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入我怀》 第1章 《美人入我怀》作者:宋青言【完结】 简介: 小混混燕齐一朝穿越,成了刺杀病秧子暴君不成反被抓住的刺客。 燕·刺客·齐跟暴君第一次见面,就脑子不清楚地揽住人的腰身跟跟暴君来了个深吻。 后燕·刺客·齐被关大牢,被下子母蛊,被扔进狼群。 虽然由此觉醒了高武力值,但一而再被折腾的燕齐还是怒了,他定要让这疯子暴君哭着向他求饶! 不过因为有蛊虫在,他连打暴君一顿都做不到,为解蛊虫也为报仇,他决定以攻心之计拿下暴君,让其对自己情根深种。 到那时岂不是哄几句卖卖惨蛊虫就能解了,再之后他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每天一个小浪漫,不时一个小表白。暴君被刺杀他英雄救美舍身相护,暴君生病他事事温柔处处体贴。 就算面对有人言辞鄙弃地说暴君不过是一个乞丐奴隶时,他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毫不犹豫的上前当起了护花使者。 终于,黑暗迎来了曙光,暴君不仅开始对他表示占有欲,时不时的吃醋,解散了后宫,还说愿为他戒断寒食散,只求能跟他长相守。 然而眼看着解蛊大有可望,暴君的偏执敏感却日益渐长。甚至一日只不过因为见到了一个跟暴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燕齐纯是好奇地跟那人多说了几句话,暴君发现直接就刺了那人一刀。 然后就开始红着眼眶患得患失地朝他发疯。 而且之后俨然有了把他当成金丝雀养的趋势! 这他怎么能忍?! 然而更离谱的是,他却突然又得知这子母蛊基本相当无解,也就是是说他这恋爱白谈了。 燕齐顿时被这五雷轰了顶,立下就觉得要尽快跟燕国质子一起跑路,既然蛊解不了了,那还不在外能浪几年是几年?! * 燕齐回燕国的第三年,南启在与燕国一战中战败,南启太子扬言要嫁与燕国将军燕齐为妻。 与此同时北越忽然传来越国皇帝栾浮秋病重的消息。 燕齐低调潜入越国皇宫,见到了弱不胜衣面色苍白,睡梦中依然蹙着眉头的栾浮秋。 刚要凑近一些看看他情况如何,却见栾浮秋忽然大口喘息着惊醒,神色惊惧惶然,大睁着的眼中满是不安,继而紧紧地蜷缩了起来,一脸痛意双手紧按着胸口。 燕齐见他因情绪起伏引得蛊虫发作,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只好把人疼的发颤的身子扶坐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给他按揉着。 渐渐缓过来了的栾浮秋怔怔的看着他的脸,凤眸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直哭的眼尾泛红呼吸急促,像是没从梦中完全清醒一般。 燕齐轻蹙起眉刚要说些什么,就听怀里的人颤着嗓音哽咽开口,“燕齐,你别……别抛下我好不好……” “不要跟别人成亲……” 【注】 *暴君受后宫只是摆设;he -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轻松 美强惨 救赎 主角:燕齐,栾浮秋 一句话简介:病且疯的美强惨皇帝有些……娇? 立意:爱可以抵万难 第1章 金銮殿中,雕栾绮节,灯烛辉煌。 恍如白昼的光亮之下,越发衬得纹饰雕刻的条条腾龙栩栩如生,仿若即刻就要挣脱其中,直直冲入殿内一般。 然而此刻富丽堂皇的此处却是一片寂静,唯有滴滴粘稠血水不时滴落在地上的啪嗒声。 栾浮秋看着这不知出现过了多少遍的场面,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他漫不经心的支着脑袋,目光游离着,最终目光停在脸朝向自己这边的刺客身上。 因为打斗,这人面上遮挡的已经掉落,露出了整张脸。 纵然此人因着服毒自尽,嘴角还流着泛黑的血,但竟然完全不减此人的俊朗,甚至因为这血还多了几分锋利的锐气来。 想到这刺客未死之前,若不是被发现了痴傻之态,谁输谁赢还未有定论的局势,栾浮秋眸色深了几许。 他眸光扫过殿中垂首敛目的众人,唇瓣轻启道:“层层守卫,关关戒备,竟然还有刺客明目张胆的闯进了殿中。” 散漫的目光后落在那痴傻刺客的尸首上,声音里突然带了几分笑意,“里面竟然还有个傻子,倒是一出出人意料的好戏。” 殿中的文武百官们以及宫女太监们,闻言顿时全部跪倒在地。 今日宫里当值的更是无一不心中惴惴,冷汗涔涔了起来,身子颤抖着,生恐帝王一句话落下自己人头不保。 一时殿中越发死寂。 燕齐迷蒙中感觉整个人都在倒腾着旋转,连带着灵魂都错位了一般,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不仅耳鸣,连脑袋瓜子都嗡嗡的。 残存的一丝意识让他情不自禁的开始咬牙。 一朝失策,就此成千古恨。 他一个四肢健全身强体壮的青年人,竟然因为穿湿拖鞋脚滑摔马路牙子上嗝屁了。 医院里那白布蒙的不仅仅是他的脸,还是他的尊严! 算了,死就死了吧,反正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哎?等等。 不对啊,死了还能思考?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有一道声音由弱渐强的落在他耳中,又像是由远及近,从模糊变的清晰,但并不妨碍这道男声音色的好听。 这带着一丝温柔的男声如同春风一般,缓缓穿入迷雾之中,霎时吹散了那股晕眩感和模糊感,让燕齐的脑海顿时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本能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接着他视线之内就看到了一双纤细且白皙的小腿。 燕齐缓缓抬眼看去,然后目光所及是大开的衣襟,半露的胸膛,以及……极具冲击性的一张好看至极的脸。 他看着美人身上的金丝绣龙黑袍,以及披散着垂落在胸前的墨色长发,还有那背后金光耀眼的龙椅,如同做梦般地闭了闭眼又睁开。 但美人没有消失,依旧在他视线正前方身姿慵懒地坐着。 身后宽大的龙椅显得人着有些纤瘦,而此刻美人面上含笑,眼眸微垂,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所在之处。 两人视线相对,燕齐明显的看见美人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看着他的眸光都微微发亮。 然后他就看着美人姿态优雅,缓缓起身抬步走下了龙椅,径直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燕齐目光落在栾浮秋面上,脸上尚且带着几分迷茫和不可置信。 迷茫的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还跟个活人似的。 不可置信的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地方也都去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符合他审美的人。 凤目薄唇,鼻梁高挺,眉目如画,面若冠玉,简直就是妥妥的古典俊美男。 尤其是美人现在站起身,抬步间那美好的身段也在大开的长袍之下显现了出来。 无论是这堪称漂亮的脸蛋儿,还是这高挑劲瘦的身姿,无一不是严丝合缝的合他胃口。 美人来到燕齐身前,蹲下了身子,静静打量了他片刻。 燕齐用手肘支起身子,也抬头看向眼前的人,目光丝毫不躲闪。 他这才发现这人的瞳孔竟然是浅淡的琥珀色,此刻因为带着笑意,凤眸里似乎漾着温柔春水一般。 两人目光相撞,栾浮秋忽的抬手,托起了燕齐的下巴。 燕齐垂眼看了一眼这人白皙如玉的手,眉梢微挑,顺着他的力道仰起了脸。 不仅毫无反抗之势,反而意外的顺从。 栾浮秋托起人的下巴,低头看着面前不带半分痴傻和惧色的脸,眼里的兴味更浓了几分。 他的视线流连片刻,最后目光定定看向他尚带着黑血的嘴角,指尖在血渍处轻轻摩挲了几下,心中微动。 刺客四人,都是服毒自尽,明明之前全部没了气息,现在为何独他一人突然如同无事一般突然醒了过来? 若说是假死,醒的时机也不该是现在。 而且明明服毒之前这人明显心智不足…… 栾浮秋看向这刺客的眼睛,目光炯炯,明亮有神。这可不像是一个傻子能有的目光。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想来。 想到这个,栾浮秋眸光登时一亮,眼眸弯弯的笑了出来。 燕齐看着美人面上的笑,眼里有一丝恍惚。 这难不成是死后的极乐世界? 无有众苦,但受诸乐。 若是极乐世界,好像一切也都说的通了。 身着龙袍正俯视着自己的美人,眸光唇角却是温柔含情的笑意。 强势不乏温软,霸道不失柔情。 燕齐霎时热血开始沸腾,心潮开始澎湃,心中暗呼刺激,对这一切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美人都如此主动邀请了,他要是还被动着可就说不过去了。 第2章 毕竟他才是上面的那个,主动权可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燕齐随即抬手捉住眼前人的手,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凑上前去吻上了那人尚且含着笑意的薄唇。 然后燕齐的眉就微微皱了一下。 柔软倒是柔软,就是为什么有点儿苦,有点儿涩?貌似还有股子血的腥味儿? 而被对方这意想不到的动作惊袭的栾浮秋,呼吸也瞬间停了一瞬,瞳孔皱缩,面上带了丝少见的怔愣。 唇上贴上来的柔软并不温热,反而带着些凉意。 唇瓣被眼前人攻城略地般地轻轻含住,探过来的舌尖带着些尝试意味的轻舐,颈后的那只手指尖微动穿过发丝轻轻蹭动。 反应过来这人在做什么,栾浮秋伸手就要把人给推开,然而眼前人却丝毫未动,甚至抬手揽住了他的腰。 他没想到这刺客气力恢复的如此之快,从气绝睁眼到现在不足一盏茶的时间,而此刻竟然看不出半分虚弱之色。 栾浮秋推拒不成,索性不再动作,目光赤裸裸的落在这人脸上。 乌黑浓密的剑眉,高挺优越的眉骨,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此刻轻轻闭合着,近在眼前的黑长睫毛微微颤动,看着竟像是有些紧张的模样。 这刺客到底意欲何为? 片刻后腹部传来的剧痛给了栾浮秋答案。 以唇喂毒,这个刺杀的计谋确实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不过这对别人来说能一击毙命的剧毒,对他可是远远达不到伤及性命的地步呢。 但昏沉的睡意还是伴随着剧痛如同潮水一般袭来,栾浮秋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他本能的咬了一下唇,喉中发出一声痛哼。 还沉浸在温情蜜意中的燕齐毫无预料地被咬了一下,他有些懵的看向面前的人,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美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双手却紧紧捂着腹部,身子摇晃着跟随时要倒下一般,面色也是苍白的厉害,明显不对劲。 然后他就看见美人嘴角突然就流出了血来,还是黑色的。 燕齐更懵了,这是什么走向? 他眨了眨眼,目光落在美人唇上的血迹上,突然福至心灵,抬手用力摸了下自己的唇边,然后低头就见到指腹泛黑的血渍。 燕齐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一脸惊愕以及不可置信。 被自己下毒了的美人却忽的凑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然后眸光更亮了,像是对他的反应极为感兴趣,然后突然就乐不可支的笑了出来。 这一幕属实有些惊悚,看上去不是一般怪异。 燕齐直觉有些不对,但看着身子一软突然向着自己倒来的美人,他下意识还是伸出手搂住了人的腰身,身体早于脑子的把人接了个满怀。 有些意料之中的劲瘦。 不得不说,美人确实有一把好腰。 而本以头叩地心神忐忑的众人听到这处动静,有几个胆大的没忍住抬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了这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陛下竟然晕倒在了刺客怀里! 大殿重归寂静,静的落针可闻,静的不可思议,静的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不知是谁第一个先出了声,大呼的声音里满是震惊和慌乱,“陛下被刺客给谋害了!” 这一声如同惊雷乍起,将众人停滞的呼吸顿时给拽回了正常之中。 燕齐这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他刚要回头朝着声音来处望去,突然就不知道哪儿冒出一群黑衣人来,把自己围了个密不透风。 与此同时一把剑落在自己颈侧,冰凉至极,余光中甚至能看到锋利的剑刃反射出来的光。 他稍稍动了动,立时就觉得脖子上突然一疼。 燕齐被这接踵而来的一件件的彻底给弄麻了,他缓缓低头,入目就是那剑尖上粘稠且鲜红的扎眼的血迹。 而脖子上此刻还火辣辣的疼着,他毫不怀疑自己再多动一下,直接就割脖子了。 燕齐脑子里一片空白。 人直接就傻了。 第2章 阴湿的天牢里,厚重的石墙隔绝了天光,除了几个狭小至极的窗口外,唯有几盏昏黄的烛光晕着微弱的光亮,显得这里威严而压抑。 伴随着放鞭炮般甩鞭子的噼啪声,阵风忽起,风中之烛光影摇晃。 继而有几声低叹般的呻吟和让人心悸的惨叫传来,让本就死寂的天牢越发死寂。 燕齐眼睁睁低头看了眼被重重上锁的牢门,又看了眼层层守住这里的虎背熊腰的大高个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倒也不必。 “大哥,你这犯了什么罪啊?”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燕齐闻声看过去,就在右侧的牢房里,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 虽然少年的脸整个都挤在牢门上,但依旧掩不住少年五官的不俗,同时也掩不住少年一副想看热闹的作态。 燕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这身五颜六色的衣服,还有这脖子头上镶金戴玉的行头,再加上这一看就人傻钱多的气质。 非富即贵。 燕齐不答反问,“你谁啊?” “你不认识我?”少年瞪大了眼,一脸惊讶。 还没等燕齐说话呢,他又自问自答道,“你不认识也正常,毕竟我也不认识你。”说着他脸上又扬起了个笑,“我叫宋许,许诺的许,大哥怎么称呼?” “燕齐。”燕齐说着便四处打量着周围。 这牢房虽然看着简陋了点儿,但好像也没电视剧里那么脏乱差,甚至还挺干净的。 “燕大哥,你是犯了什么罪啊,我这还是在这里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呢。”宋许亮着一双眼睛看他,语气里掺着好奇和莫名的激动。 燕齐转过头看他,顷刻肃了神色,本就凶戾的眉眼看起来更不可亲近了些。 启唇冷声吓唬他道:“知道这个还敢凑上来,也不怕我宰了你。” 但宋许也不知道是人真傻还是真胆大,依旧接话接的顺畅。 “大哥你别看我年龄差了点儿,但看人啊,一向可准了。”他面上笑得一派天真,“大哥你天庭饱满,眼神清亮,一看就是有福且心善之人,想必定是被冤枉了的。” 燕齐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几许,忽的笑了声,“你还懂面相。” 闻言宋许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嘿嘿笑了声,得意道,“这是当然,毕竟也是出来混的嘛,多少得懂点儿。” 燕齐顺水推舟跟他聊了几句,发现这人性子天真单纯,虽不知道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但明显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富贵日子过惯了,开始向往江湖,做着行侠仗义的梦呢。 也不知道这小子从哪儿觉出来自己是个武林高手,所以才眼巴巴凑上来。 而且这小少爷一看就没吃过多少苦,话一套一个准。 一夜过去,燕齐也对自己眼前的境遇摸清楚了个大概。 他确实是死了,但这里不是死后的极乐世界,而是一个不知名的架空朝代。 不仅架空,而且还不是一个祥和安乐和平年代。 这里多国并存,并未统一,而最大的三个国家分别是北越、西燕和南启。最初北越实力最强,其次西燕,南启最末。但近些年西燕休养生息,开始渐渐跟北越有着齐平的趋势,南启这些年也频繁征战,不断吞并周边小国部落,逐渐崛起。 但现在若论国力,还是北越居上,而燕齐今晚阴差阳错被他毒害的那个陛下,就是北越如今的皇帝。 金字塔最尖尖上的那个人。 听宋许那意思,这个皇帝不仅不是个温柔的人,甚至还是个暴君,暴戾恣睢,喜怒无常。 燕齐长叹了一口气,顿觉失落又怅然,忧郁又难过。 一切如梦幻泡影,真是可惜了。 还不如极乐世界呢,说不定这美梦说不定还能继续做下去呢。 不过突然又想到暴君皇帝中毒后晕死在自己怀里的场景,燕齐眉头皱起来。 听这小子的意思,这皇帝好像还是个病秧子,要是本来身体就弱,不会因为这一次中毒就死了吧。 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刺客,本来是刺杀未遂,但因为自己的那深情一吻,现在变成刺杀既遂了。 这美人要是死了,自己应该必死无疑。 这美人要是不死,那暴君应该会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燕齐往地上一躺,嘴角一勾。 很好,玩的很刺激,他喜欢。 …… 喜欢个屁! 燕齐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坐起身来,恨恨的盯着墙面。 玩游戏也不带这么玩的啊,一点儿体验感都没有,唯一的爽点就是接了个吻,但那个吻还是又腥又苦又涩的。 简直就是作孽! * 隔绝天日的牢里不分昼夜,不辨朝夕,就这样漫长而无聊的不知道又过去了几天。 隔壁的宋许早就已经出去了,还是被一个老头进来揪着耳朵出去的,出去的一路畅通无阻,甚至个个看守的点头哈腰送他们出去。 第3章 要不是自己这边牢房门口几个壮汉依旧还在守着,门上几套锁还挂着,燕齐都快以为这是在过家家闹着玩儿了。 对比之下,显得自己越发像个笑话了。 而且从被关进这里开始,外面一点儿食物一滴水都没有送进来,遭受非人般折磨的燕齐耐心已然接近告罄。 他面壁沉思,开始想怎么死才能一劳永逸。 撞墙反正不行,他现在因为没进食虚的很,撞一下子估计也撞不死。 别到时候不停地撞,撞着撞着再被外面守着的人察觉,进来把他给拉住不让撞了,那到时候他自己血呼啦差一脑袋血,结果偏偏还没死可就搞笑了。 要不咬舌自尽? 但这个路子他不熟啊,也不知道能不能一下子就死了。 不行了,太饿了,想不了一点儿了。燕齐只觉头晕眼花,几乎快眼冒金星了,他突然觉得完全不用去找死了,离着饿死应该也不远了。 “你在想什么?” 突然一道低沉轻柔的男声在燕齐耳边乍起,语气熟稔亲近,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让他脑海瞬间清明了一瞬。 燕齐猛地转过头去,紧接着鼻尖就碰到对方的鼻尖,他身子退了退,这才看清眼前人的脸。 虽然对方面色苍白,唇色浅淡,但赫然是活的好好的美人。 那个被称为暴君的病秧子皇帝。 他豁然瞪大了眼,被饿极了的大脑完全罢工,面露震惊脱口而出,“你没事?!” “你很失望?”栾浮秋身体前倾,又凑近了几分,一双浅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燕齐, 好在燕齐理智及时回笼,他连忙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脑袋顿时更晕乎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旋转了。 燕齐下意识拽住身前人的衣服稳住身形,咽了咽口水朝着栾浮秋道,“哥,能先赏点儿东西吃吗?快升天了。” 栾浮秋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把目光放在了他揪着自己衣襟的手上。 燕齐只假装没看到,今天要是不让人给送点儿东西进来,他这手可就跟这衣服合为一体了。 “松手。”栾浮秋声音平静无波 ,与此同时一把匕首落在燕齐颈侧,利刃与肌肤相贴之处顿时出现一条血线,血珠顷刻滚了出来。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抹掉那颗漫延下来的血珠,“要知道……这匕首可是比你听话的紧呢。” 燕齐感受着脖子上再次的冰凉,心中暗骂一声,这被宰可比自己找死憋屈多了。 但他挣扎着还是想试图讨价还价,“松手的话能给点儿吃的吗?喝的也行啊。” 栾浮秋闻言朝后摆了摆手。 看见牢房外面有人下去了,猜到估计是去拿了,燕齐这才松开手,然后身子一转闭上眼睛倚到了后面的墙上。 饿虚了。 “你是何人?”栾浮秋用帕子细致的擦去匕首上的血迹,问燕齐道,“为何来行刺?” 燕齐想翻白眼,他哪儿知道啊,他又没有原身的记忆。 不想思考,而且根本思考不动,他直接手一摆开始胡扯,“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了却还记得自己叫燕齐?”栾浮秋挑眉。 燕齐眼也不睁,理所当然道:“就记得名字了。” 栾浮秋也未跟他争辩,反而淡声开口,“那日的毒是封喉,取自见血封喉之意,因毒性极烈而出名。当日包含你在内的四名刺客被捉后全部服毒自尽,当场气绝。为何单单只有你醒了过来?” “谁说只有我啊,你不是也没死。”燕齐信口开河,大胆狡辩,“说不定我这毒过期了呢。” 牢房里一时静了下来。 燕齐本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没想到等了一会儿也没再听到病秧子皇帝再开口。 难不成人走了? 燕齐睁开一只眼睛觑了一眼,然后猝不及防的就跟人对上了眼。 栾浮秋就站在燕齐身前,看他睁眼后忽然朝他笑了笑。 也不说话,反而是缓缓抬手覆住了他的颈侧,大拇指还在他脸颊轻轻抚摸了一下,一双浅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他。 燕齐眨了眨眼。 干嘛啊这是?难不成上次那个吻让这病秧子皇帝上瘾了? 但是他可没兴趣了啊,虽然这人长得挺合他胃口,但这有些颠的性格他可不爱,他爱的可是温柔美人。 “你是如何借尸还魂的?” 惊雷乍然从栾浮秋口中而出,把燕齐的心跳都问的停了一拍,呼吸猛然一窒。 察觉到手下的脉搏乱了几瞬,栾浮秋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他收回手,没等燕齐回答继续说道。 “北地临颍有一官绅公子,因重病而亡。然而在死后却又醒了过来,醒后的公子不仅身体康健无虞,而且言行举止跟从前判若两人,还时常胡言乱语。” “说自己并不是这家的公子,而是南地丰铜一商户,甚至连具体是哪个郡县家住哪条街巷都能说清楚。后公子家人派人去查探,竟然跟他所说别无二致。要知道这公子一直在临颍长大,可从未去过南地。” 栾浮秋说着兴味盎然的问燕齐道,“你猜猜这官绅公子……” 说着他自己摇了摇头,像是懊悔说错了般“哦,不对,是这商户,最终是何下场?” 燕齐看病秧子皇帝这颠样就知道下场肯定不咋地,他脸上堆起假笑,一点儿不捧场。 “不知道。” 栾浮秋也不生气,他站起身来,看向手中把玩着的匕首,“那你猜猜行刺皇帝是何下场?” 匕首刀背转动着,不时反射着一旁的烛光,在燕齐脸上落下片刻的光影。 “不知道。”下场反正都不咋地,燕齐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他往牢房门口看了眼,咂咂嘴转毫不客气地道:“怎么这么久了,吃的喝的还没拿过来啊。” 栾浮秋手下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轻轻拍了拍手。 立时就有人端着食案上来了。 燕齐连忙直起身子,巴巴的探着身子看过去,那人端过来这才看到是一碗汤。 汤色浓稠,都看不见底,但碗里浮着的油花和四散的香气无一不彰显着这汤的鲜美。 燕齐咽了咽口水,连忙端起碗喝了起来。汤温热着,他一下就喝的见了底。 喝完还舔了舔唇,是真香啊,他从小到大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当然,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被饿过。 “你不怕朕下毒?”栾浮秋问道。 燕齐闭上眼又回味了一下那汤,哼了声,“你要是想直接毒死我,应该也没必要跟我说这么多了。” 栾浮秋不置可否,他看了眼空了的碗,好奇的问道,“汤好喝吗?” “还行吧。”燕齐抬眼看他,觉得他问的有些莫名奇妙,“你没喝过?” “唔……喝过倒是喝过,但没喝过这种加了大补之物的。”栾浮秋道。 燕齐皱眉,“什么大补之物?” “蛊虫啊,你没感觉到吗?”栾浮秋面上无辜至极,眼底更是透露出几分单纯的诧异。 燕齐:“……” 燕齐直接表情管理失败,“你是认真的吗?” 第3章 “当然,你不信吗?”栾浮秋说着竟然拿出一只银色铃铛来,然后展示一般朝着他晃了晃。 清脆的铃铛声在牢房里响起,动听悦耳,与这昏暗沉寂的牢房格格不入。 燕齐刚开始只觉得有些这声音在这里突兀,然而不过片刻就容不得他思考了。 因为一股被啃食撕咬般的痛楚由腹部向着他全身开始蔓延,如同成千上万只虫子要将他蚕食殆尽一样,疼的他手软脚软顿时倒在了地上,蜷缩着出了一身冷汗。 栾浮秋蹲在他身前,叹息了一声,“枉我还浪费口舌跟你正经交谈,好言好语你不听,非要朕用这种不好看的手段。” “朕也没想要你的性命,只不过是好奇罢了。你若是听话一点儿,朕是不会委屈你的。” 燕齐疼的快意识模糊了,心里一万遍骂声环绕,简直就是来这破地方作死来了。 上辈子爱找刺激,这辈子刺激不找自来,还一个接一个的。 但是怎么还真的有蛊虫这种东西啊?!也忒疼了,疼的他感觉晕过去也得疼醒的。 死他倒是不怕,但生不如死这滋味他确实是有点儿怂了。 燕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拽住栾浮秋的衣服,做识时务的俊杰,哆哆嗦嗦开口道。 “我……我错了哥,停下吧,你问什么……我都……都告诉你。” 栾浮秋闻言笑了声,手上停下了摇铃铛的动作,“早说嘛,摇的朕手都累了。” 燕齐已经无力吐槽了,他大喘着气说道,“让我先……先缓缓。” 但一碗汤下去攒下去的力气又被这顿折腾耗去了大半,燕齐头更晕眼更花了。 他又拽了拽栾浮秋的衣服,俊杰做到底,“皇上,给点儿吃的吧,真的快饿死过去了,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第4章 事实证明,不能宁折不弯,该弯的时候还是得弯。 这一放低姿态,燕齐的待遇直接从天牢到了养心殿。 有宫女服侍着梳洗,有太监伺候着喂饭,甚至还有太医在一旁恭敬给他把脉。 妥妥的骄奢淫逸皇帝一般的生活,处处都让人难以拒绝。 唯一一点就是…… “干嘛给我带这个啊?”燕齐忿忿地掰扯着脖子上的大铁圈子,“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栾浮秋没答话,反而是看了一眼无声对着他摇了摇头的太医,眸色深了几许。 他摆了摆手,所有一旁侍候的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声退了出去。 “吃了也吃了,喝也喝了,把你的来历说说吧。”栾浮秋说着手里又拿出了那个银铃。 燕齐吃饱喝足人也缓过来了,目光落在那铃铛上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看了看两人之间几步路的距离,又看了眼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栾浮秋,“你不怕我现在暴起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栾浮秋面上带笑,像是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的样子。 燕齐看他这一副死欠儿死欠儿的样子,再想到这几天遭的罪,就忍不住手痒。 说时迟那时快,燕齐猛然就扑向了栾浮秋,在他躲开的同时一个横踢腿扫过去,同时手直奔那铃铛而去。 燕齐把栾浮秋压在身下,左手紧握着铃铛,右手挑衅般拍了拍他的脸,“妈的,总算是爽了一回了。” “你说我现在把你掐死怎么样?”边说边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确实有趣。”栾浮秋不仅面上毫无惧色,反而笑声道,“不过朕要是死了,你可也没法子善终。” “呵,老子也没想着活着走出去。大不了一起死了算了,反正我本来也就死了。”燕齐手上缓缓用力,准备狠狠心把人给解决了。 “你知道朕死了,你会是什么死法吗?” “问问问,就知道到阴阳怪气的问,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你先死了再说吧。”燕齐现在一听他语气就知道没好话。 栾浮秋笑了笑,“今日那蛊是子母蛊。你体内的是子蛊,而那母蛊在朕体内。” 燕齐手下动作一停,觉得越发离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朕死了,你也活不了。而且死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被蛊虫撕咬食尽血肉而死。” “笑话。”燕齐嗤笑一声,“怎么还就一种了,你死了我立马自杀,上吊喝药割脖子,我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那可由不得你。这蛊虫啊确实是大补之物,补就补在在你快死了的时候给你吊着一口气,直到你被蛊虫给吞吃下肚。”栾浮秋说着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不过确实还有一种死法,可以把脑袋给给砍下来,那就一下子连气儿都没了。” 燕齐看着这人唇瓣一张一合,对这被吐出来的字眼觉得陌生至极。 他整个人都凌乱了,这一点儿也不科学,简直颠覆了他这二十八来的认知。 栾浮秋像对他的反应特别满意,笑了笑又说道:“而且这在你体内的子蛊,全然受母蛊所控,只要朕想……随时就可以送你入黄泉。” 燕齐听着这些只感觉脑子一团乱,一切都非常离谱。 但看着这人贱兮兮的样子,他觉得无论如何有一件事一定得做,于是他手一抬就要朝着这张漂亮的脸扇上一巴掌解解气。 但手刚抬起来,身后突然就传来一阵强力,生生把他给拽了起来。 回头一看,就看到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黑衣人,跟他第一天穿过来的时候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明显是一波人。 燕齐:“……” 好好好,没见着真的武林高手,倒是见到真的大内高手了。 这个世界! 就是一个巨大的bug! 他这穿越! 也是一个巨大的bug! 栾浮秋施施然起身坐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暗卫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手,慢悠悠的说道:“现在能说了?” 燕齐也懒得折腾了,索性坐到他身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说就说呗,反正也不能情况也不能比这再坏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这儿的。就是当时眼一闭一睁就变成这个人了,我什么都没做啊。而且我也不认识这人,我都不是你们这地方的,我们本来都不在一个时空,不在一个世界简直都。” “你来自异世?”栾浮秋侧眸看向燕齐。 燕齐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应该也可以说是几千年后?或者几百年后?反正差不多这么个意思。” “你是断袖?”栾浮秋突然问道。 燕齐被他跳跃性的这一句问的一懵,心思一转凑近他道,“陛下真的想知道?你可以来试验一下。” 栾浮秋瞥了他一眼,“你胆子确实是大的很。” “胆子太小可抱不得美人归,尤其是男美人。”燕齐说着看向栾浮秋唇角,目光挑逗。 “你倒是毫不避讳。”栾浮秋道。 燕齐继续凑近他,语气有些暧昧不清,“难不成陛下也是断袖?上次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忘?” 想到上次发生的事,栾浮秋侧头上下打量了番眼前人的眉眼。 剑眉星目,这刺客的身子真是一幅好皮囊。 抬手轻轻摸了摸燕齐的脸,他眸色一深,语气莫测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皮囊之下究竟是个什么鬼。” * 夜色低垂,几颗星子在空中闪着,像是在呼应着孟夏的虫鸣。 眼看着就到睡觉的时候了,燕齐看向已经收拾妥当躺在龙床上,正拿着本书在看的栾浮秋。 “我今晚睡哪儿啊?” “地上。”栾浮秋头也不抬,嘴里吐出冷漠的话语。 “地上怎么睡啊?”燕齐横眉怒目的质问,“你这么大个皇宫连个睡的地儿都不能给我安排安排了?!” 栾浮秋倏然转头看他,语气好奇,“你有什么与旁人不同之处吗?” “什么不同之处啊?”燕齐皱眉。 “嗯……像是什么点石成金,预测吉凶,亦或者是招雷唤雨?” 燕齐:“……” 他僵硬的勾起个假笑,“您觉得呢我看起来像是有这些本事的吗?” “既然这样的话。”栾浮秋听此叹了口气,面上有些惋惜地说道,“那你可就只能睡地上了。” “等等。”燕齐抬手,“虽然这些我不会,但我会做各种各样的美食,而且保准都是你没吃过的,都是我们那儿的特色美食。” “真的?”栾浮秋面露怀疑。 燕齐义正言辞道,“这有什么假的,不信明天我做给你尝尝。” 好说歹说,燕齐总算睡上了个正儿八经的床,也不知道这病秧子皇帝怎么想的,还让他住在了偏殿,搞得两人关系跟多么好似的。 夜色浓重,养心殿内的晚上远比天牢里安静,宫人换值都是放轻了步子,听不着动静的。 但脖子上的铁圈还是硌得燕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有点儿睡意了,正殿那里又传来声音。 燕齐抬头向外一看,天还没亮呢。 他满脸烦躁的拉上被子,试图隔绝那边的声音。 睡意刚酝酿起来,魔音就透过被子穿入耳中。 “起来。” 燕齐一动不动,假装没听到。 栾浮秋使了个眼色,一旁候着的林祥连忙带着身后几个太监上前,一人捏着一个角就准备把被子掀开。 燕齐被烦的睡意彻底消失了个干净,他猛地坐起身来瞪向栾浮秋。 “干嘛啊又,这大半夜的。” 栾浮秋看了他一眼,直接就转身走了。 燕齐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忍,忍,忍。 林祥见状凑上前,压着尖细的嗓音说道,“燕公子,现下可不早了,皇上都要去上朝了,外面这天儿都快亮了。” “我又不上朝,天亮不亮的关我什么事儿啊。”燕齐都不知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 林祥好脾气的朝他笑了笑,“您昨晚上不是说给皇上做吃的吗?现下也该开始准备准备了。” 燕齐被一群太监宫女围着,没办法只好起来洗漱。 他用力的用帕子擦着手上的水,心中怨气十足,恨恨的咬牙。 这一笔一笔的仇他早晚要报回来。 第4章 燕齐被小太监带着来到御膳房,还没走近呢就见着门口哗啦啦站了一群人。 一旁带路的小太监弯着腰说道,“燕公子,皇上说了,您尽管放开手去做,他们都在门口候着,不会过去打搅您的。您有什么也尽管吩咐。” 燕齐点了点头。 目光扫过这乌压压得好几百人,内心不住腹诽,真不愧是皇帝,生活腐败至极。 不过得亏昨晚想了个讨巧的,要不凭他那只能把饭做熟的本事,可是没法儿在这多人专业厨师里做出个出彩的。 第5章 尤其是燕齐进了御膳房里面,看了看那些他都不熟悉的调料,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正确了。 材料寻常,方法也简单。 燕齐在一旁指点江山,一会儿吩咐这个,一会儿吩咐那个,指挥着多个人一起下手尝试火候。 没用多少时候,大功就告成了。 他也没管屋里着一群一头雾水的人,抬手就让小太监端着东西回去。 回去的时候栾浮秋还没下朝。 燕齐半躺在榻上,看了看一旁候着的小太监们,朝着他们招了招手,开始毫不客气使唤起来。 “给爷揉揉肩捏捏背的,这饭做的累的慌。” 几个小太监几人闻言互相对视了几眼,似乎是有些犹豫。 燕齐啧了声,享福享的理所应当,“磨蹭什么啊,快点儿的,当心我跟皇上告你们的状。” 一听这话几人连忙过来揉肩的揉肩,捏腿的捏腿。 “那什么,桌子上是不是有樱桃来着?”燕齐闭着眼,头也不抬张口问道。 一小太监看了一眼轻声回道,“是。” “给爷拿过来。”燕齐话落也没听见声儿。 又睁开眼指了指一旁闲着的一个小太监,“你去给我拿去,快点儿的。还非让人说两遍。” 看着人动作了,燕齐才又闭上眼。 小太监拿着樱桃过来,燕齐也不伸手,一边优哉游哉的晃着脚,一边张口让人送进嘴里,张嘴一吐核就有人接着。 不得不说,这被人伺候着是真得劲啊! 就是没想到这病秧子皇帝还挺勤恳,能天不亮就起床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这点儿他还是挺佩服的。 燕齐吐完一个核,等着下一个送进口,但等了一会儿也没等着。 “樱桃没了?”他边问边睁开眼。 然后就见着跪了一地的小太监,在抬眼就看见了身着龙袍似笑非笑的栾浮秋。 “舒服吗?” 燕齐充分发挥脸皮厚的特质,起身大手一挥霸气十足,“伺候的不错,该赏!” 接着话赶话地又边说边走向桌边,“皇上,看小的给您做的美食!” 栾浮秋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也没再说什么。 “就是这个——方便面!”燕齐指着桌上的面饼说道,“你别看它普通,但他吃起来味道可半点儿不差,而且关键是方便!” “出门在外可随身携带,饿的时候只需倒上热水,等到面饼泡开就可以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啦!” 说着他把做好的肉酱和调料跟面饼一起放进准备好的两个碗里,然后让人倒上热水。 在等着间隙极力使劲儿自夸。 “今天是时间不够,但是我让人晒上菜了,等着菜晒干水分,菜包也就有了,有肉又有菜,汤还香。” “一般人在荒郊野岭的哪儿能吃上这样的面啊,而且不费时间,不用一会儿就吃上了,这不比那些难啃的饼香多了啊。” 燕齐笑吟吟的坐到栾浮秋身旁,直击最关键的点,“简直就是行军打仗必备!” 栾浮秋也是恰好想到了这点,没想到燕齐确实给了他个惊喜。 三国之间纷争必起,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虽没兴致跟人打仗,但难免会有人不安分。 这个确实可以当做军粮。 他点了点头,也不吝啬夸奖,“你这东西确实做的不错。” “我这贡献值不小吧,你之后可得对我好点儿,别再让我连个床都不能睡了。”燕齐见缝插针的给自己谋求福利。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燕齐拿起筷子尝了尝,面已经软了,“好了,开吃吧!” 说着他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味道虽然差了点儿,但也还可以。 燕齐吃着吃着忽然转头问栾浮秋。 “哎,我突然想起来,既然那个封喉那么毒,怎么你也没事啊?” 栾浮秋淡声道:“你非常人,朕自然也非常人。” “你这不废话吗。”燕齐无语,“说了跟没说似的。说话的艺术你是掌握的炉火纯青啊。” 栾浮秋侧头睨了他一眼,幽幽出声,“银铃可不止那一个。” 燕齐一噎,上次那个被他给砸烂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讨好的笑了笑,“开玩笑呢皇上,我这说话习惯一时不好改,请见谅请见谅哈。” 饿了一早上,燕齐胃里都冒酸水了,本来说着话手下动作也没停过,这下直接也不说话了,一下子就给吃了个干净。 吃完下意识转头看了看栾浮秋碗里的,结果这一看发现这半天才吃了也就三分之一。 美人腰背挺直,动作矜贵优雅,吃饭也是赏心悦目,就是吃的忒慢了些。 燕齐就看看他这碗面要吃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栾浮秋又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开始漱口擦嘴盥手。 “你吃完了啊?”燕齐面露震惊的看了眼栾浮秋,又看了眼还剩半碗多的面。 不可置信道,“是不合你胃口,还是你饭量小啊,我都没太吃饱。” 栾浮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站起身来走了。 燕齐看着他的背影,伸出拳朝着他身后挥了挥,暗暗吐槽,“还皇帝呢,怎么没点儿礼貌啊。” 人走了正好,省的打扰他睡回笼觉。 红日东升到顶又渐渐西落,日光光华已然过了最烈的时候,暗色开始在天地之间晕染开来。 燕齐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醒过来时面上有一丝茫然。 在现代虽然他也不用朝九晚五的上班,但他日子过得可一点儿都不无聊。 滑雪冲浪浮潜蹦极想着法儿的玩,时间都是满的。就算没钱的那段日子,也能约上三五个兄弟打游戏打台球的。 现在在这里倒好,连个手机都没有,还跟个被圈养的狗似的束着脖子困在这里,见着的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个个跟个哑巴木头似的。 看来看去,虽然这皇帝性格奇葩,但也就他有点儿意思了。 燕齐想一出是一出,起身拿了个糕点边吃边打听了皇上在哪,得知人在清音殿,他抬步就朝那边走去。 清音殿门口无人值守,燕齐直接推开了门。 只见里面遍布着及肩高的三层木架,木架上摆满了瓷器和玉石摆件。 瓷器个个釉面细腻,色彩漂亮,玉石个个水色清透,光泽温润,一看就都价值非凡。 他看了看没看到栾浮秋的身影,就四处打量了起来,边看边不住摇头啧啧惊叹。 “嗯……”一声难耐的喘息声忽然响起。 像是低吟又像是轻叹,在安静的殿中清晰可闻。 燕齐脚下动作一顿,四处张望着看了看,没听清楚声音的出处。 以为是听错了,他继续拿起一个碧玉摆件透着光看了看。 然后就又听见了一些动静,窸窸窣窣的像是衣料摩挲声。 燕齐停下手中的动作,又仔细听了听。 确定了声音的方向,他轻放下东西,放轻了脚步朝着声音来处走过去。 穿过一列列木架子,越靠近窗边,那声音变得越清楚了。 燕齐遮掩着身形从木架子边上看过去,这一看就让瞪大了眼。 靠窗的地方没有木架子,反而还隔着一块地方放了张软榻。 此时软榻上赫然躺了一个人,似乎是热的慌榻上的人手还正把衣襟往外扯着,这一扯本就大开的衣襟越发敞开了,袒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肤。 但因为头在另一边,又有木架子挡着只能看着脖子一下。 燕齐想了想,觉得看这人扯衣服的费劲儿样儿估计是在睡觉。 于是他大胆冒头,看了看这人的脸。 还真是奇葩皇帝! 燕齐又想了想觉得不太对,他躲什么啊,没理由躲啊。 然后他就从木架子后面走到了软榻前,居高临下的从头到脚看了看皇帝陛下的睡颜。 虽然性子古怪,但这人长得真是无可指摘,肤白貌美身段好,连这黑长的发丝都顺滑发亮,显得人皮肤越发的白净。 不过有这么热吗? 燕齐蹲下看向他面色有些潮红的脸,这又不是盛夏,睡个午觉能热成这样? 等等,这病秧子皇帝不会生病了吧。 越看越觉得像,他缓缓抬手想试试这人头上的热度。 手还没贴上呢,榻上的人陡然睁开了眼。 “你做什么?”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燕齐反被他突然睁眼吓了一跳,没好气道:“我能干什么呀,我小命都系在你身上。我就是试试你发没发热而已。” “朕好的很呢。正好你过来了,也不用派人去唤你了。” 栾浮秋坐起身来,也没跟上午似的对他爱搭不理的,而且声音里还带着笑。 说着拿起一旁的金錾云龙纹执壶,抬手仰头直接用壶喝起了凉茶。 因为动作有些大,甚至都有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蜿蜒着在那如玉的脖颈胸膛上流下一道水痕,跟腹部肌肉线条重合了起来。 第6章 燕齐轻咳了声撇开眼,站起身来,“叫我过来做什么啊?” 栾浮秋也跟着站了起来,面上忽然漾起个昳丽惑人的笑来,“带你去玩个好玩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热的,他眼尾都晕染着红意,凤眸里更是润着水意,看上去活像个惑人的妖邪一般。 说完栾浮秋鞋袜也不穿,直接赤着双足脚步轻快的向外面走去。 要不是没闻到酒味儿,燕齐都要怀疑这人喝多了。 但看这精神十足的样子,也确实不像发烧。 抬步跟上栾浮秋,就见前面的人边走边拿着壶往嘴里倒,不时还扯一扯本就大开的衣服。 一头墨发也没束起来随意的披散在背上,随着走动露出长衫下若隐若现的腰线,纤细又劲瘦。 妥妥的一副风流轻狂样。 燕齐越发觉得这人不正常,上午还不搭理他呢,下午就对他又说又笑的,他可不信真能有什么惊喜。 不过看来这喜怒无常是说的一点儿没错。 而且哪儿有那么热啊,整个人跟磕了药上头了似的。 伤风败俗,不守男德。 那天还真是刚活过来脑子不清醒,竟然还觉得这皇帝是个温柔美人,看走眼了啊。 第5章 燕齐抬眼远远看着“妙音殿”几个大字,心中有些疑惑。 听起来像是看戏听曲的地方,难不成真是来玩来了? 然而走进了门,他就渐渐开始发现不对了。 院子里跪着的全是彪形大汉,个个看起来孔武有力,严实的衣服的盖不住有力的肌肉。 周围还不断传来一阵阵像是狼的吠叫声,听起来凶狠又野性。 “可是都准备妥当了?”栾浮秋问向在前面跪着的那人。 “禀皇上,一切都按您吩咐的做了,地方也让人收拾好了。” 栾浮秋回眸看向燕齐,笑吟吟道:“走吧,过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了后院。 后院很空旷,除了一个高出两人高的看台,剩下的就是被围起来的空地。 现下空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六个铁笼子,笼子里各关着一头体型健硕的灰狼,个个目露凶光,吠叫不止。 边叫边在在笼子里走来走去,看上去十分焦躁。 而栾浮秋和燕齐就站在空地入口处。 “你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栾浮秋问道。 燕齐现在一听他问就感觉没好事儿,但不回答又怕他作妖,只好敷衍回着,“让狼撒欢儿的?” “也不算错。”栾浮秋点了点头,接着他又问道:“你看它们可爱吗?” 燕齐目光在那些狼流着涎水的獠牙上停留了几秒,违心的点了点头,“甚是可爱。” 心中却是有些惊叹,这身体的视力竟然好,离着这么远连那狼牙的尖都能看清。 “朕也这样觉得,而且它们跑起来可爱更甚。”栾浮秋笑声道。 说完他侧头看向燕齐,眼含期待,“你要看看吗?” 燕齐虽然心中腹诽这有什么好看的,但想到确实也是挺无聊,就点头应了声。 不料刚点完头,身后就传来一股推力,猝不及防之下猛地向前扑了下,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落锁的声音。 他回头就看见入口的门被锁上了,与此同时栾浮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燕齐,最好的位置可是都给你安排上了,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想到之前的话,燕齐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疯了吧你!一天天的就逮着我折腾,脑子是有多大病啊,连太医都治不好。怪不得是病秧子呢,天天作孽,你这样的疯子神经病就活该早死!” “死了也有你作陪。”栾浮秋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应该也不算孤单。” 燕齐抬头就朝他呸了一声,“别在这儿恶心我了。你给老子等着,出去了要是不打你一顿,老子就不姓燕!” 栾浮秋慵懒的在紫檀圈椅上坐下,微抬眉梢,“朕拭目以待。” 话落朝着场中轻轻一摆手。 六个侍卫飞入场中,一人站在一个铁笼子面前打开了锁,然后足尖轻点又飞离了场中。 燕齐见此瞳孔骤缩,面上露出几分震惊。 这是……轻功?! 然而不容他反应,随之而来的就是冲出铁笼奔过来的几头被饿了好几天的灰狼。 纵然上辈子学过柔道和跆拳道,但面对六头体型不小的疯狼,他可没那自信能占据上风。 不攻就得守。 燕齐迅速四处打量了一番,但是这儿一眼能望到头,连个能藏的死角都没有。 眼看着几头狼越来越近,他心神反而冷静了下来。 目光一转,停在了场地中间,唯一能藏身的就只有那几个铁笼子了。 而此时最前面的那头狼也扑了过来,张开口就要咬向眼前这个能填腹的活物! 燕齐看着那黏湿的红口獠牙几乎能闻到传过来的腥臭味儿,皱眉屏住呼吸,注意着后面那几头狼也近了之后,在最后一刻弯腰一闪,从一侧滚了出去。 前面的那头狼猛地扑在了墙上,而后面的那几条也在惯性之下没能停住,一个接一个的扑倒在了前面的狼身上。 燕齐趁机连忙跑向中间的铁笼子。 没跑几步,后面狼追过来的声音就越来越近,燕齐眼看着马上就会被追上,当即脱下来外袍朝着后面扔去。 饿极了的狼顿时扑在了衣服上,开始嗅了起来。 纵然争取的这几秒时间虽短,但也许是危机之下人爆发出了潜力,燕齐竟然真的先跑到了铁笼子前。 他当即捡起地上的锁和铁链,然后钻进了笼子里面,一边留意着正狂奔过来的疯狼,一边把铁链圈到铁栏杆上。 在狼离着还有几步的距离,他连忙把锁插上,但是插着插着燕齐的表情动作就滞住了—— 这个锁坏了! 他登时抬头看向坐在高台上的栾浮秋,果不其然的就对上了一张让人咬牙的笑脸。 甚至还能清清楚楚的看清那人嘴角又上扬起来的弧度。 顿时怒气上涌,吼道:“我*你祖宗!” 下一瞬,六条疯狼就扑了过来,挡住了光线。 纵使铁笼子是向外开的,但没过一会儿门还是被拱开,几头狼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将铁笼子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一番混乱后,里面动静又平复了下来,只余阵阵狼的低吼声。 见此,栾浮秋嘴角渐渐落了下来,面上浮现出几分深思。 站在他身后的明一弯了弯腰,低声开口,“主子,可要……” 栾浮秋手指轻点着扶手,目光看着中间燕齐所在的铁笼子,面无表情说道:“再等等。” 然而过了几息,里面除了狼叫声也没传来别的动静。 栾浮秋见此皱了皱眉,朝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 明一当即抬步准备飞身下去把人提出来,但刚走出一步中间铁笼子里就传来一阵狼的哀嚎声。 随即几头狼竟然从铁笼子里飞了出来,落在了离笼子几丈远的地方。 其中一头狼的嘴直接被撕裂了开来,獠牙都被血染成了红的。 栾浮秋当即眼睛一亮,面上也重新染上了笑。 果然,虽然里面的魂魄换了,但这身体的武艺竟然真的还在。 如今这武艺高深的傻子不傻了,甚至还为自己所控,也不知道这背后之人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台上的其他人看到底下这一幕,尤其是看到那口上满是鲜血已然断了气息的烈犬,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面露震惊。 那狼可是最凶猛的一只,体型庞大力气非常,他们日常都要好几个人才能控制住,这人竟赤手空拳,凭借气力生生的把这狼的嘴给撕裂打死了。 而在场中铁笼子里的燕齐看见这一幕也面露震惊,看着自己的手瞪大了眼。 发生了什么? 这都是他干的吗? 当时他看着扑向自己脑袋大张开的狼嘴,下意识伸手掰住了,但另一只狼却拱过来咬他的腿,他心里一急用尽力气上下一扯,结果没想到那狼伴随着一阵痛嚎声嘴竟然裂开了! 紧接着就感觉一股气在体内奔涌,看着后面又开始扑过来的疯狼,他下意识一推,然后这六头狼就一下子全飞了出去! 燕齐忽然就想到在天牢里见到的宋许。 没想到那富贵少爷没看错,自己还真他妈是个武林高手啊! 想到那几个黑衣人飞过来飞过去的轻功,燕齐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那股气,方向朝着台上试探性地脚尖一点。 顿时就感觉身体一轻,竟然真的飞了起来。 而且也不知道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还是他本来就天赋异禀,现在运用起这股气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别扭生疏,反而十分得心应手。 第7章 落到台上后,燕齐直奔着栾浮秋而去。 几个暗卫看着他带着一身血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随即抽出剑来挡在栾浮秋身前。 燕齐身形未停,心中哼笑一声。 正好,用这几个人来练练手,看看这身功夫究竟有多大本事。 栾浮秋面上笑容丝毫未变,目光不离燕齐,说道:“都放开了去打。” 燕齐闻言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栾浮秋,“你给老子等着,早晚有你哭着求饶时候。” 话落就跟几人打了起来,从台上打到了台下。 似乎是身体的本能,看着几人攻击过来的动作,燕齐竟然下意识就能知道该如何躲开并进行下一步的出击。 但几个暗卫手中有剑,燕齐赤手空拳,刚开始被刺了好几下。不过他随即找准时机抢过来一把剑,奇特的是他用起剑来竟然也没觉得生疏。 虽都未有伤及对方性命的意图,但几番下来,燕齐俨然逐渐开始占据上风。 栾浮秋目光越发亮了些,唇角弧度不住上扬。 目的俨然达到,他摩挲了几下手中的银铃,看着燕齐飞身上台后,手腕才轻轻晃动。 顿时清脆的铃声在台上响起,阵阵传入燕齐耳中。 熟悉的痛意又开始蔓延,他看着栾浮秋的眼中几欲要喷火,死盯着他咬紧牙关竭力向着栾浮秋过去。 但蚀骨般的痛意以及过多的失血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走到栾浮秋跟前的时候再也撑不住合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前也不忘直直地向前一扑,倒在了栾浮秋身上。 想着这人身上被自己弄了一身血的样子,燕齐心中总算舒服了一点儿。 * 燕齐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的伤也被包扎好了。 想到昨天体内的那股气,他伸手运气使劲扯了扯脖子上的铁圈。 然而不仅没断,甚至连一点儿变形都没有。 看来估计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了。 燕齐生无可恋的看着床顶,双眼无神的长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还从来没有当过这样的受气包呢。 如今身负高强的武艺,却只能被困在这神经病皇帝身边,还时不时要受这样那样的气,简直身心双重折磨。 不行。 燕齐猛然坐起身来,可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这蛊虫怎么也得给解了的。 还有这破铁圈子。 既然强攻不行,那就试试智取。 当一时孙子,获永久自由。 至于怎么智取……还得好好筹谋筹谋。 估摸着栾浮秋这时候上朝去了,燕齐兴致昂扬的收拾好起身,准备再去试试这新获得的技能。 出了养心殿抬眼看了看后,直接飞身上了屋顶,开始在各个宫殿上飞檐走壁。 但皇宫太大了,而且昨天掉血掉的太多了,加上他身上还带着伤,没去几个地方就开始有些飞不动了。 索性四处看了看,直接找了个粗壮的树合眼躺在了树枝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 透过枝叶的光影错落地映在燕齐脸上,柔和了本有些凌厉的五官。 “这位仁兄好兴致。”一道清朗的男声从树下传来。 第6章 燕齐歪头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青绿的男人站在树下。 男人俊美的面上带着爽朗的笑,举起一壶酒,落落大方道:“相逢便是缘分,不知在下有没有幸跟兄台交个朋友?” 燕齐闻言也没推辞,直接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叶子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好渴了。”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男人也是一愣,继而朗声笑道,“在下姓燕,名激尘,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咱俩还是本家呢。”燕齐拍干净衣服,抬头也笑了笑。 看清燕齐的长相,燕激尘目光有一瞬的失神。 那会儿从树下看着,就觉得这人侧脸跟大哥有些像,但是没想到这人的正面看起来却是像了七分。 刚刚那一刹那他竟产生了一种见到了年轻时的大哥的错觉。 “这不巧了。”燕齐道,“我也姓燕,单名一个齐字。” 燕激尘闻言瞳孔骤缩,眼底有些不可置信,连开口的声音都多了几分干涩,“你叫……什么?” 燕齐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还是说道:“燕齐,廿北口燕,整齐的齐。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纵使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但燕激尘面上很快平复了神色。 他恢复了刚才的笑解释道,“只是燕这个姓不太常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个本家的。” 燕齐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 “兄台看上去好像比我还小些,不知道如今年龄几何?”燕激尘视线划过他颈上的铁环,不动声色的问着。 燕齐听了这话心中不免有些爽,这穿过来少见的几个好处就是他这张脸了。 跟他上辈子简直一模一样的硬汉帅气,甚至还年轻了得有十岁,堪称朝气蓬勃。 但具体原身几岁他可不知道,于是张口胡扯,“十八,我今年十八了。” 燕激尘闻言眸中略过一抹疑思,面上却是笑道:“那我还比你大上几岁,如果不嫌冒犯的话,我叫你齐弟可好?” “叫我燕齐就行,齐弟……听着有点儿别扭。”燕齐道。 燕激尘失笑,“行。那你也唤我激尘就行。” 燕齐点了点头,看向他手中的酒:“你这什么酒啊?酒劲儿大吗?” “是我自己酿的桑落酒,在桑叶落时用其与井水酿的。口感偏甜些,不太醉人。” “你还会自己酿酒啊?”燕齐诧异。 燕激尘轻笑,“闲来无事,消磨消磨漫长的光阴罢了。” 燕齐深以为然,“确实该找乐子打发打发时间。哎,那你这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这倒不是。我是一日在书上看到了桑落酒的酿造方子,当时又恰巧桑叶将落,于是我就试了试。”燕激尘道。 燕齐听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你这随性的风格简直不要跟我太像!”说着面上正了神色,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我很喜欢。” 燕激尘被他一套动作弄的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忍俊不禁:“日子太过无聊了而已,就爱试试些新奇玩意儿。” “又巧了这不是。”燕齐觉得今天这趟没白出来,欣喜道:“我也有这爱好!看来咱俩今天这相遇还真是缘分了!” 燕激尘对他的性子也觉得颇合胃口,“那咱去喝一杯?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那走吧,还等什么。” 两人边走边聊 ,没走多久就来到燕激尘住的地方。 只见高门之上“质宫”两个工整的大字题在匾额之上。 质宫内地方虽然宽敞,但里面伺候的人反倒是不多,跟养心殿里几步就一个的宫女太监的盛况完全不同,自打燕齐进来就没见着几个宫人。 两人刚在庭院里的桌边坐下,燕齐刚尝了几杯,就有人端着几盘小菜放到了桌上。 几番话下来,燕激尘也未遮掩自己的身份,直接坦明了自己是西燕质子。 看他话语磊落,言语真诚,有意真心跟自己交朋友,燕齐也不想多说谎,但也没完全把自己的老底露出来,而是用了最初的那套话,说自己失忆了。 醒过来只记得自己叫燕齐,别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燕激尘听到燕齐说自己失忆了,眼睫轻颤了一瞬,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用力了几分。 “那你刚刚说自己十九岁……” 燕齐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了啊,其实具体我也忘了自己几岁了,但我估量着应该也就十七八九的。”以上辈子自己的脸跟年龄为参考。 燕激尘看向面前这有些熟悉的眉眼,神思不禁有些恍惚起来。 若是当年小尾鸢没死在那场大火里,如今也该是一个十八岁的翩翩少年了。 而且他从小就跟大哥长得像,长开了的话应该也差不多就是如此模样了吧。 想到此燕激尘心中有些酸涩,却又忍不住痴妄地冒出几分希冀。 年龄相当,眉眼相似,甚至连姓名都一模一样。 若是……小鸢尾当真没死呢? * 燕齐自从来了这里后,难得的跟人聊得畅快,还喝了个畅快,走的时候还有些许不舍。 但眼看着时候不早了,他怕天黑了不好找回去的路,别到时候那神经病皇帝万一再以为自己跑了可就不妙了。 回到养心殿时,已是黄昏时分。 大片的霞光晕红了天际,夕阳的余晖也毫不吝啬地倾洒在天地之间,为红墙黄瓦染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越发富丽堂皇。 几个小太监正捧着食案一个接一个走进殿内,燕齐跟着他们进去,边走边看着今晚的菜品。 第8章 桌前除了在一边看着的林祥,还有一个正低头在摆桌的太监。 “燕公子去哪儿了?”林祥含笑道:“皇上还问您了呢。” “问我?估计是怕我跑了吧。”燕齐冷哼一声,打量起了桌上的菜。 看着看着就发现虽然每次吃饭菜色都会变,但这酸梅汤却是次次不落,每次饭桌上都有。 估计是天气开始热了,用来开胃解暑的。 余光瞥见那摆桌太监把一道佛跳墙放在了栾浮秋日常坐的位置前,他当即伸手毫不客气的拿了过来放到了离自己近的这边。 这御膳好是好,菜品多味道也可,就是桌子太大了有的菜他都还要站起来够着吃。 摆桌太监见此看了一眼林祥,看着林祥没说话这才继续摆桌。 “燕公子别嫌咱家话多。”林祥脸上堆着笑,“老奴跟了皇上好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这么跟皇上亲近呢。” 燕齐抬头看了眼这老太监,面露古怪。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而且这样的亲近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谁跟人亲近到能把人扔去喂狼啊。 果然,这儿就没几个正常人。 摆膳太监摆完膳,尝膳太监试完毒后,栾浮秋也从里面出来了。 闻到燕齐身上残存的酒气,他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你竟是比我这个皇帝还忙了,一天都见不着人。” “哪儿能啊,我就是想试试轻功,所以在宫里逛了逛而已。”燕齐假装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 他想了想,要智取首先就得博得栾浮秋的好感。 等之后取得了他的信任,两人关系好了,到时候一切不就都好说了。 栾浮秋闻言颇感兴趣道:“试了试感觉如何?” “一个字,爽!”说着他站起来给栾浮秋盛了碗酸梅汤,“要说这还得多亏了你呢,要不是昨天把这身体的本事给激发出来了,我都还不能有这飞檐走壁的机会呢。” 栾浮秋侧眸看了眼他盛得的满满当当的蜜饯梅汤,似笑非笑的看他。 “你不准备打我一顿了?不是说要让我哭着求饶吗?” “说哪儿的话。”燕齐口是心非,面上情真意切,“昨天是我气急了才说的那话,今天我这不是又想了想,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昨天是我误会你了,这样,我以汤代酒,自罚一杯。”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接着倾身也给自己盛了碗酸梅汤,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栾浮秋也不知信没信,手腕轻动用玉匙搅了搅桌前的汤,“你这罚的倒是挺不会让自己吃亏。” “这些都是形式,重要的是我心诚,天地可鉴。”燕齐道。 栾浮秋未置可否,问道,“你今日去了何处?” “就在附近看了看,然后之后在质宫待着了来着。” “质宫?燕激尘?” “对,就是他住的那宫里。” 栾浮秋喝汤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燕齐,“算起来,你倒是跟西燕皇族同宗,燕姓可并不多见。” “有这可能。”燕齐赞同的点了点头,“要不是这朝代再我们那历史上不存在,说不定他们还是我祖宗呢。” “你们说什么了?”栾浮秋问道。 燕齐面不改色,“就闲聊呗,七扯八扯的。”顺便打听打听你的丰功伟绩。 “你……”栾浮秋刚想说什么,忽然话戛然而止。 燕齐面露疑惑,侧头看他。 就见栾浮秋面色惨白,眉心微微蹙起,微低着头神情有些不对。 燕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玉质温润的汤匙,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栾浮秋就侧身呛咳着吐出一口血来。 乌黑的血水霎时在盘金九龙丝毯洇湿染开来,随之玉匙掉落在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林祥尖细刺耳的声音在殿内炸开,“来人啊!快去传太医!” 燕齐也不知道是被这声音惊得还是被栾浮秋吓得,顿时心跳也乱了几秒。 第7章 栾浮秋未曾想到今年的蛊王会提前发作,甚至来势凶猛,远远强于之前几次。 胸口处骤然传来的绞痛瞬间让他窒住了呼吸,伴随着耳中出现的阵阵嗡鸣声,视线也开始模糊着泛起大片黑影,手脚更是传来麻意。 纵使是吐出了一口乌血,胸口的窒闷和痛感也未减弱半分,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势头。 燕齐眼见着他身形一晃就要往地上扑去,下意识伸出手去把人给扶住。 栾浮秋脱力地靠在燕齐身上,双手紧紧的拽着胸口处的衣服,身体不住的发颤,呼吸又急又乱。 想到自己的小命还绑在这人身上,燕齐的心也跟着怀里的人有一起颤抖了起来。 看着栾浮秋紧咬着唇,眼神都快涣散了,顿时心里一慌,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可千万得挺住,别死啊,要死也得等着先给我把蛊解了再死啊。” “哎呦,呸呸呸。”一旁的林祥听了这话大惊失色,“燕公子,您这说什么胡话呢,皇上洪福齐天,定不会有事的。” 感受到栾浮秋身上冰凉,揽着他背的手下都传来一阵濡湿,燕齐眉头也皱了起来,“快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太医什么时候来啊?” 林祥刚要答,抬眼就见着宫值的太医就小跑着来到了门前,“来了来了,快来给皇上看看。” “是。”太医连忙跪到栾浮秋身旁,就要看诊。 燕齐连忙帮忙把栾浮秋的手伸出来,以便露出手腕让太医把脉。 不料栾浮秋却手上突然用力,或许是想把手抽开,但他力虚且燕齐劲儿大,如此也只是挣动了一下而已。 “都滚出去。”栾浮秋突然嘶哑着声音命令道。 太医顿时动作一顿,有些踟蹰,不知是该留下还是退下。 燕齐眼睛瞪大眼低头看他,“你疯了?” 栾浮秋没说话。 太医林祥等人见此迟疑了一会儿,虽然心中慌乱又不解,但皇上已然开口,最终还是都退了下去。 看着人真都下去了,燕齐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还清醒吗?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闭嘴。”栾浮秋皱着眉,断断续续的声音里难掩颤意,身体也抖得越来越厉害,“要不是你,朕又……嗯……怎会如此……” 燕齐一懵:“怎么就赖上我了?我……” 他话没说完,栾浮秋突然就身子一抽,张嘴又吐出一口血来。 接着就说道:“把朕身上……荷包里的……瓷瓶拿出来。” 因着栾浮秋现在是伏在燕齐怀里的姿势,所以这一吐顿时吐在了燕齐身上。 燕齐直接就给气笑了,“倒是会吩咐人,你为什么不自己拿啊。” “朕没力气。”栾浮秋声音虽然依旧低弱,但后几个字语气明显重了些。 说完呼吸也越发急促了几分,像是被气着了。 怕把人再惹恼了被秋后算账,燕齐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在怀里人身上四处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装着瓷瓶的荷包。 他把瓷瓶拿出来,然后打开看了看,里面像是药丸,“这里面是药吗?吃几个?” “一个。”栾浮秋道。 燕齐倒出来一个,然后好事做到底把药送到了他嘴边。 看他吃下去了,燕齐动了动有点儿麻了的腿,直接捞起栾浮秋的腿弯揽着他的背把人给抱了起来。 没想到这暴君还挺轻,抱着都用不了多少力。 栾浮秋身体突然悬空,他冷声斥道:“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去把你放床上。坐的我脚都麻了。”燕齐说着朝殿内床边走去。 边走边瞥了眼窝在自己怀里的人,嘴角上扬了些微弧度。 这生气不高兴的样子可是比之前那阴阳怪气的笑模样顺眼多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后可有你更笑不出来的时候呢。 或许是那药起了效用,把栾浮秋放床上后没多久,燕齐就发现他好像脸色好了点儿。 “你一直盯着朕做什么?”栾浮秋突然出声。 “你那会儿说的因为我是什么意思啊?”燕齐凑近他。 栾浮秋语气不冷不热,“还能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因为那晚的毒吧。”燕齐语气犹疑。 栾浮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燕齐没想到还真是,他连忙为自己开脱,“我那晚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不是原来那个刺客,我可没想害你啊。” 栾浮秋闻言微微抬眉,又重复了遍他的话,“你不是故意的?” 燕齐骤然也想到了那晚的吻,他转开目光,“那是个意外,我是刚醒脑子不清楚呢。” 栾浮秋似笑非笑的看他,“你可敢说,你对朕的这张脸就没起一丝绮念?” 燕齐默了一瞬,这个确实无法反驳。 第9章 虽然当时还有很多因素影响,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但凡他长得差一点儿,自己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亲上了。 栾浮秋像是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意外,他闭上了眼睛开始赶人,“行了,朕累了,你出去吧。” 燕齐看着他这反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想着想着突然他灵光一闪,难以相信的问道:“你不会我觉得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朕可没那么说。”栾浮秋语气无辜。 “你没那么说,但你肯定那么想了。”燕齐连忙为自己澄清,“我那晚虽然是亲你了,但我就是……就是……” 当时就是单纯的馋你的脸和身子?那这听起来好像还真容易让人想歪。 但是要是直接说,我对你这神经病的性格一点儿也喜欢不起来,好像也不太行。这一旦说了保不准他就又发疯了。 “燕齐,你若是再在这里烦我……”栾浮秋拉长尾音,语气威胁,说着手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银铃来。 燕齐顿时消了音,脸色黑了下来,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真是念紧箍咒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栾浮秋就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却会念咒的唐僧,自己就是空负高武力值却被紧箍咒束缚的孙悟空。 这穿越的好,来这儿体验西游记了还。 月上中天,宫阙之中一片寂静。 养心殿里也熄了多数的灯,夜色侵染的殿内多了几重暗色。 栾浮秋蜷缩在床上,浑身冷汗涔涔,胸口处的绞痛让他难以入睡。 甚至连稍微动作一下,心口处的蛊虫都会越发变本加厉的不老实。 虽然知道以封喉的毒性,蛊虫排起毒来会有些麻烦,但未曾想到竟然耗时如此之久,不仅到现在余毒还未排清,甚至还引得了蛊王提前了一个月就开始躁动。 清秋丸的效力也越来越弱,上一次尚且能压制蛊王三个时辰,但这次却不足两个时辰就失去了效用。 寒食散服了下去更是丝毫也未能缓解。 直到天色开始破晓,胸口处的痛楚才开始弱了下来。 栾浮秋平复着呼吸,知道蛊王这次的躁动已经结束,下一次就该是明年了。 明年……还要好久呢,每天的日子偏偏寡淡又无趣,越发没意思了。 或许能有个人来帮自己结束这一切倒也算不错。 虽然会如了那些人的意,但总比自戕来的让人甘心些。 最好那还是个新奇聪明的人,能让自己死的精彩有趣些。 那张昳丽的面上神色略显空洞,凤眸双眼无神,然而唇角却突然诡异的弯起,像是有些高兴和期待。 燕齐,会是那个能让自己解脱的人吗? 而在侧殿的燕齐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虽然昨晚上发生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睡前他却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既然栾浮秋认为自己喜欢他,那他不如将计就计,顺势去勾搭他。 要是能让他对自己动心,再或者能对自己情根深种,那自己到时候诱哄几句,时不时的卖卖惨示示弱,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把自己这蛊虫给解了呢。 到时候岂不是天高任鸟飞,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而且要是能把栾浮秋这么难啃的骨头拿下,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这无聊的古代生活就得多些这样有挑战性的事情! 起床收拾洗漱完,问了宫人得知栾浮秋没去上朝,燕齐直接去了主殿。 但来的不巧,栾浮秋竟然还没起来,竟然比自己起的还晚。 燕齐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要俘获栾浮秋的心,那肯定就不能只动动嘴皮子。 现在他生病了,自己得做点儿什么才对。 不到午时的阳光温和却不刺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燕齐索性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边晒着太阳边想做什么来博得好感才好。 正想着呢,远远就看见一个一身火红的少年向着这边而来,少年后面还跟着个拿着食案的小太监。 少年长得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的,就是看上去有些倨傲。 随着少年走近,他斜睨了眼坐在地上的燕齐,面上的不屑和鄙薄毫不掩饰。 燕齐直接就被这一眼给看笑了,伸出脚把他的路一拦,“小子,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啊?” “大胆!我们公子的路你也敢拦!”少年没说话呢,他后面的小太监就开口了。 燕齐看着少年,“怎么,你是个哑巴啊?” 第8章 “你才是哑巴呢!”少年瞪他,“把你的脏腿拿开。” 燕齐身子向后一仰,双手撑地,懒洋洋道:“不想动。” 门口的林祥一看这架势,连忙快步走过来,“叶公子怎么来了?” 叶霖向着屋里看了眼,“表哥还在休息吗?” “皇上还没起呢。”林祥道。 叶霖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让身后的人上前。 “听说表哥病了,我让人做了益气补血的汤,趁热就给拿过来了。” 燕齐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汤这个好做啊,炒一炒加水就行了。 有了答案后他立马站起身来。 刚准备向御膳房走的时候,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个小太监端着的汤上。 正好他伤还没好呢,确实也得补补气血。 他伸出手就朝着那碗汤而去,摸了摸温度正好,当即端起来头一仰喝了个干净。 随后把碗又放在原位置,侧头朝叶霖笑了笑,“谢了啊。” 说完就朝着御膳房走去。 叶霖林祥还有那小太监愣愣的看着他动作,直到他转身走了,叶霖才反应过来。 看着燕齐的背影,顿时瞪圆了一双眼,脸都气红了。 御膳房的人正在准备午膳,一个个都各司其职,忙着自己的事儿。 燕齐朝着凑上来的人摆了摆手,自己看了看有什么菜。 刚好看到有切成片的冬瓜还有搓好的肉丸子,他直接就用现成的做了份冬瓜肉丸汤。 等开始传膳了,就让他们顺便把汤跟别的菜一起端过去。 摆完膳,栾浮秋从内殿出来。 燕齐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心想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病,貌似感觉还挺严重的。 “你今天感觉好点儿了吗?”燕齐觉得自己应该问一下。 栾浮秋来到桌前坐下,“尚可。” “那就好。”燕齐点了点头,然后给他盛了碗冬瓜肉丸汤,“尝尝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栾浮秋闻言诧异的看向那汤,“这汤可是有何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那倒没有。这是用来给你补身体的。”燕齐说道。 栾浮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无事献殷勤……” 燕齐暗翻白眼,好心没好报。 但是突然又心神一动,不若借机挑明,反正他早晚都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 于是他朝着朝着露出个和善至极的笑来。 “其实昨晚上你说的也没错,你长得确实很合我心意,我从来都没遇见过一个像你这样让我一眼就动心的,所以我一时才情难自禁了。” 看他没说话,燕齐又继续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当然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起码现在武功也还行,要是你有危险的话,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而且你当初没杀了我,反而把我留在身边,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吧。若是你能答应的话,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非常配合的。” 