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漂亮娇蛟徒弟缠上了》 第1章 《被漂亮娇蛟徒弟缠上了》作者:八拐一撇【完结】 姜风遥是个被气运之子包围的普通人,卷生卷死才卷了个化神境。 实在是卷不动的她决心养老,于是收了个跟她一样资质普通的小徒弟。 养徒弟的生活平静安逸。 小徒弟漂亮又乖巧,还会一手好厨艺。 姜风遥: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养老生活啊,美滋滋。 直到某一日秘境遇险,小徒弟化作人首蛟尾的模样,身上漂亮的鳞片闪着光芒,魔气却弥散了整个秘境。 不对劲! 他的台词应该是:师尊,菜菜,捞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手鲜血地掐住敌人的脖颈,像掰白菜一般掰掉他们的脑袋。 鲜血几乎浸透了姜风遥的裙边。 她惊疑不定地在他的身后叫了他的名字,“阿寂……” 只见方才还狠戾冰冷的徒弟,慌张地丢掉手中的脑袋,将手上的鲜血擦了又擦。 他神色中带着几分慌乱,只露出一如往常地乖巧,凑到她的面前,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师尊……别不要我……” * 姜风遥看着依旧乖巧温和的徒弟。 自己收的徒弟还能怎么办? 宠着呗。 直到小徒弟在某日突然失踪,姜风遥着急忙慌在禁地山洞找到小徒弟之时,小徒弟眼眸湿润,艳绝无双的脸颊之上泛着难明的红,冰凉的蛇尾缠住她的腰。 “师尊,帮帮我。”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甜文 东方玄幻 轻松 日常 师徒 主角视角姜风遥时寂 其它:气运之子 一句话简介:尾巴,好凉 立意:气运也需靠努力 第1章 师兄,师姐,救救我! “小师妹怎么还没出关?明日就是外门弟子叩仙门了。” 仲夏时节,虫鸣寂寂,萤火点点,月光倾泻如瀑。 玉蜃仙楼云雾环绕,影影绰绰的轮廓映照在如银盘般的圆月之上,似月宫仙境,遥不可及。楼台四角灯火盏盏,似星辰点点,映照其间。 微风拂动,隐约似有人声低语。 楼内殿宇数间,有杂役仆从垂首候于主阁之外,安静无言。 明日便是叩仙门大典,是齐云宗掌门青菩真君和他的弟子们在阁中议事。 谢鄞坐于堂下首座,着一袭白衣,容色端华,身量颀长,眉眼温和,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温文尔雅的仙风气度。 身为大师兄的他最先开口,“小师妹心心念念想收个徒弟。若赶不上明日,就得再等三年了。” 旁坐女子倒是懒洋洋的,“着什么急啊,这不还有一晚上呢嘛。” 身为师门二师姐,上有大师兄顶着,虞知向来散漫惯了。 她虽有一张极是妩媚动人的脸,冰肌玉骨,狐狸眼眸,连眼下的小痣也恰到好处的风情,好似一块白嫩的豆腐。 可偏那双漂亮眼眸中的神态又那般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一般。 她一手托着脸,一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剑穗上的铃铛。 叮叮当当的杂乱声音催得人心中愈发烦躁,而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放心吧,小师妹赶得上。” 话音刚落,便有轰鸣阵阵,不绝于耳,似从远峰传来。 虞知微微伸头探了一眼。 只见如浓墨般漆黑厚实的云层在月色中凝聚翻涌,紫金色的电光如一条蛰伏的巨龙,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翻涌咆哮。 虞知:“我说什么来着!小师妹这就渡雷劫了。” “不对呀。这雷劫动静怎么这么大?” 谢鄞见远峰云雾笼罩,电光逐渐汇聚,几欲凝成实质的锋芒,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是还未等得他们有所反应,耳边便骤然炸响惊雷之声。 “啪嚓——” 仿佛天际劈裂,被电光豁开一道巨大的裂痕。 回神之时,带着紫芒的电光滞空凝滞于空中,如一张大网,直奔一道人影而去。 一闪而过的耀目光芒霎那照亮远峰的山野。 单薄的身影遥立于山巅之上,映照出一张小巧精致的面颊。少女粉面桃腮,肤如凝脂。雷芒照耀下的一双瞳仁又黑又亮,极是活泼灵动。 梳起的双螺髻被卷起的风拂得蓬松,仿佛有毛茸茸的触感。淡粉色衣袂被风吹吹得猎猎作响,她昂首迎着天雷来时的方向,仿佛一支山野桃花,任风拂过。 姜风遥微笑望着迎面而来的天雷,安详地闭上了双眸。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化神劫的天雷会这么厉害! 师兄,师姐,救救我! 这天雷好大! 当狂暴的雷霆之力穿过全身之时,姜风遥觉得自己的头盖骨都快被劈裂了。 不过是个化神雷劫,有必要将她往死里劈吗! 她这都闭关小半年了,好不容在今日突破瓶颈,迎接雷劫。结果光是第一道天雷便差点给她劈了个半死不活。 化神的雷劫都这么厉害吗?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雷云翻涌,接踵而至的雷劫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雷霆万钧,几乎只在顷刻之间。 连呼吸都来不及调整,姜风遥便紧接着迎来了愈发猛烈的天雷。 她想,她不该卷的。 当事人表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不应该为了达成师门化神第一人的成就,闭关突破的。 当初元婴劫就快把她折腾个半死,自己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姜风遥人麻了。被雷劈的。 虞知看着接二连三落下的天雷砸在姜风遥的身影之上,不由得也拧紧了眉头。 化神境的雷劫她也不是没经历过,何曾有过这般厉害? 虞知蹭地站了起来,“她怎么每次渡劫都是这死出!” “师尊,快想想办法!” “小师妹快被雷劫劈死了!” 她与谢鄞二人齐齐回眸望去。 而他们的师尊青菩真君只是安静地端坐于堂中。 青年模样的青菩真君生得如玉端华,颇有几分不染尘埃的高贵之气。只是那一头显眼的银绿色发丝,反倒为他平添几分妖冶之感。 而此刻,青菩真君只是垂眸不语,似是沉思。 炸耳雷鸣的间隙之中,仿佛穿插着某种平缓而极具节奏的呼吸声。 轻浅的鼾声在这静谧而焦急的氛围中,有些惹眼。 青菩真君依旧垂眸。 睡得很是香甜。 “师尊!” “啪嚓——” 雷声与呼喊一同响起。 青菩真君一个趔趄,这才睡意迷蒙地睁开狭长的双眸,“嗯?怎么了?” 虞知:?你怎么睡得着的!你这个年纪你……算了,他年纪大,他真睡得着。 看着自家两个徒弟眼中隐约传来的控诉意味,他咧开了嘴,一边掩饰尴尬地挠了挠头,“年纪大了……缺觉……理解一下……” 夜风将他银绿色的发丝吹得轻轻扬起,仿佛凭空游曳在半空之中,颇有凝滞之感,极是好看。 只是手 指轻轻一挠,一根漂亮的发丝被他的指尖带出。 谢鄞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根银绿色发丝在空中摇摇晃晃,随后凝聚成一个青绿色果实的模样,稳稳砸在地上,轱辘辘滚了一转。 “啪嗒——” “我的头发!”青菩真君痛心疾首地惊呼。 他忙弯腰捡起那颗果实,并十分宝贝地用雪白的袖口擦了擦其上沾染的灰尘。 与谢鄞四目相对之时,他将其递至谢鄞面前,“吃吗?别浪费。” 谢鄞面色一僵,不动声色地朝后挪了一步。 被拒绝的青菩真君又伸手将果子递给虞知,“此乃大补之物啊!” 虞知:婉拒。 “不识货。”青菩真君撇了撇嘴,他握着果子左顾右盼一眼,“无絮呢?他怎么没来?” 虞知依旧看着远峰的电闪雷鸣,只是敷衍地答道:“小师弟向来神出鬼没,您又不是不知道。” 青菩真君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将那颗果子握在手心,“那便将它留给阿遥吧。” 虞知:……放过小师妹吧,她都快被天雷劈死了。 青菩真君这才抬眸望了一眼被电光耀得几近白昼的天空,却只是自信地摆了摆手,笃定地说道:“不碍事。她扛得住。” 话说完的下一秒,姜风遥的身影被一道天雷劈过,直挺挺地倒在黑夜之中。 青菩真君自信的表情还在脸上尚未消散。 空气安静得有些尴尬。 在和徒弟们对视一眼之后,青菩真君这才听见自家二徒弟大吼了一声,“愣着干嘛!救人啊!” 姜风遥脑瓜子嗡嗡作响。 一道又一道的天雷将护体的灵力劈得稀碎。她几乎从天灵盖痛到了手指尖。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想,她再也不卷了。 第2章 好在这已经是最后一道雷劫了。 渡劫成功后充沛流转的灵力让姜风遥很快醒了过来。 她躺在被天雷劈得焦黑的泥土之上,刚一睁眼,便见四个脑袋整整齐齐地将自己围住。 “你醒啦。” 姜风遥:…… 虞知仿佛这才发现似乎多了一个人,她“咦”了一声,“小师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无絮着一身墨色长衫,与漆黑夜色几近融为一体。黑暗中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声音平淡,“我一直都在这儿。” 姜风遥见他们都到了,眼眸倏地一亮,方才雷劫之苦恍若已然消弭。 她忙爬起身来,连灰尘也来不及掸去,兴冲冲地对青菩说道,“师尊!我已入化神境了!” 说罢她颇为满足地嘿嘿一笑,“我厉害吧!” 青菩真君回以一个师慈徒孝的微笑。 算了。孩子刚被雷劈过,怎么忍心再打击她呢。 姜风遥又转过头去望向虞知,虽然浑身上下被天雷劈得黢黑又狼狈,但那昂首挺胸的样子仿佛一只骄傲的小狗,黑暗中的一双眼眸亮晶晶的, “师姐!怎么样!这次我可是第一个突破……” 等等!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方才兴奋上头,她竟没察觉到这几人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们的灵力……” 才安静下来的山谷传来一声几乎破音的质问,“你们都突破了?!” 回应姜风遥的只有被她声音惊起的鸟儿扑簌,和山谷里她自己回音。 都突破了……突破了…… 是的,他们突破了。 在她之前。 姜风遥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快要厥过去的心情,“不是?半年前我闭关的时候你们不都还没到瓶颈期吗!” 还未等虞知她们回答,一旁青菩真君微笑着说道:“他们都压制修为等着你呢。” 姜风遥:? 脑瓜子嗡得更厉害了,应该是被雷劈的。 她拍了拍脑袋,“你们只闭关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从元婴瓶颈突破到化神?” 一旁的凌无絮平淡的表情中显得有些疑惑,“没闭关啊。雷劫一来,自己就突破了。” 姜风遥:??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变态吧! 这是人话吗?多么自然,多么顺理成章,就像呼吸一样轻松。那她这小半年辛辛苦苦闭关突破是在玩呢! 虞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安慰道:“小师妹,别听小师弟的!我们突破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一旁的谢鄞仿佛没看到虞知给他疯狂使来的眼色,一脸真诚,“是啊。我们本来是打算等着师妹突破之后再突破的。只是修为实在是压制不住了。师妹你还是师门之中化神第一人的。” 他甚至还好心找补了一句,“第一个先闭关的也算第一嘛……” 虞知捂住额头。 姜风遥:???谢谢? 好想跟这些气运之子拼了。 但又打不过。 姜风遥绝望闭目。 她真傻,真的。她单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气运之子,却没想到他们的天赋已经变态到这种地步。 大师兄谢鄞,又名天才一共有几种写法。为人温柔和煦,乃是标准的天才模板。什么十岁入道二十结丹都是基本操作,丹剑双修也是信手拈来,功法心决更是不在话下。 二师姐虞知,又名超绝捡漏王。师门里,但凡目之所及的秘宝,十有八九都是她捡(或抢)回来的。最强战绩是从秘境中捡到了传说中吃人不眨眼的上古神兽。当然,具体如何捡回来的,这崽神兽界也是一段佳话。 小师弟凌无絮,又名最强打脸怪。天生废材,灵府空虚灵气混沌。但有一招被动技能——莫欺少年穷。每次有人欺负嘲笑他之时,或引大能助阵,或觉醒超强天赋。总之,打脸只在一瞬间。 她悟了。 不该跟这些气运之子卷的。什么师门之中化神第一人,跟他们这些变态一般的天才在一起,只有被卷死的份。 累了。不卷了。 还是收个徒弟安心养老吧。 她看向青菩真君,“师尊,叩仙门大典我还赶得上吧。” 青菩真君还未来得及回话,一旁向来寡言的凌无絮不知为何倒是先开了口,“小师姐,你真打算收徒?可能会影响你修炼的进度。” “影响什么?”姜风遥微笑,“影响我垫底了吗?” 即使她的脸已经被天雷劈得焦黑,似乎也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某种淡淡的死意。 青菩真君嘟哝的声音似乎有些抱怨,“这天雷也太狠了!看把孩子劈成啥样了。” 随即他朝着姜风遥微笑着招了招手,“阿遥,快过来。” 谢鄞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虞知捂脸:……师妹快逃! 姜风遥一脸疑惑地上前,耳边响起青菩真君十分温和的声音,“乖徒儿,被天雷给劈坏了吧。” 只见她的师尊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颗青绿色的果实,笑眯眯地看着她, “来,吃颗菩元果补补。” 姜风遥在目光接触到果实的那一霎那瞬间变得浑身僵硬。 她还不如被天雷给劈死啊! 对上自家师尊殷切的视线,她扯出一个生硬而难看的微笑。因着皮肤被方才的天雷劈得焦黑,姜风遥咧开嘴时的牙齿显得格外明亮, “师姐救我!” 回应她的只有“咻”的一声化作天边的三道流光,和自家师尊手中那颗绿得发亮的果子。 第2章 你很装。 对于第二日的叩仙门大典,姜风遥很是积极。 卷是卷不动了,收个弟子躺平养老吧。 她收拾过身上被天雷劈得焦黑的痕迹,换过一身天青色长袍,其上并无繁复装饰纹样,只在腰间佩一枚玉佩以作点缀。她将发丝高高束起,颇觉这样的打扮很是稳重。 若是板着脸,也有几分师尊的样子。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驭云殿前已又不少外门弟子在此等候。看着他们接踵而至,人头攒动,眼中皆闪烁着雀跃而期待的光芒,等候着叩仙门大典的开始。 三年一度的叩仙门大典,是大多外门弟子进入齐云宗内门修习的唯一机会。若有个中佼佼者,得长老青眼,便可收之为亲传弟子。 姜风遥如今步入化神境,也算是有了收徒的资格。 等得外门弟子齐聚驭云殿前,齐云长老们这才陆陆续续现身。 大师兄谢鄞平日里帮助青菩真君打理宗门事务,一袭白衣飘飘,来得最早。小师弟凌无 絮向来孤僻桀骜不问世事,今日的叩仙门大典亦不见其踪影。 反倒是二师姐虞知,今日的出现倒是引得弟子们纷纷哗然,翘首张望起来。 姜风遥亦不由得跟着循声望去。 远远便见二师姐一身绯色衣衫,跷脚坐在一只信步走来的巨兽之上。那巨兽花纹奇特,似虎似豹,狮身羽翅,威风凛凛,让人颇有望而生畏之感。 而二师姐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只是胡乱揉了揉巨兽的脑袋。 那看似凶猛的巨兽在她手中亦十分乖顺,甚至还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柔软掌心。 姜风遥似乎是见惯了这幅场景,摇晃着脑袋与谢鄞闲聊,“啧啧,师姐夫还真是对二师姐寸步不离。” 弟子人群之中,一少年垂手而立。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那巨兽之后,不由得微微心神一动。 自他的袖中突然钻出一条拇指粗细的银灰色小蛟,探着短小的角张望了巨兽一刻。又很快被少年修长的手指按了回去。 少年识海中响起略带兴奋的声音,“时寂你快看!那是羿蚀!传说中守护建木的上古神兽!” “我知道。” “上次咱们都没见着他,这次反倒是见着了。” 被叫做时寂的少年只是凝神看着羿蚀神兽,没再说话。只有小蛟在他识海里响起兴奋的声音,“咱们肯定已经离建木很近了!” 此刻青菩真君居于殿中,眉眼平和而淡然。眼眸扫过殿前诸人之时,仿佛带着无尽的慈悲之感,殿前顿时鸦雀无声。而青菩真君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庄严。 “修者仙途,问迹问心。此开仙门,上承老祖建木之庇佑,下有年轻弟子之传承。无天赋之佼佼者,无平庸之碌碌者。唯齐云之弟子,叩求仙途。” 虞知在一旁听得打了个呵欠,“师尊正经起来还挺正经。” 姜风遥:……那不然呢。 只见青菩真君从须弥珠中取出一枚橙黄的椭圆之物,好似一枚果实。 时寂袖中的小蛟又探了出来,小小蛟角在袖口边缘顶起微微的弧度。它望了一眼空中橙黄的果实,似乎激动得连尾巴尖也轻轻摇晃起来, “是焜华!是建木的果实焜华!建木一定就在这附近!” 时寂只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再次毫不留情地将小蛟塞了回去,“你很吵。” 第3章 小蛟用角顶住他的指尖:“你很装。” 说话之间,那枚橙黄色的果实已然凝滞于驭风殿前。只见那果实的轮廓逐渐变得虚幻而缥缈,扩散开来,洒下金色的光芒,笼罩于弟子们的身上。 “诸位弟子,入焜华,叩仙门。” 金光大盛,晃得人一瞬间失神。等得姜风遥再度睁眼之时,驭云殿前已空无一人,只剩下空中漂浮的那颗橙黄的果实。 青菩真君宽阔的袖袍轻轻一挥,那枚果实在空中凝成一面巨大的灵镜,镜中是一处丛林密布的宽阔山脉,身着青衣的弟子们在山脉之前面面相觑。 这是弟子们叩仙门的必经之路——在焜华中找到焜华之实,并带着焜华之实一同踏过仙门门槛。 想来弟子们叩仙门需得费些时候,虞知颇觉无聊,便取下挂在羿蚀神兽尾巴上的须弥珠来,像变戏法似的从中掏出一小袋葵花籽来,一边磕得咔哒咔哒作响,一边伸手递给姜风遥一把,“小师妹,来点?” 姜风遥顺手接过她递来的瓜子,跟着她一起咔哒咔哒,“二师姐,你说这次的焜华里,守仙门的会是什么妖兽。” 这几乎算得上是叩仙门中最困难的一步。即使弟子们经历了艰难险阻找到焜华之实,然而在仙门之前,往往都有凶猛妖兽坐镇,难以前进半分。 虞知懒懒地倚在羿蚀宽阔的脊背之上,“不知道。反正我那年挺简单的,找到焜华之实也很轻松。” 上古神兽都出来了还简单? 姜风遥看着一旁的师姐夫用鸡毛掸子一样威风凛凛的大尾巴,轻柔地将地上的瓜子壳拢做一堆。 对不起,打扰了。 一旁的谢鄞搭腔道:“我那年也不难。但也算是费了一番力气。” 姜风遥幽幽地看了一眼他身上仍闪烁着寒芒的破妄长剑。 呵。 把守卫妖兽炼成剑灵,可不得费点力气嘛。 “说起来还是小师弟那年有意思。人才辈出,十分热闹。结果咱师尊力排众议,竟选了最后一名的师弟。” 若说谢鄞和虞知的叩仙门经历姜风遥只是道听途说,那么凌无絮那年,她可真是实打实见过。 那哪叫力排众议,那简直就是瞠目结舌。 当年凌无絮还是个定着天生废物的外门弟子,叩仙门注定与他无缘。 结果谁曾想就在焜华快要关闭之时,寻常弟子难觅踪迹的焜华之实偏就让他捡到了最后一枚,连镇守仙门的妖兽也在这个时候打了盹。 纵使如此,以他的资质侥幸进入内门,也无长老愿意择他做亲传弟子。 偏偏师尊觉得他有点意思,于是这位外门的天生废物,突然之间一跃成为了掌门亲传,惹得诸人议论纷纷。 其后的修为一日千里,屡屡打脸诸人,更是不用再提。 姜风遥抬头望了一眼焜华灵镜中四散开来的弟子们,神情颇有些感慨,“我倒是没进过焜华。也不知道究竟难不难。” 她是师尊在山下城镇中捡到后带上山的,其后便破格成为了青菩真君的亲传弟子。既没参加过叩仙门大典,更未曾进入焜华中寻找焜华之实。 这话似乎让一旁的虞知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她转头瞥了她一眼,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未等姜风遥察觉,很快她便转移了话题,磕着瓜子问道:“阿遥,你想选个什么样的弟子?”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 选徒弟这事,讲究大着呢。 姜风遥朝虞知眨了眨眼睛,“咱们先看看这些弟子怎么样?” 焜华中的时间流逝与外间有所差异。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见灵镜之中或有弟子不敌山中妖兽,一脸失落与茫然地被传送回驭云殿前;或有弟子找到了焜华之实,朝着焜华之巅前进。 随着焜华之巅的弟子越来越多,镇守仙门的妖兽终于在此刻被惊醒。 凝空的灵镜中传来一声尖利的怒吼,焜华之巅在此刻突然浮现出一扇巨大的光门,不见其宽,高耸入云。门中灵力凝成旋涡,霎时飞出一只黑色的巨兽。 姜风遥眼眸中露出微微的讶异之色,不由得与虞知对视一眼,“师姐,这是……破翎鹫?” 虞知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瓜子壳都堆成了小山,“这些弟子只怕要吃苦头咯。” 她看了姜风遥一眼,揶揄地眨眼,“正好。估计是一场鏖战。阿遥你快看看,有没有合你心意的弟子。” 只见灵镜之中,破翎鹫一身黑羽,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如金属的冷芒。数名弟子对峙于它,皆是一脸的凝重。 终于,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一少女率先冲上前去。剑光挽出幻色的影,迎着破翎鹫飞溅而来的黑色羽翼,磨出令人牙酸的咯吱之声。 一招漂亮的身法躲过极速而来的羽翼,剑气最终凝成豆大的实芒,狠狠刺在破翎鹫的翅膀之上。 即使区区筑基的剑芒,对破翎鹫难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足以让其吃痛。就在这破翎鹫愣神的功夫,那少女从它侧身闪过,纵身一跃,跳入仙门的漩涡之中。 电光石火之间,叩仙门大典的第一人,已经出现。少女漂亮的剑法与冷清的身姿,实属此次大典之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怎么样?”虞知指着那少女,凑近了姜风遥,“一看便是天赋卓绝之辈。只怕是仙途不可估量。” 姜风遥忙慌张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为什么?”虞知有些好奇。 只见姜风遥一脸正经地回答她,“她天赋太高了。” 说着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谢鄞,又凑到虞知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就像大师兄一样。” 谢鄞:……谢谢我听得见。 “天赋高还不好?”她的理由让虞知有些乐,“再说了,像大师兄怎么了?你怕什么?” 姜风遥微笑:我怕破防。 虞知忍住笑,复又看向灵镜。 方才少女的剑光似乎激怒了破翎鹫,黑羽带着破风 的厉啸,直直朝着弟子们猛烈而去。弟子们纷纷应对,一时间剑光纷纷闪起,碰撞着发出叮铛之声。 虞知又指向灵镜中一瑟瑟发抖的少年,只见他剑法笨拙,灵气微薄,几乎用尽全力也难以抵御黑羽的攻击。 “这个呢。一看便不像大师兄。一看天赋就很差。” “这个也不行。”姜风遥亦失望地摇了摇头,“万一像小师弟怎么办。” 虞知:……你讲究还挺多。 陆续又有几名弟子跨入仙门,或是被黑羽击中,传送至驭云殿中。 转眼之间,焜华之巅上只剩下最后一名弟子。少年身材修长,鼻梁挺直,轮廓却柔和,眉眼极是漂亮,平添几分雌雄莫辨之美。只一双玻璃黑眸中隐约带着冰冷沉郁之气。 只见他手执寻常弟子用的普通木剑,目光冷冽地与破翎鹫对峙。 方才猛烈的黑羽似乎并未让他狼狈分毫,属于弟子的朴素青衣亦衬得几分贵气。 虞知指着那少年,“那这个呢?看起来天赋不算最好,也不算太差的样子。” 姜风遥的目光跟着落在少年身上,神情微微一顿。 少顷之后,虞知才听到姜风遥严肃而正经的声音, “这个也不行。” “这个太漂亮了。” 第3章 小师妹好像破防了。 “漂亮的也不收?你这都什么破讲究?”虞知一脸疑惑。 “因为你们三个,都很漂亮。”姜风遥理由十分充分,“由此可见,你们这些天杀的气运之子,都很漂亮。” 虞知:……竟不知你是夸我还是骂我。 而后姜风遥又十分客观地补充了一句,“更何况,他还尤其漂亮。” “你哪里看来的理论?一套一套的?” 姜风遥望天:实践出真知,古人诚不欺我也。 她曾经也天真地以为自己是个天才,直到遇到了他们。 姜风遥不语,只一味破防。 “不光漂亮的,还有什么被退婚的被灭门的,还有被仇家疯狂追杀的,都有可能是气运之子啊!” 看她说得一本正经,虞知不由憋笑。 她的嘴抿成一条弯曲的弧度,望着姜风遥的眼中突然闪过狡黠之意,“那也不一定啊。小师妹你也很漂亮啊。” 姜风遥:? 所以不一定什么? 恰在此时,殿前的弟子们望着灵镜中的景象不由得纷纷发出惊呼。 只见手执木剑的少年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破翎鹫,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区区杂毛鸟而已。” 属于少年特有的清朗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破翎鹫震怒。 被传送回驭风殿的弟子们仰头望着灵镜,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厉啸,黑羽如刃,破翎鹫直奔少年而去。 少年并未曾躲闪,一脸兴味地看着破翎鹫带着怒意的眼神朝自己奔雷而来。霎那之间,手中已是剑光如虹,足尖一点,亦直奔黑色羽雾而去。 第4章 弟子们几乎看得大惊之色,他难道准备正面迎上破翎鹫?那可是几近元婴境的猛兽啊! 同样大惊失色的不止他们。 “啊啊啊啊啊!时寂你疯啦!” 袖中的蛟尾疯狂地拍打着他的手臂,时寂识海中顿时响起尖锐的爆鸣,“你只是为了进内门找建木你跟一只杂毛鸟过不去干什么!你现在身体啥条件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下次装逼之前能不能分清主次啊!啊啊啊啊它过来了!你快退啊!退!退!退!” 识海中突然炸响的惊恐声音几乎尖锐到快要变形。时寂不由得被这声音震得身形一滞,动作亦慢了几分。 于是灵镜之中,弟子们看见方才一脸自信与轻蔑的少年,在正面迎上破翎鹫之后,被破翎鹫的翅羽一掌掀飞。 只是弟子们依旧是面面相觑,一脸的不敢置信。因为破翎鹫这一掌,刚好将时寂掀进仙门的漩涡之中。 众弟子:???这样也可以? 就在少年被甩进仙门之后,焜华在此刻终于关闭,重新凝成果实的模样。 成功叩得仙门的弟子们在橙黄光晕的笼罩之下,逐渐现身于驭云殿前。 一眼望去,不过也只有寥寥数十人而已。 虞知笑着调侃,“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阿遥,这也不剩几个了呀。” 姜风遥的目光扫过面前的几人,神色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按着惯例,本应几位辈分更高的长老先择弟子。只是长老们矜持,颇有些自矜身份之意,向来是等着弟子们先行叩求拜师,这才择优收徒。 这倒是便宜了姜风遥。 她辈分小,也才刚步入化神境不久。倒是没有自矜身份这一说。 热情的目光在来回逡巡之后,最终凝聚在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身上。 少女名叫方愿,在对阵破翎鹫的时候,姜风遥就曾注意到她,天赋虽不算最佳却也算尚可,眼神中颇有几分执着和坚韧之意。 她行至那少女面前,脸上扬起和颜悦色的微笑,语气中极尽和善之意,“你可愿入我门下,拜我为师?” 她这句话说得温柔又和蔼,一看便是个性格温和又认真负责的师尊。姜风遥想。 这有拒绝的理由吗?根本没有! 她甚至想好了将哪套心法传授于她。 小弟子高兴地脸都红了呢。 方愿有些为难。 只见她涨红了脸,在嗫嚅片刻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虽说能得长老青睐已是不易,只是…… 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她仰脸望着姜风遥,礼貌回道:“多谢姜师叔美意。弟子能得姜师叔青眼,实乃弟子之幸。本应拜入师叔门下,以承师徒之情。只是弟子已有心仪的师尊,只愿拜入他的门下修习。还望姜师叔见谅。” 姜风遥和善的笑容僵在脸上。 没关系。 人家本来早有心仪的师尊嘛。正常的。 这个不行,再换一个就是了。 她微笑着转脸看向一旁的少年,笑容有些略微的生硬,“那你呢?可愿拜入我门下?” 她对眼前的少年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大概天赋也属于尚可的水平吧。虽说眉眼中隐约带着些倨傲之气,但毕竟是少年嘛,血气方刚的也实属正常。 对于姜风遥递来的橄榄枝,何在山有些不屑。因着族中人脉不错,他早将内门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眼前这位姜师叔,虽说是掌门亲传,天赋比起另外三位可差远了。 听说两百来岁了才入道,说不定是什么关系户,这才被掌门破例收为亲传。 他自认天赋一流,今日叩仙门也不过是被人抢先钻了空子,这才没第一个叩得仙门。 若是拜入这天赋平平之人的门下,岂非明珠暗投? 他略略昂着头,眼神中带着轻慢,“谢师叔美意。弟子不愿。” 姜风遥:…… 若说方愿的拒绝言辞恳切礼数周到,那么何在山的拒绝算得上骄慢无礼了。 姜风遥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 在一连问了三四个弟子之后,不是有心仪的师尊了,就是修习的方向与她截然不同。总之,没有一个愿意拜入她的门下呢。 姜风遥:…… 她终于知道那些长老为什么一定要等弟子叩求,才选择弟子了。 现在就是尴尬,十分尴尬。 她干笑两声, “其实我也没有很想收徒。” “天赋也都一般。” “我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特别看得上。” 虞知俯身凑近羿蚀的耳朵,低声蛐蛐:“小师妹好像破防了。” 姜风遥:“我没有!” 袖中的小蛟望着这边的动静,额前的角拱了拱时寂的袖子,“啧啧。竟无一个人选她。她看起来好像要碎掉了。真可怜。” 时寂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它按了回去。 小蛟依旧不安分地蛄蛹, “时寂,你方才那样,估计也没长老选你了。要不你去拜入她的门下!正好咱也去混个亲传弟子!找建木或许方便些。” 时寂厌恶剑修。 他说:“没那个必要。” 小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 等他抬眸望向姜风遥之时,刚好也对上姜风遥远远望过来的视线。 她似乎有些犹豫,好像害怕被再次拒绝。 一双黑亮的瞳仁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像是害怕被拒绝的淋雨小狗,有些丧眉搭眼的。眼神中又是颤颤巍巍 的迟疑,又抱着一丝期待。 仿佛拒绝她便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一般。 姜风遥看着沉默的时寂,咬了咬牙。 算了!漂亮就漂亮吧! 师姐说得对。气运之子都很漂亮,但漂亮的不一定都是气运之子啊! 此子天赋平平,连破翎鹫一招都接不住,应该不会是让自己破防的气运之子吧。 她再次扬起了和善的微笑。 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话,时寂便站到了她的面前,拱手道:“弟子时寂,愿拜入师叔门下。望师叔不弃弟子驽钝,收下弟子为徒。” 视线相撞的瞬间,时寂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就开了口。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不忍拒绝于她。 也许寻找建木,成为亲传弟子或许更方便些。 小蛟在识海中不屑地“嘁”了一声。 姜风遥闻言笑得快要牙不见眼。 小弟子,还是你有眼光。 她宣布,从此以后,姜风遥安心教徒养老,再也不卷啦! “走!师尊带你去见见你的师祖师叔们。”她春风满面地上前拉住时寂的手,牵着他就往殿中走去。 “啊!”一惊一乍的声音再次在识海中响起,袖中小蛟蛄蛹得毫无规律,“她拉我的手干嘛!” 说着便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尖叫, “她怎么敢牵我的!” “她知道我是谁吗!” “时寂你快把她甩开啊!” 时寂微微一怔,皱着眉头看着那只牵住自己的手,掌心莫名传来奇异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想要挣脱。 但她的力气似乎有些大。 时寂扯了几下,竟纹丝不动。 “时寂你怎么还不甩开她!” “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时寂:…… “师尊!师兄!师姐!”姜风遥像献宝一样将时寂带至三人面前,“快来看我收的小徒弟。” 她乐不可支,“我也是有徒弟的人啦!” 说着便向时寂一一介绍,“这是你师祖青菩真君,这是大师伯,这是二师姑。” 她左右望了一眼,发现不知何时凌无絮也来了,“小师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于是姜风遥向时寂介绍道:“正好!这是你小师叔。” 凌无絮向来是个阴冷沉郁的性子,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微眯着眼眸,目光似乎始终在时寂身上来回打量。 时寂像是不太多话的样子,只是依次行礼算作见过。 青菩真君微微颔首以作回礼。只是在抬眸望向他之时,神色中颇有些深意。就连一旁虞知的眼神似乎也带着些探寻的意味。 姜风遥倒是不曾在意,只是见左右长老似乎都从须弥珠里拿出了些什么东西,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为师尊,应该给弟子一个见面礼才是。 她脸颊微微鼓起,皱着眉头用灵力在须弥珠中翻箱倒柜,而后眼睛一亮, “找到啦!” 只见她手中握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物件,看起来通体雪白,毛茸茸的,上面还挂着两个造型古朴、刻满了奇异花纹的铃铛。 “你将这个剑穗收着吧。” 她大手一挥,颇为大气地将其递给时寂,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可是厌箬狐的尾巴!三百年才会脱落一根的,可珍贵了!最厉害的是这个铃铛,据说是绘光真君亲手制成,镇魇驱魔,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串来!” 第5章 时寂看了一眼那剑穗,面无表情地指着谢鄞的配剑,“师尊,那里就有第二串。” 姜风遥:? 时寂接着指向青菩真君与虞知,“那里还有。他们都有。” 姜风遥:?? 青菩真君微笑:没错,你小师弟也有。 凌无絮拨了拨剑穗上的铃铛。 “你们哪来的这剑穗?”姜风遥震惊。 青菩真君:“我与你师兄下山路过奇索楼之时,见这剑穗好看,便让你师兄买了几个。也算是咱们师门独特的标志。” 说着,他不知何时又掏出一个剑穗来,微笑看向姜风遥:“来。这个是你的。” 姜风遥看着他向自己递来一模一样的剑穗,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天杀的小贩子!竟然给她卖假货! 青菩真君打了个呵欠,“别跟师尊客气!买三送一呢!划算得很!” 姜风遥:??? 谁跟你客气了!你们搁这打批发呢! 她转头看向谢鄞,开口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大师兄,你买成多少灵石一个?” 在得到谢鄞花了九十九块灵石的答案之后,姜风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古怪而快意的笑容。 “哈哈!我只花了九块!” 她咧开嘴笑,炫耀似的在谢鄞面前摇晃着脑袋,“大师兄你还是没经验啊!奇索楼的东西要去零取半大刀狠砍啊!太有钱被坑了吧!” 小蛟:?她就给弟子九块钱的东西? 虞知:?你九块钱还想买真货? 姜风遥洋洋得意地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假不假货的无所谓。我可以买坑了,但一定不能买贵了!” 谢鄞微笑:“哦。九十九块和九块对我来说没差别。” 虞知也轻笑:“哦。我的这串是真货。” 姜风遥:…… “乖徒弟你别拦着我我要跟他们这群人拼了!” 第4章 再凡尔赛一个试试呢?…… 等得其他长老都择选了弟子,行过繁琐的拜师礼之后,叩仙门大典便算是结束了。 自家师尊早就在殿中坐着打起了瞌睡,二师姐脸上也有些懒懒的倦怠之意。姜风遥拍了拍时寂的肩膀,“累坏了吧。走!师尊带你回家。” 说着,她的灵力便探入了腰间的须弥珠中。 呵。 刚刚都拒绝我是吧。 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诸人皆见姜风遥一副憋着劲的模样,连小巧的鼻尖也跟着用力,不由得纷纷被吸引去注意力,看她在做些什么。 “砰——” 随之而来一阵沉闷的响。 只见姜风遥面条一样细软的手臂竟从须弥珠中扯出一把巨大的重剑。 那重剑看起来分量不轻,惯性使然,重剑脱开须弥珠的一刹那,姜风遥一个趔趄有些不稳,那柄重剑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咣当——” 骤然而来的巨响惊得青菩真君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之时差点掉凳。 姜风遥:……这只是个意外。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她撇了撇,在一众讶异的目光之中,单手拎起了那柄重剑。 小蛟抖了抖尾巴尖,“难怪刚刚我挣不开她的手。力气真大。” 那重剑通体古色,快要与她齐高,立起来之时几乎能遮住她整个单薄的身板。而姜风遥只是单手握住重剑,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破风之声,重剑被她单手掷出,稳稳停在空中。 姜风遥足尖一点,轻轻跃上重剑,随后朝时寂伸出了手,弯眼一笑,“走!跟师尊回家!” 她瞳仁纯净而明亮,笑容灿烂得一如天边夕阳,高高竖起的发丝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飞扬。时寂看着那只朝她伸出的手,微微发愣。 那双眼睛让时寂莫名觉得熟悉。 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重剑悬浮的高度,他可以轻易一跃而上。但几乎是下意识的,时寂竟想要伸出手去。 而后一个刻板的声音阻止了他将要伸出的手,“姜风遥,这不合规矩。”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时寂的动作一顿,他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没再动作。 说话之人乃是宗门的执事长老宋余。他是青菩真君的师兄,为人刻板,颇有些默守陈规。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提醒姜风遥,“新晋的亲传弟子入门之时都需亲登师尊洞府,不可御剑代之,以示尊重。” 言下之意,是让时寂自己爬山去。 时寂袖中的小蛟有些不满,尾巴哒哒拍在时寂的小臂之上,“哪来的臭老头!真是讨厌!” 姜风遥看了一眼宋余身旁新收的小徒弟,正是方才无礼拒绝她的何在山。 宋余本来看不惯她无拘无束没个规矩,师门中又十分娇宠,向来喜欢拿宗门规矩约束于她,自己倒是收了个无礼的小徒弟。 她从鼻尖里哼了一声,扬着下巴,颇有几分被骄矜傲气。 “多谢宋师叔劝诫。只是尊师重道不在嘴上。您若是喜欢,让您自己的弟子去 便好。当年我亦不曾亲登师尊洞府。我的徒弟,自然也不需要。” 她眨着眼看向殿中的青菩真君,“师尊,您说是吧。” 青菩真君鼾声正好。 还未来得及等宋余再拿规矩训诫,姜风遥眼疾手快俯身一把将时寂扯上重剑, “咱们走!” “你!” 重剑顿时御风而去,只留宋余和他新收的小徒弟吹胡子瞪眼。 直到重剑穿破云层,身边缭绕起轻薄如烟的雾气,姜风遥这才像是炫耀一般对时寂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第一次御剑飞行!很厉害吧!”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师尊御剑飞行之时,柔软的云层从自己脸颊划过,带着冰凉潮湿的雾气。 从剑身俯瞰其下云层渺渺,山川茫茫,又害怕又兴奋的情绪让她她兴奋得手舞足蹈,差点从剑身上跌了下去。 小徒弟一定也觉得很厉害吧。 她转过头去看向时寂,眼眸里满是晶亮的期待。 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眸,时寂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嗯。” 姜风遥满意地转过头去,又嘱咐道:“你别害怕。我的悟心宽敞得很,不似他们长剑,窄得跟细条似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不小心就摔下去了。” 瞧瞧,多么贴心的好师尊啊。 “对了!还未问你叫什么名字!” 时寂的声音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并不真切,“时寂。” “那便叫你阿寂好了。”她朝时寂笑得眉眼弯弯,“我的名字是姜风遥。师尊和师兄师姐会叫我阿遥。但你只可以叫我师尊哦。” “是。师尊。”时寂叫得顺其自然。 时寂想,他只是为了寻找建木道心,懒得拒绝罢了。 不出片刻,悟心便稳稳落在一处山巅之上。目之所及,绿树荫蔽落英缤纷,夕阳柔和的光线穿过树丛的缝隙,耀出一个个明亮的光斑,好似游人的溏心煎蛋,照在一方小院之上。 姜风遥随手一扔,悟心“铛”的一声插入院前一块巨石之上。她以手掐诀,一个花纹繁复的诀印很快浮现在她的掌心。 “阿寂,把手伸出来。”她对着时寂说道。 在时寂照做之后,闪耀着灵光的诀印浮动至时寂的掌心之中,随后化作一束耀眼的细芒,钻入时寂掌心后消失不见。 姜风遥领着他一边进入小院,一边说道:“这里是无心山。也是我的洞府。有了这个诀印,你日后出入无心山的结界便可方便许多。” “时寂!这里好浓郁的灵气!”怀中小蛟突然兴奋起来,“就凭这样的灵气浓度,不出一个月咱们就能重新蜕皮了!更何况这样浓郁的灵气,建木一定就在附近!” 他甩着尾巴嘿嘿地憨笑,“也不枉你厚着脸皮对着人家几百岁的小姑娘叫师尊了。” 在刚踏入这里的第一刻,时寂就感受到了这里异常浓郁的灵气。 西极齐云,乃天下大宗。灵气浓度本就比普通宗门强上许多。而在这一处山峰之中,灵气几乎可以凝成肉眼可见的实质。 只是…… 这里的灵气也让时寂莫名觉得熟悉。 姜风遥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怎么样,是不是感受到什么不同了?我这无心山,可是整个齐云宗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当年师尊可是谁也没给,独留给了我!” 时寂有些好奇。这里算得上洞天福地,灵气浓郁得几乎让人眼红。青菩真君单独让给其中一个弟子,不会让其他弟子有所异议吗? 只是这样想着,不知为何自己却突然问出了口,“为什么?” 这话突然让一脸兴奋炫耀的姜风遥顿时小脸一垮。为什么?因为那些气运之子变态呗。 大师兄说这里灵气浓郁得像是作弊,“以我的天赋根本没必要。” 二师姐说她懒得修炼,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会把她撑死,“压制修为很累的好不好。” 第6章 小师弟更是重量级,因为灵府混沌却因祸得福。自创了一套心法可以从天地之力中汲取灵气,“这点灵气比起天地之力来根本没眼看。” 姜风遥:再凡尔赛一个试试呢? 好想跟你们这群气运之子拼了! 就连师尊也十分高情商地说道:“阿遥最适合无心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我天赋差! 她瞪了时寂一眼,不自然地别开脸,“师尊的事少打听!” 而后又拍了拍时寂的肩膀,将话题扯了回来,“话说回来,还是你有眼力见,拜我门下,不亏吧!” 她眨着眼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竖着尾巴炫耀的小狗,让人有忍不住想要揉乱她脑袋的冲动。 姜风遥这才突然想起,身为师尊的自己理应稳重些才是,总嘻嘻哈哈的可不行。 于是她收起脸上的笑,转过身去看着时寂,将手背在身后,故作一本正经。 她努力回想着当年师尊刚收她为徒时的派头,板着脸说道:“入我门下,天赋规矩皆不重要。只需尽力即可。” “是。”时寂并未多言。 姜风遥又想了想,竟发现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并未曾提醒,接着说道:“我门下亦无辟谷的规矩。虽说民间饭食驳杂,只是修途漫漫,若是为了修炼放弃万千美食,因噎废食,岂非无趣?” 小蛟:“时寂你别说,她说得还挺有道理。” 她伸手指了指院落的东南一角,“饿了用膳,渴了喝水,厨房就在那边。” 随后又有些神色不自然地补充道:“记得给为师也煮上一份。” 时寂:“是。” 姜风遥觉得自己也不能一杆子打死,又补上一句,“你若想自行辟谷,也未尝不可。” 时寂:“是。” “但记得也要给为师煮膳。” 小蛟:???她这是收弟子还是找厨师呢? 大约没什么需要嘱咐了,姜风遥指了指院中寝居,“我住这里。你自己挑间顺眼的屋子收拾住下吧。明日辰时一刻,记得在院中等我。” 翌日,辰时六刻,时寂站在院中已等候已久。 姜风遥房门依旧未曾打开。 袖中的小蛟有些不耐烦的用鳞片在时寂袖口上蹭来蹭去,“时寂,她是不是给我们立规矩呢。” 时寂垂眸,并未回话。 “我就知道这些大宗过场多!昨天让我们去爬山,今天又让我们站院子!有这功夫,咱还不如四处转转,探探建木所在呢。” 这厢,姜风遥正从睡梦中惊坐而起。 她探头朝窗边望了一眼,发现昨日新收的小徒弟正乖乖地站在院中,身形笔直。 急!收徒第一天就睡过了怎么办!在线等! 她揉了揉本就杂乱的头发,小徒弟不会觉得她这师尊很不靠谱吧! 时寂目光闪动,此时恰是朝阳升起,落英纷纷。 窗边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眼,在险些与他对视之时又慌慌张张地缩了回去,只留下发丝晃动的微微弧度。 姜风遥慌乱地穿戴衣物,随手扎上平日里梳得最多的双螺髻,这才故作镇定地推开门去。 “等久了吧。”她板着脸,看起来一本正经。 时寂看起来十分乖顺,“不曾。” 姜风遥故作满意地点点头,正经的表情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心虚,“今日让你在此等候,乃是为了磨练你的心性。修途枯燥,是曰动心忍性。” 她简直是个天才!姜风遥想。 多么令人挑不出错的理由! “我就说!”小蛟大呼,“你看!我就说她是在给我立规矩!” 时寂看着她因为着急而梳得有些蓬松的发髻,一缕不听话的发丝从发髻间翘起。 他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又很快压了下去。“她没有。” 她看起来没那个心眼。 “跟我走。”姜风遥随手在院门前拔出那柄重剑,“今日要带你去拜见老祖。” 这是所有亲传弟子的必经之事。 想当年她跟着师尊去拜见老祖之时,可是惊了一跳呢! 时寂闻言一怔,“老祖?” 识海之中顿时响起小蛟尖锐的爆鸣, “是建木!是建木啊!快跟着她去!咱们要找到建木道心啦!” 第5章 便宜这老东西了。 小蛟缠在时寂的手臂之上,似乎极度兴奋,用小角蹭来蹭去,“我还以为咱们找建木得费些功夫呢!没想到混成亲传弟子就可 以。早知这么轻松,三百年前咱们还费那功夫做什么。” 时寂并未说话。他与姜风遥站在悟心之上,万里无云,朝阳正好,暖色的光晕萦绕于身边,朦胧柔和得像是羽毛。 姜风遥歪着头,第一次做师尊,她业务还有些不熟练。按照流程,是不是应该先给新晋弟子介绍一下啊。 她清咳了两声,见时寂漆黑的眼眸凝于自己身上,这才绷着脸故作正经地说道:“你在外门的时候,应该有师父给你说过了吧。我们西极齐云,因建木而生。” 时寂沉默着点了点头。 毕竟这几乎是天下诸人皆知之事。 “建木通天,乃登天神树。”姜风遥指着其下一览无余的齐云诸峰,“齐云之物,目之所及,皆为建木所化。我们脚下之山峦,山中之草木、妖兽,都是建木的枝桠。昨日你们所叩之仙门,亦为建木之果实焜华构建而成。是而老祖建木,便为齐云之始。” 大概这是每个新晋的内门弟子必修之课,姜风遥努力回想着当年青菩真君所说,依样画葫芦: “天下无人知建木之大,只因身在其中,只知其名,不见其形。但老祖早在天地时间流转之间凝聚灵智,因而亦有本源。今日拜见老祖,便是拜见建木之本源。” 说罢,姜风遥眨了眨眼,看着时寂的反应。 多么见多识广又认真负责的师尊啊。她想。 这么一大段掉书袋的东西都让她完整地说了出来,她可真是有当师尊的天赋。 时寂看着眼前的少女就这样眨着眼睛望向自己,黑亮的瞳仁中似乎满是期待之意,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力量。 时寂微微抿唇,“多谢师尊为弟子解惑。” 倒也不是不忍心泼她冷水。 只是既然要装乖徒弟,自然要装得像一点罢了。时寂想。 姜风遥的眼眸似乎愈发明亮了。她轻轻摇晃着脑袋,满意地将头转了回去。 时寂看着她的背影,少女的双螺髻被阳光渡上一层浅淡的光晕,还带着些碎发的茸毛,随着脑袋晃动的弧度轻轻摇摆。 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悟心很快停在一座山峰之前。 只见眼前山峦高耸,直入云霄,不知其高,不见其巅。那日叩仙门大典的驭云峰,便在此山的山腰之上。 “这是齐云诸峰的主峰凌霄山,也是建木的主干。” 姜风遥伸手拍拍时寂的肩,“日后你若有幸得道飞升,便是从这里登得天梯,踏入仙门。” 当年师尊也是这样给她说的。 她带着时寂来到凌霄山的山脚。此处溪流潺潺,树木藤蔓夹道而生。溪流尽头豁然开朗,迎面便见一宽阔平台。只是这流水恍若凭空而来,亦不知向何处而去。 平台之上空空如也,只依稀可见极其微弱的灵力流动。 姜风遥踏上平台之上,长袖翻飞之间印诀已生。四面传来一阵异常的灵力波动,周遭环境却并无甚改变。唯有眼前的平台之上,赫然出现一颗茂密的古树。 时寂微微眯着眼,看着古树华盖如伞,黑叶黄实,灵力萦绕之间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闪芒。 唇角有难以察觉的弧度微微扬起,时寂喃喃低语,“建木本源。” “阿寂,快来见过老祖。”姜风遥站在建木之下,朝他招了招手。 小蛟伸出头用角顶了顶他的掌心,“别凑太近。万一被他认出来。” 时寂朝姜风遥走去。周遭安静,脚步踏在满地干枯的落叶之上,发出细碎的响,恍若异世之感。姜风遥笑容明艳而活泼,就那样不远地望着她。 小蛟似乎有些疑惑:“我怎么突然觉得她看起里有些熟悉。” 时寂只是皱着眉头,“不对劲。” 漆黑而干枯的落叶被踩得细碎,望着落叶细小的碎片。 时寂沉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几乎只在片刻之间,眼眸骤然凝成竖瞳, “建木本源怎么会有落叶?” 他的脚步停在原地,眼神警惕地看着不远处朝他笑着招手的少女。 姜风遥见他呆住,上前一把拉住了他,“愣着干什么?走呀!” 这次时寂依旧没能挣脱。 小蛟:“可恶怎么还是挣脱不开啊。她到底哪里来的一把子力气啊!” 时寂这才发现,四周安静得几乎难以感受到生命力的流转。建木是齐云之始,花鸟虫兽皆由此生。生命力理应蓬勃而壮大。 第7章 然而这里几乎一片死寂。 他再次看向一地的落叶。建木本源是不会有落叶的,除非…… 时寂紧紧皱起了眉头,“建木已经枯萎?” “咦?”姜风遥反倒是疑惑,“这你都看出来了?” 反正她当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这还是师尊告诉她的,“师尊说老祖已经枯萎很多年了。” “什么时候枯萎的?”时寂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焦急。 姜风遥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一百年前我入门之时就已经枯萎了。” 时寂仍是不愿相信此前种种努力皆算做白费力气,“好端端的,建木怎么会枯萎?” 建木是登天神梯,在数万年时光流转之间早已修得道心。若能修得人形,建木只怕是早已得道成仙。世间少有与其匹敌之人,怎会就此枯萎? “叫老祖!”姜风遥纠正他,又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师尊说老祖去寻找自己的机缘了。” 小蛟不满地嘟哝,“他已修成道心,还需要什么机缘。” “那道心呢?”时寂急急追问,“建木道心在何处?” 姜风遥不觉他的异样,只做一个好好师尊为他解惑:“刚刚不都说了嘛。老祖寻找机缘去了,道心肯定跟着他一起啊。” “不可能!”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否定。 建木并未修得人形,本源亦不能离开建木太远,又如何外出寻找机缘? 见时寂的一脸不可置信与焦急,让姜风遥有些感动。 身为齐云弟子,他大概向往建木已久。这才会在老祖面前失神呆愣。又在得知老祖枯萎的消息之后焦急难耐,瞧,连眼睛都急红了。 她这个做师尊的都有些自愧不如啊。 她伸手拍了拍时寂的肩膀,“我懂你的心情。我当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难过。” 小蛟:?你懂什么来着? “不过师尊说了,老祖未曾死去,只是道心不在而已。除了老祖自己,世上没有能杀死老祖之人。只因道心不在,本源枯竭,这才无生命神智,显枯萎之状。” 说着姜风遥拉着时寂的手跪在建木面前,她转脸朝时寂眨了眨眼睛,“若你不信,咱们试试?” 说着,她便拉着时寂与她一同并排跪下。时寂见她一脸郑重之色,俯身行叩首大礼。 而后她转过头看了时寂一眼,似乎轻轻皱了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寂默然,不动声色地向后跪了半步,与她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 当初师尊在老祖面前是怎么说的来着?姜风遥皱着眉头,回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 不过这个,只要意思到了就行了吧。 “齐云亲传弟子姜风遥,拜见老祖。”她再拜了拜,礼多人不怪。 随后她组织好语言,讨好般地嘿嘿一笑,“老祖您看,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时寂,又听话又懂事,人长得还好看!我今日带他来拜见您,您看您要不要赐他点什么?” 小蛟:?她在说什么东西? 时寂:……她好像在找建木要东西。 这么直白的吗?! “愣着干嘛!”姜风遥瞪了一眼呆愣的时寂,“阿寂!快叩头叫老祖!” 小蛟:“时寂咱们真的要跪着叫这老东西老祖吗?” 时寂抿了抿唇,“老祖。” 小蛟:……你还真听话。 便宜这老东西了。 时寂话音刚落,建木周围的灵力逐渐汇聚,将建木笼罩在一起。光华流转,汇聚的灵力产生一阵耀眼而剧烈的芒,让人几乎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等再睁眼之时,平台之上早已空空如也。方才巨大的建木好似一场幻梦,连脚底的落叶都不知所踪。 姜风遥忙跑至平台中央的石台之上,眼巴巴地望着。 时寂看着她,“师尊,你在看什么?” “看老祖会赐予你什么好东西呀!”她的眼中满是期待,“每 个亲传弟子前来拜见老祖,若是得到老祖认可,老祖都会赐予其一件宝物。有的是心法,有的是神武。总之老祖给的东西都不会太差的。” 小蛟对此表示怀疑:“若建木灵智还在,一定知道咱们的身份。那他还舍得认弟子给宝物?” 时寂看向姜风遥,“师尊,当日老祖赐予你的是什么。” “有一张丹方,只是我看不懂,师尊给收着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姜风遥说着得意洋洋地一笑,从须弥珠中掏出悟心,指尖敲在上面“铛铛”作响,“这才是硬货!此重剑名曰悟心,乃上古神武,也是老祖赐我的。虽说现在还未凝出剑灵,可已经初具灵智,颇通人性。想来凝聚剑灵也是指日可待呢。厉害吧!” 小蛟再次表示怀疑:“建木这老东西不会拿假货糊弄小姑娘吧。这重剑连剑灵都没有,还上古神武?我瞧着不像。” 见时寂只是看着悟心并未说话,姜风遥接着说:“虽说师兄师姐他们都使长剑,灵巧帅气又洒脱飘逸。但我这柄重剑也不差的!连师尊都说老祖这样安排最适合我呢! 师尊说剑走轻盈,须得用脑用心。我心思粗放顽心太盛,反而不适轻巧细心的长剑。不若重剑大开大合,有摧枯拉朽之势!怎么样,厉害吧!” 小蛟:心思粗放顽心太盛?这傻孩子不会没听出来说她缺心眼吧? 她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好似某种寻求夸奖的小动物,几乎让人难以拒绝。 时寂望着她的眼睛,“师尊厉害。” 姜风遥这下满意了,眼见石台中央逐渐出现灵力波动,她兴奋地看着时寂, “怎么样!为师说得没错吧!老祖未曾死去,是知道我们的存在的!快看老祖会赐予你什么!” 小蛟微笑:希望他能把建木道心赐予我。 只见灵力汇聚之时,石台上缓缓飘落一条粗麻的布条。 空气突然有些安静。 这就是老祖酝酿半天赐予的宝物? 小蛟:?!他羞辱我! 他不给东西就算了!给一条不值钱的粗麻布条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在羞辱我! 是不是不发火就把别蛟当傻子! 第6章 哪有人的尊号叫这个名字的…… 姜风遥眼疾手快地将布条拎了起来。 只见那粗麻的布条约莫两指宽,两尺长。粗麻的布条摸在指尖泛起微微的粗糙,似乎经历过岁月的痕迹,被洗的微微变形的模样。布条边缘有粗浅不一的豁口,就像…… 就像是胡乱从麻布衣服的一角上扯下来的一样。 她拿起布条后在石台之上左看右看,“这就没啦?不应该啊!”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石台,对着空气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老祖?老祖?您是不是给错了?要不您再给一个呗?” 空气依旧十分安静。 姜风遥:…… 小蛟:虽然很安静但感觉被无情嘲讽了呢。 看着时寂平静而毫无波动的脸,姜风遥干笑两声,“老祖赐予宝物,一定有玄机所在。肯定是咱们还没搞明白!对,还没搞明白。”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没底气。她抓着那布条又反复仔细观察了几眼,别说,还真让她有了发现。 “咦?这上面怎么会有血迹!” 只见布条中央沾染开一大块暗红的血迹,顺着麻布的纹路向四周逐渐晕染开来。方才布条叠放在一起,并未让人发现。眼下一看,倒是十分显眼。 老祖赐予这布条,究竟用意何在? 姜风遥绞尽脑汁,“这……这也许是什么神兽之血,说……说不定有辟邪镇魇之效,要不……要不你先收着,没准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小蛟在识海中嗤了一声,“笑话!我还需要什么狗屁神兽之血?我堂堂……”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时寂伸手便从姜风遥手中接过那粗麻布条,“多谢老祖,多谢师尊。” 小蛟:…… 虽说时寂的表情并无波动,但姜风遥亦能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开心。 知心师尊伸手拍了拍时寂的肩膀,“没事啦!老祖的深沉用意虽然咱们不知道,但师尊这里好东西多的是,你随便挑!” 小蛟:……好东西是指九块灵石的假剑穗吗? 说起这个,姜风遥倒是突然想起一事。一边顺着小溪走出,一边与时寂聊着,“对了,那日我见你在焜华之中还用的普通木剑。你还没有自己的剑吗?” 时寂摇了摇头,“不曾。” “那咱们啥时候去山下逛逛,买点材料我给你炼一把你先用着。等哪日有秘境开启,我拜托二师姐去给你捡一把。你都不知道,你二师姑在秘境里捡东西可厉……”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时寂问道:“师尊还会炼剑吗?” 时寂微微偏着头,用漆黑的眼眸望着她,似乎有些好奇。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姜风遥语气突然一顿。她神色似乎露出些不自然的镇定,“当……当然了!我可是金木双灵根,最适合炼器了!” 第8章 姜风遥的目光微微闪烁飘忽。她想起了二师姐对她的评价…… 不过自己现在都化神境了,应该……不至于吧。 心中反复纠结片刻,想起山下奇索楼的剑几乎最便宜的也要一千灵石一把。她掂了掂须弥珠里的灵石,算了,应该问题不大。 这样想着,她自信地对时寂说:“明日等你内门听训结束以后,咱们便下山。” 谁叫她是一个又厉害又负责的师尊呢。 “内门听训?”时寂微怔。 “虽说你现在是亲传弟子,可内门该修的课业是不能少的。我当年也跟着内门弟子们修习了许久呢。” 时寂闻言点了点头。 二人正欲御剑离去,刚好碰上宋余领着何在山前来,大约也是为了拜见老祖前来。 双方倒是没有别的多余表情,只微微颔首以示见礼。 只是宋余向来有些瞧不上姜风遥没规没矩的性子,连带着身旁的弟子也显得趾高气昂起来。擦肩而过之时,何在山眼见时寂握在手中的布条,发出只余两人听到的一声不屑轻笑。 “这傻大个和那个臭老头看起来一样讨厌。真想一尾巴把它拍死。”小蛟不满意地拍了拍尾巴,“时寂,我们去把他杀了吧。” 时寂冷着眼眸回眸看了他一眼。 “阿寂,你看什么呢!”姜风遥将他拉上悟心,“咱们快回去了。你明日内门听训,又得早起呢!” * 这天姜风遥特意起了个大早,毕竟自家小徒弟第一天前去内门修习,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师尊,她还是得嘱咐两句的。 此刻不过晨光熹微,时寂看着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睡眼仍带这些迷蒙之色,语气里亦带着晨起惺忪的鼻音, “阿寂,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她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没成想时寂早已穿戴整齐。他今日穿着一身银灰色衣衫,坐在院中石凳之上,似乎在发呆。 小蛟:“好浓郁的灵气!我吸!” 姜风遥这才想起时寂得从她的无心山去到内门弟子峰。以他的修为只怕是不能御剑,估计这才早起。 “等会我让悟心送你过去。” 她揉了揉眼睛,等得自己彻底从从迷蒙中醒来,这才做出语重心长的模样,嘱咐道: “今日是你第一次去内门修习。内门课业繁重,倘若跟不上课业,亦十分正常,不必妄自菲薄。你若有听不懂跟不上的,可以去问你大师伯。” 