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为雍正暗卫第十年[清穿]》 第1章 [穿越重生] 《沦为雍正暗卫第十年(清穿)》作者:玖渔【完结】 本书简介: 吕云黛穿到大清朝,恰逢四阿哥胤禛挑选暗卫。 四阿哥养母佟佳皇贵妃病怏怏用素手一指, 将她拨给四阿哥当女暗卫。 皇子暗卫阴暗见不得光,过着刀口上舔血的苦日子。 她的主子四阿哥更是阴湿喋血,残暴嗜杀,六亲不认 唯一庆幸的是卖命满二十年后,即可领取丰厚报酬退休。 她一步步从小暗卫,杀成兇名赫赫的血滴子。 当暗卫第九年,他竟说让她当雍亲王府最得宠的女人? 他还真以为她会在乎当侍妾?我呸! 吕云黛忍无可忍,留下一句君卧高台,我栖春山,逃离雍王府。 却偶然得知她的家世,她在家中排行第四,又名吕四娘。 好不容易甩掉前夫雍亲王,没成想他竟提前十年杀上帝座。 更用雷霆手段镇压朝堂,君威无人敢逆。 吕云黛叛离之后,创立江湖第一刺客组织——杀了么 这日,她接到一桩刺杀订单 她要杀之人,是雍正帝 而买凶雇主竟是她的前主子和前夫哥——雍正爷 他要刺杀之人,是他自己… 架空清朝,架的很空,介意慎看 内容标签:清穿 宫廷侯爵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日久生情 主角:吕云黛(吕四娘)雍正(胤禛) 一句话简介:叮!您有新的杀了么订单! 立意:做自己的主角 第1章 康熙二十九年岁末,怒雪威寒,冷月如刀。 皑皑白雪若搓棉扯絮般,簌簌扑面袭来。 暗室内,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疼晕过去的犯人被一桶彻骨冰水浇醒。 尖刀于肋骨间来回刮削拨弹,刀与血肉相撞,既痒又疼,仿若剜心剖肝,惨毒难言。 不消片刻,囚犯肌理被剥离,完全展露出森白肋骨,溢出潺潺血水。 血红肺叶清晰可见,在骨骼下翕张,薄刃再次刺入肋骨间摩挲,钝刀划过肋骨发出诡异而沉闷的吱呀声,让人毛骨悚然。 吕云黛浑身绷紧,紧抿着唇,忍不住低头。 一低头,却发现脚下不知何时,早就被鲜血浸润,刺鼻的血腥气息让人窒息。 她悄无声息往暗处挪动脚步,可满地的血迹依旧如影随形,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嚼碎。 “好看的骨相就得展露在人前才美,你的肋骨最适合弹琵琶了,好听吗?这才刚开始,你再仔细鉴赏鉴赏。” 听到暗五戏谑的声音,吕云黛忍不住摇头,如此酷刑每用一次,则百骨尽脱,却被文雅的取名为弹琵琶,还真是恶劣。 无论犯人多硬骨头,经历这一刀刀割肉与刮骨的双重痛苦,反反复复的折磨,无一例外,没有人能在一曲未终之前不崩溃。 终于结束了,吕云黛来不及喘息,暗室内却再次被一阵尖叫声打破宁静。 糟糕!狗急跳墙的犯人竟然咬了暗五。 气急败坏的暗五转身取来了酷刑梨,这种奇葩的刑具虽然叫梨,可使用的方式却残忍至极,此刑具由四个花瓣组成,转动按钮,就能让此梨开花,撑爆肌肤。 每个暗卫都有各自解压的癖好,就连她也不例外。 而暗五最喜欢折磨犯人,听犯人生不如死的惨叫声,就像戏弄老鼠的猫,最后把吓破胆的老鼠杀掉。 眼见暗五恶趣味的将酷刑梨塞入犯人口中,想将犯人颚骨撑裂,吕云黛深吸一口气,拔剑将那犯人一剑封喉。 “走吧,还要去寻首领,莫要耽误时辰挨罚。” “哦,活菩萨。”暗五将刑具丢在长桌上,转身之际,忍不住翻白眼。 所有暗卫中,他最瞧不上这个暗六,暗卫都拿命拼搏,唯独她与众不同。 毕竟她擅长的是媚术,职责是以色侍人,是孝懿皇后亲自挑选给四爷启蒙情事,暖床侍寝的玩意儿。 二人一前一后足下无声,迤逦逆风而行,消失在漫天碎琼乱玉中。 “你先行一步,我去杀个人。” “嗯。”暗五飞身跃起,须臾间消失在暗巷内。 .... 酉时刚过,吕云黛来到城西别院内。 暗卫们都戴着人皮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四阿哥,没人知道暗卫真容和居所。 做暗卫久了,多少有点心理扭曲,大都有难以理解的奇葩癖好。 比如暗二喜欢收集石头,还会给每块石头取名字。 暗三喜欢趁夜用爆竹炸茅厕,暗七喜欢扮女人调戏国子监的书生,暗四喜欢看不可描述的小黄书。 暗八喜欢收集蘑菇,每逢下雨只要不当差,就会进山找蘑菇。 老大暗一的癖好最像正常人,她喜欢杀人后做一顿大餐,绝不准任何人靠近她的厨房。 此刻暗一在厨房里忙碌,其余的暗卫则排排坐在屋檐下擦刀剑。 吕云黛拔出佩剑,差点被沤臭的剑熏吐。 她懊恼扶额,欲哭无泪,今日杀人后忘记将剑在树上蹭干净就收鞘。 染血的剑插进剑鞘都发臭了,若不及时处理还会生虫,爬身上要起瘆人发脓的疹子。 这些都还算小事,若拔剑杀人见血后直接归鞘,血液会将剑粘在剑鞘里拔不出来,哎,别问她为何能知道这么清楚的。 还真是杀人一时爽,擦剑两行泪.. 旁人只看到刺客杀人的炫酷,却不知道刺客杀人之后拼命擦剑的憋屈。 她苦着脸蹲在水井边,开始认真擦剑。 一抬眸,竟然还有个同担,暗七每回杀人都喜欢用自己的衣袖擦剑,此刻他在埋头猛搓染血的衣衫。 “你啊你,杀完人后还要洗衣服,用自己衣服擦剑傻不傻,衣服都被剑刮破了,回头还得买衣衫。” “洗衣服比砍人累多了,我改,我一定改,对了老六你……” “咳咳咳..别喊我老六,小六,是小六。”吕云黛听到老六就脑瓜子嗡嗡嗡疼。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主必有其奴。 他们的主子四阿哥最喜欢拿衣衫擦剑,只不过是拿她的衣衫擦剑。 她的众多工作范畴也包括当四阿哥的擦剑小妹,抱剑小妹,给宝剑擦油养护小妹。 她的主子四阿哥胤禛,未来的雍正帝,年少时竟喜欢耍酷又爱装逼。每回他杀人都一反手就把染血的剑直接插回剑鞘里。 最后总是她苦哈哈的擦剑。 对于四爷这种只顾自己爽,速度极快,完事后就不负责任,不善后的快男,她只能强烈谴责,一怒之下,擦剑的手都气的加重几分,多擦三遍。 每回她半夜洗破洞血衣都忍不住骂骂咧咧,真希望四爷哪天被人砍死,这样她就不用熬夜洗衣服擦剑了。 清洗好佩剑之后,她又仔细给爱剑上油防止生锈,起身之时,暗三也端来小板凳坐在水井边。 暗三常用鞋底擦拭刀剑上的残余血迹,他左脚的靴底都被剑磨歪了。 看来今日不止是她一个暗卫杀完人之后赶来。 暗卫们平日里分散在各处,每年除夕前一日,都会来这座别院里聚首,就像古代版的暗卫开年会搞团建。 暗卫们需要单独向首领暗一做汇报总结,复盘与自省任务的疏漏。 “这剑上的血槽简直毫无用处,才一日没擦剑就沤臭了!”暗三俯首拿刷子卖力刷鞋底。 “就是。”吕云黛点头附和。 刀剑上设计的血槽在杀完人之后大力一甩,就会将血迹甩掉,可残余的血迹还是需要彻底清理干净。 此时厨房内传来一阵摇铃声,开饭了。 暗卫开年会自然不可能举行什么欢天喜地的才艺表演,活泼的暗一为活跃死气沉沉的气氛,讲了个极冷的笑话,众人绷着脸吃起火锅。 吃完火锅之后,又是老三样走流程:抽奖,发银子和做年终汇报总结。 四阿哥算大方的主子,吕云黛一年的报酬有二百四十两,年末还能额外得到十两的奖金,合计二百五。 “喂喂喂,六子,你也是二百五吗?” 小八笑嘻嘻凑到吕云黛面前,盯着她手里的红包。 “......”吕云黛木着脸,摊开红包给好奇的小八瞧了瞧,就将二百五十两银票踹进怀里,贴身藏好。 此时暗一端来一个大托盘,托盘里放着几个小福袋。 “老规矩,抽福袋。” 眼看暗一将托盘捧到她面前,吕云黛吓得赶忙往后仰。 去年她第一个抽福袋,运气简直..惨绝人寰… “天菩萨啊,今年一定让我抽到正月休沐啊!我愿三牲九礼还愿,阿弥陀佛。”小八双手合 十,口中振振有词。 吕云黛和别的暗卫也慌了神,学着小八祈愿。 “哇哇哇,我抽到正月二十六到三十,哈哈哈哈,我明天要买猪头还神!” 第2章 “老三,我抽到和你搭档当值,嘻嘻嘻。”小五笑的合不拢嘴。 真是无法想象,平日里不苟言笑杀人不眨眼的暗卫们私底下为了休假竟然如此失态。 “呜呜呜,老六,你给我好好抽,我抽到和你一起当值了。”小八苦着脸,紧张兮兮盯着吕云黛。 “嘿嘿,瞧我的!”吕云黛信心十足拿起一个福袋,当看到福袋里的内容之后,气得猛掐人中。 “老六,我和你拼了!正月总共才三十天的班,你就抽到十一天,真要人命!下次让我抽,你这臭手!!”小八气得直跺脚。 首领暗一和副首领暗二抱着手臂笑看众人嬉笑打闹。 吕云黛心虚的挠头,比起去年抽到一整个正月值班,今年她觉得自己简直鸿运当头。 她只需在大年初二,初五,初七,初九,初十,十一,十三,十四,十五,二十,二十五当差,剩下的时间还能休息。 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初五轮到她值班。 与所有心理扭曲有病态癖好的暗卫一样,吕云黛也有疏解压力难以理解的特殊癖好。 她的奇葩癖爱好之一就是拜财神。 每年正月初五,她必须要去财神庙迎财神,掷圣杯祈求来年八方来财,雷打不动,告假扣月钱都必须要去。 “老大,我..”吕云黛尴尬开口。 “老六,我知道你初五要去拜财神,我和你换。只不过正月初七,四爷要去红螺寺进香,你初五去迎财神之时,顺便提前踩点扫清障碍,这是爷当日出行的路线图。” “多谢。”吕云黛满眼笑意接过火漆密信。 “六子!我们压把过瘾的吧!干脆初一上到十一,再快活半个月如何?咱都对自己下一回狠手!” 吕云黛微蹙眉,觉得小八的建议极好。 “好!” “还有需要换班的吗?抓紧登记,若无更改,名单需送去给主子过目。”暗二捉笔催促。 众暗卫纷纷摇头。 “好,现在开始单独汇报。” 暗一话音未落,饭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暗二最先入内,紧接着是暗三暗四暗五,可暗五出来后,却跳过她,径直唤小七入内汇报。 小七唤小八,暗卫们汇报后四散离开,吕云黛孤零零被留在最后。 冷山下的凄清别院,此时只剩下吕云黛坐在空旷的大厅内。 “小六,你该知道,你与旁的暗卫有所不同,你有一项特殊的职责。” 暗一款款而来,她是女子,虽然脸上蒙着人皮面具,但体态婀娜,定是美人。 “回首领,暗六知道。” “三日前,主子已然出精,你是孝懿皇后为四爷精心挑选的女子,需随时准备为四爷侍寝启蒙情事,只待爷一声令下,你就需献身。” “首领,属下现在申请当女阉人还来得及吗?我申请当女阉人,立即执行。”吕云黛语气急迫,面露难色。 第2章 “别以为我不知,你们私下都瞧不起我,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为何要是我!明明我是暗卫里最出色的那个!他们都打不过我!我接下的任务从无败绩!” “主子是皇子,内务府多得是愿意侍寝的宫女,为何一定要是我?我可以当主子手里最锋利的剑,但不想侍寝。” “云黛,你冷静些,你知道四爷凡事都追求极致,紫禁城里的宫女底细复杂,他决不允许狼狈的一面展露在陌生人面前,暗卫是他最信任之人,你该觉得荣幸。” 暗一鲜少叫暗卫的名字。 暗卫的名字也不属于自己,在暗卫死后,新的暗卫会继承编号和名字,她若战死,则会有新的云黛接替。 “冷婵,我不愿意。”吕云黛无助叹气。 “云黛,女阉人还不如太监,你可想好了?”暗一冷婵跟着叹气。 “属下乐意之至!” “好!”暗一话音未落,倏然抬脚狠狠踹向她的小腹。 砰地一声巨响,吕云黛被一脚踹翻在地,小腹处传来难忍剧痛。 女子行阉割宫刑,需用蛮力击打小腹,使子宫下坠,直至子宫脱垂出身体,再行挖阴,将全部筋膜组织割除,还需将幽道深处一块羞耻骨打断,闭合幽道,彻底无法与男子交合。 最后,还需割去双。乳,完全丧失女子的特性,让男子见之即恶,再无性趣。 疼,真的很疼,连呼吸都牵动小腹的剧痛,她疼的跪坐在地上,蜷缩起身子,忍不住屏住呼吸。 “云黛,无法听命于己者,只能受命于旁人,一顿断头餐和顿顿饱还是有区别的。” “你还要继续行幽闭之刑吗?方才我只不过用两成内力,你就已跪在我脚下。” “这是今年的解药,看来你不需要,你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控,就该早些学会臣服。” 暗一摊开手掌,将一颗幽绿药丸把玩在股掌间。 吕云黛攥紧的双拳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她只能安于绝望,认命,接受所有事与愿违。 “云黛,你再忍忍,你再熬十七年即可恢复自由身,再忍忍。” 暗一温声安慰,也是对她自己说,还有两年,她就能隐退。 暗卫只要服役满二十年即可隐退,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丰厚报酬,余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一想到即将结束这刀口舔血的生活,暗一眼角的笑意都藏不住。 “是,属下知错。” 吕云黛抬起发颤的双手,咬牙接过丹药。 为保持暗卫绝对的忠诚度与服从性,暗卫每年都需定期服用解药。 每年除夕之前,她都必须服下解药,否则定痛不欲生。 一想到那种难以言喻的附骨之蛆般蚀骨剜心,肝肠寸断之痛,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滚回去反省。” “少与小倌男妓厮混,你的身子是主子的,没资格声色犬马。” 吕云黛面色凝重,暗一素来对暗卫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还真是可悲,暗卫奉命盯着猎物,但同时也是主子股掌间的猎物。 “是。”她垂头丧气离开别院,飞身隐匿于凄迷夜色中。 ...... 京城南郊长乐巷,雪后初霁,爆竹声此起彼伏。 今日除夕,庸庸碌碌一整年,吕云黛今日难得早起打扫。 这座青砖小院是她的居所之一,暗卫们明面上都不用不同的身份伪装,她有四个身份。 在长乐巷,她是专门给大户人家女子护肤养颜的美容师傅吕娘子。 她护肤美容手法一流,借此身份在达官显贵府邸刺探情报。 而在城东积英巷,她则是时常进山打猎卖野味的猎户丑女吕大勇,常年进山打猎,几乎不着家。 此外她还是流动暗娼香芙,时常神出鬼没,留连在不同妓院当驻场妓子刺探情报。 她还掌管着诸多府邸里的情报传输和刺探,底层眼线一旦无法解决问题,她就必须一人千面,披着他们的人皮面具继续深挖情报。 黑心肝的四阿哥甚至连素来与他交好的恩师大学士张英府邸上都安插暗桩窥视,还真是丧心病狂。 京城南郊鱼龙混杂,她不常住在此地,贴好春联之后,她悄然回到城东的居所。 孤女悍妇“吕大勇”几乎常年不着家,孤家寡人家徒四壁,家中还有两条凶恶猎犬看家。 推开大门,造化和百福两头黢黑的猎犬就摇着尾巴凑到她脚边。 吕云黛俯身取下挂在百福脖子上的房门钥匙,一抬头,发现门板上贴好了崭新的春联和门神。 看到熟悉的字迹,她幽戾焦躁的情绪瞬间缓和几许。 她忍不住嘴角含笑,抬腿轻轻踹装满剩饭剩菜的锃亮狗盆。 兀地,她痛苦凝眉,嘴角溢出紫黑血迹。 毒发了。 她疼的站不稳,赶忙伸手扶紧门框,难受的张大嘴巴拼命喘息。 就在此时,一只嘶鸣的乌鸦盘旋在屋顶,径直俯冲到她肩头鸣叫。 吕云黛忍着灭顶的剧痛,屏息凝神聆听四阿哥新的命令。 京城多乌鸦,乌鸦是大清神鸟,谁能料到工于心计的四阿哥胤禛会用紫禁城内的大清神鸟传递 消息。 今年的除夕夜注定不太平,今日毒发影响她杀人的心神,她意外负伤在身。 左边胳膊被划出一道三寸长的刀口,待缝合好伤口,已是华灯初上。 换上一身崭新的银红棉袍,她特意在泛白的唇上点了从花想容买来的嫩吴香,还敷了胭脂水粉,让气色看上去红润些。 在门口放一挂鞭炮之后,她揣着冻僵的手,来到隔壁八大胡同里的望北楼。 望北楼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楚馆。 大清朝是禁娼最严厉的朝代,官员不得嫖。娼,但却奇葩的不禁男风楚馆,故而清朝情。色行业最为昌盛,官员尤其崇尚狎男妓和捧优伶。 第3章 吕云黛闲暇之时,最喜欢去望北楼刺探情报,顺便听粉戏。 除了拜财神,她还有一个解压的奇葩癖好,只要不出京城办差,她每月末都会雷打不动去望北楼,听花魁公子凌相公弹一曲。 她之所以想听凌相公弹一曲,是因为她囊中羞涩只够听一曲,凑不出多余的银子做别的,并非她不想。 昨儿发了银子,她决定好好犒赏自己,让凌公子弹两曲,再喝一杯,弹一曲十两银子,让凌公子陪她喝一杯酒二十两银子。 除夕夜合家欢聚,八大胡同里见不到几个人影。 望北楼里更是门可罗雀,龟奴儿大老远就看到老熟客,却忍不住皱眉。 这穷抠的丑八怪几乎每个月都会来,每回都小气的只花钱听一曲,多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 龟奴儿叉腰转身拔腿寻凌相公。 “凌相公,那抠门的女夜叉又来了。死抠门的家伙,每回来连花生米都舍不得点一盘,还厚着脸皮来嫖,接吗?” 暖阁内,一眉目疏朗清润如玉的少年正独坐琴台,少年披一身华贵白狐氅衣,姿容卓绝,身姿挺拔若清癯修竹,端方俊雅。 “接,恩客今日还是只弹一曲?”少年嗓音温煦,令人如沐春风。 从踏入暖阁那一瞬,吕云黛嘴角的温和笑容就没停下。 “有劳凌相公,今日我买两首曲子,再陪相公喝一杯薄酒,烦请来一杯屠苏酒。” “啊这..您就点一杯屠苏酒吗?您不点些下酒菜?一杯怎么卖啊,我们都是一壶起卖的。” 龟奴儿忍不住翻白眼,这位抠姐儿今日再次刷新他对穷和虚荣之人的认知。 “那..今日就不点酒了,听曲就成。” 吕云黛尴尬搓手,低头不去看龟奴翻到头顶的白眼。 “开始吧。”她将二十两银子丢给龟奴,转身落座。 每回她只要一焦躁,听凌相公的琴音就能得到安宁,听凌相公弹曲,俨然成为对她唯一有效的解压方式。 她有一个梦想,十五年后她拿到退休金,若凌相公还在当男妓,她就把他买回去,让他为她弹一辈子曲。 到时候他早已人老珠黄,想必不用花太多银子。 她缓缓合眼,须臾之间,悠扬琴音响起。 感觉到龟奴下楼的脚步声渐远,吕云黛缓缓睁眼看向凌相公。 她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放到矮几上:“这是给你的,别让老鸨儿发现,藏好。” “春联写的极好,多谢,造化和百福都被你养出肥膘了,有劳。” “举手之劳。”策凌拂袖将银子笑纳。 “明日开始,我需进山打猎,正月十二方归,还是老规矩,若三个月内我未归,帮我把造化和百福放走,房子烧掉,再买些香烛纸钱烧掉。” “好,你流鼻血了。” “咳咳咳咳....天干物燥,火气大。”吕云黛仰头,可鼻血却越擦越多,脑袋里仿佛无数根针在扎,不断的搅动脑浆子,她疼的捂住眼睛。 “别停,继续弹啊..”她的语气都变得哽咽嘶哑。 策凌蹙眉继续抚琴,这个女子言行举止甚是怪异。 只不过能来楚馆寻男妓寻欢作乐的女子能有几个是正常的良家女子,他见过更病态的女恩客。 琴声袅袅,可今日却完全无法抚平她狂暴的情绪,吕云黛扶额起身。 “抱歉,让凌相公见笑了,接下来我可能会发一会疯。” “做我们这行的百无禁忌,见过的恩客千奇百怪,只要你给得起银子,砸坏桌椅杯盏赔钱即可。” “.......”吕云黛默默放下手里看似很贵的博山炉。 可钻心刺骨的剧痛侵袭而来,她开始渐渐失控,满目猩红。 咚咚咚,矮几被一拳砸碎。 “怎么回事?”龟奴领着两个魁梧的彪形大汉匆匆赶来,看到那个抠门女子正七孔流血在猛砸桌子。 “下去。”策凌扬手间,龟奴们俯首离开。 悠扬的琴音伴随着狂暴的敲打声不绝于耳,许久之后,吕云黛跪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她面色青紫,终于还是忍不住取出解药仰头服下。 熬不过去,怎么办?始终熬不过去。 无论她如何硬扛毒发,仍是熬不过除夕夜子时,她垂头丧气缓缓站起身来。 “抱歉,桌子多少钱?我赔。” “黄花梨木大漆八仙桌,市面上最少八两起。” “好。”吕云黛从袖中取出十两放在琴台,转身扬长而去。 “等一下,我还欠你一首曲子。” “等我回来再听。” 她真是个极奇怪的女子,策凌压弦止音,却见她转身走到门外,肩上扛起三柱比手臂还粗许多,比她还高一截的香柱缓缓走下楼。 第3章 “三更半夜你去何处?” “去红螺寺财神殿抢头香。” “.....” “新春大吉。” “恭喜发财,也祝凌相公生意兴隆。” 吕云黛背起巨型香柱,趁夜飞檐走壁,无比虔诚赶往红螺寺抢头香。 清晨薄暮之时,红螺寺负责开山门的小沙弥揉着惺忪睡眼,准备打开山门迎接信徒进香。 他打着哈欠,才将山门打开一条窄缝,就见三柱巨大香柱挤进门缝里。 “小师父新春大吉恭喜发财,我来进香啦~” 吕云黛从香柱后探出脑袋,满眼笑意。 “阿弥陀佛。” 看到熟悉的面庞,小沙弥哭笑不得,这位女施主已然蝉联五年在财神殿进头香,年年赶早在财神殿里长跪不起,还真是毅力惊人。 抢到头香之后,吕云黛迈着沉重的步伐准备去香山别院上坟..不是,是上班。 四阿哥性情孤僻,前日从盛京归来,却并未立即回紫禁城,而是孤零零呆在香山私宅里过年,他似乎很喜欢独处。 她来到香山别院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只要不是自己花钱吃饭,吃什么都香,她下值之时,即便不在饭点,也会积极地蹭完饭再回家。 今日初一,按照四阿哥的行程单,今日午时,太子胤礽会来香山猎场内,与四阿哥一道围猎。 她今日被安排协助四阿哥的心腹太监苏培盛排查猎场内的动物。 数九寒天何来那么多的野物,都是提前安顿在猎场内让主子们尽兴罢了。 兔子狍子獐子和狐狸,这些温驯的小动物让小太监排查即可。 吕云黛负责排查枫树林西侧的五头猛虎与七头熊瞎子的状况。 猛虎与熊瞎子都被驯兽师提前灌药,毕竟是猛兽,仍是野性难驯。 吕云黛灵巧穿梭在枫林内,给猛虎与黑熊再次灌药,务必让它们表面看着威猛,却外强中干,让主子们狩猎尽兴。 午时将至,小八前来交班,轮到她去用膳和近身伺候四阿哥。 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见血的暗卫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 当班的暗卫吃的食物和用膳时间必须错开,完全不重叠,甚至食材采买时间和批次都必须间隔开。 小八用膳后间隔一个时辰,她才能去用膳,确保一个暗卫被毒倒之后,另外一个还能再战。 若她和小八两个暗卫都中毒,则会咬碎藏在后槽牙的禁药,将中毒的残躯用禁药激化到濒死绝境。 相当于回光返照,为主子死战到底,最后筋脉寸断暴毙而亡,誓死捍卫四阿哥。 吕云黛才没那么愚蠢,她对四阿哥的忠诚度为负数,早就悄悄把后槽牙里要命的禁药换成补血丹。 办好差事之后,她躲在凉亭房梁上吃午膳,刚出锅的牛肉大包子还冒着热气,她正吃的欢,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六子,新春大吉,四阿哥有令,今日围猎取消,主子这会正准备与太子爷比骑射,你立即去南边靶场,到主子身边伺候。” 苏培盛揣着手,冷的直哆嗦,正对着湖边一块大石头说话。 “恭喜发财,我在这,苏哥哥。” 吕云黛跃下房梁,毕恭毕敬赠予苏培盛求财符。 苏培盛挠头,六子的伪装手段最为精湛,他能猜到别的暗卫的伪装,唯独猜不透六子。 苏培盛将石头上一撮障眼的杂草揪下,笑呵呵道:“哎呦哎呦,这是红螺寺的求财符啊,杂家去年都没抢到,你有心了,六子。” 暗卫里苏培盛最喜欢接地气的小六,别的暗卫成日里沉着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今日主子心情不大好,你务必仔细伺候着。” “多谢苏哥哥提点。”吕云黛转身从房梁取来几颗冒热气的野鸭蛋来。 “天寒地冻,苏哥哥您吃些野鸭蛋驱寒,方才排查之时顺便放温泉池里煮的,还是您喜欢的溏心蛋。” “六啊,你有心了,快些去吧。”苏培盛满意点头,满眼笑意接过温泉鸭蛋。 吕云黛抱拳,恭敬行礼,转身去四阿哥身边当差。 第4章 暗卫必须在主子百步范围内隐匿。 无论刮风下雨,暗卫通常藏匿在树上,或者房梁上,偶尔还会藏在水里,草丛里,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料峭寒冬,枫树都光秃秃的只剩下树杈子,感觉到一阵沉稳的熟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环顾四周,飞身藏在一棵高耸雪松上。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她一运内力就开始耳鸣眼花,许是延迟服用解药的副作用尚未消退。 她藏匿在雪松杂乱的枝桠间,她的龟息法最出类拔萃,没有人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雪松树下,四阿哥着淄色墨狐氅衣,正负手静立。 “立即去寻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白,姹紫嫣红的蓝,料子务必宣软...” 四阿哥周遭空无一人,显然并非自言自语,而是在对暗卫说话,吕云黛脑瓜子又开始嗡嗡作响,竟愕然发现错过四阿哥后面那句话。 完了,后面那句到底说的什么? 她很想装死到底,就当她不在这当差,什么玩意? 他要不要看看到底在说什么?干脆直接说想要她死吧,免得折腾。 “嗯?” 耳畔传来四阿哥清冷低沉的质疑。 吕云黛心间发颤,办错差事要命,她还是问清楚吧,免得挨罚,她咬唇弱弱道:“主子,方才没听清,您能再说一遍吗?” 胤禛:“......” “滚下来。” “奴才该死。”吕云黛胆战心惊飞身跃下雪松,认错态度积极,径直跪在四阿哥面前。 “狗奴才!抬起头来。” “奴才暗六。”吕云黛心惊胆战摘下人皮面具,暗卫守则第七条,与主子独处之时,需以真容面对主子。 她缓缓仰头,撞进一双簇着星霜的狭长凤眸,冷月映寒江般的孤冷,刺,且凉薄。 和温润如玉的凌相公不同,她的主子四阿哥虽然更芝兰玉树俊美无俦,却给人一种与周遭万物格格不入的清冷感。 像出鞘的利刃,俊逸的甚至带攻击性,让人不敢逼视,仿佛靠近他,就会被刺得体无完肤,粉身碎骨。 “去找,今晚子时过后若找不回,杀。” 吕云黛忍不住哆嗦,无论见过多少次,她都不曾适应四阿哥的目光。 此刻四阿哥的眼神愈发冷冽,带着无尽的威压,眼底戾气一闪而逝,就像在看死物。 “是!奴才这就去。” 有时候当四阿哥暗卫也挺绝望的,很想和他同归于尽算了,开工第一日,她就倒血霉,遇到地狱级别的奇葩任务。 大清富贵花矫情主子四阿哥不仅事多,还是个麻烦精。 吕云黛欲哭无泪,但她了解四阿哥的脾气,他素来言之有物,从不信口雌黄。 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白,姹紫嫣红的蓝!!!??? 什么料子能兼具如此矛盾的特性,还得宣软? 吕云黛并未手忙脚乱,而是立即赶往四阿哥的藏书楼里翻阅典籍,终于寻出眉目。 想必她没听清楚的那句话才是重点。 戍时将至,苏培盛端着托盘,入书房之时,忍不住朝昏暗夜色张望。 他停步瞧了好几眼,再转身之时,却见六子悄无声息站在身后。 “哎呀,六子回来啦。”苏培盛捂着心口,差点吓得尖叫。 六子总是悄无声息冷不丁冒出来吓人。 “奴才来交差。”吕云黛深吸一口气,将气息喘匀称。 “嗯。”书房内传来一字仙人四阿哥清冽慵懒的声音。 吕云黛虾着腰入书房内,将扛在背上的麻袋放在主子面前。 “主子,您瞧瞧这些料子对吗?若不对,奴才下...下辈子再去寻。” 她紧张兮兮将麻袋里的鸟羽一股脑倒出来,她准备充分,别说五彩斑斓的黑,流光溢彩的白,姹紫嫣红的蓝了,就连七彩祥云的红和金光闪闪的黄都有。 “主子您请看,这是环颈雉雄鸟的羽毛,此鸟颈部白色环纹鸟羽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这是渡鸦成鸟羽毛,此鸟羽毛黝黑,但在阳光照射之下却五彩斑斓,艳丽异常,此鸟两翼羽毛带紫红色泛蓝的蓝色金属光泽,恰好是姹紫嫣红的蓝。” “将这些鸟羽精挑细选最柔软的羽绒再搓成丝线,用缂丝织金工艺织造,定宣软无比。” “嗯。”胤禛点头认可。 暗卫中他极为赏识暗六,她不似别的暗卫死板墨守陈规,永远都能给他最无懈可击的完美答案。 待暗一离开之后,他考虑拔擢暗六为新统领。 “主子还有何吩咐,若无,奴才先行告退。” 天晓得她半日内跋山涉水差点跑断腿,饿的饥肠辘辘都来不及吃饭。 暗卫们都会随身携带行路自饱丸和千里不渴丹,乌鸡白凤丸那么大的丹药。 一口咽不下去,还得将脖子抻得老长嚼碎,腮帮子都嚼得发酸才能勉强下咽。 不过药效真没得说,吃一颗行路自饱丸一整日都不觉饥饿感,再咽下一颗千里不渴丹,瞬间口舌生津,一整日都无需喝水。 可凡事都有代价,代价就是绝大多数暗卫都会患上职业病——胃病,还有各种结石病。 两年前,吕云黛患上胃病,遭遇严重胃出血之后,宁愿就地取材吃树叶,吃雪、吃蜂蛹、竹虫、豆虫、鸟蛋、草根,都不再沾任何丹药。 有惊无险离开书房,她饿的眼冒金星,闪身钻进厨房吃饭。 晚膳之后除非四阿哥要用夜宵,否则不得生火。 幸亏她在奴才里的人缘不差,苏哥哥特意让厨房留了一大海碗的饭菜藏在保暖的食盒里。 吕云黛吃的眼睛都乐得迷瞪着,今晚甚至还有不少稀罕的硬菜,显然是四阿哥吃不完赏下的菜肴,苏哥哥特意给她留的,可把她吃美了。 吃过晚膳之后,小八从支摘窗鬼祟冒出来,凑到她身侧。 “该去值夜了,今晚你在房梁,我去树上。”小八说完,闪身准备找棵树躲起来。 第4章 暗卫里只有她和老大暗一是女子。 除了暗五,别的暗卫平日里都会对她多加照拂些,云黛心中感激小八的体贴,但不想坏了暗卫的规矩。 “我们猜拳决定,把我当女子就是在侮辱我的能力。” “成。”小八无奈摇头,六子是暗卫里最出类拔萃的,却也太要强,总将她自己逼得太狠。 三局两胜,吕云黛今晚在房梁上值夜。 “对了,小八,我把猪肉张那的活计办砸了,你再帮介绍一份不动脑子只挥刀的活计吧,一点脑子都不动,只挥刀就成。” 私交好的暗卫会互相介绍伪装身份的工作。 吕云黛和暗卫小八今年都十三岁,二人关系最好,平日里二人就臭味相投,好的甚至能互相介绍私活。 “咿?怎么好好地办砸了?真稀奇,世间还有你办不好的差事?”小八的眼睛锃亮,好奇的要命。 “哎,别提了...”吕云黛惬意的狎一口热茶。 “他嫌弃我下刀太准,一刀下去说八两就是八两,说一斤就是一斤,绝不多出一两半钱, 他说我影响了他偷秤,害他少赚银子,才干两天就把我赶走..” “嘶..你这憨货。” 小八低头憋笑,六子只要不当值就能活过来,她若当值之时,总给人一种倒霉惯了的淡定死感,连带看人都用死鱼眼。 “淬,我这是有准头,准头晓得不?童叟无欺。” “小刀刘那缺快刀手,你要不要去?就是给太监阉割的小刀刘啊,你去年到他那打零工,小刀刘对你阉割的技法惊为天人。” “后来你不做了,他还时常拎猪头肉来求我让你再去呢,去不去给个准信儿。” “....” “别别别,我怕长针眼。”吕云黛一想起在小刀刘那破瓦房里堆成小山似的命根子,就头皮发麻。 看多了长针眼不说,她现在对男人裤。裆里那点事儿完全毫无兴趣,都差点忧郁的绝育了。 “那我再帮你留意一番,回头再说。” “对了,初五有个私活你接不接?目标所在的区域是你的地盘。” “青楼?” “嗯,一个诱。奸继妹的杂碎,资料都在这。” “接,淡季什么都接,感谢八财神。”吕云黛答应的很爽快。 杀人也是一种解压方式,她并不喜欢当为民除害的英雄,但喜欢杀人,只有握紧手里的剑,她才能欺骗自己,她的命握在自己手中。 暗卫们完成任务后会闲暇时间可自由支配,只要不影响办差,四阿哥默许暗卫们平日里接私活磨练心性。 “小刀刘那你再考虑考虑?” “起开,我都把下下辈子的命根子看够了。” 说话间,有小太监在外头提醒四阿哥歇息了。 吕云黛和小八对视一眼,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隐匿。 昏暗的内室,今晚轮到苏培盛值夜,他蜷缩在床幔外头,身上裹着厚棉被。 第5章 四阿哥对身边伺候的心腹奴才们不错,吃穿都不会亏待。 她羡慕的瞅一眼暖烘烘的棉被,飞身越上房梁,却瞧见房梁上耷拉着一床叠得四四方方的小被子。 她极少在冬日伺候主子,没想到暗卫也有小被子取暖。 可即便如此,房梁上依旧冷的够呛,还冻手冻脚,她裹紧被子,蜷缩成一团抱紧自己。 从房梁居高临下,能隐约瞧见四阿哥仰躺在床榻上,他是个自律到病态的主子。 一整晚睡觉都不曾翻身,也不曾发出鼾声。 她甚至怀疑四阿哥压根没怎么睡,只是在假寐。 后半夜,苏培盛开始困顿的打瞌睡,吕云黛被冻得瑟瑟发抖,瞪圆眼睛躲在房梁上守夜。 就在此时,幔帐内传来四阿哥清越慵懒的声音:“去六必居买酱萝卜。” 吕云黛:“.......” 有时候一个人上班也挺无助的,她是暗卫,不是买菜大妈。 “是..” 皇子规矩多,苏培盛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们遵循紫禁城的繁文缛节,只要四阿哥想吃紫禁城外头的食物,免不得被念叨劝谏。 所以有些不方便让苏培盛去做的琐事,四阿哥都会安排暗卫去。 这个时辰城门都尚未打开,她逆着风饕雪虐连夜抄近路,一路飞檐走壁去买酱萝卜。 天将破晓时分,她带着酱萝卜归来之时,奴才们正在伺候四阿哥起身。 苏培盛眼尖地瞧见六子手里拎着油纸包,瞬间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当即苦口婆心拿出祖宗规矩来劝谏四阿哥不能沉溺口腹之欲。 苏培盛将油纸包拿走之后,眼见四阿哥的面色愈发阴沉,吕云黛凑到他身侧,将藏在怀里的油纸包捧到他面前。 天潢贵胄又如何,还不是吃酱萝卜都要被奴才碎碎念,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交差之后,吕云黛悄无声息回到厨房吃早膳。 “快些快些,太子爷倏然来访,这会主子们正前往猎场,你们快些去伺候!” 苏培盛尖细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懊恼的看着手里没来得及吃的水煮蛋和大肉包子,惆怅的将肉包子藏在袖子里。 至于水煮蛋打死都不能带在身上,否则真的会死。 暗卫伺候四阿哥的禁忌洋洋洒洒多达一千七百三十七条,暗卫们必须背诵并默写全部规矩。 暗卫守则第八百三十九条:四阿哥对水煮鸡蛋有敏症,闻到水煮鸡蛋的味道都不成,但是对炒蛋蒸蛋煎蛋和水煮除鸡蛋之外的蛋类不过敏,奴才们吃过水煮蛋之后必须漱口洁牙。 来不及了!吕云黛帮没来得及用早膳的小八也藏了个包子,就匆匆赶往猎场。 围猎已然开始,她在密林内穿梭,正要用密语暗号联系小八来拿包子,西南方向却传来一阵惊呼。 侍卫们似乎和什么东西在厮杀,紧接着传来几声野兽嘶吼声,似乎是老虎。 怎么回事?大内的侍卫弱得打不过被喂过药的病虎? 吕云黛正纳闷,倏然从密林内传来一声清脆骨笛,四阿哥在召唤暗卫! 来不及细想,吕云黛飞身冲进密林内,但将数名侍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 四阿哥正被几个受伤的侍卫护在当中退走。 三头膘肥体壮的老虎在撕咬血淋淋的断肢,病虎罢了,瞧他们吓的,至于吗? 吕云黛从容拔剑,正要冲上前斩杀老虎,冷不丁发现老虎身上凌乱的虎纹。 不对,这不是昨日她检查的老虎!而是一种神秘的猛兽,比虎豹更狡猾凶残,竟然是彪! 彪与虎外型酷似,却更加难缠,一彪胜三虎。 眼见小八飞身冲向恶彪,吕云黛心急如焚,焦急提醒。 “小心,不是老虎,是彪!!” “六子,立即带主子从西南方向离开,我来殿后!”小八话音未落,就拔刀冲向猛兽。 “主子,老虎被人换成恶彪,奴才需带您先离开此地。” 她护送着四阿哥离开密林,心里却在担心小八的安危。 “废物,为何会在你眼皮底下发生如此愚蠢的错误。” 胤禛怒不可遏,幸亏太子有事离开密林,否则这些奴才今日万死难赎。 “是奴才的疏忽,奴才定会给主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吕云黛还是头一回搞砸差事,心里憋屈的要命,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当务之急,是将四阿哥平安送出密林,她再折返回去救小八,她不能让小八独自应对彪。 只要绕过前方的缓坡,就能抵达别院内取火铳对付那些凶恶的彪。 四阿哥抬手将染血的佩剑举起,很顺手的在她手臂上蹭干净血迹。 猝不及防间,耳畔传来急促劲风,吕云黛下意识闪身挡在四阿哥身前,一簇箭矢贯穿她的左肩胛。 暗卫也会疼,只不过习惯受伤,她对疼痛早就很迟钝,甚至将插在肩胛上的毒箭折断也完全不觉得有多疼。 只是眼前一阵阵眩晕和肩胛涌出的诡异紫黑色血迹提醒她,她伤的不算轻。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竟然完全察觉不到刺客的气息,这不可能!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伤她的刺客绝对不是人。 今日发生的环环相扣的意外,透露着不寻常的阴谋气息,有些事情她逼着自己不去细想,脑海里一闪过某种可怕的猜测,就忍不住胆寒。 她始终保持冷静,一言不发与护卫们一道护送四阿哥冲出密林。 兀地,她面色一凛,顿住脚步,咬牙握紧长剑。 不对!她似乎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踏进陷阱,前方肯定还有致命的陷阱,该如何破局? 她咬紧牙关,转身看向四阿哥身侧的侍卫,手起刀落间,侍卫们统统被她斩杀在地。 暗卫的生存法则里没有点到为止,除了主人,暗卫对任何人都心怀杀机与揣测。 命悬一线之时,她只相信自己。 “放肆!你要做甚!”胤禛握紧手中佩剑,警惕盯着满身污血的暗卫。 “主子,信我。”吕云黛捂着伤口,来不及解释,抓住四阿哥的手就转身往密林东侧狂奔。 她开始漫无目的狂奔,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密林外的别院是出路,那么别院就是最大的陷阱。 一盏茶之后,眼前出现一堵高墙,吕云黛气喘吁吁转身,将四阿哥逼到墙角,按住他的肩膀,拼尽全力迫使他低头。 “主子恕罪,奴才得罪了。” 第5章 吕云黛将四阿哥一把推进墙角的狗洞里,保 命要紧,要什么风骨。 “狗奴才你找死!” 胤禛气得面色铁青,岂有此理,他从未遭遇如此奇耻大辱。 “主子,奴才的任务是保证您的生命安全,得罪了。” 只要保证四阿哥不死不伤就成,又没说怎么保,暗卫守则又没规定不能让主子钻狗洞保命。 如果附近有茅厕,她高低得让四阿哥尝尝去年她潜伏在粪海狂蛆里,被恶臭粪蛆钻脖子的滋味。 也许她今日即将殒命,索性趁机挟怨公报私仇,如果她死的时候能把四阿哥一起带走,也算功德无量。 吕云黛抿唇憋笑,抬腿将卡在狗洞的四阿哥一脚踹进狗洞内,她捂着肩膀俯身也钻入狗洞。 墙内是佛楼,四阿哥不信佛,却成日里参禅悟道,还数次和大和尚辩经,简直道貌岸然。 胤禛面色煞白,气得拔剑就要砍死那胆敢让他钻狗洞的死奴才,她怎么敢!方才甚至还踹了他。 “主子息怒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前路不明,杀机四伏,先委屈您躲藏在此,咳咳咳咳..奴才也是为您的安危,您就说奴才救没救吧...” 吕云黛心虚低头,捂着脑袋躲闪,说话的声音愈发细若蚊蝇。 说话间,她捂着心口呕出一口污血。 她不敢再耽搁,她的命比四阿哥的命更重要,她不想死。 忍着钻心蚀骨的剧痛,她闪身冲进佛楼,径直撕开外袍处理伤口。 胤禛压着滔天怒火踏入佛楼内,就看到那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竟不知廉耻的光着上身,他下意识转身回避。 可他从不将后背留给任何人,于是又迅速转身,凤眸微眯,若有所思看向那狗奴才。 命悬一线,吕云黛压根顾不得男女大防,这条命都不是自己,身体更不属于自己。 她咬紧牙关将断箭剜出,肋骨下的擦伤容易处理,可后背的贯穿伤口一人无法处理。 她哪敢劳烦四阿哥替她处理后背伤口,只能随手抓一把香灰和金创药勉强止血。 四阿哥始终负手静立在她面前,冷眼旁观她处理伤口。 “呵。” 陡然听到四阿哥冷笑,吕云黛下意识握紧佩剑。 四阿哥素来不苟言笑,可他若笑,就有人要死。 吕云黛心如擂鼓,拢好衣衫,下意识往后挪一步。 第6章 四阿哥隽美的脸上染着恣戾冷笑,她绞尽脑汁不知如何形容。 他像魔鬼长着祭品的绝色容颜,就如平镜湖面下暗潮汹涌的水草,随时会将她绞杀。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主子,奴才带您从佛楼角门离开。” “不急。”胤禛蹙眉将染血佩剑丢给暗卫。 吕云黛接过佩剑,用自己的袖子仔细擦拭干净。 她擦剑之时,四阿哥始终将双手负在身后,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腰间还有一把从不离身的软剑,估摸着是想趁她擦剑之时,暴起杀人。 他疑心病很重,从不相信任何人。 她浑身绷紧,装作乖顺的埋头认真擦剑。 “今日之事,怎么看?”胤禛凝眉看向暗六。 还能怎么看,当然是用眼睛都能看出四阿哥身边有内鬼。 而且这个内鬼很熟悉四阿哥和暗卫们的脾气秉性。 能在她的眼皮底下将彪和老虎调包,又在沿途设下机关自动触发暗箭,至少有三个内鬼配合才成。 “绝对不是奴才。” 吕云黛直截了当,迅速撇清关系,又焦急帮小八补一句:“也不是暗八。” “也可能不是暗卫方面出问题,也许对方是冲太子爷来的?毕竟太子爷每年都频遭刺客突袭。” “可无论如何,这座别院不能再来了..”吕云黛欲言又止,不想造孽,可她知道四阿哥不会放过驻守别院的奴才。 “你去处理干净,鸡犬不留。” 吕云黛颔首领命,至少她去处理那些人,能留全尸。 她小心翼翼看向垂眸不语的四阿哥,其实她有个更疯狂的猜测。 四阿哥说不定在自导自演想趁机模拟刺杀太子的流程。 毕竟雍正是九龙夺嫡最终的胜利者,他才是隐藏最深,最坏的幕后黑手。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理不清任何头绪,毕竟暗卫是全能的,别人会的暗卫都要精通,但需要比旁人有更擅长的技能。 对暗卫来说,五步必杀,一击致命是基本功,奇门遁甲和控鸟兽之术更是信手拈来。 今日若是她来筹谋刺杀四阿哥的光荣任务,于公于私,她都会做的更好,保证能将四阿哥绝杀在密林内,死无全尸。 主仆二人沉默不语,墙外很快传来熟悉的暗号和苏培盛焦急的声音,吕云黛拱手,飞身跃上墙头。 “这呢,苏哥哥。” 她绷着脸保持暗卫一贯的高冷形象,低头捂着伤口疼的呲牙吸气,有多少年都不曾受过如此重伤。 来不及惆怅,她焦急飞身冲下墙头,直到看见小八站在假山边朝她点头,她终于如释重负。 两个时辰之后,被急召前来的暗一和暗二亲自接替她和小八的任务。 当看到暗五闪身前往别院仆从们居住的后罩房,吕云黛暗暗心惊,赶忙追上去。 “暗六,主子说你今日功过相抵,罚俸半年。” 暗一拦住她的去路,吕云黛脚下一趔趄,欲哭无泪看向暗一。 “方才暗卫守则新增一条内容,保护主子需用体面的方式,不得折损主子的颜面,否则杀无赦。” “哦。”吕云黛垂头丧气转身离开,没有什么比扣银子更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 罚俸半年,意味着她今年的俸禄减半,只有一百二十两,甚至有可能没有年终奖。 她目光哀怨目送四阿哥离开,闪身赶往后罩房。 四阿哥从来都是宁可杀错不准放过的狠角色,看守香山别院的仆从总共二十七人,今日这些人都要斩草除根。 她能做的只有让他们死的没那么痛苦,至少不要被丧心病狂的暗五折磨致死。 紧赶慢赶来到后罩房,远远就听见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声。 几个剥光衣衫的年轻少女被强行桎梏在冰块上尖叫,她们的身体已然和冰块黏在一起。 就像冬天吃冰棍会被黏住舌头,人体肌肤和冰块粘在一起之后,会痛苦的挣扎。 人皮被整块粘在冰上,随着剧烈挣扎整块撕下,直到血肉模糊的人形轮廓痛苦的从人皮钻出。 有小太监正往冰块上泼盐水,让受刑者被盐水和冰块双重折磨。 吕云黛阵阵恶寒,一转头又看见小侍卫正用铁钩勾住一个魁梧大汉的肠子。 暗五正在肠子一头绑上石头,石头被抛出,带出血淋淋的肠子,咕噜噜滚到她脚下,肠子还冒着出身体带出的丝丝热气。 而一侧的长条椅上,厨房的灶下婆子正被人泼滚烫的开水,用生锈的铁梳子将人肉一丝丝刮下来,露出后背森森白骨。 暗五最擅长用令人发指的酷刑逼供,从无败绩。 “这些人没问题,我方才都亲自审讯过。”暗五语气笃定的放下刑具,将染血的手放入木盆清洗。 “好。”吕云黛拔剑开始斩杀那些痛不欲生的仆从。 利刃斩断奄奄一息的灶下婆子发颤的头颅,昨日这位叫陈婶的灶下婆子还送给她一块香甜的烤红薯,说她像她的闺女。 长剑还在滴血,她转身斩下被抽肠的别院管事忠叔的脑袋,昨日忠叔陪她在别院藏书楼里翻阅许久资料。 还有太多太多她记得住记不住名字的寻常仆从,她麻木的挥刀,将他们劈碎斩杀。 为防止有漏网之鱼来报仇。确认死透是很重要的事。 没了脑袋就一定不能来报仇雪恨,所以她杀人最喜欢斩首。 握剑的手都开始发酸。 与恶魔为伍,她早就丧失良知,彻底沦为恶魔。 她不杀,也有旁人会杀,结果都是死局。 冤有头债有主,记得要去找四阿哥报仇,她每回杀人之后都会在心中默念这句话。 将所有尸体付之一炬处理干净之后,暗二前来替吕云黛处理伤势。 暗二医术精湛,暗卫们无法处理的伤口都会找暗二诊治,第二日晚膳之后,吕云黛已然行动如常,跟随四阿哥回紫禁城。 紫禁城内情况特殊,未阉割的男暗卫不得入内,在紫禁城内到处都是大内侍卫看守,也不可能有刺客公然挑 衅。 吕云黛乔装成四阿哥身边伺候的小宫女,不再苦哈哈东躲西藏,而是光明正大跟在四阿哥身后。 今晚太子胤礽在毓庆宫设宴款待四阿哥。 毓庆宫内,红墙黄瓦原本透着一股贵气。 可当覆盖一层薄雪后,威严之气渐消,庄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在这红墙琉瓦之下,美人迟暮,花残粉褪,唯一不变的就是白雪朱墙,年年如是。 吕云黛却没心情欣赏雪景,她很想跑,恨不得抠出看到眼前血腥一幕的眼睛自保。 要命!杀狗还需看主人,四阿哥是她的主子,应该会保护她的狗命吧。 此刻太子胤礽双眼不知是因愤怒还是痛苦,而变得通红。 “将她赐死吧!” 第6章 “孤会给汗阿玛一个满意的交代!” 太子胤礽从牙缝艰难挤出这句话。 从小到大,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得有半点差池。 他就连率性宠爱歌姬都会被苛责,这太子之位,迟早都会把人逼疯! 太子压着狂怒,转身从内殿取出黄杨木弓箭,一边踱步而出,一边挽弓连发数箭。 箭矢呼啸着穿过一个妍丽少女的脖颈,殷红的血顷刻间染红满地薄雪。 “去告诉汗阿玛,就说孤知错,已亲手处置这南府贱婢!” 太子的声音带着沙哑与悲戚。 “都下去吧…四弟留下。” 太子俯身将尸体搂在怀中,脸颊埋在那具尸体颈间,久久不语。 吕云黛藏在苏培盛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恨不得拔腿就跑,就怕疯批太子会杀人灭口。 在紫禁城里当差的奴才,心理素质若不过硬,迟早会被吓死。 说好的霸道太子爱上纯情歌姬呢?一下子变成了十八禁的暴力血腥恐怖片! 原来当皇子的压力并不比暗卫少。 惨死的少女真是倒八辈子血霉,被太子看上。 紫禁城可不是情场,而是没有眼泪和硝烟的战场,莫多情,否则定情深不寿,死的不可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是她们这些蝼蚁。 权力的诱惑能让人沉醉,也能让人发疯,点名大清耀祖——麻宝。 真没想到啊,太子胤礽私底下的性情竟然如此暴虐。 有一种失败叫“开局王炸”,说的就是太子胤礽。 在康麻子眼中,皇子只有胤礽其他皇子的区别。 赫舍里皇后难产崩逝,刚满周岁的胤礽还在襁褓里,就被立为皇太子。 按理说,只要他不作大死,这个皇位早晚是他的,可他偏偏将一手好牌拆开乱打,最后被四阿哥捡漏。 当然,她的主子四阿哥也不是什么好登西,他虽然在九龙夺嫡笑到最后,但也没笑太久。 第7章 他的登基之路走了整整四十五年,可老阿哥胤禛却只当了十三年皇帝,就因嗑丹药一命呜呼。 事实证明无论家里有没有皇位要继承,都要爱惜身体,不能胡乱嗑药。 雍正当皇帝的人生实在短的无从下手评价。 吕云黛唯一记住的就是雍正帝一长串啼笑皆非的绰号:大清四力半,清肝帝、清夹宗,清抄宗、清丹宗,大胖橘。 此时躺在血泊里的艳尸被小太监抬走。 太子转头就唤来南府歌舞伎唱跳助兴,脸上丝毫不见半分悲恸,着实割裂。 兔死狐悲,吕云黛愈发胆战心惊,看来是她不够变态,才显得和紫禁城格格不入。 她完全无法将太子和方才抱着尸首伤情之人联系到一起。 酒过三巡之后,太子倏然要与四阿哥比试拳脚。 满清从马上得天下,皇子皆是文武双全。 原以为皇子间比试都是花拳绣腿意思意思而已,没想到太子竟下了狠手。 吕云黛能感觉到四阿哥在处处忍让太子咄咄逼人的攻势,毕竟那是太子。 可太子渐渐开始得寸进尺不留余地,猝不及防间,竟然抬脚将四阿哥一脚踹下台阶。 四阿哥跌倒在地上,捂着心口许久无法起身。 历史上四阿哥胤禛年少时的确曾被太子踢昏,甚至狼狈不堪从台阶上滚落。 听闻是康熙在废太子诏书里提及过,后来四爷登基,觉得丢面子,刻意在雍正朝编的《康熙实录》这份诏书汉文版删除了这段。 只不过后来还是被史学家查阅满文材料里发现了这件丑事。可怜的四阿哥,此时趴在地上面色惨白无比… 眼看太子抬脚再次踹向四阿哥,吕云黛赶忙闪身挡在四阿哥身前,徒手抓住太子的杏黄皂靴。 苏培盛眼疾手快将四阿哥搀扶起身。 “太子爷您喝醉了,奴才们伺候您歇息。” 毓庆宫的奴才们手忙脚乱将迷醉的太子搀扶离去,可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没醉。 为维持皇族风度,皇子们的酒量都有专门的师傅训练过,莫说千杯不醉,至少醉酒后必须保持清醒与克制。 太子已经不是 第一回揍四阿哥了,还美其名曰只会在最信任的四弟面前展现真性情。 吕云黛对太子的虚伪嗤之以鼻,试问哪个兄长会对信任的弟弟拳打脚踢?揍他就等于信任他?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自从孝懿皇后崩逝之后,四阿哥这个皇后养子在紫禁城内的处境就微妙的尴尬,半嫡半庶,不伦不类。 就连生母德妃都对他并不算亲厚,无论正史野史还是小说杜撰,四阿哥的亲额娘德妃都不爱他。 就连四阿哥的出生,都很随意。 德妃乌雅氏在紫禁城当宫女之时,偶然间被康熙爷宠幸,却好运气的一发入魂,怀上龙种。 乌雅氏诞育四阿哥之后,短短三年内一跃成为四妃之一,绿头牌还被康熙爷翻得掉漆,可谓宠冠后宫。 风雪依稀,四阿哥捂着心口甩开奴才们的搀扶,在漫天风雪里孑然独行,奴才们跟在四阿哥身后,回到阿哥所内,四阿哥独自一人枯坐在书房许久。 今晚值夜的太监柴玉公公忧心忡忡将跌打药酒塞到吕云黛手里:“四爷不准惊动太医,你去瞧瞧吧,你手劲儿更灵巧些,务必将爷心口的淤青给揉散开。” 吕云黛接过药瓶,正准备入书房内,却听小太监提醒说德妃来了。 奴才们纷纷匍匐在地,德妃容貌炽艳端丽,踩着花盆底款款而来。 奴才们纷纷退到廊下,吕云黛支起耳朵,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墙角最方便。 书房内,德妃又开始唠叨起让四阿哥闲暇之时多抽空教导十四阿哥读书写字,多陪陪十四阿哥玩耍,翻来覆去都是十四阿哥,她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百无聊赖之时,倏然从书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 “胤禛,莫要再沉溺这些空花阳焰之物,本宫才是你亲额娘,你这孩子为何总要与本宫如此生疏,到底为何!”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吗?你叫啊!叫额娘!” 雍容柔雅的德妃罕见的失态,声音压抑,却尖锐至极。 书房内一阵沉默之后,德妃翩跹走出书房,依旧是仪态万方,面色温柔沉静,折步离开。 吕云黛忐忑入内,看到四阿哥半跪在满是碎土和碎瓷片的地上,正面无表情的在摆弄一株枯萎得只剩下枝桠的小树苗。 这株盆栽是孝懿皇后临终前,亲手为四阿哥准备的生辰礼物,只不过礼物还没送出去,皇后就猝然长逝。 “火折子。”胤禛朝暗卫伸出手掌。 吕云黛取出火折子递给四阿哥,却见他将那棵枯萎的死树点燃。 他苍白的脸颊掩映在扑朔明灭的火光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额娘说她为我准备了一树春光,到底何为一树春光?” “四阿哥稍等,容奴才想想!” 面对四阿哥给出的这道送命题,吕云黛如临大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即将手伸向燃烧的枯枝。 暗卫伸手扑火的莫名举动让胤禛回过神来。 “你做甚?” 吕云黛将燃烧的枯枝扑灭,盯着枯树若有所思。 当看到枯树枝桠上嫁接过的痕迹,她登时眼前一亮,却并未声张,她可不想没事找事献媚讨好四阿哥。 做一天暗卫撞一天钟,她无功无过混日子即可,压根不想再努力了。 休想再让她做暗卫份内之外的琐事,四阿哥就是个麻烦 精,凡事都追求病态的完美:既要也要还要。 他想得倒美,做梦去吧!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主子。”她刻意岔开话题。 “嗯。”胤禛失落垂首,他竟错以为暗卫参透了春光的奥秘。 眼看四阿哥期待的眼神渐渐黯淡,逐渐失落,吕云黛心中暗爽,哼!你小子也有今天! “主子,奴才伺候您处理瘀伤。”她伸手去解四阿哥的衣衫盘扣。 此刻他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竟沉默的配合她宽衣解带。 猝不及防间,四阿哥肌理分明的身型赫然展露在她眼前,盘靓条顺的斯文薄肌加上手臂上若隐若现颇具力量感的青筋,越看越色… 替四阿哥揉心口淤青之时,她的手不小心按在四阿哥结实的胸肌上,啧,手感结实细腻,仙品!真是仙品啊。 四阿哥的身体比他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脸更有亲和力多了。 抛开他的脸不看,只欣赏他的身体,这烦人的破班好像也没那么煎熬。 可他的脸俊逸的过分,压根抛不开。 若涉世未深的单纯少女不了解四阿哥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定会被他俊俏的容貌诈骗。 此刻她脸上虽然依旧保持暗卫高冷的厌世脸,却心乱如麻,尴尬的要命,满脑子都是她的特殊职责——给四阿哥侍寝启蒙男女情事。 不久之后,青涩的少年将在她身体里彻底蜕变为男人。 只要四阿哥有需求,她就需随时献出身体,可..若她和四阿哥发生肉。体关系之后,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她愈发苦恼,再无半点调戏主子的恶趣味。 胤禛正在出神,倏然感觉到心口处传来陌生的酥痒感觉,他诧异垂眸,竟看见暗卫在揉搓他的心口。 这种陌生的暧昧触感让他厌恶,他下意识挺直脊背,避开她的触碰,可她却如影随形,温热绵软的手掌按在他的胸膛肆意游走。 “够了。”他板着脸沉声说道。 “是。”吕云黛麻溜起身离开书房。 风雪初歇,今夜月朗星稀,她歇息在房梁上值夜。 三更天刚过,幔帐后传来四阿哥压抑痛苦的低哼,她心下一惊,当即飞身冲入幔帐。 当看到四阿哥满头冷汗,面色惨白,痛苦呜咽之时,她吓得冲到床边。 “主子,可要唤太医?” 第7章 “不必,你与柴玉侍候即可,水..” 四阿哥声音虚弱沙哑,吕云黛惊得赶忙转身取水。 “水来了!奴才伺候您喝水。”柴玉焦急取来温水伺候四阿哥起身喝水。 “啊!爷发烧了,这该如何是好?爷,奴才还是去唤太医来瞧更稳妥些。” 柴玉一触碰到四阿哥的身子,就被瘆人的灼热惊的仓皇失措。 “柴公公莫慌,奴才来伺候四阿哥即可。” 吕云黛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丢进茶盏内,将烧得意识不清的四阿哥搀扶起身,伺候他服药。 服下药之后,四阿哥浑身愈发异常高热,都开始意识迷离的说胡话了。 “额娘,对不起..额娘,胤禛很疼...疼..” 猝不及防间,四阿哥竟然钻进她的怀里低声啜泣。 吕云黛吓得伸手去推,却猛地被四阿哥扑倒在床榻上,他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滚烫的身体紧贴着她,她正要挣扎,一滴温热的泪倏然滴落在她的鼻尖。 第8章 她顿时不知所措,四阿哥竟然在哭... “额娘...春光没有了..胤禛该死..该死...对不起...” “六,你..你哄哄爷吧..”柴玉急的直跺脚,焦急催促道。 吕云黛愣怔片刻,张开的双臂缓缓合拢,抱紧四阿哥,温声细语在他耳畔安慰:“四阿哥乖,不哭不哭。” “额娘..” “...哎,额娘在这,乖孩子。” 柴玉:“??” 他总觉得暗六这家伙趁着爷意识不清在亵渎主子,可他不敢吱声,他从未见过四阿哥如此绝望的啜泣。 可怜的爷,定委屈的难受,才会病倒,才会崩溃的哭。 吕云黛从未见过四阿哥如此脆弱无助的可怜模样,一滴滴眼泪不断砸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角莫名酸涩,心口酸楚的要命,忍不住伸手去擦拭他四阿哥染泪的眼睛。 兀地,她的手被四阿哥抓紧,贴他的脸颊上。 眼见四阿哥止住哭声,合眼入睡,她不敢乱动,乖乖躺在床榻上。 一整晚,四阿哥都抓着她的手掌,趴在她身上,天将破晓之时,吕云黛眯瞪着眼睛正有些困顿,忽然被一阵难以启齿的触感惊醒。 清晨时分,男子身上都会产生一种羞耻的现象,四阿哥也不例外。 此时她浑身绷紧,瞪圆眼睛,呼吸都忍不住变得急促。 为了照顾主子的颜面,吕云黛体贴的将昏睡的四阿哥翻转到床榻一侧,飞身离开床榻。 她前脚刚离开幔帐,胤禛就陡然睁开眼,他悄然侧身,继续假寐掩饰尴尬情绪。 柴玉揉着惺忪睡眼,轻手轻脚来到四阿哥床边,确认爷不再发烧,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折腾一整晚,吕云黛又累又困,于是取出小竹片含在口中。 暗卫们也是人,也需要吃饭睡觉。 只不过暗卫就寝规矩颇多,需口含竹片,还需用冰冷的佩剑当枕头,用最难受的睡姿保持半睡半醒的浅眠状态,方便随时备战。 同时口含竹片还能防止暗卫说梦话和打呼噜磨牙,以免发出任何声响。 紫禁城里的房梁宽敞,她睡的更舒服些,半梦半醒间,听见四阿哥吩咐让她歇息到午时。 她疲累点头,阖上沉重眼皮。 临近午膳之时,吕云黛在房梁上坐起身来,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一低头,就瞧见值白班的苏培盛正在准备午膳,四阿哥则端坐在书桌前看折子。 四阿哥清明之后即将入朝堂议政,康熙爷和太子爷这些时日开始安排他处理一些琐碎的政务。 “四哥,您终于回来啦~”熟悉的软糯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嘴角溢出笑意,这小祖宗怎么来了? “小十三,功课是否做完?拿来给四哥检查。” 胤禛放下奏折,板着脸朝着十三弟严肃说道。 康熙爷让四阿哥教导十三阿哥胤祥算数,于是这些年在阿哥所里,冰块脸四阿哥身后时常跟着一条黏人的小跟屁虫。 六岁的十三阿哥开春即将入南薰殿蒙学,也只有他才敢在四阿哥面前嬉皮笑脸。 “这是四哥给你准备的新春礼物。” “多谢四哥!四哥对我最好了!”说话间,粉雕玉砌的十三阿哥凑到书桌前,打开华丽锦盒。 吕云黛好奇的偷眼看向锦盒,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不愧是小古板四阿哥,送给十三阿哥的新春礼物竟然是一整套孤本算筹练习卷。 “可喜欢?” “喜欢...”胤祥快哭了,四哥每回送的礼物都和学功课有关,他正欲哭无泪,小脑瓜子却被四哥揉了两下。 “昨日问过师傅,说你近来学习刻苦不曾懈怠,四哥明日带你去逛护国寺庙会如何?”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四哥最疼胤祥了,呜呜呜我早就想去护国寺庙会了...”胤祥激动的抱紧四哥大腿。 “咳,小十三,君子当仪态端方雅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嗯呐,胤祥记住了,四哥四哥,阿六呢,阿六进宫了吗?让她陪我玩一会可好?四哥四哥,求您了。” 胤祥仰头朝着房梁上逡巡。 “好。” 听到四阿哥的命令,吕云黛飞身跃下房梁,屈膝跪地给十三阿哥请安。 “奴才阿六,给十三爷请安。”吕云黛压下满心雀跃,始终保持面无表情。 “照顾好十三阿哥,去吧。” “胤祥多谢四哥,那胤祥先回去了哦,走吧六儿。”胤祥欢喜的抓住阿六的袖子离开。 直到走出书房,吕云黛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收敛。 两年前,康熙爷下旨让四阿哥照顾十三阿哥,四阿哥下令让她到十三阿哥身边看顾了一年,那一年也是她穿越后最开心的时光。 难怪十三阿哥胤祥是雍正帝最信任的兄弟,甚至还被戏称为常务副皇帝。 他脾气秉性完全和四阿哥截然相反,小小年纪就温文尔雅,良善敦厚,与他待在一块都觉如沐春风。 如果她的主子是十 三阿哥,她做梦都能笑醒。 “阿六,这是昨儿汗阿玛和皇玛嬷赏赐的糕点,你快吃。” 一回到居所,十三阿哥就将各种美味佳肴一股脑推到她面前,吕云黛受宠若惊。 “十三爷,呜..”她一张嘴,口中就被塞进一块蜜饯。 胤祥一刻不停地投喂阿六,当年若没有这个奴才,他早就死在那个绝望的雨夜,额娘无宠,紫禁城里那些跟红顶白的势利眼都瞧不起他。 唯独阿六对他呵护备至,每回他受委屈,都是阿六为他出气,为此她挨过的责罚不计其数。 阿六是对他最好的奴才,是他最喜欢的奴才,若四哥能将阿六送给他就好了。 他正惆怅之时,却见阿六笑嘻嘻从怀中宝贝似的取出一个物件。 “十三爷,您快瞧,这是奴才给您准备的新春礼物。”吕云黛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精细的怀表。 “开春您即将蒙学,有了这西洋怀表,您就能随时查看时辰。” 对于十三阿哥,吕云黛素来很大方,这块西洋怀表价值不菲,为买下这块怀表,她从去年开始,就捏着鼻子逼自己接下许多恶臭的私活攒钱。 “阿六,爷不缺这些东西,你好好地就成,对了,爷瞧你气色不好,是不是受伤了?疼吗?爷这有最好的金创药,是专门给你留的。” “姑娘家柔弱些也无妨,你记住别逞强,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爷长大了,就想办法把你接来爷身边,爷要护你一辈子。” 吕云黛眼眶湿润,俯身折腰与才到她腰肢高的小暖男十三阿哥平视。 “好,那奴才等着您。”吕云黛取来帕子,小心翼翼替十三阿哥擦拭脸上的糖渍。 “阿六,抱抱,我要抱抱,院里的冻柿子爷没让人摘,就等你回来一块吃哦。” “好,那奴才和十三爷一块吃。” 吕云黛满眼笑意,将十三阿哥放在脖子上,飞身跃到廊前的柿子树摘冻柿子,小家伙高兴的欢笑不止。 胤禛踱步前来之时,就看见他的暗卫正扛着十三弟在柿子树上穿梭嬉戏。 心中莫名不悦,原来那狗奴才在旁人面前是这般肆意妄为,不知体统。 吕云黛第一时间发现四阿哥的身影,赶忙收敛笑意,面无表情抱着兴高采烈的十三阿哥来到四阿哥跟前。 “四哥四哥,这是胤祥摘的冻柿子,您也尝尝。” “十三,该学算筹了。”胤禛接过冻柿子,伸手扶正小十三歪斜的暖帽。 “嗷,四哥抱抱。” 胤禛从暗卫怀里接过小十三,兄弟二人入了书房内学功课。 趁着四阿哥在教导十三阿哥功课,吕云黛悄悄溜进十三阿哥的寝殿内,细致排查十三阿哥近身之物,检查奴才是否惫懒不尽心尽力伺候主子。 她还顺手缝补好一件十三阿哥最喜欢的短褂,又到小厨房里亲手做了一桌十三阿哥喜欢吃的菜。 日暮四合之时,吕云黛将翻晒好的被褥抱回十三阿哥的床榻之后,惊闻永和宫派人来请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前去用晚膳。 一听到永和宫,吕云黛霎时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第8章 按照大清祖制,非一宫主位没有亲自抚养皇子公主的资格。 十三阿哥的生母章佳氏身份低微,共诞育二女一子,却母子生离。 十三阿哥由德妃乌雅氏抚养,而八公主和十公主则养在宜妃膝下。 他素来性情温和谦逊。 从前即便被九阿哥和十阿哥捉弄也不敢反击,只哭哭唧唧回来抱着她哭诉。 德妃对十三阿哥管教极为严苛,但却对十四阿哥极为骄纵,养成十四阿哥跋扈的性子。 十三阿哥私底下时常被十四阿哥欺负。 从前十三阿哥受委屈也不敢和四阿哥告状,就怕影响四阿哥和德妃的母子亲情,活脱脱的可怜受气包。 第9章 即便他贵为皇子,在外受委屈也不忍心苛责奴才泄愤。 她愈发心疼十三阿哥,转身焦急入寝殿内,轻车熟路来到螺钿柜前,却并未找到他的护膝。 苏培盛在门外小声催促,情急之下,她只能脱下自己的护膝。 胤禛看见暗卫取来一副厚实的护膝,跪在地上替十三弟穿戴好护膝。 那护膝..是她的护膝,她到底在做甚? 这狗奴才愈发小题大做,只不是过去永和宫用膳罢了,何故如此? 他板着脸带着小十三前往永和宫。 瑞雪初歇,宫道上覆着薄雪,吕云黛担心十三阿哥滑倒,谨慎的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前行。 “小十三,四哥要考你算筹,仔细听题,隔墙听得客分银,不知人数不知银,七两分之多四两,九两分之少半数,问银几何?” “此题目出自《算法统宗》,四哥前日才教会你。” 十三阿哥耷拉着脑袋,求助的看向阿六。 吕云黛悄悄用手势比划答案,大过年就纵容十三阿哥一回,免得他挨罚。 她比划完答案之后,却见四阿哥转头冷眼觑她,又朝苏培盛抬了抬下巴。 苏培盛顿时会意,拔步将暗六拽到一旁:“爷下令罚你半年薪俸。” “是…”吕云黛欲哭无泪,完了完了,明年要借钱倒贴上班了! …… 此刻胤禛站在永和宫门前,停步不前。 幼时他常来永和宫看额娘,可无论他怎么祈求,额娘永远不会为他打开宫门。 即使雪虐风饕,寒销不尽。 即使他冻得生病,他的肩上都落满厚厚的积雪,那道门永远也不会为他而开。 额娘说他不能来这,说皇贵妃会生气,说他若再任性妄为,会连累额娘和兄弟姊妹,额娘让他回养母身边。 渐渐的他受委屈之后学会独处。 胤禛藏于袖中的手攥紧,倏然感觉到掌心被抓住,低头发现小十三牵紧他的手掌,为他领路。 十三阿哥胤祥将四哥护在身后,忍着害怕,上前扬手擂门。 “德额娘,胤祥来向您请安。” 朱红宫门打开半扇,孩童的欢声笑语和女子温柔的笑声不时传来。 “奴才给二位爷请安。” 永和宫掌事宫女兰翠躬身见礼,将两位阿哥迎入正殿内。 “马儿,十三哥,骑马马嘚嘚嘚!十三哥来骑马马。” 三岁的十四阿哥拽着十三阿哥的袖子往小花园里跑。 小家伙跑的飞快,冷不丁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嗷嗷大哭。 奴才们怎么哄都哄不好,终于惊动去更衣的德妃,德妃满眼焦急冲到小十四面前,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温言软语哄着。 “胤禛,你是怎么当兄长的,你看看你十四弟哭的眼睛都红了!你都不知道哄哄他。” “小十四乖,额娘带你去花园玩耍。” “额娘,我要吃您做的杏仁酥酪,您做给我吃可好?” 小十四扭着小胖腿撒娇。 “好好好,额娘给小十四做,你乖乖在这玩一会,很快就好了。” 德妃拗不过小家伙,宠溺的在小家伙脸上蹭蹭,眉眼温柔转身入小厨房内。 “四哥,我要荡秋千。” 十四阿哥爬上秋千架,催着四阿哥推秋千。 四阿哥漠然开始轻轻推秋千,调皮蛋十四阿哥玩一会就腻了,跃下秋千跑到坐在石凳上的十三阿哥面前。 “十三哥,我要骑马。” “好,十三哥和小十四一块玩骑马。” 胤祥屈膝跪坐在地,朝着十四弟拍拍后背:“十四弟上来吧。” “胡闹!”胤禛怒不可遏,伸手将委屈的十三弟搀扶起身。 难怪暗卫将护膝让给十三弟,原来十四弟平日里竟然这般作弄十三弟。 “呜呜呜呜,额娘,四哥打我,四哥打我,呜呜呜...” 十四阿哥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来人,十三阿哥功课尚未完成,立即送他回去。”胤禛寒声吩咐道。 “四哥,我不走,我要陪您在永和宫用晚膳。”胤祥急的一把抱紧四哥的腿。 “又在胡闹什么!胤禛!看顾好你弟弟,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额娘还能指望你什么!”德妃不悦的声音从小厨房传来。 吕云黛看见十三阿哥眸中藏不住的恐惧,却因担心四阿哥受委屈,边害怕边可怜兮兮揪紧四阿哥的袖子。 她气的咬牙,一个滑跪到啼哭不止的 十四阿哥脚边。 “十四阿哥,奴才会飞,奴才给您当飞马可好?” “好好好,拿马鞭来,狗奴才,快飞,飞高高!” “奴才遵命。”吕云黛被十四阿哥骑着,在冰天雪地的花园里缓缓爬行。 “阿六...”胤祥鼻尖通红,哽咽看向匍匐在地上卖力讨好十四弟的阿六。 每一回都是阿六在护着他,她永远都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胤禛沉默不语盯着奴颜卑骨的暗六,此刻她脸上洋溢着谄媚的笑容。 他忽然感觉到羞耻和愤怒,那是他的奴才,他竟连自己的奴才都护不住。 她忍着羞耻为他和十三弟解围,可他却只能看着他的奴才受辱。 心口充斥酸涩的无力感,胤禛下意识伸手将还在朝他的奴才挥鞭的十四弟拽下来。 “十四弟,准备用晚膳。” 胤禛抱起十四弟转身入正殿内。 目送主子们离开之后,吕云黛艰难坐起身来,不用瞧都知道膝盖被磨破皮,她的手掌都被冰碴儿磨出血了。 她正低头疼的抽气,眼前多出一方帕子。 她惊的抬眸,却见四阿哥不知何时折返回来。 “多谢主子。”吕云黛接过帕子,囫囵将掌心的血迹擦干净。 胤禛凝眉盯着暗卫膝盖上的斑斑血迹默默良久,折步回正殿内。 十四阿哥正坐在玫瑰凳前吃点心,倏然满眼得意跑到四阿哥面前。 “四哥你看,我有这个,额娘说只给我,你没有哦。” 十四阿哥的声音很轻很低,若非吕云黛耳聪目明,压根听不清。 她偷眼看向十四阿哥摊开的手掌,原来是两颗荔枝。 在古代冬日里压根不可能有新鲜的荔枝,应该是晒干的荔枝干或者蜜渍的荔枝。 不对,还真是鲜荔枝,难怪十四阿哥如此迫不及待的炫耀。可怜的四阿哥,无论正史野史还是小说杜撰,他亲娘都不爱他。 “德妃娘娘来了。”此时苏培盛小声提醒。 “都坐下用膳吧。” 德妃将亲手为小十四做的酥酪放在他面前,又将小十四抱在怀里。 四阿哥坐在德妃的右侧,十三阿哥则坐在四阿哥身侧。 顽皮的十四阿哥被奴才追着哄着喂饭,压根坐不住。 趁着十四阿哥揪着她的袖子要骑马之时,吕云黛用巧劲儿将他藏在袖子里的荔枝拽落在地上。 她的主子四阿哥即便再一无是处,也只能让她来蛐蛐和嫌弃,绝对轮不到旁人欺负他,谁都不行! 一颗荔枝不偏不倚,恰好滚到德妃的身后。 十三阿哥盯着荔枝若有所思,尴尬低头夹菜。 他猜测肯定是阿六搞的鬼,她最护短,阿六想保护四哥,想替他出头,让德额娘难堪。 奴才们面面相觑,俱是低头假装无事。 德妃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你汗阿玛昨儿赏了两颗荔枝,忒甜,只有小孩子才喜欢这种甜腻之物,老四,小十三,你们可要尝尝?兰翠,去将荔枝切开摆盘。” “胤祥多谢德额娘,胤祥不喜欢吃过甜之物。”胤祥小心翼翼说着,忍不住偷瞄四哥。 “咿,还有一颗荔枝掉哪儿去了?” 兰翠跪在地搜寻许久,都不曾见到另外一颗荔枝。 “呜呜呜呜,我荔枝呢?谁偷了我荔枝!”十四阿哥气的直跺脚。 “肯定是四哥拿的,那是我的荔枝!” 十四阿哥扑到四阿哥面前,伸手在四阿哥身上乱搜一通。 “好了好了,肯定是你顽皮丢哪儿去了,还有你这粗心的狗奴才,怎么看顾阿哥的,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兰翠,把十四阿哥带去花园玩会儿。” 德妃憋着一肚子火,胤禛身边的奴才都是不入流的货色,若不是这个奴才没照顾好小十四,她也不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娘娘息怒,奴才该死。”吕云黛屈膝跪在地上求饶,被两个小太监拖出内殿。 德妃发现老四板着脸,心里不是滋味,荔枝这种珍贵的水果连她都舍不得尝,小十四年纪还小,胤禛身为兄长却如此小肚鸡肠,也不知道谦让亲弟弟,毫无半点豁达大度。 都怪孝懿皇后那贱人不会教导孩子!将她的儿子教导的如此上不得台面。 没想到会被胤禛撞个正着,以他敏感多疑的乖戾性子,定又在怨恨她这个额娘不如孝懿皇后。 第10章 可胤禛是她的儿子,她才是亲额娘,他摆个臭脸给谁看!简直不忠不孝。 她越想越气,心不在焉间,随手剥了一颗鸡蛋放在胤禛的碗里。 眼看胤禛对她亲手剥的鸡蛋熟视无睹,德妃终于还是没压住怒火:“胤禛,额娘告诉你多少回,不准挑食,要给弟弟们树立好榜样,快些吃。” “德额娘!胤祥最喜欢吃您剥的鸡蛋了。” 十三阿哥将四哥碗里的鸡蛋夹走,三两口焦急咽下。 胤祥甚至不顾仪态,将整盘鸡蛋都端到面前独享。 兰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附耳提醒德妃娘娘,娘娘今晚怕是气糊涂了,竟忘记四阿哥一吃水煮蛋就起疹子的毛病。 在奴才的提醒下,德妃终于想起胤禛不能吃水煮蛋。 须臾之后,德妃却再次取来一个鸡蛋。 “胤禛,你是男子汉,额娘和你弟弟妹妹还指着你有出息,你怎能如此娇弱?” “额娘刚才就是想让你多吃水煮蛋,你吃习惯之后,起疹子的毛病自然能不药而愈。” “乖,不许任性妄为。”德妃将剥好的鸡蛋递到胤禛唇边。 胤祥抓紧筷子,怯生生看向面色紧绷的四哥,他眨巴眨巴眼,忍着害怕鼓足勇气:“四哥,胤祥要回去温习汗阿玛布置的功课,您教教我可好?” 胤祥揪紧四哥的箭袖催促:“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胤禛点头,放下筷子起身。 “额娘,儿臣和十三弟先告退。” “德额娘,胤祥告退。”十三阿哥拉着四哥的手,恨不能飞离永和宫。 没想到德额娘佛口蛇心,平日里在人前对四哥关怀备至,俨然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原来私底下是这般偏心眼的额娘。 离开永和宫之后,小十三口中还在碎碎念着四哥别怕,胤禛眼含笑意,俯身折腰,将气哼哼的小十三抱起来。 ...... 吕云黛被太监拽到后殿,按在长条椅上杖责二十下。 永和宫的太监下手比从前更重了,若非她是习武之人,早就被打咽气了。 她咬牙硬生生熬过二十廷杖,被小太监搀扶着跪在殿外谢恩。 回到阿哥所之后,她回到房梁上处理伤口。 对她来说,在紫禁城里只有躲在房梁上,才勉强有一丝安全感。 此刻她正咬紧牙关吃力处理后腰的伤势,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阿六,你快下来,让爷看看你的伤势。”十三阿哥焦急的声音传来。 “小十三,你先回去歇息。” “可四哥..” “听话。” “哦..四哥,她受伤了,您不能再责罚她了,求您了。” “嗯。” 吕云黛忍着后背钻心的剧痛,闪身离开房梁,站在门边。 四阿哥面色阴郁踱步入内。 “狗奴才,谁准你如此放肆!” “奴才知错,奴才只是看不惯主子受半点委屈。”吕云黛忐忑不安,开始拍四阿哥马屁。 “哼!巧舌如簧!” 胤禛不喜太过谄媚之人,今晚这个奴才犯了大忌,他一整晚都压着怒意。 “你……”苛责之言已到嘴边,可看到暗卫掌心之物,胤禛瞬间语塞。 第9章 吕云黛将藏在掌心的荔枝放在桌上,屈膝跪地:“奴才知错,四阿哥您请恕罪。” 她记得历史上雍正帝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荔枝,最喜欢吃肉沫炖红皮萝卜,最爱吃烧鹿筋。 四阿哥喜欢吃荔枝,她这个当奴才的自然要不择手段满足主子的喜好。 最关键的是暗卫守则第七条明文规定,需以主子的喜好为喜好。 咳咳咳....其实根本原因是她缺钱,她不想明年找人借钱自费上班,她太想进步了,想卖力讨好主子,抓住得到主子赏赐银子的每一个机会。 头顶上方沉默的让人心慌,吕云黛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忍不住雀跃欢呼:快赏我银子啊 富贵花,你倒是赏啊... 她都如此狗腿的讨好,他应该没那么抠门吧... “呵,自作聪明,滚出去。” “......” 她憋回三万字骂骂咧咧,难怪四阿哥被他爹康熙爷评价喜怒无常,她永远都猜不透四阿哥的心思。 “是。”吕云黛苦着脸起身离开。 “站住,赏你。” 迎面飞来一个瓷瓶,她激动接过,却大失所望,原来只是金创药。 “奴才多谢主子恩典。”她挤出笑容,笑得很命苦的样子。 哼!嘘寒问暖不如赏她巨款! 处理好伤口之后,吕云黛抽空去用晚膳,紧接着去沐浴更衣,四阿哥喜洁,伺候的奴才们都需提前沐浴更衣才能近身伺候他。 明日酉时,她就能交班归家。 她趁机用阿哥所里的香胰子洗干净衣衫,还奢侈的用牛乳沐浴,用香胰子刷干净靴子,用最好的红萝炭烤干衣衫,省的回家得花钱买皂豆买炭火洗衣衫。 本着能薅就可劲薅秃主子的邪恶心思,她甚至揣走好些上等的厕纸。 穿来古代最无法容忍的事情之一,就是用厕筹擦屁股,厕筹也就是劈好的竹片,如厕后用竹片刮干净秽物。 寻常百姓家的茅厕里都堆叠一捆竹片,用时拗几截,既不舒服也不卫生,用久了还容易长疮,不小心还会刮破腚! 托四阿哥的福,这个破班上的她甚至买不起厕纸了,真是造孽啊,她不多偷点厕纸都对不起自己。 其实暗卫年薪二百五十两称得上高薪,她的年俸甚至比大清朝正一品大官的年俸还多出七十两银子。 原想着明年开始存钱,如今全都泡汤了,她心里憋屈的要命,却敢怒不敢言。 沐浴更衣之后,吕云黛任劳任怨回到房梁上值夜,此时四阿哥正端坐在桌前吃夜宵。 也不知吃什么糕点,味道清甜还带着一股清新荷香,她好奇偷瞄,哇唔,是荷花酥。 紫禁城里御膳房做的荷花酥精致的让人舍不得下嘴。 吕云黛蹲在房梁上,悄悄看四阿哥吃美味佳肴。 冷不丁瞧见四阿哥扬手振臂,迎面飞来一物,她赶忙伸手接住,瞬时眉开眼笑。 “奴才多谢主子赏赐。” 荷花酥虽可口,却极容易掉渣,一个不留神,酥皮渣纷纷落下,恰好落在苏培盛手里的托盘中,又赶巧落在托盘内刚沏好的普洱茶内。 胤禛仰头看向房梁,就看见那家伙吃的满嘴都是糕点碎屑,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傻狍子似的,此刻正一脸无辜惊慌的看向他。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狗奴才,茶赏你。” 胤禛扬手将茶盏抛向暗卫。 吕云黛灵巧接住茶盏,忍不住窃喜,四阿哥喝的茶都是上品。 她喝完茶之后,没舍得丢掉茶渣,只泡过一次的茶叶丢了可惜,晒干后拿回去还能多泡几次。 即便是茶渣,品质也比紫禁城外几十两一斤的上等茶更甚。 她这些年来都这么干,能省下一大笔买茶叶的银子。 四阿哥平日里丢弃的残墨块和毛笔,四阿哥不要的帕子或者衣衫,被褥之类的小物件,只要没有内廷标记,她统统神不知鬼不觉顺走。 甚至连她私宅里满园的花草和水缸里的大锦鲤都是顺来的。 从前她没那么拮据,至少不会拮据到顺走厕纸,而现在,呵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破罐子破摔还要什么脸! 四阿哥用完点心之后,就一头扎进书房里处理折子。 开春后四阿哥即将到刑部历练。 是而这些时日,他看的都是刑部的陈年无头案。 她偷瞄过几回发黄的无头案记录,血腥残暴得让人匪夷所思,就连她这个经常杀人的暗卫都自叹不如。 碎尸烹尸食人在那些动不动就死无全尸和灭门起步的案件前,简直善良的清新脱俗。 此时她的主子四阿哥正边喝茶边看尸体腐变记录,死人尸变腐烂全过程被记录在案,甚至连从鼻子里爬出来的蛆虫都跃然纸上。 吕云黛想起某一次去挖坟取证物,胀气的尸体在她撬开棺材板那一瞬,砰地炸开。 她肩上挂着一截发臭的肠子,密密麻麻的蛆虫疯狂蠕动着,从尸体里涌出。 没想到四阿哥看这些让人反胃的画面,竟平静的可怕,还真是狠人。 “过来。” “是。”吕云黛飘下房梁,来到四阿哥面前。 “去查查这桩案子。”胤禛将一份陈年卷宗递给暗卫。 人命不断的闹鬼凶宅? “怪力乱神罢了,奴才听闻有些凶宅之所以命案不绝,只是因许多凶手会重返杀人现场,回味杀人的刺激感。” “奴才推断灭门真凶就藏匿在凶宅内,伺机戕害无辜,谋财害命。” “暗一二三四五都去查过了,毫无头绪,那凶宅极为古怪。” 胤禛蹙眉,他即将在刑部与大理寺历练,必须做出实事震慑那些奸猾的官员,方能不辜负汗阿玛期许。 第11章 “你与暗八再去查查。” “是。” ....... 大年初四午膳之后,四阿哥带十三阿哥微服出宫,去护国寺逛庙会。 主子们一离开紫禁城宫门,吕云黛和暗八就悄无声息乔装打扮混迹于人群中。 每隔三条街巷,暗卫们都会换不同的装束乔装。 此时十三阿哥胤祥转身朝一个挎着花篮的少女招手:“阿六,吃糖。” “错了。”胤禛转头看向右后方的魁梧货郎。 那络腮胡子的黑脸货郎笑呵呵凑上前来,说话的声音粗犷的与男子无异。 “奴才谢过主子。” “啊?!”胤祥满眼震惊地看着货郎,难以想象那大块头竟然是阿六。 “四哥您到底怎么认出阿六的?” 胤禛笑而不语,其实他也说不清道不明,暗卫属于他,只要他一转身就一定能得到让他安心的回应。 行过窄巷之后,胤祥转头将一块刚出锅的定胜糕递给货郎,却瞧见那货郎迷茫的神情。 “十三弟,她在那。”胤禛含笑看向左手边,一位头戴靛蓝花头巾的老妇人正坐在药铺金漆招牌下晒太阳。 酉时将至,吕云黛翘首看向街尾,暗卫加班没有补贴,这个破班她一秒都不想多上。 与暗一和暗二交接之后,她与暗八换上常服,神清气爽走在繁巷内。 “六子,今晚庙会热闹非凡,咱也去逛逛。”暗八拽着吕云黛冲进人群。 “你等等,主子们朝南边去了,咱去北边。” 放班后的时间是暗卫的私人时间,吕云黛才不想被四阿哥逮住,变相加班。 二人边逛边吃,玩的不亦乐乎。 明日初五休沐,逛完庙会之后,她意外接到一封请假消息。 潜伏在兵部侍郎赵大人后宅的探子今晨闹肚子,今日一早,兵部侍郎被康熙爷急召入宫,为刺探其入宫目的,需要前去刺探。 吕云黛将消息传递给探子之后,从袖中取出一张满脸褶子的人皮面具。 探子秋娘是侍郎后宅宠妾陈氏屋里的腿臀婢,赵侍郎极其宠爱陈氏,几乎夜夜留宿。 男人在床笫之欢间隙,不免会说些枕边之言。 吕云黛乔装打扮之后,来到侍郎府后宅。 此时赵侍郎正在与小妾饮酒作乐,趁着端茶递水之际,她将一搓香粉和青丝蹭在醉醺醺的侍郎衣袍上。 赵侍郎与女人行房之时喜欢灯火通明。 “好啊!你身上怎么有西苑那个狐媚子的香粉味,呜,你滚下去,你去找她去!” “我就说怎地一大早没看到你,原来你是去与西苑那骚狐狸白日宣淫了,你把她的骚毛都带来了,你恶心谁呢!呜呜呜呜...” “胡说,我一早进宫去了!” “桃儿,老爷我满脑子都是你,快让我弄弄,快些,我忍不住了..桃儿..” 屋内很快传来激烈的男女欢好之声。 吕云黛抱着手臂,不消片刻就听到小妾唤她入内伺候。 腿臀婢的任务就是专门辅助主子行房事,女主人无法满足男主人之时,还需承担起给男主人泄欲的责任。 小妾陈氏善妒,特意寻了个矮胖的奴婢伺候。 吕云黛垂首入了屋内,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欢爱气息扑面而来,她取来放在屏风上 的帕子,隔着帕子开始推体力不支的侍郎运动。 更劲爆奇葩的任务她都做过,此刻她无波无澜看着两团白花花的肉,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归家。 外强中干的赵大人肾虚的让人害怕,很快就丢了魂,舒坦之后,开始搂着小妾说枕边之言。 “今晨万岁爷急召,快打战了,万岁爷想御驾亲征准噶尔,估摸着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你回头悄悄让你堂兄往军需物品上多钻研钻研。” “你别碎嘴到处乱说,万岁爷下了封口严令。” “晓得了,你在我床上说的秘密,我何时不知轻重往外说了。” 说话间,房内又传来不堪入耳的动静。 清晨时分,与探子交接好之后,吕云黛就马不停蹄赶往财神庙迎财神。 大年初五迎财神,每年初五,她都要迎财神。 她的私宅在南锣鼓巷的蓑衣胡同里,这些年来她赚的银子几乎都填进这座三进小院里。 只有在自己家里才能舒坦,再不用看谁的脸色,她换好衣衫,哼着小曲儿踱步来到华亭内。 大厅里摆着九尊财神爷,准备好祭拜用的金纸和贡品之后,她一头拜倒在财神前长跪不起。 三拜九叩之后,她开始无比虔诚的掷圣杯问今年的财运。 连续掷圣杯三次都是吉兆,她欢喜的又多磕了好几个头还神。 迎财神之后,她独自徘徊在偌大的宅子中,宅子里只有她和哑婶主仆二人。 哑婶是她从牙行买来看家的,她干活麻利,一个人就将宅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吕云黛给哑婶发了新春红包,主仆二人一道吃了一顿迟来的团年饭。 她的花园与其说是花园,倒不如说是农庄更贴切。 花园里广植蔬菜瓜果,马厩里豢养鸡鸭鹅兔和一头肥猪,两头牛和两只羊。 荷花池里养鱼和虾蟹。 花园里吃不完的瓜果蔬菜喂养家畜绰绰有余。 吃过午膳之后,吕云黛惬意从鸡窝里取出几颗温热的鸡蛋交给哑婶,晚膳她想吃鸡蛋糕。 “婶儿,今晚再炖只山参母鸡,许久没吃牛乳茶了,你一会再去挤些牛奶。” 哑婶倏然咿咿呀呀比划起来,吕云黛笑眼盈盈点头。 第10章 “好,你再去荷花池里捞一条鱼,今晚咱吃烤鱼。” 与哑婶交代好晚膳菜式,她转身回房更衣。 依依不舍换下舒适绵柔的软绸裙褂,她绷着脸换上暗卫的皮。 去上班的心情就像上坟,她特意换上一张看上去感觉命很苦的人皮面具,表达打工牛马的心情。 为方便伪装成不同身份,女暗卫都必须束胸,将胸部束的一马平川之后,吕云黛从房间密道离开私宅。 今日需前往红螺寺踩点,按照暗一提供的四阿哥前往红螺寺的路线图,她需排查沿途路况信息。 包括但不限于何处道路不平坦,沿途会经过多少岔路,有多少四阿哥可能会逗留的茶肆,酒肆,糕点铺子,沿途有多少亭子能歇脚等等。 她还需将红螺寺禅室内的熏香换成四阿哥惯用的上等檀香,禅室内的物件还需排查是否有异常。 还得确认明日前来与四阿哥参禅轮道的大和尚讲经的范围,以及红螺寺准备的斋饭是否有四阿哥不喜的禁忌食材。 一整个下午她忙得连轴转,回程之时,唯一让她高兴的就是遇到红螺寺山脚下一家卖牛肉面的摊子。 这家面摊子许是新店开张,拉横幅说明日免费赠送一碗牛肉面。 如此她明日的免费午膳就有着落了。 回家吃过丰盛晚饭之后,吕云黛换上一张容貌娇艳的妓子皮囊来到八大胡同。 雇凶杀人的雇主赶着拿人头祭奠亡魂,所以多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准时杀的保单,她必须在大年初六丑时一刻之前,将新鲜人头交给暗八,否则拿不到三两尾款。 此时她扭着水蛇腰来到目的地,正准备去寻暗杀对象,身后却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 “哎呦香芙,你真是来的巧,我今晚接到桩大买卖,有富商公子包场了抱月楼,你这容貌身段正好,来来来,快些跟我换衣衫去。” 抱月楼的老鸨儿秦妈妈正头疼,今晚的贵客眼光极挑剔,方才送去几个姑娘都没被瞧上。 眼看容貌才情堪比花魁的游妓香芙,秦妈妈瞬时喜不自禁。 吕云黛本想拒绝,奈何秦妈妈给的实在太多了,竟开出十两的价格。 她彻底挪不动步伐,默默在心里计算一番,陪酒后再去杀人完全还来得及,她还能顺便捏造不在场证明,简直一举多得。 换上一身妖娆的西域胡姬舞服之后,她跟随秦妈妈袅袅婷婷前往雅间。 守在门口的一个山羊胡子老头看到她那一瞬,登时眼前一亮,露出男人都懂的神情,随即她被领到隔壁间,被两个老嬷嬷从里到外的搜身。 待搜身之后,又有医女替她们把脉,显然在排除有脏病的妓女。 待医女排查之后,她与屋内的歌舞妓手腕上竟被挂上不同颜色的丝带,一道被送往抱月楼的揽星阁内。 如此兴师动众的阵仗,显然她即将伺候的嫖。客非富即贵。 当看到那张熟悉的冰块脸之时,她脚下一踉跄,差点没站稳。 四阿哥恰好也在看她,依旧是让人熟悉的看垃圾的眼神,桀骜淡漠,睥睨蝼蚁。 吕云黛恨不得立即转身溜之大吉,却被四阿哥似笑非笑看得头皮发麻。 胤禛今晚与太子微服出宫,没料到太子身边的狗奴才竟撺掇太子来八大胡同猎艳。 第12章 他更没料到竟在此地遇到他的暗卫。 他记得狗奴才今日休沐才对,为何会在妓院里? 此时一个穿着暴露的庸脂俗粉不知廉耻坐在他身边,胤禛捏紧酒杯,轻咳一声。 那畏畏缩缩的狗奴才果然乖乖挪坐在他身侧伺候。 吕云黛推开缠着四阿哥的妓子,战战兢兢给四阿哥斟酒。 她故作暧昧,小心翼翼凑到四阿哥耳畔低语:“主子您也来...啦。” 她生生把嫖字咽下,哼,四嫖虫,才刚出精就迫不及待来妓院鬼混,难怪历史上他子嗣少,肯定是年少时玩的花样太不堪入目,坏了身子。 “呵。” 耳畔传来四阿哥凉薄的轻笑声。 “谁准你到妓院当妓女?” 胤禛心底憋着一股无名火,这个奴才无惧生死,甚至连礼义廉耻都能罔顾,唯独最怕穷。 所以这些年来,他拿捏这个狗奴才最好的手段就是罚银子,总能立竿见影出奇效。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将她逼到妓院里谋生。 他莫名涌出愧疚来,反思是不是自己对她太过严苛。 吕云黛大囧,选择闭嘴装死,低头顺走桌案上看似很贵的佳肴。 眼见一旁的妓子早就大胆钻进太子怀里调情,她抿唇憋笑,四阿哥最不喜旁人僭越,可眼下他可不能端着架子不合群。 她将半露的浑圆往四阿哥胳膊凑了凑,就壮着胆子扑进他的怀抱。 刚劲有力的手倏然钳住她的腰肢,吕云黛下意识轻哼一声,她尚未从妓女的身份中回过神来,叫声里满是娇嗔诱惑的勾引意味。 若换成是寻常男子,早就坐立不安,四阿哥却依旧面不改色正襟危坐,由着她在他怀里胡乱扭动,她时常怀疑四阿哥不是真男人,年纪轻轻肯定不孕不育。 太子侧目瞧过来,原以为小古板四弟不近女色,原来四弟喜欢这般妖艳无格的女子,旖旎间,太子被那花魁撩拨得欲念高涨,索性搂着她去松快松快。 眼见太子搂着抱月楼清倌人月凌离开,吕云黛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红色丝带。 所以红色丝带的意思是处子? 她正在出神,腰肢却被收紧,四阿哥搂着她来到西边的房间。 从掩门那一瞬起,四阿哥脸上就写满不耐和厌恶。 “继续演。” “是。”吕云黛愣怔片刻,疾步走到床榻前,咬牙开始用力摇晃床柱。 “啊..公子不要啊,疼...公子...” 咯吱咯吱的暧昧摇床声回荡在屋内,四阿哥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从容喝茶。 吕云黛扯着嗓子娇羞的媚叫,期间还得反串四阿哥的声音,嗓子都喊哑了。 此时四阿哥起身朝床榻走来,吕云黛乖巧的将外袍脱下,垫在床榻上,矫情的四阿哥喜洁,不喜欢触碰陌生床榻,暗卫需用自己的外袍给四阿哥当坐垫。 今晚她本就 穿的不正经,此时褪去纱衣,更是只剩下一间遮不住半截腰肢的水红肚兜和半遮半掩的纱裙。 “啊公子,那里不可以……” “闭嘴,不准再如此..不知羞。”胤禛阖眼,强迫自己压下莫名的燥热情绪。 这个暗卫是孝懿皇后亲自为他甄选的启蒙情事的女子,她愚蠢低俗,甚至还市侩粗鲁,完全与他喜欢的温婉女子背道而驰。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宠幸她。 只是,在如此香艳旖旎之地,他的暗卫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勾引他,他并非无欲无求,此刻属于男子本能的冲动在疯狂叫嚣,他隐忍的发疼。 这种陌生而失控的狂悖感觉,让他愈发恼怒。 吕云黛乖乖闭嘴,乖巧坐在四阿哥身侧。 “把人皮面具戴上。”胤禛阖眼,平复微乱气息。 暗卫与四阿哥单独相处之时,需以真面目示人,吕云黛此刻用的是她的真容。 “遵命。”她乖乖换上妓子身份的人皮面具。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脚步声,她正准备起身查看,倏然被四阿哥搂紧腰肢滚落到床榻上。 她顿时会意,四阿哥的意思是继续演戏。 于是她翻身趴在四阿哥身上。 “啊..公子求您疼奴家,奴家快丢了..公子..” “....”胤禛张开双臂,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女子馨香,他嫌弃的侧过脸。 吕云黛在卖力的乱叫一气,可四阿哥却依旧面不改色,她不禁涌出挫败感,四阿哥是她用媚术唯一攻略不下的男子。 每年三月,四阿哥都会亲自考核暗卫们最擅长的技艺,她对四阿哥施展媚术总是考核失败。 他定力惊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人,都说食色性也,可即便她脱光站在他面前,都无法让他破功。 “暗六..” “在。”吕云黛正依偎在四爷怀里乱动。 “不准在妓院当妓子赚钱。” “哼,你到底知不知道当妓子要失去何种代价?” 胤禛蹙眉,一想到他的暗卫要被那些心怀不轨的男子折辱,就恨不得将这个财迷心窍的狗奴才用铁链栓在身边,免得她丢人现眼。 “主子,奴才当然知道,奴才失去了贫穷的烦恼,还能磨练心性,让身心都得到升华,啊主子,您就是奴才的...” “狗奴才,闭嘴!”胤禛无奈扶额。 这个狗奴才虽最得力,但也最油腔滑调,她绝不能闲着,否则狗嘴里吐出的都是废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吕云黛闭嘴,四阿哥还真是抠门,方才那一通昧良心的商业吹捧,竟换不来一个铜板的赏赐。 她正在腹诽四阿哥是铁公鸡,却倏然感觉到腰肢被什么东西膈得难受,看来四阿哥今晚带了许多嫖资,荷包鼓得膈人..咿..不对不对... 她登时耳根发烫,再不敢在四阿哥怀里乱扭。 偷眼看向四阿哥,他依旧是端方雅正,面无表情,全然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第11章 她好奇四阿哥今后若沾过女人开了荤,在床榻上又是什么样子? 通常看似禁欲冷淡的男人骨子里都是闷骚男,在床榻上最能折腾。 “出去。”胤禛寒声将暗卫推开。 “是。”吕云黛回过神,驱散脑中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起身规规矩矩站在床边。 “主子,那些大方得体的好嫖客在结束后,都会给妓子赏赐,咳...” 她面不改色的胡诌,雁过拔毛,今晚她绝不能空手而归。 她可不能放过光明正大薅四阿哥羊毛的机会。 “呵,你倒是很清楚!” 胤禛被这财迷心窍的狗奴才气笑,但仍是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丢给她。 钱光一闪,吕云黛笑嘻嘻将五两碎银攥在手里:“哎呦,主子给多了,奴才怎么好意思...” “呵,还回来,爷正好有几个碎铜板赏你。” “......”吕云黛赶忙把银子攥紧:“主子啊.....” “滚吧。”胤禛忍笑,将没出息的狗奴才打发走。 吕云黛绷着脸保持暗卫的高冷人设,不敢表现的太高兴,转身去寻老鸨子拿尾款。 “狗..”胤禛一抬眸,却发现那狗奴才早就溜之大吉。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看四阿哥板起脸来,忍不住摇头。 别的暗卫巴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忠心耿耿呆在四阿哥身边伺候,唯独她到点就跑,对,是跑,还跑的飞快,半点上进心都没有。 若非她办差能力绝佳,爷定不会纵着她。 ...... 在抱月楼耽搁一阵之后,吕云黛心急如焚在房梁上飞檐走壁,赶场杀人。 今晚暗杀的目标在胭脂胡同口男妓馆——月松风。 当她悄无声息揭开瓦片偷窥之时,差点自戳双目!! 嘶!太劲爆了,谁说古代人保守了? 古代人比她还奔放!她恨不得原地去世,救命啊,快还她一双没看过男男活春宫的眼睛吧,求求了...... 哼!她就知道每回遇到四阿哥定会厄运连连。 她命苦的蹲在房顶上偷听屋内的多人运动,被迫见识到男上加男,进退两男、勉为骑男这些涨姿势的离谱画面之后,彻底打开邪恶世界的大门,整个人都不好了。 脑瓜子嗡嗡作响,还辣眼睛,她难受的想跑.... 好不容易熬到两个男妓离开,吕云黛正欲潜入屋内杀人,却瞧见一个老龟奴肩上扛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朝这边走来。 小家伙生的唇红齿白,正在无助啜泣,一看就知道是小男妓。 清朝的男妓俗称相公,涂脂抹粉扮作女子,被戏称为像姑,谐音相公。 小男妓坐在老龟奴肩上的红绸上,显然这是初次接客,要去被客人采红,没想到方才房内淫。乱的男人竟还没尽兴。 她深吸一口气,随手从房梁山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龟奴后。腰的穴道。 “哎呦..我肚子疼,不成,疼死了,熙春,你先在这等我,我去趟茅房。” 第13章 龟奴儿捂着屁股拔腿冲向茅厕。 小男妓瘫软在地,正绝望哭泣之时,倏然后颈被人拎起。 “我带你去后巷口,这是五两银子,去红螺寺当小沙弥可好?”吕云黛伪装成中年男子的声音。 “真的吗?我不要银子,求您让我去当和尚,求您了呜呜呜...” “好,知道红螺寺怎么走吗?”她将银子塞到小家伙手里,见他点头,这才将他带到后巷逃离。 送走小男妓之后,她转头赶回去杀人。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准备开场白,飞身冲进房内,二话不说,一剑砍下男子的头颅。 今晚真是倒霉不断,就连砍人都罕见的失去准头,她竟将头颅对半斩开。 忍着恶心,她拎着沾满脑浆子和污血的人头,火急火燎去西郊破城隍庙交差。 城隍庙内,暗八正坐在供桌上啃麻辣鸭头,冷不丁面前飞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脑浆子差点溅他一脸。 “六子!我都提醒多少回了,杀人要有美感,要温柔对待每一个死人,为何你每回都如此暴力?” “别提了,今晚遇到主子了,差点来不及接私活。” 吕云黛抓过放在供桌上的鸭头,边啃鸭头边走到破庙后的荒地。 “六子,卤鸡爪和甘蔗要不要?” “要!”吕云黛边啃鸭头,边蹲在树下蹭干净剑上的血迹。 “六子,等月末休沐之时,你帮我个忙可好?” 小八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嗯?怎么?你别找我借银子,我荷包比我脸还干净,我没找你借银子就不错了。” 吕云黛将吃剩的鸡骨头放回油纸袋,一会拿回去喂狗。 “不是,我遇到一位姑娘,一位很好的姑娘..”暗八欲言又止。 “啊?你你你..你把人家姑娘怎么了?孩子几个月了?” “呸呸呸!你闭嘴,我是那种人吗?哎,总之正月十五酉时,你在这等我,六子,求你帮帮我可好?我实在是走投无路...” 暗八的语气都染着哭腔,吕云黛不敢再打趣,赶忙郑重点头答应:“成成成,你管饭我就帮你。” “成交!” “六子,你退休之后要做什么?” “种地。”吕云黛将甘蔗渣吐在树下埋好的土坑里。 “.....” “你会嫁人吗?” “不会,世间男子都是薄幸郎,男人啊,就像甘蔗。” “啊?为何男子像甘蔗?” “先甜,后渣。会喘气的男人都不可靠!” “........”暗八词穷,老六牙尖嘴利,他素来吵不赢她。 “你呢?” “我想娶她,想生好多孩子,我想当爹爹,让我的孩子继承我的所有。” “爹!爹爹爹!爹!爹!快说你存下多少财产!爹!你现在就是我亲爹!” “滚犊子!啊啊啊!你不要脸!” “嗯呐,正好你没脸,送你!” ....... 吕云黛和小八蹲在树下啃完宵夜之后,各自归家。 暗卫不准打听彼此的居所,只有四阿哥才知道暗卫伪装身份的居所。 吕云黛大概猜到小八住在城西,具体位置不详。 她回到积英巷的破宅子里,将吃剩下的鸡骨头丢进狗盆之后,趁着黑灯瞎火,蹲在水井边洗血衣。 还真是杀人一时爽,洗衣火葬场,凄风冷夜着实煎熬,手都被刺骨寒冷的井水冻得通红。 洗干净衣衫之后,她累的爬上挂在房梁上的棺材里,倒头就睡。 地面床榻上放着伪装的稻草人,床底下和衣柜也露出破绽明显的人型,到处都是破绽来迷惑闯入者。 当暗卫久了之后,若不在躲在房梁上睡觉,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没安全感。 可即便再困,她也始终下意识保持半梦半醒的防备状态。 她甚至能清晰察觉到四更天有狗吠声,以及五更天斜对门卖炊饼的张大郎和他家娇美的小娘子口口口口的羞人动静。 第二天一早,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口中振振有词,哄着自己起来:“我爱上班,我爱上班,我爱上班,我爱上班...” 念着念着,她被自己说的话气笑了,狗才喜欢上班! 干暗卫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别干这行。 今日四阿哥去红螺寺参禅悟道,从辰时交班开始算,一直到她下值,四阿哥包午膳和晚膳,以及第二日的早膳。 这意味着她今日早膳必须自费。 吕云黛心疼的直皱眉头,倏然想起昨日那家牛肉面摊,哎嘿,免费早膳这不就来了! 她饿着肚子赶往红螺寺山脚下,确认免费送一碗牛肉炒面的横幅还挂着之后,这才笑眼盈盈落座。 “店家,给我来一碗牛肉炒面。”她看着一大锅香气四溢的牛肉,激动的搓手。 “来了,客官,这是您的牛肉炒面。” 唇边长着一颗媒婆痣的中年妇人淡笑着将面放在吕云黛面前。 “咿?店家,牛肉呢?牛肉炒面怎么没牛肉?”吕云黛一脸懵然。 “瞧您说的,老婆饼也没有老婆啊,夫妻肺片也没夫妻,还有松鼠桂鱼也没松鼠啊,还有狮子头,难道真有狮子不成?东坡肉也不是苏东坡的肉,这牛肉炒面自然也不可能都有牛肉。” “我这的牛肉炒面,之所以叫这个名儿,是因为炒面的厨子叫牛肉。牛肉炒的面自然叫牛肉炒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吕云黛握紧筷子:“.........” 成吧,毕竟是免费的面,虽然被套路,但好歹还有面吃。 她埋头吃完素炒面之后,甚至还客气的把碗刷干净,这才准备离开。 “哎哎,客官您还没结账呢!” 女店家扯着嗓子挡在她面前。 “为何要给钱?横幅上不是写着明日赠一碗牛肉面吗?”吕云黛语气不悦,完了,今儿怕是遇到家黑店。 “您说的没错,是明日赠一碗牛肉面,可眼下是今日,所以您得给十文炒面钱。” “!!!”奸商!吕云黛按住腰间的佩剑,恨不得将奸商处死,并反复执行。 “你这年轻人莫不是想吃白食不成,店家都白纸黑字写清楚明日赠牛肉面,你还想占人家便宜!” “就是就是,十文钱而已,吃不起就别吃!” 啊啊啊啊!!她好气,但也只能怪自己贪小便宜吃大亏。 眼看着换班时辰在即,忍着满腔怒火,她从袖子里摸出十个铜板丢在桌上,转身之际,却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马车。 第12章 哦豁,占小便宜吃大亏被四阿哥发现了。 吕云黛一咬牙,不管了!反正暗卫都不要脸,她不能在主子面前表现得太窝囊,否则定会被四阿哥嘲笑。 她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送入口中,转身瘫倒在地。 “不好...这面有..有毒...毒毒毒...” 她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心口,哇的一声呕出一口污血来。 “啊!!” 面摊上方才还在嘲讽她的那些食客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抠喉催吐。 “黑店!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一个满脸横肉的彪悍大汉一拳将炒面的厨子掀翻在地。 “黑店!” 面摊子被惊慌愤怒的食客打砸。 “祖宗,哎呦我的亲祖宗,求求您饶过我吧,您快起来啊。”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女店家发髻都被一巴掌打歪,跪在吕云黛面前求饶。 “没五两银子起不来,再把你那糊弄人的横幅烧了,否则...哎呦哎呦,我肚子疼...黑店要人命了喂~” 吕云黛躺在地上继续碰瓷,气哼哼威胁道。 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开销大概在三十三两银子,五两银子正好能让对方褪层皮长教训,又不至于倾家荡产。 一碗面而已,她虽算不得好人,但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因一碗面而杀人。 她为人的第一准则就是不要百姓一针一线,绝不伤害无辜者。 当然,若逮着机会薅四阿哥,岂止一针一线,她肯定都搬空,连四阿哥的狗盆都不放过。 “你你你,你才是黑心肝的....哎。我给,我给你便是,快些救命啊,祖宗...” 女店家看到自家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只能战战兢兢取出五两银子塞给那泼皮。 吕云黛将银子揣怀里,腾地站起身来。 “诸位息怒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方才我只是旧疾复发罢了,我方才说的是这面有,有独特风味,你们怎么好好地打起来了?发生何事?” 众人:“.......” 吕云黛憋笑:“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刁民聚众斗殴,店家,让他们赔钱。” “呜呜,打人的泼皮今儿一个都别跑,否则我就去报官,让你们吃官司,快些赔钱!” 女店家亏了五两银子,正好找那些闹事的混账找补,为能多得些赔偿。她甚至还忍痛将手背上的伤口悄悄捏出血来,准备讹笔大钱。 第14章 一时间乱糟糟的面摊子再次闹腾得鸡飞狗跳。 吕云黛擦干净嘴角的血,转身走向马车。 “六子啊,脸就一张,省着点丢!” 苏培盛坐在马车前头捂着嘴巴憋笑。 “诶~~”吕云黛耷拉着脑袋。 她忐忑走到马车边,倏然马车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哂笑声。 “去买状元饼和驴打滚。” 听到四阿哥让她去买状元饼和驴打滚,吕云黛老脸一红。 他定是听见方才店家嘲讽她老婆饼没老婆,夫妻肺片没肺片,才用状元饼和驴打滚埋汰她。 “主子,昨儿奴才来此地就看见那横幅,奴才没吃白食,奴才饿着肚子大老远跑来吃面,还被人给讹诈,奴才才是冤大头。”吕云黛委屈的解释。 马车内沉默片刻,倏然传来一阵摇铃,这代表四阿哥唤苏培盛进马车里说话。 苏培盛入马车没多久,就跃下马车,一溜烟跑的没影儿。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苏培盛笑呵呵拎着个大食盒前来。 “六子,这是主子赏你的面,你若半个时辰吃完,主子赏你一百两,若吃不完,扣薪一百两。” “苏哥哥难道忘了?奴才明年的薪俸早就扣没了。”吕云黛委屈巴巴看向苏培盛。 她才不相信四阿哥会如此善良,定有天大的陷阱在等着她。 “没事儿,可以扣后年的。” “.....” “真是面,不信你让暗三和暗五瞧瞧。”苏培盛背过身遮挡吕云黛的视线,将食盒打开给暗三和暗五瞧。 “你们告诉六子,这碗是不是面?这面是否有古怪?” “并无。” 暗五点头。 “无..”暗三若有所思看向六子。 吕云黛接过食盒子:“奴才谢主子隆恩。” 当打开食盒子,看到那碗面之时,她眼前一黑,欲哭无泪。 还真是一碗面,只不过是一海碗的干巴面粉。 “六子,你就说是不是面吧。”暗五幸灾乐祸嘲笑道。 “六子,我方才拼命眨眼给瞎子看了?你怎么没瞧见呢?可急死我了。” 暗三看到六子吃瘪的苦瓜脸,又想笑又担心。 “一百两一碗面,我可以!”吕云黛苦着脸抄起勺子,把干巴巴的面粉塞进嘴里。 才勉强咽下几口,她就忍不住咳嗽起来,白雾缭绕间,她脸上瞬间洒满白花花的面粉。 眼看暗六狼吞虎咽,边咳嗽边拼命狂吃,苏培盛傻眼了。 四爷的意思是惩罚暗卫一番,并没让她拼命,这家伙真是财迷心窍,一百两银子就让她找不着北了。 “六子,六子,松口,松口,快,哎呦你怎么都给吃完了!你这家伙!” “咳咳咳咳咳..苏..咳咳咳..银子..咳咳咳咳...” 吕云黛边喷面粉,边朝着苏培盛伸手要钱。 “你这死犟种!”苏培盛将一百两银票拍在暗六白森森的脑门上。 “主子说了,让你别财迷心窍,若没银子花,可先预支。” “哦。”吕云黛憋嘴,说得倒是好听,预支又不是不用还,四阿哥若真大方,就该撤销对她的惩罚,把她的血汗钱还给她!! “爷方才怒了,你若再为一碗面作践自己,爷说定不饶你。” 苏培盛将六子拽到一边说体己话:“六子啊,这一百两银子你拿的要名正言顺,爷赐得也要师出有名,旁的暗卫都看着。” “你的脸面就是爷的脸面,瞧你今日多丢人呐~” “奴才知错。”吕云黛垂头丧气认错。 揣好一百两银子之后,恰值暗卫交班之时,小八躲在树后蔫坏的憋笑,吕云黛伸手擦脸,把自己擦成了花脸猫儿。 冷不丁从马车窗丢出一块鸽灰的帕子,四阿哥冷冽的声音传来:“狗奴才,擦干净你的狗脸。” “遵命。”吕云黛接住帕子擦干净脸上的面灰,熟练的将用过的帕子揣怀里。 四阿哥用的帕子是最宣软的湖丝,拿回去洗干净还能用。 她已经凑了十六块帕子,刚好能缝个枕套,古代人用的瓷枕和木枕又硬又冷,还落枕。她更喜欢绵软的棉花枕头。 苏培盛憋笑走到满脸灰蒙蒙的六子面前。 “对了六子,今儿太子和三爷会前来,主子们也带来了暗卫,为免误伤,暗卫间只认口令不认人,说不出口令者杀无赦。” “好的苏哥哥,请问口令是什么?” “面粉。”苏培盛捂嘴偷笑。 “....” “哦。” 四阿哥从前给暗卫的口令都是诸如风花雪月的酸诗,今日的暗号明显就是在嘲讽她。 吕云黛气哼哼躲到树后,从一摞的人皮面具里挑出一张络腮胡子脸换上。 暗卫需千人千面,面对特定之人,会用对应的面具。 她在太子和三阿哥的暗卫面前,用的是人狠话不多的大胡子暗卫脸。 换好面具,吕云黛去寻小八。 可恶的家伙还在憋笑,吕云黛气的抬腿踹他屁股。 “六子,今日的暗号是什么?” “爹。” “哦,爹。” “嗯,乖儿子。” “不对!六子你这癞皮狗!你占我便宜!” “成,你是我爹,我昨儿就认你当爹了,你自己不乐意,爹爹爹,咱家财产到底有多少啊?” “你给我闪开,不要脸!” “好了不闹了,今儿的暗号是..面粉。”吕云黛说完就转身逃离,身后果然传来小八毁天灭地的嘲笑声。 她和小八二人藏匿在山道两侧的密林,一路护送四阿哥登红螺山。 行至半山腰就瞧见那两棵要命的千年银杏树。 千年古刹红螺寺隐于山野间,红螺寺大雄宝殿前,有两株千年银杏树,一棵为雌,一棵为雄。 只不过银杏树这种植物很无聊,只可远观,凑近了滂臭,掉落一地的腐败烂银杏果发出腐肉混合烂果子的恶臭味,比屎臭还恶心。 只是银杏树高耸,藏匿在银杏树上可将红螺寺尽收眼底,把控全局,必须要有暗卫守着。 别以为暗卫飞檐走壁都很神秘炫酷,只有当过暗卫才知道个中苦楚,就比如红螺寺的银杏树,常年霸榜暗卫噩梦藏匿地前三。 “小八,咱猜拳决定谁去银杏树蹲守吧..” “成。”面对恶臭的银杏树,暗八并未推辞,烂银杏果比屎还臭,蒙着眼闻味道都以为到了陈年茅厕,他去年都被熏吐了,不想再重蹈噩梦。 三局二败,吕云黛咬碎一口银牙,飞身前往银杏树。 她躲在枯黄树枝间,臭的生无可恋。 临近午膳,苏培盛拎着食盒子前来寻小六子。 “六子,今儿吃牛肉馅饼,快些来吃。”苏培盛对着雪堆里一堆干草笑呵呵说道。 “我在这呢,苏哥哥。” 吕云黛从银杏树跃下,才走到苏培盛面前,却见他蹙眉捏紧鼻子。 “呕。六子你是不是拉裤子里了!滂臭。你快离我远些,哎呦天菩萨啊,熏得我睁不开眼。” “是这树臭,奴才都被熏入味了,苏哥哥,咳咳咳,奴才若真拉裤子里,能带薪回去换裤子吗?不瞒您说,其实奴才的确是拉..” “不能,你带薪屙屎算擅离职守,要扣银子的。” 第13章 “。”吕云黛将馅饼拿走,飞身回到树上。 鼻息间都是恶臭,就连手里的牛肉馅饼都带着屎味混合臭脚丫的气息。 吕云黛捏着鼻子囫囵吃完午膳,继续苦命蹲守。 她正被恶臭熏的脑壳疼,倏然迎面飞来一物。 她反手接住,原来是糖瓜。 “暗六,我们在这!” 不远处一棵低矮的红枫树上,正蹲着两个暗卫。 那二人中,方脸的是三阿哥的暗卫,而另一位容貌秀美的暗卫,则是一张新面孔。 吕云黛猜测那比女子还秀美的暗卫定是太子的暗卫,太子爷杂食,水路走得不尽兴,私底下没少走旱路,毓庆宫的暗卫个个貌美如花,且都用的是真容。 “口令。” “面粉。” “六,这是毓庆宫的暗卫明松。” “明松?”吕云黛诧异看向那漂亮的少年暗卫。 她很想问之前那个容貌端丽,害羞腼腆的明松哪儿去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明松只是一个代号,就像吕云黛这个名字,也只是代号。 还能去哪?旧的不死,新的不来。 之前那个明松肯定死了,才会出现新的明松。 那貌美的小少年显然刚当暗卫没多久,眼神都带着清澈无知的愚蠢。 “六哥哥,要枣子吗?”小暗卫的声音尚且染着一丝清脆的稚气。 “多谢,方才我已用过午膳。” 小暗卫虽热情,但却犯了暗卫的大忌,暗卫从不随意吃旁人给的东西。 比如她,除了苏培盛和四阿哥亲自给的食物,她绝不会入口旁人给的食物。 第15章 此时微服的太子爷与三阿哥谈笑间踱步离开禅院。 四阿哥绷着冰块脸跟在两位皇兄身后。 “六哥哥,改日再见。”小暗卫满眼笑意朝她招手道别。 “好。”吕云黛颔首,目送两个暗卫离开。 待太子和三阿哥离开之后,苏培盛捏着鼻子走到银杏树下。 “六子,快些去西禅室沐浴更衣,热水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别熏着主子。” “衣服也给你准备了一身簇新的,你这身臭皮囊丢远些,别冲撞了主子。” “哦..”吕云黛跳到屋顶上,前往西禅室沐浴更衣。 暗卫当值之时,身上的衣衫是统一发放的,也不知用的是何种布料,不仅防尘吸汗,还特别皮实。 只可惜这衣服无法做到杀人不沾血,否则她杀人后,也不必苦命的半夜三更洗血衣。 如此好的料子扔是不可能扔的,拿回家当狗窝正好。 只可惜暗卫的靴子是薄底牛皮登云靴,用水擦干净就不臭了,否则她 还能多双牛皮靴。 她沐浴更衣之后,将换下的衣衫用洗澡水和皂豆清洗干净,趁着烘头发的炭火烧得正旺,她赶忙将湿漉漉的旧衣衫放在竹篾上烘烤。 “六子,主子在禅室,你快些。” “来了。”衣衫才烤得潮湿状态,吕云黛硬着头皮,将潮湿的衣衫套在崭新的暗卫服外头,穿两套暗卫服让她显得比平日里臃肿。 幸亏她今儿没带斗篷,正好用崭新的斗篷遮挡一番。 四阿哥今晚到明日酉时,都在红螺寺斋戒。 此时四阿哥正在与大和尚辩经,吕云黛的藏匿地点换成屋顶上。 夜色下的山寺显得格外凄清,偶尔有几声莺啼传来。 她和暗八猜拳又输了,今晚她睡在四阿哥房门外的红枫树上。 更深人静,苏培盛坐在门口小板凳上,正哆嗦着将手伸向煨制茶汤的红泥火炉取暖。 他打着哈欠用火钳扒拉出炭火里烤熟的地瓜和栗子。 估摸着六子也馋了,苏培盛朝着院里的红枫树看去,无声的用双手一顿比划,他知道六子的注意力随时都在四阿哥的房门前。 弹指间,夜色中飘来一道迅如风烟的黑影。 他只觉得手里一轻,烤地瓜和栗子瞬间不翼而飞。 吕云黛冻的直哆嗦,今晚披着潮湿的衣衫简直活受罪,幸亏暖心的苏哥哥在深夜投喂热食,否则她真会冻出毛病来。 熬到五更天,轮到吕云黛先去用早膳,她迫不及待喝下热腾腾的豆浆之后,才勉强缓过神来。 辰时将至,禅院里迎来几位贵客。 这几位翩翩少年都是四阿哥的伴读哈哈珠子。 正与四阿哥在花树下品茗的清秀俊美少年,是未来的三朝权臣张廷玉,他爹大学士张英,是四阿哥的汉文师傅之一。 而站在四阿哥身侧观棋不语的浓眉大眼明朗少年,是四阿哥的舅哥儿年羹尧,他妹妹就是那个连历史都承认被雍正偏爱的年贵妃。 站在张廷玉身侧观棋的丹凤眼少年,是四阿哥未来的亲家富察李荣宝,他女儿就是大名鼎鼎的乾隆白月光富察皇后。 还有一位少年生的最俊朗不凡,笑起来嘴边还有两道清浅梨涡,他的身份最为尊贵,是四阿哥的表弟佟佳舜安颜,也是四阿哥未来的亲妹夫。 贵族子弟凑在一起总会聊酸诗和曲谱,要么就是下棋舞剑,但谁都不会自讨没趣在四阿哥面前聊朝政。 毕竟天下事都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家事。 她听着酸诗和酸曲正无聊,倏然看见佟佳舜安颜踱步朝她藏匿的红枫树走来。 吕云黛倒吸一口凉气,赶忙用龟息法藏匿气息。 这位小公子和四阿哥一样,不是善茬。 他们这批暗卫,都是孝懿皇后从佟佳一族的暗卫中秘密甄选和训练的。 若当年她没抓住机会到四阿哥身边当暗卫,就注定会当这位小公子的贴身女暗卫。 此刻那位暴戾恣睢的俊美小公子正笑的人畜无害,仰头与她对视。 吕云黛浑身都在发抖,当年在哀牢山惨绝人寰的噩梦再次侵袭,她一颗心揪紧,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她有多少年没如此恐惧过了。 “舜安颜!” 吕云黛听到四阿哥的声音,虽依旧清冷,但却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亲切温暖,有安全感。 树下传来一声轻笑,舜安颜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吕云黛瑟瑟发抖,瘫坐在树上,浑身都被恐惧的冷汗浸透。 与残暴的舜安颜相比,四阿哥简直就是善良的小天使,小仙男,活菩萨。 吕云黛躲在树上大气都不敢喘,甚至午膳都不敢吃。 直到日暮四合之时,伴读们离开红螺寺,趁着四阿哥在沐浴更衣,她才饥肠辘辘趁夜溜进厨房觅食。 一整日厄运连连之后,她终于走运一回,与小八猜拳获胜,能在四阿哥屋内房梁上歇息。 因为有十恶不赦的舜安颜当对照,她看四阿哥愈发眉清目秀。 此时她正坐在房梁上,抱着小被子偷看四阿哥抄经。 明日初七,是孝懿皇后的冥诞,每年大年初七,四阿哥都会提前一日到红螺寺斋戒茹素,再前往景陵祭奠皇后。 从前孝懿皇后活着的时候,四阿哥还时常挂着笑容,不知为何如今却变成了锯嘴的闷葫芦。 她正在追忆从前那个温柔的四阿哥,迎面飞来一块糕点。 “饿了?” “主子息怒,奴才两日没见肉,肚子里没油水了。”吕云黛尴尬笑道。 “糕点都拿去。” “主子,红螺寺的素点名扬京城,要不您也试试?” “不饿。”胤禛将糕点推到一旁,只见整盘糕点倏然腾空飞起,径直落在房梁上。 “奴才叩谢主子隆恩。” 吕云黛将天蚕丝收好,安静坐在房梁上吃点心。 不消片刻,空盘子悄然落在书桌旁。 四阿哥熄灯就寝之后,吕云黛躺在房梁上,口含竹片开始假寐。 红螺寺禅院的房梁上有耗子洞,她刚睡下就与一只肥硕的耗子打个照面,顿时惊的坐起身来。 眼见耗子要叫唤,她眼疾手快掐断耗子的脖子。 手里捏着死耗子太惊悚,她不得不从窗缝溜出去洗手。 待回屋内之时,却见四阿哥坐在床边。 “掌灯,爷要彻夜抄经书。” “.....” 吕云黛感觉到四阿哥情绪低落,乖乖掌灯研墨。 屋内的动静惊动守在房门外头值夜的柴玉公公:“主子,您可要奴才进屋伺候?” “嗯。”胤禛将视线余光从暗卫苍白憔悴的脸上移开。 “你去歇息。” “是。”吕云黛激动的转身躲回房梁上,四阿哥真是好主子,还知道暗卫也要睡觉。 她口含竹片,裹紧小被子,今晚不知为何,眼皮沉得要命,浑身更是酸痛无比,骨头更是疼的快散架了。 浑浑噩噩间,她难受的翻身,完了! 她心下骇然,竟忘记自己此刻正在房梁睡觉,她一转身就跌下了房梁。 她瞬间寒毛倒竖,下意识伸手缓解俯冲力,却倏然腰肢一紧,跌坐在四阿哥的怀里。 “主子息怒,奴才..” 她下意识仰头,却恰好碰到四阿哥的薄唇。 嘶..四阿哥的唇又软又冰冷,今后哪个女子若与他亲吻,定会冻成宫寒。 “放肆!” 胤禛被狗奴才的僭越惊的有一瞬慌乱,气的松开臂弯,让她跌坐在地。 “奴才该死,主子奴才身感不适,可否请病假,奴才...” 眼前的四阿哥出现好几道重影,吕云黛浑身酸疼,头晕脑胀,视线渐渐开始模糊不清.. 咚地一声闷响,柴玉咋舌:“主子,暗六昏过去了。” 第14章 “爷,暗六好像受伤了,她身下在流血!” “立即传太医…不必,唤陈嬷嬷进来..” 胤禛垂眸,将目光从女暗卫还在渗血的不可言说之处移开。 “爷..”柴玉懵然,贴身伺候四阿哥的奴才们知晓一个秘密。 四阿哥害羞之时,耳尖会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薄红,若他方才没眼花,爷在害羞。 陈嬷嬷入内之后,只一眼就知道暗六这姑娘来月事了,看着该是来月事初潮,又不小心受寒,经血才会如此汹涌。 “回四爷,暗六来月事了,许是初潮加上受寒,才会疼晕,不打紧。” “啊这是好事儿!爷..”柴玉满眼喜色看向四阿哥。 暗六身子长开才能为主子侍寝开荤,奴才们都盼着爷早些知晓男女情事,早些诞育小主子呢。 “都下去。”胤禛岂会不明白柴玉那狗奴才的欲言又止,不耐转身离开。 吕云黛是被疼醒的,小腹部似乎有一把钝刀在来回撕扯割肉,她疼的浑身直哆嗦。 第16章 隐约间感觉到有人在身侧,她忍着剧痛直挺挺坐起身来,下意识拔剑防御。 “暗六,我是陈嬷嬷,你快些把剑放下!” 吕云黛仔细打量对方,仍是保持警惕,直到看见苏培盛推门而入,才松开剑柄。 “六子啊,恭喜,你来月事了。” “哦。”吕云黛疼的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对于她来说,来月事简直就是噩耗。 那意味着她随时都要准备好为四阿哥侍寝,给他当启蒙情事的玩物。 之前她用信期未至搪塞侍寝,今后再也没有任何合理借口回避。 “暗六,这是绝子汤,你快些服下,趁着月事初潮服下,绝嗣效果绝佳。” 苏培盛将绝嗣汤递到暗六面前。 吕云黛盯着那碗黑漆漆的绝嗣汤,面如死灰。 “敢问陈嬷嬷,凡事都有代价,请问这绝嗣汤除了让我不孕不育之外,对身子还有何副作用?” “这..女子行经方能运转血气,你若服下这绝嗣汤,则不再行经,会..加速衰老。” “那奴才不喝。”吕云黛苦笑道。 她惜命,想隐退后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享乐,也并不排斥寻个男人借。种,生个孩子。 “六子,你别胡闹,你来月事还如何当暗卫?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若不绝嗣,莫非还想着怀上爷的子嗣不成,爷的血脉尊贵,长子的生母岂能是..” “奴才不想,苏公公,主子若能换人侍寝,奴才定感恩戴德。” “暗六!你是不是疯了!” 苏培盛满眼震惊,素来乖顺的暗六为何今日着实反常。 “奴才没疯,奴才今后来月事都会提前报备,届时会与别的同僚换班,或者主子要扣银子就扣吧。” 吕云黛彻底摆烂,她身不由己就算了,现在就连自己的子宫都做不了主,活着没劲。 眼见暗六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回避,苏培盛彻底没辙,愁眉苦脸撒腿去禀报四阿哥。 书房内,胤禛笔下微顿滞,听到暗六那狗奴才竟然拒绝侍寝,只觉得可笑。 眸中戾气渐甚,孝懿皇后留给他的暗卫,他从未真正信任过。 只不过是一个勉强有些能力的小暗卫而已,他从未想过让如此卑贱的蝼蚁当他的女人。 若非还需让这些暗卫在明面上牵系佟佳一族,他们统统都要死。 “不必勉强。”胤禛语气淡然。 “血滴子查的如何?”胤禛从容放下湖笔,面色阴鸷。 苏培盛面色一凛,下意识看一眼窗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暗卫内部出大问题了!” “那次针对您的暗杀,大概率出在暗一、二、三、四、五和七身上,血滴子还在核查真凶,还需些时日。” “呵,很好..”胤禛怒极反笑,总共才八个暗卫,竟只有两个没问题。 苏培盛战战兢兢垂首侍立,爷真正信任的暗卫从不是佟家送来的暗卫,而是爷秘密甄选的血滴子。 与爷亲自培植的血滴子相比,即便是最拔尖的暗六,也难逃一死。 “让血滴子暗中渗透暗卫,逐渐取而代之。” “是..”苏培盛讶异,看来爷对暗卫愈加嫌恶,忍不住要铲除暗卫了。 难怪血滴子的人数也是八名,恰好也是六男二女,爷素来不让暗卫露出真容,原就是为方便让血滴子在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取代暗卫。 苏培盛心中慨叹,也不知新的暗六吕云黛,会不会比现在这个通透伶俐,他还挺喜欢如今这个暗六的,可惜了。 .... 暗八今晚藏匿在院中的红枫树上值夜,他正警惕注视四阿哥居所四周的动静。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银杏树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飘落。 倘若此时值夜的暗卫是吕云黛,定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可即便如此,她转身查看也丝毫察觉不到暗夜里的黑影。 那道黑影潜藏在夜色中,如影随形亦步亦趋,复刻暗八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挠头眨眼的细微末节都不曾放过。 禅室内,苏培盛端着托盘离开,他长吁短叹来寻暗六。 “六子,爷说不勉强你,但你需尽职尽责,不得懈怠。” “今后你来月事,可连续休沐三日。” “奴才就知道主子和苏哥哥是活菩萨,奴才叩谢主子和您的大恩大德。” 吕云黛忍着痛经一骨碌坐起身来,跪在床上谢恩。 “你回去歇息吧,暗七和暗一会与你换班。” “与暗一交割好就成。”苏培盛摆手道。 “多谢苏哥哥!” 吕云黛激动地连夜来到四阿哥面前,恭恭敬敬磕头谢恩,原来四阿哥并非冷血无情,反而还会体恤奴才的艰辛。 此刻开始,她对四阿哥才真正生出认可,但并不多。 他一时的仁慈,完全不能让她彻底沦为丧失人性,坐下走狗。 “主子,奴才叩谢主子隆恩,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房内传来四爷慵懒的声音:“爷拭目以待。” “不必逞强,早些回去歇息。” “奴才告退。”吕云黛忍着不适起身,来月事比直接挨刀还难受,她一动就血流如注,真怕会血崩而亡。 她缓缓站起身来,连夜离开红螺寺。 夜色静谧,她归心似箭穿梭在密林内,倏然顿住脚步。 身后有人! 她屏住呼吸,拔剑转身,逡巡四周,却并无任何异常。 奇怪,多年牛马不如的暗卫生涯里,她头一回判断失误,难道是因为来月事难受,从而影响她的判断力。 不可能! 她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早就死无葬身之地,眼下诡异的情形只能说明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事实。 那就是身后之人,实力在她之上,甚至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吕云黛握紧长剑,朝着暗夜说道:“不知阁下为何深夜尾随我这个弱女子,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阁下若要行不轨之事,还需掂量一二。” 可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山风。 她握紧佩剑,始终警惕的盯着密林深处,不敢挪半步。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密林内视线渐渐清晰,她才收剑入鞘。 与对方对峙一整晚,她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瞧见。 她担心对方会对四阿哥不利,忍着剧痛折返回红螺寺,却被告知四阿哥四更天已然离开。 若是换成从前,她绝不会如此积极维护四阿哥,可如今不一样了,四阿哥勉强算半个好人,她不能让他出事。 吕云黛焦急赶往景陵确认四阿哥是否安全。 她气喘吁吁赶往景陵,直到看见四阿哥站在下马碑前,才松一口气。 “暗六,你怎么回事?”暗一眼见暗六用剑撑住身子,半跪在地上,惊得拔剑戒备。 “主子可安好?来时路上可有何异常?” “为何这般问?”胤禛凝眉看向跪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暗六。 “奴才昨夜在密林内遇到刺客,对方实力超凡,奴才不敌,对峙一整晚。” “并无。”胤禛此刻心内百感交集,若这个奴才并非佟家安排的人,他定会对她推心置腹。 如此冰天雪地恶寒之时,她竟焦急的满头大汗,连鬓发都染上微霜,心口莫名酸涩,他盯着匍匐在脚下的纤弱身影,默默良久。 苏培盛压下脑袋,掩饰慌张,着实没想到血滴子影六竟然这么快就被暗六察觉到。 “六子,你肯定病糊涂了,早些回去歇息。”苏培盛凑上前,亲自搀扶虚弱的暗六起身。 “六子,你..你快去换月事带。”暗一解下斗篷丢给暗六。 吕云黛低头,尴尬的无地自容,暗卫在冬日里穿的是能融入雪色的纯白雪服。 她的衣衫下摆早就被血迹浸透。 方才只想着早些赶到四阿哥身边保护他,倒是忘换月事带了。 “主子恕罪,奴才着急赶来,顾不得旁的琐事。” 头顶上方沉默良久,就听见四阿哥一声极轻的嗯。 “奴才告退。”吕云黛转身捂着肚子离开。 回到居所后,她对着简陋的月事带发愁。 古人用的月事带粗糙的令人发指,两块棉布夹层填进草木灰,用完将沾染经血的草木灰更换就完事了。 草木灰月事带仅针对她这种穷姑娘,富贵人家的女子并未如此寒酸。 富余之家的闺秀用的是白纸或者棉花,而贵族女子则用的是柔软的丝绸配合吸水性极强的软纸。 她换草木灰之时,冷不丁瞧见灰烬里竟然有半头蟑螂!! 为何只找到半只蟑螂,还有半只在哪?这憋屈的感觉,就像吃青菜吃到半条虫一样,让人反胃。 不成!她实在忍不下,吕云黛一咬牙,将贴身藏着的宝贝取出来。 第15章 再穷也 不能省月事带! 四阿哥既然都大方的发衣衫鞋袜给暗卫当伪装身份的装束,也不知发不发月事带。 第17章 她脸皮虽厚,但实在不好意思去问,关键她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到底月事带能伪装什么身份? 吕云黛愁眉苦脸将贴身藏着的全部家当取出来。 剥开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水油纸,她将四阿哥新赏的一百两银票与另外六十两银票放在一起,再无法多抠出一个铜板。 年前发的二百五十两银子,她花了五十两当嫖资,砸坏男妓馆的花梨木小方桌赔了二十两。 早知道那小桌子贵的离谱,她就该哐哐用脑袋撞地了。 剩下一百八十两银子,给哑婶封了二十两银子红包,还给哑婶五十两用作私宅里日常开销支持。 房子买太阔气也难受,成日里需费钱修缮养护。 暗杀的私活小八还没结款,小八心善,接的都是穷苦人家的暗杀订单。 估摸着她能得个三十两就算巨款了,只要别再给她一篮子鸡蛋当报酬就成。 她每年都会留下五十两银子,存在四阿哥南锣鼓巷私宅的钱匣子里。 她怕自己乱花钱,每年固定在钱匣子里存五十两,雷打不动。 钱庄不靠谱,连她都能到银库里偷银子,她压根就信不过。 四阿哥的书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是皇子,也不稀罕她那点三瓜两枣。 若不需要考虑月事带,她再接点私活,小日子滋润赛神仙。 她恨大姨妈... 将银子收好之后,吕云黛换上一身贵气逼人的织金暗花绸三镶边袄和烟波蓝色地景纹凤尾裙,这身衣衫还是四阿哥发的工作服之一。 她准备去京中最好的闺秀销金窟花想容买月事带。 花想容是一家享誉四九城的百年老店,不花个百八十两银子都不好意思进去逛,她怕穿的太寒酸,被伙计挡在门前不让进。 这家铺子最出名的就是各种款式的月事带和女子用的胭脂水粉。 入了花想容之后,只是看月事带就觉眼花缭乱。 这家铺子里的月事带款式琳琅满目,从纯棉到纯丝,从日用到夜用,还带各种香味。 吕云黛默默放下一张开价八十八两的月事带,拿起一片朴实无华的月事带。 待偷瞄一眼放在一旁不二价的价格红笺之后,她窝窝囊囊的把天价姨妈巾放回原处。 今日她带了全部家当,嗯..只能买三分之一片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姨妈巾。 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伙计看破不说破,将她领到一处卖月事药棉的柜台前。 “贵客,这是本店最畅销的月事药棉,一斤二十八两,此药棉加了数味本店独家秘制的名贵药方,可温经止痛,可让您那儿保养的莹润滑嫩...” “买买买,后半段功能不必介绍。”她对女伙计说的后半段关于如何保养逼的功效嗤之以鼻。 “好的贵客,药棉五斤起售。五斤能用足足三个月。” “就要五斤。”一听到能温经止痛,她丝毫不犹豫,当即买下五斤药棉。 至于月事带,花想容这家奢店,即便是最便宜的月事带,一条也得花七百二十文钱。 1两银等于一千文,一个猪肉馅儿大包子八文,一块棉花软绸的月事带要七百二十文钱,能买九十个肉包子。 她本来觉得月事带这种东西,她即便再抠门也不敢重复使用,忒不卫生。 可古代的月事带吸水性和防漏性并不好,假设她一天用十片月事带,连续三日就是三十片。共计二十一两六钱银子。 一年光是买姨妈巾就要二百六十两!还不包括买药棉! 算了,她买便宜的棉布料子月事带,再买些昂贵的药棉自己回家填充就好,至少丢起来不心疼。 她拎着昂贵的药棉离开花想容,又到烟袋斜街的绣坊里买了四十条二十文一条的棉布月事带。 身上还剩下二百文钱,她得撑一年。 她愁眉苦脸为三个月后如何买药棉发愁。 转过街角,远远就听到造化和百福两条小细狗在狂吠。 她养的这两条狗吃过人肉,民间都传吃过人肉的狗堪比吃过人肉的藏獒,会成为鬼獒,只要嗅到人肉味就能警觉。 她训练它们就是为提防练过龟息法收敛气息的能人异士偷袭。 小狗们认识给它们喂剩饭的凌相公,说明来人并非凌相公,它们才会狂吠不止。 吕云黛飞身跃上墙头,径直从半开的支摘窗翻入房内。 环顾四周,房内的陈设与她离开之时一样,并无任何不妥。 她握紧利剑,屏息凝神。 她感觉不到任何陌生气息,但直觉告诉她,房内有人! “百福,造化!来!” 她话音未落,窗外冲进来两条黑影。 造化和百福入屋内之后,更是仰头盯着房梁方向狂吠。 奇怪?她方才最先检查房梁,并未发现有人,不对!是缩骨功,对方会缩骨功,将身型缩小成与房梁齐平,难怪她没瞧见。 此时造化和百福倏然安静下来,显然对方已然离开。 吕云黛心下骇然,对方的实力恐怖的超乎想象,甚至能在她眼皮底下全身而退,她竟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到底是谁? 她每回杀人都斩首,不可能有任何活口,那只能是四阿哥那出了致命的问题,暗卫的身份暴露了。 可四阿哥极为谨慎,暗卫又是他依仗的强劲臂膀,他若真觉得出问题,定会提醒暗卫。 肯定是她这些年接下的暗杀私活出纰漏了。 吕云黛思绪万千,理不清头绪。 她始终抓紧佩剑不敢松开,冷静下来后,她开始仔细检查房内所有物件。 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每回出门前,都会在地上洒一层与地面灰砖颜色一致的特殊药粉,名曰千里不留行。 这种药是她秘密调配,无色无味就如香灰,人一旦沾染,若无特殊解药清洗,则能被她追踪千里。 此时她趴在地上仔细检查药粉痕迹,药粉均匀规整洒满灰砖,但却是最大的破绽。 方才两条狗是从窗户入内,只围着她打转,并未靠近门边。 常理说门窗紧闭,灰烬应该是规整的,只可惜她故意在门缝上掏了个洞,又用黑纱遮挡。 风灌入小洞里,地上的药粉一定会出现诸多不规则的风波纹。 看来对方胆子挺大,竟然直接破门而入,还技艺高超的并未破坏她的门锁。 只不过对方想完美掩饰所有留下的痕迹,反而露出马脚。 这一夜,吕云黛通宵达旦没歇息,开始在房内布置精巧机关陷阱。 她连夜将更为机敏的造化犬送回私宅里,并叮嘱哑婶,若造化狂吠,则打开私宅所有致命陷阱,让哑婶带着造化进密室躲藏。 回到积英巷,吕云黛趁夜牵着百福犬追踪千里不留行的痕迹。 只可惜天空不作美,追至百望山附近,簌簌鹅毛大雪影响了百福追踪。 吕云黛凝眉看向凄戗冷山,面色凝重。 百望山断崖边,四个与暗夜融为一体的黑衣人正拿着千里目镜看向山脚下,与山下孤影远远相望。 “统领,她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再给属下一些时日。”一个黑影少女垂首道。 “不怪你,主子说过她最难对付,你慢慢攻克无妨,到时我们群起而攻之,即便她是三头六臂,也定难逃一死。”另外一个黑衣女子安慰道。 她的声音染着妩媚风情,与暗一冷婵如出一辙。 “是。” 几人悄无声息潜入密林内消失不见。 山脚下,吕云黛着实不想空手而归,来都来了,就趁夜带着猎狗进山打猎。 一个时辰之后,她肩上扛着头二百来斤的黑毛野猪,腰间挂着三只珍珠鸡和两只野兔走出密林。 作为进山半个月未归的猎户吕大勇,若她再不带点猎物回去,定会被人怀疑。 回到居所,恰好早市开始,她将野味放下,蹲在路边等客人。 很快就有来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围上来,不消片刻野味就一抢而空,只剩下两头小野兔在吃草。 “野兔怎么卖的?” “野兔不卖。”吕云黛将碎银子和几十个铜板揣进荷包,将可爱的小野兔装进方才编好的竹笼内。 她拎着兔子来到望北楼,这个时辰男妓们齐聚华庭,正在拜青楼祖师爷管仲和兔儿神。 “凌相公,她又来了。”龟奴儿小声提醒道。 “吕姑娘。”绯衣少年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转身含笑看向吕云黛。 “凌相公,这是我进山猎的野兔,送给公子解闷儿。” “多谢公子帮忙照料小狗。” “今晨我去喂狗,为何只剩下一条?”策凌接过竹笼,用指尖轻戳兔子耳朵。 “我也不知它去哪儿疯玩了,不用理会。” 眼见凌相公被兔子逗的露出温煦笑容,简直让人心醉神迷,吕云黛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有些无措的挠头掩饰紧张情绪。 第18章 此时凌相公身边的小龟奴儿提醒他车马准备好了。 “吕姑娘,我要去戒台寺进香,下回再叙。” 吕云黛颔首,客套的行了闺阁女子的礼数。 目送凌相公离开之后,她转身正要离开望北楼,却倏然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从茶摊起身,鬼祟跟随凌相公的马车离去。 第16章 她心急如焚追到城外,此时官道西侧桃林内传来隐约厮杀声。 吕云黛赶忙换上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具,焦急冲进桃林。 马车内,策凌从容抽出弯刀。 “殿下,定是噶尔丹那逆贼派人追杀您,他们是王庭禁卫。” “迎敌!” 策凌握紧弯刀,掀开马车帘子,却发现那些所向披靡的王庭禁卫正被一个陌生少年痛击,全无招架之力。 策凌主仆三人冲上前去一道杀敌。 与实力强悍的禁卫交手之后,他才愕然发现那少年的武力有多惊人。 他才斩杀两人,少年已然收剑入鞘。 吕云黛将剑收回剑鞘才想起忘记擦剑了,要命。 “多谢公子。” “不客气。”吕云黛踹了踹地上的尸体,仔细甄别之后,发现他们竟然是准噶尔人。 “你是不是得罪了准噶尔人?为何他们要追杀你?” “吕姑娘。” “......”吕云黛难以置信看向策凌,他到底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多谢救命之恩,但你并非猎户,你到底是谁?” 吕云黛看着他严肃的神情,恍惚间又想起她年少时不苟言笑的书呆子模样。 他小时候性子温润爽朗,才六年未见,竟学会话赶话的威胁她了。 她与他年少时就认识,二人都是乐善堂收养的孤儿,堂主是个恋。童。癖,她忍无可忍,趁夜去杀堂主,却撞见他在杀人。 二人费劲波折杀死堂主之后,相偕逃离。 逃亡路上历经坎坷磨难,那些噩梦般的过往历历在目,她和他相依为命,见惯世态炎凉。 他始终对她不离不弃,如兄如父般照顾她,还将入权贵之家为奴的机会让给她,而他却被一个喜欢娈童的老太监带走。 她当暗卫后,第一件事就是悄悄搜寻他的下落,去年末,才打听到他沦落到男妓馆。 若非前几日,她查出他是望北楼背后的东家,她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为他赎身。 吕云黛不敢与凌哥哥相认,毕竟如今她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身边杀机四伏。 她不想再连累凌哥哥了,远远守护他就好。 这就是为何她更喜欢住在八大胡同那座宅子的原因。 因为距离凌哥哥近,想他就能随时偷偷瞧一眼。 “就当我是你的爱慕者吧,凌相公丰神俊朗,不知是多少京中闺秀的春闺梦里人。” “也包括你?” “.....”吕云黛挖土坑的手顿了顿。 “算是吧。” “你到底是谁!”策凌将尸体揣进土坑内。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是杀手,谁给我钱,我就杀谁,但你除外,我喜欢你,今日这八条人命不收钱。” 吕云黛从袖中取出一瓶化尸水径直倒在尸首上,那些尸首沾染上药水之后,瞬间开始滋滋冒白烟,顷刻间就沸腾起来。 尸首肉眼可见露出森森白骨,最后白骨变得黝黑,渐渐碎裂成齑粉。 “凌相公,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何这些准噶尔人要杀你?”吕云黛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向凌哥哥。 策凌收回弯刀,语气淡然道:“无非是嫖客那些龌龊之事,我不想伺候,没想到他们竟趁我不备,想对我用强。” 吕云黛心疼的紧咬着唇,不用猜都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 她含泪从脖颈上扯出一条红绳,绳子上挂着两个拇指长的骨笛。 她取下其中一个骨笛,递给凌哥哥。 “这是骨笛,今后你若遇到危险,你吹三声,只要我还活着,听见骨笛声就一定会赶到你身边。” “这是人骨!”一旁的龟奴满眼惊恐。 “嗯,我的肋骨做的。”吕云黛莞尔一笑。 这些年她被逼着学习媚术,为让纤腰盈盈一握,她被抽走两根肋骨,如今她的腰肢比寻常女子更为纤细柔软。 而她遭受取骨之痛,只是为了今后更好取悦四阿哥,简直丧心病狂。 “取骨之痛,最是煎熬,你当时一定很疼,你是女子,为何要这般艰辛?” 策凌只觉得掌心的骨笛愈发沉重,也不知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究竟经历过何种人间疾苦,才会沦为杀手。 “你..”他一抬眸,可眼前空空如也,她早已离开。 策凌盯着掌心的骨笛,放在嘴边吹响,三声之后,不远处的桃花树下出现一道熟悉的纤弱身影。 “别闹!”吕云黛气喘吁吁赶来,却看见他笑的清雅俊逸,她气哼哼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之后,龟奴凑上前:“殿下,可否要将她灭口?” “不必。”策凌将骨笛攥在掌心,他的爱慕者众多,不乏有权有势之人,更不缺那些江湖能人异士。 她并非第一个夸下海口说要保护他的女子,能来妓馆之人,压根不是好人,只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他只当是戏言。 眼下迫在眉睫之事,是如何杀回王庭,夺回属于他的汗位,还有,找回他的芸儿。 策凌嫌恶的将骨笛随手丢给仆从,转身回到马车内。 吕云黛休沐三日之后,正月初十前往四阿哥的私宅当差。 她饿着肚子早早就到了,顺便蹭了一顿早膳。 趁着四阿哥在书房内,她赶忙倒挂在窗前,朝着四阿哥挤出笑脸:“主子,奴才来数数家当。” 胤禛轻哼一声,抬腿将那狗奴才藏在他书桌下的钱匣子踢向窗户边。 “怎么?又来存钱?” “奴才是来取银子的,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奴才在家休沐三日饿了九顿。” 吕云黛说完就埋头数银子,为免让四阿哥觉得她来钱快,她存在四阿哥这的银子都是用铰子铰碎的碎银子和破铜板。 胤禛忍笑,端起茶盏边饮茶,边看狗奴才在扒拉她那点三瓜两枣。 他岂会不知道狗奴才在装穷卖惨,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寸土寸金的南锣鼓巷一掷千金买下一座豪奢的三进私宅。 眼见她将那点银子翻来覆去的数,他没忍住随手从抽屉里捻起一块银子赏给她。 “哎呦哎呦,主子菩萨心肠,奴才叩谢主子隆恩,下个月饭钱终于有着落了。”吕云黛笑逐颜开将十两银子揣怀里。 四阿哥似乎不喜欢住在紫禁城内,昨夜在刑部熬到宫门落锁之后,才顺势来私宅。 他今日并未出门,而是待在书房内查阅刑部卷宗。 待开春后,四阿哥就需到刑部历练。 想起刑部,她又想起了四阿哥提及的那座凶宅。 以四阿哥的脾气,若真是着急之事,定会说明必须在何时完成任务,既然他不提,她也不会傻乎乎去提醒他。 最重要的是提前办好差事并不给加钱,等他催了再说吧,她休沐三日回来,正忙着呢。 第二日吃过早膳之后,吕云黛收到一个噩耗,四阿哥临时要去百望山冶游。 一听到百望山,吕云黛就头皮发麻,她想起那个甚至见不到身影的鬼魅刺客。 “小八,我们去兵器库里选防身暗器。” “啊?”暗八从窗外的桃树上探出脑袋。 “回头再和你说,走!” 暗六对暗八来说,是有过命交情的挚友,所以他并未对暗六的话有任何质疑,乖乖跟着暗六去选暗器。 “六子,你没事吧,爷只是去爬山啊,又不是去打仗,我们带这家伙会不会太夸张了?” “六子你在做什么呢?这黑漆漆的是什么?” “别问,危难时刻拽一下这条线,丢向敌人能保你狗命。” “这到底是个啥?” “信我。” “好。” ....... 一靠近百望山脚下,吕云黛就浑身紧绷,时刻保持备战状态。 “小八,你我二人今日不分开当差,我们各自将身后交给对方守护。” “六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吓着我了。”暗八从未见过暗六这般如临大敌的严肃面孔,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主子开始登山了,走!”吕云黛伸手将小八推到身前,她跟在小八身后守护。 山道上,胤禛意味深长看一眼匆匆赶来的苏培盛,见苏培盛颔首,他嘴角噙笑,折步往西南边的红枫林缓缓踱步。 随着四阿哥逐渐靠近红枫林,正藏匿在黄栌间的吕云黛倏然面色一凛,瞬间拔剑。 “六子你做甚?”暗八一脸懵然,不知为何六子要拔剑,明明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小八,注意西南方向一射之地!” 第19章 “六子..”暗八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六子已然飞身冲向西南方的密林内。 暗八紧随其后,可密林内却什么都没有,但奇怪的是六子依旧没有收刀。 暗八并未收刀,他相信六子的直觉,六子的直觉救过他许多回,她绝不会判断失误。 若六子是对的,连她都无法发现对方的身影,那么说明潜藏的对手实力在六子和他之上,暗八紧张的屏住呼吸。 吕云黛握紧佩剑:“小八,背靠背前行,立即去主子身边保护。” “好。”暗八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紧贴六子的后背,极速往四爷身边行进。 “六子,怎么回事?”苏培盛挡在四爷身前,紧张询问。 “主子且放心,一切尽在奴才掌控中。” 吕云黛和小八一前一后,将四阿哥拱卫在正中。 胤禛很期待血滴子与实力最强暗卫的交锋,他冷眼看向挡在他身前的暗六。 若他的血滴子能超越暗六,血滴子将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第17章 “七,攻!” 暗八端起二十八连珠火铳,朝着六子说的方向疯狂扫射。 “五!” “六!” “三!” 耳畔都是火铳尖锐的爆鸣声,暗六说的暗语他完全不明白是何意,但暗八却配合的无比默契,胤禛蹙眉。 血滴子比暗卫更为精通龟息法,暗六到底从何判断血滴子的所在? 随着暗六的语速越来越快,密林中很快传来数道闷哼声。 胤禛心有不甘阖眼,着实没料到他费劲心血栽培的血滴子在暗六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吕云黛此刻聚精会神看向正前方。 刺客的实力强悍的让她觉得匪夷所思,这是她遇到过的最强劲的对手,没有之一。 若换成寻常的刺客,被火力强大的二十八连珠火铳扫射,早就被打成筛子。 可她方才只隐约听到两声并不致命的闷哼。 吕云黛丢掉火铳,她没时间再耗下去,她必须尽快保护四阿哥脱险。 “小八!一方向,扔!” 暗八取下腰间竹筒似的奇怪物件,一拽绳子,竹筒竟然开始诡异的冒烟。 他丝毫不敢犹豫,扬手往六子说的方向扔竹筒。 轰隆隆一声巨响,苏培盛吓傻了,感觉脚下都在山崩地裂的摇晃。 一条烧焦的血淋淋断腿正好落在他面前,还在无意识的乱蹬。 “我的娘啊!六子这是什么!”暗八抓住竹筒的手都在发抖,就怕一不留神把自己炸碎。 “七!”吕云黛从容下命令。 “三!” “九!” 随着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眼前出现数个几丈深的土坑,有些土坑还有残肢断臂。 “四阿哥,没事了!万事有奴才护着您!” 吕云黛将最后一个她秘制的炸药随手引爆,终于腾出手擦干净满脸的冷汗。 她今日不得不铤而走险,赶制出百年后国际战争法庭禁用的战争杀器来对付刺客。 不出意外的话,刺客应该死伤过半,已然往西南方向逃窜。 “那是何物!”胤禛眸中满是震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惊天神器。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过年之时,在路边随手买的爆竹,买完才被告知是用来炸鱼的,奸商还不给退,奴才气的晚膳都吃不下,没想到今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小八若有所思偷瞄一眼一本正经胡诌的六子。 可六子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六子说是炸鱼的就是炸鱼的吧。 “哎呦我的长生天,谁家炸药用如此威力猛烈的火药啊?那无良奸商在哪呢!你告诉杂家,杂家去找他评理去,差点吓死杂家了。” 苏培盛捂着心口,脑瓜子还在嗡嗡嗡的作响,如此神器,若四阿哥能得到,定能所向披靡。 苏培盛忐忑的看向寒着脸的四爷。 完了,爷精心培植的血滴子连暗六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暗六炸死了一多半。 此时吕云黛正盯着地上的残肢断臂。 这些诡异刺客行动缜密,甚至连同伴的尸首都不曾留下,他们到底在掩饰什么秘密? 她正要凑近断腿,查看是否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却听苏培盛在身后唤她。 “六子,今儿就是暗卫失职,你们到底是如何当差的。” 苏培盛将残存的唯一断腿踹进熊熊烈焰的土坑内,朝着六子挤眉弄眼,分散她的注意力。 吕云黛见苏哥哥不住的朝她使眼色,瞬间会意苏哥哥在提醒她快些向主子主动认错,减轻责罚。 吕云黛曲膝滑跪到四阿哥面前:“四阿哥息怒,虽然奴才护主不力,但已然尽力。” 哼,都怪四阿哥想一出是一出,若非他临时起意来爬山,她也不会没时间提前排查危机。 吕云黛长舒一口气,满眼焦急仰头看向四阿哥。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奴才护送您回去。”她很担心刺客回折返回来。 若刺客折返,她和小八只能用血肉之躯血战到底。 “嗯。”胤禛负在身后的手愤怒的攥成拳。 暗六的实力让他忌惮,如此良才杀之可惜,该如何为他所用? 回程之时,吕云黛在心底复盘今日的暗杀。 脑海里有一瞬怪异的思绪一闪而逝,快的她完全抓不住头绪。 “六子,今日多亏你。我又欠你一条命。” “与我客套什么?当年若不是你将我从哀牢山寒潭背出来,我早就被巨蟒吞噬,我们二人是过命的交情,只要我有一口气儿在,绝不会眼睁睁看你死。” “今日这些刺客很奇怪,我从未如今日这般像个瓮中鳖似的,毫无招架之力。”暗八仍是心有余悸。 吕云黛默然。 “无妨,反正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我们。” 回到私宅之时,恰好赶上用晚膳的时辰,吕云黛吃过晚膳之后,坐在柿子树上剔牙。 此时苏培盛正下值,准备入厨房用膳。 “苏哥哥,私宅里来新人了?” 苏培盛脚步微顿,装作镇定自若道:“没呢,你为何忽然问这个?” 吕云黛用内力将牙签儿碾碎成齑粉扬洒。 “今日厨房里炊烟断续的时辰倒是与从前不同,洗菜的赵大娘多洗了两双筷子。” “厨房门前的雪地上有两道陌生脚印,一男一女,我从前没见过这两道脚印。” 作为暗卫,对忽然出现的陌生事物,她习惯追问底细。 苏培盛拧身看向厨房门前杂乱无章的脚印,那些脚印重叠无序,凌乱不堪,他甚至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不同大小的脚印。 没想到暗六心细如发,竟能瞧出端倪来。 是的,今日血滴子影六和影八正藏匿在私宅里。 “据我推断,男子体重约一百四十三斤左右,身长约莫七尺三,女子体重九十左右,身长约莫五尺六左右。” 苏培盛听得头皮发麻,暗六真是神了,说的丝毫无差。 “男子受伤了?” “淬,你光看脚印怎么能看出他受伤了?别胡说。今儿一早来了两个送菜的夫妇,男的是瘸子,估摸着厨房留饭了。” 苏培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赶忙丢给暗六一颗枣子转移她的思绪,深怕她再瞧出端倪来。 “原来如此。”吕云黛接过枣子,这才 恍然大悟。 “六子,为何别的暗卫都没你这般成日里疑神疑鬼的?”苏培盛假装嗔怪道。 “因为...”吕云黛沉吟片刻:“奴才最怕死,奴才想好好活。” 苏培盛捂着嘴角噗呲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却愣怔住,继而盯着正在吃枣子的六子。 六子的目光永远都追随四阿哥,她的实力深不可测,且从不固步自封,最喜欢藏锋于拙。 每当以为她已江郎才尽之时,她总能翻出让人惊喜的新花样来。 那几个血滴子和暗卫加在一块都不如她机灵。 若有朝一日,六子与四阿哥反目成仇,她将成为最让人心惊的麻烦。 说话间,暗八前来与她猜拳决定今晚谁在四阿哥房门外值夜。 “小八,今后你在主子屋内伺候。” “六子,你瞧不起谁呢,我才不想占女子便宜。”暗八咧嘴笑道。 “姬飒!在我杀光那些刺客之前,你必须听我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听见六子罕见的唤他名字,暗八顿时面色凝重,忧心忡忡点头。 若六子都守不住门外,那么他只能给四阿哥陪葬了。 苏培盛见六子藏匿在房门外的柿子上,赶忙不动声色的溜到密室,通知血滴子立即从密道离开。 今夜月朗星稀。 吕云黛全神贯注警惕四周动静,幸而一整晚都平安无事。 过了今日,她还需再当三日差,她临时休沐的三日需还给人家。 第20章 明日她需与暗四当上班搭子,还暗七的班,后日与暗二当搭子,还暗一的班,大后天与暗五搭班,还暗三的班。 正月十五到二月初一之前,她都无需在四阿哥面前伺候,但还需处理暗卫份内的琐事。 可不在四阿哥身边当差能轻松许多,当个无事小神仙,没那么多破事儿。 今日风和景明,四阿哥心血来潮要练剑。 吕云黛和小八二人将扑腾的活鸽子一股脑的往演武台扔,四阿哥剑法愈发精湛,竟从未失手。 “小八,一会把那几只鸽子拿去厨房炖了,再烤几只我带走,那边几只最肥美的拿去做烤乳鸽。” “今儿鸽子还挺肥美。” 吕云黛正和小八说悄悄话,冷不丁听到四阿哥唤她。 “暗六,拔剑。” “遵命!”吕云黛拔剑,飞身跃向演武台。 “六子,你悠着点啊!”苏培盛一听到四阿哥点名让六子陪练,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六子这个憨货,回回比试都动真格的,从不让着四阿哥。 哪儿有做奴才的如此下主子脸面的。 吕云黛才站稳脚跟,却见四阿哥将染血的剑凑到她手臂上,极为熟练的蹭了蹭。 “......” 好气!她今日一早才换的暗卫服。 她压下想对四阿哥骂骂咧咧的心思,拔剑冲向四阿哥,和四阿哥练剑最无趣。 他是个善于伪装的皇子,对弈总刻意收敛着,从不施展全部实力。 当然她也是不折不扣的装货,与四阿哥对弈之时,用的都是自己最不擅长的剑法。 可今日不知为何,四阿哥的剑势竟带着明显的狂暴杀气。 吕云黛终于开始认真对待四阿哥的攻势。 “暗六!来战!” “你今日若敢战败...” 第18章 “罚俸一年。” “遵命。”吕云黛瞬间垂头丧气。 胤禛忍笑,对付这个财迷只有这一种必杀招。 吕云黛总觉得四阿哥怨气冲天,到底谁惹他不高兴? 晃神间,四阿哥的剑锋已然逼近面门! 吕云黛一手负在身后,只用一手轻松舞剑抗击。 四阿哥的剑法精湛,师承顶尖高手,只可惜,他今日遇到的对手是她。 谁也别想拿他吃饱撑着没事儿干的兴趣,来挑战她安身立命的饭碗。 她打个哈欠,反手祭出两个凌厉剑花。 弹指间,剑指四阿哥眉心,她若再往前半寸,四阿哥的脑袋就会被她劈开。 “主子,还练吗?”吕云黛潇洒收剑。 “暗六,你招式杂乱无章,究竟学的是哪一套剑法?” 胤禛惊愕发现每一次与暗六对弈,她用的剑法全然不同,从未有重复过。 “回四阿哥,奴才自成一派,自学成才,人杀多了,自然会形成杀人的小习惯。” “奴才喜欢钻研创新,从不喜固步自封。” 吕云黛才不稀罕众所周知的武功,旁人都知道招式,定用起来破绽百出。 这些年来,她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逃出生天,靠的就是随机应变。 “主子,与奴才对弈之时,您无需收着本事。” 吕云黛心里很明白,四阿哥在隐藏实力,没有人知道他若放手一搏到底是何境界,包括她。 “嗯。”她竟看出他在隐藏实力,胤禛压下震惊,将眼角余光从暗六面无表情的脸上移开。 “不练了。”胤禛将染血佩剑蹭在暗六肩上,这才将剑丢给她,转身踱步离开。 吕云黛拎着四阿哥的剑来到水井边,任劳任怨的为四阿哥当擦剑小妹。 趁着给四阿哥的爱剑上油养护之时,她顺便蹭顶级的药油,将她的宝贝爱剑也养护了一番。 待擦剑之后,吕云黛愁眉苦脸低头盯着肩膀上的血迹,认命的脱下衣衫开始搓洗血衣。 清洗好血衣之后,四阿哥正好沐浴更衣完毕,端坐在书房内看卷宗。 雪后初霁,苏培盛将四阿哥的被褥抱到院里晾晒。 他一个眼神扫向柿子树,就见机敏的六子飞身而来,麻溜将被子晾在竹竿上。 苏培盛转身取来鸡毛掸子,又丢给六子一根小木棍子。 吕云黛接过木棍用力敲打被褥,三两下就将被褥敲打的蓬松宣软。 “六子,今儿天朗气清,你去四阿哥书房里把爷的藏书拿出来,放屋顶上翻晒翻晒。” “哦。”吕云黛闪身从窗户飞进书房内,将四阿哥的藏书一本本摞起,麻溜飞上屋顶。 胤禛今日心不在焉,一手托腮,若有所思看暗六在藏书阁来回奔波忙碌。 “主子,这本《剪灯夜话》 第四卷借奴才瞧几日可好?” 没想到四阿哥藏书阁里还有这本前朝的禁书,吕云黛最喜欢看这些描写灵怪艳情,有违儒家礼教的禁书了,那叫一个刺激。 杀人杀多了看到男女当着她的面上演活春宫都无法激起她任何兴趣。 唯独看描写入骨的激情文字能激发点x幻想,让她觉得自己还像个有欲望的姑娘,而不是麻木的杀人工具。 “嗯,你还想看什么?” “《醋葫芦》、《品花宝鉴》、《飞花艳想》、《**》、《空空幻》这几本有吗?” “.....”胤禛扶额。 “不知羞,爷的藏书阁并无此等淫。书。” “咿呀?主子若没瞧过,为何知道是淫。书?”吕云黛耍贫嘴道。 “滚。” 有时候与四阿哥这种正儿八经的小古板打趣还挺好玩儿。 古人谈性色变,四阿哥面皮薄,到底是没开过荤的小处男,更是对男女那点事儿避之唯恐不及。 “奴才遵命。”吕云黛将《剪灯夜话》揣怀里,飞身回到柿子树上。 待翻开那本羞羞的《剪灯夜话》,她登时大失所望,原来是删减版,将艳情故事都删减的一干二净。 书生和女鬼手挽手躺床榻上,然后就跳到红烛噼啪作响一整晚,连床幔剧烈摇晃都给删没了! 通篇将男女主激战的全过程删的只剩下爽完后的一首隐晦艳诗:误入蓬山顶上来,芙蓉芍药两边开。此身得似偷香蝶,游戏花丛日几回。 呸!没意思。 吕云黛木着脸,将毫无乐趣的阉割版《剪灯夜话》重新放回四阿哥藏书阁里。 “狗奴才,成日里就知偷看淫。书艳词,诗句都对的不押韵工整,多读些有意义的书,拿去练字。” 胤禛看到这狗奴才写的密信就来气,丢条狗随便在宣纸上踩两脚,都比她写的字工整。 “奴才叩谢主子恩典。”吕云黛接过四阿哥赏赐的字帖,揣怀里,看都懒得看。 准备带回家和从前那些四阿哥赏的字帖放一块吃灰。 人无完人,她也有短板,她的字儿写的不好,且死不悔改。 她磨磨蹭蹭写完一封信的时间够她杀十个人,只要四阿哥 看得懂她写的内容就成,何必太过吹毛求疵。 从昨晚开始,那种无形的危机感就彻底消息,今晚值夜时,吕云黛甚至开始坐在树上跷脚嗑瓜子了。 今夜轮到苏培盛在四阿哥房门前值夜,他正在发困,倏然从暗夜里飞来个鸟窝,鸟窝里放着三四个花色鸟蛋。 苏培盛笑着将鸟蛋丢进炭火灰烬里闷熟。 吕云黛鬓边别着一支红梅,时不时惬意的用手撸一把蹲在身侧的小野猫。 早膳过后,趁着换班交接之际,吕云黛寻了一处能勉强照到暖阳的明瓦房梁下补眠。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耳畔传来摇铃声,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 一只猫头鹰瞪着大眼睛正与她对视。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见一只金丝猴背着个黑色袋子朝她爬来。 小猴子叽叽喳喳对她说话,吕云黛从袋子里取出一盒花想容的胭脂,瞬时喜笑颜开,暗四给她送来了新春礼物。 礼尚往来,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精装孤本《尝后图》,递给小猴子。 暗四这家伙最大的癖好就是收集孤本小黄书,他若看到这本苦寻许久的《尝后图》,定会喜极而泣。 此时一条儿臂粗的蟒蛇吐着信子蜿蜒爬来。 暗四擅长控鸟兽,有他在的地方,附近的鸟兽都能化为助力。 大蟒蛇扭着身子来到她面前,嘶嘶嘶嘶吐着蛇信子,吕云黛认真听小家伙说话,飞身来到庭院内。 “六子,多谢,这孤本我苦寻多年无果,改明儿我给你带合浦明珠的珍珠粉。” “我已排查过,附近一里范围内无异常。” 暗四伪装的皮囊俊美阴柔,说话间,从他身后爬出两只小老鼠,一左一右站在他肩上。 “今晚你歇息在屋内,我在外值守。” “好,多谢暗四。”吕云黛并未推辞,她正好趁着今晚好好理顺最近发生的诡异事件。 第21章 趁着四阿哥在书房内,吕云黛寻了一处房梁隐匿。 暗四的小宠物们排排挤在她身侧大眼瞪小眼。 吕云黛伸手戳戳小猫头鹰的鼻子,小家伙脾气还挺爆,追着她的手指啄个不停。 小猴子也开始顽皮的揪她衣衫,吕云黛初时还满眼笑意,倏然轻启红唇说出晦涩的兽语。 小猴子愣怔片刻,将手里的芭蕉乖乖递给她。 吕云黛接过芭蕉,在小家伙脑袋上敲一下,又将芭蕉还给它。 她的目光正投向书房内的四阿哥,却感觉到腿上凉飕飕的,低头看见蟒蛇不知何时堆在她腿上。 她喜欢在炎炎夏日将蟒蛇围在脖子上当冰围脖消暑,但冬日里却对小家伙敬而远之。 将扭曲成麻花的蟒蛇放在一侧,她开始聚精会神当值。 藏匿在草丛内的暗四早就习惯暗六能轻松驾驭捉弄他的宠物,确切来说,暗六的控兽之术在他之上。 是夜,吕云黛坐在屋内房梁,看四阿哥在批奏折。 这几日毓庆宫和康熙爷给四阿哥送来不少无关紧要的折子历练。 “狗奴才,把蛇丢出去,臭。” 四阿哥忽然寒声呵斥道。 哪儿臭了?四阿哥还真是矫情的富贵花,吕云黛把小蟒蛇抓到手里嗅了嗅,哪儿有味道了? 暗四对他的小宠物呵护备至,小家伙来之前甚至还洗过澡。 “遵命。”她朝着小家伙嘶嘶叫几声,小家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溜出窗外。 送走蟒蛇,吕云黛回身看向四阿哥,更深人静,四阿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中衣,她飞身跃下,从屏风取来斗篷,裹在四阿哥肩上。 “主子,夜色寒凉,仔细别冻着。” 她顺势开始将放在桌边晾干墨迹的折子收起,按照官职大小顺序整理好。 从四阿哥的批复中,能看出他将来定是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批复内容言简意赅,总能一语中的。 其中有一本奏折滴落几滴朱砂,正好滴在官员的名字上,四阿哥还会贴心的在一侧解释是他不小心洒落,安慰对方别介意。 要知道古代用朱砂勾名字代表处死,想不多想都难。 此时她看到一封关于贪墨赈灾粮的案件,忍不住皱眉。 不知四阿哥到底受过什么挫折磨难,为何年纪轻轻杀戮心如此深重。 “暗六,这份折子有何问题?” 胤禛甚是喜欢与暗六探讨政务,她见解独到,总能让他打开思绪,犹如醍醐灌顶。 第19章 “主子,奴才愚钝,觉得堵不如疏。” “两江总督的奏折,您批复贩卖私盐者罚银一千两,主犯枭首示众,但总有人抱着侥幸。” “依奴才愚见,不若再加一条举报贩卖私盐者赏银一千两,让两江所有百姓都成为朝廷的眼睛,定能更快杜绝贩卖私盐之弊端。” “再有,湖广七州县闹腾赈灾拨款不均,您批复湖广巡抚按照各州县受灾程度拨款并无不妥。” “但为难的会是湖广巡抚,他无论怎么分派,都会引起各州县百姓不满。” 胤禛放下湖笔:“爷还批复湖广巡抚,让他将受灾州县主官齐聚,让他们推选出一主官统筹。” 吕云黛点头赞赏道:“主子处理的极好,只不过您忽视了人性本恶,统筹之人定会不自觉给自己或者给相熟的同僚多分些。” 胤禛眼前一亮:“爷再加一条规矩,统筹者需等其余州县分配完毕之后,再取剩余赈灾款,统筹者定会不遗余力,将赈灾款分均匀。” 吕云黛点头赞许,将问题最大的奏折捧到四爷面前。 “主子,这亳州知府杜清辉勾结粮商贪腐一案,杜大人将赈灾粮食换成牲畜吃的糠麸简直妙哉!” “他不该秋后问斩,朝廷该拔擢重用他。” “愚蠢!贪官污吏不杀反而拔擢,简直荒谬绝伦。” 胤禛素来最厌恶贪官蠹虫,听到自己的奴才在颠倒是非维护贪官,忍不住开口训斥。 “主子,饿急的灾民不是人,只能吃畜生吃的糠麸,朝廷根本做不到让灾民吃饱吃好,而是该让他们尽量活着。” “荒谬!狗奴才,简直一派胡言。” 胤禛一听到狗奴才说大清的灾民不是人,气的面色铁青。 吕云黛看四爷生气了,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主子息怒,康熙爷施行仁政,以仁孝治天下,官场上清正廉洁的官员多还是贪官污吏多?” “朝廷下发的赈灾粮经过层层盘剥,能真正送到灾民手中的又能有多少?” “一斤赈灾粮能换三斤糠麸,只能养活一人的赈灾粮转手成糠麸,就能养活三个人!” “糠麸难以下咽,还能杜绝居心叵测之人伪装灾民冒领赈灾粮,简直一举多得。” “真正的灾民饿的甚至能吃树皮,吃能将胃撑破的观音土,甚至易子而食,糠麸对他们来说,该比易子而食更能接受。” “奴才尝过糠麸,比观音土和树皮好吃,比人肉..总之糠麸能吃。” 吕云黛语塞,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人肉的味道,想起就忍不住反胃。 “主子,糠麸在受灾区之外不值钱,没人会倒卖糠麸这种喂牲口的饲料,若奴才猜测的没错,杜大人不但没中饱私囊,反而还倒贴不少车马银子。” 胤禛默然不语,她一番真知灼见,令他汗颜。 他曾密令赈灾官员在赈灾白粥中撒沙土,区分灾民与谋利者,只不过收效甚微。 他到底太年轻,从未到底层历练,还需多磨砺。 胤禛捉笔将斩杀杜清辉的批复修正。 四爷是个虚心受教的好主子,吕云黛见四爷在奏折上批复夸赞杜大人的蓝批,欣慰的低头继续整理奏折。 胤禛停笔之后,脑海里浮现出方才她说麦麸比土和树皮好吃之时,一脸沉痛的神情。 他下意识从抽屉里随意取出一块银子,捻在手中掂量后,又觉太轻,犹豫片刻,抓起一张银票递给她。 “赏你,爷的奴才还不至于吃不饱。” “主子,哎呦~~奴才叩谢主子隆恩!” 吕云黛抓紧四阿哥赏的一百两银票,当场给四阿哥跪下了。 她拿到钱之后,眉开眼笑的财迷模样煞是可爱,胤禛才发现她笑起来腮边有酒窝。 眼见她笑的没心没肺,胤禛竟鬼使神差,伸手戳她的酒窝,温热的触感让他心中莫名一颤,他慌乱垂眸,收回指尖。 “财迷!你脸上沾了糕点碎屑。”胤禛沉声说道。 “啊?还有吗?” 吕云黛慌乱伸手摸脸。 “嗯,这里。”胤禛忍笑,戳她另一边脸上的清浅酒窝。 “多谢主子,奴才失态了,奴才该死。”吕云黛感激的看向四爷。 “把方才爷作画时滴落在奏折上的朱砂清理干净。” 吕云黛顺着四爷的目光,看向摊开的奏折。 臣子替皇帝批复的奏折都用蓝批,只有皇帝才能用朱批。 四爷用蓝笔批复,却在官员的名字上恰好滴落朱砂,的确不妥。 吕云黛从袖中取出特制的药水,顷刻间就将官员的字迹和朱砂一并抹去。 “主子,暗三擅长临摹字迹,奴才提醒他把名字加上。” “嗯。” 整理好奏折之后,苏培盛端着托盘给四爷送宵夜。 胤禛盯着梅花碟中的牛舌酥饼,想起暗六那厮被一碗不要钱的牛肉面糊弄,担心被他责罚的吃瘪模样。 忽然很想再戳一戳她的小酒窝。 胤禛捻一块牛舌酥饼,沉吟片刻,想起她最馋牛舌饼,他将酥饼放回碟内,扬手将盘子抛向房梁。 吕云黛正躲在房梁上慨叹四爷今晚的点心是她爱吃的牛舌饼,倏然迎面飞来一整盘牛舌饼。 她眉眼染上笑意,接过盘子:“多谢主子。” “六子,茶。” 苏培盛早就习惯在六子于屋内值夜之时,多准备一份茶水。 四爷就是个闷葫芦,他刚到爷身边伺候之时,爷说话都是冷冰冰的嗯、哦、好、可、不,就像个冰雕似的一字仙人。 奴才们都怕他,唯独六子性子活泼,总能逗得四爷与她多说几句话。 苏培盛忍不住在心中慨叹,若暗六能陪伴四爷一辈该有多好,爷身边就这一朵解语花。 吕云黛吃饱喝足,躺在房梁上歇息。 第二日暗二前来交班。 暗二最擅长医术,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叹气。 “六子,你不老实,昨夜是不是做了春梦?脚步虚浮,肾气不足,该补补了。” 暗二抱着手臂直摇头。 “你快些找个男人嫁了吧,少看点那种书。” “胡说,我没看!”吕云黛一本正经撒谎。 “是,你没少看,敢不敢让我给你号脉。” “好了好了,二华佗...以后再说。” 吕云黛尴尬挠头,在大夫面前还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第22章 暗二明显在揣着答案问她病情。 “别闹,我最近真觉得气虚。” 她是真觉得最近压力大的喘不过气来。 “你不当班即可不药而愈。” “神医!”吕云黛朝暗二竖起大拇指。 趁着用午膳间隙,吕云黛没忍住溜进厨房偷一大把枸杞,丢进水囊里补补身。 此时她坐在屋顶上值守,暖风沉醉,她惬意的吹散氤氲热气,仰头勤快的喝枸杞水。 “六子,枸杞子是催欲之药,枸杞树的树皮名曰地骨皮,才是补肾气的良药,你该多吃地黄丸。你喝一早上了,没感觉到明显躁意?” “噗...” 她怎么把这邪门的药理冷知识给忘了! 吕云黛假装淡定,从袖中取出吃剩的馅饼啃起来,低头看向蹲在树上的暗二:“胡说,没有的事。” “哦,说明你对男女之事极冷淡,是该多补补。” 二人用暗语比划间,柴玉虾着腰入了耳房内。 吕云黛支着耳朵听柴玉禀报说佟格格前来拜访。 佟格格是隆科多的幺女,比四爷小一岁,从前在孝懿皇后身边陪伴,与四爷可谓是青梅竹马。 此时一个眉眼秀美的旗装少女踩着花盆底鞋款款而来。 佟格格一踏入前院里,就朝着树上和房顶上逡巡。 “小六子,你给我出来。” 胤禛一看到表妹佟淑媛又在唤他的暗卫,忍不住蹙眉。 “四表哥,怎么今儿您那些伴读没来?不是今儿约好来品茗的吗?我带了最好的雀舌茶。” “胡闹,不准在外男面前抛头露面。”胤禛对刁蛮任性的小表妹头疼不已。 “四表哥,你就知道凶我,我再不理你了!哼!我心情不好,你快些让小六子陪陪我,连这都不行吗?” “可。”胤禛扬手,暗六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 “去吧,不准她靠近茶室。” “是。” 吕云黛目送四爷离开,转头笑眼盈盈看向佟格格。 从前她在佟格格身边当丫鬟,小格格天真纯善,对待奴才极好,她更是被小格格多番照拂。 “小六子,你快些过来,我有体己话要与你说。” 佟格格气哼哼将暗六拽到回廊拐角处。 “小六子,一会带我飞到茶室屋顶上。” “格格,您又要看鄂尔泰公子啊..奴才听说公子上个月刚定亲。”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去问他,我..我呜呜呜...” 佟格格抱着她的肩,哭的梨花带雨,吕云黛不知该如何安慰伤情的佟格格,只沉默的站在她身边陪伴。 历史上鄂尔泰与发妻瓜尔佳氏夫妻不慕,甚至不曾留下孩子。 倒是与续弦的第二位妻子喜塔腊氏感情甚笃,甚至为她不娶妾,只独宠她一人,鄂尔泰膝下六子二女都是喜塔腊氏所出。 佟格格注定与鄂尔泰无果,只可惜史书素来吝于对女子着墨。 否则她真的很想知道佟格格命定之人到底是谁,她也好帮着促成佳话。 眼见佟格格哭的肝肠寸断,吕云黛最终还是将她带到茶室的屋顶上。 茶室内,胤禛正与伴读品茗,倏然捏紧杯盖,低头不语。 第20章 琉瓦之上,佟格格泪眼盈盈盯着鄂尔泰,简直望眼欲穿。 吕云黛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四爷。 佟格格压根不会收敛气息,但凡习武之人都能轻易察觉到房顶有人。 茶室内所有人都察觉到屋顶上有人,甚至鄂尔泰肯定猜到是佟格格,此刻他的神情僵硬至极。 “都散了,鄂尔泰留下。”胤禛放下茶盏。 “奴才遵命。” 从方才她的气息出现那一瞬,鄂尔泰就失魂落魄盯着茶汤,茶汤倒映出房梁一阙光亮处,她的剪影落于茶汤之中。 鄂尔泰屏住呼吸,甚至能清晰看到她腮边粉泪。 茶室内安静的只剩下西洋自鸣钟的走钟声,也不知过去多久,四爷倏然起身:“回吧。” “是..” 待鄂尔泰离开之后,胤禛抬头看向屋顶。 “下来。” 吕云黛听到四爷的指令,赶忙将伤心欲绝的佟格格送下屋顶。 “淑媛,今后不准再胡闹!” “你与他门第悬殊,开春你即将入宫选秀女,汗阿玛自会替你筹谋良缘。” 鄂尔泰虽是他的伴读,但他只是西林觉罗一族的旁枝,门第并不高。 他阿玛拜鄂,只不过是区区从四品国子祭酒,又如何能配得上门庭煊赫的佟家,配得上他最疼爱的表妹。 既然注定无果,他决不允许这段孽缘发生,胤禛看表妹又在啜泣,忍不住叹气。 “暗六,立即将她送回佟府。” “遵命!”吕云黛心疼的看向佟格格,搀扶她入了马车内。 马车行出一段距离之后,佟格格倏然抓住她的胳膊无助啜泣。 “小六子,我有些话要与他说清楚,求你,带我去见见他可好?” 吕云黛默默良久,因为鄂尔泰从始至终都悄悄跟随在马车附近。 罢了!今日就帮帮这对苦命鸳鸯。 “格格,不必去寻他,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您,您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与他彻底了断。” 吕云黛说着,抱起佟格格径直飞入柳泉居二楼。 雅室内,鄂尔泰的目光还未从淑媛乘坐的马车收回,恍惚间却看到心爱的女子正朝她款款走来。 他的眼眸中还蓄着泪,急的转身低头拭泪,拔步逃离。 佟格格死死咬着唇,语气悲切:“你若敢走,我今儿就从这跳下去。” 说罢,佟格格果然决绝冲向二楼小轩窗。 “淑媛..”鄂尔泰忍泪抓住她的手腕,愣怔片刻,颤着指尖转而抓紧她衣袖。 吕云黛悄然退出雅室内,守在门口。 雅室内断断续续传来,鄂尔泰从始至终都不曾告诉佟格格真相。 吕云黛心绪复杂,她压根不敢告诉佟格格,她阿玛隆科多为拆散这段孽缘,近来无所不用其极打压西林觉罗一族。 上个月鄂尔泰的阿玛更是被佟家打压到苦寒之地宁古塔附近当打牲乌拉总管。 所谓打牲乌拉,就是专门在关外替皇家采办人参貂皮东珠这些山货的苦差事。 鄂尔泰是满军旗子弟,本可袭佐领世职,充任侍卫,再封荫踏入仕途,无需寒窗苦读考科举。 可佟家却将他生生逼到考科举这条不归路。 这对有情人之间的爱太过沉重,注定不得善终。 最终鄂尔泰还是用最决绝的方式劝服佟格格。 吕云黛将伤心欲绝的佟格格送回府邸之后,赶往刑部继续当班。 四爷还真是个工作狂,这才正月十三,各部衙门还未开笔,他就着急来刑部处理积压的卷宗。 路过国子监之时,吕云黛倏然想起来四爷年初吩咐她去查灭门凶宅案件。 担心四爷会忽然问她进度,她转身前往那凶宅查看。 那凶宅在帽儿胡同尾,吕云黛飞檐走壁来到凶宅内,光天化日之下,大厅内却被黑布遮掩门窗,鬼气森森。 她站在放着九口血棺的黑暗大厅,总觉得后背直发凉,她一咬牙,伸手拽下装神弄鬼的黑布。 咔嚓一声诡异脆响,脚下似乎踩到硬物,该是骨头。 吕云黛低头,果然,她踩断了一截骨头,看成色应该是猪或羊。 兀地,她蹙眉看向地上用各自不同骨头排列的诡异符咒,勾勒血咒的血迹早已干涸。 难怪她方才没嗅到血腥气。谁在这招魂? 她一脚踹飞放在血咒阵眼一尊明显是人骨的摆件,掀开血棺,棺材内却空空如也。 好怪异的凶宅!受害者的遗骸又会藏在何处? 吕云黛下意识耸肩,后背莫名其妙恶寒阵阵,脖颈间更是传来一阵刺痒。 她警惕仰头,却发现头顶上方不知何时倒吊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红衣的诡异女子。 女子的面容被长发遮挡,长发落在她脖子上,可为何她为何察觉不到女子的气息! 吕云黛利落拔剑,将那女子斩成两半,被斩断的长发漫天飘散,她眼疾手快退到门外。 待乱发尽数洒落一地,她定睛看向落在地上的女子,冷不丁与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女对视。 原来是傀儡术! 来不及深究那诡异的傀儡,她还需掐着时间赶往刑部当差。 她盯着仿佛在裂开血口狞笑的鬼面女片刻,就焦急转身离开。 此时被斩断的傀儡倏然发出咔咔咔的声响,散落一地的黑发仿佛有生命力般,开始疯狂扭动,钻入腐朽地缝消失不见。 砰地一声轻响,从一口破旧不堪的血棺内突然伸出一截染血的人手骨.. ...... 吕云黛紧赶慢赶,飞身来到刑部那棵熟悉的桃花树上。 藏在桃花树上的暗二往边上挪了挪,二人一块坐在树上。 第23章 “主子方才还在问你,你进去回话。” “多谢。”吕云黛飞身倒吊在窗前:“主子。” “那凶宅查的如何?”胤禛停笔,板起脸看向暗六。 吕云黛押对考题,暗暗松一口气:“并无头绪,但奴才查到有人在凶宅内装神弄鬼,对方精通傀儡术。” “嗯,此案棘手,暗三和暗八协助你,爷多宽限你些时日,五月结束之前必须破案。” 哦豁,她再无法摸鱼偷懒了,四爷只要给出完成任务的截止时间,她就必须在这之前完成任务,否则就得挨罚。 挨罚事小,可还扣薪俸!她不能忍。 “嗯呐..”吕云黛不情不愿接下任务。 “狗奴才,破案之后准许你带薪休沐一个月,你去年不是闹着要去江南玩耍?” “算了..哎,奴才就是个劳碌命,有时间没银子,眼下没时间还穷的叮当响。” “闭嘴,你去江南游玩食宿爷全包,不许再开假票据,必须实报实销。” 听到四爷说她开假票据,她吓得差点没倒栽葱跌下房梁。 四爷并未污蔑她,她上个月的确开了九十九两八钱九的假票据。 暗卫们平日里办差若因任务需临时花银子,则可让店家写票据盖戳,再拿回去实报实销。每月上限一百两。 但她平日里连乔装打扮的行头都由四爷发放,一年到头也没几回需自掏腰包机会。 从前她手头紧之时,偶尔也搞假票据坑四爷的银子,但只敢五两八两扣扣搜搜的赚点。 没这回那般丧心病狂,她就是故意的,想让四爷尽快将她边缘化,不让她陪睡。 “主子,奴才穷的家里揭不开锅,三天饿九顿...”吕云黛用袖子擦眼角,将袖子里沾染辣椒油的帕子蹭蹭眼角,眼泪唰唰唰流个不停。 哎呦..辣椒油蹭太多,眼泪都收不住了! “没有下一次,狗奴才,滚!” 胤禛岂会不知她泪眼汪汪装可怜,可他看到她挤眼泪就莫名烦躁,扬手将她赶走。 吕云黛被辣的涕泗横流,边擦泪边回到桃花树上藏匿。 “不辣?”暗二抱着手臂摇晃腿。 “你闪开,我是真心认错,忠心耿耿的我为主子流下忏悔的泪水。” “有止辣的药水,要吗?”暗二扬了扬手里的药瓶。 “呜呜呜呜呜...要...”吕云黛边哭边夺过药瓶。 辣椒油用过头的恶果,就是她的眼睛肿成了鱼泡眼。 “鱼泡六,轮到你用晚膳了。”暗二站在树下朝她低声提醒道。 “我呸呸呸!你今儿吃的什么好东西?”吕云黛边揉眼睛,边跳下桃花树,到廊下用膳。 “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还有面片汤和金丝豆芽。” 当班的暗卫吃的膳食不同,吕云黛一听暗二的伙食不差,就知道她的也差不离。 刑部的伙食比户部的好吃,接下来四爷会在六部衙轮值历练。 她还能跟着四爷吃遍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衙门的伙食,想想就开心。 从前总听三爷的暗卫说礼部的伙食比御膳还好吃,她都馋了许久。 “哎呦六子,快些来用膳。”苏培盛坐在方桌前,朝着六子招手。 “来了!” 暗卫们用膳需间隔两个时辰,吕云黛早已饥肠辘辘。 “苏哥哥,听说礼部的膳食最好吃,说真的吗?” “还真是,礼部小食堂的厨子做的膳食简直是人间美味,上个月我休沐,还悄悄去蹭了一顿饭,哎呦那小味儿,都把我香迷糊了。” “那我今后可得好好好尝尝鲜。” “那你没口福了,听闻那厨子年末就要告老还乡了。” “。好吧...”吕云黛叹气,鱼泡眼忍不住又开始飙泪。 “没出息!”四爷凉飕飕的声音传来。 第21章 吕云黛被辣得睁不开鱼泡眼,泪眼盈盈看向四爷:“奴才知错。” 吃过晚膳,她和暗二猜拳,今晚运气不错,她能歇息在屋内。 四爷依旧在伏案处理堆叠如山的奏折,察觉到他心情不错,吕云黛凑到书桌前。 “主子,您每半年轮值一部衙,今年后半年您会选哪个部衙?奴才也好提前去调查调查。” 胤禛停笔,猜测这家伙肯定会撺掇他先去礼部,方才她听到礼部的膳食好吃,那眼神湿漉漉的就像只傻狍子! “你觉得爷该先去哪个部衙?”胤禛反问道。 吕云黛沉吟片刻:“奴才愚见,觉得爷该先去吏部,吏部掌管官员拔擢动迁,您初入朝堂,该多了解官员底细。” 胤禛脑海里浮现出那狗奴才没出息的为个厨子掉泪的窝囊样,忍不住皱眉。 “不急,先去礼部。”胤禛心微动,莞尔道。 “啊?礼部对爷今后在朝堂的助力不大,为何是礼部?”吕云黛诧异道。 “礼部的膳食不错。”胤禛轻敲狗奴才的脑门。 他有自己的考量,避开举足轻重的吏部,方能韬光养晦,不露锋芒。 “奴才觉得主子还是去吏部更优。”吕云黛赶忙捂住额。 “不,礼部厨子要跑了,先吃为敬。”胤禛陶侃道。 “.....”吕云黛发现四爷越来越喜欢戏弄她了,就像撸猫似的逗她。 “对了主子,待奴才破获凶宅命案之后,还能带薪去江南休沐一月吗?” 吕云黛满眼期待看向四爷。 暗卫们每个月都有四日休沐,江南来回都需半 个多月,她压根走不远。 平日里每逢休沐,她只会躺在家里呼呼大睡,要么就是去望北楼听曲儿。 她每年都会厚脸皮磨一回去江南,不为别的,只想不上班也能白挣四爷的钱。 没想到四爷竟破天荒大发慈悲,甚至让她带薪休沐,她岂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嗯,去吧。” “哎嘿,主子您就是奴才的衣食父母,您就是奴才的天..” “一边玩去。”胤禛扬手。 吕云黛笑嘻嘻回到房梁上,明日再熬一日,她有二十多天无需来四爷跟前当差,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被一股强大的杀气惊醒,暗五的出场总是带着王八之气,一定要狗腿的弄出大动静,就怕别人不知他积极来当差似的。 她揉着惺忪睡眼,从房梁上坐起身来。 暗五一来,就入书房内向四爷密报近来的工作内容。 此时即将下值的暗二飞身坐在她身侧。 “给你的,昨儿当差忘了给你,新春快乐。”暗二递过来一叠厚厚的秘制狗皮膏药。 “差点给忘了,我也准备了新春礼物给你。”吕云黛转身取下挂在房梁的锦盒。 匣子里装满她近来执行任务之时,在名川大泽里收集的漂亮石头。 “这些石头甚美,在哪找到的?”暗二宝贝似的捧着匣子,满眼欣喜。 “记不清了,执行任务一见到好看的石头,顺手就带回来了。” “多谢六子,我先行一步。” “二华佗,回见。”吕云黛揭下一块狗皮膏药,反手按在酸疼的肩颈上。 暗二秘制的狗皮膏药无色无味,效果立竿见影,很受暗卫的喜爱。 暗五是最积极黏在四爷身边当狗腿子的奴才,吕云黛懒得与他争,飞身躲在柿子树上躲清净。 用过晚膳之后,她甚至懒得与暗五猜拳,直接躲回房门外的桃树上。 房内,胤禛正运笔急书,倏然蹙眉:“狗奴才。” “主子,奴才在。”暗五飞下房梁。 听到暗五的声音,胤禛有一瞬间愕然:“无。” ……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交班的时辰,吕云黛脚下步伐都变得轻快。 她蹭了私宅的热水和香胰子沐浴更衣,又蹭吃一顿午膳,还连吃带拿,揣走两个大肉包子回家当晚膳。 交接之后,她背着同僚们送的新春礼物,满眼笑意归家。 “六子,等等,你忘拿主子赏赐的新春大礼包了。” 苏培盛笑呵呵拎着个大锦盒前来。 “瞧我这记性,主子今年赏赐的什么?”吕云黛迫不及待打开匣子,激动的扒拉起来。 除了一匣子的首饰之外,吃穿用之物都有,价格都不菲。 吕云黛背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到八大胡同里的居所。 小百福犬狗盆里装的食物比她的晚膳还丰盛,她瞅一眼百福啃正香的半个烤鸭腿,低头咽咽口水,大口啃肉包子。 正所谓饱暖思那啥,吕云黛好几日都不曾见到凌哥哥,也不知他在做甚。 她从四爷给的新春大礼包锦盒里精挑细选出一块最为贵重的羊脂玉扇坠,迫不及待来到望北楼。 这个时辰正是望北楼最热闹的时候。 龟奴儿一瞧见那抠姐儿又来了,赶忙凑上去拦住她。 “今儿凌相公没空,正在接待贵客,您请改日再来。” 第24章 “哦..”吕云黛攥紧掌心的扇坠,没来由的愤怒。 她离开望北楼,从后门悄然入内。 “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我这个月都来了八回,在你身上少说豪掷千两金,连亲都不愿意亲我,你算什么玩意!今晚我偏要你伺候!” “近身伺候拉拉小手就三百两银子,留宿还需你开口答应,一夜三千两银子,矫情!” 房内传来一阵让人心悸的巴掌声,吕云黛心急如焚,一颗心疼的揪紧。 “你敢打我!来人,把他衣衫剥光,今儿我偏要当一回霸王。” 吕云黛换上面具,暴怒的踹开房门。 当看到凌哥哥被人按在地上,衣衫不整之时,她失控的拔剑。 一盏茶后,她收剑,将意识迷离的凌哥哥搀扶起身,放在床榻上。 替他诊脉之后,她从袖中取出一颗朱红药丸,送入他口中。 看见他眼神渐渐清明,吕云黛垂眸压下眼底情绪,松开方才悄悄与他十指紧扣的手,起身默默处理尸首。 “方才中了迷药,多谢。”策凌踉踉跄跄起身,准备与她一道处理尸首。 “别过来,脏,你站在那等我,很快就好了。” 眼见他的手即便沾染到血渍,她焦急用手肘将他推离。 “你不准碰这些,我来,我来就好。”吕云黛将他推到床榻边。 那些尸首被处理干净之后,竟然站起身来,露出诡异的笑容,昂首阔步离开屋内,策凌心下骇然。 “别怕,我用了傀儡术和特殊的药丸,所有人都会看到她们活着离开望北楼,待马车到城郊,就会跌入崖下粉身碎骨,没有人会怀疑望北楼。” 吕云黛安抚好凌哥哥,趁夜将尸首带到城郊坠崖。 子夜时分,她回到凌哥哥房内,紧抿着唇,忍泪不语。 她很想告诉他,她就是芸儿, 她想告诉他,别当男妓可好?我养你,你嫁我..不..我嫁你,怎么都成,跟我回家! 可她有何资格开口,她自己都朝不保夕。 “这几日,我都在家,有事吹骨笛。” “骨笛随身带着,你我都是下九流之人,何必嫌弃我!”她隐忍着心酸难过,紧咬牙关,闪身离开。 策凌羞愧难当,她,与从前那些嫖客不同,他从她的眼眸中,甚至能看见怜悯和汹涌的克制。 不知为何,他一见到她就觉心乱如麻… 一整晚,吕云黛满脑子都是凌哥哥受辱的画面,彻夜未眠。 第二日是元宵节,今日答应小八帮忙,临近酉时,她先来到望北楼内。 透过支摘窗,她看见凌哥哥正端坐在书桌前练字。 吕云黛清了清嗓子:“凌相公,我今晚酉时之后需出门,子时之前必归来,明日辰时出门,酉时必归,后日也是。” “好,我一会去帮你喂狗。”策凌停笔,心绪复杂,却又觉莫名欢喜。 “多谢。”吕云黛闪身飞檐走壁前往破庙。 远远就瞧见穿着绸衫,伪装成俊逸书生的小八潇洒站在庭前。 “小八,你今儿打扮的如此不正经要做甚?” 暗八憋嘴,下意识抚摸好看的皮囊:“烤鸡吃不吃?” “还有烤牛肉饼。” “拿来吧,我听着就饿。” “六子,我想趁今晚元宵庙会,确认那姑娘对我是否有意。” “小八,还是算了吧..”吕云黛啃着烧鸡含糊说道。 “你别泼我冷水,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定的。” “小八,我给你泼冷水是为你好,否则我就给你泼开水了,冷静些,你连真容都不敢展露在姑娘面前,就莫要自作多情,以为谁都对你有意思。” “谁说没有!哎..还真没有。”暗八沮丧的垂头丧气。 “等等!你口中的姑娘不会是我吧!好你个姬飒!我对你这般好,你竟恩将仇报!” “我和你说,你值得更好的姑娘,但绝配不上我这般最好的姑娘,你想得美。” 吕云黛看小八愁眉苦脸的模样,于是开口陶侃道。 “你闭嘴吧祖宗!你才想的美,你就说帮不帮我这一回!” “看在烧鸡和肉饼的份上,你说吧。” 吕云黛咽下最后一块肉饼,擦干净满手的油。 “今晚她会去护国寺元宵庙会,你可否假扮成对我痴心一片的狂热爱慕者,对我大献殷勤,我想看看她的反应。” “嘶..你要多狂?尺度太大不成。亲亲抱抱成,但不能亲嘴儿。” “甭想占我便宜!你亲我脸颊一下,再抱一下,然后娇羞的把情书塞给我,转身逃跑就成。” “成,亲左脸还是右脸?” “左脸吧, 我右脸更俊,要侧向她。” “......” “小八,要不我还是把烧鸡吐出来还你吧…” “六姐姐,六爹,求您帮帮我吧!” “你提的要求是另外的价钱,再加一只烧鹅吧。” “成交!” 吕云黛转头换上一张看着就像恋爱脑的花痴脸,娇羞的在暗八面前跺脚。 “这样成吗?” “呕...太过分了...” “这样?” “呕..你收着点演,对得起烧鹅就成,反正我不加钱!” 第22章 “六子,咱月初接的私单不仅超时,还把脑袋给砍稀碎,雇主拒付尾款,还因雇主买下准时杀保单,咱差点赔钱了...” “什么!天杀的!你下回别接买准时杀的主顾。” 吕云黛气得咬碎银牙,都怪矫情的大清富贵花偏要留她摇床,害她杀人超时! “莫慌,雇主好歹给了咱一人一麻袋番薯和一篮子咸鸭蛋,瞧,你那份放在那边墙根底下,记得带回家。” 暗八朝着庙门廊下的破酸菜缸指了指。 “还好还好,还好给番薯和咸鸭蛋。” 吕云黛盯着至少装着二百斤番薯的麻袋和十几斤咸鸭蛋的竹篮,苦笑摇头。 “走吧,六子,今日全靠你了。” “六子,差点忘了正事,这是我找人写的词儿,你照着念就成。” 暗八递过来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红纸,吕云黛扫一眼,差点被那些土味情话油死。 “小八,我也不为难你,你再加两个鸡腿给我压压惊,否则你另请高明吧。” “成交~”暗八答应的爽快,他就怕六子出岔子,这家伙最喜欢临场发挥。 “成!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吕云黛忍着恶寒,开始背台词。 《暗卫守则》并未规定暗卫不可成婚生子,必要之时,暗卫还可用成婚掩人耳目。 她隐约猜到暗二与暗四都有家室,二人说话总有一股矫情的人夫感,暗二更是有浓浓的爹味。 可若小八能成家立室,她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来到护国寺,暗八还贴心的请她到周记吃了一碗热腾腾的芝麻元宵。 吃饱喝足,她站在桥头,开始调整状态,一秒入戏。 “六子,快快快..她..她来了,快些..些准备!” 吕云黛忍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小八害羞,此时他耳根通红,眼神更是慌乱的不知所措。 顺着小八的目光,吕云黛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清雅妇人,正挽着个斯文儒雅的中年书生言笑晏晏走来。 吕云黛扯扯嘴角:“小八,你这禽兽!竟喜欢人。妻,难道你今后要三人行,睡在他们夫妻二人中间不成?” “六子,那是她爹娘,她在后头,后头..” “哦哦哦不好意思,瞧见了,是个粉面桃腮的小姑娘对不对?眉间一点朱砂痣?” “是。她看过来没有?” “来了!公子~~”吕云黛故作娇羞,扑进暗八怀中,扭捏作态将情书按在他心口。 “公子,奴家这几日都在想念公子,好饿,好困,好想公子。” “啊,是不是地震了,为何奴家一见到公子,心跟着乱颤,公子给摸摸。” 吕云黛忍着反胃,这都是什么人间油物写的破词。 她忽然觉得去四爷身边加班也挺好的,至少四爷不油腻。 她忍着恶心,加快营业速度,主动勾着小八,亲..不下去。 救命..小八就像她的男闺蜜,二人太过熟悉,她压根下不去嘴。 “张姑娘您请自重!”暗八心系心爱的女子,心不在焉按照排演的流程推开六子。 见她哭着跑开,他急的飞身追去。 这边厢吕云黛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哄着自己营业,闭着眼睛张开双臂,抱紧小八。 咿,小八最近身体锻炼的愈发盘靓条顺了,腰间薄肌隔着衣料都能摸到肌理。 吕云黛闭着眼,仰头吧唧一口,不对劲!方才她竟没吻到小八的脸颊,而只是吻到他下巴。 吕云黛顾不得恶心,迅速睁开眼,待看清楚那张神憎鬼厌的俊脸,她又苦着脸闭眼,睁眼,闭眼…… 第25章 完了,她好想装死,假装不认识他。 “抱够了?呵。” 四爷凉薄的声音刺入耳内,吕云黛这才回过神来,从他怀中弹开:“够了够了,不是..主子息怒,您听奴才狡辩..不是,您请听奴才解释啊,方才奴才..” “闭嘴!”胤禛寒着脸擦干净下巴,将帕子丢给耷拉着脑袋的狗奴才。 “狗奴才,今日又接下何种上不得台面的私活?众目睽睽之下,与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胤禛没来由的冒出无名火。 吕云黛听出四爷并不知方才与她搂搂抱抱的男子是小八。 从四爷走来的方向判断,小八的站位背对着四爷。 她松一口气,绝不能连累小八一起挨骂,于是耷拉着脑袋装怂,低头盯着鞋面上的蝴蝶瞧。 “是,奴才手头拮据,无奈接下一桩考验姑娘芳心的私活。” “哎呀,这得出多少银子,才能让六子你如此卖力啊。”苏培盛陶侃道。 “就..一只烧鹅和两个大鸡腿儿。” 吕云黛老实巴交回答,她在四爷面前立的是抠搜的穷鬼人设,其实也没刻意立人设,她是真穷。 她绝不能让四爷觉得她赚钱容易,当然怎么寒酸怎么说。 话说出口,她又后悔没把烧鹅改成一麻袋番薯和咸鸭蛋。 “呵。” 头顶上方传来四爷一声冷笑,吕云黛正忐忑不安之时,四爷却转身离开。 她还没来得及庆贺大清富贵花不罚之恩,苏培盛小跑着折返:“六子,爷令你立即跟上。” “苏哥哥..奴才今晨已放班,奴才现下并未当值啊。” 吕云黛欲哭无泪,她被小八给坑惨了,这家伙重色轻友自己跑了,都没通知她一声。 这下倒好,她被抓住免费熬夜加班了。 “爷说算工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是下值半日,奴才就浑身不得劲,愈发想念在主子身边当差的美好时光,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走吧走吧,苏哥哥,主子都走远了。” “主子,奴才来了~”吕云黛笑呵呵拔步去追四爷。 苏培盛咋舌,四爷还真是了解六子这贪财的死出。 吕云黛乖巧跟在四爷身后,一路来到柳泉居,一看到四爷拔步入柳泉居,她嘴巴差点笑歪。 柳泉居里六粒腊八蒜装碟,能狮子大开口要价六两银子,一粒蒜一两银。 不过贵也有贵的底气,柳泉居里的招牌菜胜过御膳,别家酒楼压根无法超越。 依照四爷令人唏嘘的败家习惯,定会点满一桌菜,他是皇子,压根不可能做出把剩菜打包回去的抠搜丑事。 不过她能,她可以的,她才没四爷那般矫情,她没有形象包袱,甚至需要的话脸都能扔。 今晚若她将剩菜打包回去,准能三天吃九顿不重样的山珍海味。 她搓着手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倏然雅间内传来四爷冷冽的声音:“暗六,进来。” “奴才遵命。” 吕云黛磨磨蹭蹭入内,站在足足能躺下五人口口口口口的大八仙桌边。 她正欲开口询问四爷唤她何事,却见数名传菜的跑堂伙计鱼贯入内。 一盘盘美味的...烧鹅们摆满八仙桌,吕云黛瞠目结舌?? 她着实搞不懂有钱人的世界,四爷今晚竟奇葩的点了十盘烧鹅。 她正在腹诽四爷败家,伙计又端来个比脸盆还大的碗,碗内堆叠着冒尖的鸡腿,少说装着四五十个大鸡腿儿。 “狗奴才,坐下吃完。吃完滚回去退掉那桩丢人的私活。” “哦...”吕云黛并未立即求饶,而是乖乖坐下吃肉,毕竟吃饱才有力气继续挨骂。 待她吃饱喝足,再麻溜滑跪认错也不迟。 总比没捞到肉吃,还白白挨顿骂强。 气节于她而言无关紧要,她若无法占四爷的便宜,甚至会气结。 她镇定从容端坐在桌前,细嚼慢咽吃烧鹅。 反正四爷并未规定何时吃完,她慢慢吃到明日也算吃完。 她边吃还得边卖惨:“呜呜呜,香,真香啊,奴才从未..” “狗奴才,把你的蠢脑袋摇匀再瞎编,昨日午膳,爷难道赏条狗吃苏造肉不成?” 吕云黛赶忙改变拍马屁的方向,眼泪汪汪道:“主子,奴才话还没说完呢,奴才想说从未与主子同桌用膳,奴才简直受宠若惊,祖坟冒青烟。” “哈哈,六子,你祖坟在 哪知道吗?“苏培盛捂着肚子憋笑,脸都憋红了。 “哎,的确不知,奴才无父无母,哪知道祖坟在哪。”吕云黛叹气。 苏培盛闻言,一下笑不出来了,讪讪道:“对不住,六子,杂家嘴碎。” “没事儿,今后主子在哪,哪里就是奴才的家。”吕云黛抓住鸡腿,泪眼盈盈看向四爷。 胤禛知道这狗奴才没一个字是真心话,可听着她虚情假意的话,却忍不住心酸。 今晚莫名的愤怒情绪在这一刻俨然浇熄,胤禛起身踱步离开。 “早些回,今后不准再接乱七八糟的私活。” 眼看狗奴才瞪大眼睛急的起身,胤禛被她气笑:“已付过银子,没出息!” 吕云黛正被一块鸡肉卡嗓子,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点头,又急的摇头。 等到她缓过神来,四爷早已离开。 她将剩下的鸡腿儿和八只烤鹅统统打包带回家,又趁夜去破庙将番薯和咸鸭蛋吭哧吭哧扛回来。 等到将二百多斤番薯放入地窖内,已临近子夜时分。 就在她准备梳洗歇息之时,耳畔传来三声悠扬骨笛声。 第23章 吕云黛面色一凛,随手抓两头烧鹅,循声赶往望北楼。 她一路提心吊胆担心凌哥哥的安危。 直至看见凌哥哥安然无恙,正坐在阁楼窗前悠闲喝酒,她才长舒一口气,收剑入鞘。 “何事?” “今晚菜做多了,想着若你还未就寝,请你来吃些。” 吕云黛盯着桌案上摆着的三道小菜:话梅排骨,酸辣土豆丝,红烧猪蹄膀。 都是她爱吃的菜。 确切来说,是曾经的芸儿喜欢吃的菜。 “别嫌寒酸,我此生只学会做这三道菜。” “极好,并不寒酸。”吕云黛将烧鹅分一只给凌哥哥。 “凌相公,请你吃烧鹅,一整只啃才香,试试?” “好。”策凌接过烧鹅,与她坐在窗边一道吃起来。 “凌相公有心事?” 吕云黛感觉到凌哥哥情绪低落,忍不住开口询问。 “今日正月十五,这一日,是一位我此生最重要之人的生辰。” 吕云黛垂眸,压下悲戚情绪,连她自己都忘记今日是她的生辰,没想到凌哥哥还记得。 “凌相公可是在怀念心上人?”话说出口,她紧张的攥紧手中的鹅腿。 她期待是心中的答案,又希望不是。 “是。”策凌不假思索。 “我已心有所属,你是好人,也希望姑娘能早日觅得良人。” 策凌潜意识里觉得吕姑娘不该如此凄清的独活,偶尔想起她独自一人离去的孤独背影,他的心口甚至不受控制的刺痛。 但那种莫名其妙的狂悖和背叛芸儿的耻辱,总让他无所适从,他每次只有在心里默念芸儿,才能压下满心愧疚。 吕云黛心如擂鼓,完全顾不上凌哥哥给她发好人卡。 她的心尖被这一个极轻极低的是字,撞的慌乱无比,百转千回。 压抑着狂喜,腰间冰冷的佩剑却不合时宜的提醒她,她不配。 欢喜的情绪急转直下,她沮丧垂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你心有所属是你的事情,但我喜欢你,也与你无关,我有事先行一步。” 她极力掩饰仓皇无措的情绪,飞身离开。 失魂落魄回到居所,抬眸间却瞧见本该漆黑的房内却亮如白昼。 是谁在屋内? 吕云黛屏息凝神拔剑,飞身跃上屋顶。 正要掀开瓦片窥视屋内是谁,却听到熟悉的冷冽声音:“狗奴才,下来。” 四爷怎么来了? 暗卫们潜藏的居所只有四爷知道,也不知他大半夜来做甚。 “夜深人静,又去何处厮混!” 胤禛随手将一个锦盒丢给她,又将手里的糖葫芦放在桌案上的空碗内。 “生辰吉乐。” 胤禛今日总觉得忘记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他心事重重一整日,都未能想起是何事。 倒是想起暗六今日生辰这种无足挂齿的琐事。 辗转反侧之间,索性来检查她是否又乱接私活,顺便选一样她最喜欢的金饰送来。 她庸俗至极,最喜欢金银,款式不重要,关键拿在手里要沉,他从私库特意挑出一支足有一斤重的簪子。 果然,她嘴角的笑容都压不住。 第26章 “奴才叩谢主子隆恩,这金簪奴才一定摆在财神龛前供奉起来,哎嘿,实心的金簪就是好,真沉。” 吕云黛将沉甸甸的金簪顺势插在发髻上,笑的合不拢嘴。 “好了别贫嘴,早些歇息。” “主子您稍等,奴才护送您回去。” 吕云黛转身将烛台上多余的烛火熄灭,也就四爷大手大脚,她绝不会奢侈一次点燃七八根烛火。 “不必。”胤禛转身离去。 “不成,奴才必须护送您回去!” 吕云黛态度坚决,四爷来居所寻她从不会带别的暗卫,好歹是她的散财童子,她绝不能让四爷出半点岔子。 “说不必就不必,不准矫情。” 胤禛翻身上马,纵马疾驰离开。 吕云黛压根不放心四爷独自夜行,悄摸飞檐走壁一路护送他入南锣鼓巷的私宅。 直到看见暗三的身影之后,她才转身折返归家。 回到居所,她对着铜镜摆弄发簪。 四爷虽然只是借着送礼物的借口来查岗,送的生辰礼物也俗气,但却俗到她的心坎里。 在这险恶的世道,瞬息万变的纯情早就无法打动她,但纯金可以。 她感动之余,决定回赠四爷一件生辰礼物。 不就是春光么!她能为他种出来。 第二日一早,她将埋在雪堆里的烧鹅热一热,啃完烧鹅,赶早去西郊集市买花苗,顺便瞧瞧合眼缘的奴仆。 她始终觉得那个刺客还会出现,平日里早出晚归,家里若有人看门,那刺客也能有所收敛。 她决定买个乖顺,重点是便宜皮实的男仆放在居所掩人耳目,对外就宣称是她买来的赘婿。 仔细挑拣苗木之后,她扛着苗木来到东市牙行看奴仆。 露天开在墙根下的流动牙行更便宜,她丝毫没犹豫,拔步来到一处蹲着十几个待被挑选的年轻少年前。 扫视一圈,她倏然瞪圆眼睛,将目光落在一个瘸腿的十四五岁少年身上。 啧啧啧,像,太像了,至少有三分相似,吕云黛心中狂喜,今日真是走狗屎运,竟让她遇到如此尤物。 难以想象让这张脸为她端茶递水,捶腿揉肩,为她洗衣做饭,会是多刺激又禁忌的体验。 此时那少年寒着脸与她对视,那傲娇的神情更像四爷了。 就买他!! “这瘸腿少年卖多少银子?” “姑娘,您要签活契还是死契约?” “死契,这少年家里还有何人?家在何方?” 吕云黛谨慎的将少年的底细打听清楚,若他有家人,她绝不会买。 “死契八十两,这孩子可怜,从南边儿逃荒来的,家里早就是绝户了,辗转多家都被退回来了,他脾气暴躁,要不您瞧瞧那个脸嫩的少年郎如何?” “八十两?您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他的左腿都瘸了!买回去都不能干重活,只能洗衣做饭扫地捶腿。” “哎哟瞧您说的,您说的琐事他都会,他做的饭可香哩,平日里我都让他做饭。” “他虽断一条腿,却长得最俊俏,我能保证他第三条腿没问题,我们到墙角那,我让他立起来给你查验查验。” “就他这容貌,即便是瘸腿,买回去与漂亮的丫鬟配。种,生下的小奴才品相也好。” 人伢子贼眉鼠眼的嬉笑道。 “....” “我再瞧瞧。”吕云黛转身扛起苗木,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人伢子的谩骂声。 “你这丧门星,老娘买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彻底砸手里了,明儿再卖不出去,我就把你送去当男妓,总有人好这口!” 衣衫下摆倏然被揪紧,吕云黛顿住脚步,低头看到少年死死抓住她的衣 衫下摆,眸中蓄泪。 “能否买下我,求您,您让我做什么都成。” 吕云黛沉默不语,一咬牙,从袖中取出八十两丢给人伢子。 “我要他!现在就要!” 人伢子满眼喜色,赶忙去拟写卖身契,抓住少年的手按手印。 “他叫什么?给我看看他的路引身份牌,别买到黑户。” 情急之下,她差点忘查验身份牌。 古代人也有类似身份证的东西,叫路引牌,牌子上写着姓名和籍贯,出远门必须带路引,否则被抓住就是重罪。 “这。逃荒来的哪有路引啊,这样,我再给你便宜五两银子,再帮您弄个路引身份牌如何?” “你放心,绝对是过明路的正经路引。” “成!” “你叫什么?”吕云黛走到少年面前。 “我姓黄,叫柿子。” 吕云黛蹙眉:“这名字很好!还真是命中注定,我就是你的主人。” “多谢主人。” “黄柿子,跟我回家。” “回去我给你做个假肢,我出门打猎之时,你看家。” “若我出门时与你说过的归期超过一年,你可自行离去,我会让人告诉你,该去何处寻你的卖身契。” 吕云黛将一串光饼挂在黄柿子脖子上,带着她的小男仆一道回八大胡同的居所。 家里多一张嘴吃饭,她不得不去买来一袋白面和一袋大米,又买来佐料和豆油。 黄柿子的衣衫鞋袜也需准备。 待她忙碌过后,坐下来算账才发现将四爷赏的一百两银子花的精光。 吕云黛捂着心口肉疼的要命。 “主人,您可来用午膳了。”黄柿子在厨房内喊道。 “来了。” “黄柿子,米粮都已准备好,你喜欢吃什么就到街口那的肉摊和菜摊赊账,回头我去给钱。” “还有,百福蹲守的杂物间别去。” “是。”黄柿子乖顺的将盛好的饭碗放在主人面前。 “柿子,你从前做什么的?” 吕云黛盯着黄柿子虎口处的薄茧若有所思。 习武之人在虎口处才有薄茧,方才买他之前,她就仔细观察过黄柿子。 这少年很有趣,武功尽失,甚至命不久矣,顶多七八年的光景,他必死无疑,毕竟她探到少年的脉息是死脉。 她恰好间隔七八年后,她要换一个奴仆伺候,所以才没计较这少年短命。 “主人,我现在是您的仆从,家里人全都死光了,做什么不重要。” “说。”吕云黛面露不悦。 “我若不肯说,会把我卖到八大胡同当男妓吗?” 少年满眼惊恐,毕竟能住在八大胡同附近的压根不可能是正经人家。 “不会,永远不会。” 第24章 “我本是江南一户吕姓望族的逃奴,家主名唤吕留良。” “我是家生子,六年前,我阿娘犯事被主家杀死,娘出事前夜,将我藏在粪车送出吕家。” 吕留良? 乍一听这名字极为耳熟,吕云黛想起来雍正朝惨绝人寰堪比诛灭十族的“吕留良文字狱案”。 吕留良出自簪缨世家,只不过吕家世代子弟是在明朝为官,与满清不共戴天。 明亡之后,吕留良一家皆效忠于南明,族中子弟多为抵抗清军战死。 吕留良终其一生都在反清复明,是个不折不扣的骨灰级反贼。 雍正十二年,已经死去五十年的吕留良因一桩谋逆案,被雍正帝下旨开棺戮尸枭示,挫骨扬灰。 吕家年满十五岁以上男丁皆斩立决,女眷则发配宁古塔,予披甲人为罪奴。 吕家一脉就此绝户,后世甚至传闻雍正帝并非过劳死,而是被人刺杀。 传闻他是被吕家遗孤吕四娘刺杀,甚至头颅都不翼而飞。 此时黄柿子语气愈发哽咽。 “这些年来,我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所有无法想象的活计都做过。” “我也曾流落风尘,被病态的嫖客打断腿,才刚逃离魔窟,却因奴仆无路引,被人诓骗要挟,卖身为奴。” “你娘因何被杀?” “不知道,少夫人忽然疯了,杀了好多人,后来我听闻那晚在荣景院内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死了。” “少夫人为何发疯?” “少夫人膝下唯一的四姑娘死了,少夫人就疯了。” “四姑娘?吕四娘?” “主人怎么知道四姑娘叫四娘?”黄柿子诧异。 “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姑娘闺名不得外泄,你方才说四姑娘,按照汉人的习俗,亲近之人该唤她四娘。” 吕云黛不禁唏嘘,没想到吕四娘竟死了,说明野史还是太野。 吕四娘刺杀雍正的传闻,纯属那些被雍正得罪的士绅阶级造谣抹黑雍正帝。 黄柿子说的过往,她自然会再次核验,吕云黛收回思绪,看向泫然欲泣的少年。 “柿子,你离开吕家也许是因祸得福,今后你就是我的仆从,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我不会将你发卖。” “吃饭!”吕云黛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柿子碗中。 “呜..柿子你做的红烧肉还真好吃。” 第27章 “多谢主人夸奖。” “柿子,今后你对外就说是我招进门的赘婿,知道吗?” “主人为何不真招个赘婿?” “因为我不喜欢男子。”吕云黛没说后半句:她只喜欢银子。 “......”黄柿子心中诧异,原来他的主人是磨镜女,她不喜欢男子,自然喜欢的是女子,难怪要买他掩人耳目。 吃过午膳之后,吕云黛将今日从集市买来的苗木浸水浇透,开始嫁接苗木。 所谓的春光,就是将不同苗木嫁接到一棵树上,开出不同颜色的花。 孝懿皇后送给四爷的春光至少嫁接二十种以上珍贵果木。 “主人,您在做什么?需要柿子帮忙吗?” “我在嫁接果木,今后若我不在家,你要细心呵护这两棵桃树,记牢了。” 吕云黛为种出来四爷心心念念的春光,今日下了血本,买下芙蓉桃、贵妃血桃,白玉碧桃、福桃、映霜红桃、黄桃、蜜粉桃、鹰嘴桃、蟠桃、春桃十种不同颜色以及花期的桃树。 待嫁接成活之后,四爷能从开春欣赏不同颜色的桃花,直到春末,若运气好,他还能从夏初收获不同品种的桃,直到秋初。 “主人,您要嫁接这些桃木做甚?即便嫁接成功,也只能开出一种花,结出一种果子来。” 黄柿子一瘸一拐端来一盏茶。 “我自有妙方,我只管开花,不管结果之事。” 吕云黛说着,挽起袖子开始仔细扦插。 后世曾有一名植物学家,在一棵树上嫁接四十种同属科果树,花开之时五彩斑斓,般般入画,恰好她曾研究过那棵有趣的树, 她蹲在庭院里捯饬小半日,直到日暮四合,才将包裹严实的桃树移栽到大花盆内,又宝贝似的搬进堂屋窗前。 她不确定能否一次嫁接成功,特意种下两棵,增加存活的几率。 为让桃树成活,她下足血本,甚至买来一柴房的炭火。 “皇四子,柴房里有炭火,你必须保持屋内温暖如春,待炭火用完,你再去斜对面张大娘那买。” “主人,我叫柿子,不是四子。” “嗯,我说话口音重,皇四子,你来帮我捶捶肩,一会再把狗屎铲了。” “....” 黄柿子:“哦。” “皇四子,轻些,往左边挪挪,哎哎哎,往右,对对对,用点劲。” 让黄柿子捶腿揉肩松快之后,吕云黛揣着黄柿子的卖身契,和一匣子四爷这些年赏赐下的金银珠宝,来到望北楼。 策凌正在抚琴调音,却见吕姑娘飞身站在他面前。 “凌相公,我今日去牙行买回个男仆,我时常不在家,男仆的身契放你这,还是老规矩,我若许久未归,你把身契还给他,再把这些银子给他当盘缠。” “还有这些,是我存下来的家当细软,你帮我保管好,我若身死,这些都给你。” “男仆?”策凌心口莫名酸涩:“那..我今后还需去你居所帮你照看小狗吗?” “不必再麻烦相公。” “嗯,你让仆从自己来取残羹剩饭,今日有些忙,吕姑娘自便。” “好,我今日子时方归。归去不定,至多五日方可归来。” 吕云黛将身契和珠宝放在桌案上,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之后,策凌低头抚琴,他心下烦躁,渐渐曲不成调,乱了心曲。 屋内倏然传出一声呜咽刺耳的铮鸣声,策凌盯着断裂的琴弦默默良久。 离开望北楼,吕云黛来到大学士张英府邸。 学士府里的探子清荷这几日不知为何断了联系,她今晚必须找到清荷。 清荷伪装的身份是张夫人送给嫡次子张廷玉知晓男女情事的通房丫头。 依照她规划好的进度,清荷该爬上张廷玉的床,这几日将事成的消息传给她。 可她足足等候四五日都不曾收到消息。 清荷是她单线管辖的小暗卫,若清荷叛变,吕云黛会被株连,她必须亲自去查探清楚。 其实暗卫也分三六九等,如清荷这些底层暗卫甚至连效忠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都是由高层暗卫单线联系,下达指令。 能在四爷身边伺候的暗卫,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才能近身伺候。 连她也是从扫地的底层细作开始做起,她足足花了两年时间,在各大府邸私宅扫地刺探消息,替佟家刺杀异己。 才一步步踩着尸山血海,最终走到四爷身边。 此时她悄无声息趴在屋顶上,顺着明瓦缝隙窥视屋内。 吕云黛窥视过诸多朝廷重臣的隐私,唯独张英大学士最风趣,他竟是不折不扣的妻奴。 与其说惧内,不如说宠妻。 张大学士与夫人姚氏鹣鲽情深。 姚氏闺名姚含章,贤淑美名京城皆知,她自幼读书明理,更是有名的才女,难怪能教导出张廷玉那般清润如玉的权臣。 今晚张大学士不顾病体,偷偷喝酒,气得张夫人不准他上床歇息。 张夫人诞育四子一女之后,前些时日因长子张廷瓒身故,白发人送黑发人,身子骨愈发一蹶不振。 此时张夫人边撕心裂肺的咳嗽,边坐在床边啜泣,急的张大学士直抹泪。 他一咬牙,从床底下摸出熟悉的哄妻道具。 啧。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位高权重的张大学士又在夫人面前跪搓衣板了! 眼见张英夫妇开始搂抱着亲吻解衣,吕云黛捂眼离开。 清荷的居所该在张廷玉所居的澄心院西跨院内。 一靠近漆黑的跨院,吕云黛警惕拔剑,她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顺着血腥气息,她来到清荷所居的屋门前。 屋内传来清荷痛苦虚弱的呻。吟,并无旁人气息。 吕云黛从窗缝潜入屋内,暗夜里,她看到清荷趴在床榻上。 “怎么回事?” “六统领。”清荷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却被吕云黛按回床榻。 “六统领,属下办事不力,并未顺利让张公子收入房中。” “为何会出岔子?” 吕云黛纳闷,清荷是按照张廷玉的喜好甄选的女子,还是张廷玉的母亲姚氏送来的,张廷玉没道理拒绝才对。 “六统领恕罪,属下也不知,那夜属下一番投怀送抱,却被张公子失控踹下床榻,后背不慎划破,属下昏迷数日,方才苏醒,正准备给统领您传递消息。” “嗯,你去烟袋斜街地字二号歇息,这几日我替你当差。” “是。”清荷踉踉跄跄起身掌灯。 吕云黛与清荷对清楚近来琐事的细节,又瞧过清荷后背的伤势之后,在自己后背也弄出类似的伤口。 待清荷离开,她换上清荷的容貌,趴在床榻上歇息。 说起来她与张廷玉公子,还颇有缘分。 两年前,她刚当上小暗卫。 领到的第一份差事,就是潜伏在张家当后花园里的洒扫丫鬟,伺机窥视张英大人的隐私。 她其实是上一个清荷。 她高升之后,现在这个清荷才来顶替她的位置。 当年她每日起早贪黑,三更天就需起来扫雪。 第25章 暴雪之时,甚至不眠不休,从三更天扫雪到第二日五更天。 洒扫丫鬟的日常枯燥无味。 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张廷玉张二公子晨起练字。 张二公子自律的程度和四爷一样变态。 练字都得在手腕上绑着二十斤重的沙袋,以保持运笔稳健,岿然如山。 当然四爷更奇葩,他两只手都得绑着沙袋,还得悬空练笔。 当年她初出茅庐,来张府的任务是接近张廷玉,成为他的枕边人。 离开张府之前,已然从洒扫后花园的粗使丫鬟,晋为掌管书房的二等丫鬟。 当时她费尽心思,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勾引张廷玉。 眼看即将完成迷惑张廷玉的任务,成为他最亲密的通房丫头,她却被调遣到索额图府邸里当腿臀婢。 没成想张廷玉还真是她人生中第一个贵人,被调遣到索额图府邸没两个月,她就顺利通过一年一度的暗卫考核,得以到四爷身边伺候。 以她对张廷玉的了解,按理说依照他一贯温润宽和的脾气,绝不会大发雷霆责备丫鬟才对。 清荷定是哪儿出了纰漏! 暗夜里,吕云黛躺在没有安全感的床榻上,仔细梳理着清荷禀报的蛛丝马迹。 最后还是没忍住飞身来到房梁歇息。 她坐在房梁之上,却忍不住皱眉,张府的洒扫奴婢愈发惫懒,房梁上都是积灰,甚至还有蜘蛛网! 无奈之下,她只能折返回床榻继续梳理情报。 清荷汇报的内容太过片面,她明日必须见到张廷玉,方能亡羊补牢,否则清荷这颗棋子就彻底废了。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端着铜盆,顶着丫鬟小厮们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翩跹来到张廷玉床前。 第28章 伺候二公子的小厮青荇心内五味杂陈,他依旧想不明白。 为何二公子亲自选择清荷当他的通房丫头,可清荷前夜来伺候二公子启蒙男女情事,他却瞬间翻脸无情,甚至愤怒的将清荷踹下床榻。 素来温和的公子甚至破天荒踹了清荷,这是从前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毕竟公子对清河的心思,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 清荷与别的丫鬟不同,她今后注定要当公子的女人。 “二公子,清荷来伺候您梳洗更衣。” 踏入屋内,吕云黛的语气故意染着悲悲戚戚的哭腔。 鼻息间都是浓烈的酒气,想必张廷玉昨夜宿醉。 可幔帐后依旧死寂,吕云黛放下铜盆,伸手掀开幔帐,猝不及防间,被人揪住衣襟。 她下意识想还手,想起自己眼下的身份是柔弱娇媚的通房小丫鬟,于是卸力,软着身子被拽入幔帐后。 耳畔是张廷玉迷乱急促的呼吸声,她惊得循声看去,却见原本温文尔雅的张廷玉此刻却面色潮红。 不待她回过神来,炙热的吻蛮横压下。 什么情况,清荷不是说张二公子嫌弃她,不准他侍寝,还将她踹下床榻么? 怎么她一来就莫名其妙上高难度床戏了? 吕云黛被张廷玉吻得嘴唇发疼,不用看就知道嘴被他给咬破了。 她还真没想到他平日里斯斯文文,在情事上却如此狂暴。 “公子..呜…您吓着奴婢了,疼..”吕云黛装出哭腔呜咽道。 “公子,奴婢尚未沐浴,不如让..啊..” 她的衣衫被张廷玉猛的撕碎,身上一阵凉意,吕云黛赶忙伸手挡在胸前。 “清荷,对不起,前夜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你别生气,你现在就能侍寝,给我..我现在就要你,清荷..” 张廷玉快疯了,那晚迷情之时,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彻底占据她的身体。 可他越是与她亲近,他却愈发觉得莫名其妙的焦躁不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小丫鬟清荷与旁的婢女不同,是他藏在心里多年的女子。 她永远都会乖巧陪伴在他身边。 她会在他被父亲责罚,跪在祠堂之时,悄悄给他送吃食,为不让婆子发现,她将滚烫的烧饼藏在在心口,烫出血泡还逞强说没事。 她会满眼心疼为他处理被责打的伤口,会笨拙的为他绣香囊,他若不戴着,她还躲起来悄悄哭鼻子。 她还会傻乎乎躲在他身后,张开双臂抱他的影子,悄悄说喜欢他。 他出精之后,家中长辈开口提出安排通房丫头之时,他几乎下意识说出清荷的名字。 清荷是他唯一向娘主动开口要的女人。 她出身贱籍,依照律例,良贱无法通婚。 他虽不能娶她为妻,但却想宠她护她,与她相伴一生。 他甚至打算待今后她诞育下他的子嗣,他再将所有亏欠都弥补在他和她的孩子身上。 他对她的确是男女情爱,否则不会 在午夜梦回之时,做那些与她缠绵的旖旎迷梦。 可为何前夜对她莫名的强烈抗拒,在见到她这一瞬,却又烟消云散? 明明方才听到她的声音,他就情不自禁想要她。 原以为又是一场清晨时难以启齿的旖梦,在梦里他将她桎梏于身下,行尽最亲密的情事。 可耳畔越来越悲戚的哭声却让他当头棒喝。 张廷玉羞耻的松开她的唇,将脸颊贴在清荷耳畔,温声道歉。 吕云黛发现张廷玉渐渐冷静下来,这才止住假哭。 “清荷,转过去,让我看看你后背的伤。”张廷玉吻着她柔软的耳珠,缱绻呢喃。 这又是什么强制爱情节? 吕云黛心惊胆战转身,直到后背传来沁凉交织温湿的触感,她才松一口气。 偷眼用眼角余光看去,张廷玉跪坐在她身后,正俯身边吹气,边为她后背的伤口敷药。 其实她整个上半身都披着人皮,只是那暧昧的触感,依旧能透过人皮,落在她的肌肤上,引起酥酥麻麻的痒。 张廷玉的反应完全和清荷反馈的不同,甚至是南辕北辙的割裂。 吕云黛一时千头万绪,一头雾水。 又担心张廷玉会愧疚的还想与她行房,她干脆闭眼假寐。 兀地,她涨红脸,她才发现她竟喜欢后背吻,只不过吻她后背的男子若换成凌哥哥就好了。 “公子..疼..”吕云黛故作娇羞,这才听到张廷玉一句压抑的回应。 “我让你踹回来可好?” 张廷玉抓住她的玉足抵在他心口缱绻摩挲。 吕云黛尴尬的脚趾蜷缩,不知所措。 还真没想到,她才没来接头两个月,清荷和张廷玉已然发展到如此亲密的关系。 吕云黛分析,大概是因张廷玉尚未经人事,想必对情事方面羞涩紧张,也行清荷在言语上有所不当,才会让他恼怒。 毕竟男人在床榻上的忌讳颇多,她回头找几本内容丰富些的春宫图给清荷培训一番,定能让清荷顺利攻克张廷玉。 好不容易熬到张廷玉去给张英夫妇请安,吕云黛赶忙将清荷召回,脱身而去。 清荷才躺下没多久,二公子就拎着食盒入内。 二公子柔情蜜意亲自伺候她用早膳,二人含情脉脉拥吻着回到床榻上。 待一切即将水到渠成之时,伏在她身上的二公子却再次刹住动作。 “下去。”张廷玉懊恼不已,他觉得自己可能病,那种怪异的排斥感再次袭来。 心爱之人已然玉体横陈在他面前,只要他愿意,就能与她行尽鱼水欢愉。 可他却忍不住反感。 早就被二公子撩拨得动情的清荷扭着身子主动邀欢,却被二公子倏然冷冽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 张廷玉伸手轻抚清荷炽艳秀美的面庞,她的肌肤染着欲色薄红,眉眼间依旧是熟悉的缱绻深情。 到底哪里不对劲? 感觉到她的娇躯缠来,张廷玉无奈合眼:“下去。” ........ 这边厢吕云黛从张府离开,又前往明珠大人府上与细作接头,紧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往裕亲王府邸。 待回到八大胡同居所之时,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辰,吕云黛迈着沉重的步伐归家。 小百福犬转头自己松开狗链子,摇着尾巴迎接她归家。 厨房内顷刻间燃起昏暗明灭的烛火,吕云黛推开厨房门,看到小男仆正站在灶台前煮面。 一个人孤独惯了,有人在等她归家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继而忍不住鼻子发酸。 “柿子,多加点葱油,煎蛋要溏心。” “是,主人。” 吕云黛寻来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看焕然一新的小院。 墙角围起竹篱笆,篱笆内翻了土,一看就知道傍晚刚播种。 狗窝边的墙角搭起鸡舍,几只嫩黄的小鸡仔和小鸭子时不时探头瞧她。 吕云黛嘴角忍不住浮出笑容,随手抓一把麦麸,捧到小鸭子嘴边。 被小鸭啄着掌心,痒痒的让她忍不住摸着毛茸茸的小鸭子笑出声来。 “柿子,记得多种些白萝卜和玉米,我喜欢吃。” “傍晚都种下了,主人,我还种下韭菜、大蒜、香葱、大白菜、莴苣。” “明日我再把后边的空地松松土,种辣椒和茄子,还有番薯。” “好,你看着种,家中都交给你打理。” 吕云黛正欲开口说要去买棵柿子树种在院子里,却瞧见一只低空盘旋着的乌鸦,猛地朝她俯冲而来。 第26章 小乌鸦径直落在她肩上,亲昵蹭着她的脸颊。 暗卫们互相不知对方藏匿的居所,且严禁互相串门拜访。 平日里联络都靠四爷豢养的乌鸦传递消息,还需要用专门的密语沟通,她想从小乌鸦那套话都不成。 原来是小八让乌鸦传话,特意为那日不告而别一事道歉。 他还带来个好消息,他与那姑娘竟当真相互倾心,二人甚至已开始谈婚论嫁。 吕云黛高兴之余,又为小八担心。 毕竟暗卫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定会让枕边人跟着提心吊胆。 “主人,您该用晚膳了。”黄柿子站在厨房门口朝她招手。 此时墙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锣鸣鼓,吕云黛眼前一亮。 “柿子,来,我带你去领不要银子的鸡蛋。” “啊?” 黄柿子懵懵懂懂被主人领到巷子外边的柳树下。 早有十几个上岁数的大爷大娘围在树下,津津有味听江湖骗子卖天竺神药大补丸。 她的主人撸起袖子笑呵呵抢鸡蛋,骂骂咧咧与插队的大婶唇枪舌战。 还提醒他将领来的鸡蛋拿回家,换一身衣衫再来悄悄领一次。 柿子愕然,这些年来,他被辗转发卖给形形色色的主家,从未见过如此活泼有趣的主家。 第29章 主仆二人领回七八个鸡蛋,主人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晚膳,又领他到隔壁街给新开的脂粉铺子当托儿。 她会指着一家店反复叮嘱他每月十三,这家店会免费赠予路人糕点试吃,至多能领五次,不能贪心,否则会挨骂。 还有哪家店每月何时半价清仓,哪家店酉时之后,再来买肉更便宜,哪家店的猪肉泡过水,再便宜都不能买。 她似乎在很努力的活着,比任何人都努力。 “柿子,别听蹲桥下的神算张胡诌,他给我算命,说我只有一条命,讹了我五十个铜板。骗子!” 柿子憋笑:“他还算得挺准。” “走走,我带你去听内聚班唱贵妃醉酒。” 柿子手里被主人塞进一串糖葫芦,他跟在主人身后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个狗洞内,主仆二人边吃糖葫芦,边趴在墙头偷看折子戏。 待好戏散场,已是淡月微云时。 吕云黛与黄柿子主仆二人回到被炭火烘得温暖如春的西侧瓦房内。 “主人,您可将这两盆桃花搬到您的房内,柿子不怕冷。” 吕云黛正惬意躺在摇椅上看缠绵悱恻的话本子。 她慵懒的抻个懒腰,将话本子盖在脸上。 “不必,我不需要炭火,你体寒,记得多加些炭,还有我给你准备的药丸必须日日服用。” “皇四子,过来帮我捶捶腿。” 她花重金买回黄柿子,管吃管住还垫出不少银子为他买下好些名贵药材,为他调理病体,让他捶腿揉肩并不过分。 是以,她日日都要使唤柿子伺候她。 “是。” “皇四子,与你说过多少回,你记得说话清冷傲娇些,像这样:是———” 吕云黛压低嗓音,学着四爷冻死人的腔调。 哎嘿,她的主子四阿哥胤禛,终于被她变相强塞进当牛做马伺候她的赛道里,这该死的禁忌感着实刺激。 “皇四子,锤锤肩。” “皇四子,谁是你的主人。” 吕云黛 将脸颊藏在话本子下,笑的合不拢嘴。 “你!!” “答对了,皇四子,再来帮你的主人捶捶肩~” 吕云黛笑呵呵回应,她正惬意的跷脚。 倏然感觉到黄柿子落在她肩上的手猛地收紧力气,就像铁钳似的下了狠力,她的骨头都被攥的发疼,甚至开始咯咯作响。 “皇四子你...” 吕云黛疼得慌忙揭开遮面的话本子,正要训斥一番,却眼前一黑,险些吓晕。 “继续叫,不准停。” 胤禛气的面色铁青,扬手夺过狗东西手里的话本子。 “遵命...”吕云黛盯着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黄柿子,苦着脸看向坐在摇椅上满脸怒容的四爷。 “黄柿子黄柿子黄柿子黄柿子黄柿子...” “呵呵,狗奴才,方才你叫的并非黄柿子!” “黄四子,黄四子...” 吕云黛瑟瑟发抖,认错态度罕见的积极,一个屈膝滑跪在四爷面前,口中故意含糊不清的念着黄柿子黄四子。 当啷一声轻响,四爷将一把匕首丢到她面前,愤然道:“狗奴才,你以死谢罪吧!保尔全尸!” “主子,奴才真没多想,奴才买他只是为掩饰身份,更好的为主子分忧,他叫柿子,奴才近来上火,舌头长泡了,说话大舌头,不信您瞧。” 吕云黛欲哭无泪,张大嘴巴指着舌头上才新鲜咬出血的伤口。 “诡辩!爷送你一程!无妨,下辈子注意些。” 眼看四爷取出藏在腰间革带的软剑,命悬一线之时,吕云黛倏然想起后世有人为在上班时间光明正大摸鱼,竟然捏着鼻子故意对老板表白,成功上岸当咸鱼的轶闻。 不管了!她一咬牙,忍着恶心死马当活马医。 “四阿哥!奴才其实对您一见倾心,只不过奴才深知自己身份卑贱,不敢亵渎心中的神明,所以奴才卑鄙无耻的寻来与您英武不凡的容貌相似的替身,以慰藉恋慕之苦。” “呵呵呵,所以你喜欢爷,成日里就幻想着你的神明为你洗脚暖床做饭?替你揉肩捏背铲狗屎!” 吕云黛尴尬挠头:“寻常夫妻不就是这般柴米油盐的日子,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才是人间烟火气啊。” “主子,奴才其实知道您压根瞧不上奴才,您讨厌奴才卑贱,巴不得奴才死在外边。”吕云黛趁机引开话题。 “所以奴才主动给自己台阶下,拒绝侍寝,奴才心疼主子,不想让您为难。” 吕云黛挤出两行假泪,她不蠢,早就察觉出四爷对她侍寝的态度极其冷淡。 以四爷眼高于顶的清高性子,定是瞧不上她身份卑贱,觉得她配不上她。 只要给她一个支点,她就能支棱起来,没理也需强争三分,她开始借题发挥,转移话题。 “主子,您看奴才之时,眸中厌恶憎恨都藏不住,奴才看得心如刀割,主子,您就不能喜欢奴才吗?奴才哪儿做得不好?奴才改还不成吗?” 吕云黛泪眼盈盈,伸出手,指尖轻柔攀上四爷的腿,暧昧打着旋儿摩挲。 “狗奴才,谁准你肖想爷,不准喜欢爷!” 胤禛又惊又怒,一把推开她不安份的手。 “不过话说回来。” 吕云黛语气顿了顿,继续转移话题:“主子,您近来功夫简直突飞猛进,奴才竟完全察觉不到主子靠近的气息。” 胤禛默然不语,方才被这狗奴才气的破功,下意识暴露出隐藏的真实境界。 “是你自己心猿意马,爷已站在门边许久。”胤禛镇定从容反驳。 “是是是,奴才满心满眼都是爷,只顾着想主子,一时不察,主子恕罪。奴才今后再也不敢喜欢爷,请主子息怒。” 吕云黛成功将必杀的话题转移到她苦恋主子的歪题上,四爷今晚估摸着有心事,此时板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狗奴才!那座凶宅前两日再度发生命案,你查的如何?” 胤禛随手翻开狗奴才看的话本子,满纸都是情情爱爱,恨海情天,男女说话间就滚到床榻上行苟且。 一页纸正经对话没两句,淫。词艳句倒是描绘得不堪入目。 他黑着脸,将不正经的话本子丢还给狗奴才。 “奴才明儿就和暗七暗八一块查查去,奴才就住在凶宅里,一日不破案就一日不离开,您放心,准保能在今年五月前结案。” 吕云黛乖顺的跪在四爷身侧,任劳任怨的伺候他捶腿揉肩。 “饿了,去煮宵夜。” “是..可奴才家里没贵重食材,主子息怒。” “无妨。” “是。”吕云黛乖巧起身,来到小厨房内煮面。 四爷禁忌多,他不吃碱水面,不吃葱花,不吃肥肉,小油菜只吃嫩菜心里最嫩的一撮绿叶,不吃海盐,只用天池山麓的井盐。 吕云黛站在灶台前纠结片刻,最后给他煮了一碗只放一个煎蛋的清汤寡水阳春面。 鸡蛋还是散黄的,幸亏没臭。 管他呢,今晚她挨骂心情不好,懒得巴结他。 起锅前,她还不忘切一块四爷喜欢吃的红皮萝卜丢进面汤里。剩下的大半个萝卜藏进竹篮里,明天炖排骨汤。 她的厨艺并不精湛,水平仅限于吃不死和不拉肚子,今晚算他倒霉,竟敢让她亲自下毒..不是,是亲自下厨,反正都差不多。 胤禛看到狗奴才端来的面条直皱眉,看着就难以下咽。 今晚与大哥三哥应酬,席间菜肴并不合胃口,他并未动筷子。 散席后,他出神之际,竟莫名其妙走到她的居所附近,索性驱散随行奴才,来看看狗奴才是不是又在惫懒。 呵,他倒希望今晚没来过。 着实无法忍受她糟糕的厨艺,胤禛忍不住起身,踱步来到厨房内。 吕云黛将被点睡穴的柿子放回床榻上,赶忙来到厨房内帮忙。 一踏入厨房,她差点没忍住抓菜刀,败家小子,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花,竟挖下一大勺子猪油炒面! 不过嫌弃归嫌弃,吕云黛还是忍不住吃下一大盘炒面。 没想到四爷的厨艺精湛,甚至与柿子的厨艺不相上下。 主仆二人坐在小方桌前,一块吃炒面,吕云黛风卷残云吃完自己的炒面,支腮看四爷吃面。 “主子,您今晚吃的还好吗?您碗里的肉还好吗?煎蛋也还好吧?” “......” “没出息!” 胤禛嘴上虽严厉,但却将碗里的肉丝和鸡蛋分一半给饕餮似的狗奴才。 柿子这件事,今晚被吕云黛勉强翻篇。 “你屋里种的什么?”胤禛随口问道。 “菜。”吕云黛卖关子。 “哼。”胤禛冷哼,将筷子放下。 “其实是奴才为爷精心准备的礼物,过几个月奴才亲自献宝。” 第30章 “那爷拭目以待。”胤禛嘴角噙笑,起身离开。 他无需回头,就知道他的暗卫一定如影随形。 护送四爷回去之后,吕云黛坐在厨房内,盯着小方桌上的空盘子若有所思。 她愕然发现一个可怕的真相:为何方才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四爷的气息,只能说明他的实力在她之上。 不愧是九龙夺嫡最后的赢家,藏的还真深。 将碗碟洗干净,恢复原位之后,吕云黛召唤乌鸦,准备给小七和小八传递消息,让他们二人明日辰时到凶宅集合。 不知为何,那座诡异的凶宅让她没来由觉得发怵,忍不住生出恐惧的危机感。 吕云黛凝眉,此时一只小乌鸦盘旋而来,竟是四爷传来的最新指令。 他临时调遣暗一和暗二、暗四、暗七与她一道前往凶宅。 吕云黛心下骇然,那凶宅内到底有什么? 竟让四爷同时调遣五名暗卫前往?几乎倾巢出动。 从未有过需大费周章安排超过三名暗卫执行任务的先例。 第二日辰时,吕云黛面色凝重来到凶宅。 一踏入凶宅内,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暗四的小猴子不知为何,竟在不安的上蹿下跳,吱吱乱叫。 “找不到尸首!”暗一从满是血 迹的门后闪身而出。 “我嗅到一股很奇特的药香,小心些,凶手擅毒。”暗二正用银针查验墙面上的血迹。 “房梁上有傀儡丝线移动的痕迹,凶手擅傀儡术。”暗七从房梁一跃而下。 “死者是谁?你们来时可曾见到一个被斩断的红衣长发傀儡?” 吕云黛盯着大厅内七口血棺材,她若记得没错,几日前,她才斩断一个装神弄鬼的傀儡。 “死者是一对翻墙入内幽会偷情的野鸳鸯。” “什么傀儡?不曾。”暗一摇头。 “不对!方才我进来之时,明明看到那招魂符咒是黑字,为何忽然变成血红字?” 暗七盯着窗户上的血咒惊呼道。 “见鬼,为何擦不掉?老大,可否容我先行归家一趟,此番任务总给我一种必须交代后事的感觉。”暗七的语气染着前所未有的不安。 “没出息,去吧。”暗一轻淬道。 “老大,我也回去一趟。”吕云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她的危机感素来很准。 上一回这般不安,还是面对鬼影刺客之时,但凶宅内的压迫感比鬼影刺客更甚,她隐隐约约感觉不妙。 五人对视一眼,俱是看到彼此眼神中的不安,最后决定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凶宅集合。 吕云黛迫不及待飞檐走壁来到望北楼,这个时辰凌哥哥刚起身准备洗漱。 时间紧迫,吕云黛飞身冲进房内,情难自禁扑进凌哥哥怀里抱住他。 “吕姑娘,请你自重!”策凌差点被扑进怀中的女子扑倒在地,又羞又怒的伸手推搡她。 “凌相公,我放在你这的金银珠宝不止三千两之数,远超成为你入幕之宾的银钱,都给你,不要推开我,求你..” 她将凌哥哥抵在门后,头一回如此狂悖和失控,忍不住仰头吻他的唇。 他的唇柔软温暖,让她忍不住贪恋,顾不上他在愤怒的挣扎,她勾住凌哥哥的脖子,与他唇齿纠缠,迫切想吻得更深些,再深些。 她想把这六年来的汹涌爱意全部发泄出来。 她的身体因为雀跃而发烫,可心间却涌出针扎似的绵密剧痛,她依依不舍松开凌哥哥的唇。 “凌相公,你别为她守着了,她也许早死在哪儿,尸首都化成灰烬,你别等她了,可好?”吕云黛眸中欲色迷离,气喘吁吁仰头看他。 啪! 猝不及防间,她脸上挨了一耳光,吕云黛苦笑着摇头。 “滚!若再敢诅咒她,我与你不死不休!” 策凌满眼愤恨,将眸中含泪的少女推出房门。 赶走她之后,策凌呼吸急促倚在门后,今日吕姑娘的冒犯令他始料未及。 唇齿间都是她的味道,她来时路上吃的酸梅子尚有回甘,萦绕在他唇齿间。 她迷乱之时,甚至还不知羞的咬他的喉结,那一瞬本能的欲炽高涨,此刻仍在失控的叫嚣,他被她撩拨出了欲念。 策凌羞耻的咬紧牙关,取出随身携带的破旧荷包,贴在脸颊上,又在荷包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才勉强缓过神来。 门外,吕云黛强压下急促的呼吸和狂乱心跳,转身回居所。 柿子正在给墙角挖坑,说要挖个水池给小鸭子们凫水。 吕云黛接过锄头,咬着牙发疯般的狂舞锄头,不消片刻,面前出现一方土坑。 “柿子,我要出门打猎,归期不定,若三个月没回来,你去望北楼寻凌相公,他会给你身契。” “主人,打猎很危险,柿子烧菜好吃,不如我们去支个摊子开饭馆吧,您别去打猎可好?” “不成,我喜欢打猎,柿子,看好家。” 吕云黛将房内两盆一人高的桃树搬出来,一棵背在身后,一颗抱在怀里,飞身离开。 今日四爷该是在南锣鼓巷私宅内,这个时辰正准备动身前往刑部,希望赶得及。 吕云黛在飞阁流丹间穿梭,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就满头大汗站在四爷的书房内。 “六子你怎么回事?”正在上值的暗三和暗八吓了一跳。 “没事,主子在吗?” “主子在书房内,正准备去刑部。” “好。”吕云黛喘匀气息,急步来到书房内。 “主子,这是奴才献给您的春光,待到三月末就能开花,此次任务艰巨,奴才怕没机会亲自送来。” 胤禛目光落在两棵缠满布带的枯树上,昨晚他就在她屋内瞧见过这两棵奇怪的盆栽。 “主子,春光娇贵,惊蛰之前都需放在温暖如春的屋内,不能断炭火,白日里又需要充足阳光照耀,春雨降临之时需搬出去承沐甘霖,您需派人仔细照料着。” “还有这些嫁接的侧枝,奴才用的是特殊的嫁接之法,您稍等,奴才将嫁接法写出来,若这两棵春光种不活,您再让人按照奴才写的法子试试看。” 吕云黛絮絮叨叨,将与传统嫁接方式有异的法子写下之后,焦急来到四爷面前。 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在轻抚枝桠上缠绕的布条。 情急之下,吕云黛又想起历史上雍正帝爹不疼娘不爱,兄弟阋墙,彻底活成孤家寡人的可怜虫。 她犹豫片刻,语重心长道:“主子,今后无论发生何事,您都需好好照顾自己,少发脾气,少嗑丹药。” “还有这个,您秋日里肺热咳嗽总复发,奴才特意拟了新的方子,您可一试。” 希望她今日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让未来沦为孤家寡人的雍正帝回想起来,能有一丝温暖。 别黑化的成日里不是抄家就是灭族,被后世黑得体无完肤,遗臭万年。 “还有..那座凶宅,若奴才葬身在那,不必再派人来送死。” “奴才先告退。”吕云黛屈膝拜别四爷。 吕云黛起身离开书房内,走到站在廊下的苏哥哥面前。 “苏哥哥,奴才很感激您这些年来对奴才的照拂。” “六子,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吗?杂家定赴汤蹈火为你筹谋,你放心,若你真的出事,杂家定为你寻块风水宝地安葬,年节都给你扫墓。” 吕云黛苦涩摇头:“多谢。” 苏培盛目送暗六离开,心内五味杂陈,他捧着茶盏,走到正盯着枯树的四爷走去。 “爷,这些个暗卫只有六子将您的心事记在心里,若奴才瞧的没错,这两棵嫁接桃树,六子颇为费心思,定耗费大价钱,她那般抠门的性子,着实难得。” “嗯。”胤禛盯着枯树出神。 “血滴子可需撤回来?”苏培盛用只有他和四爷知道的暗语说道。 “不必。” 苏培盛颤了颤肩,那座凶宅即便所有暗卫都前往,定也九死一生,毕竟血滴子都险些全军覆没在那诡异的凶宅内。 今日即便暗卫中有一个人生还,也会被潜伏在凶宅外的血滴子彻底铲除。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死局,凶宅是爷为实力靠前的五名暗卫们精心挑选的埋骨之地,那是暗卫们的坟场。 ....... 离开书房,吕云黛把小八叫到一旁,将准备好的礼物塞给他。 “小八,这是我提前送你的新婚贺礼。” “六子,出什么事了?”暗八心惊胆战,将六子塞过来的大金簪退回去。 “没事,走了!小八,你没事多练练防身术,你防身术太弱,每回与你一块当值,我总要分一只眼保护你,这样不成,我不可能护你一辈子。” “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哼!你给我等着!” 暗八叉腰,朝着早就跑没影的六子呵道。 离开四爷私宅,吕云黛马不停蹄回到自己的私宅,与哑婶交代一番,就心事重重回到凶宅内。 第31章 其余的暗卫早就如约而至,吕云黛迟到一盏茶的时辰,按照暗卫守则规定,迟到早退者罚倒吊房梁仰卧一百。 吕云黛飞身倒吊在房梁上,仰身一百下。 她满头大汗从房梁跃下,竟看见小七正用抹布在擦拭墙上的血字。 “六子,接着。”小七丢来一串东西,吕云黛定睛一瞧,忍不住笑出声。 再看小七脖子上叮零当啷一堆乱七八糟的挂件,她没忍住放声大笑。 “小七,你不会还带了黑狗血和黑驴蹄子,还有糯米香烛吧!” “六子别废话,快些戴好。“暗七低头将身侧的大包袱掖到身后藏起来。 吕云黛点头,将十几个神明挂件一股脑挂在腰间革带上。 小七准备的神牌琳琅满目,不但有菩萨、弥勒佛、观音菩萨和如来、三清祖师爷、太上老君、关二爷、二郎神、长生天、西王母、地藏王菩萨,她甚至还看见床头婆婆像,和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她正憋笑,小七又塞给她一大把黄符。 “六子!不成了,这些血字怎么擦不掉,奇了怪了。” 小七盯着满墙的死字瑟瑟发抖。 吕云黛凑到血字前,倏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她会心一笑。 “小七,你把门窗都打开通风。” “做甚?外头下雪,冷死了。”暗七不情不愿打开门窗。 他一转身,却满眼惊恐看到墙上的血字竟然消失了:“六六..子,有鬼..” “你再把门窗关好。” 吕云黛俯身将方才熄灭的炭火重新点燃,屋内逐渐升温。 “奇怪,血字又出现了!” 此时暗七也意识到不对劲,脸上再无恐惧神情。 “用醋写字装神弄鬼而已,屋内闷热之后,醋字即刻现形。再于醋中加乌龟尿液,因乌龟尿液渗透力极强,无法抹去。” “对不住,我真是关心则乱,早该想到的。”暗七愤然道。 暮色四合,五人围坐于前厅内用晚膳。 “今晚大家在凶宅前院、后宅与跨院花园择一处潜伏。”暗一踱步入内。 “是。” “我歇息在花园海棠树上。”暗七总觉得凶宅内部鬼气森森,他决定躲在外边。 “我歇息在后宅主母正院。”暗一拔步往垂花门后走去。 “那我就选这前厅内。”吕云黛盯着血棺材若有所思。 “我去西跨院。”暗二转身离开。 “六子,我把红红留给你。我去东跨院。”暗四轻轻踹了踹蜷缩在火堆旁的竹叶青毒蛇。 “多谢暗四,不必,我把小雍带来了。” 吕云黛朝着暗处嘶嘶几声,一条儿臂粗黄黑相间鳞片,头部呈现倒三角形的王锦蛇蜿蜒爬到吕云黛脚下。 “啧啧,你养的蛇不错,只不过你养条无毒的菜花蛇还真是大材小用,拿来做蛇羹倒是鲜香,我那有天竺来的眼镜蛇要不要?” “不用,我有小雍就够了。” “的确够了,你看看小家伙都将红红吓跑了。”暗四无奈摇头。 菜花蛇被成为万蛇之王,虽无毒,但几乎是所有毒蛇的克星。 菜花蛇对毒蛇的毒液毫无反应,但毒蛇一旦被菜花蛇咬伤,几乎全无生还可能。 故而民间有俗语:一里菜花蛇,十里无毒蛇。 只可惜菜花蛇野性难驯,气性大,压根无法驯化,否则他也想驯服几条菜花蛇看家。 暗四不免心惊,暗六的御蛇技艺精湛,但却鲜少御蛇,看来这座宅子的确危机重重。 “走了。” “嗯,小心些。” “你也是。” 暗四离开之后,前厅内只剩下吕云黛一人,她盯着一副血棺材许久。 记得第一次来凶宅之时,棺材的摆放顺序并非如此,显然有人动过棺材。 确切来说,是换了一副一模一样的棺材。 但旧棺材又会藏在何处? 吕云黛冲上前去,伸手推开棺材盖,纵身钻入棺材内。 空空如也的棺材内散发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她正准备爬出棺材,抬眸却见头顶上方的棺材盖上似乎有痕迹。 吕云黛狐疑的将棺材板翻转,借着扑朔烛火,终于看清棺材盖上的痕迹,竟然是划痕。 她伸手顺着五道划痕的方向游走,赫然发现这些划痕是人为所至,划痕一侧甚至嵌进一块染血的黑色残片。 吕云黛小心翼翼将残片拔出来,仔细端详片刻,将残片覆在她的拇指盖上,竟是人指甲? 可为何这断甲会呈现诡异的墨黑色? 她正惊疑之时,听见王锦蛇急促的嘶嘶声。 吕云黛一转身,瞧见王锦蛇叼着一只死老鼠在砖缝来回蹭,似乎要将滴血的死老鼠塞进砖缝内。 “小家伙,饿了就出去吃。” 小家伙竖起身子摇头,继续在砖缝蹭死老鼠,可奇怪的是它似乎在恐惧,吓得都快炸鳞了,却仍在边害怕边蹭老鼠。 王锦蛇在暗示砖缝里有异样! 吕云黛警惕的跳到一副棺材上戒备。 没想到小家伙却丢下死老鼠,跐溜爬上她的肩膀,瑟瑟发抖盘在她脖子上,吕云黛满眼震惊看到砖缝内倏然爬出来一团团头发。 不对!那些并非是头发,而是铁线虫! 铁线虫是一种恐怖的寄生虫,能操控宿主寻找水源自杀,在宿主死后,从宿主体内钻出繁衍。 这种虫子行踪隐秘,鲜为人知,直到19世纪才被发现并命名。 冬日里不该在此地遇到这种怪虫才对! 此时一团团疯狂蠕动扭曲的铁线虫密密麻麻涌出,吕云黛吓得头皮发麻。 虽说有记载这种奇怪虫子最长能超过一米,但亲眼目睹还是让她毛骨悚然。 “暗六!快跑!”门外传来暗一焦急的呼唤。 吕云黛却站在血棺之上,寸步难行,地上都是蠕动的铁线虫,她的蛇都被逼到房梁上。 吕云黛飞身跃起,抱着蛇破窗逃离。 “尸首在凶宅下方,下方定有水源!” “那些头发到底是何物!”暗七面如死灰。 “一种虫,但很奇怪,它们不该出现在此地。”吕云黛蹙眉。 “是苗疆巫蛊师!这些虫子身上的药味很奇特,很像苗疆的蛊毒。” 暗二脚下踩住一团蠕动的铁线虫。 “咯咯咯咯咯...” 说话间,漆黑的屋内传来诡异的女子笑声。 “小七!是傀儡术!你最擅长,快些找出傀儡牵丝!斩!” “暗四暗二,你们立即取火把,这些虫子怕火!若虫子逃回砖缝,则立即烧开水灌入砖缝内!” “老大!你擅长追踪,找出凶手,定在凶宅内!” 众人分头行事,吕云黛站在前厅门前,召唤来一只小乌鸦,让小乌鸦将凶宅内的消息传递给四爷,查探凶宅历任房主是否去过苗疆,说不定能寻到线索。 目送小乌鸦平安离开之后,吕云黛一脚踹破大门,径直朝着那些血棺冲去。 手起刀落间,一副副血棺被她劈开。 劈到第三副血棺之时,棺材盖竟猛地掀开,从棺材内伸出一只爬满铁线虫的血手来。 那血手的手指长着一寸多长的墨黑指甲。 一个面容肿胀怪异的女子缓缓坐起身来,口鼻溢出紫黑血迹,定睛一看,哪里是血迹,而是蠕动的铁线虫。 噗的一声轻响,就像漏气似的,那女子半边脸颊猛然炸开,露出肌肤下涌动的铁线虫。 “呕..”暗四扶着墙角忍不住干呕起来。 “暗六,这是偷情的女死者。”暗二提醒道。 “那其余尸首在何处?”吕云黛继续劈碎剩下的五副血棺材。 她有太多的疑问。 为何她嗅不到尸臭?为何凶手要杀光靠近这座宅子的人。 与此同时,在凶宅后门暗巷内,小乌鸦落在胤禛的指尖,叽叽喳喳传递暗六的消息。 “六子还真行,一晚上就闹出翻天覆地的动静。”苏培盛忍不住替暗六说好话。 他私心想让暗六活下来,继续陪伴在四爷身边。 “苏公公稍安勿躁,这才只是开始。” 站在暗处的血滴子首领影一听出苏培盛想拉踩血滴子,替暗六说好话,忍不住揶揄。 那八个暗卫也只有暗六才能让她高看一眼,她确实强悍的让她心惊。 可血滴子与暗卫无法共存。 为了血滴子的将来,暗六今晚必须死在凶宅内。 凶宅内,漆黑门洞中不断传来沉重嘈杂的脚步声,一具具被铁线虫控制的腐烂尸首破土而出。 那些腐尸极为奇怪,被砍掉脑袋还能诡异的匍匐前行。 兀地,她的脚踝处传来钻心剧痛,一簇铁线虫竟钻破她的牛皮云靴,拼命钻入她的血肉中。 “你们快走!”吕云黛忍着蚀骨剜心的剧痛,惊呼一声。 那些铁线虫钻入皮肉简直痛不欲生,犹如附骨之蛆般噬咬她的血肉。 第32章 “走!” “要走一起走!”暗七扛起浑身都在抽搐颤抖的暗六,猝不及防间被一群铁线虫绊倒。 眼看蜂涌的铁线虫即将钻进他的口鼻,眼前赫然出现一双染血的手,死死扼住铁线虫。 “走!”吕云黛咬牙将扎入掌心的铁线虫揪出。 “暗六!”暗七哽咽,他竟看到暗六的瞳仁里诡异的钻出一只铁线虫来。 “我不走!”暗七一咬牙,再次将面色青黑的暗六扛在肩上。 “走!”暗二冲到暗六身侧,边跑边为她施针救治,封锁心脉,防止铁线虫侵蚀。 一墙之隔,胤禛在马车内伏案查阅卷宗,一张纸条忽然从卷宗飘出,纸条上画着个胖乎乎圆脸大眼的小暗卫,龇牙咧嘴坐在一锭金元宝上。 这是她上个月给他传回的密信,胤禛心内五味杂陈。 陡然间凄厉痛苦的嘶吼声从墙内传来,是暗六的声音! 胤禛心间猛地揪紧一瞬,指尖下意识蜷缩成拳。 他的手脚似乎有自己的主张,待他回过神来,已然跃入墙内。 此时吕云黛被暗七扛在肩上,疼得眼冒金星,可很快她就感觉到了异样。 那些虫子在她的血肉中似乎遇到更可怕的东西,正拼命往外逃窜。 原来恐怖的铁线蛊虫竟也不敌她体内的蛊毒,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恍惚之际,眼前赫然出现一阙鸦青衣袍。 吕云黛瞬间回过神来,纵身离开暗七的肩膀,几乎下意识护在四爷身前。 “主子,您怎么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主子别动!”吕云黛看到数条铁线虫盘踞在四爷的肩上,有两条正往他脖子里钻。 她吓得冲到四爷面前,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脖颈处传来难以言喻的温热触感,胤禛浑身紧绷,将双手负在身后,垂眸看向正在亲吻他脖颈的暗卫,她已遍体鳞伤,却依旧为他赴汤蹈火。 世间也就只有她,才会永远奋不顾身护着他。 也许,将她留在身边也好。 吕云黛拼尽全力用嘴吸出虫子后,一把将四爷推给暗一:“速速护送主子离开!” 暗一将四爷护送着离开。 行至一处假山后,胤禛倏然刹住脚步。 身后的奴才一举一动皆在他预料之中。 “暗二,你觉得残暴嗜血的猎人会爱上他追杀的猎物吗?暗一用密语说道。 “你想做甚?”暗二看着暗一眸中的癫狂,心中惴惴不安。 “葛衡!你先护送主子离开,我要去接应暗六。” 暗一说完,嘴角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听到暗一唤他的名字,暗二面色凝重,闪身离去。 前院内,吕云黛正与暗七暗四用火把驱散铁线虫,却见暗一朝他们飞掠而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主子出事了?”吕云黛焦急追问。 “暗六,我有话要与....”暗一忽然痛苦的捂着心口。 “暗...”暗一痛苦朝着暗六缓缓挪步,她开始不受控制的七孔流血。 咔嚓一声诡异的脆响,她的双腿骨头莫名其妙折断。 “老大!”吕云黛满眼惊恐看向朝她爬来的暗一,她正一步一泣血,不要命的朝她靠近。 她的眼神很奇怪,染着笑意,仰头盯着她,拼命张大嘴巴,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可她嘴唇翕张间,却只能无力的呕出大口血污。 吕云黛惊骇不已,想要靠近暗一,却听到暗一身上不断传出咔嚓咔嚓的清脆骨裂声,她的骨头在不受控制的碎裂成寸。 紧接着断裂的骨头戳破皮肉,那些骨头仿佛燃烧的火焰般,渐渐将皮肉吞噬。 吕云黛眼睁睁看着暗一从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沦为一具骷髅。 最后那具骨架在她面前散架,彻底化为齑粉。 “冷婵!!” 吕云黛和暗七悲戚的冲到暗一骨灰面前。 不待二人靠近,暗一的骨灰顷刻间被凛冽朔风吹散,彻底挫骨扬灰。 站在墙脚处的苏培盛垂首,趁乱将脚下的铜丸踹到树后,装作若无其事走到树后,折腰将铜丸打开,瞬时大惊失色。 没想到暗一竟如此阴险狡诈,趁乱割股藏书! 所谓割股藏书,就是把大腿割开一道口子,将铜丸藏在里面,再进行缝合。 幸亏四爷密令将暗一挫骨扬灰,否则铜丸内的秘密定会败露。 “六子!你做甚!快回来!”暗七焦急的声音传来。 第27章 “不对!她不该在这!!” 吕云黛转身,一剑斩向身后那尊栩栩如生的姮娥石像。 从方才开始,她就莫名看不顺眼这尊雕琢精美姮娥石像。 她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此时她终于想起来,这尊石像本该在二十步开外的荷花池畔。 砰的一声巨响,那姮娥石像倏然片片碎裂。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乱尘飞扬四起,渐渐模糊视线,吕云黛耳畔传来蛇吐信的声音。 鼻息间充斥一股蛇类独有的腥湿气息,眼前赫然出现一对碗口大的猩红竖瞳。 吕云黛惊得睁大眼睛,却见巨蛇身边站着个红衣女子,眼前一花,巨蟒甩尾间,她被甩飞数丈远。 眼见一条水桶粗的黑色巨蟒从石像内钻出,胤禛下意识拔剑冲入尘埃。 “暗六!小心!” “主子小心!”吕云黛近乎本能地挡在四爷身前,一把将他推开。 “暗六!” 胤禛被暗六推向暗二,回身焦急呼唤,却等不到她的回应,她永远对他有回应,从不曾忽视他的呼唤。 她永远都会将他护在身后,沉默的为他承受痛苦,可他,只想杀她。 “暗六!” 胤禛心如刀绞,甚至不曾察觉到脚下步伐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失态。 “暗六!”此刻连呼吸都莫名觉得刺痛。 胤禛疼得忍不住屏住呼吸,怒喝着一剑斩断尘埃中的蛇影。 尘埃散尽,众人围到石像前,只看见被斩首的蟒蛇尸首,却并未看见暗六的身影。 “糟糕!暗六已被巨蟒吞入腹中!” 众人顺着暗七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蛇腹隆起明显的人形。 “六子!” 暗四悲戚冲到蛇尸前,正要用剑划开蛇腹,却听四爷厉呵一声:“通通转过去,不得窥视!” 暗卫们不敢违抗,甚至连潜伏在墙外的血滴子都不敢违抗命令,纷纷背过身,封住五感。 “爷,奴才来帮您,哎呦六子啊,六子啊!!” 苏培盛眼角发酸,没想到暗六临死前最后一刻都在忠心耿耿保护四爷。 苏培盛凄凄呜呜拔刀,正准备剖开蛇腹挖出暗六的遗体,却被四爷伸手推开。 “别用刀,不准将她划伤!” 胤禛浑浑噩噩,游魂似的伸手撕扯蛇腹,她那般臭美的女子,若知道死后被人划破脸,定会气得跳脚,也不知会不会托梦来骂他。 她心眼儿小,爱记仇,定是会的吧… 胤禛眼角酸涩,他忽然很想再看看狗奴才唤皇四子的得意嘴脸。 “主子,您在挖什么呢?奴才帮您。” 耳畔传来暗六关切的声音,紧接着她凑到他身边,帮他徒手撕开鲜血淋漓的蛇腹。 “主子您站到一边等着奴才,别沾一身血。” “主子?” “呵呵...”胤禛苦笑,眼角却酸楚的要命。 吕云黛傻眼,继而开始担心四爷的精神状态,他不会是被铁线虫吃掉脑子吧!为何又哭又笑? 她忍不住忧心忡忡的焦急检查四爷的脖子,又捧起他的脸颊,仔细检查是否有铁线虫入侵的痕迹。 “狗奴才!回避!” 胤禛匆忙转过身,不让她看笑话。 “主子您快让奴才瞧瞧,您的状态不对劲,是不是铁线虫入脑了?” 吕云黛焦急的扒拉四爷的衣衫盘扣,想褪去他的外袍仔细检查他 的身体。 可他却抱着手臂,将脸颊埋在臂弯,不准她靠近。 “哎呦主子您别害羞,快让奴才瞧瞧。” “你走开!” 胤禛狼狈用衣袖擦干净脸颊,再抬眸之时,恢复一贯清冷神情。 “刚才去何处了?哼!”胤禛站起身来,依旧背对她。 “方才电光火石间,奴才被那巨蟒甩尾,整个人摔到荷花池内,又被潜藏在荷花池内的铁线虫和凶手纠缠,扑腾许久才爬上岸来。” “您瞧,奴才身上都湿透了。” 吕云黛甩甩湿漉漉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揪住一团铁线虫拧断。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奴才们护送您回去。” “凶手何在?” “死了,被铁线虫反噬,奴才盯着她在水下的尸首被吞噬成骨架。” “嗯。”胤禛踱步走出几步,竟莫名转身去瞧狗奴才是否跟得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胤禛板起脸,转头急步离开。 第33章 吕云黛拍了拍暗二暗四和暗七的肩,四人跟在四爷身后离开凶宅。 她回眸凝视放在厅内最后一口没被劈碎的血棺材,转头若无其事离开。 暗巷内,血滴子们已然严阵以待,却见首领影一抬手。 “撤。” “统领!为何要撤?那暗六已身受重伤,今日是铲除她的良机!” 一名与吕云黛身型和嗓音酷似的血滴子焦急追问。 “主子密令,不得违抗!” 影一心有不甘,闪身遁入暗夜中。 此时胤禛坐在马车内,心不在焉,冷不丁从马车窗户探进来一个脑袋。 “主子,您别害羞,男子汉怎可扭扭捏捏,快些让奴才检查检查身体可好?” “主子您不能..” “嗯。” “啊?”吕云黛担心四爷身上有铁线虫。 他面皮薄,她已然准备好一箩筐的话说服四爷,让她检查身体,却被他一个点头打乱思绪。 “嗯?”胤禛蹙眉。 吕云黛诶了一声,掀开马车帘子入内。 四爷就是个闷葫芦,一个嗯字用不同声调,都能代表不同的情绪。 比如此刻第一声调的嗯,代表同意,第二声调则代表质疑。 第三声调则代表他心里不爽不想答应,但不得不答应,而第四声调的嗯,则代表他心情不错,夸她了。 有时候着实佩服苏培盛这个读四机,总能从四爷没什么表情的面瘫脸上,读出不同情绪来,她还得费尽心思连蒙带猜。 此刻她跪坐在四爷面前,伸手替他宽衣解带,一寸寸肌肤仔细检查,最后目光落在咳咳咳.. 四爷竟长这么大了。咳。 她尴尬垂首:“主子,接下来让暗二检查,若让奴才检查也成。” 迎面飞来个软枕,吕云黛接过软枕,躬身准备离开马车内。 “暗六!暗一殉职,今后你接替她的位置。” “您不增补新暗卫了吗?” 吕云黛诧异,对于暗一之死,除了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太多悲伤情绪。 她早将生死离别看淡,今日这个暗一,是她送走的第四个暗一。 今后若她战死,也会有新的暗六接替。 暗卫只是主子手里的屠刀,不需要无谓的眼泪和悲喜,否则她早就哭瞎了。 “主子万万不可,奴才资历尚浅。” 吕云黛懒得接活,当暗卫统领不但事多,需频繁到四爷面前汇报工作,还耽误她接私活赚外快,她才不趟浑水。 “暗卫统领薪俸一千两。” 胤禛懂得如何拿捏她的七寸。 “不过话又说回来,奴才最喜欢挑战自己,不是奴才自吹,奴才..” “办不好差事双倍罚款。” “可话再说回来,奴才心中不免忐忑,还是让..” “年末双倍赏赐。” 吕云黛眼睛都亮了,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奴才遵命。” “嗯,明日来私宅向爷汇报,规划清晰接下来你该如何统领暗卫。” 言归正传,吕云黛面色凝重看向四爷:“主子,奴才觉得暗一死的蹊跷,她临死前似乎有要事想告诉奴才。” 胤禛执笔的手顿挫片刻,淡然道:“她当时想提醒你,你身后的石像有问题,她的眼珠子都急得瞪出眼眶,你这个瞎子竟全然不知。” “还真是。” 吕云黛尴尬垂首,暗一的位置还真是面对着石像,她当时定在提醒她石像有问题。 只不过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正愣神之际,迎面飞来一本卷宗。 吕云黛翻开卷宗,翻阅凶宅历任屋主的信息。 凶宅的上一任主人膝下长子董鄂绮山,为满军镶白旗督指挥使,十年前曾随军驻扎湘西。 后因三藩之乱,他从湘西被调遣往云南平乱,在三藩之乱屡建奇功,官至正四品都司,却不幸战死疆场。 吕云黛盯着卷宗上一行小字若有所思,董鄂绮山还有个双生弟弟叫董鄂绮平。 在董鄂绮山战死之后,他弟弟董鄂绮平因兄长为国捐躯,而荣荫承袭兄长的官职。 吕云黛蹙眉,脑海里瞬间充斥匪夷所思的阴谋论。 压下心底震惊,她扬着手中卷宗:“主子,卷宗借奴才翻阅两日可好?” “可。” 吕云黛拿走卷宗,转头让暗二入马车继续为四爷检查身体,她则与精疲力尽的暗四暗七先行归家。 她闪身入暗巷内,却并未离开,而是等到四爷的马车走远之后,悄然折返回凶宅内。 “阿兰,我带来了有关绮山的卷宗。” 大厅内的棺材倏然传来咔咔咔的异响,吕云黛盘膝坐在地上,等她回应。 “那个负心汉在哪?”头顶上方传来一道空灵的女子声音。 紧接着她面前出现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女子,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脸上被铁线虫包裹,只露出一双妙目。 “别骗我,他绝不可能战死,他身上有我的情蛊,蛊虫比人心可靠。” “他身上既有蛊虫,为何你找不到他?”吕云黛好奇看向苗女。 “因为母蛊死了,他和别的女人欢好,母虫就会死。” “我当时就该狠心在他身上种下同心蛊,只要他背叛我,定会被蛊虫咬烂心肝暴毙,此生只能与我同生共死。” “不成,你先帮我瞧瞧我身上的蛊虫,我再帮你找负心汉。” 吕云黛今日冒着风险救下苗女,并非无利可图。 她想让苗女帮忙解开她身上一年发作一次的蛊毒,彻底摆脱暗卫的身份。 她迫不及待撸起袖子,将手腕伸向苗女。 “知道,今日你救我一命,我答应要替你解蛊毒,定不会食言。” 苗女阿兰从口中吐出一只蠕动的红色蛊虫,放在吕云黛的手腕上。 蛊虫顷刻间钻入她的皮肉内消失不见。 阿兰取出一个银铃,有节奏的摇晃,倏然痛苦的蹙眉,捂着心口呕血。 “你..你体内到底是什么!我精心培育多年的蛊虫竟被它吞噬。” “能解吗?” 吕云黛看到阿兰惊恐迷茫的表情,忍不住心底一沉。 “算了。”她绝望叹气。 “说正事儿,你的绮山的确没死,只不过你从头到尾都认错了情郎,你的情郎应该是绮山的孪生亲弟弟绮平。” “不可能!就是绮山!我查过他的身份,他在军营内就叫绮山,我绝不会认错!” “你别着急,让我先理顺再说。” “卷宗内记录绮山自幼体弱多病,却忽然能在康熙十九年奔赴南疆军营驻守。” “与此同时,绮山的弟弟绮平去苗疆游历,具体行踪无人知晓。” “这兄弟二人自幼关系亲厚,绮平甚至作出为兄长替考的丑事,幸而被家中压下此事,否则前途尽毁。” “有没有一种可能,绮平代替病弱的兄长入军营攒军功,恰好与你相遇,后不知何故,你又与绮山邂逅,在他身上种下情蛊。” “绮山想必知道你是他亲弟妹,趁机玩弄你的感情,得到你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将罪名扣在亲弟弟头上。” “后来绮平顶着绮山的身份战死疆场,绮山不得不用弟弟的身份活着?” “他顶着 弟弟的身份,利用弟弟帮他攒的军功荣荫升官,这也许就是为何他忽然变得平庸,在军中并无建树的原因。” “都把我给绕晕了,这是绮山的新宅位置,你自己去查证。” 吕云黛在满地的灰烬中写下一处宅院地址,又迅速扫干净。 “剩下的真相你自己去发掘,我只有一个要求,动静别闹太大,否则我得给你陪葬。” “多谢,若真如你说的这般,我报仇之后立即回苗疆,穷尽一生都要为你找到解药。” “你再给我几滴血,我带回去给大祭司瞧瞧。” 苗女说着,取来银针为她放血。 “我的同伴是不是你杀的?”吕云黛绷着脸,审视苗女的眼睛。 “不是我!我当时没在那。” “好,我信你。” “对了,你方才说的同心蛊,能否给我一个?” “你要给你的情郎下同心蛊吗?服下同心蛊之后,他此生只能与你一个女子欢好,与你同生共死。” “不不不,有没有若我身死,他必须给我陪葬的同心蛊?无需与我两情相悦,总之我若身死,他必须与我一起死!” 吕云黛心中愤愤不平许久,为何上位者动不动就要奴才陪葬,她从前在佟家伺候之时,甚至因瞬安颜公子的狗掉毛,险些给狗陪葬。 如今她偏要主子为她这个奴才也陪葬! “最好是能将我的伤痛转移到他身上。”吕云黛咬牙切齿。 见识过苗疆蛊虫的杀伤力之后,她决定趁机给四爷下蛊。 她成日里为他卖命,若横死,让他陪葬不过分。 第34章 指不定谁占谁便宜,毕竟四爷短命,才活到五十八岁,而她,算命的说她能活到八十八。 苗女满眼嫌弃:“没有,你话本子看多了。” “你到底有多恨他,才能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蛊虫。” “那同心蛊若下在两个永远不可能两情相悦之人的身上,又会如何?” 吕云黛仍是贼心不死。 “没用的,你的蛊虫只能感知到他身上蛊虫的情绪。” “哇!意思就是,我在他肚子里藏一条蛔虫,蛔虫能感知到他的喜怒哀乐,将他的情绪传递给我的蛔虫..不是,是我的蛊虫。” “可是,他会不会反向从我的蛊虫探查我的情绪?”吕云黛忧心忡忡。 “不可能,除非他也在你的蛊虫上滴心头血,否则你不必担心被他窥探心思。” “嘿嘿,你带了多少同心蛊,给我多来点。” “......” “你别再笑了,我害怕,总觉得那人会很倒霉。” “这蛊虫只有一对!” “这蛊虫对宿体有害吗?”吕云黛谨慎追问道。 “你若对他无意,需确认他也对你无意,否则他若对你情根深种,这情蛊会立即生效。只要他不对你动情,蛊虫并无害处,反而还能调理经脉壅塞,强身健体。” 苗女不放心的将蛊虫囊放在她手心。 “你别乱用。”苗女再三叮嘱。 “你放心,他就是对一条狗情根深种,也绝不会瞧上我,我也是!” 吕云黛语气笃定。 “那就好,你用之前在虫囊上滴你的血,蛊虫自会钻出,你再让雄虫吃那人的头发,雄虫自己会去找他。” “对了,一个人身上最多能种多少蛊虫?你可有长寿蛊?” 吕云黛得了好处,想起四爷短命,想给他多种个长寿蛊。 若还有美容养颜蛊和金枪不倒猛男蛊也给他来点,让蛊虫在他身体里凑一桌得了。 “你疯了!蛊虫好战,天生相克,宿体会被毒死!” “你怎么对那人又爱又恨,好奇怪!”苗女满眼震惊。 “这…对他好与想让他陪葬,并不冲突。” “放心,你交代的事我记住了。” 关乎性命,吕云黛不敢鲁莽。 说话间,吕云黛痛苦蹙眉,五脏六腑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似的,她忍不住捂着心口呕血。 “你体内还有铁线虫尸体,你身体里的蛊虫真霸道,吃完还把尸首堆在你心脉处,回去之后用这药粉沐浴,浸一个时辰即可痊愈。” “你再来给五包。” 暗二暗四和暗七,以及苏培盛和四爷定也要驱虫。 “拿去。” “我走了!今后该如何找到你?”苗女扬手摇铃,一大群铁线虫蜂涌般包裹着她的身体。 “你去八大胡同地字三号院寻我。” “好。” 送走苗女之后,吕云黛躺在冰冷黑暗的大厅内,开始复盘今日发生的事。 当时她站在姮娥石像前五步开外。 暗一从左前方来到她面前,紧接着开始吐血,骨头寸寸碎裂直到死亡。 当时她的目光很奇怪,带着怨毒。 她并未做过让暗一恨之入骨之事,反而暗一做过诸多让她恨不能一刀结果她的破事儿。 也许暗一临死之前良心发现,真是在提醒她石像有问题。 吕云黛绞尽脑汁,脑袋嗡嗡作响,最终也没理出个蛛丝马迹。 此时她痛苦的捂着心口,飞檐走壁来到望北楼内。 奇怪?凌哥哥今日就寝这般早?难道今日被她一番轻浮的举动气病了不成? 吕云黛心急如焚,悄然潜入屋内。 可前脚才踏入屋内,她心口处又是一阵抽搐。 “谁!” 脖子传来冰冷触感,吕云黛难受的无法收敛气息,被凌哥哥轻易察觉。 “是我,我特来道歉,今日是我冒犯凌相公,抱歉。” 一簇烛火点燃,凌哥哥穿着纯白寝衣,满脸怒容横刀在她脖子上。 “我...”吕云黛才张开嘴,却忍不住呕血。 她满头冷汗,痛苦的跪在地上大口大口拼命喘息。 “你受伤了?” 策凌见吕姑娘忽然吐血,再看她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染血伤口,一瞬间乱了心曲。 温暖有力的手掌搀扶她起身,吕云黛下意识依偎向他的怀抱。 “没事,我坐坐就走,我是特意来向凌相公道歉的。” “我送你回去!”她离开他怀抱那一瞬,策凌心间都觉瞬间一空。 “吕姑娘,你若不嫌弃,今后可在望北楼内谋生,莫再当杀手。” “谈何容易。”吕云黛怅然道。 “今后还能来见你吗?” 吕云黛紧张的咬唇,不敢去看凌哥哥的眼睛。 “当然,只要给银子。”策凌盯着她唇角溢出的血迹,下意识想伸手擦拭。 最终还是忍着将指尖放在腰间的荷包上缱绻摩挲。 吕云黛挣扎着起身,忍着浑身拆骨剜肉的剧痛逃离。 回到居所之时,柿子正坐在灶台边,瞧见她回来,一瘸一拐来搀扶她。 “柿子,烧热水,我要沐浴,今儿倒了血霉,追着一只傻狍子不小心掉进别人抓野猪的陷阱里了。” “主人,下回柿子陪您一起去打猎!” 柿子将主人搀扶进厨房后的隔间里,焦急去打热水来。 直到整个人浸泡在灰褐色的药水里,吕云黛才勉强缓过神。 “柿子,你去许屠户那瞧瞧还有排骨吗?我要吃话梅小排。” “有,昨儿我刚买的排骨,冻在院子里的冰缸,我马上去砍排骨。” “好,让我缓缓,一个时辰后叫我。” 吕云黛合眼,累的眼皮都睁不开。 苗女给的药粉果然有神效,一个时辰之后,吕云黛惊讶的站起身来舒展手脚,竟丝毫感觉不到刺痛和疲累。 她赶忙唤来几只小乌鸦,让小乌鸦们将药分别带给暗卫们和四爷主仆二人。 四爷最先回复消息,准她歇息两日再去汇报工作。 此时窗扇处传来一阵诡异的沙沙声,吕云黛衣衫都来不及穿,拔剑冲向窗户。 第28章 数条铁线虫自窗缝钻入屋内,在地上蜿蜒扭曲成一行血红字迹。 还真是绮山李代桃僵,卑劣的玩弄弟媳,甚至为军功不惜害死亲弟弟。 阿兰已动身回苗疆,特意派铁线虫来与她道别。 “主人,该用午膳了。”柿子敲门提醒道。 “来了!” 吕云黛一闪神,那些铁线虫早已消失不见。 “柿子,我在家歇息两日再出门,一会你去钱匣子拿银子,把肉铺和菜摊赊的账还上,再去买一百斤炭,让周大叔送来。” “主人,那两盆桃花还回来吗?” 柿子在主人的汤碗里装满四个鸡腿儿。 “不回来,那玩意费钱,早走早好。” 吕云黛将碗里两个大鸡腿夹到柿子碗里。 “那咱还买炭做甚?” 柿子受宠若惊,想将鸡腿重新夹回主人碗内,却被主人按住筷子。 “柿子,有主人我一只鸡吃,你就一定能吃到鸡腿儿!你给我好好吃饭!” “炭不是买给花的,是买给你的,是花蹭你的光,你比花重要,知道吗?” 柿子盯着碗里的大鸡腿,鼻子一酸,哽咽道:“主人,您买我买得血亏,我一无是处,甚至不能干重活,要不..您再去买个奴婢,我可以配种..” “胡闹!!你是人!柿子,你是我的仆人,但也是人!只有牲口才叫配种,知道吗?” “今后你若有喜欢的姑娘,主人给你娶回来,前提是你喜欢人家!” “吃饭吧,柿子,谁说你一无是处,你做饭好吃,还听话。” “一会我再去买两只羊,回头你日日喝羊奶补补,你身子太弱。” 吕云黛方才替柿子把脉,忍不住皱眉。 他的身体就像个无底洞似的,各种珍贵药材填进去都只能是杯水车薪。 “主人,对不起..”柿子垂头丧气道歉。 “吃吧,我这两日闲着,一会去河边钓几条鱼丢进水坑里,再种点莲藕,你还想做什么呢?我瞧你在院子里锯木板。” “我想养鸽子,在做鸽笼。” “好,一会我去弄。” 主仆二人用过午膳,吕云黛坐在院内做鸽笼子,厨房内时不时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声和柿子涮锅的声响。 吕云黛心底涌出温馨暖意,柿子来之后,这里越来越像家了。 编好鸽笼,吕云黛看向厨房窗户:“柿子,家里铁棍你收到哪儿去了?我要捉蚯蚓钓鱼。” “啊?主人,挖蚯蚓该用锄头,您要铁棍做甚?” 柿子走到门边,手里还拿着洗碗的丝瓜瓤:“铁棍在鸡窝底下。” “你好好看着,我今日给你露一手。” 第35章 吕云黛寻来一根木棍,又从鸡窝取来铁棍,在墙角挖出小土坑来,紧接着用木棍摩擦铁棍。 顷刻间数条肥硕蚯蚓扭着身子钻出。 “主人,好多蚯蚓爬出来了!” “你记牢,木棍摩擦铁棍的声音与水灌入土内的声音类似,蚯蚓怕被淹死,所以吓得钻出土层,今后你就用这法子捉蚯蚓喂鸡鸭。” “我去钓鱼了,柿子想吃什么鱼?” “鱼还能选吗?”柿子震惊看向主人。 “嗯,当然。” “那我想吃鳊鱼和黑鱼,还有大青鱼,刺少肉嫩。” “好!”吕云黛将蚯蚓装入竹篓内,拎着鱼竿出门钓鱼。 天擦黑,她肩上扛着一条六十多斤重,足足有一米多长的大青鱼,手里还拎着一大串鳊鱼和黑鱼,在大清钓鱼佬们艳羡嫉妒的目光下,满载而归。 柿子正坐在厨房廊下等主人归家,看到主人肩上的大青鱼,满眼惊喜。 “柿子,这个月都不必再买鱼,一会把鱼斩块,放冰缸里存着慢慢吃。” “这些鳊鱼和黑鱼我用弓鱼法带回来的,还活蹦乱跳,你丢水桶里养两日,去去虫。” 吕云黛将一大串用草绳串起的鱼儿交给柿子。 吕云黛罕见的在休沐日心情沉重,她坐在书桌前,盯着空白的宣纸头大如斗。 真是干一行恨一行,后日就要向四爷汇报暗卫工作计划,她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不管了,她懒得动脑子。 干脆把后世牛马述职的万精油话术套进去得了,无功无过,得过且过,她甚至懒得用之乎者也,干脆用大白话: 新的一年到來了,在四爺英明領導和決策下,為全面推進和優化暗衛統領工作,以下是奴才關於康熙三十年的工作計劃: 根據四爺規定的暗衛守則管理暗衛,積極號召暗衛明确各自職責,制定每月每季度的工作計劃,秉承一个葡萄一个坑,促進暗衛團隊能力提昇... ....... 吕云黛洋洋洒洒写下足足三页报告,满意点头,她写得头秃。 睡到半夜三更,吕云黛辗转反侧,忍不住爬起身来,坐在书桌前,继续对着写成一坨的工作计划干瞪眼。 休沐第二日,她愁眉苦脸坐在书桌前修改工作计划,一整日如坐针毡,仍是束手无策。 临近子夜,她实在词穷,干脆破罐子破摔,在结尾抄一大段对四爷拍马溜须的恭维话,毕竟没人能拒绝一只殷勤的舔狗。 今日是她当领导上班的第一日,不好意思再掐着点出现在四爷面前,天刚蒙蒙亮,吕云黛就前往四爷的新宅子报到。 四爷的新宅就是未来的雍和宫,雍正登基前的潜邸雍王府。 说起雍和宫的邪门祈愿调剂,简直一把辛酸泪。 她曾经愚昧无知到雍和宫求财,祈愿不上班在家躺着也能发财,当然最后如愿以偿。 她从雍和宫一出来,就被一辆垃圾车撞飞,双腿骨折躺了四个月,不仅工资照发,还收到一大笔赔偿,四舍五入,的确躺着发财了。 按理说历史上康麻子该在康熙三十三年才会赐府邸给四爷,也不知为何提前了三年。 高墙内仍是一片荒芜,只有当中一座红墙绿瓦的院子突兀矗立。 四爷还真是奇葩,整座府邸都是毛胚,却已精装修他所居的前院。 今日暗四上值,她一靠近前院,小青蛇红红就竖着身子从树后探出脑袋,见是她,小家伙又扭着身子缩回树后。 吕云黛翻墙入内,才刚站定,就听到饭厅内传来十三爷的声音。 “小心肝,快分。开。腿。腿哦~” “???”吕云黛气得拳头都硬了。 不是说四爷带着十三阿哥来此静心学算筹?? 他就是这么教导十三阿哥学好算筹的! 呸!肯定是四爷在紫禁城内和宫女厮混不知节制,被十三阿哥撞见,小孩子不懂事儿,有样学样! 呸!四爷真是装货,平日里装出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骨子里却是衣冠禽兽! “四阿哥!”吕云黛压抑着怒火推门而入。 “嗯?”胤禛正坐在书桌前准备算筹题目。 乍听到狗奴才愤怒的语气,忍不住蹙眉。 “哎呦,十三阿哥,您放心,这叫花鸡的鸡肝儿奴才用小碗儿扣紧塞进鸡肚子里,绝对不碎。” 苏培盛笑呵呵从叫花鸡肚子里取出一个用荷叶封口的鸡缸杯,将烤好的鸡肝放在十三阿哥碗内。 “......” 吕云黛尴尬至极,她对不起四爷,是她自己太污了。 “没事,奴才是听闻十三阿哥前来,激动的收不住喜悦。” “哦。”胤禛慵懒朝着暗六微抬下巴,她乖顺的将手中计划书捧到他面前。 四爷低头审阅她苦熬两日的计划书,吕云黛紧张的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狗奴才,错字连篇,一个葡萄一个坑?嗯?” 吕云黛慌张探头:“奴才知罪,奴才写的是蘿蔔。” 萝卜的繁体字写成蘿蔔,和葡萄长得差不多。 她在简体字和繁体字切换之间,偶尔会写成简体字,在四爷眼里自然成为缺胳膊少腿的错别字。 担心四爷发现她是文盲,吕云黛传递消息之时,能口传就绝不写字,若一定要写字,就改成画画,若实在画不成,才战战兢兢对着词典抄繁体字。 “浮夸!” “诶..奴才知罪。” 吕云黛心中叫苦不迭,四爷对她憋两天写出来的计划 不满意。 此时四爷起身踱步走出饭厅,吕云黛乖巧跟着。 主仆二人来到书房内。 “狗奴才,桌案上有暗卫统领需熟悉的章程,拿回去背诵全文。” 四爷背对着她吩咐道。 吕云黛气得在四爷身后龇牙咧嘴,恨不能一刀送他上西天! 他要不要看看暗卫统领章程到底有多少!比康熙字典还厚! 要命!算了,谁让她是奴才。 “是....”她回答得又怂又殷勤。 “狗奴才,暗一留下的密文本即刻作废,你选一本书为密文本,告诉爷书名。” 所谓的密文,与后世的摩斯密码大同小异,用一串特殊符号对应某本书某一页第几个字。 “。”报应来得太突然,吕云黛暗戳戳思索片刻,正色道:“《金瓶梅》。” “....” “再给你一次机会!”胤禛被狗奴才说出的书名噎得说不出话来。 “主子息怒啊,奴才不爱看书,家里只有这种书,若忽然冒出本资治通鉴之类的,不符合奴才的性子,定会遭人怀疑。” “哼!苏培盛,告诉暗四,若再敢借给暗六乱七八糟的书,爷让他把书全吃了。” 蹲在院内柿子树上的暗四一个踉跄。 瑟瑟发抖将今日准备借给六子观摩的《春宵秘戏图》藏好。 “罢了,就《金瓶梅》吧,哪一版。”胤禛扶额。 吕云黛憋笑:“就..无删减版原汁原味那本。” “主子,其实康熙字典就成,奴才家里有。” “哎呦~” 吕云黛被四爷戳了一下脑门。 “暗六!接下来核对风险划分暗语。” 所谓的风险等级暗语,就是不方便传递消息之时,以某样常见之物,或者言语间某个无关紧要的词语示警。 “甲等暗语四力半,暗示物胖橘子。”吕云黛接过苏哥哥递过来的茶盏,慢悠悠沉吟道。 “等一下,按照爷的来,你说的太俗气。” “嗯,奴才也觉得叫四力半和胖橘的都是俗人。” 吕云黛扫一眼四爷给的暗语。 “甲等暗语口口,暗示物普洱。” “噗...”吕云黛被口口两个字惊得喷茶。 难以想象今后她对着四爷说:主子,口口我啊... 四爷再对着她说:狗奴才,口口... 口什么都不能口口!太污了,她说不出口。 “主子,奴才觉得用叠字娘们唧唧的,不符合您英武不凡的形象。” “哎呦,瞧你说的,叠字儿哪儿娘气了?能过过、你试试、爱咋咋地、少叭叭、别咧咧,多阳刚之气啊。” 苏培盛翘着兰花指,为叠字正名。 “成,主子!那就换别逼逼可好?反正不能用口口,奴才对口字儿犯冲。” 她今后还能光明正大对着四爷说别逼逼,让他别逼逼。 “口口哪儿不成了?口口相传,口口声声,多好的字儿啊。” “别逼逼。”吕云黛坚决反对口口。 胤禛沉吟片刻:“换天凉这个词。” “....” “是。”吕云黛最终还是向恶势力低头。 否则天凉了,她破不破产不打紧,关键是尸体也该凉了。 此时四爷交给她一叠厚厚的暗卫档案,档案不能带走,吕云黛寻一处房梁,躺在房梁,边晒太阳边默记。 第36章 所有暗卫的长处与短板与她观察的一致,暗二与暗四果然是人夫,且暗四有一双儿女,长子五岁,长女才刚满月。 只是没想到暗五那狗腿子竟养着两个永远十三岁的通房丫鬟。 档案记录小八下个月初八成婚,甚至连他新婚妻子的祖宗九代十族名单都记录在册。 还有一份用朱砂写下名字的档案,吕云黛面色凝重,良久都没有勇气打开那份朱砂档案。 第29章 殉职的暗卫档案,以朱笔勾掉名字,暗一冷婵这个名字背后,背负着六条鲜活生命。 也许在将来某一日,下一个暗六也会在今日这般天朗气清之时,坐在房梁拆开她的档案,慨叹一句她好短命。 历任暗一的档案都装在一个纸囊内。 吕云黛翻阅到最后一名冷婵的档案。 她不该是这般结局,她曾打趣说隐退之后,要去西湖边隐居,当个船娘泛舟西湖。 但,谁又该是这般结局呢? 详阅之后,吕云黛愕然发现暗一膝下竟还有个孩子。 暗一曾受过宫刑,当年孝懿皇后担心四爷年幼,会被身边年纪大的貌美奴才勾引,坏了身子,暗一与前一任暗六都是女阉人。 她们遭受的宫刑最为极端,甚至被挖阴。 没想到暗一在被阉割之前,竟留下了血脉。 佟家已然将暗一的女儿带回去抚养。 可想而知,那个九岁的小姑娘此生的结局,她将被佟家淬炼成新的暗卫。 虽说暗卫们在四爷身边伺候,但却是佟家人训练和甄选暗卫送到四爷身边。 暗卫们身上的蛊毒也出自佟家,四爷为更好掌控暗卫,不得不每年都找佟家取解药。 若她是四爷,定会想办法替换掉佟家的暗卫,培植完全被自己掌控在手中的心腹力量。 否则佟家若有朝一日与四爷反目成仇,用蛊毒来威胁暗卫叛变,定防不胜防。 四爷到底还是念及孝懿皇后的养育之恩,对佟家感恩戴德,偏听偏信。 她身为暗卫,自然不可能自掘坟墓,提醒四爷。 “六老大。”暗四飞身坐在她身侧。 “埋汰谁呢,叫六子!” 吕云黛看到暗四,就想起方才暗四的档案内,他那双可爱的儿女。 暗四的家眷信息统统登记在档案内,包括他们的容貌都被细致描绘。 虽然暗卫的真容是绝密,档案并未描画。 但她从暗四一双儿女的容貌,能大概推断出暗四的容貌。 他皮囊之下的容貌端雅斯文,目光也不似这般阴郁黯淡,而是一双深邃的瑞凤眼。 “六子,《春宵秘戏图》拿去,你看完还我,别被主子瞧见,否则我要把它整本吃了。” “我拿回去给我的属下学习观摩的,我才不看。”吕云黛一本正经说道。 “嘿!”暗四不想戳穿暗六这家伙,在房梁上躺平玩蛇。 “六子,凶宅一案,多谢你。” “不必谢,你们也没丢下我先走,我也得感谢你们对我不离不弃。” 吕云黛惬意摇晃着双脚,将《春宵秘戏图》翻开详阅。 这本精装绝版春宫图,是她为清荷能尽快攻克张廷玉准备的培训材料。 这几日情绪紧绷,她正好也放松一番。 她毫无波澜翻阅几页之后,判定清荷不适合学习这本《春宵秘戏图》。 姿势太高难度,她学起来又羞又费劲。 咿..翻到后边几页还挺有趣。 “暗四,你防御能力扼待提升,回去多练练。” “我瞧你骨骼清奇,今日便宜你了,我这有一本武功秘籍,赠予有缘人。” “啧啧,你这话怎么和骗小孩糖瓜的江湖骗子似的。” 暗四接过六子递来的秘籍,初时面上还带着漫不经心,待看清楚内容之后,登时激动地坐起身来。 “六子,你真舍得给我啊?”暗四满眼喜色。 “你和小八防御最弱,一人一本,你就在这看,背下来,阅后即焚。” 吕云黛翻一页春宫图,继而又无趣的打哈欠。 “六子,多谢!”暗四盘膝端坐在房梁上,恨不能将每一个字和画面都刻画入脑海深处。 临近午时,暗卫们的档案她已烂熟于心。 她将档案放回书房,一转头,却瞧见苏培盛手里拿着剃丝,正准备伺候四爷剃头和剃须。 古代男子就连蓄胡须也有讲究,父母健在不蓄须,父亡则蓄上唇胡须,母亡则蓄下巴胡须。 若双亲皆亡故,方能留全须。 伺候四爷剃须与剃发堪比酷刑。 就连四爷的心腹大太监苏培盛和柴玉都不敢揽这要命的细活儿。 曾 有野史传闻雍正帝对剃发要求严苛,甚至病态的地步,他每回剃头都会杀死剃头匠。 以吕云黛看,以四爷吹毛求疵的矫情劲,说不定这传闻所言非虚。 倏地,她想起来今日还有一件大事,她必须尽快取得四爷的头发下蛊。 吕云黛眼前一亮,赶忙殷勤凑到苏培盛面前。 “苏哥哥,爷今儿剃头吗?怎么正月没过就剃头了?俗语不是都说正月不剃头,死那个啥...” 她其实在明知故问,正月剃头死舅的俗语,其实是因汉人不满大清统治,故意不在正月剃头,哪儿是死舅,谐音是思旧,思念大明旧朝。 满人与汉人不一样,他们正月不剃头纯属怕冷。 苏培盛将手中托盘放在六子手上,趁机松快手腕。 “哪儿那么多歪理,咱四阿哥如今身子已长开,是男人了,半个月不刮胡子和头发,就冒出好些青茬。” “六子,今儿你一定要帮苏哥哥一回,你剃头手艺最好,一会儿你去伺候四爷剃发剃须可好?” 苏培盛实在没辙了,每回伺候四爷剃发剃须都胆战心惊,免不得手抖,吃顿挂落儿。 每月一回的剃发,他都得求爷爷告奶奶求着柴玉和六子帮忙,不赶巧,今儿柴玉出城办差去了。 “成。”吕云黛焦急点头。 苏培盛愣怔许久都没回过神来:“嘿?你今儿倒是答应的爽快。” “瞧您说的,咱两谁跟谁啊,苏哥哥没少在四爷面前替我说好话,我都记在心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吕云黛打心眼里感激苏培盛,自从她来四爷身边伺候,苏培盛时常护着她。 她唤苏哥哥并非拍马溜须,而是打心眼里敬他为兄长。 “六子,好妹子!苏哥哥定记着你的恩情。” 苏培盛心内感慨万千,拍着六子的肩膀感谢。 “随我走,时辰到了。”苏培盛一甩拂尘,领着六子去伺候四爷剃头。 吕云黛端着托盘,跟在苏哥哥身后。 入屋内放下托盘,趁着苏培盛在伺候四爷围丝绸布的功夫,她将脑袋探出窗外,观察日头的角度。 四爷臭毛病多,太阳必须不偏不倚升到东南方向四十五度角之时,才能开始剃发,取“旭日东升”之寓意。 伺候四爷剃发能右手执剃刀,左手需放在身后,且指尖严禁触碰到四爷的肌肤。 翻译成人话,就是她必须在指尖禁止触碰到四爷的情况下,为四爷剃头剃须。 “六子,来~”苏培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吕云黛转身,瞧见四爷已然披散辫穗,正闭眼假寐。 她洗干净手和剃刀,取来热帕子替四爷敷面,这才捻起剃刀。 剃刀蹭亮的寒芒晃眼,四爷正闭眼抬起下巴。 他毫无防备伸着脖子的模样,就像一只待崽的羔羊。 糟糕,好兴奋,她忽然莫名亢奋,兽血沸腾是怎么回事?很急,她很想一刀刺进他脖子。 “六子,干嘛呢!用剃丝。” 站在她身侧的苏培盛小声提醒。 “哦。”吕云黛回过神来,拿起刮胡子的剃丝。 估摸着皇族子弟没少在剃胡子之时被人抹脖子,才会有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 四爷刮胡子不能用剃刀,得用铜线做的剃丝绞胡子。 吕云黛捻起剃丝,小心翼翼伺候四爷绞胡子。 她战战兢兢翘起兰花指,就怕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四爷的脸颊。 待到将冒出的胡茬清理干净,她后背早就被冷汗打湿。 此时吕云黛终于可以拿起屠刀..不是..是拿起剃刀。 “主子,奴才伺候您剃发。”她温声提醒还在闭眼假寐的四爷。 “嗯。” 四爷的声音慵懒中还带着惬意,显然被她伺候的很舒服。 吕云黛暗暗松一口气。 她将左手负在身后,感觉到苏培盛绕到她的左手边。 显然是在盯着她左手的举动。 吕云黛拧身用袖子擦满头冷汗,深吸一口气之后,又开始战战兢兢伺候四爷剃头。 耳室内,安静的甚至能听到剃刀剐蹭发茬的沙沙声。 第37章 她浑身紧绷,一刻都不敢懈怠。 剃干净发茬之后,吕云黛又取来玉梳,伺候四爷梳头,将零星几丝剃下的发丝梳落。 “主子,奴才伺候您沐浴更衣。” 苏培盛虾着腰,用小鬃毛刷子将爷身上的发茬仔细拂开。 趁着苏培盛在伺候四爷,吕云黛眼疾手快,将挂在梳子上的一根青丝藏于袖中。 “六子,方才爷梳下五根儿青丝,杂家看得真真儿的,你缠绕在梳子上别弄丢,一会杂家来收拾。” 苏培盛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吕云黛听得后背直发凉,她真是关心则乱,忘了这茬,为防有人用主子的头发行巫蛊厌胜的恶毒行径,奴才们会将主子的头发仔细收集起来焚毁。 “遵命。”吕云黛欲哭无泪,一咬牙,悄悄揪下一段头发藏起来,苏哥哥总不能还仔细将头发放在桌上检查长短不齐吧。 她心虚的转身准备离开耳房,身后倏然传来四爷凉薄低沉的声音。 “拿来。” “啊?爷说什么?”吕云黛故作镇定,明知故问。 “哼!” “主子,奴才真不知啊。” “嗯?” 听到愤怒腔调的嗯字,吕云黛彻底怂了,四爷从不言之无物,他定是知道了。 她乖巧从袖中取出一截一寸多长的青丝,乖乖捧到四爷面前。 “主子恕罪,奴才..奴才只是自作多情,悄悄到月老庙求来姻缘符,想将爷的青丝与奴才的青丝纠缠在一块,大仙说,只要奴才将心爱之人的头发和奴才的头发缠绕在姻缘符,再一并焚毁,喝下香灰,来世奴才就能与主子长厢厮守...呜呜呜...” “奴才罪该万死,是奴才不要脸,贪图与爷有来世情缘,奴才该死,呜呜呜...” 吕云黛匍匐在地上,生死关头,她忍着疼咬舌尖。 该死的眼泪,快流啊!要命之时却挤不出来! “哼,罚俸一年!若再敢犯,杖杀!” 完了!没想到她都当暗卫老大了,还是逃不开罚俸的噩梦,一想起银子没了,吕云黛鼻子一酸,伤心欲绝,哭的涕泗横流。 “狗奴才,符咒在何处?” 吕云黛边哭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男女交缠阴阳和合图的荷包,哭哭啼啼从荷包里取出一道黄符。 芳心诈骗这一行,她是专业惯犯,她素来谨慎,自然将失败后的退路都准备好。 她忍着恶心,捻起缠绕黄符的一缕青丝,抬眸含情脉脉看向四爷:“主子您看,这是奴才的青丝。” “奴才剪的左边耳后青丝,不信您瞧。” 吕云黛披散下头发,从耳后揪出一缕半长不长的青丝。 她心思缜密,四爷又生性多疑,黄符缠绕的那一缕青丝,自然用的是她的真头发。 苏培盛抓着青丝一比对,赶忙给六子帮腔:“爷,六子没撒谎,还真是。” “爷...许奴才来生可好?哪怕让奴才在您身边当一只...蟑...鱼也成。” 她本来想说蟑螂的,话没说出口,就被自己恶心坏了,她不想牺牲太大,就改口成章鱼了。 一滴假泪完美滑落,吕云黛泪眼盈盈,深情款款看向四爷。 “噗呲...”苏培盛没忍住笑出声来。 旁的女子都会把自己比喻成鸳鸯蝴蝶,六子倒是有趣。 “这..为何是章鱼...”苏培盛憋笑。 吕云黛没想到苏培盛会如此揪细,懵圈片刻,故作期期艾艾道:“章鱼有八臂,如此就能多出六臂,多拥抱主子一刻也好。” 呕..她快被自己瞎编的土味情话油死了,求求了苏哥哥,别再拆台了,人艰不拆的道理懂不懂。 吕云黛说完土味情话,赶忙低头回避四爷审视的目光。 耳房内安静的只剩下西洋自鸣钟的走钟声,吕云黛毕恭毕敬匍匐在四爷脚下,大气都不敢喘。 “狗奴才,滚!” 头顶上方传来四爷冷冽的声音。 “奴才该死!”吕云黛麻溜转身离开。 出了耳房,她愁眉苦脸抬头,就瞧见蹲在海棠树上的暗四朝她竖起大拇指,夸她勇猛。 她垂头丧气躲到廊柱后,决定今后一犯错就对四爷表白,这歪招还挺管用。 此时苏培盛憋着笑,踱步到她面前:“六子,你若真缺银子就告诉杂家,别拿命啃硬骨头,爷不是咱这种奴才肖想的。” “苏哥哥别笑话我,那您倒是说说看,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吕云黛反问道。 “这..”苏培盛被问倒了。 他其实也不清楚四爷喜欢什么样式的女子,爷身边伺候的不是太监就是暗卫,要么就是上岁数的老嬷嬷。 苏培盛是爷的贴身奴才,几乎日日跟在爷身边,也不曾见过爷对哪位贵女或宫女青睐有加。 这些年来,与爷打照面最多的年轻女子,反而是叽叽喳喳闹人的六子,爷几乎与她朝夕相处。 只不过无论爷喜欢何种女子,肯定瞧不上六子。 否则也不会等到如今都不允许六子为他侍寝。 苏培盛摆手推开嬉皮笑脸凑过来的六子。 “主子的喜好别瞎打听,反正爷不喜欢你这样式,你就别再自讨没趣,回头爷恼怒起来,你脖子上吃饭的家伙还要不要?” “要要要。多谢苏哥哥提点之恩。” 吕云黛见好就收,哪儿还敢死皮赖皮继续追问。 但她根据历史记载,大概猜到四爷喜欢娇柔娴雅的汉女,他后宅姬妾也多为汉军旗女子。 就连他命定的真爱,连历史都承认被雍正偏爱的年贵妃也是汉女。 此时耳房内,胤禛屏退奴才,独自端坐在软榻边。 他的目光投向丢在桌案上那不堪入目的荷包。 狗奴才痴心妄想求来的黄符露出半截,黄符上还缠着她一缕青丝。 他只觉得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她哭哭啼啼求来世缘的可怜模样。 罢了,就当他惜才,想降服她,得到她的忠心侍奉吧。 胤禛取下玉梳上的头发,伸手将他的青丝与狗奴才的青丝缠绕在一起,与那黄符连同荷包一起丢入炭盆内燃尽。 “狗奴才!”胤禛转头看向窗外。 “奴才在~”吕云黛从窗户探头探脑。 “你已如愿以偿。”胤禛不信来世命理之说,举手之劳就能收伏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何乐而不为。 “多谢主子成全奴才痴心一片。”吕云黛脸上洋溢着假笑,心底却叫苦不迭,不要啊! 她真怕一语成谶,来世真变成挂在四爷腿上的章鱼,幸亏她没说蟑螂,否则定会做噩梦。 “回吧。”胤禛随手抓起果盘内的苹果赏她。 “主子,蜜桔的叶子蔫了。”吕云黛满眼笑意指了指果盘里的蜜桔。 “哼!”胤禛抓起两个叶片鲜绿的蜜桔丢给狗奴才,见她还笑眯眯盯着橙子,他无奈丢给她三个鲜橙,让她滚蛋。 吕云黛得了蜜桔和鲜橙,给暗四分一个,又给苏哥哥分一个橙子,带着剩下的橙子蜜桔和苹果准备归家。 “六子~我这有两张戏票,今晚我临时当值,内聚班的戏票不能退,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可惜了。” 暗四坐在柿子树上,扬扬手里的戏票。 “成啊,多谢暗四。” 吕云黛接过戏票,转身回到廊下。 她正准备将戏票塞到怀中,准备今夜带着柿子一块去看戏,可手里一空,戏票竟被人抢走一张。 “内聚班的什么戏?听闻内聚班新排一出战宛城,嗨哟也不知唱的什么,场场座无虚席。” 吕云黛听出苏哥哥想要这两张戏票,赶忙双手奉上。 “苏哥哥,我这个大老粗哪儿看得懂什么战宛城战豌豆的,如此有墨水儿的戏,还得您去瞧瞧,免得奴才边看边打瞌睡,白瞎这戏票。” “成成成,那我笑纳了,六子,今晚我不当值,咱一块去瞧瞧。” “那敢情好,苏哥哥,我给您准备五香瓜子儿、糖卷果和糖耳朵。” 吕云黛对四爷身边奴才的喜好了如指掌。 正好趁机巴结巴结苏哥哥,求他在四爷面前多照拂她。 书房内,胤禛在教导十三弟算筹与书法。 此时小十三从箭袖中取出一块精致考究的西洋怀表。 “哪来的?从前不曾见过。” 胤禛的目光被那金壳嵌珠珐琅怀表背面的微雕画吸引。 “是阿六送的生辰礼物。” 胤祥素来对四哥知无不言,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 “哦。”胤禛心中诧异,难怪那狗奴才成日里喊穷。 估摸着这几年赚的银钱都贴在这块西洋怀表上了。 胤祥偷眼瞧见四爷板着脸,心中暗道不妙。 都怪他方才心直口快,四哥的奴才送礼物给他,定会让四哥多想。 于是他硬着头皮赶忙说奉承话:“这表尚可,定没阿六送您的礼物珍贵。” 第38章 可他话音未落,却瞧见四哥的面色愈发冷冽,于是又壮着胆子补一句:“其实这怀表一点也不好,粗制滥造,胤祥凑合用罢了。” 胤祥见四哥依旧板着脸,一紧张就取出鼻烟壶蹭鼻子。 胤禛见小十三手里拿的珐琅彩鼻烟壶还描摹着栩栩如生的兔子,煞是精巧可爱。 浑然不似内务府呈来的样式。 “也是她送的?”胤禛的语气忍不住发酸。 见十三弟点头,胤禛心中酸涩。 他生辰之时,狗奴才从不曾这般煞费苦心准备礼物,只敷衍的说两句吉祥话打发他。 哼,那鼻烟壶上的小兔子还是她亲笔所画,与她写密信里的笔法如出一辙。 “四哥,阿六是个好奴才,这些都是胤祥厚脸皮开口找她讨要的,她不敢不答应,您别怪她。” 胤祥担心四哥怪罪阿六,语气慌乱的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无妨,她给你的就收好。” 胤禛揉揉小十三的脑袋安慰道,他岂会不知善良敦厚的十三弟在保护暗六。 只不过是一块怀表和一个鼻烟壶而已,他并未放在心上。 辅导十三弟课业结束之后,胤禛让奴才将十三弟送回紫禁城。 此时他独坐于书房内,莫名烦闷。 “暗六。”他沉声唤道。 “主子,奴才暗四,暗六今日不当班,已归家。”暗四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苏培盛!”胤禛再次开口。 “主子,今晚奴才当班,苏培盛刚下值,说是今晚与暗六去内聚班看戏去了。” 柴玉端着托盘,虾腰入内。 “哦,爷今晚恰好无事,准备一下,爷去内聚班听戏。” “奴才这就去准备车马。” 柴玉眼观鼻鼻观心,悄摸让人快去给苏培盛通风报信。 此时内聚班戏楼内,吕云黛坐在第一排绝佳位置。 她正在嗑瓜子等好戏开锣,头顶右侧却飞来一物,她扬手接住,定睛一瞧,竟是一颗花生米。 “六子,这呢,你往上瞧瞧,快上来天字一号雅间看戏。” 苏培盛的声音从二楼贵客包间传来。 吕云黛乐呵呵拎着瓜子糖瓜去天字一号雅间。 她一只脚才踏上阶梯,就感觉到暗四的气息,仰头看向漆黑的房梁上。 “主子来了?” “是。”暗四的声音从暗处飘来。 吕云黛方才还惬意的很,这会儿瞬间绷紧脸,急步来到天字一号雅间内。 “主子。”她毕恭毕敬走到四爷身侧伺候。 “嗯。”胤禛今日闷闷不乐,支着脑袋慵懒看向戏台。 好戏鸣锣开场。 不得不说,原汁原味的戏曲着实有趣。 吕云黛看得津津有味,也分不清唱的是京剧还是昆曲,应该不是京剧,毕竟京剧在乾隆年间才出现。 可渐渐的,她发现这出戏唱的越来越不对劲,且不正经。 为何台上转场出现一张绣床,红纱帘摇曳,一截穿着绣花鞋的细腿露出纱帘外,那只纤细莲足时而蜷缩,时而舒展,甚至上下摇晃颠簸。 时不时从帐内发出女子咿咿呀呀的妩媚娇声。 最后还从帐子缝往外洒鸡蛋清。 紧接着男戏子抱着女戏子腰,女戏子媚态横生,三寸金莲勾着男子的脖子,一边暧昧的耸动身子,一边退场。 二人的表情更是淫。荡神态刻画入骨。 吕云黛老脸通黄,她瞬间看明白了,也大概猜到鸡蛋清代表男子身上的何物。 托暗四的福,她今晚见证了古代戏曲的糟粕——粉戏。 后世看过的京剧都是经过改良,去掉 封建糟粕。 古代的戏曲简直活色生香。 没想到看似保守的古代人竟如此奔放,粉戏的冲击力太强,就像在亲眼目睹限制级影片似的。 难怪慈禧太后喜欢看戏还被光绪帝嫌弃。 若她成日里沉迷的是这般狎昵的粉戏,还让光绪帝陪看,光绪帝不掀桌已够有涵养。 戏很精彩,剧情狗血还香艳,可吕云黛不敢鼓掌。 她的主子四爷还真是定力十足,就连看此等香艳的粉戏都能面不改色, 好社死..今晚这一出,就像陪领导一起加班看岛国爱情动作片,她尴尬的忍不住低头抠橘子,用眼角余光偷瞄戏台。 没想到方才那一场粉戏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的内容更是劲爆的让人瞠目结舌。 果然花钱看的内容和爬墙头偷看的内容不在一个档次。 此时四爷倏然站起身来,沉声道:“回去,不看了。” 吕云黛知道四爷这个小处男面皮薄,瞧他着急的语气,估摸着看出火气来了,而且火气还挺旺。 她不敢揭穿,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离开戏楼。 她很想开口说她早就下值了,但如今身份使然,她已是暗卫老大,不能总想着摸鱼,还需担负起暗卫团队的兴衰荣辱。 趁着四爷在书斋内闲逛,吕云黛悄悄把苏哥哥拽到一旁。 “苏哥哥,主子血气方刚的年纪,您该提醒内务府准备随寝宫女了。” 内务府会在皇子出精之后,安排八个年龄稍长的宫女,启蒙和指导皇子初尝男女情事,按理说内务府早该安排宫女前来伺候四爷。 “别提了,杂家上个月千挑万选的八个容貌俏丽端庄的宫女送到爷身边伺候,都被四爷退回内务府,我还挨一顿打,爷说他自有主张。” 苏培盛一想起屁股上才掉痂的伤,仍是心有余悸。 “苏哥哥,要不您试试找几个秀美的汉军旗宫女试试?” 吕云黛提醒道,毕竟历史上雍正帝钟情于汉女。 “我早试过了,环肥燕瘦的美人儿都没用。”苏培盛叹气。 “我听说年...” 吕云黛本想提醒苏哥哥可以留意年羹尧的妹妹,却想起来如今才康熙三十年。 年氏会在康熙五十年入雍亲王府承宠。 假设她十五岁入王府,那么年氏诞生的时间该在康熙三十五年前后,眼下她连个受。精。卵都不是,她只是个卵。 “年什么?”苏培盛懵然。 “我听说年年内务府包衣奴才都小选,今年还赶上秀女遴选,说不定康熙爷就给咱四爷赐婚了。” 吕云黛并非随口说说而已。 历史上康熙爷将会在今年给四爷指婚嫡福晋。 康熙爷赐给四爷的嫡福晋,是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未来的雍正元后,今年才刚满十岁。 四爷和乌拉那拉氏将在康熙三十四年行大婚礼。 “你别瞎说,都没准信儿。” 苏培盛谨慎提醒六子,其实他也隐约听说四爷未来的嫡福晋很可能会是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嫡女乌拉那拉氏。 只是指婚圣旨并未赐下,八字还没一撇之事做不得数。 谁知道嫡福晋人选会不会生出变数来。 说话间,吕云黛发现潜藏在人群中的暗四有几瞬目光落在卖草蚱蜢的小摊上。 那摊子上的草蚱蜢只剩下两只,吕云黛想起暗四家中一双儿女,估摸着暗四想买回去给孩子玩儿。 于是她踱步走到小摊前,将最后两只草蚱蜢买下,拧身丢在伪装成乞丐的暗四面前。 暗四感激看她一眼。 此时吕云黛用眼角余光瞟见四爷从书斋踱步而出。 “主子来了。” 她小声提醒背对书斋的苏哥哥。 苏培盛收起闲聊的松弛劲儿,转身虾着腰跟在主子身后。 “都散了,暗六留下伺候。” “是~”吕云黛心中叫苦不迭。 待众人相继离开之后,吕云黛换上一张看上去不好惹的虬髯大汉面皮,跟在四爷身侧半步之后。 “狗..”胤禛一转头,却瞧见身侧紧跟着个糙汉,他一眼就认出是暗六。 “吓人,换一张。”胤禛不满蹙眉。 “是。”吕云黛闪身到暗处,换上一张斯文书卷气的清秀人皮。 “主子,这样如何?”她摇着手中折扇,一副浪。荡酸秀才的做派。 “....” 没想到四爷竟带她来到南锣鼓巷附近,眼见四爷越来越接近她的私宅,吕云黛一颗心七上八下。 直到四爷站在她私宅大门前,她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私宅不错。”胤禛负手静立在狗奴才私宅门前。 可恶!四爷真是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她在心里暗骂,但还是殷勤上前叩开大门:“主子谬赞,奴才的狗窝哪儿比得上您的奢宅啊,凑合住。” 哑婶牵着造化狗打开大门,瞧见姑娘领着个气宇轩昂的俊逸少年归家,赶忙将小狗栓到门边。 吕云黛一叩开自家大门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完了完了!她都来不及让哑婶把家里烛火都摁灭,一会四爷看到那些东西定会气炸。 “寒舍着实简陋不堪,您别笑话就成。” 第39章 她话音未落,却见四爷抬眸看向门边一对儿红缎穿米珠的八角灯笼:“这灯笼极为眼熟。” 胤禛思索片刻,想起来这对灯笼与他从江南花大价钱买来的红缎灯笼一模一样,不对!他买的灯笼为不世孤品,绝不可能有第二对。 他私宅众多,私宅内的稀世珍品不计其数,没想到眼皮子底下竟有一只硕鼠。 “硕鼠!”胤禛气窒。 “主子息怒,这对灯笼去岁被大风刮破了,换了新灯笼,奴才瞧这灯笼补补还能用,就厚脸皮给扛回家了,不信您问苏哥哥。” 吕云黛指着灯笼两侧明显颜色不一之处,忐忑狡辩。 幸亏她机智,让哑婶特意缝两块红布在灯笼上。 胤禛斜乜狗奴才,自从踏入这座宅院开始,她的目光就有几瞬飘忽不定。 “主子,奴才那还有您新赏的茶,这边请。” 吕云黛闪身挡在四爷身前,抬手想将他引到前厅内。 “闪开!”胤禛偏不上当。 “诶诶诶。”吕云黛畏畏缩缩闪到四爷身侧。 他顺着狗奴才方才遮掩的方向,来到一处庭院内,一抬眸,却瞧见庭院当中的珐琅彩大鱼缸极为眼熟。 胤禛合眼,不用猜就知道是他某个私宅之物。 “硕鼠,说说这鱼缸吧。”胤禛冷哼。 “主子,这是您香山别院的鱼缸呀,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儿,这珐琅彩鱼缸去岁夏,不知为何裂开一道口子,奴才见鱼缸好看,就捡回家请锔瓷匠修好了。” “您瞧。”吕云黛指着鱼缸边缘一圈铜钉。 四爷就是败家,磕破一角的鱼缸说扔就扔,她去岁正搬家,看到这般华贵的鱼缸,自然顺手牵羊。 “呵,这三条红顶官鲤呢,如何解释?” 他记得很清楚,上个月太子爷才送给他一批进贡的官鲤,与眼前这三条花色酷似。 “主子,您这是何意,这是苏哥哥送给奴才的乔迁之礼!” 吕云黛气炸,这座宅子内所有值钱的物件里,唯独这三条鱼真不是从四爷私宅顺来的,是她光明正大收的乔迁礼物! “嗯。”胤禛想起苏培盛上个月的确求他赐了五尾官鲤。 此时胤禛踱步来到一处雅致的庭院内。 看到柿子树下的金镶玉楠木摇椅,胤禛冷冷看向狗奴才。 “主子,这摇椅断腿儿了。”吕云黛指着摇椅上狗尾续貂那一截竹木解释道。 她正想着该如何打发走四爷,却愕然发现哑婶不知何时,已然勤快的将她房内的烛火点燃。 眼见四爷拔步入屋内,吕云黛跟在他身后,着急的猛掐自己的人中。 胤禛一踏入屋内,就发 现自己误入暗六的闺房内。 正要转身离开,却瞥见拔步床上的被褥和枕头花色极为眼熟。 还有放在床榻当中的一身寝衣,与他今日换下的寝衣料子如出一辙,只不过被改小成女子的寝衣样式。 眼看四爷脸都黑了,吕云黛一咬牙,决定使出表白杀手锏。 “主子,这些都是您不要的褥子和寝衣,是奴才不对,奴才承认偷您的被褥和寝衣,奴才实在是对主子爱慕入骨,奴才...” “闭嘴!罢了,拿去吧。” 胤禛一听到她可怜兮兮的哭腔就头疼,只是他没料到狗奴才说喜欢他,并非是在诓骗他,而是当真对他情根深种。 这座宅子内的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都属于他,甚至...连狗奴才都属于他。 他心下莫名闪过一丝慌乱,沉着脸转身离开。 吕云黛再次靠表白躲过一劫,暗暗捏一把冷汗。 今日也不知是谁招惹四爷了,他的心情糟糕至极。 在她私宅里抄家之后,又来到她八大胡同的居所内继续抄家。 “狗奴才,杂物间为何上锁?” 吕云黛刚将被惊醒的柿子点睡穴,火急火燎来到杂物间门前。 “主子,里头放着杂物,没什么好看的。” “打开。” “是。”吕云黛打开杂物间,擒灯入内,将漆黑杂物间照亮。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胤禛怔在原地,停步不前。 但见逼仄的杂物间内,竟被布置成灵堂。 正当中放着一口朱漆红棺,满目都是惨白魂幡与纸钱纸马纸人。 待看清楚棺材前那纯白灵牌上的亡者姓名,他心口倏然一阵窒息闷痛。 她竟给她自己提前布置好灵堂,亲自书写她自己的灵牌。 “狗奴才..灵牌写错了。” 他蹙眉盯着灵牌上的黑色字迹,强压下将那灵牌砸碎的念头,一看到那灵牌,他陡然生出不安与不祥感。 “哪儿错了?”吕云黛懵然。 “生者立生牌,字迹需用朱砂红,亡故者方用墨字。” 胤禛盯着那灵牌,到底还是没忍住焦躁难安的情绪,将那灵牌掀翻在地。 “奴才知道的,没错没错,待用到这灵堂之时,奴才早死透了,当然用墨字。”吕云黛把灵牌捡起来,小心翼翼擦拭。 胤禛心绪复杂看暗六抱着她自己的灵牌毫不忌讳的擦拭,抿唇不语。 “这是何物?”胤禛看向棺材前放着一个生锈的大铁盆。 铁盆内还有尚未燃尽的纸钱。 “为何给自己烧纸钱?” 胤禛俯身捻起纸钱残片,心下五味杂陈。 “奴才哪儿会不知道这些禁忌,奴才只是担心死后无人祭奠,每年清明都提前给自己烧点。” 当暗卫日日在刀口上舔血,吕云黛很担心死后下地狱没人给她烧纸钱祭奠。 所以每逢清明,她都会给自己提前烧纸钱,阴宅和纸人。 以防哪天执行任务之时若身故下地狱,也不会措手不及。 “你不必如此杞人忧天,爷自会安顿好..” 胤禛语塞,他甚至无法安顿她的遗体。 暗卫身故之后,佟家会收回她的尸首,他甚至不知道暗六的真名。 默默良久,胤禛将暗六手中不吉利的灵牌夺过:“去拿朱笔来,爷给你题字。” “奴才多谢主子。”吕云黛拗不过四爷,取来朱笔捧到四爷面前。 胤禛取来帕子,擦拭灵牌上让他莫名不安的墨字。 可那字迹早已干涸多年,他莫名恼怒,愈发焦躁不安。 最后甚至控住不住情绪,将灵牌猛地砸在地上。 “暗六,爷亲自给你做个新的灵牌,可好?” 那些恼人的墨字终于随着灵牌碎裂成块,胤禛抬脚用内力碾碎,不安感才勉强被压下。 吕云黛愕然点头,哪里敢说不好,四爷今晚到底怎么回事?竟喜怒不定,暴戾至极。 到底谁招惹他了? 印象中四爷从未如此情绪低落和暴躁狂怒过,他一定很难过,一定遇到很委屈之事。 吕云黛素来护短,登时火冒三丈。 “主子,您可是有心事?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您,奴才这就去杀了他。” 第30章 “别瞎猜,爷饿了,你想吃什么?爷带你去柳泉居。” “哈?”吕云黛一时没反应过来。 四爷方才还一副苦大仇深,这会就将话题生硬转移到吃宵夜。 他说的话,更是前后矛盾欲盖弥彰,既是他饿,为何问她想吃什么? 她思索片刻,觉得四爷定又在德妃或者康熙爷那受气,才会如此沮丧。 他就是个沉默的犟种,受委屈都不知道哭,都不学学人家大阿哥。 大阿哥胤禔成日里把康熙爷挂在嘴边,将立志当大清第一孝子的宏愿闹得人尽皆知。 眼见四爷又板着脸闷闷不乐,吕云黛决定今晚暂时当个好奴才。 “主子,今晚可否赏光,奴才做东,请您去吃烤串可好?” “奴才还自酿了肉桂葡萄药酒,您若不嫌弃,咱酒水自带,烤串摊子酒水不好喝。” 其实烤串摊的屠苏酒除了贵,没别的毛病,关键是她囊中羞涩。 “可。”胤禛心不在焉回应。 吕云黛寻来个空酒坛子,麻溜到厨房墙角的橡木桶边,装满一大坛子葡萄药酒。 犹豫片刻,她又带上吃饭的碗筷和变戏法的道具。 转身之际,她换上一张温婉可爱的少女面容,这才来到四爷面前。 这张假面与她炽艳的真容南辕北辙。 暗六是孝懿皇后为他精心甄选,本就是为在鱼水之欢中服侍他。 他不得不承认,暗六的真容生得极美。 是一种难画难描,灵动明艳之美,令人见之不忘。只不过他素来不喜妖艳无格的女子。 主仆二人在暗巷内七拐八绕,来到北新桥的锁龙井边。 北新桥在古代还没有桥,只有一口蔓延出井口的生锈铁链子,因在几条胡同的交界处,时常有小贩在此集散叫卖。 等烤串间隙,吕云黛坐在小竹凳上,见四爷依旧闷闷不乐,她变着法错漏百出的给四爷说北新桥那口井的传说。 第40章 “传闻这口古井内束缚着井里的妖龙,且这口井更是直通东海海眼,奴才曾经趁夜往井口探去,您猜怎么着?” “哦,怎么着。”胤禛支腮,看狗奴才呲牙咧嘴,表情浮夸的胡诌。 “主子您来瞧瞧就知道了。” “不看,哄小孩的把戏。”胤禛兴致缺缺。 “四爷您快瞧这~” 胤禛掀起眼皮看向狗奴才,却听到一阵怪异的砰砰声,烟雾缭绕间,狗奴才的脑袋变成一朵浮夸的大红花。 “什么东西..呵..”胤禛被那搞怪的丑东西逗笑,低头克制的忍着笑意。 旁人变戏法都是从手里变出一朵花来,她却滑稽的让脑袋开出花来。 四周传来阵阵窃笑,他的暗卫全然不顾及周遭讥笑声,还在滑稽的翻花手取悦他。 胤禛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僵在唇边,他听到有人在嘲笑他的暗卫是傻子。 他转身,满眼怒意扫视一圈,再回首之时,眸中戾气消弭,对还在耍宝的暗六温声细语:“好了,爷现在很开心。” 此时一大盘烤串也正好放在小方桌上。 “奴才伺候您用膳。” 吕云黛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取出一副碗筷,仔细用帕子擦干净,恭恭敬敬放到四爷面前。 他矫情的很,在外用膳都会自备碗筷。 今日事发突然,她只能从家里带来一副崭新的碗筷。 “主子,这是奴才家中崭新的碗碟,方才用开水烫过才带来的。” “你的呢?”胤禛见暗六只拿出一副碗筷。 “奴才皮糙肉厚,不必麻烦。” 吕云黛低头用袖子蹭筷子,却见四爷将小汤碗推到她面前。 “一起用。” 胤禛方才看到店家抓过肮脏的铜板,转身为他们取来碗碟,碗碟上还有 油印子,着实让人倒胃口。 “是。”吕云黛打开酒坛子,将自带的酒水斟满四爷的碗。 “主子您尝尝,这是奴才前年入秋采山葡萄酿的药酒。” 吕云黛体寒,冬日里时常会浅酌一小杯药酒暖身子,沽酒太贵,她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胤禛端起酒碗浅酌一口,登时眼前一亮:“极好。” “主子喜欢就成,奴才家中还有一桶未拆封,改明儿就给您送去。” “好。”胤禛从荷包取出一张银票丢给暗六,他不屑占奴才的便宜。 “今后每年都送些给爷,银子不够找苏培盛支取。” “得嘞~”吕云黛满眼笑意,将五百两巨款揣怀里贴心口藏好。 说话间,吕云黛已然将烤串从竹签取下,按照食材品类与颜色区分开,整齐堆叠在四爷的盘中。 他端着身份,哪儿能如她这般亲自撸串,撸完串还得撸一次空竹签,把竹签上的肉沫嘬没才肯罢休。 此时她正盯着手中羊肉串吃得正香,却见四爷竟破天荒亲自拿起一串烤萝卜片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吃起来。 啧啧,路边烤串都被他端方雅正气质吃出御膳的架势,相比之下,她倒成了牛嚼牡丹。 她正卖力啃烤鸡翅,却听四爷不悦冷哼一声。 “有虫!” “哎哟我的爷,咱赚大发了,这是蜂蛹,比蝉蛹贵数倍,一串得费四个肉包子钱。一串还只有八个蜂蛹,一个蜂蛹抵得上半个猪肉大包子。” “哦。”胤禛见暗六眼馋蜂蛹,一抬手,让伙计再烤十串。 “哎哎哎,够了够了咱吃不完。” “爷请你,抠门。” “不必,说好奴才请您,爷能赏脸,是奴才的荣幸,奴才已付过银子了。” 与四爷出门用膳,哪儿轮得到奴才们付钱。 可今晚不一样,她想耐心把他哄好,免得他再炸毛,殃及别的暗卫。 “嗯,这十串蜂蛹爷请你吃。” “不不不,还是奴才来,说好的。”吕云黛摸出荷包数碎银角。 “不要了,爷不想吃。” “这荷包上绣的何物?”胤禛发现暗六荷包上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昂首大猫。 “主子可不兴乱说,这是貔貅,寓意招财进宝,财富不失。” “哦。” 胤禛诧异,没想到威武庄严的瑞兽竟被她绣得煞是可爱。 “回头给爷做一个,料子找苏培盛支取。” “遵命。” 吕云黛本想提醒四爷,满人可不能随便收姑娘荷包,荷包有定情之意。 可她转念一想,她在四爷面前不算姑娘,只是他手中屠刀和座下走狗爪牙,绣就绣吧。 “来勒!客官您的烤蜂蛹,需趁热吃。”店家端来一大盘烤蜂蛹。 “嗯。”胤禛并未吃过肥硕焦黄的蜂蛹,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口。 再看暗六,一口一个嘎吱嘎吱咬得正欢。 “主子您快趁热吃,鲜香脆甜可好吃了。” “嗯。”胤禛捻起一串烤蜂蛹,闭着眼吃,味道确实不错。 主仆二人边浅酌边吃烤串,暗六时而叽叽喳喳闹腾着说笑话逗他,他阴郁的心情豁然开朗。 没成想那药酒后劲十足,竟然连酒量不俗的四爷都难以招架。 吕云黛搀扶着醉眼迷离的四爷,准备将他送回居所醒酒之后,再护送他回去。 她搀扶着四爷回到八大胡同,才走到家门口,身后却传来凌哥哥不悦的轻哼:“这位又是谁?” 吕云黛赶忙低头换上一副新面孔:“更深人静,凌相公为何还没歇息?这是我朋友,他醉了,我搀扶他回来歇息。” 策凌控制不住心口酸涩,眼看那陌生少年整个人都倚靠在吕姑娘肩上,他终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哦,孤男寡女恐怕不妥,将他送到望北楼来吧,我那正好有醒酒汤。” “不必,多谢。”吕云黛赶忙将四爷搀扶回屋内,这才焦急转身去追凌哥哥。 她一开门,却发现凌哥哥仍旧停步在门口不曾离去。 “他是谁?”策凌知道不该问,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凌相公莫不是在为我吃醋不成?他真是我挚友,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 “我满心满眼都是凌相公,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凌相公早已心有所属,哎。” “我此生只恨为何不早些遇见你,凌相公在为我吃醋吗?” “没有!休要自作多情!” 策凌被她一番露骨的表白羞的满脸通红,仓皇失措转身逃离。 “凌相公,你别走啊,你走慢些,夜路难行,你别摔着,我会心疼。” 吕云黛看凌哥哥转身落荒而逃,担心他摔着,赶忙扯着嗓子提醒。 她满眼笑意转身关门,猝不及防间,倏然被人扼住脖子,她下意识想还击,可认出那人是谁之后,只能无奈的收回力道。 砰地一声轻响,她整个人撞在门板后,却并未感觉道一丝疼痛,而是感觉后脑勺被一只手扣住。 “主...呜呜....”脸上传来一阵微凉意,她的真容展露在四爷面前。 吕云黛有一瞬间羞怯,假面带久之后,仿佛长进血肉中,一旦揭下,反而让她失去安全感,继而无所适从。 近乎暴戾的吻蛮狠压下,她的下巴被四爷捏紧,迫使她张开嘴,她才轻启唇瓣,他的舌却蛮横的长驱直入。 吕云黛被四爷生涩的舌吻惊得瞪圆眼睛,难道没有人给他看那些启蒙情事的春宫画吗? 还是他当真单纯的不曾看过那些羞羞的小黄书? 他青涩的甚至接吻都不知道换气,将他自己的脸都憋得通红。 唇齿纠缠间,她忍不住吃痛轻呼一声,他竟猛地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吕云黛不敢动,就怕会勾出他的邪火,毕竟男人在性头上,永远觉得不要就是要。 他的吻技青涩的让她想笑,迷乱的瞎吻一气,又亲又咬。 胤禛呼吸急促,嘴唇贴近她耳畔,咬住她的耳朵,不准她看见他动欲的狼狈模样。 他宁愿此刻是酒后乱性,醉得不省人事,可他却该死的清醒。 “狗奴才!他是谁!” “你对谁都如此轻浮,逢人都说喜欢?” 吕云黛浑身一僵。 她定了定神,不慌不忙甩出渣女语录:“爷若真要这么想,奴才也没办法,您说是就是吧,奴才无话可说。” “他只是八大胡同里的男妓,住在八大胡同的能是什么良家子,包括奴才都只是衣冠禽兽,并非善类!” “主子,奴才的心和人都是您,只属于您。” 她壮着胆子,双腿攀上四爷精壮的窄腰。含情脉脉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主子可要看看奴才的真心,看看奴才心尖儿上住着谁。”她闭眼吻住四爷薄凉的唇,倏地,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哼,不知羞!” 四爷将她摔落在地,转身拂袖而去。 “主子!您慢些走,夜路难行,您千万别摔着,奴才会心疼。” 第41章 听到这句说给那男妓的话,胤禛面色铁青,运轻功甩开狗奴才。 吕云黛初时还不慌不忙,跟在四爷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渐渐开始吃力,最后错愕的发现四爷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原来四爷的轻功与她不相上下,他到底还藏着掖着多少秘密? ..... 胤禛回到私宅,眸中一片清明,再不复迷离醉态。 此时他寒着脸独坐在书房内,苏培盛端着一盏醒酒茶施施然入内。 “去查八大胡同男妓,凌姓。” 他似乎在对空气自说自话,今晚值夜的暗五与暗七虽然听到主子用密语说话,但却完全不知何意,只因这道密令压根不是说给暗卫听的。 房顶上趴着一道悄无声息的黑影,血滴子影六领命,连夜赶往八大胡同查探。 这边厢吕云黛正坐在房梁上醒酒,忍不住看向望北楼二楼依旧扑朔的烛火。 也不知 今晚凌哥哥在做甚?子时已过都不曾歇息。 心微动,她忍不住飞檐走壁去偷看凌哥哥,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闪过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悄无声息掠向望北楼。 吕云黛瞬时毛骨悚然,拔剑追逐那黑影。 “是你!你的目标是我,若敢伤及无辜,我定将你碎尸万段,诛杀你满门!” 吕云黛朝着前方那道黑影怒喝道。 “嘁~”女子不屑的轻嗤声传来。 “来战!”吕云黛怒不可遏,朝着黑影猛冲而去。 眼见她的剑锋即将戳进那女刺客的心口,可她却以一种诡异的功法轻松躲开。 此人的功夫的确在她之上,她心中涌出强烈不安,从袖中取出所有能防御之物,一簇簇飞镖扑空,紧接着毒药迷烟依旧被女刺客轻松闪躲。 那女刺客甚至对她精心秘制的见血封喉毒烟都视若无物,还挑衅的伸手拂散迷烟。 噗呲一声闷响,吕云黛吃痛的闷哼一声。 她的左手臂被利刃刺穿,一阵刺痛伴随灼烧的奇异痛感,犹如火烧般蔓延开,弹指间侵袭周身。 她疼得屏住呼吸,取出最后的防身杀器,一把她自制的短柄六十连发火铳,那女刺客才闪身离开。 此时吕云黛浑身都被恐惧的冷汗打湿,她气喘吁吁瘫坐在房顶上。 方才她甚至嗅到死亡的压迫和窒息感。 她眼冒金星忍着剧痛,撕开衣袖,愕然发现整条左手臂都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暗绿腥臭的毒血从伤口中不断涌出。 她将撤下的袖子撕扯成条,绑住手臂上端。 “你又受伤了!” 凌哥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不碍事,我先回去..”吕云黛担心连累凌哥哥,焦急起身之时,眼前却一片眩晕。 熟悉的温暖触感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型。 她咬紧牙关,终是没忍住依偎在他怀中。 “先去我那。”策凌犹豫片刻,将虚弱得无法站稳的吕姑娘打横抱在怀里。 “多谢。”吕云黛屏息凝神,口中发出嘶嘶嘶的轻响。 暗夜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嘶声,似乎在回应她的呼唤。 紧接着数不清的蛇从四面八方爬上屋顶。 “冬日里蛇应该在冬眠,为何有蛇?”策凌满眼震惊。 “不必担心,是我朋友。”吕云黛有气无力的说道。 “一会我朋友们会帮我祛毒,凌相公,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必惊慌,若有人来突袭,用这个。” 吕云黛颤颤巍巍将火铳塞进凌哥哥手里。 “火铳用完就跑,你跑得远远的别回头,记着。” 吕云黛话音未落眼前一黑,彻底昏厥... 策凌将吕姑娘抱回房中,才将她放在床榻上,就满眼惊恐看见从门窗缝隙中钻入大大小小的蛇。 那些蛇花色各异,有些甚至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蛇。 此时那些蛇扭动身躯钻入吕姑娘衣襟内,顷刻间就将她身上的衣衫撑破。 眼见几条竹叶青将她遮羞的肚兜咬碎,露出曼妙身姿,一条肥硕的菜蛇倏然嘶鸣着将竹叶青毒蛇甩开,盘踞在吕姑娘胸前为她遮羞。 密密麻麻的蛇在她身上游走,它们张开獠牙楔入她在流黑血的伤口。 那些蛇咬过伤口之后,竟诡异的扭动身躯,痛苦嘶鸣,不消片刻就翻肚软下身子。 盘踞在吕姑娘胸前的菜蛇昂起头,嘶嘶嘶叫几声,很快就有毒蛇用尾巴将死蛇卷走。 紧接着一批批毒蛇前仆后继,直到她发黑的手臂渐渐变红润,伤口处流出的血变为正常的殷红,满地的毒蛇才在菜蛇的命令下,潮水般退去。 他忽然发现吕姑娘脸颊处的肌肤诡异的撬起,显然方才那些蛇群将她脸上的肌肤咬破。 策凌心下慌乱,赶忙伸手抚向那破皮的伤口。 盘踞在主人身上的菜蛇小雍下意识想咬那人,可想起来主人吩咐过,他是男主人,这几日主人更是将它和兄弟姐妹们安排到男主人身边保护他。 小雍歪着脑袋,嘶嘶嘶看着男主人,乖乖扭着身子爬出窗外,留下不着寸缕的主人和男主人共处一室。 眼看男主人羞涩的满脸通红,小雍趴在窗缝上歪着脑袋担心,主人都这般虚弱,男主人该不会与主人**吧。 不会不会,主人说男主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儿郎,夸得那些蛇蛇们都嘲笑她发桃花癫。 小雍放心的扭着胖乎乎的身子离开,隐藏在苍茫夜色中。 此时策凌满脸通红,闭着眼,转身取来毯子盖住吕姑娘裸裎的身体,这才缓缓睁开眼。 他取来金创药,焦急看向她受伤的脸颊。 不对!为何受伤却无任何血迹?难道是方才那些蛇将血迹舔舐干净? 策凌狐疑伸手轻抚那伤疤,却愕然发现根本不是伤疤,而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她到底是谁?策凌控制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揭开她的真容。 随着半张面具被缓缓揭开,策凌浑身都在抑制不住颤抖。 欢喜之余,却又为自己曾经对她的冷漠自责懊悔,他甚至愚蠢的打了她一巴掌,她当时一定难过极了。 “芸儿..”策凌忍泪,将心爱之人紧紧搂在怀中,忍不住潸然泪下。 .... 吕云黛是被热醒的,她热得浑身冒汗,鼻尖都是汗珠。 此时她正被凌哥哥紧搂在怀中,他俊朗的睡颜近在眼前,好想亲.... 他睡得很沉,昨夜该是累坏了,吕云黛心疼的凑到凌哥哥面前,忍不住悄悄在他唇上偷吻。 心中窃喜,她红着脸裹紧身上的毯子,飞身从窗户离开。 待她离开之后,策凌陡然睁开眼,满眼错愕,羞涩的捂着被芸儿偷吻的唇瓣,眸中溢出温煦柔情。 他虽不知为何芸儿要伪装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但芸儿想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他从不会反驳她的意思,甚至愿意为她偏听偏信。 她定有苦衷,他不忍戳穿她的伪装,让她为难伤心。 她既不想让他继续在风尘中打滚,他就顺着芸儿的意思,不让她再为他担惊受怕。 只是..该如何名正言顺守在她身边,他受够了分离的煎熬,不想再与她分开半刻。 策凌冥思苦想许久,嘴角噙笑,唤来随从。 此时吕云黛将换下的薄毯清洗干净,还特意取来沐浴才用的香胰子,将薄毯洗得香喷喷地,这才心满意足挂在院中晾晒。 “主人买新毯子啦,怎么不放着让柿子清洗?”柿子揉着发酸的脑袋,总觉得近来睡的太沉,早上都起不来。 “没呢,借来的,洗干净要还。”吕云黛盯着毯子,忍不住绽出笑意。 今晨偷来的一个吻,能让她精神抖擞继续当牛马一个月,待下个月疲累了...再去偷。 “柿子,早膳煮了几个水煮蛋,熬了地瓜粥,凑合吃。” 吕云黛抻抻懒腰,脑子里却在复盘昨晚那女刺客的招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女刺客的身型极为眼熟,她应该在哪里见过才对。 可为何她想不起来? 她素来只会铭记有价值的人和事,若她全无印象,只能说明此人在她的印象中形同路人。 到底是谁? 吕云黛冥思苦想,始终毫无头绪,正头疼之时,却听到八大胡同内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与吹唢呐的嘈杂声。 这刺耳的乐声鲜少出现,一旦出现,就代表哪家的妓子犯了事儿,要被活活打死以儆效尤。 “发生何事了?” “是望北楼的凌相公,不知怎么得罪贵客,赔的倾家荡产,几个东家亏了银子,要将他打死在望北楼内,警示那些小倌安分守己。” 墙外传来路人的戏谑的对话。 凌哥哥!吕云黛心急如焚飞身冲向望北楼。 当看见凌哥哥正被几个龟奴儿拽出望北楼,当街剥光他的衣衫,登时怒不可遏。 “放开他!!” 吕云黛满脸怒容,将一个扯开凌哥哥裤带的龟奴推倒在地。 第42章 “你谁啊?滚开!我们教训自家的小倌与你何干!” “要多少银子!我要他!”吕云黛将衣衫不整的凌哥哥护在身后。 “今儿谁都保不住他,他害得望北楼险些砸招牌!今日必须以死谢罪!” 凌哥哥是望北楼背后的东家之一,他到底犯了何事?竟被其余东家群起攻之? 可无论凌哥哥到底做了什么,她都必须不计代价保护他。 “要多少银子?我为他赔偿!” “好啊,你若真要救他,就拿出十万两现银!” 望北楼最大的东家周相公晃了晃手里的卖身契。 “这身契怎么回事?”吕云黛有些发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方才签字画押的,想着保住性命,就主动签了卖身契,没想到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吕姑娘,你不必管我,让我死吧。” “说的什么胡话!”吕云黛心疼拢好凌哥哥破碎的衣衫。 “周相公,等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定奉上十万两银子!” 她本想抢走凌哥哥的卖身契,但她曾秘密查过望北楼最大东家周相公背后的势力是佟家。 她不想引起佟家人的注意。 “成!我只等半个时辰!”周相公朝着地上轻淬一口唾沫,满眼鄙夷。 吕云黛转身拔腿狂奔离去。 “谁让你说十万!一会她若凑不出,你就说可将我贱卖!她放在我这的首饰该值三万两。” 策凌想到芸儿急的眼睛发红,心疼的攥紧手中的首饰盒子。 “一会她来,你让她缓一缓,坐下喝杯热茶再开口,让她歇歇,别吓着她。” “是,殿下。” 周相公毕恭毕敬垂首。 吕云黛一路上风驰电掣飞檐走壁,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就气喘吁吁站在四爷书房前。 “主子!奴才要借钱!” 吕云黛噗通一下跪在四爷面前。 胤禛晨起后,正准备练剑,猝然被狗奴才抱着双脚,忍不住蹙眉。 “找苏培盛预支。” “奴才借得有些多,特意来请示主子。”吕云黛忐忑仰头看向四爷。 “爷还付得起。” “十万两银子。” “.....” “你要做甚?”十万两对他来说九牛一毛。 可对暗六来说,也许她做梦都不敢梦到如此巨款,他好奇她要银子做甚。 “主子能不问吗?您可以给奴才算砍头息,今后您让奴才做什么都成!” “呵,你一年满打满算赚两千两,五十年方能还清十万两雪花银,难道你六十岁还能拄着拐杖为爷当差?” “好的,奴才知道了,奴才再想想办法。” 吕云黛焦急忍泪,可无助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她边抹泪边站起身来。 “哭什么!” 胤禛的思绪都被狗奴才哭乱,无奈摇头。 “罢了,找苏培盛支,无需付利息。” “多谢主子!” 吕云黛跪在四爷面前磕头谢恩,起身步履匆匆去寻苏哥哥支银子。 苏培盛乍一听到六子要借十万两,登时惊得脚下一踉跄。 “六子,你与苏哥哥说清楚,你到底要做甚?” “苏哥哥别问了,奴才只是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事儿,欠了债。”吕云黛说的含糊其辞。 “你去赌博了啊,六子你也真是的,十赌九输,今后再不能沾赌博了!” “差不多。”吕云黛苦笑道。 苏培盛说着,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库房钥匙,入库房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给六子。 “你数数看,正正好十万两。” “不必数,多谢苏哥哥!”吕云黛轻点脚下,心急如焚离开。 “六子!”苏培盛傻眼,从未见过六子如此仓皇失措。 吕云黛火急火燎赶回望北楼,将银子交给周相公。 “那个..喝杯茶再走?”周相公偷眼看向殿下阴沉的面色,压下恐惧,语气略显僵硬。 “不必,凌相公,跟我回家。” 吕云黛小心翼翼将凌哥哥的卖身契贴身藏好,回去后再还给他。 “慢着!八大胡同有八大胡同的规矩,他虽被赎身从良,但却不能带走望北楼的东西。” 望北楼内的秋相公素来与凌相公面和心不和,眼热有人为他赎身从良,忍不住开口刁难。 周相公恶狠狠瞪一眼多嘴多舌的秋相公,准备一会就将他发卖去暗娼馆里受罪。 吕云黛顿住脚步,下九流有下九流的规矩。 风尘男女赎身从良后,需彻底与烟花之地割。 在离开青楼之前,需从头到脚都准备崭新的行头,摒弃在青楼里的装束,寓意重新做人。 她倒是忘了这破规矩。 情急之下,她焦急脱掉身上的花袄长衫。 眼见几个龟奴儿撸起袖子要剥凌哥哥的衣衫,吕云黛推开他们,挡在凌哥哥面前。 “我既买下他,就由我亲自替他更衣!” 她心内五味杂陈看向凌哥哥,此时他遍体鳞伤,身上的月白长衫早就被撕扯的衣不蔽体。 “凌相公,对不住,仓促间都没为你准备崭新的行头,你先穿我的。” “不必!”策凌眸中含泪,将棉袄重新披在她肩上。 “不准犟,听我的。” 吕云黛将凌哥哥身上破烂的衣衫扯落,露出他精壮的身躯,她腾地涨红脸,用花棉袄裹紧他的身子。 不待策凌反应过来,他脸上忽然被一块红帕子盖住,双脚腾空而起。 他竟然被芸儿打横抱在怀里。 “凌相公,抱紧我!” 凌哥哥身型高挑,约莫一米九左右,吕云黛担心凌哥哥赤着双足拖地会疼,抬膝将他往怀中搂紧。 “有劳。”那红帕子犹如中原人娶亲的红盖头,遮挡住策凌满脸喜色。 他颤着手,抱紧芸儿瘦削的薄肩。 她的力气惊人,初时他还心疼她吃力,想找借口自己走,却愕然发现她脚下步履生风,甚至不曾乱了气息。 策凌心疼忍泪,她这些年定过得步履维艰。 否则一个柔弱女子,何必练就一身武功保护自己。 他愧疚至极,为何他没有早认出芸儿,早些陪伴在她身边。 小院内,柿子正在锄地,今日要多种些玉米,他发现主人空暇之时,最喜欢坐在摇椅上边晒太阳边啃玉米棒。 眼前一花,柿子站定身型,满眼惊疑。 “主人,凌相公怎么来了?” “嗯,今后你唤他凌哥哥,不准再唤相公,他已赎身从良。” 吕云黛将凌哥哥径直放在她的床榻上,动作轻柔替他掖好被子。 “凌哥哥,这是你的身契,今后你就是自由之身。” 策凌将卖身契推回到她面前:“吕姑娘,你既已为我赎身,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你放心,我会努力赚银子偿还你。” “我如今无家可归,身无长物,可否收留我?对了,这是你的首饰匣子。” 策凌将芸儿托他保管的珠宝首饰和男仆柿子的卖身契一并归还。 “好,你想住到何时都成,这间屋子给你。” “那你呢?” “我睡那间屋子。”吕云黛指了指隔壁上锁的杂物间。 “柿子,照顾好你凌哥哥,我先出去一趟,归期不定。” 吕云黛抱着首饰匣子,心急如焚回到自己的私宅。 这座宅子是她最后的容身之地,不到命悬一线之时,绝不能变卖。 她一整日都在搜罗整理宅子里值钱的物件,又将四爷这些年赏赐的珠宝首饰一并典当。 黄昏将至,吕云黛将七拼八凑的四万五千三百九十二两银子送到四爷面前。 她倏然想起来藏在四爷书桌下的钱匣子,匣子里还有些碎银子,赶忙将钱匣子搬出来整理碎银。 “爷不缺你这点三瓜两枣,不必着急还。” 胤禛搁笔看暗六瞪圆眼睛在数铜板。 “主子,一码归一码,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您的十万两拿出去放印子钱还能吃利息 呢,奴才不能占您的便宜。” “主子,这是四万五千五百九十五两银子,奴才凑个整,还欠您五万六千两,多的算利息。” “爷说了不必!”她与他算的泾渭分明,胤禛莫名觉得恼怒。 “是,多谢主子。”吕云黛大气都不敢喘,四爷愈发喜怒不定了。 “狗奴才,有一件差事需你亲自去办。” 胤禛犹豫数日,还是决定将那件棘手之事交给暗六。 “主子请吩咐。” “下个月秀女遴选,额娘会替爷甄选侍妾格格,你顶替滁州知府李文烨之女李氏与主事宋金柱之女宋氏遴选秀女,会有人在内务府接应你。” “主子!!您..” 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 吕云黛听得拳头都硬了,他要不要听听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第43章 他竟荒唐的让她同时披着两个马甲遴选秀女?难道让她把自己劈成两半不成! “奴才该死,奴才是不是哪儿惹您不高兴了...” “不必惊慌,这二人不在同一批次,宋氏在月初那批秀女,自会有人为你周旋。” “主子,为何是这二人?” 历史上主事宋金柱之女宋氏,是雍正第一个女人,估摸着是为雍正启蒙男女情事的试婚格格。 而知府李文烨之女李氏,在年氏入王府之前,堪称一枝独秀,为雍正帝诞育三子一女。 按理说宿命不可违,四爷会喜欢她们才对。 “她们是额娘挑中之人,爷偏不如她意。” 吕云黛听明白了,四爷和德妃母子二人掐架,她这个奴才只能沦为炮灰。 “咳咳..主子,奴才还有一个问题,今后宋氏和李氏若被选为您的侍妾格格,该如何同时出现在旁人眼中?” 她可不想精神分裂似的,在宋氏和李氏的马甲之间疯狂切换横跳。 “你不必理会。” 胤禛将狗奴才还回来的银子甩手丢进她的破钱匣子内。 “事成之后,都赏你。” “主子!奴才定不辱使命。”吕云黛盯着银子,激动的两眼放光。 “主子今后还有此等活计尽管吩咐奴才!” 吕云黛想起来历史上雍正帝的潜邸后宅姬妾足足有三十多位。 “呵,滚!”胤禛岂会不知这财迷心窍的狗奴才又在盘算什么。 吕云黛得了指令,拧身去寻苏哥哥核对秀女遴选的细节。 “哎哟,这活计得让陈嬷嬷来指点你,你等着,我让人请陈嬷嬷。” 陈嬷嬷带来秀女宋氏和李氏的画像与资料,吕云黛照着宋氏的画像,捏出一副完全一致的人皮面具。 紧接着又将李氏的人皮面具做好,但都未用特殊药水将新做的人皮面具定型。 她还需近距离观察两个秀女的言行仪态,方能毫无破绽。 至于两位原主今后是何下场,她不忍细想。 “暗六,脱光你的衣衫,把头发也散开。”陈嬷嬷手中拿着尺子。 “是。” 吕云黛面不改色,褪去身上的衣物,不着寸缕站在陈嬷嬷面前。 “到那边软榻躺下,我要仔细检查你的身子。” “好。” “你身上的疤痕需用药水抹去,伤痕累累的,需多泡四五日,褪皮会很疼,你忍着些。” “有劳嬤嬤。”吕云黛仰身躺在软榻上。 陈嬷嬷检查的极为细致,甚至是苛刻。 “发尾枯燥,这几日都需用鸡蛋清和牛乳药膏洗头沐浴。” “肌肤尚可,你叉。开。腿我看看你那儿。” “哦...” 冰冰凉凉的奇异感觉从敏感处传来,陈嬷嬷竟掰开她那儿仔细检查,她就像商品似的,被人肆意查验。 她早就没有羞耻心,只麻木由着陈嬷嬷检查并记录她的体貌特征。 “不错,但太瘦了,你需多吃些肉,让体态更为婀娜,玲珑有致。” “暗六,药水已准备好了,你忍着点,会很疼。” “好。” 吕云黛起身入浴桶内,一股血腥气息扑鼻而来。 浴桶内满是粘稠的液体,她矮身将肩膀浸入红色液体。 剧痛的灼烧感近乎焚尽周身,她仰头咬紧牙关,麻木盯着房梁。 第四日,吕云黛精疲力尽躺在房梁歇息,手脚都疼得忍不住颤抖。 歇息半日之后,她换上一身夜行衣,悄然来到主事宋金柱府邸。 “姑娘,您再走两步,入宫选秀女之时,日日都需穿花盆底鞋,您若不好好学,定会被人耻笑。” “秋玲,我好困,让我歇息歇息可好?就躺一刻钟。” 秀女宋氏正穿着花盆底鞋,深夜都在勤快的练习走莲步。 吕云黛站在房梁上,取出宋氏的人皮面具调整细枝末节。 一盏茶之后,她满意点头,戴上宋氏的人皮面具,模仿她的一颦一笑。 宋氏在廊下练习莲步,而她在房梁上跟着宋氏的一举一动模仿,直到如影随形。 倏地,她发现假山后有一道鬼祟身影靠近。 第31章 一个拎着食盒的端秀少年从假山缝隙窥视宋氏。 此时那少年倏然发出两声极其轻柔的猫叫声。 正被两个婢女搀扶着练习走花盆底鞋的宋氏倏然顿住脚步。 “秋玲,去我屋内取鼻烟壶来,我醒醒神。” 圆脸小丫鬟诶一声,转身离开。 待圆脸小丫鬟走远之后,宋氏又朝右手边黛眉杏眼的丫鬟吩咐:“冬春,取个汤婆子来。” “是,姑娘。” 待两个小丫鬟相继离开之后,宋氏脱掉花盆底鞋,只穿萝袜就迫不及待跑到假山后。 “表哥,你怎地来了?”宋氏满眼心疼,伸手拂开表哥肩上薄雪。 “玉致妹妹,莫要着凉。” 少年伸手将宋氏抱到石桌上,盘腿坐在她对面,将她的双足抱在怀里取暖。 “今晨我去潭柘寺求签,菩萨说你这回选秀女定会被撂牌子,我还为表妹求来平安符,你戴着,菩萨定会保佑你被撂牌子。” “待你被撂牌子,我定登门来求娶。” “表哥,倘若我被选中..你就娶别人吧,呜呜呜...” “别哭,表妹,倘若你不幸被选中,若你当宫女,我就不娶,等你三十岁出宫再娶你。” “倘若你被选为嫔妃,此生我不会再娶旁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表哥呜呜呜....” 一对爱而不得的苦命鸳鸯相拥啜泣。 吕云黛蹲在房梁上,津津有味看四爷未来的小妾绿他。 指不定谁才是正宫呢,毕竟四爷靠着权势强取豪夺,才能后来者居上。 若他并非皇子,而只是寻常人家的男子,再无姣好皮相,哪个姑娘瞧得上他那冰疙瘩闷葫芦。 还是温柔体贴的小表哥好,都知道为姑娘暖脚,吕云黛托腮,偷看那对野鸳鸯缠绵悱恻。 “表妹,我带来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尝尝看。” “我一尝就知道是你亲手做的,真好吃,啊!表哥你手怎么烫伤了?快让我瞧瞧。” “没事,只是小伤,我晚来半刻都痊愈了,方才想着快些来见你,一不留神烫到手臂,无碍。” 二人说话间,再次相拥而泣。 吕云待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一颗淡蓝药丸,趁着暗夜甩手丢入宋氏口中。 “呜..我嘴里方才好像进虫子了,咽下去呜呜呜..” “不怕不怕,让我看看。” “嘤,表哥你不知羞..”宋氏捂着被表哥吻过的脸颊,满脸通红。 吕云黛托腮,看那二人情不自禁亲嘴儿,正看得出神,却感觉到有脚步声传来。 她模仿其中一个丫鬟的声音,沉声唤一句姑娘。 只见宋氏被她表哥抱在怀中,冲向廊下,小少年蹲身半跪在宋氏脚下,小心翼翼替她穿好鞋子,这才依依不舍飞身离开。 眨眼间,两个小丫鬟相偕前来。 宋氏脸颊绯红,低头在丫鬟搀扶下,继续练习走花盆底鞋。 “我好像嗅到一股子忒臭的味道。” 小丫鬟秋玲被熏得白着脸,忍不住捏着鼻子。 “还真有..”小丫鬟冬春欲言又止看向姑娘,那臭味是从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 “姑娘,天干物燥,许是您准备选秀心情 郁郁,肝火虚旺,奴婢一会为您准备清肝明目的菊花决明子茶。” “我累了,今儿就到这吧,伺候我沐浴。” 宋氏也闻到自己身上散发一股刺鼻的臭鸡蛋味,她尴尬的推开婢女。 看着主仆三人惊慌离开,吕云黛将宋氏的人皮面具揭下。 想必宋氏压根无法通过内务府初选,就会因身有恶臭被撂牌子。 宋氏这不必再费心。 待宋氏被撂牌子之后,她再去探一探她表哥的心意。 若那小少年与宋氏情比金坚,不嫌弃宋氏身染恶疾,她再当一回红娘为二人牵线搭桥。 吕云黛头一回如此散漫对待差事,躲在宋府几日无所事事,饿了就去厨房偷肉吃,累了就躲在屋顶边晒太阳边打哈欠。 第五日是宋氏前往紫禁城顺贞门参与秀女初选之日。 吕云黛乔装打扮跟在宋氏马车之后,以防宋氏没被撂牌子。 不出意外,初选的内务府太监捏着鼻子,却并未立即划掉宋氏的名字。 有小太监将宋氏带到角楼处,太医与嬷嬷会查验宋氏的身子。 总有诸多错主意的秀女为不中选,而故意使出千奇百怪的猫腻,防不慎防。 若被太医与嬷嬷查出问题来,秀女全家都得受牵连。 宋氏走狗屎运,遇到了她,压根不可能被太医识破。 只一盏茶的功夫,宋氏就哭哭啼啼从角楼被嬷嬷搀扶离开。 第44章 回程的马车内,宋氏喜悦的笑声时不时从马车内传来。 可她哭着哭着,却忍不住呜咽,原来是害怕自己身染恶疾,表哥会嫌弃她。 显然她的担忧是多余的,宋氏前脚刚回府,她表兄后脚就与长辈和媒人上门提亲。 那小少年仿若闻不到她身上的怪味,满眼笑意牵起她的手。 他甚至还贴心的将随身佩戴的香囊换成臭囊,笑着说要与表妹比谁更臭。 二人在官媒盖印的龙凤合婚书签下名字,就已是过明路领证的合法夫妇,除非和离,否则谁都无法拆散他们。 吕云黛躲在房梁上,偷瞄一眼宋氏与她表哥的婚期,掐着点悄悄给宋氏服下解药。 在二人洞房花烛夜三日之后,她身上的臭味将不药而愈。 离开宋府之前,吕云黛从小表哥给宋氏送来的聘礼与宋氏的嫁妆中,各顺走一个八两重的金镯子凑成一对,权当给她这个红娘的谢礼。 今日是四爷 第一回上朝议政的大日子,吕云黛早膳都来不及吃,就匆忙从宋府直接前往四爷私宅。 苏培盛正捧着簇新的皇子朝服,准备伺候四爷更衣。 “主子,今儿是您第一次上朝议政的大喜日子,奴才特来伺候主子更衣。”吕云黛飞身来到四爷面前。 “嗯。”胤禛矗立于铜镜前,张开双臂,嘴角浮出一丝不曾察觉的浅笑。 吕云黛接过苏哥哥递来的鸦青皇子蟒袍,小心翼翼伺候他更衣。 此时她捧起朝珠,盯着朝珠上几颗暗红珠子发呆。 “主子,朝珠上暗红珠子里当真藏着鹤顶红吗?”吕云黛好奇问道。 传闻清朝王公大臣上朝所佩戴的朝珠里藏着剧毒鹤顶红,享受荣华之时,却也随身携带穿肠毒药,一旦被威胁殃及江山社稷,则会服下朝珠上的鹤顶红以死守节。 “嗯,第一百零八颗玛瑙朝珠中空,内里的确藏着毒,需用特殊手法打开珠子。” 吕云黛暗暗心惊,悄悄将方才碰过红珠的指尖藏在身后蹭干净。 伺候四爷整理好朝珠,吕云黛郑重接过暖帽,踮起脚尖为四爷戴帽。 她才踮起脚尖,他却倏然朝她略微折腰,吕云黛先是一怔,继而扬唇笑着将暖帽扣在四爷头上。 “主子穿这身蟒袍又威武又俊朗,奴才都没忍住多看好几眼。” “哼,油嘴滑舌,那就站在爷身边瞧个够,革带。” “来了来了!”吕云黛拿起托盘内的镶玳瑁碧玺的革带,半跪在地上,伸手环抱住四爷的窄腰,替他束起一把劲腰。 “任务执行的如何?”胤禛总觉得狗奴才今日殷勤得过头,她闯祸之时,就是这般谄媚的嘴脸。 “咳..主子,奴才方才就想禀报,那宋氏身染恶疾,身上臭得奴才都睁不开眼,连初选都没过,就已被撂牌子归家。” “不可能!狗奴才,定是你在捣鬼!” 胤禛怒不可遏,她大献殷勤果然没好事。 “主子,太医院和紫禁城里的嬷嬷给她检查过身子,她的确顽疾在身,奴才哪儿有如此通天本领,还能左右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太医。” 吕云黛耷拉着脑袋匍匐在地,态度谦卑的狡辩。 “罢了!李文烨之女参选秀女一事,你不必再参与,爷给你的赏赐一并收回!” “滚下去反思!” 胤禛已然笃定是暗六在捣鬼,她若真是被冤枉,早就炸毛,挺着腰板找他理论。 “是..”吕云黛苦着脸,摩挲藏在袖中那对儿沉甸甸的大金镯子,才勉强不那么肉疼。 从今日开始,四爷每日都会上早朝,散朝之后,则会在刑部轮值。 除了每月休沐日之外,他再无空暇时间瞎折腾,还真是可喜可贺,从目送四爷上朝开始,吕云黛嘴角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四爷去上朝的时辰,暗卫们也不可能蹲在乾清宫房梁上伺候,吕云黛决定趁此机会,好好提升暗卫们的实力。 这个时辰正是暗卫交班之际,吕云黛将准备离开的小七与小八叫住。 “今日开始,每日提早一个时辰交班,下值的暗卫需参与特殊训练。” “六子?你要做甚?训练什么?”暗八看着六子脸上的坏笑,就忍不住心惊胆战。 “随我走吧,小七小八!” 吕云黛将暗七与暗八带到那处凶宅内。 “六子!你来这凶宅做甚!快些走吧,我害怕!” 暗七领教过这座凶宅的恐怖之处,一踏入凶宅就毛骨悚然。 “训练!每日一个时辰,你们先入凶宅地底的暗室内历练一个时辰,若熬不住,可摇铃。” 吕云黛分别给小七小八脖子上挂一颗苗疆银铃,踱步来到昏暗阴森的前厅内。 “六子,训练什么?求你透个底,我害怕..” “下去就知道了!” 吕云黛从袖中取出一块黑玉,按在血棺凹槽处,那血棺内部顷刻间露出一方漆黑洞口。 “小七小八,下去吧!” “哦.....六子,轻点虐我..我下个月初八还得洞房花烛夜。”暗八哭丧着脸祈求。 “去吧,小八!”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如今她身不由己,既当上暗卫统领,她就有责任让暗卫们好好活着。 除了暗二实力勉强能看,其余暗卫实力简直..不堪一击。 暗七与暗八二人战战兢兢钻入黑洞中。 吕云黛反手将棺材盖关严实,盘膝坐在血棺之上等候。 苗女将这座凶宅养成了活物,整座凶宅都建造在一群毒蛊之上,堪称绝佳的练武场。 离别之前,吕云黛求着阿兰将这座凶宅交给她打理,本意只是想多一处藏身与淬炼身手之处,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她屏息凝神,感应凶宅内毒蛊的动向,房梁上传来嘶嘶嘶的蛊蛇声响。 院内不断有毒物噗通钻入水中的细响声。 担心小七小八无法应付自如,她没忍住取出随身携带的骨笛,吹奏阿兰教她的巫蛊曲,安抚狂暴的毒蛊们。 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小八最快摇铃求救。 吕云黛打开棺材盖,瞧见小八浑身都是毒虫,艰难趴在棺材内。 她驱散毒虫,往小八口中塞一颗解药,还不待搀扶小八起身,小七也开始摇铃求救。 “六子,这凶宅下方跟迷宫似的,到处都是毒蛊,我方才甚至看到一条比水桶还粗的红蛇,那红蛇的眼睛比我拳头还大,六子,六奶奶,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吧呜呜呜...” 暗八的伪装身份在江湖上的实力都名列前茅,以一敌百都不在话 下,却不成想,这座凶宅底下才是人间炼狱。 “六子,那里边不是人呆的,你到底想做甚?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在底下活过半个时辰。到处都是鬼魅般的傀儡偷袭。” 暗七将钻入耳朵里的蜈蚣拽出。 “那底下还有一群会舞剑的红眼睛猴子,没想到我的剑法还不如一群猴,我被它们追着打,全无反手之力。”暗七跪坐在棺材内挠头。 “呵,若非我用笛声安抚那些小家伙,你们只会更早喊救命,笛声将它们的攻击性压制了七成。” “今日训练不合格,明日这个时辰再来。” “你们太弱!谁说没人能活过半个时辰,等着!”吕云黛闪身钻入血棺内。 暗七与暗八坐在棺材盖上运功调息,待缓过劲来,不约而同低头看向血棺。 一个时辰之后,血棺内传来敲击声。 二人跃下棺材盖,却见暗六毫发无伤,从容走出棺材。 “成,我明儿再来!”暗七心服口服,拱手离开。 “六子,你到底要做甚?你想将我们培养成一人独对千军万马的杀人狂魔不成?” 暗八捂着心口仍是心有余悸,说话间从鼻子里钻出一条瘆人的蚂蝗。 “小八,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吕云黛犹豫该不该将被鬼影缠住的噩耗告诉小八。 “怎么?你若缺银子,我这有,你要多少?”暗八取下荷包丢给六子。 “小八,我好像被仇家盯上了,一个身手不凡,招式诡异的女刺客。我...打不过她。” “六子...”暗八从未听到六子用恐惧的颤音说她打不过谁。 “六子,你别怕,你打不过,再加上我。” “还有我!”暗七拎着个大油纸包大剌剌走来。 “方才听到墙外叫卖叫花鸡,我买了三只。”暗七将荷叶包丢给六子和小八。 “咱三加一起,勉强有胜算,若你们二人能在这座凶宅底下熬过一个时辰,你们就能能从她手底下保住性命。” “哇你瞧,你都说在这座凶宅底下熬过一个时辰就能保住性命,那她顶多与你打个平手,谁说你打不过,六子,自信些。” 暗七与暗八将六子喜欢吃的鸡胗扒拉到她的荷叶上。 吕云黛则将小八喜欢吃的鸡爪和小七喜欢吃的鸡脖子丢给他们,三人坐在棺材上吃叫花鸡。 第45章 “六子,我这有一桩私活接不接?”暗七啃着油汪汪的鸡腿儿看向六子。 “接!”吕云黛眼皮都不带掀,一口应下。 “啊?你从前不都挑三拣四的,今儿如此爽快?”暗八惊诧道。 “小八,你也给我多介绍点私活!别闲着。”吕云黛咽下鸡胗。 “我这真有一桩私活,只不过对方说得云里雾里,我不敢接,酬金五百两,后日去潭柘寺后山杀一人。” “五百?杀谁?我去!” “说是酉时去西禅房看见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直接杀就成。” “啧啧,这单子稀里糊涂,不接为妙。”暗七咋舌。 “接!”吕云黛浑身上下只剩下二两碎银,家里还有两张嘴等着吃饭,她都急红眼了,压根没资格挑肥拣瘦。 “成,一会我去与雇主说一声,这次可不能让人死得太潦草。”暗八嘱咐道。 “好,我带上家伙什,把脑袋擦干净再化个淡妆,准保雇主瞧见一颗鲜活的脑袋。” 吕云黛信誓旦旦赌咒发誓。 “小七小八,借我点银子吧..”她涨红脸赧然道。 “我荷包里有五十九两,都给你,若不够明日再带,你要多少?” “六子我这有二十三两,你拿去先花。明儿我再带,你说个数。” “多谢多谢,够了,等我明日杀下那一单就还你们。” “还什么还!就当庆贺你当上暗卫老大。” “就是就是,走了!我家娘子还等着我去看首饰。”暗八满眼笑意,拧身离开。 “六子,走了!”暗七飞出院墙。 吕云黛将银子收好,心事重重回到八大胡同的居所。 远远就听见熟悉的琴声,她压下心底郁结,换上一副人皮面具,疾步推开院门。 “主人回来啦,我去多做点菜。” 正在喂鸡的柿子停下动作,踱步去厨房里忙碌午膳。 “柿子,再烧盘糖醋鱼。”吕云黛朝着厨房喊一声。 “好的主人。” “凌相..不是,凌公子住的可还习惯?”吕云黛看见凌哥哥身上粗糙的葛布,不禁蹙眉。 “很好,明日我就能去八大胡同里当驻场游妓卖唱赚银子。” 吕云黛鼻子一酸:“不可以!你好不容易从风尘脱身,不准再去,我会想办法赚银子,我养你,凌公子。” “不成!我是男子,岂可让你来养!吕姑娘,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感谢你为我赎身。” 策凌从琴座暗格取出一个小锦盒,锦盒内装满银票。 吕云黛扫一眼锦盒内的银票,都是一万两面额的银票,一匣子少说有二十万两之数。 她忍不住叹气:“凌公子,你处心积虑骗我为你赎身,到底想做甚?” 吕云黛早就察觉出凌哥哥卖身这件事错漏百出,只不过即便他在骗她,她也愿意倾家荡产为他赎身。 她不喜欢凌哥哥在望北楼内对别的女子卖笑。 策凌嘴角的笑容僵住:“既知道我在骗你,为何还愿意为我赎身?” 吕云黛轻笑:“我早就说过,我喜欢你。” “好,我也喜欢你,可否嫁给我?” “啊??”吕云黛被凌哥哥猝不及防的求婚吓得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方才只是一如既往的胡说八道。 “我娶你。”策凌压下狂喜,郑重求娶。 “凌公子,你忘掉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了?” 吕云黛心口酸涩,在吃自己的醋。 策凌哑口无言,他该如何反驳?眼前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我不喜欢朝三暮四之人,凌公子请自重!我收留你只是看你可怜,我只拿回为你赎身的十万两,你可以走了。” 吕云黛压下心底狂喜雀跃,方才有一瞬间,她险些开口说她愿意嫁给他。 可张口那一瞬,脑海中赫然出现四爷阴鸷的脸。 绝望的窒息和无助感侵袭而来,她心如刀割,没有勇气答应他。 “凌公子,请你现在立即离开,凌...” 猝不及防间,凌哥哥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径直来到她的卧房内。 “你快些放开我...” 凌哥哥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情绪,眸中含泪将她压在床榻上。 “芸儿,求你别拒绝我可好?” 吕云黛在听到芸儿这个许久不曾听过的名字,满脸错愕。 “你....”她惊的下意识伸手抚摸脸上的人皮面具。 “不要拒绝我..求你。” “我们已经错过六年,还有多少个六年能相守?别再拒绝我,求你嫁给我可好?” 吕云黛呆愣愣盯着凌哥哥羞红的耳朵,是啊,她与凌哥哥还有多少个六年能相守相伴? 从前她总是在痴人说梦,觉得功成身退后,再与凌哥哥相认,可却从未考虑过凌哥哥的感受,他凭什么要牺牲韶华空等她? 她不想再与他分开,半晌之后,她羞涩点头:“我嫁!” 脸上传来一阵凉意,凌哥哥揭开她的人皮面具,她仰头主动迎向他的吻。 面对凌哥哥,她才真真切切觉得自己活得有血有肉。 吕云黛被凌哥哥吻得意乱情迷,轻颤着将手探入他衣襟下摆。 “芸儿..别..”策凌隐忍 的闷哼,抓住她撩拨的手。 “我想要你,不可以吗?凌哥哥...”她没那么多三从四德的规矩,既然喜欢,就要不择手段得到他。 不只是男人有渴望,女子也有欲念,她也会为他一人动情。 “我们尽快成亲可好?成亲后,你想如何都依你,我不能让你无名无份跟了我。” 策凌将她揉乱的衣襟抚平,闭上眼回避她含情脉脉的注视。 他面对她,从无克制可言,他知道只要再与她对视一瞬,他定会不管不顾的要了她。 策凌小心翼翼看向她的脸,却见她绷着脸全无回应,登时心下一沉,难受的无法呼吸。 “别恼我,我都听你的。” 凌哥哥认出她来,彻底打乱她的计划,吕云黛一颗心惴惴不安,眼看凌哥哥小心翼翼捏住她的袖子轻拽,甚至不敢牵她的手,她心疼的抱紧他。 “成亲,明日就成亲!” 压下心底的彷徨与不安,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能嫁给他,是她一生夙愿。 “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二十年内不准问我都在外头做什么,可好?” “不!”策凌断然拒绝。 “那我就不嫁你!”吕云黛故意唉声叹气,果然看见凌哥哥慌乱的神情。 “哎...” “你嫁给我之后,我保证让你衣食无忧,别再接那些危险的任务可好?我很害怕,怕再失去你。” 吕云黛心口一暖:“好,我答应你,二十年后,我们就离开京城,去哪儿都成。” 策凌将心爱的女子拥入怀中,语气无奈:“好,我答应你,我此生都不追问。” “我先出去一趟,不必等我回来。” 吕云黛想起来暗卫成婚需提前与四爷报备请婚假,她被凌哥哥闹的乱了分寸。 方才脑袋一热,竟然答应他明日就成婚,都不曾提前找四爷报备。 她自然不可能再委屈凌哥哥,只能委屈四爷。 “早些回来,婚礼琐事我来操持,我早就看过黄道吉日,后日大吉,我们后日成婚。” 策凌依依不舍松开她的手掌。 “好!等我回家。”吕云黛正准备离开,却被凌哥哥叫住。 “等一下,我需为你丈量身型,准备大婚喜服。” 吕云黛瞧见凌哥哥脸颊泛红,知道他在害羞,于是故意作弄他,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 在她揭开裹胸带之后,素来羞涩的凌哥哥竟把持不住,在她肩上落下绵密炙吻与数点殷红吻痕。 眼看他憋的难受,吕云黛不舍得再逗他,换上衣衫离开。 这个时辰四爷该从刑部下值归来。 书房内,胤禛盯着红泥小火炉上煨着的菜肴,时不时抬眸看向窗外。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胤禛板起脸。 “主子。”吕云黛从窗户飞入书房内。 “狗奴才,炉子上的膳食赏你。” “嗨哟,六子你真有口福,今儿爷正好去礼部,带回来礼部那厨子做的膳食,方才还念着你贪嘴,定会求着要吃。”苏培盛端着托盘走到六子身边。 “吃吧,狗奴才。”胤禛搁笔,捻起一块她喜欢吃的牛舌饼丢给她。 “奴才多谢主子挂念,奴才有一件喜事儿要禀报。” “何事?”胤禛看狗奴才满眼喜色,他端起茶盏,嘴角也跟着噙起笑意。 “主子,奴才后日成婚,想休十日婚假,求主子允准。” 吕云黛将一盒喜糖放在四爷书桌上。 见四爷埋头盯着奏折,半天不回话,吕云黛忐忑看向站在一侧的苏哥哥。 “哦,是谁?” 第46章 苏培盛乍然听到四爷薄凉低沉的语气,登时吓得缩起脖子。 “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男子。” 吕云黛听出四爷语气不悦,愈发胆战心惊。 “哦。” “主子息怒,奴才从前愚昧无知亵渎您,是奴才的不对,奴才如今已然洗心革面,再不敢痴人说梦。” “准!都下去。” “是。”吕云黛跟在苏哥哥身后,拔步离开书房。 待奴才们离开之后,安静的书房内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杯盖碎裂成段,胤禛盯着桌案上早就批阅完的奏折出神。 红泥小火炉上的锅子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 胤禛将目光落在温热好的膳食,抬腿将火炉一脚踹翻。 书房内的动静吓得守在门外的苏培盛一个激灵,今儿他似乎发现一件了不得的秘密。 爷似乎对六子有意。 苏培盛不敢确定,但却觉得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只差爷亲口承认。 苏培盛壮着胆子来到书房内。 “爷,六子成不成婚,只在您一念之间,奴才这就把她叫回来,就说您不允她成婚。” 就在此时,原本低头盯着满地狼藉的四爷倏然抬眸盯着苏培盛。 苏培盛被四爷那幽戾的目光看得后背发凉,噗通一下匍匐在地。 “不必。” 胤禛冷笑,只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而已,他还不至于为她出尔反尔。 第32章 “苏培盛,取一块灵牌大小的金丝楠木。” 乍一听到爷用灵牌来描述尺头,苏培盛忍不住一哆嗦。 “爷,方才六子将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少还回来,还多给一百两,说是利息,您请过目。” 苏培盛将一叠银票捧到四爷面前。 “哦...”胤禛接过银票,随手丢在烧得正旺的炭火上。 青烟漫卷,苏培盛眼睁睁看着十万两雪花银化为灰烬,而爷盯着灰烬,又开始露出意味不明的冷笑。 苏培盛浑身发怵,拧身取来金丝楠木,四爷将木板描摹花样,细细雕琢,渐渐形成灵牌的轮廓。 还真是灵牌.... 爷为何忽然亲自做邪性的灵牌,他在为谁做灵牌呢? 苏培盛顿觉毛骨悚然,该不是在为六子做的灵牌吧... 苏培盛屏息凝神,盯着爷手中羊毫笔。 四爷面前摆着朱砂与徽墨,他提笔良久,都不曾蘸墨。 眼见四爷蘸取徽墨,一笔一划在那灵牌上挥毫,苏培盛忍不住伸长脖子偷看。 完了....还真是六子的名字。 爷亲自为六子做好灵牌之后,又枯坐在桌前盯着灵牌出神。 此时有小太监入内掌灯,却被爷扬手挥灭。 直到书房内伸手不见五指,苏培盛正跪得双腿发麻,头顶上方传来四爷极低沉喑哑的声音:“不必跟来。” 苏培盛一抬眸,凛冽寒风灌入敞开的支摘窗,再寻不见四爷身影。 ...... 吕云黛今晚嘴角的笑意压不住,晚膳之后,与凌哥哥相偕去采买成婚用的龙凤烛。 “凌哥哥买这个!我要这对最大的,能烧三天三夜不熄灭!” 她满心欢喜抱着一对比手臂还粗的龙凤烛,新婚夜龙凤烛需彻夜不熄,祈愿新婚夫妇和谐美满,长长久久举案齐眉。 “...”策凌记得中原人的龙凤花烛只在洞房之时点燃,熄灭之后,新婚夫妇才能出洞房。 三日...他耳根忍不住发烫,三日不足以慰藉他这些年来的相思之苦,他想与她燃一辈子龙凤花烛。 “好,来十对。” “咿,十对会不会太多了。小心扶墙而出..”吕云黛羞的低头,亲昵挠凌哥哥手背。 策凌哭笑不得:“究竟谁才扶墙而出,拭目以待..” 二人将龙凤烛带回家中,安置在她的闺房内,吕云黛坐在梳妆台前,取出她最喜欢的口脂,悄悄点了绛唇。 “好了吗?”门外传来凌哥哥温柔的声音。 “好了,走吧。”吕云黛挽起凌哥哥的手,踏着璀璨夜色去最热闹的南锣鼓巷买首饰。 眼见凌哥哥将她带到花想容,吕云黛登时刹住脚步。 “别别,花想容忒贵,咱换一家可好?”吕云黛焦急抱住凌哥哥的手臂。 “芸儿,你值得世间最好之物,今后我会尽我所能,将全天下最珍贵之物都捧到你面前。” “不准委屈自己,喜欢什么尽管买,我的银子都是给你花的。” 吕云黛心中一暖,握紧凌哥哥的手,被他领进花想容。 凌哥哥尽拣着华贵奢丽的钗环首饰戴在她身上,不消片刻,她发髻上插满沉甸甸的簪钗,压得她脖子都伸不直。 “够了凌哥哥,太多了。” 吕云黛焦急将好几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簪子摘下,却见凌哥哥又拿起一对儿点翠步摇簪在她的发髻之上。” 不多,你日日不重样戴,下个月再带你买。” “劳驾,这些我都买下。”策凌将一张银票径直递给伙计。 “凌哥哥,那身寝衣好看。” 吕云黛满眼笑意,踮起脚尖勾住凌哥哥的脖子,贴在他耳畔:“我穿给你看,可好?” 策凌顺着芸儿的目光,看向一身满是旖旎风情的薄纱寝衣,他脑海中浮现出芸儿穿着这身半遮不遮,比裸裎相对更让人血脉喷张的寝衣,登时慌乱低头回避。 “不..不用试...” “试试嘛,万一不好看呢?” 吕云黛俏皮的在凌哥哥耳畔呵气如兰,感觉到他身上都在隐忍的颤栗,她这才转身让伙计带她去雅间试衣。 策凌垂着脑袋,跟在芸儿身后,呼吸急促,站在门口不敢入内。 “凌哥哥,快些进来,你待在门外做甚?” “哦..”策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羞耻妄念,推门而入。 “帮我系肚兜细带,我瞧不见~” 策凌无奈抬眸,他岂会不知芸儿在故意撩拨他。 他定了定心神,缓缓走到她身后,指尖才触及到她莹白肌肤,却犹如燎原之火般灼烫,他慌乱收回指尖,愣怔在原地手足无措。 “别闹..”策凌压着嗓子求饶。 “好看吗?” “好看...” 吕云黛转身,却瞧见凌哥哥紧闭着眼,她忍不住捂嘴轻笑道:“闭着眼如何看?你睁开看看看我可好?” “别闹,洞房再看..”策凌闭着眼,抓住她肆意在他身上游走的手。 “那就买这身。” 吕云黛绕到屏风后,准备将这身暧昧的寝衣换下,却听凌哥哥轻声细语道:“多买几声,不够撕..” 吕云黛脚下一踉跄,原来凌哥哥喜欢野的,早知道她就不装了。 从花想容离开之时,吕云黛瞧着凌哥哥双手拎满锦盒,想伸手去帮他,却被他避开。 “有我在,你无需操心这些琐碎之事,芸儿,还想买什么?” 吕云黛眼角酸涩,原来被疼爱呵护的感觉真是甜的,难怪有人会用甜来形容感情。 “我还想吃那家的糖葫芦。”她指着不远处叫卖糖葫芦的老翁。 “好,你等我。”策凌放下锦盒,疾步到百步开外买回糖葫芦。 吕云黛拿着糖葫芦把玩,却并未着急吃。 “不喜欢吗?还想吃什么?我去买。”策凌见芸儿不吃,关切问道。 “没,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吕云黛闪身挡在凌哥哥面前。 “我今晚特意点了最喜欢口脂,你瞧。”她仰头看向凌哥哥。 “甚美。”策凌看着她眸中缱绻笑意,忍不住沉醉。 “笨,口脂不是瞧的。” “那该..”策凌话音未落,却倏然被她勾住脖子袭吻。 砰地一声,他下意识松开手中之物,迫不及待拥她入怀,直到撩拨的吻渐渐朝着失控的欲念沉沦,二人才呼吸急促的分开唇。 “凌哥哥,口脂是这样欣赏的,喜欢吗?” “哦..嗯..喜喜欢..”策凌慌乱低头,重新拎起锦盒。 极短的回程,却满是甜蜜折磨,终于熬到归家,策凌长舒一口气,他身上早已被她撩拨得发疼。 温馨的小院内张灯结彩,吕云黛支腮坐在水井边,看凌哥哥为她抚琴。 心微动,她起身和着凌哥哥情意绵绵的音律翩翩起舞。 她丝毫不曾察觉到,不远处的房梁上,一道落寞孤寂的身影被暗夜吞噬。 那道身影抱着一块灵牌,一整晚都不曾离开她。 那是他的暗卫,只能属于他,即便他不喜欢她又如何?她只能属于他! 谁都不能抢!即便他厌弃她,毁掉她,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染指他的东西! 她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手中! 胤禛冷笑着看向那对琴瑟和鸣的狗男女,忍下将她触碰过旁人的手与唇砍下的念头,轻碾间,手中灵牌瞬时化为齑粉。 吕云黛正为凌哥哥起舞,却瞧见小乌鸦盘旋落下。 第47章 小八派小乌鸦来通知她,明晚酉时去潭柘寺杀人的私单已谈妥。 紧接着又一只小乌鸦带来四爷的指令,明日需执行三项杀人任务,其中一个任务是灭门。 她担心大婚前一日杀孽太重会遭报应,将任务分派给暗二与暗三,而灭门任务则派遣暗四小七与她同行。 后日即将与凌哥哥成婚,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下惴惴不安。 直到凌哥哥唤她试穿婚服,那股不安感才勉强被压下。 “芸儿,大婚前日不能见面,后日酉时,我来迎娶你。” “你快些回去吧。”吕云黛依依不舍从凌哥哥怀中离开。 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子时刚过,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起身更衣,前往南郊灭门。 也不知这家凌姓人家到底哪儿得罪四爷,竟遭此横祸。 吕云黛翻出凌家族谱,让暗四与小七照着族谱上的名字杀人。 她则翻墙到马厩内,抡剑杀鸡鸭鹅马牛羊。 丑时将至,她蹲在雪地中擦剑,祈愿万般罪孽都报应在她身上,别连累凌哥哥。 此时暗四与暗七完成任务,一道凑到她身边,三人一起擦剑。 “六子,听说你后日成婚,以你的经验该不用我送春宫图了,祝你早生贵子!”暗四丢来一个锦盒。 吕云黛打开一看,竟是一支沉甸甸的大金簪,登时眉开眼笑。 她反手从袖中取出昨晚买的长命锁递给暗四。 “还未庆贺你弄瓦之喜。” 暗四眉眼笑意压不住,连连点头:“多谢六子,也祝你儿女双全。” “六子,这是我的贺礼,还有小八和三哥二哥的贺礼,他们托我一并送来给你。” “多谢多谢,回头我在柳泉居补请大家喝喜酒。” “成成成。” 三人完成任务之后,吕云黛将暗四与小七带到凶宅内,小八早就坐在棺材盖上等候多时。 “来来来,刚买的豆浆油条和大肉包子,吃完再虐我。”暗八丢给六子一根油条。 四人排排坐在棺材上用早膳。 “今日一个个进去,暗四先。” 暗四将竹筒内的豆浆喝完,闪身入血棺内。 临近半个时辰不到,暗四求饶的铃声传来。 紧接着是小七和小八,这二人今日倒是比昨日延迟一盏茶才告饶。 集训之后,四人坐在棺材上吃过午膳,才各自归家。 吕云黛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独自入血棺内,临近酉时才气喘吁吁爬出棺材。 稍缓过神来,她即刻赶往潭柘寺执行私单任务。 这桩私单潦草的让人害怕,难怪出价五百两。 昏暗的禅房内压根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吕云黛大胆推开窗户,翻窗入内潜伏。 她蹑手蹑脚走到屏风后,一抬眸,却瞧见一个用帕子遮住脸的男子正躺在浴桶内。 她竟丝毫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 死人?她警惕拔剑,缓缓靠近浴桶。 正惊疑间,脚下一滑,不待她闪身躲避,却被男子抓住手腕,将她拽入浴桶内。 噗通一声,她一个趔趄栽进宽大的浴桶内。 “狗奴才!” 熟悉的凉薄声音钻入耳中,吕云黛绷紧的情绪顷刻间松懈下来。 “主子,您怎么在这?” 四爷并未回应,依旧用帕子遮住面容,看不清情绪。 吕云黛正欲从浴桶内扑腾起身,却感觉到一阵侵肌入骨的严寒。 浴桶内的水早就凉透,甚至结出一层冰碴儿。 她登时忧心忡忡看向仰头遮面的四爷。 “主子,水已凉透,奴才去准备热水来。” “不必。” “主子莫要任性,您会着凉生病的!奴才先伺候您起身更衣可好?” 吕云黛焦急伸手搀扶四爷的胳膊,却被异常滚烫的触感吓得缩回手。 四爷发烧了! 她心下慌乱不已,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他遮面的冰冷帕子,伸手覆在他额头上。 “主子!您快些起来!” “滚开!” “爷不需要人关心,也无人会关心爷是 死是活。” 四爷怒喝着将她一把推开,她对四爷素来全无防备,眼瞧着脑袋即将磕在木桶上,她身子一轻,竟被四爷拽入怀中搂紧。 “主..呜呜呜...” 她竟蛮横的吻她,依旧是糟糕生涩的吻,啄得她嘴唇刺疼。 人皮面具被他一把撕开,吕云黛想起明日大婚,若被凌哥哥瞧见她身上有牙印子和吻痕,定会被凌哥哥误会。 她心急如焚,拼命将他推离,可他却变本加厉。 脖颈处传来刺痛,他咬破她的脖子,竟病态的吸血,吕云黛又疼又怕,却压根推不开他。 他在情事上愈发狂暴,趁着她走神之时,竟一把撕开她的衣衫。 肩胛处传来剧痛,她甚至能清晰听到唇齿与她的肩胛骨碰撞的咔咔声。 “疼..”她没忍住呜咽出声。 兀地,他暴戾恣睢的噬咬顷刻间化为绕指柔,轻轻。舔。舐。她肩上的伤口。 吕云黛压下慌乱,不敢乱动,就怕激起四爷别的反应。 可才安静没多久,他方才平静的气息却再次紊乱,狂乱的吻不断落在她耳后腮边,逐渐下移,他的大掌钳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在怀中。 后背传来阵阵温热的触感,他竟在吻她的后背,吕云黛绷直身子,忍不住颤栗,可耻的生出欲念来。 迷乱之时,她感觉到不可言喻的危险靠近那,登时在他怀中拼命挣扎。 最后她只能无助抱住他的脖子,贴着他耳畔轻声细语安抚:“爷,我关心你,谁说没人关心你,我啊,我是暗六,四爷乖,暗六抱着爷歇息可好?” 四爷什么都好,唯独生病之后若意识迷离,定会任性妄为。 上个月他高烧之时,甚至迷迷糊糊抱着她叫额娘。 她不能与病人斤斤计较,只能温柔抱紧他,一遍遍耐心哄着他。 “不要走..” 四爷的嗓音嘶哑低沉,她再次被他抱紧,他的将脸颊埋在她的怀中。 吕云黛抱住四爷的脖子,猝不及防间,却被他打横抱起,他踉踉跄跄间,二人滚落在床榻上。 四爷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吕云黛不敢乱动,扯过被子,盖住他不着寸缕的身子。 她瑟瑟发抖抱住四爷发烫的身子取暖。 一整晚他都在说胡话,不知他心底藏着谁,竟成为他潜意识里的执念。 他连在无意识的梦中都哑着嗓子,用哭腔不断求着让谁别走。 无奈之下,吕云黛主动回应他的呢喃:“好,我不走,我不走,我永远都陪在爷身边,哪儿都不去,乖..乖....” 天将破晓之时,吕云黛松开贴在四爷额上一整晚的手掌,轻点他的睡穴。 她吃痛的将四爷翻到身侧,焦急坐起身来。 一低头,果然瞧见肩胛骨上深可见骨的血红牙印。 她仓皇失措跑到落地铜镜前,被满身羞人痕迹吓得捂脸。 顾不得许多,今日还需赶回去成亲,吕云黛抓过四爷的衣衫焦急裹在身上,冲到院外,给今日上值的暗五与暗八传递消息。 趁着等候间隙,她偷来一身袈裟披在身上救急。 暗八最先赶到,瞧见六子人模狗样的披着一身宽大的袈裟,登时捂嘴偷笑。 “六子,你今儿不是大婚么?怎么披着袈裟?” “小八你给我接的私单有毒,还是剧毒!刺杀目标是四爷!明日你去查查雇主是何底细!” “啊!!我真不知道,我就说这单邪性,让你别接的!”暗八大惊失色。 “我赶着回去成婚,主子刚退烧睡下,你需近身伺候主子。” 暗八郑重点头,闪身入禅房内。 吕云黛目送小八入禅室之后,这才裹紧袈裟,纵身离开。 此时暗八越上房梁,一抬眸,却见方才还在沉睡的四爷不知何时已然站起身来,正在屏风后更衣。 “不必伺候,回去。” “是。”暗八懵然离开,顺便给赶来的暗五传递遣退消息。 ......... 吕云黛紧赶慢赶回到居所,喜娘和梳头的全福老太太早已恭候多时。 她躲在闺房内,盯着镜中满身的暧昧痕迹唉声叹气,这些伤痕压根无法当日消除,少则小半个月才能彻底消失。 而她肩胛上的牙印更是烙印入骨,估摸着得用上一回那奇怪的红色药汤才能彻底去除。 今晚就要与凌哥哥洞房花烛,该如何是好,她愁眉苦脸沐浴更衣,换上嫁衣。 与此同时,策凌正在私宅内整装,他握紧手中红绸,心潮澎湃,今晚红绸另一端,将牵系他此生挚爱的女子。 “呵..”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冷笑。 策凌警惕转身,却见一个陌生的锦衣少年坐在窗边。 第48章 “你是谁!”他寒声抽刀防御。 “你该问你是谁!”锦衣少年仰头豪饮。 “你可怜的母亲还在准噶尔军营内当犒赏勇士的军。妓,而你的父亲被噶尔丹五马分尸,大仇未报,而你,绰罗斯策零,流亡到大清的准噶尔王子,你又在做什么?” “你在与爷的奴才谈情说爱,而你的母亲却在军营里度日如年,遭千人染指,一双玉臂万人枕。” “白眼狼,你的部下随你流亡数年,战死无数,你踩着他们的骸骨和鲜血,在尸山血海中,风花雪月,乐不思蜀。” “别说了!我没有忘记报仇雪恨!你到底是谁!你是芸儿的主人!你是谁!” 策零痛苦嘶吼。 “绰罗斯策零,因你一意孤行,暴露行踪,你母亲下个月要给噶尔丹祭旗,现在赶回去救她,还来得及。” “只是你一无是处,任性妄为,早已让追随你的旧部寒心,又该如何挽回颓势?” “我额吉在何处?不可能!我搜寻她的行踪数年,若她当真藏身军中,为何我苦寻不得!你到底是谁!为何我要信你!” 胤禛笑而不语,随手丢出一块残破玉玦。 看到额吉的玉玦,策零目眦欲裂,哽咽屈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将玉玦按在心口。 “救她!求你救救我额吉,你想要什么?” 胤禛嗤笑着将酒坛子砸在地上,碎瓷与残酒四溅。 “凭什么?你的筹码是什么?王子!” 他抬脚踩在策零肩膀上,戏谑的碾压着,直到他彻底匍匐在他脚下。 “今日的确是黄道吉日,你是该成婚,爷教你破局如何?” 策零忍着滔天屈辱,谦卑点头:“多谢。” “爷若记得没错,你麾下有一重臣旧部,你父亲生前就已将他的女儿指婚于你,娶她!” “你二人今日完婚,洞房花烛夜,明日立即滚回准噶尔!此生不准踏足大清国境。还有,别靠近爷的奴才!” “听话,大清和准噶尔开战在即,爷可助你报仇雪恨,夺回王位。” “要你的额吉与王位,还是要她?选!” “你!!你喜欢芸儿!” 策零盯着锦衣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却不曾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波动。 少年幽冷的眼眸此刻蕴含轻蔑,唇角扬起嘲讽的冷笑。 “爷与你不同,爷不可能喜欢一条狗,只不过这条狗已有主人,你不配染指。” “王子!你犹豫了。”胤禛抬脚,踩在他昂起的头顶上,碾压,直到他彻底臣服在他脚下。 “这是爷为你精心准备的路引,持此路引,可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大清与准噶尔边境。” 胤禛取出火折子,引燃路引,低沉冷笑着,看向已然崩溃的流亡王子。 倏地,他手中点燃一角的路引被那人夺走。 “呵呵呵呵.....” 策零耳畔传来蚀骨剜心的冷笑声,那残忍的笑声犹如万箭穿心,刺得他痛不欲生。 “额吉..”他握紧玉玦,无助喃喃着,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压得他窒息,绝望的眼泪夺眶而出。 眼见吉时已过许久,都不曾见到新郎官前来接亲。 柿子站在门外,时不时焦急探头张望巷口。 吕云黛穿着凤冠霞帔,坐在闺房内,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安。 凌哥哥绝不会在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迟到,他定遇到麻烦了! 吕云 黛一把掀开红盖头,起身准备去寻凌哥哥。 “哎呦新嫁娘不可任性,红盖头一旦盖上就不能掀开,只能在洞房内让夫婿以金杆喜秤挑开红盖头,否则不吉利。” 吕云黛闻言,恐惧的心跳都漏下半拍,她捂着狂乱不安的心口,将红盖头抓在手中,心急如焚去婚房寻凌哥哥。 一踏入婚房前院,她登时大惊失色,为何此地高朋满座,而凌哥哥正与一个同样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拜天地? “策凌!你欠我一个解释!”她痛苦厉喝,愤怒的扯下凤冠霞帔。 “你..芸儿,你怎么提前来了?你先回去,待我与她完婚之后,就能立即去纳你。” “纳?” 妻为娶,妾为纳,他明明信誓旦旦说要娶她为妻! “等我。”策凌用金杆挑起新娘子的红盖头,露出一张端丽秀美的陌生脸庞。 “你是吕妹妹吧,夫君都与我交代过了,你我前后脚进门,今后一道伺候夫君。” “你既自己来了,就不必再让夫君费心去接,我喝下妹妹敬的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策凌!你是不是有苦衷?是不是谁在威胁你!告诉我!” 吕云黛总觉得凌哥哥一定有苦衷,他绝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欺骗她。 “芸儿,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心里装着她,你不会介意,对吗?” “不可能!我才是你的..” “一直是她,你与她眉眼有几分神似,是你的福气。” “凌哥哥,我最后问你一次,是否有苦衷?我此生只问你一次。你若欺瞒,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策凌压下心间灭顶哀伤,笑着牵起身边女子的手。 “哲娜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希望你能与她和睦相处。” “你若不愿,我不勉强你。” 策凌握紧哲娜的手,满眼柔情蜜意转身,转身那一瞬,无助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心不在焉与哲娜饮下合卺酒,他知道芸儿并未离开,而是在窥视他。 他吹熄龙凤花烛,在暗夜里撕开哲娜的衣衫,脑海里却全都是芸儿的一颦一笑。 那合卺酒不对劲,原始的本能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策零猩红着脸,呜咽而急迫的占据哲娜的身体。 吕云黛绝望的坐在房梁上,直到屋内那些羞耻的动静停歇,顷刻间再次扎入耳中,将她刺得千疮百孔。 她决然起身,游魂似的回到居所。 “柿子...” “主人,是不是凌公子欺负你,我去杀了他!” 柿子看到主人失魂落魄的模样,气的转身冲进厨房,抓住一把菜刀,就要找那混蛋算账。 “柿子...我们搬家,现在就搬家,可好?” 吕云黛抱着自己的肩,却仍是觉得彻骨寒冷,心更是拔凉。 “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嗯。”吕云黛瑟瑟发抖蜷缩在门后,心好痛,疼得她屏住呼吸,却仍是万劫不复的痛。 眼泪簌簌落下,她正不知所措的擦泪,眼前却出现四爷的身影。 “狗奴才...”从她离开这座院子那一瞬,胤禛就不曾离开她半步。 他从未看到他的暗卫露出这般万念俱灰的神情,胤禛心中懊悔,怕她伤心欲绝,怕她太难过。 “你..”胤禛手里还拎着她最喜欢吃的牛舌饼,猝不及防间,被她一把抱住腰。 “主子,奴才很冷,好冷...” 吕云黛呜咽着抱紧四爷,犹如浮沉孤舟般支离破碎的心,在这一瞬才勉强得到避风的港湾。 “回来就好。”胤禛甩开斗篷,将她笼罩在怀中藏好,轻轻摩挲她颤抖的肩。 第33章 “暗六,爷带你去柳泉居吃烤鹅可好?”胤禛温声细语哄着她。 “去致美斋尝你喜欢的四吃鱼如何?” 他指尖轻轻穿过她凌乱的发丝,将乱发小心翼翼抚平,挽到她耳后。 “别哭,暗六乖,他不要你,爷要你。” “吃鸭子,我要吃鸭子!” 暗六染着哭腔的沙哑声音从斗篷内传出。 胤禛唇角浮出笑容:“好,爷带你去百年老店便宜坊吃烤鸭,不哭了。” 从斗篷内钻出毛茸茸的脑袋,胤禛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 “主子,斗篷脏了,都是鼻涕眼泪,奴才没银子赔...” 她仰头,眼睛肿得厉害,红彤彤像只憨憨的兔子,眸中雾蒙蒙蓄着泪,胤禛心间猛地一撞,继而涌出难以言喻的慌乱。 他压下狂乱的心跳,淡笑着伸手擦拭她眼角的泪痕。 “爷,奴才想挪个新窝。” “好,这座宅子不要了,金鱼巷天字三号,你去那座宅子住着。” “人去就成,旁的都不许带。” “那奴才的棺材..” “不准带,爷会给你准备新的。” “爷今日为何来这?可是有任务安排给奴才?” “没有,只是路过,看到一只哭鼻子的小狗,顺便瞧瞧,爷先带你个地方,再带你吃鸭子,你敞开怀吃。” 胤禛轻抚着她发颤的后背,揽紧她的腰肢,飞身离开。 当眼前再次出现花想容的招牌,吕云黛心内百感交集,还是那日与策凌呆过的雅间,甚至伺候的妆娘都是同一个人。 此时四爷正矗立在一整面墙的华贵簪钗耳环前,精心挑选。 “你喜欢山茶花,这套首饰头面极好。” 四爷手中捧着一套钗环头面,踱步来到她面前。 第49章 吕云黛眼角酸涩,捂着眼睛由着四爷替她簪钗。 “那支银簪不要,其余都送到金鱼巷天字三号。” 眼瞧着四爷买下一整面墙的首饰钗环,吕云黛吓得站起身来。 “使不得,这些钗环加起来少说上百件,至少二三十万两,奴才这辈子都用不完。” “无妨。” 胤禛取出印鉴,在清单上盖下印章,这些铺子自然知道去哪结账。 “过来。” 此时四爷朝着她伸出手掌,吕云黛懵然走到四爷身边,被他牵起手,来到专卖女子衣衫鞋袜的二楼。 “喜欢哪件?爷给你买。” 胤禛目光下意识落在那身绯红寝衣,藏在袖中的手攥成拳。 “这两件!”吕云黛就怕四爷买下整层楼的衣衫,赶忙胡乱抓起距离手边最近的衣衫。 “哦,这两件不要,还有第一二三排不要!鞋架第七八十三不要,其余送到金鱼巷天字三号。” 胤禛执笔,熟练写下她的身量与鞋袜尺头。 “爷,奴才伪装不必换那么贵的衣衫,奴才自己去准备,您给报销就成。” 吕云黛没想到四爷眼睛都不带眨,竟为她买下如此昂贵的工作服。 “无妨。”胤禛将捻在指尖一支墨玉发簪插在暗六发髻之上。 方才第一眼就瞧中发簪,她肌肤白皙,戴着该是极好看。 “赏你。” “多谢主子。”吕云黛扯出苦涩微笑。 回程之时,吕云黛正怏怏不乐,四爷倏然拔步走到同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翁面前,买回两串糖葫芦。 “吃吧。” “多谢主子赏赐。”吕云黛咬下半颗糖葫芦,却觉苦涩无比。 “不好吃?换爷这串。” “没..”吕云黛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夺走手中糖葫芦,四爷将他手中的糖葫芦塞到她手里。 眼见四爷倏然咬下她吃一半的糖葫芦,吕云黛大惊失色。 “主子那颗奴才..” “嗯?” 吕云黛把提醒的话咽下去,既然四爷没发现,她也不敢提醒他,免得挨骂。 “味道尚可,尝尝。” 眼见四爷似笑非笑看向她,吕云黛盯着四爷咬一半的冰糖葫芦默不作声。 若此时将那半颗糖葫芦丢掉,或者越过那半颗冰糖葫芦,四爷定会多想。 毕竟主子吃剩的菜赏赐给奴才,是奴才的荣幸。 她小心翼翼将半颗糖葫芦送入口中咀嚼,口中囫囵奉承道:“的确好吃,主子选的糖葫芦就是甜。” 她总觉得哪儿怪怪的,直到半颗糖葫芦咽下,他才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啧..她和四爷竟间接亲吻了... “嗯。”胤禛扬唇笑道。 主仆二人吃完糖葫芦,也恰好来到柳泉居。 吕云黛方才其实说的是气话,她不想吃鸭子,只想骂天下男人都是鸭子。 “爷,奴才想回家了。” “不吃鸭子了?”胤禛盯着她落寞的神色。 “明儿再吃。”吕云黛尴尬的笑了笑。 “嗯,直接去金鱼胡同新宅。你的小仆人和小狗,以及院内家禽与苗木蔬果都已送去新宅。” 吕云黛心下一惊:“那八大胡同的宅子还没清理好,如何能...” “不必管!”胤禛眸色晦暗。 “去吧。” “是。”吕云黛闪身离开。 胤禛站在柳泉居门口,目送暗六走远之后,踱步回到八大胡同那座小院。 他擒着火把,从暗六与那人亲昵拥吻的床榻开始引燃,直到将院内的琴也付之一炬。 转瞬间,整座宅子彻底被火海吞噬。 扑朔明灭的火光,翻涌于漆深墨眸中,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吕云黛来到金鱼巷的新宅子门前,愕然发现这座宅子竟是座三进院豪宅。 大门口的石狮子都比旧宅的门洞还大。 入了豪宅内,她惊愕的张大嘴巴,这座宅子简直壕无人性! 比她的私宅还豪华,甚至屋顶藻井都妆点璀璨星空,美轮美奂的星空都奢侈的由一颗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镶嵌而成。 百福犬撒欢的跑到她脚下轻蹭。 “主人,方才来一群人,说是您请来搬家的,他们把菜地都整块铲来了。” 柿子手里拿着抹布,满眼惊慌失措:“主人,这宅子..他们说您去赌场赢来的。” “嗯,是,你放心住着。”吕云黛摸摸价值万金的太湖石雕。 早知道当暗卫老大能住豪宅,她当初就该努力进步,当个狗腿子,不摸鱼了。 “柿子,早些歇息。” 吕云黛闷声回到房内,躺在摇椅上,盯着头顶上方的星空藻井出神。 暗夜里,她发出嘶嘶嘶的轻响,小雍爬到她脑袋上盘成一团。 “你去监视策凌,看看他与谁接触,都说些什么。” 小雍歪头,嘶嘶嘶吐着蛇信。 “嗯啊,他不是男主人了,他是狗男人。” 小雍激动的将脑袋蹭到主人的脸颊, “快去吧,啰嗦蛇蛇不蜕皮,长不大就没有小花蛇蛇喜欢你了,快去!” 吕云黛将盘在她脑袋上的小家伙揪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小家伙嘶嘶嘶朝着主人继续啰嗦,最后被主人丢出窗外。 它气得立起身子,却听砰地一声,窗户顷刻间关得严严实实。 它气得骂骂咧咧许久才离开。 小蛇离开之后,吕云黛趁夜赶往八大胡同的宅子。 她全部家当还藏在棺材底部的夹缝里,必须拿回来。 否则她这些年来辛苦攒下的血汗钱就全都打水飘了。 远远就瞧见八大胡同的方向火光冲天。 她不喜欢住在这,若非从前那人在八大胡同,她定会对八大胡同嗤之以鼻。 那些喝醉的嫖客们时常在墙根底下随地大小解,还时常为妓女大打出手,杀人纵火更是家常便饭。 今晚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估摸着被瓢虫烧家了。 可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吕云黛眼前一黑,险些踩空。 她悲痛欲绝冲向火海,却只救回个生锈的粪瓢。 完了!她一夜沦为一穷二白的倒霉蛋,情场失意也就罢了,钱场也塌房了... 吕云黛气得直跺脚,将粪瓢敲得砰砰响,整条街都被粪瓢闹醒了。 “谁干的!到底谁干的!给我出来!!” 她正气得冒烟,小雍扭着身子凑到她面前。 ........ 晨光熹微,胤禛站在城门角楼处,正挽弓瞄准缓缓驶出城门的马车。 苏培盛揣着手,缩起脖子盯着爷箭锋所指之处,也不知今日谁又将死在四爷箭下。 此时一只乌鸦盘旋着落在箭矢之上。 胤禛初时还眼含笑意,待听清楚暗六传递的消息之后,面色瞬时阴沉。 “呵..还命。”胤禛冷笑着松开箭矢,却倏然看见一道熟悉的纤弱身影,说时迟那时快,他慌乱抓住飞箭。 从六子纵马出现在城门口那一瞬,苏培盛就不敢去瞧四爷阴鸷的脸色。 六子真是疯了,竟找爷告假三个月,理由竟是还命。 还谁的命?还能是谁,她的旧情郎! “去告诉太子,去川陕督军的差事,爷愿接下,即刻出发。” 马车内,策凌面色惨白,心如刀割。 “殿下,吕姑娘在前面。”曾经的小龟奴一身马夫装扮。 “乌日图,把她赶走..” “是。” “等一下,别说重话伤她。”策凌攥紧掌心破碎的玉玦,死死咬着牙关。 乌日图领命,但却很快铩羽而归:“殿下,她说与你无关。” 马车内沉默许久:“随便她。” 离开京城不远,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不期而至。 刺骨的山风裹挟无边丝雨吹开马车帘子。 策凌凝眸盯着前方不远处那道瘦削身影,忍不住潸然泪下。 “殿下!有埋伏!” 随从们尚未拔刀,前方的少女已然飞身下马,动作凌厉仗剑杀敌。 “去帮她!快!”策凌握紧拳头,一把掀开马车帘子。 却见芸儿已然收剑,正沉默的将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尸首拖拽到密林中。 乌日图奉命去帮她,却被她剑指眉心:“滚!” 乌日图无奈的转身看向殿下。 雨势渐甚,她带着斗笠,身披黑蓑衣,独坐在河岸边。 策凌擒伞,坐在她身边,将伞面完全倾斜向她,可她却执拗的起身避让。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从前都是骗你的。” “呵。”吕云黛冷笑:“知道,但我欠你一条命,欠债还命,还完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芸儿,前路凶险,求你回头可好?你不欠我,是我欠你太多,对不起,我该死..对不起,求你,此生都别原谅我...”策凌哽咽道。 第50章 她并未如从前那般,含情脉脉温柔回应,而是冷着脸拔剑,冲向密林中窜出的刺客。 整整三十二日,策凌日日都遭受万箭穿心凌迟剧痛。 她不曾再开口,而是沉默的挥剑,为他披荆斩棘,铺平归家的血路。 这日,马车驶入科尔沁草原腹地。 策凌红着眼眶,曲膝半跪在芸儿面前,替她包扎手臂上又一道新伤。 在她数不清第几次推开他的手之时,策凌终于跪在她面前崩溃恸哭。 他只是恸哭,不曾开口,和着血泪,咽下所有事与愿违,与言不由衷的苦果。 吕云黛沉默的撕下衣襟包扎伤口,仰头躺在草地上,刺目的暖阳熏得她眼角酸涩,却没有眼泪。 蛇蛇小雍从草丛内钻出,盘在主人脸上,朝着狗男人凶巴巴的吐信子,骂得很脏。 可它没骂多久,却警惕的竖起身子。 “几个?”吕云黛一把揭开小蛇。 得到答案之后,她面色无比凝重。 “往西北走!快些!”吕云黛推搡着策零,将他推上马背。 “芸儿,出何事了?” “没有,我只是累了,不想再还命了,却心有不甘,罢了,我数到一百,你若还不快滚,我就追去准噶尔王庭!此生都与你不死不休!” “滚!别回头,回头我就砍掉你的脑袋!” 吕云黛抓过小蛇盖在脸上,继续仰躺在草地,惬意的翘起二郎腿。 “一二三四!五!六...” “珍重。”策零勒紧缰绳,策马扬鞭,带着一众旧臣离去。 此去经年,他彻底与此生挚爱渐行渐远。 “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吕云黛 的语气顿了顿,她彻底听不见凌哥哥的马蹄声。 “后会无期。”吕云黛坐起身来,面色惨白看向前方。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狂乱如潮水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一千三百二十一人组成的轻骑,正朝她奔涌而来。 被蛇群驱赶而来的数千野马同时扬蹄朝她奔袭而来。 吕云黛朝着盘在头马脑袋上的小蛇大喊道:“若敢让他们活着穿过野马群,我你把你剥皮炖蛇羹!” 小雍气得竖起身子骂骂咧咧,却是急得窜到马背上,一口咬住疯马的脖子。 在附近放牧的牧民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缓坡上,不远处的胡杨林冲出无数准噶尔士兵,吓得转身就跑。 “快跑!准噶尔人又打来了!” 牧民们四散逃跑。 “喂!大叔!往西北方跑!”吕云黛扯着嗓子喊道。 “小姑娘你不跑吗?快跑!” “不跑,我若跑,你们谁都跑不了!” 吕云黛握紧长剑,飞身跃上马背,藏身于野马群中狂奔。 准噶尔追兵被发狂的野马冲散,时不时传来士兵痛苦的哀嚎声。 待野马群穿过,半数士兵还安稳端坐于马背之上。 野马散尽,众人终于看清楚方才偷袭他们的敌人。 “方才就你一人?不可能!” 为首的魁梧男子难以置信盯着那伤痕累累的单薄少女。 “下马卸甲,饶尔等不死。”吕云黛孤身一人,横刀立马。 “哈哈哈,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 “一会儿我们定让你在身。下哭着求饶!来啊!抓活口!” 几个嬉笑的准噶尔士兵不以为意,横刀向前,却眼前一花,瞬间身首异处。 没人看清楚她何时出剑,地上的人头甚至还在咧嘴笑。 吕云黛一脚将尸首踹成堆,站在尸首上挥剑。 “来战!” 准噶尔士兵们面面相觑,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一拥而上。 吕云黛脚下的尸首逐渐堆积成山,佩剑都已卷刃。 她抓过一把蒙古弯刀,继续不知疲累的砍杀。 与此同时,策零策马狂奔出几十里之后,心中愈发惴惴不安,他倏然勒紧缰绳,心口一阵刺痛,他捂着心口,却触碰到一块硬物。 是她的骨头做成的骨笛,自从与她相认之后,他都贴在心口戴着。 策零转身回眸,看向苍茫草原深处,含泪吹响骨笛。 可他停步许久,都不曾见到她的身影。 策零心灰意冷,决然转身,却愕然发现天际渐渐出现数道身影,策零定睛看去,却失望叹气。 逃窜而来的牧民看到有几十个中原装束的年轻男子站在那不知逃跑,赶忙提醒道:“快跑!好多准噶尔士兵追来了!” 策零满眼恐惧,抓住一个老牧民的袖子,他浑身都忍不住恐惧的颤抖:“可曾见过一个黑衣少女?” 老牧民点头:“有,一个瘦弱的少女,我让她跑,她不跑,她还大言不惭,说她若跑,我们谁都跑不了!” “芸儿!不!芸儿!” 策零逆着逃窜的牧民与绵延不尽的羊群,痛心疾首朝着来时路狂奔。 “殿下!您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王后还在等您救她!殿下!我已身怀您的骨血,您不能丢下我和孩子,您不能丢下我们所有人不管不顾!殿下!” 哲娜双手捂着平坦小腹,声嘶力竭哭喊道。 兀地,从天光云影交界处,赫然出现一道孤寂身影。 “芸儿!!”策零目眦欲裂,朝着趴在马背上生死未明的挚爱狂奔而去。 滴血长刀被勒入肌肤的血红发带束缚在掌心,拖拽一路,她却执拗的不肯松开手。 刀锋仿佛凌迟般,将他的心一并撕裂揉碎。 “求你快走!求求你..求你..”策零呜咽着曲膝跪在马前,却得不到她的回应。 他满眼惊恐,下意识站起身,却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还..欠你半条命,当年在..乐善堂欠你的命,还你!跟着我。” 小蛇咬住马耳朵,帮虚弱的主人控缰前行。 随从们跟在王子身后,王子的目光始终追逐前方踽踽前行的少女。 落日余晖将她的身影笼罩住王子,乌日图心酸看王子悄悄低头拭泪。 那个纤薄瘦弱的少女啊,她竟有勇气千里走单骑,为王子挡下千军万马。 日暮四合之时,小蛇感觉到主人意识逐渐涣散迷离,它咬住马耳朵,将马儿赶到一处浅溪内,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它的主人径直跌入浅溪内。 藏在黑袍之下无人知晓的一身淋漓鲜血,被溪水涤荡,漾成一条血河。 吕云黛被灌入口鼻的溪水惊醒,撑着坐起身来。 眼看那人泪流满面朝她冲过来,她仰头再次躺在溪水中。 “芸儿,杀我!”策零颤抖着手,将匕首塞进她的手中。 “我愿以死谢罪,杀我,杀死我之后,求你回去。” 吕云黛甩开匕首,坐在溪水中清洗周身伤口。 “五日后,即便抵达大清与准噶尔交界处扎萨克围部落,将是一场鏖战,你快纠集旧部,我..打不动了。” “你没有错,只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不是我而已,我不怪你,虽心有不甘,但你我只能这般结局,我不原谅,也不恨你。” “王子,后会无期!” “对不起!为我一个人,害你体会了所有痛苦,对不起!” 策零潸然泪下,想伸手拥抱她,可她满身伤痕,却让他不忍心拥抱。 “去吧,你的妻子还在等你。” 吕云黛翻身上马,行出百步之遥,独自升起篝火取暖。 从前被她嗤之以鼻的丹药,此时被她仰头大口大口咽下。 蛇蛇叼回来一只野兔,看到主人在吃那要命的丹药,急得嘶嘶用尾巴甩飞那些丹药。 吕云黛躺在篝火堆旁,听着小蛇啰啰嗦嗦。 “你才桃花癫,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结局。”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吕云黛坐起身来,策零的妻子哲娜捧着一条烤羊腿款款走来。 “谢谢你保护我们。”哲娜曲膝跪在少女面前,将羊腿捧到她面前。 “殿下为你病倒了,在马车内昏迷不醒,求你放过他可好?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你会彻底毁掉殿下。”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哦!你的殿下来了,你这些话与他说吧。”吕云黛以为自己会伤心,却出乎意料的心如止水。 此时策零踉踉跄跄冲到哲娜面前,满脸怒容抓住她的手,将她带走。 二人入了马车内,哲娜正要开口求饶,却惊恐看见殿下满眼狰狞暴怒,不待她张口,殿下却恶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殿下..小心,别伤着我们..的孩子..” “诺颜哲娜!这孩子是你如何算计得到的,你心中有数!他可以生,也并非不能死!安分些!否则你与他一起下地狱吧!” “殿下!为什么!那是您的亲骨肉!”哲娜痛苦恸哭。 “殿下,她走了。”乌日图焦急的声音传来。 “好,乌日图,拿着这件信物,去扎萨克围部纠集旧部,我要杀回王庭。” 第51章 “殿下,您要去哪?您去才更合适。” “我不能再抛下她。不能!”策零含泪看向那道遁入暗夜的孤寂身影。 吕云黛趁着暗夜解决掉几个棘手的阻碍。 随着愈发靠近大清与准噶尔边境,她原本颓丧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清明。 服下丹药之后,她不知疲累,随时处于亢奋的备战状态。 金创药早已用尽,蛇蛇上蹿下跳叼来好些草药,吕云黛将草药塞入口中嚼碎。 满口的苦涩,她将嚼碎的草药涂抹于还在渗血的伤口上。 此时此刻,她忽然对四爷涌出浓烈愧疚。 冥冥之中,她竟然放走了四爷一生死敌。 四爷登基之后,与准噶尔汗王策零素来面和心不和。 雍正九年和通泊之役,骁勇善战的八旗精锐惨遭策零暗算,甚至被逼得割辫血战,最终全军覆没。 京城家家戴孝,但凡能打战的八旗精兵强将几乎消耗殆尽。 四爷经此惨痛败战之后, 几乎一蹶不振,为后世唾骂诟病百年,终其一生,直到驾崩都未有再战之力。 直到策零死后,乾隆才彻底打败准噶尔汗国,更是传闻大清汉尼拔乌雅兆惠故意踹翻车轮,低于车轮者不杀。 可即便是襁褓中的婴儿,也比放倒的车轮高,故而准噶尔被大清灭族,杀的只剩下名字。 也不知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一辈子都致力于灭掉对方,不死不休。 吕云黛越想越对不起四爷,忍不住勒紧缰绳来到策零面前。 “策零王子,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好。”策零脱口而出。 吕云黛愣怔,她都没说什么事呢,他就满口答应。 “我还没说什么事!” “都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策零从脖颈取下随身携带的信物。 跟在王子身后不远处的哲娜看到王子竟然将送给王妃的狼獠牙送给那个汉女,顿时怒不可遏。 准噶尔男子成年之后,会将猎得的第一条狼王的獠牙取下,以此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心爱的女子,一生只能送一次。 即便女子死去,第二任妻子都没有资格得到獠牙。 那是属于她的定情信物,可脖子上隐隐作痛的瘀伤,却在提醒她,必须咽下这口恶气。 “这是你赠我骨笛的回礼。” “嗯。”吕云黛接过那对看似普通的动物牙齿吊坠,猜测是他亲手做的,于是随意戴在脖子上。 “王子,答应我,今后你若登基为新汗王,若大清不主动侵犯,可否与大清和睦相处?” 策零唇角的笑容僵硬无比,他垂眸敛去眸中怨恨。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已然知道芸儿的主人是大清四皇子,也已立下血誓,此生将与那四皇子不死不休! “不行。”他咬牙切齿说道。 “为何?”吕云黛诧异,为何策零对大清的仇恨如此深刻。 “只有这件事不行,旁的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策零期盼听到她开口说要与他重归于好。 可他知道,以她爱憎分明的性子,已对他失望至极。 此刻她的眸中更是不再温情脉脉,满是疏离淡漠,即便不愿承认,可他已永失所爱。 说话间,吕云黛倏然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着地面。 “有一支不下五千的骑兵在三里开外,正往此地集结。” 她面色凝重,握紧长刀,下意识挡在策零身前。 倏地,后背一暖,策零从身后抱住她。 “你做甚?”吕云黛伸手反抗,却忽然察觉到一滴滴温热的眼泪滑入脖颈儿。 她沉默不语,垂首任他抱着她哭泣。 “别哭了,我都说了不怪你。” “是我的亲兵。” “芸儿,对不起...” “我不原谅。”吕云黛了解策零,倘若她开口说原谅,他定会痛不欲生,这些年他颠沛流离,已经过得很苦,她不忍。 不消片刻,眼前赫然逼近一群身穿甲胄的准噶尔骑兵。 吕云黛掰开策零环抱在她腰上的手掌:“珍重。” 她并未回头,而是朝着扬手道别。 就在此时,策零身边的随从忽然指着不远处的缓坡:“殿下,有大清的士兵追来了!” “奇怪?怎么才几十人?” “杀无赦!”策零已然看清楚冲在最前方的少年到底是谁。 “别杀他!”吕云黛看着策马朝她冲来的四爷,不禁潸然泪下。 “你喜欢他?”策零的的语气忍不住染着凄惶。 “不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伤害他半分!”吕云黛转身,剑指策零眉心。 “撤兵!”策零扬手间,严阵以待的骑兵顷刻间潮水般退到他身后。 “芸儿,他并非善类。” “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吕云黛翻身上马,朝着四爷纵马疾驰。 “主子怎么来了?” 胤禛勒紧缰绳,目光始终不曾从她满身的伤痕离开。 他板着脸解下披风,兜头丢给狗奴才:“来给你收尸!” 跟在四爷身后的苏培盛难受的挪着屁股,疼得龇牙咧嘴,天晓得这些天日夜兼程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马都跑死好几匹。 第34章 旁人固然不知,但苏培盛心里门儿清,爷虽然面无表情,但每回扑空寻不到六子的身影,爷的面色就阴沉几许。 一路上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长生天保佑,今日终于寻到六子,苏培盛暗暗擦一把冷汗。 “爷别逗奴才。”吕云黛勒紧缰绳,掉转马头挡在四爷身前。 “只是路过。”胤禛挑衅笑看不远处端坐在马背之上的丧家犬。 他正凝眸将视线重新投向挡在身前的背影,却愕然发现她的身型竟摇摇欲坠。 “暗六!” 他下意识冲到她面前,将昏厥的女子抱入马车内。 策零也已气喘吁吁冲到芸儿面前,却咬牙收回即将触碰到她衣袖的指尖。 他活在尸山血海里,被无数死人托举着踽踽前行,早已万劫不复。 家国天下的滔天恨意,已然将他拆骨削肉,他再无法言爱。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她被那人抱在怀中离开,他的心也跟着一空,随即是钻心刺骨的痛。 “殿下,那是大清四皇子,您若将他生擒,我们就能要挟清国与我们连手对付噶尔丹逆贼,再不济也能换来一批粮草辎重。” 乌日图已然握紧长刀,只待殿下一声令下,五千儿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大清四皇子沦为阶下囚。 “不,若出战,我会唾弃自己。” 策零眸中含泪,盯着那辆渐行渐远,逐渐驶出他生命的马车。 那位四皇子明明对芸儿有情,甚至无惧千军万马,也义无反顾救回芸儿。 他看向芸儿的眉眼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与说出口的冷言冷语互相顶撞与背叛,矛盾至极。 只是个胆小如鼠之人。甚至不敢看清楚他自己的心,实非良人,芸儿定与他无果。 他必须尽快夺回王位,今后以天下为聘,才有资格求芸儿原谅,方能破镜重圆。 ..... 马车内,苏培盛焦急撕开六子的衣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叶太医,没法撕了,伤口都和衣衫黏在一起,若强行撕开,定连皮带血扯下肉来。” “快些烧热水,将她泡在温热汤药内,将衣衫与伤口黏连处慢慢剥离。”随侍的心腹太医叶天士焦急催促。 暗四与暗八看到六子奄奄一息,俱是心急如焚的加快手中动作,不消片刻,就支起篝火与帐篷。 暗八刨坑的铁铲都冒出火星来,刨好土坑之后,暗四火急火燎取来油毡布,将土坑做成临时的浴桶。 暗八几乎下意识伸手去抱六子,却被眼疾手快的苏培盛推开。 “你们出去戒备,杂家来。” 暗八后知后觉,才想起六子到底还是女儿身,他们是男子,的确不方便伺候六子沐浴,苏公公是无根的太监,算不得男人,还是他来照顾六子妥当。 于是与暗四推到帐篷外。 此时苏培盛褪去外袍,光着膀子来到六子面前,六子还躺在四爷怀中。 苏培盛挠头,语气染着些许不确定:“主子,可要让奴才伺候六子沐浴药汤?” “转过去。”四爷无甚波澜的语气传来。 苏培盛诶一声,背过身回避,身后很快传来水花荡漾声,爷竟亲自伺候六子沐浴。 浴池内,胤禛亲自清理她为别的男子承受的累累伤痕,他的指尖描摹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小心翼翼处理伤口,抹去那些恼人的痕迹。 胤禛莞尔,属于他的东西,他到底还是夺了回来。 此刻她安静的让他心烦意乱,即便太医说她累的昏厥。 第52章 他的指尖掠过她脖颈。 攥住两颗镶嵌在一起的獠牙,胤禛冷笑着将那对獠牙碾碎。 他的指尖而下,勾住她从不离身的骨笛。 一抬手,那骨笛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入夜,暗六开始高烧不退意识迷离,苏培盛忙前忙后照料着她。 四爷则坐在马车内,低头沉默看手札。 苏培盛瞅一眼爷手中不曾放下的手札,愕然张了张嘴,爷并不似面上那般云淡风轻,他的手札都拿反了。 苏培盛眼珠子转了转,一咬牙,凑到四爷跟前:“爷,奴才去看看 六子的药可熬好。” “嗯。” 苏培盛躬身离开之后,胤禛放下手札,目光落在身侧的软榻上。 “差..” “嗯?” “太差劲..四阿哥..”吕云黛沉浸在一段冗长的梦中,梦里四阿哥再次撕下温文尔雅的伪装,对她蛮横掠夺。 “什么差劲?”胤禛板着脸沉声质问。 在看到她紧闭的眼睛与满头的冷汗之后,瞬间哑火。 记忆中还是头一回听她说梦话,胤禛好奇凑到她面前。 “差..吻的好疼...别咬人..差..呜..” 胤禛面染薄红,恼羞成怒的以吻封缄,脑海中回荡着她嫌弃他不会吻女人的嘲讽,暴怒之后,他将动作放得极轻极柔,忽而凤眸微眯,食髓知味。 苏培盛掀开马车帘,一抬眸,与四爷幽冷的目光对视,苏培盛瞬时尴尬的闭眼,他默默放下马车帘子,坐在马车前头。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没想到爷对六子当真动了心思。 此时暗四捧着药盏踱步而来:“苏公公,奴才来伺候暗六服汤药。” “杂家来吧。”苏培盛忙不迭接过药盏,挡在马车帘子前。 担心四爷还没结束,苏培盛清了清嗓子:“主子,奴才来伺候六子服药。” 不待他话音落下,从马车帘内探出爷的手掌:“拿来。” 苏培盛诶一声,将药盏放在爷手里,转身去取一截空心芦苇给六子灌药用。 他悉心处理好空心芦苇杆,在马车外头低声提醒:“爷,奴才准备了空心芦苇杆,给六子灌药方便些。” 倏地从马车内递出空药盏,苏培盛惊得接过碗,一丝晚风恰好拂开马车帘,他偷瞄见四爷正用帕子擦拭他嘴角一丝可疑的水渍。 胤禛用帕子擦拭干净怀中人的嘴角,刚想将她放回软榻,却被她抱住腰肢。 “不要..不要过来..杀!杀!杀啊.....” 吕云黛眼前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六七岁小姑娘,此时那小姑娘正被道貌岸然的乐善堂主剥光衣衫,跪在他油腻肥硕的身体前。 小姑娘鼻青脸肿,跪在堂主面前,被他按住脑袋,被迫抓住他肮脏腥臭的尘柄,吞吐。 那小姑娘的眉眼极为眼熟,哦,原来是幼时的自己。 乐善堂明面上收养孤儿,暗地里却是滁州恶名昭彰的淫。窟。 咚地一声闷响,堂主肥硕的身型摇摇欲坠,如山般躺倒在地。 “凌哥哥!” 衣衫褴褛的凌哥哥将沾满血的砍柴刀蹭干净,别在腰间。 “小芸儿别怕,我带你跑!” 凌哥哥颤抖着替她穿好衣衫,满地都是堂主的血,她赤脚踩着粘稠的血,抓过桌案上两个冷馒头,趴在凌哥哥发颤的后背。 她被凌哥哥捡回乐善堂,今晚又跟着凌哥哥离开这魔窟。 “哥哥吃。”发黄的馒头沾染五个血指印。 “不吃!脏!” “堂主赏我的,不脏!” 画面一转,她蜷缩在浴桶内瑟瑟发抖,今夜借宿的老猎户狞笑着将手覆在她幼嫩的肩上。 凌哥哥被鞭子抽打得遍体鳞伤,却声嘶力竭呐喊:“我伺候您,让我伺候您,我会很多花样,我比她更有经验。” “我伺候过许多权贵,我比她更有能耐取悦您。” 绝望的窒息感扼住她的脖子,她眼睁睁看凌哥哥为老猎户宽衣解带,朝她露出染泪的温柔浅笑,他说:别怕,转过去捂着耳朵闭上眼,很快就好了,很快。 这笑容就像穿肠毒药,她顿觉肝肠寸断。 这一路上颠沛流离,他总在为她杀人。 “啊!!”吕云黛崩溃怒吼一声,扑到老猎户后背,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呜咽着像发狂的幼兽般,咀嚼撕扯下他的耳朵。 口中溢满人血腥甜与耳朵脆弹的怪异口感,老猎户嚎叫着将她掀翻在地,她咬牙切齿将耳朵和着血咽下,猛地窜到他面前,咬住他的脖子。 极速涌动的血液灌入口中,鼻腔内满是酸楚的血腥弥漫,喷薄而出的血漫出口鼻,咔嚓咔嚓,她拼命咀嚼着温热的喉管。 “芸儿,松开!快些松开!他的脖子已被你啃断,松开,乖,别怕。” 深山老林内的破茅屋连同无尽罪恶,一并付之一炬。 千山风雪,孤山难越,他们混迹在北上逃荒的流民中。 “喂,小鬼,与我交换米肉可好?” 面颊干瘪凹陷的方脸大婶,浑浊的眼睛贪婪盯着躺在她身侧昏迷不醒的凌哥哥。 饥荒年岁,沿途任何能裹腹之物已被搜刮一空,甚至瞧不见草根与树皮。 吕云黛手里捧着一把抢来的泥白色观音土,这东西入口就如石灰,咽下口虽有饱腹感,却让人腹痛难忍。 “什么米肉?”她一脸懵然。 “就是他啊!”大婶指着她身边的凌哥哥。 “我拿我孙女与你换他,我们换着吃,我孙女肉嫩,我让你占便宜。” “小姑娘,他醒了。” 老大婶指着凌哥哥。 吕云黛欣喜若狂,转身看向凌哥哥,却愕然发现他双眼依旧紧闭着。 不待她转过脸来,后劲处却传来一阵闷痛。 “男肉腥臊不可餐,还是小姑娘的肉香嫩。” 好烫,她仿佛置身于沸腾的熔炉中煎熬,吕云黛艰难睁开眼,却发现她被捆绑着手脚,坐在逐渐温热的铁锅内。 砰砰砰一声声拳头入肉的闷响与痛苦闷哼传来。 凌哥哥拖着沉重病体,正踉踉跄跄与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在缠斗。 她的手臂压在铁锅上,嘶嘶烤出白烟来。 她忍着剧痛,将麻绳紧紧贴在铁锅边缘。 老大婶还在指挥两个儿子将凌哥哥一块抓住,换菜人吃。 她拼尽全力挣脱开,抓起豁口的菜刀,一刀砍向老恶魔的脖子,菜刀嵌进老大婶细长的脖颈,吕云黛死死咬着牙,将菜刀拼命按进老虔婆的脖子。 头颅连着一层薄人皮,耷拉在老大婶后背,一双怨毒的浑浊双眼死死盯着她,吕云黛咬牙将她推进沸腾的铁锅内。 顷刻间一股令人垂涎的肉香飘散开。 “都来吃菜人!”她朝着破庙外的饥民大喊道。 饥肠辘辘的饥民蜂拥而至。 “快开!那还有两个壮实的菜人!大家抓住他们就有肉吃!杀啊!” 她将生锈的菜刀和柴刀塞进两个壮汉手中,朝着那两个哭着喊娘的壮汉丢去石头。 乱石砸破他们的脑袋,潺潺鲜血仿若甘霖,那二人顷刻间被饥民包围。 吕云黛一只手抓紧奄奄一息的凌哥哥,另外一只手颤抖着伸进沸腾的铁锅,费力扯下一截半熟的手臂。 她咽着口水,先递到凌哥哥嘴边。 凌哥哥被打肿的眼皮艰难掀开,颤抖着抬手将肉推向她。 鼻子一酸,她咬下一口腥臊的肉,吃力俯身,一点点喂给凌哥哥吃。 “不知羞,姑娘家不能随便亲男子。” “我嫁你,现在我是你的小媳妇,可以亲,你别再动了。”吕云黛温声细语哄着满脸羞红的小少年。 山雨欲来,有大户人家来买奴仆。 凌哥哥踉踉跄跄抱起她,将她扛在肩上:“老爷,您看看我妹妹,她冰雪聪明容貌绝美,她还识字,求您买下她可好?买她送我,您买下她,我也跟您走。” 嘬烟袋锅的虬髯大汉目光盯着她的脸,满意点头,揪住她的衣领丢入身后木笼内。 “凌哥哥!求您带他一起走吧!”吕云黛焦急伸手穿过木笼,揪紧凌哥哥破烂不堪的袖子。 “笼子满了,要他就不能要你。” “选她!” “选他!” 二人心急如焚异口同声。 “哎呦,我瞧着你这皮囊和身段甚好,他不要你,我要你。” 一个掐着兰花指的阴柔男子揪起凌哥哥的衣领子,将他丢给身后的仆从。 离别猝不及防,她甚至来不及与他好好道别。 兀地,凌哥哥变成草原天际翱翔的海东青,她正要开口唤他,倏然看见一张阴鸷俊逸的脸,正阴测测笑着挽弓,箭指朝她飞来的凌哥哥。 “不要!四阿哥!” 吕云黛惊呼着抓住四爷的肩,睁眼看见四爷正盯着她瞧,她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将他冷冽无情的脸压向怀中。 第53章 “狗奴才!松手!” 四爷清冽的声音传来,她惊魂未定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是梦,她竟僭越的抱着四爷。 “主子息怒,奴才该死。”吕云黛惊出一身冷汗。 “主子,您这是要赶往何处?”吕云黛扯开话题,眺望窗外湖光山色,无边丝雨。 “去边境督军。”胤禛重新拿起手札。 “啊?”吕云黛费解,四爷在军中势力薄弱,且对军务不如朝政熟悉,为何忽然接下军务? “啊什么?歇息好就滚下去。”胤禛轻哼,目光落向窗外。 雨势渐甚,山风寒凉,他支腮盯着雨帘,缓缓道:“留下沏茶。” 吕云黛已然掀开马车帘子,半个身子都探出马车外,闻言,再度折返回四爷身边。 她跪坐在马车软毯上,将红泥小火炉上沸腾的水浇入茶盏。 她一意孤行离开京城一事,四爷不主动提及,她自然不会愚蠢的提及。 主仆二人俱是沉默看向窗外绵绵细雨。 吕云黛下意识抚向腰间佩剑,才想起来佩剑已然被准噶尔士兵斩断。 一时间失去防身利器,她陡然生出不安。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身上的衣衫都已更换,不用猜都知道,这几日定是苏哥哥照顾她,她才能如此神速的痊愈。 她正想着一会去向苏哥哥道谢,迎面却飞来一把长剑。 “此剑名曰霜华,你新晋暗卫统领,赏你。” 吕云黛拔出霜华剑,瞬时被锋利寒芒晃得睁不开眼,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剑,一看就很贵。 “奴才叩谢主子赏赐。”她美滋滋将新佩剑挂在腰间。 坐在马车前头的苏培盛乍听到霜华剑,暗暗心惊,这把剑对爷意义非凡,与爷的湛卢剑是一对儿,放在一块能拼凑得严丝合缝。 爷赐六子这把剑是何意? 马车内,胤禛放下手札,目光落在暗六满是喜色的面庞。 “都过去了?” “还回去吗?” 吕云黛嘴角笑意敛起:“主子放心,都过去了,奴才已还清债,与他形同陌路,再也回不去了。奴才就呆在主子身边,哪儿都不去。” 如今她彻底断情绝爱,只想在四爷身边好好捞钱,当个小富婆,十七年之后,即可功成身退,带着丰厚的退休银子退隐江南。 待她赚足银子,找几个颜色好的男宠养着消遣即可,再不为谁动心伤情。 “主子在吃什么呢?” 吕云黛笑眼盈盈凑到四爷跟前的梅花拼盘。 “不好吃,赏你。”胤禛扬唇,低头继续看手札。 “哎呦哎呦,主子您不能挑食,你瞧这如意糕松软可口,哇唔~糕点里还加了芝麻碎与炒香的核桃碎,您尝尝?” 吕云黛用筷子捻起一块如意糕凑到四爷唇边。 四爷瞧都不带瞧,只敷衍轻抿一口:“不好吃,赏你。” “您再尝一口..”吕云黛哄着挑食的四爷不情不愿又抿一口。 眼瞧着一块糕点只缺一角,她不假思索将糕点送入口中。 风卷残云吃光梅花拼盘里的六样糕点,挑食的富贵花又在唠叨茶不好喝,她端起茶一饮而尽,这才没被糕点噎着。 临近午膳,吕云黛离开马车,急步走到正在烤野鸡的苏哥哥身边。 “苏哥哥,这几日多谢您照顾。” 苏培盛先是一愣,继而笑着看向六子:“瞧你说的,你别嫌弃苏哥哥我这个太监伺候就成。” “那个..苏哥哥,您可曾见过我脖子上挂着的骨笛和一对儿獠牙吊坠?” 苏培盛压下脑袋,敛起眸中懵然,他哪儿会知道六子脖子上到底挂着何物。 不是他拿的,自然只能是爷拿走的,苏培盛挠挠头,只能硬着头皮背黑锅:“那两个吊坠是吧,杂家瞧着都是血,黏糊糊臭烘烘的,给扔了,哎呦六子,是不是很贵重,杂家赔银子给你吧。” 吕云黛心下骇然,却只能无奈摇头:“只是粗鄙之物,不值当几个钱,没事儿。” “六子!不会是你肋骨做的那对骨笛吧?”暗八背着一捆柴走到火堆旁。 “什么肋骨?”苏培盛诧异道。 “就是六子取下的肋骨做的一对儿骨笛,她赌咒发誓说要送给情郎当定情信物,也不怕把人吓跑。” 暗八嘟囔道,却被一旁的暗四伸出胳膊肘推搡几下。 暗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六子的情郎的确是跑了,登时尴尬低头不敢吱声。 “丢了好,丢了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你的正缘马上就来了。” 苏培盛笑呵呵说着吉祥话缓和尴尬气氛。 趁着晚膳间隙,吕云黛将暗四与暗八唤到一旁,核对四爷此行的任务明细。 “小八对不住了,耽误你新婚燕尔了。” 吕云黛满脸歉意,若非她任性妄为,小八也不必抛下新婚没多久的妻子远行。 “六子你说得什么话!我才不是重色轻友之人!”暗八甩手丢给六子和暗四一串红彤彤的野樱桃。 暗卫们只需藏匿行踪保护主子,无需在主子跟前出现。 三人躲在树后吃野樱桃,被酸得龇牙咧嘴。 深山野林压根无法准备多份膳食,故而暗卫只会吃丹药充饥解渴。 眼瞧着暗四和暗八取出噎死人的丹药,吕云黛扬手夺走。 “走!去打野鸡,捉鱼去,暗四负责烤。” “好,带上红红。”暗四俯身捡拾枯枝。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吕云黛和小八已然满载而归。 暗四早已升起篝火,三人围坐在树后,吕云黛吃烤野鸡,暗八吃烤鱼,暗四则吃烤野鸭。 暗卫严禁在同一时辰吃相同的食材就是麻烦。 吕云黛将鲜切的野蜂巢挤出甜香蜂蜜,与摘来的野菊熬出一锅清热解毒的野菊茶。 又分别给小八和暗四调制了紫苏饮和酸梅汤。 正惬意之时,苏培盛揣着手来到树后。 “呦呵,你们都吃上了,吃什么呢?杂家老远都闻着香味儿了。” “苏哥哥来啦,奴才正准备给您和柴玉哥哥送去呢。” 吕云黛指了指烤野兔和烤野雁。 瞧见苏哥哥目光落在烤野雁上,她乖巧的将烤野雁子捧到苏哥哥面前。 “六子,杂家正有一件事要吩咐你。” 苏培盛被香嫩的烤野雁烫得直吹气儿。 “苏哥哥请讲。”吕云黛奉上几颗新鲜的野果子。 “此行因是前往军中,爷身边没带侍奉的奴婢,你也知道,太监不能在马车内近身伺候主子。” “杂家思来想去,还是你来假扮成小太监,近身伺候主子,如此更为妥当。” “那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笨手笨脚,杂家不放心让他们伺候爷。” 苏培盛心中叫苦不迭,别看他们这些太监在人前风光,可若有得选,谁想当断子绝孙的邢余之人。 宫里的太监,十中有九都有尿裆的习惯,只要略一跑动,尿就不受控制地流出,虽有厚巾子垫着,但身上难免有特殊的气味。 所以骂臭太监与骂他断子绝孙一样恶毒。 他和柴玉还算好的,花大价钱请最好的刀子匠阉割,味儿不大,也不时常尿湿巾子,才能近身伺候主子。 若贪图小利寻差劲的刀子匠,割不好还得再挨第二刀,甚至因为割得不干净,一截脆骨还会往外鼓,每年都必须挨刀子。 能被选上近身伺候主子的太监味儿不算大,勤更衣熏香还能见人。 要命的是爷不准身边的奴才佩戴任何香囊,长途跋涉下,又不便时常沐浴更衣,马车内更是不怎么透气儿。 是以,他与柴玉二人若非要紧事,定不会入马车内惊扰主子。 再加上爷这几日精神不济,苏培盛私心想让六子这个解语花陪伴在爷身边,给爷解解闷。 “好,苏哥哥,奴才会安排暗四与暗八轮流侍奉在主子跟前。” “那你呢?”苏培盛焦急追问。 “奴才是暗卫首领,岂能自己揽下舒服差事?若假公济私,还如何让他们服我?” “今日暗四随侍主子。” “是!”暗四闪身换一身便服,飞身来到马车内。 “狗..”胤禛一抬眸,却看见乔装的暗四矮身入内。 “主子,奴才奉命随侍。” “嗯。”胤禛笔锋顿挫几许,字迹愈发狂乱无章。 歇息半个时辰之后,吕云黛与小八一前一后藏匿于山道两侧的密林内,如影随形。 苏培盛与柴玉二人坐在马车前头赶车,神色自若。 血滴子早就清除必经之路所有障碍,这一路上不可能遇到任何危险。 日落之时,一行人歇息在甘州驿站内。 吕云黛盯着漆黑的官道出神,忍不住轻摇头:“小八,你可曾察觉出哪儿不对劲?” “哪?”暗八一看六子露出凝重的神情,下意识拔刀防御。 第54章 “这一路上太安静,太平静,太顺遂。”吕云黛蹙眉。 “六子你吃饱撑着,太平顺遂还不好?我巴不得早些完成任务,平安无事归家。” “甘州多猛兽和山匪,这一路上都不曾遇到拦路虎。”吕云黛纳闷。 她心中惴惴不安,取出四爷此行规划好的路线图。 待明日穿过一片密林,第三日即可平安抵达格尔木西北边军营。 “小八,你去与苏哥哥说一声,明日更换路线。”她盯着路线图凝眉思索。 苏培盛一听暗六忽然更换路线,微挑眉。 暗卫统领若察觉到风险,可临时更改既定路线,只要主子点头应允就成。 “是何危险?如此兴师动众?”苏培盛懵然,这一路上明明顺风顺水,毫无波澜。 “暗六说有就是有,奴才相信她的判断,她说这一路上太安静,太平静,太顺遂,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苏培盛噎得说不出话来,不成想让血滴子开道却成为最大的破绽。 若一意孤行坚持前行,以暗六的机敏,定会瞧出更多破绽。 “新路线图在何处?”苏培盛朝暗八伸手。 “这..她说在她脑子里。”暗八垂首,不敢看苏公公铁青的脸。 苏培盛无奈摇头,赶忙拧身去禀报四爷。 “爷,六子申请更换明日路线。” “哦,新路线图何在?” 蹲在马车窗前的乌鸦闻言,跳到主子肩上,伸着脑袋,想将新的路线记下,及时传递给血滴子。 “她说在她脑子里,明日她亲自驾马车,让我们跟着就成。” 苏培盛无奈看向四爷。 马车内沉默片刻,传来四爷低沉的声音:“可。” 苏培盛急眼了,却不敢违抗四爷的命令,只能将这个消息转告六子。 是夜,疏星朗月,吕云黛坐在屋顶上看地图,琢磨明日前行的路线。 她眯着眼睛,取下叼在嘴边的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划出一条曲折路线。 路线图只存在她脑子里,只有她知晓的路线才有安全可言。 第二日一早,胤禛踱步来到马车前,眼前倏然伸出一只手臂。 胤禛凝一眼站在马车旁的圆脸少年,扬唇浅笑,将手放在少年纤细的手背,由着他搀扶着登上马车。 今日风和日丽,吕云黛叼着狗尾巴草驾车,迎面有三两路人嬉笑打闹。 行过一段拱桥,一对夫妻不知为何大打出手,女子拎着菜刀追着大汉骂骂咧咧。 砰地一声,吕云黛惊得拔剑,却瞧见桥下河畔有几个渔夫在炸鱼。 目光所及都是烟火气,她心底压抑的惶恐和不安顷刻间烟消云散。 马车缓缓驶入万宝山内的莽莽密林中。 小八和暗四时不时从前方传来清除障碍的消息,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琐事,不是遇到狼就是遇到埋伏在林中的山贼。 因无从得知具体路线,二人只能跟在马车前百步之外。 朗风和日之下,苏培盛和柴玉却完全没有前几日那般惬意,都绷着身子,警惕张望四周。 担心让暗六发现血滴子,故而昨日血滴子已然提前赶往军营等候主子。 这一路上只能靠十几名侍卫与三名暗卫保护爷的安危。 暗卫们虽能以一敌百,暗六甚至实力比血滴子还强,苏培盛心里仍是惴惴不安。 与暗卫相比,他更信任爷的心腹血滴子。 就在此时,从前方密林内传来砰砰砰数道巨响,吕云黛以最快的速度闪身冲进马车内,挡在四爷身前。 她腾出手探向四爷的肩膀,察觉到四爷并未穿防身用的软甲,登时急的转身从马车暗格取出软甲,伺候四爷换上。 “主子,奴才都提醒过您多少回了,出门在外您必须穿软猬甲防身。” “暗六!快带主子离开!” 此时暗四声嘶力竭大喊着,浑身是血的冲到马车前。 第35章 眼见暗四浑身是血,吕云黛大惊失色:“小八在何处!” “在这!前方有准噶尔与罗刹红毛鬼埋伏,他们有火铳!” 暗八捂着手臂冲来。 “定是那流亡王子与罗刹人沆瀣一气!”苏培盛咬牙切齿。 “四、八,你们立即护送四爷回甘州,我去刺探一番!” 吕云黛说着,焦急转身入马车内,跪在四爷面前:“主子,奴才伺候您乔装。” “可。” 吕云黛脱下四爷身上的鸦青外袍,穿在自己身上,又伺候四爷戴上一张平平无奇的人皮面具。 “对不起,是奴才连累主子!”吕云黛满眼愧疚,若非她一意孤行,四爷压根就不会被策零盯上。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至亲亦可杀,毕竟策零早就在她和权力之间作出抉择。 “狗奴才,爷说过只是路过,别自以为是。” “是是是,您只是路过。” 吕云黛吸了吸鼻子,格尔木西北边军营与国境最北简直南辕北辙。 他绕一大圈来救她,却只说是顺路,从不提他对她的恩情。 吕云黛将四爷的恩情铭记在心,今后又多出一条为他卖命的理由。 “主子,暗四与暗八护送您回甘州,届时您再由甘州护军护送前往西北边军营。” “你呢?”胤禛看她可怜兮兮的吸鼻子,心间轻颤。 “一起走!不必查探!” 胤禛笃定埋伏之人定非绰罗斯策零,毕竟那流亡王子已然与他达成联盟。 那些准噶尔刺客背后的主人若非策零,他们定不会对暗六手下留情,他绝不允许她无谓的涉险。 “是!”吕云黛已易容成四爷的容貌,端坐在马车内。 四爷则从容走下马车,混迹在便衣侍卫中。 马车狂奔入万宝山西麓,倏然从密林中传出密集火铳声。 吕云黛一咬牙,将驾车的苏哥哥和柴玉踹下马车,抓住缰绳往反方向逃窜。 苏培盛和柴玉对视一眼,朝着六子西侧狂奔。 那些人定无法分清爷到底在哪。 此时侍卫们也开始在岔路分道,以此拖延追兵。 暗四紧随在四爷身后,他盯着四爷后背出神许久,悄然从袖中钻出一只翠色红斑毒蛛。 这场针对暗卫的屠杀骗局,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暗一已死,如今他们彻底失去主心骨,若今日不出手,他永远无法再手刃始作俑者。 他若身死,也必须让四阿哥陪葬! 暗四激动的呼吸急促,目光怨毒看向四阿哥。 “四,你在做甚?快些跟上!”暗八轻功绝佳,时不时回身催促暗四。 “好!”暗四收回毒蛛,闪身跟上,随着距离四阿哥越来越近,暗四再次取出毒蛛。 暗六实力强悍,对四阿哥更是忠心耿耿,好不容易甩开暗六,今日四阿哥必须死! 就在他扬手准备将致命毒蛛抛向四阿哥之时,四阿哥却倏然莫名其妙调转马头,纵马疾驰冲向六子的马车。 暗四咬牙低头,敛去眸中滔天杀意。 此时吕云黛正驾着马车狂奔,可奇怪的是,身后却并无追兵。 她的伪装完全不可能漏出任何破绽,那只能说明那些刺客刺杀的目标并非四爷。 四爷身边的随从与准噶尔人有交集的只有她一人。 他们要追杀的目标原来是她! 她愈发对四爷心存愧疚,她竟再次连累他。 她心急如焚,当即勒紧缰绳,朝着来时路狂奔。 迎面却瞧见穿着便服的四爷正策马扬鞭朝她冲过来。 “狗奴才!此地不与久留,撤!” 胤禛坐在马背上,朝暗六伸出手掌来。 吕云黛仔细检查四爷身上是否有伤口,确定他并未受伤,一颗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 她正欲飞身跃上马背,坐在四爷身后,却瞧见密林中闪出数名手持火铳的准噶尔人。 “主子!快走!别回头!”吕云黛大喝一声,祭出飞镖,顷刻间十几个露头的刺客眉心精准嵌入飞蝗镖,应声倒地。 吕云黛朝着刺客出现的密林追逐。 身后传来狂乱马蹄声,她转头瞧见四爷追来了。 “走啊!”她真的快被四爷逼疯了,这个傲娇的富贵花不知又在逞什么英雄,不知死活的跟上来。 他该不会以为跟着她才安全吧! 吕云黛无奈转身拦住四爷。 “主子,对不住,是奴才连累您,您离奴才远些,刺客的目标是我!” “哦。” “???”吕云黛欲哭无泪,生死关头,他怎么还是这幅拽哥的死样子。 无奈之下,她运转轻功飞身跃上树梢,在树梢间刻意发出大动静吸引刺客的注意。 刺客的目标是她,只要她将刺客引开,四爷就能安然无恙。 她逃窜之际,下意识分神观察四爷的安危。 四爷人呢?她惴惴不安,却瞧见四爷不知何时跟在她身侧。 第55章 她正要催着四爷离开,却发现身后有刺客举起火铳。 要命!吕云黛下意识侧身挡在四爷身后,火铳呼啸着擦过她的左臂。 她一拧身,却愕然发现四爷左腿被箭矢射穿。 “主子!” “笨奴才,顾前不顾后!” 胤禛忍着脚踝处传来骨裂剧痛,反身替她劈开一支暗箭。 与此同时,吕云黛侧身替四爷挡下一记飞镖。 “主子啊,别再闹了!奴才不能再连累您!对不住,奴才这辈子最愧对之人就是您!” 吕云黛咬牙,拼尽全力将四爷一把推到左后方泻湖中。 “暗卫!保护主子!”吕云黛声嘶力竭大喝一声,随即转身往反方向逃窜。 她将自己变成移动的活靶子,于风过林梢间穿梭。 若今日能大难不死,她一定要好好报答四爷的恩情。 砰砰砰!火铳声此起彼伏。 手臂剧痛,晃神间脚下踏空,愕然发现前方已是绝路悬崖,她眼疾手快抓住峭壁上凸起的石头,趴在峭壁不敢动。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峭壁下竟是湍急大河。 吕云黛趴在峭壁一动不动,屏息凝神,艰难咬断披风系带,披风顷刻间坠入崖下。 数道箭矢与火铳追逐着早就飘远的披风。 崖上似乎安静下来,她听到准噶尔士兵在说对王妃交代。 王妃?呵,是策零的新婚妻子,难怪他们的目标是她。 不待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听到阵阵哀嚎声。 她正诧异,眼前却落下一道熟悉身影。 她吓得赶忙抓住四爷的马鞭,将他拽住。 “笨奴才!谁让你跑!”胤禛气喘吁吁,飞身往暗六身边挪动。 吕云黛正欲将四爷推到悬崖上,却脚下一滑,猝不及防间,她与四爷的处境调转,此时她吃力的抓住缰绳,四爷趴在峭壁上,拽着缰绳另一端。 几丈的悬崖而已,对她来说并不难翻越。 她仰头准备将四爷拽上悬崖,却惊恐发现几管黑漆漆的火铳正对着她。 罢了,总不能无耻的连累四爷死吧。 “对不起,主子。”吕云黛朝着四爷无声致歉,松开马鞭,闪身往崖下坠去。 “笨奴才!谁让你跳!” 身后传来四爷暴怒的声音,竟越来越近,吕云黛惊得瞪圆眼睛,他不会凫水啊!这祖宗跟来做甚!这下真要同归于尽了! 她又气又急,一把抱住四爷:“主子,抱紧奴才,双腿并拢入水!吸气!” 砰地一声,主仆二人被湍急的流水冲散。 吕云黛心急如焚,在昏暗水中搜寻四爷的身影,果然看见他拼命在水中扑腾。 她急得往他身边靠近,却被乱流阻碍,待她精疲力尽游到四爷身边,他的脸都憋青了。 还好,逞能的富贵花还知道闭气,没让污浊河水灌入肺腑中。 吕云黛抱住他的腰,他竟发狠的挣扎起来,待看清楚是她,才松开拳头。 她仰头吻住他的唇,为他渡气。 二人钻出水面,俱是精疲力尽,只能随性随波逐流缓缓神。 暮色苍茫,吕云黛抓住四爷的手,将他拽到一处荒僻河滩。 “主子!”她转头却发现四爷面色煞白,紧闭着双眼。 心下骇然,她颤抖着指尖探向他的鼻息,感觉到气息越来越微弱,登时吓得坐在四爷身上,拼命按压他的心口。 “醒醒!主子!四阿哥!”吕云黛压下惶恐不安,焦急为他做人工呼吸。 兀地,她的后脑勺被扣紧,他一个转身反客为主,将她桎梏于身下。 危险的吻压下,吕云黛下意识想挣扎,可唇上传来刺骨冰冷,让人心悸,她渐渐张开防御的手肘,张开双臂回避更多的触碰。 炙吻过后,她的脑袋被压进他的怀中。 “笨奴才,不准再跑了!” 四爷的语气不对劲,太温柔,温柔的甚至让她产生错觉,觉得他对她有意思。 吕云黛伸手抚向他的额头,果然,她触及到一片滚烫。 就知道他又发烧说胡话了。 “不跑了,四爷乖,乖~” 吕云黛说着软话,温言软语哄着他,趁他昏迷不醒之时,她闪身离开四爷怀中。 吕云黛坐起身,第一时间检查四爷身上是否受伤。 他伤得不轻,手臂被火铳擦伤,左肩还有一簇断箭并未取出。 最要命的是他脚踝上的箭伤,不用细看就知道伤筋动骨。 吕云黛取出金创药,仔细处理四爷身上的伤口。 待将肉眼可见的伤口处理好之后,她伸手去解他的衣衫盘扣。 咿?他脖子上何时多出个吊坠?隔着衣料的轮廓,该是细长玉佩之类的饰物。 吕云黛好奇去解四爷盘扣,却被他滚烫的手抓住手腕。 “做甚?” 四爷有气无力看向她。 “您醒了?奴才看看您身上是否还有伤口需处理。”吕云黛将手再次探向四爷的衣襟。 “没有!” 啧..听到熟悉的冰疙瘩语气,她就知道四爷已然清醒,有时她还是喜欢病娇四爷多一些,至少说话的语气让人觉得酥酥的暖。 四爷绷着脸,伸出指尖戳进肩上伤口,眉头都不皱一下,云淡风轻徒手挖出嵌在血肉中的断箭。 潺潺鲜血涌出,吕云黛眼疾手快撒上金创药止血。 “主子,您怎么跳下来了?” “嗯,爷脚滑,不小心掉下来。”胤禛缓缓坐起身来。 那一瞬意识混乱,待回过神来,他已然飞身跃下,胤禛头疼扶额。 暗六对他和策零的结盟至关重要,想必是他潜意识里想不计代价保住这枚棋子。 此时脚踝传来剧痛,胤禛只麻木皱眉,盯着暗六用树枝固定他的断骨。 “主子,奴才已在伤口撒上促进骨缝愈合的秘药,半个月内您绝不能走路。” “嗯。” 伤筋动骨少则三个月,方能勉强下地行走,半个月他还耗得起。 此时暗六忽然背对他,拍了拍后背:“主子,上来,奴才背 您。” “不要!”胤禛斩钉截铁拒绝,他还未废物到让一个纤弱女子背负。 “主子,奴才一只手就能扛得动二百斤的红薯,您放心,奴才稳当得很。” “来吧主子!” 胤禛凝眉盯着她单薄的后背,随手捡起一根木棍。 “你扶着爷。”他扶着暗六的肩膀,单腿站起身来。 可他才咬牙蹦出两步,却被脚下乱石绊倒,径直落入暗六怀中。 鼻息间传来血腥气息,胤禛抓住她的手腕。 “哪里受伤?” “不碍事。” “脱掉衣衫!” “主子!” “脱!” 吕云黛无奈诶一声,当着四爷的面,宽衣解带。 “金创药拿来!” 她身上数道还在淌血的伤口,就知她并未敷药。 “主子不可,奴才皮糙肉厚无碍,金创药不多,还得留着给您治伤,您瞧,奴才只是破皮而已。” “拿来!”胤禛恼怒盯着她肩上贯穿的箭伤,一把夺过金创药。 “主子,奴才无碍!”吕云黛劈手夺回金创药。 “主子,您就是奴才的命...奴才们的命..”吕云黛话说出口,觉得不对劲,赶忙解释:“您就是奴才们的命,您若有三长两短,奴才也不活了。” 咿...怎么听着怪怪的,不过这句话也没错,四爷死了,他们这些暗卫也只能给主子陪葬,当然活不成。 只不过她说出的话为何如此暧昧? “奴才的意思是,您不能出事。”她忍不住解释道。 却见四爷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转过去!” “啊?哦。”吕云黛乖乖转过身,倏然手上一空,金创药被四爷抢走。 “不准乱动。”胤禛伸手揉着发红的耳根,他好像烧的很厉害,浑身都开始滚烫灼烧着。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与从前生病发烧的病症不同,是从心底开始蔓延开灼烧感,每一寸血肉都抑制不住轻颤,甚至莫名生出可耻的反应来,忍的发疼,他难受的呼吸都变得凌乱。 这无所适从的慌乱,直到指尖触及到粘稠的冰冷,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的后背都是伤,满是淤青,入水那一瞬,她闪身挡在他面前,替他劈波斩浪,充当护盾,他才未被高处俯冲下的阻力伤及。 “主子,奴才好了...” 吕云黛后背传来酥酥麻麻的温热触感。 她的背部极为敏感,此时她咬着唇,忍着即将溢出口的呻。吟。 “再等等。”胤禛小心翼翼为她上药。 “奴才真的好了!”吕云黛囫囵穿好衣衫,趁着四爷在走神,折腰将他拽到后背。 “你!笨奴才!放下爷!” 胤禛被她束缚住双脚,整个人极为不雅的趴在她后背上。 第56章 “主子别害臊,您趴在奴才后背,奴才也瞧不见您害羞,奴才不告诉别人。” 吕云黛轻轻跃起,将四爷修长的腿往上拢一拢,免得曳地。 “您看,奴才就说主子身型匀称,奴才定能背得动,奴才不是自夸,奴才三百五十多斤的番薯都能轻松一只手扛起,您比番薯轻多了,主子多吃些肉,平日里别总茹素。” “方才不是才二百斤番薯。哼!”胤禛双手搭在暗六的肩上,轻哼道,别以为他听不出她在骂他是番薯。 “主子,奴才的地图丢了,只能看星斗辨别方向,咱往北走,奴才估摸着五六日就能到格尔木。” “奴才已在河滩做好标记,暗卫看到定会很快找到我们。” 胤禛默然不语,眸中杀意渐甚,那些暗卫不可信,说不定会趁机对他落井下石。 方才他就将暗六留下的标记篡改,以防止暗卫居心叵测。 胤禛头痛欲裂,趴在她的后背,侧过脸,却忽然听到她狂乱的心跳声,他好奇的将耳朵贴在她后背,狂躁不安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主子,一会我们去前头破庙歇息,您对外就说是奴才的弟弟。” “笨奴才,休想占爷的便宜!你对外就说是爷的小书童!”听着她的心跳声,胤禛竟觉得困顿,眼皮子也愈发沉重。 “奴才遵命~”吕云黛龇牙,鬼精的四爷,从不会吃亏。 没想到破庙内还有旁人,此时几个牧民正围坐在一起吃糌粑。 吕云黛将再次昏迷的四爷放在神案上,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 “大哥,可否卖给我一杯酥油茶?” “汉人?”一个刀疤脸壮汉嚼着肉干,警惕看向她。 “不,我是满人,你瞧我都没裹三寸金莲。”吕云黛笑道。 看方才那大汉的神色,似乎对汉人心存芥蒂,她自然不敢说自己是汉人。 “哦。满人也不是好东西。” “.....” “不瞒您说,其实我还有蒙人和藏人血统。”不管了,搞成混血得了,总有一个血统能戳中对方的心窝。 “呸!杂种更可恨!滚!这座破庙我们先来的!” 迎面飞来一块骨头,吕云黛闪身躲过。 “我买你们的酥油茶和糌粑,我给银子,不白拿。”她从荷包取出一块最大的银子,递给对方。 “我就算喂狗也不给你!昆布,进来!” 随着大汉一声令下,后门处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黑暗的门洞外,一双红瞳赫然闪现。 一头百来斤的彪悍藏獒缓缓踏入破庙内,竟然是吃过人肉的鬼獒。 哎,有时候她也想当好人,奈何世道就是这般恃强凌弱。 吕云黛拔出佩剑,正欲砍下狗头,却瞧见藏獒脖子上挂着个小布偶,布偶上还用蒙语和藏语写下幼稚的字迹:昆布是桑格雅最好的朋友。 她深吸一口气:“各位大哥请高抬贵手,我只是路过此地,歇息一晚就走。” “滚!”迎面飞来一块石头,倏地砸在四爷后背。 吕云黛慌忙伸手轻揉四爷后背。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手起剑落间,满目猩红血色。 来不及处理地上的尸首,她甚至顾不得擦剑,转身掀开四爷的短褂,把手伸进四爷衣襟下,检查是否有淤青。 岂有此理,四爷后背果然肿起拳头大的淤青,吕云黛心疼的揉散淤青。 吕云黛将尸首处理干净,掌心攥着小布偶。 “桑格雅,对不起,他们杀人也不对,你说是不是?” 那三人并非真正的牧民,没有牧民会随身奇怪的行囊,带着新旧不一的首饰和大量金银珠宝,有些首饰背面还刻着原主人的名字:方娘,香月、明珠、小兰。 还有许多刻着名字的首饰,她懒得查看,这几人想必是打家劫舍的流犯,也算罪有应得。 “桑格雅,让你阿爸来寻我索命!与我主子无关!” 她扬手将布偶丢进熊熊烈焰中。 沸腾的小铁锅内熬着羊肉,吕云黛用银针试毒之后,这才开始吃肉喝汤。 她每吃一块肉,都会撕下一半丢回锅内,苏哥哥不在,她就必须为主子尝菜试毒,她入口后一个时辰的食物,才能端到四爷面前。 她坐在火堆前喝酥油茶,时不时查看四爷的状况。 清晨薄雾之时,当她将额头再次贴在四爷的额头,终于松一口气。 她正准备离开四爷的额头,一抬眸,却发现四爷睁着眼,默不作声盯着她看。 “哎呀主子!您怎么不说话,吓死奴才了!” 吕云黛最怕四爷盯着她不说话,这代表四爷要惩她了。 “做甚?”胤禛坐起身来,凝眉盯着披在身上的外袍默默良久。 “阿嚏~”吕云黛抱着手臂没忍住打喷嚏。 “现下在何处!”胤禛将外袍丢给她。 “该是入了青海地界,主子,奴才伺候您梳洗,您稍后。” 吕云黛撕下中衣一角,用木桶里的清水洗干净之后,捧到四爷面前。 “......”胤禛接过碎布,随意擦拭脸颊,想了想,还是将碎布攥在手里。 此时吕云黛也端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和糌粑羊肉来到四爷面前。 “主子,奴才都尝过了,您请用膳。” “嗯,你也去吃。” “奴才遵命。”吕云黛坐会铁锅边,抓起羊排囫囵啃起来,目光还时不时看向四爷。 主仆二人饱餐之后,吕云黛将盐巴递给四爷,将小铁锅别在腰上。 “主子拿好盐,我们该出发了。” “嗯。”胤禛趴在暗六后背,指尖把玩盐罐子。 “哎嘿,主子,这还有一袋花生。” “哦,爷不吃。” 胤禛见笨奴才盯着花生两眼发光,想起这家伙最爱吃五香花生,无奈的接过油纸包。 吕云黛背着四爷,看他修长如玉的手剥花生,啧,他的动作优雅的让她以为是在弹琴似的。 “主子这五香花生可好吃了,你,哎..”猝不及防间,她口中被塞进一把花 生。 “闭嘴!” “唔唔唔,咔擦咔擦,主咔擦咔擦,多谢..咔擦主子。” 她鼓着腮帮子啃的欢。 “主子您也尝尝看,可好吃了。” 胤禛不喜欢吃发出不雅声响的零食,看暗六兴高采烈,他不想扫兴,于是捻起一颗红皮花生浅尝。 “好吃吗?主子。” “嗯,尚可。” 吕云黛听着后背都没动静,皇子的举止仪态端方雅正,他的主子除了脾气不大好,哪哪儿都好。 她眉眼弯起笑意。 “主子,渴不渴?奴才看到路边有桑椹和野樱桃。” 吕云黛将四爷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纵身跃到樱桃树,摘下饱满的野樱桃。 她尝了两颗,嘶...挺适合四爷,平日里他端着架子,吃到再难吃的食物都面不改色,绝不让人猜出他的喜好,酸樱桃给闷葫芦吃刚好。 她又摘来一大把熟透的桑椹,捧到四爷面前。 “主子吃樱桃,樱桃一看就甜。” “哦,赏你。”胤禛方才就瞧见她在树上被酸得龇牙,也就只有她敢这般戏弄他。 “是...”吕云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绷着脸吃酸樱桃,还不敢龇牙。 吕云黛好不容易吃完酸不拉唧的樱桃,一抬眸,登时抿唇憋笑。 四爷的嘴唇都被桑椹染紫了,还真别说,他若涂脂抹粉,定能艳压京师。 此时他正蹙眉盯着指尖擦不掉的紫红桑椹汁,板着脸。 胤禛紫唇轻启:“哼!” 吕云黛憋笑,摘下几片桑椹叶揉开,在四爷薄唇轻揉。 又抓过他的手,紫红的桑椹汁顷刻间就被桑椹叶搓干净。 “主子,这就叫十步之内必有解药,瞧瞧,都擦干净了。”吕云黛捧住四爷的手满眼笑意。 “哦。”胤禛抽回手掌,主仆二人继续前行。 沿途渐渐出现许多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 前些时日,准噶尔敌军南下掠夺粮草牛羊,加上今年雨水充沛,时有山洪暴发,百姓苦不堪言。 此时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少女在用藏语聊明妃,她们口中的明妃,并非是别名为肉莲明妃的藏地红莲。 而是与阿姐鼓和人皮唐卡同样恶名昭彰的密宗明妃。 所谓明妃,就是密宗通过苛刻条件,选出十二到十六岁的纯洁少女作为明妃,给僧侣泄欲之用,美其名曰双修。 藏地的土地和山林雪原,几乎都被僧侣寺院垄断,农奴苦不堪言。 青海与藏地毗邻,自是深受其害。 此时一个密宗喇嘛正拿着个镶嵌绿松石和红珊瑚石的喇叭状乐器吹奏,声音尖利刺耳,就像被扼住咽喉尖叫似的,让人毛骨悚然。 而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发黄的念珠。 身上更是披着骨片组成的外袍,腰上还挂着个精致小巧的鼓和一个发黄的小碗。 第57章 吕云黛忍不住反胃干呕起来。 这个大和尚浑身上下挂着上百条无辜亡灵,他身上每一件物品都是人骨所制。 那喇叭状乐器,是一种叫腿骨号的法器,必须用十四岁少女腿骨生刨所制。 他身上的骨片法衣,则是用人骨片串系而成。 腰上的发黄小碗是一种名曰嘎巴拉的法器,用头盖骨做成。 他腰上的小鼓,比阿姐鼓更为恶毒,名曰达玛茹,是驱鬼的法器,用十六岁的少男和十二岁的少女颅骨拼凑组成。 更为丧心病狂的是他脖子上的念珠,并非寻常的菩提珠,而是人骨念珠,只取眉心骨打磨成念珠,一百零八颗念珠就代表一百零八个人的眉心骨。 吕云黛想起历史上雍正帝似乎信奉密宗,甚至将潜邸雍王府都改为供奉密宗,忍不住转头看向四爷。 “嗯?”胤禛正在剥花生,见笨奴才转头盯着他发愣,他将一把花生塞进她微张的口中。 “主子,您能不信密宗吗?” “为何这般问?爷为何要信密宗?”胤禛并未停下剥花生的动作。 吕云黛愕然,想起四爷其实也不信禅宗,别看他时常与大和尚辩经,就差挂一串佛珠装作京城佛子,其实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他这般嗜杀成性之人,若真笃信禅宗,早就放下屠刀了。 “好,那您记住了,主子千万别信密宗,否则奴才该下十八层地狱了。”吕云黛面色凝重,盯着四爷的眉眼。 她没说笑,倘若四爷沉迷密宗,逼着她去做人骨法器,她在下地狱之前,一定会提前物理超度四爷,与他一起下地狱。 “胡说什么!”胤禛莫名慌乱,将剥好的花生米一股脑塞进她胡言乱语的口中。 “别动!”吕云黛倏然抓起一把地上的炭灰,涂抹在四爷的脸上。 第36章 “做甚!”胤禛反手也给她摸一脸灰。 “日头毒辣,主子又嫌弃带人皮面具,奴才担心您晒伤,哎呦,奴才好心好意的,真是吕..窦娥啊...” 她嘴快,把吕洞宾强凹成窦娥冤。 “狗奴才,你是想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讽刺爷是狗吧,呵呵,爷竟不知窦娥姓吕!”胤禛冷哼。 “主子,奴才的意思是奴才是窦娥。” 吕云黛嘴硬狡辩,她发现四爷太了解她,甚至了解她的欲言又止。 “别耍贫,寻个隐秘之处,爷要沐浴,你也需沐浴!” 吕云黛憋嘴,四爷定是觉得她这个牛马身上有汗馊味,嫌弃她呢。 她背着四爷来到一处荒僻山涧瀑布下。 “主子,奴才伺候您沐浴。” “嗯。”胤禛张开双臂,由着暗卫伺候他宽衣。 吕云黛用路上捡来的皂荚制成简易的澡豆,将四爷换下来的衣衫先用皂豆浸泡,一会搓洗方便。 担心四爷嫌弃她衣衫有汗馊味,她脱掉衣衫,身上只留一条裹胸布和一件亵裤遮挡私密,将换下的脏衣衫一并丢到皂豆水里。 “暗..”胤禛此时只穿着一件亵裤,正等的不耐烦,一转头,却发现暗六不知羞的装扮。 “主子,奴才来了!” 吕云黛撕下一片自己的中衣,用皂豆清洗干净,一会伺候四爷擦洗身子用。 暗卫眼里只有编号,没有男女之分,更何况她又不是光着身子,看四爷一脸浩然正色,他都不曾介意,她自然大大方方上前伺候。 “嗯。”胤禛背过身,闭眼。 吕云黛麻利将四爷的辫穗散开,手舀沁凉泉水为他洗头。 “什么味道?”胤禛闭眼躺在她膝盖上,鼻息间一阵清雅花香。 “是薰衣草,奴才方才随便在路边摘的,此花香气清新,做成枕头或制成香囊,还可助眠凝神。” “甚好。” 温热指尖穿过他的发丝轻揉,没来由的亲密感,让他不适的蹙眉。 “主子,您少皱眉,瞧瞧眉心都拧出川字苦相纹了。”吕云黛腾出一手,轻轻揉开四爷紧拧的眉心。 “嗯。”胤禛眉峰舒展开,在她轻柔按压下,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 伺候四爷洗头之后,吕云黛将四爷搀扶起身,用撕下的中衣充当澡巾,卖力为他擦背。 “主子,力道可还够?” “尚可。” 吕玉黛诶一声,转到四爷面前搓洗,啧。他穿着衣衫看似斯文儒雅,但却是薄肌身型,盘靓条顺,肌理匀称,坚实有力。 难怪抱着人乱亲之时,她竟挣脱不开。 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处没清洗。 “主子,奴才来还是您自己来?”吕云黛指了指被四爷纯白亵裤遮挡的地方。 说起来她还没偷看过四爷的屁股,四爷沐浴之时,暗卫不得靠近。 只不过他一把劲腰,屁股定也好看的紧。 咳... 拽回乱七八糟的浮想联翩,吕云黛面前飞来一条亵裤。 “转过去!爷自己来!” 吕云黛接住亵裤,背过身去洗衣服。 将四爷的衣衫鞋袜洗干净挂在篝火堆边烘烤,她坐在火堆旁,用小竹竿挂着四爷的亵裤烤干。 他贴身衣料透气吸汗,没多久就烤好,吕云黛闭着眼,将亵裤递给四爷:“主子,烤干了。” “嗯。” 身后传来细微的水花四溅声。 “好了。” 四爷的声音传来,吕云黛睁开眼,见四爷扶着石头站在深潭边。 吕云黛任劳任怨将四爷搀扶到篝火堆旁,抓住他的辫子,正要伺候他烘干辫子,却被他拽回。 “爷自己来,你去沐浴。” “奴才遵命。”吕云黛噗通跃入深潭内。 背对着四爷,她将裹胸布取下,又褪去最后一件遮羞的亵裤。 用皂豆将裹胸和亵裤清洗干净,穿在小树枝上,她轻启朱唇,发出嘶嘶嘶的声响。 草丛内传来小雍的回应。 小菜蛇扭着胖乎乎的身子,游到主人身边。 “烤干!”吕云黛将小树枝卷在小雍尾巴上。 小家伙恨不得把亵裤甩在她脸上,也不看看火堆旁坐着谁,那个活阎王蛇见蛇愁。 它正要溜走,却被主人捏住七寸。 小家伙疼得嘶嘶求饶,用尾巴卷着小树枝,盘在活阎王对面瑟瑟发抖的甩着树枝,树枝上,主人绣着小黄鸭子的亵裤迎风飘扬。 胤禛看那胖蛇憨态可掬,扬唇浅笑,忍不住伸出脚,用脚趾戳它胖脑袋。 小雍张开的嘴巴被塞进个大脚趾,好气!不能咬。 活阎王是主人的主人,等于是它的主人,它歪脑袋躲开活阎王的戏弄,摇着尾巴继续为主人烘亵衣亵裤。 头顶上方,死鸟阿正丢下一串果子和一只半死不活的野兔。 小雍骂骂咧咧,让阿正再抓只老鼠给它吃,死鸟竟嘲笑它低俗。 胤禛看傻蛇仰头不知在做甚,似乎很生气,于是跟着仰头,竟与一只傻乎乎的猫头鹰对视。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她豢养的宠物古灵精怪,都是傻憨憨。 山风微凉,他掩唇打了个喷嚏。 “主子!您的中衣该烤干了,奴才伺候您更衣。” 吕云黛一听到四爷打喷嚏,暗道不妙,他若再生病,遭殃之人还是她。 她心急如焚囫囵擦干净身子,此时小雍也摇着她的亵衣亵裤爬过来。 “爷自己穿。”胤禛将烤干的中衣从树枝取下,尚未来得及系盘扣,她就冲到面前,半跪着伺候他穿衣。 他的目光落在她双膝,此时她发红的膝盖正跪在嶙峋的乱石上,他忍不住推开她的手:“爷自己来!” “是。”吕云黛起身拍干净嵌在膝盖肌肤上的碎石头,扯过半干的中衣穿上。 穿好衣衫,吕云黛将猫头鹰阿正抓来的野兔处理干净,坐在火堆边烤兔子。 “暗六,还在生气吗?”胤禛捻起手边的野果,递到她面前。 刺在主仆二人心底心照不宣的隔阂,今日必须解开。 “奴才不生气。”吕云黛口是心非敷衍道。 气!她甚至怨恨四爷拆散她的姻缘,想与他同归于尽。 可她更气策零,她仅仅是策零权衡利弊之后,放弃的苦果,而非他坚定不疑的选择。 他甚至从不考虑她的感想,只一意孤行,权衡他觉得该做之事。 若他将那些不得已的国仇家恨提前告诉她一声,她定会义无反顾与他站在一起。 可到头来,他做的事情只是在自我感动,全然不顾及她是否能接受。 即便二人勉强成婚,今后他若再遇到艰难险阻,定又会对她的感情再次权衡取舍,再次放弃她。 他并非良人。 当然,她的主子四爷更是并非善类,他如今虽与策零结盟,但吕云黛一想到历史上雍正帝被一生死敌策零打败,精兵良将尽亡,甚至气得郁郁而终,就对他恨不起来。 毕竟他的报应在后头,毕竟他奔袭千里,不顾安危救她,毕竟他数次舍命救她,她都看在眼里。 第58章 毕竟是她放走了策零,才会有多年后的生死夙仇。 反正她和四爷主仆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也别嫌弃谁,至于以后,就交给报应吧。 她千里走单骑,已然将欠策零的命还清,再见之时,只是故友,再无任何儿女私情。 “你气。” “不气。” “气。” “好好好,奴才气,主子多赏点金银珠宝,奴才就不气了。”吕云黛龇牙笑道。 “主子,您如何得知他是流亡王子?”这个问题吕云黛疑惑许久。 “毓庆宫的消息。”胤禛瞒下血滴子查到策零身份的真相。 原本他的计划是与流亡王子联手,将他送回国,让准噶尔汗国内乱四起,解决边关战祸,今后这股势力再助他夺嫡。 可一切的计划,统统被她的婚事搅乱,如今那策零虽与他联盟,但却面和心不和。 此人彻底沦为废子,甚至已然与他结仇,再无利用价值。 “主子,他母亲到底在哪?” “哼!是他自己愚蠢,被噶尔丹蒙蔽多年,他母亲就藏在噶尔丹亲卫兵营内。” 为探查到策零母亲的线索,胤禛煞费苦心,甚至折损数名他精心潜藏在噶尔丹身边的探子。 这场他一开始就料到注定无果的交易,除了暗六,他一无所获,甚至损失惨重。 罢了,好歹他得到忠心耿耿的奴才驱使。 “还喜欢他吗?”胤禛丝毫未察觉他的语气染着酸意。 “不。”吕云黛爱憎分明,虽遗憾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但她和策零已彻底结束。 “哦。”胤禛扬唇浅笑。 接下来主仆二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吃饱喝足之后,吕云黛用蕉叶编织两顶绿帽子,主仆二人戴着绿帽子,再次前行。 “爷不戴绿帽子!”胤禛扯下绿帽子,满脸嫌弃。 “主子您并未成家立室,又无心爱的姑娘,戴绿帽子无妨。”吕云黛双脚轻跃,将四爷托在后背,让他趴着更舒服些。 绿色在古代的含义就开始不正经,最贴切的就是用红男绿女来区分男女,古代男尊女卑,故而大婚时女子婚服为绿衣,男子则穿红。 古人贱卖妻女之时,就需裹着绿色头巾,而汉代卑贱者需佩戴绿色头巾,元朝时娼妓家中的男子也需戴绿头巾。 久而久之,绿头巾延伸到女子红杏出墙,男子被陶侃为活王八,戴绿帽。 吕云黛觉得自己头顶戴着绿帽子简直实至名归,她可不是才刚被人戴绿帽子么。 她就是故意的,想报复四爷,也想宣泄心情,她自己戴绿帽子又怕被人嘲笑,干脆坑四爷一把,独被绿不如一起绿。 “主子,哎嘿!莫非您有喜欢的姑娘了?谁啊谁啊!”吕云黛忍不住转头看向四爷,满眼兴奋。 谁这么倒霉,被冰疙瘩瞧上了,她在心底默默为那可怜的姑娘默哀。 “没有。”胤禛将揪下的绿帽子重新戴在头上。 鼻息间是清新的花香,与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皂豆香气,还有..独属于她身上的女子馨香。 胤禛侧过脸颊,将耳朵贴在她后背,听她有力的心跳,困顿之意逐渐袭来。 .... 咚咚咚咚咚..胤禛被一阵狂乱的心跳声惊醒,他愕然发现天边已被晚霞染红。 他竟在她后背睡得如此深沉,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经历,他素来浅眠,甚至能察觉到暗卫们在房梁上翻身的轻响。 无法想象若方才有人刺杀他,他甚至在睡梦中就已身首异处。 胤禛冷汗涔涔,抬眸看向她的后颈。 她头顶上的绿帽子都被晒得发蔫,脖子更是晒的通红。 胤 禛伸手揪下头上的绿帽子,盖在暗六脑袋上。 “已到何处?” “主子,翻过两座大山即可到边军营。” 吕云黛腾出一只手擦汗,却触及到一块缺角的帕子。 四爷竟亲自为她擦汗,吕云黛受宠若惊,夺过帕子随意擦干净糊眼睛的汗珠:“多谢主子。” 她正要开口与四爷商量今晚在何处歇脚,却惊喜发现前方八角亭站着数道熟悉的身影。 苏培盛拔腿朝着他们跑来。 暗四与暗八飞身跟在苏培身后,目光焦急看向她。 “哎呦爷,奴才吓得魂都飞了,您可算回来了,呜呜呜...”苏培盛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庆幸是最为忠心耿耿的暗六一路保护四爷,否则若换成别的暗卫,他和柴玉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吕云黛将四爷交给太医照料,暗四和暗八二人围到她身边。 “没事吧?六子。”暗八的目光在六子身上逡巡,就怕见血。 “没事,你们怎么才来?没瞧见我留下的暗记?” 吕云黛纳闷,按照她的设想,她和四爷离开河滩第二日,暗卫们就可追寻暗记寻到他们,可他们却诡异的没跟上。 “别提了,你的暗记都糊了。” “糊了?”吕云黛费解:“怎么可能糊?” “你留下记号那座山有主,许是山主看到觉得碍眼,就擦掉了。” “哦。”吕云黛放下戒心。 “出发了,主子的马车动了。”此时暗四盯着缓缓离去的马车提醒道。 “走!”吕云黛领着暗卫们,潜伏在马车前后护航。 是夜歇息在一处盐湖边。 趁着四爷沐浴间隙,吕云黛叫上暗八。 “小八,来来来,帮我搓搓背,我这几日觉得身上不对劲,许是钻进山蚂蝗了。” 原始密林内层峦叠嶂,潮湿苔藓上更是有让人发怵的山蚂蝗,那些凶悍的小东西甚至能跳到人脚踝上,再钻进肉中吸血。 恰好此地有盐湖,用淡盐水正好杀杀虫子。 “成啊!”暗八边走边脱衣衫。 吕云黛早就褪去衣衫,坐在盐湖里挠背,却听小八惊呼一声:“别动!” “六子你后背都烂了!好多痱子!” 暗八看着六子血肉模糊的身子,忍不住心疼。 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山蚂蝗一个个吸饱血,撑得比铜钱还大,六子后背和腰上以及腿上挂了好几十只,看着就头皮发麻。 “六子你快被山蚂蝗抬走了!别动,我抓两把盐给你驱虫。” 暗八在岸边晒盐场抓一大把盐冲到六子身后,小心翼翼替她清理蚂蝗。 “一会蚂蝗别丢,我拿来喂蛇。” 正蜿蜒游到主人身后的小雍昂头,两眼放光凑到主子腿边,张嘴咬下一只爆血浆的蚂蝗,又香又鲜。 “哎哎哎小八帮我搓搓后背,往左,往左,往右,往上一寸,再往右,对对对,就这多搓两下。” “还有哪?”暗八耐心替六子搓背。 暗八和六子是过命的挚友,小时候在哀牢山那鬼地方煎熬三年,相依为命了三年,才踩着无数小暗卫的尸山血海爬出来。 在暗八眼中,六子不是女子,而是亲姐姐,有时候她更像他娘,二人并非血亲,却更甚血亲。 “哎呦,小八你用点力,再用力啊!”吕云黛舒服的直哼哼。 “你丫的别叫了!我老脸都被你叫红了!”暗八如今成了亲,面皮也薄了。 “你再给搓搓后腰。” 暗八嗯一声,卖力伺候暗六搓澡。 就在此时,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噗通一下砸在湖面上,吕云黛躲闪不及,被溅一脸水。 她边吐盐水边气得转头,愕然发现四爷站在湖边,正被苏培盛和柴玉二人搀扶着除衣。 “你们在做甚!”胤禛板着脸幽幽道。 “主子,奴才们在沐浴呢。” “男女有别,男女暗卫不准共浴。” “.....” 四爷到底怎么回事?她最讨厌旁人将男女有别扣在她身上,抹杀她身为暗卫的荣光。 “主子,暗卫并无男女之别,只有实力悬殊之差。”吕云黛反驳道。 “住口!你不知羞,爷还知羞,暗卫如此不守规矩,丢的是爷的脸面。” “哦!”吕云黛无力反驳。 如今她是暗卫老大,她若顶嘴,怕四爷给暗卫们穿小鞋,若换成从前,她定会暗戳戳的与四爷唇枪舌战。 “这条规矩加进暗卫守则内。” 吕云黛憋嘴:“奴才遵命,暗卫守则第三千一百六十二条新规,暗卫不得共浴。” 她扯过小蛇从湖水中站起身来,将小蛇盘在脖子上纳凉。 “奴才们告退。” 与小八一前一后来到一棵槐树后,二人隔着槐树穿衣衫。 “六子你是不是得罪四阿哥了?方才他脸都黑了。”暗八边穿衣边忐忑问道。 “谁知道,他成日里不就是这般喜怒不定,难伺候。”吕云黛无奈摇头。 二人穿好衣衫离开,吕云黛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暗四的身影。 “暗四在哪?” 与此同时,在密林深处,暗四正满眼惊恐的看着他最信任的竹叶青红红盘在一个与他容貌完全一样的男子肩上。 第59章 “你是谁!”