栾浮秋侧头看他,“那朕要是在你身体里养蛊虫呢?把上百只蛊虫种进你身体里,让他们撕咬互食,直到留下最后与言文一只蛊虫。” 说着他面露好奇,“这个你也愿意吗?” 燕齐顿时一噎,心中暗骂神经病,面上却还是勉强笑了笑。 “若是……你真心想如此,且能喜欢我的话,我就算痛点儿也没什么的。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栾浮秋定定的看了几瞬,忽的嗤笑一声,“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真如是。” “我可没骗人啊。”燕齐说谎不打草稿。 栾浮秋未置可否,转过头用起了膳。 燕齐道:“你没拒绝我就当答应了啊。” 栾浮秋低头尝了口冬瓜肉丸汤,笑了声,“那朕就看看,你能为朕带来什么样的好戏了。” 第二日栾浮秋去上朝的时候,燕齐准备去御花园采几支花,顺便去东西十二宫看看。 他问了林祥昨天那个叶公子是谁,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那个叶公子竟然是栾浮秋后宫里的侍君! 而且后宫里还不止这一个,除了这个表弟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官员献上来的,甚至还男女都有! 从住进养心殿燕齐就没见过栾浮秋去过什么后宫,除了昨天的那个叶公子也没见过有什么后妃过来,自然是没想到后宫竟然还这么热闹。 第10章 上次从燕激尘口中仅仅得知,栾浮秋被称为暴君是因为残暴嗜杀、灭佛绝寺还有穷奢极侈,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贪图美色这点。 但是看栾浮秋那样子可是不像个荒淫无度的啊。 而且也不知道栾浮秋的性取向是男还是女,但他看着反倒不太像下面的那个。 本着了解敌情的心思,燕齐怀着满腹疑惑还有一丝让他心痒的好奇,准备先从女妃子所在的东六宫处开始。 他一个男子,也不好从正门进去,更不好离着宫殿太近,毕竟这古代还是男女有别的。 于是就去了御花园,准备从那边翻进去,然后每个宫里抓个小太监打听打听,打探打探每个宫的底细。 这边燕齐刚找到个角落翻到了墙上,就听见不远处千波亭上面传来一阵惊呼。 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呢,他登时心一跳。 没成想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着粉衣的姑娘,脚下是几块石头,手上还拽着枝头的花,大半个身子倾斜在栏杆上,身形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跌下亭子。 燕齐低头看了眼那得有好几米的高度,还有凉亭下的露出浅水外的大石头,眉头微皱。 伴随着又一声更高音量的惊呼声,他顿时飞身从墙上下去。 在那粉衣姑娘就要摔在石头上的时候,把人给救了上来。 凉亭上的宫女看见自家姑娘得救,连忙跑了过来,一脸担心的上下打量着,“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苏淼安抚的朝芷兰笑了笑了,“我没事,多亏有这位公子相救。” 接着看向燕齐,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铁项环。 苏淼面上一愣,继而温声道:“想必恩人就是燕公子吧。若非恩人相救,苏淼今日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你认识我?”燕齐面露诧异。 苏淼面带善意的笑了笑,“后宫几乎无人不知,皇上近日极为宠爱一名男子,不仅让其住在了养心殿,还日日一同用膳。而那男子颈上就如同公子一般带着铁质项环,所以我才认出了您。。” 燕齐闻言摸了摸脖子上的铁圈子,想到昨天那叶公子鄙夷的眼神,心中再次骂起了栾浮秋。 男宠也就罢了,再带着这个狗项圈一样的铁环,想想传的就不会是什么好话。 苏淼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是宫妃?”燕齐看他的打扮好像不是宫女。 苏淼点了点头,“我就住在永顺宫,燕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让人唤我。” 燕齐也不推辞,“行,我记住了。”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开口道:“不过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儿吧,下次可就不一定还能像这样似的遇上我了。” 苏淼面上顿时也有些羞赧,“是我莽撞了,当时看着那垂丝海棠开的好,便一时没忍住。” 燕齐抬头看了一眼那花,花色粉红,一簇数朵向下垂着,确实还挺好看。 不如今天就弄几枝垂丝海棠送给栾浮秋。 “公子可要吃些樱花糕?”苏淼示意芷兰去把糕点拿过来。 “今日得幸有公子相救,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妨尝一尝吧,都是采摘新鲜的樱花做的。” 说着芷兰也拿着一食盒糕点过来了。 看着这是要把一个食盒都递给自己的样子,燕齐连忙摆了摆手,“我尝几个就行,” 待会儿可还有事呢,拿着这个可不方便。 苏淼连忙让芷兰把盖子打开。 燕齐伸手拿了一个尝了尝,入口后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惊讶。 “味道真不错哎,比御膳房做的都好吃啊。” “公子谬赞了,不过是做的次数多了而已。”苏淼笑声道。 “你刚刚摘那个海棠花,不会也是想做糕点吧?”燕齐问道。 苏淼点了点头,“不瞒公子,我闲时就爱做些甜点,看到那海棠一时就有些心痒,想摘一些做海棠糕来着。” “那你今天得亏遇上我了。”燕齐笑了声,“我顺手帮你摘了,到时候做了可记得分我点儿啊。” 苏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好再麻烦公子。” “没事,正好我也要折几枝。是用亭子上那个篮子装吗?”燕齐道。 苏淼点了点头,“那就多谢燕公子了。” 燕齐没像采花那样一朵一朵的摘,而是手上用了点儿力,直接把树枝折了下来。 装满了一篮子后,这才下来,自己拿出几枝后把篮子递给宋淼。 这么一耽误,且手上已经摘了花,燕齐也不好再去东西十二宫打探了。 好在东六宫这边新认识了个苏淼,看她人挺温柔和善,眼下又正好有男宠这么身份在,他索性直接就跟宋淼打听着问了。 第9章 回到养心殿时,栾浮秋已经下朝,正被人伺候着把朝服换成常服。 燕齐背着手把花拿在身后,走到他身前,“猜一下我手里有什么?” “什么?”栾浮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燕齐猛地把手里的垂丝海棠拿出来,笑吟吟道:“喜欢吗?” “送给朕的?”栾浮秋表情没多大变化。 虽然燕齐也没指望着几枝花能有什么效果,但这付出跟行动可得让人知道。 他点了点头,“这可是我一早专门去御花园挑的开的最好的几枝,是不是还挺好看?” “颜色倒是不错。”栾浮秋看了一眼道。 一旁候着的林祥也非常有眼力见儿的捧场。 “奴才这就给让人给剪剪余枝,正好还空着一个白釉胆式瓶呢,这插上指定漂亮。” 燕齐把花给他,“那感情好,要是弄好了,就麻烦林公公放主殿床边那桌子上吧。” 这样栾浮秋睡前看到也能想起自己来。 之后这花再日日一换,潜移默化的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 林祥闻言看了眼皇上,见皇上没有反对的意思,连忙应了声把花接了过来。 燕齐这时笑嘻嘻的又说道,“咱能打个商量吗?” “商量什么?” “能把这铁圈子给解开吗?我带着睡都睡不好,而且万一有什么事,都影响我行动。”燕齐说着指了指脖子。 栾浮秋斜睨他,“又没束缚住你的双手双脚,如何会影响行动?” “你又没带过,你当然说的轻巧。而且我又不跑,跟别说我体内还有蛊虫也跑不了,也没必要再带个这个啊。” 栾浮秋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桌边走去。 “给我解开吧,我真的带的很不舒服。”燕齐跟在栾浮秋后面,拉长了声线开始彻底放飞自我。 栾浮秋没说话,燕齐就继续缠他,“我求求你了行吗,给我解开吧。” 栾浮秋只觉耳边全是燕齐的声音,他难得略显烦躁的冷声道:“闭嘴!” “那能给我解开吗?”燕齐伸出三个指头发誓,“我保证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栾浮秋冷冷的看了眼他的手,接着目光转向他的脸上。 燕齐朝他露出个讨好的笑来,“给我解开呗。” 栾浮秋看着他凌厉的眉眼跟脸上的笑,忽的也笑了声,“你倒是能屈能伸。” 说罢他转过身子没再看他,口中却道:“钥匙在明一身上,你去找他要吧。” 燕齐面上骤然一喜,“好嘞!” 然后侧身就快步出殿找明一去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燕齐每天早上都会先去一趟御花园折几枝花回去,而且连着几日都是不同的花。 一起吃过饭后,栾浮秋在书房批折子,燕齐就找几本书在一旁看,两人相处起来竟然也还算和谐。 但他也记得两人之间需要适当的有距离感,没有一直黏着栾浮秋,而是下午找了明一带着他练武。 偶尔会跟栾浮秋商量着让他跟暗卫打几场练练手,或者让他们教自己一些功法,栾浮秋竟然也没反对,反而答应的很爽快。 于是燕齐渐渐就发现,栾浮秋好像也没限制他的行动。 因为他有时候不想看书,或者栾浮秋政事比较多的时候,燕齐就会去打探栾浮秋的后宫底细,或者去燕激尘那里喝酒,无论去哪里竟然从来没有人拦过。 若非两人之间确实没发生什么,连他自己都差点儿以为备受栾浮秋宠爱了。 至于东西十六宫里的女妃男侍们,他这段时日也打探好了。 经过跟林祥苏淼询问了解,还有他自己去了西六宫观察,他发现除了那个叶霖,别的基本上毫无威胁。 本来还以为会有些什么多方角逐,尔虞我诈的宫斗呢,但估计是栾浮秋在外声名太过不好,他们竟然都没有去争宠的,个个安分守己,甚至互相关系还都挺好。 眼下看来也就那个叶霖,仗着自己是栾浮秋表弟的身份,会主动去送东西表示关心。 第11章 但据林祥所说,这个叶霖送去的东西,栾浮秋却是碰都没碰过。 如此看来栾浮秋也确实如自己之前所想挺清心寡欲的。不得不说定力可真强,这么多俊男美女的他竟然连碰都不碰。 这一日栾浮秋在跟群臣议事,燕齐自己待得无聊就又去了质宫。 燕激尘虽从十四年前就来到了北越,但他知道的事却非常多,上至国家大事,下至柴米油盐。 甚至连自己如何追求栾浮秋,他都能给出一些建设性建议来。 虽然论上上辈子,自己还比燕激尘大了得有七岁,但反而是他比自己更像一个长者。 燕齐进门时,燕激尘正在院子里袒露着上身跟一群随从角抵。 看他们正比的尽兴,燕齐朝着领他进来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先不必通传,自己站在一旁看了起来。 随从分成两列站在两侧,左侧一列的人上场,上场跟燕激尘比输了的就站在了右侧。 而眼下,右侧站了好几个人,显然是已经开始了有一会儿了。 燕齐虽然没玩过这跟摔跤类似的角抵,但看着那几个随从一个个的都被燕激尘放倒在地,不免也有些心痒了起来。 还是燕激尘先注意到了燕齐,看他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主动开口邀请,“要不要来一场?” 燕齐笑道:“我正好眼馋呢,不过我可没玩过,你得教教我。” “行,让他们带你去束发换衣后,我先跟你来几场。”燕激尘道。 一刻钟后燕齐换好衣服出来,走上前来到燕激尘面前。 燕激尘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前大大小小交错的伤疤,甚至还有新伤,下意识眉心微蹙了一瞬。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燕齐还挺了挺身子,面上颇为骄傲,“我这一身勋章是不是特别有魅力?” 燕激尘顿时失笑,“确实挺有男子气概,不过应该也挺疼吧。” “男人疼点儿怕什么。”燕齐一脸不在意,“来,咱们快比一场,我可有一阵儿没比气力了。” 这段时间跟明一和那群暗卫也都是用剑打的,主要是练习是把控内力和见血的招式。虽然这种打法很高级,但要说尽兴他觉得还真不如这肉搏。 燕激尘刚开始还想着跟他讲解几句呢,没想到接着就看见燕齐的姿势。 双脚左右开立,膝盖微屈,一脚踏出,身子向斜前方微倾,像是玩过一般。 “你这姿势摆的可是不像生手啊。”燕激尘调侃道。 燕齐动了动身子,“这不好歹也看了几场,大体学个模样还是行的。” “那让我看看你学得怎样。”燕激尘说着就朝他抱了上来。 两人一缠上,下面的随从呼声四起,顿时气氛就热了起来。 刚开始燕齐动作还有些生疏,掌握不太好力道跟技巧,被燕激尘摔倒了好几次。 然而摔了几次后,燕齐就开始摸到规律了,且上辈子也学过一些攻守技巧,到后面燕齐被摔倒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 最后还是燕激尘力竭,两人才停了下来。 燕齐率先翻身起来,朝着躺在地上的燕激尘伸手,“这次是你先比了好几场,到底耗费了不少力气,下次咱俩直接从第一场开始来。” “看刚刚的势头,下次估计我俩就能成平手了。”燕激尘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笑声道。 “那可不一定,万一我把你给撂倒了呢。”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 燕齐伸出手指摆了摆,摇头道:“这叫自信。” 燕激尘闻言朗笑出声,“那我可得私下好好练练了,不能被你给撂倒了。” 说笑了会儿,燕激尘看了看两人身上的汗,建议道,“不若你在我这儿沐浴一下,再换衣物吧。如今天儿热了,这一身黏腻的穿着也不舒服。” 燕齐确实也有这个想法,他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 “你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那让平宁带你去吧。”燕激尘说着看了眼身后的平宁。 平宁朝着燕激尘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燕齐身前,微微弯腰朝着一边伸手指路,“燕公子,烦请这边走。” 平宁是燕激尘的贴身随从,燕齐每次来他都在,跟他也不算陌生。 燕齐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跟他不时搭几句话。 看着两人一步步走远,燕激尘目光停留在燕齐背影上,眸光渐渐深了几分。 这边燕齐跟着平宁来到了备好的房间,里面一应事物俱全。 挥手让平宁跟倒水的人下去,待人出去合上了门后,他自己也没用浴桶泡,而是拿起旁边的桶直接倒在了身上。 接连冲洗了几遍,燕齐擦干净然后换上了原来的衣服。 出来打开门,却发现在门口守着的人换了。 燕齐看向这个不认识的随从,“平宁呢?” “公子那里一时有急事需要平宁处理,他走时特地嘱咐小的了,待您沐浴完,就让小的带您过去。” “不用了,我走了一遍已经认识路了,你去忙吧。”燕齐朝他摆了摆手。 说完他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远了。 燕齐边走边散开束起的头发,自己重新扎了个马尾。 但刚刚因为冲洗头发不免弄湿了一些,现下手上还没梳子,用发带系的时候难免不太好系。 看来还是得找个时间把这长头发给剪了,省的洗不好洗干不好干,每天扎起来都费劲。 正跟头发较着劲呢,前面突然就传来了阵急促的脚步声。 燕齐抬头一看,竟然是正向这边快步走来的燕激尘。 待走近后,燕齐刚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但话还未开口就看清了他的表情,倏然一愣。 燕激尘一双发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但面上却还是难掩激动。眼底像是高兴和喜悦,然而里面却隐隐浮现着泪光。 第10章 “小尾鸢……”燕激尘颤声开口,尾音几乎哑的失了声。 专注仔细地看着眼前人的眉眼,想到他身上遍布的伤痕,还有他失忆前刺客的身份,心中不免酸涩又心疼,眼中的泪光顿时凝聚着落了下来。 接着抬手猛地抱住了燕齐,哽咽道:“都怪我们没有及时找到你,才会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燕齐的心忽的一跳。 这典型的认亲场面,燕激尘不会是原身的亲人吧。 但他可是个冒牌货啊。 “那什么,你会不会认错人了啊。”燕齐觉得应该不能这么巧。 燕激尘微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松手放开他,摇了摇头道:“不会错的。” 燕齐:“你确定?” 燕激尘点了点头,“或许这对你来说确实有些突然,但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跟你解释。” 说着他朝身后的平宁示意了一眼,转身带着燕齐进了离着最近的一个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其实当初第一次见你时,我心中就隐隐有了些预感,你与我大哥相似的容貌,还有你跟小尾鸢一模一样的名字。”燕激尘看着他说道,“而最终让我确定下来你是我侄子的,是你后腰处的雕青。” 燕齐顿时伸手捂住后腰处的衣服,震惊道:“你让人偷看我洗澡?!” “抱歉,出此下策也本非我所愿,但实在是无奈之举。” “等等。”燕齐忽然又觉着有些不对,“为什么这刺青最后让你确定了我就是那人?” “在你出生时,曾有术士为你批过命,言你命理薄弱,五岁之前可能会有一场生死劫。为辟邪驱凶,大哥在你身上刺了这个燕尾鸢雕青。” 燕齐听着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想到他说自己和那人名字也相同,他又问道:“你是说那个小鸢尾也叫燕齐?” 燕激尘点了点头,“这名字还是那术士帮起的,之后还曾送过你一个白玉镂雕双鹰佩,说是或许能在劫难来时为你带来一线生机。如今想来,那玉佩也许确实是有些灵气的。” 燕齐眉头闻言一默。 片刻后他突然问道:“那个玉佩上是不是还刻着字?” “你还有印象?”燕激尘面上顿时一喜,“那玉佩上确实有字,镌刻的正是你的名字,燕齐两字。” 燕齐闻言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继而脑海中浮现出上辈子的一幕幕,在现代照镜子时那后腰上的鸟状刺青,还有从奶奶捡到他时他就一直带着的那个刻着燕齐两字的白玉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都不是一个时空,为什么燕激尘说的这些却能跟现代他身上的一切对应起来? 他心中只觉一片混乱,突然奶奶临终前的场景却又像是突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我在路边捡到你那会儿,虽然发着烧躺在地上,但白白胖胖的穿地跟旧年代的小少爷似的,头上还有两个小揪揪,我第一眼还当着是女孩儿呢。” “任谁打眼一看都觉得你被家里养的很好,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你的亲人。” 第12章 “偏偏你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本来啊,是想把你送福利院里的,毕竟你跟着我一个活不了几年的老婆子能有什么好日子。但你也不知怎么的就认准我了,一见我走就哭,我走了也一直哭,闹得人家院长都给我打电话。” “你哭的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当时我就想着啊,那就养着吧,咱俩也算搭个伴儿,我也再努努力多活几年,让你安稳的上下学来。”奶奶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带了些哽咽,“但我也没想到把你留下来才是错的啊,要是没我,说不定以你的成绩考个好大学都不是问题,而不是现在连高中都没上完,都是我耽误了你啊。” “要是能找到你真正的亲人多好啊,我走了你也能有人照应着,如今就剩下你自己,我怎么能放心……以后就剩下你一个人了,该怎么办啊……” 然而纵使万般不舍,奶奶却还是渐渐没了呼吸,临死前她都是哭着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死后也没能合上眼。 燕齐也知道奶奶放不下他,虽然在医院看到他都是笑着的,但他知道她总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甚至为了让她安心,他还找了人假装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没想到奶奶竟然发现了自己是骗她的。 而在奶奶死后,甚至是自己死后来到了异世,竟然却突然有了真正的父母的线索。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想起了奶奶,燕齐眼眶骤然也有些红了。 燕激尘见他这幅样子,心中就像是被扎了一下一样,走上前去拥住他。 “自从十五年前我们以为你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大哥和大嫂十分伤心,也没再想要别的孩子。而且每年你生辰时都会像以前一样为你备下生辰礼,就放在你曾经住过的院子里。” “我为你做的生辰礼也每年让人送回了西燕,跟大哥大嫂的放在了一起。你若是回去,说不定能看见一屋子的生辰礼呢。” “大嫂还每年都让人给你做了衣服,从四岁到十九岁的都有,听说每年做的都是当时盛行的样式。” 说完放开燕齐,看着他道:“若是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定然是非常高兴的。” 燕齐怔怔的看着燕激尘,一时没有说话。 觉得他口中的那个人像是自己,却又不像是自己,而且……自己的家人真的会是在这个世界吗? 燕激尘见此温声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今天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燕齐点了点头。 燕激尘在他走前又拉住他,看了眼外面说道:“你可知这段时间一直有人跟着你,在监伺你的行动?” “什么?”燕齐一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栾浮秋派来的人。”燕激尘皱了皱眉说道:“栾浮秋生性多疑,且乖戾凶残,你在身边需多加小心。“ 看着燕齐走远,燕激尘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本来以北越和西燕两国十五年内不起战事的约定,而燕齐的身份又是燕王之子,只需大哥写封信给栾浮秋就可迎燕齐回国。 但燕齐却前不久刚刺杀了栾浮秋,若是此时言明他的身份,以栾浮秋的性格,不仅燕齐的性命会受到威胁,就连两国之间可能也会因此掀起战争。 看来只好找个时机让人把燕齐送出皇宫,或者一年后带他跟自己一起回燕国。 燕齐从质宫出来后,就开始注意着附近,然而什么也感觉不到。 没限制自己的行动,还让人来监视着自己,莫不是想借机引出原身背后指使他刺杀的人来。 至于栾浮秋上次提起燕激尘,恐怕也有试探之意。 看来他还得找机会跟燕激尘身边的人请教请教这隐匿之术,这总是过于被动可让他有些没安全感。 五月仲夏,正是梅雨时节,这天又落了一场细雨,淅淅沥沥的直下到了傍晚。 疏雨摇荡着润湿了碧柳,水珠凝结着滚落,压地柳叶越发低沉沉地垂着。 燕齐伸出手来,接住了那坠落的雨珠,目光怔怔的看着,面上有些让人辨不清神色。 “雨有什么好看的?莫不是还伤春悲秋起来了?”栾浮秋颇有意思的瞧着他。 燕齐回过神来,侧头看他,“没有,就是在想,明天若是下雨我们还要出宫吗?” “自然是要的。”栾浮秋道。 “我们能去逛逛庙会吗?”燕齐面上有些期待,“听说庙会上什么都有,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能带我去开开眼吗?” “听燕激尘说的?”栾浮秋睨了他一眼。 燕齐摇了摇头,“是宫女们聊天,我无意间听到的。” “说起来,你好像有几日都没出养心殿了。怎的也不去质宫了?”栾浮秋像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燕齐心里一沉,面上却未变神色,“我老去找燕激尘做什么,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他。” 既然燕激尘知道有人跟着自己,那两人在质宫说的那些话,应该是没被隐在暗处的人听到的。 “花言巧语。”栾浮秋哼了声,接着站起身来朝殿内走去。 燕齐未起身,目光重新放在那柳枝上。 这几日他已想清楚,不管燕激尘所说的小鸢尾是自己还是原身,他都该去一趟西燕。 但前提是要把自己的蛊虫给解了。 第二日,骄阳高挂,细碎的金光又落在了黄色琉璃瓦之上,耀眼夺目。 今日出宫,除了燕齐和栾浮秋两人之外,只有驾着马车的明一一人跟着。 马车缓缓驶出皇宫,外面也逐渐热闹了起来,摊贩的吆喝声与百姓的交谈声不绝入耳,满是人间烟火气。 燕齐趴在侧窗上朝外看着,马车拐过条条街道,最终来到一个三层彩楼前。 彩楼之上苍劲有力地刻着“尽欢楼”三个鎏金大字。 燕齐转头看着栾浮秋开始下去,连忙起身跟上他。 下了马车,转头四处看了看,就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不少马车停着,个个马车镶金嵌宝的,看着就华贵异常。 燕齐刚要收回目光,不远处的一幕让他视线一停。 只见一个马车前,本应放马凳的位置跪着一个弓着身子的瘦弱少年。马车上此时正出来一个体型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抬脚直接就踩在了少年的背上,然后下了马车。 第11章 那中年男子踩在少年身上时,燕齐明显地看着少年腰身下榻了一瞬,显然根本承受不住那重量。 另一个站在马车前管家打扮的人也看到了,顿时皱起眉头上前踢了少年一脚,“畜生玩意儿,怎的连个马凳都做不好,饭都是白吃的了不成!” 少年本就颤颤巍巍的在缓着起身,这一脚踢上来直接被踢的趴伏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没动静。 那管事却是没管他,皱着眉朝他啐了一句,转头跟着着中年男人进了酒楼里面。 燕齐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瘦弱少年,皱了皱眉。 转头看着栾浮秋在一旁跟酒楼管事说着话,估计还要有一会儿,他思忖片刻,抬步走向了少年那边。 “喂,你还活着吗?”燕齐蹲下身戳了戳他。 感受到被碰触,少年身子骤然一颤,瑟缩着抬头看向燕齐。 “你醒着怎么不起来啊。”燕齐看了眼熙攘的车马,低头说道:“这来来往往的马车随便过来个,可都能把你给压扁了。” 少年闻言身子动了动就要起来,然而动了半天也没起来。 他无措的涨红了脸,嗫喏着唇瓣声音发抖,“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啊。”燕齐哑然,“是起不来了吗?可是哪里伤到了?” 少年连忙摇了摇头,声音听着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只是、只是手脚有些无力。” 燕齐看了看他瘦的没几两肉的身形,主动伸出手扶着他的胳膊,手上用力把他给搀起来,然后扶着他坐到了路边。 少年此刻脸色煞白,连唇瓣都是白的,却还是朝他结结巴巴道:“谢、谢谢公子。” 燕齐想了想从自己袖中掏出几块用油纸包着的灶糖来,这是苏淼之前自己做的,他尝着味道还行就拿了几块。 “伸手。” 少年闻言乖乖的什么也没问就朝他伸出了手。 燕齐把糖放他手心里,“这是灶糖,你要是饿极了就吃一块,吃了就有力气了。” 少年感受着手上的重量,看着燕齐的目光有些怔愣。 骄阳高悬,耀眼的日光从上而下散射着,像是为眼前的人披上了一层金光,温暖又灼目。 “愣着做什么,手举着也不嫌累啊?”燕齐说着把他的手心给合上,往前推了推。 转头看了看栾浮秋那边,发现那管事转身要回去了,连忙回过头跟少年告别,“行了,你马上吃一块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少年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燕齐已然转过身走了,只好又合上了唇,看着他慢慢走远。 第13章 栾浮秋转身就看着燕齐正从不远处快步走过来,向着他身后看过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目光发直的向这边。 “做什么去了?”栾浮秋问道。 燕齐粲然一笑,神色骄傲,“例行好事,行善积德去了。” “你倒是好心。” “一般一般。咱们什么时候去庙会啊?” 栾浮秋掀了掀眼皮,“你自己去吧,我可没兴趣。”说完转身就进了尽欢楼。 燕齐只觉他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的。 明明这段时间两人聊起天儿来还挺正常化的,怎么突然又开始无缘无故摆脸子了。 明一见此对他开口道:“燕公子放心,尽欢楼附近不远便有一个庙会,步行便可去。” 燕齐点了点头,“谢了啊。” “燕公子客气了,您若是逛庙会的话,不若赶快去吧,早些回来也误不了晚膳。” “对了,你们在哪个房间啊?” “燕公子回来,让人带您去中楼昆山片玉阁就行。”明一道。 燕齐看这意思就自己去逛,心想正好,他自己乐得自在。 边走边问着,确实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处庙会。 道路两旁远远望去摊贩云集,中间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吆喝声和大声交谈声掺杂在一起,热闹又喧哗。 燕齐左右看了看,大多卖的好像跟现代的集市也没有太大差别,都是些吃喝玩乐还有衣食住行的东西。 不过有少数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 像是武术杂耍、踩高跷、舞狮子、演戏唱曲儿的,还有这三三两两朝他伸手沈碗的乞丐,和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卖身葬父葬母的少男少女。 燕齐一边吃着用跟明一借的钱买的古代版冰棍,一边站在人群里看着那正哭诉自己可怜的柔弱男子。 心中啧啧称奇,这古代竟然还有男版卖身葬父。 冰棍吃完,热闹也看的差不多了,他正准备离开,余光就见着一只手朝着一人腰上的荷包而去。 燕齐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 这庙会可真乱啊,乞讨的卖身的,还有顺手牵羊的,真可谓是鱼龙混杂,英雄云集了。 咳了咳,刚要开口提醒,就感觉自己腰上也有点儿不对,他立马低头,同时手向自己腰边抓去。 这一抓确实抓到了一只手,就是这人没偷东西,反而向自己手里放了张纸条。 看着人很快消失的背影,燕齐眉头轻轻蹙了蹙,把手上的纸条展开。 “前方百米风筝摊处巷子拐角见。” 燕齐看着这纸条,忽然心中一动。 鬼鬼祟祟的,难道是跟指使原身刺杀栾浮秋的背后之人有关? 他避开人,来到纸条上所说的巷子直走后右拐,就见到了一个瘦小的眯缝眼男人。 男人向燕齐身后看了看,看到确实没人才压低声音带着震惊开口,“你竟然真的还活着?而且还不傻了?” 燕齐还未说话,就听到又道:“你怎会留在了北越皇帝身边?” “他给我下了子母蛊。”燕齐道。 眯缝眼顿时面色一变,“你可曾在北越皇帝面前透露主子的消息?” 燕齐闻言计上心来,摇了摇头说道:“未曾,但是……” 一看他这面色犹豫的模样,眯缝眼眉头皱起,“但是什么?” “但是蛊虫发作起来太过痛苦,我怕我之后可能会坚持不住。烦请主子能帮我寻一下解蛊之法。”燕齐打一棒子不忘给一颗甜枣,“这期间我会时刻注意着北越皇帝的动向的。” 眯缝眼听了这暗含要挟的话虽然有些不快,但却也知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要灭口也是毫无胜算,只好点了点头。 看了他几眼后开口却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讥讽,“若不是主子,你早就连性命都没了。如今你不傻了,竟没想到转头连主子对你的救命之恩都能抛到脑后。” 燕齐以防露馅并未答话。 看他这样眯缝眼也没了再跟他多说的兴致,“你说的我会跟主子禀告的,到时我再让人给你传信。也望你坚持不住之时能多想想主子待你的好,别伤了主子的心。” 言罢转身就出了巷子。 燕齐也没了逛庙会的兴致,出了巷子直接向着尽欢楼的方向走去。 本来正愁着如何打消栾浮秋对燕激尘的怀疑,眼下正好这个由头就凑上来了。 至于那个眯缝眼说的救命之恩…… 他哼了一声,若是那个主子真的待原身好,又怎么会让他一个傻子去守卫森严高手如云的皇宫里去刺杀皇帝。 况且这暗处还有暗卫跟着呢,既然这信儿早晚都要被栾浮秋知道,那还不如由自己嘴里说出来呢。 到时说不定还能博得几分好感,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尽欢楼有东西南北中五个楼,每个楼都有三层,而栾浮秋所在的昆山片玉阁在中楼三楼,最上好的一间。 燕齐推门进去时,栾浮秋正在由明一帮忙拆解着发冠松开头发。 而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眼下穿的又是一身袒胸露腹的薄衫,浅绿色的纱衣衬得那通身肌肤莹润如玉,细腻白嫩,甚至连那赤着的一双足都异常雪白。 听到推门声,栾浮秋斜眸望去,燕齐跟他视线相对动作倏然一顿。 栾浮秋此刻的头发都披散在肩上,且面上都如同点了胭脂般的带着几分红意,肌肤白里透粉,显得有些脆弱无害。 以至于那双眼角泛红的凤眸半睁着,懒散的看过来时,竟然让他生成一种如娇似嗔的错觉来。 “庙会可有意思?”栾浮秋挥了挥手,让明一下去。 燕齐瞥了眼明一手上端着的药碗,答道:“还行吧,有意思的人倒是不少。” “什么有意思的人?”栾浮秋起身坐到燕齐身边,眼睛发亮。 “乞讨的,偷东西的,还有卖身葬爹娘的。”燕齐说着拿起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最有意思的……怎么是酒?” 他蹙着眉放下茶杯,拿起壶盖闻了闻,“这么热的天怎么还喝热酒啊?” “又不是给你准备的。”栾浮秋把酒壶从他手里抢过来,仰头就用壶喝了起来。 燕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真是神人干神事儿。 “快说啊,最有意思的是什么?”栾浮秋放下酒壶,又像是热极一般把自己的衣襟向两边拽了拽。 燕齐看着他泛着水光的红唇,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道:“你这不会是在考验我吧。” “什么?”栾浮秋看向他,连眸子里都盈润着水色。 “没什么。”燕齐撇开眼,“我说我今天遇见了一个认识‘我’的人,应该跟想让‘我’刺杀你的人有关。” “你就这样跟朕说了?”栾浮秋凑近他,紧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想让他们救你出去吗?” “会不会救我另说,就算能救,他们那儿对我来说估计也不是好的归处。而且……那里可没有你。”燕齐说着也凑近了他。 两人之间蓦然鼻尖相贴,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视线胶着在了一起。 第12章 燕齐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最后停在那嫣红的薄唇上。 而栾浮秋目光不闪不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眸光似醉非醉,带着些许迷离。 燕齐试探性的将唇瓣贴过去,动作缓慢至极,若是栾浮秋不愿意完全可以躲过去,但他丝毫没躲,于是唇下顺利的贴上了一抹温热。 只是单纯的触碰了一下后,微微后退,缓缓离开了那片温热。 栾浮秋在他退开后,目光下移,看着那微张的唇瓣眨了眨眼,看起来竟有几分少有的乖巧之态。 燕齐本一分的真情顿时变作了三分,纵然只是逢场作戏,他心中也不免有些多出几许征服欲来。 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眼前水润的红唇,低声问道:“你……讨厌这样吗?” 栾浮秋看着他唇瓣张合,忽然反过来按住了燕齐的后颈,唇瓣压了过去,没有章法的啃咬起来。 姿势俨然是学着燕齐上次的样子,但唇下功夫显然欠缺。 燕齐只感觉唇上一疼,几乎要被猛然落下的虎牙给咬出血,连忙双手按住栾浮秋的脑袋向后移了移,然后在他眉头下压的一瞬轻柔的含住了他的唇瓣。 伴随着呼吸声急促起来,栾浮秋的身子开始发软,燕齐伸手揽住了他忍不住下滑的腰身,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仰的脖颈。 手下的肌肤热的发烫,燕齐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落下的瞬间,手下的身子明显一颤。 “咚咚咚……” 门外敲门声突然响起,让两人的动作陡然一顿,停了下来。 “何事?”栾浮秋声音里带着些被打断的不悦。 门外传来明一的声音,“主子,底下人说已经妥当了。” “知道了。”栾浮秋道。 燕齐松开手看他,“什么准备妥当了?” 第14章 “你可要跟着去看看?”栾浮秋站起身来,完全一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不会又有狼什么的吧?” 栾浮秋回眸朝他笑了一下,“你猜。” 看着他利落地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燕齐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 真是难拿下,刚刚两人还缠缠绵绵呢,这戛然而止竟然也没有半点儿留恋。 栾浮秋起身后也未换衣服,而是直接朝着内间走去,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有些像是门开的声音。 燕齐闻声也跟了过去,然后就见着桌子后面一个正大开着的暗门。 “过来。”里面传来栾浮秋的声音。 燕齐进去后就看见了一级级向下走的石阶,两边石壁上都嵌着巴掌大的夜明珠。 沿着台阶走了约莫四层楼的高度后,就见前方视野大开,四面燃着火把,不透半分日光的地方愣是被照的恍如白昼一般。 没走几步,不远处就出现几个牢房一样间隔出来的房间。 每个房间里都关着一群身形瘦弱的孩子,年龄有大有小,最小的差不多有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一个中年男子来到他们身边,是上午跟栾浮秋说话的那个管事。 “主子,最好的几个已经挑出来了。就是有一个……”管事说着有些迟疑。 “怎么?”栾浮秋脚步不停。 “有一个性子比较烈,一身反骨难训得很,但偏偏生力气又奇大无比,属下有些难以决断,不知该不该留。” 栾浮秋眼底浮起一丝兴味,“力气有多大?” “前几日那小子跟几个奴隶不知为什么打了起来,他一个人竟然凭着一身蛮劲儿愣是把五个跟他身量差不多的给打趴下了,下面的上去把几个人分开,竟然用了三个人才把那小子拉住。” “他多大?” “应该不过十岁。”管事低头道。 栾浮秋笑了声,“英雄出少年呐。” 燕齐这时看了看周围被关着的这些孩子,眉头微蹙插嘴问道:“这里这些小孩不会都是奴隶吧?” “你也想要一个?”栾浮秋看他。 燕齐看他没否认,眼眸瞪大面带诧异,“他们才多大啊?你们这……”简直都不干人事儿啊。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他面上的不赞同显而易见。 “他们既然已为奴隶,那不被我们用来交易,自然也会被旁人用来交易。”栾浮秋语气不以为意,“他们能在这里,合该庆幸才是。毕竟这其中若是有搁浅的龙,也只有我,才能让他们一飞冲天。” 燕齐一时被他这话给噎住了,然而沉默了片刻,却是也是无法反驳。 当今世道如此,且天下也不甚太平,多国未大一统,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几人最终来到靠墙最后一间,里面关着的看上去比前面的那些孩子健壮些,面上也都很有精气儿神。 管事跟栾浮秋指了指角落里那个孩子。 燕齐目光落过去,看到了一个面色黝黑的精瘦男孩,正眼神警惕的看向他们。 栾浮秋在几个孩子里看了看,最后目光放在角落里那个力气大的男孩身上,然后跟管事说道:“把他交给明一带着,剩下的这样还是跟以前一样。” 说罢他转过身,往来路走,边走边打量着剩下房间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你是想把他培养当侍卫吗?”燕齐问栾浮秋。 栾浮秋淡声道:“这就要看他的本事了,若是他想而且有那能力的话,就算做个将军也是没什么不可能的。” “那这些小孩呢?”燕齐看向剩下的这些被关着的孩子。 那些康健且有能力的被挑去培养了,那剩下的这些看上去不太健康还没有什么能力的呢? “这个啊。”栾浮秋看着其中一间里一群面色苍白容貌精致的奴隶,眼底难辨情绪,“到了晚上你自然就知道了。” 黑夜如期而至,尽欢楼中的热闹不仅未减少半分,反而人越发多了起来,不仅楼上房间都满了,楼下也是座无虚席。 燕齐目光从楼下收回来,转身走到桌前。 桌子上此刻摆满了冷食:冰雪冷元子、葡萄酥山、冰酪、冰镇的瓜果,还有大碗的酸梅汤。 而栾浮秋此刻一身薄衫披散着头发坐在桌前,时不时就吃几口冷食,胃口好的不可思议。 燕齐坐到他身边,看着他只觉不可思议。 经过这一段时间两人吃饭,自然是知道栾浮秋日常饭量并不大,之前两人一起吃方便面那次,就是他的正常食量。然而每次他吃过药后,那冷食吃的简直就远超正常量,自己吃都吃不了这么多冷食。 本以为是那药中有酒,所以栾浮秋才药后身子发热喜食冷食,然而今天发现他药后竟然还喝热酒,就逐渐觉着有些不对了。 食后身体燥热,形似醉酒,少衣,吃冷食,喝热酒。 怎么像是……吃了五石散后的样子? 燕齐想到此心里登时一停,他怀着最后一丝期盼问道:“你平常喝的那药不会是五石散吧?” “五石散?”栾浮秋面上有些许疑惑。 燕齐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带着释然的笑,“不是就……” 话没说完,就被栾浮秋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是寒食散吗?那应该是。” 燕齐脸上的笑顿时僵了,直眉瞪眼地看着他,声音也大了几分,“你知道这东西吃多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栾浮秋漫不经心的吃着冷食,看也未看他。 燕齐看他明显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眉头立时皱的更紧了些。 寒食散吃多了不是疯了就是早死,无论是哪一个,对性命还绑在栾浮秋身上的自己来说,都有害无益。 “你既对我有意,难道不愿与我一道早赴黄泉吗?”栾浮秋目光流转,侧眸看向他。 燕齐一听这话,顿觉不妙,这想法可是不能有。 你是一下子死了一了百了了,我偏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只能被那蛊虫折磨至死,这可万万不行啊。 他放柔了神色,声音也缓了下来,“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是知道还是活着比较有乐趣。死后意识都消散了,哪儿有现在能看着你,能抱着你,还能与你有肌肤之亲来的快活。” 说着伸出手覆上了栾浮秋放在桌上的指尖,深情脉脉的看着他,“而且相较于那种死法,我觉得远不如在鱼水之欢里享受至死能让人期待。” “肌肤之亲,鱼水之欢?”栾浮秋低头看了眼他的手,缓缓重复道。 想到寒食散貌似还有催情壮阳的功效,而他对自己貌似也不排斥,反而有几分好奇的样子,燕齐心下一动。 “这些可才是真正能让人醉生梦死的事情,如若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愿意沉溺于此呢?” 栾浮秋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与人一起做过?” “我说过,我只对你一人动过心,自是也只与你做过此种事。”燕齐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缓缓蹭了蹭,“我是不是比那些冷食更能让你舒服?” 感受到手下传来的滑腻凉意,燕齐的眉眼微不可见的松散了一瞬,指尖轻轻在他脸上抚了抚。 与他唇舌相吻行亲昵之事,好像确实也能散热,也确实比吃冷食来的更有意思些。 第13章 燕齐看栾浮秋明显意动的样子,又加了一把火,侧头吻了吻他的手,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服用寒食散后肌肤本就敏感,栾浮秋的手指在他唇落下的瞬间下意识蜷缩了一下,然而他未觉不喜,也就未曾出言喝止,也未曾抽回手。 燕齐见此拉着他的手向自己颈后一放,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俯身吻向他的唇。 栾浮秋五指抓住了手下的发丝,启唇探出舌尖汲取着眼前的凉意。 栾浮秋的腰身纤细劲瘦,一只手掌便可覆住,且纱衣轻薄与肌肤轻擦起来流畅顺滑,燕齐一边吻着手下忍不住摩挲着,惹得怀中的人身子顷刻间软了下来,只能被动的承受着。 手下的人腰身微挺着扬起脖颈,他顺势而下吻住那起伏的喉结,立时一声轻吟从怀中人口中溢出。 燕齐立时轻笑了一声,“如何?是不是有一种快乐似神仙的至妙感觉?” 栾浮秋没说话,手下却是搂紧了他的脖子。 秉着过满适得其反,适度方能高产的原则,燕齐在栾浮秋兴头未尽的时候停了下来,轻轻的帮他抚着背平复呼吸。 温热的气息急促的落在颈侧,柔软的身子无力的贴合在怀中,燕齐唇角微勾,在栾浮秋看不见之处,眼底露出几分堪称小人得志的笑意。 好奇,往往就是动心的开始。 有一有二,还愁没有三吗?次数一多,攻身再攻心,何愁人不上钩。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继而又一静,只余一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在楼内传响。 第15章 “外面怎么了?”燕齐向着窗边看过去。 栾浮秋从他怀里起身,慢悠悠说道:“今晚的重头戏开始了。” “什么重头戏?”燕齐跟着他起身向着窗边走去。 尽欢楼中楼是五个楼中最大的楼,一楼中央有一个大台子,本是供唱戏舞曲观赏之地,此时上面却站了一个中年男子。 “……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在下也就不多说耽误了各位老爷的时间了,接下来先是三等货,虽然样貌跟底子差了些,但勉强差使着也算能用。” 随着男子说话,一群孩子一个挨一个的被牵着上了台。 看清下面的场景,燕齐霍然侧头看向栾浮秋。 那群孩子正是两人在下面见过那些剩下的孩子,而他们脖子上带的那个铁圈子,赫然就是自己脖子上之前带的那种。 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脖子上的铁圈子还带着一条长锁链,而锁链另一处还有个细环,正被人握在手里。 台上的那些孩子每个人都被一人用铁链牵着,一眼望去,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人,反而像是被拴着亟待买卖的牲畜。 燕齐一时不知该是为之前的自己气愤,还是该为下面的孩子可悲。 “你猜他们之中最贵的能卖多少?”栾浮秋好奇的开口问道,恍若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燕齐移开目光看向下面,“我哪儿知道,我对你们这儿的物价又不了解。” “不高兴了?”栾浮秋眼眸带笑的看他。 “没有,只是有些不太习惯。”燕齐转身回到桌前,没再继续看。 “你们那里不是这样吗?” “我们那儿进行人口买卖可是要坐牢的,更遑论你们这还是大型人口买卖呢。” “那确实不一样。在这里人有尊卑,高低贵贱出生便是定下了的,他们性命低贱,最多也不过就值十两银子,而富贵人家吃一顿早膳都不止十两。”栾浮秋语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且这世上弱肉强食,总有许多事情是让人无可奈何的。” 燕齐没再开口,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酒喝了起来。 外面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喊价声越来越高,外面台上的奴隶也从三等货卖到了一等货,而台下的议论声明显也变大了些,显然今晚的这场拍卖到达了高潮。 燕齐听着外面的话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下方的台子上所谓的“一等货”。 前面的“三等货”是长相普通且身体底子不好的奴隶,“二等货”是长相普通但身体底子较好些的奴隶,而这剩下的“一等货”长相无一普通,个个五官精致,容貌不俗,身体底子差的相对价低些,反之属于最上等货,身价最高。 再看台下部分人饿狼一般垂涎欲滴的眼神,其目的不言而喻。 眼看着台上的那群孩子被逐一拍了下去,戏台上重归寂静,燕齐的心情也渐渐沉郁了下来。 台下的人散尽后,下午那个管事来到房间,把一个账本一样的册子交给栾浮秋,栾浮秋拿着粗看了几眼便又递给了他,看上去仿佛对这些所得金钱并不太感兴趣的模样。 燕齐看向栾浮秋的眸光里不禁掺杂了几分不解,既然买卖这些奴隶赚不了多少银子,他为何还要让人费这功夫买下那么多奴隶挑选后再拍卖,何不当场挑选只买下想要的那几个。 管事下去后,他直接向栾浮秋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栾浮秋语气淡淡的道:“往年皆是如此,一切照旧而已。” 燕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一时哑了声。 待栾浮秋又沐浴了一番,束完冠换完衣准备回去时,尽欢楼里的人已经少了大半,楼内安静了许多。 燕齐跟在栾浮秋身后一边向外走一边打量着四处,有的房间门大开着,有的门却是紧关着,应该是留在此处过夜。 走到二楼就要下楼时,靠近楼梯处的房间临窗处却传来几声低哑的哭叫哀求声,继而是男人恶狠狠粗哑的低骂声,随着下楼离远,屋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即将出门时,那管事又来到了栾浮秋面前跟他说起了话,是关于下午那个力气大的孩子的。 燕齐站在旁边听他说了会儿,鬼使神差的又回头看了眼二楼楼梯拐角处那房间,却看见此时那房间的门大开着,几个人抬着一个人轻手轻脚的出来。 被抬着的那个人身上蒙着布,露出的胳膊腿脚细瘦,肌肤之下多处发紫的红痕刺目异常,有几处还有明显带血的牙印。下楼时不免晃动,那人头上盖着的布滑了下来,露出那人的脸和脖子来。 燕齐看到那人脖子上的铁圈骤然瞳孔一缩。 这竟然是今晚在台上被拍卖的一等奴隶。 那张五官姣好的脸上斑驳着泪痕,面色苍白如纸,唇色也没丝毫血色,双眼紧闭着,但好在胸口处还略有起伏,昭示着他还尚有气息。 抬着他的那几人见到管事便吆喝起来,把那奴隶跟死物一般的扔到了地上,开口质问道:“管事的,这个奴隶怎么回事啊?别是有什么不干净的病吧。” 管事未理他,反而是管事身后的一人走上前朝他看了一眼那奴隶后,态度极好的说道:“几位见着眼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吧。您尽管放心,我们这儿出去的都是经大夫看过的,那些不干净的可是连台子都上不了呢。” “那这怎么还厥过去了啊,可是把我们老爷吓了一跳,吓坏了你们担得起吗。” “这奴隶底子不好,素有喘疾,所以才较别的那些一等货价低了些,这台上说价时也都言明了的……” “那岂不是还要给他找大夫看,这不得又花银子啊?” 管事手下的人朝他们笑了笑,没再接话。 那几人见此皱了皱眉,但也知自己一方少理,最终也没再多言,又抬着人上去了。 出去时,燕齐问了栾浮秋一嘴,“请大夫的话,你们这是有专门的大夫,还是他们自己去请啊?” 栾浮秋听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能为奴隶请大夫的心善之人寥寥无几,尽欢楼里怎会为此安置专门的大夫,当然是他们自己去请。” 燕齐闻言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天真了。 自从来到这里后他住的是雕栏玉砌的皇宫,吃的是五味俱全的御膳,日常起居都还有数不清的伺候的宫人,他竟忘了这世上大多数的人可都是如上辈子刚开始的自己一般,连治病就医都是奢侈之事。 更别说得病的那人还是个奴隶。 “好你个贱东西,没用就算了,竟然连东西都敢偷了!看来不让你吃吃苦头,如今还压不住你了!”怒骂声从右侧方传来,伴随着鞭子破空的噼啪声和落在皮肉上的抽打声。 “我……我没偷……” “好你个没偷,难不成这酥胡桃是自己掉进你怀里的不成!谎话连篇,合该打死你才长教训!” 燕齐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禁侧目看去,就见到了刚来时见到的那个少年,而少年手边散落一地的则是他之前给的用油纸包着的扎糖,扎糖里混着几个裹缠着糖浆的核桃。 这才想起来今中午走的时候他觉着桌上的核桃挺好吃,便带了几个跟扎糖放在了一起。 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善举竟然给这少年带来了祸事,眼看着那管家手上的鞭子又要落下去,燕齐快步过去拦住了他的手,“冒昧打扰一下,您可能是误会了。” 第14章 那管家见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先是一愣,继而看见他衣着不俗,语气迟疑问道:“您是……” 燕齐面容含笑,语气和善,“在下不过一无名小卒,只是刚刚跟朋友路过,碰巧听见了您说到了酥胡桃,又见这少年眼熟,想到我来时曾给了这少年一包扎糖和果子,怕您误会,所以才特来解释一下。” 管家闻言侧头看了一眼栾浮秋,见栾浮秋不仅气度非凡,身旁竟然还跟着尽欢楼的总管事,面上瞬间带了几分笑,“原是如此,您一看啊,就是个有福报的人,这奴隶也是走了天大的运,才遇见了您。” “不敢当不敢当……” 话未说完,就听见栾浮秋叫自己的名字,“燕齐。” 声线一如既往的好听,如咏春鸣,如玉石鸣,就是带着几分仅燕齐自己能听出的冷意。 他朝着管家点了点头,“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还望您莫要再罚他了。” 走前他看了眼正抬头望着自己的少年,被那双泛着泪水却发亮的眼睛看的心一软,想到这少年也是个奴隶,心中对他的处境不免有些微弱的怜悯和不忍。 来到栾浮秋身边,燕齐刚想跟他借点儿银子,还没开口呢,就见他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上了马车。 侧头看向明一,明一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去收拾起了后面新加的马车。 兜里没钱的燕齐,无奈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正在捡糖的少年,如今自己也被困牢笼,又何谈去将另一被困之人从牢笼中救出呢? 第16章 看来也得想想办法赚银子了,不然就算有朝一日他解了蛊离开北越皇宫,自己没钱也是寸步难行。 马车上,栾浮秋冷着一张脸,面色显而易见的不好看,甚至少有的阴郁。 虽然并不认为他会因为自己吃醋,但眼下却不得不说是个撩人的好时机。 燕齐凑近他,学着他上午的话,不一样的是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哄:“不高兴了?” 栾浮秋没说话。 尽欢楼前那落下的鞭子被阻拦下的一幕在他脑海中不断出现,渐渐与多年前的场景重合,只不过却并未有一个拦鞭的人,反而是鞭子尽数落下。 两厢对比让他心中种种阴暗情绪不停滋长,眼底戾气渐生,引得他心中气血也开始翻涌。 一个低贱的奴隶,该是被鞭打得晕过去方能结束才是,那人凭什么能一而再的被救下?又凭什么能被人挡在身后护着? 不该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 心绪过度起伏之下,心口的蛊虫又开始蠢蠢欲动,熟悉的窒闷感袭来,使得栾浮秋脸色越发阴沉,眼神更是晦暗阴翳。 “你倒是好心,如今自身都难保,还妄想救他人于水火。” 燕齐听着他气息有些不稳,心下生疑,有必要因为这件事这样生气吗? 心中虽不不解,但口上还是贴心迎合着说道:“既然你不喜,下次我不做就是了。”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栾浮秋冷笑了声。 看着他像个竖起来全身尖刺的刺猬一样,燕齐坐到他身前,伸手揽住他的肩,缓缓把他拥入怀里。 感受着手下的凉意,又把人向自己怀里紧了紧,语气柔和带着安抚,“呼吸怎么这么急?是冷吗?” 栾浮秋正跟体内的蛊虫僵持着,应对着这阵阵涌来的心慌心悸和窒闷感,几乎不敢动作,张口的话又带了几分熟悉的阴阳怪气,“你倒是越发肆意妄为了。” 低头看他唇色有些苍白,燕齐忽的想到上次在养心殿他发病的那样子,口上不仅没反击,反而柔和着神色在他心口抚了抚,面露担心,“是这里不舒服吗?” 或许是这动作确实管些用,亦或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栾浮秋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心口被轻轻的按揉着,周围被温暖包裹着,体内的蛊虫竟然也渐渐安顺了下来,栾浮秋放松了神色,卸了力倚靠在了燕齐怀中。 没想到这人这么好哄,燕齐低头碰了碰他的唇,语气温柔,“有好些了吗?” 栾浮秋拽着他的衣襟加深了这个吻,他逐渐驾轻就熟,一吻结束,警告道:“不要再做让朕不喜的事,否则……” “我明白的,我怎么舍得让你有丝毫不快呢。”燕齐说着自己都肉麻的话,眼神真挚无比。 栾浮秋眼皮轻掀,没答话,继而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燕齐看着怀里的人,心中啧啧感叹,这不穿越还不知道呢,自己还真挺有做男宠的潜质,看来前途无量,大有可为啊。 * 月余时光眨眼而过,日光初微,暑气始散,蝉声渐弱,西风也已然露了苗头,欲将湖中荷花吹得个稀疏凋残。 乾清宫西暖阁内。 栾浮秋坐在桌后,桌前单膝跪着一黑衣暗卫,正是这段时间被安排在燕齐身边的暗三。 “这段时间南启可有再给燕齐传消息?” “未曾,自那次庙会上之后,南启的人便再未联系燕公子。” 栾浮秋沉吟片刻又问道:“西燕那边可有查出什么?” “已经查过了,西燕皇族中没有燕齐这一号人物。” 栾浮秋没再开口,心中思量着,燕齐背后之人不出所料就是南启太子,这段时间一直未曾传递消息,恐怕是没找到解蛊之法,之后想必就会派人来灭口了。 至于燕激尘……燕齐与他莫非真是一见如故? “林公公,下午好啊。”门外燕齐的声音响起。 “燕公子也好,您这端的是……” 燕齐道:“明一熬的药,我碰见他,就顺手给端过来了。”实际上是抢过来的。 林祥看了眼在他身后的明一,对着两人笑了笑,“容老奴跟皇上通传一声。” 屋内的明三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退了下去。 燕齐进来后便把熬好的寒食散放在了桌上,自来熟地走到桌前靠在桌子上开始说骚话,“美人儿,几个时辰不见,可有想我?” “怎么?你想朕了?”栾浮秋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向他。 燕齐躬身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语气夸张,“可是想的我心肝儿都疼了。” “可要我帮你挖出来看看,诊治一番?”栾浮秋手指轻动,捏住了他的下巴,语气温柔,说的话确实与温柔半点儿都不沾边。 燕齐侧头轻轻咬了咬他的手,“当真是狠心。” 栾浮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向着桌边走去。 “你怎么不劝朕戒用寒食散了?” 燕齐在他背后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说了也得管用啊。 口上却说道:“你既然服用寒食散能觉得欢愉些,减少些病痛,我还阻止做什么,反正人早晚都得死,还不如及时行乐呢。 也不知道燕激尘还有原身那个主子那边,什么时候能有解蛊虫的消息,他可不想跟栾浮秋一起死,何况还要受那罪。 看着栾浮秋仰头把汤药喝完了,燕齐拿出一块扎糖递到他唇边,“快解解苦。” 多吃点儿糖分泌多巴胺,记住我给你的甜,快早点儿被我拿下,也好早点儿解了蛊还我自由。 “等会儿我们去箭亭射箭吧。”燕齐建议道。 栾浮秋玩味道,“你会射箭?” “你别看不起人好吧。”燕齐直起身子,“我可是骑马射箭样样都会的。” “样样都会……该不会恰巧就只是会而已吧。” 燕齐眉梢微挑,“听你这语气,难不成你骑术跟箭术都很好?” 栾浮秋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面上不多见的带着少年人的意气,“个中翘楚罢了。” “行啊,那咱就去见见真章。”燕齐站起身来。 栾浮秋道:“你先让明一带你去挑马吧。” 燕齐点了点头,“行,那我先过去等你啊。” 上驷院就在箭亭旁,能在这里养着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好马,燕齐进去时一眼就注意到了一匹通身雪白的。 除了它在一众暗色中较为显眼外,还因它三围极其亮眼:胸大腰细屁股大,一看就就很雄劲有力。 果不其然,那马被拉出来走了几步,步伐大,神态好,燕齐对这白马满意的不能在满意。 这马的性子相对来说也有些烈,并不温顺,虽然被调教过,但一人一马要想配合的好,仍需相互磨合磨合。 燕齐废了些功夫才得以安稳的坐在马上,看着身下不再抗拒的白马,他眉宇间满是笑意的俯身贴了贴马头。 “你可当真是好本事,竟然哄得表哥让你来了上驷院选马。”清亮的男声语气骄纵,话语中夹枪带棒。 箭亭北门处正站了一群男子,为首的是一个眼熟的红衣少年,正是之前去养心殿送汤的栾浮秋那个表弟,叶公子叶霖。 燕齐驱马上前走近,自上而下的看着这个神色张扬的少年,作势朝着他嗅了嗅,“好大的酸味儿啊,叶公子你闻到了吗?” “什么酸味儿。”叶霖看他表情认真的模样,皱眉轻轻也嗅了嗅,然而什么味道也没有,“你在胡说什么。” 燕齐看着他还学着自己嗅了嗅,顿时笑了出来,觉得他有些可爱,“我说,你莫不是羡慕了,在这儿拈酸吃醋呢。” “你!”叶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脸色骤然变红了,怒目圆睁的瞪他。 这时旁边一个白衣男子开口道:“燕公子不过一介草民,既无家世背景,又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何来叶公子羡慕之说?” 第15章 燕齐被他的“开枝散叶”四个大字给雷了一下,别说没这功能了,就算有,这该生的也不是自己啊。 但他面上很是虚心受教,“不知这位哥哥是……” “孙云舒。”白衣男说话时下巴还抬着,不知道在拽什么。 “哦,原来是孙哥哥啊。”燕齐笑吟吟道:“想必孙哥哥在叶公子那儿吃的极好吧。” 孙云舒没明白他想说什么,但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燕齐下一句轻飘飘的扔了出来,“要不怎么吠得这么欢呢,这护主之心切可是不多见呢。” “人还是莫要太嚣张的好,花无百日红,更何况皇上不过把你当猫狗一样的玩意儿,若有一日你被厌弃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像如今这样……” “没想到,这后宫之中还真是人才辈出,竟然有人连朕想什么都知道了。”栾浮秋慵懒的声音打断了孙云舒的话。 这明显不是夸奖的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脸色微变,慌忙跪了下去。 第17章 在众人都低着头的时候,只有叶霖抬头看向栾浮秋,面上流露出几分欣喜。 燕齐自来到这儿就没行过礼,现在见到栾浮秋来了,也只是下马走到他身边,“你忙完啦?” “马可选好了?”栾浮秋道。 燕齐点了点头,“就这匹白马。” 此时明一也将栾浮秋的马牵了过来,是一匹河曲马,通身黑色,唯有四只马蹄是雪白的。 栾浮秋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在跪着的几人前看了看,“朕待会儿练习箭术,有谁愿来当朕的箭靶啊?” 叶霖闻言看了眼在一旁连跪都没跪下的燕齐,再想到两人刚刚说的话,竟然要他们给那个男宠当箭靶,他看向栾浮秋的目光里明显的带了些委屈。 而剩下的几人却是想到了栾浮秋刚登基时亲自将京中几个富户射杀之事。 听闻当时那几人并不是被一击致命,而是把被当做箭靶,多箭避开死穴,无一虚发的射在身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血尽而死。 栾浮秋目光在身形战栗的一群人身上流连了一会儿,直至他们面色发白额角都流出冷汗来,才伸手朝着其中指了指,“这个穿白衣的,你既知朕心中所想,为何不出来替朕解忧?” 孙云舒心中骤然一慌,眼底浮出几分惧色,声音都带了几分抖,“皇上饶命,我……草民刚刚一时口无遮拦,还望……还望皇上恕罪。” “饶什么命?恕什么罪?你何罪之有啊?该怪朕才是,这段时间怠懒了,才会让你们忘了究竟这宫里谁才是主人了。”栾浮秋抬声道,“来人,把他带过去。” 孙云舒被拽着拖了起来,面上恐惧更甚,不住大声求饶了起来。 栾浮秋眉头微蹙,似乎觉得有些烦扰,“将他的嘴堵起来。” 燕齐本来对栾浮秋这突然出现霸气相护的戏码还有些惊讶,以为这暴君破天荒的知道心疼人了呢,结果原来是觉得自己皇帝的威严被挑衅了。 真是妙啊,不愧是封建社会长成的皇家优秀男儿。 他撇了撇嘴转开目光,看着孙云舒竟然还真的被带到了最中间的靶前,不禁愣了愣神,突然就有些紧张。 不会是玩儿真的吧,他可下不去手啊。 “愣着做什么?上马啊。”栾浮秋瞥了他一眼说道。 燕齐哦了声,翻身上马也拿过了弓箭。 此时箭亭前的靶子是固定的,而两人骑在马上,在马跑动中发箭,一马三箭,总共三轮,优者为胜。 眼看着栾浮秋策马就跑了起来,稳坐在马上侧身取箭搭箭然后射向箭靶,动作流畅顺滑,不见半分停滞,燕齐目光不禁落在箭靶下的那抹白上。 这要是真被射了脑袋,岂不是白衣瞬间就变红衣了,宫廷版男鬼不会就此诞生了吧。 就在孙云舒屏住了呼吸,不远处跪着的一群人屏住了呼吸,甚至连燕齐也有些微屏住了呼吸的九箭里,直到最后一箭结束,栾浮秋箭箭射中靶心,无一射偏。 就连孙云舒身后的那个箭靶,箭头也是擦着他发丝而过,直入靶心。 “朕的箭术如何?”栾浮秋问燕齐道。 燕齐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在下属实自愧不如,这简直都不用比了。”说着他灵光一闪,亮着眼睛道:“要不我拜你为师吧。” “你倒是挺会想。怎么又想学这个了?” “我听说过段时间有秋猎,所以就想着练练呗。” 栾浮秋哂笑,“朕可没说带你一起。” “不带我一起怎么行?肯定是要带的啊,我还要保护你呢。”燕齐义正言辞。 栾浮秋挑眉,瞥了眼已经吓软了腿的孙云舒,“凭你这被人欺负的本事?” “哎,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事关脸面,燕齐神色一正,“就算你没来我也能自己解决的。” 然而说完也不忘借机再表表自己的心,拉着马凑近栾浮秋,身子贴近他,“但不可否认,我今天对你的心动指数蹭蹭上涨,若不是这里地方不对,我都想亲你了。” 叶霖看着那个男宠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丝毫不收敛的开始勾引人,心中越发觉得他不是个好人,更别说他之前还是个刺客。 辛奴从小就过得艰辛,未曾有过多少温暖,如今一定是被这人的甜言蜜语给哄骗了,所以才会把他留在了身边。 燕齐感觉一道极其有存在感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转头就看见了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叶霖。 这几次说话下来,他自然也发现了叶霖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骄纵张扬但却没有坏心,这让他忽然想起了在天牢里见过的那个向往江湖的小少爷。 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带着天然给人好感的单纯。 “你这个表弟是不是喜欢你啊?”燕齐低声问栾浮秋道。 栾浮秋未答,侧眸看了眼正直直望着这边的叶霖,喊了声一旁候着的林祥。 林祥见状走向叶霖低声说了几句,叶霖不高兴的站起身来转身走了。 后面跟着的一群男子也哗啦啦的站起来跟在他后面走了,连靶子下面委顿着的孙云舒也被带了下去。 燕齐以为栾浮秋是想清场再玩一会儿呢,但他却转身就下了马,在备着的黄花梨交椅上懒洋洋地坐了下去。 “来吧,让朕看看你这骑马射箭会到什么程度。” “来就来。”燕齐话落便驱马跑了起来。 在马上射箭,一手拉弓一手持箭,根本无法同时拉着缰绳,要想做到稳和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燕齐虽然骑术还行,但骑射还未曾试过,虽然栾浮秋过来之前他稍微熟悉了一下,但也就真的只是熟悉了一下而已。 随着白马迈开步子跑了起来,燕齐双腿夹紧马腹取箭搭箭,虽然颠簸之下身形还是有些不稳,但好歹一箭射出去了。 一连三箭下去,他逐渐掌握好了些技巧。 到了最后一轮时,燕齐射箭的姿势已然变得熟练。射出的箭也从刚开始的擦着箭靶而过,到最后两箭直入靶心,最后射出去的两箭他几乎都没费多少力。 栾浮秋见此眸色深了些许,“不过三轮,就已从生疏到得心应手,原来还是朕小瞧你了。” “天赋异禀不过如此了吧,发现了我这个人才,你可得好好珍惜。”燕齐面露得意,用玩笑话掩下了自己心底那一瞬产生的惊疑。 上辈子自己虽然也骑马射箭,但只不过是当成几个打发时间的爱好,因此也却是就只是达到“会”的程度而已。 而刚刚他骑射时,无论是对马的掌控度,还是射箭的精准度,都远远高于上辈子。 有一瞬间他自己都产生了怀疑,这是他能做到的吗?而且熟练的这么快,甚至都感觉不仅仅因为原身的肌肉记忆,反而更像是自己也日积月累的学过练过一般。 没了再骑马射箭的心思,燕齐下马走到栾浮秋身边,“你还要继续吗?” “不玩儿了?”栾浮秋支着头看他,手下薄衫滑落,露出凝霜雪般的皓腕。 燕齐点了点,“劲头过去了。” 栾浮秋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半睁着眼睛看他,凤眸里水光潋滟。 胭脂般的红意漾在那张昳丽的脸上,染红了眼尾,让他看起来活像是个勾人的妖物。 燕齐自然不是个不解风趣的人,他适时地蹲下了身子,握住那双带着热意的手,倾身吻了吻交椅上人的眼角。 神情温柔缱绻,然而心底却开始腹诽,这都当了一个月工具人了,也没见有半点儿感情上的进展。 他觉得那个孙云舒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甚至还说的不太完全。 男宠男宠,自己可不仅只是被当做猫狗一样用来解闷的“宠物”,而且还是还被用来解欲行散的“男工具人”呢。 栾浮秋人疯感情也不按正常人来,自己这都温柔体贴多久了啊,而且还时不时地就接个吻,就算是高岭之花那都得松动点儿了吧。 但他倒好,心防依旧严丝合缝,牢牢把自己关在外面。 “你在想什么?”栾浮秋忽然推开,抚上他的脸。 燕齐面不改色重新凑上前,“想如何让你更舒服……” 微风开始带上了几分凉意,徐徐吹过,拂走了潮热的暑气,带来了舒畅凉爽的秋意。 燕齐也未曾想到,竟然在这个夏日就要走到尾声的时候,栾浮秋那坚硬的冰块心竟然有了松动的兆头。 第16章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栾浮秋在批折子,燕齐在一旁看兵书,伺候的宫人都被遣散了下去,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皇帝的书架上几乎没有杂书,燕齐过于无聊就只好从中挑了些史书兵书看,虽然文字有些晦涩,但或许是内容还算有意思,这段时间他竟然也看了好多本了。 觉得有些渴了,燕齐站起身来转动放松了一下脖子,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盏茶,转眼却看见栾浮秋竟然蹙着眉头在看折子。 第18章 难得见他这样子,燕齐心下纳罕,又倒了盏茶拿着走向他那边。 “喝茶吗?”说着把茶盏放下,然后直接站在他旁边看起了桌上的折子。 栾浮秋也未遮挡,任他看。 折子上写着松平已经连着几年都遭了蝗灾,连着这几年开沟掩埋之法和用火捕杀之法都用了,但眼看着今年秋天将至,蝗虫却又开始猖獗了起来,遍布在四处,看数量远多于前几年,如今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蝗灾……”燕齐呢喃出声,若有所思。 松平这个地方他恰巧在地方志上看到过,说是草地众多,地形并不复杂。 而且看如今上面所说松平蝗虫遍布在四处,正是蝗虫散居的特征,如此,倒是恰好有一个方法可以一试。 他侧过身笑盈盈的看着栾浮秋,“如果我说这个问题我有法子解决的话,会有奖励吗?” 栾浮秋面上有几分讶然,“什么法子?” “先说有没有奖励。” “尚且还不知可不可行呢,现在说奖励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燕齐道:“有八成的可能是有效的。”估计还不止八成,毕竟这可是前人实施过多次了的。 栾浮秋扬眉,“那朕可要好好听听了。” “有奖励是吧?”燕齐看着他点了点头,这才故作高深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 牧鸭治煌。 “牧鸭。”栾浮秋思索着这两个字。 燕齐解释道:“鸭子恰好吃蝗虫,而且其食量大,一天就可以吃掉200多只蝗虫,不仅如此,鸭子还好养活不易生病,管理起来也相对于鸟和鸡更容易些。眼下松平的蝗虫又恰好是未能聚飞的时候,可以从当地或者附近各处引过来数量足够多的鸭子,然后放开了让它们去吃蝗虫,这样,蝗虫大多都被吃了,可不就没法儿祸害庄稼了。” 栾浮秋闻言沉思起来,燕齐没说话给他时间想了一会儿。 直到看着他眉间的褶皱渐渐平了下去,才轻眨着眼睛凑近他,“怎么样,我要个奖励可是不亏吧?” 栾浮秋未曾想到燕齐竟然真的能说出可行之法来,但他确实又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让自己感到新奇。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燕齐作思考状,像是在纠结。 栾浮秋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等待着他开口谋求金银财物,官职权力,或者是解蛊之法。 但还未听到他说出后面的话,一双手就温柔的把自己拥入了怀里。 身侧的人站着将坐着的自己揽住贴近了他的腹部,脑后的手缓慢而柔和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这是一个带着爱怜和包容意味的怀抱。 一个……从他幼时开始便在寻常人家见过很多次,但自己却从未感受拥有过的怀抱。 栾浮秋愣了一瞬,继而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唇瓣微抿挣扎着就要从这个怀抱里退开。 燕齐却强势的拥紧了他,“这就是我要的奖励。” 栾浮秋动作顿了顿。 燕齐微微松开一些,看着他又不知何时微皱的眉头,抬手轻轻在其上抚了抚,然后蹲在了他身前,开始甜言蜜语轰炸,“一个人的烦恼总是多的,但若是把烦恼多匀给一个人,那也就没那么烦忧了。” “我心悦于你,想要了解你,想要你快乐,想要你不再皱眉,更想要你能让我能成为那个能被你分享烦恼的人。” “虽然你是皇帝,什么也不缺,但若是你想的话,我可以做你的一把刀,可以做你的一面盾,也可以做帮你分忧消愁的解语花。” 燕齐看着他的眼神诚挚而热切,“我只希望……你能安康喜乐。” 栾浮秋静默的看着这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看着这张因为柔情连凌厉的五官都少了几分锋锐的脸,心神竟忽的颤动了一下。 虽然知他许是口蜜腹剑,这一切也不过是用来引他入彀的手段,但这蜜属实过于甜香,是他从有意识起就开始可望不可即的甜。 他闻过太多这样诱人的甜香,几乎都次次被引诱上钩,但这甜他却从未切实的尝到过,每次入喉的都是不致命却会给他带来苦涩和痛苦的毒。 然而纵使是被欺骗过那么多次,如今这香甜再次摆到了他面前,他却还是无法完全抵挡得住这内里是毒的蜜糖。 栾浮秋忽然就有些厌弃了自己起来,难道真的是低贱难改吗? 如同畜生一般记吃不记打,贪求着那本就不会属于他的东西。 “出去。”他蓦地冷了声,面无表情转过身去不再看燕齐。 燕齐一直注视着栾浮秋的眼睛,自然是没错过自己说话时他那浅色瞳仁一瞬的颤动,那是他内心防线的松动,虽然轻微,但总胜于无。 虽不知为何他却忽然黯淡了神色,又生气起来,但却也知道,该给他一些时间让想想。 毕竟坚冰有了融化的趋势,可是不能操之过急,不然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外面小雨小了些,雨丝飘散着像是迷蒙的雾气。屋檐之上接连的雨滴坠下,落在地上不断发出悦耳的声响,让人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燕齐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眉宇间带上了些笑意,满心舒畅的走进了雨雾中,只觉连这清凉都是恰到好处。 慢悠悠的来到了苏淼所住的永顺宫。 因着永顺宫在边上,也不用穿过其他的宫便可进去,两人渐渐熟悉之后,苏淼图省事,做了什么甜点后便就直接让他自己来殿里挑选。 几次相处燕齐也知她虽看上去柔弱温顺,但实则是个胆大不拘小节的,况且他不止一次的拿人吃的,也总不能老是要求这要求那的让人迁就自己。 来到宫前,燕齐让人去通传。 不一会儿小太监出来了,出来时还拿了把伞撑在他头上伊v索,但因为高度不够,小太监踮着脚这伞撑得也很别扭。 燕齐朝他挥手说不用打伞,然后就快步自己走到了门前。 “怎么也不撑着伞过来?这雨虽小,但也是有寒气的。”苏淼从屋内出来,皱着眉看他。 燕齐道:“没事儿,这点儿寒气对我来说正好是解热了而已。” “这下着雨还过来,可是那扎糖吃完了?”苏淼问。 燕齐点了点头,“没剩几块了。” “那你倒是来巧了,我们今儿刚做了别的糖呢。” “什么糖啊?”燕齐面露好奇。 苏淼道:“各种糖都有呢,可是不止一种。” “今天怎么有兴致做这么多了啊?难不成下雨天适合研究美食?” 苏淼笑了笑,“是也不是,确实是因着下雨闷在屋里便想着做糖了,但可不是我一人做的。” “还有谁,芷兰吗?”燕齐说着看了眼在苏淼身后的芷兰。 芷兰没说话,却是里间传来一道带着娇媚笑意的声音,“就算再加芷兰一个人,可是也做不了这些呢。” 燕齐闻声看过去,就见着几个女子从里间走了出来,说话的那个是最前面身着桃红色衣裙的女子。 “本以为燕公子是个貌若好女的容貌呢,没想到竟然个男儿气十足的。” “原来皇上喜欢的是这种的啊。” “不过燕公子这样的,好像西六宫确实也没有哎。” 几人虽然说着打趣的话,但面上皆是善意,燕齐自然也猜出来了她们估计是东六宫的宫妃。 “几位姐姐好。”燕齐很有男宠的自觉,哥哥姐姐的他叫的十分顺口,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燕公子是来拿糖的吗?”桃红色衣服的女子问道。 燕齐含笑道:“正是,前段时日的糖快要吃完了。” “燕公子不若把我们做的也拿去吧,倒是正好每次吃都能换个花样儿了。” 燕齐道:“那怎么成呢,姐姐们好不容易做的,我要是给拿了,姐姐们岂不是吃不着了。” 桃红色衣服女子身边的蓝衣女子笑声答道:“这些糖太过甜腻,我们啊,可都是只喜欢做的过程,吃就没那么热衷了。” 