆地万岁!” 四周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才忽的脸红,转身躲到曲颂背后去了。 曲颂觉得好笑,还是任由女儿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只道:“有勇气喊还害羞做什么?” 曲泠低语道:“两码事,两码事!” 熊猫儿大笑着走过,还顺手拍了拍曲泠的肩膀,他知道小姑娘家害躁,便也没有打趣曲泠,而是说:“马车我也备好了,咱们一路直接回客栈还是?” 第107章 “去找个别的地方。”王怜花说。 他悠哉悠哉地打着哈欠下船,把自己的东西都扔给了好外甥:“客栈不能再住了,去找别的地方,最好远一点,行李之后再找人拿。” 熊猫儿要问,王怜花眉毛一挑,暗示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于是身旁其他人也心领神会。 曲泠知怕是王怜花在岛上搜东西的时候有所发现,去赞同他:“那便换个地方吧,只是不知换哪里合适。” 五人大眼对小眼,压根没有固定资产的曲泠阿飞在等着三个大人出主意。 最终还是曲颂一锤定音:“我记得你们来要海上丹方的时候,说过沈浪在这边远一点的地方买了栋房子,是吧?” 早把这事忘了十几年的王怜花熊猫儿对视一眼,眼睛“咻——”地亮起。。 男人在坑兄弟这件事上,无论是哪个年龄段都抱有极大的热情。 熊猫儿会替沈浪担忧阿飞的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被朱七七一起骂了),但是“小借”一下沈浪买的房子,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他和王怜花一合计,两个人加在一块儿凑出了沈浪房产的地点,还不忘自夸:“人到中年也不改好记性,哈哈,不愧是我!” 王怜花都懒得喷他,把他推到前面去带路。 沈浪不喜闹市,若不是朱七七喜欢热闹,他恨不得把房子买到山里面去,当时他 还有家庭地位可言,所以房子最终是买在了某座城偏郊区的地带,因为占地面积不小,都像半个公侯府了,也花了不少银子。 现在,这半个公侯府,就便宜他的好兄弟们了。 虽然只来过一次,也不妨碍熊猫儿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跟家丁打了声招呼——沈浪出海前给足了这些家丁两辈子的工钱,他们也感激沈浪,没有趁他不在离开这座院子——就自己推开了几十斤重的大门,兴冲冲地招呼小辈进去。 阿飞浑身僵硬,和沈氏祠堂不同,这是正儿八经的他父亲的房产,也曾经做过他父亲的家,他卡在大门前不肯抬脚,尚未做完思想工作,就被曲泠一拉,拽了进去。 “怎么在自己家门前不动呢?”曲泠埋怨他,“我还指望你先熟了这地儿,再带我玩儿呢,这么大一个地方,该有多好玩啊。” 阿飞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栽进门里,忽觉心里舒服多了。 眼不见为净的曲颂别开脸,在王怜花看好戏的视线里,看都不看自己儿女那边一眼。 热情的熊猫儿要和家丁混到一块儿去不比呼吸难,他问清客房的位置就开始装作大气地安排住处,安排好了大手一挥,叫人好好上一顿菜,一群人都聚到了正厅去。 等菜的工夫,王怜花说出了要换地方的缘由。 他把一块玉牌放在桌上,此玉质地极为晶莹,即使是见多识广者,也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好玉,温润而无暇,无一处不是天地的巧心。 曲泠却无心关注玉牌的质地,她看着玉牌上的浮雕,手已经摸向了自己的背包。 多年来走南闯北的曲颂一眼就认出了玉牌的来历,道:“这是太平王府的玉牌。” 事情突然扯到王府,熊猫儿不禁眼皮一跳:“王怜花,你这玉牌从哪弄来的?” “宫九房间搜出来的。”王怜花显然不是很想回忆宫九房间都有什么,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能让他面露难色的人,二十年来唯有宫九一人。 曲泠露出感同身受的苦笑,接着一愣,压低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宫九是——太平王府的人?” 啊?这么玄幻吗! 她把描了花纹的纸拿出来铺到桌上,说:“我在他的私库翻到了一块儿玉佩,还有一副卷轴,上面有一样的花纹,我就临摹了下来。” 阿飞把画纸和玉牌摆到一起,一目了然,玉牌浮雕,就是曲泠临摹的左边花纹的一部分。 曲颂道:“这是太平王府的世子令。” 曲泠的眼睛差点跳出眼眶。 宫九,不只是王府的人,还是太平王府的世子? 啊? 一个抖m,是太平王府世子?这对吗,这不对吧? 曲泠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王侯将相滤镜,彻底消失了,反而是新的不好印象增加了。 王怜花神色没有多大变化:“猜到了,我拿完东西后在去找你们的路上撞见了宫九。” 熊猫儿道:“你把太平王世子杀了?” 王怜花摇头:“既然撞见了原是要杀了他的,不过这就是更有意思的地方:宫九是刚从吴明的院子里回来的,他撞见我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是我还是谁,杀了吴明。 “我说知道是谁有什么意义,你要试试为你的师父报仇吗?他说不,已经死了的话,不值得。他不会对我们动手,还请我们也不要对他动手。 “而后他就走了,说今晚海上会风平浪静,确实是离开的好时机,只管走吧,还给我送了海上的地图。” 王怜花说完,把熊猫儿的cpu干烧了,他细细品味,才明了:“看了你们说的这个宫九,对他师父没有多少感情啊,他的话可信吗?” “宫九是不屑于说谎的。”曲泠说。 他是个神经病,这是对的,但他是个傲气的天才神经病,这也是对的。 江湖上这种人都有这样的通病,他们不会是什么好人,没做过几件像话的事,但又莫名的不屑于说谎。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和太平王府相关的客栈还是不要再住了的为好。”王怜花解释清楚他的用意。 他的用意当然是对的,万事小心为上。 这么想来,要去拿东西还得好好计划,曲泠的书是一定要拿的。不过熊猫儿一拍脑袋,就自告奋勇了:“这不简单,我去拿就行了,有追上来的人甩掉就好了,泠泠就放一个万个心——是叫这名吧?” “是。”曲泠一笑。 她终究和熊猫儿算平辈,熊猫儿也不好在曲颂还在的情况下顺着王怜花的关系上提辈分,就还是认了平辈的称呼。 但他喊阿飞就不是这样了:“小飞呢?” 这个称呼叫和阿飞不大自在:“我的和她的放在一起。” 熊猫儿意外深长的“哦”了一声。 他一挥袖子就走了,都忘了要吃饭这事。 曲泠要被画纸收起来,没收动,曲颂按住了。 她问:“你还要看吗?” “这个。”曲颂指着右边的花纹,“是从哪里临摹的的?” “卷轴上啊,卷轴上两个都有。” “这是南王世子令的花纹。” 曲泠又“啊”出了声,不过考虑到宫九的身份,和卷轴上书法写的一行小字“生辰相赠”,宫九生日南王世子送礼也很正常。 不正常,右边的花纹还是总觉得见过。 曲泠拼命搜索大脑,还是想不起来,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曲颂说她因为之前的一些原因,记忆时好时差是正常,现在她就很痛恨自己想不起来。 但是痛恨也没有办法,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吃完饭,曲泠又喝了一大碗苦得发黑的药。 曲颂做饭都很难吃,就更别提熬药了,曲泠总觉得这个人没有味觉,喝下一整碗药后,她的舌头惨不忍睹,都快失去味觉了。 偏偏曲颂还觉得没有问题:“今天开始每天两碗。” 曲泠想医闹,但是不行,病人就要遵循医嘱,她之前一直这么跟病人说的。 弄的她现在呼吸都带着一股苦味,自己都不想多闻。 喝完药在园子里溜了一圈才缓过来,蹲在门口靠在阿飞肩膀上等着拿完行李回来的熊猫儿,等啊等,在晚饭前等到了这个人。 他两只手都拿满了,除了曲泠阿飞的还有他自己的,大老远就挥手:“回来了!” 他的脾性很叫曲泠喜欢,迎了上去帮他拿东西,还简单点了一下:“辛苦啦,看起来一个都没少。” “那是,我是谁啊。”熊猫儿还是喜欢被后辈吹捧的,不论是什么吹捧。 他不让曲泠多拿,自己把行李都拿回了曲泠的客房,让曲泠再点一点,阿飞的就扔给他自己拿了。 确实是一样行李都没少,曲泠又感谢了熊猫儿一遍。 熊猫儿未免有些飘飘然:“不算什么。哦对了,我去客栈的时候还撞见了一个人,他听见我是来给你拿东西的就追了上来,说是你的朋友,问你现在在哪,有信要给你。” “我的朋友?” 曲泠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熊猫儿一说,曲泠就知道是谁了:“是个四条眉毛的怪人,当然不是说他真有四条眉毛,是说他那两撇胡子,真跟两条眉毛一样。” 第98章 “陆小凤!” “曲小泠!” 两个怨种朋友,发出了上午的第一声高分贝呐喊。 第二句当然就是: “花满楼呢?” 第108章 “阿飞呢?” 曲泠一捅他,没好气地说:“阿飞被他舅舅拖过去练武补习了,花满楼呢?” 陆小凤便学着曲泠的样子,说:“他三嫂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去带孩子了,就剩下我,还要给你送信,不能去凑个热闹。” 说完,陆小凤才反应过来曲泠的话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信息,火速把她拉走,问:“阿飞的舅舅?他不是孤儿吗,细说。” 曲泠问他:“那信呢?” 陆小凤就道:“消息互换嘛,你先告诉我阿飞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再把信给你。喂!什么表情啊,我可是因为找不到你,在这里硬生生拖了三天,昨天才碰上人知道你的动静!” 曲泠觉得这不能怪她,回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以为是我想不在客栈的啊,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小学鸡和陆小鸡互啄了一会儿,才扭入正题。 曲泠先是告诉了陆小凤,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那个危机四伏格外窒息的无名岛,还有那个老狐狸一样的小老头、神经病宫主、更加神经病的太平王世子宫九。 即使是走南闯北的陆小凤也听得咂舌,不知为什么,他心中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好像如果曲泠没上去,上岛的就是他一样,原本心中那点对大海的向往,算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曲泠再告诉他,她现在乱七八糟的辈分,她的表兄千面公子王怜花成了她的师父,而千面公子王怜花又是阿飞的舅舅,阿飞的父亲是江湖第一名侠沈浪…… 陆小凤掰着手指算辈分,算不清楚,遂放弃了,要惊讶的地方也太多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阿飞的身世做切入口:“阿飞的父亲,当真就是那位沈大侠,沈天君就是阿飞的爷爷?我就说嘛,都住沈氏祠堂了,看来阿飞当时脾气也是真好,把他家祠堂撞了个洞还能原谅我。” 而对于曲泠喜提降辈这件事,陆小凤先乐再好心地安慰曲泠:“你先别伤心,先别认师父,跟我称兄道弟,等我辈分上去了你再认。” “然后让你白提辈分是吧!”曲泠恼怒了。 陆小凤哈哈大笑:“何必指出来呢,这样你也没什么损失。” 曲泠一拳就过去了。 笑够了陆小凤才把信拿出来。 他把信贴身带着,多亏他的细心保存,信连外壳都没丝毫损伤:“我前段时间在杭州城玩,有个朋友是金风细雨楼的,就被他找上了,他不知道从哪知道我要来海边的,托我把信顺路带给你。我想着你之前给我回信时也说过你和金风细雨楼苏楼主关系不错,就接了这个顺水人情。 “结果一来这边,你居然好久都没回客栈了,我就只能等下去,哎,人情难办啊!” 陆小凤故作忧伤地摸胡子,被曲泠嘲笑了。 曲泠拿过信封,拆开外面一层,里面居然有两份信,看见上面各写着几个大字: 苏梦枕致曲神医,和盛崖余致曲泠。 曲泠眼前一亮,原来是苏楼主和盛大哥给她的,她匆忙展开,按照顺序先看了苏梦枕的。 苏楼主的信写的很简短,只是先简单地问候了一下,然后告诉她短时间内希望她不要回京城。 苏梦枕没有写理由,但是正是因为没有写理由,更让曲泠疑惑。 她把信看了好几遍,确认这就是苏梦枕的字迹,没有任何伪造,心沉了下去:莫非是京城要出什么事了? 但她也不可能不回去啊,要是她不在京城,然后苏梦枕出事了…… 后果太恐怖,曲泠不敢想。 她再去看第二封无情的信,希望无情能为她解惑。 无情的信便比起苏梦枕的长了许多,不只有他的字迹,还有他三个师弟的字迹,铁手和追命他没有见过面,但是在信上说谢谢她医治无情的腿,冷血也说了谢谢,还问了阿飞的情况。信过了三分之一才开始有无情的字迹,也先是感谢了她,说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而后开始关心她和阿飞了。 无情是不太放心他们的,曲泠知道。 她难免有些感动,然而也是确确实实不敢把发生了什么告诉无情,不想挨骂。 再往下看,无情开始说京城的现状。 他直说了,和苏梦枕一样的,希望她短时间内不要回来。 无情说的更多一些,他说根据神侯府的内部消息,京城最近会动荡,他希望曲泠和阿飞,不管在外面听到了京城的什么消息,有多大的热闹,看起来多安全,都不要回京城。 信的最末尾,无情提了一嘴白愁飞。 白愁飞死了。 近来六扇门查出一桩旧案,凶手是白愁飞,受害人又是皇亲国戚要求严查,六扇门便按照程序很自然地把白愁飞要走了。 然后第二天,白愁飞就死了。 此事太过蹊跷,必有更大的阴谋,无情怀疑可能会有京城之后会发生的事有关,希望曲泠就听他和苏梦枕的,至少三个月内,不要靠近京城半步。 看完的曲泠心乱如麻,慌色形于脸上,已经是遮都遮不住的了。 陆小凤以为是自己送迟了,耽误了什么,急忙问:“上面写了这幅样子,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送慢了?” “不,还没发生。”曲泠低声道,“坏的是,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要发生了。” 她脑中的思绪活像断了线,全部都纠缠在一起,苏梦枕和无情都不愿意向她透露,明显就是不希望把她扯进来,送信特意去找了她和他们说过的朋友陆小凤,也是希望信能好好到她手里。 他们这么为她着想,她万分感动,可是,可是…… 曲泠揉皱了信,又瞄到白愁飞三个字,这样的情况下,她看见什么都会忍不住思考:白愁飞的死也是一个大疑团,这个人的名字又在她的心中作乱,她赶开忽然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想起来了! 她知道她为什么看到卷轴上的第二个花纹会眼熟了,白愁飞房间的玉牌的浮雕,就是那个花纹的一部分! 瞥见阴谋一角的曲泠按住陆小凤的肩膀:“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去京城了,京城大概要发生不好的事了,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去京城!” 说完她把腿就往屋子里跑。 陆小凤一头雾水:“等一下,说清楚啊!”。 曲泠紧急地找到了阿飞,也找到了在严教阿飞武艺的王怜花。 她直接把信都给阿飞,问他:“这怎么办,你快看看。” 阿飞练武练到一半,看见她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放下剑看起信。 王怜花信步走过来,也低头在看:“信上写了什么,这么急?” 曲泠便匆匆相告,王怜花听阿飞说过丐帮的事,知道白愁飞身上有疑云,听见曲泠说他和南王世子有关,如今又蹊跷的死了,“嘶”了一声:“好生麻烦。” 他毕竟聪明绝顶,也颇擅心计,一眼就看得出:“这个白愁飞的死,八九不离十就是南王世子做的手脚,他有不希望白愁飞说出来的东西,这大概也与白愁飞在丐帮的行动有关。” “太糟糕了……”离开无名岛后才开心的曲泠马上就不开心了,“我得告诉苏楼主和盛大哥这个。” “我倒觉得,他们说不定已经知道了。”王怜花道,“白愁飞按你们说的,一点消息也不肯说。被神侯府看守了这么久,南王世子要杀他早可以动手,王府的力量要做什么还是不麻烦的,可他之前没动手,选在了一个靠后的时机,最后可能的就是,他最近才有动手甩掉白愁飞的必要。” 这个必要就是,无情查到了什么。 顺着王怜花的思路,曲泠冷静下来也开始思考:“估计事情还不止这些,神侯府属于朝堂,金风细雨楼属于江湖,盛大哥与苏楼主虽然是好友但也不一定会告诉他这个,苏楼主那边肯定还有情况。” 看来她待在京城的那段时间,已经是京城最风平浪静的时候了。 曲泠去问王怜花:“我该怎么办?” 王怜花一敲她的脑袋,他的姿态依旧慢悠悠:“还能怎么办,他们都希望你好,不想你回去,你就别给他们添麻烦了,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你先治好你的失忆,这个最重要。” 是了,这的确就是最好的办法。 她确实该听苏梦枕和无情的话,就好好的,离京城越远越好。 曲泠心知这就是她最该做的事,她不该轻举妄动,便点了点头。 不过她还是做不到不去关注这件事,曲泠果断地买下了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正好今天是疯狂星期四。 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一运转,检测完威胁苏梦枕生命安全的因素,一生成地图就给了她一个超级大惊喜。 地图上,名为苏梦枕的绿点旁边,红点的密集程度完全是看了她没心脏病也要犯心脏病的程度。 六分半堂还是好的了,什么卧底、什么心怀不轨、什么朝堂势力……还顶一个苏梦枕不知情的标签! 第109章 曲泠达成最速改口传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你们全部,都放开我的毕业作品啊! 第99章 一心想救毕业作品的曲泠被曲颂按下了。 “失忆没治好之前你哪儿都去不了。”老父亲冷酷地说,“把这一碗喝了,下午扎针。” “那,那能快点治吗?” “你以为我不想快点治好你?我还有大事呢。” 被制裁了的曲泠别无他法,郁闷地被扔去喝药了。她又没有证据,要让苏梦枕相信很难,能做到的还真只有等到治好失忆,再尽快去京城。 挨了老父亲一顿念叨的她没忘记要把陆小凤接进来,刚才跑太急,把他落下了。 曲泠对着差点被她甩门糊了脸的陆小凤一顿道歉,陆小凤可不介意这个,边走边问曲泠究竟怎么了。散漫惯了的他进到三步一个前辈的院子里也没有要正经的迹象,两个人很自然地混到了会客厅。 熊猫儿才去回笼,桌上还有没喝完的一坛子酒,正好便宜了陆小凤。 他先倒一碗,一饮而尽,咂摸着口中的余味:“看来京城是万万去不得了,好在我本来就没什么打算要去。” 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分庭抗礼的京城,对于崇尚自由自在的浪子来说,哪哪都束手束脚的。 他能潇洒的不去,曲泠不能啊。 她巴不得能去京城把苏梦枕拖出来,答应她,毕业作品,你不要出事好吗? 陆小凤叫她把心放宽:“你的朋友一定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担心他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安心治你的失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不知在什么地方一摸,凭空端出来一把东西。 这是一套小孩的玩具,是好几个叠的结结实实的纸片,得意向她炫耀:“这可是我等你的时候,跟客栈边上的小孩大战三天迎来的。” “那不就是去欺负小孩了吗?” “陆小凤的事,怎么能说欺负小孩呢,玩不玩?” 曲泠:“玩!”。 住的人多了个陆小凤,这是很正常的。 他没想好下一个去哪儿玩,碰上要治失忆的曲泠,留下了陪她玩也是很自然的事。 两个人打牌都有至少十种花样,更别提边跑火车边玩游戏了,随便出一招都能起个花里胡哨的名字。 一个上午除了玩游戏说相声就什么事都没干,草草吃完中饭又开一把,陆小凤在小孩子里面无往不胜的战绩遇到曲泠画上了休止符。两个人战的好不激烈,中间路过来送药的曲颂还顺便跟他们两个人都打了一把,轻而易举地赢完就走了。 留曲泠陆小凤坐在原地,一致商量好这个人的战绩不算。 他们你赢一把我赢一把,到后面这个游戏已经有点变异了,因为太用力被打坏的纸片堆成小山,一刻都没有为它们感到悲伤立刻赶到战场的是曲泠空白的草稿纸,这很奢靡了。 陆小凤先出一手:“流云飞袖!” 曲泠为花满楼怒了:“灵犀一指!” 陆小凤为自己的版权怒了:“飞剑客一剑!” 曲泠怒上加怒:“什么鬼啊!” 她不喊招式名了,找了一个刁钻的角度甩出纸片,扇翻了陆小凤的。 陆小凤遗憾落败,因为最后一个纸片坏了所以他成了最后的输家,对此他抱有怨念:“可惜了,飞剑客之剑还是不够强。” 曲泠忍无可忍了:“都说了这是什么鬼啊!” 陆小凤妥协:“那我换一个吧,京城之剑。” 根本就不是妥协啊! “京城已经那么倒霉了还要有这一难吗……你要不喊个一剑西来呢?” “这个不行,西门吹雪真找我麻烦。” “你就是欺负京城不会说话啊,我要替京城告你啊!你这是诅咒,我要是去京城倒霉了就怪你啊。” “哎呀,那你就别去嘛。” “说得轻巧。”曲泠轻轻一哼:“可我得回去啊,不去京城不行,万一苏楼主出事了呢?” 万一他嘎了呢,毕业这块儿谁给她赔啊? 好不容易找到了导师,初稿过了,这种关键时候毕业作品本人没了,想都不敢想,谁动她毕业作品她真的要拼命了。 陆小凤不了解她毕业证的事,以为是她和苏梦枕友谊深重,便想笑她一笑,沉下脸故作严厉问:“你和金风细雨楼楼主的关系这么好了,阿飞知道吗?” 曲泠用零秒反应过来他在开什么玩笑,她早不是以前的曲泠了:“去去去,说什么呢,苏楼主是很值得尊敬的人!” “唉!”陆小凤不愧是情场老手,迅速就抓住了关键,“这次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他只是顺着说斗嘴的氛围再跟曲泠开玩笑,没想到曲泠会给出一个和分别时截然不同的反应,这下可挖到宝了。 被捉住了小尾巴的曲泠,一句话就被说的小脸一红无话可说,嚣张的气焰一下就没有了。 陆小凤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嗓子,开始摸自己的下巴。 被逗得面红耳赤的曲泠都想逃跑了,背直发毛:“不准看了,不准起哄,我要赶你出去了!” “别这样。” 陆小凤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仿佛在破一个惊天大案:“你偷偷告诉我,我就只告诉花满楼。我还能帮帮你们,江湖上像我一样的人可不多了。” “不要!” 脸皮薄的曲泠完全说不出口,她能说什么,这事可和别的不一样,她爹还在这里呢。 陆小凤于是哀伤的叹气:“但是我确实觉得这很需要帮助的事啊,很紧急的对吧,你想想你们都认识多久了。” 这人一扎就扎痛处,后知后觉怎么你了! 再来就是,急又有什么用,不急也不会一下就分开呀,而且,急也不可能马上有结果吧。 曲泠要紧牙关就是不说话。 而且,要急的也不是她吧? 阿飞阿飞阿飞——可恶,为什么还不表白! 总不能让她表白吧,不可以,绝对不可能,怎么能让她表白呢! 事实上这么久以来就是在纠结这一点的曲泠坐立难安,好像要被煮红了,又想出去把阿飞煮红。 她给陆小凤倒满了酒:“喝你的,不准再问了。” 陆小凤摇手指:“不尽快解决后患不穷呀,我同你说,我有个朋友叫司空摘星,他就是这样与他的青梅竹马缘分尽失的。” 趁着司空摘星不在,趁着曲泠还不认识司空摘星,陆小凤为司空摘星编造了一个和青梅竹马错过的故事,故事中的司空摘星兼具锯嘴葫芦和迟钝直男的角色,起到一个和本人毫无关系的作用。 “……现在这小子为情所伤,说他不讨老婆,要绝后了!”陆小凤总结。 曲泠将信将疑,总觉得司空摘星不该是这么个人:“真的吗,感觉不该是这样的呀,你是不是带了点私人恩怨?” 陆小凤铁青着脸:“我可是他的 朋友,还能骗你?” 管他真的假的,结果是真的就可以了嘛。 曲泠就这样真的被陆小凤唬住了,迟疑着:“那,那按你说的……” “那按我说的?”陆小凤期待道。 他都把“快问我快告诉我”写在眼睛里了。 然而曲泠从来不安常理出牌,在陆小凤眼里,她扭捏地揪着桌布,低着头抿紧嘴唇,在和自己做极大的斗争。 陆小凤喝着酒等,结果曲泠不知道做了什么心理斗争,再抬头时整个人都要烧开了,噌地站起来:“我知道了,我去试一试!” 然后她就视死如归地跑出去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出去? 事情朝没有预料到方向发展了,陆小凤暗道不好。 曲泠一路小跑,捂着两边的脸颊,跑到阿飞练剑的园子。阿飞还在被王怜花严抓,看见她来了和跟她打招呼。 她积蓄了一路的勇气,红着脸扔了一句:“我有一件事!” 声音太大了,阿飞王怜花纷纷停下动作。 阿飞问道:“你说?” 曲泠咬牙,导师还在这里,但是不管了,豁出去了:“你其实有话要对我说,对吧!” 阿飞:? 阿飞想了想,点头:“有。” 曲泠满怀期待。 他眨眼:“簪子已经送出去打了,我明天去拿。” 曲泠:“……” 某棵树后传来了陆小凤摔倒的声音。 一口气好险没上来,曲泠大声说:“我讨厌你!” 说完她就跑了,连半个影子都没留下。 摔倒的陆小凤爬起来,马上追上去,还不忘给阿飞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没跟上她思路的阿飞去求助王怜花,王怜花却只顾着自己笑了。 他笑得快直不起腰,显然要看穿曲泠对他来说也太容易了,正因此他更加乐不可支。 再去看阿飞,阿飞活像遇到了此生最大难题的样子,曲泠突如其来的一句讨厌他完全把他说懵了,他满脸都是手足无措,还要向王怜花确定:“她生气了?” 第110章 “对,生气了。”王怜花勉强撑起长辈的架子。 三秒钟后他就破功了,别过头去笑。 太聪明又不聪明的阿飞皱眉沉思,他仔细回想曲泠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了。 “等一下!”阿飞追了上去。 王怜花一把拽住自己在这方面指定是有点欠缺的外甥,追上去是对的,但是你这个情商姑娘生气了再追上去不是找抽吗! 