她语气一顿,“当然了,问我也可以。” 说着,她担忧地看着时寂,“内门弟子大多天赋不错,多有自视甚高者。你这般乖巧懂事,看起来又闷不作声的,别让人欺负了去。若有人欺负了你,一定要回来告诉我,为师定会为你做主。” 小蛟:笑话?这个世界上欺负我的人还没有出生。 时寂:“是,多谢师尊。” 姜风遥单手拎起悟心挥在空中,将时寂推了上去,“去吧,阿寂。” 直到看着悟心化作天边的一道流光,姜风遥这才伸了个懒腰,回望了一眼桌前摆放的剑谱。 要练吗? 算了,卷什么卷。 睡个回笼觉先。 等睡到日上三竿之时,姜风遥突然被饿醒了。她咂了咂嘴,抬眸看了一眼更漏,突然想起今天的 日子。 “不好!再晚就赶不上了!” 只见她着急忙慌地起身,提提嗒嗒地穿鞋收拾完毕后,一把拎起悟心,朝着不远处的秋名峰驶去。 “师姐?”秋名峰的院落门前,姜风遥探了个脑袋张望,“师姐在吗?” 秋名峰是二师姐为这座山头重新取的名字。原来的名字姜风遥有些记不清了,但师姐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并自封为为秋名峰车神。 姜风遥:哪有人的尊号叫这个名字的! 虞知:你别管。 不过师姐向来如此,颇有些神神叨叨之意,嘴里总会说些令人听不懂的词语。她口中的卷啊、破防啊,都是师姐教的。 虞知刚从院中小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看样子是刚准备用午膳。 还好还好。姜风遥想,还好她来得快,这顿饭算是让她蹭上了。 “你属狗的啊。阿年刚把饭菜做好,你闻着味儿就来了。”虞知看她,“快进来吧。” 羿蚀神兽名为定年,二师姐常常唤作他阿年。 姜风遥依旧扒在门边,探着头左右张望,“师姐夫不在吧。” 也不知是为什么,她是有些怕羿蚀神兽的。更何况,每次只要她靠得二师姐太近,他就会一脸幽怨之气,看得她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浑身都刺挠。 “不在。”虞知摆了摆手,“你刚刚过来没碰见阿年么?他去灵池瞧崽子去了。” 听到他不在的消息,姜风遥这才卸了一口气,而后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我就知道他不在。” 每月隔三逢九之日,定年都会去灵池瞧瞧崽子。每当这个时候她便会来秋名峰找师姐蹭饭。 虞知抬眼看着她,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怎么很怕他的样子?” 姜风遥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一盆仔姜兔肉,一碟炸鲜蘑,一盘白灼青菜,令人食指大动。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毫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直到麻辣鲜香的兔丁入口,她发出由衷的感叹,“该说不说,师姐夫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姜风遥满意地眯起了眼睛。一边嚼嚼嚼,一边说:“我哪里是怕他?师姐你没发现吗?每次靠近你半步之内,他浑身气场就不对劲。那一脸幽怨的样子,生怕我会把你扛着跑了。怪瘆人的。饭菜都吃不香了。” 她语重心长地劝:“师姐啊!你就是太惯着他了!” 虞知朝她眨了眨眼,“他是小动物嘛。占有欲强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你别管他就是了。” “小动物?!”姜风遥惊跳起来,一边用手比划,“他那脑袋都有大师兄的炼丹炉子大了!一口都能吃下三个你!你还管他叫小动物?!” 说罢她又伸筷子夹了块炸鲜蘑,脆皮咬在嘴里咔擦咔擦作响,含糊不清地说道:“真香。” 虞知依旧朝她眨了眨眼。笑容有些古怪,又有些不怀好意。 后颈好像有些凉。 姜风遥后知后觉,这才发觉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暗道一声不好,而后略带僵硬地转头,发现定年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院门之前。 “阿年,你回来啦。”虞知笑着朝定年招手。 姜风遥咬着牙低声说道:“师姐你怎么不提醒我!” 他今天回来得也太早了些! 虞知无辜眨眼,“我方才提醒你了啊。” 说着又朝定年弯眼一笑,“小师妹说你炸的小蘑菇很好吃呢!” 定年微笑十分得体:“那你多吃点。” 姜风遥干笑两声。 只见定年坐在虞知的身边,不动声色地将她与姜风遥分隔开来。 来了来了!那种熟悉的怨夫感又来了! 虽然师姐夫依旧面无表情,可她似乎就是能从他的气场感觉到不友好的气息呢。 虞知:“阿遥你愣着干嘛,快吃啊!” 姜风遥拿起筷子。算了,蹭完饭赶紧溜。 一块兔丁刚刚入口,定年却突然在旁平静如常地开口,“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路过弟子峰,你的小徒弟好像被欺负了。” 姜风遥的筷子顿时一僵。 “什么!”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怒气冲冲之色,“真有人敢欺负我的弟子?真是欺人太甚!” 看着姜风遥骂骂咧咧地夺门而去,虞知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你让阿遥吃完行不行。” 定年只是面无表情地弯了弯唇角。 第7章 不是?哥们?这对吗???…… “喂!乡巴佬!你不会连膳堂的灵石也给不起吧!怎得不进去?” 刚一放课,时寂便被人伸手拦住了。 他本打算随处转转,寻找建木道心的下落。只是眼前之人似乎想来找些不痛快。 他露出些不耐之意,阴沉的目光好似一条毒蛇,冷冷扫过眼前的人。 何在山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心头发麻,竟打了个突,不自在起来。 一颗火红的柿子树坠满沉甸甸的果子,隔开两人的视线。 何在山强自镇定,一个平庸师尊的弟子,他怕他做什么。 于是他抖了抖肩,又趾高气昂地起来,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 “你师尊没给你灵石么?连膳堂都进不起?对了,那日老祖赐予了你什么宝物?不会是就是那个破布条吧!真是寒酸啊。看来亲传弟子和亲传弟子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啊。” 小蛟在袖中将尾巴拧成问号:这傻大个叭叭说啥呢?听不懂。 见时寂只是沉默不语,何在山愈发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更是炫耀起来,“天赋一般呢,就别抱怨自己待遇差了。若你能有我的天赋,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了。一个没人选的师尊,和一个没人选的弟子,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第9章 小蛟:!他说我和师尊天生一对?! 它忸怩地在袖中拧成麻花:这不好吧。 “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像你这样的人,急功近利,大约都是冲着青菩真君的名号而去。你真以为她师尊是青菩真君,你便能高枕无忧了么?” 何在山仍是喋喋不休,“听说你那天资平平的师尊,两百岁了才入道。一大把年纪还跟着一群小弟子在内门修习,课业屡屡垫底,更是不守规矩。像她这样平庸之人,谁知道是怎么突破的化神境?” 时寂眼神倏地暗了下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说什么?” 而小蛟从鼻孔里喷出怒气:“时寂你跟他费什么话!你把我放出去,你看我不一尾巴拍死他!” 何在山见他阴沉的脸色笑得愈发恶劣,他用灵力摘下一颗树上的柿子,在手上轻轻一掂,“我说——这颗柿子,便送你当午膳吧。” 他甩手便将软烂的柿子投掷而出。 与此同时,一道银灰色隐芒从时寂袖中飞出,几乎以迅雷之势直奔何在山而去。 “干什么呢!”几乎是同一时间,自二人身旁亦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姜风遥刚心急火燎地抵达弟子峰,远远便见何在山拿着一个柿子朝自家小徒弟砸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修长的银灰色身影之上立刻印上一片显眼的亮色痕迹,柿子的汁水顺着衣袍蔓延而下。 果然在欺负她的弟子! 这还了得?! 她气得不等及靠近,怒斥一声,一把便将悟心朝着何在山的方向掷了出去。悟心的分量极重,霎时间裹挟着浓重的怒气飞出。 何在山只听得耳旁有破风之声呼啸而来,循声望去之时已见一柄巨大的重剑将青石地板划出一条长长的沟壑,朝着自己扑面而来。 小蛟本已接近何在山,却在听见姜风遥声音之时不由得身形一滞。 只是还未等它有所反应,就被直奔而来的悟心砸飞了出去。 姜风遥: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咻的一下飞了过去? 何在山看着那柄重剑几乎是警告般地堪堪停在自己面前,一路奔袭而来的风快要将他的脸扑得变形。 还未等他流下一滴冷汗,就见面前的时寂突然闷哼一声,噗地吐出一滩鲜红的血迹,喷洒在悟心之上。 何在山:?不是吧哥们?你吐什么血啊! 一颗柿子也能给你砸吐血? “阿寂!”一看时寂都吐血了,姜风遥更是震怒。她忙上前扶住时寂,“你没事吧。” 时寂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由得眼眶一酸,连带 着肋骨也有散架的错觉。他轻轻咳了两声,在姜风遥的目光之下再次咳出些血丝来。 他面色苍白地朝姜风遥摇了摇头。 姜风遥:我徒弟在强撑! 她一看时寂眼眶都红了,不由得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你别怕!师尊为你做主!” 时寂任由她牵住自己的手,浓稠神色凝聚于她挡在自己身前那娇小的身影。 姜风遥满脸怒容地瞪着何在山,“敢欺负我的弟子?” 何在山自觉姜风遥身为长老,自然不可能以大欺小,与他们这些小辈动手。更何况他的师尊辈分更高,自然无所畏惧。 他神色轻蔑的瞥了姜风遥身后的时寂一眼,“没用的废物。只会让旁人替你出头么?” 姜风遥怒火中烧,“铛”地一把拎起悟心,剑锋直指何在山,“欺人太甚!” 未等何在山有所反应,姜风遥双手握住悟心,却并未使用灵力,单凭手中之力凭空斩出一剑。 只见悟心并未碰到何在山分毫,然而斩破的空气夹杂着强大的气浪,直奔何在山而去。 何在山下意识退后一步,他没有想到姜风遥竟真的这般不顾面子对他出手。 他向来是个目中无人的倨傲性子,当下成了亲传弟子,更是不可一世。 他见不惯时寂那副冷漠孤僻的模样,又听说姜风遥资质平平,这才想着耍耍威风。却不曾想姜风遥竟然这般护短。 唰的一下,这下是真是有人飞了出去。 何在山咚的一声被气浪狠狠掀翻砸在地上,浑身疼得他“哎哟”了一声,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干咳了一声,只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之气,却未曾似时寂那般吐出血来。 “姜风遥,你干什么!” 自他背后响起的熟悉声音让趴在地上的何在山不由得一阵欣喜,他艰难地从地板里爬了起来,连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怎么,就你有师尊是吗。 “师尊!她以大欺小!” 宋余瞪了一眼姜风遥,“你也算堂堂齐云长老,竟敢刁难小辈!如此不守规矩,成何体统!莫不是在叩仙门大典上被他拒绝,心存怨恨?” 此刻不少弟子已从膳堂用完膳出来,远远便见此处两位长老对峙,不由得停下来驻足观望。只是一时间又不敢靠得太近,唯恐波及自身。一个个都探着头,只恨修为不够,无法远远探听。 “我呸!少跟我扯废话闲篇!”姜风遥气鼓鼓的像个河豚,“你弟子把我家阿寂打得口吐鲜血,我还不能教训了!” 宋余花白的胡子一抖,“谁把你家弟子打吐血了?明明是你对何在山动手!” “你放屁!”姜风遥跳脚指着悟心上的血迹,“看把孩子打成啥样了!吐这么大一滩血!” 小蛟不知何时已经钻回了时寂的袖子,用带着哭腔的鼻音委屈地嘤嘤:“好疼啊,疼死我了。” 宋余不敢置信地望向时寂。 而时寂只是淡淡地擦去嘴角的血痕,抿了抿嘴,“师尊,弟子无事。” 多么隐忍!多么委曲求全!眼圈都红了还强撑着说自己没事! “阿寂你别怕!师尊一定为你做主!” 姜风遥用愈发愤怒的眼神望着何在山。 何在山:?不是?哥们?这对吗??? 就连宋余也板着脸看向何在山,沉声问他,“你真欺负他了?” “他没有。”时寂替他说道。 何在山:“你看。” “他只是拿柿子轻轻砸了我一下。” 何在山:?这话有点不对劲呢? “我家徒弟受了委屈还得帮他瞒着!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姜风遥愈发怒气上头,“一个柿子能把他砸吐血?” 何在山:是啊我也想问呢? 宋余表情愈发严肃了起来,看向何在山的表情里也带着威严,“在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在山浑身还疼着呢,此刻已是百口莫辩,“师尊!苍天可鉴!我真的只往他身上砸了一个柿子!” “可笑。”姜风遥冷笑,“一个柿子能把人砸吐血?难不成这摊血是我弄出来故意诬陷于你吗?” 小蛟:…… “更何况平白无故,你用柿子砸他难道就有理了吗!” 宋余语气一顿,“即使弟子打架有所争执,你一个做长辈的出手是什么道理!” “他欺负阿寂,就是欺负我!欺负我!那就得挨打!这就是我的道理!”姜风遥挥舞着悟心,毫不示弱。 她如此蛮不讲理,让宋余也跳脚起来,“姜风遥!你别以为掌门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弟子们正是筑基锻体的阶段,真被你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姜风遥不耐烦地将悟心指着何在山。 “你吐血了吗?” 何在山、宋余:好像没有。 “那你在这里鬼叫什么!”姜风遥骤然提高的音量像个小喇叭,“我徒弟这么大一滩血看不见吗!就他筑基锻体?就他是个宝贝?” 她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谁家的弟子还不是个宝贝了!” 时寂被她紧握住的指尖微微一动。 小蛟甩了甩尾巴尖:“胸口虽然好痛可是她叫我宝贝诶。” 宋余气结,瞪着眼与姜风遥对峙良久,终究是无话可说,还是败下阵来。他挥袖做出一副不与你一般见识的模样,“罢了。不过是小儿争执。在山,我们走!” “等等!”姜风遥见他们欲一走了之,开口叫住叫,“这样就算完了吗?” 宋余一看她有不依不饶的架势,也有些不悦了,“姜风遥,你别得理不饶人!说到底不过是小辈们的一时意气,有所争执也算正常!你当年在内门修习之时,招猫逗狗惹事生非还少么?更何况何在山也已经挨了打,你还想怎样?” 姜风遥哼了一声,“虽说他也挨了打,算是扯平了。可我们损失他还没赔偿呢!” 宋余愣住,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损失?你什么意思?” “宋长老,你刚刚自己说的,这些弟子们正是筑基锻体的阶段。今日阿寂平白吐了这么大一口血,若是伤了元气可怎么好?”姜风遥努了努嘴,“何在山身为罪魁祸首,药石仙丸的,不得给阿寂补上?” 宋余听明白了,他有些气结,“你!你这分明是碰瓷!” 第10章 姜风遥才不管他那么多,只自顾自地说道:“还有阿寂这一身衣裳。人家攒了许久,只因今日第一日内门听训,这才特意穿着前来以示郑重。结果好端端一件衣裳,瞧他造成啥样了!您就说该不该赔吧!” 宋余听着她东拉西扯,气得眼睛一鼓,老脸憋得通红也说不出话来,“胡搅蛮缠!简直是胡搅蛮缠!” “还有呢。”姜风遥接着数。 宋余与何在山几乎是异口同声:“还有?!” 姜风遥指了指那衣衫上的柿子痕迹,“还有这柿子!也是我的!赔钱!” 无稽之谈!简直是无稽之谈!宋余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凭什么说这柿子是你的!” 姜风遥似乎早知他会如此说,扬着下巴,“不止这些柿子,只要是可以吃的,都是我和师姐亲手种下的!宋长老,你应该知道,齐云一草一木皆为建木所化。你好好瞧瞧,这是不是真正的柿子!” 她冷哼一声,忿忿看着何在山,“我和师姐轮流用灵力精心养着护着的果树,好不容易才开花结果!这熊孩子倒好!伸手就给我摘了!” 宋余:…… “我也就罢了,二师姐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若是生起气来,让羿蚀神兽活吃了你!” 姜风遥比划着吓唬何在山,将手夸张地比作丹炉的大小,“羿蚀你们那日见过吧。脑袋这么大,一口吃掉三个你!” 何在山浑身一抖,“我……我……” 宋余气得与何在山大眼瞪小眼, “你说你惹她干什么!” 第8章 你要脸不要? 眼见算是被赖上了,宋余与何在山无法。最终以何在山赔付一百灵石作为结束。 姜风遥蹦蹦跳跳地拉着时寂往山下走,一边掂了掂何在山赔过来的灵石,眼睛笑得弯弯眯起,“走!阿寂,师尊带你下山下馆子!” 她从须弥珠中摸出一颗丹药来,不由分说塞进时寂嘴里,“虽说刚刚牵着你时把了你的灵脉,只是有些气血不稳罢了。但你吐了那么大一口血,还是吃颗药丸补一补。” 她哼哼了两声,“这 可是大师兄搓的丹药呢。只收那小子一百灵石,算便宜他了。” 唇边骤然感受到指腹的柔软,只是很快便转瞬即逝,隐约只有属于她的草木清香之气还停留在鼻尖。 时寂微微一怔,喉头下意识滚动,将药丸咽了下去。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出齐云的阵法连接着山脚的城镇,因着靠近齐云宗的缘故,许多求仙之人在此来往居住,因而镇上倒是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姜风遥似乎对此处很是熟悉,刚一出阵法,便拉着时寂往一个方向走去。 “走!咱们先去醉仙楼!这会正好醉仙楼的人少了。” 只见她脚下生风,带着时寂在人群中左右穿梭,很快便到了一处装潢精美的酒楼。 而后便熟门熟路地找了位置坐下,找小二点了一大桌子菜,“方才听说你受欺负,我着急忙慌就赶了过来,连饭都没蹭上!” 等到热腾腾的菜色被小二端了上来,烧鹅仔油光水滑,小酥肉香脆可口,姜风遥一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一边嚼得嘎吱作响。 “阿寂快吃呀!这醉仙楼可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了,味道差不了!我之前没上齐云的时候还在这里打过工呢,为的就是这口小酥肉。” 师姐当初听到她在山下打工两百来年只为了吃醉仙楼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不愧是咱们打工人啊,有点钱全炫嘴里了。” 小酥肉在她嘴中咔擦作响,细小的碎屑沾到唇边,泛着轻微油润的光泽。姜风遥伸出舌尖,轻轻舔掉唇角的碎屑。 时寂眸色微动,不知为何,自己竟也夹起一块碟子里的小酥肉。牙齿咬下的瞬间,略带坚硬的酥皮炸开之后,露出的是其中柔软多汁的内里。 很可口。 姜风遥一边吃一边与他闲聊,“方才何在山与你起了什么争执?” 时寂垂眸,并未回答。 “你不想说也无妨。你这么乖,肯定是他先来找你的麻烦。”姜风遥咬了一块鹅腿,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过你怎么这么老实!不知道还手呢!” 小蛟两只短小的前爪捋了捋胸口:……还了,没还上。 “有些亲传弟子自视甚高,都是眼高于顶的。我辈分又小,他们定然觉得你好欺负!”姜风遥哼哼两声,“当年我在内门修习之时,顶着掌门亲传的名头,都有人敢欺负我呢!结果怎么样?叫他们有来无回!”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时寂的肩膀,“阿寂,你别怕!师尊虽说辈分小了些,可不是吃素的。” 她将下巴一扬,一副很是厉害的骄傲模样。 时寂看着她黑亮的瞳仁,只是问道:“师尊,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姜风遥闻言,原本晶亮的眼眸突然黯了一瞬,她撇了撇嘴。 一个两百岁才入道的泛泛之辈,竟撞了大运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连叩仙门大典都没参加过。 他们自然看不过去。 更何况她还顶着一张七岁小孩的脸,一看就像是好欺负的。 姜风遥哼了一声,“他们嫉妒我。” 时寂想起方才宋玉说她当年在内门亦是惹是生非,可她撇着嘴眼里满是愤愤的样子,分明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像是嘴硬的小狗。 时寂突然有些想伸手捏捏她蓬松的发髻,两个啾啾像是耳朵。 “到时候给你炼好了剑,我教你几招。”姜风遥恶狠狠地咬下一块鹅腿肉,“我看你天赋还算不错,虽说比不上那日叩仙门魁首,但年岁尚小便到了筑基挤进了内门,想来也学得很快。到时候谁敢欺负你,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自有师尊为你撑腰!” 说着她含糊不清地问道,“对了,你今年多大了来着?” 时寂抿唇,语气似乎有片刻的凝滞,“十六。” 小蛟:???你要脸不要? 姜风遥唔了一声,“十六筑基,也算不错了。只是比起当年的我还差一点点啦。” 她炫耀似的朝时寂眨了眨眼,“当年你师尊我可是七岁就筑基了哦。怎么样,厉害吧!” 时寂沉默片刻,“何在山说师尊两百岁才入道。” 姜风遥往嘴里送鹅腿的动作突然顿住。 她啪地一声将鹅腿拍回碗里,一脸怒气,“狗东西!竟敢编排我?刚刚才找他要这点灵石真是便宜他了!血亏!” 小蛟:……这重点对吗? “你别听何在山胡说八道!” 再次看向时寂的时候,她脸上带着气鼓鼓的神情,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我虽说两百岁入道,可确确实实七岁就筑基了!师尊可以作证的!你见过谁七岁就筑基了吗?你师尊我还是很厉害的!” 这话倒是让小蛟有些疑惑:奇怪,她筑基之时就该入道了啊。两百岁才入道是什么意思? 时寂乖乖答道:“师尊天赋异禀。是何在山胡说八道。” 他的回答让姜风遥的表情似乎满意了些,这才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糖年糕,颊边鼓鼓囊囊的,“下次见面我一定狠狠教训他!” 等到吃得心满意足,姜风遥又叫来小二打包了一份小酥肉,“待会给二师姐带回去。” 她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嘴中念念有词,“不行不行。得打包两份,待会还有求于大师兄呢……大师兄二师姐都带了,不给小师弟一份是不是不好啊……啊对了,还有师尊呢……” “算了。”她颇为大气地摆了摆手,“小二,让你们后厨给我炸一大锅。” 后厨:齐云宗的弟子下山团建来了?? 小蛟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一大堆刚出锅的酥肉往须弥珠里塞:须弥珠是这样用的? 姜风遥满意地拍了拍泛着些油光的须弥珠,用方才何在山赔的灵石结了帐。 “走!咱们去奇索楼给你置办些东西。” 齐云弟子的家世向来参差不齐。有像大师兄那样出身世家者,灵石宝物样样不缺,什么都是顶好的。 她瞧着自家小徒弟连颗须弥珠与迅灵都没有,想来与她一样,也是出身普通平平无奇。 作为一个贴心的师尊,自然不能让自家徒弟落后于人。 奇索楼四方六角,雕檐画栋,绘金啄兽,十分气派。其内摊位密集,人头攒动,往来之间络绎不绝。 “不少散修在这里卖些小玩意,瞧着你脸生有钱的,说不定就坑你一笔。一定要擦亮眼睛,可别被坑了。”姜风遥看着往来吆喝的摊主,煞有介事地嘱咐道。 她左右张望着,拉着时寂走到一处卖须弥珠的摊位之前。那须弥珠不过巴掌大小,其上灵力流转并不明显,只隐约泛着淡淡的光泽。 姜风遥装作不在意地掂了掂那须弥珠,“这怎么卖啊。” 摊主上下打量一眼她与时寂的穿着:“八百灵石。” 第11章 姜风遥:“八十卖不卖?” 小蛟闻言大惊失色,“她不怕被打吗?!” 哪有这样砍价的啊! 摊主:“拿走吧!” 小蛟:? 见摊主这般爽快,姜风遥顿时露出一脸悔恨的表情,“可恶!给高了!早知道再压点价了!这波血亏!” 她一脸遗憾地将须弥珠递给时寂,“这须弥珠成色一般,你先将就用着。下次让二师姐去秘境里给你捡个好的。” 紧接着时寂便见她用同样的招式一百灵石砍下一块迅灵,并用假装离去的姿态让摊主假装肉痛地挽留, “算了算了!一百灵石你拿走!亏本卖你了!” 小蛟已经有些叹为观止,“她不该修剑的。” 小蛟说:“手中虽无刀,心中一把屠龙大刀。她是个刀修的好苗子啊。” 而姜风遥只是将迅灵塞至时寂手中,郑重其事对他说道:“日后有人欺负你,若是打不过,就用迅灵通知我。” 时寂手中握着那块质地如玉的迅灵,其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温热的余温。他将其轻轻握住,“谢师尊。” 接下来的采买也都十分地顺利,姜风遥清点了买到的东西,给时寂炼剑的材料也差不多都买齐了。 小蛟看着她将东西往须弥珠里塞:“道理我都懂。可谁能告诉我炼剑的材料为什么会包含一本灵物食谱和一口大锅?!” 而姜风遥只是看着须弥珠中所剩无几的灵石,叹了口气,这师尊可真不容易当啊。 她突然想起自己方才砍价的举动,是不 是有点有失师尊的威严啊。不行,得找补一下。 她干咳了两声,板着脸看向时寂, “阿寂,方才师尊砍价,不是因为穷。”她一本正经,“这是师尊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谁的灵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能白白让人坑了。你说对吧。” 她虽然板着脸,望向时寂的时候黑亮的眼眸中去满是期待。时寂唇角轻轻弯了一瞬,“师尊说的是。” 等二人快要走出奇索楼之时,姜风遥眼角一瞥,似乎瞧见什么东西。时寂见她神色露出些许的犹豫,在思考片刻后复又折返了回去。 “这糨灵胶咋卖的?” 小蛟不解:“她买这没用的东西干啥?难不成她炼出来的剑,是用糨灵胶一块一块粘起来的?” 糨灵胶一般用作修补黏合灵物,只是由于可维持的时间太短,很是鸡肋。 但姜风遥还是用一块灵石买下了这碗糨灵胶。 她想了想师姐对她的评价,虽说自己如今已是化神境,但多做一重准备总是没错的。 她伸手将糨灵胶放进了须弥珠。 第9章 师尊的事情少打听! 从阵法里回齐云之时,姜风遥刚好在阵法前遇见了凌无絮,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的模样。 姜风遥嘴里还嚼着从须弥珠里拿出来的小酥肉,一边向凌无絮打招呼, “咦?小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凌无絮一身墨色长衫,整个人都带着些桀骜孤僻的气息。他此刻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微微垂眸, “小师姐今日下山了?怎么不叫我一起?” 平日里下山闲逛,姜风遥要么拉着二师姐,要么带着小师弟,大师兄要帮着师尊处理宗门诸多事务,是没空贪玩的。 而定年老是像鬼一样神出鬼没在二师姐周围,一脸幽怨的模样,看得她浑身不适。 因此后来她叫上小师弟的时候更多些。 虽说因着在外门常被嘲作废物的关系,小师弟为人阴沉孤僻了些。但姜风遥发现小师弟也不像看起来那般不好相处,每每下山闲逛吃喝,也能玩到一起去。 “今日可不是去玩的。”姜风遥一脸正色,“我是带阿寂去山下置办东西的。” 凌无絮的目光落在她牵住时寂的手上,如墨黑眸微微一眯,“阿寂?” 他的视线在时寂身上扫过,目光仿佛带着阴沉,“小师姐对徒弟可真好。” 小蛟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将脑袋高高昂起,两只小角将时寂的袖口顶起一个微微的弧度,“看什么看!你嫉妒啊!” 时寂毫不避讳地迎着他的视线,淡淡睨了他一眼。 姜风遥浑然不觉,哼哼了两声,很是骄傲的样子,“那可不!我可是个好师尊!” 说着她从须弥珠中掏出一包小酥肉来,“还是个好师姐呢!” 她将小酥肉塞到凌无絮手中,“下山办正事都没忘了给你们带零食,好好想想怎么感谢我吧!” 姜风遥眨着眼朝他嘱咐了一句,“趁热吃啊!我专门放须弥珠里的!免得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先走啦!还要给师尊和师兄师姐送去呢。”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手中的小酥肉还带着刚出锅时的温度,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凌无絮目光沉了沉,捏紧了那包小酥肉。 姜风遥将小酥肉给虞知与青菩真君送去,这才最后到了谢鄞所在的重樾峰。 比起姜风遥的简单小院,这里自然是不同的。 峰顶的庭院造型古朴,溪流池塘,游鱼戏影,十分雅致,望之不俗。 已是傍晚时分,院落中亮起盏盏长明灯,灯火煌煌,印照着枫叶簇簇,自有一派美不胜收之景。 姜风遥熟门熟路地走到主屋前,见谢鄞在灯下执笔书写,她探着头轻声唤道,“大师兄!” 这熟悉的声音让谢鄞手中的笔一顿。 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每次前来,不是要灵石就是要零食,不是惹事闯祸就是课业挂科。谢鄞略带警惕地看着她,“干什么?” 姜风遥从须弥珠中掏出小酥肉来,一脸讨好的笑,递到谢鄞面前,“我今日下山,给你带了点零食回来。” 谢鄞神色愈发警惕,“你又闯什么祸了?”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姜风遥瞪大了眼睛,一脸被冤枉的表情,“我专门给你带的!” 她的表情太过真诚,让谢鄞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多心,“真的?” 姜风遥点头似小鸡啄米,“千真万确。” 她打开那包小酥肉递至谢鄞面前,献宝一般,“大师兄快趁热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鄞拿起一块小酥肉,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姜风遥,迟疑地往嘴边送去。 姜风遥见他即将吃下小酥肉,一脸讨好地说道:“那啥,大师兄,把你那宝贝炉子借我一下呗。” 刚送到嘴边的小酥肉顿住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 见谢鄞准备放下小酥肉,姜风遥眼疾手快地一把逮着他的手塞进了他的嘴里。 而后嘿嘿一笑,“吃人嘴软。大师兄,你就把炉子借我吧。” 时寂这才知道姜风遥这一锅小酥肉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小蛟在袖中颇有些不屑,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时寂的小臂,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区区一个炉鼎而已。从前我多的是!师尊求他干什么!” 谢鄞无奈地嚼着被她塞进嘴里的酥肉,叹了一口气,“你要焱雷鼎干什么?” “我打算给徒弟炼把剑。” 谢鄞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时寂,明白过来,“我那还有几把好剑,不如你直接拿给他试试?” 姜风遥顿了顿,她如今突破化神境,也想自己再试试炼剑。 她咧嘴一笑,“你给的哪有我这个师尊亲自炼的有意义啊。大师兄,我第一次做师尊,你就帮帮我吧!” 说着她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看着谢鄞,“求你啦。” 谢鄞无奈,从腰间的须弥珠中取出一方炉鼎,“你这算盘打得真好,吃你一块小酥肉,把我焱雷鼎都抗走。” 姜风遥嘿嘿地笑,“又不是不还了。” 她一边把焱雷鼎往须弥珠里塞,一边说道:“小酥肉记得趁热吃!我先走啦!” 姜风遥喜不自胜,拉着时寂往无心山走。 夜色逐渐暗了下来,天空一轮毛毛的月亮,连月光也像是融着一层轻纱。 时寂的神色在这样晦暗的月色之中有些看不清楚,姜风遥只听到他问:“师尊,你为什么要找他借炉鼎。” “一个炉子多贵呀!有现成的就借来用用嘛。我给你说,你大师伯厉害着呢!丹剑双修,又是极品雷灵根,炼丹从来不用火,都是引天雷之力炼药融丹。他的炉子差不了!” 小蛟闻言撇了撇嘴,“也一般。” 时寂只是淡淡问道:“师尊没有自己的炉鼎吗?” “我当然有啊!好几个呢!只是我的炉子不是……”她语气一顿,突然想起自己不能在徒弟面前露了馅。 于是她噎了一下,“师尊的事情少打听!” 等回到无心山,姜风遥伸了个懒腰,“天色已晚,先好好休息吧。待明日,看师尊好好给你露一手。” 小蛟在时寂的袖中窜来窜去,“时寂,抓紧时间吸收灵气!咱们还得找建木道心呢!” 第12章 一夜好梦。 当姜风遥再次醒来之时,见到的又是时寂坐在院中发呆的场景。 “阿寂,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她揉了揉眼睛,“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时寂抿了抿唇,算是默认。 一夜的灵力流转,袖中小蛟似乎有点醉灵力了,不停在时寂袖中拱来拱去。它两眼有迷蒙之色,含糊不清地在时寂识海中说道: “时寂……你……你放我出去……我……我要见师尊……” 姜风遥难得地板起了脸,“阿寂,你刻苦修行是好事。然欲速则不达,若是太过急进,反而易滋生心魔,毁坏修为。” 最重要的是,眼见徒弟这么卷,身为躺平的师尊很有负罪感啊! 小蛟仍在含含糊糊,“我……我就是魔!我还怕什么心魔……”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它突然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哇唔我怎么成魔了啊……没有蛟想一生下来就是魔啊……建木你快把你的道心交出来啊呜呜 呜……” 时寂觉得脑袋快炸了。 他紧紧抿着唇,生怕一张嘴说话,吐出来的便是小蛟的吱哇乱叫。 姜风遥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 看着时寂抿唇不语的苍白面容,身为弟子刻苦修炼日夜不休,自己这个做师尊的竟然还板着脸训斥。 她真该死啊! 她咳了一声,“师尊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吧……” 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怎么圆场,她叹了口气,“算了,师尊先为你炼剑!” 姜风遥走进院中主屋,将大师兄的焱雷鼎放于屋内中央。时寂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将须弥珠中的材料拿了出来。 姜风遥将材料一股脑丢进丹炉里,倒是十分熟练的样子。在材料放尽之后,又抓了一把灵米撒了进去。 时寂有些不解,“炼剑需要用灵米吗?” “不懂了吧!”姜风遥晃了晃脑袋,“灵米属五谷之源。加入剑中可令其更亲和,更容易引得天地之力。还可以滋养剑灵,好处多着呢!” 小蛟嘿嘿地傻笑,“师尊……师尊好厉害……” 虽然听起来很怪,但姜风遥下意识觉得就该这样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奇奇怪怪的理论是从何处而来,更何况…… 只见姜风遥手中以灵力为火,正欲投之炉下。却突然神色一顿,眼珠转了一圈后看向时寂, “阿寂,你先出去。师尊炼剑之时不喜有人打扰。” 时寂虽然有些不解,却仍旧只是乖乖照做,并十分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倒是小蛟不满地甩着尾巴,耍赖般地在袖中打着滚,“师尊为什么不让我看她炼剑!我要看师尊炼剑!” 时寂忍无可忍:“再吵就封掉你的神识!” 小蛟一脸你奈何我的表情,“你不敢。” 一人一蛟正欲在识海中争吵,却骤然闻得一声突如其来的轰鸣。 “嘭——” 一声剧烈的声响猛然在时寂耳边炸响,带着石破天惊的轰鸣,打断一人一蛟的对峙。 小蛟的迷蒙顿时清醒过来,一脸惊恐地从袖中探出脑袋左顾右盼, “什……什么东西炸了?” “咻!” 突然横飞而来的不知名碎片擦着它的脑袋飞过,吓得它赶紧缩回了袖中。 一时间碎片四处横飞,时寂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被炸开的主屋屋顶和房门。 “师……师尊?” 这一声动静实在厉害,几乎响彻半个齐云。 虞知远远看着从远处无心山传来的动静,巨大的云层自山顶翻涌而起, “终于还是出现了。”她平静地吐出一口气来,“小师妹的个人技——百分百,炸锅炉!” 第10章 算了,习惯了。 “师尊?” 如果不是两团乱蓬蓬的发髻,时寂可能有些认不出眼前的师尊。 炸开的炉鼎让姜风遥的脸被熏得灰扑扑的,衣角也露出些破碎的痕迹,只有一双黑亮的瞳仁,在眼睛里茫然地转动了一下。 “师尊,你没事吧?” 姜风遥只觉自己被炸得眼冒金星,耳边嗡鸣阵阵,连心口也有些隐约的心悸。看着自家徒弟的嘴巴在面前一张一合,只是声如蚊蝇难以听清。 她扯着嗓子说: “你——说——什——么——?” 时寂眉头微微皱起。他将手缩回袖中,轻轻弹了弹小蛟的脑袋。 被弹痛的小蛟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团像细丝一般的光华,萦绕凝聚于时寂的指尖。 时寂指尖微动,细小的光华咻地朝姜风遥飞去,不动声色地钻入她的眉心,而后消失不见。 方才还闹腾的小蛟,突然缠着时寂的小臂闭眼沉睡了下去。 只是眨眼的功夫,姜风遥便觉自己脑子清明了起来,眼前的金星与耳边的嗡鸣已然无影无踪。 化神境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她这次恢复得比以前快了嘛。她想。 脑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姜风遥胡乱地拿袖口在脸上擦了一把,露出一脸焦急之色,“快!阿寂!” 她一边叫时寂,一边弯腰捡地上的炉鼎碎片,“快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来不及了!” 忙活了好一阵,姜风遥看着拢作一堆碎片的焱雷鼎碎片,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是不是有点太诡异了? 按理说她金木双灵根,虽比不上极品金灵根那样天赋超群,也不至于碰一下炉子就炸啊。 不止是炼丹炼器用的炉鼎,就连炒菜的锅,烧水的炉也是如此啊! 可怜她活了三百年,自己连一顿热饭都做不上!每天这里蹭一顿,那里吃一顿的,天知道有多心酸! 而二师姐在见识到她的厉害之后,揶揄这是她的天赋技能,百分百炸锅炉。 谁想要这种没有用的天赋啊! 她们那些气运之子,天赋要么点在修炼上,要么点在炼丹上,谁会像她一样全点在没用的炸锅炉上! 她不信。 应该是自己修为不够的原因。等步入化神境就好了!一定是这样! 现在她已是化神境了啊! 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怎么自己步入了化神境,炸锅炉的功力没有减少,这动静反而愈发厉害了? “这焱雷鼎碎成这样,应该已经没法用了。”时寂说道。看着她将这堆碎片收集起来,时寂有些不明就里。 “废话,我当然知道。”她瞪了一眼时寂。而后在时寂略带疑惑的目光中,拿出了在奇索楼买到的那碗糨灵胶,“还好我早有准备。” 说着,她开始一片一片地拼焱雷鼎,并伴随着口中的念念有词,“这片应该是在这里吧……不对不对……这片应该放这儿……” 时寂:?这即使粘起来也不能用吧? 看着时寂怔怔发呆,姜风遥说道:“愣着干嘛!快过来帮忙呀!” 她的手法很是熟练的样子。先拿着碎片在糨灵胶里沾沾,找到对应的缺口,咔的一声卡上去。紧接着再用手扶住片刻,用灵力催得糨灵胶风干,而后再拿起另一块碎片。 恰在此时,山中的结界便隐约有波动传来。姜风遥一边对着结界外大喊,“等一下!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一边手忙脚乱地拼焱雷鼎,“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点快点!” 很快,一鼎不算那么完整甚至有些歪七扭八的焱雷鼎重新出现在院中,甚至还有些透光。 细小的碎屑难以找到,导致鼎身的缝隙难以被补全,从各个裂缝中露出晨光穿过的痕迹。 姜风遥摸着下巴瞧了瞧,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托着粘好的焱雷鼎转了个方向,将最完美的那一面转向院门口。 她的样子让时寂颇觉有趣,想伸出手摸一摸那被拼凑而起的焱雷鼎。只是手刚伸出便被姜风遥轻轻打开, “别碰!待会再给碰散了!” 沉睡中的小蛟突然支棱起头,瞪开眼睛,“好痛!是谁打我手!” 说完又吧唧一下软倒,眯着眼睛继续沉睡。 山中结界传来更强的灵力波动,同时讯灵力传来虞知的声音,“小师妹你没事吧!再不打开结界小师弟准备强闯啦!” 姜风遥这才想起来,于是以手掐诀,见结界中出来一行人等。 众人一见她的脸便吓了一跳。 方才脸上十分均匀的焦灰被袖口胡乱一抹之后,变成了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斑驳在脸上。 “小师姐,你没事吧?”凌无絮皱着眉头,最先开口问她。 姜风遥未曾察觉什么,又用袖口糊了一把脸,看着众人干笑一声,“师尊,你们怎么都来了?” 她的嘴角在眼神扫过谢鄞时露出不自然的僵硬弧度,她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用身影挡住半个焱雷鼎。 青菩真君看着她的脸,嘴唇抿了又抿,唇角抽了又抽,最后连鼻翼也跟着翕动起来,俊逸妖冶的面容显得有些绷不住。 第13章 虞知:师尊你想笑的话可以直接笑出来的。 青菩真君:在徒弟倒霉的时候发出惊天爆笑实在是有违师德。 只见青菩真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涌出的笑强憋了回去,一脸正色说道:“早上我睡得正香呢,还梦见不知谁家崩爆米花,‘砰’的一声,可香了。我正抓了一把爆米花准备吃呢,你师姐就用讯灵把我叫醒了,说你可能出事了,我这不着急忙慌就赶过来了,连爆米 花都没吃上。” 他叹息一声,很是惋惜的模样。 姜风遥:“……您要真这么想吃其实也吃得上。” 只见她跳起来抖了抖衣服,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声音,有细碎之物自她衣角的缝隙中掉下,落了一地。 是刚才炉子炸了以后四处横飞的灵米。 她伸出黢黑的手,在地上拢了拢同样黢黑的灵米,抓起一把后还贴心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递到青菩真君面前,黑脸真诚地看着他, “师尊,吃吗?” 这次唇角抽搐的人变成了虞知。 青菩真君:……你自个留着当午饭吧。 一旁的谢鄞皱着眉头,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他开口问道,“小师妹,你不是说要炼剑吗?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姜风遥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她咧开嘴,牙齿发亮,“是……是啊。我就是在炼剑呢,只是……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意外。” 她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一点点……亿点点……” “出什么意外了?”谢鄞愈发狐疑,“你人没事吧?” “我……我倒是没事,就……就是……” 她磕磕巴巴还没把话说全,一旁的虞知看戏般地幸灾乐祸,“又炸炉子了吧。” 她看了一眼姜风遥的脸,“不过小师妹你进步了啊!以前炸锅炉都得蒙圈好久,心悸的老毛病也得犯,这次居然这么快就清醒了。我这还费劲巴拉把师尊给你刨过来。” 沉睡的小蛟在时寂袖中骄傲地翘了翘尾巴尖。 凌无絮眉头始终微微皱着,“小师姐心悸症这次犯了吗?要不要去灵池泡一会?” 说着他指尖一凝,一团混沌的灵力亮起,似乎想要帮姜风遥看看。 姜风遥伸出手指戳散了他的灵力,“我没事。一开始也有些懵的,结果很快就好了。估计是破镜的缘故。” 凌无絮扫了一眼时寂,不动声色地说道:“小师姐的徒弟真是让师姐操心。” 姜风遥鼓着脸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许说我徒弟!” 一旁的谢鄞目光凝聚于她身后的焱雷鼎上,在听到虞知说炸炉后表情便开始变得凝重,“我的焱雷鼎没事吧。” “没……没事啊。”姜风遥打了磕巴,晃了晃身形让谢鄞看了一眼焱雷鼎,而后立马又将其遮住,“这不好端端地在这里吗。” “那你的脸……” “火……火候没掌握好而已……” 谢鄞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绕到姜风遥身边,伸手准备收起焱雷鼎。 当须弥珠的灵力触碰到焱雷鼎的一刹那,如同大厦倾颓山体滑坡,焱雷鼎轰然倒塌,噼里啪啦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青菩真君与虞知同时发出惊天爆笑。 虞知:“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不行……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谢鄞:…… 这就是小酥肉的代价。 他咬紧了腮帮子:“姜——风——遥——” 此刻姜风遥的身形早已远远闪开,“大……大师兄,我可没碰它啊!是……是你自己碰碎的……” 她磕磕巴巴,“你看你,破了化神境后力气这么大。连自己的焱雷鼎都摸碎了。” 谢鄞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给你一个机会,说实话。” 姜风遥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脚下小碎步朝谢鄞一点点挪了过去,“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不然下次让二师姐在秘境里再给你捡一个嘛……” 虞知的笑容僵在脸上:……我真成捡破烂的了? 青菩真君笑得更大声了。 谢鄞再次吸气,仿佛空气中都是焱雷鼎破碎的味道呢。 他微笑:算了,习惯了。 青菩真君在这一刻感觉自家的大徒弟甚至比自己还要沧桑。 他嬉笑着从须弥珠中掏出一张丹方,在谢鄞面前舞了舞,“这是从前建木老祖赐予阿遥的融心丹丹方。你拿去玩吧。当她赔你了。” 谢鄞:……您哄小孩呢。 他没收那张丹方。 “对了小师妹。”虞知看了一眼姜风遥黢黑的脸和一地的狼藉,“这两天崽子估计快出来了,你少作点妖。” “噢。”姜风遥乖巧地点点头。 看着几人即将离去的背影,姜风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师兄等等!” 谢鄞狐疑转头。 姜风遥咧嘴一笑,“那啥……要不你再把你那的好剑给我一把呗……我没炼出来……” 谢鄞额角青筋疯狂跳动。绷不住了,脸上的微笑绷不住了。 一道寒光划过,“铛”地一声落在姜风遥脚边, “滚啊!” 第11章 坏了,她真是找厨子来了…… 姜风遥美滋滋地捡起谢鄞扔给她的长剑,在手中掂了掂,顺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破风之声随着剑花呼啸响起,剑身顺势响起铮铮嗡鸣,寒光乍现照亮姜风遥的脸颊。 她弯着眼眸喜笑颜开,“这样好的剑,应该是上品。大师兄嘴硬心软嘛。” 说着她伸手将剑递给时寂,“阿寂,你先试试这剑?” 时寂的目光停留在她灰扑扑的脸上,而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师尊,我有剑。” 姜风遥:“啊?” 时寂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物,“这是我在方才灰烬的碎片中找到的。” 姜风遥闻言一怔,低头看向时寂的手中。 “这……” 这也能叫剑? 只见时寂手中握着一柄漆黑的铁坨,从形状上来说……应该……也属于剑的范畴吧…… 那剑又短又小,通体焦黑,造型钝拙,并无半点剑峰的锋刃与寒芒。 小孩子的玩具都比这个杀伤力大吧! 姜风遥:其实你说它是一坨废铁也可以的…… 但她还是好奇地伸手拿起了那柄剑。晶亮的眼眸中露出些古怪的兴奋,伸手掂了掂那柄剑。 毕竟炸了这么多回炉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具象化地炼出些什么东西来——虽然说看起来像是一坨废铁…… 看来突破化神境,也并非全无用处嘛。 时寂说:“师尊,我想用这柄剑。” 他看了一眼谢鄞丢给姜风遥的那柄好剑。 他也不是非要用她炼出来的剑,他想。 他只是不怎么喜欢使剑,用什么剑对他来说无所谓,他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他抿唇看着姜风遥,“不如将这柄剑还回去吧。” “你确定你要用这柄……剑?”姜风遥实在是有些难以将眼前的这坨废铁称之为剑,“虽说它是师尊炼的吧,只是这……你也不必勉强……” “无妨。这柄剑就很好。” 见他执意用那柄有些惨不忍睹的废剑,姜风遥也执拗不得。 她将小剑重新递给时寂,满意地轻轻晃了晃脑袋。 不愧是她的乖徒弟,对她这般崇敬,连一把废剑也要留着呢。 “如此,那你便先用着也好。”姜风遥摇头晃脑地拍了拍时寂的肩膀,“反正你们如今摸索剑法,还并无剑意,对剑的要求倒也不算太高。等下次……” 她顿了顿,“下次师尊再重新给你炼一把。” “多谢师尊。” “对了!”姜风遥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在内门修习的时候不许说出去这是我炼的剑。就说……就说是你自己捡的……听到没有!” 不然传出去多丢人啊。 她眉毛倒竖故作凶狠的样子像是呲牙的小猫,时寂抿着唇压下微弯的唇角,“是。” 姜风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不如给它取个名字吧。剑修的剑都有名字,说不定叫多了与你亲近些许,就能蕴出剑灵了。” 她一边碎碎念叨着,“像大师兄的剑叫妄兮,都已经蕴出剑灵了。二师姐的剑叫五铃虹光,虽说名字怪了些吧,可她说这样比较符合她秋名峰车神的称号,也蕴出了剑灵。我这柄重剑叫悟心。虽说没有剑灵,但也颇通人性。” 说道这里,姜风遥不由得嘟哝了一声,“真是跟那些气运之子比不了。也不知道我的悟心什么时候才能蕴出剑灵。” 等说了一通,她这才又看向那柄惨不忍睹的小剑,“虽说……这柄剑的资质差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能嘛。” 时寂抿着唇,“叫小酥肉吧。” “诶?”姜风遥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虽说 第14章 有点不像一把剑吧,但你别说,还真是个好名字!我最喜欢吃小酥肉了。” 看着她灰扑扑的脸上露出明亮的神采来,时寂心神微微一动,手指在袖中不动声色的掐诀。 眼前忽有光华流转,姜风遥突觉脸颊突然传来湿润而清凉的触感。水珠如清冽山泉跳动拂过,冰冰凉凉的潮湿带着些轻微的痒意,让她不自觉咯咯发笑。 她伸手摸了摸那些水珠。 时寂袖中沉睡的小蛟突然发出了呼噜呼噜像是十分舒适的声音。 她看着水珠将自己的脸颊洗净,手指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了那些流转的水珠,望向时寂的眼眸中带着惊喜,“阿寂,你连御水诀都会了吗?天赋不错嘛。现在外门教的东西还真多。这可是当年我在内门学会的术法呢!” 时寂的脸颊似乎有些微微的泛红,白皙的皮肤之上隐约有一片桃粉之色。他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垂眸回道:“嗯。” 见时寂脸红的模样,姜风遥摇头偷笑。看来小徒弟是脸皮薄,不经夸! “算了,先把院子里的残局收拾了吧。”眼下还有一片狼藉不曾收拾呢,连主屋的屋顶都破了个大洞。姜风遥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还没等及她动手收拾,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让她不由得眉头一皱,连带着整个无心山的灵力都跟着震荡起来。 她望向灵力波动的源头是无心山后峰,神情顿时焦急起来, “不好!” 当下也来不及收拾了,她对时寂说道:“怕是方才炸炉的动静太大把崽子惊着了!别是要出世了!我先去瞧瞧!你乖乖呆在院中不要乱跑!” 说着她从须弥珠中随便抓了一本古朴的书籍丢给时寂,一边嘱咐,“今日你不必去内门修习了!若是在院中无事,就看看我给你的剑法!若是崽子要出世,我只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她铛地一声抽出院门前的悟心,急急朝后峰的灵池赶去。 时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呆呆地看着她递给自己的那本古书——《灵物食谱》。 坏了,她真是找厨子来了。 他冷笑一声,笑话,我堂堂九幽魔蛟,怎么可能给人当厨子。 * 灵池就在无心山的后峰,等得姜风遥匆忙赶到之时,才发现这里的灵力几乎已然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灵池里温养着二师姐的崽子,听说已经三百年了,反正自姜风遥未来齐云宗时它就已经在这里了。 据说是当年定年不忍二师姐受诞育之苦,去东极龙宫偷了育子果,放入自己体内用血脉供养成熟后取出。 因着是上古血脉的缘故,这样奇特的出生方式让崽子有些孱弱,甚至还是个蛋的形状,未能破壳而出,这才一直放在无心山灵池温养。这里灵气充沛,十分适合崽子成长。 姜风遥自小有心悸症的毛病,即使入道之后也未曾好转。她偶尔心悸症犯了,还会和崽子一同在灵池里泡泡,倒是与崽子十分熟悉。 “崽崽?崽崽?”她轻声唤了两声。 灵池上空的巨大漩涡不断吞噬着周围的灵力,姜风遥瞧着这动静不小的样子,只怕是崽子真的要出世了。 耳边突然传来两声微弱的呜咽,姜风遥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那巨大的漩涡中间萦绕着一团五彩的光芒,一枚看起来没有蛋壳的蛋被这团光芒所包围,随着他的呜咽之声闪烁着耀目的光。 这团光芒便是崽子的蛋壳,只是从来没有如此不同地闪烁过。姜风遥皱着眉头, “你是不是要破壳了?” 光芒内呜咽的声音更加明显。 姜风遥迅速以手掐诀,为无心山锁上了多重牢固的结界,以免外人侵入打扰崽子破壳。又念诀稳定无心山的震荡灵力,以防崽子破壳之时灵力枯竭。 等做完了这一切,她这才一脸焦急地拿起讯灵,“二师姐不好啦!你快过来呀!你家崽子要出生了!” 这厢院中,时寂见姜风遥走远,这才拿出袖中盘着的小蛟。沉睡的小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气息似乎露出些萎靡的迹象。而不知为何,时寂此刻的面色亦是苍白不已。 “时寂!你刚刚是不是摸师尊的脸了!”识海中萎靡的声音有些外强中干的味道。时寂没想到小蛟醒过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说这个。 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看着那一张灰扑扑的脸颊上闪烁着格外晶亮的瞳仁,不自觉便那样做了。 时寂沉默,难得地回答了小蛟,“我没有。” “我都感觉到了!你用龙神摸她的脸了!” 时寂抿唇,“我只是帮她擦脸。” “你那是帮她擦脸吗!我都不想戳穿你!” 在得到时寂短暂的沉默之后,小蛟晃了晃虚弱的尾巴,重重在识海哼了一声,“不要脸!” 灵力的骤然震荡似乎让小蛟不太好受,“算了算了。赶紧找个地方准备准备,我要蜕皮了!” 蜕皮的时间比时寂预想中来得更快。 昨日灵力吸收太多,又加上今日分了一缕龙神给姜风遥,本就有些虚弱。此刻突然遭遇灵力震荡的波及,体内的灵力在此刻瞬间翻涌,连皮肤也跟着胀痛起来。 时寂在掌心唤醒姜风遥给她的结界诀印,准备出无心山找个无人之处完成蜕皮。 只是掌心刚接触结界的那一霎那,他的手便被强悍的结界灵力弹开。 “结界被加强了?”他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结界。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的修为哪里撕得开她的结界?”小蛟的声音似乎愈发难受起来,它紧紧缠住了时寂的手臂,用角不停顶着时寂的掌心。 鳞片的摩擦给皮肤带来轻微的痛感,这样却好似缓解了皮肤底下传来的胀痛。 时寂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鳞片一点点从皮肤上剥开的感觉逐渐传来,漆黑的眼眸转变为灰蓝的颜色,只是眼前早已灰蒙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别管那么多了!”小蛟虚弱而又焦急,“先进房间躲起来呀!” 虞知与定年很快赶到了无心山灵池,一脸无奈,“阿年估摸崽子还有一个月才出来的。你倒好,炸个炉子给他炸出来了。” 姜风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咧嘴干笑。 定年没说话,只是突然闻得一声低沉的兽鸣,山中群兽纷纷逃窜。他化作羿蚀原形跃于灵力漩涡之上,锋利的爪尖划破心口的位置,取一丝心头血滴在崽崽的蛋壳之上。 心头血接触到光芒蛋壳的一瞬间,萦绕的五彩光芒立刻化为实质,犹如一颗缤纷而光滑的茧,就这样突然安静了下来。 灵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进蛋壳之中,虞知感受着灵力的波动,突然发出疑惑, “咦?怎么似乎有两道力量在吸取灵力?” 第12章 我管你叫师妹,你管我叫…… 姜风遥抬头望了望空中灵气流转的方向,亦是在无心山中,“这动静也不小啊。难不成是山中有灵兽在破境?” 无心山灵气充沛,有灵兽破镜也是常有之事。 只见汹涌澎湃的灵气以倾泻之势同时朝着两个方向呼啸而去,几乎一副你争我抢的架势。 姜风遥咂了咂嘴,“幸好无心山灵力充沛,否则这点哪够得上这般挥霍。” 虞知看着多出的那道吸取灵气的力量,竟有些超出崽子的势头。 她没再说别的,只是微微敛眉,手中画出繁复的诀印,稳固住灵池这方灵力,以免形成灵力倾斜之势,耽误崽子破壳。 定年发出一阵似虎似豹的啸鸣。低沉的兽鸣带着无尽的威严,山中群兽随之安静无声。 只是争夺灵气的力量依旧未曾停下,而崽子上方的灵气漩涡也有愈发汹涌的架势。 姜风遥:“师姐夫是在震慑那只破境的灵兽么?” 虞知:“不是啊,他在给崽子加油呢。好好吸灵气,不能输,别丢脸。” 姜风遥:…… 接下来的等待无聊而又冗长。 崽子周围萦绕的光芒化为实质之后,仿佛就这样安静地沉睡了下去,除却灵池上方一直消耗的灵气,仿佛再没了半点动静。 源源不断的灵气朝着两个方向涌入,连无心山这样灵气浓郁的地方,都开始变得有些稀薄的意味。 姜风遥有些坐不住了。 她蹭地一声从灵池边上站 了起来,“师姐,崽子怎么没动静了?” 反观虞知倒是不怎么着急的样子。她打了个呵欠,“即使是母体诞育,上古神兽的出世也需要许久。更何况他是用这种方式出壳,本就先天虚亏不如寻常神兽强健,又要靠自己的力量破壳而出,费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姜风遥探着头望着灵池中央的崽子被实质的光华裹成了茧,“可这么久没出来,会不会把他憋坏啊。” “上古神兽的诞生,本就是九死一生。”虞知还未回她,倒是一旁的定年先说话了,他的神情严肃,“只有靠自己打破这层壁障,才能真正拥有神兽的力量。” 第15章 姜风遥:……你们神兽还怪励志的勒。 定年话音刚落,突然自灵池中央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咔嚓。” 姜风遥耳朵一动,浑身顿在原地,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她转过头去看虞知时,发现后者正和定年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眸中带着欣喜的意味。 只见崽子光滑圆润的蛋壳之上隐约出现了一道稀碎的裂纹,几不可查。 姜风遥连呼吸的弧度也都变得细微,生怕自己惊扰了这艰难的破壳时刻。 又是一道细微的声响传来,“咔。” 随之出现的是蛋壳之上的另一条裂纹。 随着咔嚓的声响越来越密集,蛋壳逐渐爬满龟裂的纹样,细细密密地伴随着从蛋壳内里透出的耀目光芒。 第一块光芒形成的蛋壳脱落之时,姜风遥看见一个毛茸茸的橘黄色脑袋费劲往外顶着,想要从那缺口中挤出。 只是那缺口似乎有些太小,它的脑袋实在是有些大。他努力顶了顶,又顶掉一块蛋壳。 脑袋终于露出了蛋壳之外,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姜风遥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崽崽眨了眨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方向与来源。在见到姜风遥之后,他似乎突然兴奋起来,四只爪子不停地在蛋壳中刨动,似乎想要努力脱壳的样子。 只见他的脑袋不停左右摇晃,仿佛在帮着蛋壳里的爪子使劲一般,连脸上的表情也皱作一团,憋着力气努力的模样极是可爱。 一阵费劲的蛄蛹之后,四只橘黄的爪子从壳里挠了出来。 只剩下身上还背着那光茧的厚壳,这憨憨晃着脑袋的样子,倒不像是传说中的羿蚀神兽。 虞知忍不住乐,“阿年,你也没给我说崽子还有玄龟血统啊。” 崽子闻言似乎气急,四只小爪子在身上的光茧上踹来踹去,随着一声喀嚓的脆响,布满裂纹的蛋壳终于在崽子的努力下化成碎片。 只见他约莫有三尺大小,亦是狮身羽翅的模样,仿佛是缩小版的定年,只是不太威风,反倒是十分可爱的模样。 奇异的是他的眼眸竟是一蓝一黑,这倒不想定年的眼眸是纯黑的颜色。 似乎还有些难以掌控身上的羽翅,崽子短小的翅膀在空中扑闪了两下,只是未能掌握好平衡,直直地朝灵池中坠去。 定年上前一把捏住了他的后脖颈,从灵池中带了虞知与姜风遥面前。 被捏住后脖颈的他四只爪子耷拉着,尾巴亦夹在腿中,他朝虞知眨了眨眼,呜咽了一声。 又转头看向姜风遥,亮晶晶的蓝色眼眸与翅膀一起扑闪,仿佛想往她那边去。 虞知毫不客气地伸手拨开他的尾巴,在仔细观察之后啧了一声,似乎是十分失望的模样,“怎么回事!还真是只公的?!” 崽崽闻言立刻又将尾巴夹了起来。 他在定年手中不安分地扭了扭,翅膀也扑腾得厉害。 定年面无表情地松了松手,他立刻朝姜风遥的方向飞了过去。一边拿毛茸茸的脑袋蹭姜风遥的下巴,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尾巴甩得像是螺旋桨。 细软的绒毛扫在皮肤上,痒得姜风遥咯咯直笑,晃头躲着他的脑袋。 “你平日常来泡灵池,他倒是和你熟了,把你当伙伴了。”