对此话燕齐也挺认同的,自己也觉得过于甜了,但栾浮秋却每次都能吃完,可能也是因为他比较嗜甜,毕竟每次吃菜他都会比较偏向一些偏甜口的菜。 燕齐口上也没再推辞,“那我就不客气的捡这便宜了。” 苏淼带着燕齐去了小厨房,自己跟他一起挑拣了起来。 “你别见怪,他们就是对你有些好奇,但其实并没有坏心的。” 燕齐嗯了声,“我知道,好意和坏意我还是能分的清的。” 苏淼失笑,“也是,是我多虑了。” 燕齐见她真心把她们当朋友的样子,彼此之间相处的也很和谐,半点儿没有宫斗剧里争宠的那种氛围,反倒很轻松自在。 而虽然被困在宫墙之中的苏淼,好像一直也是没有烦恼的样子,每天跟宫女太监们玩玩叶子牌,做做甜点,过得十分充实快乐。 第19章 他面上突然就带了些好奇,问苏淼道:“我能问问,你当时为什么会进宫吗?” 说完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 第17章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苏淼不在意道,“是我爹妄想借女儿进宫一步登天,又恰巧我后娘在一旁撺掇,于是我就被送进来了。”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不用每日早起请安,也不没有后娘对我挑三拣四了,而且在宫里每月还有银子发着,还有这么多姐妹可以说话,皇上也不来后宫,我反倒是觉得这里比家里更好些。” 燕齐点了点头,这听起来确实是。 从永顺宫走时,燕齐拿了小臂长的一盒子糖,然而这些糖却没有像上次的那些一样很快吃完,反而是大多都被静置在盒子里连被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喜怒无常的栾浮秋竟然突然又对他冷淡了起来,连玩笑都不开了,整个态度像是又回到了两人最开始的时候一样。 就算有时候吃完寒食散,也是跟他亲完就起身,属实是用完了便扔在一边。 而他的这股冷淡劲儿一直持续到了秋猎开始,也未曾结束。 猎场在京城外的西山,因着秋猎至少要十余日,加上大臣还带着家眷,人一多带的东西自然也就多,这样一来必定车马走的也慢些,因此天将亮的时候所有人就开始向着西山开始出发。 马车上,栾浮秋轻合着眼睛倚靠在车壁上,指尖轻动在把玩着一对白玉连环。 燕齐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内心有些纠结。 按理说他这时候应该得开口给皇帝陛下解个闷儿,以体现自己的体贴,但他内心又实在是对栾浮秋这段时间的态度有些不爽。 尤其是今天他心情还算好,但现在估计自己一开口,栾浮秋很大可能要不就是对自己爱搭不理,要不就是阴阳怪气,肯定多少还是会有点儿坏兴致的。 外面不时传来几阵驾马声,夹杂在清澈透亮的笑闹声里,声声皆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张扬意气。 燕齐听着他们要赛马,顿时也有些意动,他今天可是正好穿了骑装。 “要下去骑马吗?”燕齐放下书问道。 栾浮秋眼没睁口没开,主打的就是一个置若罔闻。 燕齐心中暗骂,面上微笑,也没再继续邀请,“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下去骑马了啊。” 说着便也没再等他回答,转身向外走去。 栾浮秋停下手中转着玉连环的动作,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燕齐的背影,眸子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外面朝阳正起,日光明媚,秋风飒爽,骑马再合适不过。 燕齐驾马放慢了步调向后看去,准备加入那群准备赛马的少年,不料这一看就看到了个熟人。 “宋许!”他抬高音量朝那边喊了一声,在那边的人看过来后,伸出胳膊摆了摆手。 那少年看过来后,眼睛霍然一亮,脸上扬起了惊喜的笑骑马就向着这边过来。 燕齐勒紧缰绳在原地停了停。 “燕大哥,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宋许眉眼弯弯,“如今看来我当时说的没错吧,我果然有这看人的天赋。” 想到他当时就认为自己是武林高手,燕齐也笑道:“你确实是挺有天赋的。” “燕大哥是在朝中任职吗?还是是跟着哪家大人来的啊?我之前怎么没看见你。”宋许问道。 燕齐也没隐瞒,直接说道:“我是跟着皇上来的,之前一直坐马车里来着。” 宋许闻言一愣,他面上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可是跟皇上一起坐马车的不是……”那个正得圣心的男宠吗? “你说的那个八成应该就是我。”燕齐正着神色点了点头。 “啊……”宋许看着他那张俊朗的带着分野性的脸,呆了呆。 让人闻风丧胆的陛下原来喜欢的是燕大哥这样英武的男人吗?燕大哥竟然也愿意做下面的那个人吗? 燕齐找他的重点可不在这,于是看了眼他身后走近的一群少年,问道:“我那会儿听见你们说要赛马?能加我一个吗?” 宋许虽然面上还有些怔愣,但连忙点了点头,“能的,人多更好呢。” 几个少年过来后,宋许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下,但在燕齐的身份上也没多说,只说了是自己的一个朋友。 一群少年都不过十五六岁,朝气蓬勃的,燕齐跟他们聊了几句感觉自己都又年轻了些。 这种少年意气在策马奔腾的时候达到了顶峰,燕齐在急速掠过的风声中感觉自己的心都随着马蹄一起欢腾了起来。 “宋许!你怎么还落最后去了!” 离着燕齐不远的一个少年大声笑声道:“哈哈哈哈哈,他可是次次最后一个的,要不是倒还奇怪了呢。” 带着笑意的声音穿过队伍,传入被禁军层层守卫着安静至极的马车里。 栾浮秋眼睫轻颤了一瞬,目光落在一侧被合上的书上,眼底渐渐露出几分讽意。 不知是在讽刺自己再次被引诱出的愚蠢天真,还是在讽刺燕齐那展现在口上的至真爱意。 直到到了西山行宫,燕齐也没再上马车,这一路下来他骑马也骑了个痛快,心情大好,感觉对栾浮秋的冷脸都没那么抵触了。 行宫内,太监宫女在轻声收拾着带来的东西,燕齐自觉地过来找栾浮秋一起吃饭。 早上出发的早,又骑了一上午马,他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吃起来也就没顾得上开口说话。 栾浮秋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突然问道:“来时的赛马玩的尽兴吗?” 没有想到栾浮秋竟然主动跟他说话了,燕齐瞬间还有些受宠若惊,他当即回了一大堆话:“很尽兴,宋许他们一群少年人浑身朝气,个个意气风发,我在其中都有种年轻了几岁的感觉。而且他们也玩得开,输了也不介意,我可是连着赢了好几局呢。” “都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自然是意气风发。”栾浮秋低头抿了抿茶,半垂着眼帘让人看不出情绪,“无所不有,当然也就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多做计较了。” 燕齐觉得他好像又在阴阳怪气,但有些搞不懂他在阴阳谁。 要说是阴阳自己,自己好像也没跟他说过上辈子的家境是怎么样啊。但若说是阴阳宋许他们,他们好像也跟他没恩怨情仇吧。 搞不懂就不搞,只能说栾浮秋性子古怪。 他笑了笑附和着,“说的确实也是。” 看他又不说话了,燕齐问道:“今天的晚宴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啊?是在行宫吗?” 栾浮秋声音淡淡地,“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去周围四处看看,你要一起去吗?” “不去。”栾浮秋说完便放下了筷子,开始盥手漱口擦嘴,然后起身离开了。 燕齐看着他就这么走了,愣愣的眨了眨眼,继而小声嘁了一声,低头继续吃了。 爱去不去,他自己还能用轻功四处飞呢,省得陪着他走路了。 下午燕齐沐浴了一番,然后换了身衣服就出了行宫,准备去附近的山林里熟悉熟悉地形,为明天的狩猎做准备。 在靠近山林时,隐隐约约听到左前方处有说话声,声音语气听起来有些熟悉,燕齐侧头一看,还真是宋许他们。 燕齐叫了一声,“宋许,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宋许闻声回过头来,“燕大哥!” 燕齐走近,才发现他们带着钓竿和鱼篓,还有酒之类的不少东西,“你们这是……” “我们要去钓鱼!燕大哥你下午有事吗?”宋许盛情邀请,“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就在前面不远的河那边,河很宽鱼肯定也特别多,钓了鱼我们就可以在河边烤着吃了。” 燕齐被说的很心动,倒不是对钓鱼很心动,而是对叉鱼很心动。 如今他可是身负武艺的高手啊,那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在河里用木棍叉鱼,他是不是或许也可以啊? 于是是在进山还是去河边两个选项里,燕齐纠结了一秒,果断选择去河边叉鱼。 太阳缓缓西斜,日光渐弱,凉气也重了些。 在太阳就要掩入山后时,燕齐和宋许他们提着满满的几篓鱼回来了。 宋许和几个少年边走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么多鱼,估计都可以做全鱼宴吃了。” “说起来燕大哥叉起鱼来可真是威风啊。”一人说着做起个叉鱼的动作来,面露惊叹,“那鱼简直都听话的不可思议了。” “那可不是鱼听话,不然你怎么钓不着鱼啊。” “你还笑话我,你不也没钓着。” “得,谁都别笑谁了,要不是燕大哥跟我们一起,我们可就空手而归了。” 宋许眼睛发光一般的看向燕齐,语气激动,“燕大哥,你什么时候能教我一招两式的啊,我要是会了,可就能行侠仗义了啊。” 第20章 见燕齐没反应,宋许又叫了声,“燕大哥?燕大哥!” “什么?”燕齐回过神来,看向宋许。 “我说你能不能教我一招两式啊,我也想当武林高手。” 燕齐顿时笑出了声,“武林高手可不是会一招两式就能当的。”又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能换个武林高手的壳子。 想到这个他面上的笑却又敛了些。 下午在河里叉鱼,竟然也跟骑射一样,练了几次就很快上手了,而且几乎是命中率百分百。 明明他之前都没做过,现在做了几次却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让他越发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因为肌肉记忆。 宋许还在说些什么,燕齐目光四处随意的看着,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视线一顿,竟然看到栾浮秋站在行宫门口看着这边,抬手刚要打招呼,就见栾浮秋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去了。 燕齐耸了耸肩,是他痴心妄想了,还以为栾浮秋站门口是来接他的呢。 第18章 栾浮秋面无表情着一张脸进了殿内,步伐都不似平常般轻缓慵懒,眼神更是黑沉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 宫人见皇上如此这副模样,更是敛声屏息,动作放的不能再轻,唯恐弄出了什么动静惹得性命不保。 入了殿内,栾浮秋目光看向桌上相依而生的并蒂莲,燕齐的声音恍若响在耳侧—— 希望我们能如同这并蒂莲一般,彼此相依相守,两心相契,直到白头。 随即那日的笑声又渐渐又变成了来时他与人赛马的笑声,笑容也变成了刚刚在行宫外他对着那个宋许露出当的笑容,燕齐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在他面前跟在别人面前并无不同,甚至在那宋许跟前笑得还越发欢畅些。 口上说着心悦于他,想跟他两心相契白头相守,然而无论是骑马还是去做别的,就算没他一起,转头却也能悠然自在地去跟别人一起去做这些事。 栾浮秋突兀的笑了声,面含讥嘲。 他竟然还会将这些话听进了心里,如今还会不受控地被燕齐的所言所行牵动着心绪。 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猛地伸手在桌子上一拂,如银似雪的瓷瓶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并蒂莲碎散落在碎瓷和洒落的水上,莫名多了几分颓靡之色。 栾浮秋面色冷沉,看着地上的并蒂莲,眼底浮出一抹狠戾。 这游戏当真是越发无趣了,还惹人生厌的紧。 既然燕齐杀不了自己,那自己就把他杀了好了,自己手中可是有不少花样儿呢,肯定能给他个有趣的死法。 得先好好想想,哪种死法才是最奇妙有趣的呢? 燕齐得知晚宴因为栾浮秋身子不适取消了,眉头轻轻皱了下,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但这种情况下,他于情于理都得去探望一下,然而没想到去了却被林祥拦在了外面,竟是连个面儿都没见着。 直到到了第二日狩猎正式开始,燕齐才见着栾浮秋。 秋猎第一箭由皇帝射出作为开端,燕齐没找着机会跟他说话,本想等着他射完再过去博博好感,但栾浮秋却是转头又走了。 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骑马朝着山林里准备去狩猎的大部队,燕齐最终在去面对栾浮秋的冷脸和去骑马狩猎中选择了后者。 他给自己找了个很说得过去的理由:虽然不知道栾浮秋为什么对他更冷了,但是去哄人总不好空着手,能去捉个可爱的兔子或者小狐狸作为小宠去送给他也行啊。 于是燕齐果断上马拿着弓箭朝着山林里奔去。 西山很大,山林里莽莽苍苍,就算是所有人都进了林子,互相也碰不上几个人。 燕齐一个人在山外圈骑马跑了一圈,无论是天上的飞禽还是地上的走兽,一射一个准,他后面竟开始觉得,这都还不如当时他被栾浮秋扔狼群里那次来的刺激有意思点儿。 而且这些兔子不是灰毛就是棕毛,半点儿不可爱,至于狐狸更是一个也没见着。 眼看着这箭也没有几支了,燕齐想了想准备向山更里面看看。 虽然狩猎前所有人都被告知过在外圈狩猎比较安全,但他是一般人吗? 他不是,他可是身负高强武艺的高手啊,而且这危险指数越高的地方岂不是越刺激?平淡的生活就该多些刺激才是。 然而往里走了没多久,燕齐就发现这附近的动物跟疯了似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身下的马也开始不停踢蹄,鼻孔向外喷气起来。 他扯了扯缰绳,试图安抚着躁动不安的马,但下一瞬马就开始狂奔了起来,也跟着周围的动物一齐向着山里而去。 燕齐本可以运起轻功从马上离开的,但看着这古怪的场景,他却产生了一丝好奇。 心中还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这些动物过会儿说不定就在一个地方聚齐了,他正好到时候在里面挑一个可爱点儿的再走,也不用再费劲地凭缘分去找了。 动物越来越多,打眼一看颇有一种万兽齐奔的意味了,壮观又震撼。 就在燕齐被马颠的有些耐心告罄了时候,前方却突然出现了几只大型动物,赫然是老虎跟熊! 随着靠近,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心跳都滞了几分。 除了几只猛兽外,那儿还有两波黑衣人在打斗,那猛兽却跟认识人似的只攻击一波黑衣人,而被攻击的那些黑衣人让燕齐眼熟至极,正是栾浮秋的暗卫。 暗卫跟栾浮秋形影不离,暗卫在这儿,栾浮秋必然也在这儿。 燕齐当下也顾不得找什么小动物了,当即从马上飞起向着正打斗的一群黑衣人而去。 他眼睛四处看着,心神忐忑搜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内心不住祈祷,栾浮秋可是不能死啊,死了他可就遭罪了,他可不想被那虫子啃食至死啊。 忽然燕齐目光一定,停在了一棵树下,那个被明一护在身后的正是栾浮秋。 他穿了一身跟早上不同的衣服,跟周围暗卫一样的黑色让人差点儿都分辨不出来了。 虽然面色苍白了些,但人确确实实的还好好的,燕齐空悬着的心猛地落了下来,长松了一口气。 他落在树下,刚要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就见正在跟人打斗的明一看见他眼睛一亮,高声喊道:“此处危险,麻烦燕公子带着皇上先行离开!” 燕齐看了看后面狂奔而来的一群动物,还有这蒙面拿剑的黑衣人和野兽,也知道这确实不是久留之地。 当即揽住栾浮秋的腰身,脚尖轻点向着没有动物的那一方而去。 可能是又吃了寒食散的缘故,怀中的人身上热的厉害,燕齐心里吐槽他就知道沉迷嗑药,但凡有这功夫都不如去学学武,要不被刺杀也不至于就任人宰割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栾浮秋面上情绪难辨。 燕齐分辨着方位,嘴上不忘撩人:“自然是来救你的,我心中感应到你有危险,所以就来了。” 栾浮秋掀了掀眼皮,没再说话。 燕齐正带着人准备下山,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像是风又像是破空声,他揽着栾浮秋身子一侧,一支箭下一瞬从自己身侧穿过。 紧接着又是一支箭向着自己而来,他连忙躲避着,回头就看见又冒出来五六个黑衣人,一个人手中拿着弓箭,剩下的一群人正持剑向着他们冲来。 “搂紧我。”燕齐快声跟栾浮秋说了句,话落就把手从他腰身上松开转身朝着那拿弓箭之人射了一箭。 射出的箭直入那人眉心,一击致命。 第一次杀人,燕齐本以为自己会恶心或者不安恐惧,然而他心中却是异常的宁静,甚至下一秒还能转身用箭刺穿了近身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滚烫的血液霎时溅了燕齐一脸,看着那黑衣人瞪大的双眼,他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些片段。 遍地刺目的红色,血水之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与残肢断臂,锋刃带血的剑身上映出一双双瞪大的双眼。 燕齐下意识皱起眉,微微晃神,不待他想明白耳边的闷哼就拉回了他的思绪。 低头看着刺入栾浮秋肩上的剑,他连忙带着人后退,剑刃离身引得怀里的人身子猛地颤了一下。 带着人落到地上后,燕齐捡起被箭穿了脖子黑衣人的剑,把剩下的几个给利落解决后,他连忙看了看栾浮秋的伤。 伤口虽不致命,但却不浅,就这一小会儿血已经染湿了衣服。 栾浮秋自那声闷哼之后就没再开口,就算燕齐给他看伤他也只是沉默的看着,面上半分表情都没有。 不待他给栾浮秋处理,又一波黑衣人而至,呈包围之势向他们走近。 燕齐看着阵势也是服了,口中一句国粹爆出,随即带着栾浮秋杀出一个缺口,运起轻功就跑。 后面人紧追不舍,怀里人血流不止,燕齐脚下不停,然而最后竟然走到了一处悬崖,前面无路可走。 燕齐没想到这经典剧情竟然能上演在自己身上,但眼下这境况却是切切实实危及性命。 第21章 他把栾浮秋护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不断逼近的一群黑衣人,抬了抬下巴道:“来吧,看看今天咱们到底是谁输谁赢。” 话未落便跟冲上来的人打了起来。 身后是悬崖到底也算是有些优势,起码没人从后面偷袭了,燕齐一边打斗着一边不受控制的想着。 栾浮秋手中拿着弓不时在后面补上一箭,虽然箭数量不多,但好在箭无虚发。 最终,以燕齐被划伤了胳膊,几个黑衣刺客被解决倒地结尾。 自己是轻伤,而对方无一存活,燕齐看着这结果心中莫名产生了些成就感来,真不愧是高手。 他边回头边得意地问道:“我是不是很厉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不过于如……” 话没说完,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大惊失色。 栾浮秋摇晃着身子竟然向着后面的悬崖倒了下去! 燕齐急忙上前,然而伸手却拉了个空,俯身向着悬崖下看去就见着栾浮秋直直向下坠去,而他下方就是奔腾翻涌的急流。 真他妈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好不容易保护着他解决了刺客,结果他自己从悬崖上掉下去了! 又一连串国粹从燕齐口中迭声而出,下一瞬却也不得不跟着跳了下去。 失重感伴随着耳边的风声涌来,燕齐此刻竟然荒唐的的觉得,这没丝毫束缚的蹦极倒确实是比带着安全绳爽一些。 除了一生可能就只有一次外,别的倒是没什么缺点。 第19章 湍急的流水奔涌着激起一片水雾,燕齐落入水中后连忙先捉住了即将被冲走的栾浮秋,看着人已然失去了意识,他不禁心中又骂了句。 晕过去倒是省事了,一了百了的,接下来怎么活下去还得靠他自己。 努力仰起头部,让怀里的栾浮秋也跟自己同样的姿势,半仰着放松身体均匀呼吸尽量上漂顺着水流方向走,同时注意着四周能借力的地方。 好在这个水流方向分叉口多,不知道多少次被分流之后水势小了些,燕齐带着栾浮秋上了岸。 试了一下还有呼吸和心跳,把人以俯卧的姿势放在自己腿上,使劲拍了拍他的背,直到他呛咳着没再吐出水来,这才停下。 燕齐检查了一下了栾浮秋的伤口,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因着水中时间过长,伤口周围已经被泡的发白,而且或许是冷,他的身体不住的在颤抖。 转头看了看栾浮秋的脸色,不经意发现他的眼皮颤动。 燕齐拍了拍他的脸,那双凤眸挣扎着睁开了,然而目光不聚焦的看了他两眼后却又缓缓合上了。 “栾浮秋!”后面连拍带叫的愣是就一点儿反应都没了。 无奈之下,燕齐不得不抱着人起来四处找有没有人或者是房屋。 然而天色都眼看着要黑了,附近却愣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怀里的人不仅颤抖着,连身体都开始发热发烫,燕齐折腾了这么久也实在是累得慌,只好找了个附近的山洞把人放下了。 栾浮秋只觉浑身酸软乏力,全身上下无处不是痛意,恍惚中又躺在了竹床上,竹屋中四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陶罐,他迷蒙中着睁开眼睛,看见佝偻着身子的枯瘦老头手抓着一条赤红色的蛇,面上带着痴狂的笑意。 老头放任蛇口中的毒牙咬入皮肉,温柔地抚摸着那蛇,口中低语着,“乖,不用急,爷爷让你喝的够够的。” 他说完转头看向栾浮秋,皮包骨的脸上露出和蔼的有些古怪的笑,“小乖醒了啊,先等等爷爷,爷爷马上就好了。” 不一会儿后老头端着一碗带着血腥味儿的汤药来到了床前。 “就剩这最后一次了,喝了它啊,这蛊王就长成了,你以后可就什么毒都不怕了。”说着干枯的手就把碗递了过来。 汤药入腹之后熟悉的痛楚在栾浮秋体内蔓延开,伴随着他嘴角溢出黑血,胸口蛊虫啃食的痛楚也愈演愈烈。 床上瘦小的身子由开始的蜷缩到后面的打滚,最后渐渐抽搐起来,直至胸腹猛地一挺停歇了下来。 老头见此大惊,探了探他的气息后忽然状若疯癫的不停念叨起来,“死了?怎么会死了……明明就差最后一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栾浮秋意识消失之际耳边还残存着那粗哑的声音。 直到再醒来时,竹屋里一片寂静,只余蛇虫爬动的轻微声响和嘶嘶声,他起身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被吃掉了半个头颅的老头还有一旁赤红色的蛇。 栾浮秋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肚里开始翻涌,他踉跄着跑了出去开始吐着酸水,吐完发现外面阳光明媚,而老头已经不会再拦着他,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阳光下去往他从未去过的山下。 于是他就磕磕绊绊地摔了好几次,来到了山下。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个镇子上,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他看着桌上散发着香气的饼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伸手拿起咬了一口,入口是他从未尝到过得好吃。 但就只咬了一口,就换来了一顿铺天盖地的打,那人说他是乞丐。 之后他就成了乞丐,学着跟自己同样打扮的人跪在地上磕头,说着“求求您给点儿吃的吧”。 虽然不是每天都能吃上饼子,但起码他吃过许多在山上都没吃过的东西,每一样都好吃,最好吃的就是甜甜的饴糖了,而且吃了之后肚子能很久都不难受。 栾浮秋磕着头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来,他不知怎么的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醒来。 年长的男人坐在床边,温声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还有长辈。 得知他叫小乖,且就剩他孤身一人时 ,男人面露同情和怜悯,把他留在了家里。在这里他每晚睡着柔软的床,每日都能吃上热乎的饭,他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男人对他很好,他从未感到像这样快乐过,后来男人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儿子,他重重的点了头,改口叫了爹。 再后来男人凭着“爹”的身份以十两银子他给卖给了尽欢楼,他就被套上铁圈改了名字变成了奴隶。 景象倏然一转,被一个老爷买下后,数不清的谩骂和鞭打落在栾浮秋身上,他跑过很多次都被抓了回来,随之而来就是不断的饥饿和打骂,他开始总是生病,胸口的蛊虫也发作的越来越厉害,每晚都疼的他睡不着。 之后突然有一天,一个自称是当今皇后的人带他离开了那里,她说她是他的母亲,在他出生时不小心弄丢了他,现在找到他了要补偿他,于是他又改了名字变成了太子。 她和之前那个男人不一样,她会给自己请大夫,会为自己心疼流泪,每日都会让人给他做不同的衣服,在这里每顿吃的菜都有好几十道,她是不会为了十两银子把自己卖了的。 她还会教自己要有仁善之心,就像他之前在街上乞讨时见到过的母亲一样,他觉得身体又变的暖洋洋了,心里也跟吃了糖一样又快乐了起来。 为此他可以伪装的善良,不去计较之前的打骂还有欺骗,可以去做一个以德报怨的人,也可以忍受来自弟弟的欺辱,努力去做一个爱护包容弟弟的好兄长。因为母亲喜欢这样的人。 眼前景象却突然再次变幻,他在屋内床底下手上拿着准备送给母亲的簪子,本来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母亲却牵着弟弟进了门,他想着弟弟厌恶他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没出来。 他听见母亲跟弟弟说,“以后莫要总欺负他。” 他到这话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因为他知道母亲口中的“他”就是自己,然而他脸上的笑容维持了不过片刻便僵住了—— “你如今身体有缺,以后若是想做皇帝可是全要靠他呢,若是你把他欺负出个好歹来,再去哪儿在找一个跟你一样的人啊。” 他听见他那所谓的弟弟继续问道:“母亲真的不是因为偏心他吗?母亲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你可是我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对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他那性子阴沉沉的,我之前在宫外见过他一次,那目光渗人的很,我看着就不喜欢,要不是因为对你有用,我才不会接他进宫呢。” 他在床底看着一向对他温柔的母亲张口说着这些话,那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抵了抵弟弟的鼻尖,柔声哄着,“而且他在乞丐堆里长大,又当过奴隶,脏得很,我可是从未对他像你这样亲昵过呀。” 栾浮秋像是被推动着一般又出现在了乾清宫,已经是太后的女人亲自把一碗汤药放在他面前,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然而唯一不同的却是那碗药喝下之后腹部涌上了熟悉的剧痛。 继而眼前的太后消失,同样是乾清宫,燕齐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揽进了怀里,轻柔的声音落在耳侧—— “我只希望……你能安康喜乐。” 这一句话落下瞬如同巨石一样敲碎了光怪陆离的梦境,惹得他胸腔震颤,霍然睁开了眼。 第22章 上方是嶙峋的石壁,四周光线昏暗,唯一的光亮就是一侧那处火源,而梦中出现的人就坐在光亮旁,火焰晃荡着在他的脸上落下浮动的光影。 燕齐正在往火堆里添着干柴,手上转动着正被烧烤着的鱼,看他做了噩梦一般惊醒,哼笑了声道:“是不是做梦梦到掉下悬崖了?” 栾浮秋双眼渐渐聚焦,思绪缓缓从梦中清醒,听到这话突然又想到坠崖前燕齐毫不犹豫跟着跳下来的身影。 为什么他也跳下来了呢? 是因为蛊虫吗? 伴着男人女人的温言软语,那些鞭笞辱骂还有那碗穿肠毒药在火焰中一一闪过,凤眸里的光影随着被风吹动的火焰明灭着,最终归为一片暗色。 费尽心机,不过是有所图谋而已。 “要吃点东西吗?鱼已经烤好了。”燕齐问道。 但他话落寂静的山洞里唯有枯枝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而不出声的栾浮秋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皮之下轻微滚动着,显然根本没睡着。 燕齐看着他又开始不搭理人,想到自己任劳任怨了半天竟然还是面对着个冷脸,他觉得就算是个舔狗人设多少也该有点儿脾气了吧。 “还活着吗?活着就说句话。”因为烦躁语气里多少也带了几分不耐。 栾浮秋睫羽肉眼可见的颤动了几下,但却还是没有开口。 燕齐被他这副样子给气笑了。 好啊,你在这儿跟我玩冷暴力呢是吧。 随即他冷着脸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站起身来走到了栾浮秋面前,单膝跪下就朝着他那张紧闭的唇吻了过去。 唇齿用力咬了咬那外软实硬的嘴,在他吃痛张开嘴后,舌尖侵略性十足的攻入,开始强势的攫取着他的呼吸。 在身下的人猛睁开眼伸手推拒的时候,燕齐冷笑了声双手就捉着他的手腕按在了他两侧,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这次的吻强势又带着凶狠的惩罚意味,霸道的不容他有丝毫反抗。 在栾浮秋隐露怒火的浅色瞳仁里,燕齐边吻边冷声道:“现在就算你想说什么,也是晚了。” 第20章 栾浮秋挣扎着就要侧过身来屈膝抬腿踢他。 燕齐看清他的动作腰身一动就跨坐在了他身上,俯下身子把他压在下方朝他挑衅道:“来啊,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把我给掀下去。” “燕齐,你是想死吗?!”栾浮秋一脸怒容,全身都被压制着却还反抗不得,他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现在倒是生动鲜活的很,不是对我爱搭不理吗?”燕齐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哥哥告诉你,冷暴力是不可取的,事事有回应才是可取的。” 栾浮秋侧开脸躲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给朕滚下去!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你就摇那个破铃铛?哼,你身上可都被我给我摸遍了,什么都没有,估计早就被水给冲走了。” “你最好今日杀了朕,否则朕定会把你抽筋拆骨。”栾浮秋话语里的狠意半点儿不像是开玩笑。 燕齐也不是被吓大的,他登时也被激的胜负欲又冒了出来,“好啊,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做到底算了。” 栾浮秋闻言瞳孔骤然一缩,他横眉怒目地张口刚要说些什么,燕齐的唇就又攻城略地般的吻了过来,根本不给他半分喘息的机会。 燕齐扣在他手腕的手缓缓上移,跟他十指相扣,直到他力竭再无反抗的动作时,才缓缓退开身子,看向身下张口喘息着的人。 栾浮秋本就有些低热,身子乏力,眼下更是全身虚软的紧,凤眸晕着红意的眼尾有些许晶莹,眸光有些涣散着,微张的唇瓣带着些被蹂躏后的红肿,鬓边还有几丝因为蹭动而乱了的发丝。 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被欺负的狠了的模样。 抬手在他时不时滚动的喉结上抚了抚,当即惹得他凤眸微微睁大,喉中溢出一抹压抑不住的低吟。 见此燕齐轻笑出声,手指在他唇上捻了捻,“你这不是喜欢的很吗?口是心非可是不好啊,非常不可取。” “滚下去!”栾浮秋恼羞成怒般的瞪着他,然而因着此时的情态反而像是在撒娇一般,眉目流转间不仅不显凶戾,反而有些娇纵之色。 燕齐没说话,直接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唇瓣吻住轻移含住了那滚动的喉结,感受着身下的人几乎软成了水一般,轻笑了声侧过身子坐起来把他揽进了怀里。 接着手不老实在他腰上乱动着,引得栾浮秋迷离着神色吐出阵阵轻吟低叹。 “皇上这小曲儿唱的可是好听呢,远比装哑巴来的让人心动多了。”燕齐边吻边说着促狭的话,手指轻动着惹得怀中人时不时地轻颤。 栾浮秋胸口窒闷,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吻的,头更是痛的厉害,然而身上确实虚乏无力,只能被动的承受着。 燕齐到底也没进行到底,他还记挂着没吃的烤鱼,肚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冒酸水的时候他就停了动作,把尚在情欲中的栾浮秋放了下来,坐回去吃鱼了。 猝不及防的从温暖的怀抱中抽离开来,栾浮秋还有些未曾反应过来,直到夜色下的冷风拂过,顿时吹散了肌肤之上如同情欲一样还残留着的温热。 转头看着已经开始吃东西的燕齐,他面上的愠怒重新涌上,一字一句恨声开口,“燕——齐——” 燕齐破罐子破摔,心中也存着一丝报复的心理,置若罔闻。 见此栾浮秋心中怒火更盛,忽然他面上闪过一丝痛色,侧起身捂住心口,呼吸也乱了起来。 燕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专心致志地吃着手上的鱼。 直到把手中的鱼吃了个干净,连鱼刺也舔了个干净,他才看向一旁已经没动静了的人。 燕齐起身走过去看了看,发现栾浮秋闭着双眼,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了过去。 更深露重,随着干柴渐渐烧完,山洞之中重归静寂。 因为是在外面,而且还有杀手这一大潜在危险,燕齐晚上睡得很轻,这就导致身旁人哼唧的时候他一下就醒了。 察觉到栾浮秋的异常他睁开眼睛起身,这才发现他在发高烧,身上热的几乎能煎鸡蛋了。 无奈之下燕齐点上火,又去河边取了些水,然后撕裂了几块栾浮秋身上衣服的布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水浸湿给他冷敷擦身。 把他的上半身侧过来准备给他擦背的时候,栾浮秋突然就醒了,身子向前躲了几下,语气恼怒,“你在做什么!”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燕齐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作,说话也没好气。 栾浮秋感受着身后的凉意,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帮自己降热,然而被碰触着身体还是不免有些不自在地僵硬,到腿被抬起缓缓上下擦着的时候他身体僵硬的越发明显了些。 “说实话,除了第一次见面那会儿,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吧。”燕齐实在是费解,“你对我的态度怎么就这么差啊,还总是忽冷忽热的,像是跟我要害你似的。” 栾浮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燕齐没听到回答手上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腿,在他下意识一缩的时候开口道:“我这儿好好跟你说话呢,你要是再装没听到的话,别怪我真对你做什么了啊。” 想到他之前的放肆之举,栾浮秋面色变了变,接着冷声道:“你当真不怕朕回宫之后罚你吗?” “回宫是回宫,现在是现在。”燕齐满脸不在意,心中却想着做都做了,那把人惹生气一次和两次也没什么区别了。 栾浮秋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驱散灼热的凉意,目光落在燕齐给他擦身的手上,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因为他的话生气的心,不仅没有丝毫不快,反而生出了丝丝愉悦。 “朕想喝水。”他听见自己开口。 或许是因为发烧,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干涩的哑意,燕齐看了他一眼啧了声,“可真是皇帝做派,一张口就是吩咐人。” 话虽如此说着,却还是起身给他拿了水。 燕齐拿着用叶子盛着的水,走近后低头看他,“能自己起来吗?” 栾浮秋没动作,只是用那双带着一层湿润的凤眸看他。 病气不仅没降低他自身容貌上的优势,反而还增添了几分让人心怜的脆弱的美感。 燕齐跟他对视了半晌,只好又伸出一只手托着他的背把人扶着半坐起来,然后把水喂到了他嘴边。 栾浮秋确实口渴,他小口不停的喝着,垂着眸子显得有些乖顺。 看着他喝水也不伸手接着,身后还有自己扶着,燕齐狐疑道:“你是不是借着使唤我来撒气啊?” “朕生病了。”栾浮秋喝完水,侧头看着他说道。 燕齐听着这几个字,竟然从中听出了几分撒娇的错觉,他忽的笑了声,“得,你生病你有理。” 把叶子放一旁后,觉着这擦身擦得应该也差不多了,他就没再继续,灭了火后直接躺了下来,准备继续睡一会儿。 第23章 栾浮秋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浅色瞳孔轻轻颤了颤,开口问道:“你……在这里睡吗?” “要不然呢,你不会还想让我睡外边儿吧。”燕齐睁开本来闭上了的眼,眼带谴责地看着他,“我可是刚刚还照顾过你呢啊,对我好点儿吧可,我都心疼我自己了。” 栾浮秋眼睫颤了颤,想说没有,但他一向不习惯跟人解释,因此也只是唇瓣动了动,话却堵在了喉中。 燕齐困得很,直接又闭上了眼睛,打着哈欠嘴上忍不住的嘀咕着,“真是让人想不通,明明刚开始那会儿你不是话还挺多吗?威胁恐吓我说的那一大堆,怎么现在说句话就那么难了,而且刚开始还会夸人呢,如今就只剩阴阳怪气了……” 栾浮秋听着他声音渐弱的话,凤眸怔怔地看着他睡着的面容,有些恍神。 突然之间,燕齐却又睁开了眼,面露警惕,跟栾浮秋对视上之后,眼底有一瞬的诧异,继而在他张口的时候伸出食指抵了抵唇,示意他不要出声。 外面有声音在向这边靠近。 燕齐拿起身旁他在树林里找到的树枝,轻声起身,走到洞口听了听,发现确实有脚步声在附近,眉头下意识蹙了蹙。 若是救兵还好,就怕来的人是那群杀手。 燕齐藏在山洞洞口暗处,看着有一个人影慢慢走近,跟那批杀手同样的黑衣而且蒙面,明显不是救兵。 他目光定在那人的脖子上,注意着他靠近的脚步,找准时机,在他离着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猛地将树枝注力后刺了过去。 在黑衣人倒下后,燕齐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外面暂时没有人后,他捡起黑衣人的剑向着栾浮秋那边走去。 地上半坐起来的人面色潮红,半撑着身子的手臂就只是用了这点儿力也是微微发抖,显然还在高热中气力不足。 燕齐想到外面那些随时可能找过来的杀手,再见他这副模样心头越发沉重了些,只觉今晚要完。 带人跑是跑不了了,还有可能主动遇见杀手,没有办法,俩人只好守在洞里。 然而在解决了几个靠近这边后的人后,想到对方肯定会察觉到这个方向一直在少人,燕齐想了想觉得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栾浮秋身上被稍微降下去的热度也又起来了,意识也开始模糊,燕齐揽住他的腰身,把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脖子上,把人带起来。 “搂紧我,别出声儿知道吗?不然咱俩今天就真得一起下黄泉了。” 栾浮秋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手上倒是紧了紧,哼唧般的嗯了一声。 夜色黑沉,月光透过枝丫落下重重暗影,更显幽寂。 燕齐带着栾浮秋出了山洞之后躲过好几个黑衣人,然而最终却还是被截住了。 对方人多,燕齐怀中又得护着怀里浑身无力的栾浮秋,打到最后逐渐落于下风了起来。 但好在对方人也少了不少,他边打边观察着,觉得若是自己放下栾浮秋全力一拼,虽然栾浮秋估计会受伤,但却应该会比如今这样活下去的几率大一些。 毕竟只是栾浮秋受伤,总比自己力竭后栾浮秋被杀连带着自己玩完,俩人都死了的好。 随即他便把栾浮秋放到了树下,自己拿着剑跟剩下的几个人打了起来。 然而却让燕齐没想到的是,其中对方一个人竟然还带着袖箭,他在几个杀手身后直接对着燕齐射出来箭。 见射出的箭被燕齐几次躲过,那人果断放弃了目标,朝着栾浮秋射去。 燕齐无法,只好挡在栾浮秋身前,在解决了几个近身的杀手后不免也有些力竭,身形迟钝了下来。 在后方那人见机身形一闪朝着栾浮秋额头射去,燕齐侧身拿剑就想把箭打开,但因为脱力脚一软,身子突然踉跄了下,直接身子一歪挡在了箭前。 感受到胸口传来的痛意,燕齐顿时脚软了个彻底,直接跪在了栾浮秋身前,他低头一看,就看到了不断涌出来的血。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从背后穿过来的箭,伸手摸了摸就摸,手上顿时也染上了大片血迹,猩红粘腻。 想到自己那好巧不巧的脚软,不早不晚,偏偏就是在这箭射过来的时候,还角度这么巧的就用自己的身体把箭给挡了。 没射中栾浮秋,反而射中了自己,燕齐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自认倒霉了。 身后的那个射箭的杀手不知为何没了动静,没有再射下一箭,燕齐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也有些茫然,但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随即却看到一双手慢慢抬起,是栾浮秋放在腿边的手。 燕齐有些迟缓的抬头,就对上了栾浮秋死死盯着他的一双凤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高热,面前的人呼吸急促的厉害,连带着胸口都有些不平静的起伏着。 感受到脑子越来越沉,眼前也开始冒黑影,胸口的痛处却是丝毫不减,且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燕齐看着栾浮秋不知道为什么又在瞪着自己的那双眸子,忽然就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看着血迹在他眼角处留下道道痕迹,嘴角轻微的扬了扬,然而语气里却还是带了几分不满。 “我都为你挡箭了,你却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还瞪着我,可真是难伺候的很。” 说着燕齐身子摇晃了几下,就朝着栾浮秋倒去,脑袋落在他肩上,稍凉些地气息吐在了那滚烫的颈侧肌肤上,气息渐弱化为了呢喃一般的低语,“我看……真得要我死了……你才……” 后面的话未说完,燕齐的手就垂了下去,另一只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 第21章 燕齐在痛意中醒来,睁眼就是养心殿熟悉的金黄,他怔怔地看着帐顶,心中有些怅然。 一箭穿胸,竟然最后也没死。到底是箭射的不够彻底,没能一下子就让他断气儿。 “燕公子,您醒啦?!”端着药的小太监一脸惊喜的看着他,“您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 燕齐坐起身,拒了小太监要来扶他的手,“我好的很,你们皇上呢?” 自己都为了救他受这么重的伤了,也不见他来陪个床,当真是没人性。 小太监闻言动作顿了顿,面上有些迟疑道:“皇上……在阅是楼呢。” “在哪儿?”燕齐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小太监被他带着凶气的眼神看的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阅、阅是楼。” “阅是楼……”燕齐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眼神愤恨。 自己因为他受伤,他不在一旁守着就算了,竟然还去看戏?! 可当真是如了他的意了,倒还庆祝起来了。 好啊,既然他有这闲情逸致,那不如自己再去给他添点儿乐子。 阅是楼。 栾浮秋懒散的斜坐在正中宝座上,虽然是看向畅音阁的方向,但目光却有些不聚神地发散着。 “主子,燕公子那边传话说已经醒了。”林祥躬身俯首低声在栾浮秋耳边道。 栾浮秋浅色的瞳孔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唇瓣轻启问道:“他的伤怎样了?” “太医说只要好好养着就行,而且燕公子精神头也好,估计是醒来没看见您,想您想的紧,第一句话就是问了您在哪儿,看样子是要过来找您呢。” 栾浮秋心中顿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蔓延开来,让他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了些许。 凤眸依旧看向戏台上,思绪却是飘散在了燕齐身上。 那日若不是明一他们赶到,他和燕齐必定命丧当场,但若不是燕齐挡在他身前,他必然会被那箭给穿透了脑袋。 虽然他并不畏惧那支冲着自己而来的箭,虽然也知燕齐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蛊虫才会救自己,但他睁眼就见着那身影被箭穿透挡在自己身前,胸口涌血地将自己护在身体之后,那双如点墨般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一人,他的心却还是狠狠一颤。 而燕齐全身是血倒在自己怀里,明明本来就没想再留他性命的,但感受着他气息渐弱,不知为何心中却像是蛊虫发作般的慌乱了一瞬。 怀中的身体因为失去意识变得异常沉重,压得栾浮秋的心也沉重异常,他侧头看着燕齐因为合着眼睛显得有些和顺的眉目,完全没有平常放荡不羁的样子来的顺眼。 突然之间,他就又不想燕齐死了。 “这是看的什么戏啊?”熟悉的声音将栾浮秋的思绪拽回,侧头就看见了正向自己走过来的燕齐。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唇色有些苍白,但那攻击性十足的眉眼间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带着些轻佻,不知道的恐怕一眼也看不出这人不久前才被一箭刺穿了胸口。 栾浮秋其实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戏,他过来只不是因为想听些声音来分散他有些烦扰的心绪而已。 但他不想说这些,更不想说自己为何乱了心而感到烦扰,这些话一旦说出口,落了下风的就是他了。 第24章 无论如何,掌控权都该在他手中才是。 他未答反问:“你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过来找你。”燕齐走到他身边后,直接跟他一起坐在了宝座上。 林祥见此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着皮肉开口:“燕公子,不可如此啊……” 栾浮秋看着他胆大妄为的动作,倒是并未言语,反而是朝林祥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这确实是个看戏的最佳位置哎。”燕齐看向对面的畅音楼。 栾浮秋看了眼他的伤口处,“你的伤不疼了?” 燕齐听着他正常且算得上有些和善的语气,立马就感知到了他态度的变化,心中顿时心思一转。 莫不是之前他想岔了,这次这伤不但没白受,反而是因祸得福,博得栾浮秋的好感了? “疼的,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疼。”他微蹙着眉,靠在了栾浮秋肩上。 栾浮秋看着他微微抿起有些干涩的唇瓣,手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有动作,开口的语气里却是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柔和,“那怎么不在床上老实的躺着?” 燕齐听到这语气还有这话,心跳立时激动的跳的快了些,真是难得一见的柔情啊,离着解蛊的目标又迈出了飞跃性的一大步。 “想见你啊,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栾浮秋张了张口,那些对别人能随意逗弄戏耍的话却是哑在了喉中,对着燕齐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胸口处的衣襟却被一只手扯住了,随即他就听见燕齐带着几分关切的开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栾浮秋道。 “那就好。”燕齐闻言也没再继续看,转头看起了对面的戏。 看了一会儿,他就饿了,想到没在狩猎时吃成的烤肉,开口提议道:“要不咱今晚上炙肉吃吧?” 虽说受伤之后应该忌口,但两人都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栾浮秋更是随心而为,听到他说也就点了点头。 栾浮秋在乾清宫跟人议事,燕齐让人备了调料,自己来御膳房弄了些更合自己口味的腌肉。 弄完后时间还早,他想了想就朝着质宫的方向走去。 燕激尘一见到燕齐,就肃着神色从头到脚的看了看,燕齐眼看着他就要碰到自己胸口的伤,连忙伸出手挡了挡,“停停停,我这伤还疼着呢,可别给我再碰着了。” 听到这话燕激尘停下了动作,但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出口的还是一声长叹。 “我都没愁呢,你愁什么啊。”燕齐笑了声道。 燕激尘没回他的玩笑话,面上心疼的神色里掺杂着担忧悔意和歉意,复杂至极,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后怕:“若是你真的出了事,我还有何颜面能回燕国,又该如何面对大哥大嫂……” “不是说先别跟他们提我吗,你不会已经说了吧?”燕齐也皱了皱眉。 燕激尘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我既已经答应了你,便会做到的。” “那就好。”燕齐点了点头,“这样你更就不用愁了啊,他们也不知道,我要是真死了,就当我一直没活过呗。至于你嘛,咱俩起码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还挺快乐的,也都不亏了。” 燕激尘的眉头没因为这话松开半分,“解蛊之法一直未曾有消息,栾浮秋也不是一个容易被把控的人,而且想杀他的人那么多,你若是想解蛊恐怕并非易事。” “虽然确实不容易,但是,却也还是有希望的。我今天发现栾浮秋对我的态度已经开始转变了。”燕齐眼神发亮,十分有成就感的说道。 燕激尘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你可知这次刺杀是谁的人?” “谁的人?”燕齐下意识问了句,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道:“这里面不会还有来杀我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燕激尘眼底有几分疑惑。 “因为我想起来,我带着栾浮秋从兽群里离开后遇到的那波人,他们好像跟第一批人穿的衣服有点儿不太一样,而且他们刚开始的那几支箭都是冲我来的,他们要是想杀栾浮秋,明明可以直接向他射箭啊。”燕齐语气里也有些不解。 “竟然还有这事。”燕激尘也未曾想到那些杀手会是两批人。 “那你刚刚说的他们是谁的人啊?”燕齐看又问道。 “是国舅。”燕激尘道。 “姓叶的那个吗?”燕齐面露惊诧,“他不是栾浮秋的亲舅舅吗?不是说他们关系还挺好吗?” “虽是如此,但这次刺杀查出的幕后主使就是国舅。” “啊……那他们之前的关系好都是表面上的吗?” 燕激尘略带讽意的笑了声,“他们两人可都不是什么善类。你知道栾浮秋是怎么处置他这唯一的舅舅的吗?” “现在就定好怎么处置了吗?这不才过了七天啊。”燕齐震惊,他确定没听错那小太监说他昏迷了七天啊。 “这也是我想要跟你说的。”燕激尘正了神色,看着他,“世人皆知,栾浮秋因着先皇唯一子嗣,自他出生起便备受疼宠,其中尤其以如今太后,当时的皇后为最,而国舅也对他极好,甚至连他登基为帝都是国舅一手扶持着他把这个皇位坐稳的。” “但他把皇位坐稳后却突然将太后囚禁了起来,太后信佛,他却大规模毁寺灭佛,之后更是无缘由地大肆虐杀京中几个富户,手段残忍至极。如今对于国舅,更是不念丝毫旧情地对其施以酷刑处死。” “栾浮秋心性极狠,睚眦必报且不记旧情,你该切记,不能在他身上失了心。” 裹挟着凉意的秋风拂过燕齐耳侧,也不知是想到了白日里燕激尘说的话,还是因为夜里的风确实凉,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冷?”栾浮秋看着他道。 第22章 “有点儿,估计是掉血掉厉害了。”燕齐说着紧了紧衣服,然后拿起桌上的热酒喝了口。 小太监们正提着烤炉端着串好的肉类走到桌前摆下,没过一会儿便上了个齐全。 燕齐让身后桌前侍候的人下去,然后从正炙肉小太监的手中拿过了肉,自己烤了起来。 “这烤肉还是得自己动手吃起来才有感觉。你要过来试试吗?” “没兴趣。”栾浮秋连动都没动。 “行吧,你要火候多一点儿的还是少一点儿的啊?” “都行。” 燕齐侧头看他,“你是不喜欢吃炙肉吗?怎么这么兴致怏怏的样子。” “唔……确实谈不上喜欢。”栾浮秋垂眸看着他炙肉的手上,黑长的睫羽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语气也让人有些辨不分明其中的情绪。 “烤肉多香啊,你竟然会不喜欢。”燕齐语气惊讶,“难道是你们这儿的烤肉不好吃吗?待会儿让我尝尝。” 没过多时,各类肉都开始熟了,鲜美的肉香从中溢出四散开来,燕齐光是闻着这味儿就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这些肉串里有他下午腌制好的,也有御膳房的御厨准备的,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他拿起一串御膳房腌制的羊肉尝了尝。 焦脆之下的口感鲜嫩爽滑,不腥不膻,淡咸也适中,还带着恰巧不腻的一丝甜味儿。 “这还行啊,你真的不喜欢吗?”燕齐又吃了口,看向栾浮秋,以他嗜甜的喜好这个应该还挺合他胃口吧。 说着他又拿了一串递到栾浮秋嘴边,“要尝尝吗?这火候也正好。” 栾浮秋垂眸看向唇边猝不及防被贴过来的肉,在燕齐带着些期待的目光里缓缓启唇咬了一口。 “怎么样?”燕齐问道。 舌尖的鲜香漾着甜意直入喉头,栾浮秋抬眼看向燕齐那双黑亮的眸子,“有些甜。” “嗯,应该是加了糖吧。”燕齐点了点头,继而挑眉问道:“你之前吃的不是这个味道吗” 栾浮秋又咬了口肉,“忘记了。” “这还能忘啊。”燕齐看着他就着自己的手小口的吃,莫名乖巧的模样,脑海中突然却又出现了燕激尘跟他说的话。 之前燕激尘也说过,栾浮秋在先皇尚在时,虽然当时是太子,但他不仅无才无德,甚至还不学无术,沉湎淫逸。 据说当时先皇曾有过另立太子的意图,但有一年栾浮秋却突然戒了酒色,开始勤学政事,之后更是凭着在处理政事上的表现赢得了先皇和不少大臣的好感。 燕齐想到这儿眼底浮出几分疑惑。 若说之前栾浮秋是隐忍待时,等到登基后大权在握了才又恢复本性,但他之前行事虽荒唐但却并不凶狠残暴啊,而现在的他也没见沉迷酒色啊,也就是嗑药上头而已。 这前后行事甚至都不太像是一个人。 等等,不像是一个人?! 燕齐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聚精会神地细细打量了一番栾浮秋,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是个冒牌货了。 “一直看着朕做什么?”栾浮秋侧眸看他,被墨发遮掩着的耳后泛着些两人都看不到的薄粉。 第25章 燕齐一旦产生了这个想法,心中怀疑的种子就不受控制地开始生根发芽,想到栾浮秋之前对自己借尸还魂那旺盛的好奇心,越发觉得这个猜想很有可能就是对的。 他放低身子谨慎地坐在了离着栾浮秋身侧,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热意从一方的身体上蔓延到了另一方。 栾浮秋眼睫颤了颤,没有开口也没有伸手将他推开。 燕齐侧头靠近他耳侧,将声音放到最低,“我问你件事,你说实话。” 对他这意料之外的行为和话语,栾浮秋凤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什么?” “你……是不是也是夺舍的?”燕齐的声音更低了些,出口的几乎是气音。 栾浮秋愣了愣,随即他眸色深了几许,“是燕激尘跟你说了什么?” 燕齐想到那些没几句的好话,现在看就好像是在背后说人小话,他心虚地身形顿了顿,笑着打哈哈,“就闲着没事儿扯了几句嘛。” 栾浮秋紧追不舍,“他跟你说朕之前的事了?还是说朕现在的事了?又或者是都说了?” 燕齐开始后悔自己冲动问的那几句。 “让我猜猜……他是不是说朕无情无义,心狠手辣,残虐不仁……”栾浮秋慢悠悠道。 燕齐干笑着,“哈哈哈你会的成语还挺多呢,你要来串牛肉吗?” 栾浮秋没接他递过来的肉,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他倒是也没说错,朕确实就是如此。朕也不是夺舍,至于朕跟之前为何不同……” 燕齐听到这儿竖起了耳朵。 栾浮秋突然笑了,声音里都带着些平静的有些不正常地笑意,“应该是朕疯了吧。” 燕齐听着栾浮秋这完全不像是高兴的笑,直觉促使着他应该做点儿什么来挽回这刚好转一些却又眼看着要岌岌可危的关系。 他立马手一伸,把身旁的人揽进了怀里,悲伤的情绪高速酝酿,开口的声音里也立时带了些哑意和心疼般哽咽的颤抖,“是我的错,我不该问的。” “你既然知道朕是什么样的人,那就该知道你可能会有什么下场吧。”栾浮秋伸手环住了他,依偎在他怀里,声音轻柔。 燕齐也搂紧了他,“难道我胸口受的这伤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栾浮秋哼笑了声从他怀里退开,“知道便好。行了,吃肉吧,朕都闻到糊味儿了。” 燕齐这才想起肉来,连忙起身去看烤炉上的肉,那几串忘在那儿了的肉已经被烤焦了,又硬又黑的,完全不能吃了。 “可惜了。”他说着把那几串肉拿下来,又重新拿了几串放上去。 “就几串肉而已,有什么可惜的。”栾浮秋不以为意。 燕齐手上翻动着,不赞同道:“任何美食都不能被辜负好吧,它们的去处就该是我们的肚子里才对。” “你在你们那里吃过很多美食吗?”栾浮秋问道。 “这个确实是不少,人活着就吃和玩呗,闲着没事去各个地方玩玩儿,顺便吃吃当地的特色菜。”燕齐说着又回头看向栾浮秋,“我听说京城还有夜市,要不咱找个时间去逛逛吧?” “这又是听谁说的,燕激尘还是宋许那群公子哥儿?”栾浮秋斜睨着他,语气有些凉。 燕齐极有求生欲的笑了笑,“我这不问他们好跟你去约会嘛。” “待你伤好再议吧。”栾浮秋道。 燕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处,“那应该要不了多久,我感觉我这伤恢复还挺快。” “忘了朕之前说的了吗?那蛊虫大补。” 燕齐想到胸口处细碎的疼,本以为是血肉在生长,听了他的话再一想,好像确实是跟平常的伤口恢复有点儿不一样。 “你怎么这么慢。”栾浮秋看向他手里的肉,面上带了些嫌弃,向前凑了凑拿起了几串肉也自己上了手。 炙肉虽然是腌制好的,但在炙烤时还需加些调味料,撒料也是一门功夫活,很容易撒的不均匀,以致于不同处的肉咸淡不一。 而栾浮秋拂起衣袖,一只手一下子就拿起了好几串肉,在烤盘上摆开了,然后另一只手拿起各色调味料撒了起来,动作间流畅且具美感,关键肉上的调料也分布的很均匀。 燕齐看他这一套动作立马就震惊了,这简直比自己熟练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他朝着栾浮秋竖了竖大拇指,“皇上,你这是天赋异禀啊。” “总归是比你强些的。”栾浮秋说着看了眼他手里的肉,唇角缓缓的扬起了细微的弧度。 晚风将炙肉的香气吹满了院中,昔日饿着肚子为主家炙肉的奴隶,再次炙起了肉。不同于当时他是心有艳羡吞咽着口水的局外人,如今他也成了言笑晏晏分吃着炙肉的局中人。 或许,他也是喜欢吃炙肉的。 * 天气渐冷,尤其是将近夜里,寒气更重。 燕齐将还温热着的羊乳放在怀里捂着,运起轻功神色略有些匆忙。 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御花园,远远的却看见之前离开的地方蹲了个白色的人影,面朝着草丛背对着自己,依稀还能听到那么传来的抽泣声。 黑夜里,路边蹲着背对着自己的白衣人,而且那个人还在哭。 燕齐脚步一顿,脑海中顿时冒出小时候同学讲的鬼故事来,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就有些不想走近了。 然而冷风一吹,他浑身鸡皮疙瘩起来的同时也让他想起了草丛里的那一窝小奶猫,于是不得不又抬起了步子。 “那什么……”燕齐还未走近,便高声朝着那白衣人的方向说了几个字。 那白衣人身子也肉眼可见的一僵,半晌后抽噎着转过头来。 看到是一张正常的人脸,燕齐立时松了口气,他就说嘛,应该也不能有鬼。 然而看清是谁后,他面上露出几分惊诧,“叶霖?!” 这正哭的满脸泪的不是别人,正是栾浮秋那个惯常一身红衣很是张扬嚣张的表弟。 第23章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燕齐迟疑着开口。 叶霖伸出手来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自以为凶狠的道:“要你管!这地方又不是你的。” 虽然表情发狠,但他的声音里尚且带着鼻音,还因为抽噎一顿一顿的,听上去不显凶狠反而听起来有些可怜。 “这地方不是我的,那也不是你的呀。”一起走到草丛边,朝着他抬了抬下巴,“起开。” 叶霖看着他在黑夜里越发锋利性十足的五官,不仅没让开反而伸出双手挡住了身后,同时目光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燕齐看着他这一套动作,翻了个白眼,略有些无奈地把怀里的羊奶拿出来,“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啊?” 叶霖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面上浮起几分尴尬,讪讪地放下了手。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狗眼看人低。”燕齐哼了一声,他可没忘记这小子之前找过自己好几次茬呢。 叶霖刚想着反驳几句,但想到自己有错在先,也没好意思反驳,只是给他让开了些地方小声说道:“我那会儿已经喂它们吃过了……” 燕齐蹲下身子向里面看了看,几只小奶猫软乎乎地窝在层层堆叠的衣服里,一旁还有些剩下的羊乳,确实是已经吃过了的样子。 “我没骗你吧。”叶霖看着自己这些准备的很妥当的东西有些得意。 燕齐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都是你刚刚拿过来的吗?” 叶霖点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对啊,要不是怕冻着它们了,该再给它们准备个更挡风的小窝的。” 这个燕齐都没想到,他跑了一趟只拿了羊乳,竟然也疏忽了晚上风凉小猫可能会冷了。 不过…… “来回跑这么麻烦,你怎么不直接把它们带回去啊?”燕齐问道。 虽然西六宫人不少,每宫都住了不止一个人,但按叶霖的身份他应该是住主殿的,地方宽敞地位高权力大的,而且看样子他又喜欢小猫,又何必这么麻烦来回跑呢。 叶霖却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低着头摸着那几个小猫,不过片刻,便有接连的水珠坠落,打在了下方的草叶上。 “你……哭了啊?”燕齐低了低头,试探着去看他的脸。 叶霖的泪珠子顿时掉的更急了些,像是止不住了一样,连串连串的从眼眶里滑落。 燕齐看着他哭的几乎不能自已的模样,又是一身白衣,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被栾浮秋处死的舅舅,也是姓叶,而他又是栾浮秋的表弟。 栾浮秋好像也就只有一个舅舅,那要是没猜错的话叶霖应该是叶国舅的儿子了。 燕齐面色突然有些纠结了,好像这时候说节哀也不太好,但自己如果现在起身就走就更不太好了。 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沉默了下来,直到听到叶霖哭的差不多了,才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把一块帕子递给了他,“要用这个吗?” 第26章 叶霖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满脸是泪的脸,他低头看向那张帕子,伸手就接了过去,然后丝毫不客气的用那帕子擦了擦鼻涕。 可能是燕齐不仅没趁着这次机会落井下石反而挺体贴的给了他帕子,还挺有怜爱之心地给小猫来送吃的,他突然觉着燕齐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坏了。 “其实我知道我爹不是个好人,而且他对我也不是很好……这次他让人去害皇上,更是他有错在先,他有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一想起他就想哭,明明他之前还经常打我,也是他把我送进宫的,但是这些眼泪就是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停不下来……” 燕齐虽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不熟甚至还算是有点儿仇怨的自己自己说这些,但看着他又开始哭了起来,也不得不开口安慰了几句,“毕竟他也是你的父亲嘛,无论好坏的也就这一个爹。” 国舅刺杀皇帝这件事可以说是谋反,宫中之人无不对此讳莫如深,但叶霖却能感觉出来宫里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异样的,他不喜欢但是却没办法连他们怎么看自己都管住。 但燕齐是不一样的,他比宫人们胆子要大的多,毕竟他之前是刺客,而且他在皇帝面前都不行礼,言行举止大胆至极却仍能活到现在,他像是一个异类。 叶霖哭的脑子有些迟钝和空白,他渐渐跟燕齐说起了这段时间的一些不愉,还有一些他和他爹相处的旧事,有好有坏,但还是以不好居多。 燕齐挠着昏昏欲睡的小猫们的下巴,略微有些敷衍的点着头表示在听着叶霖的话,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也想打一个哈欠。 听了不知道多久后,叶霖终于倾诉欲释放的差不多了,他回答起燕齐开始问他的话。 “皇上受过很多苦,这其中也有我爹的原因,我之前不懂事也做过一些伤了他的错事,我可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跟我爹一样了。”叶霖这样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对栾浮秋的不满,反而是有些歉疚,“它们跟着我,说不定哪天又就没家了,还不如等着别的更好的人来收留他们。” 燕齐刚想说要不他把这些小猫带回去,然而话没开口就想到自己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而且万一到时候自己什么时候把栾浮秋惹毛了,估计这些猫也够呛能有好下场。 叶霖似乎也知道他不方便养着,于是又说道:“待我明天去找个人问问,他性子安顺应该会喜欢它们的,而且应该会把它们照顾的很好的。” “也行那。”燕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准备回去,“要是不成的话我也一起想办法。” 反正还有个燕激尘呢,实在不行走的时候就让他拖家带口的一起捎着呗。 叶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直到燕齐转过身去,他才小声说了句,“燕齐,谢谢你。”能在这儿听我说完这些话。 燕齐回头看了眼他,发现他跟不好意思似的头也没抬,顿时笑了声,“行,知道了,走了啊。” 踩着夜色放轻了脚步回到养心殿,不料进了侧殿就看到栾浮秋坐在桌前,悄无声息的吓了燕齐一跳。 “去哪儿了?”栾浮秋抬头看他。 虽然是很平常的语气,但燕齐莫名有一种妻子质问晚归的丈夫的既视感。 但他好在确实也没干啥,于是坐到栾浮秋身边开口道:“我在御花园看到了一窝小奶猫,估计是野猫生的,但又没看到有母猫,就去御膳房要了点儿牛乳去给它们填填肚子。” “喂猫需要这么久?”栾浮秋问道。 “这不是巧了吗,遇到那个爱慕你的小表弟了,正在哭呢,我又不好转头就走。” 栾浮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倒是怜香惜玉。” 燕齐伸出手臂搂住他细瘦的腰身,在他肩颈上蹭了蹭,语气轻软,“才没有,我只怜你惜你。” 栾浮秋却没让这事就这么轻易的过去,他缓缓抬起手来,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抵住了的燕齐正在乱蹭的额头,侧眸看过去,浅色的瞳孔背着光略显幽深,“你觉得他可怜?” “我可没说,你不要给我给我瞎安排罪名。”燕齐握住他的手,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唇,“他怎么样又不关我的事,我可怜他做什么。” “毕竟连只猫,连个奴隶你都可怜,现下你这话朕可是很难相信。”栾浮秋退了退躲开斜睨着他,语气很淡。 “那就算是,可怜又不是喜欢,可怜能可怜很多人呢,我孤苦无依的,我还可怜我自己呢。”燕齐把脸埋在他脖子里,改去亲他白嫩的颈子,“但我喜欢的可只有你,与其费这时间说些无关的人,你还不如也可怜可怜我呢。” “朕可没看出你可怜,你这张嘴可是哄得了不少人呢。”栾浮秋说着托起燕齐的下巴吻了上去。 燕齐收了收放在他腰上的手,把他向自己怀里紧了紧。 一吻结束,两人的姿势已然反了过来。 燕齐摸了摸栾浮秋靠在自己肩上的脸,“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宫去夜市玩啊?我的伤都已经完全好了。” “你猜朕今晚上过来做什么?”栾浮秋慵懒地道。 燕齐顿时低头惊喜地看他,“明天要出宫吗?”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如今朕再考虑考虑了。” “这还考虑什么啊。”燕齐低头从他的额上亲到唇上,“去呗去呗。” 栾浮秋双手捧着他的脸,身子往后缩了缩,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又开口问道:“你跟叶霖说什么了?” 燕齐没想到话题又回到叶霖这儿了。 不过他身边还有暗卫跟着,就算他不说,那暗卫估计也就跟栾浮秋说了。 于是他说道:“就是说了一些他跟他父亲的事,都是乱七八糟的旧事,估计他就是想找人倾诉一下吧,只是碰巧被我给遇见了。” “倾诉……”栾浮秋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在细细品味。 燕齐连忙打断他,“是我用词不当,应该是吐苦水。” 应该也差不多,虽然叶霖说那话时情感很复杂,但那话的内容也确实大多都是吐槽他爹。 “你们两人的关系看来是好了不少,竟然都能到交心的程度了。”栾浮秋目光淡淡的看着他,话中吐露出的意味却是有些危险。 第24章 “这更是没有的事了,我和他见面的次数总共也就才三次,两次都还是他找事儿呢,怎么着也到不了交好的程度。”燕齐一脸不赞同。 “那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栾浮秋拽了拽他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 燕齐头皮一疼,连忙低了一下头,“那我哪儿知道啊,他是你的表弟,又不是我的表弟,而且他还是你后宫的人呢。” 栾浮秋把他的头发又向下拽了拽,直到两人的距离近的不能再近了,才盯着他那黑亮的眼睛开口,“燕齐,我最不喜欢的便是谎话,所以……不要总想着骗我。” 燕齐听着这话心里骤然一虚,但下一瞬还是凑近吻了吻近在咫尺的薄唇,“巧了,我也不喜欢说谎话。” * 已入夜,但京城街上还是一片热闹喧哗,歌楼酒肆上灯火辉煌,车担地摊处叫卖声阵阵。 燕齐拉着栾浮秋人群,从人少的地方走着,有些后悔的说道:“应该天暖和些的时候出来的,现在天冷衣服厚了不仅自己累赘了不少,这人跟人之间都变得更拥挤了。” “明年天暖和的时候再来就是了。”栾浮秋顺口回着。 燕齐猛地停下了步子 ,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他。 栾浮秋脚步未停,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撞进了他怀里,刚要退开就听见燕齐在他耳边放低的声音。 “我今天发现,我对你的喜欢又多了些。” 燕齐说完就见着怀里人的耳朵竟然红了一些,对于这一发现他眼底掠过一丝惊奇。 想到刚刚栾浮秋下意识说的明年,竟然是连明年的事都想好了,他心中更是有些惊喜。 谁说情话没有用?虽然肉麻了些,但总是有人会信的。 果然甜言蜜语不是白这么叫的。 栾浮秋却突然抬头看他,“你对别人也说过这样的话吗?” “当然没有,只对你说过。”燕齐真挚的不能再真挚,说完怕他不信还竖起了三个手指头,“我对天发誓。” 栾浮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不然我就让你被蛊虫咬死。” 燕齐被他后一句话给惊呆了,然而看着他的神色却也分辨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但八成不能是开玩笑。 拉住栾浮秋的手转身继续向前走着,心中开始思量,看来得把解蛊的事提上日程了,这只要蛊虫在就始终是个隐患。 就是……要怎么开这个口试探一下呢? 两人边走边看着,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买了一大堆东西,明一在后面抱着提着的,燕齐和栾浮秋在拿着一份滴酥鲍螺吃着,边吃眼睛还不停地四处看着。 第27章 “今日赵府是不是又设宴了?我路过久就听见那墙内的各种乐声又开始了。”一个瘦弱男子跟旁边的妻子边逛边闲聊着。 “那应该是了,赵家时不时的就设宴,也不稀奇了。”女子道。 “真是富贵人家,咱们连个灯都不舍得多点,人家灯火通明一晚上,咱们何时也能有着排场啊。” 女子听了这话笑了,“咱们能买得起人家参宴的人随的礼,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这有什么难,我听说这参宴的人也不全是富家子弟呢,这赵老爷喜欢结交朋友,只要有些才能,就算没钱没势也是能参宴的。” “那不得很多人去啊?,那赵老爷能认全人吗?”女子诧异道 “我觉得应该认不全,但人家也不缺钱,就是图个热闹,想必也不计较这些。”男子说着放低了声音逗她,“要不咱也进去凑凑热闹?我勉强也会吟几句诗。” 女子笑着推开他,“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敢。” 燕齐听到这儿耳朵一动,那对男女的声音随着她们走远渐渐远去,他把口里的东西咽下去,侧头问向栾浮秋,问了一句跟那个男子相同的话,“要不咱也去凑凑热闹?” “什么?” “那两人刚刚说的赵府举行的夜宴啊,听着还怪有意思的。” 栾浮秋道:“你有银子?” 燕齐一噎,继而说道:“我是没有,但我有才啊。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吗,有权有钱还有势的。” “你有什么才?说来让我听听。”栾浮秋颇感兴趣的看着他。 “你小瞧我?”燕齐瞪大眼,一脸不服,“我可是文武双全好不好。” 他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早就知道这里的文学历史也是架空的,因此就算是他武艺征服不了那个赵老爷,就凭着他上辈子背的那些诗也能让人心服口服。 说走就走,燕齐拉着栾浮秋一边问一边就来到了赵府门口。 赵府宅子确实大,不说占地面积不小,就光看那厚重的大门和金光闪闪的匾就能看出这赵府主人不是一般有钱。 而且在门口站着,确实能听见墙里面的各种乐器声,从大开的门向里面也能看见有不少人,而眼下人门外还有许多人向里面进着。 但燕齐看着,估计是进去的人太多了,那门口看门迎宾的也没有很严的样子。 “怎么停下了?不是说要进去吗?”栾浮秋挑眉看他。 燕齐酝酿了一下气势,站直了身子略微端着的向着门口走去。 门口赵府的下人看着燕齐和栾浮秋两人,面上露出了几分思索。 这两人样貌不俗,气质非凡,连身上的衣料都很名贵,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但他怎么觉着有些眼生呢,按理说他但凡见过一次就不该没印象啊。 燕齐先发制人笑问他们:“怪我们来迟了,今日这宴可还是跟往常一样?” 那下人一愣,连忙笑着道:“是是是,除了新进了几个乐人,别的倒是仍跟往常无二。” “行,那我们自己进去就行,地方也都熟,不必再费人带路了。”燕齐非常体谅地说着。 那下人虽心中有些疑惑,但看着他们已经抬步进去了,也没好再冒昧的拦住人,只是看着拿着剑的明一伸手挡了挡,“不好意思了这位爷,进府可是不能带利器的。” 燕齐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没能进门正一直看着他们这边的明一,笑了声,“这赵老爷也是怪有意思,还挺注意安全性的。” 两人进了府之后,向里走着,看到了不少成群聚在一起的人。 有看舞的,有听戏曲的,还有听奏乐的,还有几群人聚在一起在吟诗作赋,下棋作画,一群人各玩各的,也互不打扰。 “你想去哪边儿看看啊?”燕齐侧头问栾浮秋。 “都行。”栾浮秋语气随意。 燕齐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想起他之前当太子的时候也是个酒色之徒,估计对这样夜宴也见过不少次了,索性就没再问他的意见,拉着他开始挨个儿看。 但燕齐估计是少了些文艺天赋,看了一会儿跳舞的和唱曲儿奏乐的就觉得没什么兴趣了。 “你是不是早知道没什么意思啊?”他看向一直表情挺淡的栾浮秋,怪不得他一点儿情绪起伏都没有,这也太没劲了。 栾浮秋竟然还打了个哈欠,“本来就无趣,还不如外面的夜市有点儿意思呢。” “那要不咱还是走吧,趁着现在还没被发现。”燕齐说着就拉着栾浮秋准备向外走。 刚没走几步,忽然一侧小路上就走过来一个人,那人面色惊慌脚步匆忙,边走还边回头看着,一不留神就撞到了栾浮秋身上。 那人手上还端着东西,这么一撞托盘里的酒和酒盏一歪,就滚咕噜掉到了地上。 栾浮秋被撞的身子一歪,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看着那人的目光跟看死人一样。 