他幽幽叹气:“今天下午换一个东西教你,这次给我记好了。” 第100章 “呜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说不定阿飞脑子就是还没转过来呢?” “我不管,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 “好好好,你不喜欢他,你讨厌他,你全天下最讨厌他。来,小讨厌鬼,把眼泪鼻涕擦一下。” 曲泠没好气地一把扯过陆小凤手上的帕子,背过身去擦自己的眼泪。 陆小凤在心里直叫唤,哎呦喂,专业对口也不是这个么个对口法的,他堂堂一个情场高手还想打助攻来着,却在这里安慰起曲泠来了。 早知道就先跟阿飞串一下,怪不争气的这小子。 他恨不得穿越回一刻钟前,去把标准答案怼到阿飞眼前。 曲泠抽泣着,肩膀一抖一抖:“我不要和他一起吃晚饭了,我不要呜呜呜呜……” 哭泣猫猫头排斥起了自己的小伙伴,漂亮的眼睛红了一圈。 陆小凤顺着她:“好,晚饭把他赶出去,让他自己反省,我们不理他了,不带他玩。” “明天也不和他一起吃!” “都行都行昂,你还能告诉你爹,他把你欺负哭了,你爹马上就帮你出气。” “这个不行……” 陆小凤失笑,所以虽然被气到了也还是心疼阿飞是吧。 他要给曲泠换一块帕子,拍曲泠的肩,曲泠不接,他便吓唬她:“别哭了,再哭画下来给花满楼看!” 曲泠回头就瞪他,泪汪汪的眼睛还要泪珠滚下来:“花满楼才不会笑我,你尽说混话。” 成功让曲泠回头了的陆小凤一把换掉她哭湿了的手帕:“没事了,接着哭吧。” 被阿飞气完还要被陆小凤气的曲泠狠狠地怒了,踢到她真是踢到棉花了。 断断续续地又哭了一小会儿,曲泠止住了泪水,羞意占据了上峰。 回想起今天的惨败,她说:“我再也不要去问他这个了,太丢了了,我师父绝对看出来了,会笑话我的。” 陆小凤真心实意地保证:“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先笑阿飞。” 这话说的是对的,曲泠心中的无名火烧起来了。 她起身去洗脸洗帕子:“我今天在也不要理他了,说到做到!” “好!” 陆小凤很有精神:“我给你把他拦住了!”。 说要拦住的陆小凤,一口茶的时间都没用就投敌了。 郁郁葱葱的大树下,王怜花靠着树干,扇子在指间把玩。树干的背面,是偷偷摸摸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曲泠不在没有露馅的陆小凤。 他和王怜花不熟,没关系,王怜花和阿飞曲泠熟就可以了。 陆小凤正好靠在了树干的背面,现在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就像地下党接头:“王前辈,久仰久仰了。” 久居海外只知道他是曲泠好朋友的王怜花淡淡地,瞄去一眼:“你在找我?” “其实我找的是阿飞,我得跟他聊聊。”陆小凤笑。 这一句就接上头了,王怜花一挑眉:“我可以转答给他,他出门了。” “出门?” 陆小凤一咂摸,这不对啊,他再道:“他出门做什么?” “出门催工匠早点弄好簪子,再拿回来。我徒弟在做什么?” 陆小凤说:“在看医书,把房门都锁了,说是今天都不想看见阿飞。” “那有点麻烦了。” 王怜花陆小凤因为曲泠阿飞这 第一回闹脾气,很自然地就走到了一个阵营,也算是忘年交了。他们相视一眼,忽然陆小凤更凑近了:“阿飞拿簪子做什么?” 王怜花审视一遍陆小凤,他也着重观察了一遍周围。 确认没有人,王怜花把他用一刻多钟想出来的计划给陆小凤简单地一笔带过了一遍。 陆小凤被这位前辈优秀的素质折服了,作为交换他也告诉了王怜花他跟曲泠说了什么。 王怜花的原本的计划,如果曲泠不愿意见阿飞那就成立不了了,两个高手的一致目标指向怎么把曲泠钓出来。 虽然现实很骨感,但是他们是何许人也,陆小凤纵横情场多年,王怜花又聪明绝顶,他们加在一起,再难的局面也是能解开的。 男人的友谊建立起来就是这么容易,做完计划和备用计划,王怜花已经觉得陆小凤是个不错的小辈了。 他说:“事到如今,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了。” 虽然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但是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处理,沈浪在哪里,沈浪人呢? 王怜花都有点可怜自己了,就在这时,在他指令下出去拿簪子的阿飞回来了。 他一进门,两双凌厉的眼睛就注视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怜花陆小凤一边一个按住了。 “换衣服。”王怜花不容置疑地说。 阿飞还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他的衣柜门就被打开了。。 “晚饭呢?” 曲泠把门打开一条缝,问陆小凤:“你来送晚饭的吗?” 陆小凤很是自然,一点马脚都不露:“带你去吃晚饭的。” 曲泠苦瓜脸,说道:“我不出门,晚饭送过来就好了。” 她是自闭曲小泠! 陆小凤语气里饱含哀痛,还有对吃饭的渴望:“今天没得晚饭吃,你以为我为什么饭点来找你,有饭吃我自己先吃了。” 很应景的,他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咕咕叫了,不枉他特意饿了一个下午。 曲泠对陆小凤没有心眼,知道陆小凤爱吃饭也爱喝酒的她就这么信了:“为什么会没饭吃,不应该呀!” “厨师做饭的时候才发现没柴了,不想饿着就得出去吃。”而陆小凤知道曲泠爱吃饭,就如同曲泠知道陆小凤,他说出酝酿好的说辞。 爱吃饭的小女孩就这么落入他和王怜花联手织就的网:“那走吧,人总不能饿着。” 陆小凤在心里“哦耶”,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地,带曲泠离开了她的院子。 他们走到了快到门口的地方,陆小凤化身一代江湖影帝,手在身上一摸,恰到好处地:“坏了,我没带钱。” 他乱摸一通:“真没带,我得回去拿,等我一下!” 说完不等曲泠说“我请客算了”,他拔腿就跑了。 到此为止也没有任何破绽,曲泠只说了句倒霉,就在原地等陆小凤了。 她对在地上画圈圈,等到不远处门口的家丁突然换岗了,没有轮岗的人来,她才觉得不大对。 曲泠停下画圈圈的手,一个跌跌撞撞地,从墙后出来的少年映入了眼帘。 阿飞正好站在灯笼下。 这是个很讲究的位置,也许是王怜花特别提点过。他穿一身冷色的长衫,马尾梳得比平时更高,束发的银扣将眉骨轮廓勒得愈显陡峻,平日散落的碎发尽数收拢,显出无瑕的相貌,英秀瑰杰。连铁片剑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银色的雅剑,坠一条青色的剑穗,垂下来扫过绷紧的指节,已然将一切都修饰好。 打扮成这样真是头一回,饶是闹脾气的曲泠第一时间也没垂眼,然后才意识到,被陆小凤卖了。 好一个陆小凤,好一个四条眉毛,可她现在也没工夫去骂陆小凤。 她对着俊秀的少年剑客,他也蹲了下来,就蹲在她前面,这个人脸上有一层淡淡的薄红,不知是灯笼的红色还是别的。 “我讨厌你。”曲泠对他说。 “我不讨厌你。”阿飞对她说。 他从衣袖里翻出来一块包得严严实实的糕点,打开外壳,精致的点心开在他手心上:“这个,要吃吗?” “不要。”曲泠闪电般拒绝。 阿飞却不收手,点心还在他手心。 曲泠与他僵持下去,可是越沉默,眼睛就越酸了。 她一下打在阿飞手上:“跟我道歉!” “对不起。” 她把点心抢过来,蛮不讲理地:“跟它也道歉!” “对不起。” “我在治病你还气我,笨死我算啦。” “我……当时没有想到。”阿飞不会花言巧语,只会有什么说什么。 灯笼悠悠地在檐上打着转,把两个人一起照在怀里,照到他们的影子都汇成了软软的一团,趴在花丛上。 曲泠大口大口地咬着糕点,她就是很容易被哄好的人,心里转了一圈,什么火气都没有了,看着阿飞,他的面孔在光线下,孤冷被全部溶解。 第111章 “我现在想到了。”阿飞说。 他抿唇,居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我确实有一直要和你说的话。” 他少有这样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表情,锋利的棱角都柔软了。 以为会很紧张的场景,真的出现了,又觉得没有任何好紧张的,这似乎就是很自然的,水到渠成的。 藏在另一只袖子的玉簪被摩挲过许多次,寄托了无情祝福之意的簪子汇聚巧匠心力,此刻为曲泠献上:“我们就不要等所谓缘分的那一天了,一直走下去吧。” 此言掷地有声,曲泠吞咽的动作都卡住了。 她眼圈又再泛红,其实她会有的回答她和阿飞都一清二楚,其实答案每一个人都知道。 所以—— 她又给了阿飞一下:“我在吃东西啊,下次不准在这个时候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树背后。 陆小凤:“终于,终于!” 王怜花:“总算是成了,沈浪最好请我一顿大的。” 第101章 沈浪请不请王怜花先不说,陆小凤是转身就去给花满楼写信了(陆小凤:花满楼快夸我,我是大功臣!),这个消息他要马上告诉花满楼,再给李寻欢也写一封。 最平静的居然还是在一起的两个人,合作吃完糕点后就溜出去玩了,玩到晚上才回来,又好得跟以前一样。 也是,还能指望有什么别的反应呢? 幸福的小烦恼被解决,虽然现在有一堆事情,但终有一日无忧无虑的太阳还会升起。 嗯……真无忧无虑吗?。 曲泠在视死如归的喝药。 治病越到后期越是猛药,她希望快点治好,那苦也就只能她自己加倍吃了。 喝药,运功,祛毒……每一样都足够狠狠折磨她,还好她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要吃这苦。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失忆和中毒有关。早在论剑的那段时间,她就用道具体检报告知道了自己体内有毒,但是报告上说请不要惊慌,她就真的没慌。 拜托,她自己查都查不到的毒,慌了也没用吧? 后来她模糊有猜测,果然失忆和中毒离不了关系。此毒具体有多凶险曲颂绝口不提,只说她恢复记忆会知道,王怜花也是一问就转移话题,曲泠知道这可能是想让她心情好一点有利于治疗。 但是真的很好奇啊,从当大夫转换到当病人还是太难了。 一口干掉,药碗的底部还留着一些药渣,也被她兑水冲服,捏着鼻子喝干净了。 却没想到今天的她的吃苦之旅还没结束,阿飞把食盒的下层一开,还有一碗。 曲泠眼前一黑,指着新的药碗:“今天怎么还要喝?” “不是药,是麻沸散。”阿飞提醒她,“我先去热上,睡前再喝。” 曲泠才想起来,今天是第四天,睡前曲颂就要给她做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祛毒,会非常非常疼,她没想到她爹还给她准备了这个。 所以说为什么愿意准备这个但不愿意在药里面放糖啊! 阿飞只是给曲泠看一眼,让曲泠不要忘了这件事,就把盖子再合上。 家丁布上夜宵,端走食盒,该洗的碗洗,该热上的热,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要说曲泠不紧张是假的,但这一遭总是要来的,她劝自己不要太过忧心,即使阿飞提起了这件事,也没有和他再聊:“好多的夜宵,感觉有三个人的份了。” 阿飞解释说:“陆小凤今晚吃不下,不过厨房已经做了,就一并端给你了,说也许我们两个会喜欢。” 他给曲泠夹了一筷子,再给自己夹。 曲泠才喝完药,需要味道来压舌苔上的苦味,又被苦得没有食欲,慢吞吞地吃:“陆小凤为什么吃不下,他的酒坛子全摔了?” “是西门吹雪。” 曲泠到嘴的肉掉了下来:“我就喊了句一剑西来,西门吹雪真的来追杀他了?” “是传来了西门吹雪要和叶孤城决斗论剑的消息,他很担心。” “哦哦……啊?” 肉“啪嗒”一下就掉了,曲泠真的惊了:“又论剑?” 你们剑客,这么有学术交流需求的吗,木道人薛衣人的论剑才过去一年都没有啊,真是恐怖如斯。 但是细细一想,沈浪早退出排名了,木道人死了,薛衣人弟弟没了道心大损,李观鱼还疯着,好像江湖剑客的顶峰,站着的就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个人了,一决高下是会干的事。 阿飞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全都仰赖于他路上遇到了陆小凤:“这次论剑一分高下也一定生死,只有赢家会活下来。” “吓人的剑客。”曲泠只有这个感想,“要是有两个大夫说要一决医术定生死,我只会觉得学医终究还是学疯了,他们只是想紫砂而已。你也会走上这条路吗?” “不可能。” 有无数多情的剑客,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一柄无情的剑,而这个队伍中,从今往后绝不会有他。 曲泠当八卦在听了:“陆小凤是该急了,木道人没打算堵上性命他都那么急,西门吹雪整这出他都要睡不着了吧。时间有定吗,地点有定吗?” 阿飞把她掉回碗里的肉夹回她嘴里:“都没有。” 曲泠嚼嚼嚼,重磅消息只能听一半真是太差劲了:“希望不要是京城,不过京城势力那么复杂,也不可能定在京城的。” 乱成一锅粥的京城,可不缺这一勺子。 她吃了一些东西就再也吃不下,三人份的夜宵和阿飞一起还是只能解决一人半份。 吃完夜宵阿飞还留下了陪了她一会儿,直到她趴在阿飞肩上用脑袋蹭他:“该走啦,没事的,明天我就是恢复记忆的完全体小神医了,不会有任何事的。” 然后她连撒娇带哄,让阿飞回去了。 接着这个人紧张地坐在自己的床头,晃着腿等待。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卡在安心和忐忑之间的情绪把控了她,她明白也许想起的不会是个很愉快的过往,但是每一段记忆都是该拾起的。 就该是这样的,虽然没有记忆也不意味着她不是完整的曲泠,但她也不想要对自己一无所知地度日。 没有等很久,曲颂推开 了门。 他端来了热好的麻沸散,约莫是夜色太深重了,又约莫是别的,他神情比常日更晦涩。 曲泠脱掉鞋子盘腿,曲颂把极细又长短不一样的针一字在布上列开,浅绿色的药丸躺在布中间。 “我加了安眠的药,喝下睡一觉吧。”他将麻沸散递给曲泠,“睡醒明天就好了。” 曲泠原想问他别的,却是喉头哽住,说不出来了。 她乖乖地喝了麻沸散,趴在床上,在睡意占据上风之际,曲颂将浅绿色的药丸喂到了她嘴里。 “都会结束的,会好起来的。” 这是她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曲颂最温柔的一句话。。 曲泠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这个梦的最开头,是一片黑暗。 她站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她左顾右盼,最终奔跑起来,这黑暗仿佛无穷无尽,她找不到出口,只能凭本能行动。 跑了很久,黑暗里才开始有光的出现,她伸手去摸,却摸不到,光又离她远去了。 随着光的消失,她的力气也消失了,曲泠蹲下身,喘着气。 她感到疲惫,迷茫,还有心灵上的空白,空白不断的蔓延,很快就把她包裹住了。她似乎是要在黑暗里消失了,又似乎她只是要睡过去了。 困倦驱使曲泠合上眼睛,她顺从地闭眼。 眼皮合上的刹那,脚下踩的黑暗破碎了,明明没有光源,可黑暗的碎片就是折射着暗淡的光,她立刻就坠落了下去,如同一只伤了翅膀的飞鸟。 她没有惊慌,那种激烈的情绪好像离她远去了,她乖顺地坠落,表情安然,与黑暗的碎片一同跌进深渊里。 坠落的过程什么声音也没有,她也什么都没想,如同她已经死了一样。 也许就要这样一直落下去了,也许就要这样,一直坠落下去了,直到摔在地上才会结束,那么,会死吗? 如果死了呢,死了会怎样? 那就什么都没有,包括毕业证…… 毕业证?! 曲泠猛地睁眼,试图在坠落中挣扎,就算是死她也要先拿了毕业证,她都这么努力了,没拿毕业证就死对得起她的心血吗? 让她半途而废这种事,根本做不到啊!况且还有人在等她呢! 她朝着跌落下来的上方伸出双手,随着她意识的彻底清醒,一切终于发生变化了。 曲泠先是看到了一个人,接着又是人,场景是那样的眼熟,他们蹲在地上,少年在给少女送簪子。 “……一直走下去吧。” 少年说,这场景转瞬就消散了。 她抓不住,伸手只有虚无,马上下一个场景就出现了。 第112章 郁郁葱葱的无名岛,木屋的房门大开,还看的见在里面吃饭的四个人,王怜花在笑她,声音远远地传来:“……你写的这个东西,你敢给你爹看吗?” 她一时羞恼,去阻拦王怜花,张嘴说了什么,又忽然听不清了。 光点翩翩,轨迹无法预测,又为她展开新的图卷。 金风细雨楼的风景是天下独绝的,是永远也不会忘的,她同无情冷血阿飞打大富翁,苏梦枕偶然路过,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记住的了。 曲泠微微一愣。 场景又变了。 她看见丐帮的院子,看见楚留香的脸,看见任慈的病容和秋灵素的眼泪。 眼泪落下,被黑暗吞没,焕发出新的光。 不断倒回的记忆走到了陆小凤的出现,走到了花满楼的出场,那场夜市挂满了一串串的灯笼,灯笼后又出现拥抱着的林诗音和李寻欢。 再然后,忽然就下雪了。 雪花轻盈纷飞,小屋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她一个人在桌前念书,对世界还一片懵懂。 孤独的少年剑客闯入她的视线,独行在鹅毛大雪中,停在屋檐下。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她拿起伞去拉着他。 与故事不同,这次的雪越下越大,迷了曲泠的眼,她一眨,眼前的少年与她都不见了。 只有雪原还在,簇拥她包裹她,她看见自己奋力地抱着东西在雪原中行走,这就是她现有记忆的最开头,她刚醒来的时候。 她知道后面就是她需要找回的记忆了。 曲泠颤抖了一下,随后又开始全力奔跑,她穿过了自己,冲着和自己来时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要走进雪原的最深处,走进一切的最深处,然后找回完全的记忆。 此时她已有预感,在风雪里,她忽然感到一阵悲痛的哀伤,而后泪流满面。 第102章 曲泠醒时,一片泪眼朦胧。 她应该是已经在梦中哭过一场了,眼皮微肿,揉了揉眼睛,模糊地看见房间的天花板。 曲泠抽泣了一下,掀开被子起床。她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快速地梳了下头发就要出门,恰逢此时门被敲响了。 是王怜花的声音:“起来了吗?” 曲泠高声回道:“起来了!” 她打开门,门外的王怜花将她细致地打量一遍,以扇掩唇,很满意自己徒弟的康复情况:“都想起来了吧,没有后遗症?” “没有,放心吧,我什么都记起来了,比如说我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你们来找我爹要丹方,还是拿糖骗我开的门……嗯?” “咳,沈浪的错,你去找他算账,都是他出的坏主意。”王怜花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没事了就去吃饭吧,陆小凤在城里定了一桌宴席就等你了。” “马上就去。”曲泠扒着门槛,问,“我爹人呢?” 王怜花转交给曲泠一封信,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的失忆治好后,他就连夜走了,他还要回去治你母亲。药材好不容易到手里了,是该越快越好。” 曲泠抿紧了嘴唇,她下意识咬了一下自己。 随后她马上重新振作:“这是好事,说不定等我回去,我娘就已经好了!” 曲泠长舒一口气,郁闷一扫而空,不管过去还有什么,现在都不是难过的时候了。 她砰地关上门:“我再弄一下头发,弄完马上去吃饭——”。 酒楼摆了一桌盛大的宴席。 桌上少说有快二十道菜不说,陆小凤还不知道从哪儿一个晚上整出来的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恭贺曲大小姐康复。这牌匾还忒大,看起来比阿飞整个人还大。 看到牌匾的曲泠足足傻了三秒,去问最先来的帮她座儿都占好了的阿飞:“这个是怎么弄过来的?” 阿飞回答;“不,陆小凤找人扛上来的。” 曲泠:“就这么水灵灵地扛上来了,盖布了吗?” 阿飞:“没有。” 曲泠懒得喷了。 她想去瞪陆小凤,又觉得这样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自己咽下去了,怎么说也是陆小凤好心。 ……还是好气哦。 菜也是陆小凤点的,办宴席都是他提议的,他好好得瞒过了曲泠。虽说他还在心系西门吹雪,但准确的消息没出来,担心也是白担心,还不如好好帮曲泠办上一桌。 他发挥了自己这么多年在江湖吃喝的经验,点起菜来那叫一个不需要思考,菜名行云如流水一般就从他嘴里出来了。 担当尝菜这一职务的熊猫儿对陆小凤的品味赞不绝口,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你要早生二十年,我们就拜个把子吧。” 大前辈的认可陆小凤很是受用,激情向熊猫儿推销江湖上好吃的东西。 说到最后,又回到了怂恿曲泠下厨的话题。 陆小凤好像是对戳曲泠有什么执念,他们就这样当着刚病愈的人的面,谈论起了怎么骗她下厨的计划,骗成功之后菜怎么分。 但是曲泠心情很好,曲泠一点也不计较。 “我那封给花满楼的信还是寄早了,没把你恢复记忆的事写上去。”陆小凤见她半点不生气,笑道,“不过给李探花的还没寄出去,正好再添一行,就写你恢复记忆了,心情 还很好,请他一叙,你还能下趟厨。” “那你是做梦了。”曲泠轻哼,“没几天我就要去京城了,请李大哥一叙也是几个月后的事。” 陆小凤的脸皮怎么可能被轻易洞穿,还是接着笑:“这不巧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代替李探花,你现在请我一顿吧。” “让大病初愈的人下厨,还有没有天理啊!”曲泠还是破功了。 陆小凤哈哈大笑,对好朋友使尽浑身解数贩剑的最好回报,就是好朋友的破口大骂,没有比这个还能证明他的努力的了。 他也不是真想让曲泠下厨,他就是想闹一闹了,现在曲泠一破防,他总算是彻底舒服了。 曲泠憋屈极了:“你就给我等着吧。” 陆小凤遂再次笑了:“那我就等着了,来,吃这个,我猜你会喜欢才点的。” 曲泠:→_→ 她还是给陆小凤面子,尝了一口。 的确是她喜欢的味道,好吧,陆小凤确实还是很有眼光的。 曲泠给阿飞夹了一筷子,再给自己夹。 一大桌菜四个人当然吃不完,挑着自己喜欢的吃就行了。 江湖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旦吃高兴了喝酒聊天是常事,熊猫儿想和曲泠喝一杯:“来泠泠,满上。” 曲泠连忙摆手,歉意一笑:“我不喝酒的,这个……” 都不用她说完,阿飞熟练多了,已经拿自己的酒杯和熊猫儿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我代她。” 熊猫儿一愣。 这只这几天完全是醉过去的熊猫儿,终于发现在他快活的这几天,好像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他又要去把王怜花拉到一边,王怜花嫌弃地拍开他:“干什么,手干净吗就碰我衣服。” “别矫情了。”熊猫儿不跟他客气,扒拉过来就问,“发生什么了啥这是,这怎么就代喝上酒了?” 王怜花怜悯地扫视他一眼,似乎在怀疑这个人的智商,转念一想,当年这个人也没多聪明,遂释怀了,说:“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回去跟沈浪玩吧。”王怜花不想给他解释。 熊猫儿感觉受到了鄙视:“解释一下啊,我在海上好多年没喝酒,这几天都快泡酒里了,我怎么知道啊?” 王怜花于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下曲泠阿飞的感情进展。 熊猫儿大喊一声:“啊?!” 音量实在是太大了,在说话的阿飞、曲泠、陆小凤三个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王怜花嫌弃到了极点,用面点堵了熊猫儿的嘴。 而正主已经看过来了,不能在继续八卦的熊猫儿只能忍下,啃起了面点。 “他磕到脚了。”王怜花抹黑熊猫儿。 “哦哦。”曲泠点头。 武功那么厉害也会磕到脚吗? 王怜花转移话题,不想被熊猫儿连累,问她:“你们在聊什么?” 接话的却是陆小凤:“在聊京城,她说过个一两天就要动身了。王前辈是什么打算?” “我?”王怜花说道,“我还能怎么样,外甥徒弟双双都要去京城,没个长辈看着出了事我都不知道。” 到了四十岁开始到处操心,这就是报应吧。 啧,还是想把沈浪抓过来。 都想了就要做,决心要拖沈浪下水的王怜花对熊猫儿说:“你不是不打算去京城吗,我写封信你给沈浪带回去,再告诉他具体怎么了。” 他就不信了,他钓不上鱼还钓不上沈浪了。 听到父亲名字的阿飞身体顿时就绷紧了,曲泠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别紧张。 第113章 噎住了正在靠喝水救命的熊猫儿一听他的话,差点被呛住。 “我?”他指着自己,“我去跟沈浪说?” 你以为他为什么赖在这里不回去啊,他就是不想面对啊! 熊猫儿说:“这样吧,我也不太放心你们,我也去京城吧,多个人多份力量。” 王怜花拆穿他:“你想好事呢。” 终究还是要有个人去告诉沈浪,告诉朱七七,因为王怜花同时是阿飞的舅舅和曲泠的师父,没人比他更适合,所以这个不讨好的地狱难度的活,还是落到了熊猫儿头上。 熊猫儿痛苦地没有了食欲,趴在桌子上就不说话了。 王怜花已经在构思要用什么内容把沈浪钓出来了,这事也算不上难,沈浪是个相当正派的人,其实只要告诉他,王怜花自己的徒弟遇到了危险非他来解决不可,就可以把他钓出来。 但这有损王怜花的颜面,笑话,他的徒弟会遇上什么情况他还解决不了了? 就算是要成婚,弄阿飞的婚书,他也能代劳。 要不扯个别的…… 王怜花深入思考,至于说不说谎什么的,那不是他在乎的事。 想到一半,诈骗信在他脑海里初具雏形了,楼下响起惊天动地地惊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曲泠思路清奇,第一反应是:“有人来捉奸了?” 陆小凤起身,说:“发生了什么,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离开包厢,下楼去问。 酒楼的大堂有说书先生在说书,到处都是人,声音就是那里发出来的。 因为好奇,曲泠也跟了出去,趴在栏杆上。 