虞知看着她轻笑,“更何况你身上的灵力与他的灵力气息相似,说不定他把你当同类了。” 姜风遥被他蹭得无奈,伸手拎起崽子的后脖颈,离自己远了些,“你还挺黏人。” 骤然被拎起的崽子不满地呜咽了一声,又伸出舌头舔她的脸颊,一脸讨好的笑,尾巴依旧甩个不停。 望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毛茸茸的大头还轻轻蹭着自己的掌心,姜风遥的心都快被萌化了。 她喜笑颜开,“师姐!你家崽子也太可爱了吧!看惯他一坨蛋的形状百来年,乍一看到这么可爱的样子,还真有点不习惯啊。这就是你说的养成系的感觉吗!” “不对。”虞知却突然故作正经地打断了她,伸出食指在姜风遥面前晃了晃,“按照年龄来说,你俩走的不应该是养成系的路线,而是青梅竹马啊!” 姜风遥:? 你是说,我跟一只蛋,是青梅竹马??? 她看着虞知,玩笑道:“我跟他是青梅竹马,跟你是师姐妹,那不差辈分了吗!” “没事儿!咱俩各论各的。”虞知重重的抿着嘴角,似乎极力想要压制嘴边的笑。 “我管你叫师妹,你管我叫二姨。” 姜风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占我便宜!!! 折腾了一整天,姜风遥终于在后半夜回到了小院中。看着来不及收拾的一地狼藉,姜风遥有些心累。 算了,眼不见为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时寂的房间倒是没什么动静,只能瞧见房门紧闭,隐约有灵气流动,却并不明显,约莫是自家徒弟在努力修炼吧。 可恶,太卷了吧! 她倒头栽倒在床榻之上,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正午。 院中好像有若有若无的香味飘来,勾得她寻着味儿就出了房门。 院内的整洁令她感到陌生。 这还是她那被炸得满地狼藉杂乱不堪的院子吗。 嗯。主屋屋顶上的大洞还在,看来是的。 晃眼一看,院中石桌上竟摆放着几道精致小食,甚至还有一道香酥可口的炸小酥肉。 姜风遥吞了口口水,起晚了,连蜃景幻像都有了! 她上前试探性地拿起一块小酥肉,刚出锅的热气烫得她指尖一抖。居然不是幻像? 她突然想给二师姐发讯灵:二师姐!你说的田螺小妖就在我的院子里! 从前她对田螺小妖的故事嗤之以鼻,俗套! 如今她拿着突然出现的小酥肉嚼嚼嚼,真香! 时寂恰好从西侧的厨房走出,手中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在见到她后开口唤了一句,“师尊。” 他只是在扮演一个乖巧的弟子罢了,时寂想。 姜风遥这才反应过来,她嘴巴里还塞着小酥肉,脸颊鼓鼓囊囊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阿寂。原来你就是田螺小妖呀。” 等到时寂走近,她这才发现眼前的时寂似乎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有所变化。似乎是高了些,模样也愈发精致漂亮了,甚至有些唇红齿白之感。 “你突破了?”她有些惊讶。 时寂的气息应该在筑基后期了。 前些天还是筑基中期的少年,这也太快了! 自己收的这个徒弟,不会又是个气运之子吧!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姜风遥安慰自己。是他太努力了,半夜都还在刻苦修炼! 不过……怎么好像看到了自己当年卷生卷死的心酸模样…… 不好,有点破防。 “这些都是你做的?”她转移了话题。 时寂点了点头,“从前从未做过,照着师尊给我的《灵物食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师尊的胃口。” 姜风遥:? “我什么时候给你《灵物食谱》了,我昨日给你的不是《纵暮剑法》吗?” 她低头一掏须弥珠,一本《纵暮剑法》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尴尬一笑,将剑法也塞到时寂手中,“昨日太急了……看错了……” 她与时寂一同坐在石桌前,“话说回来,你今日未曾去内门修习么?你若落下的课业太多,往后愈发跟不上了。” 说来惭愧,她这个做师尊的虽然剑法心法都不错,可个中哲理却是一窍不通,实在无法指点一二。 倒也不是她不努力,只是那些古籍上的字实在是像蚊蝇飞舞,看着便想打瞌睡。 连师尊给她的剑谱,都是画成死招的图案。 “今日的课业只在上午,习完便回来了。”时寂回答她,“院中杂物是晨起时收拾的,未曾耽误课业。只是主屋的屋顶,我并无材料可以修补。” 姜风遥点点头。 这么省心又懂事的徒弟上哪里找去。 “无妨,待会我上去看看。” 这顿饭吃得姜风遥有些感动。 活了三百年了! 她终于在自己的院中,吃到了自己厨房煮出来的饭!虽然不是由她亲自动手。 但这宣告了,她的蹭饭时代,就此终结! 谁说收徒弟没用啊! 这徒弟可太有用了!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在午膳之后,哼着小区跃上了屋顶。 一个被炸得惨不忍睹的巨大破洞出现在眼前,她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从须弥珠中取出修补材料,余光便骤然瞧见了什么。 “啊——”自屋顶上传来她的尖锐爆鸣, “房顶上为什么会有蛇蜕!” 第13章 娇娇的角角不能摸~…… 姜风遥被惊得脚下一滑,屋顶本就松散的瓦片被她踩得哗啦作响,掉在地上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第16章 令本不富裕的屋顶雪上加霜。 她稳住身形,当下也顾不上屋顶的大洞。只握住手中银灰色的蛇蜕,纵身跳入院中。 “奇怪。”她皱着眉头,手中完整的鳞片有些硌手,“齐云一事一物皆为建木所化。即使是有蛇兽蜕皮,之后的蛇蜕也该变成建木之叶才是。这蛇蜕是哪里来的?” 时寂看着她手中的鳞片,轻轻敛眉。准确地来说,那不是蛇蜕,而是蛟蜕。 他冰冷的声音在识海中训斥小蛟,“不是叫你把蛟蜕好好藏起来吗!怎么扔屋顶上去了!” 袖中小蛟的体型比最开始大了一些,蛄蛹的弧度更大了。它忸怩地拧来拧去,“这不是咱们的传统嘛!都说把蜕下来的皮往房顶上丢,修炼得快长得高。” 时寂闻言额角青筋一蹦,“你多大岁数了还信这一套?!装什么嫩!” 小蛟扭成麻花的身子一顿,毫不客气回呛:“哼!那也比有些人硬说自己十六岁强!” 时寂:“……你再多嘴我真封你神识。” 小蛟:“那你就等着变成大傻子在师尊面前阿巴阿巴!” 姜风遥此时还拿着那截蛟蜕兀自琢磨,“莫不是院子里进蛇了?不应该啊,能突破我的结界,那得是什么境界的妖兽了?这蛟蜕上好像也没有妖气啊。会不会跟昨天崽子破壳时的动静有关。” “嘶嘶嘶。”有吐信的声音在姜风遥耳边响起,打断她的联想。 “嗯?这是……” 一个丸子大小的银灰色脑袋自时寂的袖中窸窸窣窣顶出,像蓝宝石般的眼眸眨巴了两下,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信。 虽然看不出表情,姜风遥总感觉它咧着嘴,一脸讨好的模样。 时寂:“你的表情敢不敢再不值钱一点。” 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把它的脑袋往袖子里塞。 小蛟像是不忿的样子,豆豆眼瞪着时寂,脑袋使劲抵着时寂手指,在袖边僵持。 姜风遥新奇地指了指小蛟,“阿寂,这……这是你的灵兽吗……” 小蛟听她已经看到了自己,嗷呜一口咬上了时寂的手指,趁他吃痛之时从袖中拱出,跃到姜风遥的袖边,用小小的脑袋轻轻拱姜风遥的掌心。 时寂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只是看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小蛟,而后“嗯”了一声。 姜风遥好奇地打量着小蛟,它大约三指粗细,浑身的鳞片闪着漂亮的银灰色光芒,闪动的蓝眼睛一看便很有灵性。 那近乎透明的耳鳍从两颊之后的鳞片张开,两只短小分岔的角支在脑袋上,从根部覆盖着一点点细小的鳞片。还有两只小小的前爪,握住了她的手指。 看这模样倒不像是她想象中的蛇兽,“这是……蛟?” 小蛟见她认出,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掌,鳞片蹭在掌心带来细微的痒。姜风遥咯咯地笑,“阿寂,你的灵兽好可爱!” “听见了吗!”小蛟晃了晃尾巴,“师尊夸我很可爱!” 时寂:“不过如此。” 小蛟:“嫉妒了。” 时寂:“封你神识。” 小蛟:“破防了。” “不对呀。”姜风遥看着小蛟的样子,眼眸中露出些疑惑来,“如说是蛟,头上的角怎么会分岔呢,就像龙一样。可若说是龙,又只有两只爪子和像蛇一样的尾巴。” 她看向时寂,“阿寂,你这灵宠是什么来头呀?怎么和普通蛟有些不一样呢?” 时寂闻言神色似乎突然黯了一瞬,只是转瞬而逝。他垂下眼眸,“就是普通的蛟。只是角特别了些而已。路边水沟里随便捡的,也没什么来头。” 不知为何,姜风遥仿佛能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些失落来。 她没太在意,弯眼一笑,“随便捡捡便能捡到这么可爱的灵宠,还很有灵性的样子,你比二师姐还厉害啊!” 说着,伸出手指摸了摸小蛟的脑袋。 小蛟的豆豆眼被她手指摸得舒服地眯起,竟然从喉咙中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只见一旁时寂的脸颊似乎也泛起了浅浅红晕。 只见那桃粉之色似乎是从白净的皮肤底下透上来的一般,姜风遥一边揉着小蛟的脑袋,一边抿嘴偷笑。 小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害羞了些,不过是夸他两句,脸红成这样。 不过,他怎么好像脸越来越红了。 时寂:“赶紧从师尊手上下来!” 小蛟:“我不!师尊的手很软,还很香!”它憨笑了两声,“师尊摸得我好舒服……还说我很可爱……她说过你可爱吗?” 时寂忍无可忍:“一大把年纪了你要脸吗对着人几百岁的小姑娘撒娇?” 小蛟:“你都好意思叫人师尊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蛟:“你明明也被摸得很舒服。” 小蛟:“你真的很装。” 时寂:…… 姜风遥看着小蛟舒服地盘成了一团,便转过头问脸红的时寂,“阿寂,这么有灵性的灵宠,有没有给它取名字?” 时寂抿着唇,“就叫小蛟。” 姜风遥:“……你这跟给狗狗取名字叫小狗有什么区别?” “二师姐昨日给她崽子取的名字就够奇怪了。说是我炸炉子把崽子炸出来的,非要给崽子的小名叫炸炸!那可是上古神兽诶!威风凛凛往那儿一戳,结果叫人家一声炸炸,气势都没了!” 小蛟:“师尊说得对。” “要不重新给它取个名字吧。万一这灵宠以后能伴随你战斗呢?小蛟也太敷衍了些!就像剑一样,还是得有一个又响亮又有气势的名字!” 小蛟:“师尊说得对。” “阿寂,你有没有什么好名字?” 时寂沉默半晌,而后摇了摇头,“不如师尊为它取吧。” 姜风遥看着小蛟在自己掌心蹭来蹭去,连尾巴也缠住了自己的手指,十分可爱又黏人的样子,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眸一亮,“想到了!” 她伸手揉了揉小蛟的脑袋,“小蛟这么可爱娇憨,不如就叫娇娇吧!” 小蛟:“师尊说得……嗯?不对?” 它将尾巴拧成一个问号,仰起脑袋眨着眼睛望向姜风遥,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疑惑。 “这哪里就有气势了啊?!” 姜风遥喜笑颜开,“娇娇的尾巴摇得这么欢实,一定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很符合它的气质呀!” 小蛟:它不是它没有别瞎说啊。 时寂无奈,“师尊,它是一只雄蛟。” “嗯?这么漂亮可爱居然是雄蛟?”姜风遥惊讶地戳了戳小蛟的脸颊,“可是他真的很娇呀!不过话说回来,灵宠应该没关系吧。” 又是摸头又是戳脸的,小蛟舒服地快要冒泡。它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一边嘿嘿地憨笑, “师尊的手真的好舒服……娇娇……娇娇也可以嘛……师尊取的名字真好听……” 时寂:…… 你但凡有点原则呢? 姜风遥听见它嘶嘶嘶个不停,便问时寂,“阿寂你知道它在说什么吗?” 时寂脸颊的绯红依旧未曾褪去,他紧抿着唇,“它说它不喜欢这个名字。” “嘶 嘶嘶!” 小蛟:“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刚刚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时寂你胡说八道!你就是嫉妒师尊给我取了名字!” 时寂翻译:“他说他男子蛟大丈夫,不能用娇娇这样可爱的名字,有失他雄蛟的威严。” “哇!”姜风遥惊奇地哇了一声,“阿寂,你们真的可以交流吗!是用神识吗!这么厉害!这小蛟越看越不像凡物啊?” 小蛟对她吐着蛇信,一边亲昵地拿脸蹭她一边拍着尾巴,还朝时寂呲牙咧嘴的,姜风遥疑惑:“可我瞧着它不像是不喜欢这个名字的样子呀。” 说着她试探性地唤了两声,“娇娇?娇娇?” 小蛟立刻咧开了嘴,一脸讨好的表情,甚至用舌信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掌心。 舌尖触碰到的柔软掌心仿佛还在口腔中蔓延,带着草木独有的清香。时寂的脸几乎红到了耳朵根,表情僵硬地呆愣在原地。 “阿寂,你可能跟娇娇的沟通有问题。我觉得它很喜欢这个名字。”姜风遥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看着小蛟摇头晃脑,连额上的小角也跟着一晃一晃,可爱极了。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那覆盖着浅浅银灰色鳞片的角。 触感似乎有些软,连细小的鳞片也是。却也不是全然的柔软,还带着些弹软的韧性。 姜风遥又忍不住捏了捏。 时寂骤然瞪大了双眸。 仿佛有细细密密的电流自头顶而下,从脊柱迅速地蔓延,而后又汇聚在一起,砰地一声炸开。 他忍不住战栗,白皙的肌肤之上清晰可见桃子绒毛般的细小汗毛。 时寂紧紧地抿着嘴唇,连牙齿也咬住了下唇的边缘,显得唇上的颜色愈发艳丽。 第17章 不过是瞬间,桃红的艳色便从唇便蔓延至眼角,直至白皙修长的脖颈,而后被银灰色的衣物掩盖。 只是那样的色彩太过鲜明,连眼尾似乎也染上桃粉的颜色。他的眉毛似蹙非蹙,连瞳孔都有一瞬的失焦,眼神涣散,茫然而呆滞。 “阿寂?阿寂?” 直到姜风遥见他失神轻轻唤他,他的瞳孔这才逐渐恢复神采。 他仍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似乎用尽全力才让自己吐出一个正常的音节来,“嗯。” 仿佛是错觉,姜风遥总觉得刚才某一瞬,时寂的眼眸似乎骤然变成了蓝色的竖瞳。 “你快看看娇娇!我刚摸上它的角,就直挺挺的不动弹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时寂几乎能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 他的声音干涩,“师尊。” “嗯?” “不要摸它的角。” 第14章 感情就可着我一个人碰瓷…… “啊?”姜风遥慌张撤回了手。 时寂尚且迷蒙的双眼中划过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失落。 他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虽然时寂没告诉她原因,但想来蛟角应是脆弱之处,不可轻易触碰。 “可是阿寂,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呀?” 时寂沉默良久,这才缓缓说道:“师尊,我只是……有些热……” 好在手中的娇娇已经缓了过来,只是依旧软塌塌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在她手中轻轻摩挲。 姜风遥奇怪地嘟哝,“无心山应该不热呀?” 自从这天发现了娇娇起,它似乎便不爱藏在时寂袖中了。反倒是一副十分黏她的模样,常常在她掌心蹭蹭。 姜风遥从没养过灵宠,不曾想灵宠竟是这般可爱亲人,倒是十分新鲜。 为此她还担心时寂会不会因此吃醋,毕竟这是他的灵宠。 好几次娇娇蹭她时,她会悄悄看他的神色。后者倒是神色如常的模样,只是偶然露出些神色呆滞的神情,有时候脸颊也红彤彤的。 还怪可爱的。 小蛟:“时寂!以后找道心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负责在院中陪着师尊。” 时寂:“呵。” 然而姜风遥却逐渐发现,娇娇的确是有些娇气的。角不能碰,耳鳍不能碰,连尾巴最好也不要碰。 一碰便跟那天一样,直挺挺地不动弹了。 这样娇气的小蛟,还是给它做个小窝好了。 只是近日里内门的课业像是不少,时寂这些天倒是有些忙碌。 不过他向来是个省心懂事的徒弟,倒是不大让姜风遥操心。甚至每日出门之前还会做好膳食放在厨房中,并留下一道灵力温着。 作为被徒弟照顾起居的师尊,姜风遥觉得十分惭愧,并表示真香。 当然了,作为师尊,给课业繁忙的乖巧徒弟的灵宠做个小窝,很正常吧。 绝对不是因为娇娇可爱黏人到她也想养的程度! 她只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师尊罢了。 姜风遥听说娇娇是在水沟里被时寂捡到的,本以为它是只亲水的灵兽,想着把院中游鱼的大缸给娇娇做窝,又宽敞又舒适。 却不曾想它仿佛十分抗拒水的样子,两只银灰色的爪子抓在大缸的边缘,冰凉的尾巴紧紧缠住姜风遥的手腕,似乎怎么也不肯下水。 她看着上次被炸飞的焱雷鼎还剩下一个锅底的残骸,圆形的弯曲弧度正好是一个窝的形状。 姜风遥陷入了沉思。 用啥不是用呢。 反正大师兄也看不见。 她翻出从前自己的弟子服包裹在鼎身之上,以免碎片划伤娇娇的鳞片。又在上面洒上了不少蓬松而干燥的建木落叶。 将娇娇放上小窝之时,它似乎开心极了。咻地一下便钻入了落叶之中,脑袋在里面拱来拱去,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片与松散的落叶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等两只银灰色小角再次从落叶之下顶出来时,娇娇似乎已经已经满脸的迷醉之色。 虽然不知道它想说些什么,但看它的反应,这个小窝它应该还挺满意的吧。姜风遥心想。 今日的课业是在演武场习剑法,正巧,授课的长老正是谢鄞。他一式鸣雷剑法引得天地骤然变色,狂风阵阵,隐约有雷声滚滚轰鸣而来。 谢鄞挥剑地引天雷入剑,紫金色的雷光没入妄兮的剑身之中,瞬间银芒四射,耀人眼眸。而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站在银芒之中,白衣翩然。 诸弟子不由得啧啧称奇,感叹其不愧是宗门第一天才,竟能引天雷之力为自己所用。 一招毕,他收剑入鞘,不似方才天雷决绝,只是声音十分温和地说道:“此乃鸣雷剑法第一式,引雷奔。需感受天地之力,与手中之剑合二为一,引得天雷而来,入剑而用。诸位弟子虽非雷灵根,亦可使用第一式引天地之力,或风、或雨、或山峦、或木石。重点旨在领悟剑意。” 时寂只是双眼漠然地看着,手中握着小酥肉那柄焦黑短小的小剑。他不爱用剑,甚至厌恶用剑的修者。 当然,师尊可以除外。 一板一眼的挥剑终究是死招,谢鄞让弟子们在对阵中领悟剑意。 何在山看着默默立于演武场的时寂,听得谢鄞说两两对剑,不由得精神抖擞,可算是给他逮住机会了! 上次不过朝他身上砸了个柿子,便莫名其妙被碰了瓷,赔了整整一百灵石不说,还被师尊关了好几天禁闭。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演武场练习,正好名正言顺地揍时寂一顿出出气。弟子对剑,即使真给他打出血,谅他师尊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毕竟刀剑无眼,谁叫他自己技不如人呢。 他勾着唇角,大摇大摆地走到时寂面前,下巴一抬,嘲讽道:“都无人和你一起对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时寂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移开了视线,像是懒于理会的模样。 无视我?何在山挑了挑眉,兀自镇定,“既然如此,本少爷便大发善心一回,与你对剑如何?” 时寂依旧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未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还挺狂!何在山心中冷笑,呆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看你还怎么狂! 要知道,方才谢鄞教的那一招引雷奔,他几乎已经领略了大部分的剑意。作为一个天才,这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你既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说着他手中剑光一闪,一柄漂亮的长剑就已然出现在他的 手中。 他看着时寂手中又短又钝焦黑无芒的小酥肉,不由得嗤笑一声,“你的剑呢?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剑!那这种破剑与我对剑,那不成了我故意欺负你了?” 他轻蔑地看着时寂,“你师尊不会连一把好剑都给不了你吧。” 何在山愈发得意起来,幸好当初叩仙门大典之前拜托族中长辈打听了不少消息,又择了稳重老成的宋余拜师,未曾拜入姜风遥门下,否则自己现如今,只怕是连一柄好剑都用不上了。 因着是自家小师妹的第一个徒弟,谢鄞对时寂这边也格外关注了些。 何在山手中的长剑自不用说,一看便是上品武器,应该是宋余收藏已久的长野剑。而时寂手中…… 谢鄞轻轻皱眉,小师妹怎么回事?自己不是给了她一柄好剑吗?时寂手中又短又黑的铁棍是什么东西? 他不由得问道:“时寂,你师尊不是给了你一把好剑吗?” 难不成她把那柄好剑又给炼了?还炼成了这副模样? 谢鄞:造孽啊! 时寂果然只是摇头,“这柄剑足以。” 他的神色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何在山:?喝了几杯狂成这样? 可恶!还真被他装到了!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何在山气得跳脚,当下也不与他多言,手中剑芒大盛,“看剑!” 谢鄞看着何在山的架势,也算是有点天赋。这招他的确学到了六七成,能领悟到其中剑意所在。 然而反观时寂,他依旧只是双眼平静地站着,自何在山手中长剑引动的天地之力凝聚于剑锋一点,直奔自己而来。他却未有任何反应,连灵气都不曾汇聚于剑上。 就在剑锋即将触碰到时寂眉心的那一霎那,何在山无端从他手中那柄破剑驽钝的剑锋中,看出了森然的剑意。 浑然而磅礴,不是一个普通弟子该有的剑意。 何在山心下已经,不由得动作停滞一分,连带着手中剑锋引动的天地之力亦有被压制的迹象,平白被削弱了几分。 时寂扬起小酥肉,正欲出手。 识海中突然传来小蛟的憨笑,“师尊给我做的小窝……好舒服呀……师尊真好……我从来没有这么舒服的小窝……” 时寂:? 何在山的剑锋即将碰上时寂之时,他发现时寂好像出现了瞬间的呆滞。 第18章 这样的破绽给了何在山极大的信心,手中剑意不减,铁了心要给时寂一个教训。 还未等时寂有所反应,自他鼻腔之中便突然充斥满一股清幽的香气,是熟悉的草木之味,带着独特的活泼与清新。 小蛟:“小窝里还有师尊的衣服……师尊的衣服好香……和师尊一样香……” 时寂:?? 时寂一怔,鼻下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锋利的剑刃还未触碰上时寂的皮肤,何在山眼中便被时寂鼻下的两道鲜红夺取了视线。 何在山:??? 眼熟。这一幕可太眼熟了! 不是哥们?是不是有点突然了?我剑还没打着你呢!你流什么鼻血啊! 碰瓷业务这么熟练了吗已经! 感情就可着我一个人碰瓷是吗! 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上便被一股磅礴的剑意卸了力,一股强大的气浪夹杂着灵力,将他狠狠掀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谢鄞方才的注意力本在指导其他弟子身上,乍一看时寂怎么突然流了鼻血,不由得眉头一皱, “不好!这怕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随即一道灵力加诸在离时寂靠得极尽的何在山身上,想将其推远些,以免受其波及。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何在山一飞出去八丈远,而后狠狠砸在地上,扬起灰尘无数。 谢鄞挠头:“我记得我没这么用力啊。” 他望了一眼灰尘扬起的地方,又转头看向时寂,一脸焦急与担忧,“时寂,你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这可是小师妹的宝贝徒弟,要是在他的课上出了事情,指不定怎么找他闹呢。 时寂习惯性地抿唇,铁锈味几乎立刻充斥了整个唇腔。他垂眸,神色看起来有些复杂,却只是摇了摇头。 谢鄞看他眸色清明,倒不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只是依旧有些不放心,从须弥珠中取出几颗丹丸递给时寂,“虽说看起来并无大碍,还是吃颗清心丹保险些的好。这里还有益气丹,补补气血。” 不远处被砸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何在山:“?嗨喽?被打飞的人好像是我吧?就没人在意我的死活是吗?” 他在地面上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头。 谢鄞怕时寂是气血紊乱之兆,索性伸手扣住时寂的脉息,而后逐渐皱起了眉头,“你的灵脉……怎得这般古怪?” 时寂闻言眼神倏地一黯,垂下的眼眸霎时转变为蓝色的竖瞳,晦暗不明地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不行,我得告诉小师妹一声。” 谢鄞侧身拿起腰间讯灵,准备告知小师妹一声他的脉息异样,倒是并未注意到他的变化。 时寂幽深的目光锁定在谢鄞身上,看着谢鄞拿出迅灵后,细小的银灰色鳞片自他脖颈的皮肤之处逐渐浮现出。 然而谢鄞刚拿起讯灵,恰在此时便有青菩真君传讯而来, “玉蜃仙楼,有事速来。” 第15章 这是重点吗! 谢鄞听得青菩真君的语气略有催促之意,不似他寻常的温吞性格。一时间也顾不上时寂,只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就此作罢。 见他远去,时寂脖颈之上的细小鳞片逐渐隐藏于皮肤之中。只有晦暗的眼神,始终锁定着谢鄞离开的方向。 等谢鄞到了玉蜃仙楼之中,竟发现师妹师弟都到齐了,正在主殿外等着。 自各分洞府之后,寻常若无大事发生,青菩真君甚少将他们一齐叫来。 “师尊呢?”他问。 虞知朝主殿内努了努嘴,“且等着吧,师尊正与诸位执事长老议事呢。” 谢鄞抬眸望去,只见主殿大门紧闭,殿中不曾传来高声之语,所有动静被一道又一道的灵力隔绝在内,显得安静无声。唯有香薰袅袅,如朦胧薄雾,浮动着不同寻常的气氛。 这让他不由得联想到近日里发现的异样,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不远处的凌无絮抱着剑,倚在殿前的树下,半阖的眼眸像一潭漆黑幽暗的寒池,冷漠而平静。 他似乎并不在意主殿中的动静。微风扬起额前垂下的碎发,遮掩住眼睛望向姜风遥的方向。 姜风遥浑然不觉,缠在手腕上的小蛟像个银色的龙镯,支着脑袋好奇地张望。 她拢了拢袖子,稍稍将其遮掩住,而后说道:“总感觉有些不同寻常。今日议事,连许多闭关已久的长老都出关了。怎得这般郑重其事?” 虞知神色颇有深意,她伸手拨弄了一下剑穗上的铃铛,“大师兄,这几日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谢鄞沉默,未置可否。 “知道什么了?你们打什么哑谜呢?”姜风遥反倒是一头雾水。 虞知只回她:“说不清楚,待会儿就知道了。” 姜风遥这一开口,倒让谢鄞想起剑术课业上发生的事情来。正好等待无事,于是便向姜风遥嘱咐了两句,“小师妹,你多对时寂上些心。我今日给他把脉之时,总觉得他脉象颇有古怪。” “什么古怪?”姜风遥闻言立刻紧张起来,“阿寂怎么了?” 腕上的小蛟闻言也立刻支起了脑袋,一双豆豆眼警惕地等着谢鄞。 “时寂他告你的状啦!你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 谢鄞皱着眉头将今日发生之时一一告知,“剑术课业之上,宋长老的弟子与时寂对剑,而后时寂流了鼻血……。” 听到流鼻血,缠绕在手腕上的娇娇十分心虚地缩了缩尾巴。 然而谢鄞话还没说完,姜风遥手中的悟心便哐当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一脸怒气。“宋长老?又是何在山那个熊孩子?!竟敢把阿寂打得流鼻血?!” 谢鄞:“没有!” 姜风遥:“阿寂还手了没有!” 谢鄞:“这是重点吗!” 他语气微微一顿,“我为时寂把脉的时候发现,他的灵脉跳动甚为微弱,甚至不及常人。但他体内却无伤痕郁结,亦非走火入魔之兆。最重要的是,当时何在山飞出那么远,应该是时寂身上爆发的 剑意所致。” 姜风遥一听何在山飞了出去,满意地点点头,“阿寂总算是还手了!我也算是没白教!” 谢鄞:“你给我听重点!” 姜风遥小声:“这不是重点吗?” 谢鄞:……我算是知道你当年在内门是怎么挂的科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脉主心,剑意亦自心而动,脉弱则心弱,剑意亦微弱。然而时寂当时表现出的剑意却十分优秀,即使是内门同辈之中,也属佼佼。只是他身上那般微弱的灵脉跳动,怎能挥出强大的剑意?” 说了一大通,而姜风遥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眨着眼睛看着他,“听不懂。” 看着她清澈而愚蠢的双眼,谢鄞命苦地捂住了额头。 姜风遥试着努力理解了一下他的话,而后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只要剑意强大不就行了,剑修所求无非如此。至于其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说着,她啧啧感叹道:“不愧是我的徒弟啊!灵脉微弱都能有这般强大的剑意,这要是灵脉强健的话那还得了!” 谢鄞:? 虞知:你还挺会找角度。 她见谢鄞仍有愁态,不由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老成道:“大师兄,不是我说。你这知识都学杂了!这些都是医修专研之术。人医修自己都学不明白呢!大师兄你还是别瞎琢磨了。多费脑子呀!” 谢鄞:…… 而姜风遥只是一脸单纯地从须弥珠中拿出时寂留下的小酥肉,讨好地递到谢鄞面前,“别管那么多了。大师兄试试,这是阿寂炸的,可好吃了!” 谢鄞:婉拒。 看见小酥肉,就让他想起他那尸骨无存的焱雷鼎。 造孽呀! 见他不接,姜风遥倒也没客气。 她一边顺手还递给了虞知一些,一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上次阿寂吐血的时候我也为他把过脉。倒是比我的脉动弱上不少,我还以为这是正常的呢。” 说着,她掰下一块小酥肉的碎屑,不动声色的递到手腕小蛟的嘴边。 伸出的指腹饱满而圆润,泛着粉红的光泽。小蛟微微眯了眯眼睛,伸出舌信舔过了她指尖的碎屑,甚至轻轻拂过她的掌心。 不同于身上的鳞片,小蛟的舌信柔软而湿润,如同沾着温水的羽毛,姜风遥只觉掌心传来一阵轻抚的酥麻痒意,她微微蜷缩了。 娇娇:师尊的手好香…… 正在上课的时寂:…… 而虞知闻言在一旁吐槽,“谁能和你的灵脉比?强健得能撞飞两头牛!” 谢鄞:“我看你们师徒俩都是怪胎!徒弟灵脉微弱,剑意却很是不错。你这个做师尊的,灵脉强健,偏只会以蛮力对敌,剑意只能挥出五六成。倘若你能用你的力量挥出十成的剑意,只怕是同境界之内鲜有敌手。” 姜风遥撅着嘴嘟哝,“你以为我跟你们这些气运之子一样都是六边形战士,什么都能拉满。能有五六成已经很不错了!” 第19章 谢鄞像个老妈子一样嘱咐:“剑意需得用心。” 姜风遥:“我一用心我就心悸。” 说到这里,谢鄞不由得皱了皱眉,“说起来这也是怪事。照理说你那般强健的灵脉,不该有心悸这种弱症的。” “我……” 几人七嘴八舌的扯着闲篇,忽而听得主殿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诸位执事长老纷纷从殿内走出,只见他们神色各异,脸上却都有凝重之态。 在见到殿外等候的几人之时,眼神更是意味深长起来。 姜风遥一瞥见宋余的身影,想起今日自家徒弟又受了欺负,上前便要找他理论,却在此时突然听到了青菩真君的声音。 “阿鄞,你们一齐进来吧。” 姜风遥只能忿忿瞪了宋余一眼,这才与虞知一同踏入殿中。 宋余:? 我招她惹她了? 这个问题直到放课后宋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挖出了自家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弟子,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他才得到了答案。 宋余:“你说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殿中不同寻常的气氛似乎还并未消散,青菩真君坐于殿中,难得见他这般正经,连瞌睡也没打。 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青色果子让众人皆是眼皮一跳。她们相互对视一眼,看来这次事情不小,师尊居然掉了这么多宝贝头发。 几人心照不宣地当没看见,脚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果子,而后在殿中坐下。 见她们进来,青菩真君的眼神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扫过姜风遥的手腕。然而他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又挠了挠头发,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齐云恐日渐式微矣。” 虞知:“说人话。” 青菩真君噎了一下,“近日齐云灵气略有紊乱之象,不知你们是否有所察觉?” 姜风遥一脸疑惑,“紊乱?没啊,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与此同时,谢鄞却闻言颔首,“是有些不不对劲,只是不知其所以然。” 虞知亦附和着他点了点头。 姜风遥:? 感情就我一个人没察觉到是吗? 一旁的凌无絮适时开口,“小师姐,我也没察觉到。” 姜风遥微笑:“你一个吸收天地混沌之力的,你能感觉到才有鬼了啊!” 青菩真君顿了顿,“无心山灵气浓郁,不足以感受这毫厘之差,倒也正常。” 姜风遥:……谢谢,倒也不用为我找补。 “我与诸位长老探查后发现,老祖道心不在,本源渐有衰弱之势,因而齐云灵气初现紊乱之势。” 青菩真君叹了口气,“虽说如今灵气紊乱之势微弱,但若再这样下去,老祖本源被消耗殆尽,只怕是再难维系。” 小蛟闻言猛地抬头,在识海中疯狂呼唤时寂,“时寂!你听到了吗!若是本源消耗殆尽?那建木不就死了吗?” 时寂皱了皱眉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有了异动?若仅仅是没了道心,也只该像那日我们所见一般没有灵智,怎会触及本源?” 小蛟:“你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若是建木真死了!与道心的联系彻底切割,我们上哪儿再找道心去啊!” 识海中的时寂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谢鄞亦有疑惑,“若真为道心消失之缘故,老祖道心已消失三百年,怎会现如今才开始衰弱?更何况,道心的消失本就是老祖寻找机缘的选择。” 青菩真君只是一脸沧桑,“你们能察觉到灵气紊乱之势是从哪天开始的吗?” 话音刚落,三道齐刷刷的目光同时望向了姜风遥。 姜风遥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惊跳起来,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第16章 得!捡破烂的又来活儿了…… 谢鄞欲言又止。 虞知咂了咂嘴,倒是直言不讳,“我记得,自从小师妹那天炸过炉子以后,灵气便开始不正常了。” 姜风遥:? 你们的意思是说,我不小心炸了个炉子,然后顺带着把宗门老祖炸没了是吗??? 不是?这合理吗? 我这么小的身板,背这么大口黑锅,不合适吧! 青菩真君见她一脸震惊,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若真是有那个本事,换我叫你一声师尊也无妨。” 姜风遥松了一口气。 “但是……” 突如其来的转折又让姜风遥的这口气重新吊了起来。 “的确是自那日之后,老祖本源便产生了波动,逐渐有衰弱之势。建木本源玄妙,我与诸位长老探寻数日,也不知其衰弱缘由。只能说,或许会与那日的炸炉引起的灵力震荡有关……” 说罢,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姜风遥一眼,又沉默了下去。 一旁的凌无絮见状,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难得地开口问道:“师尊,是否有办法可以补救?” “建木乃仙物,若老祖道心仍在本源之内,这便算不得什么大事,以天地之力修复本源即可。只可惜……”青菩真君一脸黯然地摇了摇头。 姜风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完了。 这下成齐云千古罪人了。 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虞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副早已看破的表情,“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待会阿遥要真哭出来,谁吓的谁哄啊。” 青菩真君这才咧嘴尬笑,“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还在打转的眼泪鼻涕被姜风遥一起吸了回去。 “老祖本源除道心不可恢复,我与诸位长老商议已久,唯今之计只有以天地灵物持续修补滋养,直到老祖道心回归。” 谢鄞开口问道:“天地灵物?天地灵物的出世向来为世人虎视眈眈,恐难觅踪迹。” 虞知嗤了一声,玩笑道:“这么大个天地灵物杵在你面前看不见啊。你说是吧师尊?” 姜风遥这才想起自己师尊的本源是千年玄青菩提所化,立刻用眼巴巴的神情望着青菩真君。 “我要能行还用叫你们过来?”青菩真君没好气地白眼道:“当初我本是以老祖本源力量助我化形,我的本源于老祖而言无疑是泥牛入海,不足万一。” 他顿了顿,进入正题,“我与诸位长老探查后得知,咱们最快能够接触到的天地灵物,乃是离山秘境中的千年长尾参。” 传闻百年开启一次的离山秘境中揽世间之灵物,数不胜数,然能带出灵物者寥寥无几,大多空手而归。 多年来的外物侵入让离山秘境早已呈支离破碎之状,现如今只能承受炼虚境以下的修者进入,否则秘境随时有塌缩的风险。 其间灵物更是鲜有人再带出。 一听秘境,几人好似关键词触发一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虞知。 虞知:得!捡破烂的又来活儿了。 青菩真君却摇了摇头,“不止阿虞,我与诸位长老的意见,你们四个都得进入离山秘境之中,寻找长尾参的踪迹。” 他缓缓解释道:“秘境开启,各个宗门都会派人进入秘境之中寻找灵物。若只身前往秘境,一来千年长尾参并不好对付,二来还有其他宗门虎视眈眈,只怕到时身陷囹圄之中。” 谢鄞神色郑重,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去?那我家阿寂怎么办?”姜风遥十分不放心,“在我眼皮子何在山都敢欺负他,我要是走了还得了?!” 最重要的是,不带上阿寂,谁给她做吃的呀! 青菩真君眼神扫过姜风遥的手腕,“你若是不放心,一起带上也算是历练。只是秘境凶险,万一出岔子怎么办?” 姜风遥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另外,在秘境中若遇见千年长尾参,需得让其认你们为主,才能将其带出秘境之中。”青菩真君补充道。 “认主?”诸人惊讶得异口同声。 天地灵物哪个不是经历数千年岁月磨砺而成,大多都有自己的傲气。怎么可能说认主就认主。 姜风遥感慨:“难怪这么多年都鲜有人在离山秘境中带出灵物,这条件也太苛刻了些。” “因而我与诸位长老商议之后决定,由你们四个前往离山秘境最为合适。相比之下,你们天赋实力在宗门之中都属佼佼,气运亦是极佳。想来将长尾参带出秘境的概率会高些。” 气运极佳? 姜风遥的手指向自己,“啊?包括我吗?” 青菩真君捂脸沉默。 姜风遥:呵。 这般要死不活的丧气表情让虞知觉得可爱,于是忍不住逗她,“阿遥,不要妄自菲薄啊。你只是与我们比差了些,跟其他人比起来,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姜风遥:……好像被安慰了,又好像没有。 青菩真君故作一脸老父亲般的担忧,“阿遥啊,这还是你入宗门以来第一次去这般凶险的秘境,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他难得这样一本正经,姜风遥不由得警惕地后退一步。 第20章 只见他从须弥珠中取出一本剑法来,递至姜风遥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本《方寸剑法》,是当年我在建木秘境中打了三天三夜的架才抢到的,极是难得。兼之有大开大合纵横捭阖之势,很适合你的悟心。只是对你来说困难了些……离秘境还有一个月时间,若是你师兄师姐……” 他顿了顿,“算了,你能练多少练多少吧。” 姜风遥:???算了是什么意思? 娇娇探着头望了一眼那剑法,不由得露出些疑惑之意。 嗯?神品剑法? 这至少也是炼虚境才可修习的剑法了。 师尊不过才化神境,青菩真君就让她练这般高阶的剑法? 不怕她受到反噬吗? 姜风遥看了一眼剑谱,只是乖乖伸手接过剑谱,“多谢师尊。” 与此同时,一只手伸到了青菩真君面前,虞知不怀好意地笑,“师尊还有好东西没?不能偏心啊。” 虞知话音刚落,另外两只手亦同时伸到他的面前,异口同声:“我也要!” 青菩真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秘境凶险,受伤是难免之事,师尊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 手中灵力不知何时已经不动声色地将地上散乱的青色果子拢作一团,青菩真君脸上露出些古怪的微笑,“这些果子,不如你们拿着在路上补补身子吧。” 几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而后得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结论, “快跑!” * 姜风遥拿着那本剑法回了无心山。 时寂课业还未曾结束,她将娇娇放回了小窝之中,伸手翻开了那本剑法。 只是刚一翻开剑法,密密麻麻的字便让她颇有昏昏欲睡之感。 她不耐烦地翻了两页,不由得嘟哝道:“师尊这次给我的剑法怎么全是字?一点画都没有,怎么看啊!” 娇娇的角拱开窝里的落叶,闻言将尾巴拧成了一个问号。 还能把剑法化成画? 那还能有剑意吗? 姜风遥瘪着嘴神游天外。 实在不是她惫懒,只是叫一个前两百年都没读过书的人来看这样晦涩难懂的文字,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要知道,她可是两百岁进入齐云宗入道的时候,才开始学认字的啊! 不知怎的,脑中突然便想起师尊那句欲言又止的“算了。” 师兄师姐大概很快便能将这本剑法习会吧。 奇怪的胜负欲莫名其妙就被激起来了啊! 于是姜风遥拿起桌前的笔,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边用笔勾勾画画。 大师兄说习剑要用心,这应该算用心吧,她想。 日暮西沉,时寂回到无心山时,便见她一脸苦大仇深地坐在窗边的桌前。 想是无拘无束惯了,她单脚踩在椅子上,另一只脚在椅下轻轻晃荡。屈起的膝给手做了支点,她左手撑着膝盖托着腮,右手执着笔杆,小脸像是被揉乱一般,皱作一团。 应当是心烦的要紧,她会时不时地轻咬笔头。 温润玉质的笔杆放在柔软的唇边,压下唇上一小块凹痕来,衬得唇色愈发鲜红。而后玉白的牙齿在笔头上轻磨,连艳红的舌尖亦会无意识抵住笔头…… 直到啪地一声惊响,时寂瞳孔猛然聚焦,这才恍然回神。 他惊觉自己竟看她咬着笔杆的样子失了神。 时寂狼狈而慌乱地别开了视线,只觉自己脸似乎有些热烫。 而姜风遥怒气冲冲地将笔摔倒桌上,“什么破剑法!看也看不懂!” 她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用心!怎么用心?用心我也看不懂!” 干看剑谱终究是纸上谈兵,不如且先试上两招。耐不住性子的姜风遥一把拎起悟心边往院中走去,这才发现时寂正呆愣地立于院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寂?你回来啦!” 正好,今日习剑,也算是自己对弟子的教导。她回想着书中描述的一招一式,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而认真。 “正好,师尊教你习剑!” 夕阳的光辉透过林荫洒在古铜色的悟心之上,为其渡上一层金灿的光辉。姜风遥挥剑的动作滞涩而生疏,却始终不曾停下。 她在努力感受着大师兄所说的剑意。 每一次的挥剑毫无技巧,只带着力破万钧的气势凭空斩下,悟心身上的金芒被甩出一道道耀人的残影。在这样执拗而倔强的挥剑之中,她的身法逐渐变得流畅。 娇娇盘在时寂的手臂之上,与时寂的目光一同停留在她挥剑的身影之上。娇小的声音仿佛带着无穷尽的爆发之力,连周围的灵力也随之震荡。 “其实她习剑很有天赋。” 时寂的声音被湮没在斩风之声中。 姜风遥闭上了眼睛,似乎进入了一种奇异而玄 妙的状态。剑法中的内容恍若抛之脑后,此刻所有的动作都随着手中的悟心而动。 剑意是什么? 她还是不太明白。只将此刻所有,全部交予手中的重剑。心随剑动。 心口的跳动随着每一次的挥剑逐渐变得剧烈起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挥剑之中姜风遥几乎能听到自己胸中传来的剧烈心跳,随着每一次斩破空气的声音,砰砰作响。 娇娇似乎察觉到什么,两只前爪挠住时寂的掌心, “师尊好像有些不对劲!” 第17章 它基因突变了。 熟悉的心悸之感游走于胸腔作祟,带来几近窒息的困顿。姜风遥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额角缓缓渗出细细密密的汗丝,手中的悟心却仍倔强着不肯停下。 时寂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却不敢出声惊扰于她。 她已然进入玄妙的剑意忘我之境,只要再多一点,悟破人剑合一的境界,便能将磅礴剑意尽数挥洒而出。 若是在此刻贸然打断,她必然会受到剑意的反噬。 只是她的动作,越来越吃力了。 书中所有的文字在此刻凝聚于剑锋之中,姜风遥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用心,用心感受剑意。 这样的念头在她凌空跃起准备斩下一剑时攀升到顶峰,她的手随着心悸而剧烈抖动起来,伴随着悟心发出铮地一声嗡鸣,仿佛时间凝滞于此刻,她隐约感受到剑下那丝微妙的剑意。 是杀妖伐鬼的凌厉,亦是我见众生的慈悲。 姜风遥心中一喜。 她终于触碰到这层可说而不可及的剑意。 只需要斩下这一剑,剑意方成。 几乎就在她快要以磅礴的剑意斩下这一剑时,胸中猝然爆发猛烈的痛意,心跳有如战鼓擂响,窒息之感如同泰山压顶般扑面而来。 哐当一声巨响,悟心自她手中无力地滑落,裹挟着浩然的剑气,在地上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剑意随之而断。 只见她噗嗤吐出一口心头血来,而后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自空中沉沉坠下。 “师尊!” 端坐于玉蜃仙楼中的青菩真君在此时猛然睁开了双眼。 洒落的鲜血如同时寂初到无心山时所见的落英,瓣瓣逐叶飘落。 手上的动作比脑中的反应来得更快,时寂腾空而起,在纷落花瓣之中接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在他怀中的师尊安静而柔软,不复往日里的活泼灵动,脸上还带着因窒息而泛起的异样红色。 隔着单薄的衣料,连时寂也仿佛能听到自姜风遥胸腔传来的剧烈跳动,砰砰作响。 时寂皱了皱眉。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的心悸症发作。 平日里能用蛮力单手拎起重剑的她,怎么会有心悸这种弱症?更何况她的心跳…… 他将姜风遥送回了房间的床榻之上。 这次的小蛟没让时寂提醒,自口中吐出一大团萦绕流转的光华。 它的气息在这团流光溢彩的光华吐出之后瞬间萎靡了下去,只是仍撑着用两只短小的前爪将那团光华团吧团吧,而后递给了时寂。 “给。” 时寂心神一动,光华自他掌中飞出,而后迅速钻入姜风遥的眉心之中,消失不见。 他只是在扮演一个乖巧的徒弟…… 时寂微微皱眉,心头说不上来的怪异。扮演徒弟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以至于将龙神分出一部分保护她的心神? 那一瞬间的紧张与担忧是应该的吗? 时寂说不上来,只是见她口吐鲜血,下意识就那样做了而已。 他望着姜风遥泛红地面颊,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见她的呼吸在此刻瞬间变得平缓,心口的跳动逐渐趋于平静时,他的心亦安稳了几分。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时寂本就白皙的脸颊之上缓缓浮现出没有丝毫血色的苍白,几近透明。 小蛟软软地趴在时寂的手中,有些没精打采,“师尊的心悸症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说来就来?刚刚那么漂亮的一剑,真是可惜。” 第21章 时寂默然摇了摇头,“她的心跳有些不正常。” “会不会跟剑法有关?这剑法太过高阶,是受到剑意反噬了?还是……”小蛟皱起了眉头,语气忿忿,“那个人也练过这本剑法!” 时寂行至窗边的桌前,书页上写着的方寸剑法几个字,让他的神色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几乎是下意识捏皱了书皮的一角。 等姜风遥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了。她猛然起身,不由得喃喃发怔,“我竟然晕过去了?” 从前犯心悸症的时候,也从来没晕过啊。而且这次怎得没泡灵池,也安然度过了? 她正色而坐,引灵力入体,流转全身,不料心悸症状早已自行消减。神识凝聚于灵府之中仔细探查,却发现灵府似乎被一层漂亮灿烂的光华包裹,像一团绚烂的流光。 “咦?这是什么?” 她尝试用灵力触碰那层光华,却未曾受到任何阻拦。反倒对她的灵气十分亲和,灵力接触之时便如同江河入海,转眼便消失不见。 姜风遥还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又突破了一层小境界。 难道是步入化神境后,心悸症被压制了?她满意地点了点脑袋,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边准备秘境之需,一边继续练这那本方寸剑法。 虽然此后再未曾出现心悸而昏迷的症状,然而她也一直难以感受到那天即将触碰到的浑然剑意。 直到去往离山秘境,这本剑法她亦只明悟了七八成。 时寂对于去离山秘境并无什么异议,倒是小蛟,最近懒懒地不爱动弹,时寂只说那是春困之故。 姜风遥疑惑:……可现在是夏天啊。 等到秘境开启的前一天,姜风遥与他们一行五人来到宗门的传送阵法面前,准备启程。 凌无絮在见到姜风遥身边的时寂之后,神色变得沉郁下来,“小师姐,你真的要带上他吗?” 姜风遥点点头,冲凌无絮弯眼一笑,“我怕他被欺负,正好去秘境历练历练。” 说着转头望向虞知,“咦?二师姐,师姐夫怎么没跟来?” 他跟师姐向来可是形影不离的。 “他要留着照看炸炸。”虞知打了个呵欠,“上次你把他炸得早产,害得它到现在了连化形都不会。还得泡上一段时间的灵池呢。” 姜风遥哦了一声,随口说道:“等从秘境回来,让阿寂也去泡泡好了,上次大师兄不是说他灵脉微弱吗。” 时寂任由她牵住自己的手,闻言只是垂眸不语。 大概是诸位长老对他们寄予厚望,几个人的须弥珠被长老们给的法器宝物塞得满满当当,其中尤以姜风遥为甚。 姜风遥看着须弥珠里全是极速符还魂丹等一众保命的东西,神色复杂。 “你本就……”青菩真君顿了顿,没将那句话说完,“更何况还带着个小弟子……万事多加小心。若真遇到抢东西的,能躲就躲,能跑就跑。千万不要硬刚啊!” 姜风遥:……我在你们眼里真的这么弱吗! 话音刚落,传送阵法迸发出剧烈的光芒,长老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姜风遥眼前花白一片,再醒神时,眼前已是离山秘境的入口。 青菩真君看着消失于阵法中的众人,无声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让她出齐云,是对还是错。” 离山莽莽,延绵起伏成一大片苍翠的山脉。秘境的入口在一处山脚,人群三三两两地分开,各自等待着秘境的开启。 几人找了处空地歇下。 谢鄞向来心细,在来之前将离山秘境之所种种打探了清楚,便嘱咐众人,“明日离山秘境开启,秘境阵法将咱们随机传送至不同的地方。一旦分散,万事周全自身,切莫意气用事。” 姜风遥闻言蹭地起身,“随机传送?那阿寂岂不是要和我分开?这也太危险!” 来秘境之前,也没人告诉她这秘境是随机传送的啊!时寂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岂非羊入虎口? 凌无絮打量了时寂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时寂没看他,只是对姜风遥摇了摇头,“师尊不用担心我。进入秘境后我会尽快找到师尊。” “山高路远的,你修为又低,你 怎么找我?“姜风遥有些急了,“你一个人在秘境里瞎逛,也太危险。要不还是……” 时寂不动声色地戳了戳她腕上的小蛟,“无论师尊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师尊。” 对视上他平静的双眸,明明仅有筑基期的修为,却让人莫名觉得信服,姜风遥只瘪着嘴点了点头。 谢鄞接着说道:“如若遇到长尾参,切不可轻举妄动。长尾参修炼数年前,修为只会在我们之上。若能以利诱之最好,若是不能,待你我几人汇合之后,再做打算。” 姜风遥仍是担心时寂的安危,一边听着谢鄞的嘱咐,一边往时寂的须弥珠里塞东西,“大师兄炼的丹药,小师弟画的符,还有二师姐捡的法宝,还有今天长老们给的……” 恨不能一股脑全塞给时寂。 只是出发之前时寂的须弥珠里还被她塞了好多零食小吃,满满当当。 姜风遥干脆与时寂交换了须弥珠。她把自己的须弥珠递给了时寂,“阿寂你拿着,有这些在你身上我也放心些。” 时寂本欲拒绝,姜风遥立刻垮下了脸,整张小脸都气鼓鼓的。 他抿了抿唇,接过那颗须弥珠,“多谢师尊。”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阵法的波动,十分强横,不由得吸引住众人目光。 姜风遥以为是有热闹,脖子伸得老长,探头张望。 时寂看着二人腰间垂挂的须弥珠,心神微微一动。 远处白光乍现,只见阵法中央缓缓出现几人的身影。见之不过青年样貌,虽然衣着各异,却都极是漂亮。且身形高大,格外高挑,在人群之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最重要的是,她们额前那分外显眼的角。分岔的角支,根部覆盖着细小的鳞片。 姜风遥眨眼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小蛟,又抬头看着那几人额上的角,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几乎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小蛟的同族? 谢鄞几人亦跟着看向几人的方向,很快便认出了她们的身份。只是谢鄞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时寂对姜风遥说道:“那是东极龙域的人。” “原来是龙啊。”姜风遥恍然大悟,“我还以为跟娇娇有什么关系呢。” 时寂回答:“什么关系也没有。” 姜风遥仍是疑惑,戳了戳娇娇的脑袋,“那娇娇为什么会有跟那些小龙人一样的龙角啊?” 时寂顿了顿,“它基因突变了。” 小蛟:?你说谁? 谢鄞神色疑惑地看着远处龙域之人,“龙域之人鲜少出世,怎么会千里迢迢行至离山?” 仿佛感受到他们的视线,远处龙宫的人亦回眸望来。将他们打量一番后,龙族的目光无端停留在时寂的身上, “那个人的气息……有些熟悉……” 第18章 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子时刚过,天空挂着一轮毛毛的月亮。山中忽然响起一声怪异的鸡鸣,如投石入水一般,平静的气氛被骤然打破,余声回响。 离山逐渐泛起灵力的波动,山脚下的灵气凝成实质的屏障,露出一扇纯白的巨大豁口。 秘境已开,人群从豁口出纷乱涌入,转眼消失不见。 月色算不得明亮,谢鄞看着秘境入口,“先不着急。秘境情况未知,咱们等天亮了再进去。” 龙域一行人亦停留在不远处的空地之上,不曾进入秘境之中。 不知为何,姜风遥觉得她们视线似乎总是向这里探寻。 姜风遥压低了声音,“阿寂,我总感觉她们像是在看你。” 谢鄞亦察觉到龙族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龙族出没神秘,行事又霸道。据说多年之前还与我们齐云宗有过节。若独自一人在秘境中遇上,切莫与其发生正面冲突。” 姜风遥郑重其事,“听到没!阿寂!” 谢鄞额角青筋一跳,“我说的是你!” 时寂转头望向龙族一行,视线相接之时,眸中晦暗不明。 直到天色渐明,姜风遥拉着时寂起身,龙域一行人亦跟着起身,一同往秘境入口走去。 等龙族与时寂靠得近了,她们的神色再次变得古怪起来。 为首的龙族女子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对族人说道: “奇怪?这道气息像是在那少年身上,又像是在他旁边的女子身上。而且十分微弱,像是……” 她语气凝滞,“像是幼崽……” “幼崽?不可能!”站在她旁的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怔,“幼崽即使化形也是孩童模样。这俩人身上的气息……” 他的语气瞬间变得凌厉,“不会是把幼崽吃了吧!” 第22章 那女子神情严肃,“不知道是否与月听姑姑有关。进入秘境先别着急汇合,用龙神锁定气息,跟紧了她们。” 时寂神色淡漠地瞥了她们一眼,而后自秘境豁口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眼前白光闪过,眨眼之间的离山之景似乎并无任何变化,只是牵住自己的那只柔软的手,已然消失于身边。 众人先后入秘境之中。 姜风遥一边在秘境里乱窜,一边骂骂咧咧,“什么破秘境!竟是随机传送的!” 也不知道阿寂能不能找到自己。 讯灵在秘境中是失效状态,甚至连灵力都有些阻滞。 她戳了戳手腕上娇娇的脑袋,叹气,“也不知道阿寂被传送到哪里了,有没有危险。” 娇娇只是一脸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而后时寂的识海中响起它的憨笑,“嘿嘿……师尊肯定是我想我了……” 时寂抿唇反驳它,“想的是我。” 姜风遥在离山秘境中转了一天,连天地灵物的毛也没见着一根。 “哪怕来个人也好啊。真是无聊。” 她嘟哝着,便准备从须弥珠中取些零食出来解馋。只是灵力在须弥珠中探了半天,竟发现全是丹丸符纸一类的东西。 “不好!拿反了!我记得明明是把这个须弥珠给阿寂的呀!” 翻来找去也不见零食的影子,她凄惨地哀嚎了一声,“我的小酥肉!” 林中飞鸟乍惊而起。 等等! 姜风遥忽然想起,如果阿寂遇到危险,然后从须弥珠里甩出一坨小酥肉与两块红糖糍粑…… 那画面她都不敢想。 不行,她得赶紧找到阿寂。 “你能感受到阿寂的气息吗?”她将娇娇放在掌心,与其大眼对小眼。 一般来说灵宠与主人都会有特别的联系,或许可以通过娇娇找到时寂所在。 娇娇蓝色的豆豆眼眨巴眨巴,只是摇头晃脑,一脸轻松地朝她吐了吐舌信。 姜风遥还欲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斥,“无耻齐云之辈!你果然将我族人当做了灵宠!” 谁在说话? 她不由得循声回眸望去,自树荫之中乍然闪现出一道火红的身影,正对着姜风遥怒目而视。尤为醒目的是她额上的一对龙角,亦是如同焰色一般赤红。 姜风遥一怔,“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除了你还有谁!”她柳眉倒竖,眼神中带着威胁意味,“识相的话把我族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月灵对你不客气!” 姜风遥还未来得及说话,小蛟便从袖口拱了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竟敢对我师尊不客气!” 月灵在见到娇娇脑袋上的小角之后更是瞪大了眼睛,“竟然真是幼崽!无耻!” 不再给姜风遥说话的机会,只听得一声咆哮的龙吟,她纵身一跃,双腿立刻化为一条火红的巨大龙尾,朝着姜风遥直直拍来。 姜风遥:? 火红色的龙尾如同一条漂亮的烈焰,带着滚烫的热气朝自己袭来。悟心几乎是立刻出现在手中,狠狠抵挡下这一击。 坚硬的龙鳞与重剑剐蹭之中带出一连串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姜风遥后退一步,饶是她惯用蛮力,依旧被这一尾巴甩得手臂发麻。 正在赶路的时寂此刻突然察觉到体内遭受到一股大力的震荡,耳边乍然嗡鸣作响,眼前亦是一片眩晕。 小蛟:“好……好多星星……” 月灵此刻亦惊讶于她挥出那一剑的力量。要知道龙族身体强横,眼前娇小瘦弱的女子竟能一剑震得自己尾巴发麻。 “你眼睛瞎啊!我这是蛟!”姜风遥被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激得有些怒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腕。 