那个下人撞到人后低垂着的视线内看到那华贵的布料上沾了些酒渍,而贵人也被自己撞的踉跄了一下,连那腰上坠着的玉都晃了晃,顿时脸色灰败着跪了下去,磕起了头。 “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燕齐没料到都要走了,还能发生这么一遭事,他把脸色难看的不行的人向着自己自己这边揽了揽,看了眼被撞的那边胳膊和腰上湿了的地方,用手摸了摸,好在不烫。 “撞疼了吗?” 栾浮秋没说话,眉头压得极低,眼底满是烦躁和不耐。 那些酒液在衣服上蔓延开,很快便打湿了一片,湿哒哒的黏在肌肤上,不仅不舒服极了,而且还散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儿。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这样被冲撞过了,栾浮秋本来还算好的心情顿时败坏到了极点。 眼看着栾浮秋一副要发疯发飙的模样,燕齐可还记着他们是浑水摸鱼进来的人府内呢,他低下头安抚一般的摸了摸怀里人的脸,低声道:“他看样子也不是故意的,要不咱先出去吧,正好再去逛逛成衣铺,去看看衣服买件儿新的。” “你倒是好心。”栾浮秋阴沉沉的眸子突然看向他,“怎么?你这是又觉得他可怜了?怕我在这儿杀了他?” 燕齐虽然确实有点儿怕他杀人,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不然下一秒自己也就遭殃了,他放低了声音哄道:“咱们不是那什么进来的嘛……” 话未说完,就被右侧一道试探着的声音打断:“辛奴?” 燕齐立时就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僵,他下意识看向突然出声的这个跪在地上的下人。 第25章 刚才还跪伏着颤抖的人此刻一脸惊喜激动的看着栾浮秋,脸上哪儿还有半分惧色。 “辛奴是我呀!我是细竹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似乎是看栾浮秋没有反应,他又离近了些开口道:“之前我们在云翔街一起乞讨过啊,还有、还有在孙府,你被打了,我还给你送过药呢。” 栾浮秋幽幽的看向他,忽然嘴角不带笑意的勾了一下,“所以呢?” 细竹闻言眼睛一亮,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说着,“所以你帮帮我,帮帮我吧,当初我跟着少爷离京之后,孙府不知道怎么就没了,少爷少爷缺钱就把我又卖给了赵府,刚刚我去送酒遇上了李家三少爷,他非说要跟赵老爷要了我……” “我只是个奴隶,他跟赵老爷开口,赵老爷肯定不会拒绝的,可是谁不知道这李三少爷就爱在床上折磨人啊,弄死的奴隶不多少了,我跟着他一定会死的……” “辛奴,辛奴,你就看在我以前帮过你的份上救救我吧。” 栾福秋目光在细竹那张脸上停留了半晌,好像之前是有个给他送药的,不过他怎么记得那药不仅没有让他的伤变好,反而是更严重了呢。 细竹被他这似乎要看透人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视线在栾浮秋和燕齐两人之间乱飘着转了几转,最终目光定在燕琴揽着栾福秋的胳膊上。 忽然就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他长得白皙清秀身姿也瘦弱,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的时候,看上去我见犹怜的气质更多了几分。 “你不帮我也是没关系的,是我命就是如此了,只是与其被人给折磨死,不如就死在这里算了……” 燕齐本来听着他们俩的话一脸懵,但见着这个人突然就开始道德绑架,一副谁欠了他的样子,顿时就皱了皱眉。 好让他手痒啊,这个人说话。 “那你就死在这儿吧。”栾浮秋冷漠的开口,“要我帮你吗?” 细竹哭着的身子明显一滞,继而面带错愕的看着栾浮秋。 “哟,俩天仙儿,什么死不死的呀,来跟小爷说说。”一道带着浓重酒意醉醺醺的轻浮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细竹听着这声音猛的哆嗦了一下,回头看到来人面上骤然失了血色,软倒着坐在了地上。 “没想到啊,这一个小天仙儿引着我来见到了一个大天仙儿,看来小爷今天是没来错。”男人眼神痴痴的看着栾福秋的脸,显然是喝酒上了头,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 第28章 燕齐见着他那赤裸裸毫不掩饰的眼神,皱着眉把栾浮秋拉到了自己身后,看着这个喝了点儿马尿就不知道自己谁是谁的酒鬼,“你谁呀?” “呦呵,大天仙儿还有护花使者,这花儿小爷今天可更是想采了。”男人走近后,忽然就面色纠结的在细竹和栾浮秋身上看了看,“这真是怪难选的,小天仙儿和大天仙儿……” 细竹听着这话眼睛一亮,知道这个李三少爷惯是个重色上头的,且家里还有亲戚在朝廷当大官儿,因此行事更是毫无顾忌,一旦看上了谁根本没几个怕的。 他看了一眼被高大男子紧紧护在身后的栾浮秋,眼底闪过一分嫉妒,继而指着栾浮秋急声跟李三少爷说道:“李少爷,他可是不仅姿色比我好,在床上的功夫也是比我好多了的,要知道他之前可就是被人买来专门在床上伺候人的。” “你认识他?”李三少爷听了这话眼睛更亮些,简直就跟饿狼一样的盯着栾浮秋。 “认识的认识的,他之前跟我一起做过乞丐,后来又以奴隶的身份被卖给了京里以前的孙老爷,我对他知根知底的,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他一定能在床上把您伺候的比我好的。”细竹忙不迭的说着。 栾福秋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未发一语。 燕齐眉眼间的迷惑更多了些,但栾福秋不说话,他也不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细竹继续说下去,毕竟他现在还真是栾福秋的护花使者呢。 “这话说真是把卖点说的挺清楚,就是你变脸变得太快了些,刚刚还和人称朋道友呢,转头就把人给卖了,不免过于两面三刀了吧。” 这几句连嘲带讽的话说的细竹面上一虚,然而他转头却又反驳道:“我是想和辛奴讲情义的,可是他有把我当朋友吗?既然他对我无情,我对他又何必讲什么义!” 燕齐想对他这厚脸皮点个赞,他倒是还怪有理。 “不必争了,我对你们这俩天仙儿都怪舍不得的。”李三少爷晃了晃头,朝他们摆手道“你们俩今儿都跟我回去吧。” 燕齐笑了,“这位少爷,我说你是真自信呀,谁给你的勇气呀?”说着他颇为好笑地看了看这里少爷溜圆的脑袋和挺起来的肚子,“是你这大脑袋还是这大肚子呀?” “你给小爷滚开……小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识相点儿就快闪开……哎呀,这大天仙儿快让小爷来香一口。”李三少爷明显已经喝的脑袋不清醒了,不仅走路迷糊脑袋也迷糊,说着就张着手来朝着栾浮秋秋这边抱过来。 燕齐看着这样子也懒得多费口舌,而且这大肚子眼看着就朝自己这边撞过来,醉醺醺的酒气和身上的不知道什么味儿还没靠近就直冲他鼻子,他当即捂起了嘴和鼻子朝着这胖子抬腿踢了一脚。 李三少爷被这一脚一下子踢出了几步远,后脑勺着地发出一声闷响,直接就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一旁的细竹没想到这男子竟然胆大至此,竟然对李三少爷都敢动手,他惊愕的侧头看着燕齐。 对上燕齐面上不怀好意的笑,他缩了缩脖子猛的向后退了退,又半分不见刚刚反驳的气势了,此刻一脸柔弱掉泪的样子开始讨饶,“公子,刚刚细竹也是情势所逼,我是没办法才说出那些话的,我太害怕了……” “你干脆去变脸得了,我看你在变脸这功夫上挺有前途的。”燕齐说着抬脚走近细竹。 细竹被他逼的一直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了,忽然就猛的伸手拽住了燕齐的衣服,一双手不老实的开始上移,声音拐了得有十八个弯儿,“公子……” 他抬头看着燕齐,半仰起的脸楚楚可怜,“您不如看看我,我虽容貌比不得辛奴,但是我可比他乖巧多了,他那性子又有几人能受的了?乖张还古怪,之前做乞丐的时候就是,后来做了奴隶还是如此,想必现在这性子也未曾改过吧。” “乞丐?奴隶?你确定你没认错人吗?”燕齐几次听他无比笃定地说这着几个字,但这跟栾福秋怎么会扯上关系? 他可是皇帝呀,就算没登基前也是太子啊,怎么会又是乞丐又是奴隶的。 细竹一看辛奴竟然对这公子还有隐瞒,顿时眼睛一亮,就要继续说些什么,然而他刚张了张口,眼睛突然就瞪大,身子歪倒了下去,已然没了气息。 而他额角太阳穴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针眼大小带着血迹的伤口。 燕齐猛的一侧看去,栾浮秋半抬着的手还没放下去,袖口之下显然是露出了一角的袖箭。 “你对这些很感兴趣?”栾浮秋目光紧盯着燕齐,手肘轻移,袖箭的方向对准了他。 燕齐看着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的栾浮秋,心中警铃大作,“没,我这不就是想继续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嘛,毕竟像这样能胡编乱造的我也没能见着几个。” 夜色下的赵府歌舞欢笑声阵阵,然而此处就像是割裂开了一般,突兀的死寂。 栾浮秋只是看着燕齐,面上像是在思量些什么,袖箭的方向半点儿没见变一下的势头。 燕齐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有些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栾浮秋却突然放下了手,一言不发的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燕齐连忙跟上他,“那咱们去哪儿啊?是去成衣铺吗?还是直接回宫啊?” 栾浮秋又不说话了,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燕齐向着他凑近了一点儿,但几乎是衣服刚碰着他,栾浮秋猛然就冷冷的瞥向他,“滚开,离我远点儿。” “怎么了?”燕齐摸不着头脑,结果低头就看见了他被酒打湿了一大片的衣服,顿时他跟明白了什么似的,一脸体贴道:“没关系,我不嫌弃你身上的酒味儿还有这酒渍,不脏的。” 栾浮秋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我、嫌、你、脏。” 栾浮秋说完转身就继续走了,燕齐震惊的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栾福秋的背影。 这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脏?他哪儿脏了?他可比被弄了一身酒的干净多了。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栾浮秋一露脚步未停,燕齐不得不跟上,不说话他脑袋就开始忍不住的转。 为什么栾浮秋早不杀晚不杀那个细竹,偏偏就在要说乞丐和奴隶的事的时候动手,而且看栾浮秋那样子,好像确实和细竹认识。 难不成他真的当过乞丐和奴隶? 但是这说不通啊,他之前是乞丐和奴隶,那个宫里的太子呢?难不成他会分身?还是……是有两个人啊。 想到这燕齐眼睛忽然一亮,那这为什么栾浮秋忽然心情大变好像也就对得上了。 妈呀!他不会是发现什么大秘密了吧! 第26章 马车慢悠悠地离开喧闹的街道向着幽静的宫门驶去。 燕齐瞥了眼一旁正合着眼睛的栾浮秋,也没再自找没趣的开口,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刚刚那个猜测。 继而又想到好像每次出宫栾浮秋回去的时候,都会因为这个那个的不高兴,估计他也就适合住在宫里了,宫外的人和事估计与他八字相冲。 “你在想什么?”栾浮秋的声音突然在马车里响起,燕齐侧眼望过去,直接就对上了他正看着自己的一双眼。 那双浅色瞳孔里不含半分情绪,这句话问的明显不似平常闲聊。 “没想什么,就是有些困了。”燕齐当然不可能说实话。 “说谎。”栾浮秋定定的看着他,“我说过我不喜欢听谎话。” “那你觉得我在想什么?”燕齐心中暗翻白眼,觉得他在找自己的茬儿。 栾浮秋却又不说话了。 燕齐懒得搭理他了也,闭上眼睛准备开始装睡,以防他再找自己的事儿。 没想到闭着闭着眼睛还真有了几分困意,就在意识即将进入睡梦中之时,一旁的人又开口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什么?”燕齐迷蒙着睁开眼下意识问了句,话落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想到那个被杀的细竹,以及之前燕激尘所说的栾浮秋登基后虐杀的那几个富户,还有今晚上这人明显情绪不快的表现,他觉得这可能是个关键题。 答对加大分,答错减大分。 燕齐看向栾浮秋,使用出上辈子加这辈子最高深的演技,面上先是震惊,继而不可置信,随后心里开始酝酿,眼圈泛红,眸底露出去心疼。 “那……肯定会受很多苦吧。”连声音都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几分哑意。 话一开口,燕齐就在心中为自己疯狂点赞。 上辈子走错路了,该去试试往影视圈发展的,毕竟他长得也不差,说不好真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呢。 “你之前不还是很好奇吗?现在怎么不继续问下去了?”栾浮秋却好像不吃他这套一般,继续问道。 “我要是真好奇的话,那你会告诉我吗?”燕齐离他坐近了些,“我确实比较好奇,对于你的事都挺好奇的。但是你想说就说,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呗。” 第29章 “为什么对朕的事好奇?”栾浮秋放在他脸上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燕齐被这幽幽的目光盯时间久了多少有点儿不自在,他侧头靠在了身旁人肩上,“为什么?当然是喜欢你啊,喜欢一个人自然就想了解他的一切。” “这样才能知道他怎样会开心,也能知道为什么他会不开心。” 这次栾浮秋没有避开,听着这话忽然抬起手来托起了燕齐的下巴,迫使着他看向自己。 “就算朕之前是乞丐,去奴隶,你口中的所谓的喜欢也不会变吗?” “当然变了。”燕齐说道,只有几个字刚出口,他就感觉捏着自己下巴的手猛然用力了几分。 栾浮秋竟然因为这话不高兴了。 燕齐忽的的笑了出来,下一瞬他就凑上去吻上了眼前人平直的薄唇,同时带着笑意的话散开在马车里,“因为多了些心疼,所以我应该是更喜欢你了。” 两人明明亲吻过许多次,但这个吻却让栾浮秋的身子骤然僵了一瞬。 燕齐搂住了身旁的腰,启唇加深了这个吻。 别的不说,他实在是很喜欢接吻的感觉,这真是一件令人身心都愉悦的事情,让人放松又兴奋。 尤其是怀里的人在自己因为自己呼吸渐渐急促,身体也像水一般化开。本来是一朵带刺的含苞待放的玫瑰,现在被自己引导着柔软了刺,且完全艳丽的绽放了开来。 “所以……现在有开心一些吗?”燕齐额头抵住栾浮秋的额头,低着声音问道。 栾福秋睫羽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身后的怀抱温暖的将他包裹住,似乎能接纳他由内而外的一切不堪和肮脏。 自从遇到细竹开始而产生的各种不愉和那细微的不安,突然之间就无缘由的消散了。 栾浮秋伸手揽住了燕齐,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感受着脸侧脖颈之内脉搏的鼓动,让人安心至极。 肌肤之亲带来的妙处确实让人上瘾一般,甚至比寒食散更甚。 “都道是人心易变,燕齐,你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他突然问道。 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燕齐脖子被弄得发痒,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脖颈肌肤与贴着的滑嫩脸颊轻轻相蹭顿时缓解了大部分痒意。 “我可是个长情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那这辈子都是不会变的。”他轻笑了声,“但这个前提是你得给我回应,不然……就算我有天大的热情,等待久了,也总有一天会耗尽的。” * 栾浮秋又生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被酒打湿了衣服然后在外面吹了一路风的缘故,当天半夜就发起了高烧,直把人给烧的给昏迷不醒了。 一群太医来了养心殿轮番给栾浮秋看了一遍,然后在一起研讨起了该如何开药才最为安妥。 燕齐被这番动静给吵醒,也没法继续再睡了。 他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栾浮秋,被子下的人面色潮红,眉头紧蹙着,明显很不舒服。 没过一会儿几个宫人端着水和巾帕过来,开始给栾浮秋擦拭身体。 晕迷过去了的人身体都是软的,纤瘦白皙的胳膊和腿完全随着宫人的手而动着。这样的栾浮秋就像是个精致的人偶一般,可以任人为所欲为的摆布。 燕齐的目光落在床上人紧闭着的双眼上,明明有这么多人精细地伺候着,但他忽然就觉得此刻的栾浮秋有些可怜。 虽然他是皇上,整个皇宫的人都是围着他转的,但大多数却都是畏惧他的,有几个人是真心为他而想的呢? 如今生病了,连个哄他的人都没有。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吧。 燕齐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想到了也是孤家寡人的自己,谁又能笑话谁呢。 啊,忘了,他现在可还有个小叔叔呢。 太医商量出了结果就去熬药了,宫人给烟气擦完了身也退了下去。燕齐反正也睡不着了,他让在这里守着的人下去,自己留了下来。 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燕齐把床上的栾浮秋向里抱了吧,给自己腾出了个地儿躺了下去,觉得稍微有一些冷,他又半个身子钻进了身旁人的被窝里。 闭上眼睛试着眯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他索性侧过身子睁着眼看着身旁闭着眼睛的人。 说实话,栾浮秋除了性格怪了点儿,这张脸确实让人无话可说。 燕齐伸出手指在他眉心间蹭了蹭,然后下滑着摸了摸他长直的睫毛,那层层的睫毛似乎比他半个指腹还要长,还有这鼻梁也很高挺,像个小山一样。 指尖轻移,落到那因为发烧而异常红的薄唇上,唇形也好看,而且确实很软,就是现在看着有些干。 燕齐的手在栾浮秋的下嘴唇上恶作剧的动了动,上下唇瓣轻碰发出了一下一下的啵啵声,顿时逗的他笑了出来。 “还是这样子比较乖一些……” 燕齐凑上前去亲了亲了干涩的唇瓣,直到那双薄唇变得润了些,他才退开。 没过多久药熬好了。 喝药却又成了一个问题,栾浮秋根本叫不醒,自然也没法让他自己喝药,就只能喂了。 燕齐只好把栾浮秋扶起来,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然后让小太监给他喂药。 但栾浮秋的身子软的跟一滩水一般,被扶坐起来,颈子也是直直的向后仰,整个人倒在燕齐颈窝里。 燕齐没办法,只好捏着怀里人的下巴让小太监赶紧把药给喂口里,但也许是操作不对,栾浮秋被药给呛着了,直接就抽着身子呛咳了起来。 这一下子顿时把他给吓了一跳,连忙给栾浮秋拍着背,直到把那口药吐了出来,他才放下了心。 之后又让人把太医给叫了回来,在太医的指导下,这才安生的给人喂完了药。 但这药下去似乎也没什么用,一夜过去到了第二天,栾浮秋的烧依旧没退,人也没清醒过来。 燕齐心里也有点儿开始坐不住了,这样不行啊,高烧也是能烧死人的啊。 这蛊还没解呢,栾秋死了,他不就也要完蛋了。 比他更坐不住的自然就是那群太医了,各种方法开始齐上阵,先是针灸后又开始放血,好歹是起了点儿效果。 栾浮秋中途醒了几次,喝了些水就又睡过去了。 但是直到第二日,他的烧还没有完全降下去,人也是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醒的样子。 燕齐伸手戳了戳栾浮秋滚烫的脸颊,他的肌肤本就白皙嫩滑,这会儿因为很热,就更像一个煮熟了的鸡蛋了。 “唉,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是生病啊。”这样不健康的身体还给人下子母蛊,简直就是在祸害人。 全身发热的人感受到脸颊上的凉意下意识上想着那抹凉处凑了凑。 第27章 燕齐觉得好玩儿,伸出手捏了捏那酡红两颊的软肉,可能是没控制住力道,栾浮秋当即皱着眉哼了一声。 燕齐也哼了一声,“娇气。” 看着栾浮秋皱起来的眉头,放平掌心托住了他火炉一样的半边脸,手上的人似乎也觉得舒服,无意识地动了动脑袋在燕齐掌心里蹭了蹭。 昨晚上本来就没睡好,现在燕齐忽然就困了,他很不见外的躺在了栾浮秋身边。 别说,这天气冷了,床上有个火炉一样的热源,还真是舒服了不少,怪不得人都有个暖床的呢。 而栾浮秋似乎是也觉得他这边凉快,身子一转就滚到了燕齐怀里,脸颊蹭着贴在他颈边。 “这可是你主动凑上来的啊,可不是我占你便宜。”燕齐嘴上说着,手也毫不客气的搂住了怀里的大火炉。 热热乎乎的一舒服了,燕齐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他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就看见怀里的人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妈呀!”燕齐吓了一跳,“你干嘛呀,醒了也不出声。” 栾浮秋看着他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在这儿看着你啊,要不你发烧再严重了怎么办。”燕齐说着松开他就要起来。 这才觉着自己腰上也放着一只手,自己刚动了动,腰上的手就紧了一下。 “?”燕齐疑惑的看向这只手的主人栾浮秋。 栾浮秋却突然垂下了眼,没有再看他,而身子又向他怀里蹭了蹭。 因生着病而有些低哑的声音落入燕齐耳侧,“我不舒服。” 听着这话,燕齐挑了挑眉。 ……所以? “我不舒服。”栾浮秋又重复了一遍,搂着他腰的力道不仅半点儿没松,反而又紧了些。 燕齐看着他这样子,突然就笑了声,戏谑道:“你是不想我走,想让我继续抱着你吗?” 栾浮秋没说话,但因为两人离得很近,燕齐明显的看到他眼睫颤了颤,耳后的肌肤也变得更红了些。 “那好吧,生病的人是该可以有更多要求的。”燕齐笑声说着吻了吻怀里人的额头,“更何况是你,我可拒绝不了。” 第30章 栾浮秋的耳朵肉眼可见的更红了些,燕齐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些。 伸出手重新揽住栾浮秋的腰背,另一只放在他颈下的手抬起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故意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说道:“我们皇上哪里不舒服呀?” “都不舒服。”栾浮秋竟然也没有恼,一字一句回答起来还有些乖的样子,尤其是这几个字说出来竟然还有一种委屈的感觉。 燕齐怀疑他被烧的脑子还没有很清醒。 “那……要起来吃点儿东西吗?” “不要。”栾浮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要不还是吃点儿吧,我觉得你这可能是饿的。”燕齐诚恳的说道。 “不想吃。” “吃点儿吧还是,我有些饿了。” “……” 栾浮秋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燕齐是真的惊讶了,活久见啊,栾浮秋竟然因为自己妥协了,而且丝毫不见生气。 因为皇上一直未曾用膳,所以御膳房里一直备着菜,以便皇上随时能吃上。 这边儿吩咐下去,那边儿去御膳房通传,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上菜了。 得知皇上要起身用膳,宫人也一个连一个的端着一应器具进来伺候皇上洗漱。 但栾浮秋病中无力,全身本就虚软的厉害,光是坐起身了就费了好大的劲,根本就没法自己动手洗漱。 林祥虽知道皇上一向不喜别人碰触,但眼下却也不得不低声请示着开口,“皇上,可要老奴……” 栾浮秋没说话,只是侧头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地看向燕齐。 因着皇上不开口,宫人也不敢出声儿,所以就一时静寂了下来。 燕齐刚开始还没明白怎么了,直到看着栾浮秋撑在床上的手臂开始打颤,他这才上前扶住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倒下的人。 栾浮秋顺势倒在了他身上,不知是因为累的慌还是鼻子不通畅,呼吸的声音有些急促。 还是林祥有眼力见儿的做了栾福秋的嘴,笑着道:“燕公子,你看皇上这生着病呢,实在是乏力的紧,不若您帮着皇上盥洗一下。” “你们这么多人伺候着,还用得着我呀?”燕齐挨个儿看了看这围着的一大群人,觉得这人多的估计都用不了。 “这……”林祥面色犹豫了几瞬,刚要解释,话就被打断了。 “你不想就算了。”栾浮秋的脸色突然又冷了下来,身子从燕齐怀里退开,说的话也却像是负气一般。 燕齐连忙又把他给搂回来,“你哪只耳朵听我说不想了呀,我不就是问问。” 就把人给搂回来也很容易,栾浮秋都没带再挣扎的。 燕齐乐了,我的个乖乖,这都还使起小性子了。 这两人之间关系飞跃性的一步到底是啥时候跨出去的啊,而且栾浮秋这到底是因为发烧这样的,还是对他也动了春心才这样的呢? 虽说是他帮忙,但大部分的事宫人也就做了,燕齐在栾浮秋刷完牙后扶着他漱漱口,以防他弯腰的时候没力气栽下床。 再就是拿起了已经被打湿好了的帕子,给他擦身子脸。 栾浮秋也意外的配合,在燕齐拿起帕子后,他就朝着燕齐仰起脸,还闭上了眼睛。 燕齐看着他乖乖的样子,越发觉得是他把脑子烧的不清醒了。 “要不还是在床上吃吧。”燕齐手上给他擦着,一边说道。 就他现在这样子,别说吃饭了,连坐都坐不稳,可别吃一半儿再晕过去了。 栾浮秋没答,在他给自己擦完脸后,才惜字如金的说道:“脏。” “脏什么呀,你吃完换一套被褥不就得了。”燕齐道。 说完他又想起来,在那个赵府里,栾浮秋还说自己脏来着,他可还记着呢。 宫人们端着东西下去了,外面的菜也已经备好了。 栾浮秋站起身来,用行动来表达了他不在床上用膳的决心。 但他腿也打颤,走了没有两步,就身子一歪直往地下倒。 燕齐叹了口气,在他就要跟大地来个相贴的瞬间,把人给捞了起来,搂住他的腰背和腿弯把人横抱了起来,接着向外走去。 “生病了怎么脾气这么大呀,我不就是说两句,你要是不乐意就跟我说,无论是擦脸还是抱你过去的,你说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栾浮秋看着他的脸,抬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忽然问道:“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这些我能做的小事当然能答应啊。”燕齐说完又玩笑道:“但是我毕竟能力有限哈,有的大事像是什么统一天下之类的,就算我是想那估计也是做不到的。” “别人你也会答应吗?”栾浮秋又问道。 燕齐诧异的低头看了他一眼,“那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什么烂好人。” “若是是宋许呢?” “宋许?宋许也不行,这搂搂抱抱的忙可是不能随便帮。” 栾浮秋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那若是……燕激尘呢?” 燕齐听出点儿不对了,他直接说道:“谁也不行,因为他们都不是你。” 来到了桌边,燕齐把栾浮秋放下,看着他那双浅色的眸子说道:“只有你,我只会答应你。” 两人视线相缠,栾浮秋忽的凑上前吻住了燕齐,呼吸灼热的发烫。 燕齐想了想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应该不怕这点儿病毒,于是就托住他的后颈吻了起来。 栾浮秋的身子越发虚软,在他身子软着下滑的时候,燕齐放在他腰上的手下移托住了他,然后搂着人向自己怀里贴了贴。 “你现在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燕齐看向怀里人漾着水光的眸子。 栾浮秋仰头看着燕齐,“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赢了。” 就算知道这或许只是一场骗局,他也甘愿沉溺于此。只要有这子母蛊存在,那燕齐就不会变,至于这真真假假的情意,若是到死这情意都不变的话,谁还能分清是真是假呢? 燕齐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有些不可置信。 他这是……要跟自己认真在一起了的意思吗? “你是说,你也喜欢上我了吗?”燕齐托着他的脸问道。 栾浮秋点了点头,然后侧头在他掌心蹭了蹭,动作撒娇一般,说的话却半分不柔软,反而带着狠意,“既然你说了你不会变,那就最好如此,不然我可是不会让你多活一天的。” 说着他看着燕齐露出个笑,“至于怎么死,你应该是知道的,总归不是能让人痛快的。” 燕齐看着他有些疯的样子,心跳骤然停了一下,赌的刺激感也就不过在于此了。 “那肯定是不会变的。”燕齐坐到桌边,然后把栾浮秋拉在了自己腿上坐下。 栾浮秋看着这个姿势皱了皱眉,“做什么?” “吃饭啊,你都坐不住,那当然是我抱着你吃了。”燕齐面上含笑,手搂紧了他的腰身,“怎么皱眉了?你不喜欢这样吗?” “没有。”栾浮秋软下身子靠在他的肩上,“只是有些不习惯。” 第28章 “你想吃什么?” 栾浮秋看了看桌上的菜,恹恹道:“粥吧。” “也好,生病了还是该吃点儿清淡的。”燕齐端起粥用勺子轻轻喂到他嘴边。 栾浮秋启唇轻轻含了口。 “不烫吧?”燕齐看他吃粥也吃的很慢,干脆自己也吃了一口,热粥下肚顿时缓解了几分饥饿,然后他点点头自己回答了:“热度正好。” 栾浮秋看了一眼他手里自己刚刚用过的勺子,又看一下他的唇,幽幽问道:“你之前也跟旁人一起用过同一把勺子吗?” “没有。”燕齐又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有些无奈道:“只有你,都只有你好吧。” 看着他微张着口吃了下去,接着又自己吃了一口,“我跟你说,就坐在我腿上,我还给你喂着饭,这待遇在我这儿可是头一份儿的,你就偷着乐吧。” “朕可是皇上,伺候朕是你的荣幸。”栾浮秋面上带了几丝笑意。 燕齐挑了挑眉头,“那小的……谢主隆恩?” “不必了,后面有你更需要谢恩的地方呢。”栾浮秋斜睨了他一眼。 燕齐看着他这装的副端着的傲气神色,就格外恶劣的想看他软在自己怀里的模样。 心里如此想着,放在怀里人身上的手就随心在那细瘦的腰肢上揉捏了一下。 栾浮秋的腰身猛的颤了颤,继而绷紧了身体,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哼,手指也下意识攥紧了燕齐的衣服。 燕齐目的达到,坏心的凑上前亲了亲他泛起了红晕的眼角,“还有什么地方更需要谢恩?” “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栾浮秋在他的吻下颤着睫毛闭了闭眼睛,声音带着丝哑意。 燕齐看着他如此容易动情的样子,好笑的在他耳边说道:“皇上的身子怎么这么敏感?我记得这几日你应该是没用寒食散呀。” 第31章 “你这是在挑逗朕吗?燕齐。”栾浮秋侧过头看他。 燕齐趴在他肩上低笑出声,“抱歉,我只是太高兴了,有些没忍住。” “那看着你给朕喂粥的份上,朕就原谅你吧。”栾浮秋瞥了他一眼道。 “好嘞,谢皇上,小的一定用心服侍你。”燕齐笑声说着,把粥送到他嘴边。 用完膳,燕齐就准备把人抱回床上,但栾浮秋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燕齐低头看他。 栾浮秋眨了眨眸子道:“朕要沐浴。” “沐浴?”燕齐皱起了眉,“你现在这样怎么沐浴啊?擦擦身得了。” “你帮朕。”栾浮秋说的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沐浴怎么帮啊?是你洗又不是我洗,我身上的力气也没法传到你身上去啊。” “你不想跟朕洗鸳鸯浴吗?”栾浮秋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一双凤眸眼带笑意地看着他,简直从上到下都写满了邀请。 说着是鸳鸯浴,但这眼神的意味可不只是就想单纯的鸳鸯浴能有的。 燕齐看着栾浮秋不像玩笑的样子,震惊的咽了口水,这果真不是一般人,一上来就玩这么猛吗? 但是就是说……他还没准备好啊。 “你这还生着病呢,这不太好吧,而且我又不是什么禽兽。”他面色犹疑地开口。 栾浮秋听他这是拒绝的意思,因笑意上扬的眼尾顿时压了下来,连带着那微微扬起的唇角一下子平直了下去,“你不愿意?” 燕齐看他眼看着有阴沉下下去势头的脸色虽然心中有些无语,但还是连忙轻哄般的亲了亲他的嘴角,“没有不愿意,只是担心你而已。” 反正被上的又不是自己,你开心就好。 于是宫人们很快进殿备上了水,燕齐看着浴池里飘着五颜六色花瓣的水面,莫名就想起了那种情侣酒店里被撒上玫瑰花瓣的大床和浴缸。 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注定是历史性的一夜,注定是他为求生而献身的一夜。 好在这个床伴无论是身体还是容貌都挺合他心意,他也不算吃亏。 但他给自己做好准备后,转头又看见了走几步路都有些气喘的栾浮秋,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下来。 疯子发癫情有可原,但他是正常人啊,他也要跟着发癫吗?! 发着高烧可是不能剧烈运动的啊,不然说不定就猝死了,那做的这一切不都是白做了。 而且两人既然现在都是正常谈恋爱了,凭什么老让自己忍让啊?这要是从最开始就一直是自己屈服,那以后怎么能让他给自己解蛊啊。 不行,这恋爱对象还是得适当的予以调教和培养,不然被拿捏住的可就是自己了。 栾浮秋对上燕齐看着自己的目光,自觉的停下脚步朝他敞开了双手。 “走几步都费劲,这里面雾气蒸腾的,可别待会儿再晕过去了啊。”燕齐把他打横抱起,走到了浴池边儿上。 栾浮秋站稳后扶住了燕齐的肩膀,也不说话就用一双浅色的瞳孔盯着他。 “干嘛?你不会连衣服都想我给你脱吧?”燕齐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额头。 栾浮秋眨了眨眼睛,“不行吗?” “行,这有什么不行啊。”燕齐说着就开始剥他的衣服。 栾浮秋本来穿的也不多,燕齐没几下就把他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个干净。 面前除去衣服的人□□,赤裸着的身子白皙又紧实,腰臀之间流畅曼妙的曲线更是惹眼的紧。 但之前还会因为几句话红了耳根的栾浮秋,到了此刻面上却反而是连半点儿羞怯的表现都没有,甚至还亮着一双眸子看向燕齐,热情似火也不过如是了。 燕齐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干嘛这样看着我。” “朕好看吗?”栾浮秋握住他遮挡着自己眼睛的手,直白的问道。 “好看好看,快进去吧,不然要是再吹了风,待会儿估计烧的更厉害了。”燕齐道。 他还能说不好看?而且确实好看。 栾浮秋却道:“那你呢?” “我马上就好了,你快进去吧。”燕齐催促着他。 “朕的衣服是你脱的,那你的衣服也该朕脱才是啊。”栾浮秋身形一动未动,不知道在执拗什么。 燕齐无奈,只好张开手让他给自己脱,“那你快点儿啊。” 但栾浮秋怎么会快得了,他气力不足,燕齐穿的又不跟他似的只有一件寝衣,被磨磨蹭蹭着弄了好一会儿才脱下来一件,燕齐就没耐心的自己三两下把剩下的衣服脱完了,然后抱起他进了浴池。 “等你给我把这衣服脱完,天都亮了。” 入水后燕齐把栾浮秋放下,自己隔着他一段距离找了个地方坐下,温热的水覆盖住身体顿时让他舒服的眯着眼喟叹了一声。 “天冷了确实得多泡泡,真爽啊。” 轻微规律的水声响起,燕齐没看,光听这声音也能猜到是栾浮秋在向他这边走。 果不其然,下一瞬怀里就落下了一个滑嫩的身子,脖颈也被一双手给环住。 今晚的栾浮秋就跟是发现了什么新世界一般,就逮住他一个人霍霍了。 “不老实的坐着,乱跑什么?”燕齐扶住栾浮秋的腰,帮他稳住身形。 栾浮秋跪在他身前,赤裸着的身体紧紧贴着他,起伏的腰线落在他掌心,收紧处一只手便可被覆住。 燕齐却箍住了他的腰身没让他再向自己身上贴,忽然开始翻那晚在赵府的旧账:“不是你嫌我脏的时候了是吧?” 栾浮秋身子一僵,脸色却是比燕齐的先不好看起来,想到那时细竹看燕齐的眼神和在他身上乱动的那双手,眼神也骤然阴恻恻了起来。 “谁准你随随便便就能让别人碰你的。” “我什么时候被……”燕齐瞪大眼震惊看着他,但争辩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顿时气弱了下去。 栾浮秋冷笑了声,“想起来了?” 燕齐被他语气一激心里又开始不服,“这怎么还能赖我了,明明是他先动的手好不好,我又没做什么。” “但你没踢开他。”栾浮秋幽幽道,“也没躲开他。”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在那情况下的不是你是吧。”燕齐觉得这次坚决不能自己认输,不然以后他岂不是又时不时对自己忽冷忽热了。 “如果是朕的话,可不会给他丝毫能放肆的机会。” “那这是你能嫌弃我脏的理由吗?”燕齐控诉的看着他,“这句话很伤人的好吧,我现在想起来还难受呢。” 栾浮秋跟他对视了半晌,最终先软下了眼神凑上前靠在了他颈侧,“朕以后不会了。” 燕齐眼角弯起了一瞬,摸了摸他的头发也说道:“我以后也会注意的。” 栾浮秋唇瓣轻动着开始亲他,燕齐连忙又捏住了他的后颈,“还有一件事。” “什么?”栾浮秋眸光里已经弥漫上水雾。 “你以后可不能老是突然就不理我了,冷暴力真的很不可取。”燕齐认真的说道。 栾浮秋开始皱眉,“你要求好多。” “胡说,哪儿多了,也就俩。” “你听话些,朕自然就不会冷着你了。”栾浮秋道。 这次轮到燕齐皱眉了,“那照你这么说,你惹我不高兴了,我也可以冷着你……” “不准。”栾浮秋毫不犹豫的打断他。 “好好好。”燕齐给气笑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燕齐,你不要得寸进尺。”栾浮秋面色不愉的看着他。 第29章 燕齐反驳:“明明是你不讲道理。” “朕是皇帝。”栾浮秋加重了声音,满脸写着皇帝本就不用讲道理几个大字。 燕齐觉得他油盐不进,再跟他说下去只会使自己更气,口上解不了气就只好动手了。 “既然你不讲道理,那也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 栾浮秋眼里露出一丝不解,还不待他说什么,燕齐就欺身压了上来,直压着他向身后的水面而去。 白皙瘦长的身子被压着腰下弯,伸展之下腰身那曼妙的弧度尽显。 直到栾浮秋脑后半浸到了温热的水中,厚重的水汽向着口鼻之内四散,身上下压的身体才停了下来。 他瞥了眼近在咫尺的水面,问道:“你要如何?” 燕齐看他脸上半点惧色没有,顿觉有些无趣,“你不怕我松手?” “那你会松手吗?”栾浮秋目光落在他黑色的眼睛里,继而慢慢地松开了环在他脖子上的双手,目光里竟隐含着几分期待。 燕齐本来就是想吓唬他一下,但这挑衅般的话语和动作落入耳中和眼中,顿时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似乎是跟怯了场一般似的。 但就这犹豫的一瞬,栾浮秋却伸出手推了他一下,燕齐手顿时一松,手下的身子就落入了半人多高的水中。 第32章 向着水中下沉的人半分也不挣扎,几乎就只有落入水中的一瞬水面漾起了水波,之后水面再度恢复了沉寂。 燕齐低骂了一声疯子,接着连忙倾身入水把仰着身子的人给捞出来。 抱着人露出水面,栾浮秋趴在他肩上就咳了起来,连带着身子也一下一下地抽挺着,本就滑嫩的肌肤润了水更是柔滑至极,处处都像个刚从水里出来的鱼儿一般。 “原来还是会呛水的,我以为你能在水里呼吸呢。”燕齐给他拍着背,看着他这样不仅半点儿没有觉得解气,反而觉得心中郁气更多了。 栾浮秋咳得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仅存的力气也因着这一遭给耗完了,只余软着身子趴在燕齐身上喘气的份儿。 “头疼……”栾浮秋带着些哑意的声音落在燕齐耳边。 燕齐把怀里人的身子横过来,让人坐在自己腿上,然后掰着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让我听听,是不是因为进水了。” 栾浮秋伸出两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用带着水色的眸子看向他,突然启唇问:“你有开心些吗?” 这一句之前自己说的话,眼下从栾浮秋口中被吐了出来,他一时有些怔愣。 想到他刚刚不过是为了哄自己开心,也不知是该叹他疯癫无常,还是该笑他天真愚痴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燕齐说道,此刻眼底的不解疑惑没掺半分假。 栾浮秋意识开始沉重,眼皮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下沉,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些什么了。 看着他微张着红润的唇瓣开始起伏着白皙的胸膛呼吸,浅色的瞳仁涣散开来,身子更是绵软的要化在自己怀里,明显一副缺氧的模样。 燕齐不敢再让他再在这里多待,抱着人起身出水,然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了满是水汽的屋子。 栾浮秋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迷蒙着睁开眼睛。 “清醒了?”燕齐在床边侧头看他。 栾浮秋又阖上了眼睛,眉头渐渐蹙起来,抬起胳膊细长的手指抚向额角,口中低声道:“头疼……” “那我去叫太医?” 栾浮秋用另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衣角,语气却是不容反驳:“你过来。” “我都在床边了,还怎么过去啊?”燕齐看了眼自己几乎贴着床的双腿。 “来床上。”栾浮秋声音重了些。 燕齐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子,犹疑着开口“你不会……”还是色心未灭吧。 “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栾浮秋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像是有些不耐烦了,然而因为病中虚弱,语气不仅重不起来反而还有些软,妥妥的病猫气派。 燕齐撇了撇嘴角,脱了鞋子躺在了栾浮秋身边。 刚一躺下,一旁的人就窝进了他怀里,边向他身上蹭着,边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头上,眼也不睁的说道:“按揉会吗?” 燕齐看他吩咐自己起来毫不犹豫的样子,霍然伸出手来使劲揉搓了几下他的头发,直到那黑顺的发丝变得乱糟糟了心里才畅快了几分。 “燕齐!”栾浮秋睁开眼睛瞪着他。 燕齐和善的朝他笑了笑,“练练手刚刚,要不然不好把控力道。” “你故意的。”带着恼意的凤眸弥漫着雾气,眼角还带着红,艳冶又脆弱。 燕齐低头亲了亲他好看的眼睛,“真的不是故意的。” 细碎的吻从眼睛上到鼻尖最后落到薄唇,成功让怀里的人偃旗息鼓。 * 栾浮秋的烧渐渐退了下来,但人还是恹恹的,没有精气神的样子,因此也就没上朝,一直在休养着。 偏偏他修养非要燕齐陪着,刚开始确实是燕齐自愿的,但这么三五天下去,燕齐实在是有些待不住了。 栾浮秋实在太黏人了。 之前两人虽然也是都是一起吃饭,但栾浮秋日常有政务要忙,所以虽然日日都能见着但各自的时间都还是有的。 而如今,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呢,还是因为谈恋爱的新鲜感,燕齐连政务都不见着栾浮秋处理了,整天就问自己这个问自己那个,不是亲亲摸摸就是搂搂抱抱的,甚至连睡觉燕齐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了。 但就算这样,栾浮秋也没忘了自己是个皇帝,时不时夹杂着一句命令的语气,让燕齐老忍不住想打他一顿。 好在栾浮秋生着病精力不足,白天总是犯困,燕齐好不容易等他睡着了,才能得空出去透透气。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感情升温的也能迅速些,但燕齐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件易事,他和栾福秋性格不合适,两人之间相处总要有一人容忍,偏偏现以栾浮秋丝毫不让一步的情况容忍的必须就是自己。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解蛊,以求早日获得自由。 燕齐随意在外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御花园,然而到了之前的地方,那一窝小猫却已经不见了。 “我已经找到人收养它们了。”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燕齐回头望去,就看见了正笑眼盈盈看着他的叶霖。 “我可是每日都在这里等你呢,今天可终于没让我跑空。”叶霖快步走了过来。 “等我?”燕齐诧异的用手指了指自己自己,面露疑惑。 “对呀,我把小猫带走了,怕你担心,就想着告诉你一声。” “你直接让人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整天来回跑多麻烦啊。”燕齐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耐心。 叶霖却默了一瞬,继而他有些失落道:“我现在……怎么再好去养心殿呢……” “你是去找我,又不是去找他,这有什么不好的。”燕齐道。 叶霖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问道:“表哥是生病了吗?” 燕齐点了点头。 “很严重吗?”叶霖面上带了几分担忧。 燕齐目光落在叶霖脸上,想到他之前那些奇怪的话,再结合栾浮秋之前那段令人疑惑的当乞丐和奴隶的经历,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辛奴吗?” 叶霖瞳孔骤然紧缩了一瞬,震惊的看向他,继而有些慌乱地错开目光,期期艾艾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齐却是眼睛一亮,“你知道辛奴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叶霖语气急切了几分,面上慌乱更甚。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燕齐看着他这样子有些不解,难不成这还是什么重大皇室秘辛? 那栾浮秋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事透露给自己呢。 “我……我还有事,我要先回去了。”叶霖没有回答,也一直没再看他,匆忙地转过身就要走。 “哎……”燕齐下意识追了两步。 他追的这两步的脚步声落在前面的叶霖耳朵里,顿时让他的心跳的更快了一些,走的步伐也乱了,快的几乎要跑了起来。 慌忙之下,叶霖脚一崴就摔倒了。 燕齐没想到他这么平坦的路竟然也能摔着,而且自己也没想着没追他啊,怎么就能吓成这样,显得自己跟个夺命杀人狂一样。 叶霖似乎这一下摔的还挺厉害,自己试了几下竟然没能起来。 燕齐看着他这有些滑稽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朝着他那边走去。 但听见他的脚步声,叶霖的动作更慌乱了一些,但越急越起不来,眼看着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他连忙又朝着跟燕齐相反的方向退了退。 “你躲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燕齐翻了个白眼,朝他伸出了手。 叶霖犹豫的看了他几瞬,最终还是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但刚站起身,左脚触碰到地面稍微用力就穿了痛意,让他不敢继续动作了。 “崴着了?”燕齐低头看了看他的脚。 叶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但接着想到自己这样子都是因为他,顿时又觉得委屈起来,连带被着他逼问的害怕和叫上的痛意,眼圈霎时就红了。 “都是因为你……你也跟他们一样欺负我……” 第30章 “我可没有,你不要乱说。”燕齐第一时间反驳道。 “要不是你追我我怎么会摔倒?!”叶霖语气里满是控诉。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追你了?” “我……”叶霖顿了一下。 燕齐又说道:“而且我不就问了你一句知不知道辛奴吗?别的可什么都没做。” 叶霖现在逐渐镇静下来,也没有了一开始听到“辛奴”两个字的慌乱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他没有再继续争辩,而是垂下眼说道:“我要回去了。” 说完就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燕齐站在原地看他艰难的迈着步子,没几步就走的越来越慢,还要停下来休息会儿的辛苦样子,没忍住又笑了声。 “来只乌龟都能比你早回去。” 叶霖听着这话动作一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是随后却听见了走近的脚步声。 第33章 燕齐扶着他一边的胳膊,催促道:“快走吧,我待会儿回去晚了,你表哥该找我了。” 叶霖更沉默了。 “那些猫现在在哪儿养着呢?”燕齐问他。 “在我宫里,不过是被养在前院东配殿。” 燕齐点了点头。 叶霖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唇,本想说你要是想看猫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然而又想到他之前询问的关于辛奴的话,顿时又闭上了嘴。 两人没出御花园,就碰见了几个小太监,燕齐就把叶霖交给了他们,自己回养心殿了。 他回去后没多久,栾浮秋就醒了。 彼时燕齐正在拿着本兵书在看,然后就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侧过头望去,就床上的栾浮秋正躺在被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一双眸子里带着几分迷蒙的呆愣。 燕齐被他这副可以称得上可爱的样子勾的心一痒,恶劣的念头顿起。 当即放下了书,抬步走向床边。 栾浮秋的目光下意识随着燕齐的身影而移动着,紧紧追随着他,直到他在床边坐下,才像是有些迷惑般的眨了眨眼。 “做什么梦了,都睁开眼睛了还这么迷糊?”燕齐说着手慢慢的向被子里面伸过去,然后突然就开始挠他痒痒。 栾浮秋被挠的发痒,本能的笑出了声,身体也不自觉的从颤抖开始扭动起来,双手推拒着在自己身上作乱的那双手。 但他的手挡了另一个地方,燕齐的手就换一个地方,十指不停的在他身上动作着,他拦也拦不住,躲也躲不了。 “哈哈哈哈哈燕齐……你哈哈……大胆哈哈哈……” 燕齐手下动作并没有因为这话而停下半分,反而是范围越发大的动了起来,嘴上故意道:“我这是在帮你放松身体呢,你应该谢谢我才是。” “……快点哈哈哈哈停下……” “时间还没到呢,时间短了可是没什么效果。” 没过一会儿栾浮秋扭动的幅度就越来越小了,他笑的眼角都带了些水意,声音里带了些喘意,语气也软了很多,“不要哈哈哈……别……” “那你求求我。”燕齐道。 “燕齐!”栾浮秋试图警告他,然而却因为止不住的笑声而使得威胁力直线下降。 燕齐一看他还挺有骨气,顿时手下动作更猛烈了些。 栾浮秋痒得不断挣扎,最后直向他怀里钻,也开始反抗着想要学着挠他的痒痒。 燕齐见着他笨拙的在自己身上乱挠着,但自己身上可没那么痒,顿时没忍住笑了,“这法子对我可不管用。” 说着他一手搂住了怀里人的肩背,不让人逃走,另一只手手下不停的挠着。 “求……求你了哈哈哈哈哈……”栾浮秋最后还是讨了饶,“不要哈哈哈挠……挠了……” 这句话落下真的像是开关一般,燕齐作乱的时候突然就停了。 栾浮秋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身子瘫软在燕齐怀里急促的喘息着。 燕齐顺着他不断起伏着的背,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伸出手捧起了他的脸。 栾浮秋微张着唇呼吸着,眼角还泛着泪光,被抬起脸后他蹙着眉瞪了燕齐一眼,但却因为眼尾胭脂般的红意如同是含恼带嗔一般。 “你真好看。”燕齐唇角带笑的吻了吻他的眼睛。 这确实是实话,栾浮秋的容貌是很不多见的好看,就连五官单个拆开来看也都非常出彩,燕齐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这一双眼睛。 眼角眼尾翘起的弧度无一不带着勾人的意味,目光流转间都像是带着情意一般,但他那浅色的瞳孔,却又带着些清冷感。 让人心里总是忍不住的会想看看这双眼睛里掺了泪水的样子。 而此刻这双浅色的凤眸里确实带了泪水,凤眸的主人正软在自己怀里被迫仰头看着自己,红润的薄唇微张,像是在祈求索吻一般。 燕齐刚要亲一亲那正喘息着的唇,栾浮秋就抬手挡住了他的脸。 “你是喜欢朕,还是喜欢朕的这张脸?” 燕齐皱了皱眉,抬手覆住他盖在自己脸上的手,“你的脸就是属于你的一部分啊,我喜欢你,当然也喜欢你的脸啊。” “若是有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在这儿,你是会喜欢他还是喜欢朕?”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燕齐把他的手拿下来,看着他道:“我喜欢的当然是你啊,就算再有两个人三个人长得跟你一样,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母蛊在你身上,又不在别人身上。 栾浮秋似乎是也想到了这点,他笑了笑说道:“也是,若是敢选别人,你应该是知道后果的。” 燕齐每听一次他这样威胁自己的话,心里解蛊的想法就迫切一分,但却也知道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远没有到解蛊的时机。 * 天气渐寒,冰层封住了湖水,凛冽刺骨的北风也吹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片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而下,落到了燕齐肩上,他看了一眼肩上星盘状的雪,抬起手接了一瓣,然而那雪落到掌心却是瞬间即化,没再保持住形状。 “是初雪啊……”他喃喃道。 “在嘀咕呢?”苏淼把装好的糖给他,打趣道。 燕齐接过来朝她笑道:“下雪了。” 苏淼也朝着落雪伸出了手,面上有一瞬间的怔然,“又是一年过去了。” “是啊,真快啊。”燕齐感叹道。 即使来这里半年了,他有时候还是会有些不真实感,现在还觉得说不定突然有一天醒来,他就不在这里了。 苏淼催促他道:“行了,趁着雪现在还没大,赶快回去吧。” 燕齐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他快步朝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脚步顿了下,又走了回去。 “怎么了?忘东西了吗?”苏淼疑惑道。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想问问你。” “你说。” “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燕国,如果现在有一个能去的机会,但是可能会要你抛下这里的一切,包括朋友家人,你还会愿意去吗?”燕齐问道。 苏淼闻言一愣,继而眼里带着惊喜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现在说可能为时尚早,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年燕国之子归国,你可以跟着他一起。” “燕国质子……”苏淼面上带了几分诧异,“他认识我吗?愿意带着我一起吗?” 燕齐挠了挠头说道:“你之前匀给我的甜点,他尝过几次觉得好吃,于是后面你每次做了甜点我来拿后,有一半儿都是进了他嘴里去的。” “这样啊。”苏淼顿时失笑。 “不过也不急,你可以再想想,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要是决定去了的话,也可以早做准备。” 苏淼点了点头,“好,容我想一想吧。” “那我过段时间再来,我先走了。”燕齐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他先是转道去了一趟燕激尘那儿,放下了一半后然后再回的养心殿。 栾浮秋下朝回来时,雪已经变大了,地上也依然积了一层薄雪,宫人走过留下了几串脚印,不过一会儿就又被新雪覆盖住了。 燕齐在一旁看着被小太监服侍着换衣服的栾浮秋,说道:“我们今晚吃古董羹吧。” “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了?” “这不下雪了嘛,边煮边吃,再喝上一点小酒,简直不要太配。”燕齐想想这场景就觉得很享受。 栾浮秋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你想吃的话,吩咐下去就是了。” 看见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燕齐挥手让小太监们下去,自己走到他身后,靠在他肩上还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好喜欢你。” 栾浮秋身子顿了顿,从镜子里看向他,后向后倚靠在他怀里,抬起手摸他的脑袋,“有多喜欢?” “每天都比昨天多一些的喜欢。”燕齐侧头张唇含住他莹白又带着红晕的耳垂,唇角止不住带了笑意。 听几句情话就会害羞,有些时候栾浮秋当真是纯情的让人惊讶。 栾浮秋被他的动作惹的顿时身子一颤,口中下意识溢出一声轻吟,五指用力攥紧了他的发丝。 第31章 “那你呢?”燕齐忽然问他道。 栾浮秋的气息已经开始乱了,“什么?” “你对我的喜欢有比昨天更多一点吗?”燕齐目光也落在镜子里栾浮秋的脸上。 “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今天是初雪啊。”燕齐牵住栾浮秋的手,把他的身子转了半个圈儿,让他面对着自己,“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该和喜欢的人诉说爱意,该和喜欢的人拥抱,该和喜欢的人接吻。” 栾浮秋被燕齐温柔的目光包裹住,继而身体落了他的怀抱中,唇上也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原来初雪竟然还有这样的意义。 第34章 没得到回答的燕齐也没有气馁,而是拉住了栾浮秋向外走去,“要不我们还是中午就吃古董羹吧,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看雪。” 栾浮秋被他牵着,答了句好。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转过头来问道:“你知道两个人一起看初雪,这代表着什么吗?” 说完未等他说话,自己就笑声答了:“代表着我们可以一起走向白头。” 栾浮秋看着燕齐充满笑意的眸子,胸腔里的心也骤然猛的跳了一下。 他目光颤了颤,然后恍惚了一下。 若是每天都能像这样一般活着,倒也还不错。 雪簌簌而下,一层又一层的堆叠着,天地之间俱被染成了白色。 两人吃了古董羹,又喝了一些酒,身上都热的厉害,便一起站在眼下看着空中狂舞而下的雪花。 殿前空地上盖满了雪,就像是一张静候着人落笔着墨的巨大画布。 燕齐忽然就想到了现代时那些年轻人在雪里写字表白的场景。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因雪中这几个字而惊喜,但他却也能想到,想必在第二场雪再铺满地上的时候,他们大概率会想起那个在雪中为自己写字的人。 燕齐侧头捂住了栾浮秋的眼睛,“闭上眼睛,等一下我让你睁眼你再睁,知道吗?” “你要做什么?”栾浮秋握住了他的手腕,问道。 燕齐亲了亲他的唇。“你先闭上眼睛,等会儿就知道了。” 栾浮秋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燕齐有些不放心,于是又拉他转过了身子,让他背对着庭院,“我让你转身,你再转身啊。” 看着栾浮秋点了点头,他这才向雪地里走去。 栾浮秋听着身后轻微的声响,心中虽然有些好奇,但却没有转过头去,直到燕齐的脚步声重新走近,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了,可以转身睁开眼了。” 他转过身来,就见燕齐站在自己面前,面上是灿烂热烈的笑容,眼底亮的如同带了星光,他挡住了身后的光亮,在这方天地上落下了一片阴影,然而却又带来了更强的光亮,直直落到了自己心底。 “准备好了吗?”燕齐笑声问道。 栾浮秋被他带笑的眼睛看的心热身热,嘴角也被传染似的蔓延上了些笑,“是什么?” “我带你到屋顶上去看。”燕齐说着揽住他飞身上了屋顶。 栾浮秋站稳后向着下面望去,然后就一愣。 只见被雪染白的地上狂肆的写了几个大字: 希望栾浮秋岁岁安乐 与燕齐携手白头 栾浮秋眸光落在了几个字上,一时没有说话。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顷刻间又在地上铺了一层,地上的字迹没过一会儿也浅了几分。 栾浮秋一直未动,睫羽之上都落了一层薄雪,眼帘轻颤连带着之上的白雪都颤了颤,平白多了几分脆弱动人的美感。 燕齐没想到栾浮秋能看那么久,但眼看着血落了一层又一层,怕他又生病,也不敢让他在雪下寒风里待久了。 “走吧,带你下去,我可还有别的呢。” 栾浮秋侧头看向他,这次主动把自己送到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 “还要闭上眼睛,等我让你睁眼你再睁。”燕齐带着他下去说道。 落地时,栾浮秋已经闭上了眼,燕齐看着他异常听话的样子,真情实意的俯首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连声音里都带着细碎的笑意,“真乖。” 带着溺宠的轻哄语气让栾浮球手指痉挛般的抽动了一下,他本该斥责燕齐的大胆和放肆的,但他心底却不知为何被这话触动地冒出了几分欢喜。 “可以睁眼了。” 栾浮秋下意识的随着他的话睁开眼睛,然后视线中就闯入了一只雪做的花。 下面是带着叶子的树枝,上面是层层叠叠用雪做的花瓣,精巧又细致。 燕齐把雪玫瑰递给他,“初雪这一天,总归是特别的,这是我今天送你的花。” 天地寂静,栾浮秋似乎听到了自己心不安分跳动的声音,剧烈的让他心慌。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支递过来的花,捏住树枝的力道渐渐变大,直至指尖发白。 下朝后燕齐问过他的话,他那未说出口的答案在此刻变得越发清晰。 他不相信爱,害怕爱,逃避爱,但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从他有意识起,便一直在渴望着爱。 纵使被哄骗了那么多次,但如今他还是卑贱的为这热切的假意虚情动了心。 不过还好,有子母蛊在,只要不会变,真情假意也无甚区别。 * 日子一天天过去,燕齐自然也能觉出来栾浮秋的变化。 例如跟自己相处时,他会不自知的露出笑来,会突然过来亲自己,会经常习惯性的依靠在自己怀里。 但随之而来的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也渐渐强了起来。 例如,燕齐每次去了燕激尘或是苏淼那儿,回了养心殿便会发现栾浮秋脸上的笑明显就变少了,但是明明他去的次数并不多。 甚至有一次他去了叶霖那里看了一次小猫,回来栾浮秋也是明显的有些不高兴了。 但皇宫里实在太无聊了,燕齐又实在是一个坐不住的性子,总不能一直让他就跟栾浮秋一个人说话啊,于是他只是减少了出去的次数,但还是没有把话说绝,说什么只老老实实的待在养心殿等他上朝下朝的话。 好在燕齐也逐渐掌握了给栾浮秋顺毛的技巧,每次哄他几句,他就好了。 只不过就是次次哄人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些罢了,但燕齐觉得只要能哄好就行,毕竟他俩又不是真的过一辈子,只要解了蛊,他就能走了。 这一天燕齐离开质宫,向着养心殿的方向回去,想到苏淼红着脸交代他给燕激尘点心的模样,以及燕激尘说到苏淼眼底带笑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奇妙的缘分,苏淼和燕激尘两个见都没见过面的人,竟然还凭着几封信关系就好起来了。 而且神女有情,襄王明显也有意,自己这竟然还是给他们当了鹊桥了。 就是估计要对不起栾浮秋了,无意翘了他的墙角,不过自己这事做的应该也不算不地道吧。 毕竟栾浮秋这后宫也就是个摆设,他对这些人也没感情,后宫里的这些人在这里也是平白蹉跎了年华。 但又想到栾浮秋有些过于自尊的性子,燕齐觉得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万一他再觉得这是给他戴了绿帽子,那可就喜剧成悲剧了。 倒不如到了明年燕激尘走的时候,几个人一起跑了算了。 三国之间近几年必起纷争,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反正燕激尘也说了,明年若是若是真打起来,西燕凭着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也未必就怕他们了。 想到这里,燕齐就更想笑了。 虽然说栾浮秋也不在乎多一个苏淼,少一个素苏淼会怎么样,但燕激尘却真是个不囿于世俗礼法的。 抢人后宫竟然也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他都要自愧不如了。 燕齐走着走着脑海中又浮现出在质宫燕激尘让他看的两幅画来。 画分别是一男一女。 男人长身玉立的站着,蓄了一脸长须,脸侧还有几道疤,直到眼尾,看着异常粗犷凶狠,但是不得不说有一种野性成熟的帅气。 女人眉目英气,五官飒爽,眼神凛冽,穿着一身骑装坐在马上,通身气势半分不输另一张画上身姿雄伟的男人。 燕激尘说,这两人是他的爹娘,也不知是.寓.言.整.理.不是因为燕激尘之前说的话,他见着画上的两人,尤其是那画上的女子竟然心里真的有一种熟悉感。 思绪有些乱的回到了养心殿,竟然发现平常这个时候还没下朝的栾浮秋这会儿竟然坐在了桌子边。 “今天怎么下朝这么早?”燕齐诧异的看着他问道。 栾浮秋的目光却是紧放在他手上拿着的食盒上,“你手上是什么?” “是甜点,你现在要吃吗?”燕齐说着把食盒放桌上。 “你又去找苏淼了。”栾浮秋看着他,语气肯定的说道。 “对呀。”燕齐故意叹了一口气,“我真是卑微的让人心疼,还要帮你去你的妃子那儿给你拿甜点吃,像我这样体贴的可是不多了。” “朕没有让你去。”栾浮秋冷声道。 “但是你没有觉得她做的糕点真的很好吃吗?”燕齐说着打开了食盒,食盒里头还有一个小盒子。 本来是两个,但另一个是苏淼嘱咐他给燕激尘的,他留在了质宫一个,所以现在里面只剩下了一个盒子。 然而小盒子一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燕齐猛的又把盖子给扣上了。 但是就这一眼,也足够栾浮秋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他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下颚线紧绷,眸底情绪晦暗不明。 第35章 第32章 “盖上做什么?”′栾浮秋拂开他的手,把食盒拿到了自己这边,然后慢悠悠地打开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荷包来。 荷包上绣着两枝青竹和一只飞燕,虽然绣工有些粗糙,但看这式样明显就是用了心的。 栾浮秋用指腹落在荷包上的飞燕处,指尖轻动描摹着飞燕的轮廓,语气嫌弃道:“绣的可真丑。” 燕齐干笑了声,没接话,他脑子正在极速运转着思考该如何解释这个荷包的来处以及归处。 栾浮秋目光锐利的看向他,声音比寒冬腊月的风都冷:“这是哪儿来的?” “这是……”燕齐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该怎么编。 栾浮秋捏着荷包的力道重了几分,眼里隐有情绪在波动起伏,“燕齐,不要想着骗朕。” “没想着骗你。”燕齐连忙说道,“就是……我也不知道会有个荷包啊。” “也不要跟朕装傻。”栾浮秋脸色黑沉极了。 燕齐是真不知道有个荷包啊,估计当时在质宫把盒子留错了,这个盒子才是苏淼要给燕激尘的,没想到被自己给带回来了。 栾浮秋见他不答,忽的站起身来目光紧紧的盯住他,声音骤然阴沉起来,“是燕激尘?还是苏淼?” “这估计是燕激尘不小心落在上面的,我真的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燕齐说完,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很是可以。 “不小心……”栾浮秋冷笑了一声,接着猛的抬手把荷包扔到地上,然后抬起脚狠狠的踩了上去。 燕齐目光落在那荷包上,眉头下意识蹙了一瞬。 栾浮秋突然笑了下,然而眼底却是没有半分笑意,“绣的这么丑,简直是污了朕的眼。” 这话可以说是刻薄至极,燕齐心中此时也产生了一丝不快。 不说他已经解释了这个荷包出现在这儿的缘由,就算他没有解释,栾浮秋也根本没权利来决定怎么处理这个这个荷包。 更何况还是这样根本不询问他意见的处置。 而且想到这个荷包是苏淼用心做了给燕激尘的,如今不但没被送到燕激尘手里,还被这样糟蹋了,而这样仅仅就是因为无意被自己拿错了,这是什么道理啊。 “我都说了这是燕激尘的,你弄成这样让我怎么跟他交代啊?”燕齐压着眉头蹲下身,就要捡起那个荷包。 但是栾浮秋的脚却是丝毫未动。 燕齐抬头看向他,就见着了一张怒气更甚的凤眸。 “看来你倒是对这荷包很在乎。”栾浮秋薄唇微启,踩着荷包的脚用力的碾了碾。 燕齐见他一副根本不听自己说什么的样子,顿时也有些恼火,“我都说了这不是给我的了,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好啊,燕齐,你如今对朕开始不满了是吗?”栾浮秋看着他的目光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燕齐只觉得他蛮不讲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好一个就事论事……但是今日不要说是一个荷包,就说是燕激尘的命朕也是能要得了的。”栾浮秋面露狠色,眼中流露出一抹杀意。 “你疯了?!”燕齐见他言语间不像玩笑,顿时也变了脸色,“难道你想和燕国开战不成?” “开战又如何?”栾浮秋倏然又收敛了怒气,言语间满是不在乎,“不过是生生死死的,无非是你死或者我亡而已。” 燕齐实在是不明白,不过就是一个荷包而已,怎么就还能演变成这样了。 但是栾浮秋情绪愈演愈烈,且按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性子,燕齐实在是不敢赌,更不敢再激他,只好压下自己心中不快的情绪,先向他低头。 “好端端的说死干什么。” “怎么?”栾浮秋的目光里满是阴霾,“我要杀了燕激尘,你心疼了?” “我心疼你都来不及呢,哪有闲工夫去心疼他。”燕齐说着站起身来,伸出手就要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栾浮秋身子一侧,躲开了他的手。 燕齐直接搂住他的腰,把他强硬地搂进了自己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借着姿势掩住了自己脸上的神色。 在栾浮秋开口之前,他抢先说道:“我伤心了。” 耳边略显低落的情绪让栾浮秋本想推拒他的动作一顿,面上闪过一丝怔愣。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燕齐故与眼梧意装委屈,“不是提燕激尘就是提苏淼,其实你就是在怀疑我吧。” 栾浮秋未曾想到燕齐直截了当的言明了心底阴暗的猜想,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朕不该怀疑吗?” 燕齐陡然被他的话一噎,暗暗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不该怀疑? 难不成自己就非得围着他一个人转,那才叫不该怀疑吗? “不该怀疑。”燕齐他的身子向自己怀里紧了紧,“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至于燕激尘和别的什么人,他们都不是你,我自然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想法。” “朕不喜欢你与他们有过多交往。”栾浮秋说道。 “但是我很无聊啊,你每天有朝事要处理,还跟朝臣们说话,但我可没几个人能说话啊。” 栾浮秋忽然问道:“你想跟朕一起去上朝?” “啊?”燕齐被他这话一惊,继而退开身子看向他,“我没说啊,这我要是去了那那些大臣不得骂死我,跟你去上朝这个,我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朕不喜欢燕激尘,也不喜欢苏淼。”栾浮秋抬手抚了抚他的脸,目光紧盯着他道:“你说,朕杀了他们如何?” 燕齐望着那双凤眸里跃跃欲试的兴奋,心骤然下沉了一瞬,面上故作几分不快,“那外面人岂不是会叫我灾星?靠近一个死一个的。” “那样岂不是更好?你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有我了你还管他们做什么。” “我不喜欢你老杀人。”燕齐眼见着这又说不通了,也开始胡说,“而且他们要是因为我死了,万一变成鬼了之后再来找我怎么办?” 栾浮秋张了张唇,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燕齐直接低头堵住了他的嘴,边吻边说道:“我以后不去找他们了,不去燕激尘那儿,也不去苏淼那儿了,你就别杀他们了。” 燕齐吻得温柔而缱绻,但是却是丝毫不给怀里人呼吸的余地,手掌紧紧托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腰背下滑。 两人虽一直未进行到最后一步,但栾浮秋身上的敏感之处却早已被燕齐给掌握了个清楚。 不过一会儿,栾浮秋就意乱情迷地软了身子,双颊眼尾漫上潮红,迷离着眼眸张嘴喘息着。 “答应我吧,嗯?”燕齐说着又要凑上去亲他的唇。 栾浮秋双腿发软,双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张口刚要拒绝,唇上便又落下了吻来。 直到他迷蒙中吐出了那个嗯字,燕齐才坐下把他搂抱在腿上,抚着他的背帮他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栾浮秋伏在燕齐肩上,起伏的身子渐渐归于平静,意识渐渐回笼,他抬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声音里尚着动情的哑意,“这个荷包是谁给你的?” 燕齐没想到他一张口又是这个荷包,语气里真情实感的带了些无奈,“这真的不是给我的,我要荷包做什么呀,天天在你身边待着我能带吗?而且这东西又不能换钱。” “燕齐。”栾浮秋蹭了蹭他的脖颈,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罕见至极的脆弱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祈求,“不要骗我。” 燕齐听他连朕都不说了,连姿态语气都挺软,心里忍不住一虚。 但也就是一瞬而已,转而他又安慰自己,是栾浮秋先给他下蛊的,至于骗情骗色,这是为解蛊的求生本能而已。 “我永远不会骗你的。”燕齐听着自己说道。 自那天之后,燕齐确实如自己所说,没再去苏淼那里,也没再去质宫找燕激尘。 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养心殿或者是乾清宫,在栾浮秋身边看书。 偶尔动情时他也提过关于子母蛊的事,但是一提到蛊虫,栾浮秋总能分出一丝清明来,丝毫没有给他解蛊的意思。 但燕齐确实能感觉到栾浮秋对自己的情意变深了,时间越久,他心里的急躁就越发开始按捺不住。 因为他渐渐发现这逐渐加深的感情,不仅没解开自己身上的桎梏,反而让自己身上的束缚多了一重又一重。 燕齐一时有些迷茫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对不对,然而路已经走了,他也没法回头了,只能继续向前试探。 但栾浮秋性格古怪,他到现在也没有摸清为什么一个从出生就是太子的人性格会诡谲疯癫至此。 或许只有知道他从前所有的经历,知道为什么他会被称为辛奴,为什么做过奴隶和乞丐,才能更进一步的了解他,以及攻他的心。 这时燕齐忽然又想起了叶霖,他是自己目前所知唯一一个知道栾浮秋从前经历的人。 而且经过前两次的接触,叶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或许叶霖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第36章 外面正飘散着细雪,寒风一吹,便拂着雪花落在了窗台上。 燕齐目光落在窗外,说起来他也好久没出去了,去看一次小猫,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第33章 细雪落在肌肤之上,顷刻即化,寒风一吹,雪水立即变得冰凉,侵肌透骨一般。 燕齐看了一眼地上的冰层,心下多了几分焦急,脚下步伐变快了些,目光在四处搜寻着小猫的身影。 本来这趟悄悄地出来是想着能从叶霖那儿问到一些关于栾浮秋以前的事情,谁成想没说上几句话,就变成现在出来帮忙找猫了。 现在外面这么冷,又还下着雪,雪化成水后几乎没过一会儿就结了冰,若是小猫在外面淋了雪却还找不到藏身之地,恐怕很有可能会被冻死。 但猫又是早上才发现丢的,往坏了想估计昨晚上就可能在外面了,而且小猫才不过出生几个多月…… 燕齐想到此眉间蹙起了一瞬,脚下动作却是半分没停。 不知道走了多远,他站在宫墙之上,向四下看着,雪已然下了一段时间,在地上和墙上都铺了一层白,那只丢失的猫又恰巧也是纯白色的,找起来便愈发费劲了些。 忽然燕齐目光一定,落在稍远些一个院子里的窗内,看着那人异常眼熟的侧影,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是他看错了吗? 栾浮秋不是在上朝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燕齐带着疑惑刚要飞身走近些过去看看,耳边就传来一声细弱的猫叫声。 他身子立时一顿,静下心来侧着耳朵去捕捉那声猫叫,下一瞬微弱的喵声再次响起。 这次听清楚了声音的来处,他连忙转过身子飞身下了宫墙,朝着传出猫叫声的地方走去。 刚刚他站着的宫墙墙角处,俨然蜷缩着一只被打湿了毛发的小白猫,刚刚竟然因为在屋檐下角度的问题,差点让燕齐错过了它。 