然后她听到来自陆小凤的,同样惊天动地地:“啊?!” 曲泠头冒问号,忍不住下了楼,瞧见陆小凤在一个老人旁边目瞪口呆。 曲泠上前去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呆站在这里?” 陆小凤没有反应。 老人好心地为曲泠做了解释,她咳嗽了一下,说:“我给他说了江湖最新的消息。” “是什么消息,能告诉我吗?” “今天传的满城风雨的——剑神西门吹雪和剑仙叶孤城决战的地点定了。” “定在哪儿,这么惊讶?” “紫禁城啊。” 曲泠也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声音:“啊?!” 第103章 金风细雨楼许多年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所有人来去皆匆,细语化作紧绷的弦,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绷紧,再没有偶尔能见的交谈声。 金风细雨楼,如今是真屹立在金风细雨中。 苏梦枕凭轩听雨,先入耳的是杨无邪的脚步声,他踏着比往日更大的步子,在风雨的波澜中敲响了房门。 “进。”苏梦枕说。 杨无邪得令,片刻也不含糊地推门便入。他两手空空,唯面容肃穆,显出他有话要说。 他三步并作两步,停在距离苏梦枕半丈处,谨慎地低声道:“您派出去的卧底来消息了,之前提过的猜测已经彻底核实。六分半堂,的确是和南王王府有所勾结,南王王府的计划六分半堂也参与在了其中。” 苏梦枕心中未起波澜,他早就是风雨摧于前也不会改色的大人物了。 只是这双燃烧着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焰的眼睛,似乎是明亮地更上一层楼,他心知这不是个好消息,但这也只能使他更坚定。苏梦枕是不会退后的:“好,取笔墨来,我修书一封命人天黑前送往神侯府。” 杨无邪便去为苏梦枕侍候笔墨,这样的活本不该是他来做,但特殊时期苏梦枕要写的东西是万万不可外传的,于是也必须由他来。 执笔,蘸墨,写 字……苏梦枕字如其人,风骨凛然,不消太久,也不需太多斟酌,他挥笔而就这一封将在原有江湖格局上大涂大抹的信。 上面的内容从苏梦枕审阅曲泠给他的六分半堂的账本时,他心中就隐有微微预感;到无情顺藤摸瓜摸到南王王府时,已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定有这么一日。 现在,这封邀请要由他发出。 写完这封信,苏梦枕的脸色仍是没有变化:“送去吧。” “是。”杨无邪应道。 他还有一事,在苏梦枕写信时不能打扰,待他写完才能说:“曲神医与飞少侠也来信了。” 杨无邪顿了顿,接着说:“他们对京中之事,竟是猜测得对了足足有五分,然而仍然想要回京。曲姑娘说,楼主与无情大捕头已是她的朋友又是她的病人,要她抛下朋友和病人而坐视不管,此生断不为此事耳。” 听到这里,苏梦枕的神情才有了些变化。 “此生断不为此事耳……”他一念,而后道,“这话不错。” 他是由这句话想到了更深的东西,想到了京城,想到了狂风暴雨。 “有些事此生断然不可为,有些事此生断而必为。” 苏梦枕说:“把客房收拾出来。” 接着他再铺开已写完的信,又为信再添了一行。。 曲泠此生只见过两次论剑。 一次是木道人和薛衣人,一次是她很小的时候,见过沈浪和其他人切磋。 前者于阴谋诡计中不堪收场,后者是沈浪的单方面碾压。 而不久之后的剑神剑仙一战,将成为她见过的第三次论剑,为做代价,将有一位绝世剑客永远止步于此,失去他珍贵的性命。 这着实是有些残忍了,她还是难以认同。 陆小凤亦是如此。 他说:“我要当面问问他。” 还没有进京城的时候,陆小凤就这么说。 他有太多要问西门吹雪的了:他明白西门吹雪渴求的就是这样的一战,却还是想问问他你真的就做好决定了吗、这一把剑它就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他了解到京城风雨欲来,顷刻间就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动乱,金风细雨楼尚劝曲泠小心为上,那西门吹雪又是否清楚,这一战又究竟是何缘由;他还想探究是否有人在利用这一切,主动提起决战的叶孤城,真的只是想一决高下吗…… 陆小凤全部都想知道。 他已是心急如焚,然而海边到京城,纵贯差不多整片疆土,路程上要花的时间实在是太多,就算多么焦急地赶路,也花了一个半月的功夫。 此时离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还有十五天。 噱头之下,京城人满为患。 “这连要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啊……”王怜花看着人山人海说。 他很多年不回陆地,看到这样的大场面,颇有些感慨。 “这倒简单。”在京城落脚,对曲泠说不上难事,她笑道,“我已经写信给苏楼主了,我们去金风细雨楼就是。” 王怜花心知这算是曲泠于京城风波中很明显的站队,但他对徒弟的选择不做干涉,许可了。 “我也一起吗?”陆小凤道,“我还是不一起了,我得先去找西门吹雪。” 进了京城后,他就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再者来说,以他江湖自在侠客的身份,似乎也不大适合去金风细雨楼。 下一个岔路口,陆小凤跳下马车,对曲泠挥手:“三天后我在花家开的酒楼等你,到时候再说话。” 曲泠说好,看着陆小凤在人海里轻盈地消失了。 她无端想起被她说过像公主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不知陆小凤要去哪里找西门吹雪。 门帘放下,马车接着赶路。 京城的人至少增加了一倍多不止,本来就人声嘈杂的地方,一眼望去没有一个死角不人满为患,更别提马路上,商铺中。 不用细想曲泠都知道京城的物价房价又要贵上新高度了,哎,上次怎么没在京城买点房再走呢? 看这街上,到处都是背着武器的江湖侠客,小孩嘴里都在嚷嚷着天外飞仙,沿街叫卖的小贩卖的不再是吃的,而是“龙武客栈还剩下房一间,二十两银子一晚”这种抢钱的话,赌坊的牌子比当初木道人那回还过分,直接摆到了路边上,把西门吹雪、叶孤城的赔率红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王怜花忽然喊停。 他是半真心想凑一凑这个热闹的,问曲泠一句:“你觉得谁胜算大?” 这话没头没尾的,曲泠迟疑着:“西,西门吹雪?” 王怜花便也下了车,随便去了一个赌坊的牌前,压了西门吹雪一千两银子。 流程拉的很长,他还在和赌坊的人说话,下完注回到车上,神神秘秘地就笑了。 曲泠不敢问导师为什么要笑,导师也喜欢赌博吗,她就当作没看见了。 王怜花却自己过来,解答她并不存在的疑问:“你要不要也去下一注?” 教唆学生赌博?! 曲泠汗毛都起来了:“不不不不不了吧,这不好。” 事情暴露了感觉会被抽成陀螺。 “想到哪去了。”王怜花先抽了她的脑袋,“这么乖做什么,你去下一注,为了怂恿你多压点钱,赌坊和围观的赌徒可是会绞尽脑汁的说消息。” 第114章 真假不包,但总有几条是真的。 曲泠表示学到了,但是还是不敢动:“下次吧,这次师父你不已经去下注了吗哈哈哈……” 王怜花死亡凝视曲泠。 曲泠感受到了生命危险,被赶鸭子上架,学习情报技巧。 她换了一个赌坊,也压的西门吹雪,不敢多压,只压了三百两银子。 但她也露出了下面的那几张一千两的银票,所以赌坊的伙计很是热切:“您要不多下点?” “不了,就三百两。”曲泠说。 围观的一个大叔笑了:“小姑娘有钱干嘛这么小气,到时候不都赢回来了,我压西门吹雪压了快两千两银子。” “这么多?”曲泠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对一般的江湖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他们好好过上很长时间了,这个大叔的穿着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 她没说出口的是输了怎么办,附近有人代替她说出来了。 “你压这么多,就不怕都输光了?” “都输光?”大叔不屑极了,“我说句各位不爱听的,肯定是西门吹雪赢,叶孤城大西门吹雪好几岁了吧,这几年还天天在教他徒弟南王世子,定然不如西门吹雪了。” 马上就有人和他吵架:“话不是这么说的,那我还说西门吹雪阅历不足呢。再说了,官老爷们都一个个压了叶孤城,你不可能比官老爷聪明吧?” “官老爷又不是混江湖的,莫非他们坐高堂还能万事都知道不成?而且那群官老爷里面,也没有大官吧?” “少阴阳怪气了,你也不是多有见识的人!” 一群人吵起来,吵得曲泠头昏脑胀,在他们打起来当街斗殴之前撤退了。 她紧急避险,回到了车上:“好吓人,几句话就要动手了,还好我跑得快。” “赌徒就是这样一群人。”王怜花说。 他问了问曲泠探听到了什么,曲泠如实说了,他还算满意这次对曲泠的考验,没有更多的要求她。 没有了导师盯着,曲泠迅速就缩回了阿飞边上。 阿飞问她:“你赌了多少?” 曲泠比了个数字:“没敢多赌,三百两,好像还赌给了六分半堂的赌坊,不管了。” 这个数目也不少了,但是没办法啊,她至少要出一个能引起一点注意力的数字,要是跟其他人一样一两一贯钱地赌,谁理会她呢。 曲泠诚心告诫阿飞:“不要赌博啊,赌博倾家荡产万万要不得啊。” 第104章 曲泠关于赌博的劝告落在王怜花耳朵里,未免有些天真了。 不过他知道这也不是太坏的事,清了清喉咙让曲泠乖巧地闭上了嘴,也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一路开到了金风细雨楼附近,楼外防守森严,难以再往前一步了,曲泠为车夫结清了工钱,接下来的路要他们自己走。 好在苏梦枕做好了安排,还没和守卫说上话,一个曾经侍候过她的侍女就上前:“是曲神医吧,恭候您多日了。” 随着侍女的话音落下,守卫让出一条路,这天下第一楼又对她张开了怀抱。 时隔几个月,金风细雨楼的风景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秋日的气息已近了,她最喜欢的那棵树叶片已经泛黄,凋零之哀似乎随处可见。 那些落叶被杂役扫去,但如何清扫最有生机的季节也是一去不回头了。 曲泠感觉到了压抑。 苏梦枕的信还历历在目,她想到,京城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 在这个秋天,有多少树要一切老去,此生再不回头。 她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苏梦枕的地方。 天泉池还在这里,太阳的光芒依旧被辉映,枫红的世界中变得更加如火如焰,虚无地烤着什么。 她曾于此处登楼大有所感念岳阳楼记,“登岳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又所感赋说,“登斯楼也,则有一系天下,遍览英杰,会当绝顶,憾然而……愤者矣。” 而今在临,她说过的所有好像都要成真了。 曲泠冥冥之中有所预感。 苏梦枕很忙,这一次的等待,比上一次还长一些。 账本的贡献下,六分半堂一度陷入了颓势,如今江湖格局不再是什么四分苏六成雷,已是五五开了,苏梦枕更忙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他还有更大胆的事要做。 三人饮至第三杯茶,糕点盘子空上一盘,门才被由外打开。 多日不见的苏梦枕,变化同金风细雨楼的变迁一般无二。 他即金风细雨楼——曲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许他是更消瘦了,但无疑眼睛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了。 他真的要去做一件大事了。 “苏楼主。”曲泠阿飞齐齐唤他。 “曲神医飞少侠何必多礼。”苏梦枕说。 天气微凉,多病的他早已披上了薄一些的大氅,侍女帮他解下,他落座,坐在曲泠的正前方。 王怜花太扎眼了,他做了易容,挑得是张风流侠客的脸,还是气度不凡。苏梦枕向他看去:“这位是?” 曲泠便解答,说:“是家师。” 苏梦枕于是了然,千面公子王怜花。 按资历来说王怜花高他一辈,并早就是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的人物,苏梦枕先向他问好,礼数分文不差,也不失自己的傲气:“百闻不如一见,见过王前辈。” 王怜花颔首,这就是问过好了:“我的徒弟和外甥,之前给给苏楼主添麻烦了。” “并非麻烦,曲神医飞少侠为金风细雨楼所做的,苏某人甚是感激。” 这两个人商业交流了几句,话头转回曲泠手上。 她要问的东西太多了,却不知道苏梦枕信不信的过王怜花,只能先问:“苏楼主近来如何?” 苏梦枕答:“一切皆安,略有所获。不知曲神医的旅程可还顺利?” 那是和顺利几乎没有关系了。 曲泠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头上长乌云,长长地叹息:“和顺利八杆子都打不着半贯钱关系。” 她尽量简练地说起无名岛的神经病们,宫九太平王府世子的身份也打算说出来。 苏梦枕却很巧地咳嗽了,刚好让曲泠最关键的一段卡在喉咙里。 曲泠看他的脸色,忽然领会了他的意思。 她中断了讲述,顺着说:“苏楼主的身体,入秋后有无大碍?” 苏梦枕不语,擦去唇角的血腥气。 曲泠看着他的动作,再道:“我来为苏楼主看一看吧。” 苏梦枕点头应允,抬手让下人去准备,道:“麻烦曲神医了。” 二人离去,留阿飞王怜花坐在原处。 王怜花自然看得真切,他不在意苏梦枕的谨慎,笑着对阿飞说:“你们这位朋友,为人处事处处都是你们该请教的。” 说完他合上眼:“等上一会儿吧,等人回来,估计就什么都清楚了。”。 “诊治”的地点,是精挑细选过的房间。 门一合上,曲泠就不再等得及了,寻了个地方坐下,就等着苏梦枕开口。 但她得把自己的先说完,因为苏梦枕道:“此处绝对安全,请曲神医继续。” 曲泠清了下喉咙,继续说:“说到宫九了……对,宫九,他的身份是太平王府世子,很奇怪吧?堂堂世子,跑到一个海岛上落草为寇,难以理解,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离开前,去他的私库里走了一遭。” 她说出了卷轴的事,关于南王王府的猜测:“我看到了一份南王世子给他的贺礼,上面有南王世子令的印记,盛大哥在丐帮抓到的白愁飞有一块玉佩,上面的纹样就是世子令印纹的一部分。我猜也许,白愁飞和南王王府有什么牵扯。” 曲泠说的很保守。 苏梦枕清楚得很,凝视着曲泠。 “曲神医一回京城,可是做好了所有准备?”他问。 “我已经站在这里了。”她答,“白愁飞是南王王府的人,是吗,苏楼主。” “一点不差。” 有曲泠这句话在前,苏梦枕也没有任何顾忌。这个错综复杂的起居,面对曲泠露出了滨山一角。 他直白地道:“白愁飞就是南王世子的人。” 苏梦枕拉开手边的抽屉,取出无情的信件:“他于一年前被南王世子招揽,与他共商大计。白愁飞图谋丐帮,就是南王世子的意思。 “而投入南王世子麾下的,远不止白愁飞一个。” 信件在手中分量有如千斤,曲泠一个字都不敢露地看完,明白苏梦枕和无情写的都没有任何问题。 京城是个不该踏足的地方。 她难以置信,诛九族的大罪就在纸上,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要不保了。 由于太过震惊,她短暂地失声了。 什么找死指南,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太吓人了不敢看第二眼。 南王王府,六分半堂,凑在了一起。 第115章 然后呢,南王王府意图谋反? 啊?! “……木道人死前和我说,六分半堂在做一件很需要钱财的事。”曲泠平复着心跳,再震惊她也明白,细思下来这是很合理的,只是没什么人会往这方面想,“就是此事吧。” “六分半堂的账本上可以查的出来此事。”苏梦枕淡言,“狄飞惊把条款的掩饰做的很好,可惜雷滚的记账一塌糊涂。” 警惕猪队友。 那这确实是很不适合回京城了,别说三个月,一年内感觉都不适合。 感觉要亲历一场历史事件的曲泠觉得牙酸。 而这件事上还有高手,苏梦枕再说:“此外还有,无情的信曲神医可都仔细看过了。” 曲泠点头:“一字不落,全文可背诵。” “那白愁飞之死,曲神医也记得很清楚了。”苏梦枕拿出笔墨,缓缓地写字。 他边写边说:“白愁飞的死局,做的很精妙,每一处都挑不出毛病,神侯府无可阻拦,如若不是无情已经查出南王世子,否则无从下手。不过再清楚幕后黑手后,诸葛神侯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有 人为南王世子在朝堂中收尾。” 苏梦枕停笔,纸上是两个大字,一个人名。 这个太有名了,曲泠听过不少人骂他,包括她也骂过,忍不住呲牙咧嘴,暗斥天下垃圾到一处去了。 ——蔡京。 确认她看清了,苏梦枕立刻点燃烛火,将纸烧掉。 先帝还活着的时候,当真称得上一句昏庸无能,他重用蔡京一类的奸臣,于政治上毫无建树,朝堂乱象层生,到了两三年前,先帝多行不义暴毙,当今天子即位,朝堂环境才有所改善。 天子年龄尚小,却大有才华,雄韬伟略。先帝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给天子留了后手实权,让天子方便收拢兵权,拉拢世家,重用了诸葛神侯以及一系列不得志的贤臣,用自己并不稳定的权力对冲蔡京等人。在天子的努力下,时至今日朝堂风气已有改善,蔡京的辉煌看似还在,实际远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天子眼中容不得他,他也不可能永远压制天子。 这样的时间点,他放手一搏是不奇怪的。 他知道自己只要倒了,小皇帝少说给他一个满门抄斩全族流放,正常水平都是夷三族以正朝纲肃乱象安民心,还不如趁自己还有大权的时候,捧一个新的皇帝。 而这个人选,就是同样狼子野心的南王世子了。 曲泠还想通了另一件事。 南王世子的出场率这么高,很难让她不想起另一个身为南王世子老师的人。 “叶孤城也不想活了吗?” 她叹气:“叶孤城不想活了,还有人想让西门吹雪活啊。” 第105章 就算不用脑子去猜,曲泠也想得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就是南王世子计划的一环。 叶孤城这人浓眉大眼的,没想到在找死上面也有这么高深的造诣。 曲泠一时唏嘘不已。 他都白云城主了,之前白云城从来没扯进这些政治上的破烂势力,也不知道叶孤城遇到了什么情况,或者就是单纯的脑袋抽错了筋。 哎,陆小凤该一起过来的,但也许晚点知道对他来说是好事,陆小凤的性格,大概马上就要掺和进来了。 想到这些,曲泠问:“那么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就是这场造反的一部分了?” “不错。”苏梦枕道,“否则叶孤城没有现在要和西门吹雪决战的理由,尤其地点还是紫禁城。” 在大宋疆土上最不可逾越的地点,最庄严的地点,去一争高下。 但是疑问又来了,紫禁城这个决战地点,是怎么定下来的? 叶孤城势大,这话不错,西门吹雪也是一代新秀,这话也不假,但是要用紫禁城决战,还是未免太惊人了。 “陛下为什么会同意?”曲泠实在是想不通。 她还想问:“再者来说,南王世子造反的事,神侯府应该禀明陛下了吧?” 这两个问题后,才是京城动荡的后半段。 苏梦枕把无情的信件也一张一张焚烧尽,在火星飞扬之间,他的眉眼格外的冷峻:“等无情有时间了,让他来说,这些不该由我来说。” 触及到一个更大秘密的曲泠不由得去猜测了一下,随即马上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她咽了一口口水,只说好。 信息量极大的交流告一段落,临走前曲泠再告诉苏梦枕:“家师是可以信任的人,他此行北上只是为了保护我和阿飞。再另外就是,我希望他能和我一起,为楼主诊治一番。” 对着苏梦枕有所触动的神情,她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所以可以的话,希望苏楼主能给一个机会,嗯……我说过很想治好苏楼主的,我们是朋友嘛。” 拜托了亲爱的毕业作品大人,赏个脸吧!请让我毕业吧!。 苏梦枕原以为曲泠说想治他,是出于少年神医对不治之症的好奇以及跃跃欲试,在知道他的病症有多棘手后会重新思考,却没想到她是真的打定了主意。 她是真的想治好他(曲泠:我是真的想毕业),为此连早已出海的师父都拉回来了。 的确曾对病愈抱有希望的又久经煎熬的苏梦枕,非常难以不被触动。 他不需要多加考虑,就同意了曲泠的请求,无论曲泠能不能治好他,他都认下了这个人情。 勾心斗角的江湖,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就已经很难得了。 此事唯一节外生枝的就是树大夫的反应。 作为一个曾经的宫廷御医,江湖医杰中的第一流人物,他苦耕苏梦枕的病也有快十年了,还没有什么进展,有这样一个联合会诊的机会,他自然不回放过,主动提出希望能够加进来。 曲泠当然同意,树小大夫知道了也想来学点什么,被树大夫按下去了。 “你看得懂吗你就来。”他爷爷说话好伤人啊。 树小大夫流着眼泪去读书了。 苏梦枕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会诊就安排在了第二日。 曲泠才将京城暗藏的阴谋给阿飞王怜花说清楚,就到了该把脑子烧得更厉害的时间。 也是她最紧张的时间。 曲泠搓了搓手,她要正式对她的毕业证书发起冲锋了。 见不得自己唯一的徒弟在正式场合这副样子的王怜花不留情面地掰正她的腰:“什么体态?” 曲泠的紧张都中断了,嗷嗷地惨叫:“我马上改正,师父疼,疼!” 她发出了会诊前的第一声惨叫。 屏风外的树大夫听到声音,迟疑了片刻,作为一个有充分教育经验的人,体面地给家长王怜花留足了教训时间才进去。 他们到齐了,里面的苏梦枕也准备好了,这种场合陪在苏梦枕旁边的毫无疑问只会是杨无邪,他做出一个手势,请三位医者进去。 江湖的三代神医芸集于此,已是过去二十几年都难有的豪华阵容。 屋内窗户紧闭,光线充足,堆放了几块大的暖玉,苏梦枕衣着单薄,坐在床边。 他刚服过药,面上还有长久连轴转的疲惫之色。 简单地问过好,曲泠把自己通过的初稿抖出来,铺在桌上。 她再侧身,把率先问诊的机会让给了王怜花,她也不敢不让。 于是王怜花先为苏梦枕把脉,他早从曲泠的表述和初稿中对苏梦枕的身体有了很全面的了解。 通俗来说就是病到这个程度还能成为武林高手,一楼领袖,明商大计,没有暴毙,已经是肉身成圣的级别了,他还以为天下不会有这样的人,能给苏梦枕看诊也算是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了。 和惊叹相同的,治他也会是王怜花从没遇到过的挑战。 一层又一层的病症纠结在一起,彼此环环相扣,不给苏梦枕留一丝生机,又因为各病症的特殊,反而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平衡之下呈现的,是紊乱的脉象。 这脉象复杂到即使是他也疑惑地松开再探了一次,和曲泠当时的反应一摸一样。 王怜花花的时间是曲泠第一次给苏梦枕把脉花的时间的两倍,他问了苏梦枕几个问题,比如苏梦枕从出生以来都生过什么病,这样糟糕的身体是怎么来的,习武生涯有没有受过什么重伤……杨无邪代为解答了。 最后王怜花松手,给曲泠的眼神意味深长。 大概就是有志气什么的意思,曲泠把头低下了。 别看她呀,不是她自己选的。 苏梦枕作为一个病人难度到了该给他单开一本书的程度,三个医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不过由于曲泠天然就畏惧王怜花,自然是先提出自己的意见,然后王怜花说什么她都“嗯嗯嗯”,所以也没有产生争执。而树大夫自知自己对治好苏梦枕这件事是此生都没有可能了,在王怜花面前也是完全被压制,会诊进入到白热化时,已经完全是由王怜花占据主 第116章 导地位。 他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绝代天骄,说什么就是什么,提出来的看法永远都是最犀利的,谈论到后头,曲泠如醍醐灌顶。 一直到落日西斜,作为病人的苏梦枕都去接着上班了,这场持续了接近三个时辰的会诊才结束,收获良多的树大夫忙着消化先走一步。 王怜花结束了他的滔滔不绝,曲泠记了三整张纸,没听到他的下一句,抬脑袋。 她的导师给了她一个脑壳崩。 “别光顾着记,我说的东西都到你脑子里了吗?嗯?” 导师逼问她。 聪明的曲泠同学才不怕开会后的突然抽查,有人教的情况下她还是超聪明的:“全都在脑子里,连师父你喝了几口水我都知道。” “这个就没必要了。” 王怜花抽走她的笔记:“我考考你。” “哼哼哼。”曲泠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信心满满,“来吧,才不怕呢。” 她都这么说了,王怜花肯定要满足她,怎么刁钻怎么难就怎么问。 但曲泠还真没被难住,虽然后面有点汗流浃背了,但也挺了过来。 王怜花勉强赐予她不挨骂资格证,认可了。 不过导师的试炼,当然没有看上去这么单调。 在曲泠以为她毕业有望了的时候,王怜花笑眯眯地派给她任务:“既然这么有收获,就由你来草拟苏楼主的诊治之法吧。” 曲泠眨了一下眼。 曲泠再眨一下眼。 “我眼睛花了没有听清楚。”曲泠绝望地挣扎,希望只是自己听错了,“您刚才说什么?” 老油条王怜花选择把徒弟的天花板也掀了:“我说你一个人包揽全过程再去给我炒两菜。” 过来喊人吃饭的阿飞听见第二声惨叫。 他拔剑就闯进去,看见自己的女朋友两眼一黑差一点就晕过去了。。 曲泠不想活了,她想哭哭了。 王怜花是个很优秀的导师,他的专业能力和严格程度是成正比的,而作为他的学生的曲泠就很,嗯,学习生涯跌宕起伏了。 特别是这个人还有一定的恶趣味,他是一个偶尔会欺负徒弟的人。 可怜的大学生:“我做不到啊我真的做不到啊,不要这样对我啊师父!” 无动于衷的导师:“你把我吃饭的碗还给我。” 哀求的大学生:“您就收了神通吧师父,不要让我一个人呀师父……” 攥紧筷子的导师:“……我的碗。” 被他们卡在中间夹缝求生的阿飞:“能让一下吗,我要夹菜。” 往旁边挪一下的大学生:“哦——师父师父,求求你了师父。” 给外甥推了推菜的导师:“好好好,行,只要你草拟诊治之法,写完再给我看行了吧,把我碗还给我。” 被掀了天花板后就接受了开窗的曲泠把王怜花的碗还了回去。 想吃饭被徒弟抢了碗的王怜花哀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有这一劫。 