暗四祭出毒蛛,可那人却轻松将毒蛛收伏,反手丢向他。 “我是你!许米忱。” “你..”暗四后背发凉,只觉得毛骨悚然,对方的声音都与他完全相同,甚至行走间的步调都如出一辙。 他浑身都在恐惧的颤抖,忍不住取出危险信号示警,却倏然痛苦跌坐在地。 砰地一声,他的脑袋炸开,从断裂的脖颈钻出无数小蛇来,那些小蛇顷刻间就将他连皮带骨,和衣吞噬。 “暗四”揪住竹叶青红红,红红乖巧趴在他肩上,主仆二人一道离开静谧的深林。 此时吕云黛正盘膝坐在马车后吃饼。 见暗四来了,丢给他一块青稞饼与一块卤牛肉。 “去哪儿了?方才叫你都不应。” “去屙屎。”暗四咬一口卤牛肉。 “啧,洗手了吗?”吕云黛陶侃道。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暗四揪下一块松软的青稞饼。 “今日暗四在四爷身边伺候,明日暗八。” “是!” “好。”暗四回应。 用过晚膳之后,暗四来到马车内,跪坐在四爷面前。 “嗯!”胤禛意味深长看一眼影四。 “是奴才。”影四毕恭毕敬回应。 此时吕云黛正坐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冷杉树梢。 “六子,喊我来做甚?”暗八飞身坐在六子身边。 “暗四这几日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之事?”吕云黛总觉得暗四从晚膳开始就不对劲。 她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可却莫名对暗四排斥。 “前日他收到家书了,他娘子抱怨他总是神出鬼没不着家,骂他在外头养姘头,他气的把树都打断了。” “哦,难怪,我就说他瞧着比从前更阴郁了。”吕云黛恍然大悟。 “那现在如何?他和娘子和好如初了吗?” 暗八摇头:“没呢,今儿又来家书闹,说要与他和离,暗四今日魂不守舍的,你没发现吗?” 吕云黛点头:“是,我就说他为何极为反常。” “小八,暗四心情不好,这几日就让他在主子身边伺候,免得他分心。” 藏匿在四爷身边戒备的任务复杂,吕云黛担心暗四一不留神会错过风险预警。 后半夜暗四从马车内出来,吕云黛将暗四叫到跟前。 “老许,待入了边军辕门,你去城里转转,给你妻儿买些特产,就买京城没有的特产,再从当地寄回京城,如此也能消除你娘子的猜忌。” “六子,对不住让你见笑了,她生完孩子后,就这般疑神疑鬼,大夫说她得了什么郁郁还是血郁,我想告个假成吗?我怕我没陪在她身边,她病情会加重。” 暗四满脸愁容。 “成,明日我去禀报四爷,若四爷恩准,你可立即回京。” 吕云黛猜测暗四的娘子定是得了产后抑郁,这种病症可大可小,若照顾不好,许多产妇甚至会生出轻生念头。 暗四顾家,更是对娘子情深意重,若他娘子有三长两短,暗四定一蹶不振。 “暗四,有件事我想与你说。” “何事?你说。” “你最近不对劲,我说不上来,所以我必须确认你的身份,一会我带你去见四爷,你需在他面前露出真容验证身份。” 吕云黛还是决定彻底确认暗四的身份。 暗卫们的真容只有四爷能看,她今晚必须请四爷为暗四验明正身,如此方能安心。 “六子你抽什么风?我不是我还能是谁?”暗四气不打一出来。 “对不住对不住,一会让主子验明正身之后,我给你磕头认错。” “好!你给我磕三个头!”暗四满脸怒容。 二人来到四爷马车前。 “六子,何事啊?主子刚歇下。”苏培盛笑眼盈盈走到六子面前。 “苏公公,六子怀疑我不是暗四。” 苏培盛脸上的笑容越甚:“哎呦你不是暗四又是谁,六子你近来怎么回事,疑神疑鬼的。” 吕云黛尴尬挠头:“烦请苏公公去请四爷验明暗四正身。” 马车内,胤禛攥紧湖笔,面色凝重。 “暗六,有何异动?” 四爷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染着明显的不悦。 苏培盛凑到马车窗前:“爷,六子请您查验暗四真容,他死活说暗四不是暗四。” “嗯,兹事体大,既有怀疑,更需查证,暗六做的极好。” “暗四,进来。” “不行!暗四,你背对着我,站在马车窗前查验即可。”吕云黛握紧佩剑。 暗四瞪一眼六子,踱步来到马车窗户前,背对着众人揭开人皮面具。 四阿哥支腮,慵懒的抬眸看向暗四:“是暗四。” “那就好。奴才该死,惊扰主子了。”吕云黛收剑入鞘,屈膝跪在马车前请罪。 “暗四你瞧好了,我当着主子的面给你赔不是。”吕云黛爽快的咚咚咚朝暗四磕三个响头赔罪。 “哼,都散了。” 四爷放下马车窗帘子。 吕云黛赶忙凑到暗四面前,满脸堆笑赔不是:“咱许哥大人不记小人过,许哥最大气了。” “狗登西你给我起开!” 暗四笑着推开她:“你滚犊子,我一会还要去主子跟前伺候,你真要道歉,就帮我告假,我要赶回家陪娘子。” “成!”吕云黛满眼歉意。 苏培盛看着六子和影四有说有笑离开,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六子太难骗了,她到底怎么瞧出暗四不对劲?甚至才一日不到的功夫,就开始怀疑暗四的身份。 七个暗卫才替换掉暗三与暗四暗五,还有暗二与暗七暗八需尽快替换。 以暗七暗八和六子熟识的程度,替换这二人的计划需延后。 苏培盛拧身看向马车,也不知爷下一个要替换的暗卫会是谁,暗二难缠的程度与六子不相上下。 苏培盛忍不住叹气,若非暗一冷婵自爆,影一早就顺利接管暗卫,何必让六子这麻烦精染指暗卫统领。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六子迟早有一日,会将天捅出大窟窿来。 吕云黛回到冷杉树上,瞧见小八正嘿嘿傻笑。 “小八你乐什么呢?” “我家里传来消息,我娘子有孕,我要当爹了嘿嘿嘿!”暗八笑得合不拢嘴。 暗卫们离家办差之时,会在家中安排乌鸦盯着家中一举一动。 家眷们可通过乌鸦传递消息给暗卫。 吕云黛正羡慕小八,倏然一只小乌鸦扑腾着翅膀落在她肩上。 她从小乌鸦腿上取出家书,咧嘴笑个不停。 柿子说家里槐花开了,他要把槐花晒干,等她回来做槐花面吃。 家书在指尖顷刻间化为灰烬,吕云黛站在树梢远眺京城方向,她也想回家了。 “小八,恭喜你。” “六子你也早些成家吧,有家有亲人的感觉真好,我不骗你。” “谁说我没亲人,你和小七就是我亲人啊,还有主子也是我亲人。小八,你的崽子今后得喊我姑!” “成啊,就等你这句话了,亲姑母得给大礼,你得准备一斤重的金长命锁,我生八个你就要给八斤。”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哎呦主子好像喊我了。”吕云黛笑呵呵逃跑。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换上一身侍卫装束,跟在四爷马车后。 西北边军营门外,大阿哥胤禔正站在辕门口踱步。 “四弟,你怎么才来啊!”大阿哥面露焦色。 “大哥,胤禛路上耽搁几日,出了何事?” 大阿哥刚想说军中不比六部散漫,军令如山,却见四弟左脚绑着夹板,被奴才搀扶着下马车。 “你这闷葫芦,受伤也不吭声。何必再来军营遭罪,四弟,要不你还是先回吧。大哥在这也一样。” “不打紧,过三四日即可痊愈,大哥您但说无妨。”胤禛松开奴才搀扶的手,拄着拐站定。 “四弟,这几日准噶尔爆发内乱,前汗王的儿子策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打得噶尔丹措手不及。” “汗阿玛密令,趁乱收复安西州。可因你延误军机,粮草迟迟无法运抵,前日更是被一队准噶尔人劫走了粮草!” “四弟,大哥已帮你压下这消息两日,大哥撑不住了!对不住!” 吕云黛听着大阿哥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底鄙夷。 大阿哥与四爷素来不和睦,难得揪住四爷延误军机的疏漏,自然下狠手对付四爷。 粮草从前安然无恙,为何轮到四爷监军粮草,就恰好出事? 第37章 说话间,大阿哥身边的心腹大太监胜春哭丧着脸前来。 “爷,福晋她..福晋滑胎了..” “什么!那些狗奴才是如何照顾福晋的,废物,都是废物!”胤禔痛心疾首,竟在人前失了仪态,急得低头抹泪。 第60章 大阿哥胤禔虽算不得好人,但却是祖传的痴情种子,富贵人家出情种,爱新觉罗一族的男子更甚。 大阿哥与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伉俪情深,他甚至以期盼嫡子为借口,独宠嫡福晋整整十年之久,十年里更是只与嫡福晋生儿育女。 可天不遂人愿,大福晋诞育下三个小格格之后,明年所出的第四胎还是小格格,直到康熙三十五年,也就是五年后,大阿哥才迎来嫡子。 这边厢胤禔转头让奴才将暗中给福晋下的生女秘药停一停,以免福晋伤身子。 福晋滑胎,大阿哥心情郁结,愈发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他那好四弟。 只不过四弟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倒是生得神清骨秀,我见犹怜。 他烦躁的随手拽住一个贴身伺候他的小太监,撕开他的裤子,大开大合宣泄不快。 吕云黛正乔装成一名驻守在大阿哥营帐外的小兵。 她真是夸早了大阿哥!呸呸呸!禽兽! 似乎古代贵族对太监都有些不可描述的特殊癖好,大阿哥虽独宠大福晋,却不影响他睡太监泄。欲。 皇族子弟还真是极端割裂的性子,又当又立。 她正忍着恶心听帐内传来的难以言喻声响,却瞧见不远处薄雾弥漫的胡杨林边,暗四站在雾中,他的背影被朦胧雾色笼罩,轮廓模糊不清。 兀地,暗四转身看向她,他的眼神依旧满是阴郁,让人发怵,仿佛被恶心的毒物舔过手背的阴湿感。 眨眼间,他就消失在迷雾中。 大阿哥帐内一时半会没法结束,吕云黛闪身回到四爷营帐内。 此时四爷正在废寝忘食琢磨西北军布防图,不出三日,军中再无米粮可用。 五日后,方能再补给粮草。 “尔等可有良策可解决军粮短缺难题?”苏培盛见四爷凝眉苦思,忍不住开口询问幕僚。 “主子,奴才有百计,可解决燃眉之急。”吕云黛跃跃欲试。 “哦,不许让爷遗臭万年,不能有损爷阴德,不可让爷折寿,说吧。” 她满眼兴奋,胤禛看得眉头突突跳。 吕云黛挠头嘿嘿笑道:“那奴才已黔驴技穷。” “哼!”胤禛斜乜一眼贼眉鼠眼的狗奴才。 “主子,其实奴才还有最后一计,军中尚有俘虏三百五十六人。” 苏培盛嘿一声:“六子!主子在说解决军粮短缺呢,你说俘虏做甚?跑题了。” “苏哥哥稍安勿躁,奴才没跑题,奴才说了,还有俘虏三百五十六人。” “咱先杀了俘虏,节省一批军粮,再把俘虏四肢和躯干留作应急军粮,肉割完之后,把死俘虏和得瘟疫的死 人放一起,沤两天,用投石车丢到敌军水源上方,再加点金汁儿和毒虫。” “啊这这这!”苏培盛听的后背发凉:“六子,那那那..用你的法子能生擒多少俘虏?” 吕云黛费解,搓着下巴看向苏哥哥:“为什么要生擒俘虏?死的不行嘛?” “不急,还不致于此。”胤禛无奈扶额。 苏培盛无奈看向满眼雀跃的暗六,每次他觉得自己太歹毒,和暗六聊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算难得一见的好人,甚至有些心慈手软。 “第二批粮草停滞于夷且以西,今夜子时,爷亲自前往夷且押送粮草。” “主子万万不可,奴才去即可。” 吕云黛焦急揽下,四爷骨裂的左脚尚在恢复,绝不能伤筋动骨,否则受罪的还是她。 “无妨,暗四为急先锋,暗六近前护卫爷,暗八殿后。” 苏培盛听明白四爷话里有话,让影四为急先锋的意思,就是让血滴子先行开道。 爷将暗六留在眼皮底下,是为防止心细如发的暗六再发现任何血滴子存在的端倪。 “是。”吕云黛心中忐忑,四爷的安排并不妥当。 比起暗四,她更适合为前锋,可身在军中,军令如山,她只能无奈领命。 从四爷营帐离开之后,吕云黛满脸歉意拍了拍暗四的肩膀:“对不住老许,军令如山,待押送粮草归来之后,我再向主子提一提你归家之事。” “没事,趁着天色尚早,我先去城里转转,买些土特产送回京城,安抚安抚她。” 暗四说着,欲要拔步离开,却被吕云黛抬手拦住去路。 “暗四,待粮草运送归来,我与你一块去城里转转,正好我也要买特产带回家。” 吕云黛潜意识里觉得暗四在她眼皮底下更安心,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暗四愣怔一瞬,轻点头:“好。” 目送暗四离开,吕云黛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时暗八从身侧的胡杨树探出脑袋。 “六子!你吃蒸羊肉包子还是烤牛肉包子?米粥还是面茶?” “烤牛肉包子,面茶。”吕云黛飞身跃到小八面前。 “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两样,拿去!我已经吃过晚膳了,你吃吧。” “小八,有时候你会不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暗四不是暗四?”吕云黛啃着烤包子喃喃道。 “他不是暗四还是谁?主子都说是,难道主子也认错人不成?除非双生子,天底下绝对不可能有同样容貌之人,那日你不是都请主子查验过了?” “也是,我可能太累了,回京后歇息歇息。” “六子,不过暗四看来很想早些归家,他这几日总是自己躲着发呆。” 暗八从袖中取出两个鸡蛋,笑着将鸡蛋敲在脑门上,将鸡蛋剥好,丢进六子的面茶里。 “你吃了吗?” 军粮短缺,小八竟将两个鸡蛋都给她,吕云黛忙不迭向将鸡蛋捞出来,还给暗八。 “六子你见外了!你瞧瞧你都瘦成排骨精了,多补补。” “好,不见外了!小八!” 吕云黛从腰间取出她改造的六十连发短柄火铳递给小八:“拿着,防身用,还有这个,也拿着。” “这是什么?六子你为何总能做出如此稀奇古怪之物,这火铳的弹丸为何与上回你给的不一样?” 暗八好奇摆弄着银红弹丸。 “这个威力更惊人。” “你们在捣鼓什么好东西呢?” 苏培盛时常分一只眼窥视暗六的一举一动,此时看到六子又拿出奇怪的兵器,忍不住凑上前来。 “四爷,六子又捣鼓出新玩意儿了。”苏培盛朝着营帐内喊道。 “哦。”胤禛踱步而出,他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百望山那场死局。 暗六与暗八之间默契的配合让他震惊,更让他忌惮的是暗六深藏不露的杀器。 “六子,来来来,咱去靶场,在爷面前露两手,让杂家也开开眼。” 吕云黛摩挲着刀柄,有时候苏哥哥特别嘴碎,藏不住秘密。 “可。”四爷倏然幽幽看向她。 “奴才遵命。”吕云黛无奈应允,跟着四爷前往军中靶场。 “开始吧,六子。”苏培盛站在靶子边上,笑呵呵朝着六子招手。 “苏哥哥,您可能还需再远离靶子七十步。”吕云黛抱臂,站在靶子百步开外。 “哎呦六子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是红夷大炮啊!” 吕云黛摇头,让小八将苏培盛对面老远距离的靶子浇透水,射出一枪。 砰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苏培盛吓得脸都白了,被火铳打中的靶子连同左右一丈的两个靶子全都被碎弹丸烧着了。 “这东西为何如此邪门,遇水反而烧的更旺?” “若是打中人,人身上的血水也是水,岂不是会被烧死,六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苏培盛腿肚子都在发抖。 “火铳而已,只是弹丸特殊,弹丸入肉之后,会像花瓣似的炸开,划破血肉,让伤口更深,紧接着弹丸里的秘制成分遇水自燃,从内而外燃烧,火焰扑不灭,直到化为灰烬,火焰方灭。” 这个杀器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开。花。弹。 这种弹药因为太过残忍,在后世被国际战争法明令禁止,吕云黛制作的只是简易版,但在冷兵器时代,已然能够所向披靡。 “六子你也真是的,如此神器都不曾献给主子。” 苏培盛盯着六子手中的火铳,两眼放光。 “苏哥哥,此物危险,随时可能走火,主子有奴才保护即可。”吕云黛将火铳藏到身后。 站在四爷身后的影四手心直冒冷汗,血滴子好不容易破解暗六在百望山杀局使用的神器,可她转头又拿出更为惊悚的神器来,还真是棘手。 “六子,我怎么没有?”影四阴阳怪气道。 “你不是从来不稀罕这些奇技淫巧?”吕云黛挑眉。 “现在稀罕了,我也要。” “成。”吕云黛从腰间取出另外一把火铳丢给暗四。 “无趣。”胤禛面色如常,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破解暗六的神器之后,每个血滴子已然装备此等神器,可在暗六今日展示的神器面前,简直不堪一击,眨眼都成了废铁。 第61章 “主子息怒。”吕云黛领着两个暗卫,曲膝跪在四爷脚下告罪。 说话间,柴玉施施然前来。 “爷,大阿哥设宴款待您,说是为您接风洗尘。” “嗯。”胤禛对大哥嗤之以鼻,也不知今晚又是什么鸿门宴。 吕云黛跟在四爷身后,来到大阿哥的营帐内。 早有七八名妖娆的军。妓在清跳胡旋舞。 “四弟,军中不得饮酒作乐,不免冷清,大哥只能设下薄宴,你别介意。” “大哥不必如此隆重。”胤禛板着脸,避开一个轻佻舞姬的触碰。 大阿哥说是薄宴还真没自谦,狭小四方桌只摆着四道菜:一盘花生米、一碟麻油拍黄瓜、一碟卤牛肉,加上一盘土豆炖鸡。 吕云黛站在四爷身后,正百无聊赖之时,冷不丁与大阿哥直勾勾的眼神相遇。 那眼神太直白,太不清白,她着实不想看懂。 “四弟,军中无酒,为兄权且以茶代酒,为你接风洗尘。” “四弟,你这奴才倒是从前在紫禁城里没见过。” 大阿哥似笑非笑,大方将目光落在四弟身侧的纤瘦奴才身上,忍不住逡巡流连。 吕云黛欲哭无泪,大阿哥的眼神无处不在,此刻她正在被大阿哥视奸。 她倒是不担心四爷会自打嘴巴,将她送给大阿哥,毕竟她是女儿身,军营不得进出除军妓外的女子。 从前大阿哥和太子偶尔也会看中四爷身边伺候的小太监。 碍于情面,四爷曾无奈将小太监赠予二人几回,久而久之,四爷身边伺候的太监颜色都变得平庸,就怕被谁再要走。 她今日用的是一张清秀少年的面具,没想到正对大阿哥的胃口,真是倒八辈子的血霉。 “嗯。”胤禛放下筷子。 大阿哥有一瞬愕然,四弟这是何意?听不懂吗? 从前他稍一暗示,四弟从不吝惜将身边的奴才 送给他亵玩。 “这奴才不错。”大阿哥开始明示。 “是不错。”胤禛绷着情绪,面无表情放下茶盏。 “怎么?四弟,为兄记得你不喜欢男风,怎地舍不得这别致的小东西?” 大哥心里窝火,没想到四弟竟为这点小事对他甩脸色。 他正准备冷嘲热讽一番,却瞧见四弟倏然眸中含笑看过来:“大哥,谁说我不喜欢。我用过他了。” 大阿哥:“.....” 吕云黛:“...........” 她完全想不到四爷会用如此暧昧的理由搪塞大阿哥,显然大阿哥也没料到,此时满脸错愕,张着嘴哑口无言。 “四..四弟,大哥这有几个颜色更好的,你若需要,尽管开口,军营无趣,那些个军妓不干净,我们还需洁身自好些。” 大阿哥被四弟一番话噎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真没想到素来谪仙般清心寡欲的四弟竟也喜欢男风,还真看不出,他还真虚伪。 兄弟二人接下来谁也没再开口,散席之后,大阿哥气得砸了茶盏。 他早就看不惯他这个四弟,爬床贱婢所出,却总是臭着脸,总以为比他高贵,只不过是孝懿皇后的养子而已,还真当他是中宫嫡子似的。 “爷,您息怒,眼下倒是个绝佳的好时机。”大阿哥最得力的幕僚郑先生拱手道。 “什么时机?先生但说无妨。”大阿哥将地上挡路的碎瓷片踹开。 郑先生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大阿哥身后的奴才们。 “都下去吧。”大阿哥振袖扬手间,奴才们垂着脑袋,鱼贯离去。 此时郑先生又意味深长看一眼站在门口的大太监祝羽,祝公公会意,让奴才们把耳朵堵得严严实实。 郑先生这才幽幽开口道:“主子,佟佳一族和赫舍里一族是死敌,佟佳一族绝不会支持太子,若四阿哥这个孝懿皇后养子死了,佟佳一族定会扶持新的皇子。” “年长的皇子中,您最为出色,今后若有佟家支持,夺嫡也更有胜算。” “先生,你的意思是..”大阿哥目露凶光,伸手做出横刀刎颈的手势。 ........ 四爷散宴归来,独坐在书桌前,盯着布防图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子夜将至,暗四先行出发,扫清前路障碍。 吕云黛则躲在马车内,跪坐于四爷身侧伺候。 不时有血腥气息飘入马车内,显然暗四遇到诸多伏兵。 “主子,前方一里处约一丈的索桥被斩断,无法前行,砍树填平断桥需半个时辰。”暗四的声音从马车顶传来。 “嗯,不必砍树,用你杀的尸首填平断桥,不够再杀!”吕云黛云淡风轻替四爷斟茶,给出最优解决方案。 站在马车顶部的影四诧异张了张嘴:“是。” 待暗四离开之后,吕云黛放下茶盏:“爷,我们的行踪已暴露,奴才先送您回去,奴才去押送粮草即可。” “啊!六子,你怎么知道我们暴露了行踪?”坐在马车前头的苏培盛勒紧缰绳。 “障碍太多,显然准噶尔人有备而来。” 两军交战若伪装成平民突袭,是最为下作的行为。 会让交战双方无法区分无辜平民,故而历史上吕蒙把军队假扮成商人突袭,“白衣渡江”被后人所不齿,唾骂千年。 这批准噶尔伏兵很奇怪,与她从前见过的准噶尔士兵有所不同。 “他们并非准噶尔士兵,只是准噶尔人假扮的刺客。”吕云黛语气笃定。 苏培盛默然不语,如今暗卫愈发成为四爷的累赘。 若四爷不顾及暗卫,早就下令骁勇善战的血滴子前往押送粮草,哪儿还需如此大费周章。 “此行需不计代价。” “令御赐黄马褂侍卫前去查探。”胤禛并未停笔,漫不经心道。 吕云黛闻言,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四爷这句话大有深意。 御赐侍卫这一路上都不曾随行,侯在军营中随侍两位皇子,谁都知道这些侍卫是康熙爷安插在皇子身边的耳目。 四爷让御赐侍卫前去查探,恰恰是想让御前侍卫知道一些事情,从而将消息传递给康熙爷。 四爷又在筹谋什么阴谋诡计? 到底何事必须让康熙爷知晓?兀地,吕云黛想起大阿哥来。 该不会这些假扮准噶尔士兵的刺客,与大阿哥有关吧? “暗六,按照这条路线前行,不得延误。” 胤禛将墨迹未干的地形图推到暗六面前。 吕云黛看清路线图之后,先是一惊,继而情绪复杂。 四爷竟铤而走险,穿过准噶尔与大清交战的战场,而与大清交战的准噶尔残部,竟然是策零。 “主子,奴才有私仇要报!可否容奴才离开两个时辰。” 胤禛笔锋顿挫片刻,凝眉道:“那王妃身怀双胎,王子颠沛流离数年,好不容易双喜临门,你又何必再让他家破人亡痛失爱子?” 胤禛私心想保住诺颜哲娜腹中的孩子,策零与别的女子越是纠葛不清,就越无法觊觎他的东西。 “是...”吕云黛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 四爷说的对,策零从前过得很是凄苦,她又何必再杀他的孩子。 罢了,当她行善积德吧。 马车风驰电掣许久,窗外渐渐出现星点火光,吕云黛掀开马车帘子,愕然发现已靠近策零的军营。 眼看身披铠甲的策零纵马疾驰而来,吕云黛不悲不喜,放下马车帘子。 “不看看你的旧情郎?”胤禛戏谑。 “主子喜欢奴才看?那奴才看就是了!”吕云黛伸手去掀马车帘子,却被四爷以折扇挡开。 “主子到底让奴才看还是不看?”吕云黛懵然。 “不看!”胤禛冷哼道。 “......” 还真是喜怒不定的傲娇富贵花,越发难伺候了。 策零亲自护送那一队人马,他的目光始终追随那辆马车,他知道芸儿就在马车内,只是她甚至厌恶的不肯见他。 他心如刀绞,失魂落魄跟在马车边,直送出三十里,看到大清的龙旗,才勒马离开。 他很想一辈子跟在她身边,可他的子民和旧臣还等着他杀回王庭,他是所有人的希望和荣光。 回程之路,并不似来时艰险,策零下令退兵三十里,与大清休战,两日后,更是潜入准噶尔国境腹地,西北战事彻底止戈。 与此同时,康熙爷的八百里加急口谕在这日清晨抵达。 没人知道康熙爷的口谕是何内容,当日大阿哥胤禔被杖责五十,连夜送回京师。 明日暗卫也将跟随四爷归京,吕云黛却愧疚的唉声叹气。 昨日传来噩耗,暗四的娘子抱着一双儿女投缳自尽了。 “对不起,老许。” 吕云黛愧疚曲膝道歉,若非那晚她不让暗四进城采买物件,安抚他生病的娘子,说不定暗四就不会家破人亡。 “吕云黛,我不想再听你诡辩,因为你疑神疑鬼,害得我家破人亡,今后你我二人只是同僚,呵,若你我并非同僚,我定会让你血溅当场!” 第62章 “暗六统领,若无旁的事情,属下告退!” “暗四,你可立即回去料理你妻儿后事,对不起,是我该死。”吕云黛愧疚的朝着声泪俱下的暗四磕头道歉。 暗四并未回应,抹泪离去。 苏培盛站在一旁叹气,暗四的妻儿与他在那头一家团聚也好,省得影四下手。 目送暗四离开之后,吕云黛愁闷躲到树后宣泄崩溃内疚的情绪,她脑海中浮现暗四那一双可爱的儿女。 他的女儿还未满百日,画像中带着虎头帽,被暗四温婉的娘子抱在怀里。 吕云黛张大嘴巴剧烈喘息,仍是被绝望的窒息感笼罩。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她 愧疚的泣不成声。 “谁欺负你了?” 四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赶忙用袖子擦拭眼泪。 “主子,是奴才该死,奴才害死暗四的妻儿,奴才有罪。对不起..对不起..” “主子,奴才愿意将未来二十年的俸禄赔偿给暗四,求主子随便找个理由赏赐他即可,别让他知道。” 吕云黛含泪跪在四爷脚下,磕头祈求。 “与你无关,怪爷让他出远门。”胤禛将她搀扶起身,可她却执拗的不肯起来。 “求主子答应奴才!否则奴才寝食难安。” “你先起来,否则爷不答应。” “是。”吕云黛含泪站起身。 “赔偿十年吧,无需再议,爷亦会给他一笔赔偿。”胤禛叹气。 站在爷身后的苏培盛却五味杂陈,暗四执行任务本就是暗卫职责所在,倘若每个暗卫都如暗四这般,家中有人生病就惫懒懈怠,爷还要暗卫做甚? “奴才想带暗八进城买特产带回家。”吕云黛被吓怕了,就怕小八的娘子也疑神疑鬼,害得小八也家破人亡。 “去吧。”胤禛取下荷包,随手丢给暗六。 苏培盛急眼了,爷的荷包里都是大面额的银票,他今儿一早刚装进三千两呢。 吕云黛一捏荷包就知道是大额的银票,当即感激的看向四爷。 “奴才替暗卫们叩谢主子隆恩。” “去吧。”胤禛负手离开。 吕云黛擦干眼泪,将小八叫回来。 见小八垂头丧气,她心下一惊:“小八,你家中还好吗?” “六子,我成亲是不是错了?”暗八语气失落。 “怎么会错?两情相悦终成眷属,这是多少人盼不来的良缘。” “可我甚至做不到陪伴在她身边,我很担心,怕她和孩子需要我之时,我在千里之外,或因身份使然,不得不离开妻儿。” “六子,我后悔莫及,我不该招惹她,我。我对不起妻儿。”暗八愧疚忍泪。 “今后我少给你安排夜间与离京的差事即可,你别忘了还有我,我是暗卫统领。”吕云黛安慰道。 暗八满眼感激,却很快摇头:“六子,不成,你怎可为我假公济私。” “别废话!有家眷的我都会照拂,我就假公济私又如何?我若连你都护不住,我还当什么王八暗卫统领。” “小八,我可以身入局,把所有人当棋子,包括我自己,但我即便输了自己,也会让你好好活着!记住了!” “六子,出什么事了?”暗八大惊失色。 “没事儿,走,给弟妹多买些好东西,主子赐了三千两银子,咱去买些珍贵的红宝石昆仑玉和乌兰玉之类的籽料特产,带回去给弟妹做首饰。” “那成,她白皙,戴红宝石好看。”小八眉眼温柔,咧嘴笑道。 “成,那咱就多买几颗..”吕云黛语气顿了顿:“给暗四也买,回去之后,你交给他,就说爷赏的。” 二人俱是沉默。 “成。”暗八郑重点头。 二人在格尔木城内转悠许久,在原产地买宝石价格实惠至极,小八更是掌眼高手,二人买下的籽料物超所值。 三千两银子最后还剩下二十三两,吕云黛一拍脑袋。 她反应过来身为暗卫统领,自己思想太不积极,太不够进步了,花四爷的银子买礼物,怎么能不给四爷买礼物呢? “小八,你给找一块扇坠儿吧,昆仑玉的,品相要好,莹润通透些。” “给谁的?男子还是女子用?”暗八好奇看向六子:“扇坠可不能乱送,六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给主子的。” 暗八白眼:“狗腿六!从前你都敢与他对骂,你气吞山河的气势呢?风骨呢?” 吕云黛苦笑摇头:“统领可不就是最大的狗腿子,你再唧唧歪歪,我下个月安排你去茅厕蹲守。” “别别别,六姐姐,您瞧那块扇坠如何?”暗八指着一个老者手中捧着的大木匣子。 匣子内装满籽料,吕云黛一眼就看到一块圆溜溜的昆仑玉籽料。 “不错,就要这块!” “成,一会你别吱声,假装瞧不上,不耐烦的催着我看下一家,记住了六子。”暗八提醒道。 “那是自然,我才不当冤大头,那籽料你估价多少银子能拿下?” “最少五十两,咱一块贴点银子?” “不用,我自己掏!”吕云黛低头咬牙。 “你掏什么掏?掏得出来吗?荷包比你脸还干净。”暗八憋笑。 “咳咳..那先算我向你借的。”吕云黛尬笑。 银子花光之后,吕云黛揣着圆玉籽料回到军营内。 此时四爷正在沐浴。 她飞身跃到一棵白桦树上,用刻刀雕琢那籽料,盏茶的功夫,寥寥几道刻线勾勒出一个憨态可掬的狗头,吐着舌头,笑得眉眼弯弯。 刻好狗头扇坠,她正用锉草抛光玉面,伺候四爷沐浴更衣的苏哥哥和柴玉端着铜盆走出帐内。 “苏哥哥,柴哥哥,方才奴才进城闲逛,给二位哥哥买了礼物,接着。” 吕云黛将两块大小成色一致的红宝石籽料抛向二人,柴玉和苏培盛是四阿哥身边最为心腹的奴才,巴结好二人绝对错不了。 “哎呦六子,这红宝石籽料成色极好,多谢了。”苏培盛欢喜的将宝石揣入袖中。 “六子,多谢,主子让你进去。”柴玉和颜悦色笑道。 吕云黛踱步入帐内,此时帐内只有她和四爷二人,依照规矩,她低头取下人皮面具,用真容面对主子。 “主子,奴才今晚特意煞费苦心为您千挑万选出一块成色绝佳的昆仑玉,奴才还绞尽脑汁,亲自为主子雕琢了一块扇坠。” “您瞧。”吕云黛将打磨好的扇坠用指腹摩挲片刻,才捧到四爷面前。 “哦。”胤禛接过她说得天花乱坠的秀气小巧扇坠,嫌弃。 待看清楚扇坠上的图案之后,他眉眼舒展开,扬唇道:“不错。” “笨奴才,答应爷的荷包呢?” “奴才明儿就开始绣,主子等两日。” 吕云黛暗道不妙,她给忘了。 “暗六,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至关重要之事?”胤禛寒着脸质问道。 第38章 吕云黛战战兢兢,她压根就想不起来到底是何事。 她求助的偷眼看向在四爷身后侍立的柴玉公公,见他用唇语无声说着考核二字。 吕云黛感激的收回目光,冷汗涔涔:“主子,每年三月的暗卫考核今年可否推迟到归京五日后?” “可。” “今年暗卫单独向爷考核。”胤禛踱步来到书桌前。 “啊?往年暗卫统领都需与主子一道考核暗卫,为何今年有变?” 吕云黛懵然,惶恐是不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好,让四爷不认可她的能力。 “你与暗四之间到底还是处境尴尬,你又该如何在考核中面对暗四?”胤禛提醒道。 “是啊六子,倘若你只是回避暗四,参与旁的暗卫考核,暗四本就多疑敏感,定会多想。” 柴玉忙不迭顺着四爷的话。 其实爷真正担心的是暗六若参与每个暗卫考核,万一瞧出暗三四五的端倪,后果定不堪设想。 “还是主子考虑的周详。”吕云黛躬身,对四爷的贴心提醒感激不尽。 …… 康熙三十年五月初六,吕云黛跟随四爷车驾归京。 回程之路风细雨斜,她坐在马车内近身伺候四爷,此时她正拿着绣绷在绣荷包纹样。 她分一只眼,时刻留神四爷的举动,时不时停下绣活,为四爷斟茶递水,红袖添墨。 “六子,你再给主子做一双皂靴吧,这两日淫雨霏霏,爷的皂靴满是潮气儿。” 苏培盛在马车帘外笑呵呵说道。 “奴才笨手笨脚,就怕四爷瞧不上奴才做的鞋。” 吕云黛不想揽活,要不是答应四爷绣荷包,她压根不可能在执行任务之时动针线。 毕竟杀人比绣花容易。 “可。” 四爷冷冽的声音传来,吕云黛认命的牵起笑容:“那奴才就献丑了,主子。” 第63章 午膳之后,雨过天青。 轮到暗四入马车内伺候,吕云黛与小八穿梭于密林中,在马车前百步开外护卫。 “六子你绣什么呢?大猫?”暗八还是头一回见六子在执行任务之时绣花。 她捻针绣花的模样才有些女儿家的娇柔。” 貔貅。” “小八,回京五日后需进行暗卫考核,你与暗四说一声。” “回京之后,你与暗七一道入那凶宅地底,每日练足三个时辰。” 吕云黛将墨玉钥匙丢给小八。 “好好练,你已连续两年在考核中垫底,若今年再垫底,你就会被退回佟家。” “小七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年年倒数第二。” “知道了。”暗八一听到佟家,就忍不住浑身轻颤。 从前那些连续三年考核不通过被退回佟家的暗卫,他再也不曾见过他们。 可想而知他们的下场。 此时碧空如洗,一只海东青翱翔而来。 “六子,你的大雕来了。”暗八好奇看向六子的大雕爪子上抓住的大竹篮。 篮子里似乎被树叶包裹着什么东西。 待那大雕落在树梢上,暗八终于看清楚篮子里到底是何物。 “六子你真是暴殄天物,竟让它不远千里从岭南运这玩意。” “啧啧,这四五斤荔枝若运到京城,一颗卖二十两都得抢破头。”暗八满眼震惊。 “主子爱吃,做奴才的自然要尽力而为。” 四爷喜欢吃西瓜和荔枝,西瓜在北边随处可见,但唯独荔枝却珍贵异常。 每年从岭南进贡入京师的荔枝,都是珍稀的按颗来赏赐王公大臣。 四爷去年得到一颗荔枝赏赐,竟舍不得一口吃完,愣是分成两半儿,分作两次食用。 从前她懒得献媚,如今她是暗卫老大,可不得多为主子分忧,如此才能为暗卫们多谋求福利。 吕云黛扯下一串色泽红润的荔枝,丢给小八。 拧身拎着篮子去寻苏哥哥。 苏培盛正热得直摇扇子,冷不丁瞧见六子竟不知从何处变出一篮子新鲜荔枝,登时瞠目结舌。 “六子,这些荔枝哪儿来的?杂家看着比去岁康熙爷赏给主子那颗荔枝,还更为饱满新鲜。” “山人自有妙计,苏哥哥,您拿去检查检查,再辛苦您与柴玉哥哥二人试吃一番,用冰镇了送到主子面前。” “哎呦哎呦。那敢情好。” 苏培盛笑得合不拢嘴,当即拎着荔枝与柴玉二人去取冰鉴。 马车内,胤禛正热得无精打采,昏昏欲睡之时,苏培盛却捧着冰鉴入内。 “主子,六子献上岭南新鲜贵妃荔枝一筐,共计四十一颗。” “爷您瞧瞧这些荔枝,比去岁康熙爷赏下那颗品相还更好。” “嗯,剩下的留几个好的,分几日再吃。其余的劈开,赐给随行奴才。”胤禛满眼笑意,捻起晶莹的荔枝,送入口中,脆爽清甜。 “让暗六进来。” “是。” 吕云黛正坐在树上纳千层鞋底,听苏哥哥说四爷唤她,她不曾停下手上活计,矮身入马车内。 一钻入马车内,冰盆内的浮冰散发出沁凉舒爽凉气,她忍不住往冰盆边挪了挪。 “主子。” “你也吃。”胤禛指了指桌案上的冰鉴。 “主子您吃。” “呜..”猝不及防间,她口中被塞进一颗去核的冰荔枝。 她赶忙咽下,焦急谢恩:“主子,奴才谢..呜..” 口中再次被四爷塞进一颗荔枝。 “吃,不准啰嗦。” “主子,奴才在纳鞋底,一会再吃。”吕云黛扬了扬手上的千层鞋底。 “无妨,你做你的。” 胤禛捻起一颗荔枝,递到暗六唇边。 吕云黛拗不过四爷,只能笑着点头。 苏培盛捧着冰酥山入内之时,就瞧见爷满眼温柔的伺候六子吃荔枝。 苏培盛挠挠头,转身将另外一份酥山赏给了柴玉。 他则捧着一份酥山回来,探头入马车内。 “主子,蜂蜜牛乳酥山做好了,您尝尝看?” 胤禛本想拒绝,可眼角余光看到他的暗卫盯着那酥山咽口水,女子似乎都喜欢此等华而不实的甜腻之物,连她都不例外。 他不禁莞尔:“好。” 吕云黛看到苏哥哥端来的酥山,忍不住低头咽口水。 所谓酥山,就是古代版的冰淇淋,从奶制品提取出酥,加热后撒上蜂蜜或糖浆,再佐以坚果碎或碎果丁,再次返回冰鉴中冷冻。 不管是何朝代,女孩子都对冰淇淋没有抵抗力,她也不例外。 她盯着酥山上点缀的豆沙小鱼儿怔愣片刻,赶忙垂下脑袋,咽口水。 她正低头纳鞋底,倏然面前多出一柄雕花的银勺子,勺子装满冒尖儿的酥山。 四爷还贴心的挖下一整条精致的小鱼,放在酥山顶上。 “吃吧。” “多谢主子。”吕云眉开眼笑,张大嘴巴嗷呜一口,将酥山含在口中。 浓郁奶香混着口感层次丰富的果香,在味蕾间千回百转,入口即化。 比后世添加各种人工调料,配料表比她命还长的冰淇淋美味多了。 “笨奴才!”胤禛随意取来帕子,细心将她嘴角的糖渍擦去。 “嘿嘿~”吕云黛咧嘴,没心没肺的笑着看向四爷。 思想进步积极的奴才,若想爬得高,需要想尽办法接近主子,于公于私都要当主子最亲近的狗腿子。 眼看一盘酥山都快进她的五脏庙内,吕云黛即便再厚脸皮,也绷不住了,尬笑着推开四爷再次递到她唇边的酥山。 “主子您也尝尝看。”吕云黛笑眼盈盈看向四爷。 坐在马车前头的苏培盛将马车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六子让主子吃她剩下的酥山,他摇着头取来一把新勺子。 才掀开马车帘子一角,却瞧见爷已然将一勺酥山送入口中。 苏培盛忙不迭放下马车帘子,将勺子放回食盒内。 他愕然发现四爷和暗六二人独处之时,愈发不似主仆,反而让他察觉出一种老夫老妻间细水流长,鹣鲽情深的暧昧情愫。 苏培盛满眼震惊,爷素来敏锐,难道他自己没察觉出不对劲吗? 他不敢声张,决定继续观察观察。 若六子对四爷的影响太深,他这个做奴才的定会开口提醒主子,免得四爷不知不觉沦陷其中,无可救药。 六月初,骄阳似火,入了直隶境内更是闷热无比。 今晚歇息在一处野湖畔,此时吕云黛正抱臂看向坐在湖边钓鱼的四爷。 “六子,要不你去洗个头吧,你头顶上一窝小蚊子在打转。”暗八小声提醒。 “咳,我昨晚才洗过头。”吕云黛尴尬仰头,果然看见头顶上方盘旋成群结队的蚊子。 暗八头顶上方的蚊子也不少。 她再看四爷,却不曾见到有蚊虫靠近,真羡慕四爷能随身携带驱蚊的香囊。 暗卫不得佩戴有气味的香料,除了寒冬,暗卫最恨炎炎夏日。 此刻她热的发蔫,浑身更是被汗水浸透,脖子上满是捂出的痱子,不馊才奇怪。 吕云黛褪去外袍,径直跃入水中。 暗八下意识想要褪去外袍,与六子一起凉快一番,却倏然想起新增的暗卫守则:暗卫不得共浴。 他只能耷拉着脑袋坐在河边,朝得瑟的六子丢小石子儿。 吕云黛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消失不见。 苏培盛站在四爷身后,伸长脖子搜寻六子的身影,冷不丁从水中钻出个人影。 “主子,这是您钓的鱼儿吗?” 吕云黛怀里抱着一条十几斤重的胖头鱼,游到四爷面前。 “苏哥哥今晚加餐炖个鱼头汤吧。” 她笑呵呵把胖头鱼丢到岸上,再次潜入水底,四爷不喜欢吃多刺的鱼,她得找两条刺少的鲈鱼或者黑鱼。 苏培盛嘿嘿笑着揪一片荷叶,盖在脑袋上遮阳:“六子,再瞧瞧有没有甲鱼,晚上烧甲鱼吃。” 说话间,迎面飞来个脸盆大的甲鱼,苏培盛乐的扬手让小太监抬回去。 此时吕云黛举起一条大鲈鱼朝着四爷扬了扬:“主子,这是您想钓的鱼吗?” 胤禛莞尔,用鱼竿轻轻敲她冒出水面的狗头:“你才是。” “成成成,奴才自己上钩。”吕云黛笑呵呵抓住鱼竿,飞身来到四爷身边。 眼见她又穿得不知体统,胤禛恼怒转身:“转过去。” 小太监们捂着眼睛背过身回避。 “没事,奴才穿了的。” 吕云黛真的很想只穿裹胸和五分长的亵裤招摇过市。 只不过这是在古代,即便她多穿一件中衣,也会被人戳脊梁骨,骂她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趁着这几日为四爷做荷包,吕云黛趁机给自己做了一双漏脚趾的透气布鞋,又省去中衣,只罩着一件葛布外袍纳凉。 第64章 可此时,她穿着凉鞋,被四爷沉默的眼神盯着脚,尴尬的抠脚。 “主子看什么呢?奴才的脚怎么了?” “哼,苏培盛,立即去给暗六买一双鞋,爷还没穷得让自己的暗卫穿破鞋。” 吕云黛蜷缩起脚趾,苦着脸解释道:“主子,奴才是故意把鞋剪得漏风的,奴才都捂出汗脚了。” “不行!”胤禛想起汉女的玉足等同于私隐部位,除了在闺房内给夫君看,不得让任何外男窥视。 他盯着暗六蜷缩的脚趾,轻哼一声,随手抓过帕子盖住她的脚。 吕云黛无奈之下,在凉鞋里套了一双萝袜,土气至极。 晚膳之时,暗八挠头:“六子你脚趾头别钻袜子了,我想打你。” “我就钻!”吕云黛扭着大脚趾,一个大巴掌打在头顶,满手都是小蚊子尸首。 如此闷热的夏夜,有人被蚊子当成聚餐宵夜,而有的大清富贵花却在风花雪月不知人间疾苦,点名她的主子。 四爷倒是有闲情逸致野游,她和小八二人却倒霉的躲在草丛里喂蚊子。 “娘啊,我快被蚊子抬走了,六子你别动,你肩上有两条赖毛虫。” 暗八揪下虫子丢掉。 “六子,蝉鸣恼人,主子烦躁的很!”苏培盛从帐篷内探出头。 “知道了。”吕云黛磨牙!! “小八,抓蝉。” “六子...满山的蝉怎么抓啊?”暗八愁眉苦脸。 “我也想知道。”吕云黛无奈召唤大雕阿正和蛇蛇小雍。 阿正居高临下站在树梢上,朝她tui了一口唾沫,傲娇的飞走了。 小雍歪着脑袋,似乎在嘲笑她脑子坏了。 “六子,哈哈哈哈!你的蛇是不是在对你翻白眼哈哈哈。” 吕云黛尴尬挠头,有时候她觉得她养了两个迷你四,小雍阿正简直集四爷的臭毛病于一身。 她简直养了两头爹!! 吕云黛呼哧呼哧飞高爬低,累死累活抓了一整晚的蝉,五更天之时,与小八二人趴在树上,累得被蚊子包围都懒得再动一下。 六月十五,吕云黛回到阔别数月的金鱼巷豪宅内。 柿子早就得到她今日归家的消息,在墙外就闻到饭菜香了。 吕云黛翻墙入内,径直来到厨房。 厨房内传来笃笃笃切菜的声响,她扛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推门而入。 “柿子,主人我回来了!” “主人,午膳快好了,您稍等片刻,柿子把排骨装盘。” “让主人瞧瞧你。”吕云黛抓过柿子的手,焦急替他切脉。 “不错,你都胖了些,脸色都红润了。” “柿子,这是主人给你买的礼物。”吕云黛将包袱放下,就火急火燎去沐浴更衣。 “主人,有祛痱子的灯笼草,我给您熬水沐浴。” 柿子方才看到主人脖子上都是痱子,心疼的焦急转身去寻草药。 在家中休息半日之后,第二日一早,吕云黛来到四爷的私宅内。 四爷上朝未归,今日当值的暗卫是小七和暗三。 “六子,带什么好吃的了?”小七扒拉着六子送的锦盒。 “成日里就知道吃,五日后暗卫考核准备的如何了?” 吕云黛话音刚落,就见小七哭丧着脸。 “这天没法聊了,今儿我偷听到苏公公和主子说话,说是今年佟家会派人来一道监督暗卫考核。佟家派的是瞬安颜公子。” 吕云黛呼吸一窒,压下满心恐慌:“多练练,今日和后日,我替你和小八当值。” “多谢六子救命之恩,我这就回去练练。”暗七感激涕零。 “咿?暗三何在?”吕云黛环顾四周,却并未看见暗三的身影。 “他方才还在房梁上,这会不知去哪儿了。” “嗯,你早些回去。” “走了。”暗七飞身离开。 吕云黛踱步来到廊下,忽而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慌乱和压迫感,她下意识仰头。 猝不及防间,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 “六子你干嘛呢,你吓我一跳!”暗三飞身跃下房梁。 “阿三哥!你近来龟息功夫渐涨啊,我方才都没察觉到你的气息。” “别提了,这不是准备暗卫考核么,我不多练练该如何是好,六子你帮我瞧着点,我再去练练飞镖暗器。” “去吧。” 吕云黛含笑看向暗三离去的背影,暗三擅长临摹笔迹与奇门遁甲之术。 可暗卫除了必须考核自己擅长的技能,还需随机抽取三项考核内容。 总之所有暗卫擅长的技能,都有可能随机被别的暗卫抽中,包括她这个暗卫统领都需抽签考核。 ...... 弹指间就到暗卫考核这日。 “六子,你先进去吧。”暗八推了推六子。 “不急,小八先去,之后小七、暗三、暗五、暗四、暗二依次入内,我最后。”吕云黛抱着手臂,盯着紧闭的厅门。 暗八愁眉苦脸入内,约莫半个时辰后,暗八哭丧着脸走出来。 “完了六子,我抽中了老三的临摹和你的剑法,还有老二的医毒技法,完了,我方才没发挥好。” “没事,成绩如何?”吕云黛温声安慰小八。 “甲中、乙中、丙末、丙上。”暗八嘴唇都在发抖。 “没事。”吕云黛压下担忧,假装镇定从容安抚小八焦虑恐惧的情绪。 接下来轮到小七,他的成绩依旧是万年倒二。 待暗二出来之后,吕云黛让暗卫们先行散去:“今日不当值的可速速归家。” 暗七和暗八垂头丧气留下当差。 吕云黛面色凝重,推门而入。 但见上首坐着四爷和瞬安颜公子。 吕云黛垂首避开瞬安颜轻蔑的眼神,开始抽签。 他抽到了小八擅长的轻功、暗四擅长的控兽和暗三擅长的奇门遁甲之术。 面前摆着数百盏烛火,吕云黛需屏气凝神,运轻功在烛火上空抓住所有飞鸽,脚尖点地着力之时,还需稳住气息,烛火不得熄灭,熄灭十盏则考核失败。 苏培盛对六子的考核信心十足,从前她每年都是暗卫考核第一名,从无例外。 他正准备欣赏暗六矫健身姿,却愕然张大嘴巴。 六子今日怎么回事?抬腿间就熄灭十二盏烛火。 “暗六吕云黛,轻功,丁。”苏培盛难以置信开口说道。 “属下无能。”吕云黛曲膝匍匐在四爷和瞬安颜公子脚下。 接下来是控兽之术,吕云黛需要在一盏茶内操控木箱内的老鼠,让它们乖乖的排成两列,并控制它们将木箱内的猫啃噬。 可时辰已过,木箱内的猫还在抓老鼠。 “暗六吕云黛,驭兽,丙中。” “属下无能。”吕云黛再次曲膝匍匐在四爷和瞬安颜公子脚下。 接下来她需在一刻钟的时辰内拆开精巧密盒,取出盒中铜铃。 吕云黛满头 冷汗,聚精会神拆卸密盒,眼看密盒露出一丝缝隙,她将拨出的塞子悄悄塞回原处,密盒再次紧闭。 “暗六吕云黛,奇门遁甲之术,丙末。” 接下来是她最擅长的媚术和剑法考核,她正准备施展剑法,迎面却飞来一记鞭子。 看清楚挥鞭之人是谁之后,她收回防御的手,用巧力扛下一鞭,虽并未伤及肺腑脏器,但仍是疼得眼冒金星。 啪一声巨响,吕云黛忍着疼,不偏不倚匍匐在瞬安颜公子和四爷当中的位置。 “废物!”瞬安颜满脸怒容继续扬鞭,却听四表哥重重放下茶盏。 “她随行西北军中,为救爷以身涉险,今日是负伤考核。” 吕云黛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对四爷一番维护之言感激涕零。 “罢了,既四表哥为你这废物求情,今次就算你末位通过,明年若还是如此不争气,杀无赦!暗六今年的解药迟三日。”瞬安颜将染血的鞭子丢给身后的随从。 “是。”吕云黛忍着后背剧痛,听到今年她的解药延迟三日,心中叫苦不迭。 “四表哥,今日我是奉长辈之命,前来给您送新暗卫的,暗九暗十殉职多年,暗一也不成器,家中特意为您精心挑选了更为出色的暗卫增补。” 瞬安颜扬手间,从屏风后走出一女二男三名暗卫。 吕云黛跪在地上,盯着那三个暗卫出神,没想到佟家竟找来与暗一极为酷似身型的女子顶替暗一的位置。 而另外两个暗卫的身型与小七小八酷似,显然瞬安颜想在今日替换掉小七或者小八其中一人,却意外被她搅乱了布局,才恼羞成怒。 “暗一,九、十,过来参见四阿哥。”瞬安颜一个眼神,那三人匍匐在四阿哥面前。 “表弟,如今我入朝堂议政也无需太多暗卫伺候,将暗一与暗九调遣给我即可。” “都听表哥的。” 第65章 “暗一冷婵,叩见主子。” “暗九江左淮,叩见主子。” 第五个暗一连嘴角弯起的幅度都与上一个暗一完全相同,只是为何这个暗一让她看不透境界。 还有与小八酷似的暗九,实力更是超凡。 没想到佟家暗卫进步如此神速,一出手就是两个绝顶高手。 吕云黛一看到暗一就后背直发凉,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眼前的暗一实力绝对在她之上,给她的压迫感和威胁感令她毛骨悚然。 “四表哥,暗六资历尚且,可否让暗一为暗卫统领?” 瞬安颜似笑非笑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小东西。 “可。”胤禛垂眸敛去滔天怒意。 吕云黛心中叫苦不迭,没想到她这个暗卫统领的交椅还没坐热,就又被打回原形。 “给我爬!”瞬安颜抬腿将小东西踹翻在地。 “是。”吕云黛缓缓爬出门外。 她一爬到廊下,就疼得龇牙咧嘴,此时小七和小八将她搀扶到假山后。 “六子...是我对不住你..”暗八哽咽道。 方才六子差强人意的考核成绩一公布,暗八满眼愧疚,他知道六子在替他兜底。 她为了不让他死,挨了一顿打。 “我一定好好努力,六子对不起,对不起。”暗八愧疚的热泪盈眶。 “快快快,快给我上药,后背裂了,疼死了。”吕云黛疼得眼冒金星。 厅内,目送瞬安颜离开之后,胤禛扬手将桌案上的茶盏甩在地上。 苏培盛战战兢兢匍匐在地上,佟家这位瞬安颜公子狂妄自大,压根不将四爷放在眼里,方才甚至僭越的替四爷发号施令。 胤禛压下狂怒的心情,此时他在琢磨该如何名正言顺的在年末将解药交给暗六服下。 “主子,奴才会处理好暗六的解药问题,您且放心。” “影一,影八,可等到你们了。”苏培盛满眼笑意。 “多亏主子未雨绸缪,将奴才安插在佟家暗卫之中。”血滴子影一拱手道。 “主子,奴才年末会假装将解药让给暗六,趁机笼络人心。” 苏培盛默然,在心底盘算,如今影一三四五取代了暗卫的身份,影八以暗九的身份混入暗卫中。 血滴子完全掌控在四爷手中,并未服下佟家的蛊毒,反而每年能从佟家多套取五颗多余的解药来。 如今还剩下暗六与暗二暗七暗八,也不知四爷又将如何处置他们。 爷今日开口要来替换暗八的影八,显然不准备替换掉暗八。 苏培盛心下一惊,爷到底还是舍不得伤害六子的挚友,他在担心六子伤心难过吗? 却说吕云黛处理好后背的鞭伤之后,正准备归家,却被新来的暗一拦住去路。 “暗六,你后背的伤势如何了?让我看看。” 暗一殷勤替她宽衣,丝毫不给她推脱的余地。 “统领,属下无碍。” “还真是,你收着巧劲儿了,这一鞭子看似瘆人,却只是皮外伤,你是如何做到在瞬安颜公子眼皮子底下使诈的?” 影一慨叹暗六的聪慧过人。 “稍稍运转内力到后背即可。”吕云黛不喜欢这个暗一,赶忙披衣。 “可你如何预判他一定会打你后背,而非脸上或者别处?” “因为他最喜欢看人爬的像狗似的,抱着他的腿求饶,他挥鞭只打后背。”暗八满眼惊恐,那些被压下的恐怖记忆席卷而来。 “奇怪!佟家的暗卫还不了解瞬安颜公子?”吕云黛诧异凝眉。 影一点头:“我并非瞬安颜公子亲自调教的暗卫。” “今后多多指教,暗六暗七暗八。”影一抱拳。 “从明日开始,暗卫三人一组,固定当值,不再轮换,暗六暗七暗八为一组,暗一二三为一组,暗四五九为一组。” “你们可否有意见或者建议?但说无妨。”暗一取来纸笔认真做记录。 “我不同意!” 第39章 暗二从廊柱后闪身而来,满脸怒容。 “统领,如今四阿哥已上朝议政,暗卫们无需跟随前往,四阿哥初涉刑部,暗卫更需要在外执行主子安排的任务。” “何故反而增加暗卫当值?” “再有,统领做出决定之前,为何不与属下这个副统领商议?我记得主子并未撤去我副统领之职。” 简瑶瞠目结舌,素来温文尔雅的暗二今儿怎么回事? 此刻竟对着新来的顶头上司咄咄逼人。 “葛蘅!我是统领,无需与你商议,你只需服从。”暗一语气不悦。 “那我们去主子面前讨论一番,如何?” 暗二盯着眼前之人,恨不能撕下这个恶魔的伪装。 暗三暗四暗五早就被调换,接下来他们该会对谁下手?他?还是暗六暗七暗八? “统领如此反常的安排,倒像是欲盖弥彰,您又在掩盖什么?” 暗二咬牙切齿,恨不能破釜沉舟,当场揭穿这些人的丑恶嘴脸,与他们同归于尽。 可他不能!他的妻子才刚有孕,他不能吓着她,不能让他的妻儿与他一道万劫不复。 暗二深吸一口气,低头平复失控的绝望心境。 “暗二!随我来!”暗一怒喝道。 “暗六七八立即离开,不得逗留。” “是!”吕云黛与小七小八翻墙离开。 此时书房内,暗二松开拳头,曲膝匍匐在四爷脚下。 “主子,奴才想活,求您指一条生路。” “何意?”胤禛不曾停笔,嘴角却浮出一丝冷笑。 暗二葛蘅恐惧颤抖,脑海里倏然想起冷婵临死前问的那句话:猎人会爱上他的猎物吗? 暗二一咬牙,惶恐不安仰头看向四阿哥。 “主子,暗六心细如发,若无人掩护,这件事迟早会败露,以她性子,定会玉石俱焚。” “奴才愿意当掩护之人,周旋于血滴子与暗卫之间遮掩。” “何时知道的?还有谁知道?”胤禛终于搁笔,却是不屑抬眸。 “一年前,冷婵私自联系已隐退的前任暗三,发现暗卫隐退是谎言,是您和佟家编造的谎言,所有暗卫在隐退后都会死,我们很愤怒。” “除了暗六和暗八,所有暗卫都参与了对您和佟家的刺杀和报复,那一回在香山别院,若无暗六,我和暗一暗三暗四已然成功。” “七个月前,暗一发现血滴子的存在,我们知道您想除掉我们,于是重新制定了报复的计划。” “可计划却因暗六改变,暗一说..” 暗二目光投向 窗台,此时一只乌鸦落在窗台上,对着暗二焦急的叽叽喳喳鸣叫。 暗二听清乌鸦传来的噩耗,顿时悲愤交加,绝望怒喝道:“四阿哥!您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爱新觉罗胤禛,如你这般冷血残暴的畜生,难怪爹不疼娘不爱,兄弟无依、祖宗难佑,我诅咒你此生众叛亲离,沦为孤家寡人,即便有心爱之人,也会反目成仇永失所爱。” 噗呲一声轻响,暗二的嘴还在翕张,却已然身首异处,苏培盛眨眨眼,甚至没看清四爷何时拔剑。 “六子!你怎么又回来了!”柴玉守在门口,愕然看着六子翻墙入内。 “主子在吗?奴才有事要禀报。” 吕云黛其实在担心暗二,暗一将暗二架空,他今日情绪如此激动,吕云黛担心暗二惹怒四爷,她一路上始终惴惴不安,到底还是没忍住折返而来。 “谁受伤了?好浓的血腥气!”吕云黛按住剑柄,警惕盯着书房门内。 “嘘,暗二挨罚呢。你回吧,别在这添乱。”柴玉故作镇定,将六子拽到廊下通风处。 从书房内传来棍棒入肉的闷响,吕云黛不免心惊,四爷极少对暗卫下狠手,如此重的血腥气,暗二的后背定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主子息怒,暗二也是无心之失,求您饶他一命。” 书房门打开半扇,四爷负手踱步走出,关门间隙,吕云黛偷眼瞧见暗二后背血肉模糊,暗暗心惊。 “何事?”胤禛负在身后的指尖沾染粘稠血液,他寒着脸冷冷质询。 “暗二跪着,静思己过,谁都不准为他求情,否则,杀!” 吕云黛才迈出的脚步悄悄缩回,嗫喏道:“主子,奴才只是想起今日奴才的考核尚未结束,想来请示主子是否要继续。” 吕云黛随意编造借口,压下满眼恐惧惶然,她要把四爷引开,如此暗二也能少遭罪。 “可。” 胤禛懊恼今日为何无法克制杀意,暴怒杀人,这是不曾有过的狂悖举动。 事发突然,他决定先行将暗六引开,让影二顺利顶替暗二。 “是。”吕云黛跟随四爷来到前厅内。 趁着四爷去更衣的间隙,她麻木褪去衣衫,不着寸缕,抱臂站在原地。 苏培盛伺候爷换掉沾染血气的衣衫,一推门却愕然伸手捂眼睛:“哎呦六子!你怎么不穿衣衫?” 第66章 “苏哥哥,奴才考核的是媚术,穿什么衣衫?” “啊这这这..”苏培盛欲言又止看向四爷。 若换成从前,苏培盛定眼睛都不眨,抬腿入内,可如今不一样了,爷对六子的心思不纯,此时爷更是面色阴沉,竟不知何时挡在了门口,阻拦他的视线。 砰地一声,苏培盛险些被忽然关闭的隔扇门碰一鼻子灰。 媚术考核内容极为羞耻,吕云黛需要在一盏茶的时辰内,用所学媚术撩拨四爷,若撩拨得他动欲念,则算合格。 她每年的媚术考核都不合格,四爷太难撩了,她都不着寸缕站在他面前,他却依旧面不改色,眼神正得发邪。 “吃吗?”胤禛慵懒揶揄,捻起一颗枣子递给她。 “别闹,爷认真点,奴才在用媚术呢!您就不能尊重尊重奴才么!” 吕云黛气窒,不应该啊!他到底行不行啊,眼看他还在无趣的吃枣子,吕云黛深受打击,涌出郁闷的挫败感。 “媚术若再不合格,罚俸一年。”胤禛轻笑。 “奴才可以的!”一听到要扣钱,吕云黛咬牙勾住四爷腰间格带,将他往屏风后的软榻拽去。 她妩媚扭着身子,眼角勾情扑入四爷怀中,却被他侧身躲开。 “就这点能耐?哼。” 不成了!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一雪前耻,吕云黛伸手抓住四爷的衣衫,用内力将他的外袍震碎,露出纯白中衣。 中衣宣软,她稍一运功,就轻易撕开他的衣衫,露出精壮结实的腰腹。 “主子疼疼奴才可好?”吕云黛忍着恶心,钻入四爷怀中,仰头吻他脖子。 可他的目光却依旧清明,吕云黛傻眼了,一时间被他板正的举止整不会了。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不管了!先按照流程搂住他狂亲一顿再说。 若还是无效,她得建议四爷去请擅长调理男子不举的太医瞧瞧暗病。 啧啧,他方才喝的普洱茶定非凡品,竟满口留香。 吕云黛壮着胆子将香舌勾住他的舌厮磨开,浑身都在不老实的轻蹭着他的身子。 一双手更是往男子最喜欢的地方游移。 “嗯~爷~” 她没忍住动了欲,唇角溢出低。吟。 她吓得在四爷怀中坐正身子,见他仍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这才放心的继续勾住他的脖子拥吻。 他的唇与他的性子一般冷冷的,吕云黛被冻得难受,转而开始吻他的脖子,用牙齿轻轻啮咬他的喉结。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甚至没忍住被撩拨出欲念来,可四爷却依旧闭着眼睛在假寐。 吕云黛气馁的离开四爷的怀抱,起身穿衣衫。 “主子,奴才回去再好好练练,明年再战。” “可,去吧。” “是,奴才告退。”吕云黛换上假面,闪身离开。 软榻之上,胤禛抓住方才压在膝上的软枕,将早就失控的铁证摁下。 良久之后,他睁开假寐的双眸,眸中盈满被欲念折磨的薄红。 是夜,困扰他数月的梦中人再次侵袭,这一回的旖梦比从前更为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指尖无处不在,所过肌肤瞬间若烈火燎原之势。 “主子疼疼奴才可好?”她灵巧的舌逗弄他敏感的耳尖。 他紧咬牙关,正要如从前那般推开她,她却贴着他耳畔无助啜泣:“主子不要奴才了吗?要我..” 他失神间,已然与她纠缠不清,他的指尖划过她肩上的牙印,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可他却控制不住想要的更多更凶。 迷乱的索取间,他听到自己陌生而羞耻的温柔声音,一阵急过一阵,这狂悖失控的极乐,让他忍不住慌张,却不肯松开她半分,而是愈发拼尽全力,将她揉入骨血中。 少顷,身心震荡,她握着霜华剑,剑锋戳穿他的心口。 濒死与极乐交织,他终于看清女子的容貌——暗六。 胤禛下意识抓住藏在枕下的匕首挥舞。 眼前却并无她的身影,只剩下无尽的凄清与孤独。 他的旖梦和噩梦,都是她。 兀地,他慌乱扯过锦被裹住身子,掩盖住羞耻的痕迹。 “爷,您是不是梦魇了,奴才给您取定惊茶来。”苏培盛的身影映照在棱格窗纹间。 苏培盛没敢说,方才爷的声音与其说是梦魇,更像是.. 若非爷屋内并无女子侍寝,他都要提醒爷克制些,莫要伤了身子。 屋内沉默许久,苏培盛正支着耳朵,却听四爷沉声道:“天热,爷要沐浴。” “啊?”苏培盛眨巴着眼睛,久未回过神来。 爷的房内放着好几个冰盆,为何会觉得热? 不会是...苏培盛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不可置信看向房门,继而露出了然。 担心爷血气方刚憋坏身子,苏培盛忙不迭开口。 “爷..”苏培盛语气顿了顿:“可要奴才去寻合适的宫女为您侍寝?” “不必,啰嗦。”胤禛面颊泛红,强压下紊乱不堪的呼吸。 “爷,热水准备好了,奴才伺候您沐浴。”苏培盛在窗户边小声提醒道。 “嗯。” 苏培盛诶一声,推门而入,却见爷莫名其妙裹住薄锦被,只露出肩膀来。 苏培盛目光扫过四爷那,看破不说破的垂首侍候。 却愕然看见四爷裹着锦被踏入浴池内。 “........”爷此举无疑做实了他出精的真相,简直是欲盖弥彰。 ...... 弹指间已是六月末。 清晨时分,暴雨如注,雷电交加,吕云黛穿着蓑衣斗笠,与小八在书房外的房梁上值守。 雷雨天暗卫可不能躲在房顶或者树上,容易被雷劈死。 上个暗六死的很滑稽和潦草,她是在雷雨夜躲在树上被雷劈得外焦里嫩,不幸殉职。 此时吕云黛看到小八要飞身去屋顶查探,忙不迭揪住他后领,将他拽回到身边。 “六子你干嘛呢!”暗八扯了扯后领。 “雷雨天气别逞能,在房顶和树上容易天打雷劈。” “你说的也是。”暗八老老实实蹲在六子身边。 “六子,暗四最近都不 怎么与我说话了。“暗八惆怅道。 “哦。”吕云黛对暗四心生愧疚,平日里都躲着他。 这几日她总觉得浑浑噩噩,看谁都不对劲,也不知怎么回事。 “小八,你有没有觉得暗二和暗三、五不大对劲?” 暗八凝眉:“六子,你近来是不是压力太大,怎么看谁都不对劲?” “我看你和小七就很对劲,说不清,反正暗一二三四五九都不对劲。”吕云黛挠头,她有一种孤掌难鸣的无力感和憋屈感。 此刻的心情很难形容,就像整个世界都不对劲,就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觉得他滥杀无辜。 单丝不线,孤掌难鸣。 “也许我该歇息几日,好好歇息歇息。”吕云黛喃喃。 当她觉得全世界都有问题,恰恰可能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吕云黛飞身跃下房梁,来到四爷书房内。 “何事愁眉不展?”胤禛放下奏折,捻起一颗葡萄,正欲丢给她,却担心她又唠叨葡萄皮难剥,于是垂眸认真剥葡萄皮。 “主子,您答应过奴才,奴才破获凶宅案之后,可赏赐奴才一个月带薪休沐,奴才想明日开始休沐一个月,去江南游玩。” 指尖失控将葡萄戳破,胤禛颔首:“可,要去江南何处?路线图何在?你的行踪需报备清楚。” “还没想好,先去江宁,再去苏杭,然后再去桃花岛瞧瞧。”吕云黛没想到暗卫出远门如此麻烦揪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去吧。”胤禛将整串葡萄丢给她。 “奴才多谢主子!”吕云黛满眼喜色,捧着葡萄转身离开。 交班归家之时,天已放晴,柿子正在晒笋干,吕云黛将竹篾搬到屋顶上。 “柿子,明日与主人一道去江南游玩可好?” 柿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麦子快熟了,我得守着,菜也要看着,还得喂鸡喂鸭,还有一窝鸭蛋过几日即将破壳。” “主人,我不喜欢江南,我就喜欢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你啊你,那你好好看家,主人回来给你买江南特产,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柿子抓住扫帚,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忽而绷着脸神情严肃。 “主人,我想吃钱塘江潮头鱼,吃了能长命百岁。” 柿子的语气无比凝重,几条鱼而已,她心疼他的小心翼翼。 她笑着点头:“好,主人抓一大桶潮头鱼,冰镇了带回家。” 六月十二,吕云黛包袱款款,正准备出门,却被盘旋的乌鸦拦住去路。 四爷临时安排她参加今日秀女殿选任务。 她的身份是知府李文烨之女李氏。 第67章 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她匆匆忙忙赶往顺贞门。 顺贞门外,延绵望不到头的骡车停成两列,这些骡车是专门接送秀女前来复选的。 打头阵的骡车都是后宫嫔妃的亲戚,吕云黛正在搜寻李氏的骡车,却倏然发现身侧的骡车上挂着灯笼,赫然就是李氏的骡车。 与坐在骡车前的丫鬟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眸中的平静之后,吕云黛伸出纤纤玉手,在丫鬟的搀扶下,到马车内静候。 很快就有拿着名册的太监来唱名,唱到名的秀女五六人一排,跟着老嬷嬷入顺贞门。 秀女需进行留宫住宿的考察,待殿选复看之后,或入宫为嫔妃,或被皇帝赐给王公大臣。 此次选秀,最为惹眼的就是年已二十四岁的秀女佟佳氏。 谁都知道她只不过走个过场而已,这位孝懿皇后的庶妹将带着皇帝母族的荣光,入宫承宠,只可惜康熙爷对佟半朝的势力颇为忌惮。 这位格格不曾比肩孝懿皇后的荣宠,直到康熙爷驾崩,也仅仅只是屈居贵妃之位。 吕云黛竟意外瞧见佟格格也在此次秀女参选之列。 佟格格前些时日大病一场,已许久不曾来寻四爷了。 此时看着若柳扶风的佟格格在奴才的搀扶下,跟着姑母一道入宫选秀,吕云黛不免唏嘘。 佟氏一族女子金尊玉贵,是天子母族,大清第一外戚,佟格格即便不入宫为妃,注定要被赐给皇族或蒙古王公为妻。 也不知佟格格会被赐给哪位王公大臣为妻。 吕云黛混迹在秀女中,被带到撷芳殿内留宫住宿。 哪儿是简单的留宫住宿啊,时不时有后宫嫔妃假借闲逛的名义,在附近逡巡观察秀女。 吕云黛正百无聊赖的站在海棠树下纳凉,却瞧见回廊下站着几道芝兰玉树的挺拔身影。 猝不及防间,她的目光与四爷对视。 “那秀女不错,你去打听打听,她是哪家的。”大阿哥一眼就看中站在海棠花树下的天青旗装秀女。 那秀女生得小家碧玉,可一双妙目,让人心痒难耐。 “三弟四弟,还要五弟,你们可有瞧中的秀女?”太子对这些庸脂俗粉兴致缺缺。 “不曾。”胤禛眼角余光始终追逐着他的暗卫,她还真是祸水,到哪儿都不让他省心。 小太监拔步来到海棠花树下,瞪圆眼睛盯着秀女衣襟上的牌子,看清楚之后,小跑着来回话。 “爷,那是滁州知府李文烨之女。” “嗯,甚好,你把李氏报给额娘。” 站在一侧的苏培盛眼见四爷板着脸目光幽幽,赶忙拔腿往不远处的八角亭内跑去。 “小东子,你着急忙慌去哪呢?” 苏培盛在回廊拐角拦住大阿哥派去给惠妃传话的小太监。 “哎呦是苏哥哥啊,我正要去惠妃传话呢,这不,今儿太子领着几个年长皇子去撷芳殿相看,我们爷瞧上个秀女。” “大福晋不是才怀上,你作死才去传话,我听说大福晋这会儿正在惠妃娘娘宫中,你这不是自找死路吗?若大福晋听到你传这句话,胎有个闪失,你脑袋还要吗?” “哎呦,还是苏哥哥想的周到,那我等大福晋离开,再去惠妃娘娘跟前传话。” 苏培盛咋舌道:“若我是你,就把这烫手山芋送回去给大阿哥,就说去时遇见大福晋,福晋不高兴,你不敢说。” “他们夫妇二人关起门来掐架的事儿,回头也怪不到你身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对,这个主意好,多谢苏哥哥提点,回头我请您去柳泉居吃席。” 小东子拱手道谢,转身火急火燎回大阿哥身边回话。 苏培盛目送小东子离开,捏一把冷汗,虾着腰,回到四爷身边伺候。 ......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正前往体元殿复选,却倏然瞧见水榭处有两个拉扯不清的身影,她定睛一眼,登时瞠目结舌。 四爷和佟格格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做甚? 此时佟格格倏然呜咽着抬腿跳进荷花池内,吕云黛下意识想冲上去救她,却碍于秀女身份,收回已然迈出的脚步。 噗通一声,四爷跃下荷花池,将衣衫不整的佟格格抱在怀中离开。 怎么回事?吕云黛懵然。 “入殿复选啦!”一个方脸老太监高声提醒。 吕云黛与五个秀女一道站在殿门外,远远就瞧见四妃与如今执掌后宫的钮祜禄贵妃陪坐在皇帝和太后两侧。 她站在殿外,前方还有十几排秀女等候。 吕云黛偷眼窥视殿内的动静,不出意料,康熙爷径直将荷包赐给了小表妹佟佳氏。 紧接着御前太监梁九功倏然疾步入内,不知与皇帝说些什么,康熙爷绷着脸起身离开。 太后阅选两排秀女之后,揉着眉心在奴才的搀扶下,也很快离开。 轮到吕云黛入殿内阅选之时,上首主持选秀之人,已是钮祜禄贵妃。 “贵妃娘娘,左边第一个秀女看着乖巧伶俐,臣妾斗胆,替胤禛讨要。” 说话间,吕云黛手中被塞进个小荷包。 “奴才叩谢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恩典。”吕云黛匍匐在地上谢恩。 她起身离开之际,却又听德妃开口要秀女武氏伺候四阿哥胤禛。 四爷后宅一下子进来两个美娇娘,吕云黛真怕 四爷周旋在两美之间,会力不从心,想着回去给四爷精心调制闺房娱情之物,让他助助兴。 离开紫禁城,吕云黛回四爷私宅向暗一赴命,却惊闻康熙爷将佟格格赐给四阿哥为嫡福晋。 “噗..你说谁?”吕云黛惊的喷出一口茶来。 “佟格格啊,隆科多大人的掌上明珠,就佟淑媛啊。”暗八被六子喷一身茶水,嫌弃的胡乱擦拭着。 “她?”吕云黛懵然,佟格格与鄂尔泰眉来眼去多年,她怎么忽然被康熙爷指婚给了四爷。 哦莫哦莫,她现在兴奋的像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主子回来了,戒备。”暗七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吕云黛赶忙躲到房梁上,四爷一回来就默不作声坐在书房内,也不知在做甚。 此时苏培盛小跑着来寻四爷:“爷,佟格格求见。” “呵,让她滚!!” 迎面飞来个茶盏,苏培盛顶着一身的茶渣,苦着脸去送客。 吕云黛兴奋的搓手,当即飞身去追佟格格的马车。 远远就听到佟格格的哭声,吕云黛飞身蹲在马车顶上,焦急开口:“格格,奴才暗六。” “呜呜呜呜,小六子,我对不起四表哥呜呜呜..” “格格,出何事了?”吕云黛钻入马车内。 佟格格哭得面色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万岁爷要将我..赐给科尔沁王公为妃,我不要,我不想离开京城,所以..所以...” 吕云黛惊得瞪圆眼睛:“所以您算计了四阿哥?” “我没办法了,阿玛不可能让我低嫁,我只能算计四表哥的福晋之位,我死也要死在京城里。” 吕云黛叹气:“格格是想死在鄂尔泰公子身边吧。” 佟格格止住哭声,低头不语。 “可四阿哥是无辜的,您怎么能算计他呢?今后您还需与四阿哥成婚,您该如何面对他?” 吕云黛忽然很可怜她的主子四阿哥,他最疼爱的表妹并非爱慕他,更心有所属,却算计着嫁给他。 他还不能杀了她。 “什么怎么面对?我嫁给表哥又没逼着他喜欢我,我会弥补我对他的亏欠,我给他找很多很多姬妾伺候他,这样不好吗?” 吕云黛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她想起来历史上雍正帝的真爱是连历史都承认被偏爱的年贵妃。 他的发妻乌拉那拉氏简直倒了血霉才遇到他, 乌拉那拉氏的额娘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后代,在血缘姻亲上,乌拉那拉氏还需叫四爷舅舅。 二人可谓是亲上加亲的死亡结合,所以她这一生只诞育一个孩子,还早早夭折。 历史上雍正只喜欢汉女,对满蒙女子并不上心,登基后甚至因为皇后吃一盘与他一样的菜,而抠门的专门下旨训斥皇后。 雍正七年端午节筵席上,皇后的膳食与皇帝相同,雍正帝竟大发雷霆,专门下一道谕旨,斥责皇后成何体统。 吕云黛义愤填膺,若她是乌拉那拉氏,高低得把四爷的饭桌掀翻,谁都别吃了!反正废后丢脸的是皇家,丢的是他自己的老脸。 更过分的是乌拉那拉氏死后,雍正大病,大臣只是装装样子,求雍正帝不去参加皇后的入殓仪式,他就答应了,装都懒得装。 在对元后长情这一点,四爷连他爹康麻子脚趾头都比不上。 他那般刻薄寡恩之人,和谁都过不到一块去,倒不如让他的表妹以毒攻毒,凑合着乱过一辈子。 “格格,那拉格格高低得给您磕头感恩。”吕云黛忍不住搓着下巴。 第68章 “啊?我抢走她的姻缘,她怎地还感激我?”佟格格一头雾水。 “没什么,奴才只是觉得皇家儿媳不好当,今后您免不得辛苦一番。” 吕云黛倏然激动抱住佟格格的大腿。 “主子~福晋~我的好福晋~今后您就是奴才的女主人了,福晋!求您一定护着奴才,最好将奴才调拨到您身边伺候。” 她真是受够了四爷喜怒不定,还是可爱善良的四福晋对她好。 “小六子你放心,并非难事,眼下我还有一件更重要之事求你。” 佟佳氏面色凝重,握紧暗六的手。 “我知道我坑了四表哥一把,但我会补偿他的,你可否帮我查一查四表哥喜欢何种样式的女子,我想多找几个送给四表哥赔罪。” “我需尽快让四表哥消气。” “赐婚圣旨已送到我府上,我将在康熙三十四年八月十五与四表哥完婚。” “啊还要等到四年后啊,奴才等得摧心剖肝,恨不能您明日就嫁过来。福晋啊!” 吕云待欲哭无泪,还要等四年她才能咸鱼翻身。 “我倒是巴不得这辈子都不嫁,小六子,你需尽快帮我查清楚四表哥对女子的偏好,这对我很重要。” 吕云黛诧异看向佟格格:“福晋,您寻四阿哥喜欢的女子做甚?您该把握机会,抓住他的心才对。” “你尽管去就成。”佟佳氏面露痛苦和愧疚。 她到底还是因一己之私,选择伤害她最敬重的表哥。 只盼着表哥别恨她,她这辈子注定如附骨之蛆般,缠着表哥,拖累表哥。 说话间,吕云黛倏然面色一凛,拔剑看向马车窗外。 第40章 “小六子,出何事了?” 佟佳氏攥紧小六子的胳膊。 “没事,是鄂尔泰公子,您想见他吗?奴才带您去见他。” 吕云黛替四爷尴尬,伴读哈哈珠子的心上人是他的枕边人,他的枕边人不爱他。 可怜的四爷,爹不疼娘不爱,兄弟阋墙妻子出墙,最后活成孤家寡人,难怪性子孤僻乖戾。 若她是四爷,一定要黑化发疯,然后创死所有人,谁都别想好过。 佟佳氏垂眸敛去痛苦神情:“不必,我与他已各自婚配,形同陌路。” 吕云黛沉默不语,最终还是将鄂尔泰虽被隆科多设计,逼着娶了悍妻,但却与跋扈福晋话不投机,甚至执拗不肯与福晋圆房一事藏在心底。 他在为谁守贞,已昭然若揭。 可即便她说出口又如何? 鄂尔泰和佟格格这段注定无果的孽缘,不仅毁掉四爷的姻缘,还伤害鄂尔泰的福晋,简直是两败四伤。 将伤心欲绝的佟格格护送回佟府之后,吕云黛重新背着行囊,独自前往江南。 四爷虽答应报销一应开销,可四爷今日正在气头上,她才不敢狗胆包天找四爷要银子。 她身上那点铜板还得留着到江南买特产,吕云黛决定穷游江南,沿途接些打杂的活计赚银子,回头开假票据,狠狠坑四爷一把。 书房内,胤禛把玩着狗头扇坠,心情颇佳。 他早就知晓汗阿玛要将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女那拉氏指婚于他。 费扬古已病入膏肓,也就这几个月的光景,胤禛对这桩婚事最为愤怒之处,就是汗阿玛明知费扬古将死,却仍是将他的女儿赐给他为嫡福晋。 简直奇耻大辱,汗阿玛竟将他的福晋之位当成安抚费扬古亡灵的冲喜工具! 一个濒死挣扎的步军统领,已然是废子。 他的妻族势力对他颇为重要,今日明面上是表妹在算计他,可他又 何尝不在算计表妹? 表妹以死相逼,于大庭广众之下与他纠缠不清,他有无数法子让她就范,可今日他却顺水推舟,故作为难顺着表妹的计划。 今日这场阴谋算计,究竟谁才是猎物,尚未可知。 他是这世间最有耐心的猎人,他今日甚至连共度一生的枕边人都在算计,他的妻子,也只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 至于男女之情这种无聊之物,他不需要,更不屑。 此时窗台落下两只小乌鸦,随着乌鸦不断嘶鸣,胤禛面色愈发阴沉。 他蹙眉翻开挤压许久的一份卷宗,摩挲掌心扇坠。 “苏培盛,去毓庆宫禀报太子,爷接下朱三太子逆案,今日就动身。” 苏培盛一听到爷竟然接那要命的差事,吓得面色惨白,曲膝匍匐在地。 “爷!!” “奴才求爷三思!江南是前朝余孽盘踞地,剿灭江南逆党这差事,无异于虎口拔牙,这就是烫手的山芋,甚至危及性命,求您三思啊,主子!” 江南是前朝余孽盘踞之地,更是满人的炼狱,江南百姓素来记恨大清和满人。 江南绿营即便囤积重兵驻守在江南,依旧时不时需与反贼火拼。 丧心病狂的天地会反贼和南明余孽哪管什么皇子还是皇帝,康熙爷下江南都曾数度遭反贼刺杀。 苏培盛已然能料想到爷在江南会如何步履维艰,命悬一线。 朱三太子逆案在刑部从大阿哥轮值到三阿哥,甚至最后落到毓庆宫,几位皇子都不曾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谁都知道前明逆党反贼沾不得,否则这辈子都将遭受反贼无休无止的血腥暗杀与疯狂报复,他们将会不死不休。” 若非如此,这能立奇功的差事,早就被前头几位轮值刑部的皇子们接下,哪儿还轮得到四爷。 “无妨。”胤禛自有考量,听闻汗阿玛欲晋封年长皇子爵位。 大哥这些年在军中战功彪炳,又是皇长子,晋为郡王不在话下。 三哥附庸风雅,汗阿玛最喜他歌功颂德拍马溜须。 五弟自幼养在皇太后膝下,他额娘宜妃更是对他极尽宠爱。 三哥五弟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轻松封贝勒。 若连五弟都封为贝勒,而他还是阿哥,定会被人嘲讽。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只能靠他自己打拼,步步为营,江南,势在必行。 苏培盛哭丧着脸去寻血滴子,有句话他憋在心中,有口难开。 爷为何一意孤行去江南?到底是为诛杀反贼,还是为了..六子。 ..... 吕云黛背着柿子做的卤肉干和烧饼上路,路上遇到个去保定府运枣子的牛车,她用一块卤牛肉换乘牛车。 骄阳似火,此时吕云黛仰躺在牛车上,头顶上方盘旋着乌鸦。 时不时有几只乌鸦飞离,又有几只乌鸦从北面飞来。 她在乌鸦严密监视下,一举一动都被四爷牢牢掌控,四爷的掌控欲愈发病态了。 吕云黛将荷叶盖在脸上,勉强隔绝属于她自己的一方独处世界。 倏地,一阵劲风袭来,她抬手抓住飞来之物,一颗李子。 她赶忙揭开敷面荷叶,竟看见暗七坐在不远处的李子树上晃腿。 “大叔,我就在这下车,多谢。”吕云黛拱手道谢,飞身来到小七面前。 “小七你怎么来了?” “主子在后边一里处,小八也来了,还有暗一暗五。主子要下江南。” “下江南做甚?”吕云黛诧异凝眉。 “主子接了前明朱三太子逆案,要去江南办差。” “什么!!”吕云黛惊的瞪圆眼。 朱三逆案的卷宗她见过,当时她给四爷的建议是:这辈子都别碰这桩案子。 他是嫌暗卫命长吗?还是嫌他自己命长?竟接下如此穷凶极恶的差事? 南明余孽勾结的天地会反贼与诸多江湖高手勾结,江湖中排上名的高手,几乎都与天地会沆瀣一气。 吕云黛又气又急,捏碎李子。 “算了!我在休沐,一个月后再见!” 她不想在私人时间免费加班,有暗卫和四爷身边的大内侍卫头疼,她先装一个月死再说。 “替我向主子问好,小七,我在休沐,别吵我!” 她说完就飞身去追牛车。 “张大叔,不好意思我认错路了,您好心载我一程。” “成,小姑娘坐稳啰!” “多谢大叔,一会我帮您喂牛。” 吕云黛将荷叶重新盖脸上,谁都别想耽误她带薪休沐,天塌了再说。 天擦黑,牛车停在一座城隍庙内。 吕云黛牵着老黄牛,来到河畔,将老黄牛赶到水草丰茂处吃草,她悠闲坐在大石头上啃卤肉。 冷不丁瞧见暗七穿梭在林梢,吕云黛蜷缩起身子,用荷叶盖住脑袋。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数辆马车轮毂声,马蹄声由远及近。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吕云黛默默祈祷,可头顶上盘旋的小乌鸦早就将她的行踪出卖。 “干嘛呢,六子!” 苏培盛揣手,笑呵呵走到暗六身边。 “真巧啊苏哥哥,您怎么在这?奴才今日开始休沐一个月,去江南游玩,这会正吃晚膳呢,苏哥哥也来点儿?” 第69章 吕云黛用匕首划开松脆的烧饼,将切薄的卤腱子肉填入其间,再抹点柿子亲手做的大酱和路边随便摘的几片小野菜。 她厨艺糟糕,平日里柿子不准她碰厨房。 担心她在路上饿着,柿子连夜做几十个烧饼和五斤卤肉,又特意买两斤肉干,临出门前还塞给她一罐子大酱。 这是她头一回带如此富足的干粮出远门,满足与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啧啧,主子也还没用膳呢,正好给主子送去。” 苏培盛想起爷今儿听到小七说暗六休沐中,让他代请安之时,低头那一瞬阴沉的脸,忍不住战战兢兢。 “成,一会奴才再给您做一个,这饼子奴才今晨尝过了,主子若不嫌弃可尝尝。” 目送苏培盛离开,吕云黛又将小七小八悄悄召唤到密林内,让他们也尝尝柿子的手艺。 “把主子去江南的路线图给我。” 吕云黛忍不住担心四爷此行会遇到麻烦,她决定下江南穷游之时,顺便替四爷提前清除沿途障碍。 “六子,江南之行我总觉得不安,这几日眉头突突跳。”暗八惴惴不安,将路线图塞给六子。 “船到桥头自然沉,主子撞过南墙,就知没有什么困难是打不倒他的,自然就会迷途知返,忍忍吧。”吕云黛无奈叹气。 “走了!”吕云黛闪身来到河边,牵起吃饱喝足的老黄牛去寻大叔。 夏日炎炎,她和大叔决定昼伏夜出,趁着夜间凉快赶路,烈日当空之时歇息。 “大叔,我们可否走安平镇,再过萍河,至云集镇南下至保定府?” “你这条路倒是比我走的小道近些,好,听你的。” 老汉满眼喜色,方才他见识过小姑娘轻松将几个拦路山贼三两拳赶跑。 他走这条路半辈子。从前都需战战兢兢给买路钱,托小姑娘的福气,此番终于能扬眉吐气,腰板硬一回了。 吕云黛盘膝坐在牛车上昏昏欲睡,第二日清晨,牛车驶入安平镇内。 她正揉着惺忪睡眼,却瞧见苏培盛揣着手,在看张榜红纸。 “六子,你来。”苏培盛朝六子招招手。 吕云黛憋嘴,乖乖来到苏培盛身边。 “平安镇前日发生一桩天谴案,主子觉得此案有蹊跷,令你与暗五立即前去侦破。” “这是此案资料,去吧。” “苏哥哥,查案刑讯暗五擅长,奴才哪儿敢班门弄斧啊。”吕云黛叫苦不迭。 苏培盛皱眉道:“暗五没辙了,要不也不喊你来了。” 吕云黛想好歪理邪说拒绝,却倏然看见红榜上写着天谴案悬赏三百两寻凶。 “六子,若你能侦破此案,赏金都是你的。” 苏培盛见六子那死出果然盯着悬赏红榜眼冒绿光,就知道爷方才让他张榜的举措简直一下戳中她的死穴。 “哎呀呀,为民除害是奴才该做的,奴才最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吕云黛搓着手,问清楚大叔白日在何处歇脚之后,就喜滋滋去案发现场。 所谓天谴案,就是被天打雷劈的死者,古人迷信,觉得被天打雷劈就是此人作恶多端,遭到天谴。 死者是一位千里迢迢来安平镇认 亲的妇人。 具知情者供述,她自称儿子三岁之时被拐走,她和夫君二人散尽家财寻子多年,夫君去岁客死他乡,而她终于在安平镇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 那孩子是安平镇首富张员外独子,年十五,在明年成后,即将继承万贯家财。 啧啧,即将继承家产的富家少爷却被一个穷妇人认子,怎么看都觉得有阴谋。 前日那妇人说是去山上女娲庙还愿,感谢神明指引,保佑她寻到儿子。 第二日清晨,两名砍柴的樵夫发现满地血迹与被猛兽撕碎的衣衫碎片。 “暗六,死者尸骸已被一场天雷焚毁,彻底挫骨扬灰,此地为命案第一现场。”暗五将掌心焦土扬洒。 “定是她心术不正诬陷张少爷,被天打雷劈遭报应,嫌犯张少爷与张员外夫妇有不在场证明,且有多名证人。” 一名仵作愤然道,张少爷是远近闻名的善人,不可能犯下此等凶残命案。 此时吕云黛抱着手臂,站在一片焦黑枯黄的山坡之上。 死者被野兽啃噬,又被天雷焚尸,骨灰又被一阵雷雨冲刷得残渣都不剩,地上只剩下一抔依稀能辨别出人形状的痕迹。 现场只剩下一支简朴的飞鱼银簪。 碎衣残片上有野狼噬咬的痕迹和杂乱的狼毫,证明死者先被野狼分食,残骸又被天雷击中,被雷电劈死的狼尸恰好能佐证。 吕云黛沉默不语,指尖摩挲那飞鱼银簪,兀地,她发现银簪造型极为别致特殊,鱼尾细长飞扬朝天。 关键是,若是佩戴多年的老银,不该是此等触感与光泽,说明银簪是一支新簪。 死者散尽家产寻子,又如何有闲钱与闲情逸致买簪装扮? 吕云黛眼前一亮:“去把张家人统统带来。” “暗六,你找到什么线索?”暗五围上来。 “不确定,但差不离。”吕云黛紧锁眉头,她不喜欢暗五如此殷勤靠近她,方才暗五靠近那一瞬,她的手都控制不住按在剑柄。 半个时辰之后,张家主仆共计二十一口人统统被带到她面前。 吕云黛举起飞鱼银簪,目光在张家众人脸上逡巡。 “这支飞鱼簪,是谁赠予死者的?此簪并非老银,乃是新簪,若你们不说,我可立即派人盘问方圆三十里所有首饰铺子!” 她话音未落,却见张家众人看向张夫人。 “是我,当日她又来我儿生辰宴打闹,我为安抚她,将她早些打发走,随意拔下发髻上的簪子。” “哦,这支簪是张少爷所赠,对吗?” 吕云黛眼角余光看向搀扶张夫人的翩翩佳公子。 张夫人满目诧异:“是,你从何知晓?” “哦,结案吧,张夫人,张少爷,你二人到底谁是真凶?其余人等,散了吧。” 吕云黛扬手让官差把闲杂人等带离。 “暗六你结案的太过儿戏,不会断案就别逞能。”暗五满脸怒容。 “你去主子面前告我吧,你若能,我也不必在此逞能。”吕云黛反唇相讥。 “闪开,别耽误我审犯人。” 暗五面色铁青冷哼离开,以他的狗腿劲儿,定是去四爷面前颠倒黑白了。 此时吕云黛取来一束枯枝,将满地焦黑与染血的碎步清扫干净。 这世间并非就是黑白分明,有时候凶手也可能是受害者。 她不确定,还需看看张家母子的态度,若死者无辜,她自然不会姑息。 若死有余辜,三百两赏金即便再诱人,她也必须取之有道。 “取白炭和芝麻来,一百斤白炭,一百斤芝麻。” “啊?六子你查案呢,我怎么觉得你想榨芝麻油?”苏培盛懵然挠头。 “苏哥哥您也回避。”吕云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张家母子。 “你们都下去,我审讯人犯之时,不得有人窥视。” 白炭和芝麻取来之后,吕云黛将官差和仵作赶走。 此时空地上只剩下张家母子和她,吕云黛将白炭一块紧挨着一块,排列在人形轮廓上,生火引燃。 又趁着火势烧得正旺,将芝麻撒在白炭之上。 芝麻被烧的焦香,香气都飘到山坡下,苏培盛咽了口水,头一回验尸让人香得忍不住咽口水。 白炭和芝麻烧尽,地面上出现轮廓清晰的人形。 天雷焚尸之后,人身上被烧出的尸油沁入地面,又因深山老林夜间寒冷,而凝固在土内。 只要沿着尸体焚烧后的轮廓再烧一次,芝麻燃烧后会产生芝麻油,渗入地下与尸油融合,尸体形状就能完全显现出来。 但见人形印子上,竟有几处颜色异于别处,平整的让人不得不怀疑,且都在致命部位。 一处在脖颈儿,几乎直接斩断脖子,一处在心口处,还有一处更是歹毒,拦腰斩断。 “张夫人,张少爷,你们二人还有何话要说?最好与我说,否则我的同僚绝不会如我这般温柔,等你们张嘴。” “凶手不止二人,若我猜测没错,张员外定也是帮凶之一,你们三人虽都有不在场证明,但漏洞太多,素来疼爱张公子的张夫人,为何会在那日责罚张公子跪在祠堂?” “还将祠堂门窗紧锁?” “为何张老爷那日风寒病倒?今日却看不出病容?案发之时,当真是张老爷在床榻上歇息吗?” “应该还有第四个帮凶吧。” “若我现在去张家祠堂查探,我也许还能查到更多有趣的线索。” “还有这只飞鱼簪,造型别致有趣,当真是居家必备的引雷杀人神器,你们说是不是?” “若需我验证,我现在就取头猪来,用这只飞鱼簪引雷,如何?” 第70章 吕云黛话音未落,就见斯文清俊的张公子倏然面露悲切,挡在张夫人面前。 “与我爹娘无关,是我!” “她与那畜生不停诞下孩子,就是为卖孩子谋生。” “我的兄弟姊妹都被他们发卖在各处,可即便我被卖掉,还是沦为那对畜生的敛财工具!他们甚至撺掇我对养父母下毒手,妄图鸠占鹊巢,我忍无可忍,我...” “娘,我对不起你们,孩儿不孝,再不能连累您和爹。” 张公子猝然取出匕首想自刎,吕云黛弹出一颗小石子,救下他。 “哎,对不住二位,这桩无头案当真是恶人遭天谴,你们可以回去了。” 吕云黛抬腿将地上明显的人形轮廓踹散开,尘土飞扬间,她看到四爷寒着脸,站在坡下。 她早就察觉到四爷的气息,本就不想瞒着四爷断案。 吕云黛负手,将藏在掌心的飞鱼发簪碾碎藏好。 “主子,奴才无能,奴才判定此案为天灾,并非人祸。” “哎,只可惜与三百两赏金无缘了..”吕云黛唉声叹气,藏在身后的手,朝着张家母子的方向搓得起劲。 这母子二人若明事理,也该意思意思。 掌心被抓住,她手腕上一沉,还是张夫人懂人情世故,方才她就看到张夫人手腕上一只至少有半斤重的大金镯子金灿灿晃她眼睛。 吕云黛假装扬手,趁机将大金镯子撸到手腕上藏好:“走吧,打扰二位。” 送走凶手,吕云黛嘿嘿笑着拔步跑向四爷。 “主子,奴才无能,奴才先滚了,免得您看得糟心。” 她一抬眸,迎面飞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拿去!抠抠搜搜也不知买匹马!赏金。”胤禛执扇,轻敲她咧嘴灿笑的狗头。 “主子啊,奴才用不了这么多啊。” “呵呵呵,你是找不到如此多假票据报销吧。”胤禛轻哼。 被四爷戳中她的小心思,吕云黛本想狡辩,却又听四爷幽幽道:“不必找票据了,都是你的。” “奴才多谢主子赏赐。” 吕云黛虾着腰,乖乖跟在四爷身后,眼看到饭点,她都瞧见小八在啃鸡腿儿了,她决定先蹭顿午膳再走。 胤禛岂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揶揄道:“笨奴才,不啃你的烧饼和能砸死人的卤肉了?” “烧饼噎得慌,奴才见不到爷,简直茶不思饭不想,奴才得看着爷吃才香。” 是很香,四爷今日的午膳竟然有五菜一汤,还有她爱吃的排骨和清炖鸭汤。 真香啊~她再看小八啃的鸡腿儿,瞬间没了兴趣,于是贼兮兮凑到马车内。 “嗯?”胤禛明知故问,夹起一块红烧排骨。 “主子,您吃您的,奴才看着您吃,奴才两天饿了六顿,都没机会吃口热乎的,奴才不饿。” 吕云黛说着,从包袱里取出烧饼和发硬的酱肉,边吃边看四爷面前的山珍海味。 “香,奴才这卤肉切薄煮面也好吃,主子您怎么不吃鱼,挑食不对。” “闭嘴!”胤禛丢一块糕点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主仆二人各吃各的,胤禛吃下半碗饭之后,放下筷子,端雅擦拭嘴角。 “吃不完,赏你。” “主子您多吃两口吧,您瞧瞧红焖糟鱼和鹿肉都没动筷子。” 吕云黛意思意思劝膳,手也没闲着,端起四爷吃剩的半碗饭风卷残云。 “饕餮!没人和你抢,慢些。”胤禛无奈替她盛一碗汤。 吃过午膳之后,吕云黛惬意端着托盘离开马车,将托盘交给苏哥哥,闪身去寻牛车。 她决定今日开始,掐着饭点来蹭饭。 这几日,她不辞辛劳,在休沐之时,还兢兢业业免费为四爷扫除路障,四爷吃的美味佳肴是她应得的报酬。 马车内,胤禛正把玩狗头扇坠,马车帘子被掀开,他下意识抬眸,继而漠然垂眸。 “爷,天气闷热,您先在驿馆歇息歇息,待日落再赶路。” 苏培盛将冰盆放入马车内。 “嗯,准备一碗。卤肉面。” “啊?”苏培盛挠头,爷不是才刚吃完午膳么? “去。” “奴才这就去。”苏培盛拧身让随行的厨子准备一碗卤肉面,又吩咐厨子明日多准备些膳食,免得爷吃不饱。 他再要拔步去瞧瞧暗一,倏然想起来六子今日在马车内伺候四爷用午膳。 苏培盛顿时明白为何爷吃不饱了,当即又回身,叮嘱厨子明儿开始为四爷准备两人份的膳食。 残阳西斜,轮到吕云黛赶牛车,大叔坐在牛车之上,取出他的二胡拉得呜呜作响。 天气闷热,她没忍住将冰凉的小雍盘在脑袋上纳凉,又揪住它的尾巴,在脖子上也盘一圈。 嘶...蛇这种冷血动物在夏天还真是有妙用,她被冻得一激灵,缩起脖子来。 “满街上迎灯儿看得心欢喜,刀灯儿割断恩和义。” 大叔扯着嗓子唱起民歌《劈破玉》。 这首明代就有的《劈破玉》,吕云黛简直耳熟能详,每年元宵大街小巷都在传唱。 她惬意扯开嗓子一起唱:“无心看灯火,懒去打灯毬。走甚么桥来,走甚么桥来..” 哎嘿,调子起得太高,破音了。 吕云黛捂嘴。 树林子传来小八那家伙的嘲笑声。 牛车慢悠悠穿梭在一处小山村。 远远就听到锣鼓喧天,原来今晚村里搭戏台子,全村都围在村口空地看大戏。 时不时有看尽兴的村民将几个番薯或者玉米丢到台上。 更有年长的村民爬上戏台,将铜板塞在武生的帽子里。 三教九流都有规矩,落在戏台上的赏赐归戏班子,若放在戏子身上的赏赐,则归戏子所有。 “下雨了,躲躲雨再走。”吕云黛披上蓑衣斗笠。 此时看台下的男女老幼搬着板凳四散离去,戏台上的戏子却并未停下唱戏。 一场大戏得唱完才能结账,若遇到风霜雨雪耽误了,演到第几出,就给几出的银钱。 好戏收场之时,只要台下还有一位看客,这出戏才算整场落幕。 吕云黛从牛车取下两个小板凳,与大叔一道坐在台下看戏。 雨势渐甚,已成瓢泼,大叔早就牵着牛车寻地方躲雨。 此时吕云黛独自坐在台下喝彩,身上都被大雨浇透,浑身沁凉舒爽。 “好!”她边喝彩,边摸出七八个铜板丢到戏台上。 这世间庸庸碌碌多是芸芸众生,她喜欢纯粹的活着,她也是芸芸众生沧海一粟。 离开四九城之后,她才不会麻木不仁,才能感觉到满腔热血的活着,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饮冰难凉。 她身后,苏培盛披着蓑衣斗笠,擒伞看六子在暴雨里发疯。 “有时候我觉得六子就像一只挂在囚笼里,栩栩如生的麻雀。” 柴玉被苏培盛这个毛骨悚然的比喻吓着了:“何为栩栩如生?你该说叽叽喳喳的金丝雀。” 苏培盛摇头,缄默不语。 鲜活的金丝雀在牢笼打开之后,还能展翅高飞,重获自由。 可六子就像死去许久的死麻雀,看似毛色鲜亮,内里却死气沉沉,即便打开囚笼,她也无法自由,那是她的命,她早就与牢笼分不开了。 此时马车帘子掀开,苏培盛手上一空,油纸伞被四爷夺走。 胤禛踱步来到暗六身边,坐在她身侧。 “主子,您怎么来了?”吕云黛抹去满脸的雨水。 “看戏。”胤禛将伞面倾斜向她。 “成,还有一出就落幕了。”吕云黛下意识抓住伞柄,将油纸伞倾斜向四爷。 “唱的什么?” “啊?不知道啊...” “不知还看?” “看戏是一种心境。”吕云黛随口胡诌。 “你的心境只值三两五?”胤禛目光落在戏台旁点戏的戏单上。 他莫名恼怒,随手从荷包取出一张银票丢到戏台上:“散了。” 正在戏台边上敲梆子的戏班主眼尖的看见一张五百两银票,满眼喜色扑到那银票前,颤抖着手将银票塞进怀中捂紧。 “多谢看客,多谢看客!”戏台上的戏子们纷纷跪地作揖。 主仆二人沉默看着戏子们在收场,此时风住雨歇,老汉赶着牛车前来。 “走吧,我们该赶路了。” “来了!”吕云黛朝四爷拱手,转身离开之际,袖子却被抓紧。 “站住。” 第41章 “为何不打尖住店?” 胤禛记得他才给她一千两银票,她何必如此寒酸薄待自己。 “奴才家中有老弱病残家眷需照料,银票稍回去了。您也知道,奴才要养着两个家。”吕云黛尴尬道。 她这些年存下的银票都给嫖客烧光了,别说棺材本,连棺材都烧没了。 四爷赏的银票她来不及捂热,就让阿正稍回去给柿子和哑婶家用,给柿子抓药颇费银子,压根剩不下几两碎银。 第71章 这世间没什么能彻底击垮她,除了穷。 她年初二到红螺寺财神殿长跪,虔诚求得..下下签,签文翻译过来的意思,说她今年会永失所爱。 她藏在棺材里的全部家当还真应验,被烧得精光,她痛心疾首,还真是永失所爱! 天杀的,她一夜间失去五万七千九百二十一两挚爱,外加一匣子上等明珠和点翠饰物,都是她的真爱啊呜呜呜呜.... “是仆从!”胤禛沉声纠正。 “啊?都一样。”吕云黛没料到四爷如此揪细。 “不学无术!你尚未许婚,又无亲属,何来家眷?” “奴才错了,是仆从,仆从,您教训得是。”吕云黛愈发嫌弃四爷病态到极端的掌控欲。 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板起脸来,义正言辞教训她。 休沐第三日,不开心,挨骂了。 吕云黛气窒,她怎么连休沐都逃不开四爷! 她蜷缩在牛车生闷气,痛定思痛,决定临时修改路线,却还是忍不住将蛇蛇小雍派去保护四爷。 “喂喂喂,春天都过去了,你别骚了,带上你的姘头们,去保护我主子。” 这年头真是世态炎凉,连蛇都有姘头,而她,春宫理论图倒是一套一套,实战经验却为零。 都说江南好风光,十里秦淮纸醉金迷,她正好趁机去寻个俊俏干净的小倌开开荤。 她对男女之爱心如止水,但还没绝欲,食色性也,她可不委屈自己。 想起开荤,她不免捏紧空瘪的荷包,开荤也要银子。 嫖资可不敢找四爷报销,他定会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她不知羞。 “不知羞~”吕云黛摊手,学着四爷的语气,阴阳怪气。 心存到江南开荤的梦想,她当即从包袱内翻出一身天水碧色马面裙换上,又细心挽发,涂脂抹粉。 “大叔,天擦黑咱去云集镇酒肆瞧瞧?您拉二胡我卖唱,赚得银钱我们五五分如何?” 她发髻上扎着碎花头巾,挎小竹篮钻进满山遍野烂漫山花丛中,笑得肆意明媚。 “你这花束倒是别致有趣。” “瞎摘的,石竹花、芝樱、粉黛乱子草、千日红还有凤仙花搭配成花束,一会还能顺便卖花儿。” 吕云黛鬓边簪一朵半开粉紫芝樱,坐在牛车上晃脚。 杀人比卖唱来钱快,但她着实不想在休沐之时动刀子,更不想动脑子。 她只想放空自己,当个天生地养的闲人。 “一会唱什么叫好又叫座?” “就唱前明朝冯梦龙先生的《挂枝儿》吧,京城酒肆里的簪花娘和卖唱女都爱唱。” “成,我且练练。”吕云黛捏起嗓子,吟出娇媚唱腔。 “是谁人把奴的窗来舔破。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俺怎肯把你的恩情负。欲要搂抱你。只为人眼多。我看我的乖亲也。乖亲又看着我。” “兴来时。正遇我乖亲过。心中喜。来得巧。这等着意哥。恨不得搂抱你在怀中坐。叫你怕人听见。扯你又人眼多。看定了冤家也。性急杀了我。” ..... 胤禛在马车内处理刑部积压的奏疏,倏然从马车窗户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一眼就认出是暗六的傻蛇,此时暗一也发现蛇,胤禛眼神一扫,暗一收刀。 小雍钻入马车内,盘在冰盆边,昂起头,盯着主人的主人瞧。 他可真俊啊,若主人能和他交。配。,生下的人蛋,不是,生下的人崽子一定很俊俏。 傻主人!还辛辛苦苦赚银子去嫖,眼前就有现成的美男,说不定不花银子还能白嫖,嫖他啊,真是骑马找驴,本末倒置。 它正在歪着脑袋出神,脑袋上挨了一笔管,小雍回过神,钻进冰盆内洗干净自己,这才跐溜钻到美男主人怀里,瞪大眼睛偷看他在写什么,回头给主人通风报信。 此时鸿宾楼内,食客们被一个容貌秀美村姑吟唱的清婉曲调吸引。 “俏冤家。人面前瞧奴怎地,教我禁持一会。你的意儿我岂不晓。自心里。自家知。” 吕云黛扭着腰肢,莲步轻移,香纱拂面,周旋于狂蜂浪蝶间。 偶尔被登徒子掐一把细腰,她笑眼盈盈压下满腔杀意,转头用纱巾勾住他的脖子,逼着他给赏钱。 “俏冤家。想煞我,今日方来到。喜孜孜。连衣儿搂抱着。你浑身上下都堆俏。搂一搂愁都散。抱一抱闷都消。便不得共枕同床也。我跟前站站儿也是......” 她的歌声刹住,只因看见四爷登阶而来。 花篮内还剩下一束野花,她决定坑四爷银子。 他在人前素来温文尔雅,涵养端方,定不会拒绝她。 吕云黛扭着腰,款款来到四爷跟前:“公子,买一束花可好?二十文就能得到比我还娇的花儿,这些都是药花,买回去不仅好看,还好吃。” 吕云黛本想叼着一朵花凑到四爷唇边,却被他冷冽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她乖乖挎着花篮开溜。 “明日开始,待在爷身边,不准再丢人现眼。”胤禛恼怒扯下她挽起的水袖,将她露出半截的莹白胳膊遮挡得严严实实。 “主子,奴才在休沐,休沐时间是奴才的私人时间。”吕云黛闪身躲到一旁。 “奴才告退。”转身之际,她将花束塞到四爷手中,转身溜之大吉。 与大叔回到牛车,她坐在牛车上算银子。 “大叔,今儿赚了六百二十文,给你三百一十文。” “哎呀这多啊!多谢姑娘了。”老汉将铜板塞到行囊藏好。 走走停停间,第五日,吕云黛与牛车大叔在保定府南郊道别。 她捏着沿途赚来的二十五两碎银,站在渡头边,仰头看奢华的三层楼船。 攥紧碎银,她拔步来到渡头边上的野渡口,十几艘狭小乌篷船正停靠在野渡边。 吕云黛逡巡一周,拔步来到一艘半旧的乌篷船前。 “船家,乌篷船卖吗?十五两,我不讲价。”吕云黛将掌心碎银子摊开,递到豁牙老船夫面前。 老船夫正抱着生病的孙女喂药,小姑娘面颊凹陷枯黄,肚子却出奇的大。 “您方才说多少?”老船夫激动地站起身来,攥在手中的药碗颤抖间,汤药都撒一地。 “姑娘,买我的,我的乌篷船比他新,我只要十三两。” 一旁的年轻船夫激动拍着自己的船。 “我我我,我只收十二两。”一个矮胖的船夫两眼放光,今儿遇到个傻子,簇新的乌篷船顶多六两银子。 “就买你的。”吕云黛将银子塞给老船夫。 她踱步走到奄奄一息的小姑娘面前,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今后从河中捞起的鱼虾记得煮熟,一定撒点盐,再丢点野菜一起煮,别贪鲜吃鱼生。” “走吧,我再多出五两,你送我去江南。” “多谢姑娘。”老船夫低头抹泪。 吕云黛抱着得肝吸虫病的小姑娘入船舱内,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塞到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口中。 “老大叔,你记住别贪鲜吃鱼生,鱼虾得煮熟,记得撒盐。” 在江南用淮盐,一斤在十五文钱左右,不算贵,按理说穷人也能吃得起盐,不像川陕,一斤盐五六十文。 可当吕云黛看到老船夫取出的盐罐子内满是青灰的粗盐,登时蹙眉。 两淮的盐务素来是肥缺,底层百姓竟只能吃粗制滥造的私盐,还真是匪夷所思,也不知是京中哪位丧尽天良权贵造的孽。 此时小姑娘倏然痛苦呜咽起来,吕云黛将小家伙抱到船尾,拍着她后背催吐。 一团团红虫随着呕吐物被吐出,在江面上蠕动片刻,顷刻间就被浮出水面的肥硕鱼儿吞噬。 “老大叔,抱着你孙女回去吧,让她卧床歇息两日,我自己去江南。” “记得多吃蔬菜瓜果,打到鱼就换蔬菜鸡蛋,鱼虾要煮熟,一定要放盐。”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老船夫知道今日遇到善人,感激涕零跪下谢恩。 吕云黛摆摆手,亲自撑篙,将老船夫祖孙二人送到岸边。 撑篙于碧波万顷的江面,凉风习习。 她取出船舱内的渔网撒下,不多时就捞起一网鱼虾来。 刚打捞上来的鱼虾不用放油,燃起小火炉用铁锅一煎,再撒点盐,吃的就是原汁原味的江鲜。 此时一艘三层高的奢华楼船劈波斩浪而来。 吕云黛的小乌篷船难经风浪,左右颠簸摇晃个不停。 她扶紧船沿,赶忙按住铁锅,就怕快煎熟的鱼儿翻锅。 熔金落日顷刻间被一束阴影笼罩,她仰头看向停在一侧的楼船。 “六子,干嘛呢?”苏培盛丢下一颗花生。 “煎鱼呢,苏哥哥帮拿把小葱。”吕云黛接住花生。 “等着。”苏培盛拧身去船舱内的厨房,盏茶的功夫,拎着两个大篮子丢下。 “哎吆哎吆,苏哥哥真是活菩萨啊!”吕云黛眉开眼笑,盯着菜篮里烤熟的鸭子移不开眼。 第72章 “六子,这还有一篮子鸡蛋、一串腊肠儿、一板酱鸭和酱排骨,还有一壶猪油一只烧鸡,接着。” “够了够了,感谢苏哥哥。”吕云黛喜滋滋将物资堆满半个船舱。 “六子,所谓救急不救穷,普天之下多得是苦命人,你又如何能救得过来?”江南一行,苏培盛发现六子这姑娘和四爷一样,刀子嘴豆腐心。 “苏哥哥,奴才救不过来,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是 主子这般天潢贵胄才能做到之事,奴才能做的只有力所能及,不让自己见死不救。” “奴才可不是不图报恩的圣人,奴才只求有一日,若奴才落魄潦倒,贫病交加,也能遇到奴才这般心善之人,拉奴才一把也好,给奴才的尸首盖一块破布遮羞也成。” “即便不能好好活,奴才也想好好死。” 苏培盛哑然失笑,他头一回听到有人说想好好死的。 难怪她比谁都拼命,苏培盛忽然很心疼六子这小姑娘。 “六子,驱蚊的熏香要不要?” “要,呜呜呜,奴才都快被蚊子抬走了,有香胰子吗?” 苏培盛转身看一眼躺在甲板摇椅上假寐的四爷,拔步将燃着的熏香丢给六子。 拿到沐浴用的香胰子之后,天色渐暗,吕云黛点起船头红灯笼,摇浪来到一处僻静河湾。 今晚就歇息在此,天气闷热,她满身黏腻,还需先沐浴更衣。 “六子,来游泳啊,水里可凉快了。”小七和小八的声音从船尾传来。 “暗卫不得共浴啊,别挨罚。” “我们这会下值了,下值就不是暗卫了。” 吕云黛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剥去外袍,穿着肚兜亵裤,飞身在小八和小七中间炸开水花。 “六子你炸鱼呢,我方才看到好大一尾刀鱼,都被你吓跑了。”暗七扑腾着水花。 “别管鱼儿了,我先沐浴。”吕云黛抓住装香胰子的布袋,搓洗身子。 三人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在哀牢深山密林中艰难逃生,在飞瀑间穿梭浮沉。 “小七,还你鱼!”吕云黛丢给小七两尾刀鱼。 “六子我方才看到水蛇了,我们抓来烤着吃吧。” “我刚才看到一条猪婆龙,猪婆龙烤着香,快快快,它沉到小八后边了。” 一柱香之后,三人坐在河岸边升起篝火。 吕云黛到船舱内换好衣衫,蹲在河边搓小七小八和她的脏衣衫。 小七在篝火边烤鳄鱼。 “六子,这猪婆龙吃起来像鸡肉味。” “六子,你的少女梦真费我,一定要抓一百只萤火虫吗?我方才抓住好几只赖毛虫,扎手!”暗八的声音从芦苇丛内传来。 “小八哥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只萤火虫就代表一岁一枯荣,你抓几只,我就能活..” “闭上你的狗嘴,你八爹爹我不抓够两百只不睡觉!” “小八,船舱里好像有抄网。” “啊啊啊!你这王八羔子,你不早说!”暗八飞身冲进船舱,取出抄网继续捉萤火虫。 不消片刻,他拎着用丝巾束缚的两束荧光,挂在乌篷船舱内。 “猪婆龙烤好了,来吃吧。”暗七卸下两条多肉的后腿,丢给六子和小八。 楼船甲板之上,血滴子影一与影五满眼鄙夷,看向那三个嬉笑打闹的暗卫。 这些暗卫压根上不得台面,市井气太甚,庸俗不堪。 苏培盛刚下值,揣手来到三个嬉笑的暗卫跟前。 “哎吆方才杂家在楼船内就闻到香味儿了,六子你们吃什么呢?” “苏哥哥,我们吃猪婆龙呢,锅里还煮了猪婆龙蛋,正想找机会给您送去。” 吕云黛将水煮鄂鱼蛋捧到苏培盛面前,又扯下一条烤鳄鱼后腿肉捧到他面前。 “六子,你休沐还有几日结束啊?” “回苏哥哥,奴才七月十三结束休沐,还有二十一日休沐日。” “还有二十一天啊,太煎熬了。”苏培盛愁眉苦脸,这几日在爷身边伺候愈发煎熬了,爷这几日吃的少,睡得也不安稳。 “没有你在身边啊,杂家食不下咽,寝食难安,六子,杂家盼着你回来呢。”苏培盛对着嬉皮笑脸的六子作揖。 “苏哥哥您言重了,是奴才离不开您的照拂才对,待奴才休沐结束,定日日叨扰您。” 苏培盛嘿嘿笑两声,低头吃猪婆龙蛋。 “六子,眼看即将到江南,你下一站要去哪儿?”苏培盛状似随口问道。 “去钱塘江,捉潮头鱼。”吕云黛满眼笑意。 “听说吃潮头鱼能保平安,你帮杂家爷抓两条。” “成啊,也给主子抓一条。” “我待个两日,抓一百条冰镇送回家,给我家柿子吃。” “六子,你府上还缺仆从吗?我自带饭碗。”小八陶侃道。 “缺,缺个掏粪的,你来吗?” “.....” 是夜,一星在水,万籁生山。 吕云黛睡在船舱内,戳着小八捉的萤火虫玩。 小七和小八睡在船头,担心二人光着膀子会着凉,吕云黛从包袱里抓出两件外袍,盖住二人的肚子。 “六子,你怎么还不睡?说了今晚我值夜,你睡吧。”暗七语气轻柔。 “睡不着,我想找个房梁。” “干嘛?上吊吗?” “滚,我睡房梁踏实。” 吕云黛将熏蚊虫的博山炉推得离小七小八近些,青烟袅袅间,困意袭来。 “六子,你睡了吗?”暗七揪揪她的头发。 “没呢,怎么?” “六子,我前几日做了个梦,梦见有好多个你和小八,可我找不出哪个才是真的。我急得满头大汗。”暗七拍着心口后怕道。 “梦与现实相反,放心吧。” “六子,倘若有一日,有人假扮成你,我该如何从一群你中,找出哪个才是真的你?” 吕云黛莫名觉得小七这个问题毛骨悚然,她坐起身子,暗夜中盯着小八。 “那若有一日,我也遇到同样的梦,我该如何认出你来?”吕云黛焦急反问道。 小八与她相依为命多年,她对小八了如指掌,甚至能精确预判小八下一个举动神态。 三人中,暗七心思最沉,有时候她总觉得暗七的压力比她更大,总是绷着脸目光在放空。 她其实并不完全了解暗七。 “若真有那一日,你来杀我,我不还手。”暗七压低声音低语。 “好,你这个梦不好,忘掉吧。”吕云黛躺在暗七身侧。 “六子,其实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想娶你。”暗七赧然。 “嘶..别逗我。”吕云黛将衣衫丢到小七脸上。 “暗卫守则又没规定暗卫不得成婚,你不考虑考虑我吗?我帅气多金,有房有田有银子,嫁给过我,我的财产和我都是你的,咱两知根知底,搭伙过日子多好。” 吕云黛搓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小七的建议:“你的建议也未尝不可。” “好,十年之后,若你未娶我未嫁,我们就搭伙过日子。”吕云黛郑重承诺。 “真的啊,娘子!” “你给我爬!十年后再叫!” “娘子娘子,我到江宁就给你买镯子去,你先戴着,若你嫁人就当我送的嫁妆。” “别闹!”吕云黛侧过身打哈欠。 “困..” “睡吧,我值夜。”暗七伸手轻轻拍着六子的后背,哄她入眠。 她浅眠,幼时更是时常梦魇惊醒,他每回都用这个法子哄她入睡。 吕云黛睡在小七和小八中间,久违的踏实,在小七轻哄中,渐渐陷入沉睡。 她已有许多年没睡这般深沉。 睡梦中,她转身钻入小七怀中,搂紧他的腰。 暗七浑身一僵,面具下的俊脸早已红透,他收紧臂弯,拥她入怀,却小心翼翼不敢再收力,怕将她吵醒。 楼船之巅,厢房内,苏培盛眼瞧着坐于窗前的四爷笔锋愈发凌乱,甚至能用狂怒来形容他的字迹。 他缩着脖子,抓起一颗橘子,丢出窗外。 眼前倏然出现一只手,抓紧那颗橘子。 爷依旧面无表情,但眸色渐冷,苏培盛噗通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做错了,爷此刻很不高兴。 也不知暗七与六子抱在一起都说什么悄悄话,只是远远看二人打情骂俏的模样就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是被牛肉包子香气馋醒的,意识到自己昨夜睡得无知无觉,她紧张的握紧剑柄。 “六子,肉包豆浆和油条,吃不吃啊?”暗八将手中肉包子抛向她。 “再来一个。”吕云黛接过油条豆浆,想起自己还没洗漱,又焦急把包子丢给小七,趁机一拳袭向小七心口。 没想到他不但不躲闪,反而主动迎向她的拳风,吕云黛惊得收拳。 “真不躲啊,若我方才用剑,早将你捅个对穿。”吕云黛后怕的拍小七心口。 第73章 “说了不躲就是不躲,一辈子都不躲。”暗七满眼笑意。 吕云黛愕然盯着小七好看的桃花眼,他面具之下的真 容定也不俗。 四爷吹毛求疵的别扭性子,压根不允许丑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别闹!” 吕云黛转身到船尾洗漱一番。 “六子,我们上值去了,你慢些吃。”暗七和暗八飞身回到楼船之上。 吕云黛坐在船头,双脚凫水嬉戏于莲叶间。 “六子~”苏培盛乘小舟来到六子简陋的乌篷船前。 “咱家这五日休沐,想与你搭伙下江南游玩,带带杂家,给杂家当护卫,杂家管你吃喝,如何?” 苏培盛拍着鼓囊囊的荷包笑道。 “苏哥哥若不嫌弃,奴才自然乐意至极。”吕云黛哪儿敢拒绝,苏培盛可是四爷跟前一等一的心腹奴才。 “哎哟杂家都许久没摇桨了,让杂家试试。”苏培盛惬意摇桨。 “六子快看啊,那儿有莲蓬呢,忒大。” “奴才去摘。现摘的莲子鲜甜,一会奴才剥好,给主子也送去些。” 吕云黛站在船尾摘两片荷叶,盖在头上遮阳,又贴心给苏哥哥递一片。 说笑间,波光粼粼天际间出现两个小黑影。 吕云黛收起笑容,拔剑。 但见江面上赫然出现个立于水上的大和尚,那大和尚身手不凡,脚下踏着一青竹乘风破浪飞掠而来。 而大和尚身后跟着一叶扁舟,扁舟之上,坐着个前明装束不曾剃发的绯衣老者。 意识到对方是谁之后,吕云黛瞳孔骤缩,蹙眉看向一脸懵然的苏哥哥:“苏哥哥,主子就不能不去江南吗?你去劝劝他可好?” “六子,杂家怎么觉得那二人来者不善?”苏培盛警惕拔剑迎敌。 吕云黛揪住苏哥哥的后颈,飞身来到楼船之上。 此时四爷已被侍卫与暗卫们护在当中。 “主子,是江南七侠首僧了因与第六白泰官。”暗一和暗五已然飞身冲向刺客。 吕云黛回身挡在四爷身前,并未迎战。 “暗七暗八,保护主子后方。”吕云黛开口道。 那二人压根不是小七小八能对付的,她绝不能让他们去送死。 甚至暗一也是不自量力。 可随着暗一暗五与那二人开始交手,吕云黛诧异至极。 佟家送来的这批暗卫实力竟如此强悍!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暗五那狗腿子的实力却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这阴险的家伙平日里藏得极深,暗五的实力甚至在她之上,还真是看不出来。 而暗一的实力比她想象中更为恐怖,难怪四爷有底气来江南剿灭叛党余孽。 眼见暗一渐渐屈于下风,吕云黛飞身冲向首僧了因。 那大和尚手中扁担如旋风般抓不住踪影,吕云黛自知不敌,转而帮暗五对付白泰官,此人轻功诡异,出拳如雾似风,捉摸不定,颇为棘手。 可暗五竟与此人缠斗数招而不落下风,她倒是小瞧狗腿暗五。 她正欲配合暗五诛杀白泰官,去倏然发现浮光跃金间,江面上水波纹却极为杂乱。 不对!水下有人!吕云黛纵身跃入水下。 睁眼一看,登时大惊失色。 但见昏暗水下竟潜藏数百黑衣人,此时黑衣人们正在凿船,楼船底部已然被凿出拳头大的洞口。 她赶忙朝着水面放出预警,横剑与黑衣人缠斗。 猝不及防间,她瞬间动弹不得,似乎被一张无形巨网缠住周身。 的确是一张看不见的网,数名黑衣人围着她,正拽着透明的丝线。 随着丝线收紧,她的衣衫被切割成鱼鳞状,瞬间血肉模糊。 正盘在船尾的小雍吐着蛇信,忽然嗅到主人的血。 它昂起头嘶嘶嘶焦急叫唤,转瞬间从船舱和甲板缝隙钻出大大小小的蛇来。 苏培盛看得头皮发麻,他方才甚至看见从他歇息的屋内钻出七八条剧毒竹叶青来,还有好大两条五步蛇。 怎么回事?六子的蛇好像很焦急,昂着脑袋就跃进江中。 噗通噗通落水声在船头船尾此起彼伏。 此时水下的黑衣人正专心致志在凿船,倏然从漆黑船洞内钻出一团大大小小的毒蛇来。 那些毒蛇一看到人就张嘴咬脖子,数名黑衣人痛苦挣扎,捂紧脖子,很快就抽搐着浮出水面。 “爷,水下有刺客!”苏培盛惊呼道。 一具具黑衣尸首浮出水面,面色俱是呈现中毒的青黑。 “恩。”胤禛凝眉不语,盯着染成血色的江面,倏然看见一阙破碎天青荷包浮出水面。 那是...暗六的荷包。 她爱财如命,谁都碰不得她的荷包,她出事了! 胤禛心急如焚,飞身跃入江中,眼前赫然出现暗六痛苦挣扎的身影。 此时吕云黛腾出手拔剑,拼尽全力斩断透明巨网,还未及缓过神来,竟愕然发现四爷掉入江中。 她正欲靠近四爷身边,眼前却被一阵血雾笼罩,吕云黛心下骇然。 她甚至没看清楚四爷何时拔剑,身手不凡的白泰官已然身首异处。 不待她震惊,她满眼恐惧看着白泰官的腰肢缓缓断裂开,方才那一瞬,四爷甚至不止出一剑,他出的是两剑。 到底是谁需要保护啊?到底是谁?没想到四爷强得可怕,哪儿还需要暗卫拖累他。 愣神间,四爷甚至不知何时,已然闪身到她身侧,抓住她的胳膊飞身冲出水底。 吕云黛坐在甲板上,懵然看着四爷痛苦扶着船边咳嗽,柔弱无助,弱不禁风。 眼前虚弱到被奴才搀扶离开的四爷,仿佛和在水底的杀人狂魔判若两人,吕云黛满眼错愕,死装四! 此时她裹着四爷方才丢来的披风,跌坐在甲板上,愁眉苦脸,涌出无尽挫败感。 她抬眸看向站在船头谈笑风生的暗一和暗五,再看看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小七小八。 心底没来由涌出无尽的恐惧。 既然四爷在藏拙,那么她和小七小八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并非最强的暗卫,小七小八更不是,他们三人在四爷身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四爷为何能容忍他们三个废物? 不,他不能,她了解四爷,他身边容不下对他无用之人。 此时吕云黛恐惧抓住小七和小八的手,曲膝跪在暗一面前。 “统领,属下无能,想与暗七暗八重回哀牢山淬炼。” 暗一面色一沉:“暗六,你在胡闹什么?如今我们需随侍在主子身边,暗七暗八如何能去哀牢山?” “再有,哀牢山远在千里之外,你的休沐时间来回压根不够。” 吕云黛跪直身子,咬牙道:“那奴才申请在剩下的休沐日内,每日都与您过招,请统领赐教。” 其实这才是她开口去哀牢山的真实目的,她知道暗一不会答应,一定会退而求其次。 暗一眸中轻蔑一闪而逝:“你先打过暗五再说吧,暗卫实力你和暗七暗八最差。” “暗五也差劲,你连他都打不过,就不必来寻我自取灭亡。” “好!多谢统领。”吕云黛今日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真相。 除了她和小七小八互相知根知底,是真的差劲之外,别的暗卫都在藏着掖着,隐藏实力。 亏她还自负的以为自己在暗卫中实力第一,简直自不量力。 “暗五,教教暗六。” “是。” “用她最擅长的剑法吧。”暗一讥讽道。 吕云黛身型一僵,咬紧牙关。 第二日一早,她抱剑来到甲板上,暗五正在用早膳,他慢条斯理吃着,并未立即起身。 吕云黛站在原地等候许久,暗五起身,随手抓过两把扫帚丢给她。 “别不自量力,用扫帚吧,用剑你不行,真是折煞你手中的宝剑。” “谢 谢!“吕云黛抓住扫帚,飞身冲向暗五。 第42章 甲板上传来阵阵跌倒闷响,暗七和暗八忍不住偷看六子。 她被打得鼻青脸肿,被暗五一扫帚掀翻在地,却仍是倔强的一次次撑着扫帚起身。 二十一招之后,吕云黛被打趴在地,昏死。 第二日,四十三招之后,她被暗五的扫帚打晕。 第三日,五十一招,她终于摸到暗五的袖子,却也被他用扫帚戳到心口,战败。 第四日,散漫的血滴子影五终于开始正视眼前鼻青脸肿的暗六。 “你学得倒是挺快,只不过你底子不好,还是不行,放弃吧。” 暗五扬手用扫帚戳中暗六眉心,却倏然被她灵巧闪躲开,不待他回过神来,心口处被扫帚柄戳中。 暗五不屑轻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用同归于尽的打法有何意义?” “有意义,我若想胜,就必须先败。”吕云黛吃痛的揉着剧痛眉心。 第74章 “多谢,明日再战。”吕云黛拱手道谢,挥舞扫帚转身离开。 暗五抱臂,不屑白眼,似乎这个不学无术的暗六,并未如从前那般看着令人生厌了。 “得瑟什么?他们三个是倒数一二三,你是倒数第四,半斤八两,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血滴子影一轻敲影五脑门。 “她若明日再战,你必输无疑,还不快练。”影一说话间,丢给小五一颗橘子。 “老大,他们有烤猪婆龙吃,我也要!” 暗一脚下顿挫,扬手射出一记飞镖,但见芦苇边,浮出一具脑门上插着飞镖的猪婆龙。 影五满眼喜色,飞身掠去,躲在草丛内烤猪婆龙吃。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边走边舞扫帚,来到甲板上。 一交手,影五就暗道不妙,老大还真是乌鸦嘴。 他不得不使出全力,才勉强与暗六打平手。 此时吕云黛气喘吁吁瘫坐于地:“承让,你输了。” “不可能!”影五低头查看身上致命处,却愕然发现心口不知何时染上圆形痕迹,那是扫帚柄戳的痕迹。 “明日再战,不让你了!”影五觉得输给暗卫简直是奇耻大辱。 “没事,我破案刑讯不如你,剑术是我看家本领,若输给你,我会没脸当暗卫。”吕云黛安慰道。 “你每回运剑,左后有破绽。”吕云黛提醒道。 “不练了,明日结果也是一样的。”她撑着扫帚,缓缓起身踱步离开。 影五压下心底震惊,这个破绽老大也曾提醒过他,他这些年有在改,还觉得改进的很满意,暗六才与他相处几日,竟能看穿他的破绽! 影五正低头想着如何改进剑术,迎面却袭来劲风。 “五哥,现在轮到我与你打了。”暗八抓住扫帚袭向影五,不出意外,被影五三招掀翻在地。 可这几个暗卫却如顽石般坚定,暗八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仍是与暗六一样倔强起身。 吕云黛抓着扫帚,来到楼船之巅,此时暗一正坐在桅杆上,远眺江面百舸争流。 “老大,属下知道打不过您,但属下还是想试试。” 影一低头,居高临下俯视暗六。 这几日暗六与影五对弈的一举一动,她都尽收眼底。 不得不说,暗六的确是可造之才,更是最好的下属与搭档。 她若按照血滴子那番残酷无情的手段淬炼,能排进血滴子实力前三,且拔得头筹只是时间问题。 影一私心想把暗六尽早扼杀,早日让影六归队。 可..影一若有所思看向书房处。 可四爷对暗六极为特殊,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若暗六今后成为四爷后宅女子之一,也算血滴子半个主人,她不看僧面也需看佛面。 “不必浪费我时间,今晚暗三与暗九将前来驰援,你先打过暗三暗九再说吧。” “打完暗三暗九之后呢?” 暗一闻言,将目光重新落在那张即便覆盖面具,仍是有明显鼻青脸肿的面容:“你再打过暗四、暗二,最后才配与我交手。” “我推测你会止步于暗二,至少三年。” “好!多谢老大。”吕云黛彻底对暗一心悦诚服。 “暗六,今晚你与暗五去一趟青州,青州知府陈知章病亡,主子要知道他真实死因,还有,找到一本私盐账册。” “是,账册外观是何?” “交给暗五吧。”影一无奈道。 暗六七八三人无论与谁搭档,都是在拖累血滴子办差的进度,最好能让这三人一组,免得血滴子们被拖累挨罚。 吕云黛听出暗一语气中的责备嫌弃之意,垂首离开。 她与暗五连夜赶往青州。 二人趁黑来到一处坟茔,用洛阳铲凿开墓穴。 吕云黛站在暗五身后,盯着他在棺材前剖尸的背影出神。 方才那一瞬,影五感觉到身后的危险气息,他不动声色闪身,站到与暗六面对面的位置。 “还愣着做甚?把他心肝脾肺肾取出来,我要一一查看。” “恩。”吕云黛盯着暗五查看脏器的一举一动,直到看见暗五将肠子缝合之时,打的特殊绳结,她才松一口气。 “你去找账册。”影五将内脏处理干净,塞回尸首:“他是贴加官窒息而死。” “恩,第四十层左右憋死的。”吕云黛补充道。 影五抬眸诧异看一眼暗六:“你怎么知道?” “我被贴过。”吕云黛笑道。 “不用找账册,陈知府在等着我们来取。”吕云黛擦干净满手血腥。 “什么意思?账册在哪?我没看见。”影五懵然。 “他棺材朝向不对。方才开棺之时,他左手卷曲,食指张开,意有所指。” “这座墓室的土和墓室青砖也不对,新土,新砖,有人在我们来之前已然翻找过墓室,甚至已然掘地三尺。” 吕云黛在琳琅满目的陪葬品间逡巡,这些陪葬品也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不对,这些陪葬品已被全部替换掉。” 她轻抚一匹华贵月影纱:“太干燥,下葬数日,封闭于墓室内,这几日有雨,附近有暗河,布料不该是如此手感,该微潮才对。” “你。还挺细心。” 影五想起影四提醒过他,暗六目光如炬,见微知著,他差点露馅,要不是四爷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暗六已然戳穿他的身份。 影五指尖动作放缓,就怕不小心露出任何破绽。 逡巡一周,毫无头绪,此时吕云黛将目光落在棺椁前一桌发霉的膳食前。 这位知府还真是风趣,将身后事看淡,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被人挖坟剖尸,特意为盗墓者留下一桌丰盛席面款待。 她盘膝坐在矮桌前,用筷子戳着发臭霉变的鸡鸭鱼肉,小方桌上摆着满满当当十二道佳肴,却都是没煮熟的生食,甚至还有酒壶和满月宴才会吃的红鸡蛋。 显然是陈知府的爱妻在弥补他没来得及参加爱子满月宴的遗憾。 不对!吕云黛倏然将目光放在那盘红鸡蛋上。 她想起资料显示陈知府临死前,他的幼子即将满月。 清朝官吏赴任遵循严格的回避制度。 官员不得在籍贯所在地州省任职,即使非本州省人,也无法到距离户籍所在地最近的邻省州县为官,而必须到户籍所在地五百里外赴任。以此防止地方官滥用职权。 陈知府是回人,远赴千里来此地赴任,按理说,他的妻子并不会按照中原习俗准备满月红鸡蛋,更不会将他儿子满月的红鸡蛋放在他棺椁前。 吕云黛好奇抓起一颗红鸡蛋,捏碎,满手都是粘稠蛋液。 生鸡蛋? 蛋壳内外并未有任何异常,她好奇又捻起一颗鸡蛋,仔细端详。 显然之前也有人如她这般检查鸡蛋,她面前这颗鸡蛋沾染着细微蛋液。 “找到没?”影五在墓穴内搜寻两圈,见暗六还在盯着那桌发霉膳食偷懒,登时不悦催促。 吕云黛没理他,而是继续盯着鸡蛋瞧,她不仅瞧,还伸出舌头舔一口鸡蛋。 倏地,她眼前一亮,扯下一片陪葬的布帛,将所有鸡蛋打包带走。 “暗六,你这是何意?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墓穴打死人秋风的。”影五气不打不处来。 “找到了,走吧。”吕云黛捧着鸡蛋闪身离开。 影五一脸懵然,眼见暗六跑得没影,无奈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楼船内,吕云黛将红鸡蛋交给影一。” 什么意思?“影一拎着鸡蛋皱眉。 “煮了,剥开,账册在鸡蛋里。”吕云黛头痛欲裂,不想多说一个字废话。 一路上暗五都在叽叽喳喳埋怨她惫懒,她听得头疼。 “六子,暗一,你们做甚?吵着主子了。”苏培盛揣手站在书房前呵道。 “回苏公公,奴才让暗五暗六去青州查探账册,她带回一堆红鸡蛋,请容许奴才查验鸡蛋之后,再行禀报主子。”暗一拱手道。 “都进来。”书房内传来四爷慵懒低沉的声音。 暗一将鸡蛋丢给暗六,拔步入书房内。 “苏培盛,把鸡蛋煮熟。”胤禛停笔,垂眸捻起一块帕子丢给暗六。 “脏!” 吕云黛尴尬抚脸,定是方才检查红鸡蛋沾染到鸡蛋表面的染料。 她用帕子擦干净脸颊,低头换一副新面皮。 一柱香之后,苏培盛捧着热气腾腾的红鸡蛋踏入书房内。 胤禛蹙眉,盯着暗六泥泞的草鞋,莹白的脚趾戳出鞋面,似乎还知道他发现她的破草鞋,还瑟缩着将脚趾头蜷缩。 “一会去领一双新靴。”他忍不住提醒。 “是。”吕云黛缩起脚趾。 “剥开鸡蛋。” “奴才遵命。”苏培盛应一声,抓起鸡蛋敲开蛋壳。 才剥到一半,竟满眼喜色:“爷!鸡蛋上有字儿,青州圆觉寺千手观音净瓶手。” 第75章 苏培盛激动地又敲开两个鸡蛋,全都写着同样一行小字。 千手观音每一只手都持有不同法器,鸡蛋上甚至写清楚在持净瓶那只手上。 “小把戏而已,用细笔蘸醋,在鸡蛋上写字,鸡蛋煮熟后,即可显现出字迹,所以他在墓穴准备一桌未煮的生宴。” 毕竟没有人会料到一桌生食材会藏着猫腻,旁人更会注意鸡鸭鱼,能藏物于腹。 即便有人敲碎鸡蛋,也无法查探出端倪。 毕竟没有人会如暗六这般揪细较真,这般慧眼如炬。 “暗三,去青州圆觉寺取回账册。” “是。”暗三领命离开。 吕云黛拿起盘中鸡蛋,咬下一口,还挺香,想起四爷对鸡蛋过敏,她赶忙端起鸡蛋离开。 苏培盛正好下值,搓着手跟六子一块吃鸡蛋去。 “苏哥哥,即便有账册又能如何?”吕云黛咽下鸡蛋。 “如此大规模贩卖私盐,若在朝堂上无靠山,谁敢放肆?一州知府横死却无人敢说死因,素来嫉恶如仇的正二品山东总督倒是沉默的很。” “幕后之人,四阿哥目前在朝堂上的势力,惹不起。”吕云黛又抓起一颗鸡蛋。 “你觉得会是谁?”苏培盛嚼着鸡蛋好奇问道。 “苏哥哥您该去问主子,主子到底是为可怜的陈知府声张正义,还是为京城某位毁尸灭迹的。” 她看过陈知府的死状,贴加官的手法很特别,只有毓庆宫那位暗卫统领才会用此等折磨人的法子逼供。 幕后黑手是谁,已昭然若揭。 “还有,主子找的当真是私盐账册?可陈知府留下的暗示可不是。” “啊?他留下什么暗示了?”苏培盛焦急追问。 吕云黛轻笑:“整座坟都该烧了吧,不必担心。” 陈知府的手指向墙上一首诗,那压根账册,是名册。 名册上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她不想知道。 苏培盛垂眸,敛去震惊之色:“六子,主子不让咱知晓之事,你最好别瞎揣测。” “恩。奴才还有十三日休沐,奴才先行告退。” 吕云黛转身离开楼船,回到自己的乌篷船上。 四爷身边压根就不需要她保护,她再无任何顾忌,趁夜摇桨,赶往钱塘江。 她要去捉潮头鱼给柿子,顺道再去柿子老家瞧瞧吕家那位疯夫人。 柿子连做梦都在念叨吕家那位人美心善的疯癫夫人。 柿子虽然没提让她去瞧瞧,可夜里说梦话了,说想去看看夫人,哭了半宿。 她得为他看一眼。 影五站在甲板上,盯着一叶扁舟浮沉逐浪,渐渐远去的身影。 “现在还觉得她一无是处吗?”影一慨叹。 “她..很可怕,遇强则强,若她是血滴子,我定能与她相谈甚欢,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影五收回目光。 “老大,需趁此机会替换掉暗七吗?小七来都来了。” “小六和小七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大家团聚,我们都盼着他二人早些来。” 影一面色一沉:“主子密令,那三个暗卫暂时不动,盯死暗七。” “是。” “你去提醒小六,别再乱打暗六的主意,我知道她着急,若她再如上回那般瞒着主子与我,私自刺探暗六,我定不饶她。” “老大,小六也是着急,她年纪最小,从小就最黏人,想念我们也是人之常情。” “恩,我知道,待合适时机,我会助她一臂之力,我也盼着她早些归来。”影一满眼笑意。 书房内,胤禛盯着那抹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天际的身影出神。 他对暗六的情绪纷乱复杂,既想她死,又想..要她,他承认对这个有趣的东西动了欲念。 大抵人都对不可得之物耿耿于怀,她既让他如此纠葛,倒不如..尽早要了她。 得到之后,他笃信定不会再让任何人如此轻易牵动他的情绪,绝不会。 ..... 钱塘江岸,吕云黛挽起裤腿,今儿也当一回弄潮儿。 “快快快!浪来了!”一旁的年轻大汉们高声提醒道。 吕云黛抄起网兜,追着极速翻滚的层叠浪潮抓潮头鱼。 冷不丁瞧见熟悉的楼船停靠在岸边。 苏培盛笑呵呵超她招手,边挽裤腿边朝她跑来。 “六子,带我带我,我也要捉潮头鱼。” “好啊苏哥哥!你跟在我身边。”二人追着风浪一道捉鱼。 “哎哟六子你捉那么多啊!” “恩,昨儿抓的潮头鱼都冰镇送回京城了,今儿这些是送给主子和您的,还有柴玉哥哥和暗一统领。” “六子,你觉得这个新暗一如何?”苏培盛随口问道。 “很好。”吕云黛给出中肯之言。 “做她的下属该很幸运。”她认真回答道。 “那就好,那暗五呢?哎哟我抓住大鱼儿了!”苏培盛惊呼一声。 “暗五?暗一统领将他管束的极好,从前我瞧不上暗五,如今,倒是觉得他不藏着掖着的模样光明磊落。” 苏培盛压低声音提醒:“你和小七小八吃亏在年纪还小,心思单纯,不知钻营官场那套虚虚实实。” “从前那个暗一,还有暗二三四五都是人精,每年考核都故意藏拙,就你拼尽全力拔得头筹还沾沾自喜,杂家都不好意思告诉你。” “他们只在主子面前表现,哪儿如你这般实诚,一眼就被人看穿实力。今后你也藏着掖着,谦虚些。” “如今这个暗一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才来没几日就让暗卫们收心,否则你以为暗五会在你面前露出真实境界来?” “从前在四九城内,哪能遇过大风大浪的历练,这出一趟远门啊,那些暗卫一个个就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再无法藏拙,六子,你趁机也把他们看透,记住了啊。” “苏哥哥教训的是,奴才铭记在心。” 吕云黛羞愧不已,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就像小丑般自以为是,更像得意忘形的开屏孔雀,沾沾自喜自己实力强悍,殊不知却露出屁股丢人现眼。 换一位新的暗卫统领之后,暗卫团队的气氛都不再如从前那般勾心斗角,变得坦诚相待,她愈发喜欢如今这位新统领。 苏培盛看暗六满眼羞愧的模样,就知道她将他欲盖弥彰之言彻底听进心里。 他暗暗松一口气同时,又对六子心存愧疚。 “六子,一会苏哥哥带你去吃鱼。” “成啊,谢谢苏哥哥。” 二人踏着风口浪尖弄潮,网起一兜又一兜潮头鱼,满身都是江河泥沙。 “六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男子啊?”苏培盛问出今日的重点问题。 “要好看的,如四爷这般俊俏就成,会弹琴赋诗唱曲儿,还得脾气好。” “你说的是小倌还是择夫呢?” “择夫标准是什么?苏哥哥给你留意留意,若遇到合适的,也能撮合一番。” “俊俏的,会弹琴赋诗唱曲儿,还得脾气好,关键是只能有奴才一个女子,奴才也只守着他一个男子。” “咳咳咳咳,六子你...女子讲究三从四德,你嫁人当然只能服侍一个夫君。”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人之常情,达官显贵子弟岂能只守着一个女子,岂不是被人嘲笑寒酸?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荒谬绝伦,为世道所不容。” “奴才为何要找达官显贵子弟?奴才也没说必须嫁人。” “男子能三妻四妾?为何我不能?我也能逛花楼找小倌。” “你你你,你说的太过离经叛道,今后不准在旁人面前说,记住。” 苏培盛恨不能立即捂住六子胡说八道的嘴。 “苏哥哥,奴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吕云黛不喜旁人对她的私生活指手画脚。 摆脱苏哥哥将潮头鱼送去给四爷之后,她撑篙前往纸醉金迷的秦淮河畔。 七月初六,天阴欲雨。 吕云黛换上一身华贵衣衫,来到秦淮河畔最富艳名的眠月楼。 不得不说江南还真是人杰地灵,连小倌都比京城更为出色。 吕云黛摇着团扇,半遮面容,一只脚才跨进眠月楼内,身后倏然传来熟悉的冷冽声音。 “做甚?” 她收回脚步,转身半遮面容看向四爷:“来这能做甚?奴才自然是来寻欢作乐的。主子您也来啦?” “胡闹!不知羞!”胤禛气得面色铁青,抓住她的袖子将她拖入画舫内。 “主子,这是奴才的私事。” “暗卫守则加一条,暗卫不得眠花宿柳,即刻生效。” “......” “若违反,杖杀。” “oo!!”吕云黛咽下强词夺理执意要嫖的念头。 “爷怕脏,你若传染脏病,爷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是!”她咽下不甘,不嫖就不嫖,她还有小七,二人约定十年后成婚,她先与小七试婚一番也好。 第76章 “奴才告退!”她记得小七不当班,此时他正从画舫内探出脑袋看她。 他今日穿着一身雅灰长衫马褂,一把劲腰束紧,倒是越看越俊俏。 “暗七,今日当班吗?若你不当班,我们一块去玩儿!”趁着四爷转身入画舫雅室内,吕云黛凑到小七身边。 “玩什么?” “你跟我走,准保好玩。”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一间客栈。 “小七,你可曾有过相好的女子?”在开荤之前,她得先打听清楚小七干不干净。 “你啊,算不算?”暗七脖颈儿泛红,柔声说道。 “算!还有没有与别的女子,那样..”吕云黛咬唇赧然道。 “哪样?”暗七懵然。 “就那样..”吕云黛伸出拇指,作出亲嘴儿的动作。 暗七羞涩低头,这下耳根都红了:“没。” “那成,我们走吧,咱开间房。” “啊?”暗七又是一阵无措慌乱。 “走啊小七,你得帮帮我,我媚术年年不合格,明年我若再不合格,就得被送回佟家等死了,你真得帮帮我。” 吕云黛始终觉得自己媚术差是因为没有实践过,只是纸上谈兵压根无法融会贯通。 原想着找个干净小倌实践,如今彻底断了念想。 “六...六子..怎么帮?别闹..”暗七又羞又慌,赶忙甩开六子缠过来的手。 “你若不肯帮,我就悄悄去找小倌了。回头被主子发现杖杀,你得给我收尸,哼!我就知道你说喜欢我,想娶我这句话是假的。” 吕云黛气的转身,却被小七握紧手掌。 “我我我..我帮..姑奶奶别闹了,你怎么能去找小倌!” “你找我,我陪你练媚术!” 暗七牵紧六子的手,颤抖着指尖,将她带入客栈内。 “掌掌柜的。劳劳驾开一间上方,清幽些的。”暗七说话都紧张的结巴。 “客官,天字三号房,您请。” 吕云黛憋笑,小七一个男子竟比她还紧张。 她走出两步,倏然想起还有一件至关重要之物没准备。 “小七..”吕云黛即便脸皮再厚,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咧咧说出那件东西。 “怎么?”暗七攥紧六子的手。 “你等等。”吕云黛踮起脚尖,凑近小七耳畔:“你去买鱼骠,听闻头一次极易受孕,咱得避孕。” “哦哦哦哦..”暗七伸手揉着发烫的耳根,转头去寻那物件。 “小七,你记得多买几个,咱多试几次,来都来了。” 暗七脚下一踉跄,脚步慌乱离开。 吕云黛目送小七离开,转身上楼,入客房内,她唤小二准备沐浴热水。 当衣衫褪尽,原本惬意的心情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取出一颗粉红丹药,丢进香炉内。 这丹药有娱情助性的功效,她担心小七紧张,更担心自己紧张,到时候若无法一击即中成事儿,她定会疼死,书上说女子第一次都疼,比挨刀子还疼。 她宁愿挨刀子。 此时她穿着肚兜亵裤,放下层叠的纱帐,躺在床榻上,等小七回来。 香炉中燃着丝丝粉烟,鼻息间浮动清甜香气,她脸颊忍不住发烫,皮肉儿更是忍不住酥酥麻麻的颤栗。 小七这家伙,该不会是去河里现捞鱼骠了吧。 吕云黛难耐微喘,身上更是出现难以启齿的悸动,忍不住拢紧腿,摩挲,她难受的扯过薄毯盖住身子。 幔帐外传来开门的声响,她既期待又紧张,一颗心仿佛悬着丝,提到嗓子眼上。 “热水准备好了,你先去沐浴,一会儿把等熄了。” 她瑟缩着身子,紧张的藏在薄矜内。 “小七..要不..要不你先过来摸摸我成吗?我。我难受的紧..”她羞耻捂脸,早知道等小七来了再点燃那药丸。 “呵!” 身后传来熟悉的冷笑声,吕云黛瞬间毛骨悚然,战战兢兢用薄矜裹紧身子起身。 “主子,奴才没穿衣衫,可否请您转过去?” “你不知廉耻来客栈偷欢,没脸面对爷?恩?” 听到染着愤怒的恩,吕云黛登时绷紧身子,缓缓挪到床边,曲膝跪在四爷面前。 “主子,奴才到底哪儿错了?请您明示,奴才没找小倌,奴才找的是暗七,这都不成吗?” “食色性也,奴才也是人,主子您怎么能管奴才与旁人闺房内的欢爱情事。”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胤禛被暗六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主子,奴才也是想练习好媚术,免得年年媚术不合格,若奴才明年还不合格,就得被退回佟家。” “奴才没辙了呜呜呜...” 吕云黛是真害怕了,别的暗卫实力都如此强悍,若她媚术再不合格,被退回佟家只能死路一条。 还管什么礼义廉耻贞节牌坊!她只想好好活着。 兀地,四爷伸手擦拭她挤出的假泪,他的手竟然罕见的滚烫。 吕云黛心下一惊,赶忙抓过茶盏,焦急将香炉内的粉烟浇熄。 “再试一次。”胤禛扯落她裹身遮羞的薄矜,沉声说道。 “什么再试一次?”吕云黛捂着身子懵然看向四爷。 “媚术,不必麻烦旁人,爷准你对爷练习媚术。” 吕云黛喜出望外,若能用四爷训练媚术,自然能事半功倍。 只是..今日的情况有些超乎她的掌控,许是那药物也在四爷身上起效。 他竟然主动开始宽衣解带,吕云黛更是已然不受控制交缠在他身上。 没想到他身上比她更烫人,她甚至能感受到四爷因极力隐忍与克制,浑身都在绷紧,压抑得轻轻颤栗。 而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浑浑噩噩丢了魂似的,所剩无几的矜持和羞耻心强迫她咬紧牙关,不让那些羞人的声音发出。 她开始不受控制伸出指尖,游移在他坚实滚烫的胸膛。 “别再乱动了。”胤禛单 手攥紧她的双腕,另一手将她那张让人心醉神迷的脸按在怀中。 不与她对视之后,他才勉强能压下疯狂咆哮的欲念。 他不屑于趁人之危,即便想要她,也会在她清醒之时要她。 此刻他隐忍的浑身绷紧,甚至那处忍得发痛。 他咬牙伸手点住她的睡穴,怀中作乱的女人这才软着身子,彻底安静下来。 房内旖旎气氛愈演愈烈,胤禛呼吸逐渐紊乱急促,他板着脸起身,无奈转到屏风后纾解... 吕云黛正半梦半醒间,忽而听到让人脸红耳热的声响。 她吓得睁眼,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她正纳闷,却听到染着极乐欲色的低喘,沙哑却让人脸红心跳。 她这些年没少悄悄观摩男女欢好之时的场景。 是以,她很清楚男子发出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 她羞得涨红脸,闭眼继续装睡,再没有勇气睁眼。 可她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鼻子发酸,忍不住想落泪。 看来这回对四爷施展媚术小有所成,她终于看到成功的希望,再不用担心被退回佟家等死。 四爷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并未趁人之危,用狗血方式替她解毒。 她几乎全程意识不清,可他却是从头到尾清醒的,面对她失控的诱惑,他其实才是最难受。 屏风后才平息的动静再次响起,吕云黛着实担心四爷伤身子。忍不住咳嗽一声。 屏风后的声响戛然而止。 四爷面色依旧沉静如水,缓缓踱步,坐在床榻前。 “如何了?” 此刻他仍是板着脸,却面色潮红未褪。 第43章 啧,他又纯又欲的古板模样,还真是.. 吕云黛捂着发烫脸颊,定是媚药上头,她居然狗胆包天觊觎四爷。 也不算觊觎,此刻即便是头猪,说不定她也觉得眉清目秀。 吕云黛满心欢喜,她的媚术终于有所突破。 “四爷,奴才魅惑成功了吗?”她满眼期待看向四爷。 胤禛轻嗤:“差劲,你除了舔爷一脸口水,一无是处。” 吕云黛被四爷批评的一文不值,却并未气馁,依旧雀跃道:“主子明晚可有空?” 胤禛垂眸,敛去眸中墨色翻涌,语气无甚波澜:“没空。” 他竟莫名慌乱面对今晚这般羞于启齿的煎熬。 “哦。,那奴才再练练。”吕云黛心里盘算着,待回京之后去武备院寻个武贡生,来一场露水情缘。 武人体力好,性子开朗豁达,定不会死缠烂打。 四爷只能拿来练手,她可不敢做到最后步骤,将他彻底吃干抹净。 感觉到她贼心不死,又想寻男子野合,胤禛刹住脚步,愤然道:“明晚没空,今后每晚都有空!” “不不不,奴才怎可夜夜骚扰主子,奴才间隔三五日练习一回就成。” 第77章 吕云黛焦急婉拒,就怕练着练着,她先被撩出火气来,哪一日兽。性。大。发,忍不住辣手摧花。 四阿哥这般刻板的小古董,三从四德的卫道士,定会将她碎尸万断。 “还有六日休沐?”胤禛扯过屏风上的衣衫,丢给她。 “是。”吕云黛并不扭捏,当着四爷的面穿衣衫。 “恩,早些回来。”胤禛转身离开。 待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仰躺回床榻上,捂着发烫的脸颊。 每回总能被四爷撞见她的丑态,也幸亏是他撞见,否则她老脸都丢光了。 她在四爷面前原形毕露,甚至不穿衣衫都不带害臊的,他是她的主人,在她隐退之前,她整个人都完全属于他。 “笨奴才。” 门外倏然传来四爷的声音。 “快些,夫子庙今晚有庙会,替爷试吃。” “奴才马上来~”一听到试吃,她眼睛都亮了,她和四爷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皇子在外膳食规矩繁多,旁的奴才都循规蹈矩,绝不会让四爷违背祖宗定下的规矩。 是以,四爷就与她串通一气,不受规矩折磨。 主仆二人配合默契,从不出纰漏。 此时吕云黛换上一张清婉可爱的人皮面具,用团扇半遮面容走到四爷面前。 “麻烦!”看不清她的容貌,胤禛恼怒推开她遮面的团扇。 “好嘛好嘛。”吕云黛将团扇放下,跟在四爷身身后,前往人声鼎沸的夫子庙。 一走到大街上,她愕然发现察觉不到暗卫气息。 “主子,今晚谁当班?奴才为何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没带他们。” 胤禛不想解释今晚他在画舫听到乌鸦说她让暗七买鱼骠的愤怒,愤怒的让他在那一瞬甚至乱了方寸。 他愤而撇下所有,飞身冲来抓奸。 他甚至迷茫的不知为何此刻会用抓奸二字,来形容他依旧愤愤不平的心情。 他虽不愿承认,但他对暗六的执念,已愈发狂悖。 他盘算一整晚,决定让他的猎物主动踏入他编造的天罗地网中,乖乖束手就擒,心甘情愿献上她自己。 吕云黛一听到四爷说没带暗卫,登时吓得握紧剑柄。 “主子,奴才知道您身手不凡,但这是江南,是逆党盘踞多年的老巢,您还是..” “啰嗦,爷自有分寸。” 从踏入江南伊始,曹家就开始对他严密监视,江宁织造与苏州织造担心他翻出那些不可为人知的猫腻,他又何尝不知。 曹寅欺人太甚,他迟早有一日,要将江宁曹家连根拔起,举族倾覆。 巷子口,苏培盛坐在马车前,心绪复杂看四爷和六子一前一后走出雨花巷。 原来方才爷不顾一切抛下画舫内一众江宁大小官员,甚至丢下曹家,竟是来寻六子的。 今晚的接风宴是江宁曹家特意为四爷设宴款待,曹寅何许人也,是康熙爷在江南的耳目,甚至拥有奏折无需通过通政司直达御前的殊荣。 连毓庆宫都得看江宁织造曹家的僧面,江南,是大清朝的江南,更是曹家的江南。 苏培盛忘不了曹寅离去前铁青的脸色,他心底愈发惴惴不安。 今晚的夫子庙人山人海,马车在一里开外就已寸步难行。 吕云黛握紧剑柄,警惕戒备,休沐日也逃不过免费加班的命运,好歹还有江南美味佳肴安抚加班的焦躁。 “去买梅花糕。” “是,主子吃豆沙馅儿可好?” “恩。” 苏培盛拔步买来两块梅花糕,将梅花糕都切成两半,递给六子试吃。 而给四爷的那份,苏培盛并未立即呈到主子面前,而是先用避毒银针试过,再熟练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瓷瓶内细白的沫子均匀撒在梅花糕上。 撒好沫子,他捧着梅花糕,依旧没有立即交给四爷,而是将半个时辰前买的条头糕捧到四爷面前。 “爷,这条头糕还热乎软糯着,您且尝尝?” “恩。”胤禛捻一快条头糕,浅浅抿一口,就忍不住蹙眉。 啧,吕云黛对四爷的定力简直叹为观止,为了不让主子惦记外头这些零嘴的吃食,皇子们在外随意吃的食物,都会撒细盐和黄连汁以及醋汁儿调匀的药盐。 又苦又咸又酸的口感,简直让人难以下咽,吃完之后舌头都是苦涩的。 吕云黛趁着苏哥哥转身拔步去买桂花糖芋苗之时,将方才尝过的条头糕递到四爷唇边。 胤禛迅速咬下一块,细嚼慢咽。 “好吃吗爷?”吕云黛眼疾手快,将撒药盐沫的条头糕咬下一口。 好想吐..方才吃的美味佳肴全都白瞎了。 她苦着脸,仰头喝 下一大口竹筒内的甘蔗汁。 “渴了。”胤禛从容擦拭嘴角,伸手要喝蔗汁。 吕云黛赶忙将蔗汁递给四爷,闪身挡在四爷身后,隔绝苏哥哥的视线。 主仆二人配合默契,苏培盛又被主子使唤着去买牛肉锅贴,低头转身之际,忍不住龇牙。 主子和六子一晚上都在忙什么,他哪儿会无知无觉。 难得看见四爷如此惬意放松,他何必刻意扫兴。 三人走走停停吃吃,不觉间来到四爷下榻的江宁织造署。 吕云黛护送四爷入衙署之后的厢房,正准备离去,却见曹寅身边的管事领着四个貌美清婉的江南小脚美人前来。 “给苏公公请安,长夜漫漫,四阿哥远道而来不免疲乏,这是曹大人为他精挑细选的江南瘦马,一水儿的清倌人,给四阿哥解解闷儿。” “哎呦,瞧瞧这些水灵的江南美人儿,杂家看着都欢喜,只是不赶巧,四阿哥仁孝,尚在为孝懿皇后守孝三年,尚未出孝期呢,曹大人的美意四阿哥心领了。” “苏公公您且放心,曹大人哪能记不住孝懿皇后孝期,七月初十孝懿皇后崩逝满三年,今儿都已七月初六,曹大人想着提前三两日送来,免得怠慢四阿哥。” 曹管事心知肚明,按照规矩守孝二十六个月已然是重孝,四阿哥早就过了孝期。 他就是瞧不上曹家送的东西,今儿他得了曹大人的铁令,无论如何都得让四阿哥收下礼物。 “让她们端茶递水当丫鬟伺候着也成。” “你说的也在理。杂家这就去禀报四阿哥。” 吕云黛看苏培盛与曹家管事你来我往,三言两语之后,就知道曹家铁了心要塞瘦马给四爷,丝毫不给搪塞的余地。 苏培盛转身之际,眸中露出鄙夷,到底只是个四品织造,没见过大世面,不知宦海浮沉险恶。 他即便再煊赫,也只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奴才罢了。 依曹家小人得势的做派,这泼天富贵怕是传承不过三代,就得树倒猢狲散。 吕云黛躺在房梁上看戏,曹家被四爷抄家还真不是无缘无故的恨。 她想起昨晚因好奇红楼梦里那句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而悄悄潜入曹家内宅参观。 白玉堂和黄金马并未瞧见,倒是瞧见曹大人在用邪术转运珠。 所谓转运珠,可不是戴在身上的珠子坠子,而是腹中的孩子,孕与运同音,对部分迷信之人来说等同于好兆头。 道行高的术士有秘法,说是与有孕之人同房,致其滑胎小产,与之交。合的男子身上的厄运,就能随着小产孩子一起被带走。 男子还能吸收有孕之人腹中孩子的气运,借此转运积福和敛财气。 吕云黛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一个身上都是血的女子捂着肚子走出两步,腿。间赫然掉下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那肉块上已然成型的小手还在蠕动。 她摇摇头,将那恶心的一幕驱散,强压下干呕,她飞身回到四爷书房。 胤禛正在看江南按察使司呈上的卷宗,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扬唇浅笑:“又回来做甚?没吃饱?有果子。” “主子,曹大人是恶棍,今后您别放过他。”吕云黛从房梁上倒吊在四爷面前。 “别去招惹他,他是汗阿玛的家臣。”胤禛听出她语气中的愤慨,忍不住提醒道。 “爷,奴才好奇,曹家支持哪位皇子?是八爷吗?还是太子?” 吕云黛想起后世的传闻,据说曹家支持的是八爷胤禩,四爷登基之后,才会对曹家清算。 说起八阿哥,不仅丰神清逸,仁谊敦厚,且甚晓世故,还比四爷亲切随和,待人处事体贴细致,在紫禁城内简直就是广结善缘。 连吕云黛都曾经得到过八爷的恩惠。 八爷的书法侍读何焯在江南文人中闻名遐迩,更是将八爷德才兼备,贤明豁达的美名传扬到江南士林。 总之八爷胤禩哪哪儿都比四爷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够阴狠,历史上堂堂八贤王,竟有惧内的名声。 就连专情这点,四爷都比不上人家八爷,若非八福晋生不出子嗣,八爷几乎对八福晋专房独宠。 第78章 若她的主子是温润如玉的八爷就好了,吕云黛忍不住惆怅。 “不知,曹寅奸猾,定不会轻易站队,收起你的好奇心。” “嗯啊。”吕云黛捻一颗葡萄,皱眉,懒得剥皮,正发愁该如何处理手中的葡萄,倏然那颗葡萄被四爷夺走。 “还有五日。” “什么五日?” 吕云黛接过四爷剥好的葡萄,嘶..好酸。 “子时已至,你的休沐日,去疯吧,早些回来。”胤禛擦拭指尖。 “好,奴才这就去。”吕云黛正要闪身离开,却被四爷抓住袖子。 “准备去哪?”胤禛发现那些小乌鸦从方才开始,就躲着她,无论他如何命令,乌鸦们宁愿撞柱身亡,都不愿前去窥视她。 无法掌控她的一举一动,让他莫名觉得不安。 “去崇德,三日后归来。” “崇德?此地为水乡,并不热闹,去做甚?”胤禛坐回书桌前,翻阅那些繁琐厌烦的文书。 “去崇德吕家。” “吕家?吕留良?为何?”胤禛诧异,她素来不做无用功。 “柿子前任主家是吕家,奴才替他去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夫人。”吕云黛知道四爷无法追踪她的踪迹会敏感多疑,他这臭毛病愈演愈烈。 “若非吕留良已作古,定不得善终,他是反贼。” “其长子吕葆中之妻是个疯妇,吕家上下极为古怪,你此行需谨慎。” “吕葆中长女早夭,如今膝下一子一女皆为继室所出。” “继室?可吕夫人只是疯了,并未死,为何会有继室?”吕云黛费解。 “此等琐事,爷又如何知晓?离那疯妇远些,她杀过人。” 吕云黛点头,忍不住提醒四爷。 “主子,乌鸦虽聪颖,但它们有个致命的弱点,太重情义。” “它们会在死去同伴身边聚集,查找同伴死亡真相,查到后会提醒同伴别靠近凶手。” “要不您换别的动物豢养吧。” 四爷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却豢养最为重情重义的乌鸦,还真让人啼笑皆非。 吕云黛受够那些无处不在的乌鸦,总觉得那些乌鸦黑漆漆的眼睛都是四爷的眼,随时都在窥视她。 无奈之下,她宰了一只乌鸦,当着乌鸦们的面,烧水拔毛烧烤,啃的噶啦蹦脆。 不错,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狗奴才,若在紫禁城,你胆敢杀害神鸦,定会被慎行司杖杀。” 乌鸦在大清朝等同于国鸟。 传闻大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在被追杀时,因一群有灵性的乌鸦掩护得以逃生,最终靠着十三副铠甲奠定大清基业。 努尔哈赤对乌鸦感恩戴德,命子孙后代供奉乌鸦为神鸦。 吕云黛在紫禁城内,还伪装过爬到十几丈高的索伦竿投喂神鸦的小太监。 她低头不语,四爷还真是道貌岸然,嘴上尊称神鸦,却让他的神鸦为他奔走卖命。 “狗奴才,是不是又在腹诽爷!” “奴才哪儿有..” “你有!” “主子说有就有。”吕云黛溜之大吉,四爷慧眼如炬,她在他面前素来无所遁形。 待暗六走远之后,苏培盛领着四个瘦马入内。 胤禛目光落在最右边那清丽婉约的瘦马脸上,忽而面色一沉。 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朝着那几个瘦马看去:“你留下伺候,其余人等先下去。” 待到其余三名瘦马离开之后,胤禛冷哼:“谁准你自作主张。” “主子,奴才只是着急,奴才想尽早为主子效力。”血滴子影六期期艾艾说道。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与暗六如出一辙。 “主子,奴才伺候您歇息。”影六模仿暗六的口吻,小心翼翼伸手抚向四阿哥的胸膛。 她是真的很着急,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真相,倘若主子对暗六不舍得,那么她这个为暗六量身打造的血滴子影六,将彻底失去存在的意义。 没有意义之物,只能被彻底抹杀,毁尸灭迹。 影六岂能甘心,暗六擅长媚术,而她也如火纯青,暗六端着架子,不肯献媚讨好四阿哥之事,她能胜任,要死也是暗六去死。 “爷,影六愿意侍奉爷。”影六眉眼勾情,温柔晓意依偎向四爷怀中。 她正欲伸手抱着四爷,却听到染着薄怒的呵斥:“滚。” “是,奴才知罪。”影六压下心底不甘,施施然退出书房内。 此时雷电交加,胤禛想起她方才离开并未带蓑衣斗篷,于是用密语将她召唤回来。 吕云黛才飞出江宁织造署,却见电闪雷鸣的夜空中出现一朵六芒星。 这是四爷召唤她的最高等级密令,她心下骇然,拔剑冲回书房内。 “主子!”她跑的太着急,脚下一滑,险些被门槛绊倒。 慌乱站定身子,却见四爷正安然无恙伏案看公文。 “出何事了?”吕云黛急步来到四爷身侧。 “下雨了。”胤禛搁笔。 “o.o?”吕云黛没听懂,四爷的意思难道是下雨了?哪家该被灭门了? “主子,需要奴才去杀谁?” “没有,下雨,风急浪高,你明日再去。” “.....” 吕云黛气炸了!他用最高危险信号召唤她,就是告诉她风急浪高!他是不是有毛病?闲得慌? “过来,爷头疼,歇会!”胤禛朝着暗六招手。 “哦..”吕云黛乖乖坐到四爷身侧的玫瑰凳,倏地,他竟仰躺在她的腿上。 “揉揉。”胤禛疲累揉着眉心。 “好。”吕云黛伸手轻揉四爷眉心与风池穴。 “蓖头发。” “是。”吕云黛接过苏哥哥递过来的玉梳,散开四爷的辫子,小心翼翼伺候他蓖发。 “力道可还好?”她温声细语。 “恩。”胤禛昏昏欲睡,在她一下下轻柔的蓖发中渐渐合眼。 吕云黛正想问四爷力道是否要加重,却见他已紧闭双眼,呼吸绵长匀称。 苏培盛轻手轻脚取来薄毯,盖在爷肩上。 “嗯?”胤禛警惕睁眼。 “主子,让六子伺候您到床榻歇息可好?”苏培盛见缝插针说道。 “可。” 胤禛揉着惺忪睡眼起身,张开双臂。 苏培盛朝着暗六使眼色,吕云黛认命上前,为四爷宽衣解带,搀扶他躺在床榻之上。 她则被苏培盛领着去沐浴更衣,换上..一身极为不正经的薄纱衣,该遮的地方还不如不遮!遮住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她无奈爬上床榻,躺在四爷身侧,为他继续蓖头发。 这个男人只有闭着眼才能让人放心。 趁着他沉睡间隙,吕云黛狗胆包天,伸手戳他脸颊和纤长睫毛。 啧啧,一个男人长那么长睫毛做什么呢?还有他的皮肤白皙,竟看不到有毛孔。 可恶,她常年佩戴人皮面具,脸色惨白,夏日还会捂出痱子来。 她正在腹诽四爷是四公主,忽而她披散的头发被他揪住一缕青丝。 吕云黛难受的凑进他怀里,头发才勉强没被扯疼。 好困... 他屋内也不知燃的什么熏香,她竟开始昏昏欲睡。 不管了,先睡吧,反正今日并非她当值。 哼!凭什么只能他揪着她的头发,她也得揪回来!他都睡着了,她还怕什么! 吕云黛抓住四爷的辫子,攥在手里把玩,乱揉一气,更气了,他的头发都比她的乌黑光顺。 他的发丝间,是清冽淡雅的沉水香气,还挺香,回头蹭点带回家用。 吕云黛打着哈欠,又戳戳四爷的鼻尖,渐渐沉睡。 屋内渐渐传来两道绵长的呼吸声。 苏培盛此刻支着耳朵,伺候在门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奇了怪了,二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六子又那般婀娜多姿,该是干。柴。烈。火。的动静才对。 苏培盛又支着耳朵偷听许久,三更天之时,才失望站直身子。 亏他期待一整晚,这二人竟睡素觉。 清晨之时,胤禛再次被那旖旎的梦纠缠,这次的梦境更甚从前,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温香软玉在怀。 感知到她身上的体温,细嗅到她身上独有的馨香。 这几日的梦境,他已然能游刃有余,此时他如梦中那般,扯开她裹身的薄纱,欺身而去。 吕云黛迷迷糊糊间,察觉到四爷正在扯她衣衫。 “咿..今儿媚术练得这般早。”她半梦半醒去扯四爷的寝衣。 “不对..奴才得在上。”她咕哝着一个翻身,将四爷压着,俯身啄吻他的唇。 “主子来战..” 她迷瞪着惺忪睡眼,游魂似的咬住他的肩。 倏地,她吃痛惊呼一声。 陌生的涨涩感瞬间将她惊醒,完了....她媚术练过头了.. 怎么办啊..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她竟意外将四爷给吃了.. 第79章 她趴在四爷怀里,不敢动,稍一动弹就疼的直冒冷汗。 她的贞洁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呜呜呜呜... 接下来该如何做?吕云黛慌了神,她发现她彻底不会了。 “闭上眼,暗六。” 四爷低沉喑哑的声音仿佛有蛊惑力,她忐忑闭上眼,却发现哪儿都不对劲,可她的身子都瘫软着,愈发不知所措。 “爷很难受,别拒绝我。暗六..暗六..” 吕云黛尴尬的不知所措,她当然清晰感觉到四爷到底是哪里难受。 她正晃神之际,却被他趁虚而入,彻底纠缠不清。 罢了,她已胆大包天夺走四爷的清白,就当还债吧,吕云黛颤抖着手,主动抱紧他。 此时胤禛也愕然发现眼前的一切并非梦境,可他已情难自控,他岂会委屈自己,索性彻底沉沦。 他回过神来,蒙住她的眼睛,不允许她窥见他的青涩和慌乱,女子的身体比他想象中更细腻,仿佛融在他的骨血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素来隐忍克制的自己有多迷乱和失控,他红着脸,生涩的不断尝试,最后才得要领,原来情爱,是这般缥缈与极乐的狂悖之感。 清醒与昏沉交织往复,破碎陌生的呼吸轻呼交织在一起。 他温热的指尖无处不在,她懵然了,一次次癫狂得让她发慌的纠缠,窒息,颤抖,她被四爷牵着领会羞于启齿的极乐。 情到浓时,吕云黛被那一瞬欢。愉的滚。烫。吓得回过神来。 “爷!不可以!”她焦急推开他,却为时已晚。 胤禛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吻向她薄红的眉眼。 吕云黛慌乱扯过丢在一旁揉乱的寝衣遮挡。 真没想到四爷看似温文尔雅,私下里竟是这般暴戾无度。 吕云黛浑身酸痛,稍一挪腰,就疼的直抽泣,还不如直接挨一刀呢。 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如何面对四爷,她红着脸扯过薄衿蒙住脑袋。 床褥上那一抹刺目的落红,不断提醒她到底对四爷做了什么,吕云黛头痛欲裂。 背过身不敢去看四爷。 “主子..”她话说出口,嗓子早就沙哑的陌生至极。 “对不住啊,奴才是不是练过头了..主子别放在心上。”她闷闷道歉。 “那个...多谢主子陪练,奴才的媚术已然大有所成。” 经历过情事之后,她才知道男女那点事儿的奥义,瞬间觉得从前那些小打小闹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 “嗯。”胤禛扬手遮住泛红的面颊。 “暗六,爷陪你练过,该轮到 你陪爷练了。” “啊?练什么?”吕云黛懵然。 “男女情事,即日开始,你负责教导爷知晓男女情事。直到..爷满意为止。” “奴才觉得爷挺好,真的,不必再练了,奴才方才挺满意的。”吕云黛瑟瑟发抖,她岂止是满意,简直招架不住。 无法想象今后四爷后宅那些娇弱美人如何承受他如此。猛。烈。的索。取。 “嗯?挺?”胤禛不悦。 “不不不,是奴才很满意,爷简直龙精虎猛!”吕云黛猛夸道。 “爷不满意!此事无需再议。就这么决定了。” 吕云黛欲哭无泪,却压根无法拒绝四爷的要求,他决定之事,从无更改可能。 此时苏培盛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爷,留不留?” 吕云黛听懂了,苏培盛在问四爷留不留精,方才最后一回他没忍住宣泄在内。 她刚想说不留,却听到四爷凉薄的声音传来。 “不。” 这一瞬的心情,苦涩至极,不知为何会如此沮丧,甚至万念俱灰,明明就是她要的结果,她垂下眼帘,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起身穿好衣衫。 “主子,奴才先告退。” “可。”胤禛慵懒侧过身,幽幽回道。 吕云黛换好自己的衣衫之后,离开屋内。 此时苏培盛捧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六子,昨夜辛苦你伺候主子了,这碗避子汤趁热喝。” “是。”吕云黛当着苏培盛的面,将避子汤一饮而尽。 她正要离开,却见苏培盛取出一寸长的银针,在她后腰扎两针,四爷留下的东西顷刻间离开身内。 苏培盛收起银针,从袖中取出一盒消肿止疼的药膏:“六子,一会拿去涂抹,能消肿止疼。” “好。”吕云黛接过药膏。 她正要拔步离开,却被苏培盛叫住:“再等一盏茶。” 吕云黛知道,苏培盛是担心她把避子汤悄悄吐掉,她忍着疼站在原地,直到苏培盛再次提醒她离开,她才踉踉跄跄逃离。 回到乌篷船之后,吕云黛蜷缩在船舱内,并未涂抹止疼药膏。 这次的疼与从前都不同,是从心口开始蔓延到周身的酸涩剧痛,她疼得浑身轻颤,伸手抱紧自己。 直到日上三竿,她才勉强缓过神来。 撑篙前往崇德水乡。 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华灯初上,她终于站在一座青砖灰瓦的院落前。 她趁夜潜入吕府,却莫名觉得府邸内极为熟悉,大抵是江南水乡的院落都大同小异的缘故。 她凭着直觉,来到一处红烛高照的院子,屋内一清婉妇人正被奴婢伺候着对镜梳妆。 那妇人吴侬软语间压根不似疯妇,显然这座院落并非吕夫人所居。 吕云黛转头继续搜寻吕夫人的踪迹,却在漆黑的假山后,发现一对儿年轻男女正在偷欢。 她拧身离开,却愕然发现一处书房内,一个俊美青年正与他的书童在行秽乱之事。 没想到吕家人众人的夜生活还挺丰富多彩。 她又搜寻到一处清雅小院,看到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正在责罚丫鬟。 而在祠堂内,一位青衫中年华服男子,正背对着她,大不敬的用嘴吹熄清香,将三柱清香倒插香炉内。 吕云黛震惊疑惑,吕家人怎么看着精神状态都堪忧。 苦寻许久,她来到一座挂着红灯笼的偏僻小院。 屋内传出凄凄呜呜的女子哭声:“四娘,快跑,跑得远远的,别回头,跑...呜呜呜..” 不知为何,她听到女子凄厉痛苦的哭声,竟莫名觉得哽咽。 此时几个婆子拿着竹棍骂骂咧咧推门入内。 “疯婆子!安静些!” 竹棍沉闷的敲打声传来,吕云黛攥紧拳头。 在这一瞬,她竟涌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想要带吕夫人回家。 这念头荒唐至极,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却已然动身冲向院内。 焦急打晕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扑朔摇曳的烛火下,眼前赫然出现一个穿着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女子。 那女子被乱发遮面,看不清容貌。 “你..”在看到她那一瞬,吕云黛莫名开始眼角酸涩,潸然泪下。 许是因为吕夫人是柿子心心念念的主人,她也感同身受。 “吕夫人,柿子让我来接你回家,你可愿跟我走?” “四娘,四娘,快跑快跑!别回来!” 吕夫人忽然发狂般冲向她,将她拼命往外推。 无奈之下,吕云黛只能想尽办法安抚吕夫人的情绪:“娘,我是四娘啊,我来接您走,跟我走可好?跟四娘离开这。” “四娘,呜呜呜呜..我的四娘呜呜呜..”吕夫人呜咽着抱紧她。 第44章 吕云黛担心吕夫人的哭嚎声惊醒旁人,将她打晕之后,背着她连夜离开崇德。 她一刻都不敢停歇,连夜乘舟北上,甚至顾不得身上的酸疼,强撑着体力用内力驱舟。 她满脑子都是带她走,带她回家,带她回家! 整整四日不眠不休,她运轻功抱着骨瘦如柴的吕夫人穿梭在北归之路。 清晨时分,柿子擒灯起身,准备到厨房生火做早膳,倏然瞧见墙根跳下一道黑影。 “柿子,我把吕夫人带回家了。” 吕云黛头晕脑胀,将昏睡的吕夫人放回床榻上,眼前一片眩晕,她躺倒在吕夫人身边。 “主人!”柿子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伸手颤抖着探向主人鼻息。 她的呼吸稳健,眼窝青黑,面容憔悴,柿子心疼的直抹泪,主人定是不眠不休数日,才会累得昏厥。 清晨时分,影一收到暗六临时告病假的消息,她已然身居京城。 影一犹豫片刻,将暗六已然归京的消息告知苏公公。 苏培盛得知这个消息之时,正准备上值,他只云淡风轻点头,表示已知晓此事。 自从那晚,爷在暗六身上开荤之后,爷就日日忙着朱三太子逆案,再没提过暗六一句。 这是好事儿,男人嘛,得到之后就不再执着,这才是人之常情。 若爷与暗六发生肌肤之亲后,成日里魂不守舍,乐不思蜀,才让人心惊胆战。 苏培盛心内五味杂陈,估摸着很快血滴子影六就能彻底取代暗六。 第80章 胤禛起身,今日又是忙得不可开交,晚膳之后,他推脱掉两江总督设宴,独坐在书房内。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那晚的旖旎,她于身下婉转承欢的娇媚模样。 本能的欲念蠢蠢欲动,他记得她昨日休沐结束,今日该轮到她值夜。 心微动,他想要她,疏解一番。 “暗六。”他不曾察觉到此刻眉眼下意识溢出的温柔。 “主子,奴才暗八,暗六突告病假,已提前归京。”暗八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苏培盛!何时之事?”胤禛攥紧茶盏,面露不悦,她定是在恃宠而骄,觉得他宠幸了她,就得意忘形。 “爷,暗六五日前已归京。”苏培盛听到四爷凉飕飕的语气,心中暗道不妙。 “哦。” 胤禛满脸怒容,他果然猜测的没错,她一声不吭回京,就是在自以为是的恃宠而骄。 大胆的狗奴才,竟妄图通过床笫之欢左右他!简直岂有此理! 自那日开始,直到归京,胤禛都压着狂怒,冷着她。 康熙三十年八月十五,今日是中秋佳节。 吕云黛从江南归来就大病一场,前几日病体稍一好转,她能下床走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她将柿子和吕夫人带回她的私宅内安顿。 “主人,您到底有几个家?”柿子环视眼前这座清雅的小院。 “咱只有这一个家,柿子,你照顾夫人多有不便,今后你就与哑婶一道照顾夫人吧。” “咳咳咳咳..”吕云黛捂着嘴角,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四娘,四娘快跑..”吕夫人疯疯癫癫追着个老鹰风筝跑。 吕云黛对这位疯夫人的的态度很复杂,复杂的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 “娘,来看月亮,吃月饼了。” 吕云黛捻起一块月饼,朝吕夫人招手,方才还疯疯癫癫的女人此时却乖乖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 “四娘,你也吃,娘和你一起吃。” “嗯。”吕云黛掰一半月饼递到吕夫人唇边。 今日人月两圆,她在家中吃过家宴,赖着不想回到牢笼中。 直到子夜时分,她才磨磨蹭蹭拎着几副没吃完的药,赶往金鱼巷那座宅子。 城门落锁之前,一行人风尘仆仆入四九城。 “散了!不必跟来!”胤禛策马扬鞭离去。 苏培盛坐在马车前头,愕然盯着四爷离去的身影,这一路上爷沉默寡言,但近身伺候的奴才都知道,爷这些时日很不高兴。 不用猜都知道爷定是去寻暗六了。 苏培盛和老伙计柴玉对视一眼,俱是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与担忧。 胤禛压着暴怒来到金鱼巷那座宅子内。 漆黑的院内全无她的气息,可恶!她竟违背暗卫守则,私自离开暗卫藏身之处。 他正要离开,却猛地顿住脚步。 不对劲!院内的篱笆墙和柿子的菜地都不翼而飞。 此刻的心情不可言说,仿佛被人扼住心口,揪紧,他瞬间心乱如麻。 胤禛拔步冲进她的屋内,点燃烛火,屋内陈设依旧,不! 从前她的梳妆台上,总会摆满她喜欢的簪钗首饰,她会将那些从货郎档买来的廉价头绳和珠钗耳环,随意堆叠在妆奁盒内。 胤禛屏住呼吸,迫不及待打开妆奁盒子,盒子内却只装着他为她买的钗环,甚至看不见她最喜欢的胭脂盒。 胤禛怒不可遏,飞身赶往她的私宅,却依旧不曾见到她的身影。 她的床榻上,再不见用他的帕子和寝衣改造的枕头和被褥。 屋内满是浓烈药味,他铁青的面色稍稍缓和几许,原是他错怪她了,她的确是病了。 可夜色寒凉,她又拖着病体去何处? 这些时日,只顾着与她置气,他压根不曾给她安排任何任务。 她将她最在乎的仆从柿子带回私宅,甚至将属于她的每一件私有物一并带走。 她到底又在胡闹什么! 胤禛愤恨折返回金鱼巷宅内,坐在房梁上,点燃召唤暗六的信号。 他知道只要暗六还活着,哪怕撑着最后一口气,也会拼尽全力赶到他身边,她永远都不会弃他不顾。 此时吕云黛捂着嘴角,咳嗽的厉害,难受的扶着墙咳嗽,甚至咳吐了。 倏然看见召唤她的信号从金鱼巷那座宅子发出,她忍着肺腑灼痛,飞身冲向小院。 远远就看到四爷独坐在房顶上。 吕云黛气窒,他真是愈发喜怒不定了,没事用如此高风险的暗号召唤她做甚!她迟早有一日会被他吓死! “主子!”吕云黛飞身落在四爷面前。 “咳咳咳咳咳...” “去哪了?”暴怒的情绪在看到她捂着心口难受咳嗽那一瞬,顷刻间烟消云散。 “抓药,咳咳咳咳..”吕云黛忍着不适,捂着嘴角,另一只手摇晃手中药包。 “主子召唤奴才有何事?”自从那晚的荒唐之后,吕云黛对四爷避之唯恐不及。 她潜意识里不想与他有太多私下的交集,此时更是拘谨的不敢如从前那般对他嬉笑。 “没事,你病体痊愈之后,再回来当差,早些歇息。” 暗卫单独面对他之时,都必须用真容,此时她脸颊苍白,唇瓣却殷红如血。 胤禛取出帕子,擦拭她的唇,倏地乱了心神,是血! “跟我走!”胤禛抓住她的手腕,决定立即带她去寻太医瞧瞧。 “咳咳咳咳咳..主子啊,您就不怕奴才得肺痨么?这可是会传染的。”吕云黛心情不好,想着吓吓四爷。 “胡说什么!”胤禛心下愈发慌乱忐忑,一把将还在咳嗽的女人拽入怀中抱紧。 他倒是不担心传染,毕竟近身伺候他的奴才,每日都需太医诊脉过后,才能到他面前伺候。 而为她侍寝的女人在沐浴更衣之后,更是有医女对她的身体事无巨细检查清楚。 她若真得痨病,压根无法来到他床榻上伺候。 他担心的是她独自在京城内,抠门的不肯花银子调理身子。 那一晚他食髓知味,初尝情事,丝毫不知餍足与节制,他究竟有多猛浪的要她,他心知肚明。 “别恼,那晚是爷不对,爷明晚给你带镯子,你最喜欢的大金镯子。” 胤禛放下身段,温声哄着她,世间女子都喜欢男人说软话。 毕竟是他此生第一个得到的女人,他耐心哄她又何妨。 “主子!也许有一件事您误会了,奴才并非您后宅的姬妾,奴才是您的暗卫。” “伺候主子通晓男女情事,本就是奴才的职责之一,也请主子尊重奴才,您无需赏赐奴才何物。” 吕云黛从四爷怀中挣脱开,她极不喜欢四爷方才那番诱哄后宅女人上榻的口吻。 她并非是他后宅姬妾,也永远不可能是! “那晚露水情缘,奴才都已忘记,也请主子别放在心上。”吕云黛郑重道歉。 “那你以为还有什么?休要自作多情!”胤禛沉着脸转身离去。 “咳咳咳咳咳...” 身后传来她沙哑的咳嗽声,胤禛刹住脚步,板着脸转身,折腰将她从夜风萧瑟的屋顶抱到屋内。 “为何换被褥枕头?为何换寝衣?为何?”他扯过被子盖住她苍白病容。 吕云黛错愕,四爷方才定去过她的私宅。 她其实也不知为何要换掉那些与四爷有关之物,只是一靠近那些东西,就觉浑身酸疼,忍不住想起那一晚荒谬的纠葛。 明明她和四爷并无任何摧心剖肝的恨海情天,却觉万箭穿心之痛。 这很不对劲!她从未体会过如此复杂不明的情绪,甚至被这种折磨人的莫名情绪左右。 她不会愚蠢到仅仅是与四爷春风一度之后,就对他生出情愫来。 但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一夜情的荒谬,着实令人尴尬。 吕云黛迫使自己尽快调整心态,她决不允许任何事情影响她的情绪。 但凡能影响她情绪之物,她都必须毫不犹豫摒弃。 “没那么多为何,只是奴才买了一套新的被褥,喜新厌旧人之常情,主子若无事,奴才先去煎药。” 见四爷仍是沉默站在床榻边,吕云黛蹙眉。 她心中冷笑,他初尝情事,想必还未过新鲜劲,难怪半夜三更性急的来寻她。 于是坐起身来,缓缓褪去衣衫。 “主子,需要奴才给您侍寝,对吗?” 此刻她不着寸缕跪坐在床榻之上,等着他临幸。 “请主子快些,奴才很累,很困,很难受。”她病着,懒得敷衍,只想他尽快泄欲,尽早离开。 可他却并未有任何举动,只沉着脸站在床前。 吕云黛等了一会,见四爷不曾回应,她头晕脑胀也懒得多想,于是自顾自穿衣,拎着药包,转身入漆黑厨房内。 柿子不在,漆黑的厨房内只剩下冷锅冷灶,即便这座宅子再奢丽,也不再是家,而是囚禁她的牢笼而已。 第81章 吕云黛边咳嗽边生火,随手扒拉两个土豆丢进火堆内,准备当早膳,她的肺疾极为严重,忌吃生冷食物。 昏昏沉沉服下汤药,她甚至没有力气飞身爬上房梁,就倒头躺在床榻上歇息。 “嘶嘶嘶嘶..”她难受的想将小雍召唤来值夜,倏然想起来小雍和阿正都被她留在私宅内照顾柿子和吕夫人。 不管了,死吧!谁想来杀就杀吧。 沉重的眼皮再没有力气掀开半分,她渐渐失去意识。 鼻息间传来阵阵馋人饭菜香气,柿子一大早竟在熬肉粥,还有丝丝香葱煎蛋的焦香。 吕云黛咽了咽口水,揉着惺忪睡眼睁开眼睛,她正准备起身,却愕然闭紧眼睛假寐。 靠近房门的气息并非是柿子,柿子早就离开这座牢笼,而是..四爷。 他怎么还没走?他又想做甚? 吕云黛心下一惊,禽兽啊!他该不会是趁她昏迷之时,对她... 可身上却并未有任何不适,他在床榻上那饿狼般的姿态,压根不会怜香惜玉,吕云黛暗暗松一口气,他并未趁人之危。 吕云黛索性装死,熬到他离开再说。 房门被推开,她感觉到四爷靠近她的床榻。 他还真是冷血无情,她都病的昏迷不醒,此刻他却在猴急的剥掉她的衣衫。 不用猜都知道他想要做甚! 吕云黛继续用龟息法装死,他若想奸尸就随他去吧,她只盼着快些结束折磨。 潮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温热的帕子轻 柔拂过她的眉眼脸颊。 继而向下,擦过她的脖颈儿和肩胛之后,停顿。 她被四爷抱在怀里,湿热的帕子继续往下,他竟会伺候她擦洗身子。 湿帕子继续往下,他不曾放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此时帕子停在那,摩挲,吕云黛忍不住轻颤身子,那帕子猛地用力。 “醒了就起来用早膳。” 耳畔传来四爷一声冷哼。 吕云黛缓缓睁眼,接过四爷丢来的帕子,转身将方才被他褪去的衣衫穿好。 她披散着头发,歇息一晚之后,今日肺腑的灼痛感勉强能忍受。 “多谢主子照顾奴才。”吕云黛嗓音虚弱沙哑。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厨房内。 小方桌上摆着两碗青菜肉粥,一盘包子和一碟香葱鸡蛋。 看肉包上那强迫症般相同的褶子和大小,以及被切割方正的香葱鸡蛋,就知道这桌早膳全都是四爷亲手做的。 “多谢主子。”吕云黛拘谨站在桌边,等着四爷先落座。 待四爷落座之后,她实在不想委屈自己,于是大着胆子坐在四爷对面。 主仆二人再没有言语,低头用早膳。 胤禛闷闷不乐,若换成从前,她早就眉开眼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在生气。 胤禛放下筷子:“为何生气?” “没有生气,奴才只是病了,疲累的不想说话。”吕云黛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药熬好了,一会去喝,午膳在锅中,你热一热就能吃。” 胤禛伸手轻抚她的额头,确认她不再发烧,才板着脸起身离开。 他初归京,尚有诸多琐事许处理。 只不过心口总是莫名怅然。 他心事重重前往紫禁城内,今日太子在毓庆宫内设宴款待。 歌舞笙箫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隙,胤禛盯着桌案上一盘橙黄杏子与火晶柿子,想起她喜欢吃杏子和柿子,这两种果子还有止咳平喘之效。 他竟鬼使神差,捻起两颗杏子与柿子,藏在袖中,想着带回去给她吃,她定会高兴至极。 一想到她眉眼弯弯像个小狐狸似的,胤禛下意识扬唇浅笑。 “四弟,偷乐什么呢?” 太子胤礽发现四弟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嗯,想起臣弟今晨遇到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儿,煞是可爱。”胤禛收回思绪。 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桌暗上一盘椰蓉牛乳糕,那椰蓉糕造型精致,做成小猫爪子的模样,她素来喜欢精致之物,定没见过做成猫爪的点心。 胤禛悄然将一块糕点藏在袖中。 熬到散宴,已临近酉时。 狭长宫道上,苏培盛拔步焦急追在四爷身后,爷今儿的步伐比从前都快,快得奴才们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出了紫禁城之后,在一条窄巷内,四爷再次将暗卫和奴才抛下:“不必跟来。” 苏培盛正纳闷爷要做甚,却见爷转身折返回到马车内,竟取出备用的换洗衣衫离开。 “爷,您要出远门吗?可要让暗一与暗二随行?” “没有,今晚不回去。”胤禛带着换洗衣物,步履匆匆离开。 苏培盛目送四爷焦急离去的身影,心中暗道不妙,迄今为止能让四爷如此手忙脚乱之人,只有六子,不用猜就知道爷又去寻六子! 这该如何是好啊,苏培盛急的跺脚。 厨房内,吕云黛坐在火炉前熬药,晚膳是方才买来的肉包子和两个正在灶膛内烤着的地瓜。 今日她的身子雪上加霜,折磨人的月事不期而至,这一回的月事比从前更煎熬。 “咳咳咳咳咳..”她坐在灶膛边铲草木灰,做她从前嗤之以鼻的草木灰月事带。 随着她多年积攒的血汗钱付之一炬,她如今当真是一穷二白,再无法奢侈的用花想容的药棉填充月事带。 用细筛子过滤草木灰,扬尘扑面而来,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情绪在这一瞬崩溃。 这些年来经历过无数濒死的风刀雨雪,不曾让她崩溃恸哭,彻底屈辱的沦为权贵子弟泄欲工具,她也不曾落泪。 今日却因微尘扑进眼中,她没忍住捂着脸,崩溃的嚎啕大哭。 她这一生所向往之事,全都如掌心流沙般,她越是拼尽全力攥紧,却愈发不可得,通通流逝。 她想不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活得如此心力交瘁,千疮百孔。 后背忽然被人轻轻抚摸,吕云黛绷紧身子,能在她无知无觉中靠近她的人不多,不用猜就知道身后是谁。 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吕云黛反身抱住他的腿,将满脸的鼻涕眼泪蹭在他华贵衣袍上。 “谁欺负你了?告诉爷。” 胤禛折腰将瑟瑟发抖的女人打横抱在怀中,坐在灶膛边的长椅之上。 “呜呜呜呜...奴才被自己穷哭了,肚子好饿,很痛,奴才还买不起月事带..呜呜呜呜...” 吕云黛呜咽着扑进四爷怀里,把眼泪蹭在他衣襟上。 她逻辑混乱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想将此刻最真实的心境对四爷宣泄,她想杀了这个罪魁祸首。 “没出息,别哭,爷给你买,别哭了。”胤禛被她可怜兮兮的哭声哭得心乱如麻,只能无措的哄着她。 眼见她越哭越厉害,胤禛慌乱取出随身藏着的果子和糕点,放在她唇边:“爷带了你喜欢吃的杏子和柿子。还有猫爪子糕点,你瞧。” “柿子性寒,你来月事不能吃。”他喃喃着将柿子丢进燃着烈焰的灶膛内。 吕云黛盯着可爱的猫爪糕点,疼得直蹙眉,张嘴咬住糕点。 “先吃着。”胤禛将她抱回房内,轻轻放在软榻上,转身焦急离开。 吕云黛咬着酸甜可口的杏子,这杏子肉色橙红,一看就知是大内贡品。 她忍不住腹诽四爷死抠!抠门的铁公鸡,哪儿有人送礼物送两颗杏子一块糕点和一个柿子的。 在心底对抠门四骂骂咧咧许久,她揉着绞痛的腹部躺在床榻上,疼得直冒冷汗。 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沉稳脚步声,略显急促。 她忍着腹痛转身,竟看见四爷双手拎着两个大包袱。 “爷买的什么?”她好奇坐起身来,看着四爷解开包袱,露出琳琅满目的月事带。 那些月事带她看着极为眼熟,竟是花想容最贵的月事带,一条就要二百两。 “不知你喜欢哪一种,你换着用,今后若有需要,可随时去花想容取,记在爷账上即可。” “够吗?”胤禛气喘吁吁,呼吸凌乱。 “够了够了,多谢主子。” 这些月事带足足有上百条,吕云黛感激的看向四爷。 “还有这个,花想容伙计说能温经止疼,每个月的月事第一日服一颗。”胤禛递给她一盒药丸。 “奴才知道这个,这是花想容独门秘药,一颗一金,可稀罕了。”吕云黛满眼喜色,将少说装满三四百颗秘药的锦盒搂紧入怀。 她赶忙抓一颗咽下,又拿起一条月事带。 “主子..”她欲言又止,这男人还真是反应迟钝,没看到她拿着月事带准备换么,也不知出去回避。 “需爷帮你换?如何换?不会。”胤禛耳尖泛红,犹豫不前。 “不不不..”吕云黛欲哭无泪,红着脸,拔步躲到隔壁屋内。 有钱就是好,服下药丸又换上舒适的月事带之后,她沮丧的心情和身上不适感一扫而空。 第82章 “主子有何重要任务安排给奴才?”缓过神来之后,吕云黛踱步走到四爷面前。 “便宜坊的鸭子今日买一赠一,去吗?” “....” “不去。”她最喜欢吃便宜坊的烤鸭,可奈何囊中羞涩。 “替爷试菜。走。” “去去去..”吕云黛吸着鼻子,换上面具,跟着四爷前往便宜坊吃烤鸭。 主仆二人来到便宜坊内,却大眼瞪小眼,尴尬的站在原地。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便宜坊的烤鸭的确买一赠一,只不过领取条件极为苛刻,需夫妻二人配合默契,将悬挂在半空黏在一起的粽子糖分开,半个时辰内分开十个粽子糖,就能半价买烤鸭。 这个游戏又尬又恶趣味。 吕云 黛决定试试!她逡巡四周,准备寻个养眼的少年郎假扮夫妻。 并非她一定买不起全款的鸭子,只不过她素来秉持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处事原则,近在眼前的便宜若不占,她定会抓心挠肝,寝食难安。 此时她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也在四处张望,二人眼神对视间,不约而同点头。 吕云黛拧身看向四爷:“主子您稍等奴才片刻,奴才去去就来。” “不准去!爷亲自来!”胤禛抓住她的胳膊,闪身阻挡她与身后男子眉来眼去的目光。 哼,富贵花又在逞能了,吕云黛闷声不响跟在他身后,一会倒要看看谁最尴尬。 二人来到一处宽敞廊下,眼前赫然出现一排十个悬空的粽子糖。 “二位贤伉俪,开始了!女咬绿糖,男子则咬朱糖,不得咬错。”伙计鸣锣道。 吕云黛仰头咬住绿糖,却压根无法将那半颗绿糖从紧紧黏连的半颗红糖剥离。 她正无计可施之时,却见四爷低头吻着朱糖。 冰凉的唇瓣贴在她的唇上,她吓得松开唇瓣:“主子,倒也不必牺牲这般大,奴才请您吃烤鸭,奴才请!” 算了,有些便宜还真没法强占,今日算她倒霉,她决定咬牙买一只鸭子献给四爷。 “继续。”胤禛轻舔唇上甘甜,扣住她的后劲,与其说在吻糖,却更像在暧昧的舌吻。 吕云黛面具下的老脸早就绷不住通红,认命的加快舔糖的速度,想尽快结束这羞人的炙吻,却事以愿违,与他的唇舌更为暧昧的纠缠。 好不容易舔到第十颗糖,她的唇都被四爷吻得肿疼。 好尴尬。 此时她尴尬的甚至不敢抬头看四爷,他的上唇都被她咬破了,却拎着两只烤鸭,心情颇佳,扬唇浅笑。 回到金鱼巷内,胤禛逡巡空荡荡的院子,总觉得心口也跟着一空。 他皱眉拿起放在墙角的锄头,挽袖迎着斜阳锄地。 “喜欢什么菜?” “啊?”吕云黛正坐在摇椅上揉肚子,被四爷这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给问懵了。 “红皮萝卜、白菜、王瓜、茄子,都成,奴才不挑。” “好。” 四爷低头继续锄地,不觉间已过掌灯之时。 “喜欢什么花?” “一串红花,好吃。底部存着花蜜,可直接摘取花朵,再从花蒂处吮吸。”吕云黛脱口而出。 “何为一串红。”胤禛博览群书,竟头一回听到这个花名。 吕云黛心下一惊,她竟下意识说出不该在这个朝代出现的花名。 一串红花原产于巴西,在19世纪末才被引入。 “就是..一种洋人那才有的花,奴才忘记在哪见过。” “倒是不曾听过。” “能吃的花都喜欢。” 吕云黛随口说道,她不喜欢吃丹药充饥,总会就地取食,所有能吃的花她几乎都吃过。 “具体是哪一种花?”胤禛对她这句笼统之言束手无策。 “山茶花吧,品红山茶花。”吕云黛随口说道。 “山茶花在最绚烂之时整朵掉落,就像在砍头,奴才很喜欢。” 她光怪陆离的性子,喜欢的花也如此让人心惊,他竟莫名心口一窒,悲从中来。 此花意悲,因参杂太多生离死别断情难续,又名曰断头花。 “给你种柿子树,杏树、桃树、石榴树、樱桃树,墙角再搭葡萄架。” “好,主子,奴才身子不适,先下去歇息。” 吕云黛打着哈欠,起身回屋。 反正这座院子是四爷的,又不是她家,随便他如何折腾都成,与她无关。 关门吹灯一气呵成,本想将房门落闩,却担心四爷多想,她松开已然按在门闩上的手,转身回到床榻。 她才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门外传来翻地的轻响。 有四爷在门外,她很安心,渐渐放松警惕,沉沉入睡。 半梦半醒间,她身后一暖,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懒懒推开他搂紧在她腰肢上的大掌,推了几下,见推不动,她索性闭眼不管他。 倏地,小腹传来温热触感,他竟为她准备温暖的汤婆子,细心为她摩挲冰冷的腹部。 她舒服的轻哼两声,枕住他另一只手臂,沉沉入睡。 连续四日,四爷几乎日日来这座院子,吕云黛即便再迟钝,也感觉到四爷不对劲。 这日晚膳之后,吕云黛端着茶盏,来到正在种果树的四爷身边。 “爷,您是不是有话要对奴才说,对不起,奴才这些时日生病不对,奴才已然痊愈,明日就能正常上值。” “对不起,四爷,奴才不该生病,求您别把奴才退回佟家,您让奴才做什么都成。” 吕云黛猜测四爷在嫌弃她缠绵病榻数日,对他全无半点利用价值,他在忍着等她主动开口求饶。 毕竟他从来不会留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在身边。 她才不会愚蠢的觉得四爷对她有情,她是他最贴身的暗卫,见过他最为暴戾恣睢,冷酷无情的一面。 他的心甚至比她掌心屠刀更为冰冷,他只爱他自己。 见四爷无动于衷,吕云黛心下骇然,难道是那件东西... 原来四爷这几日忽然对她性情大变,是为从她身上得到那件至关重要之物,她的确藏了一件东西。 此时吕云黛战战兢兢从袖中取出藏匿多日的名册。 那日在青州探案,她发现名册有两卷,一卷藏在千手观音臂上的只是上卷,还有下卷的线索,就藏在死者所指的壁画中。 她存着私心,不想彻底助纣为虐,将下卷名册偷走了。 难怪毓庆宫和四爷要无所不用其极得到这份名册。 他们处心积虑要找的,压根就不是为民请命的私盐账册,而是要命的百官言行秘录。 这份秘录详细记载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诸多秘事。 大到徇私舞弊的铁证,某位二品大员醉后写下批判康熙爷的秘诗内容,某位正二品九大封疆大吏与某位皇子沆瀣一气的书信内容及原件藏匿地。 甚至还有紫禁城内各宫有头有脸的太监宫女刻意隐藏的秘密。 小到某位官员与发妻胞妹偷情,将发妻谋害,让发妻胞妹顶替发妻,夫妻恩爱十数载,那可怜的发妻藏在哪一口井,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四爷这几日之所以对她这般温和,压根就是另有所图。 他定是想挖出她藏匿的百官言行秘录。 “哼!”胤禛怒不可遏,扬手夺过苦寻不得的秘录。 他就猜到是暗六这狗奴才阳奉阴违。 不枉他这几日压着怒火与她虚与委蛇。 只是!他诧异于暗六为何总能轻易看透他的伪装,不禁让他生出无尽的挫败感。 胤禛愈发恼怒,岂有此理! 她这几日竟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将他当成猴子戏耍,可恶! 看到四爷恢复冷血面孔,吕云黛悬着数日的心,终于能安。 此刻四爷怒不可遏拔剑,抵在她眉心处,冷声道:“暗六。” 第45章 “没有下一次,否则,死!” 幽冷剑锋戳在她眉心,毛骨悚然的寒凉刺入她心底,令人胆寒。 吕云黛跪在他面前,仰视他清冷的面容,反而松一口气,这才是四爷真面目。 他虚伪至极,阴狠狡诈,哪儿那般温柔晓意,他只是没得到他想要的罢了。 利刃回鞘,四爷似乎心情不错,踱步入屋内。 “暗六,侍寝。” 听到侍寝两个字,吕云黛苦笑着站起身来。 他还真是割裂,上一瞬才愤而剑指她眉心,这一瞬却开口让她侍寝。 吕云黛踱步入屋内,男人正惬意坐在床榻边,闭眼张开双臂,等着她伺候他宽衣解带。 “主子恕罪,奴才并未准备避子汤。”吕云黛暗示她完全不想为他侍寝。 都是聪明人,听弦自然就知意。 那一晚他迫不及待赐她避子汤,显然不想让他第一个子嗣出自她这个让他瞧不上的卑贱血统。 “无妨。”男人不悦说道。 第83章 吕云黛哑然失笑,她倒是给忘了,若四爷存心不让她承沐他的雨露,自然能规避子嗣。 那晚他那般失控,却仍只是在最后一次才忍不住宣泄在内,四爷的克制力本就惊人。 吕云黛再无话可说,早知道病愈和月事结束,就要为他侍寝,她宁愿病死,一辈子与大姨妈形影不离。 “主子,奴才想知道为您启蒙情事的期限。” 她褪去自己的衣衫,边伺候四爷宽衣解带,忍不住开口询问。 胤禛倏地睁眼盯着暗六,此时 她已不着寸缕,他的目光落在她嶙峋的肩胛,忍不住蹙眉。 “多吃些。” “哦。”吕云黛听出四爷嫌弃她瘦,她敷衍的回应,继续追问。 “主子,奴才要知道期限!” 胤禛被她咄咄逼人的追问气得恼羞成怒,他将还在与他置气的女人一把拽入床榻,将她压入怀中桎梏。 此刻他愕然发现,他不曾考虑过期限,为何要期限?待他觉得她索然无味,自会..杀了她。 她见证过他那一晚的莽撞青涩与懵懂无知,见证过他所有的不堪与羞耻,他从未想过让她善终。 一整晚,吕云黛就像飘摇的孤舟般,紧紧攀附着他。 她呜咽着咬住他的肩,仿若濒死的鱼儿般嘴唇翕张,发出让她觉得既陌生而羞耻的破碎轻呼,清醒着沉沦。 她被他霸道的侵占,索取,耳鬓厮磨,渐渐沉沦于欢愉情爱与他狂乱的炙吻中。 他嫌弃她,而她唾弃他,两个互相厌弃之人,却一整夜纠缠不清,行尽最亲密的情事。 极乐之时,胤禛却莫名慌张无措,他轻喘着捂紧她迷离的眼眸,她眸中含泪,一滴泪滑过眼角,泪痕切断她眼角洇蕴的薄红欲色。 可笑至极,为何他一沾染她的身子,竟会狂悖的陷入疯狂的欲念中,无可救药,方才那一瞬,他竟荒唐的闪过一丝恐惧。 他甚至不知为何那一瞬会生出恐惧。 为何?为何那一瞬的恐惧捉摸不定,胤禛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在暗六的身子。 她的确很美,如此美妙的。玩。物,此刻更是从里到外都沾染着他的气息。 方才勉强平息的欲念再次高炽叫嚣,他搂紧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此生第一个完整属于他的女人翻转。 不去看她破碎的眼神,欲念再次失控,他轻吻她纤薄的后背,纵容着自己对她毫无节制的征伐。 天将破晓,吕云黛浑身都是四爷留下的痕迹,身上更是沾染黏。腻。秽。物,空气中氤氲着暧。昧。的欢。爱气息。 “不必起身。”胤禛已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离开。 待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挣扎着起身,来到耳房浴池,她本想将就着用冷水洗干净身子,却发现火炉上烧着一锅热水。 她软着身子,将热水倒入浴池内,浴池对面是一面落地大铜镜,昨夜..他被四爷按在铜镜前,羞耻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被他肆意摆。弄,渐渐被原始的情爱本能冲昏头。 她的脸上都是他留下的吻痕,身上更是羞于细看。 吕云黛用帕子盖住脸,身上的痕迹少说七八日才能完全消失,她庆幸自己在外用假面示人,否则定没脸见人。 她仰头轻叹,整个人浸入氤氲浴池内,直到憋得窒息,才浮出水面绝望喘气。 此时暗一传来消息,她今晚开始当差。 一听到今晚当差,吕云黛如蒙大赦。 她沐浴更衣,起身回到床榻上继续补眠。 酉时将至,她焦急来到四爷私宅内。 今晚与她搭班的是暗七,一看到暗七,吕云黛就气不打一出来。 “六子,那晚对不住,我..”暗七愤恨咬紧牙关,暗六被四爷宠幸的消息早就传开。 他恨自己无能,连最心爱的姑娘都无法保全。 可如今只有他活着,知道那些最为阴暗的噩梦,他必须不计代价的活下去,为六子和小八谋取一条生路。 “没什么对不住,为主子侍寝,本就是我的职责之一。”吕云黛云淡风轻安抚小七。 此时苏培盛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那味道极为熟悉,是避子汤。 吕云黛木然接过避子汤,一饮而尽。 “六子,杂家让人准备了好些轻便携带的避子药丸,你需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哦。”吕云黛将空碗递给苏培盛,不时之需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防止四爷随时临幸她,她需随时避子。 “爷今晚命你去伺候。” 苏培盛这句话就像紧箍咒,吕云黛头痛欲裂,点头。 “苏哥哥,奴才想知道为四爷侍寝的任务到何时结束?”吕云黛忍着恶心追问。 “啊..这..杂家一会去问问,大抵是在爷与四福晋大婚前后。” 苏培盛拿不准主意,赶忙拧身去征询四爷的意思。 “爷,暗六在问,她为您侍寝的任务要到何时结束,奴才觉得在您与四福晋大婚前几日结束正好。”苏培盛施施然来到四爷身侧。 胤禛莫名烦躁,笔锋顿挫凌乱:“可。” 苏培盛诶一声,转头将这个消息告诉六子。 吕云黛苦中作乐,安慰自己,这噩梦好歹还有终结的一日。 还有四年,她的噩梦就彻底结束了。 “六子..” 小八的声音传来,今日并非他当值,他怎么来了? 吕云黛诧异转身,却见小八拎着个食盒站在窗外。 “你怎么来了?”她飞身来到小八面前。 “六子,你过来。”暗八欲言又止。 吕云黛点头,跟着小八来到一处假山后。 此时小八掀开食盒,端出一盏香气四溢的药膳鸡汤,递到她唇边。 “六子,你大病初愈,昨夜又伺候四阿哥,我担心你吃不消,特意让娘子熬了一整晚的鸡汤,一路上飞檐走壁赶来,鸡汤都还热乎,你趁热多喝些。” “我娘子说,女人歇息不好会气血不足,你得多喝些。”暗八碎碎念。 “你多喝些。”他忽而哽咽的捂着眼睛。 “六子,你是不是很委屈很难受,这就我们两,我的肩膀借你哭一哭。”小八呜咽着转身擦泪。 六子那般要强的性子,沦为四阿哥玩物,定生不如死。 “这鸡汤真好喝,我喜欢汤里的蜜枣,明儿你多带点给我,可好?”吕云黛捻着乌骨鸡腿缓缓吃起来。 也就只有小八,才会时刻为她着想,为她伤心难过,为她委屈鸣不平。 “小八,你娘子怎么知道我的,别让她误会,以为你小子在外头养了外室女。” “呸呸!鸡腿都堵不住你的狗嘴,吃吧。”暗八攥紧食盒。 “明儿我来交班之时,还给你带,你得补补身子。” “嗯。你娘子再过三个月即将临盆了吧。” “是,好大的肚子,站着都看不到她自己的鞋面。”暗八满眼心疼。 “六子,咱都要好好的,等熬到隐退,我们当邻居可好?你若不嫁人,我把你当姐姐养着,我给你养老送终,你别怕啊。” 暗八忽而哽咽,四阿哥那般身份之人,压根瞧不上六子,六子没了清白,今后该怎么办,谁敢要他?她该怎么办啊.. “好啊,我顿顿都要吃肉。”吕云黛眼眶湿润,吸吸鼻子。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被站在树枝上的乌鸦传回书房内。 此时胤禛正在翻阅群芳谱,却并未找到一串红这种花。 “苏培盛。” “奴才在。” “让广州十三行的人在西洋留意一种花,明曰一串红,一种能直接吮吸花蜜的奇花。” “奴才还是头一回听闻此等有趣的花,爷您找花做甚?奴才也好安排他们在期限内完成任务。”苏培盛揣手。 胤禛凝眉:“让十三行尽快。” 乌鸦落在窗台上,将暗卫的对话传入他耳中,胤禛脑海中忍不住浮现昨晚的旖旎情事。 “苏培盛,今后她每日侍寝之后,单独为她准备滋补膳食。” “是。”苏培盛拧身正要去厨房嘱咐厨子,却被四爷叫住:“侍寝之前也为她准备药膳吧。” “爷,奴才有句话不得不提醒您,您初沾女人,沉迷其间并不稀奇,但绝不能上心啊,世间能让您上心的女子,只有福晋一人,福晋才是您名正言顺的嫡妻。” “知道,下去。”胤禛面色一沉,攥紧手中奏疏。 此时吕云黛正在沐浴更衣,医女为她切脉之后,在审视她的身体,她身上的痕迹太过于明显,两个医女在窃窃私语。 她耳力好,听到医女们在说她狐媚惑主。 吕云黛仰头闭眼。 沐浴更衣之后,苏培盛竟破天荒端来一桌丰盛药膳,都是滋补功效。 “六子,今后你侍寝前后都有好吃的,你快些吃吧。” “好。”吕云黛低头开始用膳,可这些精致的山珍海味入口却都苦涩无比。 第84章 她知道苦涩的只是她的心情,而非这桌膳食。 又是一晌无度贪欢,四阿哥愈发食髓知味,夜夜都需纾解两三回才能歇息。 连续七日,她都刻意被安排到晚间侍寝,第八日傍晚,吕云黛浑身酸痛,腹部更是结冰似的冰冷。 她浑身直冒冷汗,捂着肚子前来值夜班。 在看到小八惊恐的目光之时,她身子一软,扑进小八怀中,不省人事。 书房内,医女替暗六诊脉之后,跪在四阿哥面前回话。 “主子,暗六服下太多寒凉之物,若再如此,她可能再无法孕育子嗣,还会因气虚血亏早亡。” “啊这..避子汤是大寒之物,暗六日日服用,哪儿能扛得住啊..”苏培盛心内五味杂陈。 紫禁城内的嫔妃一个月也轮不到几次侍寝,更别提喝避子汤。 良家女压根不会日日服用寒凉的避子汤。 世间能被男子天天宠幸的女人,若非卖皮肉生意的娼妓,就一定是男子挚爱的心尖宠,哪儿舍得让她天天喝避子汤,巴不得与她儿孙满堂。 苏培盛一时语塞,他愈发琢磨不明白四爷对暗六的心思。 她到底是爷一时兴起的玩物,还是爷的心尖宠? “要不..就一劳永逸,给她服用绝子汤,如何?”苏培盛小心翼翼试探。 四阿哥尚未大婚,若暗六怀上小格格还好,若诞下庶长子,定会被人嘲讽没规矩。 书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吕云黛虚弱的挣扎起身。 “奴才的身子骨不适合再胜任为四阿哥启蒙情事的重任,奴才无能,请主子安排旁人伺候。” 吕云黛踉踉跄跄挣扎起身,站在软榻前。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就连宠幸她,也只是在书房软榻上,估摸着嫌弃她弄脏他的床榻吧。 “主子,奴才知道自己卑贱,您不必委屈自己宠幸奴才,奴才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在这一瞬,她忽然想开了,她并未如小八那般有家室,全无任何把柄被四爷拿捏,她到底在怕什么? 此刻她甚至连最珍惜的命和银子都不要了,她到底在怕他什么? 吕云黛扯过屏风上的衣衫,裹紧身子离开。 要死就死吧,她连死都不怕了,他又能如何? 她忍着腹部钻心剧痛,踉踉跄跄飞身离开,回到那冰冷的囚笼内,她冲到酒窖内,抱住酒坛子豪饮。 她体寒之时饮些药酒,每每都可缓和不适感。 可今日已连续喝下三大坛子药酒,她却依旧清醒无比。 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今日说的都是气话,她如今哪儿是孤家寡人,她有吕夫人,有柿子,还有小八,他们虽并非血亲,但却是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亲人。 吕云黛越想越怂,犹豫要不明早去给四爷道个歉... 暮色四合,酒窖内伸手不见五指,吕云黛终于有些许醉意,踉踉跄跄走出酒窖。 昏暗的院内,却赫然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方才压下的暴怒再次爆发。 “要杀就杀吧,四阿哥自便。” 吕云黛酒劲上头,彻底摆烂,取下四爷送的佩剑,丢到他脚边,转身踉踉跄跄回到屋内,砰地一声,关门逐客。 身后的男人却如影随行,吕云黛冷笑,迅速褪去身上的衣衫,躺在床榻上,叉。开。腿。 “四阿哥请自便,奴才很累,您快些。” “别闹了,爷买了你喜欢吃的烧鹅,趁热吃。” 吕云黛被他这句云淡风轻的话惊的坐起身来:“主子,奴才发誓,奴才只私藏那本账册,再无对您有任何隐瞒,否则奴才定不得好死。” “胡说什么!”胤禛捂紧她喋喋不休的嘴。 “气性这般大,到底谁才是谁的奴才,哼!” 胤禛从未见过她如此万念俱灰,方才她转身离开之时,他没忍住跟在她身后。 那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不能让她晕倒在路边,她身边必须有一个人照顾着。 只是交给旁人,他又不放心。 “恼什么,爷没说让你服绝子汤。” 胤禛看她眸中含泪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解释。 “四阿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可能为你生儿育女,我并非你的姬妾,我更不是娼妓!我生不生孩子由我自己主宰!” “我今后也想当娘亲,我的人生并非全都围着你!到底我该如何做,你才能放过我!”吕云黛崩溃痛哭。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未再将奴才二字挂在嘴边。 “暗六,你冷静些。” 胤禛心口酸楚,俯身将浑身哭得轻颤的女人拥入怀中。 此刻他耳畔回荡着她说想当娘亲,她的人生并非只有他一个男子。 可除了他,还有哪个男子会要她,她已经是他的女人,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她这辈子只能依附于他一个男子。 胤禛愕然发现他在自相矛盾,他想杀她,却又在思考如何让她成为他后宅姬妾。 此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绝伦的字眼:喜欢。 他不知道何为喜欢,也许就如他想要的物件就必须不择手段得到手。 没人教过他如何喜欢一个女人。 此刻他心乱如麻,今晚至少确认一件事,怀中的女人,是他不择手段处心积虑得到的女人。 至少在当下,他还觉得哄她是件极为有趣之事。 至于今后,她不曾想过与她开花结果,只不过是他喜欢的玩物,谈何将来? 此时他耐着性子温声细语哄她,他学着太子诱惑宠妾的温言软语,学着大哥对大福晋的温柔缱绻,在他厌弃她之前,极尽温柔诱哄着她。 吕云知道四爷又在另有所图,可她的确没有任何东西被他觊觎。 她今日倒是发现一件事,四爷似乎懵懂的不知如何处理女人落泪这种小事。 她似乎找到拿捏他的小细节。 “我不喝避子汤,爷既嫌弃奴才,甚至觉得奴才脏,只在书房软榻上要奴才,爷既嫌弃奴才,又何必来招惹我。” “没有,书房的隔音更好些,你..那般不知羞的声响,爷还要脸..” “那爷不是还说喜欢的么?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吕云黛偷眼看见四爷耳根都红了,于是故意撩拨这个小古板。 “嗯..”胤禛认真点头,将眸中满是笑意的女人揉进怀中,不让她看他赧然之色。 “我也喜欢爷的声音。”吕云黛止住哭声,说话和声细语。 她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需顺着四爷的脾气捋毛,虚情假意哄着他,极尽温柔的哄骗他。 待她找到解开身上蛊毒的解药,第一件事就是把四阿哥胤禛一剑捅个对穿,再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两个虚情假意之 人,在对方柔情蜜意的诱哄下,拥吻着滚落在床榻上。 如果说前几晚吕云黛还收着,今日彻底放飞了。 不要钱的俊俏鸭子不睡白不睡,如四爷这般姿容的小倌,春风一度要价千金都不为过,就当她在走肾不走心白嫖吧。 极乐之时,吕云黛推了推男人压下的肩。 “爷..奴才不想喝避子汤,爷运内力吧。” 她骄矜的咬住他的耳尖呢喃。 其实未必需要避子汤的,江湖人士甚至能用内力将精水逼出,可极为耗费内力,谁做的孽,自然由谁自己解决。 他那般担心她怀上他的子嗣,自然不会放心她自己来。 “好。”胤禛沉了沉身,吻住她狡黠的眉眼。 “爷从前都不来奴才这的,真是奇怪。”吕云黛躬身主动迎合他。 “别自作多情。嗯..呵。只是来你这躲清静而已。嗯..” 吕云黛听懂了,四爷将她这当成农家乐了,他厌倦被奴才们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的生活,想来她这返璞归真。 他真是不知好歹,若换成是她过着如此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巴不得衣来张口饭来张嘴。 难怪他能成为九龙夺嫡的最终胜利者,他简直就是大清卷王。 听到四爷这句话之后,吕云黛彻底放下顾虑,仰头索吻:“爷,吻我..” “嗯..” 一室旖旎,第二日清晨,吕云黛正睡的迷迷糊糊,倏地感觉到熟悉的充盈感。 “爷,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早膳..做吗?” “嗯...正在做..”胤禛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搂紧,双手游移在她纤薄的后背。 “.....”吕云黛拢紧自己,感觉到他隐忍的发颤,偷笑。 “别闹..”胤禛被她撩拨得愈发迷乱,大开大合。 四爷清晨又要过她两回之后,竟真的乖乖去厨房为她做早膳。 吕云黛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伺候,她不傻,既然无法逃避沦为四爷侍寝的命运,倒不如趁着四爷对她还有新鲜劲,尽可能多捞好处。 她并非视贞洁如命的古代女子,没了贞洁还有银子,待她存够银子,再考虑借种生个孩子,至于男人?呵呵。 第85章 沐浴之后,吕云黛取来四爷与她的衣衫,张开双臂,故意难受的哼哼两句:“爷,奴才浑身酸疼,爷宠宠我可好?” 胤禛蹙眉盯着压在他衣衫上方的女人肚兜。 吕云黛轻哼:“我知道,女子衣衫不能压着男子衣衫,啊,可我人都压上去了,怎么办?” “准你压着。”胤禛扯过她的肚兜,为她穿肚兜和寝衣,他岂会不知她在恃宠而骄,权且先宠着她。 只不过他此刻还未料到,他这一生都会栽在她手里,甚至宠了她一辈子。 “等等,爷忘了一件事。” 吕云黛坐在四爷怀里,贴着他耳畔呢喃:“爷的子嗣还没清理干净呢,若怀上,奴才可不管!” “知道了。”胤禛气窒,取过帕子,仔细替她清洗身子。 雷雨交加,二人在浴池内又折腾一回,四爷这才起身离开。 ...... 此时帽儿胡同一处小院内,暗七今日休沐,他坐在廊下听雨。 倏地,一道熟悉的身影翻墙而入。 “谁!”暗七长剑出鞘,却愕然发现竟然是六子。 “你怎么知道这?” “我都知道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小七你做甚?” “还说一辈子对我不还手,原来不还手的意思是对我拔刀相向啊。哼!” “没,只是暗卫间不得私自串门,你忽然造访,我很惊讶。六子。你何时知道的?” 暗七收剑入鞘,转身准备取六子爱吃的粽子糖。 忽而心口一阵剧痛,暗七低头,染血的剑锋戳穿他的心口。 殷红的鲜血顺着石阶流淌,将整个院子都染成刺目的猩红。 血滴子影六收剑,与影七二人一道将尸首拖到屋内毁尸灭迹。 一盏茶之后,影六坐在影七身侧,惆怅叹气:“小七,如今你们都已经归位,就只剩下我了,该如何是好?” “你再等等,我定会想办法协助你,只是,我很担心今日老大安排我们私自诛杀暗七,会被主子责罚。” 影六浑身恐惧轻颤:“被责罚总比被杀死好,你且放心,老大早就想好说辞,定能说服四阿哥。” “我们所有人都会帮助你顺利取代暗六,不必担心,六姐。” 雨过天晴,影七独坐在廊下,仰头看滴水的屋檐。 ..... 书房内,胤禛沉着脸,横眉冷对匍匐在地上的血滴子影一。 “自去找柴玉领罚,再敢犯,你自戕谢罪。” 影一压下眸中恐惧,起身寻柴公公掌刑。 “爷,血滴子们团结是好事儿,他们受控于您,对您忠心耿耿毋庸置疑。” “只是暗七死的突然,奴才就怕暗六会看出端倪。” 苏培盛惴惴不安提醒道。 “把影七与影三安排到准噶尔蛰伏。”胤禛沉静如水的眸中,翻涌无尽怒火。 “看住影六,若她轻举妄动,杀。” 苏培盛闻言,心下泛起惊涛骇浪,爷已然在影六和暗六之间做出生死抉择。 意料之外,爷竟选择了暗六! “是...” 影一挨顿责罚之后,心中确认四阿哥对暗六的态度,影六完了。 暗六狡黠诡诈,竟用羞耻的方式勾引四爷,让四爷对她痴迷不已,压根舍不得杀她。 暗六若不死,影六迟早要死,或者永远都只能活在暗处。 以她对四爷的了解,四爷定不会留下影六这个隐患,他迟早都会斩草除根。 “老大,暗六前来交班。”影五提醒道。 “嗯,你尽量让暗六与暗八暗九当班。”影一叮嘱道。 “老大,可是小六子该如何是好?”暗五心有不甘。 “等。” 吕云黛今日来交班之时,惊闻一个噩耗,小七与暗三被四爷派遣往准噶尔蛰伏。 她收到消息之时,小七与暗三早就离开京城。 暗卫不得联系在外蛰伏的同僚,吕云黛只能闷闷不乐去当差。 她轻车熟路来到四爷卧房内的房梁上。 “六子,你哪儿去了?你还没沐浴更衣呢。”苏培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奴才来之前刚沐浴。”吕云黛坐在房梁上,懒得换那身羞耻的衣衫。 “下来。”胤禛朝着房梁上晃腿的家伙招手。 吕云黛飞身来到四爷身边,捻一块糕点偷吃。 “陪着爷看会折子。困。”胤禛哑着嗓子将她拽入怀中。 感觉到四爷在吻她的脖子,吕云黛嘟囔道:“今儿不在书房软榻了吗?” “不知羞。” “哼!”吕云黛学着四爷的口吻轻哼,他知羞还剥她衣衫? 头一回在他床榻上来,他还真没撒谎,门外苏培盛挪步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气氛愈发禁忌。 “咿..”她好奇轻咿道。 “专心些。到底是谁在给谁侍寝?”胤禛时常有一种错觉,似乎他取悦她多些,倒是更像他在为她侍寝。 “这帕子为何有草药香气?从前没见过。” “这是..了事帕,爷沾染过女人之后,房内才会备此物,用来擦身用。” 吕云黛听四爷说是擦身用,正好见他脑门上有汗,于是将了事帕子凑到四爷脸上。 “胡闹,了事帕子并非擦脸。”胤禛将脸颊埋在她的肩上。 “那擦哪呢?”吕云黛懵然。 “一会再给你用。”胤禛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瓣。 直到四爷完事后,将那了事帕子擦拭那,吕云黛顿时红着脸抱住他的脖子。 “爷回头多带些回家。” 听到家,胤禛愣怔片刻,继而反应过来是金鱼巷的宅子。 “好。” 她侍寝过后,累的趴在四爷怀里,与他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胤禛不知在何时,已然习惯她睡在卧榻之侧,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凉,他侧身将她搂紧。 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他将鼻子抵在她云鬓花颜,不知不觉间,也渐渐沉睡。 第二日吕云黛苏醒之时,四爷已然起身穿戴朝服,准备上早朝。 “起来用早膳再睡。” “嗯啊..”吕云黛身上裹着四爷的寝衣,揉着眼睛坐在床边。 “乖些。”胤禛墨色渐深,踱步来到床前,将松松垮垮从她肩上滑落的寝衣拢紧,遮挡住他留下的痕迹。 吕云黛抓过四爷递来的帕子和洁牙竹炭,洗漱之后,披散着头发,坐在四爷身边陪他一道用膳。 待四爷离开之后,她一骨碌爬起身来,迅速换上自己的衣衫。 这些时日,她其实在潜移默化的对四爷做服从测验,她想知道四爷对她容忍的底线是什么。 还有三年十一个月十二天,她就能解脱了。 吕云黛飞身离开卧房内。 此时小八正蹲在一颗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上当值。 “六子,柿子熟了,吃吗?” 暗八摘下一颗熟透的柿子,在袖 子上蹭干净,递给六子。 吕云黛啃一口柿子,满口清甜,登时眉开眼笑。 小八给的柿子比早膳那桌山珍海味更美味。 “小八,下个月你娘子临盆,我替你值班,你回去陪你娘子两个月。” “真的吗?六子,我方才还在发愁该如何向暗一告假。”暗八感激涕零。 “客气什么!今后我若生孩子,你得替我顶一年的班。” “啊?孩子是谁的?” 暗八大惊失色,目光落在六子的肚子上。 “六子,主子不准你怀子嗣,你别鲁莽。”暗八满眼惊恐。 此时苏培盛心急如焚跑到院内:“出事了,四阿哥出事了呜呜呜...” 第46章 “出何事了?”吕云黛诧异,苏哥哥向来沉稳,鲜少见他如此惊慌失措。 以四爷狡兔三窟的奸猾性子,太子出事他都不可能出事。 苏培盛面如死灰:“万岁爷今日散朝之后,竟龙颜大怒,将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扣在养心殿内。” “说是..曹寅参奏,有皇子在江南贪墨,结党营私,并已将铁证八百里加急送来紫禁城。”苏培盛焦急的直跺脚。 “罪证后日即抵达京师,万岁爷令诸皇子不得离开养心殿半步。” “我们必须不计代价,查清那证据到底是何物。” 苏培盛心里发怵,四阿哥在江南那场晚宴上得罪曹寅。 曹寅哪儿能甘心咽下这口恶气,此次曹寅定会对四阿哥落井下石,爷定凶多吉少。 “未必说的是咱四阿哥,大阿哥和太子在江南的钻营比四阿哥更甚。”吕云黛总觉得曹寅此举甚为突兀,甚至透露出阴谋的气息。 “苏哥哥,但..您又是如何得知此消息?”吕云黛警惕看向苏培盛。 “你别管这些,如今最要紧的是如何让爷全身而退,四阿哥得罪曹寅,此番定是冲着四阿哥来的。” 第86章 吕云黛默然不语,显然四阿哥在养心殿内也有心腹耳目,才能将如此细致的消息传出来,也不知是谁。 “好的,您的话奴才听明白了,曹寅与四阿哥结仇,我们需排除那证据是否指向四阿哥,若当真对四阿哥不利,则毁灭证据。” “只是..”吕云黛沉吟:“毁灭证据又能如何?曹寅定已告知康熙爷哪一位才是贪墨的皇子。” “这逻辑很乱,乱七八糟,奴才建议按兵不动,另外可去打探其余被扣押皇子的奴才,探知他们是否也已知悉此事。” “若不知,奴才建议,可将证据即将抵达京师的消息散播开。” “独乱不如众乱,那几位被扣押的皇子,哪一位染指江南的手干净?他们说不定比四阿哥更慌。” “奴才建议以不变应万变,并将此事散播开,再见机行事,趁乱浑水摸鱼。”吕云黛面色凝重,给出自己的建议。 “暗一,你有何建议。”苏培盛下意识看向血滴子影一,血滴子才是四爷真正的心腹。 “回苏公公,奴才建议尽快查清那证据到底是何物,若排除与四阿哥有关,则再按兵不动,将此事散播开,渔翁得利。” 苏培盛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觉得六子和影一说的都有道理。 他犹豫片刻,决定结合影一与暗六的建议。 “影一,你去安排刺探证据是否对四爷不利,只是刺探,不必销毁,杂家会想办法通知爷,由爷定夺。” “是。” 苏培盛说完,就拧身赶回紫禁城,他还得将证据一事,不动声色散播给其余几位皇子身边的心腹,趁机将此事搅浑。 “暗二,通知暗卫立即集合。” “是。” “统领,奴才建议按兵不动。”吕云黛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才是统领,暗六。”影一不悦道。 她岂会不知刺探证据极为凶险,有可能埋藏不为人知的陷阱。 可她必须不惜代价为四阿哥排除所有潜在的风险。 “是。”吕云黛垂首站在一旁。 待暗卫集合之后,暗一取来一把竹签。 “此行凶险,危机重重,公平起见,抽签决定,谁抽到最短的签,则前去刺探证据。” 暗一摊开手掌,将七支竹签展露在众人面前,但见六个齐长的竹签当中混杂着一根最短的死签。 “开始抽签。”暗一一声令下,暗卫轮流上前抽签。 吕云黛拽住凑上前的小八,二人站在最后抽签。 此时暗一的手心只剩最后两根竹签。 吕云黛再次将凑上前的小八拽回来:“我先。” 她踱步来到暗一面前,伸手捻着一根竹签, 她抽出竹签那一瞬的触感不对劲,暗一展露在人前的死签长度不该是如此顿空感。 她抽中的并非是死签。 小八的娘子即将临盆,她不能让他冒险,吕云黛丝毫没犹豫,迅速将抽出一半的竹签塞回,转而抽出另外一支。 血滴子影一错愕,将最后那支竹签递给暗八。 “看看谁的竹签最短。” 众人摊开手心。 暗八喜滋滋看着自己手里的竹签与一旁的暗四一样长,他满眼喜色,转头看六子的竹签,倏然满眼恐惧。 “六子!我和你换。”暗八焦急将去抢夺六子手里的死签。 “别废话,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吕云黛将死签拗断,丢出窗外。 “统领,属下即刻去刺探。”吕云黛拱手。 “嗯,我与你对一下细节,其余人都散了。” 暗八满眼焦急,无奈被副统领暗二拽离。 书房内只剩影一与暗六二人。 “暗六,太过于感情用事不好。你能替他一回,可下回呢?你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 “我可以!”吕云黛盯着小八一步三回头的焦急模样,笑着对他龇牙咧嘴做鬼脸。 “统领,奴才觉得此行也许是个惊天陷阱,若奴才出事,请务必别再派别的暗卫前来送死。”吕云黛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但她只是个小暗卫,人微言轻,只能服从命令。 “统领,若奴才身故,奴才所有财产都给暗八继承。”吕云黛对这次任务惴惴不安,她忍不住开口交代身后事。 “嗯。去吧。”影一百感交集。 若暗六是血滴子成员,定是最为可靠的伙伴,只可惜,暗卫与血滴子是你死我活的天生死敌。 她岂会不知那所谓的证据也许存着惊天陷阱,但必须有人去刺探,暗六去死,总比血滴子去死好。 吕云黛离开私宅之后,并未立即动身去拦截证据,而是回到她自己的私宅内。 她并非懈怠,而是要确保苏培盛有足够的时间将证据一事散播给另外几位皇子的亲信。 如此她才能有一线生机活下来。 院内,吕夫人正与柿子在放风筝,才几日未见,吕夫人枯槁的面容都显出红润血色来。 不知为何,她一看到吕夫人,就莫名觉得亲切。 “娘,我回来了!”吕云黛满眼笑意,走上前与吕夫人一道玩风筝。 午膳之后,吕云黛把柿子单独叫到书房,将这些时日从四爷那坑来的金银珠宝和五千两银子交给柿子。 “柿子,主人又要出一趟远门,这些银子和金银珠宝你收好,为主人管好家财,知道吗?” “此行归期不定,也许几日,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或者十几年, 二三十年也不一定。” “主人,您到底要去哪?您别再出门了,我们买两个铺子做生意可好?”柿子隐隐约约猜测到他的主人并非寻常女子。 她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每回都拿回大量金银财宝,也许是杀手,或者刺客,又或者是悍匪。 可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他最尊敬的主人。 “再等等,对了,柿子,你是不是瞧上对面孙秀才家的醒春了?那日她来咱家还风筝,我瞧你都移不开眼。” “你早已不是奴籍,你是良民,能与良民通婚。” 吕云黛从一堆珠宝首饰里取出一副最为华贵的宝石头面和一对金镯子,揣上一千两银票。 “走,主人带你去说亲。” “主人,等您回来再说吧。”柿子红着脸推脱。 “先把婚期定下来再说,今后对外你就是我兄长。”吕云黛拽着羞涩的柿子,来到对面孙秀才的字画铺。 孙秀才夫妇本就对斜对面那家温润的少年郎印象不错,再听婚后二人就住在对面,女儿也不必远嫁,还能跟着落户籍在京城,压根没有拒绝的道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书六礼在傍晚就已准备妥当。 此时吕云黛将一盒子珠宝捧到孙秀才夫妇面前。 “亲家,不瞒您说,我娘身子骨不好,其实我们家想尽快完婚。” “这..时间仓促,我们还需准备嫁妆,少说也要三个月。” “如今他们已是过了官府龙凤合婚帖的明路夫妇,只差拜堂成亲,我知道您着急,可我们不能亏待女儿。” 吕云黛满意点头,这对夫妇知书达理,对女儿也疼爱有加,二人膝下只有一位独女。 吕云黛趁机切过孙夫人的脉,她身子孱弱,压根无法再孕育子嗣,今后柿子就不会被小舅子欺负,甚好。 “那就有劳亲家,我要出一趟远门,若赶不上兄嫂婚期,恳请亲家多担待操持婚事。” 与孙秀才夫妇客套一番之后,吕云黛回到居所,将四爷送的宝剑解下,还有她随身携带的法宝与一应药丸,只带着一把锈剑,奔赴这场必死无疑的死局。 整装待发,她趁夜离开私宅。 与此同时,紫禁城养心殿内却愁云惨雾。 大阿哥胤禔被汗阿玛执鞭亲自抽打,跪得笔直不敢闪躲。 他身侧一身夜行衣的奴才正被大力太监杖杀。 紧接着三阿哥瞧见被大内侍卫押入殿内的黑衣女子,不动声色的低头擦汗。 “好啊,朕的江南倒是成你们这些混蛋的钱袋子!逆子!” 康熙帝怒不可遏,一鞭子打在那黑衣少女的身上:“这又是谁的狗?是谁!” “来人,立即撬开她的嘴!” 数名大力太监一拥而上,将那女刺客按倒在长条椅上行刑。 都是训练有素的奴才,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可慎刑司的奴才也并非吃素,又是用催眠法又是灌下烈药,不多时,那女刺客就眸色恍惚的招供了。 “是三阿哥..三阿哥...” “汗阿玛,儿臣该死呜呜呜,儿臣再也不敢了..” 三阿哥浑身都被恐惧的冷汗浸湿,吓得爬到汗阿玛脚边求饶。 “混账东西!把你在江南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写下,若再敢欺瞒,朕定不饶你!” 三阿哥爬到正在亲手写陈罪书的大哥身侧,颤抖着手捉笔疾书。 胤禛跪在太子身侧,兄弟二人用眼角余光对视一眼。 第87章 没想到汗阿玛会与曹寅联手设局,幸而大哥和三哥接连出事,若所有皇子都出事,方能平安无事。 此时又一个奴才奄奄一息的张嘴,招认出五弟来,跪在他身侧的五弟战战兢兢俯首求饶。 紧接着九弟被捅出在江南参与私盐贩卖与娼妓贩卖。 没过多久,又一个濒死的奴才身中致幻迷烟,招出八弟的名字。 胤禛和太子不约而同看向八弟,真没想到,八弟竟在江南私自结交江南士林。 他甚至不曾去过江南,八弟当真心机深重,倒是小瞧他的能耐。 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素来板正,沉默寡言的七弟,他竟将手伸进江南绿营军中,安插数名心腹在江南绿营军中。 此时养心殿内,只剩下太子和胤禛兄弟二人独善其身。 与此同时,吕云黛乔装前往广渠门附近,今日证据会从广渠门入内城。 此刻押送的侍卫正在角楼处歇息。 吕云黛悄无声息靠近存放证据的马车内,当掀开马车那一瞬,她恐惧的瞳孔骤缩。 但见马车内一个虬髯大汉端着火铳,指向她的眉心。 吕云黛并未挪动身子,眼前大汉实力在她之上,甚至比暗一的身手更佳,所以方才她才全然未察觉到对方气息。 即便她逃得过火铳,也逃不过眼前这位顶尖高手的袭击。 吕云黛张开双臂,投降。 傻子才自尽,她即便要死,也得坑四阿哥一把。 一群侍卫蜂拥而来,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撕下。 被侍卫搜身,并撬开她的牙关查看她口中是否**之后,吕云黛被灌下软筋散,以防止她咬舌自尽。 她被五花大绑丢进马车内,随着马车缓缓前行,她倒是释然了。 事实证明所谓的证据的确是陷阱,想必康熙爷想将皇子们盘踞在江南的势力挖出,才会处心积虑与曹寅配合。 养心殿内。 当踌躇满志的太子看到被侍卫拖进来的奴才之后,面色一沉,继而释然,既然所有兄弟伸向江南的手都不干净,他又何惧? 而此时康熙帝已然对皇子们在江南的破事麻木。 一番严刑逼供,当听到奴才供出太子,康熙帝只疲累揉着眉心,扬手让保成与他的兄弟们一起写陈罪书。 此时胤禛鹤立鸡群,反倒开始惴惴不安,所有兄弟都牵涉江南,若只有他无事,汗阿玛定会猜忌他心机深沉。 他正忐忑不安之时,殿门被打开,他抬眸看到暗六,窃喜,瞬时如蒙大赦。 吕云黛被按在长椅上,密集长钉的板子落在腰后,她疼得眼冒金星,却并未慌神,而是偷眼看向周围的情形。 但见她身侧的地上横七竖八堆叠七八具衣着各异,黑衣居多的尸体,一看就知道是皇子们的心腹奴才,与她一样被瓮中捉鳖。 除了四阿哥,其余皇子,包括太子都跪在地上低头写字,吕云黛盯着太子游走的笔锋,读出太子在写陈罪书,正写到他私自挪用江宁缂丝贡缎。 后腰传来剧痛,不用猜就知道被打成了筛子。 她死死咬着唇不发声,心中盘算如何才能保住小命,犹豫片刻,她将藏在舌底,与舌头颜色一致的隐秘药丸咬碎,合着口中鲜血咽下。 抬眸,她用眼角余光与四爷对视一眼。 倏地痛哭流涕:“是..是四阿哥!他下江南办差之时,威逼两江总督和曹大人给他送瘦马和财帛,万岁爷饶命...” “汗阿玛恕罪。”胤禛顺势匍匐在汗阿玛脚下求饶。 “逆子!通通都是不成器的逆子!滚去写陈罪书!” 康熙帝一扬手,吕云黛只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板子下了死力,愈发迅急。 胤禛埋首在斟酌陈罪书的内容,耳畔传来声声入肉的闷响,方才那一眼对视,更像是诀别。 今日所有参与刺探证据的奴才都被龙颜大怒的汗阿玛杖杀。 她会死在他面前。 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她古灵精怪的笑颜,她于他身下盛放的娇憨可爱模样。 他眼角莫名发酸,满脑子都是她。 不,胤禛攥紧湖笔,他绝不能为一个卑贱的奴才求情,否则汗阿玛更会猜忌他居心叵测。 可那一声声板子仿佛凌迟般,一刀刀戳进他的心口。 书不成字,他笔锋愈发凌乱,忍不住抬眸看她。 却愕然看见她染着笑意的眼眸,胤禛心口猛地揪紧,疼得屏住呼吸,濒死之际,她却还在对他笑。 明明方才=暗六已然读懂他眼神中的杀意,为何... 胤禛垂眸,避开让他心悸的笑颜。 “汗阿玛..” 胤禛怔愣,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竟控制不住发出声响来,紧接着愈发心口不一,他的心底在呐喊着让他冷静,口中却溢出沙哑的求饶。 他的手脚仿佛有自己的主张,此时不受控制的已然爬到汗阿玛脚下,抱紧汗阿 玛的腿求饶。 “汗阿玛,求您饶她一命,儿臣罪该万死..” 正在掌刑的大力太监见那女子身下赫然涌出鲜血来,登时吓得收起板子。 “万岁爷,此女似乎有孕在身,这会怕是被打小产了..” 康熙帝满脸怒容,面色铁青盯着四子胤禛:“继续逼供!问出种玉者何人?” “算了,不必追问,杀。” 康熙帝对四子失望至极,没想到他竟指使有孕的妇人行事。 “汗阿玛,种玉者是。是儿臣..” 胤禛从未如此狼狈,此刻的心情悲喜交加,在听到她有孕那一瞬,他竟莫名欣喜,听到她小产,欢喜尚未褪去,却又如坠地狱。 她狡黠至极,定处心积虑怀上他的子嗣,与她的帐,秋后再算,虎毒不食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孩子死。 “孽障!没想到你最不成器!品行不端喜怒不定!” 康熙帝没想到这逆子竟卑鄙无耻得驱使怀有他子嗣的女子前来刺探。 “混账东西!带着你的女人!滚到宗人府圈禁一年,面壁思过!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牲都不如!滚!” 肩上传来剧痛,胤禛心口剧痛,被汗阿玛一脚踹翻在地。 吕云黛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衣摆都被鲜血染红。 她满眼错愕看向被康熙爷揣得吐血昏厥的四爷。 心中竟生出些许淡薄的愧疚。 她为活命,服下假孕药丸。 原本只想保命,若保不住命,还能用假孕流产症状,玷污四爷的名声,让他遗臭万年。 可事情的发展却如脱缰野马,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成想他那般心机腹黑冷血无情的男人,竟会为她求情。 更是为救她,被康熙爷揣晕,甚至要被圈禁宗人府一年。 完了..吕云黛瑟瑟发抖,倘若四爷知道她假孕,定会将她挫骨扬灰。 今日无论她假孕与否,她都得装出怀孕来,否则定会被四爷碎尸万段! 吕云黛欲哭无泪,被两个老医女拖到后殿内检查身子。 “万岁爷,此女该受孕不久,喜脉尚浅,还需过一个月再诊脉,但八九不离十已有孕。” 医女跪在康熙爷面前回话。 吕云黛并未慌乱,她秘制的假孕药,效果卓越,自然瞧不出任何端倪。 可..十个月之后,她到哪儿去变出一个孩子啊呜呜呜呜... 她又不敢说流产,否则太医来把脉,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滑胎脉象。 不慌,问题虽然很大,但她还能抢救一番,她决定造出一个孩子来,还有十个月,还来得及,来得及,不慌..呜呜呜呜..她真是赔了孩子又折兵... 她哭丧着脸,与四爷一道被抬入宗人府内一座小院内。 皇族子弟圈禁在宗人府,并非蹲大牢吃牢饭,而是好吃好喝好住。 否则历史上大阿哥胤禔被圈禁几十年,哪还能有心情生二十多个子嗣。 太医伺候昏迷的四爷服药之后,就离开了屋内。 方才还在凄凄呜呜的吕云黛拔步冲到四爷面前,手忙脚乱剥他衣衫。 急死了!她必须趁着四爷受伤,意识不清,用催眠术,迷。奸四爷! 好狗血啊..她被自己蠢哭了! 幸而四爷幽幽转醒间,意志尚且薄弱,吕云黛轻易撩拨间,就趁机霸王硬上弓。 她不敢太莽撞,就怕他身子太虚,不小心将他给折腾死了。 半个时辰之后,她软着身子趴在四爷身上,还好还好,勉强成事了。 午膳之后,她再接再厉,继续对四爷这样那样,他虽意识不清,但体力是真的很充沛。 