小猫蓬松的毛发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本来就不大的小猫此刻看起来越发小小的一点儿,因为冷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漂亮的蓝色眼睛也因为没精神半合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让人的心都忍不住揪了起来。 燕齐连忙走过去把小猫给抱了起来,几乎是刚碰到它它就叫了声,小身子挣扎着,但因为虚弱冻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不足两只手大的小猫身子冰凉,而且摸起来竟然有些僵硬,他不敢耽搁,连忙把小猫放进了自己怀里,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把小猫送到了叶霖手里,看着时间栾浮秋也差不多到了下朝的时候,燕齐也没再多待,匆忙和他道了别就回养心殿了。 在回去的时候,燕齐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在宫墙之上看到的,院子里窗内熟悉的侧脸。 那个院子里到处是荒草,里面更是连个侍候地宫人都没有,处处可以说得上破败,他都惊讶皇宫里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宫院。 而且早上他是亲眼看着栾浮秋换上朝服出去的,但窗内那人穿的却是明显不是朝服。 燕齐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到了养心殿,就坐在桌前等着。 一连喝了几杯茶水,等到了下朝回来的栾浮秋,燕齐抬眼就看见他穿着一身朝服向自己走来,心里的疑惑顿时更大了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宫里有两个栾浮秋吗? 这个想法一出,燕齐脑海中的疑惑顿时像是有了解答的方向。 做过乞丐和奴隶的辛奴,忽然转变了性子的太子,登基后虐杀富户的暴君,还有,破败宫院之内的另一个栾浮秋。 “在这里坐了多久了?”栾浮秋走到燕齐身前,低头看着他问道。 燕齐抬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腹部,“也没多久。” “你出去过?”栾浮秋指尖轻轻蹭了蹭他尚且带着几分潮意的衣服,启唇问道。 燕齐听出他语气里的质问和不虞,眉头立时一皱,心里也产生了一丝烦躁。 他难道是犯人吗?连出去一趟都不行。 但下一瞬他就想起了体内的蛊虫,因此不得不收敛了情绪,面上重新酝酿起了笑意,准备顺着栾浮秋说话。 然而栾浮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去见叶霖了。”栾浮秋的声音沉了下来,微微扬起的唇角也压了下去。 燕齐从他怀里退开,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就看到了他指尖的几根猫毛,这一下未出口的话顿时哑在了嗓子里。 栾浮秋见此脸上彻底没了笑意,放在燕齐身上的手也垂了下去。 “我就是想去看看小猫而已。”燕齐试图去拉他的手,但是却被栾浮秋给躲开了。 “你总是有那么多理由。”栾浮秋眼神阴鸷,声音发冷。 燕齐闻言心底的烦躁更甚,自己都那么久没有出去过了,一直待在他身边,今天不过就是出去了一趟而已,甚至还怕他生气在他下朝前赶紧回来了,结果他现在还是不高兴了。 然而就算之前一直顺着他,也没见他有给自己解蛊的意思,想到此,燕齐的耐性也少了几分。 但是想到自己这次去找叶霖的理由,就算吵架,他也不想因为一次误会平白吵架。 “我去找他,只是想跟他了解一些关于你之前的事而已。” 栾浮秋却是察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心底骤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般,有一瞬间的疼意。 没了燕激尘和苏淼,又出来一个叶霖,他在他们面前也会不耐吗? 去秋猎时燕齐和宋许一群少年欢畅大笑的场景又浮现在栾浮秋脑海中,那是他在自己面前从未露出过的模样。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栾浮秋眸子恍惚了一瞬,面上闪过一丝怔忡。 本来是不在乎真情假意的,是什么时候突然却又在乎起来了呢? 他怔愣的一瞬,燕齐抓住了他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热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寒意,让栾浮秋的手也暖了几分。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燕齐刚刚说的话。 去找叶霖了解自己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 他之前不过是任人打骂和差使的奴隶而已,再之前是肮脏低贱的乞丐,再之前……不过是被用来养蛊的牲畜玩意儿而已。 从出生起他就没被当过人,跟叶霖宋许还有燕激尘他们那样自小锦衣玉食养大的没有半点儿一样,也自然没有他们的那分明媚赤诚。 他们长在阳光大道上,浑身都是散着光的,而自己长在阴暗沟渠里,身上满是阴霾不见半分光亮。 想到此,栾浮秋心底的自厌跟嫉妒顿时如泉水一样涌了出来,连带着酸涩的多种情绪翻滚着几乎将他淹没。 这样看来,燕齐内心的选择不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想了解什么呢?是当乞丐的我?还是当奴隶的我?”栾浮秋垂眸看着燕齐,面上没有丝毫表情,语气更是平静的如死水一般。 燕齐本以为开口解释能让栾浮秋消气,但眼下栾浮秋显然不仅没消气,反而是更不高兴了。 他开口解释不行,不开口解释也不行,无论怎么样栾浮秋都是不高兴的。 意识到这点,燕齐彻底没了耐心,心里实在是不喜栾浮秋无缘无故的生气,还有对他行为过分的控制欲,而自己的忍让得来的只有得寸进尺,解蛊在眼下看来更是遥遥无期。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呢?”燕齐的声音冷淡了下来,撇开了目光没再看他。 栾浮秋见他这样子心中酸涩更多了些,怒气也紧跟着上涨,心中越发确定了他对自己的不喜,所谓的喜欢只不过是因为受蛊虫所限而已。 “你不准再去见他们。” 燕齐听出这强硬语气里的命令意味,眉头蹙了蹙,本能的想反驳拒绝,但理智尚在,他最终还是压下了气,沉默的点了点头。 多次的忍让妥协让他渐渐产生了一丝疲惫,他迫不及待的解了蛊以逃脱这个桎梏他的牢笼,然而眼下走的这条路却又似乎走不到解蛊那个终点。 燕齐感到了些许无力,此刻突然就不想再跟栾浮秋虚与委蛇了,也不想再应对他那些来的莫名其妙的臭脾气,更不想再舔着脸去凑上去哄他了。 栾浮秋看着他突然就冷下来了的脸色,心里骤然涌上了一股慌乱,指尖无意识的攥紧,用力的泛出了清白。 “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会儿。”燕齐说完这句话便站起了身,看也没看栾浮秋的转身走了。 栾浮秋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所有的情绪像是一瞬间都被他给带走了,只剩下空茫笼罩着他。 燕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他视线里,他的心口忽然就疼了起来,蛊虫作乱的疼夹杂着一种陌生的疼痛在他胸腔之中蔓延开来,让他疼的瞬间弯下了腰。 栾浮秋紧紧的捂住胸口想要遏制住这波疼意,但却没其半分效用。 他几乎停住了呼吸,回想着之前燕齐给他按揉的样子,自己按揉了几下,然而疼意丝毫未止,甚至更强烈一波一波的涌了上来。 第37章 这股疼痛来的猛烈而突然,没过几瞬栾浮秋眼前就开始发黑,他身子摇晃着向地上倒去。 但是这次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来接住他。 屋内的声响惊动了被让守在外面的暗卫还有被.欲.言.又.止.安排远些站着的宫人。 栾浮秋看着有人向他围了过来,眼睛合上的前一刻浅色的瞳仁四散着转了转,然而却并没有发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心口处的痛意霎时更猛烈的袭来,栾浮秋的眼睫刹那湿润了下来,意识渐渐不受控的消散,整个人陷入了虚无的黑暗中。 第34章 燕齐自是听到了那边兵荒马乱的动静,他脚步停了停,静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转身回头。 回了侧殿后,他倒头就躺在了床上,拉上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不管有没有睡意闭上眼就准备睡觉。 屋内烧着炭,烤的暖烘烘的,或许也有早上起得早的缘故,他躺了一会儿还真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擦黑了,燕齐睁着眼睛呆呆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翻身坐起来,摸着已经饿扁了的肚子准备去御膳房找点吃的。 来到外面后,就看到主殿内不似往常一般明亮,里面竟然没点多少灯。 心中犹豫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转身去了御膳房,没进主殿。 到了御膳房后,看见备着的不少菜,燕齐问了几嘴,才知道栾浮秋今天竟然一天也没吃东西。 不过燕齐才不想管他吃没吃东西呢,今天他实在是不想巴巴的凑上去了,就当今天放假吧,休息一天明天再继续卖身卖心。 白天睡了将近一天,到了晚上又睡不着了,燕齐索性看了一晚上书,又到了天快要亮的时候才重新有了睡意。 再次醒过来时,他是被宫人叫醒的。 叶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养心殿,在外面说要见他,而栾浮秋似乎还没醒,因为主殿那边他一直就没有听见动静。 燕齐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门就见到了面上忧愁焦急的叶霖。 几句话下来,叶霖竟然跟他说,后宫所有人都被遣散了。 燕齐听了一脸震惊加茫然。 这不就才过了一个白天加晚上吗?怎么就后宫一下子被清空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方便,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叶霖说着面上带了些为难,“昨天那只小猫被冻的生病了,现在也还没好,实在是不宜被带着奔波,你能不能……” 燕齐听了眉头也是一皱,但是他能照顾一时,也没法一直养着呀。 叶琳霖似乎是也想到了这点,他连忙说道:“你放心,等我回家安顿好了,小猫的情况也好点儿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把他接回去的。” 燕齐却是想到栾浮秋那古怪的性子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再发脾气。 “你怎么……不让宫人帮忙照顾一下啊。” “宫人自己在宫里生存就已经很艰难了,又哪里有条件能照顾一只生病的小猫呢。而且我家现在势弱,他们明面上答应我,我走后可能也不一定能会如他们所说在那边做到。” 燕齐叹了一口气,自己如今跟宫人的处境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 往好了想,小猫在自己手里能活下去,往不好了想,保不准栾浮秋一怒之下把他和猫都给宰了。 算了,还是再去好好哄哄栾浮秋吧。 “小猫就交给我吧。”燕齐说道。 叶霖顿时抬眼惊喜的看向他,脸上霎时也带上了笑,“谢谢你燕齐,我之后一定会来接它的!” “到时候再说吧。”燕齐觉得话不能说早了,他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另说呢。 想到昨天跟栾浮秋不欢而散的情况,他就头疼。 两人说话间一个小太监带着一个白衣男子从主殿出来,男子身上背着药箱,像是个大夫。 燕齐瞥了一眼,目光倏然一停。 除了因为这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有些好看之外,还因为他竟觉得这人长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他自从来到古代又确实没有见过这人的记忆,可这男的长得也不是一张大众脸啊。 “你认识那人吗?”叶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认识。”燕齐摇了摇头,很自然的问他,“你认识吗?” 叶霖被问的一愣,接着也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 说完他面上带了些担忧,“皇上是又生病了吗?” “怎么,你要进去看看他呀?”燕齐挑眉看着他道。 “皇上……应该不想见到我。”叶霖有些失落的说道。 燕齐忽然有些好奇的问他,“你之前不是还对我敌意很大吗?怎么现在就突然这么相信我了,还把小猫交给我照顾。” 叶霖被问的脸上带了些羞赧,“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现在不吃醋了啊?”燕齐打趣道。 叶霖的脸更红了几分,张口期期艾艾的否认,“我……我才没有,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要先走了。” 燕齐看着他红着脸跑了,觉得他当真是有些可爱,看着跟个张扬的小孔雀似的,谁能想到说几句就脸红不好意思了。 忽然他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去,就对上了那背着药箱白衣男子的眼睛。 白衣男子看见他表情似乎也是变了,像是震惊又像是有些惊喜,眼底情绪复杂的很。 燕齐跟对方对视了几秒,心里的熟悉感越发强烈,但两人隔空对视目光纠缠在一起,让他实在是觉得有些别扭,于是他率先收回了目光。 怎么就跟多年不见的情人互相见面似的。 燕齐以为栾浮秋已经醒了呢,问了林祥却得知人还在睡呢,想了想还是推开门进了殿中。 反正进栾浮秋的寝殿也不用人通传,倒不如在他睡着的时候来走一趟,这样既不用费脑子费心的应付他,还能体现了自己关怀他的心。 毕竟自己也是来看过他的嘛,也是想来哄他的,但是是他自己睡着了。 燕齐走到床边,拉开低垂的帐幔,透过微微拉开的一角看到了床上的风光。 栾浮秋确实还在睡着,不仅双眼紧闭着,连眉头也紧蹙着,面色苍白的像是没了血色一般。 被子下的身形蜷缩着,看起来像一个圆圆的小鼓包,额角的发丝被汗打湿,凌乱的黏在鬓边。 “栾浮秋?”燕齐小声的叫了叫他,床上的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看着栾浮秋确实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燕齐放下了心,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把帐幔拉开一半坐在了床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一下动静有些大的原因,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下,接着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本来栾浮秋身子是朝着床里的,这一翻身脸正好对着他这边。 他屏住了呼吸,确定人没醒之后,这才重新放松了起来。 看着蜷缩在床上额角带着汗意的栾浮秋,燕齐忽然就想到了那只蜷缩在墙角的小白猫,这样子看起来倒是都可怜巴巴,怪让人心怜的。 还是睡着的时候可爱,醒着的时候当真是气人。 话说昨天他离开的时候,栾浮秋那副生气的样子,后面是就发病了吗?难不成是被自己给气的? 燕齐掀开被子看了看,就见着身着一身寝衣的人正紧捂着心口。 这难不成是心脏病吗? 那不是完蛋了呀,这万一栾浮秋再一个心绪不稳岂不是随时都可能没了性命,他完蛋自己必定也完蛋啊。 但又想到栾浮秋那喜怒无常的古怪脾气,燕齐突然就有些绝望的想着,要不死就死吧,反正痛苦也就痛苦那一次。 就到明年燕激尘回国的时候,这个蛊能解就解,不能解他也不在这儿待了。 杂七杂八的想着,约摸着到了半个时辰,燕齐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他再呆也坐不住了,于是脸上带了几分担忧的出去了。 出了养心殿,然后去了后宫,得知后宫的人都已经离开了,燕齐想了想就去把猫抱了出来然后送到了质宫,让燕激尘帮忙照料着,反正他每天也是闲的很,不如给他找点儿事儿做。 出了质宫,眼下还不用再去应付栾浮秋,燕齐顿时觉得呼吸间都是自由的味道。 反正也见了叶霖,也见了燕激尘的,栾浮秋知道了肯定又会生气,那还不如今天就彻底放肆到底。 想到那天一闪而过的那个院子窗内的侧脸,燕齐心神一动又甩开了栾浮秋派在他身边跟着他的暗卫,去了那天在宫墙上远远看到的那个院子。 叶霖那里问不出来什么,而且他还已经出宫了,倒不如问问这院子里的这个。 正巧,他对这个“栾浮秋”也是好奇的很。 燕齐从宫墙上下来,本来想从正门儿进的,但是宫殿正门上方连个牌匾都没有,大门还被锁锁着,他看了看又从墙上翻了过去,飞身到了院子里。 第38章 院子里确实荒芜,一片枯黄,草都有半人高了,半化的残雪稀稀落落的覆盖在地上和草上,看上去越发凄凉萧索。 这个地方跟养心殿相比,简直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这地方都不像是皇宫里能存在的,太割裂了。 这里是难不成是冷宫? 燕齐边打量着偏向里走去,他这才发现那窗子竟然不是木质的,而是铁质的,那一条条竖着的铁栏杆,看上去简直跟牢门一样。 而这屋子的门也被上了好几层锁,将这屋子锁的严严实实的。 唯一能看到里面情况的就只有那个铁窗子了。 燕齐透过铁窗向里面看去,里面一片漆黑,几乎见不了多少光,他费力的看着,不期然就对上了一张猛然凑过来的脸。 他冷不丁被惊的身子一退,这一退也看清了屋内人的脸,立时又被惊了一下。 这人的容貌竟然和栾浮秋一模一样。 甚至连那双凤眸,浅色的瞳孔都是一样的。 若不是那会儿才从养心殿出来,有一瞬间,燕齐都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不久前还在床上睡着的栾浮秋了。 第35章 屋内一片昏暗,微弱的光亮透过窗子落在那人脸上,越发显得他的脸色惨白的不似正常人。 尤其是窗内的人面无表情,只是大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外面,使得整个人看起来越发诡异了些。 燕齐目光落在屋内人的脸上,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好像脑子也不是很正常,哪有人一直这样看着人的啊,这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有些痴傻一样。 “……你好?”他一直不出声儿,燕齐只好先开了这个口。 “……” 然而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燕齐觉得有一丢丢的尴尬,他伸出手在这人的眼前挥了挥,“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这会儿屋内的人有反应了,他浅色的眼珠子转了转,随着燕齐的手来回动着,但是依旧没有开口。 “看来不是瞎子。”燕齐嘀咕了句,说话间他看着屋内人的眼睛,却是发现对方的神情丝毫未变,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 他向着窗户边又凑近了一点儿,声音也大了些,“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呀?” 屋内人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从燕齐的手上移到他的嘴上,眉目间流露出一丝疑惑和茫然。 燕齐这下确定了,这个人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耳朵不太好使的傻子。 但是他怎么会长得跟栾浮秋一模一样呢? “饿。”屋内人突然动了动嘴唇出声,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委屈,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燕齐听着这声音竟然也和栾浮秋的丝毫不差,心中更觉诧异。 这个人不会是栾浮秋的双胞胎兄弟吧,但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世人皆知先皇唯有一子,可是没说有俩儿子啊。 燕齐一边琢磨着一边从怀里拿出包糖来。 苏淼做的糖总共没多少了,幸亏今天带了点儿,要不然都没有能哄这傻子的了。 不过这张脸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可真是让他看的内心十分舒畅啊。 甭管这人是谁,有这么个翻版的栾浮秋能让他逗弄,那这段时日以来受的气也能化解一大半儿啊。 “想吃糖吗?”燕齐拿出一颗在屋内人面前晃了晃,声音里带着些诱哄。 屋内的那个栾浮秋二号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甚至还咂了咂嘴,喉结滚动着咽了咽口水,是个人就能看出他有多馋了。 想起来声音小了他听不见,但又不好弄出太大动静,燕齐就把手伸进了铁栏杆内,把糖向他嘴边递了递。 栾浮秋二号的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手上的糖,见糖递到了自己嘴边,当即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唇,露出了粉红的舌尖。 “倒是乖巧,果真还是傻子好哄。”燕齐笑了声,也没捉弄他,直接把糖放在了他嘴里。 屋内的人也离着窗子近了些,一边看着燕齐一边把糖含在了嘴里,随着糖在口齿间化开 ,他的面上都散开了几分笑意,“甜。” “你竟然还知道甜,看来也不完全是个傻的。”燕齐诧异的笑了声道。 忽然他就想起来,原身好像也是个傻子来着。不过听栾浮秋那意思,原身虽然傻,但好像也是没有完全傻,毕竟能学一身高强的武艺,还能来一场刺杀,光凭这几点就没几个傻子能做到。 “还要。”栾浮秋二号把糖给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后,又双手拽着铁窗,把脸朝着窗外凑近了几分,张着口问燕齐要。 看着他顶着脸露出一副卖乖的表情,燕齐顿时心里大悦,果断的又拿出了一颗糖喂到了他嘴里。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听到有人来了,燕齐也不敢多留。 走之前看着屋内的人张着一双凤眸还在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当即伸出手跟摸大狗一样地摸了摸那人的脑袋,低声说了句,“等着我下次再来找你啊。” 说完他就飞身离开了这里,刚出了院子没几步,就撞上了来寻他的暗卫。 燕齐看了那暗卫一眼,随即十分自然的移开了目光,装作一副没看到他的样子,脚步停也没停的往回走了。 回了养心殿,燕齐也没再去主殿,而是回了侧殿躺在床上又看起了书,他现在可是觉得这兵书比栾浮秋有意思多了。 而主殿床上躺着的的人一直到了日头西沉时才醒过来。 胸口似乎还残留着窒闷的痛意,栾浮秋睁开眼睛微微张着唇呼吸着,他侧过头目光在搜寻了片刻,然而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半点儿新那人的影子。 心口处顿时更加憋闷了些,他蹙着眉坐起身来,没一会儿宫人便唤了太医进来。 但是一直到太医离开,燕齐都没有过来。 林祥在一旁见到皇上明显不快的脸色,心念一转走上前低声说道:“皇上您可是不知道,燕公子有多担心您,您还没有醒的时候,他就来过,在屋里待了得半个多时辰才出去呢。” 看着皇上眉眼和缓了些许,他又说道:“燕公子估计怕耽误您休息,所以才在侧殿待着呢。” “他一直在侧殿吗?”栾浮秋问道。 这话一出,林祥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答是好了,因为燕齐不仅出去了,而且还出去了得将近两个时辰。 林祥这片刻的犹豫,顿时让栾浮秋有了答案,他刚缓和了一点儿的脸色倏然变得比刚刚更难看了些。 没过一会儿,林祥离开了殿内,被派出去跟着燕齐的暗卫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刻钟后,暗卫从殿内退了出来,殿中的人神色阴沉,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带着些痛楚的眉眼间戾气渐深。 燕齐早已经猜到了栾浮秋会找暗卫问自己的行踪,估计就算他不问,暗卫也会因为中途跟掉了自己一段路而去跟他禀告。 想到栾浮秋肯定又会不高兴,燕齐对于去见他就有些抵触。 不,应该是非常抵触。 以防自己控制不住脾气,把人气出个好歹来,还不如自己先不去找他。 这样自己也顺心了,他也不用更生气了,等过几天再去见他,想必他气也就消了大半儿了,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于是这几天燕齐就自己待在侧殿,白天窝在床上看兵书,晚上就趁着天黑隐蔽人还少的避开暗卫偷偷去栾浮秋二号那里打探消息。 其实在第二次去的时候,燕齐就发现栾浮秋二号会无意识的说些没有逻辑的话,但这些胡言乱语却能透露出不少信息来。 例如他有时候会叫母后,叫他栾浮秋他没反应,但叫他太子他有时候又会怔愣一会儿。 他每次来都会带些糖,有时候也会带一些御膳房做的糕点。 但栾浮秋二号好像对这些糕点并不感兴趣,看了几眼后拿起来闻了闻,皱了皱鼻子便放到了一旁连碰都没再碰。 看起来倒像是之前吃过,现在吃腻了的样子。 处处都是疑点,这些疑点与之前燕齐所知道的消息串联起来,让他似乎摸到了事情的脉络,答案也渐渐开始显露了出来。 一连两天晚上燕齐都去了院子。 第三天晚上他又隐匿了气息,离开养心殿飞身朝着那个院子而去。 刚走进院子,那边传来的声响就让燕齐发现了有些不对。 经过这几次来这儿,他也观察到了这个院子周围的宫殿里并没有人居住,而且宫人也很少往这边走。 所以发出声响的地方大概率就是栾浮秋二号所在的院子。 还有一点,是因为燕齐那天听到宫人说这边闹鬼,所以他们才不敢从这边走,但他之前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异常。 现在他是知道,那些宫人为什么这么说了。 但他倒是并不觉得是真的闹鬼,毕竟这里关着一个跟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若是不安排点儿什么由头隐藏住这里那就怪了。 燕齐内心里有一种即将发现重大隐秘的激动和兴奋,他快步翻墙进了那个院子,随即发现声音确实是从屋里传来的。 第39章 吼叫怒骂声尖叫声合着摔打东西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又通过铁窗散到外面。 而这边连一盏灯都没有,屋内连着屋外都是一片漆黑,这氛围确实有几分惊悚恐怖。 燕齐在外面听着屋里的人用着他熟悉的声线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脑海中浮现出栾浮秋那多是讽笑和阴沉面无表情的脸,顿时觉得割裂感更甚了。 但他心中不由也有些好奇,之前这屋里的人也都还挺老实的呀,怎么突然就不正常起来了。 像前几次一样用石头敲了敲铁栏杆,但屋内的人这次没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手上摔打的动作也丝毫没见停下的趋势。 燕齐把脸向铁栏杆上凑了凑,使机向里看去,就见一片黑的屋子里竟然有一处光亮。 是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 而那夜明珠竟然镶嵌在镜子上,夜明珠的光照亮了镜子,也照出了镜子里的人。 栾浮秋二号站在镜子前,手上拿着东西不停的摔向镜子,但镜子是在墙上的,被不停的击打只是碎裂成了许多块儿,镜子上布满了裂纹反而是映照出了更多个人影。 他见着这样的镜子似乎是变得更狂躁了,镜子里的人面目也越发狰狞了些,横眉怒目的发出阵阵怒吼声。 第36章 燕齐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但屋里人一副不把镜子砸烂不罢休的架势,一直就没注意到窗外还有个他。 而且栾浮秋二号也不知道哪来的精力,竟然丝毫也没见累,半天了都没见歇会儿,手上没停,嘴里难听的话也一直没止过。 听他一直在来来回回的说着什么畜生狗东西不得好死什么什么的,本以为今天没有收获,转身想离开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他骂了句叫花子,燕齐脚步突然一停。 但屋内人的骂声却又小了起来,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一边打着镜子一边神神经经的嘀咕着。 燕齐竖起了耳朵,纵然他听觉灵敏,也听不太清屋内人在嘟囔些什么,但隐隐约约他听见了辛奴两个字。 他又发出了点动静,但是栾浮秋二号像是没听见似的,半点儿没搭理他。 半晌,燕齐走向被上了锁的门边,研究起了那几把锁,这一看才发现这几把锁就是普通的锁,都还不如之前自己脖子上铁环的那个锁来的高级。 他撩开衣袖取出袖箭,自从上次知道栾浮秋给自己配了袖箭之后,他也讨要了一套,看来当初也是没白费功夫,如今倒是用上了。 一阵细微的响动之后,三把锁一一被撬开,燕齐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愣了一瞬,继而掩下了面上的复杂,推开了房门。 门刚被打开,屋内的人就停下了动作闭上了嘴,抬头警惕的望向这边,动作极快的向着墙角处缩了缩,一副很害怕畏惧的模样。 燕齐避开一地凌乱的东西,朝着角落里的人走去,夜明珠微弱的光亮落在了他脸上,照清了他的容貌。 栾浮秋二号明显的放松了身子,眼睛都亮了起来,欢快的喊道:“糖!” “糖糖糖就知道糖,难不成苏淼在里面放了让人上头的毒,怎么就没一个不喜欢的。”燕齐边咕哝着边从怀里拿出糖来。 看着那双带着欢喜的浅色眸子,他走近后蹲下身放柔声音哄小孩子般的说道:“你告诉哥哥,辛奴是谁,哥哥就给你糖吃。” “辛奴”两个字一出口,栾浮秋二号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皱着眉紧抿着唇像是厌恶又像是害怕,而且生气一般地呼吸都不稳了起来,胸膛渐渐起伏着,鼻尖喘着粗气,“贱畜!” “为什么说是贱畜?”燕齐皱了皱眉问道。 “坏!不得好死!”栾浮秋二号说着又激动了起来,拿起身边的东西又砸向了镜子,“畜生东西!” 看他转眼又咬牙挥舞着双手继续砸了起来,燕齐低骂了声,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止住了他的动作,“停停停!我问你的事儿,你还没说呢。” 但就算如此,栾浮秋二号还是一双眼睛喷火的看着镜子,跟要把镜子里的人砸个稀烂似的。 燕齐有些无语,直接把糖强硬的塞进了他嘴里,他动作瞬间一滞,嘴唇动了动嚼起了糖。 看这傻子注意力被糖引了过去,他连忙又问道:“辛奴是太子吗?” 栾浮秋二号闻言猛的看向他,神情异常激动和愤懑。“太子……孤才是太子!他是贼!是假的!” “他是叫花子!是个畜生!是贱奴!” 边骂着他又朝着镜子砸了起来,这次似乎是气急了,也不用地上的东西了,直接握起拳头朝着镜子挥了过去。 拳头下去准头是有了,镜子裂成了更细小的碎片,与此同时他的手也被划伤,红色的血珠顿时凝实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但他跟不知道疼似的一拳一拳的打了上去,鲜红的血色盖住了镜面,渐渐模糊了上面的面容。 燕齐看着眼前这鲜血淋漓十分诡谲的一幕,最终还是发了善心上前拽住了他的后衣领,拉着人向后退了退。 随即又在他嘴里塞了一颗糖,骂声一下子就停了。 燕齐也长吐了一口气,这下耳根子彻底清净了。 虽然具体情况还没办法了解的很详细,但是大体上是怎么样他好像也能猜到了。 不出意外,这个傻子应该才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太子,真正的栾浮秋。 而性格古怪的那个当今北越皇帝,也就是辛奴,在宫外长大,做过乞丐和奴隶,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顶替了这个傻子成为了太子,之后更是坐上了皇位。 不过这傻子和栾浮秋不仅除了外貌一样,性格倒是也有点儿一样的疯,总之都不是很正常。 得了,这想知道的也知道了,以后也不用再费力的暗卫往这儿跑了。 看着这傻子老实了下来,他也松开了手,接着没再管他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栾浮秋二号看着他走,下意识的也跟了几步。 燕齐听着身后一轻一重的脚步,回头看向跟过来的人,就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他面上又没有什么痛苦之色,显然也没受伤。 这傻子竟然还是个瘸子。 怪不得没用多严实的锁把人关起来了呢,这傻子就算是出去了,跟栾浮秋相比,也是没半点竞争力,对人是一点儿威胁都没有。 “你跟着我干嘛呀?” “糖,糖。”栾浮秋二号跛着脚朝他走过来,一双凤眸紧紧盯着他,而且似乎是怕他丢下自己,快步走着便到了燕齐前面,来到了门口处。 燕齐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想出去,不过这个我可说了不算。” 话落他就要把人给拽过来,但手刚伸出去,指尖还没落到人身上,就听见了门外传来利刃划过剑鞘的声音。 抬目就见着这傻子身后出现了一人,脸侧肩上之处后侧赫然就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后面那张昳丽的脸上此刻满是暴戾,纵然在暗色里也能看到那双凤眸里翻滚的怒火。 燕齐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燕齐,面上有片刻的愣神。 而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剑光突然在他眼前闪过,继而剑刃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在黑夜里响起,和栾浮秋有着同样面孔的傻子瞳孔骤然紧缩,口中发出一声痛哼,随即身子踉跄着歪倒在了地上,他身后的栾浮秋也随之露出了身影。 只着一身寝衣的人半垂着眸子站着,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燕齐从他没半分表情的脸上缓缓下移,就看到了他左手持着的尚且染着血的剑,而他的右手赫然是一只好久没出现过了的银色铃铛。 栾浮秋骤然抬头一笑,月光洒在他脸上,照的肌肤苍白的阴森森的,连带着那笑看起来也有些渗人。 “月下私会,当真是好兴致啊。” 地上的人睁大双目看向他,面上似惧似怒,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吐出来的却是大口的鲜血,一波一波的止不住,让他本能的侧过身子弓起了腰来,未出口的话语也被淹没在了不断上涌的血中。 “他这副模样,是比朕好看么?”栾浮秋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转而目光看向燕齐,语气里带了些纯然的疑惑。 燕齐没想到就打算来这最后一次了,偏巧就被他发现了。 而且之前两人闹得矛盾还没解开,这还是自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第一次见面呢,而现在看栾浮秋这样子肯定不会轻易就了了这事的。 但自己确实是什么也没干啊,他清清白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好吧。 燕齐在说实话和说好话之间纠结了一秒,觉得还是不要火上浇油的好,毕竟那铃铛在那儿呢,可怕的很。 “当然没有你好看,他连你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他一边在心中唾弃自己,一边说出了谄媚至极的话。 “呵。”栾浮秋听了他的话冷笑了一声,“朕不在的时候,你也是跟他这样说话的吗?” “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他跟你怎么会一样?”燕齐摆足了委屈的架势。 第40章 “油嘴滑舌。”栾浮秋面上笑忽然就落了下去,眼眸里的目光冷沉如冰,锐利的如同冰棱一向落在燕齐身上。 燕齐余光注意着他手里的银铃,时刻准备着在他手腕轻动的时候将那个银铃抢过来。 栾浮秋抬起脚步朝着燕齐走了两步,忽然抬起剑来用剑尖托起了他的下巴。 粘稠的血伴随着冰凉的剑身贴在下颚肌肤上,让燕齐下意识蹙了蹙眉,他侧了侧脸,剑尖却紧跟着又贴紧了他的脸侧。 栾浮秋看着对方面上被沾上的斑驳血迹,像是无瑕的瓷器被染脏了一般。 他脑海中倏然显现出刚刚在门外看到的场景,凤眸低垂着看向燕齐的双手。 这双手不仅碰了另一人的胳膊和后颈,还亲手将糖喂到了另一人嘴边,这还只是他看见的一次。 在他没看见的前几次,燕齐又对这傻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呢? 栾浮秋的目光顷刻间幽深了起来,唇瓣下压露出不快的弧度,拿着银铃的指尖攥紧,用力的泛出了青白。 他看向地上那个跟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人,内心的杀意不断上涨,眼底藏不住的露出几分嫉妒和厌恶。 燕齐见他似乎是气急,连握着剑的手都有几分抖动,为避免自己被毁容,连忙小心着把脸移开了些。 不料这微小的动作一下子就引起了栾浮秋的注意,他陡然看向燕齐,阴暗的情绪骤然爆发,眼底戾气翻涌,阴恻恻的声音从那嘴里发出,“怎么,有朕一个还不够?” 顿了顿后他缓缓将剑指向地上人,那绮丽的面上忽然如同疯魔般挂上了癫狂的笑,“还是……你更满意地上这个?” 第37章 燕齐听着这话心猝然一跳,他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但栾浮秋却跟失了理智一般,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气血上涌之下胸口熟悉的痛意再次袭来,让他双手连带着身子都开始轻颤。 “你……还好吗?”燕齐看到他手轻轻抖动着,顿时心也跟着那银铃悬了起来,但又想到自己刚刚拽了这傻子的手,也没敢贸然在跟上次在宫外一样向前去触碰他。 栾浮秋眼前阵阵发黑,手脚渐渐传来麻意,看到她只是说着关心的话,手上去没有半分来扶住或者是抱住自己的意思,胸口的痛意越发强烈了些,他的嘴角忽然溢出一丝冷笑。 眼眶却是不够受控制的红了,浅色的眸子中隐着些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委屈。 这个傻瘸子用手挥打镜子他都心疼的去拦住,自己如今疼成这样他却是能纹丝不动的站在那儿。 口上说着没有,但是他心里恐怕是对地上这个更上心吧。 带血的长剑微微晃动,继而从那双脱力的手中掉落,刃尖滑过地上的人身上,当即传出一声痛叫声。 燕齐紧张的吞咽了一下,生怕那银铃也会跟这长剑一样落地,但栾浮秋身子晃了晃,握着银铃的手却还是紧的,纵使轻颤着也没有松开。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三个人的呼吸夹杂着时不时从门卫吹过的冷风在这方寸之间异常清晰。 地上的躺着那个呼吸微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门口的那个呼吸极度不稳,时而急促时而停滞一般,燕齐觉得此时应该叫个太医过来。 但他问刚刚问的那一句关心的话,得到了一个冷笑,这让他非常不想再开口,而且上次的事他也还生着气呢。 再有就是现在这种氛围,他直觉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时间不知道在这片寂静之中过去了多久,在燕齐感觉到度秒如年的时候,栾浮秋突然开口了。 “过来。”带着些喘息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未曾压抑的痛意。 燕齐内心不喜极了这命令语气,尤其对方手上还攥着能惩罚自己的银铃,妥妥的一副训狗姿态。 他站在原地没动,反正两人离着就几步的距离,他有把握能在那银铃晃动之前给抢过来。 栾浮秋本就疲惫的身躯被接连的痛意侵袭的意识临近溃散,但一旁的人却是没半分没动。 他咬紧了牙,加重了语气,发狠一般带着威迫,“燕齐。” 然而尾音却因为气息不足和不受控的委屈带着些颤意,以及微不可见的哽咽。 他怨恨燕齐的无动于衷,怨恨燕齐的多情,怨恨燕齐对自己的冷漠,内心十分万分的想要让他知道这样做的代价。 然而在一片静默里,燕齐一直未曾抬步过来,他拿着银铃的手却也是始终未曾有动作。 两人如同较量般,互相僵持着。 栾浮秋突然就泄了最后紧绷着的一口气,内心闪过片刻的茫然,随即心中的委屈如同吸了水一般迅速膨大起来,蔓延到眸子里,化出了一片潮湿的热意。 燕齐就在站的感觉全身都有些僵硬的时候,栾浮秋的身子忽然就如同崩塌的玉山一样倒了下来,在人即将要跟地上浑身带血的人来个亲密接触时,他连忙抓住了那拿着银铃的手,然后大发慈悲的把人接到了怀里。 怀里的人穿着单薄的寝衣,全身却还是热的,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冬日里活像是一个炉子,想到他刚刚癫狂的模样,燕齐猜到这人八成是又吃了寒食散。 托住怀中人的腿弯和腰身然后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过突然,怀里的人突然就颤了下闷哼了一声,捂着心口向着他怀里缩了缩。 燕齐一时不敢继续动作了,生怕动作一个不慎就一起交代在这儿了。 想到栾浮秋估计是气急了犯了什么心脏病,又揽着他的腰背把他的上半身尽量给直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让他趴伏在自己肩上快步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回去。 身后的烂摊子燕齐也没心思管了,反正肯定会有暗卫来处理的。 怀里的人随着身子抽搐般的颤抖喉中溢出几声短促的呻吟,无意识地向他身上贴着。 燕齐心中感叹了一声,身体不好倒还是有点儿好处的,一吵个架闹个矛盾的,气急晕过去倒是也不用先低头认错了。 虽然栾浮秋看着也不是个会先低头认错的人,但自己气还没消呢却还要抱着这个让自己生气的人回去,他真的是很不爽。 在回去的路上,还没到养心殿的时候,栾浮秋突然又醒了。 感受到怀里人气息的变化,燕齐见他没说话,也就没张口自讨没趣,装作一副不知道他醒了的样子。 燕齐手环着他的腰背和膝弯,跟他离得相近的脸上还有着来自别人身上的的血迹,而他这次竟也没开口说什么嫌脏。 栾浮秋睁眼看到自己身处在熟悉的怀抱中,身后的手紧紧的环住了自己,让他的心难得的安稳的了一瞬。 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贪恋和眷念这个怀抱。 他把脸贴在对方的肩颈上,眼底露出了几分脆弱,为什么燕齐总是要招惹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不能只待在自己身边呢。 两人心思各异,一直沉默着到了养心殿。 燕齐把人放到床上后,就准备起身离开。 栾浮秋看着他丝毫不见留恋的模样,心底猛的抽痛了一下,面上骤然苍白了几分,被子的手也无意识的攥了起来。 在燕齐向外走了几步后,栾浮秋忽然开口,语气里让人听不出情绪,“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已经把银铃握在手里的燕齐暂时有恃无恐,且他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回想了刚才的情形,栾浮秋明明有机会晃动银铃让自己妥协,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这是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不忍心了。 燕齐想到这个可能内心的欣喜就不住冒了上来,一旦栾浮秋有了一次退让,之后必定就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说不定在之后的某一天,他就会因为疼和不忍心,而给自己解蛊了。 只是暂时他对自己能容忍的底线,尚且需要试探。 “你想让我说什么?”燕齐没有回头,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淡。 回答这话又是一片沉默,但他却能听到身后的人气息又不稳了起来,明显心绪很不平静。 良久之后栾浮秋咬牙切齿的开口,“难道你去见他们你没有错吗?” 这一句话顿时如同引子一样也点起了燕齐这些时日心中压抑以久的火,栾浮秋语气中的理所应当让他费解也难以忍受,本来想着试探的话此刻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几分心里真实的不满。 他猛的回过头看向栾浮秋,音量也因为火气抬高了些,“我有什么错?我跟他们又没行什么对不起你的苟且之事,又能有什么错?!” “你去见他们便就是错的!”栾浮秋眉目间也散开了火气,他半坐起身怒瞪着燕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面色不知何时半点儿血色都没了,变得苍白如纸。 燕齐直接冷笑了一声,觉得他的逻辑实在是常人难以理解,“难道我只守在你一个人身边才是对的吗?” “本就该是如此。”栾浮秋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质问他道:“你喜欢的人既然是我,为什么又要三番五次的去见不相干的人?” 第41章 “我当他们是朋友而已,见个朋友是很正常的啊。” “那今晚你去见的也是朋友吗?”栾浮秋的目光几乎要穿透他。 燕齐沉默了一秒,今晚这个倒确实真不是朋友。 紧接着栾浮秋的话连珠炮一样的问向他,“这三天来你每晚都会避开暗卫去找他,而我们离得这样近,你却从未来见过我一面。若不是我今晚去找你,恐怕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你的影子。” “你真的是拿他当朋友吗?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你对着这样一张能让你心动的脸,就当真没有半分绮念吗?” 栾浮秋说到最后鼻尖又涌上了酸涩,喉中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干涩,看着燕齐的目光里隐隐浮动着几分紧张和忐忑。 “你当我是什么?见一个爱一个的浪荡子吗?”燕齐皱起眉来,不答反问。 别说是那个傻子了,就算是对栾浮秋他现在也没多少旖旎的心思了,皮相虽然会让人起心思,但若是谈喜欢和爱意,脾性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道:“而且你既然在外面听见了,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去找他的用意,这和我当初去找宋许的原因是一样的,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过去,多了解你而已。” 栾浮秋忽然就哑了声,他垂下了眸子,睫羽颤动了几下掩住了眼底起伏翻涌的情绪。 燕齐并不想揭他的伤疤,知道他对过去一向讳莫如深,所以也尽量不去主动在他面前提及。 但他对自己过度的掌控让自己隐藏不住多少秘密,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根本就不牢固,虽然有些许真假情意牵扯着,但窟窿很多,填上了这一个,另一个窟窿就显露出来了。 而从这窟窿里露出的风,冰寒冷冽,不是会伤了燕齐,就会是伤了栾浮秋。 燕齐无声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他也有些困了,索性就转身准备回去了。 在他即将踏出房门之时,栾浮秋有些嘶哑的声音却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好了。” 第38章 外面的宫人在他们回来时就已经被遣退,且暗处有人守着,此刻这里除暗卫外只有他们两人。 燕齐对他的事已经猜出来了个大概,其实并没有再询问他的意思,但身后人的这话却是让他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起来。 栾浮秋目光追着他的背影,无神的眸子里透着些死寂,“我出生时便因为双生子的忌讳被舍弃了,后来侥幸存活下来,被一蛊师捡到,我便被他用来养了几年蛊。” “蛊师死后,我下了山就做了乞丐勉强活了下去。没过几年被一人哄骗着卖给了尽欢楼,然后我就被京中一富户买了回去。” “又做了几年奴隶,就被带进了宫里,因为我那太子弟弟被人给弄断了腿,我的母后怕他因为身体有缺做不了皇帝,便让我来成为了他的替身。” “只不过我登基后他们觉得我没了用处,都想杀了我,但没成功,所以便有了现在的局面。” 三言两语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早就知道了个大概的燕齐面上也没有太多惊讶。 栾浮秋说完便止了声音,说这番话本是想要留住燕齐的,心口处持续的闷痛很不舒服,他很想让燕齐像以前一样把给他按揉一下。 但是真的说了后,他又不想面对燕齐了。 他怕那张脸上,那双眼底会出现一些自己不喜的情绪。 心里陡然生出的几分惧意让他本能的逃避起来,他垂下来眼没在看那个门前的身影,“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话落便翻身面朝里躺了下去。 片刻后,门被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彻底没了声音。 栾浮秋指尖痉挛般的抽动了一下,然后猛的收紧,眼帘颤动了片刻,最终合上遮住了浮动着几分落寞和黯然的眸子。 夜色浓重,明月洒下遍地清晖。 燕齐本以为后半夜会很长,但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困意便向他涌来,没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下午,太阳都开始西斜,往着下方奔去。 然后他就发现…… 自己竟然被关起来了! 不仅门从外面被锁上了,竟然连窗户也被封住了,四处严严实实,半分不给他逃出去的机会。 燕齐不知道栾浮秋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但眼下他的底线自己没摸到,自己的底线是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给触碰到了。 如今这境况,是半点儿都忍不了了! 不过还没等他让人把栾浮秋给叫过来,栾浮秋就自己过来了。 昨天燕齐没有仔细看,现在他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栾浮秋,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他眼下的泛着的青色上。 若是常人可能也看不太出来,但栾浮秋肤色极白,面上有一点稍微不一样的颜色,就会异常显眼。 而他这眼下的青色一看就是好几天都没睡好造成的。 虽然知道跟他讲道理八成是说不通的,但燕齐还是不想闹得过于难看,以至于最后不好收场。 于是他压下了火气,竭力平心静气甚至连眉头都收敛着没皱起来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我不喜欢你总是去见乱七八糟的人。” 燕齐瞬间哑然,一时有些无话可说。 自己跟他对抗了这么多天,跟他解释说了那么多次,原来就换来了个这样的结果,果然就不该对他怀有丁点儿期望。 他或许是对自己有爱的,但他根本就不懂怎么去爱,偏偏还又独断专行,执拗的不肯因为他人退让半步。 燕齐忽然就有些庆幸起来,庆幸自己对他的喜欢只停留在那张脸上,就算再多一点儿也没多到可以因为他动摇心神的地步。 否则,别说情意会日渐消磨,败在他的不可理喻的偏激之下,恐怕自己也早晚会被气死。 “为什么不说话了?”对于他长久的沉默,栾浮秋面色又沉郁了下来。 燕齐觉得自己得再缓缓才能继续跟他逢场作戏,不然他怕控制不住,会崩了之前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痴情人设。 见他不做回应,那日他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以及近几日对自己的冷淡疏离,让栾浮秋心中的恐慌不安渐盛。 栾浮秋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说话?” 燕齐看着栾浮秋隐隐浮现着几分惶急的眸子,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心底恶劣的生出了一股报复欲。 之前他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眼下也该让他体会一下这才是,知道了冷暴力的滋味儿不好受,或许之后就不会再犯了。 栾浮秋多日未曾沉稳的睡过一觉,现在不仅是心口闷痛慌悸着,连头也又昏又沉,但心神偏生又因着燕齐紧张激荡着,他亢奋狂躁的情绪几乎在一瞬奔涌而出。 “燕齐!说话!”这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我说,我不想被关着,你会同意吗?”燕齐道。 栾浮秋向他走近,眼睛紧盯着他,“一直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我每天都会来见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找来,为什么你一定要出去呢?” “像个狗和雀鸟一样被你圈养着,你说这样有什么好?我又为什么会愿意?” “都是狡辩!”栾浮秋高声喝道,脖颈之上青色的筋脉若隐若现,“你不过是开始厌烦我了罢了,你不愿见我,不愿跟我说话,这一切不过是是你想摆脱我的托词!” 燕齐又觉得开始心累,他们两人之间的沟通像是存在壁垒,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栾浮秋见他再次沉默,情绪越发激动,甚至连身体都颤动起来,牵带着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抖意,但因为过高的音量恰好被掩盖了过去,“我说对了是不是?你对我不过只是曲意逢迎,对燕激尘他们才是真心所至,你去见他们是想着逃开我吧。” “你也跟所有人一样,都觉得我肮脏低贱对不对?他们性子好自小长大之处都是干净的,而我性子乖戾,长在一堆毒蛇毒虫里,归根究底不过是个乞丐奴隶……” “你亲我抱我时会觉得恶心吗?你有跟他们做过那些事吗?会比跟我做更让你高兴吗?” 栾浮秋如同疯癫了般凑近燕齐,颤抖的指尖攥住了他的衣襟,一双凤眸里升腾的火似乎要将他焚毁一样。 燕齐看着他渐渐染上猩红的眼睛,眉头微蹙了些许,觉得他此刻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怎么皱眉了?”栾浮秋抬手抚上他的眉间,这句燕齐曾带着温柔笑意说出的话此刻被他说了出来,但却是跟两人浓情蜜意时含着截然不同的意味,“我如今连碰你一下,你都忍受不了了吗?” 燕齐觉得栾浮秋当真是疯了,自己只字未说,他就能自行脑补出一场连续剧了。 栾浮秋想到前几夜他都去找了自己那个弟弟,眼底霎时染上了妒火,“莫不是在别人那里尝够了甜头,反而不稀罕在我这丁点儿半点儿了?” 第42章 燕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面含不耐的打断,“你到底在胡言乱语地说些什么,我都说了除了你我没跟任何人做过这些事,你到底能不能听明白啊。” “我不明白!我根本就不明白你说的哪些是假话,哪些是真话,你都是在骗我……你都是在骗我!” 栾浮秋说着呼吸又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身子颤抖的幅度都开始变大,眼神更是如颠似狂。 燕齐看着这人气疯了的模样,对他最后说的那番话却是无法否认,自己的确是在骗他。 看着他情绪难以自控地越来越激动,为了他的身体考虑,也为了结束这已经发展到不知该如何收尾的场面,燕齐索性在他后颈上的穴位上一击把他给弄晕了过去。 把软下了的身子接到怀里,然后燕齐朝着外面大喊了句,随即外面传来了动静,没过一会儿就有人请太医去了。 他把人放到了床上,看着那昏迷过去眉间依然残余着几分戾气的人,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可真是难啊。 他现在就想一走了之,最好是能再也不用见到栾浮秋了最好,省的一天比一天憋屈。 不过……以栾浮秋这极度不稳定的性子,他身体里的蛊真的能解吗? 燕齐突然又想着,要是栾浮秋是个哑巴就好了,那也就没法儿说出那些神神经经的话了。 当个聋子也行,反而那耳朵有也跟没有似的,听不进去人说话,就算听了也不见入脑。 外面渐渐传来走近的脚步声,和小太监轻细的引路声,应着的不是以往有些年迈的老太医的声音,而是一道温和的男声。 燕齐侧目看去,映入眼帘的果真不是往常见到的太医,而是一个背着药箱的白衣男子。 这人容貌不俗,身材修长挺拔,不疾不徐的向着这边走来,就像是隆冬里突兀闯入的一抹春风,带着能抚平人焦躁的安宁。 燕齐心中那股熟悉感再次涌了上来,自上次在养心殿外见到这人他就有这种感觉,这次离近了看着这人的面孔,熟悉感越发浓厚。 直至那人启唇开口—— “可是又受伤了?” 燕齐只觉脑海中有些东西开始松动,即将破土而出。 第39章 带着祁疏进来的小太监看着他突然朝着燕公子说起话来,脸上迷茫了一瞬,连忙小声说道:“祁大夫,是皇上需要您看一下。” 祁疏看着燕齐的眼底有些怔愣,继而朝他笑了笑,解释道:“是我看错了,一个晃神竟把这位公子看成了多日不见的故人了,还望公子见谅。” 燕齐看着他说着见谅,然而面上却丝毫不见半分歉意的脸,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充分怀疑他刚刚那句话就是故意的。 但他为什么会跟自己说那句熟稔的话呢? 难道他和原身之前真的认识? 燕齐目光放在这个白衣大夫身上,心中暗忖着,也不知这个可能是熟人的大夫是敌是友。 而在一旁看诊的人在看了看栾浮秋颈处就,忽然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几分促狭的笑,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似的。 燕齐对他带着些亲昵的模样觉得有些不自在,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祁疏见此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些,他收回目光看向一旁一脸担忧注视着栾浮秋的林祥,开口时已经敛了笑意,声音温润却带着些清冷的疏离,“皇上并无大碍,想必是因为这几日心神过于疲乏,所以才导致的晕厥,眼下睡过去倒是对身体有益无害。” “但我适才发现皇上体内气血两虚,火盛伤阴,恐是食用过多的寒食散所致,此物虽有药效但重在适量,此后若是不断了吃此药的话,对皇上来说只会是有害无益。” 燕齐立时想到了栾浮秋那会儿不正常的样子,心里猛然一个咯噔。 这是要完的节奏啊。 要不疯要不死,栾浮秋还能安稳地活到给他解蛊的时候吗? 祁疏说完便拿起药箱,转身准备朝外走跟燕齐擦身而过时,抬眸看了他一眼。 燕齐目光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几瞬后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在走到门口时,暗一却突然现身将他拦了下来。 燕齐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手,眉头皱了皱,“我又不跑,只是去问你们皇上的病情而已,你连这个也要拦吗?” 暗一闻言面上有些迟疑,燕齐趁他怔愣这功夫身子一闪就出了门,快步朝着祁疏走去。 祁疏走到后面故意放慢了脚步,明显就是在等着身后的人。 门口的暗一见他们两人没再继续向外走,反而是在门前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也就止住了上前的脚。 “你认识我。”燕齐看着祁疏的眼睛语气确定的说道。 祁疏眉头微挑,面上是不变的淡笑,问他道:“你不认识我?” 燕齐再次皱了皱眉,觉得这人有点儿贱兮兮的。 “怎么现在魂回来了,却是不如之前可爱了呢。”祁疏打量着他,面露挑剔的摇了摇头。 燕齐听着他亲昵的话,和话里的内容,眉头越发蹙紧了些,“你到底是谁?” “真不记得了呀?”祁疏叹了一口气,“枉我费了这么功夫,去了这么多地方才找到你,你可倒好,竟连我是谁都给忘了。” “所以,你到底是谁?”燕齐能被他说话给急死。 “自然是兄长,难不成以我这年纪我还能当你爹吗。” “兄长?”燕齐不信的问道:“那你怎么是大夫,不是刺客?” 祁疏闻言面上的笑淡了几分,沉默了一瞬才道:“这其中之事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你若是想知道我之后可以告诉你。” 燕齐回头看了眼一直盯着这边的暗一,点了点头也没再问,忽然放低了声音问他道:“你知道子母蛊吗?” “问这个做什么?”祁疏话落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你中蛊了?” 说着他带着几分急切的伸出手来捉住燕齐的手腕就给他把脉,随即他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你是如何被下的蛊?至今有多久了?发作时可有什么症状?平常可有什么反应?”祁疏一连串的问道,面上没了笑,反而是带了几分担忧和急切。 燕齐本来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这人还真的知道子母蛊,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他身子侧了侧,借着角度彻底用自己背影挡住暗一的目光,这才一一答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着这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知不觉地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暗一看着他们两人说了好一阵子,估摸了会儿时间抬步就要走近看看情况,没走几步就见着燕公子转过身来,祁大夫也转身走了,便没再继续上前。 直到看到燕公子重新进了殿中,他才隐身退了下去。 燕齐一脸恍惚的跟祁疏道了别,然后一脸恍惚的进了殿,最后一脸恍惚的坐到了床边看向了栾浮秋。 脑海中祁疏风说的解蛊之法在不停环绕—— “此蛊唯有一解,即在中蛊者心口处割一小口,中蛊者将体内母蛊引至此处从中取出,后以母蛊在外为引,方能将另一人体内的子蛊引出。” 这解蛊之法不仅有可能会让身中母蛊者在取出母蛊后有性命之忧,而且前提还得是其自己愿意,否则很难将蛊虫顺利的引到心口伤处。 总的来说,解蛊对于栾浮秋来说不仅没半点儿好处,反而要受伤痛苦楚,甚至还有很大可能会丢了性命。 若说是之前燕齐还抱着点儿能解蛊的希望,现在他觉得栾浮秋能给自己解蛊才是奇了怪了。 不过还好祁疏有法子压制这蛊虫,虽说三年时间不算很长,但相对于即刻毙命来说也不算短了。 床上的人就在这时突然动了动,继而那眼皮下的眼珠不住滚动,显然是要醒了。 燕齐想到他可能又要跟自己吵,心中就有些烦躁。 若不是祁疏说他炼制压制蛊虫的药尚且需要一些时间,自己那会儿就直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希望祁疏能在明年顺利将药炼制出来吧,这样也就不用怕栾浮秋一怒之下驱动母蛊,让他葬身虫腹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安抚住栾浮秋才是。 燕齐极速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无声深呼吸了几口。 忍,忍,忍。 不就是不跟除栾浮秋之外的人接触吗,反正祁疏也说了最长不过是一年而已,顺利些说不定半年后他就能离开了,这都不算什么。 对,都不算什么。 燕齐自我催眠着在面上露出个笑来,随即又恨恨地想着,一定要栾浮秋吃吃苦头才能行。 最好能让他对自己的情更深些,然后在他情最浓时给他重重一击,让他尝尝肝肠寸断的滋味才好。 栾浮秋睫毛颤动着睁开眼睛,眼底尚且带着几许茫然,待看到床前一脸关心的燕齐时,面上更是多了些怔愣。 第43章 梦中愤怒转身离开的人,在现实中却是关怀的守在他身边,一直被遏抑住的委屈突然就像找到了缺口般,上涨着倾泻而出。 被骗了多次的人趋利避害的本能越发强盛,他下意识的隐藏住自己内心的脆弱之处,唯恐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机会。 然而在看到燕齐的那一刻,所有的理智都化为了泡影,以压倒性的形势败在了情感之下。 燕齐看着栾浮秋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也有一瞬间的呆愣,继而倾下身摸了摸他的头,轻柔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头上传来的动作带着熟悉的温柔,多日未曾感受到的亲昵让栾浮秋鼻子愈发酸涩,他轻轻翻过身搂住了燕齐的腰身,将脸埋在了对方的怀里。 心口处持续了多日未曾有半分缓解的闷痛,忽然就在这个怀抱里减弱了些。 燕齐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缓缓伸出手揽住了他,随即胸口处就传来一阵湿润的热意,浸透了层层衣物,传到了肌肤上。 栾浮秋竟然哭了。 他这还是第一次在动情之外的境况下掉眼泪呢,真是难得。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燕齐都想仰天长笑了。 这谁能想到啊! 不久前还歇斯底里满腔怒火暴戾加身的人,竟然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几个动作就哭了! 虽然解不了蛊了,但当初要栾浮秋哭着向自己求饶的目标眼下可是实现了一大半了啊。 真可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小人得志的燕齐这会儿心情是真情实意的好了,看着怀里的人暂时也觉得顺眼了起来。 他顺了顺栾浮秋铺了一背的墨发,而后指尖轻缠着发丝给他拍了拍背,低头轻吻了下他的发顶。 半晌后,栾浮秋的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看着紧紧依偎在自己怀里但却没有开口意思的人,最终还是燕齐先出声说道:“我们能不再吵架了吗?” 他实在疲惫了,疲惫至极。 栾浮秋身子僵硬了一瞬,搂住他腰身的手力道加重了些,却并没有开口。 见他没半分退让的意思,已经看开了的燕齐主动妥协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以后不会再去见他们,只陪在你身边。” 说着他身子退了退,看向怀里的人,指尖在他泛红的眼尾上碰了碰,“只是你也不要把我关在这里行吗?那样我想为你准备一些小惊喜都准备不了了。而且,你日复一日的见着一成不变的我,我怕你总有一天会厌倦的。” 第40章 “不会的。”栾浮秋立时否认道,嗓音里尚且带着些哑意。 “可是我都会厌倦我自己的,说不好我还会变的整天怨气森森,鬼见了都愁。”燕齐说着低头一下一下的轻啄着他的唇,“不要关我了吧。” 栾浮秋的后脑勺被他的手牢固的给按着,躲不了也没想躲,只是由他给吻着,但是在这个关他的问题上却是始终没有松口。 燕齐不再止于浅啄轻蹭,而是含住他的唇瓣掠取着他的呼吸吻了起来,吻一会儿便再重复一句刚刚的话。 栾浮秋被吻得呼吸渐乱,被撩拨之下也开始生出情欲,他唇瓣张合着轻探出舌尖开始回吻拥着自己的人。 带着一丝迫切和渴念的吻几乎是刚品尝到对方的温热,就被一只手攫住下巴给止住了。 “你说不会再关着我,我就让你亲。”燕齐低头注视着他道。 栾浮秋身子一僵,跟他对视了许久,才皱着眉开口说道:“你若是再见了他们的话……” “我若是要见他们,一定提前跟你说,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见他们的。”燕齐立即接话道。 栾浮秋的眉头并未松开,显然还有些犹豫。 燕齐把手放开,低头继续吻他,“如果我再犯一次,你立马就把我关起来行不行?” 栾浮秋被吻的意乱情迷,两人之间多日的疏离也让他心里下意识的有些不想燕齐再生气,这几日过得太过煎熬,让他实在心焦。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接着搂住了身前人的脖子,将脸贴了上去,“燕齐,你说到要做到。” 燕齐翻身把怀里的人压在下方,而后低下头重新贴上了那被吻的带着些红意的薄唇。 栾浮秋热切的回应着,手指抓紧了他结实有力的脊背。 如同干涸的身体得到了雨露的滋养,贫瘠的心脏也被注入了生机,闷痛感渐渐被那着柔情的吻而带走,栾浮秋在此刻才体会到了活着的欢乐所在。 多日焦躁不安的情绪一一被抚平,眉目间的那抹暴戾也最终消弭。 两个都想当驯服者的人,在这次的较量中,未知输赢。 * “可是又受伤了?”一身白衣的男子声音温柔,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他对面的黑衣男子面容俊朗,五官分外凌厉,然而他面上掺杂着些茫然的神情,和那双如同稚子般干净天真的眸子,却是减弱了这份锋利感和攻击性。 “我都闻到血腥气了,别想瞒着我。”白衣男子说着就把他拽过来,伸手就要扯开他的衣服。 黑衣男子不敢反抗,乖乖的任他动作着,面上露出了些紧张的神色,“兄长,别……别生气。” “知道我会生气,受伤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白衣男子里声音没好气。 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听着他有些生气的语气,像是害怕般的缩了缩脖子。 这有些诙谐的一幕,任谁都能看出这黑衣男子的不正常来。 白衣男子看着他的伤面上的生气越发重了些,“他让你去杀人你便去吗?你受伤了,可见他有半分心疼。” “要去的。”黑衣男子语气坚定的很。 “还真是个傻子。”白衣男子使劲瞪了他一眼,因为气愤手上连给他包扎的动作都重了些。 黑衣男子吃痛身子微微颤了下,怕面前的人再生气,愣是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白衣男子却是更气了,“凭你现在的本事,你跑了他也追不回来,偏偏还要听他的话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我看总有一天你死了我也没法给你收尸。” 黑衣男子第一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面上闪过一丝无措和慌乱,一双干净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嘴唇嗫喏了几下,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白衣男子看着他害怕的样子,目光看向他黑的纯粹眸子,最终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要生气,生气不好。”黑衣男子见状小心的拽了拽他的衣角,面上带了些乖巧的讨好。 “受伤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生气做什么。”白衣男子把衣服拽回来,低头又继续给他包扎了起来。 燕齐忽然就醒了。 外面天还没亮,屋内满是昏沉的暗色,他愣愣的四处看了看,确定没再穿越后,这才有些惝恍地回想起刚刚那个梦来。 他像是置身其中,又像是分出一部分意识以第三者的视角来看着梦中发生的一切。 白日里祁疏所说的话与梦中的重合,他的神情也与梦中白衣男子的深情无异。 而那黑衣男子像自己却又不像是自己,准确来说应该更像是原身。 毕竟梦里的那个是个痴傻的。 但他怎么会梦到原身和祁疏呢? 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梦中的情形未免太过真实了些,就像……是他所亲身经历过一般。 燕齐想到他使用期起这具身体近乎本能的熟悉感,以及燕激尘口中的侄儿跟他自己所在的相同之处,心中之前便生出的怀疑此刻越发加重了几分。 自己跟原身真的会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这一觉醒来,后半夜就再也没了睡意,一直到了天亮。 天亮了燕齐也不太想起来,反正起来了也是没什么事干。 自从那次两人和好了之后,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呆在养心殿和乾清宫还有箭亭里度过的。 一次他无聊就想着跟几个小太监打个牌,牌都还没找出来呢,栾浮秋就不乐意了,占有欲简直强的令人发指。 而且虽然到了年底了,但宫里却丝毫不见过年的气氛,不仅没见着有红灯笼挂上,连祭祀都没见着有举办几场。 燕齐本以为是有什么忌讳,所以宫里才不过年,没想到问了栾浮秋才知道他只是觉得没有过的必要,过与不过都没甚区别罢了。 上辈子也是个孤家寡人的燕齐还是有些认同他的话的。 一到了年底,周围人一波波的全都回家过年去了,回家找父母的找父母,找老婆孩子的找老婆孩子,而他没父母没家室,虽然有那么几年是跟朋友一起过的,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他自己在家等待着新岁的到来。 家家欢聚一堂在吃着年夜饭,而自己形单影只煮着速冻饺子,毕竟那时候连外卖都没几家开的了。 就连电视上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只会映衬的自己越发落寞孤单而已。 但今年他们可是两个人了啊,怎么说也该跟往年有点儿不同吧。 第44章 除夕这天,看着依旧要跟前几天一样去处理政事的栾浮秋,燕齐一下子就把人给拉住了,“今天还是歇歇吧。” 说着他就拿过林祥递来的大氅,给栾浮秋披了上去。 “要去哪儿?”栾浮秋低头看了眼他给自己系着带子的手,继而抬头看着他问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燕齐给他系好衣服后,自己也在外面披了一件后,便拉着人朝外走去。 两人来到了望月阁,踩着楼梯上了最顶层。 屋里点够了炭,因此纵然是大开着窗子,屋内也足够暖和。刚推开门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意。 靠窗的地方,有一个正燃烧着的火炉,火炉旁摆着茶水,酒水和一些吃食。 屋里还放着投壶玩的壶和箭矢,再一边还有铺了绒毯的软榻。 栾浮秋被燕齐牵着来到窗边,临窗处向下望去是一片结了厚厚冰层的湖面,向远处眺望而去几乎可以看到整个皇宫。 燕齐把身上的大氅解了,转头就看见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正望着自己的栾浮秋,抬脚走到他身前伸出手帮他把大氅解开,然后挂了起来。 栾浮秋目光落在面前人的脸上,眼眸里不自知的荡开了些笑意,“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围炉煮茶,谈情说爱。”燕齐说着俯身把茶壶放上。 栾浮秋坐下,目光几乎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现下风景正好,只谈情说爱怕是差了些什么。” “你还想干什么?”燕齐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栾浮秋伸出手指尖落在他的手背上,目光缠绵,眼神里皆是情意,“自然是干该干的事。” 燕齐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指尖把他的手拿开,“别碰,小心烫着。” “你又这样。”栾浮秋带着些恼意的瞪向他,“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跟我行床笫之事,当初可是你说要与共度鱼水之欢的,如今难不成是反悔了吗?” 燕齐对此也是有些心虚的,当时确实是自己先说的,但现在这不没上床也获得好感了吗,那还非上床干嘛呀。 虽说自己也不吃亏,但还是不要跟人随随便便就搞得好,而且还不一定能在这里待多久呢。 再说,这些情事上的快乐可不能一下子都让栾浮秋给尝完了,多少还是得留着点儿后手吊着他的。 “那你为什么就一直想着要睡我?难不成你只是馋我的身子?你喜欢的难道不是我这个人吗?”燕齐开始胡搅蛮缠。 他渐渐也明白了,跟栾浮秋这样脑子不正常的就不能讲道理,就得跟他走同样的路线,胡说八道才是最管用的。 栾浮秋被他这几句话给堵住了,他张了张唇,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燕齐接着又说道:“还是你跟我只是想体验一下上床的乐趣而已,是不是觉得没意思就把转头我甩掉了?” 栾浮秋微微瞪大了眼看着他,刚要说没有,又被他的话给截住了。 “也是,毕竟当初你就是因为猎奇所以才跟我做这些的,是我多问了。” 燕齐说完便似伤了心般的垂下了头,半敛的眼帘以及那睫毛投下的暗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但神色却依旧能看出几分落寞。 栾浮秋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控诉,眼中露出些许茫然,看着少有的露出这样神色的燕齐,他难得的也有几分失措了起来。 燕齐一直没再开口,栾浮秋皱着眉头坐着看了他一会儿后,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身侧。 听到他站起来以及走近,随后自己身前落下一道阴影,燕齐嘴角动了动,几乎要抑制不住要上扬的弧度。 栾浮秋把手放在他的背上,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道:“我只是想能一直与你在一起,从来没有想过之后会甩掉你的意思。” “你是一国之君,而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男宠而已,你权势滔天,我无权无势,而且我的生死皆由你掌控,你就算做了什么,我也没法把你怎么样的。”燕齐说着眸子里划过一抹暗色。 两人如今权势地位无一对等,甚至自己的性命捏在他手上,说到底弱势的一方也只是自己而已。 所以他才会想关自己便关自己吗? “你若是想要权势,我可以给你。只要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让给你封侯拜相。”栾浮秋放在他身上的手紧了几分,语气也很认真。 燕齐听他只说这些,但却半句没提蛊虫的事,不由得撇了撇嘴,看来在他身上是真解不了蛊了。 