第106章 会诊之后,不管京城的情况,曲泠先又闭关了两天。 再重复一遍,苏梦枕的病实在是太难搞了,太无从下手了,写初稿是一个难度,正式治又是一个难度。即使是有王怜花的提点在前,要初拟治疗方案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两天,她加起来睡了四个时辰。 第三天她停下来不是因为她想通了,是因为要和陆小凤碰面了。 阿飞把吐魂的曲泠拾捣干净,梳好头发,揉搓她的脸。 她岌岌可危的精神回归到了身体里,幽幽说道:“要出门了吗?” “要去见陆小凤了。”阿飞给她披上外衣。 曲泠慢一拍:“哦。” 她被折磨得是有一点憔悴了,拿冷水洗了一把脸,尽量在陆小凤面前提起精神,一个西门吹雪就很够他担心了,还是不要再加上她了。 两个人稍微用了点吃食,和家长王怜花说了今天的行程,就去找苏梦枕借车马了。 苏梦枕没有时间见他们,话是杨无邪转达的。 杨无邪手上的公务俨然已经是山的形状了,这还只是苏梦枕起床后刚处理完的一些,而这个上午才刚刚开始,令人望而生畏,只觉得原来命也是可以氪进江湖的:“楼主说好,我命人安排下去了,车马稍后就会准备好。” 曲泠便感谢了苏梦枕和杨无邪,正要别过,杨无邪一声且慢。 他也急着干活,但还是要把话送到:“楼主还说了,今天二位少侠还是早些回来好。” 曲泠反问他:“为什么,有人要来吗?” 接着她自己就猜到了,大喜:“是盛大哥吧,盛大哥什么时候来?” 她猜到一分差错都没有,杨无邪说:“无情大捕头中午会来。” 曲泠的期待得到了满足,若要说京城里有谁她是最想见的,无情恐怕还要排在苏梦枕前面,她是着实很亲近无情。 阿飞道:“那我们就早些回来。” 满城人烟,满城喧嚣,十里长街,车马如龙。 路上实在是太堵了,好在坐的终归是金风细雨楼的车,大多数车马看到标志自己就会下意识地让开,马车很顺畅地送他们到了约好的地方。 花家的酒楼开得很低调,牌匾上也没有一个花字,完美地融进了街道,看不出其它的特别之处。 曲泠还以为走错了,再问了一遍车夫,才确定是这里。 她一进去,就见到了一个以为绝不会在京城见到的人。 也是这个时间最不想在京城遇见的人。 “花满楼?!” 曲泠惊呼,她多渴望是自己的幻觉。 但这位浊世佳公子已经转过身,眸光温润的双眼看来,他的风采没有半分改变,笑吟吟地:“真巧啊,泠泠阿飞。” “你……”曲泠快步上前,她和阿飞都狠狠吃了一惊。 花满楼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都京城,他怎么能卷进来? 这太让人着急了,以至于阿飞先曲泠一步问出了话:“你怎么在京城?” 没想到他们在问好之前先问了这个的花满楼,在问题中品味出了不对劲。 他道:“我嫂嫂是个剑客,她一定要见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我兄长便托我陪她来了,这有什么的不对的吗?” 曲泠阿飞相视,她的头刚要疼起来,陆小凤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 四人在大堂撞了个正好,其中有三个人心中都在咯噔。 看来今天注定是无法早早地回去见无情了。 睡眠不足的曲泠头疼欲裂:“咱们开个厢房吧,要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倒霉的京城啊,这见鬼的南王王府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曲泠在花家的酒楼被命运开的泥头车重创,她的导师在金风细雨楼,找了个最好的观景位,舒服地准备喝点小酒。 王怜花算着时间,信早该送到了海岛上,朱七七应该已经和沈浪算完总账,熊猫儿也一起挨完骂了,这个时间他们大约是在路上了。 没能亲眼见到沈浪抬不起头那一幕固然难受,但是自己一个人没有挨骂的幸运也不失为大喜。 现在两个倒霉孩子也不在,正适合他好好舒坦一下。 不过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要到尽头了。 某辆帘子上画着神侯府标志的马车吸引了他的注意,马车上下来一个形貌秀丽的青年。 青年肤色略白,但没有多少病气,他是扶着人自己下的马车,两个剑童为他抬下轮椅。待轮椅着地后,他做回了轮椅上。 看这青年的体态,端的是腿疾初愈,在复建中仍然行动不便的模样。王怜花一看便知,是曲泠说过的为她和阿飞操了不少心的无情捕头。 作为家长,要说王怜花对无情没有点感谢,那也是说不通的,但要说有多少,也绝对谈不上多。 只是他会注意这个人,然后跟沈浪他们说一声准备谢礼的程度,让他来人情往来? 沈浪就做梦去吧。 但是人就是不想要什么来什么。 王怜花挑的看风景的位置太好了,无情正好从他背后经过,和金风细雨楼的人交谈。 “曲神医今日出门了,说会尽量早些回来。” “无妨,我留了时间,可以等。还有一事,我听闻曲神医的师父千面公子王前辈也一同来了金风细雨楼,想拜见一番。” 王怜花拿酒杯的手一顿。 这是一种他说不出来的不好的预感,如果他是个现代人,他就会知道,这叫“你孩子惹事了,家长到学校来一趟”。 王怜花想找个地方润一下,但是来不及了。 金风细雨楼的人已经说:“王前辈就在前面小酌。” 轮椅向他这边驶来。 这段距离明明很短,但王怜花就是莫名地觉得煎熬。 青年彬彬有礼,没有任何冒犯的地方:“神侯府无情,见过王前辈。” 第117章 王怜花不得不转身,他搁下酒杯:“无需多礼,我曾听泠泠和阿飞说过你,找我有何事?” “只是要和王前辈说些泠泠和阿飞的事情而已。”无情轻描淡写。 问题就在这里,无情说出这句 话后,王怜花莫名其妙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似乎是连心率都加快了,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并不大在意孩子闯下的祸:“哦?我知道他们定然是给无情捕头添了不小的麻烦,多请无情捕头担待了。” 无情油盐不进,王怜花的太极被他拒绝接受:“谈不上担待,不过还是请王前辈一听为好。” 话说到了这份上,王怜花也没有什么不敢听的,他算是明白了,大概是告状的。 告状嘛,这没有什么,他当年也是闯过祸的,护短就可以了。 一个他的徒弟,一个他的外甥,做了什么事都不能让外人多嘴了。 此刻的王怜花还想不到,他要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无情从自己的视角出发,给王怜花复述了一个更全面的,曲泠阿飞的京城行。 先从曲泠阿飞要给王怜花寄信,但是找错了店铺,两个懵懂的没有江湖经验的人把最长的店名当成了最有意思的店名——实际上是该对接的店铺压根没开门——从而走进了六分半堂开的暗娼,还奇奇怪怪地接上了暗号被当成了线人说起。 这些被阿飞简单带过缘由的事情用一种高血压的方式在王怜花面前呈现了全貌,王怜花慢慢地血压就上去了。 再说到曲泠阿飞解救了流浪的姑娘们,和金风细雨楼做交易,给了苏梦枕六分半堂的账本,这里就又降了下来。 说到他手下那个爱赌的不靠谱的伙计,又飙了上去。 当局外人觉得哭笑不得是一回事,作为家长听别人说另一回事。王怜花的血压就是一个巨大的过山车。 期间还夹杂着几句无情的、很有礼貌的疑问和建议: “不知他们二人的天性是如何使然至此的,也许还是要积攒些经验为好。 “六分半堂心狠手辣,并非每一个堂主都如此好对付,还望王前辈好好提点他们。 “习武不可松懈,我私认为得令守店也是如此……” “……” 王怜花想吃了降压药再听他说。 但是想不到吧,这么高血压的故事还有第二个! 无情再把狄飞惊的事情说出来了。 曲泠阿飞和六分半堂有着不解之缘,出去小学生郊游,又游到了六分半堂的据点,还直接撞上了六分半堂的大堂主,最棘手的人物狄飞惊,被狄飞惊骗了。 但他们的天然呆完美地克制了狄飞惊的腹黑,在意外地非主观意愿地折腾了一下狄飞惊后,和无情苏梦枕狭路相逢了。 那个场面精彩到无情很多年没有那么心跳加速过了,这件事光是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可以再批第二顿。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希望王前辈有时间的话,还是能好好教教他们。” 作为总结,无情还是为曲泠阿飞说了几句好话:“他们都是心不坏的孩子,其实也是算得上聪明的,也因此容易被利用,容易被恶人所伤,江湖不会因为善良就放过谁。 “此外容我多嘴一句,不知泠泠和阿飞的性子……往日是如何教养的?” 同时作为曲泠师父和阿飞舅舅的王怜花:…… 他怎么知道? 这是他该回答的问题吗? 他不会真的要在教育界颜面扫地了吧? 有的人看起来还在笑,看起来不在乎我,实际上已经准备竹笋炒肉了。 已经皮笑肉不笑,但还要在外人面前把护短和满不在乎进行到底的王怜花手有点痒。 第107章 “更详细的事情我不能说啦,但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西门吹雪恐怕是被利用了,叶孤城并不是真心想和他决战,是叶孤城要接着这场决战图谋什么。” 杯中的茶水缓缓下降,最终瓷白的杯底重新露出来。曲泠说的嘴皮子都干了,她还想再喝一口,却喝了个空。 谋反还是太耸人听闻了,她没有办法把事情都全貌告诉陆小凤、花满楼,就只能用很抽象的话来说,指望他们能够意会,这是比较麻烦的,费了她好大一番力气。 还好她抽象的表达还是被陆小凤听进去了。 陆小凤三天以来都没有找到任何西门吹雪的蛛丝马迹,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他素来不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却也挨不住命运多舛。曲泠不必多说,陆小凤就明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第二对眉毛上,就好像他的眉毛要掉了一样:“怪了,如今这江湖,怎么一说到论剑就是各种阴谋层出不穷?” 这算什么,最重量级的我还没说呢,曲泠心想。 她看着摇头长吁短叹的陆小凤,横过手去把茶壶拎了过来:“那你只能去问居心不轨之辈为何越来越多了。” 这似乎是先帝还在之时就已经积累深重的债,他的昏庸无能、识人不清就是一种纵容,朝堂和江湖最不缺乏的都由人才变成了狼子野心之辈。 他们逐利而走,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践踏。 曲泠给自己倒满茶水:“你呢,有找到西门吹雪吗?得赶紧把他捞出来才行了。” “找到西门吹雪?”陆小凤竖起三根手指,晃在曲泠脸前,“三天,整整三天,一根头发的着落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就算是再花十天,找到决战开始,别说西门吹雪了,我连东门吹雪都没找到。” “不,东门吹雪绝对比西门吹雪更难找吧!”虽然知道他是在夸张的曲泠还是吐槽了。 “还真不一定。”有心想说俏皮话开导气氛的花满楼说道,“江湖中少年剑客多崇慕西门吹雪,学他打扮爱穿白衣,且做少言寡语之样,也许都算得上一句东门吹雪了。” 曲泠才听说还有此风尚:“真是奇了,这么学有什么用,难道集齐三个特点就能召唤西门吹雪了?” 故意板着脸的陆小凤压低声音:“要是真有用这东门吹雪我现在就去当。” 他这么说,一个西门吹雪打扮的陆小凤出现在了在场三个人的脑海里,一身简朴的白衣,两撇胡子全部剃掉,手拿一把长剑,一张全世界都欠他一万两银子的脸。 恶寒涌过,阿飞直接就被呛住了,咳嗽起来,花满楼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曲泠则是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千万不要有这一天。”她真心实意地说。 “去去去。”知道他们想到了不好的方向的陆小凤没好气地说。 曲泠便与花满楼笑做一团,花满楼说:“陆小凤还是做陆小凤就好,别的打扮都不适合你。” 说说笑笑,正事还是要绕回来,他问道:“西门吹雪不会凭空消失,万梅山庄家大业大,他必定还是在京城的某个地方,藏在关注他的人群之后,只要能摸清楚哪些是万梅山庄的产业,再花些功夫,你是不用做这个东门吹雪的。” 说是这么说,陆小凤明白实际找起来大海捞针有多难,他虽然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但半点也不清楚万梅山庄的底细:“是啊,万梅山庄家大业大,我哪知道哪些地方是万梅山庄的。” 他向后一靠,正好靠在墙上。 决战当前,没有人不想找到西门吹雪,赌红了眼的赌徒,想做利益交换的侠客,就如同当初的木道人一般,千万人盯着。 西门吹雪只会藏得很隐蔽,藏到决战再出现。 “不说西门吹雪了,我会想办法找到他的,挖都得给他挖出来。”陆小凤抛开找不到的人,望着似乎没有被坏消息影响的花满楼,“说说你——花满楼,你在想什么,这个时候的京城来的太不巧了。” 看见花满楼出现在京城的时候,他和曲泠阿飞都是傻眼的,海上暴风雨行舟一样的京城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摇摇欲坠,再多一个花满楼,出了事真算是噩梦了。 曲泠双手赞同陆小凤,她甚至支持现在就把花满楼打包送出去:“对的对的,京城真的不是久留之地,你可千万不要被扯进去。” 因为曲泠一直没有说京城究竟为了什么动荡,只能模糊去猜的花满楼不会追问,他清楚这是他的朋友对他的关心,尤其他还是一个陪着家人来了京城的人。 只是花满楼也有花满楼的想法,就如同曲泠也还是来了京城一样:“我会去和我嫂嫂说,找借口让她离开,只是我的话,大抵还是会留下来。” 迎着眼前三个人不放心的目光,花满楼道:“不论会发生什么事,如若我的朋友要留在京城,我也是做不到先走一步的。” 曲泠哀嚎一声,脸贴在桌上:“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好了呀,哎呀……” 她长长地叹气。。 还要回去见无情,曲泠阿飞饭也没吃,就踏上了返回金风细雨楼的路。 她答应了陆小凤会留心一下西门吹雪的动向,不过她也做不了什么,别说大敌当前,她今天能不能睡三个时辰都是问题。 第118章 还有苏梦枕身边潜藏的一系列麻烦,她不去想都胸口闷。 “要不还是出门去找找?”曲泠顺嘴问阿飞,说完她又自己否决了,“还是算了,这个时间点,一不留神再捅进六分半堂就不好了。” 提到六分半堂,她偷偷靠近阿飞,轻轻地小声问:“你没有把我们闯过的祸告诉我师父吧?” “都说了。”阿飞还是对哪些事会挨骂有一点数的,主要是无情太有威慑力了,他的确担心在王怜花那里接着挨,“不过我说少了一些,说的不是很多。” 曲泠放心了:“那就好,那应该不会又什么事。” 不过她还是有大事不妙的预感,大概是没睡好吧。 只是突然想到这事儿的曲泠,慢慢地回忆起来,无情老师今天要来,可能会碰到王怜花。 但是无情不会和王怜花说这些的吧,教务部老师和家长聊天什么的,她可是大学生不是小学生。 而且即使说了,王怜花也不是会太在乎后辈闯祸的人,他的管教意识是很薄弱的。 思及这里,曲泠放心了许多。 她忘记了她的坏预感没有一次不是对的,也忘了王怜花的管教意识薄弱是一回事,被家访是另一回事。 家长王怜花已经恭候多时了。 他和蔼可亲地保持着笑容,看着曲泠阿飞下车。两孩子兴冲冲地想和他说话,然后被他一手一个,揪起了两个倒霉孩子的耳朵。 “我今天和你们的朋友无情捕头交流了一些有趣的事。”王怜花轻柔地说,“你们现在最好能为我的一世英名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强大的威压之下,曲泠和阿飞俱是瑟瑟发抖。他们全像被掐住了命脉,耳朵被揪也不敢吱声。 王怜花的行为无异于恐怖片里面反派,虽然声音很亲和,但是被他揪住的人清楚他的可怕。 看到没人招供,他看似平静地“嗯……”了一声。 曲泠寒毛竖起,得有一个嫌疑人先招,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她颤抖地先开口:“是,是哪一件?” “在京城的,所有。”王怜花的语气越来越可怕。 他活像个要砍曲泠头的刽子手。 感觉脖子凉凉的,是不是要减负了? 曲泠强颜欢笑,不行笑不出来,要哭出来了:“可,可以不要挨打吗?” 好没有骨气啊,明明想的是可以解释,但是一说出口就变成认怂了! “要打的话打我吧。”阿飞心一横,上前一步想挡住曲泠。 但是王怜花还揪着他耳朵呢,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他松手,然后给了这两个家伙脑袋上一人一下。 以前他还在纳闷,曲颂怎么教孩子一言不合就上手,现在想来,这还能忍住不上手,他就不该当什么江湖侠客,他去当菩萨吧,直接就给他抬进寺庙。 不轻不重的两拳下去,王怜花心里舒服多了。 俩孩子被打闷了,这里还有外人,王怜花不好在这里教育他们,把他们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一关,王怜花笑眯眯地:“现在挨个给我解释,先从六分半堂说起。” 曲泠和阿飞挨在一块儿瑟瑟发抖。 她她她她记得,不是被念过很多次了吗,事情结束过后好几个月还有这一遭,师父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其,其实错也不全在我们的……”曲泠小声争辩,“比如六分半堂什么的……” “他们归我管?” 曲泠息声了。 接下来,两个倒霉孩子接受了一场,关于家长的爱的教育。 王怜花不是个推崇体罚的人,但是他别出心裁啊。 房间里散发着非常可怕的气息,这是很悲痛的一天。 第108章 一刻都没有停歇的,马上赶到战场的就是无情大捕头。 被导师狠狠摧残完的曲泠脑袋晕晕乎乎地,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去干什么,以后不能干什么…… 她还是洗了把脸,被人提醒还要见无情,才把意识从浆糊里面捡了起来。 她去了阿飞就不去了,阿飞是被骂得最厉害的,王怜花对他的恨铁不成钢之意还要强于对曲泠的叹息,曲泠走的时候他这边还没结束。 好好活着,曲泠为阿飞留下一个饱怀怜悯的眼神,然后就先走一步了。 她挨骂挨了小半个时辰,无情等的时间有点长,不过他还有要和苏梦枕商量的事,便干脆利用起了这段时间,等到曲泠来找他,时间卡得刚刚好。 “许久不见,怎么一见面就垂头丧气的。”无情问她。 曲泠表演了一个猫猫掉眼泪,好无助啊:“挨骂啦……三个月前的事现在还能挨骂,好难过哦。” 听到这里无情似乎是有点一闪而过的心虚,他面上泰然自若,自己岔开了话题:“先坐吧,坐下来慢慢说。” 他不急着切入正题,急也没用,他要告诉曲泠的事情,是需要好好铺垫的。 在陆小凤那边喝饱了茶水的曲泠没有再端茶杯,揣手手乖巧的坐好。 她刚被骂过的不安还是能从脸上一眼捕捉到的,无情好心地先关心了他送给曲泠阿飞的礼物,阿飞有没有好好地送到她手里的问题。 曲泠脸红着说有,无情也就明白他的好意是派上用场了。 再就是曲泠关心了一下无情的腿现在的情况,再和无情聊了聊苏梦枕。 无情一切都好,腿也处于复健状态了:“我的腿已无大碍,全仰赖于你了,世叔说如果有机会要当面谢你。苏楼主那边,他的情况最关键的约莫不是病情。” “我知道,是他停不下来。”曲泠道。 这也是她很关注的一个地方,苏梦枕的病一旦正式开始治疗,是需要静养的,而如今的苏梦枕做不到这件事。 他有一个大计划,他要做一件大事,他有他的大图谋,他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曲泠要治好苏梦枕,只能先从调理开始,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才是诊治正式开始的时候。 这也意味着她不能看着苏梦枕输,绝对不能。 无情且说:“时机也由不得他停。” 他随手掀起一面布帘,帘后的窗框出一片金风细雨楼,天泉池碧波恒久,广纳生息,苏遮幕留下的石碑历经多年无可动摇。无情要给曲泠看的不止这个。 还有经过天泉池的每一个人,组成金风细雨楼的每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青山之后能看见轮廓的京城,京城代表着的更多的东西。 曲泠早在第一天来到金风细雨楼时就知道此事:“苏楼主要成一桩伟业,这是很好的事。” 即使这让她的毕业变得很麻烦,她也无可指责。 再想来,就像系统是感应到她对医术仍有所求才回应她来救她一样,替她选择苏梦枕,是否也有惋惜苏梦枕的可能呢。 “这世上所有要成伟业的人,都是无法长久地停驻的。”无情接过她的话,说道,“世事瞬息就千变万化了。 “因而他们要做足够迅速的选择,他们的选择也不仅仅代表自己。” “所以他们就越不能停下。”曲泠轻轻地说。 到此为止,最关键的话题的先导已经准备完毕。 无情抛出他来的意图:“京城,你已然决定要待到底,局势也了然于胸,此事无错?” 曲泠回答:“一点错没有。” “你知道你已经算是牵扯进来了,这件事并不大能回头?” “我当然知道了,盛大哥,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或者想说些什么都可以直说的。”曲泠笑着指了指自己,她还是不大喜欢绕弯子,“我也是有一些能做的事的。” 无情颔首。 他似乎卸下了最后的思虑,利落地关上窗子。 窗子合上发出响声,他的言语就在响声之后:“十日后,本月十五,紫禁之巅,就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之时。 “……也是万事要了结的时候。再过几天,陛下会发下来一批信物,手持信物者方可踏入紫禁城围观决战。” 曲泠曾问苏梦枕,陛下为何会允许两个剑客在紫禁城决战,纵使有蔡京在其中添砖加瓦,陛下也不会如此不防。 听到这里,她才听出来,也许陛下也在将计就计。 对乱臣贼子谋逆的反制,已经成为对朝纲的一场肃清了。 “如果你想做些什么,可以待在金风细雨楼,问问苏楼主的安排,如果你愿意深涉其中……” 无情的声音还很近,但是仿佛已经很远了:“可以去找苏楼主要信物,南王世子必然会利用机会放很多人搅乱池水,我们的人越多越好。不过仅以我之见,并不愿意看到你选这个。”。 “所以你决定要去?”王怜花摸着下巴。 他拉开自己的房门,阿飞还坐在桌前,苦大仇深地在写什么保证书,花了半天挤不出三行:“进来说吧,在门口说像什么话。” 第119章 作为一个离经叛道,不少次曾在生死边缘游走过的人,王怜花对年轻人涉险无疑是持支持态度的。不过涉险是一回事,扯进朝堂的事是另一回事。 对此曲泠只说:“侠以武乱禁,也没有什么不合适嘛。” 她(对于毕业)的态度在这里,是铁了心不会回头的,说几句也没用。 王怜花明了了,骂完孩子后他神清气爽,阿飞那张酷似沈浪的脸出现的屈服情绪也很好地快乐了他,让他能心情很好的仔细梳理一遍。 和犯错不同,年轻人做决定是多说无益的,朱七七爱上沈浪就不会回头,沈浪要阻止快活王也不会犹豫,不是困难抑或生死能阻断的。 他说:“你倒是会找麻烦。不过我现在当你没说,你至少想个三天再做决定。” 曲泠笑笑,她窜到阿飞身后,探头去看阿飞的保证书。 谢天谢地,这个人写到第四行了,他已经山穷水尽,保证以后不犯类似错误的话写完了,再也写不出别的。 曲泠小声地指导了一下阿飞,再观察一会儿王怜花的脸色,见王怜花脸上没有阴云也没用神秘的笑容,立刻一把将阿飞拉起来,嫌弃他:“怎么写这么慢,我来。” 阿飞让出位置,她替阿飞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页,交给了王怜花。 心情大好的王怜花就不计较保证书的事情了,他本来也没指望阿飞自己能写出来,粗略地瞄了一眼,没想到曲泠写保证书还有一手,决定留下来以后说不定能当旧账翻。 然后他就把两个人赶出了他的房间:“商量你们的事情去,今天别来烦我了。” 没有了王怜花压在上头,他们自在多了,走路都轻快不少。 曲泠有太多要告诉阿飞的事情,她的倾诉欲大爆发,从挨骂的抱怨开始说。她一说,阿飞话少但必有答。 “下次再避着点,舅舅太严厉了。” 两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曲泠还取笑了阿飞的写保证书能力,说他写保证书居然比让他多说话都难,笑得阿飞恼羞地又来掐她的脸。 一路闹回房间才说回正题,究竟是待在金风细雨楼听苏梦枕给她找点事情做,还是要进紫禁城,卷进最后面的决战当中。 苏梦枕怎么看都是要进去的,因此曲泠很难说服自己不去。 她还是忘不了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上面,苏梦枕前后左右全是红点点盛况,那么窒息的场面以后不会再有了。 曲泠特意记住了一些红点点名点,竟然就是金风细雨楼的高层……你们这些卧底,吃里扒外不得好死啊! 综上所述,曲泠很担心卧底跟着苏梦枕进了紫禁城会发生什么。 她甚至很认真地在考虑做一些手脚的事情,因为她没有证据不能跟苏梦枕举报,但是——她可以自己动手下毒啊! 等她再捣鼓一点毒药出来,她要提前给这群卧底全毒翻了,阴她毕业作品是吧,你们全都完蛋了。 正好她的轻功不错,虽然没有尝试过下毒,但是她会努力学习的。 阳光开朗小女孩为了能够顺利毕业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扯回来,曲泠要去,阿飞就一定会去。他不问曲泠为什么,只是说:“实在不行就一起再挨一顿舅舅的骂。” 他做的是王怜花不同意的准备。 曲泠低语:“莫名感觉师父有点可怜了,咳。” 但同情王怜花这件事还是太超前了,曲泠很快抛之脑后。 她还有别的要干的事情,摸出一张写满药材的纸,交给了阿飞。 曲泠告诉他:“照着这上面写的,帮我每一样都买一份吧,不要尝,碰过了之后要记得洗手,这些都是大毒之物。” 阿飞说好,曲泠头一回要毒材也没什么,他照做就行了。 这些都是曲泠要用来下毒的东西。 她会很认真的准备的,她能接触到的是红点点家伙,一个都逃不过。 第109章 阿飞的采买花了差不多三四天时间。 这段时间,在风云暗涌的京城,足够发生很多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坏消息,无非是某些小帮派的首领或者大商人因为下注发生了冲突,他们被假消息所诱导,误以为自己下注的叶孤城或者西门吹雪出了不好的情况,自己压下的全副身家很有可能要赔个一干二净。这样的情况下,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什么都愿意做,何况铤而走险。 