月灵抱着自己的尾巴揉了揉,“你放屁!那明明是个龙脑袋!” 姜风遥刚想拎起娇娇给她看看到底是谁眼瞎,却发现娇娇眼冒金星地直晃悠。 应该是它刚才缠在自己手上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震晕了。 还未等她说些什么,月灵便甩着尾巴再次朝自己袭来。 “没完没了了是吧!”这般蛮不讲理,让姜风遥也来了脾气。 当下也没想起谢鄞的嘱咐,秉承着剑修烂命一条就是干的传统艺能,挥剑便准备迎战。 怕娇娇再被震晕,她将娇娇胡乱团进胸前衣襟之中,一手拎起悟心便迎着龙女的尾巴而去。 “等等!等等!不要啊!”娇娇惊慌地大喊。 只可惜无人听见。 被剑气震晕已经够丢脸了,它刚一迷迷糊糊刚醒过来,便眼睁睁地看着姜风遥将自己丢进了胸口的衣物。 蛟身顿时落入一片柔软之中,隔着薄薄的中衣,属于她的草木清香将其环绕,无处可逃。 近乎透明的耳鳍顿时泛起粉红的颜色。 快……快让蛟出去啊! 羞死蛟了。 正在赶路的时寂此刻脸上突然泛起一阵滚烫的热浪,霎时间连耳朵尖也红得能滴血一般。 柔软的触感仿佛伸手便能触碰,草木清香将他裹得无处可逃。 他咬了咬牙,顿时将唇紧紧抿住,徒劳地屏住了呼吸。 小蛟强忍住爪子一开一合想要踩一踩的冲动,费劲巴拉地往衣襟外爬。只是刚顶出一个脑袋,便被姜风遥一巴掌拍了回去。 “娇娇!别打扰我打架!” 小蛟害羞得鼻子都能喷出火来。 它闭上眼睛,紧紧抓住姜风遥的外衣,希望能尽量隔开些距离。 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谁来救救蛟。 伴随着剑气碰撞叮咣作响,姜风遥挥剑与月灵的尾巴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尘埃四起,砂石飞溅。 当下几招没能奈何得了姜风遥,月灵反而吃了暗亏,不由得心下恼怒。“老实把幼崽交出来!否则我可要动真格了!” “不仅瞎还聋吗?!都说了我这是蛟!” 本来担心阿寂就烦,莫名其妙窜出来个小龙人非要说娇娇是它族人。姜风遥也不耐烦起来,“莫名其妙!你还动上真格了?!” 锋利的剑气在空中凝成刺眼的虹光,狠狠一剑甩在月灵的尾巴之上。 月灵吃痛,顿时发出一声龙吟鸣啸,霎那间风起云涌,整个身体都幻化做一条火红色的巨龙。 龙头的鼻孔里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像是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而后她张嘴一吐,一团巨大的火球带着滚烫的温度直奔姜风遥而来。 娇娇骤然惊叫:“啊啊啊师尊快躲开啊!这龙怎么这么不讲究啊乱吐口水!” 火球在漆黑的瞳仁中凝聚成两个赤焰色的小点,熊熊燃烧着遮住了姜风遥大半的视线。 她极速而退,双手紧握住悟心,自空中劈开一条巨大的沟壑,火球瞬间被剑气劈开,绽成一团团细小的火星,四散而逃。 只听得月灵嗤笑一声,趁着姜风遥劈开火球的功夫,已然逼近姜风遥面前。一双锋利的红色龙爪骤然扑向她的胸口。 连贯的剑气奔涌于剑锋之上,乍然被她逼近,若这一剑斩下,只怕是重伤其龙爪。姜风遥迟疑了一刻,退而避之。 偏那月灵不识好,一双龙爪对着姜风姜风遥穷追不舍,逼近姜风遥的衣襟,“把幼崽乖乖交出来!” 电光石火之际,倏地一道银光骤现,横亘在二人面前。 而后耀光消弭,姜风遥看着瞬息之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寂,不由得心下一惊,“阿寂!快躲开!” 时寂只是挡在她的面前,眼神狠戾。 就在龙爪碰上时寂胸膛之时,月灵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一般,突然“嗷”地惊叫一声,狠狠摔了出去。 就在她摔出去的同时,锐利龙爪恰好划过时寂的胸膛。 只听得“刺啦”一声清脆的裂帛,锐利龙爪瞬间划过时寂的胸膛,银白的衣料应声而裂,顿时破碎不堪。 姜风遥隐约从那碎裂的上衣之中,窥见时寂白皙而漂亮的背肌。凹陷的背沟在破碎的衣物下若隐若现,露出一道性感的弧度。 姜风遥看得眼皮一跳,不知为何只觉呼吸微微滞顿。她别过视线,跃至时寂面前,一脸担心的神色,“阿寂!你没事吧!” 然而前襟破碎,更是惨不忍睹,只堪堪挂在身上,依稀可见其下白玉般的皮肤,泛着浅浅的粉,犹抱琵琶半遮面。 银白的衣物勾勒出细窄的腰线,破碎之后更是衬得精瘦的腹肌漂亮分明,线条流畅而优雅,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而那龙爪竟在腹肌之上留下三道清晰可见的血痕,在白皙的皮肤之上露出樱红一般的颜色,十分显眼。 姜风遥未曾察觉到自己竟茫然地失神。 直到时寂用略带委屈的嗓音叫她师尊,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也许是因为徒弟的伤口生气,姜风遥脸蹭地一下红了起来,她慌张地将自己的视线逃离。 第23章 月灵很好地成了她转移视线的目标。 她举着悟心恶狠狠地看着月灵瘫在地上的龙身, “你这龙怎么回事!上来就往人家胸口掏?!” 第19章 吹吹就不疼了。 “谁往他胸口掏了?!” 月灵的气息仿佛顿时萎靡了许多,她幻化回人身龙尾的模样,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我只是为了抢回你胸口的幼崽罢了!谁叫他突然出现!” 娇娇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时寂的手中。姜风遥从他手中提溜起娇娇,“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你家幼崽吗!” 蛇形的长尾极有存在感地甩来甩去,让月灵顿时睁大了眼睛,“怎……怎么是蛟……” 自知理亏,她嚣张的气焰有些瘪了下去,只是仍旧兀自嘴硬,“可……可你们身上明明就有龙族元神的味道……” “感情你们不仅又瞎又聋,鼻子还不好使?”姜风遥撇了撇嘴,“连龙和蛟都分不清。” 说着,担心时寂伤口的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时寂。只是小腹之上线条分明的腹肌在破碎的衣物之下实在太过抢眼,连那几道血痕也像是恰到好处的妆点。 姜风遥很快又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鼓着脸从须弥珠中随手翻出一件衣服丢给时寂套上。 时寂低头看了一眼她用术法套在自己身上的衣物,熟悉的清香再次萦绕于鼻尖之下。 姜风遥觉得有些恼。 应该是阿寂身上的伤口太让她生气的缘故。 她用力皱起了眉头,气急败坏地看着月灵,“我好好一个徒弟被你一爪子挠成这样!我跟你没完!” 月灵:?我受这么重的内伤你咋不说呢?! 姜风遥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个闪身靠近月灵火红的龙尾,还没等月灵有所反应,悟心便斜插入鳞片的缝隙之中,“咔哒”一声,瞬间撬下一块漂亮的赤色尾鳞。 巴掌大的鳞片落入掌心之中,顷刻间便化做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带着灼人的温度,熠熠发光。 姜风遥哼了一声,“听说龙鳞坚硬无比,你伤了阿寂,便用你的鳞片给阿寂炼一副护甲。” 月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撬掉的鳞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后突然“嗷”了一声惊叫,“我的龙鳞!我要一百年以后才能蜕皮啊!啊啊啊!破相了啊!我跟你拼了!” “谁怕你啊!”姜风遥扛着悟心,“只撬你一块龙鳞都算我好心。我家阿寂的腹上可是有三道抓痕呢!” “你!你给我等着!”月灵忿忿不平地放着狠话,“等我阿姐阿哥过来,必然叫你好看!” 姜风遥闻言心神一动,神识忽然察觉到不远处正有数道强横气息朝这边赶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谢鄞的嘱咐。 “不好!赶紧溜!” 方才一时上头与这龙女打得热火朝天,虽说自己占理吧,但若全部龙族聚集,只怕是不好脱身。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迅速从须弥珠中掏出一个传送符来,拉着时寂的手便开溜。 只听得“嘭”的一声轻响,二人瞬间被传送符传送至一处密林之中。 月色高悬,四下无人。 姜风遥四处张望了一下,而后疑惑地挠了挠脑袋,“这是被传送到哪儿来 了?” 说着,她用灵力简单地捏了一个小结界,而后开始从时寂的须弥珠中掏零食,一边嘴中还絮絮叨叨不停, “我记得我当时明明把那个须弥珠给你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结果还是拿反了。馋了我一天了。” 她将地瓜干塞到嘴里,等到嘴中蔓延开地瓜干的香甜气味,她这才由衷地感叹,“由奢入俭难啊。真不知道我前三百年怎么熬过来的。” 低低的吸气声忽然响起在耳边,时寂坐在树下,他的声音细微,仿佛还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委屈,“师尊……衣服有些紧……” 姜风遥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竟套着自己的衣袍。 平日里藏在宽袍大袖之中,姜风遥总觉时寂是少年骨骼,十分纤细。如今一看,在自己身上十分合身的衣衫穿在时寂身上,衣料之上处处都泛着隐约的紧绷之感。 只是…… 这样似乎也挺漂亮的,姜风遥心想。 桃粉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并不显女气,反而愈发衬得肤色如玉白皙。果然,漂亮的人穿什么都是漂亮的。 真不愧是她的弟子啊。 她憨笑着挠了挠脑袋,“我怎么把我的衣服给你套上了!刚……刚才没仔细看……不……不好意思……” 小蛟:你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不好意思啊喂! 姜风遥低头在须弥珠里重新为时寂翻找衣物,却什么也未曾翻到。她皱了皱眉,“咦?你没带衣物么?” 时寂抿唇,视线停留在须弥珠上,未曾回答。 姜风遥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他的须弥珠里全塞满了零嘴吃食。 她尴尬地咧嘴一笑,“那……你要不先穿着这件……等……等找到大师兄或小师弟再说……” 都怪那龙女,好端端地掏别人胸口,没礼貌。 不知为何,姜风遥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瞥过穿着粉色衣裙的时寂。 原本只是瞧他穿裙子好看,却忽然惊见那桃粉色的衣衫之上渗出如点点鲜血痕迹,顺着衣料的纹路逐渐扩散开来。 “我都忘了你还受着伤!” 她惊呼一声,这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时寂方才被龙爪抓伤。于是伸手便去撩时寂的衣襟。 手方才触及到衣物的那一刻,她便被时寂抓住了手腕。月色中时寂的神色看得并不分明,姜风遥只听到他低声问道: “师尊做什么?” “我给你看看伤口呀!”姜风遥有些焦急地扭动着手腕。 单纯的眼眸中充斥着担忧神色,修长的指尖几乎下一刻便能掀开遮挡在上身的衣物,时寂只觉脸颊无端泛起热意。 他沉默片刻,而后默然松开了手。 手腕上的力道被乍然松开,姜风遥不解地歪着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伸手掀开那件属于她自己的衣物,而后紧紧皱起了眉头。 月色朦胧,伤口的轮廓有些模糊,隐约有粘腻的血腥之气。姜风遥手中掐诀,二人周围顿时炸开星星点点的火光,如萤火浮动,萦绕其间。 三道鲜红的血痕顿时暴露在眼前,四周散落着干涸的血痂,如同雪地红梅骤然绽开。 姜风遥不由得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他,“疼不疼呀。” 小蛟顿时在识海中嚎了起来,“疼啊呜呜呜……快被疼死了……好疼呀师尊……” 周围浮光明亮,对上姜风遥晶亮而关切的视线,时寂不知为何别开了脸,声音沉闷地垂眸说道:“不疼。” 小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明明就快要疼死了呜呜呜……” 怎么可能不疼,姜风遥心想。龙爪坚硬无比,那月灵又是条火龙。这一爪子下来,没有开膛破肚已是万幸。纵使如此,只怕也深受灼烧之苦。 姜风遥看着时寂别过去的侧脸,明明疼得耳朵都红了,还说不疼,小徒弟就是嘴硬。 她弯眼一笑,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时寂闻言一怔,脑中还未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温热的鼻息便逐渐靠近自己本就灼烧的伤口之上。 他惊慌地回过头来看着她。 光点浮动之下的姜风遥神情认真而小心,仔细地观察着时寂的伤口,她看着血色的爪痕皱了皱眉,十分轻柔地对着伤口吹了吹气。 时寂腹上顿时紧绷起来。 本就分明流畅的腹肌在此刻凸显得愈发明显,皮肤上霎那战栗起清晰可见的细小汗毛。 分不清呼在伤口上的气息是冰凉还是热烫,伤口似乎灼烧得愈发厉害,几乎蔓延至全身。 垂下的发丝如羽毛一般,若有若无地轻拂过伤口,在灼烧之后又带来难以捉摸的恼人轻痒。 时寂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想要抵御这样奇异的触觉,甚至连呼吸也一并忘记。 小蛟在识海中像是失去意识一般,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几乎是紧紧抿着唇,才未曾让小蛟的声音脱出口来。 这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而滞涩,“师尊……可以了……” 姜风遥无辜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见自家徒弟不知为何脸红得厉害,浮光映衬之下仿佛比那桃粉色的衣襟更加艳丽。 应该是疼得吧。 姜风遥有些心疼自家徒弟。 她垂眸在须弥珠里找了找,而后找到了青菩真君那日掉落的果子。 “应该只是皮外伤。龙爪厉害,只伤成这样算是幸运了。” 灵力包裹着手中青色的菩元果,指尖微微一动,顿时融化成一滩青碧色的汁液。她咂了咂嘴,“幸好那天师尊的果子我留了几个。这玩意虽说吃起来不怎么样吧……但是也可外用。而且效果是真的好。” 第24章 指尖灵力引动着青碧色的汁液流转,轻轻抚上时寂的伤口。 冰凉的指尖流走于伤口的边缘,略微安抚伤口之上躁动的热意,只是却如同隔靴扰痒,难解其困。 时寂始终紧绷着腹肌,低低地喘出一口气来。 直到碧绿色的液体将所有的伤口覆盖,姜风遥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阿寂,忍住了,可能会有些痛。” 灵力闪过,只见碧色汁液顿时浸入鲜红伤口之中,而后突然消失不见。 灼烧的感觉被清凉所替代,在瞬间的惬意之后带来无法言说的刺痛之感,仿佛两道力量拉扯,如同伤口撒盐,针扎一般地难受。 时寂紧紧皱着眉头,额上逐渐渗出细小的汗珠,腹肌随着疼痛和呼吸上下起伏,愈发急促。 小蛟依旧在识海中吵着疼,脑中愈发嗡鸣不止,几乎快要将小蛟的话吐出口。 他紧紧抿住下唇,唇色因用力在短暂的泛白之后,周围泛起樱桃一般的红色。 突然唇边有柔软的触感传来,他茫然地抬眸,姜风遥的指腹还留在自己的唇边,她弯着眼睛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糖葫芦,笑意盈盈, “吃点甜的,会没那么疼哦!” 甜腻的香气顿时在唇中绽开,牙齿被引诱得蠢蠢欲动,想要咬碎脆硬糖衣的包裹,感受其中酸甜柔软的果肉,而后久久地停留在唇腔之中,挥散不去。 腹上的痛与唇舌的甜在感官上冲撞出鲜明的对比,时寂没由来地眼眶泛起微微的红。 他凑近姜风遥,用山楂一样酸软的鼻音说道:“师尊……我真的好疼……” 第20章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姜风遥心头好似砰的一声炸开。 她低头去看时寂,只见时寂微微垂眸,垂下的发丝挡住了他大半的视线,只隐约可见长长的睫羽下泛着隐约的湿润晶莹。 自心脏处传来奇异的感觉突然涌动,如同四周浮动的微光忽明忽暗。心悸之感好似卷土重来,却不似往常难受煎熬,只扑通跳得厉害。 她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胡乱往嘴中塞了一个糖葫芦。 时寂见她愣神,没由来得察觉出些微妙的恼意。 一定是小蛟在识海的乱嚎扰乱了他的心神,这才让他将小蛟的话说了出口。 这样示弱的话不可能是出自他的口中,绝不可能。 腹部的伤口在剧痛之后趋于平静,逐渐变为难捱的痒意,仿佛挠在了心口一般,难以言喻。 时寂皱了皱眉。 二人皆是无言,周遭寂静,却好似有不同寻常的气氛流转,如同漆黑月色般粘腻浓稠,又如同星点微芒闪烁耀人。 嘴中的糖葫芦好像比以往更甜,姜风遥含着还未完全化去的糖衣,迷迷糊糊睡去。 等到阳光穿过密林的缝隙,照在姜风遥面颊之上,她睫毛微微抖动,这才打了个呵欠,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见时寂依旧靠在树下坐着,她下意识伸手撩开了时寂的衣襟,声音还残留着些惺忪的鼻音,“我看看伤口好些了没?” 时寂耳尖微红,却并未阻止她的动作。 所有青碧的汁液早已消失殆尽,狰狞的伤口在腹上留下三道不算清晰的疤痕,露出浅浅的肉粉颜色。 见伤口愈合,姜风遥露出些讶异的神色,嘟哝了一声,“这么快便愈合了?师尊这果子怎么效果更好了?” 小蛟在一旁骄傲地翘着尾巴,“是本蛟体质强健好不好。” “对了,你昨日怎得突然出现在我身前的?否则也不用平白挨那一爪子了。”姜风遥有些疑惑,“那龙女也奇怪得很,挠你一爪子后气息便弱了许多。” “我是循着娇娇气息前来的。”时寂说道,“它在哪里,我便会出现在哪里。” 他神色如常,只是没有回答姜风遥后面的疑问。 姜风遥只是哦了一声,倒也没太深究。时寂尚才筑基,倒是没太可能对月灵造成什么伤害。 说着她伸手拎起娇娇,戳了戳它的脸颊,“那月灵说它还是幼崽诶,难怪只有这么点大。” “它不是幼崽。”时寂说道,“只是看起来小了些。” 小蛟看起来有些气鼓鼓的模样,在她手中拧了两转,挣脱了束缚。 姜风遥好奇地看着它想要干什么,只见它爬上自己的腰间,脑袋探入须弥珠中,扒拉了一阵,而后叼出昨日那枚火红色的龙鳞,“呸”地将龙鳞丢到地上。 做完这一切的小蛟这才爬上姜风遥的手腕,十分不屑地昂着头,耳鳍骄傲地微微翕动。 这副模样让姜风遥觉得可爱又好笑。她弯腰捡起那枚龙鳞在手上把玩,“这可不能丢。” 说着转脸看向时寂,哼哼了两声,“等找到大师兄他们,我借个炉子给你把这块龙鳞炼了当护甲。看谁还挠得动你。” 小蛟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一身的龙鳞,还需要用龙鳞当护甲?要不是受了伤未曾恢复,那龙女能伤了我?指甲都给她崩断咯!” 时寂:“你能不能闭嘴。” 火红色的龙鳞在手中仍有灼热的温度,亮晶晶的通透又漂亮,姜风遥将其对着浮动的星点照耀,“你别说,这龙鳞还挺好看的,亮晶晶的。” 小蛟不屑,“也一般。很普通。跟我的比起来差远了。” “师尊很喜欢这快龙鳞?”时寂闻言垂眸看着那枚鳞片,眸色深沉,似乎像是在想些什么。 “还行。”姜风遥没太在意,随口答道。只是这亮晶晶的龙鳞倒让她想起此行的目的,“哎,这天地灵物到底在哪里啊。”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老这么瞎转悠也不是个事儿啊。要是师姐在的话,说不定那些灵物都自己送上门了。” 她语气微微一顿,“不如咱们去灵气浓郁之地撞撞运气?听说天地灵物大多爱呆在这样的地方。” 说着,姜风遥闭眼将神识没入周围的一草一木之中。轻风拂动,只见灵气升腾而起,丝丝缕缕萦绕其间,悠悠然朝着空中而去。 “咦?”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神色疑惑,“怎得灵气都在往一个地方汇聚?” 通常来说,这一般是破境才会出现的灵气汇聚。然而离山秘境中灵力阻滞,连运转都尚且需要费些力气,更何况是破境。 姜风遥挠着头想了想,“难不成山中灵物在破境?” 只是这个解释似乎更加牵强。正值秘境开启,山中灵物大多遭到诸人觊觎,此时破境,岂非轻易便被趁虚而入。 “走,阿寂,咱们去看看。” 姜风遥与时寂顺着西南方向往灵气汇聚之地一路摸索而去,其间人迹罕至,连飞鸟走兽也难觅踪迹。姜风遥隐约觉得有些怪异,秘境都这么安静的么? 即使没有为了宝物大打出手你死我活的场面,也该有妖兽鬼怪守护灵物才对啊。 二人越到深处,丛林愈发茂密,几乎遮天蔽日,难辨昼夜。只是灵气却是愈发浓郁起来,让姜风遥确信自己并未走错方向。 “怎得越走越黑了?”姜风遥疑惑得嘟哝了一声。刚用灵力点燃萤火微光,便突然被时寂拉住了手。 时寂驻足,“师尊,这里好像有古怪。” 姜风遥眉头轻轻皱起,打量着周遭盘根错节的参天古树。 这里几乎每一棵树都是由好几棵树木围抱生长而成,枝干遒劲而扭曲地拧在一起,以吊诡的姿势形成一棵大树。 枝条随意地垂落,如参须缕缕,掩住前方视线。落入地面之后,便扎下深深的根,长成另一棵巨树,几乎挤占所有的土地,几乎有无处落脚之感。 顶端的树叶看起来青翠而柔软,只是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得让人有窒息之感。 “这样茂密的树林,灵气充沛之地,竟无鸟兽筑巢。”时寂皱着眉头说道。 姜风遥神情严肃起来,跟着点了点头。 她的脚踩在土地之上,却感受不到泥土的柔软。脚下满是凹凸不平的根系,被枯黄的落叶掩盖之后,踩在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硌得脚底微微发疼。 在微火浮动的衬托之下,更有些阴森诡谲之感。 姜风遥没由来打了个寒战。 “没有鸟兽也就罢了。奇怪,这里怎得一个人都没见到。” 灵气在这里已逐渐变得浓郁起来,进入秘境之人应该已经向此处聚拢才是。怎得至今除了那找上门的龙女,竟未再碰见一人? 秘境入口处那么多人,都去哪儿了? 空气安静得甚至有几分诡异。 姜风遥神色顿时警惕起来。她有些害怕这样诡异的气氛,连汗毛也树立起来。 哪怕直接冲出来个敌人与她大打出手,都比现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氛围渲染其中要好。 古怪之地,不能多留。见势不对,转头开溜。 秉承着小命要紧的坚定信念,她一手牵着时寂,一手捏紧了传送符,在此刻无比感谢临行前长老们塞满她须弥珠的行为。 第25章 “咯”的一声微响,姜风遥乍然触碰到垂落的树须,空气中的静谧被瞬间打破。 忽有微弱的声音突然自安静的空气中传来,逐渐扩散开来,而后在静谧林中传来泛起一片回声的涟漪。 “道友……救救我……救我……” 这声音让姜风遥听得汗毛竖立,手中的法诀几乎能掐出残影,“阿寂!快跑!” “砰”的轻响,传送符终于在灵力作用下亮起,眼前瞬间闪过耀目白光。 “呼”,姜风遥松了一口气。 等到眼前视线恢复,姜风遥这才想起自己溜得太快,在徒弟面前漏了怯。 她眼神飘忽,这才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咳咳……那什么……不是我不救人啊……这种情况很危险的……” 说着露出些心虚的神色来,垂着头努力想了想理由,“我们走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乌漆嘛黑的,突然冒个声音出来,一看便不正常嘛……对!刚才那树丛肯定是守护灵物的妖兽……那个叫我们救人的声音肯定也是引诱我们前去的诱饵!一定是这样!”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略略喘气停顿,“咱们还是等找到师兄师姐他们……” “师尊。”时寂突然开口打断她,“我们还没能出得了这片丛林。” 姜风遥猛地抬头,依旧是盘根错节的树木,依旧是无处落脚的土地,周遭一切并无任何变化。 还在原地。 她瞬间只觉头皮发麻,冷汗自额角滴落。她艰难地咽下口水,“传送符失效了?不可能啊!” 说着她慌张地在须弥珠中掏了掏,再次拿出一张传送符来,“再试试,再试试……肯定是我刚刚太着急,掐诀掐错了。” 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却换成了女人的音调。 “道友……救救我……救我……” “砰。” 传送符再次生效,只是这次依旧传送回了原地。 “嘿!”姜风遥瞪着眼睛,跟传送符杠上了,“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伴随着“救救我”的背景音,传送 符再次将二人送回原点。 这下没脾气了,姜风遥与时寂大眼瞪小眼,考虑着要不要再试一张传送符。 只是她刚将传送符摸出来,空气中随之传来忍无可忍的虚弱声音, “求求你别玩那破符了,先救救我们好嘛……” 第21章 我还以为是你道侣呢。…… “你……你在哪儿说话呢?”姜风遥探着头四处张望,却并未瞧见人影,仿佛这声音只是凭空而来,不知其踪。 时寂见她注意力被吸引而去,不自觉地微微皱眉,突然反握住她的手,“师尊,不要管他们了。” 他的理由很是充分,“可能是妖兽的诱饵。” 空气中再次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夹杂着回声阵阵,“我不是啊……不是啊……是啊……” 姜风遥有些犹豫。 诱饵不诱饵的先放一边,这密林古怪,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万一人没救着,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她又不是那群气运之子,辛辛苦苦修炼到化神境很不容易的。 “道友……在下药神谷陆鸣脩,衢元真君大弟子,年轻医修第一人,天赋卓绝小医神……”一连串的话语让他有些力竭,却仍是憋着力气哀嚎了一声,“绝对不是什么诱饵啊!” 姜风遥疑惑地挠了挠头,“你们药神谷被困了这么多人吗?” 陆鸣脩声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友见笑了,都是在下。” 突然有女子忍无可忍的声音传来,“见笑个屁啊陆鸣脩你能不能说重点!” 紧接着她似乎用尽全力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一口气说道:“道友,在下药神谷白野,现下被困于树干之中,若道友能施以援手,必有重谢!” “药神谷?”姜风遥闻言眼眸一亮。 药神谷乃天下医修朝圣之地,悬壶济世医术高明。若是让他们欠自己个人情,倒也未尝不可。 毕竟秘境凶险,若是真遇到什么麻烦,剩半缕魂儿都能被药神谷救回来。 她左右张望一眼,“可这里这么多棵树,我怎么知道你们被困在哪棵树干里?” 空气突然沉默了半晌。 这不失为一个好问题。 白野用尽全力榨干了最后一丝灵力,“道友你看见了吗?我在发光。” 姜风遥熄灭身旁浮光,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黯淡的混沌之中。 她探着头四处张望,果然发现不远处树干的缝隙之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微光,转瞬即逝。 姜风遥正要上前,却发现时寂牵住她的手纹丝不动。时寂声音沉冷,“师尊,别碰那些树须。” 见他神情严肃,姜风遥郑重其事地朝他点点头,干脆不再走动。只将重剑一横,却发现体内灵力运转无比滞涩更甚之前。 她对着那树干双手举起悟心,凭空挥下一剑。 只听得“刺啦”一声脆响,前方垂落的树须被剑气斩断,拧在一团的合抱树木被狠狠劈开,却不曾倒下,只露出一个黑洞洞的豁口来。 自豁口出跌出一个踉跄的身影,而后不知道什么东西“叮铃哐啷”地散落了一地。 姜风遥上前,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眼前的女子一袭药神谷的白衣打扮,眉眼中满是爽朗大方之气。 只是此刻她颇有疲惫之色,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多……多谢道友……” 因灵力尽失,须弥珠无法纳物,将其中之物尽数挤出。白野周围满是散落的丹丸杂件,还有医书典籍厚厚一摞,十分显眼的。 她伸手在地面的丹丸中扒拉了一阵,捡起一颗往嘴里塞去。等恢复了些灵力,白野这才舒出一口气来,“好险……灵力差点给我吸干了……” 说着她望向姜风遥,拱手道:“多谢道友相救,我白野铭记于心,必定感恩戴德!” 姜风遥面露疑惑,“好古怪。这树干合抱而生,拧做一股,你们是怎么被困进这树干之中的?” 白野缓了口气,刚想张嘴描述这里的诡异之处。便听得微弱声音再次自空气中传来。 “那啥……要不等会再扯闲篇呗……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啊我真的快不行了!” 悲惨的声音依旧带着阵阵回音,“不行了……行了……” 姜风遥:“那你也发个光。” 陆鸣脩:…… 姜风遥几乎是找瞎了眼,才在漆黑一片中找到那点聊胜于无的亮光。陆鸣脩被解救出来的时候,须弥珠中的东西同样散落了一地。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已经尽力了……” 这陆鸣脩看起来倒是个清风霁月之人,只是一开口,总有几分不太聪明的样子。 只见他一把抱住白野,心有余悸地拍着她的后背,“师妹啊!师兄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啊!” 白野被他锤得直翻白眼,“你再捶我两下就真见不到我了。” 陆鸣脩讪讪放开手,而后这才转头看向姜风遥与时寂,“多谢两位道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只要道友所求,在下必定……” 他上前一步,神情激动得伸手便想握住姜风遥的手。 时寂不动声色地拉住姜风遥的手腕,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与陆鸣脩隔开些距离来。 她咧嘴僵硬一笑,摆了摆手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 “道友救命之恩不能不谢!”一旁的白野指着地上自须弥珠中散落之物,拍着胸脯颇为豪气,“道友!你随便挑!回魂丹救仙草,你看上什么拿什么,千万别跟我客气!” 这些丹药品阶皆是不低,颇引人心动。姜风遥闻言眼睛一亮,“随便挑?!” “那是自然!” 既然是医修…… 姜风遥语气都变得雀跃起来,“那我想借个炉子!” 把龙鳞给阿寂炼化当护甲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 “这还不好说?你等我一下!” 只见陆鸣脩将半个身子伸进豁开的树洞之中,似乎在翻找些什么。而后他的腿倒腾了两下。 “师妹!拉我一把!” 白野:“……”。 她面无表情地伸手将他从树洞中拽了出来。 铛的一声,炉鼎从树洞中扯出,砸在姜风遥面前。 “我们医修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炉子!”陆鸣脩骄傲地甩了甩头,“这个便送你吧!” 姜风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边美滋滋将炉鼎收入须弥珠中,一边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被困的?” “是万木迷阵。”一直沉默的时寂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他用漂亮的眼眸望着姜风遥,“师尊,我们应该闯入了万木迷阵之中。” 这话立刻吸引住姜风遥的注意力,她拉着时寂围坐在落叶之上,“万木迷阵?这是什么阵法?我还从未听说过?” 白野与陆鸣脩面面相觑,“我们也未曾听说过。还以为是什么古怪妖兽。” 第26章 时寂顺手从须弥珠中拿出零食递至姜风遥手中,“万木迷阵乃失传已久的上古阵法。以天地灵物做阵眼,万木为阵,形成困兽结界。” 他顿了顿,“踏入其中者,一旦触碰四周树须,树须便会立刻吸食灵力,长成合抱巨树拧成一股,将猎物困于其中,直至灵力吸干为止。” “吸干灵力?”姜风遥露出惊恐的表情。 “对对对!”陆鸣脩一边嚼着丹丸一边深表认同,“我们灵力都快被吸干了!就是像这样!刚碰到几股树须,它们便蹭地一下长大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几股树木就将我绞在了树干之中。我脖子都快被拧断了!防不胜防啊!” 白野皱着眉问道:“若只是阵法而非妖兽,它们吸食灵力做什么?也没什么用啊。” “是阵眼。”时寂说道,“为了阵眼的天地灵物。” “我先前感受到灵气的汇聚是在此阵眼之中吗?”姜风遥再次皱着眉头感受空气中灵气的变化,却深深皱起了眉头,“不对啊!灵力不是在此汇聚,最多只是浓郁了一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话说回来,”姜风遥歪着头看向时寂,漆黑的瞳仁在浮光之下闪烁着明亮的 光,“阿寂你好厉害,这样稀奇古怪的阵法你上哪儿知道的?” 小蛟立刻在时寂手腕中翘起了尾巴。时寂手掌抚过,不动声色地将尾巴按了回去。他抿唇说道:“我是在藏书阁中……偶然见到的。” 姜风遥哦了一声,她不爱看书,不知道倒也正常。她拍了拍时寂的肩膀,扬着下巴对药神谷二人炫耀般说道:“这是我徒弟,厉害吧!” 陆鸣脩随口说道:“你徒弟啊?我还以为是你道侣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姜风遥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心中隐约觉得别扭,却又不知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 于是她瞪圆了眼睛,“辈分都给我说小了!他才十六岁!” 时寂耳朵泛起微微的红,抿着唇并未说话。 倒是小蛟在袖中扭个不停,期期艾艾地说道:“不……不是十六岁就可以了吗……” 直到陆鸣脩连连道歉,姜风遥这才瘪着嘴坐下,嘟哝道:“没点眼力见!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师尊!青菩真君座下三弟子!” 陆鸣脩悻悻一笑,连带着气氛都有些尴尬起来。他连连给身旁的白野使眼色,示意她说点什么打破这安静尴尬的气氛,白野只是撇撇嘴,当做没看见。 “叫你嘴快。” “等等!”他突然的出声倒是让气氛破冰。 只是却见陆鸣脩面上猛地露出些惊恐之色来,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恐惧之事。 他颤颤巍巍说道:“如果……这里的合抱树木都是因阵法围困猎物而成,那么这些巨大的树干里不会都是……死尸吧……” 姜风遥闻言悚然一惊,而后林中响起二人石破天惊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中树叶簌簌震落。 白野啪的一巴掌拍在陆鸣脩背上,让他立刻收声。“还是医修呢,怕什么死尸!我看你今年岁末考核怎么办!” 姜风遥下意识紧紧捏住了时寂的手臂,圆圆的眼睛像是警惕的小鼠,四处张望。还色厉内荏地嘴硬道:“我……我不是怕啊。我堂堂化神境,怎么……会害怕这些玩意儿……我只是……我只是……”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理的说法。时寂望向她,眼中满是无辜,“师尊只是担心我会害怕?对吗?” “对!”姜风遥给台阶就下,“谁叫我是一个好师尊呢!” 话虽如此,她依旧紧紧地捏住时寂的手臂不曾放开。 袖中的小蛟面色有些扭曲,良久才吐出一句,“师尊的手劲儿真大啊……” “不对劲啊。”一旁的白野摸着下巴,“如果这些树须的生长是因为吸食了灵气……” 她扭脸看向姜风遥,“那你怎么没事呢?” 第22章 他竟敢肖想带走师尊?…… “我?” 见目光汇聚于自己身上,姜风遥不由得怔了半晌,这才一拍脑袋想起,“对啊!刚刚我好像也碰到了树须!怎么没把我当做猎物呢?” “难不成道友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白野问道。 姜风遥僵硬一笑。 一点没有。 她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她掏出腰间的须弥珠得意地拍了拍,“我出门的时候长老们给了很多法宝,说不定是其中哪件起效了。” “不愧是齐云长老啊,想得就是周到!真是令人羡慕啊。” 陆鸣脩带着艳羡的口吻倒不像是客套,姜风遥有些疑惑,“你们难道没带什么法宝灵物吗?” 目光随之触及到满地散落之物,丹丸、药材、炉鼎、还有…… 一地厚厚的书籍。 “你们进秘境带书干嘛?”姜风遥捡起书籍在手中掂了掂,“真厚啊。这是你们的武器吗?” 用来砸人应该怪疼的。 “道友你不懂。”陆鸣脩一脸沧桑地摆了摆手,仿佛悲从中来,“我们医修,苦哇!” 白野亦是一脸苦色,“从秘境回去,我们就得岁末考核了……不带不行啊。” 姜风遥啧啧感叹,“真可怜啊。” 仿佛被戳中了心窝子,二人抱头痛哭,直呼当年不该选择当医修。 “那什么……”姜风遥讪讪打断她们,“要不咱们先想想怎么出结界?不然你们也不用回去参加岁末考核了。” 齐刷刷三道目光看向时寂。毕竟在场众人,只有他对这万木迷阵有所了解。 时寂声音平静,“入万木迷阵者,非破其阵眼不得出。” “破阵眼?”姜风遥立刻会意,“那就是要找到藏在其中的天地灵物咯?” 陆鸣脩一脸难色,“这里难分昼夜,又无甚指引,怎么找灵物啊。把每棵树都劈开试试?” 白野:“……你还真敢想。” “听说你们医修最会辨草药找宝材的,你们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子能找找?”姜风遥眨着眼看向白野。 白野想了想,“若是灵物难找,我们倒是可以诱它自己现身。” “你的意思是……” “阵眼目的是为吸食灵气,若是有什么灵气浓郁的宝物以作诱饵,咱们说不定能捉住阵眼。” “灵气浓郁的宝物?”姜风遥听得云里雾里,“除了这儿的天地灵物,还有什么是宝物灵气浓郁的?” 白野搬过一旁的书,“你等我查一下。” 陆鸣脩:“那我也查一下……” “现找啊?”姜风遥看着像枕头一样厚的书,喉中艰难地吞咽,“这得查到猴年马月去?真不愧是医修啊……” 二人恍若未闻,只埋头苦找一言不发。 姜风遥看着她们摇了摇头。而后她摸了摸下巴,美滋滋地将她们送的大鼎搬了出来,“左右无事。正好把那块龙鳞给你炼了。” 这里人少,又有阵法结界阻挡,即使自己炸炉子,也没几个人知道。 时寂神色复杂,“师尊……真要炼吗……其实我……” “没事,我再试试。”姜风遥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上次只是个意外罢了。” 她想,上次都能炼一把半成品小剑出来。这次若是用些心,说不定能成呢? 大不了就是再炸一次锅炉罢了。反正这炉子她们也送给自己了…… 引火诀在指尖升腾而起,姜风遥思索了片刻,“阿寂,还是你站远些……” 龙鳞与其他炼化材料悉数投入炉鼎之中,鼎盖锵地一声合上,火焰在炉下燃起明亮的光。 随着温度逐渐跃升,姜风遥惊异地发现,这次炼器竟比往常流畅了许多。 师姐口中的百分百炸锅炉可不是开玩笑。若是往常,火才刚碰到炉子呢,就得砰地炸开了。 看来是个好兆头。她当下信心大增,专心致志地掌握着炉火的温度,手中法诀精妙地操控着火焰从炉鼎气孔穿梭来去。 当所有注意力凝聚于炉鼎之上时,姜风遥恍若入定,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异而玄妙的状态。 神识汇聚于灵窍,又好像与灵魂解离。端坐于炉鼎另一面的也是她自己,四面八方的神识似乎将炉鼎包裹,丝丝缕缕地操控着精妙的火焰,又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时寂坐在不远处,眼神停留在姜风遥身上,未曾挪开片刻。娇娇趴在他的肩上,与他的视线落在同一处。 “师尊炼器看起来很是顺手啊。”娇娇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上次炼剑怎么会炸出那么大的动静?” 时寂皱了皱眉,亦觉有些古怪。 随着烈烈燃烧之声,火焰不休不止,四周的温度几乎让垂下的树须微微蜷缩,连周遭灵气也微微扭曲。 “轰!” 耳边乍然响起一声轻响,将姜风遥从天人合一的状态中强硬地拉扯而出。 第27章 她下意识以为又炸了炉子,差点将火焰撤回,却发现炉鼎气孔中有数条焰色凝聚而成的小龙,正朝着她龇牙咧嘴,狰狞咆哮。 龙鳞坚硬,难以炼化。焰色小龙必然是龙鳞残留的残灵,以作负隅顽抗。 只见那小小火龙对着燃烧的火焰张嘴一咬,便吞下一缕火焰。炉内炉外两股火焰逐渐有成争锋相对之势。 小火龙接连吞下数道炉外之火,竟露出些餍足的神色,朝着姜风遥打了个一个大大的饱嗝。 “嗝——” 扑面而来的气焰几乎快燎了姜风遥的头发,连脸上的绒毛也有些微微打卷之感。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连你原身都打得满地找牙,还怕你一片小小龙鳞不成? 姜风遥被这般挑衅来了火气,一边以手控火,一边在须弥珠中掏掏掏。 在摸到两张奇异的符纸之后,姜风遥脸上忽然露出和善的微笑。 “准备好了吗?” 一红一紫两张符纸汇聚于炉鼎之上,被火焰燎过之后瞬间化为黑色的灰烬,露出其中金色的符文。 炉外火焰在碰到符文之后骤然火光大盛,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爆响,几乎笼罩住姜风遥整个身影。 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长老给的烈火引焰诀与大师兄的天雷符,你吃一个我看看?” 雷光乍现,穿梭于熊熊烈火之中。小火龙气焰顿时萎靡了下去,嘭的一声散成一朵朵火焰。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姜风遥几乎觉得自己能察觉到龙鳞在炉中慢慢融化。她心下一喜,只要炼材融化,接下来的融合要是顺利的话,便能…… 就在姜风遥喜不自胜地想着自己一定会摘下百分百炸锅炉的荣誉称号时,她突然心口猛地一抽,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只是还未顾及到自己再次出现的心悸之症,便听得“铛”的一声脆响,仿佛是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炉鼎的内部之上。 “不好!”是炸炉的前兆。 心脏狂跳的砰砰声与炉内怪异的铛铛声交相辉映,姜风遥有些绝望。 看来她是打破不了自己百分百炸锅炉的成就了。 不行!再坚持一下! 万一能融合成功呢! 她咬着牙,不断逼着体内阻滞的灵力运转,压制住炉鼎的异动。 神识复归于灵台,姜风遥奇异地发现包裹住神识的那层光华竟缓缓渗透进神识之中,如琥珀外层的松脂,一滴一滴滚落。 心悸的感觉似乎有微弱的减轻。 小蛟咬着爪子,看起来似乎比姜风遥还要紧张,“师尊她好像……在吸收龙神了……” 随着光华渗入神识,炉内仿佛传来更剧烈的抵抗,好似一口充满了气体的大锅,发出嘶嘶嘶的不绝响声,左右晃动,似乎下一秒便快要爆开来。 温度的炙烤让姜风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次炸炉前的动静,仿佛比从前难压制多了。 时寂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姜风遥身上,“好像……要炸炉了……” 与此同时,小蛟忽在识海中惊呼, “不好!时寂!还有别的气息在接近师尊!” 时寂亦是感受到了一股隐匿得极好的气息。他眼神一凛,小蛟瞬间化作一缕光团涌入他的眉心。 仅在呼吸之间,磅礴的威压骤然自他身上而起,一股强大的神识以极其强横的姿态扑向那股靠近姜风遥的气息。 姜风遥浑然不觉,一味地用神识死死压制住炉鼎的异动。 “咦?”空气之中传来低低疑惑之声,“竟能发现我?” 神识带起草木落叶簌簌作响,时寂隐约察觉到这股气息的主人修为亦是不低。 只是他却不攻击时寂,气息隐匿得极好。只一味在姜风遥附近灵活地来回躲闪,让时寂的出手颇为掣肘,十分恼人。 “打不着我打不着我!略略略!” 挑衅的声音让神识嗷地一声化作无形的蛟,如一道闪电般直射而去。 那股气息竟悄然攀上姜风遥的鼎盖之上,“来啊!打我啊!” 神识化作的小蛟顿时紧急刹车,挤成数道弯曲的波浪曲线。 “哈哈,龙鳞是我的啦!” 炉鼎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那股气息正准备一脚踢开炉鼎,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咦?什么东西好香?” 他嗅嗅嗅,竟发现香气的来源是眼前炼器之人。气息靠近姜风遥, “这人怎么这么香?那就将你一起带走吧!” 时寂面色一沉,面色冰冷地在手中掐出繁复的诀印。 小蛟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时寂你会暴露的!” 时寂只冷冷地回答它:“若任由他此时打断炼器,师尊必遭反噬。而且……” 他眼眸骤然转变成蓝色的竖瞳,带着无比危险的气息,“他竟敢肖想带走师尊?” 诀印在掌心逐渐凝聚成金色的复杂纹路,时寂还未来得及出手,突然一声惊喜的吼叫像猴子一样打破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 “哈哈!找到啦!我找到啦!” 陆鸣脩兴奋地冲到时寂面前,“用龙身宝物便可以!龙满身都是宝呀!” 空气中好像有不同寻常的气氛…… 对上时寂冰冷的视线,陆鸣脩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时寂还未来得及说话。 “轰——” 第23章 你说谁丑呢! 石破天惊的爆炸声猛然响起。 炉鼎顿时被炸得四分五裂。 尘土飞扬,烟雾弥散。 波动的强大灵气裹挟着满地的落叶席卷而来,直冲云霄而去。 陆鸣脩呆呆地看着眼前四处迸射的碎片,还未从巨大的爆裂声中回过神来,一阵强大的气浪便瞬间将他震飞。 “啊——” 姜风遥耳边与识海同时起尖锐的爆鸣。 “什么声音?” 嗡鸣之后的脑中逐渐恢复清明,姜风遥神识微动,忽然察觉到不少其他的气息环绕周围。 仿佛耳聋眼盲之人乍然恢复感官,周围一事一物的动静皆在此刻尽数悉知。 姜风遥嘟哝着,“什么情况?怎么周围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眼前突然出现的光芒让姜风遥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她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头顶层层叠叠的厚厚树叶赫然被炸开一个大洞。 青翠的树叶混杂着莫名其妙的炉鼎碎片,在空中飘飘洒洒,好似晴空落雪。一束阳光穿过洞口,汇聚在她身上,像是为她打上了一层高光。 看着被炸的七荤八素的陆鸣脩与白野,姜风遥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是不是又捅篓子了……” 时寂早在炉鼎炸开的那一刻便捏散了掌中的诀印,法诀的反噬让他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光团自他眉心转瞬钻出,化作银灰色的小蛟趴在他的肩头,气息萎靡。 “阿寂!” 来不及管满地的碎片,姜风遥焦急地看着时寂,“怎么都被炸吐血了?不是叫你离远些吗!” 一颗丹丸被不容拒绝地塞进时寂唇中,姜风遥将软塌塌的娇娇拎了起来,“娇娇也被炸晕了?!” 在压制炉内异动的时候,姜风遥便有所察觉。这次炼器的动静确实比以往大了许多。 一再的压制反倒是给炉鼎施加了重重的压力,反弹之后的爆炸更是十分剧烈。 反倒是她自己神色清明,一点都无从前被炸懵的征兆。 只是隐约察觉到包裹住识海的那层光华少了许多。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时寂抬头望了一眼密林顶上被炸出来的大洞,“师尊,迷阵应该已经破了。” 想起方才感受到的气息,姜风遥立刻会意。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被我炸的?” 她骄傲地耸了耸肩,“早知道能炸开,看来也不是一定要费心找诱饵引阵眼的嘛。” 时寂起身,脚步踏在落叶之上,起身走向方才一地狼藉的废墟。 姜风遥不明所以,只看着他弯腰在废墟中拨弄,像是在找些什么。 “阿寂你在找什么?” 她好奇地跟时寂一起弯着腰,眨着眼睛一边看看时寂,又一边看看地面。 难不成是在找她炼出来的护甲? 她想了想,“刚刚炸炉动静太大,估计没能炼出护甲来。要不下次我再……” “哐啷”一声,一块 炉鼎的碎片被指尖拨开,姜风遥与时寂同时捡起一样东西来。 她咧嘴僵硬一笑,“护……护甲?” 她手中之物,也确实能勉强算得上护甲——如果忽视它又短又小的话。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炼出来的东西都这么迷你? 姜风遥真的有些疑惑了。 她知道炸炉以后炼不出什么好东西。但是!也不能是玩具吧! 所谓半成品,可以是断掉的剑,破碎的甲,但决不能是迷你版的啊! 第28章 太丢人了。 她胡乱将护甲塞进时寂的须弥珠,笑容刻板,“那啥……能护住心口就行了哈……” 很没有说服力。 自此以后,她觉得自己也能开创一个护甲的新流派——露脐护甲。 但时寂接过她手中露脐护甲,真诚地说道:“多谢师尊。” 姜风遥捂脸。 她转头看向时寂,这才发现他手中握着一个被碎片压着的树须小人。 只见那小人不过一尺来长,身体好似林中树须四仰八叉,脑袋是翠绿的树叶薄薄一片,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五官,还在顶端栓了两个红果果。 小人也被炸得迷迷瞪瞪,被时寂捏住之时仿佛才回过神来,“诶?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时寂眼神冷厉,伸手捏住了他,指尖紧握着树须小人向掌心内蜷缩,似乎带着无尽的杀意。 他的口吻却平静而冷漠,“杀了你。” “啊啊啊不要捏碎本座的化形啊!”惊叫的声音忽然响起,小人的树须顿时缠住了时寂的手。 它的树须抵着时寂的手,像拔萝卜一样挣扎着将自己的身体往外拔了拔,却发现自己纹丝不动。 “啊啊啊!别捏了别捏了!这个化形是本座上贡了三百年的灵力才得来的!很脆弱的!捏坏了你赔得起吗!” 见时寂掌中力道依旧不见分毫,它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啊啊啊!杀了我迷阵就会重新开启!你们就出不了迷阵了!我可是阵眼啊!” “你就是阵眼?刚刚尖叫着被炸飞的是你吗?”姜风遥恍然大悟,“难怪迷阵破了。” 陆鸣脩与白野迷迷瞪瞪地从爆炸中清醒。她们的视线在接触到它的一刹那便瞬间清醒过来,不由得惊呼出声,“引魂幡叶!” 白野的眼神中带着惊喜,“天地之间,生死有道。虽则人死如灯灭,却总有一缕残魂遗留世间。若有引魂幡叶,便能找到这缕残魂!” 树须小人的歪鼻子得意地扬了扬,“有几分见识嘛。本座大名阿引,原形正是引魂幡叶。怕了吧!赶紧把本座放了!” “引魂幡叶?”姜风遥伸手戳了戳阵眼脑袋上的小红果果,“你别说,丑丑的还挺特别的。” “你说谁丑呢!”阿引顿时炸毛“尊重一下我三百年灵力换来的成果好嘛!” “用灵力换师是什么意思?你自己不能化形么?” “你刚刚说的上贡灵力是什么意思?” 姜风遥与时寂同时开口问道。 “因为本座不会化形啊。”阿引脸上的表情理所应当,“我们植物化形很困难的!” “这倒是。听师尊说,植物天生难开灵智,凝聚神魂。” 姜风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时寂说道:“我们齐云的建木老祖,早已修成道心。就是一直未能成功化形,这才让道心前去寻找机缘了。” 阿引用树须捋了捋脑袋上的小红果果,“本来等我再攒一百年灵气,就可以换成泥巴捏的身体啦!到时候再用火烧一烧,我就是个瓷娃娃啦。” 它的语气中带着幽怨,“你倒好!那么多灵气,直接给我炸散了!” “谁叫你困住我们的!”姜风遥也十分理直气壮。 时寂微眯着眸打量它,“你的灵气,是向谁上贡的?” “老大啊!是谁我不能说!”阿引晃了晃脑袋,“反正你们打不过就是了!略略略。” 姜风遥不屑:“打不过才怪!我还有师兄师姐呢!”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小师妹!” 她循声望去,发现三个脑袋整整齐齐地围在树冠的大洞周围,遮住大半的光线,只探着脑袋向内张望。 “可算是把你找到了。” 姜风遥眼睛一亮,“二师姐?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三道身影齐刷刷落在姜风遥面前,在与药神谷二人简单介绍之后,虞知这才轻笑着调侃道:“那么大一朵爆炸云,想不注意都难好吗?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你在炸锅炉。” 谢鄞与凌无絮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可不是!”姜风遥梗着脖子嘴硬,理不直气也壮,“我……我可是为了破阵!要不是炉子炸了,说不定我们现在都还被困在迷阵之中呢!” “看来还得是物理爆破啊。”虞知露出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笑容,“简单粗暴,直接有效。” “师姐你们有被这迷阵困住吗?” 虞知茫然:“直觉告诉我不对劲,我就没再往前走。” 凌无絮无辜:“我修习混沌之力,迷阵好像对我没有用。” 谢鄞微笑:“都叫你平时多读书,连万木迷阵都看不出来么。” 姜风遥:呵。 感情就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呗。 真的不想跟这群气运之子多说话。 她转过头去看着阿引,傲娇地扬着下巴,“看到了么!我师兄师姐!打你们跟打着玩似的!” “就你们几个人?”阿引轻蔑,“这方圆百里都是这样的重重迷阵。我这里的迷阵,也就一小块地方罢了。离山的所有灵物,几乎都掌握着一方万木迷阵。” “全是迷阵?”陆鸣脩与白野对视一眼,心有余悸,“难怪多年来鲜少有人能将灵物带出秘境。只怕是都做了这秘境养料了。” “方圆百里重重迷阵,是为了保护什么吧。”时寂面色冷漠地看着阿引,“应该是你口中的老大吧。” 他抬眸望了一眼投射而下的阳光,“难怪灵气会朝着一个方向汇聚,是你们在上贡吧。” 这些灵物生长于天地之间,鲜少与人接触,倒是心思单纯,反应直接。 换句话来说,好像有点缺心眼。 只见阿引神色一呆,惊恐地瞪圆了一大一小的眼睛,树须的双手捂住了嘴巴,“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是……是你自己猜的啊!” “我不找你老大。”姜风遥眨着单纯的眼睛问阿引,“你知道长尾参在那个迷阵里吗?我找它就行了。” 阿引:? 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 这有区别吗? 它脸上震惊之色太过明显,让姜风遥几乎下意识会过意来, “你口中的老大……不会就是……长尾参吧……” 师尊他老人家还真是看得起她们啊。 派她们来逮人家秘境老大来了。 任务难度突然就直线上升了呢。 “知道怕了就赶紧放弃吧。”阿引哼哼了两声,又在时寂的手中奋力挣扎起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赶紧把我放了!反正你们是不可能带走我的!我死也不会认主!” 姜风遥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到耳边一个怒气满满的熟悉声音, “就是她!阿姐!就是她撬了我的龙鳞!” 第24章 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挠痒…… 姜风遥闻言循声望去,不由得眼睛一瞪。 冤家路窄,竟是月灵! 自树荫里缓缓走出龙域一行人来。 因着身形高大瞩目,无端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你以为你跑得掉?”月灵站在最前方,骄傲地扬着下巴,“我就说你身上有龙神的气息你还不承认!否则我怎能轻易存着气息找到你?” 姜风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刚破阵,寻仇的又找上门来了。 “你们这些小龙人还没完没了了。”姜风遥撇了撇嘴。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师姐,待会打起来,帮我照顾一下阿寂。” 月灵视线朝着姜风遥的方向怒目圆瞪,“你还好意思说?我都感受到龙鳞被你炼化了!” 姜风遥朝她做了个鬼脸,火上浇油,“对啊都炼成露脐护甲啦!” 谢鄞见状顿时无奈扶额,“这才多久?你怎么就跟龙族杠上了?” 龙族向来护短,看这架势,只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破妄长剑自手中幻化而出,谢鄞温和的脸上亦带这些不容退让的锋芒。 为首的一男一女自月灵身后走出。 女子神色疑惑,“你是说,这个小个子,只用一把剑,就撬下了你如钢似铁般的龙鳞?” 月灵:“你别看她个子小但她力气大啊。” 姜风遥:“你说谁小个子呢?!” 反倒那男子是眼神如针,不善地打量着姜风遥一行人,“呵。又是齐云宗。真是令人作呕啊。” 阴阳怪气的,姜风遥听得有些不耐烦,“废什么话!” 她将悟心握在手中,“要打就打,赶紧的!我还忙着去找它们老大呢!” “真是嚣张啊。” 话音刚落,一条巨大的黑色龙尾赫然甩出,裹挟着劲风直逼姜风遥而来。 月灵也化作龙身原形,浑身萦绕着火红赤焰,燃得周围枯叶烈烈作响。 谢鄞与凌无絮神色严肃地握紧了剑。 时寂亦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姜风遥身旁。 第29章 姜风遥手中的悟心闻声而动,凭空撕开一条巨大的气浪。剑光闪过,悟心剑指龙尾,以力破千军的起势直奔而去。 两者相撞,定然引起极大的灵力震荡。 阿引用树须护住纸片一样的头,“要打出去打!我扛不住啦!” “等等!时眠!快住手!” 女子的声音目光在接触到阿引的刹那顿时一怔,惊呼出声。 龙尾猛地在姜风遥面前堪堪收住,在重剑上刮出令人牙酸的金属锵鸣之声。 时眠呲牙咧嘴,语气里带这些不不耐烦,“你干嘛?” 女子却紧盯着姜风遥身旁的时寂,如同变脸一般,突然露出一脸善意的笑容,“吾乃龙域月琼,我想我们可能有些误会……” 月灵:? 她咋咋呼呼地指着自己的尾巴,“这么大个窟窿呢!能有什么误会!” 月琼一脚踢开她的尾巴,“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挠痒痒挠的?” 月灵:?? “道友手中的可是引魂幡叶?”月琼的眼神几乎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时寂的手上。 月灵与时眠异口同声地惊呼,“引魂幡叶?!”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阿引身上。 “哟哟哟。”姜风遥摇头晃脑地阴阳怪气,“刚刚还是令人作呕的小个子,现在怎么就成道友啦?” 她白眼一翻,“谁跟你是道友?” “误会,误会。”月琼被她呛得讪讪一笑,语气十分得体,“道友,引魂幡叶对我龙族有大用。不知道友可否割爱将其让与我?若得如此,道友有任何条件,尽可提出。” “哼。”姜风遥扬着下巴。 见姜风遥不说话,她一把提溜起月灵的后颈,“要不您再撬她几片龙鳞?” 月灵:??? “龙族行踪向来神秘,甚少踏出龙域,阁下此次的目的,应当就是冲着引魂幡叶而来吧。” 见气氛僵持,谢鄞在此时温和开口打破这氛围,“不知龙族寻求引魂幡叶,有何用处?” “说起来还不是怪你们齐云宗,要不是……” 时眠刚一说话,便被月琼瞪了一眼。 月琼看起来神态温和,说话却像是极有分量。月琼语气微微一顿,只说道,“寻找故人残魂。” 时寂突然在此时开口,“据我所知,龙族自视甚高,向来排外。龙域中所有族人,去世后都将长眠于极地龙墓之中,血肉骨骼,神魂精血皆不会流落在外。” 他的声音平淡,树林阴翳下的眼神却十分锐利,“你们要寻的残魂,是谁?” 月琼微微眯起了眼,神色变得意味深长,“你知道的倒是多。” 姜风遥与谢鄞也略带惊讶地转过头去看着他,“阿寂,这你都知道?” 时寂并未回答她,只漠然地看着月琼。 小蛟不知何时从袖中爬出,攀上他的手臂。朝月琼呲了呲牙,冷冷地吐着舌信。 月琼的眼神在触及到小蛟银灰色的脑袋之后顿时瞳孔微缩。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道友既知龙族隐秘,就知晓让残魂归于龙墓一事对我龙族来说十分重要。只要你们愿意交出引魂幡叶,龙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月灵终究是不忿,“凭什么!明明就是他们齐云宗欠咱们的!” “你说谁欠谁?” 这话听着不对劲啊。 姜风遥听得一头雾水,她压低了声音看向谢鄞,“大师兄,你之前说龙族跟咱们齐云有过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谢鄞皱着眉摇摇头,“听说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太清楚。等回去问问师尊吧。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而后时寂垂下了眼眸,将阿引塞到姜风遥的手中,声音低而轻,“师尊,你来做决定吧。” “给你们倒也不是不可以。”姜风遥歪着脑袋想了想,“可它刚刚说了,死也不认主。你们有办法让它认主吗?” 龙族冲着引魂幡叶而来,必定做了十足的打算,说不定能有什么让天地灵物认主的办法。 再次偷师学艺一番,若是遇到长尾参,没准能派上用场。 月琼看着阿引,“你若愿认我为主,出离山秘境之后便可得到一缕龙族大乘期长老的龙神。” 阿引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很诱人,可惜……” “助你化形。”月琼见它有所动摇,打蛇随棍上,“是真正的人形哦。” 阿引闻言顿时犹豫起来,畏畏缩缩地说道,“可……可是老大说了……不允许我们私自认主……否认就会吃掉我们……” “什么?!”诸人几乎异口同声,皆是面面相觑。 “长尾参这么霸道?吸你们的灵力不说,还要吃你们?”姜风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白野:“秘境中那么多天地灵物,你们都不会反抗吗?” “反抗的都被它吃掉了……”阿引委屈巴巴,“你们难道没发现秘境之中已经没有灵兽了么?老大说灵兽聚灵容易,又不像我们灵植这么傻气,不好管理,所以全吃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虞知故作夸张地哇了一声,“铁血手腕,管理大师。” 姜风遥的眼睛却突然一亮。 她看向月琼,“你们想要引魂幡叶对不对?” 月琼点点头。 又看向阿引,“你想要跟着她们走而不被吃掉对不对。” 阿引点点头。 “巧了!”虞知笑眯眯地双手揣兜,“我们想要他的老大长尾参。你们帮我干掉长尾参,阿引不用被吃掉,你们也可以带走阿引。” 这波三赢! 姜风遥都有些佩服自己。 月琼闻言似乎有些讶异,“只是这样?” 姜风遥反倒是愣住了,“那不然呢?” “要不你再撬她几片鳞呗不然这灵物我拿着不放心。” 月灵:……谢谢。 