也没再和栾浮秋掰扯,伸手揽住了他精瘦紧实的腰身,燕齐把脸靠在他的腹部,声音被衣服阻隔着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只是想你能多考虑一下我的想法,至于床笫之事,不该也不能这么草率。” 栾浮秋闻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燕齐伸出手把人拉到自己腿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说道:“而且一般来说这种事都是成亲后才能干的,我们那儿成亲之前还需要求婚,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想这样的仪式你也是应该有的,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吧,我还有些东西尚且需要准备。” 栾浮秋听到成亲两字,眸子颤了颤,心跳也骤然失衡了一瞬。 燕齐看着怀里人有些怔怔的面容,笑了一声亲了亲他的眼睛,“你若是身份不方便,我们两人之间可以不用成亲,待我跟你求婚之后,我们便可行该所行之事了。” “我不会负你的。”栾浮秋突然说道,语气郑重。 燕齐低头封住他的唇,语气缱绻,声线温柔,“我知道的。” 栾浮秋几乎醉在眼前人的吻中,被那双手抚摸过的地方如同被火点燃了一般,直烧入心里,让他越发深陷于情欲之中无法自拔。 无论是燕齐的怀抱,还是亲吻,亦或是抚摸都让他欢愉迷恋至极,甚至比寒食散更让他沉溺上瘾。 他落入了情网之中,却不愿挣脱。 一旁的炉子火正旺,不知过了多久,茶水咕嘟咕嘟的冒了泡,唤醒了痴缠中的两人。 “我已经闻到香味了。”燕齐退开看向炉子上,壶嘴处已经有蒸腾的热气冒了出来,被窗外的风一吹便四处散了。 栾浮秋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没太有兴趣的说道:“茶有什么好喝的,怎么不备上酒?” “饮酒需适量。你莫不是又想喝热酒了?” “你难道不想吗?天这么冷,就该喝些热酒才是。” 燕齐忽的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他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服用寒食散?是因为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并无大碍,只是心口处时常窒闷罢了。”栾浮秋说的好似并不在意。 燕齐想到他前几次疑似心脏病的发作,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想试试他的心跳,“你这是心疾吗?” 栾浮秋不由得跟着把注意力放在了被那只手掌覆住的胸口处,那道落在身上的视线专注而心忧,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几分,身体在真实的因为这人关切的神情而欢悦。 “不是,是因为蛊虫。” 燕齐闻言面上闪过一丝错愕,“蛊虫?” “我当时被蛊师捡去,他是将我用来炼蛊的,众多蛊虫相互残杀,输的被吞吃入腹,赢的便能活着,最后只剩下一只蛊虫,这只蛊虫若可以顺利存活下去,便是那蛊师想要的蛊王了。”栾浮秋淡淡的说道。 “所以你百毒不侵也是因为这个蛊虫。”燕齐想到自己身体里的子蛊,又问道:“那为什么我的身体没有反应?” 栾浮秋环着他的脖子向他怀里缩了缩,“正常人都是没反应的,是我身弱,承受不住它的躁动而已。” 燕齐想到他动不动生病的身体,捏了捏他纤瘦的一个巴掌就能盖住的腰身,笑声道:“那之后可得好好养着,经年累月的,总有一日身子会补起来的。” “补不起来的,我自出生时便这样,否则当初被舍下的那个也就不一定会是我了。” 燕齐低头看他,他的脸埋在自己颈侧,看不见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先天不足导致的体弱,确实是不好补。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还想跟你白头到老呢。” 栾浮秋的手指蜷缩了下,没有说话,环住他脖子的手却是紧了紧。 已经放凉了一会儿的茶水正好温热,燕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茶盏拿起来递到了他嘴边,“快来尝尝这茶,看看与平常的到底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屋外寒风刺骨,屋内炉火融融。 天色渐暗,除夕夜如期而至,京城里一派喧嚣热闹,却戛然而止在宫墙之上。 虽然准备了一些应节的东西,但看着偌大的皇宫半点儿喜庆的红色都没有,明明宫人这么多,但四处还是一片寂静,燕齐不免觉得这里有些冷清。 “明年要不还是让宫人准备一些过年的东西吧,这么多人在这儿,该热闹起来啊。”燕齐跟栾浮秋说道。 “你若是喜欢的话,明年你吩咐他们准备便是了。”栾浮秋慵懒的靠在软榻上,自然的说道。 第45章 燕齐干脆的答应了,“那明年我该好好安排才是。” 虽然嘴上说着谎话,但他面上却没露丝毫破绽。 燕齐玩了一会儿投壶便跟着栾浮秋一起躺在了榻上,伸手将人揽在了怀里一起看起了书,开始守岁。 夜色加深,两人一起迎来了新的一年。 燕齐拉着栾浮秋再次来到了窗前,示意他抬头看向天上。 抬头的刹那,道道流光冲向天际,随后逐一在空中炸开,璀璨绚丽银花倏然绽放,万颗星子四散洒落,直直的落入栾浮秋眸中。 燕齐看了一眼在空中接连不断绽放的烟花,目光转向身侧仰着头的人,忽然低声叫道:“辛奴。” 栾浮秋听着这名字一愣,继而睫毛颤了颤,他侧头看向燕齐,眸光未定,眉心处就落下了一个吻。 他再次愣住了,接着抬头就对上了眼前人带着珍视的目光。 “新年快乐。”燕齐笑声说道。 烟花在天空炸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砰砰声,栾浮秋的心跳再次错乱,像是随着空中的声音而震颤,又像是随着眼前人带笑的声音而震颤。 他想,当初留下燕齐,或许他这辈子做过最的最正确的一次选择了。 然而烟花虽然绚丽盛大,却终归是易逝的。 燕齐看着栾浮秋似乎也盛着细碎星子一般的眸子,心中暗暗说了句抱歉。 两人回去时已经不早了,燕齐久不熬夜,熬了这一次,洗漱沐浴完已经困得不行了,几乎是躺下沾上床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太阳都爬了一大半的天。 燕齐翻了个身,准备再躺一会儿,手却突然在枕头边上摸到了一个硬物。 他皱着眉摸了摸,没摸出是什么东西,接着猛的侧过身看向了手中。 竟然是一个墨蓝色的荷包,而里面的硬物赫然是一个金元宝。 燕齐的眼睛瞬间便亮了。 就是这个荷包有点丑,不仅图样丑,连针线不是一般的蹩脚,他费了半天也没看出这绣的是只什么鸟。 要不是有双勉强能看出的点儿形状的翅膀,他甚至都认不出这是只鸟来。 但这里面装的可是金子呀,这个荷包顿时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当即他便起身收拾起来,然后出门去找栾浮秋。 栾浮秋正坐在桌子前,桌上已经摆上了早膳,但筷子未动,显然还没开始吃。 “是专门在等我吗?”燕齐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了眼自己这边的碗筷,又看了看今天的菜色。 栾浮秋看了他一眼道:“差点便就让人去叫你了。” “那我这起的倒是巧了。”燕齐端起碗喝了一口粥,接着问他道:“我床头那个荷包是你让人放上的吗?” 栾浮秋没说是与不是,只说了句,“压岁钱。” 燕齐眼底带了些疑色的看他,“那个荷包……” “荷包怎么了?”栾浮秋手上动作停了一瞬,很快却又恢复如常。 燕齐一下子就笑了,“很好看,颜色也很衬我。” 栾浮秋没再说话,嘴角却是出卖了心思的弯起了些许。 虽然荷包有些丑,但这可是栾浮秋亲手做的,燕齐昧着心装作喜欢的不行的样子,每天都带在身上。 不说栾浮秋每次见他都会多看一眼他腰上的荷包,就连他自己,每天早上起来也会忍不住看一眼。 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太惊讶了,次次看次次都觉得不可置信。 这个荷包竟然是栾浮秋亲手给自己缝的呀,燕齐都想象不出来他拿起针小心翼翼的做着针线活的样子。 实在是闷声干大事,震惊他一万年。 而这之后,震惊他的事就不止这一件了。 起先是燕齐突然发现,栾浮秋这几天每次总有那么几个时辰不见自己,每次见他他的脸色都不太对,像是生病了。 而后有一天栾浮秋真的生病了,但不对的地方在于,燕齐想进去看他,但是却被暗一给拦住了。 第一天他想去见被拦住了,还算说得过去,毕竟生病了嘛,需要休息。 但是第二天他再过去,还是被拦住了,燕齐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等到第三天,暗一又挡在了门前,燕齐是百分百确定了他们肯定有事儿瞒着自己了。 栾浮秋到底在搞什么鬼。 平常自己离开他的视线超过不到半个时辰,都会不高兴问一句的人,这会儿竟然彻底不见自己了。 燕齐边往回走边疑惑不解的想着,原因没想出来,别的不好的想法倒是被他给想的给冒出来了。 难不成是栾浮秋又找了个更合他心意的?所以才开始冷着他。 想到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变心的皇帝好像开始冷落妃子时就是这样的流程。 刚开始还每天只是几个时辰不见他呢,现在彻底就避而不见了,现在都过去三天了,栾浮秋不会再屋里跟人共赴云雨了吧。 燕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这可是不行啊,本来还想着用床事吊着他,而且现在祁疏那边压制蛊虫的药都还没炼完呢,栾浮秋可是不能移情别恋了。 否则那他岂不是随时有性命之危?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在月黑风高的晚上,燕齐换上了一身在夜色里看不明晰的黑衣,敛着声息来到了栾浮秋住的殿外。 本以为会费些功夫才会悄无声息的潜入殿内,但没想到暗一他们竟然跟放水似的,他竟然意外顺利的进了殿。 燕齐心里顿时有些警惕,怀疑是请君入瓮,但是若是栾浮秋有意为之,那也没必要啊,有子母蛊在,他想要自己的性命岂不是轻而易举。 他暗自后悔没带把匕首进来,眼下他身上的武器只有袖箭,若是打起来,自己肯定没有胜算,必定得吃点苦头。 大殿内漆黑一片,竟然是一根蜡烛都没点,连之前尚且存在的几颗夜明珠都不知道是被抠了下来还是被盖住了,竟然没散出一点光亮。 燕齐蹑足向里走着,耳边传入一阵急促的带着喘意的呼吸声,夹杂着呻吟,还有身体和被子的摩擦声,以及翻身声。 他的心骤然一沉,暗恨自己乌鸦嘴,好的坏的他一猜,就能跟真实情况对上个大半多。 纵然如此,他向里走的脚步还是没停,渐渐地他就否定起之前的怀疑了,因为竟然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床上的翻身声频繁而沉重,燕齐皱了皱眉快步向床边走去,离得越近听清楚床上人呼吸的不稳。 他猛的拉开了帷幔,霍然就跟呈大字仰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的人对上了眼。 栾浮秋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瞳孔骤然紧缩了一瞬,先是惊愕,然后才像是迟钝般的翻过身背对着他,声线不稳的怒喝声随之响起,“谁让你进来的!” 燕齐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目光放在他被看打湿了大半的寝衣上,想到刚刚看到的他眼底大片的青黑和那变得越发苍白的脸色,以及面上交错着的水痕,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没想到他真的是病了。 “怎么突然生病了?”燕齐坐到床边,伸手就要把他的身子给掰过来。 不料这动作引得栾浮秋身子倏然一缩,他躲开了燕齐的手,开口就赶他,“出去!” “为什么这几天不肯见我?”燕齐不仅没准备出去,反而下定了心思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但他的手还没落到这人身上,就见着他的身子陡然颤了起来,接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如同抽搐一般。 燕齐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把手给收了回来。 但也就是几瞬,栾浮秋的身体就平静了下来。 殿中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栾浮秋没再继续开口,但呼吸声明显更乱了,整个人一直就是侧着身子朝里的姿势,也没再转过身来。 “你……到底怎么了?”燕齐皱眉看着他,此刻是连碰都不敢多碰他一下了。 栾浮秋没说话,只是身子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着。 燕齐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触碰到他的一瞬,手下的身子肩膀猛然就僵硬了一声,随即就像是放弃一般的又重新塌了下来。 但手下人的身体还是有些紧绷僵硬,轻微的颤抖更像是身体不由自主一样。 手上几乎没用多少力道,就把栾浮秋的身子转了过来,他像是脱力般地倒在了床上,胳膊耷拉在身侧,双手半张着,时不时的抽动一下。 燕齐捏住他的下巴掰过来他向里侧歪着的脸。 栾浮秋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被动的由着他动作,他逃避似的合上了双眼,眼睫却是因为不安没停下过颤动。 良久的沉默过后,下巴上的那双手松开,然后耳边就传来了床边人站起来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变远。 第46章 那脚步声一瞬就带走了他耳边所有的声响,脑海中立时一片空白,心跳也在一瞬停止了声息。 但没过一会儿,那脚步声却又走近了,将所有的声响又带了回来,他的心重新开始跳动,且越跳越快。 那人重新在床边坐下,接着栾浮秋脸上传来了帕子丝滑的触感,带着些被温水打湿的热意,那双手用心托起了他的下巴,并将他的脸微抬,随即他就感受到脸被从额上到脸侧一下一下的被轻柔擦拭着。 燕齐不做声的给他擦着脸,擦了一半多那双凤眸就颤抖着张开了眼帘,露出了里面被水色润湿了的浅色瞳孔。 栾浮秋看着他专注而温柔的目光,四只白海不断涌上来的痒痛忽然间就好像减轻了。 燕齐好似没看到他的目光,手下动作半分没被影响,擦着擦着就听着他突兀地问道:“我现在丑吗?” 那张合的唇瓣就在自己手边,许是因为难受上面被留下了斑驳的齿痕,这张唇里连出口的声音都是干哑的,连带着那说话的语气都如同被夺去了生机一般。 燕齐闻言打量了一眼栾浮秋的脸。 虽然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虽然眼底青黑,但他现在的样子依旧跟丑搭不上半点儿边儿。 不仅不丑,这副昳丽的容貌反而因为眉间染了病色而多了一丝我见犹怜的美感,尤其是那双含着若隐若现的脆弱的带着水色的眸子,更是让人有一种想把他拥进怀里爱怜的冲动。 燕齐随心而动,低下头吻了吻他泛白的唇瓣,“不丑,一点儿也不丑。” 直到那干燥的双唇重新变得红润了些,才放开了他。 “你惯会哄人。”虽是如此说着,栾浮秋平直的嘴角却是放松了些许。 不过是几个字而已,他说着就开始气喘了起来,像是耗费了多大的力气一样。 燕齐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皱眉问道:“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栾浮秋没答,闭上了眼睛应对着因久不换姿势又开始上涌的痛痒和阵阵的心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了吃的的缘故,连多日未曾进食的胃腹都来凑齐了热闹,痉挛般的泛着痛意。 但他连蜷缩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是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随即吃痛的仰起头,喉中溢出一声痛哼。 “你到底怎么了?”燕齐见他痛苦至极的模样,心里也产生了一点害怕。 栾浮秋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他全身的每一节骨头每一滴血液都在催逼着他去服用寒食散,但脑海中仅存的神智却在抵抗着这个想法。 两相抵抗,让他止不住的开始暴躁起来,神志也依然变得不清醒,他迫切而又本能的想结束体内不断上涌着的痛苦。 燕齐见他挣扎着,用尽力气朝着床头撞去,连忙伸出手挡住了他的头。 “给我……快给我……”栾浮秋皱着眉,声音急迫又难耐。 “给你什么?”燕齐怕他再朝床上墙上地撞,伸出手按住了他。 “给我……我受不了……”栾浮秋哀求着,身子不住的颤抖,“快……寒食散……” 寒食散三个大字落入燕齐,顿时让他愣住了。 他在床上不过片刻又出了许多汗的人,想到这几日一直不见他的身影,原来……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之前燕齐说过很多次寒食散对身体有害,但栾浮秋听了也就是听了,从来就没有答应过,这次说了,下次他还是会继续服用。所以就算那日祁疏说了寒食散已经影响到了栾浮秋身体的事,他也没再劝过。 没想到,栾浮秋竟然自己开始戒断寒食散了。 一个不惧怕死甚至还有些期盼着死的人现在竟然想活着了。 燕齐看了一眼床上满面痛苦的人,心里竟然有些动容。 本以为有蛊王在,他对寒食散的瘾性会比一般人轻些,但看他这情况,好像蛊王并没有起多少效用。 宁愿经受这么大的痛苦也要戒断寒食散活下去,他的求生欲何时变得这么强了? 而这求生欲又是因何而起的呢? 床上的人忽然重重喘息了一下,骤然睁开了眼睛,眸光却是涣散着的。 燕齐知道只能靠他自己忍,见着他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 栾浮秋目光突然颤了颤,眼神聚焦了一瞬,看向燕齐,面上像是有些委屈,“……好难受……” 燕齐被他看的心里一软,问他道:“怎么样你才能好些呢?” “抱我。”栾浮秋颤着嗓子声音里带着些气喘,想朝他伸出手,但因为脱力只是手指轻动了一下而已。 燕齐见此主动伸出手把他瘫软的身子捞了起来,靠在床边让他坐在自己的腿窝里,一双手臂把他紧实的扣在了怀里。 “燕齐……燕齐……”栾浮秋在他耳边不断呢喃重复着,如同这个名字是他的良药一般。 燕齐抚着他身子的动作停了一瞬,看了一眼胸前不他时抽动一下的手,伸开手跟那细长的五指交错而过,随后用指尖抵着他白皙手背,将蜷缩着的几根手指向着反方向折了折,帮他放松着。 肩上被他趴伏着的那处没过一会儿便湿了大半,估计人已经处于脱水状态了。 想到门外的暗一,燕齐突然就明白他为什么放自己进来了,就栾浮秋这状况,自己要是不进来,估计还不知道会折腾成啥样呢。 他当即吩咐起外面的暗一,让他去准备点儿盐水,又让他去把太医叫过来候着,这才出了点儿他利用自己的气。 盐水拿过了后,燕齐抱着人从床上站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然后把淡盐水送到了怀里人嘴边。 但栾浮秋胃腹处还痉挛着,盐水的滋味又实在难以入口,几乎是放到他唇边的一瞬他就皱着眉侧脸躲开了。 第41章 燕齐拿着茶盏向着怀里人躲开的唇追过去,用了些力道抵在他唇瓣间,手腕轻抬,瓷盏中的盐水随之倾斜漫溢出些许,瞬间便润湿了薄唇,流入了微张的口中。 栾浮秋瞬间便皱起了脸,喉中溢出道嫌弃抗拒的轻咛声,把头使劲向他的颈侧埋着。 燕齐又半哄半强硬的喂了点儿,见他实在是不喜,最后喉结吞咽着几乎要干呕,这才没再继续让他喝。 恰巧宫值太医也赶了过来,便没再自作主张,而是交给了太医。 太医看了看,拿出了几颗丸药,给栾浮秋服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人就昏睡了过去。 但睡也没睡多久,栾浮秋就又辗转着醒了过来,燕齐按太医所说抱着他去沐浴了几次,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 前几天还拒不相见的人又变得黏人了起来,甚至比以往更甚。 栾浮秋像是长在了燕齐身上一般,仗着身子虚弱便一直让他抱着,在床上也是非要挤在他怀里。 见他戒断的过程实在是艰难,燕齐也是尽量力所能及的满足他,左不过搂搂抱抱什么的。 看着栾浮秋煎熬痛苦的模样,燕齐都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他就神志不清的没了。 所幸熬过了前几天,后面就好些了,虽然人看起来依旧不是一个很舒坦的状态。 第六天时,栾浮秋勉强能多睡儿了,但是一到了晚上,比白天加倍的痛苦袭来,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燕齐这几天被折腾的也睡的不太好,毕竟怀里有一个不断辗转呻吟着的人,还要不时抱着虚软下来的人去沐浴,他实在是很难精神充足。 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怀里的人浑身颤抖着蜷缩起来,燕齐下意识的把人向怀里拢了拢,一边拍着他背,一边闭着眼睛亲了亲他的发顶。 栾浮秋眼皮沉重,困乏至极,但偏偏却是无法安稳的入睡,胸口和胃腹处的不适更是让他一刻不得安卧,身体上的折磨让他对寒食散的欲望越来越大,他只能不停的向身旁的怀抱里缩着,竭力去压制着的那股渴望。 在他的身子猛的抽搐了一下后,燕齐也被吓得清醒了一瞬,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后伸出手安抚般捏了捏他的后颈。 栾浮秋额上蒙着一层薄汗,身子颤抖着,喉间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燕齐低头看他,拿起一旁的汗巾给他擦了擦,问道:“难受的厉害吗?” 栾浮秋死死的咬着下唇,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回答他。 伴随着痛意和痒意而来的是贯穿耳部和脑海的嗡鸣声,眼前闪现出各种奇怪的画面,曾经那些欺辱过他的人一一出现,嘲笑讥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忽然温热的触感落在脸上,一道温柔带着哄意的声音闯入其中,瞬间便盖过了所有带着恶意的话语。 面前的一切渐渐如潮水一般退去,只剩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他眨了眨眼,就看到了燕齐那张虽然凌厉但却带着柔意和担忧的面孔。 燕齐看着他挣扎着的身子就安静下来,目光也聚焦了,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最后又吻了吻他的眼睛。 第47章 唇刚离开,那双刚刚合上的眼睛眼角处突然凝出些晶莹来,接连不断的泪珠连成了线滑落,打湿了了燕齐被栾浮秋枕着的那个胳膊衣服处。 看他哭了,燕齐一愣,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怀中的人突然把额头抵在了他肩上,随即带着哽咽的颤音落在他耳侧—— “……好疼……我要疼死了……” 燕齐搂住怀里颤栗的人,别无他法,只能一声声的说着,“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燕齐,你若是……若是敢负我,我就杀了你。”栾浮秋眼里的泪不停,声音已然带了哑意,五指攥紧了燕齐胸前的衣服,又像是怕这句话的威吓不够,他又说道:“在你身上用尽酷刑……” 燕齐闻言背上起了一层凉意,嘴上却说道:“说这些不好的干什么,我们可是要白头到老的。” 怕对方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主动说道:“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说着就伸出手来帮他按揉起了僵硬的身子,无处不带着体贴。 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随即那处传来热意,在他温柔的动作下,栾浮秋竟感觉疼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一般。 是啊,他们是要白头偕老的。 栾浮秋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期盼他们的以后,又像是说服现在的自己。 这一切的选择,都是对的,也只能是对的。 盎然的暖春短暂的来了一遭,便悄然离去,将这方天地交给了燥热的炎夏。 而燕齐也终于等到了祁疏那边药炼制好的消息。 虽然燕齐行踪被极大程度的限制了,但由于祁疏现在是栾浮秋的御用太医,这不是一般的方便了燕齐。 甚至连他跑路时准备给栾浮秋下的药都有了资源。 五月末,西燕与北越十年之期已到,燕国质子离开北越回往燕国。 燕国质子的人马已经远离北越走了大半的路程的时候,燕齐也在望月阁备好了给栾浮秋的“惊喜“。 这几个月来,栾浮秋再未服用过寒食散,且自那段时间燕齐日夜陪着他一起戒断,两人之间越发“如胶似漆”起来,在宫人看来,两人说是浓情蜜意也不为过。 在黄昏来临之前,燕齐拉着栾浮秋朝着望月阁走去。 “听林祥说,祁疏今日来,是你去见他的?” 燕齐面上毫无异色,“他说是来给你诊平安脉的,但你不是当时跟朝臣议事吗,我想着你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就先让他回去了。” “你们两个关系倒是挺好,难得你这么为他着想。”栾浮秋的语气里醋味儿很大。 燕齐朝他笑了笑,“我正好想让他帮我个小忙,就跟他一起回去了趟,至于帮的什么忙,待会儿就告诉你。” 栾浮秋本来想问的话,被他自己给说出来了,也没再多说,只是看着他轻哼了声。 自除夕之后,两人再次来了望月阁。 这次推开门,屋内一片红,红色的喜烛,红色的围帐,红色的锦被,和满室红色的绸缎。 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栾浮秋推门的手倏然顿住了,他的心中猜想到了什么,心跳陡然加速,猛的转头看向燕齐,眼眸深处隐隐跃动着一抹喜色。 燕齐朝他露出了一抹笑,看着他的眼睛里也盛满了笑意。 栾浮秋心跳的更快了些,唇舌也不由得干渴了些,望着眼前人的目光也更炽热了几分。 临窗洒满了花瓣的桌上摆好了饭菜,桌上的。合卺杯醒目至极。 恰是黄昏,窗外是被晚霞晕染的大片橙黄,铺就在天边绚烂如画。 暖色倾洒在桌上,落入栾浮秋眼里,这一幕不知不觉的由浅变深镌刻在了记忆深处。 燕齐看着他愣神又情不自禁露出喜意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感叹他的奇怪。 在感情上对情爱贪得无厌,恨不得让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好似想获得自己所有的爱,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该为爱情让步,索求的爱几乎没有极限。 然而在这种小事上,却又是异常的容易满足。 本来燕齐是准备弄个求婚仪式的,但他现在除了从栾浮秋那儿捞来的金子,别的一无所有,做戒指又太过于麻烦,他转而又想到这是古代,要是不用戒指估计也没人知道少了这个关键东西。 还有这类似喜房的布置,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装饰了,毕竟这里又没有气球,氛围灯更是没有,索性就用了大面积的红色。 反正他明天也要走了,答应跟他白头偕老的话也不做数了,能给他的只有一个洞房了。 虽然这洞房有些粗糙,但有总比没有强。 更重要的是今晚必须做足了准备,明天他才能顺利的逃出宫去,并离开京城,离开北燕。 “你……是准备好了吗?”栾浮秋亮着一双眼睛看向燕齐。 燕齐笑着嗯了声,然后把酒倒上。 开头就顺利的不可思议,甚至不用他先开口,面前的人自己就能直奔主题。 “今夜月色应不错,应该……正是良宵美景尽欢时啊。”他带笑的看向身侧的人,把倒好的合卺酒递过去。 栾浮秋伸手接过来,目光如同被吸在了他身上一般,久久不能移开。 燕齐侧过身子,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将胳膊与他的胳膊交叉而过,然后一饮而尽。 栾浮秋看着两人之间连着合卺杯的红线,睫羽颤了颤,随后也将酒饮了下去。 燕齐看着他把酒喝下去后,心顿时安稳的放到了肚子里,然后接过卺放到了桌上,按着他坐下吃晚膳。 “有没有觉得我这个位置选的特别好?这望月阁正好可以看黄昏美景。”燕齐问他道。 栾浮秋看了窗外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对面的他,“你若是喜欢,我们可以日日都来。” “好啊,想必在这儿观雨应该也不错。”燕齐说着吃了一口菜,看着对面的人不动筷子,他催促道:“快尝尝,这些菜可都是我做的。” 第42章 听了他这话,本不欲多食的栾浮秋瞬间对这些菜起了兴趣,举箸尝了起来。 暮色渐浓时,落日尚有余晖,剔透半白的月牙已经挂上了天空,临窗的桌上红烛也燃了起来。 栾浮秋看着落在桌上摇晃着的微弱光影,心也渐渐不受控的又乱了起来。 见他放下了筷子,燕齐问道:“吃完了?” 栾浮秋点了点头,“有些饱了。” “你近些日子好像吃的都不是很多。”燕齐看了眼他才少了一半儿的碗,皱了皱眉。 “天气热了,没太有食欲。”栾浮秋说道。 燕齐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再吃几口吧,这个是我费了心思做的。而且你前几个月掉的肉到现在可是都还没长回来,我都能摸到你身上的骨头了。” 栾浮秋听了这话动作一顿,“……不好看了吗?” “那还是好看的,就是我都不敢对你用多大的力了。”燕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着带起了笑,“若是到了关键时候,我把你给压伤了可就不好了。” 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栾浮秋只觉有一把火从心里燃烧到全身,凤眸里也被蔓延上了灼人的热意。 燕齐抬手挡住了他看自己的眼,“停,再吃一些,无论做什么都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啊,尤其是今晚要干的可是一个废体力的活儿。” 栾浮秋这次倒是听话,低下头吃起了他夹过来的菜。 燕齐见此又给他夹了一些,最后见他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作罢。 夕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夜空中几颗星子隐隐闪烁,唯有一轮残月在恒久的散着光辉。 阁顶黑色的琉璃瓦之上,两人悠然地坐着,身侧一旁各有一壶已然喝了大半的酒。 月色温柔,连晚风都是温柔的,不知是谁先倾斜了身子,阁顶上的两个人影依偎着渐渐拥在了一起,虫鸣声阵阵起伏却终不如心跳声来的让人心乱。 宫人都被遣散了下去,连一直守在附近的暗卫都按着君命退了下去,唯恐听到什么不能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燕齐托着栾浮秋的后颈把他放倒了下去,指尖上移张开手掌在他的脑后垫着,细密的吻从那双红润的唇瓣缓缓向下。 衣衫渐褪,露出了比月光还要莹白的肌肤,随着轻吟细喘红痕朵朵在其上绽开,那双微张的唇瓣没过多久又被吻给封住,只余失焦带泪的凤眸无神的睁着。 燕齐看着还未进入正题就已经意乱情迷了的人,不由得笑了声,抬眸看着栾浮秋的脸俯下身子在他露出春光的腹部轻吻了下。 当即惹的脸上已经布了云霞的人眸子陡然睁大,身子微挺,刚刚被亲吻了的地方再次主动凑到了燕齐已经离开了的唇上,同时躺在琉璃瓦上的人喉中溢出一声低叹,无意识的喊出了他的名字,“燕齐……” “唤我做什么,是不是喜欢的紧?”燕齐扶起他的上半身,搂着人向自己的怀里贴着,覆在他背上的手移动着托起了他的腿。 第48章 带着薄茧的指尖激得怀中的人如过电一般的颤抖着,燕齐身上也渐渐热了起来。 两人从阁顶到了阁中,栾浮秋的双腿从燕齐腰侧到了肩上,脚尖指尖连带着无力的后颈如同被浪冲荡一般颤动着,连带着意识也被冲散殆尽。 屋内的声息直到了后半夜,方才弱了下来渐渐休止。 外面天依旧是黑的,燕齐已经换好了早就备在这儿的衣服,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睡着的人后,点上从祁疏那儿拿来的香后,抬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门又被推开,燕齐拿着几枝带着露水的花进来了,四处看了看后,还是把花放到了床边。 鲜艳欲滴的蔷薇虽然好看,但相较于一侧面露春色的栾浮秋还是少了几分颜色。 他倾下身低头最后吻了一次床上人的唇,轻声说了句,“再见,辛奴。” 屋子里的房门再次被推开关上,一直到了天亮,到了太阳高挂,炽烈的阳光从窗外洒到桌上,也没再有人推门回来。 日暮再次降临,夕阳如火一般将天际翻滚的云染成了一片夺目的金红,云层如同燃烧一般绵延着,景象壮烈,气势磅礴。 栾浮秋浑身有如被碾过一般的酸软,他睁开眼后下意识皱了皱眉,然而在想起昨晚上发生过什么后,眉头顷刻间又舒展了开来,眼中唇角都晕开了些许笑意。 眼角余光却发现一旁的床上空了,燕齐不见身影。 他坐起了身,然后就看到了床头的花,伸手将花拿过来,动作间才发现身上丝毫不见黏腻感,原来在他睡着的时候燕齐已经帮他清洗过了。 发现燕齐不在时的那抹不愉顷刻间消散,被丝丝甜意替代。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把他抓的那么紧,应该是可以尝试着给他些自由的。 但是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人回来后,栾浮秋就开始烦闷起来,召了暗卫进来。 但几个暗卫却无一知道燕齐的行踪,甚至都没看见过他,又唤了宫人过来,依旧是同样的回复。 竟无一人看见过燕齐。 栾浮秋眼中的笑意不知何时已完全褪了下去,覆上了一层寒冰般,浸着冷寒。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面色变得紧绷起来,捏着花枝的手下意识用力,指尖攥紧的泛白,细长的枝干倏然折断,在这安静的屋中突兀的发出一声轻闷的声响。 “找。”栾浮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个字,之后究竟是打开了什么机关般,骤然引发了他心中的火气,“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几枝开的正盛的蔷薇猛的被摔在地上,几朵花瓣猝然从花枝上掉下,落到了几个暗卫跪在地上的膝前,他们齐声称是,起身低着头退了下去,无人敢抬头去看皇上勃然大怒的脸色。 一天后,已经到了三国交界处的燕齐正在客栈里等着用晚膳。 “许多年没骑这么久的马了,这么不停地跑上两天竟然还觉得有些累。”燕激尘边舒展着身体边说道。 燕齐连着倒了几杯茶喝了下去,一下子止了渴喝够了才说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啊,当初还劝过你呢,是你自己不听,如今可是赖不了我。” “是是是,不赖你。”燕激尘笑声说着坐到了他身旁。 “你那会儿还不如和回燕国的大部队一起回去呢,何必在京城等我。”燕齐把茶壶递给他,示意他自己倒水喝。 “那可不行,我可是要亲自把你交给大嫂的,而且万一你再丢了怎么办,我可担不起这个责。” “笑话。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你丢我都丢不了的。” 燕激尘闻言面上的笑更大了些,“这来不主要是想带着你跟大嫂汇合,没我的话,那你们可是要费功夫了。” “汇合?”燕齐闻言一愣,侧头看向他。 燕激尘点了点头,“我写了信给大哥大嫂,他们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见你呢,急切到都等不到你回去了。” “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他?难得除了我还有别的人想着他。”一道和缓带笑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传入屋内。 燕齐抬头望向半路加入他们的祁疏,“你出去做什么了?” “人有三急,这个可不兴细说。”祁疏走到桌前也坐了下来,自顾自的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刚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路上匆忙,还未来得及问,阁下是?”燕激尘看了看燕齐又看了看祁疏问道。 “我?我是他兄长。”祁疏说着拍了拍燕齐的肩膀。 燕激尘面上有一丝怔愣,“兄长?” “对啊,兄长。”祁疏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 燕激尘想到燕齐之前刺客的身份,立时皱起眉头来,看向他的目光也少了些之前的和善,“你是他哪门子的兄长?半路认的吗?” “自然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祁疏仿佛并不在意他对自己和善与否。 燕激尘皱眉看向燕齐,“他说的可是真的?” 燕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接着他也看向祁疏,“你之前不是说会跟我细说我以前的事吗?怎么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告诉我。” “这个嘛,我回去又想了想,觉得你忘了也挺好,如今从头来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祁疏说的很含糊。 “你不说,怕不是其中有鬼。”燕激尘记起燕齐身上的那些伤,越发觉得这人恐怕之前对燕齐也好不了多少。 “我若是对他别有用心,又何必平白费那么多功夫去给他炼药,又何必冒着得罪北越皇帝的风险跟着他?我难不成是闲的吗。”祁疏凉凉的看了燕激尘一眼,语气里也没多大善意。 “你自己的心思只有你自己知道,谁又能说的准你有没有更大的谋划。”燕激尘丝毫不忍让。 眼看着他们打起了嘴仗,燕齐连忙伸出手在他们两人之间挡了一下,“歇会儿吧,歇会儿吧,跑了一天还不够你们累的啊。祁疏确实没坏心,这个我知道。燕激尘也是为我好,我也知道。你们俩对我来说都是好人,若是因为这点儿事争论实在是有些没必要啊。” “看的还算是明白,这样子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傻的时候勉强顺眼些,也省的吃些没必要的亏了。”祁疏哼笑了一声,继而又凑近他促狭的问道:“就是不知道在那北越皇帝的事上,你是不是也能看明白了?” 第43章 “从今往后,除了事关生死的大事外,我跟栾浮秋可是不会再因旁的事有任何瓜葛了。”燕齐淡声道。 “你也舍得?刚要了人的身子便把人给抛弃了,他若是来找你,你能狠下心来跟他一刀两断?” 燕齐转头朝他露出了个敷衍的假笑,“狼心如铁,你没听说过吗?” 祁疏挑了挑眉,而后点头道:“如今听说了。” 燕激尘听了祁疏的话,眉目间染上一抹担忧,朝燕齐说道:“不若我们简单休息一下就走吧,若是栾浮秋真的追上来了,万一他再以蛊虫要挟你的话……” “这你就放心吧,甭说有我在了,就算没有我,估计那被迷了心智的北越皇帝也不能舍得对他出手。”未等燕齐说话,祁疏便笑声说道。 燕激尘想到栾浮秋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又皱着眉问燕齐道:“你是如何从宫里逃出来的?” “我在饭菜和熏香里都下了迷药,而且两种药遇上效用会更大,他应该会睡上不少时候,而且醒来之后身子也会虚弱一段时日,按照我们前两日日夜赶路的进度,他八成是追不上来的。”燕齐回道。 “你怕被连累你就别跟我们一起啊。”祁疏凉凉的说着,接着转头嫌弃的看了燕齐一眼,“也不知道你非要跟他去燕国做什么,这还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呢。” “你不要挑拨离间。我只是担心他而已,栾浮秋性子诡谲偏执,若是真的认准了燕齐,恐怕会不顾一切,拼却了性命都要把他带回去的。如此,岂不是一切功夫都白费了。”燕激尘说着面色也认真了起来,“燕齐,我不能再冒分毫你会被带走的风险的。” 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燕齐笑了笑说道:“你放宽心,我呢,是肯定会跟你回去的。至于栾浮秋那边,就算他追过来了,我也有法子应对他的。” 燕激尘定定的看着他,确定他说的不是玩笑话,这才放下了心。 “哎,这饭菜怎么还没好啊,莫不是把我们的给忘了。”祁疏摸了摸肚子,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朝外面叫道:“小二!” 也不知是催促起了作用,还是本就快做好了,一道道热菜接连被送了上来。 饿急了的三人埋头吃完晚膳,燕激尘和祁疏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燕齐在房中坐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半分睡意,便起身出了房门。 站在楼上栏杆处百无聊赖得看了一会儿来往的行人以及楼下正在桌前用饭的人群,忽然燕齐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第49章 男子被人推着向着楼梯这边走来,目光直直的看向燕齐这边,虽然眉目间带着些许阴郁,但却并不减弱半分他容貌的俊美之色。 对上燕齐看过来的目光,他不仅不闪不避,还朝他露出一个浅笑来。 在走到楼梯处时,他突然朝着楼上的燕齐开口道:“在下上楼实在是不便,不知公子可否能帮个忙?” 燕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侍从,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莫名奇妙,想到他刚刚看向自己直白还带着一丝侵略性的目光就有些不喜。 直接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假笑就说道“难道你看我是长得像个好人的样子吗?” 说完便转身回了房。 楼下的男子看着半点儿不留恋转身的模样,眸色一深,浅笑着低声道了句,“倒还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夜色只是初初开始褪去的时候,三人出了客栈,上马朝着燕国方向而去。 行了还没有几里地,前方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听着那阵仗来的人应当不少。 待到看清来人,燕激尘眼睛霍然一亮,勒紧马头停了下来,转头大声笑着跟燕齐说道:“是大嫂来接咱们了!” 燕齐自然也已看到了前方人马里为首的那人,正是他这个身体的娘,萧倾。 当时在画上看到这个他所谓的“娘”时,他只觉得画中人英姿飒爽,虽好看但别无他想,而如今真切的见到了人,他竟也觉得熟悉了起来。 竟然就如同最开始见到祁疏那样。 而随着女子离他越来越近,面容越发清晰,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隐含泪光,而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小尾鸢……”熟悉的声音落入燕齐耳中,传入到他脑海中时骤然如同一簇火苗一般,燃起了被尘封的记忆,不同于之前梦中偶尔闪过的片段,而是如同烈火燎原一般,所有的记忆被席卷着一一浮现。 因为命理薄弱和一些很玄乎的避讳,给他批过命的术士说在他大劫没过去之前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他的事,以免小人作乱。 所以自出生起他就没出过府,唯一一次出府就是四岁时听到爹娘吵架,他听了府里一个老人的话去了后门摊贩处想买两支发簪分别送给爹娘,瞒着他们让他们以为是互相送给对方的,来让他们和好,结果就是出了府就被人给劫去了。 那时他受了凉又受了惊吓随即便高热了一场,再醒过来时便没了记忆,人也如同三魂少了七魄变得痴傻了。 而他在现代的记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但却不知为何如今他连在古代痴傻后的记忆的都有了。 当时劫走了他的人做出了一副他被火烧死的假象,实则是把他带了回去收为了义子并给他另取名为,从小把他当刺客培养,就是为了终有一日能让他去刺杀燕国皇帝,让他们父子相残。 而祁疏和他娘是半路加入他们的,劫他那人纳了他娘,他则自小便被安排着学医,学如何救人也学如何杀人,但他跟他那愚忠的父亲不一样,他不喜做傀儡,在他娘死后便没有再留下的打算,当时他想过带燕齐走,但燕齐人傻却也执拗坚决不走,他无法便自己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燕齐一次回去就撞见了“义父”突发恶疾命在旦夕,但那老东西死前也没忘了让他去刺杀燕国皇帝燕扬风,甚至可能是怕他死后燕齐会忘了自己的使命,断气前让他死后就立即去往燕国。 这次毫无计划的刺杀当然是以失败告终,燕齐身负重伤逃出后被一男子所救,而为了报这人的救命之恩,他答应了这人去帮忙刺杀北越皇帝栾浮秋的,再之后刺杀失败服毒自尽。 燕齐恍如隔世般的眨了眨眼,定睛看向正向这边走来的萧倾,他下了马,喉咙如同被哽住般肿胀着,张了张唇用干哑的声音唤出了那个已经被忘记了多年的字眼,“娘……” 萧倾眼中的泪顷刻间滚落了下来,她快步走上前拥住了燕齐。 燕齐感受到肩处几乎没止住的湿意,身子僵直了半晌后才伸出手回抱住了萧倾,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轻轻的用手拍了拍她的背。 这时后方渐渐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急切而匆促,一行人听到声音往后方看过去,跟来人的目光渐上后,气氛突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萧倾放开燕齐,抬眸看过去后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 燕齐也转过了身,一转头就对了栾浮秋死死盯着他的目光。 高坐在马上的人不仅脸色苍白如鬼魅,那阴沉至极的神色更是如同阎罗一般,似乎要将燕齐抽筋剥骨拆穿入腹才罢休。 “跟我回去。”栾浮秋压抑着心中的怒气,沉声命令道。 萧倾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身旁的燕齐拉了一下,她侧头看去,就见燕齐朝她摇了摇头说道:“您放心,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说罢便抬步向栾浮秋那边走去。 看着燕齐从人群中走出来,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栾浮秋的脸色和缓了许多,紧攥着缰绳的手下意识也渐渐松开。 “我有话跟你说。”燕齐抬头望向他,语气平静的说完,便转身向着稍远些的地方走去。 栾浮秋见此眉头微蹙,但还是下了马,跟上他。 估摸着这个距离那边的人不会听到他们谈话,燕齐才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脚步虚浮的栾浮秋。 他能追上自己,应该是从发现自己离开后一直到现在应该就没停下过,不然凭着他们也就休息了一晚的进程,他应该也追赶不上。 他对自己的执着程度比自己料想的还要强一些,他竟然真的不顾自己的身体追上来了。 “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非要在这里说。”栾浮秋面色不耐,或许是许久没有喝水,声音也十分哑涩。 燕齐没有想到他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明知道自己跑出来就不会再跟他回去了,竟然还会再说这样的话。 “你应该能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吧。” 栾浮秋身体一僵,手指无意识的想攥紧,但只是颤动了一瞬就被他控制住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第二句话时音量就已经有些不受控的提高了,他抬起头盯着燕齐,面上已经升腾起了怒气,“我又该知道什么?” 燕齐看着他,语气认真的说道:“我们两个人性格并不合适,就算在一起了也只会是一对怨偶。” “所以呢?”栾浮秋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襟,“你就跟燕激尘跑了?一个燕激尘不够,还带上了个祁疏?现在还跟个女子在搂搂抱抱,他们与你性格就合适了?” “你误会了。”燕齐听着他这话皱了皱眉,尤其是还牵扯到了萧倾,只觉得他的话荒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只有情爱,我跟他们并不是你想的这样。” 但栾浮秋却显然并不相信,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一句实话。” 燕齐默了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栾浮秋见着他如此模样,眼睫颤了颤,片刻后放缓了语气说道:“你现在若是跟我回去,我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说着他凑近了燕齐,抬起头去吻他的唇。 燕齐在他的唇即将落下的瞬间,侧头躲了过去,抬起手把他攥着自己衣襟的手指也缓缓拿开,“我是不会再跟你回去的。” 栾浮秋脸色骤然就冷了下来,看着他的目光也似乎要结冰一般,“为什么突然离开?是对我的身子不满意?还是是他们引诱的你?” “我只是想解蛊而已,这一切都跟旁边人没有任何关系。”燕齐不想再任他胡乱牵扯别的人。 “解蛊……”栾浮秋忽然笑了声,“是发现再在我身上下功夫解不了蛊了,还是有了别的解蛊法子呢?据我所知,这个蛊虫可是只有我能帮你解。” “那你会给我解蛊吗?”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燕齐还是抱有希冀的问了句。 “可以啊。”栾浮秋点了点头,倏然他又阴沉了面色,看着他的眼神诡谲古怪,语气阴森,“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亲手把我的心口剖开,把蛊虫给挖出来。” 说着他抬手抚向燕齐的脸,语气又带上了笑,“成功了,你的蛊虫便能解了。若是失败了,那咱们两个只好共赴黄泉路了。” 燕齐彻底知道他是不能帮自己解蛊了,该说的已经说完,也没有再继续听他发疯的必要了,“我要走了,你……保重。” “燕齐,你就不怕我现在就驱动蛊虫杀了你吗?”栾浮秋见他说完便不再看自己,就要转身走,语气也带了些狠意。 “你若是心里能畅快些,我又有什么怕不怕的呢。”燕齐虽然口上如此说着,但心里却是知道他不会这样做的。 看着对方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栾浮秋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盛,一股即将要失去他的恐慌顿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的眼眶立时就红了,声音也忍不住发了颤,“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的情意吗?” 第50章 燕齐脚步停滞了一瞬,默了默之后低声说道:“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解蛊,之前都是我骗了你,抱歉。” 说完也并没有再回头,抬步便走远了。 燕齐知道以栾浮秋过于要强的自尊心,是不会在知道自己骗了他后,还会在再上赶着追上来的。 此后一别,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纠葛了。 第44章 正值暖春,地上嫩草初发,铺满了大片的青绿,慢悠悠的马蹄踩过,将迎风摇摆的草叶压低了几分,落下了几个浅浅的马蹄印。 马蹄穿过燕国都城城门,进入了喧嚣热闹之中。 “是燕将军!燕将军回来了!” 一人的高呼声还未落下便有数不清的欢呼声迎合而上,一道道带着尊崇与敬仰的目光落在军队前方为首之人身上。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光是战场上的风沙就足够能将一个人容貌上的青涩吹去大半。 肤色本就不属于白皙那一挂的燕齐如今彻更是成了大半个古铜皮硬汉,耳下到脖颈处的一道疤更是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凶戾,尤其是他那一头与众不同的短发,在人群中尤为醒目。 本就长得不是很平易近人的容貌身姿现在看起来越发难以接近了些。 但在都城内的百姓看来,燕将军护卫了燕国,守住了他们的家国,解决了南启随时会侵扰的这个隐患,疆场上浴血带来的煞气此刻也变成了让他们敬仰的英雄气。 楼上的姑娘们看着下面一列列体格健硕的男儿们,互相笑着打趣谈论起哪个更合自己的眼缘,并热情而又奔放的朝着楼下投起花掷起果,看着接到花的人抬头望上来,当即也毫不羞怯的露出一个笑。 燕齐猝不及防的怀中也落了两支花,道路两旁簇拥着的百姓见此,也大声笑闹起来。 “是哪个大胆的姑娘,还给燕将军抛起花儿了!” 姑娘们半分不露怯,“燕将军怎么啦?燕将军就不能收花了吗!” “这还有谁人不知啊,南启太子可都宣称要嫁给与我们燕将军了。” 姑娘们不仅没失望,面上的笑顿时更大了些,也有大胆的姑娘直接朝着下面打趣般地问道:“燕将军可快给我们个准话吧,也好让姐妹们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啊。” “我是没这艳福可享了,不过我后面这群弟兄倒是任你们挑选,糙是糙了点儿,但可没个丑的啊!”燕齐笑声说着,手一抬又直接把手里的两枝花给扔了上去。 街道上的笑闹声传到燕国皇宫渐渐消了声息,宫廷之内推杯换盏之间的言语声继而开始,直至夜色渐浓,宴终人散。 大宴结束后,小宴又开始了。 “这怎么又一桌子啊?”燕齐把额前又长长了些的头发往头上拨了拨,看了两眼坐在桌前亲爹亲娘,又看了看桌上的汤面米粥,缓缓走到桌前坐下。 “看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又饮了这么多酒,这样可不行,快多多少少再吃些。”萧倾看着他说道。 燕扬风笑声道:“你娘可是有经验的很呐听他的准没错。” “哥!”一道奶声奶气口齿不是很清晰的小声音从里面传过来。 燕齐抬头看去,就见着一个小胖墩儿晃晃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 “哥!”小胖墩儿白白净净的,两只小肉手摇摆在两边,胳膊上的肉看起来就跟个小莲藕一般。 “哎呦,小胖墩会走路啦,真是难得,竟然还能认得我。”燕齐朝着他微微倾身张开双手,等着他跑过来。 燕激尘在儿子身后慢慢悠悠的跟着,“天资聪颖,这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他身后的苏淼毫不留情的拆他的台,“你来之前,他可是在这教了得好几十遍了,这要是还不会叫那可就不正常了。” 说着话的功夫迈着步子的小胖墩儿就走到了燕齐跟前,然后被一把抱住捞了起来。 “让哥给试试,这一岁多的小胖墩儿有多重。”燕齐一边说一边掂了掂小孩,这沉甸甸的重量一试,不禁面上的笑更大了些,“小珠鸢还真要长成小猪了,这不得减肥了啊。” 被一下一下颠着的小孩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好玩,咯咯地在笑。 “胖点儿好,长长就好了,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萧倾说着侧头看向苏淼,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在忙什么呢?” “我那点心铺子,当初是见着生意好就想着正好多开几家,没想到竟然还忙不过来了。”苏淼也在桌前坐下。 “她如今可是大忙人呢,连我都要在夜里才能见着她。”燕激尘紧跟着苏淼在一边坐下。 燕齐看他怨夫一般的表情,顿时更乐了,“你去找她不就得了,早上中午白天的,你又不是没腿。” “那可别,我整日忙都忙不过来了,他一带着这小子去,保准儿这小子就不愿意走了,哭天喊地的我可受不了。”苏淼明确表示拒绝。 “怎么个事儿,听着这小猪脾气挺大啊。”燕齐伸手捏了捏小珠鸢肉乎乎的手臂和小肚子,惹的他笑的更欢了些。 “那可不是一般的大,我天天能被他给脑子脑袋疼,但凡你生一个养养试试,就知道多么不容易了。”燕激尘说道。 燕齐把小胖墩儿重新扔给他,“那还是算了吧,我可没兴趣养孩子。” “这养孩子尚早,我听说……那南启太子扬言要嫁给你,你还没拒绝?”燕激尘满心满眼的好奇问他。 “谁说我没拒绝了,他那样儿的送我我也不要。”燕齐道。 “他确实不是良配。别说之前挟恩利用你去刺杀北越皇帝之事,就说他那野心勃勃且残暴的性子就不适合你,更何况他如今双腿不良于行,就更配不上你了。”燕扬风在一旁冷声说着,言语间满是对南启太子的不喜。 燕齐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如今你既然已经回来了,等过段时间,也该跟你父皇学着处理一些政事了。”萧倾说着把面往燕齐面前推了推。 燕激尘附和道“就是,哪有这样的太子,不仅别国,就连燕国朝臣都不知道自家太子长什么样子,我天天被一些明问暗探的人都快给烦死了。快跟天下人说明白吧,我也就省的被烦了。” 燕齐拿起筷子吃起了碗中的面,没有说话。 燕扬风见他沉默,目光落到他身上,严肃的说道:“这太子身份本该就是你的,只要你活着,便不会再有第二个太子。” “你父皇说的对,自三年前你回来本就该是告知天下人你的存在的,除去太子这个身份,你还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儿子,我和你父皇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萧倾看着他,语气认真。 燕激尘知道燕齐顾虑着什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直接说道:“先不说这三年蛊虫并未影响到你什么,就算是真的影响到你的性命了,又会如何呢?南启已然战败,我们西燕如今可是国力最强盛的了,别说是你了,就算大哥这个西燕皇帝有什么事,也不会改变这既定的事实啊,更何况还有我呢,就剩一个北越,我们有什么可顾虑的。” “父皇,我小叔他咒你。”燕齐伸手指着燕激尘就开始告状。 “不许扯别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如今再有异议我们可不会再听了。”萧倾瞪他,直接拍板落了话。 “萧将军说的是,等过几日燕齐以太子的身份就去上朝。”燕扬风点头,全力附和萧倾的话。 燕齐毫不遮掩的翻了个白眼,一向强势的人如今竟然还变成老婆奴了,当真是活久见。 苏淼在一旁也忍俊不禁,眉眼间散开了笑。 等到出宫时回到了将军府,燕齐身上的酒意已经散了大半儿,刚下马车,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少年。 “公子!”朝生跑到马车前,面上声音里都带是笑意,看着燕齐的一双眼睛里满是光亮,“你回来啦!” “奔波了一路怎么不去休息,在这里等我做什么,可是等了很久了?”燕齐从马车上下来,看了他一眼问道。 “没多久呢。”朝生紧跟在他身后,“我想着您肯定会喝酒,便给您备下了一些醒酒茶。” “不用了,醒酒的我在宫里都吃过喝过了,你快去休息吧。” 朝生跟着他的脚步未停,“您进宫的时候我已经休息过了,那会儿刚睡醒呢,现下还不困。” “这才没几个时辰就睡一觉了啊。”燕齐回头诧异地看他一眼,“你适应的还挺快。” “我可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那床睡起来也是舒服极了,要是睡不好才奇怪呢。” 燕齐听着点了点头,“你这说的也有些道理。” 朝生闻言面上的笑更大了些,话也更多了,“我今天还吃了许多好吃的糕点呢,以前都是看着老爷们吃的,如今真是没想到我竟然也能吃上了。” “那你尝着好吃吗?”燕齐问他道。 第51章 朝生点头道:“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好吃就行,以后天天吃。” “多谢公子!公子您真好!”朝生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也甜的不行。 燕齐朝他摆手,“行了行了,我这不用你伺候了,不困也快回去吧,折腾了一路,回去歇歇吧。” 朝生听他语气带了些不容反驳的意味,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什么,但看着他的背影,最终只是道了句是。 听见身后没了动静,燕齐回头就看到他有些耷拉着眉眼站在原地,顿时也笑了,接着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只是抬起手朝他摆了摆,让他快回去。 两年前在去战场的路上,碰到了饿晕在路边的朝生,见他眼熟,想起来是在尽欢楼门前遇到过的做马凳的那个奴隶,一时恻隐,便把人给救了下来。 朝生之后便留在了他身边,也不说话但赶也赶不走,本以为在军营里见识了那里的苦他就会自己离开了,但没想到他却一直跟着他到了战争结束,而腼腆不爱多言的少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话就多了起来。 不过也是,他能身无分文的从那个买了他的老爷家跑出来,还能跑出了北越来到西燕,就必然不是个不能吃苦的。 燕齐想到朝生前十几年的辛酸,不由想到了自己,抬头看了看辉煌气派的房屋建筑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嘛,总会苦尽甘来的。 没有了时不时就会突发的战事,脱离了艰苦粗陋的环境,燕齐这几日每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非常称心,尤其还是春日,简直一呼一吸间都让人身心舒畅。 但是好日子不长,没舒畅几天,北越那边就突然传来了栾浮秋病重的消息。 第45章 陷入浓深夜色下的北越皇宫,越发寂静,四处巡逻的禁军行动间的脚步异常清晰。 而一队队的禁军过来过去,却并未察觉到琉璃瓦之上掩着身形的两人。 祁疏看着底下的禁军走远,侧头看了眼一旁有些肃着面色的燕齐,放低声音云淡风轻的跟他说道:“你倒是也不用过于担忧,反正还有我那药在,就算栾浮秋真死了你也能再活个三年呢。” “我谢谢你了啊。”燕齐朝他露出个僵硬的笑来,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我说认真的,而且有我在,别说了是重病了,就算是进了鬼门关,我怎么着也能让栾浮秋给多活几天。”祁疏说着凑近了他几分,“不过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我们是来救他,又不是来害他的,怎么就跟个贼一样。” 燕齐捂住他的嘴,“不想死就别废话,你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说完便扔下他翻身下了房顶,离着养心殿近了些,直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准了时机小心潜了进去。 好在这三年来栾浮秋身边的暗卫上值的人和时间都没变,燕齐凭着对他们的了解和自己这三年来未曾懈怠的一身功夫,进了殿也没被发现。 殿内一片昏黑,却是并没有人守着,燕齐熟门熟路的向里走去,走到了床边时,站在原地看了那拉紧的帷幔片刻,听着里面有些气弱的呼吸,皱着眉把帷幔拉开。 床上的人在睡着,看上去似乎是真的病了,不仅面上唇色苍白至极,就连露出来的半个肩和脖颈都能看出又瘦了不少,越发显得单薄。 栾浮秋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还是因为身体原因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着。 燕齐看了他几眼便收回了目光,走到床边准备探一探他的脉。 手几乎是刚刚触碰到栾浮秋垂在床边的手腕,他就跟受惊一般的身子颤了一下,燕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朝着他的脸看去。 栾浮秋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喘息着睁开眼,面上满是惊惧惶然。 燕齐目光落在他不聚焦的一双眸子上,有一瞬间的犹豫,到底是留下还是另找时机再来查探他的病情。但转而又想到外面的祁疏,来都来了,是真是假的这一趟弄明白算了。 床上的人也没给他离开的机会,栾浮秋面上逐渐染上了痛苦,身子也渐渐地蜷缩了起来,凸显着脊骨轮廓的背轻颤着,挣扎间丝缕发丝落在那白皙不带血色的脸上,如同濒死一般。 见他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趋势,燕齐猜到他多半是蛊虫发作了,现下也不容得多想,只好先安抚住不知为何乱了情绪的人。 坐到床边伸手把露出半个被子外的栾浮秋扶坐在自己怀里,强硬的把他按在胸口的手掰开,用自己的手替了上去,一下一下的按揉着,另一只手同时轻轻摩挲着他抖着的身子。 怀里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似乎是缓了过来,燕齐低头就看到怀里的人怔怔的看着自己,他的手瞬间一顿,然而还未等他有下一步的反应,就见栾浮秋凤眸里毫无预兆的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那泪水就跟泄了洪似的,一滴一滴几乎成串地掉在了燕齐胳膊上,打湿了本就不厚的春衫,栾浮秋哭的止不住,不仅眼尾鼻尖泛起了红意,就连刚刚平复下来的胸口也又起伏了起来。 燕齐蹙起眉刚要说些什么,手腕就被栾浮秋用两只手给拽住了,怀里的人满是不安,凤眸里盈满了泪,连眼睫被打湿成了几缕,开口的嗓音轻颤带着慌乱,“燕齐……你别……别抛下我……好不好……” “不要跟别人成亲……” 燕齐看着他不甚清醒的模样,并未应答,只是手一转指尖放在了他的手腕处,手下脉象弱且杂乱,但他却是未曾发现有病重之象。 试了好几次,都没看出有什么致死的重病来,最多也就是小病不断造成的气虚无力,来之前他还重点问过祁疏栾浮秋的脉象,他有把握不会把错脉。 “……燕齐……不要走……”怀里的人手渐渐上移,双手环住了他的的肩膀,被泪水打湿了脸庞也贴在了他的颈上,带来了一阵湿意。 想到自己大老远跑过来,还深更半夜的东躲西藏的进宫,结果呢? 竟然是自己被耍了?! 虽然来之前想到会有这个可能,但事实真的是这样,燕齐心中还是有些膈应。 他心中冷笑,手上却是抬起来怀中人的下巴,看着栾浮秋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他不禁咬牙,当真是演技见长啊。 还不要走,是不准他走吧。 “做什么梦了?难过成这样。”燕齐指尖堪称温柔的擦去了栾浮秋眼角的泪,说话的语气仿佛两人是温情日久情意缠绵的真情人。 栾浮秋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面上久违的带上了温柔,那双黑色的眸子专注的望着自己,不禁有瞬间的恍惚,随即眸底寸寸的染上了思念和爱意,下一瞬就张唇贴上了眼前人的唇瓣。 猝不及防之下,燕齐唇上贴上了一抹温热,一刹那的怔愣过后他就侧头躲了开来。 笑话,他可不是来送自己来给栾浮秋占便宜的。 脖子上环着的手变得僵硬,又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了胳膊上。 “骗子……”栾浮秋哑涩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颤意,眼睛紧盯着他,眼神中透着狠意,然而因为蒙的那一层水光倒显得像是色厉内荏。 燕齐错开他的目光,松开搂着他腰的手,把他环住自己脖子的两只胳膊也拿了下来,“戏瘾过足了,不演了?” “燕齐……你就是个骗子……”栾浮秋抬起手狠狠攥住了燕齐的衣襟,咬着牙吐出一字一句,眼里的泪珠却是不间断的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他容貌本就昳丽,此刻面无表情落着泪的模样,不仅有种梨花带雨的美感,更是有种如同带血的玫瑰般的惊艳感,凌厉的同时又让人有些心怜。 燕齐不可否认,有一瞬间有被这眼前的美色给蛊惑到,然而最终还是被理智给压到了,他把胸前的手给拽开,“咱俩半斤八两,都是骗子,谁也甭说谁。” 栾浮秋并不全是装的,刚刚的发作也确实是真的,他此时力竭全身都是虚软的,被他的力道一甩顿时身子歪倒在了床上,眼前也开始发黑。 燕齐也没想到就这么轻轻一甩人就倒了,但见他没多少力气体虚的就要晕倒的模样,连忙就站了起来准备趁着这个机会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门就被从外面推开,前面是暗卫,后面是禁军,把养心殿给围了个密不透风。 “燕齐……”栾浮秋的声音这时从后面传来,“你是走不了的。” 燕齐看着这阵仗就知道是早安排好了的,他看着面前以暗一为首几个熟悉的暗卫,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会丝毫没有准备的就来吗?” 栾浮秋看着他的背影,毫不留情的模样渐渐与这三年来梦里几乎夜夜出现的身影重合,心里霎时如同被针扎一样的疼了一下,几乎不能呼吸。 “你若是走了,外面的祁疏可不一定能跟着你走。” 听到他威胁的话,燕齐猛地回过头看向他,语气愈冷,“你非要逼我是吧。” 第52章 “我只是不想你离开而已,在这里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有什么不好。” “处处都不好。”燕齐心里愤然,面上刻意的带了些嫌恶,“在这里我一呼一吸都觉得不好,多待一刻我都觉得觉得恶心。” 栾浮秋的脸上瞬间如同褪去了仅有的几分血色,苍白且难看至极。 燕齐挑衅般的抬步重新向着床边走去,“你若是不放我走,那我也不用你动手,这三年我也不是白过的,我自己有法子一下子死个痛快。至于祁疏,你爱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 见他的面上不带丝毫畏色,一时拿不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无论如何,自己对他确实是下不去手了。 手中一时没了控制他的筹码,栾浮秋心中又涌上来了些慌乱和不安,然而面上却未曾显露半分,只能不断地想着能留下人的办法,。 两人较量般的对视着,最终还是栾浮秋先开了口。 “我可以给你解蛊。” 燕齐猝然听到这一句,心中却并未感到欣喜,“你想要什么?” 他可不认为栾浮秋会这么轻易的给自己解蛊,而且解蛊还是有性命危险的。 “你陪我三年。”栾浮秋垂下了眼,又说了遍,“你陪我三年我就给你解蛊。” 燕齐皱眉看他,见他不像玩笑,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夜晚的春风带了些许凉意,拂过门外的垂手站着的禁军,还未吹到门口便散了,散在殿内外一片的静寂里。 “一年,三年太久了。”良久的沉默过后,燕齐开始讨价还价。 栾浮秋被他“太久了”三个字刺的唇色都白了些许,手指痉挛般的颤抖了几下,片刻后才沉着声音驳道:“三年,你离开我多久就要添补回来多久。” 燕齐没想到三年竟是这个原因,顿时有些无话应对。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他说道:“那你跟我回燕国,我不想在这儿待着。” 本以为栾浮秋又会拒绝,但他竟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答了个“好”字。 三日后。 去往燕国的马车里,静默的落针可闻。 祁疏看了眼假寐不言的燕齐,又看了眼苍白着脸合眼靠在马车壁上休息的栾浮秋,嘴角忽的勾起了个满是兴味的笑。 一国之君竟然为追夫抛下一切勇闯异国,当真是可歌可叹,精彩绝伦! 燕齐这会儿心里也是烦躁的不行。 当时说三日后赶路,就是想着能不跟栾浮秋一道的早些走,但谁知道他竟然不顾身体的虚弱强撑着非要一起,眼下这半死不活随时就要昏过去的样子实在是碍眼极了。 真是嫌命长了,才这么会折腾,知不知道什么叫一尸两命啊。 还有外面明一驾着的马车走的也太慢了,怎么走了半天都没走出半里地来,这回去不得猴年马月的。 半日的路程硬是走了一日,一行人赶在天黑前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前。 祁疏先下了马车,进了客栈跟小二说起话来。 燕齐本想立即跟着下去,但想到一旁的人这一日都水米未进,又转头看了眼合着眼睛的栾浮秋,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该下去了啊。” 栾浮秋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里带着几分刚醒的茫然,显得有几分无害。 燕齐说完就起身准备要下去,刚要掀开车帘,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袖口。 “燕齐。”栾浮秋仰头看燕齐,唇色苍白面上带着倦色,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我没力气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坐着的人就身子一歪,向着他倒了过来。 燕齐手下意识一揽,把扑过来的人给扶住,感觉到怀里的人脱力般重量全部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身子没养好还非要急着跟过来,你这都是自找的。” 栾浮秋正应对着轮番涌上来的晕眩感,只是抓紧了身前人的衣襟,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答。 “暗一。”燕齐朝着外面喊,“快把你们主子给接下去。” 喊完,马车外的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栾浮秋听到他要把自己交给别人,顿时咬紧了牙,指尖陡然用了力气,无声的发泄着怒气。 燕齐被他的指甲掐的一疼,皱着眉低头看他,“你在恩将仇报吗?” 栾浮秋倏地抬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力道大的像是要把自己嵌在他身上一般,没说话只是用行动表明了非要他抱自己下去不可。 “怎么着,掐还不够,想勒死我是吧?”燕齐掐住他的腰就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手没用多大力气呢,手下的人就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弱中带喘,喘中带娇,非常乃至极其的不正经。 燕齐手下动作一顿,身上的人趁机又向他身上钻了钻,一张脸紧紧巴巴的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温热的吐息落在他耳后,气息绵软以至于声线都听起来低柔了些,“晕……” “你是不是故意的?”燕齐狐疑的就要侧头看他,却被他给躲了过去,脸紧紧埋在他颈侧。 外面突然传来了祁疏催促的声音,“燕齐,还不下来,在里面干嘛呢?” 燕齐低头看着跟黏在自己身上似的栾浮秋,直接就被他的无赖给气笑了,“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倒是会一次次的给我‘惊喜’。” 说着手从腰上下滑,在他腰下肉多的地方用了些力道拧了一下,“皇上难不成连脸皮都不要了?” 栾浮秋没有应答,脸却是在他颈侧蹭了蹭。 燕齐按捺下把他扔下去的冲动,也懒得再跟他在这儿耗费功夫,直接一只手托着他的腿弯出了马车。 但进客栈时多多少少还是顾忌点儿了自己的颜面,把从抱小孩的自己换成了横抱,避免了过多注意的目光。 “这是昏过去了?要不要我帮忙看看。”祁疏看着他俩,挑起眉头故意问道。 燕齐瞥了他一眼,朝他露出个假笑,“少看笑话。” 跟着小二上了楼,进了房门把人放到了床上后,直接就半句废话不多说的强硬的把脖子上的胳膊给扯了下来,随即转身便走了。 身后的栾浮秋看着他利落的背影,抿紧了唇,眸中划过一抹失落。 晚膳时栾浮秋没下来,饭菜是让暗一送进去的,燕齐和祁疏则是直接坐在大堂里吃了起来。 “他对你的情倒是意挺深,说跟着来就跟着来了,也不怕有人篡了他的位。”祁疏感叹的跟燕齐说道。 燕齐吃饭的动作一顿,没有接话。 祁疏却是对这个很感兴趣,他又说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这美人计还真没白使,他竟然被你给迷的连性命都不要了。你跟我说说,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燕齐皱起眉,“你对他这么感兴趣,不如你也跟他去用用美人计,说不定他转头就迷上你了呢。” “我可没那兴致。”祁疏兴致缺缺的撇了撇嘴,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笑的说道:“这回去了,可是又有好戏看了。” 燕齐听着他看热闹的语气,忍不住拿起一个馒头塞进了他的嘴里,“快吃你的吧,馒头都快要干巴了。” 虽然不想多想关于栾浮秋的事,但到了晚上睡觉时,燕齐不免还是想起了这几天的事。 抛开栾浮秋给自己下蛊和自己骗了他的感情这两件事,燕齐是真的不想跟栾浮秋再有过多的牵扯,至于发展感情什么的,更是没有丁点儿想法,因为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合适。 感情之中,性格不合是硬伤,强行在一起只会是多受罪。 但好在三年很快也就过了,栾浮秋只说是陪着,具体又没说是怎么陪,友人之间的陪伴也算是陪啊,三天两头见一面的陪也不能说是说话不算数。 几人慢慢悠悠的行着路,祁疏嫌闷得慌到了外面跟明一一起赶车,马车里就只剩了燕齐和栾浮秋两个人。 但好在舟车劳顿之下,栾浮秋多半时间都在睡着,除了时不时的当他的靠枕外,燕齐倒也乐得自在。 直到这天晚上,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祁疏先下了马车,然后燕齐就听见他在和人说话,而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也是熟悉的很。 正是南启太子司羽。 那个曾经让痴傻的自己帮忙去刺杀栾浮秋,以及不久前在战败后扬言要嫁给自己的人。 一个无耻至极又同样有些神经病的一个疯子。 “燕将军,久违了。” 燕齐刚掀开马车帘子就见到了坐在轮椅上面含笑意抬头望着自己的男人。 容貌一如既往的俊美,眉目之间也是一如既往的带着散不尽的阴郁。 以温和心善著称的南启太子在双腿残疾后最终还是撕掉了那层伪善的假面,恢复了记忆的燕齐自然是记得他当时是如何哄骗痴傻的自己以必死的心去刺杀栾浮秋的。 纵使他曾经救过自己一命,但现在恩情已抵消,而且燕齐一向不喜他的行事作风,所以也一如既往的不搭理他。 第53章 这时栾浮秋也从马车内露出头来。 司羽跟栾浮秋两人视线相对,几乎同时就黑了脸,眼底对对方的不喜是人就能看出来。 对于这个让自己如同活死人般好几个月,并且废了双腿的罪魁祸首,司羽恨不得将栾浮秋的肉剁碎做成肉饼吃下去。 