三天里,差不多就发生了接近六起案件,都是雇凶杀人或下毒杀人的惨案,死者或凶手个个身份不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才和曲泠聊过的无情,转眼就忙得不能停歇了,他连给苏梦枕来信都要从牙缝里挤时间,更是完全顾不上曲泠。 苏梦枕从这些案子里嗅到了阴谋的气息,此时最能够操纵京城消息风场的,不是消息灵通的金风细雨楼,而是广开赌场、声色场所众多的六分半堂。 这很有可能是六分半堂刻意去拖慢神侯府、消耗神侯府气力的手段。苏梦枕是这么判断的。 但此时一切行事都需隐蔽,金风细雨楼很难派出人手去支援神侯府,诸葛神侯左思右想之下,干脆决定化被动为主动,联合金风细雨楼煽动舆论, 营造出神侯府忙得脚不着地的假象,增多了进出宫门的次数,干脆用处理案件的繁忙为与陛下的交流打起了掩护。 看似平静的京城,这三四天之内,两波势力就这样惊险地交锋过一次了。 排在这样棘手的情况后的,是另一个坏消息。 陆小凤找到西门吹雪了。 他果真是住在万梅山庄的产业中,专心练剑,陆小凤与他说了些什么,无法改变他的志向,叶孤城真要做什么,西门吹雪也要见到他的剑。他亲眼看看这个他惋惜的对手是否真的如陆小凤所言失去了剑心。 最后离开时陆小凤叹了口气,看着实际上心情也并非全然平静的西门吹雪,还是鼓励了他。 看朋友看最重的陆小凤,是对朋友最没办法的一个。他选择来找了曲泠,让曲泠找个办法,结果被曲泠塞了点活,陪曲泠做她的毒药。 说到毒药,这就是唯一一个好消息。 曲泠为苏梦枕制定调养方案,居然文思泉涌,下必有如神助,在阿飞采买完所有毒材后,她的调养方案就已经通过了王怜花的审核,王怜花和她再开了个会,仔细修改了一些细节,这套调养方案就开始实行了。 调养过程有树大夫盯着,曲泠不用花很多心思,她还有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可以随时随地看到苏梦枕的各种身体情况,拿到毒材后,她就投入了她的制毒大业中。 这方面王怜花真是祖宗级别的人物,他回忆都不需要,微微一笑,绝世奇毒的毒方就跟吐气一样从他嘴里出来。 什么能废人静脉的,摧人心智的,控人神魄的,须臾间取人性命的,还有配暗器有奇效的,配食物有奇效的……他就是一本行走江湖奇毒百科全书。 曲泠要延时发作的,他也只是问了一下曲泠想要他们死完还是勉强活着还是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曲泠输入指令后他就挥笔写了足足六页毒方,给了曲泠。 他连问曲泠要毒谁都没问,就说:“动手干净点,别丢我的脸。” 这就是放养主义的伟大。 拿到毒方的曲泠本来做的是查怜花宝鉴的准备,现在只要照抄了。 她当即就感动了,看得王怜花想笑,他只是给了一些帮助,她在他这里吃过的亏就全忘了。 不过他也没挖苦就是了。 投入制毒大业的曲泠干的真是热火朝天,经过了苏梦枕这种级别的折磨,制毒对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她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做出来,何况还有阿飞陆小凤打下手。 “你这是要毒谁?”毒药的状态看起来太吓人,陆小凤心里发虚,问道。 “当然是毒该毒的人了。”曲泠冷哼。 但她脸长得太可爱了,冷哼也只能给人一种小猫傲娇的即视感,威慑力是一点没有的。 她催道:“别聊天了,把那边那一筐一面剩的那些都丢进去。” 陆小凤看看锅中黑得冒泡(字面意思)的浓稠液体,再看看手边小筐里剩下的没洗干净的、看着就很要命的菌子和毒材。 他退后,慎重地问:“真要丢吗,这筐里不还有泥巴吗?” “这又不是治人,讲究那么多干什么?”曲泠反问。 这可是她为红名们精心准备的。 没错,曲泠又买了“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能买的两个都买了。 这么便宜好用的东西真是对付红名必备啊,她要好好给他们送点好东西。 都在京城造反造成这样了,红名中的红名那可谓是人渣中的人渣,即使是并不偏碍地、辩证地去看他们,他们也是瑕不掩瑕,过大于过,毁毁参半,贬贬不一,过过不抵的,他们是一群纯粹的人,一群没有道德的人,一群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一群坚定站在江湖对立面的人,一群久经考验的难评反派,他们把他们的一生都献给了伟大的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事业,在江湖历史上谱写了漆黑的一页。 第120章 曲泠不怜惜他们的性命,熬这锅什么东西要命就往里面丢什么的十全十美大毒汤还有点心疼她的钱。 他们要是死了还能给她爆金币就好了。 陆小凤捏着鼻子把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进去,阿飞加大了火。 曲泠还是考虑了两个帮手的味觉问题的,没有难闻的味道传出来,只是锅里的颜色从灰黑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好像包容了整个宇宙,光是看着就让陆小凤头皮发麻。 陆小凤不敢想曲泠是在研究什么。 他借着去看另一个锅的机会,挪到了别的灶台,喘了一口气。 这个锅里的颜色正常多了,和水几乎一摸一样,无色无味,清澈见底,这就是曲泠制毒追求的最关键要素——隐蔽,简单来说就是方便下毒。 比起做成粉末状,她更喜欢就做成水一般的样子,再兑进茶里面,一药一个准,不过这个也是王怜花教她的。 这一锅熬好了,陆小凤小心地取出来,装进贴着“大事很妙”纸条的瓶子里,一次性装了好几个。 曲泠那边还在炼金,往五彩斑斓的黑中不停地丢东西,她的目的是怎么死人怎么来,至于毒效什么的,只要控制他们不会相抵然后卡bug就行了,红名有多痛苦不是她该管的事。 什么,你说解药? 拜托,这压根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她只考虑什么毒就往里面下什么。 制药剩下的粉末也被扔了下去,陆小凤手中的锅也被抢走,刷锅水也被倒进去。 锅里的东西发展成了陆小凤看都不想看的模样。 他感到恶寒:“我帮你做这些,你真能帮我弄来紫禁城决战的入场信物吗?” “能啊。”曲泠说,“都跟你说了,你要保西门吹雪,就要跟六分半堂南王王府什么的对上,你要跟他们对上,就和金风细雨楼神侯府在一处,在一处,我就有办法帮你弄过来。” 无情也说了,缺人嘛。 “正好时候也快到了,我帮你去问问就行了。” 这么说完,正好她东西也弄的差不多了,把熬十全十美大毒汤的锅的盖子稳稳当当盖好,曲泠拉着阿飞就去找杨无邪了。 苏梦枕是找不了的,他也忙成陀螺了,打扰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好找杨无邪。 很巧,曲泠正好撞见杨无邪抱着一批质地特殊的缎带。 见她来了,杨无邪从中分出三条,给了曲泠:“这便是决战当日入场的信物,曲神医拿好了。” 缎带如月光一般顺滑,摸在手上轻若无物。 杨无邪介绍:“这是宫中专用的珍品,被陛下择定为信物,发了十五条出来。” 然而光是杨无邪手上抱着的,就至少有十条了。 宫中专用也意味着南王世子有机会伪造,陛下也可谓是煞费苦心。 曲泠不含糊地收下了,正好她一条阿飞一条,王怜花不去,剩下那条就是陆小凤的。 她转回去交给陆小凤,拿到入场信物的陆小凤心里踏实了不少,又接着当苦力,不停搅动木勺,看着粘稠的汤汁在锅里翻涌。 曲泠还在给这锅大毒汤加码。 加到后面陆小凤觉得光是看都能药死一个人了,曲泠却还觉得少了什么。 她把阿飞的采买清单亮出来,看了看,合掌而悟:“我知道了,这味断魂草该再来两株。” 阿飞道:“我去的私贩那里都没有了。” 曲泠摇手指:“那简单嘛,京城专攻走私的私贩多了去了,总还有别的,出门找去就是了,正好我许久没透气了。” 而且—— 曲泠的系统背包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道具。 “表白墙寻物启事”。 正好让她试一下,签到签出来的道具效果怎么样,这可是系统商城出品。 第110章 因为阿飞提前就被冷血写信借走去神侯府帮忙了,所以曲泠 是和陆小凤搭伙出的门。 陆小凤边走还要边感慨:“稀奇,这还是头一次见你俩不在一块儿。” “这话说的我们两个像什么连体婴一样。”不过曲泠被他这么说,心里也没有什么不高兴。 她告诉陆小凤:“是他的朋友把他拉去帮忙啦,他有自己的朋友我也很高兴哦?” “好好好。”陆小凤听她说着,盲目点头,“阿飞能自己找到朋友确实是很难了。” 就是他真的很好奇,阿飞和冷血待在一起,究竟是谁先说话,怎么一个交流法。 道具使用起来很复杂,曲泠对着说明书把名词“断魂草”输入了道具的搜索栏当中,数量输入两只,点击确定。 “表白墙寻物启事”开始运作,转着转着转出一个提示框: 请问导航优先级是否结合现实,为您优先指出最有利、最合适的选择? 这还用选嘛,曲泠秒选确定。 道具接着开始运转,曲泠才退出去安心等着。也是这时候,陆小凤捅了她一下:“想什么呢,话都不回?” 曲泠为了不露馅,努力思考陆小凤刚才说了什么:“在想去哪里找断魂草……你刚才问什么,阿飞和冷血怎么交流?” 说实话这个问题曲泠也好奇过,特意旁听了这两个人的对话,无情当时也在旁边一块儿听。 “他们就你们一句我一句喽,除非聊到剑,或者什么特殊话题,才会连着说。不过我见他们聊天的时候,没聊多久最后都会去切磋。”曲泠说。 陆小凤产生了畏惧的感情:“高手剑客都这样吗?” “我不知道啊。”因为阿飞不在,曲泠接手了他这句口头禅,“也有可能是有些别的不会当着人面说吧。” “那阿飞要有自己的小秘密喽。”陆小凤嘘了一下,随即怂恿道,“他回来你就让他站墙角。” 曲泠火眼金睛地识破了:“陆小凤,你是个坏蛋!” 贫嘴的时间,道具把导航路线转出来了,红色的线条穿梭在方形的房子中间,左拐右拐。 曲泠一拍脑袋,把锅甩给自己亲爹:“我想起来了,我父亲和我说过,京城还有一个地方能弄到这些毒材,走吧,就去那里。” 这次就没有再坐金风细雨楼的马车了,他们使着轻功,落进繁华的京城正街。 人还是很多,甚至更多了,按照之前的见识,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多到京城人满为患,还不罢休。 到处都有赌坊的牌子,曲泠还看到了自己下注的那家赌坊,指出来给陆小凤看,告诉他自己压了西门吹雪三百两银子,希望西门吹雪能给她挣回来。 陆小凤却笑道:“那怕是不成了,你说六分半堂有个大阴谋,苏楼主也要有动作,若是苏楼主事成了,六分半堂都没有了,你找谁要你赢的钱呢?” 从来没赌过的曲泠这才想通,痛心疾首,她的三百两银子啊! 痛苦得表情看得陆小凤笑声不止,等到嘲笑够了,他忽然一停,停到那家赌坊的牌子面前,也给西门吹雪下了三百两银子的赌注。 “哎呀,这样我们两一起当倒霉蛋了。”他笑。 曲泠心中一暖,也笑了,说大不了到时候去问苏楼主要吧,不要脸一点就是了。 两人在熙攘地人群里辨认方位,越走离主街越远,渐渐地离开了官员家属、大商人大侠客的聚集地一带,到了更偏一点的地方。 这一块儿在规划上主要住的都是小富商,在京城谈得上有钱但不至于有钱到有名的那群人、经营小帮派的那群人,就住在这里,走到这里,离导航标注的位置也就更近了。 建筑布局错综复杂,颇为难走,曲泠陆小凤索性跳到了人家屋顶上,飞檐走壁来认路。 导航带曲泠绕到了这一块儿最偏的地方,是一栋大宅子。 还没靠近宅子,两人俱发现了不对。 曲泠靠在某棵树的树枝上,拉开一束叶子,瞥去一眼:“那边是不是有点安静了?” 她也不敢确认,她去过的地方和城区着实不多。 但陆小凤见识过的就多了,有曲泠的话在先,他凝神静气地观察,果然看出了不对。 陆小凤一个闪身,从屋檐上落到了曲泠旁边的树上,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是不对,寸土寸金的京城,这里也不是什么便宜地段,声音是有些太少了。” 他们说的是地面上,交谈的人流,跑过去的小贩,这些都和其它的地方没有太大区别,但是陆小凤见过无数市井商贩,他少时过的也是市井生活,对比之下,这么人的行为举止总是少了极难看出的几分市井气,这就导致宅子附近看起来有些安静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小凤紧接着又发现了口音的不对。 陆小凤听了几句话,按理来说,京城聚集了天南海北的商贩,所以这里必定是什么口音都有,但陆小凤听来,还是觉得各地口音太少,总感觉至少一半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刻意地在模仿别的地方的口音。 第121章 两个疑点相加,宅子里一定有个大秘密。 陆小凤嗅到了不妙的气息:“此地不宜久留,离你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曲泠一抬下巴,很明显,道具给她指的地方就在宅子旁边,但她现在觉得宅子更重要:“在这附近,具体哪里我不记得了。” 她觉得有点奇怪,这边有什么东西,才会让道具觉得,是最有利她的,也是最合适的? 曲泠是有些想一探究竟的。 “总不可能在这宅子里吧。”陆小凤调笑。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驶来,在宅子门口停下,走下来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姿挺拔的男人,等男人一进去,才开的宅子的大门就合了个严严实实。 曲泠心生好奇,和陆小凤悄悄地换了个位置,更靠近宅院而不是宅门。 他们看见男人走进了正宅的门,屋门马上也要合上,男人摘下了斗笠,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来迎接他。 白衣人有一张让曲泠与陆小凤,都如遭雷劈的脸。 叶孤城。 最近没有任何音讯,比西门吹雪还难寻的人,南王世子的恩师,谋反中最关键的一棋,风起云涌的中心——剑仙叶孤城。 他武功高强,似有所感,敏锐地射来一瞥,好在曲泠轻功在他之上,提早察觉带着陆小凤低下了身子,被树叶吞没。 叶孤城没有发现,门关上了。 曲泠掌心发凉,话都不说了,张嘴就是做口型:叶孤城?他在这里做什么,他莫非一直待在这里?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陆小凤也做口型,但我知道的还不如你多,我还想问来找他的是什么人。 现在怎么办,回去告诉苏楼主?去找神侯府? 但是我们一来一回,这人就走了许久了。 说的也是…… 未等曲泠头脑风暴完,陆小凤足尖一点就要动身。她一扯,见陆小凤摇头:稳重的做法是来不及了,我先去一探究竟,不要一来一回等到他走了。 此言看似鲁莽,实则是最好的做法。 曲泠却还是拉住了陆小凤:你轻功还不如我呢。 二人一时僵持不下,都不愿见对方去涉险,最终还是陆小凤拧不过有道具和系统做底气的曲泠。 他们兵分两路,曲泠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宅子。 她勤加练习,轻功已经有了进步,系统给她的评级早更上一层楼了,而系统的加持是不会因为她进步就变少的,所以在佩戴称号的情况下,她的轻功来到了当之无愧的绝对高超的层次。 曲泠刚找好窃听墙角的位置,屋里的交谈就差不多结束了。 “……去书房再聊,有东西给你。” 原来是要换地方。 曲泠知道这种大宅子的布局,是她从丐帮生活里学到的,她很轻易就辨认出了书房的位置,先一步过去,翻进了书房的侧室,然后缩进侧室最靠近书房的柜子里。 狭小的柜子躲一个她正好,曲泠在心中默默数数,数到书房的门被推开。 最先说话的不 是叶孤城,而是来的那个戴斗笠的男人:“世子已经到了,一切万事俱备,只等待十五那一天。” “所有人马都备齐了?”这个才是叶孤城。 “都备齐了,六分半堂那边也准备好了。十五那天世子进宫的方法,蔡大人也确认万无一失了。” “那好。” “叶城主,你到时候,可千万要把水搅浑啊……只有越乱,世子才有把小皇帝取而代之的机会。呵,说不定事成之后,诸葛神侯还会以为自己成功了,殊不知上面坐着的人都不是同一个人了……” 男人笑了两声:“这都是天赐的良机,谁想的到,世子和这小皇帝,长得一模一样呢?” 曲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震惊全吞了回去。 她连呼吸都放轻了,一直到书房的门又传来开合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声音。 她藏了又有一刻钟,听见叶孤城的脚步。 这家伙还没走,只是装作走了的样子,没钓出鱼,这才离开。 曲泠小心地吐出一口气,还想抓她?她还要把消息带回去呢。 她原路翻出去,离开的时候还没忘了去导航的目的地,把断魂草买走了两株。 第111章 曲泠回去的路上,正巧撞见了无情,于是她此生第一次来神侯府,是在这种情况下。 陆小凤先去通知的也是神侯府,他们在正堂打了个照面,陆小凤把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她是一点事儿也没有,才放下心。 冷血和追命都出去了,铁手熬了个大夜才休息,诸葛神侯还在宫内没回来,无情想了想,把他的师弟拖起来开会。 睡眼朦胧的铁手用冷水抹了把脸,就精神抖擞的来了,还跟曲泠打招呼:“曲神医,能有幸见上一面真是太好了。” 对于他们这种加班加成习惯的人曲泠总有一点畏惧,但铁手长得还是很有亲和力,相貌也很出众的,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曲泠也向他问好:“铁手捕头的事迹我也经常听说呢。” 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寒暄,拉上刚入伙的陆小凤,这场匆忙的会就开起来了。 曲泠拿到的消息着实太惊人,南王世子和当今天子长得一摸一样,他们要靠这一点来狸猫换太子,这是从前闻所未闻的。 南王世子自幼体弱,很少参加宫宴,十五岁之后更是一病不起,抱病在封地不再外出,就靠叶孤城教点基础剑术修养身心,这是他们能查到的消息。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南王世子的相貌做的掩护,南王王府的谋反之心,恐怕早就有了,他们所有的预谋都是有备而来。 曲泠说完,喝了口水,想着回去之后在做点毁容的毒药,要是决战那天碰上了南王世子,先给他抹了再说。 听完的无情铁手俱是面色沉重,而现在才知道曲泠说的京城大变故是谋反的陆小凤一蹦三尺高。 “难怪你要我去看决战了也规矩一点!”他已经跳了起来,似乎是要撞破神侯府的屋顶,“我要去把花满楼丢出京城,再把西门吹雪也丢出去!” “那恐怕不行了,花满楼还好说,你要丢他我马上给你迷药;西门吹雪……先不说他大概是不会走丢,现在也由不得他不比了。”曲泠提醒。 陆小凤“哎呀”一句,像被人拔了羽毛。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要怎么办——是啊,没有别的办法,还真只能等到那一天,这江湖越发的荒唐了。” 曲泠心知他已是自己想通了,不再多说,但还是给他沏了茶,望他心里平静些。 无情镇定多了,他听从天子和诸葛神侯的话开始布局的时候,耸人听闻的事就接触了不少,听见南王王府定的谋反之计是狸猫换太子,第一反应就是要先通知天子和诸葛神侯。 去信给苏梦枕就不必了,曲泠还是要回金风细雨楼的,消息由曲泠带过去就行。 事不宜迟,无情马上动身,而铁手拦下了陆小凤,大抵是要和陆小凤说什么。 曲泠也不能久留,她让神侯府的下人替她给陆小凤捎了一句“我先走了”,就立刻启程返回金风细雨楼。 楼中众人依旧行色匆匆,这回她连杨无邪都没找到,一问就是杨无邪忙到出外勤了。 没有这个秘书在中间转告,曲泠又一心只想快点告诉苏梦枕,干脆直接亮出了苏梦枕给她的信物,说楼主身体恐有大碍,慌张的守卫们马上就把曲泠放了进去,还给她带路:“神医走这边!” 曲泠就这样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推开了苏梦枕书房的门。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体又有大碍了的苏梦枕听见越来越近的吵闹声,恰巧在他抬头时,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实际上已经算踹了——木门摇摇欲坠,曲泠气都不喘。 苏梦枕搁笔,问:“曲神医何事?” 曲泠答道:“我刚从神侯府回来,兹事体大,还请楼主秉退左右。” 苏梦枕便抬手,书房的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把不结实的门合上了。 曲泠还是担心有人偷听,上前用了和当初防备白愁飞一样的办法,提笔在纸上写:决战之时,南王王府意图狸猫换太子,南王世子与陛下相貌近乎一般无二。 苏梦枕的瞳孔一缩,他从曲泠手下夺过了这张纸,再看曲泠,曲泠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她亲耳所闻。 他手指一敲桌面,不含糊地,迅速点燃了一盏灯,把纸张烧尽了。 而后苏梦枕起身,向曲泠道:“过来说。” 他把曲泠带进了藏在书房后的一间暗室里,这里算是金风细雨楼最隐蔽的地方,曲泠将来龙去脉一并托出。 苏梦枕陷入了沉思中,不过没花多久,他就思考完了。 “辛苦曲神医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金风细雨楼与神侯府就好。”他素来是钢铁手腕,极少安抚谁,这样说起来曲泠还很不习惯。 她笑笑:“误打误撞罢了,楼主这么说,我就回去接着熬药了。” 第122章 接着她就告辞了,结果出了暗室走到书房的门前,被她破坏地不轻的门,嘎巴一下砸在了地上。 巨响里,曲泠呆滞了。 “哦对了。”她确实是才想起还有这么件事,又折回去,心虚地刮了一下鼻子。 然后曲泠迟疑地问:“这个……门我要赔吗?要赔的话多少钱啊?”。 赔还是不用赔的。 苏梦枕没让她赔,扯了个门年久失修曲神医莫怪的体面理由,就替曲泠圆了过去。 阿飞还没回来,曲泠先去给王怜花那里报了个岗,她今天出去又干了什么,什么祸也没闯交代完了,才能回小厨房。 锅里的十全十美大毒汤依旧是那么美丽的颜色,每一个鼓起的气泡都在告诉曲泠这锅汤有多完美。 曲泠另起炉灶,开始做她的新药剂。 石观音的毁容药曲泠当初出于好学,取了一点样本,现在派上了大用场,要不说石观音是人才呢,她只用了许多药材和一点点毒材,就制作出了效果极佳的毁容药,渔翁得利的曲泠连再出去买东西不需要,直接开干就可以。 出于完全不人道主义,她还做了出效果的就往十全十美大毒汤里面丢一点,做了很出效果的就往里面丢两点。 再出于创新精神,她结合了教科书里面各个地方的不同药物,决心要创新。 晚上阿飞和冷血回来的时候,一开门看到一个烟雾缭绕的小厨房,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两个人都呆了。 这里实在是太像什么妖精的洞穴了。 阿飞揉了揉眼睛,没看错。 那就是门的问题,他把门摔上,再换冷血推开。 “哈喽哈喽,是傻了吗?”曲泠挥挥 手问他。 又因为她先看到的是冷血,额外再加了一句:“傻了也不要带着人家一起变笨啊。” 挨了骂阿飞才后知后觉,原来没有走错也没有穿越啊。 那他眼前这个妖精洞穴一样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阿飞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口锅里面装满了不明液体,在火的加持下往外不停地冒烟雾。 阿飞面露难色。 冷血感觉到了不妙,他先退一步:“送到了我就先走了,说不定我一天没回去神侯府里又有了别的事。” 说完他就不见踪影了。 留曲泠凝视阿飞,少女神医不满地问:“你还在愣着干什么呀,快过来帮我嘛。” 不过她看起来已经不像是神医了,像一个和名门正派不沾一点边的用毒好手,还像个小女巫,杀人如麻,手下至少有几十条人命。王怜花抽空来看过一眼,感想就是他妈妈如果还活着见到这个徒孙会很高兴,然后让曲泠藏着掖着点。 “马上来。”阿飞说。 他试图找一个没有烟雾的地方落脚,但是很可惜找不到,只能往烟中钻。 一进去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莫非是他已经被药翻了? 曲泠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别呆啦,药不倒你的,你以为我要你每天一碗药是在养你什么啊?这天下能药翻你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哦。” 阿飞摸了摸头,扎到了曲泠身边去。 曲泠简单地吩咐他切碎药材往烟最多的那一锅里面放,阿飞飞快地切碎,到了放的时候又犹豫了。 “你愣着干什么呀?” “烟很多,锅在哪里?” 这一问把曲泠都问住了,她往那一锅里添完东西,烟雾加倍了,把整个锅的上方笼罩起来。 曲泠跑商城买了个抽油烟机,隐藏起来启动了。 只有她听得到的嗡嗡声中,烟雾少了很多很多。少到阿飞能看清楚了,把切碎的东西添进去,再拿起大汤勺搅拌,这是曲泠在魔法类图书里学到的炼金过程,很有参考价值她就教给了阿飞(曲泠:虽然确实已经非常像在炼金了)。 一番狠活之下,这锅里的药剂居然慢慢地又呈现出透明如水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忽觉曲泠也许不当医生专攻杀人也是一把好手。 曲泠高兴地盛出一小瓶药剂,整个倒入十全十美大毒汤中给它附魔:“很成功,不愧是我,能喝到的人可是便宜了。” 透明的药剂倒进去,和大毒汤剧烈反应,又开始冒泡。 这一锅成品会是什么东西阿飞已经不敢想了。 这种便宜还是不要占比较好吧。 阿飞不说话,阿飞畏惧地退后一步。 第112章 药成了。 或者应该说,所有的毒药都成了。 经过曲泠的不懈努力,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她做了足足加起来有十瓶的各种各样款式不重复的毒药,然后等到所有毒都齐全了,她才把毒药都丢进了背包,占了她十个格子,把她的教科书挤出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系统会自动给她的物品检测谈话命名,前几种毒药都很顺利地通过了检测,轮到十全十美大毒汤的时候,许久没说话的系统出声了。 【宿主。】系统说,【你做的这个毒药,有点东西呀!】 它中止了检测,把十全十美大毒汤放到系统空间转了一圈,而后感叹:【其实比起学医,对宿主你来说学毒也不妨是一种出路,有考虑研究生往这方面读吗?】 