众人商定,便准备共往迷阵中心寻找长尾参的下落。等得龙族出手制伏长尾参,便将阿引交予他们。 药神谷二人前来只为历练,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便也跟着众人一同前去。 “道友且慢。”时眠犹豫片刻,眼神终究还是落在时寂身上,“我还有一事想问,不知是否方便。” “什么?”姜风遥问。 “我想知道,道友身上的小蛟,从何处而来。” 时寂眼神冷漠,“捡的。” “自何处而捡?” “它只是只蛟,跟你们有关系吗?”时寂语气中带着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倒让时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风遥不满,“还打我家娇娇的主意 呢?!” 月琼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神示意他不再多言,“抱歉,冒犯了。” 一行人马只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无言。 时眠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问月琼,“阿姐,你也看见了。那蛟明明就长着龙角。还有龙神的气息,绝不会有错的。” 月灵跟着说道:“可它确实是蛟尾巴。我当时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记得有一个传说……”月琼深深地皱着眉头,“听说龙族与外族通婚,可生蛟,却与一般蛟不同。龙首而蛇身,有龙神,无龙珠。” “什么!”月灵惊讶地捂住了嘴,“与外族通婚?!” 她表情变得些许神秘,“这么多年,咱们听说到的与外族通婚的龙,只有月听姑姑了吧……它不会跟月听姑姑有关系吧……” “未必,眼下不可妄做决断。可能是用了某种秘法也未可知。”月琼叹气,“还是回去问问长老们再说。” 这边的姜风遥也牵着时寂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说回来,阿寂你跟那个龙族的时眠一个姓诶。” 时寂抿着唇,“凑巧罢了。” “小师妹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虞知这时突然在她耳边开口。 “不管我们的目标是不是长尾参。龙族都得为了阿引不被吃掉,对付长尾参啊。” “啊!师姐你怎么不早说!” “我就说她刚刚怎么那么惊讶!” “亏了亏了这波血亏呀!” 第25章 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众人心思各异,只顺着灵气聚集的方向,沉默着朝万木迷阵中央走去。 越往里走,越能察觉到其他人亦向这边靠拢,气息皆是不弱。这树丛遮天蔽日,众人不知走了多久,亦不知昼夜。 一望无际的黑暗让姜风遥走得心烦,零食也差不多吃光了。她拿出阿引来,问道:“长尾参到底在哪儿啊?” “不知道。”阿引迷茫地摇了摇头,“但我们要化形的话,会去一颗大树下找它。” “大树?!”姜风遥哀嚎一声,“这里全是大树!” “不是的。只有一棵大树。”阿引不知道怎么描述,只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看见自然就会知道了。” 第30章 直到耳边传来潺潺水声,众人循声而去,忽见日光。乍然天光大亮,晃得行走于黑暗中的人们闭上双眼。 再度睁眼之时,眼前只见碧色无垠草原,原上水草丰茂,小溪淙淙。 溪边蝴蝶蹁跹,鹿鸣呦呦,闲适自得,好似世外桃源,浑然一幅美到不真实的画卷。 暗无天日的迷阵好像就此消失在身后。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诸人皆是十分警惕地环顾四周。 “快看!哪儿有棵大树!”突然传来月灵惊喜的呼喊。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见溪流尽头水雾弥散,一棵孤独的大树华盖如伞,十分醒目地矗立。 姜风遥心下一喜,一行人加快了脚步而去。 至近处一看,这溪流尽头竟是一处巨大的山脉横断于此,衬得身后草原好似一处盆地。山脉高耸入云,有瀑布飞流直下,砸在其下一方深不见底的石潭之中,哗哗作响。 石潭中央有一小岛,正是这大树所在之地。大树之冠十分宽阔,延绵数里,却有枝无叶,光秃秃的好似倒置的根茎。 树下的土地之上,生长着许多茂盛的绿芽。日光的映照投射下枝条的阴影,反倒是像抽出了绿色的嫩芽。 而那光秃的枝条上,竟挂着许多姿态各异的娃娃,七零八落地吊着,无风自动。 “就是这里了。”阿引说道。 “师尊等等!”姜风遥正欲上前,时寂却伸手拦住了她,“树下有人!” 只见粗壮的树干下隐约可见白衣的一角,仿佛有人席地而坐。 姜风遥与众人对视一眼,眼神中的惊喜不言而喻。 这只怕就是她们寻觅已久的长尾参了。 不敢发出声音贸然打草惊蛇,姜风遥一把将阿引塞进须弥珠,悟心悄然出现在手中。 霎那间数道灵力乍现,众人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那白衣身影包抄而去,势必要一击即中。 姜风遥一手拿着悟心,一手拿着红色的捆参索。等捉到了长尾参,再好好谈条件诱它认主不迟。 树后之人亦是十分警觉,在感受到数道气息逼近之后陡然睁开双眼,手中法诀变换,以成结界抵挡。 姜风遥一剑劈在他的结界之上,竟纹丝不动。看清他的正脸之后,竟发现这是个青年模样。 眼看诸人来势汹汹,皆是怒目圆瞪的模样。他一边用结界抵挡,一边震惊地问道:“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姜风遥骄傲地哼了一声,“你小弟全都招了。想不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竟做出这种事来!” 那人再次震惊,“小弟?我一直再这盯着,他什么时候招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被你吃掉的灵物只怕是不少吧!” 他挠头,“我还没来得及吃啊?” 草原之上逐渐有三三两两之人再度出现,仿佛凭空踏入,眼见原上美景与原中诸人,皆是疑惑地面面相觑。 众修者自万木迷阵踏出,还未适应眼前天光,便骤见此处打得热闹。 诸人心思各异,只怕是灵物就在此处。当下对视一眼,纷纷加入这混乱战局,想要分一杯羹。 一时间灵力纷杂,剑光叮咣乱舞,乱做一团。 被打那人不知为何也不还手,只一味用结界强撑,狼狈逃窜,一边崩溃地怒吼, “老二!赶紧出来我快坚持不住了!” 他话还没说完,忽有猛烈水声爆裂响起,自漆黑深潭中窜出另一白色身影来, “老大!里面全是鱼傀!进不去!” 他见岸上情景,不由得一愣,“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被叫做老大的青年见他出来,瞬间来了脾气,撤下结界与众人厮打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你是什么时候出卖我的!” 老二疑惑:“我什么时候出卖你了?” 只是他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加入混战再说。 数道灵力再次耀目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等等。我觉得没对呢。” 虞知停下,“如果这个老大是长尾参,那这个从水里出来的老二是谁?” 姜风遥手中悟心不停,“肯定又是像阿引一样的倒霉小弟呗。” 双拳难敌四手。 簇拥在人群中被你一拳我一脚暴揍的二人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谁……谁是长尾参了!” 阿引这时在须弥珠中弱弱开口,“他……好像真的不是我老大……气息不太像……” 姜风遥这时与虞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惊呼,“不好!认错了!” 她们费劲挤进人群之中,将鼻青脸肿的二人扒拉了出来,只见他们身上还左一圈右一圈地缠绕着红色的捆参索。 姜风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看你们……怎么不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呢……” 这二人模样看起来十分相似,应是兄弟。 那老大语气一顿,眼珠子左右乱转,“我……我……” 老二连忙接嘴,“我们以为你们知道我们是散修……霸凌我们呢……” 这帽子可扣高了。 各大宗门聚众霸凌散修。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狠狠丢了各大宗门的脸。 姜风遥慌忙摆着手解释,“话……话可不能乱说啊!我这不是以为你们是长尾参嘛……” 陆鸣脩与白野使劲地往他俩嘴里塞恢复伤口的丹丸,“道友!都是误会!误会!” 二人被一颗接一颗的丹丸哽得直翻白眼,缓了许久才缓过气来,嘴巴里嚼个不停,一边说道:“我……我们也是来找长尾参的。” “哦?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木二白。”那老二说道。 虞知闻言嘴角顿时憋起了笑意,“那这位道友,不会叫大白吧。” “在下木一清。”那老大摆了摆 手,“我们的父母希望我们像小葱拌豆腐一样,做人一清二白。” 虞知:“好的小葱道友。” 谢鄞:“我方才见二白道友自水下而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姜风遥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这里的灵气有些古怪。 这里已是灵气汇聚的尽头,十分浓郁,如同经久不散的水雾。而后竟一分为三,一处向大树,一处向瀑布,一处向石潭。 “奇了怪了。”姜风遥嘟哝一声,“长尾参没看见,灵气怎么倒是散开了。” 木二白说道:“灵气汇聚自这里后便突然消散,我本欲先至水下看看。却不曾想一至水下,便发现众多鱼傀成阵,修为皆是不低,再难往前。” “鱼傀?”诸人皆是惊讶。 鱼傀乃被掌控灵智的水中精鲤,本不算少见,只是那长尾参竟会以鱼傀为阵,只怕是灵智不低。 看来是不好对付。 木二白打量着众人的神色,突然开口说道:“这长尾参霸占离山秘境已久,即使是秘境灵物,也得听其号令。更何况,我听说它还有一宝库,其中神武宝丸数不胜数……” “宝库?”姜风遥转头看向谢鄞,“大师兄,你听说了吗?” 谢鄞茫然地摇摇头,“师尊没说过啊。” 木二白接着说道:“想必诸位既已行至此处,都不愿意空手而归。狡兔况且三窟,如今灵气一分为三,长尾参不知所踪又极难对付。不如咱们合作,兵分三路。若找到宝库,众人分之,如何?” 在场诸位修者倒是都没什么意见,他们大多本就都是是因利而来,能分得一杯羹自然是好。 一旁的谢鄞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是……” 他语气带着坚定,“我们可以不要任何宝库之物,只要长尾参。” 木二白眼珠子提溜一转,“可以。若有长尾参下落,我们可以交给你们。” 姜风遥这时眼巴巴地望着虞知,“二师姐,你说咱们选那条路比较好。” 毕竟在碰运气这事儿上,虞知可以称得上权威。 虞知看了一眼山上的瀑布与脚下的深潭,耸了耸肩,“我可不想把衣服打湿,就在这附近找找吧。” 龙族熟悉水性,倒是不出意料地选择深入潭底。其后还跟着几个水灵根的修士。 陆鸣脩挠了挠头,“那我与师妹去瀑布里的山洞?” 其余修者心思各异,一来水下深不见底难以发挥实力,二来这树周一览无余无甚宝物,倒是那山洞之上,些许会有所收获。 因而大多都选择了前往瀑布之上的山洞。 而木一清两兄弟竟和姜风遥一行人的选择一样,留在了大树旁边,只与她们分开而坐,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见人群散去,阿引从须弥珠中冒了个脑袋出来,小声提醒道:“我们每次换化形,都是在晚上。” 姜风遥抬头看了看日头,大约是夕阳时分。时间还早,她索性靠着潭中央的巨树打了会瞌睡。 “小师妹,小师妹。快醒醒!”虞知轻拍她的脸。 第31章 姜风遥迷迷糊糊醒来之时发现已是深夜,“师姐?怎么了?” “守株待兔始终不是办法。”凌无絮在一旁说道:“我们准备在周围摸索一下长尾参的下落。” 姜风遥哦了一声,她揉了揉眼睛,跟着起身去摸自己的剑。 “你与时寂就在此处等待。”谢鄞说,“如若长尾参在此处出现,以作万全之策。” 说罢一行人正欲离开。 “小师妹。”虞知突然回头叫住了她,她的眼神望向不远处的木一白二人,“小心那两个人,他们有古怪。” 阿引适时开口, “我好像……在他们身上……感受到许多同伴的气息……” 第26章 阿寂……咬疼你了吗………… 姜风遥望着夜色中他们远去的身影,神色复杂。 道理我都懂,那也不至于每个人都留下一道结界吧! 她难道是什么很弱的人吗! 她百无聊赖地坐下,瘪了瘪嘴,“阿寂,我好饿。” 须弥珠中的零食被吃了个干净,姜风遥向来喜欢满足口腹之欲,这时肚子早已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时寂看着她像小狗一样充满期待的眼睛,从须弥珠中拿出了从无心山背出来的大锅,“师尊,你想吃什么。” 阿引这时也蹦了出来,扁平的五官上露出轻易便能看出的惊讶,“你们进秘境还带锅的?!” “那咋了。”姜风遥满不在乎地说道。后又看向时寂,“我想吃拔丝地瓜。” 时寂挠了挠头,“师尊,好像没有地瓜了。食材好像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啊!”姜风遥闻言哀嚎一声,“那我的锅不是白带来了!” “你难道不辟谷吗?”阿引不解,“这里灵气浓郁,你怎么还会觉得饿?” “不是肚子饿,是嘴巴饿。”姜风遥无力地看了阿引一眼,又好奇地问道:“算了,跟你们这种嘴巴只用做装饰的人说不明白。” 阿引:? 你还挺会往我肺管子上戳的啊。 它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姜风遥,用树须蹂躏土地上的嫩芽,恨恨说道:“你就是欺负我不会化形!” “哎呀你别多心呀!”说着,姜风遥的注意力突然被它手中的嫩芽吸引而去,“咦?这是……地参?” 她用灵力将嫩芽下面的根茎部分挖了出来,竟果然是地参! 姜风遥灵机一动。 “阿寂!要不咱试试,拔丝地参?” 阿引惊讶地用树须捂着嘴,“你疯啦!这都是老大的子民!” 姜风遥:“起锅!点火!” 阿引:…… 姜风遥:“你也别闲着再去挖点地参来。” 远处的木一清兄弟二人看着这边突如其来热火朝天的举动,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老二,她们在干嘛?”木一清问道。 “像是在挖些什么。”木二白沉思,“难不成他们发现了长尾参的踪迹?在地底?” “那他们点火架锅是在干什么?” 木二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长尾参属木,火克木……难不成她们想用火将其逼出来?” “不对啊她们好像往锅里放东西了!” “肯定是阵法符咒,等长尾参一现身便能立刻捉之!” “那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咱们也挖!” 只见兄弟二人一个点火一个挖土,木一清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二,你刚刚为什么同意把长尾参给她们?若是咱们挖出来,不还是便宜了她们?回去怎么交差?” “你怎么这么笨?交给她们又如何?长尾参又不会认主!到时候不都是咱们的吗!” “对啊!”木一清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那我接着挖!” 姜风遥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着远处二人的动静,“难道他们也饿了?” 她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拔丝地参出锅,一边盯着不远处的那兄弟二人问阿引, “你刚刚说,他们身上有同伴的气息?难不成他们也是灵物变的?” “怎么可能!”阿引的语气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失落,“离山秘境还没有灵物能完整化成人形的。除了老大。” “他们身上应该也有灵物。”时寂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望向二人的眼神中带着月色一样的阴翳,“应该不止一样。” “难道他们已经得手了不少灵物?”姜风遥托着腮,嗅着锅内逐渐散发出的甜香,若有所思,“这二人来头不简单啊。久攻不下的结界,深藏灵物的气息,还有长尾参宝库的秘密……” 晶莹的糖块在月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微芒,落入滚烫的锅中,逐渐化为黄澄澄的糖浆,散开无比甜腻动人的香。 “哇!好香!” 姜风遥的思绪被这馥郁香气瞬间打断,眼巴巴地朝锅内望去。 一旁的阿引也露出十分期待的神情。 地参上的糖丝在出锅之后立刻变得脆硬,淡黄的光泽剔透诱人。姜风遥咬得嘎吱作响,而后眼眸瞬间明 亮起来,“好吃!” 她的唇角沾染上晶亮的糖渍,樱红色的唇边泛着莹润的光泽,因为吃糖的愉悦而微微上翘。 时寂下意识抿住了唇。 “看来这拔丝地参也不赖嘛。”姜风遥满意地晃着脑袋,“不愧是长尾参的子民,入口即化,香!” 她习惯性地掰开一块地参递至娇娇的嘴边,“试试看?” 娇娇张开了嘴,一口将她的指尖一起含住。 香甜馥郁的气息顿时在口腔中绽放开来,时寂喉头轻轻滚动,舌尖不自觉地寻找着唇腔中这缕甜意。 “好甜啊。”娇娇伸出舌信讨好地舔了舔姜风遥的指尖。 阿引羡慕地眨着他的大小眼,“我也好想吃啊……” “等你跟着龙族出去化了形就可以吃了。”姜风遥嘴里嚼个不停,“再去挖点参囤着吧带出秘境还可以吃。” 阿引:……老大遇上你算它断子绝孙。 “啊!” 姜风遥正美滋滋地嘴里嚼得嘎嘣脆,却忽地脸色一变,惊叫一声。 时寂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地参,两三步走到她面前,“师尊,怎么了?” 白皙的手捂住了下颌的大半张脸,姜风遥整张小脸仿佛都皱在了一起。 她抬眸看向时寂,含泪的眼神中带着些委屈巴巴, “糖吃多了……牙疼……” 她的瞳仁晶亮,在月色下折射出淡淡湿润的光,像是快要融化的糖块。鸦羽般的睫轻轻眨动,时寂垂眸注视着她的眼睛,竟像是未曾听清她说的什么。 “疼死我了……好疼啊……” 时寂别过眼眸,“师尊七岁筑基,已至化神境,为何还会牙疼?” 姜风遥哀嚎的语气一顿。 好问题。 正常来说,修道之人多辟谷,入道之后更是有灵力护体,鲜有牙疼之事发生。 可是问题就出在,她是两百岁才入道的! 前两百年在山下吃吃喝喝,又嗜甜食。有坏牙不是很正常吗! 看着时寂望向自己的疑惑眼神,姜风遥索性破罐子破摔,“哎呀好吧好吧!” 她撇了撇嘴,“为师确实是两百岁进入齐云宗之后,经过师尊的指点才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的。前两百年没有灵力护体,又喜好美食了些……” “那……” 时寂的话没有问出口,但姜风遥知道他想问什么。 “七岁就筑基这事儿其实我也纳闷呢。”姜风遥说道:“我当时也并不知自己筑基,只是容貌停留在七岁再也没有变化过了……” 为此她在镇上不知道打了多少黑工! 嫌她是小孩之身,疯狂压工钱! 为了口吃的,她真的很不容易。 “一般来说,筑基境者便可自行选择维持容貌不老。难道是师尊七岁筑基之后,便误打误撞将容貌停留在七岁了?” 娇娇仍有些不解,“可她是怎么筑基的呀!这对许多没有天分的修者来说,算得上天堑了!” “后来我在镇上遇到师尊,他说我颇有仙缘,这才将我带回齐云修道。”姜风遥接着说道,“还是师尊给了我些长大的丹药,这才让我的容貌长大了些。” 看着时寂若有所思的样子,姜风遥这才发现自己将老底都掀给自家小徒弟了。 她瞪了时寂一眼,呲牙挽尊道:“虽说你师尊我两百岁才入道!但我一百年就化神境了!还是很厉害的!” 虽然比不上那些变态就是了。 张牙舞爪的样子让时寂莫名想起威胁人的小猫,他抿嘴轻笑,“是,师尊。” 一咧嘴便又牵扯到牙根的抽疼。姜风遥复又皱巴巴地捂着脸哀嚎起来, “好疼呀好疼呀!大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大师兄我好疼!” 时寂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师尊找他做什么?” “他能止疼啊!” 第32章 牙疼这毛病在修者之间实在是少见,一时间竟无丹药可用。 可这毛病疼起来又实在要命了些。 后来实在无法,谢鄞特意翻阅了不少医书古籍,这才想了些止疼的法子。 姜风遥疼得眼泪汪汪,“我想去找大师兄……” 时寂垂下的眼眸微微一黯,他拉住她即将起身的手腕,“师尊,我可以帮你。” “啊?”姜风遥一怔,竟又呆呆坐下。 时寂瞥了娇娇一眼,而后指尖凝聚一道微芒,划破娇娇银灰色的龙角。 骤然传来的疼痛让娇娇在识海中发出嗷的一声痛呼,两只前爪想伸出去摸摸伤口,却短小得够不着龙角。 它只能瞪着时寂,“时寂你干嘛!” 龙角上传来的幻痛让时寂眼眶微微一红,他没有回答娇娇,只是接住滴落的一滴精血在指尖。 娇娇顿时明白过来,“时寂你疯啦!龙角里一共就这么几滴龙精血!你拿一滴给人治坏牙?” 时寂依旧没有回答它。 “师尊,张嘴。” 姜风遥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这才发现他俯身透射而下的阴影竟将自己全部包裹,温和平静的语气中仿佛带着难以察觉的压迫感。 她竟不知作何反应,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啊——” 目光无处安放,只能停留在靠得自己极尽的时寂身上。漂亮徒弟只是羽睫微垂,并未迎上她的视线。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亦或是小心翼翼,紧紧抿住了下唇,连呼吸都变得轻柔而缓慢。 修长的指尖上萦绕着一滴鲜红的血滴,顺着舌尖一点点探入温热的口腔。 “师尊,冒犯了。” 时寂的眉头泛起轻微的褶皱,半垂下的眼皮遮住大半的瞳仁,似乎极是专注,又十分小心。 他的耳根泛起微微的红来,姜风遥在皎白月色下看得分明。 她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指尖有些微微发抖。只是指尖探入之后轻微的反胃让她下意识想要闭上嘴,牙齿不由得磕在时寂的指尖上。 “阿寂……咬疼你了吗……”姜风遥含糊不清地问道。 湿热的舌尖因说话不小心碰到时寂的指尖,就像羽毛般轻轻拂过,带着难以言喻的轻氧。 姜风遥依稀看见皎白月色之下,时寂的面颊突然变得通红。 锅中香甜的糖浆还在冒着泡,发出咕嘟咕嘟的黏糊微响。 姜风遥看着时寂俯身离自己极近的粉红面颊,漂亮眼眸放大般地凝聚在眼前,如春水桃花微微泛红。 她莫名也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第27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四周静谧良久,好似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外,气氛黏腻好似锅里沸腾的糖丝。 时寂的喉结微微滑动,却不曾直视姜风遥的双眸。他始终低垂着眼眸, “师尊,不要说话。” 指尖的精血很快找到龋烂的坏牙,鲜红的血滴融入,将其逐渐包裹。 直到时寂红着脸将手指退出,姜风遥奇异地眨了眨眼睛,“咦?好像不疼了?” 娇娇很是不满意地拍着尾巴,“我不服!凭什么割我的角让你去借花献佛!我也可以为师尊治牙!” 时寂没理他。 他只是在这时抬眸望向姜风遥,眉头轻轻蹙起,眼尾的艳红还未曾散去,仿佛连眼眸中都泛着湿润水汽。 姜风遥无端从他脸上看出几分莫名的委屈,“师尊,谢鄞也是这样为你治牙的吗?”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些鼻音,像是一把羽毛小刷子,拂得姜风遥心头莫名发痒。 “没……没啊……”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结结巴巴向他解释起来,“不……不是的……” “师尊,别动!” 还没等她说出些什么来,时寂神色却骤然变得冷厉。他的视线紧紧锁在姜风遥的身后,娇娇悄然爬上他的肩头,蓝眸警惕。 此刻气氛被骤然打破,如同脆硬的糖块掉落在地般四分五裂。 姜风遥立刻回神,时寂应该在她身后看见了什么。 方才气氛似乎太过黏腻,等到周围骤然冷寂,她这才惊觉四周安静得不像话。 阿引好像也不见了。 她一边紧握住悟心,一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却在看清眼前一幕的时候突然愣住。 锅里依旧咕嘟咕嘟冒着香甜的热气,然而锅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那女孩约莫五六岁,粉雕玉琢极是可爱,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锅里,馋得直流口水。 她好似全然不曾注意到姜风遥与时寂,抬手便往滚烫的锅里伸去。 “不要!” 即使知道眼前的小女孩身份诡异,眼见那只白嫩的小手即将接触到滚烫的糖浆,姜风遥几乎是下意识地惊呼,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小女孩望着她眨了眨眼,而后迅速从锅里捞出了地参,像是小猫护食一般背过身去,只露出圆润的脸颊肉一鼓一鼓。 姜风遥惊异地与时寂对视一眼。 只见小女孩胡乱将地参塞进嘴中,两腮撑得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一般,而后又转过身来,将手继续往锅内探去,像是没吃够一般。 时寂上前扼住了她的手腕,“你是谁?” 她们当然不会认为眼前悄无声息出现在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普通的小女孩可没办法将滚烫的糖浆视若无物,更没办法鸦雀无声地穿过将师兄师姐留下的三道结界,连步入化神境的姜风遥都未曾察觉。 姜风遥心下警铃大作。 这三道结界,即使是炼虚境修者,也不会这般轻易破开。 那小女孩脑袋上用红绳系着两个可爱的啾啾。她既不挣扎,也没有回答,只是无辜地望着时寂眨巴着大眼睛。 自她身后突然浮现出一扇像蒲叶脉络的巨大尾巴,左右轻轻晃动。 那尾巴摇晃着绕自身前,探入锅内后像一张网般捞起锅中的地参,送入她的口中。 “好甜……好香……”她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姜风遥瞪大了眼睛。 这是…… 这样极具标志性的尾巴,这回应该不会再认错了吧。 她试探性地问到:“你就是长尾参?” “本座大名尾尾。”小女孩一边吃一边回答道。 姜风遥心下了然。 目标就在眼前,她反而压住了性子,没有轻举妄动。一来不知其底细修为,二来亦怕惊得她逃之夭夭。 只得警惕地盯住她的一举一动,姜风遥连手心都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只见那小女孩一本正经,却是奶声奶气地说道:“好吃是好吃,只是……香味好像不太对……” 说着她鼻尖轻轻一耸,像是轻嗅起来,“可怎么还是好香啊……香味是哪里来的呢……” 姜风遥看着这小女孩半眯着圆圆的眼睛,一边耸着鼻尖嗅闻,一边顺着嗅到的味道走到自己身边,绕着她走了好几圈,好像有什么味道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般。 那小女孩对着姜风遥憨憨一笑,口水直流,“姐姐,你好香啊。” 她忸怩地搓揉着衣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只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姜风遥,“姐姐,请问我可以吃了你吗?” 姜风遥:? 你还怪有礼貌的勒。 她示意时寂拿来一些拔丝地参,夹着嗓子哄道:“尾尾,你是不是喜欢吃这个?要不你认我为主?我带你出秘境,天天做给你吃。” 尾尾手叉着腰摇了摇头,“不要!这个闻起来没有你香。我还是更想吃你!” 她撅着嘴哼了一声,“再说了,这些都是我的。你们吃了我的东西,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嗯。看起来不太好骗。 姜风遥语气顿了一下,她放轻了声音,像是哄小孩一般,“那尾尾,你要不要认我为主?什么条件都可以提的哦。” “什么条件都可以吗?”尾尾歪着头想了想,“这样吧,你让我吃了你,然后我认你为主。” 姜风遥额角一跳,到底是谁骗谁啊! 你都把我吃了你还认谁为主去! “除了这个呢?”她耐住性子,我们齐云宗很大,你想吃什么都有。” 说着,她从须弥珠中摸出菩元果来,像逗猫般在尾尾面前晃了晃,“吃吗?” 尾尾眼睛瞬间一亮,踮着脚从她手中抢过那枚菩元果,将其嚼得咔嚓作响。 姜风遥想:能把师尊的菩元果吃得这么香的,也只有你们这些灵物了。 尾尾一边嚼嚼嚼,一边说道:“可是我只想吃你呀!我从没有吃过像你这么香的人。” 姜风遥:……那你把菩元果还来! “听你这意思,你不会还吃过别的人吧!” “每隔一百年这里都会来人。”尾尾点了点头,而后咧嘴乖巧一笑,“我会选些闻起来比较香的吃掉。但是你比他们闻起来都要美味哦。” 第33章 能不能不要用这样一张可爱无辜的脸说出这样令人胆寒的话来! 时寂皱起了眉头。 他记得在万木迷阵之时,阿引也说过同样类似的话,想要带走师尊。 尾尾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拜托姜风遥,“求求你了,让我吃掉吧!山里没有灵兽了,又久久不来人,我都快饿死了!我要是吃掉你,肯定能再长大一点的!” 她漆黑的眼珠子提溜一转,“要是你让我吃掉你,我就把宝库里的东西都给你。” 姜风遥:“……所以被吃掉的我该怎样拿走你宝库里的东西?用魂儿吗?” 时寂神色冰冷地看着尾尾的一举一动,“为什么吃掉她你就能长大?” “直觉呀。”尾尾舔了舔嘴唇,“我们灵植对天地灵气的感受,一向是很准的。她闻起来那么香,我吃掉她一定能大补。” 天地灵气? 姜风遥:“……不对啊!我修为不是最高的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 她伸手指了指结界外奋力挖地参的小葱拌豆腐二人组,“那两个人修为应该不错,他们的结界能抗住那么多人的攻击。要不你去吃他们?” 奇怪的是,那边二人似乎并未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毫无察觉自顾自地挖着土。 尾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而后立刻皱起了眉头,“呸呸呸!我才不吃!看起来就臭臭的!” 说着她又凑近姜风遥嗅了嗅,憨憨一笑,“所有的人我都闻过了,只有你是最香的。” 姜风遥:?谢谢夸奖?? 眼见诱哄不行,只怕是会难免动起手来。姜风遥不动声色地从须弥珠中掏捆参索。 尾尾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后瞪大了无辜的双眼,惊讶地问道:“你要对我动手吗?你怎么忍心的!” 她双手叉腰,哼了一声,“真是贪心啊。吃了我那么多的子民,还想吃我!” 不等姜风遥反应,一丛参须般扭曲而遒劲的根系突然从地面破土而出,带来一股强大的灵力,瞬间爆裂开来,发出“砰”的一声暴鸣。 姜风遥反应极快,一手用悟心撑住地面,借着剑气挥出的力道拉着时寂极速后退。 “好强悍浑厚的灵力!”姜风遥轻轻皱起了眉头。 初一交手,她便知道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并不像她看上去那般好对付。 吸收了那么多秘境灵兽与修者的灵力,长尾参的修为绝不会在她之下。 还是得通知师兄师姐他们。 一张焰色符在手中点燃,灵力引动忽闻啾——的破空声响,五颜六色的烟花瞬间炸开在夜空之中,极是绚烂。 尾尾突然停下手中的攻击,好奇地望着天上瞬间炸开的闪耀。 “哇!真好看!”她像个小孩般兴奋地拍着手掌。 姜风遥见烟火吸引住她的注意力,再次哄道:“你喜欢烟花吗?秘境外有很多这样漂亮的烟花哦。” 尾尾只是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姜风遥,“我在秘境里也见得不少呢。之前被我吃掉的人,都会用这种烟花通知他的伙伴呢。” 姜风遥心头一凛。 她朝她眨眨眼,“你猜你的伙伴们能看见吗?” 姜风遥转过头去,不由得心下一沉。 即使是不远处挖地参的兄弟二人也毫无动静。 他们没看见烟花。 尾尾嘻嘻一笑,“你们已经进入我的结界 啦!” 姜风遥只觉眼前白光骤然乍现,视线中皆是白茫茫一片。只有紧握住时寂的手给她带来一些微弱的实感。 耳边尾尾奶声奶气地声音忽而传来, “这里才是真正的离山秘境哦。” 第28章 柿子捡软的捏是吧! 姜风遥恍惚地睁开眼,眼前竟又是另一幅截然不同之景。 山脉之瀑布,深潭之大树皆在,仿佛她们还置于原地。眼前却再无水草丰茂、蝴蝶蹁跹之美景,取而代之的只有飞沙走石,一派萧索之气。 穹顶如盖,好似阻挡着一层透明的光墙。 姜风遥环视四周,寻找长尾参的身影。 冲着她来是几个意思? 那群气运之子还在外边呢! 姜风遥悟了,柿子捡软的捏是吧! “师尊,你看。”时寂突然开口说道。 姜风遥顺着时寂的视线望去。 尾尾此刻正坐在大树干枯而光秃的枝条之上。她垂下的脚丫轻轻晃悠,枝条被压得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树枝上挂着的娃娃们因她的动作而晃动起来,好似风铃阵阵作响。 阿引不知何时到了她的手中,仿佛已经没了动静。她捏住阿引像纸片一样的脖子,将它也挂到了枝条之上。 而树下仿佛是杂物堆成的小山,乱七八糟摆地放着许多东西。姜风遥粗略一扫,便能见诸如长剑护甲炉鼎之类的东西一大堆,十分杂乱。 “这里就是我的宝库哦。”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童稚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些都是被我吃掉的人留下的啦。” 能不能不要定着这样一张天真可爱的脸说出这样恐怖的话啊! 尾尾话音刚落,姜风遥腰间须弥珠突然失去了灵力的承托,内里的东西叮叮咣咣落了一地。 姜风遥心下悚然一惊。 因为她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无法正常运转了。 她皱着眉头试图催动灵府内的灵气,可灵气刚一萌生,就如同风中颤颤巍巍的火苗,瞬间熄灭。 “你催动的灵气,都会被我吃掉哦。”尾尾餍足地舔了舔唇,“你的灵气果然比他们的香。” 她看起来并无攻击姜风遥的意思,只是从树上一跃而下,一步一步靠近姜风遥,像个小动物般在她身旁嗅来嗅去。 而姜风遥却能感觉到灵府内的灵力在一点一点逐渐流失,灵府逐渐呈空虚之态。 她逐渐明白尾尾口中所说的吃掉,是什么意思。 照这样下去,迟早被她吸成人干啊! 她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时寂来。 她自己已是化神境,即使灵力逐渐流逝,也能撑上许久。然而自家徒弟不过筑基…… 她担忧地转过头看向时寂,此刻时寂的目光却似乎始终注视着深潭中央的大树,若有所思。 姜风遥心下着急,也管不了那么多。手指在地上的杂物中扒拉,什么补气丸益气丹一股脑全往时寂嘴里塞。 “阿寂你先坚持一下,师尊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时寂的嘴巴被她塞得鼓鼓囊囊,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仿佛不知所以。 然而望着她那双黝黑明亮的瞳仁露出那样坚定的神色,时寂好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艰难地吞咽一嘴的药丸。 有点噎。 这边的姜风遥拎着悟心开始围着时寂绕起了圈圈。 不行!要冷静! 要像大师兄一样,抽丝剥茧,于细微处发现漏洞。 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阵法,或者秘术,才能做到抽取她的灵力以供尾尾吸食。 就像先前的万木迷阵那样。 可问题就在于,万木迷阵是以树须为引。这里却没有任何东西。 更何况,先前万木迷阵对她不起丝毫作用,这里却是截然相反。 长老们给的宝物究竟是哪件起作用了啊!怎么关键时候不灵了呢! 破阵之法又究竟在何处啊?! 姜风遥无语问天,大师兄说得对,她应该多读书的。 因为她现在啥也不知道。 她只觉自己脑袋像一团烧开的浆糊,咕嘟咕嘟直冒泡。 感受着灵府内丝丝缕缕被抽走的灵气,快要成为人干的她根本冷静不下来啊! 身为一个简单粗暴的剑修,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眼前的熊孩子抓起来暴揍一顿再说。 姜风遥捏紧了悟心。 即使无法使用灵力,但她还可以使用蛮力。 简单来讲,就是大力出奇迹。 剑柄上的花纹在掌心硌出冰凉的纹路,姜风遥抬手便是重重一剑,朝着尾尾直劈而去。 尾尾不曾想她会突然发难,吓得连连退后两步,瓮声瓮气地问道:“你干嘛?” “揍你!” 重剑带着呼啸的破风之声,几乎是以惯性而出,毫无停顿的破绽,一剑比一剑更重。 姜风遥的挥剑带着满满的焦急与怒气,没有灵力的剑光却十足的蛮横,连她自己都觉剑快要脱手飞出,掌心被震得发麻。 即使有灵力护体,尾尾亦被这强横蛮力逼得有些狼狈地后退。 “你再这样,我要不开心了!”尾尾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也皱了起来,“我本来想慢慢吃掉你的。” 蒲扇一般的尾巴在空中缓缓散开,自她周身开始涌动出磅礴的灵力,扑面而来的剑气就这样被轻易化解而去。 没有灵力果然还是不行。 只是姜风遥怒气上头,也管不了那么多。 第34章 她一把抓起地上的丹丸,也不管是什么就往嘴里塞去。 灵气顺着经脉的方向朝灵府汇聚,她皱眉开始疯狂压榨灵府内的灵力,与那道力量抢夺灵力, “看你吸得快还是我用得快!” 心法疯狂运转,竟真从灵府中挤出一丝微不足道的灵气,自周身运转之后,与剑气稳稳融合在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悟心狠狠砸在尾尾的灵力之上,竟将其震散了分毫。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尾尾被她这一剑逼得不由得动作微微滞顿。 恰在此时,忽有银灰色光芒在眼前闪过,竟是娇娇咻的一声飞了出去。 “娇娇!” 只见娇娇口中衔着红色的捆参索,灵活地在尾尾散开的尾巴须中绕来绕去。 等尾尾反应过来之时,那蒲扇般的根须尾巴已被捆做一团,并贴心地系上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姜风遥这时惊讶地发现灵府之内的灵力竟能稍稍流转了些。 “师尊!那不是树!那是长尾参的本体!”时寂上前收回小蛟,对她说道。 对面的尾尾呆愣地看着一眼自己被绑起来的尾巴,伸手便想解开那红绳。 谁料小手触碰上红绳的瞬间,她就像是被灼烫一般惊叫了一声,猛地甩开了手。 而后姜风遥闻得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你们……你们竟敢绑我的尾巴……” 阴晴不定的小孩说哭就哭,震天响地。 连树上的枝条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姜风遥却察觉到灵府内的灵力在微微停留之后,愈发汹涌地被抽走。 “师尊!那不是树枝!那是长尾参的参须和尾巴!” 时寂的话让姜风遥望向蔓延在穹顶之下的树枝,它们皆在空中奇异地飘动,仿佛僵硬又柔软一般,十分诡异。 “参须不应该埋在地里吗?”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成了倒栽葱?” “天地之间的灵力才是属于她的土壤。”时寂眼眸凝聚在深潭之下,“潭下应该才是她的本源所在。” 姜风遥与时寂对视一眼,立刻会意。 趁着尾尾哇哇大哭之际,一个猛子便朝潭水中扎去。 寻其本源,便可捏其命脉。 仅有微弱的灵力护体,冰冷的潭水让姜风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娇娇不知何时游到了她的身旁,口中吐露透明的光 华,淡淡地将她包裹其中。 姜风遥未曾察觉,只弯着眼睛笑着揉了揉娇娇的脑袋,“娇娇你刚才真厉害!” 娇娇立刻兴奋地甩起了尾巴,嘴里咕噜咕噜吐出一连串的泡泡来。 时寂面无表情地将它摁住。 姜风遥转过头看向时寂,“阿寂,你也好厉害。你是怎么看出来那棵树是她的本体的?” “我猜的。”时寂抿着唇,“她的本体一定就在此处,而且与结界阵法相连,才能抽取我们的灵力供她吸食。” 姜风遥嘟哝一声,“也不知是什么阵法,竟这般古怪。” 行至寒潭深处,突然出现的鱼傀阵拦住二人去路。 眼前只见数条手臂长短的鱼傀首尾互衔,眼中闪烁着诡异幽暗的微光。 鱼傀围成一个巨大的圆阵,不知其宽,不见其高,只引得周围水流翻涌,波动成一个奇异的漩涡之状。 姜风遥皱了皱眉。 从一开始的万木迷阵,到方才能吸食灵气的阵法,再到现在的鱼傀阵,尾尾懂的阵法,实在是太多了。 她生长于秘境之中,百年才有人进入一次,是从何处习得这些精妙阵法? 在鱼傀阵中央,又藏着什么? 姜风遥尝试挥动悟心,然而水中阻滞,竟对鱼傀阵没造成丝毫影响。 这些鱼傀灵智不高,修为亦是普通,却是胜在数量众多。 悟心一剑又一剑狠狠劈在鱼傀身上,鲜血顿时染红漆黑的潭水,然而被劈出阵法的鱼傀很快被新的所取代。 这些鱼傀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动作微微一顿,复又首尾相连起来,好似一道难以破开的厚厚城墙。 “这样就想破开鱼傀阵,也太小看我了吧。”尾尾稚气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这样吧,你把我尾巴解开,我便不吃你。” 姜风遥心中哼笑一声,来都来了,这个时候鸣金收兵有点不像话了吧。 “那你认我为主,我便给你解开。” 尾尾的声音顿时气急败坏,“你休想!” “那你就带着那朵蝴蝶结吧!” 话音刚落,水中鱼傀眼中顿时闪烁慑人寒芒,密密麻麻的鱼傀突然涌动至姜风遥身边,将她与时寂围困其中。 “那你就等着淹死吧!”尾尾哼了一声,“我看你的灵力能撑多久!” 寒冷潭水形成的漩涡逼近姜风遥,几乎要将她绞入其中。 姜风遥咬了咬牙,体内催动的灵力几乎已到极限。残存的灵力在指尖流走,掐出复杂的诀印。 尾尾顿觉尾巴被紧紧勒在一起,呼吸都变得不再顺畅。 “来啊!互相伤害啊!”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自漆黑水中突然传来一声响彻深潭的龙鸣, “吼——” 第29章 好你个时寂又拿我做人情…… 龙鸣威严,余音仍在。 层层包裹的鱼傀出现瞬间的停滞,凭空而来的气浪掀起水波翻涌,将鱼傀狠狠推开。 姜风遥眼睛一亮,趁此机会用悟心劈开被龙鸣震慑愣神的鱼傀。眼前骤然出现一条以鱼傀为墙,可堪人通过的甬道。 甬道尽头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光亮,姜风遥定睛一看,不由得面露震惊。 数枚巨大的叶片沉寂在水中,露出青翠的颜色。水流包裹,叶片随着水波微微荡漾。在巨大叶片的周围,还生长着许多细小的嫩芽,抽出新枝。 这应该便是长尾参生长了数千年的本源! 姜风遥几乎以最快地速度游至前方,好奇地伸手触碰那青翠的叶片。 “你干嘛!”尾尾幼小的身影自叶片中突然浮现,她的尾巴依旧被捆参索缠住,愤愤地瞪着姜风遥。 “这就是你的本源啊。”姜风遥得意地哼了一声,“乖乖认我为主吧。否则……” 她坏笑一声,将悟心抵在叶片的根部,“就别怪我辣手摧花……哦不……摧草了哦……” 尾尾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反倒是瞪上了娇娇,“你一条蛟,为什么会龙鸣!” 如若不是龙鸣之声震得鱼傀阵散,失去灵力的她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逃出,还找到她的本源!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外面那几头龙闻着也很香,但尾尾却未曾将他们放入自己的本源阵法之中。 娇娇骄傲地挺了挺胸,“我学的!不行吗!” 尾尾:? 你当我傻子呢龙鸣还能学的? 即使声音能学得像,其中威压也必然不可东施效颦。 龙乃万兽之祖。 姜风遥满意地拍了拍娇娇的头,“厉害娇娇,学得真像。” 尾尾:?? 不是?你真信啊? 看着抵在本源上的悟心,尾尾有些怀疑人生。虽然剑在眼前,但自己真的要认这个看起来有点缺心眼的家伙为主吗? “认你为主也不是不行……”尾尾漆黑的眼珠轻轻一转,“我也是有条件的……” 见她态度转变,姜风遥眼睛一亮,“你说!只要不是什么吃掉我之类的,其他的都好说。” “每天喂我一滴你的精血。” 尾尾很满意自己提出的这个条件。 既然不能一口吃掉她,不如徐徐图之,讲究一个可持续发展。 姜风遥闻言一怔,她这是打算给自己找个长期饭票啊! 修仙之人精血珍贵。若贸然取血,轻则伤其元气,重则影响修为。 她有些犹豫。 只是还没等她来得及说话,便听得时寂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 “阿寂!”姜风遥轻轻唤他一声。 毕竟宗门还有那么大个篓子等着她去补呢。 时寂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后伸手指了指小蛟,“我可以用它喂你。” 小蛟:? 好你个时寂又拿我做人情! 不曾想尾尾却傲娇地将脑袋别向一边,“不要!它没有她香!” 小蛟:爱要不要! 好心跟你商量你还嫌弃起来了! 姜风遥拿出再奇索楼砍价的气势,“一个月!一个月喂你一次!” “十天!不然你把我本源摘了好了!反正秘境灵气浓郁,再活个千百年我就长回来了!” “十五天!不然我摘了你本源就走!说不定也能管点用!” 看着靠本源越来越近的悟心,尾尾咬了咬牙,“成交!” 姜风遥手中悟心一松,呼出一口气来,总算是将长尾参解决了。 放松过后,她心中又泛起些难以言说的得意来。这灵物可是她在没有师兄师姐帮助的情况下,自己搞定的啊! 第35章 她还是蛮厉害的嘛。 姜风遥心满意足地晃了晃脑袋。 水下不方便结契,姜风遥又怕离了本源尾尾会反悔,于是她笑眯眯地拿出另一截捆参索来,“尾尾,委屈你一下哦。” 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让尾尾颇觉不爽,她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你们人类吗还会出尔反尔的。” 话虽如此,她依旧乖乖伸出一双圆润的小胖手让姜风遥系上。 等游至岸上,姜风遥这才发现自己连使个弄火诀将衣物烘干的灵力都没有。 “尾尾!你怎么还在吸我的灵力!”姜风遥瞪了一眼,“快把你这奇奇怪怪的阵法撤掉!” “哪里奇奇怪怪了。”尾尾颇为不服,“这可是我的本源阵法!” 她抬头望向崖边飞流直下的瀑布,“走吧,阵眼在那里面。” 姜风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难怪灵力在此处一分为三,一处本体,一处阵眼,一处本源。 而此处又有结界笼罩,若非她被长尾参主动吸入结界,只怕是难觅其踪迹。 顺着瀑布而上,雾气笼罩的瀑布掩盖着山洞。 水汽弥漫,姜风遥好奇地打量四周。 自山洞进入之后,内里倒是宽阔起来。周围石刻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仿佛又在长年累月的时间里变得平滑,生长着细小滑腻的青苔。 像是人工开凿的山洞。 “这里是你凿出来的?” 尾尾只摇头,“不是。” 行至山洞中央,水滴渐次,有一石台光华萦绕。行至近处,才见石台之上浮动着一滴晶莹的血珠,那血珠从呈参形,好似结界中央的大树,亦见其被一个光华透明的穹顶笼罩,泛着莹润的光泽。 时寂突然开口说道:“纳灵阵?” 姜风遥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他,洞 中光线幽微,隐约可见他微微皱眉,看向石台中央的阵法。 “纳灵阵是什么阵法?”姜风遥问。 “踏入阵法之人,灵力但凡运转,便会被主阵之人吸纳。” “那不是跟万木迷阵差不多?” “差多了。”时寂摇摇头,“万木迷阵尚且需要木作媒介,而纳灵阵的吸食,本就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亦或者说,万木迷阵,本就是由纳灵阵演变而来。” “阿寂你懂的阵法好多!” 连她这个师尊都不知道呢。 时寂眼神锁在尾尾身上,“你为何会懂这么多阵法?” 尾尾靠近纳灵阵,圆润的指尖轻戳笼罩血珠的顶端,只见那透明穹顶顿时消散,浓郁的灵气霎那间铺满整个结界。 姜风遥只觉滞涩的灵力顿时充盈起来。 “一个修者教我的。”尾尾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是谁?”时寂追问。 “我怎么知道,他又没告诉过我名字。”尾尾咬着手指头想了想,“但他好像穿着跟你一样的白衣服。” “我?”姜风遥呆愣地指着自己,上下打量自己的衣服一眼,顿时反应过来,“齐云宗的人?” 教尾尾阵法的,竟是齐云宗的人? 她亦不由得好奇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他为什么会教你这些?” 尾尾歪着脑袋,像是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才刚长出来呢!总得有一两千年了吧。那个时候离山秘境就这么点大……” 她嘟哝了一声,“我就长在那个石潭中央,他当时想带我出秘境来着,又嫌我弱小了些。就帮我化了形,教了我这些阵法让我吸食灵力,等他什么时候需要了,就来找我。” 他这算是将尾尾养在离山秘境里吗?姜风遥想。 这哥们也讲究个可持续发展啊。 姜风遥不由得震惊,“能助灵物化形,能力只怕是非同一般。这离山秘境不是只能炼虚境之下才可进入吗?” 她记得师尊就是借助建木老祖的本源力量,才成功化形的。 尾尾神色看起来有些心虚,“当年离山秘境还不像如今这般破碎呢,谁都可以进秘境的。” 她接着说道,“而且助我化形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灵物化形,因受天道限制,修为越高越是困难。修为低微,若是能得机缘,是很容易的。” 说着她不满地瘪着嘴,“要不然我怎么能一直是这幅小孩模样……化形太早了呗。” 姜风遥不由得咂了咂嘴。 难怪建木老祖一直未曾化形,原是修为太高的缘故。 那么到底是齐云哪位前辈教尾尾的这些呢?既然这位前辈与尾尾有缘,为何师尊在来之前不曾告知于她们? 而且尾尾也不曾被他带走。 “对了。”尾尾补充道,“要想将灵物带入离山秘境,必须灵物认主的规矩,就是那个人下的禁制。” 姜风遥一怔,脑袋便开始乱糟糟起来。 这番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怕别人捷足先登吧。他不过是在圈养灵物罢了。”时寂神色冰冷,突然开口说道。 “圈养?”姜风遥与尾尾异口同声的惊讶。 “不……不可能吧……” “没有比秘境更好的地方了,灵力充沛,还可让你们吸食其他修士的灵力成长得更快。” 时寂眼眸如同那漆黑深潭,“秘境破碎,大概也是他的手笔吧。否则高阶修士进入秘境,即使是不认主,也有办法将你们带出秘境。” 姜风遥与尾尾面面相觑。 “齐云前辈……应……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姜风遥语气有些磕磕巴巴。 时寂的猜测不无道理。 是哪位齐云前辈的手笔呢? 师尊知道这件事吗? 她本就直来直去的脑袋更乱了。 “嘁。圈养又如何。”尾尾撇着嘴,“还不是让你们给捷足先登了。更何况那人这么久没出现,说不定早就陨落了。” 她小脸上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快点认主结契吧!烦死了!” 姜风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认主的那一个…… 石台中央血滴浮动,尾尾心神一动,以参化作血契字样,凭空浮动。她舔了舔唇,“给我一滴你的精血。” 姜风遥正欲照做,周身的空气骤然传来奇异的扭曲,强大的气息自身后而来,一股灵力蠢蠢欲动地意图掳走空气的血契。 “脚都蹲麻了,终于等到了……” 第30章 欺负老实人吗! 霎那间电光石火,姜风遥灵力一挥,立刻稳住快要被抢走的血契。 她猛然回过头去,只见光滑的石墙边,自扭曲的空气中凭空缓缓走出二人来。 “不好意思,这里,我们照单全收。” 木二白一巴掌拍在木一清后脑勺上,“装什么逼?!动手抢血契啊!” 姜风遥心头一梗。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让长尾参认主就不可能这么顺利! 不横生点枝节都对不起她被气运之子包围的普通人身份!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你们果然有问题!” 姜风遥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骤然出现的一清二白两兄弟。 尾尾催生的血契被两道力量制衡,如同拔河一般呈左右之势,一时间竟在山洞上空僵住,谁也不曾退让分毫。 尾尾见状惊呼一声,“啊?你们是那两个闻起来臭臭的人!” 一清二白:? 木一清迷茫地抬起衣袖闻了闻,“我不臭啊……” 木二白又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稳住血契啊你干嘛呢!” 血契朝姜风遥这头飘忽了一下,又跳动着归回原味。 姜风遥疯狂用灵力稳住血契,心下隐约觉得不对劲。 若是师兄师姐发现自己消失,定然会仔细寻找自己下落。 然而却是这二人先于他们进入了尾尾的结界。难道他们的修为更在师兄师姐之上? 听他们话中之意,更像是螳螂捕蝉,在其蹲守良久的黄雀。 尾尾一看便是阵法结界的个中好手,她的结界怎会这般轻易被破开? 姜风遥转头望向尾尾,而尾尾只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阵法不是破开的,是他们直接进入的。他们应该十分了解这个阵法结界。” 了解这个阵法? 他们怎么知道尾尾本源阵法的入口,又是从何处了解? 不容姜风遥多想,忽有一道灰芒如奔雷而来,在空中洒下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直欲从头顶坠下。 姜风遥一边分神稳住空中摇摇晃晃的血契,一边握住悟心凌空一斩,将灰色大网凌乱斩断。 忙乱之中,她还不忘往时寂的方向丢了一个结界。她家小徒弟不过筑基修为,山洞狭窄,若是打斗起来,即使是灵力的余波,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尾尾,赶紧稳住你自己的血契!” 第36章 尾尾岿然不动,只是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我的手被你捆得像粽子,怎么稳住血契啊!” 她像是十分认真地提出了建议,“要不我重新把阵法打开?我把你们灵力都吸走,没有灵力,你们拼蛮力吧!我看你力气大得像头牛。” 姜风遥:……谢谢夸奖 她甚至觉得这好像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看着姜风遥与那二人的缠斗,时寂皱着眉拎出了娇娇,准备强破结界。 与娇娇蓝色双眸对视的瞬间,娇娇顿时化作一道银芒钻入他的眉心,它的声音瞬间在识海中响起, “时寂,不行!” 娇娇焦急地制止住他,“咱们本来就没恢复多少,这段时日消耗又大。即使强行融合也坚持不了多久!而且万一又陷入沉睡怎么办!” 时寂眼眸一黯,不由得握紧了掌心,只留手中的诀印微微发亮。 “齐云宗的人真倒有几分本事。”见灰色大网瞬间化为齑粉,木一清冷冷一笑。 木二白眯了眯眼,手中乍现一柄灰色软剑,凌厉剑气凝做豆大的虹光,直奔姜风遥而来。 “你们也是剑修?” 悟心本欲破开软剑攻势,却不料那软剑如灵蛇一般缠绕纠结,竟是以柔克刚之举。 缠绕住悟心的软剑被乍然抽出,剑势一转,竟直奔姜风遥心口而去。 “时寂!不对!他们是……” 木二白的脸随着软剑的逼近逐渐放大在眼前,死死盯住姜风遥眼眸竟露出一抹浓黑如墨的黑雾,而后萦绕于灰色剑身之上。 他古怪一笑,“错了。” 姜风遥以悟心格挡,软剑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几乎立刻认出来者身份,不由得瞳孔骤然紧缩,“你们是……魔修!” “认出来了啊……” 姜风遥:?不是,哥们? 你们好意思叫一清二白吗?你们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吗! 黑,这魔气是真的黑。 尾尾撇了撇嘴,“难怪那么臭,原来是魔修。” 魔气滋扰,引得灵力阻滞不堪。 姜风遥几乎是不余遗力,铛铛铛三斩,劈开周围涌动扭曲的魔气,“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毫无察觉地混入离山秘境,怎么做到毫无察觉地进入尾尾的本源阵法。 魔修因修行极端无所不为,催生天地业力,有违天道,被世人所不容。 自数千年前魔域之主被建木老祖封印自魔域之中,魔修通常只行走于魔域,鲜少现世。 更何况,离山秘境此等天地灵物聚集之地,理应对魔气十分敏感才是。 木二白嗤了一声,轻蔑一笑,“并非难事,只要我们想。” 这便更是古怪。 魔修催生魔气,以天地业力为食,难修灵力。他们为何会这般了解灵修阵法?比之博学的大师兄更甚? 木二白只是眼神冷漠地看着姜风遥,“不过是齐云宗的泛泛之辈,遇上我们,算你倒霉了。” 木一清唔了一声,随口附和道,“若是外面那三个的话,倒是难对付些。” 姜风遥:?哈喽???你再说一遍呢? 打架也搞双标吗?看不起谁呢! 我跟你们拼了! 木一清还没反应过来,就忽见眼前白光乍现。姜风遥身形一闪,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面前,像头愤怒的小牛一般,仅凭蛮力狠狠铲了他一剑。 “我只是比不上那群变态而已……”姜风遥幽幽盯着他们,“打你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剑光大盛,姜风遥识海中运转方寸剑法。几乎每一招都带着力破千军的气势劈砍而去。黑色浓雾被剑意骤然破开,直逼二人。 剑气锵锵作响,洞中光华的山石被劈砍出道道深刻明晰的剑痕。 并伴随着絮絮叨叨的骂骂咧咧, “我叫你搞偷袭!” “我叫你一清二白!” “我叫你看不起人!” “我今天砍不死你们!跟你们拼了!” 骤然而来的蓬勃剑意大开大合,竟让兄弟二人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尾尾看得瞪大了眼睛,“她……她不会经常这样吧……” 她需要重新考虑一下认主的问题…… 一清二白眼神一冷,相互对视一眼,仿佛心中已有了计较,“能把我们逼到这一步,你也算厉害。” 黑雾霎那间滚滚弥漫,引得姜风遥剑气一滞。 只见兄弟俩身上飘然的白衣逐渐变得鼓囊而蓬勃,像是在里面塞满了棉花。 周围黑色雾气涌动萦绕,几乎凝成实质的屏障。 尾尾立刻捏住了鼻子,小脸嫌弃得要命,“臭死了臭死了!” 对于一个吸**纯灵气的天地灵物来说,再没有什么比魔气更臭的东西了。 只是在这样的魔气逼近之下,姜风遥隐约察觉到二人的气息仿佛在逐节攀升。 “你们疯了!”尾尾感受到他们的气息,突然惊跳起来,“你们是怎么强行进入炼虚境的!结界会因此破碎的!” 木二白脸上黑气萦绕,“长尾参,我今天必须带走。” 即使用强行进入炼虚境,导致离山秘境的结界破碎在即,也在所不惜。 只有带走长尾参,才能回去复命。 强大的气息将姜风遥包围,她眼神逐渐冷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也是。” 她还要补篓子呢啊喂! 眼前二人分明是用某种秘术强行突破炼虚境的屏障,离山秘境的结界估计还能支撑一时三刻。 姜风遥管不了那么多,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悟心剑身奔涌的无限剑意。 别问,问就是跟他们拼了! 心悸之感被反复压制在心口,姜风遥面色浮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之色。 再次睁眼之时,庞大的剑意自心脏而起,游走于五脏六腑,而后凝聚于剑锋。 周围的黑气仿佛都被这纯粹而庞大的剑意驱散分毫。 一清二白兄弟俩感受到剑意涌动,不由得相互对视,“方寸剑法?!” 两柄灰芒软剑骤然浮现于空中,在漆黑魔气的纠结之下迅速拧在一起,绞成一柄势不可挡的长枪。 破空之声在洞中尖啸,长枪几欲化作残影,直取姜风遥眉心。 “师尊说这剑法很厉害……”她眼神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长枪,一剑挥出,“今天先拿你们试试!” “轰——” 洞中无数碎石簌簌滚落,砸得四周哗啦作响。烟尘四起,与漆黑魔气搅裹在一起,竟分不出魔气是在何处。 一剑挥出,姜风遥噗嗤一口鲜血吐在悟心之上,强烈的心悸之感让她几欲眩晕,握住悟心的手都在隐约发抖。 如果不曾心悸,她想这应该是极其漂亮的一剑。 烟尘逐渐弥散开来,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无处遁形,露出包裹着成两枚巨大的黑茧,其上龟裂的纹路昭示着茧内摇摇欲坠的防御。 “小看你了。”兄弟二人自茧内走出,面色苍白,形容狼狈。 若非眼下拥有炼虚境的力量,这一剑,只怕是早已让他们成为剑下亡魂。 木一清捂住心口,吐出一口淤滞的残血来。兄弟二人漆黑双眼中涌动着无尽的杀意,滚滚魔气再次卷土重来, “你今天,必死无疑。” 姜风遥握紧早已脱力的手臂,竭力压制住胸口翻涌作祟的心悸感。 腥甜的血味在口腔中蔓延,耳朵传来尖利的嗡鸣之声,她眼前一阵发白,几乎是靠咬着舌尖,才抵挡住几欲晕厥的眩晕之感。 颤抖的手她再次举起悟心,一张苍白的脸颊仍露出倔强的骄傲,姜风遥依旧高高地扬着下巴,蓬乱的发丝再空气中微微飘动, “来啊!看谁厉害啊!”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带动悟心凌空跃起,即使不知道这一剑是否还能挥出。 嘈杂而静谧的氛围之中,突然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时寂周围笼罩的结界应声而碎,姜风遥只觉腰上传来一股莫名的力量。 她低头望去,一条巨大的银灰色蛟尾缠在她的腰间, “师尊,让我来吧。” 第31章 谁给谁当师尊呢! “你!” 腰间的力量传来,忽而将她带至时寂的身边。她侧身望去,瞳孔骤然放大。 那条蛟尾……属于时寂。 姜风遥竟见他额上生出与娇娇一模一样的银灰色龙角,漂亮的脸颊与白皙的脖颈逐渐覆盖着上一层细小的银色鳞片,耳后透明的耳鳍微微翕张。 时寂的眼眸亦在不知何时边做幽蓝的颜色,深邃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海洋,晦暗不明地紧盯一清二白兄弟俩的方向。 “阿寂!你……你不会是……” 姜风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时寂突如其来的变化。 阿寂的真身,竟然是蛟? 第37章 像是察觉到她的惊讶,缠在腰间的蛟尾被轻轻松开,时寂幽蓝眼眸望向姜风遥,而后眉眼微微低垂,并不与她对视。 