而栾浮秋对于这个在传言里即将跟燕齐缔结婚约的人,也恨不得杀之为后快,让他分毫都不能出现在他和燕齐的视线中。 燕齐对于前后两人都不想搭理,更对他们之间势如水火的氛围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一句话也没多说,直接抬步进了客栈。 还站在门口的顶着司羽救命恩人的头衔,实则是废了他双腿的祁·真凶·疏看了看三人,遮掩般的抬手挡了挡压了半天都没压下去的笑,跟着燕齐进了客栈。 看来这好戏比他料想的来的早,也来的多一些。 “久闻越皇大名,今日得见,未曾想到竟有如此弱柳扶风让人心怜的风姿,恐怕是个男儿见了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司羽上下打量了一眼栾浮秋,言语间的戏弄随意半分都不掩饰。 栾浮秋除了最开始看他的那一眼,之后的目光落都没落在他身上,对他的话更是恍若未闻,信步般的向着客栈内走去。 只是在跟坐在轮椅上的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脚步一停,薄唇微启道:“两条腿都无用了,想必第三条腿留着也是摆设,可千万要防得紧一些,不然朕可是忍不住就要帮你把这多余的给除去了。” 司羽被刺到了痛处,面色越发阴沉,眼神利的更像是要在栾浮秋身上剜出块肉来,但对方抬脚便走远了,他却连追都无法,而这都是因为这个人,想到此他怒意更盛,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目光里满是杀意。 晚膳时,燕齐和祁疏跟之前一样坐在大堂里吃。 两人前脚刚坐下,凳子都还没焐热乎呢,后脚司羽就过来了。 燕齐没说话,祁疏倒是热情的紧,不仅笑声打着招呼,还体贴的把其中一个凳子挪到一边,给司羽的轮椅腾地方。 菜还没上全,多日一直都没跟他们一同用膳的栾浮秋也过来了。 祁疏一视同仁的跟栾浮秋也打了招呼,无视燕齐的冷眼,站起身来给人让位置坐下,他自己走到了燕齐对面,然后把碗筷也给移了过去。 待栾浮秋坐下后,祁鱼盐巫疏便没再继续开口,桌上瞬间就变得沉默了起来。 左边坐着司羽,右边坐着栾浮秋,对面的祁疏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打趣看着自己,燕齐只觉得这个凳子硌人,硌的他食欲都不剩多少了。 “三年前,我跟燕将军就曾在这里遇到过一次。”司羽侧头带笑的看向燕齐,“不知燕将军可否还记得?” 燕齐自然是记得,开口就是让他帮忙上楼的可是也不多见。 “别叫我燕将军,你换个称呼。” 司羽闻言一愣,继而道:“那……我直接称呼你燕齐?” 燕齐随意地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燕将军就什么都行了,周围这么多人他听着实在是别扭的慌。 这一番话听在栾浮秋眼里,却是以为两人关系亲密,甚至准备更进一步,想到两人的婚约,他眼神不禁沉了些。 “越皇脸色好生难看,可是身子不适?若是不爽利的话,不若还是上楼先休息吧。”司羽目光落在栾浮秋脸上,语气关心,然而不仅面上毫无关心之色,反而带着些让人牙痒痒的造作感。 栾浮秋直接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像是没听到他带刺的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空气静寂的像是要凝滞一般。 燕齐没兴致圆场,祁疏也没开口,手上拿了杯茶凑在嘴边暗中看着桌上几人的神色,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着。 附近的几桌在热闹的说着话,只余他们这一桌人坐的不少却是没个说话的,安静的有种割裂感。 若是平常,燕齐跟祁疏两人就算是只吃饭不说话也不会有半分不自在,但眼下出现了两个多余的,还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盘的人,坐在两人目光中间的燕齐此刻是真的没了胃口。 他皱起眉,然后就对上了祁疏看着戏一般弯起来的眼睛,立时就狠狠地瞪了对面的人一眼,接着他一句话没说的就站了起来,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刚张开口准备要说话的栾浮秋,还未发出声就见身旁的人猛地起身离开,一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的厉害。 “越皇想说什么?燕齐不听,我听着呢。”司羽嘴角的笑难掩得意,语气故作亲昵,带着像是跟燕齐一家人一般的熟络。 祁疏的目光倏地转移到了栾浮秋身上,极具兴趣的看他的反应。 栾浮秋他垂下了眸子掩住了眼底的神色,连丁点儿目光都没分在司羽身上的站起身来,也上了楼。 这边燕齐刚要闭上房门,突然就出现了一只白皙瘦长的手挡在了房门中间。 “你真的要跟司羽成亲吗?”栾浮秋紧盯着燕齐,一副不得到个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燕齐挑眉看他,“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如何?就不跟我去燕国了吗?” “那我便杀了他。”栾浮秋语气里带着杀意,接着他上前两步,神色执拗,“燕齐,你答应了的。”要陪我三年。 “知道知道。”燕齐也没骗他的必要,又说道:“我不会跟司羽成亲的,行了,我困了要睡觉了。” 说完他便伸手把栾浮秋向外一推,关上了门。 临夏的夜开始变得漫长,而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燕齐在房中自然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但他并不想去掺和栾浮秋和司羽两人之间的恩怨,因此也就装聋作哑。 第二日,栾浮秋如常从房里出来。 司羽那边却是兵荒马乱,守在门前的两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祁疏从司羽房里出来,面上神色无奈中带着些遗憾,走远了几步后,又变脸似的嘴角勾了起来,笑里满是幸灾乐祸。 楼下一行人已经收拾好,就等着祁疏就可以上路了,他三两下的带上自己的东西就下了楼。 栾浮秋已经上了马车,祁疏走到燕齐身边,小声在他身边说道:“想不想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燕齐看他的表情,心里确实是有些好奇,他神色未变,眼神如常看着前方,耳朵却是悄么声息地向那边凑了凑,“司羽怎么了?” “他……他真成太监了哈哈哈哈……”祁疏说到最后就声音里的笑就不受控的漏了出来,属实也是没想到栾浮秋下手竟然这么狠。 燕齐微微瞪大了眼,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祁疏接着说道:“没想到栾浮秋身边藏龙卧虎的,不仅自己毫发无伤,还把司羽弄了个半死不活。燕齐,你以后可得小心些,我看他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话说到最后明显又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这还用你说?”燕齐朝他翻了个白眼,接着撇下他就上了马车。 栾浮秋的目光慢悠悠的从车窗外移到燕齐脸上,语气意味不明道:“你跟祁疏关系倒是亲密。” 这话一出,燕齐就知道他是看到刚刚自己跟祁疏说话了,按照栾浮秋的脾性,不用多想,这肯定又是在不高兴了,但自己如今可没有再迁就哄他的必要了。 “我跟祁疏自小一起长大,相伴多年,我们关系若是不亲密那才有问题吧。” 虽说祁疏有时贱兮兮的让人牙痒痒,但燕齐也知道他是真把自己当弟弟的,而且无论是他走遍了那么多地方找自己,还是因为自己不顾风险的废了司羽的腿,这件件桩桩事别说是异父异母,就算是同父同母的兄长都不一定都能弟弟做到这个地步。 “自小长大?”栾浮秋声音透着凉意,眼神也沉了些,这个回答显然没合他的心,“你如何跟他自小长大,难不成他跟你一样都是来自异世?” “啊……这个啊,我忘记跟你说了,我恢复记忆了,这其中有些复杂,但是吧,我应该跟之前那个燕齐是同一个人。”燕齐道。 栾浮秋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他唇瓣微张,话还没出口就被燕齐给打断了。 “别问太多,具体我也解释不了,反正你只要知道一直都是我就行了。” “所以祁疏当初是故意接近你的。”栾浮秋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语气也凉飕飕的。 “他会医,想必你去战场,他也是跟你同去的吧,想必你们这三年是一直在一起了。” “日日相见,朝夕相处,你也跟他一起做过那些事吗?” 栾浮秋说一句语气就冷一分,目光更是幽沉至极,说到最后眼底不受控的多了些嫉妒和酸意。 “你在乱说些什么。”燕齐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你的脑子难不成也被蛊虫给咬了?人与人之间又不是只有情情爱爱的,可不要用你崎岖的思想来侮辱我和祁疏之间纯洁的关系。” 第54章 栾浮秋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好看半分,反而是因为他对自己不耐的态度心情越发沉郁,唇角抿的平直。 燕齐觉得自己得跟他说明白,现在怎么说主导权应该也是握在自己手里才是,他来可不是自己求着的,而是他上赶着跟上来的,自己可没理由再平白受他的气。 “既然咱们之后还要相处三年,那就得先说好,约法三章,以便之后能友好相处,咱们之间也能少些分歧。” 栾浮秋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并未说什么反对的话。 “第一,你不能再想之前无缘无故,或者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对我甩脸子发脾气,更不能做一些伤及我身边人性命的事情。” “第二,不能干涉我的事情,无论是我去哪儿,还是跟谁来往,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横加阻拦。” 燕齐说完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至于第三,我暂时还没想好。但前两条,我觉得并不算过分,而且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相处最基本的要求而已。” 栾浮秋浑身散发着冷气,唇紧抿着,很明显并不这么觉得。 但燕齐也没指望这人开口说赞同,他接着说道:“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现在转头回去也来得及。” “燕齐,你当真要对我如此心狠吗?”栾浮秋指尖用力,攥得泛白,“你如今可对我有半分情意?” 对上那双隐隐开始泛红的眸子,燕齐撇开眼不看他,以防心软被他洗脑连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我们并不合适。” 栾浮秋听了这话眼睛微微一亮,平直的嘴角上扬起细小的弧度。 不合适,但却并不是没有情意。 燕齐的肩上突然一沉,侧头就看见栾浮秋靠在了自己肩上,身边伸出一只手就要握住自己的指尖,他连忙将手一躲。 栾浮秋并未再去强捉他的手,反而是像小动物一般的在他肩上蹭了蹭,语气较之前的冷硬软了不少,“总有一日会合适的。” 燕齐不喜欢的地方,自己改就是了。 回到燕国都城时,天色已经开始昏黄,祁疏半路跟他们分开回了自己的宅子,栾浮秋借口太晚了不好找地方住要跟着燕齐回府。 燕齐看了眼栾浮秋,又看了眼外面依旧热闹熙攘的街道,想到自己偌大的府邸,也懒得去跟他扯皮拒绝,反正地儿大住就住吧。 到了将军府门前,燕齐站起身出马车,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眼巴巴望着这边的朝生。 几乎是看到燕齐的一瞬,朝生的眼睛就亮了,小跑着来到马车前,“公子!” “饿死我了,今晚上吃什么?”燕齐摸了摸开始叫的肚子,问朝生道。 “做的鱼,是早上刚送来的,新鲜着呢。我们今天中午就吃的鱼,王大厨做的可香了。”朝生说的又犯馋的舔了舔唇。 “做的份够吗?可别不够吃。” “够的够的。”朝生连忙点着头说道:“刚刚孙管家跟厨房说了您回来了,待会儿饭桌上肯定会多很多菜的。要是还不够的话,我的那份儿也给您吃!” 燕齐伸手轻怼了他的脑袋,笑声道:“那可说话算数,可别没吃着,饭后又来找我要鱼吃。” 栾浮秋在车上就听到外面少年欣喜的声音,掀开车帘子就见到了少年那张有些眼熟的面庞。 朝生五官柔丽秀气,有些偏男生女相,而且他骨架小身形纤细,似乎天生就带了些容易让人心软怜爱的弱气。 容貌气质虽然称不上多出众,但属于一般人见了总会下意识多看几眼且不会容易忘记的那种。 重要的是,这个人之前是个奴隶,栾浮秋记得他给人当马凳的模样,低弱卑贱的如同之前的自己一般。 朝生抬头望着身旁的燕齐,眉眼嘴角无一不是笑意,看向他的那双眼睛更是满是光亮。 栾浮秋见着他们言笑晏晏的模样,只觉得异常刺眼,让他心底止不住的生出些想毁掉这少年的戾气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凭什么跟燕齐这样亲近? 一道明显不友善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自己身上,朝生自然不可能没感觉到,他回头望过去,跟栾浮秋视线相对,眼里带了抹好奇。 将军去越国是为了见这个人吗?那年在尽欢楼,将军好像也是跟这个人一起的。 看着栾浮秋那隐有嫉色的眼神,朝生眼帘微微颤动了几下。 这个人……也喜欢公子吗? 栾浮秋虽对这少年不喜,但却也并未把他放在眼里,看了他一眼后便转开了目光,重新看向燕齐,“我住哪里?” 昨夜因为司羽的人,他睡得并不好,今日又奔波了一天,身子已然有些吃不消了。 燕齐见栾浮秋面上掩不住的疲色,吩咐一旁的徐管家去收拾出来个院子,接着又难得体贴的对他说道:“你想吃什么跟徐管家说就行,到时他会让人把饭菜送你房里的。” 由于实在是饿得狠了,燕齐说完便转身进了府。 栾浮秋闻言眼神一暗,他听燕齐跟朝生说的话,两人显然是一起用膳的,眼下对却是让他一个人吃。 之前,明明都是他跟燕齐两个人一起用膳的,如今自己的位置反倒是被这个碍眼的人给占去了。 栾浮秋心中对朝生的不喜越发浓重了几分,见着一起走远的身影,心中更是对朝生渐渐起来几分杀意。 任何妨碍他跟燕齐在一起的人,都不该存在才是。 月色朦胧,正是不冷不热一切都恰好舒适的夜晚。 吃饱喝足的燕齐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没过一会儿便意识渐沉睡了过去。 但好梦不长,门外的喊他的声音硬生生的把他从睡意中拽了出来。 “干什么!”燕齐烦躁的朝着外面喊了回去,“大半夜的叫魂呢!” “将军,跟您一起回来的那位不知怎的突然发了高热,正昏迷着怎么叫都叫不醒,恐怕得叫祁大夫过来一趟了。” 听了徐管家的话,燕齐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他猛地坐起身来,穿上鞋拿上衣服边穿边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但没走几步,他的脑袋就清醒过来,理智回笼,大体也能知道栾浮秋为什么发热了。 八成就是累的。 第46章 栾浮秋醒来时,燕齐依旧在他身边睡着。 他轻轻翻了个身,看向身旁人的睡颜,昨夜两人之间互相融入对方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欣然的弧度来。 共赴云雨的滋味竟是果真如此美妙,顶尖的乐事也不过如此了。 尤其……这个人还是燕齐。 他实在是爱极了跟燕齐做这些事,就算是日日都做,他也都是不会厌倦的。 心中浓重的爱意如同烈火一般倏然就席卷了栾浮秋的肌血,他抬手搂住枕边人的胸肩,覆过身去用唇瓣描摹着那张惹他心中躁动的容颜。 然而在唇瓣即将落在那双睫毛颤动着即将睁开的双眼时,唇下的人忽然就如同雪花一般消散了。 栾浮秋怔愣住了。 他不知缘由的下意识向着枕边看过去,几枝沾着露水的蔷薇赫然横放在那儿。 细长的手指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抬起,指尖缓缓落在那娇艳欲滴的花瓣之上,然而在触碰到那抹柔软时,几枝花忽然四散开来,花瓣逐一如同被摔落般从枝干上掉落,随后逐一消散。 所有的一切如同被狂风吹过一般都消失散尽,随着一切褪去,栾浮秋心中却是渐渐生出痛意来,且痛楚越来越强烈,像是万千尖针落下,一同刺入胸口处。 他的意识在痛楚中缓缓散尽。 再次睁眼时,视野中是大片的白,铺天盖地像是要把人淹没。 他茫然地起身四望,周遭空寂,除他之外,不仅无一人一物,就连半分声息也没有。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地向后望去,就见着熟悉的背影在朝他远离,燕齐一步一步的在他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他下意识追过去。 不知追了多久,周围突然就添了色彩,最绚丽的当属天际那绽放的朵朵烟花。 栾浮秋不过是一个愣神的功夫,燕齐的身影就不见了。 周围人群嬉戏,笑声阵阵,本是一副极热闹的景象,但他却像是仍觉孤身一人处在一片苍茫之间一般。 这时人群之中忽然传来让他不喜的耳熟的喊声。 “将军……” “将军……” “将军……” 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带着全心仰仗的依赖,一声声的如同唤着自己的心上人。 栾浮秋向着声音来处看过去,燕齐的身影再次出现,脸上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笑,那双映着烟花耀眼光亮的眼睛亦是他曾经见过的模样。 但是,那双眼睛望着的那个人却不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少年。 栾浮秋心中猛然开始涌上焦躁和不安,他忽的就睁开了眼睛。 第55章 “将军!公子醒了!”少年的声音再次闯入栾浮秋耳边,他侧头看去,就看到了站在床边不远处的两人。 少年紧挨在燕齐身侧,那双手更是碍眼极了的抓着燕齐的衣角。 他们的两人的身影恍若同之前烟花下的那两道身影重合,徒余自己是那个多余的外人。 昏沉的睡意潮水般涌来,压得栾浮秋的意识不受控的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燕齐看着栾浮秋睁眼了几瞬,便再次合上了眼,皱起眉上前看了看,没走几步动作却忽然停了一下,目光落在床上人的眼角处。 因着发热而泛红的眼尾处醒目的一道水痕,消失在鬓角。 到了第二日,栾浮秋身上的热已经降下去了大半,但人还是在睡着。 燕齐听到他一直没醒,忙完了手中的事便过来看看,也正是来的巧,他过来时栾浮秋已经醒了。 身着寝衣的人靠坐在床上,桌子上放着碗没喝的药。 燕齐走到桌前用手背碰了碰,偏凉,都称不上温热,应该是放了有一会儿了。 他让人把药拿下去再热热,看向床上像是未曾察觉到自己过来的人,“怎么不喝药?都凉了。” “不想喝。“栾浮秋垂着眸子,语气很轻。 燕齐闻言抬了抬眉头,“为什么不想喝?” 栾浮秋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他说道:“苦。” 热度还没有完全降下来的人凤眸里含着薄薄的一层水光,此时着头说话轻的不能再轻,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燕齐被他看的心骤然有些软,想到了之前自己费劲心思哄着他谋求他爱意的那段日子,每次他吃药自己都给他送上一颗糖,虽然后来苏淼出了宫,但燕齐还是去让御膳房做了各种各样的糖。 刻意的不去想自己走后栾浮秋是怎样过得,但由于不想自己过分的显得像个渣男,燕齐对栾浮秋的态度不免好了几分。 “多大点儿事儿,让人去给你拿糖就是了。” 栾浮秋看了他半晌,忽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燕齐见他要过来准备喝药,便也准备在桌前坐下,但屁股还没落在凳子上呢,余光就见着床边的人身形晃了几下,双手略带几分慌乱的在左右动了几下,像是想找地方扶着却找不到。 眼见着栾浮秋有要扑倒在地的趋势,燕齐连忙快步走过去,伸手托住他的胳膊将他扶好。 栾浮秋如同抓住浮木一般五指紧紧攥住了燕齐的胳膊,用力地手背上的筋脉都清晰涌现,白皙的手清瘦骨感,让燕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清瘦的人身形不稳,倚靠在燕齐怀里勉强站着,紧蹙的眉头下是微阖着的双眼,睫毛一下一下的颤动着,为本就带着些病弱气的人更添了几分脆弱感。 燕齐怕他更晕,没有带着他坐下,只是揽着他在原地站着。 半晌后,栾浮秋才像是缓过来般的睁开了眼。 燕齐见状身子后退,松开扶着怀里人的手,但下一瞬栾浮秋就腿一软身子猛地下沉,他连忙伸手揽住软了身子的人的腰身。 接着把人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药就在床上喝吧。” 燕齐说完就要直起腰来,但栾浮秋抓着他胳膊的手却是没有半点儿没有松开的意思,他伸出手将那用力攥着的五指分开,然而手下的指尖刚被掰开下一瞬就又重新攥了上去。 抬眸看了眼仍然合着眼的人,燕齐只好有些无奈的说道:“给你拿药。” 栾浮秋这才把手指松了开来。 端着温好的药的侍女就站在门外,燕齐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床上的人就松开眉头睁开了眼,目光紧紧的黏在那道背对着的身影上。 在燕齐端着药回身的时候,栾浮秋重新合上了眼,面上一副不适的模样。 “糖已经让人去拿了,是等会儿喝还是现在喝?”燕齐问道。 栾浮秋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抿了抿唇,气力不足的说道:“我手发软,没力气。” “那等会儿你有力气了再喝?正好糖就送过来了。” 栾浮秋没说话,但唇角平直了几分,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燕齐见他这副模样嘴角一弯,露出了点儿笑,也没再逗他,向着床边又走近了些说道:“向里面点儿,给我腾个地儿坐下。” 栾浮秋眼里散开些光亮,身子向着里面挪了挪。 “就想着让我喂你是吧。”燕齐用汤匙在药碗里搅了搅,颜色浓重的汤药看着就苦,这味道也不好闻,他真心实意的建议道:“要不别一勺一勺的喝了,快仰头一下喝完吧,苦也就苦一下子。” 栾浮秋没说话,只是固执的看着他,显然就是要他一勺一勺的喂。 “得,反正是你喝又不是我喝。”燕齐把盛满药的汤匙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张口喝下。 干涩泛着些苍白的唇瓣被汤药润湿,带着些莹润的水光,栾浮秋忽的舔了舔唇瓣,粉嫩的舌尖带着几分色气的探出来,如同邀请着让人品尝一般。 燕齐动作一顿,随即如常的把汤匙再次送到他唇间。 栾浮秋轻轻含住汤匙,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燕齐,目光炽热的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 燕齐将汤匙拿回来,然而栾浮秋的唇却是用了些力道,将汤匙在唇瓣间多留了几瞬。 再看不出这人是故意的,燕齐就是傻子了,他眉心跳了跳,看着栾浮秋开口道:“这会儿不嫌苦了?我看你喝的还挺享受。” “苦的。”栾浮秋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角,话语间带着刻意的引诱,“但你在,不知为何就没那么苦了。” 第47章 燕齐定定的看着栾浮秋,目光从他的眼睛寸寸游移到那张带着水色的唇上,眼神深了些许。 栾浮秋身子微微前倾,向着眼前人的唇瓣凑去,但还未凑近几分,额头就被一根手指给抵住了,接着手上就多了一个碗。 “自己喝。” 碗中的汤药泛起微波,晃了晃后又归于平静。 燕齐站起身就要向外走,但衣角却仍旧被床上的人拉着,他身形一顿,将自己衣服往回拽,拽了拽却没出来。 他回过头重新看向身后的人。 栾浮秋执拗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松开,反而是越发用力了几分。 燕齐跟他对视了片刻后,忽的回过身弯腰向着他压了过去,“不想我走?” 栾浮秋见他靠近,不仅没半分退却,反而倾身又凑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不能再近,几乎是一方低头或者是一方抬头便能吻上的距离。 燕齐却忽的停住了动作,继而抬手抵住了对方还要继续靠近的脑袋。 “做什么?” 栾浮秋未答,只是在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随即缓缓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腹部。 感受到腹部的那颗脑袋轻轻的蹭了蹭,燕齐垂下眸子看了过去。 “燕齐。” 栾浮秋的声音因着埋首带了几分闷。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燕齐目光落在他铺满脊背的墨发上,几缕发丝垂落腰际,显露出来的腰背瘦弱单薄,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几分孱弱。 栾浮秋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开口,抱着他腰的手下意识抓紧了几分,唇瓣微张刚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的敲门声先他一步响起。 “公子。”朝生在外面开口,“尘王爷和小世子来了。” 屋内的氛围瞬间被打断,燕齐伸出手将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接着朝外面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栾浮秋却拽住了他的衣角,目光执拗的看着他。 燕齐动作一顿,看着他没说话,却皱起了眉头。 屋内无声的沉默着。 “栾浮秋。”燕齐忽然开口,“我们不合适的。” 听了这话,栾浮秋眸子却是陡然亮了起来,“燕齐,你对我并非没有情意是不是?” 燕齐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角上拽下来,没答他的话,只说了句,“赶紧趁热把药喝了。”说完便转过身向外走去。 栾浮秋看着他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门外朝生看见燕齐从屋里出来后,主动上前把刚打开的门关上。他状似不经意间抬眸向里面看了一眼,却是不期然撞上了一双如狼一般又冷又狠的眼睛,里面势在必得的意味毫不掩饰。 朝生手中动作一顿,继而如同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自如的将门合上。 轻微的关门声如同一个开关一样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屋内只余空寂,屋外欢快的声音却是不容人拒绝地不断闯了进来。 “公子,小白生了小猫崽子了,好几只呢!” “小世子抱来了一只,小小的白白的,太可爱了!” “而且听尘王爷说剩下的几只也都与眼梧生的很好看呢!” 燕齐的声音里似乎也被感染的带了点儿笑意,“不是正好生了好几个,你要是实在喜欢的话,就去挑一只。” 第56章 “真的吗?!” “这有什么假的,等小叔回去的时候,你就跟他们一起,今天就去挑。” “谢谢公子!” 栾浮秋定住了一般的维持着燕齐出去时的姿势,听着他们的说话声渐渐远去,面上有一瞬的空茫。 三年的时间,足够燕齐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甚至足够另一个人去充分的了解他,也足够他去充分的了解一个除自己以外的人。 想到朝生看向燕齐那令人恶心的眼神,他的面色蓦然阴沉了下来,眼底隐隐浮现出戾气。 “朝生……” * “听说小白生猫崽子了?”燕齐人未到声先到,“让我看看长得是不是真好看。” “哥哥!”屋内趴在燕激尘腿上逗猫的小珠鸢一听见声音连忙朝着门口看去,小胖身子下意识一扭差点儿栽倒在地上,还好燕激尘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拽住了他。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等摔着了可别抱着我嗷嗷哭。”燕激尘被他吓了一跳。 小珠鸢对他一点儿也不怕,伸出小手就要掰开按住自己的大手。 燕齐进门就看见了燕激尘腿间的小胖孩儿还有腿上的小奶猫,两个奶气十足的小家伙儿让人竟也分不清是哪个更奶呼呼了。 “这小猫崽子长得确实可以啊,白得没一点儿杂色。”燕齐走过去弯腰用一根指头摸了摸小猫脑袋,接着低头就对上了小胖孩儿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睛。 “哥哥抱。”小胖孩儿说着就抬手搂住了燕齐的脖子,软乎乎的脸蛋儿也贴着他脖子蹭了起来。 “哎呦,小珠鸢这粘人劲儿是跟谁学的,怎么这么招人疼啊。”燕齐笑着把人抱了起来。 珠鸢闻言越发卯足了劲儿不停的在燕齐脖子里蹭了蹭,一双小手也是搂的紧紧的。 “听说你带人回来了?是那人?”燕激尘问道。 燕齐也并未隐瞒地点了点头。 “他倒是自在。”燕激尘嗤笑了声,“也不怕被人造了反,到时候可别赖在我们这儿了。” 燕齐只是逗着怀里的小珠鸢,对此没搭腔。 燕激尘话却是不停,“你是怎么想的啊?你不会还对他余情未了吧?我告诉你,这可不成啊,你对他就该仅仅把住你心口的那门,可不能让他给趁机而入了。” “就算是为了你们身上那蛊虫,最多也就逢场做做戏得了。至于别的,你就算找朝生搞,也比找栾浮秋好上那么个百八十倍。” “你乱说什么呢,关朝生什么事儿啊。”燕齐皱眉道,“而且小珠鸢在这儿呢,你可别什么话都说。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嘴上都没个把门儿的。” 燕激尘见他这样,转头又看了一眼几乎每次见面都站在他身旁的朝生,眉头微挑。 以栾浮秋那霸道性子,看来燕齐这府里之后有的热闹了。 “对了,等你回去的带上朝生,小白不是生了几只猫崽子吗?让他选个带回来。”燕齐说道。 燕激尘眼中兴味愈浓的在他和朝生之间看了看,“是你想养还是朝生想养啊?” “不都一样,反正都养在我府里。”燕齐瞥了他一眼,警告道:“收起你那不正经的心思,我看我该跟嫂子说说你还是太清闲了,所以才有那么多功夫管这个管那个的。” 燕激尘连忙抬起手捂嘴,“我的错还不行。不过这猫崽子的事我可说了不算,你还是问你抱着的那个小祖宗吧。他天天眼巴巴的去看这些猫崽子,可是比对我还上心呢。” “是吗?”燕齐失笑,伸出指尖挠小猫一样去挠小珠鸢的下巴,“小珠鸢,喜不喜欢哥哥?” “喜欢。”小珠鸢说着就嘟起小嘴往燕齐脸上亲,热情的不行。 “那能分一只小猫给哥哥吗?作为交换,等过后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去。” “这个。”小珠鸢脸上倒是没有半点儿不舍得,反而转头指向燕激尘腿上那只纯白色的小猫,大声道:“给哥哥。” 燕激尘忽的在一旁冷笑了声,“小兔崽子,我那天问他要只,他哭的跟要他命似的。现在倒是还大方起来了。” 燕齐低头轻轻咬了口小孩儿白胖软乎的腮帮子,“我们小珠鸢怎么这么可爱啊,哥哥都不想让你走了怎么办啊。” 小珠鸢听了这话,顿时皱巴起来小脸儿,像是真的在为这话犹豫纠结。 “得。”燕激尘的心再次被扎了一刀,“小没良心的,爹是白对你好了。等回去我就跟你娘告状去。” 朝生见状在一旁看他们逗嘴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小世子可真是聪慧,才这么大竟然能听懂大人的话了。” 燕激尘脸上不免带了些骄傲,“那是自然,这也不看看是谁生谁带的。这聪明劲儿可不就天生随我。” “行了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燕齐道,“中午在这儿吃吗?我让人去备菜。” “你快自己吃吧。你是孤家寡人,我可不是。我们爷俩啊,要去找当家的去吃了。” 燕激尘把猫递给朝生,转身就要把小珠鸢从燕齐怀里给薅出来。 小珠鸢明显不乐意走,一双莲藕一样的小手臂紧紧勒着燕齐的脖子。燕激尘看他正不爽,挠着他的胳肢窝和小肚子就把人给拽出来了。 “坏爹爹!”小珠鸢的小胖手啪的一下就落在了燕激尘的脸上,转着小身子就可怜巴巴的看着燕齐。 ”你还坏珠鸢呢!”燕激尘毫不惯着他,张开嘴就咬他的手,边咬边朝外走去,”走了,你娘还等着我们呢。”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燕齐道:“我之前的话你多少记着点儿啊,毕竟栾浮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见燕齐也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的点了点了头,燕激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抱着小珠鸢转身走了。 “公子,你看它好可爱啊,又软又小的。”巴掌大的小猫蜷缩在朝生手里,似乎有些怕生的模样,雪白的像是一个毛球。 燕齐伸出手捏了捏小猫,笑声道:“知道怎么养吗?这么小可正是需多加看顾的时候。” “我知道的。”朝生点了点头,“而且不是还有公子嘛,我一定会把它养的健康的胖胖的。” 春风不晓人愁绪,吹过高门大院,吹过低矮茅屋,落下来无一不是暖融融的。 窗外的树蔓延着枝桠,将嫩绿的叶子送进屋内。 栾浮秋伸出指尖碰了碰那几个小芽,目光渐渐发散,思绪有些放空。 自那日之后,如今已经好几天过去,燕齐再也没有来过,像是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一般。而这几日,他却是听了不少有关燕齐和那个朝生的事情。 什么朝夕相伴,患难与共,每个字眼都听得让他极其不舒服。 在燕齐身边出现的那个人,只能该是自己才对。 栾浮秋手上不自觉用力,浅绿色的汁液黏腻的在白皙的指尖上蔓延开,带着股刺目又生动的美丽之感,连带着他脸上忽然露出的那抹笑都亮眼极了。 既然燕齐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就去找他吧。正好借此机会看一看那个朝生到底是个怎么样勾搭人的小贱种。 第48章 “公子,您今晚可是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的喝法了,对身子不好。” “上一次是什么喝法?我怎么不记得了。”燕齐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又长长了些的头发,带着些疑惑的问道。 想到上次公子喝醉后的模样,一双带着醉意的眸子像是含着情意一般,那温吞的堪称温柔的神态,朝生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几分,脸颊也染上了些许红晕。 他手中收拾衣物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继而掩饰般的用肩膀蹭了蹭脸侧后说道:“反正就是……不要没节制的喝了,不然第二日会头疼的。” “喝酒嘛,就要喝得尽兴才是。”燕齐语气里满不在意,“头疼什么的,你都说了是第二天的事了,第二天的事就第二天再说。” “公子!你这是歪理!” “这才不是歪理,是真理!” “才不……” 朝生转过头用干巴巴的话来反驳燕齐,试图劝住公子不要再跟上次一样喝的酩酊大醉。但门外却是有一道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压过了的他的话。 “看来是我来的时候错了。”栾浮秋面无表情,眸中情绪不明的看着屋内的两人。 燕齐站在镜子旁悠闲自在的摆弄着头发,朝生则坐在床边叠着明显是燕齐的衣物,两人放松言语着,交谈间满是闲适。 若是不知情的话,任谁来看,也猜不出这是一主一仆,反而像是一对互许情意的佳人一般。 朝生见到栾浮秋,面上本来带着的笑意明显一滞,指尖下意识了用力了几分。几日不见,竟然都差点儿忘记了还有这位了。 燕齐闻声朝门口望去,就看到了一脸阴晴不定的栾浮秋,脸上的表情就差把来者不善刻在上面了。想到栾浮秋的那脾气,他轻蹙了一下眉,有些头疼。 第57章 “你怎么来了?” 栾浮秋自是没错过他那一瞬的皱眉,听了这话,面上的神色更是添了些阴沉,“我不能来吗?还是因为我的到来,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燕齐不想和他吵,毕竟三年时间不短,总是吵也不是事儿,“我这不是怕你病没好全,再病上加病可就不好了。” “难为你倒是还记得我这个人。我还以为就算我死在你这府里,你也不会踏进我那住处一步呢。” 栾浮秋说着自如的走到桌边坐下,支着脑袋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朝生,“你也是真的饥不择食了,竟然连这种货色都看的上。” 在那鄙夷不屑又满是挑剔的目光下,朝生只觉被剥光了全身衣物一样,像个货物似的被瞧着成色,几乎被忘掉的那种做奴隶时的卑怯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缠了上来,让他手脚僵硬,全身都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与身体上的反应相对的却是他心里的恼怒厌恶和恨意。既恼怒厌恶栾浮秋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又恼怒厌恶自己这卑下的贱骨头。恨无能的自己,更恨故意在燕齐面前说这些话的栾浮秋。 栾浮秋的心情却是好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如同被春风吹过一般的带上了明媚的笑意。 然而那笑意也就不过维持了一瞬,他看着燕齐放在朝生肩上的那一只手,凤眸里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面上的神情更是难看至极。 “你在乱说什么。”燕齐严肃了神色看着栾浮秋,“既然你来到了燕国,就不要再摆出那副无法无天的架势来,我府里的人不是可那些唯你是从的奴才。” 听着这一番明显袒护朝生的话,栾浮秋猛然不可置信看向燕齐,眼里流露出几分受伤和脆弱,本来就有些苍白的唇瓣也紧抿的没了一丝血色。 “呵。”栾浮秋忽的冷笑出声,目光移到正在呆看着燕齐的朝生身上,寸寸变冷,眼神中已隐约有了杀意。 朝生眼神微闪,面上浮现出几分怯意,像是害怕栾浮秋一般向着燕齐身后躲了躲,手指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眼里全然不设防的依赖。 栾浮秋放在朝生身上的目光已然就像是要飞出刀子一样,对上那双暗带挑衅意味的眼睛心中怒火顿时猛涨。他做事向来随性随心,当即手腕一抬,袖箭便要直冲朝生而去。 然而飞出的袖箭未到朝生面门处便被燕齐拦了下来。 一箭未成,栾浮秋接连又射出了两箭,但却都被燕齐给挡住了,甚至燕齐还身子一动将朝生完全挡在了身后,动作间满是相护的意味。 “够了!”燕齐语气不耐,面上的神情是栾浮秋全然未曾见过的冷然,“栾浮秋,你若是不喜这里,完全可以离开,没人逼你留在这里。” “好。”栾浮秋点了点头,嘴角渐渐勾了起来,眼睛里却是没有丝毫笑意,“好啊。燕齐,你当真是好极了。” 说罢长袖一甩便离开了房间。 燕齐皱眉看着他明显带着怒意的背影远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低头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朝生,燕齐像是安抚小孩子一般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性子一向如此,说话没顾忌,刚才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朝生乖巧的点了点头,眸子有些享受的微微眯起,“朝生知道的。” 燕齐看了一眼床上已经差不多收拾好的衣物,“你先下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朝生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便退下了。 轻声缓步的走到门外合上房门之后,朝生动作停顿了片刻,眼中划过一抹暗色。 公子的心情本是很好的,若非那个栾浮秋,又怎么被扰了兴致。 北越皇帝又如何?如今的北越早已不是当年的霸主了,只要公子想,北越早晚也会如同南启一般被划入燕国的版图之下。 更何况这样的性子,又如何能讨得了公子欢心? 过客终究是过客而已,能长久陪伴在公子身边的还不是自己。 另一边栾浮秋带着一身怒气回了房间,摔了一屋子的瓷器也未能消气。 那贱种得意的模样一次次浮现在脑海中,引得他心中的怒火和戾气如翻滚的浪潮般阵阵汹涌上来。 窗外日光渐盛又渐暗,散落到屋内投下片片暗影。 明一守在外面见天色愈晚,试探性的敲了敲房门,未曾听到声音后便朝着屋内看了一眼,就见栾浮秋垂头坐在桌前,看不清神色。 屋内遍地碎瓷,边缘连带着棱角无一不锋利,浓艳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在大片雪白的底色下却又透出一股惊人的美来。 在门外踟蹰了半晌,明一抬脚带着些小心的踏进了门,见栾浮秋未曾说什么,他沉默地弯下腰逐一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 碎瓷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在静寂的房中清晰可闻,却是平白添了几分寂寥。 “你说。”栾浮秋突然开口,“燕齐为什么如此护着那个贱种?” 明一捡拾的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燕公子或许并非对朝生刻意相护,只是想让您……行事温和些而已。” 栾浮秋眸光微动,侧头看向他。 “燕公子心性良善,一向对弱者存着一份不忍之心,且又因其心软,对于弱者的示弱更是尤为不忍。”明一想到这几日听闻的有关朝生之事继续说道,“朝生身世悲戚,恰好是容易令燕公子心生动容之缘由,且在下观朝生对外性子柔软,尤其是对燕公子,更是多次示弱卖怜。而您行事好强,今日之事,燕公子难免会认为您以强凌弱。” 明一说着看了眼栾浮秋的神色,见他面无异色,又继续说道:“陛下,属下虽对情爱之事知之甚少,但凡是人之间相处,总是要互相磨合的,至于相爱相守之人更是需多加包容,适时也要各退一步才好。” 栾浮秋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是思量起来。 以往他一味索取,只顾自己心意,好像并没有多加关注燕齐喜欢什么,所以如今落到此番局面,也算是自己咎由自取。 莫非燕齐喜欢的朝生那样的?还是……只是对那贱种心软心怜。 既然无计可施,不如……就此一试。 日落月升,虽是不同的地域,月色却是相同的遍洒大地。 前院不知为何忽然吵闹了起来,笑闹声伴着温言相劝声,传到四处声音渐弱直至消弭。同一府邸中,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栾浮秋站在院子前,安静的听着前院传过来的声音。 听说今日是燕齐一个在军中的朋友成亲的日子,想必他也会很开心吧。 欢欣展露笑颜的燕齐是什么模样来着?好像自从他们相见燕齐就没在自己面前欢愉过。 栾浮秋垂下了眸子,眉眼间染上了片片光影的暗色。 * 第二日,燕齐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他皱着眉睁开眼,不适地揉了揉额角。 宿醉后的头疼当真是不饶人,看来以后真是要少喝酒了。 一直候在门外的朝生听着屋内的动静,转身向着厨房走去。 燕齐在屋内洗漱完就看见朝生端着碗醒酒汤过来,心中一暖,“还是朝生贴心。” “公子昨夜又喝多了,总是如此可不好。” 燕齐点了点他蹙在一起的眉,“小孩子家家的皱什么眉,当心变成老头子。” “公子!”朝生语气嗔怨。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真的会注意的,小管家婆。” 栾浮秋走到门外时,这句带着无奈和纵容的话闯到他耳边,脚下的步子倏然一滞。 凤眼中的酸涩和妒意一闪而过后,又恢复了来时的平静。 不急,来日方长。 房中的门大开着,门口的脚步声又半分没放轻,燕齐自然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抬头就看见了昨天气怒而去的人,先疑惑而上来的便是头疼。 然而栾浮秋这次却出人意料的没直接进门,而是站在门前格外有礼貌的平静的询问,“我能跟你谈谈吗?” 第49章 燕齐着豁然跟昨天换了一副模样的燕齐,有些始料不及的眨了眨眼。愣了三息后,才点了点头,同时示意朝生先下去。 朝生暗暗咬了咬牙,纵使心中百般不愿这人和公子单独相处,却也不得不退下。 栾浮秋进入房中之后,屋内只剩下他与燕齐两人,守在门外的明一沉默的合上了房门。 隔绝掉门外轻碎的声音后,屋子里归于寂静。 燕齐坐到桌边倒了杯茶水,看着站在一旁直直看着自己的人,“不是要谈谈吗?谈什么。” 栾浮秋克制的将目光从燕齐身上收回来,坐到他身旁的凳子上,哑涩的开口问道:“你……和那个朝生……” “嗯?我和朝生怎么了?”燕齐见他语气犹疑,半天说不出下文,没耐住性子侧头看他。 栾浮秋见他面上坦然,只是单纯的疑惑,心立时就安了大半。 第58章 不论那个贱种是何种想法,只要燕齐对他无意这就够了。 燕齐就见他神情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像是去了乌云见了晴的天儿一样,不觉有些莫名,还没等他多想,栾浮秋的道歉就把他打了个猝不及防。 “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顾你的想法跟你发脾气,是我任性了。”栾浮秋垂下眸子小声说着,看上去无端有几分伏低做小的模样。 “你知道的,在你之前,我之前并没有真正地跟人亲近过,所以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人相处。” “而且也没人教我该如何去做,加上这么多年在宫里习惯了,一时情急之下总是会没顾忌的所言所行。” 燕齐听着他的这一番话,已然悄然瞪大了双眼,如此放低身段的反省错误,在栾浮秋身上可真是难得。 栾浮秋的话却是没就此结束,他抬眸殷切的看向燕齐,眉目间的真诚让人几步辨不清真伪,“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都会改的。在宫中,我知道他们对我说的都不是真话,也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是因为我是皇帝所以才会恭维我,但时间久了我也会分辨不清如何才是对的了。” “怎么做,怎么改,你教教我……好不好?” 燕齐眨了眨眼,还是对于栾浮秋这一夜之间的转变有些适应不过来。 难不成是他酒还没醒?这其实是一个梦中梦? 栾浮秋见着燕齐怔愣的样子,心中怦然一跳。 这副不设防的样子可真是可爱,让他忍不住想亲一亲了。最终理智收敛住了他心中的想法,但手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向着燕齐放在桌上的手伸去。 手背上带着凉意的触碰猝然让燕齐回过神,发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落在栾浮秋脸上。 但他此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之前盛气凌人的那个栾浮秋相比,眼前的这个俯首低眉的像是被夺了舍,让人一时有些难以说出那句“不好”来。但要是说“好”的话,又未免显得他过于没有底线。 见燕齐一直没有说话,栾浮秋眼睫颤了颤,面上似乎是有些受伤,“你是不是连见都不想见我了,我难道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说着话,那漂亮的一双凤眼就泛起了红意,像是要蔓延进眼睛里凝成水珠落下了似得。 面前的人本就生的好看,此时这模样恰好对上了燕齐那对美人落泪不能拒绝的癖好,一晃眼心也软了一下子,“没有。” 确实也谈不上讨厌,就是觉得有些头疼而已。 “可是你这几日都没来看我。”栾浮秋的声音里含了些委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燕齐想到他们之前的约定,略微有些心虚的移了移视线。 栾浮秋见机手指渐移,轻柔地握住燕齐放在桌上的手,“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想你多陪陪我,哪怕每天只是一刻钟也好。或者我们一起简单的吃一顿饭,能让我多见见你,我也就满足了。” 如此体谅人,甚至堪称小意温柔的栾浮秋,让燕齐的心猛地一跳,不是心动不是欣喜,而是不安,强烈的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栾浮秋莫不是要憋个大的了。 在燕齐思考其中缘由的时候,栾浮秋见他有些怔愣的样子,将握着他的手缓缓抬起放在了自己的脸上,随即轻轻蹭了蹭,嗓音哑涩低弱,“燕齐,我只有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燕齐本欲收回的手,因为他的这话停了下来。 栾浮秋看向燕齐的眼眸里满是希冀和期盼,全神贯注在等一个答案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在等待神明落下审判的信徒,这一言就可以定生死。 桌上的茶水早已不再蒸腾着雾气,已然从滚烫变得温热,恰好是好入口的时候,然而屋内的两人却未有一人去品尝。 “你到底想做什么?”燕齐看着栾浮秋。 三年前虽说他的一切所为都是为了解蛊离开,但却也是切切实实的骗了栾浮秋的感情,甚至还因为报复的私心在两人云雨后抛下了他。 以栾浮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燕齐不相信他不恨自己。 但他若是想杀了自己,明明有无数次机会,而且不仅没动手,还抛下一切跟着自己千里迢迢的来到了燕国。 本以为他来燕国是有所图谋,然而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却又不像是对燕国有不轨之心的。更甚者以现在的局势,燕国若想称霸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凭栾浮秋自己也很难翻盘,他来到燕国,无异于狼入虎穴。 除非……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栾浮秋加重了握着燕齐手的力道,眼底带着几分祈求,“像以前一样。” 燕齐被他看的猛咽了一下口水,然而心底的惊诧却仍是久久不散。 虽然不可置信,但他还是止不住的把思绪往那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上去联想。 除非,栾浮秋是个恋爱脑。是个精神不太正常,不能以常人逻辑去理解的恋爱脑。 “那个……”燕齐避开他的目光,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你吃了吗?要不先吃饭吧,我早膳都还没用呢,饿得慌。” 栾浮秋见燕齐没有回答,唇瓣微不可见的抿了抿,眼底有些失落。 但转瞬想到他竟然邀请自己一同用膳了,心里又高兴了几分,果然,这个法子是有用的。 虽然是用过早膳来的,但跟燕齐相处的机会难得,栾浮秋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适时地配合着他换了话题,“先用膳吧。” 早就备好了的清粥小菜逐一端上桌,因着昨夜燕齐吃了酒,所以今日皆是清淡养胃的菜色。 往日里燕齐用膳时,若是没旁人的话,朝生都是一起上桌吃的。但如今屋里坐了个北越皇帝,况且这个人还是脾气不好的栾浮秋,现下朝生就不好再同桌用膳了。 “朝生,你先下去用膳吧,这边不用留人了。”燕齐说道。 栾浮秋也不知道发什么邪,屋里还是别有旁人的好 朝生看了眼不动如山地坐在桌前的栾浮秋,眼底的晦暗一闪而过。 那位置往日都是属于自己的,也不知他跟公子都说了些什么,竟然公子留下他用膳了。昨日竟是小瞧他了。 也是,毕竟是一国之君,能是什么善茬。 栾浮秋在一旁目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毫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仿佛他根本入不了眼一样。 朝生指尖下意识的用力,指甲掐在指腹上渐渐泛了白,但他难看的脸色只出现了一瞬,接着就又变成了那副温温软软的小白兔模样。 当真是好手段,不过一日,两人之间的位置便转换了。 不过,他可不会就此罢手。 下人都退了下去,燕齐是真的饿了,便也没再管栾浮秋,直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燕齐低头正喝着粥,视线中不期然出现一双夹着小菜菜的银筷。 栾浮秋将小菜放进燕齐碗里,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只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正常的吃起了饭。 但见他将自己夹点小菜吃下去后,栾浮秋还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点儿笑容。 “在北越皇宫时,我记得你很喜欢喝御膳房做的金越鱼汤。这次来的时候,我特意带来了之前做这汤的御厨,你要是想喝的话,可以让人提前去传话。”栾浮秋道。 想到那酸酸辣辣又满是醇香的鱼汤,燕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他确实是想喝了,这几年来他不是没让人做过,但就是没那个味儿。 温言软语加上美食的诱惑下,他确实也不好再冷着脸了,毕竟之后的鱼汤还是要喝的。 栾浮秋见燕齐点了点头,面上的神色软了些,心中更是高兴了几分。又见他确实是饿了,便没再继续开口。 等燕齐吃了个八分饱放下筷子,就见一旁的栾浮秋碗里的粥就浅了一点儿,几乎是没动,而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他动几次筷子。 “我给忘了,你一向是喝甜粥的,咸粥是不是不合你口味?” 栾浮秋摇了摇头,“因为来时用了些糕点,所以有些吃不太下了。” 燕齐这也才意识到,桌上的小菜大多是带了些辣味儿的,就算不辣的,也都是口味偏重过咸的。而栾浮秋一向口味清淡,而且因为身体的原因这些一向是不能吃的。 他忽然就清醒了些,他们之间该保持距离的。小到饮食上,大家到性格,无论是哪一处他们都是不适合的,一时的心软只会造成更难以收尾的后果。 燕齐没再说话,栾浮秋不禁抬眸看向他,见他面上的神色又变得冷淡,几乎是立时就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疏离。 若是没感受到燕齐之前的变化,栾浮秋对此或许会感到失落,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失落到不安和忐忑。 为什么? 为什么燕齐对自己的态度又变了? 刚刚说了什么……甜粥……咸粥……不合口味…… 是因为粥吗? 第59章 “咸粥我也可以喝的,并没有不合口味。”栾浮秋说着就端起了碗喝了起来,动作迅疾的透露出一股慌乱。 燕齐还未反应过来,栾浮秋已然喝了大半。他下意识抬起手,但阻拦的动作做到一半又被理智控制着停了下来。 栾浮秋放下碗,碗底已然空了。 燕齐微蹙了一下眉头,“你不必这样的,强求自己也不是你的作风。” “没有的,我没有强求自己。”栾浮秋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怕他走一般,“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也可以去喜欢,这是我甘之如饴的。” 说着他怕燕齐不信,拿起筷子就夹起了几道辣的小菜放进了口中,辛辣急急地入口呛进喉中,却是让他紧接着就咳了起来,一下一下的像是止不住一样。 燕齐眉头蹙得更紧了,他直接伸出手抢过了筷子,“何必呢?这样折腾自己。” 第50章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栾浮秋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燕齐见他咳得厉害,皱着眉又给他递了杯水,接着伸出手给他在背上拍了拍。 栾浮秋的眼泪忽的就落了下来,身体先于意识地猛的侧过身子扑到了燕齐的怀里,伸出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 本来掺了三分演戏的情绪现在彻底化为了真情,实实在在不受控制的泄露出来。 燕齐被他抱的身子一僵,抬手准备要推开时,胸前却透过春衫感受到了渐渐渗透开的湿意。 “燕齐……”栾浮秋的声音闷闷的从燕齐怀中传出,“不要推开我,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燕齐垂下手臂,但还是能感觉到怀里人身子的瘦弱,来燕国后想必不仅没胖,还又瘦了些。 胸前被栾浮秋贴着的地方,温热的湿意使得衣衫贴在肌肤上,他不合时宜的想着待会儿估计又得换衣服了,早知道就该穿着寝衣。 怀中人身子轻微的颤抖着,过了一会儿逐渐平复下来,但栾浮秋却仍旧没有退开的意思。 燕齐伸出手放在栾浮秋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就要将人推开,却不料刚有动作,怀中人就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使得他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怎么了?”燕齐语气怀疑,“我刚刚没有……太用力吧?” 栾浮秋没答话,但是身子又轻颤着向他怀里缩了缩,整个人放在他身上的重量都重了许多。 燕齐察觉到有些不对,连忙扶住他自己往后退了退,低头看向栾浮秋,“怎么了?” 手下的人身子僵硬,明显就是不太对劲。 栾浮秋闭着眼睛脸色煞白,眉目间带了些不适,唇瓣紧抿得也失了血色,轻微一动喉中又溢出一声痛哼。 燕齐被他吓了一跳,心里冷不丁一慌。接着他想到了什么,侧头看了眼桌上他空着的粥碗和那几个小菜,顿时表情凝固,有些哑口无言。 栾浮秋身子发着颤直直的就要往前倒,燕齐叹了口气接住他,“遭罪了吧,非要逞那一时之勇做什么。” “燕齐……”栾浮秋嗓音都发颤,指尖用力地攥紧了燕齐的衣服,鼻尖却是微不可见贪婪的深吸了一口,眼底沉醉痴迷。 “疼的厉害吗?是叫你自己带来的太医还是叫我府里的啊?”燕齐低头问道。 “不用。”栾浮秋声音低弱带着些哑,“忍一忍……就好了。” 燕齐皱眉看着他,不是很信。 栾浮秋两只手都攥住了他的衣服,像是脱力一般带着颤抖,抬头望向他艰难开口道:“我有些没力气……能去你床上待会儿吗……” “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谨慎起见,燕齐朝着门外喊道,“来人——” 栾浮秋打断他,“真的不用。我都比那些太医都有经验了,缓一缓就好。” 燕齐思量了片刻,让门外候着的人上些温水,又问正低着头的栾浮秋道:“还能站起来吗?我扶你过去。” 栾浮秋闻言嘴角微微一勾,那必然是站不起来的。 表面上却是做了做样子的用了用力,像是费劲了却也动不了多少一样,面上还带了些隐忍的痛意,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力竭般的喘意,“不行……” 燕齐见他这样子,心底有些起疑,但看着他有些可怜的样子,还是伸出手将人抱了起来,朝着床边走去。 但是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是装的吧?” 栾浮秋没说话,只是像个幼兽一样将脸向着他脖颈里埋了埋。 燕齐没听见答话,低头看了栾浮秋一眼挑了挑眉,突然恶作剧的手臂一抬颠了颠。感受到揽在脖子上的手臂慌乱般的紧了紧,喷洒的呼吸也一顿,他得逞的笑了声。 “疼……”栾浮秋委屈的出声。 “知道疼不是才长记性,我这帮你呢。”燕齐说着把人放到床上,“躺着还是靠着?” “靠着。”栾浮秋抬手抓住了他要伸回去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燕齐,眉眼柔软,像是收起了所有锋利的尖刺。 “干嘛?”燕齐看着他问道。 “别走。” “我不走在这儿干嘛啊,你又不叫太医过来。” 栾浮秋手上力道紧了紧,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声线低软,“揉揉。” 手下的肌肤隔着春日的薄衫将凉意传到手上,带着些柔软,燕齐低头看着他,莫名觉得他像一只求摸的猫儿。 “我又不太医,我揉管什么用。”燕齐丝毫不为之动容,无情的就要收回手,不料一抽却没抽出来。 栾浮秋没再说话,只是抬头张大了一双凤眼看着他,水蒙蒙的浮起了雾气,让人心怜的紧。 燕齐手上多用了些力将手抽回来,“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儿呢,先出去了。” 栾浮秋见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下意识抬手想抓住他的衣角,在触碰到的一瞬却是又松开了。 走到门口时,身后愣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倒是有些出乎燕齐的意料。 趁着开门侧对着床边他悄摸儿的瞥了一眼,就瞥见栾浮秋一动不动的靠在床边,睁着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 燕齐动作一停,随即若无其事的开门走了出去。 合上门,朝着门口候着的仆从吩咐道:“注意着里面的情况,有什么事儿随时告诉我。” 虽然已经接近晌午,但自燕国回来后,他就被爹娘下了命令,每日需进宫学习朝中事务,就算是有半天空闲也得跟在他爹后面学学,每次回来都能抱回来几摞折子。 天色已然黄昏时,燕齐才在宫中吃饱喝足的回来,连带着已经批好但是他要看几遍学习的折子。 下了马车,就见着门口不止是站了日常都在的朝生,还有他走时虚弱的下不来床的栾浮秋。 “公子!”朝生第一个小跑过来,“今天累吗?厨房备了清热解乏的汤,待会儿喝点儿吧。” “行啊,正好解解乏,这一天天的确实累。”燕齐说着看了眼站在门口也不动也不说话就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栾浮秋,熟悉的头疼感又冒了上来。 抬步走过去,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燕齐眉头又忍不住微蹙起来,“大晚上的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等你。”栾浮秋望着他,一双眼睛里像是闪着亮光。 “我有什么好等的。你好了?” 栾浮秋眼里的光亮更盛了些,“好多了。我让你做了金越鱼汤,你……要去我那里喝些吗?” “不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再着凉了就不好了。”燕齐还有一堆折子要看,时间紧任务重,只想早做完早睡觉。 栾浮秋面上有些失落,但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燕齐见他这样没半分以前骄狂的样子,反倒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了。 朝生看了眼燕齐,又看了眼栾浮秋,无声讽笑了下,向前走了两步开口说道:“栾公子还请不要多想,公子自从回来后,一直在处理积攒的事务,实在是繁忙,也希望您能体谅一下。” 燕齐太子的身份还未对外公布,但也未曾刻意掩饰什么,但栾浮秋身份不同,其中缘由又太过复杂,他懒得说也没想说,朝生这一开口倒是帮他省了不少麻烦。 栾浮秋没说话。 燕齐也就没再多说,在转身的时候衣角却被人给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栾浮秋。 “是忙政事吗?”栾浮秋声音很低,音量小的内容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我可以帮你的。” “?”燕齐震惊的回头看他,整个人有些凌乱。 关于栾浮秋怎么知道要处理的是政事这件事,他倒是不是很震惊,毕竟那些明卫暗卫什么的一个个的也都不是吃素的,而且他也没刻意瞒着。 但一个国家的皇帝开口说要帮忙处理另一个国家的政事,而且两个国家现在的形势还有那么些微的紧张,这哪儿哪儿都找不到逻辑。 这是要明着盗取国家机密还是要暗中动手作乱啊。 第60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栾浮秋。”燕齐怀疑他今天就是脑子出问题了,要不怎么没一处对的地方。 “你不用想太多,我就是想帮你而已。”栾浮秋靠近了一些,看着他真诚的说道:“若论政事,我帮你肯定是比你自己看会快许多的。你若不放心我,我可以不看的,只在你有问题的时候帮你一起想,可以吗?” 想到栾浮秋以前虽然行事暴戾了些,但在政事方面确实是没得说,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没被从位子上给整下来,顿时有些心动。 见他有些犹豫,栾浮秋手指渐渐上移握住了他的手指,眼神里缠绵的爱意不加丝毫掩饰,“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你若是想要,北越我可以拱手奉上。从我跟你回北燕开始,你就该知道的,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这一番直接的的赤裸裸的告白听得燕齐咽了咽口水,被炸的有些懵,却又没那么意外,他转开视线躲避一般的错开那热切的目光,心里有些思量起来。 抛开别的乱七八糟的不说,栾浮秋确实是一个好的辅导老师。而且他跟爹对于政事上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处理方式,或许在他这里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朝生见着事情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走去,若是公子答应,他们两人必定会有不少相处的时间,到时难免旧情复燃,心里不免一急又生起一些慌乱。 他张了张口,话还没出来就见着燕齐对着栾浮秋点了点头。心里霎时凉了大半。 栾浮秋面上笑容顿生,眼角眉间都带上了笑意,“是去我那里还是去你那里?” 燕齐想了想说道:“去你那儿,时候太晚了的话你也就不用折腾了。” 栾浮秋点了点头,“好。之后除了金越鱼汤你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就提前跟我说。” 燕齐转头回到马车上挑拣了一些,吩咐在马车上收拾的人,将部分东西搬到栾浮秋现在住的春江院,剩余的还是放回他自己的院子。 栾浮秋将目光从燕齐身上收回来,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看向朝生的目光带上了熟悉的不屑,对他的不喜毫不掩饰,“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他可不是你该妄想的人。” 朝生见栾浮秋彻底不再装模作样,他恨恨的看了栾浮秋一会儿忽的笑了出来,“栾公子既然如此有信心,不如我们走着瞧,看看公子的心到底会落在哪一处。” 第51章 春江院。 桌上的鱼汤散发着浓醇的香味,丝丝缕缕的飘入屋内正收拾着的仆从们的鼻腔,引得一个接一个的咽了咽口水,眼神止不住的往桌子上瞟去。 这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也早已经把燕齐勾的不行,他坐到桌前就先盛了一碗喝了起来。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栾浮秋坐在他旁边,笑意盎然的看着他问道。 燕齐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个味儿。” 朝生在一旁笑着说道:“公子馋了这么久,可算是吃上了。我做了那么多次,可没见公子有哪一次能喝的像这样满足呢。” “你做的也不差,只不过就是在口味上略有不同而已。”燕齐安慰道。 “重要的还是公子能吃的开心才是。”朝生说着用一口极为体谅人的语气道:“公子好这个汤,但若是每次想喝了都要来叨扰栾公子难免不太方便。不如我去跟栾公子的人请教一番,学学如何做,这样以后公子要是在外面想吃了的话,也能不用一直被馋虫勾着了。” 燕齐闻言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他转头看向栾浮秋,“你看……能不能……” “不能。”对于两人话语间的亲近,栾浮秋语气里难免泄露了一丝不快,但好在他没忘记眼下博的燕齐的好感才是最重要的,“虽说这御厨是在我手下的,但这手艺做法可是祖传的,要不怎么能整个御膳房都只有他一人会做,这其中的秘方可都是不外传的。” 听了这话,燕齐觉得有些对又有些不对,他很想问上一句:你一个暴君也还在乎这些? 但若是这话问出来,难免显得不太尊重那厨子了。而且两人如今的关系还是少开玩笑少斗嘴为妙,不然要不关系闹的不愉快,要不关系更进一步的重归熟络,这俩后果都不是好的。 像是怕燕齐不开心,栾浮秋又说道:“ 你想喝的话无论何时都可以过来的,我记得你以前还很喜欢吃煎丝鱼肉和鸳鸯烧肉,擅做这几道菜的厨子都跟着来了的。既然你忙的话,那就每天来陪我吃顿饭吧,这样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如此一来,每日完任务般的跟燕齐相处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头疼了。于是燕齐点了点头。 朝生并不知两人身上蛊虫的事和三年的约定,见栾浮秋三言两语便说服了公子,心中对他的忌惮又增加了几分。嘴上却是识趣懂伊v索事的说道:“栾公子说的是,是朝生考虑不周了。” 燕齐见他面上有些懊恼,开口安慰道:“没事,你也是好心。” 仆从们把东西收拾好,便挨个退了下去。 燕齐看了看也没什么事了,便让朝生先退下去休息。 他自然是看出来了栾浮秋和朝生两人之间的不对付,而且朝生不能久站,与其站在这里侍候着还不如先回去休息。 “你当初……为什么会把朝生留在身边?”栾浮秋看着燕齐突然开口道。 燕齐喝汤的动作一顿,瓷白的汤匙在碗里轻晃,乳白色的鱼汤搅动散开一圈一圈涟漪,像是他起伏的思绪。 当年他回燕国,恰巧在路边见到了一身伤昏倒在路边的朝生,本来也不过是随手一救,本没想将他留在身边。只不过在马车上时,昏迷中迷糊的朝生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不松手,燕齐没办法,只好在他身边呆着。 醒来后的朝生明显还记得他,知道是他出手相救后,更是对他极为依赖。但可能是因着奴隶的身份被圈养了多年,他对外极为没有安全感,见谁都是深深的防备着,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缩在燕齐身后。 一次在客栈里,祁疏跟燕齐说没必要留一个身子病弱没什么用的奴隶在身边,如今他身份尊贵,有那么多家世清白的上赶着伺候,干嘛自找麻烦的留个有病的在身边呢。 燕齐虽未曾考虑这么多,但确实也是没有留人在自己身边的打算,他还是习惯一个人,但还没开口门口便传来了动静。 当时也是巧,这番话被门外准备来找燕齐的朝生给听见了,惊急之下本就亏空没养好的人就晕了过去,这才打断了他们的话。 后来燕齐心里有些愧疚,便在房中等朝生醒来。醒来后的朝生一见着他眼泪就跟连串珠子似的落了下来,踉跄着从床上扑下来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求着自己不要扔下他。 燕齐看着那双带着绝望和哀伤的眼睛,忽然就想起了栾浮秋。 当年他听到满心依赖着的母亲亲口说出他不过是一个最终会被放弃的棋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绝望和哀伤吗?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那天燕齐不知怎么的就对朝生开口说出了,不会扔下他,就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的话。 再后来,朝生死倔的跟着燕齐从燕都去了边疆,他就像是一棵顽强的草,虽然看着弱小,但总是比别人都要坚强的多。边疆战场日日都会有死人,可能早上还和你谈笑风生的人下午就被割了脑袋,可能前晚上和你喝过酒的第二日身上就被箭扎满了全身。 而自己手下每日也有无数的人死去,被割脑袋,被箭刺穿。 燕齐有时都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早晚也会变态,杀人如麻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又怎么会正常呢? 幸好朝生一直在。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像一个灯塔一样,提醒着燕齐远在燕都还有家人,不至于让在满是血色和死亡的世界里迷失方向,也足以慰藉他空茫和孤寂的内心。 两人虽说是主仆关系,但早已如同兄弟一般,更不必说朝生还曾因为救他差点儿丧失了性命,到现在有着不能完全治愈的腿疾。 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不是三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燕齐更不可能跟栾浮秋说当初留朝生的具体缘由,而且也完全没必要说这么多。但这却是一个能让栾浮秋以后少针对朝生一些的契机。 “巧合而已。”燕齐说,“而且他还救过我的性命,我心中早已将他当成弟弟一般了。” 栾浮秋眉头微不可见的蹙紧了些,张嘴想要继续问,燕齐却放下了碗,便站起身便说道:“我先看折子了,你慢慢喝。” 见他明显不想多说,栾浮秋只好吞下了口中的话。 夜色渐浓,屋内的两人一人坐在桌案后低头看着折子,一人半靠在软榻上看着信件,和谐而安宁。 燕齐遇到不解的地方会开口问问栾浮秋的想法,栾浮秋毫不吝啬地说出自己的见解,并适当会以北越国发生过的事情当做案例进行讲解一番,而且讲述之时言简意赅,分析的更是鞭辟入里,让燕齐确实少做了不少无用功。 第61章 等把所有折子看完时已经到了亥时,虽说时候已经挺晚,但却比燕齐所预想的要早一些。 栾浮秋面上带了些倦意,燕齐才想起白日里他才身体不适过,熬到现在恐怕早已经累了。 “抱歉,是我忘了时间了。”燕齐带了些歉意的看着他,“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没事。今天我很开心,不仅跟你待了这么久,还帮到了你,今晚上我一定会做个好梦的。”栾浮秋带着笑意的看着他。 塌上侧卧着的人在灯光下看着格外的慵懒,精致好看的眉眼间满是轻松的笑意,唇角更是愉悦的勾起,整个人就像是一簇盛开的艳花,无形中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燕齐睫毛轻轻动了动,手下收拾折子的动作一顿,他转开目光,那像是带着甜意的话语却还是避无可避的飘进他耳朵里,向着他的心防而去。 “明日我去找你可好?”栾浮秋见他不说话,又问道。 “明日起床后我便要去宫里,估计得傍晚才回来。”燕齐说道。 栾浮秋面上有些失望,随即看了眼折子道:“明日还要看折子吗?” 燕齐点了点头,没说具体的事宜,只说道:“每日都要看的。” 栾浮秋又重新高兴起来,“那明日我等你,我让厨房给你做百合汤好吗?” “都行,你看着弄就好。 ”燕齐不是很在意,现在他只想早点儿回去。 快速的收拾好,他便唤外面的仆从进来,把东西带回去。 栾浮秋见他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心里又有些不舍和失落涌上来,但却也知道此事不该急,需缓缓图之。 “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燕齐潦草的跟栾浮秋说完,便抬步走了。 随着门被合上,屋内又寂静了下来。 栾浮秋在榻上坐起身,从窗口向外看去,目光贪恋的落在燕齐背影上,眼睛肆无忌惮的在空中描摹着他的身形,忍不住抬起指尖像是要抬手触摸一般。 “一晚而已,明天就会再见了。” “燕齐……燕齐……” 直至燕齐的背影在院子里消失,栾浮秋眼里的光亮渐渐熄灭,白日里朝生的话在他脑中回荡,使得那双凤眸里上涌起沉晦的暗色。 究竟是妄自尊大,还是有恃无恐呢? 这个朝生,倒是该让人去好好查查了。 第52章 第二日,燕齐下了早朝后便进了御书房,午时跟爹娘一起吃了饭,下午又继续进了御书房。 按着燕扬风给他定的课后作业“上一休一”的标准,昨日带回去看折子了,今日便就不用了,还可以早些回去。 但如今燕齐身份不同以往,交际应酬也难免多了些,前几天刚赴了个军中跟随他多年的一个属下的婚宴,今日便又要去参加朝中同僚的饭局了。 虽说是饭局,但去的人也都是朝中相熟且跟燕齐年岁相差无多的同僚,因此倒也与好友聚会相差无几了。 兴致上来,燕齐又忘了前几天醉酒后头疼的遭罪劲儿,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但好在这次一起饮酒的酒量都不太行,他喝到最后也没醉的太厉害。 月上梢头,面带醉意的一群人从酒楼里出来,也没用身后的侍从搀扶,几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直走了一条曲线。 “燕将军,下次咱可还要再约,我定不会再输与你!” “你快得了吧!在酒量上,你别说下次,就是下下次,你也赢不了燕将军!” “就是,就你这一杯倒的,光我就能喝趴你十个。” “谁说我一杯倒了?啊?我那……我那明明是好几杯!” “哎,行行行,就你最能喝,就你最能喝。” 几人说着哄笑了起来,走的越发站不稳了些,跟在后面的侍从在旁边伸出手虚扶着,唯恐摔了哪个被怪罪下来。 “燕齐——” 从不远处传过来的唤声让燕齐抬了抬眼,门口马车边上站着的人也正在看向这边,看到他望过来的目光,栾浮秋嘴角一扬,露出个欢欣的笑来。 燕齐脚下动作一顿,跟身边人说了几句,在几人暗带深意的笑声中走向了栾浮秋这边。 “你怎么来了?” 栾浮秋听着这话不喜,“怎么,我不能来吗?” 燕齐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栾浮秋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心中暗恼怎么就没控制好心中所想。 看着燕齐伸手揉了揉额角,像是头疼的模样,栾浮秋手下意识的伸出手扶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胳臂,“我一直没等到你,有些担心。” 燕齐闻言一愣,侧头看了一眼栾浮秋,震惊中掺杂着怀疑。 担心?刚刚他莫非是幻听了? 栾浮秋被燕齐看的有些耳热,但心中又不免有些得意,虽然这样的话说起来难为情了些,但其实开口之后也没那么难嘛。 “是我的疏忽,忘记让人跟你说了。”燕齐缓过神来后说道。 栾浮秋摇了摇头,“无碍,你需要处理的事很多,我明白的。” 燕齐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栾浮秋,脸色依旧苍白带着病色,但眼睛却又亮亮的,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栾浮秋自是感受到了燕齐的目光,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果然,他喜欢听这样的话,也喜欢这样的自己。 