晚膳之后,吕云黛决定一鼓作气,夜里她甚至没怎么歇息。 她如此卖力的耕耘,一定能中! 这几日应该是她的排卵期,若还怀不上,只能说明四爷不孕不育。 清晨薄暮之时,她软着身子,为四爷穿好衣衫,依偎在他怀里补眠。 此时胤禛艰难睁开眼,疲累的揉着眉心,耳畔传来细微呼吸声,是她的气息。 第88章 他下意识伸手轻抚她的肚子,心绪复杂,那里尚且平坦,却已然在孕育他的骨血。 可恶!岂有此理!她到底在何时怀上他的子嗣? 胤禛闭眼仔细回忆,却想不起确切的时间,他几乎每晚都在疯狂的要她,自从她停了避子汤之后,他每回都亲自用内力将蕴在她身内的精水处理干净。 可难保完全没有疏漏。 “爷。再动动..” 怀中的女人不知梦见什么,竟不知羞的扭着身子趴在他身上。 胤禛瞬间会意她所梦何物,红着耳尖,将她拽回怀中搂紧。 罢了,圈禁一年而已,只当是修身养性。 如今所有年长皇子都折在江南,汗阿玛压根无从处置。 只是,她和孩子,到底还是成为他始料未及的意外。 他私心希望她腹中的孩子并非小阿哥,否则他未婚却诞育庶长子,定会被人嘲讽他没规矩。 犹豫片刻,他将手掌贴近孩子,又觉得只要孩子平安降生就好,是小阿哥也无妨,总归是他的骨血。 吕云黛正睡的迷迷糊糊,她发现四爷就像人形的阿贝贝,只要靠近他,她就能睡的死沉。 此时耳畔传来开门声,太医来送汤药了。 她赶忙起身接过坐胎药,仰头一饮而尽。 “急什么,躺好。”胤禛取来帕子,擦拭干净她嘴角溢出的药渍。 “四阿哥,万岁爷令您日日去养心殿面壁两个时辰,奴才伺候您更衣。”苏培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吕云黛看着四爷捂着心口痛苦蹙眉,不免心生愧疚。 “爷,对不起..”她抓住四爷的袖子,愧疚道歉。 “无妨,你好好安胎,哼!”胤禛看她苍白的面容,到底还是没忍心苛责她。 待她平安诞下孩子,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只不过此刻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在不久之后却被拖延成: 待她出月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次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三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四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五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小格格,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他们的孩子长大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他们的孙儿满月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他岂会料到他算计筹谋一辈子,有朝一日,却唯独算不明白与她之间纠葛一生的情债,这是后话,权且不提。 吕云黛满眼愧疚,目送四爷离开。 没想到四爷虽然瞧不上她,却对她腹中的假孩子关怀备至,方才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虽绝不会是好夫婿,但一定会是好父亲。 吕云黛惆怅裹紧被子,倘若她怀不上孩子,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四爷从养心殿归来之时,情绪极为沮丧,想必又被康熙爷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 吕云黛端起茶盏,愧疚的挪到四爷身边。 “爷别伤心,您还有奴才和孩子。”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却愈发愧疚。 “嗯。”胤禛眉眼温柔,轻抚她的肚子。 吕云黛不安的握紧四爷的手掌,心虚的要命。 她无比煎熬等待一个月后诊脉的结果,如今她服下假孕丹,只能保持喜脉一个月,若一个月之后诊不出喜脉,她定会被四爷碎尸万段的呜呜呜... 她提心吊胆,日日都悄悄给自己切脉,可受假孕丹影响,她只能探查到虚假的喜脉,愈发坐立不安。 入宗人府半个月之后,吕云黛坐在院中石凳上愁眉苦脸。 倏地看到四爷亲自拎着食盒前来,她赶忙挤出笑容。 “多吃些,你近来胃口不佳。”胤禛将一盏药 膳捧到她唇边。 “奴才只是..只是对爷愧疚,若非奴才怀孕,爷定无需被圈禁在宗人府内。奴才对不起四爷。” 吕云黛忐忑道歉。 “你若无孕,已被汗阿玛杖杀,你该感谢你腹中的孩子。”胤禛耐心的亲自喂她吃药膳。 被圈禁在宗人府内,他倒是有闲情逸致照料孩子。 抛开生母不谈,到底是他第一个子嗣,他初为人父,又岂会不喜悦。 吕云黛战战兢兢被四爷伺候着用膳,又被他悉心照料着在小院子里遛弯。 终于熬到一个月,这日清晨,吕云黛苏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切脉。 她躲在四爷怀里,颤抖着指尖探向脉息,跳珠般的滑脉稳健有力,这一瞬,她百感交集,忍不住喜极而泣。 “梦魇了?别怕,爷在。”胤禛将她搂紧,温声细语安抚道。 吕云黛将脸颊埋在四爷怀里,悲喜参半,喜的是她当真怀上孩子,不用被杖杀,悲的是她竟卑劣无能的利用自己的亲骨肉。 如今彻底骑虎难下,她只能选择..支棱起来。 肚子里有货,她说话的底气都十足,只有十个月能奴役四爷,她岂能放过这个良机。 “爷,我想吃柿子。”她指着墙角被硕果累累压弯枝桠的柿子树。 “好。”胤禛挽袖飞身跃到柿子树上,摘下一大串柿子。 “少吃些,柿子性寒。” “好,那爷做成柿饼吗?再挂在窗外,红彤彤像灯笼似的喜庆,好看。” “好。” 两日后,吕云黛正坐在廊下,仰头看望不到头的柿饼。 医女前来诊脉,忽而满眼喜色:“恭喜四阿哥,这位姑娘已有一月左右的身孕。” 胤禛腾地站起身来,面色铁青:“一个月?” 医女不知四阿哥为何忽然发怒,战战兢兢道:“她身子虚弱,许是服用过大寒之物,乱了月事,孩子的月份拿不准,总归是一月有余。” “哦,孩子可好?”胤禛心存愧疚,极为担心他赐给暗六的避子汤会影响孩子。 “回四阿哥,小阿哥脉息稳健有力,并无大碍。” 吕云黛脑袋嗡嗡作响,紫禁城里的太医还真厉害,竟连男女都能诊断出来。 小阿哥..幸亏不是小格格,并非她重男轻女,而是康雍乾的公主们几乎都逃不开远嫁抚蒙,红颜薄命的悲惨命运。 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今后远嫁草原,英年早逝。 此刻她心乱如麻,她竟为一个她压根瞧不上眼的男人生孩子! 而孩子的父亲也同样瞧不上她。 思绪百转千回间,她忽而咬紧牙关,决定杀死这个孩子。 反正如今她是货真价实的喜脉,若能利用这个孩子,让四爷对她和孩子心生愧疚,她今后也能拿捏住他,免得他喜怒不定的欺负她。 孩子,娘对不起你..吕云黛低头忍泪,她竟狠心的一次次算计自己的孩子,甚至比四爷还阴狠毒辣。 这日晚膳之后,吕云黛来到小院内的书房,此时四爷正坐在书桌前练字。 “爷,我要看有趣的话本子。” “你多看些经史子集,陶冶小阿哥。”胤禛并未停笔,准备将这一页大字练完,再替她寻合适的书。 “我瞧瞧。”吕云黛绕到数排两人高的书架后,爬到梯子上,往下张望。 估摸着这个高度跌落,正好能滑胎,她还没有生命危险。 她扯着嗓子惊呼一声,扬手推翻书架。 砰砰砰!一排排书架上的书朝着她潮水般砸来,她正要假装跌倒在地,腰肢一紧,被气喘吁吁赶来的四爷紧紧护在怀里。 此刻他的手掌护着她的脑袋,佝偻着身子,紧紧将她护在怀里。 厚厚的词典砸在他脑袋上,可他却并未阻挡,而是硬生生被砸破额头。 殷红的血,不断滴落在她鼻尖,鼻息间充斥刺鼻的血腥气。 以他矫捷身手,岂会笨拙的站着受罪,可此刻,他本该伸手护着他自己的手掌,一只在护着她的头,而另外一只手掌,则拼命张开,青筋暴起,护着她的肚子。 潮水般的书册还在不断落下,砸在他的后背与肩头,她听到四爷隐忍痛苦的闷哼。 原来他拼命保护一个人的模样,是这般让人动容。 吕云黛眸中含泪,将颤抖的手覆在四爷紧贴在她腹部的手掌上。 罢了,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他甚至能舍命保护孩子,又能对孩子坏到哪去? “哎呦!爷!”听到动静的苏培盛吓得拔腿冲到四爷跟前,将压在爷后背的书架推倒。 “可曾受伤?”胤禛捂着淌血的额头,目光焦急在她身上逡巡。 “没..方才脚滑了,爷怎么都不躲开。”吕云黛哽咽伸手,擦拭他眼角的血迹。 “爷若躲开,算什么男人!爷不会窝囊到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 “好好好,爷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快让奴才瞧瞧。” 吕云黛刚踮起脚尖,准备查看他伤势,却被他揽住腰肢。 第89章 “无妨。” 四爷主动朝她折腰,与她平视。 吕云黛有一瞬错愕,这个男人假意中参杂的一丝真情,还真是让人感动。 可她心里很清楚,他那丝微不足道的真情,仅仅只是为她腹中的孩子,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医匆匆赶来,却见四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替她请平安脉。” 吕云黛错愕看向四爷,他正捂着染血的额头,眉眼温柔与她对视。 若非了解他的真面目,她一定会以为四爷对她有情愫。 他啊,只有变成一具冰冷的艳尸,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圈禁在这一方小院内,吕云黛倒是彻底卸下拘谨,成日里缠着四爷为她作画念书。 此刻他正用字正腔圆一本正经的低沉腔调,朗朗念小孩才看的圣贤故事,吕云黛躺在他膝上,听得昏昏欲睡。 他另外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衫,她渐渐睁不开眼,揪住他的辫穗沉沉入睡。 ...... 康熙三十年十月二十八,后日就是四爷的生辰,吕云黛临时抱佛脚,正火急火燎赶制寝衣。 管他什么针脚花样和绣样,她只简单缝制了一件纯黑的简朴寝衣,她知道四爷与她一样,都最喜欢黑色。 他使用的物件,诸如碗碟茶盏,或者小小的鼻烟壶,都喜黑色为底色。 他简直对黑色,登基后更甚,堪称对黑色最为偏爱的帝王。 黑衣沾血不显色,她也喜欢黑色。 “爷快些试试这件衣衫。”吕云黛将衣衫捧到四爷面前。 “成日里闲不住,爷不缺你这件衣衫,绣活伤神,不准再做。”胤禛说着,乖乖由着她宽衣解带。 “啧,袖口宽了些,我再收两针。”吕云黛取来针线篓子,坐在四爷怀里改针。 可她才开始收针,他就贴过来亲吻她的脸颊:“歇歇,别累着。” 细密的吻不断落在她细颈香腮,可也只是浅尝即止的亲吻,他就发乎情止乎礼,将被他揉皱的衣衫前襟抚平。 她才两个多月的身子,四爷为了他的小阿哥,自然不会对她下手。 “爷,奴才有孕在身,不方便伺候爷,要不..让苏哥哥准备合适的女子伺候您可好?” “哼,馊主意,爷在圈禁,并非来享福,若如此急色,定会贻笑大方。” “说的也是..”吕云黛点头,继续处理针线活。 胤禛自认并非色令智昏之人,可不知为何,一靠近她,总是能轻易动欲。 许是他得到的第一个女人,到底是不同,今后再沾几个女人,定不会如此莽撞。 待他圈禁结束,也该好好充盈一番后宅,女人于他,只不过是纾解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他思索间,指尖摩挲她绵软的腰肢,眸中不免墨色翻涌,赧然将下巴依在她肩上,耐心看她为他缝衣。 倏然想起她送给小十三的怀表和鼻烟壶,胤禛轻哼:“你可曾给十三弟做过衣衫?” “没,爷为何问这个?”吕云黛针线活一般,不忍心用她做的丑东西荼毒十三阿哥,给四阿哥正好。 “嗯,今后你只能给爷做衣衫鞋袜。” “.....” “那小阿哥的襁褓也不可以做吗?”吕云黛焦急追问。 “今后你只能给爷,以及我们的孩子做衣衫鞋袜。”胤禛纠正道。 吕云黛一听能给孩子做衣衫,瞬时笑眼盈盈。 四爷生辰这日,德妃头一次前来宗人府探望。 母子二人在书房内说体己话,吕云黛悄悄支着耳朵偷听。 德妃除了反复唠叨着让四爷稳重些,让十四弟依仗之外,翻来覆去说不出新花样来。 吕云黛忐忑站在廊下,此时德妃从书房内走出,扬手间,站在身后的兰翠姑姑取来一对儿镶碧玺宝石的迦南木镯子,套在她手腕上。 “奴才叩谢娘娘赏赐。”吕云黛缓缓曲膝跪地谢恩。 “好生安胎吧。”德妃绷着脸,剜一眼那容貌妖艳无格的狐媚子,拧身离开。 待德妃走远之后,吕云黛褪下手腕上那对迦南木镯子。 紫禁城内并非情场,而是战场,作为康熙朝的宫斗佼佼者,德妃和四爷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她才不会愚蠢到将德妃赏赐的物件随身携带。 别以为她没听见,方才德妃和四爷在书房内争执,德妃让四爷舍弃庶长子的耻辱,四爷没答应。 德妃压根就容不下她腹中的庶长子,哪儿会这般好心,赐给她镯子。 此时吕云黛捧着镯子,焦急拔步入书房内。 四爷正坐在书桌前出神,吕云黛赶忙凑到四爷面前,小心翼翼挽起他的袖子,果然看见四爷手腕上都是青紫的掐痕。 德妃素来佛口蛇心,嘴上说着关怀之言,却暗地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对四爷下狠手,从来都如此。 方才母子二人勉强算相谈甚欢,旁人压根不知道四爷的手腕被德妃掐出血来。 “揉揉,不疼了..”吕云黛揉着四爷手腕上的掐痕,边吹气儿哄着他。 “方才额娘是不是赏赐你东西了?给爷。” “娘娘赏了一对儿迦南木镯子。”吕云黛将镯子放在四爷手里。 “嗯,成色一般,明儿爷赏你更好的。”胤禛将那对镯子丢给苏培盛。 “爷就是个闷葫芦,若依照奴才的脾气,奴才定会跑养心殿哭,跑到太后跟前哭,让所有人都知道德妃打我。” “爷是男人。”胤禛揉着她鼓起的腮帮子。 吕云黛张嘴咬住他的指尖:“爷若答应,奴才去哭也成。反正奴才不要脸,奴才是难养的女子,腹中还有个小人儿,总不能回回都吃闷亏。” “傻,她是爷的亲额娘,母子二人荣辱与共,她若失宠,爷能得到什么?” “那我悄悄给她下巴豆。”吕云黛咬牙切齿。 耳珠一热,她被四爷含住耳珠轻咬,灼热呼吸喷洒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潮热袭来。 “别闹。”胤禛捂着她的眼睛,强压下紊乱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声。 他最受不住她用雾蒙蒙湿漉漉的眼睛瞧他,他会忍不住想要她。 此时苏培盛去而复返,欲言又止看向四爷,似乎有话要单独对四爷汇报。 吕云黛识趣起身离开,却被四爷拽回怀中搂紧。 “说。” 第47章 “爷,镯子果然不对劲,竟是最为烈性的天山马麝。迦南木乃沉香极品,气味芬芳,恰好掩盖马麝幽香。” 苏培盛语气顿了顿,后背直发凉,若非四爷麾下有神医叶天士坐镇,压根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德妃娘娘赐给六子的这对镯子,更是用大量马麝熬煮提炼的浓汁儿浸润,构思精巧,即便剖开镯心,也瞧不出异常。” 手腕被四爷攥着,四爷的手掌焦急揉搓她方才戴过手镯的腕部。 四爷揉搓完她的手腕,还将鼻尖凑到她手腕上细嗅许久,湿热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颤。 “哪儿那般娇柔,奴才现在力气大的能倒拔垂杨柳。” 四爷这般亲昵的举动,让她无所适从。 “你不懂,紫禁城的孩子难养。” 胤禛摩挲她微红的手腕,感慨万千。 他的六弟胤祚,就因汗阿玛将江山国祚的祚字赐给他当名字,他承不住这承载江山社稷的名字,早早夭折。 明眼人都知道,六弟死于人祸。 额娘伤心好一阵,即便再不喜他,也将他和十四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后宫妇人勾心斗角的手段,往往比朝堂上阴谋诡计更为卑劣。 吕云黛本想反驳四爷,却发现他说的极是。 历史上雍正帝膝下共十子四女,活到成年的只有五子一女,其中三阿哥弘时和公主还都英年早逝。 感觉到四爷情绪低落,吕云黛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索性将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爷别担心,奴才定会护着小阿哥平安长大。” “说什么傻话。”胤禛扬唇笑道:“爷是他阿玛,还轮不到你逞能。” “那我们一起保护他。”吕云黛主动抱住他的脖子。 “呜..爷该刮胡子剃发了,疼..”他下巴上的青茬刺得她既痒又疼,忍不住伸手戳他脑门。 没想到她话音未落,他却故意用下巴的胡茬蹭她脸颊,吕云黛没忍住刺痒,揪住四爷的耳朵灿笑出声来。 欢愉笑声从书房内传出,站在门外的苏培盛听见四爷爽朗笑声,忍不住跟着耸肩傻乐。 也就只有六子才能将爷哄的如此开心。 “生辰快乐,爷。”今日是四爷生辰,她想着对他真诚以待一日,就一日。 此时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手腕上发乌红肿的掐痕。 忽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兄弟不和睦,子嗣还不孝顺他。 未来三阿哥弘时和他对着干,被四爷过继给死敌八爷当儿子,他的五子弘昼更是当朝殴打重臣,还瞎办丧事的糊涂亲王。 第90章 最小的儿子弘曕在四爷驾崩之时,才四岁,更是因喜好积聚钱财,行为放纵不检,还被乾隆过继给果亲王为子。 乾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生都在坑爹,刚登基,就将四爷呕心沥血一辈子的新政推翻。 凡是雍正反对的,乾隆这个好大儿一定得唱反调。 还暗戳戳将四爷赦免的谣传雍正弑父逼母、诛戮兄弟的逆党给处死,彻底做实民间流传的关于雍正弑父、逼母、诛戮兄弟等罪状。 也让四爷在历史上留下恶名,被后世唾骂消遣。 此时他又在戳她脸颊,吕云黛张嘴想咬住他,却想起今日他生辰,于是收起牙齿,仰头吻上去。 她吻他,并不代表喜欢他,毕竟狼不可能爱上羊,人 不可能爱上菜刀,她不可能爱上能让她死的毒药。 直吻得意乱情迷,他最先克制的松开唇。 吕云黛在他心口乱挠:“爷属马,为何人要属十二生肖呢?让奴才猜猜,十二生肖啊,一定是为证明所有人都是畜牲。” “....”胤禛捂住她尖牙利齿的嘴,总觉得她在拐着弯骂他。 他郁闷捻起一块糕点,正准备浅尝,却见她含情脉脉注视她,眼神温柔得让他忍不住心醉神迷。 随着她缓缓朝他靠近,胤禛盯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眸出神,他盯着她微张的唇瓣,喉结极速滚动。 倏地,她拐个弯咬住他指尖的糕点。 “....”那一瞬的心境跌宕起伏,方才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没忍住将还在嬉笑的女人压入怀中,低头吻住她带笑的唇瓣。 他想要之物,若得不到,定也要不择手段夺取,对于她,他势在必得。 清甜松软的豌豆黄与她的唇齿纠缠,他才知豌豆黄是这般于心间百转千回的甜。 心微动,他闭眼沉醉其间。 随着子时来临,吕云黛给四爷的真心一日体验也到期了。 她推开四爷,起身去梳洗沐浴。 身后的男人依旧如影随形,她都有些发怵,他若不上朝,悠闲之时竟是这般黏人。 真希望他明日就能离开宗人府,早些去上朝,最好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他才好。 此时柴玉来报,说太子爷前来探视。 胤禛仔细嘱咐陈嬷嬷去耳房伺候她,免得她再摔倒,这才去迎接太子驾临。 太子与四弟寒暄几句,忽而瞧见一月貌花容的绝代佳人袅袅婷婷从廊下走过。 那日在养心殿内,四弟为那姿容绝艳的奴才求饶,他好奇素来沉稳的四弟为何会为个奴婢求饶,一抬眸,就撞见一张绝美容颜,瞬时屏住呼吸。 难怪四弟英雄难过美人关,若陈圆圆是这般倾国倾城姿容,也不怪吴三桂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四弟,孤竟不知你身边何时有如此尤物,你啊,也有栽在女人裙下之时。” 太子陶侃,目光却悄悄追逐那道风姿绰约的倩影。 胤禛垂眸,藏在箭袖下的手掌攥成拳,却依旧面色如常:“二哥说笑了,只不过是勉强有姿色的粗鄙奴才。若非看在她腹中的孩子,打死又何妨。” “你啊,还真是暴殄天物,不知怜香惜玉。”太子随口道。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太子将准备好的生辰礼物赐给四弟,拔步离开之时,目光落于正在雪中折梅的窈窕炽艳身影,眸色渐深。 此时吕云黛正踮起脚尖折梅,想着一会插在梅瓶里装饰桌案。 冷梅幽香,她随手捻一枝梅,簪于鬓角。 一转头,却瞧见四爷板着脸,也不知是招惹他了。 “啊呀..爷怎么鬼鬼祟祟站在人身后,吓着了。”吕云黛扶着肚子。 “冷..”她把冰冷的手掌探入四爷箭袖中,抓住他温热的大掌。 “爷给揉揉。” 胤禛反手将她冰冷的柔荑握在掌心摩挲。 “把面具戴上。” “怎地忽然要戴了?”吕云黛纳闷,她在宗人府内与四爷二人独处都用真容,不知他为何又让她戴面具。 “貌丑。” “哼!”还是头一回被人骂貌丑,吕云黛甩开的手,气哼哼转身离开。 腰肢一紧,四爷从身后抱紧她,微凉的吻不断落在她腮边耳后。 “气性愈发大,逗你的。”胤禛莞尔。 “太子对你起了心思,防着点。”胤禛耐心解释。 “那不正好,今后把奴才派去毓庆宫迷惑太子,准备能事半功倍,哎哎哎..爷放开我!” 吕云黛被板着脸的四爷打横抱在怀里,一路抱回书房软榻上。 到底还是没逃过戴面具的命运,此时她戳着镜中满脸雀斑的蜡黄朝天鼻小脸,皱眉。 四爷捏脸的手艺糟糕透顶,还不如她的手艺呢。 不开心,她把冷冰冰的脚伸进四爷短褂下,蹭他肚子,脚尖触及到坚实的肌理,她不好意思的蜷缩起脚趾来。 这男人打小就自律的可怕,每日早起都必须练剑习武,雷打不动。 嗯..方才那一下的触感真不赖,再蹭蹭.. 吕云黛胆儿肥的伸直脚趾,继续乱蹭。 “别闹!”胤禛被她蓄意撩拨下,竟没忍住窜出。邪。火来。 倏地,她的玉足转而朝着更为禁忌之地招惹,他绷紧身子,耳尖泛红:“不知羞..你..” 半个时辰之后,吕云黛衣衫不整捂脸,四爷则在用了事帕子擦她的双脚,完了.. 她的脚不干净了,没想到他看似一本正经,光风霁月,折腾人却花样百出,到底谁才不知羞! 今日之前,她哪儿知道双脚还能有如此羞人的作用,她又羞又怒,满脸通红抬脚按在他心口。 胤禛纾解之后,也知方才太过于孟浪,侧身抱紧她的腰,将欲色未散的脸藏在她怀中。 趁着四爷心情好,吕云黛见缝插针:“爷,这个月暗八的娘子临盆,奴才想为他求休沐恩典。” “哎呦,六子您不必担心,月初暗八就开始休沐了,他娘子诞下个六斤八的小子。”苏培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到苏哥哥客套的您,吕云黛蹙眉,其实这些时日,她刻意压下对未来的惶恐。 在宗人府内,她还暂时无需考虑身份问题,可离开宗人府之后,她的身份却变得尴尬至极。 她是四爷庶长子的生母,也是四爷的暗卫,以他霸道的性子,定会强迫她入后宅当侍妾格格。 入四爷后宅比杀了她还难受,她不愿。 可若她不愿,小阿哥该如何是好?他不能让小阿哥没娘。 吕云黛闷闷不乐,伸手揪住四爷的辫子泄愤。 “嘶,疼。”胤禛吃痛的夺回辫子,见她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轻叹一口气,将辫子主动塞到她手心,握紧。 “玩吧,只准你揪爷的辫子。” “才不稀罕。”吕云黛说着,将四爷的辫子盘紧在皓腕上。 “爷快瞧,像不像青丝镯?奴才后年及笄,正好买一对儿,咿,不对,我还未许婚,得等到二十才有及笄礼。” 古代女子十五岁行及笄礼,若待嫁未许人,则年至二十方能行笄礼。 “正好,二十岁买一对儿金灿灿的青丝镯子戴。”吕云黛卷住四爷的辫子打量,准备买一对儿比四爷辫子还粗的大金镯子。 “不必等二十!”胤禛莫名不悦。 他绷着脸坐起身来:“爷给你做。” “啊?别别别,您可别乱送。”吕云黛慌乱摆手。 青丝镯子不仅仅是及笄礼必备,还有男女定情的含义,她与四爷并无情愫,哪儿敢收下他送的青丝镯子。 “满人没这些忌讳。”胤禛解释道,愈发怏怏不乐。 吕云黛正战战兢兢,忽然被四爷揪住一缕发丝,不待她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声,四爷竟剪下她一缕青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爷怎能乱剪奴才的头发!” 吕云黛气得站起身,与拿着剪子的四爷隔开一段距离。 “是你要青丝镯子,难不成还敢让爷剪头发不成?” “回屋玩去,爷有正事儿要忙。”胤禛把玩指尖青丝。 吕云黛被四爷这句话噎得无话可说,即便四爷真敢送用他青丝做的镯子,她也不敢收。 传说若接受对方的青丝,却辜负对方,则会万劫不复,天地不容,身死魂灭不入轮回。 她傻才会戴着四爷给的诅咒。 她与四爷之间只是畸形的主仆关系,谈何辜负?二人只不过是露水情缘,全无半点真情,注定各自婚嫁。 用她自己的青丝反而恰到好处,世间唯一不会辜负她之人,只有她自己。 思及于此,她乖巧离开书房。 目送她离开,胤禛唤苏培盛准备做首饰的宝石籽料。 “爷,满人若非重孝或国丧,或者大婚之时与嫡福晋结发,不得随意绞头发。”苏培盛忽然没头没尾的提醒一句。 胤禛觑一眼苏培盛:“嗯。” 第91章 苏培盛闻言,这才拔步去准备材料,如今暗六身份不一样了,肚子里还揣着小主子,爷宠着她也是人之常情。 苏培盛猜测,待暗六顺利诞育小阿哥,定会成为四阿哥后宅里的姬妾。 待籽料取来,胤禛将奴才都赶走,独自埋头在书房内做首饰。 叮叮当当的轻响不断从书房内传出。 吕云黛靠在软榻上吃点心,愈发好奇四爷能做出什么样式来。 连续一个月,四爷都闷在书房内忙碌,敲敲打打的,也不知在做甚。 每日都能从书房内清理出被做废的金丝和各色宝石。 吕云黛竟开始期待四爷的手艺了。 他素来是个精益求精甚至吹毛求疵之人,也不知能做出多巧夺天工之物。 书房内,胤禛盯着锦盒内一缕青丝出神。 犹豫片刻,他取出匕首,绞下一缕他的青丝,藏入中空的镯芯内。 她随身携带着他的青丝,若 还敢背叛他,他定让她万劫不复,不得善终。 ....... 康熙三十年除夕,今日四爷本该去参加除夕宫宴。 可如今正在宗人府圈禁思过,康熙爷只免除他春假休沐期间去养心殿罚跪思过,却不曾允许他去赴宴。 吕云黛腹部已微隆起,小阿哥已四个月,昨儿夜里,她更是惊喜的感觉到小家伙头一次胎动。 胎动的感觉微妙之极,就像小鱼在轻挠游动般,那一瞬,她才真正产生与腹中孩子血脉相连的舐犊之情。 她激动地抓住四爷的手,放在肚子上,可小家伙似乎很怕他阿玛,四爷手掌一贴近,小家伙就不敢再动弹。 “爷,小阿哥想吃排骨。红烧排骨。” 胤禛正在亲自给孩子念三字经,闻言,伸手戳她脸颊:“自己馋,还赖孩子,不知羞!” 说归说,他还是起身挽袖,前往小厨房内。 不消片刻,笃笃笃剁排骨的声响传出,四爷做的排骨好吃,一想起那馋人的小味儿,她就忍不住咽口水。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竟破天荒亲自做一桌子年夜饭。 趁着四爷转身拿碗筷,吕云黛捻一颗牡丹虾球偷吃。 如果能一辈子被圈禁在宗人府,不必管那些阴谋诡计,她和他保持这般不清不楚的关系,抚养小阿哥长大也好。 吕云黛忽然愣怔,意识到方才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登时恐惧的抓过一块排骨送入口中。 完了,这几个月被他温水煮青蛙般养着,她都被四爷养成好吃懒做的金丝雀小废物了。 吕云黛警惕坐直身子,挥散脑中莫名其妙的杂念。 与四爷一道吃过年夜饭,吕云黛昏昏欲睡,趴在四爷怀里守岁。 砰砰砰~ 漆黑夜空瞬间被瑰丽璀璨的焰火照亮。 “爷,小阿哥想去看焰火了!”吕云黛迷迷瞪瞪牵住四爷的手,二人一道来到四方天的院中。 她正要飞身跳到屋顶上看烟花,可想起如今在宗人府里,肚子还揣着小球,无奈的刹住脚步。 “瞧不见,回吧,不看了。”每年紫禁城焰火宴,她都得在房顶上看完全程,沾沾紫禁城红红火火的好运气。 “想看就看吧。”胤禛托起她的腰,扬手间,将她放在肩上坐稳。 “别别别..”吕云黛简直受宠若惊,托小阿哥的福,她竟也有骑在四阿哥头上作威作福的一日。 吕云黛满心欢喜仰头看焰火。 从方才四爷将暗六放在肩上那一瞬,伺候的奴才们统统背过身回避。 眼瞅着暗六这几个月对四爷吆五喝六的使唤,苏培盛心里不是滋味,爷与暗六愈发相处的像夫妇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兴致勃勃看完焰火,吕云黛骑着四爷回到屋内继续守岁。 揭下面具,她脸上的欢喜劲尚未褪去,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胤禛将温热的汤婆子塞进她手里,趁机将准备好的新春礼物送给她。 吕云黛正在吃橘子,冷不丁感觉到手腕上一沉,低头瞧见一只金丝镯。 “咿..” 四爷赏赐镯子从来都是成双成对,今儿倒是例外。 罢了,看在大金镯子沉甸甸的份量上,也不是不能接受。 吕云黛正准备把玩一番镯子,四爷倏然伸手捏紧镯子,只听咔哒一身轻响,那镯子竟收紧了。 “爷怎么做死扣,打不开了!”吕云黛焦急扒拉着镯子,却再也无法褪下。 “怕你贪财,把爷的礼物融成金元宝,好好戴着,爷随时检查。” “好好好,我戴,我戴着一辈子。” 吕云黛敷衍道,待她找机会定将这镯子撬开,忒沉手,定是实心的。 此时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送给四爷。 “是什么?鸳鸯?”胤禛蹙眉,盯着荷包上一对儿憨态可掬的丑东西。 “鸭子。” “...” “再绣对儿鸳鸯来!”嫌弃归嫌弃,他仍是忍不住扬唇,将新荷包摩挲于掌心。 “鸭子不好吗?好看又好吃,就像爷。” “闭嘴!爷总觉得从你口中冒出的奉承话,暗地里都是在骂我。” “咿呀,爷不是不稀罕我的鸭子么?” “先凑合戴。”胤禛本想取下她做的貔貅荷包,犹豫片刻,并未摘下,而是将她新做的小鸭子荷包挂在腰间革带一侧,与小貔貅凑在一起。 “该就寝了,爷还戴什么呢。”吕云黛打着哈欠,伸手去解四爷衣衫盘扣。 “你先歇息。”胤禛戴好荷包,低头轻抚荷包穗子,没忍住绕到屏风后,对着落地镀银玻璃镜瞧了瞧。 嗯,更丑了,但丑得还挺别致。 “爷,来歇息啦。” “嗯。”胤禛将荷包先行取下,自顾自宽衣解带。 一躺在床榻外侧,她就翻身滚到他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胤禛愕然想起并未熄灯,于是伸手摇铃。 苏培盛垂着脑袋熄灯,瞧见暗六竟让四爷睡在床榻外侧伺候她,登时瞠目结舌。 按照规矩,侍寝的女子必须睡在床榻外侧,方便起夜伺候主子。 爷愈发骄纵暗六了.. 昏暗的帐内,耳畔传来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她自从有孕之后,就睡得极沉,每日甚至需他催着起身用早膳。 她愈发不像身手灵敏的暗卫,更新是一个寻常的妇人,他的小妇人。 此时被她垫在肚子下方的手掌倏然传来阵阵怪异的轻蠕动。 这是...胤禛满眼震惊,继而面露惊喜,指尖轻颤着摩挲正在闹腾的小家伙。 他忍不住雀跃,悄悄钻入锦被内,将耳朵紧贴在她肚子上,轻吻。 他竟童心未泯,隔着肚皮与小阿哥互动许久,才拥紧着妻儿沉沉入睡。 兀地,他愕然意识到方才脑海中闪过妻儿,登时懊恼背过身去。 暗六于他,可以是棋子,弃子,但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妻子。 第二日早膳之后,苏培盛在门外提醒:“爷,佟家把今年的解药送来了。” 吕云黛大喜,每年一回的解药终于送来了。 “嗯。”胤禛接过解药,递到她唇边。 不知为何,她服下解药之后,却开始腹痛难忍,难受的在床榻上打滚,四爷急得请来神医叶天士看诊,扎下几针之后,她彻底没了知觉。 此时叶天士仔细替昏厥的暗六诊脉,又替她放血查验,忍不住皱眉。 “主子,她的血里有麝香与红花。幸而小阿哥月份稍大,静养几日并无大碍。” 砰地一声,满地碎裂瓷片茶汤四溅,奴才们满眼错愕,却见四爷面色铁青,沉声道:“今后的解药,务必让叶天士查看是否有异,叶神医,尽快找出解药!” “奴才定全力而为。”叶天士叫苦不迭,他到如今都不知佟家到底用的是哪一种蛊。 ......... 今儿是康熙三十一年大年初一,吕云黛一早就被四爷揪起来用早膳。 “今日要去给皇太后与汗阿玛拜 年,晚膳会在额娘宫里用,不必等爷回来。” “回来带好吃的吗?”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 “好。”胤禛熟练的用簪子为她盘发髻。 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抚着肚子打哈欠,正准备睡回笼觉,却惊闻德妃派人请她去永和宫说体己话。 吕云黛警惕看向柴玉哥哥:“一定要去吗?能不能推脱说我不舒服?” “还真不能,德妃娘娘说您怀着她的长孙,她这个做玛嬤的想在新春佳节与孙儿团聚。”柴玉为难道。 “爷知道吗?快些派人去通知爷。”吕云黛磨磨蹭蹭准备更衣。 抬眸看见柴玉送来的衣衫是皇子侍妾穿的旗装,她登时一脸挣扎,无奈之下,绕到屏风后更衣。 惴惴不安来到永和宫内,却并未瞧见德妃的身影。 德妃身边的心腹掌事宫女兰翠姑姑亲自端来一盏茶,恭敬道:“吕格格,娘娘这会儿还在更衣,您先在前殿等候。” 第92章 “有劳姑姑。”吕云黛客套见礼。 兰翠离开之后,正殿内只剩下吕云黛一人。 殿内幽香阵阵,燃的是德妃最喜欢的雪中春信。 吕云黛端起手边的铜胎鎏金珐琅彩茶盏,放到鼻尖轻嗅,茶香清甜,该是用蜜枣与玫瑰还有枸杞熬制而成。 花茶汤色澄亮,并无任何异常。 德妃当真是好手段,每回出招都又狠又准,却让人抓不住把柄。 雪中春信是东坡先生调制的奇香,此香以雪为魄,以梅为骨,淡雅清新。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雪中春信不能与铜器和枸杞一起使用。 确切说所有含檀香的香料,都不得与铜器一起使用,否则会引起呕吐不止。 寻常人呕吐也罢了,可她有孕在身,若呕吐不止,会引起痉挛,严重则会引起宫缩异常,极容易滑胎。 吕云黛不动声色站起身来,走到敞开的菱花窗边,尽量避开香气侵扰。 看来德妃贼心不死,仍是想要对她的孩子下毒手。 毕竟四爷未婚所出的庶长子地位极为尴尬。 就连风流的康熙爷都不曾破坏嫡庶规矩,在康熙四年与赫舍里皇后大婚之后,直到康熙六年,才让荣妃诞下第一子爱新觉罗承瑞。 吕云黛警惕偷眼看向后殿的方向。 她感觉到几双眼睛正在窥视她。 屏风后,德妃满脸怒容。 这几个月来,她简直如坐针毡,被宜妃那碎嘴的贱妇明里暗里嘲讽她教子无方。 自她入宫承宠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胤禛那混账当真是没脸没皮,管不住自己,丢的却是她的脸面。 德妃怒不可遏,却对那机敏的奴婢无计可施。 “兰翠,佟佳氏那炮仗脾气来了吗?”德妃咬牙切齿,庶长子并非只让她丢脸。 佟佳氏这个胤禛未来的嫡福晋,这几个月定也煎熬无比。 以她跋扈的性子,与隆科多嚣张的气焰,佟佳一族哪儿能咽下这口恶气。 她今日特意将佟佳氏请来,就是为借佟佳氏的手,铲除那个耻辱的庶长子。 “佟格格前脚刚到偏殿等候,奴才这就将格格请到正殿内。” “嗯,让她们斗,你把本宫准备好的赏赐一并拿去给那奴婢,务必让佟佳氏瞧见。” “奴婢遵命。”兰翠拧身离开。 正殿内,吕云黛正站在窗边惴惴不安。 身后传来花盆底绣鞋咔哒咔哒的轻响,听脚步声很熟悉,竟是佟格格。 吕云黛大惊失色,她最不想见之人就是佟格格。 佟格格待她宽厚,而她为保命却算计四爷,害得佟格格这个未来四福晋丢脸面,她着实没脸见佟格格。 德妃在此时将佟格格请来,显然是想借佟格格之手,铲除她腹中的孩子。 她浑身绷紧,战战兢兢上前见礼:“奴才给福晋请安。” “啪!” 吕云黛并未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佟格格一耳光。 “我受不起你的大礼!我都还没嫁过去,你就迫不及待争宠!贱奴!亏我还对你推心置腹。” “格格息怒,吕氏腹中还怀着四阿哥庶长子。”兰翠端着托盘慢悠悠上前劝阻。 “吕格格,您孕育长孙有功,这是德妃娘娘赏赐您的,娘娘说这是她第一个金孙,让您务必照顾好小阿哥。” 吕云黛尴尬捂着脸颊,将目光落在托盘内。 德妃为挑拨她和佟格格的关系,还真是下了血本,珠钗首饰琳琅满目,最为惹眼的是放在锦盒内一对花生米大小的东珠耳坠。 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奴婢,压根没资格用东珠,德妃还真是不遗余力想整死她。 这对东珠的规格,只有皇妃或皇子福晋才能用。 德妃赏赐她这对东珠,简直就是在打佟格格的脸面。 “哎呦,对不住,拿错了,这对儿东珠耳坠是德妃娘娘赏给佟格格的。” 兰翠尴尬的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忙不迭将耳坠子捧到佟格格面前。 “满人都是一耳三钳,德妃娘娘赐下一对是何意?” “啊这这这...”兰翠假装为难,看向吕格格。 “好了,既是赏赐给我的,那我就做主赏吕氏。”佟佳氏抓过东珠耳坠,满脸怒容,猛戳进暗六的耳珠。 “哎你别乱动,都戳歪了。”佟佳氏不耐烦的呵斥。 吕云黛吃痛低头,只能无奈护着肚子,不用看就知道耳珠被戳流血了。 紫禁城内步步杀机,她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只能忍泪吞声。 “四阿哥来了!”门外有小太监小声提醒。 “擦干净!你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装给谁看!”佟佳氏寒声呵斥。 吕云黛点头,摘下衣襟上的帕子,擦拭不断滴落的潺潺血迹。 “德妃娘娘到~” 德妃在奴才的搀扶下,终于姗姗来迟。 胤禛站在殿外,压下紊乱的呼吸,待气息平稳之后,拔步入正殿内。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佟佳氏心虚的不敢看四表哥。 方才整治过胆敢狐媚四表哥的暗六之后,她瞬时后悔不已。 但可恶的暗六让她未婚就沦为嫡母,沦为满城笑柄,这口气她焉能咽下。 “儿臣给额娘请安。”胤禛毕恭毕敬对额娘见礼。 “都来了就好,你们二人陪着额娘一道用午膳吧,咱一家子难得聚首,额娘还盼着佟佳氏早日为你开枝散叶,诞育嫡子,你这丫头,若能早些嫁给胤禛该多好啊。” 德妃满眼慈爱,牵住佟佳氏的手,有说有笑。 胤禛眼角余光看到那人耳珠上染着血迹,藏在箭袖之下的手掌,下意识攥紧。 苏培盛忙不迭凑到暗六身侧,取帕子为她擦拭还在淌血的耳珠。 “胤禛啊,快些过来陪额娘用膳。” “是。”胤禛转身离开。 “那个谁,你也来吧。”德妃的声音再次传来。 德妃口中的那个谁,说的就是她,吕云黛压下不安情绪,来到八仙桌一侧。 犹豫片刻,她挪到佟格格身边伺候。 “胤禛你这侍妾倒是明事理,不恃宠而骄,还知道伺候未来嫡福晋,是个好的。” 德妃不吝夸赞,赐给她一颗樱桃。 “尚可。”胤禛压下狂怒,不动声色回应。 吕云黛乖乖站在佟格格身侧,伺候她用膳。 只有嫡福晋才能与四爷一道坐着用膳,侍妾格格即便多得宠,都得站着伺候。 后宅内只有一对正经主子,那就是四爷和四福晋,旁的都是伺候他们的奴才。 吕云黛忽而觉得窒息。 这一刻,她愈发笃定不入四爷后宅为妾的决心。 大不了她闲暇时间哪儿都不去,尽量陪在小阿哥身边。 憋屈站着许久为奴为婢,她扶着肚子难受的咬唇。 “额娘,儿臣吃好了,先告退。”胤禛起身,放下的筷子有些许凌乱。 第48章 “不急,方才说到哪儿了?” 德妃沉吟不语,兰翠忙不迭低声提醒两句。 “容本宫好好想想,是了,说起本宫初入紫禁城为官女子,当时懵懵懂懂被万岁爷给嫌弃了。” “当时本宫巴不得早些出宫去,万岁爷瞧不是本宫,后来不知怎么就被万岁爷给瞧上了。” 德妃拉着佟佳氏的手,继续滔滔不绝,忆往昔。 “额娘,儿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胤禛压着怒意,转身拂袖而去。 佟佳氏满脸错愕看向四表哥,从前他不曾如此沉不住气,更不会给她甩脸色。 方才他分明发怒了,他竟为一个卑贱的女暗卫,愤而对她甩脸色。 不成, 她被个女暗卫算计,耻辱的未婚当嫡母,今儿若在大庭广众下,再与四表哥撕破脸,定会沦为紫禁城内的笑柄!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丢人了。 “四表哥!”佟佳氏着急忙慌追上前去。 “你别恼,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你没错,佟格格,请回,爷还需回宗人府继续圈禁。”胤禛面色如常,缓缓说道。 “四表哥,你是不是被她迷惑了!我才是你的嫡福晋!你一定要这般羞辱我吗?呜呜呜...” “明明是那狗东西不对!我定让阿玛与瞬安颜堂兄将她碎尸万段!” “我去找万岁爷和姑母评理,我没错!受委屈的是我,你从不曾对我这般刻薄!一定是那狐媚子撺掇的!” 佟佳氏正呜咽,倏然手腕被抓住。 “表妹,我送你出宫,苏培盛,你们先回宗人府。” 胤禛压下暴怒,拽着表妹离去。 苏培盛目送四爷和四福晋离去,心底忍不住叹息,四福晋的生母李四儿是隆科多大人的爱妾。 那李四儿多厉害的角色,能哄得隆科多大人不顾一切宠妾灭妻,隆科多将元配的诰命夺来给李四儿,令她命妇出入紫禁城,甚至还将原配赫舍里氏砍断手脚做成人髭。 第93章 如此精明之人,却生出个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小格格。 四阿哥最厌恶被人威胁,佟格格的性子压根与爷过不到一块去,今后免不得沦为一对怨侣,四阿哥的后宅压根无法太平。 苏培盛转头看向垂头丧气的暗六。 趁着四爷离开,苏培盛忍不住叹气。 “六子,紫禁城就是跟红顶白的名利场,伺候人的奴才哪儿能不受委屈,你得习惯。” “今后你入四阿哥后宅内,更是要谦卑侍奉福晋,即便她打你骂你,都是对你的赏赐,你都得跪下感恩戴德。” “你的脾气太犟,你得学会服软。” “走吧,苏哥哥,奴才累了。”吕云黛心不在焉,转身离开。 晚膳之后,四爷才归来。 他一靠近她,吕云黛就闻到四爷身上若有如无的香气,那是佟格格身上惯用的苏合香。 没来由的想吐,她捂着嘴角干呕,执拗推开四爷一次次朝她伸过来的手。 “呕..”她抱着痰盂吐得眼冒金星。 这是她头一回孕吐,胃里翻江倒海的闷疼,她难受的面色惨白。 “苏培盛!去请叶天士!” “没事儿..爷身上有味,我闻着难受...”吕云黛有气无力推开四爷。 胤禛蹙眉,低头轻嗅,想起方才他煞费苦心安抚表妹,她又哭又闹,扑在他怀中啜泣,身上不免沾染到表妹的气息。 他急步离开,仔细沐浴之后,换上常服,才焦急回到她身边。 不成想,她却一见到他,又开始作呕。 “....”胤禛无奈退到门外。 整整两个月,他都不曾能靠近她半步,二人分别歇息于书房和卧房内。 入夜,胤禛辗转反侧,忍不住潜入卧房内。 站在幔帐外,隐隐约约瞧见她高高隆起的孕肚。 还有三个月,她即将临盆。 这些时日,他暗中在养心殿筹谋,待小阿哥满月之后,一家三口就能离开宗人府,他就能重新回到朝堂。 这两个月,他只能憋屈的趁夜来偷偷瞧她和孩子。 此刻胤禛眉眼温柔,点了她的睡穴之后,将肚大如箩的女人搂紧入怀中。 明明昨夜才来偷瞧过她和孩子,怎地才隔一日,她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些。 与他的小阿哥戏耍一番之后,他抱紧她,女子孕育子嗣着实不易,她愈发清瘦。 心尖一阵酸涩怜惜,他忍不住偷吻她。 昏昏沉沉间,天将破晓,他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 三月末,吕云黛扶着八个月的肚子,难受的迈不开步,但却逼着自己散步。 随着临盆在即,她双脚浮肿得厉害,甚至穿不下自己的鞋,只能穿着四爷的软底鞋走路。 夜里还时常双脚抽筋,服下不少汤药都不曾见好。 时常被猛地抽疼惊醒。 再昂贵的膏药,都无法阻止她腹部出现妊娠纹,这日沐浴之时,她盯着镜中龟裂似的妊娠纹,难受得吸着鼻子。 女孩子都爱美,她也不例外。 这身妊娠纹怕是要跟着她一辈子。 她正在暗自神伤,倏然双脚又开始抽疼。 “哎呦..”她难受的轻呼出声。 砰地一声,她竟看见四爷从窗户冲进来,他跑的很着急,脚下的鞋都只穿了一只。 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怔怔被他抱到软榻上,看他气喘吁吁半跪在床边,细心为她揉脚。 “可好些?” “好了..” 吕云黛一抬眸,却瞧见四爷盯着她的花肚子瞧,登时慌乱扯过衣衫遮挡。 “别看,丑。”连她自己都嫌弃,更何况是素来眼高于顶的四爷,此刻他一定恶心坏了。 “遮什么?爷不嫌弃。” 胤禛扯掉她裹身的脏衣衫,褪去自己的衣衫,抱着她缓缓踏入浴桶。 溢出的热水四溅,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大惊失色,忙不迭提醒:“爷,六子临盆在即,太医嘱咐过,不得行房,为了小阿哥,您需克制些。” “知道。” 胤禛满眼笑意,煎熬数月,今日她见到他竟不曾再吐,简直欣喜若狂。 吕云黛默不作声坐在四爷怀里,由着他伺候她沐浴。 此刻她心中叫苦不迭,方才难受得都忘记催吐了,这会儿若再当着四爷的面吐,未免太刻意。 该如何是好,这几个月难得清静了,今日开始,又得待在他身边煎熬。 四爷伺候她沐浴之后,将她抱到软榻上,亲力亲为伺候她穿衣衫。 她正在走神,忽而感觉到肚子一阵温热触感,她一低头,竟瞧见四爷正捧着她的肚子亲吻。 “别..好痒..太医说不能..”吕云黛惊慌失措推他,他却忽然仰头吻住她翕张的唇。 霸道清冽的气息纠缠在她的唇舌间,她不敢太过挣扎,就怕勾起他的欲念。 直吻得二人气息紊乱,他才轻喘着吻向她的耳珠:“爷不嫌弃,爷心疼你。” 鼻子一酸,吕云黛发现她近来极易落泪,许是孕晚期情绪波动无常的缘故。 她嗫喏着伸手想抱他的脖子,最终还是瑟缩收回手。 却被他抓住逃避的手掌,迫使她依偎在他怀中。 “许你抱着爷,不哭,爷今晚下厨为你做好吃的。”胤禛温声细语安慰她。 吕云黛被他拥在怀中,面露苦涩,到底还是将隐忍许久的话咽了回去。 孕晚期不再只有她一个人在煎熬,四爷为了他的小阿哥还真是极尽温柔的伺候她。 夜里她一难受的翻身,就能察觉到他在耐心为她轻揉浮肿双脚。 从那日开始,四爷就没再让嬤嬤伺候她沐浴遛弯,而是亲自伺候她。 五月初,一场斜风细雨带来些许微凉意。 吕云黛正在沐浴,四爷如往常那般,为她穿衣时,会吻她的肚子,确切说吻他的孩子。 当他的子嗣还真幸福,连她都想认四爷当爹了。 “爷,端午节我想吃豆沙粽子,豆沙得是过筛水洗后的细豆沙。”吕云黛咽了咽口水。 “好。”胤禛将脸颊贴在她肚子上,正想听听小家伙醒了没,倏然听到咚地一声闷响。 “爷...”吕云黛的语气都染着颤音。 “破水了..” “不慌,不着急,爷先等着,你先去请太医..不..爷先请太医..” “别动,别动..” 吕云黛还是头一回见四爷语无伦次的慌张神态,看得眼眶都酸涩至极。 “爷,门在你后边。”吕云黛哑着嗓子提醒。 这才见他步伐凌乱急步离开。 因是初产,吕云黛着实难受得紧。 守喜的嬷嬷们倒是有条不 紊将她抬到床榻上接生。 正在产室内指挥的陈嬷嬷一转头,却愕然瞧见四阿哥还握着暗六的手舍不得松开,登时大惊失色。 “爷,产室污秽不吉利,爷们儿不能待着。” 吕云黛此时虚弱至极,下意识抓住四爷的手,太多人盼着她一尸两命,命悬一线之时,她只相信四爷一人。 原以为他要离开,她却被他反手握紧满是冷汗的手。 方才悬着的心勉强能安,原来他并不曾想过离开她身边。 “六子!休要胡闹!”陈嬷嬷板起脸呵斥。 “无妨。”胤禛握紧她发颤的手。 “爷!”奴才们吓得匍匐在地,若让旁人知晓皇子阿哥待在污秽的产室内陪产,他们这些人定会被责罚。 “苏培盛,封锁消息。”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愁眉苦脸诶一声,赶忙让心腹奴才把守四周通道。 “保母子平安。” 听到四爷这句话,吕云黛忐忑不安的心,彻底放下。 她就怕四爷开口就是去母留子,毕竟他压根就瞧不上她,他只在乎他的子嗣。 孕育子嗣还不如挨刀,吕云黛即便是体格强健的武人,都熬不住生产的折磨。 直到掌灯之时,她奄奄一息被四爷灌入一盏参汤提神。 “不成,若小阿哥再不出来,怕是会被憋死,您再使把力!都看到头了!”接生嬷嬷焦急催促。 一听到孩子有危险,吕云黛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咬着牙拼命用力。 随着一声嘹亮婴孩啼哭声,她激动地热泪盈眶,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温热的帕子拂过她的面颊,鼻息间都是草药香气,吕云黛艰难睁开眼,竟看见四爷正用沾染药汤的帕子为她擦身。 “小阿哥..”她哑着嗓子焦急追问。 “乳母在照顾他,小阿哥很好,不必担心。” “小阿哥的手脚全乎吗?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吗?”吕云黛焦急追问。 “爷..奴才想瞧瞧..”她对四爷说话的语气都软得不成样子,就怕他拒绝。 “小阿哥来了。”苏培盛眉开眼笑抱着襁褓,凑到她面前。 眼前赫然出现一张皱巴巴红扑扑的小脸,就像个小老头。 第94章 “啊...真是我生的吗?”吕云黛吓得捂脸。 “哎呦瞧您说的,待出月子之后啊,咱小阿哥皮肉舒展开,定是个俊俏的孩子,爷快瞧,小阿哥睁眼了,哎呦,这眼神和您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有这小嘴儿。” 苏培盛笑的心花怒放,将小阿哥抱到四爷怀里。 胤禛前所未有的紧张,绷紧身子,抱着软乎乎的家伙,甚至紧张的手心冒冷汗,都不敢用劲。 吕云黛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将指尖伸向小家伙,兀地,一双软乎乎的小手忽然抱住她的手指。 她激动地屏住呼吸,轻轻将小手捧到唇边轻吻,她的小阿哥,香香软软的。 眼泪簌簌落下。 “哎呦六子,月子里可不能落泪,将来会落下迎风落泪的月子病。”苏培盛忙不迭提醒道。 “我。我只是高兴..”吕云黛捂着嘴角忍泪。 四爷抱着小阿哥去给康熙爷赐名,回来之时,满眼喜色。 没想到康熙爷竟赦免了四爷圈禁。 “爷,小阿哥赐下何名?”吕云黛忐忑捏紧被子。 “晖,光晖豁达之意。” 一听到她的孩子叫弘晖,吕云黛恐惧的紧咬牙关。 若她记得没错,大阿哥弘晖只活到八岁。 她愈发忐忑不安,她暗暗发誓,即便舍命,也要让她的小阿哥度过八岁的生死关。 “待你出月子再离开宗人府。”胤禛轻揉她憔悴的脸颊,温声安慰。 不知为何,她月子里似乎愈发多愁善感。 此时有嬷嬷端来药汤要伺候她擦洗,四爷一把接过,亲自伺候她擦身子。 吕云黛愈发迷茫,孩子已然平安降生,为何他还对她如此温柔晓意。 她忍不住惶恐的在回忆,是不是还有何疏漏会被四爷抓住。 可直到出月子,她都没想明白。 小阿哥满月宴之后,吕云黛坐在梳妆台前,盯着托盘内的华丽旗装出神。 今日若她换上这一身侍妾格格装束,就彻底沦为四爷后宅的姬妾之一。 她盯着镜中被四爷养得珠圆玉润的自己,忽而觉得陌生与唾弃。 不!她想有尊严的活着! 没有丝毫犹豫,她取出藏在衣柜中的暗卫服换上。 “爷帮你梳妆。” 胤禛担心她对旗人装束陌生,拔步入内,一抬眸,唇角笑意荡然无存。 他板着脸,来到她身后,散开她未出阁女子的发髻,执拗替她挽满人妇人的发髻。 “你乖些,别闹,汗阿玛在秘密准备与准噶尔交战,你再委屈两年,先为侍妾格格,待爷攒下军功,就能晋为贝勒。” “贝勒可请封侧福晋,爷许你可入皇族玉牒的侧福晋之位,放心,爷绝不委屈你。乖些,换衣衫。” 胤禛压下暴怒与莫名惶然,温声细语耐心哄着她。 “爷,奴才是您的暗卫。只能是您的暗卫。”吕云黛垂眸,不敢去看镜中四爷愤怒的神色。 “吕云黛!你到底要如何!不准胡闹!”胤禛怒不可遏,猛地扯开她的暗卫服。 “奴才要当暗卫,如今小阿哥平安诞下,奴才不辱使命,为何要当侍妾格格?” 吕云黛嘴角牵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主子,您别告诉奴才,您对奴才动了情。” “一派胡言!你若想当暗卫随便你!别自作多情,若非看在小阿哥份上,你早就该死!” “若无小阿哥,你在爷眼中一文不值!滚!大阿哥生母已死!” “是!主子请容奴才歇息三日再当差。”吕云黛闪身离开。 “滚!!”身后传来四爷失控的怒喝。 吕云黛不敢转身,背起包袱匆匆逃离。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与血滴子影一面面相觑。 影一望着暗六离去的背影,眸中再不复鄙夷与轻视。 收回错愕震惊的思绪,影一为难看向苏培盛。 “苏公公,奴才惶恐,不知该如何安排暗六当差,请您明示。” 暗六身份特殊,既是暗卫,又是大阿哥的生母,着实棘手。 “哎,杂家也不知道,你尽量先将她与四爷错开,给她安排四爷去上朝的时辰当班。”苏培盛无奈叹气。 真没想到,暗六连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都舍得拒绝,这世间她到底在乎什么?无欲无求之人,才最为可怕。 吕云黛回到阔别近一年的私宅内,柿子正在与吕夫人玩秋千,看到主人归来,他忍不住激动落泪。 “柿子,我要吃豆沙馅儿的碱水粽,豆沙得过细筛洗水。” “端午节都过了,主人怎地要吃粽子?我这就去买粽叶。”柿子拧身小跑着出门。 “娘,我回来了。”吕云黛鼻子一酸,一把抱住吕夫人。 决堤的泪水倾泻而下,压抑的呜咽渐渐化为嚎啕大哭。 “乖孩子,不哭。”吕夫人痴痴笑着,轻轻拍着怀中女儿的后背。 柿子拎着粽叶回来之时,主人已换上常服,正坐在摇椅上跷脚吃西瓜。 “柿子,午膳吃什么呢?我要吃肉!” “吃排骨和糟鱼,我再熬个丝瓜蛤蜊汤。” “好,再加盘银鱼煎蛋,多放些韭菜,许久没吃,甚是想念。” “柿子,一会咱去 醒春家,把大婚的日子定下来。” “都听主人的。” “叫小妹。” “好,小妹。” 吃过午膳之后,主仆二人来到字画铺内。 孙秀才早就看好几个黄道吉日,婚期拖延一年之久,女儿更是恨嫁心切,是以,婚期很快敲定,定在下月初三。 吃过晚膳之后,柿子交给她一个锦盒,吕云黛打开一瞧,登时眉开眼笑。 “好柿子,你真是我的招财童子,我才离开不到一年,你就将我的家产翻了一番。” 吕云黛满眼喜色,翻着田契与地契,柿子当真是能干,竟然能在寸土寸金的国子监大街为她赚来一间铺子。 虽不大,转个身都容不下两个人并行的小铺面,但每月的租金就有十五两银子。 他在南城郊还置办了田产,租给佃户种麦子。 “柿子,你真是我的金疙瘩,我捡到宝了嘿嘿。”吕云黛欣喜不已。 “不瞒您说,我是吕家打小精心培植的陪房,若无意外,我本该随四姑娘出嫁,为姑娘打理陪嫁的产业。” “可惜你家四姑娘红颜薄命,倒是便宜我了。” “四姑娘是很好很好的主子,您不许说她。” 柿子罕见绷起脸,吕云黛挠头:“对不住,我嘴碎,是我的不是。” “今后赚来的银钱都交给你打理,我只会闷头赚银子,不晓得开源节流。你得帮帮我。” “好,主人放心,准保赔不了。” “成。”吕云黛将带回来的包袱丢给柿子。 里头都是四爷这些时日赏赐的金银珠宝,都是她应得的。 此时她想起手腕上还有个大金镯子,于是焦急伸手去掰,却被柿子开口阻拦。 “主人,镯子是死扣,若硬掰开,就合不上了,那上边辫子似的金丝都会散开。” “哪儿买的首饰?这家别去了,忒黑心,估摸着怕人临摹花样。” 吕云黛没想到这镯子竟与四爷一般极端,甚至不惜自毁。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继续戴着它。 才与小阿哥分开半日就想他了,吕云黛躺在房梁上辗转难眠。 煎熬到清晨,她估摸着四爷已然去上朝,于是顾不上用早膳,着急忙慌去四阿哥府邸看孩子。 今儿四爷从私宅搬到康熙爷御赐的府邸内。 此时苏培盛正指挥奴才将一箱箱物什搬入四阿哥所居的前院内。 冷不丁听见小阿哥嗷嗷哭,苏培盛心疼拔步去瞧瞧。 却见暗六正抱着小阿哥,正用拨浪鼓温声哄着,小阿哥顷刻间止住啼哭。 “咿..六子你不是三日后才当值?”苏培盛明知故问,天底下哪儿有当娘的会忍心骨肉分离。 “回苏哥哥,奴才闲着没事。”吕云黛尴尬笑着。 “成,你瞧吧,只是..”苏培盛欲言又止。 “奴才知道,在四阿哥下朝归来之前,奴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离去。准保不给您添麻烦。” “六子,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太拧巴了,你跟了四阿哥,锦衣玉食还能名正言顺照顾小阿哥,多好啊。”苏培盛忍不住苦口婆心劝说。 “如今也能照顾,小阿哥不该有我这般卑贱的额娘,奴才的身份对他毫无助益。” “晖儿,娘带你去晒晒太阳,走啰~”吕云黛抱着刚满月的小家伙来到阳光不刺目的廊下晒晨曦。 暗八迫不及待凑过来:“六子,小阿哥真可爱,鼻子像你,眼神儿有时候像你。” “你就知道说好听的,你瞧瞧他哪儿像我?活脱脱缩小版的四阿哥。” 暗八挠头,嘿嘿笑:“啧啧,你快抱开些,他这会朝我翻白眼的神情,更像四阿哥了。” 第95章 吕云黛将小家伙凑到面前细看,忍不住咋舌:“嘿,还真像。” 此时吕云黛从袖中摸出一把长命锁,竟看见小八手中也拿着一块做工精巧的长命锁。 “恭喜你当爹了,小八。” “也恭喜你当娘,六子。” 二人互换贺礼,躲在廊柱后逗孩子。 “六子,你这又是何苦?入四阿哥后宅当有名份的侍妾格格不好吗?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你还有子嗣傍身。” “不一样,我若真如此,就会完全沦为依附四阿哥的菟丝花,我不愿意,我想有尊严的活。” “你啊,没苦硬吃,犟驴!”暗八叹气,忽而捂着鼻子。 “六子,小阿哥拉了,真臭。” “胡说,他浑身都香喷喷,哪儿臭了!” 吕云黛稀罕得将脸颊凑到小家伙憋红的脸上。 她抱着小阿哥回屋内换尿布,权贵子弟娇生惯养就是好,小阿哥的尿布都只会用一回,就弃之不用。 换好尿布,小阿哥又咿咿呀呀开始叫唤,吕云黛赶忙将小家伙交给乳母哺育。 小阿哥吃饱喝足之后,吕云黛将他抱在怀里拍奶嗝。 将小家伙哄睡,吕云黛轻手轻脚抱着孩子,回到拔步床上,将他藏在臂弯中。 困意袭来,她赶忙压低声音,提醒站在窗外的小八:“一个时辰之后,务必叫醒我。” “你放心睡吧,六子。”暗八躲到房梁上放哨。 吕云黛贴着小阿哥沉沉入睡,可半个时辰没到,就被小八焦急催促:“六子,主子回来了。” “好。”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飞身离开。 奇怪,他今儿竟提早两个时辰归来?出何事了? 吕云黛虽好奇,但却不敢多做逗留,闪身逃离。 胤禛急步来到晖儿屋内,站在床边盯着孩子瞧了好一会,这才坐在书桌前处理奏疏。 心底没来由酸涩,从未觉得如此孤寂彷徨,却万般无奈。 虽不愿承认,比起孩子,他更想见另一个人,为何想见她?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似乎宠她已然成习惯,他更习惯在半梦半醒间,伸手拥她入怀。 昨夜枕边空空如也,他整晚都不曾睡去。 不,她不配。 他只想杀她,可她却处心积虑,欲擒故纵,妄想让他爱上她。 她此举就是在欲擒故纵,他绝不会为个卑贱的奴才低头。 他要沉住气,等着她来求饶,求他要她,求他给她名份,她一定会哭着来求饶! 笔下书不成字,他恼怒掷笔,明明身边并非空无一人,明明他最在乎的子嗣近在眼前,可他却觉百年孤独。 ..... 吕云黛休沐三日,这日掐着四爷上朝的时辰前来交班。 今日与她搭班的是暗一。 “主子病了,今日并未上朝。”暗一小声提醒。 吕云黛顿住脚步,再不敢入屋内看小阿哥。 此时苏培盛愁眉苦脸,端着爷不曾服用的药盏出来,瞧见站在廊下的暗六,若有所思。 他赶忙拧身端来温热药盏,递给暗六:“爷病了,你去伺候爷服药。” “主子怎么了?”吕云黛并未伸手接药,反而悄然挪开半步。 “着凉得风寒了。”苏培盛心疼忍泪,昨儿夜里,四阿哥破天荒酩酊大醉,泡在浴池内一整夜。 奴才们发现之时,爷身上都惨白了。 爷的酒量都有专门师傅教导,说千杯不醉都不谦虚。 可他若没醉,为何待在浴池内冻一宿? “让暗一统领去吧,奴才笨手笨脚怕伺候不好。”吕云黛推脱。 “暗六,这是命令。”暗一沉声说道。 吕云黛无奈接过药盏,磨磨蹭蹭来到屋内。 “咳咳咳咳咳..” 四爷背对着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她顿住脚步。 他侧躺在床榻外侧,让她忍不住回忆起在宗人府之时,他担心压着她的肚子,就是这般小心翼翼侧躺在床榻外侧。 挥散那些不合时宜的记忆,吕云黛语气平静:“主子,奴才暗六,伺候您服药。” “滚!” 四爷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忍不住上前搀扶他,一触及到他的肩,指尖瞬时传来异常灼人的热度。 四爷发烧了! 她心下骇然,赶忙跳到床榻里侧,果然看到他面色惨白,满头冷汗。 “主子!”她焦急将四爷抱在怀中,伺候他服药,可他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肯喝药。 半碗汤药倾洒,吕云黛心急如焚,将脸颊贴在他发烫的额头上,忍不住恐惧的瑟瑟发抖。 一碗汤药尽数倾洒,苏培盛又端来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 到第十二碗之时,吕云黛将被汤药浸湿的锦被掀开。 “苏哥哥,麻烦您关好门窗。” 苏培盛捂着眼睛掩门离去。 吕云黛仰头抿一口苦涩汤药,抱住四爷的肩,俯身吻住他干裂的唇。 他始终在抗拒她的靠近,她契而不舍,一点点撬开他的齿关。 本该再寻常不过的亲昵接触,却逐渐随着他身上的温度一道升温失控。 他生病之时,最为胡搅蛮缠,压根不允许她拒绝,衣衫褪尽,唇齿间都是苦涩的药味。 他吻得苦涩,却依旧不肯松开她的唇。 二人不曾如从前那边枕边之言,他只瞪着满是血丝的深邃墨眸,捂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行事。 他身上烫的让她不免心惊,每回下定决心想推开他,可指尖触及到他发烫的肌肤,却又狠不下心肠,不曾料到,今日竟会用如此荒谬的方式让他发汗。 极乐之时,她忽然感觉到不对劲,拼命想要推开他,可他却愈加发狠攥着她的腰。 吕云黛错愕轻喘,可不待她取了事帕子清理干净,他却再次不知节制欺身而来。 薄矜之下,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容,她呜咽着任他予取予求,想贴近他些,却更想逃离。 矛盾的思绪最终被奔涌的情爱裹挟,她轻呼着主动躬身贴近,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他。 直到酉时,幔帐后已然昏暗。 吕云黛被四爷桎梏在怀里无法脱身,好不容易趁着他松手那一瞬,她迅速逃离,抱着衣衫站在门后。 穿戴好衣衫之后,她轻手轻脚离开。 见六子衣衫不整出来,苏培盛心内五味杂陈。 “苏哥哥,奴才需要避子汤。”吕云黛主动开口索要。 “嗯,你等会,先去用晚膳吧。”苏培盛挥手打发暗六离开。 待暗六走远,苏培盛推门入内。 鼻息间都是让人浮想联翩的欢爱气息,苏培盛将支摘窗打开一条窄缝,这才走到幔帐前。 “爷,她要避子汤。” 幔帐后一阵死寂,苏培盛正要继续请示,却听见四爷幽冷的声音:“给她坐胎药。” “爷!”苏培盛面露为难。 “去。” “是..”苏培盛哭丧着脸离开。 吕云黛正与前来交班的小八一道用晚膳,瞧见苏培盛端来一盏熟悉的黑漆漆汤药,于是主动上前接住,仰头一饮而尽。 倏地,她诧异凝眉:“这回的药,为何与从前喝的不同?味道微酸。” “改了药方,让药性温和些,如此才不伤身子,六子,这些是避子药丸,你随身带着。”苏培盛面不改色扯谎。 “哦..”吕云黛接过小瓷瓶,藏在袖中。 “苏哥哥,如今四阿哥都当阿玛了,还需奴才为他侍寝吗?”吕云黛忍不住追问。 “哎呦瞧你说的,不都说过等四福晋与爷大婚之后,你才能完成任务?”苏培盛不耐烦提醒道。 “是..”吕云黛在心底暗暗庆幸暗一这个月为她安排的都是白班,四爷循规蹈矩克己复礼,鲜少白日宣淫。 可没高兴多久,她想起一件事,又忍不住愁眉苦脸。 第49章 “六子,何事愁眉苦脸?”暗八递给六子一颗剥好的鸡蛋。 “下个月轮到我值夜,我头疼..”吕云黛唉声叹气。 “慌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我与你换班。我正好白日里想陪着妻儿。” “今后你的晚班我全包!”暗八咧嘴笑道。 “小八,八爹爹,八祖宗!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没出息,多大点事儿!”暗八伸手敲她狗头。 “六子,私单接不接?” “接啊,什么单子?灭门单即日起不接,旁的都接。” “哎呦哎呦,六子你腰板硬气了,是谁给你的勇气?”暗八诧异,从前她穷得捉襟见肘,压根不挑食。 “我不接,你也别接,咱都不再是孤家寡人,得为孩子积德行善,小八,你下个月与我一道去潭柘寺请尊观音娘娘回家供奉。” “成,都听你的,不过咱接的都是惩恶扬善的活,菩萨定不舍得怪罪。” 第96章 “这回的苦主,是一位与夫君白手起家的妇人,她怀疑夫君养外室,还将家产转移给外室,她想要揪出外室,并查清她夫君转移财产的铁证,若事成,报酬一千两银子。” “岂有此理!接!这单必须接!” “你别急,还有一单,另一位苦主想与吃喝嫖赌的夫君和离,可那夫君家中小有权势,她想拿和离书,而非休书,若事成,她愿出两千两酬金。” “还有还有,京郊平谷县近来采花贼横行,一户农家的两岁闺女被糟蹋致死,他们家愿意出一头牛揪出真凶。” “牛,我要牛!”吕云黛毫不犹豫开口道。 暗八嘿嘿笑:“我就知道你会选牛,我已然接下了。” “外室那单也不错,我也接下了。” “罢了,接都接,两千两这单也接下吧。”吕云黛搓手。 “六子,你小心些,平谷采花贼一案,折损四个赏金密探。” “这般凶残?他们都死了?” 吕云黛有些想打退堂鼓,如今她有家有子,再不能如从前那般任性妄为。 “要不别接了,只不过那采花贼泯灭人性,那般幼小的孩童都不放过,还真是丧心病狂..”暗八也在打退堂鼓。 “没事,接吧。” 二人寒暄一阵之后,吕云黛下值归家,她并未立即回到金鱼巷内,而是闪身来到凶宅。 此时她正要到迷宫中淬炼身手,却忽然瞧见棺材上盘着一群铁线虫。 那些铁线虫见她前来,竟开始疯狂涌动,渐渐排列出字迹来。 原来是苗女阿兰年初派铁线虫去八大胡同那座被烧毁的宅子寻她,苦寻无果,竟让铁线虫来此守株待兔。 很遗憾,阿兰对她身上的蛊毒依旧束手无策。 但却给她带来改良的同心蛊,此蛊无需与对方两情相悦,即可同生共死。 吕云黛摩挲掌心两颗朱红药丸。 加上之前阿兰给她的同心蛊,她如今有两对同心蛊。 一对需两情相悦,方能同生共死,否则只能窥探对方心思。 一对无需两情相悦,也能与对方同生共死。 她本想将第二对同心蛊下在弘晖身上,如此就能帮助晖儿度过八岁生死劫。 可她犹豫再三,立即否定这个念头,她成日里打打杀杀,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说不定死得比晖儿还早。 犹豫再三,她决定暂时不动用同心蛊。 她记得乾隆帝活到八十多岁,她熬到乾隆出生,将同生共死蛊种在乾隆和晖儿身上,如此晖儿至少能活到八十。 藏好同心蛊之后,她飞身钻入地宫内淬炼。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跌跌撞撞从血棺内爬出,这一年来,她养尊处优,被四爷温养成惫懒的金丝雀,许久未经历如此高强度的淬炼,煎熬一整晚,才勉强全身而退。 处理好身上伤口,她一刻都不停歇,前去四阿哥府邸当值。 将凶宅钥匙交给小八,吕云黛闪身准备去瞧瞧大阿哥,却猝不及防间,与身穿鸦青朝服的四爷撞个照面。 漆黑墨眸蕴着熟悉的冰冷,并未与她对视多久,就桀骜移开。 奇怪..他近来下朝的时辰愈发捉摸不定,平日里下朝之后,他一定要去轮值的部衙忙到晚膳之前才肯归来。 吕云黛默不作声,退到书房外的房梁藏匿。 坐在房梁上,她居高临下欣赏新府邸的景色。 正对书房窗外,两棵新移栽的桃树郁郁葱葱,青叶间有稀疏青果,青果却大小不一,颜色都有所区别。 她愕然发现,那两棵桃树竟然是她送给四爷的春光。 没想到四爷竟让人将这两棵树照料得如此繁茂,她还以为需等个四五年才能开花结果。 无边丝雨细如愁,蒙蒙烟雨中,她看到暗四一身黑底暗云暗卫服,踏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来到书房门外值守。 许久没见到暗四,他身上的气息愈发阴郁,仿佛笼罩一层潮湿冰冷的死气。 此时他阴鸷的琥珀色茶眸缓缓朝她看来,吕云黛紧张绷直后背,朝他点头,算是问好。 “暗四,下值后过招吗?”吕云黛鼓足勇气问道。 暗四愣住,忽而冷笑:“可以。” 吕云黛被他阴湿冷笑吓得一哆嗦,轻声道:“多谢指教。” 暗四垂首,似乎并不想多理她。 吕云黛尴尬收起嘴角笑容。 暗卫实力排名暗一最强,紧接着是暗二、暗三、暗九、暗四、暗五、她、暗七、暗八。 暗三与暗七远赴准噶尔汗国潜伏,否则她定也要与暗三一较高下。 她决定循序渐进磨砺武功,在江南之时,她已然超过暗五,下一个目光就是暗四。 总有一日,她定要超过暗一,她如此争强好胜,并非要鹤立鸡群,而是想离开鸡群!佟家最高级的暗卫传闻都在紫禁城内。 没人知道是谁,她猜测定在万岁爷身边蛰伏。 既然她此生注定要当暗卫,那就要当最为权势滔天的暗卫,当天子的爪牙。 打狗还需看主人,看谁敢在万岁爷眼皮底下欺辱她! 下值之后,她与暗四来到府邸西边的演武场内。 着实没料到,暗四隐藏的实力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此时吕云黛被暗四召唤的一群竹叶青毒蛇包围,暗四的爱宠竹叶青红红更是赤红着眼,张开毒牙毫不留情穷追猛打。 吕云黛刚想召唤出小雍留给她的花蛇姘头应对,迎面却飞来一记劲风。 只一招,她就被暗四一剑压着跪在地上,他甚至不曾出剑,只用剑鞘,就仗着深厚内力,将她肩膀压下,迫使她匍匐在他脚下,毫无招架之力。 “废物!以你之所长,我之所短的剑术,一招就能将你打趴,你活着有何意义?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吧,相夫教子绣花做饭挺好。”暗四轻淬。 “多谢指点迷津!”吕云黛技不如人,并未反驳。 暗四转身离开,包围在她四周的毒蛇四散离去,吕云黛仰头躺在湿漉漉的地上,服下一颗药丸解蛇毒,任凭暴雨冲刷满脸青紫。 第二日与她搭班的是暗九,暗九本就是佟家培养接替小八的,最擅长的是轻功。 可暗九并未用轻功,却依旧用她最擅长的剑。 吕云黛已然在昨日领教过自己的无能,是以被暗九一剑柄戳在心口之时,只无奈苦笑。 “你先打过暗四再来,莫要浪费你我的时间。”暗九收剑,转身离开。 “六子,他们强的让我害怕,今年暗卫考核推迟到下个月初一举行,我真怕我再次垫底。”暗八垂头丧气。 “不慌,连续三年垫底才会被退回佟家,去年我垫底,大不了我今年再垫底,明年换你。”吕云黛安慰小八。 “得了吧,咱如此投机取巧着实不妥当,其实..”暗八张望四周,这才压低嗓音:“其实只有四阿哥身边的暗卫才需每年考核,若咱有机会去伺候别的主子,说不定就不必如此提心吊胆了。” “你哪儿听来的消息?”吕云黛满眼喜色。 “前日,我听苏培盛与柴玉在闲聊。”暗八神秘兮兮说道。 吕云黛脑海里电光火石间,忽而盯着小八瞧。 “六子你干嘛?一脸算计的看我,你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小八,你想去十三阿哥身边伺候吗?”吕云黛小声说道。 “啊..想啊,十三阿哥心善敦厚,说实话,皇子中,我最喜欢十三阿哥了。” “可..十三阿哥年幼,血统太过于卑微,他不可能有任何胜算,于佟家而言,他只是废子。”暗八失落至极。 吕云黛跟着垂头丧气,十三阿哥身上流淌着披甲人血统。 大清八旗“以旗统军,以旗统民”,按身份地位由低到高区分为“阿哈”、“披甲人”与“旗丁”。 所谓阿哈,就是身份最卑贱的奴隶,多为汉人与朝鲜人。 而披甲人则是投降大清的俘虏后代,大清入关之后,因担心他们的忠诚度,而将这些俘虏留在关外戍边,披甲人的身份比女真旗丁低一等。 十三阿哥生母庶妃章佳氏,原是宫女出身,她的生父并非大内侍卫海宽,而是披甲人硕色,海宽其实是敏妃的同族伯父。 四爷让暗卫查探过所有皇子母族的秘辛,吕云黛对十三阿哥母族底细一清二楚。 吕云黛知道,四爷其实对小七小八并不满意,迟早都要想办法换掉二人。 如今小七在外蛰伏,暂时无需考核,她最担心的反而是小八。 “事在人为。” 深吸一口气,吕云黛趁夜挪到四爷书房窗外。 此时苏培盛捧着一盏茶前来,吕云黛赶忙殷勤接过茶盏:“苏哥哥,让奴才来伺候主子。” “你怎么在这?还没下值吗?”苏培盛纳闷,他记得暗六排的都是早班才对。 “奴才有话要单独对四阿哥禀报。”吕云黛尴尬看向苏哥哥。 第97章 “成,你去吧。”苏培盛一个眼神,守在廊下和门外的暗卫闪身离开。 吕云黛推门而入,转身关好门窗,施施然走到四爷身侧。 此时他正伏案在批阅毓庆宫与养心殿安排的奏疏。 “主子..”吕云黛欲言又止。 “嗯?”胤禛并未停笔抬头看她。 “主子...”吕云黛紧张咬唇,她深知凡事都有代价,尤其是从四爷那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对等的代价。 “何事?” 四爷的声音比从前清冷,她忽而很怀念在宗人府内的相伴岁月,他说话都温柔至极。 “奴才有事相求。”吕云黛鼓足勇气。 胤禛顿笔一瞬,继续疾书,心中却涌出无尽欢喜,果然如他所料,她的确在欲擒故纵,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前来求他。 他压下喜悦,依旧不愿抬头看她一眼。 “暗六,凡事都需付出代价,你的代价是什么?” “是..我自己..”吕云黛鼓足勇气抓住四爷的湖笔,顺势坐在他怀中,主动勾住他的脖子献吻。 “滚!爷不稀罕!” 胤禛话音未落,却没被她游走的柔荑撩拨的浑身绷紧,没出息的拥她入怀。 “嗯...” 拥紧她那一瞬,他甚至忍不住畅意的低声喟叹。 吕云黛没想到四爷如此轻易被撩拨得动欲,她都还没使出手段来,他就已然失控了。 晃神间,她身上一凉,羞得赶忙贴近他坚实的胸膛。 没想到他才素几日,就如此急迫。 “暗六..伺候到爷满意,就如你所愿。” 他的逼近惩罚意味十足,咬着她的耳珠,攀上她的身子。 软榻上的枕头与手札不断被撞落在地。 迷。乱之时,吕云黛愕然发现他似乎哪儿不一样了,此时他再次。颤。栗。着吻住她的唇。 她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他不再拘着他自己,每回都宣泄在内。 吕云黛担惊受怕一整晚,待四爷起身去沐浴之时,她焦急取出避子药服下。 若不服避子药,以他的狠劲儿,她怀不上才奇怪。 她惴惴不安,忍不住又取出一颗避子药服下,这才勉强安心。 此时她裹着薄矜来到耳房内,乖巧伺候四爷沐浴更衣。 待伺候他穿戴整齐之后,吕云黛谨小慎微,扶着酸软的腰,凑到他面前:“爷,您昨夜可还满意?” 从前在床笫之欢上,她因面皮薄,羞耻的不肯依他的那些事儿,昨晚都乖巧奉承着他,伺候得他丢了好几回。 她就不信下血本还不能让他满意。 胤禛扬唇,语气依旧冷冽:“差劲。” “你!!”吕云黛欲哭无泪,难受的快碎了。 “昨晚贴着奴才温言软语叫卿卿的男子若非是张三李四?爷明明很满意,呜呜呜!爷不能如此戏耍奴才!” 吕云黛撒泼的抱住四爷的脖子嗔怪。 “不与你胡搅蛮缠,爷要去礼部吃厨子做的佳肴。” “咿?那厨子不是去岁末就告老还乡了?”吕云黛仰头气哼哼咬一口他的下巴。 “啰嗦。”胤禛敛眉忍笑,由着她挂在他身上,拔步走出卧房。 房门被打开,吕云黛赶忙从四爷怀里跃下。 “不必准备早膳,爷要去礼部用早膳,礼部厨子做的芝麻牛舌饼属实不错。”胤禛神清气爽,负手离开。 “哎呦,主 子,奴才今晨当班呢,奴才伺候您去礼部,您今儿怎地没去上朝?“吕云黛追着四爷的步伐小跑。 “万岁爷这几日都在为太后娘娘侍疾,辍朝三日。”苏培盛跟在六子身后,眉眼染着久违的笑意。 血滴子影一站在苏公公身后,心内五味杂陈,影六压根无法取代暗六在四阿哥心中地位。 小六子该如何名正言顺出现在众人视线? 她并未与四阿哥随行,而是折返回去保护小阿哥。 自从小主子降生之后,每日务必都需一名血滴子暗中保护。 暗六对小阿哥私底下的亲昵接触,当班的血滴子都知晓,只是并未让暗六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而已。 吕云黛兴冲冲跟着四爷来到礼部蹭饭,苏哥哥果然没扯谎,礼部那厨子做的膳食甚至比柿子的厨艺还好。 吕云黛吃得停不下筷子,恨不能打包一份回家。 胤禛一扫几日前的阴霾,扬手丢给她帕子,却又攥紧,转而亲自擦拭她嘴角的油渍。 “饕餮,没人与你抢,不够再让厨子做。” “嗯嗯,主子今年都在礼部轮值吗?奴才算算还能吃几顿。” 苏培盛捂嘴偷笑:“瞧你说的,四阿哥今年都会待在礼部轮值,你还能吃半年呢,偷着乐吧,六子!” “哎嘿~”吕云黛不再多言,埋头风卷残云。 用过午膳,她摸摸微鼓的肚子,惬意回到房梁继续当牛做马。 四爷并未继续逗留在礼部,而是打道回府。 看到他一回来就去陪伴小阿哥,吕云黛说不出的暖心。 他的确是个好父亲,只可惜并非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此时苏培盛端着茶盏施施然迈进书房内。 “爷,前几日内务府小选宫女,德妃娘娘求着贵妃赐下个宫女给您,说是贴身伺候您起居,宫女乌雅氏,是您母族远支表妹。” 吕云黛暗暗咋舌,四爷还真是有数不清的小表妹大表姐等着他怜爱宠幸。 托德妃的福,她娘家本家被康熙爷下旨抬入满州正黄旗,但也只是德妃一脉的本家,并未如孝懿皇后那般,得到全族抬旗的殊荣。 直到雍正登基,乌雅氏全族才被抬入满州正黄旗。 故而乌雅氏一族大部分族人还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只能参加每年内务府宫女小选,入宫为奴为婢。 被德妃塞到四爷身边贴身伺候的乌雅表妹,定也是德妃为四爷准备的后宅姬妾之一。 “宫女乌雅氏今儿被内务府送来了,她正在外头候命。” “可,让她进来伺候。” 胤禛丝毫不在意。 只不过是母族送来的表妹而已,他的后宅多一个女人罢了。 他喜欢就宠,不喜就好吃好喝养着即可。 苏培盛拧身离开,吕云黛赶忙躲到房梁上。 苏培盛很快带来一位袅娜清丽的少女,那少女妆容秀美,穿着藕荷宫女服,小两把头上簪着华贵珠钗,一看就知是德妃赏赐。 “奴才乌雅芸意,给四阿哥请安。” “嗯,让苏培盛教你规矩。”胤禛微抬眸,惊鸿一瞥间,唇角微扬。 额娘眼光尚可,送来的女人也是他喜欢的温婉秀美容貌。 他下意识用眼角余光看向房梁,复而懊恼垂眸。 他甚至不知为何方才与房梁上那人对视,会觉莫名慌乱。 他正茫然之时,那人已然悄无声息离开书房。 此时鼻息间传来清雅幽香,乌雅氏已然站在他身侧,红袖添香。 “四阿哥,奴才伺候您捏捏肩,松快松快如何?” 胤禛颔首,她的声音满是温婉奉承,全不似那人飞扬反骨。 吕云黛离开四爷书房之后,闷闷不乐去陪伴小阿哥。 方才四爷和乌雅氏眉来眼去的模样,她尽收眼底。 他身边有新的女人侍寝,她该喜大普奔,可她却开心不起来,她担心若乌雅氏诞下四爷的子嗣,四爷会忽视大阿哥。 吕云黛将大阿哥哄睡之后,心事重重回到金鱼巷牢笼内。 一整晚辗转反侧,她在清晨时分,就焦急去四阿哥府邸瞧大阿哥。 路过前院卧房,她看到乌雅芸意打着哈欠从四爷房中离开。 心口莫名刺痛,她转身去陪伴大阿哥。 此时小八凑到她面前:“六子,在想什么呢?我都盯着呢,昨晚她投怀送抱,四阿哥没要她。放心吧。” “小八,不必理会四阿哥宠幸谁,与我无关,小八,对不住。”吕云黛叹气。 “什么对不住?”暗八一头雾水。 “我本想帮你在四阿哥面前求情,让你去十三阿哥身边伺候,可我没成功。” “六子你别犯傻,四阿哥最恨首鼠两端见异思迁之人,你若求情,他定觉得你有二心。”暗八骇然。 “没事,我没来得及与他提。” “啊?你没提就好,可为何你还闷闷不乐?”暗八丢给六子一包荷花酥:“接着,我娘子做的,可好吃了。” “我回去再吃,你去书房伺候,我在廊下,今后就这样。” “六子,出何事了?你为何如此沮丧?”暗八忧心忡忡。 “没事,就是四阿哥跟前新来个漂亮宫女,我面皮薄,不想凑热闹。” “这的确需要我去,你凑个鬼热闹。”暗八沉下脸,在心里暗骂四阿哥,昨儿夜里还与六子亲昵温存,眨眼就与宫女眉来眼去。 六子心里定难受的要命。 第98章 “六子,明后日我娘子带孩子回娘家,我替你当班。我明后日当晚班。” “好小八,我是该歇息歇息。”吕云黛怅然。 “其实他另结新欢,对我来说是喜事,我就是怕,怕他冷落孩子。” “六子,别想这些。”暗八踱步前往书房窗外当差。 胤禛正百无聊赖对大献殷勤的表妹敷衍回应,忽而看见窗前出现一道魁梧身影。 “四阿哥,您瞧瞧奴才为您绣的荷包,这是用咱满人的满绣结合打籽绣,我还打了络子,您喜欢天青色还是月白?” “都可。”胤禛心下一沉,再无敷衍情致。 “苏培盛。”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冷不丁听见四爷凉飕飕的语气,懵然逡巡四周,愕然将目光落在暗八身上。 不对啊,这个位置本该是暗六在值守。 人精苏培盛眼珠子骨碌碌一打转,就知问题出在哪儿了。 于是拔步将暗八叫到廊下。 “暗八,谁准你们私下调班?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岂有此理!让暗一明儿给杂家说法!” “苏哥哥息怒,是奴才方才闹肚子去了,才拜托暗八先替一会。”吕云黛捂着肚子,从墙后翻越而来。 “这样啊,下回仔细着,各自归位吧。”苏培盛一甩拂尘,拧身回书房外伺候。 吕云黛磨磨蹭蹭来到书房窗外,背过身站定。 “四阿哥,您尝尝这葡萄。”乌雅芸意含情脉脉捻着葡萄,将纤纤玉手凑向眼前谪仙似的四阿哥。 “嗯。”胤禛轻笑,将乌雅氏拽入怀中。 “啊爷..轻些,奴才害怕..” “怕什么,伺候爷宽衣。” 乌雅氏娇媚的声音钻入耳中,吕云黛木然盯着雨幕里愈发苍翠欲滴的春光出神。 如这般狎昵场景,今后她每一日都会亲眼目睹,如今四爷后宅只有三位侍妾:李格格、武格格、张格格。 待四爷大婚之后,更会大肆充盈后宅,四爷这一生总共有三十多个后宅女人,每日睡一个,连续一个月都不带重复。 她并无太多波澜,只觉得这个破班愈发让人烦躁,她想尽快放班归家。 “暗六,进来伺候。” 四爷冷冽的声音传来。 “是。”吕云黛面无表情踏入书房内,看见乌雅氏搂着四爷的脖子,正与他耳语。 他的手掌在乌雅氏肩上摩挲,眼角更是洇着欲色薄红。 吕云黛背过身,站在书桌前。 “爷,快让她出去可好?奴才害羞的紧。” 乌雅芸意压根不把眼前其貌不扬的少女放在眼里,四阿哥芝兰玉树,哪儿瞧得上这般木讷的奴才。 如今四阿哥后宅只有三位侍妾格格,她得尽快哄的四阿 哥将她收入后宅内。 德妃娘娘说了,只要她早日诞下小阿哥,今后四阿哥若封王,乌雅一族血统的小阿哥就一定能当世子,而她也能当亲王侧福晋。 此时乌雅芸意壮着胆子,仰头吻向四爷的脸颊。 “哇哇哇哇哇..” 大阿哥不合时宜的哭嚎声传来,吕云黛心疼拔步来到隔壁屋内,抱起小家伙温柔哄着。 身后传来熟悉脚步声,逐渐靠近,此时那人站在她身后。 吕云黛才转身,却被他一把抱住。 二人之间隔着小阿哥,吕云黛以为他焦急抱小阿哥,于是将小家伙抱到他怀中,闪身离开。 “四阿哥,奴才最会哄孩子了,奴才家中弟妹都是奴才照顾着,让奴才来抱。” 眼见乌雅氏凑到小阿哥面前,吕云黛飞身挡在她面前,不悦横剑:“小阿哥认生,不准外人靠近,见谅。” “啊!呜呜呜,你说话就说话,拔剑做甚,呜呜呜。,爷,奴才好怕呜呜呜...” 眼看乌雅氏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迈着莲步往四阿哥怀里扑,吕云黛眼疾手快,将小阿哥夺回怀中,闪到一旁。 “哎呦小阿哥该是饿了,乳母快些将小阿哥带下去。”苏培盛忙不迭打圆场,缓和尴尬气氛。 “是!”吕云黛寒着脸抱紧小阿哥,随乳母到屏风后。 “今日天气不错,暗六,随爷练身手。”胤禛岂会不知暗六在明目张胆拈酸吃醋,方才郁结的心情转而和缓。 “是!”吕云黛正憋着一肚子火,四爷和小表妹大表姐勾勾搭搭是他的私事,可若牵涉小阿哥,她不能忍。 吕云黛懒得拿伞,她气的想与他一道淋雨,最好同归于尽,如此他的财产都是小阿哥继承。 “这。不是下雨么?”乌雅氏懵然看向苏培盛。 “爷喜欢就成,你去瞧瞧午膳备好了吗?”苏培盛耷拉着眼皮,压根不想搭理乌雅氏。 德妃母族乌雅一族只是小门小户,远支一脉的女子更是没见过大世面,一副明晃晃的小妇做派,忒小家子气。 也就容貌尚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着实难成气候。 也不知德妃为何会为四阿哥送来这么个东西,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也有厚此薄彼之分。 掌心肉比手背厚多了,但德妃的掌心只捧着十四阿哥,而四阿哥,只能是为自己遮风挡雨无人呵护的手背。 此时那没眼力见的乌雅氏又开始聒噪,苏培盛无奈掀起眼皮。 “可四阿哥身边离不得奴才伺候。”乌雅氏焦急盯着四阿哥早就走远的挺拔身影。 “爷练武不喜奴才跟着,你没瞧见杂家也在这呢吗?”苏培盛皮笑肉不笑说道。 “是..”乌雅氏见苏培盛的确没跟去,也就安心去厨房盯着午膳。 吕云黛冒雨与四阿哥来到演武场。 “四阿哥!今日比拳脚吧!”她扬手抡拳,狠狠砸向那王八蛋。 胤禛灵巧闪身避开,她越是为他拈酸吃醋,他的心情愈发舒畅。 他并未还手,而是负手在身后,轻巧闪躲她的攻势。 吕云黛受够他这种招猫逗狗侮辱人的比武方式,气得不讲武得,张嘴咬向他的胳膊。 好恨,恨不得生啖其肉,拆其骨,唇齿间都是血腥气息,她不曾松口,也不敢真的撕下他一块肉,就这么愤恨咬住他的胳膊。 后劲倏然被他揪住,他像摸小狗似的,一下下轻轻摸她的脑袋。 “你醋了?”胤禛满眼笑意,转而将手掌从她香腮云鬓,漫不经心游走到她泛红的眼角眉梢,摩挲。 “没有!”吕云黛松口,焦急辩驳:“奴才只是您的暗卫,醋什么?奴才只是担心小阿哥被生人吓着,主子可否容许奴才在小阿哥身边伺候?” “呵呵,休想。” “你这几日对爷极尽勾引,所谓何事?爷答应了。” “奴才恳请主子让暗八去十三阿哥身边伺候。” 胤禛眸中笑意渐消弭,忍不住伸手扼住她的脖颈,收紧。 “好。如你所愿。” “多..多谢..主..”吕云黛压根没料到四爷忽然掐她脖子,灭顶的窒息濒死感席卷而来,她难受的张大嘴巴拼尽全力呼吸。 他真是个喜怒不定的疯子,没想到她的结局,竟是被四阿哥活活掐死。 早知道今日是死别,方才就该与她的孩子好好道别。 吕云黛放弃挣扎,将乱扑腾的双手垂落,绝望合眼,甚至不曾求饶。 着实不甘心,无助的眼泪夺眶而出。 倏地,她下意识翕张的唇,被暴戾恣睢的男人吻住,他的吻裹挟着狂怒,并非在亲吻,而是在暴怒的噬咬。 扼住脖颈的窒息感渐渐消失,她被压在靶前,满口都纠缠着血腥气息。 四阿哥言出必行,她无比庆幸小八能逃离这个无间炼狱,至少在十三阿哥身边,小八不必再遭受那些病态的苛刻考验,能被十三阿哥善待,更无需面对眼前这个残暴不仁的疯子。 他真是疯得无可救药,竟推翻靶子,掐着她的脖子幕天席地欢好。 吕云黛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她的尊严再次被四阿哥狠狠践踏在脚下,眼泪簌簌落下。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她憎恶这般无能的自己。 细密急迫的吻,不断落在她眼角眉梢,那个疯子,正小心翼翼,极尽温柔,一点点吻尽她的泪。 “别哭..爷错了..” 他虽在温柔致歉,却不曾离开她的身子,更不曾停下荒唐。 吕云黛闭眼,不想再看他被欲念侵蚀的狰狞面目。 “爷错了,芸儿。” 听到这个名字从魔鬼的口中溢出,吕云黛忍不住颤抖着睁开眼。 “暗六,叫奴才暗六。” 第50章 这个名字,就连藏污纳垢的她,都不配提及。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还在欺辱她的狗东西。 “呵呵呵呵,嗯。怎么?你不准爷叫..只许那废物王子叫?爷偏要叫!” 胤禛愤怒沉了沉身,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仰望他。 “那策零如今左拥右抱,他的王妃去岁才为他诞育长子喇嘛达尔扎,血崩而亡不到三个月,他又续娶一位勋贵嫡女为继妃,纳两位侧妃,那继妃也已身怀六甲,不日临盆在即。” 第99章 吕云黛简直一头雾水,四阿哥简直莫名其妙,边对她做那事,却没头没尾提策零。 还真难为他,竟煞费苦心,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羞辱她。 “四阿哥!奴才很疼,求您快些。”她难受呜咽。 今日这场暴烈窒息的情爱,毫无温情可言,他只蛮横的侵占,更像是在泄愤,毫无欢愉可言。 “莫名其妙提他做甚?奴才不欠他了。” 吕云黛忍着疼,伸手抱住他的肩膀,逼着自己对四爷说出口是心非的软话。 “爷抱抱奴才可好?奴才难受。” 可他愈发倔强挺直身子,不准她拥抱他入怀,吕云黛吃力的收紧臂弯。 二人都是宁为玉碎的倔强性子,谁也不肯先为对方妥协。 吕云黛急得满头大汗,但却宁死不肯服软,于是祭出杀手锏,虚情假意的泪簌簌落下。 她知道,他对女人掉泪向来束手无策。 果不其然,他终于为她主动折腰,拥她入怀。 狂暴的惩罚逐渐变得极尽温柔,在她声声温情诱哄下,二人仿佛又回到宗人府相守的温馨岁月。 此时他忽然轻喘着将唇贴在她耳畔:“对不起..” 吕云黛还是头一回听他瓮声瓮气的口吻,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片刻,才意识到他竟破天荒的对她道歉。 “哼哼..”吕云黛敷衍回应,抱紧他,不想原谅他。 “对不起..” 他契而不舍继续纠缠,吕云黛无奈捧住他的脸颊:“爷可否答应奴才,无论今后你我二人如何,爷可否善待我们的孩子?” “他是爷的血脉,不必担心这些,所以..你希望我们二人如何?”胤禛目光定定看着染泪的眼眸。 “我们?奴才说的不对,该是无论 您和奴才如何。” 吕云黛惶恐解释,她发现自己僭越的用你我二字。 身份使然,她与四爷永远不可能用你我与我们,来形容他们这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说不清道不明,她不知方才为何荒唐的用你和我,来形容她与四爷。 “您与奴才就这般相处挺好,待爷有新欢,奴才就与爷断情难续。奴才虽卑贱,但也有二两傲骨,奴才不与人共侍一夫。” “你..”胤禛满眼震惊,捏住她的肩膀,盯着她哀婉的眼神,难以置信,她要的竟是如此大逆不道之物。 “你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方才你说的话有多混账,简直荒谬绝伦,离经叛道!” “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胤禛怒不可遏。 “嗯啊。”吕云黛捂脸,知道与他压根就说不清,不想再白费唇舌。 见她失落垂泪,胤禛心内五味杂陈,莫名酸楚,他忍不住再次拥她入怀。 “但爷可答应你,在与表妹大婚前,爷愿独宠你一人。” 胤禛自有考量,在他计划中,原本就并未打算在大婚之前,让谁诞下他的子嗣,毕竟于理不合。 可她却成为唯一的例外与疏漏。 她的身份特殊,如今俨然更像佟佳一族留给表妹固宠的玩物。 他们默许暗六尴尬的身份,只是在提醒他,佟家已然委曲求全,他就更需克己复礼,不再做出格之事。 如今他羽翼未丰,还不是与佟家正面交锋的时候。 倒不如顺水推舟,继续利用暗六维系与佟家的体面。 佟家派来的爪牙若主动献身勾引他,怀上他的子嗣,也与他无关,毕竟是佟家人自己管教无方。 这三年,他既能找到合适的纾解玩物,又不得罪佟家,何乐而不为? “好,奴才谢主子隆恩。” 吕云黛心中叫苦不迭,还需熬三年才能解脱,但至少这三年里,她不必面对公用脏黄瓜,勉强能忍。 二人就这般不清不楚纠缠三年吧。 “暗六,再为爷诞育子嗣可好?难道你不希望晖儿将来有亲兄弟扶持?” 四爷这句话,就像极致的蛊惑,吕云黛愕然瞪圆眼睛。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迸发,彻底不可收拾。 “爷,下一个小阿哥可否..可否取名弘历。” 吕云黛抓住四爷手心,在他掌心写下弘曆二字。 她真是目光短浅,为何要当皇帝的走狗爪牙,她直接当皇帝的老娘更香啊!! 今后四爷蹬腿死了,她的亲儿子弘历就是未来的乾隆爷,亲兄弟间定能和睦相处,她再不用担心晖儿会被谁欺负。 “可。” “但..奴才不想入后宅。” “胡闹!” “胡闹就胡闹!” 吕云黛决定不择手段怀上弘历,于是愈发卖力撩拨四爷,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相信不久后,她一定能如愿以偿。 一想到她的儿子是乾隆大帝,吕云黛看四爷的眼神都温柔许多,权且将他当成借。种的工具人也好。 她激动地扑向四爷。 “唔..慢些,暗六..轻些..” ......... 风住雨歇,吕云黛精神抖擞穿衣走人,她焦急寻到苏培盛:“苏哥哥,我要坐胎药。” “啊?”苏培盛脚下一踉跄,耷拉着脑袋去准备。 为防暗六察觉出异样,他特意让人在暗六喝的坐胎药里加了好些冰糖。 吕云黛服下坐胎药之后,挣扎片刻,还是悄然前往佟家。 避开潜伏在佟家的本家暗卫,她悄无声息来寻未来四福晋。 此时佟佳氏正坐在窗前,对着个裂纹的羊脂玉扳指出神。 吕云黛记得那扳指是鄂尔泰之物,没想到佟格格竟还对鄂尔泰情根深种。 “格格。奴才暗六,前来请罪。” 佟佳氏慌乱将扳指藏在掌心,转身看向匍匐在她脚下的暗六。 这个奴才让她很惊讶,她惊闻暗六拒绝为表哥侍妾之时,就知道自己错怪了她。 此时佟格格愧疚的亲自搀扶她起身:“小六子,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来来来,我正愁没机会寻你,今儿让你报仇雪狠可好?” 说罢,佟格格抓住暗六的手,就要往她脸颊扇:“小六子,你打回来,如此我才能安心。” “格格,奴才是四阿哥的暗卫,也是佟家的暗卫,奴才绝不会做出背叛佟家之事,您放心。” “只不过..”吕云黛话锋一转:“如今四阿哥后宅有三位侍妾格格,德妃昨日又送来一位乌雅一族的宫女,四阿哥甚是喜欢那宫女,奴才私心想为您固宠,但却担心您责怪。” “暗六,我今儿也与你交心,我愿将大阿哥弘晖养在膝下,今后他就是嫡子。” “乌雅氏来者不善,我不管你用何种方法,不准让乌雅氏承宠,更不准再有庶子在我与四表哥大婚之前降生。” “格格大恩!” “只是..若奴才为格格固宠,免不得要为四阿哥侍寝,若怀上子嗣...”吕云黛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您也知道,四阿哥身边的神医忒厉害,若被发现奴才偷用避子汤...” “慌什么!你不入后宅,又不是四表哥的侍妾,我是所有孩子的嫡母,不会亏待你的孩子。” 佟佳氏存着私心,她嫁给四表哥之后,免不得要与表哥繁衍子嗣。 可那是她如父如兄的表哥,她一想到要与表哥行那档子事儿,就忍不住想吐。 可若生不住子嗣来,她这个嫡福晋定会被人嘲讽诟病。 这几日她思索再三,将主意打到暗六的身上,暗六是佟家控制的暗卫,压根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暗六身份卑贱,又并非四表哥后宅侍妾,对她压根没有任何威胁。 倘若她敢有异心,不给她解药,就能让她一命呜呼。 昨日,她已求着阿玛,秘密将暗六送给她,当成陪嫁通房丫鬟。 今后她再利用暗六固宠,暗六容貌卓绝,没人会拒绝如此尤物。 待她与四表哥诞下一个嫡子之后,她就无需自己承担生育风险,而是利用暗六的肚子,待暗六生下几个庶子,她再去母留子。 吕云黛见佟格格若有所思盯着她的肚子出神,心底免不得发怵。 她定了定神,决定说出那件让佟格格高兴的秘密。 “格格,隆科多大人算计鄂尔泰公子娶悍妇,公子当真是对您一往情深,到如今都不曾与那女子圆房,为您守身如玉。” “什么!!”佟佳氏腾地站起身来,悲喜交加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可能,他亲口说他喜欢那女子,他亲口说的呜呜呜..他还亲自送来喜糖与请柬,不可能!” 佟佳氏攥紧掌心扳指,忍不住潸然泪下。 “暗六,带我去见他,我想见他...求你了呜呜呜...” “这不好吧..格格,您还有三年就要与四阿哥大婚,若被四阿哥知晓奴才带您去见旧情郎,他定会撕碎奴才。” “暗六,你别瞧表哥看似很在乎我,其实他早已心有所属,我初时还以为是你,可表哥却并未将你收入后宅内,我就知错怪你了。” 第100章 “他的性子极端偏执,爱。欲其生,恨欲其死,他想要之物,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得到,哪儿会顾及你乐不乐意。” “他只是碍于佟家的面子,对你拒宠顺水推舟而已。” “表哥心底藏着一个女人,我猜不出是谁,你帮我尽快挖出那个女子的身份。” “啊?奴才倒是没见四阿哥提及哪个女子。会不会是格格猜错了。” 吕云黛懵然,四爷身边只有那三个侍妾和乌雅氏。 他除了对乌雅氏和颜悦色些,甚至不曾让后宅那三个格格侍寝,到底何时有情根深种的神秘女子? “我不会猜错,我与四表哥青梅竹马,我知道他的心思,绝对不会错!”佟佳氏语气笃定。 “不说这些,快些带我去见他,这是命令!” 一听到命令,吕云黛浑身紧绷,趁夜带着佟格格飞檐走壁,来到国子监祭酒府邸。 此时她与佟格格躲在屋顶上,窥视书房内清癯背影。 “公子,您该喝药了。” “不喝。” “公子,佟格格的病早就痊愈,您何必折磨自己?她是未来四福晋,您不能再执着了。” “您对长生天发毒誓,只要她病愈,就一生都不寻医问药,为她扛下此生所有病苦,这毒誓未免太过草率。” “她是四福晋啊,您的心思若被四阿哥知晓,定会万劫不复。” “公子,求您喝药吧,大夫说您若再不喝药,怕是会落下病根的呜呜呜。” “我没有觊觎四福晋,休要胡说,若传出去,四阿哥定会对她不好,她若过的不如意..哎..” “咳咳咳咳咳咳...” 书房内传来鄂尔泰撕心裂肺的痛苦咳嗽声,他的咳疾反复许久都不见好,听闻是心火难消,五内郁结所致。 吕云黛偷眼看向佟格格,竟见她低头抹泪。 “暗六,我要见他。”佟佳氏哽咽。 “格格!”吕云黛大惊失色。 “这是命令。”佟佳氏从脖子上取出一方血红的短哨,吕云黛看到那短哨,就吓得浑身发抖。 佟佳一族本家子弟身上,都带着血玉短哨,只要随便吹一下,就能轻易催动暗卫身上的蛊,让她生不如死。 “是是是!”吕云黛恐惧的直冒冷汗,那些年,她没少在佟家受过血玉短哨的折磨,那噬骨剜心,肝肠寸断的剧痛,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她抖着手,用暗器将鄂尔泰的仆从打晕。 “谁!咳咳咳咳咳..”鄂尔泰仗剑冲出书房。 “是我。”佟佳氏哑着嗓子端起放在小火炉上温着的汤药。 “淑媛..四福晋,您寻奴才何事?”鄂尔泰垂眸,将利剑收鞘。 “我来伺候你喝药,你喝完我就走。” “四福晋请自重,奴才的福晋还在等着我回去就寝。” “别和我提她!暗六,回避!” 佟格格怒喝一声,吕云黛赶忙背过身,封闭五感。 也不知身后那二人到底在做甚,吕云黛心如擂鼓,那二人都是知书达理的簪缨世家出身,该不会乱性才对。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否则四爷若是知道她帮着佟格格绿他,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啊啊啊!可佟格格刁蛮任性,幼时在紫禁城内更是无法无天,连太子见到她都绕着走。 不成!她信得过鄂尔泰,但信不过佟格格! 吕云黛解开五感,当听到身后传来男女欢好动静之时,只觉得五雷轰顶!! 完了!!! 听动静二人都快结束了。 吕云黛浑身都忍不住恐惧颤抖,才平息的男女欢爱声响再次袭来,钻入耳中,就像紧箍咒似的。 她浑浑噩噩跌坐在地,最后还是眉目含情的佟格格拍着她的肩,她才勉强缓过神来。 吕云黛瑟瑟发抖,盯着佟格格被滋润的炽艳娇颜。 “去寻避子药。” “奴..奴才这有..”吕云黛哆哆嗦嗦取出苏培盛给的避子药,盯着佟格格服下,又不放心的催着她多服两颗。 回程之时,她抖如筛糠。 “方才..是我强的他,我不能让他为我守活寡,暗六,我很痛苦,我知道我不知廉耻,可我走投无路了。” “格格,奴才都知道,这件事,奴才会守口如瓶,可..您新婚之夜,您如何瞒住四阿哥?” “不必担心,我自有妙法。” “.....” 吕云黛忽然很想笑,却哭笑不得,真是报应不爽,四阿哥就这么被绿了。 “后日子时,我还要去。” “!!!”吕云黛脚下一踉跄。 “格格!您不能再任性!”她吓得瑟瑟发抖。 “好,那就一个月去一次,你必须在每月十五子夜前来。”佟佳氏把玩着血玉短哨,似笑非笑与她对视。 “.......” “是。” “格格,奴才在四阿哥身边伺候,不大方便。”吕云黛求饶。 “哎,知道了,我自己想办法。” “是。”吕云黛如蒙大赦。 将佟格格送回去之后,她竟鬼使神差来到四阿哥府邸。 今晚是血滴子影二与影四值夜,二人感知到暗六的气息,对视一眼,闪身回到原位。 吕云黛飞身跃入半开的支摘窗内。 床榻上,胤禛正陪着小阿哥歇息,于暗夜中睁开眼。 感知到熟悉的气息,胤禛将睡在床榻中间的小阿哥抱到怀中。 “做甚?” “没做甚,想小阿哥...和您了。” 他那斤斤计较的性子,还是把他稍带上吧,免得他又炸毛。 “主子您和小阿哥歇息,奴才在房梁上歇息。” “若不睡床榻,就滚出去。” 吕云黛缩着脖子,开始宽衣解带,小心翼翼挪到床榻里侧。 小阿哥被四爷护在臂弯,吕云黛忍不住握住他的小手,软乎乎的,她都不敢用力。 今晚这番惊心动魄的遭遇,让她愈发惴惴不安。 此时小阿哥饿醒了,四爷将小家伙交给乳母照顾。 吕云黛正心事重重背对着四爷,后背忽然一暖。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爷了。”吕云黛忽而觉得很对不起四爷,她绿了他的嫡福晋。 呸呸呸,是她帮着四福晋绿了他。 她愁绪万千,正怅然之时,却觉身上一阵凉意。 他啊,剥起女人衣衫愈发得心应手了。 吕云黛心生愧疚,半推半就之下,没一会被他成了事儿。 “爷,对不起啊..” “你对不起爷之事,还少吗?嗯....” 胤禛沉身惩罚道。 吕云黛仰头吻他的薄唇,心虚的要命。 苏培盛抱着吃饱喝足的小阿哥,才靠近房门,就听到房内传来男女欢好动静,忙不迭刹住脚步,将小阿哥重新交给乳母伺候。 他心内五味杂陈,揣手伺候在门外。 此时乌雅氏端着托盘,主动前来值夜。 自那日四阿哥抱过她之后,与四阿哥之间再无进展,她愈发沉不住气。 她满心期待来到廊下,忽然听到一阵羞人的动静。 这是... 乌雅氏面色煞白,急步朝房门走去。 “干嘛呢?”苏培盛冲过去将毛毛躁躁的乌雅氏拽到墙角。 “苏公公,四阿哥屋里谁在伺候?怎地晚膳没听说爷今晚让后宅哪位格格伺候?” 乌雅氏急迫追问。 “哦,方才李格格来送点心。爷就将她留宿了。”苏培盛揣手,面不改色。 “哦,是李格格,格格当真好福气。”乌雅氏僵着笑容,一口银牙咬碎。 “回吧,今后没轮到你当差不准瞎跑,否则杖杀,这是爷定下的规矩。” “啊!苏公公,奴才只是见四阿哥白日里咳嗽两声,特特送来雪梨川贝银耳汤,要不..奴才进去伺候爷服下汤再走?” 乌雅氏红着脸恳求,万一四阿哥与李氏未尽兴,她也有机会给四阿哥侍寝。 毕竟她的额娘就是这般抓住机会怀上她,才被阿玛抬为有名有份的侍妾。 “爷喝过了,你回吧。”苏培盛被这个美则美矣,却蠢得挂相的乌雅氏气笑了。 幔帐之后,吕云黛和四爷都是武人,自然将门外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推推四爷压下的肩,阴阳怪气:“要不还是喝了再说?爷~” 胤禛方在极乐,忽然被打断,顿时怒不可遏呵斥:“滚!” “快走!”苏培盛战战兢兢打发走那没眼力见的乌雅氏。 待风住雨歇之后,吕云黛软着身子,依偎在四爷怀中。 “爷,李格格是我啊?” “嗯,要不然?你既不稀罕当爷的侧福晋,那就当李格格张格格武格格,赵钱孙刘格格。哼!” 吕云黛哭笑不得:“奴才哪敢啊,一人身兼十几个格格身份,那今后爷的后宅女人不都是奴才了。” 第101章 “后宅女子若聚会,奴才得把自己剁碎才能凑出那么多女人。” “哈哈哈,爷要不要试试一晚召唤十个奴才侍寝,旁人定认为爷威武的能夜御十女!” “闭嘴!不知羞!”胤禛又羞又怒,以吻封缄她喋喋不休的嘴。 她性子张扬明媚,撒野随性,与他见过的名门贵女全然不同,全无半分贤良淑德,可..他却对她束手无策。 三年,他就纵着自己任性三年,待大婚之后,他需尽快收心,不再愚蠢的沉溺于荒唐情爱中。 “呜..爷挪过去,我快贴墙了。”吕云黛柔声嘟囔。 胤禛乖乖挪动身子,不满的将还在乱动的女人拽入怀中抱紧。 “明儿休沐,我要去平谷。” “做甚?” “奴才接私单呢,平谷有采花贼。” “你说的是接连数名幼女被戕害的案子?那件案子不能管!”胤禛语气凝重。 “啊?不会又是哪位权贵在作孽吧..”吕云黛毛骨悚然,全无睡意。 “嗯,有人在借命。你无需知道是谁。” “那是谁?” “.....”胤禛捂住她的嘴。 “别问,反正不是爷。” “就是,我们四阿哥人俊心善,人贱人爱,花见花开,哪儿会做此等丧尽天良的恶行。” “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肯定又在暗中骂爷。” “瞧爷说的,人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啊,要不爷给奴才吐一根儿瞧瞧。” “别问。”胤禛语气严肃警告她。 “成吧。” 吕云黛心下骇然,难怪小小采花贼竟折损四名赏金密探,原来又是权贵在捣鬼。 “那奴才明日就去接另外一单和离私单。”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积点德吧。”胤禛揶揄。 “才不是,苦主的夫君吃喝嫖赌还打女人,只可惜他小有权势,苦主无法与他和离。” “小有?多有?” “就,好像是您家远房亲戚来着。”吕云黛抛出话题,其实她今晚醉翁之意不在酒,拐弯抹角就是想与四爷说这桩和离案子。 “正六品太仆寺马厂协领。” “呵呵呵呵..” 吕云黛听到四爷不屑的笑声,就知十拿九稳。 “爷,是您母族远支一脉的表兄,叫..乌雅至德。”苏培盛沉吟一会,才勉强记起来对方的名字。 如此等小人物,压根连四阿哥府邸的大门都进不来。 “苏培盛,去办妥。” “是。” “明日爷休沐,你哪儿都别去,老实呆着。” “遵命!”吕云黛搂紧四爷,不劳而获的感觉还真上头。 四爷和佟格格二人都不是好东西,一对儿黑心肝夫妇,难怪能凑到一起。 她得趁这三年玩好无间道,左右逢源,为自己和小阿哥多捞点好处。 她有四爷之间暧昧的关系逐渐趋于诡异的和谐。 没想到四爷说的陪着他休沐,竟是陪着他在床榻上白日宣淫。 吕云黛欲哭无泪,吃过午膳之后,她与四爷在床榻上正嬉闹,他忽而咬着她的唇。 “今晚带你出去逛街,想去哪儿?” “想吃好吃的。” “好,带你去柳泉居。” “吃过晚膳,再带你去买几件首饰。” “爷赏的首饰好多都没来得及佩戴,太多了,都放不下。” 吕云黛指着梳妆台满满当当的珠钗环佩,四爷的辫穗发带都被她用簪子穿一块儿塞在角落,才能勉强放下她的耳坠子。 “嗯,明日换更大的梳妆台,带西洋珐琅彩玻璃镜,有三层妆奁盒子。”胤禛轻吻她的眉梢。 “脂粉用完了,口脂用的比从前快了许多,都怪爷!”吕云黛忍不住老脸一红。 旁的都好说,唯独口脂,必须让四爷赔。 虽是她在涂口脂,但最后都被他给吻没了,她每日都需补好几回口脂。 “爷得赔我口脂!奴才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枕檀郎,这颜色忒难等。” 胤禛斜躺在她身边,见她朱唇轻启,呢喃细语。心微动,忍不住吻她点过口脂的绛唇。 “唔...”吕云黛气得揪他辫子,方才她才新点的口脂,又被他给吃没了。 二人只吻得气息紊乱,才堪堪分开唇瓣。 胤禛轻抿唇:“不好,换昨日的,清新些。” “不好吗?这款名曰楼外月,昨日的胭脂名曰枕檀郎。” “都被爷吃没了。” “好,爷赔。”胤禛赧然,伸手擦拭她嘴角被他吻迷乱的口脂。 苏培盛揣着手,支着耳朵,在门外仔细记下口脂名字和梳妆台的样式儿,明儿得将主子提及的所有物件补齐。 当真没料到,爷有朝一日竟会对女人用的物件如此揪细。 趁着四爷心情不错,吕云黛抬起玉足,放在他肩上,摩挲。 “爷,明儿奴才要回去一趟,家中办喜事。” “你仆从成婚。” 吕云黛愣怔片刻,立即意识到四爷对她私宅之事简直了如指掌,嗔怒道:“哼,奴才在爷面前当真没有秘密可言,就像扒光似的,被爷看得真真儿的。” “是谁?哑婶!”吕云黛语气笃定。 “嗯。”胤禛直言不讳。 “好啊!哼,你把哑婶子撤走,我不稀罕。”吕云黛赌气起身穿衣衫。 “恼什么,要么乌鸦,要么哑婶,你必须择其一。”胤禛板着脸。 “我选乌鸦!”吕云黛推开他抱过来的手。 “可。” “还有谁?”吕云黛忐忑问道。 “无。” 听到四爷的答案,吕云黛暗暗松一口气。 好在柿子与吕夫人没有问题,否则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二人。 用过晚膳,她与四爷相偕从阿哥府后门离开。 四爷并未带仆从。 再过几日就是乞巧节,沿途都有卖花儿和香包的小贩。 吕云黛的目光被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吸引,她满头都簪满各色山茶花。 乞巧节卖牡丹、芍药、合欢、莲花这些结情之花居多,她倒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卖山茶的。 她好奇扫一眼,却见四爷已然踱步走到那卖茶花小姑娘面前,买下一整篮茶花。 吕云黛逡巡四周,买下一篮赤色芍药送给四爷。 世人皆知雍正帝喜欢菊花,曾下旨御制四百八十色菊花瓷。 吕云黛也这般认为,毕竟历史都是如此记载。 后来才知道,哼!他是装的,强凹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人设罢了。 四爷真正喜欢的花,与他的性子一样割裂矛盾。 他竟喜欢烂大街的芍药花。 古人男女两情相悦,则赠之以芍药,表达结情之约。 芍药还有个名字叫将离,男女在离别时,也会互赠芍药,以此寄托不舍之情。 世间竟有一朵花同时表达结情与分离两种背道而驰的蕴意,简直就和四爷的性子一样矛盾割裂。 吕云黛取一朵赤色芍药,簪在四爷耳后。 胤禛赧然摸着芍药,见有诸多缱绻男女也簪着花,于是折下两支芍药,簪在她云鬓之上。 来到护国寺,今年乞巧节猜灯谜已然鸣锣开始。 有四爷这个活字典,各类字谜和吟诗作对简直信手拈来。 “爷,快瞧啊,那家对出下联给一对儿小狗灯笼。” “等着。”胤禛拔步上前,只沉吟片刻,就轻松对出下联。 “公子写得一手好字儿。”买灯笼的摊主忍不住夸赞。 “好看吧,我也觉得忒好看!”四爷的字是皇子里写最好的,吕云黛也喜欢的紧。 与四爷一人提一只小狗灯笼一路逛吃逛吃,不觉间,竟来到北新桥烧烤摊。 主仆二人挽袖撸串,今晚使唤四爷替她猜灯谜,吕云黛着实过意不去,主动揽下吃烧烤的银钱。 吃饱喝足,吕云黛拎着灯笼准备护送四爷回去。 却见他拔步往南锣鼓巷的方向走去。 不对啊,四阿哥府邸在国子监大街附近。 吕云黛拔步跟上,一路七拐八弯,却愕然发现距离她的私宅越来越近。 “爷,奴才护送您回府邸。” “不用。” 也是,以他的身手,她若跟着,不但不能保护他,说不定还会成为四爷的累赘。 吕云黛不再多言,乖乖跟在四爷身后。 走到她的私宅门口,她正要与四爷客套两句,一抬眸,却不见他的身影。 吕云黛被四爷神出鬼没的功夫震慑得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回到私宅内,柿子带给她一个噩耗,哑婶的女儿今日来寻亲,将哑婶接回湖州老家颐养天年了。 吕云黛只哦一句。 “走得如此着急,我请她们明日留下吃喜酒都不愿,估摸着有要紧事。”柿子怅然。 “没事,回头我再去买个婆子回来。” 第102章 吕夫人被柿子照顾的极好,虽依旧疯疯癫癫,但却已然能自理,沐浴吃饭如厕都能自己解决。 只不过她似乎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苏醒。 柿子大婚这日,新娘子娘家来了许多亲戚。 吕云黛客客气气招呼着。 众人见她一副未出阁少女装束,不知怎地,就聊到替她说媒。 “奇怪,我怎么瞧着这家小妹估摸着生过孩子。走路姿态都像妇人。” 第51章 那老妪当牙婆五十年,语气极为笃定。 “大喜日子别瞎说!”孙秀才觑一眼堂了不知多少代的婶婆。 此时四阿哥府邸内。 胤禛今日下朝之后,并未前往礼部,而是径直打马回到府邸。 与晖儿嬉玩一阵,他来到书房内处理礼部奏疏。 一束盛放的赤色芍药插在天青汝瓷梅瓶中,煞是炽艳。 “爷这芍药买的好啊,估摸着能开个三四日。”苏培盛忍不住夸赞。 四爷书房淡雅沉静,并无过于浓艳之物。 这芍药看着突兀至极,却莫名好看,仿佛一抹朱砂点染于灰白寡淡的水墨画般灵动,红日般,耀目且温暖。 “三四日?”胤禛蹙眉。 “立即去找花匠,将这束芍药扦插培植,务必成活。” “啊?爷,若扦插就需将花儿摘下,不如待花儿快枯萎之时,再让花匠扦插培植。” “枯萎..”胤禛凝眉沉吟:“把花夹在厚辞典中,做成花签。” 苏培盛忙不迭伸手取出梅瓶内的芍药,却见四爷伸手拔走一支,重新塞回梅瓶内。 一朵孤芳独美,反而比方才一束群芳争奇斗艳更有意境。 “嘿嘿嘿,爷,这是哪位姑娘送的花哩?”苏培盛嘿嘿笑道。 “碎嘴!”胤禛低头继续翻阅奏疏。 南锣鼓巷内,吕云黛明日值夜,今晚依旧歇息在私宅内。 此时她正坐在小花园花圃前,将今日四爷送的茶花扦插在花圃里。 “主人,大半夜在做甚?”柿子穿着喜服,牵着新婚娘子的手。 “都说是小妹。”吕云黛尴尬看向柿子的娘子。 “醒春姐姐,别听他瞎叫。” “多谢您救下夫君,我才能与他结为夫妇,夫君的主人就是我的主人,请受醒春一拜。” 吕云黛眉眼含笑,柿子的眼光不俗,醒春是个实在人。 “嫂子,说了是小妹就是小妹,柿子有今日,都是他自己赚来的,他可会掌家了。” 说话间,吕云黛将准备好的一对儿金镯子与两张地契交给醒春。 “这是我的贺礼,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快些去洞房吧,我们家人丁不旺,还盼着你们二人加把劲儿,今晚我就不闹洞房了。” 吕云黛推着一对新婚夫妇去洞房。 待将柿子夫妇送走之后,吕云黛坐到正在数星星的吕夫人身边。 “娘,我们也该去歇息了。” “四娘,跑,跑跑跑,别回头。” “好,我不回头。” 伺候吕夫人歇下,吕云黛正准备回屋歇息,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哨声。 锥心刺骨的剧痛席卷而来,她飞身朝着哨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格格,奴才来了,奴才来了!!”吕云黛哽咽的跪倒在暗巷内的马车前。 “暗六,进来说话,你们都回避。” 吕云黛战战兢兢爬进马车,昏暗马车内,一灯如豆。 佟格格端坐在内,却是满目焦急。 “格格,不知您召唤奴才所为何事?” “暗六,我..我好像有了。” “格格,有什么?”吕云黛一头雾水。 “我..我似乎有孕了。” “不可能!”吕云黛抓住佟格格的手腕,焦急诊脉。 须臾之后,她满眼震惊,不可置信瞪圆眼睛。 “格格!那晚之后,您是不是又与他幽会了?”吕云黛大惊失色。 “没有,真没,自那晚离开,我都快两个月没见他,只能是那一晚。” “暗六,我倒是要问你!为何你给的避子药无效,为何!”佟佳氏呜咽道。 吕云黛满头冷汗,心急如焚在千头万绪中抽丝剥茧,愕然意识到自己被四爷给忽悠了! 她真是太信任四爷了,竟不曾查验过那些避子药,定是避子药出了问题。 要怪只能怪四爷!吕云黛气窒,决定回头再找四爷算账。 此时她垂头丧气:“格格,避子药未必一定有效,奴才怀上大阿哥之时,也曾服用避子药。” 她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否则以您对四阿哥的了解,他又如何会让奴才这般卑贱之躯怀上他的子嗣?” “哎,你说的极是,可如今该如何是好,我这几日提心吊胆就怕被人发现。”佟佳氏欲哭无泪。 “格格,您想如何做?奴才听命行事。”吕云黛毕恭毕敬说道。 佟格格性子无常且跋扈,吕云黛不敢将珠胎暗结这件事揽在身上,免得她哪一日忽然反悔,又反复无常找她秋后算账。 “我..我想生下来。” “!!!”吕云黛没忍住腾地站起身,脑袋磕在马车顶,疼得眼冒金星。 “格格!您务必三思!您这般如何对得起四阿哥?当初是您哭着求着要嫁给四阿哥,可如愿之后,却为何辜负四阿哥。” “我知道,可我现在悔婚来得及吗?赐婚圣旨都下了,我若悔婚,就是抗旨不遵。” 吕云黛头疼扶额,佟格格偷情这件事,就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她悔不当初,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多此一举,将鄂尔泰之事告诉佟格格了。 如今彻底骑虎难下。 “暗六,你得帮我,否则我若东窗事发,今后指不定谁当四表哥福晋,外人能对你的小阿哥好吗?我若出事,定供出你,咱主仆二人死也有个伴儿,呜呜呜..” 可恶的佟格格,句句都掐在她七寸,吕云黛被威胁的头皮发麻,却已然沦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强迫自己冷静,想着如何亡羊补牢。 “格格,即便您能诞下孩子,又该如何安置?又该如何瞒过四阿哥?” “四表哥那不必担心,他不敢得罪我们佟家,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佟佳氏语气张狂,气焰嚣张。 吕云黛忽然觉得心寒,忍不住心疼四阿哥。 “我..我若诞下孩子,你就把孩子交给鄂尔泰,他开春即将外放广西为小吏。” “我知道,肯定是我阿玛在捣鬼!我已警告过阿玛,鄂尔泰 若外放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必死生相随,阿玛答应了。” 吕云黛目光落在佟格格额头上的淤青,大概猜测到她用何种决绝方式逼着强势跋扈的隆科多大人给出承诺。 “格格,可您如何瞒过佟家?待您显怀,肚子压根遮不住。”吕云黛冷汗涔涔。 “我知道有一种秘药,能让胎不显怀。只不过孩子小些,并不碍事,临盆那个月,我会找借口去潭柘寺斋戒一个月。” 吕云黛一听就知道佟格格早就有主意,于是愁眉苦脸匍匐在地:“您想让奴才做什么?” “为我接生,把孩子秘密送去给鄂尔泰。” “啊....”吕云黛欲哭无泪。 “暗六,这是命令,若事成,我欠你三条命,你必须清楚,我欠你三条命,比你欠我三条命更好。我还能想办法帮你寻到解开蛊毒的解药。” 佟佳氏深知这些看似忠臣的暗卫,若无佟家独门蛊毒控制,一个个都会彻底沦为极端的杀人狂魔。 暗六定不会拒绝她。 “好!但奴才要双份解药。” “没问题。”佟佳氏雀跃点头。 “格格,奴才定为您赴汤蹈火。”吕云黛咬牙应下。 富贵险中求。 若她有解药,就能毫无顾忌带走晖儿,还给四阿哥生个蛋! 与佟格格约定好在来年正月前往潭柘寺之后,吕云黛愁眉苦脸回到四阿哥府邸。 完了,四阿哥被绿的非常彻底。 绿吧绿吧,希望四阿哥脑袋上顶着一整个科尔沁青青草原! 待她拿到解药,就带着晖儿远走高飞,管他当绿帽王还是绿帽皇。 她不动声色,将那些有问题的避子药换掉,转而替换成她前些时日亲自调配的温和避子药。 她火急火燎来到四爷书房内:“爷,奴才想看书。” 胤禛正伏案处理琐事,乍然听她说要看书,板起脸义正言辞:“得了吧,爷不指望你那点墨水,爷的藏书阁没那些不知羞的书。” 吕云黛叉腰:“主子说什么呢,奴才哪儿不知羞?” 吕云黛拔步坐到四爷怀中,故意扭腰。 “奴才好奇,爷对男女之事若全无启蒙,又如何知晓的?嗯?”吕云黛坏笑的将唇贴在四爷耳畔。 “爷书桌暗格里那些羞人的书,奴才看得真真儿的,爷真是好学生,全用在奴才身上了。” 第103章 胤禛面颊绯红,慌乱伸手捂她嘴。 皇子出精之后,内务府会准备春宫秘戏图与各种难以启齿姿态的欢喜佛,让皇子启蒙知晓情事。 甚至有嬷嬷带着八名宫女来到他面前,让宫女们不着寸缕站在他面前,用玉势演绎男女欢情的过程。 那八名宫女,他没要,对情爱一事依旧寡淡。 只是到底还是被一只可恶的小狐狸勾着,彻底破功,胤禛气恼,将还在乱撩拨的女人压在怀中。 “咿呀,爷,这招怎么没见爷试过?”吕云黛捧着四爷私藏的《幸周后图》,故意逗他这个小古板。 胤禛目光缓缓落在那画册上,眸色渐深。 “别闹..” 他再次听到自己染着沙哑欲色的低沉呢喃,陌生而羞耻。 到底还是没忍住,将含情脉脉与他对视的女人抱回床榻:“现在试。” ....... 天气闷热,吕云黛裹着四爷宽袍的寝衣,来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藏书阁内。 “要何书?”胤禛伸手,将她滑落肩头的衣衫拢紧,担心再滑落,索性将手掌放在她肩上,压着寝衣摩挲。 “奴才要看有关妇人胎产的书,爷这肯定没有。”吕云黛并未抱太大希望。 她不想花钱去买书,随口来四爷这问一嘴而已。 却见四爷踱步来到一处墙角书架,取出四五本厚书。 看到书名,吕云黛诧异翻开一本《胎产书》,眼前赫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工整小字,都是四爷亲自做的批注。 他细心的将女子从备孕到出月子的内容都写下详细备注,甚至还记下他的疑惑,疑问之后,详尽写下答案,他还真在看啊.. 看落款时间,竟是在宗人府内。 原来在她瞧不见的地方,他竟如此细致,还真是个好爹,为小阿哥能平安降生,甚至自学成才,俨然是半个妇女之友。 “看这些做甚?你若有孕,不必费心这些,只管放松心情即可。” “只是..你近来不曾有初孕迹象,不必太心急。” “有备无患嘛,万一奴才哪一日临盆,爷正随康熙爷御驾亲征,或去盛京当差,没在奴才身边陪伴,奴才还能自救。” 胤禛摇头:“绝不可能有这一日,你临盆前两个月,无论爷在哪,都会归来,这是爷对你的承诺。” “啧啧,爷好大的口气,若康熙爷下旨呢,您还能抗旨?” 胤禛莞尔,扣住她的腰肢:“那是爷的事情。” “好好好,可奴才还想读读书,省得爷总说奴才不学无术。” 吕云黛从四爷取来的一堆书中,随手拿起三四本,抱着书,回到软榻上瞧。 《胎产书》《经效产宝》《妇人大全良方》《景岳全书妇人规》,有这四本足矣。 她记得她单线联络的探子中,有一位接生婆,回头再找她实践几日。 趁着四爷去沐浴更衣,她悄悄服下避子药。 自那日起,她都会在事后服用避子药,结合用内力逼出精水,安然无恙数月。 康熙三十一年十二月十六,雪后初霁。 年关将至,再过几日,各部衙即将封笔挂印春假休沐。 四爷几乎都待在礼部,晚膳都忙得不可开交。 吕云黛今日休沐,正准备去照顾小阿哥,耳畔却再次传来那夺命的短哨声。 怎么回事?如今还没到日子呢,佟格格就迫不及待上门催命了? 她心惊胆战滚进马车内,当看到佟格格浓艳的妆容之时,惊得张大嘴巴。 “暗六,我撑不到下月临盆了,你必须在今日为我催生,我怀的是双胎呜呜呜..” 吕云黛眼前一黑,险些吓晕。 “在我生产之前,你替我做一件事,杀了鄂尔泰的福晋。” “格格..”吕云黛本想劝说,却见佟格格取出短哨威胁。 “奴才遵命!”她一咬牙,随便编了个来月事的理由告假三日,飞身前往祭酒府。 杀一个内宅妇人,简直易如反掌,是夜,那女子就轻松被伪装成吃枣子噎死。 吕云黛杀人之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来到鄂尔泰的书房。 此时他正借酒浇愁。 吕云黛拔步入内:“公子,您必须立即与我走一趟。” 佟格格身怀双胎,她着实没把握能让母子三人都平安,她必须将鄂尔泰这颗定心丸送到佟格格身边。 “不可,我已然失了廉耻,不能再..” “格格即将临盆。” ....... 潭柘山南麓。 吕云黛领着鄂尔泰来到一处深山庄园内。 庄子内全都是面生的仆妇伺候,并非佟格格贴身的奴才们,她甚至没察觉到佟格格贴身暗卫的气息。 与佟格格对视一眼,吕云黛读懂她眼神中的命令。 待佟格格离开之后,这座庄子不准有任何活物。 实惨,她到哪儿都被人当成刀子,路过的狗都能踹她两脚。 佟格格到底还是不信任她接生,数名一看就知经验老道的产婆鱼贯而入。 产室内一阵痛苦惊呼之后,鄂尔泰含泪冲进产室。 吕云黛感慨万千,只能默默守在门外。 里间不时传来鄂尔泰的呜咽与佟格格的哀嚎声。 直煎熬到第二日临近午时,才传出婴孩啼哭声。 整整三日,她眼睛都不敢闭,守在门外。 第四日清晨,鄂尔泰小心翼翼抱着个大食盒,来到她面前之时,竟曲膝匍匐在地:“多谢。” “您该谢谢格格。” 鄂尔泰浑身轻颤,似在忍泪,低头离开。 待鄂 尔泰离开之后,佟格格虚弱的声音传来:“暗六,伺候我更衣梳妆,我要去潭柘寺斋戒。” “是。” 吕云黛拔步入屋内,看到佟格格惨白憔悴的面容,忍不住瑟瑟发抖。 “快些,我只有十日,十日后,我就需回府邸。” 吕云黛动作麻利伺候佟格格梳妆,仔细为她敷一层厚重脂粉,才勉强有几分血色。 “你先去潭柘寺,将乔装成我的女子处理掉。”马车内,佟格格捂着肚子,有气无力说道。 “格格,你才诞育孩子没多久,若不调理好,身子会垮的。” “嗯。”佟佳氏岂会不知,但看到那一双襁褓中的儿女,即便让她立即去死,都值了。 吕云黛取出一盒药交给佟格格:“这是奴才为格格调配的养身滋补之药。” “你有心了,暗六,我不会亏待你的,现在我们一家四口欠你四条命。” “多谢格格。” “杀!全杀光!一个不留,烧掉这!”佟佳氏目露阴狠。 吕云黛后背发凉,只能无奈垂首。 将佟格格送回潭柘寺,她回身来到庄园内,咬牙开始麻木砍杀,十七条人命与庄园一道焚毁。 毁尸灭迹之后,她精疲力尽回到金鱼巷内。 今日晚间,还需去值夜,此刻她一身血腥气息,怏怏不乐推门入内,冷不丁却瞧见院中海棠树下,站在一道挺拔身影。 “哼,还知道回来?”胤禛怒不可遏。 “爷..奴才去接了桩大买卖。”吕云黛心虚道。 “哼,今后不准再接乱七八糟私单,你要多少银子,到库房自己拿!” 那日,胤禛听闻她因月事告假,总觉得心绪不宁,想起她的月事提前十几日,担心她难受,夜半就巴巴寻来,没成想却被她给诓骗。 “伤哪了?”胤禛嗅到淡淡血腥气息,忍不住伸手解她衣衫。 “没呢,是旁人的血,爷若不信,一会与奴才共浴,仔细检查检查?”吕云黛陶侃。 “哼。”胤禛转身踱步入厨房内烧水。 趁着四爷为她烧热水沐浴,吕云黛赶忙换下血衣,坐在水井边搓洗。 殷红的血,瞬间将脚下染红。 她盯着血河出神,想起佟格格狰狞嗜杀的面孔,知道这件丑事的人都死光,除了她。 以佟格格的脾气,迟早都会对她下手,她该如何自保? 她将目光投向正坐在灶膛前生火的四爷,大婚之夜,佟格格又该如何隐瞒四爷? 四爷若与佟格格同房,二人裸裎相见之时,佟格格肚子上因双胎而留下的妊娠纹比她的更严重,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四爷岂会不知? 吕云黛头疼欲裂。 沐浴之后,她乖乖跟着四爷回阿哥府,一踏入书房,她就钻到四爷怀里。 “困,奴才歇会。” 脚下一轻,她被四爷抱回内室。 她几乎沾到四爷怀中没一会,就沉沉入睡。 胤禛将她抱回床榻,轻点她的睡穴之后,眸中温情瞬间幽戾。 “爷,生了,一对儿龙凤胎,鄂尔泰将那一双儿女藏在他烟袋斜街私宅内,找人充当外室照顾着。暗六守了三日,为她处理善后事宜,知情者全死了。” 苏培盛白着脸,瑟瑟发抖。 第104章 “要将这件丑事捅出去吗?” “不急。”胤禛目光怨毒,冷笑道。 ...... 吕云黛直睡到第二日才苏醒,四爷已然去上朝,趁着四爷不在,她心急如焚赶到潭柘寺,找佟格格要解药。 佟格格正懒懒躺在禅房内。 “没有解药,暗六,此蛊无解,每年都需服用,暗卫服役满二十年之后,即可无需服用解药。 简直是晴天霹雳!吕云黛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可恶的佟格格定早就知道,却依旧无耻的利用她,佟格格这个蛇蝎美人和四爷还真是绝配!! 此刻开始,她对佟格格的愧疚彻底荡然无存,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获得最大的利益。 “好,那奴才恳请格格照拂奴才的孩子。”吕云黛假装感激涕零。 与佟格格虚与委蛇一番,吕云黛垂头丧气回到金鱼巷,将避子药统统给换成坐胎药。 ... 康熙三十二年六月末,吕云黛热得躲在四爷书房内,蹭冰盆与象牙席子纳凉。 昨儿小八休沐来瞧她,他在十三阿哥身边果然过得愈发滋润,脸都圆了。 她正热得摇扇,身后一团火忽然靠近。 “别闹,热死了。” 四爷身上无论何时都暖呼呼的,冬日里抱他舒服,炎炎夏日恨不能将他踹下床。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猫着腰,拧身又端来两个冒着丝丝凉气儿的大冰盆。 “下月随爷去木兰围场。” “啊?今年又要举办木兰秋狝了吗?” “嗯。” “不去!热死了。”吕云黛彻底恃宠而骄。 “去吧,爷给你买镯子,再给你买座四进的新宅子..”胤禛温声诱哄。 吕云黛一骨碌坐起身来,他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给她买,那就定已经准备好了。 他一抬眸,果然看见四爷手里捻着一封房契,另一只手正转着一对儿镯子。 吕云黛咬唇,有些不好意思:“爷,我会不会太贪财了?” “哼,贪财挺好,爷倒是怕你贪别的不切实际,空花阳焰之物。” 胤禛褪去她手腕上前两日才换的新镯子,为她戴上他今日新买的镯子。 “沉吗?” “还好。” “哦。”胤禛又笑着从身后取出一根沉甸甸的金步摇,熟练簪在她云鬓上。 “现在呢?沉吗?” “沉沉沉。”吕云黛满眼喜色,赶忙用手托着被沉重金步摇压酸的脖颈儿。 “陪爷去木兰。” “成。” 吕云黛话音未落,却被他揪住小衣细带,轻扯间,二人就裸裎相对。 二人愈发熟悉彼此的身子,轻易间就能撩拨得对方动情。 可今日却不对劲,四爷才刚开始与她拥吻,吕云黛忽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她抓过窗台边的痰盂呕吐不止。 吕云黛心里多少有些直觉,她该是又怀了四爷的子嗣。 所以这几日,即便她自己没诊出喜脉,也不曾纵着四爷发狠要她。 果不其然,她缓过劲来,给自己把脉,果然探到微弱的喜脉,只是月份还小,尚且不明显。 “是不是有了?”胤禛满眼喜色。 “嗯,爷别闹我了,难受。”吕云黛吐得头晕脑胀,奄奄地枕在四爷腿上:“爷揉揉心口,我烧心。” “好!甚好!你在府里好生安胎,爷去木兰,十月初定赶回来。” 胤禛俯身吻她苍白面颊,温声安抚:“放心,爷只带太监随侍。” 吕云黛正烧心得喘不上气,忍不住鼻子发酸,抓住他的耳朵:“奴才去,奴才不想一个人待在府里,咱带上小阿哥一块去。” 四阿哥府邸里当真卧虎藏龙,各方势力的探子都有,甚至康熙爷的探子都有,面对这些探子,四爷自然只能沉住气。 可她却懒得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尤其是德妃派来的乌雅氏。 四爷觉得乌雅氏麻烦,上个月将她收为侍妾格格,彻底将她束缚在后宅中寸步难行。 可她就怕乌雅氏联合德妃挑事儿,还不如跟在四爷身边。 这个男人俨然是大清第一好爸爸,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孩子。 “好,那就提早前去,行程放缓。”胤禛摩挲掌心薄肩。 “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一、二,二阿哥产期在来年二月。”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岁大阿哥哒哒哒欢快的脚步声。 吕云黛和四爷赶忙坐起身来穿衣衫。 “哎呦,小阿哥这风车真好看,快让苏安达瞧瞧,阿哥您快瞧,桃子熟了!苏安达带您去看大桃子。” 苏培盛忙不迭凑上去拦住小主子。 “苏安达,爷要给阿玛看爷做的风车。” 苏培盛笑呵呵抱起粉雕玉砌的小阿哥,小心翼翼放在肩上:“哎呦,您阿玛正在忙呢,咱先去看大桃儿。” “阿玛和额娘在生二弟嘛?”弘晖抱住苏安达的脑袋,奶声奶气。 苏培盛咧嘴:“是啊,明年您就要当兄长了。” “哦哦哦哦,那太好了,爷还想要个扎漂亮鬏鬏的小妹。” 屋内吕云黛将肚兜丢到四爷脸上:“定是你撺掇着晖儿闹腾要弟弟妹妹!不知羞!” 胤禛俊脸薄红,扯下兜头的肚兜,笑着为她穿好。 “不是爷。”他虽不会无聊的撺掇小孩子当帮凶,但却并未阻止奴才们撺掇。 “可佟家那..”吕云黛惴惴不安钻进四爷怀里。 “你是佟家人,表妹欲将你作为陪嫁丫鬟,爷只是提前对你做陪嫁丫鬟该做的事而已。不必担心。” “二阿哥叫弘历,爷先答应我。”吕云黛抓住四爷的手掌。 “嗯。”胤禛潜意识里不想将次子取名为弘历,他总觉得她如此迫切的想要弘历这个名字,并非好事。 “现在开始,你乖乖当侍妾格格李氏。” “好。”吕云黛乖巧点头。 生下乾隆大帝已然成为她的执念,长寿的乾隆帝牵系短命的晖儿,她必须不计代价生下弘历。 成为侍妾格格,就意味着她不能随时赖在前院里,而是要到垂花门内困守。 偌大的四阿哥府邸不再空旷,去岁末,太后和康熙爷又赏给四爷七个如花美眷。 如今的后宅里共有十个侍妾格格。 “暗六,后宅里除了乌雅格格、伊格格、苏格格、马格格你需警惕,旁的可与她们多走动,若需她们协助何事,直接命令即可。” “啊...”吕云黛满眼震惊。 四爷从不提及后宅之事,吕云黛真没想到四爷的控制欲简直如此病态,连后宅的女人都要牢牢把控在他自己手里。 不用猜都知道,四爷后宅其余侍妾格格全都换成他的心腹了。 吕云黛此时戴着李格格的面具,忐忑跟在苏培盛身后。 踏入垂花门,绕过一面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吕云黛一眼就瞧见锦衣华服的乌雅格格正与几个侍妾格格在荷花池边赏花。 “李姐姐回来啦。” 一杏眼桃腮芙蓉面的紫衣少女朝她翩跹而来。 这少女看似与李格格交好,却是方才苏培盛点名需警惕的马格格。 “李格格,您伺候爷辛苦了,奴才送您回去歇着。”苏培盛一甩拂尘,昂首走在前头给暗六引路。 “诸位姐姐妹妹,我先回去歇歇,有空再叙。” 吕云黛客套朝莺莺燕燕们含笑道。 “李妹妹当真好福气,我们想辛苦都求不来呢。”乌雅格格阴阳怪气,显然故意给她拉仇恨。 吕云黛笑而不语,转身跟着苏培盛来到一处清雅小院内。 院子并不算宽敞,只有两间阔面屋子。 甚至没个小花园散步,想想也是,侍妾格格哪能住多豪华的院子。 就连屋内的床榻都是窄小的拔步床。 床榻小的与紫禁城嫔妃宫中的单人床一模一样。 电视剧里时常描述宠妃与皇帝在大床榻上翻云覆雨,现实却是紫禁城里的床榻除了龙床与凤床,其余嫔妃的床榻都并不宽敞。 满人的破规矩多,讲究藏风聚气。 嫔妃们就寝的床榻都不会做得太宽敞,一方面保暖,另外一方面,是为防止皇帝去嫔妃宫里声色犬马乐不思蜀。 所以才将床榻换得狭小不适,让皇帝没兴致沉沦。 当然,龙榻除外,吕云黛在紫禁城内,曾经好奇窥视过嫔妃在乾清宫侍寝,啧啧,那真是好大一张床。 难怪康熙爷能在那张宽敞的龙榻上,一夜九妃连珠。 是夜,吕云黛独自在后宅就寝,却辗转反侧。 后宅内人多眼杂,不比四爷所居的前院,她还需分神保持警惕。 她才躺下没一会,就忍不住起身抱着痰盂干呕。 “六统领,您快些喝水。” 后宅侍妾格格们身边伺候的奴才都由苏培盛亲自调拨。 第105章 听到对方唤她六统领,吕云黛就知道是自己人。 “你去拿些酸杏子来,我压一压恶心。” 吕云黛难受捂着心口,二阿哥闹腾的厉害,她心想乾隆大帝难道是个活泼好动的泼猴不成?难怪他能活到八十九。 喘息间,她忍不住低头继续呕吐,后背忽然被人轻轻拍抚,吕云黛登时毛骨悚然,感知到四爷的气息之后,才松一口气,却又绷紧身子。 “爷怎么来了?”吕云黛心下骇然,方才她站在窗边,对着房门的方向呕吐,压根没发现四爷的身影。 可他却神出鬼没出现在她身后,而她身后是书桌与一道墙,并无旁的入口。 显然房中有不为人知的密道。 吕云黛心下骇然,难怪历史上雍正帝要将他的潜邸改造成雍和宫,供奉神佛。 定是此地藏着许多秘密,他才欲盖弥彰。 吕云黛不动声色,白着脸,转身扑进四爷怀里:“爷,奴才难受,小阿哥忒顽皮。” “床榻还狭小,奴才就怕一翻身跌到床低下,伤着小阿哥该如何是好啊!” 吕云黛假装凄凄呜呜,她为他辛苦孕育子嗣,怎么能没有高床暖枕与暖男四伺候。 她才不依!哼! “爷不陪着奴才,奴才睡不着。” 吕云黛谎话连篇,其实她只想睡四爷前院里的大床,享受一等一的暗卫保护,至于四爷,可有可无。 他若不在更好,她一个人还能独享四爷的床榻。 “要不,为了小阿哥,奴才与爷换床睡可好?”她厚着脸皮开口。 “后日前往热河,你再忍忍..” 胤禛话音未落,竟见她抱着痰盂痛苦孕吐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吐得无精打采的女人打横抱回前院歇息。 四阿哥来后院自然惊动一众侍妾们。 乌雅格格整理好妆容之后,踩着花盆底鞋,袅娜来到李氏院外的八角亭守株待兔。 却被告知李氏那狐媚子竟撺掇四阿哥将她抱回前院侍寝。 登时气得面色铁青。 这边厢,吕云黛一回到沁凉的前院内室,就惬意的在宽敞的象牙席上翻滚。 “真舒服~” 如果后背那团火别靠近就更舒服了。 “热死了,爷挪挪。” 胤禛乖乖往床榻外侧挪身:“歇息吧,明日一早出发。” 她有孕在身,胤禛决定提早出发,行程缓慢些。 “咿,爷今儿换了香胰子。”吕云黛凑到四爷身边,侧身趴在他怀里。 算了,火炉就火炉吧,不抱着他,总觉得缺点什么,睡得不踏实。 “不嫌热了?可要竹夫人?” 四爷温热的吻落在她眉心,吕云黛困得睁不开眼:“不要,就要你。” 胤禛扬唇,下意识想将她拥紧,却担心将她热醒,于是将伸出的手掌收回。 一室静谧,苏培盛轻手轻脚,在内室又添置两个大冰盆。 浸过冰水的沁凉竹夫人也被放在床边矮榻上,却并未派上用场。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被四爷吻醒,揉着惺忪睡眼赖床。 “二阿哥还困。” “哼不知羞,总赖孩子。” 胤禛将温热的帕子揉在她脸上:“张嘴。” 吕云黛抱着四爷手臂,困得睁不开眼,心安理得被四爷伺候着洗漱更衣,用早膳。 迷迷瞪瞪入了马车内,直到出城门,才渐渐缓过神来。 “爷给挠挠后背。” “好。”胤禛腾出一只手,轻轻在她后背抓挠。 此时苏培盛倏然在马车外提醒:“爷,万岁爷来了。” 一听到万岁爷,吕云黛顷刻间睡意全无,她偷眼看向马车窗外,赫然看见一辆朱轮马车停在官道边。 御前伺候的大太监李德全和梁九功都坐在马车前头,二人都穿着便服。 第52章 李德全和梁九功,这两位康熙爷身边最心腹的贴身太监,俱是身手不凡。 吕云黛甚至看不出李德全的境界来。 此时李德全似笑非笑,似乎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当真是让人心惊,吕云黛赶忙放下马车帘子,再不敢从缝隙窥视。 也不知四爷在马车内与康熙爷都说了些什么。 四爷回到她身边之时,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吕云黛知道他此刻心情不错,于是摇着扇子,凑到他身边。 “爷遇到大喜事了?” “嗯。”胤禛收起笑意,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愈发疏于防备,竟被她轻易看穿心思。 “没有,方才与汗阿玛聊起你有身孕一事,汗阿玛并未动怒。” “真不气啊?”吕云黛心里有些小失望,她倒是希望四爷挨骂,好久没看到他倒霉了,还真有点怀念。 “嗯。”胤禛不再多言,低头处理汗阿玛安排的琐事。 七月末,走走停停半个月才抵达热河。 吕云黛一来到热河行宫,就开始悄悄打听热河行宫里是否有个叫李金桂的宫女。 她记得野史传闻,四阿哥弘历的生母并非是钮祜禄氏,而是热河行宫的汉人宫女李金桂。 传闻雍正帝还是雍亲王之时,因服下鹿血酒而稀里糊涂宠幸一名热河宫女。 那宫女即将临盆之际,被前来热河巡幸的康熙帝发现,她本就临盆在即,吓得在草屋中诞下四阿哥弘历。 她得去看看李金桂是否确有其人。 一切可能阻拦她顺利诞下弘历的不确定因素,她都必须提早排除。 如果真有李金桂,她必须死。 吕云黛在心底默默祈祷传闻是子虚乌有,可她埋伏在热河行宫内的探子却还是带来了噩耗。 “有,她在万壑松风当差,年十三,去年才来。”方脸老嬷嬷回话道。 “容貌如何?” “此人生的貌美清丽,只是心气也高,因为得罪了内务府里的郑嬷嬷,才被打发到热河行宫来当差。” “否则以她的容貌才情,若在紫禁城内,说不定还真能兴风作浪一番。” 老嬷嬷语气顿了顿:“近来她似乎在走门路,想调遣到圆明园当差。” “这两日,把她安排到我身边,我瞧瞧她。”吕云黛面色凝重,就连手里最喜欢吃的酥酪都不香了。 “罢了,不必带来,你找个机会,把她解决掉。”吕云黛一阵反胃,忍着烧心的灼痛,难受得揉着心口。 “统领,属下需要知道理由。” 探子们虽不知道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谁,但每年都需要对一位监察使单独汇报。 吕云黛无权干涉探子们到底对哪一位监察使汇报,甚至严禁打听。 以防止暗卫对探子独断专行,脱离四阿哥的管控。 “容我想想。”吕云黛头疼扶额,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还真是一孕傻三年。 “就说暗六统领觉得此人心机叵测,恐是旁人探子。” “属下遵命。”老嬷嬷领命离去。 吕云黛换回李格格的面孔,闪身回到月色江声小筑。 她前脚刚离开,暗六私底下诛杀一名宫女的消息就传到胤禛耳中。 “爷,奴才方才悄悄去看过那李金桂,生的秀美至极,竟与暗六不相上下。您要不要瞧瞧?” 苏培满眼喜色,方才见到李金桂那一瞬,他立即联想到,也许能用这背景干净的小宫女,彻底替代暗六在爷心里的位子。 这些年来,爷对六子的态度,愈发不是主仆,更不像对猎物与玩物。 而是...苏培盛头疼不已,而是更像禁忌的爱恋。 “呵,自去掌帼三十。”胤禛冷笑。 暗六再不济,也是小阿哥们的额娘,也是他最心腹的奴才,并非什么玩意都能与她相提并论。 “哎呦,奴才知错,四阿哥息怒。”苏培盛哭丧着脸,左右开弓打脸。 “没有下一次,狗奴才,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些时日,胤禛愈发对佟家不满,可他却无法发作。 倘若与表妹的婚事作罢,佟家定会恼羞成怒,收回暗卫。 暗六将被佟家处死,或安排给旁人为暗卫。 胤禛眸色渐冷。 若非叶天士对那蛊毒解药仍无半点进展,他也不必如此忍辱负重。 “爷,那宫女真不错,您即便今儿打死奴才都成,爷求求您瞧一眼可好?” 胤禛冷眼瞧见苏培盛那狗奴才满脸通红,还在为他的事情着急,终是于心不忍。 到底是他自己精心培植的心腹,二人更是自小就相依为命。 罢了,就看一眼。 “嗯。可。” 苏培盛满眼喜色:“奴才这就把她带来。” 苏培盛边打自己耳刮子,边小跑着去寻李金桂来。 “小崔子,你去寻一身好看的行头,亲自伺候那李氏沐浴,与陈嬷嬷检查检查她的身子。” “啊?师傅,若让暗六知道,她定会生气的,她如今还怀着爷的子嗣,您若得罪她..”小崔子欲言又止。 第106章 “学着点,你记住了,咱的主子只有四阿哥一人,除了四福晋,旁人与咱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暗六也是奴才。”苏培盛没好气的说道。 “暗六那倔驴脾气,荣宠压根不会长久,你啊,该在花开正盛之时,就需考虑花儿开败之后,下一朵花开在哪。” “徒儿铭记在心。” 这边厢,吕云黛百无聊赖,拔步前往四爷书房。 冷不丁与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照了面。 吕云黛有些发懵,那面生的女子穿的衣衫是侍妾格格的行头,可她记得四爷后宅没这号人。 “这位妹妹是?” “奴才热河行宫万壑松风洒扫宫女李氏。” 一听到李氏,吕云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爷让你来伺候的吗?” “是。”李氏面露绯红,娇羞垂首。 “哦。”吕云黛转身离开。 哼,男人还真是只有挂在墙上落落地装盒子里,才能真正老实。 亏她还信他说三年只独宠她一人的鬼话,若非她今日撞见,还不知道他两面三刀的欺瞒。 李金桂忐忑不安,目送那位侍妾格格离开,听闻四阿哥身边最得宠的就是这位李格格。 方才偷眼瞧着,似乎也不过如此。 李氏生的端方娴雅,却并不算美人儿,她的容貌简直能轻松碾压李格格。 李金桂受过诸多搓磨,深知凡事都需谦虚谨慎,故而并未得意忘形,而是在盘算着一会见到四阿哥,该如何让皇子对她一见倾心。 此时苏培盛端着托盘,来到李金桂身边。 “走吧,一会见着四阿哥,机灵些,爷喜欢聪明的女子。” “多谢苏哥哥提点,奴才定不忘苏哥哥大恩。”李金桂毕恭毕敬,朝着苏培盛公公见礼感谢。 “走吧。”苏培盛私心希望李金桂能分宠,如此暗六就不会一枝独秀,爷就不会对暗六沉沦。 入了书房,苏培盛虾腰:“爷,李氏来了,她抚琴不错,您正好松快松快。” “可。”胤禛并未抬头,而是继续处理汗阿玛安排的奏疏。 反正这个宫女一会都要打发走,何必浪费时间。 笔走龙蛇间,耳畔传来袅袅清音,胤禛顿笔。 没想到在热河行宫里,竟能欣赏到如此绝妙琴音。 他忍不住停笔,专心鉴赏。 倏地,他忍不住抬眸指正:“错了。” 眼前出现一张清丽温婉的容颜,此时一双雾蒙蒙眼睛正与他对视,却惶恐的立即垂首。 李金桂方才是故意弹错音的,所谓曲有误,周郎顾,若她没弹错,又如何能引得四阿哥抬眸看她一眼。 音律再次响起,胤禛指尖轻扣桌案,随旋律和着拍。 一曲毕,他意犹未尽点头,随手捻起几颗银馃子:“赏。” “奴才叩谢四阿哥。”李金桂跪在四阿哥面前,不卑不亢伸出掌心。 “明日再来。”胤禛很喜欢她的琴音。 “是。” 苏培盛压着雀跃,将李金桂送走,拧身回到四阿哥身边。 “爷,还杀吗?” “不。”胤禛支腮,忽然想看看暗六和孩子在做甚,于是忍不住起身回到下榻的江声月色。 此时吕云黛正闷闷不乐朝着湖里丢石子。 身后传来小声提醒:“四阿哥来了。” 吕云黛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坐在湖边,抓一把石头洒进湖中。 咚咚咚的声响极为恼人,她烦躁的起身想要离开。 手腕却被抓紧。 “去哪?谁又惹你?” “呦,四阿哥不是陪着美人儿么,怎地有空来瞧奴才?”她阴阳怪气。 “醋什么,只不过是个抚琴奏曲的玩意,解闷而已。” “答应你三年不碰旁的女子,爷绝不会食言。”胤禛不悦凝眉。 “爷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奴才不喜欢强迫任何人,爷宠幸谁,是您的事情,无需对奴才解释。” 吕云黛甩开他的手,拔步回到自己的居所。 他没跟来,那一瞬的心情失落而酸涩,吕云黛知道,她在四爷心里,其实也只不过是个玩意。 一个为四阿哥纾解欲念的玩意儿。 好在她从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玩物的身份,并未难受多久,就让人准备晚膳,她得开席安慰安慰自己。 胤禛生闷气回到书房内。 忍不住又唤来那奴婢抚琴。 李金桂沐浴更衣之后,才姗姗而来。 今晚穿的霓裳纱衣勾勒出她曼妙身形,她来之前,还特意将那修身的舞衣改小了一寸。 她深知今晚对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李金桂屏息凝神,翩跹来到书房内。 此时四阿哥正躺在软榻上假寐。 她乖巧的开始抚琴。 随着琴音愈发柔媚,李金桂眸中雀跃与娇羞愈甚。 那琴音带着无尽蛊惑,没有男人能抗拒它。 此时四阿哥眸色迷离的看向她,显然已经动了情。 “过来伺候。” 李金桂谨慎的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抚琴。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听到四爷染着欲色的声音,登时激动的满眼喜色。 今晚李金桂若能得四爷宠幸,也算一桩好事。 今后四阿哥后宅里,也能有个人分暗六的宠。 屋内的琴音戛然而止,此时四阿哥已然走到她的面前,迫不及待扯开她的纱衣。 “主子,别..”李金桂假装惶恐,曲膝跪在地上,却心机俯首,露出浑圆柔软。 “抬头。” “是。”李金桂忍着雀跃,缓缓抬头。 “过来。” 李金桂袅袅婷婷站起身来,缓缓靠近四阿哥。 倏地,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四阿哥衣袖之时,原本欲色迷离的四阿哥却忽然目露狠戾。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扼住喉咙。 “主..主子饶命..咳咳咳咳..” 双脚渐渐腾空而起,李金桂痛苦的拼命挣扎。 可没挣扎多久,忽而书房内传来一声突兀的咔嚓声响。 胤禛冷笑着将那胆敢对他用魅音算计的奴婢摔在地上。 “苏培盛,处理掉。” 苏培盛正纳闷房内为何忽然安静下来,当推门而入之时,却赫然与一双猩红充血的眼睛对视。 但见如花似玉的李金桂正以一种极为恐怖扭曲的姿态面对门口。 她的脖子都被拧断了,骨茬戳出了脖颈儿,正在潺潺淌血。 苏培盛吓得一哆嗦,赶忙让人将死不瞑目的宫女拖下去处理干净。 “狗奴才,今后别再乱送脏东西来。”胤禛洗干净手,转身踱步离开。 论媚术,他领略过更厉害的招数,除了那人,谁都别想再骗他沉沦失控。 房内,吕云黛正穿着自己改良的齐膝吊带睡裙纳凉。 她猜测今晚狗男人忙着与新欢作乐。肯定不会来烦她。 天气闷热,好几盆冰都还带不走屋内的热气。 忽然好想四爷那张沁凉的象牙席子。 可惜了那张象牙席子,此刻狗男人定和别的女子在那张席子上颠鸾倒凤,她今后再也不想在那张席子上睡觉了,脏,膈应。 此时她抱紧清凉的竹夫人,才勉强有几分凉意。 倏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吕云黛忍不住反胃的坐起身来,抱着痰盂呕吐不止。 胤禛听到屋内传来痛苦的呕吐声,焦急推门而入。 一看到他伸手而来,吕云黛忍不住嫌弃的闪躲开。 “还来做甚?奴才又不能给爷侍寝,爷若与旁人还没折腾够,让苏哥哥再寻十个八个伺候,何必来折辱奴才。” “胡说什么!那狗奴才心术不正,爷没碰她。” “哦,那她心术正,爷就稀罕碰她。”吕云黛得理不饶人。 “......”胤禛闭嘴,经验之谈,与自己的女人不能讲道理,讲不通,得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情绪。 “爷只觉得她琴音尚可,没想过别的,休要血口喷人。”胤禛伸手轻抚她后背,却触及到温热的狎昵触感。 此时他才愕然发现,她身上穿着衣不蔽体的奇怪衣衫,一时间目光不知该往哪儿回避。 他眸色渐深,忍不住拥她入怀。 “别闹,奴才难受。”吕云黛顾不得滑落到肩上的细带,捂着心口干呕。 “爷给你揉揉。” 胤禛将手掌按在她心口,却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低头隐藏眸中欲色,可紊乱的呼吸声却许久都无法压下。 吕云黛吐得脸都白了,依偎在四爷怀里,懒洋洋的由着他伺候。 可渐渐却察觉到他身上开始不对劲,她顿时红着脸,慢慢从四爷怀里挪腰,却被他搂紧。 “别乱动,爷一会就好,别再乱动了,乖。” 胤禛面露薄红欲色,许是被那魅音影响,他今晚的自制力差到极点。 第107章 此时他隐忍的浑身发颤,甚至忍的发疼。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俯首吻她的香肩。 “是不是已然满三个月了?”他的嗓音带着沙哑的欲。 “嗯..”吕云黛小声回应。 其实嬷嬷提醒过她,三个月到七个月可适当行欢,让孩子感应到父母深情,能让孩子更聪明。 可她和四爷就是露水情缘,狗屁的深情。 但四爷对孩子的亲情却做不得假,半推半就下,她被四爷得逞。 衣衫褪尽,她被四爷小心翼翼抱到他身上,他不曾如从前那般肆意狂暴,而是极尽温柔的要她。 吕云黛初时还拘谨着,渐渐被他勾着一起沉沦。 一回之后,她软着身子趴在他怀里,听他狂乱的心跳声。 “爷喜欢奴才吗?”她竟鬼使神差的问出口。 “你说呢?爷只会碰自己喜欢的东西。”胤禛轻喘着吻她眉心。 念及她有孕在身,他忍着还在叫嚣的欲念,舍不得再碰她。 他虽然对娶表妹身不由己,但却还没窝囊废到身不由己宠幸不喜欢的女人。 好歹是皇子,只不过是宠幸个喜欢的女人而已,他还能自己做主。 “暗六,爷喜欢你。” 吕云黛揪住他的辫子,并未回应他,她很清楚,四爷口中的喜欢,并非是男女之爱。 他对她的喜欢,就像喜欢鼻烟壶,喜欢他新买的笔墨纸砚和字画古董。 她在他心里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是四爷的所有物,他的占有欲在作祟而已。 云雨之后,她已是精疲力尽,再不愿细思方才那让她觉得恐慌的复杂情感到底是什么。 她依偎在四爷怀里,很快就沉沉入睡。 九月初,康熙爷御驾驻跸热河行宫。 冷清的热河行宫每年只有在木兰秋狝之时,才会热闹起来。 四爷这几日都在康熙爷跟前伺候,吕云黛独自一人居住在江生水色小筑内。 五个月的肚子已微微隆起,她眉眼温柔,轻抚弘历,说不出的喜悦,待弘历平安降生,她也能彻底卸下重担。 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肩上一沉,四爷将披风覆在她肩上。 “爷回来啦。”吕云黛心情不错,主动转身扑进四爷怀里。 “嗯,歇息两日,再去木兰围场行猎,你不必去。” 胤禛将她抱在怀里,回到屋内。 “两日不见,怎地清瘦了?多吃些。”胤禛忍不住拥她入怀。 “都是二阿哥闹的,夜里闹腾的厉害呢。”吕云黛气哼哼告状。 “哼,出来打屁股。”胤禛眉眼含笑,低头吻她肚子。 “二月汗阿玛即将御驾亲征噶尔丹,爷告了假,待你出月子之后,爷再奔赴西北战场。” “啊..康熙爷定气恼了爷。”吕云黛感动之余,却忍不住忧心忡忡。 四爷没好果子吃,她的孩子也跟着喝西北风。 “无妨。”胤禛握紧她的手。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忍不住皱眉,方才康熙爷就差当面将四阿哥骂得狗血淋头,爷竟告假随军,被康熙爷训诫爷为人轻率喜怒不定,告诫爷务必戒急用忍。 还赐给四爷戒急用忍御笔,让他日日躬身自省。 爷即便自己挨骂,也要谨守对六子的承诺。 苏培盛心里忍不住为四爷鸣不平。 四爷陪她两日,就 前往木兰围场伴驾。 四爷不在身边,吕云黛反而惬意了许多。 可他虽没陪伴在她身边,却日日让人送来他亲猎取的各色皮料,还让乌鸦传话,问她喜欢什么样式的皮料,他去找。 吕云黛打趣说老虎皮,没想到第三日就收到一张斑斓虎皮,她轻抚着虎皮,默默良久。 直到十一月初,木兰秋狝才结束,同时康熙爷开春即将御驾亲征准噶尔的消息传扬开。 几位年长的皇子都被康熙爷点了将,四爷被康熙爷下旨掌管正红旗大营。 吕云黛记得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束没多久,康熙帝就会晋封几位年长皇子。 四阿哥与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会被晋为贝勒,而大阿哥则被封直郡王,三阿哥被封为诚郡王。 吕云黛心中愤愤不平,明明四爷只比三阿哥小一岁,可比同样被封贝勒的五阿哥年长三岁,却只是被封为贝勒,并未封王,显然康熙爷并不待见四爷。 她寻思着怎么帮着四爷攒军功,早日封王,如此她的儿子未来也更有依仗。 为了孩子们的荣华富贵,她无论如何得跟着四爷上战场才行。 她正在盘算找什么借口与四爷一道上战场,却瞧见四爷正站在廊下看她。 才两个月没见,这男人白皙的脸都被晒成了健康的麦色。 可气人的是,不消一个冬日,他又会恢复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当真是让人羡慕。 幸亏大阿哥遗传他白皙的肌肤,没遗传她的敏感肌。 “回家。”胤禛还穿着缺襟猎装,俯身抱住她的腿,将她抱起来。 吕云黛惊得抱紧他的脖子,赶忙吻他的唇安抚:“爷别闹。” “好。”胤禛抱紧她,乖乖的不再闹腾她。 十二月末,吕云黛扶着肚子,回到阔别几个月的四阿哥府。 她有孕的消息早就在后宅炸开锅。 几个与李格格相熟的侍妾格格先后来探望。 吕云黛扶着肚子坐在圈椅,弘历当真是折腾人的小魔王,这胎明显比上一胎更累人。 流水般的补品不断,可她的身子却愈发清瘦了,为此四爷对那些伺候她安胎的太医数次大发雷霆。 吕云黛一天吃五顿,但每顿都吃的不多。 而此时书房内,叶天士正面色凝重的汇报暗六母子的近况。 “主子,二阿哥胎息愈发不稳,极有可能早产,奴才建议用益子草结合安胎药方,务必保证让小阿哥能足月生产。” “哦,对母体有何损伤?她近来为何愈发消瘦嗜睡?精神不济?”胤禛忧心忡忡。 “这..”叶天士顿了顿:“暗六母体自然会受波及,可小阿哥...” 叶天士忍不住将保大保小这种千古难题,隐晦的抛给四爷。 “爷,小阿哥要紧啊。”苏培盛听明白叶天士的暗示,赶忙焦急看向四爷。 “尽快催产。”胤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爷,可小阿哥胎里不足,所谓七活八不活,暗六腹中的小阿哥才刚满八个月,不如再熬一熬,撑到九个月?如此小阿哥爷勉强足月。” “爷...”苏培盛语气带着祈求,可他知道,爷已然做出坚定的选择。 晚膳之后,叶天士来为她诊脉,两名医女竟取来艾条,开始为她熏艾。 “叶神医,这几日小阿哥胎动似乎极为焦躁,不知是否有不妥?”吕云黛总觉得这几天肚子坠坠的闷疼。 这是上一胎不曾遇到过的情况,她心中忐忑,总觉得小阿哥不大对劲。 “你多卧床静养,保持心态平和,你的胎动的确有些不同。”叶天士谨记四阿哥嘱咐,不对暗六吐露催产真相。 “好好好,有劳叶神医。”吕云黛赶忙乖乖躺下。 叶天士为暗六把脉之后,愈发惊出冷汗来。 悄悄叮嘱伺候暗六的医女务必让她保持心态平和之后,叶天士擦着冷汗离开。 可才走到垂花门附近,却被乌雅格格身边的小太监拦住去路。 “叶神医,可否请您去瞧瞧我们格格,格格这两日精神不济,吃什么都吐。” 叶天士犹豫片刻,想起乌雅格格是德妃的娘家人,他不敢得罪,只能硬着头皮去乌雅格格住处请平安脉。 后宅里不可能有旁人怀孕,苏培盛曾经秘密告诉过他,爷只宠幸过暗六一个女子。 估摸着乌雅格格吃坏肚子或者着凉了。 诊脉之后,叶天士为乌雅格格开出调理肠胃的药方。 “有劳叶神医,李妹妹那还好吗?”乌雅氏状似关切的询问。 “李格格母子均安,乌雅格格,奴才先告退。”叶天士毕恭毕敬行礼。 “春桥,送送叶神医。”乌雅氏已然知晓了答案。 叶太医身上有熏艾的气味,显然李氏在熏艾保胎。 乌雅氏目送叶神医离开之后,转头就给在紫禁城里的堂姑母递请安折子。 折子在苏培盛手中逗留,苏培盛翻阅那折子上的内容,极为寻常的请安折子,压根看不出问题。 他不信邪的用火烤了烤,却依旧瞧不出任何端倪来,于是焦急将折子交给血滴子影一查看。 影一仔细检查之后,确认没有问题,这封请安折子才被允许送入紫禁城,午膳之时,就落到德妃的手里。 德妃盯着那封请安折子若有所思。 她与芸意那丫头暗中有过约定,若四阿哥府邸有异常,则给她递特殊字数的请安折子。 请安折子本身并无任何不妥,不妥的是芸意递了请安折子。 第108章 每一列字数代表不同的字,此时兰翠取出一本论语,照着每列不同的字数写出对应的暗语。 不消片刻,兰翠将解读的暗语呈到德妃面前。 “娘娘,格格传来消息,李格格熏艾保胎,恐有滑胎风险。” “滑胎?李氏腹中的孩子不是都八个月了吗?” “哎,芸意这份废物,许久都没得到胤禛的宠幸,本宫即便有心扶持她,都找不到借口。” 德妃忍不住唉声叹气。 “明儿趁着胤禛上朝,让李氏入宫来一趟。就说本宫赏她东西。本宫瞧瞧那李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 …… 四爷上朝没多久,吕云黛就收到永和宫召她入宫的消息。 此时她正躺在床榻上熏艾保胎,难受的直冒冷汗,压根没功夫搭理德妃。 原想赌气的让人用担架抬着她进宫膈应德妃,她再画个奄奄一息卖惨妆,让所有人都瞧瞧德妃到底是如何苛待亲生儿子后宅身怀六甲侍妾的。 可想起四爷和德妃到底是荣辱与共的亲母子,她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你就说我在保胎,下不来床。”吕云黛难受的直哼哼。 消息很快传回永和宫,德妃冷笑着放下茶盏。 岂有此理,一个肚子里有货的侍妾而已,竟不将她放在眼里。 “兰翠,你亲自去请,把本宫的步辇带去。就说本宫想孙儿了。” 听到兰翠前来,吕云黛捂着肚子,正要起身,倏地肚子一阵绞痛。 “不好,见红了!破水了!” 完了!小阿哥才八个月,吕云黛心急如焚,赶忙愧疚的躺回床榻上。 兰翠才来到后宅内,就惊闻李氏惊了胎,吓得折步回去复命。 德妃吓了一跳,她只是吓唬吓唬李氏而已。 没料到她竟真的滑胎! 眼下胤禛不在府邸,又尚未娶嫡福晋执掌中馈,她作为亲额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担心旁人说闲话,德妃吓得亲自前往胤禛府邸坐镇,免得李氏自己保不住胎,把黑锅甩到她头上,挑拨她与胤禛母子关系。 定是李氏自己保不住胎,想找替罪羊,可恶!好大的胆子,竟敢将黑锅甩到她头上来! “兰翠,胤禛现下在何处啊?”德妃焦急追问。 “娘娘,奴才刚打听过,四阿哥现下正与万岁爷和太子在京郊丰泽园内巡视,估摸着还得过一会才会得到消息。” 德妃沉吟片刻,脑中迅速盘算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指望芸意诞下子嗣怕是无望了,若 ..芸意能白得一个子嗣,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孩子。 待芸意靠着抚养子嗣有功,她再顺水推舟为芸意谋个侧福晋之位,当了侧福晋之后,再筹谋亲生子嗣,就更为得心应手。 皇子侧福晋能入皇族玉牒,几乎与嫡福晋的地位不相上下,胤禛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德妃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极为妥帖,当即下定决心,今儿定要去母留子。 “兰翠,快些派人把李氏住的院子围住,让张嬷嬷和刘嬷嬷亲自接生,本宫只要孩子,知道吗?” 兰翠心下一惊,点头。 “不,立即准备车马,将李氏接回紫禁城内照料,免得旁人觉得本宫对小侍妾的子嗣不上心。” “奴才这就去准备。” 当心那李氏挣扎伤了孩子,兰翠特意让人为她准备无色无味的迷烟。 吕云黛躺在床榻上,压根无法挪动,一动就觉得孩子在往下坠,担心伤着弘历,她不敢再乱动。 此时忽而走进来数名五大三粗的陌生嬷嬷。 吕云黛看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暗道不妙。 一个老嬷嬷取来帕子靠近她,吕云黛抬手挣扎,却为时已晚.... 四阿哥今日不在府邸,柴玉欲哭无泪,叶神医和准备好的接生嬷嬷被德妃娘娘身边的奴才给赶了出来。 此刻暗六身边连个小丫鬟都没有,全都是德妃娘娘的人。 方才德妃娘娘更是将见红的暗六给送入紫禁城内接生,他被德妃身边的周太监按在墙角,压根来不及把暗六早产一事,传给四爷。 柴玉提心吊胆召唤血滴子,让血滴子立即去丰泽园通知四阿哥。 血滴子影四领命。 他离开四阿哥府邸之后,却并未立即前往丰泽园,而是躲在一处暗巷内,拖延时间。 今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趁着暗六身怀六甲,若再让她腹背受敌,她定必死无疑。 如此小六子就能顺理成章与大家团聚。 影四压下狂喜,躲在暗巷内,等着暗六濒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影四才慢慢吞吞出发去丰泽园。 永和宫内,吕云黛被刺骨的冰水泼醒,冻得瑟瑟发抖。 意识逐渐回笼,她第一眼就发现自己正在紫禁城内,不用猜就知道定被德妃送入永和宫内。 吕云黛欲哭无泪,正要挣扎,却愕然发现手脚都被束缚住。 “完了,小阿哥横在肚子里,压根出不来。” “还等什么?剖开,把肚子剖开,娘娘说了只要孩子,还费那事儿做什么?” “不急,奇怪..不是说这李格格是初产?为何我觉得她并非头一胎?” “咿,还真是,奇怪了,快些去禀报……” 瘦高的接生嬷嬷话音未落,就被人拧断了脖子,另外一个方脸宽额的老嬷嬷吓得正要惊呼,也被当场锁喉殒命。 吕云黛扶着肚子,想要立即翻窗逃离,却压根迈不动步子。 方才那两个接生嬷嬷说孩子横在肚子里。 得剖开她的肚子。 她挣扎着将门窗统统锁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命悬一线之时,忽而想起她为替佟格格接生,曾经与属下一名接生嬷嬷学习如何接生。 其中就有一位胎儿横在腹中的难产孕妇。 她在脑海里仔细回忆接生嬷嬷调转胎头的手法,忍着剧痛,将胎头一点点调转往下。 第53章 丰泽园内,胤禛今日总觉得心绪不宁。 这几日,除非上朝,否则他定会待在府邸,叶天士断言,她最快两日后生产。 今日汗阿玛下旨令诸年长皇子随行丰泽园,思及他已因次子而推脱随军,惹得汗阿玛不快,胤禛并未再推脱。 丰泽园回府邸不到两个时辰,他还来得及赶回去与她一道用晚膳。 “四弟,开春与孤一起种那块稻田。” “丰泽园内的御稻不错,咱多种些,孝敬汗阿玛。”太子站在田垄上,亲自指挥奴才一应琐事。 “凌普,把那块残雪处理平整,再去看看汗阿玛御驾已抵何处?” 此时苏培盛虾腰来到他身侧。 “爷,李格格见了红,德妃娘娘担心府邸里的奴才照料不周,已将李格格接入紫禁城内。” “嗯。”胤禛面色如常,可指尖的青青荠麦却被掐断。 “二哥,臣弟府中侍妾早产,请容臣弟先回去瞧瞧。” “四弟,不是二哥说你,如此小事若还惊动汗阿玛,汗阿玛定会震怒。”太子忍不住劝说。 他这个四弟办差虽勤勉麻利,但唯独私德有亏,尚未成婚,竟没规矩的弄出庶子来。 可人无完人,若四弟如八弟那般八面玲珑,全无半分瑕疵,他还真不敢对四弟推心置腹。 “臣弟感激二哥提点,可李氏娇柔,若臣弟不在,她怕是会方寸大乱,影响腹中小阿哥。” “你啊你,你倒是个好阿玛,罢了四弟,孤定会帮你在汗阿玛面前周旋,快些去吧,孤先贺你弄璋之喜。” “多谢二哥。”胤禛毕恭毕敬,转身离开。 ..... 永和宫内,吕云黛前所未有的狼狈,方才拼尽全力调转胎头,已是精疲力尽。 此时她艰难爬到狭窄床榻上,鼓足勇气为自己接生。 砰砰砰! 嘈杂的砸门声传来,窗户纸被捅破,伸进来数条挥舞的胳膊,呼啸寒风顷刻间灌入屋内。 吕云黛冻的瑟瑟发抖,紧咬牙关,随着宫缩频率,小心翼翼用力。 好疼..身上的冰水都结出冰碴儿,湿寒邪风如附骨之蛆般,无孔不入,钻进浑身的骨缝,她有气无力,酸疼的发颤。 砰地一声巨响,窗户被砸破,两个大力太监翻身入屋内,将房门大开。 “怎么回事!”德妃面色铁青入内,却愕然看到满地的血。 两个老嬷嬷躺倒在地上,脖颈儿以诡异的弧度扭曲,已然没了气息。 顺着一条蜿蜒的血迹,德妃看到那侍妾正躺在床榻上,满脸满身都是血。 “兰翠!”饶是见惯风浪,德妃仍是被这无比血腥的一幕给惊着了,下意识抓紧身侧奴婢的手腕。 “你快去瞧瞧孩子可还活着。” 德妃心急如焚,她今儿如此煞费苦心,若孩子还是没保住,她定要将李氏挫骨扬灰。 第109章 “是..”兰翠战战兢兢上前。 此时吕云黛有气无力握紧手中烛台,这是她唯一还能拿得动的东西。 剧烈的宫缩不期而至,她疼得咬紧牙关,小心翼翼使力。 她能清晰感觉到胎儿在一点点滑出产道。 再无多余气力顾及任何事情,吕云黛松开烛台,扶着肚子用力。 伴随着一声虚弱的婴孩啼哭声,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娘娘,小阿哥平安降生了。”兰翠满眼喜色。 “快快快,快把孩子脐带剪断,口中秽物擦干净。”德妃焦急催促。 今日那李氏简直自掘坟墓,接生嬷嬷已死,再无人会接生。 如今小阿哥已然平安降生,约莫一刻钟之后,胎盘才会自然娩出母体,万不可生拉硬拽,否则极易造成母体血崩而亡。 德妃顷刻间计上心来,当即焦急开口催促。 “兰翠!现在立即去把连着母体的脐带抓住,用狠劲儿拽出她的胎盘来!” 吕云黛正艰难睁着眼,等待胎盘娩出。 产后十五到三十分钟内,胎 盘一定会娩出,否则会造成产后大出血。 此时听到德妃尖锐的低呼,她连蜷缩起身子自保的力气都没有。 兰翠攥紧剪子,缓缓走到满是血污的床榻。 满目都是猩红,李氏浑身在抽搐,面色愈发煞白。 兰翠鼓足勇气,一剪子将连接母子的脐带剪断。 她抓住连接李氏的那一段血淋淋脐带,温热滑腻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李氏已然奄奄一息闭上眼,脑袋一歪,俨然断气儿了。 兰翠慌乱松开脐带,转而伸出满是血腥的手,探向李氏鼻息。 “娘娘,李氏咽气儿了。” “你把小阿哥抱去洗干净,别管这死东西了。”德妃被满室的血腥和婴孩的啼哭声烦得直皱眉。 “汪福,处理干净这,莫要让人瞧出破绽来。把李氏的尸首处理干净。” “奴才遵命。”永和宫掌事太监汪福呵了呵腰。 风饕雪虐,这个时辰正好是慎行司从苍震门将犯事儿奴才尸首运出紫禁城的时辰。 三张席子卷了尸首,用一辆独轮车运出。 盏茶的功夫,永和宫西配殿内恢复一室静谧,暗香浮动,仿佛方才那血淋淋的一幕,只是虚幻。 苍震门是紫禁城最为嘈杂的宫门,大大小小的奴才们与泔水粪桶一道从此门进出。 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对苍震门嗤之以鼻。 可方才四阿哥不管不顾冲入苍震门内,奴才们吓得脸都白了。 爷如此不顾体统,还能是为何?只因从苍震门入紫禁城,能更快到永和宫。 这个时辰最为嘈杂,苏培盛方才差点与一辆粪车撞个满怀。 他脚下步履生风,气喘吁吁,却依旧赶不上四爷焦急步伐。 与一群准备出宫办差的小太监擦身而过之后,迎面推来两三辆独轮车。 车上堆叠着用席子卷起的尸首,都是紫禁城内犯事儿的奴才。 拉到城西亦庄内,再通知家眷前来认领。 第二辆独轮车上堆着三具尸首,也不知到底犯了何事,淌下的血都把车轱辘糊得血淋淋。 紫禁城讲究体面,打人不打脸,杀人不见血,也不知哪位主子如此不体面。 苏培盛正犯嘀咕,倏地看到一截血糊糊如烂肉的东西滑落,竟缠在车轱辘上,随着车轱辘旋转,血迹四下飞溅。 他一阵反胃,拔步追上四爷。 心急如焚来到永和宫内,当听到婴孩啼哭声,苏培盛悬着的心勉强能安。 胤禛脚步顿在原地,强压下紊乱气息,来到前殿内。 “胤禛啊,你快来瞧瞧二阿哥,多像你小时候啊,额娘看着就欢喜。”德妃笑眼盈盈抱着襁褓,将襁褓交给身边的乌雅芸意。 “芸意,把二阿哥抱过去给胤禛。” “是。”乌雅芸意抱着小阿哥,款款走向胤禛。 “额娘前几日已奏请万岁爷给小阿哥赐名,万岁爷赐下昀字,昀日东升,金辉耀目,当真是个吉利的好名字。” 胤禛垂眸不语,接过小阿哥,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他伸出指尖,小家伙竟着急的探找母乳。 此刻,胤禛万念俱灰,原来额娘对他的漠视,俨然波及到他的子嗣。 他冷笑着将小阿哥交给苏培盛。 苏培盛接过嗷嗷待哺的小阿哥,心疼忍泪,小阿哥都饿成这样了,德妃娘娘还只顾着算计四爷,连个乳母都不安排。 他抱紧小阿哥,拔腿就往永和宫外狂奔。 “柴玉,你腿脚快,速速将小阿哥带回府邸,让乳母们悉心照顾。” 柴与看到小阿哥哭红的小脸,亦是心疼得搂紧小主子,拼命朝着紫禁城外的马车狂奔离去。 此时永和宫内的气氛却尴尬至极,装扮成小太监的血滴子影一已然将整座永和宫搜寻过两遍,却并未找到暗六的身影。 胤禛压抑许久的怨恨与失落,终于在这一瞬爆发。 “滚!”他冷脸朝着靠近的乌雅氏怒喝道。 乌雅芸意正捧着一盏茶,准备伺候四阿哥用茶,此时被四阿哥莫名其妙的怒喝,登时吓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德妃。 “胤禛,你发什么疯?这就是你对母族血亲的态度?”德妃怒不可遏。 “额娘,李氏在何处?”胤禛压着滔天怒火,咬牙问道。 “哎,那李氏就是个福薄的,才诞下小阿哥就血崩而亡,不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眼下当务之急,是为小阿哥寻个信得过的养母。” “额娘寻思着,将小阿哥交给谁抚养都不妥当,还是交给芸意抚养吧,这孩子体贴入微,又知书达理,定能将小阿哥教导得极好。” “你们都下去,爷与额娘有话要说,额娘若想让奴才们都听见,也无妨。”胤禛再不想与额娘虚与委蛇。 “芸意留下,其余人等都下去吧。”德妃涌出无名火,决定一会好好教训胤禛这混账东西,逆子言语中都是对她的威胁,岂有此理! 棍棒之下出孝子,这些年,她就是打他打少了,才会如此不成器。 此时正殿内只剩下三人,胤禛踱步走到额娘面前:“额娘,她在哪?” “你对额娘是什么态度?逆子,你到底有没有将本宫当成你的亲额娘?” 德妃满脸怒容。 “让你扶持母族就如此为难你吗?今日本宫就把丑话撂在这,芸意才是自己人,你若不将二阿哥交给芸意抚养,那今日就与芸意圆房,让她生一个孩子,如此额娘再不想管你后宅的污糟事。” “你怎能忍心芸意守活寡!孽障!”德妃气得跳脚,芸意到如今都尚且是处子之身,娘家人在背地里免不得编排她教子无方。 德妃忍不住幽怨瞪着逆子,她这一生几乎所有耻辱都与胤禛息息相关。 她年少时,曾去潭柘寺披命,清原大师曾断言她贵不可言,甚至能母仪天下,唯一的败笔就是她今后有一个子嗣,会生而克母。 她初时还不信邪,如今却愈发坚信不疑,胤禛就是那生而克母的逆子,难怪胤禛与太子走得近,谁不知道太子就是生而克母的命格。 此时见逆子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也不知在为谁哭丧,德妃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那李氏全然不将额娘放在眼里,她自个作茧自缚,戕害接生嬷嬷,才自食恶果,还险些伤害小阿哥,简直死有余辜,今日这件事,到此为止,莫要为个卑贱的侍妾格格与额娘闹脾气。” “乖些,你好好与芸意圆房,要么就把二阿哥过继到芸意膝下,如此额娘才能把那李氏还给你,否则额娘决不允许那狐媚子继续兴风作浪。” 德妃皮笑肉不笑,走到胤禛面前,看似在亲昵搀扶他的手腕,可一寸长的护甲却渐渐楔入逆子的窄袖。 就在她以为逆子还会如从前那般,对她逆来顺受之时,却听到逆子轻蔑的嗤笑声。 “倘若儿臣不愿善罢甘休,额娘又当如何?” “胤禛!你..呜..”德妃从未料到逆子会在此时忽然发难,她被胤禛扼住脖子,他的手掌越收越紧。 德妃拼命扑腾挣扎,锋利的护甲猛地戳进逆子的胳膊,可即便护甲将他的胳膊戳穿,流淌淋漓鲜血,他却仍是暴虐地收紧力道。 砰地一声,她的后背重重撞在云母屏风上,德妃疼得眼冒金星,惹不住瑟瑟发抖。 濒死的 窒息感令她毛骨悚然。 “额娘,若要继续在紫禁城内安享荣华富贵,就别再插手我的事情,否则,儿臣不介意带着您和十四弟..一起去死!” “额娘,孝懿皇后濒死那一晚,儿臣也在景仁宫...” 德妃听到这句阴测测的威胁,顿时满眼恐惧瞪圆双眼:“你..你...” “呵呵呵呵呵...卑劣的爬床婢处心积虑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天生坏种,儿臣的额娘可以死一个,也能死第二个。” 第110章 孝懿额娘死在您手里,至于您,想死在谁手里?是汗阿玛?还是佟家? “住口,住口,..胤禛..额娘也是为能将你重新夺回身边,额娘都是为了你啊呜呜呜...” “她膝下养过那么多孩子,哪儿会将你真正放在心上,你为何就不明白额娘的良苦用心?” “你还不知道吧,她要用你当生皇子的药引子..” “住口!你自己做过什么心中有数,额娘,我最后问一次,她!在哪!” 砰地一声巨响,德妃被逆子摔在地上,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四阿哥息怒,李..李格格难产血崩,方才被..被用席子裹着送出了紫禁城。” “该是送去城西的亦庄了,她的尸首与那两个接生嬷嬷一块拉走的。”乌雅芸意战战兢兢的说道。 大殿内一时只剩下德妃痛苦的咳嗽声与急促的喘息声。 乌雅芸意大气都不敢喘,但她知道,今日她活不成了。 她这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沦为这对母子争斗的棋子,方才那个惊天秘密足以诛灭九族。 今日,注定是她的忌日,为了体面的死,她迫不及待将李氏的消息告诉四阿哥。 抬眸,她看到四阿哥冰冷的就像在看死物的眼神,转身,她看到德妃眸中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乌雅芸意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此时胤禛失魂落魄来到车水马龙的苍震门外,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在听到她难产而亡那一瞬,他的情绪平静至极,仿佛她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可为何每走一步,却寸步难行,脚下仿佛被什么牵绊住,他走得踉踉跄跄,心如刀割。 “爷..”苏培盛表情怪异盯着他的脸。 胤禛下意识抬手擦泪,却发现一滴泪都没有,原来,她甚至不值得他落泪。 “爷,胎盘,胎盘在那!” 倏地,他顿住脚步,拧身朝着那坨烂肉狂奔。 那团挂着一条肠子似的烂肉,是妇人的胎盘!胎盘在这,那她.. 苏培盛拔腿奔向走远的独轮车,此时身侧一阵劲风刮过,苏培盛定睛一瞧,却见四爷已然飞身冲上前。 苏培盛一咬牙,转头让小太监立即去将四阿哥的马车带到苍震门外。 胤禛心急如焚冲到独轮车前,攥紧藏在箭袖之下的手,竟没有勇气掀开席子。 他沉默的站在那,并未有任何举措。 此时苏培盛却莫名其妙的取帕子,凑到他面前,胤禛茫然抬手擦拭脸颊,却愕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他慌乱垂眸拭泪,一把掀开那席子,可出现在眼前的确是一张陌生的脸。 ..... 吕云黛被一阵窒息感惊醒,眼前一片漆黑。 她张大嘴巴拼命呼吸。 方才在永和宫内,眼看穷凶极恶的兰翠姑姑要生生扯断她尚未娩出的胎盘,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用龟息法装死。 庆幸这一招成功瞒天过海,只不过她现下到底在哪?四周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却感觉一股股温热奔流而出,鼻息间传来一阵刺鼻血腥气息。 她疼得浑身轻颤,屏住呼吸,却被强烈的窒息感憋得再次张大嘴巴呼吸。 咚地一声,她的双手触碰到屏障,吕云黛强迫自己抬手,却愕然发现头顶上方也有阻碍物。 竟然是棺材! 吕云黛欲哭无泪,她原想着熬到四爷将她的尸首领回去,她再苏醒,可没想到人都被埋在棺材里,却依旧不见四爷。 狗男人就知道说花言巧语诱哄她,关键时刻却影子都瞧不见,要他何用!呸! “救命..”吕云黛吃力的在棺材内拼命拍打,以期有人能听到她的求救。 从她方才开始敲击棺材之时,亦庄内几个小太监就听到了声响。 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 能被送到此地的奴才,都是犯事儿被主子赐死的罪奴。 即便活着,也必须死,否则紫禁城那些主子们若知晓,谁也落不着好处,都得吃挂落儿。 “小僖子,小东子,你们二人去抬两块儿沉些的压棺石来,压在那口棺材板上,别让她再折腾了。” 一个豁牙老太监不耐烦催促道。 两个小太监拔步抬来两块百来斤重的压棺石,压在那有动静的棺材上。 随着第二块压棺石落下,棺材内的空气愈发稀薄。 吕云黛愈发呼吸困难,即便拼命张嘴呼吸,却仍是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着起身,想用内力将棺材板推开,可一用力,身下的血就像开闸似的倾泻而出。 而此刻,她已是精疲力尽,眼冒金星。 她逐渐因极度缺氧,下意识拼命抓挠棺材,垂死挣扎。 无助、绝望、不甘、不舍,无数复杂情绪交织。 她拼尽全力,用力呼吸,下意识拼命抓挠棺材板,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举起双手。 她终于认命,颓然闭眼等死。 砰地一声,棺材上方传来巨响,眼前赫然出现一道裂隙,吕云黛仰头趴在裂隙口,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空气。 待缓过神来,她看见一张煞白的俊脸。 “躺好,别怕,爷要破棺。” 四爷气喘吁吁,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手中擒一束烛火,赤手空拳敲打棺材,廉价松木的腐朽之气伴随着木屑尘埃飞扬四散,在光与尘中,他将手掌穿过棺材缝隙,握紧她的手掌。 一旁的苏培盛和影一拔出匕首,正准备用匕首划开棺材,却见四爷竟直接徒手拆棺材,二人面面相觑。 爷这是担心匕首伤着暗六呢,于是苏培盛和影一也跟着徒手刨开棺材。 吕云黛被四爷握紧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四爷握紧她手掌那一瞬,在轻颤。 “谢谢爷。”吕云黛含泪朝他微笑,被四爷抱出棺材,她奄奄一息,将脸颊贴在他的心口,赫然听到他狂乱的心跳声。 她咿了一声,仰头看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 他的真实心情和面上的表情反差惊人,明明他此刻的心境并不是面上的死气沉沉。 此时指尖传来阵阵绵密剧痛,吕云黛将双手凑到面前,十个指甲都掀翻断裂,血淋淋的怪瘆人。 潺潺温热鲜血仍在流淌出身体,吕云黛低头,竟瞧见四爷靛蓝皇子蟒袍都被染出一大片暗红血迹。 担心吓着他,于是她咧嘴笑道:“爷的蟒袍被奴才的血玷污了,奴才可没银子赔。” “爷,您为何都不瞧奴才一眼,奴才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吕云黛仰头,笑眼盈盈:“爷看看奴才可好?” 胤禛面色依旧凝重,收紧臂弯,将唇贴在她耳畔,对她温声细语:“爷带你回家。” 看着她脸上明媚笑容,他如鲠在喉:“甚美,爷很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吕云黛有一瞬间愕然,鬼才信,她满脸都是眼泪和血迹。 她正要继续酸四爷虚伪,眉间却传来一阵温热,四爷竟在吻她的额头。 “还真不嫌弃啊..”她被四爷吻的发懵,哑口无言。 入了放置炭盆的温暖马车内,吕云黛蜷缩在软榻上,被四爷换下结冰的衣衫。 披散的发丝沾满黏糊糊的血,吕云黛伸手轻抚发丝,指尖却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十指连心,折断指甲的剧痛无异于断指。 依偎在四爷怀里,她紧绷一整日的情绪终于渐渐放松,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 康熙三十三年正月二十五,吕云黛明日即可出月子,她这一胎身子骨遭受重创,在床榻上歇息两个多月,才缓过神来。 四爷一早就抱着二阿哥入宫求康熙爷赐名。 她忐忑不安等待着四爷归来,在心中默默祈祷二阿哥取名弘历一事,能在今日彻底尘埃落定。 而此时紫禁城内,胤禛盯着赐名圣旨上的弘昀二字,无奈叹气。 额娘当真吹动汗阿玛枕边风,将二阿哥取名为昀。 他怅然该如何向她交代,毕竟他答应过她,将次子取名为弘历。 他在紫禁城内煎熬到晚膳之后,才惴惴不安回到府邸。 “爷!”吕云黛看到四爷,就激动地凑上前去。 “二阿哥的名字定下了吗?是不是叫弘历?” 胤禛愧疚拥她入怀,将她抱回床榻上。 “怎么了嘛?”吕云黛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完了,看四爷的表情,二阿哥的名字怕是有变。 “汗阿玛赐名弘昀。” “暗六,爷保证下个孩子一定叫弘历。” “什么!!”吕云黛被这惊天噩耗吓得面色惨白,眼皮一翻,气晕了... 耳畔传来小阿哥咿咿呀呀的声响,吕云黛睁眼就看见二阿哥弘昀躺在她臂弯里,正揪着布老虎乱甩。 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开心什么,你也是个短寿的,呜呜呜呜...”吕云黛心疼落泪。 第111章 二阿哥弘昀在历史上只活到十一岁,没比弘晖多活几岁。 她难受的抱紧幼子,该如何是好,她的晖儿与昀儿都短寿,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夭折。 吕云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补救。 兀地,她愕然发现弘昐不见了! 在大阿哥弘晖之后,原本该还有一位小阿哥才对,那小阿哥没过三岁就夭折,甚至来不及序齿。 弘昀之后,是弘时,紧接着才是弘历。 弘时的生母是李氏,如今她却顶着李氏的皮囊,可恶!她意识到若要得到弘历,就要先诞育出弘时! 吕云黛欲哭无泪,弘时也是个短命的,活到二十出头,就被四爷过继给八爷为子嗣,还被革除宗籍,与四爷的关系简直水火不容。 如今她和四爷的羁绊越来越纷乱不清。 明年四爷即将与佟格格大婚,以佟格格跋扈毒辣的性子,嫁入四阿哥府邸第一件事,就是将她这个知晓她偷情丑事的暗卫解决掉。 她周旋在四爷和佟格格这对黑心肝夫妇之间,简直心力交瘁。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身份不对,只要她还是李格格,那么定生不出弘历来。 弘历的生母是钮祜禄格格,可四爷后宅并无钮祜禄氏。 吕云黛头疼欲裂,无论如何,即便粉身碎骨,她也要诞下乾隆大帝。 否则今后她的弘晖和弘昀又该如何平安顺遂一生。 弘历俨然成为她最大的执念,吕云黛抱紧二阿哥,千头万绪剪不清理还乱。 此时四爷亲自拎着食盒入内,吕云黛气哼哼抱着二阿哥转身,用后背瞧他。 “可还好些?爷买了你最喜欢吃的便宜坊烤鸭子。” “才不稀罕,爷把弘历的名字还给二阿哥!” “暗六,爷保证下一个子嗣一定叫弘历,爷发誓!”胤禛信誓旦旦道。 “呵呵!爷承诺过的东西可太多了,就如水中月镜中花般虚无缥缈,奴才一样都没抓住。” 后背一暖,四爷抱紧她。 吕云黛正要推开他,门外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爷,乌雅格格没了。” 一听到乌雅氏死了,吕云黛惊得转身看向四爷。 “哦。”胤禛语气漫不经心。 短短一个哦字,就是四爷对乌雅格格之死的态度。 吕云黛不免兔死狐悲,忍不住开口询问:“今后奴才若身死,爷是不是也只用一个哦字,概括奴才这一生?” “胡说什么!”胤禛心下慌乱,将她揉进胸膛内。 为何一听到她说死,一阵灭顶哀伤莫名侵袭而来,刺得他心间抽疼。 胤禛矛盾的松开她,起身逃离。 书房内,胤禛枯坐在桌前,默默良久。 他对暗六的态度让他恐惧,他甚至恐惧的不愿意细想,对她到底是何种复杂的情感。 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 “呵...” 他终是用一个极尽嘲讽的呵字,评价她。 “苏培盛,把爷的东西搬回书房。” 胤禛决定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彻底压制,他笃信只要不见她,很快就能将她抛诸脑后。 ..... 吕云黛不知四爷又在喜怒无常矫情什么劲儿。 这几日,她正在准备随军出征,为了小阿哥们,她必须不计代价,帮着四爷在此次大战中夺得不世军功,让四爷提前封爵。 最好是个郡王,如此小阿哥们也能跟着沾光。 皇孙们到六岁蒙学之时,都会被送入紫禁城内教化,若旁人的阿玛是亲王郡王,而他们的阿玛只是贝勒爷,她担心孩子们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 那些低等爵位的宗室子弟,只能当旁人的狗腿子,活着替人挨打的哈哈珠子,她绝不能让孩子们受半分委屈。 自从那日,四爷板着脸离开之后,她已有小半个月不曾见到他。 吕云黛懒得哄他,她是他的暗卫,又不是他的小妾,才不想惯着他的矫情劲儿! 他不来骚扰他,她反而夜里能歇息好,不必为他侍寝。 四阿哥出征前两日,吕云黛换回暗卫服,找到统领暗一。 “统领,属下申请归队,并跟随主子出征。” 血滴子影一看到暗六,就忍不住想起影四被四爷一剑封喉的惨状。 如今的影四,是新的影四,上一个血滴子影四,连尸骨都没留下。 影四懈怠传递暗六难产的消息,付出了死亡的代价。 自那日之后,所有血滴子都不敢再小觑暗六。 毕竟她是两个小主子的亲额娘,她成为四爷后宅的女人,只是时间问题。 “这..”影一拿不准主意,她唯独做不了暗六的主。 “奴才知道了,统领,奴才不让您为难,奴才自己去找苏公公。” 吕云黛摩挲剑柄,来到正在换班的苏培盛面前。 “苏哥哥,奴才今日归队。” “六子,你别再犯傻,在后宅吃香喝辣锦衣玉食不好吗?为何不过好日子?” “回苏哥哥,奴才是四阿哥的暗卫,如今完成任务,合该归队。” “你..哎。”苏培盛被暗六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 正要拔步入书房内,却听书房内传来四爷低沉冷冽的声音:“可。” 苏培盛低着头,扬手把暗六打发走。 吕云黛得到四阿哥准许,再次折返去找暗一。 影一对暗六愈发刮目相看。 “暗六,明日暗卫一年一度聚首,老时间老地点,不得迟到。” “是!” 往年暗卫聚首的时间都在除夕前一日,显然暗一为迁就她在坐月子,将时间延后。 “老大,属下明晚带便宜坊的烤鸭和奴才自酿的药酒。” “好,明晚不见不散。” “暗六,准你回去歇息一日。” “多谢老大!” “一会去找柴玉公公,把主子发给暗卫的年货和奖赏领回去吧,都给你留着呢。” 吕云黛点头,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和赏赐,脚下前所未有的踏实与轻快。 回到阔别近一年的私宅内,大老远就听到一阵婴孩啼哭声,吕云黛登时欢喜来到院中,果然看见柿子正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在晒太阳。 “主人!” 柿子激动的抱着孩子冲到主人面前。 “柿子,恭喜你当爹了,这些是我给你的贺礼。” “主人,您能回来就好,柿子不要这些。”柿子低头忍泪。 第54章 主人每次消失都需一年半载,全家都在提心吊胆,就怕她再无归期。 “小家伙有些黄疸,你把他衣衫脱了,抱到我屋里的窗台边,隔着玻璃晒太阳,别着凉。” “孩子取名了吗?” “还没,等着您回来取。” “叫青崖,可好?” “好,小名就叫芽儿。” “柿子,我去歇息歇息,午膳我要吃肉。” “好,我这就去做饭!”柿子将孩子交给娘子,转头钻入厨房内。 吕云黛从袖中取出一副金镯子,来到正在放风筝的吕夫人面前。 “娘,我给您带了新春礼物。” “四娘,四娘,你去哪了?快跑啊,四娘啊,呜呜呜呜..” 吕夫人抱着她嚎啕大哭。 “好,女儿跑的远远的,娘别担心。”吕云黛温声安慰。 如果能把两个小阿哥抢回来,全家一起远走高飞该多好。 一想到两个短寿的小阿哥,吕云黛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在家中养精蓄锐一日之后,这日傍晚,她拎着两只烤鸭与一大坛子药酒,来到香山脚下的别院内。 依旧是暗一在厨房内忙碌,只不过暗一已不是从前那个暗一。 不同的是,今日只有吕云黛一人在水井边擦剑。 其余的暗卫则端坐在廊下长椅上,就像一列整齐的雕塑,岿然不动。 暗三与暗七在准噶尔潜伏未归,而暗八在十三阿哥身边伺候,这三人并未参与今日的暗卫聚会。 否则她还能与关系好的小七小八说话。 许是许久未履行暗卫职责,她竟觉得自己与别的暗卫们生疏不少,甚至显得格格不入。 严肃的气氛让她忍不住心里发怵,下意识的慌乱。 “二华佗,小五,来擦剑啊~”她主动开口打破让人窒息的气氛。 坐在廊下的暗二、暗四、暗五与暗九都与她并不是很熟悉,唯一能说上话的也只有暗二与暗五。 吕云黛决定主动找话题。 “擦过了,我出门才擦剑。”血滴子影二不喜欢暗六散漫的性子,尤其是因暗六的缘故,而让与他关系最好的影四殒命,更是让他对暗六憎恶至极。 “六子,来啦!”影五飞身来到暗六身边,与她一道蹲在水井边擦剑。 “哎嘿,你们都不带我玩儿,我要闹了!”血滴子影九性子最为豁达活泼,与暗六私底下时常切磋身手,二人算得上不打不相识。 第112章 “老五小九,谢谢你们。”吕云黛能察觉出暗五与暗九对她表达出的善意。 “我的娘啊,我的剑发霉了!!!”影九愁眉苦脸盯着剑鞘里的绿毛。 “一会用开水加点火碱烫一下,绿毛就掉没了,我去烧水。” “六子六子,帮我的剑也烫一烫啊!我看到剑鞘里有虫。”影五甩着剑鞘。 “开饭了!”暗一的声音从大厅内传来。 “今日聚会,一人一个才艺表演,随便你们表演什么都成。不拘风格,正经些就成。” 影一说到正经些之时,刻意将目光落在小五和小九身上。 吕云黛没料到今年开年会还要表演才艺,登时紧张的看向身侧的小九。 “瞎来就成,咱谁也别笑话谁。”影九咧嘴笑道。 吕云黛这才放下心来。 每个人面前摆着个铜炉火锅,边涮火锅边看才艺表演。 暗一表演的是刚柔并济的扇舞,吕云黛愕然发现暗一行云流水的舞步中,糅合至少七种功法。 紧接着是暗二上台表演,没想到暗二深藏不露,竟还会打快板。 轮到暗四上台,吕云黛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窒,暗四近来似乎愈发喜欢阴湿风格了,新换的人皮更是病娇感十足。 随着竹笛声响起,从窗台爬进来个披红挂绿,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那新娘子以诡异的姿态翩跹起舞,而她露出宽袖的指尖却由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毒蛇组成。 一曲毕,蛇新娘扭着怪异腰肢,从窗台爬出去。 “老大,我与小九一道表演一段戏腔。” “哦,唱的什么?先说说。”血滴子影一没忘记去年这两个家伙当着大家的面,唱了一段艳光四射的粉戏,尬得她想抠脚。 “战宛城。” “咳咳...换一个。”影一险些被口中肉丸子噎死,她就知道这两个家伙凑不出正经的节目。 “那,我两唱段十八摸。”影九挠着头,看向老大。 吕云黛低头忍笑,难怪方才暗一说到不正经之时,特意瞪了暗五与暗九一眼。 “唱吧,清唱,别上道具。咳咳咳...”影一无奈扶额。 “伸手摸姐小腿儿,勿得拨来勿得开。伸手摸姐小足儿,小足细细上兄肩。 遍身上下尽摸了,丢了两面摸对中....” 暗五和暗九唱的还挺像回事儿,甚至有些地方声情并茂,看的人脸红心跳。 坐在她对面的暗二都开始尬的挠头了。 一曲毕,二人还想再来一段,被暗一踹下台子。 “六子,到你了。” “那我献丑了。”吕云黛反手变出一堆绢花来。 “六子你花方才藏哪了?” 影九好奇扒拉暗六的袖口。 “小九看这。”她在暗九耳后打了响指,又变出一朵花来。 “好了大家都来喝一杯。”暗一发话。 吕云黛与暗九打闹着回到桌前,暗五凑过来,给两人碗里丢一根鸡腿。 “快快快,手慢无。” “小九你吃虾不,给你。”吕云黛发现暗九喜欢吃海鲜,赶忙将自己碟子里的大虾一股脑倒进暗九的火锅。 “六子这鹿肉给你吃。”暗九礼尚往来。 “鹌鹑蛋给我,六子,鸭肠你喜欢吃,都给你。”暗五用筷子戳六子锅里的鹌鹑蛋吃。 “都来抽奖!”此时暗一扬扬手里的纸箱。 “乙等奖赏为带薪休沐一个月,赏金一千两,丙等为赏银一千两,丁等奖为赏银五百两。” “老大,那甲等奖是什么?”吕云黛好奇问道。 “暗六问得好,甲等奖,是与主子共进膳食一个月的殊荣。” “噗..”吕云黛没忍住喷一口茶水。 这和年会抽到和领导一起加班一个月有什么区别? 吕云黛在心底求爷爷告奶奶,钱不钱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可千万别让她倒霉的抽到陪四爷用膳的衰奖啊! 她吓得握紧筷子,压根不敢上前抽奖。 “六子愣着做甚!来啊!”影一等到小九抽完奖,才晃着纸箱子来到暗六面前。 吕云黛将手伸进纸箱内,紧张兮兮咬唇,抽出一个纸团。 影一接过暗六的纸团,含笑点头:“恭喜暗六,今晚手气最佳。” “呜呜呜呜,属下可真是太高兴了,谢谢啊!!”吕云黛欲哭无泪。 “暗六,明日开始,你与四阿哥一道用膳。”影一手心都是冷汗,揉乱在掌心的纸团上压根没写字。 “是...”吕云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暗一咧嘴笑道。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磨磨蹭蹭来到四阿哥府邸饭厅内。 就瞧见四爷板着脸,正被苏培盛伺候着用早膳。 “哎呀,恭喜暗六抽到大奖了。”苏培盛笑呵呵看向暗六。 这些时日,四阿哥膳食进的不多,脾胃虚寒,奴才们束手无策,苏培盛绞尽脑汁,最终还是将算盘打到暗六的身上。 昨夜无论如何抽奖,结果都一样,今日出现在四爷面前陪膳的暗卫,一定会是暗六。 “啊哈哈,希望下回苏哥哥也能抽到如此殊荣。”吕云黛尬笑两声,凑到四爷身边落座。 “哎呀主子吃血燕粥啊,看着真香。” 胤禛并未抬眸看她,而是继续慢条斯理用膳。 吕云黛见四爷没搭理她,于是自顾自的捻起一个大肉包子吃起来。 “爷吃包子吗?萝卜牛肉馅儿的,可香了。” 吕云黛满眼笑意,张嘴嗷呜一口,却被包子里的汤汁给烫得惊呼一声。 “烫烫烫..” 她疼得眼泪汪汪,冷不丁唇上传来一阵沁凉,抬眸竟看见四爷将一块冰按在她嘴唇上。 “张嘴。” “呜..”吕云黛张开嘴,含住冰块,口中灼烧感才没那么强烈。 阿哥府里负责做包子的刘嬷嬷见四阿哥每回都不曾动牛肉馅包子,却每日早膳都必点包子,心里犯嘀咕。 今日蒸包子的火候不够,新蒸的包子还未来得及放温热,刘嬷嬷就火急火燎将包子端出去。 反正四阿哥也不吃,烫也就烫些,不打紧。 的确不打紧,只不过丢了一条命,负责做包子的厨子,换成了张嬷嬷。 吕云黛缓过神来,重新捻起包子,这回知道谨慎掰开包子,吹散热气,就怕再烫嘴。 嘴上火烧的疼,她边吃边疼,忍不住张嘴哈气。 手里的包子却被四爷一把夺过:“别吃了。馋鬼。” “还没吃完呢!奴才饿..”吕云黛是真的很饿,今晨空着肚子来蹭饭,怎能不饿。 胤禛无奈用筷子将包子夹碎,递到她唇边。 “张嘴。” “嘶。爷给吹吹热气儿。” “嗯。”胤禛放下筷子,将唇凑到她面前,吹她发红的嘴唇。 “爷,是吹包子啊!您吹奴才做甚?”吕云黛一头雾水,焦急指着包子。 “呜..”嘴唇被四爷忽然吻住,他霸道的舌头肆意挑动她口中将消融的冰块,吕云黛一紧张,把冰块给咽了下去。 这倒是方便他舌吻了,吕云黛欲哭无泪,说好的陪膳,怎么稀里糊涂开始侍寝了。 也不知这男人到底素了多久,全然不似从前温柔,急迫地似 乎想要将她给拆吃入腹似的。 “主子,慢些..再慢些..” 可他急红了眼,哪儿肯听她的话,吕云黛在他猛。烈。攻势下,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爷,您该上朝了。”苏培盛在门外催了许久,可屋内的动静却愈演愈烈。 “爷..别闹了..”吕云黛被四爷折腾的厉害,扭着身子想要逃开。 “嗯..嗯。知道。”胤禛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苏培盛焦急擂门,无奈之下,吕云黛伸手轻轻揉着四爷后腰。 二人太过于熟悉对方的身子,她知道该如何让四爷更快极乐。 胤禛浑身一震,轻喘着宣泄,恼怒咬她肩胛。 “爷快些去上朝了。”吕云黛推了推四爷再次压下的肩。 “嗯..”胤禛并未尽兴,就被她心机的阻挠。 不满的缓缓离开她的身子,起身沐浴更衣。 吕云黛躺在床榻上,一根儿手指头都不想动。 此时四爷沐浴之后,自顾自在镜前穿朝袍。 “苏培盛,为她准备避子汤。” 一听到避子汤,吕云黛满脸错愕,继而默不作声转身,不想理他。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身后传来四爷温煦的声音。 “没..”她伸手扯了扯锦被,想蒙紧脑袋,逃避他虚伪的质问。 “没良心的女人,当真是没心没肺,也不知谁的身子尚未温养得当,暂时无法承受孕育子嗣之苦。” “方才又是谁,不知羞的不准爷离开你的身子,否则你以为爷就如此不顾及你的小命,逼你喝避子汤?” “哼,狗咬吕洞宾。”胤禛轻哼,转身离开之前,不忘替她掖好被子:“起来吃完再歇。” 第113章 吕云黛忍着羞涩咬唇:“嗯啊,知道了。” 她的身子需温养一年才能再次受孕,吕云黛自然很清楚,即便四爷不给避子汤,她私底下也会悄悄服用。 只不过他先开口给她避子汤,她心里忍不住膈应的难受。 反正对他使小性子不是一回两回,他素来都纵容着她,恃宠而骄又如何? 待到四爷离开之后,苏培盛端着避子汤来到幔帐外。 “六子,避子汤趁热喝,叶神医根据你的体质专门为你调配不伤身子的避子汤呢。” “有劳苏哥哥。” “早膳给你放桌上了,你吃过早膳再喝避子汤。”苏培盛仔细叮嘱一番,就虾腰离开屋内。 吕云黛起身沐浴更衣,吃过早膳之后,坐在书房外的房梁上晒太阳。 明日一早,四爷即将出征,与四爷随行的是她,与暗一暗二暗九。 临行前夜,吕云黛抱着两个小阿哥,母子三人躺在床榻上,一块歇息。 “额娘,二弟真可爱。”大阿哥弘晖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此时顽皮的戳着二弟肉乎乎的小脸蛋。 “晖儿,额娘与你阿玛不在家,你需照顾好昀儿,知道吗?” “额娘,那您和阿玛何时归家呀?晖儿和二弟想与您和阿玛一起睡。” “你阿玛今晚忙着呢,哪儿有空陪我们,额娘陪你们就够了。” “哼。” 身后传来四爷的轻哼,吕云黛赶忙往床榻里侧挪了挪位置。 “阿玛,抱抱。”弘晖朝阿玛张开双臂。 胤禛折腰将长子抱在怀里,父子二人歇息在床榻外侧。 吕云黛正半梦半醒间,倏然听到四爷在温声细语的给晖儿念童谣。 结果晖儿是否被四爷哄睡未可知,但她却眼皮子越来越沉。 静谧的屋内,弘晖哼哼唧唧:“阿玛,额娘打呼。” “你额娘今日累着了。”胤禛轻声解释。 “阿玛,儿子想要扎小鬏鬏的妹妹,穿花花棉袄的可爱小妹妹。” “哎呦,大阿哥,奴才瞧见外头有好大一头萤火虫,您要不要瞧瞧?” 苏培盛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安达,昨儿你讲的故事还没说完,我想听你继续说萤火虫姑娘的故事。” “哎呦,那奴才抱您回去,再细细与您说道说道。”苏培盛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将打哈欠的大阿哥给哄走。 紧接着乳母悄悄来将已然饿醒的二阿哥抱走。 两个阻挡在她与他之间的小家伙离开之后,胤禛侧身将酣睡的女人搂紧入怀中。 明日一早,他即将跟随汗阿玛御驾亲征,胤禛此行压力重重。 他必须不惜代价攒军功,以期换得亲王之位,再不济,也必须是郡王。 再过几年,他的儿子即将入宫蒙学。 紫禁城内最是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名利场,若他只屈居贝勒,他的孩子也将跟着他蒙羞,屈居人下。 为了孩子们,他更需拼尽全力。 胤禛搂紧怀中沉睡的女人,才小半个月没见她,腰上都能摸着软肉了,他亲昵蹭她香腮云鬓。 没心没肺的女人,离开他反而身宽体胖,到头来只有他一人茶饭不思,愈发轻减。 胤禛愈发恼怒,忍不住捏她腰上软肉。 ..... 吕云黛苏醒之时,床榻上只剩下两个小阿哥。 四爷三更天就需去北郊外点兵,这会估摸着都快点兵结束了。 担心晖儿苏醒之后找不到她,会哭鼻子,吕云黛踏着清晨薄雾,悄然去寻暗一。 “六子,这呢。” 苏培盛丢给暗六一个包袱。 “随军都穿甲胄,这是昨儿替你整理好的行装,你瞧瞧还缺什么吗?” 吕云黛翻开行囊查看,苏培盛还真是心细,除了一应换洗衣衫,甚至为她准备好些月事带,还有一小盒子防止皲裂的药膏。 她绕到屏风后,换上正红旗子弟的甲胄,为避免再于军中遇到喜好男风的登徒子,她特意给自己贴上一圈络腮胡子,走糙汉风格。 这个时代对女子尤为苛刻,绝大多数女子都只能以军妓身份入军营。 清朝历史上,的确曾出现过女扮男装入军营的案例。 只可惜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收场。 古往今来,女子似乎永远都只能是盛世的点缀,乱世的贡品。 ...... 第二日午膳之时,胤禛入马车内用膳,却愕然发现她满脸络腮胡子,浓得快遮住她半张脸。 “....” “爷,午膳吃黄河石花鱼。”吕云黛献宝似的将一盘香煎石花鱼推到四爷面前。 “爷可劲儿吃,不够奴才再去捉。”吕云黛拍着心口信誓旦旦。 昨日诸皇子伴驾,康熙爷尝到鲜美的黄河石花鱼,第一时间下旨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将石花鱼送回紫禁城给太子尝尝。 以四爷敏感的性子,定会眼馋太子有康熙爷赐的石花鱼,作为合格的暗卫,旁人有的东西,她的主子也必须要有! 所以今儿一早,吕云黛蜷缩在湍急的黄河岸边,钓回来一木桶的石花鱼。 “爷才不稀罕。”胤禛嘴上虽然 满不在乎,但筷子却夹起一块鱼肉浅尝。 唇角扬起笑意,明明昨日陪伴汗阿玛一道用过这道菜,当时他并未觉得有多稀奇,可此刻却觉鲜美至极,忍不住大快朵颐。 “好吃吗?爷。”吕云黛捻起一颗樱桃,细心去核,放在四爷的小碗里。 “今儿一早,奴才听闻康熙爷猎得好些狍子,待今晚奴才就去给爷猎两头回来,明儿咱吃烤狍子肉。” 今晨康熙爷猎得狍子,特意送去给远在紫禁城内的太子一只,四爷没有,她得让四爷有。 “不必,今晚爷带你去夜猎。”胤禛知道她在费心哄他,心中不免动容。 “爷教你如何不费吹灰之力,捉傻狍子。” “一剑杀了就挺不费吹灰之力。”吕云黛不以为意。 “莽夫,凡事都需用巧计。”胤禛将挑好鱼刺的石花鱼放在她碗中。 她性子懒散,最不喜欢带刺的鱼类,她有孕之时,诱哄她吃鱼简直难如登天。 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为她挑刺。 当挑完鱼刺的鱼肉放在她碗中那一瞬,胤禛攥紧筷子,方才那一瞬的举动,简直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明明方才他是准备将挑刺后鱼肉送入自己口中。 不知何时,他已在潜移默化中,习惯她的一切,习惯她待在他身边,习惯为她挑鱼翅,习惯拥她共眠,甚至不知在何时,他已然习惯对她骄纵无度。 他不喜习惯成自然之事,于是别扭的将放在她碗里的鱼,重新夹回自己碗中。 吕云黛见四爷似乎挺喜欢吃石花鱼,于是低头认真挑鱼刺。 “爷,若您要封亲王,得攒什么样的军功,才能十拿九稳?” 吕云黛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在四爷碗中。 “爷年岁尚轻,封亲王困难重重,除非爷主动请缨为先锋军,生擒噶尔丹。” 胤禛攥紧筷子,把鱼肉塞到她翕张的口中。 不过他已向汗阿玛毛遂自荐为先锋军,不惜代价生擒噶尔丹。 吕云黛支腮,如今才康熙三十三年,历史上康熙帝第二次御驾亲征该是在康熙三十五年,如今却莫名其妙提前两年,也不知是福是祸。 而直到康熙爷第三次御驾亲征结束一年之后,也就是康熙三十七年,四爷才会被晋为贝勒。 三十七年..黄花菜都凉了,她的晖儿已然入宫蒙学,说不定都被人欺负好几个月了!! 是夜,吕云黛陪着四爷夜猎,她倒要看看四爷如何能在不用武力的情况下生擒狍子。 此时吕云黛躲在一棵胡杨树上跷脚,看四爷坐在河边钓鱼。 他身后放着一筐大白菜和胡萝卜碎,还有苹果碎,以及新鲜的榆树嫩皮。 还怪香的... 吕云带飞身来到竹筐前,偷吃。 咔擦咔嚓的声响从身后传来,胤禛转身。 “....”胤禛无奈扶额。 狍子傻乎乎的,好奇心极重,遇到没见过的东西都会凑上来观察,还会叫同伴一起来看,只要利用狍子好奇心重的特性,生擒狍子简直易如反掌。 只不过狍子没引来,倒是引来个憨憨傻狍子。 “爷,这白菜芯儿忒甜。要吗?”吕云黛将口中白菜芯儿咬得咔咔响。 “嗯。”胤禛接过白菜芯子,两个人坐在大竹筐前,一块吃起来。 “爷,饼子要吗?”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两张烙饼,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取出一小罐酱料。 “....”胤禛慢条斯理咬下一口胡萝卜,犹豫片刻,蘸了些香酱。 躲在树后的苏培盛都看饿了,忙不迭乐呵呵凑上去一块吃。 吕云黛吃饱喝足之后,也不忘为四爷找狍子。 “取狍角即可。”胤禛叮嘱道。 第114章 狍子肉有些柴,但狍角是一味能强心润肺、健脾暖胃的中药,她脾胃不好,正好用新鲜狍角入药,温养脾胃。 吕云黛诶一声,准备多割些狍角,四爷这几日有些肺热咳嗽,正好用狍角润润肺。 回到军营之时,已是三更天。 营帐内,吕云黛依偎在四爷怀里,全无睡意。 “为何奴才不能与爷一起冲锋陷阵?” “乖些,你负责监督正红旗后方粮草补给。” “暗一他们也能做!”吕云黛还盼着早日上战场攒军功,哪儿可能蜷缩在后方。 “不准!你我二人不可同时冲锋陷阵。”胤禛严词拒绝。 “为何?”吕云黛依旧不依不饶。 “倘若..爷不幸战死疆场,小阿哥们还有亲额娘照顾。难道你要让孩子们小小年纪沦为孤儿?”胤禛搂紧她。 吕云黛鼻子一酸。 她不曾料到四爷会给出这个让她始料未及的答案。 他今日怕是昏了头,难道就没想过,若他战死,孩子们即便有额娘又如何? 若四爷战死疆场,她会被佟家收回或赐死。 孩子们依旧会孤苦无依,只有他好好地活着,孩子们才能衣食无忧。 “爷,抱紧奴才。” “爷,奴才喜欢爷,很喜欢。” 罢了,就与他好好话别,说出言不由衷的虚伪情话,如此他才能念及她的好,善待她的孩子。 胤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轻声回应:“嗯。” 他薄唇翕张,想说些什么,却心乱如麻。 他不可能会爱上一枚棋子,可他不想撒谎欺骗她,口是心非说喜欢她。 没有得到四爷的回应,吕云黛并未多悲伤,毕竟她了解他。 她与四爷都是极端之人,从不轻易沉溺虚幻飘渺的情爱。 若他在此时回应她,满口谎言说喜欢她,她会觉得毛骨悚然,觉得自己肯定哪儿又得罪他了。 二人依偎在一起,一夜无话。 第二日目送四爷出征之后,吕云黛坐在空荡荡的营帐内。 所有暗卫都随四爷出征了,只有她一人被留下。 正好方便她行事。 吕云黛坐在四爷书桌前,一整日都在缝制荷包,她去岁为四爷做的小鸭子荷包被晖儿扯坏了,四爷怏怏不乐好几日。 这一回,她不再敷衍了事,而是认认真真的绣一对儿交颈鸳鸯,又在荷包里藏了一缕她的头发。 荷包绣好,已是掌灯之时。 吕云黛悄无声息离开军营,前往两军交战的主战场——昭莫多。 沿途都是撤回后方的伤兵,瞧见正红旗装束的伤兵之时,吕云黛总会忍不住仔细看看。 随着愈发靠近昭莫多,沿途出现大量堆积成山的尸首,鲜血染红脚下大地。 此时吕云黛坐在恶臭的尸山后,仰头看盘旋在头顶上方的海东青。 而菜蛇小雍则在嘶嘶汇报这几日探查的情报。 “他在阿察阿木塔?好,我们去找他。”吕云黛揪住小蛇,盘在脖子上,往草原腹地纵马狂奔。 没想到噶尔丹竟溃逃到阿察阿木塔,这个地方也是历史上噶尔丹服毒自尽的埋骨之地。 她才靠近阿察阿木塔,竟发现大清八旗军已然开始攻城。 她看到了大阿哥和五阿哥,以及七阿哥的身影,却只看到寥寥数名浴血奋战的正红旗士兵。 他们身上几乎都染了血,先锋军需为马前卒,厮杀在最前线,伤亡最为惨烈。 几个正红旗士兵好不容易抢到一处攻城绝佳位置,却被大阿哥麾下人多势众的镶蓝旗士兵推搡到角落。 残破染血的正红旗军旗掉落在地,被镶蓝旗的士兵故意踩踏。 最先攻入城中者封赏军功等级不同,所有人都在卯足劲抢夺军功。 吕云黛怒喝一声,一脚踹开踩在正红蟠龙旗的镶蓝旗小兵,用剑鞘将军旗插在身后。 一面孤零零的正红旗军旗飘扬开。 “冲啊!正红旗的儿郎们!随我一道杀进阿察阿木塔,砍下噶尔丹狗贼首级!” 吕云黛推开挡道的镶白旗士兵,攀着云梯飞身跃起。 此时苏培盛正在外围陪伴四阿哥鏖战,冷不丁瞧见一面正红旗的蟠龙军旗冉冉升在城楼上,顿时雀跃的惊呼。 “爷,咱们正红旗先攻入城内了!” 胤禛浑身浴血,抬眸看向城楼,却目眦欲裂,心急如焚飞奔向城楼。 “是暗六!”血滴子影一将染血长剑抽回。 随着准噶尔王旗被砍倒,正红蟠龙旗插在阿 察阿木塔制高点。 吕云黛等到数名正红旗将领爬上城楼,这才转身隐匿入城内。 一路跟着小蛇七拐八弯,来到城西一片乱葬岗。 没想到噶尔丹如此狡兔三窟,难怪能从此地遁逃,谁会想到一代天骄汗王,竟会藏匿在乱葬岗内。 此时一群逃难的百姓从密林中窜出,小蛇窜入草丛内。 吕云黛握紧佩剑,目光紧紧盯着难民中的男子。 倏地,她看见数名身型魁梧的男子朝她狂奔而来。 吕云黛的目光落在被簇拥在当中的虬髯中年男子,那男子始终低着头。 “站住!”吕云黛拔剑朝着那几人冲去。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劲风,她侧身闪躲,但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女手中拿着蒙古刀,正瑟瑟发抖朝她袭来。 “父汗!快走!” 少女不管不顾的挡在她面前,吕云黛愕然,父汗?眼前这位少女应该是噶尔丹的女儿钟察海公主。 这位公主在噶尔丹死后,被押解回大清,康熙帝将她赐婚给一名普通的三等侍卫,极尽羞辱。 来不及悲天悯人,吕云黛一记手刀,就将率真的钟察海公主劈昏,丢到草垛内。 “噶尔丹留下,我可饶尔等不死!” 数百名魁梧大汉蜂拥而来,吕云黛只麻木挥剑。 倏然肩胛一阵剧痛,她折断楔入肩胛的箭矢,目光死死盯着噶尔丹。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厮杀声,吕云黛转身,竟看见四爷正挥剑砍开血路,朝她一步步走来。 吕云黛转身,将后背留给四爷守护,转而不管不顾朝着噶尔丹奔去。 才跑出几步,她就被人一把拽住。 “谁准你来!”胤禛怒不可遏。 “就这般爱慕策零!” 胤禛满脸怒容,语气酸涩。 没料到她为帮策零手刃仇人噶尔丹,竟然违抗他的命令,一意孤行上战场。 胤禛愤恨攥紧她的手。 “爷放开我,有噶尔丹的首级,爷就能封王了!爷一定能封王!” 吕云黛焦急甩开四爷的手,朝着即将跃上马背的噶尔丹狂奔。 “噶尔丹!” 她心急如焚飞身而起,一剑砍向噶尔丹。 喷涌的鲜血四溅,她被鲜血糊面,难受的睁不开眼。 兀地,腰间传来一阵剧痛,吕云黛忍着疼,将噶尔丹的头颅紧紧抱在怀里。 谁也别想抢走四爷的军功,他一定要封王! 眼前渐渐模糊,倒下那一瞬,她看到四爷满眼恐惧,眸中含泪朝她狂奔而来。 她把紧紧藏在怀里的人头递给四爷,直看到他抓住人头,才敢瘫倒在地。 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挥舞匕首,痛心疾首朝着杀害大汗的凶手劈去。 胤禛下意识俯身,挡住那致命锋刃。 “爷!”苏培盛吓得扑到四爷面前,爷后心处的匕首已然戳进半截。 苏培盛浑身都在恐惧发颤,哆哆嗦嗦不敢拔掉戳进四阿哥后心的匕首。 第55章 “叶..叶天士..快来..”苏培盛恐惧的惊呼。 随军的叶天士被血滴子护着,匆忙赶到四阿哥身边。 “先..” 此时四爷忽然虚弱的溢出一个字。 苏低头忍泪,他岂会听不懂这个字到底是何意,他宁愿自己听不懂,如此就能违抗四爷的命令。 “叶神医,主子令你先救暗六。”苏培盛悲戚不甘地说道。 他话音才落,就看见护在暗六身上的四爷倏地泄力,顷刻间昏死在暗六身上。 血滴子们慌忙将主子搀扶起身,苏培盛哽咽的去夺四阿哥紧紧攥在手里的人头。 可爷即便昏厥,仍是死死抓住人头。 最后还是叶天士在四阿哥虎口处扎一针,暗一才顺利取下人头。 叶天士转而查看暗六的伤势,探查到她的脉息之后,他才终于松一口气。 暗六最为致命的是腰腹部的箭伤,幸而她身上穿着软猬甲,否则已然脏器破裂而亡。 暗六此刻虽浑身都是血,但大部分血迹并非出自她,都是皮外伤,性命无忧。 只是..四阿哥随身的软猬甲为何会出现在暗六的身上? 叶天士登时面色煞白,转身冲向被搀扶离开的四阿哥。 “放下!快些把主子放下!” 第115章 此时叶天士满头都是恐惧的冷汗,掀开甲胄之后,他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脚步。 “别..别动..”叶天士说话都不敢大声,他屏息凝神跪在四爷身边,一刻都不敢停歇的扎针。 叶天士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态,令苏培盛下意识跟着紧张,他跪在叶天士身侧,替他擦拭满头大汗。 所有人都被叶天士凝重悲戚的神情震慑,忍不住提心吊胆的屏住呼吸。 .... 吕云黛苏醒之时,暗一正坐在她的床榻前。 “统领,我在哪?咳咳咳咳..”她艰难坐起身来。 “你在归化城,你已然昏迷半个月,可好些?若有不适,我去找叶神医。” “没事,就是腰子疼。”吕云黛揉着腰,终于坐起身。 “主子还在战场吗?” 影一面色煞白,幽幽道:“王爷..也在归化城内疗伤。” “王爷?主子封了郡王还是亲王?”吕云黛激动站起身来,瞬时难受的眼冒金星。 “主子已被康熙爷晋为和硕雍亲王。”影一搀扶暗六坐回床榻上。 吕云黛来不及雀跃,耳畔却传来阵阵悲恸哀乐。 “统领,冲喜的棺材送来了,您快去请苏公公查看。”暗五低落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满眼恐惧看向暗一:“谁要冲喜?爷在哪,我要见四爷!” 影一叹气:“还能有谁?主子前日封贝勒,昨日晋郡王,今晨刚封的亲王。” “康熙爷在用亲王之位,为主子冲喜。” “主子的软猬甲为何会在你身上?若有软猬甲,主子即便替你挡下那一刀,也不会...”影一欲言又止。 “我要去见他..我要见他..我...”吕云黛潸然泪下。 她又骗了她,他明明说那软猬甲旧了,他有更好的锁子甲。 他满眼嫌弃的将能保命的软猬甲丢给她,她对他的话,从不怀疑。 吕云黛踉踉跄跄来到满是刺鼻药味的屋内,此时屋内跪着许多喇嘛与道士在梵唱,苏培盛正跪在床榻前,呜咽。 “高热始终不退,王爷最多只能再熬三四日,绝不超过五日..”叶天士垂头丧气。 “爷..”吕云黛心如刀割,扑到四爷床榻前,想要抓住四爷的手,却被满脸泪痕的苏培盛一把推开。 “滚开!我早就说你迟早会害死主子,爷偏不信!爷被你克死了!你是不是还挺开心的?” “若没有爷,你就是一条狗,他偏把你这种人捧在手心里!” “滚啊!爷还什么能让你利用的?若没有你,他早就该是郡王,何故被万岁爷训斥得抬不起头,独自躲在书房里伤心难过。” “别以为爷不知道,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骗他银子,骗他的子嗣。” “滚出去!暗五,把她丢出去!” 苏培盛低头忍泪。 吕云黛擦干眼泪,艰难走到叶天士面前:“是不是王爷退烧就能活?” “是,眼下高烧不退,王爷快撑不住了。” “好!”吕云黛捂着腹部,踉踉跄跄转身离开。 “暗六,你去哪?” “找药。” “什么药?我去找!”影一擒伞追上去。 “不。”吕云黛抬手捂紧肩胛,方才肩胛的伤口被苏培盛推搡的裂开,鲜血淋漓,染红半个肩膀。 暴雨如注,影一跟着暗六在城内山寺间寻寻觅觅。 也不知她到底要找何物,拄着木棍,几乎一步一泣血,艰难攀爬古刹山门。 “暗六,你停下来,你会死的,你到底要做甚!” 走出城内第四十六座寺庙,眼看暗六跌倒在山门前咳血,影一终是于心不忍:“回去吧,你会死的!” “不能停下..我不能停下..咳咳咳咳...” 吕云黛焦急来到第四十八座寺庙,仰头看向大召无量寺的匾额。 这是一座喇嘛庙,也不知会不会有那东西。 她跌跌撞撞来到寺庙厨房内,当在墙角看到熟悉的瓦罐子,吕云黛激动的跪在瓦罐前,打开罐子,一股熟悉的酸腐味直冲面门,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你们是谁?”一个小喇嘛拔步跑到她面前,看到她浑身染血的狼狈样,吓得转身躲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喇嘛身后。 “大师,可否将这陈芥菜卤送给我,我愿将所有银钱献给长生天。” 吕与黛抱紧瓦罐。 “这是我几十年前从江南苦行归来之时,灵隐寺大和尚赠予,你要这陈芥菜卤做甚?” “救人!多谢大师!”吕云黛 将荷包放在灶台,拔腿就跑。 陈芥菜卤虽然只是一道家常菜肴,但却是一味极为珍贵的中药材。明朝时期便已开始用来治疗高热病症,它是最早的青霉素类抗生素。 比1928年英国细菌学家弗莱明发现青霉素还早四五百年。 四爷高热不退,药石无灵,只能用抗生素。 可陈芥菜卤的抗生素含量还不够,她必须尽快提纯。 影一跟着满眼喜色的暗六回去,她一回来就将自己锁在屋内,还要来草木灰和瘆人的酸蚀毒物,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玻璃器皿。 傍晚时分,叶天士正一筹莫展,却见暗六扶着木棍来寻他。 “叶大夫,可否..按照王爷如今的身体状况,将奴才的身子调整的与王爷无异?” 叶天士懵然:“你也想高烧不退?” “嗯。”吕云黛的目光落在四爷苍白憔悴的脸颊。 “刺伤主子的匕首涂抹了牛马粪便,与剧毒金汁无异,你去马厩里就能解决。” 吕云黛点头,转身到马厩里,用马粪涂抹肩胛伤口。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开始高烧不退,她回到屋内,盯着桌案上几个密封的小玻璃瓶,取出自制的针管注射试药。 整整两日,守在门外的血滴子影一每隔两个时辰,就能听到屋内传来痛苦的低呼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第三日清晨,影一正坐在门外打盹,房门吱呀打开半扇,却并未见到人。 她正纳闷,鞋面却被按住,影一低头,险些被脚下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吓一跳。 此刻暗六趴在地上,浑身都是瘆人的红疹子:“带我..去..找..” 她声音虚弱得仿佛在燃烧所剩无几的命似的。 影一扛起暗六,来到王爷的房内。 苏培盛本想推开暗六,但看到她形容枯槁的惨相,竟吓得忘了推搡。 得到他回过神来,暗六已然用奇怪的针管子在四爷手腕上注射水一样的奇怪液体。 吕云黛浑身轻颤着,握紧四爷的手掌,将他滚烫的手掌紧紧贴在她的额头。 也不知过去多久,众人听到暗六虚弱沙哑的声音:“诊脉。” 叶天士狐疑上前,为王爷诊脉,少顷,满眼喜色,却又忍不住摇头。 “脉息不稳,但能撑半个月。” 吕云黛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佝偻着腰,艰难往外挪动脚步。 影九红着眼眶,把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的暗六抱回去。 连续四五日,源源不断的药被送出屋内。 第六日,房门并未再打开,但守在门外的影一却听到门后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影一推开门,被屋内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和暗六的憔悴病容吓着了。 她甚至不敢用力搀扶暗六,就怕稍一用力,就会轻易将她枯瘦的手臂折断。 她的手臂惨不忍睹,满是淤青的孔洞。 此时她将插在腿上的针管拔下,颤抖着手,指向桌上数不清的玻璃瓶子。 “六...”吕云黛拼尽全力,艰难溢出一个字来。 影一心急如焚走到桌前,拿起编号六的玻璃瓶,转头看向暗六,见她点头,这才焦急将那罐药送去给叶天士。 吕云黛咬牙坐起身,抓一把充饥解渴的丹药咽下,张开发绀的手,继续提炼药物,只要四爷一日没醒,她就不能停下。 叶天士已然能熟练为主子注射药物。 不知暗六调制的是何秘药,主子的病况逐渐趋于平稳,不再凶险万分。 子夜时分,苏培盛正在擦拭四爷满是冷汗的脸颊,倏然发现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 “醒了!呜呜呜醒了!爷醒了呜呜呜..” 苏培盛激动的嚎啕大哭。 胤禛虚弱睁眼,目光扫过床榻众人,却并未见到她。 “暗六...如何了..” 叶天士边为四爷请平安脉,边感慨道:“还得感谢暗六,若无她替您试药当药人,我们全都束手无策。” 砰地一声,药盏被掀翻在地.... 屋内,吕云黛撑着眼皮继续试药,青霉素提纯之后,需要按照一定比例稀释,她化学不好,总是无法掌握合适的比例,只能一次次的反复测试。 此时身后传来开门声,吕云黛熟练的将插在手腕血管上的针管拔下。 “暗一,帮我找找血管,我找不到了。快些,不能让爷等太久。”吕云黛的语气染着哭腔,着急落泪。 第116章 她真的找不到了,身上能注射的血管都被扎的淤青,好多都淤塞了。 “我找不到了,对不起啊,我实在找不到还能往哪儿扎针...”她语气愈发焦急。 倏地,后背一暖,她愣怔许久,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只是温柔的拥抱,却已将她胳膊上密集的针孔压出血来。 胤禛满眼心疼,小心翼翼松开她。 “叶天士!!”胤禛哽咽疾呼。 叶天士提着药箱入内,看到暗六的惨状,吓得浑身轻颤。 “暗六,你不要命了,没你这么当药人的!”叶天士急的为浑身都在渗血的暗六扎针止血。 这才几日不见,她瘦的都脱相了。 晚膳之后,吕云黛沐了药浴,才终于缓过神来。 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排骨精,忍不住唉声叹气。 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乱起身,焦急把门窗锁死。 “六子,王爷来瞧你了,快些开门啊。”苏培盛笑呵呵擂门。 “王爷,您先回去,等奴才身子骨好些,再去伺候您。” 吕云黛懊恼盯着镜中的丑东西,她实在没有勇气开门。 四爷为她命悬一线这几日,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她似乎对四爷存了不该有的情愫。 她必须在这份情愫失控之前,及时全身而退。 她不知该如何处理与四爷的关系,只能选择最为粗暴的方式,暂时先对他避而不见。 她深知四爷绝不会喜欢她,她只是他的棋子和屠刀,他压根就瞧不上她。 她才不会庸人自扰,妄图与四爷这般冷血之人谈情说爱,否则她会觉得自己很愚蠢。 “开门。”四爷清冽的声音传来。 “奴才困了,爷您也回去早些歇息。”吕云黛心乱如麻,踉踉跄跄躲回床榻上,用被子蒙住自己,掩耳盗铃,假装听不见。 身后倏然传来撬门的声响,吕云黛赶忙用被子捂紧脑袋,像鸵鸟似的,把脑袋藏起来。 四爷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被子被一把掀开。 吕云黛赶忙侧过身遮住脸。 可他却得寸进尺,此刻已然坐在她的床榻上,正解开她裹身的宽袍。 肌肤上传来沁凉的感觉,紧接着又是一阵绵密的剧痛。 她忍不住疼得轻颤,却感觉到四爷温热的呼吸,他边为她敷药,边小心翼翼吹气。 “转过来。”胤禛伸出手,想翻转她的身子,可目光落在她身上密密麻麻才结痂的血色伤口,瞬时心疼的收回手掌。 “是不是很疼?爷轻些。” “要不奴才自己来吧..”吕云黛赧然道。 “羞什么?你浑身上下爷哪里没看过?” “爷看过就别再看了,奴才知道爷早就腻了奴才。”吕云黛抬腿,将脚心压在四爷肩上。 “唔,这还真没仔细瞧过,现在补上。” 脚背一暖,四爷竟吻了她脚背,吕云黛惊得蜷缩起脚掌,想抽回脚,却被他顺势按在他心口。 “没有腻,等你身子痊愈,爷可证明给你瞧。” 吕云黛刚想问怎么证明,可一抬眸,却瞧见他灼灼目光,登时涨红脸。 若换成从前,她定要与四爷扯两句荤段子,如今却开始扭捏起来了。 吕云黛懊恼捂脸,默不作声被四爷伺候着擦拭全身。 如今四爷晋封为亲王,孩子们靠山稳固,她只要提早对四爷断绝妄念,就不会泥足深陷。 比起杀了她,她更怕被毁掉,彻底万劫不复。 ...... 随着噶尔丹身死,策零趁乱镇压准噶尔纷乱,登基为准噶尔新汗王。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末,康熙帝御驾班师回朝,吕云黛跟随四爷归京。 回到四阿哥府,不对,如今该称为雍亲王府邸。 吕云黛抱着两个小阿哥喜极而泣。 王府里这几日都在搬搬抬抬,张灯结彩,再有两个半月,四爷与佟格格即将大婚。 福晋正院更是装饰一新,雍亲王府,将迎来它唯一的女主子。 此时小太监恩普领着几个面生的太监前来。 “暗六姐姐,苏哥哥回来了吗?内务府送来王爷大婚的喜服,还有四福晋的喜服,待王爷过目之后,若无修改之处,即可将四福晋的喜服送去佟府。” “王爷这会正在书房内与幕僚商议政事,你把喜服给我吧,一会王爷试好喜服,我让苏哥哥给你回话儿。” 那就有劳姐姐。“恩普领着内务府的人下去吃茶。 吕云黛将喜服送入四爷房内,新婚夫妇的喜服放在一块,看着极为般配。 她怅然盯着未来四福晋的婚服,心中涌出疯狂的嫉妒,此刻她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想穿上那套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的婚服。 她呼吸开始急促,心跳愈发狂乱,鬼鬼祟祟悄悄掩门,哆哆嗦嗦伸出手,偷穿四福晋的婚服。 她此刻紧张至极,甚至不断扣错婚服上的如意纹盘扣。 直到好不容易将婚服穿上之后,她忍泪看向镜中陌生而狰狞的自己。 “反正一会也会让奴婢试穿,我先试穿也不打紧。”吕云黛语气发虚,更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都为他诞下两个子嗣了,偷穿也不打紧的吧..”她越说越小声,心虚的垂头丧气。 正出神之时,门外传来四爷的脚步声,吕云黛仓皇失措,吓得匆忙伸手去解衣衫盘扣。 可她的手却忍不住颤抖的愈发厉害,甚至无法握紧如意云纹盘扣,她急得忍泪,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仓皇失措飞身藏在房梁上,蜷缩在暗处。 