姜风遥听见少年用清澈地嗓音低低地唤她,“师尊……” 他好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原以为 自己对身份暴露或露出真身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畏惧,只是目光在接触到她的刹那,他心下竟有些茫然的忐忑。 这似乎并不是权衡利弊的结果,只是看到她脸色苍白却仍倔强着不肯服输的面颊,他不自觉便这样做了。 他也想保护她。 他心中无端生出些隐秘的期盼,期盼她能用亮晶晶的眼眸望着自己,用一惯甜脆的语气夸耀自己,“阿寂好厉害”。 只是他又怕从那双单纯的圆眼中看到质疑,质疑他的别有用心。 时寂的眼神很快从她身上滑开。他抿住唇,将视线重新落回那二人身上。 “蛟?”木二百微眯着眼打量时寂,冷笑一声,“管你是什么,今天都跑不掉!” 时寂几欲上前,却突然被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握住。他回眸看去,她焦急的眸色凝聚在自己身上,“阿寂别去!危险!” 他抿住的唇角突然轻轻弯起,连颊边的鳞片似乎亦微微张开,折射出漂亮的炫光。 “师尊,我没事的。” “阿寂!” 看着时寂霎时间化作一道流光而去,姜风遥脸色骤变,正欲拿起悟心一同上前,却突然脚下一软,失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发现自己灵府竟有破碎之兆。 强行挥出的那一剑让她心悸之症卷土重来,更是掏空了灵府内所有的灵力。方才气血上涌,竟全然未曾发觉,眼下竟是连拿起悟心的力气也没有了。 姜风遥只觉自己连骨头缝里都泛着森然的疼痛。 这一剑,真是要命。 她想到师尊留给她的菩元果,不由得咬了咬牙,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不能让阿寂一个人对敌。 只是她刚一探向须弥珠,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这才恍然想起刚刚掉在了草原之上。 “尾尾,能否去帮我把伤药取回。”她焦急地看向尾尾,解开尾尾手上的捆参索,语气恳切,“拜托。” 尾尾颇为惊讶地看了一眼她的举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她苍白的面颊后,撇了撇嘴,流光一闪,出了山洞。 “砰——” 剧烈的碰撞声将姜风遥的思绪拉回,只见时寂人身蛟尾,一条尾巴狠狠砸在黑色长枪之上。火花四溅,滋啦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回神之时,时寂手中不知何时握上一柄短小焦黑的小剑。 “小酥肉!”姜风遥惊呼。 她一眼便认出那是她曾为时寂炼的剑。 但是……嗯…… 大概主要起到一个装饰性的作用…… 姜风遥要命地捂住了额头。 那可是炼虚境的魔修啊! 你哪怕把她的悟心拎走也行啊! 时寂一手握住小酥肉,看似单薄的少年挽起袖口,露出的小臂之上隐约可见蓬勃流畅的肌肉。 一股强大的灵力在他周围涌动,形成飓风形状的漩涡,将周围漆黑的魔气绞入其中,露出无比驳杂的颜色来。 姜风遥皱着眉头看着时寂的一举一动,心下突然微微一沉,“这魔气……” 有些不对劲。 一清二白兄弟见魔气与灵力交杂,俩眼中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看来今天还有意外收获啊!” “老二!动手!赶紧的!把他逮回去,我们定能升为护法!” 木一清脸上露出垂涎的贪婪之色,黑气弥漫的身体几欲膨胀到极限,竟在砰的一声中化作一缕浓黑的雾,萦绕在那柄长枪之上。 木二白手执长枪,以黑雾为缨,凌厉地朝时寂刺去。 然而黑雾在触碰到灵力飓风的刹那,像是被吸入其中一般,瞬间黯淡分毫。 时寂踏空从漩涡中走出,飓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烈烈作响。 他深蓝的瞳孔乍然变成竖瞳,自他挥剑而起,所有的灵力凝做一道实芒附在小酥肉剑身,庞大的剑意无限奔涌,剑出锋芒。 他手中仿佛不再是一柄没有锋芒的钝剑,而是杀人饮血的神兵。 姜风遥能感受到那是多么精纯而庞大的剑意,更甚她往日见之所有。 不是? 谁给谁当师尊呢! 这不会也是个气运之子呢吧! 姜风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时寂,算了,来都来了,教谁不是教呢。 等等! 他好像不需要人教啊! 姜风遥心中忽而打起鼓来,他不会不认她这个师尊了吧! 脑中刚一闪过这个念头,姜风遥突然就没由来生出几分气恼。 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突然失落地瘪了瘪嘴。 剑气猛地碰撞在一起,砰地一声巨响,一时间飞沙走石,灵光纷呈,姜风遥莫名糟乱的心仿佛也被狠狠撞上。 灵力的余波带来剧烈的震荡,浑然的剑意带着无尽杀伐的凌冽之气,刚回来的尾尾撞上这一幕,不由得忙用血契紧紧笼罩住自己。 “干什么啊!”她小脸露出怒色,“真是要了命了!” 一道透明的五彩光华落到姜风遥身上,似乎为她隔绝了所有的灵力余波。 她眨着眼睛看着这泛着奇异光彩的光华,莫名觉得眼熟…… 时寂周身笼罩的灵力逐渐消散,露出二人身影。 姜风遥眼神始终停留在时寂身上,焦急担忧的思绪杂乱,恨不得强闯结界帮助时寂。 而灵气扩散后的时寂好似岿然不动,手握小酥肉,只一双蓝眸紧紧地锁住兄弟二人。 木一清自黑雾变回,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气息萎靡的半跪在地上。 方才姜风遥的一剑本就让他们受到重创,本想拼死一搏,谁料时寂爆发的强悍剑意几乎快将他斩于剑下,若非强行进入炼虚境的秘法,只怕他早已成为剑下亡魂。 他死死盯住恍若无事的时寂,不曾想他竟然已经强到这种地步。 主上不是说他早已神魂分离了吗! 姜风遥眉头紧紧皱起,鲜红的血顺着时寂的小臂蔓延流淌至指尖,从剑身滴答而下,一滴一滴,仿佛砸在姜风遥的心头。 她看见时寂的手几不可察的微抖。 他已是强弩之末了,即使他的背依旧挺直。 心中涌动起莫名的情绪,担忧、焦急、烦躁,乱七八糟地杂糅在一起。 姜风遥发现自己似乎从未感受过过这般复杂的情绪,只觉心口咚咚作响如擂鼓鸣,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几乎喘不上气来。 姜风遥心头慌乱不已,不由自主地将尾尾带回来的丹药胡乱地往嘴里塞。 “阿寂!等我!等等我!” 就在此时,山洞中突然传来轻微的摇晃,伴随着方才的厮杀痕迹,山石掉落,山壁粗糙。 绞在一起的长枪在此刻重新分成两柄软剑,木二白气息亦是虚弱不少。 强行突破的秘法终有时限,数番攻势不下,亦已是支撑不住,他伸手扶住木一清。 木二百仰头望了望仍在掉落碎石的洞顶,看着时寂眼含杀意的眼眸,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来不及了!离山结界快要破碎了!赶紧撤!赶紧回去将他现世的消息禀报主上!” 兄弟二人默契对视一眼,倏忽只闻得嗖嗖两声,两柄软剑竟一前一后同时朝时寂袭来。 “阿寂小心!” 姜风遥以为他们欲意再起攻势,强行运转刚恢复了丝缕的灵力,准备上前与他们死拼。 黑色雾气扑至眼前,时寂下意识举剑抵挡,用最后的力气一剑斩去。然而黑雾劈散,眼前毫无一人。 这二人竟是以声东击西之法,溜之大吉。 姜风遥刚松下一口气来,只听得“咣当”一声,小酥肉应声从时寂手中滑落。 耳边似有风声响起,时寂感觉到自己正自空中跌落。闭上双眸之前,他见姜风遥惊慌地朝自己飞奔而来。 鼻下有草木清香的气息传来,恍惚之中,他感觉自己好似被拥入一个柔软而 温暖的怀抱。 蛟尾骤然变换成双腿,龙角却不曾收回。一道银芒自姜风遥面前闪过,自时寂的眉心中飞出一条银色的小蛟,一动不动地板直躺在地上,不知气息几何。 姜风遥这才隐约察觉到娇娇与时寂的关系,只是却来不及想那么多。 鲜血自时寂七窍流出,如同蜿蜒的艳丽小蛇,几乎快要灼伤姜风遥的眼。他软软的靠在姜风遥肩头,语气低软, “师尊,没事了。” 姜风遥一手握上时寂手腕,发现他的脉息亦如谢鄞所说,比之从前微弱更甚。 她心中慌乱地要命,“阿寂!我带你去找大师兄!药神谷的人也在外面呢。” 第38章 她飞快地将软塌塌的娇娇像围巾一样缠在自己脖颈之上,准备一把横抱起时寂。 时寂修长的羽睫轻颤,面无血色的脸颊无端泛起一阵红晕,“师尊,还是我自己走吧……” 姜风遥没管那么多,只不言不语地将他手臂环在自己颈上。 她咬了咬牙,强撑着虚弱的灵气正欲起身,却忽觉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晃得她几乎站不稳。 “真是要被你们害死了!”尾尾猛一跺脚,脸色骤变,“又是炼虚境又是变蛟龙!打来打去的!这下好了!要塌了!” “山洞要塌了?” 灵力的波动如狂蜂浪蝶般骤然传来,姜风遥望见洞顶巨大的石块砸下,哗哗啦啦飞溅起一地的碎石。 “结界要塌了!还不赶紧跑!” 心悸让姜风遥的心毫无频率的跳动,灵力的骤然震荡让她再也忍受不住,噗嗤吐出一口艳丽的血来,带着时寂一同倒在地上。 第32章 这辈分不对劲吧!…… “师尊?”时寂望着压在他身上姜风遥,神色呆愣了一瞬。洞中碎石不断滚落,他伸手护住她的后脑勺,抱着她站了起来。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毛茸茸的触感,时寂动了动指尖,想要分出一缕龙神来给她,然而只是空空如也。 强行与娇娇融合带来的反噬几乎震碎了他所有的龙神,五脏六腑好似灼烧一般疼痛,连呼吸都扯出难捱的痛。 他茫然地摸了摸心口,他不该痛的。 手上的残血在白衣上留下醒目的痕迹,滴答往外晕开一片。 时寂脑中混沌一片,神魂的震荡让他眩晕不止。只是下意识地横抱起姜风遥,往山洞外奔去。 霎那间风云变幻,山洞外阴云沉沉,不见天日。远处的天际线仿佛像破了一个大洞,属于天地之间驳杂而浑浊的气息倾盆泄下,席卷而来。 尾尾的本源结界早已消失,青翠的草原晃眼间空无一人,只余那棵大树遗世独立。 “其他人呢……” 如果谢鄞与药神谷的人在,怀中的师尊或许可以清醒过来。 “结界即将破碎之时,不能容纳众多灵力,早就将他们挤出去了!”尾尾紧紧抓住她的衣带,“要不是你们在我本源结界里,你也早被挤出去了!” 时寂:……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救……救救我……”尾尾话音刚落,微弱的声音便突然自原中传来,“老大……我错了……” 时寂循声望去,竟是挂在树上的阿引在这时醒了过来。枝条之上的他飘飘荡荡,像是在上吊,几乎快要翻起了白眼。 尾尾撇了撇嘴,时机便忽然间闻得有裂帛之声传来,恍然便见原中大树拔地而起。 流光闪过,尾尾和本源霎那间融为一体,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参,落在时寂的肩头。 而后只见她的尾巴一甩,空气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吸力,大树下尾尾的宝库尽数纳入姜风遥腰间垂坠的须弥珠中。 包括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阿引。 时寂抬眸望去,天际的窟窿越塌陷越大,竟像是朝他们追来的一个漆黑大洞。 “快跑!”尾尾大喊,“如果结界彻底破碎,我们都将跌入九幽冥域!” 九幽冥域,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寂眼神倏地一黯。 他将阿引与尾尾一左一右别在腰间,捏碎一个极速符,灵力在经脉中疯狂运转,几乎飞一般地往前跑去。 他望着姜风遥紧闭的眼眸,自神魂传来的眩晕让他的双眸陷入失神的涣散,只低低呢喃,“师尊,我会将你带出去的。” 离山秘境之大,不知几何。天边一寸寸朝他们塌陷而来,如同一张倾盆大口,几欲吞噬所有。 尾尾脑袋上翠绿的嫩芽跟着时寂的飞奔一甩一甩,高声提醒道:“快把你的灵力撑开!撑成灵力罩!可以延缓结界塌陷的速度!” 没有灵力了。 时寂咬了咬牙,释放出仅剩的残存龙神,撑开一片狭小的空间,抵挡住吞噬而来的黑洞。 世界开始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带着摇摇欲坠的晃荡,在最后一丝龙神释放的同时,时寂脑中如同被狠狠炸开,浑浑不知所以。 几乎是靠符咒的推动,他抱着姜风遥机械地前行。眼前景物迅速变换,从翠绿草原到万木丛生,时寂只说,“师尊,我会带你出去。” 我绝不会让你跌落九幽冥域。 姜风遥恍觉自己身处一片颠簸之中,就如同风暴大海中的小舟,难受到几欲窒息。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远远地站在一颗巨树外。黑叶黄实,华盖如伞,她一眼便认出那是齐云老祖——建木。 周围云雾缭绕,姜风遥只觉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只能从那茂盛的枝芽中,感受到建木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生命力。 自她进入齐云以来,建木道心不知所踪,日渐枯萎,仿佛垂垂迟暮的老者。 但姜风遥对这样旺盛的生命力却并不感到奇怪。 万木之始,理当如此。 她恍然只觉,自己仿佛进入了梦境。 足下像生长着发达的根系,稳稳地扎根进所立的土壤之中,姜风遥一动不动,只呆呆地望着建木。 不知何时,建木巨大的树干之下,忽而出现一个总角小姑娘。 隔着缭绕的云雾,姜风遥看不清她的模样,只隐约可见她一身粗麻衣衫,身形瘦小。 云卷云舒,即使只有她一个人,小女孩也总是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仙门大典应该吃的很多吧。” “这糖果是我去他们膳堂捡来的哦。” “修仙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她靠在建木的树干旁,瘦小的身躯几乎快凝成一个黑点。 云雾流动,姜风遥忽见她手中像是捧着什么,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气, “很疼吧。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你流了好多血,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姜风遥看不清她手中捧着什么,只是听得撕拉一声,见她撕下麻布衣物的一角。 风云再次变换,小女孩手中拿着一串鲜红的糖葫芦,仰头望着建木。 “你想吃糖葫芦吗?” “我埋到地底,说不定你也能尝到甜味呢?” “怎么样?甜吗?” 忽然之间,突有狂风大作,吹散缭绕云雾。一阵炫目耀眼的白光骤然从小女孩体内迸发而出,让姜风遥瞬间失去视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下意识想要上前护住小女孩,神魂却好像撞上一层透明的光墙,再次陷入无尽黑暗的混沌之中。 “师尊……师尊……” 少年低哑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是从远山传来的缥缈之音。 姜风遥羽睫微抖,却睁不开眼。 龙神撑开的一小方天地逐渐狭窄,只能勉强将两人包裹在内。 时寂眼中之景早已模糊一片,意识也早已混沌不堪。如同盛着一裹煮烂的糜粥,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他们身处何地,置于何种境地,时寂仿佛都早已失去意识。只凭借着茫然的肌肉记忆,不能让师尊跌入九幽冥域的信念,催动着自己抱着姜风遥向前走去。 鲜血几乎染红了他半边的衣衫,撑开的龙神稀薄而变得失去光华。 时寂脚下踉跄,突然朝前跌去,跪坐在地面之上,只一双手还紧紧抱着姜风遥。 他的眼神茫然而涣散,望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姜风遥,复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师尊,我好疼啊……” 他垂头用没能上收回的龙角轻蹭姜风遥的额头,脸颊的龙鳞轻轻抖动着,像是朝她撒娇的小动物。 混沌之中,姜风遥依稀听到少年低微而委屈的声音,像极了娇娇的语气, “师尊,我真的好疼啊……” “我好喜欢师尊……” “师尊,别不要我……” 尾尾:要了命了…… 她看着双眼涣散的时寂,仿佛已到强弩之末,无奈地撇撇嘴,而后张嘴嗷呜一口咬下自己的一截尾巴。 “算了,这次就当是帮我自己了。” 离山秘境外,谢鄞一行人焦急地看着秘境入口,“秘境就要破碎了!小师妹怎么还没出来!” 他们本在周围寻找长尾参下落,转眼便发现自家小师妹竟凭空消失了,跟随她们一起消失,还有一清二白两兄弟。 谢鄞与凌无絮急得团团转,只是还未等他们发现任何结界阵法的蛛丝马迹,秘境之中突然传来炼虚境高手的气息,而后骤然灵力震荡。 再次睁眼之时,他们已然在秘境之外了。 寻遍周围也不见姜风遥身影,讯灵亦联系不上她,谢鄞不由得心下一沉。 小师妹还在秘境内。 眼见黑云压城,秘境一寸寸塌陷。若是小师妹真跌入无限九幽冥域…… “阿遥不会有事的。”虞知笃定开口,“放心吧。” 第39章 嘴上虽这样说着,却依旧遮不住她眼中化不开的担忧之色。 凌无絮紧紧皱着眉头,只身便欲再往秘境入口闯去,“我进去找她。” “秘境那么大又是随机传送!你上哪儿找去!”虞知知他担忧,不由得剜了他一眼,“别玩葫芦娃救爷爷那一套啊!” 谢鄞道:“我已经给师尊传信了,等师尊到了看有没有办法进去救人。” 话音刚落,青菩真君急吼吼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怎么回事!秘境结界怎么突然破碎了。” 凌无絮眸中充满杀意,咬着牙说道:“跟突然消失那二人脱不了干系。” 青菩真君身后还跟着定年与另一异瞳少年,几人快步走向谢鄞,商量对策。 “炸炸?”虞知看着少年一蓝一黑的两色瞳孔,“你能化形了?” 少年的神色像只警惕的小狗,一脸担忧地望着秘境入口,不满地撇了撇嘴,“叫我的大名阿异好吗!” 定年顿了顿,在此时突然开口,“让他进去救人吧。” 虞知对上定年的视线,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转头对青菩真君说道:“师尊,让阿异去吧。他也是羿蚀神兽……” 虞知语气一顿,“他又阿遥一起泡过灵池……应该能感受到阿遥的气息……” 青菩真君看了阿异一眼,没再说话。 阿异不算是成熟期的神兽,对秘境结界影响较小,又能感受阿遥的气息,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我去我去!”阿异拱开众人凑到青菩真君面前,像小狗一般使劲点着脑袋,“让我去救遥遥!” “遥遥?” 这个称呼让众人的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我与遥遥青梅竹马!我去救她应该的。”阿异的异瞳中露出不容拒绝的坚定来。 “青梅竹马???”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看向虞知。 不是?这辈分不对劲吧! 虞知丢脸地捂住额头。 不是我说的…… 青菩真君指尖一点,在阿异掌心留下一个青碧的诀印,“不管有没有找到阿遥,诀印消失之前,你必须出来。” 他抬眸望着逐渐塌陷的秘境,“大不了……我闯一趟九幽便是……” 定年带着阿异来到秘境入口, “记住,守护它是你的责任。” 阿异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记住了,守护她是我的责任!” 第33章 哼!就跟谁没有一样!…… “拿去!” 尾尾咬下一小节参须尾巴,一脸肉痛地递到时寂面前,“真是血亏。精血没吃到,还送出去这么多。” 撑开的龙神被身后的黑洞侵蚀到几欲破碎的边缘。时寂面色苍白如纸,双眸失焦。 他涣散地看着尾尾递到面前的参须,其上流转着精纯浓郁的灵力,“给……给师尊……”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尾尾一把将参须塞进他嘴里,“她刚刚吃了那么多丹药灵果灵力都没恢复,应该是灵府有开裂之兆,兜不住了。” 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遇到的一滴水,浓郁的灵力在经脉中流转,时寂的眼神略微清明些许,加固了撑开的龙神。 他终于有些许力气收回额上的龙角,两颊的银色鳞片自白皙的皮肤上逐渐消失。 挂在姜风遥脖子上的娇娇因为这如及时雨般的灵力,也清醒了一瞬。它虚弱的抬头望了一眼,对上时寂的眼神,又软软地缩在了姜风遥的颈窝之中。 时寂皱着眉头望向怀中的姜风遥。 灵府开裂。若是不赶紧温养修复,只怕是再无仙途。 “她应是受到剑法反噬了。刚刚那一剑,不是她这个境界的人该挥出的。” 尾尾说道,“教我阵法的人也用过这剑法,那是他已经是炼虚境了。” 时寂动作一顿。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抱着姜风遥一步一步地朝秘境入口走去。 快要到了……就快要到了…… 空中突然有异样的气息靠近,时寂防备的眼神望向气息的方向,一只似虎似豹的兽正闪动着羽翅朝这边而来。 “羿蚀?”时寂瞳孔微缩,“幼崽?” 这只羿蚀神兽不似定年那般体型庞大,更像是一只大型犬类的体型。只是一蓝一黑的异瞳之中,已初现凛凛生威之感。 “什么幼崽!你看清楚好不好!” 阿异在他面前落下,瞬间化成少年模样。他不满地打量时寂一眼,“我已经成年了!” 只是还未彻底进入成熟期罢了…… 时寂抿着唇,亦打量他一眼,心中隐约已经猜到来者是谁。 后山灵池中,师尊口中的崽崽。 阿异望着自身后吞噬而来塌陷的大洞,又看了一眼时寂怀中的姜风遥。他不满地瘪了瘪嘴,板着脸向时寂伸出了手,“把遥遥给我。” 时寂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恍若未闻,只紧紧抱住姜风遥,自顾自地撑开龙神往前走去。 见他跟头倔驴一般不管不顾,秘境的塌陷又越来越近,阿异不由得气结,嘟囔了一声,“等出了秘境再收拾你!” 说罢他嘭地一声化成原身,爪子在地上划拉了两下,一个助跑便朝时寂撞去。 时寂本就虚弱,被他撞得一跌。阿异用脑袋将二人拱至背上,羽翅闪动,化作天边一道流光。 即使知道小师妹会没事,虞知依旧有些坐不住。崽子和小师妹同时呆在摇摇欲坠的秘境之中,只怕万一…… 即使在秘境之外,他们也能依稀看见天边破开的大洞,如倒灌一般倾泻的黑云。 定年化作羿蚀原身,用毛茸茸的尾巴轻抚她的后背。虞知心中烦乱,将他的脑袋搓得乱糟糟一团。 凌无絮面色同样不豫。 他应该去救小师姐的。 但他也知道,以结界现在的状态,他们一旦再次进入,会立刻将结界撑破。 凌无絮紧握掌心。 他应该时时刻刻都呆在小师姐身边才对。 青菩真君看了一眼掌心中与阿异一模一样的青色诀印,“阿异没事。气息在向我们靠近了。” 只是这样的消息并未能让众人放松些许。眼见离山秘境的入口越来越狭窄,这意味着结界塌陷的范围越来越大了。 一旦入口关闭之时他们还没出来,那便只有下至九幽寻人了…… 可九幽冥域究竟是什么地方,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啊啊啊啊快点快点再快点!” 入口即将闭合,就在众人焦急之时,忽闻结界入口之内传来一声小 女孩的高呼。只见阿异的翅膀几乎能扇出残影来,从入口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就在此时,秘境入口如一朵食人花,瞬间闭合,消失于空气之中。 眼前飞沙走石的离山在霎那之间草木生长,郁郁葱葱。浓郁的灵气自离山内部激荡蔓延,而后消失于天地之间。 众人眨着眼睛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幕,心下皆是叹然。 从此以后,大概不会再有离山秘境了。 “累……累死我了……” 阿异像只小狗一般狼狈地喘着粗气,抖了抖身上的毛。 “阿遥!” “小师姐!” 见时寂怀中昏迷不醒的姜风遥,众人皆是一惊。 青菩真君忙上前扣住了她的脉息,不由得骤然色变,“不好!灵府开裂了!得先护住灵府!” 凌无絮与阿异闻言立刻凑上前来,异口同声地说道: “用我的混沌之力!” “用我的神兽精血!” 一灰一红两道光华同时出现在二人指尖,而后微微跳动,送往姜风遥的唇边。 蜷缩在姜风遥颈窝中的娇娇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见状轻哼了一声, “哼!就跟谁没有一样!” 它挪到姜风遥的颊边,不等时寂有所反应,以灵力为刃,在龙角上割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龙角轻轻蹭过她柔软的唇边,一滴鲜红的血将她唇色染红。 娇娇艰难又骄傲地晃了晃尾巴, “我这可是龙脉精血!比你们的厉害多了!” 时寂皱着眉头,只觉脑中一阵剧烈的眩晕传来,仿佛是再也强撑不住,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姜风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于无心山中。灵池的水将她温和地包裹,馥郁的灵气消解掉所有的不适。 依旧是整整齐齐的好几个脑袋将她围成一圈,“你醒啦!” 姜风遥脑子似乎仍有些发懵,记忆仿佛有空白的断档。她皱着眉头回忆起人身蛟尾的阿寂、山洞的打斗、秘境的塌陷、梦境的建木以及…… 不知是否真实的,时寂在她耳边的喃喃。 她慌忙转过头寻找时寂的身影,发现此刻他正安静地躺在灵池的另一侧,双眸紧闭。娇娇亦软软地漂浮在他身旁。 “阿寂没事吧。”她问。 青菩真君看了一眼时寂,仿佛是欲言又止,只说:“日后再说,先让他在灵池里温养着吧。” 第40章 姜风遥徒劳地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骤然化蛟的漂亮徒弟对她冲击力太大。 她满心疑惑。 “你醒了就好。”青菩真君松下一口气来,“这次让你去离山秘境,是我莽撞了。还好护得及时,灵府已无大碍。” “对了!”姜风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仰脸问道:“尾尾呢!尾尾有被带出来吗?” 她一双漆黑的眼珠四处张望,却遍寻不得尾尾的身影。 “不会没把她带出来吧……” 她当时被灵力震晕,时寂亦是受伤不轻自顾不暇。难不成…… 打也打了,血也吐了。不会就差这临门一脚没成事吧! 可她迷迷糊糊之间,明明有听到尾尾的声音啊…… 灵池中忽然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泡,蹭地一声冒出一颗头来,“哇!你们齐云宗还真是个好地方!” 尾尾享受地闭着眼睛,在灵池中来回凫水,“灵气真是浓郁啊。” “尾尾!”姜风遥惊喜不已。 她眨着黝黑的眼眸望着青菩真君,好似期盼夸奖的小狗,“师尊!我厉害吧!我找到的哦!” 空气中传来片刻的沉默。 “哇厉害厉害!” “小师妹真厉害!” “不愧是小师姐啊!” 七嘴八舌,且表情夸张。 姜风遥:……我真是谢谢。 而后青菩真君难得的露出严肃的表情,“秘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姜风遥一想到差点害死他那两兄弟,就一肚子火气,神色忿忿,竹筒倒豆子般吧嗒吧嗒说个不停。 “两个魔修!亏他们还叫一清二白呢!” 但她没说时寂化蛟这件事。 “魔域的人要长尾参来干什么?” 谢鄞皱着眉头。魔修并不修灵气,天地灵物对他们作用并不算很大才是。” “不止是我。”尾尾凑近开口,“离山秘境的所有灵物,都被他们洗劫一空了。” 尾尾皱着眉头,“他们应该很懂离山秘境里的阵法。万木迷阵中的灵物对他们来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秘境阵法大多是齐云阵法。”姜风遥补充道,“我宗一位前辈教给尾尾的。” “魔修为何会懂我齐云阵法?”谢鄞皱眉。 青菩真君沉默半晌,并未多说些什么。 “对了!那阿引呢?”姜风遥突然想起。 “哼!那个叛徒!”尾尾哼了一声,“听见别人要给他化形,屁颠屁颠就跟着去啦!” 她双手叉腰,圆圆的眼睛威胁似的瞪着姜风遥,“哪像我!一直呆在你身边!可别忘记你的承诺!” 虞知伸手递给她一块漂亮的蓝色龙鳞,“月琼给的。日后要是有所求,带着龙鳞前去龙域,龙族一定不会拒绝。” 姜风遥收下龙鳞,暗道一声血亏。 我跟你们龙族八竿子打不着的,能有什么所求。 算了,感觉这鳞片漂亮,不行再给阿寂练个护甲什么的吧。 众人见她无碍,纷纷散去,尾尾倒是摆出本源,一个倒栽葱,扎进灵池边缘。 “这里灵气不错,我就打算在这里扎根了!”说罢她的血契在空中浮现,“快来结契吧!” 姜风遥本想着脱离秘境限制,不必结主仆契也可。 没成尾尾愤怒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想给我精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赶紧跟我结契!快点的!” 姜风遥:…… 我做点好事还不行了?! 等跟尾尾结完契,灵池周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姜风遥循声望去,却突然闻得“噗通”一声,灵池内顿时水花四溅。 姜风遥被溅了一脸细小的水珠,还未等她看清是谁像个炸弹一样砸进水里,眼前便闪过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遥遥!”阿异尾巴甩得跟螺旋桨一般,“可是我把你驼出秘境的,你刚刚看都不看我一眼!” “炸炸?”姜风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去一趟秘境,你体型怎么变这么大了?” “我本来就该这么大!”阿异骄傲地挺胸,又用大脑袋蹭她的手心,“我有大名了!我现在叫风异!叫我阿异好不好。” “风异?谁给你取的名字?” “定年取的。他说我两只眼睛不一样,就叫阿异。” 姜风遥:……怪草率的勒。 “风是我自己取的姓氏!用的是你的名字哦!”他一黑一蓝的眼睛眨巴着望向姜风遥,“怎么样?好听吗?” 姜风遥:“好听是好听,就是……” 就是有点怪怪的。 她话还未说出口,忽然有少年沉闷的声音响起, “离我师尊远一点。” 第34章 我想保护师尊。 阿异依稀感觉自己被捏住了命运的脖颈。 嘭的一声轻响,他变回少年模样,怒气冲冲地看着身后还捏住他衣领的时寂,“你干什么?!” 时寂的面容苍白到近乎透明,连唇色也泛着奇异的白,更是衬得他面色沉沉,他启唇重复说道: “离我师尊远一点。” 姜风遥歪着头,透过阿异的肩头望向时寂,“阿寂,你醒啦!” 她想着大概是他方才醒来,仍有些草木皆兵,这才看起来对阿异有些敌意的样子。 于是姜风遥笑着解释道:“这是阿异!就是我给你说的,二师姐的崽崽。” 阿异的下巴骄傲地扬起,冲着时寂挑眉,“也是遥遥的青梅竹马哦!我们可是一起泡了百来年的灵池呢!” 姜风遥:…… 谁会跟一颗蛋青梅竹马啊! “别听二师姐胡 说!你那时候还是个蛋呢!” “蛋怎么了!你还天天跟蛋聊天呢!”阿异瞪大了眼睛,“再说了,我现在已经是人了啊!你看!” 他把脊背抻得板儿直,一脸正色。 姜风遥:…… 懒得跟阿异掰扯,她探着脑袋靠近时寂些,“阿寂,你还疼吗?” 昏迷中听到的时寂声音不知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但她知道当时时寂受伤亦是不轻。 灵池中氤氲的雾气缭绕,透明而稀薄,仿佛连带着时寂的表情也有些看不真切。 时寂透过这雾气对视上她的眼睛,一双黑亮的眼睛轻眨,满眼都写着担忧。 不疼的话就这样停滞在唇边。他眉眼低垂,微微抿唇,而后闷声回答道:“疼。” 阿异斜眼睨了他一眼。 “不会是伤到经脉了吧!快快快!快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她焦急而又担忧地朝时寂招手。仿佛这个时候时寂依旧只是从前她乖顺懂事的小徒弟,并非秘境山洞中能爆发出强大剑意的蛟人。 时寂亦如往常,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到她面前,乖巧伸出了手腕。 柔软的指腹扣住他的手腕,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度。姜风遥拧眉,“你的脉息怎得还是这般弱?难不成是天生的?” 时寂沉默着并未回答。 被冷落的阿异见状将他拱开,凑到姜风遥面前,半蹲着身子仰脸望着她, “遥遥!我也好累的!我在秘境中找你找了好久!差点就冲不出秘境了!” 看着他巴巴眼神的姜风遥:…… 这是哪里来的大狗狗! 变回原形的话他的尾巴摇起来能把灵池的水铲干吧! “好好好辛苦你了。”姜风遥哄小孩般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等阿寂恢复好了,我带你们去山脚镇上玩!” 阿异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又在听到“等阿寂恢复好了”这个条件后耷拉了下去。 他瘪了瘪嘴,没将“干嘛要等他”的话说出口。 阿异:不开心。 还未来得及等他再说些什么,他的眉心便忽然闪烁起奇异的金色纹路。在姜风遥惊讶的眼神中,阿异嘭的一声化作了原形。 只见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对谁说了一句“知道了”。 而后转过头来丧眉搭眼地望着姜风遥,“遥遥,我得先回去融合血脉了。” “融合血脉?” “我的出生方式和定年不一样。神兽血脉并不稳定,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融合。” 姜风遥了然地哦了一声,弯着眼睛朝他摆了摆手,“那你先回去吧。” 阿异上岸后抖了抖身上的水,甩出四处飞溅的水花来。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耷拉着,他用爪子在地上划拉了两下,三步一回头,“那我走了哦。” “嗯嗯。”姜风遥只点点头。 时寂本以为他已走远,却不料视线中越来越小的身影又骤然出现在眼前,用大脑袋飞快地蹭了蹭姜风遥的脸颊, “等我融合好血脉,我会好好守护你的!” 还没等姜风遥反应过来,又咻地一声化作一道流光,转眼消失不见。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姜风遥没太听清,倒是也没放在心上。 第41章 灵池中在阿异走后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时寂只定定地凝望着她。 姜风遥看着时寂苍白的面颊,安静下来后,她脑中的疑问这时才像灵池中的水花一般,一个一个冒出来泡泡。 她想了半天,却不知从何问起。 是该问时寂的身份?还是问他与娇娇的关系?还是问他为什么要拜自己为师? 山洞中时寂那一剑的剑意,已然在她之上了。 想到这里,姜风遥心中便莫名烦躁起来。 微妙的感觉在心中隐隐作祟,她说不出来自己是为何而恼。只不看时寂,一双眼睛在灵池四周没有目的的张望。 “娇娇怎么还没醒?”看见娇娇像是死蛇一般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姜风遥随口问道,打破这古怪的气氛。 “它最近可能不会醒。”时寂答道。 “嗯?”姜风遥终于将视线重新凝聚于时寂身上,眉头紧皱,“什么意思?它也受伤了?” 她终于是忍不住,这一开口,所有的问题便像是找到了出口。 她像个小炮仗一般吧嗒吧嗒接连问道:“你就是娇娇吗?娇娇为什么不会醒?你和娇娇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明明实力不弱为什么还要拜我为师?” 她真挚又执着的眼神像是想要看清时寂的内心,时寂并未躲开她的眼神,依旧定定地看着她,“师尊,娇娇是我的神魂。” “神魂?”这个答案让姜风遥始料未及,“那你为何总让它离体凝形而现?” 神魂不比肉身,若是神魂受创则难以修复。 这般正大光明地将神魂当灵宠一般,这不相当于把自己的软肋当活靶子? “多年前我受过伤,无法与神魂融合,只能以这种形态出现。” 时寂神色平淡,“那日师尊在山洞中所见,是我强行融合神魂的结果。娇娇未曾醒来,是受到了强行融合的反噬,陷入了沉睡。” 他注视着姜风遥脸上细微的变化,看着她的眉头一点一点紧皱起来。 她是在怀疑吧,怀疑自己所言非真,怀疑自己另有图谋。 他心下茫然起来。 他想要辩解些什么,可好像事实本就是如此——他为了寻找建木道心扮作小弟子。 可叩仙门大典上,他注意到的,分明只有那双可怜兮兮又晶亮活泼的眼睛。 时寂别开了眼,不敢再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等待着某种审判。 “哪个王八羔子这么缺德!” 他垂眸等待着接受姜风遥的质问,却忽然听见她怒气冲冲的声音,啪的一巴掌砸在水面上。 时寂错愕抬眸看她,她紧皱的眉头中满是愤怒,一边瞪着眼睛骂骂咧咧,“把你伤得神魂都不能融合!这是人干出来的事?” 她一把握住时寂手腕,气鼓鼓地瞪着眼睛,“是谁!是谁敢欺负我徒弟!告诉我!我找人弄他!” 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后又骤然松开,她愤怒又担忧的眼神几乎骤然填满时寂的内心,不安的心绪被通通挤走。 时寂望着她骂骂咧咧的模样,突然幸福地想要笑。 他的唇角在冒起这个念头时轻快地扬起,又被抿着唇微微压下。 “你还笑!”姜风遥瞪他一眼,“既知会被反噬,那日你为何还要强行融合!这下好了吧!伤成这样!” 时寂对视上她的双眸,眸色坚定,“我想保护师尊。” 姜风遥心头没由来的突地一跳,时寂眼眸不曾躲闪,那般诚恳又坚定视线落在她身上,漂亮得要命。 她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不知为何,她脑中再次响起昏迷中耳边时寂的低喃。 “我一个师尊……还让弟子保护……笑……笑话……” 她说话都磕巴起来,眼神亦飘忽不定。好像即使多看时寂一眼,都觉得难以招架突如其来的心悸之感。 “没……没事……”她自己也不知道将话头扯到那里去了,“不就是神魂分离嘛。师尊见多识广,大师兄丹修奇才,他们一定有办法的!等你恢复些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时寂没再说别的,只轻扬起嘴角浅笑着看她,“多谢师尊。” “是不是等你融合神魂之后,那才是你真正的境界?”姜风遥想起来。 时寂点点头,“我只是现在是虚弱了些。”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姜风遥了然。 她张了张嘴,沉默半晌后,突然试探性地问道:“那你……还认我这个师尊么?” 时寂神色兀的一顿。 姜风遥看着他的变化,突然又有些恼了起来。自己怎么突然就将这话问出口了? 他当日实力所现不俗,远在自己之上,哪有给自己一个实力平平之人当弟子的道理。 哦豁!徒弟没了! 虽然明白这个事实,可她还是烦躁得要命。 早知道当初不收他了。 现在竟有些舍不得。 姜风遥瘪了瘪嘴。 她的确是有些舍不得阿寂的。 时寂像是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道:“只要师尊想的话。” “嗯?”姜风遥猛然抬头,撞上他的视线,“真的?” 时寂无奈地点点头,“真的。” 心中的郁结顿时一扫而光,虽然心下仍有些说不出的微妙,但姜风遥喜笑颜开。 嘻嘻!徒弟又有了!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都不给我说的……”姜风遥神色舒展,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他。 时寂笑不出来了。 “很久以前了,我记不清了。”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很久是多久?”姜风遥看着他突然凝固的表情,试探性地追问道,“三百年前?” 时寂摸了摸鼻尖,“可能还要更久一点……” “五百年前?” “还要久一点……” “一千年前?!” “差……差不多吧……” 姜风遥大惊,“你不是说你才十六吗!” 时寂:…… 大意了。 他的师尊还是这般会抓重点啊…… 第35章 你当来我们齐云吃自助呢…… 无心山这些天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尾尾是个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的性子,风异也时常过来蹭蹭,偶尔还有小师弟突如其来的关心,倒是有些应接不暇。 只是突然没了娇娇在身边蹭来蹭去,姜风遥倒是有些不习惯起来。 为此她还有些感叹,“如果不是我自己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阿寂和娇娇竟是一个人。” 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沉默乖巧。 姜风遥叹了口气,“还是早点去找师尊,问问他有没有融合神魂的办法。” “师尊很想让娇娇与我融合吗?”时寂眸色好似星辰倏而黯淡,他抿唇问道,“师尊是更喜欢娇娇吗?” 姜风遥:? 你要不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呢? 他微微低垂的眼眸让姜风遥无端看出几分幽怨的委屈来。姜风遥歪头疑惑,“你们不是一个人吗?还分彼此?” 时寂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脸颊肉,眼尾微垂,闷声闷气地说道:“大概娇娇的性格的确比我讨喜些。” 他这幅略带委屈的模样,倒是让姜风遥无措起来。 “没……没有呀!你现在的性格我也很喜欢的!”她磕磕巴巴地安慰道,“又乖巧又懂事!做饭还好吃!简直是绝世好徒弟嘛!” 时寂看着她真诚又明亮的眼睛,搜肠刮肚的模样恨不能将所有的好词都形容在他身上,努力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时寂唇角微微扬起,又很快抿了下去。 可是,仅仅只是徒弟吗? 灵气缭绕,时寂的表情总让姜风遥觉得好似雾里看花,缥缈得难以捉摸。 姜风遥捧起池水,将眼前的雾气泼散,仿佛对眼前人这才有了些微微的实感。 她露出轻松的表情,“别想那么多啦!灵池灵气浓郁,还是好好恢复要紧。” 她蓬松的发髻上还沾着些微微的水汽,随着说话轻轻摇晃。她冲着时寂明媚一笑,“等你恢复好了,我们去山脚的城镇吃好的呀!” 时寂轻扬起唇角,朝她点了点头。 “咕噜咕噜。” 尾尾从池底冒了个脑袋出来,一脸兴奋,“池底好香,感觉灵气格外浓郁呢。” 姜风遥倒是不曾在意,“无心山的灵气都来自灵池,池底灵气沉积,浓郁些也正常。” 时寂眉心微动,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闻得姜风遥腰间迅灵响起, “阿遥,将尾尾带来凌霄山脚,滋养老祖本源。” 凌霄山脚,姜风遥牵着尾尾的小手依旧沿着小溪一路前行,前去建木本源之处。 尾尾一蹦一跳,身后蒲扇似的尾巴也甩来甩去。她一本正经地与姜风遥讲条件,“帮你忙可以,你要用你的精血来换哦。也不能算在每月两次的喂养里面哦。” 第42章 “你还挺精。”姜风遥哼哼一声,“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啥就是啥。” 越往小溪深处走,尾尾的眼睛愈发明亮。她的鼻子像仓鼠一般微微翕动,露出很馋的表情,“怎么这里也好香!好想吃……而且这香气跟你……” 建木是齐云灵气之始,又是通天神木。这里靠近建木本源,在尾尾鼻子里自然是香得要命。 眼见尾尾口水都快留下来了,姜风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待会不许说好香!也不许说想吃掉这种话!” 老祖倒是没关系,应该不会怪罪。待会应该还有那么多长老在呢。平白言语冒犯,刻板的长老们肯定会不开心的。 她原以为滋养建木本源应是个挺麻烦的事情,却不想到了建木本源之前,却只有青菩真君一人在此。 “师尊?只有你一个人吗?”姜风遥问道,“其他长老不用前来护法吗?” 青菩真君打了个呵欠,“没那么麻烦,只需尾尾一人即可。” 尾尾在姜风遥身边小小声,“他也好香,我也有点想吃。” 姜风遥:…… 你当来我们齐云吃自助呢! 青菩真君转头看向尾尾,“待会老祖本源浮现,需引你参液浇灌。无需太多,一次三滴即可。” “不行!”尾尾一听这话便不满意了,她撅着嘴偏过头去,“三滴参液才换她一滴精血,不划算!” 参液于她而言,便如同修士精血般的存在,亦十分宝贵。且有温养灵脉之功效,哪怕是一滴,也够人强迫脑袋的了。 “那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姜风遥看着青菩真君手中摊开的菩元果,脸皮兀的一跳。 师尊还真是锲而不舍地推销他的果子啊。 谁料尾尾鼻尖轻轻一嗅,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她伸手便将果子递进嘴里,一口咬下,发出擦啦擦啦的脆响,“不错!好吃!” 青菩真君微笑:谁懂啊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一个识货的了! 石台之上的结界打开,一地的枯叶萧瑟,仿佛预示着生命里的逐渐流逝。 见着一地除了落叶空空如也,尾尾瘪了瘪嘴,露出十分不满的表情,“锅都没有,你叫我怎么取参液?” 姜风遥:锅??? 你说的是吃饭炒菜的那个锅吗? 她与青菩真君面面相觑。 尾尾仰着小脸,声音奶气却颐指气使,“愣着干嘛,快去给我准备锅去啊。” 青菩真君愣住,“我上哪儿给你找锅去啊。”他们早就辟谷了。 姜风遥默默从须弥珠中掏出一口大锅来,掷在地上后发出铛的回响。 青菩真君:…… 尾尾从善如流地跳进锅里,“别闲着啊!你!往锅里加点水!你!把火架起来。” 姜风遥:看不懂,但照做。 然后尾尾便向她们表演了一个绝活——铁锅炖自己。 巴掌大小的参仰躺在锅中,只有尾巴高高翘起伸出水面。尾尾朝姜风遥晃了晃参须,“熬出参液还有一会呢,你们先等着吧。” “师尊……参液……是熬出来的吗?”姜风遥难以置信地开口。 青菩真君挠了挠脑袋,“不知道啊我也第一次见呢。” 不久之后,锅中便咕嘟咕嘟沸腾起来。尾尾好似全然不在意,在沸腾的水中游来游去。 等待漫长,姜风遥想着正好借此机会旁敲侧击地问问青菩真君,“师尊……” 她神色飘忽,磨磨蹭蹭地开口。 青菩 真君瞥了她一眼,“说。” “那个……就是……”她顿了顿,“如果神魂分离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啊……” 青菩真君只是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还没说什么,她便慌张解释起来,“那个……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罢了!对!只是随便问问!” 青菩真君语气平淡,“你是替时寂问的吧。” 姜风遥骤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那条蛟的气息与他同源,我猜的。” “不愧是师尊啊!”姜风遥夸张地拍马屁,眨巴着眼睛问他,“那您有什么办法吗?您可不能对您的徒孙见死不救啊!” “我没什么办法。”青菩真君摇摇头。 姜风遥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瘪着嘴垂着头,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但是……” “师尊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姜风遥小声嘟囔。 “你们年轻人就是一点耐心也没有。”青菩真君耸了耸肩,“听说药神谷的衢元真君妙手回春,能定魂塑身,或许他能有办法。” 衢元真君?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上次在秘境里遇见的陆鸣脩,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来着? 姜风遥想了想,干脆带着时寂去一趟药神谷好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青菩真君不咸不淡地说道:“药神谷天下闻名,然则天下修士纷纷,受伤者数不胜数,都想得到药神谷的救治。但事实上,却并无多少人能拜访其中。” “嗯?为什么?” “药神谷的入口,是一处奇特的阵法。只有有机缘者,才可找到这处入口。” “这好办啊。”姜风遥倒像是毫不在意,“让二师姐跟我一起去,有她在肯定行。” “她去不了。”青菩真君微笑,“她上次去的时候,不小心把衢元真君种了三百年的药田都薅走了。” 姜风遥:……真的只是不小心吗? 不愧是二师姐啊。 “滴答。” 锅内有水滴的声音逐渐响起,尾尾高高扬起的尾巴上凝聚着乳白的水滴,像丝线般滴滴答答落入锅中,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锅中澄澈的水亦变成了浅浅乳白之色,好似自尾尾体内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氤氲出温热的蒸汽。 直至锅中水液渐干,那尾巴上的水滴亦越来越少。直至最后,水滴好似一颗圆润漂亮的珍珠,在她尾巴尖上滴溜溜直转,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参须将水滴笼住,而后便是第二颗,第三颗。 等到三滴水珠显现,尾尾这才化作人形,从锅里跳了出来,“真是累死我了。” 她朝青菩真君摊手,“老头!再给颗果子吃吃。” 青菩真君怔怔地摸了摸自己光华白皙的脸,“她叫谁老头呢我跟她拼了!” 尾尾一边嚼着菩元果,一般盘坐于地上。三滴参液被小手轻轻一挥,抛洒至空中。 姜风遥出神地看着她手中迅速地划出复杂的诀印,像是若有所思地问道: “师尊,那如果沾染魔气,或堕入魔道,能有办法解决吗?” 第36章 我有一个朋友…… 像是漫不经心的一问,却青菩真君顿时发出尖锐爆鸣,“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生出心魔了?” 说着他一把把住姜风遥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鬼哭狼嚎,“师兄师姐太强不是你的错啊!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平平淡淡才是真啊!你千万不要为此生出心魔啊呜呜呜!” 被他摇得快吐出来的姜风遥:…… 您还真是会安慰人啊。 青菩真君讪讪放了手,“那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姜风遥摸了摸鼻子。 青菩真君瞥了她一眼,神色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若仅是滋生心魔,还可肃本正源。若已堕入魔道,那便只有一条路——废去修为。” 即使是普通修者,废去修为也意味着半死不活。魔修以天地业障为生,若废去修为,则业障缠身,命不久矣。 姜风遥默然。 “其实到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青菩真君微眯着眼,望向建木本源,“如果老祖道心还在,可得老祖道心之助,肃清魔障。” 但谁也不知道建木道心去了何处…… 姜风遥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秘境山洞那日,她看见了。 即使她实力不比谢鄞虞知,但她也已是化神境。时寂剑意形成的灵力漩涡,绞进去的不止那两个人的魔气。 还有一缕魔气来自他自己。 时寂身上有魔气这件事,比看见他人身蛟尾带给姜风遥的冲击力更大。 蛟与龙一样,以天地开灵智,轻易不会堕魔。数千年来,天底下能叫得出名字的魔蛟只有一条——九幽魔蛟。 她出息了。 九幽魔蛟都能拜她为师了。 姜风遥入道晚,只隐约听说过九幽魔蛟的名头,其他一概不知。想开口问问青菩真君,又怕他察觉出什么来。 矛盾迷茫的心绪在心中不断蔓延,姜风遥心中只觉烦乱不已。 但她清楚的知道,她不想赶走时寂。 她不想对时寂戳穿这一切。如同自欺欺人的鸵鸟,自顾自地将头埋起来。只要不曾提及,那便是不知。 她仰起脸,小心翼翼地问青菩真君,“师尊,如果是我或师兄师姐堕魔,你会怎么办?会将我们逐出师门吗?” 第43章 “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姜风遥:? 青菩真君:“这能让我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姜风遥:……能不能正经一点啊!我很认真的! “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瞎琢磨什么呢……”青菩真君白了她一眼,“只要找到老祖道心不就好了。” 姜风遥心中的一口气好似落了下来。 罢了,谁叫她是师尊呢,为徒弟多操些心也正常,姜风遥心想。 当时师尊不也经常为她补篓子吗。 即使是魔,那也是她心心念念的乖巧小徒弟阿寂呀! 作为师尊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反倒是给姜风遥打了气一般。 只要找到建木道心不就好了吗! 逐出师门是不可能逐出师门的,天知道她收一个小徒弟有多不容易! 更何况,阿寂还会做那么多好吃的呀! 眼前忽而金光大盛,尾尾的参液缓缓渗入建木本源之中,转眼便已消失不见。 却见尾尾满脸疑惑,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奇怪!我这三滴参液下去,寻常灵植即使是死了也能救活,它怎么没什么变化呢。” 她抄着手质问青菩真君,“这里真的是它的本源吗?” “老祖又不是寻常灵植!”姜风遥抢先争辩道。 倒是青菩真君微微挑眉,而后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会有变化的,只是见效会慢些而已。” 姜风遥也没在意,只约定好每十日来滋养一次建木,而后便领着尾尾往回走。 后山的灵池之上,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小蛟的“尸体”在水面上飘飘荡荡。 “咕嘟”,水面上冒起两个泡,泛起一阵阵细小的涟漪后趋于平静。 时寂潜入了灵池深处。 他亦从灵池深处感受到尾尾所说的浓郁灵气,并无端觉得熟悉。就仿佛是像源自灵池底部的召唤,催促着他前去探访。 灵池深不见底,然而越到灵池深处,池中光线反而愈发明亮起来。 周围的灵气好似一层层可以穿透的光墙,水波荡漾,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炫光。 不知游了多久,时寂似乎终于触及到灵池的底部。然而这里却没有柔软的泥沙,只有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的树根。 这些树根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住这一池的灵水,好似无尽汪洋,不见其边界。 时寂 漫无目的,只茫然地凭直觉在灵池底探索。终于,在一处包裹着的树根中央,他发现一枚银灰色的破碎蛋壳。 “怎么会有蛋壳?”时寂皱着眉头看着那枚古怪的蛋壳,其上似乎镌刻着古老繁复的纹路。 几乎是下意识,时寂伸出手去触碰那枚蛋壳。然而手方才触及到蛋壳的边缘,一阵庞大的灵力震荡骤然传来,几乎让他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水面之上,娇娇的尾巴似乎轻轻地弹了一下。 “噗通!” 尾尾砰地一声砸入水中,“费了我三滴参液,今天可把我累死了。” 时寂从水面安静浮现,苍白的脸颊衬得他如同一只昳丽的水妖,吓得尾尾尖叫一声,“啊!你怎么不出声的!” 时寂的眼睛扫过灵池四周,只问道:“师尊呢?” 尾尾的声音懒洋洋的,“去找她大师兄了。” 时寂的眼眸倏地黯了下来。 姜风遥还是有些好奇有关九幽魔蛟之事。既然不好问师尊,换个人打听打听也行。 她来到重樾峰,探头探脑地张望,“大师兄?大师兄?” 谢鄞博览群书,定能从他嘴里问出来些什么。 “你怎么来了?伤可都恢复好了?” 谢鄞正在院中习剑。破妄剑挥洒而过,剑灵鸣啸,雪白的剑光飞舞,扬出流风回雪般的潇洒剑意。 姜风遥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多谢大师兄关心。” 而后她堆着满脸乖巧讨好的笑,挪动着小碎步,一寸一寸靠近谢鄞,拍马屁,“哇!大师兄的剑法越来越厉害了!” 谢鄞:…… 你要不要再夸张一点呢。 他神色警惕地看着姜风遥,“你来干什么?” 不怪谢鄞草木皆兵,只是姜风遥每次一脸讨好,准没憋什么好屁。 “你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姜风遥嘿嘿一笑,从须弥珠中取出一鼎炉鼎来,“上次把大师兄的炉鼎炸坏了,我来赔你个新的。” 那炉鼎通体漆黑,一看便是上好的黑精铁制成。其上镌刻的古朴纹样流动着隐约的光华,隐约已生灵智。 只粗略一看,便知这鼎的品质绝不会在那枚尸骨无存的焱雷鼎之下。 谢鄞不敢置信,“你哪来的这好鼎?” 他还不了解她?有时候下山买零食的钱都得从他这里诓! 姜风遥咧开嘴笑,“别人送我的。”——其实是她在尾尾的宝库里薅的。 谢鄞将信将疑,“真的?” 姜风遥忙不迭点头,“真的真的!” “你没别的事了吧?” “没!绝对没!”姜风遥信誓旦旦。 “那好吧,那我……”勉为其难收下的话还没说出口,谢鄞便听到姜风遥扭扭捏捏地说道:“其实还有一点小事……” 她捏起拇指和食指,“就一点点……” 谢鄞: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额角青筋一跳,深吸了一口气,“有事你直说。” 习惯了,习惯了。 姜风遥推着他的背,将他推进书房,“走走走!屋中细说!” 看着谢鄞探寻的目光,她搓着衣角,“那什么……大师兄……你听说过九幽魔蛟吗……” 谢鄞一怔,没想到姜风遥会问这个问题。“你问这个干什么?” “翻书的时候看到了,随口问问……” 谢鄞:“你还看起书了?” 姜风遥:…… 你看不起谁呢?! “千年之前,一蛟现世,却堕入魔道,因而世人称之为……” 姜风遥见他掉书袋,忙打断他,“这些三岁小孩都知道!大师兄说点别的嘛……比如他是怎么堕入魔道之类的……” 谢鄞睨了她一眼,而后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曾听说,九幽魔蛟并非自主堕入魔道,而是生来便有魔障缠身。” “生来就有?!”姜风遥皱着眉头,“蛟以天地开灵智,怎么会生来带有魔障呢?” 谢鄞摸了摸鼻子,神色露出些不自然来,“我听说,九幽魔蛟是逆天道而生,所以才会如此。” 逆天道所生?茫然之下,姜风遥竟觉得有些可笑。 既然天道不允,为何要令其降世? 既已降世,又何来逆天之说? 她乖巧漂亮的阿寂,凭什么跟天道扯上关系! 生来魔障缠身,本就非人之所愿。若只因此成魔,未免太令人心有不甘。 “这也不是我说的……曾有高人卜卦,魔蛟出世,霍乱世间,引动天下大乱。”谢鄞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猜这位高人是谁。” 姜风遥茫然地摇头。 谢鄞:“据说是咱们齐云的第一任掌门。” 姜风遥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可从未听说过魔蛟作乱之事。” “那是因为掌门不忍魔蛟作乱世间,以身饲虎,早早便将魔蛟以本命剑镇压于九幽冥域之中。故而这才有九幽魔蛟之名。” “什么!”姜风遥又惊又怒,“他竟被镇压于九幽冥域之中?” 她脸上竟有些忿忿之意,“既未曾作乱,为何镇压?仅以卦象为证,若卜卦有误,岂非冤枉?” “防患于未然啊。”谢鄞神色如常,“既已生魔障,作乱也是迟早的事。” 不,不是的。 阿寂很乖巧。 会帮她修屋顶,帮她做零食,连受了欺负也不知道说的。 姜风遥徒劳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谢鄞抬眼望她,面露疑惑之色,“魔物被镇压,不是很正常吗?魔主不也被建木老祖封印于魔域?” “我激动了吗?”姜风遥定了定神,讪讪一笑。 她转念一想,坏了。 阿寂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于是又接着问道:“那前任掌门呢?现任掌门不是咱们师尊吗?” 千年世间,对这些大能来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她却从来未曾听人提及。 “不知所踪,众说纷纭。”谢鄞摇了摇头,“有人说他封印魔蛟时受了伤,已然魂归大地。也有人说,他封印魔蛟是大功德,已然飞升仙界。” 姜风遥了然。 从重樾峰出来之时,她仍有些茫然。 时寂前来齐云的目的是什么呢?又为何会选择拜她为师呢?他真的会作乱世间吗? 对于九幽魔蛟的了解仿佛并没能减轻姜风遥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加乱糟糟的。 第44章 哎!这师尊真是不好当啊! 她慢吞吞地往无心山的方向走,烦乱地挠了挠头,将扎起的发髻揉得毛茸茸的。 天色渐晚,墨染的山头,一轮红日晕染开鲜艳的橘红,鸟儿扑簌而过,惊起落叶纷纷。 时寂站在山外,颀长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夜风吹起他衣袂蹁跹。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 “师尊。” 眼前画卷宛如徐徐展开的水墨丹青,只留时寂遗世独立。纷纷扰扰的烦乱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姜风遥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阿寂?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师尊回家。”时寂抿了抿唇,“我现炸的小酥肉要凉了。” “嗯?”姜风遥眼眸瞬间亮起,像是支棱起耳朵的兔子,“走走走!你怎么不早说!” “师尊今日找谢鄞做什么?” 御剑悟心,呼啸的风声在耳旁而过,姜风遥依稀听见时寂沉闷的低声。 她半侧过头去,随口答道:“我之前把他炉子炸了,今日去还他的炉子。” 姜风遥的发带被风扬起,轻拂在时寂的脸颊。天边的红日仿佛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如果这轮红日能一直属于自己就好了。 时寂下意识伸手接住发带,任由柔软的发带在指尖缠绕。 回到无心山中,香脆的小酥肉让姜风遥满意地眯起了眼睛。这么贤惠的阿寂,哪里像是能作乱人世的样子。 时寂突然俯身,略靠近她些。他低垂着眼眸,声音闷闷,“师尊,还有别人也为你做过小酥肉吗?” “嗯?”姜风遥动作顿住,眨着眼疑惑地看 着时寂,总觉得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莫名的委屈。 她不明所以,只老老实实回答他,“谁要是会做,我还用隔三岔五去山脚下馆子?” ——借的灵石都债台高筑了啊! “那谢鄞呢?” 时寂清澈的声音还有些柔软的鼻音,仿佛快要融化的糖,带着些黏糊的甜,让姜风遥无端想起冲着她撒娇的娇娇。 她一怔,抬头对上时寂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彩,让她想起同样属于时寂的那双蓝眸来。 姜风遥:…… 就是找他借的灵石啊! 她咔嚓咔嚓嚼着小酥肉,摇了摇头。 时寂的唇角轻轻弯起,“所以只有我能为师尊做饭,对吗?” 姜风遥想了想,他这话好像倒也没说错。 