曲泠马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考虑,无论是学毒还是读研究生,全部都不考虑。】 【往这方面读话你可以直接在你父亲门下读唉。】 【那就更不要了!快点给我扔进背包里呀!】曲泠催促系统。 【转专业也行呀,我现在帮你联系呢?】 【我都要毕业了你才跟我说这个?!】 系统惋惜了一下,把大毒汤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接着它就像捡到宝了一样,在商场新建了一个页面,两眼放光的问曲泠:【宿主你有意向卖版权嘛?你这个毒我感觉没有药不死的人呢,还是即死的,感觉商城里都没有上位替代,卖我吧!】 它给曲泠比了一个数。 看清数字的曲泠点头,一刻都没有犹豫:【卖。】 暖心的大毒汤毒方变成了暖心的积分,这就是曲泠的第二桶金。 虽然一个江湖医学系的学生第一个卖出去的方子是毒方听起来有点太邪门了。 【道具名:十全十美大毒汤。效果:即死。】 【介绍:这是一个医学生的大作,为什么一个医学生在没上几节制毒课的情况下就有如此实力我们仍然未知,不过这些都是不值得留意的地方,它拥有超凡绝伦的即死实力,这才是唯一重要的。】 对于自己被写进介绍编排这件事,看在积分多的份上,曲泠就忍下了。 她把大毒汤丢进背包,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就点点头。 此时,距离决战开始,也就是一天不到的事了,留在曲泠手上的还有一件事。 她把“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打开,上面的红点还是那么耀眼,卧底没有任何暴露的痕迹,看得她心头一阵无名火。 曲泠没有证据,这话不假,但是红点要拔,这话也是对的。只剩一天了她不可能放这些人好好地待在她毕业作品的身边,要是阴她毕业作品一刀她就哭都来不及了。 曲泠下定决心,今天晚上把他们的住处都摸清楚,能下毒的就下,剩下的明天白天挑一个好时间,赶在天黑决战开始进宫之前,给他们全部药了。 她可是足足备了整整十瓶啊。 大学生对于渴望对她毕业作品下手的人,忍耐力是完全为零的,找了个杨无邪忙得着不了地的时候,曲泠借口找杨无邪,就一路溜出去了。 她的借口在王怜花看来还是不够严密,还有漏洞,于是王怜花问都没问曲泠要干什么,就主动帮她把借口补全了:“关于明天的行动,苏楼主找不到,你有些话要直接找杨总管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遇上什么事都被丢我的脸。”说罢王怜花就把曲泠阿飞都丢出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阿飞先问:“我们先去干什么?” 曲泠清了一下嗓子:“我要干一件大事,你负责帮我放风。” 阿飞就说:“好。” 他和王怜花都是很纵容曲泠的,曲泠不说,一个不会干涉做什么都一起,一个干脆就懒得问,只要不像上次一般丢脸,捅出什么篓子都能接,这也就给了曲泠很大的活动空间。 “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上面的红点看着很吓人,密密麻麻地把苏梦枕代表的绿点包围起来了,实际上这幅场景的产生也有绿点只显示苏梦枕一个、地图又纵览整个京城的原因,对比之下才显得苏梦枕极为可怜。仔细去算,大概在这人数众多的金风细雨楼,各方势力的红点加起来数量也就在十个往下,其他红点曲泠没有机会接触。 ……但是这也很吓人了,在这么紧绷的金风细雨楼还没有被洗出去,这其中也有苏梦枕从不怀疑自己兄弟的缘故,但也说明了他们潜伏技巧的高超。 第123章 也意味着没有证据的曲泠,解决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留痕迹地自己药翻,说来还很对不起苏梦枕——苏梦枕不怀疑他们,就更不能怀疑对他来说算情谊深重的曲泠。 想到这里,曲泠就心情复杂了,之后的药再努力一下控制口味,让苏楼主的治病过程更舒坦一点吧。 她的第一个目标是个曾经见过的人物,在金风细雨楼混得还不错,打着找杨无邪的 借口,没人会在意她的动向,又有苏梦枕的“便宜行事”在前,她去哪里都是一路通畅,曲泠很简单就摸清楚了他的房间。 之后又是几个外围的管事,这几个没被抓也可能有不靠近金风细雨楼权利中心的原因,总之摸了再说,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受到重用能跟在苏梦枕左右的,正好他们在屋里,曲泠直接就现在药了,用点不会立即见效的、夜晚才有奇效的卡一下时间,她果然就是天才。 再就是一个苏梦枕亲信的妻子——姐姐你干什么不好你干这个,你武功功力还不低,唉——看起来像个背后捅刀的定位,也先提前药了。 最后剩下的那个,真是在金风细雨楼鼎鼎大名,花无错。 曲泠知道他真算得上是苏梦枕的好消息,苏梦枕一手栽培的他,他也为金风细雨楼立下过汗马功劳,谁猜得到这是个卧底呢? 苏梦枕肯定是要带花无错进去紫禁城的,给花无错的药要好好下一番功夫。 曲泠摸了一遍花无错的房间,离开时正好碰到花无错回来。 这个人总是过分恭敬,很遵礼数,向曲泠问好,邀她喝一杯热茶。 脾气好的曲泠平时不会推辞,此刻也不会推辞,况且这是他自己递到眼前来的机会,她叫上阿飞两个人一起蹭了花无错的好茶,趁他不注意把削弱内力的毒给他下了。 此毒难以察觉,毒方由王怜花亲情提供,他说这个是王云梦的得意之作,至少也得是树大夫这个级别的大夫才能探明,被下毒的人就更别想察觉了,至于死后验尸再查出,更是天方夜谭了。这毒会慢慢地削弱内力,内力越使用,消散地就越快,是相当阴的一种毒,最大缺点就是难做,这个点被曲泠克服了。 无色无味的毒被花无错服下,曲泠看着夜宵都能多吃一碗。 愉快了不少,花无错又是最后一个红点,她大功告成,去找杨无邪把借口圆一下,就收工了。 此时此刻的杨无邪是真的很难找,她光找他又找了一刻钟,才终于找到。 杨无邪到了这个点才刚用了饭,瞧见曲泠,快步走来。 “我正要吩咐下去给千面公子前辈送过去,曲神医在这里,就请曲神医顺路一送吧。”他真的抽不开身再安排了,把两条绸带托给了曲泠。 我师父不是不去吗?曲泠心中纳闷,但心知现在杨无邪没时间回答她,找个不会太耽误杨无邪时间的问题,得到他一个“楼主已有安排,明天自见分晓”的回答,善解人意地马上就走了。 绸带拿在手里,她祈祷王怜花还没睡,敲响了王怜花的门。 王怜花还真没睡。 他就是在等这两根绸带,斜靠在门框上,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把绸带挑到了指尖上。 “送来的不算太慢。”王怜花道,“至少是在天亮前来了,不然就是两个人一起等了。” “两个人?你,还有谁?”曲泠不禁问。 她的问题有一箩筐,被阿飞顶掉一句:“舅舅不是不去吗?” 王怜花不为自己的临时反悔而觉得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他按着两个人的脑袋,把孩子们推出去:“本来也不可能真的不去。” “去的话为什么要到现在再拿绸带” “你猜呢?” 就像他不听曲泠阿飞做事的理由,他行动的缘由他也基本上从不解释。 “那你第二条是给谁的?”曲泠还是不放弃。 不放弃的精神得到了王怜花一个脑壳崩:“一个你们的长辈,别问了回去睡觉去。” 曲泠捂住被弹的地方,王怜花无论如何都不说,她也问不出了。 只是走之前,她瞄到王怜花桌上有一封信。 这封信应该是今天卡着时间才送到的,曲泠没有听说有王怜花的来信,所以最有可能信是直接到的他手上,他今天也出去了一趟。 那这封信是谁的? 曲泠觉得很好猜。 天下能给王怜花写信的人寥寥无几,排除她爹,就只剩下三个了。 而这三个人,代表的含义都是一样的。 曲泠瞬间猜到了第二条绸带是给谁的。 睡前她托住阿飞的头,盯着他看了又看。 阿飞反盯回来,却见她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句:“……好好休息,明天很重要哦。” 第113章 离决战开始,还有两个时辰。 暮色深沉,火云渐昏,大雨忽至,哀色倾盆。 青砖被淋透,凉风习习,水珠串成雨帘模糊人的视线,但刀光剑影潜藏的京城,在人心中还是清晰可见。 “楼主。”杨无邪低声道,“到时间了。” 苏梦枕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风雨恨不得肆无忌惮的侵袭他,但是打不断他的骨头也穿不透他的精神。他把喉咙间的血腥气咽下去,这无疑是个对他的身体不太好的傍晚。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苏梦枕擦了擦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说:“人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全部按计划行事,神侯府已经在宫中做好准备了。” “好。”苏梦枕直起身。他的红袖刀就在桌上,红色的刀身透着一种腥风血雨中仍不可折的魅力。 他拿起红袖刀:“随我入宫。剩下的按照安排行事。” 这话将紧绷了一个多月,绷成弓弦的金风细雨楼拉动,飞箭被后扯,架在弓上,江湖的呼啸似乎已经侧耳可闻。 天下第一楼此刻才露出它的全貌,明明什么改变也没用,可在苏梦枕转身的动作下,肃穆的神情下,确实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卧室的窗为风雨所裹挟,灯火间的人影奔赴往更不回头的放下,留下木窗如此间主人一般,挡下一室飘摇。。 离决战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下完毒的曲泠心在砰砰直跳。 空掉的药瓶被她小心销毁,她时刻注意着系统空间的时间,比来喊他们的人还要快地出声:“该动身了。” 早磨好了剑的阿飞点头,栏杆外的世界水色连篇,黄昏被墨水染透。 她嗅到一点腥味,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感觉已经闻到了。 王怜花在半个时辰前就出了门,只留了一句今晚会来找他们,总不会让两个孩子死了,就没有踪迹了。剩下的就是曲泠阿飞,先送走了要分开行动、借助江湖浪子身份将自己的倾向压到最低方便伪装无辜侠客的陆小凤,才到他们该动身的时间。 雨还在继续。 曲泠阿飞走在京城的路上,屋檐砖瓦像水汽一样在视线里往后消散,唯有庄严的紫禁城慢慢扩大。 很多店铺都挂起了灯笼,即使下雨也拉出一条条凳子,盯着这世上似乎是最遥不可及的场所,没有信物的江湖人今晚都不会去睡觉,他们都在等这场决战的开幕和结尾。 绸带挂在手腕上,越随风微动越发凉。阿飞撑着她的伞,曲泠把手伸进袖子里,摸到一手的凉意。 紫禁城愈发的近了。 他们走在其他拿到了绸带的江湖人中间,偶尔刻意被这些人议论胜负发言语所淹没,安静地不可思议,听一耳朵雨声或别无用处的话 语。 “我这个绸带可是花了大价钱……” “不知道到底是西门吹雪赢还是叶孤城……” “能见识这一场决战,我也算是此生无悔……”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还处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 曲泠也会装作不经意地抬眼去看,辨认这些人里哪些是六分半堂的人,哪些是金风细雨楼的人,只是辨认来辨认去,竟落了一地的心如止水,好像心里除了一个时辰后的一切,什么也不会再拨动她了。 今晚守在宫门前的是冷血。他冷峻的脸上划过一滴雨水,让他整个人像是晶莹的冰块,寒冷而不近人情的气质四散开。 对这位老熟人,曲泠也没有和他说话,她知道冷血心里在维持他的状态。 冷血仔细检查过每一条绸带,逐一将人放行。 曲泠阿飞是最后两个,控制步伐落后别人半步,换得擦肩而过时,阿飞掌心一动。 验过这最后一批观众,宫门合上,紫禁城睁开了它的眼睛。九重天威压在人的心头,连东张西望都鲜有人敢。 冷血走到一行人的最前端去带路,阿飞曲泠还在最后。没有意外,他说,阿飞对曲泠道。 那就是目前一切顺利。 曲泠心中有了一点微妙的踏实感,苏楼主已经埋伏好了吧,诸葛神侯应该也守在了陛下左右。 第124章 她摸着买下的两个道具,冷血领着所有人走在红墙之下,直到能被称为紫禁之巅的宫殿群,飞出它的檐角。 “就是此处。”冷血侧身而言,“即知天子之威,宫规森严,紫禁城内所有人不可妄动,决战既了,立刻离去。” 他也还是少年身姿,但气魄不可忽,又心系天子,将其余人统统震摄,不知这冷四爷居然也是如此英雄豪杰,纷纷应道:“是,是。” 而后冷血让出一条路,要看着所有人上到宫殿屋檐上。 这个第一曲泠是非拿不可了,她带着阿飞只是轻轻一点,就如鸿雁一般,下一秒就飞到了最高处,衣衫飘然好不潇洒。其余人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轻功高超不在话下,此刻居然也被瞬间甩到了身后,脚尖都还没提,就只有当第三名的份了。 只隔一座宫殿的,就是紫禁之巅所指,青瓦上两位绝世剑客都还没来,曲泠挑了个最微妙的位置,和阿飞入席。 天才英雄芸集,叫人好不感慨,其余人都到了后,曲泠才看到姗姗来迟的陆小凤。 他是去见西门吹雪了,无情说过有这一环的。 曲泠和陆小凤匆匆相视,他面有愁绪,转瞬就不见了。 几人关系好,不在一处反而显得刻意,陆小凤站到了曲泠右手边,他身上淋透了,像只落汤鸡。 “怎么不带伞。”这话是阿飞先问的。 他提起手中曲泠的伞给陆小凤看,陆小凤却笑:“我出门早,先去看了花满楼,才见下起了雨,以为会停的就没拿伞了,人倒霉真是拦也拦不住。” 这假话还挺像回事,就是有阴阳曲泠的嫌疑,曲泠哼了一声。 她还是在留意宫城的动静,好在和陆小凤插趣打诨已经成了习惯,不用脑子也说得出下一句。 这样热闹又冷静的等待里,他们俱知紫禁城今夜不会入眠。。 离决战开始不足一刻钟。 两位绝世剑客出现了。 先是西门吹雪。他还是穿白衣,其身如剑其面如芒,他看起来是不具备许多为人的感情的,离人世烟火已经很远,比他手上的宝剑,更像一把真正的传世之作。 再是叶孤城。他也是一袭白衣,只是衣摆上多了几道淡纹,更衬得身姿不凡更若仙人,不拘于泥携剑超脱。他面上没有强烈的傲然,但使人一见便知,能如他眼中的事物举世无几。 他们一出现,激起了一片或感叹或唏嘘的声音,围观者只是看到他们的剑,就已为这剑意热血沸腾,为一较高低而倾倒。 曲泠盯紧了叶孤城,在他们之后,占据了周围宫殿屋檐的四个角严加守卫的,就是名震天下的四大名捕,诸葛神侯门下,无情、铁手、追命、冷血四人是也。 一次性见到四大名捕,将这感慨声更送上了一层楼: “四大名捕都在这里了……这就是天子之威吗?” “如果轻举妄动,会被立刻拿下吧……” 四大名捕背光而立,曲泠头一回见到他们四个都在一块儿,追命更是从来没见过。那些铁手的温和、冷血提过的追命的风趣,都一点也看不出了,四人都是和无情一模一样的脸色,一见生畏。 “怪了,他们都在这里?”陆小凤轻敲曲泠的手臂。 那谁在陛下身边? 这一部分的计划曲泠也不是很清楚,她没有参与计划的具体制定,倒是王怜花说不定还清楚一些,他今天一个上午都在苏梦枕的书房里。 想到王怜花……师父他老人家去哪儿了? 曲泠动都不动,她其实也觉得奇怪:“神侯府自有安排。” 两个人的声音被风吹散,除了阿飞谁也不知道有过这段对话。 无情庄严道:“肃静。” 在紫禁之巅,加上朝堂的加持,他一句话就压下所有声音,再也没有人敢说话,威严犹若前辈,好像站在这里的不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无情环视一圈,心中默算,时候已经到了。 他们四人对视一眼,要交手的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也心知时间,忽然开口了。 叶孤城道:“论剑一别,可还无恙?” 西门吹雪道:“承谢城主,侥幸安好。” 他二人都握紧了剑,比起剑来,更可怕的更厉害的,从来都只是这两个人。 “今日一战,你我需竭尽全力。”叶孤城说。 而这才是西门吹雪想对叶孤城说的:“城主也是如此。” 这话无疑是拉开了决战的序幕,四周寂静无声,连呼吸都压低,等待无情一声而下。 无情淡道:“二位俱是人中豪杰,光明磊落,今日所负天下众望,必然肮脏手段不齿为尔。” 他再话锋一转:“只是天子脚下容不得半点差错,还是要检查一番,还望两位包涵。” 无情说的是还望包涵,但所有人都听得出,他是没给不同意的余地的。 这也是应该的,不过从措辞来看,曲泠总觉得无情的措辞似乎是比更柔软来一点点。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叶孤城同意了,而西门吹雪在陆小凤的注视下,也点了头。 他只同意将剑教给陆小凤检查,无情颔首了,而到叶孤城时,他此时与陆小凤别无交情,视线转了一圈,说由无情来定就是。 要找个信服的人选是个不大好做的题,无情却没有被难住,他目光轮转,落在了一人身上。 “请飞剑客。”他说。 被点名的阿飞睁大了眼睛,他还未这么迷茫过,突然被点名都不知道做什么,还好有曲泠,把他推了上去。 曲泠说道:“别发呆了,回过神来,我不能在这里说你!” 阿飞才回神,上去检查了叶孤城的剑。 旁人低声议论:“飞剑客?居然是他吗,还如此年轻?” “听说飞剑客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没有交情,的确是个合适人选。” “是啊,他还同小菩萨一起,制服了江湖不少魔头吧,年轻一辈中能有几人与他争锋。要是再大几岁,说不定今天决战的就是……” 这一年来的颠簸为阿飞积威不少,不知不觉,在他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是名满天下的人了。 母亲的嘱托又被想起,阿飞抿唇做镇定状,背负无情的视线检查了一遍叶孤城的剑,确认没有动手脚。 接下来就是要检查两个剑客的身体情况,这是从上次论剑木道人薛衣人双双中毒中总结的经验。 这个人选就好选多了,无情直接点名:“请小菩萨。” 羞耻的外号又被叫出来,曲泠头皮发麻。 这次就没有多少议论声了,闯荡江湖以来她破阴谋,救人无数,名声极好,好到别人听到叫了她都只说:“选小菩萨是没错。”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给西门吹雪叶孤城检查完身体,和阿飞陆小凤回到了一边去。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无情的目光还在阿飞身上。 而且,似乎还有两道藏在人群中的视线在看阿飞。 大捕头这是怎么了?这又是什么突发事件? 曲泠心里冒问号,她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不见踪影的王怜花,他出门前的大包小包,这个人在医术之上的绝学、“千面公子”称呼的由来。 以及他只拿了两条绸带的最有可能的原因。 是的,还有一种可能,“无情”也可以不是无情,她就说四大名捕怎么会都放在这里,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 曲泠用力地一捅阿飞,低声道:“精神一点,听见没有?” 阿飞:o_o 曲泠:(σ`д)σ 阿飞:() 这个表情太抽象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114章 无情,不,该叫“无情”。 他审视了一圈四周,而后算准了时间,一声令下:“时候正好,二位请便。” 这话就是说决战正式开始的意思。 围观的人还没做好准备,曲泠还在揉眼睛,一朵流云遮住了月亮,墨色一望无际之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就已经同时出剑了。 说是同时,其实是西门吹雪的剑先动了,他剑尖挑起的不是寒芒,而是对一试高低的渴望,就像西门吹雪剑上吹的不是雪,而是他要杀的所有人的血! 这一剑叫“寒梅著雪”,乃西门吹雪的自创剑法,足足有七种后手变化,一出手就变化无穷,使人难以揣测。他后剑飘忽,先叶孤城一步,刺往叶孤城的左肩。 慢他一手的叶孤城不害怕这一剑,慢有慢的绝学,他一剑不成,下一剑已等在西门吹雪的必经之路。叶孤城的剑式像云海漫过山巅,看似风舒云卷,实则封死了数丈内所有方位。 他的剑风补足了他的所有不足。 二人激烈地交手,剑招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曲泠看着他们的战斗,忍不住还是会分神去瞧“无情”。 这个人,比在决战的两个人还更有资格点评剑,这样的后辈战斗,在他眼里是什么呢? 第125章 没有工夫多想,曲泠马上回神,去关注战斗。 就这一会儿出神,战局又千变万化了。 “好剑。”西门吹雪点评。 他说话时,剑锋已点向对方腕间的穴位,这一刺比话语更快,但叶孤城的横剑格挡也不在他之下。 三百招过去,仅剩不多的月光被剑气搅成碎银。西门吹雪的剑越来越冷,冷得连围观者都要打一个寒颤。叶孤城的剑却越来越轻,轻得像要随云飞去。两人踏遍紫禁之巅的奇珍琉璃瓦,瓦当上的狻猊、獬豸、狴犴接连被剑气削去踪迹。 所见者皆心驰神往,对着巅峰一决生出无限感慨,恨不得自己也有这样的实力,又惋惜两位豪杰结局必有一死。 曲泠也是如此,她看着叶孤城不可捉摸的身影,想问一句你又是何必呢? 即使被战斗吸引她也始终没忘,激战的两个人里,有一个是心怀鬼胎的。 瓦片在二人脚下碎成齑粉,西门吹雪的剑突然慢了,慢得像初学剑的稚童。 有变必有杀招,只见叶孤城的瞳孔骤然收缩,也明了了西门吹雪要做什么——这是“一剑西来”。 西门吹雪的成名绝技。 他最初成名,就是靠这一招,直接取走了江湖一位老前辈的性命,后来他剑术长进的速度越来越快,死在他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能再逼出这一招。 只看见西门吹雪的前手,叶孤城蓄好了剑气。 所有人屏息静气,静观这惊世一剑,曲泠去瞥“无情”的反应,想看他如何看待想要他“天下第一剑”名号的后辈的绝学,只见此人嘴角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一副静观其变的样子。 难道有诈? 曲泠意识到时,其余人都被骗过了,这一招不是“一剑西来”! 西门吹雪算是虚晃了一剑,他当然是不屑于障眼法和骗人的,只是这一招和“一剑西来”着实太像了,这是一招快剑。 叶孤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以飘逸轻功反挑回这一剑,与西门吹雪拉开了距离。 恰巧,遮住月亮的那朵流云散了,皎洁而完美的月光,不留余地地洒下来。 西门吹雪的“一剑西来”是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是真! 好像所有的剑学奥义都在这一剑里,连月色都被一同敛进去,这是很美的一剑,这是很凌厉的一剑。 这一剑就仿佛真的来自天外,也许叶孤城是真的得了天人的指点,才想得出这样的一剑。 一切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剑,这一剑就要定下乾坤,没有人会怀疑。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 不远处的宫殿群中发出了一声巨响。 时候到了!是苏楼主那边! 曲泠的呼吸都拉紧了,“无情”不是无情,她便立刻去看冷血,冷血也在看她。 这一眼里不知传递了什么信息,转眼其他三位名捕就轻功一使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坐在轮椅上的无情,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紫禁城突如其来的骚乱打破了决战,三位名捕的消失激起了千层浪,不断有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天子遇刺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人比他们更不知道。“天外飞仙”被打断的叶孤城停在了原地,原本要靠这一剑配合其他人打出混乱的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是什么,但他知道要随机应变,这边乱起来总是没错的。 他将剑换了一只手,这就是他的信号。 埋藏在围观群众中的人立刻撕去了伪装,用来易容的面皮纷飞,露出下面的真容。 一部分曲泠都在苏梦枕那里看过画像,一眼认得出来为首的是六分半堂的人,大名雷动天,此人武功其高,在江湖中颇为排的上号,金风细雨楼里能和他交手的人都没有几个,另外一部分,大概就是南王王府搜罗来的奇人异士里,估计也都是高手。 但是曲泠一点都不虚,无它,还有个人在轮椅上坐着呢。 雷动天一撕下伪装就开始动手,毫不犹豫捅穿了离他最近的人的心脏,陆小凤大喝一声,和他交手起来,还要分神去注意西门吹雪。 而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说过话,有陆小凤的提醒在前,他躲过了叶孤城突如其来的袭击。 “你果然剑心不纯。”他说。 叶孤城只道:“可惜,你知道我剑心不纯,你就不该来的。” 他们二人又缠斗在一起,阿飞和曲泠去阻止其他人,也有金风细雨楼的人扯下面皮,和袭击者缠斗,场面乱作一团,无辜者无处可躲,也投入了战斗中,却不知究竟何人是敌何人是友。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被包裹在了最中间,一阵疾风吹来,一剑西来将要遇上天外飞仙,就在此刻,一片树叶卷来。 轻巧的一片叶子,比所有剑都要迅疾,挡在了两把宝剑中间,就逼退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化解了他们的绝招,震撼了整个紫禁城之巅。 世界又一次安静了。 “无情”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这不奇怪,他的腿早就开始好了,京城许多人都知道。 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实力,刚才的叶子比起暗器,更像是剑,在有形之剑之上的,无形之剑。 “无情”只是手一抹,他的五官就变了。 王怜花的易容之书早就不拘于人皮面具,早成为一门艺术了,这精巧艺术之后显出的,是一张和阿飞很像的脸,约莫有七八分像了。 阿飞愣住了,他忽然发起抖来。