胤禛回到内室,感觉到她在房梁上躲着,他唇角绽出温煦笑意,扬手屏退奴才。 此时内室只剩下他与她,胤禛信步来到床榻前端坐:“下来。” “爷,奴才不想下来,今晚可否容许奴才在房梁上值夜..”吕云黛蜷缩在房梁阴暗处,双手还在紧张的解盘扣。 “嗯?” 听到四爷轻哼,吕云黛瑟瑟发抖:“爷可否把烛火熄灭..” “为何?” 吕云黛低头不语,猝不及防抬眸间,看见四爷面无表情的俊脸。 她顿时羞耻的忍泪。 四爷定会觉得她贪慕虚荣,厌恶她这副卑贱之躯玷污四福晋的婚服,可方才..她的确问心有愧,她贪心的幻想当他的妻,想与他拜天地。 甚至穿上婚服那一瞬,竟在幻想与他大婚之时的场面。 她的丑陋与虚荣,被四爷当场撞破这一瞬,她只觉得崩溃与难堪。 “对...对不起...奴才..奴才这就..就将衣衫脱下来。”她忍不住哽咽,嘴唇都在轻颤。 “对不起,王爷,奴才不是故意的...”眼泪模糊视线,她羞耻的压根不敢看他的脸。 “无妨,想穿就穿。” 胤禛不忍细看她伤心欲绝,痛哭流涕的凄楚模样,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吕云黛哑着嗓子道歉,整个人像游魂似的恍惚。 直到四爷将她抱回床榻之上,扯破那件如同枷锁般束缚在她身上的婚服,她终于哇的哭出声来。 与他欢好之时,她已然被恐惧与无尽的失落侵袭的千疮百孔。 吕云黛苦涩忍泪,不再去细想那些扰乱心神的复杂思绪。 清晨时分,胤禛眸色复杂,盯着怀中昏睡的女人,今夜他有些控不住自己,方才她的眼神决绝,俨然就是她曾经抛下他,独自前往草原的离别神情。 即便欢好之时,她的眼神亦染着疏离,不再蕴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慕。 他愈发慌乱的与她厮磨着,直到她累得昏睡,他彻底看不见那让他心悸的眼神,才长舒一口气。 “爷,需准备避子汤吗?”守在门外的苏培盛轻声问询。 今晚王爷要了暗六两回,大婚在即,可不能再闹出庶子的尴尬来,否则爷定会被人耻笑不检点。 胤禛眉眼含笑,缱绻轻吻她香腮细颈,温声回应:“不。” 苏培盛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皱起苦瓜脸。 暗六的身子被王爷温养的极好,已然能顺利孕育子嗣,听王爷的意思,他想让暗六为他继续繁衍血脉。 苏培盛脑子里忽然涌出一句极为荒诞的誓言:誓无异生子。 不不不!苏培盛迅速摇头,这个誓言太过于惊悚与荒诞不经,爷英明睿智,绝不会如此糊涂。 清晨时分,幔帐后朦胧的昏暗。 吕云黛依偎在四爷怀里打哈欠,倏地被他桎梏在怀中。 “醒了?嗯...” “爷快些起身早朝去。”吕云黛眼睛疼得厉害,正要去揉,却见他压下肩,她赧然闭眼,却感觉到眼角眉梢传来湿漉漉的温热触感。 他竟在亲吻她的眉眼,酥酥痒痒勾得她难受,她仰头主动回吻他。 “想要你..”胤禛眸中洇着欲色,迫不及待占据。 清晨薄雾之时,吕云黛躺在床榻上,目送四爷离开。 第117章 四爷一走远,她就迫不及待取出随身携带的避子药服下。 浑浑噩噩离开雍王府,一路上都是魂幡与送葬队伍。 昭莫多一战,京中八旗子弟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办丧事,无数新坟一夜矗立。 回到家中,她失魂落魄躺在院中摇椅,睁眼看刺目的暖阳。 “小妹,你要不要相亲?”柿子的娘子醒春扶着四个多月的肚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吕云黛下意识想拒绝,但想起四爷即将大婚,若她还与四爷保持不清白的关系,四福晋绝不会善罢甘休。 于公于私,她都需要一桩婚事。 “好,我先提几个要求,嫂嫂按照这些要求寻合适人选。” “需无父无母,需入赘我家,相中后,需相处两年才能谈婚论嫁,另外,我生过孩子,但没嫁过人,还有,他必须允许我不定期离家。” “成婚后三年,我才能与他生儿育女,他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若对方都答应,我可以答应与他相看。” “我知道我开的条件荒谬无理且苛刻,作为回报,我无需他才高八斗容貌英俊,也无需他养家糊口,我养他,若我身故,我的遗产统统给他与孩子。” “啊这...”醒春瞠目结舌,犹豫片刻,又问:“那..鳏夫考虑吗?” 吕云黛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如此苛刻的条件,压根没人能忍受,吕云黛想着这辈子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完,也好。 只是没料到,晌午醒春就笑眼盈盈来到她面前:“小妹,眼下正好有个合适人选,他是我表兄,家中虽清贫,但却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只是..他是个克妻的命,每回娶妻没多久,新妻就病亡了,三年前,他第三位续弦刚离世。” “胡闹,怎么能介绍这种人!”柿子头一回对娘子急眼。 “你先听我说完,去岁我们新婚之时,表哥曾见过小妹,方才我去寻表哥,他一口答应,并未有任何嫌弃的神情,我能感觉到,表哥喜欢小妹。” “好,那嫂嫂寻个合适机会相看相看。”吕云黛对醒春的表兄印象不错,相貌堂堂斯文儒雅,醒春与柿子大婚之日,那位表 兄还帮她端托盘来着。 “那成,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晚膳去致美楼尝尝四吃鱼可好?” “好。” 吕云眼角余光看见趴在墙头的一群乌鸦,垂眸不语,用话本子盖住脸。 酉时将至,吕云黛跟着柿子夫妇来到致美楼。 表哥孙境清早就恭候多时,四人来到临窗雅间内。 酒过三巡之后,醒春借口去买头花,与柿子提前离开。 雅间内只剩下吕云黛与孙表哥二人。 “吕姑娘,今晚护国寺有庙会,不知可否赏脸一起去?”孙境清紧张的攥紧扇子。 去岁在表妹大婚之日,他就对这位吕姑娘一见倾心,只不过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接触。 没想到今日天降良缘。 吕云黛尴尬垂眸:“我的条件,您都答应了吗?您可还有任何疑问?” “有,第一,我是男人,我负责养家糊口,第二,你不定期离家,是否安全?我想陪你。” 孙境清听表妹说吕姑娘是走南闯北的镖师,他很担心她的安危,一个弱女子不该过得如此艰辛。 “第一个没问题,第二个..安全,你不能陪。”吕云黛对孙表哥的印象不错。 “表哥,还去庙会吗?” “啊..当然去的,你可唤我表字境清,或者叫我的名字,我叫孙庭初。” “那唤你境清可好?” “好。”孙境清紧张的打翻酒盏。 这个孙表哥还挺实诚的,吕云黛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致美楼。 “吕姑娘,可否走在我前方或者身侧?” “为何?”吕云黛懵然。 “护国寺庙会嘈杂,摩肩擦踵,你走在前方,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我就能护着你。” 吕云黛莞尔,被境清这句暖心体贴的话逗乐。 “好。”吕云黛拔步与他并肩而行。 不得不说,孙境清是个不可多得的体贴温柔男子,吕云黛对他的印象颇佳。 她决定回去之后,亲自去查查他的底细,若他品行端正,就他了。 二人逛完庙会,孙境清将她送到宅院后门。 “吕姑娘,我..你若在家歇息之时,我是否还能来寻你?”孙境清紧张的语无伦次。 吕云黛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忍笑:“自然可以。今晚多谢境清哥哥款待。” “没。没..下回我带你去别处玩,吕姑娘,我..我喜欢你,我心悦你。”孙境清腼腆笑着。 “境清哥哥,我也喜欢你。”吕云黛的确挺喜欢这个腼腆善良的翩翩佳公子,也许与他结为夫妇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他已然将她送到家门口,却循规蹈矩克己复礼的站在台阶下,不曾凑近。 此时他依旧站在原地,显然想目送她入门后,才能安心。 吕云黛愈发满意。 她踱步入院内,正要放下门栓,猝不及防间,撞进满是酒气的熟悉怀抱。 狂乱炙热的吻不断压下,吕云黛又羞又怒,鼓足勇气推开四爷的桎梏。 “主子怎么来了,您有何事?” “呵,爷不能来?还是你希望别的男子来?”胤禛愤怒地扣紧她的腰肢。 暗夜里,吕云黛只觉得身上一凉,登时羞的躲在他怀里。 “王爷即将大婚,何故再与奴才纠缠不清?难道奴才就不配有好归宿?不配有举案齐眉恩爱缱绻的夫君疼惜?奴才就不配吗!” 吕云黛哽咽质问。 “王爷,这些年来,您只不过将奴才当成泄欲的玩意儿,您与奴才心里都很清楚。” 今晚,吕云黛已然彻底推翻自己的决定,她决定寻两个长寿之人,为两个小阿哥续命,彻底断绝与四爷纠缠不清的孽缘。 否则一旦四福晋入门之后,她定死无葬生之地。 “他方才说喜欢我,他心悦于我,奴才也有人喜欢的,不是吗?”吕云黛苦涩笑道。 与他纠缠不清这些年,她甚至等不到他一句真心实意的表白,他口中冰冷的喜欢,终究还是太过无情,她就像他豢养的猫儿狗儿似的。 比杀了她更痛苦之事,是毁掉她,让她彻底心甘情愿沦为他的玩物。 她宁愿死,也不愿在这段孽缘里迷失自己。 “你在怪爷?爷答应过为你请封侧福晋,爷明日即刻入宫请封,可好?”胤禛满眼愤恨,却对她无计可施。 她就是仗着他的宠爱,才如此肆无忌惮的骄狂,胤禛怒己不争,却狠不下心肠对她说重话。 “不!奴才此生不为妾,更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王爷,三年之期已至,奴才为您侍寝的任务结束了。”吕云黛语气坚定。 她含泪推开四爷的怀抱,闪身离开私宅,径直往金鱼巷那座囚笼逃去。 晚风微凉,她不曾回头,却知道他始终紧随在身后。 她永远不会为他回头,回头即是地狱。 四爷跟着她回到金鱼巷之后,就闪身离去,不曾继续与她纠缠。 自从那日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再次降到冰点,吕云黛每日除了当差,就是陪伴小阿哥们。 明日就是四爷大婚之日,满目都是喜庆的红。 “暗六,衣衫拿好,王爷与福晋大婚之后,我们需穿一个月红衣庆贺主子大婚。” “好。”吕云黛接过暗一递来的红衣衫。 “暗六,明日要不你去霁云寺查查那座寺庙的凶案吧?”血滴子影一欲言又止,这些时日,四爷与暗六之间的气氛极为古怪。 “你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影一好奇问道。 “没有,属下只是暗卫,怎么敢与主子吵架?属下现在就去霁云寺。”吕云黛走出几步,又折返:“老大,多谢。” “去吧。”影一扬手。 吕云黛失魂落魄离开王府,却愕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红墙之下。 第56章 “六子,干嘛呢?走!我带你玩儿去!” 暗八将一串挂霜的糖葫芦递给六子。 “你怎么来了十三爷温良敦厚,你可不能刁奴欺主。”吕云黛忧心忡忡接过糖葫芦。 “十三爷宅心仁厚,我怎么敢欺负他?今儿我休沐,想起你也休沐,走吧!咱去喝几杯。” 暗八说着,小心翼翼看六子的神情。 看到她不经意间流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暗八抿唇,从袖中取出布老虎。 小时候她最喜欢抱着布老虎睡觉,长大了也是如此,每年他都会送布老虎给六子。 “给你,我娘子亲手做的,塞了决明子和薰衣草籽,软乎乎还香喷喷。” 吕云黛把布老虎揉进怀里抱住,也就只有小八才会记住她这些小癖好。 第118章 “六子,来,我吃点亏给你抱抱。”暗八张开双臂,抱住六子。 吕云黛依偎在小八怀里,就像小时候那般,将脸颊埋在他怀里呜咽。 暗八默不作声抱紧六子,伸手轻轻拍她后背安抚她失落的情绪。 她即便再强悍,也是女子,她都为四爷诞下两个小阿哥,又如何对他毫无眷恋? 六子性子贞烈极端,倘若她不愿意,绝不会为四爷生孩子。 这几日听闻六子从前线归来,暗八就坐立不安,四爷与四福晋即将大婚,六子的身份极为尴尬。 暗八很担心她受委屈。 “六子,我已然申请回到雍亲王身边继续当差,十三阿哥与佟家,还有王爷都同意了。明日开始,我就正式开始轮值了。” “姬飒!你是不是疯了!你给我回去!别胡闹了!”吕云黛满眼错愕,焦急的推搡小八。 “谁闹了!咱说好一辈子当亲人,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我可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六子,我都当爹了,你不能总把我当成小孩儿护着!调令已下,无法更改。别赶我走。” 暗八抱紧六子,小七倘若在六子身边,他也许还能自私的在十三阿哥身边多赖几年。 但如今小七远在准噶尔汗国,六子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很怕六子被欺负,没人为她出头,六子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 也该换他为六子遮风挡雨了。 吕云黛感动的吸着鼻子:“小八,我要吃肘子。” “走,现在就去吃,我请客。”暗八揉揉六子脑袋。 “嗯哼!我今儿定要将你吃破产了!” “哎哟呦呦,我好怕怕,你不是要去霁云寺查案?明儿你我二人一块去。” 说起霁云寺,暗八面色凝重。 “六子,那坐古刹是远近闻名的求子灵庙,但凡去霁云寺斋戒三日,到寺内子孙堂虔诚求子,十之八九都会得偿所愿。” “去寺庙祈愿之人,要么灵验,要么不灵,总有一半机会得偿所愿。可十之八九都会得偿所愿,着实怪诞离奇。” 吕云黛揪 住布老虎的尾巴,其实霁云寺灵不灵验是其次,重要的是霁云寺背后的主子是谁。 四爷才不会无聊到让暗卫查一桩普通的装神弄鬼案件。 说话间,吕云黛脖子一沉,她低头一瞧,差点亮瞎眼睛,她脖子上挂着的大金链子至少有两斤重。 “六子,今年的生辰礼物,给你补上!明年再给你买大金镯子,二斤重的大金镯子!给你买一双。”暗八扯了扯六子的马尾辫。 “小八,我不缺这些,你拿回去给你娘子存着。” 吕云黛焦急脱下金链子,却被暗八攥住手腕:“瞧不起谁呢!我现在可是小有产业,不缺你这三瓜两枣的金银。这金链子还是我娘子买的,你戴着,别辜负我娘子的心意。” 吕云黛瞧小八骄傲的昂首挺胸,心中雀跃,小八的日子越来过舒坦了。 “成,那我沾沾八财神的财气。” 与小八一块去便宜坊吃了三只烤鸭之后,二人打包了一只鸭子,趁夜来到霁云寺。 这座寺庙在百望深山内,寺中子孙堂开设着七八间禅室。 凡是前来求子的女子,都必须先斋戒沐浴,在子孙堂禅房内住一夜,就会有神明眷顾,得偿所愿。 此时吕云黛和小八坐在一棵红枫树上吃鸭子。 “六子,那子孙堂与禅室附近空旷,并无遮挡之物,一直溜的低矮瓦房,压根无法藏匿身影,我们不如乔装成求子的夫妇如何?” “你看,第四第六第八间禅室估摸着有妇人斋戒中,她们的夫君都坐在门外长椅等候。” “倒是奇怪。”吕云黛搓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子孙堂至少明面上看,并无任何异常。 到底哪儿出了纰漏? “成,咱猜拳,输的扮女子。”吕云黛与小八猜拳,三局两负,她当娘子。 “六子,子时将至,王爷大婚,我们当奴才的若不露面道贺,不合适,回头四福晋万一给咱穿小鞋就惨了。” 吕云黛丢掉骨头,飞身跃下树梢:“走吧,去王府贺喜。” ...... 满人娶妻都在夜半时分迎亲,子时将至,四福晋的八抬大轿从王府中门而入。 影一领着暗卫们到福晋正院内,给四福晋道贺。 四福晋身边的雪竹姑姑将福晋的赏赐发给众人,吕云黛将一锭金馃子藏入袖中,准备与小八离开。 “暗六,你留下伺候。” 身后传来四福晋温婉的声音,吕云黛浑身轻颤,总觉得四福晋找她没好事。 “奴才遵命。” 她转身回到福晋正屋内,紧张兮兮盯着坐在喜床上的四福晋佟佳氏。 “都下去。”佟佳氏慵懒朝着暗六觑一眼。 吕云黛暗道不妙,慌忙上前搀扶四福晋的手腕。 “福晋有何吩咐?奴才定为福晋赴汤蹈火。”吕云黛点头哈腰,拍马溜须。 “今晚乔装成我,与表哥圆房。” 吕云黛闻言,登时满眼惊恐,吓得匍匐在地:“福晋就饶了奴才吧,奴才定会被王爷拆穿身份。若坏了福晋的事儿,奴才万死难赎。” 佟佳氏当真是疯了,竟然会想出如此毛骨悚然的毒计。 “怎么?你对我的命令有疑问?”佟佳氏把玩指间血玉短哨。 “福晋,奴才乐意至极,只不过奴才在王爷身边侍奉多年,王爷定会识破奴才的伪装。” “慌什么,我自会安排妥当,你只需哄着表哥服下合卺酒即可。” “一会我躲在隔扇门后,你先试探一番,若表哥识破你的身份再说。” 佟佳氏万般无奈,她也想找个处子身冒名顶替,这些时日,她也的确找过,可那些人连她都瞒不过,又如何能欺瞒表哥? 所有奴才里,唯独暗六早年间做过她的影子,为她去学恼人的四书五经,学起她来,简直惟妙惟肖,连阿玛与额娘都无法识破暗六的伪装。 “是..”吕云黛欲哭无泪,被雪竹姑姑带下去梳妆打扮,盏茶的功夫,吕云黛披着嫁衣,顶着四福晋的脸,出现在福晋正院内。 而此时前院内,胤禛一身朱红婚服,正坐在书房内静候消息。 “爷。”苏培盛焦急拔步入内:“是..是暗六。佟格格安排替代圆房之人,是暗六。” “爷,计划还继续吗?”苏培盛焦急追问,他潜意识里已然知晓了答案。 爷忍到大婚这日,不就是在等着佟格格兵行险招,爷在等佟格格沉不住气,出暗六这张底牌。 “不,去福晋正院,圆房继续。”胤禛扬唇笑得意味深长。 苏培盛怅然地诶一句,拔步跟着王爷前往福晋正院。 已是淡月微云之时,屋内烛火扑朔昏暗,吕云黛披着红盖头,攥紧手中的苹果。 鼻息间充斥一股让人心浮气躁的幽香,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吕云黛挪了挪身子,四爷再不来,用来假装处子落红的鸽血都快化了... 估计鸽子也没料到,有一日会成为大家口中的“不可描述”。 相比于猪血或鸡血氧化快,容易变黑或凝固,鸽血因颜色鲜艳,且能长久保持鲜红色,不易凝结,时常被勾栏院里的女子用来冒充初夜落红,屡试不爽。 也不知能不能用鸽血糊弄住四爷,毕竟他并非不曾经历男女情事的懵懂少年。 “王爷来了。” 此时雪竹姑姑低声提醒道。 吕云黛吓得差点将手中苹果捏碎。 浑浑噩噩的走神,直到盖头被金杆挑开,她微眯着眼眸,看向眼前芝兰玉树的男人。 只看一眼,吕云黛就慌乱垂眸,就怕四爷看出端倪来。 “王爷,福晋,该喝合卺酒了。”苏培盛端着托盘,捧到主子面前。 “嗯。”胤禛压下唇角笑意,端起合卺酒,递给她。 吕云黛半垂着眼帘不敢看四爷,接过合卺酒一饮而尽。 “请主子尝子孙饽饽~” 胤禛亲自夹起一颗子孙饽饽,递到她唇边。 吕云黛学着佟格格娇羞的模样,轻抿一口,用帕子掩唇。 “福晋,生不生?”一旁的全福老太太笑呵呵道。 “生的。”吕云黛低头,掩饰此刻慌乱的心情。 四爷似乎没认出她来,她有一瞬失落。 也罢,如此也好,今晚她就能顺利蒙混过关,她就是棋子的命,被四爷和四福晋二人百般刁难搓磨,也不知何时熬到头。 “都下去,苏培盛,阖府上下,赏喜钱。”胤禛摩挲攥在掌心的柔荑。 “王爷,福晋初次承宠,还是让奴才伺候在门外可好?”雪竹与身后乔装成小丫鬟的真福晋被苏培盛与柴玉等人推搡到门外。 “雪竹姑姑,爷与福晋新婚燕尔洞房花烛,咱就别凑热闹了,走走走,咱吃酒去。” 第119章 雪竹下意识偷眼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丫鬟。 “哎呦,这是哪位妹妹,怎么之前在福晋身边没见过?面生的很。”苏培盛笑呵呵凑到那小丫鬟面前。 “奴婢忍冬,苏哥哥吉祥。”佟佳氏压下慌乱,不卑不亢回答道。 “走吧,忍冬妹妹,一块吃主子喜酒去。” 前院的奴才们将福晋正院的奴才统统带离。 洞房内,吕云黛紧张的不知所措,倏地感觉到四爷靠近。 “不难受?” “啊?”吕云黛被四爷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她没听懂四爷这句话的意思。 “装什么!”胤禛懒得继续虚情假意,一把揭开她脸上的假面。 面上一凉,吕云黛吓得捂脸,原来从一开始,她就露出了马脚。 可此刻心中却莫名觉得欢喜,她咬唇忐忑看向四爷。 “爷都知道了..”她瑟瑟发抖,不敢问四爷到底知道了多少。 “哼!”胤禛不悦冷哼,撕开她的婚服,欺身而上。 “呜呜..爷等等,鸽血先弄出来。” “....” 胤禛无奈取来了事帕子,替她将一团奇怪的血团从那取出来,涂抹在验贞帕上。 看到承载落红的验贞元帕,吕云黛倏然想起与四爷初次之时,稀里糊涂成了事儿,都没准备这些。 “酸什么,你也有。”胤禛识破她的小心思,亲昵咬着她耳珠。 “奴才哪儿酸了..”吕云黛自知今晚是她理亏,乖巧的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就怕他开口质问她与佟格格那些蝇营狗苟的龌龊事。 “你的元帕,爷收起来了..没丢。” 脑袋里嗡嗡作响,吕云黛满眼错愕看向目光灼灼的四爷。 一时间分不清他此刻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 她主动仰头吻他的眉眼,不准自己继续胡思乱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感情。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他的亲吻与游移的指尖无处不在,所过之处,她忍不住欢愉的颤栗。 她早就习惯他不知餍足彻夜缠绵,直到五更天,她又困又累,在极乐中与他忘情拥吻。 清晨薄暮之时,风住雨歇,吕云黛软着身子,依偎在四爷怀中。 “爷是何时知晓的,奴才都是被逼无奈,福晋身上有控制暗卫听话的血玉短哨,奴才疼..”她决定先发制人,向四爷卖惨。 他们这对黑心肝夫妇如何斗法,与她无关,她才不想沦为这二人斗法的牺牲品。 只是她觉得很意外,没想到四爷这般极端的性子,竟容得下这顶天大的绿帽子。 还真名副其实的绿帽王! “你带她与鄂尔泰私会那晚。”胤禛阴阳怪气,思绪复杂。 “啊...”吕云黛颤抖着抱紧他,假装讨好。 完了!四爷还真是心机深沉,明知道她帮着四福晋绿她,却默不作声的隐忍,她甚至完全看不出四爷的心思。 吕云黛茫然看向他平静的侧脸,她开始分不清他何时是真心,何时又是假意。 他甚至狠毒的连枕边人都能当成棋子。 “爷,到底是佟格格设计嫁给您,还是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忍不住揶揄的嘲讽他。 哼!四爷和佟格格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可惜佟格格的对手是四爷,她只能沦为猎物。 而她这个小暗卫,只能被这对黑心肝夫妇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爷想让奴才做什么?”吕云黛开门见山。 “配合她逢场作戏,爷会配合你。” 胤禛扣紧怀中的女人,其实他有更好的选择,既能让佟家欠他人情,又能退掉这桩难以启齿的婚事。 只是,他没料到会出现让他措手不及的变数。 此刻,那没良心的变数正大胆的揪着他的辫穗把玩。 罢了,只不过是个嫡福晋的空头衔,给她又何妨。 四爷大婚休沐整整九日,九日的婚假里,吕云黛压根没机会离开正院内。 第十日,她揉着酸软的腰肢,伺候四爷上朝。 此时她焦急脱去四福晋的锦衣华服,坐在镜前,将满头华丽珠翠卸下。 “福晋,奴才伺候您更衣。” 佟格格阴测测的声音传来,吕云黛吓得一哆嗦,赶忙屈膝跪在地上。 “福晋,求您放过奴才吧,这几日奴才寝食难安,好几回差点在王爷面前露馅儿。” “不急,暗六,这是助孕药,立即服下。”佟佳氏将一颗蓝紫药丸递给暗六。 吕云黛盯着那泛着奇怪光泽的蓝紫丹药,心里直发怵。 “福晋,孕育子嗣此等重任,奴才卑贱之躯,无法承受。”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四福晋想将她当成代孕工具的歹毒心思。 不用猜都知道这颗药丸肯定有猫腻,说不定是去母留子的毒药。 “暗六,你瞧瞧这是什么?”佟佳氏笑着摊开掌心,露出五颗朱红丹药。 吕云黛顿时激动的屏住呼吸。 “答应你之事,我绝不食言,这是五年的解药,我先给你三颗,你若诞下嫡子,我们两清,剩下两颗药也给你。” 佟佳氏将解药重新藏在掌心内,为得到这五颗解药,她杀死了五名暗卫。 其实她只有五颗解药,再无法通过杀暗卫得到解药。 为了得到这几颗,她已是精疲力尽,被罚禁足三个月,还被打了板子,差点落下病根。 “王爷忙着朝廷大事,管理后宅的琐事他无需费心,今后你们这些暗卫,每年重阳节都来寻我拿解药。” “.....” 吕云黛不免气愤,佟家的意图太过直白,让暗卫寻佟佳氏拿解药,不就是摆明将暗卫的命捏在佟佳氏手里? 今后暗卫到底是听四爷的还是听四福晋的? 岂有此理!佟家全然不把四爷的颜面放在眼里。 “是!”吕云黛无奈伸手,正要接过助孕丹假装服下,却见四福晋似笑非笑看向她。 “张嘴!”佟佳氏自然要谨慎的亲自喂她服药才能安心。 吕云黛知道今日若不服下丹药,四福晋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能不甘心的张嘴。 口中一阵苦涩寒凉,这诡异的丹药竟入口即化,她甚至来不及将丹药藏在舌下,那丹药就在她口中化开,滑进咽喉。 迎面飞来三颗解药,吕云黛攥紧解药,匍匐在四福晋脚下。 “福晋,奴才今后唯您马首是瞻。” “歇息去吧。”佟佳氏难受的扶额。 当年她服下禁药诞下一对儿女,身子亏空得厉害,若非她的身体再无法承受孕育子嗣的艰辛,她也不必如此步步为营。 眼下最重要的是诞下嫡子,如此她就能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待诞下嫡子之后,她还管四表哥心中藏着几个女人做甚,她巴不得与四表哥相敬如冰。 吕云黛愁眉苦脸从福晋正院离开,转头躲在前院假山后催吐。 “六子,怎么了?”暗八递来水囊。 “别提了,四福晋给我吃了丹药。”吕云黛继续抠喉咙,连早膳都吐的一干二净,却始终没见到那颗丹药。 罢了,一会再去找叶天士瞧瞧。 此时吕云黛白着脸,摊开掌心:“小八,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六子,哪儿来的解药?”暗八满眼震惊。 “福晋赏的,这两颗给你。” “给我做甚,每年都会发解药。”暗八将解药重新塞回六子手中。 “小八,我总觉得服役满二十年无需解药,是彻头彻尾的骗局,你拿着,有备无患。”吕云黛面色凝重。 她从未完全信任佟家,她是佟家一手培植的暗卫,最了解佟家人的行事作风。 若她是佟家人,定不会让隐退的暗卫带走秘密,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最牢靠。 “六子,你未免太过于杞人忧天,即便佟家两面三刀,我也相信王爷能为我们主持公道,王爷是刚正不阿的谦谦君子。”暗八语重心长说道。 “你啊你,你始终分不清我们到底是佟家的暗卫,还是王爷的暗卫,小八,你记住,谁有解药,谁就是我们的主人。” “记牢。”吕云黛把解药重新塞回小八手中:“收好解药,存起来,别让任何人知晓解药在哪,知道吗?我的也交给你保管。” “小八,我的命捏在你手里。”吕云黛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看向福晋正院。 她必须想办法从四福晋那得到更多的解药,只要她与小八存够三十年的解药,她就带着全家人与小八全家一起远走高飞。 能活三十年,够本了! 可她还需得到五十七颗解药,才能与小八多赚三十年的寿命。 此时她焦急寻到叶神医:“叶神医,我误服了丹药,您可否帮忙看看此丹药有何副作用。” “暗六,少把自己当成药人,你若需要药人,我这多的是。”叶天士捋着胡子替暗 六把脉。 第120章 倏地,他大惊失色站起身来,焦急取来银针为暗六扎穴放血。 “暗六,把衣衫脱掉,我需立即为你扎针,你从哪找来此等禁药!” “就..我不知从哪儿看来的方子,试着炼制,没想到服下后就觉得不对劲。”吕云黛不敢说实话,就怕隔墙有耳,传到四福晋耳中。 若四福晋一怒之下不给她解药,她定得不偿失。 “得放一日血,得亏你遇到我,否则定会产后血崩而亡。” “此禁药是前朝宫闱流传出来的助孕之药,只不过药性霸道,对母体损伤极大,你不要命了?你若开口要子嗣,王爷哪舍得不给你?”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叶神医,求您别告诉王爷,我知道错了..”吕云黛提心吊胆捂着心口。 早知道四福晋不会对她心慈手软,没想到她还真打算杀母留子。 “下不为例。”叶天士擦掉满头冷汗,他深知暗六在王爷眼中,与旁人不同,若暗六在他手里有三长两短,王爷定会大发雷霆。 王爷身边的心腹奴才都知道,暗六惹不得。 被放小半碗血之后,吕云黛白着脸离开,正准备去交班下值,却听到催命的血玉哨声。 召唤不同暗卫的哨声有所区别,召唤她的血玉哨声,对别的暗卫全无影响。 吕云黛满头冷汗,羡慕的看着坐在房梁上吃晚膳的小八,咬牙赶往福晋正院。 屋内,一副丫鬟装束的四福晋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曲谱练习吹血玉哨。 “哎,这么多暗卫里,我只会吹召唤你的曲调,你瞧瞧我多信任你。我也只信任你,小六子。” 吕云黛盯着四福晋虚伪的笑容,心中冷笑,谈何信任?只不过想把她当成代孕工具而已。 “福晋,您召唤奴才所谓何事?” “表哥快下朝了,你今晚继续替我给表哥侍寝。” 吕云黛闻言,忽而很想笑,她周旋在四福晋与四爷夫妇之间,彻底成了双面无间道。 四福晋若知道她就像跳梁小丑似的,被四爷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 谁都玩不过四爷。 “奴才遵命。”吕云黛乖乖跟着雪竹姑姑去更衣。 她才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提醒王爷来了。 吕云黛起身踱步来到镜子前,盯着镜中陌生的脸,整个人都在恍惚中。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她越来越像炮灰了。 四爷一踏入福晋正院,前院的奴才们就接替了近身伺候的活计。 福晋正院里的丫鬟仆妇都被排挤到院子外边伺候。 “苏公公,这..王爷来福晋院里,怎么还带前院的奴才啊?这不合规矩。”雪竹忍不住开口提醒。 “哎呦,雪竹姑姑,王爷不喜生人伺候,再说福晋都没说不好,咱做奴才又能如何?” 站在廊柱后的佟佳氏气的直翻白眼。 屋内,吕云黛听到四爷染着笑意的话,气的揪住他的辫子。 “后宅需雨露均沾,今晚爷不在福晋正院歇息,今晚李氏侍寝。” “别闹了!爷这是觉得奴才赶场不够忙吗?才从暗卫下值,又来福晋正院假扮成福晋,爷这会又要李格格侍寝!爷干脆把奴才剁碎拖走得了!” 吕云黛气哼哼扑进四爷怀里。 “明日陈格格,后日吉格格,你准备一下。”胤禛莞尔。 吕云黛瞪圆眼睛,气得跳脚,四爷说出的几个格格,全都是她的马甲!最后依旧都是她在侍寝! 四爷用过晚膳离开,吕云黛被四福晋训斥了一顿,劈头盖脸骂她无能,没本事让王爷留宿在福晋正院。 吕云黛挨骂之后,没空伤春悲秋,她还需马不停蹄赶到李格格院中,换上李格格的装束,袅袅婷婷去四爷的前院送点心。 好气,明晚还要假扮成俏皮活泼的陈格格去勾搭四爷。 后日还得假扮成吉格格那若柳扶风杨柳腰,去前院唱曲儿勾搭四爷。 吕云黛揉着发懵的脑袋瓜,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有朝一日,若四福晋发现后宅里与她争宠的侍妾格格们全都是她这个小暗卫的马甲,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此时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拎着食盒来到前院门口,冷不丁瞧见四福晋在奴才的簇拥下,正站在前院门前。 “奴才李氏,给福晋请安。” 四福晋佟佳氏并不知道二阿哥弘昀的生母也是暗六,此时见到二阿哥生母李氏,佟佳氏不免警惕。 四表哥喜欢矫揉造作的汉女,这些年来除了暗六之外,四表哥尤其宠爱侍妾李氏。 只不过是个知府庶女,身份血统卑贱之极,与暗六那奴才不相上下,还敢妄图与她争辉,还真是不自量力。 此时佟佳氏冷冷看着李氏,并未开口让她起身。 吕云黛叫苦不迭,倏地挺直腰板,不对啊! 她现在是二阿哥的生母,王府后宅里最为得宠的李格格,又不是暗卫,她为何要怕四福晋? “福晋,奴才身子娇弱,头晕,王爷还等着奴才侍寝,奴才先告退。”吕云黛造作的揉着眉心。 她自顾自起身,昂首阔步,迈着六亲不认的傲娇步伐,朝前院内走去。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一瞧是后宅最为得宠的李格格,当即垂首放行。 吕云黛踩着花盆底鞋,径直入了前院书房内。 一踏入书房,她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就这点出息。”胤禛扬手丢给她一封奏折。 吕云黛纳闷打开折子一瞧,心内五味杂陈,没想到四爷竟然请封二阿哥生母李氏为雍亲王侧福晋。 “即日起,你就是李侧福晋,入皇族玉牒的侧福晋,可与爷生同衿,死同穴。” “爷,这侧福晋是奴才独一份儿的吗?若旁人也有,奴才不稀罕。” 不知怎地,吕云黛忽然想起那位连历史都承认被雍正偏爱的宠妃——年贵妃。 算算时间,年氏今年才刚满一岁。 “爷,年羹尧的妹妹是不是满周岁了?” “咿呀,六子,你怎么知道?杂家前两日才去送的贺礼。”苏培盛诧异看向六子。 “那爷可曾瞧过年羹尧的妹妹?”吕云黛阴阳怪气。 “为何要看?”胤禛一头雾水。 “说不定今后爷就瞧上年小姐,与她鹣鲽情深,恩爱缱绻。” “胡说什么!”胤禛被她对个一岁孩子拈酸吃醋的口吻气笑。 吕云黛不想继续讨论四爷的宠妃,于是凑到书桌前,却见他在甄选牛录与左领。 皇子出宫开府之后,就会从正黄旗迁出,四爷迁到镶白旗为旗主,照例能在汉军与满军镶白旗挑选属人。 所谓属人,就是王府的奴才,需要到王府为奴为婢,伺候旗主,甚至属人的婚事都需旗主点头,方能成婚。 吕云黛登时苦着脸,她记得她明面上的身份就是挂在汉军镶白旗,可恶!她成了奴才中的奴才! “爷怎地选了镶白旗?正红旗多好啊。” 四爷封王,可主动向康熙爷申请想要入哪一旗,通常康熙爷不会驳回如此小的要求,毕竟旗主并非单一,而是有数名旗主分权。 与骁勇善战的正红旗相比,镶白旗在多尔衮时期,遭受惨烈重创,实力比不得其余几旗。 “属人而已,无妨。”胤禛伸手揉她软腰。 苏培盛掀了掀眼皮,虾腰退到门外伺候。 “李侧福晋,可欢喜?” 吕云黛咧嘴,低头忍笑:“欢喜欢喜,奴才可欢喜了,多谢爷。” “没诚意,哼。”胤禛忍不住将指尖探入她衣襟内,摩挲。 吕云黛轻呼着抓住他撩拨的大掌:“爷,侍寝第二日一早,还得去福晋正院里请安,得伺候福晋簪花,奴才不想去..” 吕云黛心中冷笑,她都披上侧福晋的马甲了,哪能还被四福晋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爷得为奴才撑腰,呜..不是亲腰,快些松开...” 可他在床榻上素来强势霸道,她身上的薄衫顷刻间被他剥去。 又是一夜无度欢好,吕云黛一大早就揉着眼睛在四爷怀里苏醒。 “爷,该上朝了。” “不急。”胤禛翻身将她揉进怀中,昨儿夜里她闹着困,他没舍得多碰她。 于床笫之欢上,他从不委屈自己,愈加发狠的要她。 吕云黛趁机恃宠而骄,哄着四爷撑腰,二人相偕来到福晋正院内。 四福晋佟佳氏正懒起梳妆,等着昨儿夜里侍寝的李氏伺候她簪花,瞧见四表哥带着李氏前来,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 “表哥怎么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李妹妹晋为侧福晋。” “表妹,近来秋燥,后宅请安免去。”胤禛懒得与佟佳氏多费口舌,多看她一眼都嫌晦气。 “福晋,妾身伺候您簪花。” 吕云黛捻起一朵正红牡丹,捧到四福晋面前,这对黑心肝夫妇搅得她寝食难安,她得趁机煽风点火一番。 第121章 第57章 她的日子若不好过,谁都别想过得安生。 “李氏,二阿哥这几日有些咳嗽,去照顾他。”胤禛一眼就看出暗六这家伙想挑事,绷着脸将她支走。 “表哥,前一晚侍寝的姬妾为嫡福晋簪花是规矩,规矩不可废。若传出去,岂不是被旁人嘲笑我无能,无法打理好王府后宅?”佟佳氏压着怒火。 整个王府只有嫡福晋是唯一的女主人,即便李氏是侧福晋,再得宠又如何? 终究是伺候嫡福晋的奴才而已,还不是得当奴才,伺候她这个嫡福 晋簪花。 “爷..”吕云黛挤出假泪,可怜兮兮看向四爷,她今儿就要恃宠而骄,气死佟佳氏。 胤禛岂会不知她在装腔作势,可却恼怒她因如此小事掉泪。 “爷来。”他抬手夺过暗六手中牡丹花,随手簪在佟佳氏旗头上。 “表哥,李氏前几日在后花园中与暗卫眉来眼去,也不知在做甚,今儿既然李氏也在,就让她解释解释吧,免得流言蜚语传开,玷污李氏的名声。” 吕云黛听到这句话,想起有一日与小八躲在假山后闲聊了几句,当时她顶着李格格的皮囊。 可当时并未有旁人在场,四福晋又如何得知? 吕云黛心下骇然,显然四福晋在王府里藏着不少暗桩眼线。 “王爷,洒扫奴婢细柳可佐证,李侧福晋与暗卫在假山后搂搂抱抱。” 雪竹姑姑带来个怯生生的小奴婢。 吕云黛认出对方是两个月前才从内务府调拨到王府的奴才。 内务府总管是佟家人,佟家的势力在内务府可谓一手遮天,王府的奴才都是从内务府甄选而来,也不知雍王府里到底送进来多少佟家的暗桩。 吕云黛登时毛骨悚然,该不会除了苏培盛和柴玉,整座雍王府的奴才都是佟家人的势力吧。 只是当时她与小八都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这细柳又如何能躲过她和小八的视线? 她心下骇然,没想到四福晋草蛇灰线,在王府里藏了如此多深藏不露的高手。 “哦。”胤禛压下怒意,轻抬手间,苏培盛徐徐踱步到那奴婢面前,笑着一剑将她捅了对穿。 “还有谁?一并处置了,爷的府邸容不下乱嚼舌根的奴才。” “还..还有花房太监小喜子也瞧见..” “都杀了。” 听到雍亲王凉飕飕的语气,雪竹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表妹,在王府里,爷才是规矩,记住。” 佟佳氏满眼错愕,没料到表哥对李氏竟然如此盛宠,不,甚至是对李氏偏听偏信的偏爱。 表哥此刻不惜敲打她这个嫡福晋,也要维护李氏,简直就是在宠妾灭妻。 佟佳氏大惊失色,想必藏在表哥心尖多年的女子,一定是李氏! 暗六这个废物,查探多年都寻不到蛛丝马迹,原来那女子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废物!暗六这蠢货!要她何用! 可如今她却不敢发作,毕竟表哥已亲自伺候她簪花,她若再要斤斤计较,反而显得她小家子气。 佟佳氏压着怒火,落落大方目送表哥离去。 胤禛牵着还在没出息落泪的女人,急步离开福晋正院。 吕云黛被四爷拽出福晋正院,回到四爷所居的前院。 “没出息,谁准你哭?”胤禛恼怒的擦拭她满脸泪痕。 吕云黛还未来得及擦干假泪,却又听到让她心悸的短哨声。 此时她痛苦的扑进四爷怀里,难受的忍不住嘤咛出声。 “暗一!去把佟佳氏的短哨毁掉!叶天士在何处!”胤禛焦急催促。 “爷别担心,奴才去福晋身边即可。” “六子,你堵着耳朵不就听不见哨声吗?”苏培盛急匆匆取来两团棉花。 吕云黛面无血色,虚弱摇头:“没用的,那血玉短哨是吹给蛊虫听的,即便奴才将自己戳聋也无济于事。” “奴才告退。”吕云黛捂着肚子,踉踉跄跄赶往福晋正院。 此时佟佳氏正在用早膳,看见暗六,随手丢给她一块芙蓉糕。 “谢福晋赏赐。”吕云黛将芙蓉糕攥在掌心,不敢吃,怕又被下毒。 “暗六,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李氏。” “啊?”吕云黛欲哭无泪,险些将掌心糕点捏碎。 “我要她死!”佟佳氏咬牙切齿。 “福晋,求您饶了奴才吧,谁都知道李侧福晋是王爷最宠爱的姬妾,若李侧福晋死了,王爷定不会善罢甘休,再有,李侧福晋身边都是王爷派去的奴才,着实不好下手。” “福晋,您才嫁入王府没多久,若李侧福晋忽然死了,旁人免不得猜测是嫡福晋容不下王爷的宠妾。” 吕云黛舌灿莲花,极力劝说四福晋打消让她自己杀自己的念头。 “福晋,不如奴才趁机对李侧福晋小惩大戒,让她身上出疹子,几个月无法为王爷侍寝,如何?” “罢了,按照你说的办,去吧。”佟佳氏方才在气头上,她焉能不知李氏动不得。 只不过身边的奴才只有暗六勉强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也只有暗六见识过她最为跋扈阴暗的丑恶嘴脸,她实在找不到人宣泄不满情绪,才将暗六叫到跟前发泄情绪。 只不过是个卑贱的暗卫,能被她如此信任,是暗六的福气。 佟佳氏看向暗六的目光意味深长,只有死人的嘴才最牢靠,暗六已然是座行走的墓碑,她并不担心死人会泄露她的秘密。 撵走暗六,佟佳氏在人前再次恢复端方娴雅的面孔。 晚膳之时,果然传来李氏得风寒的喜讯,可她还未从李侧福晋病倒的喜讯回过神,又听说四表哥今晚让陈格格留宿在前院。 紧接着第二日又是吉格格,第三晚是武格格。 第四日晚膳之前,佟佳氏面色阴郁唤来暗六:“废物,今晚若再无法将王爷留宿在福晋正院内,今年的解药你休想拿到。” “是是是,奴才今晚定不惜代价留宿王爷。”吕云黛欲哭无泪,她已然连续被四爷和四福晋这对黑心肝夫妇奴役了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她在十几个身份间疯狂切换,甚至有时候换上一身新面孔,都需愣怔片刻,才能想起来自己扮演的新角色是谁。 四福晋简直丧心病狂,凡是接近四爷的侍妾格格都不能有好下场。 这几日四福晋不仅命令她给李侧福晋下毒,还命令她给侍寝的陈格格下哑药,给擅舞的吉格格使暗器,让她摔断腿。 连着数日,吕云黛不仅要扮演施暴的暗卫,还需同时扮演被她自己加害的侍妾格格们。 成日里上蹿下跳就像跳梁小丑似的。 她还不敢明着告诉四爷,就怕四爷迁怒四福晋,回头四福晋又拿她撒气。 这对癫公癫婆迟早有一日会将她逼成精神分裂的疯子! 就在方才,她还在苦大仇深的扮演被她自己陷害得断了胳膊的海格格。 此时吕云黛提心吊胆换上四福晋的面孔,乖巧坐在屋内等四爷来用膳。 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处心积虑让四爷留宿。 忐忑间,却见苏培盛揣手来到福晋正院。 每日晚膳之后,后宅姬妾都要到嫡福晋院里请安,同时等待前院点名让谁侍寝的消息。 众姬妾齐聚在福晋正院内,直到前院奴才将今晚爷让后宅哪位主子侍寝的消息告知福晋,才能散去。 今晚来通知侍寝消息的前院奴才是苏培盛。 “福晋,爷今晚独自歇息在前院里,让奴才提前来说一声,您不必等爷来用膳。” “这..苏培盛,我正好熬了参茶,一会亲自送去给表哥。”吕云黛焦急朝着苏培盛眨眼。 苏培盛诧异看向端坐在桌前的四福晋,愕然发现她竟然是六子。 没想到六子扮演起四福晋来,简直惟妙惟肖,若非六子用约定好的暗号提醒,他还真无法识破六子的伪装。 “哎呦福晋,那赶情好,奴才这就回去禀报王爷。” 苏培盛毕恭毕敬,躬身离开。 待苏培盛离开之后,吕云黛战战兢兢起身,转身看向身后的四福晋。 “狗奴才!谁让你自作主张!”佟佳氏怒不可遏,抬腿揣在暗六小腿上。 吕云黛疼得闷哼一声,曲膝匍匐在四福晋脚下:“奴才该死。” “蠢东西,别用你那卑贱上不得台面的蠢脑子玷污我的身份,我是佟氏贵女,又是亲王嫡福晋,岂能上赶着用什么参茶点心去讨好王爷?” 佟佳氏对四表哥的态度很矛盾,既希望他与她亲近,维护她嫡福晋的荣光,又害怕四表哥对她生出肮脏的念头。 若非四表哥好拿捏,她才不会选择与他成婚,就更不会恶心自己,去讨好献媚于他。 “是,奴才知错。”吕云黛敢怒不敢言。 自从佟格格嫁入王府之后,她的性子愈发割裂极端,甚至比从前更为阴狠歹毒,跋扈暴虐。 第122章 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倒是与四爷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被愤怒的四福晋赶走之后,吕云黛如蒙大赦,一瘸一拐悄然离开王府,回到金鱼巷内。 一回到藏身的宅子,她登时疼得呲牙咧嘴,挽起裤腿一瞧,小腿上肿起一片暗红淤青,幸亏四福晋没穿花盆底鞋踹她,否则她的小腿骨定会被踹骨裂。 吕云黛疼得直抽泣,赶忙翻出跌打药,坐在床榻上揉淤青。 倏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背过身继续揉脚。 哼,他倒是自来熟,入屋内就脱衣上榻。 “她今晚摔折一条腿,短期内不会找你麻烦。” 胤禛伸手替她揉淤青,见她疼得蹙眉,他下意识跟着皱眉。 “可别,重阳节奴才还需找福晋拿解药,若福晋心情不好,到头来倒霉的还是奴才。”吕云黛阴阳怪气。 “许你歇息三日,不必来王府当差。”胤禛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在她手中。 “去买你喜欢的物件,若不够,用这个。”胤禛取出随身携带的私印。 四九城内有身份的达官显贵都会用私章充当身份象征。 甭管买什么价值连城之物,只要带上私人印鉴在清单上戳个印章,掌柜的就知到哪儿去领银子。 “爷就不怕奴才拿着爷的私章胡吃海喝,再买田买地,让爷倾家荡产么?” 四爷的私人印鉴作用极广,她甚至能写一首大逆不道的反诗,只要盖上四爷的印章,他就百口莫辩。 吕云黛将那没比鹌鹑蛋大多少的田黄印章翻过来,却发现那印章并非四爷惯用的私人印章。 她手中这枚印章多了两个字:赊银。 如此这枚印章的作用只限于赊账,就像财务专用章似的,再无别的用途。 今晚她挨了打,又被四爷夫妇折腾的寝食难安,这枚财务章本就是她应得的,吕云黛没有丝毫犹豫,取来红绳,将小巧的印章挂在脖子上。 她决定明儿就去买一堆金银珠宝,权当这对黑心肝夫妇给她的加班费。 可嘴上却不饶人:“奴才方才差点感动哭了,原以为真是爷的私章,原来只不过是诱哄奴才的玩具。” “你要私章做甚?说出理由。”胤禛绷起脸:“别以为爷不知,若爷真将私章给你,明儿爷就成大清第一反贼。” “瞧爷说的,爷是小阿哥们的阿玛,奴才巴不得爷平步青云,最好能当皇帝,哪儿还盼着爷不好啊。” 吕云黛暗暗心惊,四爷还真是了解她,甚至已然将她给看穿了。 “哼,你知道就好!”胤禛从随身携带的荷包取出一枚别致墨玉私章,递给她。 吕云黛好奇接过,登时面色凝重,从四爷怀里坐起身来。 “还真给啊,奴才开玩笑的。” 没想到四爷当真将他惯用的私人印鉴送给她了。 “早就想给你,只不过前些日子,某些白眼狼与爷使小性子,爷懒得给。” 心尖一暖,吕云黛只觉得掌心的印章犹如千斤重,她险些握不住。 “奴才还是喜欢这个印章,爷这个印章不好看,黑不溜秋。”吕云黛慌乱的将那枚墨玉私章塞回四爷手里。 那枚墨玉私章连着他的身家性命,她不敢要。 “爷,这印章限制购买数额吗?”吕云黛攥紧田黄印章,忍不住开口询问,她就怕回头银钱不够,丢人现眼。 “没有,你想买什么都成,不必委屈自己,拣最好的买。” 胤禛夺过那枚田黄印章,执拗的将墨玉私章挂回她的脖颈之上。 “收好。” 她是他两个子嗣的亲额娘,此生注定与他荣辱与共,这世间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他,唯独暗六不会。 胤禛小心翼翼放下她受伤的腿,拥她入怀。 “那蛊毒,叶天士已在研究,只不过收效甚微,你再忍忍。” 吕云黛满眼震惊,没想到四爷早就开始对暗卫有所提防,他让叶天士研究解药,显然是想通过解药完全控制暗卫的忠诚度。 “爷,您是不是已然受够佟家对暗卫的掌控,其实您早已在提防了。” 吕云黛感激涕零,没想到四爷从未放弃过暗卫,是她以小人之心揣测四爷了。 她原本以为四爷定对暗卫全然不信任,甚至有可能会暗中培植完全由他自己掌控的力量。 没想到四爷不曾想过放弃暗卫,反而还想着为暗卫寻找解药,让他们恢复自由身。 吕云黛感动的主动抱紧四爷。 “爷,暗卫不可信,即便是奴才,您也不能全信,奴才不知在蛊毒控制下,会不会失去意识,做出对爷不利之事。” “但爷请一定要记住,即便奴才身不由己,只要奴才还清醒着,就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爷之事。”吕云黛焦急表忠心。 “不必如此悲观,爷自会筹谋。”胤禛抱紧她,二人同榻而眠。 他今晚倒是罕见的不闹腾她,二人盖着被子睡素觉,吕云黛诧异戳他心口,他这般不知餍足之人,今晚为何如此乖巧?该不是病了吧? 她正准备伸手探查他是不是发烧了,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别闹。”胤禛被她撩拨出邪火来,转身躲避。 可抱着她入眠,却始终惴惴不安,他别扭的转身,拥她入怀:“明晚再给你,乖些。” 吕云黛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登时涨红脸,赶忙乖乖依偎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贴在心口的印章温润的触感让她莫名安心,她将印章握在掌心,心内五味杂陈。 而此时雍亲王府内,已是淡月微云之时,雪竹与忍冬二人运轻功来到前院内。 她们是随福晋陪嫁来王府的女暗卫。 今晚奉福晋之命,与王爷身边的暗卫接头,让他们汇报前院发生的一切。 雪竹躲在暗夜里,召唤今晚值守的暗一与暗二。 前院内,血滴子影一与影二听到几声莺啼,对视一眼,影一闪身先离开,影二则独自朝着暗号发出的方向靠近。 来到假山后,影二朝着一老一少两个奴婢屈膝行礼,只因方才的暗号是上级召唤下级的暗号。 “怎么只有你?暗一何在?”雪竹面露不悦。 “暗一还需守在前院内为属下打掩护,以防惊动旁人,前院的奴才身手都不错,不好糊弄。”影二对答如流。 “今晚王爷独自在前院吗?身边可有女子伺候?” “回统领,王爷今晚在书房内忙着处理万岁爷安排历练的户部奏疏。独自歇息。” “不对!你敢撒谎,王爷今晚分明在亥时离开王府!”暗卫忍冬怒不可遏。 “不可能,属下与暗一彻夜值守在前院内,您是不是看错了?”影二面不改色反问道。 “绝不会错,猫儿亲眼瞧见的。” 影二思索片刻,确认并未有任何关于猫儿的信息,显然这二人在试探他。 “什么猫儿?”影二追问。 “你为何不知道猫儿?你是谁?” 雪竹与忍冬警惕抽出匕首。 “猫儿,是谁?” 身后传来鬼魅般的声音,雪竹甚至没察觉到对方何时站在她身后,此刻她的后心口传来冷硬触感。 “你们到底是谁?” “先说猫儿是谁!”影一在忍冬后颈穴道楔入摄魂针,幽幽开口。 此时忍冬仿佛被什么蛊惑似的,游魂般喃喃道:“猫儿为两人代号,是前院洒扫粗使太监春生与专司烧水的郑嬷嬷。” “忍冬,除了猫儿,我们还有哪些暗桩留在雍亲王府?” “还有...车马太监小孔,花房太监张德,膳房牛嬷嬷,门房刘宝山。” “别说了!”雪竹心急如焚,却压根无法阻止仿佛撞邪的忍冬接连抖落出潜藏势力的名字。 忍冬一股脑说出十几个名字之后,再也说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影一核对名单,确认只有两个暗桩尚未被替换,当即将忍冬处置。 噗呲一声闷响,雪竹眼睁睁看着忍冬被一剑斩杀在眼前。 她一咬牙,影二赶忙伸手捏碎雪竹的下颏,却为时已晚,雪竹已然咬碎后槽牙的毒药自尽。 影一与影二将两具尸首毁尸灭迹。 此时影一握紧剑柄,看向漆黑的假山后:“出来。” 两个与雪竹和忍冬一模一样的血滴子从假山后走出。 “即日起,去福晋身边伺候。” 影一碾碎脚下的珍珠耳坠子,今晚这两个暗卫,是福晋正院唯一没有被替换掉的佟家心腹。 从此刻开始,福晋正院除了四福晋,全部都替换成雍亲王的心腹血滴子,四福晋彻底沦为瓮中鳖。 “是。” 新的雪竹与忍冬垂首离开。 福晋正院内,佟佳氏正在沐浴,血滴子雪竹踱步来到她身后。 “福晋,王爷今晚的确歇息在前院内,并未让谁侍寝。”雪竹熟捻取来玉轮,伺候福晋敷脸。 第123章 “今晚值守的暗卫可听话?”佟佳氏闭眼,语气慵懒。 “回福晋,今晚值夜的暗一与暗二倒是忠心耿耿,对奴才更是知无不言。” “好,这几日,你费心联络所有暗卫,瞧瞧哪个暗卫有怠慢之意,正好趁着重阳给解药的机会,好好给他们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家的狗,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佟佳氏志得意满,如今整座王府和四表哥都在她的掌控中,只要她轻轻咳嗽一声,整座雍亲王府都要抖三抖。 倘若有朝一日,能将她的亲骨肉与二阿哥弘昀暗中调换,今后王府的一切都将属于她的骨肉。 佟佳氏眸中精光毕现,迟早有一日,她的儿子会继承雍亲王爵位。 她只需徐徐图之。 雪竹平静掀起眼皮:“是。” 金鱼巷内,四爷一早就离开,离开之前,甚至贴心的做好早膳,吕云黛目送四爷离开,一骨碌从床榻坐起身来。 今儿虽然休沐,但她与小八约定好,要去霁云寺查案。 小八一人孤掌难鸣,她不能丢下小八。 她梳洗更衣之后,来到厨房内,打开锅盖,瞧见三个一般大小的大肉包子和一碗肉粥,他还特意准备她不喜欢吃的青菜。 吕云黛嫌弃的将清炒白菜推开,拿起肉包子,却发现包子底部用胡萝卜丝拼凑出大小一致的三个字:吃白菜。 她登时目瞪口呆,当即将另外两个包子翻转过来,果然看见同样的字迹。 吕云黛眉眼弯弯,抓起放在炒白菜盘子上的筷子,将整盘不爱吃的白菜都吃光。 吃完早膳,她回到屋内换鞋,今儿暴雨如注,她得换一双牛皮皂靴出门。 才坐在鞋凳上,却发现牛皮靴被擦得锃亮。 心口漾起丝丝暖意,她摩挲挂在脖子上的印章,仿佛他此刻就在身边陪着她。 她与小八假扮夫妇,冒雨来到霁云寺内。 没想到如此瓢泼大雨,寺内依旧香火鼎盛,吕云黛与小八二人来到送子观音殿内。 此时殿内大排长龙,前来求子的妇人需接受神明的甄选,方能入子孙堂斋戒求子。 吕云黛发现被选中的妇人无一例外都年轻貌美。 她赶忙低头将鼻子捏得秀挺些,果不其然,轮到她跪在送子观音像前祈愿之时,就被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僧人告知,她已被神明选中,可前往后殿斋戒沐浴之后,住进子孙堂禅房内。 吕云黛与小八二人警惕来到后殿内,不大的禅室内,放着浴桶与崭新的僧衣。 “夫君,你就在这等我,我害怕。”吕云黛故作娇羞。 “娘子莫怕,为夫就在这守着。”暗八回应道。 “施主,佛门乃清净之地,需清心寡欲,您只能在门外等候。”一个小沙弥提着装满热水的木桶前来。 暗八与六子对视一眼,笑着附和道:“小师傅说得极是。” “娘子,那我在门外等你。” “那..夫君可别走远哦。”吕云黛假装胆小的拽了拽小八的袖子。 待到小八和小沙弥离开之后,吕云黛边宽衣解带,边环顾四周。 不大的禅房内,只有一座檀木屏风,一扇关紧的支摘窗。 此时她将目光落在一面镀银禅镜上,这面镜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吕云黛倏然想起后世有偷窥狂利用双面镜偷窥,而用手指轻触镜子,若指尖与镜中成像贴近得几乎没有间距,就是能窥视旁人的双面镜。 此时她假装满眼雀跃走到那面玻璃镜前。 “夫君,霁云寺里的西洋镀银玻璃镜比咱家那面巴掌大的玻璃镜亮堂多了。” “还真好看。”她将手掌贴在镜面上艳羡摩挲,指尖触及到镜面之时,果然看见指尖几乎与镜面成像严丝合缝。 显然镜子之后有密室,说不定正有淫僧在镜后偷窥她。 吕云黛冷笑着转身背对镜子,开始宽衣解带,沐浴更衣。 换上僧衣,她来到子孙堂一号禅室内,每间禅室都是独立的,只有一扇门,而求子妇人的夫君则被要求必须歇息在禅室门外,不得入屋内惊扰送子神明。 禅室内只有一张床榻,床榻对面是一尊两人高的送子观音像。 此时小沙弥端来一盏药茶:“女施主,这是秘制送子茶,斋戒之前需服下。” “多谢小师傅。”吕云黛接过茶盏,放在鼻尖轻嗅。 嘴角的笑意愈甚,这哪儿是什么送子茶,竟然是蒙汗药! 若她猜测没错,禅室内定有秘道供那些淫僧进出,这些年来,也不知多少求子心切的妇人被这些淫僧奸。污。 难怪有的女子在禅室留宿一夜就心急如焚,沉默不语归家,甚至有的女子诞下孩子之后,就莫名其妙寻短见。 而淫僧靠着奸。污妇人假冒神明送子,这些年来敛财无数。 吕云黛怒不可遏,假装若无其事服下蒙汗药,趁着净手之时,将蒙汗药逼出。 入夜,她躺在床榻上假装昏迷,果不其然,子时刚过,耳畔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隔着朦胧的纱帐,吕云黛看见七八个淫僧从神像中走出,正在床边脱衣服。 “大师兄先来。”一个年轻的僧人谦让道。 吕云黛冷笑着坐起身来,拔剑冲向那几个正在脱衣服的淫僧,将他们统统杀光。 待处理完淫僧尸首,吕云黛打开房门:“小八,这座淫寺留不得。” “那就杀光他们!”暗八早就将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此刻满脸怒容,他想起娘子前几日正准备带他来这座淫寺求女。 若他们没发现这座寺庙送子的肮脏秘密,说不定他的娘子也将成为受害人之一。 吕云黛召唤出小蛇,让小家伙将附近的毒蛇们都召集到庙中,只要看到和尚都杀。 一整晚,她与小八都不曾停下砍杀淫僧。 天将破晓之时,她与小八满身都是血迹,气喘吁吁汇合在大雄宝殿内。 “我杀了二百一十二。” “我比你少些,一百三十三。” 吕云黛取出淫僧名册:“还有三个正在禅室内奸污妇人。” “现在不能去,否则若惊动妇人的夫君,那些被奸污的妇人也活不成了。”吕云黛无奈叹气。 “可恶!”暗八气得一剑戳向柱子。 “小八,把寺庙金银带走,我们烧了这。” 吕云黛在杀淫僧之时,发现方丈禅室有密室,密室内装着二十七箱金银珠宝。 着实可笑,那些求子的男子被戴绿帽子,还感激涕零送来钱财还愿。 她与小八二人将金银珠宝搬到百望山南麓一处山洞内藏匿,将大雄宝殿付之一炬。 熊熊烈焰很快将主殿吞噬,渐渐朝着子孙堂方向蔓延。 吕云黛和小八二人守在前往子孙堂密道的入口处,很快就看到三个衣衫都来不及穿的淫僧冲出入口。 吕云黛一剑将那三个淫僧捅穿,一脚将他们踹入火海中。 痛苦的哀嚎声传来,吕云黛不慌不忙,将化尸水泼向三团火人。 但见那三个火人沾到化尸水之后,瞬间如蜡般迅速消融。 “六子,那些金银珠宝如何处理?” “因求子而身故的妇人共有七十八人,咱把银子分给她们孩子,确保那些孩子能衣食无忧。” “多出的银钱送给积善堂的孤儿和贞女堂的寡妇吧。”吕云用僧衣擦干净染血长剑。 “成,我还知道有几户贫苦人家急需银子。”暗八收剑。 “成。” 她与小八分工,二人花了整整两日,才将那些金银散尽。 子夜时分,吕云黛将最后一袋银子丢进一户穷得明日准备卖女儿的农家,闪身离开。 与小八汇合之时,吕云黛仰头看向站在树梢上的几只乌鸦,忍不住摇头。 她身边时刻有一群摄像头,将她的动态实时传送给四爷。 这男人控制欲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 今日是她和小八二人轮值,吕云黛与小八早早来到雍王府内。 她忐忑来到书房内,此刻四爷正准备上朝。 吕云黛垂着脑袋,殷勤伺候四爷更衣。 “怎么?吕女侠,还知回来?” “瞧爷说的,奴才这不是在为主子替天行道吗?”吕云黛偷眼看见四爷眸中染着笑意,知道他的心情不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今晚带你去致美斋用晚膳。”胤禛伸手取下她头上一叶枯枝。 “爷真不生气啊,这这这..今晚该不是奴才最后一顿吧..”吕云黛满眼笑意耍贫嘴。 “胡说什么!”胤禛伸手亲昵搓揉她的脸颊。 “爷没说你们不对,做得甚好。” 苏培盛苦笑,因暗六与暗八逞英雄,王爷捏在手里能威胁明珠中堂的重要把柄,随着霁云寺一道灰飞烟灭。 霁云寺彻底沦为一招废子。 吕云黛捅了篓子,无比乖巧陪四爷用早膳,目送四爷上早朝之后,她正准备去看看小阿哥们,猝不及防间,又听到瘆人的短哨声。 第124章 她头疼欲裂赶往福晋正院,迎面走来忍冬与雪竹姑姑。 这二人..似乎哪里不对劲,吕云黛下意识拔剑。 忍冬与雪竹对视一眼,忽而朝她点头,继而嘴唇翕张间,无声说出只有她与四爷知晓的暗语。 吕云黛登时骇然,继而环顾四周,却见正在洒扫的丫鬟和两个小太监也意味深长看向她。 她顿时毛骨悚然,没想到四爷的势力已然彻底渗透进福晋正院内。 该不会如今在福晋正院里,除了四福晋之外,其余人等全都已被四爷替换成他的势力了吧! 第58章 吕云黛转念一想,以四爷病态的掌控欲,压根容不得四福晋在后宅兴风作浪。 福晋正院内的奴才被四爷替换,只是迟早之事,若换成是她,也会这么做。 她踱步来到内室,但见四福晋躺在床榻上,左脚被包成了粽子。 “小六子,你带我去京西渡头,我必须把这些东西捎去柳州府给春琴,快些,船在半个时辰之后离开。” “快些,你快些,快来不及了..” 四福晋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包袱,语气染着哭腔。 春琴是鄂尔泰明面上妾室,是四福晋安排在鄂尔泰身边的心腹,负责照顾她一双儿女。 鄂尔泰两年前被外放出京,在柳州为知州。 四福晋与鄂尔泰的一双奸生儿女如今都两岁了。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四福晋的软肋是鄂尔泰与她一双儿女。 此时看她急得直掉泪,泪眼汪汪抓着她的袖子,仿佛又回到天真烂漫的模样。 吕云黛轻叹一口气,接过包袱:“福晋,让奴才去吧,您腿脚不便,回头若伤筋动骨,还如何照拂孩子们。” “不成!我必须亲自去。”佟佳氏忍着脚下钻心剧痛,缓缓坐起身来。 吕云黛看到四福晋摩挲掌心血玉短哨,登时曲膝半跪在床榻前:“福晋,奴才背您前往。” “小六子,谢谢你。”佟佳氏趴在暗六后背,忍不住呜咽出声。 “福晋,抱紧奴才。”吕云黛心中将四福晋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背她飞檐走壁离开王府,又赁一辆马车,倒贴了二两银子。 原以为四福晋如此执拗要亲自送的物件,定贵重无比,可吕云黛看到她在小心翼翼整理包袱内的衣衫鞋袜以及男子用的荷包,登时默然不语。 四福晋的女红样式颇具特色,她一眼就认出那些绣品都是四福晋亲手绣制。 “暗六,拿着我的帕子对着河面摇三下,一会有一艘挂着红灯笼的乌篷船停在西边野渡,你把包袱给他,他若问我为何没来,你就说我在紫禁城内。” 吕云黛讶异,愈发好奇一会与她接头之人的身份,四福晋似乎对那人极为信任,甚至能直言不讳说身在紫禁城。 她接过包袱前往不远处的野渡,按照四福晋的吩咐,取出帕子,对着百舸竞流的运河摇晃三下,就站在一颗歪脖子柳树下等候。 盏茶的功夫,她就看见一艘挂着红灯笼的乌篷船朝她极速驶来。 当看到那张显然是风尘仆仆赶来的清瘦身影,吕云黛愣怔片刻。 鄂尔泰面容憔悴,眼下乌青,一看就知道一路上星夜兼程赶来,压根不曾歇息过。 从京师到柳州,他踏着两千里路,悄悄回京,就为见一面四福晋。 吕云黛曾经去过柳州办差,沿途换马不停歇,即便昼夜不舍日行百里,也需十四日才能抵达。 十四日风雨兼程,就为见一面,值得吗? “她..还好吗?” 鄂尔泰的声音沙哑疲惫不堪,吕云黛茫然片刻,才听出他在虚弱的问四福晋好不好。 负在身后的手掌攥紧,眼看鄂尔泰焦急的看向她,吕云黛点头:“福晋很好,只是现下在紫禁城内,无法脱身,故而差遣奴才前来。” “她是不是出何事了?求你一定告诉她,若东窗事发,将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只要她说的,我都认。” 鄂尔泰颓然垂首,吕云黛偷眼看向不远处的马车。 却听到马车内传来呜咽声,鄂尔泰倏地抬眸,满眼恐惧盯着马车,瞬时朝着马车狂奔而去。 吕云黛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等候。 马车内传来,一对野鸳鸯时而抱头痛哭时而含笑脉脉相视。 一刻钟之后,鄂尔泰背着包袱离开马车内,朝着吕云黛行了满人的打千礼:“多谢。” 吕云黛从袖中摸出一瓶药丸:“大人,一日送服一颗,十日可恢复气血。” “有劳多加照顾她,她脾气不好,我先道声对不住,烦请多担待。”鄂尔泰从袖子取出一沓银票,甚至不曾细数,一股脑塞到她手里。 “呆子,你想饿死不成!我自己赏她。”佟佳氏在马车内焦急敲矮几。 “不一样。是我的心意。” 鄂尔泰从袖中又取出一把钥匙,又说出一处在蓑衣巷的宅子:“在蓑衣巷地字三号,前院书房软榻后有一间密室,银钱你可随意取用。” “不敢不敢,奴才是佟家的暗卫,照顾福晋是分内之事。”吕云黛赶忙摆手拒绝。 “小六子,拿着吧。”佟佳氏忽而对暗六涌出无尽愧疚。 她逼着暗六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随便曝光一件,暗六都会被四表哥和佟家挫骨扬灰。 她这些年来都在强人所难,甚至还在算计暗六的肚子,想杀母留子。 方才在马车内,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没想到素来温文尔雅的鄂尔泰,竟罕见的对她疾言厉色。 佟佳氏被骂得无地自容,她最不能容忍心爱之人苛责,愈发愧疚。 回程之时,佟佳氏趴在小六子纤薄的后背,脑海里忍不住回想 起小六子六七岁时,初次来到她面前的模样。 比他还矮半个头,却像个大姐姐似的,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被跋扈的堂姐作弄,小六子还会替她出头,被揍得鼻青脸肿,对她咧嘴笑个不停,牙齿都红了。 四表哥要宠幸暗六,她一个小暗卫又如何能反抗? 她也知自己在无理取闹,可她气昏了头,一定要将气撒在对她最忠心耿耿的小六子身上才解恨。 “小六子,对不起啊。”佟佳氏羞愧落泪,扬手把血玉短哨砸碎。 看到哨子碎了,吕云黛有一瞬间错愕,继而是警惕,她不知道四福晋又想图谋什么阴谋诡计。 “福晋,奴才是佟家的暗卫,服从命令是奴才的天性。”吕云黛心底虽忐忑,嘴上却说着恭维话。 “小六子,我知你想要解药,只不过我再无法拿到更多解药了,之前我是骗你的。” “我手里只有最后两颗解药。”佟佳氏将随身携带的最后两颗解药递给小六子:“都给你。” “你放心,今后即便你老了残了,再无法当暗卫,我也不会不管你,我会找人伺候你,为你养老送终,让你颐养天年。” 佟佳氏没敢告诉小六子,这些暗卫服役满二十年之后,等待他们的并非是光荣隐退,安享晚年,而是血腥的杀戮。 暗卫都会在十岁之年服下蛊毒,蛊毒并非只有控制暗卫的作用,还能激发出暗卫最优的身体机能,可代价却是暗卫的身体会被严重透支。 二十年后,暗卫就会油尽灯枯而亡,无一善终。 他们知道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为严实。 “小六子,你今年几岁了?”佟佳氏忍不住追问。 “回福晋,奴才今年十七岁。”吕云黛纳闷,不知四福晋为何忽然问她年龄。 “哦,那你距离三十岁还有十三年。” “嗯,奴才十三年之后,就能隐退了。”吕云黛忍不住雀跃。 她恨不能明日就退休,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如今都已经是康熙三十五年九月初,还有十三年,十三年后就是康熙四十八年。” “你还能陪我十三年,真好。若你能陪我一辈子就好了。”佟佳氏忍不住哽咽。 若六子死了,再没有人会对她这般真心关怀。 “暗六,对不起。”佟佳氏眸中含泪。 “福晋,奴才知道您也不容易,若有得选,谁不愿与心爱之人长厢厮守。” 吕云黛说话间,却忍不住仰头看向树梢上的乌鸦。 今日发生之事,压根瞒不过四爷的耳目。 也不知他这会儿是不是在书房里生闷气。 “暗六,若你只能活三十岁,你有何愿望想实现吗?” 吕云黛心下骇然,猜测佟家果然不会给退休的暗卫送解药,否则四福晋也不会忽然问她的遗愿。 不甘!愤恨!无助!绝望!心酸!不舍!五味杂陈的心情撕扯,她窒息的张大嘴巴。 果然与她猜测的一样,今日被四福晋验证了她的猜测,她却来不及悲伤。 心绪百转千回间,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她想要不择手段的活。 第125章 “奴才想要解药,福晋,奴才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只要您每年多给奴才几颗解药。” “对不起啊,我没有办法再拿到解药了,如今我手里只有雪竹和忍冬两个暗卫,若她们再出事,我身边除了你,再无心腹可用。” 吕云黛默然,低等级的探子用的蛊毒与暗卫的不同,否则她若急红眼,真会扣下探子们每年所需的解药。 倏地,她想起雪竹和忍冬被四爷替换掉,岂不是每年会多出两颗解药? 吕云黛登时喜出望外,还有十三年,每年多出两颗解药,十三年后,就能多出二十六颗,加上四福晋给的五颗解药,她和小八每人还能多出十五年的命。 还有小七,她还得凑出小七的解药。 吕云黛头疼欲裂,忽而眼前一亮:“福晋,不如您再向佟家多要几个暗卫可好?您多要两个就成。新暗卫需一男一女。” 四爷替换掉福晋身边暗卫的方法,倒是让她醍醐灌顶,若她与小八替换掉那两个暗卫,每年又能多出两颗解药。 “不能,我不能再要暗卫了,我杀了五个暗卫,就是为凑出给你的这五颗解药,就连雪竹和忍冬都是我阿玛求来的。” 吕云黛难受的想哭,佟家如今的掌舵人是佟国维,康熙爷的亲舅舅。 佟国维最为器重的儿子并非隆科多,而是第七子庆复,最为其器重的孙辈是嫡长孙佟佳瞬安颜。 隆科多这一支,因隆科多宠妾灭妻声名狼藉,佟国维大人不把隆科多扫地出门已是仁慈。 吕云黛头疼扶额,又将算盘打到四爷的身上。 四爷替换掉四福晋身边的两个暗卫,每年都能多出两颗解药,而四爷身边总共有九个暗卫,若替换掉.... 吕云黛忽而面色煞白,唾弃自己卑劣无耻的想法。 无论亲疏远近,四爷身边的暗卫都是她的同僚和最信任的伙伴,她怎可将自己的命建立在杀戮同僚身上! “暗六,明日我娘家人会送解药来,你若想要扣下解药也成,我愿意担负罪责,我如今是亲王福晋,我玛法应该不会对我下死手。” “明日会送来九颗解药。” 吕云黛刚想问为何不是十一颗,却想起来暗三与小七在准噶尔蛰伏,解药自然会被直接送往准噶尔。 九颗..除去她和小八服用的解药,若杀光别的暗卫... 不!吕云黛压下丧心病狂的邪念,劝自己当个人。 “福晋,奴才再想想办法,多谢福晋,奴才最大的愿望就是您能照顾好自己,若奴才不在了,福晋万事都需谨慎些。” “小六子,呜呜呜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帮你找解药。” “好,福晋,可否打听打听蛊毒的来历,奴才也能从根源寻解药。” 佟佳氏犹豫片刻,目露挣扎:“这药来自苗疆,是我祖上去南疆寻来的,如何炼制蛊毒和解药只有佟家历代家主和继任者知道,我七叔知道,还有我大堂兄瞬安颜定也知道。” 一听到瞬安颜的名字,吕云黛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宁愿去色诱佟国维那老头,也不愿意与瞬安颜那魔鬼有任何牵扯。 “小六子,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佟佳氏忍不住雀跃道。 “佟家留在皇帝身边的暗卫在二十年期满之前,会服下另一种蛊毒,能延寿二十年。” “我有一回听我阿玛酒醉说什么皇帝身边的暗卫比寻常暗卫活得长久,阿玛哭着去求我玛法给解药。” “他求来解药,给我额娘服用,你瞧,我额娘如今还健在,说明真有解药。” 吕云黛骇然,她知道四福晋的亲额娘其实是李四儿,李四儿曾经是佟家派遣到赫舍里一族的暗卫,掩饰的身份是隆科多岳丈的妾室。 也不知发生何事,隆科多竟然不顾一切将岳丈的爱妾强取豪夺,甚至为李四儿宠妾灭妻,独宠她一人。 吕云黛羡慕李四儿好命,有隆科多护着她。 早知道当年她也勾搭个佟家子弟了... 看来她想活命,还是得考紫禁城暗卫编制。 “若太子被废就好了,如此四表哥就有机会夺嫡,四表 哥若当了皇帝,你不就是伺候皇帝的暗卫?如此就能得到解药了。” “只可惜康熙爷对太子极为器重,甚至离宫都要带着太子的旧衣睹物思人。” 佟佳氏怅然道。 四爷当皇帝!吕云黛登时眉开眼笑,却很快愁眉苦脸。 四爷能当皇帝又如何?历史上雍正帝要熬到康熙六十一年才会登基为帝。 而康熙四十七年是她的死期。 等到四爷登基为帝,她坟头的草都换好几茬了。 不成!她还是得把希望放在当康熙爷的暗卫上。 否则小七和小八的解药就不够了。 “福晋,奴才听闻一等暗卫选拔每五年一次,下一次选拔在后年十月,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只选两人,你能行吗?” 一等暗卫选拔极为苛刻,她曾有幸随阿玛去过一回,以暗六的实力,恐怕前二十都进不去。 “奴才能行!” “福晋,您替奴才和暗七暗八都报名可好?” 暗卫参与选拔,需伺候的主子点头答应,四爷肯定不会答应的,但她的主子还有四福晋这个佟家人。 “福晋,您只帮奴才和暗八报名即可。” 在紫禁城里当差还不如在四爷身边,小七的脾气不适合去紫禁城,她决定把多出来的解药留给小七,她和小八去紫禁城当差。 ..... 书房内,幕僚们正与雍亲王商议政事,此时一只乌鸦落在窗台嘶鸣。 砰地一声,王爷手边的茶盏应声落地。 幕僚们噤声,纷纷匍匐在地。 胤禛面色如常,只攥紧湖笔,默默良久:“明日再议。” 待到幕僚们离开之后,苏培盛正准备拧身再沏一盏新茶,却倏然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他登时战战兢兢偷眼看向王爷,却见王爷面色凝重,竟将湖笔生生折断。 “令叶天士只钻研蛊毒一事,不准做旁的琐事。” 胤禛攥紧手掌。 他寒着脸,从抽屉暗格取出红漆匣子,盯着匣子内七颗解药,忽而扬手将解药掀翻在地。 他了解表妹,她城府不深,轻易套话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秘密。 表妹今日那番话已然昭示,暗卫服下蛊毒之后,只能苟活二十年! 胤禛怒不可遏,头一回感觉到无助和慌乱。 他呼吸急促,抡拳砸碎桌案。 “王爷息怒。”苏培盛吓得匍匐在地上,将四散滚落的解药捡起来。 ..... 吕云黛将四福晋送回福晋正院之后,径直来到前院内。 今日当值的是暗一与暗五。 吕云黛犹豫片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同僚毫不知情等待死亡,她必须提醒他们。 她寻到暗一。 “统领,您还有几年隐退?” “十一年。怎么?”血滴子影一不知为何暗六问这个问题,心下骇然,担心暗六看出她的破绽,在处心积虑试探她。 “没,听闻到紫禁城内当暗卫能得到延年益寿二十年的丹药,您不去吗?” 吕云黛说得极为隐晦,就怕暗一会把她的提醒汇报给佟家人。 “哦,我没那本事,在王爷身边伺候挺好,我哪儿都不去。”影一婉拒。 血滴子有血滴子的命数,他们每年也需服用解药,而能给他们解药的只有雍亲王。 抛开解药不说,王爷是不可多得的贤主,并不曾亏待过血滴子,他们愿意效忠王爷。 “您记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暗四和暗三。”吕云黛与二人并不熟悉,尤其是暗四,甚至还与她有仇,二人几乎不说话。 “好。” 吕云黛交代完之后,又用联络暗卫的乌鸦将消息传递给暗二暗五与暗九。 这才折步来到四爷的书房内。 一踏入书房,却罕见的没看到他伏案处理公务,倒是悠闲躺在软榻上歇息。 吕云黛顿住脚步,正要悄悄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四爷低沉的声音:“过来。” “奴才该死,吵醒爷了。” 吕云黛胆战心惊走到四爷面前,鼓足勇气说道:“爷,奴才想参加明年暗卫甄选。” “奴才刚知道暗卫只有二十年的命,二十年后佟家不会给奴才解药,若奴才不入紫禁城当暗卫,奴才就必须死。” “另外..奴才知道爷替换了四福晋的暗卫,每年都能多出两颗解药,可否赐给奴才?” 此时吕云黛已然站在四爷身边。 “爷...唔..” 四爷倏然伸手将她拽入怀中,反身将她桎梏在身下。 吕云黛自知理亏,于是愈发主动的献殷勤。 此时四爷忽而将炙热的吻落在她耳畔:“好,你还想要什么?” 吕云黛满眼错愕,她都已经做好与四爷软磨硬泡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 第126章 “谢谢爷,奴才还想让暗八..” “好。” 吕云黛懵然,她都还没说完,四爷竟满口答应? “不管你要什么,爷都答应!”胤禛哑着嗓子,将脸颊埋在她颈窝。 “奴才只是去紫禁城当差,又不是不出来,奴才休沐之时,就来瞧爷和小阿哥,可好?” “好。” “爷,奴才想要孩子。这回一定要叫弘历,可好?” 吕云黛决定在入宫之前,不择手段生下乾隆大帝,用苗女给的长寿蛊,牵系长寿的弘历与短寿的晖儿与昀儿。 至于时儿,他能活到二十多岁,今后只要她严格管教,时儿定不会与八爷九爷沆瀣一气,被四爷过继给八爷,从而郁郁而终。 若乾隆大帝与晖儿、昀儿、时儿是一母同胞,定不会亏待亲兄弟。 即便他亏待,身上的蛊虫也不允许他戕害亲兄弟。 方才她在来之前,已然筹谋好一切,她必须尽快怀上弘历。 “爷,奴才得换个身份,奴才想挂名王府里四品典仪凌柱大人之女。”吕云黛主动伺候四爷宽衣解带。: “好。”胤禛眼角酸涩,拥她入怀。 苏培盛悄悄关好门窗,站在门外伺候。 直到暮色四合,书房内男女欢好的动静才堪堪将歇。 此时吕云黛腰后垫着软枕,不让那东西溢出。 胤禛见她难受的满脸通红,无奈抽去软枕。 “哎哎哎,快拿了事帕子,呜呜呜..” 太迟了,吕云黛扯过四爷的寝衣擦拭秽物。 胤禛总觉得有一件要紧事遗忘,此时见到她,终于想起她今日来月事。 “肚子不难受?”胤禛起身披衣,去准备汤婆子为她捂肚子。 “不难受,爷为何这么问?”吕云黛双脚搭在四爷肩上,极尽妩媚。 胤禛诧异抓住她作弄的双脚,用锦被将她裹紧。 “苏培盛,立即去寻叶天士来。” “怎么?爷哪不舒服?”吕云黛忧心忡忡在四爷身上逡巡。 “你月事不对。” 被四爷提醒,吕云黛才想起来她这个月初到如今都没来月事。 心中雀跃,她意识到某种可能,于是欢喜的为自己诊脉,却并未察觉到喜脉。 “没有孩子,奴才没切到喜脉。”吕云黛失落说道。 “让叶天士看看再说。” 盏茶的功夫,叶天士拎着药箱前来,一看到暗六,叶天士取出蚕丝,为她悬丝诊脉。 他可没忘记上一回隔着帕子为暗六诊脉,王爷的眼神幽冷得能把人冻死。 少顷,叶天士捋着胡子,满眼喜色。 “恭喜王爷,暗六已有一个月身孕,只是脉息尚浅.. 不对..” 叶天士忽而满眼震惊,惶然看向王爷:“王爷,暗六怀的是双胎!” 一听到双胎,吕云黛登时满眼喜色,这下好了,两个孩子总有一个叫弘历! “立即准备滑胎药。”胤禛面色无比凝重。 “为何要滑胎?!”吕云黛怒不可遏。 “你不要命?你生一个孩子都已精疲力尽。如何能平安诞育双胎?” “乖些,我们还会再有子嗣。”胤禛将满眼愤恨的女人抱紧。 原来四爷是担心她的安危,吕云黛绷紧的身子渐渐在四爷怀里放松。 “过两日再喝,可好?”吕云黛眼泪汪汪抱紧四爷。 胤禛满眼忧色,看向叶天士。 见叶天士点头,他才轻抚她的后背温声安慰:“好。” 入夜,胤禛点了她的睡穴,将脸颊贴在她的肚子上,他是孩子们的阿玛,亲手杀死两个孩子,怎能不痛心疾首。 可若她因诞育子嗣而遭遇不测,一想到那绝望的结果,那一瞬,他甚至涌出对两个孩子的怨恨与恶毒诅咒,他希望他们立即胎死腹中。 只要她好好活着,他此生只有晖儿与昀儿两个子嗣又何妨。 倏地,他被自己这个狂悖的念头震慑,下意识抱紧她温暖的身子,却又矛盾的转身背对她。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苏醒之时,四爷已然去上朝。 她来到福晋正院内。 佟佳氏正在用早膳,见六子来,赶忙让奴才准备碗筷。 “坐下陪我一道用膳。怎地心事重重?” “福晋,奴才已有孕在身。”吕云黛知道,唯有四福晋能保住她的孩子。 “这是喜事,为何你愁眉苦脸?可是孩子有何异样?”佟佳氏满眼喜色。 “福晋,奴才怀的是双生子。”吕云黛哭丧着脸。 “什么!”佟佳氏吓得松开筷子,腾地站起身来。 当年她为诞下一双儿女,险些丧命,简直九死一生。 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暗六死,可..她如今急需要一个子嗣。 佟佳氏目光纠结盯着暗六的肚子,想要借腹生子的邪念再次蠢蠢欲动。 最终这极端诱惑的邪念终于还是将她所剩不多的良心吞噬。 “暗六,我帮你,你也要帮我。” 吕云黛愕然,继而苦笑点头:“奴才遵命。” .... 今日胤禛在毓庆宫内议政一整日,晚膳之前,他婉拒太子夜宴,焦急赶回府邸陪她。 “四弟,好福气啊,听闻你福晋遇喜,难怪你着急打道回府。”太子陶侃道。 胤禛压下惊诧,面无表情回应:“嗯,原想着胎稳些再说,免得空欢喜。” 胤禛焦急离开毓庆宫,沿途都是道贺之人,中途汗阿玛特意宣他觐见,皇太后更是赏赐好些贺礼。 就连额娘都将他唤去永和宫道贺。 胤禛压着暴怒回到王府,径直来到福晋正院内。 “表哥,我遇喜了,太医说是个小阿哥,你要有嫡子了。”佟佳氏装出满心欢喜的模样。 “小阿哥才..呜..” 四表哥忽而双目猩红,暴怒掐住她的脖子。 “她,在哪?” 佟佳氏惊骇不已,四表哥从未用如此阴沉暴怒的语气与她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谁..表哥快..松开..咳咳咳咳...”佟佳氏难受的拼命张大嘴巴激烈喘息。 “佟淑媛,柳州那两个孽种与鄂尔泰的命,不要了?” 佟佳氏满眼惊恐,浑身颤抖着看向面目狰狞的四表哥。 他都知道了,他到底何时知道的? “你..你..”佟佳氏恐惧的停下挣扎。 “说!!”胤禛怒喝道。 “她在..在城西,李家庄内。” “表..表哥,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我们现在就生孩子可好?求您别伤害旁人。求你了呜呜呜..” 佟佳氏恐惧的爬到表哥脚下,焦急褪去衣衫。 胤禛懒得理会,转身拂袖而去。 他连夜赶往李家庄,却并未发现暗六的踪影。 与此同时,吕云黛躺在凶宅正屋内,辗转反侧。 此时暗八背着大包小包来到凶宅内。 “六子,柴米油盐和鸡鸭鱼肉都买来了,我把肉放在冰窖。” “小八,那些乌鸦甩掉了吗?”吕云黛不放心的追问。 “你没瞧见我都穿女装了吗?放心吧,我绕了好几圈才来这的。”暗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多谢小八,今后你三个月送一次物资就成。” “六子,双生子危险,你当真要冒险吗?要不还是..”暗八欲言又止。 “小八,来不及了,后年我要入紫禁城为暗卫,压根没机会再孕育子嗣。” “可是..哎..我都听你的,但若你有生命危险,我不会保护那两个孩子,即便他们是你的孩子也不成。”暗八哽咽道。 “小八,你就不能盼着我母子平安?哼!”吕云黛从篮子里抓起一个苹果啃一口。 “我回去就烧高香祈愿,走了!方才暗一急召,我得赶回去。”暗八拧身离开。 吕云黛将小八带来的物件整理好,今日开始,她需躲在这座凶宅内安胎。 有四福晋给的秘制安胎药辅助,她定能顺利诞下弘历。 这边厢暗八回到雍亲王府,却见奴才们都愁眉苦脸。 “暗八,暗六可曾与你联系?”苏培盛焦急追问。 “啊?六子不是在值夜?苏公公为何这么问?”暗八故作惊讶。 “暗六若联系你,你需立即禀报,即日起,你住在王府里,不得外出。” “是..”暗八心急如焚,早知道会被软禁在王府里,他今日就该为六子多准备些物资。 三个月之后,六子再无米下锅,这该如何是好! ..... 康熙三十五年腊月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前几日小八就该来送物资,却并未前来。 吕云黛将最后一颗鸡蛋水煮之后,彻底无米下锅。 此时她无奈召唤冬眠的小蛇,但见小家伙懒洋洋扭着身子来到她面前。 “去偷只鸡来,我好饿。” 小蛇点头,懒懒扭着身子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吕云黛躲在厨房里熬鸡汤。 第127章 她的厨艺令人发指,没有佐料,白水煮出来的鸡汤又腥又骚,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吐。 吕云黛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小八再不来,她真要饿死了。 无奈之下,她扶着四个月的肚子,悄悄来到隔壁街巷买食物。 她不敢逗留太久,买了十斤卤牛肉和两颗大白菜、一篮子鸡蛋、五十斤大米就匆匆赶回凶宅。 若非她身子重,她恨不能抗二百斤大米回来。 除夕夜,她煮了一碗大杂烩,坐在庭院里独自看漫天璀璨焰火。 而此时雍王府内,两个小阿哥坐在阿玛身边,父子三人一起吃年夜饭。 今年紫禁城除夕宫宴因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席卷四九城,而被康熙爷叫停。 只有父子三人一道用年夜饭,苏培盛和柴玉俱是小心翼翼伺候着。 “阿玛,我要额娘呜呜呜..”三岁的弘昀没忍住哭出声来。 “二弟乖,额娘很快就回来了。” 四岁的大阿哥弘晖忍着不敢哭,红着眼温声安慰二弟。 “食不言。” 听到阿玛冷冽的声音,兄弟二人瞬间坐直,却忍不住低头忍泪。 第59章 苏培盛眼见两个小主子掉金豆子,登时心疼凑上去。 “小阿哥,外头焰火可好看了,苏安达和柴玉安达带你们去瞧瞧可好?” “苏安达抱抱,我要吃糖瓜。”二阿哥朝苏安达张开双臂。 苏培盛矮身将小阿哥放在肩上。 两个小阿哥被奴才哄走之后,胤禛一人坐在饭桌前,独自吃完年夜饭,回到书房内。 血滴子影一将四九城舆图铺在桌案上,主仆二人将这几日查探过的街巷划掉。 这三个多月来,整座四九城被血滴子如梳篦子般细致搜索过七遍,却始终找不到暗六的踪迹。 影一欲言又止看向王爷。 “王爷,若有佟家的血玉短哨,我们可...”影一还没说完,却见王爷阴鸷目光扫来,影一惶恐曲膝。 “奴才该死。” “再去找!”胤禛盯着舆图,沉声呵道。 影一领命离开。 此时胤禛独坐在书房内,用朱笔将昨日他亲自查探过的几条街巷标记。 伏案盯着舆图沉默不语。 倏地,他将目光落在一处最不可能的街巷。 那座街巷尾的凶宅,他曾四过而不入,只有那,他不曾亲自踏足。 胤禛压抑着狂喜,连夜赶往凶宅。 此时吕云黛坐在凶宅堂屋内,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守岁。 再有半个时辰,即将辞旧迎新春。 半梦半醒间,她迷迷糊糊看见四爷,于是 下意识亲昵搂紧他的脖子,被他抱在怀里。 温热的斗篷落下,她困顿的依偎在熟悉的怀抱,随着咧咧寒风灌入衣袖,她顿时惊醒,吓得一把掀开斗篷,果然看到四爷面无表情的脸。 吕云黛吓得不知所措,无奈之下,只能战战兢兢重新抱紧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原以为躲在凶宅内天衣无缝,没想到她才藏三个多月就被四爷找到。 感觉到他忽然停步不前,吕云黛正不知所措之时,被他放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斗篷再次被掀开,但见四爷竟脱下氅衣,裹紧她的身子,板着脸再次用斗篷将她兜头罩住。 她再次被四爷打横抱在怀里,不一会就热的直冒汗。 她求饶地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热..” “哼。”四爷一声冷哼,吕云黛乖乖收回手,不敢再吭声。 没过多久,耳畔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哎呀,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 紧接着她又听到叶天士的声音,叶天士为她诊脉之后,默不作声离开。 此时斗篷再次被掀开,她面前多出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不用猜都知道是滑胎药。 吕云黛皱着眉头,将脸颊贴在四爷心口,执拗的不肯喝药。 趁着四爷接过药盏的间隙,吕云黛眼疾手快从四爷怀里挣脱,却压根没机会逃出屋内。 砰地一声,四爷扬手将房门关紧,将她堵在门后,进退不得。 “别再闹了!”胤禛怒不可遏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 该怎么解释她为何如此执拗要得到弘历?她又该如何解释弘历的命牵系晖儿和昀儿的命? 她若真的说出这些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话,定会被当成疯子。 吕云黛无助落泪,紧咬牙关不肯松口。 无助的眼泪簌簌落下,她含泪咬住四爷的手腕。 不甘与绝望交织,她狠狠咬住他的左手腕,直到口中满是铁锈味的血腥气息,她才回过神来,松开唇。 “王爷,奴才想要孩子们活着,求您了..”吕云黛曲膝,正准备跪下,却被他一把拽入怀中。 “无需再议,他们今日必须死!” 温热的汤药逼近她的唇瓣,眼见四爷伸手要钳住她的下巴,吕云黛焦急拔下发簪,抵在脖颈之上。 “王爷,奴才与两个小阿哥死生与共,若您当真要咄咄逼人,今日只能一尸三命!” 吕云黛决绝仰头,锋利发簪戳破肌肤,潺潺血珠极速滚落,渐渐汇聚成一条流淌的血线。 一阵劲风擦过耳畔,砰地一声,她身侧灌进呼啸寒风,吕云黛战战兢兢握紧发簪,满眼错愕看向四爷。 此刻他眼帘低垂,紧抿着唇,看不出情绪。 她忐忑转身,竟看见他赤手空拳将厚重的门扇砸出个大窟窿来,此时他一只手垂落,手背都已血肉模糊。 苏培盛疾呼着让太医快来止血,吕云黛一只手握紧发簪,另外一只手焦急牵起他砸伤的手,贴在脸颊,用脸颊压住伤口止血。 猝不及防间,她手中发簪被他夺走,脖颈被扼住,力道却极为轻柔,他在为她止血。 吕云黛腾出手来,双手握紧四爷受伤的手,心急如焚压住他的伤口。 才刚离开的叶天士拎着药箱折返,看到六子和王爷满脸满手的血,登时大惊失色。 王爷一个眼神,叶天士瞬间会意,赶忙凑到六子身边,替她处理脖颈伤口。 掌心一空,吕云黛眼睁睁看着四爷拂袖而去。 鼻子一酸,她急的冲上去攥紧他的袖子。 “叶神医,快些帮王爷处理伤口。” “奴才无妨。” 叶天士为难凑到王爷身边,却被王爷一记眼刀吓得蜷缩到一旁。 无奈之下,吕云黛赶忙催着叶天士快些帮她处理伤口,待伤口包扎好,她拿着金创药凑到四爷面前,小心翼翼为他处理伤口。 此时屋内只剩下二人,奴才们统统退到门外。 吕云黛替四爷处理好伤口之后,他就绷着脸,一言不发坐在床边。 她有些发怵,可怜兮兮看向他,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男人沉默的宽衣解带,躺在她身边。 吕云黛壮着胆子靠近,忐忑不安依偎在他怀里。 一靠近他,她就困得眼皮子直打架,于是又壮着胆子,伸手抱紧他的腰,趴在他怀里渐渐沉睡。 胤禛正在生闷气,冷不丁感觉到熟悉的轻挠,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阿玛,自然很熟悉那触感,是她腹中近五个月大的孩子在闹腾。 此时他心绪复杂绷紧身子,两个孩子的胎动比一个孩子更闹腾,欢喜之余,却忍不住生出悲戚。 他轻点她的睡穴,将脸颊贴在她隆起的肚子。 他红着眼眶,眼角酸涩,哽咽道歉:“对不起,阿玛对不起你们兄弟二人。” 倏地脸颊被轻轻踹了一脚,胤禛眸中含泪,愧疚的亲吻孩子们。 吕云黛第二日苏醒之时,枕边空空如也。 今日大年初一,四爷该是带着孩子们入宫拜年了。 鼻息间传来馋人的饭菜香气,可她却警铃大作。 她惴惴不安起身,盯着满桌她喜欢吃的菜肴,如临大敌。 “六子,该用膳了。”苏培盛端着托盘入内。 “是该用滑胎药吧!”吕云黛阴阳怪气,闪身离开屋内,却感觉到身后有人,她转身就看见暗一和暗二紧随。 “暗六,你要去哪?”暗一急步走到暗六面前。 “吃饭。”吕云黛扶着肚子缓缓走出垂花门,从王府后门离开,径直来到熙熙攘攘的国子监大街觅食。 她专挑能现做的肉羹和炒面之类的摊子,她必须盯着小贩从入锅到出锅的全过程,才能勉强安心。 吃过早膳,她买回去五十个现烙的烧饼和一篮子苹果,回到雍亲王府。 午膳之时,她正在啃烧饼,就见苏培盛领着奴才鱼贯而入,精美膳食摆满四方桌。 吕云黛咽下烧饼,对满桌美味佳肴避之如蛇蝎。 “额娘!” “额娘在吗?” 门外传来两个小阿哥软糯的声音,吕云黛满眼欣喜,起身来到门边。 “额娘抱!”二阿哥弘昀远远就朝着额娘张开双臂。 第128章 即将跑到额娘面前之时,小家伙被阿玛一把抱起,阿玛另一只手则抱着大哥。 “晖儿昀儿,今儿入紫禁城拜年开心吗?吃饱了吗?”吕云黛满眼笑意,牵起两个小家伙的手摩挲。 肉嘟嘟藕节般的手臂煞是可爱,手背上还有五个小梨涡,四爷将孩子们照顾的极好。 吕云黛忍不住亲亲晖儿,又亲亲奶乎乎的昀儿,犹豫片刻,她又踮起脚尖,在四爷脸颊吻了吻。 男人始终板着脸,浅茶色的眸子盯着她瞧,一言不发。 “额娘,快来坐坐,与昀儿一道用膳可好?”二阿哥拍拍身侧的空位置,不住朝额娘招手。 “额娘吃饱了。”吕云黛拔步坐到二阿哥身侧,为他夹菜吃。 “额娘,这是皇玛法赏的,可好吃了,您尝尝。”大阿哥弘晖从袖中取出一个蜜桔。 “乖孩子,额娘尝尝。”吕云黛接过带着温热的蜜桔细嗅,并未嗅到药味,这才 放心掰开橘子,在晖儿满眼期待中,浅尝一瓣。 “好吃,额娘留着慢慢吃。” “额娘,我也要吃。”弘昀喜欢吃橘子,忍不住伸手要拿额娘手里的橘子。 就在他的小手即将触碰到橘瓣之时,苏培盛眼疾手快将橘子拿走:“哎呀二阿哥,您得吃完午膳半个时辰之后,方能吃水果,否则肚子里会生虫的。” 苏培盛忙不迭解释道。 吕云闻言,登时面色煞白,当即转身抠喉催吐。 腹部传来轻微绞痛,吕云黛难受的边吐变轻轻揉着肚子,安抚胎动异常的小阿哥们。 卑鄙的狗男人,竟然利用孩子对她下毒! 眼前出现一盏清水,吕云黛怒不可遏推开茶盏,扬手将橘子砸在四爷怀里。 “晖儿,昀儿,额娘困了,先去歇息。”她压着满腔怒火,温柔对孩子们说道。 一打开门,眼前赫然出现叶天士和数名医女,显然他们早就等在门外,等着伺候她落胎。 无奈之下,她从怀中取出四福晋交给她的血玉短哨,忍着害怕吹响。 血玉短哨原本该用来在临盆之时,催动蛊虫将她的状态激发到绝境,如此就能平安诞下两个孩子,此时却被她提前使用,封住七经八脉,逼出滑胎药。 随着阵阵如泣如诉般哀怨的哨声乍然响起,众人面面相觑,眼看六子七孔都开始渗血,苏培盛和柴玉二人赶忙捂着两个小阿哥的眼睛,将小主子带走。 “暗六!吕云黛!你在做甚!停下来!”胤禛满眼惊恐冲到她面前,却被她闪身躲开。 吕云黛扶着肚子,蛊虫凶蛮的在经脉游走,血气逆行的蚀骨之痛简直生不如死,她却一刻都不敢停歇,不断吹响短哨。 “别吹了!停下!爷不动孩子!停下!吕云黛!” 胤禛深知她宁为玉碎的执拗性子,她决定之事,绝无转圜余地,此时看到她决绝的神情,他已方寸大乱。 这些年他始终在回避对她的复杂情绪,甚至不敢细想,那让他无所适从的狂悖情绪究竟是何物。 是情爱! 他只是不肯承认自己可笑的对一枚棋子动情,甚至妄图将她视作妻子。 比起孩子,他更想要的,是她,从始至终,他只想要她,而非子嗣。 罢了,即将他倾尽所有,也要保住她。 此时吕云黛捂着嘴角大口大口呕血,腹痛渐渐消失,转而经脉传来寸寸碎裂般的剧痛。 她疼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扬手一掌将自己劈晕。 胤禛目眦欲裂,将浑身是血的女人抱在怀里,垂眸忍泪。 碾碎掌心血玉短哨..... 吕云黛苏醒之时,下意识抚摸肚子,察觉到孩子们还在,顿时松一口气。 四爷言出必行,他答应不动孩子,就绝不会对孩子痛下杀心。 此时小八从窗户探出脑袋:“六子,用早膳吗?” “你今儿不是不当班?”吕云黛起身走到桌前,丢给小八一颗橙子,他爱吃。 “王爷有令,今后我专伺候你,六子,你可别欺负我啊。”暗吧拎进来一个大食盒,将七八样冒热气的佳肴摆满桌子。 “一块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六子,我就等你这句话,我都看饿了。”暗八笑呵呵坐在六子身边。 两个人说笑间,吃完早膳,此时苏培盛端来一盏黑漆漆的汤药,放在她面前:“六子,这是安胎药,你每日都需喝两碗。如此方能保证小阿哥们均衡生长,以免个头太大,让你遭罪。” 苏培盛细心解释了一番,吕云黛点头:“有劳苏哥哥。” 她端起药盏细嗅之后,这才仰头将安胎药服下。 打从那日起,四爷就不曾踏入西苑里。 雍亲王嫡福晋和侍妾格格钮祜禄氏接连有喜的消息不日传开。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初二,暗八搀扶着肚大如箩的六子在院内散步。 “六子,你这肚子才七个月,竟大得像明日就要临盆似的。” 暗八看到六子的大肚子就暗暗心惊,若非叶天士日日前来诊脉,并未露出忧色,他真想劝六子放弃孩子。 走过一段回廊,暗八瞧见叶天士带着两个医女前来。 “六子,叶神医来了。” “你把我扶到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吕云黛扶着腰,缓缓走向葡萄架。 叶天士照例来诊脉,什么都不说,起身离开。 叶天士径直来到前院书房内,此时苏培盛正在汇报暗六今日从起身到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暗六今儿辰时一刻苏醒,换了身银红绸衫,只披一件月白比甲,还喊热,早膳吃下一小碗燕窝小米粥,一块减糖蒸酥酪,两块樱桃煎、一个牛肉萝卜馅儿的肉包子,还有两块水萝卜、一颗水煮蛋、一把核桃。” “方才嚷嚷着要吃冰酥山,太过于寒凉之物,奴才没给安排,她这会正在院里遛弯呢,遛两圈就累得挪不动步。” “她明日膳单在这,爷您请过目。” 胤禛放下奏疏,拿起膳单详阅。 “叶天士,今日如何?” 叶天士凑上前,毕恭毕敬回话:“王爷,暗六母子三人安好,只不过腹中小阿哥长得太快,还需控制饮食,每日米面肉减半。” “另外大阿哥与二阿哥贵体无恙,只不过二阿哥手臂上起了三颗热疹。” “嗯,苏培盛,换掉贴身伺候昀儿的奴才,杖杀。” “奴才遵命。”苏培盛挽起袖子,怒气冲冲去二阿哥院里兴师问罪。 此时胤禛执笔,斟酌许久方才落笔,将膳单上几道面食与浓油赤酱的肉类划去,改成清蒸海鱼与应季时蔬瓜果。 犹豫片刻,他又将几样高糖的水果划去,改成清新爽口些的水果。 再犹豫一瞬,他重新添上她喜欢吃的草莓和哈密瓜。 叶天士站在王爷身侧,瞧着王爷前所未有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在膳单上不断涂改删减。 也不知过去多久,叶天士腿肚子有些发酸,王爷这才停笔,将涂涂改改的膳单递给他。 叶天士仔细查阅之后,点头:“王爷思虑甚周,奴才并无任何纠正与补充。” “只是,暗六腹中的孩子最迟八个半月就需催生,否则奴才无法确保母子均安。” 胤禛攥紧湖笔,默默良久,涩然开口:“若催生,几成把握?” “回王爷,九成。”叶天士信心十足。 “若只保暗六,又是几成?” 叶天士满眼错愕,他没料到王爷会这般问,皇族子嗣最为珍贵,可王爷却似乎对两个小阿哥并不在意。 懵然片刻,叶天士这才拱手道:“若只保母体,奴才有十成把握。” “嗯,定要不计代价保住她。旁的尽力而为即可。” 胤禛盯着膳单,忍不住下笔,将她喜欢吃的拨霞供和豌豆黄加上。 入夜,暗八正坐在门外为六子守夜,瞧见王爷前来,暗八照旧退到廊下。 这几个月,王爷每晚都会来陪六子,天不亮就悄然离开,还不准他告诉六子。 暗八躲在廊柱后,忍不住为六子开心,他也是过来人,岂会瞧不出王爷对六子并非只是玩弄而已,而是对六子真正上心了。 从窗缝传出王爷清冷的读书声,他每晚都会为小阿哥们念经史子集,直到子时才歇息。 暗八咧嘴,没忍住捂嘴偷笑,六子后半辈子有着落了,他再也不用担心六子今后孤苦无依。 五更天,王爷离开,暗八回到门边继续值夜。 .... 吕云黛每晚临睡前,都需服下一碗坐胎药,每晚都睡得特别沉,每日都需小八摇醒她。 此时她被小八摇醒:“六子,快起来用早膳了。” “你笑什么呢?一大早嬉皮笑脸,瞧把你乐的。”吕云黛丢给小八一个软枕。 “我就是高兴,六子,其实王爷对你挺好的。”暗八忍不住夸赞。 “小八,你醒醒吧,我是暗卫,他是王爷,暗卫是王爷手中屠刀,你会爱上你手中杀人的屠刀吗?” 第129章 “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能喜欢他,永远不会。”吕云黛失落喃喃道。 “我不能喜欢他..”她再次喃喃,这句话是在告诫自己。 “六子,承认吧,你就是喜欢王爷,你说的是不能喜欢,不是不喜欢,你和王爷在一起有何不好?”暗八劝说道。 “没有喜欢!不喜欢!”吕云黛慌乱起身,一把推开小八。 如果不是为晖儿和昀儿,她才不会与四爷再有任何纠葛,绝不会! 她这几个月没见到那人,不知睡得有多踏实,她巴不得与他此生不见。 吕云黛扶着肚子,坐在桌前埋头用早膳。 .....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末,斜风细雨。 这几日,吕云黛总觉得脚下愈发沉重,肚子坠坠的闷疼。 雷雨夜,吕云黛正沉睡之时,倏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不受控制的涌出,她惊得睁开眼,却瞧见一张熟悉的沉静睡颜。 他怎么在这?何时来的? 不待她细究,肚子阵阵发紧,她疼得轻呼出声,躺在身边的男人瞬间睁开眼,腾地坐起身来。 “苏培盛,让接生嬷嬷立即前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吕云黛疼得攥紧那人袖子,被他反手攥紧手掌。 “别怕,万事有我。”胤禛焦急用袖子替她擦拭满头冷汗,俯身吻她冰冷的额发。 “爷,我..我要弘历!四子叫弘历,答应我,快答应。”吕云黛难受呜咽道。 “好。”胤禛不知她为何如此执着弘历这个名字,此时看她满眼期盼,眸中含泪,即便心中不安,他仍是坚定点头应允。 王府里的接生嬷嬷早就习惯王爷留在产室内,开始有条不紊为暗六接生。 一盏盏山参被灌入口中,百年山参是权贵用来吊命的稀罕之物,康熙爷赐给王爷在危难时刻吊命用的山参,今晚全给了暗六。 苏培盛捧着气味浓郁的山参汤,双手都在发抖。 头一个小阿哥勉强算顺利,第二日辰时平安降生,可暗六腹中的四阿哥却遇到了要命的麻烦。 两个孩子注定有一个孩子胎位不正,暗六腹中的四阿哥横在她的肚子里,即便翻转之后,胎头却迟迟无法下坠。 守在幔帐外的叶天士心急如焚,暗六已然出现血崩前兆。 就在此时,幔帐后传来王爷沙哑疲累的声音。 “叶天士,爷要十成把握。” 叶天士浑身一僵,当即取出一颗丹药,递到幔帐后。 “立即将这颗丹药塞入产道内,要快!” 吕云黛正奄奄一息,听到叶天士这句话,她下意识哆嗦。 “是何物?是何物!”她惴惴不安揪住四爷的衣襟,盯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忽然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哀伤。 吕云黛怒不可遏,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脸上瞬间出现五个鲜红的巴掌印。 此时两个接生嬷嬷抓住她的双腿,另外一个嬷嬷正准备塞药,绝望之际,吕云黛怒喝着拼命用力。 伴随着一股暖流滑出,眼泪簌簌落下。 她愤怒的一把推开狗男人,眼前一阵眩晕,彻底失去知觉。 “叶天士!” 胤禛恐惧惊呼,将昏厥的女人抱在怀里,抑制不住浑身轻颤。 此时叶天士也顾不得许多,掀开幔帐开始替昏厥的暗六扎针,不断涌出的血渐渐被止住,所有人都冷汗涔涔。 “王爷,母子均安,只是暗六元气大伤,五年内不适宜孕育子嗣,否则定会难产。”叶天士擦拭满头冷汗。 “嗯,好。” 王爷的语气染着哭腔,苏培盛顿住脚步。 王爷抱紧昏迷的暗六,奴才们战战兢兢将被鲜血染透的床褥撤换,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苏培盛抱着两个襁褓来到床榻前,王爷依旧抱着暗六不曾松开。 “爷,您需明示,该选哪位小阿哥为嫡子?” “三。”胤禛并未抬眸,只不耐说道。 苏培盛诶一声,将三阿哥放在透气的食盒里,送到福晋正院里。 福晋正院内,佟佳氏将裹在肚子上数月的软枕丢到地上。 身侧一个奴婢正在惟妙惟肖学着她的声音鬼哭狼嚎。 今晚这接生的阵仗,让她心中惶恐不安,显然是暗六临盆在即。 她与四表哥达成协议,四表哥保住孩子们和鄂尔泰的命,而她此生则永远困守在雍亲王福晋这个虚名上。 四表哥与她这个有名无实的雍亲王福晋,眼下都迫在眉睫需要一个嫡子,如此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她第一个想到暗六腹中的孩子,幸而四表哥念及旧情,答应她的请求。 此时佟佳氏虔诚跪在长生天神牌前,祈祷暗六能母子均安。 佟佳氏很担心暗六诞下孩子之后,四表哥会找她算账,若害得暗六丢掉性命,她此生寝食难安。 在祈祷暗六母子平安之时,她又忍不住恶毒诅咒钮祜禄氏腹中的孩子夭折。 “福晋,钮祜禄格格早产了。”雪竹满眼喜色踱步来到床前。 “嗯,你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让她难产,最好一尸两命。” 说话间,门外传来敲门声,苏培盛拎着个食盒子入内。 “福晋,暗六诞下小阿哥,母子均安。”苏培盛将襁褓中的小阿哥抱给四福晋。 “暗六如何了?还有一个小阿哥呢?如何了?”佟佳氏焦急追问。 “哎,双胎着实凶险,我们都尽力了。”苏培盛假装悲戚叹气。 佟佳氏满眼惋惜震惊,将小阿哥抱紧:“先别告诉暗六,等出月子再说,否则她定伤心难过,月子里不能伤心落泪。” “是。”苏培盛垂首离开。 佟佳氏在屋内叫唤一阵,两个心腹嬷嬷将小阿哥闹醒,随着一阵嘹亮婴孩啼哭声传出,雍亲王嫡子平安降生。 佟佳氏躺在床榻上,不耐烦的扯着头上抹额:“钮祜禄氏母子如何了?” “七活八不活,她腹中的孩子才七个多月,说不定能活,哎,若死了就好了。” 佟佳氏将襁褓里的三阿哥抱紧,又忍不住想念她的亲儿子鄂容安。 傍晚时分,佟佳氏等来噩耗,钮祜禄格格平安诞下四阿哥,气得摔碎一屋子的瓶瓶罐罐。 两个孩子满月之后,胤禛带着小阿哥们前往乾清宫,求汗阿玛赐名。 德妃抱着一个小阿哥,嘴角笑容僵硬无比,可跨进养心殿之后,她眸中却温柔至极,满眼笑意。 “万岁爷,臣妾是小阿哥们的玛嬷,您好歹让臣妾给取个名字可好?” 德妃心中不悦,胤禛这混蛋逼着她求康熙爷将四阿哥赐名为弘历。 她只能照做。 “胤禛嫡子取名兹事体大,由不得你胡闹,胤禛庶子可由你取名。”康熙帝亲自抱着老四嫡子,满目慈爱,当即赐下弘时这个名字。 德妃话赶话的将四阿哥取名为弘历,如此两个小阿哥的名字终于尘埃落定。 吕云黛在王府里焦急等待,直到苏培盛笑呵呵将两个小阿哥抱回来,她一颗心瞬间揪紧。 “小阿哥们取名了吗?” “嗯,三子为弘时,四子为弘历。”胤禛将弘历抱到她怀中。 “弘历,弘历,呜呜呜呜,我的弘历啊!”吕云黛抱着乾隆大帝喜极而泣。 历经艰险,她终于得到了乾隆大帝弘历。 “晖儿,昀儿在哪?这几日让他们陪着弟弟们可好?爷~”吕云黛殷勤扑进四爷怀里撒娇,语气急迫催促道。 晚膳之后,两个小阿哥被送到她屋里歇息。 吕云黛欣喜若狂,趁夜取出银针,将弘历无名指刺破,浸润三个血红虫蛹。 一只稍大的虫蛹破茧而出,顷刻间钻 入弘历指尖消失不见,小家伙难受的呜咽一声,吕云黛心疼抱紧弘历。 将弘历哄睡之后,她又将两只子蛊,分别种在熟睡的晖儿和昀儿身上。 当种完蛊虫之后,吕云黛整个人瘫坐在软榻上,忍不住喜极而泣。 如今彻底解决晖儿和昀儿短寿的问题,她终于可以了无牵挂。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换上久违的暗卫服,来到暗一面前。 “暗六,你...”暗一无奈看向暗六。 “统领,奴才今日归队,奴才与暗八已报名明年暗卫甄选,王爷已点头答应。”吕云黛抱拳曲膝。 “让她去吧,王爷有令,即日起不必给暗六与暗八安排任务。”苏培盛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 “奴才叩谢王爷隆恩!” 吕云黛对着书房郑重磕头,起身离开前院,来到福晋正院里。 “暗六,你身子骨可好些,我和你说,那钮祜禄氏与你前后脚有孕,定是她趁你有孕勾引了表哥,你快些想办法将钮祜禄母子除掉。” 佟佳氏抱着三阿哥喋喋不休道。 “福晋,奴才是来辞行的,王爷已准允奴才和暗八潜心准备暗卫甄选。” 第130章 “福晋,今后您在王府里需谨言慎行,奴才再无法为您效忠了。” 吕云黛匍匐在四福晋脚下:“福晋,求您善待奴才的孩子。” “你..你去吧。”佟佳氏低头拭泪,她很想留下暗六,可她知道,暗六只有到紫禁城当差,才能多活二十年。 “大阿哥和三阿哥我会视如己出,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他们兄弟二人。” 吕云黛愣怔片刻,意识到四爷并未将二阿哥和四阿哥也是她所出的秘密告诉四福晋。 四爷行事缜密,自有他的考量,吕云黛点头:“多谢福晋,二阿哥和四阿哥也是王爷的骨血,您是嫡母,当一视同仁。” “知道了,你去吧。”佟佳氏扬手哽咽道。 吕云黛起身,最后看一眼三阿哥,转身依依不舍离开。 王府后门,暗八坐在马车前,面色凝重看向六子。 “真走啊?你不多陪陪小阿哥们?” “走!”吕云黛低头忍泪。 与暗八二人来到凶宅内,掀开血棺,径直隐入地宫内。 三日后,吕云黛遍体鳞伤从血棺内爬出,却愕然发现原本破败阴森的前院,竟被装潢一新。 棺材前放着一张书桌,苏培盛正在伺候四爷用茶。 “六子,快搭把手,我手折了。”暗八奄奄一息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将小八拽出棺材,转头与四爷对视。 暗八被眼前的阵仗吓得缩回棺材内,被笑呵呵的苏培盛搀扶着离开。 吕云黛一瘸一拐走到四爷身边。 “王爷,您怎么来了。” “陪你练。”胤禛挽起她破烂的衣袖,将她染血的衣衫脱下,抱她入屏风后的浴池内。 第60章 “不,奴才会分心。” 吕云黛推开四爷的怀抱,躲到浴池角落沐浴。 她压根没办法与他练武,对弈需招招致命,方能见真章,可她舍不得对他下狠手。 “哼,爷陪练为何会分心?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吕云黛莞尔,扬手朝四爷抡拳,被他轻松避开。 “爷,进攻。”吕云黛收起攻势,主动朝着四爷冲去。 胤禛出掌,可即将触及到她心口之时,却忍不住受力。 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无法陪练,他会忍不住对她处处留情,舍不得伤她。 “明日开始,暗一二四五九每日都会来陪练。” “暗四与暗五暗九不必,他们打不过奴才。暗二,估摸着一个月后也不必再麻烦他前来。” “得瑟。”胤禛看她志得意满趾高气昂,忍不住戳她绽出的梨涡。 她这些年来实力渐长,甚至连他亲自培植的血滴子都渐渐趋于下风。 他的血滴子,实力比紫禁城那一批最顶尖的佟家暗卫更强。 就连汗阿玛身边的暗卫,也已被他用血滴子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数名。 却被她一步步甩在身后,望尘莫及。 她太过争强好胜,全然不似娇柔女子,胤禛苦恼不已。 四爷贴心准备的药浴效果立竿见影,吕云黛泡在药汤中,惬意的忍不住打哈欠。 后背一暖,紧接着传来酥酥麻麻的湿热触感,吕云黛仰起头,浑身轻颤。 他对她的身体太过于熟悉,以至于能轻易撩拨她动欲念。 就在此时,他忽然离开,吕云黛转身偷看他,却见他在吃丹药。 联想到有野史传闻雍正帝就是嗑丹药暴毙,吕云黛顿时大惊失色:“爷!不能吃丹药!” 他今年才十九岁,为何年纪轻轻就开始迷恋丹药了? “不是丹药。”胤禛咽下那颗丹药,亲昵拥她入怀:“是避子药。” 吕云黛满眼震惊,看向炽欲高涨的男人,鼻子一酸,她主动搂紧他。 “王爷,您对奴才这般好,该不会是喜欢奴才吧。” “呵,你想得美。”胤禛分开她,缓缓入内。 吕云黛轻呼着将脸颊贴在他心口处,掩饰失落神情,听他因欲念而狂乱的心跳声。 是啊,她只不过是他勉强感兴趣的玩物,他怎么可能喜欢她这般卑贱的暗卫。 只是..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呢?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她无可救药若飞蛾扑火般单恋他。 他从未当面说过喜欢她。 心尖酸涩,眼泪不争气夺眶而出,他炙烈的吻追逐她的泪,极尽温柔吻着她的眼泪。 “奴才也不喜欢王爷..呜...” 赌气的话还没说完,她被撞得低呼,抱紧他。 情到浓时,吕云黛忍不住落泪:“可不可以喜欢我?就今晚。可好?” 她的语气染着小心翼翼的祈求,胤禛心尖轻颤,被她哭乱了心神。 他唇瓣翕张间,却如鲠在喉。 不,他好不容易才逼着自己收回那些狂悖的念头,绝不能再为她沉沦。 她的脾气秉性,以及身份血统,与他理想中的妻子,全然背道而驰,他只是一时兴起,年少无知,她只是他年少时犯下的错,他绝不能一错再错,彻底万劫不复。 她可以是他的棋子、弃子、玩物,但唯独不能是他的妻子。 吕云黛扯出一丝苦涩笑容,他的沉默已然是拒绝之意。 “奴才已知道答案了,王爷,奴才此生不会再问。” 今晚她鼓足勇气表白,彻底以失败告终,吕云黛失落闭眼,不再去追问自取其辱的答案。 云雨之后,她沉默起身穿衣,重新跃入血棺内。 “小八,快些!” 她沙哑的声音从棺材内传出。 暗八推门而入,心绪复杂看向幔帐,轻叹一口气,飞身入了血棺内。 密室内,六子此时心情简直糟糕透顶,甚至不顾死活的冲向前几日打不过的傀儡阵,被瘆人的蠕动头发裹成了粽子。 “六子!”暗八抡剑冲向六子。 “小八,我自己来,你去练你的。不必管我。” 吕云黛浑身都被铁线虫裹紧,窒息的濒死感袭来,她混沌的脑袋越发清醒。 她抡剑斩碎傀儡,紧接着又被傀儡内部涌出的毒虫侵袭。 七日后,暗八踉踉跄跄疲累不堪爬出血棺材。 苏培盛正在掌灯,见暗八爬出来,赶忙擒灯凑到血棺前张望,却并未见到六子的身影。 苏培盛忙不迭伸长脖子,盯着血棺内:“暗八,六子呢?” “回苏公公,六子杀红眼不肯出来,奴才来拿些吃食和金创药。” “哎呀,六子伤的重不重?”苏培盛小跑着取来一袋干粮和几瓶金创药。 “够不够?”苏培盛将干粮和伤药塞到暗八手里。 “劳烦苏公公将金创药和干粮都给奴才吧,六子说三个月内不会出来。” “啊..这..”苏培盛欲言又止,看向正伏案处理奏疏的王爷。 “嗯。” 极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苏培盛与暗八都察觉到王爷此刻心情不佳,瞬时面面相觑。 少顷,暗八背着大包小包的干粮消失在血棺内。 后日就是端午节,吕云黛和小八呆在地宫内接近三个月,此时她躺在满是毒蛇的虿盆内,难受的喘息。 “六子,你真不出去啊?”暗八忧心忡忡看向被毒蛇爬满身子的六子。 “不去了,我多练练,你早些回去陪你娘子,回来记得给我带豆沙馅儿的碱水粽子。” “成,那我真回家了,我三日后回来,给你带一百个豆沙粽。”暗八扶着墙离开。 他正要取钥匙打开血棺材入口,却见六子急步走到他面前。 “把钥匙给我,待你离开,我从里边锁上,三日后酉时,我会准时打开血棺入口。” “六子,你在躲王爷吗?”暗八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交给六子。 “没有,我只是想多练练,再说,我们呆在这三个月之久,他日理万机,哪有空守在此地?” 吕云黛接过密道钥匙,挂在手腕上。 “你说的也是。”暗八转身离开,他才钻出密道,六子就已迫不及待将密道门锁死。 暗八挠头,打开血棺材,竟看见苏培盛焦急探出脑袋。 暗八满眼震惊,看向正伏案疾书的雍亲王。 “小八,六子呢?怎么还没出来?”苏培盛焦急追问。 “六子..六子她还在练呢,没出来。”暗八垂首道。 “啊这这这!这都三个多月了,她为何还不出来?明日 都端午了。“苏培盛压根就不敢去看王爷的脸色。 “不成啊,小阿哥们都闹着要额娘,你立即去把密道打开,杂家去找六子。” “苏公公,奴才没钥匙,密道从里边锁上了,三日后酉时,六子才会开门。”暗八忐忑看向王爷。 他似乎全然不在意,仍在伏案疾书,可若他不在意六子,为何还会守在这? “哎哎哎!”苏培盛无奈叹气。 “你早些回去过节,去吧。”苏培盛扬手,将暗八打发走,待暗八离开之后,他伸着脑袋朝血棺内喊道:“六子,你快出来啊,小阿哥们闹着要额娘。你好歹与小阿哥们一道过端午啊!” 第131章 可无论他怎么喊,血棺材内再无任何动静。 苏培盛垂头丧气来到四爷身侧,不敢吱声。 哪儿是小阿哥们闹腾,真正无声无息闹腾的另有其人,鬼知道这三个月奴才们到底是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熬过来的。 今日是暗六出关的日子,好不容易一早就见王爷展露笑脸,可还没高兴两个时辰,王爷又被六子扫了兴,此时沉着脸在生闷气。 苏培盛赶忙压低脑袋,不敢吱声。 ..... 吕云黛耗费三日都不曾通过虿盆,反而被万蛇坑里的毒蛇咬成了猪头,酉时将至,她捂着脸打开密道门。 才探出脑袋,却与一张能冻死人的冰块脸撞个照面。 她下意识想缩回密道内,猝不及防间,被那人揪住衣襟,将她一把拽出血棺。 “王爷,奴才身上蛇毒未清,无法伺候您。”吕云黛灵巧闪身躲开四爷的触碰。 胤禛板着脸折步取来一瓶药,背对着她:“过来。” 吕云黛听出四爷语气中压着怒意,于是垂着脑袋来到他身边。 “张嘴。” 吕云黛乖乖张嘴,咽下一颗药丸。 胤禛负在身后的手攥成拳,不准自己再伸手触碰她。 这三个月,他已在渐渐适应没有她在身边,他觉得已然适应的极好。 若再给他几个月,他定能彻底斩断与她纠缠不清的孽缘,彻底收心。 此时暗八背着一大袋粽子,见六子与王爷在一块,他下意识想躲开,却见六子一记眼刀飞来。 “暗八,立即入密道,多带些干粮和金创药!”吕云黛焦急催促。 说罢,转身帮着小八扛干粮入密道内。 “哎呀哎呀,六子你别一次搬太多,你先带个三五日的干粮,回头杂家让人准备更新鲜的来。” 苏培盛瞧见六子和暗八将堆在墙角的干粮一股脑搬空,登时心急如焚。 那些干粮少说能吃半年,早知道他就提前将干粮搬空,只留三两日的份量,如此六子三两日就能与王爷见一面,免得所有人都煎熬无比。 “不打紧,多谢苏哥哥。”吕云黛扛起两袋干粮,头也不回地钻入密道内。 入了密道,她站在虿盆前沉默许久,忽而苦笑着跃入虿盆内。 暗八正将密道门锁死,看到六子又躺在万蛇坑里,登时吓得冲到她身边。 “六子,你都被毒成猪头了,歇息两天吧。” 吕云黛从蛇堆探出脑袋:“小八,还有一年时间,你也别偷懒。” 暗八面色凝重,郑重点头:“好。” 说罢,他闪身去寻傀儡练习。 不觉间已是康熙三十六年七月初七。 今日是七夕,暗八一早就开始沐浴更衣,吕云黛正从虿盆里爬出,见到儒雅风流的小八,愣怔了一瞬。 “六子,今儿七夕佳节,我得回去陪娘子,明日酉时回来。” “去吧。回来给我带好吃的。” 吕云黛累得瘫倒在石床上,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六子,要不你也出去逛逛?今晚国子监大街和护国寺都有庙会。”暗八挠头:“要不你和我们一起逛逛?” “小八你这憨货,哪儿有七夕节三人行的?我是你娘子定会揍扁你!去吧。我今儿个哪儿也不去。我得多练练。” 吕云黛本想回雍王府看看孩子,可一想到那人今日休沐,她瞬间失去踏出密道的勇气。 她得挑个四爷上朝的时机,悄悄回去看看孩子们。 “说不定王爷在棺材外头等着你?你不去看看?”暗八总觉得雍亲王定会在棺材外等着六子。 “等我做甚?我是他的暗卫。你说他为何要等我?小八,你莫要再将我与雍亲王扯到一块,否则我与你立即绝交。” 吕云黛头一回对小八疾言厉色说重话。 “成成成,我走还不成吗?我今后再也不说了。”暗八忙不迭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踏出密道,后脚密道门顷刻间紧闭,暗八无奈摇头,钻出棺材,却愕然发现端坐在书桌前的王爷。 暗八下意识转头看向紧闭的密道门,他就说雍亲王定不会抛下六子,定会在外头等着她。 可惜六子掩耳盗铃,不愿意出来看他一眼。 “哎呦,今儿乞巧佳节,怎么又是你一人?六子呢?你快让她出来,小阿哥哭着闹着要额娘。”苏培盛急得直跺脚。 “回苏公公,她还在练..”暗八耷拉着脑袋,不敢看气急败坏的苏培盛。 “这这这!唉哟!”苏培盛压根不敢去看王爷,爷今儿一早就在此地守着,却再次扑空。 六子与王爷分开已五个月又七天,自从六子离开之后,王爷愈发像个锯嘴的闷葫芦似的,平日里不苟言笑,绷着脸。 虽依旧面无表情,但近身伺候的奴才都知道,爷心情糟透了。 “那...那几时开门?”苏培盛焦急追问。 “明日酉时。苏公公,若无旁的事,奴才先行告退。” 见苏培盛点头,暗八拱手,闪身离开。 苏培盛苦着脸,踱步来到四爷身侧,正准备开口,却听爷轻叹一口气。 “都下去。” 奴才们垂首退出屋内。 此时屋内只剩下胤禛一人,他并未抬眸,而是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疏。 一时静谧的只剩下翻阅奏疏的沙沙声。 入夜,苏培盛拎着食盒入内,却惊慌的发现放在桌案上原封不动的午膳。 苏培盛吓得匍匐在地苦苦哀求:“王爷,您一整日都不曾用膳,奴才求您好歹吃一口可好?爷,呜呜呜....” 一众奴才跟在苏培盛身后苦口婆心劝膳。 “下去。” “爷...” “滚!” 苏培盛战战兢兢拎着食盒一步三回头离开,躲在廊下唉声叹气。 第二日临近酉时,暗八拎着大包小包的佳肴来到凶宅,正要推门而入,却被苏培盛拦住。 “你等一个时辰再来。” “可是暗六还在等..”暗八欲言又止,凝一眼紧闭的门窗,乖乖坐到八角亭内等候。 胤禛枯坐在血棺前,踟蹰不前。 他是亲王,可以给她无上的尊荣和宠爱,给她数不尽的金银财帛,偏她唯一想要之物,却是他最鄙夷与忌惮的情爱。 她要的竟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太过离经叛道,太过荒谬绝伦,她更是野性难驯,一身反骨。 她与他心目中钟情的女子全然背道而驰。 这般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女子,只不过因她是他此生第一个得到的女子,是他第一个子嗣的额娘,他才会对她百般纵容。 她一无是处、庸俗不堪、离经叛道、野性难驯、心胸狭窄,这样的女子,迟早会将他毁掉。 他不允许自己继续为她沉沦,他不可能喜欢一个会摧毁他的女人,他不能! 无论如何,他都需尽快与她彻底了断。 ..... 吕云黛这两日几乎不曾停歇,夜以继日与那些难缠的傀儡武师练剑。 临近酉时,她累得缓缓挪到密道门口,用钥匙打开密道门,转身慢腾腾回到石床歇息。 小八素来守时,说好酉时就绝不会迟到,她将钥匙插在锁眼,一会小八来了,自会知道如何关门。 倏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吕云黛不知所措蜷缩起身子。 耳畔传来石门缓缓落下的声响,她惊得转 身,竟看见四爷拔出钥匙,也不知在做甚。 她焦急起身来到他面前:“王爷,此地是奴才的私宅,已过了明路,奴才有房契。” 却见他将钥匙印在一盒泥金印上,看到泥金印中清晰的钥匙压痕,吕云黛登时急眼了!他竟想复刻密道钥匙! “王爷!呜...” 话才说出口,就被狂乱的吻打断。 她唾弃此刻忍不住与他拥吻狂情的自己,明知道爱上他,是多痛不欲生钻心刺骨的蠢事。 明知她与他这段无法言说,注定不得善终的孽缘,迟早会分开,不,甚至他只把她当成玩物,他们甚至不曾真正交心的在一起过,谈何分开? 可她却依旧愚蠢的奔向必死的结局。 她早就知道,却已然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王爷..这是..奴才最后一次为您侍寝,最后..最后一次。” 她忍着失控的欲念,主动抱紧他的脖子,失魂落魄呢喃。 “好。”男人愈发狂暴。 二人都不曾再说话,只抵死缠绵,沉沦在最后的欢愉中,却无关情爱。 吕云黛苏醒之时,身上都是草药香气,他离开之前,还细心处理她身上的伤口。 她起身穿戴整齐,时隔五个月,她终于踏出血棺,晨曦和煦,空荡荡的大厅内只有小八坐在窗前。 “走吧,该继续练了。”吕云黛朝着小八笑着招手。 暗八愣怔在原地,错愕看六子笑着落泪,直到泪流满面,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绚烂。 第132章 雍亲王府内,晚膳之后,四福晋佟佳氏慵懒坐在前院花厅内,王府里莺莺燕燕的侍妾格格挤满前厅。 这些侍妾格格绝大多数都出自汉军旗,汉女娇柔,四表哥最喜欢温婉清丽的女子。 她看到那些狐媚子就烦躁。 此时苏培盛施施然前来,王爷让随便指一个侍妾格格今晚侍寝,苏培盛环视一圈,将目光落在与暗六容貌有几分神似的伊格格脸上。 “福晋,今晚是伊格格侍寝。” “伊氏,好好伺候王爷。”佟佳氏不耐起身离开。 伊格格满眼欣喜,跟在苏培盛身后,来到前院侍寝。 “格格,请您到西暖阁沐浴更衣,除服。” “有劳苏公公。”伊格格满眼娇羞,悄悄塞给苏培盛一张银票。 苏培盛诶一声,将银票藏入袖中。 此时他掀起眼皮盯着伊格格的脸,忍不住开口提醒:“王爷喜欢素净些的妆容,格格今晚簪的宝石簪子太过华丽,奴才觉得芍药或茶花更合适些。” 苏培盛私心希望伊格格能替代暗六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女人就那么回事,倘若王爷多宠幸几个女子,定会收心,不再被暗六轻易迷惑。 “多谢苏公公。”伊格格喜出望外,又悄悄塞给苏培盛一张银票。 苏培盛将沐浴更衣之后的苏格格带到内室之后,就入耳房内伺候王爷沐浴更衣。 他接过柴玉手中玉梳,伺候主子编发。 “爷,今晚侍寝的是伊格格。”苏培盛小心翼翼提醒。 “可。” 听到爷答应了,苏培盛暗暗松一口气。 胤禛起身来到内室,盯着低垂幔帐出神,今晚开始,他必须恢复正常权贵男子该有的生活。 他是亲王,这些年只病态的守着那人,已是荒唐至极,他不能再纵容自己继续任性妄为。 苏培盛掀开幔帐,露出一张清丽温婉的容颜。 此时那..张格格?刘? 胤禛懒得记住这些无关紧要之人,只不过是泄欲的工具而已。 他张开双臂,苏培盛垂首伺候他宽衣。 兀地,他瞳孔骤缩,那女子竟枕着她的枕头,身上更是裹着熟悉的银狐皮褥子。 胤禛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扯过那方薄褥子。 “啊!”不着寸缕的伊氏娇羞背过身去,却忍不住眉目含情转头看向雍容俊逸的王爷。 苏培盛盯着王爷手里那方小薄褥子愣怔片刻,想起来这是六年前,王爷在木兰秋狝猎得两张毛色鲜亮的银狐皮,暗六亲手为王爷缝制的薄褥子。 这些年王爷天寒之时都会将这方小褥子盖在膝上。 许是时常摩挲的缘故,那银狐皮都秃了一小块,极为陈旧,可王爷愣是用五六年都不舍得更换。 还有那枕头,六子喜欢睡暖枕,那软枕内里的决明子和花籽儿都是王爷亲手种的。 苏培盛无奈至极,束手无策,六子这些年来潜移默化留下的痕迹太多。 若要彻底替换掉六子留下的痕迹,整座雍王府都得拆掉重建才成。 “滚!” “王爷息怒,呜呜呜...”伊格格吓得滚落床榻,被两个小太监拽出内室。 待闲杂人等离开,胤禛急步冲到榻上,抱起软枕,鼻息间却不再有熟悉的馨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烦躁的甜香。 “苏培盛,准备热水,香胰子。快!” 苏培盛拧身小跑着离开。 待他亲自拎着两大桶热水前来,却见王爷将褥子和枕头丢入浴池内,正焦急用香胰子搓洗。 “爷,那枕头里的决明子和花籽儿不能沾水啊,遇水会发芽的。” “还有那镶狐皮的褥子,遇水会发硬掉毛..” 爷还真是关心则乱,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前所未有的慌乱。 “狗奴才!快来帮忙!”胤禛急的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将褥子和枕头捞出水沥干。 主仆二人在耳房内折腾半宿,到最后还是没将褥子和枕头救回来。 花籽儿都泡发了,而狐皮全都掉毛发僵。 苏培盛偷眼看见王爷默不作声枯坐在桌前,忍不住悄悄唤来暗一,让她立即去凶宅寻六子。 让暗六把她的枕头送来,再重新做一件银狐皮的褥子。 暗一带着皮料和针线篓子来到凶宅内,用暗卫密语联络暗六。 一刻钟之后,血棺材内传来细微动静。 吕云黛从血棺内钻出,没看到那人,暗暗松一口气。 “暗六,你照着六年前送给王爷的银狐皮褥子重新做一件。” “还有你在此地使用的枕头,一并拿给我。” “啊?为何要奴才的枕头?”吕云黛一头雾水。 暗一其实也不知道为何,只是苏公公看似很着急,令她最迟一个时辰后,需将枕头带回去。 “哦..”吕云黛想起她现在用的枕头是从四爷屋里拿的,她喜欢高床软枕,四爷特意为她做了一对儿枕头换着用。 她极为喜爱那对枕头,离开之前,悄悄带走了一只。 只不过是个枕头而已...没想到二人才分开没两日,他竟抠门的立即派暗一追回个破枕头! 吕云黛气哼哼拿来枕头,一把丢给暗一。 “那褥子奴才早忘了怎么做,还是让王府的绣娘来吧,奴才不会!” 吕云黛憋着火闪身离开。 暗一挠头,带着枕头飞檐走壁赶回雍亲王府。 苏培盛一看到枕头,登时欢天喜地捧着枕头入内室。 “爷,枕头来了,枕头!”苏培盛将枕头小心翼翼捧到枯坐在床前默不作声的王爷面前。 “哦。”胤禛接过枕头躺在床榻上,侧身搂紧枕头,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彷徨,心底更是酸楚得要命。 忽然不受控制的想她,发疯的想见她。 他搂紧枕头,将脸颊贴在枕头上,一夜无眠。 第二日晚膳之前,苏培盛捧着茶盏入书房内伺候,却瞧见爷膝上盖着那方破烂发硬的银狐皮褥子,指尖还在摩挲。 忍不住轻轻摇头。 “爷,今晚让吉格格侍寝可好?”苏培盛壮着胆子说道。 吉格格是王爷亲自挑选的侍妾之一,今晚一定能成事。 “嗯,不准来前院。”胤禛心不在焉的翻阅奏疏。 苏培盛诶一声,拧身去福晋正院里通知吉格格侍寝。 一切都很顺利,王爷入了吉格格香闺内,伺候王爷宽衣解带之后,苏培盛施施然退到门外。 幔帐后,胤禛将眼前的女人搂 入怀中,这是他依照自己的喜好精心挑选的女人。 此时她温柔晓意,不着寸缕依偎在他怀里。 眼前的女人身型婀娜窈窕,她的身子极为娇软,全然不似那人。 那人每回侍寝之时,总是大胆的诱哄他伺候她。 脑海中不合时宜出现与她欢好之时的旖旎画面。 胤禛呼吸急促,竟可耻的动了欲念。 那人...若知道他今晚让别的女子侍寝,会不会难过? 她醋性大,定会恼怒的不再理他,可她怎能不理他?她本就属于他,是他的女人,是小阿哥的额娘。 此时怀中女人忽而吻他的脸颊,胤禛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她,起身披衣离开。 吉格格满眼错愕,不知到底哪儿没伺候好,明明爷已然动欲,可她还未来得及成事儿,王爷就大发雷霆,拂袖而去。 ..... 明日中秋,吕云黛掐着四爷上朝的时辰来到雍亲王府看孩子。 这些时日,她闲暇之时,就会为孩子们做衣衫鞋袜荷包这些贴身之物。 她给孩子们一人做了一身冬日穿的银鼠皮夹袄,两身寝衣,一人一顶虎头帽,还给晖儿和昀儿做了荷包和剑穗。 还给不到一岁的时儿和弘历绣了几条口水巾。 四福晋那,她也精心准备了几盒亲自调制的玉颜膏。 她抱着时儿和小弘历,与晖儿昀儿玩儿了一会蹴鞠,这才前往福晋正院看四福晋。 与四福晋寒暄两句,她掐着四爷回来之前,悄然从王府后门离开。 胤禛下朝归来,坐在饭桌前。 此时小阿哥们也被奴才带到饭桌前用膳。 “阿玛,额娘来了,额娘给我们兄弟几人带来好些礼物。”二阿哥弘昀满眼喜色,将一个绣着憨态可掬肥兔子的天青色荷包捧在手里。 “阿玛,还有剑穗和帽子,衣衫鞋袜。” 大阿哥的容貌生的愈发像那人,尤其一笑就绽出酒窝来,胤禛有一瞬失神。 他板起脸,沉声提醒:“食不言。” “哦..” 兄弟二人将额娘准备的礼物收好,低头乖乖用膳。 苏培盛心中叫苦不迭,赶忙将柴玉拽到一旁:“爷的礼物呢?” “什么礼物?没有啊。”柴玉懵然。 “哎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苏培盛叹气。 吃过午膳,弘晖和弘昀兄弟二人照例到阿玛书房内背书一个时辰。 第133章 年长的弘晖发现今日阿玛似乎有心事,他背错好几个字,阿玛都不曾纠错。 此时他正摇头晃脑诵读,却见阿玛抬眸看向他。 “晖儿,阿玛用象牙鬼工球与你换荷包,如何?” 弘晖一听到鬼工球,顿时两眼泛光,他求了几个月,阿玛怕他玩物丧志,始终不肯给他。 可一想到荷包是额娘亲手做的,弘晖坚定摇头拒绝。 “不成,这是额娘亲手做的,千金不换。” “那换剑穗如何?” “阿玛,不成。”大阿哥一口拒绝。 胤禛蹙眉,转而看向年纪小的昀儿:“昀儿,阿玛用一罐粽子糖与你换荷包,如何?” 小弘昀捂紧荷包,头摇的像拨浪鼓:“阿玛,儿子不答应,额娘会伤心的。” “阿玛没有礼物吗?”小弘昀疑惑看向阿玛。 “.....” 胤禛心间苦涩:“嗯。” 小弘昀忽然觉得阿玛很可怜,于是踮起脚尖爬到阿玛怀里。 “阿玛,儿子的荷包借给你戴。” “阿玛,晖儿的剑穗也借给你戴,还有虎头帽子。” 晖儿转身跑去拿来额娘做的虎头帽子,放在阿玛脑袋上,小小的虎头帽扣在头顶上,看着极为滑稽。 胤禛笑着伸手扶正虎头帽子,将两个小阿哥抱在怀里,哑着嗓子轻声回应:“好,借给阿玛戴。” “阿玛,明日还去看花灯会吗?” 两个小阿哥满眼期待,去年阿玛额娘带他们逛热闹的中秋花灯会,他们几个月前就盼着今年再去。 “好,阿玛带你们去。” “额娘也要去,阿玛,额娘办差还不能回家吗?儿子很想额娘。” “阿玛,我要额娘呜呜呜...”小弘昀忍不住哭鼻子,小弘晖也忍不住低头擦泪。 苏培盛使尽浑身解数都哄不好两个小主子,登时急的团团转。 两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昀儿难受的开始咳嗽,胤禛心乱如麻,抱着昀儿温声哄他,可他却越哭越伤心,闹着要额娘。 无奈之下,他带着两个小阿哥来到凶宅内。 今日天朗气清,吕云黛将小八和她的衣衫搬到院中晾晒,正准备出门吃午膳,却见墙头飞进来一道身影。 “额娘!” “额娘!!” 吕云黛双腿多出两只小挂件。 “额娘,您是不是与阿玛吵架了?” 第61章 吕云黛俯身折腰,将两个小阿哥抱在怀里。 她犹豫着该如何解释她和四爷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她很感激四爷,他并未在孩子们面前抹杀她这个身份低微的亲额娘。 他将小阿哥们教育的极好,孩子们从不曾因为她只是卑贱的暗卫,而瞧不起她。 他更不曾用身份施压,逼着她沦为他的姬妾。 凭心而论,四爷除了不能给她虚无缥缈的情爱,这些年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甚至还得到他短暂的独宠,即便他不爱她。 她心底忽然涌出疯狂的嫉妒,她从始至终都知道,历史上雍正帝的真爱,是年贵妃。 她嫉妒年氏,嫉妒她被雍正偏爱一辈子。 他只是对她虚情假意,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真不知他若真正动情,又会是什么样子。 “晖儿,昀儿,额娘和你们阿玛...” “没有吵架!” 四爷忽然打断她的话,将晖儿抱到他怀里。 “没有吵架,阿玛和额娘明日带你们去逛花灯会。” 四爷牵住她的手掌,吕云黛唇角笑容微僵,点头道:“明儿我们全家一起出去玩儿。” “额娘,那今晚可以和您一起歇息吗?” “额娘,我们回家可好?” 看着两个孩子期盼的眼神,吕云黛不忍心拒绝,轻轻点头。 她将小昀儿搂紧在怀里,被四爷牵着手一道前行。 回到王府之后,两个小阿哥被苏培盛哄着去沐浴更衣,四爷和孩子们一块去沐浴。 吕云黛则将小阿哥们的枕头和被褥整理到四爷的床榻上。 兀地,她在墙角看见一丝 细软的头发,那头发夹在砖缝内,估摸着洒扫的奴才没发现。 若非她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仔细观察四周,未必会发现那根青丝。 那是一根女子的青丝。 吕云黛捡起发丝,凑到鼻尖轻嗅,是伊格格惯用的香栀子头油。 脑海里浮现伊格格和四爷在这张床榻上翻云覆雨欢爱的旖旎画面,吕云黛皱着眉头,将那根发丝放在书桌上,忍着恶心,将孩子们的被褥抱走。 “陈嬷嬷,一会烦请将小阿哥们送到晖儿院内。” “还有,小阿哥们的被褥被我弄脏了,不能再用,立即丢掉,换新的来。” 吕云黛心中苦涩,悄悄潜入福晋正院内,查看王府后宅侍寝的册子。 当密密麻麻的侍寝记录映入眼帘,她痛苦的屏住呼吸,多看一眼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前院内,两个小阿哥穿着她做的寝衣,胤禛酸涩低头瞧一眼身上半新的寝衣,孩子们寝衣的针脚与花样,比他身上这件更为精致。 一抬眸,却并未看见她的身影,胤禛蹙眉。 “爷,暗六说今晚歇息在大阿哥院里。” “哦,带小阿哥先去歇息。”胤禛心中恼怒,不知为何她又在闹脾气。 他寒着脸,来到书桌前,倏地看见一根青丝。 那并非她的青丝,她的青丝更乌黑亮泽些,胤禛慌乱站起身。 “苏培盛!谁来过?” 苏培盛纳闷走到书桌前,看见书桌上赫然出现一根头发,那头发细软,一看就知是女人的头发。 苏培盛将头发凑到鼻尖细嗅,忽而嗅到一股熟悉的甜香。 苏培盛登时大惊失色:“爷,是伊格格的头发。这这这..怎么会在这?” “洒扫奴才,杖杀,伊,处理掉。屋内陈设换新。” 胤禛眸中闪过慌乱神色,急步赶往晖儿的居所。 走到半道,他却停步不前,矛盾的折返回前院里,独坐在书桌前沉默不语。 吕云黛将两个小阿哥哄睡,坐在窗前,盯着一汪冷月,一夜未眠。 第二日是中秋佳节,今年太后身子骨不爽利,康熙爷需为太后侍疾,并未举办中秋宫宴。 午膳之后,孩子们在四爷书房背完一个时辰功课,四爷就到前院小厨房内忙碌,吕云黛则陪着小阿哥们玩蹴鞠。 压下心底愁闷苦涩,吕云黛满心满眼只剩下孩子们,再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别的闲杂人等。 此时吕云黛怀里抱着三阿哥,四爷怀里抱着四阿哥,晖儿和昀儿坐在她和四爷之间。 一家六口围坐着吃中秋团圆饭。 吕云黛低头沉默用膳,偶尔与两个小阿哥说笑几句。 却不曾再去看那人。 吃过晚膳,一家人坐在马车内,来到护国寺灯会。 晖儿和昀儿兄弟二人被苏培盛和柴玉扛在肩上,提拎着玉兔灯笼疯玩。 吕云黛则抱紧小弘历,笑着看小家伙滴溜溜转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 再往里走,锣鼓喧天,吕云黛担心吓着时儿和弘历,赶忙折步到一条窄巷内。 “额娘,我要买玻璃小狗儿!” 坐在柴玉肩头的弘昀指着一间玻璃作坊门口摆着的透明小狗,焦急催着柴玉安达去瞧瞧。 “小公子,二百八十八文钱就能亲自动手吹玻璃带回家哦,您喜欢小兔子还是小狗儿?店里还能现做小猫儿和许多煞是可爱的小动物。” “小公子快来瞧瞧啊~” 站在门口揽客的伙计一顿舌灿莲花,两个小阿哥就被诓骗进玻璃作坊内。 “额娘,您也来做玻璃小猴,可有趣了。” “好。”吕云黛凑到孩子们身边,仔细盯着吹玻璃的匠人将烧得通红的玻璃浆吹出惟妙惟肖的小动物来。 “这位夫人,您也来试试。” 听到夫人,吕云黛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烦请拿一盆冰水来。” “额娘要做甚?拿水做甚?” “额娘要做世间最坚不可摧也最为脆弱之物。” “咿?为何有如此自相矛盾之物?”弘晖一头雾水。 “额娘,那是什么?”小弘昀兴奋凑到额娘身边。 “一滴泪。”吕云黛笑着接过一瓢玻璃水,将熔化的玻璃滴入冰水中,很快冰水中就出现一滴滴蝌蚪状,形如泪滴的透明玻璃。 “额娘,这就是眼泪?为何眼泪是世间最坚不可摧也最为脆弱之物?”弘晖费解。 “这滴眼泪,叫鲁伯特之泪,是世间最坚硬也是最脆弱之物。” 吕云黛说完才想起来,鲁伯特之泪直到十七世纪才被发现。 “什么叫…鲁智深之泪?”弘昀懵然捻起一颗泪滴状的玻璃。 吕云黛捻起一颗鲁伯特之泪:“店家,可有锤子?” 第134章 “有有有,贵客稍等。” 伙计拧身取来一把羊角铁锤。 吕云黛让昀儿抓住羊角锤:“昀儿,你用力捶这颗玻璃泪珠一端。” “玻璃易碎,一会溅到小主子身上该如何是好。”苏培盛忙不迭阻挠。 吕云黛抓住昀儿的手,扬起锤子砸在玻璃较粗的一端。 砰地一声轻响,众人满眼震惊,那玻璃竟然丝毫无损。 “额娘,这玻璃为何不碎?”弘晖满眼震惊。 “谁说不碎,你瞧。”吕云黛抡起锤子,一锤敲在玻璃较细长的一端,她还未用力,那颗玻璃眼泪顷刻间碎裂。 “这世间之爱,就像这颗玻璃眼泪,坚如磐石却也稍纵即碎。” “额娘就像这颗眼泪最坚硬的一端,为你们生就万物不摧之心,额娘是这世间保护你们的最坚固铠甲,为你们击碎一切艰难险阻。” “而你们兄弟四人,就是额娘此生软肋,就像这滴泪最脆弱的小尾巴,额娘有四条小尾巴。” “不对不对,额娘是大尾巴,阿玛才是铠甲。”小弘昀焦急抓住阿玛的大手,护在额娘的手背,又把自己的小手塞进额娘掌心。 “额娘,我们做六个玻璃手掌可好?我们一家人的手掌握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弘晖抱紧阿玛和额娘的手掌。 “好啊,一会我们再去陶瓷作坊,用掌纹烧制掌印摆件可好?”吕云黛想起后世的手指瓷器。 “我们做六个,一人一个。”吕云黛满心欢喜,决定把全家福摆件带回私宅屋内珍藏。 “阿玛,额娘,我们全家的手该这么摆着。” 弘晖将额娘的手掌放在阿玛掌心,他和二弟将三弟四弟的小手抓住,四只小手握成拳,紧紧贴在一起,被额娘和阿玛护在掌心。 与四爷的手掌贴近那一瞬,吕云黛眼帘低垂,敛去眸中慌乱神色。 一家子做好玻璃手掌之后,又去附近的陶艺坊做陶瓷摆件。 吕云黛抱紧昀儿,将视线与身侧的男人隔开,她已然在渐渐适应与他再无瓜葛的暗卫身份。 回到王府,吕云黛将熟睡的昀儿交给苏培盛,转身离开。 方行出几步,她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她并未停步,也不想回头,立即飞身离开雍亲王府。 她连夜回到凶宅内继续苦练,直到除夕夜,吕云黛和小八才满眼疲惫钻出血棺。 “六子,正月十六再见!”暗八归心似箭。 “去吧。” 吕云黛盘膝坐在棺材板上,前几日,她已然打败了暗二。 小八则打败了暗四暗五和暗九,相信下个月也能拿下暗二。 吕云黛决定趁着新春未至,今日与暗一统领一较高下,若打败暗一,她入紫禁城为暗卫,定十拿九稳。 她召唤乌鸦给暗一传话。 而此时香山别院内,血滴子们正在聚首。 血滴子影一正在给众人发年奖:“今年一人两万两银,加五千额外赏赐。” “老大,我何时能归队?”影六迫不及待追问道。 “小六,不急,明年你去科尔沁办差。具体任务年后与你核对。”影一眸中愧疚一闪而逝。 她必须尽量降低小六在王爷面前的存在感,如此才能保住小六的命。 “我是不是永远都回不来了?”影六哽咽道。 “再等等看,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别着急。”影一无奈搪塞道。 此时一只小乌鸦停在影一肩头,影一轻哂:“你们先吃,我出去一趟。” 影一径直来到凶宅内,一看到暗六就毫不客气的拔剑相向。 “多谢统领赐教!”吕云黛横剑上前,这是她与暗一第十一次交手。 暗一实力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尤记得她头两回与暗一交手,甚至来不及出剑,就被暗一剑指眉心。 对弈数招,血滴子影一从起初的散漫逐渐严阵以待。 “暗六,凶宅下究竟有什么?” “死路,向死而生。”吕云黛一剑刺向暗一心口。 影一吃力躲开,暗六的剑法快得甚至只看见残影,七十三招之后,二人打成平手。 但影一知道,用不了几个月,暗 六就能将她打败。 “暗六,可否让别的暗卫入凶宅内淬炼?”影一对凶宅下的秘密极为上心,她想让血滴子们淬炼的与暗六一样优秀。 “王爷有钥匙,明年十月之后,我无需再来此地,只不过地底下的蛊虫得跟我走,你们对付不了。” “好,我替他们多谢你。” “喝酒吗?暗六?”影一目光落在墙角的酒坛子。 “好。”吕云黛拎起两坛酒,与暗一坐在屋顶看紫禁城夜空绽放的璀璨焰火。 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传来,吕云黛与暗一迎来康熙三十七年。 “老大,你是很好的老大,属下跟着您很幸运。”吕云黛举起酒坛子。 “我也很幸运,被你如此敬仰,暗六,你让我很敬佩。”影一举起酒坛子与她对饮。 与暗一喝完酒,吕云黛哪儿都没去,而是继续回到凶宅地底继续淬炼。 直到正月十五,暗八才将被埋在虿盆里的六子捞出来。 二月末,吕云黛终于打败暗一,同时小八也将暗二打败。 八月二十五,小八与暗一勉强打平手。 “六子,老子天下第一了哈哈哈哈~”暗八今日与暗一打平手,激动的上蹿下跳。 此时吕云黛剑指小八:“第一个屁,现在开始,你我互博。” “啊?六子别闹了,你我二人太熟了,我打你就像左手打右手,我下不去手。” 暗八一再退让,却被六子一脚踹翻在地。 “你若不下狠手,别人就会对我下死手!”吕云黛弃剑,抡拳砸向小八,将小八打得鼻青脸肿。 “啊啊啊啊!你这混球!不准打我脸!”暗八气得一拳揍向嬉皮笑脸的六子。 接下来二人每日一睁眼就是痛下死手的互殴。 十月初三一早,吕云黛和小八揉着熊猫眼,来到佟家在南郊的冷庄内。 这个庄子与它的名字一样阴森幽冷,一踏入庄内,就感觉到一股死气,也不知地底下埋葬多少尸骸。 吕云黛看到了四福晋,此时四福晋朝她招手,吕云黛拔步来到四福晋面前。 “六子,四表哥病了,太医说是时疫,上个月他从保定疫区回来就病倒了,也不知能不能熬过来。” 佟佳氏语气染着哭腔,可吕云黛却敏锐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逝的雀跃。 “福晋,王爷与您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吕云黛欲言又止,她心里清楚,四福晋巴不得四爷早死早超生,如此她就能当快乐的俏寡妇,再无人约束她与鄂尔泰。 说话间,苏培盛施施然前来,他面容憔悴不已,眼下更是乌青,苏培盛与她对视一眼之后,就愁眉苦脸的站到一旁。 暗八好奇凑到苏培盛身侧:“苏公公怎么来了?” “杂家奉王爷之命,来瞧瞧你与暗六的考核结果,你们一定要争气,知道吗?”苏培盛语气沙哑,低头悄悄抹泪。 他其实压根不想来,王爷这几日病况急转直下,怕熬不住了,可爷一定要让他亲眼目睹结果。 苏培盛背过身,躲在墙角悄悄抹泪。 “六子,走啊!”暗八催促道。 吕云黛将目光从苏培盛轻颤的身影收回:“你先去。我喜欢压轴。” “呸呸呸!你等着,我肯定拔得头筹!等着你八爷爷把你打成猪头!”暗八信心十足,昂首阔步入了演武场。 吕云黛站在原地,眼角余光再次看向苏培盛。 此时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冲到苏培盛面前,二人不知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苏培盛呜咽一声,拔腿就跑。 “苏哥哥留步,出何事了?”吕云黛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之时,已然伸手拦住苏培盛的去路。 苏培盛眼角含泪,慌乱低头:“没,只是临时有事处理,六子,你一定能成,你要好好的。杂家先行一步。” 苏培盛垂着脑袋,拔腿狂奔离开。 此时吕云黛不经意间看到四福晋眸中喜色一闪而逝。 “福晋!奴才有话要单独与您说。” “六子,有什么话等你考核结束再说,快轮到你了,去吧。” 佟佳氏压下心底狂喜,方才看苏培盛如丧考妣的模样,她就知道四表哥估摸着快不成了。 真是天大的喜讯。 “福晋!是不是您!”吕云黛咬牙质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佟佳氏转身离开。 “福晋,奴才听闻鄂尔泰去岁末,已调回京城为官,奴才现在就去寻鄂尔泰大人,请他主持公道。” “六子,别,哎,他死不好吗?他若没了,整个雍王府都是我与你的,我把你接回来一块住着,一块抚养小阿哥不好吗?我不会亏待你的。” “您到底对王爷做了什么?”吕云黛悲愤交加。 第135章 “真与我无关,他自己不要命跑去直隶疫区,我都拦不住,谁知道他到底要做甚?” “我真的没骗你,我只是..我顶多只是对四表哥见死不救,并未加害于他。” “您这是何意?”吕云黛听得云里雾里。 “就是..前两日,苏培盛来找我,求我回娘家取太岁救表哥,太岁何其珍贵,我压根没办法得到,于是搪塞说太岁早没了。” “暗六,我以鄂尔泰和孩子的名义发誓,我所言属实,绝无虚言,你别去找鄂尔泰,求你了..” “表哥熬不过去的,也就这两日光景,你再忍忍,王府就是你我的天下了。” 吕云黛慌乱低头,忽然想起历史上雍正帝为亲王之时,的确得过一场来势汹汹的怪病,听闻是会传染的时疫。 当时整个王府后宅都没人敢去照顾他,后来是乾隆大帝的生母钮祜禄氏主动请缨,前去侍疾,才将雍正帝从鬼门关拽回。 入王府五年无宠的钮祜禄氏还趁机怀上了乾隆大帝。 “福晋,钮祜禄格格可曾前去照顾王爷?”吕云黛焦急追问。 “钮祜禄氏?她去岁秋病故了。”佟佳氏说到钮祜禄氏病故,忍不住溢出喜色。 “不可能...”吕云黛满眼错愕。 不对..不是不可能,而是乾隆大帝的生母不对,弘历是她所出,所以真正的钮祜禄格格是她! 若她是钮祜禄格格,那谁来照顾四爷?将他从鬼门关拽回? 吕云黛满眼恐惧,转身急步离开。 “暗六,你是不是疯了!你若退赛,需杖责五十!你不要命了!”佟佳氏眼见暗六拔步冲出大门,登时急的追上前去。 “奴才退赛!十日后前来领罚。” 吕云黛语气染着哭腔,倘若他死了,孩子们再无靠山,她哪儿敢将孩子们交给丧心病狂的四福晋,四福晋定会将她的亲骨肉替换掉其中一个小阿哥,从而鸠占鹊巢。 他不能死!他绝不能死在她前面! 吕云黛一咬牙,心急如焚赶往佟家祠堂。 她记得太岁就藏在佟家祠堂内,她必须不计代价得到太岁。 佟府。 瞬安颜正在书房内饮酒,他迷醉仰头看窗前挂着的美人图,举杯邀醉。 画中美人不着寸缕,玉体横陈,极尽妩媚。 “小东西,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 他踉踉跄跄起身走到那幅美人图前,掀起衣袍,对着美人图自泄。 压抑的极乐声响从书房内传出。 此时吕云黛倒吊在佟家祠堂房梁上,正将一块巴掌大的太岁用天蚕丝小心翼翼拽到掌心。 一触及到太岁,吕云黛当即大惊失色。 是千里追魂香!难怪佟家敢将太岁放在祠堂内,只让几个小暗卫把守,原来太岁涂抹了千里追魂香。 一旦沾染千里追魂香,特殊的香气就会浸入血肉中,半年都不散。 即便逃出千里开外,佟家也能追踪到。 吕云黛屏住呼吸,攥紧千里追魂香,寻到一处荷花池,将太岁清洗干净,可她身上却开始散发出奇怪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小雍,把太岁带回去给王爷!快走!” 吕云黛将洗干净的太岁交给小蛇,闪身往相反的方向逃跑。 “汪汪汪!”几只狂吠不止的鬼獒忽然窜出,追 着她狂奔而来。 吕云黛一刻都不敢停歇,朝着城外疯狂逃窜。 小蛇带着太岁来到雍亲王府,守在门外的影一见到有蛇,下意识抽刀,却被苏培盛按住刀柄。 “别动,那是六子的蛇,快看!叶神医!快看,蛇口中的是不是太岁!” 苏培盛欣喜若狂冲到小蛇身边,抓起一块巴掌大的半透明白肉。 “是!是太岁!快些交给我!”叶天士激动地喜极而泣,焦急捧着太岁入药。 傍晚时分,佟佳氏心急如焚赶到前院里。 “苏培盛,六子在吗?” “啊?暗六不是在参加暗卫甄选?她与暗八考核如何?”苏培盛忙不迭追问。 “暗八第一,暗六..退赛了。” “什么!她..她为何退赛?”苏培盛心下骇然。 “她一听说四表哥病重,就不管不顾退赛了,哎..”佟佳氏欲言又止。 “表哥如何了?” “王爷才刚服下汤药,估摸着晚膳之后就能苏醒。”苏培盛毕恭毕敬回话。 “那就好,长生天保佑。”佟佳氏嘴上虽如是说着,心底却失落无比。 此时她又忍不住开口追问。 “六子她真没回来吗?” “福晋,到底出何事了?” “没...”佟佳氏哪里敢说她搪塞苏培盛太岁一事,若她不打自招,四表哥定不会放过她。 方才娘家传来消息,太岁失窃,佟佳氏第一个联想到暗六。 她忐忑转身离去,却忍不住折步回到苏培盛面前。 “苏培盛,待表哥苏醒,你快求他帮帮暗六,她出事了....呜呜呜...” ....... 吕云黛从未如此狼狈,犹如丧家犬般四处逃窜,她身上的千里追魂香气味愈发浓烈。 压根无所遁形。 此时她被数名暗卫包围,闪身之际,迎面飞来一张铁网将她罩住。 她正要劈开铁网,倏然耳畔传来血玉短哨声,她顿时痛不欲生的瘫坐在地。 下巴被一只华贵皂靴挑起,她听到了久违的鬼魅声:“抓到你了,小东西。” 吕云黛忍不住轻颤,恐惧的匍匐在瞬安颜脚下。 她很清楚背叛佟家的下场,于是扬手劈向命门,准备以死谢罪,至少自戕能死的痛快些。 手腕传来钻心剧痛,瞬安颜冷笑着将她的手腕拗脱臼,随手点了她的穴道。 “公子,可否赐死奴才?”吕云黛哀求。 绝望之际,忽而不远处传来狂乱马蹄声。 佟佳氏从马车内探出脑袋:“瞬安颜堂兄,手下留情!玛法令我将暗六立即带回佟家领罚。” “堂兄,是四贝勒!是他强迫暗六偷盗太岁!是他的错!” 佟佳氏跳下马车,冲向六子。 “六子,跟我回去领五十杖责,你今日无故退赛不对,你跟我回去领罚。” 佟佳氏将六子紧紧护在身后。 “四贝勒?”瞬安颜茫然看向堂妹。 “表哥到万岁爷面前负荆请罪,说是他指使奴才偷盗玛法治病用的太岁,万岁爷震怒之下,已将四表哥降为贝勒。” “六子,你跟我走,走!”佟佳氏解开暗六穴道,搀扶着她踏入马车内。 吕云黛没来得及坐稳,马车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血玉短哨声,她痛不欲生,难受的在马车内打滚。 直到彻底听不见哨声,她才勉强睁开眼睛。 “六子,瞬安颜就是个疯子,我可怕他了。”佟佳氏瑟瑟发抖。 “多谢福晋救命之恩。”吕云黛感激涕零,匍匐在四福晋脚下。 “哎,都怪我连累你,是我鬼迷心窍,对不住,六子,行刑的奴才我已打点好,五十杖刑看似血肉模糊,但却不会伤筋动骨,躺半个月就能痊愈,一会你记得有多惨就装多惨,最好鬼哭狼嚎。” 吕云黛感激点头,来到冷庄内受刑。 五十杖刑虽已作弊,但她仍是疼的趴在马车内龇牙咧嘴。 此时马车忽然停下,雪竹的声音传来:“福晋,王爷的马车在前头。” “六子,怎么办啊...表哥肯定知道我见死不救了,呜呜呜..怎么办啊...”佟佳氏急的掉泪。 “福晋,奴才来接暗六。”暗一的声音传来。 “六子,你..你快些跟暗一走吧,我..我还需入紫禁城给姑母请安。” “奴才遵命。”吕云黛咬牙离开马车,被暗一搀扶着站在原地,目送四福晋的马车离开。 待四福晋的马车走远之后,吕云黛踉踉跄跄推开暗一。 “统领,属下有伤在身,不知您寻属下有何事?属下身上有千里追魂香,您千万别与属下肌肤接触。” 影一惊得取出一双蚕丝手套,隔着手套搀扶暗六:“贝勒爷要见你。” 吕云黛心里发怵,她害得四爷从亲王削为贝勒,他定会暴怒的杀了她。 “统领,一会麻烦给属下留全尸。”吕云黛苦笑着朝停在前方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影一笑而不语,所有人都低估了暗六在四爷心中的地位。 所有人都未料到四爷苏醒第一件事,竟是不管不顾进宫负荆请罪。 他为了暗六,连最在乎的前程都不要了。 若非太子周旋求情,四爷连贝勒爵位都保不住,康熙爷甚至已决定将他革除黄带子,逐出皇族玉牒。 如今能保住贝勒爵位,已是万幸。 吕云黛忐忑入马车内,此时那人面容憔悴,正端坐在马车内。 “贝勒爷,奴才该死,是奴才...”她正要曲膝跪下认错,却被那人一把拽入怀中。 第136章 带着苦涩药味的吻落下,吕云黛不知所措瞪圆眼睛。 她忍不住伸手想抱他,却克制的收回手,双手垂落那一瞬,却被他抓住,压在他心口。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搅乱心神,可他为何要亲她? 又为何要救她?甚至不惜失去他最在乎的权势地位? 但无论是何原因,唯独不可能是因为他喜欢她。 吕云黛被吻得愈发迷乱,慌张推开他,仓皇失措闪身逃出马车:“贝勒爷,奴才有伤在身,请容奴才告假一个月,奴才告退。” “六子,千里追魂香的解药!服下半个时辰即可散味。”夜天士丢过来一颗药丸。 “多谢。”吕云黛仰头服下解药,慌乱逃离。 回到她的私宅内,已过晚膳的时辰,吕云黛疼的龇牙咧嘴,柿子的娘子取来金创药替她疗伤。 她在床榻上躺了整整十日,才缓过神来。 此时她正惬意躺在院中晒太阳,醒春拎着菜篮子来到她面前。 “云黛,我表哥来了。你要见他吗?” 吕云黛尴尬挠头,她还欠着境清表哥一个交代,今日正好把话说清楚。 这几日,她头疼欲裂,下一次暗卫甄选在五年后,意味着她还需在四爷身边当差五年。 她与四爷之间的关系愈发尴尬,为了彻底摆脱这段孽缘,最好的法子就是各自婚嫁。 如今他早已另结新欢,若她还不肯婚嫁,他定误会她死缠烂打。 她迫切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夫君。 可境清表哥是个好人,她不想伤害无辜之人,趁着今日正好与他说清楚。 “嫂子,烦请他进来说话,我正好有话要与他说。” 境清表兄拎着食盒子前来,吕云黛起身见礼。” 表兄安好。” “吕妹妹妆安。” “我配不上表哥,着实不想耽误表哥。”吕云黛直截了当,不想耽误好人。 “吕妹妹可是遇到了意中人?”孙境清攥紧食盒。 “没有。” “那为何不能嫁我?”孙境清忍不住追问。 “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你既并无心上人,为何不能嫁给我?我可以等你喜欢我。” “我愿意等,等一辈子。” 吕云黛愕然看向眼前这个倔强的男人。 “为何选我?”她很好奇为何境清会对她如此执着。 “我不知道,但我第一次见你,就想娶你。” 吕云黛尴尬垂首,这个答案有些土气,但看境清表哥涨红的脸,就知道他并非扯谎。 这个文弱书生很有趣,嫁给他也不错。 吕云黛点头:“我嫁。” “真的!我..我现在就去请媒人上门提亲,吕妹妹还有何要求?我可将对你的承诺写进婚书,白纸黑字记下。”孙境清喜不自禁。 “好,只是我只有二十日的假期,我想在假期内完婚,若表哥觉得婚期仓促,也可..” “不不不,不仓促,我现在就去找媒人,准备婚书,等我,我傍晚就来提亲,你等我!” 吕云黛看到境清表哥慌不择路,险些跌倒,赶忙伸手搀扶他。 送走孙境清,吕云黛仰头看向墙头几只乌鸦,扯过话本子盖在脸上。 第62章 四贝勒府邸。 苏培盛垂眸敛起惆怅,端着托盘施施然来到书房内。 “贝勒爷,万岁爷口谕,派李德全总管从即日起,日日前来申斥您一个时辰,谕令您于府中躬身自省两个月。” 苏培盛心中不忿,康熙爷子嗣昌茂,多得是儿子,不缺四爷一个。 康熙爷压根不把四爷放在眼中,在康熙爷眼里,他亲舅舅佟国维的命,都比四爷这个亲儿子的命更重要。 四爷被康熙爷派遣往直隶疫区为钦差密使,不慎染疫,可康熙爷甚至不曾来看一眼四爷,估摸着怕被四爷过病气。 四爷病危,康熙爷却依旧端着仁君架子,甚至只令太医院勉力医治,颇为无情。 只不过是割一块太岁而已,听闻太岁能生肉,过几年不就长起来了吗? 何故如此大发雷霆,甚至削四爷的王位? 还不是因为那件要命的东西,让四爷哑巴吃黄连,只能吃下暗亏。 苏培盛心里发怵,只要四爷一日不交出那件东西,康熙爷定还会借题发挥,明里暗里打压四爷。 四爷素来谨慎持重,若非为了暗六,哪儿会被康熙爷抓住把柄,小题大做。 可那件东西压根就不在四爷这,而是在康熙爷最疼爱的太子那。 四爷若去康熙爷面前告状,又会被康熙爷训斥他算计兄弟,不敬太子。 苏培盛忍不住愁眉苦脸,四爷如今面对的是一场进退两难的死局。 胤禛放下酒盏:“嗯,更衣,爷去跪迎汗阿玛圣训。” 此时一只乌鸦落在窗台前。 苏培盛转身去寻爷的蟒袍,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杯盏碎裂之声。 “爷?”苏培盛惊得转身,却见爷身上洒满茶汤。 “无妨。”胤禛心不在焉,起身宽衣。 苏培盛纳闷,四爷从不测如此失态过,到底发生何事? .... 晚膳之前,孙境清带着媒婆与三书六礼前来提亲。 婚期定在两日后,吕云黛没想到孙境清比她还着急成婚,似乎怕她跑了似的。 “怎生如此仓促?我们还未及绣嫁衣。”柿子不满说道。 主人大婚,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倾尽所有,为她准备最丰厚的嫁妆。 虽不能太过招摇用十里红妆,但三里红妆必须有。 “没事,我早绣好了。” 吕云黛有一件嫁衣,早年间学习刺绣之时,她曾为自己绣了嫁衣,准备入殓时穿上。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云儿妹妹,这是我家传的玉镯,我帮你戴上可好?”孙境清满眼欣喜。 乍一听到这个亲昵称呼,吕云黛有一瞬失神,继而含笑点头:“好啊,境清哥哥。” 吕云黛挽起左手袖子,青丝镯子从手腕滑落。 不觉间,这镯子都已陪伴她六年之久。 她愣怔片刻,放下左手袖子,转而挽起右手袖子,由着孙境清将祖传的玉镯戴在她右手腕上。 婚期已定,后日拜过天地,她就是孙夫人了,挺好。 待孙境清离开之后,吕云黛躺在院中摇椅打瞌睡。 指尖下意识摩挲挂在脖颈儿上的印章,她慌乱坐起身。 后日她即将成婚,若洞房花烛夜,被孙境清看到她贴身戴着这枚有陌生男子名讳的印章,定会多想。 既选择嫁给孙境清,她就该对他忠诚,绝不能做出任何侮辱他的丑事。 如今她与四爷都已各自婚嫁,她再没有任何理由留下这枚私章。 吕云黛当即回屋更衣,趁夜来到四贝勒府归还印章。 这个时辰,他该与小阿哥们在用膳。 吕云黛忍着想见孩子的冲动,来到四爷书房。 藏在暗处的暗五飞身而下,见是她,又闪身离开。 吕云黛取下脖子上印章,将印章放在四爷书桌显眼处。 这印章象征四爷的身份,绝不能遗失,否则若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四爷将百口莫辩。 乍一离开印章,她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虽不舍,但她没有任何理由和身份留下印章。 还有这只青丝镯子,他用金线亲手做的青丝镯子,他是满人,也许他全然不知汉人送这金线做的青丝镯子有情比金坚的寓意。 否则定不会强迫她戴上这青丝镯子。 犹豫片刻,她压住左手虎口,咬牙忍痛将虎口腕掌关节拽脱臼,忍着疼,强脱下那只青丝镯子。 手腕瞬间淤青,甚至被勒出血痕,她疼得屏住呼吸,却依旧无法取下青丝镯子。 看来唯一能取下镯子的办法,就是将它斩断。 吕云黛无奈揉着剧痛的手腕,到底还是没将那镯子取下。 她最后凝一眼那枚引战,闪身离开。 她成婚大喜,自然要告诉小八,第二日午膳之前,吕云黛将小八约到柳泉居。 但见暗八肩上扛着个三尺见方的檀木箱子,满眼喜色。 “六子,恭喜你新婚大喜,这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我可是你娘家人,自然要为你攒嫁妆。” 吕云黛打开箱子,瞬时被箱子里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亮瞎亮。 “六子,这是我娘子亲自挑选的,是不是很精美?不是我吹牛,我娘子眼光可好了。” “我娘子就连绣个帕子都比紫禁城里绣娘做得好,我娘子可好了。” 吕云黛莞尔,小八这家伙简直就是炫妻狂魔,三句话不离娘子。 当他的娘子还真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 “你娘子的眼光是比你这家伙好,小八,回去得替我多谢你娘子。” 吕云黛将一支沉甸甸的大金簪插在发髻上臭美。 “小八,你何时入紫禁城内当差?”她很羡慕小八,终于能逃脱樊笼。 第137章 暗八眼神暗了暗:“六子,你放弃暗卫甄选,让我很意外,五年后你还来紫禁城吗?别骗我一个人在紫禁城里。” 吕云黛唇角笑容微僵,虽遗憾无法入紫禁城当暗卫,但若时光逆流,她定还会重蹈覆辙。 “那是自然,我恨不得代替你去紫禁城。” “六子,我后日就去,紫禁城暗卫服用的丹药简直就像仙丹似的,我没骗你,服下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升仙了,通体舒畅,仿佛书里说的洗髓伐毛。” 暗八想起那仙丹,仍是意犹未尽。 “六子,五年后你一定要来,我先去探探路。” “小八,你在万岁爷身边当差,万事都需小心谨慎。”吕云黛仔细叮嘱。 她与小七小八三人中,小八最为八面玲珑,吕云黛其实不担心小八在紫禁城里不能混得如鱼得水。 说不能要不了两三年光景,小八就能在御前小有所成。 暗八对紫禁城内的生活并不畏惧,毕竟他此生的软肋只有妻儿和六子。 “你放心吧,六子,我还得入宫特训一个月才能到御前伺候,紫禁城规矩多,连用哪条腿迈门槛都有明文规定,我照着背下来,准没错。” 暗八将剔去骨头的糖醋排骨放在六子碗里。 “小八,你得认真学习,等五年后,你再教我,否则你若惫懒,我也跟着挨罚。”吕云黛给小八夹一块他喜欢吃的糟鱼。 “你放心,我肯定认真学,五年后若我能当小统领,我就假公济私把你调遣到身边,伺候我洗臭脚丫子。” “我呸!”吕云黛抓起一块糕点,堵住小八得瑟的嘴。 “六子,其实四贝勒对你挺好的,你怀双生子之时,他每晚都悄悄来陪你,还给小阿哥们念书,咱们躲在凶宅地底淬炼之时,我每回出血棺都能瞧见他,我知道他定是在等你,他喜欢你。” “小八!”吕云黛面色凝重打断小八。 “四贝勒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儿女情长,他们这些权贵子弟全都并非善茬,莫要被表象欺骗。” 吕云黛焦急反驳道。 “我与四贝勒只是主仆关系,从前我只是他泄欲的玩物,如今我只是他的暗卫。” “六子,你别激动,好好好,你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就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暗八见六子罕见的板起脸急眼了,登时吓得不知所措。 “我此生绝不后悔!”吕云黛斩钉截铁。 “好好好,吕不悔,吃鸭子吧!”暗八将去骨的鸭腿塞进六子强词夺理的口中。 “小八,倘若有一 日,有人假扮你,我该如何认出你?” 六子这个问题突兀而惊悚,暗八半晌才回过神来。 “六子,你想让我如何做才能让你认出来?” 吕云黛并未开口,而是起身关上窗户,隔绝窗外那些乌鸦的窥视。 “小八,我要看你的真容。” 暗卫之所以不能用真容示人,是因若真容展露在人前,无论在如何伪装,在懂得易容术的高手面前,压根无所遁形。 “我也给你看我的真容。”吕云黛一把揭开伪装的面具。 乍然见到六子的真容,暗八有一瞬间错愕:“六子,难怪四贝勒会喜欢你,你真好看,但没我娘子美。” 虽然暗卫互相露出真容严重违规,轻则处死,重则连累家眷,但暗八仍是低头揭开面具。 眼前出现一张俊逸疏朗面庞,小八这家伙平日里啰啰嗦嗦的,没想到却长着一副高冷帅气的脸。 “六子,是不是被我帅惨了。”暗八臭美道。 “去去去去,我比你美!”吕云黛换上一张包子脸。 暗八跟着换上一张猥琐的三角眼面具。 “六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暗八忧心忡忡。 “没事,你好好在紫禁城当差就成,我只是担心紫禁城里的暗卫实力比你强,我认错人就尴尬了。”吕云黛垂眸敛去忧色。 与小八吃过午膳,吕云黛回到私宅内待嫁。 私宅内张灯结彩,一派喜气,她却觉恹恹的冷,吕云黛强颜欢笑,扯一朵装饰在窗前的红绢花,簪在鬓边。 一整晚她都不曾入眠。 此时她坐在镜前,盯着镜中穿着凤冠霞帔的自己,有一瞬间恍惚。 耳畔都是嘈杂的锣鼓笙箫,随着红盖头落下,隔绝她的视线,吕云黛僵在嘴角许久的笑容再也绷不住,她难受的揉着发酸的脸颊。 孙境清虽是入赘,但吕云黛对他心存愧疚,决定在他家中完婚。 他家在南郊,吕云黛坐在八抬大轿内,喧闹的锣鼓笙箫奏响凤求凰,吵得头疼。 她索性堵住耳朵,躺在花轿内补眠,毕竟..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是体力活。 一想到洞房花烛,吕云黛尴尬捂脸,闭上眼补眠。 迷迷糊糊间,她手里被塞进来一端红绸。 “新娘子请下花轿啦!”喜娘高亢嘹亮的吆喝震耳欲聋。 吕云黛感觉到花轿帘子被掀开。 “主人,柿子背您入婚宅。”柿子的声音传来。 按照境清老家的习俗,新娘子在进门之前,双脚不能沾地,需撑着红纸伞,由家中兄弟背着入门与出门。 柿子自然而然充当她娘家兄长,背着她出嫁。 吕云黛趴在柿子身后,被他背着跨过火盆,与马鞍,马鞍? 她记得孙家是汉人,怎么会有跨马鞍的习俗? 随便吧,孙家人也许自有考量,不必如此揪细。 吕云黛被柿子背着入门,手中倏然又被塞进个苹果。 她愈发懵然,苹果也是满人成婚的习俗之一,罢了,随便吧。 嘈杂的锣鼓笙箫不绝于耳,喜娘甚至需扯着嗓子提醒她拜天地。 吕云黛浑浑噩噩攥紧红绸一端,红绸另一端,则牵系着她此生的枕边人。 在喜娘的高声提醒下,她与孙境清行三拜大礼。 直到被喜娘搀扶入洞房内,她的脑子里还在敲锣打鼓嗡嗡作响。 她一颗心紧张的揪起,一会就该洞房了,忽然前所未有的害怕,她甚至害怕的忍不住发抖。 “周..周婶子,能不能帮我温一壶酒。”吕云黛战战兢兢唤来喜娘。 “新娘子莫怕,新郎官定会疼惜您。头一回就像被蚊子叮咬似的,一会的功夫,您就能体会到敦伦之乐,嫁妆画想必您都瞧过了。” 吕云黛听着喜娘的话,登时哭笑不得,若非她经历过,还真被夸大其词的喜娘给诓骗。 头一回疼死了,她如今还记忆犹新。 “喜娘,外头的锣鼓笙箫今晚都不停歇吗?会不会吵到邻居?”吕云黛头疼扶额。 “哪能啊,左邻右舍巴不得沾沾新婚夫妇的喜气。”喜娘满嘴的吉祥话。 吕云黛手里被塞进一壶温热的酒。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歇会。” 四周围安静一瞬,吕云黛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渐渐离去。 她从袖中取出一颗烟蓝丹药,丢进酒壶内,仰头一饮而尽,还是得来点助兴之药,迷迷糊糊的混过新婚夜再说。 否则她当真不知该如何与孙境清圆房,一想到与他有肌肤之亲,她就尴尬的想逃。 吕云黛醉眼迷离,扬手挥灭龙凤烛,忽然想起大婚之夜龙凤花烛必须彻夜点燃才吉利,于是又焦急将龙凤花烛重新点燃。 那丹药烈性,没过多久,她就一身薄汗,忍不住低吟。 孙境清怎么还不来?她都快急死了。 吕云黛羞赧的抱紧大红喜被,却愈发受不住燥热之感。 身上的嫁衣裹着身子,坠坠得束缚让她喘不上气儿,她浑浑噩噩,迷离间浑身都烧的难受。 心口仿佛悬着一根细丝,酥酥痒痒的颤栗。 她昏昏沉沉将嫁衣褪尽,胡乱抱在怀里,却依稀记得红盖头还需新郎官亲自揭开,她不能自己揭开红盖头,否则不吉利。 她愈发情难自持,他为何还不来啊... 也不知过去多久,吕云黛感觉到有男子靠近,她迫不及待缠上去,隔着红盖头吻他。 她激狂的令自己都觉害怕,却仍是忍不住拼命纠缠他。 似乎只要不看他的脸,她与谁欢好都能得心应手。 脑子里昏昏沉沉,逐渐被最原始的欲念支配,她颤栗着轻呼,任他予取予求。 可渐渐的,她却感觉到越来越熟悉的气息。 甚至他咬着她耳珠轻啮咬的习惯,都与那人如出一辙,吕云黛浑身一僵,一把掀开盖头。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登时如遭雷击,又羞又怒推他。 可他伸手扯过盖头,执拗的重新盖在她头上,继而又矛盾的揭开盖头。 盖头揭开之后,他愈发变本加厉,愈发凶蛮的要她。 吕云黛软着身子压根无力反抗,反而被他勾出可耻的欲念,渐渐失智沉沦。 两回之后,药效渐散,吕云黛一把推开还在对她行不轨的男人。 第138章 “四贝勒请自重!奴才已成婚。” 吕云黛嫌弃的起身,用破碎的婚服裹紧身子。 她很想吐,他不知沾染过多少女人,却依不知廉耻的来玩弄她。 她急步来到屏风后,径直跃入浴桶内,浴桶内的水早已凉透,她嫌恶的用帕子擦拭被他亲吻触碰过的地方。 好脏,脏得她想将自己撕碎了,一片片清洗干净,她难受的用帕子拼命擦拭身子,直到身子被搓红。仍是不肯停下。 “呵,你在嫌弃爷脏?你从里到外都是爷的气息,该如何抹去?” 胤禛气窒,她竟在嫌弃他。 嫌弃他什么?他心知肚明。 他恼怒的钻入浴桶内,将浑身被搓红的女人搂紧。 “没有旁人,只有你,爷此生只碰过你一个女人,你是不是很得意?哼。” 吕云黛愣怔的停下挣扎。 他这句话是何意? “哎呦六子,昨儿与你拜天地的从始至终都是贝勒爷,杂家还喝了你们的喜酒呢,后宅侍寝的记录都是假的,还有那头发,你若不信,明儿杂家就带你去挖坟,看看伊格格是否被破身。” 苏培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吕云黛垂下眼帘,语气平静:“四贝勒,奴才为何要得意?您要宠幸谁,与奴才无关,奴才只是您的暗卫,是旁人的妻子。” “贝勒爷,您把奴才的夫君藏在哪了?奴才要去找他。” 吕云黛背过身,忍泪。 后背一暖,她被那人桎梏在怀中。 “我喜欢你,我心悦你,不要走。” 她满眼震惊,难以置信转身,激动的盯着他尚且潮红的脸:“什么?” 她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眸,就怕错过一丝虚情假意。 “我喜欢你,我心悦你,胤禛喜欢你,想要你。” 他罕见的露出羞赧的神情,话音刚落,就将脸颊埋在她肩胛。 颈上一沉,被她还回去的印章再次回到她身边。 眼泪簌簌落下,吕云黛苦笑:“四贝勒,到底是何事,值得您捏着鼻子对奴才说出这番话?奴才洗耳恭听。” “爷倒也不必如此委曲求全的牺牲。” “呵,迟早会被你气死,是不是等爷死,你对着爷的棺材才能相信我。” 胤禛一番真心被她质疑践踏,忍不住委曲的红了眼眶。 “罢了,不信也好。你离开,正好。”胤禛失落起身离开。 他如今是众矢之的,汗阿玛迟早会刁难他,何必将心爱的女人留在身边,让她担惊受怕。 呵,她也许不会为她担惊受怕,还会庆幸他恶有恶报。 可他偏偏对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动了情,寝食难安,费尽心机与她拜堂成亲。 “四贝勒,你我私怨,请勿殃及旁人。”吕云黛担心四爷会伤害无辜的孙境清。 “嗯。”胤禛失落离开。 苏培盛染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那书生很好,爷为他寻了良缘,你别再惦记了。” 吕云黛仰躺在浴桶内,用帕子遮住脸颊一声不吭。 那人肯定遇到棘手之事,也不知是何事?竟让他如此失魂落魄。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第二日一早,悄悄潜入四贝勒府邸查探消息。 隔得老远,她就听到李德全阴阳怪气的训斥。 吕云黛躲在墙角,偷听李德全满口训斥四爷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为人轻率,喜怒不定阴鸷难测。 而此时四爷匍匐在地,聆听圣训。 风饕雪虐,他屈膝跪在冰冷的地面,被训斥得狗血淋头,还得谢主隆恩。 李德全整整骂足一个时辰,才甩着浮尘离去。 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正要上前,却瞧见苏培盛心急如焚而来。 “爷,太子爷微服造访。” 苏培盛搀扶着四爷起身,他忽而一个趔趄站不稳,吕云黛惊得冲到他身边,抓紧他的手臂。 “四弟!” 太子龙行虎步,不请自来,仿佛四贝勒府邸是他的毓庆宫般,随意进出。 吕云黛并未穿暗卫服,而是着一身银红夹袄与织锦凤尾裙,甚至没有用面具遮掩真容。 她来不及闪躲,只能垂下脑袋,搀扶着四爷。 太子的目光落在四弟身侧绝色佳人,忽而眼前一亮,他记起那年在养心殿内,就是这位绝色佳人,令他魂牵梦绕数月。 岂有此理,四弟竟说她死了,存心欺瞒于他。 太子胤礽压着怒火,纡尊降贵亲自搀扶四弟起身。 刻意间,他的指尖拂过佳人白皙手背,佳人含羞带怯抬眸与他对视。 胤礽愣怔一瞬,细看之下,她比他想象中更为绝色。 吕云黛方才松开四爷手腕之时,感觉到太子的指尖在摩挲她的手背。 她一抬眸,恰好撞见太子眸中一闪而逝的欲念,顿时毛骨悚然。 胤禛不动声色将二哥调戏暗六的举动尽收眼底,他一个眼神,苏培盛搀扶着暗六离开。 太子负在身后的指尖忍不住摩挲,似乎那一瞬的香脂莹润触感仍在指尖徜徉。 如此尤物,合该属于他这个储君。 四弟素来对他恭顺有加,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他开口要了便是,他能收下四弟献美,四弟定觉荣幸之至。 “四弟,那女子可是当年在养心殿内被查出与你珠胎暗结的奴才?” “二哥记错了,她只是与那奴才有几分相似而已。”胤禛垂下眼帘,压下眸中暴怒,语气平缓。 感觉到二哥盯着他审视的目光,胤禛不卑不亢,抬眸与二哥对视:“二哥,您今日造访有何要事?” “没事,今日闲来无事,听闻你被汗阿玛申斥,孤特意来探望你。” 太子心中不忿,四弟素来乖顺,不曾忤逆过他,今日却为个女人忤逆他。 他是储君,天下都是他的,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四弟,那女子不错,孤很喜欢。”太子憋着火气,压着怒火明示。 胤禛嘴角的笑容僵硬一瞬:“二哥,臣弟也很喜欢,臣弟已用过她,不敢玷污二哥贵体。” “哦,孤方才看她挽的是未出阁汉女的发髻,倒是孤看岔了。” 太子压下狂怒,今日微服前来,本想提醒四弟,汗阿玛即将对他动手,可此时太子却选择闭口不谈。 四弟翅膀硬了,他该让四弟好好学学何为恭顺臣服。 兄弟二人寒暄两句,胤禛恭送太子离开府邸。 他板着脸转身来到书房内,此时那人正躺在软榻上小憩。 她莹润唇瓣上有一道清晰红印,是他昨晚失控留下的痕迹。 胤禛俯身,吻住她的唇,可一沾到她的身子,他就像着魔似的,永远不知餍足。 从方才他踏入书房那一瞬,吕云黛就已苏醒,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索性装睡。 没想到他竟然偷亲她,她正不知所措,身上一凉,衣衫被他扯开。 “究竟出何事了?”吕云黛忧心忡忡追问。 “与你无关。”胤禛欺身入内。 吕云黛反应过来之时,已被他得逞,她惊得想推开他,一抬头,却瞧见他弯起的膝盖上满是淤青。 那些淤青新旧交错,显然他跪了好几日。 他若不到康熙爷面前负荆请罪,只要她不招出太岁在何处,佟家永远都不会知道太岁与他有关。 他素来工于心计,可他却失智做出如此鲁莽举动。 他到底又在算计什么?从前她还能半猜半蒙他的心思,而今她愈发看不透这个男人。 本打算推开他压下肩膀的手掌,可看见他额头上的淤青,吕云黛没忍住搂紧他的脖子。 她抱着他侧过身,转而居高临下趴在他怀里,换成她跪在床榻。 分不清到底是谁主动撩拨,极乐之时,她忍着羞意,依偎在他心口,听他狂乱的心跳。 “我喜欢你。”一滴泪落在他心口。 “我心悦你。”胤禛捧起她的脸,吻她的眼泪。 “爷,我想知道,这一回独宠的期限。” 吕云黛心里很清楚,他算计一切,所有事物在他面前都会被量化,得到多少,就势必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四爷上一回答应独宠她三年,他不曾食言。 也不知这一回是多久,吕云黛想要知道期限,如此才能知道在何时该收心。 “不知。”胤禛不想用虚伪的永远或者一生来敷衍她。 他也不知自己还能荒唐多久,索性,继续沉沦。 他并非长情之人, 她也不是。 哪一日不再涌出无法控制的悸动与欢愉,自是分道扬镳之时。 吕云黛没想到四爷给出不知两个字,她忍不住想起历史上雍正帝命定的真爱年贵妃。 年贵妃似乎在看康熙五十年左右入雍亲王府承宠,几乎被雍正擅房专宠了整整十年。 如今是康熙三十七年,她还能与他在一起十三年。 第139章 她并非长情之人,他也不可能是,毕竟他还会有真爱年贵妃。 哪一日走着走着,自然就散了,何必说那些虚情假意的天长地久,倒不如惜取眼前。 他不给承诺,她反而松一口气,说明二人之间的感情还并未到覆水难收,非卿不可的地步。 “爱一人很容易,但此生只爱一人,却难如登天,奴才也不能保证能喜欢四爷多久,若又有一日,奴才不再喜欢爷,或者爷另结新欢,奴才会不争不吵,我们心平气和的分开。” 倏地,他一言不发猛然加重力道。 吕云黛低呼着抱紧他的腰。 十三年足矣,她甚至可能只会与他藕断丝连五年,五年之后,她一定要入紫禁城当暗卫。 比起爱他,她更爱自己和孩子。 毕竟,他不曾许她一生,她也不曾。 二人在软榻上痴缠到午膳之后,吕云黛裹着四爷的寝衣,坐在他怀里。 “今后需挽发妇人发髻。”胤禛指尖拂过她披散的青丝。 “不会梳,奴才又没嫁人,为何要梳妇人发髻?”吕云黛才不惯着他又当又立的性子。 她没嫁他,他不曾娶她,凭什么让她委曲求全? 她与他只是地下情人的关系,他怎可对她的私事指手画脚。 “入后宅为侧福晋与挽发,你选其一。”胤禛心尖酸涩。 “挽发,挽发,我挽发。”吕云黛焦急说道。 比起挽发,她更怕入后宅当金丝雀。 胤禛有一瞬失落,抓过玉梳,亲自为她挽发。 吕云黛扯过皮绒褥子,指尖却触及到冷硬触感。 她诧异瞧去,却见她不知多少年前给四爷做的狐狸毛小褥子都被洗的发硬,狐狸毛都掉光了。 她忽然想起暗一有一晚莫名其妙来到凶宅内,催促她重新做一方小褥子。 啧,他怎么好意思盖着这破破烂烂的小褥子,难道就不怕旁人瞧见耻笑他。 他的书房时常有幕僚和贵客逗留,旁人说不定觉得四爷破产了,穷得用不起好的褥子。 吕云黛一低头,看到身上裹着的寝衣有一块同色布料的补丁。 她都想不起来多少年没给他做贴身之物了。 她起身走到屏风更衣,却瞧见他的革带上盖着一个荷包,那是..她做给晖儿的荷包。 心口一窒,她忍不住拔步寻他的佩剑,果然看见熟悉的剑穗,那是她做给二阿哥弘昀的。 弘昀的小木剑小巧,她做的剑穗也是迷你版的,此时挂在四爷的佩剑上,说不出的滑稽。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可笑着笑着,却又如鲠在喉。 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他,甚至已经不能只说喜欢,而是爱。 吕云黛取出压在柜子底下的针线篓子,又去库房里取来宣软的料子,坐在他怀里,为他缝制衣衫。 如何抱紧她的男人没有时不时偷吻她,她的针线活能做的更快些。 “爷,戴先生求见。”苏培盛在门外提醒道。 一听到戴先生,吕云戴赶忙恭敬起身相迎。 戴铎是四爷最为心腹的幕僚,二人在书房议事之时,从不准暗卫和奴才靠近。 戴先生就是后世智近乎妖的邬思道原型。 吕云戴很钦佩戴先生的谋略,此人可以说是雍正夺嫡成功的关键人物。 此时戴铎毕恭毕敬来到书房内,见到暗六,颇为诧异,下意识抬眸看向贝勒爷。 “无妨。”胤禛将惶恐的女人重新拽回身边坐稳。 “主子,《百官言行录》藏于东宫一事,这几日已然在朝堂重臣间传扬开,相信百官很快就会有所举措。” 吕云黛满眼震惊,四爷要利用《百官言行录》在太子和朝臣之间做什么文章? “嗯,将索额图与明珠权势相侔,互相仇轧丑事一并揭破。” “是,高士奇也该准备背叛索额图,投靠明珠了。”戴铎附和道。 吕云黛安静的聆听四爷与戴先生密谋朝政。 她大概猜测出四爷又在筹谋什么阴谋诡计,太子要栽大跟头了。 只是四爷为何忽然开始对太子动手了?他们兄弟二人比起与大阿哥八阿哥,简直可以算得上兄恭弟友。 戴先生与四爷又密聊了好些让吕云黛暗暗心惊之事,她越听越害怕,真怕知道太多,会被四爷灭口。 这个男人对权力的贪恋超出她的想象,而他弄权的手段之高,更是让她后背发凉。 她庆幸自己暂时是四爷的枕边人,而非他的死敌,否则定死无葬身之地。 戴先生离开之后,吕云黛怔怔盯着坐在书桌前抄写孝经的男人。 “嗯?” 胤禛停笔,将她拽入怀中。 “你在怕爷?”胤禛明锐察觉到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恐惧。 他极为不喜她用畏惧的目光看他。 “谁不怕你?你成日里绷着脸,孩子们都怕你呢。”吕云黛岔开话题。 “你不准怕。”胤禛唇角扬起,摩挲她泛红的脸颊。 吕云黛被他揉得心里发慌,赶忙拿起针线继续缝荷包。 “明儿开始,奴才得继续当差。”吕云黛趁着他心情不错,赶忙开口。 “好,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可直接对爷汇报。” 胤禛无奈至极,她着实野性难驯,压根不肯乖乖留在他身边。 “这印章不能戴,我得去朝臣府邸窥视,瞧瞧他们对《百官言行录》是何态度。” 吕云黛将四爷的印章取下,若戴着印章,一招不慎暴露身份,定会连累四爷。 “不必去,爷对朝臣动向一清二楚。” 四爷的语气极为笃定,吕云黛忽而意识到一件事。 “爷是不是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胤禛面色如常,从容回应:“为何这么问?” 吕云黛将做好的暖帽戴在他头上,有些大,一会儿还需收两针。 “因为,爷并非蠢人。”吕云黛直言不讳,就连她也是他的棋子之一,以四爷的谋略,怎么可能被佟家乖乖牵制。 “是。”胤禛点头承认。 “奴才没有别的请求,爷不可以动小七小八,否则奴才定与爷不死不休!” 吕云黛将话说得很重,她不是傻子,这些时日与暗一二四五九频繁交手之后,她发现一个惊天秘密。 暗一和暗九是佟家送来的同一批暗卫,有些细微的招式习惯异曲同工也无可厚非。 但暗二暗四暗五的招式也不对劲。 从四爷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四福晋身边两个暗卫这件事,吕云黛愕然警觉。 既然他能用通天手段悄然替换四福晋身边的暗卫,为何就不能替换掉他自己身边的暗卫? 毕竟他们这些暗卫才是距离四爷最近的势力。 若她是四爷,早就不惜代价替换掉身边的暗卫。 至少暗二四五早就换了芯子。 她早就习惯了暗卫们频繁的更迭,并未有太多伤感情绪。 只要小七小八没事,别的暗卫是死是活,对她触动不大,她对死亡与别离,早就习以为常。 如今小八到御前伺候,小七到准噶尔蛰伏,吕云黛决定趁着四爷对她还有些许淡薄情意,以小搏大,得到她想要的。 她想要解药,更多的解药。 足以能远离权力风暴的漩涡,远离九子夺嫡的惨烈,独善其身的解药。 若她猜测的没错,从两年前开始,每年就该多出至少七颗解药。 此时四爷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吕云黛从容仰头与他对视。 “看什么?爷在怕我?”她反唇相讥:“奴才并非善类,爷早就该知道的。” 胤禛盯着她眸中狡黠,有时候她聪慧的让他不安。 胤禛垂眸:“苏培盛。” 站在门外的苏培盛拧身取来一个小匣子。 吕云黛打开 匣子,顿时满眼欣喜,竟足足有二十五颗解药,加上她存下的五颗解药,刚好三十颗。 吕云黛雀跃不已,好想带着全家老小立即远走高飞啊... 她盯着解药两眼发光。 胤禛总觉得她此刻的眼神让他前所未有的不安,他绷着脸扬手夺过解药。 “今后再给你。” 这些解药待她三十岁之后,再无任何用处。 十年,他只有十年时间,寻出彻底解开她身上蛊毒的法子。 只有短短十年...一想到只有十年,他心口窒息的闷痛,下意识抱紧她。 吕云黛眼角余光瞧见四爷将解药锁在了书桌暗格内,登时抓心挠肝的焦急。 她必须想办法,不择手段也要将解药尽快攥在自己手里,如此才能完全攥住自己的命。 即便四爷被康熙爷禁足在府邸,也能无声无息在朝堂上搅弄乾坤。 没几日的功夫,朝堂上就风起云涌,毓庆宫几乎被满朝文武重臣参奏。 太子以收录百官私隐的《百官言行录》要挟朝中重臣为毓庆宫效命。 第140章 康熙爷震怒,下旨搜查毓庆宫,翻出《百官言行录》。 听闻康熙爷亲眼目睹百官私隐之后,面色铁青,却仍是一笑了之,当着百官的面,将《百官言行录》付之一炬。 紧接着太子又被爆出私自扣下蒙古王公献给康熙爷的贡品,甚至殴打蒙古王公的丑闻。 昨日,太子母族中流砥柱索尔图大人,更是被康熙爷下旨囚禁宗人府。 吕云黛记得历史上索额图被活活饿死在了宗人府里。 世间能让一品大员心甘情愿被活活饿死,屈辱死去之人,只有康熙爷。 太子一党,此番遭遇重创,朝中重臣彻底与毓庆宫离心,而康熙爷亦会对太子产生猜忌。 四爷当真是一石三鸟。 此时吕云黛正坐在始作俑者的怀里用膳。 许是为了弥补四爷收到的苛待,康熙爷今日已下旨恢复四爷亲王爵位,他明日就能上朝议政。 吕云黛才不信子嗣众多的康熙爷会想起默默受委屈的四爷。 乾清宫里定藏着为四爷说话的喉舌。 也不知是梁九功还是李德全。 总之肯定是这两个康熙爷的心腹奴才之一。 改天她悄悄找小八打听打听,小八肯定知道。 此时柴玉心急如焚来到书房内。 “暗六,大事不妙,二阿哥出花子了!” 第63章 “柴玉哥哥,烦请您立即请叶天士神医前来,给小阿哥们都诊平安脉。”吕云黛强压下弥漫周身的恐惧。 眼下最重要之事,是确认另外三阿哥小阿哥是否安康,若尽早发现天花苗头,也好及早治疗,免得孩子们有生命危险。 弘晖和弘昀兄弟二人平日里都在紫禁城内蒙学,住在四爷曾居的乾西阿哥所内。 兄弟二人只在年节才能回府团聚。 上一回晖儿与昀儿从紫禁城归家,还是两个月前的中秋佳节。 吕云黛终于能理解为何四爷狠心的不让孩子们住在一块,而是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孤零零各居在不同的院落。 四爷谨慎的将孩子们分散开抚养,才能避免被飞来横祸同时荼毒。 古代的孩子脆弱至极,皇族子弟的子嗣更是难养大。 历史上雍正帝的子嗣更是难养,吕云黛登时忧心忡忡。 “小阿哥们日日都有请平安脉,二阿哥出花子发现得早,已送到香山别院养病,另外三位小主子无恙,六子,你别担心,爷还在上朝,特意让杂家回来与你说一声。” 苏培盛施施然前来,爷担心六子着急,特意催着他回来报平安。 “爷已请了叶天士照顾小阿哥,又请来痘神娘娘,定能庇佑二阿哥安康。” 吕云黛才不信这些封建迷信,她当即闪身离去。 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四爷在南郊的农庄内。 这座农庄专门负责给雍亲王府供应牛肉与牛乳制品。 内务府下属的御茶膳房,专司负责管理皇帝及皇室成员的日常膳食,包括亲王的食物供应。 四爷臭毛病还真多,鸡鸭鱼牛羊鹿这些寻常的肉类,甚至入口的蔬菜瓜果,都有专门的农庄供应,压根瞧不上内务府供应给王府的食物。 内务府供应的食物,平日里只给奴才和后宅使用。 还得感谢四爷的臭毛病,吕云黛很快在这座专门牧牛的庄子里找到她需要的病牛。 “六子,这头牛不好,生了好些牛痘,不能吃。”苏培盛火急火燎赶到六子身边。 “张有德,去寻两头好牛。”苏培盛朝着赶来的庄园管事吆喝道。 “就要它!苏哥哥,烦请再准备十头健康的小牛犊一并带回王府。”吕云黛牵着病牛,心急如焚赶回雍亲王府。 为了孩子们,吕云黛决定将十八世纪才出现的牛痘法提前问世。 天花在古代堪称谈之色变的绝症。 历史上康熙帝曾经下旨用人痘做实验,普及接种人痘防治天花。 所谓人痘,就是用天花患者的痘痂研磨成粉末,让接种者吸入体内,造成轻度感染,从而产生抗体抵御病毒,或者用少量痘浆接种。 皇族子弟通常在二至四岁之间种痘。 但人痘接种并非一劳永逸,只能在一定程度预防天花,并不能使接种者完全获得对天花的免疫力,种人痘防治天花的稳定性和持久性相对较差。 昀儿在三岁之时已然种过痘,却仍是被传染了天花。 相比于高风险的人痘,牛痘简直就是神明般的存在,牛痘疫苗问世之后,彻底消灭了天花在世界的肆虐。 牛痘与天花病毒具有高度相似性,但牛痘对人的致病性却远低于天花病毒,种牛痘只会有轻微反应,并不会产生严重症状。 最重要的是牛痘接种一次,就能长期对天花免疫,效果比接种人痘更为稳定与显著。 吕云黛潜意识里不想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带到这个时代。 若她不知死活的拼命改变历史,说不定会出现蝴蝶效应,万一因为她自私的改变历史走向,把后世的自己给折腾消失,她定会沦为历史罪人。 可如今关乎到孩子,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不能看着她的孩子死在她面前。 吕云黛回到王府之后,立即从病牛身上取出痘疱中的浆液,接种到小牛犊身上。 “暗六,你在做甚?”叶天士跟在王爷身后,好奇凑到正在给小牛犊接种牛痘的暗六身边。 “奴才在做防治天花的痘苗,种牛痘比人痘效果更优。”吕云黛心急如焚,不曾停下给小牛犊接种牛痘。 “牛痘能比人痘更效果更优?不可能!你医术并不精湛,不可信口雌黄。” 叶天士满脸怒容,人痘法是他的恩师太医院掌院周扬俊推行的最为恩泽苍生的法子。 如今却被一个无知妇人贬低的一文不值,他心中愤慨,却碍于暗六的特殊身份,敢怒不敢言。 “叶神医,稍安勿躁,不妨用人痘与牛痘做实验,本王只看结果评判。” 胤禛走到她身边,帮她给小牛犊接种牛痘。 “做你认为对的事,办砸也无妨,万事有我。”胤禛眼含笑意,温声安慰她。 吕云黛感激看向四爷,没想到他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的疑问,就选择无条件相信她。 “为何是牛犊接种?”胤禛费解。 “小牛犊并不比成年牛强壮,若用身强体壮的牛做实验,提炼出的痘苗或许太过于烈性,怕接种到人身上,会受不住。” “若接种在虚弱的小牛犊身上,而小牛犊也能成活,则所含的毒素相应会减弱,如此痘苗效果就能温和些,更适合老弱病残接种。” 吕云黛耐心的用所有人都能听得懂的话术解释。 “好,还需爷配合你做什么?但说无妨。”胤禛取出帕子,轻柔擦拭她被冷汗濡湿的额发。 “爷,奴才还要甘油..”吕云黛的语气顿了顿,她想起甘油的发明时间是1779年。 而如今是康熙三十 七年十一月,公元1698年。 她沉吟片刻,将专业的化学话术整理成四爷能听懂的话术。 “甘油,就是动物油脂与烧碱生成之物。” “那不是香胰子?”胤禛愈发好奇。 吕云黛愣怔一瞬,她给忘了,油脂和烧碱不但生成甘油,还能生成肥皂。 “再加些盐,浮在盐水上层的是香胰子,沉在盐水底下的就是甘油。” “只不过沉在水底下的甘油有杂质..就是脏东西,奴才还需净化,用蒸馏法提纯。” 把病牛身上的牛痘接种到小牛犊上,催发小牛犊发病,再从小牛犊身上提取痘液,再用甘油保存,就是后世的牛痘疫苗。 “你无需如此费神,昀儿发现得早,并无大碍,只后背会发几颗天花痘,四肢与面容并不殃及。” 胤禛将她散落的乱发拂到她耳后。 “不成,昀儿虽侥幸逃过一劫,但晖儿和时儿还有弘历还需种牛痘,爷你也得种,我们都得种牛痘。” “爷信我吗?”吕云黛满眼期待看向四爷。 胤禛本想拒绝,但看到她手腕上种过牛痘的痕迹,到嘴边的拒绝再不忍言说。 “好,若牛痘当真比人痘更优,爷会奏请汗阿玛,让大清子民都接种牛痘。” “哎呦,若牛痘真有奇效,朝廷将牛痘制成疫苗,一瓶十文都能充盈一番国库。”苏培盛忍不住激动的咧嘴笑道。 “爷..”吕云黛欲言又止看向四爷。 胤禛岂会不知她的心思,安抚道:“若牛痘当真有奇效,爷会将制作牛痘的方子散播出去,惠泽万民。” 吕云黛欢喜的抿唇忍笑,他愈发了解她的心思,甚至知道她的欲言又止。 “那奴才替天下万民感谢王爷菩萨心肠。” “只是,这方子还得过一手,方能出奇效。” 吕云黛眼含笑意与四爷对视,二人都读懂彼此的心意。 胤禛赞赏点头:“嗯,爷会将方子先交给毓庆宫。” 第141章 吕云黛眸中笑意更甚:“交是自然要交,但康熙爷那..” 胤禛发现自己喜欢的是个狡黠的小狐狸,莞尔道:“汗阿玛自会知晓是谁献计。” “爷,奴才怎么没听懂?”苏培盛瞧着六子和四爷眉来眼去,不知在说什么。 为何此等不世奇功,要交给太子立功?又与康熙爷有何关联? “苏哥哥,王爷的意思是,待确认牛痘法有奇效,爷会亲自将此方秘密献给太子,届时我们还需让康熙爷悄悄知晓此方到底是何人所献。” 吕云黛提醒道。 苏培盛并不蠢,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奴才遵命,奴才定会办的妥当。” 这牛痘若真有奇效,将是旷世奇功,可献方之人自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能接住此等奇功之人,只能是太子,否则四爷定会被东宫猜忌,被别的皇子群起而攻之。 只要让康熙爷心里明白到底谁才是功臣即可,至于旁人,不重要。 胤禛挽袖,将手臂伸到她面前。 “你来为爷种痘。” 吕云黛没想到四爷为帮她弹压旁人质疑,竟以身为她正名。 他如此维护她,倒是让她无所适从:“要不,等叶神医查验过牛痘效果再接种?” 她担心四爷受不住牛痘的免疫反应。 “无妨。”胤禛主动抓过她手中细针。 吕云黛赶忙夺过细针,小心翼翼用细针刺破四爷手臂上的肌肤,将牛痘毒液注入。 “爷,接种后会出现红肿疼痛之感,半个月后,红肿会逐渐消退,今后爷就不必担心天花侵袭。” “甚好。可有法子止疼?” “有。”吕云黛从袖中取出一盒药膏,正要替四爷擦拭伤口,却被他一把夺过,抓住她的手腕,将药膏轻轻擦拭在她手腕的伤口上。 “还疼吗?” 吕云黛没料到四爷竟用药膏为她止疼,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 “你这般信任我,就不怕我哪一日把你给卖了。” “无妨,爷帮你数银子便是。”胤禛搂紧怀中的女人。 奴才们早就习惯六子在四爷面前没正形,这二人在一块甜得跟蜜糖似的,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此时奴才们早就背过身回避,苏培盛咧嘴龇牙,有六子在爷身边,真好。 预料之中,半个月后,叶天士拎着礼物来寻她。 “暗六,对不住,是我见识不够,鼠目寸光,那牛痘当真有奇效,暗六,我替天下万民谢谢你。” 吕云黛接过叶天士手里一篮子蜜桔。 “叶神医,何必如此客气,我还得感谢您对小阿哥和四爷的照顾,若没有您在他们身边,我简直寝食难安。” 叶天士医术精湛,夸一句神医都不为过,这些年来,叶天士曾经数次拯救四爷于危难,吕云黛简直感激不尽。 “六子,我还有些医道难题想请教,不知你可否赐教。” “叶神医请说,但我医术不精,只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了解的都是民间偏方而已。” “如何治疗骨肉瘤病患?” “....”吕云黛没想到叶天士一开口就是王炸的问题。 沉默片刻,她缓缓开口道:“骨肉瘤病灶在骨,极端的方式可试试将骨头取出煮一煮,将跗骨毒素杀死,称之为灭活回植,具体如何烹煮,您得自己试试。” 叶天士刷刷刷详细记录。 “还有还有,我将甲患者的血液输入到失血过多的乙患者身上,为何二人明明是血亲,却无法为他补充血液?” 吕云黛骇然:“您给人输血做甚?” 叶天士挠头:“不瞒你说,我时常遇到需开腹治疗或失血过多的医患。” 吕云黛震惊不已,难怪叶天士能被康熙爷称为天下第一神医,他的医道思想竟如此超前。 “血亲之间不能输血,越是血缘亲近的亲眷,严禁输血。” 叶天士诧异,迅速记下这致命要点,却忍不住继续追问:“可非血亲,且毫无血缘关系之人,输血后也会出现死亡现象,这又是何解?” 吕云黛被叶天士这个刁钻的问题问倒了。 她闭眼仔细回忆后世学习的那点微薄的化学和生物知识。 古代合血验亲与滴血验亲全无科学依据,古代人连验亲方式都错的离谱,更何况是复杂的血型配对。 吕云黛头疼扶额,在脑海里组织叶天士能听明白的话术。 “叶神医,我曾经在一个赤脚大夫那听闻,人身上的血各有不同,大致能分为六种,用西洋的英文分类,可分为abo和rh两大类。 细分为a型、b型、ab型和o型,以及rh阳性和阴性。” “为何要用西洋文分类?” “您用汉字分类也成。” “o型血为万能血,除了不能给rh阴性血液之人供血之外,可供血给任何血型。但rh阴性血之人万里无一,可忽略不计。” “只要找出给任何人输血都不引起不良反应之人,你就能用他的血给患者输血,但不能过量,若浑身血液换一遍,大概需要十个人轮流输血,每人不得输出超过人体一成数量的血。” “一成是多少量?”叶天士两眼放光。 吕云黛挠头,端起一个容量大概在一百毫升的茶盏:“五杯这般大的茶盏血量,不能再多。” “那..有何法子可精确配对血型?万一我遇到你说的r什么阴的患者呢?” 吕云黛头疼扶额,努力思考后世的交叉配血法。 “您可试试交叉配血,所谓交叉配血,就是用枸橼酸钠..就是一种从菠萝、柠檬、橘子等水果中提取出的物质,也可用柠檬酸和小苏打提取。” “柠檬酸做法是将柠檬进行清洗、破碎,去除果皮与果籽,切碎研磨成泥,再压榨,再加热蒸馏提取。” “用柠檬酸和小苏打提取出枸橼酸钠之后,再分别抽出输血者与受血者的血,大概一茶匙血量,放在稀释后的枸橼酸钠种静置。” “直到血液分离,沉淀底部为红色,上层为黄浊的分层,将受血者血液的黄浊分层加入到输血者血液的红色部分,反之再操作一遍。” “若血液混合物皆不凝集,则可输血。” “可具体的配比您还需自己实验,我只是道听途说。” 吕云黛没想到叶天士如此揪细,若他再继续追问,她定要词穷。 “暗六,你不入杏坛,是医界的损失。”叶天士慨叹道,如此良才不悬壶济世,反而是杀人的侩子手,当真是本末倒置。 “我只会纸上谈兵,压根做不得数。”吕云黛谦虚道。 此时叶天士倏然折腰拱手作揖。“暗六,多谢你不藏私,倾囊相授。” 这是汉人的礼节,吕云黛愣怔一瞬,也用汉女的礼仪回礼。 “能为您答疑解惑,是我的荣幸。” 叶天士抬眸看向眼前特立独行的女子,心中不免感慨,难怪眼界孤高的雍亲王会钟情暗六。 整个四九城那些日日将家国大义与苍生福祉挂在嘴边的名门贵女,甚至紫禁城里沽名钓誉的宫妃全加在一块,都不如暗六一人。 这样的女子,不能身在庙堂为苍生立命,着实可惜。 而此时乾清宫内,太子正在侃侃而谈他如何亲自实验牛痘接种法,太子身边的党羽附和着,时不时在众人面前提醒他们的主子为实验牛痘治疗天花,是如何艰难困苦。 康熙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嘴角擒笑,可笑容却并未达眼底。 他眼角余光落在四子胤禛身上,他站在老三身侧,即便牛痘之法的功劳被太子抢尽, 四子却依旧沉稳持重,谦逊知礼。 这些年来,他似乎太过于忽视四子,他倒是个人品贵重的。 此时忽有朝臣提及西南疟疾频发一事,康熙帝收回目光,眸色愈寒。 他想起前些年,他险些因疟疾不治身亡。 幸而西洋传教士推荐灵药,名曰金鸡纳霜,三个病重的士兵为他试药,服用没多久,士兵们的病情立即好转。 彼时他都已躺在龙榻上奄奄一息,而太子却一再阻挠他用西洋灵药。 美其名曰皇父龙体万金之躯,岂可与莽夫相比。 后来是明珠那几个重臣站出来舍身为他试药,才堵住太子的口,他得以服下灵药,死里逃生。 他曾感动于太子的孝心,如今看来,这个他最疼爱的嫡子,兴许只是想让他早些驾崩吧。 康熙帝不觉间,在这一刻埋下对太子孝心的猜忌与质疑。 胤禛察觉到汗阿玛一闪即逝的不悦,他不悲不喜,愈发缄默。 .... 四爷今日下朝,心情似乎颇佳,也不知又成功坑了哪个倒霉蛋,这么高兴。 “后日开始休沐,带你去香山庄子住几日。”胤禛心情大好,忍不住将心爱的女人搂入怀中,纾解一番。 第142章 吕云黛双脚勾住四爷精壮的窄腰,由着他将她压在软榻上胡闹。 后日开始,就是为期一个月的春节休沐。 长达一个半月的休沐。 四爷不必上朝,定会可劲的折腾她,他闲下来就沉溺闺房之乐,吕云黛一想到他那些羞人的折磨人的方式,就忍不住腿软。 “不成,奴才得回家一趟。” “你的家,是王府。”胤禛纠正道,趁机压下肩,沉身而入。 “那也要回去看看,等除夕再回来。”吕云黛有两个多月没回去瞧瞧,她不放心,也不知道吕夫人如何了,她前些时候得了风寒。 “哼..” 四爷这个哼字,竟然罕见染着柔软祈求之意,吕云黛被他灼灼目光看得浑身发软,赶忙抱住他,温声诱哄:“距离除夕还有十几日,我又不是这十几日都不回来,我每晚吃完晚膳就回来陪你。” “我在私宅里还给你绣了忒好看的荷包,还亲自绣了好几条发带给你,我得回去拿给你。” “哼~” 男人傲娇的轻哼,但语调却染着沙哑的欲,动作愈发急迫。 吕云黛知道她把四爷给哄好了,于是殷勤的主动躬身,仰头索吻。 二人厮磨到过了午膳的时辰,吕云黛饿的推开四爷再次压下的肩。 她懒懒的被四爷抱着去沐浴。 吕云黛满身黏腻,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她才不惯着他,抱着他撒娇,让他自己收拾干净。 看他老老实实红着脸替她擦拭身子,吕云黛忍笑,又忍不住亲昵的吻他潮红未褪的俊脸。 吃过晚膳,趁着四爷去书房内与幕僚议政,吕云黛赶忙溜之大吉。 这几日,她寻到暗一,让暗一照例给她安排任务。 暗一该是请示过四爷,给她安排的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不是去找猫就是去买琐碎之物,要不就是帮四爷整理书房,翻晒藏书,让她觉得毫无用武之地。 今晚好不容易被暗一安排一个任务,她竟觉得久违的兴奋。 她需去南郊杀一人,一个扛着货郎担的小摊贩。 那小摊贩明面上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暗地里却在帮着八爷笼络党羽,他是八爷的心腹之一。 八贝勒府就在雍亲王府隔壁,八爷明面上与四爷交好,可八爷暗中在雍亲王府安插的细作数目,却是所有皇子之最。 吕云黛一路飞檐走壁来到南郊,正准备对那货郎张生下手,倏然飞来一只乌鸦。 当听到乌鸦传递的消息之后,吕云黛险些从藏身的屋檐跌落。 闷骚的男人黏起人来,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她忙着杀人,而四爷倒好,专门派乌鸦来通知她,快下雪了,让她早些归家。 吕云黛无奈的同时,又觉暖心。 轻松击杀货郎,毁尸灭迹之后,她折步来到南城那家柳泉居,买来四爷最喜欢吃的肉沫烧萝卜、甜酒汤圆和奶卷儿。 这男人似乎对萝卜,他只喜欢红皮萝卜,有一回王府新来的厨子用了白皮萝卜,竟被他刁钻的尝出来,一整盘肉沫萝卜都没动。 他还喜欢吃她做的烧鹿筋,吕云黛虽厨艺不精,但勉强有一道拿手菜,那就是烧鹿筋。 她也就只会这一道菜,且不想学习厨艺。 厨房油烟大,古代没有油烟机,她本来就是敏感肌,才不委屈自己为狗男人洗手作羹汤。 平日里她都撺掇狗男人为她做饭,他烧的菜比王府里的厨子更好吃。 吕云黛拎着宵夜前往雍亲王府,才走出没两步,恼人的乌鸦又来了。 当听到乌鸦说什么之后,吕云黛老脸一红,捂着发烫的脸。 狗男人说想她了,还说今晚宵夜炒面做多了,问她要不要回家吃。 哼,他就是想骗小姑娘。 吕云黛没出息的加快脚步,四爷做的炒面好吃极了,她没事儿就撺掇四爷炒面给她吃。 瞧见雍王府红墙绿瓦之时,小乌鸦又来传话了。 四爷说昨儿新得的几尾小金鱼会发光,问她要不要来瞧瞧。 吕云黛愈发好奇会发光的金鱼儿,脚下步伐飞快。 结果发光的小金鱼没看到,倒是看到狗男人的人鱼线,怎么不算鱼呢... 他定是知道她馋他的身子,才故意穿着松松垮垮的宽袍勾引她。 他虽养尊处优,但每日都会练武强身健体,宽肩窄腰,一身薄肌坚实有力,盘靓条顺,极是养眼。 吕云黛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会发光的鱼呢?” “跑了,要不要看些别的。”胤禛一本正经诱哄她。 “....” “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吕云黛放下食盒,迫不及待扑倒他。 折腾两回之后,吕云黛饿了。 “炒面呢?不是做多了吗?给我,我能一口气全吃完。”吕云黛揪住四爷的辫穗儿把玩。 “爷去拿。” 四爷披衣起身离去,吕云黛躺在床榻上,等着四爷投喂。 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他来,吕云黛好奇起身,踱步走到前院小厨房门口,就瞧见四爷正挽袖在灶台前切肉丝儿。 哼,她就知道他在骗小姑娘,吕云黛心头一暖,从后抱紧他。 “唔,等一刻钟,炒面马上就好。”胤禛加快刀速。 她不在身边,他不习惯,他忍不住无所不用其极,将她诱惑回家,多看一眼也好。 “爷还给哪个小姑娘洗手作羹汤?”吕云黛酸溜溜问道。 “不曾。”胤禛温声回应。 每个人都有缓解压力的方式,他也有,鲜少人知晓他缓解压力的法子是下厨。 自从有了她,他最好的疏解方式,是要她。 许久不曾亲自下厨,厨艺有些许生疏,否则也不会让她久等。 “那以后呢?”吕云黛忍不住追问,可话说出口,她却后悔莫及。 以后..她与他注定没有以 后,没有将来,注定会分开,何来以后? “不知。”胤禛据实以告。 此刻缱绻旖旎的气氛,答案该是不会,可他不能确定之事,就不想卑劣的哄骗她, 又是不知这个答案,他对他们的未来下了定义:不知。 吕云黛忽而从无妄的伤情中惊醒。 “也是,奴才也不知能不能一辈子只吃爷做的炒面,说一下..下一个更好!”吕云黛满不在乎的说道。 “下一个更好?嗯?”胤禛寒着脸,盯着她玩世不恭的散漫神情。 “王爷,您与奴才之间的关系并非一辈子,毕竟谁都不曾承诺过一辈子不离不弃。王爷不喜欢奴才之时,就是奴才喜欢别的男子之时,不对吗?” 若四爷另结新欢,她才不会死皮赖脸当苦情女。 离开他,说不定下一个更好,下一个男子才是她的正缘。 “嗯。”胤禛攥紧锅铲,眸中寒意渐凝。 ...... 狗男人为了留住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直到除夕一早,吕云黛终于下定决心偷溜。 “今晚回家守岁可好?” 四爷侧躺在床榻上,腰间只搭着一件寝衣,他眼尾洇着一抹欲色,语气更是罕见的温柔。 吕云黛将目光艰难从无边男色身上挪开,转身继续穿衣衫。 “你不回家吗?” “回,我回。”他柔软的眼神将她的心都看化了,原来他卸下冰冷伪装,内里却是这般黏人与温情,就像只男狐狸精似的。 吕云黛双脚发软开溜。 回到私宅,吕云黛迫不及待去瞧吕夫人,吕夫人正在午歇,吕云黛躺在她身侧,不觉间有了困意。 面对疯疯癫癫的吕夫人之时,她会展露真颜,让自己卸下警惕的伪装,彻底放松身心。 不知为何,她呆在六夫人身边之时,总觉得亲近与惬意。 此时她关好门窗,卸下人皮面具,正昏昏沉沉有些许睡意,忽而听到一阵戚呜声。 “四娘,四娘,你都长这么大了,我的女儿呜呜呜呜....” 吕夫人抱着她嚎啕大哭,忽而疯疯癫癫的冲出屋内,数九寒天,她只穿着寝衣,鞋子都没穿,吕云黛心急如焚追出去。 “夫人。”柿子看到夫人穿着淡薄,赤足站在雪地中,顿时拔腿冲来。 忽而眼前出现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庞,柿子顿觉如遭雷击,蹲在原地,怔怔盯着眼前的女子。 “你..四姑娘!姑娘!您终于回来了!”柿子满眼悲切,匍匐在她脚下。 吕云黛一摸脸颊,登时大惊失色,方才情急之下,她浑浑噩噩间竟忘了换上面具。 “四姑娘!”柿子低头抹泪。 “柿子,是我啊。” 吕云黛懵然,吕夫人疯疯癫癫认错人也就罢了,为何柿子也一个劲唤她四姑娘? “主人..你..你怎么会..原来..你就是四姑娘,姑娘,我是黄柿子,我是柿子啊,您不记得了吗?” “四娘,四娘,我是娘啊。”吕夫人呜咽着抱紧她。 第143章 吕云黛从懵然中回过神来,她不知所措看着柿子殷切的目光,再低头看向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的吕夫人。 吕四娘! 她竟然是吕留良的孙女,野史中传闻刺杀雍正帝的侠女吕四娘。 吕云黛头痛欲裂,如果她是吕四娘,那么野史有可能就是真的。 吕四娘刺杀雍正帝,将雍正的首籍斩下,可她为何要杀四爷?她与四爷并无深仇大恨。 她曾经调查过吕家,四爷与吕家也并无任何瓜葛。 历史上直到雍正登基之后,吕家才因谋逆而被株连,吕留良父子被开棺戮尸,而吕家六十余口则被发配宁古塔,予凶悍的披甲人为奴。 此后吕家世代都身处低贱奴籍的深渊之下,饱受无尽屈辱。 如今曾静谋逆一案尚未发生,四爷并未登基为帝,与吕家全无交集。 吕云黛完全想不出她杀四爷的理由。 “柿子,过去之事,我全然不记得,你可否与我说说我六岁之前发生的事情,与我说说吕家。” 吕云黛穿到这个身体之时,在这个异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策零,原主的记忆全无。 难怪她冥冥之中,会对柿子和吕夫人生出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想必是这具身体认出了他们。 原主被淹死之后,她这缕孤魂才占据了这具身体,吕家人于她来说,只有柿子和吕夫人亲切些。 她并非吕四娘,但听着柿子声泪俱下倾诉吕四娘母女那些年在吕家的不幸遭遇,她忍不住为吕四娘母女的遭遇悲愤。 “岂有此理!吕家这是吃绝户!”吕云黛愤怒呵道。 “我爹娘是夫人的陪嫁,而我是您的陪嫁,待您出嫁之后,我将为您打理陪嫁的产业。” “您与桐城张家子弟自幼指腹为婚,未来姑爷叫张廷玉,字衡臣。” “噗..谁?”吕云黛惊的站起身来,擦拭满身的茶汤。 张廷玉是她未婚夫? “是,若非您身死,如今您该是张公子的嫡妻。您还记得吗?你幼时与张公子还互通过书信。” “书信在哪?写的什么?”吕云黛想从书信上寻出过往的记忆。 “不知,与张公子的书信都是您自己藏的,您不让旁人瞧。” 吕云黛满眼震惊,没想到她与张廷玉还有青梅竹马的情份,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一想到张廷玉,她就忍不住想起清荷,想起她在张廷玉身边当清荷的时光。 那是她暗卫生涯最为单纯惬意的一段过往。 为了防止暗为弄权,暗卫们每隔两年,必须互相调换辖区。 如今大学士张英府邸,归暗二管辖,吕云黛已然四年都不曾踏足过。 待过了今年,张英府邸与清荷将再次划归到她的辖区。 也不知清荷是否与张廷玉修成正果,若非暗卫间不得打探对方辖区的情况,否则她一定要找暗二打探一番。 她只知张廷玉早就成婚数年,嫡妻是他外祖麻溪姚家六娘。 也不知清荷与张廷玉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吕云黛愈发好奇,过了正月,她就能重新管辖清荷,她一定要亲自瞧瞧去。 “张二公子当真是有情有义,您还未过门,他听闻您身死,竟还为您服丧一年齐衰。” “只可惜您与他错过良缘,哎。” 柿子这些年其实在悄悄关注张廷玉公子,毕竟他本该是姑娘的夫婿,姑娘极为爱慕张公子。 每回收到张廷玉公子给的书信和礼物,她都能高兴好几日。 他不敢告诉姑娘,张廷玉已与姚家六娘成亲,怕姑娘会伤心。 吕云黛默然不语,古代丈夫为亡妻服丧一年称为齐衰,妻子为亡夫则需服最高等级的“斩衰”三年。 她与张廷玉并未成婚,他本不该为她服丧。 柿子语气顿了顿,又道:“姑娘,您如今平安归来,与张公子也可再续前缘,毕竟您与他本就有婚约。” “不能,张公子与姚六姑娘已成亲,我们不能伤及无辜,姚六姑娘与张廷玉并未做错什么,何故要用陈年婚约恶心人。” 张廷玉和吕四娘未必就是真爱,吕四娘死的时候才六岁,六岁能懂什么情爱? 张廷玉只比原主大六岁,当年也才十二岁,十二岁的少年郎,情窦未开,就更不知何为情爱了。 只不过就凭张廷玉为原主服丧,她也得找机会重谢张廷玉。 “啊..您知道了啊..”柿子忐忑看向姑娘,就怕从姑娘脸上看到忧伤。 “柿子,如今都康熙三十七年,明儿大年初一都康熙三十八年了。” “张廷玉都快二十七岁了,怎么可能不娶妻生子?我又不是什么仙女,凭什么让他为我守身如玉孤家寡人到二十七岁?” 吕云黛心里门清,张廷玉在原主死后不到六年,就与清荷勾勾搭搭眉来眼去,哪儿还想得起她 这个死去多年的未婚妻。 男人压根不是长情的动物,对男人的期待值越低,就越不容易失望,点名那谁。 “姑娘说的极是。”柿子满眼委屈,为四姑娘委屈和惋惜。 “桐城张家与江宁吕家世代交好,我打听过张公子每年都会去吕家拜访。” 柿子将自己打听到的关于吕家和张廷玉的消息一股脑告诉姑娘,他私心希望姑娘和张公子能再续前缘。 吕云黛岂会不知柿子话里有话,她对张廷玉除了感激之外,并无任何私情,是以,她并未开口回应柿子这番话。 主仆二人都是听弦知意的聪明人,柿子察觉出姑娘不想再说关于张廷玉的话题,于是乖乖闭嘴。 “柿子,立即收拾收拾,我明日要带我娘回吕家!”吕云黛阴测测笑着。 第64章 “主人,我也要与您一道前往,您对吕家人一无所知,我需跟在您身边才能安心。” 吕云黛点头,她对吕家人知之甚少,的确需要柿子一道陪同前往吕家。 忽然想起那年去吕家接走吕夫人那晚,吕家后宅里藏污纳垢,蝇营狗苟的淫艳肮脏事儿还挺多。 此行将是一场恶战。 主仆二人连夜整理行装,吕云黛仰头看蹲在积雪柿子树上的乌鸦,赶忙将小乌鸦唤到跟前,将她要去江宁一事,言简意赅告诉四爷。 此时吕夫人忽而又开始呜咽:“四娘,看到你爹就跑,跑得远远的,快跑。” 从吕夫人疯言疯语中,吕云黛大概猜测出原主的爹爹吕观稼并非善类,否则他也不会再娶,对疯妻不闻不问。 说不定原主之死,也与吕观稼有关。 吕夫人是江南望族翁氏女,翁氏一族在江南颇具声望,乃清流之家,书香门第,可谓是人才济济。晚清重臣,帝师翁同龢就出自翁氏一族。 只不过原主的外祖英年早逝,外祖母早年间也驾鹤西去,膝下还只有翁氏一个独女,连个帮衬的兄弟姊妹都无,否则也不会在吕家疯癫多年,娘家人都没来撑腰。 古代出嫁从夫,翁氏的兴衰荣辱,全都捏在吕观稼手中。 吕家虽也算得上世代簪缨,但却是前朝的名门望族,早就外强中干。 翁氏出嫁之时,带的十里红妆,这些年都被吕家人霍霍光了。 古代男子若没出息的挪用女人的嫁妆,定会被人嘲笑他无能,吕观稼简直就是无能的禽兽。 吕云黛决定为原主母女讨回嫁妆,也算偿还原主给她这具尸体。 吕家,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大染缸,吕云黛前所未有的忐忑。 如果四爷能早些登基为帝就好了,她记得雍正登基为帝之后,将吕家几乎灭门。 吕家十六岁以上男丁全部处死,女眷则被发配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 全都杀光得了,免得她还需大费周章走一趟。 吕夫人的身子骨这些年不大好,不知吕家对吕夫人到底做了什么,她的身子骨这些年来每况愈下,早已油尽灯枯,估摸着只有三五年的光景。 她得趁着吕夫人健在,让吕家人血债血还。 “主人,天色尚早,不如立即出发可好?” 柿子很想早些回到那个魔窟,他还想问问吕家人将他爹娘的尸首埋在哪,他想将爹娘好好安葬。 “好。”吕云黛搀扶着昏昏欲睡的吕夫人,三人即刻赶往江南。 吕夫人身子骨不好,吕云黛特意租了一艘楼船,沿京杭运河一路南下。 哄睡吕夫人之后,吕云黛和柿子主仆二人坐在甲板上,继续核对吕家人的信息。 “主人,吕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老爷续弦的新夫人是麻溪姚氏女,恰好是张廷玉嫡妻姚氏的堂姑母。” “张廷玉是宰辅根苗,他的父亲大学士张英,更是官居一品,要不..我们还是..” 柿子已然开始打退堂鼓,吕家的关系盘根错节,他担心主人一个弱女子斗不过吕家,甚至因此付出生命代价。 “柿子,去吕家势在必行,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吃的屎,无论是糖味的屎,还是屎味的糖,我都得自己尝,我得把那些陈年烂账算清楚。” 第144章 吕云黛伸手替柿子束紧斗篷,遮挡咧咧寒风。 柿子听着主人这番话,登时哭笑不得,却忍不住心酸。 倘若主人并未离开吕家,如今定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哪儿还会这般颠沛流离,沦为升斗市井之徒。 而此时雍亲王府内,胤禛正与小阿哥守岁。 “阿玛,额娘去哪儿了?” 最黏额娘的二阿哥弘昀大病初愈,被阿玛抱在怀里守岁。 “你额娘回娘家了。”胤禛怏怏不乐,将准备好的礼物分给小阿哥。 小弘昀恹恹地蜷缩在阿玛怀里,跟着怏怏不乐。 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父子五人迎来康熙三十八年。 将小阿哥交给奴才照顾,胤禛独自坐在书房内,摩挲她新做的狐狸绒小褥子。 忽而不满蹙眉。 “苏培盛,取旧褥子来。” “爷,那旧褥子都破了好几个洞,狐狸毛都掉光了,新年新气象,您瞧瞧六子给您新做的小褥子多精巧..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被爷一记眼刀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拧身去寻那破烂不堪的褥子。 破褥子取来,胤禛心不在焉伸手摩挲着,忽而幽幽道:“让养心殿之人斡旋一番,可从汗阿玛开春三下江南一事为由,爷需即刻前往江南。” 苏培盛心下骇然,亲王非诏不得随意出京,爷为了去江南寻暗六,竟不惜启用康熙爷身边的血滴子行事,还真是煞费苦心。 “是。” ..... 正月十二,吕云黛和柿子搀扶着锦衣华服的吕夫人,来到吕家门前。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身强力壮的仆从,都是她花大价钱请来的练家子。 吕云黛今日并未戴面具,柿子说她的容貌更随爹,只凭这张脸,她就能证明自己是吕家长房嫡出的四姑娘。 说出来忒讽刺,她是吕夫人唯一的女儿,按理说该是大姑娘才对。 抛开二房三房家两个堂姐不说,她竟还有个只比她大一个月的庶姐。 狗屁的书香世家,在正妻进门之前就与人珠胎暗结,生下三姑娘吕芸绣。 吕云黛除了有一个庶姐,还有一个庶妹与一个庶出的弟弟。 哦,如今他们都是嫡出了。 那姐弟二人的娘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如今吕家的当家主母姚氏。 门房一眼就瞧见疯夫人,正要拔步去通知家主前来,却瞧见疯夫人身边站着黄丙峰家的二儿子黄柿子。 他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待看到疯夫人身侧那容貌绝艳的女子之时,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儿。 那女子的容貌与家主有四五分相似,眉眼又有几分疯夫人的影子,不是四姑娘又是谁! 门房惊得险些没站稳,赶忙心急如焚去禀报。 盏茶的功夫,一个看着有些头脸的仆妇满眼笑意走出。 “您是四姑娘吧,奴婢是陈妈妈,请随奴婢先入府歇息。” 吕云黛点头,跟着那陈妈妈拔步往前,从角门入了吕府。 柿子是男子,不得入垂花门内,而是只能在垂花门之外的外院暂居。 吕云黛将小蛇留给柿子防身,主仆二人在垂花门前分头离开。 吕云黛搀扶着吕夫人来到一处僻静院子,这座院子很熟悉,正是吕云黛将吕夫人带离的那座荒僻院子。 丫鬟仆妇进进出出洒扫搬运,盏茶的功夫,屋内陈设焕然一新。 吕云黛嘴角噙笑,端起不曾入口的茶水,径直泼在燃着袅袅青烟的博山炉内。 吕家人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让她们母女死,准备的东西都是罕见之物,准保她们母女二人活不过正月。 此时一个圆脸细眼,看着精明能干的仆妇领着两个怯生生小丫鬟前来。 “四姑 娘,奴婢是周远山家的,您唤奴婢周妈妈即可,今后奴婢领着妙春与锦春二人一道伺候您与前任夫人。” 听到前任夫人,吕云黛忽而冷笑一声:“前任夫人?请问我娘可曾签下和离书或休书?且拿来瞧瞧!我娘神智不清,言行压根做不得数,倘若真有休书,我倒要去衙门鸣冤叫屈一番。” “四姑娘,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周妈妈一瞧这伶牙俐齿的四姑娘就不是好相与之人,登时满脸堆笑。 说话间,两个小丫鬟拎着食盒入内。 吕云黛默不作声,任凭她们摆膳。 待膳食摆好之后,她冷笑着站起身来。 “去告诉我爹,有人想毒死我们母女二人,你们若不去,我现在就去报官,今日触碰过膳食之人,一个都逃不过,免不得落下草菅人命的罪行,到牢狱里遭罪。” 吕云黛见惯风浪,此等阴毒的宅斗手段,在她面前就如儿戏。 “四姑娘,家主随夫人前往桐城麻溪,明日才将归来。” 啧,那对奸夫淫。妇不在府里都能摆出绝杀局,真不敢想象明日又是何等尔虞我诈的场面。 “我爹既不曾归来,那今日使唤你们来我这伺候之人,又是哪个?” “是少夫人。” 少夫人? 原来是她那个庶弟的夫人,他庶弟吕宣逸娶的也是麻溪姚氏女,吕云黛对麻溪姚家女子的印象顷刻间跌落谷底。 “怎么?我们母女在吕家是客人?”吕云黛冷笑道。 周妈妈本就是个泼辣性子,本想用嫁出去的女子就是别家人,回娘家自然是客来搪塞四姑娘。 一抬眸却发现四姑娘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 怎么会?按理说四姑娘今年都二十一岁了,早该嫁做人妇,怎会还待字闺中,成了老姑娘? 周妈妈一时词穷,赶忙垂首道:“四姑娘言重了。” “饭菜撤下去,换一桌。”吕云黛寒着脸呵斥道。 两个小丫鬟赶忙将满桌菜肴撤下去,盏茶的功夫,重新摆膳,吕云黛用筷子敲了敲羊方藏鱼、水晶肴肉和蟹酿橙。 “这三盘,赏给你们一人一盘,当着我的面吃光。” “多谢四姑娘。”丫鬟锦春满眼欣喜,端起蟹酿橙,忍不住咽口水。 再看周妈妈和妙春二人,却是面色惨白。 吕云黛嗤笑一声,抬手将那盘有毒的蟹酿橙拿回来,塞给憨憨傻傻的锦春一盘蟹粉狮子头。 “这盘给你。” “奴婢多谢四姑娘。”锦春拿起筷子低头吃起来。 此时吕云黛将目光落在周妈妈和妙春二人:“怎么?不敢吃?” “四四..四姑娘饶命,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求您饶命啊。” 正在吃狮子头的锦春见周妈妈与妙春匍匐在四姑娘脚下,登时也战战兢兢跪下磕头求饶。 吕云黛被锦春这傻丫头逗乐,伸手将她搀扶起来:“你为何跪?” “姑娘,奴婢不知,但大家都跪,奴婢站着不大好。” “哈哈哈~”吕云黛被锦春的耿直逗乐。 “周妈妈和妙春不必留下,锦春,今后你在我身边伺候。” “多谢姑娘!” “姑娘当真是菩萨心肠。” 周妈妈和妙春二人腾地站起身,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吕云黛将那三道有毒的菜丢回食盒子,开始伺候娘用膳。 “四姑娘,那些菜为何要丢?您一口都没动。”锦春懵然。 “因为有毒。”吕云黛直言不讳。 “啊!姑娘,夫人,那你们别吃了,快别吃了。”锦春急的伸手去夺夫人手里的碗盏。 “无妨,这些没有下毒。” 吕云黛很满意这老实憨厚的小丫鬟,若是她听到饭菜有毒,定会以为自己中毒,第一件事一定是给自己抠喉催吐,而非担心主子被毒倒。 “啊糟了!呜呜呜,我方才吃了两个大狮子头,完了完了,我要死了。呜呜呜...” 吕云黛低头忍笑,这小丫鬟迟钝了些,此时才想起来贪生怕死。 “你吃的狮子头无毒,锦春,你原来是哪个院子伺候的?” 正愁眉苦脸的锦春登时满眼喜色,太好了,她不会死了。 “回四姑娘,奴婢是门房徐大年的女儿,是吕家的家生子奴婢,奴婢从前在南园家塾里当洒扫丫鬟,前几日刚调到内院伺候,这几日正在学规矩,尚未被调拨到哪儿伺候,今日正好被调拨到您这了。” “哦。”吕云黛低头用膳。 锦春看着十一二岁,估摸着那门房想让女儿到家塾里读书识字,才将她安排在那。 权贵之家的家塾里通常只有书童伺候,并不准丫鬟仆妇出现,以免扰乱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儿读圣贤书。 即便有丫鬟伺候,也是身型未长开的小女童,锦春就属于这一类,故而身型窈窕之后,就被打发出家塾,派遣到内院伺候。 小丫鬟极为勤快,吃过晚膳,又到小厨房里烧水。 她暂居的这个院子有间不大的厨房,院里桃树下还有一口水井。 吕云黛斟酌一番,决定让锦春去厨房领新鲜食材和米面粮油,让锦春下厨,如此也能防着点被无所不用其极的下毒。 第145章 锦春极为乖巧,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小厨房里就被大量新鲜食材堆满。 “四姑娘,厨房里这几日正在采买五姑娘及笄礼用的食材,奴婢瞧见可多山珍海味了。” “五姑娘?哦,我五妹十五岁及笄是吗?定在正月十五?” 吕云黛的庶妹吕云熙年方十五,已许嫁海宁陈家子弟。 说来也巧,吕云黛和庶妹竟是同一日生辰。 哼!她都二十一了,都未行及笄礼。 其实也不算没有,四爷在她十五岁生辰之时,为她行了及笄礼。 可那不一样,四爷并非她的长辈,又非她的夫君,只不过一时兴起为她插簪挽发而已,满人哪儿懂什么及笄礼,过家家的把戏,做不得数。 不成!她得把属于原主的及笄礼还给她! “不巧,我也是正月十五的生辰,说起来我还没行及笄礼呢。”吕云黛阴阳怪气。 “锦春,把柿子叫来说话。” “啊,四姑娘,使不得,这是内院,若无夫人允准,柿子哥不能来您的闺房。” 吕云黛头疼扶额,深宅内院的破规矩不比雍亲王府的少。 “你带我到垂花门口,把柿子叫到垂花门口说话。” “是。” 吕云黛跟着锦春前往垂花门,门口坐着个看门的婆子,此时那婆子毕恭毕敬唤了句四姑娘妆安,就取钥匙开门。 吕云黛正纳闷为何这婆子对她和颜悦色,却听锦春小声唤了句娘。 原来是锦春的娘,难怪。 迈过垂花门,吕云黛抬眸就瞧见柿子站在抄手游廊边。 “四姑娘妆安。”柿子恭恭敬敬请安。 “柿子,过来说话。”吕云黛朝着柿子招手。 “锦春,瞧着点,别让旁人靠近。” “姑娘请放心。”锦春背过身,挡在抄手游廊入口处。 “柿子,用袖子遮住嘴与我说话。” 吕云黛用绣帕子遮住嘴唇,以防止有人精通唇语,窥视她与柿子的谈话内容。 柿子点头,以袖掩口。 “柿子,立即把吕家四娘归家的消息传开,务必连我哪一日生辰都闹得人尽皆知。” “姑娘,您放心,柿子这就去办。” “姑娘,您和夫人在内院可好?”柿子面露忧色。 “怎么?你在前院遇到了麻烦?”吕云黛敏锐察觉到柿子忧虑的神色。 “公子找过我,打听您这些年都去了哪儿,问我既然您活着,为何都不回家。” “嗯,你可是按照我们商量的话术来答?” “是,我告诉公子,说您大病一场,记不得前尘往事,是我前些时日在京郊一处庵堂里寻到您,您见到故人,才想起过往。” “好,依计行事,把我已年过二十岁,却未有行及笄礼的消息也放出去。” 反正她一个待字闺中的老姑娘,又失踪十五年,早就没了名声,正好让自诩清流世家的吕家一道丢人现眼。 吕云黛与柿子交代清楚之后,回到垂花门内。 才靠近她所居的无名院,就瞧见一个面色青黑的婆子被人搀扶着离开。 吕云黛低头忍笑,那婆子被毒蛇咬了,定熬不过今晚,谁让那黑心肝的婆子趁着她与锦春主仆离开,潜入她娘的屋内。 她离开院内,前往垂花门外之时,在娘屋内布下毒蛇看守,生人勿进,否则定被毒蛇咬死。 是夜,吕云黛躺在疯疯癫癫的娘亲身边,辗转反侧。 看着身侧憔悴的妇人,她不免愤恨。 明日一早,她就能见到她那个饱读诗书的爹爹了。 原主的爹爹吕葆中,字观稼,可谓才高八斗,两年前考中榜眼,于翰林院内任职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翰林院编修虽无实权,专司负责起草润色皇帝诏书及机密文件。 但却是皇帝的文学侍从官,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历届榜眼与探花郎在委以重任之前,都会在这个位置上历练,可谓是宰府根苗的摇篮。 若不出意外,她那年仅三十五岁的爹爹这几年就会被外放出京,为一方主官历练几年,再回京之时,定会身居要职。 不成!她必须不择手段将他拽下来,她得让吕观稼和姚氏身败名裂!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正在用早膳,忽而闯进来七八名仆妇。 