燕齐没看出什么,便径自上了马车,在栾浮秋也上来之后,开口问道,“是朝生跟你说的我在这儿吗?” 听到燕齐说这人的名字,栾浮秋嘴角下沉了些,若非自己让人注意着,今日来接人的恐怕就是那个贱人而非自己了。 他没答话,沉默着凑近了燕齐。 燕齐余光看见栾浮秋朝自己伸出了手,他下意识向一侧一歪,躲过了他的触碰。 栾浮秋心里像被扎了一下一样,不舒服极了,嘴角骤然下沉,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马车悠悠的跑了起来,车厢里一片沉默,燕齐垂着眸子,栾浮秋目光下垂紧盯着燕齐。 两人像是对峙一样,两厢静默着。 最先动作的却是栾浮秋,他伸出手,同时开口道,“别动。” 燕齐还没说什么,带着凉意的指腹便落在了两侧太阳穴上,轻缓的力道打着圈在之上按揉着,慢慢消融了因醉酒带来的不适感。 因着按揉的姿势,两人都是侧身坐着,两人之间是正对着的姿势,离得很近。 燕齐眼睛里渐渐冒出些不解的疑惑来,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栾浮秋却又不太像是栾浮秋。 一个在大部分时候都全身是刺是棱角的人,却突然在一个不经意的寻常时候露出了柔软之处。 要知道在此之前,这样的柔软也只有在床上或者是在生病的时候才会显出来,而现在这两个前提条件都没有,现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寻常夜晚时间而已。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生病了?如果醉酒些微不适也算是生病的话。 那倒是也有那么一点儿可能。 燕齐被揉的舒服,疑惑也自顾自的解了,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顺理成章的享受起来。 栾浮秋见他懒懒的合上了眼,心中对他这样喜欢的紧,嘴角不禁又弯了起来,眼睛一错不错的看起了眼前人的眉眼。 目光流连着,最后停留在了燕齐耳下到脖颈处的那道狰狞的疤上,他眼睫颤了颤,眼睛里流露出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疼和后怕。 按揉着的手指一停,缓缓抬起落在了那道疤痕之上。 燕齐感受到额角的按揉停了下来,带着几分茫然的睁开了眼,栾浮秋心疼的眼眸就这样落在了他眼睛里。 “你当时……”栾浮秋嗓音颤抖,竟好似带了哽咽,“害怕吗?” 燕齐眸光在他眼睛上停滞了片刻,也沉默了片刻,忽然就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疼不疼呢?” 栾浮秋指尖轻动,凸起的疤痕在他指腹间略过,这样显眼不可忽视,必然是疼的。 甚至……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如此的话,那这世上便不会再有燕齐这个人了。 “怎么还哭了?”燕齐笑的吊儿郎当,像个不正经的纨绔少爷,他抬手指尖就落在了栾浮秋眼角,“眼睛这么红……” 栾浮秋抬眼看着他明明笑着却不带半分笑意的眼睛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来给他种下的蛊,唇瓣微张就吐出了几个字,“对不起……” 燕齐看着栾浮秋,目光落在那双微红的凤眸上,戏谑的笑缓缓收了起来,脸上变成了和眼里一样的没半分笑的模样。他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没说话,随后错开了看着眼前人的眸子。 栾浮秋眼睛更红了些,他突然就明白,燕齐或许是恨自己的。 但是,若是没有蛊虫,他就没半分能留下的燕齐的可能了。 两人之间又变成了对峙一般的沉默状态,虽然姿势依旧别扭着,但是谁也没再动,谁也没再说话。 不知走了多久,外面传来马的一声嘶鸣,马车猛然停了下来。 第62章 栾浮秋坐在左侧,身子不稳骤然向中间歪了下来,燕齐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扶他坐稳,向外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回道:“不知谁家的狗没拴好跑出来了,突然窜出来差点儿撞上。” 不是什么大事,说着马车又缓缓跑了起来。 车厢中两人沉默的气氛就此打破,燕齐松开了揽着栾浮秋的手,栾浮秋却伸手抓住了燕齐的衣服,俨然一副不准备退开的样子。 第53章 栾浮秋就这样抓着,不开口也不推开。 燕齐见他一副被人定住了身的样子一下子突然就乐了,“你这干嘛?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栾浮秋手指动了动,不仅没放开反而越发抓紧了些。 燕齐低头瞥了眼,“放开,待会儿你要是坐不稳摔下去可别想拉着我。” 这话落下栾浮秋直接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随即把脸也埋在了他怀里。 燕齐眉头微蹙抬手就要把他给拉开,手还没落到栾浮秋身上呢,就听他又说了声对不起。 马车悠悠地来到将军府,几乎是刚停下外面就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朝生略带几分担忧的声音响起,“公子?” 燕齐低头看黏在自己怀里的栾浮秋,“还不起来吗?” 到了府门口已然没有了不起来的理由,而且记着燕齐那会儿的不愉,栾浮秋退开身子离开了那带着热意的怀抱。 燕齐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出了马车就看见眼巴巴正望着自己的朝生。 “公子!你可是又喝酒了?”朝生伸出手就要扶他下马车。 燕齐朝他摆手示意他起开,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你对爷未免太过没信心了,也不看爷是谁,今晚勉强算是个微醺吧。” 朝生还是伸出手虚扶了他一把,目光微不可见的向马车内看了眼,这一眼正好对上了栾浮秋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相交的目光一瞬便错开,两双眼睛里同时闪过几分不喜和厌恶。 “醒酒汤已经备好了,公子先回去喝些吧,以免明日头疼。”朝生道。 燕齐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了些困乏的懒意,“也好。” 马车里栾浮秋听着燕齐的声音逐渐远去,知道燕齐是不高兴了,不然不会连形式上的招呼都没打就进去了,想到今晚上的事他的面上不由有几分失落。 第二日下午,燕齐从宫中回来,在门口又看见了栾浮秋。 “我做了些吃的,你要去尝尝吗?”栾浮秋伸手拽住了燕齐的衣袖,亮着眼睛看他。 燕齐闻言一愣,“你……做的?” 栾浮秋点了点头,有些骄傲又有些期盼的说道:“我专门按你的口味学的,做了几次便成功了,连御厨都说味道不错。” 燕齐一时反而是找不到理由拒绝了,而且不得不说的是在栾浮秋的帮助下,他在奏疏的处理上确实学到了不少。 于是在门口等着的朝生还未开口说一句话,便眼睁睁的看着公子跟着栾浮秋走了,他咬紧了牙,暗骂栾浮秋是个爱勾人的妖精。 燕齐走了两步忽的想起昨天的事来,照常都是朝生去接他的,昨日去接他的却是栾浮秋。他们两人之间莫名气场不和,还是少接触为妙,不然头疼的倒是自己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朝生,这段时日你学着处理府中事务不免费心力,便早些休息吧,我这边你不用候着了。” 朝生抬头看向燕齐,在触及到燕齐带着柔意的目光和难言倦色的面庞时,微张的口闭上,吞下了想继续留下的话。然而看着两人的身影走远,眸子里的神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春江院中,燕齐看着桌上的两荤一素抬了抬眉,惊讶又好奇,“这都是你做的吗?” 栾浮秋拿起筷子给他碗里三道菜都夹了些,点了点头道:“都是偏甜口的,你尝尝。” 或许是本来就没抱多大期望,以致于不仅没有过咸过淡反而确实还挺合燕齐口味的几个菜入口后,让他脸上的惊讶更多了些,“这真是你做的?” “味道还不错吧。”栾浮秋嘴角弯弯的,心情很是不错,不枉他今天费了一天功夫来学这几个菜,以后多学几日必然能更合燕齐的口味。 见他这副模样,燕齐心中有些复杂,他将目光从栾浮秋脸上移开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其实……你没必要做这些的。”我们之间并不合适。 栾浮秋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没了,抢先似的开口,语气里带了几分执拗:“我喜欢。” 喜欢你,喜欢做这些。不是没必要,更不是不合适。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而且你明明也不是对我毫无情意,那总有一日我便会让这不合适变为合适。 燕齐心中情绪难言,加上今日事多疲累,便就没再多说,低头吃起了饭。没过一会儿,眼前便伸过来一双筷子,碗里也多了些鱼肉,抬眸便对上栾浮秋重新带着笑意的一张脸。 栾浮秋本就长得夺目,带了笑后更显得明艳了些。以往高高在上的美人洗手作羹汤,然而燕齐看他好像当真是不仅没有不喜反而还挺享受的样子,心中顿时更加难言了些。 栾浮秋不时给燕齐夹菜,燕齐沉默的吃着,两人无言但却又莫名和谐的吃完了晚膳。 饭后两人坐在桌前,燕齐在看奏折,栾浮秋在看从北越传来的信件。像是上学时候的同桌一样,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遇到些问题便相互交流探讨,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月上中天,燕齐洗漱完,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今晚的栾浮秋,正常的不正常,他这样子一下子不作不找事儿反而自己还不太习惯了。 不过,这样倒是也不错,和谐相处,也省的自己费心处理麻烦事儿了。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燕齐渐渐习惯了出宫后去栾浮秋那儿吃饭,然后再一起“上晚自习”的日子。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更融洽了些,在处理公事之余,也会说一些日常的趣事。 这一日下了雨,风里都带了些冷意,毛毛细雨里都好似掺了些凉。 马车一如往常地停在王府前,燕齐仗着身强体壮无视细雨微风的跳下了马车,转眼就见到朝生站在门口,不仅没打伞连衣服都没多穿几件。 “不是说让你不要在这儿等了吗?今天还这么冷。”燕齐说着又拿出来马车上的伞。 头顶上的凉意被伞隔开,身旁的微热热意传来,朝生脸上带着笑意的望着燕齐,“我想见公子嘛。” “我有什么好见的,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燕齐顺手把从马车上拿下来的衣服给他披上,“怎么也不让人拿伞,就这样淋着,你以为你跟我一样吗。” 朝生道:“本来雨都停了便没拿,后来想着公子快回来了就懒得差人拿了,雨刚下了一会儿,也没淋多久。” 燕齐带着他向府里走,“本就是下雨天还出来,可有腿疼?” “还是老样子,习惯了也还好。”朝生满不在意的说着,还没说完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燕齐皱了皱眉,侧头看他,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上停留了几瞬,“等着再换个大夫给你看看。天凉就不要在外面多待了,回去喝碗姜汤,洗个热水澡,今晚早些休息。” 听这话朝生就明白燕齐是还要再去春江院的意思,纵然心中涌动着万分情绪,他面上却还是如常笑了笑,“晓得的,公子也是。” 燕齐点了点头,把伞给了身后的一个小厮,叮嘱了几句便在路口跟他分开了。 到了春江院,刚进门熟悉的鱼香味就飘进了鼻腔中,燕齐走到桌前就见到了正中央的金越鱼汤,香味随着热气不断逸散着。 “你这是做成了?”燕齐看向正走过来的栾浮秋。 半个月栾浮秋便说要学做金越鱼汤,但毕竟是老师傅的家传手艺,就算精细着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栾浮秋下了决心,说下一次让燕齐喝上的这鱼汤必然是要出自他手的。 不过栾浮秋在厨艺这方面竟然还真有些天赋,经他手上桌的这些菜,没一个是入不了口的,道道口味皆是不错。 “我说能做成那自然是能做成的。”栾浮秋骄矜的神色中透出些许自得,“今日天凉,就该喝些驱寒气的热鱼汤才是。” 燕齐点头称是,正好腹中饥饿,简单的静了静手便盛了碗喝起来,入口他眼睛就瞪大了几分,真是奇了,这味道几乎跟那御厨做的一般无二了。 用饭时,栾浮秋刻意没再屋里留人伺候,以免被打扰了两人相处时光,因此盛汤夹菜都是亲力亲为的。 栾浮秋见燕齐喜欢,嘴角也愉悦的勾了起来,在他喝完汤后,把挑好刺的鱼肉递了过去,“再尝尝这鱼肉。” 他神色自然,燕齐也没再说什么自己来的话,夹了块鱼肉吃了,且很捧场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这手艺堪比御厨了。” 栾浮秋被夸的心神俱乐,美滋滋的又把几块鱼肉的刺挑了个干净送到燕齐面前,“好吃就多吃些。” 第63章 “你也吃,你辛苦做的可别都让我吃了。”燕齐从挑好刺的鱼肉中夹了些又放回了栾浮秋盘子里。 栾浮秋神色一顿,继而细碎的笑意在眼里散开,点了点头嗯了声,这一声“嗯”尾声上扬,里面带着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燕齐实在饿的慌,加上鱼汤鱼肉滋味甚妙,便专心在吃上,没注意栾浮秋神色的变化。 栾浮秋这一顿饭吃的却是笑意一直未停,甚至好心情到了晚上燕齐走的时候也还没降下半分,出来送燕齐的时候步子都轻快很多,跟以往的不舍相比,今日他迫切的期待着明日的到来,期待明晚跟燕齐的再次相见。 想到这将近两个月来燕齐对自己态度的细微变化,栾浮秋的嘴角再次上扬了些,或许不合适变为合适的那一日会比自己预想中的来的早一些。 第54章 第二日,燕齐从宫里回来,在王府前见朝生没再出来等,欣慰的点了点头,孩子还是得多说几遍才听话。 进了王府没过一会儿就见着府里的大夫迎面走来,大夫身后的小童兢兢业业背着不小的药箱,两人一副刚看诊完的样子,燕齐皱眉问道:“府里谁生病了?” 大夫道:“是朝生,近几日天气寒凉发热,阴雨天又易引发他的腿疾,我便去给他看了看开了几副药。” 闻言燕齐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朝他摆了摆手便改道快步去了朝生的住处。 在门口处遇到了正准备端药进去的下人,燕齐伸手拿了过来让人下去,自己敲了敲门进去。 “把药放桌上就行,你出去吧。”朝生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的低哑。 燕齐没说话,端着药直接与越过屏风来到了床前。 朝生骤然抬眸,见到燕齐面上有些错愕,随即连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公子……” 见他面色惨白,脸颊潮红,眉目间尚且残余着痛色,燕齐紧皱着眉斥道:“不许乱动了,生病了还折腾什么。” 听着这关切的话语,朝生眼眶倏然一红,声音里都带了些哽咽,“是。” “近几日便多休息吧,处理府中事物之事改日再学也行。”燕齐拿了个凳子坐到床边,“腿疼的厉害吗?” 问完燕齐也觉得自己这话白问,只要是疼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之说,“先喝药吧,可用膳了?” 朝生乖巧道:“方才喝了些粥。” 燕齐道:“吃清淡点儿也好,但肉类也是要吃的,生病了得多补充营养才对。” “公子用膳了吗?”朝生接过药,喝了一口说道:“厨房一直备着菜呢,不如正好在这吃点儿吧。” 燕齐一时有些犹豫,栾浮秋应该还在等着自己。 朝生见状面上有些失落,拿着勺子的手来回在碗里动着,抿了抿唇道:“我好久都没跟公子一起用膳了。” 这段时间两人都忙着学习各自的事,跟以前相比确实相处的时间少了,加上生病想必更想要有人陪着,更别说这腿疾还是因为自己留下的,燕齐点了点头道:“就在这儿吃吧,你快趁热把药喝了。” 起身到外面让人去春江院通传声,又吩咐人把饭菜端上来,又过了一会儿,回到房中时朝生慢吞吞的一碗药喝了还没一半。 “多大了还嫌苦。”燕齐笑了声,伸出手露出一个盛着蜜饯的小盘子,“快吃一个,争取把剩下的半碗一口干了。” 朝生见到蜜饯眉眼一下子弯了起来,拿了两个放到口里吃的两颊鼓鼓的,“还是公子最好!” 外间饭菜端了上来,燕齐接过来朝生喝完的药碗,“你也过来再吃些吧,那点儿粥哪儿够顶一晚上的。” 朝生点了点头。 燕齐转身把药碗递给下人,然后净了净手准备用膳。 里间传来朝生起身的细碎声音,忽然一声闷哼响起,伴随着人倒地的声音,燕齐连忙转身向里走去,“怎么了?” 朝生跌倒在床前,一只手用力攥住了腿,指尖苍白,额角更是布了一层冷汗。 “可是腿疼?”燕齐蹲下身看他,“还能起来吗?” 朝生抿紧了唇,没有说话,撑在地上的一只手缓缓用力就要站起来,燕齐伸出一只手护在他身侧虚扶着,朝生刚直起身来,腿稍微动了动手就开始发颤,额上的汗也多了些。 “你别动了。”燕齐看不下去,直接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来到了桌前,“能坐稳吗?” 朝生点了点头,低垂的面容中似乎带着些郁色。 燕齐伸手安抚般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待会儿让人用热帕子给你敷一下,可能就是病中无力而已,别多想。” “我知道的。”朝生抬头朝他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燕齐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下拉了拉,“不想笑就不要笑,丑死了。” “是我让公子担心了,本来公子事情就多……”朝生垂着眸子,语气歉疚。 燕齐把筷子送到他手中,打断他的话,“也不许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好好养病,我就放心了。” 厨房备着的菜倒是荤素都有,就是这段时日口味被栾浮秋院子里的御厨养的叼了些,这会儿尝着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今日周小侯爷让人来府上送了帖子,说是五日后在自家的园子里设了宴,公子可要去吗?”朝生问道。 “周遇?”燕齐想了想,说道:“再说吧,还不知有没有空呢。” 朝生道:“前几日就听说周小侯爷得了匹好马,此番这宴便是以赏马为名设的。” 燕齐问:“倒是符合他一贯张扬的性子。可知道是什么马?” “好像是匹蒙古马。”朝生见他有兴致,便说道:“听闻这马野性十足,很多试了都没能驯服。周小侯爷扬言这次若是谁能驯服成功,便把这马转送给那人。” 燕齐纳罕,“他倒是舍得。” “周小侯爷不善武,这马送出去反倒比在他手里养着更好些,他又喜热闹,这次宴会倒是也不算亏。”朝生说着问道:“公子这是打算去了?” 燕齐点了点头,“我对这马确实挺感兴趣,等我把时间匀出来去看看。” “公子也带着我去吧,我也想看看。”朝生软声道。 燕齐打趣他,“你跟我说这个就打着想去的意思吧。” 朝生朝他讨好的笑了笑,没有否认,“我也好奇嘛。”赴宴想必至少得好几个时辰,这次又有机会能跟公子多些时间相处了。 “你先把身体养好。”燕齐伸手用指节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否则一切免谈。” 朝生忙道:“我会的!公子说话算数!” 春江院。 桌上的菜热气蒸腾,桌旁的人却是连筷子也未动,只是冷脸坐着,一双眸子更是冷的如冰似雪,连带着周围候着的人都似被冰封了一样,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 蒸腾的热气消散,渐渐饭菜之上变冷,桌前的人动也未动。 半晌后,知道这晚膳是吃不上了,栾浮秋站起身来到了桌后,处理起公文来。然而落在公文之上的目光怔忡,一页文字许久都未看完,许久后都不曾有翻页声响起。 直至门口远远的传来脚步声,暗一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心想可算是来了。 燕齐进门就见着桌上一动未动的饭菜,他脚步一顿,继而看向端坐在桌后的栾浮秋,“怎么没吃?” 栾浮秋淡淡道:“没胃口。” 燕齐见状走到他跟前,低头看他,“不高兴啦?” 栾浮秋拿着公文的手紧了紧,唇瓣微抿,没有说话。 “这不是临时有事嘛,是我的错。”燕齐想了想道,“不如过几日带你出去玩,给你赔罪如何?” 栾浮秋放下公文,抬头看他,“去哪里玩儿?” 燕齐道:“你说了算,但是估计得午后傍晚的。”上午赴宴,下午出去玩儿,正好空出一天来就当放松了。 “你上午有约?”栾浮秋随口问着,鼻尖微动,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和熏香味,眸光一沉。 燕齐没多说,“要去赴个宴。” 栾浮秋细问道:“什么宴?” 燕齐道:“就一个赏马的宴会。” 见他不想多说,栾浮秋越觉古怪,“我也想去。” 燕齐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瞬,本能的不想朝生和栾浮秋撞上,心中刚要想理由拒绝,就听见栾浮秋开口说道:“我来燕国都没出去玩儿过几次,而且你刚刚答应过说听我的,我想去见识一下你们这儿的宴会是什么样子的。” 燕齐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后悔,张口刚要再说些什么,栾浮秋又道:“我跟你在一起会让你觉得丢人吗?为什么你一副不想让我去的样子。” “没,哪儿有,想去就去。”燕齐未出口的话马上改了,暗恼栾浮秋真是变化之大,竟然不来硬的来软的了。 为避免多谈这个话题,燕齐转而道:“让人把饭菜热热吧,多少吃点。” 说完燕齐就感觉自己是个劝饭工具人,刚劝完那个,又劝这个,简直是人生多艰。 第64章 栾浮秋经过这段时日的领悟,知道一切适度的道理,倒也没有再多坚持,按他的话吩咐人把饭菜热了热。 饭菜热后端上来,栾浮秋看了一眼在一旁看奏疏的燕齐,“你要再吃一些吗?” “不了,你自己吃吧,我看奏折。”燕齐头也不抬,一心想着早看完早睡觉。 栾浮秋嘴角平直了些,没再多说,站起身来走到饭桌前。 饭菜的香味传入口鼻中,栾浮秋却是没半分胃口,燕齐身上隐隐的药味和不同以往的熏香味让他心中极为膈应。 才一个多月朝生就安分不住了,当真是让人忍不住动杀心啊。 栾浮秋目光黑沉,桌后翻动奏疏的声音传来,眸光中的杀意倏然消散,他克制的握了握拳。 燕齐不喜他对那贱人动手。 眼下别的都不重要,唯有让燕齐对自己动心才是最重要的。燕齐的态度已然松动了许多,完全接纳自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栾浮秋暗吸了一口气,该沉住气才是。 第55章 五日后。 难得睡了个懒觉,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得知栾浮秋跟朝生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燕齐快步上了马车,“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 “没多久。”异口同声的两道回答让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不对了起来。 燕齐脚步一顿,看了眼各自站了两侧的栾浮秋和朝生,随即目不斜视的直直坐在了中间,凝滞的氛围下屁股刚沾上座儿他就闭上了眼睛,“还有点儿困,我再睡会儿。” 栾浮秋性子非常就算了,怎么朝生也不对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不能解的深仇大恨呢。 唉,但朝生确实跟栾浮秋无仇无怨,这样子也只能是因为自己所以才对栾浮秋不喜了。光是朝生就这样了,那爹娘对栾浮秋的态度岂不是得严肃更不喜。 果然,栾浮秋和自己当真不是良配,简直是各方面的不合适。 一路装睡,装到后面真的起了点儿睡意的时候,马车停下了,燕齐一下子睁开了眼。 不宜出门!今天就是不宜出门! 虽然心中些微烦躁,虽然想调转马车打道回府,但门口周遇的大嗓门已然传来,“将军来了啊!有些日子没见将军,没想到将军风采更胜从前啊!” 连马车帘子都还没掀开的的燕齐:“……” 朝生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周小侯爷还是像以前一样风趣幽默。” “用我给他长脸来了这是,今日这马要是不落我手里我倒是亏了。”燕齐哗啦一声掀开帘子,堆起假笑出去。 周遇脸上的笑顿时更大了些,刚要说些什么就见着马车里眼生的栾浮秋,顿时面露好奇和揶揄,“将军这是……还带着美人?” “你倒是眼尖。”燕齐用手拍开他想往里探的脑袋,“上等酒菜备上了没有?若是用寻常酒菜招待,这马车我可就不下去了。” 周遇话刚刚都传出去了,生怕他真走了自己没脸,连忙拽住他的衣服,“备着呢备着呢,我把我爹珍藏的酒都开了,专门为你留的。这可是单你一份的,旁人都没有的,你走了岂不是要便宜别人了。” 燕齐这次露出个真笑,跳下马车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匹蒙古马的一应东西也提前给我备好。” 周遇挑眉:“这么有信心?” 燕齐哼了一声,“舍我其谁?” 周遇闻言大笑,“好好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着瞥见马车上的栾浮秋和朝生下来,周遇的目光掠过他认识的朝生,停在容貌殊绝的栾浮秋身上。见他通身气度非凡,周遇面上带了些好奇的凑近燕齐,眨了眨眼让他介绍。 栾浮秋的身份燕齐又怎么能为他介绍,燕齐于是就装没看到。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一向眼睛落在人头顶上的栾浮秋竟然自己开口了,“您就是周小侯爷吧,在下姓栾,是燕齐的……知己好友。” 美人主动跟自己开口,周遇微愣,看了一眼身旁的燕齐,见他没什么反应,连忙露出个欢欣至极的笑来,“你好你好,若是在宴上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燕齐余光瞥见栾浮秋脸上还算正常的笑,眼底露出几分诧色,栾浮秋行事倒是越发让他摸不透了。 一阵沉默着朝生目光落在栾浮秋的笑脸上,心中冷嗤了声,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 三人进了园子,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世家公子,见燕齐进来,齐齐站起身来朝燕齐行礼,竞相过来攀谈。 本来燕齐自身军功卓越就足以引来众人的结交之意,再加上他未曾公布但京城中达官贵人中早已无人不知的太子身份,此番更是人一波又一波,无论是相熟的说过几句话的还是连面都没见过的,都来到了燕齐跟前。 但燕齐今天来可不是跟人结交的,他简单说了两句便打发了众人。周遇也适时的开口言领着众人去看今日的重头戏蒙古马。 燕齐身份摆在这儿,众人无意也不敢跟他争先,加上燕齐也无意将马相让于他人,便第一个上了。 蒙古马体型虽然不如别的马壮大,但四肢却是短的有力,胜在耐力十足,且环境适应性也强,不仅十分适合用来作战马,骑着到四处游玩也很不错。 要定了这匹马,燕齐便训起来没再留手,且这次他是备了足够的耐心来的,几个来回下来最终还是蒙古马败下了阵,随着燕齐的拉着缰绳的手乖顺的跑了起来。 朝生眼含崇拜的看着马场上纵马驰骋的燕齐,笑着大声喊道:“公子好厉害!” 有这句话开了头,场下的人也开始恭维起来,周遇在一旁略微惋惜的摇了摇头,“这么快就结束了,可真是没看头。” 但也知道燕齐不喜这些人别有用意的恭贺,以防待会儿他再次被围着,周遇招呼着一众人到附近去喝茶,毕竟设了宴时就考虑到了这局面,在马场不远还有别的游艺等着呢。 没一会儿马场外围只剩了栾浮秋和朝生还有几个伺候的下人,一下子倒是安静了下来。 栾浮秋见燕齐骑着马转了一圈过来,主动进了马场。 在燕齐走近停下的时候,栾浮秋仰起头看向燕齐,“燕齐,我也想骑一下试试。”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燕齐也没下马,就这样俯视着他,“这马太野,恐怕不行,让人再找一匹温顺些的吧。” 栾浮秋挑眉:“你小瞧我?” 燕齐道:“哪儿能啊,这不是安全起见嘛。” 栾浮秋直接朝他伸出手,“那你跟我一起。” 燕齐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在栾浮秋再次朝他甩了甩手的时候,笑了下向后退了退伸手把他给拉了上来。 栾浮秋坐在燕齐身前,燕齐双手揽住他一般越过他拽着缰绳,“这可是你自己要上来的,要是掉下去受伤了可不要赖我身上。” 马缓缓抬步走了起来,速度不是很快,跟刚刚完全放开了跑的架势完全不能相比。 栾浮秋身子后仰靠在他身上,声音里带着笑,“我要是掉下去了肯定是你没抱稳。” 感受到怀里人完全放松的身体,燕齐低头看他,“你这是要骑马还是玩儿?” “骑马不就是玩儿。”栾浮秋就着这个姿势抬头,两人的脸靠的极近,几乎是马的速度稍微再快一些两人的脸就能相互碰触到的距离。 一俯一仰的两双眼睛视线相对,双双如同静止一样停留了几瞬,随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下移,落到对方翘起的嘴角上。 在草场上音调低了些许的哒哒的马蹄声悠然的响着,如同马上之人最初的心跳,然而不知何时心跳声跟哒哒声步调错乱了起来,变得乱了些急了些,咚咚的声音也大了些。 握在缰绳上的两双手移动着,渐渐交握在了一起,如同在为两双即将凑近的唇瓣作序。 燕齐此刻眼中只剩下怀里的这个人,脑海中的理性荡然无存,情感毫无预兆的战胜理智,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让他的胸腔也带了几分热度。 栾浮秋闭上了眼睛,心跳怦然,喜悦和欢愉让他的脸侧耳后都染上了桃红。然而就在还剩一指的距离,燕齐的吻就要落在自己唇瓣上的时候,马场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下人们关切的询问声,嘈杂而混乱。 手背上的温度骤然离去,环着自己的双手松开,身前的热度也一下子远去,只剩下了一片凉意。 栾浮秋怔怔的睁开眼睛,转头就见着从马上下去的燕齐扔下自己,快步朝着马场入口处跌坐在地上的朝生而去。 高大的身影放快的步伐中带着急切和关心,让栾浮秋燥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凉了下去。 周遇他们所在之处本来就离马场不远,这里的喧哗声很快就引来了周遇的注意,知道朝生的身份并非燕齐的侍从那么简单,他连忙走了过来。 燕齐走到马场入口处,皱着眉半蹲下去看着面带痛色的朝生,“怎么跌倒了?” 第65章 一旁的下人闻答道:“朝生公子刚刚想要进去,但不知怎的踉跄了下,腿撞到了马场门的栏杆上,便跌倒了。” 燕齐听着下人说朝生踉跄了下,便想到自前几日他跌倒在地上那次后,府里大夫说的朝生腿疾好似严重了些的话,顿时皱紧的的眉更是蹙的跟个小峰一样。 “公子,我没事,就是一时没注意而已。”朝生抬头朝燕齐笑了笑,面色却是苍白极了,那笑也是怎么看怎么勉强。 燕齐见他眉宇间带着痛色,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严肃着一张脸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边吩咐人将将军府上的大夫带来。 朝生被抱起来,吓住一般的低呼了一声,连忙揽住燕齐的脖子,唤了一声,“公子……” 马场上坐在马背上的栾浮秋冷冷的看着不远处发生的这一切,看着燕齐头也不回的背影,看着朝生揽在燕齐背上的双手,以及朝生那看向自己的如同战胜者一般的刺目的笑容。 明明无风,一股寒意却是袭上了栾浮秋全身,他冰凉的双手握紧了缰绳,死死的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不久前翘起的嘴角没了一丝弯起的弧度。 燕齐抱着朝生来到周遇备好的房间,将军府的府医还没来,但周遇叫人去唤的大夫几乎是前脚跟后脚的过来了。 把人放到床上,燕齐退开,给大夫腾地方。 周遇不知何时站到了一旁,斜着身子凑到燕齐耳边小声嘁嘁喳喳,“怎么回事啊?你这是后院起火了?” 燕齐瞥了眼他那张隐隐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脸,没说话。 周遇眼珠子一动,看了眼床上目光不时望向这里的朝生,心里不禁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期待,他走的时候可是注意到,马场上的那个美人眼神都快把燕齐的背影都要望穿了。 这等明争暗斗的戏码可是有不少精彩之处呢。 燕齐看向大夫和朝生所在的那边,目光凝滞了一会儿便放空起来,心神不受控的想到了栾浮秋。 纵然在有许多个不能和栾浮秋在一起的理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确实是对栾浮秋有好感的。 虽然栾浮秋脾气不好,性子偏执古怪,之前受困于北越皇宫之时也见识过了他的蛮横和不讲理,但如今好几年过去,或许是栾浮秋或多或少的有些变了,亦或者自己之前从未完全了解过他,总之,如今的栾浮秋对于燕齐来说,就像是又认识了一遍一样。 横暴恣睢却不昏聩的君王在处理政事上有着卓越的才能,幼时坎坷的经历也未能磨灭掉半分他智周万物的非凡才智。之前的栾浮秋浑身都是硬壳和尖刺,而现在的他却像是卸下了防备一样渐渐朝燕齐袒露出了内里的柔软和脆弱。 燕齐心底膈应着栾浮秋给自己下的能要自己命的蛊,却又不受控的对他身上的光辉和柔软松动了心。 若是当真要断的个干干净净的话,也许当初在离开北燕皇宫之时,就不该有那荒唐的一夜。 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这辈子注定是断不了了,既然如此,不若就随心而为,反正人活一辈子求得也就是个尽兴快活,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反倒是浪费大好光阴。 自顾自想开后,被理智压过的情欲再次涌起,且因着理智的让道,燕齐心底被压制的爱欲猛增,恨不得立马就见到栾浮秋,继续刚刚在马上未曾完成的事。 周遇一脸不解难懂的瞅着燕齐脸上突然冒出的笑,他看了看床上的朝生又看了看燕齐,还没等着想出个苗头,去将军府接府医的人回来了。 朝生的腿伤一向是府医在处理的,府医看了看朝生的腿,得出的结论跟周遇府上的大夫大差不离,就是撞了下并无大碍。 燕齐听了也放下了心,“没事就好。朝生,以后记得小心些,千万不能再莽撞了。” 朝生点了点头,“昨晚想着今天要出来玩,太开心了就睡得晚了些,就是没休息好才晃了一下神,以后不会了。” “那你这待会儿可没得玩了。”燕齐笑着道,“虽然没大碍,但还是安稳着些吧,坐着喝喝茶吃吃点心。” 从府医说了朝生没什么事后,燕齐的心早已经飞了,简单说了几句后,便让朝生先自己玩儿着,然后就离开准备去找栾浮秋。 朝生见他脚步急切的离开,心中一紧,失落和酸涩齐齐涌上来,让他陡然升出了一种永远也抓不住公子了的预感来。 周遇的目光从朝生面上掠过,看着燕齐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可叹人间多是痴情人啊。 燕齐出了门后便朝着马场而去,然而到了马场却没发现熟悉的人影,抓了几个人问了句才知道栾浮秋竟然已经走了。 第56章 燕齐骑着新得的马回了将军府,进府后直奔春江院。 院子里极为寂静,负责洒扫的下人没一个在的,空旷的院子里只有一个暗一守在门口。 在燕国的这段时间暗一已经从暗卫变成了明卫,但那张脸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见到了燕齐也没见像那些小太监一样露出个谄媚的笑来,只是朝着燕齐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了半步,没半分阻拦的意思。 燕齐推开门,脚刚要落下就见地上满是碎瓷,大大小小的带着尖锐棱角的碎瓷几乎让人没了落脚的地儿。 他看了看,出神的想起了栾浮秋来时带的那好几车东西,里面估计有一大半都是用来摔着解气的瓷器。 小心避开着地上的碎瓷,燕齐缓步走进屋里,穿过屏风,就见着侧身坐在床上的栾浮秋。 但还没等露出个笑呢,栾浮秋垂在身侧正滴答着血的手就先闯入了燕齐的眼睛里,而手下方就是一片被血浸染的鲜红的青瓷。 “你的手怎么了?”燕齐也顾不得避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快步走到栾浮秋身前,蹲下身子去看他的手。 栾浮秋转过头怔愣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燕齐,眼底带着几分未曾反应过来的茫然。 燕齐捉住栾浮秋带着凉意的手腕,低头仔细看着他手上的伤处,只见那莹白的掌心赫然横着一道狰狞的口子,且伤口很深,血中都能看到外翻的皮肉。 低头看了眼地上边缘带着明显血迹的瓷片,燕齐便想到了栾浮秋是怎么伤着的了,碎瓷片虽然锋利,但轻轻一碰断然不会划出这么严重的伤口的,八成是用力握住瓷片伤到的。 想到栾浮秋在突然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燕齐心中骤然就有些复杂了起来。 站起身走到门口吩咐暗一拿水和伤药过来,燕齐转过头就对上了栾浮秋紧紧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而那秾丽的面上竟带着些不安。 看着有些可怜,像是没有安全感怕又被人扔下的猫儿。 燕齐身形一顿,无声叹了口气,在床上坐着的人的灼灼目光中缓缓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栾浮秋抬头看着燕齐,嗓音有些哑。 燕齐坐到栾浮秋身边,将他垂在身侧的手捉过来,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还在流出的血,“回来找你。” 栾浮秋眸子微微睁大,下意识地有些茫然和疑惑跟着重复了一遍,“回来……找我?” 燕齐侧眸看他,被他的目光看的心里一软,声音的调都降了几分,点了点头,“对啊。” 像是骤然从泥泞又让人窒息的地上飘上了半空,栾浮秋心跳失序的快了起来,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燕齐,唯恐是自己错看了眼前人脸上那抹柔意和……情意。 被栾浮秋灼灼的目光看的心头火热,燕齐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自制力,且他知道在此刻如何才能最好地安抚这人那颗不安又脆弱的心。 莹白细瘦的腕子被燕齐一拽,栾浮秋身子随之倾倒,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燕齐怀里。 栾浮秋心中突然就生起了一丝紧张,心跳的极快,连带着手脚都不受控的有些发起细颤,他眼睫抖了抖,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双唇也不知为何有些发干。 燕齐目光下垂,落在怀里人微张的唇瓣上,直直的看着那内里如编贝一样的皓齿和粉嫩的舌尖。 “燕齐……”栾浮秋的嗓音更哑了,像是被火灼烧的蒸腾掉了水分,一双凤眸也烧的发红,析出了水色。 燕齐捉住他手腕的五指一紧,本垂在右侧的手缓缓抬起放在了怀中那节劲瘦的腰上。 带着热意的触感明显的手落下的一瞬,栾浮秋就猛颤了下,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眼里的水色也霎时更红润了些。 燕齐轻笑了声,低头含住了怀里人柔软的唇,之前在马背上没落到实处的吻在此刻落下了。 纵然心中有所预料,但燕齐真正吻上来的那一刻,栾浮秋眼眸还是微微睁大了,心中的不可置信一瞬轰然四散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惊喜和欢悦。 栾浮秋伸出手近乎迫切的抱住了燕齐,力道之大恍若恨不得将自己跟他融合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将他们分开。 燕齐本就动情,加上这么多年堪称禁欲的生活,一时血气上头手上捉住栾浮秋手腕的力道就松了些,没想到这人竟是一点儿都不顾及伤口的手乱动起来。 第66章 “你真是克我的。”燕齐哑着嗓音退开,微微侧了侧头去看他的手,“小心些手,我可不想待会儿沾了一身血。” 栾浮秋却跟着伏倒在了燕齐身上,仰着头用一双莹润的凤眸紧盯着他,凑上前又要继续亲。 “栾浮秋。”燕齐沉了沉嗓音叫他。 栾浮秋眼睫颤了颤,抱着燕齐的双手最终还是松了下来,小心的将带上的手垂在了一旁。 门外已经等了一会儿的暗一极有眼色的在这个空当敲了敲门,在燕齐喊了一声进来后,把伤药拿进屋子放到了桌上,然后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燕齐看了看桌边的药,又低头看了眼像没了骨头一样靠在自己怀里的人。 栾浮秋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唇,垂下眸子从燕齐怀里退开。下一瞬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喉咙里的笑不受控的溢出来,让人听着心里麻麻的。 听着燕齐的这声笑,栾浮秋不知怎的就有些脸热,然而微抿起的唇瓣却是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燕齐起身走到桌边将药拿起来,在转身的时候,脑子里不期然就出现一个幼稚的猜想:栾浮秋现在一定在看着自己。 凭着一种自己也难以准确言明的心思,燕齐缓缓的转过身,果不其然就对上了栾浮秋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睛。 心跳骤然极速跳动起来,燕齐想,栾浮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以这样一种眼神看着自己,以这样一双能溢出爱意和欢喜的漂亮眼睛看着自己。 站在桌前的人忽然就快步走到了床边,弯腰狠狠吻上了床上坐着的人的唇,汹涌的爱意在此刻炸开,两人的心跳在吻中逐渐同频,无声又有声。 在热意四散,脑海逐渐就要被情意侵占的就要空白的时候,燕齐用手指抚了抚栾浮秋的脸侧,慢腾腾的退了开来。 喉结深深的滚动了几下,燕齐缓了片刻,蹲下身去看栾浮秋手上的伤。 经过栾浮秋的几番乱动,掌心的伤口又冒出些血,沿着掌纹散开,猩红的血迹显得伤口更狰狞了几分。 “不疼吗?”燕齐皱了皱眉,看着栾浮秋掌心这几道不浅的伤口,“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不想要这只手了。” 栾浮秋目光落在燕齐因担心心疼自己而紧皱的眉头上,想到他在此刻脑海中想的都是自己,心中不由丝丝缕缕地散出些愉悦开心来。 “疼的。”栾浮秋轻轻的开口,忍不住想让他更心疼自己些,但这句说完又像是怕他不信一样,又补充了句,“现在都还火辣辣的。” 被“火辣辣”的三个字莫名戳中了笑点,燕齐笑了声,抬头看他,“知道疼还握着碎瓷片啊。看你这伤口这么深这么多,以前我只知道你对别人狠,没想到你对自己也半点儿不心软。” 想到自己在燕齐身上下的蛊,栾浮秋眼神暗了暗,嘴角的笑也弱下几分。但是蛊虫是他们身上唯一永远也不会断掉的牵绊了,就算燕齐怨自己,这个蛊虫也是不能解掉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燕齐用手指捏了捏栾浮秋手腕,“以后我可不想再见到这样看着就疼的伤口了。” 栾浮秋见燕齐并没有提蛊虫的事,心里一松,在他温柔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燕齐说完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不过你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坏毛病,身上还有别的我没有看见的伤吗?” 栾浮秋摇了摇头,“没有了,就这一次的。” 在马场上眼看着本来抱着自己的燕齐转头抱着朝生离开,他心生嫉妒,但又慌乱害怕,害怕燕齐就此选择了朝生,离开自己,两人因着一个朝生的存在就像眼下这样就此分开,再也不会有可能在一起。 那时栾浮秋恨不得马上就让人去杀了朝生,让这个阻碍他和燕齐在一起的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脑海中燕齐警告般的话语却又像一盆凉水一样冲在了栾浮秋的心上,让他纵然心中再有多么容不下朝生也不敢去出手做些什么。 多种剧烈情绪冲击之下,栾浮秋几乎浑身颤抖,他却只能无济于事的看着燕齐离开,最终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回来自己发泄一番罢了。 但之前用来纾解郁气的方式却并没有那么管用了,即使摔完了所有能摔的瓷器栾浮秋心中依然难受极了,胸腔之中那东西痛的让他都快呼吸不过来,徒劳的张口发出的也只是带着哽咽的痛哼。 他疼的受不了了才用碎瓷片伤了自己,不过好在身体上的痛意倒是缓解了一些心中的痛,让他短暂得以呼吸平静下来。 栾浮秋现在就算是回想起来,心中还是抽搐了一下的疼,一时呼吸都有些不稳。 燕齐听栾浮秋呼吸急促了几分,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担心的看他,“怎么了?是我手重了吗?” 栾浮秋摇了摇头。 燕齐这才继续给他包扎,手上落下的力道到底还是又轻了些。 眼前的这一幕美好的不真实,温柔的燕齐也像是假象一样,恍惚间让栾浮秋以为是回到了几年前,又或者是在无数次在夜间醒来的梦里。 燕齐手上处理伤口的动作小心又轻柔,栾浮秋近乎痴醉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忽然伸出手碰了碰燕齐的脸。 指尖触感柔软温热,是真实的。 莫名被摸了一下的燕齐抬头,对上栾浮秋缠人的目光,心中一软,弯起唇角笑了笑。 “手受伤是因为心里太疼了。”栾浮秋乍然开口,眉心动了动露出些委屈和难过,“你抱着朝生离开的时候,我心里痛的就像是要死了一样,连呼吸喘气都是痛的。” 燕齐见他眼尾开始泛出红意,眸子里晃动着水色,说着话泪珠子就啪嗒一下落了下来,心里不禁也像是被一张大手抓了一下似的疼了起来。 “我实在是难受的受不了了。”栾浮秋本来想故意说着让燕齐心疼的,但真到了燕齐这样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子难过和委屈就像是吸了水的海绵的一样猛地膨胀起来了,他眼泪连串掉下,身子也因为情绪激动开始一抽一抽的,“只有手上疼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能喘得过气来,心里才没那么——” 未完的话语被猛然起身的燕齐堵在了唇齿中,栾浮秋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起伏的后背被一双大手慢慢拍着顺着,随之脸上的泪水也被一一吻去。 “不会了。”燕齐将吻落在栾浮秋湿漉漉的眼眸上,是安慰也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栾浮秋不放过眼下这个机会,“你不准再抱朝生,不止朝生,任何人也不可以,你只能抱我。” 燕齐对他心疼的不行,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不能太亲近朝生。”栾浮秋说完怕他不答应,又完善了一下说辞,“他喜欢你,你既然选择了我,就该和他保持距离。” 燕齐这次没干脆答应,面上有些犹豫迟疑,因为他自觉跟朝生之间的亲近一直是类似兄弟之间的那种,而且哪儿有那么多断袖,总不能断袖之间都是断袖吧。 没第一时间得到想要的答案,栾浮秋眸子一暗,眼睫上又开始润出水意,他向着燕齐身上贴了贴,口中说出的却是控诉的话,“你亲我难道不是想跟我在一起的意思吗?既然没这个意思,你回来找我做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去陪着朝生——” 燕齐张口还没等出声,栾浮秋的话赶串儿的吐出来,“还在这里抱我摸我,你难道就是来捉弄我的吗。” 虽然这样说着,但栾浮秋俨然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做派,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做到了极致。 燕齐被他猫儿炸毛的样子给弄的没了脾气,知道这人一向没安全感,燕齐也好好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自己跟朝生之间倒是没血缘关系,虽说情谊非常,但该有的距离感也还是要适当保持的,不然以朝生这个容易萌生情愫的年纪确实会不小心走错了路。 “好了。”燕齐摸了摸栾浮秋的头发,给他顺毛,“朝生当时腿受伤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么多年都未能好全,我难免心有愧疚,因此在他的事上有些失了分寸。不过你说的对,我之后会注意的,跟他保持一些适当的距离。” 第57章 那天栾浮秋说的那番话到底还是被燕齐记在了心里,在有心注意下,他渐渐也发现了朝生身上一些从前被忽略掉的细枝末节。 例如朝生总是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例如自己跟栾浮秋在一起时朝生那微微变得有些怏怏的神情。 虽然总会有借口来解释朝生对自己的感情不是爱情,不过只是一个缺爱的小子对哥哥过于黏人了些。 但燕齐却没法儿自欺欺人,人下意识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当初朝生拒绝住进封赏时被赐的宅子,非要留在将军府里时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 确实不该这样了,燕齐想,一个孩子不该因为自己就此走上一条错路,更何况那个人是朝生。 他好不容易从黑暗里走出来,在战场上吃了那么多苦如今还有了军功,怎么着也算的上是年轻有为了。朝生身上经受的苦难该就此结束,而不是再去从自己身上去受一些莫须有的伤害,他合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才是。 第67章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以朝生的敏感他怎么可能没发现公子对自己的疏远。然而纵然他心底再酸涩难过,对日日和燕齐相处的栾浮秋再嫉妒不忿,他却终究还是没再做什么,也没有再拿能让燕齐心软的腿疾去做文章。 只是偶尔会看着抱着栾浮秋的燕齐晃神,目光久久不能从燕齐肆意开怀的笑容上移开,心中怦然又转瞬涩然。 可能是从上次赏马回来后,也可能是在更早之前公子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朝生就知道公子有些不一样了。 而最开始的变化,是在那个栾公子出现后,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但朝生知道公子的情绪变得多了些,喜怒愁乐都明显了许多。 看着公子被旁人牵动着心绪,看着像是色彩更加明亮了许多的公子,朝生曾经也像现在这样晃过神。 但那时朝生心有期盼和不甘,自认为终有一日自己也能变成那个能让公子变得更明媚的人。 而如今,朝生不知怎么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是不会变成那个人的。 不远处被燕齐横抱在怀里的栾浮秋瞥了一眼正看向这边的朝生,眼尾微微下垂,面上有些不高兴,随即他故意凑上前亲了一下燕齐的唇。 看上去十分暧昧,但事实上却是栾浮秋齿间用力轻咬了一下燕齐的嘴。 莫名被咬了一口有些吃痛的燕齐皱了皱眉,垂下头看向怀里这个罪魁祸首,“你嘴痒了?” 话说完燕齐就停下了迈步的脚,低头吻向了栾浮秋。 呼吸在一瞬间被掠夺,这个蛮横又霸道的吻让栾浮秋躲不开也不想躲,气息渐渐急促起来,胸膛起伏着想要获取更多气息,在他身子都软下来的时候,燕齐才停止了这个几乎凶狠的吻。 “舒服了没?还痒吗?”燕齐看着栾浮秋潋滟迷离的眸子,没忍住又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栾浮秋合上眼睛,任他亲吻,眼皮上落下的温柔让他笑出声来,“不痒了,燕神医。” 余光看见朝生转过身去离开的背影,燕齐无声叹了口气。 栾浮秋揽住燕齐脖子的手一紧,伸回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脸颊,语气不满,一脸的不高兴,“你心疼他了?” “说什么呢。”燕齐在他手心里讨饶的蹭了蹭,“我光心疼你都心疼不过来呢,哪儿还有别人的份儿。” 栾浮秋哼了声,也没说对这答案满意不满意。 燕齐抱着他向自己院子里走,“安稳地放下你的心吧,朝生没个几天就去自己的宅子里住了,不会在这儿待太久的。” 栾浮秋看他,“真的?” 燕齐点了点头,“比真金还真。” 最近的日子过得极为快活顺畅,眼下连最后一麻烦都给彻底解决了,栾浮秋心情大好,嘴角勾着连眉眼都弯了起来。 暑气渐渐蒸腾,送去春迎来了夏。 燕齐对于处理政务一事上越来越上手,效率也是高了不少,因着在宫里都看完了,最近几天都没再把折子带回去过。 又是早下班的一天,燕齐乐滋滋的回府接上栾浮秋出去吃喝玩乐。 两人像往常一样尝了一家新开的饭馆的菜,虽然来吃的人少了些,让这家店看起来并不是很受欢迎的样子,但倒是正合燕齐的意。 前不久他太子的身份正式对外公布,意料之中又迎来送往的应酬了一大堆人,让他烦得很,眼下人少清净的地方正合他意。 而且算是个意外之喜,这家的菜做的很合燕齐口味,栾浮秋也挺喜欢,两人竟是默契的都多吃了些。 吃饱喝足后,牵着手的两人慢悠悠的走回府,一边说着话一边消食。 栾浮秋走着走着就开始往燕齐身上靠,身子七歪八扭的,整个人像是喝醉了一样。 燕齐步子也被他带的歪了几下后,幼稚的反过来向他身上贴,两人小孩子一样的互相较着劲,一不小心对视上噗嗤一声都笑了出来。 因着时辰挺晚了,这条路上走的人又一向不多,这会儿更是除了他们俩就没旁的人影了。 栾浮秋和燕齐互相看着对方,笑着笑着就吻了起来。 情动到来的突然,却是结束的迟缓。 燕齐喉结动了动,手掌顺着怀中人的长发,既是在安抚栾浮秋,也是在平复自己身心涌动的火热。 栾浮秋半阖着眼睛靠在燕齐身上,口唇微张气息不稳的喘着,感受到背后腰上两只手上炽热的温度,唇角不禁微微勾起。然而又想了什么,他面上的笑又落下几分,看上去有些失落和不舍。 抱着自己的双手一下子变紧了,燕齐低头疑惑地看向栾浮秋。 “燕齐。”栾浮秋脸颊在燕齐胸前蹭了蹭,小声道:“过几日我要回北越一趟。” 燕齐顺着他发丝的手一顿,思量着栾浮秋口中这句“回北越一趟”的含义,心中隐有猜测。 栾浮秋几乎没给燕齐说话的机会,话赶话的带着股子迫切的又说道:“你要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说着他紧紧的向着燕齐怀里拱了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燕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许找别人,也不许再让朝生贴上来。” 燕齐心里还未没等有别的情绪生起来呢,就被栾浮秋这蛮横霸道且极具占有欲的话给惹得笑起来,他伸手捧着怀里人微微泛着胭脂红的脸,低头亲了亲那双漂亮又勾人的凤眸,“知道了,我的辛奴。” 自从两人心意相通后,燕齐也只有在做那种事时会唤栾浮秋“辛奴”。 这会儿燕齐突然叫他辛奴,栾浮秋一下子就想到了两人做的那些放纵事上,全身血液霎时就感觉有些热了。 耳侧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笑,像是看透了他那处的反应,栾浮秋心生恼怒,正待要狠狠咬一口眼前这个始作俑者,嘴张开还没落下呢,身体骤然腾空,慌乱之下他连忙揽住了燕齐的脖子来稳住自己,“燕齐!” 燕齐抱着栾浮秋向自己怀里掂了掂,让他整个人都紧贴着自己,脚尖一点便运用轻功向着将军府而去。 身侧掠过的风吹起衣襟和发丝,燕齐低头瞥了眼栾浮秋贴在自己颈侧的脸还有紧紧环着自己脖子的双手,觉得他此刻怕掉下去紧贴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就像一只怕生的猫儿,可爱又可怜。 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燕齐忍不住开口撩拨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你什么时候走?” “五日后。”栾浮秋说起这个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不想和燕齐分开,一天也不想。 燕齐抱着栾浮秋腰的手微动,指尖挠了挠手下劲瘦的腰身,在怀里人身子颤了一下后,笑声道:“那我们这几日可是要多黏糊黏糊,待会儿我就让人去宫里送信请假,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在府里陪你。” “真的?”栾浮秋眼睛一亮,惊喜的看着燕齐。 “一天天的哪儿那么多真的假的。”燕齐瞥了他一眼,“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 银亮的月光从高处洒下,落在屋顶上,流泻到门窗里,细嫩的凝脂白玉在月光下透出一种出尘的美来,莹润的水色在其上流动着泛起光辉,直至晨光破晓,一切归于沉寂。 时光缓缓而逝,夏日的炎热总是让人容易心生燥意。 燕齐晃了晃脑袋重新看向手里的书,然而眼睛在看脑子却是没转,看了一会儿发现没看进去几个字后,燕齐果断放弃,带着几分烦躁的扔下书走到躺椅边上躺下。 脚下微微用力,躺椅慢慢悠悠地上下晃动起来,燕齐侧着脑袋看向窗外匆匆而过的飞鸟,眼神渐渐放空,脑海中不受控的又想起了今日在皇宫之中爹跟自己说的事。 北越来书说愿归顺西燕,但唯一一个条件便是求与燕齐成婚。 既说是“条件”,又说是“求”,燕齐想到爹说起此事时那张面无表情脸便笑了出来,栾浮秋可真是会,这态度摆的让人拒绝都找不出理由来。 笑着笑着燕齐忽然就叹了口气,眼帘微垂,看向身侧的目光带了几分黯淡。 栾浮秋离开竟然都有一个多月了,他的辛奴,真是让人不想都难啊。 第58章 日落半山,黄昏初临,街边铺子里热热闹闹的正开始着这一日的第二波忙碌时段。 酒楼里来回跑的小二提着装好的饭菜来到门口,递给不知哪个府上来取的仆从,笑着转头就看见了慢悠悠正走着的燕齐。 小二脸上笑容更大了些,开口是熟络的语气,“好些日子没见着公子了,这些天酒楼里新上了好几道菜呢,不少人都说吃着爽口,公子可要进来尝尝?” 燕齐闲散的步子一停,本就是空着肚子出来的,走了半条街也没什么能勾起兴致的,眼下小二这么一说,索性也懒得再继续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了,“新出了几个菜啊?你跟我说说。” “好嘞!”小二笑着回应,便跟燕齐一起往楼上他惯用的包间走,边细细的介绍着新上了什么菜,皆是什么食材什么口味。 虽然来这儿吃的客人很多,但菜上的并不慢,一边上着菜,燕齐一边吃着。 第68章 这个包间位置好,窗户临街,低头恰好就可以看到来往的人流,加上今晚月色正好,抬头远望银白圆润的月亮就能落到眼底。 许是真的如小二所说新上的几道菜口味不错,燕齐吃的有些饱便心生了些懒意,搬着凳子慢吞吞的挪到了窗边趴在窗沿上四下看着来往的人。 依靠长袖掩着悄悄牵手走过的年轻男女,互相琐碎的说着今日家长里短的老夫老妻,还有天真童趣的嬉笑着的可爱稚童。 羞怯的开怀的烦闷的一张张脸从街道上走过,带着各种情绪的声音交织着传入包间中,燕齐听着看着目光渐渐涣散开,昏昏欲睡的张嘴打了个哈欠。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大半铺子都熄了灯,街道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带着几分迷蒙的垂眼看着窗下的街道,恍惚间燕齐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酒楼门口。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睁大眼歪头又看了看,门口哪儿有什么人。 燕齐突然就有几分失落,也不知道栾浮秋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他跟着一起,连吃饭都变成走形式了。 郁闷了会儿,燕齐长叹了一口气后,摇了摇脑袋甩掉这些让人心情低落的愁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接着睡觉。 把凳子放回桌边,收拾好向门口刚走两步,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燕齐疑惑着开门,门刚打开一个缝,怀里猛的就扑上来一个人,熟悉的气息落入鼻腔,脖子上的一双手抱的紧紧的。 刚刚想念过得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燕齐眼眸微微睁大,眼底先于勾起的嘴角散开了喜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栾浮秋没回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在燕齐颈窝里蹭,蹭着蹭着就开始亲,从燕齐脸侧亲到嘴角,含糊的说着,“我好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 “我也想你。”燕齐伸手托住他的脸颊,默契的吻了上去。 打开的房门被燕齐重新合上,两人紧紧拥在一起,更盛的热意在房间中蔓延开。 窗外的街道人声稀少,夜渐渐静了下来。 栾浮秋没骨头一样的坐在燕齐腿上,整个人几乎不留缝隙的贴在他身上,一双手却是半点儿不安分,一会儿捏捏燕齐的手,一会儿不老实的探进燕齐衣襟里指尖乱动乱蹭。 燕齐捉住栾浮秋安分不下来的手,低头目光落在他难掩疲色的脸上,抬起手摸了摸他青黑的眼圈,“困了就睡会儿吧,我带你回去。” “不要。”栾浮秋握住燕齐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歪着脑袋蹭了蹭,一双漂亮的凤眸看着他,“我还不困。” 燕齐低头亲他亮晶晶的眼睛,声音里溢出了笑,“撒谎。” 栾浮秋侧头吻他的掌心,“你多跟我亲近亲近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 燕齐低头瞥了一眼,这一眼瞬间就让栾浮秋彻底精神起来,前面的假话也在这一刻变成了真话。 “马车在外面吗?”燕齐突然问道。 栾浮秋点了点头。 “那走吧,回府。”燕齐捏了捏栾浮秋的脸颊,随后手下垂牵起他的手,转过身向外走。 栾浮秋唇角眉眼都耷拉了几分,不情不愿的被他牵着出门下楼,步子虽然老实,但手指像是跳舞似的挠着燕齐的掌心,时刻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楼下马车确实就在门口,时间已然晚了,路上行人屈指可数,安静又空旷。 两人上了马车,栾浮秋眼睛看也不看燕齐身边的地方,直直的就往他腿上坐。 腿上一沉,怀里就盈满了一个带着凉意的身体,燕齐笑了声伸手抱住栾浮秋,“怎么这么黏人?” 栾浮秋歪了歪身子贴在燕齐怀里,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控诉道:“你说的才都是谎话,你根本不想我。” “这可就冤枉我了。”燕齐侧头咬他的耳朵,“你再不老实点儿,坐着可就硌得慌了。” 栾浮秋动了动,凑过去亲他,“我不信。” 许久不见的两人一下子就如同干柴烈火一般,燃起了情欲,从唇齿间蔓延到双手,噼里啪啦的蹭动了起来。 栾浮秋软着身子靠在燕齐身上,整个人跟卸了力一样,偏偏手还有意识的解开了燕齐的腰带还要往下伸,眼看着要走火,燕齐连忙捉住了他的手。 燕齐手上刻意用了些力气,栾浮秋挣动了下没能成功,没能如意的人一双带着水色的凤眸眨了眨,看着燕齐的脸上迷茫又有些不满。 看他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燕齐没忍住又亲了下栾浮秋,低声轻哄道:“乖辛奴,忍一忍,等会儿回去再继续。” “难受。”栾浮秋动了动身子,边哑着嗓子小声哼哼边在燕齐身上蹭着,“我忍不了……” “你帮帮我……”栾浮秋胡乱地在燕齐脸和脖子上亲着,抓住他的手就往下拽,“燕齐……帮帮我……” 燕齐被他磨的不行,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也要被折磨坏了,“你净带坏我。”说着把怀里人往自己身上紧了紧,手上松了力气任他牵引着放到了那个地方。 收敛着气息的暗一面不改色的赶着马车从燕将军府门口路过,整个过程稳得不能再稳。 一路无人,马车顺畅地行着,又拐过一个熟悉的弯后马车内的动静停了下来。 栾浮秋喘息未定地趴在燕齐怀里,额头上的薄汗带着些凉意,然而贴着的肌肤却又是灼热的,跟呼出的气息一样让燕齐心里发乱。 燕齐低头看着怀里因垂眸而显得异常乖顺的人,伸出手顺着他的背抚了抚,“可是舒服了?” 栾浮秋没说话,只是跟他五指相扣的手紧了紧。 安静的夜里呼吸声也清晰可闻,栾浮秋气息渐渐平复了下去后,没过多久,马车也到将军府了。 燕齐抱着栾浮秋下了马车,将外袍盖在怀里人身上,直接带人回了自己院子。 一路上栾浮秋合着眼很是安静,回了房间准备把人放到床上时,燕齐才发现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虽然睡着了,但揽着自己脖子的一双手倒是依旧很紧,把人放在床上后手都没带松开的。若非栾浮秋气息平稳均匀,燕齐都要怀疑他在假睡了。 “栾浮秋。”燕齐轻叫了声。 怀里的人眉头微蹙,像是被扰了睡梦有些不满,然而眼睛依旧未睁开。 燕齐沉默的看着在自己怀里安然睡着人一会儿,叹了口气只能跟他一起躺在了床上。 无奈这个姿势实在不舒服,燕齐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没坚持下去,歪头就开始亲栾浮秋的脸,本以为他会不耐烦的伸手推开自己,没想到亲了一会儿栾浮秋也就是侧了侧脸躲开。 最终实在没辙了的燕齐开始伸手把脖子上的手给拿下来,若是真要这样一晚上,明天他的脖子估计就不是自己的了。 栾浮秋不出意料的醒了。 不知是因为酣睡还是因为那会儿的情事,他脸上还带着些薄红,此时迷蒙的睁开眸子,微蹙的眉间让他看上去有些被扰醒的委屈。 “不是说不困?”燕齐见他这副可爱样子就想逗他,“这是谁睡着了还抱着我不撒手呢?” 栾浮秋眨了眨眼,还未从残存的睡意里醒过神来,抱着燕齐脖子的手却是不仅没松反而又紧了些。 燕齐低头作势要吻他,栾浮秋下一瞬便配合的微微仰了仰头,闭上了眼睛。 看着栾浮秋毫不设防的依赖着自己的模样,燕齐要落下的吻在半路停了下来,他摸了摸栾浮秋的脸,突然开口问道:“你会后悔吗?” 后悔就这样不战而降的归顺了燕国,后悔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皇位来到了一个曾欺骗过自己的人身边。 栾浮秋睁开眼睛,看着燕齐的目光渐渐清明,在燕齐认真注视着的目光里,他凑上去将这个吻落到了实处,语气真挚,“不后悔,你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燕齐扶住栾浮秋的背,加深了这个吻。 “燕齐……”栾浮秋呢喃着,“权势地位于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他整个人像燕齐怀里贴着,像是要急于跟他融为一体永不分开一样,语气眷恋又依赖,隐隐又夹杂着一丝疯狂,“只有你,只有你是不一样的,没有你我会死的。” 明明母蛊在栾浮秋身上,燕齐身上的是子蛊,然而这句话说出却又像是主导权在燕齐身上一样。 但说这话的人是栾浮秋,燕齐本该反驳的话忽然就化在了喉中。 “那你就不怕我三心二意?亦或是变心找了别人?”燕齐捏住他的后颈,戏谑的说道。 栾浮秋唇齿间用力地在燕齐唇瓣上咬了一口,霎时两人口中都散开了血腥味。 “哎。”燕齐吃痛后退,“干嘛呀,出血了都。” 栾浮秋手紧紧抱着燕齐不让他躲,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唇瓣上溢出的血,痴痴道:“你心里只能有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燕齐伸出两只手挤压栾浮秋的脸,“怎么老是死啊杀的,净说些不让人活的话,你走的是反派路子吧。” 第69章 “谁让你先说这些我不喜欢的话的。”栾浮秋的脸被挤,嘴一下子嘟了起来,刚才还恶狠狠的模样骤然杀伤力大减,整个人多了些反差的软萌可爱。 燕齐在他脸上乱亲了亲,带血的唇瓣在他脸上留下几个浅淡的红点,“说这些也可爱,辛奴这么可爱我简直喜欢都喜欢不过来呢。” 窗外寂静,窗内帐中暧昧声续起。 第59章 前一日刚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到后半夜才渐渐停了。 天还未破晓,但因着满地的白雪映照着,黑夜都显得明亮了几分。 太子府里的小太监们胳膊肘里夹着铲雪的工具,边搓手边分别向院子里有雪的地方快步走去。上边吩咐下来,今日要在天亮前把雪清理好,以免这地上的雪碍了贵人们的路。 纵然扫雪的动静被小太监放的轻了又轻,但在门口窸窣的声音出现后,躺在床上睡着的栾浮秋还是被惊扰了一般蹙了蹙眉头。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动了动,燕齐抱着人的手也随之动了动,把栾浮秋往自己怀里搂近了些的同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栾浮秋埋在燕齐颈窝里的脑袋蹭了蹭,整个人陷在他温热的怀抱里慢慢又进入了沉睡中。 府中的雪很快被清扫干净,日头渐起,为寒冷的冬日带来了几分暖色。 燕齐睁开眼就见怀里的栾浮秋还在睡着,整个人梦中不知累似的双手双脚都贴在自己身上,被这姿势日日抱着,他睡姿都被矫正的老实了不少。 稍微动了动,就见栾浮秋睫毛一颤,随之眉头便向着中间蹙了起来,一副在睡梦中也不太乐意的模样。 燕齐见状无声笑了下。 当真是霸道,竟连睡觉也不让人随意动弹。 伸出手捻了捻栾浮秋因酣睡而有些红热的耳垂,燕齐轻声开口,嗓音尚且带着几分沙哑:“松松手脚,你相公身子都要僵了。” 栾浮秋睫毛颤动了几下,反应了会儿也不知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贴在他身上的手脚动了动却没松开,在他耳边咕哝着:“困……” “困?昨夜精神的不是你?”燕齐松开撵着栾浮秋耳朵的手,转而捏了捏他的脸,“让相公看看有多困。” 栾浮秋闭着眼朝他仰头,唇齿张不开一样含糊道:“睁不开眼的困。” “活该。”燕齐笑了声,忽然就翻身把栾浮秋压在了下面,“这样冷的天儿最容易贪睡了,但睡多了可是不好,我给你醒醒神。” 栾浮秋刚要睁开眼,一片阴影便落了下来,眼皮被温软的唇吻下,接着唇瓣还未张开便被含住,耳垂也被捻着捻着吻过。 睡意渐消,热意渐起,栾浮秋蹬了蹬脚想要踹开被子,不料下一瞬身上的人就从他身上离开站了起来。 栾浮秋一怔,带着些迷茫的眼睛看向站在床边的燕齐。 燕齐瞥见栾浮秋紧紧追随着自己的眼神,茫然中有些委屈可怜,本急着去放水的脚停了停,捉弄他的心思倏然就被散了个干净。 “逗你呢,谁让你昨晚上闹我,让我没好好睡。”燕齐转头又弯下腰亲了亲栾浮秋的唇,“乖,你继续睡吧。我待会儿要进宫,等我回来咱再继续。” 说完便放过他匆匆解决内急去了。 没一会儿,小太监们轻轻推开了门,放轻脚步进来伺候太子爷盥洗穿衣。 燕齐收拾完到床边看了眼,就见栾浮秋侧着身朝里又睡了过去,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个脑袋,一头黑发披散在枕头上,看上去没了自己反而睡得更肆意了些。 克制住心痒又想捏一捏揉一揉咬一咬睡梦中人的恶劣心思,燕齐低头亲了亲栾浮秋的脸颊便出了门。 今日虽不早朝,但燕齐却仍有不少事要处理。 五年前北越归顺燕国后不久燕齐便被正式封为太子,到如今虽然过去了好多年,他在对于政事的处理上也越发娴熟,但燕齐未敢有半分松懈。 太子之于他来说,是荣光,也是重担。只要是关乎民生,事无大小皆需谨慎处之,而百姓们的未来也将在不久的以后从父皇手中交托到自己手上。 燕齐掀开马车帘子,凛冽的寒风擦过脸颊带来一股冷意,他看向天际东升的旭日,温煦的阳光洒落,映照在男人明亮的眼底,散开蓬勃的意气。 不过他相信自己,自己不会比父皇差的。 马车悠悠的远离了太子府门口,向着宫门方向而去。 燕齐前脚刚走,床上的栾浮秋就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看不出有半分困顿的睡意。 他摸了摸胸口处,那里沉稳地起伏着,若非知情者,何人也看不出里面有一只能操控人性命的蛊虫存在。 这五年来,这对存在于栾浮秋和燕齐体内的子母蛊也确实如同不存在一般沉眠着,老老实实的当着让寄主身强体健的“益虫”。 栾浮秋面上情绪浅淡,垂着眸子躺在床上,被子中尚且残存着燕齐走前留下的暖意。 他侧头将脸埋在了燕齐枕过的枕头上,满脸依恋的在上面蹭了蹭,“燕齐……” 栾浮秋小声唤着,眼中满是爱意,深处却夹杂着些微的眷恋与不舍。 纵然知道取蛊失败的几率小之又小,但……栾浮秋还是因那微小的可能性而生出了些连绵的不安和害怕来。 他不想跟燕齐有一丝一毫分开的可能,哪怕是死,他们都该死在一起才是。 从前是这样想的,现在栾浮秋依然是这样想的。 然而这几年来他们朝夕相处,栾浮秋也知道燕齐跟以前不同了,也跟自己不同,他有了家人,有了雄心和抱负。 这样的燕齐明亮又可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栾浮秋就有些舍不得让这样的燕齐跟自己一起死了。 栾浮秋蜷缩在燕齐睡过的地方,恍若整个人再次陷在那熟悉的怀抱里,耳边是燕齐细碎的笑声,莫名引得自己胸腔里也满满的都是欢快和喜悦。 雪后的暖阳持续了一整日,直到夜晚降临明月升起也再未有一片雪落下。 天色微暗的时候,燕齐头顶着正落下的太阳和正升起月亮回府,脚步不停的直奔书房而去。 但往日亮着灯的书房这会儿却是没见有半点儿灯光,燕齐拉着个人问了问却得知栾浮秋今天一天都没来书房。 带着些疑惑的走到卧房,燕齐就见着了面色有些不对的暗一。 心中莫名紧了几分,他快步推开门。 屋内没点灯,相较于外面更是昏暗了不少,栾浮秋许是睡着了,房间内一片安静。 燕齐视线在四处看了看,随后放轻了脚步向着窗边的软榻走去,软榻上的人影盖着薄被面朝窗外侧卧着,像是看着风景睡着了。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燕齐蹲下身,将栾浮秋身上快要掉下去的薄被往软榻上放了放,笑着在他耳边用气音说话,故意往他耳廓上吹气,“让你昨晚上可劲儿折腾,现在知道累了,莫不是睡了一天?” “这下子睡饱了,晚上难不成又要与我大战几回?” 往常被燕齐这么捉弄,栾浮秋不说用手拍他,怎么也会转转脑袋躲开,然而这次却是格外老实,一动也没动。 燕齐以为栾浮秋是装的,但逗了一会儿人依旧没反应。 “栾浮秋?”燕齐将头凑过去,瞧榻上人的脸,“辛奴?” 纵使他再迟钝也发现这人的不对了,想到进门时暗一的反常,燕齐伸手将栾浮秋的身体正过来,但刚一动作手下人喉中就发出一声痛哼,燕齐手一滞,皱紧了眉头叫在门口守着的暗一。 从窗外透过的微光落在栾浮秋脸上,光线昏暗之下也让燕齐看到了他苍白不带血色的唇,还有在昏睡中也像是在忍疼一样的蹙着的眉头。 这几年栾浮秋身体已经养好了许多,虽然终究不像是燕齐那样身强体壮,但好歹也没生过多少次病,加上各种药膳补着,栾浮秋的脸色已经许久未曾这样难看过了。 “这是怎么回事?”燕齐面色沉郁,声音冷沉,因着久居上位言语间更是多了几分迫人的威严。 暗一在燕齐进门前或者说在燕齐回府前就早已想好了说辞,因此并未有半分隐瞒,一一将栾浮秋今日所做之事说了出来。 随着暗一一字一句的讲述,燕齐眼底的情绪起起伏伏,由最开始的生气震惊渐渐复杂,各种情感交织最终化为无奈和对栾浮秋炽热的爱意。 身体里纽带一般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蛊虫,在这些年里几乎就要被燕齐忘记了,只是偶尔会忽然想起但并未在他脑海里停留多久。 燕齐深知栾浮秋性子的偏执,又明白这人对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是多么看重,且这样没安全感的一个人却能舍弃他所拥有的一切来到自己身边,将自己视为重中之重,那自己又怎么不能去满足栾浮秋这唯一一个想让两人生死不离的要求呢。 人到底不是永恒不变的,燕齐想,自己能为了栾浮秋接受这能随时要自己性命的蛊虫,而栾浮秋如今也能为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取出这能将他们两人能永远绑在一起的蛊虫。 第70章 昨夜两人情至深处时,栾浮秋开口问的话这会儿突然浮现在燕齐脑海中—— “若是没有蛊虫……而我又先死了的话,你会来陪我吗……”栾浮秋身子紧紧贴着燕齐,两人的心跳几乎同频,明明他身子脱力眼看着就要被浓情给淹没了,一双眼睛却还是紧紧的盯着燕齐。 燕齐当时以为他又是想找些别的趣子了,没多想便用了些更猛的力去攻向他,口中一下一下的答着自然是要死也死在一起的。 原来是这样。 燕齐屈指碰了碰栾浮秋带着凉意的脸颊,哑声让暗一去传太医。 暗一轻微的脚步声离去,屋内重归寂静。 看着这样悄无声息的栾浮秋,燕齐突然就觉得屋子空旷极了,这样死寂裹挟着些莫名的孤独几乎就要将他包围的密不透风一样,让他喘息不得。 心中难言的滋味让燕齐抿了抿唇,他突然俯下身张开手抱住了栾浮秋,张开唇咬向这个半分不跟自己商量就剜心取蛊的人。 带着颤音的呢喃声在落针可闻的屋内清晰至极,一句一句的像是没有逻辑的瞎扯,话语里的后怕和慌乱却是从字语间漏了出来,“明明剜的是你的胸口,可我的心口怎么也这么疼呢……” “你这取蛊虫的方式莫不是错了,为什么我感觉我身体里的蛊虫马上也要从心口钻出来了。” “我本来都想着就这样就好了,蛊虫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同生共死毕竟也是一件挺浪漫的事情。” “栾浮秋,你是不是想害我?就因为我昨晚上没称你的心和你到天亮?” 一声虚弱的轻笑忽然和呢喃声重合,栾浮秋气息不稳地接了燕齐的话,“我就是想害你,这次知道怕了吗?不然下次我就让你更疼。” 燕齐抱着怀里人的手猛的一紧,侧头带着些狠意的亲向栾浮秋的唇。 呼吸间的温热气息一瞬便抚平了燕齐心中的不安,喉中发出一抹长叹,他额头贴了贴栾浮秋偏凉的肌肤,“你真是会让我心疼,我要被你给拿捏的死死的了。” 明知暗一说的话可能是栾浮秋有意为之,明知栾浮秋今日取蛊之事存着故意想让自己心疼的小心思,但就算栾浮秋不做这些,燕齐也依旧无法让自己不心疼。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栾浮秋这些小心思也喜欢上了的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原来是这样。 栾浮秋抬手摸了摸燕齐的脑袋,见他这副难得的可怜模样,也心软了几分,唇角微勾反过来安慰他:“不用怕我死了,我可不舍得死,毕竟我还要缠着你一辈子呢。” “今日取出这蛊虫,我是做足了准备的,只是没提早告诉你而已,现下也就有些耗费气血,养些日子就好了。” 燕齐被他摸到舒服,听他这话又忍不住笑出来,“怎么这么乖了?难不成是另一种惹人心疼的路子,不然怎么说的我越发想亲你了。” “来啊。”栾浮秋朝他笑,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任君所为。” “我可没有跟你一起死在榻上的想法。”燕齐低头轻吻了下栾浮秋的额头,笑声道:“等你好了咱们再大战个三百回合吧。” 两人目光相撞,一起轻笑起来。 两双眼睛里的爱意半分不掩饰的流向对方,仅一次对视便胜过了万语千言。 还好,一切恰逢时,明朝更比今朝盛。 【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