毕竟整个齐云,除了给未曾辟谷的弟子们用所的膳堂,大概也只有师姐夫会做饭了。 只是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 “那是自然。”姜风遥随口回答道。 她将最后一块小酥肉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感叹,“幸好收下了你。” 不然像以前一样冷锅冷灶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又贤惠又乖巧,做饭还好吃,简直没有比时寂再好的徒弟了。姜风遥心想。 不就是魔障吗! 为了这口小酥肉,她也得为时寂想办法! 时寂闻言,亦轻轻扬起了唇角。 夜色寂静,碎星四散,天边一轮弯月挂于晴朗夜空,美好安宁。 姜风遥打了个呵欠,看着月光下时寂柔和的侧脸,心头仍有些疑惑如麻团,解不开又想不明白,搁置在心底。 只要看见时寂,便会莫名想起。 她本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既已决定帮时寂融合神魂去除魔障,倒不甚在意这个。 只是…… “师尊在看什么?”时寂突然转过头,对视上她的双眼。 他眸中的光亮比天边碎星更甚,姜风遥只觉怪异的烦乱再次涌起,好像被小猫挠得乱糟糟的毛团,毛茸茸的令人发痒,摸不着也挠不着。 真是要命…… 这日趁着空闲,姜风遥拐到了虞知院门前,探头张望。 低矮的院门上露出隐约半个绒绒的脑袋,像小狐狸露出的两只尖耳,虞知一眼便瞧见了。 “哟呵!今日倒是稀奇!还没到午饭的点呢!你怎么来了。” 姜风遥在门口磨蹭,左顾右盼,“师姐夫不在吧?” “在屋里看着阿异融合血脉呢!没空管你!”虞知朝她招了招手,“放心进来吧!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姜风遥别别扭扭地进了院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师姐古灵精怪,又见多识广,她本想来找师姐问问。只是见了师姐,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虞知见她这幅模样便知她有话要说,看破却不说破,慢悠悠地喝着茶,倒也不催她,只等她自己开口。 姜风遥想了想,“那个……师姐……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 “噗——” 她刚一开口,还没说什么呢,虞知便像个喷壶一般,喝进去的茶全喷了出来。 而后一脸兴味地瞧着她。 姜风遥挠头: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虞知:经典!这开场白太经典了! “阿遥,等等,你先别说话。”虞知一脸严肃地制止了她。 姜风遥不明所以,只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大喊道:“阿年!快点出来一下!” 姜风遥:“你叫师姐夫出来干什么!我……” 虞知:“你先别说话!” 一头巨大的羿蚀落在虞知面前,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而后一口气吩咐道:“快去给我称两斤葵花籽!再去后山摘一个瓜!快!速去速回!” 吃瓜怎么能少得了这些啊! 姜风遥:“师姐我不饿。” 虞知:“你别管,我自有安排。” 羿蚀来去如风。不出一刻钟,葵花籽和灵瓜被定年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之上。 虞知:“来吧,开始你的……哦不,你朋友的故事。” 她这一套动作下来让姜风遥摸不着头脑,“刚刚说到哪儿了?” 虞知:“你有一个朋友。” “哦对……我有一个朋友……”姜风遥说道:“我这个朋友,她有一个徒弟。她这个徒弟,又乖巧,又懂事,还漂亮……” 说着,她悄悄瞥了一眼虞知的神色。 虞知神色如常,一边将葵花籽磕得咔哒咔哒作响,一边示意她继续。 “但是……我朋友有一天,听见她徒弟说什么喜欢她,求她不要丢掉他之类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哦——”虞知摸了摸下巴,“这个情况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复杂。” 她垂头像是在须弥珠中翻找着些什么,“我给你……朋友,找本参考书。” 姜风遥:……我不要看书啊! “叮叮叮当!”虞知在拿出书的那一刻夸张地配音。 姜风遥望向她手中,颜色夸张到刺眼的书皮上用奇怪的字体写着参考书的名字——《师尊你别逃》。 这什么玩意?姜风遥看不懂,只挠了挠头。“师姐你听我说完。” “嗯嗯,那你继续说。”虞知咔嚓咬下一口瓜。 “而且我朋友,她但凡跟她徒弟对视久一点,她就觉得怪怪的。心里像是小猫抓一样,又痒又烦。” “嗯——”虞知身体微微后仰,将方才的书扔到一边,“也不算复杂。那这本参考书不行。我给你换一本。” 她垂头又在须弥珠中掏掏掏。 这次的名字叫——《强徒难囚》。 姜风遥茫然的摇头,依旧看不懂。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她不知道那是她自己听见的还是意识不清冒出来的。如果这句话不是她听到的呢?万一是莫名其妙从她脑子里冒出来的呢?” “嘶——”虞知战术后仰,“这个问题就有点复杂了。你等我一下,我再给你找找……” 虞知继续低头掏掏掏。 姜风遥:…… 你找了我也看不懂啊! 她无奈啃下一口灵瓜,“师姐,要不你还是别找了……” 说点有用的啊! 虞知严肃抬头:“找也没有用了。根本找不到。你……你朋友的情况还是太复杂了。” “那你怎么看呢师姐?” 虞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将一摞封面同样夸张的书递到她面前,“多学习。” 姜风遥:……今天算她白来。 她想了想,“师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 虞知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期待着她继续讲下去,“就是什么?” “她这个徒弟吧……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有没有可能,她徒弟怕被她发现了身份,逐他出师门?所以才那样说?” 姜风遥兀自琢磨,“但我朋友呢,她其实知道她徒弟的身份,也怕戳穿这件事情,所以才觉得烦躁。” 姜风遥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那是时寂刚在自己面前暴露身份,想来心下不安,怕自己将他逐出师门,才会那样说。 虞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趴在屋檐下闭眼小憩的定年突然掀起眼皮,从鼻孔里轻轻嗤了一声。 第45章 姜风遥:“他好像很看不起我的样子。” 虞知捂住额头,“正常的。换个人来都得这样。” 她挑眉看向姜风遥,“那她徒弟说,喜欢她之类的话,这又怎么解释呢?” “这很正常啊。”姜风遥一脸无辜。 “正常?!”虞知惊讶地瞪着她,“难不成是我把你想得太保守?” “啊?”姜风遥不明就里,“她也很喜欢她徒弟呀!就是觉得每次跟徒弟对视的时候,心里会怪怪的嘛。” 虞知算是明白过来了,此喜欢非彼喜欢。她怜爱地摸了摸姜风遥毛茸茸的发髻,“算了,毕竟是千年绝世好木,这不怪你。” 她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算了,给你的参考书,回去好好学吧。” 姜风遥含泪收下厚厚一摞书。 大师兄叫她看书也就算了,二师姐也叫她看书。 “对了阿遥。”虞知又啃了一口瓜,“我听师尊说你过段时间要带时寂去药神谷?” 姜风遥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你把阿异也带去吧。”虞知说道,“他血脉融合出了些问题,不能完全融合。让衢元真君帮他看看。” 姜风遥刚想问她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突然想起二师姐的光 荣事迹来,止住了嘴。 “好。等我带阿寂他们去山下玩两天,就往药神谷去。” 虞知抬眸看她一眼,“正好,再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山下肯定热闹。” 这几日里姜风遥闲得无聊,于是坐在窗下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虞知塞给她的“参考书”。 大约都是些九曲连环的故事话本,姜风遥选来选去,也没选到中意的故事。 人物太多的不看,绕脑子;咬文嚼字的不看,看不懂;故事太虐的不看,坏心情。 “师尊在看剑谱吗?”时寂不知何时回来了,长身立于窗前,俯身看她。 姜风遥被他声音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拿出一本剑谱来盖在话本上面,正色道:“对……对啊。” 身为师尊,无所事事看起话本,有失威严。 时寂看着剑谱下露出纷繁书页的一角,轻笑着抿了抿唇。 “师尊不是说今日乞巧节,要带我出去玩吗?怎么还不走?” 姜风样抬眼看了一眼日头,已是夕阳西下。她啪的一声合上书,“走走走!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下山阵法之前,时寂无奈地看着姜风遥叫来的一大串人,微微敛眉。 虞知轻笑:“今天师门搞团建是吧。” 青菩真君:“我也来凑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 尾尾:“老头!给颗果子吃吃!” 风异黏在姜风遥身边,热情地甩着尾巴,“我还从来没去过山脚呢!肯定会很好玩。” 凌无絮在他身边幽幽开口:“先把你的耳朵和尾巴收起来再说。” 阵法斗转,眨眼便到了山脚。 天色渐暗,昼夜交替之时,天边渐变起灰蓝的色彩,一轮玩月如钩,朦胧地挂在还不算太暗的夜空。 镇上熙熙攘攘,往来人群摩肩擦踵,颇为热闹。 齐云山下是大镇,每逢节庆,总有戏班杂耍走街串巷,引得人群围成一团,欢呼叫好。 风异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一双眼睛几乎看不过来,圆圆的眼珠四处乱转。 尾尾更是激动。她在秘境里活了上千年,也不过是百年见一次修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哇”的发出一声尖叫,娇小的声音顿时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人潮拥挤,姜风遥怕她一溜烟就跑没影,更何况这里修士不少,长尾参又是被人觊觎的天地灵物。 她一把抓住尾尾的手腕,“不许乱跑!小心被坏人抓走,拿你去熬参汤!” 说着,她又转脸看向时寂,牵住他的手,“阿寂,牵好我的手。人太多,容易挤散了。” 风异闻言立刻凑上前来,伸出手放在姜风遥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我也要遥遥牵手!” 凌无絮看着他一脸讨好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索性豁出脸皮,伸出手去,“我也要小师姐牵手!” 姜风遥错愕地看着凌无絮。不对劲!这还是她那沉郁不言的小师弟吗! 凌无絮别开脸不看她,只露出微红的耳尖。 虞知在一旁看乐了。于是一只纤细玉白的手伸到姜风遥面前,虞知捏着嗓子,“我也要小师妹牵手!” 尾尾:“那我也要牵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哦不对我的手被牵着的。” 青菩真君:“你们都要,那我也要!” 而后数道齐刷刷的目光看向谢鄞。 谢鄞:……你们敢不敢再幼稚一点! 他无奈伸手:“好吧那我也要。” 一旁的定年:所以我也要参加吗…… 姜风遥:……要不你们直接挂我身上得了呗。 到时候也不用看什么戏班杂耍了,她们师门集体卖艺——大挂活人。 白昼逐渐褪去颜色,夜色将天边的灰染成浓墨。月光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各家各户的门前都亮着精美的巧灯,明亮晃眼。有邻家的姑娘们穿着新衣,在月色下穿针乞巧,祭拜织女。 此处居于齐云山脚,修士倒也常见。只是她们一行人白衣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走在一起倒惹眼起来。 即使各处热闹,行色路人也不由得停驻目光。 姜风遥倒是不甚在意,“走!我们去醉仙楼领巧果!” 她熟门熟路领着众人来到醉仙楼前,“每年乞巧节,醉仙楼都会制作巧果,四处分发呢!” 夜色之下,更衬得醉仙楼灯火煌煌,明亮富丽。各式各样的巧果被摆放在门前的八仙桌上,堆叠在一起。 想来是想讨个彩头,醉仙楼此刻被人群围住,排起了长队。 俗世热闹,向来如此。 姜风遥拉着时寂排队领巧果。 她指了指门口的伙计,“那个人,看见了吗?之前我和他爷爷一块在后厨洗碗来着。” 谢鄞:“你记性还蛮好的。” 姜风遥哼哼了两声,扬着下巴,“那可不!不是我吹,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铺,都被我打过工。谁家的伙计,祖上我都认识。” 虞知:“所以你在骄傲些什么啊……” 醉仙楼手艺极好,巧果也做得栩栩如生,有鱼形有花状。 姜风遥挑挑拣拣,选了一个鱼形的递给时寂,叹了一口气,“要是有蛟形的就好了。” 风异正是新鲜的时候,对什么都十分好奇,他眨着眼睛问伙计,“你好,请问有羿蚀形状的吗?” 伙计:“小伙子你来砸场子的是不!” 姜风遥捂着脸拉走风异。 街边摊贩叫卖热闹,各色精美的小玩意应接不暇,看得风异眼中放光,哇塞连天。 “你们到底在哇什么!”尾尾急了。 小小的个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她除了一双双人腿,什么也没看到啊! 她的手胡乱地在空中扒拉,“快点把我举起来!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却不曾想姜风遥被不远处的巧灯吸引去注意力,拉着时寂选巧灯去了。 尾尾:“……有你这样做主人的吗!” 她只能转脸望向一旁的青菩真君,“老头!” 千姿百态的巧灯被摊贩整整齐齐地挂起,闪烁着暖黄的微黄,活灵活现。 姜风遥找了许久,也只找到一盏龙形的巧灯。她扒拉开巧灯问小贩,“老板,有蛟形的花灯吗?” “没有没有。”老板摇了摇头,“不过可以现给你扎一个。” 姜风遥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那要银色的蛟!要有像龙一样的角!蓝色的眼睛!脸颊上也有细小的鳞片。” 时寂听她一点一滴描述自己,脸上微微泛起热意。 姜风遥看着老板拿起竹篾,又期待地嘱咐道:“给我扎得漂亮点哦!” 因为阿寂就很漂亮呀! “放心吧!我们祖上三代都是扎灯的!差不了!” 这巧灯需得费点功夫,姜风遥牵着时寂,“我们先去看看别的吧!” 刚一扭脸,两人便撞上满脸幽怨的青菩真君,抱着同样满脸幽怨的尾尾。 姜风遥干笑两声,从巧灯架子上随手取下两个巧灯塞到两人手里,“那什么……我是来给你们买巧灯来了……” 风异凑了过来,一脸期待,“我能化成原形让他也照着给我扎一个吗?” 姜风遥:…… “咦?师姐和师姐夫去哪儿了?” 凌无絮努了努嘴,“跑河边放花灯祈福去了。” “那我们也去放花灯!” 河水映照出夜空的色彩,一盏盏暖黄的花灯随波逐流,跳动着微弱的烛光,好似夜空中的点点星辰,将这片河水映衬出明亮的色彩。 众人在河岸边买下花灯,姜风遥说道:“放花灯的时候记得许愿哦!听说花灯会流向银河,被织女看见呢!” 第46章 谢鄞轻笑,不过是民间传闻,修行之人笃信无欲则刚,他们已很久不许愿了。 更何况,他们又能许什么愿望呢? 俗世愿望,不过生老病死,银钱身家。 青菩真君双手合十,一脸诚恳:“希望我早日飞升。” 谢鄞:! 这么直接的吗? 织女还能保佑你飞升的吗! “师尊!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青菩真君:“那我再去重新买一盏!” 谢鄞:…… 老老实实闭眼,许下心中所愿。 姜风遥手捧着花灯,垂眸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许下什么愿望,十分虔诚的模样。 她将花灯放入水中,轻轻漾起水波让其远去。而后将一盏花灯放在时寂手中, “阿寂,你也许个愿吧!” 微弱跳动的烛光将她的脸颊照出柔和的轮廓,依稀能看到其上像桃子一般细小的绒毛。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时寂能从那漆黑明亮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仿佛充满了期待。 时寂阖上双眸,心中许下心愿。 “先不许睁开眼睛哦!”时寂正欲睁眼,姜风遥的声音响起,“我叫你睁开才可以睁开!” 时寂羽睫微微颤抖,眼前依稀能感受到有暖黄的光线。 “好了!睁眼吧!” 眼前突然出现一盏银灰色的蛟灯,龙角蓝眼,栩栩如生。 姜风遥的脸藏在蛟灯之后,“哇”地一声冒出头来,好似要吓时寂一跳般。 “怎么样!漂亮吗!” 姜风遥满意地提着那盏蛟灯,“他的手艺比他爷爷还好呢!” 她颊边的笑意似乎比周围的灯火更加明媚动人。时寂微微发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漂亮。” 姜风遥轻轻推了他一把,“快,把花灯放入水中吧!流到银河就能实现啦!” 花灯上依稀还残存着她掌心淡淡的温度,时寂捏紧那盏花灯,竟有些茫然的不舍。 “快呀!”直到姜风遥的催促传来,他这才俯身将花灯放入冰凉的水中。 “阿寂,你许了什么愿呀!”姜风遥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愿望哦!” 她的愿望就是希望阿寂融合神魂,消除魔障! 时寂轻轻扬唇,看着她的眼睛, “师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 第37章 装可怜!师尊他在装可怜…… 几尽天明,花灯缓缓流向天际,盏盏灯火仿佛为天边染上晨昏交接的暖色,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到齐云。 “你们还知道回来!” 姜风遥刚回到无心山,便见娇娇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它立起半个蛟身,抄起两只短小的前爪,尾巴拍得哒哒作响,蓝色的豆豆眼瞪着时寂,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好你个时寂!你偷偷摸摸跟师尊去过乞巧节竟然不叫我!你明明知道我那时已经快醒了!为什么不把我唤醒?” 时寂:“强行唤醒容易有后遗症。” “我差那一时三刻吗?”娇娇哼哼,“再说了,你那是担心后遗症吗!我都不想戳穿你!” “娇娇!你醒了呀!” 姜风遥见娇娇醒来,眼中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眨着眼上前伸手戳它的脸颊。 却不料娇娇竟将脑袋别到一边,十分傲娇的样子。 “哼!” 姜风遥依旧很难将时寂与娇娇认为是同一个人。她错愕地转头看向时寂,“它怎么了?” 时寂瞥了娇娇一眼,“后遗症,别管它。” “时寂你不要脸!”娇娇顿时在识海中闹腾起来,“谁后遗症了!你少污蔑我!” “后遗症?”姜风遥闻言顿时担忧起来,“是傻了还是失忆了?” 这些可是神魂受创之后的典型后遗症啊! 娇娇则是缠上姜风遥的手腕,讨好地用小角蹭了蹭她的掌心,嘶嘶地吐着舌信。 “师尊下次不可以抛下我哦!” 见它还是和以前一样,姜风遥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醒过来也好。等过两日咱们就去药神谷,看看有没有什么为你们融合神魂的办法。” “药神谷?”娇娇嘟哝了两声,“时寂,他们不会发现什么吧?” 时寂沉默着没有回答。 虽说娇娇得益于无心山灵气浓郁之故醒了过来,只是上次的强行融合对它的影响依旧不小,整日里总是沉睡。 这些日子青菩真君与谢鄞忙着调查离山秘境里的魔修,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直到姜风遥准备带着时寂前往药神谷那一日,他们这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依旧是塞得满满当当的须弥珠,青菩真君絮絮叨叨嘱咐姜风遥,“阿遥啊!出门在外,一定要记住!打不赢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别像上次一样出岔子了!没了你为师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姜风遥:…… 您能表演得再夸张点吗? 她满脸嫌弃地收下须弥珠,“我是去药神谷求医问药,又不是去魔域单挑魔主。哪来那么多危险?” 青菩真君煞有介事地捂住她的嘴,“言出法随!不敢胡说啊!” 风异一见到姜风遥便将尾巴晃出了残影,“没关系!我会守护遥遥的!” 这话让缠在姜风遥手腕的娇娇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切!就你?” 尾尾原本也叫嚷想跟着姜风遥前去药神谷。呆在秘境上千年,乞巧节的热闹让她突然对人间的繁华有了实感,总想再四处游逛去。 只是魔修现世,又打着尾尾的主意。若轻易带她下山,漏了踪迹,只怕是姜风遥护不住她。 更何况药神谷的人,一定也对能滋养万物的长尾参十分感兴趣。 为避免让人熬了参汤,尾尾只好悻悻就此作罢。 “对了!”一旁的青菩真君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此次前去药神谷,还另有一事要做。” 姜风遥见他一本正经地从怀中摸出一张药材名录来,嘱咐道:“尽量将这上面的药材收集齐全。” 她瞥了一眼那药材单子,密密麻麻的药材有不少,不由得好奇问他,“师尊,这是什么?” “你还记得老祖曾赐予你一张丹方吗?反正也是顺路,干脆去看看有没有这些药材。到时候让你大师兄试试,能不能炼出来。” 姜风遥“哦”了一声,收下药单后又乖乖向青菩真君摊开了手。 青菩真君不解其意,“干什么?” “灵石啊!”姜风遥理直气壮,“这么多药材,您总不能叫我空手套白狼吧!” 青菩真君眼神飘忽起来,“哎呀……你就不能像你二师姐一样……一不小心就把药材摘走了吗……” 姜风遥微笑:哦,原来是这么个不小心啊。 “喂!”虞知不满反驳道:“我上次可是给他们留了一柄神武用做交换的!” 谢鄞无奈扶额,“小师妹,我往须弥珠中里有不少灵石。如若不够,以讯灵通知师尊与我也可。” 姜风遥看了一眼自家不着调的师尊,再看了一眼妥帖周到的大师兄,“人和人的差距可真大啊。” 青菩真君:…… 白光乍现,传送阵法缓缓开启。青菩真君最后嘱咐道:“传送阵法只能通往距离药神谷最近的秾山镇,能不能找到进入药神谷的入口,便看你们的机缘了。” 姜风遥三人来到阵法中央,看着眼前的白光瞬间将视线遮蔽,灵气将三人包裹。 随着青菩真君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耳边,鼻尖缓缓传来一股清苦的药香,再睁眼之时,眼前已是一个陌生而繁华的小镇。 姜风遥被时寂与风异一左一右夹着,左顾右盼打量着这个药神谷外的小镇。 寻常来说,每个大宗门派之前,都有许多像这样繁闹的小镇。 求仙问道之人数不胜数,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缘和仙途。若是没有那样的机缘进入大宗们,许多人也会选择在这些小镇住下,离他们心中的理想地更进一步。 因此,这秾山镇亦有不少医药铺子,药气十里飘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连化成人形的灵兽妖兽亦是常见,大多是前来求医问药的。 风异见路上形形色色的灵兽,亦将耳朵尾巴放了出来。一条毛茸茸的 大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叽叽喳喳个不停。 “遥遥你看!那是灵狐吧!他怎么好像少了条尾巴!” “遥遥你看那条蛇还带着眼镜!” …… 时寂依旧少言,只是脸色沉冷如冰。 缠在姜风遥手腕的娇娇抬起眼皮看了风异一眼,瘪着嘴说道:“一天到晚遥遥个没完!装天真可爱给谁看!” 风异的的耳朵顿时向后飞起,瞪着娇娇,“你骂谁呢!” 娇娇:“他能听见我讲话?” 姜风遥:“嗯?谁骂你了?” 娇娇见他能听见自己说话,当下便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遥遥也是你能喊的?没礼貌!” 第47章 “我就喊我就喊!遥遥遥遥遥遥!”风异赌气般地大声喊道,也用大尾巴缠住了姜风遥另一只手腕。 “拿开你的尾巴!放开我师尊!” “她还是我青梅竹马呢!” “我跟你拼了!!!” 姜风遥呆滞地看着风异像是跟空气吵架一般,尾巴上的毛炸起,连耳朵也压得低低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娇娇,又转过头去怔怔地看着时寂,“阿寂,是你在跟阿异吵架吗?” 时寂别过脸去,露出一点绯红的耳朵尖,“不是我。是娇娇。” 姜风遥:…… 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吵起来的。 她无奈伸手捏住了风异的后脖颈,“不许吵了。” 即使风异是人形,捏脖颈这招仿佛也对他十分管用。他耳朵低低地撇着,呜咽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看着姜风遥,“遥遥,你偏心。” 娇娇:“装可怜!师尊他在装可怜!” 姜风遥听不见。 只有风异瞪了他一眼,将即将再次吵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见风异安静了下来,姜风遥倒是好奇起来,“话说回来,阿异为什么可以听见娇娇说话?那不是阿寂你的神魂吗?” 神魂之间的交流,只有在双方都放开神魂禁制的时候才可以做到。 因神魂对修士十分重要,所以鲜少会有人毫无保留地对其他人放开神魂禁制。 阿异撇了撇嘴,一脸谁稀罕的表情,“切!谁愿意跟他交流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能清晰地听到娇娇的声音。 “我听说,龙族好像可以不通过禁制,也可以神识交流。”姜风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若说娇娇这对龙角还勉强能跟龙族沾亲带故,可阿异跟龙族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一旁的时寂突然开口,“他的胎果是在龙域偷的。” 风异立刻反驳,“谁偷了!” “嗯?胎果?”这倒是让姜风遥想起来了,“对啊!我想起来了!当年师姐夫为了让二师姐免受诞育之苦,是去东极龙域取到的育子果!难不成跟这个有关系?” 龙族身体强悍,但诞育子嗣却极难。所幸龙族禁地之内,长有育子果,百年结一果。若以血脉温养育子果,便可得子嗣。 她突然转头看向时寂,一脸疑惑,“不对啊阿寂,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这事儿我没跟你说过啊?” 时寂抿唇:“他常年在灵池孵化,我猜的。” 天底之下,只有龙族长有育子果。时寂这般猜测倒也正常。 只是龙族禁地长有育子果一事,实属秘闻。连姜风遥都是听二师姐说起,时寂是怎么知道的? 她抬眸看了时寂一眼。 阿寂真的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蛟吗? 第38章 请注意,这叫出师,不叫…… 三人打打闹闹,绕着秾山镇来来回回逛了一大圈,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 “我听二师姐说,她当时一到秾山镇便找到药神谷入口了。”姜风遥叹气。 果然不是人人都能有二师姐的机缘啊! 临行之前,为探清药神谷底细,姜风遥特地去问了虞知。 结果虞知一问三不知,“没找入口啊”,“自己就出现了”,“很简单的,看见阵法往里面跳就行了”。 姜风遥:你要不要在凡尔赛一点呢? 她耸了耸鼻尖,语气中颇为可惜,“要是上次在秘境的时候,留了药神谷那二人的讯灵就好了。请他们带我们入药神谷,肯定方便许多。” 时寂望了一眼天边逐渐暗沉的颜色,“师尊,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等明日里再去附近找找。” 三人随意选了一家客栈,只是刚踏入门口,便听见里头小二略带歉意的声音,“不好意思客官,本店没有空房了。” 姜风遥倒也没太在意,只换一家便是。不曾想接连找了两三家客栈,竟都早已客满。 没有二师姐的机缘也就算了,这么倒霉算怎么个意思?! 一来便吃了个闭门羹,姜风遥瘪了瘪嘴,神情颇有些失落。 只是又不忍这样放弃,她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们去附近山里找个山洞什么的,将就一宿也行。” 时寂眼眸如天边暮色,“师尊,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便算了吧……” 时寂知道,药神谷也没办法。 他的神魂分离只有一种办法可解——找到建木道心。 只是他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就这样呆在她身边也挺好。 “不能算!”姜风遥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时寂的话反而莫名其妙激起她奇怪的胜负欲,她昂着头,“区区一个药神谷,我还就不信我找不到了!” 于是她一把拉起时寂,“走!先找个山洞将就一晚!” 谁料刚踏出门口,迎头便撞上一人。 “哎哟”的声音同时传来,姜风遥捂着脑袋揉了揉。 “谁的脑袋这么硬?练铁头功的吗?” 对面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一副被她撞狠了的样子。 姜风遥动作一顿。 这声音听着耳熟呢! 她猛地抬头,“陆鸣脩!白野!是你们!” 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姜风遥惊喜地快要叫出声来! “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们!我正愁找你们找不到呢!” 白野定睛看了她一眼,“咦?齐云宗的姜风遥?你的伤好全了?上次从秘境出来之时,你还昏迷不醒呢。” 陆鸣脩捂着胸口,“肯定是好全了,一脑袋差点没给我撞飞。” 姜风遥摸着鼻子嘿嘿地笑。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回出现在这里。刚刚说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白野问道。 “有有有!”姜风遥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我想请你们带我们进入药神谷,不知道方不方便……” 白野和陆鸣脩的脸色顿时僵硬起来。 姜风遥见她们面有为难之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她却也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你们还没吃饭吧!走走走我请你们吃饭去!”还没等白野她们开口,她给时寂与风异使了个眼色,便将二人往客栈里推去。 众人在客栈大厅内落座,人声嘈杂,食客众多。姜风遥想着来都来了,也到了饭点的时候,索性点了一桌子吃食。 反正兜里有大师兄给的灵石。 白野见她背贯口一般流畅地点菜,甚至找不到机会打断她。 直到美味佳肴上了桌,姜风遥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一边吃小酥肉一边点评,“阿寂,这小酥肉没你炸的香。” “那什么……姜道友……”陆鸣脩笑容僵硬,“不是我们不想带你进入药神谷,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也找不到药神谷的入口啊!”白野一脸痛心疾首。 “啪嗒。” 姜风遥夹起的小酥肉掉落在桌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如菜色的二人,“你们!你们不是药神谷的弟子吗!” 陆鸣脩绝望地点头,“没错,药神谷的弟子,要想找到药神谷的入口,也要有机缘……” “那你们如果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那 便一直呆在谷外……” “那你们这样,跟逐出师门有什么区别?”姜风遥不解,并大受震撼。 陆鸣脩微笑:“请注意,这叫出师,不叫逐出师门。” 姜风遥:“这种时候就别在意简称了。” 许是见她眼中震惊之色太浓,白野向她解释道:“我们药神谷弟子,每十年会有一次谷外历练。上次的离山秘境,便是我俩的历练。” 姜风遥一边吃菜一边点点头。 “历练完成后的弟子,如果能找到回谷入口,那便会药神谷继续修习。如果找不到,则可四处游历,行医救人,寻找机缘。” 陆鸣脩捶胸顿足,“要不是上次秘境魔修现世,事关重大,我们着急回去禀告师尊。我们也不必在山下急得团团转了!” 姜风遥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吐槽道:“你们药神谷怎么这么在意机缘?” 外人进谷要机缘,自家弟子也要? “这应该只是药神谷筛选访者的一种方式吧。”时寂微眯着眼,看了白野二人一眼。 “药神谷医修天下闻名,求医问药者数不胜数。难免涉及世家仇怨、门派斗争。以机缘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作为托词,自然可避世于内,面其纷争。” 不是他的师尊找不到入口。 而是药神谷不欢迎他的到来。 白野的眼神中带着诧异,惊讶于他看得透彻。索性也不绕弯子,只点头道: “入谷阵法却有此用意所在。一来是如此,二来亦是因为药神谷名声在外,世家大宗即使刀剑小伤也要入谷,反倒挤占了千里而来的普通修者的求医机会,到底不公。” 第48章 陆鸣脩直来直去,只说道:“话虽如此,我们阵法机缘也绝非作假!若能找到阵法入口者,无论身负仇杀,或是业障缠身,我药神谷都救。若找不到阵法入口,哪怕使我们这些谷内弟子,也只能望洋兴叹。” “我明白啦!”风异一拍手,尾巴在姜风遥面前甩来甩去,“所以她们这些入不了谷的弟子,就可以给入不了谷的修士医治!” 时寂面无表情地伸手移开他的尾巴,“掉毛。” 风异白眼“嘁”了一声,“毛病。” 姜风遥听得瞠目结舌,“一个入谷的阵法,门道还挺多!” “那可不!”陆鸣脩扬了扬下巴,“话说回来,这阵法还是数千年前,请你们齐云宗一位前辈专门设计的呢。” 姜风遥闻言不由得一怔。又是她们齐云宗的阵法? 她一头雾水。 心下不由得想起尾尾,她阵法也是齐云一位前辈所教。 她们口中这两位精通阵法的前辈,会是同一个人吗? 她一个脑袋实在是想不了那么多问题。 姜风遥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发,“我还以为你们能有特别的入谷方式呢。” “其实……也不知全然没有办法……”陆鸣脩眼珠一转,抿唇微笑着看白野,“师妹,我突然想到一个双赢的好主意。” 姜风遥闻言瞬间亮起,急切地看着陆鸣脩,“还有什么办法?!” “这几日的灵根大赛。” “灵根大赛?”姜风遥好奇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比赛?” “再过两日,便是秾山镇每年一度的灵根大赛,若有优胜者,便可召集采药队,进入药神谷外谷寻药采药。” “我就说怎么到处住店都是满客,大概都是冲着灵根大赛来的?” 姜风遥不解地看着陆鸣脩,“这样也能入药神谷?那很好钻空子嘛。” 世家大宗,高手数不胜数。赢下一个小小比赛还不容易? “非也非也!并非简单。”陆鸣脩神神秘秘地勾唇一笑,“这只能算是药神谷为镇上的药修开的后门。药神谷灵药众多,也可方便各位药修救死扶伤。更何况,外谷只可采药,不可求医。” 姜风遥明白过来了,“那这比赛于我而言便没什么用啊。” 她想求医啊! “不。”陆鸣脩打断她的话,“寻常人自然不可从外谷进入内谷,但我们内谷弟子可以。”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去参加灵根大赛并取得胜利,然后带你们进入外谷?然后你再带我们进入内谷?” 入谷循环啊这是。 陆鸣脩点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参加灵根大赛啊。” 白野叹了口气,“姜道友有所不知,秾山镇上木灵根的医修,一砖头下去能砸死一串。还有许多是我们的前辈,实在是胜算不高……” 陆鸣脩笑容亦是悻悻,“在灵根方面,我俩的天赋也确实是不高……” 嗯? 秘境救人的时候,他不是说他天赋挺高的吗? 姜风遥没好意思问出口,只老老实实说道:“我是金木双灵根。木灵根天赋肯定比不上你们这些医修,至于金灵根嘛……” 如果炸炉子也算一种天赋的话…… “那倒也未必。”陆鸣脩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摸了摸鼻子,“总之明天先去报名再说吧,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所幸客栈中有专门为药神谷弟子余留的房间,陆鸣脩匀了几间给姜风遥,众人心思各异,一觉睡至天明。 第二日日头刚起,姜风遥等人便跟着陆鸣脩前去镇中报名灵根大赛了。 只见报名处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等姜风遥挤到了前头,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一手拿着纸笔,瓮声瓮气地问她:“什么灵根?” “金木双灵根。” “你选哪个比赛?” 姜风遥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可以先问一下,木灵根比什么吗?” 大汉随手一指, “那边,木灵根园艺大赛。” 姜风遥:! 第39章 师尊最厉害了。 姜风遥顺着大汉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排排整齐的花盆,其上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被修剪成姿态各异的形状。 她算是知道陆鸣脩为啥说自己没天赋了…… “你报不报名啊!”那大汉见她呆愣良久,不由得不耐烦催促,“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报报报!”姜风遥立刻回神,“我报金灵根!再帮我报一个水灵根和火灵根!”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获胜的希望也不能全部放在她身上。 她帮时寂与风异也报上了名。 大汉向她伸出了手,“三百颗灵石,报名费。” 姜风遥:! 她合理怀疑这个比赛就是来骗她们报名费的! 风异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看着姜风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费劲扒拉出来。 “怎么样遥遥?报上名了吗?”风异凑到她面前,“是比什么的?” 姜风遥一脸呆滞,伸手一指,“你,火灵根,那边去厨艺大赛。” “厨艺大赛?!”风异一双异瞳瞪得老大,“哪有比这个的?” 姜风遥:“你这个算什么。要不看看阿寂的呢……”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阿寂,你是水灵根,那边洗澡大赛……” 娇娇半个身子都直立了起来,“什……什么东西?!” 就连一向稳重平淡的时寂脸上也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之色。 风异一脸幸灾乐祸地撞了撞他的肩膀,“不会是要你们比赛当众洗澡吧!” “不可以!”娇娇两只短小的前爪捂住脸颊,“洗澡也只能给师尊看!” 风异嘴巴一嗤,“你想得还挺美。” “你想哪儿去了。”姜风遥有气无力地纠正风异,“是给灵宠洗澡。” 说着她顺手指了指水灵根比赛场地的方向,一群长得乱七八糟的毛茸茸灵兽正兴致勃勃地等着。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赛啊。”风异一脸震惊。 “你再看看那边呢。”姜风遥一脸沧桑,“土灵根种地大赛,冰灵根冰雕大赛,雷灵根照明大赛……” 应有尽有。 白野摸着鼻子讪讪一笑,“这本也是镇上居民闹着玩的。却不想这些年越来越出名了。” “这倒是比那些打来打去的有意思。”风异倒是接受良好,只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只可惜,不能看某条蛟当众洗澡咯!” 时寂勾唇冷笑,“无妨,我与师尊等着你大展厨艺。” 风异瞪了他一眼,又凑到姜风遥身边,“遥遥,那你比赛的是什么啊?” “我的倒是比较正常。”姜风遥呼出一口气来,“就是普通的炼器。” 陆鸣脩:……那也不一定。 娇娇神色飘忽地戳着指头,“可师尊炼器……回回炸炉子啊……这能行吗?” “遥遥他说你炸炉子!”风异手指一戳,立刻告状。 “你个四不像还敢告我黑状!我跟你拼了!” 姜风遥抄起手看着时寂,轻轻扬着下巴,板着脸故作严肃,“阿寂,怎么回事,还敢编排起师尊来啦?” 时寂手指也跟着往娇娇的方向一戳,“不是我。是娇娇。” 娇娇:…… 他一脸正经又无辜的样子让姜风遥觉得可爱到想笑。 她故意绷着脸凑近时寂,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不许看不起你师尊!我厉害着呢!” 时寂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饱满脸颊,气鼓鼓的样子好像是呲牙撒娇的小猫,毛茸茸的双螺髻就是两只猫耳,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猫头。 他俯身望着她黑亮的瞳仁,微微扬着唇,温声轻言,“嗯,师尊最厉害了。” 少年的嗓音介于温和与清澈之间,带着赞扬又笃定的语气,让姜风遥的心没由来咚咚跳起来。 温热的鼻息像是一柄小小的毛刷,似有若无的拂过面颊,连心头也跟着轻痒起来。 她仰脸对上时寂的眼眸,却发现此刻他那张漂亮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竟离自己极近,一双黑眸如夜色星辰,快要将她全然吸引。 要命。 小徒弟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姜风遥喉间不自觉地滚动,而后略带慌乱地别过头去,“那……那是当然啦!” 一行人又在镇上逗留了两日,等待着灵根大赛的开始。 这日里啰鸣鼓号,热闹非凡。众人都起了个大早,早早便来到镇中的广场等待。 虽说木灵根竞争激烈,但白野与陆鸣脩也报了名重在参与。毕竟来都来了,万一能行呢。 此处早已人流如织,各自按照灵根的顺序依次排开,井然有序。 四方数个石台之上,都劈开有一方灵镜结界。既可供观众观看,又可节约场地,一举两得。 第49章 “遥遥,我先去了哦!”风异朝姜风遥晃了晃尾巴,第一个上场参与火灵根的比试。 姜风遥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去吧去吧!” 风异好像被顺毛的小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尾巴也晃悠得更厉害了,“我一定会加油的!” 时寂淡淡瞥了他一眼。 灵镜结界之中,风异站在人群之中,只见数口大锅同时升起,场面竟还有些壮观。 “铛——” 一声悠远绵长的钟声突然响起,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缓缓宣告,“比赛开始。” 随着砰砰砰的声音不停炸响在耳边,一道道本命火焰在灵镜中燃烧升腾,锅碗瓢盆的声音叮咣作响,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只有风异愣在原地。 陆鸣脩:“他愣着干嘛?时间可不多呀!” 姜风遥看着风异左顾右盼又迷茫的眼神,脑中突然升腾起一个不妙的猜测。 “他不会……没带食材吧……” 风异:“没人告诉我这个比赛是自带食材啊!!!” 为了这个比赛,他特地偷偷扒在客栈后厨学了好几天呢!没想到死在第一步了啊! 他伸手在须弥珠里掏了掏,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了……两颗青色的果子…… 姜风遥:! “他不会想用这个来做菜吧!” 风异:“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眼神再次飘忽起来。 还没等姜风遥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悄悄勾起隔壁炉灶的油罐,趁其主人不备,咻地一声将其卷走。 陆鸣脩:“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大哥!” 风异自言自语:“厨子的事,不算偷……不算偷……” 砰的一声爆响,金色的火焰顿时在炉灶中熊熊燃起。 风异往锅里倒了些油,一边自信满满地将菩元果往锅里丢,一边悄悄卷着油罐送回隔壁炉灶。 “就是你小子偷我油是吧!” 风异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抓了个现行。隔壁炉灶的大娘一把攥住他的尾巴,扯得他嗷嗷叫唤。 他来不及从大娘手中解救自己的尾巴。只一边控制着炉灶的火势,一边翻炒着锅内的食物。 “出锅吧!我的传世名菜!”他自信满满,“爆炒菩元果!” 姜风遥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算了,这个应该是指望不上了。 她转头望向时寂,“阿寂,下一个是不是该你了?” 时寂抿着唇,声音带上了略微的鼻音,“师尊,我也要。” “嗯?”姜风遥不解,“你要什么?” 时寂的声音在这时总显得有些委屈,“你刚刚摸他的头了。” 姜风遥一怔,而后弯着眼睛粲然一笑。她柔软的掌心抚上他的发丝,“阿寂加油哦!” 时寂半垂着眼眸,就好像是出于小动物的本能般,他无意识地用脑袋轻蹭她的掌心。 果然是跟娇娇是一个人啊。姜风遥心想,这撒娇的小动作简直跟娇娇一模一样嘛。 灵镜结界里准备洗澡的灵兽们仿佛蓄势待发,一见有人踏入,便纷纷不耐烦地躁动起来。 姜风遥这才看清楚这些灵兽们的模样,一个个几乎都脏得惨不忍睹。皮肤黢黑,毛发打结,中间还夹杂着不可名状的污泥。 “这些都是药神谷最不爱干净的灵兽……”陆鸣脩扶额,“只有每年一度的灵根大赛,才能将它们清洗一番……” 灵兽的分配由抽签决定,时寂看了一眼掌心的木签,“茸茸驼?” 一头灰黑色的灵兽被牵至他的面前。 那茸茸驼形似小鹿,眼眸黑亮,茸毛卷曲,通体灰黑,倒是十分可爱的模样。 “哦嚯!”陆鸣脩一见它,顿时捶胸顿足,露出一脸希望渺茫的表情。 姜风遥不解,“它看起来挺可爱的呀。” 陆鸣脩:“这么给你说吧,它那身毛,原本是白的……” 白野战术后仰,跟着一脸凝重地点点头,“这么多届灵根大赛,就没人成功将它洗干净过……” 比赛的钟声刚一响起,灵镜中便一派鸡飞狗跳之景。 又在水里死命挣扎扑腾的,又将水珠甩得四处飞溅的,还有满场追着灵兽逮不住的…… 总之,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时寂正与面前的茸茸驼大眼瞪小眼,似乎都十分警惕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修长的指尖悄然蕴出清澈的水珠,他刚一抬手…… “噗——”茸茸驼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时寂:? 姜风遥:魔法攻击? 还没等时寂再动手,茸茸驼高高昂扬着脑袋,漆黑的眼珠中满是轻佻的挑衅,“噗——” 时寂额角青筋一跳,深深吸了一口气。 浅蓝色的清澈水液骤然在掌心凝聚成一道冲击力极强的高压水柱,朝着茸茸驼的方向直冲而去。 四面八方的水柱顿时将茸茸驼包裹成一个巨大的水球。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事,清水覆盖上茸茸驼的毛发之后,就好像是不溶于油的水,竟未曾将其毛发打湿半分,只顺着卷曲的毛发滴落而下。 姜风遥:“!这都包浆了啊!” 第40章 你赢就赢你没必要玩命啊…… 眼见时寂大概也没什么获胜的希望了,白野与陆鸣脩也拿着一把大剪子修剪花枝去了。姜风遥挽了挽袖子, “看我来力挽狂澜!” 她踏入灵镜结界之中,只见各个修者都在石台上摆放出各自的炉鼎,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在石台中央,站着一个身着劲装的中年男人。他眼神环视一周,见人已到齐,这才缓缓开口道: “此次炼器,并无其他特别的规则……” 姜风遥摆放出刚从陆鸣脩手中借来的炉鼎,一听这话,便探着脖子好奇地聆听此次炼器的规则。 “唯一的要求,炼出你们认为杀伤力最强的武器。炼器完毕之后,交由我与另外几位 炼器大师一齐评判。” 这话说完,中年男人转眼便消失于结界之中。于此同时,预示着比赛开始的钟声悄然响起。 姜风遥皱着眉头,“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刀?枪?剑?” 炼器的品阶通常决定于炼器者的境界。如此一来,若是境界越高,岂非越容易获胜? 这倒有些不像是前几种灵根比赛那乱七八糟的风格啊。 火焰的轰鸣声逐渐在身旁响起,各个修者开始了各自的炼器。 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各式各样的炼器材料被投入炉鼎之中,烧得炉底一片通红。 姜风遥有些拿不准应该炼一柄什么样的武器。更何况,按照师姐对她百分百炸炉鼎技能的评价,今天这个炉子,应该也是非炸不可。 她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起自己要怎样在炸炉子的情况下,尽量炼出杀伤力大的武器。 总不能再炼一柄又短又黑的小酥肉吧。 她眼神不自觉环顾四周,眼见众人已经炼得热火朝天起来心下不由得也起了一些急促之感。 嗯?不对? 他们往炉鼎里放的都是些什么? 姜风遥眼睛露出震惊之色,这个比赛,好像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那是毒蛇吧!姜风遥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个修者拿出一条毒蛇取其毒液,“刺啦”一声轻响,毒液混入烧得通红的炉鼎材料之中。 等等!那个人手里又拿的什么!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形状,应该是灵兽的粪便吧! 这也能炼器?! 不仅如此,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东西在各位修者的别出心裁之下,纷纷都往炉鼎里丢! 更有甚者,还有用上一场水灵根大赛那些灵兽黑黢黢的洗澡水的啊! 姜风遥:我好像懂了…… 原来是这么玩的啊! 她努了努嘴,脑中灵光一现,开始在须弥珠里寻找起炼器的材料。 不出多时,风异与时寂等人已比赛完毕,从各自灵镜结界中走出,露出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不出意料的,风异的爆炒青菩果得到了全场的一直差评——“如果最难吃的食物能获胜的话,你就是当之无愧的赢家。” 时寂那头,也未能在第一时间清洗完茸茸驼。等他好不容易用高压的水柱冲掉茸茸驼身上的包浆之后,崩溃地发现茸茸驼那一身卷毛竟都是因为毛发打结。 更恐怖的是,茸茸驼很会尥蹶子…… 每当他想将打结的毛发梳开之时,茸茸驼后蹄子都会有力地一蹬,正中时寂的肋骨…… 时寂:好想杀驼,但是不能。 娇娇:好疼,需要师尊吹吹才能好。 而木灵根的园艺大赛几乎可以算得上灵根大赛中最卷的项目。 毕竟在木灵根聚集的秾山镇,大家参加这比赛已经轻车熟路了。 只见盆栽绿植被各个巧手修剪成千姿百态的形态,如果再比上几年,修个断臂维纳斯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第50章 白野和陆鸣脩也不出意外地落败了。 当所有的希望聚集于姜风遥一人身上,众人不由得带着紧张与担忧,一错不错地看着灵镜中姜风遥的举动。 “遥遥这次可千万不要炸炉子啊。”风异连眼睛也不敢眨。仿佛生怕自己连眨眼也会影响到她,一不小心就炉鼎爆炸。 然而姜风遥的举动属实让大家有些错愕…… 娇娇惊叹:“师尊在往炉鼎里放什么啊……” 陆鸣脩跳脚:“她想对我的炉鼎干什么!!!” 臭屁果、臭豆腐、臭鳜鱼,还有二师姐独家制作的螺蛳粉,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往里丢。 姜风遥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她敢保证,轮杀伤力,绝对没人能比得过她。 陆鸣脩一脸绝望,“我的炉子不能要了……” 白野忍住笑,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故作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大师兄,牺牲你一炉,成就你我他。” 陆鸣脩:“你要不直接笑出来吧我心里还好受些……” 风异似乎也看明白了,“我原以为遥遥的炼器比赛会正经些,没想到也这么奇奇怪怪。你们这灵根大赛也太不正经了些……” “只是为了防止资源倾斜罢了。”白野正色道:“如果只是寻常大比,获胜者必为高修为者。长久如此,资源倾轧便是常事了……” 陆鸣脩撇了撇嘴,“别说得那么玄乎。这个比赛最开始就是镇上居民无聊,为了找乐子的好不好。只是有了彩头之后,有四面八方的修者闻名而来,这才有了这些考量。” 姜风遥默默朝炉底注入火势,随着火焰的升腾而起,锅内的材料炼化成一团,黑乎乎地冒着咕嘟咕嘟的泡。 “不对,这是什么味道?”灵镜中的修者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最开始只是一股似有若无的臭味,隐约飘荡在鼻尖,而后逐渐弥散开来,变得愈来愈浓烈,愈来愈熏人。 这气味并非是尖锐的臭,更像是小火慢熬,只让人觉得这味道别具一格,不由得多吸两口仔细感受。等他们发现这味道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此刻众人炼器早已进入白热化阶段,正是最重要的时候。他们一时间无暇顾及臭味是从何处而来,只能暂时封闭五感,抵御臭味。 只是五感虽然封闭,眼睛也依旧被这几乎凝成实质的臭味熏得掉眼泪。 姜风遥隔壁的修者一张脸憋成了菜色,“道友!算我求你的!收手吧!” 姜风遥亦被熏得眼泪汪汪,“大哥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必须要赢!” 对方崩溃:“你赢就赢你没必要玩命啊!” 要不是他有灵力护体,应该当场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啊! 炉内开始叮咣地轻轻摇晃起来,各种材料砸在炉壁之上,就连炉盖也左右晃荡起来。 姜风遥知道这是要炸炉的前兆,只是远远未到临界点。不断压缩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炉内,竭力控制着炉鼎的稳定。 这一次,她不需要炼出什么东西。 灵力与炼器材料的碰撞让炉鼎的抖动愈发剧烈起来,臭味绵绵不绝的从晃荡的炉盖中溢出。 压缩的灵力让炉鼎内的压力陡然增大,不断发出嗤嗤嗤的声音。 与此同时,结界内逐渐有修士完成了炼器。随着锵锵的坚鸣之声,各式武器带着炉鼎内的余温,从中一跃而出。 眼见炉鼎内的灵气已经压缩到极限,有轻微的“咔嚓”声响突然传来,炉壁之上突然出现了稀碎的裂纹。 姜风遥立刻收起灵气,撤下炉底的火焰,只用余温将其维持在一个微妙的状态,欲炸不炸。 陆鸣脩挠了挠头,“她怎么撤火不炼了?就差临门一脚了啊!” 时寂似乎看出来她想干些什么了,忍不住抿着嘴微微轻笑,“她已经炼完了。” 修士们陆陆续续炼器完成,石台之上斧钺钩叉几乎样样齐全。 就在此时,先前的劲装中年男人复又出现在结界之中。 他站在石台中央,鼻尖微微一动,脸色瞬间大变,“这什么味道!” 只见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咬着牙瓮声瓮气地说道:“请各位参赛者上前展示你们的武器。” “这是蛇毒斧。”有彪形大汉率先开口,只见她扛着一柄巨大的斧子,其上布满黑黑绿绿的花纹,“凡中此斧者,伤口会沾染越青蛇的毒液,溃烂破败。” 越青蛇乃剧毒之蛇,毒性极强,加之这斧头笨重,造成的伤口极深。若是被此斧头击中,必会令人头疼。 随着接下来的一一展示,诸位修者几乎是各显神通,炼制的武器五花八门,或蛇毒或蟾蜍,皆是带着不小心的杀伤力。 “我这柄剑,暂时还没取好名字。”有一少女拿着一柄长剑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但是它是用锯齿龟的粪便炼成。凡中此剑着,锯齿龟的粪便会逐渐融化在伤口里,极难取出。” 众人战术后仰,倒吸一口凉气。 锯齿龟是杂食动物,又生于海陆交界之地,粪便几乎又脏又臭。 这若是融化在伤口里,他们都不 敢想…… 若论杀伤力最强,应该没有什么比得上这个了…… “你好,麻烦让让,麻烦让让……” 姜风遥小心翼翼地举着脆弱的炉鼎往石台中央走去。巨大的炉鼎遮挡住她的视线,她脚下踉跄,走得左摇右晃。 浓烈的臭味让众人纷纷避之不及,斜着眼睛看着姜风遥将炉鼎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台中央。 “这位道友,你的武器呢?” 姜风遥指了指炉鼎,“这就是我的武器。” 中年男人嫌弃的瞥了炉鼎一眼,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眨了眨被熏得生疼的眼睛,“虽然有些杀伤力,但是这算不上武器啊。” 姜风遥闭上眼睛,“你往里注入一丝灵力试试。”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的照做。 “轰——” 随着石破天惊的爆炸声响,铺天盖地的臭味穿过结界,直至每个人的天灵盖…… 直到多年以后,秾山镇的居民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依旧只有两个字, “快逃!” 第41章 那我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姜风遥凭一记出色的惊天臭雷,毫无争议地拿到了进入药神谷外谷的名额。 外谷的入口由镇中石台的一处结界开启。有年迈老者手执异形玉佩,置于石台中央。 灵力浮动,四周的空间出现一瞬间的扭曲,隐约露出外谷中一片苍翠之色。 各个灵根大赛的获胜者召集的采药队约摸都在四五人上下,先后进入了外谷的入口。 药神谷四面环山,将其隔绝于内,有如天堑。所谓外谷,不过是其外绿树荫蔽的莽莽群山。 踏入外谷之后,老者的声音平淡地传来,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诸人采药,应取之有道,不可绝根废源。另则,采药之时,小心周围守护灵兽,不可以性命涉险。” 众人神色郑重地点点头,而后便作鸟兽散,各自踏上寻找药材之旅。 姜风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们所处应该在一处山腰之上,四处藤蔓环绕,草丛密布,脚下连路也没有,只有林林总总的植物让人叫不出名字。 “倒是一处钟灵毓秀之地。”她叹道,“灵气虽算不得浓郁,但灵植竟长得这般好。” “药神谷与世隔绝,无论是药材灵植,还是灵兽妖鬼,生长都顺应着天地自然的法则,并无外力人为干预,自然生长得极好。” 不过她们也不是冲着采药而来。 于是姜风遥歪着头问陆鸣脩,“我们应该从哪里进入内谷?就在这附近吗?” 陆鸣脩摇摇头,“这里应该还在外谷的边缘。向来镇民采药,也大多在此。再往深处走灵兽愈多,便可见一高山,高山之巅有一阵法,可通往内谷。” 姜风遥抬眸望天,茂密的植被几乎遮挡住她所有的视线,只隐约从树荫的缝隙中窥见阳光的影子。 她想了想,铛的一声抽出悟心,“那不如我们一齐御剑前去吧,视线宽阔,这样也快些。” “等等!”陆鸣脩叫住她,“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只有你一个剑修……” 好问题。 姜风遥看了看大眼瞪小眼的众人,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悟心…… 小悟心,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于是蔚蓝的天空之上,忽见一柄宽敞帅气的重剑飞驰而过,缓慢而笨重…… “嘎—嘎—嘎—” 有鸟兽自她们身旁飞过,好奇地看着这几个奇形怪状又手忙脚乱的人类,小小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啊啊啊后面的人不要晃!我说多少次了!” “阿异你的翅膀赶紧扑棱起来!不要划水!” “阿寂再给我喂一颗补气丹!灵力又快没了!” 第51章 只见她们呈一字排开,颤颤巍巍地站在悟心的剑身之上。风异化作羿蚀原形站在姜风遥左肩,娇娇盘在姜风遥右肩,时寂站在姜风遥身后,其后还跟着陆鸣脩与白野。 鸟兽:好古怪的阵法。 “不行了姜道友!求你慢一点!我好想有点恐高!”陆鸣脩看着脚下云层袅袅,剑身摇摇欲坠,一脸苍白地哀嚎。 “我想快我也快不起来啊!” 没看隔壁小鸟都比她们飞得快吗! 以她的灵力能把这么多个人托起来都算不错了! 一番折腾之下,姜风遥累得满头大汗,灵力几乎完全枯竭,几乎在太阳欲之时,众人这才终于到了陆鸣脩口中所说的高山之巅。 厚重的云层缭绕在山巅之上,浓重的湿气沾湿衣角,几乎看不清前路。只清晰可见一个泛着古金色纹路的阵法在空中浮动,带着庄严肃穆之感。 “终……终于到了!” 姜风遥还未上前,忽有声音从厚厚的云层中传来,“何人!竟敢擅闯入谷阵法!” 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阵法前有两个青衣弟子于此守阵。他们见有人前来,不由得怒目而视。 姜风遥气喘吁吁,正想张嘴解释,却被身后的陆鸣脩拍了拍肩膀,只见他一脸自信地抬着下巴,昂首阔步,“让我来。” 他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风,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两位师弟,烦请为我开启阵法。我还有要事向掌门禀报,耽误不得。” 不曾想两名弟子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他两眼,语气生硬,“你谁?” 陆鸣脩笑容略略僵硬,“是我啊!衢元真君大弟子,年轻医修第一人,天赋卓绝小医神是也啊!你们难道不认识?!” 白野要命地捂住额头,“又来了……” 她上前一巴掌将陆鸣脩掀开,向守阵弟子递上弟子令牌,“两位师弟,这是我们的弟子令牌。