其中一个仆妇极为眼熟。 吕云黛想起柿子大婚之时,新娘子娘家来了好些远房亲戚,其中有一个尤其碎嘴的孙婆子。 那婆子是当牙婆的,当时那孙婆子还碎嘴的说她生过孩子,并非少女之身。 她登时警惕站起身来。 “四姑娘,奴婢桑青,奉家主与夫人之命,为前夫人与您梳洗,一会奴婢带您去见家主。” 一个凸嘴浓眉的婆子客客气气说道。 桑青是姚氏身边最得力的陪嫁丫鬟,昨日对付她的那些肮脏手段,少不得这个桑青在背后使坏。 此时那孙婆子忽而目光幽幽盯着她瞧,继而两眼发光,似乎发现了不得秘密似的。 孙婆子面露慌张,又夹杂些许鄙夷神色,附耳在桑青耳畔低语,吕云黛听到孙婆子说四姑娘早就破身,还生过孩子。 该死的吕观稼,还未与失散十五年的女儿见面,就先派来牙婆来检查她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四姑娘,奴婢伺候您更衣梳妆。”桑青皮笑肉不笑凑到跟前。 “不必,我这身衣衫挺好,不必再更衣,带我去见我爹。” “我娘身子骨不好,不必去。” 桑青压下鄙夷,四姑娘走失十几年,虽未嫁人,但却是残花败柳之身,显然这些年过的艰难,如此夫人也该放心了。 就怕她过得锦衣玉食,又觅得权贵佳婿,一跃成为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将五姑娘比下去,若当真如此,定让人寝食难安。 “锦春,你留下伺候夫人。”吕云黛将昏昏欲睡的娘交给锦春照料,拔步跟着桑青到前院见渣男贱女。 桑青的步伐略显焦急,转过回廊之后,就跑的没影儿了,吕云黛则被一个矮胖的婆子领着继续前行。 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华庭内,吕云黛瞧见上首端坐着一男一女。 那男子正襟危坐,容貌俊逸出尘,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吕观稼。 下首左侧坐着一对十七八岁的年轻夫妇,该是她的庶弟吕宣逸。 右侧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二十来岁妇人与个十四五岁的绝艳少女。 想必就是她的庶姐吕芸绣与庶妹吕芸熙。 她的庶姐嫁给了桐城张家子弟,好像是张廷玉的堂弟,在直隶为从五品知州,一方主官,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桐城张家子弟在朝为官者颇多,算得上是满朝朱紫贵。 如今桐城张家的主母,张廷玉的母亲,也出自麻溪姚氏,故而张家与吕家和姚家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给堂姑父堂姑母请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婉柔和的女子声音。 倏地,吕云黛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衡臣祝姨夫姨母新春大吉。” 姨母?吕云黛纳闷片刻,想起来张廷玉的母亲姚氏与她的继母姚氏是堂姐妹。而张廷玉又娶了表妹姚氏,而原主吕云黛的祖母也是姚氏女。 啧啧,还真是亲上加亲啊,关系乱的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 张廷玉竟然来了,吕观稼到底想做甚? 此时坐于上首笑而不语的姚氏终于打开话匣子:“衡臣,姨母本不该将你请来,可四娘毕竟曾经是你的未婚妻,你也不算外人。” “四娘失踪十五年,而今终于平安归家,当真是桩喜事,只不过..”姚氏话锋一转:“四娘,你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为何失了贞?牙婆甚至说你曾经孕育过子嗣。” “哼!”一道威压的冷哼传来。 吕云黛愣怔几许,没想到父女十五年后重逢,她爹对她说的第一个字,竟然是愤怒的冷哼。 “你为何不死在外边?如今不清不白归来是何意?吕氏一族的女子都会因你而蒙羞。” “呵!”吕云黛甚至不想对这个冷血无情的爹爹多说一个字。 “怎么?我没死,让你们很失望啊?你有空质问我为何活着回来丢人现眼,倒不如下地狱问问我那祖母,当年带着我去鸡鸣寺进香,为何与姚沁霜联手将我推入秦淮河内。” 吕云黛根据柿子提供的只言片语,大概猜测出原主的死亡真相。 当年作为表小姐的姚氏来吕家探望姑母老姚氏,也就是吕四娘的祖母。 老姚氏带着小姚氏与吕四娘母女前往鸡鸣寺斋戒沐浴。 回来之后,吕夫人就疯了,而原主吕四娘溺毙,她这个异世孤魂寄生吕四娘的尸体,被策零拯救。 她愤恨反驳:“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你觉得会有何际遇?你们不是都猜到了?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吕云黛恨不得一剑砍死吕观稼,混账东西,当年甚至不派人来寻她,就这么草草了事,让她在外颠沛流离,过得生不如死。 第146章 倘若当年她获救,再不济也是高门大户的不受宠闺秀,何必过着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放肆,岂可直呼你嫡母的闺名。” “夫君,我被冤枉无所谓,就怕因为那些陈年往事,而让四娘与你之间产生隔阂,夫君,四娘如今也已不是孩子,那件丑事,也该告知四娘了...”姚氏泫然欲泣。 “哎...”吕观稼面露难堪。 “逆女,你休要诬陷你嫡母,你之所以出事,全都是因你母亲翁氏与外男幽会,将你落在河边无暇顾及,你落水不知所踪,那贱人还在与男人在荒草堆中媾和,被我当场揭破丑事。” “那贱人得知你身死,才发失心疯,我并未将她逐出家门,已是仁慈,这件事翁家人也知晓,否则你以为翁家人这些年为何会对那疯子不闻不问?” “翁氏女即便和离再醮,也可为清贵子弟续弦或良妾。” “积点德吧,我娘人都疯了,自然由着你们颠倒是非黑白。”吕云黛怒不可遏。 “我不信,我需当面提审当年这件事所有知情者,包括那个奸夫。” 吕云黛才不信出自名门望族的吕夫人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倒是眼下一屋子都是男盗女娼欺世盗名的玩意儿,让她忍不住心寒。 “逆女,你到底要做甚?休要胡作非为污了吕家门楣,否则我定不饶你!”吕观稼想起当年亲自将那贱妇与外男抓奸的难堪,忍不住咬牙切齿。 “那就将我逐出族谱好了,我也不稀罕当吕家人,但我娘的帐需算清楚,害过我娘之人,一个都跑不了。” “吕老爷,今日你我恩断义绝,除了与你同姓,你我再无瓜葛。” “明日一早,我需看到当年那件事所有的人证物证,否则我不介意状告当朝翰林院编修吕观稼伙同继妻姚氏谋杀妻女。” 吕云黛转身,正准备离开,却顿住脚步,折步来到张廷玉面前。 她曲膝跪在张廷玉面前:“张公子,感谢您为我守孝,四娘无以为报,请受四娘大礼。” 吕云黛毕恭毕敬朝着张廷玉行了最为隆重的三拜九叩之礼。 “四姑娘不必如此,你我有婚约在先,为你守一年,是我该做的。”张廷玉起身,亲自搀扶吕氏。 吕云黛不动声色避开张廷玉的触碰,他是别人的夫君,他的妻子还坐在他身侧,她得避嫌。 “如此,我与诸位也无话可说了,烦请吕老爷明日内将人证物证交给我,我自会查明。” 依照她的判断,吕家定不会将人证物证交给她,她还得将此 事闹开,最好人尽皆知。 最好的方式就是一纸诉状,将吕家告到府衙。 是府衙,而非吕家所在的县衙,只不过依照大清律例,寻常百姓若越过本地官员直接向上级衙门告状,无论案情是否属实,她都必须先被鞭笞五十,以维护司法层级秩序。 吕云黛之所以不到县衙告状,盖因崇德县主官是吕家的门生。 其实即便她告到江宁府衙,有可能也会铩羽而归。 毕竟江宁府坐镇的主官是桐城张家子弟,是张廷玉的堂弟。 吕云黛头痛欲裂,若非要让吕观稼身败名裂,洗刷吕夫人的冤屈,夺回吕夫人的嫁妆,她恨不能提剑将吕家血洗,哪儿用得着管什么权势富贵的束缚。 手起刀落就把吕家六十多口人全都送到地狱去忏悔。 不觉间,她竟来到一处假山后。 她鬼使神差,一手按在假山凹槽处,总觉得这假山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吕云黛伸手按下凹槽处,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缝间竟弹出个漆木匣子。 吕云黛打开匣子,竟发现匣子内用防水的油毡布层层叠叠包裹着一堆年代久远的泛黄书信。 看到落款,她登时欣喜若狂,也许冥冥之中,吕四娘也想报仇雪恨。 匣子里全是张廷玉给吕四娘的信件。 吕云黛正要翻开信件内容,却发现一封用秀美簪花小楷写的信封,与张廷玉铁画银钩的馆阁体字迹对比鲜明。 落款是衡臣亲启,想必是吕四娘给张廷玉的信。 吕云黛好奇展信,登时涨红脸,才六岁的小姑娘,怎么就会写情诗了... 只是这首诗狗屁不通,越看越奇怪,柿子说吕四娘是个远近闻名的小才女,三岁就能绣口成章。 她的水平不该写出此等露骨低俗的情诗,吕云黛愈发迷茫。 难道是张廷玉和吕四娘之间的暗语? 吕云黛一头雾水,她不是真正的吕四娘,压根不知道这首诗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而世间能解开这个秘密之人,只有张廷玉。 吕云黛犹豫片刻,决定带着信件去寻张廷玉解惑。 她在张廷玉身边当了数年清荷,以她对张廷玉的了解,他素来清正,雪胎梅骨,定不会与吕家人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张廷玉并不会住在吕家,张家在江宁玄武湖畔有私宅,这个时辰,张廷玉也该回去了。 吕云黛悄然离开吕家,来到玄武湖畔,果然见张廷玉在冰天雪地里舞剑。 他舞剑好看,她在张家当清荷之时,就喜欢看他舞剑。 “谁!”张廷玉忽而拔剑相向。 “我,吕四娘。”吕四娘的闺名叫吕芸黛,当年策零根据她贴身携带的帕子上绣着的芸字,才将她取名芸儿。 内宅女子的闺名不得随意告诉外人,时常以字辈代称,吕家人都唤她四娘,而外人则唤她四姑娘。 张廷玉对吕四娘来说,不算外人,他是吕四娘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婿。 “四姑娘深夜造访有何事?” 张廷玉今日听闻吕四姑娘失踪期间,早已失贞,却并未婚配,别人构陷私德有亏。 他听到这些无稽之言,愤怒的同时,却忍不住心疼她。 她一弱女子,这些年定过得极为艰辛,他愈发愧疚,当年若他能早些将她娶回家,她定不会遭遇不测。 他对不起她,当年她闹着要来张家玩,他担心她舟车劳顿累着,断然拒绝。 本想着待春暖花开之时,他来看她,却不曾想,等来的是天人永隔,永失所爱的噩耗。 吕云黛垂眸回避张廷玉眸中掩饰不住的浓烈爱意与愧疚,将吕四娘没来得及寄出的信递给他。 “张公子,可否帮我看看这封信有何问题?你与吕..我幼年之时,可曾有何秘密约定或不为人知的暗号密语?” 吕云黛的语气顿了顿,解释道:“关于我落水前的记忆,我已经忘光了,你大可不必将我当成芸黛。” 张廷玉展信,看到那首露骨的情诗,脸颊不免发烫。 待细读情诗,他顿时面色凝重:“是我与她才知道的拆字诗。” 张廷玉踱步来到书房内,蘸墨书写。 随着宣纸上出现速来救我四个字,吕云黛和张廷玉不约而同对视。 “你当年到底遇到何事?”张廷玉疑惑追问。 “我也不知。”吕云黛不是原主,压根就不知道六岁的吕四娘到底遇到什么要命之事。 “但我知道,吕四娘她的确很喜欢你。”吕云黛将满匣子的信件交给张廷玉。 她来之前仔细阅读过张廷玉的信,发现吕四娘将她的心思全藏在信纸背面。 许是她年幼,所以写的信需过明路,被旁人窥视,为了不让旁人窥见心事,她就在张廷玉书信的背面洋洋洒洒写上她的回信。 才六岁的小姑娘,字里行间那些溢于言表的喜悦和情愫,却细腻入微。 吕云黛觉得该让张廷玉知道吕四娘的心思,如此她也不会留遗憾。 “张公子。每封信背面都有她给你的回信,我觉得这些信该交给你保管。告辞,今晚多谢。” “为何说她,你就是吕家四娘。”张廷玉听得云里雾里。 “从前那些旧事我都忘了,我不是她。”吕云黛闪身离开。 张廷玉心内五味杂陈,看向那道消失的纤瘦身影。 她这些年定过得极为艰辛,否则何必练就一身武艺保护自己。 今日看到四娘那一瞬,萦绕在他心间多年的困惑与迷茫终是拨云见日。 原来兜兜转转间,他始终在搜寻这位小未婚妻的身影,就连清荷身上都带着她的影子。 他始终刻骨铭心,记得听到她死讯那一瞬,万念俱灰肝肠寸断的痛,痛得他几度昏厥,缠绵病榻。 直到清荷走进他的视线,他对清荷近乎失智的偏执爱恋,终于有了解释。 此刻他终于揭开疑惑,为何他明明喜欢清荷,却又不愿与她同房,原来他想要的,从不是清荷,而是藏在清荷眉眼中的旁人。 罢了,张廷玉苦笑摇头,如今他已服从长辈的安排,早已娶妻生子,再无法与四娘履行婚约。 只是,为何那久违的酸楚之痛,却再次无孔不入侵袭而来,简直痛不欲生。 此时小厮踱步来到他面前。 “公子,后日是吕家五姑娘及笄礼,方才吕家派人来通知,说吕家四姑娘也会 第147章 在那日行及笄礼。” “何人为她插簪挽发?”张廷玉焦急追问。 女子及笄礼,需家中长辈或者夫婿为她挽发插簪,她的未婚夫婿,是他,可他却奉父母之命,娶表妹为妻,他已是旁人的夫君。 此时张廷玉忍不住取下随身携带的卷云纹折扇,盯着折扇出神。 倏地,他从扇骨夹缝中抽出一支玉簪。 小厮骇然,这扇子公子从不离身,他压根没想到扇子里藏着女子用的玉簪。 张廷玉轻叹,扇,同散,原来是不祥之兆,他竟愚蠢的将表达爱意的玉簪藏在离散中,所谓秋扇见捐,原是他抛弃了他与四娘白首不相离的承诺。 后日,若无人为她插簪,他定不会再弃她于不顾。 第65章 张廷玉失魂落魄来到别院仓库内,这座仓库除了他,任何人不得踏足。 打开仓库,满目都是贴着囍字洒金红笺之物,都是他准备的聘礼。 拔步床、玫瑰凳、妆奁盒、首饰钗环、文房四宝、古董字画、长命锁、平安扣、龙凤烛台、玉如意、珐琅彩杯盘、金银茶筒... 还有他亲手做的桃木梳子,他为她做的琴架。 每年他来江宁,都会躲在这几晚,为她亲手做一件聘礼,今年,他亲自做了一对鸳鸯彩金镶明珠耳坠。 她喜欢收集珍珠饰物,他每年都令人从天南海北搜罗各式珍珠,有合浦明珠,东洋灰珍珠,西洋的黑珍珠,甚至还有违禁的皇族专用的东珠。 满满一匣子,今年他寻来的是罕见的螺珠与粉珍珠。 心酸酸涩,他再无合适的身份,将这些礼物捧到她面前。 ..... 淮安府北郊外。 风饕雪虐,千山难越,苏培盛趴在马背上,被风雪刮的脸颊烧疼。 整整六日星夜兼程,马儿都跑死了五匹,他这几日连用膳都在马背上。 此时他伸手拂开粘住眼睫的霜雪,缩了缩脖子,抬眸却见王爷早就跑没影儿了。 苏培盛勒紧缰绳,转头看向匆匆赶来的叶神医。 “叶神医,王爷该服药了,你把药给影一,让影一伺候王爷服药。” “哎,苏公公,王爷风寒未愈,还是避免车马劳顿为宜。”叶天士将一颗药丸递给血滴子。 “劝不住啊!杂家天天劝!除了暗六,世间没人能劝住王爷,哎哎哎,快些赶路吧,明儿午时前务必赶到江宁府。” 苏培盛耷拉着眼皮,困得都睁不开眼。 “叶神医,有提神醒脑强身健体的药丸吗?给大家伙来几颗。杂家快顶不住了。马蹄儿都跑出火星子了。” “有。”叶天士赶忙从药箱里取出几瓶药丸,自己也咽下几颗。 影一快马加鞭赶上王爷,将药丸呈给王爷服用。 “咳咳咳咳咳...”胤禛捂着嘴角难受的咳嗽几声,他并未勒马停步,仰头咽下药丸之后,继续风驰电掣赶路。 此时一只翱翔的海东青自北而来,径直落在影一肩头。 “主子,是影三与影七送来的密信,东西已找回。” 影一从海东青腿边取下一个小锦盒,那盒子里赫然放着一个人骨做的短笛。 “嗯。”胤禛摩挲短笛,随手将骨笛挂在脖子上,贴心口藏好。 影一心下骇然,没想到王爷派遣影三与影七前往准噶尔蛰伏多年,竟是为盗取准噶尔汗王策零贴身佩戴的骨笛。 这骨笛到底有何特殊含义? 影一茫然几许,忽而想到暗六,她修习媚术,需取掉两根肋骨,塑造比寻常女子更为纤细柔软的杨柳细腰。 能让王爷贴身佩戴之物,几乎都与暗六有关。 ....... 吕府内,吕云黛诧异的轻抚托盘内华贵的银红暗花绸三镶边袄。 “四姑娘,这鱼鳞裙是江南最时兴的样式,您瞧这些蝴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小丫鬟锦春将做工精致的芝麻纱绣蝶纹鱼鳞裙捧到她面前。 “哦,你去打盆水来,热水。”吕云黛才不信吕家人会大发善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锦春诶一声,拧身端来铜盆。 吕云黛打着哈欠,将那身新衫丢进热水里。 “锦春,搓揉一遍。用力些。”吕云黛并未发现衣衫有任何猫腻,但直觉告诉她,这件衣衫一定有问题。 锦春卖力的开始搓揉衣衫,忽而惊呼一声:“姑娘,衣衫..衣衫破了,盘扣掉了,不对,盘扣怎么融化了?” 吕云黛冷笑,伸手捻起融化在热水里的浆糊状粘稠物。 “是遇水则化的糯米纸,糯米纸濡湿,搓捻成丝线与如意纹盘扣,再用糯米纸丝线绣衣衫,明日我换上这身衣衫出门,濡湿的糯米纸丝线定会被极寒冻得脆硬不堪,再到暖和的前厅内,就会融开。” 古代大家闺秀甚至不允许见外男,若她明日当众衣衫不整,露出里衣,与裸奔无异。 哦,还有里衣,吕云黛将银红里衣一道丢进热水里,整件衣衫都融化了。 啧,他们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着寸缕,逼死她。 “这..太过分了,怎么会这样..”锦春面色惨白,吓得瑟瑟发抖,深宅大院里的争斗比她想象中更为让人毛骨悚然。 “你去寻丝线,我们趁夜将这身衣衫的丝线全都加固一遍。” 幸亏衣衫上的刺绣没问题,否则她明日只能穿旧衣。 主仆二人将散成布片的衣衫用薰笼烘干,连夜缝制,直到五更天,吕云黛才打着哈欠补眠。 可她才刚闭眼,就有丫鬟仆妇前来,说今日是及笄吉日,需一早前往祠堂拜祭先祖,告慰神明。 吕云黛打着哈欠,懒洋洋坐在妆奁桌前,冷眼瞧见两个仆妇要在她脸颊上敷面脂,她一抬手,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匣子,匣子内一应胭脂水粉与鬃毛刷都有。 “我喜欢用我自己的。”她说着,就自顾自的开始描眉画眼。 妆罢,众人忍不住侧目。 锦春更是瞪圆眼睛:“姑娘,戏文里总说倾国倾城,奴婢今儿倒是知晓何为倾城绝色佳人,姑娘真美。” 吕云黛摩挲手腕上的青丝镯子,笑而不语。 换上那身连夜加固的衣衫之后,吕云黛将锦春留下照顾娘,被婆子搀扶着,前往吕家祠堂祭奠祖宗。 远远就瞧见吕家一众人站在祠堂门口,这些人定是故意让她姗姗来迟,让所有人都等着她,令人觉得吕家四姑娘没规矩。 吕云黛也不气恼,与穿着同样衣衫的五妹吕芸熙一前一后,被婆子搀扶着入祠堂内祭拜吕家先祖。 吕观稼极尽溢美之词,在祖宗面前夸赞女儿,可吕云黛知道,这些夸赞之词永远不可能不属于她。 此时她接过三柱清香,不恭不敬的单手插在香炉内,身侧传来众人或惊诧或鄙夷的窃窃私语。 她懒得搭理,退到一旁,倏地看到婆子将她放方才跪拜过的墨色蒲团推到另一边,搀扶着五妹跪在新蒲团上。 这是何意?嫌弃她脏?还是在那蒲团上动手脚了? 她放下跪下之前,明明仔细观察过蒲团并无任何异常。 还真是防不慎防,吕云黛正忐忑之时,忽而膝上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剧痛。 她调息运气,没有察觉到任何中毒征兆,才勉强安心,可膝盖上的刺痛却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疼得微微曲膝,见吕观稼怒视而来,赶忙站直身子。 她咬牙强撑着,双腿都疼得忍不住发颤。 好不容易熬到祭祖结束,吕云黛赶忙借着更衣的由头,躲到一处树后查看。 挽起裙摆,却见裤腿上都是斑驳血迹。 她挽起裤腿,赫然发现膝盖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吕云黛伸手查看,却并未见到暗器。 膝盖上传来一阵异常的冰冷触感。 是冰针。 他们将冰针藏在墨色蒲团内,定是计算好她的身量体重,她用手掌触碰检查蒲团之时,那些冰针并不会露出。 可一旦她用全身的重量跪在蒲团上,那些锋利冰针顷刻间就会扎入膝盖内融化,让人无法抓住铁证。 此时祠堂内的蒲团估摸着早就被人毁尸灭迹。 她疼得直冒汗,正要处理伤口,却感觉到熟悉的脚步声。 张廷玉急步走到她面前,看到她膝盖上的伤,一颗心揪得生疼,明知外男不该靠近女眷,但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拔步冲到她面前。 “是不是很疼,我送你先回去歇息。” “还行。”吕云黛用帕子裹紧膝盖,可帕子只有一条,她正准备撕扯一块中衣袖口,却见张廷玉曲膝半跪在她面前,一块素色帕子包裹住她的膝盖。 吕云黛有一瞬间哽咽与悸动,这莫名的情绪显然不属于她,该是吕四娘这具身体对挚爱之人本能的反应。 “四娘,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尽管开口,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张廷玉郑重允诺。 “你离我远些,我是众矢之地,我不想连累你,衡臣哥哥。”话一出口,吕云黛愣怔几许,方才那句衡臣哥哥,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第148章 她尴尬垂眸:“张二公子,我不喜欢您为我做什么,我不想连累你,我只想为我娘鸣冤叫屈,拿回我娘的嫁妆。” “四娘,你娘的嫁妆几乎都加进你的嫁妆单里,早年间在你我定亲之时,她就将嫁妆单子送到我家,我..我央着我爹娘,给你家回了双份聘礼,只是..没来得及送来,你若要嫁妆,那些都给你。” 张廷玉怅然若失,他每年都来吕家拜年,每年都会住在玄武湖畔的别院里,别院库房是他的禁忌之地。 那库房内藏着给四娘的聘礼,还有一顶他参与制作的万工花轿。 他每年都会躲在那库房 内几日,亲自擦拭一遍那些积灰的聘礼,他本打算临死前,将那些聘礼烧掉,带着聘礼在阴曹地府再与挚爱结发为夫妻。 吕云黛愕然看向张廷玉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却在冷笑,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娶妻生子之后,又背着妻儿对她深情款款。 “张二公子,你还是快去寻妻儿吧,别让她们等得着急。”吕云黛语气平静,缓缓道。 张廷玉顿觉如遭雷击,他目露沉痛,缓缓垂下脑袋:“好。” 目送失魂落魄的张廷玉离开,吕云黛盯着膝盖上那方鸽灰帕子,默默良久。 处理好伤口之后,她独自来到前厅内,此时已然高朋满座。 众人眼见一眉目如画的绝色佳人款款而来,或惊艳或垂涎,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吕云黛不卑不亢,款款走到主桌落座。 膝盖上的伤势愈发不对劲,她步伐都忍不住开始虚浮,但无论如何,她今日必须撑过及笄礼,绝不能让吕四娘在及笄礼上丢人现眼。 吕观稼与姚氏啰嗦许久,才唤她起身插簪挽发。 “四娘,今日你及笄礼,你嫡母为你插簪挽发。” 吕云黛却将目光投向门口,此时锦春搀扶着锦衣华服的娘亲入内。 娘亲手中攥着一支镶嵌珠花的烧蓝宝石发簪。 娘亲此刻不吵不闹,落落大方走到台上。 她笑着搀扶着娘亲,冷冷看向吕观稼:“我有娘,为何要旁人插簪?” 吕云黛垂首:“娘,请为女儿挽发插簪。” “我的四娘,娘的掌上明珠,终于长大了。”吕夫人喃喃着为女儿挽发插簪。 “衡臣,衡臣啊,衡臣..”吕夫人惊呼道。 吕夫人焦急逡巡四周,目光落在张廷玉身上,她忽而急步冲到张廷玉面前,一把挽起他的手掌。 “衡臣,四娘及笄了,你快些来娶她回去,带她走啊,衡臣...” “娘,乖些,您快回去歇息。”吕云黛冲到娘亲身侧,却被她抓住手掌,将她的手掌与张廷玉的手掌交握在一起。 吕云黛只觉得心口猛地咚一声,继而脑子里针扎似的剧痛传来。 摇摇欲坠间,她的手掌倏然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把推开:“放开我爹。” 那小男孩的眉眼与张廷玉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的嫡长子张若霭。 “若霭,休得无礼。”张廷玉板起脸训斥。 “若霭...若霭...”吕云黛控制不住失魂落魄,呢喃着这个名字。 脑子里出现一道清越的少年声音:“芸儿,今后我们的孩子就叫若霭可好?云集若霭,冰壶玉衡。” “衡臣哥哥不知羞!”娇柔清稚的女子声音回荡在脑海里。 好疼啊,为何心口疼得让她窒息,那酸楚的疼溢出心口,她只觉喉痛一阵腥甜。 吕云黛强压下不适,垂眸不敢去看张廷玉。 “家主,有贵客驾临。”此时吕府大管家火急火燎前来,眸中满是雀跃,低声对家主与夫人细语。 也不知是谁大驾光临,吕观稼与姚氏俱是受宠若惊,吕观稼更是急步而出,令仆从立即打开中门迎接贵客。 一群太监鱼贯入内,拽着看不到头的步障隔绝宾客视线。 一丈高的步障将满室宾客与主桌隔开,吕云黛瞧见那步障用的是紫丝,步障镶边绣着四爪蟒。 皇族?没想到吕家竟能在女儿及笄礼上,请来皇族子弟增辉。 可恶,有皇族子弟在吕家身后撑腰,即便她入京敲登闻鼓都无济于事。 吕云黛难受扶额,一抬眸,却瞧见熟悉的清俊挺拔身影,他素来低调内敛,从不曾如今日这般铺张奢靡。 他定是来为她撑腰的,吕云黛心生欢喜,却又忧心忡忡。 为何他面容如此憔悴?甚至还在掩唇咳嗽,他病了! 亲王非诏不得离开京城,他到底怎么来江南的? 他与她几乎前后脚抵达江南,不用猜都知道他星夜兼程赶来的,眼下都有疲惫的乌青。 鼻子一酸,吕云黛感动的低头忍泪。 “臣翰林院编修吕观稼携阖府恭迎雍亲王,王爷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吕观稼简直受宠若惊,吕家人全都匍匐在四爷的脚下。 步障外也传来山呼般的千岁。 吕云黛瞧着满地的头顶,曲膝准备下跪,却被四爷身边的苏培盛亲自搀扶:“吕四姑娘免礼。” “臣女敬谢王爷隆恩。” “哎呦,吕大人,王驾恰好路过此地,听闻衡臣大人在此,又听闻吕大人掌上明珠今日及笄礼,特不起自来,庆贺吕姑娘及笄。” 衡臣早年间曾是雍亲王的伴读哈哈珠子,原是托了张衡臣的福,雍亲王才会大驾光临。 吕观稼感激的看向跪在身侧的张衡臣。 “微臣惶恐,叩谢王爷恩典。” 张廷玉亦是受宠若惊,其实这些年,他与心机深沉的雍亲王渐行渐远,反而与贤明宽和的八爷走得更近些。 “哎呦这位就是吕家今日及笄的姑娘吧,这是王爷赐的及笄金簪。”苏培盛说话间,将那支象征权贵专用的内务府官造华簪插在暗六发髻上。 “臣女叩谢王爷赏赐。”吕云黛正准备下跪,却被苏培盛再次伸手搀扶,不准她下跪。 “王爷若不嫌弃寒舍简陋,请上座喝一杯薄酒。” “嗯。”胤禛面上无甚表情,在众人簇拥下,雍容雅步坐在主桌主位。 吕五姑娘偷眼瞧见那金质玉相气宇轩昂的雍亲王殿下,忍不住脸颊绯红,世间怎会有如此谪仙姿容的美男子。 只恨爹娘早已将她许婚海宁陈家,只恨她家并非汉军旗,只是民籍,否则她也要入宫选秀女,定会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与龙章凤姿的雍亲王相比,她的未婚夫愈发泯然众人。 亏她瞎了眼,从前还觉得未婚夫陈邦宴是人中龙凤,可与真正的皇族龙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会轮到她挽发插簪,雍亲王定也会赐簪于她,吕五娘满心雀跃,一颗芳心突突直跳。 四爷被陈家有官职的子弟围在当中,吕观稼与张廷玉侍立在四爷两侧端茶递水,压根没资格落座。 吕家一众女眷与无功名的嫡系子弟更是只能挪到隔壁座,亦是只能站着侍奉亲王殿下。 随着苏培盛一声嘹亮的赐座,吕云黛扶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缓缓落座。 再忍忍,待五娘及笄礼结束,她就能回去歇息了。 此时吕五娘满心欢喜的站在花团锦簇的华台之上,忍不住偷眼看向那位尊贵的雍亲王。 却愕然发现雍亲王只低头浅酌,而他身后的太监也只是袖手垂眸,并没有任何赐簪的意思。 正在主持女儿及笄礼的姚氏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察觉到雍亲王并无赐簪念头,她将准备好的簪子插在五娘发髻之上。 吕五娘年岁尚小,尚且收不住情绪,此时眸中含泪,垂首回到四娘身边落座。 看到四娘发髻上的簪子,五娘垂眸,压下嫉妒之色。 此时惊闻雍亲王即将下榻在吕家的南园内,五娘登时两眼发光。 此刻吕云黛看东西都有重影了,她难受的支腮强撑着。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似乎瞧见四爷被人簇拥着朝她走来,吕云黛下意识站起身,朝着四爷张开双臂,好难受,想抱他。 倏地,她脑子里一阵摧枯拉朽的剧痛,潮水般的陌生记忆涌入脑海里。 呱呱坠地的女婴在温婉女子怀里好奇张望,清俊温煦的少年抱着她摘酸杏吃。 严肃板正的爹爹因她背错诗,而用两尺长的戒尺打她手心,她疼得哭着喊娘亲。 窒息的溺死感扼住她的喉咙,她看见姚氏狰狞的脸,姚氏身边还站着个与她一般大小的女孩,是谁? 此时那少女取来一块石头,狠狠砸在她脑袋上,好疼... “六娘,继续砸,砸死她。你就能嫁与衡臣为妻。”姚氏催促道。 六娘?原来是张廷玉的发妻姚六娘。 原来她就是吕四娘,年幼时就穿到吕家,睁眼看 到的第一个人,是七岁的张廷玉。 她的祖父吕留良满眼笑意,将软乎乎的她抱给张廷玉:“衡臣呐,今日开始,四娘就是你的未婚妻了,你需好好保护她一辈子,可好?待四娘及笄,她就嫁给你,与你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第149章 俊俏的小男孩脸颊泛红,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好小好小。好软。衡臣很喜欢四娘。” “衡臣..衡臣哥哥救我!”窒息的濒死感袭来,她恐惧的惊呼。 双手同时被人握紧,两道不同触感的手掌握紧她,吕云黛头痛欲裂,呜咽一声,彻底昏厥。 此时张廷玉和雍亲王同时牵住四娘的手。 “王爷..”张廷玉诧异看向王爷,不知为何王爷会伸手握住四娘的手。 他当伴读之时,就知道王爷喜洁,除了必要的肢体接触,从不触碰旁人,更遑论四娘这个陌生女子。 “哎呦,吕四姑娘怎么晕倒了~”苏培盛忙不迭矮身,将六子打横抱在怀里,他不是男子,只是太监,无需避讳男女之防。 却愕然发现抱不动,低头才发现六子握紧张廷玉的手掌不曾松开,她手背青筋毕现,极是用力。 她死死攥紧张廷玉的同时,却已然松开王爷的手掌,此时王爷的手掌尴尬顿在原地,面色阴鸷。 完了!六子该抓的不抓住,该放开的却为何死抓着不放开? 苏培盛瑟瑟发抖,抱着六子,跟着吕家领路的婆子,与张廷玉一道前往外院一处厢房内。 张廷玉握紧四娘冰冷纤薄的手掌,心疼忍泪。 叶天士替暗六诊脉之后,忽而面色凝重,替暗六扎针放血。 “王爷,吕四姑娘中了西域七瓣曼陀罗,此毒霸道,能令人血气逆行暴毙。” “护驾!”苏培盛故意扯着嗓子惊呼一声。 胤禛心情本就糟糕,此时冷笑道:“呵,吕观稼,本王纡尊降贵前来庆贺,没想到吕家却妄图谋害本王,来人,立即将吕家众人拿下!” “立即交出真凶,否则谋害亲王为诛灭九族死罪,吕家,杀。死一人,亦或是死九族,你自己选。” 胤禛眼角余光落在那人与张廷玉握紧的手掌,面色愈发冷冽。 吕观稼跌坐在地,转头看向众人:“到底是谁?快些站出来,否则九族都得死!” 众人战战兢兢匍匐在地,胆子小的孩子忍不住恐惧的呜咽出声,更有数名年幼族人吓得尿了裤子。 一时间腥臊之气弥漫开,胤禛嫌恶掩唇咳嗽。 “咳咳咳咳咳....” 吕观稼满眼焦急扫视众人,眼神渐渐失望,继而面露死灰,匍匐在王爷脚下。 “王爷,是臣,是臣不想让品行不端的四女侮辱门楣,才给她下毒,求王爷赐死微臣。求您饶恕吕家。” 身为吕家掌舵人,他即便心有不甘,仍是要为吕氏一族的兴衰荣辱扛下一切。 保住吕家,是身为家主的责任。 “不!不是老爷,是我,是我!呜呜呜都是我!” 姚氏忽而呜咽着爬到吕观稼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王爷,是臣妇,一切都是臣妇所为,臣妇怨恨翁氏母女前来破坏五娘的及笄礼,臣妇令人将能致死的曼陀罗融在冰针内,将剧毒冰针藏在四娘祭祖跪拜的墨色蒲团里,不信您可派人去查验。” “一切都是臣妇所为,吕观稼与臣妇并未有龙凤和婚帖,他也并未与发妻翁氏和离,臣妇与吕家并无瓜葛,请您饶恕吕家。” “堂姑母,休得胡言乱语!” “姑母!您是不是疯了!”少夫人小姚氏与张廷玉的发妻姚家六娘满眼惊恐。 姑母当真是疯了,竟将灭族的祸水引到姚氏一族。 “王爷,求您赐死罪妇,呜呜呜...” 就在此时,姚氏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衡臣哥哥救我。” 吕云黛哭嚎着抱紧眼前的衡臣。 张廷玉浑身一僵,眸中含泪抱紧四娘:“四娘,对不起,是衡臣哥哥来迟了。” “呜呜呜,你去哪儿了,好疼,水里好冷,衡臣哥哥呜呜呜...” 吕云黛抱着衡臣哥哥呜咽,混乱的意识渐渐回笼。 直到看见一张压抑怒火的冰块脸,她登时推开张廷玉的怀抱。 对张廷玉无所适从的炙热狂恋,让她陌生而恐惧。 吕云黛垂眸不敢看四爷的脸,转而看向姚氏。 “姚沁霜,你是不是忘了你与我祖母,还有姚家六娘,你们三人在十五年前犯下的罪孽?” “六娘,继续砸,砸死她,你就能嫁与衡臣为妻。”吕云黛盯着姚六娘的脸,阴阳怪气的说道。 姚六娘性子沉稳,此时面不改色,满脸迷茫:“四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也许桑青妈妈能让你们想起来。” “烦请王爷审讯姚氏身边的陪嫁丫鬟桑青。”吕云黛恳求道。 却见四爷目光幽幽盯着她的手,吕云黛一低头,发现自己正与张廷玉十指紧扣,她吓得赶忙松开手掌。 这才听到四爷冷冷开口,语气极为不悦:“可。” 血滴子影一领命,拽着个瑟瑟发抖的仆妇入了屏风后行刑。 伴随着一阵让人发慌的哀嚎声,姚氏忍不住轻颤身子,而姚六娘依旧面不改色,反而露出委屈神态。 “我说,呜呜呜,别打了,我说,是..是老夫人与夫人,还有姚家六姑娘,老夫人不喜欢翁氏母女,想让娘家侄女嫁给公子,奈何翁氏与公子有婚约。” “老爷过世没几日,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将我们姑娘请来,同时为姚家与张家嫡子能联姻,老夫人还算计了与张家有婚约的四姑娘。” “她们带着翁氏母女去鸡鸣寺进香,给翁氏下药,被狂徒迷。奸,她们还将四姑娘带到秦淮河边,趁夜淹死四姑娘,我都瞧见了,呜呜呜呜..” “碗大的石块砸在四姑娘后脑勺上,血都把半个江面染红了呜呜呜....” “她们还给翁氏下疯药,翁氏疯了,老夫人顺理成章将侄女嫁给了公子。” “为防止夫人和老夫人将我灭口,我藏了铁证,还将那狂徒给藏匿起来,我可交出证据。” “后来夫人和公子夫妻恩爱..” “好了,别废话,我不想再 听奸夫淫。妇如何恩爱缱绻。” “吕观稼,姚老太婆必须开棺戮尸,姚氏和姚六娘必须死,你与我娘和离,是和离,而非休妻,你再去翁家说明一切,跪在我外祖父母灵前道歉!” “限你们三日内退回我娘的嫁妆,还有南园,南园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吕家人统统滚!” “吕观稼,你这个狗东西,禽兽不如,你我父女恩断义绝,我爹爹死在了我六岁那年,我再没有爹爹了。” “也快失去我娘了...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吕云黛仰头忍泪,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出现吕观稼抱着她一块放风筝的场景,以及她生病之时,吕观稼整晚抱着她,温声哄她吃药的模样。 她又想起一家三口保守的秘密,她的庶姐吕芸绣,并非吕观稼所出,而是吕观稼的常随之女。 那常随为从歹人手中救回游学的吕观稼,不幸罹难,他身怀六甲的妻子是吕云黛娘亲身边的心腹丫鬟,得知噩耗,难产血崩而亡。 吕观稼与翁氏夫妇二人商议之后,决定将那个孩子收养到膝下。 担心那孩子被人耻笑是奴婢的女儿,吕观稼对外声称是外室所出的庶女。 此时姚氏凄凄呜呜的靠近吕观稼。 “观稼哥哥,对不起,我早知道偷来的幸福不会长久,这些年,你总问我为何寝食难安,就是因为我犯了错,对不起....可我不后悔做出那些事,我能与你厮守十五年,此生足矣。” “我知道你从不曾喜欢过我,你只喜欢翁姒樱,即便她与狂徒私通,即便她变成疯子,你也只喜欢她,我每时每刻都想杀她,可我怕啊。” “你只是知道她背叛你,就彻底一蹶不振,连最在乎的功名都不要了,我不敢赌,若我杀了她,你是不是会为她殉情?你一定会的。” “观稼哥哥,你可曾有半分喜欢我?” 吕观稼垂眸不语。他的沉默已是答案。 姚氏忽而凄楚笑着,拔簪戳穿咽喉。 刺鼻的血腥气息弥漫开,吕观稼的目光,始终落在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 “樱娘..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他年少时一门心思埋头苦读,想尽快扬名立万,却从不知他的亲娘与爱妻之间竟生出嫌隙,更不知她竟被人如此算计。 她那般温柔胆小的女子,那晚,定生不如死,她定吓坏了。 “樱娘....”吕观稼跌跌撞撞冲到她面前。 却见她尖叫着捂紧衣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观稼,观稼呜呜呜...” “观稼,我没有,我没有不忠,观稼,我好疼...” “观稼,停下,我好疼..呜呜..” 只有吕观稼知道樱娘到底在说什么。 她虽疯癫,但这些年来,他对她的恨意却与日俱增,分不清到底是恨还是别的情绪,他每回痛苦的在前院书房酩酊大醉之时,定会恶毒的去羞辱她。 第150章 用男人的方式。 他疯狂的要她,却嫌恶她肮脏的身子,他不准她再用那具肮脏的身子孕育他的子嗣。 那些年,她每怀上一个子嗣,他就会亲自喂她喝落胎药,亲自收拾那些血淋淋的孩子。 十一年间,他亲自送走了十九个孩子,全都是血淋淋的血块,有些孩子甚至生出小小的手脚。 他甚至不知那十九个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的身子早就被他亲手毁掉,脆弱的再无法受孕。 吕观稼含泪抓住樱娘的手,让她狠狠掌帼他这个十恶不赦的禽兽。 “观稼,观稼,不可以打,你会疼,夫君不疼哦,樱娘给你呼呼。” “樱娘,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吕观稼声泪俱下抱紧爱妻。 吕云黛沉默不语,本想亲手杀了吕观稼,可此时她却改了主意,吕观稼苟活着,会比杀了他更让他痛不欲生。 她要让吕观稼亲眼看着她娘亲死在他怀里。 “吕观稼,长则四年,短则两年,你可为我娘收尸了。你若还有人性,就熬到我娘过世,在她坟前以死谢罪!” 吕云黛一剑斩杀帮凶桑青,此时提着血淋淋的长剑,来到姚六娘面前。 “姚六姑娘,轮到你了。” 吕云黛从脖颈扯下一枚碧玺石戒指。 “姚六姑娘,可还记得这枚戒指。” “呵,我真傻,当年这枚戒指嵌在我后脑勺里,我还以为是有关我身世的线索,贴身佩戴十几载。” “今儿我全都想起来了,原来这戒指是杀我的凶器,姚六姑娘当真对我下了死手,连戒指都嵌进我皮肉中。” “给你两个选择,让我将你的后脑勺砸出裂缝,我把这枚戒指嵌进你皮肉里五年,若你活着,我们二人的恩怨一笔勾销,或者,你自刎谢罪。” “这碧玺石成色绝佳,该是官造之物,该有记档。”胤禛幽幽说道。 “哎呦可不是吗,如此成色定出自内务府,估摸着是赏赐之物,回头去内务府一查便知。”苏培盛帮着搭腔。 此时张廷玉面色煞白,失望盯着表妹:“你还有何话要说?” 姚六娘沉静面容终于有一丝皲裂的慌乱:“表哥,我没有做过之事,我不认,大可去官府报官。” “桑青素来与我不睦,你该是知晓的,她死到临头自会攀咬我,还有这戒指,我的在这,那不是我的戒指,我怎会有什么官造之物?” “嫁与你之前,我甚至都不曾进过京,又何来赏赐?” 姚六娘举起手掌,让所有人都瞧见她左手无名指上的碧玺石戒指。 此时吕云黛忽而轻叹道:“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是我错怪姚六姑娘,抱歉。” 吕云黛着实不想让张廷玉妻死子散,虽然她有无数种残酷法子让姚六娘张嘴。 罢了,就当欠张廷玉的恩情,今日一笔勾销。 吕云黛将戒指递给张廷玉,转身对抱着娘亲的吕观稼怒目而视。 “废物,把我娘的嫁妆和南园还给我!” “四娘,你娘的嫁妆我不曾动过,还有南园,也在你娘名下。” “早年间我初掌家主之位,吕家亏空严重,我确挪用过她的嫁妆,后来我都补齐了,十倍偿还!” “原想着等她死了,将她的嫁妆埋进她的墓穴陪葬,再将南园焚毁陪葬,只是后来她失踪了,我找不到她..” “四娘,谢谢你带走她,谢谢你。”吕观稼无助的抱紧爱妻。 “好,我现在就去烧南园,提前给我娘陪葬。”吕云黛踉跄起身,来到与吕家一墙之隔的南园内。 南园的豪奢程度令人惊叹,娘说要把南园留给她当嫁妆,她婚后回来,就能与衡臣哥哥住在那。 吕云黛举着火把,点燃娘亲为她亲自设计的一步一景。 五进的院子烧起来还真费劲,她每到一景,就点燃它,走了许久都瞧不见南园尽头。 “娘,南园我拿回来了,真好,烧的真好看。” 吕云黛吸着鼻子,倏地,手中火把被人夺走,四爷将她紧搂在怀里,帮着她点燃一处精妙绝伦的水榭长廊。 “咳咳咳..”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吕云黛心疼的替他揉着心口,却听男人冷哼一声:“不许用左手。” 吕云黛懵然片刻,想起她的左手牵过张廷玉。 难怪这男人方才不肯牵她的左手,而是别扭的绕到她右手边牵手。 吕云黛赶忙到太平缸前洗干净手,急步扑到他怀里。 “谢谢爷。”她依偎在四爷怀里,泣不成声。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胤禛温声细语轻哄她。 “接下来想要什么?吕家和姚家灭族,可好?” “不用,何必造那杀孽,除了姚六娘,该死的都死光了,明儿一早,我再去刨姚老太婆的坟,将她挖出来挫骨扬灰。” “好,你若要报仇,随时告诉爷。”胤禛冷冷看向苏培盛,苏培盛登时会意。 从今日开始,姚家和吕家子弟在朝堂上定会步履维艰,甚至压根再无机会出将入仕。 满目都是火海四起,苏培盛忽而急的跺脚。 “哎呦,南园焚毁,王爷该下榻在何处?” “住吕家。”胤禛小心翼翼为哭花妆容的女人擦拭眼泪。 与此同时,玄武湖畔,张廷玉独坐于藏书阁窗前,默然注视南园方向涌出滚滚浓烟。 “公子,少夫人咽气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施施然前来禀报。 张廷玉并不曾言语,只蹲起酒盏,倾酒于地。 四娘从不会对他说谎,说谎之人必定是表妹。 无论是谁,只要胆敢伤害他的四娘分毫,都必须死! 第66章 甚至连背叛白头一诺的他,也罪无可恕。 可他舍不得死,他还要护着四娘一世顺遂,他想多看她一眼。 他还要为她报仇,这些年凡是伤害过四娘之人,他绝不放过! “青荇,姚家七表妹,也一起杀了吧。” 张廷玉的长随青荇面露难色:“公子,七姑娘毕竟是吕家长媳。” “杀!”张廷玉仰头饮下浊酒。 ... 烧光南园之后,吕云黛准备回吕家,将娘接回京城安顿。 “六子,叶天士替你娘瞧过了,只要温养得当,能有个十五六年光景。”苏培盛凑到六子跟前。 “用什么温养?” 吕云黛曾经将娘亲的脉案悄悄拿给叶天士瞧过,甚至带着叶天士给娘请过脉,他断言娘活不长久。 “你每个月来王府取药就是了。” 苏培盛心中苦涩,翁氏温养身子的药材,无一不是天材地宝,许多药名他甚至闻所未闻,更有甚者,七八味药都是内廷垄断专供 皇族使用的稀罕之物。 若非钟鸣鼎食权贵之家,压根无法延寿。 即便是江南望族吕家,哪怕是砸锅卖铁,也求药无门。 “多谢王爷。” “哼!” 四爷绷着脸冷哼,吕云黛莞尔:“那不谢了。” 二人在南园门外分开,吕云黛回到吕家后宅内。 吕观稼正在伺候娘用晚膳,眼看娘将一碗鸡丝面扣在吕观稼脑门上,吕云黛朗声笑着鼓掌。 “娘,您做的对,还有酱菜,一并砸他脑门上!” “娘听四娘的,听四娘的。” 娘亲抓起酱菜,全都塞到吕观稼口中。 啧,怎么他还被打高兴了,此时眉眼温柔,含情脉脉的抱紧娘亲。 吕云黛眼角酸涩,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娘都被吕观稼祸害得疯疯癫癫,短折而亡,他就该以死谢罪。 “家主。”吕观稼的长随张福气喘吁吁赶来。 “少夫人,少夫人沐浴之时不慎跌倒,没救过来..” 吕云黛诧异,她倒是忘了找弟媳姚氏算账,没想到姚氏倒先死了。 定是四爷下的手。 “嗯,让宣逸处理后事。”吕观稼若有所思看向四娘。 吕云黛懒理老东西,闪身去寻四爷。 四爷下榻在吕家的家主所居的前院内。 一靠近前院书房,就听到小太监在窃窃私语说此地寒酸至极。 哪儿寒酸了.. 吕云黛憋嘴,她家虽然比不上雍亲王府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但院子宽敞的都能跑马。 靠近书房,吕云黛听见苏培盛焦急的声音:“爷,您快些喝药吧,好歹喝一口。” “不。” “难喝。” 四爷最不喜欢喝药,凡是能硬熬过去的小病小灾,他绝不喝药。 吕云黛急步来到书房内,接过苏培盛手中药盏。 “爷,良药苦口。”吕云黛将药盏递到四爷唇边。 “咳咳..”胤禛难受的掩唇咳嗽,侧过脸。 吕云黛见四爷竟然正眼都不瞧她,此时还侧过身,登时急得跑到他面前,却见他再次侧过脸,最后索性背对她。 第151章 吕云黛接连被四爷冷脸,心下一沉,她才不惯着他的臭毛病,于是阴阳怪气嘲讽:“看来王爷是看腻了奴才,是奴才死缠烂打,王爷息怒,奴才这就走。” 她放下药盏,赌气要走,手腕却被攥紧。 “咳咳咳咳..胡说什么!气性愈发大了,亏得爷想着不能将风寒传染给你,忍着避而不见。” 胤禛指尖于她掌心缱绻摩挲。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吕云黛心口酸楚,转身扑进他怀里。 他此刻虚弱的甚至无法应对她的拥抱,身形都微微往后退却数步。 “传就传,风寒又非绝症,奴才陪着爷一块喝药。” 吕云黛仰头吻他,可他却执拗的将她推开,转身抓起药盏一饮而尽。 “爷才不稀罕!” 吕云黛抿唇忍笑,他虽冷冰冰说着不稀罕,但却舍不得松开她的手,与她始终十指紧扣。 “明日开始,爷需忙着汗阿玛三月南巡事宜,你乖些。” “知道了,奴才哪儿不乖。乖着呢。”吕云黛取帕子擦拭他嘴角的药渍,忽而嘤咛一声,被他咬住了指尖。 “早些回去歇息。”胤禛垂眸压下翻涌欲念,她在身边,他压根无法处理汗阿玛南巡那些冗杂的琐事。 “可奴才想爷了..”吕云黛耷拉着脑袋,拽了拽四爷的箭袖。 “待风寒痊愈,再陪你,回去吧。” 吕云黛偷眼瞧见苏培盛和几个幕僚站在门外,猜测四爷定忙着处理正事,于是乖乖离开书房内。 离开之前,她特意问过苏培盛四爷每日服药的时辰,她必须掐着四爷服药的时辰,亲自盯着他喝药。 吕观稼不知将娘亲带到哪儿去了,吕云黛气哼哼的一整晚都不曾入睡。 可她知道,吕观稼宁肯杀了他自己,也不会再伤害娘半分。 罢了,就让吕观稼伺候娘吧。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去伺候四爷服药,一踏入前院,就听苏培盛苦口婆心劝四爷喝药。 吕云黛接过药盏,笑眼盈盈走到他面前,男人目露委屈,乖乖接过药盏一饮而尽。 即便良药再苦口,他饮下之后,亦是面无表情,甚至眉头都不皱。 “今日要去江宁织造府,后日晚膳前回来。”胤禛攥紧她的微凉的手掌。 蹙眉取来斗篷,披在她肩上。 “乖些,别乱跑。” “晓得了。”吕云黛接过苏培盛递来的蟒袍,亲自伺候四爷更衣。 目送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回到后宅,听锦春说柿子派人来传话。 吕云黛赶忙让锦春将柿子叫到垂花门外等她。 “主人,今日一早,有许多媒人前来提亲,求娶您。” “求娶我?”吕云黛诧异,她早就被姚氏传扬的声名狼藉,还是个失贞的老姑娘,怎么会有人求娶。 “都是些鳏夫之流,被家主下令赶出去了,连门槛都没让进。也不看看他们都是什么玩意,怎配得上四姑娘。” 柿子愤恨淬道。 吕云黛头疼扶额,其实有一件事,吕观稼说得没错,她的出现,会让吕氏女子蒙羞。 古代女子最讲究名节,若旁的女子遭遇她这般际遇,早就一死保全名节。 如此博个贞洁烈女的好名声,家族中的女子也会被人高看一眼,她着实害了吕氏一族的女子。 “今日,海宁陈家来退亲,还有三房家的七姑娘和六房的九姑娘与十一姑娘也被退亲。” “十一姑娘羞愤的投缳自尽,险些殒命。”柿子忐忑看向四姑娘。 吕云黛默然,如今她大仇得报,自是不愿连累无辜之人。 前尘往事已了,吕四娘也该彻底死在六岁那年了。 “柿子,你去寻一具与我身量酷似的尸首,吕家四娘,该死了。”吕云黛轻叹道。 与柿子交代一番,吕云黛寻到吕观稼,他正在为娘亲挽发。 “吕观稼,我要去挖姚老太婆的坟,开棺戮尸,挫骨扬灰,我还要将她的骨灰洒在江宁城十三座城门口,让万人践踏。” 吕云黛一想起老姚氏那老虔婆就气得发抖。 每回吕观稼不在家,老姚氏就会趁着娘亲去给她晨昏定省之时,刁难娘亲。 有好 东西都轮不到她这个孙女,而是被老姚氏分给二房和三房以及九房的孙子。 吕留良总共九个儿子,但活下来的五个孩子里,有四个都是老姚氏嫡出。 吕云黛的五叔之所以还健在,只是因为五叔生下来就是个口歪眼斜的傻子,对老姚氏够不成威胁。 一切噩梦的开端都是老姚氏,她即便死了也不能安生。 “四娘,你祖母她..”吕观稼话到嘴边,看到樱娘只是听到祖母二子,就吓得尖叫的恐惧眼神,忽而一咬牙。 “好,我不拦你,为父与你一起去。” 吕观稼痛不欲生,记忆里,他的娘亲是世间最为温婉良善的女子,甚至会因施粥太少而跪在佛前忏悔,甚至因为不小心将丫鬟说哭而愧疚落泪。 她总想将世间最美好之物统统捧到他面前。 可也是她,毁掉他此生挚爱。 他从不曾怀疑过娘,从不曾。 吕观稼垂头丧气跟在四娘身后,来到吕家祖坟。 眼见四娘一剑将娘的墓碑砍断,吕观稼愤恨之时,又觉愧疚,曲膝跪在坟前悲痛欲绝。 吕云黛抡起锄头,拼命刨坟。 柿子抡起锄头,却被四姑娘推到一旁。 “不!我自己挖坟,谁都别动!” 吕云黛并未用内力,而是用蛮力掘坟。 从晨光熹微到落日熔金,吕云黛不曾停下动作。 此刻她整个人放空,只麻木的抡起锄头。 好恨,她怎能不恨,倘若她还是锦衣玉食的吕四姑娘,如今也该嫁给衡臣哥哥,与他举案齐眉,相夫教子,生来不知愁滋味。 而如今,她双手沾满血迹,无数亡魂死在她手中,她的命运被旁人拿捏,身不由己。 她将满腔恨意倾注于麻木掘坟中,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眼前漆黑一片。 眼前忽而出现一盏扑朔烛火,四爷擒一盏羊角灯,急步朝他走来。 与他一道走来的是数道光亮,他带着一束光,照亮她的视线。 胤禛扬手,几个奴才抡着锄头继续挖坟,他将羊角灯塞在她手中。 “爷怎么来了?”吕云黛讷讷看向四爷。 “带你回家。”胤禛取出帕子,小心翼翼为她擦拭干净满面尘土。 墓园内寒风萧瑟,压抑的咳嗽声不断溢出喉间。 他微折腰,与她平视,吕云黛不用仰头仰望他。 他掩唇咳嗽,吕云黛眸中含泪,垂眸盯着手中羊角灯。 “我..能不能要一辈子?”她忐忑开口祈求。 “什么?”胤禛将她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吕云黛鼓足勇气,目光定定看向他温柔眉眼:“我们,能不能在一起一辈子?” 男人落在她脸颊的手掌有一瞬顿挫,继而收回手。 “不知。” “为何又是不知,奴才想要答案,能,或者不能?” 她咄咄逼人的要求太过于狂悖,胤禛生出恼怒:“为何出尔反尔,当初的约定为何不作数?” 面对四爷的质问,吕云黛羞愧低头忍泪,心中酸楚的要命。 她与四爷约定,永不互许终身,若厌倦彼此,则好聚好散。 可她发现自己逐渐沉沦在这段畸恋中,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要与他长厢厮守,白头偕老。 她想得到他的承诺,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如她这般舍生忘死的狂恋她。 可明知道答案,她今日仍是恬不知耻的违背约定,逼他允诺。 她恨这般得寸进尺的自己,她就该掩耳盗铃,浑浑噩噩假装与他是恩爱缱绻的夫妇,待他说分开那日,体面的分开,再不纠缠。 她为何要问出口,此时已然濒临绝境,再无转圜余地。 要什么余地?明知注定会分开的感情,她为何还在执着的欺骗自己? 吕云黛苦笑一声。 “嗯,奴才知道了,那就现在吧..” 趁着她还有勇气离开他,趁着她还没彻底泥足深陷,她决定结束。 “就现在,奴才不想再继续了,王爷,此刻开始,奴才只当暗卫。” “吕芸黛,你又在胡闹什么!”胤禛怒不可遏,她就是仗着他喜欢她!才如此恃宠而骄。 “奴才没有胡闹,王爷与奴才之间的孽缘,就到此为止。” 吕云黛低头拭泪,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吕观稼担忧的声音:“四娘,你与那雍亲王..” “不用你管,你说的对,我早该死在六岁那年,拜你所赐,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与人无媒媾和,生出奸生子,落得个妻不妻妾不妾娼不娼的下场。” “吕观稼,我恨你!”吕云黛边哭边急步往前走。 第152章 前路难行,视线渐渐被漆黑夜色吞噬,此时柿子拎着羊角灯,走在前面照亮前路。 吕云黛瞧见那盏羊角灯,扬手夺过,将羊角灯熄灭。 “我就喜欢一条道走到黑!死也不改!死也不改!” “主人,东西都在准备好了。”柿子小声提醒:“雍亲王跟在您身后。” “管他做甚。”吕云黛加快步伐离开。 吕观稼眸色复杂看向与他并行的雍亲王。 却是不曾开口说一个字,只沉默的前行。 清晨薄暮之时,吕云黛将准备好的尸首丢进吕家门前的秦淮河里。 此时她跷脚躺在屋顶上,也不知谁是第一个发现她尸首的幸运儿,也不知那幸运儿会做什么。 若对方态度不错,她定会重金酬谢。 她正有些昏昏欲睡,倏然瞧见一道清癯身影飞身跃进河内。 “四娘!!” 张廷玉目眦欲裂,万念俱灰冲向四娘。 吕云黛满眼惊愕,坐直身子。 眼见张廷玉将满脸血肉模糊的尸首抱在怀里放声痛哭,吕云黛低头忍泪。 她对张廷玉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毕竟是年少时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说无感是不可能的。 难怪她当清荷那些年,从不排斥与张廷玉亲昵靠近,反而雀跃的期待着。 可那又如何,她与他,终是有缘无份,断情难续。 她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大家闺秀吕四娘,而他也不再是她的未婚夫婿。 吕云黛仰头拭泪,她这一生注定过得乱七八糟,就这么得过且过吧,何必再去打搅任何人。 此时张廷玉悲痛欲绝,抱着尸首嚎啕大哭,紧接着闻讯而来的吕观稼亦是哭得昏厥。 吕云黛懒得理会旁人对吕家四姑娘已死的态度,闪身离开。 暗一传信,四爷今日下榻在曹家为康熙爷第三次南巡而建造的园子里。 吕云黛让柿子在七日后,待她下葬,就带着她娘亲归京,至于吕观稼,他若不跟着娘亲前来,吕云黛定会送他下地狱忏悔。 来到飞阁流丹犹如仙境的园子,吕云黛张大嘴巴,觉得自己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曹家真不愧是康熙帝最为依赖的家奴,靠着一个乳母,曹家俨然成为江南第一望族。 按理说江宁织造这个职位三年一换人,但曹玺在这个位置上干了二十多年,从曹玺开始,江宁织造这个肥缺,就是曹家人专属。 而如今曹家的掌舵人曹寅,更是康熙帝的奶兄弟,曹寅的母亲孙夫人,是康熙爷的乳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康熙帝对曹家极为隆宠,孙氏一个乳母得了一品诰命,孙氏的两个女儿更是被赐婚为平郡王妃与蒙古亲王妃。 曹家为康熙爷第三次南巡建造的这座行宫,一切用度都参照紫禁城内,曹家正是因为建造这座轰动一时的行宫,又接二连三包揽康熙帝数次南巡,才会渐渐衰败。 听闻这座行宫除去内务府报销的部分,绝大多数都是曹家自掏腰包,当着奢靡的令人瞠目结舌。 远远就瞧见四爷正被曹家人簇拥着,检视一处太湖石奇景。 此时他抬眸淡然与她对视,吕云黛慌忙垂眸回避。 趁着四爷去检视一处水榭回廊,吕云黛找到苏培盛。 “苏哥哥,奴才申请七日后提前归京。” “六子,你别再闹了,爷昨晚气得一整晚都没歇息,坐在书房一整宿,今儿药都没喝,就被曹家人请来验收行宫。” “奴才没有闹,奴才看过南巡暗卫随侍名单,并无奴才的名字,奴才回京继续办差合情合理。” “六子,你!”苏培盛恨不得立即将名单取出,当着暗六的面,立即将她的名字加上。 “咳咳咳咳..” 那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假山后传来。 吕云黛刹住脚步,停步不前。 苏培盛拧身正准备离开,却被暗六叫住:“我娘吃的药,多少银子?我不会占王爷的便宜。” “六子,你一个月的薪俸只够买一颗药,你娘每隔三日得吃一颗,你还不清的,别再倔强了。” 苏培盛忍不住提醒道。 “哦,一颗药两千两是吗?我娘一个月吃十颗药,一个月两万银子,一年是二十四万两,对吗?好,奴才记住了,奴才这几日先凑三年的银子,请苏公公让叶神医准备好药。” 苏培盛惊呼:“六子,你当买大白菜呢?那药用的药引子都可遇不可求,一回能凑齐一年的药量已是不易,更遑论三年!” “好,那就先买一年。” 是夜,吕云黛下值之后,找到吕观稼。 “吕观稼,把能卖的都卖了,我要凑二百四十万两银子,给我娘买十年的药。” “我立即去凑银子,你能不能多买两年?”吕观稼心急如焚追问。 “呵,你好大的口气,除去吕氏族中的产业,你那十几万两的存银能顶个屁用!去砸锅卖铁,把南园那块地和我娘的嫁妆都卖掉。” 吕云黛后悔不迭,早知道不烧南园了,还能卖些银子凑药费。 “嫁妆!不好!我以为你死了,那些都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我把那些嫁妆都烧了,还为你添置了三倍嫁妆,一并烧光了...哎....” 吕观稼急得捶胸顿足,吕云黛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脚步。 “主人,这些年我们在京城稳扎稳打,攒下些家业,拢共十七万余两存银,还有古董字画和繁华地段十一间铺子,次等地段二十家铺子,城郊水田二百亩,旱地三百六十亩,若都折算现银,该有个十三四万两银子。” “柿子!柿子啊呜呜呜..你就是我的救命财神,呜呜呜...”吕云黛喜极而泣。 她真没想到柿子这些年不显山漏水的,竟为她赚下如此庞大的家业。 “您的私印我随身携带,您取私印到官家票号支取即可。” 柿子从脖颈儿上取出主人的私印。 吕云黛捻起私章狂亲。 “吕观稼,你立即去凑七万两,我先买一年的药!” “好好好!我这就去!”吕观稼心急如焚离开,后半夜之时,将零零散散的银票送来。 吕云黛冷眼瞧见吕观稼双手的拇指还沾着朱红印泥,忍不住讥讽:“吕观稼,你凑个七万两银子而已,怎么?连夜卖儿卖女了?废物!” “都烧掉了..给你陪葬用了..哎..”吕观稼愁眉苦脸。 “你去凑,明年还要二十四万两!你字儿不是挺好的,去卖啊!”吕云黛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转身去给苏培盛送银子。 却被苏培盛客客气气退了回来:“六子,爷说了,药赏你。你若再闹腾,就立即去爷身边伺候。” 吕云黛慌乱摆手:“不不不,那奴才恭敬不如从命。” 吕云黛心里很清楚,那人不要银子,定另有所图,他不可能放过她。 “六子,你即刻归京。” 苏培盛说完就转身离开,御驾已在南巡路上,所有人这几个月忙的不可开交,爷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分心。 吕云黛秘密回到吕家,却见她的庶弟吕宣逸站在廊下,显然在等她。 “四姐,多谢您救了吕家女子的名声。” 吕宣逸拱手作揖。 “没事,我本就不想连累无辜。”面对这个陌生的四弟,吕云黛并无太多耐心。 “四姐,爹已然辞官,昨日将家主之位传于我,我知你恨我娘,也不待见我。” “对不起,我为我娘的所作所为道歉。” 吕云黛默然,她查过吕宣逸,他出生起就被吕观稼养在外院,由吕观稼亲自教导。 他秉性纯良,算得上谦谦君子。 吕云黛死的时候,吕宣逸还没出生,也怪不到他头上。 “道歉就不必了,我与姚氏的血债已然算清,我不会对你和五妹报复,放心。” “其实我知道爹不喜欢我娘,就连我和五姐的出生,都是祖母与我娘算计得来。你别怪爹,爹这些年也过得很苦。” “你别替他说好话,你有何事找我?” 吕云黛听不得半句夸赞吕观稼的话,一听就炸毛。 “四姐,我身为家主,重任在肩,不得不来问询您一件事,吕家在十三省为官的子弟近来屡屡受挫,九叔官居三品大员,能不顾九叔颜面而打压吕家之人,不知是谁..” 吕宣逸欲言又止:“麻溪姚家遇到与我们吕家一样的困局,姚家的身后是宰辅重臣当朝一品张大学士。” “世间能毫不顾忌张家与吕家姚家三大家族之人,只会是皇族子弟。” “而不巧的是,姚家与吕家近几日,正好因四姐而生出惊天风波。” 吕云黛抱臂,面色凝重:“知道了,我会处理。” 定是那人阳奉阴违,她都说了别让他伤及无辜! “四姐,我虽不知您为何诈死,但今后若有需要吕家之事,可随时来寻我。” 第153章 “没有,你好好看着吕家,莫要攀附权贵,尤其是东宫,更别攀附八爷一党,切记!”吕云黛忍不住提醒。 “宣逸定谨记在心。” “四姐,吕家虽在朝堂上为官的子弟只有十余人,但难保有一日需抉择,若真有那一日,吕家该选谁?” 吕云黛凝眉看向谦逊的庶弟,他才十五岁,竟有如此城府,看出今后定有夺嫡之争,吕观稼将她的庶弟教导的当真极好。 “选雍亲王。”吕云黛脱口而出。 “我今日去解决这件事,过两日你确认一番,若还有阻力,可来寻我。”吕云黛闪身离开。 一路飞檐走壁来到行宫内。 这个时辰,那人该在书房忙碌,吕云黛循着今日看过的地形图,来到西南边的书房,果然看见书房内端坐着一道身影。 她已然能避开暗一与暗二,悄无声息靠近书房窗户,此时那人忽而抬眸,目光冷冽看向窗户,恰好与她对视。 那人收回目光,长剑收鞘,继续伏案疾书。 “王爷,感谢您对奴才的照拂,但祸不及亲眷,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吕家与姚家,吕家愿依附于王爷,以王爷马首是瞻。” “哦。”胤禛轻抬手间,苏培盛会意点头。 “六子,杂家去办。”苏培盛垂首离开书房内。 此时吕云黛瞧见四爷手边的托盘里放着药盏,于是踱步走到四爷身边,端起药盏,伺候他服药。 “哼!” 男人冷哼着推开药盏,吕云黛默不作声,继续将药盏推到他唇边。 似是不耐烦,他板着脸接过药盏,仰头一饮而尽。 见他喝下药,吕云黛转身准备离去。 “吕芸黛,给你两个月时间,两个月之后,你需乖乖回到爷身边,永远不准再闹!” 吕云黛刹住脚步:“不必两个月,奴才的答案爷早就知晓,奴才选择体面的分开。” 吕云黛说完,飞身离去。 胤禛盯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忽而恼怒的折断湖笔。 她要的感情太过离经叛道,他绝不能轻易许诺,否则她定会得寸进尺,逼着他遣散后宅女子。 他必须要驯服她,让她彻底臣服在他脚下,再不准妄想荒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心情愈发烦闷,可堆积如山的琐事却压得他喘不过气,胤禛无奈叹气,继续埋头处理南巡琐事。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坐在宽敞的马车内,冷眼瞧吕观稼在伺候她娘吃糕点。 娘亲将枣泥糕砸得他满身都是,吕观稼竟还笑着离开。 真是贱骨头! 此时马车内只剩下母女二人,吕云黛捻一块糕点,递给娘。 “娘,您到底还要装到何时?” 叶天士告诉她,她娘服药三五日,即可恢复神志,可娘却越来越疯癫,但她却又选择性的发疯。 翁氏眸色恢复清明,端正坐直身子。 “你瞧出来啦,娘就是气不过,娘都记起来了,呜呜...你还有十几个弟弟妹妹,全都被他杀了..” “我好恨,女儿,我恨他,我余生不做别的,我要报复他。”翁氏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吕云黛垂眸,吕观稼的气息就在马车外头,想必将娘的怨恨听在耳中。 长辈之间的新仇旧恨,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此时耳畔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吕云黛一抬眸,发现她娘又恢复疯疯癫癫的模样,将一块桂花糕糊在她爹俊逸的脸上。 吕云黛低头忍笑,起身离开马车,将战场交给爹娘。 马车里传来娘欢快愉悦的笑声与爹爹的求饶声。 爹爹?吕云黛嘴角笑容僵住,不对,是吕观稼! 马车走走停停,吕云黛日日看着她娘对吕观稼各种惩罚,这家伙脸皮忒厚,被娘打破脑袋,还笑得出来。 三月末,吕云黛回到阔别数月的私宅内。 她决定趁着四爷不在王府,带小阿哥们与娘见面。 吃过午膳之后,吕云黛悄然来到王府内,才靠近四阿哥弘历的居所,就闪出四道矫捷身影。 对方的实力极强,估摸着与暗二的水平差不多。 “影十,影十一,影十二,影十三,见过暗六统领。” 没想到小阿哥们身边还潜藏着如此多高手,吕云黛宽慰不已。 “我带小阿哥们出去一趟,你们可随行。” “遵命,我们去准备一番,还需通知大阿哥与二阿哥,三阿哥身边的血滴子。” 一听到血滴子,吕云黛惊得瞪圆眼睛。 没想到四爷留在小阿哥身边防 卫的竟是凶名赫赫的血滴子! “好,有劳诸位。” 盏茶的功夫,庭院之中出现一辆朱轮马车。 吕云黛瞧见朱轮马车,赶忙开口:“换一辆寻常马车即可。” 朱轮马车是皇族专用,她不想让吕观稼猜到小阿哥们是皇族子弟。 血滴子换来一辆黑色马车,马车内传来小阿哥们的嬉笑声。 四岁的小弘历和小弘时正在打闹,六岁的小弘昀与七岁的晖儿则端坐在马车内。 “额娘!”弘历和弘时欢喜的扑进额娘怀里要抱抱。 小弘昀也忍不住趴在额娘后背。 晖儿倒像个小大人似的,却也忍不住抓住额娘的袖子。 “孩子们,一会额娘带你们去见见外祖母,你们得叫我娘亲,不准叫额娘,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弘晖含笑点头。 “儿子记好啦。”弘昀抱紧额娘的脖子。 “儿子记住了,额娘抱抱。”小弘时钻进额娘怀里。 “儿子记住了。”弘历抓住额娘的手。 来到私宅之时,她娘正用鸡毛掸子追吕观稼,吕观稼满头都是鸡毛,笑得没心没肺,吕云黛满眼鄙夷。 “吕观稼,去厨房帮柿子做饭!” “好。”吕观稼的目光落在径直驶入院内的黑色马车,方才他瞧见一双小手探出马车窗户,又被一只更小的手抓回马车内。 是他的外孙?还是外孙女? 吕观稼雀跃不已,可看到四娘不悦的眼神,只能垂头丧气离开。 待吕观稼离开之后,吕云黛朝马车轻唤:“孩子们,来见见外祖母。” 翁氏激动的冲到马车前,将最先钻出马车的小家伙抱在怀里。 紧接着又钻出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翁氏一手一个,亲昵的抱紧两个孩子。 “给外祖母请安。” 马车帘子被掀开,两个稍年长些的孩子出现在眼前。 “好孩子,你们都是外祖母的好外孙。”翁氏喜极而泣。 这几个孩子的眉眼都有相似之处,都与那雍亲王极为酷似,不用猜就知道孩子们的生父是雍亲王。 四娘的长子倒是眉眼有三分四娘的影子,三子笑起来有两分像四娘,那次子与四子,简直与那冷面俊美的雍亲王如出一辙。 孩子们是同一个父亲就好,翁氏方才冲到马车前那一瞬,一颗心难受的揪紧,就怕孩子们的父亲是不同的男子。 她心疼女儿承受的痛苦,愈发对吕观稼没好脸色。 廊柱后,吕观稼看着几个外孙,忍不住愧疚的潸然泪下。 此时醒春拎着菜篮子走来:“吕..观稼..” 叫名字着实无礼,醒春叫着对方的全名,甚是烫嘴,但四姑娘说若不叫对方全名,就是对她不敬。 “吕观稼,四姑娘让你今日都在厨房里,晚膳也只能在厨房吃,亥时之前不能靠近前院。” “好好好,菜够吗?我会做江南风味的精致点心和菜肴,还有小孩喜欢吃的云片糕。” “好,那您来掌勺。”柿子从厨房探出脑袋。 “好,我来,我来。”吕观稼低头忍泪。 他躲在厨房里,为妻女和外孙们洗手作羹汤,趁着柿子夫妇去寻碗筷之时,吕观稼忍不住悄悄躲在廊柱后,偷看小外孙们玩藤球。 倏地眼前一花,他脚下多出个藤球。 小弘历气喘吁吁来到眼前的大叔面前,瞧见对方与额娘相似的脸,小弘历疑惑转身看向大哥。 “大哥,快来,这有个与额..与娘长得很像的人。” 几个孩子好奇的围上来。 弘晖早慧,大概猜出对方身份,于是开口试探:“可是外祖父?” 吕观稼激动的热泪盈眶,却忐忑不安的垂首,不知所措。 “外祖父抱抱。”顽皮的小弘时抱住外祖父的腿要抱抱。 吕云黛正在厅内与娘闲聊,听到门外的动静,正要起身,却顿在原地。 “四娘,让他去吧。”翁氏碾碎指尖松子儿。 “是。”吕云黛重新端起茶盏。 吕观稼并非文弱书生,世家子弟自幼都需习文练武,文武双全,自然耳聪目明。 听到厅内母女的对话。 他登时喜极而泣,蹲身将孩子们都抱在怀里。 祖孙五人在院内玩藤球,吕观稼抱着两个小外孙,与另外两个孩子一道踢球,时不时将目光落在门窗紧闭的前厅。 第154章 直到瞧见柿子夫妇拎着食盒,吕观稼这才依依不舍退回到厨房内,乖乖蜷缩在灶台边,独自吃晚膳。 前厅内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听见樱娘畅快的笑声,吕观稼眉眼温柔,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吃完晚膳,他将小山般的碗碟清洗干净,又勤快的将厨房打扫好,乖乖坐在昏暗厨房内等着四娘准许他离开厨房。 吕云黛让四个小阿哥陪着娘,独自前往厨房,远远就瞧见吕观稼坐在厨房灶台边,正低头抹泪。 她让海东青把那些讨厌的乌鸦赶走之后,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奏疏,摔向吕观稼。 “老匹夫!你的辞呈我不允!我已将辞呈换成告假,明日你就去翰林院继续当差。” 吕观稼苦笑,他在女儿口中又多出个老匹夫的称呼,明明他才三十七岁,怎么就成了老匹夫。 罢了,总比昨日骂他老狗好。 “四娘,爹爹能知道为何吗?” “装什么装?今日你不是看到那几个孩子了?想必也猜到他们是谁的孩子。” 吕云黛没好气的翻白眼。 吕观稼点头:“是,我知道他们是雍亲王的小阿哥,可..雍亲王膝下只有四个小阿哥,再无所出,你在担心什么?” 吕云黛斜乜一眼精明的老匹夫,难怪他能点榜眼,全国第二的脑子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这些年他一蹶不振的情况下,还能在三十三岁点榜眼,若他全盛时期,说不定二十多岁就能夺状元。 “他正当壮年,才二十三岁,免不得今后有更多的子嗣,可我却无权无势,小阿哥们需要强大的外戚做后盾,说不定..今后吕家也能有机会成为大清第一外戚,成为吕半朝。” “吕观稼,你需要几年,才能成为正一品大学士?” 在雍正设立军机处分权内阁之前,大学士权柄虽被康熙帝设立的南书房削弱,但仍是文官之首。 大学士分为保和殿大学士、中和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其中保和殿大学士为文官之首,历史上只有富察傅恒获此头衔。 吕观稼并非皇亲国戚,又是汉人,压根不可能获得此殊荣,大学士选拔要求极为苛刻,满人并无限制,但汉人必须是翰林出身。 而仅次于保和殿大学士的是文华殿大学士,为群臣实际领袖,是名副其实的宰辅。 如今的文华殿大学士,是张廷玉的父亲——张英。 “四娘,你想让吕家成为小阿哥们的后盾?还是想谋求更高的位置?” 吕云黛幽幽看向老匹夫,他真的很敏锐。 “你欠我的债,还没还完!十年,我只给你十年时间,到康熙四十八年,你必须是文华殿大学士。吕家子弟不仅要在朝堂上门生 遍布,还需在军中站稳脚跟。” 吕观稼点头:“好。要不了十年,给我七年足矣。” 吕观稼从前为情所困,一蹶不振,如今妻女都在身边,他此生再无遗憾。 他虽在翰林院暂任闲职,但却是距离万岁爷最近的臣子,简在帝心,他能感觉到,万岁爷对毓庆宫太子并非如表面上那般信任与偏宠。 女儿既想让外孙们今后有机会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自然殚精竭虑为她筹谋。 “雍亲王为何不给你名分?岂有此理!”吕观稼满眼愤恨。 “我不稀罕!吕氏家规,誓不为妾,帝王之妾也不行!我可没忘!”吕云黛躺在摇椅上,鼻子发酸。 “你!哎..”吕观稼没想到竟是女儿拒绝雍亲王,在这之前,他还在怨恨雍亲王品行不端,用强权**四娘。 “吕观稼,你不仅要超过桐城张家,还需超过湖广巡抚年遐龄,必须超过年家,尤其是军中势力,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年遐龄?他过几年该致仕了,不过他的两个儿子不错,尤其是年遐龄次子年羹尧,与衡臣在翰林院内历练,相信这两年即可被拔擢,外放出京历练。” 吕观稼忍不住对出色的后生露出赞赏神色。 “哦。”吕云黛兴趣缺缺。 “我不喜欢年家,你防着点年羹尧,宣逸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极适合在军中发展,我知吕家不喜欢武夫,但百无一用是书生。” 吕云黛决定提前培植自己的势力,为孩子们保驾护航,谁知道今后四爷的真爱年氏入王府之后,会发生何事。 毕竟若年氏所出的皇子福慧没有早夭,储君未必就是弘历,弘历只是胜在雍正帝子嗣单薄而已。 储君一定要出自她所出的皇子,否则她定会不顾一切,为弘历舍命杀上帝座。 “好,我听你的,其实你弟弟很想投笔从戎,只是我不肯。” 此时一只乌鸦停在她面前,听到乌鸦传递的信息之后,吕云黛登时惊骇不已。 第67章 “老匹夫,我出去一趟,归期不定,照顾好家里。” “四娘,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可否告诉爹爹。” 吕观稼心疼抹泪,他的女儿本该是掌上明珠,被千恩万宠的呵护长大,却被他毁了一生。 “我去当伥鬼!我早就不是人了!拜你所赐!”吕云黛讥讽道。 “对不起,四娘,为父能为你做什么?你告诉我可好?”吕观稼焦急追问。 “你当皇帝吧!”吕云黛懒得搭理吕观稼,焦急回屋更衣,心急如焚赶往大学士府邸。 多年未至张府,没想到张廷玉所居的风清院还是老样子。 此时清荷焦急站在湘妃竹林内。 “怎么回事?张廷玉为何重病?” “回六统领,属下也不知,他从江南归来就病倒了,还不肯喝药。” “把这七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与我汇报。”吕云黛负手站在清荷面前。 事发仓促,她甚至来不及找暗二核对交接,就心急如焚赶来,她对张家后宅这七年来发生之事,几乎一无所知。 “六统领,当年您调任之后,张廷玉被其母姚氏算计,与姚家六姑娘有了肌肤之亲,珠胎暗结,不得不娶她,紧接着属下被姚氏开了脸,送给公子为妾,与属下一起被送到公子屋内的妾室,还有四人。” “姚氏进门之后,对我们五人几乎严防死守,不久后诞育小公子张若霭。” “公子不曾让我们五个妾室侍寝过,似乎也并不喜欢夫人,她诞下小公子之后,就再无所出。” “前些时日,听闻少夫人竟病死在江南,极为蹊跷,公子一回来,就说要遣散我们五个妾室。” “其余四个妾室拿了丰厚的遣散银子离开,属下赖着不走,但公子已下最后通牒,下个月初五,属下必须离开张家。公子给了属下五万两遣散银子。” “这两日出何事了?”吕云黛听的一头雾水。 “属下也不知,只是有一晚,属下遇见公子喝得酩酊大醉,他抱着属下悲痛欲绝唤四娘,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简直让闻者落泪,统领可去查查四娘为何人。” 清荷停顿许久,却不见统领示下,她偷眼看向六统领,却诧异的发现六统领在走神。 这是从前不曾遇见的状况,六统领精明睿智,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噤若寒蝉。 “六统领...”清荷小心翼翼提醒道。 吕云黛回过神,强自压下心间绵密酸涩的阵痛。 “清荷,你可有喜欢的男子?可直接告诉我,我帮你安排。” “六统领,清荷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清荷战战兢兢。 吕云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我只给你这一次开口的机会,你想好再说。” 清荷与张廷玉的小厮青荇并不算清白,吕云黛了解她手中每一个探子的弱点和秘密。 清荷面露挣扎之色。 “六统领,我..我想嫁给青荇。可他是公子身边最得力的长随,我是公子的妾室。” “施清荷,此刻开始,你的任务有所改变。”吕云黛伸手揭下清荷脸上的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暗探施清荷,即日起,需尽快攻克文华阁大学士张英嫡子张廷玉身边最为心腹的长随青荇,我不管你用何办法,你必须尽快成为青荇最信任的枕边人。” “换个身份,明日一早,你的身份就是张家新聘的绣娘施清露。” “多谢六统领!”清荷感动的匍匐在地。 他们这些暗探卑微,但暗探也有自己最为敬仰和喜欢的统领,她和绝大多数暗探一样,最喜欢的就是暗六统领。 “你在此等候片刻。” “属下遵命。” 吕云黛安抚好清荷之后,就心绪复杂来到张廷玉所居的内室门前。 “青荇小哥,我要见公子。” 青荇眸中痛苦一闪而逝:“施姨娘,公子说不见。” “就见一面,见完他,我明日一早就离开。” 屋内传来张廷玉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第155章 吕云黛拔步入内,屋内弥漫着刺鼻的药味,此时张廷玉正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桌案上放着一碗汤药。 吕云黛将汤药端到床前:“公子,您是在为四娘殉情吗?” 张廷玉暗淡的眸子倏然瞪大,显然是被她猜中了心思。 “与你无关,若银子不够,找青荇,这些年耽误你大好韶华,是我的错。” 张廷玉觉得自己真是无耻至极,时隔多年,面对清荷那种奇怪的悸动,今晚再次出现。 他痛苦捂着嘴角,难受的溢出猩红来。 不,他不能再背叛四娘。 “四娘,等我..四娘...”眼前浮现心爱之人的音容笑貌,张廷玉虚脱的甚至无法抬手,急得掉泪。 吕云黛看他愈发虚弱的神色,吓得伸手替他把脉,待探查到他的脉息之后,她惊的抓紧他欲要逃离的手腕。 “衡臣哥哥,你快喝药!”话音未落,吕云黛愕然捂嘴。 方才情急之下,她忘记伪装成清荷的声音了... “你...你是..”张廷玉喜极而泣,艰难爬起身,却压根无法坐起身来。 眼看他要跌倒,吕云黛忍不住伸手搀扶他,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四娘,我是不是疯了..四娘,你带我一起走,可好?我们再也不要分开,求你带我走,四娘..” 吕云黛愧疚的潸然泪下,早知道她的死讯会险些逼死衡臣哥哥,她就该告诉他一声。 “衡臣哥哥,喝药可好?”吕云黛含泪重新端起汤药。 “好,你不要再离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成,四娘,我的四娘。” 张廷玉一只手攥紧她的手掌,另外一手迅速接过药盏一饮而尽。 喝完汤药,他伸手去揭她脸上的伪装,却找不到破绽,急得忍不住呜咽。 吕云黛低头忍泪,用特殊的手法将面具揭下。 “衡臣哥哥,施清荷与青荇小哥情投意合,她此刻在湘妃竹林等青荇,可否成全这对有情人?明日,她就只是绣娘施清露。” “好,都听你的。” “青荇,去吧。” 守在门外的青荇将屋内的对话听在耳中,拔步冲向竹林。 此时张廷玉牵紧四娘的手,激动的不知所措,唇瓣翕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吕云黛搀扶着他躺回到床榻上,他的手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 “四娘,我想抱抱你,可好?只是拥抱。” 他的身子太过虚弱,必须保持情绪平和,吕云黛乖巧点头,和衣躺在他身侧。 “衡臣哥哥早些歇息,我就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好,四娘,我好困,我真的好困,容我歇息歇息,自从为你扶灵安葬之后,我就睡不着,我睡不着..”张廷玉虚弱喃喃着,缓缓合眼。 吕云黛忍不住愧疚的落泪,他竟然为她扶灵.. 只有至亲或者挚爱的夫君才能为她扶 灵,他才刚丧妻,竟不顾世俗眼光,毅然为她扶灵。 他连名声都不要了... 吕云黛侧过身,依偎在衡臣哥哥怀里,在他满是药味的怀里,与他一道沉沉入睡。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一睁眼就看到张廷玉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瞧。 她以为自己流口水了,于是惊的伸手擦拭嘴角,却没摸到口水。 “衡臣哥哥在看什么?”吕云黛纳闷。 “我在看你,想余生都与你厮守,日日睁眼都能看见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四娘,” “衡臣哥哥,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甚至还生过孩子,这些年,我的人生过得肮脏至极,你会嫌弃我。”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此情不渝。” “我想吻你,可以吗?”张廷玉小心翼翼说道。 吕云黛想起来昨晚清荷说,张廷玉这些年孤苦凄清的独自住在前院书房里,身边连个伺候的奴婢都没有,到嘴边的拒绝,再也说不出口。 她主动吻他苍白的唇,口齿间都是苦涩的味道,那苦涩一路滑进心底,凄凄凉凉的悲。 如果没有那场天意弄人的意外,她早就嫁给衡臣,成为他的结发妻子。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只剩下苦涩的因果。 他的吻与他清润如玉的性子一样,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当真是正人君子,说吻,就真的只是浅尝即止的吻,再无任何僭越。 明明他的呼吸都早已凌乱不堪,眸中欲色灼人,明明他贴近的身子早就动了欲念。 此时身后传来敲门声:“公子,您该服药了。” 吕云黛赶忙分开唇瓣,起身披衣。 将门打开窄缝,接过门外小厮递进来的铜盆与食盒,吕云黛端着铜盆来到床榻前。 张廷玉虚弱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悉心伺候他梳洗,搀扶他起身用膳,吃药。 衣不解带为他侍疾七日之后,他晦暗惨白的面色终于恢复几丝红润血色。 这几日,他甚至不曾问她为何会以清荷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他眸中浓烈的爱意让她无所适从。 “衡臣哥哥,你就不问问我这些年都去了哪?经历过什么?” 吕云黛很好奇,为何衡臣哥哥只字不提。 “四娘,从前那些过往都忘掉吧,你只需将仇人的名字告诉我,我定会穷极一生,为你报仇雪恨。” “若你不愿说,我此生都不会问。”张廷玉小心翼翼轻抚她的衣袖,不敢触碰到她的手腕。 “我..是佟家的暗卫。”吕云黛缓缓开口。 “这些年,也许你没认出我来。可我时常见到你。” “你..”张廷玉满眼震惊,坐起身来。 他对佟家的暗卫略有所闻,那些暗卫听闻一人可抵千军,桐城张家豢养的死士压根无法望其项背。 四娘却说时常见到他..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是雍亲王身边的女暗卫! 他只在雍亲王还是阿哥之时,有一年在雍亲王私宅茶室内,遇到过有人藏匿在屋顶之上。 一道气息极为隐匿,另外一道气息,是佟格格,如今的雍亲王嫡福晋。 世家子弟能文擅武,他的身手并不差,可那些年去拜访雍亲王,却从不曾察觉到高手的踪迹。 原来这些年,她就在他身边。 张廷玉呼吸一窒,心疼的抱紧她。 他深知张家豢养的死士活得有多艰辛多危机重重,每年死士的死亡率极高。 那么比张家死士更为强大的佟家暗卫,定时时刻刻在炼狱中煎熬。 “四娘,对不起,是衡臣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我该死。” 听着张廷玉哽咽的哭腔,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慰:“与你无关,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都是命。” “四娘,告诉我,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好过些?” “衡臣哥哥,你要好好活着,我就能好过,张太庙,从前你总夸夸其谈说要位极人臣,配享太庙,可你食言了,怎么这些年为何还在翰林院内避世?” “我的衡臣哥哥定能配享太庙,若衡臣哥哥入了太庙,再得文正这个文臣最为尊荣的谥号就好了。” 历史上张廷玉是清朝唯一配享太庙的文臣,更是唯一配享太庙的汉臣。 古往今来,能臣贤仕犹如恒河沙数,但赐谥号为文正的文官,只有寥寥三十人。 清朝赐谥号为文正的,更是只有区区八人,半数还都是风雨飘摇的晚清时期,为安定民心抵御外侮赐下的。 大清从入关到雍正朝结束,都不曾有文官获得最为尊荣的文正谥号。 吕云黛私心想让他终其一生都有所寄托,如此今后她若身死,他还能寄情于权势。 张廷玉被四娘一番慷慨之词说得面红耳赤。 他红着脸,垂首挽起心爱之人的手。 “怪我,从前我以为你不在了,独留我苟活在人间,若非还需为爹娘尽孝,我恨不能随你去了,还管那些功名利禄做甚?得过且过而已,随便考个功名,在翰林院内混日子,也不曾考虑过仕途,没有你,早已没了将来,我什么都不想要。” “四娘,我定会发奋图强,再不敢懈怠。” “我定会位极人臣,配享太庙,谥号文正,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衡臣哥哥,你别与八爷走得太近。”吕云黛温声提醒道。 “好。” 吕云黛没想到张廷玉甚至不问缘由,诧异抬眸看向他满是缱柔情的眼眸。 “你怎么不问为何?” “我都听四娘的,你说什么都好。” 吕云黛泪眼朦胧:“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不会。”张廷玉语气笃定。 “四娘,你别嫌弃我脏,我知道我很脏,对不起,这些年我什么都没为你守住,连我自己都丢了。” 吕云黛知道张廷玉说的是他被算计成婚生子一事。 第156章 她主动握紧张廷玉的手:“衡臣哥哥,我才肮脏不堪,是我配不上你才对,别让我毁了你的人生,可好?” “你回到我身边,我此生才有寄托,否则我早就身如已灰之木,心似不系之舟。”张廷玉眸中含泪。 吕云黛惴惴不安,她对张廷玉的感觉极为复杂,甚至无法形容对他到底是何感觉。 此刻她心乱如麻抱紧他:“衡臣哥哥,佟家的暗卫被蛊毒控制,我这一生都离不开解药,三年后,我需入紫禁城为暗卫,获得新的解药,才能活下去。” 张廷玉惊骇不已,心疼抱紧四娘:“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但说无妨。” “我需要你活着,衡臣哥哥。” “好,四娘,我此生会为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只为你活着。” 吕云黛含泪点头,她记得张廷玉是三朝宰辅,甚至高寿,活到八十四岁才寿终正寝。 她若记得没错,他在四十多岁之后,还会诞育三子二女。 他这一生绝不会过得凄清孤苦。 在张家又照顾张廷玉七八日之后,吕云黛得到四爷即将归京的消息。 “衡臣哥哥,我需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些,四娘,我该如何寻你?” 吕云黛想起自己的骨笛,可一个骨笛送给了策零,另外一个不知所踪。 吕云黛仰头,朝着蹲在墙头的海东青招手。 “它是阿正,今后它会陪伴在你身边,就像我陪在你身边那般,你若有话要与我说,让阿正带信。” “它能活五十到七十年,说不定活得比我还长呢,它能陪你许多年。” 阿正歪着脑袋看新主人,此刻它并不知道,往后余生,它将会陪着这位新主人五十余载光阴,直到他寿终正寝。 阿正斜乜新主人,一跃跳到他的肩上。 吕云黛朝着衡臣哥哥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张廷玉伸手轻抚海东青,目送四娘离开之后,他回屋更衣。 “青荇,立即准备拜帖名刺,我要去佟府拜访佟国舅。” 佟家素来强势,佟国维曾有意拉拢张家,更有意拉拢 他这个张家未来的家主为朋党。 从前他不屑,但如今,他愿为佟家座下走狗鹰犬,即便遗臭万年,即便万劫不复。 佟家定会用四娘来要挟他从命。 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佟家定会善待四娘。 他一定要位极人臣! 晚膳之后,吕云黛在大学士明珠府邸与探子密聊结束之后,才离开明珠府,忽而收到佟家召唤她回佟府的消息。 佟家找她做甚?她仔细回忆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确认没有任何纰漏,这才忐忑前往佟家。 一来到佟家,她愈发惴惴不安,没想到来见她的,竟然是佟国维身边最为亲信的长随佟明。 “暗六,你倒是个好福气的。”佟明忽而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托佟家的福。”吕云黛一头雾水,懵然奉承道。 被佟福领到一处幽静庭院,吕云黛心下骇然,这是佟国维所居的院落,他们这些暗卫压根没资格踏足。 到底发生了何事? 入了书房内,吕云黛瞧见垂垂老矣的佟国舅正端坐在上首,而他脚下,则匍匐着一道清癯身影。 此时佟国维正在抽烟袋锅,那人正抬手用双手为他接烟渣。 滚烫的烟渣被扣在衡臣哥哥掌心,吕云黛心如刀割。 “衡臣啊,我可将你的未婚妻还给你,但你能为佟家做什么?” “回国舅,我愿为佟家效犬马之劳,您让衡臣做什么都成。” “好,好啊,你当年科考的文章我瞧过,你父亲张英太过谦虚,你何必藏拙。可惜了,张家失去个状元之才。” “是。”张廷玉接住扣在掌心的烟袋锅,低下头颅。 此时两个小童捧来一沓写满字迹的宣纸,吕云黛愈发不安,目光落在那些宣纸上,登时如遭雷击。 第一张宣纸上就写着一桩让人震惊的倾私官盐供状,而罪犯一栏则空着。 此时两个小童将矮几端到跪在地上的张廷玉面前,一小童研磨,一小童则将朱砂印泥盒捧到张廷玉面前。 吕云黛顿时会意:“不,衡臣哥哥,不要为我..” 耳畔忽而传来让她心悸的血玉短哨声,吕云黛浑身剧痛,躺在地上痛苦抽搐。 “不要..”她忍着剧痛,缓缓朝着衡臣哥哥爬去。 “停下,国舅爷,求您让他别吹了,衡臣签。” 张廷玉急得拼命磕头。 “衡臣,凡事都需要等价,这得看你的诚意。”佟国维捋着花白胡子,志得意满。 “好,好!” 张廷玉颤抖着手,抓过笔,在一张张足以令他身死魂消的罪证签字画押。 吕云黛已然痛苦的说不出话来,绝望的瞪大眼睛,眼睁睁看衡臣哥哥边抹泪边按手印。 也不知过去多久,折磨人的短哨声终于停下。 “衡臣啊,今后就祝你与吕四姑娘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了。”佟国维用烟袋锅拍了拍这位才情横溢的宰辅根苗。 佟家许久未驯服这般惊才绝艳的簪缨世家子弟效命。 这些年佟家拉拢的那些寒门子弟全加一块,都不如眼前的张衡臣。 佟国维满眼笑意,扬手间,长随捻着一颗血红的丹药递到暗六唇边。 吕云黛绝望的死死咬着牙关,她没有脸面服下这颗衡臣哥哥用尊严和仕途换来的丹药。 她宁愿现在就以死谢罪。 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她口中被强塞进丹药,那药当真若小八说得那般,仙丹似的通体舒畅,却让她痛不欲生。 与此同时,雍亲王府邸中门大开,奴才们匍匐在地,恭迎王爷打道回府。 胤禛风尘仆仆,打马径直入前院内。 “王爷,佟家瞬安颜公子求见。” “可知何事?”胤禛将马鞭丢给奴才。 “呵。”胤禛冷笑,没想到他才入四九城门,佟家人就闻风而至,当真是神通广大的佟半朝。 “领去书房。” 胤禛转身沐浴更衣之后,才徐徐踱步前往书房。 一踏入书房内,赫然发现瞬安颜身后站着两个陌生女暗卫,想必是佟家又来送新暗卫。 “给四表哥请安,今日瞬安颜奉玛法之命,前来给您送新的暗卫。” 瞬安颜话锋一转,又道:“四表哥,今日还有一件事需与您说一声,佟家已将暗六吕云黛召回。” 胤禛垂眸压下狂怒,面无表情端起茶盏:“嗯。” 苏培盛心急如焚,赶忙开口追问:“瞬安颜公子,奴才与暗六交情深厚,也不知暗六被调遣去何处?奴才也好寻暗六叙叙旧。” 瞬安颜笑而不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缓缓道:“家中长辈自有安排,我也不知。” “四表哥,暗六人老珠黄,长辈担心她无法再为您全力以赴效命,故而今日送来两个年轻貌美的暗卫来替换,您一定会喜欢。” “一个就好。”胤禛随手指着一个女暗卫,冷冷说道。 “好,暗十,代号镜莲。镜中青莲,濯而不妖,她的媚术比暗六更佳。” 苏培盛瞧着那张与暗六曾经的皮囊一模一样的面庞,怅然若失。 佟家竟全然不顾及暗六是大阿哥生母,就这么将四爷用过的女人送到别处效命,简直奇耻大辱。 “四表哥,您也不喜欢暗六,难道不是吗?否则这些年来,暗六早该得到名分,是佟家不察,早该将她替换掉,四表哥今后若对哪个暗卫不满,大可直接告知佟家,我们定会换到您满意为止。” 瞬安颜心中不满,他一手调教的暗六,入宫当皇妃都绰绰有余,可即便暗六为四表哥诞育下庶长子弘晖,都不曾得到侍妾格格的身份,岂有此理! 早知道四表哥始终瞧不上暗六,他就该早些将她召回到身边,何故又被张衡臣捷足先登。 瞬安颜心里憋着火,与四表哥寒暄几句之后,就去探望堂妹四福晋。 佟佳氏一听到娘家将暗六调走,登时心急如焚。 “为何都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暗六被调遣到何处了?” “不成,我现在就回娘家一趟。”佟佳氏急得直掉泪,暗六是她在王府里最可靠的心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她。 “你不必再去求你阿玛,是玛法亲自下令调遣,别去自讨没趣。”瞬安颜面色凝重。 佟佳氏刹住脚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些年来,除非天大之事,否则玛法绝不会插手,如今佟家的掌舵人是七叔和瞬安颜堂兄。 暗六定被安排到一个至关重要之人身边,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佟佳氏无奈的叹气。 书房内,苏培盛侍立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出。 从方才瞬安颜离开之后,爷就端坐在那,岿然不动。 “找到她。” 四爷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守在门外的血滴子影一领命,悄然离去。 第157章 苏培盛欲言又止,忍不住提醒:“王爷,可需要用那血玉短哨召唤暗六?” 却听到四爷冷冷的声音:“拿来。” 苏培盛诶一声,赶忙拔步去寻血玉短哨。 他才将短哨递给王爷,却见王爷寒着脸,扬手将短哨砸碎。 苏培盛吓得匍匐在地,扬手抽自己耳光,他还 真是关心则乱,暗六一听到血玉短哨子就痛不欲生,以爷对暗六的心思,他怎么可能用那哨子来伤害暗六。 爷不曾开口喊停,他就不敢停下,直到他脸颊红肿,结结实实挨了三十下掌帼,才听到四爷幽幽开口。 “启用蛰伏在佟家那枚棋子,爷需尽快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爷..”苏培盛心急如焚,本想劝阻四爷,那颗棋子至关重要,是孝懿皇后留着为四爷防备佟家暗算的。 可他一抬眸,却被四爷阴鸷的目光盯着,登时毛骨悚然。 佟府内,李四儿心情舒畅,正在院里踢键子解闷,倏地看到花坛边摆着一盆只有一朵孤芳的绿菊。 腾空的毽子应声落地,李四儿怔愣一瞬,踩着花盆底鞋袅袅婷婷来到那盆绿菊前。 “这盆花不错,摆到我屋里正好。” “算了,我自己来。”李四儿抱着绿菊回屋,半晌都不出来。 隆科多回来之时,就听到屋内传来凄凄呜呜的哭声,顿时步伐凌乱。 “四儿,谁欺负你了?爷去砍死他!” 李四儿推开隆科多的怀抱,哭得愈发我见犹怜:“还不是你们佟家欺人太甚,我知道我只是小暗卫,配不上隆科多大人,你们不待见我就算了,为何连我的女儿都瞧不起!” “呜呜呜呜,隆科多,你把我女儿最信任的暗六藏哪儿了?” “女儿在雍亲王府里好不容易有个信任的暗卫,如今倒好,你干脆让我重新当暗卫吧,把我派去女儿身边,我还恬不知耻赖在你身边做甚,肯定是你撺掇的。呜呜呜...” “心肝儿,你到底在说什么?那暗六与我何干,你别冤枉我。” 隆科多一把搂紧哭哭啼啼的女人,心都被她给哭乱了。 “调哪儿去了?还能要回来吗?” “一个暗卫而已,你们佟家就不能把她还给女儿吗?” 隆科多无奈叹气:“如今我七弟才是家主,很多事情我只有知情权,你该知道的,这些年我力所能及之事,从不曾拒绝过你。” 李四儿面露痛苦心疼,他为了要她,连佟家的家主之位都丢了... 此刻她还在处心积虑的利用他。 “对不起..大人..”李四儿抱紧这个纠葛一生的男人。 “叫竹筠,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好了好了,我去打探一番,看看那暗卫到底去何处,但你不能往外说,否则阿玛怪罪下来,我又该受罚了。” “知道了,你说的秘密,我还能和谁说?我成日里被关在垂花门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倒是想说呢,可找不到说话的人。” 李四儿坐在隆科多怀里,主动献吻。 “别闹,你身上还没干净,明儿再给你。”隆科多极尽温柔吻她的眉心。 “我先去问问那暗六调遣去何处,等着!你先梳妆打扮一番,今晚爷带你出去逛逛。” “爷快些去吧。”李四儿娇嗔道。 隆科多含笑起身离开,去寻七弟探消息。 却不成想,连七弟都不知道,隆科多诧异不已,这是不曾有过之事,包括皇帝表哥身边的暗卫他都知晓,那小暗卫到底被派遣到哪个神秘人物身边了? 隆科多没问出来,赶忙到库房里寻出皇帝表哥新赏的首饰,一股脑都交给了四儿。 没想到却被四儿连人带礼物赶了出来,连着小半个月都不曾让他进屋歇息。 无奈之下,他只能拉下脸,去求侄儿瞬安颜。 七弟虽是家主,但隆科多知道,阿玛心中最为满意的家主人选是侄儿瞬安颜。 只不过直接跃过儿子,将家主之位交给孙子,难免让人猜测佟家不睦。 兄弟相残骨肉相杀,是皇帝表哥最为忌讳之事,阿玛不会触皇帝表哥的霉头。 七弟不知之事,侄儿瞬安颜一定知晓。 瞬安颜对三叔素来无奈,毕竟三叔曾在战场上对他有数次救命之恩。 “玛法拉拢到张英嫡子张廷玉,那暗六竟是张廷玉的未婚妻,暗六已被派遣到张廷玉身边。” “三叔,此事不得外泄。包括后宅。” 隆科多郑重点头,回去之后,立即将暗六在张廷玉身边的消息告诉四儿。 煎熬大半个月,今晚他终于成功抱得美人归,自是一番温香软玉,被掀红浪,欲罢不能。 .... 南锣鼓巷私宅内,吕观稼才下朝,顶戴花翎都来不及摘下,就迫不及待赶去看樱娘。 倏地,他顿住脚步,仰头看向屋脊。 “谁!” 他一声冷呵,潜藏在暗处的吕家死士飞身冲到屋脊之上。 血滴子们从未料到,会在暗六的私宅内遇到如此强悍的对手,他们不敢对那些人下死手,且走且退逃离私宅。 死士首领飞身来到家主面前。 “家主,对方实力与我们势均力敌,但却无意迎战。” “什么?与你们势均力敌?” 吕观稼满眼震惊,吕家的死士大有来头,吕家子弟在前明可谓满朝朱紫贵,前明灭亡之后,吕家收编了一支锦衣卫精锐。 这支锦衣卫精锐传承到他手里,已是第三代,他们从无败绩。 “仔细把守,保护好夫人。” “四娘去了何处?” “回家主,属下不知,四姑娘实力惊人,轻功尤甚,我们跟不上..” 吕观稼扶额,难怪四娘当年能从吕家死士手中成功带走樱娘,他愈发愧疚,他的女儿这些年究竟付出何种惨烈代价,才练就一身铜皮铁骨。 尤记得她最怕疼,学刺绣之时,被针轻扎指尖,就疼的泪眼盈盈哭着喊爹。 他心疼的摔碎绣架,他吕观稼的女儿,即便不学刺绣又如何?衡臣这般最为优秀的儿郎都不曾嫌弃她,她照样能被所有人荣宠一生。 只是,这半个月窥视此地之人,到底是何方势力? 冷月无声,血滴子影一回到王府赴命。 这半个月,血滴子们几乎夜不能寐,倾巢出动,却依旧寻不到暗六的踪影。 以暗六如今的实力,若她有意伪装藏匿行踪,血滴子们压根找不到她。 此时王爷正坐在窗前,指尖把玩着一颗赤红药丸,俯首盯着四九城舆图审视。 为了得到这颗紫禁城内暗卫才能服用的药丸,血滴子付出了惨烈代价。 只不过王爷尚未来得及用药丸哄好暗六,她却不知所踪。 此时苏培盛气喘吁吁,揣手小跑着来到书房内。 “找着了,在..在张廷玉身边伺候。” 砰地一声,胤禛摔碎手边茶盏,没想到会是张衡臣! “张廷玉公子半月前,曾秘密前往佟家,许是已与佟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在翰林院内的探子发现他曾与佟家安插在翰林院内之人接触,估摸着将万岁爷的消息透给了佟家。” “哦。” 胤禛仰头,满眼疲累。 忆起那年张廷玉尚是他的伴读,而张廷玉的父亲张英,是教授他汉文的师父。 张衡臣饱读诗书,一个汉人,却考了满文考试一等第一名,力压一众满人勋贵子弟。 如今他更是已被汗阿玛赏识,于南书房当值。 南书房是权 力的核心之地。他简在帝心,年纪轻轻已开始负责记载汗阿玛的起居言行与诏书草拟颁布。 他是距离汗阿玛最近的心腹,也是最年轻的翰林,权倾朝野,只是时间问题。 也是他最为看好的宰辅根苗。 难怪佟家能将暗六调遣到张廷玉身边,显然暗六这个吕家女,彻底沦为佟家牵制张廷玉的把柄。 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来,他从不曾让佟家知晓他对暗六心思的根本原因。 他此生绝不允许被任何人威胁,绝不能! 他能走到现在,全都是自己一步一泣血争来的,绝不能任性妄为,行差踏错,将多年的筹谋毁于一旦。 只是,这无处安放的慌乱与心口绵密酸涩的剧痛,却愈发折磨人。 他捂着心口,忍不住忆起那年冬末,张廷玉伴读之时,惊闻他的未婚妻溺亡,那般铮铮傲骨的少年,竟当着众人的面失态落泪恸哭,几度悲伤昏厥。 长达半年,他都未曾再见过他,奴才说他病的厉害,后来,张廷玉又请旨为他那年仅六岁的未婚妻服丧。 当时他只觉得好笑,又觉得张廷玉是个重情义的好儿郎。 原来他与那人之间的孽缘开端,竟从她六岁就开始了。 胤禛枯坐在书房内,愈发慌乱无措,面对准噶尔那流亡王子之时,他都不曾如此惊慌失措。 第158章 可那是张衡臣,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他比那人更清楚,张廷玉是如何对她情根深种,甚至能舍命相陪。 该如何是好,此局必败。 天将破晓,此时门外传来小阿哥们清脆稚气的请安声。 苏培盛正目送小阿哥们去紫禁城内蒙学,四爷的声音倏然从书房内传出。 “大阿哥留下。” 晖儿容貌与那人最为酷似,他忽然想到扭转乾坤的办法。 “等等,今日都不必去蒙学,阿玛带你们去探望养病中的大学士张大人。” “是阿玛的老师张英大人吗?”弘晖好奇问道。 “嗯。” 张府内,今日休沐,此时张廷玉正坐在床前,为四娘擦拭脸颊。 佟家人说她服用的丹药特殊,半月方醒,不知为何还未苏醒。 他心急如焚,若今日不醒来,他定要再去佟家讨说法。 “公子。”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雍亲王造访,学士令您立即到前院接待。” 雍亲王曾经师从他父亲张英,父亲这几日缠绵病榻,没想到雍亲王还惦念曾经的教导之恩,纡尊降贵前来探望。 张廷玉心中感激,在四娘唇上轻吻,这才恋恋不舍离去。 才走到前厅门口,就听到孩童清稚的笑声。 想必雍亲王今日带着他的小阿哥一到前来。 张廷玉微躬身,抬腿入了前厅。 “微臣张廷玉,给王爷请安,给小阿哥们请安。” “晖儿,时儿,去搀扶张大人起来。” 胤禛盯着张廷玉匍匐在他脚下的声音,语气依旧凉薄,唇角却忍不住溢出玩味笑意。 第68章 张廷玉受宠若惊,赶忙双手撑地站起身来。 此时他将目光落在年长的大阿哥身上,正欲客套致谢,一抬眸,却顿觉五雷轰顶。 这孩子是.. 张廷玉屏住呼吸,盯着那孩子细看。 “衡臣,这是本王的长子,你还不曾见过吧。”胤禛似笑非笑看向张衡臣。 “是,微臣久在翰林院内,鲜少去南薰殿。” 张廷玉错开视线,不忍再细看那孩子,那孩子的眉眼藏着四娘的影子。 联想到四娘在雍亲王身边当暗卫,雍亲王清高孤傲,他又如何能容忍身边的奴才淫。乱。 显然,能染指四娘的男子,只有雍亲王自己。 此时眼前又出现三道小小身影,张廷玉为回避四娘的孩子,转而看向那三个小阿哥,却又觉如遭雷击。 不可能!他简直难以置信,为何会如此..为何.. 他面色煞白,浑身轻颤,心口更是凌迟般的剧痛。 另外三个孩子脸上,竟都隐隐约约带着四娘的影子,与雍亲王的容貌融合在一起。 四娘的眉眼早就镌刻在他心底,旁人也许认不出,但他却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他们全都是四娘和雍亲王所出。 怎么会..明明四个小阿哥的生母各有其人,三阿哥更是嫡出。 怎么会! 他痛苦的屏住呼吸,紧咬牙关。 寒暄过后,胤禛从容起身。 “恩师,本王今日叨扰,还需送小阿哥入宫进学,您且早些养好身子,早日安康。” 张英被夫人搀扶着起身:“王爷,您与小阿哥们前来,微臣甚是感激,待微臣病愈,定前往雍亲王府拜会。” “不必相送。”胤禛朝着面色惨白的张衡臣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小阿哥们扬长而去。 苏培盛站在原地,皮笑肉不笑:“哎,王爷近来心情不佳,王府里丢了件极为珍贵之物,是王爷和小阿哥们心尖儿上的至宝,遍寻不得啊,也不知是在谁家灯火阑珊处。” 张英笑而不语,拱手目送苏公公转身离开,但面上的笑容却前所未有的僵硬。 待恭送雍亲王父子离开之后,张英扬手推开夫人。 “张廷玉,到祠堂跪下!” “老爷,出何事了?怎么好好的要罚跪?”张英的夫人姚氏焦急追问。 “哼!慈母多败儿,张家迟早会九族倾覆!败在这逆子手中!” 张英怒不可遏,前些时日,逆子领回来个女子,张英一眼就认出那女子是吕家四娘。 那孩子与吕观稼和翁氏的容貌太像了。 原本并无不妥,那逆子这些年来,为了吕四娘浑浑噩噩度日如年,毕竟那是逆子钟情一生的女子,他还容得下一个弱女子。 直到今日。 雍亲王忽然造访,当看到雍亲王庶长子那一瞬,张英险些昏厥。 逆子!逆子! 竟将皇子的女人带回来,而且还是雍亲王庶长子的生母。 他真是疯了! 竟拎着张家上下八百三十七口族人的项上人头,狂妄的与皇子的女人谈情说爱。 父子二人来到祠堂内。 张英拿起戒尺,扬手砸在逆子后背。 “跪下!” 张廷玉曲膝跪在列祖列宗灵前。 “不准再靠近吕四娘,你回去就将她立即送回雍亲王府,听到没有!” “爹,我不会再丢下四娘。”张廷玉跪得笔直,铿锵有力回应。 “你送不送!”张英气得抡起戒尺砸在他后背。 “不送!” 祠堂内不曾停歇的戒尺声不断传出,被挡在门外的姚氏急得直哭。 衡臣从不会忤逆长辈,他这一生唯一忤逆长辈意愿之事,就是一意孤行,为那吕家四娘守丧一年。 而如今,他再次为那吕家四娘,连九族至亲的性命都置若罔闻。 姚氏边哭边去寻那吕四娘,她要让那狐媚子看看,看看衡臣为了她,是如何众叛亲离,妻离子散,沦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孤家寡人。 姚氏领着数名粗使婆子,气势汹汹赶往衡臣居所。 祠堂内,张英气喘吁吁打断戒尺。 “衡臣,若是别的皇亲国戚,即便是毓庆宫,我张家也能有回旋余地,唯独雍亲王,你绝不能得罪。” “你自幼早慧,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需我将那些不能言明的话挑明吗?” 张英浸淫宦海,沉浮数十载,能做到文臣之首,自有一番官场生存之道。 他是文臣首辅,怎可能完全揣测不出半分帝心。 “不必,我心中有数。”张廷玉面若死灰。 今日他如此无助与绝望,也正是因为那个不可明说的秘密。 他是御前最得力的翰林,日日记录帝王言行,自是察觉到康熙爷对毓庆宫愈发不满。 而近些年,张廷玉更是从康熙爷派发给皇子们的奏疏与康熙爷不经意流露出对诸皇子的态度中,发现端倪。 康熙爷安排给诸皇子的奏疏与差事杂乱,看似无迹可寻,但张廷玉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经年累月积累的蛛丝马迹在心底抽丝剥茧,逐渐串联成清晰的真相。 他震惊发现康熙爷这些年竟然在不动声色栽培雍亲王,甚至用心程度超过对毓庆宫太子殿下。 他爹是文臣之首,自然也能揣测出帝心。 是的,今日他才知道,他正在与未来的皇帝陛下抢女人。 可四娘本就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明明是雍亲王强取豪夺,凭什么!本该属于他的妻子,他却要拱手相让。 “爹,就当您没生过我,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离开她。” “张廷玉!你长兄早亡,你如今是张家的嫡长子,我已行将就木,没几年光景,你若不撑起张家,张家就要灭亡了!你忍心用九族的性命换她一人?” 张廷玉痛苦凝眉,无助匍匐在父亲面前。 张英气得抡起拐杖,狠狠砸在逆子的后 背。 清风院内,此时吕云黛正揉着发酸的眼角,无助呢喃:“衡臣哥哥,不要...” 倏地手腕被人猛地抓住,吕云黛惊得睁眼,正要反抗,却发现衡臣哥哥的娘姚氏满脸怒容站在床边。 “这就是江宁吕氏的家风吗?未婚就爬到男子床上自荐枕席?我这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答应衡臣与你的婚事。” “吕氏!衡臣快被你害死了,你怎么还有脸待在这!”姚氏怒不可遏。 “衡臣在哪?”吕云黛尚未恢复体力,哑着嗓子焦急追问。 “衡臣呜呜呜..衡臣在祠堂,快被打死了,雍亲王找上门了。” 吕云黛踉踉跄跄起身披衣,拔腿狂奔向张家祠堂。 远远就听见阵阵压抑的痛苦闷哼声,是衡臣。 吕云黛心疼落泪,跌跌撞撞冲进祠堂内,扑在他后背。 张英收力不及,拐杖狠狠打在吕氏的后背。 “四娘!”张廷玉反身将四娘护在怀里。 张英愈发恼怒,扬起拐杖继续打逆子。 “敦复兄,请高抬贵手。”吕观稼疾步而来,挡在两个孩子面前,一把抓住张英的拐杖。 “观稼贤弟,今日请你来此,实属无奈。” 第159章 “观稼贤弟,请随我到书房一叙。”张英素来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是面露愁苦。 待长辈们离开之后,吕云黛抱着衡臣愧疚呜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般对我,衡臣哥哥,对不起...” “胡说,你哪里不值得?你值得更好的一切。” “衡臣哥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你。”吕云黛依偎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甚至万死难赎。 该如何是好.. ..... 江宁吕氏与桐城张氏,乃数代世交,两家子弟多有结交。 张英与吕观稼年少时更时常结伴游学,亲如兄弟,若非观稼这些年一蹶不振,如今文臣首辅的位置,未必就是他张英。 是以,二人一踏入书房,张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观稼,想必你已见过雍亲王与那位小阿哥,恭喜。” “哎,何来喜事,我女儿不愿为妾,已与那雍亲王断绝往来。”吕观稼唉声叹气。 原以为女儿能与衡臣再续前缘,可今日张英在祠堂的举动,已是当头棒喝。 “这..”张英着实没料到四娘竟然如此有风骨,不免遗憾衡臣与她有缘无份。 世家大族最看中当家主母,主母贤明,则荣膺三代子弟,百世昌盛。 “观稼,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张英隐晦提醒道。 吕观稼面色凝重,愕然看向张英,这些年,他在翰林院内混吃等死,着实迟钝如猪。 他是距离天子最近的翰林,早该看出来的。 “可那又如何?我女儿的幸福才最重要,敦复兄,你们张家的顾虑我很理解,我今日会将女儿带回家,再不会来搅扰张家,也请您约束衡臣,莫要再与四娘纠缠不清。” 吕观稼方才就憋着一股火,他的女儿连他这个亲爹都舍不得打,今日却被旁人打得直不起腰来,简直奇耻大辱。 他转身踱步来到祠堂内,那对有缘无份的孩子还紧紧抱在一起。 “衡臣,你与四娘今后莫要再联系,四娘,爹爹带你回去。” “爹爹,我想留在衡臣哥哥身边,我..” 吕云黛话还没说完,却见老迈的张英倏然曲膝跪在她面前。 她满眼错愕。 “哎,敦复兄,快些起来,何故如此。”吕观稼俯身搀扶,却被张英伸手推开。 “观稼,四娘,是我张家对不起你们吕家,我只求四娘能放张氏全族一条生路,衡臣,爹求你救救张家,求你!” 祠堂门被打开,张廷玉痛苦不已,门外跪着他至亲的叔伯长辈。 他窒息的张大嘴巴,双目赤红,无助的绝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衡臣,爹老了,此刻开始,你就是张家的家主,全族的命都捏在你手里。衡臣啊,爹真的老了。” “衡臣,难道你真要用血亲族人的命,换一人?” “到底是辜负一人,还是献祭全族,你今日做个决断。” “爹,为何一定要是我!为何..” 张廷玉话音未落,却见爹娘手里拿着匕首,已然抵在脖颈之上。 “因为只能是你,衡臣。只有你才能护着桐城张氏一族昌茂繁盛,只有你!”张英老泪纵横。 次子衡臣是他最优秀的儿子,若非为情所困,他早已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需逼着他做抉择,张英很清楚,衡臣从不会辜负他的期许。 与他的小情小爱相比,保住张家全族,才至关重要。 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的温暖大掌在轻颤,吕云黛能清晰感觉到,衡臣哥哥的手在慢慢松开,挣扎着握紧,又忍不住松开。 她嘴角露出牵强笑容:“衡臣哥哥,去吧,我本就不值得你挽留,我不值得。” 她主动松开他的手掌。 似乎被放弃,是她此生的宿命。 策零放弃了她,衡臣哥哥也放弃了她。 可他们却都有无法言说的苦衷,她甚至对他们恨不起来。 她似乎也习惯了被放弃。 吕云黛垂首起身:“爹,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好,四娘,爹带你回来。”吕观稼含泪将女儿打横抱在怀里,转身离开。 吕云黛依偎在爹爹怀里,眼泪无声落下,她将脸颊埋在爹爹怀里。 直到离开张家大门,她终于呜咽出声:“爹,我好疼..” 斜风细雨中,吕观稼佝偻起腰,为女儿遮风挡雨。 “爹,我不想坐马车。” “好,爹爹背着你回家,像小时候那般,背着爹的四娘回家去。” 吕观稼将女儿放下,折腰将她背在身后。 眼角余光瞧见张家那小子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送别,他气得瞪他一眼,可瞧见那小子早已泪流满面,却忍不住叹息。 世家子弟虽锦衣玉食,金尊玉贵,但却背负一世沉重的责任与负担,寸步难行,不得往生。 世家子弟绝不能只为自己活着,而是家族长盛的踏脚石,从无例外。 张廷玉痛不欲生的跟在四娘身后,正要继续靠近,却见窄巷内走出个人影。 苏培盛笑着朝张廷玉招手,作出请的姿势。 张廷玉压下愤恨,踏入马车内。 “雍亲王,可否..善待她们母子,衡臣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衡臣,本王今日,是来还恩的。”胤禛从桌案上取出一叠字据,笑着递给张廷玉。 “核对清楚,本王会亲自交给她处理。她不欠你了,本王许你在三年内,一跃成为从二品内阁学士,登阁拜相指日可待,这是本王给你的谢礼。” 张廷玉接过那些字据,待看清楚那是他在佟家被佟国维逼着签字画押的罪证之后,顿觉万念俱灰。 他只觉得那些字据犹如千斤之坠,压得他五内俱焚。 难怪雍亲王能从诸多皇子杀出重围,他比康熙爷更懂得如何杀人诛心。 他竟让他的委曲求全沦为笑话。 “不必,微臣喜欢靠自己。”张廷玉放下那些罪证,拱手行礼,面色惨白离开。 “衡臣,本王可庇佑张家簪缨世胄,钟鸣鼎食。” 张廷玉浑身一僵,仿佛一瞬间被抽去根骨,浑浑噩噩匍匐在了雍亲王脚下。 “王爷,衡臣今日虽身不由己,可您比衡臣更为尊贵,您身居高位,今后若遇到今日这般抉择,您又该如何抉择?鱼与熊掌,从不可兼得,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那不是你关心之事,本王自有决断。”胤禛轻嗤。 吕观稼背着女儿缓缓前行,雨势渐甚,他急得要跑到一处屋檐下多雨,忽而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 一把宽大的油纸伞为父女二人遮风挡雨。 待看清楚身侧那人是谁之后,吕观稼心绪复杂,侧头看向趴在他肩上昏迷不醒的女儿。 不待他开口说话,却觉肩上倏然一轻,雍亲王竟然将四娘抱在怀中。 “王爷,吕氏一族女子从不为妾, 否则必遭天谴,情深不寿,短折而死。吕氏一族女子及笄之时,都会在祖宗灵前立下此条毒誓,从无例外。” “我女儿,不为妾,帝王妾也不行!王爷已有福晋,更是妾室无数,何故对微臣的女儿死缠烂打?” 吕观稼寒着脸,鼓起勇气将女儿从雍亲王怀里夺回来。 “吕大人,四姑娘的身子骨还需太医照料着,您将她带回去实为不妥。还是将她交给杂家吧。” “小阿哥们也许久不曾见到额娘,这几日闹腾的厉害,您也该让他们一家团聚,对不对?” 吕观稼怀中再次一空,女儿又被那死缠烂打的雍亲王抱走,他抱着女儿钻入一辆马车扬长而去,吕观稼急得捶胸顿足。 “哎哟喂,吕大人啊,您是王爷的丈人,小阿哥们的外祖父,王爷对吕姑娘的心思,您难道当真看不明白吗?”苏培盛苦口婆心,拦住吕观稼。 “王爷若想要一个女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甭管她愿不愿意,纳入王府后宅就成,谁敢反抗?也就您家四姑娘气性大,动不动给王爷甩脸子,使小性儿,是她不要王爷给名份,而非王爷不要她,她这些年着实被王爷娇惯。” “没人逼着他宠我女儿!哼!”吕观稼气得拂袖而去。 他岂会不知雍亲王绝不会伤害四娘,都是过来人,他岂会不知雍亲王对四娘有情。 可那又如何?他今后若登基为帝,怎么可能只独宠四娘一人。 四娘与衡臣之间的姻缘断情难续,定藏着雍亲王的手笔。 吕观稼一路追到了雍亲王府,左等右等却不见那雍亲王,问过门房才知他压根没回来。 可恶!竖子竟然将四娘藏起来了! 香山别院内。 叶天士替暗六诊脉之后,面露喜色。 “王爷,佟家给的解药没有问题,暗六的身子骨已然能延寿到五十岁,但也只能到五十。” “这蛊毒却比从前更为霸道,新的蛊将旧蛊吞噬,今后发作起来更为致命,且还是要每年服用一次解药。” 第160章 “好,你尽快研制解药。” “苏培盛,让佟家棋子尽快找到一劳永逸的解药..”胤禛的语气顿了顿:“不惜代价。” “爷,若真有一劳永逸的解药,爱妾如命的隆科多早给他的宠妾李四儿服用,可李四儿还不是要年年服用解药。” 柴玉忍不住提醒,却被苏培盛伸手推搡手肘。 “去找!”胤禛沉声呵斥。 苏培盛和柴玉二人离开书房之后,伸手敲柴玉脑门:“你以为爷不知道吗?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爷不愿意错过任何机会,即便没有机会。” 浴池内,水汽氤氲潮热,吕云黛恨不能一掌将自己打晕。 这个疯子!伺候她沐浴之时,竟也能对她... 她的身子被他盈满,她吓得屏住呼吸,继续装睡。 她都在装尸首了,可他竟对一具纹丝不动的尸首都性趣昂然。 此刻他甚至愈演愈烈自娱自乐,吕云黛快疯了。 男人宣泄过一回之后,将她抱回床榻上,原以为结束了,却不成想,方才那一番羞耻境遇只是开端。 直到她的唇被他蛮横的撬开,唇齿纠缠间,满口都是他服用的避子药味。 苦涩得让她忍不住舌头发麻,他就是故意的,从前每回他服用避子药之后,定会漱口后才亲她。 好苦,苦得她心尖都跟着发颤。 此时他忽然停下侵占,却依旧不肯离开她的身内。 吕云黛不知他要做甚,忽而听到他端茶盏的清响,他真是有病!竟忍着高涨炽欲漱口。 她正在心底暗骂之时,唇瓣被他堵住,清甜的果茶渡入口中,竟是她最喜欢喝的味道。 “还要吗?” 男人沙哑的声音染着欲色。 吕云黛愤怒的睁开眼,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在装睡。 “王爷,到底要奴才如何做,您才能放过奴才?” “呵,放过?爷放过你,谁放过我?你别忘了,是你先说喜欢我的,是你!” “吕芸黛,你怎敢如此轻视我的爱,你怎么敢!” 此时男人忽而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抓住她的手,将匕首塞在她掌心。 “看着爷的眼睛,杀我!” 他抓住她的手,锋利的匕首一点点没入他的心口。 殷红的血逐渐涌出,顺着匕首缓缓流淌向她的手腕。 匕首楔入心口那一瞬,胤禛苦笑垂眸。 她被他虚张声势的掩藏在心间最痛之地,不敢触碰,明知迟早会毁在她手里,会彻底两败俱伤,他却仍是对她欲罢不能。 甚至已然堕落到非卿不可的地步。 “吕芸黛,你分得清吗?对我,到底是爱,还是恨更多?” 吕云黛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发抖。 此时男人忽而迎着匕首,缓缓压下肩,匕首渐渐没入他的胸膛。 吕云黛杀过无数人,知道他再靠近她一寸之地,匕首就会刺穿他的心脏。 “为何衡臣能抱你,爷却不能?爷偏要抱你!” 这一刻,胤禛甚至生出自暴自弃的决绝,与其毁在她手里,不如此刻死在她手中。 “你到底想做甚?”吕云黛忍泪将匕首拔出,伸手捂住他淌血的心口。 “不是恨我吗?为何要哭?” “别哭了,伤的是爷,你哭什么?”胤禛心疼俯身,小心翼翼吻她的眼泪。 吕云黛避开他的亲吻,伸手狠狠戳进他淌血的伤口。 男人并不躲闪,而是执拗的继续压下肩靠近她。 指尖向前,戳过皮肉,触及到跳动的心脏那一瞬,男人的吻也靠近她的眼角,极尽温柔吻她的眼泪。 只要她继续向前,就能捅穿他的心脏,那颗正在狂乱跳着的心脏,将永远停下。 感觉到他还在不知死活的靠近,吕云黛收回手,却愤恨的再次猛戳他的心脏,男人吃痛的闷哼,却不肯松开她,他的吻愈发狂乱。 吕云黛慌乱压住他的伤口,一掌将他打晕。 他对她当真一点都不防备,明明他的实力在她之上。 “苏培盛,速速唤叶神医前来!” 吕云黛被他压在怀中动弹不得,无奈的扯过薄衿遮挡二人的身子。 苏培盛领着叶天士前来,一推开门,登时被满屋血腥气息吓得瑟瑟发抖,床榻上就像血案现场似的,到处都是血,暗六更是满脸满手都是血。 叶天士捂着眼睛靠近床榻,苏培盛亦是垂眸不敢看狎昵的画面, 吕云黛一手捂脸,管他呢,反正露出屁股的又不是她。 那人被叶天士包扎好伤口之后,吕云黛也已沐浴更衣。 “六子!你..你好狠的心肠!呜呜呜,王爷方才差点没救过来!” 苏培盛想起方才叶天士说四爷心脉受损,出血不止,差点丢命,就气得直跺脚。 “苏哥哥恼怒什么?你大可让王爷杀回来!奴才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 吕云黛阴阳怪气。 此时苏培盛愤恨的从书桌取来一沓罪状,砸到暗六的脸上。 “拿去吧,你不就是心心念念张廷玉,拿去!把王爷的命也拿走吧!王爷迟早会死在你手 里!” “你永远都不知道王爷到底都为你付出何种代价!他本就不能为情爱而生,你却逼他堕落沉沦!你会毁掉他!他迟早会死在你手里!” “完了,哎,他明知道掀动佟家的时机不对,还是为你铤而走险,你走吧,找你的衡臣吧。” “王爷快完了,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你做了什么..” “去江南一个月的路程,他用六日就赶到你身边,他还染着风寒呢,好几回从马上跌下,身上都是淤青。” “他从不张扬的性子,为你的及笄礼铺张奢靡,被御史言官参奏,骂得狗血淋头。” “为了拿到你要的解药,爷更是..哎罢了,你也不想知道,反正爷永远是被你放弃之人,你从不曾坚定的选择王爷,不曾坚定的握紧他的手。” “他只是不想将那些肉麻的情话挂在嘴边,奈何你是瞎子。罢了,走吧,雍亲王府快要成为众矢之地了,你走也好。” “那些罪证,张廷玉已核对过,爷许了他登阁拜相,位极人臣,不欠你们了。还有那策零汗王,爷亦是助他登上皇位,他们心里并未将你放在第一位,不是吗?” “你是爷倾尽所有,一次次从他们手里换回来的,是爷努力换回来的。” “他们选择了父母,家族,权势,他们的首选永远都不会是你。” “世间有哪个傻子能抛开权势亲情,抛开性命当痴情种啊,傻子,就是傻子!” “你敢说你对王爷的感情纯粹炙烈,绝不掺杂半分算计?承认吧,你更爱你的小阿哥、你爹娘、你自己,甚至暗七暗八与你的仆从都比爷重要。” “连你自己都做不到不顾一切选择王爷,又为何逼着王爷放弃所有,选择你?你又是什么东西?你能为王爷付出什么?还不是仗着他喜欢你,你就欺负王爷。” “他若想用强权压迫你,你以为逃得开入后宅的命运?吕云黛,你以为你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有爷才会如此稀罕你。” 苏培盛苦笑摇头。 他转身将一大匣子药丸递给暗六:“这是你娘十五年的药量,拿走吧,你娘哪儿是在吃药,是在吸王爷的血。” 苏培盛看到那些丹药就忍不住怨恨,爷素来谨慎,从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可暗六娘亲翁氏服用的药太过于稀罕,不挪用大内珍藏的贡药压根无法炮制。 翁氏吃的药,只有皇族才能用,那些个贡药多少双眼睛盯着。 爷之所为如此着急凑出那么多解药,还不是因为明年开始,内务府就要落到八爷手里,爷不得不提前筹划翁氏的解药,爷简直在用自毁的方式帮她全家。 苏培盛叹气,可爷不说,什么都不说,从不在暗六面前邀功。 “佟家那已然摆平,这是五年的解药,你不必再来,五年后,若王爷还侥幸能被你再吸血食肉,你再来祸害王爷吧。” “若王爷不在了,你就去寻你的汗王,寻你的张衡臣,让他们为了你,再于权势与亲情间做抉择。” “你也用逼迫王爷的方式,逼着他们选你,你看他们选不选你,呵呵。” “王爷在算计着如何能将你留在身边,而你,永远都在算计着如何离开他,他那般英明睿智之人,又如何会不知道?” “王爷书房内那些解药,你拿去也无用,你以为王爷不知道你偷了那些药?” 吕云黛心虚垂首,她前几日的确偷走了四爷藏在书房暗格那些解药。 如今她服下新的蛊毒,那些解药也彻底无用,她决定将那些解药都留给小七。 “哎,也许,王爷错了,他以为你懂他的言不由衷,欲言又止,他以为他懂你,你也该懂他。罢了,走吧。” “什么意思?”吕云黛抱紧药匣子,心下却愈发忐忑不安。 第161章 “没意思。”苏培盛扬手间,两个血滴子闪身入内,将她连拖带拽赶出别院。 吕云黛被赶出别院,心乱如麻,今晚苏培盛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不安。 可那人素来阴狠狡诈,哪儿那么容易出事,说不定又在算计她,她才不会上当。 那混蛋接二连三毁掉她的希望,娘的解药和她五年的自由,是她该得到的。 对于张廷玉,吕云黛彻底释然,她对张廷玉感激多于喜欢。 如今他不再被佟家要挟,压在她心口的巨石终于挪开。 她长叹一口气。 回到私宅内,吕云黛瞧见她爹正在伺候娘挽发。 “吕观稼,这是十五年的药量,收好。” “这么多?”吕观稼满眼震惊。 “王爷当真不会出事吗?我们可以一年一年的取药,一个月一个月也成,如此庞大的药量,怕是会惊动万岁爷。” “什么意思?”吕云黛懵然,今日苏培盛和爹爹说的话,她都一知半解。 “你娘亲服用的药,很多都是专供皇族的贡药,王爷要凑齐那些天材地宝实属不易,这药即便有银子也买不到,王爷定挪用了贡品,如此庞大的数量,当真不会出事吗?” 吕观稼惴惴不安,语气慌乱。 吕云黛一颗心猛地揪紧,他从不会如此冒进,定是遇到棘手之事,才会逼得他如此破釜沉舟。 她大惊失色,狂奔着去寻他。 “四娘,你去哪?” “找他。” 吕云黛气喘吁吁连夜赶到香山别院之时,却已人去楼空。 她折步赶回王府,却听见一阵阵让人胆寒的鞭声传来。 此时四爷正匍匐在地,被御前大太监李德全鞭挞。 苏培盛正心疼抹泪,看到暗六前来,忍不住愤恨嘲讽:“你愿意为那汗王千里走单骑,独对千军万马,愿意为张廷玉挡拐杖,怎么不去为爷当鞭刑?” “还来做什么?你还想利用王爷做甚?” 苏培盛正要继续嘲讽几句,却见李德全气喘吁吁收鞭,他低头拭泪,忙不迭凑上去,将后背血肉模糊的王爷搀扶起身。 “李哥哥,您辛苦了。”苏培盛虾着腰奉承。 “没事,方才杂家收着力气呢,小苏子,王爷怎么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错啊,万岁爷气得一宿没歇息。” “哎,可不是,王爷听信牛鼻子老道的歪理邪说,悄悄挪用贡药,说要为万岁爷炼制长生不老药,奴才都劝不住,呜呜呜...” 苏培盛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还请李哥哥为王爷美言几句,王爷也是一片孝心,只可惜没用对地方。” “好说好说,这两日,万岁爷的旨意该下来了,王爷被贬出京,到西北驻防两年,正好也能历练历练。” “多历练,也并非坏事。”李德全意味深长看一眼苏培盛。 苏培盛会意,点头哽咽道:“可不是吗,王爷鲜少在军中历练,正好了。” “李哥哥今日辛苦走这一趟,小苏子带您去前头吃几杯茶水去。”苏培盛亲自搀扶着李德全离开。 此时四福晋佟佳氏姗姗而来。 “六子,你回来就好了,哎。”佟佳氏看到愚蠢的四表哥就来气。 “你说我表哥是不是撞邪了?在江南被御史言官参奏,才几日,又被捅出私用贡药炼丹一事,他怎么会傻到相信世间真有长生不老药?” “也不知表哥如何得罪了我玛法,如今佟家转而开始支持八爷了,只有我阿玛为了我,依旧坚持对四表哥忠心耿耿。” “这是何时发生之事?”吕云黛满眼震惊。 “就前几日,我也很吃惊,不过也有好事,如今你们这些暗卫都归我掌管了,六子,放心,今后我为你撑腰。” “哼,四表哥身边那几个暗卫我迟早要收拾他们,我阿玛说了,若非我是四福晋,佟家定不会如此饶恕四表哥。”佟佳氏叉腰,柳眉倒竖。 那些个暗卫平日里散漫敷衍,别以为她不知道,只有暗六才对她忠心耿耿。 “六子,表哥被罚到西北吃沙子了。”佟佳氏难掩喜色。 吕云黛瞧见四福晋雀跃的神情,心间酸楚的要命。 原来佟家也在不遗余力的抨击四爷,难怪四爷会被康熙爷贬黜到西北驻军。 “奴才申请跟随王爷去西北,请福晋恩准。” “六子..你..你该不会是喜欢表哥吧。”佟佳氏诧异道。 吕云黛面色如常,缓缓道:“不是,奴才怕他死了,会连累小阿哥们的前程,他不能以戴罪之身死去。” 佟佳氏点头:“对对对,你说的极是,倘若万岁爷一怒之下将他削爵,那我就不是亲王妃了,不不不,你们几个暗卫还是不能离开他身边,你得让他活着回来。” 佟佳氏焦急催促:“你得跟着去,需让我随时知道表哥的动向。” “好,奴才遵命。” 送走四福晋之后,吕云黛踱步前往四爷所居的前院内。 才靠近内室门口,就被暗一拦下。 “暗六,你已是四福晋身边的暗卫,未经允许不得踏足前院。” “回统领,四福晋已将奴才调遣回前院伺候。” 血滴子影一词 穷,求助的看向苏培盛。 “哦,你去书房整理吧,未经杂家允许,不得靠近王爷三丈内。” “是。” 吕云黛乖乖来到书房内,鼻息间传来若有似无的酒气,显然这几日,他躲在书房内喝闷酒。 他的书房素来井然有序,她压根无需整理。 此时她的目光落在一方破烂的狐狸绒小褥子上,那破破烂烂的小褥子与整洁的书房格格不入。 除了他,没人敢将这破烂之物留在书房内。 吕云黛捻起那破旧的褥子,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她惊讶的将褥子立在书桌上,即便松开手,那褥子仍是立在那。 她忍不住发笑,他竟将这么个滑稽的丑东西留在身边。 可笑着笑着,她心尖涌出无尽的苦涩感。 罢了,距离雍正帝真爱年氏入王府承宠,还有十二年,她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与他在一起十二年也好,何必再去自取其辱的追问答案,就当这十二年是还恩吧。 吕云黛说服自己之后,就悄然来到内室。 他当真是心力交瘁,趴在那甚至不曾察觉到她来了。 吕云黛坐在床榻边,就这么安静的守着他。 后半晌苏培盛前来送汤药之时,冷不丁瞧见六子坐在床边,他顿住脚步,犹豫片刻,将汤药递给六子。 苏培盛的脚步声将那人惊醒,他凤眸微张,只淡然看她一眼,就冷冷移开。 胤禛对她的态度极为复杂,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她任性妄为。 原来彻底割舍这段孽缘,比他想象中更为容易,眼下他面对她,已然毫无波澜。 从容接过药盏一饮而尽,他疲惫的合眼。 “出去。” 吕云黛正在伺候她擦拭满头冷汗,冷不丁听到他不耐烦的语气,她的手顿了顿。 “出去吧。”苏培盛夺过帕子。 吕云黛垂头离开。 第二日傍晚,康熙爷下旨令四爷五日后前往西北戍边的圣旨前来。 第69章 吕云黛寻到暗一,预语气谦卑:“统领,属下奉四福晋之命,需跟随王爷前往西北,不知统领可有安排具体任务。” “暗六,你看着办吧,你既是奉四福晋之命,何故来问我。”血滴子影一面色不悦。 吕云黛致歉:“统领海涵,可属下若来问您,您还会让我跟去西北吗?” 影一沉默,她的确不会让暗六这个祸害跟去。 “抱歉,统领,属下并无任何僭越之心。”吕云黛转身离开。 回到私宅之时,吕观稼才下朝。 “四娘,雍亲王如何了?”吕观稼愈发忐忑,这几日朝堂上抨击参奏雍亲王的势力犹如雨后春笋。 明眼人都瞧出雍亲王得罪了谁。 “他这几日在朝堂上的处境极为艰难,我怕他出事。”吕观稼焦急追问。 那雍亲王实际上已然是他的女婿,为了女儿和小阿哥们的将来,他都不希望雍亲王出事。 吕云黛心下一沉,愈发忐忑。 “万岁爷的旨意已颁下,雍亲王五日后去西北驻军两年,我需随行,家里交给你照料。” “好,你且好好照顾雍亲王,他对我们家有大恩,家中你不必担心。” “知道了。”吕云黛心烦意乱回到床榻,一整晚都不曾入眠,大清早就忍不住回到雍亲王府。 那人已被奴才搀扶着起身走路,但腰却依旧挺不直。 幸亏有叶天士亲自照料着,第三日再偷看他,他已能行走自如。 她躲在房梁上四日,第五日清晨,一辆马车径直驶入前院。 吕云黛正要跃下房梁,竟瞧见李侧福晋和吉格格被小太监搀扶着前来。 第162章 他此行竟然带着两个后宅的姬妾,这是从前不曾有过之事。 他远行从不会带后宅女子。 吕云黛愕然意识到,他似乎..不要她了。 也罢,在他身边当暗卫也好,她本来就只是他的暗卫,难道不是吗? 她谨记苏培盛的话,与四爷乘坐的马车隔开三丈距离。 三丈,也就十米左右,可马车内李侧福晋和吉格格娇媚的笑声依旧清晰传来,她甚至听到四爷愉悦低沉的笑声。 吕云黛难受的深吸一口气,飞身越过马车,躲到前方开路。 城阙角楼之上,梁九功垂首站在微服的万岁爷身后。 “还缺一块,就齐全了。”康熙帝目送四子的马车渐行渐远。 这些年四子在六部与内务府轮值政绩斐然,他唯一欠缺的就是在军中历练的经验。 两年的时间,足够胤禛彻底蜕变成铁血的君王。 而这两年,他正好肃清朝堂上的魑魅魍魉。 奴才们听不懂万岁爷此话何意,什么缺一块?谁缺一块?又是缺哪一块? 只梁九功笑而不语,连连点头称是。 “梁九功,索额图被关在宗人府许久,处理掉,他不是宣称朝廷的饭不好吃,那就不必再为难他吃朕的饭。” 梁九功垂眸,压下震惊,没想到万岁爷赐死索额图的方式竟然如此羞辱。 索额图也许是大清入关之后,第一个被活活饿死的权臣。 此时梁九功忽而轻咦一声:“万岁爷,雍亲王怎么往南走了?” “去看看他去哪了。”康熙帝负手看向那远去的马车。 暗八闪身离开,悄然跟上雍亲王的车驾。 他盯着在马车前头密林内穿梭的身影,忍不住会心一笑。 ..... 吕云黛没想到四爷离京之前,竟会先到景陵探望孝懿皇后。 后日就是孝懿皇后祭日。每年他都会来祭奠皇后。 四爷与孝懿皇后虽不是亲母子,但胜似亲母子。 吕云黛始终怀疑孝懿皇后的死有猫腻,只不过没有证据。 而且以四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孝懿皇后死于非命,他即便玉石俱焚,也会为皇后报仇雪恨。 可四爷对皇后之死并无任何揣测,当真让人费解。 四爷每回祭奠孝懿皇后之时,都会屏退奴才,也不知与皇后在说什么悄悄话。 此时胤禛跪在额娘灵前。 忽然想起额娘病重之时,曾叮嘱他,今后定要带着心爱的女子前来,让她也瞧瞧未来儿媳。 只是额娘若泉下有知,发现他心爱的女子,就是额娘为他千挑万选启蒙男女情事的暗六,不知作何感想。 他想,还是别让那人来气额娘了。 可转念一想,不成,丑媳妇到底还是要见公婆,他两年都无法再来看额娘,必须让那人来磕头,胤禛绷着脸,起身踱步去寻那人。 行出两步之后,他却刹住脚步,再无勇气向前。 汗阿玛最忌讳皇子沉溺情爱,他的皇玛法顺治爷对董鄂妃违背伦常之爱,以及皇太极对海兰珠罔顾江山社稷的宠爱,许是给汗阿玛留下不可磨灭的教训。 汗阿玛对皇子后宅鲜少过问,但每一个皇子在出精之后,即将由启蒙宫女启蒙男女情事之前,汗阿玛定都会将他们叫到养心殿耳提面命。 汗阿玛说,女人只能宠不能爱,女人只是纾解与传宗接代的工具,绝不能愚蠢的堕落入情 爱中,否则万死难赎。 死的是谁?自然不会是他们这些皇子,只能是他们的挚爱。 大哥胤禔以不生出嫡子不宠信旁人为借口,专宠大嫂伊尔根觉罗氏十年,第十一年,大嫂暴毙。 那般英姿勃发的大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满身血痕都还能谈笑风生,却在大嫂暴毙之后,一夜间生出白发来。 如今更是成为浪荡子,大嫂离世才一年,大哥竟狂纳十三位侍妾,甚至忤逆的在外养两个外室。 大阿哥专情大嫂,所以大嫂必须死。 太子早年间也曾对赫舍里一族的表妹动情,可那女子尚未入宫选秀,就病故。 三哥亲手杀了侍奉他多年的宫女。 八弟专宠八福晋郭络罗氏,到如今都无子无女,屡屡被汗阿玛申斥,八弟倒是情种,为郭络罗氏硬扛下压力,连前程都不顾。 天潢贵胄的皇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不能爱。 是的,他不能爱,更不敢爱。 大哥那般处心积虑的护着大嫂,却也只能护着她十年,独宠她十年,最终大嫂仍是不得善终。 他与她之间隔着重重阻碍。 还有佟家,佟家这些年频繁窥探他的喜好。 若让佟家知晓他对佟家送来的棋子动心,佟家定会如威胁张廷玉那般,逼着他臣服在佟家脚下。 这是他最无法容忍之事。 可为何对她的心思越是压抑,却越是炙烈,他甚至开始害怕。 他又能护着那人几年? 他宁愿离开她,也绝不能让她死在他面前。 胤禛静立许久,叹气许久。 他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就更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唯独她,是他计划外的异数。 他热衷权势,无心情爱,此生无法言说的情愫,全都只给了一人。 他有无数次想杀了她,杀了这个能搅乱他心神的祸水。 可一想到她会死,他连呼吸都觉锥心刺骨的痛。 旁人都说爱新觉罗一族出情种,努尔哈赤之于叶赫老女,皇太极之于海兰珠,顺治爷之于董鄂妃。 就连汗阿玛,也曾为情所困。 汗阿玛和先祖们自己做不到之事,却在强迫他的子孙后代断情绝爱,当真可笑至极。 从未如此慌乱过,他对这段孽缘彻底束手无策! 往往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的身体与手脚似乎有自己的主张,已然狂悖的将她拥入怀中。 罢了,丑媳妇到底还是要见公婆,只是见一见,又何妨?胤禛说服自己,令奴才将那人唤来。 吕云黛正在明楼内与众人一道等着四爷出来,却听苏培盛说四爷让他进去。 她忐忑不安入了地宫。 如今这座地宫内安放着三位皇后的梓宫,未来德妃和敏妃也会与康熙爷随葬在景陵。 远远就看见四爷跪在孝懿皇后灵前。 胤禛看那人靠近,强自压下想要伸手触碰她的悸动。 罢了,到底是他心爱的女人,与她在额娘面前叩拜,补上合婚之礼又何妨,最后再任性一回,就一回。 他俯身在额娘灵前虔诚叩拜。 吕云黛见四爷跪着,忙不迭跟着下跪。 眼见四爷开始磕头,她只能跟着磕头。行了三拜之后,四爷终于站起身来。 吕云黛一头雾水,怎么好好地行了三拜之礼,总给她一种成亲拜天地的错觉。 四爷唤她进来也不知做甚,绷着脸一言不发的磕头,吕云黛乖巧的站在他身后,不敢吭声。 离开景陵,四爷回到马车内,马车里很快传出吉格格婉转的歌声。 坐在马车前头的苏培盛跟着合拍子,吉格格不愧是王爷亲自甄选的女子,歌喉比轻吟小班女子唱的还好。 吕云黛躲到前头开路,隔着一里路,那些欢愉的笑声仍是在脑海里经久不息。 此时头顶上方传来鹰嗥声,吕云黛仰头瞧见海东青阿正的老婆小吕抓着一个小篮子盘旋而来。 她给忘了,每年这个时节,她都会让海东青去岭南运回四爷喜欢吃的荔枝。 哼,可他左拥右抱,哪儿顾得上吃荔枝。 吕云黛气哼哼拎着足足有七八斤重的篮子,躲在一棵枫树下吃荔枝。 她要把荔枝全都吃光,明年就不给他送荔枝了。 日头西斜,坐在马车前头的苏培盛忍不住嘀咕一句:“咿?怎么还没送来?” 晌午他大老远就瞧见六子的海东青拎着一筐荔枝,怎么还没送来。 胤禛将两个聒噪的女人赶走,独坐在马车内。 冰盆散发的丝丝凉气儿却压不住他心底的烦躁。 方才听苏培盛说她会送荔枝来,这些年来,他从每年五月末到八月初,每个月都能吃到荔枝。 她每年都不会忘记。 哼!如此酷暑,也不知躲到哪去了,不知道会中暑吗?回头还需他照顾她。 他左等右等,却愈发烦躁不安。 晚膳之时,吕云黛坐在树下,头晕脑胀,鼻子直冒鼻血。 她晌午开始心不在焉的剥荔枝吃,没想到不觉间,竟将那些荔枝吃下一多半。 此时她难受的捂着鼻子,奈何鼻血却狂飙而出。 她赶忙仰头,却被鼻血呛的直咳嗽,完了完了,脑袋发懵,流鼻血好像不能仰头来着。 “咳咳咳咳咳..”她被满口的鼻血呛着,难受的咳嗽起来。 冷不丁瞧见四爷站在马车前,吕云黛吓得低头捂着鼻子。 第163章 “咳咳咳咳咳..”她没忍着哇的呕出一口血来。 鼻血如开闸的洪水般,不断涌出。 胤禛怏怏不乐一整日,此时走下马车散心。 倏地瞧见那人满脸都血,正躲在树下呕血,他瞬时目眦欲裂,大惊失色冲向她。 吕云黛正背对着四爷擦鼻血,忽而眼前一花,四爷气喘吁吁冲到她面前,折腰将她抱在怀里。 “叶天士何在!!” “爷..咳咳咳咳咳..”她刚想说没事,却被溢入喉间的鼻血再次呛着,捂着嘴角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叶天士!!”胤禛哀痛欲绝。 叶天士拎着药箱拔腿跑来。 看到六子满脸都是血,也吓了一跳。 吕云黛被四爷抱入马车内,她尴尬的捂脸,却糊自己满脸血。 叶天士替暗六诊脉之后,暗暗松一口气:“王爷,暗六无碍,只是火气重,祛火即可。” 叶天士说着,拧身离开,去为暗六熬煮清热降火的夏枯草药茶。 吕云黛尴尬垂首,不敢说她是吃荔枝吃多了。 她正垂头装死之时,忽而感觉到四爷靠近。 男人径直伸手解她的衣衫,动作甚至极为急迫。 吕云黛愣怔片刻,懵然抬眸看向他。 “看什么?你还想让张衡臣为你去火?恩?” 胤禛冷笑着扯开她的衣衫,宽衣解带之后,将还在傻愣愣看他的女人拥入怀中。 等到吕云黛回过神来,脸上被一块帕子遮挡着,他已然欺身入内。 他竟隔着帕子吻她,这是什么臭毛病? 吕云黛伸手揭开帕子,仰头想吻他,却被他侧脸夺开。 她心下一沉,瞬间会意,他只想泄欲,但不想看到她的脸。 鼻子一酸,她扯过帕子,重新盖在脸上。 叶天士端着一展药茶前来,倏然顿住脚步,满眼震惊盯着紧闭的马车。 “啊这这这..我说的去火,不是去邪火的意思..” 苏培盛低头忍笑,爷许久都没沾女人,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上自然有火气,哪儿把持得住。 “都一样。” 六子和王爷身上都有火气,遇到一块更是天雷勾动地火,只不过有邪火的是王爷。 被帕子遮挡面容,吕云黛听着苏培盛和叶天士的对话,忽而忍不住轻笑出声,却被男人猛地沉身惩罚。 “不准笑!”帕子被揭开,男人以吻封缄,将她溢出口中的笑堵回去。 极乐之时,她下意识想要搂紧他的脖子,他却推开她的手。 也不知过去多久,随着他的低沉喟叹,她也跟着轻颤身子。 他宣泄之后,起身披衣离开马车内。 这是不曾有过之事,从前他会搂着他,与她喁喁细语一阵。 吕云黛失落坐起身来,他甚至厌恶的不曾宣泄在内,而是全都泄在她腿上。 失魂落魄擦洗干净身子,她穿戴整齐,离开了马车。 她难过的晚膳都没吃,独自躺在野湖边发呆。 凉风习习,微风簇浪,她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默默良久。 此时苏培盛端来一碗汤药。 “是避子汤吗?”吕云黛坐起身来。 坐在岸边垂钓的男人倏然站起身来,踱步走到她面前。 他接过苏培盛手里的药盏,轻哼:“呵,气性愈发大了,都是爷把你惯坏了!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某些人身子还需温养一年七个月才能受孕,她自己记不住,爷倒是替她记着,可惜有些女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哼!” 吕云黛脸颊泛 红,接过药盏一饮而尽,还真是凉茶。 “那..爷还继续惯着吗?” “不!” 胤禛寒着脸转身离开,却听身后传来噗通落水声。 他下意识转身冲到岸边,此时湖面只剩下千重涟漪,却不曾见到她的身影,明知道她水性好,他仍是忧心忡忡。 正要跃入湖中,身后传来她娇俏的笑声。 “哼!”胤禛绷着脸拂袖而去。 吕云黛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钻入马车内,挤在他身边。 “真不宠了吗?”她忐忑揪紧四爷的袖子。 “不!” 胤禛口是心非,恨自己不争气,竟被她轻易牵动心神,为她心醉神迷,方寸大乱。 此时马车外传来吉格格娇柔的声音:“王爷,奴才新编了一首曲子,您可要鉴赏一番?” 胤禛垂眸:“可。” 吉格格掀开马车帘子,看到暗六,愣怔片刻,就含笑跪坐在四爷跟前。 听着吉格格满口都是情情爱爱的曲调,吕云黛心下烦闷,默默起身离开马车。 心底酸楚的要命,酸得她忍不住落泪。 他素来言出必行,他说不宠就不会继续宠着她,方才他允许吉格格入马车内献唱,已是在委婉赶她走了。 她哪儿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不宠就不宠,她自己宠自己。 吕云黛压下心底酸楚,闪身离开,决定到林中去寻野鹿,晚膳烤鹿肉吃。 马车内,从那人挎着脸离开之后,胤禛就心不在焉。 待那人走远,胤禛不耐烦的扬手:“下去。” 吉格格嘴角笑容僵硬一瞬,乖乖离开。 心中愤恨不平,她明明是王爷亲自甄选的侍妾格格,这些年却要屈辱的被暗六替代。 凭什么暗六能取代她,得到王爷的宠爱? 她必须尽早为自己谋划一番,至少要怀上子嗣,今后才能有依靠。 回到马车内,瞧见李氏正在没心没肺的吃糕点,吉格格心中羡慕,这李侧福晋倒是不慌不忙,谁让人家有儿子傍身。 后宅那些暗探私底下压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是以李氏瞧着吉格格不大顺眼。 再熬个十年,她就能归家,她恨不能今日就归家,离开雍亲王府这鬼地方。 李氏一看到王爷就发怵,压根不想往王爷跟前凑,可她知道,有人快按捺不住心思了。 此时天公不作美,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不期而至。 苏培盛正擒伞坐在马车前头,压低声音与柴玉闲话家常。 “哎呦可不是吗,我和你说,致美斋那四吃鱼啊,你得蘸山葵吃,那山葵啊,味道直冲天灵盖。” 说话间,他手上一轻,油纸伞被夺走。 苏培盛转头瞧见王爷擒伞入了西边密林。 血滴子想要跟上,却被王爷一个眼神示意,瞬时顿在原地不敢上前。 密林内,吕云黛肩上扛着一只小梅花鹿。 呦呦鹿鸣闹得她心烦意乱。 暴雨如注,她浑身都被浇透,一边伸手拂开满脸的雨水,一手抓紧鹿脚。 一抬眸,瞧见四爷正擒伞朝她走来。 吕云黛垂眸,闪身来到一处破庙内。 随意斩断破门板引燃,她将湿漉漉的衣衫一件件脱下。 此时四爷已然走到她面前。 吕云黛将最后一件遮羞的肚兜取下,挂在火堆边。 她倒是没觉得羞耻,毕竟都为他生过孩子了,晌午才与他欢爱过两场,她有什么可羞耻的。 肩上一沉,男人的外袍裹紧她的身子。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火堆边,迫使她坐在他怀里。 “奴才不会唱曲儿,爷来做甚?”吕云黛鼻子发酸。 “既决定不宠,就别来招惹奴才,我也不去自讨没趣了。” “再不去自讨没趣了,再。呜..” 他的吻染着无尽的怒意,唇瓣都被他咬的生疼,吕云黛吃痛的推他的心口。 想起他心口处被她戳了一剑,担心推疼她,她一双手无所适从,最后忍不住抱紧他的脖子。 此时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男人轻喘着松开她的唇。 他起身处理小鹿。 他烤的鹿肉比她烤的好吃,但鹿肉燥补,他从来只在冬至前后才会烤鹿肉给她和孩子们吃。 见他要给小鹿放血,吕云黛赶忙取来酒囊。 “鹿血别浪费,灌进酒囊里做鹿血酒喝。” “胆子倒是挺大,某些人倒是忘了喝鹿血酒之后的丑态,还信誓旦旦什么赤壁之战,最后谁下不来床?恩?”胤禛扬唇浅笑,接过酒囊割鹿血。 听到这句话,吕云黛登时老脸一红。 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她只要一提鹿血酒,他就笑话她。 “爷还笑话我?爷若喝下,定也下不来。” “呵!”被质疑男子雄风,胤禛气笑,仰头将那壶鹿血酒一饮而尽。 “哎哎哎,别..”吕云黛顿时急得起身去夺回酒囊,没想到早已被他喝的一滴都不剩。 胤禛并不觉得自己能被鹿血酒搅乱心智,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开始亲自烤鹿肉。 吕云黛偷眼看他面色如常,也渐渐放下心来。 与他在破庙内吃过烤鹿肉,她的衣衫也烤干。 第164章 吕云黛脱掉裹身的外袍,背对着男人穿衣衫。 同床共枕多年,她自是能察觉到他眸中炙欲。 他此刻的眼神更是直白的让她发慌,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胤禛此时并不好受,隐忍的发疼,到底还是失算了,鹿血酒不能搅乱他的心智,但加上她,对他堪称绝杀。 只是盯着她的后背,他就呼吸紊乱,按捺蓬勃而起的欲念。 着实煎熬,他不愿意再委屈自己,于是疾步上前。 吕云黛正在系肚兜细带,倏地,后背一暖,不待她反应过来,羞人的酸胀感传来,她吓得想要转身,却被她扣紧腰肢。 .... 苏培盛站在林边,不住往林中破庙方向张望。 隔着百来步,都能听见男女欢好的声响断断续续传出。 四爷从不曾如此孟浪过,那声儿还越来越大。 苏培盛都惊着了。 其余的奴才早就退到一里外。 血滴子影一堵着耳朵,求助的看向苏培盛:“苏公公,要不要让叶神医看看?王爷如此不知节制,对身子骨不好。” 苏培盛取出塞耳朵的棉花,摇头道:“食色性也,王爷难得纾解,无妨的。” “一会你去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衫,闭着眼把热水抬进去。” 他说完又将两团棉花塞紧耳朵。 影一挠头,跟着堵紧耳朵:“是。” 马车内,吉格格一想到方才听到暗六那淫。糜的轻吟和王爷低沉的轻呼,就忍不住脸颊绯红。 她捂着脸,看向还有心情吃糕点的李侧福晋。 “李侧福晋,您是侧福晋,怎么也不劝劝王爷?那暗六勾引得王爷这般折腾,免不得伤身子。” 李氏没好气的悄悄翻白眼,吉格格的心思愈发明显,她真是不知道死字如何写。 竟还敢蔫坏的撺掇她去送死。 “妹妹去劝吧,我可不敢。“李氏才不上当。 破庙内,吕云黛从未如此狼狈过,她是身强力壮的武人,没想到有一日竟会在床笫之欢上,被折腾晕。 一整晚,清醒与昏沉交织往复,直到天将破晓之时,闹腾一整晚的男人终于再次宣泄,趴在她怀中沉睡。 此时她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扯过外袍遮住二人的身子,抱紧他,却依旧保持警惕。 荒郊野外,四爷累的昏睡,她就需保护他的安全。 她不仅是四爷的枕边人,还是他的暗卫。 好气,为何无论谁喝鹿血酒,遭殃的都是她。 最后被折腾下不来床榻的还是她。 胤禛没料到那鹿血酒后劲如此强劲,他从不曾如此纵情声色。 意识到自己沉睡许久,他惊得睁眼,与那人疲惫的眼神对视。 与她在一起之时,他的状态松懈的让他暗暗心惊,方才她若想杀他,他在睡梦中就已魂归地狱。 “爷再歇会,奴才守着。”吕云黛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胤禛心尖微颤,俯身拥她入怀。 吕云黛许久没这般丢人现眼了,双腿都发软,最后被四爷给抱回了马车里。 回到宽敞的马车内,她累的躺在软榻上,沉沉入睡。 此时苏培盛掀开马车帘子,他手里端着药盏。 “爷,这是叶神医开的药,给您补身用的。”苏培盛欲言又止,不敢将四爷昨夜太过孟浪挂在嘴边。 胤禛耳尖泛红,接过药盏一饮而尽。 将药盏递给苏培盛,他的目光落在那沉睡之人的睡颜:“她可要喝?” 苏培盛嘿嘿笑两声,他就知道四爷一定会问,方才特意问过叶神医才来的。 “爷,您明儿说不定就能看到暗六容光焕发呢,女人就像花儿,得男子悉心滋润着,才能开得绚烂夺目。” 迎面飞来个桃子,苏培盛嘿嘿笑着接住。 胤禛伏案处理汗阿玛安排的西北军务奏疏,忍不住将目光再次落在那人莹润红肿的唇上。 心微动,他凑上去吻她,她于睡梦中不满的嘤咛,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连着两日,吕云黛都懒懒躺在软榻上。 四爷正在看似乎永远都看不完的奏疏。 而她正百无聊赖的躺在软榻上,跷脚看话本子,眼角余光时不时瞧瞧他。 她一抬眸,却与他恰好对视,吕云黛赶忙垂眸。 再一抬眸,又与他的目光相遇。 “爷偷看奴才做甚?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又没不让爷瞧。” 胤禛搁笔凑到她面前:“你没偷看爷,又怎知爷看你?” 吕云黛词穷,拿起话本子盖在脸上。 “爷,驿站到了。”苏培盛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起身钻出马车,灼人热浪袭来,四面八方传来的蝉鸣声更是闹得人头疼。 马车内有冰盆还好,此时她整个人都在冒热气儿,难受的用手扇风,驱散炎热。 入了驿站内,简直就像火炉似的,吕云黛热得浑身汗透,晚膳都没吃几口。 沐浴更衣后,她正要去瞧瞧四爷忙完了没,冷不丁瞧见吉格格抱着琴,翩跹踏入四爷屋内。 这是... 这个时辰吉格格去四爷屋里还能做甚,侍寝呗。 心底酸楚的要命,吕云黛面色一沉,闪身回到隔壁屋内。 天气闷热,四爷今晚闲暇,苏培盛免不得安排歌舞让四爷松快松快。 这荒郊野地的驿站里,只有烧饭的婆子,苏培盛只能请来吉格格为四爷弹曲儿解闷。 当吉格格解下裹身的披风,展露别有风情韵味的纱衣之时,苏培盛眉心一跳,忍不住偷眼看向四爷。 胤禛自认为这些时日将那人驯服的很乖顺,她不再闹着要独宠,他身边有别的女子作伴之时,她会乖巧的回避。 显然她已接受与旁人共侍一夫的事实。 今晚也该到他验收驯服成果之时。 胤禛扬手间,苏培盛垂着脑袋退出屋内,伸手关好门。 吉格格娇柔婉转的歌声无孔不入钻进耳朵里,吕云黛辗转反侧间,忍不住起身背起行囊。 今晚她彻底看清楚一件事,四爷将她当野狗在驯服,一步步的试探她接纳别的女子的底线。 报恩能有很多种方式,何必要用最烂俗的情爱,她帮他尽快得到他最想要的皇位,也算报恩。 这些年,她尽力去爱他,迎合他,可依旧无法接受与旁人分享爱人。 吕云黛背着包袱打开房门。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正在惬意的听曲,瞧见六子背着行囊,顿时大惊失色。 “暗六,深更半夜你要去哪儿?” “回苏公公,奴才就送王爷到这,奴才还要回去伺候四福晋与小阿哥们。告辞!两年后见。” “烦请转告王爷,不必再处心积虑试探奴才的底线。奴才就是这般死性不改,死也不改。” 吕云黛背着行囊来到马厩内,牵马离开。 漆黑的官道伸手不见五指,可即便前路是万丈深渊,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自取其辱,她虽然爱他,可也有自己的尊严与底线。 这些年来,他始终不曾放弃坐享齐人之福,一次次的试探她,驯服她。 这一回更是带着两个女人来试探她的底线,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要让她接受与别的女人一起伺候他。 这一回,她彻底断情绝爱念想。 再熬十年,就能离开了,她不想再陪他玩驯服的把戏。 驿站内,胤禛心不在焉听着吉氏唱着小曲儿。 方才那人与苏培盛压低声音的对话,他全都听在耳中。 此时吉格格轻旋莲步,婀娜起舞,媚眼如丝朝王爷靠近。 今晚她务必要得到王爷的宠幸,顺利怀上子嗣。 轻解罗衫,曼妙。胴。体。展露。 胤禛正垂眸假寐,倏而察觉到怀中一沉。 抬眸间,竟是无边旖旎春色。 “王爷,奴才伺候您就寝可好?” 胤禛心不在焉垂眸:“可。”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听见爷那个沉闷的可字,差点喜极而泣。 太好了,爷终于从暗六那烂泥滩里全身而退了。 苏培盛激动搓手,支着耳朵偷听屋内的动静。 不得不说,吉格格还挺会来事儿的,听着她那一声声让人肝颤的叫唤,他一个太监都觉骨头发酥。 只是..完了!苏培盛一口银牙咬碎。 这吉格格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学谁不好,偏要去学暗六的声调。 完了!苏培盛忍不住愁眉苦脸摇头。 床榻上,吉氏羞红脸,学着前几日暗六侍寝时候那羞耻的声响,在王爷怀里扭着腰肢。 王爷的外袍已然褪去,她正含羞带怯,伸手脱寝衣,忽然听到一声冷哼。 “王爷,奴才伺候您..呜...” 吉氏不知为何王爷忽然发难,还是下死手,脖子一歪,她脸上还带着娇媚笑容,脖颈儿却被拧断。 第165章 胤禛将尸首摔到地上,起身踱步到屏风前洗手。 “苏培盛,床榻换掉。” 苏培盛苦着脸入屋内,果然看到吉格格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默不作声,让人将吉格格的尸首挪走,将床榻上的被褥枕头清理掉。 待燃起熏香,苏培盛拧身走到端坐于桌案前的王爷面前。 “爷,可要让李侧福晋来侍寝?” 隔壁间的李氏方才从窗缝看到吉氏的死状,正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冷不丁听到苏培盛提及让她侍寝,登时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与那阉狗同归于尽。 岂有此理,阉狗想害死她! 直到听见王爷极为低沉的不字,李氏才如蒙大赦,她颤抖着手,擦拭满脸冷汗,今晚当真是死里逃生。 一场寒凉夜雨不期而至,雨势渐甚,胤禛下意识起身,擒着放在门后的油纸伞,却又矛盾的放下。 随着大雨瓢泼般落下,他攥紧伞柄,忽而咬紧牙关,将油纸伞狠狠砸向窗户。 狂风暴雨中,吕云黛一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不曾停下。 七月初六,吕观稼穿着官服,正准备登上马车,却瞧见一道纤瘦身影。 “怎么又回来了?”吕观稼诧异。 “想回家了。”吕云黛怏怏不乐。 吕观稼瞧出女儿的委屈,心疼道:“回来就好,今日爹爹需随礼部去迎接准噶尔汗王入京。” “汗王?策零?你不是翰林吗?迎接外宾与你何干?” 吕观稼面露笑意:“前日刚任职礼部堂主事。” 吕云黛讶异,她才与吕观稼商量仕途不到半个月,他就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升迁为礼部正六品堂主事,还真是让人吃惊。 显然他这些年简直就是在浑浑噩噩混日子。 “瞧把你得瑟的,区区正六品芝麻官而已!”吕云黛嘲讽道。 “年末该会被外放出京,为一方知州主官,三年述职期满,爹爹必定能被拔擢回京。”吕观稼语气笃定。 “哼哼。”吕云黛继续给他泼冷水。 一方知州主官为从五品或五品官。 吕观稼三年后若被拔擢,至少得是四品官或者从四品。 但从四品官拔擢到三品,确是最难逾越的门坎,只因三品及以上官员,都需皇帝特旨认可。 “四娘,若年末外放出京,爹爹想带着你娘一道赴任,可好?” 吕云黛冷眼瞧见老匹夫可怜兮兮的祈求眼神,却是不肯轻易松口。 “那得看你的本事,若你外放去穷山恶水之地,休想连累我娘!” “好!爹爹定殚精竭虑,谋取好职位。” 吕观稼欲言又止。 “明日我需去张家赴宴,衡臣娶妻,续弦是姚家十娘。” “哦,礼金加上我的那份,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吕云黛并无太多波澜,她倒是对策零更感兴趣。 确切的说,她想立即见到潜伏在策零身边的小七。 她与小七已断联数年,随着她发现四爷替换掉佟家暗卫这个秘密,吕云黛愈发忐忑不安。 她必须趁此机会,确认小七的安危。 可若要找到小七,就 必须靠近策零。 “老头,我乔装成你的车夫,与你一道去迎接准噶尔汗王如何?” “四娘,你要做甚?先与爹爹知会一声,爹爹也能斟酌如何配合你行事。” “你就当我是你的车夫即可。我去寻人,并非杀人,放心,不会让你被摘顶戴花翎。” “没说不让你去,但你需要爹爹帮你做什么?”吕观稼担心女儿有危险,有些事若他能为女儿做,就绝不会让她动手。 “一会儿我给你一块玉佩,你戴在显眼处,若有人来寻你,问你京城何处有卖糖瓜,你就告诉他,老地方。” “好,你把玉佩给我,你不必露面。”吕观稼点头。 “谢谢,老..头。”话到嘴边的爹爹却依旧烫嘴。 听到老头,吕观稼难免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坐在廊下的翁氏看看那混蛋,又心疼的看看女儿,最后气的将一把花生砸在他脸上。 吕观稼接住花生,攥在手里,朝着樱娘缱绻一笑。 吕云黛瞧见爹娘又开始眉来眼去,无奈摇头,回屋将玉佩交给他。 送走老头,吕云黛避开那些恼人的乌鸦,闪身来到城北的城隍庙。 那玉佩是吕云黛和小七私底下约定好的暗号,若小七瞧见,定会知晓在何处能寻到她。 若小七不出现..她心下一沉。 若当真如此,她就必须不惜代价找出小七,确认他的性命安全。 若小七有任何不测,她定会终此一生,为小七报仇雪恨! 第70章 走出南锣鼓巷东头,吕云黛刹住脚步。 眼前出现一道久违的身影。 没想到时隔多年,与策零的重逢这般突兀。 许是在浩渺无垠的草原驰骋与征战杀伐洗礼多年,从前温文尔雅的少年如今却多出几分疏朗的狂情野气。 他的体格都变得坚实,虎背狼腰,身形挺拔。 “许久不见,芸儿。” 他眸中浓烈的爱意一如少年时,吕云黛下意识仰头看蹲在墙头的数只乌鸦。 那些乌鸦无时无刻都在如影随形,她在四爷面前无所遁形,没有秘密可言。 它们就像四爷的眼睛,随时窥视她的言行举止。 乌鸦们聪明至极,即便她关好门窗也无济于事,它们总能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吕云黛面色凝重,着实担心四爷发现策零与她之间依旧藕丝难杀,于是立即召唤出小蛇,将那些恼人的乌鸦驱散之后,她才朝策零信步走去。 “汗王,多年不见,一切可好?”吕云黛落落大方走到策零身边。 “挺好的,芸儿,我带了些草原特产,特来赠你。”策零眸中满是温柔笑意,转身指着停在墙根下的十几辆马车。 过往的路人纷纷侧面,吕云黛不想惊动旁人,忙让人打开正门,将人与车马迎入家中。 她客客气气将策零引入前厅,二人相视而坐,只笑而不语,谁都不曾开口说话。 说什么呢?总不能问问他家里妻儿可好吧.... 还是别问了,这些年来,她时刻关注准噶尔的情报,知道他的妻儿不大好。 他的第二任王妃难产而亡,如今他膝下总共只有两位嫡出的王子殿下,再未册立新王妃。 她隐隐猜出策零今日前来拜访她的目的。 吕云黛紧张的端起茶盏,掩饰尴尬情绪,她能清晰感觉到策零灼灼的目光正在盯着她。 可她的心境早已时过境迁,再也提不起兴趣回应他的缱绻深情,甚至不曾出现任何悸动的心情。 毕竟,她千里走单骑,护送他离开大清之后,对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已彻底问心无愧。 此时柿子端着点心入内。 “汗王,多年未见,别来无恙。”柿子客套问好。 “我很好。柿子。”策零客套点头,他其实对眼前这个斯文秀气的男子并无太多的印象,只记得柿子是芸儿的男仆。 “柿子,今儿午膳有客人来,你多做些菜,烤只羊,再烤些羊肉包子,红柳肉串之类的。”吕云黛仔细叮嘱道。 “好的主人。”柿子垂首离开。 “这是柿子,你见过的,汗王,我找到我爹娘了,如今再不是孤家寡人。”吕云黛主动打开话匣子。 “我都知道,你还当了额娘,你父亲是今日迎接我入城的礼官吕大人。” 策零语气温柔,分开这些年来,二人虽相隔千山万水,但他几乎知道她的一切。 吕云黛心下一沉,为何高高在上的上位者都喜欢窥视旁人的私隐? 策零是这般,四爷更是对她存着病态的掌控欲。 策零太了解她,看到她蹙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语气焦急解释:“你们在我的王庭内,也有不少暗探,礼尚往来而已。” 吕云黛心虚低头喝茶,却忍不住慌张,就怕策零已然发现小七的身份。 “芸儿,他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你都为他诞下弘晖,为何他不肯给你名份?” “你若想要名份,我可以给你。” 策零心中愤恨,为何那人从他身边夺走芸儿,却又不珍惜她。 “因为我不愿!我不为妾,更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吕云黛语气从容,不悲不喜。 “你..”策零面露痛苦之色。 他不曾料到,竟是芸儿自己不愿意。 她说她不为妾,更不与人共侍一夫,已然将他准备许久的说辞通通堵回心底。 “汗王,从前过往,皆为序章,我早已放下,为何汗王还沉浸在过往中?”吕云黛岂会不知策零方才那番话的意思。 “芸儿,你知我当年的处境,你知我的苦衷,为何..” “我知道,所以选择成全,是汗王主动选择放弃了我,我对汗王问心无愧。”吕云黛打断他的话。 第166章 “若..我愿为你遣散后宫,你可否原谅我?”策零哽咽道。 “汗王,覆水难收,我们回不去了,失我者永失。”吕云黛语气平静。 “芸儿,你是不是喜欢雍亲王?”策零能感觉到芸儿神情间的哀伤,他担心她 受委屈。 “喜欢过。”吕云黛攥紧茶盏。 冷不丁瞧见窗台上趴着一只探头探脑的乌鸦,她慌的起身关窗。 “喜欢过?意思是现在不喜欢了?”策零心中窃喜。 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就越不可能会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不能,那雍亲王自然也不能,幸而他们谁都不曾真正得到芸儿的心。 策零稍稍安心,至少能确认她如今心无所属。 他还有机会。 “恩,现在不喜欢了,就像当初喜欢你,现在也不喜欢,世间万物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没有什么是永远一成不变,我们都变了,不是吗?” 吕云黛忍不住慨叹。 “好,我明白了,芸儿,你今后若有需要,可随时来寻我。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吕云黛点头:“那就先谢过汗王。” “汗王此番来京城,所为何事?” 吕云黛压根没有收到任何风声,显然四爷出于私心,刻意对她隐瞒策零来访的消息。 “与大清皇帝商议与罗刹的战事,以及准噶尔与大清西北数段模糊不清边界划定。” 策零并未对她隐瞒,据实以告。 其实这些微不足道之事,派遣使臣前来即可。 只是这些年来疯长的思念锥心刺骨,他每一日,都忍不住疯狂的想见她,却找不到任何更好的理由。 早知今日会被她无情拒绝,他就该蜷缩在王庭内,至少还能欺骗自己,她没有明确拒绝他,她心里还有他,幻想二人还能回到从前。 还好,他和雍亲王谁都不曾赢,全都是输家。 此时策零身边的仆从焦急前来,说是康熙帝派人去驿馆请他。 “芸儿,改日再叙。” “汗王慢走。”吕云黛暗暗松一口气,多年未见,她尴尬的不知说些什么。 他眸中不加掩饰的爱意,让她无所适从。 她与柿子主仆二人送别策零。 “柿子兄弟,珍重。”策零用准噶尔礼节,与柿子拥别。 此时他含笑走到她面前,张开双臂。 “芸儿,珍重。” 吕云黛点头,张开双臂与他拥抱道别。 多年未见,他竟还在用她当年亲自为他合的香方。 过往的记忆潮水般袭来,吕云黛鼻子发酸,被他紧紧拥抱在怀里,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倏地,耳畔传来他无助的呜咽声。 此刻他将脸颊藏在她颈窝,哭得愈发让人动容。 吕云黛伸手轻轻安抚他轻颤的后背:“都过去了,凌哥哥,都过去了,你如今是准噶尔的王,王不能轻易落泪!” “你还需为你的子民,为你的母亲和妻儿遮风挡雨,你是他们最伟大的汗王。” 策零止住哭声,哑着嗓子道:“我没有哭,我是王,王都流血不流泪。” 策零哽咽道:“只是,一时风沙迷眼而已。” 此刻他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孤独,他是至高无上的王,可王却没资格做自己喜欢之事,更不能爱自己心爱之人,他彻底活成了孤家寡人,永失所爱。 “好,你没有哭。”吕云黛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从前为你合的香,并不适合草原的气候,我为汗王重新合香方可好?” “好,可否就用你身上所用的香方。” “我没用熏香,只是用了薰衣草沐浴。” 暗卫不能用熏香,她顶多只能用最为寻常的花香沐浴,还只能在休沐之时使用,她不用熏香已然成了潜移默化的习惯。 “今后我也用薰衣草。”策零哑着嗓子喃喃道。 “你再加些山茶花瓣。”吕云黛想起方才沐浴之时,随手掐了一朵花开正盛的山茶沐浴。 此时策零的仆从又在小声催促,他终于依依不舍松开她的怀抱,眸中含泪离去。 “芸儿,珍重。”策零一步三回头,频频回首看她。 “汗王,后会有期。”吕云黛眸中含笑,客套朝策零挥手道别。 目送策零离去,吕云黛回到院中,环顾堆满一箱箱礼物的院子。 此时柿子端着个纯金的西洋自鸣钟惊诧不已。 “主人,我方才粗略估算过,准噶尔汗王送来的礼物都是珍稀之物,至少值二百万银子。” “恩,都换成银子,你去打理。” 吕云黛之所以要收下这些不菲的礼物,只是想让策零安心。 否则他也许会一辈子背负着对她的愧疚活着。 “主人,这玻璃簪子和项链真好看,还有玻璃戒指。”柿子欢喜道。 “不若这些精致首饰留给您和夫人佩戴,不卖了。” “咿,竟然有钻石。”吕云黛将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戒指佩戴在左手无名指。 对着刺目阳光一晃,险些闪瞎眼。 “好,一会让我娘和醒春姐姐选喜欢的首饰留下,钻石和珍珠首饰留下给我。” 吕云黛满心欢喜的将双手都戴满钻石戒指。 留下一个最好看的粉钻,她又挑出一件镶钻的怀表,准备一会儿送给小七。 心急如焚来到城隍庙内,却并未见到小七的身影,吕云黛心急如焚,在庙内来回踱步。 随着时间推移,她愈发焦躁不安,绝望之际,耳畔传来小七的声音。 “六子。” 小七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吕云黛转身,瞧见个络腮胡子的青年站在墙角。 若非看到小七那双桃花眼,她差点没认出来。 “小七,真是你啊?”吕云黛走出几步,忽而对小七拔剑相向。 “是我。”面对剑锋,暗七张开双臂,不曾反抗。 “六子,我还有半个时辰就需离开,出何事了?”暗七焦急追问。 “没事,就是想见你了,想瞧瞧你过得好不好。”吕云黛在小七的身上来回逡巡。 “我好着呢,六子,对不住,我们的十年之约我没守住,我在准噶尔成亲了,有了一双儿女。” “这是好事!吕云黛将准备好的见面礼塞给小七。” “这是?策零给你的?这是他从西洋皇族夺来的一批珍宝,没想到他竟送给了你。” 暗七满眼震惊,汗王策零曾经说过,要将这些至宝当作聘礼。 原以为是给汗王第三任王妃的聘礼,没想到是给六子的礼物。 暗七想起在准噶尔王庭之时,目睹那位年轻的汗王酒后失态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摇头。 收回纷乱的思绪,暗七将目光再次投向满眼欣喜的六子。 “六子,你这些年过的好吗?我有件要命之事,今日一定要亲口与你说。”暗七面色凝重。 他必须要将雍亲王戕害暗卫的恶行告诉六子! “我很好,我也当额娘了,为雍亲王生下了小阿哥。”吕云黛提起孩子,说话的语气都温柔至极。 “什么要命之事?”吕云黛从未见过小七如此严肃的表情,忍不住跟着紧张兮兮。 “没...”暗七听到六子为雍亲王诞下孩子,到嘴边的警示之言却堵在心口,再不忍出说口。 该如何告诉她,雍亲王这些年来丧心病狂的对暗卫们血洗与替换。 当年若非他因身体结构特殊,五脏六腑呈镜像颠倒生长,被一剑戳中胸膛之后,侥幸逃过一死,并反杀那名血滴子,替代他的身份,他早就被掩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犹豫片刻,暗七决定不告诉六子这件事,毕竟六子如今是雍亲王的女人,还为他诞下子嗣。 雍亲王并未将六子和小八替换掉,说明六子和小八并无危险。 毕竟小八已然到御前伺候,雍亲王在无法戕害小八。 而六子,她已是雍亲王的人,为了她的孩子,她也绝不可能完全向着他,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六子过的比从前好,他又何必说出那些糟心事,影响六子与雍亲王的关系。 此时吕云黛将一颗药丸丢给小七:“小七,服下这颗蛊毒,这颗蛊毒是紫禁城暗为服用的,能延寿二十年,还有这四颗解药你先拿着,今后我每年都会想办法给你送解药,你呆在准噶尔再也别回来。” “六子,多谢!你救了我的命。”暗七险些喜极而泣。 “普通暗卫服用的解药你还要吗?若不用,一并给我可好?”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有四十颗解药,你一并拿去吧。我和小八如今服用的是另外一种解药。” 吕云黛将装满匣子的解药丢给小七。 “六子,多谢,你又救了我的命!” 当年他反杀血滴子之后,虽顶替了他的位置,但致命的是,他压根无法服用血滴子每年服用的解药。 第167章 若非早年间,他与暗一他们猎杀别的暗卫,夺得九颗解药,他早就毒发身亡。 如今他有了挚爱的妻儿,自是不想再卷入阴谋诡谲中,只想尽快拿到更多的解药,陪伴在妻儿身边。 “六子,对不住,我没守住十年之约。”暗七忽而满眼愧疚,他承诺过要娶她的。 “我与她的经历,有些复杂。” 吕云黛瞧着小七提到她,眉眼都变得温柔,顿时笑着给了他一拳:“你和小八都成家立 业,是好事儿,我高兴还来不及,若说对不住,反而是我先失约。” “六子,你..总之你得小心雍亲王,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暗七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小七,你是不是有何隐情要与我说?”吕云黛心下慌乱,小七似乎有很重要的难言之隐。 “六子,今后若有事,可去王庭寻我,这是寻我的方式,你记住了。”暗七抓过六子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字迹。 “好,待我与小八抽空去寻你玩儿,小七,珍重。”吕云黛伸手抱紧小七。 她又如何看不懂小七的欲言又止,他方才那句话小心雍亲王,已然在说明,那人曾经想要让人杀了小七。 暗七拥紧六子,嘴角噙着苦涩笑意。 怀中人忽而哑着嗓子开口:“小七,当年你伤的重吗?” 暗七嘴角的笑容荡然无存,伸手轻抚六子的后背,从容道:“疼啊,心口都被戳穿了,辛亏我身上藏着秘密,我的五脏六腑反着长,逃过一劫。” “他们将将我埋在厨房地底下,还撒了化尸水,我后背都快化了,幸亏我命大。” “六子..”暗七面露痛苦,到底还是将当年他遇见与六子言行容貌完全一样的女子暗算一事,咽回。 他担心六子受不住打击,她那爱憎分明宁为玉碎的贞烈性子,若知道雍亲王对她起过杀心,定会崩溃。 六子肯定承受不住打击,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杀你这件事,还有何人参与?”吕云黛冷笑道。 “那人被我反杀,暗一下的命令,但他们应该是瞒着雍亲王下手。” “你确定雍亲王不知情?” “是。” 吕云黛竟然没出息的松一口气。 “好,你的仇,我来报。”吕云黛含泪从小七怀中离开。 “六子,不必为我报仇,我如今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你别得罪雍亲王,毕竟你如今是他的女人,就算是为了小阿哥的前程,你也不能得罪他。” 暗七大惊失色,焦急劝阻。 “知道了,方才开玩笑的,你没事就好。”吕云黛安抚小七,却已然下定决心为小七报仇。 “小七,今后我若身故,你与小八不准为我报仇。记住了!” “六子,出何事了?”暗七慌乱追问。 “没事,只是感慨暗卫命苦,暗卫本就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多活一日都是赚来的,谁知道我哪一日就死在某次任务中。” 吕云黛心不在焉解释道。 “你吓死我了!别闹!”暗七轻轻捶了捶六子的肩膀。 “六子,我该走了,珍重。” “珍重。”吕云黛含笑送别小七。 与小七话别之后,吕云黛回到私宅内,躺在院中摇椅上,沉默的仰头直视烈阳。 此时柿子端着一盏茶走到她身侧。 吕云黛垂眸,揉着刺痛的眼睛:“柿子,我出去一趟,去杀个人。” 柿子眉心一跳,端茶的手有些抖:“主人何时归来?” “不知。”吕云黛揉着眼睛,缓缓站起身。 “四娘,你把家里的死士带上。”吕观稼从书房探出脑袋,满眼焦急惶恐。 “不成,爹爹现在就去告假,与你一道前往。”吕观稼跛拉着穿反的鞋子,疾步走出书房。 “我带死士去即可,你连我都打不过,别来连累我,回头我还得保护你这没用的糟老头!” 被女儿一顿训斥,吕观稼尴尬的满脸通红,挠头道:“那你把死士带上。” “好。”吕云黛点头。 午膳之后,六名死士跟在四姑娘身后离开。 一行人星夜兼程,一路向北。 第六日,吕云黛看到了熟悉的车队,竟觉出乎意料。 按理说,她最快还需两日才能追上四爷一行人。 他竟然在往回走,奇怪。 管他做甚,她今日就要明杀暗一。 她勒紧缰绳,饮马入官道西边密林内,用暗卫密语召唤暗一。 正伺候在雍亲王马车边的血滴子影一听到暗六的召唤,顿时满眼喜色:“暗六回来了。” 苏培盛也跟着咧嘴笑:“王爷,暗六回来了,奴才就说她定会回来的。” 苏培盛心想王爷就是太骄纵六子,天下的女人都这么回事儿,若冷着她,自然会着急,担心彻底失宠。 “哼。”胤禛轻哼,唇角却绽出笑意。 他就知道,那人永远不会抛下他不管,永远都不会。 血滴子影一飞身去西边密林内见暗六。 “暗六,你终于回..” 可她话音未落,却见暗六朝她拔剑相向。 “我来报仇!我说过谁若敢伤害小七小八,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影一心下慌乱,猜测当年诛杀暗七一事东窗事发。 眼见暗六招招致命袭来,影一愈发难以招架,一咬牙,放出血滴子求救信号。 正潜伏在附近的血滴子们纷纷冲向密林。 苏培盛大惊失色,正要问出何事了,却见王爷已然拔剑冲向密林内。 苏培盛赶忙跟上,当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苏培盛脚下一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但见六子满身都是血,手里拎着血滴子影一的人头。 影一死不瞑目,眼帘甚至还在颤动翕张。 此时吕云黛将血淋淋的人头丢到那人的脚边。 “血滴子一与血滴子七诛杀暗七这件事,今日彻底了解,王爷,奴才帮您清理门户了。” 听到她这句话,苏培盛反而心底松一口气,说明暗六还不知道血滴子影六的存在。 吕云黛屈膝跪在四爷面前,左不过就是一死,早死早超生,今日索性将她的意图挑明,谁都不能动小七小八,除非她死。 否则她定与那人不死不休! 那人始终沉默不语,吕云黛跪在满地的血水中,亦是挺直脊梁。 此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即日起,暗六为统领。” “啊?”吕云黛傻眼,下意识抬头看向那人,却见他已负手离开。 “六子,即日起,你就是血滴子统领,需护卫在王爷身侧,不得擅自离开。” 转折太突兀,吕云黛甚至都做好挨罚的准备,可没想到那人却不按常理出招,竟让她接替了暗一的位置。 吕云黛欲哭无泪,这下彻底逃不开随他去西北驻军的命运。 她当着血滴子们的面,杀了他们的老大,还如何服众啊... 只是出乎意料,暗四暗五暗九表现的极为平静,只暗五方才没藏住一闪而逝的悲愤。 时隔多年,吕云黛再次被赶鸭子上架,成为了血滴子的统领。 “血滴子听令,现在开始,轮流向我汇报你们近五年的任务内容,以及成为血滴子开始的全部经历。” 吕云黛坐直身子,面色一凛。 几名血滴子面面相觑,此时影四走到暗六面前。 “四,从你入血滴子第一日开始说。”吕云黛缓缓提醒道。 影四点头:“属下代号左秋淮,康熙二十六年加入血滴子。” “属下在康熙三十年接替暗四,到王爷身边伺候,八年间共计执行任务三百七十五件,诛杀九百六十三人。” .... 吕云黛托腮听影四陈述过往,原来她当年怀疑暗四换人的确没错,亏她还愧疚了多年。 除了血滴子影九,其余几人都在康熙三十年前后,将佟家的暗卫替换。 显然影九原本准备替换掉小八,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四爷并未替换小八。 既然所有人都有替代者,那么她肯定也有。 吕云黛心下酸楚,忍不住开口追问:“可有影六?” “没有。”影四等人早就被主子耳提面命,绝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影六之事,尤其是暗六。 “并无。” “无。” 吕云黛面色凝重盯着几人的神情,并未发现他们有任何慌乱神色,这才勉强能安心。 至少,四爷没想过替换掉她,她自欺欺人的想着。 与血滴子核对信息之后,吕云黛将吕家死士遣回家,又来到河边,将身上的 血迹处理干净。 此时她将脑袋浸入冰冷河水,直到濒死的窒息感袭来,她彻底憋不住气,才浮出水面。 她不信! 以她对四爷的了解,他并非色令智昏之人,定不会被情爱迷惑,他既准备了所有暗卫的替身,就绝不会放过她。 第168章 从不曾如此胆怯窝囊过,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找四爷当面问清楚。 因为她已然知晓了答案,一定有血滴子影六的存在。 所有的暗卫都有取代他们的血滴子,以那人缜密的心思,绝不会放她。 她若自讨没趣的去质问,无论他说真话还是假话,她都会痛不欲生。 唯一庆幸的是,他本来要杀她,她却让他爱上了她,也许算不上爱,顶多是喜欢。 而且他淡薄的喜欢,甚至还有明确的时限,只有十二年。 距离历史上雍正帝的真爱年氏入王府承宠,只有十二年,她必须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寻苏培盛。 此时苏培盛端着托盘,正准备伺候四爷用膳,见六子前来,于是将托盘递到六子手里。 “六子,你来得正好,去伺候王爷用膳。” “苏公公,奴才来向您汇报暗卫排班情况。” 吕云黛将写好的排班计划递给苏培盛。 “成,你看着安排就成。”苏培盛朝着四爷的马车指了指:“快些去吧,别让王爷等着急。” 吕云黛诶一声,不情不愿的入了马车内。 此时那人正一手支腮,不知又在算计什么阴谋诡计。 “王爷,奴才伺候您用午膳。” 吕云黛毕恭毕敬的跪在他面前,垂首摆膳。 摆好膳之后,她乖巧跪坐在四爷面前,垂首一言不发。 “爷准备了影六。”胤禛伸手握住她放在矮几上的手。 猝不及防间,四爷竟然直接将这个最为忌讳的秘密宣之于口。 吕云黛愣怔几许,才意识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她有一瞬的失落,继而是愤恨,无奈和心酸。 “哦。” “王爷,若影六那几次成功杀了奴才,取代我,其实也挺好的。” 她若早些丢掉命也好,至少她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丢了命还不够,甚至连心都丢了。 “何意?”胤禛蹙眉,继而满脸怒容,他意识到血滴子影六背着他阳奉阴违。 “爷曾派影六至少杀过奴才四次,有一回差点成功,就差一点点。” “难怪奴才觉得她的身影极为熟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吕云黛垂眸忍泪。 “没有!爷不曾派她杀你,爷可对天起誓。” 听到四爷这句话,吕云黛难以置信抬眸看向他。 “王爷不必如此,犯不着,也没必要,奴才若是王爷,也会这么做,这是人之常情。” 将心比心,她若站在四爷的身份,如果她是四爷,手段只会比四爷更为很狠辣,早就将佟家的暗卫斩草除根,哪儿会心软的留下几个暗卫舍不得杀。 她早年间就在好奇,四爷为何会对他们这些佟家的暗卫心慈手软,原来那时候四爷早就开始血洗暗卫了。 亏她还觉得四爷是念及孝懿皇后抚养之恩,舍不得对佟家翻脸的小白花。 “王爷,奴才如今既是血滴子统领,您只需对奴才下令即可。只不过,奴才毕竟被佟家操控,总有身不由己之时。” 她忍不住雀跃,为何不趁此机会,主动请辞?如此就不用留在四爷身边了。 她忍不住焦急开口请辞:“王爷,让影六尽快替换奴才可好?如此奴才也可功成身退,提早离开。” “佟家人随便用血玉短哨就能让奴才乖乖听话,奴才这样的废物,您留在身边也无用,不是吗?” 吕云黛恨不能将自己贬低的一文不值,说服四爷放她离开。 察觉到她想离开他,胤禛恼怒的攥紧她抽离的手掌。 “呵,你离开爷,还能去哪?你只能留在爷身边。” “吕芸黛,你该明白,爷亦是无奈至极,佟家那蛊毒极为怪异,甚至能操控暗卫意识,极为恐怖,别怪爷,你若是爷,兴许比爷更心狠手辣,不是吗?” 察觉到她眸中的爱意渐渐被疏离淡漠取代,胤禛心下莫名慌乱,忍不住伸手将她拽入怀中抱紧。 脑海里回荡着乌鸦传回的信息,她执拗的性子超乎他的预料。 失我者永失,这句话决绝得让他心悸。 他甚至慌乱的无法自拔,荒唐的连夜下令回京。 是以,今日才会在此地遇见她。 吕云黛大惊失色,她从未料到身上的蛊毒竟还有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功效。 岂不是意味着有朝一日,她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彻底沦为佟家杀人的傀儡。 若佟家操控她杀了四爷和孩子们... 她顿时胆战心惊,吕云黛绝望至极,没想到她的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甚至被佟家操控成杀人的刀。 “可...若万岁爷若知道佟家的暗卫会沦为杀人的刀,为何还会允许佟家的暗卫在身边伺候?” 吕云黛疑惑道。 “笨,你别忘了,没有人比佟家更期望汗阿玛长命百岁。汗阿玛也是佟家血脉。” “大内侍卫都是世家子弟,若当真有需舍命之事,或隐秘之事,汗阿玛绝不会让世家子弟出生的侍卫处理。” “可你们这些皇子不也是佟家血脉吗?”吕云黛费解。 “不一样,汗阿玛会抬举母族外戚,皇子也有自己的母族,亦如是。” 四爷还真是一语中的,在皇族中,最为不值一提的就是骨肉亲情,只要能登上那至尊之位,至亲亦可杀。 康熙爷的母族是佟佳一族,自然会庇护佟家。 而皇子们自然与自己的母族更为亲近。 也难怪佟家会选择四爷和八爷,而非身份血统最为高贵的十爷,或者出自世家大族血统的大阿哥与三阿哥五阿哥。 佟家之所以选择四爷和八爷,只是因为二人的母族都是内务府包衣奴才出身,还都是并不繁盛的小族。 吕云黛下意识想问佟家为何不多送些佟氏女入宫为妃,诞下佟家血脉的直系皇子。 却想起这些年入宫的佟氏一族女子,除了孝懿皇后曾经诞育一位早夭的小公主之外,再无所出。 如今统摄六宫的佟贵妃入宫承宠多年,更是从不曾传出有孕喜讯。 着实诡异。 更为让人浮想联翩的是,在康熙十年入宫承宠的佟格格,甚至在康熙十六年被康熙爷逐出紫禁城,退回佟家,其后下落不明。 也许,康熙爷并未如表面上那般,对母族如此眷顾。 “爷..为何这些年来佟贵妃,甚至入宫的佟氏女子都不曾有孕?”虽心中已有答案,她还是忍不住看向四爷。 “你说呢?”胤禛嘴角浮出冷笑。 吕云黛看着四爷意味深长的冷笑,登时毛骨悚然。 佟家能送入宫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宜男相女子,佟家极为迫切的想要得到佟氏血脉的皇子,可多年来却竹篮打水。 若说康熙爷与两个表妹是近亲繁衍,故而子嗣艰难。 可送入乾清宫与养心殿围房里的那几个佟家远支的女子呢?又为何也没传出有孕的消息? 康熙帝平日里若并无召幸嫔妃,又忽然来性趣,就会召幸围房宫女侍寝。 佟家把持着内务府,内务府负责紫禁城内大小奴才甄选,送入乾清宫与养心殿围房的宫女多为佟氏一族远支的女子。 佟家急着想要得到佟氏血脉的皇子,已是昭然若揭。 可即便万岁爷身边多得是佟氏女,可这些年紫禁城诞育的皇子不在少数,却没有一个佟氏女子诞下皇子。 吕云黛猜测康熙爷定在防着佟氏一族的女子有孕。 可佟家到底做了什么?竟逼得康熙爷不允许佟氏女诞下拥有佟家血脉的皇子,让佟氏一族再出一位皇帝。 “佟家更关心的是嗣皇帝人选,”胤禛抓过她的手,小心翼翼为她处理手背的伤痕。 “可所有皇子中,只有爷的嫡福晋出自佟氏一族,为何佟家还要支持八爷?”吕云黛愈发迷茫。 “呵,佟国维老谋深算,从不孤注一掷,佟 家岂止在支持爷与八弟,佟家还在支持三哥与五哥。” “除了赫舍里一族血脉的太子,佟家愿意支持所有皇子夺嫡。” 吕云黛听到四爷这句话,默默良久。 赫舍里一族的索额图害死了佟国维的兄长佟国纲,佟国纲骁勇善战,是佟家在朝堂上最为中流砥柱的能臣,颇得康熙爷赏识。 佟国纲死后,佟国维才不得不继任家主之位,可佟国维的能力却压根不及佟国纲,这些年来,佟家在军中的势力简直被其余七大满洲铁血世家倾轧。 就连曾经因为鳌拜的缘故,而被康熙爷打压的瓜尔佳一族与钮祜禄一族,如今在军中的威望都比佟氏一族更高。 难怪佟家着急了。 “爷,尽快将奴才替换掉吧,奴才不能再留在爷身边,奴才不能再连累爷。” 吕云黛满头冷汗,她没料到自己会沦为一把失控的刀子。 她宁愿死,也不能伤害至亲至爱之人。 第169章 一想到她有一日可能会失去意识,对四爷或者孩子们下毒手,她就忍不住恐惧的颤抖。 “说什么傻话。你死生都需留在爷身边,哪儿都不准去。叶天士已在研制解药,你再等等。” “难怪爷对奴才防备心如此重,对不起,从前是奴才误会爷了。” 吕云黛发现自己错的离谱,难怪四爷会对她若即若离。 若是她,头顶上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知名的屠刀,定寝食难安,早就不计代价,将这把威胁她的屠刀斩草除根。 可四爷却将她这把随时会失控的屠刀,留在了他的身边。 “爷,大事不妙。京城传来噩耗。”苏培盛焦急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佟国维大人前日亥时一刻,无疾而终。” 听到佟国维死了,吕云黛吓得坐起身来:“苏哥哥,佟家新任家主是谁?可是七公子庆复?” 她在心中不断祈祷,一定要是庆复,一定不能是瞬安颜那个疯子,瞬安颜虽是四爷的亲妹夫,但确是不折不扣的八爷党,还是八爷一党核心人物。 但是以瞬安颜阴毒的性子,定不会甘心屈居在平庸的七公子庆复之下。 倘若瞬安颜当家主,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吕云黛忍不住瑟瑟发抖。 “新任家主是..是瞬安颜公子。” “七公子庆复昨日在回京奔丧途中,遇到洪水,被淹死了。” 苏培盛的语气都染着哭腔。 瞬安颜是八爷党,今后佟家定会与四爷彻底反目。 吕云黛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完了,佟家新任家主,果然是瞬安颜那个魔鬼! 第71章 血滴子们见暗六如丧考妣,浑身都在恐惧的发颤,只觉得莫名其妙。 吕云黛瑟瑟发抖的蜷缩回马车内。 若此刻小七小八,或者别的佟家暗卫在这,一定能感同身受她的恐惧。 “爷,奴才完了,家主是瞬安颜,奴才完了...”她绝望的扑进四爷怀里。 “不必怕他,如今瞬安颜刚坐稳家主之位,定无法彻底服众。” 胤禛极为不喜佟家这位瞬安颜表弟,即便是瞬安颜明年即将与他的亲妹妹温宪大婚,成为额驸,他亦是对他反感至极。 瞬安颜不仅与八弟胤禩沆瀣一气,还与大哥胤禔狼狈为奸,这些年来,瞬安颜党附大哥与八弟的情报颇多。 瞬安颜相比于资质平庸的佟国维父子,更为敏锐与狡诈。 他当上家主之后,发现暗卫被替换的秘密,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最为迫切之事,是如何熬过暗卫考核任务。 以瞬安颜的性子,定会对暗卫进行详细的核查。 胤禛头疼欲裂:“苏培盛,将暗一遇袭身亡一事,汇报给佟家。” 眼下需将他的心腹血滴子尽快从暗卫的身份置换出来,保住他煞费苦心经营多年的血滴子势力。 以他对瞬安颜的了解,他定不可能再送新暗卫前来。 佟家若不送新暗卫,他培植新的奴才,也合乎情理。 “爷....可否将奴才和暗七执行任务身亡一事,一并汇报给佟家?”吕云黛话赶话的催促道。 眼见四爷点头应允,吕云黛的心口忽而猛地抽疼。 她痛苦的抱紧四爷,忍不住难受的低声啜泣。 “已经来不及了,蛊虫应声了。”吕云黛哽咽道。 佟氏一族历代家主都会传承能号令所有暗卫的母蛊,母蛊会从死亡的家主身上离开,新任家主会种下母虫,母虫一旦与新任家主的骨血融合,暗卫们即便在千里之外,身上的蛊虫也会在同一时间应声。 没想到瞬安颜竟如此神速的收服佟家一众人,令母蛊认主,甚至使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应声法。 苏培盛见暗六痛苦的打滚,登时吓得面色煞白。 没想到神秘的蛊虫应声竟如此折磨人,幸而四爷已将那些暗卫统统替换掉。 否则若在性命攸关之时,暗卫们被佟家操纵,毫无招架之力,或对四爷倒戈相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夜,吕云黛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沁血,想必小七与小八此刻亦是煎熬至极。 叶天士对暗六的痛苦束手无策,胤禛心疼的将痛苦呻。吟的女人抱在怀里。 “如何才能让她减轻痛苦?说!” 被血水濡湿的帕子堆积在铜盆内。 四爷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焦躁,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喘。 “王爷,这蛊虫着实诡异,恕奴才无能,如今暗六体内的子蛊正在应声佟家的母蛊,估摸着得三四日才能结束。” 与此同时,佟府内,瞬安颜正在家主所居的湖心小筑内浑身浴血,痛苦的嘶吼着。 猩红的母虫在肌肤下游走,沁出青黑血珠,凌迟般的剧痛不断侵袭周身。 此刻他正在感知每一只子蛊的应声。 倏地,他震惊的睁开猩红眼眸。 不对! 名册上的数量不对劲,他感应到一万七千一百三十三只子虫应声,可只有家主才能查阅的暗卫名册上,却记录着一万八千五百零三名暗卫。 暗卫的数量核对不上。 若说各处有战死暗卫尚未来得及上报,数量差十几二十算正常,如今却怪异的相差一千三百七十人。 瞬安颜心下骇然,这十数年来,玛法身子孱弱,压根无法耗费心神,如他今晚这般损伤身子,让子虫应声,核查暗卫明细。 他面色凝重翻阅暗卫名册,名册中一万一百三十三名低等暗卫无需理会,毕竟他们无法接触核心机密。 剩下的七千暗卫中,有一百名蛰伏在紫禁城内,有二千九百名蛰伏在京中权贵身边。 剩余四千名暗卫,则散布于大清国境内,以及邻国与大清藩属国境内。 瞬安颜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当务之急,是尽快排查出紫禁城内一百名暗卫精锐的身份。 康熙表舅的安危与佟氏一族满门荣辱息息相关,他绝不能让康熙爷有任何危险。 低等暗卫如蝼蚁般毫无价值,出事的必定是高等暗卫。 若那一千三百七十名异类混迹于三千高等 暗卫之中,定是灭顶之灾。 到底是谁!? 竟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事,竟在佟家的眼皮底下使阴招,几乎将佟家安身立命的砥柱蛀空。 家主能从母虫应声中核查暗卫数量这个秘密,只有历代家主口口相传得知,旁人绝不会知晓。 他必须趁着打草惊蛇之前,揪出幕后黑手。 瞬安颜后背发凉,没想到佟家交到他手里,俨然成为千疮百孔的筛子。 他必须不动声色,尽快核查清七千高等暗卫的身份,否则佟家必定会败在他手里。 此时母虫应声结束,狂躁的钻入心口血脉栖息,瞬安颜吃痛的惊呼一声,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呕血。 让蛊虫应声着实耗费心神,难怪玛法竟丝毫未察觉暗卫出现致命的疏漏。 即便他如今年轻力壮,此生也无法承受超过两次应声的荼毒。 希望他这辈子再无机会使用应声术。 “来人,速速备马,我要秘密前往紫禁城内。” 瞬安颜虚弱的在奴才搀扶下,连夜赶往紫禁城内排查暗卫。 紫禁城内,今日暗八在养心殿外值夜。 真羡慕那些身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一个个都是权贵子弟出身,下值后就能出宫继续当金尊玉贵的少爷。 此时他打了个哈欠,心中愤愤不平,瞬安颜这个王八蛋也不知抽什么风,竟对暗卫们用了应声。 他今日一早甚至难受的下不来床,担心吓着妻儿,他躲在地窖内,硬生生熬成了血人,疼得几度昏厥。 也不知六子怎么样了,她最怕疼了,定难受的哭了。 暗八正在担心六子,忽而直挺挺越下房梁,眸色迷离。 他飞檐走壁穿梭在紫禁城飞阁流丹间,游魂似的来到奉先殿内。 奉先殿内,瞬安颜站在窗棂前,大半个身影隐入暗夜中。 瞬安颜踱步走到暗八面前,沉默不语,少顷,他取出朱笔,在暗八的资料上画出红圈。 “回去吧。” 暗八点头,顺着原路回到养心殿房梁。 此时他忽然咳嗽了一声,原本迷离呆滞的眸色瞬间清明。 “咿?我怎么睡着了,该死该死!”暗八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第四日清晨,瞬安颜疲惫的揉着眉心,捂着心口,唇角溢出点点猩红。 此时从房梁飘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 瞬安颜随手抓起一张奉先殿供桌上的金纸,运笔如飞。 金纸上写着三十三个名字。 “杀,尽快替换!” 黑影悄无声息离开。 瞬安颜身型摇摇欲坠,竟有三十三个异类!! 庆幸他用了最为伤身的应声,否则说不定佟家的暗卫全都被人替换掉,他还傻乎乎觉得佟家的势力固若金汤。 第170章 来不及歇息,瞬安颜擦了擦满脸的冷汗。 京中权贵身边还有两千九百名暗卫等着他亲自排查。 他头疼欲裂,若要彻底排查清楚近三千名暗卫,少说需要两年时间,否则他的身体无法承受母虫的狂暴摧残。 毕竟只有家主体内的母蛊才能让暗卫体内的子蛊应声。 他猜测那幕后黑手定是京中权贵,只要哪位权贵身边的暗卫全都被替换,或者全都无异常,那幕后黑手就是谁。 他定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此时瞬安颜面色煞白,在奴才的搀扶下,离开紫禁城。 回到佟家,他又心急如焚唤来长随:“将这份万人名单打散,派遣一百家生子带着血玉短哨,前往各处排查低等暗卫,若有异常,杀无赦。” 瞬安颜并未歇息,马不停蹄排查佟府内的暗卫,竟也排查出二十七个异类。 他大惊失色,连夜排查了佟家嫡系子弟身边的暗卫,没想到那幕后黑手的势力渗透得如此肆无忌惮。 就连他身边也查出一个异类。 此时瞬安颜打马来到雍亲王府。 四福晋佟佳氏正准备入宫给姑母请安,冷不丁瞧见堂兄瞬安颜前来,吓得绷紧身子。 “堂兄可还好?您嘴角流血了。”佟佳氏满眼震惊。 “无妨,表妹,按照这份名单,把奴才统统召集到此地。” 佟佳氏接过名册,诧异道:“堂兄,这十八人都是佟家给我的陪嫁,出何事了?” “让他们来。”瞬安颜三缄其口。 佟佳氏哪里敢忤逆堂兄,更何况如今堂兄还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她就更不敢问理由,当即让雪竹将那些仆从唤来。 雪竹将十七个仆从唤来之后,就继续站在福晋身后伺候。 “为何还差一个?”瞬安颜不耐烦的呵斥。 佟佳氏看向那些站成一排的奴才,忽而转头看向雪竹:“还有你啊,我怎么把你给漏了。” “瞧奴婢这记性。”雪竹笑着站在队伍最末。 瞬安颜目光幽幽看向这些暗卫,两名高等暗卫,十五名低等暗卫。 他悄然催动蛊虫。 不多时,数名奴才眸色迷离,而还在垂首的几个奴才已然被斩杀。 瞬安颜踱步来到还活着站在原地的一半奴仆。 佟佳氏被满地腥臭的血污恶心的忍不住捂着嘴角干呕。 “堂兄,到底出何事了?为何好端端要杀他们?” “出了点麻烦,暗卫中混进细作。” 瞬安颜并未解释太多,忽而拔剑将堂妹身边的贴身嬷嬷斩杀。 “啊!雪竹!”佟佳氏悲愤交加:“表哥,雪竹陪伴我十余载,怎么可能是细作,呜呜呜,你是不是杀错了。” “不会错!”瞬安颜刺破自己的指尖,将指尖凑到那奴婢被斩断的脖颈儿前,用活血诱出那物。 佟佳氏气的正要继续追问,倏而看到血淋淋的脖颈儿里钻出一头幼蚕般大小,通体赤红的蛊虫。 那蛊虫钻出之后,甚至还吱吱乱叫几声,继而当场爆裂而亡。 佟佳氏满眼惊恐,瞪圆眼睛,那不是佟家的蛊虫,佟家的蛊虫是黑色的。 “不可能,堂兄,您再找找,说不定佟家的蛊虫藏在哪儿了呢。” “淑媛,兹事体大,我也不愿相信。”瞬安颜凄然道。 佟家险些败在了他的手里,他日日寝食难安。 佟佳氏愕然,捂着嘴角啜泣。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呜呜,我陪嫁的两个暗卫都有问题,这不可能。” “安静些,明日会送两个新的暗卫给你,此事不得对任何人透露,包括四表哥。” “若被旁人知晓佟家的暗卫出现此等致命丑闻,谁还敢用?万岁爷定会震怒,此事兹事体大,你若想让佟家人彻底死绝,就将此事宣扬出去。” 瞬安颜疲惫的站起身,摇摇欲坠的身子跌坐在圈椅内缓神。 四表哥府上有一半的低等暗卫有问题,而堂妹身边两个女暗卫全军覆没。 更为致命的是四表哥身边还有十个暗卫伺候,那十个暗卫定也有异类。 瞬安颜勉强缓过神来,决定先从直郡王与八贝勒身边的暗卫开始排查,毕竟这两位皇子,将会是他与佟家鼎力相助夺嫡的嗣皇帝人选。 至于四表哥这,瞬安颜唇角忽而绽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急。 佟佳氏忍着恐惧送走堂兄瞬安颜之后,对着满地的血腥和残肢,忍不住抓住痰盂吐的昏天黑地。 此时她难受的揉着心口,写下一封密信,佟家的通信途径不能用,她只能让人连夜将书信通过寻常的途径送去西北给小六子,免得堂兄发现之后,大发雷霆,迁怒于她。 佟家的暗卫出了问题,那么四表哥身边肯定也有细作,她必须让暗六防着些,否则若四表哥身死,她这个四福晋定也没好果子吃。 .... 凉州边军营,苏培盛前所未有的慌张,甚至脚下都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 “爷,大事不妙。” 胤禛方从沙场点兵归来,这几日总觉得心绪不宁。 “爷,瞬安颜在核查暗卫,紫禁城内的血滴子折损过半。” “汗阿玛身边几名心腹可有折损?”胤禛攥紧弓箭。 “那几位并非暗卫,不 曾。“苏培盛垂首道。 “佟家定有办法甄别暗卫,速速将血滴子势力从佟家暗卫中撤出。” “是。” “明日本王需亲自带兵荡平祁连山一带山匪,暗一、二、三、四、五、九、十,这两年内需陆续阵亡。” “那暗七呢?”苏培盛纳闷,为何爷不曾提及暗七。 “暗七,不必。” 在准噶尔的暗探不止暗卫,还有血滴子,若他亲自培植的血滴子潜藏在暗七身边多年,仍是察觉不到暗七有异,血滴子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胤禛深知那人的底线就是暗七与暗八,暗七只不过是并无太大用处的暗卫而已,他还容得下。 “爷,可若血滴子无法顶替暗卫,佟家定会派遣新暗卫前来,这该如何是好?”苏培盛慌张道。 “瞬安颜不会再送新暗卫。”胤禛语气笃定。 瞬安颜党附的是大哥与八弟,素来与他这个名义上的四表哥面和心不合。 胤禛反而更担心瞬安颜会撤回暗卫,所有才隐忍着不曾与他撕破脸。 若瞬安颜将暗卫收回..胤禛面色阴鸷,眸中杀意难掩。 “血滴子换身份回来继续伺候即可。” 胤禛头疼扶额,他并不畏惧瞬安颜,可瞬安颜却在无意中掐住他的七寸,令他畏首畏尾,不敢对佟家轻举妄动。 此时那七寸正拎着食盒,笑眼盈盈朝他走来。 “爷,奴才伺候您用午膳。”吕云黛将食盒交给苏培盛,亲自替四爷卸甲更衣。 “爷与苏哥哥方才在说什么呢?绷着脸。” “明日中秋休沐,爷今晚带你去凉州城内逛逛,致美斋与花想容还有便宜坊,在凉州城有分铺。” 胤禛轻轻推开她的手,亲自解下甲胄。 吕云黛莞尔,这几家铺子这几日才在凉州城内设立分号。 不用猜就知道某些人利用强权逼着人家在此地开设分号,否则凉州此等飞沙走石的边陲之地,哪儿会出现这般豪奢的铺子。 可她并不知道,那几家铺子前几年就换了主子,主子在哪,分铺自然要跟着开在哪。 主子交代过,即便他们日日亏损也无妨。 自从跟着四爷来到凉州驻防,吕云黛竟觉前所未有的惬意。 若此生都不回京就好了,可惜只能在凉州待两年。 如今她也不会再自讨没趣的向四爷要答案。 二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从前浓情之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年氏入府之时,就是她失宠之日。 就这么得过且过,稀里糊涂与他在一起也好。 吃过晚膳之后,吕云黛换上李氏的皮囊,穿一身素色的汉女百蝶褂子,站在马厩边等他。 她与四爷一起出现在人前之时,甚至不能用自己的容貌,永远只能顶着旁人的脸。 如今他们身在边陲之地,人生地不熟,四爷却依旧如此谨慎,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四爷谨慎过头了。 此时见到四爷独自一人微服前来,吕云黛赶忙看向他的身后。 “苏培盛他们在何处?怎么没跟来?” “他们先进城打点。”胤禛跃上马背,俯身朝她伸出手掌。 吕云黛愣怔几许,转身将牵出马厩的马重新拴回马厩内。 手掌放在他温热的掌心,心底忍不住悸动,他的手总是比她暖许多,她很喜欢四爷握紧她的手。 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起苏培盛曾经抱怨说她从不曾坚定的握紧四爷的手。 吕云黛忍不住握紧他的手,飞身坐在马背上。 双手交握,她抱紧四爷的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心口,听他狂乱的心跳声。 第171章 他啊,到底是如何做到绷着脸的同时,将此刻并不平静的情绪藏在心底的。 四爷策马扬鞭间,沁凉山风拂面而来。 吕云黛收紧臂弯,鼻息间满是清冽的沉水香。 “冷吗?” 四爷冷冽的声音传来。 “不冷,爷走慢些,再慢些。”吕云黛将脸颊贴在他后心,听他的心跳声。 如果这条山间小路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终点该多好,只是这世间有苦果、正果、恶果、因果、结果,却唯独容不下如果。 “不舒服?” 四爷再次开口询问,这一回,冷冽的语气终于染上一丝稍纵即逝的关切。 吕云黛正要解释,倏而四爷抓住她的胳膊,轻旋间,她竟落在四爷怀里。 吕云黛抬眸,恰好撞见他深邃的眸子,此时他的目光正在她身上逡巡。 “没有不舒服,只是..”她轻咬着唇,欲言又止:“只是很喜欢抱着爷,听爷为奴才紊乱的心跳声。” “哦,爷的心跳素来如此。”胤禛扬唇,扯过斗篷将她藏在怀里。 方才她在身后,只能听到声音怎么够?他必须拥她入怀,让她随时都能在他目光所及之处。 吕云黛被四爷蛮横桎梏在怀中,恼怒的张嘴咬他坚实的胸膛。 男人闷哼着将她的脑袋按在心口,掌心隔着斗篷摩挲她的云鬓。 行出一段路程,吕云黛被闷的脸颊通红,从斗篷中探出脑袋,仰头吻他的薄唇,却被他笑着侧首避开。 “哼~”她娇嗔轻哼,果然瞧见四爷垂首看她。 “别闹。” 他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清冷,反而染着沙哑的欲。 吕云黛仰头索吻。 男人无奈轻笑,蜻蜓点水吻了她的唇瓣。 没成想今晚倒是赶巧了,凉州城内竟有社火游街描绘。 并不宽敞的街巷内人头攒动。 耍狮、扭秧歌、跑旱船的队伍在锣鼓喧天中热热闹闹游街。 吕云黛瞧见招牌底下有卖状元糍,女孩子都喜欢糯唧唧的甜食,她也不例外。 她最喜欢吃用糯米粉做的状元糍,糯唧唧的糯米团子里包着花生碎和豆沙馅儿,口感与雪媚娘倒有几分相似。 她只喜欢吃糯米皮,不吃馅儿。 她正要拔步去买些尝尝,却见四爷已然走到那小摊前。 此时他捧着个油纸包,吕云黛瞧见他熟练的用筷子夹起一颗圆溜溜的状元糍,将馅儿都吮干净。 将皮儿堆叠在一起,还细心的用筷子将皮儿夹断,方便她一口一个。 处理完馅儿,他将油纸包放在她手里,自然而然接过她喝一半的茯茶。 装茯茶的竹筒上还粘着她的口脂印子,啧,他平日里细致入微之人,怎地都不瞧瞧再喝,若此刻她在茯茶下毒,他早死了。 吕云黛正腹诽,忽然错愕抬眸看他。 她想起来今晚入口之物,都是他先尝过的,有几样他皱着眉说难吃的小吃,甚至不曾入她口中,就被他丢给路边的乞丐。 吕云黛鼻子一酸,悄悄握紧他的手掌,与他十指扣紧。 大河文明浇灌出无数传承,凉州更甚,此时她瞧见个踩着高跷的关公,身着战袍,手握大刀,竟然豪放不羁的一边饮酒一边游街。 “关二爷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关二爷,求您的青龙偃月刀斩断我孙女的病痛,关二爷!” 一个年迈的妇人抱着个满脸病容的三四岁小女娃,虔诚叩拜关二爷。 只见那扮演醉关公的大汉打着酒嗝,踉踉跄跄走到祖孙面前,抬腿跨过数次。 老妇人喜极而泣,吕云黛俯身去搀扶祖孙二人,悄悄替那小姑娘把脉。 小家伙并无大碍,只不过因频繁咳嗽而咳破喉管,才会吐血。 “快去拜关二爷啊,关二爷的神力能带来好运,还能祛病消灾。” 围观的路人纷纷追着关二爷离去,吕云黛忙不迭跟在众人身后,跪在关二爷面前,为至亲挚友祈福。 倏地听到身侧的男人轻哼:“爷呢?” “祝四爷否极泰来,长命百岁,也祝我自己长命百岁。”吕云黛忙不迭的补充道。 听到长命百岁,胤禛负在身后的手掌猛地攥紧。 心下莫名慌乱,他竟鬼使神差的屈膝跪在她身侧。 吕云黛正等着关二爷跨过她头顶消灾降福,冷不丁瞧见四爷竟跪在她身侧,登时震惊瞪圆眼睛。 胤禛心无旁骛,低声在口中振振有词。 太过喧闹,吕云黛听不清四爷在祈祷什么,被他按着脑袋俯身,此时关二爷恰好跨过二人。 “爷方才许下什么宏愿?”吕云黛与四爷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祈愿大清山河无恙,国泰民安。”胤禛从容说道。 “......” 她就知道,大清 第一卷王的宏愿怎么可能是小情小爱,肯定是关乎家国天下与世界和平。 “当家的,你方才许了何愿啊?你得说出来才能灵验,我方才听到你祈福了,你为何不告诉我,是不是为旁人祈福?” 身后一个妇人揪着一个方脸书生不依不饶。 “我方才祈愿与你朝朝暮暮,白头偕老,还祈愿你与孩子都能平安。”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收到你的祝福了,走,方才我瞧见巷子口那有卖你最喜欢吃的大月饼和米汤油撒子,我给你买。” 那对夫妇有说有笑相偕离去。 吕云黛笑眼盈盈看向四爷,却瞧见他绷着脸,也不知是谁惹他不高兴。 “谁又惹你了?爷若不想逛,咱现在就打道回府。” “没有。”胤禛抿唇,牵紧她的手。 此时漆黑沉寂的夜空忽而绽出千树银花,犹如璀璨繁星,蔚为壮观。 “打铁花了,诸位看官离远些。” 一个穿着厚实葛衫的大汉忽而大喊一声,继而铁花四溅。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吕云黛闪身挡在四爷面前。 “谁让你挡!”胤禛低呼着旋身将她护在怀里,扯起斗篷将她藏在怀里。 吕云黛被四爷搂着腰肢带离。 她心内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可怕至极,即便不爱她,却还是能表现出对她情深似海的温情。 还有十一年,这场荒唐的孽缘还有十一年就结束了,在此之前,她必须不择手段守住本心,再不能对他泥足深陷。 “我们 回去吧。“吕云黛缓缓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平和,她怕会继续沉溺在他虚伪的深情中,彻底万劫不复。 “为何不开心?”胤禛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入怀中抱紧。 “哪儿不开心,奴才很开心,只是有些困。”吕云黛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爷昨儿折腾的太厉害,奴才没歇息好。” 胤禛面颊一热,他并非柳下惠,夜夜与心爱的女子同床共枕,自然不可能当正人君子。 “今晚早些歇息。” “哼哼,爷当真能与奴才睡素觉?”吕云黛才不信他的邪,旁的事情也许他一诺千金,但唯独在床笫之欢上,世间男子都是一个德性。 他昨晚都诱哄着她说过多少回最后一次,没有一次能遵守诺言。 回到四爷在凉州城内的私宅,他果然言而无信,二人一块沐浴的间隙,他就没忍住折腾了一回。 此时她软着身子依偎在四爷怀里。 “爷还没想好如何防止我沦为失去意识的屠刀吗?” “不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爷将你锁起来,即便你失去意识,也无法离开爷。” “啊!不成,这馊主意我不答应,爷再好好想想!”吕云黛气的挠他心口。 这个男人的想法还真是极端,竟想出囚禁她的馊主意。 她才不想被他锁一辈子。 “你不必烦心这些,爷自有主张。”胤禛决定加快夺嫡计划,他若登基为新帝,整个佟家都将彻底臣服在他脚下。 “哼哼..”吕云黛困的眯瞪着眼睛,趴在他怀里渐渐沉睡。 胤禛轻抚她的后背,直到她睡沉。 门外苏培盛正在打盹,冷不丁听到四爷低沉的声音:“愿吾妻儿喜乐安康,长命百岁。” 苏培盛顿时睡意全无,眉头紧锁。 ..... 西北民风彪悍,盘踞于祁连山脉的山匪更是凶悍。 从康熙三十九年八月到腊月二十,吕云黛跟随四爷四处征伐,期间还北上与罗刹国短兵相接数次。 腊月二十五这晚,吕云黛在凉州暗卫藏匿点收到一封信。 展信详阅后,她顿时五内俱焚,当即拔步去军营寻四爷。 却被告知四爷今晨前往祁连山以北,与越界的准噶尔人鏖战未归。 不可能!策零答应过她,绝不主动进犯大清,那么主动挑起争端的只有四爷。 “暗九,出何事了?事无巨细对我汇报。” “没人知道,那策零汗王今晨忽而挥师侵入大清过境,说是大清偷了他的至宝。”暗九亦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第172章 没有人知道准噶尔这位骁勇善战的年轻汗王到底丢失了什么珍宝,竟不惜生灵涂炭,挑起兵祸。 “我去问问。”吕云黛听得云里雾里,决定亲自去问问策零。 她趁夜赶往三十里外的准噶尔军营,赫然发现策零竟在此地囤积重兵。 到底是什么至宝?总不会狗血烂俗的说她是至宝吧。 吕云黛立即否定这荒唐的猜测,她了解策零,他素来以大局为重,绝不会任性妄为,儿女情长。 她正要潜入准噶尔军营内,竟听见莲山南麓杀声震天。 吕云黛赶忙赶往莲山南麓,果然瞧见四爷正与策零在交战。 吕云黛心急如焚,赶忙冲到二人马前。 “汗王息怒,您到底丢了什么至宝?我愿意为您尽力寻回。”吕云黛闪身将四爷挡在身后。 策零满眼失落,眼眶发红,朝着被芸儿护在身后的无耻亲王怒喝:“定是他!是他不知在何时偷了我的骨笛!我日日都佩戴,只有他才能如此神通广大。” 胤禛轻蔑嗤笑:“汗王甚至不知在何时丢失此物,那说明这贴身佩戴之物,对汗王并不重要。” “都是骨头,汗王又如何能区分真假?”简直强词夺理。 “骨笛?”吕云黛想起早年间送给策零的定情信物,没想到他竟幼稚的为了区区骨笛开战。 “那骨头本汗日日摩挲,自是记得。” “既记得,又如何如今才来兴师问罪?”胤禛嘲讽道。 “那是因为我这几个月都在寻绳子,绳子断了,我找不到一样的绳子,才没有佩戴着。” 策零气的面色铁青,悬挂骨笛的红绳不知为何断裂,他特意让人去中原寻一模一样的红绳,没想到却被人钻了空子。 他日日都会摩挲骨笛,自然察觉到手感不对。 世间能如此无聊盗取骨笛之人,只有是眼前这个无耻亲王,再无旁人会对骨笛下手。 “汗王,可否就当那骨笛被我收回,请汗王立即撤兵可好?”吕云黛无奈的转头瞪一眼四爷,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四爷派人偷走的。 他那小肚鸡肠的性子,哪儿能容下她的骨头佩戴在别的男子身上。 “把骨笛还给我,你已夺走她,为何连骨笛都不放过,强盗!无耻之尤!”策零气的破口大骂。 “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不退兵,再战便是,何必啰嗦。”胤禛不屑轻笑。 “汗王息怒,请容我回去找找。”吕云黛气哼哼抓住四爷的缰绳,拽着他的坐骑拔步离开。 今日前来迎战的数百亲兵都是王爷的心腹,此时一个个垂着脑袋乖乖跟着离去。 策零亦是只带着心腹前来,倘若那无耻亲王再敢敷衍他,他明日就下战书开战,再不是今日这般客气。 吕云黛牵着马儿走出百步,忽而腰肢一紧,被马鞭卷起,落在四爷怀中。 “爷是不是偷走了骨笛?别闹了,快些拿出来还给他,又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之物。” 吕云黛没料到四爷竟会如此幼稚的去作弄策零。 “爷不知你在说什么。” “成!”吕云黛不再多言,回到军营内,她趁着四爷被参将请走,悄悄来到四爷的书桌前,从暗格里取出个巴掌大的匣子。 四爷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这个匣子,奴才们都戏称那是四爷的聚宝盒,都在好奇那匣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宝贝,值得四爷到哪儿都带 着。 吕云黛虽拿到匣子,但却束手无策,那匣子的材质极为特别,像是金属,但却触感温润,只有一个方形的小凹槽,该是锁眼。 钥匙不知在哪,可她从未瞧见过苏培盛有方形的钥匙。 倏地,她攥着挂在脖颈儿上的私章,迟疑片刻,她将印章按入凹槽。 只听匣子内传来一阵机簧运转的咔哒声,吕云黛心中窃喜,也不知四爷的宝贝匣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打开匣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继而满脸通红。 怎么有几撮毛?? 毛质细软,显然不是他自己的头发,而是..咿..竟然是孩子的胎发。她顿时满眼笑意。 总共有四搓绑着红绳的胎发。 显然是小阿哥们的胎发,她记得每一个孩子满月剪胎发之时,都是四爷自己亲自执金剪。 他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好阿玛,竟将孩子们的胎发带在身边。 将胎发放好,吕云黛的目光落在被黑缎包裹的物件上,打开黑缎,她诧异不已。 为何有两个骨笛?她的骨笛当年不是丢在草原了吗?为何会在四爷手里? 好啊!哼,原来四爷不仅偷了策零的骨笛,还偷了她的。 吕云黛将骨笛攥在掌心,再次将目光落在匣子内,那匣子拢共有三层,第一层藏着的物件就如此让人匪夷所思,也不知被四爷深藏在第二层与第三层的又是什么稀罕物。 第一层还剩下一封信,吕云黛好奇展开信笺,倏地手里一空。 情急之下,她只瞧见殉,暗六,儿臣几个字眼。 殉??吕云黛顿时毛骨悚然,岂有此理,四爷竟想让她殉葬!! 他连死都想算计让她殉葬! 吕云黛胆寒的转身看向正在焦急关匣子的男人。 “爷不是要让奴才殉葬吗?现在就殉吧!”吕云黛眸中忍泪,朝着那人伸出脖子,将佩剑递给他。 “胡说什么!”胤禛没料到她会打开这匣子,此时听到她满口的殉葬,一头雾水。 “奴才都瞧见了,爷亲笔写的。”吕云黛愤恨瞪着四爷手里的匣子。 “吕云黛,到底你何时才能全身心信任爷?哼!”胤禛取出私章,打开匣子,恼怒的将他书写的遗书丢给她。 气的拂袖而去。 吕云黛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瞧,登时尴尬抬眸看向四爷,可哪里还能瞧见他的身影。 没想到四爷竟留下了遗书,洋洋洒洒的内容都是如何安顿几个小阿哥以及对康熙爷的溢美之词。 原来他写的不是殉葬,而是在向康熙爷呈情,若他殉国,求康熙爷将大阿哥生母暗六吕氏交给大阿哥弘晖照料。 看落款时间,竟是在与准噶尔大战之时,那时她刚诞下大阿哥没多久。 他或许担心战死疆场,才留下这封遗书。 他竟在那时就开始安排他的身后事,安排她的归宿,吕云黛忍不住潸然泪下。 此时那人忽然急步踏入帐内,伸手抢夺她手里的骨笛。 “这是奴才的..”吕云黛愧疚的不敢抬头看他。 “呵,你别忘了!你是爷的!”胤禛抓住她的手腕,将骨笛夺回来。 “爷藏骨笛做甚?” “陪葬!”胤禛冷冷嘲讽道,她即便死,骨头也不能离开他。 势必要与他葬在一起!哪儿都别想去。 “....” 她小心翼翼伸手,想握紧他的手,却被四爷轻轻推开。 “哼,有些人平日里在财神庙长跪不起迷信至极,却半点不知忌讳,连身上的骨头都随便乱送!” “你当真不知骨殖不全,则魂魄永不超生,无法。轮回?再无来生?” “就是就是,六子,连我们当太监的都知道这个理儿,势必要与割下的宝贝一起下葬,方得圆满,如此才能投胎入轮回。否则魂魄只能禁锢在残缺不全的尸骸中,永世不得翻身。” 苏培盛表情极为严肃。 吕云黛被四爷主仆二人严肃的措辞吓着了。 “爷,那可千万要保存好奴才的骨笛,呜呜呜完了,奴才做这对儿骨笛之时,还削掉一大半的骨头,这该如何是好啊!!” 吕云黛欲哭无泪,早知道就把取下的两根肋骨完整保存好,再化成灰咽回去。 此时暗二气喘吁吁站在帐门外:“王爷,准噶尔下了战书,明日在莲山以东开战。” 第72章 “他真是糊涂。” 吕云黛气窒,准噶尔才脱离战火休养生息没几年,压根无力与大清开战。 “我去与他说清楚。”吕云黛心急如焚。 “你以为那废物还能与爷背水一战?笑话!”胤禛轻蔑嗤笑。 这些年来,那废物简直愚蠢至极,竟在准噶尔组建西洋火铳军,甚至还请来洋人训练准噶尔莽夫。 洋人的奇技淫巧,又如何能抵挡大清八旗雄狮,简直不自量力。 “传令,即刻点兵一万出征!” 一万人,足以将那些草原莽夫打得满地找牙。 此时吕云黛反而罕见的沉默,并未阻拦四爷。 她记得历史上雍正帝在军事方面简直不堪一击,甚至在雍正九年打了鸦片战争前最惨烈耻辱的败仗——和通泊之役。 和通泊之役,雍正帝与一生死敌策零鏖战,却一败涂地,他输在瞧不上西洋的奇技淫巧,最终被策零的大军逼得八旗将士割辫血战,大批将领与权贵自杀殉国。 此战造成十三名将领殉国,使得雍正朝军事人才断层,一个能打仗的将领都没有。 第173章 与此同时,策零海纳百川,积极学习西方先进军事与科技,将强悍的罗刹人打得连夜撤退五百里。 吕云黛眼前一亮,正好借此机会,让四爷睁开眼睛瞧清楚,瞧瞧他为之骄傲的大清八旗军在西洋人的奇技淫巧面前,到底有多不堪一击。 她趁着四爷去点兵,悄悄去寻策零。 准噶尔王帐内,策零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国事奏疏。 此时一个小兵端着托盘入内。 “本汗处理奏疏之时,不得...” 待与那小兵对视之后,策零忽而满眼欣喜:“芸儿,你来看我吗?” “汗王怎知是我?”吕云黛诧异的抚摸遮掩的人皮面具,全无破绽。 她都还没脱掉面具,他怎么认出她的? “直觉。”策零起身,搀扶她一起坐在王座。 “你是来求休战的吗?只要他将骨笛还给我。我即刻退兵。” “凌哥哥,那骨笛我得收回来,我给你别的东西补偿可好?” “为何..”策零满眼失落。 “我们汉人的习俗,下葬之时需骨殖完整,否则永不超生,你也不想让我再无来世,魂飞魄散吧。” “竟如此严重,罢了,那骨笛既对你如此贵重,你需保管好,免得丢失。” “凌哥哥,你还想要什么?我随身携带之物不多。你看看喜欢什么?我再赠予你。” 吕云黛对策零心生愧疚。 她太想离开这个吃人的封建世界,任何有可能阻挠她死后回到愿世界的威胁,她都要清除干净。 她岂会不知,四爷和苏培盛一唱一和,用转世轮回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来吓唬她。 但四爷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恰好戳到她最痛处,她想回家,做梦都想。 策零面色凝重,沉默不语,良久之后,忽而涩然道:“我想要来世,芸儿,可否许我来世。” “啊....”吕云黛没想到策零竟开口索要如此虚无缥缈之物。 “成,我许你来世。”她心里发虚,觉得自己在占便宜,于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还想要什么?” “芸儿,我要与你结发。” 策零话音未落,已然手起刀落,割下一缕头发。 此时策零将刀柄递给她。 吕云黛犹豫片刻,接过匕首,割下一缕青丝。 一缕头发就能让策零安心退兵,何乐而不为,反正头发还能长出来。 她接过策零的青丝,与自己的青丝拧在一起,开始编发。 她下意识想用青丝编盘长结,忽而想起盘长结的寓意,若被四爷知晓她与策零结发用盘长结,定会打翻醋坛子。 她转而开始编寓意吉祥如意、祥瑞美好的吉祥结。 策零满眼笑意,待看到她将编织一半的盘长结拆开,改成吉祥结之后,嘴角的笑容僵硬一瞬。 他沉默看着她编发,即将收尾之时,策零忽而又割下一缕青丝。 “芸儿,可否帮我再编同心结?只用我的头发。” 同心结寓意心心相系、永不分离,夫妻结发多用同心结或象征长久美满、生生相依的盘长结。 吕云黛下意识想拒绝,同心结太过暧昧。 眼见策零流露出委屈伤情的神情,吕云黛无奈点头应允,只用他的头发,应该不打紧。 她将编好的吉祥结递给策零,低头继续编同心结。 王帐内安静的只剩下烛台哔啵 声。 待同心结编好,吕云黛将同心结放在策零掌心。 “凌哥哥,明日可否用你精心栽培的火铳军迎战,不必对他留情,只要别伤他性命即可。” “什么?”策零以为自己听错了,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可否明日用火铳军打败他?” “他欺负你了?”策零怒不可遏。 “我去杀了他!” “凌哥哥你听我说,他没有欺负我,我只想让他睁眼看世界,免得成日里做天朝上人的美梦。” “好,只要不打死他就成吗?”策零忽而阴测测说道。 吕云黛心下一沉,赶忙焦急说道:“也不能伤他,用火铳压制他的八旗军,让他们寸步难行,沦为瓮中鳖即可。” “可不能伤着他!”云黛再次叮嘱道。 “哦。”策零心口发酸。 “芸儿,我始终记得你说过,需师夷长技以制夷,洋人并非一无是处,这些年我与洋人接触频繁,受益匪浅。” “我有听你的话,绝不夜郎自大,我有在与洋人互通有无,甚至请来数名洋人操练新军。” 吕云黛想起当年随口与策零说过,让他多学学西洋先进的文化与技艺,师夷长技以制夷。 没先到他竟真的记住她的话。 同样的话,她也曾与四爷说过,四爷却始终觉得洋人之物都是奇技淫巧,玩物丧志。 大清是天朝上国,万邦来朝,更无需与洋人有太多接触。 正好趁此机会,将四爷彻底打醒。 “凡事都有两面性,洋人未必就是尽善尽美,凌哥哥还需仔细甄别。”吕云黛提醒道。 “我记住了,芸儿,我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你放心。” “不必等明日,今晚就开战。”策零心底酸涩,憋着火,不想再煎熬到明日。 “凌哥哥,那我先走了,你记着别伤他。” 吕云黛一步三回头,再三叮嘱道。 再次得到策零的允诺,她才踏着月色离开。 待芸儿走远之后,策零将攥在掌心的同心结与吉祥结捧到面前。 他又割下一缕青丝,将那同心结强行与吉祥结编在一起不分开。 他将同心吉祥结藏在锦囊中,挂在脖颈,贴着心口藏好,这一回,他改用银链将同心结挂在脖子上,定不会让那无耻亲王再有机可趁。 吕云黛才走到辕门外,就听见急促战鼓声传来。 她匆忙换上铠甲,到主帅营帐内集合,竟不见四爷的身影。 “柴玉哥哥,王爷呢?” 柴玉正在收拾桌案,抬眸道:“方才就奔赴战场了。” 吕云黛赶忙纵马疾驰往莲山方向狂奔。 远远就听见阵阵火炮轰鸣声,火铳声更是不曾间断,显然策零在用火炮压制四爷。 吕云黛雀跃的同时,又担心四爷会受伤,愈发焦急赶往前线。 葫芦谷内,胤禛从未如此狼狈难堪过。 与其被那废物如此羞辱,倒不如决一死战,壮烈殉国。 准噶尔那废物竟卑劣的用了神兵利器! 