曲泠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这个人很英俊,他曾经就以英俊冠绝天下,又以剑术一登至极,他的眼睛很宽容,很洒脱,也许是因为他早就选择超脱世外了,自己抹去了自己在江湖的声名十几年。 曲泠做了第一个喊出他名字的人,她和沈浪也是许多年不见了,好像她刚出生那会儿 沈浪还抱过她,不过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有阿飞的关系在,她当然不能像以前五六岁的时候一样,顺着王怜花那边的关系喊沈表兄,只能喊:“沈大侠。” 沈浪微微一笑。 他笑得很从容,这天下没有他惧怕的事——不算朱七七的话——他一个人震下紫禁之巅,十几年不出现,名字还是如雷贯耳。 叶孤城的剑停了,西门吹雪的剑静了。 这一切都只为沈浪,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剑,管你李观鱼也好,木道人也罢,还是随便什么剑客,只要沈浪回来了,是他的永远是他的。 年轻的剑客仰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未尝没有仰慕过沈浪。 叶孤城,也未尝没有仰慕过沈浪。 阿飞的掌心好凉,曲泠越握越紧,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 没有人敢议论沈浪,沈浪朝曲泠阿飞笑道:“这里就交给我一遍足矣,泠泠和小飞,去别的地方吧。” 他还多加了一句:“相信我就好,我也相信你们。” 有个人哼了一声:“哼。” 又是两张崭新的面孔出现了,一张如花美眷,美貌直逼死去的石观音,名字应该就是沈浪的妻子朱七七;另一张则是两月前告别的熊猫儿。 冷哼的就是朱七七,但她也没有多说,看着阿飞和曲泠,别扭纠结的神情一闪而过,最后好像在阿飞脸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淤积的气全部消失了。 她终究还是个大好人,难堪的场景没有出现,对曲泠说:“走吧小妹,信不过沈浪信我就可以。” 是了,朱七七以前就喊她小妹来着。 这个乱得打结的辈分让曲泠尬笑了一下,拉着阿飞转身就走。 一下没拉动,曲泠拉了第二下。 还是没拉动,嘿这呆子,回去再收拾。 忽然还是有人忍不住了,惊呼:“沈大侠……还有他的妻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这就是名侠沈浪……他和这飞剑客怎么长得真帅这般像?” 阿飞的指甲差点把曲泠的手背掐出血来。 他咬着嘴唇,听见朱七七大喊:“关你们什么事,没心思的闪一边呆着,作恶多端的就仔细着脑袋!” 然后她一瞪沈浪,沈浪被一瞪才有动作,他向着阿飞,这是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很遗憾是这样的场景……去吧,那边有些事,我相信你能做到——” 他只对着阿飞说:“我的孩子。” 第115章 紫禁之巅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回头时隐约能看见熊猫儿扔给了沈浪一把剑。沈浪如行云流水似的拔剑,就注定了这边的战局。 “还是这么厉害啊。”曲泠不禁就感慨。 她小时候沈浪就是这样的威风,十几年过去了还是风采依旧。 阿飞狠狠地点头,沈浪的身影还在他心中,他这一生要追逐的东西在沈浪的话语里终得圆满,此时胸中百感交集,但是再也没有忐忑和茫然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充斥他体内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明媚之情,让他无论去做什么,都不会犹豫与彷徨了。 第126章 时间容不得多说,曲泠打定主意回去再和阿飞聊,二人在宫殿屋檐上赶路,去其它地方。 以曲泠探听到的消息来看,南王王府打的是把水狠狠搅混,趁乱狸猫换太子,再假装被拿下放松其他人警惕,最后一把包抄的法子。 所以今夜的重点就在于保护天子,再打伏击例如最开始的骚乱,大概就是苏梦枕先出手了。 后面发出的来自其它地方的响声,则和叶孤城一样是南王王府的随机应变。 紫禁城之巅有沈浪三人又有陆小凤,曲泠和阿飞的定位就按照后备计划更改了,他们在最靠近天子居所的东宫道呆着,离苏梦枕与六分半堂等人交手的地方略有距离,西宫道交由了其他人。 如若有敌人来支援或者他们有别的动向,就是曲泠阿飞派上用场的时候。 二人推开了一扇窗,双双潜了进去,隔着这窗,曲泠听着外面的动静。 意识空间里她也没有闲着,把“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给用了。 【您已获得“蔡京”的联系方式。】 这次居然没有因为重量级红名太多而出情况……所以就算周围全是重量级红名,蔡京也坏得出奇吗? 曲泠再点击确认使用,这一回就是随机了。 【您已获得“雷损”的联系方式。】 这个也算是个大熟人,还好拿到的是他们两个的,没拿到南王世子,这个天子说了要抓活的。 曲泠立刻选择了她分开两份的十全十美大毒汤,选择一键赠送。 【您已将道具“十全十美大毒汤”赠送给“蔡京”,“蔡京”的联系方式已销毁。】 【您已将道具“十全十美大毒汤”赠送给“雷损”,“雷损”的联系方式已销毁。】 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弹窗更有安全感的东西了。 送完大毒汤曲泠心情都好了不少,把“毕业作品生命安全监测器”一开更安心了,要不是减速带被她买完了,她非得铺上一排不可。 外面的宫城被交手的嘈杂声席卷,阿飞一只手掀起一点帘子,目不转睛注意着附近的动静。 那些刀剑声离他们很远,曲泠模糊听到了几声叫喊,她知道是她的大毒汤立刻就生效了。。 苏梦枕没有预料到。 他依着和神侯府还有天子制定好的计划,埋伏在了去往天子居所的必经之路上,率先和雷损等人交手,没有出一点纰漏。 雷损带了几个六分半堂的人,但更多的是生面孔,这些一看就知是南王王府和蔡京招揽来的人。江湖人武功高超的恶人是从来不少的,如此配置,被苏梦枕打了伏击一时间竟也不落下风。 这是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自己的决战,雷损看到苏梦枕只有片刻的惊讶,狄飞惊算准了苏梦枕会参与进来,也说过苏梦枕可能会出奇招,所以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久经沙场的雷损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双方死斗在一起,苏梦枕的出刀如神如魔,融凄美与凌厉为一体,所谓黄昏暮雨红袖刀,不外如是。 在苏梦枕的刀刀致命面前,也有绝学的雷损长他几十岁却狼狈起来。作为老对手他对苏梦枕的强大再清楚不过,但他以为苏梦枕的病会制衡苏梦枕的刀法,可今日一一试,心中难以不生畏惧——不知何时,苏梦枕的身体居然已经不再像从前一般如风中残烛了? 莫非他低估了给苏梦枕治病的人? 雷损继承六分半堂成名之时,正好隔开了王怜花纵贯武林的岁月,又久居中原不知道前代的纠葛。他没见识过王怜花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也不像树大夫知道曲泠的底细,他出于警惕已经把王怜花和曲泠能起到的作用看的很高,却想不到自己还是低看了。 三个多月的筹备,十五日的调理,王怜花和曲泠的倾尽所学,系统的药物,能对苏梦枕起到的正面作用已经不低了。 至少现在,雷损已经在心中暗道不好,如果苏梦枕的病真的好了…… 又是一刀袭来,雷损掌风相抗,大喊一声:“花无错!” 六分半堂埋在金风细雨楼的地雷被引爆,苏梦枕如雷损所料惊骇了,可没等雷损去欣赏苏梦枕被兄弟背叛时会有的神情,晴天霹雳就来了。 花无错的情况已不大好。 不知怎么,他今夜使不上内力,雷损才刚喊他,他便因为分神,被本该是他同伴的人一掌击中了心脉。花无错咬牙要咽下涌上来的血到雷损身边去,可他才动身,一柄利剑穿透了他。 艳骨内蕴,绝代美貌,是本该出现在别的地方的雷媚。 雷媚轻笑了一声,拔出剑。她面上染血也依然很漂亮, 走到花无错原本的位置去,站在了苏梦枕旁边。 “为何如此看我,雷总堂主。”她说,“没有你藏人在金风细雨楼,金风细雨楼就不能在六分半堂做手脚的道理。” 她说完,雷损就知道,交由雷媚带进来的两个人,恐怕已经死了。 此番变化,他难免气火攻心,局势的最终逆转就是在这时,他忽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苏梦枕看来,雷损面色瞬间惨白,紧接着全身发黑,栽在地上失去了气息。 他就这么死在了苏梦枕面前。 一时间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不管是六分半堂的,还是金风细雨楼的。 好在苏梦枕临阵不乱,发号施令:“动手!” 无论如何,先拿下所有人再说! 失去了雷损的这群人不是金风细雨楼的对手,不消太久,就要么被斩于刀下,要被扣头拿下。 紫禁城的宫墙不成样子,红砖被刀剑刻出深深的刻痕,血迹溅得到处都是,断手断头不足为奇。 杨无邪蹲在雷损尸体旁,眼前的尸体太过骇人,如同民间怪志传说中的妖物一般,他去看苏梦枕:“楼主。” 苏梦枕枕轻轻咳了一声,他看向紫禁城之巅的方向。 他在想的是,他见过这样的尸体。 曲泠在金风细雨楼制毒,是和他通报过的,她需要的试毒的小老鼠,也是苏梦枕让人给她抓的。 出于对金风细雨楼的负责和对曲泠节外生枝能力的信任,他去看过小老鼠的死相,和眼前的雷损没有太大的差别。 而杨无邪也是见过的。 杨无邪低声道:“我听闻王前辈年轻时,有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取人性命的下毒之法,死者惨状如遭遇厉鬼,一时神鬼流言四起。” “我知道。”苏梦枕还是很平静。 他明白是曲泠的手笔了,曲泠作为王怜花的弟子,父亲又是魔门后人,有一些耸人听闻的手段是可以理解的。这天下可怕的从来不是手段而是人生,如果是在曲泠手里,又何必追究去寒了朋友的心。 天子的命令就是今晚除了要被他抓典型的南王世子和南王本人之外,其他所有冒犯天威的人全部杀无赦,以肃朝纲,曲泠也没做错什么。 苏梦枕才想完,天子寝宫爆发出一声巨响,他厉色道:“去支援陛下。”。 “那边什么情况?”曲泠指着天子居所的方向。 阿飞顺着手指看过去:“按照计划,是有猛攻。” 如果不是,天子寝宫不会这么乱。 “真坏啊。”曲泠托下巴,“急死人了,但是我们两个还得呆着这儿,就相信诸葛神侯能处理好吧。” 肯定能处理好的,坏的事情这种时候一点都不能想。 就是不知道都打起来这么久了,她师父在哪里。 沈浪假扮无情,震住紫禁之巅,给四大名捕腾出虚晃一枪前去支援的空间;苏梦枕埋伏,与六分半堂交手;神侯府守在天子身边;剩下的人负责别的地点;她和阿飞守一方宫道,那么,王怜花干什么? 他总不可能易个容就走了吧?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曲泠盯紧了楼下的宫道。 如天子所料,这个战局快要过半的时候,有人来了。 曲泠先人一步把阿飞的脑袋按下,窗子合上只留一条自然的缝隙,她视力惊人,看见两个飞檐走壁的家伙在宫墙上掠过,压着一个衣着富贵的人,却是从天子的方向来的。 未走多远,两个黑衣人停了下来,他们在商量什么,没发现一言一行都被曲泠尽收眼底。 曲泠打了个手势,关于要怎么拿下这群人,她和阿飞早商量过了。 有她的示意,阿飞和她一前一后破窗而出。 动静如此之大,两个高大些的黑衣人立刻做出了反应,一个挡住阿飞的剑,一个接住曲泠的伞,衣着富贵的人则是借机从地上滚出黑衣人的控制。 等的就是这个!曲泠和阿飞互换了位置,因为他们的动作,黑衣人的视线都被吸引来,曲泠借机收伞,拿出伞后的东西。 没错,就是它,早八大学生的教科书! 和牛肉汤、石观音交手没把它带在身边让她吃尽了亏,这次她吸取了教训,都给她睡吧! 第127章 果不其然,武功盖世的两个黑衣人也赢不了早八的诅咒,两眼一翻就睡了。 曲泠把他们的兜帽扯下来,这不是迷天七圣盟的人吗,叫什么来着,什么苍生鬼神的,也跟反贼混了? 她拿不准主意,但是天子杀无赦的旨意在那里,曲泠也不能抗旨,在阿飞控制住第三个人的时间,给他们全捅了个对穿,怕他们假死,还多捅了几个窟窿眼。 捅完再看被黑衣人挟持的人,他看过来,面对这突发状况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迷茫和咬牙切齿,但是马上就不见了。 随后他端起一派庄严的气质,寝衣上有龙的纹样,曲泠感觉头好痛,是不是要长脑子了,就被这人看到了还没合上的早八教科书。 这人也倒头就睡了。 曲泠:“唉?忘记合上了……” 阿飞:“收起来吧,这人是谁,为什么会被挟持?” 曲泠:“不太知道呢,看衣服似乎是天子的意思,但是不敢确定,感觉气质差了点。” 阿飞:“那边太乱了,天子会被趁乱挟持吗?” 曲泠想了想,还是觉得气质太违和了,拍醒了睡觉的系统:“不知道啊,我开个盒吧。” 第116章 睡着觉的系统被曲泠一巴掌拍醒起来上班了。 它还打着哈欠,就得爬起来:【开盒啊,行,我洗把脸哦宿主。】 【您已使用道具,开盒之证。】 【说开盒就是开盒,你眼前这位,虽然有着和小皇帝一模一样的长相,但是实际上可是完全不一样。他是你行走的一等功,没错,他就是犯罪头目,让你的毕业作品陷入危险中的罪魁祸首——南王世子是也!】 原来是你这个家伙,浪费我一千积分! 曲泠感到很是生气,没忍住提腿就踹了一脚。 睡的很死的南王世子没有反应,这个人甚至还翻了个身。 阿飞问曲泠:“突然踹他,是确认身份了?” “好认的不得了。”曲泠一本正经地就开始胡扯,“陛下雄韬伟略,乃一世奇才,又心术极正,怎么可能是刚才这幅窝囊样,而且如果是陛下被劫走了,诸葛神侯他们早杀出来了,一定是诓骗我们好狸猫换太子的一环。” 她敢说阿飞就敢信:“那我们怎么办?” “当然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现在天子寝宫如此动乱,带他进去难免有意外。” 这的确是思虑最周全的选择,也是曲泠难得的长进。 方才待的宫殿窗户破了,再躲在里面太引人注目,两人换了个地方,换到了对面的宫殿去。这宫殿里还有几个躲在桌底底下的侍女,曲泠安抚不来她们,她们一看到她就要尖叫,只能把迷药拿了出来,送她们好好睡一觉。 她道:“把她们挪到边上的房间里去。” 做完这些,他们再找了个屋子,用绳子把南王世子捆起来,再嘴里塞上迷药以防万一,最后眼睛蒙起嘴巴堵上。 南王世子睡得和猪没有差别,这么一番动作也没用要醒的样子。 阿飞留在这里看守,曲泠跑到廊道上推窗,接着履行守宫道的任务。。 南王世子被拿下的消息没有人知道,蔡京不会想得到他的计划已经破产了。 他此时还处在他的美梦中,雷损的失败不足挂齿,只要他完成最后一步就好。 冷血那边遇险,追命被调开去支援,给了他攻入天子寝宫的机会,他领人潜入,却没有找到小皇帝的踪影。好在他做过宠臣,熟知这里的暗道,在地下的暗室里看到了在写书法的小皇帝。 小皇帝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身边的人都被蔡京想方设法调开了。他姿态潇洒地挥动着笔,在誊抄岳阳楼记。 蔡京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对,怎会如此轻易,他做的是在这里和诸葛正我交手的准备,至少也会有两个捕头,但他已经走进去了。 这小皇帝再怎么样,还能翻了天不成?不问苍生问鬼神已经压着南王世子出去装走小皇帝被他们抓到了的样子了,只要杀了真的小皇帝,这出戏就再没有破绽。到时候诸葛正我拼尽全力把人救回来,也只有一个被背刺的结局。 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是造反。 蔡京打了个手势,他大笑一声慢步走进,手下 的恶人把来路封死。 “陛下,真是巧遇啊。时也,命也!” 小皇帝不为他的出现所动,他还在写着他的字,写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开口道:“背叛天下的奸臣,踏遍百姓的竖子,有何资格提时也命也?” 这番话对蔡京来说不陌生,从小皇帝登基开始,他被阴阳过太多次了。 再次听到,他冷笑一声:“资格,是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的。可惜啊,陛下,你太不识好歹了!” 他掏出匕首来要送这位小皇帝一程,手下也摆出了武器,可就这个时候,小皇帝仍然没有一丝害怕。 他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 对于这位心怀天下的天子来说,他必然是大气的,庄严的,笑意也是如此,但此刻的他笑得颇有几分江湖气,摘花敛月,风流不羁。 天子抬头,动作里他的脸就已经换了,贴近蔡京的这张脸妖颜若玉,举世独绝。 王怜花微微一笑:“谢谢蔡相,自己把门封上了。”。 自以为机关算尽的人,只会被别人算尽。 小皇帝的计划,要从曲泠探听到南王王府要狸猫换太子开始。 原本他要留在自己的寝宫中,他的臣子为了保护他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他就绝不能后退,就算死也要和他们站在一起。但在诸葛正我知道南王王府的打算后,他坚决不同意小皇帝留在寝宫中,一个与小皇帝一摸一样的人能听起来的麻烦太多了。 离决战只有几天不到,他们开始商量要找人替换小皇帝的事,王怜花就是在此时和沈浪见面告诉沈浪阿飞曲泠的事,以及京城变故的。 沈浪和王怜花不同,他是当之无愧的大侠,知道天子有难,叹一口忧国忧民的气就说要挺身而出,朱七七熊猫儿也要去,王怜花一看后辈朋友都要淌这趟浑水,就只能笑笑算了也跟进去。 他找苏梦枕要了给朱七七和熊猫儿的绸带,再由苏梦枕引荐他和沈浪给诸葛正我,他这位千面公子的存在弥补了易容上的能者不足,离决战只有一天的时候,小皇帝的魄力之下,原有的计划被全盘推翻,他重新制订了新的计划。 沈浪假扮无情,和朱七七熊猫儿一起去稳定紫禁之巅一带的局势,假装四大名捕都在守决战,虚晃一枪。而王怜花则假扮小皇帝,引蔡京上钩。 至于小皇帝本人……危险的地方也是安全的地方,他和真正的无情待在一起,就待在紫禁之巅巅不远处,这也是让沈浪去守紫禁之巅巅一部分原因。 如果太子都不在,狸猫又要怎么上位呢?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在英明的少年君王面前,奸臣的落幕几乎就是必然的。 蔡京带的人很难缠,但王怜花也不是好惹的,他阴人的技术堪称江湖第一,这点沈浪深有体会,这回他还什么东西都带上了,放倒蔡京只是时间问题。 王怜花一刀捅进蔡京的胸膛中,结束这个人罪恶的一生。 因为小皇帝要蔡京的全尸,王怜花也就没给蔡京下从曲泠那里顺来的毒(此事曲泠完全不知情),他拍拍衣裳,暗室里的人已经死了一地,他心情愉快地按动机关开了备用门,很多年没有干一票大的了,现在事成真是身心舒畅,还能给自己留个很好的身后名,也算美事一桩。 备用门后面的暗道通向的是寝宫外,而寝宫外的世界称得上是尸横遍野,蔡京雷损都死了,拿下剩下的人只是时间问题,王怜花遇上了就出手了结几个,慢悠悠地一路散步去和诸葛正我汇合。 另一边的紫禁之巅,叶孤城已被沈浪拿下,沈浪还是没有对叶孤城下杀手,他松开叶孤城,让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完成最后的决战。 与沈浪交手又被沈浪惋惜的叶孤城剑心受损,又已心存死意,不是西门吹雪的对手使出天外飞仙后就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 等到的是这样结局的西门吹雪也略有惆怅,沈浪作为前辈开导了他。他素来是个好亲近的性子,肯定了西门吹雪的剑,最后还看出了西门吹雪的倾向,指点说:“年纪轻轻有此成就已是不易,不要被经历的事影响太过。你似是有些太拘泥于无情剑,其实无情剑多情剑都是一样的。多情的剑客,也用不着将自己的一生交付于无情的剑。” 沈浪还举了例子:“我的父亲,我……还有我的儿子,都不是无情剑。” 他主动提到了儿子,陆小凤作为他儿子的朋友就不得不说话了。他不清楚阿飞父母一辈的纠葛,拿出见花父的礼节拱手道:“晚辈陆小凤,是阿飞的朋友,还没正式见过沈大侠,有礼了。” 沈浪回了一个长辈礼,朱七七又哼了一声,这一声很轻。 第128章 阿飞的事她和沈浪早商量过了,她不是什么要抓着不放的人,虽说心中还是有些复杂,但决定接受阿飞就是决定了,她可不会出尔反尔。 雷动天被她和熊猫儿联手拿下,脑袋都从屋檐上滚下去了,朱七七无事可做,看起月亮,她想着天子那边的情况,可是这月光太皎洁,她恍惚瞧见了许多年前的白飞飞。 胸中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她也说不清在知道阿飞身世的时候,她究竟在难过什么,气的又究竟是什么。 焰火打断了她的思绪,沈浪看着这一闪而过的光,喜上眉梢:“好了,王怜花那边也一切顺利,今日的动乱要结束了。” 朝堂也会一洗尘埃重回正轨,这天下,也要有一个朗朗乾坤了。 盯着窗外的曲泠也看到了焰火,苏梦枕的生命值还在安全线以上,她跑回去一把就抱住了阿飞,几乎要跳起来:“好耶,万岁!” 好像撞到了南王世子,但这是无关紧要的,只要不踩死就行。感受到她的喜悦,阿飞干脆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 小神医乐呵呵地,裙摆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万岁——” 第117章 蔡京已死,雷损身陨,南王王府被尽数拿下,整个京城的格局有了前所未有之变动。 天子没有推迟上朝,威严的朝堂之上,四大名捕与诸葛神侯身上还带着恶战的血迹,告诉每一个人天子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混乱而狼狈为奸的故事一去不复返。 尊口一开,马不停蹄得,天子定了蔡京的罪,满门抄斩全族流放,再从他的同伙杀到了南王王府的同伙,没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 菜市场的砍头好戏足足上演了一个月,每天午后都有不同的罪人被问斩,又有不同的文书送到御书房案上。 这是比决战前还要忙的一个月。 诸葛神侯的一身抱负与满腔忠勇得到了小皇帝的投桃报李,英明的天子势要肃清乱象,再收复河山,一展雄图。每天都有不同的圣旨发出,不同的旨意落到不同的人手上。 嗯……曲泠也拿到了一份。 她所立功劳不小,天子把她召入宫中,先是夸赞了她,而后小聊了几句。天子看出她对朝堂并无太多向往,不过心地善良,立身极正,大手一挥赠她一块令牌,从此她若是行走江湖,有此令牌在所遇官府皆可便宜行事,再把刚从蔡京家里抄出来的金银财宝送了曲泠好多箱,直接让她自己去挑。 至于阿飞嘛,和曲泠商量过后,阿飞只提了一个要求。 “我想给我的母亲立一块碑。” 他想给白飞飞立一块碑,就立在京城最好的陵园,要得天子口谕有最好的体面,从此长眠于这里的不是白静和快活王的女儿白飞飞,也不是幽冥宫主白飞飞,而是飞剑客的母亲白飞飞。 他已完成心愿名满天下,想着要给自己的母亲送上殊荣。 天子直接就同意了,允许陵墓逾制,再添了一笔给白飞飞加封了诰命。 陆小凤比阿飞还谈,似乎只管和天子要了一句话,就大笑着走了去 找花满楼了。 王怜花他们……曲泠就更不知道了,他们什么都不缺,似乎也什么都不打算要。 沈浪更是连宫都没进,他在忙一件事。 他开了尘封许久的在京城的沈氏祠堂,然后打算重修族谱,把阿飞的名字加上去。 其实沈浪还在考虑一件事: 要不要,找曲泠商量一下把她的名字也加上去算了。。 “我不同意!” 朱七七娇呵一声,伸手就揪起了沈浪的耳朵,把这位风头十足的天下第一名侠揪得东倒西歪:“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着讨我小妹?想太美了吧!” 约莫是沈浪这幅样子实在是太狼狈,熊猫儿转过了身,边惋惜自己的好兄弟低下的家庭地位,边控制自己肩膀的抖动不要笑得太明显了。 王怜花则是演都不演了,直接就起哄拱火:“就是,沈浪你这未免太对不住泠泠了。” 只是想着早点把事定下来的沈浪:“……” 不行,耳朵好疼,他好好地和朱七七解释:“七七你也看到了,泠泠和小飞的样子,我想的是借着修家谱先定下来为好啊。年轻人情浓,早些定下来不好吗,我可以立刻修书一封给泠泠家里送过去。” 还在拱火的王怜花:“稀奇了,这么多年过去终于知道年轻人的感情事要早些定下来了,记得当初你让人家追了你多久来着?” 有王怜花的存在,朱七七回忆起了以前的事,立刻翻起了以前的旧帐。 沈浪终究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了代价。 等到朱七七走了,他要去和王怜花算账,却又被王怜花反算了。 王怜花把这些日子以来他因为阿飞的教育问题遇到的困扰给沈浪说清楚了,自知理亏的沈浪没办法,摸着鼻子和儿子交流去了。 阿飞基本上天天都和曲泠待在一起,很是好找,而曲泠又专注于治苏梦枕的病,找到苏梦枕就是找到了这两个人。 沈浪敲了一下门,侍从走出来,说请进。 上次这对父子的交流场景实在是尴尬得没边了,让曲泠幻视了一款父亲会给儿子上演拿手好戏的游戏,吸取尴尬经验的她把阿飞扔了出去,让阿飞和沈浪自己谈。 看着门合上,喝药的苏梦枕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他是很久没这么舒服过了:“阿飞和沈大侠,着实是很像。” “只说长相的话确实像啦。”曲泠说,“其它方面的话,我师父说过好多次,阿飞要是有一分随了他爹妈他就不用掉这么多头发了。” 两个天下第一聪明生了个天然的故事王怜花说过很多遍,还说给朱七七听了,朱七七把阿飞瞧了个仔细,最后直呼奇了。 不过此事涉及王怜花和沈浪之间的拉踩,曲泠就没说了。 她给苏梦枕把脉。决战之后六分半堂的地盘都被金风细雨楼掌管,金风细雨楼正式成为天下第一大势力,苏梦枕忙了个十多天,把剩下的事交给了杨无邪,就开始休养治病。 也许杨无邪需要一个劳动法,但是曲泠也需要毕业,所以她不会为杨无邪发声。 治了半个多月,苏梦枕的身体又好了一些,曲泠夜以继日的下苦功得到了回报,苏梦枕的咳嗽次数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少了,脉搏也平稳了不少。 她喜上眉梢,道:“再过了五六天,我最后为苏楼主运功一次,就可尽清病灶,不过后面还需要调理个一两年才能大好。” 但是把病灶清掉,她就完成毕业标准了。 曲泠的辛苦苏梦枕是最清楚的,他也明白曲泠不需要听那些虚的,交情至此,他道:“我让人传令下去,今晚曲神医要吃些什么直说便好。” 