那些威力惊人的连发火铳太过熟悉,苏培盛战战兢兢不敢看四爷铁青的脸。 从四爷收到从准噶尔军营连夜传递来的密报之后,就开始不对劲了。 爷甚至不管不顾,一意孤行,下令连夜突袭准噶尔人。 准噶尔人的枪炮一刻都不曾停歇过,却羞辱的只扫射他们的脚下,让他们寸步难行。 如此羞辱人的方式愈发令人愤慨,还不如让他们当场为国捐躯。 准噶尔人是知道如何羞辱大清八旗雄兵的。 此时数名被火铳作弄的八旗军怒喝着冲上前去,却被火铳打得战盔掉落,辫子都被火铳射断了。 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八旗精锐如此不堪一击,胤禛愤恨同时,又觉震惊。 今日他带兵两万,但火铳军却只有一千人,压根无法与装备精良的准噶尔人决一死战。 “王爷,准噶尔人撤兵了。” 充当斥候的暗五打马狂奔而来。 “这,准噶尔人这是何意?把我们当猴耍?”苏培盛怒不可遏。 “撤兵。”胤禛寒着脸,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抬眸却见那人正朝他疾驰而来。 他眸中寒意愈甚,绷着脸策马扬鞭,与她错身而过。 吕云黛被四爷甩脸子,登时尴尬勒马停在原地。 还真是喜怒无常难伺候,她又怎么招惹他了? 吕云黛垮着脸跟在最后,回到军营内,四爷竟一刻不停歇的召集将领议事。 她等到准噶尔大军已然离开大清国境内的喜讯,才忐忑来到主帅营帐内。 一踏入营帐内,她竟嗅到浓烈的酒气。 军营内不得饮酒,他从不曾犯规,怎么今日却坏了规矩? 苏培盛正拎着两个大酒坛子进来,瞧见暗六,赶忙将酒坛子塞到她手里。 “六子,你到底怎么回事?准噶尔人为何有你发明的连发火铳?还有..”苏培盛欲言又止。 “昨儿个夜里,王爷收到探子从准噶尔军营传来的密报,就开始怏怏不乐,你是不是去了准噶尔军营寻那策零了?” 吕云黛大惊失色,没想到策零身边的近卫都有四爷的探子,他还真是无孔不入。 “还真是啊!哎~”苏培盛看到六子愕然的神情,登时气的捶胸顿足。 吕云黛惴惴不安来到四爷身侧。 男人抓过酒坛,仰头豪饮,压根不理她。 “只是吉祥结而已,爷若喜欢,奴才给爷编盘长结可好?” 第174章 “只是?吕芸黛,你当真以为爷眼瞎耳聋?”胤禛愤然道。 “还有个同心结,只不过是他央求奴才帮忙,用的是他自己的头发。与奴才何干?奴才只是帮忙而已。” “呵,满口谎言,你祸害爷还不够,这一世都纠缠不清,还想祸害来世,你别忘了,当年你先与爷许下来世之约,还烧了青丝!” “....” 吕云黛想起来了,当年她偷盗四爷的头发未遂,假装对四爷表白要青丝,祈求四爷许她来世。 原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没想到他不知抽什么风,竟莫名其妙的答应她的来世之约。 啧..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吕云黛低头不语,装死。 “爷恼什么?准噶尔人用的火铳与奴才无关,奴才也是借鉴西洋人的火铳而已。” 吕云黛取出匕首,割下一缕青丝,当着四爷的面,开始编同心结。 “爷就知道欺负奴才,你们都只会欺负我,为何就不是你送我同心结,除了这只青丝镯子,爷就知道现成之物敷衍我。” 吕云黛索性趁着今日的机会,先发制人,将对四爷的不满统统宣泄。 “爷瞧瞧身上穿的寝衣,编发的辫穗,还有脚下穿的软底鞋,哪一样不是奴才做的。” “奴才就不配得到爷送的定情之物吗?别以为奴才不知道,你们满人也有定情之物。” “别说什么玉如意金项圈了,奴才连根羽毛都不曾收到过。” 吕云黛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她这些年收到的东西虽然都是现成的,但却珍贵无比。 但她不能与四爷这般理智的聪明人讲道理讲逻辑,否则只能理屈词穷。 她卯足劲撒泼,反而屡有奇效。 这不,男人冰冷的眼神终于有一丝松动。 此时他垂眸不语,显然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 吕云黛压根不给他理清思绪的机会,忽而呜咽着哭出声来。 “罢了,王爷要送定情信物,自然也只是送给心爱的女人,奴才算什么东西,是奴才僭越了,王爷。奴才这就滚下去反思。” 她才转身,就察觉到袖子一沉,吕云黛忍着笑意,低头抹泪。 与他相伴多年,他还是对女人撒泼哭闹束手无策,她每回都能用这招扳回必败的局面。 “又在胡说什么。”胤禛搂住她的腰。 脑袋晕乎乎的,但思绪却愈发清明,他恨自己没出息,只要她一哭,他总能轻易方寸大乱。 “奴才哪儿胡说了,你们满人的定情信物,奴才一件都没收到。” “爷亲手做的。”吕云黛赶忙补上一句。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急的直跺脚,这个暗六,每回哭两句,就能把英明睿智的王爷糊弄。 她怎么能撺掇爷做东西给她?真是愈发僭越了。 胤禛抱紧她,沉默不语理清头绪,忽而幽幽道:“满人男子赠予心爱之人的礼物,爷做了,你不准冤枉爷。” “你发髻上的点翠蝶簪,爷做的。” 吕云黛伸手轻抚发髻上的点翠发簪,哽咽着狡辩:“不是送羽毛定情吗?” “最珍贵的点翠鸟羽都送了,还想要什么?”胤禛气窒,隔着纤薄的衣衫,轻咬她的后背。 吕云黛忍不住嘤咛出声,仍是不依不饶:“才不稀罕,奴才要爷赠青丝。” 胤禛挽起她的手,目光落在那只青丝镯上。 “也送给你了。” “不可能!爷当年烧掉的青丝不算数,奴才要盘长结与同心结。” “不会。”胤禛摩挲她手腕上的青丝镯子,中空的镯芯藏着他的青丝,他不想告诉她。 吕云黛哪里肯罢休,当即割下几缕青丝,放在四爷面前。 “不准为难爷,爷岂能做女人做的闲事。”胤禛不悦拧紧眉心。 “知道了,奴才不让爷为难就是了,也是奴才僭越了,夫妻方能结发同心,奴才与爷并非夫妻,奴才什么也不是。” 吕云黛轻哼,起身离开。 行出营帐外,她边擦眼泪边长舒一口气。 “哼~”苏培盛在身后冷哼。 吕云黛懒得理会,趁着四爷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开溜。 接下来连着四五日,她都在想着法子避开四爷。 除夕夜,胤禛独坐在饭桌前,默不作声。 目光时不时看向帐门外。 苏培盛垂首入内,见王爷孤零零坐在那吃年夜饭,心里不是滋味。 “王爷,暗六带着血滴子们进城过节了,今晚暗四与暗五职守。” “哦。”胤禛恼怒的端起酒盏。 独自一人吃完年夜饭,他独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缕青丝来。 轻叹一口气,他取来匕首割下一缕青丝,与她的青丝拧在一起。 却又是无奈的盯着青丝出神。 此时苏培盛端着茶盏入内,瞧见王爷盯着一缕青丝发呆,于是凑到王爷身侧:“爷,奴才会编绳结,同心结,吉祥结,盘长结都会。” 苏培盛哪儿会不知道王爷绝对会为了六子而纡尊降贵的亲自编绳结,故而前几日就找来编结的书来瞧,还特意趁着休沐之时,进城寻老绣娘取经。 他知道王爷迟早都会被暗六诱哄着做出这些傻事来,他是王爷最为心腹的奴才,自然要想着法子,为王爷排忧解难。 “好,同心结与盘长结,教爷。”胤禛捻起青丝。 苏培盛诶一声,割下自己的发丝,手把手教四爷编发结。 “爷,您这个步骤不对,该往里边收一收。” “这样?” “还差点意思。” “这样?” “再往右边收一收。” “这样如何?” “差不多了。” “差多少?” “...”苏培盛傻眼了,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较真。 他端详许久,这才谨慎说道:“您还需再收一收力,把发丝给抻得平整。” “哦。”胤禛将编一半的同心结拆开,重新开始。 “如何?” “比方才好多了。” “哪里还需改进?” “收边不够细致。”苏培盛话音未落,眼见四爷再次将编好的同心结拆开。 一整晚,主仆二人都在费心编发结。 拆拆编编不知多少回了,直到第二日午膳之后,苏培盛满眼疲惫,瞧见王爷满意的点头,这才松一口气。 “她在哪?”胤禛决定去见她,用同心结哄一哄她。 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说几句软话认个错又何妨,虽然他仍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 可与自己的女人说什么道理?她压根不是讲道理之人。 罢了,他就服个软,说几句软话。 他迫切想见到她,今日已然是他不见她的极限,他隐忍到了极限,他快疯了。 此时营帐外头传来暗六的声音:“奴才暗六,休沐结束,前来当差。” 胤禛揉着惺忪睡眼,将同心结藏在掌心。 吕云黛入内之时,竟瞧见四爷和苏培盛主仆二人俱是一脸疲态。 她心下骇然,这对主仆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好似几日都不眠不休似的。 明明方才她与暗四暗五交班之时,并未听闻四爷这两日离开营帐。 吕云黛趁着这两日休沐,特意做了个盘长结与同心结首尾相连的墨玉扳指。 冷着他这几日,她也不好受,辗转难眠,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哄好他。 他最好哄了,她哭两声,说几句软话,就能将他哄好。 分开这六日,她日日寝食难安,她发现自己愈发离不开他了。 此时四爷正端坐在桌案前,大过年也在推演沙盘。 “爷在看沙盘呀..”吕云黛主动开口。 男人抬眸,茶色眼眸中依旧蕴着冷意。 他不出声,吕云黛也不气恼,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扳指套在他的拇指上。 胤禛垂眸看向拇指上的扳指,怎么会有人将盘长结与同心结雕琢得如此..肥? 肥嘟嘟的同心结与盘长结首尾相连成扳指。 一看就知道是她亲手所制,与她送给他的狗头扇坠异曲同工。 他很喜欢。 胤禛绷着脸,却是忍不住用指腹缱绻摩挲扳指。 罢了,念在她送扳指的份上,他先低头认错又何妨,于是他赧然开口:“爷错了。” “爷,是奴才的错..啊??” 吕云黛满眼错愕,她方才肯定在幻听。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些年来,她惯会用无理取闹与眼泪诱哄着他低头认错。 每回问他哪错了,他总是一脸茫然,不觉得有错,却还是认错。 四爷的脾气与她一样,嘴硬心软,不见棺材不掉泪。 “给你的。” 吕云黛正在犹豫要不要对四爷诚恳的认个错,倏然手心里被四爷塞进一物。 她好奇摊开掌心,赫然发现是同心结与盘长结,两个发结用他的发丝缠绕连接,倒是更像镯子。 第175章 吕云黛将发结当成镯子,戴在手腕上。 “好看吗?爷,奴才最喜欢爷送的这个青丝镯子。” “好看。”胤禛牵住她微凉的手掌,轻蹙眉,将她的手掌握在掌心揉搓。 “多穿些,衣衫不够,就多买些。” 西北苦寒之地,冬日里飞沙走石大雪封山。 她的脸颊更是**燥的寒气冻得发红。 胤禛将她的手掌搓热,转而伸手轻轻揉搓她被冻红的脸颊。 倏地被她吻了掌心,胤禛顿住手掌,忍不住捧起她的脸,与她拥吻。 西北的冷风无孔不入,虽有炭盆,仍是无济于事,吕云黛忍不住将手探入四爷短褂内。 胤禛压抑闷哼一声,压下早就失控的欲念,转身服下一颗药,这才将还在作弄他的女人压在床榻上。 衣衫褪去,吕云黛贪恋的缠紧四爷温暖的身子,她的身子随着他的侵占渐渐烧起来。 他今儿太过急迫的想要她,才服下避子药就闯了进来。 唇齿相依间,吕云黛口中都是熟悉的苦涩微酸的药味。 ...... 康熙四十年三月初,霁麦青青,四爷正躬身在麦田里除草。 吕云黛则坐在田埂边,用盛放的野花编花环。 方才她卷起裤腿,正准备下地与他一起除草,却被他搀回田埂边。 他说麦田里有蚊子,她最招蚊子,别连累他。 吕云黛哭笑不得,只能百无聊赖的编花环玩儿。 她给自己编了一个,又给四爷编一个,戴在他头上。 此时隔壁麦田里传来几声嬉笑。 一对夫妇正带着三个孩子在锄地。 那对夫妇二十出头的年纪,与她和四爷差不多。 大西北的汉子虽看着像是人高马大的糙汉子,但却极为疼婆娘。 那魁梧的汉子也不曾让妻子下地干农活。 此时更是将身怀六甲的妻子扛在肩上,哼着荒腔走板的秦腔离去。 吕云黛艳羡地看着那一家子有说有笑离开,转头将目光重新落在四爷身上。 西边如今愈发安定,横行多年的山匪彻底销声匿迹,罗刹国更是被四爷打怕了,压根不敢再靠近国境百里。 四爷亲自种下这一块麦田,说是等麦子再熟两茬,就能归京了。 “爷,咱再种些西瓜和葡萄可好?小阿哥们喜欢吃。” “种了,在那。”胤禛直起身,用镰刀指着南边的秧苗和葡萄架。 “还有你喜欢吃的火晶柿子和枣子、糖心苹果,在那。”胤禛指了指北边几棵移栽的果树。 “爷快瞧,奴才种了红皮萝卜。”吕云黛指着身后她今日才洒下种子的空地,四爷喜欢吃红皮萝卜。 此时苏培盛站在田埂,朝着他们招手。 “爷,您该去沙场点兵了。” 吕云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才走到四爷身边,准备将他头上的花环取下,免得被人瞧见,嘲笑他不威武。 “无妨。”胤禛抓住她的手,牵着她离开田埂。 即将步入马车之时,四爷忽而又折步离开。 “爷,您去哪啊?”苏培盛拔步跟上。 却见四爷飞升跃到一棵花开正盛的老槐树上,拗下一大束槐花来。 苏培盛原想问四爷摘槐花做甚,却想起昨儿早膳之时,六子说想吃四爷做的槐花蒸饼。 吕云黛瞧见四爷捧着一大束槐花,心下欢喜,抿唇压下笑意,接过槐花。 他还真是不解风情的大清第一直男,怎么会有人送姑娘槐花的,也不知掐一朵好看的野花送她。 她正腹诽,倏而感觉到双脚腾空而起,四爷折腰抱起她,将她扛在肩上。 吕云黛羞的抱紧四爷的脖子,整个人压在他头上。 “坐正,不知羞。” 脑袋上压着两团柔。软,胤禛仰头将泛红的脸颊藏在她怀里。 那柔。软愈发明显,堵得他呼吸愈发急促。 吕云黛终于意识到自己哪里压着四爷的脑袋了,登时尴尬的坐正身子。 可她嘴上仍是不饶人:“明明是爷自己蹭过来的,哼。” “明明是爷..啊..” 吕云黛登时满脸通红,没想到光风霁月的小古板竟也会调戏女人,他方才竟然咬了她那... “哼,爷不能白挨骂。”胤禛哑着嗓子温柔轻哼。 吕云黛忍着羞意,主动蹭上去:“不白冤枉爷,给你蹭。” 走在身后的苏培盛忙不迭堵住耳朵,爷和六子每回单独在一块,什么英明睿智,什么端方雅正,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后。 晚膳之时,吕云黛如愿尝到满满一桌槐花宴。 四爷不但做了槐花蒸饼,还做了槐花煎蛋、槐花牛肉馅儿的煎包、槐花糯米糕、槐花蒸鱼、凉拌槐花、槐花粥。 吕云黛满心欢喜,坐在四爷怀里用膳,还不忘犒劳犒劳他,用羞人的方式服侍他用晚膳。 吃过晚膳,吕云黛坐在四爷身边,昏昏欲睡听着传教士在教英文。 四爷从年后就在卯足劲亲自操练新军,俨然对西洋的奇技淫巧不再排斥,甚至还请来精通多国语言的西洋传教士,学习西语与葡语,以及英语。 吕云黛被四爷拉着一起学外语,没想到她都穿到古代,还是命苦的逃不开学英语。 好困,她听得昏昏欲睡,即便她压线通过英语六级考试,仍是对英语深恶痛绝。 二十六个字母就像催眠曲,她困得伸手托腮,眼皮开始打架。 “王爷,她睡了。” 来自大不列颠帝国的传教士无奈看向正在认真做笔记的雍亲王。 “无妨,让她睡。” 胤禛起身从屏风取来斗篷,披在她身上。 才入座,又开始担心她趴在桌上不舒服,胤禛再次起身,将她抱到屏风后的软榻歇息。 胤禛一个眼神,苏培盛就将炭盆搬到软榻床尾,又贴心取来两个暖和的汤婆子,一个放在六子脚下,一个塞进六子怀里。 待到苏培盛离开之后,吕云黛悄悄睁开眼缝,隔着屏风偷看四爷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她宁愿装睡,也不想学习,四爷会外语就行,她学这些压根没有用武之地。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困意袭来,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终于瞧见传教士夹着圣经离开。 难怪康熙爷要严格约束西洋人在大清传教,甚至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今晚这位传教士三句话不离上帝,暗戳戳给四爷灌输君权神授的思想。 四爷虽依旧面色如常,但吕云黛知道,四爷怒了。 于是乎四月初,来授业的传教士换人了,新的传教士看着敦厚老实,但却也在悄悄的灌输上帝。 五月初,第三个传教士前来,这位传教士不知是不是被警告过,进门时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此时吕云黛正将烧碱丢进泡好的糯米里。 苏培盛则在剁红枣泥。 “苏哥哥,煮些红豆可好?一会奴才做成红豆沙馅儿,咱做几个碱水豆沙粽。” “成啊,六子你还想吃什么馅儿的?” “你们江南人不是都吃咸粽子吗?什么蛋黄粽、排骨粽、猪肉粽子、海鲜鲍鱼粽。一会都做些。” “苏哥哥多做些纯碱水粽。”吕云黛提醒道。 她知道四爷喜欢不加馅料的纯碱粽,旁人都用碱粽沾糖吃,可他却喜欢沾蜜吃。 虽然四爷掩饰的很好,他从不挑食,奴才端来的不同口味粽子,他都会尝几口。 但吕云黛却发现四爷吃纯碱水粽子之时,比吃别的粽子快几息。 只有面对喜欢吃的东西,才会迫不及待的入口。 主子的喜欢是绝密,只有近身伺候的奴才才能窥探一二。 苏培盛诧异,六子简直对爷的喜好了如指掌。 爷从不在人前展露喜好,鲜少有人知道四爷喜欢吃碱水粽,即便不喜欢吃红枣蜜棕,他也会吃。 爷素来掩饰的毫无破绽,同样都是王爷身边的心腹,血滴子就不知道。 暗卫手册与血滴子手册里写的主子喜好,绝大多数都是瞎编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唯独六子,抽丝剥茧的洞察到王爷的喜好。 今日吕云黛和苏培盛以及柴玉亲自上阵包粽子。 军中的厨子做的伙食一般,前几日送来的粽子更是差劲,压根不能送到四爷跟前。 几人中,苏培盛的厨艺最好,是以,吕云黛和柴玉二人都给苏培盛打下手。 “六子,把洗干净的粽叶拿来,还有蔺草绳子。” “来了!”吕云黛端着一盆粽叶,手里拎着好几串蔺草绳子。 “苏哥哥,可否教我如何做碱水粽?” “不包馅儿的碱水粽最简单了,提前一晚泡发糯米,糯米要这种圆糯米,再按照三斤糯米放一钱重的烧碱配比,把烧碱与糯米搅匀了,等到糯米变澄黄即可。” “六子,你来包碱水粽。”苏培盛将调好的碱水糯米推到六子面前。 第176章 吕云黛坐在小马扎上,与苏培盛和柴玉围坐在营帐门口包粽子。 传教士离开之后,军中数名将领入了营帐内汇报。 这些莽夫,四爷刚来之时,一个个心比天高,如今彻底被四爷驯服得心服口服,再不敢造次。 吕云黛诧异的瞧见了年羹尧。 历史上年羹尧在康熙四十年还在翰林院内当学士,直到康熙四十七年从朝鲜出使归来,才被外放到川陕当巡抚。 可不知为何,如今历史似乎发生了未可知的偏差,年羹尧竟提前七年当上从二品的四川巡抚,若说没有四爷保驾护航,绝不可能! 年羹尧此行是休沐时的私人行程,也不知他来凉州拜见四爷,所为何事。 一看到年羹尧,吕云黛就想起四爷的真爱年贵妃,再过十年左右,年贵妃即将入王府当侧福晋了。 心烦意乱之时,她瞧见了弟弟吕轩逸,他如今是从四品的指挥佥事。 他身边站着的气宇轩昂男子,是岳飞的后人,岳钟琪。 吕云黛曾经交代过,让弟弟与岳钟琪结交。 此人在雍正朝是赫赫有名的悍将,就是他顶替了年羹尧在军中的地位。 吕云黛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弟弟并未认出她来,但他还是客套对她颔首打招呼。 苏培盛也笑着与六子的庶弟打招呼。 待那些武将都入了主帅帐内,吕云黛拎起粽子,丢进煮沸的大铁锅中。 头一锅煮的是四爷喜欢吃的碱水粽。 她坐在铁锅边出神,她弟弟并不比年羹尧差,弟弟投笔从戎,以武探花的身份入军中历练。不到一年就升任从四品官,他才十七岁,成为清朝封疆大吏的总督,只是时间问题。 粽子煮好,已过去一个时辰,直到她将第二锅豆沙粽子煮好,武官们才陆陆续续从四爷的营帐内离开。 吕云黛拎着放凉的碱水粽,正要入营帐内,却听到宣逸的声音: “姐夫。” 吕云黛吓得脚下一踉跄,赶忙冲进营帐内。 姐夫可不能乱叫,只有四爷嫡福晋娘家弟弟才能称呼四爷姐夫。 “宣逸,不准没规矩,你该叫王爷。” “无妨,方才是爷让他叫姐夫,” “长姐?”吕宣逸盯着眼前容貌陌生的女子。 “是我。”吕云黛揭开人皮面具,将手里一碗蜂蜜放在四爷面前,转身把粽子挂在了门边通风处。 她解下一个粽子递给四爷,又递给弟弟一个。 吕宣逸吃一口,淡而无味,但还是客气的吃完。 感觉到长姐与雍亲王有话说,吕宣逸起身:“姐夫,长姐,宣逸还有军务需处理。先行告退。” “宣逸,端午酉时,来家宴。”胤禛嘴角噙笑。 听到家宴,吕云黛嘴角上扬,朝着宣逸点头示意。 吕宣逸收回问询长姐的目光,微躬身:“多谢姐夫,宣逸定准时赴约。” 待宣逸离开,吕云黛又取下两个粽子,剥开粽叶,放在四爷面前的盘子里。 “好吃吗?”她凑到四爷身边。 “尚可。”味道很好,他很喜欢,但却坚守喜怒不形于色。 “奴才亲自包的。”吕云黛满眼笑意。 “好吃。”胤禛不吝夸赞。 “那一串都是碱水粽,奴才不告诉别人爷吃的什么馅儿,爷安心吃。”吕云黛顺势坐在四爷怀里。 “放几个枣粽和肉粽,赏人用。”胤禛嘱咐道。 “放了,方才就放了,爷瞧见扎三圈蔺草的粽子就是碱水粽,其余的都是豆沙粽和枣泥粽。” “甚好。”胤禛莞尔,她是他的枕边人,对他的喜好竟也了如指掌。 ..... 过了端午,天气愈发闷热。 此时吕云黛坐在瓜田里,用匕首撬开西瓜偷吃。 西北昼夜温差大,西瓜脆甜爽口,京城里的西瓜压根没法比。 “爷,咱多送些西瓜回京,给孩子们吃可好?”吕云黛将西瓜籽儿吐一地。 “昨日就送去了,西瓜性寒,他们不可多食,你也是,自己都记不住月事将至?” 胤禛将她手里吃一半的西瓜夺走。 “王爷,献给康熙爷和太后的西瓜已然准备好了。”苏培盛虾着腰提醒道。 “嗯,你亲自送回京。”胤禛轻抿一口西瓜。 “是。”苏培盛拧身离去。 四爷还真是至孝,但凡亲自种些蔬菜瓜果,都会派人送回紫禁城孝敬康熙爷和太后。 “柴玉,选最好的番薯,立即送回王府给小阿哥食用。”胤禛指着东边的番薯地。 而此时吕云黛却在担心。 明年七月,四爷即将回京,她与四爷必须直面瞬安颜那个魔鬼。 这半年多以来,瞬安颜安静的让她恐惧,他就像藏在暗处的毒蛇,阴险的淬着毒信,冷不丁就会从暗处突袭。 这些时日,披着暗卫身份的血滴子们都陆陆续续“阵亡”。 第73章 四爷正将他的势力全面撤出佟家暗卫。 瞬安颜正对暗卫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洗。 短短数月,吕云黛负责掌管的二十一名低等级暗卫竟换掉十四个。 随着血滴子们渐渐撤出暗卫队伍,如今四爷身边只有她和暗七两个佟家暗卫。 暗七还远在准噶尔蛰伏,只有她能在四爷身边伺候,若四爷对佟家全无防备,定会因暗卫折损而举步维艰。 幸亏他早已有防备。 四爷身边的暗卫鲜少有上战场血战的机会,故而折损的并不算不严重,久经沙场的直郡王身边才是暗卫坟场。 从前她与小七小八开玩笑之时,就会咒对方要去大阿哥身边送死。 可即便如此,瞬安颜每年安排去直郡王身边的暗卫质量,仍是仅次于紫禁城内的暗卫。 也不知瞬安颜瞧上直郡王什么?竟对直郡王死心塌地。 这几个月,四爷屡次去信,不断向佟家要求增派新暗卫,甚至派遣身边心腹的奴才柴玉前去佟家要暗卫,都被佟家婉拒。 因瞬安颜与四爷的关系并不融洽,他甚至懒得敷衍四爷,想必他不会再派暗卫前来伺候四爷。 瞬安颜拒绝派遣新暗卫的理由亦是让人啼笑皆非。 他竟敷衍说佟家有十九名暗卫在雍亲王府服役,数量仅次于康熙爷身边的暗卫。 他口中所说的十九个暗卫,包括四福晋身边的十七个暗卫。 四福晋身边那十七个暗卫,只有两个高等级暗卫,其余十五个都是低等暗卫,压根毫无价值。 那些暗卫伺候四福晋都力有不逮,哪儿还能伺候四爷,还真是荒谬。 吕云黛庆幸四爷未雨绸缪,替换掉佟家的暗卫,否则如今步履维艰,只不过血滴子该如何光明正大顶替佟家暗卫? 此时她忽而计上心来,既然瞬安颜不再安排新的暗卫,倒不如顺水推舟,将血滴子抬到明面上。 吕云黛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赶忙去与四爷商量。 四爷正端坐在书桌前处理军务,吕云黛亲昵搂紧他的肩。 “爷,既然佟家不肯给咱新的暗卫,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让血滴子能走到明面上。” “此事暂时不着急,待归京之后,爷自会顺水推舟。”胤禛从容说道。 “不一样,近身伺候四爷的血滴子身上都带着佟家暗卫的影子,瞬安颜敏感多疑,定会多想。” “若奴才去信佟家,密报爷因要不到暗卫,决定命奴才亲自培训新势力,就能将血滴子抬到明面上。” “毕竟奴才擅长所有暗卫的技艺,佟家人都知晓。” “不可。瞬安颜若发现爷身边的新势力实力不凡,定会迁怒于你。” 胤禛并非不曾考虑过这条捷径,只不过,要牺牲的那颗棋子,他输不起。 “他不会,他好大喜功,只会妄图将血滴子转化成新的暗卫。”吕云黛语气笃定。 她太过了解瞬安颜那个魔鬼,他慕强,不但不会迁怒于她,反而想将她这把利刃握在手里,为他所用。 “奴才该担心瞬安颜会因此将奴才召回佟家,将奴才安排到哀牢山,训练新的小暗卫。” “爷,奴才不是依附男人的菟丝花,别瞧不起人,奴才能与爷并肩作战。”吕云黛嗔怒道。 “不准!”胤禛严词拒绝。 吕云黛虽没得到四爷的准允,但仍是一意孤行,用佟家暗卫的传信方式,连夜给佟家去信。 她知道四爷在担心她,但她不想连累他,成为他夺嫡之路的累赘。 ....... 千里之外的佟家。 瞬安颜累得揉着眉心,他只花了半年时间,就彻底肃清底层暗卫的细作。 可最为棘手的高层三千暗卫,他却只勉强排查一半。 高等暗卫甄选本就极为严苛,底层暗卫中能晋级者,千里挑一。 他只是排查一半高等暗卫,就已然折损四百。 第177章 若再彻查下去,他手中的高等暗卫定不够用。 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他必须不计代价,揪出藏在暗卫中的异类。 可越是深究,他就越是胆战心惊。 数十名权贵身边的暗卫全无问题,还有十几名权贵身边的暗卫全都有问题。 显然幕后之人已然洞察出异样,在故布疑阵。 如今他彻底乱了思绪,那人很狡诈,令人生畏。 “额驸,公主请您去用午膳。”长随施施然入内。 听到额驸二字,瞬安颜攥紧杯盏,目光阴鸷。 爬床婢所出的孩子,即便是皇子公主又如何?还不是矫揉造作,难登大雅之堂。 大婚两个月,除了洞房花烛夜那晚不得不与她圆房之外,他甚至提不起与她欢好的兴致。 “叫家主。” 长随战战兢兢匍匐在地:“奴才知错,家主息怒。” “今后都搪塞过去,别来烦我。”瞬安颜仰头,不耐烦的训斥。 “家主,还有一事禀报,雍亲王又派人来要新暗卫。” 瞬安颜轻嗤:“他在西北倒是踏着佟家暗卫的血,混的风生水起。” 不到一年的时间,四表哥就在西北打了大大小小近百场战。 连荡寇都要争着去做,西北的悍匪极其难缠,陆陆续续竟折损六名暗卫。 昨日更是传来潜伏准噶尔的暗三死讯。 他能将暗六与暗七继续留给四表哥,已是大度,岂会再送暗卫去西北送死,让四表哥踏着暗卫的尸骨平步青云。 “不必理会,继续搪塞过去。” 如今暗卫人手紧缺,何必再管无关紧要之人。 待四表哥归京,他定要将全部暗卫都撤回来,就连那个小东西,也一并夺回来。 此时一只蓝羽信鸽落在窗台上。 长随将信鸽身上的密信取下,捧到家主面前。 瞬安颜正不耐烦,待看清楚密信上的编号之后,忽而坐正。 待到看清楚密信内容,他不屑嘲讽:“他还真是沉不住气,竟让那小东西依照从前那些暗卫的特长,培训一群江湖中的乌合之众。” “罢了,随他吧,如此就更无理由安排新暗卫给他。” “给那小东西回信,让她尽力培训即可。” 他倒要看看,小东西能教出什么玩意儿来。 “再给四表哥去信,措辞有诚意些即可。”瞬安颜目光始终落在暗卫名单上。 还有一千六百二十五名高等级暗卫需亲自排查,他没功夫顾及无关紧要之人。 吕云黛收到佟家消息,已是两日后的子夜。 自负的瞬安颜果然如她所料,答应的极为爽快,甚至送来诸多暗卫培训的武功秘籍。 只可惜却并非最为精湛的秘籍。 吕云黛正惆怅该如何告诉四爷,忽而听到主帅营帐内传来掀桌的巨响。 她惊得拔剑冲向主帅营帐,看向伪装成小太监的暗四:“怎么回事?” “不知,方才佟家来信了,可能与此有关。” 佟家来信?不好!定是瞬安颜绕过她,来信告知四爷此事。 吕云黛忐忑掀开帐门,帐内一片狼藉,四爷从未如此失态过,即便再大怒,也不会将奏疏丢弃在地上。 “爷...针尖儿大的事儿,不值得您如此动怒。”吕云黛小心翼翼说道。 “呵呵,针尖最能刺痛人心!”胤禛怒不可遏,暴怒的情绪却在看到她来之后,偃旗息鼓,甚至对她发不起半点脾气来。 心口无名火烧得他面目狰狞,世间也只有她,才会如此忤逆他,他还拿她束手无策。 他气的抓过马鞭,扬长而去。 吕云黛心虚的跟着四爷策马扬鞭,来到一处白桦林,却见四爷怒喝着抡剑狂砍白桦树。 他明明气的暴跳如雷,却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而是跑到树林里砍树。 他明明知道,利用她这颗棋子,是最优解。 可他却变得优柔寡断,甚至失去理智,舍不得启用她这颗棋子。 他沉默不语,满身都是乱枝碎叶,怒喝着抡剑砍树。 她宁愿四爷凶神恶煞将她骂一顿,可他却只舍得半夜三更跑到荒郊野外砍树。 吕玉黛站在浅溪边,不敢吭声,只沉默的陪着他。 直到清晨薄暮,男人气喘吁吁走出白桦林,朝她步步逼近。 吕云黛忍不住心虚的连连却步。 他冷着脸,与她擦肩而过,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吕云黛乖巧跟在四爷身后,回到军营内,他竟一头扎进小厨房内。 菜刀剁骨肉的巨大声响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分尸。 砰砰砰的响声不绝于耳,吕云黛鼓足勇气掀开帘子,瞧见四爷正在剁鸡肉。 “葱油豉汁鸡不加芝麻!” 男人绷着脸寒声说道。 “午膳喝天麻炖猪脑,有些人要补补脑。” “胡麻油煎蛋不加小银鱼和野葱,炖牛排也不加胡萝卜了,糖醋小排改成蒜香,哼!” 吕云黛鼻子发酸,没想到他与她置气的方式,竟是不按照她喜欢的口味做菜给她吃。 “好..”她哑着嗓子回应他。 “一边玩去。”男人将她推离小厨房。 吕云黛乖乖回到主帅营帐内,替他整理书桌,又乖巧取出他亲手为她做的字帖练字。 半个时辰之后,苏培盛拎着食盒入内。 吕云黛赶忙站起身,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门外。 “哎呀,六子,你别瞧了,爷说不与你一块用膳。” 苏培盛将菜肴摆在膳桌上,拧身离开。 吕云黛眸中含泪,盯着桌上的五菜一汤:葱油豉汁芝麻鸡、胡麻油小银鱼野葱煎蛋、红焖牛排、糖醋小排、清炒丝瓜、还有一碟去籽的西瓜。 芝麻鸡和排骨还细心抽了骨头,两个大鸡腿和两个鸡翅膀都在,还有他和她都喜欢吃的鸡胗。 吕云黛低头拭泪,焦急起身去寻他。 竟在小厨房灶台边瞧见他,盛夏酷暑难耐,他挽起箭袖,正捧着个大海碗,大汗淋漓的用膳。 他的大海碗里放着发柴的鸡胸肉,鸡脖子,还有鸡爪子,鸡肝儿,都是她不爱吃的,他吃的西瓜也没去籽。 “做甚?”男人背过身,继续低头用膳。 “爷碗里的饭菜更好吃,奴才要吃爷的饭。” “呵,你休想!” 男人竟然不顾仪态狼吞虎咽起来。 吕云黛抓起蒲扇,为他扇风纳凉,擦拭满头大汗。 “爷慢些,奴才不与你抢了,爷慢些吃。” 盏茶的功夫,他放下空空如也的海碗,语气仍是凉飕飕:“休想。” “嗯,奴才不想了..”眼泪夺眶而出,吕云黛赶忙低头拭泪。 “谁欺负你了?告诉爷!” 男人焦急为她拭泪。吕云黛抓住他的手,贴在她脸颊上。 “爷别让奴才觉得自己是爷的累赘。” 吕云黛呜咽着扑进他的怀抱。 若没有她,四爷压根不会被贬黜到飞沙走石的边陲之地。 若没有她,他定不会如此优柔寡断,遇事不决。 若没有她,他早就与别的权贵子弟一样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都是她,将他生生逼成与这世道格格不入的异类。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连累你,我知道你过得很累。对不起..” “苏培盛!!”胤禛抱紧啜泣不止的女人。 “是谁与她胡言乱语?杀!” “没有,是奴才有感而发。”吕云黛哽咽解释道。 “早说过私下不准将奴才挂在嘴边,为何总是记不住。”胤禛无奈叹息。 “奴才只是担心私底下将我我我挂在嘴边,在外人面前改不了口就糟了,爷别如此揪细。” 吕云黛伸手继续为他擦汗。 小厨房里没有冰盆,他身上更是一股炒菜的油烟味儿和汗味儿。 他那般喜洁之人,竟能忍着用膳。 吕云黛牵起他的手,踏出门外那一瞬,他谨慎的收回手,吕云黛则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主帅营帐内,四爷疾步走到屏风后擦洗身子。 帐内放着冰盆,沁凉至极,吕云黛担心他用冷水冲洗会着凉,忙不迭拎来两桶温水。 趁着四爷在屏风后沐浴,她赶忙坐回饭桌前用膳。 方才只顾着找他,饭菜一口都没吃,一会被他瞧见,免不得挨说,她得趁机多吃几口。 吕云黛吃下半碗饭,四爷光着膀子从屏风后走出。 此时他盯着膳桌上没怎么吃的膳食,凝眉看向她:“不好吃?” “没,天热,胃口小。” 吕云黛将筷子递给四爷,她知道方才他没吃饱,他在军营中体力消耗大,昨晚还砍了一整晚的树,胃口不至如此。 男人坐在她身侧,风卷残云将饭菜吃完。 “晚膳吃凉面,给你放几块冰。” 第178章 “血滴子你想如何祸害都成,随你,只是不准太过伤神。”胤禛语气染着无奈。 可他知道,她凡事都在为他考虑,但他并未无能到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顶多与佟家之间决裂的时机提前,他需费颇费心思斡旋,损失些利益,与失去她相比,无足挂齿。 “真的啊..那我明日就开始训练血滴子了。” “好。” “我得带他们去祁连山 中,与世隔绝,爷再以军演为由头,将祁连山腹地封锁,不准任何人靠近。” “与世隔绝?不准!你必须回来用晚膳。” “....” “间隔三日回来一次可好?操练血滴子岂是儿戏,爷忍忍,顶多一年,我定将血滴子们训练成爷手中最锋利的屠刀。” “此事不得再议,每隔一日,必须让爷看到你!爷会将主帅营帐搬去山脚下,方便你往返歇息。”胤禛态度坚决。 四爷的态度极为强硬,吕云黛知道间隔一日已是四爷的底限。 “好吧..”她无奈点头。 “血滴子名单在玉枕里。” “啊?”吕云黛愕然看向四爷的玉枕。 他喜欢用冷硬不适的玉枕,夏日里虽沁凉,冬日里如何能好受。 吕云黛最不喜欢四爷的玉枕了。 冬日里与他睡一起,偶尔肌肤膈到冷冰冰的玉枕上,她总会忍不住惊呼出声。 当真没想到他会将至关重要的名单藏在枕头里,夜夜枕着。 此时见到四爷的手伸向玉枕,吕云黛赶忙捂着眼。 “不要,别给我看血滴子的具体信息,只给编号就成,让血滴子戴着新面具参与操练,操练结束之后,将面具销毁。” “我很担心,担心我会成为佟家刺向爷的屠刀。” 这件事彻底沦为一根扎进她心口的刺,她必须提前防范,倘若她被瞬安颜控制,失去意识前来盗取名单,四爷定会遭遇灭顶之灾。 吕云黛强压下恐惧,抱紧四爷:“爷,把我瞧过的所有暗格与信物统统移到别处,别让我知晓,记得在原地放能迷惑佟家之物。” 吕云黛的语气染着哭腔:“倘若有一日,我若失控,一定要杀了我!呜..” 男人坚实有力的臂弯收紧,带着薄茧的粗粝指尖一寸寸游走在她脖颈,逐渐往下。 他在外人面前端方雅正,但在她面前,却极为重欲,日日都需在她身上纾解几回才肯罢休。 尤其是来到西北之后,许是他成日里带兵操练,体格愈发壮硕,精力旺盛的让她这个武人都险些招架不住。 营帐内隔音不好,情浓之时,她眸色迷离仰头与他拥吻,仍是忍不住溢出破碎的吟哦。 他今日当真是气坏了,竟发狠的惩罚她,吕云黛自知理亏,愈发殷勤的迎合他。 帐门外,苏培盛耳朵里堵着棉花,仍是隔绝不住那些羞人的男女欢好之声。 幸而四爷的主帅营帐距离兵营有百丈之遥,之间还隔着兵器库与粮库,否则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依照规矩,后宅女子为王爷侍寝之时,不能出声,可六子不但自己出声,还带着王爷一道坏了规矩。 苏培盛不用进去瞧,就知六子压根没有遵守奴才必须在上的侍寝规矩,势必让王爷在上头出力伺候她。 “咳咳..两回了,时辰早过了,你不提醒吗?”柴玉轻咳提醒道。 “没点耳力,哪儿是两回,这不 第三回刚结束吗?哎呦..还没闹腾完呢..”苏培盛苦着脸,继续堵上耳朵。 “啊?你怎么听出来的..真神了。”柴玉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是,我专门找敬事房的人学的本事。”苏培盛神在在道。 过一盏茶之后,听着帐内愈发孟浪的动静,苏培盛终于硬着头皮,战战兢兢提醒:“王爷,是时候了,您盖克制些,别伤身子啊~” 值夜的太监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必须提醒主子节制情事。 他提醒的方式还算温和,若换成紫禁城敬事房的太监,提醒过三回之后,若主子还不肯尽兴,奴才们就需冲进去,将侍寝的嫔妃抬走。 万岁爷还不能迁怒于任何人,毕竟是祖宗定下的侍寝规矩,防止帝王因沉溺情侍,伤及龙体。 吕云黛听到苏培盛的提醒,羞得推了推四爷再次压下的肩。 “滚!”四爷并未停下,而是朝着帐外沉声怒喝。 苏培盛吓得瑟瑟发抖,再不敢提醒,今后若四爷当上皇帝,就让敬事房的太监们操心吧,他才不敢管这掉脑袋的闲事儿。 直至三更天,帐内才安静。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目送四爷离开,见苏培盛取来一本名册。 “六子,这是王爷让我交给你的名册,这..只有编号,什么明细都无,能用吗?” “有劳苏哥哥,自然能用。” 吕云黛接过名册。 名册上只记载着血滴子的编号,并无旁的详细信息,甚至编号杂乱无序,一眼瞧不出到底有几个血滴子。 吕云黛很满意,当即纠集第一批血滴子赶往祁连山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中。 她刻意逼着自己忽略血滴子的数量与体貌特征,甚至用混淆法刻意忘却。 防着那一日的到来。 .... 胤禛练兵归来之时,踏入空荡荡的主帅营帐,忽而失落顿住脚步。 “爷,六子今儿就带着血滴子们进山了。”苏培盛拎着食盒施施然入内。 “嗯。” 胤禛卸甲,绕到屏风后沐浴更衣。 许久不曾独自就寝,半梦半醒间,他下意识伸手探向身侧,却并未触及到熟悉的温暖,他顿时惊醒,再无睡意。 想她,很想,很想。 胤禛怏怏不乐,抱紧她的枕头,一夜无眠。 第二日,日暮四合之时,胤禛眸中染着笑意归来,却依旧并未见到熟悉的身影,顿时面色阴鸷。 “苏培盛!” “爷,六子今儿一早派人来传话,说是还需两三日才能回来,她还给爷带来一篮子山捻子和山葡萄。” 苏培盛将膳食摆好,特意将六子送来的野果子放在距离四爷最近的位置。 “哦。”胤禛绷着脸独坐在桌前。 独自吃过晚膳,他枯坐在桌前出神。 到底还是没忍住抓起马鞭,连夜进山去寻她。 骗子!说好隔日归来,她为何不回来!他要当面问清楚为何。 马儿行出百步之后,从山林中风驰电掣出一道身影,她浑身上下都是尘土,此刻正咧嘴笑着朝他招手,她一笑,沾满脸颊的黄泥就簌簌落下,滑稽至极,却煞是可爱。 令他忍不住怦然心动的同时,涌出无尽的愧疚。 她本该被他娇养于王府后宅内,锦衣玉食,可她却不愿,宁愿一步步踏着尸山血海走到他身边,不离不弃的陪伴在他身侧。 也只有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爷怎么来了?”吕云黛疾步上前,四爷却快她一步,已然来到她面前。 “来接你回去。”胤禛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淤泥,却越揉越肮脏,眼见她的眉眼逐渐模糊,他莫名涌出慌乱,焦急用袖子擦拭她的脸颊。 直到她含笑的眉眼再次清晰展露在他面前,方才那无所适从的慌乱,才勉强压下。 “回去沐浴就好了,爷别嫌弃我。”吕云黛抓住四爷的袖子。 “没有嫌弃。”胤禛将满身尘土的女人搂紧,将她抱上马背。 “爷,今日有五人不合格,明日让他们离开吧。”吕云黛事无巨细的开始汇报今日 训练的情况。 因着是为四爷甄选血滴子,她的要求极为严苛,数项令人发指的严格筛选之下,仅仅只有五人不合格,血滴子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好,你做主即可,不必来报。” “好。”吕云黛坐在四爷怀里,从袖中取出手札,开始诵读:“康熙四十年六月二十五,雍亲王五更天沙场练兵,酉时方归,暗六辰时整理雍亲王桌案,并无异常,王爷晚膳后,于主帅营帐内处理军务,子时就寝。” 她日日都会背诵虚构的内容,给自己洗脑,让这些虚假的记忆镌刻进脑海深处。 “康熙四十年六月二十六,雍亲王收家书四封,分别为四位小阿哥所书,大阿哥为暗六所出,二阿哥为李侧福晋所出,三阿哥为四福晋嫡出,四阿哥为钮祜禄格格所出。二阿哥为李侧福晋所出,三阿哥为四福晋嫡出,四阿哥为钮祜禄格格所出...” 吕云黛日日都需复诵这句话。 从月初开始,吕云黛就与四爷商量好,今后所有隐秘消息,四爷都不准透露给她一个字,甚至还需编造假消息给她。 “康熙四十年六月二十七,雍亲王因佟家暗卫短缺而寝食难安,催促暗六抓紧时间集训护卫。” “雍亲王心急如焚,对佟家暗卫极为依赖。” 胤禛哑着嗓子,贴着她耳畔说着假消息。 第179章 ...... 康熙四十一年六月初,吕云黛正在山中集训最后一批血滴子,苏培盛火急火燎前来。 “六子,王爷要提前归京,你快些回去收拾收拾。” “苏哥哥,出何事了?”吕云黛心下骇然。 “哎,温宪公主薨了,王爷须提前回去奔丧。”苏培盛唉声叹气,五公主温宪是王爷唯一的亲妹妹,公主自幼养在太后膝下,与王爷的关系素来亲厚。 没想到温宪公主出嫁不到两年,却在侍奉太后往热河行宫避暑途中,因中暑病逝。 “公主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吕云黛担心四爷忧思过度,她得立即陪在四爷身边。 四爷极为疼爱五公主,此刻他一定悲痛欲绝。 “说是中暑身亡。”苏培盛低头抹泪,五公主最为纯良温婉,对奴才也是和颜悦色,怎么好好的就没了。 “中暑?”吕云黛潜意识里觉得是瞬安颜那混蛋在捣鼓,温宪公主才二十岁,下嫁给瞬安颜才不到两年,连太后都安然无恙,公主正值韶华,怎么可能因为中暑而丧命? 瞬安颜那个魔鬼,到底对公主做了什么! 吕云黛跟着苏培盛连夜下山,回到军营,却惊闻四爷已然提前出发,还特意留下血滴子影九,让他传话给她,嘱咐她别焦急赶路。 吕云黛气窒,四爷这么说,定是准备不管不顾星夜兼程赶回京师。 她赶忙打马追去。 四爷的坐骑是汗血名驹,一骑绝尘,吕云黛紧赶慢赶都没追上。 半个月之后,她终于行色匆匆赶回雍亲王府,问过暗四才知道,四爷四日前已然赶回,甚至在公主灵前,与额驸瞬安颜发生了不快。 吕云黛猜测四爷定是发现公主的死因与瞬安颜有关,才会压不住火气。 她不敢追问,她怕脑海中记住公主的真实死因,回头被瞬安颜知晓。 “爷现下在何处?” “在书房喝闷酒,奴才们拦不住。” “好。”吕云黛面色凝重,疾步去书房陪着四爷。 一推开书房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四爷跌坐在地,正抱着酒坛子豪饮。 吕云黛俯身抱住他,并没有开口劝慰。 四爷势必要让瞬安颜为温宪公主之死,付出代价。 她沉默将四爷手里的酒坛子夺走,搀扶他回内室,伺候他沐浴更衣,为他剃头,刮胡子。 为他换上寝衣,她搀扶着醉眼迷离的四爷,躺在床榻上歇息。 千里之遥日夜兼程,二人都疲累至极,相拥着沉沉入睡。 屋内安静的只剩下二人交织的呼吸声。 倏地,吕云黛坐起身来。 胤禛正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她坐起身,于是伸手牵住她的手掌,却被她大力甩开。 “嗯?”胤禛以为她在生气,气他先行赶回来奔丧。 “爷只是担心你累着,爷错了。”他温柔说着软话道歉,再次伸手,却见她忽而跃下床榻。 “去哪?爷真错了。” 她仿佛没听见,一把甩开他的手,连鞋子都不穿,赤脚往门边走去。 胤禛凤眸微眯,意识到她不对劲。 “苏培盛!掌灯。”胤禛抓住她的手腕,可她却依旧在往前走。 苏培盛推门而入,见六子和王爷站在门后,登时一头雾水。 他赶忙掌灯,拔步来到六子面前,正准备劝劝六子别对王爷甩脸子,倏地看到六子迷离的眼神。 “爷,六子不对劲。” “嗯,让叶天士来。” 胤禛猜测定是瞬安颜在捣鬼,就在此时,她忽而痛苦疾呼,再次甩开他的手,飞身冲出门外。 胤禛来不及披衣,只穿着寝衣追上去。 “爷!”苏培盛抓过王爷和六子的外袍丢给影二与影五。 众人跟着只穿寝衣的六子一路飞檐走壁,眼睁睁看她与王爷消失在暗巷内。 六子的身手了得,也就只有王爷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苏培盛急的捶胸顿足,当即让血滴子们快些去佟家附近查探。 暗巷内,胤禛心急如焚,她的步伐愈发迅疾,他担心她的双脚会受伤。 一路追逐着她来到潭柘寺附近,她却忽然失去踪影。 ..... 潭柘寺后山,瞬安颜正端坐在放生池边的八角亭钓鱼。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瞬安颜唇角微扬,将鱼竿丢给长随。 一转身,竟瞧见一派狎昵春色,只见她衣衫半解,天青肚兜细带滑落莹白肩头。 瞬安颜眸色渐深,忽而疾步靠近她,低头病态的咬住她的香肩。 她身上的味道还是如从前那般诱人,只不过却夹杂着讨厌的沉水香气息,显然今晚她是从四表哥的床榻上离开。 瞬安颜嫌恶的松开唇,若非孝懿皇后百般阻挠,将小东西送到四表哥身边,小东西早就是他的女人。 如今她的身子脏了,弄脏她的男子,还是他最讨厌的四表哥胤禛,着实让人反胃。 “暗六,脱光衣衫,让爷好好瞧瞧你。”瞬安颜笑着伸手,一把扯开她的肚兜细带。 衣衫滑落,曼妙娇躯赫然展露在人前。 瞬安颜目光在她的身体上逡巡,忽而低低哂笑,此刻他轻佻伸手轻抚她的腰肢,正要往柔软处探索,忽而身后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瞬安颜!” 听到那道讨厌的声音,瞬安颜嘴角噙笑,从容转身:“四表哥。” 胤禛压下狂怒,将不着寸缕的女人护在身后。 “表哥何故来兴师问罪,我继任家主,今晚只是例行公事排查暗六而已。” “排查完了?”胤禛压下暴怒,若非还需佟家解药,若非担心佟家迁怒于她,此刻瞬安颜已然死在他手里。 “排查完了,暗六甚美,从上到下都是。”瞬安颜忽而轻笑。 今晚他倒是收获意外之喜,原来四表哥并非对暗六无情,反而很在乎暗六。 一个男子若沉溺情爱,将彻底沦为废物,没想到素来克制清冷的四表哥,也会为如此低贱的尤物动凡心。 “四表哥,您若不喜欢暗六,今晚我就将她收回佟家如何?明日我再安排两个温婉貌美的暗卫送去雍亲王府。” “瞬安颜,她好歹是本王长子的生母,即便本王不喜欢她,看在大阿哥份上,也绝不会亏待她。” 胤禛面上无甚表情,不疾不徐说道。 “表哥何故如此委曲求全,一个卑贱暗卫而已,能被您宠幸,是她的荣幸,如今她人老珠黄,何必留在您身边,我若还将她留在您身边,也太不懂事儿了。” 瞬安颜笑着看向寒着脸的四表哥,从小到大,他始终猜不透这位皇子的心思。 他永远都不苟言笑绷着脸,压根无法从他的神色窥探他的心思。 没想到今晚,他竟从沉稳凝练的四表哥脸上,头一回看到慌张。 “表哥,定是这贱奴不知廉耻勾引您,瞬安颜今晚就杀了她,给您赔不是。” 瞬安颜笑着拔剑,却被愤怒的四表哥横剑相向。 “表弟,她是表妹替佟家送来给本王赔礼道歉的礼物,表妹既用她来固宠,如今佟家又出尔反尔戏弄本王,这是为何?”胤禛怒不可遏。 “赔礼道歉的礼物?四表哥这是何意?”瞬安颜眉心一跳,他那个堂妹跋扈嚣张,说不定真做出什么让佟家下不来台的丑事。 “你自去问她。”胤禛将失去意识的女人打横抱在怀中,闪身离开。 瞬安颜正要追问,却再瞧不见四表哥的身影,顿时满眼震惊。 没想到四表哥去西北历练两年,身手竟如此敏捷,实力甚至在他之上,当真不可小觑。 “去雍亲王府。”瞬安颜决定连夜问清楚堂妹,若当真是佟家理亏,被四表哥捏住把柄,他就必须调整对四表哥的策 略,免得殃及佟家。 福晋正院内,四福晋佟佳氏坐立不安,方才四表哥派人来传话,让她务必将暗六留在王府,否则鄂尔泰和孩子们将要为暗六陪葬。 “福晋,家主来了。”门外暗卫提醒道。 “请堂兄到前厅说话。” 瞬安颜见到堂妹,直接开门见山:“你到底对四表哥做了什么丑事?” 瞬安颜一看到堂妹慌张的神色,心下一沉,没想到四表哥竟所言非虚。 “堂兄,呜呜呜..”佟佳氏欲哭无泪。 “我只不过是杀几个争宠的侍妾格格与四表哥的子嗣而已,哪儿算得上丑事。” “我就杀了七八个侍妾,和十来个子嗣,真没多少呜呜呜..怎么了?是不是四表哥告状了?” “堂兄,您可要护着我,我也不容易啊,四表哥后宅的女人多得要命,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狐媚子,若要让那些狐媚子生下孩子,我的嫡子哪儿还有立足之地啊,呜呜呜....” “堂兄,您可要再帮帮我,帮我杀了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氏,杀了二阿哥和四阿哥可好?如此佟家就再无后顾之忧,能拿捏四表哥的子嗣了。” 第180章 “混账!四表哥再不济也是亲王之尊,原来四表哥子嗣单薄都是因为你!你是不是疯了!王府里有万岁爷的探子,你想让佟家背上戕害皇族的罪名吗?” 瞬安颜气的破口大骂:“佟淑媛,今后若再敢戕害皇族子嗣,我定不饶你,你被四表哥抓住把柄了,知不知道!” “啊!我杀了乌雅格格一事,四表哥不是答应帮我掩盖吗?难道是我害李侧福晋滑胎的事儿走漏了风声?哎,该不会是我毒害二阿哥和四阿哥的事儿被万岁爷知道了吧,堂兄,您得帮帮我。” “呜呜呜,暗六这个废物,我让她模仿李侧福晋勾引四表哥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要她何用!” “废物!你才是废物!你若再胡闹,我定将你身边的暗卫全部撤回,混账!” 瞬安颜听得后背直发凉,没想到四表哥竟如此爱重堂妹,愚蠢的堂妹算计的他子嗣单薄,他却仍是对堂妹这个嫡福晋宠爱有加。 “谁说暗六无用,她做得很好。”瞬安颜嘴角噙笑,笼罩一整晚的阴云终于消弭。 他绝不会看错,四表哥的确对暗六宠爱有加,权且将暗六留在四表哥身边,说不定今后会有奇效。 “堂哥,您得帮我杀了二阿哥和四阿哥呜呜。” “闭嘴!佟淑媛,你若再敢胡作非为,我定不饶你!”瞬安颜被愚蠢的堂妹气得面色铁青。 若非是亲堂妹,她早该被蠢死了。 “呜呜呜,我知道了,但是堂哥,真不能杀...” “不能,你死了这份心,我只能保证今后雍亲王爵位绝对是你儿子的,你不能再得寸进尺,身为嫡福晋,成日里在后宅里勾心斗角,成何体统,你该教导好三阿哥,他方能坐稳世子之位。” “我错了,堂兄。”佟佳氏捂着眼睛啜泣。 瞬安颜看到蠢堂妹就来气,气得拂袖而去。 前院内,吕云黛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倏而被脚底传来的剧痛惊醒。 她睁眼竟瞧见四爷正抓住她的脚腕,正在为她上药。 “怎么了?为何我脚底剧痛?出何事了?” 第74章 “六子,大事不妙,你方才失去意识,被瞬安颜召唤走了。”苏培盛怅然不已。 今晚六子就像失去灵魂的傀儡般,任人宰割。 此时看她茫然的神情,苏培盛更是忐忑不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完了,六子就是四爷身边最大的祸害,若今后瞬安颜对四爷起杀心控制六子戕害四爷,六子就会沦为横在四爷脖子上的屠刀。 而四爷从不会对六子设防,她随时都能杀死四爷。 吕云黛闻言,面色惨白,她最害怕之事,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她甚至完全想不起那段可怕的记忆,倘若她被瞬安颜致使,戕害四爷和孩子们,她定会痛不欲生。 此时她焦急查看四爷,伸手去解四爷的衣衫盘扣。 “我可曾伤害爷?让我瞧瞧。” “没有。”胤禛心疼至极,小心翼翼处理她脚底的伤口,她赤脚行了许久,脚底板都被砾石划伤,血肉模糊。 吕云黛愧疚的脱簪,发簪锋利,披散头发,她决定与四爷独处之时,身上绝不带任何能伤害他的物件。 可她,就是威胁四爷的最大凶器。 “今后奴才不能再与爷共寝了,奴才睡在门外房梁可好?” “不必担心,你伤不了爷。” 胤禛从前只是对她不设防,但若他对她提防,她压根无法轻易伤他。 “爷若歇息不够,会生病的,奴才没走远,就在门外。” 吕云黛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内室,却被四爷拦腰抱住。 “说了无妨就是无妨。” “不成!”吕云黛态度坚决,推开四爷,径直飞身跃到门外房梁上。 “爷,奴才得告假五日,影五顶上。” 吕云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避开四爷几日,她得想出不伤害四爷和孩子们的万全之策。 她正坐在房梁出神间,忽而眼前一花,四爷竟抓住她的肩,将她拽入内室。 “苏培盛,将门窗从外锁死,明日将门窗换成寒铁。” “爷,不成啊,即便门窗锁死,也无法确保六子不会伤害您,您还是与六子分房睡可好?六子可每日为您侍寝之后,再离开内室。” 关乎四爷的性命安危,苏培盛忍不住苦口婆心极力劝阻。 “爷,苏哥哥的建议极为稳妥..” 吕云黛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沉声打断。 “不准。” “爷,那奴才告假一个月可好?”吕云黛无奈的用拖字诀。 她决定无限期的告假,逃避与四爷亲近,在她想到办法之前,即便再煎熬,她也不能靠近他。 “你不能离开王府半步,即日起,血滴子分五人一组,专司护卫在你身边。” “苏培盛,即刻去安排。”胤禛收紧臂弯,将仍在挣扎的女人拥紧。 四爷强势的抱紧她,他铁了心不准她离开,吕云黛顿时忧心忡忡,愈发愧疚不安。 “爷,对不起,我到底还是活成你的累赘..”她哽咽落泪。 胤禛一个眼神,奴才们纷纷离开。 此时屋内只剩下二人,胤禛心疼抱紧她,贴着她耳畔喁喁细语:“你不是累赘,你是..胤禛的妻。” “吕芸黛,我心悦你,愿死生契阔,与子偕老。” “不要妄图离开我,不准!否则,爷定与你同归于尽。” 吕芸黛浑身一僵,他竟将她给看透了,她此刻的确涌出离开四爷的念头。 她忍不住潸然泪下,没想到他竟极端的用同归于尽表白心意。 没想到在绝境之时,竟盼来他的表白,吕云黛却半点都欢喜不起来。 她宁愿四爷不曾对她动心,如此就能毫无顾虑的放弃她这颗危险的棋子。 四爷执拗地将她 抱回床榻上,吕云黛依偎在他怀里,闭眼假寐。 半梦半醒间,她挪了挪身子,原本正在沉睡的四爷倏然坐起身来,眸中满是警惕。 四爷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揉着惺忪睡眼,将她重新搂紧。 吕云黛吓得不敢乱动,就怕吵着他歇息。 五更天,四爷起身上朝。 吕云黛躺在床榻上假寐,正困顿之时,炙热的吻压下。 “早些起来用膳,爷下朝回来陪你。” 吕云黛再也装不下去,腾地坐起身来:“爷该做什么就去做,爷不是轮到去兵部当差?酉时之前别回家。” 吕云黛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的存在彻底拖累了四爷。 “无妨。”胤禛轻吻她云鬓。 “爷,您该去上朝了。”苏培盛在门外催促道。 吕云黛伸手将四爷弄乱的朝珠拨正,含笑目送他离去。 待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起身披衣,来到四爷的私库内。 “六子,你想找什么?我帮你找找。”柴玉拎着一串钥匙,施施然走到六子身侧。 爷交代过,无论六子想要什么,都给她。 吕云黛逡巡琳琅满目的库房,焦急追问:“柴玉哥哥,我记得四爷早年间得了一块陨铁摆件,放在哪了?” “哦,在这呢,那东西黑不溜秋的,你要陨铁做什么呢?” 柴玉掀开墙角的黑绸,露出一块两尺见方的黑疙瘩。 “寻七八名铁匠来,我要打铁器。”吕云黛俯身抱起陨铁,倏地一口气没提上来。 没想到这陨铁看似只有七八十斤,但实际重量最少三百斤。 她满意点头,唤来两个壮实的血滴子,将陨铁搬去王府靶场。 柴玉将铁匠与熔炉带到靶场,好奇看向六子:“六子,你要铸剑吗?” 吕云黛笑而不语。 “差不多。” 此时吕云黛将几张图纸递给铁匠。 “诸位,劳烦在酉时之前,造出此物。” 铁匠们面面相觑,没想到今日被请来造奇怪的刑具。 柴玉好奇凑到图纸前,登时目瞪口呆。 他正要拧身去给王爷传消息,却被血滴子按住肩膀。 “柴公公,统领有令,酉时之前,您必须呆在此地。” 柴玉哭丧着脸点头。 胤禛在兵部心不在焉熬到酉时,迫不及待跃上马背,纵马疾驰归家。 苏培盛站在马车前,急的直跺脚,赶忙驾马车追上四爷。 回到王府之时,苏培盛跟在王爷身后,冷不丁瞧见柴玉那家伙不住对他眨眼。 苏培盛登时警惕看向四周,显然柴玉在暗示什么。 王府里能让副总管柴玉如此谨小慎微忌惮之人,只有六子,也不知六子又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了。 胤禛也察觉到柴玉的暗示,他心下慌乱,加快脚步,踏入内室。 此时她正笑眼盈盈坐在桌前等他。 心悸的慌乱勉强压下,胤禛来不及更衣,穿着朝袍坐在她身边。 第181章 “今日做了什么?”胤禛将她拽入怀中抱紧,细嗅她颈间馨香。 “今日让人将藏书阁里的书搬出来晾晒,还给弘历和弘时缝了蒙学用的小书包。” “嗯,甚好,你不是想听戏,明儿让南府的戏子来唱曲儿。” “不喜欢,奴才想多练练字儿,爷总数落奴才字儿丑,奴才不服气。” “好,一会给你做字帖。” 胤禛收紧臂弯,不知为何,此刻二人即便已然严丝合缝,心底的慌乱却依旧如影随形。 当啷一声突兀轻响传来,胤禛诧异掀开低垂的桌布,竟发现方桌下藏着一团铁链。 铁链一端拴着她的脚踝。 他目眦欲裂,一把掀翻桌案。 “谁准你这般作贱自己!” 他怒不可遏揪着铁链,拼尽全力撕扯,却愕然发现那两指宽的铁链竟纹丝不动。 这是..陨铁!是他留着为她和孩子们铸剑的陨铁,她竟用来铸造成囚禁她的刑具。 “松开!钥匙在何处,松开!!” 他嘶吼着扯开她的衣衫,搜寻钥匙,可即便将她剥光,都不曾寻到钥匙的踪影。 “来人!今日伺候她的奴才,通通杖杀!” “爷,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这铁链轻盈无比,奴才能在书房与内室自由穿梭,不碍事的。” “不准!”胤禛怒喝着抡拳砸向寒铁链。 眼见四爷失控的赤手空拳砸铁链,吕云黛登时心疼俯身抱住他的肩。 “爷,我真的没事,我没事的,停下,求你了呜呜呜。” 他似乎没有听到她哽咽的祈求,愈发失控的砸铁链。 四爷手背渐渐血肉模糊,吕云黛泣不成声抱紧他,一遍遍祈求他停下。 到底还是不忍心他伤害自己,吕云黛战战兢兢从墙缝里取出钥匙,正要哆哆嗦嗦打开脚镣,却被他一把夺过。 脚镣被四爷打开,狠狠砸向门外。 此时他取来药膏,气喘吁吁握住她发红的脚踝,小心翼翼擦拭她脚踝的淤青。 “吕芸黛,别以为爷宠你,你就能恃宠而骄!没有下次。” 四爷这句话带着无尽怒意,近乎嘶吼。 吕云黛含泪伸手,掌心还未触及到他愠怒的脸,他却主动将脸颊贴在她掌心摩挲。 “我不想连累你,对不起。” “你好好活着,才不连累。”胤禛精疲力尽抱紧她。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忍不住低头抹泪,爷着急了,爷从未如此方寸大乱。 甚至明知时机未到,仍是加快夺嫡的计划,全都是为了暗六。 他很担心,爷怕是真要毁在暗六手里,苏培盛甚至恶毒的祈祷暗六快死吧,却又担心她死了,爷会为她不管不顾的殉情,那就全完了。 自古权贵子弟多情种,没想到连冷静自持的王爷都难逃情关。 苏培盛提心吊胆盯着紧闭的房门,也不知该怨谁。 吕云黛安抚好四爷之后,来到福晋正院内。 佟佳氏那晚被堂兄的话吓得连日都在做噩梦,这几日精神萎靡,此时见暗六前来,顿时一扫阴霾,勉强打起精神来。 “六子,你没事吧。” 吕云黛唉声叹气:“福晋,奴才很不好,瞬安颜公子当上家主之后,就对奴才横挑鼻子竖挑眼,奴才简直步履维艰。” 佟佳氏一听到堂兄的名字,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你也别怪堂兄。”佟佳氏起身关门,神秘兮兮走到六子面前,压低声音:“佟家暗卫出了细作,堂哥在排查暗卫,并非针对你。” “哦?他刚继任家主,如何得知暗卫有问题?这不可能吧。”吕云黛故作诧异。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历任家主一定都知道暗卫的情况。”佟佳氏亦是茫然不知。 “许是有名册吧。”佟佳氏叹气:“但也不对,许是堂兄用了伤身子的禁术。” “肯定是这样,他还真不要命,玛法都不敢再用那禁术。” “什么禁术?哦,奴才知道了,是应声吗?” “不是,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我只听我阿玛说过,伯公佟国纲阵亡, 玛法继任家主仓促,为了稳固佟家岌岌可危的地位,玛法不惜用禁术彻底掌控暗卫,揪出了潜藏在暗卫中的细作,代价却是玛法身染恶疾数十载。” 吕云黛欣喜若狂,她猜测瞬安颜之所以如此神速的揪出暗卫中的血滴子,定用了禁术。 那禁术想必极为伤身,佟国维仅仅使用一次,就身染恶疾数十年,若逼得瞬安颜频繁使用,他定会英年早逝。 与四福晋寒暄几句,吕云黛满心欢喜去书房寻四爷。 她迫不及待将瞬安颜使用伤身禁术一事告知四爷,没想到他却并不惊讶。 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冷笑:“他快熬不住了,至多一年,他定会扛不住压力,继续使用禁术。” 胤禛已然开始试探瞬安颜,甚至安排细作反杀进佟家暗卫。 要不了多久,瞬安颜就会惊恐发现,甚至连他身边的暗卫都出现问题。 ....... 四爷回京之后,成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年关将至,他终于能在王府里陪伴她和孩子。 四爷前日就挂印休沐,今儿一早就带着小阿哥们去百望山打猎。 吕云黛则趁着天气好,帮四爷晒书。 父子五人归家之时,已过了用晚膳的时辰。 “阿玛,儿子明日还要去打猎。”小弘历兴奋的小脸红扑扑。 吕云黛正要夺走他手里的小弓箭,倏而发现他箭袖上沾染着两滴血。 她一眼就认出弘历箭袖上的是人血,吓得挽起他的袖子检查。 “弘历,你哪儿受伤了?怎么沾了人血?” “额娘,我没受伤,这血是..” “四阿哥,奴才伺候您去梳洗更衣。” 苏培盛牵起四阿哥的手,径直离开。 其余几个阿哥也被各自的奴才带下去沐浴更衣,吕云黛心下一沉,总觉得另有隐情。 第二日,四爷果然安排她继续晒书,吕云黛不动声色前往百望山。 才靠近山脚下,她就感觉到数名血滴子潜藏在暗处。 这些血滴子都是她倾囊传授的徒弟,她自然能轻巧避开。 靠近百望山南麓,她竟听到数声哀嚎,紧接着眼前赫然出现数名衣着单薄的囚犯,他们前胸后背都用朱笔标记编号。 一个伤痕累累女囚犯的肩胛上楔着一簇朱红小羽箭,另外一名文弱囚犯手臂被一簇湖蓝小羽箭射穿。 这些都是小阿哥们专用的羽箭,朱红的羽箭属于弘历,湖蓝羽箭属于弘时。 囚犯们四散狂奔,看到她,吓得匍匐在地。 “大人,您还是杀了我们吧,呜呜呜,我们虽是死囚,但也是人啊,呜呜呜...” 不待他们继续求饶,一簇紫羽箭射穿一名魁梧囚犯的脖子,他抽搐倒地,顷刻间命丧当场。 紫羽是大阿哥晖儿专用的箭矢。 她今晨亲自为孩子们装的箭桶,他们还信誓旦旦说要猎最好的狐皮给她,却被他们用来猎杀无辜之人。 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没想到四爷口中的打猎,就是带着孩子们猎杀囚犯。 在权贵子弟的眼中,人命甚至不如草芥,与猎杀畜生无疑。 弘历和弘时才六岁,四爷就带着他们来杀人! 看孩子们熟练的杀人箭法,显然他们早就开过杀戒。 “啊!快跑!他们追来了!” 囚犯们满眼惊恐,慌不择路逃离。 “你们往南走,烦请你把囚服脱下来给我。”吕云黛将御寒的斗篷递给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妇人。 “大人,多谢救命之恩,多谢。”女囚呜咽着褪下单薄囚服,瑟瑟发抖裹紧温暖的斗篷。 待死囚们离开之后,吕云黛忧心忡忡披上囚服,散下青丝,朝着马蹄狂乱处奔去。 密林中传来三阿哥弘时尚且清稚的声音:“是八号,谁都别与我抢,八号是我的猎物!” “三弟,那就看看我们谁的箭法更准!” “兄长们别大意!这猎物是我的!” 弘历话音未落,兄弟四人齐齐朝着藏在草丛里的八号挽弓射箭。 “我射中了!” “我也射中了猎物心口!” “不对,明明是我先射中她心口的。” “阿玛来了!” 此时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吕云黛趴在草丛里,疼的站不起身来,幸亏她穿了软猬甲,否则今日定会被四个孩子当场射杀。 此时她缓缓站起身来,忽而察觉到箭矢破空袭来,她气得抬起脸,迎向那簇熟悉的黑色箭矢。 “不好!是额娘!!” “额娘!” “额娘!” “额娘快闪开!” 小阿哥们惊慌失措扬鞭冲向额娘。 可有一道身影风驰电掣,已然挡在额娘面前,徒手抓着箭矢。 第182章 胤禛眸中惊恐未散,气得将箭矢折断在地。 “你做甚?”胤禛气得面色煞白。 “让爷和小阿哥们尽兴啊,爷杀妻证道,小阿哥们弑母证道。”吕云黛阴阳怪气。 “六子啊,瞧你说的,那些囚犯都是恶贯满盈的死囚,秋后即将问斩,死在主子们箭下,还能留全尸呢。” 苏培盛牵着三阿哥与四阿哥的小马驹踱步而来。 “皇族子弟到六岁蒙学的年纪,若还没杀过人,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苏培盛耐心解释给六子听。 六子不适合教育小阿哥们,甚至教导小阿哥们心存善念这种无稽之谈,故而爷带小阿哥们出门历练,从不会带上六子。 “慈母多败儿,小阿哥们是皇孙,岂能如寻常百姓家六岁的黄口小儿般懵懂无知?他们若连人都不敢杀,今后又如何自保。” 胤禛看她还在赌气,忍不住训斥。 胤禛深知她不适合教导孩子,故而鲜少让她插手小阿哥们蒙学之事。 皇族子弟若不知如何杀戮,只能沦为刀俎鱼肉。 “没说不能杀人,但不可滥杀无辜,那些死囚固然有罪,自有大清律例审判罪行,爷敢说他们都是自愿沦为被猎杀的猎物吗?” 方才她明明从那些死囚的脸上瞧出恐惧和绝望。 “倘若有一日,奴才也沦为阶下囚,被旁人如此射杀,你们会不会难过?” 吕云黛不想愚蠢的将众生平等宣之于口。 在权贵面前,只有尊卑嫡庶之别,她能说服四爷和小阿哥们不草菅人命,已是喜大普奔。 “胡说什么!”胤禛被这句诅咒惊得心口揪紧。 “你们继续杀吧!”吕云黛知道所有人都觉得她妇人之仁,他们此刻定在心底嘲笑她。 她含泪转身离去,倏地手腕被攥紧。 “苏培盛,将死囚送回监牢。”胤禛攥紧她的手,幽幽道:“明日继续。” 吕云黛听到这句话,气得甩开他的手,飞身离开。 她忧心忡忡回到王府里,气得躲到晖儿的书房内。 此时房门被敲响。 “额娘,儿子错了,今后定不会滥杀无辜。”弘历愧疚的声音传来。 “额娘,儿子也错了。”小弘时从敞开的支摘窗探出小脑袋。 “额娘,您别气了,儿子真错了。”二阿哥弘昀焦急敲门。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闭眼:“说说你们都杀了几人,几岁开始杀人。” 弘时挠挠头,瓮声瓮气:“额娘,儿臣五岁时杀了个惫懒的太监,截止今日,杀了十五个。” 弘历语气忐忑:“额娘,儿子杀了二十一个,五岁生辰那日,杀了个嚼舌根的婆子。” 九岁的弘昀俨然是小大人,他清了清嗓子,从容回答:“儿臣六岁杀了第一人,记不清杀了多少。” “大哥也差不多。额娘,毓庆宫的弘晳堂兄与弘晋堂弟杀得更多,我们并未滥杀无辜,那些死囚本就该死。” “额娘,我们兄弟四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不必担心。”大阿哥弘晖拎着食盒,踱步走到门前。 “阿玛亲自下厨,做了您最喜欢吃的菜肴,您可要尝尝?” 房门依旧紧闭,吕云黛默然蜷缩在软榻上,一遍遍给自己洗脑,小阿哥们不仅是皇族子弟,今后还是皇子。 他们若心存良善,优柔寡断,定会遭人算计,四爷将小阿哥们教导的很好,至少能在尔虞我诈的皇族中生存下来。 可她仍是过不去 心底最后坚守的门槛,她身不由己,双手沾满亡魂鲜血。 可小阿哥们呢,他们出身权贵,岂能沉溺杀戮。 吕云黛头疼欲裂,她心里很清楚,四爷的教育方式才符合皇族子弟。 罢了,她只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不能再将孩子们带成异类。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年幼的三阿哥和四阿哥立即凑到她身边。 吕云黛俯身将两个小家伙抱在怀里。 “你们不能再杀死囚,答应额娘。” “还有,无论今后发生何事,你们绝不能滥杀无辜,更不能兄弟骨肉相残,否则额娘定会短折而亡。” “额娘您放心,兄长们最疼弘历,弘历怎么会伤害一母同胞兄弟。” 吕云黛若有所思看向亲昵抱住她脖子的小弘历。 “好,你要记住今日说的话。” 孩子们答应的挺乖顺,可第二日,吕云黛仍是大失所望,四爷再次支开她,带着孩子们行猎。 她忍无可忍,让血滴子们将死囚换成猴子。 为了让猴子更为凶猛矫健,吕云黛又给猴子们灌下烈药。 父子五人晌午就归来,吕云黛瞧见五人脸上被猴子抓挠的痕迹,低头忍笑。 “哼,连猴子都打不过,还欺负死囚,有本事寻身手好的练家子打架啊,你们父子五人干脆去凶宅地下历练得了。说不定一盏茶的功夫,就得求我放你们走。” 吕云黛抿唇憋笑。 “哼。” 四爷俊美无俦的白皙脸颊被猴子抓了三道指痕,扬眉冷哼。 吕云黛既心疼又想笑,赶忙低头忍笑。 她正憋的难受,抬眸间,却发现偌大的饭桌前,只剩下她和四爷二人。 男人慢条斯理的用膳,吕云黛忐忑咬住筷子,不敢去瞧冰疙瘩的脸。 她倒是不担心他会骂他,这男人吵架也是温柔的吵,顶多变成闷葫芦,对她冷哼几句,该亲该睡的依旧不停下。 他自己生闷气最多两日,第三日仿佛失忆般,不提旧事,到最后反而是她自讨没趣哑火,压根吵不起来。 吕云黛偷眼瞧他,越看越心疼他,壮着胆子,起身坐到他怀里。 “今晚南锣鼓巷有小年庙会,爷去吗?我给爷买好吃的。” “不去。”胤禛绷着脸,将被猴子抓伤的脸颊凑向她,让她好好瞧瞧她造的孽。 脸颊一阵潮热,他下意识收紧臂弯,将有贼心撩拨他,却没贼心继续撩拨的女人压入怀中。 带着薄怒的吻狂乱压下,带着惩罚初衷的吻,在触及到她唇瓣那一瞬,轻易变成狎昵的意味。 大掌弹入她衣襟内,轻拢慢捻间,吕云黛没出息的软在他怀里。 衣襟被他迫不及待扯开,柔软处逐渐水光潋滟。 此时门外传来弘历与弘时兄弟二人的说笑声,吕云黛赶忙将还埋在她怀里的男人推开。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早将门后的动静听在耳中,忙不迭笑呵呵将折返回来的小阿哥抱起。 “苏安达,梅花开了,我们给额娘折了梅,好看吗?” 弘历举起一大束腊梅。 “好看好看,奴才伺候小阿哥们去书房里,把梅花摆好。” “咿?阿玛和额娘为何用膳要关门?” “这..因为下雪了,他们冷。” 门后,吕云黛捂着发烫的脸颊,起身逃离,身后的男人却如影随形。 他这会正不上不下的煎熬着,想必难受的紧。 她脸颊发烫,加快步伐往内室去。 才一晚没给他,他怎么就饿成这样了,她都有些发怵。 她后脚才踏入内室,就被他从后抱起,径直往床榻上压去。 衣衫褪尽,此时他伏在她上方,双手撑在两侧,居高临下俯视她。 吕云黛早就动了欲念,见他停滞不前,红着脸主动躬身迎向他。 胤禛脑海绽开一片空白,到嘴边的训词变成极乐喟叹。 罢了,他自有办法教导小阿哥,让她胡闹也无妨。 他压肩夺回主动权,至少在床榻上,她从来乖顺,绝不会忤逆他。 他知道自己有多重欲,今日许是憋着火,愈发失控的要她,至少在床榻上,必须让她彻底臣服。 ......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正在与柴玉交班。 “第几回了?”柴玉挠头。 “ 第二回刚结束,六年了,六年了。嘿嘿...”苏培盛忽而搓手笑呵呵说道。 “什么六年?”柴玉懵然。 他和苏培盛的职责不大一样,柴玉负责王府内外的琐事居多,不像苏培盛这般,随时跟在王爷身边,能窥探王爷的心思。 “三阿哥和四阿哥六岁了,六子的身子骨休养了六年,王府许久没迎来小主子了。” 苏培盛激动的搓手,也不知明年能不能听到好消息。 柴玉也跟着笑呵呵道:“咱都盼着呢。” 苏培盛刻意用屋内二人能听到的嗓音说话,是以,吕云黛听到苏培盛刻意的提醒。 不觉间,她的身子骨已然温养六年,当年叶天士叮嘱过,她五年内不得再孕育子嗣。 这些年来,无论四爷在欢好之时多孟浪,都不曾让她受孕,他口中苦涩的避子药味,方才她还尝到过。 这些时日,京中关于雍亲王府的闲言碎语,她岂会不知。 雍亲王六年不曾再诞育子嗣,被人诟病说他在西北打战伤了雄风,生不出孩子。 第183章 甚至连康熙爷都意味深长赐给四爷两位侍妾格格。 想必也想验一验四爷到底是不是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子嗣。 如今夺嫡情势愈发严峻,四爷迫切需要一个子嗣,打破他不育的谣言。 她正要开口与四爷说她准备好了,忽而听到四爷怒喝:“苏培盛,柴玉,自去领罚,掌帼三十,若再敢乱嚼舌根,杀!” 门外传来苏培盛和柴玉染着哭腔的求饶声。 四爷训斥过苏培盛,转头眉眼温柔看向她:“秃小子很烦,爷不喜欢孩子,四个足矣,你不必再折腾子嗣。” “可那些谣言可难听了。”吕云黛气哼哼为四爷鸣不平。 “爷的雄风是否依旧,你还不知?嗯..嗯..”四爷忽而送了送腰。 吕云黛羞的仰头吻他的唇。 ........ 这男人极为好哄,纾解几回,就满眼温柔,神清气爽回书房与幕僚商议政事。 吕云黛沐浴更衣之后,懒懒躺在床榻上补眠。 此时门外传来柴玉的声音:“六子,福晋让你立即去正院一趟。” “好。” 吕云黛飞身来到福晋正院内,四福晋正在训斥佟家送来的两个女暗卫。 佟佳瞬安颜还真是敷衍,送来的新暗卫笨手笨脚,一看就知道以次充好。 “你们这些蠢猪!滚下去!” 佟佳氏从未如此憋屈过,堂兄送来的暗卫比猪还蠢,她一句话还需说明,她们才知道她的意图。 “六子,你总算来了,可气死我了。”佟佳氏气得咬牙切齿。 “佟家的暗卫即便短缺,也不能苛待我,你立即陪我回佟家一趟,我要找我阿玛撑腰,顺便将这些蠢猪都送回去!” 佟佳氏怒不可遏,她从小到大都不曾受过如此委屈。 “六子,近来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岂有此理,四表哥自己生不出孩子来,那些长舌妇却将罪过推到我头上,说我擅妒跋扈,说我戕害四表哥的姬妾和子嗣,岂有此理!” “六子。”佟佳氏欲言又止,将六子叫到屏风后说体己话。 “六子,四表哥真在西北伤了雄风吗?他不会变成太监了吧..” 佟佳氏并不傻,她自然瞧出表哥喜欢暗六。 只不过表哥的喜欢却一文不值,他既喜欢暗六,却又让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有孕。 世间哪有几个男子如她的书呆子那般,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女人,永远不会背叛她。 “六子,皇族子弟都是薄幸郎,我知道你也喜欢表哥,但你只能点到为止,知道吗?否则今后有你哭的时候。” 佟佳氏善意提醒。 “福晋,奴才身不由己,谈何喜欢?” “所以,表哥到底是不是太监啊...”佟佳氏不依不饶。 “王爷不是,只不过王爷忙于政务,对男女之事极为冷淡,您该知道的。”吕云黛焦急为四爷辩解道。 此时佟佳氏忽而嫌恶的掩唇:“啊..莫非表哥也好男风,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子怎么都与太监纠缠不清..呕..” 吕云黛满眼无奈,也不知四福晋此刻到底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荤画面,竟将她自己给恶心吐了,端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 “呕..六子,不成,你得去找太医查查身子,别染了脏病。”佟佳氏焦急催促。 “我本来还想命令你去怀上子嗣的,如今可不能再祸害你,管他呢,他的名声臭了,与我何干。” 佟佳氏难受的揉着心口。 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连四福晋都这般恶意揣测四爷,更遑论旁人。 她心不在焉,寻了个理由推搪四福晋回佟家一事,转头回到四爷的卧房内。 她从四爷枕头下取出一个小药盒,药盒里装满四爷吃的避子药。 她的身子对寒凉的避子药不耐受,他一言 不发,让叶天士秘密炮制男子用的避子药,一吃就是六年。 从前他也用羊肠鱼骠,可羊肠鱼骠动不动就破裂,好几回她都因为鱼骠破裂,而不得不服下避子汤,腹痛难忍,他竟主动服用避子药,一吃就是六年。 是药三分毒,吕云黛初时还担心他伤身子,日日为他诊脉之后,确认没有异常,才勉强安心。 她既逼着他独宠她多年,就需承担起为他孕育子嗣的任务。 眼下四爷迫切需要子嗣打破谣言。 她哪儿会不知道四爷的法子,他定会让安插在王府后宅的女人假孕,待平息谣言之后,再滑胎。 可一回两回能搪塞住悠悠之口,若四爷再无新的子嗣诞生,旁人又会说四爷的身子骨不好,后宅女人留不住胎。 吕云黛将装满避子药的小匣子握在掌心默默良久。 ..... 处理完琐事,胤禛踱步来到花厅,赫然见她今晚罕见的悉心打扮了一番。 “爷,鹿苑送来的新鲜鹿血酒,这时节进补正好。”吕云黛朝着四爷嫣然一笑,极尽妩媚。 “嗯?”胤禛诧异,她最怕他喝鹿血酒,为何此刻却主动要求他喝鹿血酒? 他忍不住自我怀疑,却立即否定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没喂饱她,湿漉漉的小垫子都是他亲手洗的,她明明很尽兴。 “喝不喝吗?我先干为尽,爷不敢喝就算了。”吕云黛仰头灌下一大碗鹿血酒。 “谁不敢!”胤禛接过一大海碗鹿血酒,一饮而尽。 挑衅四爷的下场极为惨烈,第二日一早,吕云黛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甚至没力气下床。 胤禛将清洗干净的小垫子放在脏衣篓里,眸中含笑俯身吻她。 “哼,手下败将。”胤禛揶揄道。 “是是是,我是手下败将,王爷威武!”吕云黛捂着通红脸颊求饶。 “多歇会,不必早起。”胤禛细心为她掖好被角,这才转身离去。 “嗯啊。”吕云黛躺在床榻上,目送四爷离去。 待四爷离开之后,她迅速取出安胎药丸送入口中,他正值盛年,又这般发狠的折腾,相信她的肚子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此时吕云黛盯着床幔上的同心结,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孩子该记在谁的名下。 她最后悔的就是将三阿哥记在四福晋名下,康熙爷甚至不准佟氏女诞下皇嗣。 可四福晋却有了嫡子,康熙爷定会因此而猜忌四爷与佟家沆瀣一气。 她很担心,今后康熙爷会对弘时不利。 历史上五阿哥弘昼是耿格格所出,可耿格格是康熙爷赐给四爷的,指不定是谁的眼线。 五阿哥的生母绝不能是耿格格。 吕云黛思来想去,在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间摇摆不定。 此时她忍不住脸颊发烫,趁着那物溢出之前,赶忙取来软枕,垫在腰后,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渐渐陷入沉睡。 胤禛与幕僚商议政事结束。 按照规矩,每日只用两顿膳食,可她却习惯每日吃三顿,渐渐的,他也改了习惯。 如今除了早膳之外,他还在午时前后进午膳,在酉时前后进晚膳。 午膳时辰将至,房门依旧紧闭,胤禛不眠愧疚,再不能被她糊弄着饮下鹿血酒,一想起昨晚的激狂孟浪,他眸中墨色翻涌。 推门而入,欢爱气息不曾散尽,胤禛点燃熏香,隔着幔帐,就瞧见半截香肩露在锦被之外。 担心她着凉,他疾步来到床前。 吕云黛听到四爷的脚步声,幽幽转醒,想起还垫着软枕,于是哑着嗓子支开四爷。 “爷,我口渴。” “好。”胤禛转身从红泥小火炉取来一盏温热的花茶。 趁着四爷转身之际,吕云黛赶忙将软枕抽出,丢到床角。 胤禛端着茶盏回到她身边,凝眉看向床角的软枕。 “湿了。”胤禛盯着软枕,在思考软枕上的水渍是什么。 吕云黛正在心虚地低头喝茶,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心虚的被茶汤给呛着,捂着嘴角咳嗽,掩饰羞涩。 “没有啊...”她红着脸,悄悄夹紧腿。 就怕四爷猜到她背着他在悄悄算计什么猫腻。 “.....”胤禛的思绪被她娇羞的模样带偏,原本并没想那种事,此时却动了欲念,绷紧身子。 第75章 四爷清冷茶眸欲色汹涌,吕云黛存着小心思,想诱敌深入。 她扭着腰肢,伸出玉足,按在他坚实的胸膛,摩挲,渐渐往下。 她不着寸缕抬腿,他居高临下,缱绻目光渐渐沿着她白皙的腿上移,最终落在被他昨晚灌满之地。 她与他,灵与欲都契合无比,仿佛天生就是为对方而存在。 眼见他眸色渐深,欲色洇到眼尾,吕云黛正要循循诱之,倏地瞧见他转身离开。 “....” 他何时定力如此惊人?还是她没下足本钱?吕云黛咬唇,想着再主动些。 “有些红肿,爷帮你涂药。” 男人转身取来那盒熟悉的药膏,用指尖蘸取药膏,探向那。 第184章 吕云黛哭笑不得,他明明已然起了反应,却能将暧。昧的情愫戛然而止,此时更是一本正经替她擦洗身子,上药膏。 胤禛靠近床尾的软枕,倏然嗅到熟悉的暧。昧气息,兰麝精气与她身上的气息交织。 那软枕上的濡湿痕迹竟是... 胤禛脸颊薄红,扯过软枕,丢进幔帐旁的红篓子里。 那红篓子里还装着用过的了事帕子和被他弄脏的小垫子,以及被他弄脏的小衣。 吕云黛被四爷哄着起身去用膳。 待王爷和六子离开内室之后,苏培盛领着两个小太监和老嬷嬷入内。 老嬷嬷将脏衣娄子抬走,小太监开始洒扫内室。 桌案上羞人的水渍被擦拭干净,濡湿的床榻更换一新。 苏培盛则亲自来到红篓子前,收拾爷留下的痕迹。 王爷用过的了事帕子沾染着精水,为防想岔主意的奴婢用残留的精水作文章,这些东西只能由贴身的太监负责清理。 苏培盛取来炭盆,将脏污的了事帕子焚毁,又将沾染秽物的衣衫处理一遍,才让小太监将脏衣衫拿走。 大年三十这日,四爷和小阿哥们晌午就入宫赴除夕宫宴。 吕云黛则回到私宅内。 吕观稼前两年外放去了直隶为一州主官,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春就能调回京城为官。 可恶的吕观稼,竟然没带娘回来过年,害她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可恶! 柿子陪着醒春回娘家过年了,偌大的私宅内,只有她和两条小狗,以及两个看门的仆从。 “造化,百福,走!主人带你们当狗上狗。” 如今这两条小狗是造化和百福的孩子,吕云黛懒得取名,索性沿用这两个名字。 两条小狗血统不同,造化狗的父亲是野狼,百福狗的母亲是一只鬼獒。 三四个月大的小狗,吕云黛一只手就能轻松拎起两只。 回到王府前院里,四爷和孩子们还没回来。 吕云黛怅然坐在屋顶上,与两只小狗一起跨年。 四爷和孩子们参加完除夕宫宴之后,还需在紫禁城内守岁,第二日还需给康熙爷和太后拜年。 几个皇子阿哥还需互相拜年,再去各自额娘宫中用膳。 年初二,四爷还需陪伴四福晋回佟家省亲,天擦黑方能归来。 有多少年没这般凄清孤独的过除夕夜了。 吕云黛躺在房梁上,等着紫禁城的焰火点缀夜空。 怏怏不乐,她得初二才能见到他和孩子们。 “六子~” 小八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顿时喜出望外。 她坐起身来,竟瞧见小八穿一身张扬的火狐氅衣,拎着食盒站在院中。 “你怎么来了?今儿不在紫禁城当差吗?” “我娘子做的年夜饭可好吃了,我特意带给你尝尝,你也夸夸我娘子的手艺。” 暗八飞身跃到六子身边,两个人坐在房梁上守岁。 “六子..”暗八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压根没报名今年暗卫甄选?” 吕云黛愧疚的不敢去看小八的眼睛:“嗯,我想陪着王爷和小阿哥,你知道我素来懒散。没有上进心,如今我得到你们高高在上的紫禁城暗卫吃的解药,还去什么紫禁城。” “小八,对不起啊..” 吕云黛离不开四爷和孩子们,她若真去紫禁城,四爷和孩子们定会伤心。 “哼!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定会重色轻友。”暗八气哼哼,丢给六子一双筷子。 “六子,你跟着雍亲王极好,你的福气在后头。” 吕云黛听出小八话外之音,抬眸看向小八,见他含笑点头,她心中窃喜。 小八定是窥探出康熙爷的帝心,今日才特意来暗示她。 “你放心,这件事我谁都没说,包括佟家。”暗八含笑点头。 “小八,佟家暗卫有一个致命麻烦,我们能被家主操控意识,沦为无知无觉的屠刀,你小心些,还有今日这件事,你必须逼着自己忘掉。” “啊!原来如此,我就说,那日为何我会在紫禁 城睡着,我从不会如此鲁莽。“暗八满眼恐惧。 “那该如何是好?六子,我很害怕有一日会被控制着去杀你,或者杀我妻儿。” 暗八后悔不迭,早知不该连累娘子。 “你很安全,佟家比谁都更希望万岁爷千秋万岁,毕竟佟家是万岁爷嫡亲的母族。” 暗八狂喜一瞬,却又愁眉苦脸看向六子:“那你呢?你真不来紫禁城吗?” 吕云黛摇头:“小八,我哪儿都不去,就在雍亲王身边。” 暗八无奈叹气。 “六子,我得走了。我娘子和孩子们还等着我归家守岁。”暗八丢给六子一块金元宝。 “新春大吉,六子。” “小八,恭喜发财。”吕云黛回礼一块金馃子。 目送小八离开,吕云黛打开食盒,食盒里放着个大海碗。 海碗里整整齐齐堆叠着各色佳肴,多的冒尖儿了,正当中放着个大鸡腿儿。 她去西北之前,小八每年除夕都会来送年夜饭,给她包红包。 小八说她没正大光明的嫁人,就永远都是未出阁的姑娘。 按照他家乡的习俗,他这个成了亲的人就得给她拜年发红包。 吕云黛端起海碗,正要开吃,竟看见四爷飞身坐在她身侧。 “爷怎么回来了?” “宫宴无聊,汗阿玛隔辈亲,只让皇孙伴驾守岁,爷明日再入宫拜年。” “其实是..爷很想你。”胤禛腼腆的将真实原因告诉她。 吕云黛愕然撞见四爷灼灼目光,正要开口,倏尔紫禁城的方向绽出数朵璀璨焰火。 此时王府里也燃起爆竹声,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不绝于耳。 在满天焰火与喧闹的爆竹声中,康熙四十二年如期而至。 “芸儿,岁岁年年,同我仰春。” “我怎么觉得爷叫芸儿之时,阴阳怪气的。”吕云黛夹起一块卤鸡胗,递到四爷唇边。 “呵呵,吕芸黛!爷还不稀罕叫。”胤禛气笑,含住鸡胗。 “醋王爷新春大吉。”吕云黛咬唇,凑到他耳畔:“爷在床榻上不是都叫卿卿的吗?怎么不叫了?” 胤禛微哂:“很好,一会你定会求着爷别叫。” 吕云黛面颊泛红,将大鸡腿塞到四爷口中。 他还真是言出必行,吕云黛哑着嗓子求到三更天,他才勉强餍足。 云雨之后,四爷搂着她喁喁细语。 “汗阿玛正月十五要第四次下江南,爷带你去江南赏春。” “我这回要披着钮祜禄格格的皮去。” “嗯?你不是更喜欢当李侧福晋?”胤禛亲昵吻她香腮云鬓。 “你们满人瞧不起汉女,哼!”吕云黛气哼哼。 满人自诩是汉人的主子,素来瞧不起汉人,满汉一家亲就是满人最大的谎言。 “胡说,爷何时瞧不起你?” “爷没瞧不起,但别人瞧不起,哼。” 吕云黛想起从前她当李侧福晋之时,入宫赴宴被满人福晋们排挤,私底下骂她是蛮子和狐媚子。 “好,爷开春即刻请封钮祜禄氏为侧福晋,让你得瑟。” 吕云黛正想拒绝,可话到嘴边,想起年氏入王府就是侧福晋。 康熙朝亲王只能有两个侧福晋,她若同时占着两个侧福晋的位份,是不是就意味着年氏就不会入王府承宠。 私心作祟,吕云黛并不曾开口拒绝四爷请封侧福晋。 侧福晋之位,她并不稀罕,但也不能让别人稀罕了去。 第二日一早,四爷赶回紫禁城拜年去了。 吕云黛则在收拾南巡的行装,此行孩子们一道前去,一家子住在楼船上,需携带的物件冗杂琐碎至极。 没成想,临行前两日,康熙爷忽然下旨先巡幸塞北。 得知康熙爷修改行程,改为三月巡幸塞北的消息,吕云黛默默良久。 她记得历史上康熙四十七年,康熙爷才会巡幸塞北,也是在这一年,太子被第一次废黜。 如今巡幸塞北提前五年,也不知太子会不会提前五年被废黜。 这几日,四爷不知与幕僚们躲在书房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心情颇佳,今晚甚至还小酌起来。 “明晚十三弟会来府上用晚膳。” “真的啊,我都好些年没见过十三爷了。” 十三爷这些年来都在京军营中效力,在朝堂上虽与四爷明面上不亲厚,但背地里却是四爷的小尾巴,与四爷关系极为亲厚。 他常年在军营中,要见他太难了。 胤禛笑而不语,摩挲同心结扳指,十三弟这些年在军中浸淫,为他弥补了军中势力短板,着实劳苦功高。 十三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没有之一。 若非为了避嫌,免得汗阿玛觉得他与十三弟结党营私,他这些年绝不会避着与十三弟频繁往来。 第185章 吕云黛到底还是没能与十三爷一道用膳,与十三爷一道前来的还有直郡王和诚郡王,以及五爷、七爷、八爷、九爷、十爷、十二爷、十七爷、十八爷。 正月里皇子们互相串门,维系兄弟和睦的假象,私底下早就斗成乌眼鸡。 去岁年末,太子算计的直郡王丢了兵权,如今闲赋在京。 年初八爷一党算计太子丢了兵部,太子反手将八爷逐出内务府掌控权。 今儿太子没来,否则看他们兄弟几人假惺惺的虚与委蛇,可有趣了。 与雍亲王府内兄恭弟友的热闹想比,佟府内却愁云惨淡。 隆科多站在家主所居的湖心小筑内,满脸忧色,急的来回踱步。 房门被打开,太医院掌院周院判面色凝重,双手还沾着污血。 “周掌院,如何了?”隆科多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不能再耗费心神了,否则恐怕熬不过两年。” “太岁也无用了吗?为何会这般严重?哎!”隆科多焦急推门入内。 鼻息间都是刺鼻的药味,隆科多愈发胆战心惊。 “侄儿,你不要命了,别再用那禁术了!” “三叔,您该知道佟家正站在风口浪尖生死关头,我不能让佟家毁在我手中。” “我若出事,家主之位只能由三叔继任,三叔,您不能再儿女情长,佟家经不起折腾了。” 瞬安颜语气虚弱,将血迹斑斑的帕子从嘴角揭开。 “我不当,你自己的责任需自己扛,你若出事,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大哥交代,他这一脉只有你这根独苗。” “您别担心,那禁术,我即便想用,身子骨也不允许。” 瞬安颜叹气,那幕后黑手极为狡诈,竟然大规模的反杀入暗卫队伍。 他呕心沥血梳理清的暗卫,如今再次变得浑浊不堪。 暗卫队伍中潜藏的细作定会从前更甚,可他已然没有多余的命继续梳理,只能守住紫禁城暗卫这道最后的防线。 瞬安颜难受的仰头轻咳,究竟是谁?竟有如此智谋与手段。 倘若是与佟家世代为敌的赫舍里一族、钮祜禄一族、瓜尔佳一族,那么佟家在他死后,定会迅速衰败。 可..倘若是哪一位皇子... 瞬安颜目露绝望,若他的对手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皇子,佟家将定会万劫不复。 那皇子有如此心计,即便是毓庆宫和直郡王,八爷一党全加在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他甚至开始祈祷,希望幕后黑手是另外三大家族,如此佟家在他死后,还能苟延残喘几代人。 直郡王与八爷并无如此谋略,瞬安颜痛苦叹息,他到底还是压错了宝。 若不是直郡王与八爷一党,还能是谁? 三爷?不,他只喜欢附庸风雅当墙头草,五爷?瞬安颜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五爷被太后养废了,优柔寡断,菩萨心肠,与世无争。 七爷身有残疾,常年混迹于军中,莽夫而已。 八爷九爷与十爷结党营私,沆瀣一气。 十二爷自幼养在苏麻喇姑膝下,亲近科尔沁势力,成日里沉迷于治丧,不学无术。 十三爷母族太过微贱,他额娘章佳氏到 死才被追封为敏妃。 十四?算了,被德妃骄纵的无脑莽夫,成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将想当大将军王的宏愿挂在嘴边。 剩下的皇子都太年幼,没这般智近乎妖。 此时他脑海中闪过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四表哥? 他倒是可造之才,只可惜沦为毓庆宫走狗,万事都以太子马首是瞻。 倏地,瞬安颜心下一惊:“太子!” 定是太子和赫舍里一族在作祟!佟家与赫舍里一族从康熙爷立后那年就结下梁子,恶斗数十年。 前些年,佟家更是设计将赫舍里一族的中流砥柱索额图拽下权臣之流,索额图屈辱的饿死在宗人府。 毓庆宫定是在报复佟家。 他必须趁着还剩下一口气,将胤礽从储君之位拽下来。 谁都能当储君,唯独赫舍里一族血统的胤礽不能,否则佟家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瞬安颜,你歇歇吧,有什么琐事交给三叔去做,你安心养病。” 隆科多将切好的苹果递到侄儿嘴边。 瞬安颜点头:“三叔,家主令在那边匣子里,你拿去。” 隆科多惊的起身:“我不稀罕,你小子若出事,三叔都没脸下去找你阿玛和你额娘。” “三叔走了,明日需伴驾北狩。归期不定,你三婶胆子小,你帮我照顾照顾她,别让她被别的妯娌欺负。” 听到三嫂,瞬安颜嘴角抽了抽,那个女暗卫当真是祸害,迷惑了三叔二十多年。 若非李四儿,他的三叔如今也不会碌碌无为,一把年纪才混上九门提督,还是玛法临终前,向康熙爷求来的职务。 “瞬安颜,你膝下无子无女,有些事不该三叔唠叨,可你不能绝后,你得生孩子继承香火。” “三叔按照你的喜好,特意选了三个美人儿,今晚给你送来,让她们伺候你,为你繁衍子嗣可好?” “三叔,你..”瞬安颜无奈摇头。 一听到繁衍子嗣,他脑海里瞬间想起那晚在潭柘寺的狎昵春色,控制不住下。腹绷紧。 是时候该诞育子嗣了,趁着他这副身体还没彻底糟朽得生不出子嗣来。 他的子嗣,必须由最完美和聪颖的女子诞育,而他此生最完美的作品,是暗六。 原本就该是她为他诞下子嗣。 此时瞬安颜将不可言说的思绪收回,目光再次落向三叔。 “三叔,您到底支持哪位皇子夺嫡?” 这些年来,他屡次提醒三叔与直郡王和八爷交好,可他却无动于衷。 “雍亲王!”隆科多不假思索:“我得让你堂妹当皇后,让佟家再出一位皇后,成为凤巢之家。” 瞬安颜无奈摇头。 “三叔,您不能如此意气用事,否则今后直郡王或八爷登基,我还需费神为您求情脱罪。” “瞬安颜,你不懂,我这辈子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将你堂妹嫁给雍亲王,王爷他是最优秀的儿郎,比直郡王和八爷更为出色,若毓庆宫倒台,最有机会登上皇位的,只能是雍亲王,我不会看错。” 瞬安颜哑然失笑:“好吧。” 此刻他并不知晓,紫禁城内传回消息之人,都已然换成了血滴子,他们给的消息,自然将他和佟家引向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瞬安颜正色道:“三叔,康熙爷北巡一行,您负责戍卫天子幄帐?” 隆科多点头:“嗯。” “好,极好。”瞬安颜忽而阴测测笑起来。 是夜,风饕雪虐。 吕云黛搀扶着醉眼迷离的四爷坐在床榻上。 她最不喜欢直郡王来了,每回都将四爷灌醉。 皇子们为维持皇族仪态涵养,都有专门的师傅练习酒量。 今晚除了年幼的十七和十八阿哥之外,其余皇子都醉的一塌糊涂,歇息在了外院厢房内。 也不知四爷到底喝了多少。 即便醉的踉踉跄跄,可仪态涵养似乎镌刻在骨子里,即便四爷喝醉,亦是酒品绝佳。 吕云黛伸手去解他衣衫盘扣,指尖才触及到他的衣襟,忽而手腕被抓紧。 男人幽幽睁开眼,愤怒的目光渐渐柔和,他抓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抓紧她的手,缓缓合眼。 吕云黛费了一番气力,才替他换上寝衣。 她坐在妆镜前,取下钗环,正要熄灯就寝,忽而站起身来。 她的脚步收回片刻,再次踏出,似在挣扎。 少顷,敞开的窗户灌入刺骨风雪。 她穿着单薄寝衣,逆着风雪来到佟府湖心小筑。 径直来到水汽氤氲的耳房内。 此时她眸色迷离,跪坐在浴池边,伸手按揉瞬安颜略显苍白的肩。 “小东西,表哥跟来了吗?”瞬安颜抓住她一缕青丝细嗅,待闻到恼人的沉水香气,登时面色阴鸷。 “回家主,王爷不曾跟来。” 她的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与起伏。 “脱。”瞬安颜轻笑。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声,浴池内漾起涟漪。 曼妙身姿缓缓朝他靠近,瞬安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脖颈开始,密密麻麻蜿蜒向下,满是欢爱痕迹。 一想起是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甚至她身子里也留下四表哥的痕迹,瞬安颜瞬间没了性趣。 此时他眸中淬着火,盯着她身上的吻痕,忽而残忍的笑起来。 “小东西,过来。” 小东西就像失去生机的傀儡般,乖巧走到他面前。 瞬安颜恶趣味的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收紧。 将泛白的唇凑到她肩胛,轻佻噬咬,直到见血,才吻向更为狎昵之地。 他渐渐控不住自己,轻喘着分开她,正要侵占之时,却被敲门声打断。 第186章 “家主,三老爷送来三位侍妾。”门外传来长随的声音。 迷乱的意识瞬间回笼,瞬安颜不满蹙眉:“嗯,随便选一个人,送到榻上。” 瞬安颜推开桎梏在怀中的女人,玩味笑道:“滚回去。” “是。” 女人披衣离开。 ...... 胤禛被灌入的风雪声惊醒,下意识伸手探向身侧,灭顶的恐惧袭来,他满眼恐惧坐起身来。 正要起身去寻她,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窗户跃入。 她衣襟敞开,脖颈儿上满是... 胤禛目露沉痛,愤怒攥紧拳头。 他屏住呼吸,忍泪看她眸色迷离躺回床榻上。 胤禛站在床榻前,默默良久。 忽而咬牙切齿,沉声道:“苏培盛,尽快让瞬安颜死!” 门外苏培盛小声应了一句。 此时胤禛面色铁青,坐在她身侧,扯开她宽松的寝衣,愤恨盯着她身上那些耻辱的痕迹,额间青筋暴起。 他抓过了事帕子,一寸寸擦拭她身上的痕迹。 吕云黛睡得正香,忽而感觉到四爷在摸她,她困的睁不开眼,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别闹了,我好困,明早再给你。” 可男人似乎生气了, 手臂都绷紧,吕云黛无奈起身抱紧他。 “爷快些,我好困。”她闭着眼仰头吻他,却被他推开。 “咿?” 吕云黛惊的睁开眼,她感觉到四爷莫名其妙的怒意。 怎么回事? 难道是刚才那句敷衍的话惹他不快? 吕云黛乖巧褪去衣衫,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男人却侧过身:“早些歇息。” “哦..”吕云黛失落的从后搂紧他。 没想到他喝醉后愈发喜怒无常,明明都把她的身子亲疼了,却忽然给她甩脸子。 她真的很困,困的脑袋里就像一团浆糊似的,将脑袋蹭了蹭四爷宽厚的背,她很快沉沉入睡。 第二日苏醒之时,她下意识想抱他,可身边却早已空空如也。 吕云黛惊的坐起身来。 却见四爷独坐在床榻前,手里拿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那味道很熟悉,是避子汤。 “昨夜..”胤禛语气顿了顿,压下狂怒:“昨夜没来得及用避子药,为防万一,你需喝避子汤。” “哦。”吕云黛接过避子汤,在四爷的注视下,仰头一饮而尽。 苦得舌头都发麻,她正蹙眉,四爷递来一颗粽子糖。 她张开唇瓣,含住他的指尖,将粽子糖送入口中,还不忘亲昵的吻了他指尖。 胤禛唇角笑意依旧,收回手,起身负手静立在床前。忽而心绪不宁,他别扭的再次握紧她的手,才勉强压下心悸。 “明日需随汗阿玛北巡,你今日好好歇息,爷去毓庆宫。” “好...”吕云黛红着脸,欲言又止:“爷今后不能咬那,很疼。” 吕云黛满脸通红,没想到他醉酒后,竟还有咬人的习惯。 她的肩膀和脖颈儿,甚至腿。间都被他留下羞人的咬痕。还有那.. 吕云黛捂脸,不敢去看他灼灼目光。 “嗯。” 男人揉了揉她的云鬓,转身离开。 吕云黛目送四爷离开,悄悄将避子汤吐掉,昨晚她睡得还真沉,被四爷这般折腾都没醒? 难道是? 她只在有孕初期才会嗜睡,吕云黛欢喜的替自己诊脉,却并未探到喜脉,许是孩子月份还小。 想起方才喝过避子药,她赶忙急的起身漱口。 胤禛寒着脸回到书房,迅速脱掉外袍,又疾步绕到屏风后洗手。 跟在四爷身后的苏培懵然,爷怎么把外袍丢在地上? 苏培盛弯腰捡起外袍,却听屏风后传来沙哑的声音;“脏了,烧掉。” 苏培盛挠头,没看见蟒袍哪儿脏了啊,奇怪。 他将外袍交给小太监烧掉,施施然来到屏风外,又听四爷沉声道:“爷要沐浴更衣。” 苏培盛了然,王爷方才定是又与暗六欢好,出门前才会沐浴更衣。 氤氲水汽蒸腾,胤禛恼怒的狠狠砸向水面,耻辱的无力感充斥周身。 他必须尽快调整心态,试着接受这噩耗,他一定能克服那糟糕感觉。 毕竟,她是无辜的受害者,毕竟,他心中有她。即便她已被旁人染指玷污。 ..... 明日御驾即将北巡,四爷忙得在紫禁城里没空归家。 吕云黛收拾好行装,真想将小阿哥们带去,可他们还需去南熏殿读书。 他不在身边,她一整晚都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换上钮祜禄氏的皮囊,坐在马车内等四爷。 可直到晚膳,四爷都不曾归来。 苏培盛倒是来了,说四爷和诸皇子这几日都会在御前伴驾。 吕云黛哦了一声,乖乖坐回马车内。 连着一个月,四爷都被康熙爷束缚。 吕云黛这几日难受至极,压根没功夫想四爷。 昨儿她终于探到微弱的喜脉,才一个多月。 她决定不声张,待孩子满三个月再给四爷一个惊喜。 若能瞒到月份再大些更为稳妥,如此四爷就不会算计让她落胎。 五月初,天气愈发闷热,腹中的孩子已有三个月大,她躲在马车里,倒是遮掩了害喜的症状。 昨儿四爷来瞧过她一次,没说两句话,又回康熙爷跟前伴驾。 吕云黛心里本就藏着事儿,自是不敢挽留他,依依不舍目送他离去。 这晚,一个老实巴交的嬷嬷端着托盘入内。 吕云黛身边带着个吕家的死士,她爹总唠叨说自家的奴才用着放心,求着她带上,她只能选了一个看着机灵本分的嬷嬷。 “姑娘,昨儿夜里出了大事,太子爷竟深夜靠近天子幄帐,万岁爷大怒,怒斥太子弑逆,气得要废太子。” “什么!”吕云黛满眼震惊。 “姑娘,直郡王和八爷一党正在落井下石,状告太子爷暴戾不仁,苛待诸王、贝勒、大臣,还截留贡品。” “王爷..王爷有何举措?”吕云黛焦急追问。 “几个皇子抱团状告太子,属下听说王爷与诸王约定,明日一早去康熙爷面前参奏太子。” “好,替我研磨,一会将我写的这份奏疏想办法呈送到御前,要快!” 吕云黛捉笔的手都在颤抖。 她心急如焚用四爷的口吻写下为太子求情的奏疏,取出挂在脖子上的私印。 四爷的私章一旦盖在这封奏疏,即便不是他的字迹,旁人也会默认是他口述,奴才代笔。 吕云黛郑重用印,等不及奏疏晾干,一把塞给死士:“快些送去!” 送走死士,吕云黛蜷缩在马车内等消息。 五更天,胤禛起身更衣,踌躇满志,太子已是众矢之地,今日诸皇子若齐齐到汗阿玛面前,将太子的罪行抖落,太子定会被汗阿玛废黜。 他手中捏着的罪证,随便抛出一件,都能让毓庆宫万劫不复。 此时苏培盛忽而苦着脸冲进来:“王爷,大事不妙,万岁爷令您立即去御帐前跪着忏悔!” “什么?”胤禛茫然。 “说是康熙爷看了您为太子求情的折子,龙颜大怒。”苏培盛战战兢兢说道。 送到御前的奏疏从来都是柴玉在负责,可昨晚王爷并未写下奏疏。 但御前的奴才却一口咬定是柴玉送的奏疏,显然王爷被人给算计了。 奇怪的是为何御前的奴才敢将那奏疏呈给万岁爷,他们不辨别真伪吗? 苏培盛不敢细想,王爷的私章并非王爷独有,还有六子!该死的六子到底做了什么! 苏培盛战战兢兢,怀疑六子又被佟家利用,说不定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 胤禛头疼扶额:“去把印章取回,将她软禁。” 他忧心忡忡赶往御帐,屈辱的跪在御帐前。 此时身侧传来脚步声,却见十三弟匆匆赶来。 “汗阿玛,儿臣来替太子哥求情。” 胤祥捧着求情奏疏,曲膝跪在四哥身侧。 直郡王领着诸皇子前来陈述太子斑斑劣迹,众人皆是鄙夷的看向跪在御帐前的老四和老十三。 说好的抱团将太子拽下储君之位,他二人中邪了不成?如今太子大势已去,他们到底在犯什么蠢。 御帐内,康熙帝满脸怒容,听着诸皇子陈述胤礽这些年来的狂悖之举。 他的目光落于跪在帐门外的四子和十三子。 “都下去吧,太子弑逆,实难承宗庙社稷重任,传朕旨意,废黜胤礽太子之位,将二阿哥圈禁于咸安宫内思过,任何人不得探视。” 康熙帝疲累挥手,将诸皇子赶出御帐。 除了四子和十三子,没有人将胤礽当成亲兄弟,他们只将胤礽当成阻碍他们夺嫡的太子。 连兄弟手足都不顾及的畜生,不配为储君。 第187章 原本他在老大、太子、老四、老八之间犹疑不决,今日彻底下了决断。 康熙帝捻起四子为废太子求情的奏疏,四子甚至急迫的等不到墨迹晾干,就连夜将奏疏送来。 康熙帝低头压下笑意,绷起脸,将四子和十三子的奏疏捻在手中,踱步走到跪地的二人面前。 “愚蠢!胤礽平日里没少苛待你们,为何要求情?” 胤禛压下心底狂怒,诚挚回答:“回汗阿玛,儿臣只是来为二哥求情的,而非为太子求情,求汗阿玛饶恕二哥。二哥对汗阿玛至孝,绝不可能做出弑君逆行。” 十三阿哥眨眨眼,也跟着四哥匍匐在地:“回汗阿玛,二哥许是有难言之隐或被奸佞蛊惑,儿臣不信二哥会伤害汗阿玛。” 康熙帝忽而低低冷笑起来,扬手将奏疏砸在兄弟二人的脸上。 “是非不分,愚蠢至极,立即与胤礽一道滚回京城思过。” 胤禛被奏疏砸中额头,愤恨抓紧奏疏,匍匐在地。 他压着怒火回到账内,摊开奏疏,洋洋洒洒的呈情之词溢于言表。 他的目光死死剜向奏疏上的私章,冷笑着将奏疏撕碎。 “爷,六子来了。” “让她进来!” 胤禛想听她解释,她一定是被瞬安颜控制,才会做出此等狂悖的举动。 吕云黛忐忑来到四爷面前,却是满眼喜色。 “爷,你吓死我了,若非我及时送去求情奏疏,爷定会栽大跟 头。” 吕云黛后怕的捂着心口。 “是你?” “当然是我,快些夸夸我。”吕云黛满眼笑意。 “康熙爷以仁孝治天下,最为看重兄弟手足和睦,爷今日若随诸皇子一道参奏太子,定会遭殃。” “说不定太子会复立呢?咱不能操之过急。” 吕云黛满眼雀跃看向四爷,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有喜一事压下,等孩子大些再给他惊喜。 “吕芸黛!你是不是以为你比爷擅权谋,都毁了!谁准你自作聪明!” 胤禛怒不可遏,他苦心孤诣谋划多年的夺嫡之路,彻底葬送在她手里。 “把印章留下,你,滚!!” “你听我说,爷...” “滚出去!”胤禛怒不可遏嘶吼。 吕云黛张开的手臂无奈垂落,此刻她百口莫辩,只能静观其变。 她若记得没错,康熙爷一废太子不到一年,就会复立太子。 一年而已,她正好藏胎,等到太子复立,她必须让四爷道歉! 吕云黛气哼哼转身离开。 回程的马车依旧只有她一人,吕云黛担惊受怕一整日,又被四爷训斥一顿,回去以后,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 在驿站歇息一日,第二日一早,她捂着肚子登上回程的马车。 “姑娘,王爷与十三爷先行归京了。” 死士端着托盘入内。 “好,你去悄悄寻安胎药来,我身上不大舒服,行程放缓。” 走走停停间,七月末,吕云黛穿着宽大的衣衫,遮挡已然六个月的孕肚,回到雍亲王府。 还没靠近前院,却被苏培盛给挡了出去。 “六子,打从即日起,你就是钮祜禄格格,爷令你回后宅老实呆着。” “这是何意?王爷答应过奴才,不逼奴才入后宅,为何出尔反尔?” 吕云黛心下一沉,看来四爷这回的确气得不轻。 她忍着委屈,乖乖来到钮祜禄格格的居所。 她倒要看看,到底谁先忍不住先找对方,吕云黛憋着火,即便再想他,也不再踏出后宅半步。 十月十五,后日就是四爷二十五岁生辰,吕云黛决定服软,先把孩子的喜讯告诉他。 八个月大的肚子再也遮不住,索性不遮了,她换上轻盈的旗装,走出房门那一瞬,院内伺候的奴才纷纷将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 盏茶的功夫,她就瞧见四爷步履匆匆朝她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叶天士。 只不过为何男人绷着脸,丝毫看不出喜悦? 他定还在生气,吕云黛委屈忍泪。 叶天士替暗六诊脉之后,面色凝重看向四爷:“王爷,暗六腹中小阿哥已满八个半月,预计下月二十五前后临盆。” “嗯。”胤禛目光从她的肚子移开,那孩子不可能是他的骨肉,他吃过避子药,绝不可能让她受孕。 孩子的阿玛,只能是瞬安颜。 他能容忍她被迫失贞,但决不允许她诞育别人的孩子。 她竟如此肆无忌惮的算计他,当真以为他会愚蠢到分不清自己的子嗣? “吕芸黛,别告诉爷,你腹中的孩子是爷的骨血。” 吕云黛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是爷的孩子,我还能自己怀上吗?是我换了爷的避子药,不信爷自己去查。” 吕云黛小心翼翼伸手,想牵住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这个孩子父不详,杀了他!” “什么叫父不详?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吕云黛怒不可遏,她都已然解释清楚孩子的由来,没想到四爷竟还在怀疑她背叛他。 她又气又急,倏尔腹部一阵剧痛。 裤管被打湿,她惊恐的想抓四爷的手,可他却再次甩开她的求救。 幸而叶天士看出六子即将临盆,赶忙上前搀扶。 “不好,六子破水了!” 胤禛下意识冲到她面前,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语气急迫:“替她接生,保大。” 吕云黛疼得依偎在四爷怀里。 听到他忽而莫名其妙提醒保大,登时满眼惊恐,她忍着剧痛扯下发簪,抵在脖颈儿上。 “王爷亲自为这个孩子接生,否则我现在死在爷面前。” “吕芸黛!”胤禛气窒,却又无可奈何。 “嬷嬷,进来协助王爷接生。”吕云黛焦急召唤吕家死士。 第76章 “你们都出去!这里只留王爷和嬷嬷即可。”吕云黛仰头,将簪子用力戳向脖子。 除了吕家的死士,她谁都不信,而留下那人,只是为让他瞧瞧孩子到底是谁的骨肉,让他亲眼见证她为他九死一生的产子。 潺潺血珠滑落,胤禛又气又急,怒喝道:“照她的意思做!” 吕云黛憋着怨气,抓住他的手,疼的时间就张嘴咬他的手腕,咬出血都不松口。 要不是为了他,她才不要受这要命的罪。 她疼的边哭,还需打起精神防止他伤害小阿哥。 直到第二日子夜时分,她即将筋疲力尽之时,虚弱的婴孩啼哭声终于传来。 她无助的祈祷,小阿哥才八个半月,可千万别应验七活八不活的诅咒。 “嬤..嬷嬷..小阿哥由我亲喂..谁..谁都不能靠近..”她眼前一黑,彻底累的昏厥。 “叶天士,进来看看她!”胤禛握紧她冰冷的手,惴惴不安盯着那人苍白的脸。 直到听见叶天士说她无恙,灭顶的恐惧才逐渐消弭,他松一口气,这才才转身拂袖而去。 此时苏培盛皮笑肉不笑,走到抱紧襁褓的嬷嬷面前。 “哎呀,嬷嬷辛苦了,将小阿哥交给我吧。” 死士摇头,抱紧怀中的小阿哥:“公公,四姑娘有令,任何人 不得靠近小阿哥。” “这..那你让我瞧瞧小阿哥,就瞧一眼?” 苏培盛咬牙道,方才爷吩咐将这孽种处理掉,显然孩子并非四爷的骨血。 苏培盛愤恨瞪六子一眼,爷对她千恩万宠,没想到她竟不知廉耻的背叛四爷,其心可诛。 此时老嬷嬷将襁褓掀开,露出小阿哥的睡颜,苏培盛伸长脖子,倏尔瞪圆眼睛。 小阿哥虽皱巴巴,皮肉还没舒展开,可眉眼与四爷如出一辙,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 “这?”苏培盛懵然。 “嬷嬷,你抱着小阿哥与我走一趟吧。”苏培盛觉得该让王爷看一眼小阿哥,否则他若杀错了,回头还得遭罪。 若王爷瞧过小阿哥,还要杀,他也能安心听令行事。 老嬷嬷犹豫片刻,抱紧小阿哥来到前院内。 苏培盛领着老嬷嬷来到前院书房内,一靠近书房,就嗅到刺鼻的酒味。 “王爷,暗六那不大对劲。小阿..”苏培盛话音未落,眼前刮过一道劲风。 但见四爷踉踉跄跄冲去书房,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朝着暗六所居的院子狂奔而去。 胤禛悲痛欲绝,眼前浮现她苍白憔悴的脸。 此时他边跑便狠狠掌帼自己。 这几个月来,与其说是他在煞费苦心远离她,倒不如说是在惩罚他自己。 离开她的每一日,他寝食难安,对她着魔般日思夜想。 疯的甚至每晚都会站在她所居的院门外,念而不见。 罢了,那孩子她既觉得是他的,他认下便是。 只不过..她到底对她是真心多一些,还是算计多一些? 第188章 心口一窒,胤禛顿住脚步,却只停顿一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义无反顾朝她奔赴。 苏培盛扯着嗓子焦急呼唤。 “王爷,奴才斗胆,方才话还没说完,奴才想说,请您看一眼小阿哥。暗六没事,她没事。” “爷!不大对劲,这小阿哥与爷的容貌如出一辙,您确定让奴才...” 苏培盛话音未落,四爷忽然折步跑到襁褓前。 老嬷嬷战战兢兢掀开襁褓。 “不可能!”胤禛如遭雷击。 他愧疚忍泪,拔腿去寻她,推门而入,可屋内除了淡淡血腥气息,再寻不到她的身影。 “啊!六子呢?人呢!”苏培盛大惊失色。 “她才刚生下孩子,到哪去了?”苏培盛环视那些战战兢兢的血滴子。 哎,这些人都是六子带出来的徒弟,压根打不过六子,哪儿能看住她?王府里估摸着除了四爷,没人是六子的对手。 而此时吕云黛眸色迷离,正拖着沉重脚步往佟家走去,纯白寝衣下摆被潺潺鲜血染红。 过往的行人纷纷被这个正在流血的疯妇吓着。 一辆疾驰的马车冲向那疯妇,一个魁梧大汉冲下马车,将那疯妇抱回马车内。 马车狂奔出西城门,一路向北.... 吕云黛苏醒之时,眼前都是陌生的面孔,只除了策零。 异域风情的幔帐与侍女,还有策零,她竟深处准噶尔国境内。 不用猜都知道,定是瞬安颜那王八蛋又让她沦为行尸走肉。 关于她生产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吕云黛难受的揉着眉心。 “芸儿,你还疼吗?岂有此理,你才刚生产完,那雍亲王怎么都不管你?”策零忍不住含泪握紧她冰冷苍白的手掌。 “凌哥哥,你在哪寻到我的?”吕云黛哑着嗓子询问,无法想象,她再次失去意识之后,瞬安颜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不重要,你好好休息,在我的王庭,没有人能欺负你。” 听到这句话,吕云黛心内百感交集,策零定是派人随时盯着雍亲王府,盯着她,才会如此迅疾做出响应。 幸亏是策零将她带走,否则若是瞬安颜发现了她产子的秘密.. 她吓得攥紧瞬安颜温暖的手掌。 吕云黛唇角绽出苦涩笑容,忽而就放下了。 还回去做什么?她是一把随时会失控的屠刀,与其害人害己,不如留在这。 再说,那人并没有那么爱她,甚至质疑她的清白,他竟觉得她用野种来混淆他的子嗣,她才不想回去自取其辱。 与他之间的裂痕断情难续,她不能连累她的孩子。 她就不信,小阿哥的容貌与他如此酷似,他还觉得不是他的骨肉。 他定会愧疚,倒不如让这份愧疚扎根在她的死讯里,让他怀着愧疚善待小阿哥。 此时她失魂落魄伸手抚向心口,却没有摸到熟悉的小葫芦,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凌哥哥,我的药呢?在哪?在哪?” “在这,芸儿别着急。”策零从脖子上取下小葫芦:“我猜测这东西对你很重要,所以帮你收着。” “嗯,是很重要,我每年都需要服下一颗,否则我会死。” “为何只有四颗!我该怎么找到更多的解药!”策零面露惊恐。 “四颗够了,四年后再说吧。”吕云黛攥紧解药,转身忍泪。 四年后,她即便回去当瞬安颜的禁。脔,也不要再与他相见。 只不过,那人在准噶尔王庭内也有细作,她若继续留在这,定会被那人发现,她不能连累策零。 “凌哥哥,我来此多久了?” “两个月,护送你来的禁卫说你的状态很不好,似乎中毒了,神智不清。” “好,我得离开这,他若寻来,你就说我死了。” “芸儿,不能留下吗?”策零小心翼翼开口挽留。 “凌哥哥,你该知道答案的,我不能留下。”吕云黛站起身来,朝着策零屈膝跪下:“多谢零哥哥救命之恩。”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策零俯身将她搀扶起来,失落的目送她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吕云黛从王庭离开,来到一处华丽的蒙古帐前。 此时一锦衣华服的男子被仆从簇拥着策马扬鞭而来。 看来小七在准噶尔的身份很尊贵,吕云黛朝着小七丢去一块石头。 暗七避开飞石,愤怒的目光触及到熟悉的身影之时,忍不住欣喜的朝她疾驰而来。 吕云黛转身往胡杨林内走。 入了胡杨林,小七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六子,你怎么在这?王爷这些时日接连下达数条急令,让我在准噶尔寻你的踪迹,原来你真在这?” “哦。”吕云黛坐在草甸上叹气:“小七,你千万别告诉他,你就当没看见我。” 暗七面露难色:“六子,在准噶尔的细作不只是我,还有很多血滴子,我猜测王爷已在赶来的路上。” “不可能,亲王无诏令不得随意离京,更不可能离开大清国境,否则视为叛国罪,他疯了才会来这。你当真以为我比他的王位和性命更重要?”吕云黛嗤笑道。 “小七,你别管我,有件事我需告诉你,佟家的家主能操控暗卫,让暗卫失去意识沦为傀儡,你需提前防范。” “什么!”暗七面如死灰。 “怕什么,你在准噶尔,远离权力中心,瞬安颜一时半会想不起你。” “我得走了,小七,那是不是你娘子?”吕云黛指着正策马扬鞭而来的美艳异域女子。 “我得走了,免得她误会。” “把你的马给我,还有银子,一会就说被我打劫了。” “没事,她知道你。”暗七将钱袋子丢给六子。 “六子,你等我一下。”暗七朝着妻子奔去,很快又取来一个钱袋子和一只金镯子。 “六子,要不你跟我回去取银子?我和我娘子身上只有这些。” 吕云黛接过钱袋子,朝那女子遥遥行礼,女子站在马前,用准噶尔的礼节回礼。 吕云黛翻身跃上马背,策马扬鞭离开。 可天大地大,她又能去哪? 她一时没了主意,犹豫片刻,她决定去凉州。 凉州城的田庄该种麦子了,也不知她离开之后,挂果的葡萄和柿子是不是被人偷走了。 她想回去看看。 暗七送走六子之后,正与爱妻同乘一骑,忽而浑身一僵。 “阿娜丽,你先回家陪孩子,我还有事要处理。” “夫君,是那位姑娘找你吗?” “不是,你先回去等我。”暗七在妻子脸颊落下一吻。 “好,我等你回家,给你做奶茶喝,要吃红柳烤羊肉吗?” “好。”暗七越下马背,目送爱妻与仆从离开。 此时他转身入了一片茂密的红柳林内,隔着数步远,暗七曲膝匍匐在地。 “奴才暗七,给主子请安。” “她在何处?” 锥帽隔绝视线,可暗七依旧听出王爷的怒意。 “回王爷,方才奴才没留住她,她并未告知奴才要去哪。” “嗯。” “她往哪个方向去?” “大清北境。” 暗七知道,王爷并不信任佟家暗卫,他来寻他问话,是带着答案来的。 他一旦答错,定会殒命当场。 耳畔急促脚步声渐行渐远,暗七再抬眸之时,已不见王爷的身影。 锥帽遮面的苏培盛跟在四爷身后,提心吊胆,王爷称病偷溜出京师,甚至离开大清,一路追来准噶尔,若被人发现,等同叛国谋逆。 他日日担惊 受怕,就怕王爷的行踪被人发现。 一路风驰电掣,直到入了大清国境内,苏培盛勉强松一口气。 长生天保佑,好歹回到大清国境了,不用担心叛国罪了。 “爷,现下该往哪儿去?” 王爷沉默不语,苏培盛正不知所措,忽而听到王爷幽幽道:“凉州。” ...... 康熙四十三年,二月初二,斜风细雨。 吕云黛推开满是蛛丝的青砖小院篱笆门。 心内百感交集,她挽起袖子,开始整理荒草凄凄的院子。 那人亲手写下的福字早已斑驳褪色,他做的摇椅都腐朽不堪。 吕云黛将屋内里里外外清理干净,又纵马疾驰到镇上买来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和被褥枕头,回到小院内歇息。 躺在那人亲手做的床榻,她辗转反侧,决定明儿一早,立即把这张床扔了。 此时她忽而惊恐的坐起身来,将儿臂粗的铁链拴在腰上。 今后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得保护好自己,绝不能再沦为行尸走肉。 明日再把马儿卖了,将门窗都换成铁的。 好困,她想起忘了买干粮,她做的饭不好吃,明儿一早要吃什么?干脆做水煮蛋好了。 她想吃糖心煎蛋,可她不会做,每回都煎糊。 第189章 许是才出月子,她的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她渐渐困的睁不开眼,索性由着自己沉睡。 她是被一阵诱人香气惊醒的,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警惕坐起身来。 那香气太过熟悉,她想忽视都难。 她吸着鼻子细嗅,此刻那人正在煎鸡蛋,还放了她喜欢吃的野葱。 还有牛肉包子和牛舌饼的香气。 肚子没出息的咕咕叫,吕云黛站起身来,气哼哼跃出窗户,竟瞧见苏培盛和两个血滴子站在窗外。 显然他们在守株待兔。 “哎呀,六子,你醒啦,爷做了早膳,有你喜欢吃的牛肉大包子和牛舌饼。” “还有银鱼煎蛋、油饼和八宝粥呢。” 苏培盛揣手笑呵呵道。 “让开!”吕云黛一把推开血滴子。 “六子,求你了,别闹了,王爷悄悄离京多日,下个月康熙爷即将从江南归京,你若再不回去,王爷定会获罪。” “脚长在王爷自己身上,奴才一介贱奴,又如何能左右王爷?” 吕云黛推开苏培盛,将泡在荷花池里的麦苗扛在肩上。 她要去种麦苗。 没有耕牛犁地,她卷起裤腿,用锄头一点点锄地。 苏培盛见六子料峭寒春还下地干活,登时吓得催促身后的血滴子们快去帮忙。 苏培盛挽起裤腿,正要下地,竟瞧见四爷已然冲到麦田里,夺过六子的锄头。 此刻四爷将六子扛在肩上,腾出一只手锄地。 苏培盛忙不迭夺过主子手里的锄头。 临近午时,荒废的麦田里再次霁麦青青。 吕云黛被那人扛回小院,被他伺候着用热水洗脚。 她气哼哼抬起满是泥巴的双脚,踩在他锦衣华服上,他非但不恼怒,还抓住她的脚踝,低头想吻她的脚背。 疯子!吕云黛抽回双脚,满脸怒容回到屋内。 没过多久,苏培盛拎着食盒前来。 “六子,你不为王爷着想,也得为小阿哥们着想啊,是不是?五阿哥早产,身子骨素来不好,你不回去瞧瞧吗?” 吕云黛满眼心疼:“五阿哥如何了?” “哎,五阿哥孱弱些,容易生病。” 苏培盛顿了顿,又道:“康熙爷给五阿哥赐名弘昼,王爷还为你这个钮祜禄格格请封了侧福晋。” “六子,算杂家求你了,快回来吧。”苏培盛忍泪匍匐在地,奴才们纷纷跪下。 “好。”吕云黛对小阿哥心生愧疚,她迫切想回去照看小家伙。 她低头忍泪,翻身跃上马背。 “我要去寻五阿哥,告辞。” “六子!你等等啊!好歹用过午膳再说。” 眼见六子一骑绝尘,苏培盛急的捶胸顿足。 厨房内,胤禛独坐在桌前,苦涩的抓起蒸笼,跃上马背追她。 吕云黛饿的肚子咕咕叫,正准备去镇上随便吃碗面,身后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想起遭受的屈辱,她就愤恨不已,气得扬鞭逃离。 眼见她的坐骑吭哧吭哧喘息着,似乎要吐白沫了,吕云黛赶忙勒紧缰绳,将马儿牵到河边饮水。 鼻息间倏然传来牛肉包子的香气,吕云黛抱着手臂远眺河岸,压根不想为他回头。 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她唇边。 她偏过头,揶揄道:“王爷,奴才身边没有野男人,您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是不是让您当场捉奸在床,您才能安心?” 他满眼愧疚,闷葫芦似的一言不发,只可怜兮兮看她。 他每回理亏就是这般沉默寡言的讨好她,她想与他吵架都吵不起来。 唇边的包子散发馋人香气,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吕云黛的肚子没出息的咕咕叫。 好饿。 先吃了包子再赌气吧,她伸手从他捧着的蒸笼里捻起一个大肉包子狼吞虎咽。 她吃得太快,也太信任他,以至于眩晕感传来,才意识到自己被下药了。 眼前一黑,她落进男人的怀抱。 胤禛眼眶发红,愧疚的将她抱在怀里。 入了马车内,叶天士前来替暗六诊脉。 “王爷,暗六身子骨尚且虚弱,还需温养两个月才能恢复。” “好,不拘什么天材地宝,用最好的药温养她的身子。”胤禛哑着嗓子,将她苍白的脸颊揉进胸膛。 “王爷,只是暗六情绪不能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奴才可能需用安神之药辅佐。” “可会伤身?” “不会的,反而能让她静养。” “可。” 吕云黛快疯了,那个疯子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她日日昏昏欲睡,甚至站不起身来。 每回睡醒,身边都是那人,不是在为她沐浴更衣,就是在伺候她服药用膳。 她虚弱的甚至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回到雍亲王府,已是四月末。 她歇息三四日,才缓过神来,此后但凡入口之物,她再不敢大意。 此时她抱着哭嚎的五阿哥,小家伙这几日染了风寒,正在发烧,难受的不断啜泣。 吕云黛抱紧小阿哥,哄了许久,小家伙才挂着眼泪堪堪入睡。 她将小阿哥抱在怀里,陪伴小家伙一起歇息。 庆幸小家伙生在权贵之家,否则... 吕云黛忍不住愧疚的流泪,都怪她,都怪那个王八蛋。 她想亲亲小家伙,忽而想起他身子孱弱,她若将身上的细菌病毒传染给他,他又得遭罪。 吕云黛心疼的隔着小衣衫,吻了吻小家伙的手。 “姑娘,王爷来了。” 门外的死士提醒道。 吕云黛如今顶着钮祜禄侧福晋的身份,她执拗地将居所内的奴才统统换成了吕家死士,免得那人再来烦她。 如今她一门心思都是照顾好孱弱的小阿哥,再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但彻底形同陌路却不可能,毕竟他是小阿哥们的阿玛,为了小阿哥,她即便再恶心,也要与他客套的虚与委蛇。 “哦,你就说我陪小阿哥睡了,等小阿哥病好再说吧。” 吕云黛很累,着实不想应酬他,明日再说吧,明日一定好好敷衍他。 她正昏昏沉沉之时,怀中小阿哥竟又开始哭泣,一睁眼,她竟看见四爷站在床边,俯身抱起小阿哥温柔哄着。 “乳母何在?带小阿哥用膳。”男人温声细语,安抚小阿哥。 两个乳母推门而入,将小阿哥抱下去哺乳。 此时屋内只剩下吕云黛和四爷二人,她惊异盯着四爷。 门窗紧闭,他到底怎么进来的? 吕云黛愈发笃定,王府里定有不为人知的密道。 她太困了,不想再管闲杂人等,她扯过锦被,转身用后背对着他。 倏地,后背一暖,她被拽入熟悉的怀抱。 吕云黛冷笑:“王爷,奴才到如今才想起来,您那时对奴才是嫌弃的态度,甚至嫌恶的对奴才避而不见,怎么?如今不觉得奴才肮脏了?” 吕云黛猜到为何他会质疑她的孩子,可他明明知道她身不由己,她会失去意识,变成瞬安颜的玩物。 难怪那日,他给她送避子汤之时,是那副鬼表情,亏她还以为他宿醉未醒。 难怪他那几个月对她避而不见。 难怪他笃定孩子父不详。 罢了,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脏,小命捏在旁人手里的玩物而已,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吕云黛苦笑忍泪。 “罢了,奴才也不能怪王爷,毕竟奴才什么也不是,王爷没有义务保护奴才。” “这些年风刀雨血都熬过来了,是奴才自己愚蠢,想要依赖王爷。” “今后不会了。” “王爷,奴才也许不止伺候过瞬安颜一个男人,瞬安颜极为淫。乱,甚至喜欢用貌美的女暗卫招待贵客,谁知道奴才都伺候过谁呢。” “奴才很脏,脏的不知道自己被多少男子染指。王爷嫌弃奴才 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王爷不必再忍着恶心靠近奴才,奴才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他那般孤傲清高之人,怎么可能不嫌弃呢? 说不定连对她的触碰都避之唯恐不及。 她早该习惯的,习惯被抛弃,永远不会有人不管不顾,坚定的选择她。 心口酸涩,涌出绝望的刺痛。 吕云黛坐起身来,背对着他。 “王爷,今日,我们体面分开可好?奴才不想再继续了。” 不分开还能怎么样?她失贞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进他心底深处,每当他面对她之时,总会想起她与别的男人苟且过。 他那般重欲之人,自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靠近过她,他的行为,已给了答案。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告退,忽而被他扶着肩膀,迫使她转身。 第190章 四目相对,她愕然看见四爷流泪了。 他虽看似残暴无情,但骨子里的底色却是善良温柔的。 吕云黛猜测他在愧疚,愧疚没有保护好她。 她含泪笑道:“王爷,除了我自己,没有人有义务护着我一辈子,您无需自责。” 倏地,她的手腕被他抓住,一巴掌打在他苍白的脸颊。 他的力气很大,吕云黛虎口都被震得发麻。 他似乎察觉到她疼了,于是将她的手掌贴在他手背,带着她的手腕继续掌帼。 “王爷!您到底要做甚?您答应过奴才,会体面的分开,您到底要做甚?” “对不起,是胤禛该死,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该疑你,更不该...”胤禛哽咽忍泪。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今后不会了,我发誓。” “我不同意分开。” “我没有嫌弃,只是..只是男子的尊严作祟,我该早些来寻你,是我不好。” 胤禛攥紧她欲要逃离的手掌,他总觉得一旦松开手,就会彻底失去她。 “王爷,不必说这些,奴才不想争论这些话题了。” “奴才没有别的请求,请您务必善待小阿哥们。” 吕云黛挣脱不开四爷的束缚,他牢牢攥住她的手掌,与她十指扣紧。 他到底要做什么?既然嫌弃她脏,为何还要靠近她? 她挣扎许久,最后累的躺倒在床榻上。 随便吧,反正被恶心的不是她,她就看他能煎熬多久,等他骄傲的自尊心和淡薄的愧疚心得到满足之后,他自会离开。 她绝望闭眼,那日他眸中的厌恶太过明显,她竟愚蠢的觉得他喝醉了。 好疼啊,他嫌恶的眼神刺痛她的心,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被他握紧的掌心沁出薄汗。 临近端午,天气异常闷热,小阿哥身弱,屋内并无解暑的冰盆,她热的直冒汗,忽而想到该如何逼退他,让他迫不及待逃离。 他嫌弃她的身子脏,那就让他看见她肮脏的身子吧。 吕云黛玩味的开始宽衣解带,衣衫褪尽之后,她低头看自己的身子,愕然发现竟长胖了很多。 这几个月不知被他灌下什么药,成日里昏昏沉沉睡着,吃饭洗澡都是他在伺候,他俨然将她当成猪养了。 咿..好气,肚子上怎么有一圈软肉。 吕云黛懊恼捏着腰间软肉,羞耻扯过薄被遮住身子。 掌心一松,男人果然松开了手。 她心下一沉,垂眸压下眼底万念俱灰的痛,转身躺下。 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响,吕云黛苦笑,他这是嫌恶的连她触碰过的衣衫都不要了吗? 此时她忽然想起,去年四爷新做的那身蟒袍不见了,那件蟒袍是她亲自挑选的料子,缝的里衬。 那日,他端来避子汤之时,穿的就是那身蟒袍。 不用猜就知道那件蟒袍毁掉了。 他的眼中从来容不得沙子和污秽。 她咬着被角忍泪,忽地后背一暖,滚烫的肌肤贴近。 吕云黛惊的转过身,撞进男人坚实的胸膛。 他到底要做甚?她愈发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没有嫌弃之意,我发誓,吕芸黛,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有多疯狂的想要你。” 吕云黛被他这番话气笑:“怎么?王爷是觉得被奴才戳中心思,恼羞成怒,故而捏着鼻子与奴才欢好,以此来羞辱奴才狗眼看人低?” “您不必如此委曲求全,奴才道歉就是了。” 他现在这般违心的亲昵,简直在侮辱她的人格。 吕云黛伸手推开他压下的肩,忽而掌心发烫,他竟吻她的掌心,她吓得握拳,他炙烈的吻落在她的手背。 吕云黛惊得收回手,却被他吻住唇瓣。 熟悉的苦涩药味在唇齿间弥漫开,他竟服了避子药,他来真的啊?! 吕云黛吓得伸手推他的肩膀,猝不及防间,熟悉的胀涩感传来。 她气得咬他的唇,唇齿间溢出血腥气息。 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仍是不要命的与她唇齿纠缠。 她急的拢紧,他压抑的闷哼传来。 “很疼,吕芸黛,你想谋杀亲夫?” “王爷就不怕奴才有脏病吗?”吕云黛恐吓道。 “无妨,那爷就与你一起死,生同衿死同穴,卿卿..放松些..” 听到卿卿,吕云黛鼻子发酸,卿卿是夫妻间亲昵的称呼,她许久都没听见他如此温柔缱绻的唤卿卿了。 绷紧的身子下意识放软,她下意识想抱他,却想起他嫌恶的眼神,顿时如鲠在喉,眼泪不争气的簌簌落下。 “你是嫌弃我的,我都知道。你把我做的蟒袍还给我,我就原谅你。”吕云黛推开他的怀抱。 “蟒袍在,只是..”胤禛愧疚不已:“只是..烧坏了。” 那日,他让苏培盛处理蟒袍,话说出口,就后悔莫及,他唾弃自己可耻的为了男人的尊严而辜负她。 蟒袍被他从火堆中夺回之时,被烧掉一只袖子,担心她知道会伤心,他将蟒袍藏在了书房暗格里。 “哦,勉强原谅你一分,爷若亲自将蟒袍缝补好,我还能原谅爷两分。” 吕云黛继续拷问他:“北巡之时,爷到底是真忙还是不想见我?” 她盯着四爷的眼睛追问。 从前即便他再抽不开身,日日都会来见她一面,从未如北巡那般,数日都不来瞧她。 胤禛坦然以对:“是爷的错,爷日日都在十丈外陪你,你用膳,爷亦用膳,你就寝,爷陪你就寝。” “若非你故意将吕家死士替换掉血滴子,爷日日还能知道你在做甚,吃过什么,睡的可好,与谁说话,都说些什么。” “没有不想见你,很想。” 胤禛抓住她的手,连扇他的脸颊好巴掌。 “那日忍不住煎熬,想见你,却发生太子被废一事。” “爷虽恼怒,但更担心连累你,不知汗阿玛是否会降罪,想着疏远你些,免得爷若被汗阿玛降罪赐死,你会为我伤心难过。” “倒是爷多虑了,爷若死了,你该高兴才对。” “对不起..” 男人俯身吻她的眼泪,吕云黛咬唇,闭眼不去看他,就怕再从他的眼神中读出嫌恶的意味。 原来他是担心她会为他的死而难过,他这人内敛至极,甚至不止如何表达出情绪来,闷葫芦似的,总让她猜不透。 吕云黛主动抱紧他,狂乱的吻压下,他真的疯了。 竟在发狠的吻她的身子,每一寸肌肤都不曾放过,就像凶兽在宣誓领地似的,标记每一寸肌肤。 她不免悲从中来,她属于他,但他却不会是她一个人的,明知爱到最后要分离,她却仍是清醒地沉沦。 此时她忽然很想问一个强压在心底许多年的问题。 “我们...可不可以一辈子?”这个问题很羞耻,她曾经问过一次,他的回答是不知道。 很伤人,却很诚实的答案。 “好,一辈子不够,我要生生世世。”胤禛哑着嗓子,贴着她耳畔喁喁细语。 吕云黛愕然睁眼看向他,肯定是自己幻听了。 他连一辈子都不曾许诺,怎么可能说出生生世 世这么肉麻的誓言。 “吕芸黛,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分开。”胤禛郑重允诺。 “只是,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爱,也许我做的不好,你不要嫌弃我,更不能离开我。”胤禛赧然:“你..不能不要我。” 心口处左突右撞,她难以置信盯着他染满欲色的薄红俊脸。 吕云黛破涕为笑,含泪躬起身子,主动迎向他。 “你不能怀疑我,我此生也不疑你,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和孩子们好。” “好,今后若再犯,你可杀了我。” “不,你若再犯,我不会再为你回心转意,我不要你了,我发誓,呜...” “不准,你可以杀我,但绝不能离开我,不能!” “好好好,不能不能,慢些,爷慢些。” 吕云黛切实感觉都四爷素了近一年之后,到底有多疯狂。 漫长的两回过后,她都有些发怵。 此时苏培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爷,大事不妙,直郡王因魇咒太子,妄图谋夺储位,被万岁爷下旨削爵圈禁。” “大阿哥自知无望承继大统,推荐了八爷为储君人选。” 吕云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色凝重看向四爷,却见四爷满眼愧疚,收紧臂弯,拥她入怀。 “对不起,是爷一叶障目,汗阿玛的确无废黜太子之心,太子很快就会复立。” “爷不该刚愎自用。” 从大哥向汗阿玛提出愿意为汗阿玛诛杀废太子,为汗阿玛担负千古骂名,被汗阿玛申斥那一瞬,胤禛就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只是,皇位对皇子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没有人能抵抗九五至尊的诱惑,他也不例外。 第191章 他因身份使然,当局者迷,反而是她不被权势障目,比他看的真切透彻。 她就像上天为他准备的慧眼般,为他拨云见日。 “大阿哥举荐八爷为储君人选,未必就是真心实意,也许是在捧杀。”吕云黛提醒道。 “嗯,爷立即让人为八弟争夺储君添一把火。”胤禛意味深长笑道。 吕云黛打了个哈欠,瞧见四爷阴测测的坏笑,估摸着八爷一党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康熙爷将诸皇子召到乾清宫里,当众斥责八爷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勾结朋党谋害太子,将八爷革去贝勒爵位,锁拿治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与八爷交好的九阿哥竟撺掇十四阿哥带着毒药到乾清宫求情。 愚蠢的十四爷胤禵被九爷当成了筏子,言语间冲撞康熙,险些被康熙爷斩杀。 一下子两位夺嫡最热门的皇子折了前程,再无夺嫡野望。所有人彻底看明白,康熙爷并不准备废黜太子。 太子复立这日,吕云黛抱着五阿哥隔着玻璃晒太阳。 此时四爷急步入内。 “爷怎么今儿个下朝这般早?” “来与你分享好消息,瞬安颜昨晚病亡。”胤禛将酣睡的五子抱到怀里,忽而冷笑道:“本来他还能死快些。” 吕云黛欣喜若狂:“真的死了吗?那下一任家主是谁?爷该放眼佟家新任家主人选。” “我们得让母蛊顺利交接到下一任家主身上,若母蛊死亡,所有暗卫都要陪葬。” 吕云黛忧心忡忡,她就怕瞬安颜这个疯子会让所有暗卫都跟着陪葬,毕竟他已然发现佟家暗卫失控。 今日她并未察觉到身上的异常,犹记得瞬安颜继任家主之时,因用禁术让子蛊应声,她那几日简直生不如死。 “新任家主是隆科多,此人感情用事,不足为惧。” 吕云黛诧异,没想到佟家的新任家主会是隆科多。 她面色一凛:“瞬安颜临死前定揣测出圣意,才会扶持与爷交好的隆科多。” “恭喜爷,佟家已然成为爷的掌中之物。”吕云黛满眼喜色。 胤禛轻摇头:“物极必反,佟家定会送更难缠的暗卫前来。” 吕云黛心下一沉,隆科多为表达对四爷的忠诚,定会将更精锐的暗卫送到四爷身边,四爷若不收,则会让隆科多怀疑和忐忑,觉得四爷不信任佟家。 可四爷若收下新暗卫,他的言行又将处于佟家暗卫的严密监视。 “这倒是棘手。”吕云黛愁眉不展。 胤禛镇定从容:“不急,先去佟家吊唁一番,看看他是否死透。” 瞬安颜是四爷的亲妹夫,于情于理,四爷都需去装腔作势一番。 吕云黛换上暗卫服,跟随四爷前往佟家。 前来佟家吊唁的权贵不在少数,甚至连与佟家并不和睦的太子都派人前来吊唁,毕竟瞬安颜是额驸。 嘈杂凄婉的哀乐充斥耳畔,吕云黛踩着满地的纸钱,压下狂喜,缓缓朝灵堂内的棺材走去。 第77章 胤禛目露悲恫,在瞬安颜的棺椁不舍的轻拍两下,这才将三柱清香插在香炉中。 苏培盛悲痛不已,献上帛金,佟家新任家主隆科多躬身谢礼。 吕云黛盯着瞬安颜的棺材沉默不语,心内欢呼,太好了,瞬安颜终于死了。 她终于能睡安稳觉了。 她跟着四爷回到马车内,欢喜抱紧他,忍不住喜极而泣:“他终于死了..” “都过去了。”胤禛轻吻她眼角眉梢,眸中忧虑一闪而逝。 方才他察觉到棺材里一丝极为隐蔽的气息,是瞬安颜。 瞬安颜竟在诈死。 可他不能将这个噩耗告诉她,他不能让她余生都活在恐惧中。 ...... 子夜,佟家灵堂内,隆科多屏退奴才,独自走到棺椁前,抬手掀开棺材盖。 穿着寿衣的瞬安颜面容憔悴坐起身来。 “三叔,今日谁触碰过棺材?” 瞬安颜话音未落,扶着棺材痛苦呕血:“我今 日差点筋脉尽断暴毙,有人要杀我。” “数名皇族子弟和他们派来的奴才都前来吊唁过,还有许多达官显贵。”隆科多满眼惊骇。 瞬安颜看着三叔懵懂的眼神,忍不住疲累的揉着眉心。 他压错了皇子,为不让佟家因他的错误而万劫不复,他必须死。 而家主只能是他的三叔隆科多,只因他猜错圣心,没想到万岁爷属意的嗣君人选,竟是四表哥! 瞬安颜头疼欲裂,仰头躺回棺材:“三叔,将佟家最好的暗卫秘密派遣到三阿哥弘时身边悉心教导,佟家很快就会再出一位皇后,若佟家血脉能再出一位皇帝,定能一跃成为第一世家。” 他与四表哥交恶,只能用诈死来避其锋芒。 佟家的指望从不在四表哥,而是在三阿哥弘时,他必须成为太子。 “派去了,我早年间就派去两个,把我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暗卫派去,只不过只能在紫禁城阿哥所里伺候三阿哥进学,无法跟去雍亲王府。” “你太激进,逼得雍亲王这些年不得不培植自己的势力,已然不需要佟家的暗卫了。”隆科多轻叹。 “侄儿,你还是太年轻,直郡王和八爷不知藏锋于拙,唯独雍亲王,我不会看错的。” “今后你就在幕后操纵佟家,明面上我来掌舵,你放心,三叔定会舍命保护佟家荣膺。” “三叔,三阿哥弘时那,需悉心栽培,切记。”瞬安颜语重心长。 “我知道,只不过...万岁爷也许不会让佟家再出储君,他在驾崩之前,定会亲自为雍亲王处理三阿哥。” 隆科多有一瞬间哽咽:“就像..就像当年亲手处理你姑母腹中的皇子那般。” “姑母竟是..”瞬安颜大惊失色。 他的姑母孝懿皇后曾经孕育过一位皇子,只不过那位皇子未及足月,就胎死腹中,姑母也因此而郁郁而终。 他愤恨不已,却深觉无力,佟家早就与皇族血脉相连,佟家仿佛菟丝花般,紧密依附皇族,早已离不开皇族。 最好的佟氏女都会被送入皇族,维系佟家满门荣耀。 “为何?我们是万岁爷的母族,为何他要如此狠心打压我们?咳咳咳咳..为何?”瞬安颜捂着心口,撕心裂肺的咳嗽。 隆科多搀扶侄儿起身,那些陈年旧事,他并不愿提及。 原以为佟家这一辈最为惊才绝艳的瞬安颜可力挽狂澜,将佟家再次带向辉煌,可惜佟家依旧沦为皇族昌茂的养料,这就是佟家人的宿命。 “这就是佟家人的命,瞬安颜,皇族子弟生来就知杀戮,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你以为我为何不肯接任家主?” “佟家的暗卫在万岁爷面前,就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隆科多轻轻拍着侄儿的后背。 “咱们这位万岁爷啊,才不是仁君,佟家,甚至是跟随入关的几大家族的锋芒和枝蔓,早已被他修剪光了,他懒得再动佟家而已。” “你瞧瞧赫舍里一族蹦跶的多欢,索额图死的多屈辱,古往今来,有几个权臣外戚是被活活饿死的?你再看看钮祜禄一族,他们送入紫禁城的女子,即便当皇后又如何?也不可能有嫡子。” “你别看十阿哥血统尊贵,可钮祜禄一族为何宁愿扶持八爷,也不扶持十爷?” “他们怕啊,怕那位高深莫测的万岁爷再重锤钮祜禄一族。你当真以为十爷不想争吗?” “你当真以为你玛法没尝试过吗?你两位姑母就是你玛法的尝试,如今你的小姑母还在紫禁城里,可万岁爷甚至连皇贵妃之位都不愿再给佟家,这是他对佟家的警告。” “三叔..”瞬安颜哽咽,没想到素来被他视作无知的三叔,竟是佟家最为通透之人。 “你好好养病,别再操劳那些琐事,三叔自会应酬。” 隆科多着实不想挑大梁,可家族里最为出色的子弟这些年要么战死沙场,要么早逝,人才凋敝,若他再不站出来,佟家就真毁了。 此时他再次对侄儿语重心长叮嘱。 “侄儿,三阿哥弘时若能熬过康熙爷那场死劫,佟家定拼尽全族之力,将他托举到太子之位。在这之前,佟家不能插手。你记牢了。”隆科多再三叮嘱。 “好。” “三叔,四表哥喜欢女暗卫吕云黛,这颗棋子您需斟酌一番,务必让棋子发挥最大的作用。” “不急,我们静观其变。”隆科多胸有成竹。 瞬安颜目光定定看向三叔,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为何挑剔的玛法会选择三叔为家主。 “瞬安颜。”隆科多忽而压低声音:“你不是雍亲王的对手,别再轻举妄动,他比康熙爷,更为无情。” 瞬安颜满眼错愕,张了张嘴:“那人,是..四表哥?对吗?” 隆科多点头:“八九不离十,皇子里只有他才有如此谋略城府。” 第192章 隆科多话锋一转,忽而低低笑道:“不过没关系,佟家暗卫本就冗杂,当年我就建议过精简暗卫,这些时日,我梳理出一千暗卫,够用了。” “那些暗卫也许有四表哥的细作。”瞬安颜焦急提醒。 隆科多轻笑道:“你啊,你没懂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既杀不尽异类,为何不让那些异类在你的眼皮底下行事。” “让他们沦为佟家的喉舌,将佟家想让雍亲王知晓之事,通过他们传递?” “三叔,是我太急躁了。”瞬安颜愈发自惭形秽,他过于年轻气盛,不如三叔有城府。 隆科多拍了拍侄儿的肩:“你好好养着,我对外将你恶疾缠身,短折的消息散播,没有人会怀疑你的死。” “希望如此。”瞬安颜心下不安,想起今日有人拍他的棺材。 那一瞬,他的五脏六腑都险些被浑厚内力震碎,也不知是太子身边的高手还是四表哥下的毒手。 “不要再轻举妄动,佟家再经不起任何风浪。”隆科多慨叹。 此时他若有所思看向侄儿瞬安颜。 “你该去你七叔灵前进香,他从不曾疑你,你却为了家主之位,害得你七叔殒命,若非我答应过你阿玛要照顾你,你早死了,佟家人绝不会内斗。” 瞬安颜心虚垂首,这件事他设计的天衣无缝,三叔到底何时抓住了破绽? 他愧疚曲膝匍匐在三叔脚下。 “三叔,如今您是佟家的家主,圣蛊理应转移给您。” 隆科多目光凝在侄儿瘦削的肩,幽幽道:“那蛊虫待你寿终正寝再说吧,即便没有那蛊虫,我也能坐稳家主之位。” “若我比你早去黄泉之下,还是要由你来掌舵佟家,我方能安心,若连你也即将撒手人寰,你就将那圣蛊...” 隆科多沉吟片刻:“若三阿哥熬过死劫,你若力有不逮,可将圣蛊传承给三阿哥。” “三阿哥若活下来,佟家定会不计代价扶持他。” “好,侄儿记住了,三叔放心。” “只不过四表哥阴狠狡诈,我很担心,佟家迟早会栽在四表哥手里。” 瞬安颜从未料到,佟家最大的敌人竟然是四表哥,他甚至被四表哥逼得濒死挣扎。 “他有软肋,佟家就能拿捏他,我更担心的是康熙爷。”隆科多想起那位心机叵测的皇帝表哥,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那暗卫,你别再去招惹,否则再惹怒雍亲王,让他夺嫡功亏一篑,佟家定万劫不复。” 隆科多叹气,在扶持三阿哥弘时为储君之前,他必须确保雍亲王能顺利夺嫡。 佟家俨然成为雍亲王夺嫡的最忠实朋党。 ....... 书房内,苏培盛压低声音,垂首道:“王爷,找不着人,佟家里里外外都排查过了。” “嗯,继续找,直至找到他。”胤禛头疼扶额,瞬安颜就像隐在暗处的毒蛇,一日不铲除他,他寝食难安。 他还需将瞬安颜的存在隐瞒,免得她跟着担心受怕。 此时熟悉的轻快脚步声传来,胤禛主仆二人敛去忧色。 “爷,明儿您还需去兵部轮值,兵部上下都排查过了。”苏培盛垂首说道。 “嗯。”胤禛将桌案上的针线篓藏在脚下。 吕云黛抱着正在玩拨浪鼓的小弘昼,踱步来到四爷身边。 “明儿要去兵部了吗?兵部如今是谁的势力?” “太子。”胤禛放下奏疏,将她揽入怀中。 苏培盛顺势将牙牙学语的五阿哥抱走。 吕云黛顺势坐在四爷怀里,忽而脚下踢到一物,她好奇低头,竟看见针线篓子。 似乎还看到蟒袍一角,她正要低头,却被四爷拦腰抱起,径直往软榻走去。 “爷在做针线活,我瞧见了,快些放下我,让我欣赏欣赏雍亲王的绣工。” “你看错了。” 胤禛抱着她离开书房,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忙不迭冲进书房内,将针线篓子藏好。 看着歪歪扭扭的针脚,苏培盛忍不住叹气。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杀伐果断袖掌乾坤的雍亲王殿下,竟会被个小女子逼得放下屠刀,拿起绣花针灯下缝衣。 吕云黛被四爷扛在肩上,她正闹着要瞧瞧四爷的绣工,忽而后臀被四爷轻轻拍了两下。 她顿时满脸通红,伸手抓住他的辫子。 “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稀罕。”她嗫喏道。 “去藏书阁看书,你喜欢看的话本子,在第二排,一整排都是。”胤禛语气顿了顿,耳尖泛红:“少看些。” 吕云黛被四爷忽然的羞涩神情给惊着了,他该不会是..为她准备了羞羞话本子吧... 她抿唇忍笑:“谁说我喜欢看?从前没见过世面,又因研习魅术所需,才看那些话本子的,后来..” 她低头忍羞:“后来开了荤,有了某人,还好奇什么?” 吕云黛故意板起脸:“只不过!有一件事困扰我多年,王爷今儿必须坦白从宽。” “王爷头一回简直驾轻就熟,是不是在我之前,与别的女子练过?” “我知道你们皇子出精之后,都会有八个宫女启蒙情事,八个,哼!” “瞧过,但没试过。”胤禛据实以告。 “啊,爷瞧过谁...”吕云黛诧异至极,没想到光风霁月的雍亲王,竟也会偷窥。 胤禛眸中欲色涌动,看她狡黠的目光,就知她在想什么狎昵艳事。 “八个宫女。”他将还在揶揄的女人按在床榻上。 “.....” 吕云黛被他撩拨得难耐,抱紧他。 男人闷哼一声,扯开她的衣襟,将二人揉乱的衣衫丢到床尾,欺身而来。 ..... 四爷发狠的要了一回,吕云黛懒懒地揪着他的辫子把玩。 “爷,为何内室门窗还需上锁,我不喜欢,总觉得咱住在笼子里。” 她不理解为何如今瞬安颜已死,隆科多和佟家依附四爷,四爷还不让人撤去门窗上的寒铁。 胤禛气息尚未平和,轻喘着将她拥紧。 “防人之心不可无,以瞬安颜的聪慧,定瞧出你是爷的软肋,定将你的重要性告诉隆科多,没有永远的盟友,爷需防着佟家。” “说的也是。”吕云黛依偎在四爷怀里,忽而浑身一颤。 胤禛微讶异,伸手取来了事帕子,起身为她擦拭干净身子。 “我自己来..爷快些去把濡湿的软垫处理了,别让人瞧见。” “嗯。”胤禛轻点头。 从前他不喜处理这些琐事,奴才们本就是侍奉他的,何必他亲力亲为,他只要张开双臂,自然有奴才悉心伺候。 他自认为对奴才极为和善,至少雍亲王府绝不会出现美人纸或美人盂这些下作之物。 后来洗着洗着,竟习惯了,甚至不喜假手于人。 此时他披衣起身,将被他弄脏的肚兜和垫子拿到屏风后,丢进桶里搓洗。 “爷,方才肚兜细带打了死结,记的解开。” 女人慵懒娇媚的声音传来,胤禛喉头一紧,哑着嗓子哦了一句,低头认真解肚兜细带。 她今日穿的银红肚兜该是新做的,从前没见过,倏地,胤禛绷起脸来。 那肚兜上竟有齿痕,方才着实孟浪了些,他脸颊泛红,头疼的卖力搓揉一番,破了.. 他眉头紧锁,悄悄将肚兜丢到红竹篓里。 吕云黛听到一声清脆裂帛声,登时急的只裹薄矜冲到屏风后。 看他委屈的眼神,她忍不住低头憋笑。 他在床榻上也有自己的喜好,他喜欢撕扯她的肚兜,还喜欢隔着肚兜咬那.. 吕云黛涨红脸:“爷得赔我十件。” 胤禛耳尖泛红,瓮声回应:“好。” 此时苏培盛的声音传来:“王爷,伺候二阿哥的奴才来报,说小主子今晨出精了。” 苏培盛的语气都染着雀跃。 “啊?昀儿才十三岁,怎么就..”吕云黛捂脸。 “十三岁不早,这几日正好不忙,你也一道相看伺候晖儿的奴婢。” 胤禛满眼笑意,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即将当玛法。 “晖儿也该定福晋了。” “会不会太早了?等十五岁再说?康熙爷十二岁就生孩子,前头几个皇子都夭折了,晖儿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么能生孩子。” 吕云黛苦口婆心劝阻。 “先想看,明年再送。” “爷是不是已瞧好晖儿嫡福晋的人选?” “是,瓜尔佳一族领侍卫内大臣傅尔丹嫡次女秀毓名门,温慧秉心,与晖儿脾气秉性极为般配。傅尔丹是开国五大臣费英东曾孙,内大臣倭黑之子,血统高贵,勉强配得上爷的长子。” “昀儿嫡福晋人选也已相看好,是一等云骑尉钮祜禄尔善嫡长女。” “尔善?”吕云黛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倏尔想起大贪官和珅的祖父就是钮祜禄尔善。 第193章 “尔善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常保来着?” 她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将杀了常保这句话宣之于口,等常保生下和珅,她再杀和珅也不迟。 “三阿哥弘时和四阿哥弘历呢?”吕云黛猜测四爷定谨慎的将四个年长阿哥的嫡福晋都选好了。 “时儿的嫡福晋人选,是尚书席尔达嫡三女董鄂氏,弘历嫡福晋是李荣宝嫡女富察氏。” 瓜尔佳氏、钮祜禄氏、董鄂氏、富察氏。 四爷为小阿哥们选的嫡妻虽并不算显赫门第,但都出自几大勋贵家族。 这哪儿是选儿媳,明明是选联姻的夺嫡帮手。 此时四爷忽而幽幽叹气。 “表妹想将佟氏女安排给时儿为福晋,她若与你提及此事,不必理会。” “佟家这是想亲上加亲,彻底依附雍亲王府,甚至开始筹谋爷登基之后的皇子夺嫡了。” “佟家未免太操之过急。”吕云黛无奈道。 “三阿哥和四阿哥年岁尚小,过个七八年再筹谋也不迟的。” 吕云黛看到四爷蹙眉,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眉间褶痕。 她牵起四爷的手,与他相偕沐浴更衣。 目送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面露狡黠笑容,悄悄飞上屋脊,往四爷的书房靠近。 透过明瓦,她瞧见四爷正笨拙抓住绣花针,在缝补那件烧坏的蟒袍。 苏培盛那个马屁精,四爷针脚都缝歪了,他还在一个劲夸赞四爷好针法。 吕云黛捂着嘴角偷笑。 胤禛正与针线较劲,忽而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眉心一跳,晃神间,针尖戳穿指尖。 “哎呦,爷您别动,奴才去唤叶神医来。” 苏培盛拧身唤人,一转身竟瞧见六子正用帕子擦拭王爷染血的手掌。 处理好四爷的伤口,吕云黛抓过染血的蟒袍,看着蟒袍袖子上丑陋的针脚,她没忍住轻笑出声来。 正要取针线为他缝补蟒袍,忽而瞧见一片张扬的薄柿银红衣料。 显然那料子是女子才会用的颜色,眼见四爷慌乱伸手要夺走针线篓子,吕云黛眼疾手快抓住那衣料一角。 眼前赫然出现一件肚兜,针脚并不精致,甚至很糟糕,肚兜有些长,能遮到小腹。 她平日里穿的肚兜被她改良成后世的小吊带样式,只堪堪遮到肋间。 夏日里她贪凉,只穿着肚兜歇息,他总执拗的用小薄矜遮住她的肚脐眼,唠叨着让她穿长肚兜。 她才不想听他唠叨,就随口说除非他亲自做一件再穿。 她将肚兜摊开,针脚大小不一,布料却极为宣软,分不清肚兜上绣的到底上鸭子还是鸳鸯。 “好丑。”她笑着笑着,却忍不住含泪道:“但我好喜欢。” “爷再练练。”胤禛赧然伸手去夺。 “不是绣给我的吗?我今晚就穿。” 她偷眼瞧见四爷将针线篓子里的碎布压了压,赶忙去夺那针线篓子,拉扯见,针线篓子打翻在地。 压在针线篓子底部的七八件丑兮兮肚兜散落一地。 吕云黛破涕为笑,原来她手里这件已是他绣最好的了。 他成日里忙着朝堂琐事,闲暇还得陪她,陪孩子,百忙之中,还需避开她做这些琐事。 吕云黛蹲身将那些颜色各异的肚兜抱在怀里搂紧。 “我都很喜欢,爷别再绣了,够穿了。” “那些只是练手的败笔,不好 看。“胤禛尴尬的想将那些难看的肚兜夺回来,却见她灵巧转身逃离。 “我喜欢。我很喜欢。”吕云黛柔声回应。 回到内室,她欢喜绕到屏风后,对着落地西洋镀银玻璃镜,逐一试穿。 这男人对遮住肚脐眼不知有何执念,每一件肚兜都能遮挡着肚子。 时值盛夏流火之际,当晚她就换上一件浆洗好的肚兜纳凉。 胤禛忙碌半日,沐浴更衣之后,竟见她上身只穿着肚兜,躺在床榻上扇风纳凉。 他眉峰轻蹙:“苏培盛,再备两个冰盆来。” 门外苏培盛诶一句,盏茶的功夫,两个小太监搬进比铜盆更大的冰盆。 胤禛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见她不再摇扇纳凉,才躺在她身侧。 吕云黛正有些冷,瞧见四爷光着膀子躺在身侧,登时手脚并用,趴在他身上。 “冷吗?”胤禛收紧臂弯,指尖拂过她温热的后背。 吕云黛正有些困意,昏昏沉沉间,忽而睁开眼看四爷一本正经的脸。 他明明已经立起了.. 怎么面部的神情却割裂的平静。 此时他更是一本正经单手解她肚兜细带。 吕云黛赶忙推开他的手,从前她身上最后一件遮羞的肚兜都是他来解的,可如今不一样了。 今晚她穿的肚兜太过珍贵,可不能在被他咬坏了。 她自顾自的解开肚兜细带,将肚兜整整齐齐叠好,藏在枕头底下。 她郑重其事藏肚兜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胤禛将不着寸缕的女人桎梏在身。下。 “抽空再为你缝,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余生你穿的肚兜,爷都为你缝。” “一年一件就成,只要爷别撕坏,一件能穿好几年。”吕云黛轻哼着吻他的脖子。 倏地被他掐住腰肢,她没忍住吸气,惊的慌忙看向他的脖子。 “爷..明儿上朝吗?”吕云黛心虚避开四爷灼灼目光。 “嗯?”胤禛脖颈处一阵轻微刺痛,那感觉太过熟悉,不用看就知她留下了吻痕。 “无妨。”胤禛嗓音低沉,染着沙哑的欲,翻身将惊慌的女人压在怀里。 “你父亲明日归京述职,将被拔擢为从三品光禄寺卿,爷保证这只是他仕途的起点。” “保证什么?我何曾为娘家人求过一官半职?我喜欢爷,但不喜欢王爷,我才不要与爷之间是权。色。交易。” “我相信吕观稼,即便没有爷的帮衬,也会位极人臣。他不是好爹,不是好夫君,但的确是好官。”吕云黛满眼骄傲。 “你若想为娘家人要官职,尽管告诉爷,若并非庸才,爷可拔擢。” 吕云黛莞尔:“我相信吕观稼。” “那你呢..想要什么?”胤禛心下慌乱,他身上总要有一件她依赖和留恋之物,否则他总觉莫名不踏实。 “我?”吕云黛勾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眸中自己含情脉脉的剪影,缱绻道:“我要你。” “好..”胤禛眸中盈满笑意,沉身入内。 幸好,她要的,他正好给得起。 ..... 第二日一早,四爷告假不曾去上朝,昨晚留下的吻痕变成了暧。昧青紫色。 吕云黛咬唇:“爷,要不..我给爷刮痧?脖子都刮出痧来,正好掩饰那痕迹。” “爷近来火气也旺,正好刮痧泻火。”她小声嘟囔。 “呵,某些人还真敢说,爷多久没沾你的身子,你心中没数?某些人动不动抛夫弃子离家出走,爷为何火气重,你心中没数?呵呵。” 难怪他这几日饿狼似的,不知餍足,吕云黛心背过身。 “换身衣服,爷你去个地方。”胤禛揉了揉脖颈上的吻痕。 “去哪?爷都这样了,若被外人瞧见,定会被人嘲笑。要不等吻痕消了,过几日再去?” “无妨。”胤禛转身来到檀木衣柜前,打开靠里的柜门,全都是她的衣衫。 “穿这件如何?” 四爷眼光极好,吕云黛时常央着他为他选衣衫。 “甚好。”吕云黛点头。 梳妆之后,吕云黛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外嘈杂的声音传入耳内,她忍不住雀跃:“是去我家吗?” “嗯,丑女婿总要见丈人。”胤禛有些紧张的抱紧她。 从未如此紧张过,甚至面对汗阿玛,他都游刃有余。 她的爹娘从未承认过他这个女婿的身份,就连他这几年以女婿的身份送去的年节礼,都被老丈人吕观稼委婉退回。 他与她之间的姻缘,始终得不到她父母的祝福,他始终惴惴不安。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让丈人松口。 吕观稼意外得到雍亲王大驾光临的消息,眉峰微挑。 “观稼,那雍亲王来家里做甚?我不喜欢他。”翁氏愤恨:“若非他拆散衡臣和四娘,他们二人早就喜结连理。” “那雍亲王仗势欺人,他对四娘那点子稀薄的感情,就像烂淤泥里开出的半朵残荷,从根上都是利益的腐臭和算计,迟早会逼得四娘香消玉殒。” “四娘不肯当妾有何错?我的四娘为何要当他的贱妾?我女儿多得是好儿郎排队等着,若非他从中作梗,衡臣早就是我的佳婿。” “若非看在外孙和女儿的面儿上,我立即让人闭门谢客,管他什么亲王郡王,天子脚下,他还能杀害朝廷命官不成?你若被他杀了,我就去滚钉板敲登闻鼓,我为你陪葬,怕什么?” “他害得我女儿妻不妻妾非妾的,今儿来是做甚?炫耀他玩弄四娘吗?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第194章 翁氏气得将方才擦泪的帕子砸向吕观稼。 若非他娘姚氏造孽,四娘何故会落得如此下场,都怪他! “哎,樱娘,他是他,我是我,你别气坏身子,我错了,我错了。”吕观稼将妻子的帕子塞入袖中藏好。 “你还我帕子,我方才擦鼻涕了。”翁氏红着脸伸手要帕子。 “我的帕子旧了,你这方帕子素净,就送给为夫,可好?” 翁氏低头忍笑:“妆镜抽屉里有新做的帕子,你也不怕人笑话。” “笑吧,樱娘,你笑起来真好看。” 吕云黛一踏入院内,就瞧见她爹娘含情脉脉对视。 感觉到有人靠近,吕观稼收回温情目光,看向站在四娘身边的雍亲王。 吕观稼正色道:“微臣吕观稼,给雍亲王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吕观稼曲膝,作势要跪下请安,却被雍亲王亲自搀扶,不让他下跪。 “岳丈不必如此见外。”胤禛语态谦和。 听到岳丈二字,吕观稼脸上敷衍的笑容都不复存在。 “王爷,您的岳丈是步军统领九门提督隆科多大人,微臣何德何能,岂敢当您的岳丈。” “王爷今日来寒舍有何贵干?”翁氏看到那雍亲王就来气。 “岳母妆安。”胤禛欠身行汉人晚辈礼节。 “臣妇何德何能,王爷莫要折煞臣妇,吕四娘,你随我过来。” 翁氏拉着女儿的手,就往后宅走去。 吕云黛正要为四爷辩解两句,却被娘狠狠瞪一眼。 “娘,我要陪着王爷。”吕云黛刹住脚步。 翁氏气窒:“怎么陪?以什么身份陪?奴婢还是外室?吕氏女子除非再醮,否则绝不为妾,你及笄礼发的毒誓都忘了吗?” “孩子都生了,你得到什么?蠢丫头!”翁氏心疼垂泪,拽着女儿的手,将她拖入垂花门后。 胤禛欲要追上她的脚步,却被岳丈吕观稼挡在面前。 到底是她的父母,即便吕氏夫妇如此僭越,他也并未发怒,只客套作揖:“岳丈大人,我要去寻四娘,可否带路?” “王爷,微臣虽位卑,但若舍命护着小女,也并非难事,只不过若玉石俱焚,王爷恐怕因此等小事再无夺嫡野望,得不偿失。” “您若有用的上微臣的地方,微臣定为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唯独四娘,是微臣与拙荆的掌上明珠,谁都不能伤害她半分。” 吕观稼说着,扬手将雍亲王请到前院外书房,甚至不曾往前厅去,显然没有留客的意思。 苏培盛气窒,他跟着王爷二十余载,从未受过如此怠慢与轻视,若吕氏夫妇并非暗六的父母,他们早就见了阎王。 可怜的王爷,今日纡尊降贵谦逊至极,却被大胆的吕观稼如此明显的赶客。 书房内,吕观稼仰首恭请雍亲王上座,一抬眸,竟瞧见那雍亲王撩袍屈膝跪在他脚下。 “王爷!使不得!”吕观稼虽语气焦急,但走到雍亲王面前,才堪堪伸手搀扶。 “岳丈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他与她相知相守十五载,她为他数度舍生忘死诞育子嗣,他欠她太多,甚至不曾给她的父母行郎婿大礼。 今日权且补上,他殷切盼着吕氏夫妇能接受他这个郎婿。 “吕观稼,你怎么能欺负王爷!” 吕云黛一靠近书房,就从敞开的楞格窗瞧见吕观稼不知死活的让四爷下跪,顿时目眦欲裂。 “四娘,是王爷自己要跪下的,与我何干?”吕观稼看女儿眼眶发红,泫然欲泣,登时急的去搀雍亲王。 “爹。”吕云黛哽咽。 “诶..”吕观稼激动的老泪纵横,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女儿喊他爹爹。 吕云黛曲膝下跪。 吕观稼瞧见那雍亲王将袍角摊开,让四娘跪在他的华袍之上,这小子..还挺疼人。 他严肃的神情终于有一丝松动。 “吕观稼,你在做甚?凭什么让我女儿跪你,要跪也是你跪!” 翁氏追着女儿来到书房,竟看见女儿泪眼汪汪跪在吕观稼那混蛋面前,顿时气得跳脚。 “哎哎哎哎..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自己要跪下的。”吕观稼急的不知所措。 “爹,娘,女儿不孝,这辈子只想与他在一起,求二老成全。” “岳丈,岳母,胤禛此生定不负四娘,恳请二老成全。” 翁氏正要继续反驳,倏而掩唇,方才那雍亲王说什么?胤禛? 他如此谦卑,倒叫她不知说些什么好,于是求助的看向吕观稼。 吕观稼也是愣怔许久,转而看向樱娘。 翁氏见吕观稼瞧过来,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吕观稼松口了,她气哼哼转身离去:“我不答应,不答应。” 吕观稼扬唇目送樱娘离去的身影,再次将目光落在女儿与..女婿身上。 吕观稼无奈叹气:“四娘,我与你母亲不反对这桩姻缘,但也不同意,没有八抬大轿三书六礼,十里红妆,你就永远都是我吕家未出阁的女儿,即便是死,也需葬入我吕氏祖坟!” “王爷,微臣并非强人所难,您今后若有掌上明珠,定会感同身受,巴不得将世间最美好之物统统捧到她面前。” “四娘,爹娘不同意。” “爹!”吕云黛还想继续劝说,却被四爷攥紧手掌。 “好,待大局定下,我定以天下为聘,立发妻芸黛为皇后。” 听到发妻二字,吕观稼嘴角抽了抽,抿唇忍笑。 雍亲王的确算得上不可多得的佳婿,他是天潢贵胄,却能守身如玉,对女儿,这些年全无异生子嗣,显然只独宠四娘一个女子。 可他绝不能松口,若雍亲王连光明正大来娶四娘的本事都无,算什么男人。 吕观稼再次绷起脸:“四娘,我与你娘一会要去便宜坊用午膳,不如同往?” 胤禛苦笑,头一回被人下逐客令,可那是她爹爹,他的老泰山,他没了脾气,只能谦逊道:“不必叨扰岳丈,小婿与四娘另有应酬。” 吕云黛偷瞧四爷,见他没有发怒的神情,才勉强安心。 “吕观稼,你还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去了!” “来了,夫人,我这就来了。”吕观稼俯身将女儿搀扶起来,拔步去追娘子。 吕云黛愕然瞧着爹爹眨眼就跑没影,满眼歉意伸手搀扶四爷,却被四爷抱住腰肢。 “爷,别怪我爹娘,他们也是为我好,怕我委屈。” 胤禛仰头看向她缱绻眼眸,愧疚万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吕云黛扶着四爷的肩,搀扶他站起身。 “那我逼着爷一生一世一双人,爷委屈吗?” “不委屈。”胤禛坦然与她相视:“爷甘之如饴。” 吕云黛咬唇:“说好一辈子,爷不能再喜欢别的女子。” 她心底扎着一根刺,最迟六年后,那位连历史都承认的偏爱,那位雍正帝的真爱年氏,即将入王府承宠爱了。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胤禛将多愁善感的女人搂紧,亲昵吻她云鬓香腮。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心内五味杂陈,王爷性子极端偏执,若王爷自己不愿意,谁也无法逼他将就。 此时吕云黛牵紧四爷的手:“爷,我们去便宜坊吃饭,让吕观稼付银子。” 胤禛点头,笑而不语,恐怕他的丈人并未带着丈母娘前去便宜坊,只是找借口下逐客令罢了。 吕云黛兴冲冲带着四爷去便宜坊,却没瞧见吕观稼的马车,登时尴尬看向四爷。 “无妨,你付银子。”胤禛振袖扬手间,苏培盛将钱袋子捧到六子面前。 “我有银子,爷可劲点菜,再点十个菜送回去给吕观稼,气死他。” 吕云黛取下衣襟上的帕子,为四爷擦拭额间细汗。 “这都八月初了,怎地还如此闷热。” “咱把菜带回家吃。” 四爷怕热,炎炎夏日不爱出门,今日他吃了逐客令,她不能再委屈他陪着。 “无妨。”便宜坊内已清了场,胤禛牵着她的手入内。 吕云黛吃的很快,想着早些回去,免得他热中暑。 他还真是有耐心,热的满头大汗,仍是慢条斯理优雅从容的用膳。 熬到回府,二人相拥着沐浴,吕云黛换上四爷做的肚兜,才觉一丝凉爽。 内室摆着四五个冰盆,四爷光着膀子,坐在书桌前处理奏疏。 吕云黛躺在凉丝丝的象牙席上,昏昏欲睡。 聒噪蝉鸣纷扰,吕云黛咕哝了一句好吵,扯过薄矜遮住脑袋。 胤禛踱步走到门边,轻声嘱咐:“去捕蝉。” 门外柴玉应声,忙不迭安排血滴子们去捉王府里嘶鸣的夏蝉。 第78章 此时奴才从窗户递进来最新的密报,事关四个小阿哥在紫禁城内进学之琐事。 胤禛逐页详阅,当看到三阿哥弘时的近况,他忽而眉心轻蹙。 第195章 佟家这些年来,卯足劲想将佟氏女送到时儿身边,幸亏这孩子沉稳,不为所动。 四个年长阿哥中,时儿少年老成,无论容貌还是脾气秉性,与他最为酷似。 也许昀儿或弘历在佟家日积月累的口蜜腹剑中,会一招不慎,但唯独时儿,定不会让他失望。 紫禁城乾西阿哥所内。 三阿哥弘时送十岁的十六叔胤禄与八岁的十七叔胤礼一道下学。 他比两位小皇叔还年长。 原本十六叔和十 七叔是四弟弘历照顾的,四弟这几日染了风寒,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两个顽皮的小皇叔一道进学。 此时顽皮的十六叔夺了十七叔的毛笔,性子温吞的十七叔抓住他的袖子喃喃:“小侄儿,你十六叔又欺负我,呜呜呜。” 弘时无奈低头摸摸十七叔的脑袋。 他一个眼神,身边的奴才就哄着十六叔将毛笔还给哭鼻子的十七叔。 “爷,景仁宫贵妃娘娘请您过去用膳。”三阿哥的心腹奴才苏德海躬身道。 “嗯,你将爷的十六叔和十七叔送回阿哥所。” 弘时转身踱步往景仁宫走去,阿玛交代过,对佟家需防备着,更需物尽其用。 凭心而论,佟家人待他极好。 有佟贵妃在紫禁城内嘘寒问暖,他在紫禁城里过的如鱼得水,大哥和二哥四弟都羡慕他。 只是...弘时无奈叹气。 佟家近来的意图太过明显,每回去景仁宫请安用膳,定有那两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表妹陪膳。 佟家无疑是在惦记他嫡福晋之位。 弘时谨记阿玛教诲,对佟氏女敬而远之。 行至延禧宫夹道,眼前赫然出现明黄御撵,弘时毕恭毕敬退到宫墙下,匍匐在地:“孙儿弘时,给皇玛法请安。” 康熙帝端坐于御撵之上,微颔首:“时儿,天气这般炎热,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回皇玛法,景仁宫娘娘召见孙儿。” “哦。”康熙帝唇角的笑容僵硬一瞬:“且去吧。” “孙儿遵旨。”弘时跪在地上,目送皇玛法御驾离开。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皇玛法似乎不喜欢他,皇玛法最喜欢毓庆宫那两位堂兄,甚至对他的四弟弘历都颇为喜爱,为何唯独不喜他? 许是他多心了,明日回去与阿玛再说说此事,阿玛素来敏锐,定会给出真知灼见。 弘时在奴才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离开。 来到景仁宫内,两位花容月貌的佟家表妹翩跹而来。 弘时正欲垂眸回避,忽而瞧见正殿门边站着个穿耦合旗装的少女。 那少女木讷杵在那,见他看过来,少女竟瑟缩的往廊柱后躲闪。 许是处心积虑讨好他,那少女脸上的妆容艳俗不堪,弘时看的难受,垂眸回避。 “毓琇给三表哥请安。” “毓珍给三表哥请安,三表哥,天热,您快些进殿说话。” 弘时礼貌颔首,正欲拔步往正殿走去,忽而听到一声惊呼。 循声望去,却见那木讷少女正被佟贵妃豢养的松狮犬追逐,吓得脚下的花盆底鞋都掉了,旗头都歪了。 此时那少女竟趴在地上,抓住凶悍的松狮犬,一口咬住它的脖子。 松狮犬痛苦呜咽着。 “佟毓琳,不得造次,三表哥息怒,她是奴才伯父岳兴阿之女,初回京城,尚对宫廷礼仪不熟悉。” 岳兴阿是隆科多发妻独子,因隆科多宠妾灭妻,甚至将发妻赫舍里氏做成人彘,岳兴阿与隆科多父子素来不和。 岳兴阿成年后,就主动请缨外放江南,听说上个月才刚调回京中。 听闻岳兴阿娶的是汉军旗江南闺秀,难怪三表妹身上带着温婉的书卷气,全不似另外两个表妹这般谄媚。 只是,她似乎骨子里却带着娟狂飞扬,怎么会有女子不顾仪态与狗对咬。 松狮犬被咬的哀嚎,倏尔她仰头怒目圆睁,杏眼盈满凶狠。 弘时英眉微挑,小狐狸终于藏不住飞扬跋扈的真面目。原形毕露了。 佟毓琳一抬眸,撞入一双染着笑意的墨眸,登时吓得垂眸,再抬眸之时,眸中温柔如水,宛若江南蒙蒙烟雨。 弘时莞尔,小狐狸还真能装。 他随手取出帕子,折腰递给满嘴狗毛的少女,见少女还在傻乎乎发愣,他忍不住扬唇浅笑:“三表妹莫非要让表兄为你擦?” 佟毓琳仰头看向那位丰神俊朗的表哥,只觉得他是洪水猛兽,额娘说了,越好看的男人越不忠诚,绝不能靠近。 “多谢三表哥。”她并未接过帕子,而是取下压襟上的绣帕子擦嘴。 弘时莫名涌出恼怒,将帕子塞到她手里,转身离去。 “三表哥,毓琇亲手做了您喜欢吃的苏造肉,您请尝尝看。” “三表哥,毓珍为您做了紫苏饮,盛夏酷暑用些紫苏饮正好。” “有劳二位表妹。”弘时眼角余光投向那位装淑女的三表妹,好奇她又为他做了什么。 佟毓琳满嘴都是狗毛,跑到红墙边捂着嘴角干呕,却想起她身在紫禁城里,阿玛说紫禁城连哭和笑都是逾矩的。 不成,得忍住。 佟毓琳瞪圆眼睛,痛苦的拍着心口,强压下恶心。 “格格,您快些润润口。”贴身丫鬟秋月端来一盏茶。 佟毓琳灌下一大口茶,这才缓过神来。 早知道今儿两位堂姐带她入宫并非是来给姑婆佟贵妃请安,而是来给三阿哥献媚,打死她都不会踏入紫禁城半步。 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提早给自己画了俗气显老的浓妆。 佟毓琳犹豫片刻,决定先开溜,于是施施然踏入正殿内。 佟贵妃在三阿哥的搀扶下,正准备入座,冷眼瞧见那没规矩的侄孙女款款而来,嘴角的笑容凝滞一瞬。 佟毓琳岂会瞧不见贵妃变了脸色,她硬着头皮曲膝请安:“贵妃娘娘,奴才已进宫请安多时,还需回去与阿玛出门应酬,先行告退。” “好,回去待本宫向你玛法问好。” “是。”佟毓琳不卑不亢,躬身却步离开。 正坐在两位殷勤表妹中间的弘时抬眸看一眼那道纤匀背影,原来她只是来请安的。 若是换成别的贵女,此时早就处心积虑落座与他共膳,她倒是清高。 心底没来由的恼怒。 不动声色与贵妃和两位聒噪的表妹用膳之后,他径直入了回王府的马车,离开紫禁城。 明日中秋,在紫禁城内进学的皇子皇孙们吃过午膳,即可归家休息一日。 马车内闷热至极,冰盆都无法带来凉意,他热得解开衣襟盘扣,掀开马车窗帘子,忽而目光落在一处路边面摊。 唇角勾起,那位说要回去应酬的三表妹,正与两个奴婢坐在桌前,她面前放着个比她脸庞还大的海碗,海碗底下还压着四个空碗。 啧..没想到她看似纤弱,竟这般饕餮食量。 “停下,去买碗牛肉面。多放些白菜叶。” “苏德海,进来伺候。”弘时想起苏德海这奴才方才在她面前露过脸。 “郑宝山,你去。” “是。”三阿哥身边的副管事太监郑宝山拔步去买面。 此时佟毓琳已然将第五碗牛肉面吃光:“哎,这面真好吃,难怪人都说京城富贵迷人眼,连面都比海宁的好吃。” “格格,南边喜大米做的食物,北边的麦子比南边的好,做出来的面自然也比南边的筋道弹牙。” 小丫鬟笑道。 “其实啊..吃饭得看与谁一起吃,若与讨厌之人一块用膳,即便山珍海味,也味同嚼蜡。” 佟毓琳取帕子擦拭满头的汗。 天气炎热,脸上的脂粉早就化开,糊着肌肤着实难受。 她起身往一旁的水桶走去,舀取一瓢水,当即将今日处心积虑画的丑八怪猴屁股擦干净。 洗净铅华,不施粉黛的清丽出尘面庞展露在人前,几名年轻的书生摇扇间,忍不住侧目。 马车内,弘时恼怒攥紧茶盏,面色铁青。 她口中讨厌之人,除了他,还能是谁? 很好,她画那丑陋艳俗的妆容原来不是为讨好他,而是担心他会瞧上她。 哼!当真以为她是什么天姿国色,他会为她神魂颠倒? 弘时怒不可遏收回视线。 “那旗女真美,你瞧瞧她的小脸蛋水蛇腰,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这般柳腰丰。乳的女子在床榻上折腾定销魂至极。” 两个摇扇的浪荡子低声说着荤话,从马车旁走过。 弘时面露阴鸷,正要唤奴才掌帼那两个浪荡子,忽而瞧见那人抓着扫帚柳眉倒竖。 “你们方才说什么呢!混账玩意!你丫脸上挂的是喷粪的玩意吗?狗东西!” 小狐狸张牙舞爪,抡起扫帚打在登徒子身上,力道之大,扫帚都被打散了,碎竹枝都飞溅入马车内。 第196章 一簇碎竹枝落在他掌心。 “你丫的叫姑奶奶!快叫!”佟毓琳抬腿将两个登徒子踹飞在地,一脚踩在一个登徒子脸上。 忽而想起身上还穿着华丽旗装,脚上还穿着花盆底绣鞋。 她将花盆底鞋碾在登徒子脸上,深吸一口气,小声喃喃道:“不气不气,我不气,我是淑女,我是贤良淑德佟姑娘。” “我要温柔娴静,我是淑女,淑女!”她虽不断提醒自己,可脚下却依旧下狠力。 “呜呜呜,哎呦,淑女饶命啊,我牙被你踩断了,姑奶奶饶命。” 佟毓琳抬脚,忍不住狠狠踹向登徒子的肋骨,正要继续教训另外一个登徒子,忽而身侧的马车传来压抑的低沉轻笑。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俊逸面容。 “贤良淑德佟姑娘,呵。”弘时扬唇冷笑。 佟毓琳脑子里一片空白,赶忙收回作恶的花盆底鞋,请安之时,还不忘换上温婉的面孔。 管他呢,被他瞧见又如何,反正今后没什么机会见面,她才不尴尬。 “三表哥,让您见笑了,方才,呜呜呜..方才那两个登徒子欺负我,我好怕啊~” 她谨记女子需柔弱温婉,这个时候应该哭两声,让人觉得她柔弱无助。 弘时一手托腮,静静看她表演。 “柳泉居在附近,请我吃饭,我就不与你计较。” 弘时心中冷笑,她既讨厌与他一起用膳,他偏要让她陪着。 佟毓琳欲哭无泪,柳泉居随便一道酱菜都得十两八两的,今日她只是入宫请安,压根没带银子。 可她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能与三表哥共膳,是毓琳的荣幸。” 不管了,大不了让丫鬟回去取银子。 她登上佟家马车,跟着三表哥的马车来到柳泉居。 哼,他还真不客气,点的都是最贵的菜,满满当当一桌菜竟然要三百八十两。 佟毓琳欲哭无泪,早知道方才就该装死,丢脸无所谓,丢银事大。 她苦着脸低 头与可恶的三表哥一道用膳,真是败家子,一道菜只动两三筷子,吃不完还点那么多,浪费粮食迟早遭雷劈。 弘时将三表妹愁苦的神情尽收眼底,愈发恼怒,与他共膳有这么痛苦? 岂有此理,他瞬间没了胃口。 “爷吃饱了,表妹,改日再叙。” 弘时起身离开,下楼之时,恰好与她的奴婢照面,那小奴婢手里攥着小钱袋子,满面忧色。 他刹住脚步。 雅间内,佟毓琳焦急催着小二将还没下锅的菜肴给退了。 即便如此,还需花费三百一十五两,她心疼攥紧荷包。 “不成,我必须把这些菜都带回去。” “热一热,还能吃两三日。” “啊?格格,天热,这些菜放两顿都馊了。” “没事没事,到时候多放些酱油香醋遮一遮。” 佟毓琳打开荷包,待细数银子之后,霎时哭丧着脸,唤来小二。 “小二哥,我..能不能赊账?要不..洗碗抵债可好?我只有二百八十两银子。” “你们两个也凑凑,下个月发了脂粉钱,我还你们。”佟毓琳求助的看向两个贴身小丫鬟。 如今掌家的是他阿玛的庶母李四儿,每个月只会中规中矩发二十两银子给她。 阿玛脾气犟,因玛嬤惨死,对那李四儿更是恨之入骨,绝不会提多给家用一事。 从前在江南,阿玛还能去自家的农庄种地贴补,她和额娘再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一家三口虽过的不算富足,但却温馨惬意。 自从回到佟家,为了佟家的脸面,她和额娘自然不能再做针线活贴补家用,否则定会被人嘲笑寒酸。 阿玛的那点俸禄,打点应酬都不够花,他们母女二人每个月只有五十两脂粉钱。 额娘身子骨还不好,今日她将额娘下个月的药钱都给搭出去了。 早知道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佟毓琳低头忍泪。 “格格,福晋的药钱还需留五十两。” 小丫鬟提醒道。 “嗯,一会你把这些珠钗卖了。” “格格,您就这一套像样的头面,还需进宫用呢。” 佟毓琳拔下钗环,哽咽道:“没事,我又不常入宫,一会我们去琉璃厂买铜胎镀金的钗环,准保旁人瞧不出。” 佟毓琳再次将小二哥唤来:“劳驾,将菜肴都打荷。” “姑娘,银钱已然结清了,是与您共膳的公子结的。” “啊!”佟毓琳拔腿去追三表哥,若让玛法知道她让三表哥破费,定会打断她的腿。 佟毓琳气喘吁吁来到门前,正好看见三表哥在奴才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马车。 “三表哥,今儿说好是我请您,我请得起。” 佟毓将攥在掌心的银票和碎银子一股脑塞到站在马车边的小太监手中。 “这里...这里是二百八十两,酉时我再派人送三十五两银子给您。” “表妹,不必如此客气。” 弘时端坐在马车内,看着眼前满头大汗的倔强表妹,竟觉煞是可爱。 “表哥也不必如此客气,奴才告辞。” 佟毓琳拔腿钻入佟家马车,催着车夫策马扬鞭狂奔离去。 弘时错愕盯着奴才手里那些零散的银子,心微动,他朝着奴才伸出手。 小太监愣怔几许,将碎银放在三阿哥掌心。 “去查查爷的三表妹,事无巨细汇报。”掌心的碎银带着她的余温,弘时将碎银放进荷包内,留下一块碎银把玩于指间。 站在马车左边的血滴子垂首离开。 于此同时,一道身影钻入窄巷内消失不见。 佟府内,隆科多鲜少居住在只有家主能出入的湖心小筑。 此时却被侄儿瞬安颜焦急请来。 “三叔,让毓琳接近三阿哥即可。” “怎么?毓琇和毓珍为何不行?”隆科多更为偏爱四儿的两个亲孙女。 今后若这两个孙女能效仿娥皇女英,侍奉在三阿哥身边,佟家在新帝后宫也能站稳脚跟。 “三叔,现在不是偏心的时候,毓琇和毓珍若能成,也不会三年都得不到三阿哥青睐。”瞬安颜一语中的。 “这..只是毓琳那丫头你该知道,待在江南穷乡僻壤,毫无名门闺秀风范,你确定三阿哥会瞧上她?” 瞬安颜忽而玩味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您别忘了四表哥也不喜欢名门闺秀,偏偏喜欢野性难驯的女子。” 隆科多沉默不语,良久之后,缓缓道:“权且试试。” 佟毓琳才回居所没多久,竟有一群仆妇鱼贯而入,将她的屋子能换的物件统统换了一遍。 “怎么?我玛法升官了?”佟毓琳讥讽道,逡巡满屋奇珍异宝。 “格格,家主有令,打从明日开始,您需入宫陪伴贵妃娘娘。”老嬷嬷笑逐颜开。 “什么意思?不是两位堂姐入宫的吗?为何是我?”佟毓琳一头雾水,她打心眼里不想去紫禁城那鬼地方。 “格格,家主请您去内书房一趟。” 玛法身边的长随福叔亲自来请她,好大的阵仗,玛法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佟毓琳惴惴不安来到玛法的内书房。 隆科多端坐在桌前,目光犀利盯着这个陌生的孙女。 她的容貌的确比那两个孙女更艳丽,只不过满人娶妻娶贤,纳妾方纳色,权贵嫡福晋大多不会选择容貌太过于妍丽的女子。 他在心里犯嘀咕,他的外孙弘时当真会喜欢这般妖艳无格的女子吗? 佟毓琳被玛法严肃的神情吓得毛骨悚然。 揪紧帕子不敢说话。 “毓琳,想办法接近你三表哥,务必当上他的福晋。”隆科多直截了当说出目的。 “玛法三思,这件事两位堂姐比我更合适,三阿哥不可能看上我,今日我更是得罪了三阿哥,若因我而让三阿哥对佟家生出嫌隙,毓琳万死难赎。” 她才不要卷入权力斗争,沦为佟家献给皇族的贡品。 “哦,和硕承泽裕亲王硕塞嫡次子多罗惠郡王,近来恰好要纳侧福晋,佟家恰好有意与他结亲,玛法思索许久,觉得你很合适。” 隆科多本意就是想将这个容貌妖艳的孙女送入权贵府邸联姻,只不过没想找太过老迈的皇族子弟。 若这个孙女太过忤逆,他也不会让她善终。 “玛法!那太好了,孙女就喜欢成熟稳重的男子。” “只是,孙女好歹是佟家嫡支一脉,若只是屈居侧福晋之位,着实打佟家的脸面,孙女想当罗惠郡王继福晋。” 佟毓琳忍着恶心,装作满心欢喜。 玛法还真不将她当孙女,那多罗惠郡王年纪比玛法还老,今年都已五十五岁高龄。 与其被逼着去勾引三阿哥,成为权力的祭品。不如嫁给老头。 等熬死老头,她有钱有闲当寡妇,享尽荣华不好吗? 第197章 她来之前就知道玛法定会对她的婚事指手画脚,特意将京中年长的权贵底细打听了一遍。 多罗惠郡王缠绵病榻数年,开春病情不断恶化,估摸着也就这两年的光景。 她嫁过去正好。还能无痛当额娘和玛嬤,不用生孩子多好。 “你!”隆科多压根没料到孙女竟油盐不进。 那逆子生出的犟种比他还忤逆! “行!你阿玛和你额娘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今儿倒不如我先打死你额娘,再将你阿玛打发到宁古塔当差。” “玛法!我也是您的孙女,为何您对阿玛和我如此刻薄?”佟毓琳崩溃曲膝跪地。 “玛法..孙女去就是了,只不过孙女笃定三阿哥瞧不上我。” 去就去,她有无数种方法让三阿哥讨厌她,走过场而已,难不倒她。 隆科多没想到这个孙女比他还会见风使舵,被她的软骨头给气笑了:“好,你休想耍小聪明,一会有两个新奴婢会随你入宫,你若敢耍花招,我定不饶你。” “孙女哪敢,孙女定好好勾引三表哥..不是,定好好的与三表哥相处。” 从书房回到居所,佟毓琳赫然发现两个精明的丫鬟已然在恭候她。 “格格,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高瘦的丫鬟二话不说,搀扶着她前往耳房, 与其说是伺候,倒不如说是在检查她的身子,甚至还检查了她手腕上的守宫砂。 沐浴之后,她换上华贵的旗装,有些恍惚。 从前只在两个堂姐身上瞧见的首饰头面,如今她旗头上也有。 是夜,佟毓琳辗转反侧,思索一整晚该如何尽快让三表哥厌恶她。 第二日一早,佟毓琳忐忑入了紫禁城内。 临近午膳,三表哥果然被请到景仁宫用膳。 佟毓琳有些发怵,下意识躲到了门边。 弘时诧异,今日那两个聒噪的表妹竟然不曾来烦他,反而是那只小狐狸,正装作乖巧的鹌鹑蜷缩在门边。 瞧见她一身华衫与满头珠翠,弘时下意识蹙眉。 “三...三表哥,我..我做了紫苏饮,天热您正好喝些解暑。”她懒得动脑子费心思讨好三表哥,索性抄堂姐的手段。 反正两个堂姐在三表哥身边转悠三年都不曾得到三表哥亲睐,显然他不喜欢温婉的女子,也不喜欢堂姐们的手段。 凡是他不喜欢的,正是她要做的。 弘时眸中寒意渐甚,原以为她与那两个表妹不同,原来只是比那二人更有心机,说不定昨日也是刻意做出异常举动勾引他。 “哦,有劳表妹。”弘时面无表情踱步入内。 佟毓琳学着两个堂姐那般聒噪,果然看到三表哥一闪而逝的不耐烦。 她满心欢喜,太好了,说不定没两日,她就会被逐出紫禁城。 此刻她矫揉造作,小心翼翼靠近三表哥放在桌案上的手臂,果然见他厌恶的回避。 连着四五日,三表哥眉宇间的厌恶和不耐烦愈演愈烈,甚至连贵妃都忍不住对她摇头。 就在她以为这两日就会被逐出紫禁城之时,丫鬟秋月红肿着眼睛来寻她。 “格格,福晋这几日哮症又犯了,总不见好。” “怎么会这样?我阿玛呢?阿玛哪去了?” “老爷前两日被派遣去盛京,不知何时回来。” 佟毓琳攥紧杯盏,这些事情诡异的凑巧,不用猜就知道是玛法在警告她。 他到底从何得知她在敷衍? 佟毓琳痛苦攥紧拳头:“替我更衣梳妆,我要去阿哥所送宵夜。”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很快取来食盒。 佟毓琳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踏着紫禁城凄迷夜色,来到阿哥所。 “爷,佟格格说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给您送夜宵。” 弘时正在教导十七叔算筹,听奴才说那人恬不知耻的趁夜前来,忍不住蹙眉。 “爷没空,让她滚。” 奴才拧身离开,可没一会再次折返:“爷,佟格格跪在外头呢,说见不着您就不起来。” 弘时怒不可遏,若被人瞧见有女子跪在他居所前,丢名声的是她,她竟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他压着怒火沉声道:“让她滚去前院等!” “小侄儿,你怎可对姑娘家如此凶神恶煞,小心今后娶不到福晋。”十七阿哥胤礼伸出小胖手,踮起脚尖摸摸小侄儿的脑袋。 弘时墨眸无奈的落在小皇叔肥嘟嘟的脸上,忍不住伸手掐了掐。 “十七叔先做功课,侄儿一会就来。” “小侄儿,你不能对姑娘凶巴巴哦。”十七阿哥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提醒道。 弘时踱步来到前院内。 那人今晚当真是处心积虑,竟刻意精心装扮前来,她到底知不知道趁夜来男子居所到底有何深意? 她若执拗地跪在外头,明日紫禁城定会传扬开,她连脸面都不要了。 身后传来稳健脚步声,佟毓琳惴惴不安转身,噗通一下跪在三表哥面前。 “表哥,我知道您厌恶我,可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玛法用我阿玛和额娘相要挟,让我勾引您,可三表哥是个好人,毓琳不能继续为虎作伥,只求..只求三表哥能帮帮毓琳。” “毓琳的额娘病得很厉害,求三表哥明日可否想办法对毓琳恶语相向,最好能将我逐出紫禁城。” 弘时顿住脚步,满眼错愕。 原来她竟是被隆科多胁迫才接近他,只是,此刻他心底为何五味杂陈,甚至酸楚不已。 哼!原来他竟让她如此厌恶,甚至她还需被人威逼着才愿意靠近他。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拂袖而去:“好,明日如你所愿。” “多谢表哥救命之恩,多谢表哥。”佟毓琳暗暗松一口气。 “表哥,这是..这燕窝您别喝了,应该加了东西。我先走了,感谢表哥救命之恩。” 佟毓琳激动的对三表哥磕头感恩,起身雀跃离开。 弘时冷眼瞧着她欢喜神情,愈发恼怒。 佟毓琳喜不自禁,第二日早早就待在景仁宫正殿内等候三表哥前来。 太好了,她行装都连夜整理好了,只待今日三表哥对她恶语相向,她正好包袱款款逃离紫禁城。 三表哥如约而来,佟毓琳故作娇羞的靠近,顺势靠近他怀里。 弘时下意识想伸手搀扶她,等到反应过来,已然将人搂入怀中。 她的身子很软,明明饕餮般的食量,为何都不长肉?胳膊细的就像麻杆儿。 “表妹,何人教导你宫规?为何如此轻浮?”弘时语气顿了顿,觉得话说的有些重。 他正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更委婉的说,却见她呜咽着匍匐在地。 “呜呜呜,三表哥息怒,我错了,呜呜呜..” 弘时气窒,她为了逃离紫禁城,逃离他,还真是演技精湛,眼睛都哭肿了。 罢了,何必再为难她。 弘时寒声呵斥道:“不懂规矩就回佟家学规矩,今日冲撞我不打紧,哪一日若鲁莽的冲撞皇玛法,你脖子上的脑袋还想不想要?” “是是是,奴才这就回去学规矩,表哥息怒啊,呜呜呜...” 佟毓琳喜极而泣,呜咽着起身离开。 “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早些回去吧。” 佟贵妃本就不喜欢这木讷的孩子,此时见向来好脾气的三阿哥竟大发雷霆,于是顺水推舟将那孩子打发回去,免得她看着碍眼。 佟毓琳如蒙大赦,当即边抹泪边包袱款款离开紫禁城。 她被三阿哥赶回家的消息很快传到隆科多耳中。 此时他正与侄儿瞬安颜商议下个月御驾前往木兰秋狝。 听到那不成器的孙女没几日就被退回来,隆科多并不意外,只唏嘘不已。 “你看看,我就说不成,现在死心了吧,还是得让毓琇与毓珍姐妹二人入宫继续攻克三阿哥,至少她们姐妹三年来从不曾让三阿哥发过火。” 瞬安颜忽而满眼喜色:“三叔,只有在乎才会有情绪,若只是过客,三阿哥自然懒得理会。” 隆科多存着私心,摆手道:“不必,就让毓琇和毓珍去。毓琳那野丫头还是早些嫁出去吧。免得污了佟氏女的好名声。” 瞬安颜还想多言,但想起三叔如今才是家主,加上三叔比他在男女之情上更 有经验,再不敢劝谏。 “多罗惠郡王在张罗继福晋人选,把那丫头送去正好。” 晚膳之后,佟毓琳眼睁睁看着满屋的奇珍异宝被奴才搬走,换上从前那些清雅却并不华贵的陈设。 “姑娘,家主要将您许配给多罗惠郡王,他都五十五了,呜呜呜。” “要不我们给老爷去信,让他回来为您做主可好?那多罗惠郡王听说前些时日都瘫了。” 佟毓琳摆手道:“瘫了好,瘫了事儿少,我嫁过去正好。” 既然佟氏女都摆脱不了沦为祭品的命运,倒不如嫁给个将死之人,早些沦为弃子,方能活得自在洒脱。 第198章 “你去打听打听我的婚期,我得提前准备准备。”佟毓琳满心欢喜。 自从那日三表妹离开紫禁城之后,弘时有小半个月不曾再去景仁宫。 今日方下学,景仁宫的奴才就来请他去用晚膳。 看到两位表妹那一瞬,弘时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门边,有一瞬失落。 她逃离紫禁城定欢喜的找不着北,早将他这个表哥抛到九霄云后。 伺候弘时的心腹太监苏德海是苏培盛的干儿子,机敏懂事。 他眼观鼻鼻观心,自然瞧出爷的心思,于是笑呵呵道:“哎呦二位格格,怎么没见三格格前来?从前总见你们姐妹情深,三人形影不离的。” 佟毓珍压下唇角笑意,徐徐道:“三妹妹许了婚,即将嫁给多罗惠郡王为继福晋,这些时日,长辈们正与多罗惠郡王府上商榷婚期。” “估摸着婚期定在明年立冬。” 苏德海心下一沉,那多罗惠郡王都五十五岁了,比康熙爷还大三岁呢。 听闻多罗惠郡王已行将就木,指不定这两年人就没了。 佟家真是造孽啊,佟格格才十二岁,他们竟将花儿一样的女子嫁给多罗惠郡王糟蹋,就为了得到郡王妃的好名声,为别的佟氏女子铺路。 听闻多罗惠郡王最喜狎幼女,身子就是被这般掏空的,也不知佟格格嫁过去要遭多大的罪。 苏德海偷眼看向三爷,爷虽面色如常,但却紧抿着唇,这是爷暴怒的前兆。 打从那日之后,爷就以各种借口不再去景仁宫。 九月初,诸皇族子弟随御驾前往木兰秋狝。 木兰秋狝除了有笼络朝臣的作用之外,还是权贵最为重要的择婿择媳场合。 弘时今日怏怏不乐,他惊闻阿玛为他定下的福晋,是尚书席尔达之女董鄂氏。 阿玛特意在木兰秋狝安排那董鄂氏与他见面相看。 既已定下董鄂氏,又何必相看? 阿玛素来独断专行,谁会在乎他的想法,皇族子弟的枕边人,从来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利益交换,无关情爱。 “爷,快瞧,是三格格,哎呦,三格格当真是好箭法,瞧瞧她马背上的猎物还真不少。” 弘时怏怏不乐的目光落在那一抹张扬红影。 “哦。” 此时那道红影渐行渐远,朝着西边的胡杨林策马扬鞭。 弘时忽而焦急翻身跃上马背,西边胡杨林中豢养着皇家猎犬,他记得三表妹怕狗。 ..... 每年一次的木兰秋狝如期而至,吕云黛躲在热河行宫里,压根不喜欢去木兰围场打猎。 昨晚四爷折腾的厉害,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苏醒,四爷已然带着孩子们去行猎了。 “姑娘,大事不妙,三阿哥在木兰围场..”死士东兰的语气顿了顿:“被人撞见与佟家毓琳格格在胡杨林中私会。” “王爷勃然大怒,将三阿哥抽了一顿。” 吕云黛大惊失色,时儿为何会与佟氏女子私会?定是佟家惦记着时儿嫡福晋的位置,用下作手段算计了时儿。 “王爷和三阿哥现下在何处?”吕云黛焦急追问。 “姑娘,最新的消息,康熙爷将佟格格赐给了三阿哥为侍妾格格。” 吕云黛顿住脚步,佟家和四爷还真是两败俱伤没有赢家,佟家妄图染指三阿哥嫡福晋之位,偏偏康熙爷将佟氏女贬低为侍妾。 而四爷防着佟氏女子靠近,奈何时儿被佟氏女算计。 吕云黛头疼欲裂,她准备先去看看那佟氏女,若是工于心计的祸害,她定要尽早斩草除根。 “姑娘,方才传来消息,那佟三格格竟在御前抗婚,求康熙爷赐死。” “哼,定是苦肉计。”吕云黛不屑道。 “也许不是苦肉计,太医险些没将她救回来。”死士将最新的情报呈送到姑娘面前。 “没想到她还挺极端。” 吕云黛搓着下巴,竟开始好奇这烈性的奇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吕云黛乔装打扮一番,决定亲自去查看那佟格格到底是不是在演苦肉计。 青顶帐内,佟佳氏脖颈上缠着染血的布帛,方才那簪子若再戳进一寸,她就能解脱了。 没想到今日会在那密林中见到老郡王,他老得浑身都是松弛的褶子,一看到她就开始动手动脚。 她正惊慌无措之时,三表哥出手相救。 三表哥带着她入了一处密林,不知怎么地,她身上的猎装盘扣竟然莫名其妙松开了,她衣衫不整之时,恰好被人瞧见。 佟毓琳并不蠢,知道定是被人算计了,想必是那两位堂姐干的好事。 着实惭愧,竟连累了三表哥。 如今她被康熙爷赐给三表哥为侍妾,今后该如何面对三表哥... 他定觉得她在处心积虑的勾引他。 佟毓琳欲哭无泪,如今她俨然百口莫辩。 “格格,方才是三阿哥抱着您回来的,所有人都瞧出三阿哥对您有情。” “你不明白,就是因为三表哥他对我好,我就更不能害他,我不能害他。”佟毓琳捂着眼睛痛苦呜咽。 她猜测玛法执意要将佟家女子安插在三阿哥身边,定另有所图。 若三表哥是个十恶不赦的纨绔子弟,她害他又何妨,就当为民除害。 可三表哥光风霁月,雪胎梅骨,数次救她于水火,还悄悄请神医为她额娘治病,她不能恩将仇报。 第79章 吕云黛悄无声息潜伏在暗夜里,听着帐内少女发自肺腑的忏悔,不免动容。 没想到小姑娘对时儿竟如此上心。 只不过,她并不知晓时儿对佟格格是否有意。 毕竟四爷曾经对小阿哥们耳提面命,绝不能与佟氏女子有任何瓜葛。 若时儿无意.. 可即便无意又如何,康熙爷已将佟格格赐给时儿为侍妾。 即便二人互相折磨到白头,也要成为一世怨侣,白首不相离。 此时身后的密林内树影摇曳,竟然是血滴子? 吕云黛飞身入密林内,恰好与血滴子影十影十一撞个正着。 “统领。” “为何来此地?今晚的任务是什么?” 吕云黛其实已然猜测到这二人为何会出现在佟格格帐篷附近。 四爷今日被佟家如此算计,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不会饶恕佟氏女。 今晚血滴子前来,定会给佟格格下慢毒,让她熬不到入雍亲王府。 “你们的任务..莫非是杀佟格格?”吕云黛明知故问。 “回统领,是。”影十毕恭毕敬回应。 吕云黛默然。 “回去禀报王爷,刺杀佟格格的任务,由我亲自执行。” 她潜意识里想先问问时儿的意思,若时儿对佟格格无意,她定劝阻四爷对佟格格起杀心。 只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顶多王府里多双吃饭的筷子而已。 可若时儿对佟格格有情愫....吕云黛心下慌乱。 若当真如此,四爷定不会让佟格格活下来。 吕云黛正准备离开,竟瞧见那佟格格趁夜离开青顶帐。 佟格格鬼鬼祟祟入了南边的枫树林内。 吕云黛心下一沉,深根半夜行迹鬼祟,莫非是找人接头不成?难道佟格格并非表面那般单纯良善? 她悄无声息跟在佟格格身后,竟瞧见她径直跃入一汪野湖中。 她竟想自戕!天底下竟有这般烈性的奇女子。 吕云黛不免动容,正要去救人,却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焦急跃入湖中。 竟是弘时。 吕云黛刹住脚步,她了解三子弘时,他若对佟格格无意,即便是佟格格当场自刎于他面前,他都能谈笑风生不为所动。 时儿的态度已然是答案,他竟对佟氏女动了情。 此时看到野湖边开始拥吻的二人,吕云黛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弘时下意识将表妹藏在身后,横剑厉喝道:“出来!” 吕云黛大大方方的从枫树跃下。 “奴才暗六,给三阿哥请安。” “....”弘时听着额娘阴阳怪气的语调,心下慌乱。 “送佟格格回去。” 该如何是好,今晚竟是被额娘窥探到他对表妹的心思。 “是。”吕云黛大步流星走到浑身湿透的佟格格面前,意味深长与时儿对视了一眼。 “可否...”弘时语气中染着小心翼翼的祈求:“今晚就当没见过我。” 吕云黛凝眸看向时儿,这孩子的脾气秉性与四爷最为酷似,他这般孤傲清高之人,今晚竟如此谦卑,甚至透着委屈的小心翼 翼。 情字无解,她连自己都不能做到挥泪斩情丝,又如何能苛求自己的孩子放弃心爱之人。 吕云黛郑重点头,安慰时儿:“好。” 看到时儿眸中凝着若有似无的氤氲水泽,她忍不住涌出无尽的心疼。 第199章 她背着佟格格离开,行至半道,忽而听到身后少女哽咽道:“暗六,若你有为难之处,可将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我已罪孽深重,无妨再添新罪。” 吕云黛愕然,继而含笑道:“格格,奴才先谢过您的大恩。” 将佟格格送回去之后,吕云黛折步去瞧瞧爹娘。 吕观稼那老匹夫,今日逞能猎杀斑斓大虎,不慎被虎爪抓伤胳膊,她得去看看老匹夫死了没,死了也好。 六年来,娘对吕观稼的报复从未停止,她娘亲也是狠人。 吕观稼这些年来从不被允许歇息在娘的房内,还得随时承受心爱之人发疯的后果。 仅仅只是去岁一年内,吕观稼身上就被娘捅出三个血窟窿。 老匹夫差点没熬过来,苏醒后脸皮更厚了,硬生生在娘的房门口雷打不动守了六年。 青顶帐内,吕观稼左边胳膊上缠绕着白纱,面无血色。 此时他正蹲身伺候樱娘洗脚。 “水够热吗?”他轻柔摩挲爱妻玉足。 翁氏盯着他染血的胳膊,冷笑着伸手用力一压,白纱顷刻间染红。 “老东西,你今日怎么没死在虎口下?当真是让人失望。” 男人并未停下伺候她洗脚,反而笑着将身子前倾靠近她,方便她戳伤口痛处。 翁氏有一瞬愕然,想起死去的孩子们,她眸中愤恨,伸出指尖戳进他才缝合好的伤口。 她下了死力,手臂上的青筋都鼓起。可那人却还在耐心的为她擦脚。 气死了,翁氏瞬间失去报复的快意,抬腿一脚踹翻脚盆,洗脚水溅满他俊雅的面庞。 “吕观稼,滚出去,我要歇息了。”她恼怒抬脚踹了他。 “樱娘,今日那张虎皮极好,今年入冬,你就能盖上暖和的虎皮毯。” “我还猎了火狐和白狐皮料,回头给你做斗篷。” 吕观稼眸中缱绻爱意溢于言表,自说自话,仿佛没瞧见爱妻怨恨的目光。 伺候爱妻就寝,吕观稼趴在狭窄的四方桌上就寝。 翁氏躺在软榻上,本想继续对他恶语相向,让他滚出去,可想起这是木兰秋狝,四周住着他的上官和同僚。 罢了,今晚就让他歇息在帐内吧。 翁氏困顿的闭眼,耳畔是男人压抑的咳嗽声,他入秋开始,就被她折磨的大病了一场,九死一生,险些没熬过来。 可那又如何?他折磨了她九年,她只不过以牙还牙而已,才折磨他六年罢了,她必须折磨够九年,才能勉强咽下恶气。 此时咳嗽声渐行渐远,男人竟急步离开了帐内。 他在帐外咳嗽一阵之后,才回到帐内。 翁氏扯过锦被,遮住半张脸,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声响,翁氏大惊失色,转身竟瞧见吕观稼躺在床边的脚榻上。 “你!” “樱娘,你别生气,我难受的厉害,我就躺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好,我好难受,让我缓缓可好?” 翁氏到嘴边的恶语堵在心口,她闷闷背过身,不去看他苍白的脸颊。 可闭上眼,鼻息间却是淡淡的血腥气息。 翁氏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 “吕观稼,你臭死了,我给你缝伤口。” 男人满眼委屈,嗫喏道:“是不是缝好伤口,我就不能再留在这?若是,我不缝。” 吕云黛才靠近爹娘青顶帐,就听到吕观稼可怜兮兮的声音。 她脚下一踉跄,啧啧,老匹夫越来越有心计了,单纯的娘压根就不是老狐狸的对手。 吕云黛绷着脸,将药丢给伺候的死士。 帐内,吕观稼小心翼翼抓住樱娘的袖子:“樱娘,我可否睡在你身边?脚榻就好。” “六年了,我们还有多少个六年?告诉我,我该如何做,你才能原谅我?” “除了死,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并非贪生怕死,我只是卑劣的想多陪陪你。” “樱娘,告诉我,我该如何做..告诉我..” 衣袖传来温热的濡湿感,翁氏却并不为所动。 “樱娘,若你不在了,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吕观稼,我不稀罕你为我殉情,我恨你!滚!” 发现她眸中慌乱,吕观稼忍不住潸然泪下,没想到,她最为抗拒他的理由是这个,她竟残忍的想将她自己,彻底从他心底驱逐。 他含泪抱紧她,泣不成声:“樱娘,我余生只为你而活,无论你做什么,无论死生,我永远不会再独留你一人。” “你放开我,吕观稼,你滚出去!”翁氏急的拼命推开他的怀抱,可他却卑劣的将受伤的胳膊靠近她,让他无所适从。 分不清是第几次让他濒死之后,那一晚,她痛苦的抱着昏迷不醒的男人痛哭流涕许久。 分不清对他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她只知道她苏醒之后,唯一的执念就是想让他死,这些年来,她也的确在不遗余力让他死。 她在他身上留下十九道足以致命的伤痕,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苟延残喘,第二日,她一定能看到吕观稼站在房门前等她。 他这些年来既要承受她的报复,更要殚精竭虑斡旋宦海仕途,她岂会不知他过的有多艰难。 复仇之后,怨恨转而沦为彷徨和不安,她注定短折而死,何必再与他纠缠不清。 是以,这两个月她彻底放下了仇恨,并未对他下狠手,她不愿再互相折磨,想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只是他今晚那番话却犹 如当头棒喝,翁氏彻底慌了神。 痛定思痛,她决绝含泪推开他。 “滚!” “好,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吕观稼抱着被子,回到四方桌前乖乖趴着歇息。 翁氏背对着那人,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即便她不曾去看他,依旧若芒刺在背。 ....... 吕云黛从未料到会在木兰围场见到小七。 此时他穿着一身小太监装束,正混迹在几名端着托盘的太监中。 吕云黛曾在准噶尔看过小七的真容,是以,他一眼就认出小七。 此时小七恰好抬眸,二人对视片刻,默契点头。 吕云黛拔步离开,来到胡杨林深处等候。 不消片刻,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六子,我和小八找了你一整晚。”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待在准噶尔,此生都别再回来吗?” “六子,事关生死,我不得不来。”暗七面色无比凝重。 “六子,佟家的蛊虫和解药都有问题,解药是慢性毒药。” “那解药只是在安抚子蛊,待服满二十年解药,等待我们的并非自由,而是死亡。” “雍亲王该很清楚,为何他不曾与你提及?” “不可能!”吕云黛呼吸一窒。 不可能,事关她的性命,四爷若知晓这个秘密,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小七,凡事都讲究证据,你又从何得知解药有问题?” 暗七满脸绝望,颤声道:“六子,你给我的新解药,我没舍得服用,想着省几颗解药,熬到三十岁之后,若佟家不给我解药,我再用你给的解药苟延残喘几年。” “可去岁我过完三十岁生辰之后,发现我的身体不对劲,诡异的呈现断崖式衰败。” 暗七语气哽咽,忽而一把掀开遮掩的面具,露出一张满是褶痕的苍老脸庞。 “原以为服役满二十年后,等待我的是一场注定不得善终的杀戮,我还心存侥幸,认为我殊死搏斗还能有一线生机,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们就在防着我们活下去。” “小七..”吕云黛大惊失色,小七今年才三十一,只比她大四岁而已,而此时他看上去至少有六十岁。 “小七,我给你的解药服了吗?你快些服用啊,那是紫禁城暗卫用的解药。”吕云黛焦急追问。 “服了,我意识到不对劲之后,立即服下你给的解药,可压根无法逆转衰败的状态,可能我服用的太迟。” “六子,这些时日,我秘密查探过从前隐退的暗三和暗五,他们曾经留下隐居的住址,只不过都找不到人,暗五死在隐居的山谷竹舍多年,骨骸极为诡异。” 暗七语气顿了顿,不忍细说,此刻六子的神情已然濒临崩溃。 “六子,暗七说的是真的,正好紫禁城里有一位暗卫前些时日隐退,我与小七查过他隐退后的行踪,他死得很惨,我眼睁睁看他在我眼前从血肉之躯化为枯骨黄沙,尸骨不留。” 暗八闪身来到崩溃的六子面前:“你还记得死在凶宅内的暗一吗?当年她一瞬间化为红粉骷髅的惨状,到如今我还觉毛骨悚然。” “可暗一那年才二十六岁,还不到濒死的时候,又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暗一?” 暗七眼见六子满目苍凉,犹豫片刻,忽而咬牙道:“当年除了你和小八之外,所有伺候四阿哥的暗卫都参与了对佟家和四阿哥的报复,若非六子阻拦,四阿哥早死了。” 第200章 “佟家敢将暗卫交给权贵使用,自然要给权贵控制暗卫叛变的致命杀器,以防止暗卫叛变伤害主人,连累佟家。” “雍亲王定随身携带能随时让我们粉身碎骨的杀器,六子,你得想办法将那件东西找出来。否则当年的暗一就是我们的下场。” 吕云黛愕然想起当年暗一在凶宅内的死状,暗一艰难的步步朝她靠近,她眼睁睁看着暗一从活生生的人,渐渐化为一堆灰烬。 她绝望合眼,眼前浮现暗一猩红怨恨的眼神,她当时就在诧异,为何暗一对她的怨恨如此深重。 也许暗一压根不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之人。 当时她身后还有一人,是四爷。 他就在她的眼前,将暗一折磨致死。 “不会,不会的,他答应过不会对我有任何隐瞒,不会的,不会..”吕云黛哑着嗓子喃喃道。 “六子,我们只是奴才,雍亲王凭什么要与你推心置腹?你若早知你必死的下场,还如何全力以赴为他卖命?” “六子,我知道你很痛苦,可你该明白的,权贵子弟没一个好东西,我们只是他们手里的屠刀而已。” “你会对掌中屠刀动情吗?雍亲王只是在利用你培植血滴子势力!” 暗七始终觉得雍亲王居心叵测,他对六子更多的是利用。 “六子,他喜欢你是真,可利用你也是真,想杀你也是真,当年若非出现一个与你一样的女子行刺于我,我也不会险些命丧黄泉。” 暗七犹豫片刻,沉痛道:“那女子为何会与你的言行举止一模一样?只能是雍亲王纵容着她在暗处窥视你。” “其实你有无数种方法验证雍亲王对你的心意,只是你不敢。不是吗?” “让我静一静,我需梳理清楚这件事。”吕云黛浑浑噩噩站起身来。 “让我静静,三日后给你们答复..”她失魂落魄离开密林内。 待六子离开之后,暗八愤恨转身瞪向暗七。 “小七,你不该逼她的,何必将不堪的真相血淋淋撕给她看,我很担心她无法承受打击,会彻底一蹶不振。” 暗七愧疚不语,良久之后,忽而轻叹道:“可...若有朝一日,她自己发现那些残酷的真相,会比现在更崩溃。” “也许,雍亲王能欺骗她一辈子呢?如此也算善终。”暗八慨叹。 “不,你我都很了解雍亲王的性子有多暴戾恣睢冷酷无情,他可以杀了六子,再用一生缅怀她,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暗八面露沮丧,沉默不语。 “小八。”此时暗七忽而哽咽曲膝跪地。 “小七,你这是做甚?快些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小八,我能感觉到我大限将至,我们不能让六子被雍亲王继续利用,若有一人一定要死,只能是我。” “我唯一放不下的,是妻儿,他们在准噶尔王廷,我很担心孤儿寡母会备受欺凌。” “小七,你要做甚?”暗八心下一惊。 “小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六子被雍亲王算计的一无所有,我必须让她快些清醒,我的妻儿,就拜托给你和六子了。” “小七,你别冲动!” 暗八眼睁睁看着小七消失在凄迷夜色,急的目眦欲裂。 ...... 吕云黛回到青帐内,四爷并未归来。 此时她游魂似的独自坐在书桌前,将随身携带的解药倒在桌案上,一颗颗清点。 这些年来,她从四爷那得到了二十一颗解药,可若分给小七和小八,每人只能延寿七年。 七年后,她面临的是一场必死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是无解的死局。 即便她如今服用的是紫禁城内暗卫的解药,也无法逃脱必死的命运。 那人明明知道是死局,却眼睁睁看她像跳梁小丑似的,为活下去而拼尽全力。 好恨! 她竟愚蠢的沦陷在他温柔的致命陷阱中。 此时她含泪走到床榻边,指尖触及他的玉枕,竟觉切肤之痛,痛得她锥心刺骨,万劫不复。 她颤着指尖,取出血滴子名册,想要查看影六的信息,却发现影五之后,竟直接跳到了影七的信息。 关于影六那页信息,竟然被撕毁。 四爷到底在隐藏什么秘密? 他刻意隐藏影六的全部信息,只能是在防着她。 他到底怕她知道什么? 此时耳畔传来小七用密语召唤的动静,吕云黛将血滴子名录藏好,边擦泪边去寻小七。 暗七坐在一株茂密的红枫树上,见六子前来,目露苦楚。 “那人,我见过,当年我反杀影七,曾混入血滴子内部,担心影六对你不利,我曾经秘密调查过她,并窥见过她的真容。她的真容与你有七分相似。” “小七,我知道她的存在,王爷曾与我说过。” 暗七无奈叹息道:“王爷是否还与你说过,此次木兰秋狝,影六随行?这些年来,影六就藏在雍亲王身边。” “你说雍亲王为何要将影六藏在身边?为何你这些年竟愚蠢的不曾发现过影六的蛛丝马迹?” “不可能!”吕云黛惊骇不已,在前院近身伺候四爷的奴才,吕云黛都了如指掌,若影六混迹在奴才中,她不可能全无察觉。 “她来了!”暗七忽而冷笑着看向朝红枫树靠近的黑影。 当看到熟悉的身影之时,吕云黛顿觉如遭雷击。 竟然是影一。 当年她将伤害小七的血滴子影一斩杀之后,四爷很快就补充了一位新的女子为血滴子影一。 影一极为出色,这些年来,吕云黛因担心佟家蛊虫影响四爷夺嫡进程,将血滴子统领实权交接给了影一。 而影一这个继任者,还是四爷亲口推荐给她的。 五年了,四爷将影六放在她眼皮底下五年,甚至如今她已然彻底取代她在血滴子中的地位。 她从不曾怀疑四爷说的话。 吕云黛绝望闭眼,他可以选择任何人取代她,为何独独羞辱的让影六取代她? “六子,她的身手是不是你教的?招式里都有你的影子,我打不过她,你得帮帮我。” 暗七说罢,飞身冲向血滴子。 吕云黛顿觉如遭雷击,亏她还觉得影一是她亲自带出的最优秀弟子。 亏她觉得影一身上有她的影子。 吕云黛苦笑着拔步上前,即便她再像又如何?她吕云黛独一无二,决不允许任何人取代。 暗七正与那女暗卫纠缠,渐渐不敌,忽而六子将他挡在身后。 “血滴子影六!弃剑!”吕云黛怒喝道。 影六眸中慌乱一闪而逝,忽而轻笑道:“暗六,我与别的血滴子不同,我直接听命于雍亲王,你别忘了,我如今才是真正的血滴子统领,你只是名义上的暗卫统领而已。” 影六对暗六的招式再熟悉不过,闭着眼睛都知道如何应对。 毕竟她一身的本领有一半都师承暗六,且愈发青出 于蓝。 她正得意之时,忽而暗六竟将佩剑换到左手。 诡异的是她换手执剑之后,竟仿若换一个人似的,使出的剑招凌厉至极,快的只看得见残影。 影六满眼惊恐:“你..你本来就用左手剑,对不对!那你为何要用右手,你好阴险,竟在藏拙!你..” 影六话音未落,心口处传来一阵灭顶剧痛。 清晰的疼痛愈演愈烈,她疼的屈膝跪在地上,却清醒的承受着剜心剧痛。 没想到这才是暗六吕云黛的真实境界,说不定连王爷都被蒙在鼓里。 此时那恶魔般的暗六,竟恶趣味的用剑刃在她心口摩挲旋转。 影六疼的头晕目眩。 “影六,脱光你的衣衫。”吕云黛横剑在影六的脖子上。 今晚她必须验证一件事,虽然很痛苦,但她必须验证。 影六捂着心口,缓缓褪去衣衫。 此刻吕云黛满是血丝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影六的身体。 面具最先被脱下,露出一张与她有四五分相似的容貌。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影六手腕上与她一模一样的青丝镯子上,最后定格在影六肚子上转淡的妊娠纹。 那些纹路几乎与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呵呵呵呵...”吕云黛万念俱灰,凄楚惨笑。 原来即便她觉得自己与他交心,即便她为他诞下孩子,四爷依旧没有放弃让影六取代她的念头。 “影六,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若据实以告,我可当今晚没见过你。如何?” 影六原以为今晚必死无疑,此时忽得生机,自是放手一搏:“好!但我在你面前暴露身份,你必须承诺在王爷面前不揭破此事。” “嗯,从康熙三十年到如今,你总共刺杀我几回,是不是都奉王爷指令?” “确切说,你最近一次刺杀我,是在何时?” 影六面露挣扎,但察觉到脖颈处一阵剧痛之后,她忍不住咬牙开口:“我总共刺杀过你九次。除了那一年你被策零所救是我擅自行动,其余都是王爷指令。” 第201章 “最近一次刺杀你,是在你诞育大阿哥三个月后,只是任务尚未进行,我就收到了撤回的指令,当时我都已潜藏在你私宅内伺机而动。” 吕云黛愈发胆寒,心如死灰,原来他在大阿哥降生之后,仍是对她心存杀心。 她彻底分不清那人对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毕竟他最擅长伪装深情。 忽而想起手握的霜华长剑也是那人给的恩惠,她颤抖着手,松开了霜华剑。 “你走吧。” 影六穿戴整齐,转身离开之前,却折步回身:“暗六,自从那一次之后,王爷不曾再对你下达格杀令,甚至让血滴子将你当成唯一的女主人效忠,你该觉得荣幸。” “哦。滚吧,我怕是快忍不住对你痛下杀手了,影六。”吕云黛轻蔑嗤笑。 “六子,就这么放她走了吗?她若死了,你才真正高枕无忧,再无人可取代你。”暗七焦急提醒。 吕云黛苦笑喃喃道:“随便吧,没有区别。” “小七,别轻举妄动,我自会筹谋,在我们三人拿到足够解药之前,我们不能鲁莽。” “六子,我可能大错特错,我不该让你背负这些阴谋算计,我只是担心你到最后被他算计的一无所有。” “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了?”暗七痛苦呜咽。 吕云黛用袖子替小七擦拭眼泪,哽咽道:“你的确错的离谱,当年你就该告诉我真相,何必一个人独自背负?” “小七,复仇之事,我来主导,你立即回准噶尔王廷陪伴妻儿。” 暗七痛苦摇头:“回不去了,我这幅样子该如何回去,我顶多还有三两个月苟延残喘,我日日都不敢闭眼,我甚至能清晰感觉生命在日渐流逝,六子,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绝望吗?我甚至每日都能听到骨骼脆化糟朽的轻响。” “我要杀了他!杀光佟家人,让他们为我陪葬!”暗七压抑着满腔怨恨嘶吼道。 “小七,我...”吕云黛愧疚的不敢去看小七满是泪痕的脸。 “小七...我不允许你杀他,至少在他登基之前,他绝不能死。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窒息的绝望无孔不入,吕云黛张大嘴巴绝望喘息。 暗七嘴角上扬,冷冷道:“我早就知道你的答案,毕竟雍亲王与你有孩子,你还需为小阿哥们考虑,我不怪你,但雍亲王必须死。”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他死。”暗七眸中满是癫狂,嘴角浮现雀跃而诡异的冷笑。 吕云黛看着小七嘴角诡异笑容,顿觉毛骨悚然,那笑容太过于熟悉,她在凶宅内,看到化为红粉骷髅的暗一也曾露出这般诡异笑容。 “小七,你到底要做甚?”吕云黛慌乱抓住小七的胳膊。 “六子,我不甘心,我只是想活着,我有错吗?” 吕云黛羞愧的无地自容,再没有脸面拦住小七:“小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不能杀死雍亲王!” “六子,你拦不住我!”暗七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漆黑密林中。 “小七!”吕云黛将手掌缩入袖中,隔着衣袖忍着恶心,捡起霜华剑,将长剑入鞘之后,她甚至厌恶的不曾如从前那般,摩挲剑柄。 小七最为擅长追踪与轻功,她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处河滩前寻到小七。 她正要冲上前,却见小七忽而冲入前方红枫林内。 林中倏尔传来苏培盛的惊呼。 吕云黛恐惧的拔步冲入林中,赫然瞧见染血的剑锋从小七后心戳穿。 “小七!!”吕云黛悲痛欲绝,接住 小七瘫倒在地的身躯。 “六子..你快。醒醒...醒醒..求你了...” “好,我醒,你别说话了。”吕云黛捂着小七涌血的心口,绝望啜泣。 她探到小七的绝脉,他活不成了。 此时胤禛握紧染血长剑,心内忐忑不安。 方才暗七刺杀他,二人才对弈两招,没成想那暗七竟莫名其妙主动往他剑锋撞来,主动寻死。 他接近的位置太过于刁钻,以至于奴才们的视线被遮挡着,没有人能证明暗七是自戕,除了他自己。 “小七!”吕云黛哀恸抱紧小七的尸首。 “哎呦,六子,方才暗七莫名其妙刺杀王爷,死有余辜。奴才们都看真真的,若王爷不还击,早就身首异处。” 苏培盛忙不迭替王爷解释道。 吕云黛泪流满面,将小七的尸首背在身后,迈着沉重脚步离开。 胤禛心内愈发惴惴不安,急步上前,伸手想将她身后的尸首接过,却被她闪身回避开。 “不是爷,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他想用自戕挑拨离间,我们答应过彼此,永不欺瞒,爷决不食言。” 吕云黛刹住脚步,并未转身去看那人虚伪的面容。 “嗯,奴才知道,是小七太过于偏激,他觉得爷在针对他,故意让他留在苦寒外邦,他始终介怀当年血滴子刺杀他一事。” “爷,我告假一年,送小七的尸首回准噶尔,并安顿他的妻儿。” “不准,最多三个月,你必须归来。” 胤禛自知今日百口莫辩,可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她也不会放弃他,他笃定。 “半年可好?好歹让奴才为小七戴孝半年,他在我心中如兄如父,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王爷,求您,不要拒绝我。”吕云黛语气悲戚,为小七,也为自己悲哀。 “爷不是说我在你面前,从不为我自己求什么?今日,我就求这半年的丧假。” “不要拒绝我。”吕云黛并未回头,而是拔步向前。 胤禛顿住脚步,他知道暗七和暗八对她极为重要,故而他即便杀光所有暗卫,唯独对暗七暗八手下留情。 如今夺嫡愈发凶险,汗阿玛这几日即将第二次废黜太子,他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离开大清。 虽舍不得她离开半年之久,但将他此生唯一的软肋和破绽送出大清,远离他的身边,却是最优解,胤禛不再拒绝,而是顺水推舟。 “好。早去早归。” “嗯。” 胤禛依依不舍目送她离去,沿途他自会派人打点一切,绝不能让她受半点苦楚。 此时他负手静立,远眺早已消失的身影。 “影六,即日起,你顶替暗六出现在人前。” 这些年来,每当她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之时,胤禛总会让影六替代她出现在人前,以免被潜藏在暗处的佟家发现,而如今,他更是担心她被瞬安颜发现端倪。 影六是他为暗六准备的护身铠甲之一。 身后的血滴子影六垂首:“是。” ........ 吕云黛背着小七的尸首离开木兰围场。 走出二里之后,竟看见小八。 二人将小七带到一处浅滩边,为他擦洗身子,换上崭新的寿衣。 “六子,我无法离开万岁爷身边太久,我。对不起小七,我不能与你一道送他与家人团聚。”暗八啜泣道。 “无妨,小八,我们将小七的遗骸烧掉吧,我相信他也不希望让他的娘子看到他这幅丑陋的模样。” 吕云黛低头忍泪:“小八,今后也把我的尸首烧掉,一定要把我骨灰扬了。” “六子,你胡说什么!”暗八面色煞白。 “反正你记住就成。”吕云黛将随身携带的解药取出。 “小八,这有二十一颗解药,我先给你十四颗,你藏好了。” “六子,这些解药是你辛苦得来的,我不能要。”暗八将解药重新塞回六子掌心。 “小八,你拿着,我有的是办法求着雍亲王拿解药,可你不一样,小七已经死了,你不能再出事了,求你了,小八。” 吕云黛抱着小八的肩膀,泣不成声。 有些仇,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 “六子...”暗八含泪攥紧解药。 吕云黛强忍悲痛,将小七的尸首焚烧,背着小七的骨灰坛连夜赶往准噶尔。 她几乎星夜兼程,迫切想要让小七早些见到妻儿,能赶在新春之前,与家人一道守岁。 ... 年关将至,准噶尔汗国正逢百年一遇的寒潮,无数牛羊被冻死,饿殍遍地,更是瘟疫横行。 阿丽娜已然心力交瘁,夫君说要回中原一趟,他说若过了中原人的除夕夜,他还未归来,让她别再等他了。 距离大年初一还有两个时辰,阿丽娜魂不守舍坐在帐内。 家里的牛羊全被冻死了,奴仆更是因瘟疫而死伤殆尽,如今只剩下两个壮实的奴隶和两个小女奴伺候。 可阿丽娜却愈发不敢松开匕首,目光时不时落在一双正在熟睡的儿女脸上。 那两个奴隶不老实,女儿说他们会趁她忙碌之时,偷家里的粮食,那叫阿布的壮实奴隶甚至还偷摸她五岁女儿的屁股。 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阿丽娜激动站起身来,却再次警惕握紧匕首。 帐门被一把掀开,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脸颊。 第202章 “你,是暗六?”阿丽娜雀跃的往暗六身后的呼啸风雪张望。 “嗯,你的两个奴隶不老实,方才在商量着今晚如何用你的一双儿女诱。奸。你。我已将他们斩杀。” “阿丽娜..”吕云黛语气悲戚。 “我对不起你,他..在这。”吕云黛曲膝跪在孤儿寡母面前,将小七的骨灰坛子捧到遗孀面前。 “对不起..”她愧疚的匍匐在地。 耳畔是阿丽娜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两个孩子也被惊醒,凄风冷夜,大人和孩子哭作一团。 吕云黛跪坐在火堆旁,沉默的添炭,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她孤独而绝望的迎来康熙四十五年。 第二日,阿丽娜忧伤过度,一病不起。 吕云黛坐在她的床前,握紧她发颤的手掌。 “阿丽娜,与我回中原可好?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我照顾你和孩子们...”吕云黛顿了顿,到嘴边的一辈子,苦涩的咽回去。 很遗憾,她也许并不比小七多活几年,她已没几年余生了。 “不,我哪儿都不去,他交代过,让我在家等他回来,我哪儿都不去。我等他一辈子。”阿丽娜抱紧骨灰坛。 “我猜到你的决定了,如果留下,你必须收下我的礼物。” 阿丽娜虚弱点头:“谢谢。” 吕云黛将千里迢迢带来的一箱箱金砖抬进帐篷内,这是她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全都换成了黄金,连那座私宅都被她卖了。 “太贵重了,我几辈子都花不完,一箱足矣。”阿丽娜没料到对方的礼物竟是富可敌国的金山,登时惊的艰难爬起身来。 “我留着无用,你们受之无愧。” 此时帐外传来数道脚步声,吕云黛警惕拔剑,她如今随身携带的是小七的剑,不想再用那把脏剑。 “芸儿。” 策零的声音传来,吕云黛心下一沉,他还真是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是谁?”阿丽娜忐忑不安。 “是你们准噶尔的大汗,你们的王上。”吕云黛直言不讳,掀开帐门。 “大汗!阿丽娜恭迎大汗!” 策零在仆从的提醒下,得知那女子是拥戴噶尔丹的叛臣之女。 他并不关心这些,此刻目光始终落在芸儿身上。 “阿丽娜,你阿布的罪行今日起一笔勾消,本汗钦定你的儿子承袭你父亲的官职,并世袭罔替。即日起,我将你罚没的祖产赐给你儿子。” “阿丽娜多谢大汗。”阿丽娜匍匐在地,悄悄向那位姑娘投去感激的目光。 阿丽娜知道,定是这位姑娘为她求来的恩典,大汗怨恨她的家族,她全家都被斩杀,只有她被夫君冒险救下,苟活至今。 虽然生不如死,可她还没资格死,她还需为夫君守护好孩子们。 ...... 吕云黛在小七的坟茔边,搭了座纯白的帐篷。 她一身缟素,日日都陪着小七说话,从三人在哀牢山相依为命说起,一直说到她护送小七的骨灰回来,沿途见过何种风光。 在她身后不远处,策零依旧每日形影不离,他下朝之后,一定会立即赶来此地,为她做饭。 第80章 料峭寒春,乍暖还寒,浅草方没马蹄。 这几日,吕云黛日日都会收到自南而来的家书。 陌上花开,那人开始不断的来信催她归家。 她不为所动,说好守丧半年就必须是半年,甚至不能算来途与归期,掐头去尾之后,最早六月,她才能离开。 这日,小七的儿子送来阿丽娜亲手酿的马奶酒。 吕云黛坐在小七坟茔前,一杯接一杯马奶酒灌入喉中,她踉踉跄跄起身为小七舞剑。 舞剑之后,她肆意率性躺倒在草甸上。 策零下朝纵马疾驰而来,见芸儿躺在草地上,他顿时心急如焚冲到她面前。 “芸儿...” 倏地,芸儿醉眼迷离搂紧他的脖子,策零舍不得反抗,径直跌入她怀中。 鼻息间都是让他魂牵梦绕的久违气息。 吕云黛并未醉,她只是愈发厌倦那些成群结队盘旋在附近窥视她的乌鸦。 那人既想窥视,就让他窥视好了。 她唇角勾起玩味笑容,主动吻向策零。 此刻策零激动的浑身轻颤,呼吸逐渐凌乱无序。 苍茫碧草间,二人幕天席地失控拥吻着。 王廷禁卫军围起朱红步障,将无边旖旎春色隔绝在步障内。 “零哥哥,我若为你诞下小王子,能让他当太子吗?” 吕云黛淡笑着主动扯开策零的宽袍。 “不,你若愿为我诞下我们的孩子,我即刻让他当上准噶尔汗国最为尊贵的汗王。” 策零轻喘着将唇瓣贴在心爱女子的耳畔。 “只是,你不愿。” “芸儿,我心如故,只要你回心转意,我永远都会在你身后等你。”策零抓住她肆意游走在他胸膛的手,眸中欲色浓炽。 吕云黛玩味扬唇,目光游移在渐渐南归的鸦群,并不回应。 此时策零轻叹着伸 手,小心翼翼将她揉皱的衣襟抚平。 “芸儿,我并非圣贤,我也是困于七情六欲恨海情天的寻常男子,若还有下一次,我定不会如克己复礼,我愿意沦为你裙下之臣,当你手中屠刀。” 吕云黛合眼,不知该如何回应凌哥哥。 若没有当年那场意外,她与凌哥哥早已拜堂成亲,举案齐眉。 只可惜二人终是有缘无份。 寒鸦南渡,落在雍亲王府那两棵交颈缠绕的春光树梢。 苏培盛听着乌鸦嘶鸣着汇报六子的情况,险些将手中推盘摔落在地。 六子当真越来越大胆僭越了,竟与策零在准噶尔旧情复燃还忘情拥吻。 她明知道乌鸦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却仍是如此狂悖,显然在用轻浮行径激怒四爷。 此时他惴惴不安,将目光偷眼看向书房内的王爷。 王爷依旧云淡风轻与幕僚商议政务,只不过愈发沉默寡言,渐渐议政变成幕僚们单方面谈论,王爷只沉默的端坐在桌前,面无表情。 “王爷,如今废太子被圈禁于咸安宫,直郡王也已被削爵圈禁,再无起势野望。只八爷一党仍是蠢蠢欲动。为今之计,我们需利用江南仕林科举舞弊一案,将八爷一党连根拔起...” 雍王府首席幕僚戴铎噤声,此时王爷不知在沉思什么,垂眸一言不发。 “王爷,请您示下。”戴铎拔高声线。 这才见王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可听清楚王爷说的是何南辕北辙之事,戴铎无奈的端起了茶盏。 “苏培盛,前往盛京祭祖一事,抓紧准备,爷需立即动身离京。” 戴铎大惊失色:“王爷,眼下正是夺嫡关键时刻,您岂能在此时离京?康熙爷安排您前往盛京祭祖差事,不是已然商议好推脱给三爷吗?” 胤禛攥紧手中茶盏,语气不容置否:“本王有必须去的理由,此事不必再议。” 苏培盛虾着腰施施然来到王爷跟前。 “爷,这这这...从康熙爷准允到您奉旨动身离京,少说得一个月的时间,再快不得..” 苏培盛愁眉苦脸,他岂会不知为何爷如此不顾大局,一意孤行。 在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离开京城。 爷定是被暗六处心积虑的激怒,要去接六子回来,别无他想。 胤禛疲惫揉着眉心,仰头靠在圈椅背上:“尽快。” 梅子黄时,吕云黛将毕生所学,倾囊传授给小七的孩子们。 即便再不愿,她也必须动身回到那无尽炼狱中。 她特意选择策零上朝之时,悄然离开。 与阿丽娜母子三人挥别,她的目光落在渐渐压近的金红王旗。 似乎策零永远不会缺席与她话别。 “珍重。”吕云黛朝着纵马疾驰而来的凌哥哥挥袖道别。 若无意外,她余生不会再有机会来看凌哥哥了。 不待凌哥哥靠近,她一夹马腹,向南疾驰。 她一路马不停蹄,第二日晌午入了凉州城门。 此时她牵着马跨入城内,恰好与正疾驰出城的马车撞了照面。 吕云黛一眼就瞧见坐在马车前头赶车的苏培盛,他伪装的极好,乍一眼险些没认错他来。 苏培盛也瞧见了六子,赶忙勒紧缰绳。 “六子,这,这呢!爷来接你归家了。”苏培盛雀跃的朝着六子招手。 天菩萨啊,就差几步路,王爷就要再次冒着叛国罪,再度离开大清国境之内。 天可怜见,今日幸亏在城门处遇见了六子。 吕云黛含笑将马鞭和缰绳丢给迎上前来的小太监,飒沓流星,矮身入了马车内。 许久未见,男人依旧埋头在一堆奏疏中忙碌。 吕云黛跪坐在男人身侧,只笑而不语。 马车内一时间只剩下男人翻阅奏疏的沙沙声。 第203章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正在走神之际,男人忽而毫无征兆的抬手将她拽入怀中。 带着薄茧的粗粝指腹似乎染着怒火,发狠的揉着她的脸颊和唇瓣。 吕云黛岂会不知,他醋了,他嫌弃策零吻过她的脸,他向将策零留下的痕迹抹去。 “王爷,这是何意?”吕云黛含笑抓住他的手掌,仰头主动吻他。 他绷着脸侧首,她玩味追逐他的脸颊,刻意吻了他满脸濡湿的口水。 他越是嫌弃,她就越开心。 此时胤禛压下狂怒心境,脑海里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乌鸦汇报她与策零幕天席地拥吻,险些欲罢不能。 他咬牙切齿:“你此生再不准踏足准噶尔,不准离开爷身边。” 她眸中不达眼底的淡漠疏离笑意,让他惴惴不安。 “好。”吕云黛捧起他的脸,吻住他微凉的薄唇。 “哼!” 胤禛轻哼着将她压入软榻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已然一百七十三日不曾见她。 他几乎知道她每一日的动向,知道她在暗七灵前舞剑、喝酒、与旁的男子拥吻、教导暗七的孩子武功。 他知道她上个月初感染风寒,病了七八日,这几日仍是有些轻微咳嗽。 他知道他送去的药,她赌气的不肯吃,他知道她不曾坚定的信任他。 “我没有杀他。”胤禛无力的解释,不厌其烦。 他最恨旁人猜忌冤枉他,若是旁人,他不屑解释,唯独她,他已忍着屈辱解释了无数次。 “我知道不是爷。”吕云黛并未扯谎,她其实知道小七之死,与四爷并无太大关系。 小七只是想用死亡来唤醒她,让她别再沉浸于虚幻的迷梦中。 二人裸裎相见,吕云黛将脸颊贴在他狂乱的心口,也让他瞧不真切她的神情。 他既然刻意伪装深情,她自然也可以游刃有余的玩弄他。 胤禛愕然发现,她在床笫之欢上,竟变得前所未有的乖顺温婉。 从前她甚至狂悖的要骑在他的脸上,让他吻那取悦她。 她乖顺的让他不安,却愈发为她沉沦。 她渐渐开始迎合他对女人的喜好,就像拔掉抓牙的老虎,自断翅膀的飞鸟般,彻底蜕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可为何他却愈发不安了?他竟开始疯狂怀念她张扬明媚肆意洒脱的嘴脸。 似乎哪里不对劲..他却不敢细想。 ...... 康熙四十五年十一月初,吕云黛跟随四爷从盛京回到雍亲王府。 四爷一回到王府,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处理积压许久的政务,算计他的政敌们。 他用一招毙鹰之计,就将苟延残喘的八爷彻底逐出夺嫡之列。 历史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永远由胜利者浓墨重彩书写。 曾经在朝堂上振臂一呼,从者云集的八爷,如今成了辛者库贱妇所出。 八爷一党知道夺嫡无望,于是将算盘打到了十四爷身上。 八爷一党彻底依附十四爷,显然想要让四爷和亲兄弟十四阿哥争夺皇位。 十四爷是四爷的亲兄弟,即便四爷与十四爷骨肉相残,击败十四爷,也只能是惨胜。 趁着四爷在书房内忙碌,吕云黛去往吕观稼的府邸。 吕观稼平步青云,如今俨然是大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 以吕观稼的升迁速度,成为内阁大臣指日可待。 吕观稼的私宅比她的私宅阔绰多了,吕观稼说这座宅子在她的名下。 吕云黛才懒得稀罕,转头就把地契改成了娘的名字。 “主人。”柿子愈发稳重,此时在小厮的簇拥下,前来迎接她归家。 柿子夫妇如今是大理寺卿府邸上的内外管事。 夫妇二人恩爱缱绻,膝下长子青崖更是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内为庶吉士历练。 再过个几年,待青崖外放为一方主官,定能青云直上。 吕云黛一踏入后宅,就瞧见吕观稼没出息的盘腿坐在她娘房门前看手札。 老头坐在小竹凳上,乖巧的就像老鹌鹑。 她忍不住嘲讽出声:“老头,你就是废物,这么些年还只能睡门口。” 凭心而论,吕观稼今年才四十一岁,压根与老头沾不上边。 吕观稼并未恼怒,而是欢喜的敲门:“四娘来了,樱娘,你快开门可好?” 翁氏一听是女儿来了,忙不迭打开房门。 却听脚下惊呼一声,吕观稼没脸没皮的抱住了她的腰。 “多谢樱娘,方才我险些跌倒。” 吕云黛莞尔,不拆穿老头卖惨的真面目。 她今日前来,并非是来继续找茬的,而是向提前将身后事都安排妥当。 “娘,老头子也怪可怜的,反正他欠我的债已一笔勾销。” 吕云黛俯身笑眼盈盈,朝着眸中含泪的老头伸出手掌:“爹,我扶你起来。” 吕观稼老泪纵横,嗫喏诶一声,颤抖着手抓紧女儿的手掌。 “娘,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回,可好?” 吕云黛牵起娘的手,将爹娘的手交握在一起。 翁氏低头忍泪,想要将手掌从那人发颤的掌心逃离,却被他攥紧。 她挣扎几许,索性不再挣扎,七年了,剩下的十一年余生中,她想好好握紧他的手,再不松开了。 这般温情时刻,老头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堂堂正三品大员,竟抱紧妻女,哭的涕泗横流。 吕云黛与爹娘一道用过晚膳之后,与爹爹吕观稼来到内书房。 关好门窗,父女二人开始促膝长谈。 “爹,吕家是不是开始抉择了?”吕云黛单刀直入。 吕观稼面色凝重,点头道:“是,康熙爷这些年龙体并不康健,雍亲王为嗣皇帝,只是时间问题。” “吕家需未雨绸缪,在雍亲王膝下的小阿哥中,选出一位明主。” 吕观稼的语气顿了顿,怅然道:“四娘,今后雍亲王的子嗣若开始夺嫡,定比如今更为惨烈,毕竟雍亲王的子嗣全都是一母同胞,是名副其实的骨肉相残。” “吕家斟酌之后,决定依附四阿哥弘历。” “四阿哥弘历天资不错。” 吕云黛心内百感交集,连她至亲的娘家人都开始战队,无法想象今后五子夺嫡,又该如何惨烈空前。 “爹爹,吕家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他们都是您的亲外孙。” “为何要在亲情中加载利欲熏心?” “不能。作为外祖父,我对小阿哥们一视同仁,但作为朝臣和吕家的掌舵人,我必须做出抉择。” “四娘,你别怪爹爹,天家无情,爹爹若一招不慎,吕家定会万劫不复。” “你所出的五个小阿哥里,除去年幼的五阿哥,大阿哥与二阿哥谦恭温良,更适合为肱骨之臣。” “大阿哥与三阿哥交好,二阿哥与四阿哥弘历交好。” “三阿哥与四阿哥势均力敌,三阿哥身后有佟家,瓜尔佳一族、董鄂一族,赫舍里一族、四阿哥身后是富察一族、钮祜禄一族、江宁吕家和桐城张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女儿,你可知雍亲王到底最看重哪位小阿哥?”吕观稼直截了当询问女儿的意思。 吕云黛默然,四爷最为器重三阿哥弘时,只不过弘时与佟家走的越来越近。 她如今压根就猜不透四爷的心思,否则也不会被四爷玩弄于股掌间十几载。 “爹,我不知道。”吕云黛叹气。 “怎么了?你有心事?”吕观稼见女儿愁眉不展,顿时忧心忡忡。 “爹爹,您说的对,皇族子弟都是刻薄寡恩之人,雍亲王待我也不如从前那般宠爱。” “女儿,你需将眼光放长远,待..”吕观稼压低嗓音:“待他登基之后,若有个闪失,只能在你的儿子里选择新帝,到时候你想与横臣再续前缘,并非难事。” 吕云黛满眼震惊,没想到爹爹都开始筹谋她守寡后的姻缘了,显然依旧没有认可四爷当女婿。 听爹爹的语气,说不定若四爷不早些驾崩,爹爹还想人为的送他一程。 “爹,您别伤害他。”吕云黛话只说一半,后半句是:让我来。 吕观稼无奈叹息:“女儿,雍亲王实非良人,你不能对他用情太深,否则今后你定会伤心欲绝。” “我与你娘都不看好这段姻缘。” 吕观稼如今是天子近臣,无限接近核心朝政,越是了解皇族子弟,他就越是触目惊心,为女儿担忧。 雍亲王比康熙爷更为冷酷无情,这样的人,不可能感情用事。 他的女儿,注定会沦为雍亲王夺嫡的踏脚石。 吕观稼此刻听到女儿还在维护雍亲王,愈发寝食难安。 “女儿,无论今后发生何事,你都需告诉爹爹,爹爹哪怕还有一口气苟延残喘,也会护你周全。” “爹爹,你需照顾好我娘,也照顾你好自己。”吕云黛垂首敛去悲戚。 第204章 “女儿,到底出何事了?你今日的情绪不对。” 从女儿出现在他面前,吕观稼就敏锐察觉到四娘的情绪不对劲。 “没,只是觉得对不起爹娘,这些年来只顾忙着琐事,都不曾多为二老敬孝。女儿不孝。” “爹爹,女儿不孝。” 吕云黛哽咽的抓住爹爹的手,含泪将爹爹的手背贴在额间,泣不成声。 “爹,我很困,让我歇歇可好。”吕云黛疲惫的揉着眉心,就像小时候那般,趴在爹爹肩头沉睡。 “好,睡吧,小珍珠。”吕观稼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口中喃喃着哄睡孩子的民谣。 他走出书房,在庭院廊下缓缓前行,让孩子趴在他后背歇息。 四娘小时候每逢生病哭闹不休,最喜欢趴在他后背上,让他背着她,在庭院里遛弯,一背就是一整晚。 而樱娘则会跟在父女二人身侧,为他们摇扇纳凉,或取暖炉取暖。 可今日才勉强走出百步,忽而身后一轻,吕观稼愕然转身,竟看见女儿被雍亲王背在了身后。 吕观稼沉默 片刻,接过苏太监手里的暖炉,紧紧跟在女儿身侧。 此时他忍不住伸手点了四娘的睡穴,准备将裹身的氅衣披在四娘身上。 却发现女儿身上早就披着一件墨狐斗篷。 他满意的点头,收回自己的氅衣。 “王爷,您和四娘是不是吵架了?” “四娘脾气率直,请王爷多担待,若实在容不下她,求您将她还给微臣,微臣父女二人定不会再妄图攀附雍王府,求您善待她,您让微臣做什么都成。” 吕观稼深知雍亲王并非如面上这般良善可亲,否则也轮不到他当储君。 “岳丈,我此生绝不会放开她的手,只是,她因旁人对我生出嫌弃,且愈演愈烈。” “我已无计可施。”胤禛失落至极。 这几个月,他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却依旧无法让她恢复热恋之时的情愫。 吕观稼刹住脚步:“四娘的脾气与她母亲一样执拗,很难被打动,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爷既不舍得放弃她,就需想尽办法抓紧她的手。” 胤禛心中苦涩溢于言表,那暗七用死挑拨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他已百口莫辩。 此时胤禛失落至极,从未料到,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仍是微不足道,岌岌可危,无关紧要到随时都会被她毫不犹豫的抛弃。 眼看雍亲王背着女儿往门外走去,吕观稼眼疾手快将女儿夺回来。 “王爷,四娘看上去身心俱疲,您就让她在娘家歇息吧。反正微臣府邸内外都是您的势力,您还怕四娘失踪不成?” 吕观稼忍不住挑破雍亲王的心思,这些年来,雍亲王的势力早就无孔不入的渗透进吕家,渗透到他身边。 他身边多得是雍亲王的暗探。 若非吕家依附雍亲王,他吕观稼的女儿更是与雍亲王纠缠不清,他早就将那些讨厌的势力逐出吕家。 “岳丈。”胤禛沉吟不语,忽而沉声道:“瞬安颜没死。” 吕观稼顿时满眼惊恐。 他冷汗涔涔祈求道:“王爷,微臣觉得您的势力还不够多,可多在我府邸安插些人手。” “方才岳丈大人还豪言壮语,嫌弃本王安插人手。”胤禛委屈的阴阳怪气。 “哎,其实微臣还想到好几个能打动四娘的巧思。” “岳丈,请您不吝赐教。” “哎呀,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 “老泰山,求您了..” “好女怕缠郎,你缠着她就对了。” 说话间,吕观稼猛然发现不对劲,他竟被狡猾的雍亲王带到了后门马车边。 “岳丈,告辞。” “哼。”吕观稼眼睁睁看着雍亲王将女儿抱走。 吕云黛苏醒之时,发现自己竟躺在熟悉的温暖怀抱。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她闭着眼睛吻他的脸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男人已然亲昵的缠上身。 “爷。”吕云黛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你可曾对我有致命的欺瞒?” “你想问什么?”胤禛敏锐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失落。 “关于血滴子。”吕云黛始终闭着眼,就怕被他读懂她的眼神。 他最会算计揣测人心,她在他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呵,血滴子是你亲手淬炼的势力,你倒是来问爷?”胤禛不知为何她会问血滴子,毕竟血滴子早就替换掉一批。 如今在他身边伺候的血滴子,都是她精心栽培的精锐,他不曾疑她半分。 “爷再解释一次,这是爷最后一次解释,暗七之死,与爷无关!” 胤禛气窒,她为了暗七,竟与他闹别扭长达一年之久。 “好,这是奴才最后一次开口向爷求证,也是爷最后一次回答的机会。” 吕云黛睁开眼睛,满眼笑意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 康熙四十五年除夕。 因着要去紫禁城赴除夕宫宴,王府的年夜饭被提前安排在午时。 此时吕云黛顶着钮祜禄侧福晋的身份,与王府里一众妻妾齐聚一堂。 偌大的前厅内,王府姬妾们坐满六张膳桌。 吕云黛和李侧福晋坐在四爷右手边,而四福晋佟佳氏并未前来,这几日四福晋染了风寒,身子骨不大爽利。 尚未开席,李侧福晋就以身子骨不适,提前离开,显然是得到四爷的授意,不准她呆着碍眼。 此时主桌上,只剩下吕云黛一个后宅姬妾。 她与五个小阿哥围坐在一起,规规矩矩的用膳。 只年纪小的五阿哥弘昼时不时偷瞄她。可怜兮兮的想求抱抱。 吕云黛被小家伙可怜兮兮的眼神融化了,忍不住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前厅内的年夜饭只是过场,待散席之后,那人挽住她的手,一家七口人回到前院花厅内。 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早就准备好。 兄弟几人说笑着一道用膳,年长的阿哥们甚至壮着胆子要与四爷行酒令。 吕云黛抱着五阿哥玩九连环,每每抬眸,都能与那人灼灼缱绻目光对视。 如从前那般,她悄悄伸手,握紧他放在桌下的手。 一家子热热闹闹提前吃过年夜饭之后,四爷和孩子们入宫赴宴。 吕云黛则留在王府里,她不喜欢紫禁城,是以,四爷从不会逼着她入紫禁城内觥筹交错虚与委蛇。 ..... 紫禁城皇极殿,胤禛本打算提前离席,回王府陪伴她守岁。 此时苏培盛施施然来到王爷身侧。 “爷,万岁爷令您立即去养心殿一趟。” “嗯,可知何事?” 汗阿玛今日数次将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总觉惴惴不安。 苏培盛摇头:“不知。” 他说的不知,是连康熙爷身边的血滴子都不知。 胤禛面色凝重:“嗯。” 养心殿内,汗阿玛正端坐在龙椅前奋笔疾书。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胤禛话音已落,却罕见的不曾听到汗阿玛唤他平身。 他匍匐在地,愈发心绪不宁。 “老四,过来。”康熙帝并未停笔,只淡然说道。 “儿臣遵旨。”胤禛起身,毕恭毕敬走到汗阿玛身侧。 当看清楚明黄布帛上传位诏书四字,他忍不住屏息凝神。 浑身的血液都在雀跃沸腾,他在传位诏书上,看到了他的名字,皇四子胤禛。 “朕已决定传位于你。你需谨记善待佟家。” “更需谨记防范佟家,佟家血脉不准再出新君。” “汗阿玛,儿臣谨记在心,儿臣并不看好弘时,您请放心。” “你的子嗣太少,还需花些心思在子嗣上,否则今后皇子们良莠不齐歪瓜裂枣,你又如何能选出明君圣主?” “胤禛!别以为阿玛不知,你被那佟家的女暗卫迷的神魂颠倒,不思进取。” “你告诉朕!弘时到底是谁所出!” 康熙帝怒不可遏呵斥道。 胤禛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汗阿玛定是拿捏到一锤定音的铁证,才会开口质问。 他心惊胆战匍匐在地。 犹豫片刻,徐徐开口陈述:“汗阿玛,弘时生母,是佟家暗卫吕云黛,大阿哥生母亦是。” “蠢材!你被那女暗卫算计生下庶长子也就罢了,竟还犯下欺君大罪,混淆皇族血统。逆子!” 胤禛不卑不亢,仰头看向汗阿玛愤怒的龙颜:“汗阿玛,儿臣不愿被佟家制肘,当年与表妹的婚事,也并非儿臣所愿,子嗣罢了,只要不是佟氏女子所出,对儿臣来说,孩子的额娘是谁,不重要。” 此时汗阿玛盛怒的神情竟露出一丝浅笑。 “罢了。”康熙帝心知肚明,为何四子宁愿与佟家暗卫诞育子嗣,也不愿与嫡福晋生孩子。 隆科多教女无方,胤禛能忍到如今,俨然是看在佟家是天子母族的份上。 第205章 “胤禛,莫要再与她纠缠不清,你若舍不得割舍,阿玛今日替你清理门户。” “汗阿玛息怒。”胤禛意识到汗阿玛口中的清理门户,就是杀死他此生挚爱。 “汗阿玛,她已有孕在身,可否宽恕她?” “哦,李德全,你带着太医亲自将人带来,若她当真有孕,待产子后再处死。” “汗阿玛!儿臣求您饶恕她可好?她只是佟家的棋子而已,儿臣还需利用她制衡佟家。” 康熙帝忽而轻蔑嗤笑:“胤禛,佟家已是强弩之末,无需你费心制衡。” 印象中,这是四子为那女暗卫第二次忤逆他的圣意。 他不能让最优秀的儿子折在佟家的阴谋诡计中。 “那女暗卫今日必须死。” 吕云黛被李德全领入养心殿,竟看见四爷正匍匐在康熙爷脚下。 “胤禛,去吧,杀了她,用她的血,来给传位诏书染红绶玺。” 康熙帝轻抬手间,梁九功将一条白绫捧到雍亲王面前。 “儿臣..遵旨。” 胤禛深知今日再无任何转圜余地,汗阿玛方才那句话,就是让他用挚爱的命,换太子之位。 吕云黛从未料到死亡来的如此突然。 此时她缓缓曲膝跪在地上,闭上眼,仰头等待那根白绫扼住她的脖子。 早知道今日会横死紫禁城,她就该好好与亲朋好友道别。 冰冷的白绫缠绕在她脖颈之上,她嘴角浮出解脱的微笑,闭着眼始终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白绫渐渐收紧,她甚至不曾挣扎半分,只坦 然拥抱死亡。 她已然习惯被放弃,今日将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被人放弃。 倏地,耳畔传来男人染着哭腔的祈求:“汗阿玛,若太子之位需用她的血绶玺,儿臣..儿臣愿放弃。” “儿臣不愿当储君!儿臣不愿!” 咚地一声闷响,吕云黛惊愕不已睁开眼,竟瞧见那人跪在她面前,将她紧紧的护在身后。 “汗阿玛,她毕竟是弘晖和弘时的亲额娘,儿臣虽很想要皇位,但更不能让孩子失去额娘。” “汗阿玛,儿臣不孝,今后定为新帝马首是瞻,殚精竭虑为肱骨辅臣,求汗阿玛成全。” 此时那人磕头如捣蒜,他那般高傲之人,竟如丧家犬般卑微的磕头,他磕的很用力,甚至额头都磕出血来。 吕云黛愣怔许久,才意识到四爷选择了她。 爱恨交织往复,仿佛在凌迟她,她还不习惯被人坚定选择之后,弥漫周身的狂喜与震颤,甚至惶恐不安的屏住呼吸。 她回到他身边,是在算计着杀他的,可他偏偏让她爱上他。 原来他是爱她的。 吕云黛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为何不选皇位,他该选皇位的,他那般嗜权如命之人,若失去权势,定生不如死。 他怎么能死!他不能死,他的余生必须孤独且万岁的独活着。 吕云黛咬牙抓住脖颈儿上松开的白绫,使劲绞紧。 “王爷,奴才愿意赴死,别跪了,别求了...” 力道迅速收紧,她痛苦张大嘴巴,待看到他满头的血迹之后,她不再本能的挣扎,而是选择死死咬住牙关,更快濒死。 眼前渐渐因为极端的窒息而变得模糊不清,合眼那一瞬,她看到那人满眼惊恐悲痛的拥紧她。 狂乱的心跳声不绝于耳,仿佛已然跃出他温暖的胸膛。 .... 吕云黛苏醒之时,发现自己竟身处陌生之地。 “哎呀,六子,你可算醒了,还觉得哪儿不舒服吗?”苏培盛捧来一盏温茶。 “王爷..”吕云黛被自己异常沙哑的声音吓着了。 “苏哥哥,王爷现在在何处?这是哪里?” 脖子上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她轻抚脖子,不用看就知道脖子上有勒痕。 她心存死志,对自己毫不留情,若非四爷及时制止,她早就用白绫勒断脖子。 “王爷在书房内面壁思过,需满三个时辰才能离开,这是狮子园。” “康熙爷令王爷在狮子园内静思己过。”苏培盛欲言又止。 他挣扎许久,并未将康熙爷下旨让四爷想清楚错在哪之后,方能离开狮子园一事,告诉暗六。 四爷素来谨慎,从不行差踏错半步,唯一的错漏,只有暗六。 她是四爷此生唯一的罪与罚,四爷若杀了暗六,就能以皇太子的身份走出狮子园。 真真是造化弄人,暗六竟然成为四爷夺嫡之路最后一块致命的绊脚石。 苏培盛欲言又止看向六子,六子那般聪颖,岂会不知他话里有话。 吕云黛听懂了苏培盛的言外之意,四爷唯一的错误,就是她。 脑海里回荡用她的血绶玺。 原来四爷离开狮子园的唯一绊脚石,是她。 她踉踉跄跄起身,哑着嗓子追问:“苏哥哥,我想见见王爷。” “王爷还在书房内面壁思过,还需半个时辰才能出来。”苏培盛揣手回应。 “好,替奴才向王爷道声对不起。”吕云黛哽咽一瞬,忽而决绝拔下发簪,闭眼狠狠戳入脖颈。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侵袭而来,她听到苏培盛恐惧的惊呼。 “王爷!快传太医!王爷受伤了!” 吕云黛心急如焚睁开眼,赫然发现四爷掌心被发簪戳穿,正在潺潺淌血。 “吕芸黛!你的命是我的,你无权决定生死,你是我的!!”胤禛面色惨白,后怕的浑身发抖。 “好好好,我的命是你的,别恼了..”吕云黛抓住他的手腕,泣不成声的扑进他怀里。 四爷左手掌心被发簪捅穿无法自理,她心疼的守在他身边伺候他。 是夜,她为四爷换药之后,伺候他更衣就寝。 此时她小心翼翼躺在床榻外侧,却被他伸手拍了拍屁股:“谁准你睡在外侧?” “乖乖睡在里侧。” “...”吕云黛哭笑不得,睡在床榻外侧需担负起照顾起夜。 按照规矩,主子才能睡在床榻里侧。 从前她恃宠而骄,总是睡在床榻里侧。 “爷..”她话音未落,又被他拍了拍屁股。 吕云黛红着脸,爬到拔步床里侧,侧躺在他身侧。 倏地,男人将她拽入怀中,轻而易举扯开她的寝衣。 此时他更是熟练的单手扯开她的肚兜细带。 吕云黛来不及劝阻,他已然欺身而来。 “哼,谋杀亲夫的毒妇,爷都受伤了,合该轮到你伺候爷。今晚爷不伺候你了!” “好,我伺候爷。”吕云黛翻身,忍着羞意坐在四爷身上。 ....... 酣畅云雨之后,胤禛将心爱的女人揉进怀中。 今日他彻底一败涂地,但却重获芳心,勉强没输的一无所有。 为今之计,只能戒急用忍。 他对皇位势在必得,若汗阿玛不给,他不介意抢,毕竟打进养心殿,比一步步踏入养心殿容易。 前日,养心殿的血滴子传来惊天密报,汗阿玛的身子骨每况愈下,怕是只有三五年光景。 如今他只能韬光养晦,熬到汗阿玛油尽灯枯之后。 未到濒死挣扎之际,他不愿弑父篡位,背负千古骂名。 原以为汗阿玛彻底放弃了他,没想到第二日一早,他惊闻汗阿玛驾临狮子园附近的畅春园内。 不待他揣测圣意,雪片般的奏疏纷至沓来。 汗阿玛这是... 胤禛欣喜不已,当即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疏。 自从知道康熙爷就住在隔壁畅春园内,吕云黛成日里提心吊胆,蜷缩在狮子园内。 她就怕康熙爷瞧见她,又要逼着四爷杀了她。 康熙四十七年仲夏,吕云黛拔步去墙角的菜地摘四爷种的黄瓜,做炸酱面吃。 可她来到瓜架前,竟发现昨儿才瞧见的几根黄瓜都不翼而飞。 她正纳闷,却听到篱笆墙后传来啃黄瓜的清脆咔嚓声。 吕云黛诧异探出脑袋,瞧见四爷和康熙爷父子二人正坐在葡萄架下吃黄瓜。 她悄悄的退回屋内,再不敢冒头。 这些时日,康熙爷时常来狮子园蹭饭,大半夜都能唤四爷起来,为他做夜宵。 吕云黛也跟着沾光,吃过好些山珍海味。 她坐在软榻上,惆怅的捏着腰间被四爷处心积虑养出的软肉。 葡萄架下,父子二人正在小酌,偶尔闲聊几句朝政。 此时康熙帝忽而嫌弃的轻哼:“那小女子傻乎乎的,到底哪里好?” 胤禛赧然低头,笑而不语。 “蠢小子!傻乐什么?”康熙帝白一眼臭小子。 “汗阿玛,儿臣七月要去祭奠皇额娘。” 康熙帝知道,胤禛口中的皇额娘,只能是那人。 想起表妹的音容笑貌,康熙帝忍不住攥紧杯盏,不忍追忆,毕竟他是逼死表妹的罪魁祸首。 第206章 他逼死了表妹和一双儿女。 可他无悔,若时光倒流,他还会做出如此抉择。 表妹离世之后,他对母族佟家再不心慈手软,开始大刀阔斧的弹压整饬,如今的佟家,彻底不堪一击。 胤禛忐忑看向汗阿玛,就怕被拒绝。 气氛凝滞一瞬,胤禛正要硬着头皮继续祈求,忽而见汗阿玛哑着嗓子开口。 “朕与你一道微服前去。” 第81章 “胤禛,何为帝王之术的关键所在?”康熙帝目光落在四子始终沉静淡然的脸上。 胤禛不知为何汗阿玛会问这个浅显的问题,他毕恭毕敬回应:“回汗阿玛,帝王之术讲究权衡利弊,恩威并施,知人善任。” 却见汗阿玛轻摇头:“这只是为君之道。” “帝王之术,是断情绝爱,无爱可破情局无情方可破全局。为了大清江山国祚金瓯永固,即便是至亲至爱,亦可杀。” 胤禛垂眸压下惶恐不安:“是,儿臣定谨记在心。” 康熙帝幽幽叹气:“胤禛,那佟家的暗卫,终将成为佟家束缚在你身上的枷锁,留不得。” “汗阿玛,佟家暗卫都短寿,她活不了几年,儿臣别无所求,只想让她得到善终。” “佟家暗卫寿元绝大多数不超过三十岁。” “即便是紫禁城里的暗卫,也熬不过四十岁,她还有十年时间,儿臣发誓,待她亡故,儿臣定断情绝爱,努力当合格的君王。” 胤禛匍匐在地,苦苦哀求。 “罢了,你去将积压的奏疏处理完再回去,别让朕再看到那女暗卫。” 康熙帝怒不可遏,那卑贱的女暗卫正在一步步毁掉他千挑万选的最优秀储君。 “是,儿臣定不会让她出现在您面前碍眼,汗阿玛息怒,儿臣叩谢汗阿玛隆恩。” 胤禛压下欣喜,起身前往畅春园御书房内处理积压的奏疏。 与此同时,吕云黛躲在四爷书房内,就怕康熙爷瞧见她,会迁怒于四爷。 此时她坐于支摘窗前缝衣,闲来无事,她为四爷新缝了一件氅衣。 昨 儿他试过,腰线还需收几针,方能合身。 耳畔倏尔传来几道细碎的脚步声,吕云黛没来由的不安,走神之际,指尖被绣花针戳破,将氅衣月白内衬染上凄迷血色。 李德全捧着一条白绫似笑非笑来到她面前。 吕云黛将目光从白绫收回,低头焦急收针。 “李公公,可否等奴才片刻,还差几针就好了。” 李德全点头:“不急,王爷今日都会在畅春园内伴驾。” “多谢。”吕云黛并未停下手中针线活,待缝好新衫之后,她焦急拔步整理四爷的秋衫,将他昨晚被墨痕沾染的短褂亲自浆洗干净。 趁着天朗气清,她将四爷的藏书和四爷给她买的话本子拿出来晾晒。 畅春园内,此时胤禛愈发心绪不宁。 汗阿玛今日安排的差事繁杂,他被困在畅春园无法回去。 临近午时,焦躁不安的心情逐渐转为莫名悲痛,仿佛他正在失去一件至关重要之物。 胤禛痛苦的捂着心口,下意识朝着书房门外走去。 “王爷,万岁爷有旨,您今日不得离开此地半步,否则以抗旨罪行论处。” 梁九功领着数名大内高手拦在书房门外。 “梁安达,本王衣袖被墨汁污浊,需回去更衣。”胤禛压下慌乱,抬起袖子。 “何必劳烦王爷亲自走一趟,杂家派人去取衣衫即可。” 梁九功这句滴水不漏的话,让守在门边的苏培盛都不免心下一沉。 完了.. 康熙爷处心积虑将王爷扣留在畅春园内,显然是想将王爷支开,将六子赐死。 苏培盛正心惊胆战之时,果然看见王爷不管不顾的冲出了御书房。 “哎呦,快拦着王爷!”梁九功被雍亲王掀翻在地,疼得站不起来。 临近午时,吕云黛到厨房里煮了一碗面。 她答应过他,今年他三十岁生辰之时,要为他亲手做长寿面。 她悄悄学了好久,但煮出来的味道总是差强人意。 这辈子来不及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她一定努力为他洗手作羹汤。 她将煮好的长寿面用大海碗扣紧。 含笑折步回到书房内。 “有劳李公公送奴才最后一程。” “应该的。”李德全攥着白绫,勒紧她仰起的细颈,笑着收紧。 濒死之际,出于本能,是人都会下意识挣扎扑腾。 这女暗卫也不例外,此刻更是大力挣扎着。 李德全幽幽开口:“你就安心走吧,你一死,从这狮子园出去的就是未来的万岁爷。难道你忍心王爷为你一无所有,沦为阶下囚?” 这句话仿佛定身咒似的,那女暗卫竟生生违抗求生本能,攥紧拳头不再反抗。 白绫绷紧,传出阵阵裂帛轻响,力道之大,甚至能听到骨骼挤压的脆响。 砰地一声,李德全一个趔趄,被踹翻在地。 濒死之际,吕云黛忽而察觉到白绫松开,她赶忙催促:“李公公,奴才不挣扎了,您快些,别惊动王爷,他快回来用午膳了。” “奴才不挣扎了..”她焦急喃喃着。 兀地,她被揉进熟悉的怀抱,吕云黛惊的睁开眼,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砸在她眉心。 她心疼的伸手为他擦泪,他却沉默的将满是泪痕的苍白脸颊埋在她颈窝。 吕云黛嗫喏着开口安慰正在悄悄为她落泪的四爷。 “爷,我没事了,别怕。” “嗯。”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王爷,万岁爷口谕,今日这女暗卫若死了,您可立即以太子之尊,离开困守两年的狮子园。” 李德全捂着后腰,艰难站起身来。 “汗阿玛龙体欠安,畅春园景致宜人,最适颐养,即日起,汗阿玛就歇息在畅春园内吧。” 胤禛冷笑着站起身来。 李德全愣怔片刻,意识到雍亲王谋逆之心那一瞬,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瞧见染血的长剑戳穿他的心口。 他满身的血尚来不及流淌到地上,就被血滴子拖出去毁尸灭迹。 须臾之后,新的李德全虾着腰,施施然前来,举手投足间,与李德全无异。 “去吧。”胤禛牵唇笑道。 ‘李德全’躬身回到了畅春园内。 康熙帝此刻正在舞剑怡情,目光平静落在李德全的脸上。 “万岁爷,没成,王爷赶回来了。奴才无能,求万岁爷息怒。” 康熙帝提剑走到李德全面前,忽而低低冷笑道:“滚回去告诉胤禛,朕可以给,但他不能伸手夺!” ‘李德全’懵然抬眸,忽而眼前一花,胳膊被卸下一条,他疼得捂着飙血的伤口,曲膝跪地。 “万岁爷,您龙体不豫,该在畅春园内温养,切莫动怒啊。” “这个逆子...”康熙帝气窒,不免牵动顽疾,此时他捂着嘴角,痛苦蹙眉。 待李德全离开,梁九功呜咽着冲上去搀扶万岁爷。 “万岁爷..”梁九功满眼惊恐。 康熙帝没好气的伸手敲梁九功狗头:“装什么?你以为朕不知你与胤禛沆瀣一气?朕身边的奴才中,有二十三人是胤禛的狗,朕说的没错吧。” “万岁爷,奴才该死。”梁九功战战兢兢匍匐在地。 原来万岁爷都知道,甚至还确切知道雍亲王安插多少人。 “罢了,让他折腾吧,朕总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治国良才。” “你们按兵不动即可。”康熙帝轻抬手,房梁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离去。 “狗奴才!”康熙帝一脚将这个自小就伺候在他身边的狗奴才踹开。 “万岁爷,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呜呜呜..” 康熙帝面色一凛:“这些年,他可曾令你对朕下毒手?” 梁九功头赶忙摇头:“王爷从不曾让奴才弑君,否则奴才宁愿死也不会伤害您半分。” “哼。”康熙帝抬腿将滚到脚边的死奴才踹飞,狗奴才伺候他五十余载,自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早就发现狗奴才有异心,这些年来,眼睁睁看着狗奴才与胤禛沆瀣一气搅弄风云,他从最开始的愤怒,继而转变成期待。 康熙帝每一日都在冷眼旁观胤禛在他股掌间翻腾,渐渐煺去青稚,逐渐能独当一面。 他甚至开始主动给逆子使绊子,逼着他磨砺心性,蜕变成储君该有的气度与风范。 幸而逆子并未辜负他的期望,康熙帝欣慰之余,又忍不住恼怒,逆子竟没出息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将他软禁在畅春园内。 罢了,他的身子骨的确需要精心温养,逆子什么苦难都经历过,唯独在情爱上,不曾栽过跟头。 那女暗卫,终将是逆子勘破情障的踏脚石。 两个月之后。 梁九功鼻青脸肿的再次爬回万岁爷脚边,像只乖顺的哈巴狗。 第207章 “梁九功,传朕口谕,朕于畅春园内温养,谕令皇四子胤禛监国,并皇三子、皇五子、皇八子、皇九子、皇十三子辅政。” “另,赐婚湖广总督年遐龄三女年氏为雍亲王侧福晋。再选两个容貌绝色的秀女,一并送去给胤禛。” 这两个月来,康熙帝对四子治国能力不再质疑,如今也该到了敲打那逆子的时候了。 胤禛偏爱娇媚汉女,那湖广总督年遐龄之女艳冠京师,他原不想将如此艳色赐给胤禛,免得他沉迷女色,如今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女暗卫虽容貌不俗,奈何已是花残粉褪韶华不再,又如何能与风华正茂的绝色佳人相提并论。 相信胤禛尝过绝色之后,很快就会收心。 康熙帝忍不住惋惜,他已时日无多,无法再如从前那般,对四子循序渐进的栽培。 ..... 吕云黛苏醒之时,竟发现回到了雍亲王府前院内。 她惊的挣扎起身,却被四爷按回床榻:“别动,你颈骨挫伤,还需静养几日。” “爷,我们怎么在这?”吕云黛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李德全被斩杀。 “汗阿玛在畅春园养病,爷自然需要回来稳固朝野。” “爷..”吕云黛满眼震惊,她意识到四爷为了她,也许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 胤禛握紧她的手,扬唇笑道:“汗阿玛龙体不豫,正于畅春园内养病,你以为爷做了什么弑逆之事?” “除了爷,没有人能坐稳储君之位。” 四爷踌躇满志得意不已,吕云黛却愈发惶恐不安,愧疚万分。 她到底还是活成了拖累四爷的累赘。 此时苏培盛白着脸入内。 “王爷,万岁爷有旨。” “哦。”胤禛从容接过圣旨,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整个畅春园都在他的严密看守之下,汗阿玛这道圣旨又是从何而来。 他面色凝重攥紧圣旨,当看清楚圣旨上御笔亲书的内容,顿觉如遭雷击。 汗阿玛这道圣旨将他的自信彻底击碎。 原以为他是执棋之人,掌控全局,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惊恐的意识到,所有人都是汗阿玛掌中之物。 这些年来,在汗阿玛眼中,他也许就像跳梁小丑般,在汗阿玛股掌间出丑。 胤禛压下恐惧,强装镇定:“准备车马,爷立即去畅春园谢恩。” 苏培盛腿肚子都在发颤,方才接到这封圣旨之时,他吓得魂飞魄散,就怕宣旨太监身后跟着抄家的侍卫。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急步离开。 而此时吕云黛盯着放在桌案上的圣旨,悲从中来。 康熙爷竟在此时将年氏赐给四爷为侧福晋。 算算年岁,如今年氏才刚满十三岁。 这些年来,她阴暗的窥探年氏的一切消息。 吕云黛知道,年氏蕙质兰心,丕著芳声,赋质温良,名满京师,京中文人墨客与权贵子弟几乎对年家三姑娘用尽世间所有溢美之词。 这样的女子凡夫俗子岂敢攀折,也只有皇族子弟才配得上。 趁着四爷去畅春园的间隙,吕云黛让吕家死士立即打听年氏的踪迹。 得知她此刻正在红螺寺斋戒,吕云黛忍着心间无处安放的酸涩失落,悄然前往红螺寺。 浮屠塔前,一明眸皓齿的绝色佳人正款款而来,莲步轻移间仪态万方,梳云掠月气度高华。 此时年氏一双翦水眸正远眺远山云雾,吕云黛屏住呼吸,年氏之美,难画难描,她甚至词穷得无法形容眼前的绝色。 她阴暗的躲在一株迎客松后,心烦意乱间,正要黯然离去,忽而瞧见大雄宝殿前,站着一道熟悉的清癯挺拔身影。 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四爷说去畅春园谢恩,而此刻却出现在与畅春园南辕北辙的红螺寺。 此时他负手静立在廊下,与年氏二人遥遥相望,却是一派情意绵绵,岁月静好,让人不忍打搅。 他的目光让她心碎,他的眼神,满是惊艳与独占欲。 吕云黛唇角牵起苦涩笑容,绝望转身离去。 而此时胤禛却有些不耐烦。 他赶往畅春园,在半道上奉汗阿玛口谕,前来红螺寺相看侧福晋年氏。 年氏美则美矣,即便再天香国色,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个容貌姣好,年轻的少女而已,并无甚特别。 可他还需装腔作势,装作为年氏痴迷,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那人,也不知她是不是在王府里拈酸吃醋。 他想着早些回去,今晚带她出去散散心,免得她胡思乱想。 “王爷,您可还满意年氏?”梁九功含笑问询。 王爷方才眸中满是惊艳,这般绝色佳人,王爷不动心才奇怪。 “嗯,甚好。” 胤禛垂眸压下不耐烦。 “哎呦那就好,钦天监已请吉期,婚期定在腊月十六,恭喜王爷抱得美人归。” 梁九功匍匐在地,笑呵呵道贺。 胤禛心不在焉离开红螺寺。 左不过后宅里多一双筷子而已,他并未将年氏放在心上。 回到王府,却听奴才禀报,十四弟已在书房恭候多时。 “呵。”胤禛冷笑,十四弟与八弟沆瀣一气,这些年来,没少与他做对,他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不知所为何事。 入了书房,胤禛竟诧异发现十四弟不但态度谦逊,甚至还带来不少贵重礼物。 “胤禵给四哥请安。” 胤禛冷眼看十四弟谦卑请安,待他起身之后,才缓缓道:“十四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胤禵岂会察觉不到四哥的冷淡和傲慢,他压下屈辱和狂怒,语气愈发谦卑。 “四哥,胤禵今日前来,是想求您拒婚的,听闻汗阿玛将年羹尧之妹年氏赐给您当侧福晋,不瞒您说,胤禵与年氏两情相悦,本打算待她明年开春选秀之时,求汗阿玛将他赐与我。” “岂料竟横生枝节,胤禵与年氏相识多年,更是对她情根深种,求四哥成全。” 十四阿哥胤禵曲膝匍匐在四哥脚下。 为了心爱的女人,今日无论四哥如何折辱他,他都要隐忍。 胤禛唇角牵起玩味冷笑:“十四弟,汗阿玛已赐婚,年氏即将成为你的小四嫂,今日就当你没来过。” “四哥!您又不喜欢她,甚至没见过她,为何就不能成全我,求您了,四哥,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皇位我不争了,四哥,求您把年氏还给我,可好?” 胤禵绝望的朝四哥磕头,却听到四哥鬼魅般阴测测的笑声。 “十四弟,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年氏?谁说我不曾见过年氏?不瞒你说,我对年氏心愉在侧,一见钟情,早就想得到她。” 胤禵忽而暴怒的起身,一拳砸向道貌岸然的四哥。 “爱新觉罗胤禛,你是不是什么都要与我争!她不是你我之间争斗倾轧的玩物,她是有血有肉的人,她只是单纯善良的弱女子,为何你要丧心病狂的将她卷入阴谋算计!” “呵。为何你能喜欢年氏,我就不能喜欢?我很喜欢她,呵呵呵...”胤禛抬手推开暴怒的十四弟。 从小到大,十四弟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凭什么他却要踏着尸山血海,一步步艰难的跪行,方才走到如今。 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怨恨,在这一瞬开始作祟,即便他不喜欢年氏又如何,只要能让胤禵痛不欲生,他留下年氏又何妨? 此刻胤禛已然下定决心,为了宣泄心口恶气,他一定要让年氏成为雍亲王侧福晋,成为十四的嫂子。 “胤禛!我与你不死不休!!”胤禵被两个奴才拖出了书房。 “你这般冷血阴险之人,注定永失所爱,注定活成孤家寡人!” 听到这句,胤禛满面春风顷刻间满是阴鸷暴戾。 “胤禵!”胤禛暴怒的冲出书房,猝不及防间,眼前出现一张含笑的面容。 他下意识慌乱,可这慌乱在看到十四弟失控的啜泣之时,瞬间被志得意满的畅快取代。 难得看到十四弟如此绝望无助,为个女人要死要活哭哭啼啼,他灿笑着欣赏十四弟的丑态。 吕云黛站在四爷身后,听着十四爷为年氏歇斯底里的咆哮啜泣,却心如刀割。 方才四爷和十四爷的对话,让她忍不住绝望。 没想到四爷只见过年氏一面,就对她情根深种。 罢了,毕竟年氏才是四爷命定的真爱。 历史上素来循规蹈矩的雍正帝为了心爱的年贵妃,数次破例。 甚至连年贵妃的朝冠都与皇后的凤冠相同,僭越的使用三层金顶与七凤,只在重量差三两。 雍正甚至赐给年贵妃数十件龙鞯之物,恨不能将世间最美好之物,捧到心爱的女人面前。 他还癫狂的将只给帝王用的谥号敦赐给年氏,更是取雍肃和鸣之意,将肃字一并此给年氏。 第208章 他们的名字会被永远篆刻在一起,千秋万代之后,世人提起雍正,就能立即想到雍正帝的真爱敦肃皇贵妃年氏。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胤禛攥紧她冰冷的手,蹙眉轻轻搓揉。 王府内有汗阿玛的人,他不能再行差踏错半步,过往那些情话再不能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 汗阿玛是唯一让他恐惧和臣服之人,汗阿玛的爪牙似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即便如此,他仍是忍不住牵起她的手,将心爱之人拽入内室屏风后。 无法言说的缱绻爱恋,悉数化为欲语还休的炙热贴近,他克制而压抑的将满腔情愫融进她的身子。 情浓之时,胤禛贴着她耳畔喁喁低语,柔声唤她的名字。 吕云黛含泪咬住他不断压下的肩。 怎么办,当真是宿命不可违。 这无法言说,注定不得善终的孽缘,正加速奔向必死的结局。 她早就知道,知道她与四爷迟早会分开,知道年氏的出现,就是这段感情的死期。 此刻她嫉妒的面目全非,忍着酸涩,小心翼翼开口。 “我..我不想让年氏入王府。我不要...”她呜咽着将扭曲的面容藏在他的怀中。 “不要妒,相信我,吕芸黛,无论何时,都必须相信我。”胤禛捧起她的下巴,极尽温柔的吻尽她的泪。 “年氏必须入王府,你不准妒。” “好。” 似乎除了相信他,她已束手无策。 今晚胤禛孟浪的让自己心惊,她只有在他怀中酣睡,才能让他安心。 无所适从的不安,被怀中熟悉的温暖身子驱散,他亲昵的将心爱之人揉进胸膛,与她相拥而眠。 ..... 距离四爷与年氏大婚,还有四个月。 这几日内务府已然呈上婚服,侧福晋虽比侍妾格格尊贵,到底不是嫡福晋,四爷无需去年家接亲。 可亲王侧福晋也有固定制式的婚服。 此时吕云黛轻抚着内务府送来的婚服,忽而想起那年,她偷穿四福晋婚服,被四爷当场发现的窘境。 她将侧福晋的婚服攥紧,失神许久。 “六子,你在做甚?” 耳畔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吕云黛这才回魂。 顺着苏培盛的目光,她垂首看向侧福晋婚服,却见华贵的嫣红婚服被她给揉皱了。 “对不住,这婚服太好看,奴才没忍住。” 吕云黛慌乱将揉皱的婚服抚平,忐忑将双手负在身后。 “王爷,内务府送来了您与年侧福晋大婚的婚服,请您过目,王爷若无修改意见,奴才派人将侧福晋的婚服送到年家。” “苏培盛去办,婚服,可。”胤禛屏退奴才,将背对他的女人揽入怀中。 “待过了孟冬时节,你回娘家陪伴你爹娘两个月,待除夕,爷接你回家,可好?” 胤禛担心她沉不住气,会惹得汗阿玛龙颜大怒,伤及她的性命。 “好。我想过了中秋就回娘家。” “不准!”胤禛将拈酸吃醋的女人抱紧,两个月,已然是他能容忍的极限,多一日都不成。 “好。”吕云黛含笑点头。 随着四爷被康熙爷秘立为储君,他日渐忙碌,成日里都待在紫禁城内。 吕云黛被四爷带到了紫禁城乾西阿哥所,陪伴在他身侧。 十月十七,是四爷三十岁生辰,趁着四爷去南书房议政,吕云黛躲在小厨房里做菜。 只是,做菜着实比杀人还麻烦,无论她如何用心,却仍是不尽如人意。 在不知第几回倒掉做坏的肉沫烧萝卜之后,她叉腰站在灶台前,越挫越勇。 胤禛回到阿哥所内,才靠近正门,就嗅到一阵焦糊味。 “怎么回事?这什么味啊,忒臭!快些去散散味。”苏培盛怒目圆睁,呵斥阿哥所里的奴才。 “无妨。”胤禛噙着笑,拔步入了小厨房内,果然看见她正站在灶台边做菜。 烟雾缭绕于她身周,渐渐将她含笑的眉眼吞噬,胤禛莫名心慌意乱,急步冲到她面前,拥她入怀。 “爷来。”胤禛挥袖驱散烟雾,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再试试,若不成,我们午膳就吃长寿面。”吕云黛指了指桌案上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一刻钟之后,二人坐在了膳桌前。 吕云黛将海碗推到四爷面前:“爷尝尝。” 这道长寿面,她不知做过多少回,还悄悄向娘取经,如今俨然成了她的拿手菜。 吕云黛满眼期待看着四爷开始吃面。 他尝了一口,满眼笑意点头赞许:“甚好。”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是谁的手艺。”吕云黛托腮看四爷慢条斯理的吃面。 这男人做什么都是从容优雅,俊极雅极。 此时四爷吃完一碗面,忽而看向她面前那碗长寿面:“没吃饱,这碗一并给我。” “啊?怎么会没吃饱呢?”吕云黛诧异,赶忙将面碗推到四爷面前。 倏地,她焦急将面碗夺回,尝了一口,顿时被齁咸的面汤噎的直皱眉。 见四爷将那晚咸死人的面重新夺走,吕云黛心疼抓住他的手腕。 “别吃了,爷怎么吃得下!” “我再给爷做一碗。” 她心中懊恼,定是方才哪个步骤不对劲。 “不必如此费神,你只要乖乖呆在爷身边,就是爷此生最好的生辰礼物。” “你不准做这些粗鄙之事。” 吕云黛莞尔,他连说情话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虽是硬邦邦的情话,却让人忍不住动容。 “我还给爷做了一身寝衣,我做的寝衣,爷此生只能穿给我一个人看。”吕云黛握紧四爷的手掌。 胤禛回握她温暖的柔荑,温声细语:“除了你,爷还能穿给谁看?” 吕云黛唇角勾了勾,到底还是将到嘴边的年侧福晋给咽回去。 为四爷庆贺三十岁生辰第二日,吕云黛回到娘家。 没想到却撞见娘亲正在绣嫁衣。 “娘,这嫁衣甚美,您难道还想与我爹爹再拜堂成亲一回吗?吉日选好了吗?” “傻孩子,这是娘为你绣的嫁衣。” 吕云黛错愕看向绣架上即将收针的嫁衣。 “女儿,你怎么回娘家了?是不是与那雍亲王吵架了?” 不待吕云黛解释,就听见她爹吕观稼冷哼:“雍亲王下个月即将纳侧福晋,哪里有空顾得上与四娘吵架。” “什么!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四娘,你既然回来,就不准再回去,还回去做甚,去伺候雍亲王大婚吗!岂有此理!” “吕观稼,今年过年回江南,我不想在这鬼地方过年!” “四娘,娘带你回家,你爹爹在江宁城鸡鸣寺置办了一座宅院,那是给你添的嫁妆,今年我们在新家过年。” “现在就走。” “樱娘,你若将四娘带走,岂不是惹得雍亲王不快,到头来还是四娘受罪。” “哼!那就在雍亲王大婚那日,我们回家!吕观稼你若不与我一起回家,你就永远别回来。” “走,女儿,娘带你去京郊的庄子住上一段时日,那是给你置办的陪嫁庄子,依山伴水,景色绝佳。” 吕观稼还想开口劝阻,却被樱娘柳眉倒竖瞪了一眼,挠挠头,再不敢劝阻。 她去京郊的消息,很快传到胤禛耳中。 此时他默然踱步来到栽种于窗台边的茶花前。 掐一朵半开的名品鸳鸯凤冠。 “你去,将这支花送给她。”苏培盛诶了一声,将茶花藏在袖子里,悄悄离开。 待苏培盛离去,胤禛掐一朵花,随手插在梅瓶内,忽而想起她喜欢簪花,于是笑着将茶花簪在耳后,埋头继续处理政务。 吕云黛半夜三更收到了四爷送来的一朵茶花,她揉着惺忪睡眼,将茶花簪在鬓边。 她犹豫片刻,将梅瓶里今日摘的一束柿子递给苏培盛。 苏培盛带着一束柿子回到王府内,瞧见素来不喜浮华的王爷竟饶有兴致的在耳畔别了一朵茶花。 六子和王爷还真是心有灵犀。 两日后,胤禛早起上朝之时,目光落在发蔫的茶花上,拔步到窗台前,摘下一朵花开正盛的十八学士。 “送去给她。” .... 吕云黛坐在妆镜前,正在惆怅花蔫了,不能佩戴,忽而传来苏培盛细碎的脚步声。 “六子,爷让我来送花。” 苏培盛的目光落在六子手中发蔫的茶花上,忍不住百感交集的张了张嘴,久久不语。 爷谨慎的不敢频繁靠近六子,却将满腔情愫寄托在鬓边茶花上。 他隐忍的熬到花儿蔫了,巴巴的又送来。 难怪爷簪花,原来是想与她同赏花开, 同悲花落,想第一时间察觉到她鬓边的花蔫了。 吕云黛愈发诧异,每逢茶花发蔫,苏培盛总能掐着时辰送花。 第209章 腊月十六一早,娘就焦急催促她快些起来用膳。 吕云黛魂不守舍,今日是四爷大喜之日。 满人娶妻的吉时在半夜,纳侧福晋该是在正午。 正午..她都已身在回江南的楼船上了。 心事重重用过早膳,吕云黛坐在马车内,与娘亲一道听爹爹说书。 此时马车外传来柿子的声音:“姑娘,雍亲王来了,将前路堵死了,过不去。” “柿子,调头,换别的路走。”翁氏怒不可遏,抓紧女儿的手腕。 柿子应一声,马车调头继续前行。 耳畔很快传来狂乱的马蹄声。 “夫人,雍亲王将前后路都堵了。”柿子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就与他耗着,他不是午时一刻的吉时?呵呵,他若能耗到午时之后,今后我再也不拦着四娘去寻她,否则他去纳侧福晋,我带着四娘归家。” “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嫁娶不须啼。” “娘,我去与雍亲王说一说。”吕云黛并没有妄图破坏四爷大婚的邪念,此刻她的心情平静的让她自己都诧异。 “吕四娘,他并非良人,你还在期待什么?”翁氏哽咽呵斥道。 她的女儿无名无份跟了雍亲王十几载,为他生儿育女,他连光明正大前来求娶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岳母,胤禛来接四娘归家,待二老从江南归京,再带她回娘家探望。” 马车外传来四爷谦和的声音。 翁氏咬牙切齿,死死抓住女儿和夫君的手腕。 吕观稼大气不敢喘,乖乖垂着脑袋握紧樱娘的手,她高兴就好,无论捅出多大的篓子,他都会为她顶着。 吕云黛忍不住开口:“王爷,奴才只是陪伴爹娘回江南过年,下个月末即可归京。” “您先回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雍亲王,我女儿还没出嫁,归什么家?要归家也是与我夫妇二人回江南。” 翁氏阴阳怪气。 马车外许久不曾传来声响。 “岳丈,岳母,是否今日胤禛熬过午时,你们就能衷心祝福我与四娘?认可我为吕家女婿。” “是!”翁氏开口回应。 “娘,王爷今日大婚,别闹了,女儿先将他送回去。” 吕云黛焦急出了马车,瞧见四爷站在马车前。 “爷,快些回去成亲吧,我不走了,我去渡头将我爹娘送上楼船就回王府。” 吕云黛焦急将四爷往马车推去,却被他猛地拽入怀中抱紧。 “过了子时再回家,不要走,你答应过我,永不分离。”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快些回去吧。”吕云黛急的在四爷怀里挣扎,却被他按住了穴道。 她顿时无力的靠在他怀中。 “爷你做甚,快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回去吧,我哪儿都不去。” “再等等,很快就好。”胤禛在她眉间啄吻,将她揉进胸膛。 无论吕云黛如何劝说,四爷依旧执拗的站在马车前,她劝的口干舌燥之时,男人甚至还会贴心的喂水。 直到过了子时三刻,她才被四爷解开穴道,瘫软在他怀中。 “岳母,岳丈,小婿先带四娘回府,小婿准备了年节嘉礼,已提前送往江南。” 马车内,翁氏讷讷看向一脸严肃的吕观稼:“怎么办,我没料到他真能留下。” “樱娘,儿孙自有儿孙福,走吧,我们回江南过年,再早些回来看四娘。” 眼见爹娘的马车离开,吕云黛在四爷怀里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他打横抱起,径直入了马车内。 “还想去哪?”胤禛反手将准备好的镣铐取出,将二人束缚在一起,再难舍难分。 “爷做甚?”吕云黛拽着手腕上用宣软布帛包裹的镣铐,顿时哭笑不得。 “呵,某些人只有锁在本王身边,或者与本王葬在一起,才能让本王彻底安心。” “疼..”吕云黛假装呜咽。 “不可能!爷缠了三层棉花和布帛。”胤禛焦急抓过她的手腕仔细查看。 却听到她一声轻笑。 “哼,小骗子!”他轻哼着拥她入怀。 ...... 雍亲王府,四福晋佟佳氏笑着放下茶盏,目光落于跪在她面前敬茶的年侧福晋。 她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神态。 准备好的尖酸刻薄之言,瞬时不忍心开口。 “年氏,不赶巧,直隶突发暴乱,王爷临时前往平乱,归期不定。” “我既喝了你敬的茶,也算代王爷与你行了礼数,你且下去歇息吧。” “妾身先行告退。” 婉转若莺啼的娇柔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佟佳氏嫉妒不已,垂眸不去看那绝色佳人。 直隶的确发生天地会反贼暴乱事件,只不过并不严重,可四爷却在直隶待到正月十六,才领着她归京。 随着越来越接近王府,吕云黛忐忑握紧四爷的手。 她很怕,怕四爷见到年氏,会将她彻底抛诸脑后。 “今晚需歇息在年氏屋里,过了子时,爷再回来陪你。”胤禛语重心长安抚道:“你且放心,爷不会对她做什么。” “好。” 她压根不能拒绝,四爷的口吻不是在询问她的意思,而是通知她而已。 “爷明日还需带着年氏入宫请安。” “好。” “你不准醋。凡事需以大局为重。” “我没有醋,爷若再喋喋不休,我真要醋了。” 吕云黛甩开四爷的手。 回到王府之后,她恹恹的躺在软榻上补眠,却毫无睡意。 辗转反侧间,脸颊被轻吻一下。 “爷去了。” 吕云黛下意识勾住四爷的脖子,含泪看向他:“可不可以不要去,求你了。” 胤禛摇头,再次耐心解释:“大局为重。” “好。”吕云黛缓缓松手。 她不想戳穿他,他若不想去找年氏,有一百种法子敷衍,分明是他自己想去。 虽不愿承认,可四爷的心,正渐渐朝着年氏奔去。 胤禛安抚好她,踱步来到年氏居所。 此时年氏正于月下独酌,新婚已然接近一个月,她甚至连雍亲王的面都没见到。 就连大婚之夜,都在独守空房。 可那又如何?这就是她的宿命,年氏摩挲掌心的玉佩,忍不住垂泪。 “怎么?嫁给本王委屈你了?嗯?” 身后传来冷冽的嘲讽,年氏低头擦泪。 “妾身给王爷请安,妾身不是委屈,只是..只是担心哪里做不好,惹得王爷不快。” “王爷,若妾身做得不够好,请您告诉妾身,妾身定改到您满意为止。” 她的性子温婉谦和,倒是与她张扬娇媚的容貌截然相反。 暴怒的情绪一瞬间偃旗息鼓,胤禛垂眸走到软榻上,径直躺下。 “没有。” “王爷,妾身伺候您就寝可好?” 第82章 年氏心里发怵,雍亲王虽容貌俊美,但性子却清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全然不似他的亲弟弟十四爷温润随和。 想起十四爷,年氏一颗心揪紧,疼得锥心刺骨。 胤禛垂眸假寐,年氏甚美,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全然符合他曾经的喜好。 难怪汗阿玛会将年氏赐给他。 只不过,也只是曾经的喜好。 如今他的心早就被那人装满,满腔的情愫此刻甚至溢出胸膛,忍不住思念那人,他心微动,不知她在做甚,定又在拈酸吃醋。 很想她,想要立即见到她,想要她。 胤禛不耐等着苏培盛前来。 年氏忐忑站在软榻前,没听到王爷拒绝,就代表王爷需要她侍寝。 她红着脸,主动宽衣解带。 此时苏培盛掐着时辰敲门:“王爷,盛京城来了加急公函。” “哦。”胤禛起身,淡笑着看向年氏:“早些歇息,明日爷带你入宫请安。” “妾身遵命。”年氏目送王爷离开,后怕的捂 着心口。 今日能躲过侍寝,可明日呢?她迟早都要彻底成为雍亲王的女人,成为十四爷的嫂子。 胤禛从年氏居所归来,回到书房内等消息,今晚西北军中的确会有密报传来。 此时苏培盛将吕宣逸的密报呈上。 胤禛盯着那密报,忍不住头疼扶额,吕家与年家在西北军中缠斗数年。 近来西北军中势力彻底尘埃落地,遗憾之至,吕家不敌年家,年羹尧彻底在西北军中站稳脚跟。 西北二十万大军绝不能在他夺嫡的节骨眼上失控。 他本就盘算与年家联姻,只不过是将年氏赐给四子弘历,而非让年氏当他的侧福晋。 胤禛疲累揉着眉心:“去爷的私库,选几样华贵些的首饰,送去给年氏。” “寿康宫如何了?”胤禛之所以逗留在直隶许久,就是在等候那个消息。 第210章 苏培盛虾腰:“一个时辰才传来消息,太后已在弥留之际,左不过就是这两日的光景。” “嗯,密切关注。” 太后若崩逝,皇族近支宗室需服二十七个月热孝,不许嫁娶,不许作乐宴会,孝期间更不准孕育子嗣。 他在等着国丧,如此他就能以守孝为冠冕堂皇的借口,二十七个月不再踏足后宅。 在此之前,他必须与年氏虚与委蛇,笼络年家,顺便气死十四弟。 “让吕家尽快在西北军中站稳脚跟,爷只给吕家两年时间,若两年后还无法取代年羹尧,让吕宣逸那废物滚回京军。” 苏培盛战战兢兢垂首,爷关心则乱,操之过急了,甚至有些揠苗助长的势头。 六子的亲弟弟吕宣逸才二十出头,就已官居正三品前锋参领,而年羹尧已过而立之年,官居正二品总兵官衔,正是锋芒最甚的年岁。 吕宣逸的仕途在四爷登基之后,才算真正开始,正三品只是他仕途的起点,而非终点。 在书房内处理完琐事,胤禛急步回到内室。 内室昏暗,她侧身躺在床榻里侧,只听呼吸声,他就知道她在假寐。 胤禛褪去衣衫,躺在她身侧,拥她入怀。 倏地,锦被一角传来濡湿的冰凉,他瞬时乱了心神,焦急伸手触摸她的脸颊。 触手间满是温热的泪痕。 “为何要哭!爷答应过会回来,爷不曾食言,吕芸黛,是不是要爷将一颗心挖出来,捧到你面前,你才愿意彻底相信我?”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全身心信我?” 胤禛将假寐的女人掰过身,心疼吻尽她的眼泪,直到彻底占据她,无所适从的不安才勉强压下。 “吕芸黛,吕芸黛..” 他哑着嗓子轻呼她的闺名,失控的要她,有时候真想将她拆吃入腹,连她的骨髓都一并嚼碎咽下,将她完完整整彻底融在他的骨血里。 如此再不担心她会狠心的抛下他。 溢出胸膛的爱恋,潮水般奔涌向那处,化为令他心醉神迷的欲念,直到她开始主动迎合他的爱意,他才彻底安心。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坐在妆镜前,抚着从下颌蔓延到脖颈之下的密密麻麻吻痕,羞的转身戳正在为她挽发的狗男人。 “今日甚美。”胤禛折腰吻她尚未点口脂的唇瓣。 只是浅尝即止的吻,就足以让他心猿意马,他眸中欲色翻涌,艰难离开她的唇瓣。 “去岁猎的银狐,爷前几日让人做了龙华领巾,毛茸茸煞是可爱。” 胤禛为她梳好发髻,折步取来领巾。 “爷今日带年氏入宫请安,午膳回来陪你,乖些。” 转身之际,手腕被她握紧。 “我也要去。”吕云黛一听四爷要和年氏入宫,下意识想阻拦。 “好。”她眸中将落不落的泪,灼痛他的心尖,胤禛不忍心拒绝她。 “只是,入了紫禁城之后,用你的心看爷,你所见皆是言不由衷的假像,切记。” “知道了。”四爷没有拒绝,吕云黛心中欢喜,换上钮祜禄氏的行头,跟着四爷登上入紫禁城的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那一瞬,她屏住呼吸,年氏今日即便只着一身素净缃色旗装,可眼波流转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吕云黛客套的唤了句年妹妹。 胤禛蹙眉转身离开马车内,冷冷瞪一眼办错差事的狗奴才。 “备马。” 吕云黛眼睁睁看着四爷仓皇离开马车,选择骑马跟在马车边。 此时年氏也在悄悄打量这位盛宠多年的钮祜禄侧福晋。 满女大多身型高大,眼睑细长,钮祜禄氏除了皮肤白皙之外,五官平平无奇,与大多数满女的容貌如出一辙,勉强算端庄。 雍亲王的容貌是皇子里的佼佼者,放眼京中权贵子弟,无人能出其左右。 也不知王爷到底看上钮祜禄氏什么,竟与钮祜禄氏诞下四阿哥与五阿哥两位子嗣。 就连她身边伺候的奴婢,生的都比钮祜禄氏明艳端方。 吕云黛垂眸,不动声色任由年氏打量她,早知道今日就扯李侧福晋的皮囊来了,钮祜禄氏的皮囊普通了些。 年氏指不定在心底嘲讽她貌丑呢,吕云黛咬唇不语,低头剥了个橘子,掀开马车帘子,伸出手,将橘瓣递给跟在马车窗边的男人。 一截素手伸出马车窗,皓腕上的青丝镯子轻晃,胤禛凝眸盯着她白皙的手腕,伸手将她卷起的宽袖抻直,直到彻底遮挡住她白皙的手臂,才接过橘瓣。 “王爷,还要吗?”吕云黛说着,正要继续递给四爷橘瓣,忽而从马车窗伸进来修长如玉染着薄茧的手掌。 “好。” 吕云黛咬唇忍笑,将橘瓣放在他掌心,男人握紧橘瓣,将手掌收回。 年氏愕然,她岂会看不出钮祜禄氏在炫耀王爷对她的宠爱,到底是为王爷诞下两个子嗣的宠妾,王爷的确对她宠爱有加。 “年妹妹吃吗?”吕云黛递过去半个橘子。 “有劳钮祜禄姐姐,我来时吃过了。”年氏客套婉拒。 “哦。”吕云黛低头继续剥贡橘。 入了紫禁城之后,她和年氏二人一左一右跟在四爷身后。 雪后初霁,洒扫的奴才正在扫雪,吕云黛穿着花盆底鞋,走得有些不稳当。 再看年氏,她穿的花盆底鞋比她还高许多,却走得四平八稳。 吕云黛绷直身子,学着年氏轻移莲步。 一抬眸,却与四爷的目光对视,这男人真是的,一路上都悄悄转头偷看她好几回了。 见她没跟上,还悄悄放缓了步伐。 吕云黛才不想拖累他,急步跟上。 忽地耳畔传来年氏的惊呼,吕云黛眉心一跳,竟瞧见四爷已然将年氏抱在怀里。 “对不起,王爷,妾身方才脚下打滑,许是踩到薄冰。” 胤禛眼角余光看见十四弟正挽着福晋完颜氏的手,相携而来。 他眸中玩味一闪而逝,换上一副深情缱绻的面孔,抱住即将跌倒的年氏。 “无妨。爷抱你。” 他折腰将惊慌娇羞的年氏打横抱在怀里。 吕云黛垂首,压下眸中伤情,从前来紫禁城,无论她是李侧福晋还是钮祜禄侧福晋,四爷都不曾如此不顾体统的当众与她搂搂抱抱。 而此时四爷不但抱了年氏,还将独属于她的怀抱,分给了年氏。 此刻他还在柔声细语的安抚怀中的年氏。 他在逢场作戏,逢场作戏,逢场作戏,不是真的,他说在紫禁城要用心看他,不能用双眼。 吕云黛不断在心底提醒自己,垂眸,再不忍细看走在前方的一对恩爱璧人。 她跟着四爷与年氏到养心殿请安,从养心殿离开之后,四爷就牵紧年氏的手不曾再松开。 一路来到永和宫内,吕云黛瞧见了眼眶发红,失魂落魄的十四阿哥。 今日失意之人,岂止是十四爷。 直到离开紫禁城,年氏的手掌始终被温热有力的大掌包裹,从未料到雍亲王温柔起来是这般让人心动。 他与和煦活 泼的十四阿哥不同,更为沉稳凝练,气度雍容。 今日面对宜妃的刁难,王爷将她护在身后,握紧她的手,让人心安。 直到被王爷亲自搀扶上马车,手掌被松开那一瞬,年氏心如擂鼓,忍不住失落的攥紧尚带着余温的手掌。 是夜,年氏的目光忍不住落向门外,也不知今晚雍亲王会不会来。 她与王爷尚未圆房,依照规矩,他一定会来的。 年氏收回期盼目光,红着脸颊,亲自将验贞的元帕铺在床榻上。 可天不遂人愿,她并未等来王爷,而是等来了太后崩逝的噩耗。 年氏心中叫苦不迭,太后崩逝为国丧,国丧期间不得同房。 第二日一早,年氏得到了更让人心悸绝望的消息,王爷至纯至孝,决定为太后守热孝二十七个月。 这意味着二十七个月内,王爷绝不会踏足后宅,宠幸任何一个后宅姬妾。 可皇族礼法森严,除了咽泪装欢,年氏别无选择。 只是虽不能同寝,但年氏还是忍不住日日亲手做糕点吃食,亲自送到前院。 她更是殷切盼着每月初一十五入宫请安的日子,王爷永远都会牵紧她的手,对她温柔晓意,百般呵护。 ..... 康熙五十年九月,从上个月开始,四爷就前往畅春园侍疾,康熙爷已是强弩之末,估摸着熬不到明年如春。 前两日,吕云黛瞧见了传位诏书,如今一切尘埃落地,只等康熙爷驾崩,四爷即位。 这两日,不断有血滴子的死讯传来,四爷忙着在畅春园内侍疾,吕云黛自然而然挑起大梁。 今日需去八阿哥府邸调查潜伏的血滴子。 这些时日派遣到八爷府邸的血滴子折损率诡异至极。 第211章 待处理完这件事,她还需赶到畅春园,亲口告诉四爷一件喜讯。 他若知道她怀上他眼馋多年的小格格,定会欣喜若狂,吕云黛眉眼温柔,轻抚平坦腹部。 为了不让四爷分心,这三个月来,她甚至不敢提及有孕之事,免得他在这节骨眼上分心。 暗夜里,吕云黛才靠近前院书房,竟瞧见屋脊上有两道缠斗的黑影。 其中一道看招数就知道是她亲自培植的血滴子。 她正要上前帮忙,忽而瞧见另外一道身影用诡异扭曲的弧度冲向血滴子。 此时那人倏然转身,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庞,他的眼眸充斥迷离的赤红。 吕云黛大惊失色,那竟是佟家暗卫,只不过那暗卫显然失了心智,沦为傀儡。 隆科多竟然在操纵暗卫戕害血滴子。 吕云黛痛苦的攥紧佩剑。 仿佛那麻木恐怖的暗卫,就是未来的她,只要佟家的母蛊还在,她随时都会沦为失控的屠刀。 她含泪一剑将那失控的暗卫斩杀。 杀完人之后,吕云黛浑身染血,回到吕府。 吕观稼正在书房内伏案疾书,他如今官居从一品兵部尚书,琐事繁多。 若非还需当四娘和小阿哥们的靠山,他真想辞官归隐,与樱娘日日厮守。 “爹。” 身后传来女儿的声音,吕观稼吓得转身,瞧见女儿满身染血,顿时目眦欲裂。 “四娘,你受伤了!” 吕云黛摇头:“我没事,爹,今晚我看到了被佟家操控失智的暗卫。” “啊!是不是瞬安颜那混账!”吕观稼暴跳入雷。 吕云黛抬眸看向爹爹,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她强压下恐惧,装作镇定从容:“瞬安颜贼心不死,我很担心。” “哎,雍亲王将这件事告诉你做甚,害得你担惊受怕。” 吕云黛心间苦涩,点头道:“我聪明,他哪儿瞒得住我。” “爹,您别告诉他我知道此事,女儿不想让他担心。” “你放心,待王爷登基,必定血洗佟家。” “嗯,爹,我得回王府了。”吕云黛强压下恐惧,笑着转身离开吕府。 她失魂落魄回到空荡荡的前院。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自私的留在四爷身边,只差最后一步,四爷就能登基,她绝不能再拖累他。 此时她枯坐在书桌前,盯着十二扇屏风上的美人图,那是四爷送给她的《十二美人图》。 画中女子或于灯下缝衣,窗前观花,或巧笑倩兮,或对镜梳妆。 他将她的一颦一笑勾勒的惟妙惟肖。 吕云黛含泪执笔,想留下只言片语给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枯坐许久,她终是干巴巴的将‘不要为我难过’这六个字,藏在了美人图里。 第二日傍晚,她却再次惊闻噩耗。 吕家死士带来消息,四爷和年氏正前往红螺寺,为康熙爷祈福。 瞬安颜已然迫不及待对血滴子下手,难保不会对四爷下手。 幸而她早年就留下了后路,应该不会出大事。 吕云黛心急如焚赶往红螺寺。 暗夜里,瞬安颜阴鸷的目光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杀四表哥的屠刀已然准备好,今晚四表哥必须死,这些年来,佟家被四表哥报复的险些灭族。 如今康熙爷即将驾崩,四表哥登基之后,定会彻底清算佟家,血洗佟氏一族。 他为四表哥准备的这把屠刀,定会让他无法抗拒,甚至甘心情愿引颈赴死,还不能挟怨报复。 靠近红螺寺,吕云黛忽然痛苦跌坐在地,再起身之时,眸中满是血红。 红螺寺内,胤禛为汗阿玛祈福之后,心不在焉坐在禅房内。 数日不见那人,甚是想念,一会必须下山回去看她。 此时屋脊上传来缠斗,胤禛面色一凛,拔剑冲出禅房。 庭院中赫然站着数十道身影,站在最前方的竟然是那人。 “你怎么来了?”胤禛上前抱紧她,喜悦的幸福感带着微微的痛楚,很痛。 他低头看向肩胛,却发现肩胛被匕首刺穿。 此时那人眸色迷离,表情麻木,胤禛骇然。 该死!她竟被瞬安颜操控为傀儡。 此时那人拔剑冲向他,胤禛横剑在身前,舍不得还手,只能吃力抵挡。 可她却招招致命,他被逼得步步后退,逼上红螺寺后山。 晃神间,肩胛传来剧痛,胤禛无奈闪身避开。 此时苏培盛领着大批血滴子追来。 “不准伤她!” 血滴子们蜂拥而上,可压根就不是暗六的对手,当最后一名血滴子倒下之后,苏培盛战战兢兢的握剑冲向六子。 “王爷小心!” 一道娇弱的惊呼传来,年氏扑到王爷身前,挡下那致命一剑。 “年氏!”胤禛将奄奄一息的年氏推向苏培盛,转而抓住那人握剑的手腕。 “王爷!她只是杀您的屠刀,奴才求您快还手吧!您会死在她手里的,呜呜呜,求您了!” 胤禛并未理会,依旧不曾出手反击,此 时她忽然将长剑换到左手。 从未见她用左手舞剑,她的剑法竟如此出神入化,甚至在他之上。 仅仅只是三招之后,胤禛手中长剑折断,只能徒手接白刃。 嗡鸣的锋刃楔入掌心,直逼心口,胤禛无奈合眼。 “苏培盛,不准告诉她,她会难过。” 苏培盛呜咽痛哭,爷都快被暗六杀死了,却还在担心暗六苏醒后知晓是她杀了王爷,会伤心难过。 长剑没入心口处,却倏然停顿。 胤禛含泪睁眼,竟看见她一只手抓住剑刃,锋刃划开她的掌心,而她另外一只手,却在矛盾的刺向他的心口。 她早已泪流满面,手掌都快被割断,胤禛心疼抓住剑刃,不忍她继续握紧。 “别哭,我只是快死了,又不是不爱你,别哭,不是你的错。” 胤禛温声安慰道,可她完全听不懂他的缱绻情意。 成为傀儡的暗卫只是杀人的屠刀,天性就是杀戮,他们绝不会做出违背天性之事。 而此刻,她即便失去意识,仍是在痛苦的违背天性,对他舍命相护。 咔嚓一声轻响,拇指上的同心结扳指寸寸碎裂,她手腕上的青丝镯被利刃划开,藏在镯芯的青丝散落一地。 “爷!!”苏培盛惊呼着拔剑冲向暗六。 “不准伤她!!”胤禛怒喝道。 就在此时,从密林中涌出密密麻麻的蛇群。 那些蛇群仿佛受到召唤,齐齐冲向暗六。 苏培盛吓得背起奄奄一息的王爷逃离。 那是暗六的蛇,定不会伤害她。 可苏培盛一转头,却惊愕不已,只见暗六身上都被蛇群包裹,仍是在奋力冲向王爷。 那些大大小小的蛇将她咬的血肉模糊,它们在做什么?那些蛇竟在一口口的吃掉六子。 蛇群顷刻间将六子裹挟着离去。 此时六子的小蛇爬到奄奄一息的王爷面前。 小蛇得到主人最后的指令是保护男主人。若有朝一日,主人对男主人起杀心,小蛇就必须带着蛇群绞杀主人。 她最后的指令,是命令蛇群杀了她自己。 苏培盛觉得自己疯了,竟从一条毒蛇眼眸中,看出悲痛欲绝。 蛇尾在雪地上蜿蜒,顷刻间出现一行小字: 君坐高台,我眠春山。珍重,绝笔。 “吕..芸..黛..”剜心蚀骨之痛席卷而来,连呼吸都痛不欲生,胤禛痛的屏住呼吸,虚弱挣扎。 小蛇眼见男主人暴怒的神情,犹豫片刻,吓得狂扫蛇尾,又写下潦草的几个字:主人有令,护你,杀了她。 最后一笔没敢写完,小蛇扭着身上消失在密林中。 “不要走..”胤禛奄奄一息,甚至站不起身来,他绝望跌坐在地,撕心裂肺的痛被无尽的恨意侵蚀,她甚至决绝的连尸首都不肯为他留下。 “我..恨你..恨...” .......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四福晋佟佳氏一身缟素。 此刻她仍觉恍惚,暗六好端端没了,雍王府成了潜邸,而她的四表哥已登基为新帝。 今日潜邸旧人,即将入主紫禁城内。 佟佳氏悲喜交加,喜的是她不负众望,佟家终于要再出一位皇后。 悲的是她阿玛隆科多不知为何得罪了四表哥,佟家满门如今都被关在天牢内。 佟佳氏这几日对四表哥又哭又跪,奈何四表哥铁了心要血洗佟家。 如果六子活着就好了,四表哥喜欢六子,愿意听六子的劝谏。 雍正元年的春色,只剩下一片瘆人的血色。 午门斩首的囚犯甚至大排长龙,新帝用雷霆万钧的手段迅速镇压朝堂,君威再无人敢拂逆。 吕观稼如今官拜一品内阁重臣,如往常那般,他下朝后,脱下被冷汗打湿的官服。 第212章 “你怎么回事?日日上朝就像上刑似的,若不喜欢当官,就辞官去,反正女儿都被那人害死了,你还在为他卖命做甚!” 翁氏怒喝道。 “哎,万岁爷的手段愈发狠戾残暴,竟浑然不顾及身后名。” 如今准噶尔与大清的战乱一触即发,朝堂上人心惶惶,都被穷兵黩武暴戾恣睢的新帝杀怕了,没人敢反对御驾亲征。 “四娘若在天有灵,定不想看到他这般自暴自弃。”吕观稼叹气。 翁氏沉默不语。 紫禁城内,新帝登基后大封后宫,却并未册立嫡福晋佟佳氏为皇后,而是将她册封为皇贵妃。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佟家式微,佟佳氏出自罪臣之家,岂能母仪天下。 皇贵妃之下,出自潜邸的钮祜禄侧福晋和李侧福晋被册封为熹贵妃与齐贵妃。 而另外一位侧福晋年氏,却只被晋为年妃。 万岁爷入主紫禁城以来,就不曾入后宫,可后宫众人却压根不敢靠近养心殿。 上一位妄图邀宠的嫔妃,尸首都还没凉透呢。 翊坤宫内,年氏心中失落,后宫中,她的家世最为显赫,兄长年羹尧更是官拜抚远大将军,权倾朝野。 如今兄长正在前线平定罗卜藏丹津之乱,相信不日即将凯旋。 前几日兄长密信,年家如今地位如日中天,迫切需要一位拥有年氏血脉的皇子。 年氏脸颊泛红,盯着镜中曼妙身姿,心口处留下的剑伤依旧清晰。 她险些死在刺客剑下。 年氏并未将那道触目惊心的剑伤抹去,那是她为万岁爷留下的伤,他若见到这道伤口,定会感念,对她愈发青睐,她要将这道伤口留一辈子。 .... 雍正元年腊月,层峦叠嶂间,点缀稀疏湘西苗寨吊脚楼。 苗女阿兰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娃,正坐在血棺前,指着浸在血色药汤里昏迷不醒的绝色女子。 “小家伙,这是你娘,快唤阿娘。” 一岁大的小家伙边咬手,边软糯糯的唤娘。 盘在血棺前的小蛇仰头看向小主人,亲昵的凑到小主人胖乎乎的莲藕臂上。 阿兰将小家伙哄睡,放在血棺材边的竹篮里。 转头取来一堆毒物,一股脑倒入血棺内。 去岁十月,她第一次看到吕云黛之时,险些被吓晕。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磨难,为何心脉损伤如此严重,心气儿都散了,用中原人的话说,就是油尽灯枯,心如死灰。 即便阿兰绞尽脑汁,也无济于事,吕云黛筋脉尽断,她只能保证她留着一口气不死,成为活死人。 阿兰摩挲挂在脖子上的药葫芦,解药还有四颗,意味着四年之后,她不得不前往京城寻解药为吕云黛续命。 那怪异的蛊虫,当真让她束手无策,她甚至不知该去京城何处寻找解药。 ...... 雍正五年。 这些年来,大清与准噶尔战火不断,兵戈不休,民不聊生。 也不知那准噶尔汗王到底在发什么疯,竟举全国之力,近乎自戕似的侵扰大清。 六岁的吕晓满今日很不开心,她背着药篓子去集市卖草药,被一伙满军旗人小屁孩指着鼻子骂她是苗狗。 她气的将那几个小孩踹翻在地,却被他们人高马大的爹爹追出五条街。 谁都有爹爹,就她没有,别以为她不知道,寨子里的小孩都骂她是蛮子野种。 吕晓满站在娘亲棺材前,气的张牙舞爪,委屈巴巴的诉说今日遇到的委屈。 “晓满,明日即将去京城,你都准备好了吗?” 苗女阿兰身子骨不大好,此时拄着拐朝着血棺材走来。 “都好了。”吕晓满将一桶毒物丢进血棺材内,又取来木棍,将毒物搅化开。 第二日一早,阿娘的血棺材被抬到牛车上,吕晓满坐在牛车前赶车。 阿兰的身子骨愈发虚弱,还未行出洞庭湖地界,就大病一场,走走停停间,直到七月才抵达京师。 更深人静,吕晓满蒙面从一处深宅大院墙头跃出。 “兰姨,不对啊,这座宅子里有人看守。” “不可能!这是你娘的宅子。”阿兰诧异,这座凶宅在吕云黛名下,怎么会有主! 可恶,定是有人趁着吕云黛失踪,霸占了她的宅子。 阿兰犹豫片刻,决定暂居在南锣鼓巷那座焚毁的破宅子里。 入夜,寒风呼啸着穿过破洞的窗棂,吕晓满盘膝坐在血棺材边上,用指尖戳蛇蛇。 “快说,我要去哪找解药!再不说就把你红烧了!” 小蛇瑟瑟发抖,委屈的点头,扭着身子,带着小主人去往一处富丽堂皇的宅子内。 此时暗八刚就寝,忽而警惕的冲出屋内。 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提着破旧羊角灯的五六岁小姑娘,只一眼,他就认出那是六子的女儿。 那孩子的眉眼与小时候的六子如出一辙。 “你..你..”暗八激动的哽咽,俯身将穿着草鞋的小家伙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大叔,你认识我娘吗?” 清稚的声音传来,暗八呜咽着点头:“嗯,她还好吗?” “她不好,她快死了,告诉我,我要去哪里寻解药?” “有,我有解药,你娘在哪?带我去看看她。” 暗八踉踉跄跄取来解药。 当看到沉睡在血棺内的六子之时,他趴在 棺材边痛哭流涕。 “醒不来了吗?还有何方法?告诉我,我去做。” “我娘只能这样了,大叔,多谢您的解药,我明日得回去了。” “你要去哪?我送你回去。” 晓满歪着脑袋,看向病重的兰姨。 “兰姨快死了,我要回苗疆。” 暗八含泪看向蜷缩在角落的苗女,擦干净眼泪,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苗女快死了,你还回去做甚?我送你回家可好?” 却见小家伙板起脸,她板起脸的模样,竟有那位暴君的神态,暗八愣怔了一瞬。 “不可以,蛇叔说,阿娘不愿再踏足这里。” “好,好,那叔陪你回去,叔照顾你可好?” 却见小家伙再次摇头:“我可厉害了,是寨子里最厉害的蛊师,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好我娘亲的。您放心吧。” 此时小家伙忽而抓住暗八的袖子,仰头看向他。 “大叔,你是我爹爹吗?” 暗八哽咽摇头:“我不是。” “那..我有爹爹吗?”小家伙的语气失落至极。 暗八重重点头:“你有爹爹,你是世间最尊贵的小公主。” “我爹是皇帝老儿?” “是。” “还有吗?”她觉得大叔脑子不大好,她总不能回去吹牛说自己的爹爹是皇帝老儿吧,定会被人嘲笑是疯子。 “....” “爹爹只能有一个。” “这样啊,那算了。”小家伙盘膝坐在火堆边。 “你在这等我。” 暗八焦急离开,取来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又将厚厚一沓银票塞到小家伙手里。 “大叔,我想去看看皇帝老儿。” 京城来都来了,若没瞧过皇帝老儿,寨子里的小孩又该嘲笑她没见过世面了。 暗八错愕看向满眼期待的小家伙。 随着佟家倒台,佟家暗卫都被驱逐出了紫禁城。 如今的紫禁城里满是血滴子,他压根无法带着小家伙进去。 暗八犹豫片刻,矮身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我带你去见你舅舅可好?” 六子的父母去岁双双作古,如今吕家掌权的是六子的亲弟弟,九门提督步军统领吕宣逸,他负责掌管京畿驻防。 “好,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娘在这。” “我答应你。”暗八带着小家伙连夜去寻吕宣逸。 吕宣逸才刚下值,正在书房内处理琐事,忽而窗外传来打斗声。 他拔剑冲出书房,竟看见长姐的挚友暗八抱着个苗人装束的小女孩。 吕宣逸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小女孩的脸上,再无法移开。 “你..你是..”他激动的冲到小家伙面前。 “舅。”小家伙警惕的往大叔怀里缩了缩。 第二日紫禁城重阳宫宴,吕宣逸怀里抱着个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入宫赴宴。 苏培盛正在皇极殿内筹备宫宴,冷不丁瞧见吕大人抱着个陌生的孩子,待看清楚那孩子的面容之后,顿觉如遭雷击。 想起万岁爷近来的状况,苏培盛悲从中来。 若能让万岁爷瞧见这个与六子容貌酷似的小女孩,爷定会高兴。 苏培盛一咬牙,拔步来到吕宣逸面前。 “哎呦,吕大人当真好福气,这孩子竟与那位故人生的如此相似。” “这是我妾室所出的女儿,晓满,叫苏安达。” 第213章 “哎呦,真可爱,苏安达带你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吕晓满忐忑看向舅舅,见他点头,才张开双臂,被苏安达抱走。 “小姑娘,一会苏安达带你去见万岁爷,你能不能想办法逗乐万岁爷,回头苏安达送给你漂亮的宫花。” “好。” 吕晓满被带到一处宫殿,她仰头看向匾额,三个字她只勉强认识一个,什么心什么来着,她汉文不好,只会说,不会读,只懂得书写苗语。 一踏入殿内,吕晓满就被殿内奇怪的药味熏得头晕脑胀。 “苏安达,谁在这炼毒?好臭。” 她难受的捂着鼻子,整座宫殿里青烟缭绕,臭死了。 “这是犀角香。”苏培盛语气低落。 “犀角香?这是通灵招魂之物,燃之可通鬼神,只是好像不只有犀角香。还有一种臭臭的药味。” “谁在招魂,召谁的魂?” 苏培盛愈发愁眉苦脸,那味道是能致幻的丹药,含有剧毒的朱砂水银之物,万岁爷日日都需服下一颗。 服下之后,万岁爷在养心殿内疯疯癫癫的迷醉,痛心疾首唤着暗六的闺名,日日如此。 此时厚重的幔帐后传来一阵痛苦而压抑的啜泣。 “吕芸黛..芸黛..” 吕晓满被那悲戚的啜泣震慑,到底失去了什么,才会如此痛苦的呜咽。 她紧张的抱紧苏安达的脖子,她开始相信大叔说皇帝老儿是她爹爹这件事。 “万岁爷,奴才带来吕宣逸的女儿来给您请安。” 苏培盛小心翼翼掀开幔帐,幔帐后浓烈的犀角香直扑面门。 烟雾缭绕间,吕晓满看到一个瘦削如清癯寒竹的明黄身影笼罩在袅袅云烟中。 “吕姑娘,您快些去吧,去给万岁爷请安。”苏培盛将华丽的山茶宫花簪在小姑娘的双丫髻上。 吕晓满挥散烟雾,缓缓走到正抱着灵牌在啜泣的皇帝老儿面前。 咿..她的目光落在灵牌上,忽而板起脸来,她看到了阿娘的名字。 阿娘还没死,皇帝老儿怎么能诅咒阿娘! “不准诅我阿娘!”她气的伸手去夺那灵牌,指尖即将触及到灵牌之时,却听到一声暴怒的呵斥:“滚!” “万岁爷息怒啊!”守在幔帐外的苏培盛吓得冲到吕姑娘面前,抱起小家伙拔腿就跑。 胤禛眸色迷离,仰头咽下一颗朱红丹药,眼前浮现心爱之人婀娜身姿,他搂紧灵牌,低头吻她。 这边厢苏培盛抱着吕姑娘跑出养心殿外,惊魂未定的看向怀里的小姑娘。 倏地,苏培盛吓得瞪圆眼睛,此刻吕姑娘寒着脸的模样,简直与万岁爷如出一辙。 “你..你娘是谁?”苏培盛磕磕巴巴恐惧询问。 “我娘就是我娘!”吕晓满生气的挣脱苏安达的怀抱。 原来皇帝老儿是个嗑丹药的疯子皇帝。 她才不要疯子当爹爹,即便他生的再俊俏都不成。 苏培盛焦急去皇极殿里追问吕大人。 偏殿内,吕宣逸沉默不语。 苏培盛心下大喜,喜极而泣的捂着嘴角。 六子不在了,可她留下了小公主,有小公主在,万岁爷定不会如此生不如死的活着。 他激动的拔步冲到小公主面前,抱起小公主冲回养心殿内。 “万岁爷,小..小公主!小公主来了!” 胤禛 此时衣衫不整,浑浑噩噩头疼欲裂,他缓缓起身,擦干净一件陈旧亵衣沾染的秽物之后,不耐烦的走出幔帐。 “狗奴才,何来小公主。” 凤眸微眯,清冷慵懒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脸上,顿觉如遭雷击。 只一眼,他就知道那是他与那人的骨血。 “你..她..她在哪..在哪..”他激动的屈膝跪在孩子面前,将酷似那人的小公主抱在怀里,喜极而泣。 “告诉阿玛,你额娘在哪,求你..” 吕晓满的肩膀被泪水濡湿,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娘亲在哪,可疯子爹爹哭的好伤心,哭的都快碎了。 吕晓满伸手轻轻拍着疯子爹爹颤抖不止的后背,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疯子爹爹忽而痛苦的咳嗽起来,继而捂着嘴角泣血。 吕晓满吓得伸手为他诊脉,他真是疯的无可救药了,甚至已然时日无多。 他到底吃下多少丹药?定是将丹药当成饭吃了。 疯子爹爹边哭边呕血,声泪俱下求她。 他真是个可怜虫。 吕晓满挠头,最终还是带着疯疯癫癫的爹爹,到那座破宅子找阿娘。 第83章 “疯爹爹,你不能再乱吃丹药了,否则我就没爹爹了。” “他们骂我是没爹的蛮子野种,旗人家的小泼猴们还揍我,他们的爹爹说要打断我的腿。” “你别再吃丹药了,你得与我一起去揍他们。” “你得在寨子里露脸,得让所有人知道,我有爹爹,我不是野种。” 吕晓满委屈的碎碎念,忽而脚下一轻,落入染着臭臭丹药气息的温暖怀抱。 “好,阿玛杀了他们。”胤禛哑着嗓子,将小公主放在他肩上。 “那倒是不必,人家只是骂我,我怎么能杀人呢?杀人是不对的,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吕晓满抱紧爹爹的脖子碎碎念。 “好。” “我得回去了,阿娘不喜欢这里。” 胤禛刹住脚步。 “阿娘这几日的状态不好,京城干燥闷热,阿娘脸上都出疹子了。” 胤禛脚下步伐愈发慌乱。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 “爹爹,你好穷。”吕晓满盯着爹爹拇指上用金线缠绕的破碎扳指。 寨子里阿乐的爹爹拇指上带着金灿灿沉甸甸的大金虎头扳指,看着就贵重。 “阿玛很有钱,坐拥四海,这是你额娘给的,坏了,修了许久,修不好了。” 吕晓满觉得疯子爹爹简直喜怒不定,甚至多愁善感。 这会又委屈巴巴的哭上了,好娇弱。 来到破宅子里,暗八正守在血棺材前,将一桶蛇蝎蜈蚣丢进棺材内。 见万岁爷前来,暗八默默退到一旁。 “兰姨在哪?”吕晓满不安逡巡四周。 “她走了,说要去陪她夫君,不回来了,她说钱匣子藏在腌辣椒的罐子底下。让你记得取。” 暗八的目光投向六子,她的心上人来了,想必她很快就能苏醒。 “哦。”吕晓满话音未落,却见她那娇柔的爹爹趴在棺材前泣不成声。 他真的太娇气了,定打不过那些满军旗的彪形大汉。 此时那疯子爹爹竟跳进棺材里,抱着阿娘无助啜泣。 “快离开血棺材!你会被毒死的!” 吕晓满吓得冲到棺材前,疯子爹爹就像傻子似的,抱着阿娘又哭又笑。 还亲上了,咦... 吕晓满正要赶走他,却被苏安达捂着眼睛。 “哎呦,小公主,苏安达看到巷子口有卖糖画儿,咱们去瞧瞧。” 吕晓满憋嘴,苏安达的语气就像拐孩子的老骗子。 “傻爹爹,兰姨说要给阿娘吃母大虫的血才能苏醒。” 吕晓满歪着脑袋,认真思索,纠正道:“是母虫。对,是母虫。” 叶天士正跪在血棺材旁,忽而眼前一亮,如醍醐灌顶,赶忙开口道:“是母蛊,可母蛊与瞬安颜一道下落不明。” “万岁爷,暗六用假死状态欺瞒了那蛊虫,蛊虫在暗六体内结茧休眠了。” “暗六很聪明,利用蛊虫保住一命,度过了死劫。”叶天士慨叹道。 “可,若暗六苏醒,蛊虫也将一并苏醒,如今需找到那母蛊,让母蛊吞噬休眠的子蛊..” “不对!”叶天士欲言又止。 “万岁爷,母蛊只认佟家血脉,暗六无法承受母蛊的吞噬。” “倘若,能让暗六喝母虫的血,也许能压制。” “母虫早就与宿体相融,喝瞬安颜的血,就是喝母虫的血。” “好。”胤禛在她苍白脸颊上轻吻。 苏培盛拧身离开,盏茶的功夫,两个暗卫抬来一个大瓮,大瓮上露出个瘦削的人头。 被做成人髭的瞬安颜忽而癫狂大笑。 “四表哥,恭喜你找到暗六的尸首。” “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如今佟家再无男丁可承载母蛊,她也要为我陪葬。哈哈哈哈!” 四表哥登基之后,几乎将佟家赶尽杀绝,尚在襁褓中的男丁都被斩杀。 曾经遭权贵竞逐的佟氏女,也被屠杀个干净。 如今活着的佟氏女只剩下四福晋与三阿哥身边的佟毓琳。 佟家彻底举族倾覆。 大瓮被打碎,瞬安颜滚落在地上。 叶天士捻起柳叶刀,割开瞬安颜的血管,放出一大碗鲜血。 伺候暗六服下之后,叶天士长舒一口气:“万岁爷,成了。” 第214章 “嗯。” 胤禛起身走到瞬安颜面前,忽而低沉冷笑:“谁说佟家没有男丁,你别忘了,朕身上也流淌着佟家的血。” 康熙爷的生母孝康章皇后出自佟家一族,康熙爷的子嗣自然流淌着佟家的血。 瞬安颜痛苦皱眉,这是他刻意掩盖的不争事实。 康熙爷是他的姑父,又是他的亲表叔,爱新觉罗皇族自康熙爷起,每一个皇子龙孙的身上都流淌着佟氏一族直系一脉的血。 不待他求饶,忽而心口传来剧痛,残暴的四表哥竟徒手撕开他的心口,正在跳动的心脏被他攥在手里。 瞬安颜不甘的睁大眼睛,无助咽气。 “叶天士,蛊虫在这。” 叶天士被万岁爷的举动吓得瑟瑟发抖,赶忙起身,用柳叶刀割开龙袍,在万岁爷心口割开一道血痕。 “万岁爷,快让母蛊认主,把心脏贴在您的伤口上,快些!” 众人屏息凝神,眼睁睁看着一条漆黑的蛊虫钻出跳动的心脏,吱吱乱叫着钻入万岁爷的心口。 此时万岁爷痛苦跪坐在地,捂着心口跌坐在地,紧接着开始捂着心口呕血。 “万岁爷!”柴玉吓得面色煞白。 “没事,母蛊在清洁新家呢,它嫌 弃万岁爷体内积累的丹毒,倒是因祸得福了。“叶天士擦着满头冷汗解释道。 此时血棺内的六子倏然直挺挺站起身来,眸色迷离,径直朝万岁爷走去。 “叶神医快看。”柴玉惊声提醒道。 “这...”叶天士无奈摇头。 没想到万岁爷收服蛊虫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唤六子到他身边。 “万岁爷,那什么..”叶天士尴尬的咳嗽一声。 “龙精是精血,与血无异的,也能温养六子的身子,若让母蛊宿体与暗六多交合,能让她早些恢复。” “哦,一日几回最佳?” 柴玉捂眼,万岁爷竟红着脸一本正经问出这种事来。 叶天士轻咳着别开眼,不敢看那已然交缠在一起拥吻的二人:“多多益善。” ..... 后位空悬五年之后,这日早朝,雍正爷竟开口提立后一事。 而皇后人选,竟是潜邸后宅里的吕格格。 没有人知道吕格格是何许人也,只知道她为万岁爷诞下小公主,母女二人昨儿才入宫。 朝野哗然,不为别的,只因吕格格只是民籍汉女,甚至连旗人都不算。 就在朝臣们义愤填膺搬出祖宗家法反对立后之时,九门提督吕宣逸忽然站出来,言之凿凿说吕格格是江宁吕氏一族的嫡长女。 皇族宗亲们跪在养心殿前苦苦哀求,从大清入关至今,哪儿有册立民籍汉女皇后的先例。 没成想万岁爷当即下旨将吕家三百一十口人丁统统抬入了满军正黄旗。 这可是最为尊贵的上三旗之首。 可满蒙勋贵岂能容忍汉女骑在满蒙女子的头上,朝堂上满蒙大臣与汉臣争吵的不可开交。 结果万岁爷再次为吕氏破例,赐吕氏全族钮祜禄大姓。 并谕令怡亲王允祥为正使、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张廷玉为副使,于十月十七万寿节当日,册立吕氏为皇后。 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汉女,却能让文臣首辅与皇族勋贵心甘情愿为她持节受封,当真是稀奇。 张廷玉何许人也,文臣首辅,汉臣在朝堂上的主心骨,从不慕权贵,他竟主动请缨为皇后持节。 朝野反对声浪愈演愈烈,直到万岁爷赐死一名郡王和两位一品尚书与数名煽风点火的二品大员之后,再无人敢拂逆圣意。 如今这位万岁爷并非仁君,最喜欢以杀止杀,再无人敢触及逆鳞。 立后当日,文武百官终于见到那位神秘的皇后,她被万岁爷抱着受封,接受内外命妇朝拜。 只是,越来越多人发现皇后不对劲,她似乎病入膏肓,或只是一具艳尸,直到立后大典结束,都不曾苏醒。 就在众人惊疑之时,却惊闻准噶尔汗王策零亲自前来观礼立后大典,并献上休战国书。 准噶尔甚至赠予皇后安西州以南六座与大清交界的城池为贺礼。 准噶尔国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是赠予皇后城池,而非赠予万岁爷和大清。 立后大典上,最欢喜之人莫过于四福晋佟佳氏。 同样都是娘家倒台,可年氏那贱人却一跃成为皇贵妃,而她却被贬为佟贵人。 等着吧,六子回来了,那年氏迟早要被赶出紫禁城。 而此时年氏脸上的笑容无比僵硬。 吕氏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她已然坐上皇贵妃之位,只差一步,她就能成为皇后,名正言顺站在万岁爷身边。 满腔怨恨无从宣泄,年氏攥紧帕子,再也无法冷静自持。 万岁爷登基之后,就不曾踏入后宫一步,她还能安慰自己,她得不到万岁爷,旁人也得不到。 至少她在万岁爷心中不一样,她是唯一被万岁爷下旨钦封的皇贵妃。 至少她是后宫唯一能去养心殿请安,而不会被万岁爷暴怒驱逐的嫔妃。 万岁爷甚至不曾因为她出自罪臣之家而迁怒于她,反而让她统摄六宫,位同皇后。 如今后宫有了名正言顺的皇后,她这个皇贵妃俨然成了笑话。 “皇贵妃,万岁爷请您去养心殿一趟。” 苏培盛施施然来到年氏面前。 年氏忍泪,心中雀跃,焦急来到养心殿内,却见十四爷正跪在御前。 心底慌乱无比,年氏赶忙看向端坐在龙椅上的万岁爷。 她不敢多看十四爷一眼,就怕万岁爷觉得她与十四爷旧情难忘。 “年氏,今日起,你就是十四弟的侧福晋年氏,抱歉,是朕当年意气用事,拆散你与十四弟。” “十四,今日四哥就将年氏还给你。你放心,朕不曾碰她,今日完璧归赵。” “不!万岁爷!臣妾不愿,臣妾是您的妻子,是十四爷的嫂子,怎么能一女侍二夫,臣妾心悦之人是万岁爷。” “求您别赶走臣妾,即便让臣妾在您身边当端茶递水的宫女都成。万岁爷..呜呜呜..” “婉茹,你...”胤禵痛苦的看向心爱的女人。 “十四爷,求您别再挑拨离间了。求您了!”年氏泣不成声。 “呵。” 一声凉薄的轻笑声传来。 “年氏,想必你误会了,朕对你并无私情。许你荣华富贵,只不过是在还恩。 年氏知道万岁爷口中的还恩,说的就是当年一剑之恩。 她岂会不知,这些年来的优待都是因为那一剑。 可他为何就不能喜欢她呢?她这般爱慕他,甚至为了讨好他,献祭了年氏全族。 如今她彻底一无所有,只剩下他了。 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年氏含泪看向爱慕多年的男人。 “万岁爷,臣妾死也不离开紫禁城,不离开您,臣妾愿以死明志!” 年氏呜咽着起身冲向殿柱。 砰地一声巨响,十四阿哥冲到满头是血的年氏面前痛哭流涕。 “传太医!快传太医!四哥,求您让她留下吧,求您了!” “至少待她养好伤再离开,求您了。” 胤禛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十四弟,沉默许久,轻叹道:“十四弟,是朕任性妄为,拆散你的良缘,对不起。” “四哥不必道歉,能轻易拆散的就不是良缘,就像您与四嫂那般情比金坚,即便生死别离都无法拆散你们。” 旁人也许不知道,可胤禵却知道四哥身边有一个相伴多年的红颜知己,甚至能说是挚爱。 听闻是佟家的暗卫,姓吕,是以,一听闻皇后是吕氏,胤禵立即意识到对方的真实身份。 原本八哥九哥想利用吕氏的身份大做文章,让四哥难堪。 可想起这些年来四哥生不如死的活着,他有好几回入宫请安,四哥都在濒死之际,被太医数次从鬼门关拽回。 四哥是他的亲兄弟,他岂能在此时给四哥致命重创。 如今四哥知恩图报,将年氏还给他,他免不得感恩戴德。 只不过经年一别,早已物是人非。 “十四弟,她苏醒之后,带她离开紫禁城。” “你四嫂爱拈酸吃醋,朕不想让她误会。” 胤禵张了张嘴,无奈点头,抱起年氏回到翊坤宫。 .... 吕云黛是被一阵羞耻情潮惊醒的,她气的睁开眼,一巴掌将还在对她作恶的狗男人掀开。 “雍亲王请自重!我受够了,我拼尽全力在你生命中留下的痕迹,竟如尘埃般渺小,甚至泛不起多少涟漪,别再用什么狗屁大局为重来敷衍我!” “承认吧,你就是移情别恋了,对年氏动了情!” 吕云黛气的发抖,她的记忆停留在年氏被四爷抱在怀里,而她,则被万蛇噬咬,钻心剧痛。 今晚她正好与他摊开说,她不是傻子,四爷对年氏的亲昵,甚至远超过对她的感情。 第215章 兀地,她伸手摸着平坦的肚子,顿时万念俱灰。 “孩子!孩子呢!呜呜呜!”她绝望的为自己诊脉,痛苦的踹向负心汉。 孩子死了,她的孩子没保住。 她小产了,可渣男还只想着泄欲。 胤禛正欲极乐之时,竟被她一巴掌打得昏昏沉沉,此时扶着脑袋,难受的揉着眉心。 “皇后,冷静些。” “什么皇后?”吕云黛懵然。 “哎呦皇后娘娘,您终于醒了。”苏培盛推门而入,站在幔帐外喜极而泣。 “公主歇下了,可要奴才去请小公主来。” “等等,我好乱,让我想想,现在是康熙几年?不对..是雍正几年。” 吕云黛一头雾水,掌灯之后,才发现满目都是明黄的龙鞯之物。 “回皇后娘娘,现在是雍正五年十月十七,是您与万岁爷大婚之夜。更是万寿节。” 好乱,她怎么一觉醒来就穿到雍正五年,这五年她又在做什么? 毫无头绪,吕云黛忽而苦涩摇头,不用猜就知道,她定是又沦为瞬安颜的傀儡。 “让我静静,好乱。”脑子里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吕云黛难受的揉着眉心,正无措之时,被四爷揽入怀中。 “你也出去。” 她还在愤怒的情绪中沉浮,压根不想再看到渣男的脸。 “不。”胤禛语气温柔。 “皇后,今晚是朕与你的大婚之夜。” 吕云黛扶额:“那我走。” 在没理清楚乱头绪之前,她不想见他。 “今日是爷的生辰,能不能将你送给我?你是爷此生最珍贵的生辰礼物。” 他的语气温柔至极,可他对年氏说话的时候更温柔。 吕云黛蹙眉,冷冷道:“王爷..不对,是万岁爷,您去找年氏当礼物吧!” “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万岁爷敢说后宫只有我一人吗?年氏至少是贵妃之尊,若我冤枉你,我立即向万岁爷磕头认罪,此后再不提年氏。” 吕云黛甩开他的手:“什么皇后,我才不稀罕,我要的是唯爱,我早就说过我的立场。” 吕云黛气窒,他太过了解她,知道她若清醒着,定不会答应当皇后,才会在她昏迷之时趁人之危。 “除非爷死,否则你此生只能待在爷身边。” “皇上,您这般死缠烂打,让我很烦。” 她对他再不会偏听偏信,毕竟她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演技精湛得让她万劫不复,为他粉身碎骨。 她已经为他死过一次,再不想重蹈覆辙。 吕云黛甩开他的手,披衣离开。 苏培盛眼看六子消失,登时急的冲入内殿。 “万岁爷,您快些控制六子,让她回来啊,她跑没影了。” 胤禛扶额,默默良久。 “传朕旨意,遣散后宫诸妃。” 从前他不曾想过踏足后宫,故而并不在意后宫有谁。 不是她,他谁都不想要,是以,这些年来,无数个痛苦凄清之夜,陪伴他的都是她的旧衣。 即便是她留下的旧衣,也能让他情不自禁沦陷,将旧衣当成她,宣泄对她的思念。 想起那些狂乱心酸的夜,胤禛耳尖泛红,良久才压下狎昵念想。 “传佟贵人来见朕。” 佟佳氏来到养心殿之时,瞧见四表哥正坐在窗前侍弄一株异色茶花。 如今她已不是佟家贵女,而是罪臣之后。 佟家嫡支一脉,只剩下她和侄女二人。 也不知四表哥召她来做甚,若赐死她,她下地狱与家人团聚也好。 “表妹。” “臣妾在。”佟佳氏小心翼翼曲膝,匍匐在地。 “朕欲赐婚大学士迈柱之女喜塔腊氏为鄂尔泰续弦。” “表哥,我近来循规蹈矩,什么都没做,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求您放过鄂尔泰可好?呜呜表哥,我愿以死谢罪。” 佟佳氏拼命磕头求饶。 “表妹,朕的意思是,你愿意换个身份,当喜塔腊氏吗?” “啊?”佟佳氏错愕看向面无表情的表哥。 “去吧,他在神武门外等你。” 佟佳氏不敢乱动,她怕表哥又在使阴谋诡计,她怕自己害死鄂尔泰。 “淑媛,她不肯原谅朕,该如何是好?你帮帮朕,可好?” 听到这句话,佟佳氏猛地松一口气。 “表哥,六子对您一往情深,迟早都会回来的,您放宽心。” “如今您已遣散后宫,她定会明白您的心。” 佟佳氏战战兢兢说着奉承话,其实她挺佩服暗六的,竟喜欢表哥这种冷血无情工于心计的男子。 若换成是她,早就被表哥算计的一无所有。 她只是接近表哥,如今都已家破人亡,若时光逆流,她宁愿嫁给康熙爷,也不要嫁给表哥。 “去吧。”胤禛对表妹并无太多情绪,他背弃了对汗阿玛的承诺,将佟家斩草除根。 他留下表妹,只不过是因那人与表妹的关系尚可。 他怕杀了表妹,那人在九泉之下会恨他,午夜梦回之时,不愿再入他梦中相会。 佟佳氏颤抖着肩,被两个奴才搀扶着离开。 走到殿门外,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孤独坐在龙椅上的表哥。 “表哥..”佟佳氏强压下恐惧:“我帮您劝劝她。” “有劳表妹。” ..... 吕府,吕云黛跪在爹娘灵位前,泣不成声。 没想到先离开的竟是爹爹,没想到爹爹竟因一场风寒而病逝。 爹爹离世当日,娘亲也跟着一道去了。 “长姐,节哀。” 吕云黛止住哭声,看向庶弟吕宣逸,如今他官至从一品九门提督,吕家子弟遍布朝堂,俨然成为江南第一世家。 “宣逸,为何是九门提督?”吕云黛面色凝重。 九门提督负责京畿驻防,这个位置太过敏感,上一位九门提督是隆科多。 以吕宣逸的才能,早就能入内阁议政。 “长姐,万岁爷这些年龙体欠安,我总要为吕家提前筹谋。” “怎么?你想与哪位皇子逼宫不成!”吕云黛气窒。 吕宣逸曲膝:“长姐息怒,万岁爷并未册立皇太子,而是实行密储制,但所有人都知道,嗣皇帝只会在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 “三皇子不喜吕家,反而与佟家走得很近,唯有四皇子弘历,对吕家极为亲厚。” “皇位只有一个,长姐,若您是吕家的掌舵人,又该如何抉择?”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压下无力感。 “不准伤害皇帝,这是我的底线。” “长姐,我比任何人都盼着姐夫长命百岁,您且放心。”吕宣逸郑重说道。 “好。”吕云黛俯身在爹娘灵前磕头之后,起身离开吕家。 吕家后门处,小八抱着手臂靠在墙角。 “六子,你真不回去当皇后啊?那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才不稀罕!”吕云黛轻淬道。 那人还撒谎对年氏无情,年氏都当上皇贵妃了,若她真死了,年氏迟早当皇后。 她才不会愚蠢到继续被他欺骗。 “小八,杀了么的匾额做好了吗?” “好了好了,金漆招牌亮堂堂的可气派了。” 佟家倒台之后,血滴子们拿着暗卫名册,对佟家暗卫进行了十日不封刀的血洗屠杀。 京中权贵身边的心腹奴婢、下属,或者后宅爱妾爱妻在一夕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佟家的暗卫只剩下她和小八。 “六子,抓奸的单子接不接啊,十斤鸡蛋和两只烧鹅当赏金。” “接!” “六子,还有还有,这还有一单暴揍负心汉陈世美的单子,接吗?一百斤大米和一头牛当报仇。” “接!牛不要!我就喜欢暴打负心汉,今后有打杀负心汉的单尽管接下。” 吕云黛与小八飞身来到安置在凶宅的杀了么。 二人坐在书房里整理案卷。 小八贱兮兮凑到她身边:“六子,你还喜欢皇上吗?” 吕云黛端起茶盏,咬牙切齿说道:“爱他与想让他死,并不冲突。我可以爱他,吻他,但无所谓他的头颅是否还挂在脖子上。” “更何况!我如今心如止水,再不想愚蠢的被他欺骗,他的真爱是年氏,对我只不过是爱而不得的执念在作祟而已。” “他最会演戏,连深情都能演绎的惟妙惟肖,这种人当你的枕边人,你不害怕吗?我怕了。” “说不定哪一日,他就把我脑袋砍下来。” “鬼才相信他爱我。” “咳咳咳..六子..”暗八拽了拽六子的袖子。 “干嘛!别拉拉扯扯!” “皇上来了。” 吕云黛顺着小八的目光,看到一身微服的男人站在窗外。 “来就来,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牛鬼蛇神来者不拒。” 第216章 吕云黛起身走到那人面前。 “敢问皇帝陛下来小店所谓何事?小八,看茶。” 胤禛伸手想牵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他委屈的垂眸。 “爷来雇凶杀人。” “这是报酬。” 眼前赫然出现一块系着明黄宫绦的蟠龙玉佩,那是天子龙佩,见龙佩如天子亲临。 吕云黛接过龙佩,随意挂在脖子上,既然他都不怕她用龙佩造反,她害怕什么。 “杀谁!小八,去查查这个月的排期。” 暗八的脑袋从书房窗户探出:“六子,今明两天都满了,后日酉时之后都可。” “那就后日酉时!贵客,留下对方的住址姓名即可,还有,我们需知道您杀对方的原因。” 胤禛目光灼灼盯着那人厌恶的神情,涩然道:“爱新觉罗胤禛,家住紫禁城。” “没什么理由,他自己想死。”胤禛见她转身,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心中酸楚,忍不住缓缓靠近她。 吕云黛正在摩挲天子龙佩,想着明儿就用龙佩调动京军围困紫禁城,吓死那负心汉。 乍然听到这句话,她心间一颤。 疯子,他竟然买凶杀他自己。 吕云黛冷笑,他难道还以为她会因为这句话而愚蠢的感动?做梦! “好!后日酉时,杀了么会准时为贵客解决对方。” “贵客,慢走!” “姬飒,送客!”吕云黛转身回到书房。 暗八挠头,尴尬的对万岁爷作出请的姿态。 待那人离开之后,吕云黛把玩着那天子龙佩,默默良久。 “六子,有贵客来寻你。” 吕云黛转身,竟瞧见四福晋佟佳氏站在门外,她身边站着鄂尔泰。 吕云黛眉心一跳,赶忙让小八关门谢客。 “六子,不必如此拘谨,我如今是鄂尔泰明媒正娶的福晋喜塔腊氏。” “您要小心那人算计您。”吕云黛提醒道。 佟佳氏笑眼盈盈走到六子面前:“是表哥赐的婚。” 吕云黛诧异不已。 “六子,表哥已下旨遣散后宫,如今后宫无妃,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自从你离开之后,他就不曾踏足后宫一步,这些年来,更是可劲的折腾自己,紫禁城里成日乌烟瘴气,萨满和道士喇嘛日日都在念经招魂。” “表哥日日服用那些伤身子的丹药,他存了死志,他为谁心存死志,不需我再多言吧。” 吕云黛唇角勾了勾,知道佟佳氏定是奉那人的命令来劝和。 “他要死早死了,何必惺惺作态,我看他活蹦乱跳面色红润,气色比我都好。” “他登基初期,风雨飘摇,年党与八爷一党蠢蠢欲动,他自是要装出昏君嘴脸麻痹政敌,并不是因为我。” 吕云黛并不傻,她早就调查过那人登基到如今的近况。 他装病挑拨年党与八爷一党在朝堂上缠斗,坐收渔利。 年党倒台,八爷和九爷被赐名塞思黑和阿其那,那人第二日就精神奕奕的上朝了。 权势就是他的命,他并非儿女情长之人,怎么可能为她殉情。 还有那年氏,遣散后宫都是谎言,年氏明明还在翊坤宫内。 他惯会逢场作戏,真以为用皇后之位,就能逼她与年氏共处,可笑至极。 “福晋,您若是来当说客的,就请回吧。” “六子..” “您请回吧。” 佟佳氏忧心忡忡看一眼鄂尔泰,见他摇头,只能含泪起身离开。 傍晚,临近酉时,吕云黛正在磨刀霍霍,准备酉时去紫禁城杀人。 杀了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吕云黛亲自斟茶。 “凌哥哥,若你也是来当说客的,就走吧,我不想听。” “芸儿,我并非来当说客,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若想杀他,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毕竟,我与他交战五年,他数度濒死在我刀下。” “不可能!”吕云黛低声喃喃道。 那人身手不凡,怎么可能成为策零的手下败将。 策零攥紧茶盏,幽幽道:“他御驾亲征从不佩铠甲,白衣素衫一身缟素的冲锋陷阵,即便再武功盖世,又如何能抵挡我的火铳和红夷大炮?” “去岁冬,我与他在凉州城外血战,火铳击穿他的胸膛,火炮炸死他的坐骑,他浑身浴血从战壕里爬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脑子有病,被打得爬不起来,第二日仍是执拗地来送死。” “我岂能放过良机,一刀砍在他的后背,他的肩胛都被砍断,可他却像疯子,不但不躲避,反而迎向我的刀。” “后来我想明白了,他想杀死他自己,想去陪你,我怎能如他所愿!” “别说了..” “别说了!他的事与我无关!”吕云黛哽咽道。 “芸儿,他还没死,我很惊讶,探子来报,他该撑不过今年秋才对。” “别说了!”吕云黛捂着耳朵仓皇逃离。 策零目送芸儿踉踉跄跄离去的背影,低头忍泪。 这一回,他再次亲手将她送给了那人,只不过与多年前被逼无奈不同,此刻他心甘情愿。 他承认自己背负太多家国天下的枷锁,再无法儿女情长,同样都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可他却没有那人爱的纯粹炙烈。 .... 吕云黛浑浑噩噩来到神武门外,竟看见苏培盛站在门口等她。 见她来了,苏培盛小跑着来到她面前。 “皇后,奴才带您从大清门入紫禁城。” “万岁爷说,皇后进出紫禁城都需走大清门。” 吕云黛刹住脚步。 大清门平日不会开启,象征大清国门,只有元后嫁入宫中或者皇帝进出紫禁城,以及帝后崩逝,梓宫方能走大清门。 此时一辆朱轮马车从神武门内缓缓驶出。 驾车之人竟是本该在守陵的十四爷。 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年氏额间绑着染血的轻纱,多年未见,愈发明艳动人。 “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不是皇后,你若想当皇后自去找他哭,找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定会心软。” 那人最怕女人哭,反正她那些年只要一掉泪,那人就没了脾气,对她有求必应。 年氏嘴角浮出苦涩笑意:“皇后,我都试过了,却依旧无济于事。” “那你再去哭,我教你怎么哭!”吕云黛心烦意乱,伸手就要搀扶年氏去找那人哭泣。 “娘娘啊,并非谁在万岁爷面前哭都有用的,得看是谁,若是旁人,即便死在万岁爷面前,又如何?”苏培盛哽咽提醒道。 “我不信你的鬼话!” 吕云黛拔步往神武门内走去,却听砰地一声,神武门顷刻间关的严严实实。 紧接着又听见苏培盛提醒说其余三大宫门都已关闭,只有大清门能出入。 吕云黛一剁脚,不就是走国门吗,她怕什么。 只是当双脚跨入大清门之时,她却愈发忐忑不安,脚下仿佛千斤之坠。 入了紫禁城,沿途都是匍匐在地的奴才,他们山呼着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我是来杀人的!”吕云黛咬牙切齿提醒站在身后的苏培盛。 “是,皇后娘娘。”苏培盛虾着腰毕恭毕敬。 终于来到养心殿内,眼前赫然出现大行皇帝用的金丝楠木梓宫。 此时那人正抱着堆叠整齐的衣物,将那些衣物放在棺椁内。 “来了..稍等一会,快收拾好了。” “好。”吕云黛横剑坐在龙椅上,看那人假惺惺在亲自整理破衣烂衫。 是真的破衣烂衫。 都是她的旧衣衫,以及她为他做的衣衫鞋袜。 许是他时常穿的缘故,寝衣都破洞了。 此时那人手里拿着个破破烂烂的小褥子,想折叠整齐,却蹙眉不知所措。 那褥子早就变形,硬的能戳死人,怎么折? 看他丑态百出的与那破褥子较劲,吕云黛忽而鄙夷轻笑出声。 堂堂一国之君随葬在身边的物件都是破衣烂衫,也不怕被后世子孙笑掉大牙。 可她笑着笑着,却苦涩的闭了眼。 他真是疯了,竟将那破烂的褥子贴身塞在怀里,鼓囊囊的极为滑稽。 深秋季节尚未落雪,他却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衣衫,脑袋上还戴着几顶破帽子。 都是她做的。 “我好了。” 男人欢喜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睁眼,竟见他站在她面前,朝她张开双臂。 “你为何要哭,别哭了,死的人是爷,你不是恨不得爷早死早超生,不是该笑吗?” “我没哭,风沙太大,一时鬼迷日眼!”吕云黛含泪拔剑,一剑戳进他的心口。 他到底穿了几件衣衫?剑锋触及到绵软的衣料,许久都不曾戳入肉中。 第217章 此时忽而听到那人惋惜轻叹:“都破了,哎..” “喂!我在杀你!严肃些!”吕云黛含泪松开剑柄。 他到底穿了几件?剑柄松开之后,长剑依旧戳在他衣料中不曾掉落。 “你到底穿了多少件啊?”她捂着眼睛啜泣。 “全部。你此生为我做的衣衫,全都在这。只有这些,太少了。棺材都放不满。” 后背一暖,她被那人趁虚而入,吕云黛伸手想要推开他,手中却被他塞进剑柄。 “别回头,我来。” 吕云黛刚想问他来什么,忽而感觉到剑柄被压紧,他正踱步朝她靠近。 她吓得松开手,转身拔出长剑,含泪扑进他怀里。 他真的穿的很厚很厚,触手间都是绵软的衣料,她与他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遥不可及。 吕云黛急的去剥他的衣衫,一件两件三件四件五件... 起初她还能数清楚,后来随着寝衣一件件脱掉,数到三十七件之后,她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还脱吗?还剩下九件。” 男人哑着嗓子,吻着她耳畔喁喁细语。 她将脸颊紧贴在男人的心口,听他为她逐渐狂乱的心跳声,泣不成声。 他很快就慌了神,不住的啄吻她的眼角眉梢,焦急认错。 “你错哪了?”吕云黛破涕为笑。 无论何时,他总会先为她低头折腰认错。 “哪里都错了。”胤禛压下狂喜,委屈回应。 倏地被她扑倒在龙榻上,此刻他的皇后正坐在他身上,一件件撕扯开他的衣衫。 胤禛脸颊泛红,情不自禁起了欲念。 吕云黛脱光四爷的衣衫,当看到他身上的累累伤痕之后,潸然泪下。 她俯身小心翼翼吻他的新伤旧痕,脑海里浮现他一身缟素,在战场上决然求死的可怜模样。 “我要穿嫁衣,她们都有,就我没有。” “你有。”男人焦急起身跳进棺材内。 吕云黛好奇走到棺材边,见他低头在扒拉棺材里的破衣烂衫,从陀罗经被下取出一堆正红嫁衣。 有阿哥福晋制式、贝勒福晋制式、郡王福晋制式、亲王福晋制式,最后是皇后制式。 除了皇后大婚的婚服之外,其余几件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 “你有,爷只是怕你骄傲,觉得能将爷轻易拿捏在掌心,藏着没给你。” 吕云黛气窒,他就是个锯嘴的闷葫芦,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肯坦白。 也就她瞎眼瞧上他。 “闷葫芦!”她气的揪住他的辫子。 第84章 他含情脉脉倾身靠近,辫子倏地从她掌心滑落。 吕云黛都做好亲吻的准备了,忽而瞧见他抓住自己的辫子,将辫子重新塞到她掌心,握紧她的手掌。 “此生都给你拿捏,想如何拿捏都成。”胤禛握紧她的手。 吕云黛莞尔,主动吻向他。 猝不及防间,被他拽入棺材内。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之后,她登时涨红脸:“别在棺材里,哪儿有人在棺材里行鱼水之欢的..” “呵,是谁嘲笑爷古板?你比爷还古板。”男人炙热的吻压下:“此生无论你想要做什么,爷都奉陪到底。” “爷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再抛下爷。” 他说抛下之时,近乎咬牙切齿。 吕云黛想起苏培盛说四爷这些年来疯癫无状的活着,心中愧疚不已。 若没有她,他这一生该过的更为顺遂,君临天下,妻妾成群,像一个正常帝王那般骄傲的活着。 “对不起,爷这一生,是不是做的所有噩梦都是我?”吕云黛愧疚落泪。 “不止...”胤禛沉了沉身,缱绻说道:“爷此生春。梦与噩梦,都是你。噩梦全都是被你无情抛弃的愤恨惨景。” 他忍不住压下肩,与她贴的更近些,感觉到他被她紧紧束缚包裹着,才觉她永远不会离开他。 吕云黛羞的捂住他灼灼的目光,他的眼神炙热的都快将她融化。 这一回的欢好与从前都不同,她甚至羞耻的觉得自己就像吸男人阳气的艳鬼,永远不知餍足。 痴缠一回,仍是觉得隔靴搔痒,幸而他在床笫之欢上,素来贪婪的不知节制。 养心殿外,敬事房管事太监正拿着彤史册记录万岁爷临幸皇后的全过程。 记录内容包括万岁爷何时开始临幸皇后,万岁爷何时纾解泄了龙精。 “哎呦,小周啊,你还记什么啊?如今六宫无妃,偌大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位主子,万岁爷除了找皇后侍寝,还能找谁?” 敬事房周太监奋笔疾书,笑道:“苏大总管,祖宗规矩不能废,即便是皇后侍寝也需记录,方便太医院查阅皇后遇喜情况。” 苏培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紫禁城除非换了新皇帝,否则再不可能有新的皇子公主降生。 万岁爷压根不可能再让皇后辛苦孕育子嗣。 直到三更天,吕云黛缠着四爷又要了一回,这才勉强纾解。 “唔..今晚这般激狂,会不会有孕?我不想再生孩子了。”吕云黛亲昵蹭蹭四爷的脸颊。 今晚四爷都没做措施,回回都宣泄在内,方才她沉沦情潮没反应过来,此时开始担心怀孕。 “不会怀,放心。再也不生了。”胤禛用了事帕子替她擦那。 吕云黛困得不行了,方才沐浴之后,困意袭来。 “再擦擦,还有..太多了..” “恩..”胤禛耳尖泛红,起身取来了事帕子。 ..... 五更天,吕云黛正睡的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的男人离开,她瞬时惊醒。 “爷去上朝。” 胤禛轻抚她娇红的脸颊。 在她面前,他不喜欢用疏离的朕字,他习惯了她亲昵的称呼。 “那我伺候你更衣。” 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执拗起身。 迷糊间,她随手抓过手边的明黄衣衫裹紧身子。 苏培盛入内伺候万岁爷更衣之时,看到皇后披着龙袍,登时吓得垂下脑袋。 如此大逆不道之举等同谋逆,也只有皇后才敢穿龙袍。 吕云黛伺候四爷洗漱,自己也洗了一把脸清醒一番,此时她踱步来到妆镜前,伺候四爷梳发。 倏地,她吓得低头看向身上的明黄蟠龙寝衣。 糊涂了,她怎么穿着四爷的御用寝衣啊。 她紧张的咬唇,抬眸偷看镜中闭眼假寐的男人。 不管了,穿都穿了,那就大大方方的穿给他看。 吕云黛为四爷编好辫穗儿,坐在他身边陪他用膳。 只不过苏培盛为何不住的朝她眨眼? 什么意思? 吕云黛懵然片刻,忽而想起未经皇帝赐 座,即便是皇后,都不能与皇帝同坐,需站着伺候皇帝用膳。 吕云黛头疼不已,紫禁城里的破规矩真多。 可她还不能逾矩,如今她和四爷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详细记录在帝后起居录中。 她没脸没皮的不要紧,若害得四爷被后世唾骂他昏聩,她定会沦为罪人。 吕云黛小心翼翼站起身来。 “万岁爷,臣妾伺候您用早膳。” 胤禛正在低头将麻糍的豆沙馅去掉,她嘴挑,爱吃麻糍却不吃馅。 乍一看她扭捏的站起身来,胤禛不悦的看向苏培盛。 “都下去,皇后伺候即可。” 奴才们垂首纷纷离去,吕云黛松一口气,就像压在头顶上的五指山被四爷搬开似的。 她欢喜的坐在四爷怀里。 “当皇后一点都不好,想笑不能笑,想亲还不能亲,还不能在人前坐在爷身边。” “今后养心殿内只有你我二人,不让他们进来伺候。”胤禛将挑走馅的麻糍切成一小块,方便她食用。 “啊..可我哪能总住在养心殿,定会被御史和宗亲口诛笔伐,骂我是惑主妖后。” 吕云黛仰头在四爷腮边落下一吻。 “臣妾要搬去皇后的寝宫。” “好,但你不可以住坤宁宫,坤宁宫不吉,你住永寿宫。” “哪儿不吉利..”吕云黛正要反驳,却发现四爷说的极是。 传说坤宁宫闹鬼。 “坤”为众阴之首,然坤宁宫阴气也重,此处总让人莫名觉得一阵阴冷。 如同鬼魅诅咒一般,住在坤宁宫的皇后,几乎无一善终。 打从明朝开始,住在坤宁宫里的皇后,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个个都不得善终。 明朝嘉靖帝的陈皇后怀着身孕,被皇帝活活踹死在坤宁宫。 而嘉靖帝的第二任继后张皇后,更是被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扒光衣衫,羞愤而死。 嘉靖帝的第三位继后——方皇后,也死于非命,被活活烧死在坤宁宫。 在永乐和万历年间,坤宁宫数次毁于大火,修好几次诡异的反复出问题,不是有大火,就是吊死人。 第218章 还有崇祯帝的皇后,也横死于坤宁宫。 明朝住在坤宁宫的皇后,几乎不是生病,就是流产,或者上吊而亡,要么就是被废掉。 远的不说,大清入关之后,入住坤宁宫的顺治爷元后博尔济吉特氏被废了。 而顺治爷的继后,也曾入住坤宁宫,更是一生无宠,传闻顺治爷甚至不曾与她圆房。 康熙爷的元后赫舍里氏,更是在坤宁宫内难产而亡。 故而紫禁城众人对坤宁宫都有一种恐惧感,暗地里都在传坤宁宫是不宁之宫,人住进去就会变成死人,是个不祥之地。 在坤宁宫的后厨里甚至放着一个像牌位一样的猩红朱漆木板,叫丧板。 丧板前面摆放着香炉、烛台等物品,却不知供奉的是谁。 坤宁宫里早晚都需各杀两头猪,太监们每日都会在五更天把活猪抬到坤宁宫西边一间专门准备祭祀的屋内。 萨满用烫热的酒灌进猪的耳朵,猪被烫得嗷嗷叫,表示神灵接受祭拜。 每日早晚,萨满都会振振有词的诵经,弹奏三弦琵琶,击打手鼓,震动腰铃来侍奉长生天。 猪的嚎叫声与萨满的歌声和刺耳乐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住在坤宁宫的皇后还需早晚亲自参加祭祀拜神。 自从雍正帝开始,历代大清皇后不再居于坤宁宫,只会在帝后大婚之时暂居坤宁宫。 伺候四爷上朝之后,吕云黛闲来无事,决定好好逛逛紫禁城东西六宫。 如今后宫只有她一个皇后,吕云黛漫不经心的闲逛。路过哪座宫殿,就顺便进去观赏观赏。 从前当暗卫之时,都是偷偷摸摸夜逛紫禁城,今日她还是头一回光明正大的踏足东西六宫。 她看的很仔细,一会在景仁宫里掐一朵牡丹,一会在永和宫中摘蓝花楹。 路过延禧宫之时,吕云黛被延禧宫内的玻璃穹顶吸引。 “娘娘,翊坤宫最为富丽堂皇,奴才带您去瞧瞧可好?” 苏培盛忽而幽幽开口提醒道。 吕云黛觑一眼苏培盛,不对劲! 延禧宫里定藏着什么猫腻,苏培盛方才的举动太过突兀,延禧宫里到底藏着什么,苏培盛竟如此紧张。 吕云黛立即想到了炼丹,毕竟四爷曾经痴迷丹药。 可恶,狗男人不要命了,竟然瞒着她炼丹药! 吕云黛怒不可遏踹开延禧宫的宫门。 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火红花海。 她又惊又喜,错愕捂着嘴巴。 竟是一串红,没想到来自美洲的一串红竟提前百年出现在这。 “娘娘,万岁爷还是阿哥的时候,就下令十三行在海外遍寻此花。十三行在雍正元年就将此花送来了。” 苏培盛的语气顿了顿:“这些花昨儿刚从娘娘的衣冠冢运回来,万岁爷下旨对您保密,说要在您的生辰之日赠予您。” “衣冠冢?”吕云黛懵然,四爷都不曾与她说过这件事。 “在潜邸前院里的衣冠冢。”苏培盛解释道。 “带本宫去看看。”吕云黛愈发好奇衣冠冢,当即前往潜邸。 曾经的雍亲王府如今成了雍和宫,四爷不曾将潜邸赐给任何皇子。 吕云黛轻车熟路,来到四爷所居的前院内,却并非发现院中有任何衣冠冢。 难道是.. 吕云黛面色怪异的拔步来到内室,果然瞧见床边有一座孤坟。 怎么会有人疯的在床榻边立一座坟!日日与孤坟共寝。 难怪他不敢把潜邸赐给旁人。 吕云黛感动之余,不免心酸,她吸着鼻子,亲自将那座伤感的坟包铲平。 她迫切想见到四爷,低头忍泪,匆匆赶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内阁大臣们正与万岁爷议政。 关于废除贱籍制度的争论从立夏吵到入秋,仍是无法决断。 “万岁爷,自古长幼有序,尊卑贵贱有别,贱民自需用贱籍束缚,否则定会牝鸡司晨,于江山国怍百害而无一益。” “万岁爷,没有人生而为奴,更无人生来低贱,贱民凭何世代为贱?如此只能激化良贱矛盾。” “譬如乐籍贱户,男子世世为奴,女子代代为娼,受尽凌辱,自古祸不及父母妻儿,凭何他们的子孙后代要为贱奴娼妓?” 吕云黛站在御书房门口默默良久。 贱籍世代相传,盛行千年,贱民不得与良民通婚,更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只能从事本籍的行业。 她若记得没错,历史上雍正帝废除了贱籍制。 只是四爷似乎在犹豫,吕云黛眉心轻蹙,低声让人取一把蓝伞来。 苏培盛一听到蓝伞,忍不住颤了颤肩。 蓝伞只有江南一带的贱民才会使用,紫禁城钟鸣鼎食之地,哪里找得到如此卑贱之物。 却见皇后踱步来到偏殿,让人取来青金石颜料,将一把明黄御伞染成青蓝色。 不待伞晾干,她又将伞给收了起来。 不能太刻意,否则定会被四爷瞧出她的小心思。 于是她让人取来一把崭新的明黄御伞。 吕云待倒着拿伞,拎着食盒踏入御书房。 “万岁爷,臣妾为您和诸位臣工准备了清润去燥的秋梨茶。” “有劳皇后。”胤禛眉眼温柔,看向正款款朝他走来女人。 倏地,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御伞,此刻她将倒拿着的御伞夹在腋下。 只有贱民才会如此执伞。 她年少当暗卫之时,受尽搓磨,有些贱民的习惯潜移默化,他见多了,也就习惯成自然,不曾觉得不对劲。 此时看到十弟与十二弟眸中鄙夷一闪而逝,胤禛怒不可遏。 “贱民制度实为糟粕,合该废止。传朕旨意,即日起废除贱籍,编入正户。” “今日议政就到这,军机处张廷玉、讷亲、怡亲王督办废除贱籍一事。” “微臣遵旨。” “奴才遵旨。” “臣弟遵旨。” 臣工们鱼贯离去,吕云 黛将御伞交给苏培盛,笑眼盈盈走到四爷身边。 “哼!对爷不必如此费心思,你差人说一声即可,何故如此作贱自己。” 胤禛将她拽到龙椅上坐稳。 废除历朝历代盛行千年的贱籍制度,于他而言并不容易,定会被士绅阶层抨击。 不用猜就知他定会被手握笔杆的士绅阶层口诛笔伐,遗臭万年。 他素来爱惜名声,自是在废除贱籍上犹豫不决。 罢了,还管什么生前身后名,他的功过是非,就让后人评说。 “方才去了雍王府,看到一座小坟包。”吕云黛哽咽的抱紧四爷。 “我给铲了。” “好。”胤禛赧然,失去她的那些年,他着实癫狂无状,每每想起都不免唾弃自己。 “今晚想吃什么?” “想吃炒面,爷做的炒面最好吃了。” “好,那就吃炒面。”胤禛挽起皇后的手,夫妇二人相偕回到养心殿内。 ..... 四爷将距离养心殿最近的永寿宫赐给她当寝宫。 在永寿宫修缮好之前,她暂时住在养心殿里也无可厚非。 可奇怪的是永寿宫在修缮期间,意外频发,不是偏殿着火,就是殿柱被虫蛀了。 修缮整整两年都不曾修好,昨儿永寿宫正殿的朱门又开裂了。 听到永寿宫修又遇阻,吕云黛低头憋笑。 不用猜就知道是四爷故意不想修缮好永寿宫。 他若想尽快修好永寿宫,怎么可能修了两年都没修好,估摸着终其一生都修不好一座小小的宫殿。 此时苏培盛垂首入内。 “娘娘,三阿哥和万岁爷在朝堂上吵起来了。” “什么?时儿做了什么?”吕云黛骇然。 “三阿哥勾结阿其那,在万岁爷下旨整顿旗务期间,竟然与阿其那和佟家在军中的旧部沆瀣一气,妄图恢复八王议政,逼宫万岁爷。” “三阿哥还..还泄露科举考题牟利,甚至。甚至还派人暗杀从直隶归京的四阿哥。” “万岁爷龙颜大怒,已下旨将三阿哥过继给阿其那为子嗣,还被革除了宗籍。” “时儿绝不会如此大逆不道。”吕云黛语气笃定。 自从佟家倒台之后,明面上有佟家血统的三阿哥弘时在朝堂上举步维艰,多得是想落井下石之徒。 时儿定是遭人陷害。 吕云黛焦急去寻时儿,最后竟然在辛者库里寻到正在刷恭桶的时儿。 “爷,您快些走吧,妾身求您了呜呜呜..” 佟毓琳抱着三爷的肩,泣不成声。 “爷帮你刷,你呆着别动。” 佟佳氏一身辛者库罪奴装束,吕云黛转头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怎么回事?” 苏培盛呵了呵腰:“回皇后娘娘,佟家落败,三阿哥侧福晋佟佳氏竟为佟家求情,甚至敲登闻鼓鸣冤叫屈。” 第219章 “万岁爷龙颜大怒,下旨令三阿哥休弃佟佳氏,三阿哥宁死不从,万岁爷下旨替三阿哥休了佟佳氏,并将她发配到辛者库为罪奴。” “这些年来,三阿哥为罪奴佟佳氏数次触怒龙颜,哎..” 苏培盛不免惋惜,若非三阿哥被佟佳氏拖累,他早就被册立为太子,哪儿会落到如今墙倒众人推的惨景。 “苏培盛,与我说说朝堂上夺嫡的事儿。” 吕云黛一颗心七上八下,她没想到皇子夺嫡已然拉开序幕。 她的孩子们,正在为了那冰冷的龙椅自相残杀。 苏培盛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猜测皇后想知道皇子间争斗倾轧之事。 “皇后,无论谁当新帝,您都是太后,左不过储君之争是三阿哥和四阿哥之间的斡旋。” “这些年来,三阿哥和四阿哥恶斗不休,如今四阿哥渐渐趋于上风。” “好,传本宫懿旨,将辛者库罪奴佟佳氏,赐给三阿哥弘时。” “哎呦,娘娘啊,万岁爷若知道,定会发怒的。”苏培盛吓得匍匐在地。 吕云黛气哼哼取出挂在脖子上的天子龙佩,阴阳怪气:“看来万岁爷赐给本宫的天子龙佩也不过是摆设,都没人听本宫的话。” “娘娘,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苏培盛吓得撒腿就跑去宣旨。 不多时,弘时夫妇二人相偕前来谢恩。 吕云黛的目光落在二人十指紧扣的手掌,含笑点头。 “皇额娘,儿臣叩谢隆恩,额娘..您终于回来了。” 弘时匍匐在额娘脚下,泣不成声。 “时儿,别怕,有额娘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一会额娘把你迁回皇族玉牒,你汗阿玛不要你当儿子,你就只当额娘的儿子。” “孩子,你是不是受委屈了,不要难过,额娘给你做主。” 吕云黛朝着时儿伸出手掌,又笑着朝战战兢兢的佟佳氏伸出手。 “时儿,那董鄂氏你若不喜欢,额娘赐你们和离,将佟佳氏赐给你当嫡福晋可好?” “额娘给董鄂氏封县主,再给她安排一份良缘弥补,咱不亏她。” “额娘,儿臣此生只要佟佳氏一人,求额娘成全。” “好,额娘答应你。” 弘时年已二十三,膝下却只有佟佳氏诞育的一双儿女,不用猜就知道他后宅那些女人都在守活寡。 与其搓磨韶华,不如放她们离去。 处理好时儿的家事,吕云黛回到养心殿内。 此时佟家死士也带来消息,听完消息,吕云黛心情沉重。 “让那几个逆子都到养心殿跪着。” 胤禛下朝归来,就看见皇后拿着鸡毛掸子在教训孩子。 “弘历!是不是你做的!还是弘昀?晖儿,是你吗!” “你们怎么答应额娘的,不准兄弟相残,可你们做到了吗?” “都不说是吧!那让我说!”吕云黛怒不可遏,将死士查到的罪状砸在弘历脸上。 “混账!你为了陷害你三哥,与你五弟沆瀣一气,成日带着你五弟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额娘息怒,是三哥先与佟家沆瀣一气,早年间儿臣和五弟差点死在佟家暗卫手里。” “弘时!”吕云黛咆哮道。 “额娘,儿臣冤枉,佟家做的并不代表就是儿臣指使。”弘时焦急解释。 “四弟也曾派吕家死士暗杀儿臣,若非儿臣命大,早就殒命江南。”弘时红了眼眶。 吕云黛深吸一口气,用鸡毛掸子指着弘晖和弘昀。 “你们两个混账不但不劝和,还结党营私,撺掇老三和老四恶斗,算什么兄长!” “额娘,儿臣知道错了,您别气坏了凤体。” 弘晖和他汗阿玛一个德行,认错态度良好,却死不悔改。 吕云黛抡起鸡毛掸子砸在逆子的掌心。 五个都当阿玛的皇子齐齐跪在皇额娘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若说他们对汗阿玛是惧怕,那么对皇额娘就是敬畏,毕竟,连汗阿玛都怕额娘。 汗阿玛惧内,额娘才是家中的定海神针,他们兄弟几人打小就知道这个秘密。 “皇后,该用膳了。” 正挨打的皇子们齐齐转头看向汗阿玛,在看到汗阿玛拿着锅铲,还挽袖围着围兜那没出息的样子,又齐齐低下头。 算了,怎么能指望汗阿玛救他们,他那一身威严的龙袍都穿成厨子的怂样了。 “不吃,迟早被你们父子气死!” 吕云黛拎着鸡毛掸子回到内殿,砰地将殿门关严实。 “密什么储!你就是想让我的儿子们互相残杀,你这是想养蛊吗!他们是我的孩子!” “我舍生忘死为你生儿育女,不是让你将他们当蛊虫养的!” 养心殿里传来额娘的怒喝声。 “谁稀罕你的皇位!” 从窗户飞出来一物,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哎呦!娘娘息怒啊。”苏培盛吓得跪在地上,将传国玉玺捧在掌心。 待发现传国玉玺被磕破一角之后,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万岁爷,玉玺磕破了一角..”苏培盛战战兢兢提醒。 “无妨。” 胤禛将锅铲攥紧。 “爱新觉罗胤禛,今日你们就当着我的面,把储君定下,定下储君之后,谁若再敢戕害兄弟,我就与他断绝母子关系。” “还有!若当了太子,今后就不必来给我请安了,我受不起。” 胤禛头疼扶额,他的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五子,今后再不可能有新的子嗣。 其实他早已内定弘历为储君,只是三子弘时却比好大喜功的弘历更适合当皇帝。 可弘时耽于情爱,与那佟氏女纠葛不清,甚至独宠一人。 佟家好不容易被他弹压,岂可让佟氏女再次入主紫禁城。 “汗阿玛,儿臣推举三弟为太子。”弘晖性子谦润,又是长子长兄,素来对兄弟们宽厚,他也知道自己和二弟并无治国之才。 若要让他在三弟和四弟之间选择,他更偏向三弟。 “汗阿玛,儿臣推举四弟。” “汗阿玛,儿臣推举四哥。” 二阿哥弘昀和五阿哥弘昼不约而同说道。 “汗阿玛,儿臣推举四弟。”弘时深知汗阿玛其实心中已作出抉择。 甚至正大光明匾后藏的立储秘匣内,定也写着四弟的名字。 他虽想一展抱负,成为一代雄主明君,可汗阿玛绝不会选择他,何必再执着,与皇位相比,额娘更重要,他倒不如当孝子,侍奉额娘。 “汗阿玛,儿臣推举三哥,三哥比儿臣更合适。”弘历咬牙。 他虽然很想当皇帝,可额娘都不要他了,他还当什么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养心殿内,吕云黛坐在龙椅上憋笑,几个臭小子,算她没白遭罪生下他们。 “弘时,弘历,储君就在你们二人之间抉择吧。” “不!让四弟当太子!” “三哥休要害我,太子必须你来当。” “四弟,你来!” “我不!今儿你必须当太子!” 胤禛无奈扶额,他为夺嫡而与兄弟们尔虞我诈,艰难险阻才夺得皇位,个中艰辛酸楚只能咽泪装欢。 而他的儿子们,却对皇位视作洪水猛兽。 岂有此理!可他却没出息的压根发不起火! 他冷哼一声,气的转身回到养心殿小厨房里,将铁锅敲得咚咚响,多炒了七八盘菜。 “三哥四哥,你们别争了,要不你们就抽签决定谁当太子吧。” 五阿哥弘昼取来两根小木枝:“抽到最长的当太子。” “不公平!”弘历面色铁青。 “为何 只有两根?大家都是汗阿玛和皇额娘的儿子,要抽签也是一起抽,为何只有我与三哥抽签!不公平!” “就是,要抽也是大家一起。”弘时擦了擦冷汗。 “要不..把皇妹唤来一起抽签,多一人抽签,我们就能少一分危险?”大阿哥弘晖面色凝重提醒道。 “说的极是,小春子,去把爷的皇妹请来抽签。”二阿哥焦急催着奴才去请皇妹。 “哼!朕的皇位就这般上不得台面,送都送不出去是吗!放肆!” 小厨房里传来汗阿玛摔碗的声音。 兄弟五人没空理会龙颜大怒的汗阿玛,只要哄好额娘,汗阿玛自然也就气消了。 “我要吃牛肉炒面,加两个溏心煎蛋。” 额娘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小厨房里传来汗阿玛炒菜的声音。 弘晖憋笑:“汗阿玛,多炒些,儿臣们没来得及用膳就来跪着了。” “哼!都是废物,一个个成日里就知道吃吃吃。”汗阿玛冷嗖嗖的训斥伴随着涮锅声传来。 “苏培盛!没面了!去拿!” 苏培盛诶一声,忙不迭起身小跑着去御膳房取面。 第220章 “不要碱面!” 听到汗阿玛这句话,弘时感动的红了眼眶,他吃不得碱面,一吃就闹肚子,没想到汗阿玛都记着。 小公主正在头大如斗的学习汉语与满语,听奴才说皇兄们请她去养心殿抽签。 二哥身边的奴才说的眉飞色舞,说什么她若好运气抽中上上签,就能当女帝。 一听就知道是诈骗。 她才不上当。 小公主到底还是没被几位无良皇兄骗来,兄弟五人面面相觑。 完了,皇妹缺席,他们五人多了一分凶险。 此时奴才们端来海碗,兄弟五人跪在地上,端起海碗愁眉苦脸吃面。 “四弟,都怪你不思进取,否则汗阿玛早就册立你为太子,何必让大家遭遇今日这般困境。”三阿哥弘时愤恨道。 “三哥你怎么好意思说我?都是你沉迷女色,让汗阿玛犹豫不决,不肯册立你为太子,何故连累我?”弘历气的咬牙切齿。 “混账,若非你不够优秀,汗阿玛岂会用密储制。”弘时反唇相讥。 正在伺候万岁爷用膳的苏培盛死死咬唇,拼命掐自己的胳膊,就怕笑出声来。 “狗奴才,滚一边去。”胤禛气恼的低头继续吃面。 “你们几个混账决定好了吗?快些!” “好了,快好了,四弟不肯当太子,额娘您快骂他。”弘时忙不迭提醒道。 “额娘,三哥诬陷儿臣,明明汗阿玛有意立三哥为太子!”弘历气的摔了筷子。 “吵什么!抽签!快些!”吕云黛惬意吃着炒面,笑着催促。 五阿哥弘昼擦干净嘴巴,取来五个纸团。 “诸位皇兄,抽到皇字者为储君。” 三阿哥推了推四弟:“你先。” 四阿哥摆手:“三哥年长,三哥先。” “三弟四弟,别磨磨蹭蹭。”二阿哥弘昀丢给三弟四弟纸团。 “我自己来,二哥手气差,每回行酒令玩花牌都输。”弘时将二哥丢来的纸团丢回海碗里。 弘历亦如是。 “都别磨磨蹭蹭,按照长幼抽签。” 大阿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捻起一个纸团,摊开纸团,看到纸上写着臣字,顿时欣喜若狂。 再看其余四兄弟,却是面色铁青。 二阿哥颤着指尖,摊开纸团,看到亲切的臣字,如蒙大赦。 轮到三阿哥弘时,他紧张的咽了咽,正要取纸团,却被五弟眼疾手快拿走一个。 “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五阿哥弘昼险些喜极而泣。 此时弘时和弘历兄弟二人俱是面色煞白。 弘历更是手心直冒冷汗,摊开纸团,看到刺目的皇字,他顿时面如死灰。 争什么呢,额娘都争没了。 他难过的低头擦泪:“我不服,三局两胜,我不服!汗阿玛,额娘,儿臣不服!” 吕云黛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弘历登基是宿命,他是未来的乾隆大帝,今日无论他抽几回,结果都一样。 “成,那就三局两胜。”吕云黛忍笑。 结果不言而喻,弘历第二局抽签依旧抽到储君。 “四弟,节哀。” “四弟,你别太难过。” “四哥,你虽然失去了额娘,但还有皇位。” “四弟,大清江山都是你的,你哭什么?” 弘历低头抹泪,冲到额娘门前呜咽擂门。 “额娘,儿臣错了,儿臣再不敢争储,您别不要儿臣,求您了。” “你想当储君就当个够,来人,把毓庆宫收拾出来,让太子立即入主。” “除了弘历,其余几个皇子今晚留在养心殿用家宴。” “把传国玉玺交给太子吧,太子啊,你汗阿玛成日里忙于朝政,你身为储君,也该为你汗阿玛多分忧。” “我不要!”弘历推开奴才呈来的传国玉玺。 “四弟,愿赌服输。”三阿哥弘时说完,满眼笑意入了养心殿内。 “...”弘历被奴才拦在门外,气的捶胸顿足。 胤禛踱步走到垂头丧气的四子面前,将磕角的玉玺郑重塞到弘历手里。 却被逆子退了回来。 “汗阿玛!您正值千秋鼎盛之年,不必急于立太子,说不定过两年又有新的皇弟诞生,到时候再抽一次也无妨。” “.....”胤禛气窒,他千辛万苦得到的传国玉玺到底还是没送出去。 弘历推开玉玺,转头焦急擂门。 “额娘,汗阿玛没册立太子,儿臣还不是太子,您快让儿臣给您请安吧,额娘!额娘别不要儿臣。” 弘历到底还是没逃过当太子的厄运。 他不好过,也不能让几个兄弟闲着,于是才被册立为太子的弘历日日殚精竭虑,使唤兄弟们忙的不可开交。 端亲王弘晖被太子派遣到盛京祭祖,肃亲王弘昀被安排到西北督军,瑞亲王弘时被派遣到江南处理江南科考舞弊。 最小的和亲王弘昼也被安排去直隶治水。 如山般的奏疏被送入毓庆宫,弘历起早贪黑,处理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奏疏。 “爷,侧福晋来了。”毓庆宫掌事太监李玉提醒道。 “恩,快些请表妹进来。” 弘历眉宇间的疲惫,在见到表妹吕氏那一瞬,顷刻间烟消云散。 “四表哥,小阿哥方才踢我了,你快来摸摸。”吕氏满眼欣喜。 “我听听。”弘历俯身贴耳在表妹隆起的腹部。 虽不是头一回当阿玛,但却是他最紧张的一次。 表妹娇柔,若非她闹着要子嗣,他压根舍不得她辛苦孕育子嗣。 “方才去给姑母请安,姑母还赏了好些宣软的料子,回头我给表哥做两身寝衣。” “皇额娘赐给你衣料,不是让你辛苦做衣衫的,你需好好养胎,待我忙完这阵,带你出宫散散心。” “哼,你上个月就说要带我出宫玩了,上上个月也这般说。”吕氏扶着肚子娇嗔道。 “再等等,后日七夕佳节,我定带你出宫。”弘历愧疚不已。 “逗你的,表哥,你如今是太子,自是要为万岁爷分忧,七夕那日,你陪我用晚膳可好?” “好。”弘历抱紧心爱的表妹。 .... 养心殿内,吕云黛正在详阅来年开春秀女遴选名单。 那些秀女全都没有名字,只被冠以父兄名字与官衔。 吕云黛瞧见了数名吕氏一族的秀女。 此次遴选的秀女几乎都会被赐给王公大臣。 “皇额娘,此次秀女甄选可需为太子爷甄选佳人?太子爷身边许久没有新面孔了。” 太子妃富察氏温柔晓意,更是贤惠温良。 反正紫禁城后宫琐事迟早都要交到太子妃手中,吕云黛索性当了甩手掌柜。 只是上个月太子妃刚丧子,吕云黛瞧着 儿媳憔悴的面容,不免愧疚。 她将剥好的葡萄放在太子妃面前的瓷盘内。 “好孩子,你且养好身子,下一胎,额娘亲自照料你。” 富察氏眸中伤痛与委屈一闪而逝。 “多谢皇额娘。” “不必让毓庆宫进新人。”吕云黛心中愧疚,吕家在紫禁城内的势力愈发猖狂,竟害得太子妃丧子。 吕云黛犹豫片刻,取来朱笔,将秀女名单上的吕氏女子统统划去。 没想到傍晚时分,她弟弟吕宣逸就递来了请安折子。 吕云黛无奈苦笑,如今内务管事大臣是吕家子弟,难怪消息这么灵通。 “苏培盛,你亲自去一趟,告诉我弟弟,若再敢戕害皇嗣,吕氏女子永远都别想有与皇族联姻的机会。” “令,将内务府那两位吕大人裁撤,令钮祜禄讷亲与庄亲王允禄兼任内务府大臣。” 吕云黛以四爷的名义裁撤吕家在内务府的子弟,第二日一早,她弟弟吕宣逸就入宫给她请安。 吕云黛并未召见弟弟,她不想让四爷因为爱屋及乌,而养虎为患。 她更不能让吕家成为第二个佟家。 皇后整饬娘家之事,很快传到御书房内。 弘历正在与汗阿玛议政,听到这个消息,只笑而不语。 “舅舅这些年的确有些狂妄。” “恩,你需权衡,莫要让吕家成为第二个佟家。”胤禛正色提醒道。 “汗阿玛放心,从前是担心额娘伤心,如今知道额娘对吕家的态度,儿臣也知道该如何拿捏吕家。” “可。” “今日这些奏疏处理好,阿玛要回去陪你额娘散步。” 胤禛起身,留下堆积如山的奏疏。 弘历苦着脸:“.....” 当太子有什么劲,成日里起早贪黑当牛做马,他已许久没陪表妹出宫散心,连乞巧节都在与臣工通宵达旦商议政务。 这日,太子弘历正埋首在奏疏山中,却惊闻汗阿玛带着皇额娘与皇妹微服出宫,归期不定。 第221章 第85章 雍正十二年,七月初七。 今日乞巧节,三五成群的宫女从神武门离开紫禁城,与等候在神武门外的家人团聚。 上月初,四爷下旨将宫女出宫的年龄从三十岁修改为二十五岁。 诸多年已二十五岁的宫女都在今日离开紫禁城。 与此同时,今日还是内务府包衣奴才小选复选之日。 与秀女遴选不同,今日的小选,是上三旗的包衣奴才甄选入宫为奴婢。 此刻神武门前围的水泄不通。 “满洲正黄旗包衣,内管领魏清泰之女魏氏,魏氏在何处?” 唱名太监扯着嗓子唤道。 “公公,奴才魏氏在此。”魏婉莹从人群中挤到前排。 她笨拙的用别扭的姿势见礼,四周围传来窃笑声。 该死的封建社会,破规矩多的烦人,希望她今日复选一定要撂牌子。 她才不想当盖章狂魔乾隆帝的小妾。 原主魏氏,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汉人皇后魏氏。 世人皆知,魏氏活成历史都承认的大笑话,她死后百年,被盗墓者掘墓抛尸,才被人发现她是被水银毒死的。 魏氏生前被水银毒死,大量水银浸入骨髓,不得往生,甚至将她的尸首毒的百年不腐,而同在地宫的乾隆和其余几名随葬后妃都化为枯骨。 魏婉莹冷笑,她就算死,也不要活成笑话。 点卯之后,魏婉莹站在神武门墙根下,虔诚祈求满天神佛,务必保佑她被撂牌子。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坐在马车前头的美艳妇人鬓边簪着朵盛放茶花。正与驾马车的儒雅俊逸男子喁喁低语。 那妇人美得不似在人间,魏婉莹瞪圆杏眼,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满洲正黄旗包衣,内管领魏清泰之女魏氏!快些过来!”唱名太监疾呼道。 “婉儿,点卯了。” “来了!奴才在这!” 魏婉莹被一旁的好友高氏焦急提醒,这才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惋惜的看一眼高氏,同为包衣奴才,高氏也逃不开被乾隆帝荼毒的厄运,她就是乾隆帝的高贵妃。 温柔晓意的高氏目送魏氏离开,低头压下眸中一闪而逝的慌乱。 吕云黛正在给四爷簪芍药花,忽而听到魏氏,心中惊异,抬眸就见一个容貌清丽脱俗的十三四岁少女从马车前跑过。 “在想什么?”斜风细雨,胤禛将伞面倾向她。 “在想魏氏。”吕云黛喃喃道。 “恩?谁?” “没,只是觉得那内管领魏清泰之女魏氏很美。”吕云黛将伞面推向四爷。 “爷,太子追来了。”苏培盛小声提醒道。 “阿玛额娘,你们要去何处!”弘历一身微服,气喘吁吁挡在马车前。 他才不想一个人孤独的呆在紫禁城内。 “额娘与你阿玛出去逛逛,准保除夕归来。” “弘历,你瞧那姑娘好看吗?”吕云黛指着正站在神武门朱门前垂头丧气的少女。 弘历的目光顺着额娘的手看去,眸中厌恶一闪而逝。 “不好,妖艳无格,举止媚俗。”弘历漫不经心将目光移开。 吕云黛一愣,她开始期待弘历打脸那一日了。 “弘历,秋闱科考需盯紧些。” “中秋宫宴你来坐镇,重阳祭祖由你支持。”胤禛徐徐嘱咐。 汗阿玛将他后头几个月的时间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弘历垂头丧气。 “是..” 吕云黛伸手拍了拍弘历的肩:“等明年,额娘与你去江南玩。不带他们。” 弘历眼前一亮,欢喜点头。 “早些回来过年,你们不能留下儿臣一人。” 弘历后悔莫及,早知道就不把兄弟们外派出京,平日里连个拌嘴说笑的人都没有。 安抚好弘历之后,吕云黛正与四爷说笑,忽而见四爷从包袱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 “戴上吧。” “为何要戴?”吕云黛纳闷的接过面具。 “风沙大。”胤禛侧目冷冷盯着满眼惊艳痴迷的登徒子,将那登徒子盯得慌乱低下头。 吕云黛看向蒙蒙细雨,无奈的戴好人皮面具。 行至南锣鼓巷附近,吕云黛去给小公主买糖葫芦,忽而一位老熟人朝着她热情招手。 “小吕,许久不见,最近哪里发财?我这最近有票据,你还要吗?” 吕云黛顿时慌了神,竟然是专门捯饬假票据的孔老三,她赶忙取出小镜一瞧,暗道不妙。 赶巧了,四爷竟给她这幅面具。 这是她年少时专门用来买假票据贪污四爷银子的面具,她那些年没少买假票据坑四爷的银子。 每回她来寻孔老三买假票据,都是带着 这幅面孔。 “咳咳咳...孔三哥,我早金盆洗手多年。”吕云黛尴尬朝着殷勤走到马车边的孔老三疯狂眨眼。 别说了大哥,求求了。 孔老三今日生意不景气,好不容易逮到老主顾,自然要殷勤的推销一番。 “你瞧,这是柳泉居的假票,这张云集客栈的票据,要么?一次买走只二百文。” “呵呵~” 耳畔传来四爷揶揄的轻笑,吕云黛瞧见四爷牵着小公主站在马车前。 她急的一把夺过孔老三手里的假票,丢给他一两碎银。 “三哥,我都买,多谢。” “哎呦小吕姑娘,你给的太多了,我再给你张抱月楼和内聚班的戏票凭据。” “咱做生意讲究童叟无欺。”孔老三热情的塞给她三张假票。 吕云黛尬笑着道谢,送走孔老三,她低头回到马车内。 “小吕,不多买几张假票据?”胤禛抿唇忍笑。 “.....” “小吕早从良了,钓到了金龟婿。”吕云黛尬笑着扑进四爷的怀里。 她年少时当暗卫也不容易,成日里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还需面对喜怒不定的四爷,唯一能慰藉自己的就是那几两碎银。 想起暗卫,吕云黛心下一沉,如今的血滴子又与暗卫有何不同? “爷,别再招募血滴子可好?”吕云黛忐忑开口。 “你死在红螺寺那日,就已不再招募血滴子,如今血滴子人数不过百。”胤禛将她手里的假票丢出马车窗外。 当年最为精锐的血滴子悉数死在红螺寺,他也一并死在了红螺寺。 这些年来行尸走肉的活着,如今上天将她还给他,他自是感恩戴德,不再妄造杀业,日日都需为她诵经祈福。 一家三口走走停停游山玩水间,于八月十六抵达苗寨。 十三岁的小公主回到阔别数年的吊脚楼内,从咸菜缸下取出一匣子碎银。 “兰姨还好吗?怎么都不回来。” 吕云黛默然,苗女阿兰与心爱之人葬在了一起,她每年都会去祭奠,却不敢告诉小公主,等过两年再带小家伙去祭奠阿兰。 小公主最为敏感多疑,初入紫禁城内之时,甚至野性难驯。 四爷为此自责不已,后来发现小公主被规矩束缚,成日里愁眉苦脸,索性由着她的性子。 是以,小公主依旧对汉文与满文并不擅长。 今日小公主特意换上苗女盛妆,甚至让她与四爷也换上一身苗人装束,在寨子里转悠了两圈。 “阿虎!这是我爹娘,瞧瞧!我阿爹俊不俊!” “阿月,你看我娘亲美不美,我娘亲美不美?” “小松,你现在跪下学狗叫吧,我有爹爹!我不是野孩子!” 被叫到名字的小少年尴尬挠头,苗家男儿一言九鼎,岂能输给狡猾无信的南蛮子,少年跪在吕晓满面前,涨红脸汪了两声。 “没听到!你再叫大声点!大声点!你叫啊!”吕晓满红着眼眶哽咽道。 “你叫!要叫一百下才能停下!就像当年我叫的那么大声。” 汪汪汪的狗叫声不断传来,胤禛心疼的将小公主抱在怀里。 他的掌上明珠,大清最为尊贵的固伦公主,那年定被这些混账苗民欺凌,此刻他气的浑身轻颤,闭眼,将溢出心口的无尽杀戮之意强压下。 “阿丹,你要去哪!把你的银衣给我!你输了!”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哭着逃离。 吕晓满一脚将那少女踩在脚下,脱下她头上华丽的银帽,笑着戴在自己头上。 在寨子里又转悠一圈之后,吕晓满带着爹娘,来到南麓八旗驻军家眷聚居地。 “喂!瓜尔佳司翰!钮祜禄武英!西林觉罗素善!给我滚出来!” “吕晓满!你还敢来!” 三个魁梧的十二三岁少年从巷中冲出来。 “我不和你们打,你们阿玛呢?唤他们来!我阿玛要揍他们!揍得他们满地找牙,撵他们五条街!” “....”胤禛抬手接过苏培盛递来的武人袖箍。 三个少年被凶神恶煞的家仆堵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扯着嗓子喊阿玛。 第222章 不多时,三个身披甲胄的满军兵士凶神恶煞的冲出来。 不到十息,三个彪形大汉就被掀翻在地。 “大胆!苗狗竟敢殴打我大清八旗子弟!你们不要命了!” 此时一看着官威十足的方脸男子纵马疾驰而来。 来人正是驻守湘西军营的四品都司吕宣逞。 “吕都司!您来的正好,这些苗人袭击我们!” 吕?吕云黛将目光落在那下马而来,气势汹汹朝她扬鞭的中年男子。 对方该是与她同辈的吕家远支子弟,并没有资格拜见她,故而认不出她是皇后。 “放肆!”吕宣逞这几日正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行万岁爷下旨推行的改土归流。 此时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强行拽下湘西苗人土司。 不待马鞭落下,吕宣逞就被眼前那面如寒冰的苗人男子一脚踹翻在地。 “晓满,回家。”胤禛牵起妻女的手,懒得理会。 若非对方的姓氏,他早就身首异处。 吕云黛尴尬不已,若非对方是吕家子弟,四爷早就将他斩杀,她低着头不敢吭声,决定回去之后,就立即让弟弟严加管束吕家子弟。 回到吊脚楼内,柴玉已让人将吊脚楼内外打扫干净,此时吕云黛面色一凛,与已然拔剑的四爷对视一眼,二人飞身冲出吊脚楼。 “来者何人!” 但见吊脚楼下站着个面容清俊的苗疆少年。 “你们是谁?吕晓满在何处?”少年寒着脸,眨眼间,从竹林中钻出一群蛇虫。 “你是谁?”吕云黛警惕看向蜂拥而来的毒虫。 “蚩黎,你怎么来了?”小公主满眼欣喜冲到苗疆少年面前。 “晓满,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正准备明日去京城寻你。” 少年说着,竟然莫名其妙的涨红脸:“我十六岁了,如约来娶你。” 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对着她的女儿脸红耳热,不用猜就知道对小公主有情。 吕云黛偷眼看向四爷,果然瞧见四爷面色铁青。 “阿玛,额娘,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蚩黎,你快些来拜见我阿爹阿娘。”吕晓满极为自然的牵起少年的手。 “阿爹阿娘,请受蚩黎一拜。” 眼前少年即将跪下,却听四爷一身冷哼。 “你是谁?不认识。晓满,过来!” 少年面上笑容一僵,仍是客气解释道:“我是吕晓满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我们二人在她离开苗疆前一晚,种下了生死相随的同心蛊。” “什么!!”吕云黛听到同心蛊,吓得冲到女儿面前。 阿兰说过,苗人严格恪守着一夫一妻制,男女定情之后,就会种下同心蛊,同心蛊无解。 岂有此理,女儿离开苗疆那年,才六岁,这苗疆少年顶多比她大三五岁,两个半大的孩子懂什么情爱。 “放肆,把她的蛊毒解开!”胤禛怒不可遏,扬手间,数名血滴子将少年团团围住。 “爹娘,我这次回来就是为寻蚩黎,我要嫁给他。” 吕晓满之所以执意回到苗疆,就是为避开赐婚。 别以为她不知道,阿玛准备将她赐给什么蒙古亲王,她才不稀罕。 “晓满,我带来了定亲的聘礼,还有糯米粑粑。” 少年转身指向身后簸箕大的圆溜溜糕点。 眼见女儿满眼娇羞点头,胤禛怒不可遏,拔剑将那苗人定亲用的糯米粑粑斩碎。 “爹!你做什么啊!嫁人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不能干涉我婚配的自由!” 吕云黛愕然,苗人崇尚自由婚恋,与汉人的父母之命不同。 女儿自幼成长在苗寨,自然尊崇苗人风俗。 吕云黛并不反对晓满与那苗疆少年,只要晓满幸福,嫁给谁都成。 只不过四爷早就为小公主选中蒙古科尔沁亲王世子为额驸,准备明年开春赐婚,赐婚圣旨都草拟好了。 “滚!!” “爹爹,这里是苗疆,不是京城,这里是蚩黎家的地界,要滚也是我们一家人滚!” “好!即刻回京!”胤禛暴怒瞪着那二人紧扣的手掌,恨不能将那苗人的手臂斩断。 “我不走!我是蚩黎的未婚妻,此次归来,就是准备与他完婚的。” 吕晓满心里有些发怵,下意识求助的看向额娘。 吕云黛正要开口打圆场,忽而山脚下的寨门处传来火炮轰鸣声。 “少主!大事不妙,驻守在南麓的清狗忽然突袭寨子,土司唤您立即前往迎敌。” 两个拎着苗刀的少年拔步冲来。 “为何突袭?理由!”吕云黛诧异不已,就怕是方才那个不知死活的吕家子弟在挑事。 “朝廷在云贵和湘西推行改土归流政策,强行更换地方官员,甚至扬言要废除我们的土司大人。” “那些狗官只知道强迫奴役苗人修建城墙、官衙、碉堡和驿站,连口饭都不给!” “他们配合官员来收税,可那些税名着实荒谬,什么赤脚税和饮水税,还有粪税。” 我们穿上鞋也无用,他们又会收穿鞋税。” “....” 吕云黛压根不敢看四爷,这些税名简直离谱至极,四爷这些年来,在大力推行改土归流,没想到底层官员竟趁机施行苛捐杂税,鱼肉百姓。 “什么是粪税?屙屎也要交税?”苏培盛挠头,压根不敢去看万岁爷阴鸷的面容。 “是用粪便肥田要交税。” “岂有此理!今日我们就与黔西苗人一样,反了清狗!”蚩黎愤怒拔刀。 “就是,反了!”吕晓满看热闹不嫌事大,让爹爹看看他到底有多昏聩也好。 “咳咳..其实满人也并非全都是坏人。”吕云黛弱弱解释。 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当狗,甚好!胤禛阴测测冷笑。 “好,反了,我与你们一道造反。”胤禛冷然呵道。 吕云黛脚下一踉跄,顿时哭笑不得,四爷竟自己反自己。 庄严的牛角号吹响,附近的苗寨陆陆续续燃起狼烟回应,揭竿而起。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起义的苗人队伍逐渐壮大,人数突破万人之众。 四爷带着苗人士兵攻打湘西官府,洗劫衙门。 眼瞧着整个湘西即将被四爷攻陷,吕云黛坐立不安。 四爷真是被气坏了,竟当他自己的头号反贼。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弘历头痛欲裂,汗阿玛和额娘才离开没几个月,苗人竟聚众谋反。 “令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大学士张廷玉专门处理苗疆事务,务必稳住叛军。” “速从云贵调集三万八旗精锐,立即开拔前往湘西镇压蚩氏苗人。” “命孤的三哥弘时与五弟弘昼为平定苗疆的钦差大臣,负责统领全军,立即前往湘西镇压平乱。” 弘时与弘昼兄弟二人接到太子指令,星夜兼程赶往湘西。 时值隆冬,兄弟二人率领大军直逼湘西十八寨。 可这日两军对垒,横刀立马于阵前的弘时和弘昼兄弟二人却面面相觑。 弘昼闭了闭眼,给了自己一巴掌,待睁眼看向对面的反贼头子,他吓得又掐了自己的脸颊。 “三哥,我是不是疯了?我看到汗阿玛了...” “你没疯。”弘时掐着大腿,疼的直皱眉。 “来人,派遣使者与苗人和谈,问清楚他们的诉求,如何才能让他们退兵。” 弘时扶额,这个世界疯了,他的汗阿玛揭竿而起,自己造反自己。 苗人叛军阵营已箭在弦上,只待土司大人和大军师一声令下,就将那些清狗打回老家去。 乍一听到凶悍强势的清狗竟愿意和谈,众人震惊不已,就怕是清狗的陷阱。 “军师,我该如何抉择?”大土司蚩楠为难不已。 站在四爷身后的吕云黛低头忍笑,他拿羽扇挥斥方遒的模样,还真像一回事。 “我们的条件是湘西与西南苗寨永不加赋,免赋税百年,令朝廷需每三年派一位亲王或郡王于湘西轮值驻守,体察民情。” “苗人可出将入士,驻守苗寨的军队高层需有半数苗人将领坐镇。” “好好好,这倒是好,只不过他们会答应吗?” “会!” 和谈的条件被苗疆使者送到两位亲征的亲王面前。 弘昼挠头,将和谈文书推给三哥。 “三哥看着办,我都成。” “....”弘时已然骑虎难下,他知道这些条件就是汗阿玛的圣旨。 这个黑锅只能由他来扛。 “王爷,太子爷前来军营督军!” “太好了,背锅的来了。不是..是太子来了。”弘时满眼欣喜。 “....”弘昼:“←←!三哥,我都听见了。” 弘历前来,竟发现三哥与五弟莫名其妙的殷勤。 “太子,签!” 弘时将和谈文书递给四弟,满脸坏笑。 第223章 弘历详阅文书,顿时怒不可遏的拍桌:“岂有此理!丧权辱国,奇耻大辱!” “随孤出征,孤定要立即踏平苗寨!” 弘历气势汹汹挥兵前去叫阵,待看清楚对面摇扇之人,顿时蔫了。 “撤兵!” ....... 清兵撤退,大清的太子竟同意和谈内容,苗民们无不欢喜雀跃。 被留下驻守的亲王是弘时。 此时他与苗寨土司端坐在上首主位,尴尬的时不时低头饮茶,假装忙碌。 “咳..你们还有何要求?这三年是本王轮值驻守,全权处理湘西与西南全域六十万苗民事务。” 胤禛扬唇浅笑,递给时儿名单。 “没什么要求,那些妄用苛捐杂税的贪官污吏必须死,我这有一份名单,按照这份名单杀。” “....”弘时强装镇定,接过汗阿玛递来的名单。 “王爷,这位是我们的大军师佟四先生。”蚩土司热情介绍。 “先生好,先生辛苦了。”弘时尬聊。 胤禛摇着羽扇,笑而不语。 “.....”汗阿玛大冬天还摇着羽扇,这是要做甚?弘时拿不准主意,将眼角余光求助的看向额娘。 “王爷,您能驾临,令我们寨子蓬荜生辉,今晚可否留下用膳?”吕云黛憋笑,一本正经的邀请。 “可..可以吧..”弘时掌心都是冷汗。 此时又听到汗阿玛幽幽开口:“听闻大清皇帝要将唯一的公主赐婚给土司之子蚩黎,此话当真?” 弘时:“.....” 他也是第一次听闻,可汗阿玛说的话都是圣旨,他听懂了。 “啊..哦哦,是,是中宫皇后嫡出的固伦公主。” “阿爹,我不答应!我已心有所属!” 弘时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少年,待看清楚少年身后的少女,他忍不住咬牙。 很好,他全家都成了反贼。 “亲王殿下,皇帝陛下的美意我心领,只不过犬子已有未婚妻,配不上公主殿下。” “这..土司大人,若我们在此时抗婚,定会让大清皇帝误会我们还有反意。”胤禛幽幽提醒。 吕晓满握紧蚩黎的手,默不作声,她知道爹爹在为她验证蚩黎对她的真心。 却见蚩黎曲膝匍匐在地:“阿爹,孩儿不孝,土司之位,让二弟继承吧。我与晓满可立即离开苗疆,随她去中原定居。” “你不怕死?”胤禛轻笑道。 “本王现在很生气,你必须答应这门亲事。”弘时僵硬着语气,演技拙劣。 “我已经不是苗疆的少主,只是自逐于苗疆的罪人,大清的公主愿意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罪人吗?” “我愿意。”吕晓满握紧蚩黎的手掌。 “别闹,我知道你愿意,我说的是公主。”蚩黎红着脸,握紧心爱姑娘温暖的手掌。 “其实公主也愿意啊。你这般好,她为何不愿意?”吕晓满含情脉脉与心爱之人对视。 “别闹了,阿满。”蚩黎将心爱的姑娘藏在身后。 “我倒是有一良策。不如立即为少主完婚,如此大清皇帝也不可能将公主赐给有妇之夫。”吕云黛话赶话的说道。 四爷幽怨的目光袭来,吕云黛低头心虚的看鞋面。 “此计甚好!亲王殿下,不如你来当犬子的主婚人,如何?” 老土司话音未落,就见大军师沉着脸拔步离开。 “军师,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头疼!”胤禛将扇子丢给狗奴才,气哼哼离去。 第二日,苗寨里张灯结彩载歌载舞,庆贺少主大婚。 吕云黛坐在竹床边,伸手轻轻拍着四爷的后背。 “不去,头疼。” “爷,你此生都能选择我为妻,为何容不下蚩黎当额驸?” “说的什么话!爷选你哪里不好?不准妄自菲薄。” 胤禛坐起身来,指尖缱绻摩挲她的掌心。 “爷没说不去参加婚宴。只不过还需归京再隆重举办一次婚礼。绝不能亏待公主。” “爹爹,我答应回京大婚。”门外传来小公主哽咽的声音。 在苗寨完婚之后,小公主与额驸一道随行归京。 吕云黛原打算将小公主的真实身份告诉额驸,可小公主却执拗的要缓一缓,说要等到合适的时机。 随着距离京师越来越近,蚩黎这几日愈发不安。 妻子阿满说她家是权贵之家,他以为是中原簪缨世家,直到昨日,他看到前来攻打苗寨的和亲王弘昼竟然匍匐在 岳丈脚下。 能让尊贵的亲王下跪之人,只能是皇帝。 原来他的妻子阿满是公主,而他的岳丈是皇帝陛下。 想起这些时日,苗寨被皇帝耍的团团转还沾沾自喜,而他的妻子却满口谎言,蚩黎只觉心寒。 吃过午膳之后,吕晓满满心欢喜,眉眼温柔轻抚腹部。 明日是蚩黎生辰,正好将这份礼物送给他。 “晓满,你记得别与额驸同房,免得伤及孩子。”吕云黛担心少年男女年轻气盛,会把持不住,于是忍不住再三提醒道。 “我记住了,额娘。” 吕晓满拎着阿玛做的点心,压下狂喜,去寻额驸。 她决定将有孕的喜讯告诉夫君,再将她是大清公主的秘密一并告诉他。 屋内黑漆漆的,额驸坐在窗前。 “夫君,怎么不掌灯?”吕晓满担心摔倒,伤着孩子,于是站在门边。 “公主!” 一声愤怒的公主突兀传来,吕晓满慌乱丢掉食盒。 “夫君,你听我解释,我..” “不必解释,你们一家戏耍我与苗疆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若要我的命,拿去。” “你想骗我回京城为人质,要挟南疆六十万苗民,做梦!” “你说什么?我若要抓你当人质,何必与你成婚。”吕晓满气窒。 “公主,我不想再与你虚与委蛇,我不会入京与你完婚。” “我对你很失望,骗子!把同心蛊还给我!”蚩黎怒喝道。 吕晓满忍着怒意掌灯,明灭烛火扑朔,照亮额驸苍白阴鸷的面容。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你若不想回京,我们回南疆可好?” “回不去了,公主,我的妻子吕晓满已经死了。” 蚩黎取出短笛吹响。 吕晓满正要继续劝说,倏然痛苦的捂着心口。 “不要,求你别取出同心蛊,他会死的,不要呜呜...求你..” “公主,你不会死,只是会痛,不必装腔作势。” “阿玛!!我好疼啊!”吕晓满无助的惊呼。 正与四爷在驿站花园中散步的吕云黛拔剑冲向小公主的居所。 屋内,蚩黎含泪握紧竹笛,再不忍心继续吹奏断情曲。 “少主,有人来了!快走!” “不能走!蚩黎!你若敢离开我,我此生定不原谅你!我恨你!” 吕晓满捂着剧痛的腹部,疼的放声大哭。 可那人却决绝离开,甚至不曾转头看她一眼,若他回头,定会看见她身下的血迹。 “晓满!”胤禛目眦欲裂,将身下染血的女儿抱到床榻上。 吕云黛怒不可遏,转身去追那混账,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显然对方早有图谋,才会如此顺利逃离。 “皇后,公主说求您别追了。” “公主如何了?腹中孩子如何?”吕云黛握紧剑柄,忧心忡忡。 “勉强保住了。”苏培盛低头擦冷汗。 “勉强?”吕云黛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叶神医说公主失血过多,若两个月内还止不住血,这孩子就不能再留,万岁爷龙颜大怒,下旨折返回苗疆开战。” “好,让苗疆交出那混蛋!”吕云黛怒不可遏。 “还有..公主求万岁爷立即将她贬为庶人,万岁爷气的掀了桌子。” 吕云黛顿住脚步,她知道小公主自从顶着公主头衔,并不快乐。 她沉默许久,轻叹道:“那就遂她的意吧。” “爷,她只当我们的女儿,再不用公主的身份当枷锁,可好?”吕云黛含泪看向站在廊下的四爷。 良久之后,才听到四爷一声长叹。 “恩。” “将固伦端宸公主贬为庶人,革除黄带子,立即昭告天下,晓谕宇内,公主身染怪病,药石无灵,张皇榜寻良医。” 暗夜里,吕云黛瞧见四爷低头,似乎在擦泪,她心疼的疾步上前,抱紧四爷轻颤的肩。 ...... 雍正十三年二月初六,吕云黛哽咽的端着一碗落胎药。 叶天士说公主这两日必须落胎,否则会威胁性命。 今日无论如何,即便是强迫,也需将落胎药灌入她口中。 这一个月,小公主在驿站内卧床不起,吕云黛悔不当初,早知道听从四爷的意思,将小公主嫁给亲王世子。 第224章 至少权贵子弟看在皇族的份上,绝不会苛待小公主。 她正唉声叹气,忽而听到墙外传来打斗声。 吕云黛惊的将手中落胎药塞给苏培盛,飞身冲出墙外。 四爷正将那混账南疆少主踩在脚下,剑指他的眉心。 “去!让晓满服下落胎药,带着落胎滚!”胤禛咬牙切齿,剑锋戳进混账眉心。 “对不起..对不起..我今日是来送蛊的,她服下蛊之后,即可百病全消,定会安然无恙...您方才说什么?” 蚩黎如遭雷击。 “别废话了,混账,把蛊给我,此蛊三个月身孕的女子可否服用?”吕云黛一把夺过蚩黎手中的红瓶。 “你此生都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免得她再伤心难过。” “岳母,可否让我去看看她?求您。” 蚩黎悔不当初,当朝廷废除公主的谕令传来之时,他甚至不屑一笑。 那人一家子都是装腔作势之徒,他才不信。 直到这几日,同心蛊开始出现异常,他察觉到她的同心蛊愈发虚弱,甚至奄奄一息,顿时方寸大乱。 她快死了!她怎么能死! 随着同心蛊越来 越微弱,蚩黎再也无法镇定,星夜兼程赶到她身边。 可此刻即便他站在她门外,为何还是感觉不到同心蛊? 若感应不到同心蛊,只能是两种噩耗。 她死了,或者她不爱他。 他宁愿她对他断情,也不要她死。 吕云黛百感交集看着那苗疆少年匍匐在地,拼命磕头祈求见小公主。 她怕再做出错误的决定,伤害小公主,求助的看向四爷。 “啊!!”就在此时,从屋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 吕云黛心疼的落泪,冲向屋内。 “晓满!”胤禛慌乱弃剑,冲向女儿。 “阿满..”蚩黎瘫坐在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努力许久,都无法站起身来。 绝望之际,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走到面前,一把掀开红绸,露出让人心悸的血块。 “苗疆少主,这是您的孩子,公主有令,让你带着孩子立即滚回南疆,今后若再敢踏足中原,杀无赦!” “公主还令您将她体内的同心蛊立即收回。” “能不能让我见见她,求您了..求您了..”蚩黎泣不成声。 “阿玛!让他滚!我想回紫禁城,我想继续当公主,阿玛,我好疼..” “我不要那同心蛊了,我不要。” “欠他的谎言已报应在孩子身上,就当还清楚他当年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再不对他有任何亏欠。” 耳畔传来凄凄呜呜的笛声。 小公主竟开始痛苦的呜咽,忽而那笛声开始断断续续起来,似乎不忍继续。 “蚩黎,别让我恨你,我此生再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吕晓满死死咬着牙关,疼的将脸颊埋在阿玛的怀里。 断续笛声再次传来,随着小公主一声痛苦惊呼,从她的口中吐出一只莹白蛊虫。 与此同时,门外的蚩黎跪坐在地,噗地一声,呕出一只红色蛊虫,顷刻间昏厥。 “少主!”蚩黎的仆从大惊失色。 小公主面色惨白,颤抖着躲在四爷的怀中呜咽。 吕云黛低头拭泪,一抬手,让血滴子将那混蛋绑回南疆。 小公主在驿站休养至四月末,一家人才回到紫禁城内。 经历变故,小公主仿佛脱胎换骨般,醉心于从前不喜的宫规与琴棋书画。 这日,吕云黛正陪伴小公主用膳。 “额娘,我不想住在紫禁城里,可否赐一座公主府邸?” 吕云黛将目光投向四爷。 公主大婚之后,才会迁出紫禁城,入住公主府邸。 “好,阿玛将潜邸赐给你当公主府可好?”胤禛将挑好刺的鲥鱼放在女儿面前。 “阿玛,我不要嫁人,我想养面首。凭何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从一而终,不公平。” “噗...”吕云黛没忍住喷出茶水来。 四爷一张俊脸已然黑沉。 就在吕云黛以为四爷会龙颜大怒之时,却见四爷点头:“好,看中哪家儿郎。阿玛将他赐给你。” “女儿看中大学士张廷玉大人次子张若澄。” 吕晓满想起那盛气凌人的冰山书呆子就来气,成日里逼着她抄书,还打她的手心。 老学究似的板着死人脸,还喜欢找汗阿玛告状,简直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如今她偏要以权压人,让他成日里面对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枕边人。 反正她逃不开议亲的命运,倒不如与书呆子凑成一双倒霉蛋。 “晓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家与吕家是世交,张大人更与额娘是亲梅竹马的挚友,你不能动张家人。” “我就要张若澄,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吕云黛还想劝说,却被四爷攥住手腕。 次日一早,张廷玉被请进御书房内。 “张大人,杂家怎么听说近来张大人正在给次子小张翰林议亲,不知看中哪家贵女?”苏培盛揣手笑道。 “回苏公公,犬子正与桐江朱家议亲。” “啊?桐江朱家?该不会是翰林院编修朱荃之女吧。” “正是。”张廷玉忐忑不安,总觉得苏培盛话里有话。 “哎,那可惜了,亲事定下了吗?”苏培盛忽而幽幽叹气。 “苏公公,有何事但说无妨。”张廷玉顿住脚步。 “公主殿下对令郎一见倾心,正求着万岁爷赐婚呢。”苏培盛小声提醒道。 张廷玉默默良久,忽而抬眸看向苏培盛:“皇后娘娘意欲如何?” “皇后拒绝了,觉得小公主心不诚,不想耽误小张翰林。” “好,犬子的婚事还需他点头,但我会极力劝说,烦请苏公公通禀万岁爷,微臣先行归家与犬子商议一番。” 张廷玉转身之际,忽而再次折步归来:“可否求见皇后娘娘。” 苏培盛诶一声,差人去禀报皇后。 一听到衡臣前来,吕云黛紧张的揪紧绣帕。 她知道只要她开口,横臣哥哥定不会拒绝这桩婚事,可她不能开口,她不想害了横臣哥哥的次子。 “微臣张廷玉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横臣哥哥不必如此见外。” 吕云黛下意识想搀扶横臣,却碍于身份,不敢接近外男,苏培盛倒是机灵的,亲自俯身将张大人搀扶起身。 “娘娘,公主为何选择微臣次子?”张廷玉的目光趁机光明正大落在四娘脸上,她近来清瘦了些,气色并不佳。 吕云黛面露尴尬。 “她在胡闹的,我不会答应她无理取闹的要求,横臣哥哥,若万岁爷施压,可将搪塞理由推脱到我身上。” “皇后,不瞒您说,犬子在得知公主被废,且药石无灵那日,猝然昏厥,太医诊断为忧伤过度。” “啊..该不会是令郎..”吕云黛惊的站起身来。 张廷玉面色凝重点头:“是,他昏厥之时都在唤公主闺名,缠绵病榻许久,否则我也不会着急让他低娶小官之女。” “那日他在病中惊闻公主归来消息,竟病去如抽丝。” “皇后,公主若无意,莫要戏耍犬子,会出人命。” “好。”吕云黛眼角余光看向窗外。 张廷玉亦是收回目光:“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娘莫要忧思伤身。” “多谢横臣哥哥,对不住,我代公主向令郎道歉。” 耳畔传来小公主急促远离的脚步声,吕云黛心下慌乱,忽而指尖一滑,滚烫的茶盏倾洒。 她惊的迅速起身,热茶泼在了鞋面上。 “娘娘。”张廷玉心急如焚,曲膝跪在四娘面前,顾不得许多,隔着箭袖,他闭着眼焦急脱掉她的花盆底鞋和萝袜。 他知道四娘有喝滚烫茶汤的习惯,此刻定被滚茶烫伤。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吕云黛从烫伤的痛楚回过神来,双脚已然被横臣放在他的官袍之上。 他甚至细心的摘下顶戴花翎,遮住她的玉足。 此时他克己复礼跪在她面前,紧闭着眼,不曾僭越。 “娘娘,多谢您的庇佑。” 吕云黛收回脚,被奴婢伺候着穿好鞋袜。 “张家与吕家是世交,你是我的义兄,于情于理,我都会善待张家子弟,何必言谢。” 吕云黛心里很清楚,若她开口强迫横臣哥哥答应这门亲事,他定不会拒绝,他在感谢她不用强权胁迫张家。 她与横臣都各自为人父母,自是会为子女计深远。 说话间,吕云黛忍不住难受的咳嗽了几声。 “娘娘缘何咳嗽?可曾瞧过太医?”张廷玉垂眸压下担忧。 “入秋染了一场风寒,无碍的。不必惊动太医。” 吕云黛最怕找太医,只要她一找太医,四爷总会不管不顾的回来陪她。 第225章 四爷这些时日,正忙着整顿吏治与税赋改革,成日里都在御书房内议政,眼下正是节骨眼上,她不想让他分心。 “娘娘,万不可讳疾忌医,您若怕万岁爷担心,那么可让微臣为您诊脉,娘娘该知道,微臣精通岐黄之术。” 吕云黛岂会不知道,小时候她体弱多病,急的张廷玉寻来名医学习医术,竟小有所成。 为了她,他将自己逼成了医术精湛的大夫。 她小时候还打趣让他开医馆来着。 吕云黛顿时紧张的绷直身子,横臣的目光藏着内敛而痛苦的爱慕神色。 “横臣哥哥,还放不下过往吗?” 张廷玉苦笑,压低声音回答:“娘娘,放不放得下,是微臣的私事。” 张廷玉隔着箭袖为她诊脉,良久之后,才收回手。 “娘娘,您入秋容易肺热,微臣这有秋梨糖,您且含在口中。” 张廷玉从随身携带的荷包内取出一方小盒子,将小盒子内的秋梨糖捧到她面前。 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没想到他竟还保留着随身携带秋梨糖的习惯。 每年入秋,她都会收到张家进献的礼物,其中就有秋梨糖。 张家进献的秋梨糖与别的达官显贵进献的不同,这种独一无二的秋梨药糖,是张廷玉根据她的体质亲自调配的。 可她的体质随着岁月流转,早与小时候不同,甚至今年的体质与前两年都有所不同。 他到底是如何精准的根据她当前的体质,专门调制适宜的秋梨药糖? 她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毕竟并不是每一份爱慕,她都要无条件的回应。 她将对张廷玉的愧疚藏在庇护张家子弟的泼天富贵中,毕竟张廷玉更在乎张家的 长盛不衰。 她给过他选择,只是很遗憾,他并未坚定的选择她,终是断情难续,兰因絮果。 今日的秋梨药糖,倒是与从前服食的略有不同,微苦涩些,吕云黛最怕苦味,忍不住轻抿唇。 “娘娘,张家的秋礼,明日一早会提前送来。” “有劳横臣哥哥,这些是本宫为府上女眷准备的头面珠翠与宫绦、如意,还有云锦与蜀锦。” 吕云黛不喜欢占便宜,尤其是张廷玉的便宜,故而对张家的赏赐从不吝啬。 “微臣叩谢皇后娘娘隆恩。微臣告退。” 张廷玉再次匍匐在四娘脚下,他岂会不知,四娘在用这些物件提醒他,不得逾矩。 与四娘道别之后,张廷玉马不停蹄打道回府,官府都来不及换下,就立即到小厨房内忙碌。 张若澄方从翰林院放班归家,适才沐浴更衣,一袭青衫落拓,宗之潇洒,端的是清润如玉,俊极雅极。 “公子,家主请您去前院小厨房。” 张若澄诧异,每年熬秋梨药糖并非在这几日,不知父亲何事寻他。 父亲张廷玉只会在每年入秋前,才会入前院小厨房内。 他忐忑前往前院小厨房内。 父亲穿着官服,正站在灶台边熬秋梨药糖,张若澄沉默坐到灶膛前添柴。 每年夏末入秋之时,父亲都会亲手熬制秋梨药糖,随张家的秋礼一道进献入宫。 父亲之所以选择他为桐城张家下一任家主,而非嫡长子张若霭,无他,只因他的外祖父出自吕世一族。 “镜壑,火候不对,你需谨记,梨汁发稠后,需用文火慢熬之。” “镜壑记下了。” 父亲很奇怪,这些年不教导他如何成为家主,反而只教导他如何熬制秋梨药糖,耳提面命,令他必须学会。 今后若父亲离世,他就需负责炮制秋梨药糖,献给紫禁城那位皇后娘娘。 “镜壑,万岁爷想选你当额驸。”张廷玉将亲自研磨好的名贵药汤缓缓倒入锅中。 咔嚓一声,张若澄失态的折断手中干柴。 见素来沉稳持重的次子露出这般惊愕深情,张廷玉心内五味杂陈。 早年间,公主方回紫禁城,因野性难驯目不识丁,令教导公主舞文弄墨的翰林院头疼不已。 四娘原想请他教导小公主,奈何身为军机大臣琐事繁多,他只能顺水推舟,将教导公主一事,安排给次子若澄。 当真是没想到,短短五年,竟让次子若澄对公主生出不该有的情愫。 “公主愿嫁,我就愿娶。”张若澄压下狂喜,徐徐说道。 “公主不喜欢你,你早该知道,她若对你有意,岂会五年来都不曾对你动心?为父猜测,公主定有难言之隐。” 张廷玉面色凝重,能让一个女子如此着急的另嫁他人,只能是因为她想逃避另外一个男子。 再联想到前些时日,公主身染恶疾,张廷玉心下猜测出七八分来。 也许公主身上有何不可为人所知的秘密,这个秘密定关乎公主的名声与清白,所以那位杀伐果断的万岁爷,才会如此着急的赐婚。 张廷玉忽而攥紧勺子,大惊失色看向次子。 “镜壑,你若无法包容公主的对错是非,对公主矢志不渝,就不能娶她。” “父亲,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张若澄并不蠢,他猜测到公主也许失了清白。 可那又如何?她既主动选择他为额驸,即便心有所属又如何?他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打动她。 若那人当真与公主两情相悦,也轮不到皇帝选他来当这个额驸。 “好,我明日就去禀报万岁爷。” “好,我与父亲同往。” ...... 乾清宫内,万岁爷处理政务之时,几乎都在乾清宫。 小厨房内,太子弘历正坐在灶膛前控火候。 “太子,你来熬糖。” “是。”弘历自从当上太子之后,每年夏末,都会与汗阿玛躲在小厨房内熬煮秋梨药糖。 汗阿玛还要求他这个太子必须学会如何做皇额娘喜欢吃的秋梨糖。 不每年做好秋梨药糖之后,汗阿玛就会将张家进献的秋梨糖替换掉,换上汗阿玛亲手做的。 不知汗阿玛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不直接告诉皇额娘,若皇额娘知晓汗玛为她如此煞费苦心,定感动不已。 父子二人做好秋梨糖之后,细心的用糯米纸包好,放在小方盒内。 待张家的秋礼送来,再行替换掉张廷玉为那人亲手做的秋梨药糖。 胤禛不想让她觉得他全无容人雅量,只不过是秋梨糖而已,张廷玉献便献吧,总之那人最后入口的秋梨糖,只能是他做的。 此时苏培盛虾着腰入内,将张廷玉拜见皇后一事细细禀报。 却见万岁爷焦急冲出小厨房,他跑得很着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养心殿内,吕云黛正在处理脚背上被烫伤的血泡,听到四爷的脚步声,赶忙扯过薄矜盖住双腿。 “爷今儿怎么提早归来?现下还没到用午膳的时辰。” 胤禛气息凌乱,一把掀开薄矜,看到她红肿的脚背,熟练的从枕下取出药膏,仔细替她处理伤口。 “今日奉茶的奴才,杀。” “别啊,是我自己走神的,爷别滥杀无辜。” “太烫的茶水对身子无益,劝你也不听,哎。”胤禛恼怒叹气。 “好好好,明儿开始,我和爷一样喝六分烫的茶水,别恼了。” 吕云黛扯了扯四爷的袖子。“别再乱点鸳鸯谱了。” 胤禛捧着她的脚背轻轻吹气。 直到将药膏吹化,才幽幽道:“你以为爷不知横臣家那小子对公主的心思,否则为何我不准他继续教导公主汉文?” 吕云黛默然,四爷慧眼如炬,观察敏锐,少男少女那些暧昧情愫,又如何逃过他的法眼。 “可公主不喜欢他啊!”吕云黛小声提醒。 “未必,虽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否则为何她那些年赶走无数授课翰林,却唯独不曾赶走张若澄?”胤禛语气笃定。 小公主身心受创,胤禛决定将她放在身边照顾,京中能配得上小公主的权贵子弟众多。 他原本打算在入秋木兰秋狝之时,让小公主相看合适的额驸人选。 奈何她竟选择了张横臣之子。 罢了,小公主难得主动向他索取任何事物,即便张家不愿,他也要让张若澄成为额驸。 若非小公主开口,即便京中权贵死绝,也轮不到张廷玉之子为额驸。 第二日,张廷玉父子二人下朝之后,前往御书房面圣。 “书呆子!张若澄!张镜壑,小澄子!等等我!” 张若澄转身朝小跑着奔向他的公主殿下疾步走去:“公主何事?” “我有话想与你单独说。” 吕晓满将气息喘匀,尴尬的看向张廷玉大人:“张大人可否回避一二?” “微臣告退。”张廷玉退到百步之外的宫墙下静候。 “公主,不知何事寻微臣?” “书呆子,对不起。” 吕晓满满眼愧疚:“一会我会与你同去见我汗阿玛,我找汗阿玛认错,推掉这桩婚事,己所不欲,弄湿于人。” 第226章 “.....”张若澄抿唇忍笑:“公主,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吕晓满满脸通红,想起昨日额娘与张大人的对话,张大人说书呆子为她病倒了。 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可张大人刚正不阿,也不像撒谎之徒,那只能说明书呆子的确喜欢她。 此时吕晓满心虚跺脚:“你方才听错了,我说的就是勿施于人。” “公主发生何事?若微臣能相助,您可但说无妨。”张若澄克己复礼,却依旧忍不住轻抬眸看一眼她,她大病一场,面色憔悴至极。 “没什么事,就是遇人不淑,身心受创,番薯醒悟。” “.....”作为她的汉文教习,张若澄觉得自己很失败,怪他对公主心存私情,并未严苛要求。 番薯就番薯吧。挣扎片刻,张若澄担心她在旁人面前也这般用错词语,公主性子敏感脆弱,若被人嘲讽,定又会躲起来独自伤心难过。 他不能让公主难过,于是硬着头皮开口提醒。 “公主,是幡然醒悟。” “咳..都差不多。”吕晓满尴尬低头轻咳。 “公主,您若不选微臣为额驸,是不是会随便选一人盲婚哑嫁?” 吕晓满愣怔片刻,尴尬点头:“是。” 她若不肯嫁人,汗阿玛和皇额娘定寝食难安,她不能让汗阿玛和皇额娘再为她担惊受怕。 张若澄心尖刺痛,涩然道:“既如此,为何额驸不能是微臣?” “不一样!”吕晓满脱口而出。 “哪里不一样?” “你是好人,是我太过卑劣,不能害了你。”吕晓满咬唇,尴尬的不敢去看书呆子。 昨日偷听张大人与皇额娘的对话,没想到书呆子竟然喜欢她,甚至只是听到她被废,就担心的病倒。 她再细想这些年来,书呆子教导她学习汉文虽然严苛,却教会她识文断字。 他找汗阿玛告状,也是因为她顽劣,不肯用心学功课。 他还不知道她到底因何生病,若他知晓,哪儿还会对她情意绵绵。 世家子弟极为看重女子贞洁,他压根不知道他到底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不仅嫁过人,还怀过孩子,她这辈子已万劫不复,再难遇良人。 如今细想,她对蚩黎的感激多于情爱,太过于年幼无知,分不清恩情与爱慕。 也没有人叫她如何爱一人,她悔不当初,可大错铸成,她不怪旁人,只怪自己有眼无珠。 “公主..”张若澄抬眸,目光炙烈:“微臣不介意公主的过往,无论公主发生何事,都只当是南柯一梦即可。” “你..你都知道了..”吕晓满羞愧背过身,不敢去看张若澄满是爱意的目光。 “是,但微臣不介意。”张若澄缓缓绕到公主面前。 “公主,额驸既能是任何人,为何不能是微臣?微臣愿意。” 吕晓满被他温柔直白的目光看得心下慌乱。 “我..我不愿意..” 吕晓满慌乱逃离,压根不看去看书呆子。 此时乾清宫大太监柴玉施施然前来。 “公主,万岁爷令您立即前往乾清宫。” “出何事了?”吕晓满鲜少看到柴玉安达如此惊慌。 “苗疆新任土司蚩黎前来求娶公主殿下。” “岂有此理!他还敢来!” 吕晓满怒不可遏,她再不亏欠那人,他怎么还有脸来求娶。 “他身后站着六十余万苗民啊,这该如何是好?”柴玉战战兢兢提醒道。 “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若我不嫁,苗疆就要暴乱?” 吕晓满气的浑身发抖,拔腿冲向乾清宫。 她愧疚的直抹泪,她睁眼瞎,遇人不淑,却连累汗阿玛为她收拾残局,更是要害得大清与南疆生灵涂炭。 第86章 吕云黛惊闻那苗疆负心汉蚩黎继任为苗疆新王,前来求娶小公主,登时怒不可遏赶往乾清宫。 乾清宫内,蚩黎心甘情愿匍匐在岳丈脚下。 “陛下,蚩黎可解岳母身上的蛊毒。” “只求您帮帮忙,让我能与公主殿下再续前缘。” 殿门外,吕云黛刹住脚步。 “岳丈,那蛊虫,是我苗疆丢失百年的圣蛊,只有历代苗王才能召回圣蛊。我只求公主能再次下嫁于我。” 此时胤禛痛苦的咬紧牙关,苗王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是他一生执着,苦苦追寻的执念所在。 “那圣蛊如今该在陛下身上,您该能感受到岳母的死期将至。她活不过明年入秋。” “我知道您蛰伏在苗疆数月,并非只想帮助苗人抵抗清军,而是在秘密搜寻圣蛊的解药。” “历代苗王的圣陵,正被陛下的仆从秘密挖掘过半。” “住口!” 胤禛慌乱看向门外,从方才皇后靠近门边,胤禛就已然察觉。 这些年来,他刻意隐瞒这件事,没想到今日被人当着她的面戳穿。 吕云黛满眼震惊,愕然捂着嘴角。 原来四爷又骗了她,他明明说剩下的解药足够她活到一百岁。 原来她的死期竟在明年入秋。 此刻吕晓满悲痛欲绝,含泪握紧额娘的手。 她正要推门入内,忽而被额娘攥住手腕。 吕云黛嘴角浮出一抹释然的浅笑,推门入内。 “我不同意!今日让我愈发看清苗王的真面目,你这般道貌岸然之徒,如何能配得上本宫的掌上明珠。” “来人,立即将苗王驱逐回南疆,永远不准再踏入京师半步。” “不!我嫁!蚩黎,我嫁你,立即为我额娘解毒!” “不准!”吕云黛横剑在脖颈上:“够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我当成傻子愚弄,今日索性做个了断。” 倏地,吕云黛诧异的发现自己竟不受控制的弃剑,缓缓朝着四爷走去。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很熟悉,原来蚩黎所言非虚,母蛊的确藏在四爷身上。 一想到无数个日夜,也许四爷像瞬安颜那般,让她沦为无知无觉的傀儡,她顿时毛骨悚然。 “你放开我,你这般羞辱践踏我,与瞬安颜那禽兽有何区别?” 吕云黛奋力挣扎着想逃离,可脚下却不受控制的朝四爷走去,最终被他紧紧抱住。 “对不起。”胤禛哑着嗓子抱紧她。 “汗阿玛,儿臣愿意嫁给苗王,求您成全。”吕晓满痛苦匍匐在地。 “不可以!否则我定与你恩断义绝。”吕云黛含泪对四爷怒喝道。 胤禛愧疚的将脸颊埋在她肩胛,沉声道:“准奏,赐公主与苗王明日完婚。” “恨我吧,若你能活着,我愿意献祭一切,包括我自己。” “公主..”张若澄目眦欲裂,却被一脸悲痛的父亲张廷玉拽着,不准他靠近伤心欲绝的公主。 父亲和万岁爷为了皇后,都选择放弃了公主,此刻公主哭的泣不成声。 没有人在意公主的感受,她只是一枚棋子。 张若澄一咬牙,含泪甩开父亲的手,冲向匍匐在地的公主,心疼地将公主拥入怀中。 “公主,微臣愿为皇后娘娘寻药,明年入秋之前,若微臣寻不回解药,定以死谢罪。” “不要嫁他,求您。” “皇上,公主不愿,您难道看不出吗?她不愿!她不是您的筹码与棋子。” “书呆子...”吕晓满哽咽的主动抱紧他,没想到在万念俱灰之时,竟是书呆子对她伸出援手。 “汗阿玛,可否..可否让女儿与张翰林一道去寻解药,若端午之前还无法寻得解药,女儿愿意嫁给苗王。” “阿满!再嫁我竟让你如此痛苦吗?为何!你明明与我成过婚,为何不要我?”蚩黎红着眼眶,声嘶力竭质问。 “蚩黎,是谁先抛弃谁?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凭什么永远等着你回心转意。” 吕晓满握紧书呆子的手,愧疚道:“何其有幸,竟有个傻子在永远等着我。” “明日立即为公主与额驸张若澄完婚!”吕云黛终于摆脱四爷的操控,一把推开他的怀抱。 “不准!” “皇后,不可!这桩婚事微臣不允。”张廷玉满眼惊恐。 他和皇帝都一样,若能让四娘安然无恙,即便将自己献祭都无妨,他绝不允许四娘死在他面前。 “无需你们认可,我的女儿自有我与额驸来心疼。” 吕云黛眸中含泪,疾步走到小公主与张若澄面前,牵起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若澄,今后小公主就交给你照顾了。” “微臣此生即便粉身碎骨,也会护公主一世安康喜乐。”张若澄含泪握紧公主的柔荑。 “皇后..” 听到四爷可怜兮兮的祈求声,吕云黛恶狠狠瞪向他:“再敢从中作梗,我定与你恩断义绝。” 警告完四爷,吕云黛转头看向面如死灰的苗王:“明日公主大婚,只不过本宫不准备宴请苗王,请立即滚回苗疆。” 第227章 “好,我送完贺礼就走。” 蚩黎失魂落魄走到岳丈面前,忽而一咬牙,目露决绝,一剑戳向他的心口。 没有人料到苗王竟会忽然行刺皇帝,甚至不知他从何而来的匕首行刺。 苏培盛急的捶胸顿足,为何会这样?明明苗王身上已被仔细搜索过多次,压根寻不到武器。 吕云黛悲痛欲绝冲向心口涌血的四爷。 “蚩黎!”吕晓满怒喝着拔下发簪,狠狠戳向蚩黎心口。 “阿满,对不起。”蚩黎忍着疼,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放开她!”张若澄将浑身染血的苗王一把推开,夺回公主。 就在此时,忽而殿内传来吱吱怪叫声,插在四爷心口处的暗红匕首竟莫名其妙的融化开。 紧接着一条赤红蛊虫扭着身子,从奄奄一息的皇帝陛下心口钻出,径直钻入苗王染血的心口。 与此同时,吕云黛忍不住痛苦的抽搐,心口处绷紧多年的滞涩感,似乎沦为挣扎的活物般,在她心间翻腾。 “皇后!”胤禛无助的抱紧她,泣不成声。 “四娘!”张廷玉吓得浑身发抖,冲到四娘身边,鼓足勇气,抓紧她的袖子。 “咳咳咳咳咳..”吕云黛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难受的捶打着心口,呕出一只漆黑的蛊虫。 那蛊虫落地之后,痛苦扭曲着身子,顷刻间化为一滩血水。 “额娘!”吕晓满慌乱伸手,擦拭额娘满嘴血污。 此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错怪了蚩黎,她愧疚转身,曲膝跪在捂着心口面色惨白的蚩黎面前。 “我让你刺回来。”她含泪拔下发簪,将发簪捧到蚩黎面前。 “不,我是她的额驸,由我来替她受着。”张若澄夺过发簪,毫不犹豫刺入心口。 “呜呜呜,书呆子!”吕晓满抓紧他的手腕,可锋利的发簪已然楔入心口一半。 “公主,到此为止,你我互不相欠,抱歉,我还需赶回苗疆,就不喝你们的喜酒了。” 蚩黎朝着身侧的随从虚弱的扬手,两个随从搀扶着苗王缓缓离开。 “蚩黎,多谢,今后若苗疆有任何事,可随时来寻我,我必终此一生,庇护苗疆子民。” “我定为她兑现诺言,苗王可随时来寻我。”张若澄将泪眼盈盈的公主抱在怀中。 “好。”蚩黎转身,用宽袖捂着溢出唇角的血迹。 身侧的随从满眼惊恐,含泪垂眸,那位公主永远都不会知道,苗王为了她,到底付出什么惨痛的代价。 ..... 第二日是公主大婚之日,吕云黛握紧四爷的手,身侧坐着亲家张廷玉。 胤禛不动声色看向张廷玉,嘴角噙笑,起身将皇后搀扶着坐在他的位置上,他则端坐在张廷玉与皇后中间。 张廷玉哑然失笑,那人依旧如此小心眼,全无君子容人雅量。 一对新人行礼之后,张若澄压下狂喜,入洞房内。 二人行了合卺之礼,此时吕晓满忐忑的看向一身喜服的额驸。 “有件事,我需要与你说清,我已..” “不必说那些过往,微臣不在乎。” “可..” 吕晓满还想解释,忽而被他压在床榻上。 炙热的吻不断袭来,浓情之时,二人融为一体。 吕晓满的身子轻轻颤了颤,二人算圆房了,他该知道了她不贞的秘密。 原以为会从他的目光中看出嫌弃的神色,可她鼓足勇气睁眼,却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如擂鼓。 “晓满,我不在乎这些,我心悦你。晓满..” “对不起,我还..还为那人滑过胎。三个月大的孩子...” 倏地,男人停下动作。 吕晓满顿觉苦涩,失落的闭眼。 “晓满..”男人轻喘着吻她的眉眼。 “身子可养好?若你难受,待你养好身子再圆房。不必担心子嗣,我不喜欢孩子。我们永远都不要孩子,可好?” 吕晓满错愕睁眼,此刻额驸满眼都是心疼,全无半分嫌弃之意,她感动的潸然泪下。 “别哭,是不是不舒服?对不起..对不起..”张若澄愧疚忍泪,小心翼翼退出她的身子,却倏然被她抱紧。 “我的身子早养好了,书呆子,洞房都进行到一半,你不难受吗?” 张若澄涨红脸,怎么可能不难受,他难受的那都在发疼。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她竟主动躬身迎了他。 只是与心爱之人靠近,他脑中就炸开白光。 “晓满..给我..为夫难受..晓满..” 房内男女欢好之声不绝于耳,负责守夜的苏培盛欢喜的咧嘴直笑,转头就将公主与额驸顺利圆房,琴瑟和鸣的消息禀报给万岁爷和皇后。 听闻公主与额驸顺利圆房,吕云黛如释重负。 胤禛却依旧凝眉不语,幽幽道:“还需看明日张家的情形。” 此时苏培盛取来一方素白验贞元帕,吕云黛正诧异四爷为何让人准备元帕,却见四爷划破指尖,元帕上顷刻间红梅斑驳。 “苏培盛,回公主府,明日张家来要元帕,送去。” 苏培盛将元帕藏在袖中,拧身离开。 吕云黛忍泪替四爷处理伤口:“你也真是的,随便用鸽血就成,为何要伤害自己?” “不一样,这是爷对小公主的庇护。”胤禛回握住皇后的手,怅然说道。 第二日清晨,房内的动静又持续了好一会之后,张若澄抱着一身欢爱痕迹的爱妻沐浴更衣,为她挽发描眉。 此时他走到床榻前,盯着只有秽物而无落红的验贞元帕默默不语。 新妇洞房第二日,都需交出元帕验贞,虽他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可若无元帕,定会谣言四起,有损公主闺誉。 他取来匕首割破掌心,染红元帕。 “额驸,你做甚!对不起,我并非完璧,让你蒙羞了..” 小公主心疼的用帕子包紧额驸染血的手掌。 “能与公主结发为夫妻,是境壑之幸,公主是境壑此生荣光,何来蒙羞,只是境壑担心人言可畏,让公主难过,才出此下策。” 原来他是为了维护她的名声,吕晓满感动的扑进额驸怀中。 .....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过了中秋节之后,四爷再次忙碌起来,甚至通宵达旦的呆在乾清宫内议政。 吕云黛独自在养心殿内,已有两日不曾见到四爷,可即便再想他,她也不会任性的去乾清宫打扰他。 这日一早,小八前来拜见。 小八还将他的娘子一道带来,这是吕云黛第二次见到小八的娘子。 夫妇二人鬓边已染微霜,可小八与娘子对视之时,仍是一脸羞涩纯情。 吕云黛忍俊不禁,让人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小八娘子。 “六子,我要去广州府定居了,我娘子怕冷,我想带她去南边住。” “南边好啊,我也想去,只不过总是没时间。”吕云黛心中伤感,没想到小八要去岭南那么远的地方,今后不知能不能再见面。 “皇后,今后我们夫妇二人定会来紫禁城探望您的。”暗八的娘子伸手掐了掐傻乎乎的夫君。 “啊是,我每隔三年来瞧你,六子。” “瞧什么瞧,我可忙着呢,你们夫妇二人每年记得准备荔枝与香芒来就成,人就别来了,不必千里迢迢舟车劳顿。” “好,嘿嘿。”暗八挠头,忍不住眉眼含笑看向娘子。 与小八夫妇话别,她将夫妇二人直送出神武门外,才折返回孤冷凄清的养心殿。 此时苏培盛垂首而来:“娘娘,万岁爷今晚要与内阁大臣商议政务,命奴才来说一声,不必等他回来。” “好,你仔细照顾万岁爷,莫要让万岁爷太过操劳国事,伤及龙体。” “奴才遵命。这是万岁爷让奴才送来的花。”苏培盛将一捧开正盛的茶花插在梅瓶内,躬身离开。 吕云黛独自用过晚膳,百无聊赖之下,坐在敞开的支摘窗边缝衣。 凉风习习,渐渐有了些许睡意,她困顿的躺在窗边,继续缝衣。 奴才们不被允许入内殿伺候,是以第二日苏培盛来取万岁爷的换洗衣衫之时,才发现躺在窗边昏厥的皇后。 惊闻皇后病倒,胤禛抛下大臣心急如焚赶回养心殿。 她刚服下药,面色苍白的让人心悸。 胤禛自责不已,为了尽快将权柄过渡给太子,他这些时日忙得不可开交,忽略了心爱之人。 此时太子弘历前来探望额娘,忽而见汗阿玛目光幽幽盯着他。 弘历后背发凉,噗通一下跪在皇额娘床榻前。 “弘历,阿玛等不及来年入冬了,你额娘身子骨不好,明日,朕该驾崩了。” 弘历的目光落在额娘憔悴的病容,含泪点头:“儿臣遵旨。” 吕云黛正半梦半醒间,耳畔竟传来让人肝胆俱裂的丧钟声。 不绝于耳的丧钟声由近至远,她一颗心揪紧,随着丧钟不断敲响,她的心跟着寸寸碎裂。 第228章 是丧龙钟声!只有皇帝驾崩,京师内外的寺庙才会丧钟齐鸣。 “胤禛!”她悲痛欲绝,正要起身,却被拽入熟悉的怀抱。 “时辰尚早,再歇一会。” “你..你吓死我了呜呜呜...”方才那一瞬的绝望和窒息依旧梗塞在心间,她抱着四爷放声大哭。 濡湿温热的吻不断落在她含泪的眼眸,他极尽温柔吻她的眼泪。 吕云黛呜咽着将可恶的男人扑倒,主动回吻他。 与此同时,张廷玉在梦中听到丧龙钟响,惹不住雀跃,但欢喜之情却只是一瞬,他忽而满眼惊慌,拔腿冲出屋内。 “大人!您还没穿鞋更衣!”长随抱着大人的官靴官袍冲出房内。 张廷玉纵马疾驰赶往紫禁城,脚下的官靴都穿反了。 方才入紫禁城内,却被叫去宣读传位诏书。 好不容易熬到宣读完诏书,他拔步冲向养心殿,四娘此刻定痛不欲生,他担心四娘会为大行皇帝殉情。 此时张廷玉浑身都在恐惧的发抖,就怕失去心爱之人。 行至延禧宫夹道,迎面驶来一辆普通的马车,待看清楚坐在马车前的是御前伺候的苏培盛与柴玉。 张廷玉顿住脚步,眸中光亮随着马车靠近,逐渐黯淡,他气喘吁吁的扶着紫禁城红墙,长舒一口气,苦笑着匍匐在地。 “大人,新帝命您前往内阁议政。”新帝弘历身边的大太监李玉小跑着追上内阁首辅张大学士。 张廷玉抬眸目送那辆马车离开,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红着眼眶,缓缓站起身来:“微臣遵旨。” ....... 乾隆三年八月十六,吕云黛怏怏不乐摘下杀了么的金漆招牌。 如今乾隆爷励精图治,河清海晏,歌尽盛世繁华。 她的杀了么熬不到五年彻底倒闭歇业。 此时她不舍的抚着杀了么招牌,正伤春悲秋之时,耳畔传来几声女子娇羞的轻笑声。 “一会我得凑近些,他好俊,若能嫁给她,让我做外室都成。” 吕云黛抬眸,就瞧见两个娇媚的女子正含羞带笑往对面的面馆走去。 不大的面馆,早就被莺莺燕燕围得水泄不通。 “啊啊啊,四哥哥方才瞧我了,他瞧我了!” 吕云黛蹙眉,嫉妒得起身去库房里寻炮仗。 面馆内,胤禛不耐烦的站在锅前炒面,这些聒噪的女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不见那人,他心下愈发烦躁不安。 就在此时,忽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好臭!谁家旱厕炸了!”苏培盛堵着鼻子嚷嚷道。 围在面馆前的女子纷纷捂着鼻子四散离去。 巷子口,吕云黛正垂头丧气的挨骂。 “岂有此理!你竟然用炮仗炸旱厕,罚银五两,明日酉时之前,需处理干净此地!” 巡逻的步军营恰好抓住一名恶劣炸茅厕的无耻小民,一个个威武的士兵身上都沾染上粪臭,气的对着那市井之徒破口大骂。 “是是是是。”吕云黛苦着脸交了罚款。 手里被塞进一把扫帚和一个木桶,吕云黛苦着脸,开始打扫满地粪臭。 “喂!这堵墙都是粪,你先来擦干净。”一个小兵呵斥道。 吕云黛诶了一声,拔步来到脏墙前,正要用扫帚清扫,手中的扫帚被人夺走。 四爷捂着帕子,与苏培盛二人一道清扫墙面。 吕云黛尴尬的挠头,转身清扫地面。 “胡闹!” 男人苛责的语气依旧温柔,不像责备。 “哼,谁胡闹了,一个卖面的馆子,成日围着莺莺燕燕,不知道的以为是小倌馆呢。” 吕云黛酸溜溜嘲讽道。 “哎呀,不是您说要与爷比赛谁赚的更多吗?如今您的铺子关张大吉,怎地又倒打一耙了?”苏培盛低头憋笑。 “某些人输不起。”胤禛忍笑揶揄道。 “呸呸呸!谁输不起?”吕云黛心虚的狡辩。 “如今是太平盛世,我们这行生意不好是常态,即便爷来,也盘不活杀了么。” 胤禛将扫帚丢给奴才,含笑转身,徐徐走到她面前。 他嘴角噙笑,缓缓折腰靠近她。 灼热气息喷洒在她脸颊,吕云黛心虚的理直气壮,叉腰迎上他盛满笑意的茶眸。 愣怔片刻,她忍不住移开目光,小声喃喃道:“有些人卖的哪儿是面,明明就是男色,笑得那么妖孽做甚!你笑的再好看,也无法诓骗我买面。休想!” “很好,明日开始,爷经营杀了么,你来经营面馆。” “有些人自己笨,还诬陷旁人。”男人冷笑着将她步步紧逼到枝繁叶茂的枫树后。 “谁笨!”吕云黛气哼哼抬眸瞪她,倏地唇瓣被他含住。 他接吻之时,从不会闭眼,直勾勾的眼神满是占有欲,吕云黛羞的推开他的怀抱。 正吻得痴缠的男人哪里肯松开她,顷刻间,她就被他压在树后狂吻。 ....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坐在面馆内,束手无策。 犹豫许久,她拔步走到对面的杀了么。 可恶!店内围满了来请四爷去找猫儿狗儿的小姑娘,当真是生意兴隆。 吕云黛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气哼哼叉腰回到面馆。 挽起袖子开始炒面。 奇怪了,怎么味道越来越奇怪,面还没熟呢,为何锅开始焦糊了。 吕云黛无措的赶忙加水。 “不对啊,您炒的步骤不对,面得先用热水焯熟再炒,得热锅冷油,将肉丝儿与菜丝用葱白爆香,再放面条。” 苏培盛忙不迭提醒道。 “简单!”吕云黛洗干净铁锅,按照苏培盛提醒的步骤炒面。 两刻钟之后,她愁眉苦脸对着一锅稀烂的水面发愁。 “店家,来份炒面,堂食。” 耳畔传来横臣哥哥清越的声音,吕云黛尴尬抬眸看向他。 “面没做好。” “无妨。”张廷玉取来碗筷,给自己装满一海碗稀烂的面糊。 坐在四娘身侧的方桌吃面。 正对面,胤禛被聒噪的女人吵得头痛欲裂,抬眸间,竟看见张横臣亲昵的坐在她身边。 他怒不可遏拍桌:“关张!” 吕云黛正与横臣在闲聊弘历下江南一事,竟瞧见四爷板着脸朝面馆走来。 “爷输了,今后一起开面馆。” “看来您的面馆定能生意兴隆。”张廷玉意味深长看向跟在皇帝身后的女子。 胤禛深吸一口气:“不开了,面馆也关张,回家!” 他牵起那人的手,寒着脸往金鱼巷的家中走去。 行至南锣鼓巷附近,吕云黛扯了扯四爷的袖子。 “爷,今儿南锣鼓巷有庙会。” “哼,不去!” 男人牵紧她的手掌,折步往南锣鼓巷的方向走去。 “爷,我要吃牛舌饼。” “不买!”四爷说着,踱步带她买刚出炉的牛舌饼。 “有些渴了,想喝酸梅汁儿。” “不买!” 盏茶的功夫,吕云黛吃饱喝足,将喝不完的酸梅汁递给四爷。 此时一场寒凉秋雨不期而至,二人在柳泉居用完午膳之后,雨后初霁。 吕云黛瞧见一片清浅水洼,心微动,抬腿轻跃起,忽地腰肢被抱紧,被四爷打横抱在怀中。 “不准玩水,你别忘了,去岁你贪凉凫水,病了两日!足足两日!” “可那是小水洼,不打紧的!!” “做梦!” “苏培盛,让弘历派人将京中街巷道路翻修,不准再出现低洼积水道路。” “爷快放我下来!我不踩水了,旁人都在瞧咱呢!” “无妨!你我是夫妻。何惧旁人眼色。” 说话间,迎面走来一对兵士,吕云黛瞧见了侄儿吕毅清。 她弟弟吕宣逸在弘历登基之后,明智的选择了急流勇退,保全吕家满门荣耀。 如今负责掌管京畿巡防的九门提督是她的亲侄儿吕毅清。 吕云黛的亲侄女更是被弘历晋为贵妃。 只不过侄女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吕云黛纳闷,明明之前太医说侄女怀的是小阿哥,可生下来却都是小公主。 不用猜就知道弘历在提防着外戚势力。 “侄儿毅清,给姑父姑母请安。” “好孩子,家中可还好?你爹娘可好?” “回姑母,爹爹上个月已回江宁老宅颐养天年。” “只是,长姐这几日在紫禁城内却病了。”吕毅清欲言又止。 吕云黛岂会听不懂侄儿话里有话。 “婉儿出何事了?” “好像是..长姐与万岁爷闹了口角,具体侄儿不知。” “好,明日我去瞧瞧她。” 吕云黛嘴角的笑容并未达眼底,她那侄女被弟弟教导的颇为工于心计,弘历并不喜欢聪明的女子。 第229章 也不知小两口发生何事,定产生不和调和的矛盾,否则侄儿今日也不会冒着抗旨的风险来寻她。 毕竟弘历早 就下旨,不准任何人打扰太上皇夫妇隐居。 待侄儿走远,四爷忽而轻哼。 “不必理会这些琐事,弘历自会处理。” “出何事了?”吕云黛诧异看向四爷,显然四爷知道内情。 “皇后富察氏举荐一名包衣奴才给弘历,弘历颇为宠爱。” “你侄女拎不清,非要苛待那女子。” “你侄女用的那些阴私手段,简直让人匪夷所思,若非她是吕氏女,弘历断不能容下她。” “啊..”吕云黛立即想到那年见到的魏氏。 “弘历的性子你还不知?若非他喜欢,富察氏如何能做得了他的主?” “不必管这些琐事,你身为长辈,又如何能插手弘历后宫争风吃醋之事。” “那新晋的宠妃,可是内务府包衣奴才魏氏?” “嗯。”胤禛点头:“魏氏品貌端庄,弘历颇为宠爱。” 吕云黛莞尔一笑:“当年是谁说魏氏妖艳无格,颇为不喜?” “我明儿得去瞧瞧弘历的脸肿不肿。” “不去了,即将入冬,爷带你去岭南冶游。” “当真啊!那我可得先去信给小八,让他捂紧荷包,我们夫妇二人定吃穷他!” ...... 乾隆四年二月初,暗八与皇帝陛下坐在礁石上垂钓,看惊涛拍岸。 好尴尬,与曾经的主子不敢聊天。 “姬飒,继续与我说说你们在哀牢山的过往,可好?” “奴才遵命,容奴才想想昨儿说到哪。”暗八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说到她与你们入哀牢山第二年,从栖身的茅草屋杀到吊脚楼。” 被皇帝陛下如此清晰的提醒,暗八回过神来。 “康熙二十五年七月,奴才与暗六从满是蛇虫的烂泥塘杀到了吊脚楼。” “在吊脚楼内,遇到了暗七,此后我们三人形影不离,不曾分开过。” “六子最为机敏活泼,她就像我们的主心骨与狗头军师,我们在数千小暗卫中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杀入哀牢山中的黑冰台。” “只有活着杀入那黑冰台内,才勉强能入佟家眼。” “那一批入黑冰台内的小暗卫总共三千七百人,一个月后,剩下两千人。” “瞬安颜公子说,他只要二十人。” “他只给我们一个月时间,若一个月过后,超过二十人,则全部屠杀,一个废物都不留。” “那一个月,我们睁开眼就是无尽的杀戮,匕首都砍得卷刃,最后开始用嘴咬死竞争者。” “每日都不想吃东西,喝血都喝饱了。” “一个月之后,我们与另外十七名小暗卫活着站在了瞬安颜公子面前。” 暗八一想起瞬安颜,就忍不住浑身发颤,刻入骨髓的恐惧依旧无法磨灭,触之即伤。 “他是恶魔,恶魔...”暗八颤抖着无助呢喃,似乎陷入灭顶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究竟经历过何种苦难,才能让暗八一个七尺男儿都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她又经历过什么?才走到他身边。 胤禛心疼不已,张了张嘴,不敢追问,只是回忆过往,暗八此刻已然崩溃了。 “小八,别说了!”吕云黛拎着一篮子的香芒,将手中冰镇的西瓜丢给苏培盛。 “都过去了,往事不必再提。” 吕云黛伸手轻轻拍着小八颤抖的肩膀。 “都过去了。” “哎,是,都过去了,只是..主子,六子与所有的暗卫,不知杀死多少个自己,才能顺利走到您的身边,庆幸六子能得善终,着实庆幸。” 暗八哽咽捂着脑袋。 “姬飒,你过来帮我炒菜!” 姬飒的娘子朝着夫君招手,看见他满眼泪痕,忧心忡忡的疾步朝他赶来。 目送暗八离开,胤禛心疼的将还在含笑眺望天际的女人搂入怀中。 “对不起,我该早些爱上你,早些将你留在身边,对不起...” “爷说什么呢?与你何干?当时爷又不知我会将你诓骗成枕边人,也不知我会到爷身边当暗卫,何错之有?” “当年我还想去八爷身边伺候来着,只可惜被有门路的暗卫给顶了肥差,着实可惜。” “呵,爷就知道!你时时刻刻都想逃离。” 胤禛气窒,将还在嬉皮笑脸的女人揉进胸膛。 “爷身边不好吗..”话音未落,胤禛羞愧难当,涩然道:“的确不好。” 年少时,他为脱离佟家暗卫,日日都想着如何用血滴子替换她。 想起他做过的那些愚蠢的决定,胤禛愧疚的抓住她的手掌,狠狠砸在他的脸颊。 四爷白皙俊逸的脸颊上瞬间浮出五个指印。 “都过去了,当年我也没少算计着杀爷,坑爷的银子,我们扯平了。” 年少时,她可没少坑四爷的银子,也没少在差事上阳奉阴违糊弄四爷。 她甚至数度像拉佟家与四爷同归于尽。 二人还真是相爱相杀,终成缱绻眷属。 “你想杀我几回?”胤禛好奇追问。 吕云黛抿唇:“爷不能这般揪细,得问我戕害四爷未遂几回。” “哦,那未遂几回?” 吕云黛坐在四爷怀里,掰着指头认真计算,她还真没认真数过这件事。 “不够数了,爷把手指借我。” “呵呵呵,还需要苏培盛和柴玉的手指吗?怕你不够数。” “要的。” “......” 数到最后,吕云黛哈哈哈尬笑起来:“也就四五十回吧,不算多。” “四五十回是一年暗算爷的数量吧。” 吕云黛捂脸:“嗯呐。” “看来爷杀你杀的少了!哼!” “给你杀给你杀,现在就杀。”吕云黛笑着抬腿挂在四爷身上,抱紧他的脖子。 “今日定杀的你片甲不留!” 胤禛板着脸,将她抱到岸边的帐篷内,气的撕扯开她的衣衫。 二人直闹腾到暮色四合,吕云黛才软着身子在四爷怀里求饶。 就在此时,一只乌鸦停在了书桌上。 当听清楚乌鸦传递的消息之后,吕云黛登时惊的坐起身来。 “皇后怎么好好地在南巡途中崩逝?她还那样年轻,怎么会?” “那是弘历后宫之事,只不过定与你那好侄女逃不开干系,弘历已将她立为皇贵妃,相信不久后,你们吕家将再出一位皇后。” 只是,这位皇后也许将不得善终。 胤禛很了解弘历的性子,他对吕家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 此时吕云黛却震惊的捂着嘴角。 她忽然意识到侄女正在走历史上那位断发皇后的死路。 “爷,我不求别的,可否在弘历要废后之时,将我那不成器的侄女秘密送出紫禁城,让她回娘家安享余生?” “这取决于你侄女接下来会如何挑衅弘历。”胤禛温声提醒道,见她怏怏不乐,他跟着心下一沉。 吕云黛气馁,决定立即给吕家去信,让弟弟吕宣逸尽快安排侄女离开紫禁城是非地。 就在此时,又飞进来一只吕家豢养的海东青。 吕云黛展开密信,心内五味杂陈。 没想到吕家已然放弃了皇贵妃,他弟弟吕宣逸竟准备明年开春,将第四个嫡女送入后宫承宠。 眼下并非三年一次的选秀时辰,弟弟想以她的名义,将小侄女提前送人紫禁城内待年。 所谓待年,就是未到选秀之年,提前入宫伴驾,待选秀之时,即可名正言顺册封。 “不准!”吕云黛气窒。 吕氏一族在紫禁城内折损一位吕家二娘还不够,如今还要将吕家四娘送入火坑,吕家为权势,当真魔怔了。 “好,即日起,吕氏女子免于选秀女,可自由婚配。” “爷,我替吕氏一族的女子谢谢爷的恩典。”吕云黛感激涕零。 一入宫门深似海,四爷让吕氏一族的女子彻底脱离苦海了。 “爷,别钓鱼了,我们去吃芒果可好?” 吕云黛牵起四爷的手,二人来到一片硕果累累的果园内。 吕云黛飞身坐在芒果树上,二人坐在树上吃芒果。 在儋州待到次年二月,四爷带着她前往江南。 弘历再次南巡,几位亲王与公主随行,吕云黛想 趁机看看孩子们。 烟花三月,御舟行于清风簇浪的秦淮河上。 两岸都是江南迎接御驾的百姓。 吕云黛与四爷坐在一棵细柳树上,指着御舟上明黄的身影笑道:“怎地弘历胖了些。” 胤禛凤眸微眯:“不是弘历。” 吕云黛轻咿一声:“他是不是又微服私访去了?” 说话间,树下人群中传来一道轻哼。 第230章 吕云黛低头,竟瞧见她和四爷被孩子们包围了。 “啧,额娘连自己的儿子都认错,显然完全忘了我是谁儿子。”弘历气的摇扇。 “额娘,吃冰梅吗?”弘晖将装在竹筒里的糖渍冰梅递给额娘。 “阿玛呢?”胤禛摇扇。 “阿玛也有。”弘昀将手中竹筒递给阿玛。 “阿玛额娘,别再跑了,成日里让晚辈们担惊受怕,当真是为老不尊。”弘时气的吹胡子瞪眼。 “阿玛额娘,你们干脆住在江南可好?今后我们也能随时来江南探望。”弘昼忽而哽咽了一瞬:“儿子想额娘和阿玛了。” “岳丈岳母,海宁人杰地灵,陈阁老私宅隅园更是御驾驻跸之地,二老若住在隅园,我们也好轮流侍奉在侧。” 额驸张若澄牵紧公主的手,公主身怀六甲,还在担心岳丈与岳母,着实令他忧心。 吕云黛看向四爷,这些年来,大小事都是四爷在决定,她懒得思考,跟在他身边成日只想着吃喝玩乐就成。 “过几年再说。”胤禛一锤定音,语气不容置喙。 兄弟几人将阿玛和额娘团团围住,就怕二老再次溜走,猝不及防间,却还是在人群中失去二老的踪迹。弘历气的捶胸顿足。 一艘雅致楼船内,苏培盛和柴玉背着行囊,曲膝匍匐在主子面前道别。 苏培盛和柴玉都已发丝斑白,太监的身子骨上了岁数本就孱弱。 四爷担心二人无法跟着他们浪迹天涯,决定让二人到公主身边颐养天年。 “爷,奴才这把老骨头还能伺候您几年,您别赶走奴才,呜呜..” “狗奴才,爷不放心公主,你与柴玉只是代替爷照顾公主,你若办不好差,爷定不饶你。” “主子您放心,奴才二人定对小公主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去吧,公主在等你们,保重。”吕云黛朝着苏培盛与柴玉挥手道别。 送别二人之后,吕云黛躺在甲板上晒太阳。 “爷,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你不是说要单挑江南七侠?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半年后,江湖榜凭空冒出一对雌雄双侠。 群英榜排名第一的是佟四爷,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夫人吕四娘。 没人知道这二人师从何门何派,只知大江南北但凡有不平之事,夫妇二人定会出手惩恶扬善。 这日,吕云黛和四爷救下一家被水匪侵扰的盐商。 娇媚的盐商之女含情脉脉,抽抽嗒嗒的直往四爷怀里钻。 吕云黛气窒,抓住四爷的手逃离。 “你也真是的,怎么越长越不安分?” “....” “哪里不安分?”胤禛被她这番歪理邪说气笑。 “我不管,不能我一个人丑。”吕云黛伸手捏四爷脸上的人皮面具。 盏茶的功夫,她把四爷俊朗的面容捏成了黢黑的虬髯大汉。 “这样才是良家男子该有的老实模样。” 胤禛嫌弃的扯了扯络腮胡子,伸手将她的面具揉成了猪头鼻子。 二人回到隐居的青砖小院内。 用过晚膳之后,吕云黛与四爷一道沐浴更衣,此时她坐在窗前灯下缝衣。 四爷则坐在天井边洗衣衫。 平日里四爷负责做饭、洗衣、洗碗、扫地,吕云黛则负责缝衣,采买日常所需。 如今她当真被四爷娇宠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若非他针线活糟糕,也轮不到她来做。 她日日只需思考去哪玩儿,吃什么,戴什么花儿出门即可。 甚至连第二日穿什么衣衫,佩戴什么首饰,都无需她操心,第二日迷迷糊糊间,四爷就替她换好衣衫,仔细替她挽发描眉。 这些时日,坊间不知为何,开始流传那侠女吕四娘惨遭雍正爷灭门,卧薪尝胆入宫将雍正爷的脑袋砍下。 如今泰陵中安葬的雍正爷没有脑袋,而是用纯金的脑袋替代首籍。 传的有鼻子有眼,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些士绅阶层恶趣味的抹黑四爷。 四爷推行摊丁入亩与废除贱籍等一系列新政,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乐此不疲的想让四爷遗臭万年。 吕云黛气不过,亲自编排了朗朗上口的民谣儿歌,让人在茶楼酒肆里口口相传,务必替四爷正名。 这日在秦淮河畔,吕云黛正挽袖叉腰,与一个编排四爷杀父杀母的酸秀才对骂。 胤禛买了她喜欢吃的点心,拎着点心朝她疾步而来。 “你这王八犊子什么意思,稳婆也是贱籍,你是贱民接生的,让你娘把你塞回肚子里,你有种就自己爬出来!雍正爷废除贱籍怎么没废了你这贱人!满嘴喷粪的玩意!” “什么雍正爷夜御十八名臣妻,你割了你那小豆丁趴在龙床底下亲眼瞧见了?混账玩意!” 她插着腰,怒目圆睁,声嘶力竭为他正名,胤禛心间涌出无尽暖意。 “娘子,我们回家吧。” “爷不在乎那些。” “我在乎!”吕云黛怒喝一声,将还在满嘴喷 粪的家伙一脚踹飞。 她蒙蒙胧胧个不停,正要踹烂酸秀才的嘴,忽地脚下一轻,被四爷扛在肩上带离。 “小瘪犊子!有种明儿酉时还在这约架!姑奶奶定打的你满地找牙。” 第二日,吕云黛没等来那小瘪犊子,却发现她与四爷隐居的青砖小院纵横十五条街巷一夜间换了一批新面孔居住。 全都是皇帝亲掌的镶黄旗旗人,那些人看到她就点头哈腰,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一大早挎着菜篮子去买菜,愣是一个铜板都没花出去。 那些旗人们殷勤过头了,她一个眼神,还没说话,他们就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 她纳闷的回到居所,瞧见本该去钓鱼的四爷竟坐在院内。 大木桶里的鱼儿满得都跃到地上扑腾。 “爷今儿钓那么多鱼?” “咿?怎么还有石斑鱼和带鱼?” 简直离谱至极,定又是那些旗人在讨好四爷。 “爷,这住不下去了,咱还是搬家吧。” “好,你想去哪?” “依我看,我们该逃到京城,弘历那小子定不会猜到我们敢逃到他眼皮子底下。” “甚好。”胤禛点头赞许道。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和四爷踏上归京楼船。 乾隆十五年八月十二,淡月微云。 吕云黛与四爷潜入曾经的雍亲王府,如今的公主府。 “好困,先去前院歇息再说。” 小公主保留前院从前的陈设,与额驸住在正院内,说前院留给四爷与她回来养老。 可才靠近前院,吕云黛竟发现前院西厢灯火通明。 倏地从暗夜里冲出数名陌生护卫,竟是张家的护卫。 此时从书房内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他须发都已斑白,却依旧姿态从容。 “横臣!你为何会在此!”胤禛寒声质问。 “我怎么不能来?我来照顾我孙儿,我可没你们那么潇洒,一走就是十几年。” 张廷玉气的拄拐转身离去,砰地关上书房门。 眼见四爷怒气冲冲,吕云黛赶忙挽住他的胳膊:“人家也没错,人来照顾孙儿,你恼什么?” “早些歇息吧。”胤禛冷然道。 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四爷就和张廷玉二人掐上了。 四爷有晨起练剑的习惯,吕云黛记得张廷玉也有晨起练剑的习惯,原本二人还能切磋一二。 可不知为何,张廷玉竟在四爷练剑之时,取出一把破二胡,凄凄呜呜的乱奏一气。 四爷擅音律,岂能容忍张廷玉一通乱曲,当即让人取琴,弹了一首杀气腾腾的十面埋伏。 张廷玉也不甘示弱,取来流星锤,趁着四爷在练字,抡锤砸的砰砰响。 吕云黛头痛欲裂,躲进了紫禁城里。 如今紫禁城内统摄六宫的是皇贵妃魏氏。 魏氏一早就前来请安,吕云黛瞧见身怀六甲的魏氏,竟觉莫名亲昵。 “起来吧,孩子。” “皇额娘,万岁爷说您喜欢下棋,臣妾棋艺不精,献丑了。” “我也是臭棋篓子,要不我教你下五子棋吧。”吕云黛捻起白子,正寻思着该如何教会魏氏,却听到魏氏惊呼一声:“太后..你..” “学好数理化!”魏婉莹激动的开口说道。 “你!你是..你也是..”吕云黛激动的语无伦次。 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后世之人。 “我叫魏婉莹,来自2023年,你呢?” 吕云黛脑子里一片混沌,她有一瞬间恍惚,良久之后,才哽咽道。 “我叫吕云黛,来自2022年。” “云黛!你要与我一起离开这鬼地方吗?我们可以走!”魏婉莹激动的压低声音。 “去哪?”吕云黛满眼错愕。 “回家啊,回家!明晚就是百年一遇的九星连珠,我们还有一位穿越的朋友,她是研究时空相对论的博士,她算出明晚九星连珠的时候,会产生时空裂隙,我们可以通过时空裂隙,让象征灵魂的中微子回家。” 第231章 “我们可以回家的!我等了十几年,终于能回家了,呜呜....”魏婉莹泣不成声。 “为何你要走?弘历对你不好吗?”吕云黛怅然道。 “我们只是被困在虚拟的时空裂隙里,这里都是虚幻的世界,我们经历的所有人,都只是纸片人而已,你怎么能当真?”魏婉莹一头雾水。 “我才不稀罕乾隆大种马的博爱。” “不!都是真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吕云黛坚定摇头。 “我哪儿都不去,我得陪着他,他若找不到我,会急死的。” “我得去找他。”吕云黛慌乱站起身来。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陪在四爷身边。 一直到生命终结,到四爷寿终正寝。 如今她与四爷都过了花甲之年,过一日少一日,还能厮守多久? 她舍不得离开他,她得陪着他。 殿外,弘历低头忍泪,胤禛心内百感交集,伸手拍了拍弘历轻颤的肩。 弘历心内五味杂陈,原来他的直觉没有错,她从未对他有半分真情。 只是他在自欺欺人,不愿相信他从未得到过魏氏半分真心。 “弘历,既喜欢,就不择手段得到,她若对你全无情份,又如何会在你身边陪伴十几载?为你冒险生儿育女?” “随她吧,儿臣也并非狭隘之人,也并非就非她不可。”弘历哑着嗓子喃喃着离去。 公主府内,吕云黛躲在前院枝繁叶茂的桃树上。 她心不在焉,正准备飞身离开,却察觉到袖子被轻轻攥紧。 “你..要去哪?” 四爷攥紧她的袖子,他攥的很用力,指节都发白,此刻他的语气更是带着小心翼翼与忐忑。 “我去巷子口买豌豆黄,一会就回来。昨儿爷不是说想吃巷子口那家糕点铺子的豌豆黄?” “哦,爷与你一起去。” 四爷反手握紧她的手腕。 “你今日怎么了?这般黏人?”吕云黛摩挲他的手背,竟察觉到四爷的手在轻轻发颤。 “不要走,爷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吕云黛从未瞧见四爷露出如此可怜无助的神情,此刻他的神情泫然欲泣,看上去难过的快碎了。 吕云黛正准备陶侃他两句,倏然意识到什么,她满眼惊愕的握紧他发颤的手。 “爷是不是听见魏氏的胡言乱语了?” “是。你会与她离开吗?会吗?” 四爷语气急迫的追问,他的嗓音都发颤。 原来他在担心她离开,此时他眸中含泪,呼吸都紧张的急促不已。 “不要走..求你。” 听到这句可怜兮兮的祈求,吕云黛心疼的扑进四爷怀里。 “我哪儿都不去,爷别担心。” “好,我们立即离开这可好?我与你去草原定居,你不是想去看暗七?我们即刻出发可好?” “好,现在就走。”吕云黛岂会不知,四爷在担心她出尔反尔,想将她支开。 四爷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马车从离开公主府,一路马不停蹄风驰电掣。 第二日傍晚,浩渺苍穹出现九星连珠异像之时,吕云黛好奇仰头看天,倏尔被一块白绫遮挡双眼。 “不要看,你不准看天象。”男人语气焦急,仍在用白绫缠绕她的双眼。 “好,我不看,爷当我的眼睛可好?” “嗯。” 男人闷闷不乐的低沉声音传来,紧接着她被四爷搂紧入怀中。 他抱的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感觉到四爷愈发焦躁不安的情绪,吕云黛伸手探向他的脸。 可她才伸出手,掌心就触及到湿热的脸颊,四爷主动将满是泪痕的脸颊紧紧贴在她的掌心。 她心疼捧起他的脸颊,仰头主动吻向他,可她才抬头,炙热狂烈的吻不断压下。 “我哪儿都不去,不要担心。”吕云黛主动抱紧四爷。 这一晚,四爷罕见的失控,她隔着白绫都能勾勒出他担惊受怕的神色。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再次宣泄,却执拗的不肯离开她的身子。 “爷,天亮了吗?” “尚未。” 温柔的绵吻落在腮边。 吕云黛困的直打哈欠,由着四爷任性的趴在她身上。 困意袭来,她渐渐沉睡。 此刻胤禛已然心力交瘁,正恐慌盯着依旧高悬的九星连珠。 为何天意破晓,梦魇依旧凌空。 忽地察觉到怀中人愈发绵长的呼吸声。 胤禛顿觉如遭雷击,他恐惧的将唇贴在她耳畔,无助呢喃:“骗子,说好不离开的,说好的!” “吕云黛,我恨你..吕云黛..求你快回来...求你...” 吕云黛被湿热的水渍砸醒。 “唔...下雨了?” 趴在她身上的男人浑身一僵。 “嗯,下雨了。” “咿...不对啊,这雨怎么是热的?” 吕云黛没想到四爷竟被吓哭了,登时心疼地伸手揭白绫。 白绫揭开那一瞬,眼前赫然出现满脸泪痕的四爷,他一双凤眸都哭的红肿不堪。 “别哭了,我哪儿都不去。永远陪着你。” “没哭,只是方才一时风沙迷眼。” 男人哽咽的将脸颊埋在她肩上,不让她瞧见他丢人现眼的丑态。 刺目暖阳透过马车窗缝隙,照得她睁不开眼。 “这都日中了,爷还骗我没天亮,哼。” “没注意。”胤禛拽下马车帘子,马车内陷入一片昏暗。 此时吕云黛咬唇,忍不住开口道:“那魏氏,是不是离开了?” “嗯,前晚离开了。” “啊?怎么是前晚?不是昨晚吗?好啊,爷是不是给我服用了蒙汗药,为何我会睡到今日?” “是,对不起...”胤禛点头承认。 吕云黛嘴角噙笑,一把掀开马车帘子,离开闷热的马车内。 天光云影间,她张开双臂,转身之际,与四爷撞个满怀.... 【正文完结,感恩遇见~】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