忙得很久都没正儿八经吃上一顿的曲泠被猜中了心思,并没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是要大吃一顿,快一年的功夫,秋天都来了,她终于能毕业了。 这份喜悦是最该和阿飞分享的,她收好东西要去找一趟阿飞,看他和沈浪聊完没有,结果她和苏梦枕都听见了,从隔壁传来的,阿飞称得上震耳欲聋的一句:“什么?!!” 他这是什么了,曲泠眨眨眼,总不能沈浪要抽他吧? 曲泠想去敲隔壁的房门,被苏梦枕拦住了。 苏梦枕是王怜花亲口说过的聪明人,他对沈浪要重修家谱但是又停下来的事有所耳闻,排除沈浪衣冠禽兽又不想认阿飞的可能,答案就是沈浪在等什么。 这个就好猜多了,苏梦枕好心把曲泠留下来,给了隔壁的父子俩个好好商量的时间:“让沈大侠和阿飞好好说说,曲神医可以再等一等。” “他们在说什么?”曲泠问。 苏梦枕险些把第二碗药咳出来,他别开脸避开视线,这实在不是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事,但是和曲泠解释这个就是很别扭。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没有委婉的话可言:“……约莫是定亲一事。” “定亲啊……定亲?定亲!” 曲泠的三段式震惊又重出江湖,好在她声音比阿飞小,应该是传不到隔壁的少年剑客耳中,不然依他方才那一嗓子,怕不是要当着沈浪的面爆炸了。 而沈浪会更为难,本来让不熟悉儿子的父亲立刻上手安排儿子终身大事这种事就是地狱难度。 曲泠结结巴巴地,好像是卡壳了,脸慢慢红得像一个樱桃:“是、是、是和我的吗?” “如若不是沈大侠还想和沈夫人再成一次亲,只会是曲神医和阿飞少侠的亲事。”苏梦枕学着开了个玩笑,试图去调节气氛。 不过这个法子只适用于陆小凤,苏梦枕实在是不擅长,曲泠逐渐变成了一个红里透粉的小番茄。 她还在这里坐着,苏梦枕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不会让他给曲泠做思想准备工作的事情上,手指敲着碗在想要不要把王怜花摇过来,曲泠就善解人意地唰地站起来告辞:“那个,我碗还没洗我先走了苏楼主!” 第129章 然后连开门的侍从都还没反应过来,曲泠就如飓风般吹走了。 隔壁的阿飞又短促的惊了一句,光听就能知道沈浪的头疼。 苏梦枕本该头疼,或者不管,但他闲靠着椅背,窗外吹来一阵清风,来自清澈的天泉池和远处的京城。 他忽然心情大好。 这亲事不管如何,定下来也就是一两个月内的事,他要送什么贺礼呢……。 曲泠如狂风暴雨一般回到了她的房间。 她一头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试图把自己蒙昏过去,刚毕业就结婚吗,两个证一起拿?这不好吧? 但是,要说不好其实也…… 哎呀,不想想这件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头发都乱了。 最后脸的温度好不容易才降下来,坐在桌前翻出信纸要给曲颂写信。 可是这事又该怎么写,好像由她来写只会更给阿飞拉仇恨,不然还是让沈浪来吧? 不对不对,我不要想这个,脑子要熟掉了! 曲泠呜咽了一声,再回到了被子里。 系统出来了:【宿主,其实结婚也好,我给你读研加学分呀。】 曲泠:【你还没放弃让我读研的计划吗?】 少女的红温是最无声的告白,她的脸红一下就失去了害羞的性质。 系统:【但是读研不好吗,我还是很有用的吧宿主,我还打折卖给了你需要的药材呢。】 它说的是决战结束的那天,曲泠拿到了一大把积分,然后找它通融买下了她母亲最需要的药材,找人给曲颂送了过去。 这件事上曲泠欠了个大人情,哦不统情,所以她端正了态度:【让我好好想一想。怎么我还没毕业你就给我说这个?】 系统:【因为——】 它被一个东西塞到了曲泠背包里,翻开。 上面写着,江湖医学系毕业证书,学生曲泠。 曲泠猫猫震惊:【 唉——为什么就给我了?】 【因为我检测到苏楼主的进度条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已经是个很高的数字了,可以发毕业证了。】 【这样吗……】 曲泠把毕业证拿到手里,拿到期盼了这么久的东西,未免有些飘飘然。 再然后经历过的所有事都开始倒带,她微微发愣。 系统喊她:【所以宿主,毕业快乐!要不要读研?】 【不要在毕业后跟一句这么让人养胃的话啊!】 可是喊完,她又在想,要读研吗?也许是她有特殊倾向吧,明明被毕业折磨了一番,郑重的想起读研时却没有特别多的抗拒。 说到底,她的确还能被系统从雪地里救起来的那天一样,对医术仍有所求。 虽然有时候被坑的很惨,但是想起来李寻欢,花满楼,仁慈,无情,苏梦枕……她这一路也很感激。 【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过谢谢。】曲泠翻身坐起。 系统凝出了实型,是一只狸花猫猫,它趴在她的床上:【要感谢我吗。为什么?我也只是在回应你呀。嗯,要谢谢我的话问卷调查里给我打个好评吧!】 曲泠摸着系统的脑袋,它可爱的脸就贴在她手上:【好,就算是很离谱的好评我也打给你。】 她打开系统空间的调查问卷,给上面的每一项都打了五星好评。 【这个绑错宿主是什么?】 【就是有个我的同事叫花瓶系统的,把隔壁谋士系统的宿主绑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那你已经很靠谱了。】 曲泠给系统打完好评,把它抱在怀里:【好啦,你是闪亮出炉的五星好评系统。】 系统软绵绵地蹭她:【要读吗要读吗,我们还可以合作哦。】 曲泠:【我要想一想。】 这时王怜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在里面吗?怎么回来动静这么大?” “……在,在收拾东西!”曲泠手忙脚乱地把系统塞回空间。 “你最好是在收拾东西。”王怜花笑了,“有封你的信,我数三声还不来拿就扔掉了。” 导师果然是最能治大学生的,曲泠马上起来扒住门框探出头:“给我给我,是谁来的?” 王怜花揉她脑袋:“是你父亲的,你要双喜临门了,也许是三喜。” 这个人也在拿阿飞编排她! 曲泠接过信,王怜花下手没轻没重的,她头发更乱了,边拆边问:“喜是什么?” 不等王怜花回答,她就已经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曲泠惊呼了一声,她立刻就忘掉了刚才还在害羞的事,眼前因为水雾一片模糊。 滚烫的眼泪掉在了手臂上,她却还是笑着的,记忆里已经模糊的身影又要再次清晰起来,曲泠转眼就忘记了害羞的事,转身就去找阿飞。 王怜花被她甩在身后,笑了笑。 烂熟于心的金风细雨楼找起路来都不需要思考,她就像回到了恢复记忆的梦里,过去又在她大脑里流转,可是所有经历过的喜悦都又回来了。 萦绕了许多年的一场雪,彻底停下。 【所以读研的事……】 【有大喜事的时候不要出来扫别人兴嘛!读不读研的——】 她绕过某堵墙,揉着通红耳垂的阿飞出现在某个拐角,一眼看到她,睁圆了眼睛。 曲泠扑进阿飞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脖颈:“我有一件超级大好事!” 【明天我再告诉你。】 明天又明天,她还有很多个明天。 花灯节那天讨来的纸条还在身上,上面写终得美满,后福无量。 而她也真的还会有很多个美满的明天。。 ——正文完—— 第118章 母亲的病,似乎越来越厉害了。 五岁的阿飞模糊察觉到了这件事。 先是从白飞飞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开始的,他见过尸体,对生离死别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也因此在这一年就感到说不出来也理不清楚的惶恐。 他惶恐有一天,他的母亲也会闭上眼睛,就只留下他一个人。 但阿飞说不出来,只有五岁的孩子无法清晰表达他的害怕,他依旧寡言少语。 还好悲剧没有发生,在他六岁的生日那天,他们家旁边搬来了一户邻居。 这似乎是白飞飞过去的熟人。。 曲泠很喜欢隔壁住的大姐姐。 虽然大姐姐已经有了孩子,按理来说应该要叫姨,但是她爹说人家和她平辈,叫她不要把她爹妈的辈分喊小了,所以她还是叫大姐姐。 她喜欢大姐姐,因为姓白的这个大姐姐长得很漂亮,刚搬来的第一天她娘带她去跟邻居打招呼,漂亮的白飞飞就让她眼晴一亮。 曲泠一点也不害羞,她把自己藏的糖块翻出来,送给白飞飞。 当时的曲泠完全没意识到,她爹和白飞飞之间从一见面起就很焦灼的气氛,她只是一只希望看到白飞飞笑容的小猫。 是她表现的太单纯了,白飞飞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是嘲笑了她父亲一片漆黑还要养个单纯的女儿,结果刚说完,在屋里刷碗的阿飞打碎了一盆的碗,无措的出来寻求白飞飞的帮助。 曲泠的父亲忽然笑了,呵,半斤八两。 接下来似乎就不是那么友善的时间,大人在唇枪舌剑,呆呆的曲泠没有送出去糖,迷茫地对上了阿飞的视线。 她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丧气,跑过去把糖再塞给阿飞:“你好,我是你的新朋友,你要吃糖吗?” 阿飞第一次见她,小男孩也很呆,还处于打碎碗的不安中:“……我娘说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 “但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你的新朋友呀。” 好有道理。 于是大人还在分个胜负,小孩子们就已经吃起了糖,互换了姓名。 等到回去的时候,曲泠拉着白飞飞的袖子:“我明天还可以来找阿飞玩吗?” 她的眼睛澄澈得藏不住任何东西,白飞飞蹲下来揉揉她的脸。 “可以。”最后白飞飞说。 曲泠就笑了,然后亲了白飞飞一口,害羞地跑了。 从此她几乎就天天来找阿飞,阿飞比她要羞涩一点,好在曲泠话多又活泼,经常是她主动带着阿飞说话或者玩。 差不多是饭点一过,她就会敲响白飞飞的家门,小脑袋抬起来看着白飞飞,说:“姐姐好,我来找阿飞了!” 为什么要叫白飞飞姐姐,曲泠的小脑袋还弄不清,阿飞是不是年纪比她大辈分比她小,她也弄不清。 就像六岁的曲泠只知道,她爹以前过年拿五个铜板换她的四两银子原来是错的,其实四两银子更值钱,他是个大坏蛋;把这个事情说给阿飞,阿飞会问那四两银子值多少个铜板,她也不知道,和阿飞拿了钱去换被骗了最后被白飞飞安慰…… 意思就是,和阿飞玩的很开心就可以啦。 看到曲泠来,白飞飞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就像只报时间的小鸟,每天都准时准点的。 第130章 白飞飞向后招手:“阿飞,你小伙伴来找你了。” 阿飞还在吃饭,匆忙地在碗 里扒拉着:“马上!” 白飞飞道:“别噎着了慢点,没人跟你抢。” 被母亲说了,阿飞才慢下来一点。 曲泠探出脑袋去看,听见了白飞飞的咳嗽声,白飞飞用帕子捂着嘴,医术刚入门的曲泠闻见了一点点血腥味。 她知道大姐姐身体不好,好奇地盯着她。 等到阿飞吃完饭去洗碗了,曲泠出声:“姐姐要去喝药吗?我可以帮忙熬药的,我刚学了很厉害的。” 白飞飞血色浅薄的唇勾起,很轻地笑了:“老毛病而已,会喝药的。” 曲泠软软的脸在她手心蹭了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阿飞的碗也洗完了,她的问题也想通了,曲泠兴高采烈地:“姐姐,我叫我爹帮你看病吧,虽然他人不怎么好,但是医术很好的。” 小女孩还不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极了,拔腿就去找家长了。 白飞飞还沉浸在她童言无忌带来的惊讶里,只有快速洗完碗的阿飞,出来发现小伙伴不见了,左看右看找不到,摸不着头脑。 不知曲泠说了什么,她爹居然真的同意了,白飞飞被从被病拖垮的风险中捞起,阿飞心中最坏的模糊猜想烟消云散。 但说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探究这些的背后什么,在他们心里还没有多玩几个游戏重要。 阿飞是个挑红绳的好手,总是会把曲泠赢得泪眼汪汪,最后去找白飞飞告状,白飞飞总是刚喝完药就要把曲泠抱在怀里哄,然后阿飞也会站在对面,摆着一张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脸,等白飞飞也把他抱到怀里。 至于玩别的游戏……折纸的游戏阿飞把曲泠好不容易折好的小鸟当暗器飞到了树上;斗蛐蛐的游戏曲泠要一个人先抓两个人的份,因为阿飞不懂看蛐蛐;过家家的游戏只有他们两个人,阿飞总是要戳一下才知道轮到他说话了…… 很呆,非常呆,特别呆。 不过曲泠还是很开心,“这样会显得我很聪明哦”,她这么说。 说来也巧,他们两家之前都是经常搬家的,当邻居后居然都没有再搬过,叫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以绕来绕去的串门。 白飞飞偶尔给他们投喂一点吃的,她做饭越来越好吃了,曲泠的母亲则会给他们两个小花猫擦脸,让他们干干净净的。 而她爹虽然不怎么理阿飞,但是每次出远门也都会带两份东西回来。 两个小孩就好得像一家的一样,连认字学武都凑在一起,也发生了很多奇怪的故事,比如曲泠尝试过让阿飞帮她抄医书,阿飞抄睡了把她气了个气鼓鼓。 因为他们俩关系太好了,又是小女孩和小男孩的组合,家里情况特殊感情过得去的邻居只有彼此两家,所以也不和别人怎么接触,偶尔会有同龄人会说闲话。 他们不当着曲泠的面说,都是对着阿飞说,笑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跟小女孩玩。 这些人说的阿飞全部听不懂,他只是一味皱眉,最后听出来了好像在笑曲泠,拔木剑把他们全抽了一顿。 微缩版飞剑客的武力值也是远超同龄人的,这些小孩被打得亲娘都不认识了,家长很生气,去找白飞飞理论。 病好了的白飞飞连听来龙去脉的心思都没有,也不管阿飞有没有错,“客客气气”地把这件事料理了。 曲泠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去问阿飞:“男孩子为什么不能跟女孩子玩?他们爹爹不跟他们阿娘玩的吗?” 这个比喻是不对的,但是听起来攻击性很强。 阿飞只会回答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接着他会跟曲泠保证:“我不跟他们玩,我只跟你玩。因为我不想跟他们玩,我只想跟你玩。” “那我也只跟你玩,我才不理他们,他们澡都不洗。”曲泠对不讲卫生这件事真的意见很大。 她找阿飞还要说别的事,看见旁边正好有一块儿大石头,爬到了石头上站起来。 这只小猫神气极了,在小狗面前叉腰:“我还有事要跟你说,我听我娘说要有个大志向才行,所以我找了个大志向!” 阿飞很配合:“是什么?” “我要当天下第一的神医,你当天下第一的剑客。” 志向是不能让别人帮忙定的,但无论是此时的阿飞还是日后的阿飞,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他捧场地鼓掌:“好。” 然后? 然后卖糖水的叔叔来了,未来的天下第一神医和天下第一剑客跑去买糖水喝了。。 时间慢慢地一年一年地过去,小女孩和小男孩也成为了少女和少年。 他们关系还是很好,还是每天都要凑在一起玩。 他们有一个一起行走江湖的大计划,在曲泠母亲讲的故事和游记中,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也渴望拥有属于他们的传说。 白飞飞对他们的决定很支持,曲泠的母亲也很支持,十多年的邻居情谊让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女人感情好得不得了,连娃娃亲都背地里定好了。 她们挑了个时间安排好了,人也打点完了,让曲泠阿飞带着钱迈出了他们自由人生的第一步。 从江南飘到山西,从山西飘到京城,两个人一路行侠仗义,救人无数,认识了很多好朋友。 一路上当然也有意外发生,因为救人他们摊上过不少麻烦,其中有自己惹的,也有莫名其妙来的。 比如一个叫石观音的,自称是江湖第一女魔头,说要毁了曲泠如花似玉的脸,吓得曲泠要回去找爹妈。好在还没到家白飞飞的信就来了,说真是她给石观音脸了,叫他们只管继续玩,曲泠阿飞听话的折回去,就听说了石观音曝尸荒野的消息。 出于对大海的好奇,他们也出海了,找到了一座海外小岛。 曲泠以为是海外仙山,却没想到是一岛的熟人,都是小时候抱过她的人,其中居然还有阿飞的爸爸。 场面一片混乱,辈分也一片混乱,在岛上住了几天,王怜花以“你不想和阿飞平辈吗”当理由把曲泠忽悠成他的徒弟之后,曲泠又和阿飞回去了。 从海边再转回江南,接着再往大漠出发。 江湖还很大,他们还有很多要转的地方。 还要刻下自己的故事,这样说不定以后,也会有人去寻找他们的足迹呢。 然后就会发现,他们一直都没分开过。 第119章 无情怀疑自己是疯了。 他想再去睡一觉,而不是面对这个魔幻的事实。他刚好的腿应该用在追捕穷凶恶极的罪犯上面,而不是站在这里听苏梦枕说这些。 “你没有听错,不要摆出这幅表情……”苏梦枕叹了一口气,他也非常头疼,比起无情来说只有过而无丝毫不及,“曲神医和阿飞少侠,的确是突然变小了。王前辈去找解决方法了,需要我们来带两天。” 无情:“……” 莫非我满脸写着乐意吗? 他只想狠狠地掐自己的人中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他马上就可以醒过来。 他带曲泠阿飞?还是完全小孩版?真的假的? 十八岁的版本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一堆祸,年纪更小的版本那不得把神侯府屋顶掀翻了。 无情沉思片刻,缓慢开口:“最近河西一带有案子,我要为江湖安危负责,会前去追凶。” 不想一个人带的苏梦枕:“金风细雨楼可以帮忙解决。” 宁愿加班的无情:“金风细雨楼不可以。” 两个绝望的大人僵持不下,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杨无邪跌跌撞撞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大名鼎鼎的杨总管还是头一回这么慌乱。 杨无邪也不敲门,直接撞开了门,顾不得礼数对着苏梦枕就是:“楼主不好了,曲神医爬到树上去了,不让人抱他们下来!” 苏梦枕呼吸一滞,无情两眼一黑。。 这事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苏梦枕的病彻底好后, 忙碌了一段时间就彻底清闲了下来,江湖气象清明,朝堂风气廉洁,待在此时的京城真的舒坦的不得了。 他昨晚小酌了一杯,喝得是以前碰都不能多碰的烈酒,而后小散了个步。 接着就看见,小路边的草丛动了动,里面传出来了孩子的说话声。 “你是谁呀?” “……你又是谁?” “这是哪里,我衣服好大哦。” “不知道,不知道。” 两道软绵绵的声音很耳熟,苏梦枕想了想,金风细雨楼不是该有孩子的地方,他拨开草丛一看。 两个缩到只有四五岁那么大的孩子,裹在对他们来说宽大的衣服里,齐刷刷的抬头看他。 小孩子长得很可爱,但这个性格这个长相实在是太熟悉,苏梦枕捂着脑袋就结束了他的休息,尝试忽悠一下两个孩子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第131章 结果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还非常好忽悠,没有几句话就被他一手抱一个带去找王怜花了。其中阿飞怕生,但是苏梦枕把口袋里兑药吃剩的糖块一拿出来,阿飞就也被他抱起来了。 ……也算是三岁看到老了,始终如一啊。 小曲泠比大曲泠话还多,被苏梦枕抱在怀里,好奇地东张西望,嘴巴就没停过,“哥哥”“哥哥”地喊: “哥哥这里是哪里呀,房子都好高呀。”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呀,哥哥你是坏人吗?” “哥哥你有看到我爹娘吗,哥哥我害怕……” 说到最后一句,孤身一人的恐惧慢慢上来了,她抽泣了一下,苏梦枕感到大事不妙。 王怜花还没来,他又没有过任何哄孩子的经验,小曲泠的问题他一个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迎着头皮上。 而不说话从小当酷哥的阿飞自然是不会像曲泠一样的,他只是在曲泠抽泣的时候问了一句:“我阿娘呢?” 这位更是重量级,苏梦枕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委婉告诉小阿飞他娘在哪里。 头疼的苏梦枕在曲泠哭之前,好不容易盼来了姗姗来迟的王怜花。 可他期盼错了,王怜花也不会哄孩子。一进门王怜花看清了是个什么情况,赶在五岁的刚见过他的小曲泠认出他之前,非常丝滑地后退一步,在苏梦枕怀疑的眼神中合上了门:“我去找个人来。” 他就这么留苏梦枕一个人同时哄两个孩子。 这事儿还不能外传,但是金风细雨楼可以绝对信任的高层里,有育儿经验的几乎没有,苏梦枕杨无邪很久没有这么愁过了。 小孩子中只要有一个在难过,另一个也会难过,叠在一起就是双倍爆炸,苏梦枕对于子孙后代的渴望都快要被磨灭了,王怜花终于带着沈浪来了。 其实王怜花压根就不是去找救兵了,他只是想让沈浪也尝尝孩子的苦而已。 这个人半靠谱半不靠谱的,也还是给曲泠阿飞看了看,没有查出身体上的任何毛病,看够了沈浪手忙脚乱哄小阿飞的乐子后,潇洒地拍拍衣服说他现在去查一下什么情况,再出门搬一趟救兵,在此之前孩子们就交给诸位了。 带孩子的几个大男人无语凝噎,小朋友还在抽泣。 最后是朱七七闪亮登场了,她直接把沈浪拉出来,哄孩子对于她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简单的游戏就把两个孩子都哄住了,被她安抚好安心留在了金风细雨楼。 以上就是前情提要。 如果有朱七七带的话,这事也不会很难,绝不至于闹到要把无情也拉过来的程度。 问题就是朱七七忽然接到了她嫂嫂的信,这两天要和沈浪出去去见十几年不见的家人,没工夫带。 小曲泠和小阿飞又回到了苏梦枕的手里。 苏梦枕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他也不能把这两个孩子交给别人,左思右想,把无情喊过来了。。 小曲泠上树是有原因的。 “我要救猫猫,上面有猫猫!”小曲泠指着更上面的树枝。 上面还真有一只小猫,蜷缩成小小一团,挂在纤细的树枝上,很是可怜。 “我知道,我来救,下来好吗?”苏梦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说话的一天。 小曲泠摇摇头,大人的信用在她眼里已经破产了:“不好,我刚才问那些叔叔,叔叔都不帮我救说是野猫,哥哥你是不是骗我呀?” 杨无邪用眼刀剐了一遍方才看着曲泠玩的几个人,大老爷们带孩子还真是忒省事了,是吧? 自知惹了麻烦的人自觉地低下了头。 小阿飞就站在树底下,这颗树也不高,是他送小曲泠爬上去的,小曲泠说要救猫猫,他觉得有道理,就帮她了。 一个有一脑袋子鬼点子但没有行动力的人遇上一个没有鬼点子只有行动力的人,就是容易达成这样零点五加零点五大于二的效果。 苏梦枕耐心道:“我会帮你救的,说话算数。” “真的吗,真的会吗,可是猫猫看起来很像让我救唉。” “它不想——我的意思是,还是我来。” 小曲泠还是很执着,苏梦枕没有办法,想着要不要强行上手把孩子薅下来,又怕她哭。顾虑之际,无情就已经出手,一把就将小曲泠拎在手里,再把猫猫也救了下来。 猫猫跳下来,蹭了蹭小曲泠的腿。 小曲泠眼前一亮:“好厉害!” 无情蹲下来拍她的头,教训道:“下次不要再自己上树了,旁边的人不愿意帮你,你就去告状。” 一告一个准,他们心硬的次数绝对赶不上苏梦枕扣工资的速度。 小曲泠拉长声音说好:“知道了,谢谢姐姐。” 无情点头,等等,不对! 他要反驳,小曲泠已经去给小阿飞看可爱猫猫了。 顶着个姐姐称呼的无情忽然庆幸这里不是在神侯府,不然他不知道要被笑话到什么时候。 因为苏梦枕真的还有事要做,无情也不是真的要去加班,后面是无情把两个孩子拎回楼内,给他们科普完自己的性别陪着他们玩。 算上一只猫猫一起玩过家家,无情小时候没有玩过的游戏现在一次性补完了,二十多岁正是过童年的好时候,小曲泠还会装大人教他念叠词。 完全一点都不想学啊,小孩子到底哪里来这么多话? 无情不知道,越接触曲泠和阿飞,他越觉得冷血简直懂事得不得了。 吃饭倒是还好,这个年龄段的曲泠还在学礼,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她爱吃饭也不挑食,小阿飞更是埋头苦吃,吃得腮帮子鼓鼓得也不抬头。 这种安静的时候,无情才会觉得他们也是算得上可爱的。 又带到了晚上,无情终于能回去了,他宣布苏梦枕从此在他心中的信用就破产了,给孩子们留了点东西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说自己明天不会再来的。 自有对策的苏梦枕不语,只是一味联系诸葛神侯。 逃避了一天的他在晚上不能再逃避,至少查孩子房这一点要他自己来。 不查还好,一查发现都还没睡,小曲泠一看到他就把他拉进去,缠着他讲故事。 她抱好枕头,保持着星星眼,小阿飞自己躺好了窝在被子里睁眼看他。 随便摸了本给小孩子看的书的苏梦枕硬着头皮坐好,翻开要照着念,发现是三字经。 小曲泠面露惊恐:“晚上,晚上也要念书吗?” 苏梦枕镇定地合上书:“这是明天的,今天晚上不讲这个。” “那明天晚上要念书吗,不念书好不好……” 苏梦枕转移话题:“先讲故事。” 要讲什么故事他也不知道,都说了哄孩子是知识盲区,他努力回忆小时候还在苏遮幕身边时,苏遮幕给他讲过的故事,说起了三个和尚没水喝。 “从前有一座寺庙,里面有一个和尚……” “少林寺为什么只有一个和尚?” “不是少林寺,只是一座庙。” “那是什么庙?” “不知道,只是一座庙。” 苏梦枕解释着,不说话的小阿飞忽然道:“我家旁边有一座山神庙。” 小曲泠马上就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是山神庙吗?哥哥接着说呀。” 苏梦枕说一句小曲泠就有无数个问题,小曲泠问题多了小阿飞就也有很多问题。 实在是应付不过来的苏梦枕面无表情,被吵得耳朵疼。 他又把三字经拿了起来:“不讲故事了,还是来念书。人之初,性本善……”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