麻烦为我们开启阵法。” 守阵弟子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令牌,面色稍微和缓了些,“原来是白师姐和陆师兄。” “正是在下。”陆鸣脩微笑着点头,“快开阵法吧。我们很急的。” “抱歉,师兄师姐,我们不能为你们开启阵法。” 陆鸣脩脸上的笑容终于有点绷不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两名弟子,“不是?你们再仔细看看弟子令牌呢?是我们没错啊!” 小弟子拱了拱手,语气刻板地回答道:“内谷阵法,是为谷内弟子进出采药所用,而非谷外弟子回谷所用。” 说着,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略过姜风遥,意有所指地说道,“更非谷外人进谷所用。” 姜风遥:点我呢?是不是点我呢? “若想进谷,还请师兄师姐在谷外寻找机缘。” 姜风遥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 辛辛苦苦搓出来个惊天臭雷,差点没把评委都一同送走。好不容易看见点希望,结果告诉她还是得找机缘? 时寂看她蔫头耷脑的样子,像只丧气的可怜小狗一般。 他很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可是这样亲昵的举动对于她眼中的徒弟来说,又似乎有些于理不合。 他只能温声说道,“师尊,融合神魂其实也没那么重要的。” 不曾想姜风遥黑亮的眼睛瞪着他,“重要!怎么不重要!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心口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撞开,突然有陌生的跳动传来,一瞬间让时寂泛起难以言说的喜悦。 他茫然地垂头看向自己的心脏,颤抖的指尖悄然覆盖于心脏的位置,感受着这几不可察的轻微跳动带来的喜悦。 “时寂,我感受到了,你很开心。”娇娇甩了甩尾巴,“我也很开心。” 时寂在识海轻声地回应,“嗯。” 师尊说他很重要。 风异从姜风遥身后靠近姜风遥,像只委屈巴巴的大狗,“遥遥,那我呢?我不重要吗?” “有你什么事儿?”还没等姜风遥说话,娇娇先瘪着嘴白了他一眼,“是你说话的时候吗!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 风异刚想还嘴,姜风遥便笑着随口哄他,“重要重要,你们都重要。” 风异喜笑颜开。 “哼!”娇娇尾巴一拍,“那我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一旁的白野见守阵弟子 不肯放人,长眉拧成一团,“等我们找到机缘,黄花菜都凉了!” “哎呀师弟!没必要这般默守陈规嘛。”陆鸣脩咧嘴一笑,“事出有因,掌门不会怪你们的。”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守阵弟子,“有外人在呢。给师兄个面子。” 姜风遥:…… 两位弟子一脸正直,不为所动。 “掌门早已知晓此事,虽说事出有因,但规矩不可破,否则群起而效仿,皆以此行作弊之举。” 陆鸣脩小声讪讪,“作弊是不是说得有点严重了……” “但也因事出有因,掌门亦体谅你们辛苦走到了这里,因此,若想进谷也不是不可以……” 姜风遥闻言眼睛一亮,听这话里的意思,还有希望! “奉掌门之命,诸位无论是入谷禀事也好,求医问药也好,若是能无伤取回灵心果、挽脉藤两种药材,那么即可进谷。” 陆鸣脩与白野闻言皆是脸色一变。 他挥了挥袖子,一脸心如死灰之色,“走吧走吧我们还是出谷寻找机缘去吧。” “怎么?这两种药材很难取得?”姜风遥疑惑问道。 “至少对我们的修为来说,很难。”白野脸色凝重,“灵心果与挽脉藤皆有灵兽守护,且境界都在炼虚境巅峰。以我们的实力,要想无伤便取走药材,说是难于上青天也不为过。” 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炼虚境巅峰的灵兽岂可小觑。 上次在离山秘境之中,仅仅是用秘法强行突破炼虚境的魔修,就已经让姜风遥应付吃力了。 更何况衢元真君的要求更是苛刻,无伤取药,岂是易事? “师弟,我估计是回不去了。”陆鸣脩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两手一摊,靠近那俩守阵弟子,“麻烦你告诉掌门,离山秘境中有魔……”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白野一把捂住了嘴,“事情尚未有定论!不许胡说乱传!平白引起恐慌!” 姜风遥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犹豫着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之下,她试探性地问道,“你们还有炉鼎吗?” 陆鸣脩立刻捂住须弥珠,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她讪讪挠了挠头,“实在不行,我再炸它们一次?” “不要!”拒绝的声音整整齐齐,异口同声。 “师兄师姐。” 守阵弟子好心提醒道,“掌门所说的无伤,指的是不伤害守药灵兽……” 第42章 阿寂的美人计~ “等等!”姜风遥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一个绝妙的主意!” 陆鸣脩看着她兴奋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靠谱的感觉。 “说来听听?” “你们不是医修吗?”姜风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额间的小碎发随着脑袋轻轻晃动,“我们一边从灵兽手中抢药材,你们一边医治灵兽!只要把灵兽医治好了,这样应该就算无伤了呀!” 说着她转过头去,鬼头鬼脑地打量了一眼两个守阵弟子的神色。 这样应该不算犯规吧…… 守阵弟子闻言一愣,而后只是无语望天。 掌门没说,那就当不知道。 “天才!天才想法!”陆鸣脩倒吸一口凉气,而后拍手叫绝,“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姜风遥自信满满。 “该由谁去从灵兽手中抢药材呢?”陆鸣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好问题! 姜风遥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白野和陆鸣脩肯定不行,她们得医治灵兽,保证灵兽无伤。阿寂和阿异也不行,他们修为太低打不过。 好像只剩下她自己了…… “换句话说,你作为化神境,要去从炼虚境巅峰的灵兽手中抢药材,我们是该先医治灵兽呢,还是先医治你呢?” 沉默……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 “阿寂其实我觉得你说得还是有道理。”姜风遥迅速变脸,转身拉起时寂,“融合神魂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咱们还是回家吧。” “其实也有别的办法。”白野突然的开口让姜风遥本就不想走的步伐顿住。 “从前我们在外谷采药,也经常会遇到高阶灵兽。我们通常都会探其弱点,趁虚而入。” “弱点?就像离山秘境里那样?” 白野点点头,“灵兽虽开灵智,却终究不及人的心智。或贪吃、或喜乐,总有其弱点所在。” 陆鸣脩闻言,十分满意地拍了拍白野的肩,“师妹,还是你靠谱。” 第52章 一群人干脆围坐成一团,商量起来。 “那你们知道守护灵心果和挽脉藤的灵兽分别是什么吗?”姜风遥问道。 “守护挽脉藤的是八靳蟒,而灵心果由梦羽雉守护。” 姜风遥少出齐云,又不爱看书,倒是不曾听说过这两种灵兽。只一脸茫然地看着白野,“所以它们都有什么缺点?” 白野一脸严肃,“我得查查。” 说着再次从须弥珠中拿出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书籍,埋头翻了起来。 姜风遥:这似曾相识的操作…… 看着白野与陆鸣脩埋头苦找起来,姜风遥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方才御剑耗尽的精力让疲惫缓缓涌现,她困倦地抬了抬眼皮,脑袋逐渐失去支撑般摇晃起来。 山巅之上,连夕阳也离得极近,仿佛只有一线之隔。时寂看着暖金的光洒在她身上,像是为她渡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草木的清香气息就在咫尺之间,她摇晃着的脑袋靠自己的肩头愈来愈近,几乎能感受到她细碎的发丝擦过脸颊。 时寂有些想要伸出手,扶她倚靠在自己的肩头。 “找到了!” 白野兴奋的声音让他时寂伸出的手微微一顿,姜风遥猛然惊醒,“找到什么了?” “喏!”白野指了指书中的内容,“八靳蟒性格暴烈,贪欲美色。” “噫。”姜风遥嫌恶地撇了撇嘴,“如此说来,对付八靳蟒岂不是只能用美人计。” 白野尴尬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而梦羽雉昼夜颠倒,喜食梦魇。它会构建幻境,诱人进入。并引出心魔,以此成魇,供其食用。” 她语气微微一顿,“梦羽雉每次食用梦魇之后,会进入一段时间的沉睡消化梦魇。心魔执念越强,沉睡时间越长。” 姜风遥了然似的点点头,“那只需要有人进入幻境,生成梦魇供它食用,让它沉睡便好了吧。” 白野面色尴尬地挠了挠头,“问题就在这里。幻境针对人心执念而成,极易诱发心魔。修为越强,幻境便越是真实,越容易迷失,困顿其中再难逃出。” “啧,真是恶毒啊。”风异摇头感叹。 而风异与陆鸣脩的目光在此时不约而同都落在时寂身上。 时寂的修为最低,能将幻境的威力降到最低,仿佛是最合适的人选。 姜风遥突然想起什么,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瞪着圆圆的眼睛, “不行!阿寂不能去!” 她没忘记时寂的真实身份。 如果幻境能诱发心魔,时寂的魔气很有可能会被诱发。 她不能让时寂冒险。 “幻境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无论修为高低,困难程度都是相同的。” 姜风遥一向随性的眼中露出难得的强势之意,斩钉截铁地说道:“谁都可以去,但阿寂不行。” 时寂的胸腔再次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跳动。 掌心忽然传来温热而柔软的暖意,“师尊,我没关系的。” 姜风遥低头看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好似白玉,竟让她有些怔怔地出神。 作为师尊的照顾与责任,向来都是她理所应当地先牵起时寂的手。当下由他牵起,仿佛有一只细小的羽毛,从她的掌心轻拂到心尖,难以言说的轻痒。 姜风遥甚至察觉到莫名的心虚与久违的心悸。她懵然抬头去看时寂,却发现时寂垂着眼眸并不敢看她。 “没关系什么!“她试图用大嗓门来掩盖自己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心虚与悸动,而后气鼓鼓地别开脸,“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白野点了点头,“其实修为低未必也就十分合适。大概心无挂碍之人,才最为合适。” 心无挂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陆鸣脩生硬地转移话题,“不然我们先讨论一下美人计的人选?” “这么危险的举动自然不能让我们两个女孩子去啦。”白野拍了拍他的肩,“要不你们三个商量商量?” 陆鸣脩脸色一僵,“我是药修啊!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风异:“我才破壳几个月啊!我还是个孩子啊!”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落在时寂身上。 白野摸着下巴,给于一个肯定的眼神,“漂亮得跟女孩子一样,道友,你肯定可以!” 陆鸣脩:“道友!你现在是我们全村,唯一的希望了!” 风异忍住笑,“我赞同。” 于是众人收拾一番,便准备现行前往八靳蟒所在的巢穴。 至于怎么前往…… 悟心:我承受了太多…… “八靳蟒喜热喜火,巢穴应在西北酷热之地中。”白野给姜风遥指明方向。 云层缓慢地在身边穿梭,姜风遥明显感觉到周围的云雾逐渐稀薄起来,空气中带着滚烫的灼热气息。 目之所及,黄沙黑石,竟无半点先前的苍翠之色。 “这里竟和之前不同了。” “药神谷外谷包含四时之景,也正因如此,珍稀罕见药材应有尽有。” 怕八靳蟒被他们贸然惊动,众人远远地便停下了御剑,收敛气息探明了八靳蟒的巢穴之地。 八靳蟒以山为巢,周围山峦只有清晰可见的黑色山石,四周白骨森森,磷火点点,大约都是灵兽妖兽的尸骨。 有女子轻巧的笑声从巢穴中传出,夹杂着古怪刺耳的丝竹管弦之乐,十分瘆人。 姜风遥给时寂画了个粉面桃腮的妆容,将从前的粉裙轻车熟路地套在时寂身上。 “哇!” 白野惊呼一声,“果然时道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这也太漂亮了!” 眉眼动人,又隐约带着几分爽朗的英气。粉裙更是衬得他皮肤白皙,好似豆腐凝脂。 他半垂着眼眸,任由姜风遥打扮的模样,看起来更好似少女娇羞一般,颇见几分楚楚。 不知是他是否有长高了些的缘故,身形更显修长了。 上次离山秘境的裙装不过是无奈之举,此次再见他扮上裙装,在日头下站着,更是漂亮得晃眼。 姜风遥瞪大了眼睛,呆愣地看着他这幅模样,竟有些出神。 “师尊……” 时寂无辜地眨着眼睛望了姜风遥一眼。 不知是该夸她自己化妆技术太好,还是时寂实在漂亮。姜风遥莫名从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出几分眼含春水的意味。 心跳无端漏了一拍。 她慌乱地别过眼去,将一颗须弥珠塞进时寂的手中,“待会小心些。”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有万一……不可再强行融合神魂……我会保护你的……” 时寂朝着她轻轻弯眼一笑,好似三春盛景,迷乱人眼。 姜风遥心头跳得愈发厉害起来,她轻推了时寂一把,“快去吧。” 按照先前的商议,时寂只需扮作迷路的采药女子,分散八靳蟒视线。将其在洞穴外拖住。 余者便趁其不备,进入洞穴取走药材。 于是时寂走到洞穴门口,“哎呦”一声,生硬地跌倒。按照陆鸣脩给的台词,毫无感情地念道: “救命啊。” 躲在山石后面的陆鸣脩小声地指导。 “走路再扭得厉害些!” “不行啊!摔得不够自然!” “声音要再甜腻一点!有感情一点!” 看着姜风遥一脸希冀的眼神,时寂清了清嗓子,“救命啊。” 陆鸣脩啧了一声,失望地摇摇头,“演技还是不太行。” 姜风遥不知为何脑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用他平时向自己撒娇时的语气就很好。 这个念头一出来,姜风遥自己也吓了一跳。不对劲!她在想些什么啊! 他什么时候撒娇了?! 不出片刻,巢穴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传来,而后忽见一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迎着阳光走至洞口。 那大汉虽身形高大,步态却随着胯左扭右扭。在他身旁,还揽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行走姿态几乎与他如出一辙。 姜风遥透过山石的缝隙看了一眼,便知他应该就是八靳蟒了——寻常人走路不可能扭得这么厉害。 陆鸣脩:“看看!就得像这么扭!” 时寂见八靳蟒身影,继续念台词,“我迷路了,不知可否帮我一把,为我指路稍许?” 八靳蟒先是好奇地打量了时寂一眼,鼻尖似乎在空气中轻嗅了片刻,而后瞬间便看直了眼。 他一扭一扭走到时寂身边,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绅士得体的微笑,用浑厚低沉的声音说道: “姑娘既已迷路,不如去我屋内坐坐?喝口茶先?” 说着指尖轻轻一抬,灵力将时寂扶起。颇有几分将他往洞穴里带的意思。 陆鸣脩: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姜风遥差点拍案而起,“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怎么一来就将人往屋里拐!” 第53章 第43章 师尊,对我放开神魂禁制…… 眼见时寂即将就被八靳蟒拐进洞穴,姜风遥不由得心下着急。 洞穴内不知是何种情况,时寂眼下修为又低,若是他再次强行融合神魂…… 她来不及多想,头脑一热,“等等!” 风异压根来不及拉住她,便见她从山石后蹦了出去。 八靳蟒一双竖瞳扫视姜风遥,带着令人遍体生寒的审视意味,“你是谁?” “我……”姜风遥眼珠轻轻一转,指着时寂说道,“他的丫鬟。” 说罢她挪着小碎步跑到时寂面前,假做掩面,“小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师……”时寂看她突然出现,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 姜风遥在袖子后面对他挤眉弄眼,一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 连日的奔波御剑让姜风遥浑身看起来都灰扑扑的,八靳蟒斜眼睨了她一眼,神色看不出有何异常。 时寂见他打量的眼神在姜风遥身上逡巡,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半步,遮挡住八靳蟒的视线。 “既是丫鬟,那便一同前去洞中歇歇脚吧?”八靳蟒的眼神重新落在时寂身上,如见明珠生辉一般,顿时直了眼睛,一脸谄媚的笑。 “不了不了。”姜风遥拉住时寂的袖子,露出一脸生硬的假笑,忙在他身后拒绝,“不便叨扰了……” “嗯?”八靳蟒眯起眼睛,竖瞳中隐约露出些危险意味。 她们可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留在时寂手腕上的灵力好似一条捕中猎物的大蟒,只要她们有任何的轻举妄动,灵力便会立刻将其紧紧缠缚。 时寂神情淡漠,如同冰山之巅的冷寂美人。他抬眸看了八靳蟒一眼,启唇说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八靳蟒闻言,顿时露出一脸轻佻的笑意。他的山洞之中,可还从来没有过人类女子。 虽说眼前美人声音有些低哑了些,但容貌昳丽,性格又格外冷清。比起周围投怀送抱的精怪们,别有一番味道。 至于她身后那个自己送上门的丫头,便由着她去。反正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他伸出长长的分叉蛇信舔了舔唇,“请。” 姜风遥看着八靳蟒一扭一扭地走在前面,不由得担忧地拉了拉时寂的袖子,低声叫他,“阿寂……” 时寂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道:“别担心,我有办法。” 圆润的指腹划过掌心,无端带来酥麻的痒意。姜风遥只觉汗毛在轻轻战栗,仰脸望向时寂。 时寂漆黑的眼眸如同一潭平静无澜的深水,无端抚平姜风遥的忐忑。她朝时寂弯眼一笑,微点了点头。 山洞晦暗,却不比山外如同烈焰炙烤。耳边隐约有水声滴答,不知源处,只能从身旁的山壁中感受到莫名的寒凉。 八靳蟒带着他们走过弯弯曲曲的山洞,由远及近可听见细细密密的蛇鳞摩擦之声,如 同金属碎片划过石壁,令人头皮发麻。 “大王!” 伴随着整整齐齐的声音,姜风遥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不曾想山腹内壁竟是一处空壳,眼前一片开阔,陈设布置应有尽有。 “滴答。” 有冰凉水滴落在姜风遥额上,她仰头望去,只见山壁上方悬吊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钟乳石。 姜风遥惊喜地戳了戳时寂的手臂,示意他抬头看。 那钟乳石上,缠绕蔓延着翠绿的藤蔓,青叶密布,好似生长其中。 她在时寂掌心写字,“挽脉藤。” 时寂朝她点了点头。 守门的蛇卫手持长矛,人首蛇身,见八靳蟒回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恭喜大王又得美人!” 八靳蟒指着时寂一挥袖,“这是你们十七夫人。” “十七夫人!”蛇卫们整齐划一的声音震得石壁都微抖起来。 姜风遥:夺少?! 八靳蟒脸上堆起满意的笑容,“姑娘,我这蛇府自是销魂之处。你既已迷路,说明我俩缘分匪浅,不如就此住下,你我共享极乐?” 噫。 恶心。 姜风遥听得面容扭曲,几乎失去表情管理。 八靳蟒视若无睹,不过是小玩意的一点挣扎罢了,她们没有说不的权力。 “你放心,我这个向来重视美人。你既入我府中,我自不会亏待了你。”八靳蟒哼笑一声,“虽比不上人类什么三书六聘那般复杂,该有的仪制还是有的。” 说着他大手一挥,吩咐蛇卫,“明日宴请外谷上下,以观我迎娶美人!” 时寂眉心突然微微一动。 有蛇卫一拥而上,将姜风遥与时寂带进一旁的山洞之中。 他们谄媚地冲着时寂笑,“十七夫人,您先好好休息,嫁衣待会儿会有蛇卫送来。” 等到蛇卫从洞中退出,姜风遥探着头望了一眼,仍有三三两两的蛇卫守在洞口。 她压低了声音附在时寂耳边悄声问他,“阿寂,你有什么办法?” 为免被蛇卫听见,她靠得离时寂极近。时寂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唇与自己的耳朵之间的毫厘之差。 她呼出温热气息轻轻喷在耳廓之上,稀碎的声音掺杂着压低的气音,几乎让时寂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轻氧。 时寂只觉得自己耳朵烫得厉害。 他身体僵硬地将耳朵移开些许,在姜风遥掌中写道:“师尊,对我放开神魂禁制。” 姜风遥一怔,在他掌心画出一个问号。 神魂对于修士的重要自然不言而喻。除非道侣可行双修之举,很少有人会对他人放开神魂禁制。 时寂看着她略带惊讶的眼眸,脸上不知何时早已绯红一片。 他垂眸避开她的眼神,在她掌中写道:“娇娇。” 姜风遥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让她与娇娇通过神魂交流。 只是她心下仍觉得有些微妙的怪异,却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这样无端红了脸颊。 嗫嚅磨蹭片刻之后,她掏出娇娇放在面前。而后紧闭双眸,双手翻飞掐诀,识海进入放空的状态。 时寂亦以灵力为刃,割开指尖,以鲜血在娇娇额前画出繁复的纹路。只见娇娇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闪烁着五彩的光华。 一阵青绿的淡芒闪过,顿时将娇娇虚幻的身影包裹其中,钻入她的眉心。 “等等!师尊!不是这样的!” 时寂一惊,不曾想她的神魂竟会主动与娇娇融合。 他想牵制住娇娇分离二人神魂,却始终被她的神魂紧紧包裹…… 他咬了咬牙。 只觉神魂仿佛置于一潭温泉之中,几乎要吞噬他的神智。彼此的神魂与灵力在融合中相互交换,竟无半点抵触之意。 姜风遥的识海仿佛沉入了一种微妙的境界,解开禁制后的一切举动仿佛都是水到渠成的自然之举。 娇娇进入她的眉心,陌生的灵力自灵脉熨帖而过,无端让她觉得浑身战栗。如春风轻拂,细雨柔柔,陌生的感觉自神魂震荡,传遍四肢百骸。 她的额上开始冒出细小的汗珠,皮肤上轻轻颤抖起细小的汗毛。 她直觉手脚酥软,几乎抵抗不住这种令她头皮发麻的感觉,却是抗拒不得,任由这股陌生的灵力流转全身。 灵府竟无半点抵触之意,这股灵力如同江流入海,包纳住它的所有。 不同寻常的气氛逐渐弥散开来。 直到娇娇从她的眉心钻出,她这才茫然地睁开了眼。 脸上有热烫之感不断翻涌,她摸了摸眼角,指尖竟摸到些湿润的触感。她竟溢出些眼泪来。 她眼神仍有些茫然的涣散,下意识望向时寂。 只是时寂的脸更是红得好似能滴血一般,瞳孔仿佛失去焦距,一双眼睛不知何时惊变成蓝色的竖瞳,氤氲着柔雾般的水汽。 连轻眨眼眸,也仿佛带着细小的钩子,引得人心头发痒。 娇娇也蜷缩盘成一团,脑袋一头扎进身体里,露出两只泛红的龙角。 只是尾巴尖却高高翘了起来。 “阿寂?你怎么了!”她察觉到体内的灵力竟充盈起来,于是在尝试在识海唤他,“不会是解开禁制有什么问题吧!” “师尊。”时寂的声音从识海中传来,嗓音带着低哑的鼻音,喉间轻轻滚动。 她错愕抬头对上时寂的眼睛,却发现他双眸中竟像是隐约泛着水汽一般,“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 姜风遥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想用冰凉的手指为其降温。她莫名觉得羞赧起来,却不知为何,只是不解地眨了眨眼,“不是解开神魂禁制吗?” 不,不是的。 解开禁制不会神魂相互交融,更不会流转灵力。 看姜风遥懵然不知的模样,他问:“师尊刚刚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姜风遥的神色依旧有些茫然,“不过我听说通常第一次解开禁制,神魂都会有所抵触。不过我俩之间好像没有那种抵触啊……” 第54章 岂止是没有抵触。 都可以算得上…… 时寂的脸又红了红,“师尊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对人解开神魂禁制了。” “那是当然啦!”姜风遥哼哼两声,像是随口说道,“也就是你罢了。” “嗡”的一声,这话让时寂的脑子像是瞬间炸开,半晌都说不出来。 “阿寂?阿寂?”姜风遥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刚刚说的你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啊?” 时寂回神,感受着颊边依旧涌动的热意,只说道:“龙是万蛇始祖。我有龙神威压。” 这话几乎让姜风遥再次确信时寂的身份一定不同一般。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即使是炼虚境巅峰的八靳蟒也能对付?不会对你神魂再有损伤了吧?” 时寂摇了摇头,“只是以我现在的龙神,牵制不了他太久。” 姜风遥点了点头,“方才钟乳石上的挽脉藤不过是支脉。主脉必定在八靳蟒身边。等找到主脉,你牵制八靳蟒,我去取藤。” 时寂眼神微微一凛,“他既要宴请外谷,也许借此机会,可以连同灵心果一起获得。” 时寂向姜风遥诉说了自己的计划。 “阿寂你好聪明!”姜风遥黑亮的瞳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时寂只觉颊边热意始终难消。 洞口守候的蛇卫突然有动静传来,有蛇卫手捧着鲜红的嫁衣, “我们来送嫁衣。你们去休息吧,换我们来守着。” 姜风遥探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几个蛇卫倒不像其他蛇卫一扭一扭的,蛇身拱成波浪,倒像是蹦着走一般,颇有几分滑稽。 “你走路怎么这么奇怪?”蛇卫问。 “别提了。刚刚洞里面落下来一块大石头,把我们尾巴给砸了,现在还疼呢。”蛇卫答。 换班的蛇卫点点头,一扭一扭地离开了。 姜风遥收回视线,翻找起须弥珠中的符纸,看谁能派得上用场。 “等会我就出去找他们。” 却不曾想洞外的三两蛇卫一蹦一蹦地跳进洞内,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 一个蛇卫 拱着波浪一般的蛇身蹦到她面前,抻直了脑袋,直往她身上靠,仿佛对她十分亲昵的模样。 熟悉的撒娇声在此时传来, “遥遥!” 第44章 嘁,我们阿寂才不稀罕。…… “阿异?”姜风遥低声惊呼,“你们怎么进来的?!” 另两条蛇卫拱到姜风遥面前,是陆鸣脩与白野的声音,“上次去万蛊宗交流学习,幸好留了几颗千面蛊!” 说着他们将手中的嫁衣递到姜风遥面前,“怎么才转眼不见的功夫,八靳蟒连嫁衣都送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姜风遥欣喜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然我还得费劲出去找你们。阿异有办法了!” 众人围在一起迅速商议一番,“好,那我们三人这就赶往梦羽雉巢穴。” 风异依旧保持着小动物般的习性,想上前轻蹭姜风遥的面颊。 他顶着人首蛇身那张蛇卫脸,做出小狗般的亲昵举动来,十分违和。 姜风遥不由得浑身都打了寒颤,不等他靠近便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你离我远点!一身蛇皮我看得瘆得慌!” 一旁的时寂不知为何,闻言后突然垂下眼眸,神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娇娇也跟着缩了缩尾巴。 “好吧……”风异一脸委屈巴巴地退后,“那我先走了哦……遥遥,你要小心安危哦……” “走吧走吧。”看着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姜风遥挥了挥手,“你们也要注意安危哦。” 等他们窸窸窣窣地消失在洞口,门口的蛇卫又换了一波。 姜风遥百无聊赖,只打量起他们送来的嫁衣。 “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把女子拐回家还不算!这么快连嫁衣都准备好了。” 说着她神色忿忿地摸上嫁衣,却突然露出些疑惑神色来,“嗯?这嫁衣怎么还有磨损的痕迹?” 她翻开看了看,那大红色的袖口边缘竟都有些抽丝的毛边,“不是新的?” 时寂半眯着眼睛,“前面还有十六位夫人。” 姜风遥:? 不是?十六位夫人都穿一件嫁衣? 是不是有点过于抠门了? 铁打的嫁衣,流水的新娘? 姜风遥“啧”了一声,“明日我施障眼法把你身上的裙子变成红色应付一下。” 不知为何,她看见那嫁衣便觉得厌烦。于是扯过那嫁衣,揉吧揉吧扔出老远,“谁要穿这破玩意了!” 月明星稀,山洞中不见天日,只从石头的缝隙中隐约漏下一丝皎白的月色。 洞中不算狭窄,陈设布置也一应俱全,却只有一张垂着轻纱帷幔的石床。 时寂见姜风遥面有疲色,“师尊先去休息一会吧。明日还得费神。” “那你呢?”姜风遥偏着头看他。 “我在这里打坐即可。” 姜风遥看了一眼屋内唯一的石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却未曾说出口。 她沉默着躺上石床,脑中却不知为何想起不久前对时寂解开神魂禁制时,将娇娇包裹进神魂的感觉。 山洞之中突然变得安静,只有水声嘀嗒,与呼吸平缓。 “大王~”忽有甜腻的细微声音自洞口外传来,女子声音娇嗔,“大王今日不是新捡回一个美人嘛?” “好饭不怕晚。”八靳蟒低笑一声,“不把过场做足,她怎么像你们似的安心呆在这里?若是到时候成天寻死觅活,看着晦气。” 接着,洞外传来几乎令人无法忽视的喘息。 轻纱浮动,灯火映照帷幔憧憧。 姜风遥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这声音真是让人尴尬又厌烦。 耳边骤然传来清明,好似整个人坠入水中,周围的一切都蒙蒙地听不真切,温和又柔软,连带着姜风遥骤起的眉头一齐抚平。 时寂的声音朦胧地传来,“师尊,睡吧。” 姜风遥奇异的进入安稳的梦乡。 直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娇娇悄悄蜷缩在她的颈窝,用小小的龙角轻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与她一同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锤锣打鼓的声音让姜风遥猛然惊醒。她睁眼一看,四处蛇卫们进进出出,竟忙着张灯结彩起来。 时寂被蛇卫们推了出去,姜风遥混在蛇卫身后,重新回到昨日那个巨大的山洞之中。 “嗯?你怎么没穿嫁衣?” 只见八靳蟒倒是喜气洋洋,一身新郎官的衣服红艳似火。 “那可是凝铁蛛的蛛丝制成。” 凝铁蛛一年吐一丝,其蛛丝软韧,又坚硬无比,是制作内甲上好的材料。 难怪那嫁衣像祖传的一样。 姜风遥撇了撇嘴,嘁,我们阿寂才不稀罕。 山洞中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精怪,随着正午将至,蛇卫们大摆宴席,好不热闹。 “怎么样?比起外头人间如何?我自不会亏待了你。”八靳蟒颇为自得地挑了挑眉。 姜风遥心念兀的一动,突然开口说道:“自然是差远了。” 八靳蟒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炼虚巅峰的威亚只需稍稍释放,就几乎让她落下冷汗。她强自镇定, “你连聘礼都没准备呢。” “聘礼?”八靳蟒的眼神顿时露出一种茫然的清澈,“这有什么讲究?” “自然是越贵重越好!越稀有越好。”姜风遥小心看着他的神色,“比如少见的宝石,珍惜的灵草……” 灵兽到底不比人类,脑子究竟还是转不过弯来。一听姜风遥说到灵草,他立刻骄傲地仰起头,“那还不简单?” 一条巨大的蟒蛇尾巴乍现眼前,几乎是两人合抱的宽度。 只见那棕色尾巴重重一甩,山洞顶部的一块钟乳石应声而落,咚地一声,如同钉子一般楔入地板,扬起一片尘土。 尾巴在钟乳石表面轻轻一弹,石头便应声而碎,稀碎的石块中隐约露出一截手腕大小的青藤。 “诺!认识这是什么吗?!”八靳蟒表情带着炫耀,“只百年才生一寸的挽脉藤。洗髓伐骨,清脉灵心。哪怕是个废人,用完这个也能便天才!” 姜风遥压制住面上的喜色,她未曾想到挽脉藤的主脉竟会在这些钟乳石内部。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捡,只见那棕色蛇卫轻轻一卷,如青玉一般的藤草落入八靳蟒手中。 “别着急。”他看着时寂,蛇信舔了舔唇,神情带着暧昧之意,“等过了今晚,就把这个给你。” 姜风遥咬了咬牙,轻举妄动。 “咚!咚!咚!”山洞中忽然有地动山摇的声音传来,竟震得山石簌簌而落。 “八靳蟒你个老色魔!又去坑蒙拐骗人家小姑娘了?!”粗犷豪放的女声由远及近,仿佛带着气吞山河的气势一般。 第55章 只见八靳蟒闻言兀的脸色一变,“谁把她请来了!” 话音刚落,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羽雉出现在洞中。 那羽雉形似彩凤,头似斗鸡,九彩幻翼,颇为特别。且身形巨大,几乎遮住了整个洞口,俯瞰众人。 “梦羽雉?”八靳蟒陡然色变。 同样作为炼虚境巅峰的二人,自然是王不见王,互不相犯的。 幻光乍现,身形高大的梦羽雉顿时化作一个面容泼辣的女子。 她一身粗布麻衣,双手叉腰,眼神上下打量着八靳蟒身上的嫁衣,嗤笑一声,“老黄瓜刷绿漆。” 说着她转头望向时寂,眼波一抛,“果然是个惊绝美人。小妹妹?要不要姐姐带你出去?” 八靳蟒脸色黢黑,“谁叫你来的!” “不是你派手下来请我吃席的吗?!还说什么美人在怀,以挽脉藤曾之众人。” 应该是风异他们。 姜风遥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梦羽雉出现在这里就好办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风异与陆鸣脩一行人便可趁其不在,取走灵心果。 “我把这山送你你要不要!”八靳蟒露出一种看傻子的眼神,“还挽脉藤!你觉得可能吗!你咋不把灵心果送我!” “好小子!你怕不是调虎离山,打我灵心果的注意吧!”梦羽雉眯起了眼睛。 姜风遥心头一跳。 八靳蟒像是懒得和她多说,大手一挥,“要吃席就吃席,不吃席赶紧滚!” “吃啊,怎么不吃。我大老远的,来都来了。”梦羽雉冷笑一声,倒是也不着急,一屁股坐下。只看着来来往往的精怪,不由得舔了舔唇。 “阿寂。”姜风遥在识海中唤他,“等洞中精怪散去,你便动手。” “好。” 然而这筵席却不似寻常人间,桌上摆满的尽是野味生食。精怪们学着人类的样子推杯换盏,却是茹毛饮血一般,颇有几分荒诞之感。 洞中的热闹持续了一轮又一轮。 “遥遥!遥遥!” 有低声的呼唤传来。姜风遥回头望去,一拱一拱的蛇卫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眼睛一亮,“怎么样!得手了吗!” 不曾想风异却摇了摇头,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将梦羽雉的洞穴都翻遍了!也没寻见灵心果的下落。” 姜风遥轻轻皱起眉头,难怪她刚刚即使猜到了调虎离山也不着急回去。 “难不成是她随身带在身上了?” “不像。”白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连灵心果的果树都没找到。” 那灵心果还能在哪里呢? 时寂眉心微微一动。 洞中的精怪们的脸上逐渐有迷醉之色,像是喝醉一般,连八靳蟒的神色也逐渐变得迷蒙起来。 “好你个杂毛鸟!”他猛地一拍桌子,浑厚的声音令众人陡然一惊,“竟敢诱我入幻境!” “哎呀呀。被你发现了。”梦羽雉轻笑一声,面色却是丝毫不惧。 她窈窕身形顿时膨胀起来,化作高大宽阔的原型,头顶几乎顶到了山洞上方的钟乳石。 “还得多谢你将这些精怪聚集起来,有这么多梦魇,我必定能突破炼虚境呢。” “想的美!”八靳蟒冷笑一声,“我看你也是在做梦!” 巨大的蟒身拔地而起,几乎与梦羽雉同高。蜷曲的蛇尾上还裹着一截小小的挽脉藤,正欲朝梦羽雉劈去。 宽阔的羽翅瞬间张开,如一只大船。幻彩般的羽翼散发出幽微的光芒,越拢越大,几乎快要笼罩进所有的精怪。 八靳蟒棕色的蛇尾蕴含着巨大的灵力,劈开幻芒。 “师尊!” 姜风遥骤然听到时寂的声音。 龙吟乍起,带着无尽的威压之力,在山洞中传来层层回音。 “你!”八靳蟒的身形被突如其来的龙神威压震得一滞。 姜风遥眼疾手快,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八靳蟒尾前,从蜷曲的尾巴中取走挽脉藤。 梦羽雉也被这龙啸震慑住瞬间,确是比八靳蟒早清醒几分。她脸上顿时露出贪婪之色,轻舔唇角, “真是看不出来啊……” 幻光大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 “阿寂!” 第45章 把阿寂还给我! “砰——” 眼见时寂被梦羽雉的幻境卷走,姜风遥脑袋像是轰地一般被炸开,耳边嗡鸣作响,心悸难捱。 她一时间竟管不上许多,提着悟心便狠狠朝着梦羽雉砸去。 “把阿寂给我吐出来!” “不好!”白野亦是面色一变,“梦羽雉竟吞噬了那么多精怪进入幻境!那幻境的强度一定是按八靳蟒的境界编织的!” 姜风遥眼圈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阿寂眼下不过筑基修为,岂能分得清堪比炼虚境巅峰的幻境! 除非他再度强行融合神魂…… 她明明是为了阿寂的神魂融合而来的。 却让阿寂置于险境之中。 她心乱如麻,连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阿寂不能有事! 劲风袭面,连续的剑招撕得空气猎猎作响,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几乎算得上疯狂。 即使是梦羽雉,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剑气慑得退后一步。 “遥遥!你冷静一点!”风异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臂,“那是炼虚境巅峰的灵兽!” 姜风遥回头看他,一双眼眸早已因愤怒与急切染上通红之色。“阿寂还在幻境里呢!” 剑气凛然,无招自动。凶狠又慌乱的剑招如同她此时茫然又着急的心,只知用尽全力机械地劈砍,“把阿寂还给我!” 山体震动,山石簌簌而落。剑光在山壁凿下一道道深刻的劈痕。未曾被幻境卷入的精怪们被这气势吓得抱头鼠窜,东躲西藏。 梦羽雉吞噬洞中众多精怪,幻彩的羽翼逐渐褪色成近乎透明的灰白色。 编织幻境吞噬梦魇让她看起来颇有虚弱之势,竟被姜风遥这一连串毫无章法的剑气逼得步步后退,只堪堪用宽阔的羽翼以作抵挡。 悟心撞在羽翼之上,竟擦出一阵绚烂的火花。刺耳的声音不止,好似利爪划过光滑的金属。 “师尊……” 自识海之中忽然传来一身极低的呢喃。这声音好似远在天际般,带着无尽的缥缈之感,仿佛是无意识的呼唤。 姜风遥身形一滞,瞬间瞪大了眼眸。 她这才想起自己与时寂解开了神魂禁制。她连声音都带着些惊喜,“阿寂?!阿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低低呢喃好似幻听,姜风遥的呼喊再无人回应。 如同希望的火苗瞬间湮灭,识海中的安静几乎让人绝望。 阿寂…… 她紧握悟心,感受着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剑身在这一刻突然变得轻盈,每一次剑招的游走仿佛浑然天成,方寸剑法的剑意凝聚于剑锋之上。 心悸引发的眩晕将她笼罩,几乎要打断这股剑意。 不行!不能停下! 喉头传来一股浓烈的腥甜之气,她死死咬着嘴唇,兀自咽下。强压住心脏剧烈的震动,“轰——” 一剑骤然挥出。 梦羽雉的戾鸣同时响起。 她正值虚弱之时,实力比之巅峰相差甚远。更何况姜风遥身上刚才爆发的骤然剑意,几欲凝成实芒,让她头皮发麻。 “等等!” 姜风遥大口地喘着气,伸手召回悟心,动作却未曾因此停住分毫。 看着她依旧红着眼眶地举剑,神情中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架势,梦羽雉也急了,“等等!你要是伤了我!那姑娘也别想出来了!” 姜风遥手中动作一滞。 “你若是伤了我!幻境不稳,我可不保证他会跌进什么重叠幻域去!” “她应该没说谎。”白野在她身边说道,“这么多人进入幻境,需要很大的精力才能维持幻境的稳定,否则可能会产生多重幻像,令人心神大乱。但是……” 她的转折让姜风遥转过头去看她。 “如果幻境不稳,也很有可能会让人意识到那是幻境……” 白野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这让人不得不陷入一个两难的抉择,是铤而走险搅动幻境,还是按兵不动耐心等候。 姜风遥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逐渐变得近乎漠然的平静,只问:“等你吸食完梦魇,他们还能不能走出幻境?” 梦羽雉的神色露出些许的心虚来, “若是能识破幻境,自然能走出……” 若是识不破,那就在幻境里面当养料好了…… “好。”她呼出一口浊气来,“那让我也进入幻境。” 既然出不来,那她便去救他。 她不能让时寂有事。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梦羽雉:! 活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这种要求! 第56章 “不行!”风异几乎是一口回绝,“你不能进入幻境!这是以身犯险!” 姜风遥没看他,只平静地看着梦羽雉,用悟心指着她,“打开幻境。” 风异一 把拉住她,“好!你去我也去!我也要进入幻境!” 梦羽雉:!! 幸福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 “不许胡闹!”姜风遥难得得板起脸。 “我没胡闹!”风异鼓着脸,“守护你是我的责任!” 姜风遥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还未等她反驳,眼前骤然已是幻光大盛。 梦羽雉激动地搓了搓翅膀,一脸的迫不及待,“二位,请?” 姜风遥正欲踏入幻光之中,忽而一股浓烈的黑气缭绕,竟推得她一个趔趄。 “魔气?!”陆鸣脩与白野面面相觑。 突如其来的魔气让姜风遥心下一沉,最坏的情况也许已经出现了。阿寂不仅再次强行融合了神魂,魔气也已隐约外泄。 梦羽雉眼睛一亮,不由得舔了舔唇,“看来幻境之中,已有人横生心魔了啊。” 浓重的梦魇几乎让她几乎快打上一个饱嗝,于是宽阔的羽翅大展,将身形全部拢入其中,仿佛进入了沉睡。 看着黏在身后的风异,姜风遥一股剑气将他推拒在外,“我自己前去。若有不测,知会师尊。” 她纵身一跃,头也不回地踏入幻境之中。 再度睁眼之时,眼前竟像是踏入了一处繁华热闹的小镇,只是这热闹之中,却处处透露着诡异。 镇上居民来来往往,却是长角的长角,长尾巴的长尾巴,几乎都是山中精怪的模样。 只见他们个个神情呆滞,表情木然。恍若行尸走肉一般。 屋檐瓦下四处张灯结彩,仿佛有什么喜事一般。在四处大红的绸缎灯笼之中,隐约可见浓黑的魔气流转,衬得这鲜红愈发诡谲。 姜风遥心神一动,发现不知为何,自己竟未曾陷入幻境之中,只是心悸得厉害。 若幻境以八靳蟒的修为为界限,大概幻境的一切,都以八靳蟒为主。 这里的张灯结彩,也许是八靳蟒延续先前成亲时的幻境。 “阿寂?你在哪里?” 她顺着神魂禁制的指引一路寻找时寂,识海中却一直沉默,无人回应。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师尊?” 这一声师尊不似方才幻听般无意识的呢喃,反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般。 姜风遥心下一喜,“阿寂!你听我说!你现在在幻境之中!不要相信周围的一切!只需突破幻境即可!” “我知道……”时寂的声音低微,几乎让她疑心自己听错。 “你知道这是幻境吗?”姜风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你在哪里?” 识海再度安静下来。 直到她顺着指引来到一处大宅之前,眼前所见之景,竟被吓了一跳。 只见这大宅四处贴喜,仿佛正是这场喜事的主人。然而门前血流成河,竟是比檐角的绸缎更是鲜艳的颜色。 魔气流窜,守卫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浓重的血腥气让姜风遥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她心头一跳,生怕自己会在这杂乱的尸体中看见阿寂。 即使她知道阿寂是九幽魔蛟。 她只是无端地害怕。 宅院深深,她步步踏入。终于能感受到时寂的气息仿佛越来越近了。 她无暇顾及脚尖被鲜血打湿传来的黏腻触感,有人声从内向外传来。 好像是阿寂的声音! 她脚步匆匆循声而去,终于在一处房间中看到时寂的背影。 匆忙的脚步兀的一顿。 只见时寂一身鲜红的嫁衣,宛如熊熊烈焰中盛开的花朵。 鲜血打湿了嫁衣的裙摆,从下蜿蜒出一条巨大的银灰色蛟尾,露出深深浅浅的斑驳血痕,竟分不清那血痕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一双龙角隐约露出银灰色的尖尖,随着时寂的动作轻轻晃动。 姜风遥心头猝然一惊。 他果然又强行融合神魂了。 八靳蟒亦穿着嫁衣,站在他的对面。 他的蛇尾不知为何断去一截,一见姜风遥进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却呜呜咽咽地说不出来话来。 时寂修长如玉的手指扣住了他的脖颈,仿佛只需轻轻用力,他的脖子便会像一把芹菜,应声拧断。 “把师尊交出来。” 冷漠的声音仿佛从地域走出的罗刹,几乎要将人冻住般寒冷,姜风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姜风遥几欲呆滞,看着流转在时寂身边浓重的魔气,不由得担心地唤他,“阿寂……” 时寂的背影一僵。 却迟迟不曾回头。 姜风遥的声音在他耳中细微得好似刚出生的猫,“阿寂,你没事吧……” 时寂只能僵硬地转过身去。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在对上姜风遥眼神的瞬间,他慌乱地丢开八靳蟒的脖子。 仿佛刚刚快要拧断人脖子的事不是他做的一般,只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漆黑的眼眸中带着无辜又惊恐的眼神。 “师尊……” 他唇边轻颤,像是想解释些什么,只是一句话也没说出。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慌张胡乱地在须弥珠中翻找。 颤抖的指尖几乎要拿不稳须弥珠,鲜血滴答的手指好像染血的白玉,将珍珠一般的须弥珠染出一片斑驳的血痕。 仿佛是那血痕灼痛了他的眼,他慌张的在鲜红的嫁衣上擦拭,只是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慌乱着急地快要落下泪来。 师尊看到了吗? 她一定发现了。 她一定会不要他的。 姜风遥走近他,看着时寂涣散而慌乱的举动,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制止住他的动作。 她的眼眶通红,带着无可言说的内疚,“阿寂,你不该强行融合的……” 时寂鼻头兀的一酸,湿润的眼眸望向姜风遥时,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师尊……”他的声音几乎能让姜风遥听到细微的哭腔。 “别不要我……” 第46章 阿寂幻境我乃齐云正道,没有魔修之徒…… 时寂漠然地睁开双眼。 他身上穿着一件陌生的嫁衣。 窄小的花轿摇摇晃晃,碰得轿顶的铃铛叮铃作响。敲锣打鼓的声音响在耳边,让他厌烦地皱起眉头。 他清楚的知道这里是梦羽雉的幻境。 他摸了摸空洞的心口,他知道他不会收到幻境的影响。 刚才幻境炫光席卷而过,他并没有躲避,任由其将自己卷入幻境之中。 风异一行人没有在梦羽雉巢穴找到灵心果,连其植株都不见痕迹。那只有一种可能,灵心果树,就在梦羽雉身上。 如果找不到灵心果,师尊一定会很失落。 “靳员外今日又娶了谁家的小娘子去?”花轿外路人的窃窃低语传到时寂的耳边。 “听说是路边捡的。长得好看得很。” 他一把扯下盖头,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嫁衣。 八靳蟒修为最高,如果不是刚刚的龙神威压,他必不可能被幻境卷入其中。 梦羽雉大概是贪心,想要吞噬所有人的梦魇,幻境交织错杂,引诱出人们内心最真挚的欲望,其间又以八靳蟒的幻境为主。 心无挂碍,才能破除幻境。 他知道他有挂念,只是…… 想到这里,时寂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即使他不会受到幻境的影响,潜意识里也依旧有声音迷惑着他,他只是一个孤苦无依、即将成亲的女子。 他无法脱力幻境独自行动,只能顺其扮演着一个新娘子的角色。 幻境会为他编织什么样的梦魇呢 他掀开花轿帘子看了一眼。 花轿外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外间城镇并无丝毫分别——如果忽略掉他们与精怪无异的脸。 “新娘子下花轿咯!” 劈里啪啦的鞭炮在耳边炸响,时寂走下花轿,身形却无端一顿。 “师尊……” 他双眼露出瞬间的茫然,停留在眼前的身影之上。 梳着双螺髻的少女手执重剑,黑眸转动,一脸的灵动活泼之色。 她上前拉住时 寂的手,压低了声音,“你就是新娘子吧。” 时寂的瞳孔骤然紧缩,在打量她片刻后,无声呼出一口气来。 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带着莫名的失落。 少女煞有介事地靠近他,小声低语,“这宅子里不干净,有魔气。我是来除魔的。你待会别害怕。” 时寂只是点点头。 他知道,关于他的幻境也开始了。 但他现在很清醒。 参加筵席的人来来往往,却对一张张精怪面庞司空见惯,机械般地说着一些客套的台词,让时寂分不清他们哪些是幻境所化,哪些是真正的山中精怪。 第57章 “新娘子真漂亮啊,就是身形高大了些……” “高大才好生养,靳员外真有福气……” “可不是,这都第十七房小妾了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少女身上。 少女依旧宛如他印象中那般灵动,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像一只警惕的小狗,四处嗅着可疑的气息。 八靳蟒被他的十六房小妾拥簇而出,人还未至,香气袭人。 时寂看见少女耸了耸鼻尖,猝不及防打出一个喷嚏来。 “啊切!”她揉了揉鼻子。 即使是幻境,也这样可爱。 时寂唇角轻轻扬起。 八靳蟒见了时寂,更是眼睛发直,一脸垂涎之色,忙叫人将他往洞房里送。 “小美人,等我招呼完外面,就来寻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时寂被人簇拥着离开。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眼角。 他无端觉得失落起来。 即使那是幻象。 路过宅院中庭,时寂忽见一棵巨树。 那树约有数人合抱之宽,华盖如伞,苍翠欲滴,一片生机勃勃的葱郁之象。 巨树顶端,一颗青翠的果实如众星捧月,宛如一颗心脏的形状,在树尖轻轻跳动着,向上生长。 时寂心念一动,他找到灵心果了。 等到众人退去,他行至树下,挥袖欲摘下果子。 “新娘子,你在干什么?”少女的声音如银铃一般在他身后响起。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转过身去,对上少女单纯无辜的眼眸,“我在……” “你想摘下那颗果子吗?”少女的手指着大树顶端上的果实,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可以帮你啊。” 她举起悟心,剑气狠狠一挥,直直朝着灵心果而去。 不能让她的剑气碰到灵心果!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时寂轻跃而起,去阻拦剑气。 汹涌的剑气狠狠撞在他的身上,他却来不及感到疼痛,只是兀的一怔。 这是她的剑气。 他很熟悉。 他错愕地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少女,“师尊?” 少女上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瘪着嘴不满意地嘟哝,“我好心帮你摘果子!你干嘛拦我呀!” 她是幻象吗? 时寂感受着掌中传来的温暖触感,剑气是骗不了人的。 他皱着眉头,面有急切之色,“师尊!快醒醒!这里是幻境!” “幻境?”这两个字让少女轻轻皱起了眉头,像是兀自咀嚼着这话,“幻境啊……” “哪里来的臭丫头!竟然打我新娘子主意!”八靳蟒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不等他们说话,便直直地朝少女袭来。 少女像是呆住,只是愣愣地看着八靳蟒的动作,握着手中的重剑。 巨大的银灰色蛟尾骤然而现,抵挡住八靳蟒的动作。 “你!”八靳蟒的眼神出现瞬间的清明,却不过片刻。 周围忽现数个守卫,将时寂与少女团团围住。 “师尊,别怕。” 鳞片自颊边浮现,龙角露出额间。时寂竖瞳的眼中露出危险的杀意。 巨大的蛟尾扬尘而起,龙吟鸣啸,灵力如水流转,萦绕众人身边。却在触及到他们皮肤的霎那,瞬间化为一柄利刃,破开心脏。 鲜红的血“噗哧”一声从心尖喷出,粘腻又潮湿,还带着温热的触感,很快流至少女的脚边。 她依旧眨着黑亮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这一切。 龙鸣的威压让八靳蟒下意识觉得危险,他面色一狠,棕色蛇尾裹挟着劲风朝时寂面门袭来。 焦黑的小酥肉不知何时出现在时寂的手中,他面无表情看着八靳蟒的动作,小酥肉一闪,“铛——” 八靳蟒的尾巴被其狠狠钉在地面。 时寂转身摘下树梢的灵心果。 “咚——咚——”它仿佛一颗真实的心脏,在手中跳动着传来温热的触感。 时寂转身看向少女,声音温和,“师尊,没事了。” 他捧着灵心果朝她靠近,眼神中带着欣喜,“师尊,灵心……” “阿寂……”少女这样叫他。 她刚才还天真不谙世事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可置信。 她看着朝她靠近的时寂,像是害怕一般步步退后, “你是魔吗?” 时寂颊边欣喜的笑容突然一滞。 “我看见魔气了阿寂。” “我找了这么久的魔气,原来是你啊。” “阿寂,你就是传说中会搅乱世间的九幽魔蛟吗?” 她发现了。 她终于还是发现了。 时寂眼神慌乱地看着少女,少女警惕又厌恶的眼眸让他觉得心痛。 不再是亮晶晶的,像是看仇人,像是看垃圾。 心口传来茫然的、陌生的钝痛,丝丝缕缕地将他缠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像是一尾搁浅地鱼,只会徒劳地张嘴。 “师尊……” “我不是你师尊。”少女的声音冷漠,掷地有声。 “我乃齐云正道,没有魔修之徒。” 少女朝他举起了悟心。 强行融合神魂的痛楚远没有这一刻来得强烈。时寂的双手仍捧着那枚灵心果,他的眼眶通红,望着少女决绝而冰冷的眼睛,“师尊……不是的……” 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 他看着少女剑指而来,无望的绝望几乎将他淹没。 师尊不要他了。 她终于不要他了。 他几乎压制不住翻涌的魔气,任由其四处流窜,饱尝鲜血滋味。 他能察觉到魔气的作祟,结束掉一个有一个的生命。 果然,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魔。 可他好喜欢师尊。 时寂自嘲一笑,他垂首阖上了眼眸。 剑风自耳边传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想象中的剑气并没有传来,时寂茫然地睁开双眼,眼前的少女仿佛骤然蒸发,不过一瞬,便消失在眼前。 巨大的失落与惶恐将他包裹,如同深溺进水中,不得片刻将息。 魔气骤然翻涌,几乎染黑了他蓝色的眼眸。他喃喃地找寻, “师尊……师尊……阿遥……” 凌冽的目光锁定在一旁断尾求生的八靳蟒身上。他一截尾巴还被钉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时寂将灵心果收回须弥珠,漠然地从地上拔出小酥肉。 鲜血染红他的手指,那截断尾仍在地上轻弹。 缭绕的魔气将八靳蟒包围,他步步逼近,声音冰冷得好似数九寒冬, “我师尊呢。是你把师尊藏起来了吗?” 八靳蟒断尾,面色发白。 眼前一身新娘装扮的人好似地狱修罗,竖瞳的眼中早已失去理智。他惊慌解释,“是她……是她自己消失了……” 时寂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只将他步步紧逼,“师尊……把师尊给我……” “阿寂?你在哪里?”识海中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时寂一怔。 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颤抖,“师尊?” 他的回应仿佛让对面欣喜万分,“阿寂!你听我说!你现在在幻境之中!不要相信周围的一切!只需突破幻境即可!” 时寂说:“我知道……” 可谁又能说现在不是幻境呢。 沾满鲜血的双手拧住了八靳蟒的脖子,“把师尊交出来。” 他的脑中仿佛只剩下一个念头,几乎将他所有的情绪填满,找到她。 即使她 的剑指向了自己。 直到他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阿寂……” 第47章 我很喜欢师尊。 在见到姜风遥,慌乱的心仿佛就此安定,强行融合神魂的痛楚终于在此刻后知后觉的察觉。 茫然而混沌的眼眸变得清明,娇娇从时寂的眉心钻出,像是十分委屈,用龙角轻蹭姜风遥的手指,虚弱地蜷缩在她的手中。 时寂的面颊露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摇摇欲坠,只被姜风遥伸手揽住。 他的下巴落在姜风遥细窄的锁骨上,鼻下熟悉的草木清香让时寂眼眶发酸。 如果这也是幻境,他宁愿不要醒来。 师尊这样的态度,是没有发现吧。 没有发现周围萦绕的魔气来自于他,没有发现他是与她正道对立的魔修。 时寂心中突然生出一丝隐秘的窃喜。 像是不知餍足的小偷。 还好,还好她没发现。 还好可以继续呆在她的身边。 只要呆在她身边够了。 “师尊……师尊……”他只喃喃地念。 “没有幻像了!阿寂!别害怕!”他的模样让姜风遥心下慌乱,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他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竟生出这样多的魔气。“没事了阿寂!我带你出去!没事了!” 第58章 时寂的魔气一向隐藏得很好。 平日里使用的灵力看不出一丝魔气的痕迹,即使是如今在幻境中,若非姜风遥灵台清明,也看不出来这流窜的魔气来源于他。 强行融合神魂让时寂脑中一片混沌,几欲爆炸。下意识想要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 他用未能收回去的龙角轻蹭她的面颊,“师尊……好喜欢师尊……” “不想离开师尊……” “想永远跟师尊在一起……” 心头咚咚作响,姜风遥只觉心跳像是失去了节奏。 神志清明时再听他说起喜欢,倒让姜风遥怀疑自己是否也有了幻像。 他口中喜欢,是什么意思…… 活了三百年,她总是对大家口中的喜欢感到困惑。 她喜欢师姐,也喜欢大师兄,喜欢师尊,喜欢小师弟…… 这与阿寂口中的喜欢会一样吗? 时寂小动物般的举动让她想起娇娇。是娇娇在向她撒娇吗? 还是这喜欢本就出自于他之口呢。 她有些慌乱,又有些期待。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问,“是娇娇吗?” 时寂语气突然一滞。 他垂眸,声音闷闷的,“师尊,我是阿寂。” 这样的回答竟让她突然觉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喜欢,什么是喜欢,怎么样的喜欢…… 该怎么回答他…… 只像是转移注意力一般,徒劳地在须弥珠中翻找着清心丹之类的丹药为时寂疗伤,“我……我……” 时寂按住她慌乱的手。 一枚翠绿的果子被血迹斑斑的大手捧到她的面前,“师尊,我找到灵心果了。” 姜风遥抬头看着气息奄奄的时寂,心头一酸,与以往不同的心悸感陌生地跳动。 她突然落下泪来。 一开始只是小滴的泪珠,而后逐渐像珍珠般大颗大颗地落下,噼啪砸在还在跳动的灵心果上。 掌心接住的泪滴冰凉,融化时寂指尖斑驳的血痕。他慌了神,“师尊?怎么了!你别哭!” 他想伸出手去为她拭泪,却在看到自己手上肮脏的血痂后缩回了手,“别哭……师尊……别哭。” 姜风遥茫然地看着自己掉下的泪。 前三百年里,她是不会哭的。 她好像与生俱来便比别人少些什么东西。 即使记忆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模糊,她依旧明白,无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让她觉得悲伤。 她说自己这是没心没肺。没心没肺的人总是会过得开心,不知伤心的。 师姐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多心多肺的人说不定也会如此。只是不知用哪颗心去伤罢了。” 姜风遥再次感受到强烈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如春雷鸣响,生机乍现。 “是我不好。”她垂下眼眸,羽睫湿润,“我不该强求。不该强求进入药神谷。” 她本是为治好时寂而来,却让他雪上加霜。 “师尊是为了我。”时寂的指尖轻颤,轻触她面颊的泪,“我也愿为了师尊。” 他顿了顿,“做什么都可以。” 他声音轻柔得仿佛像是带着某种引诱,诱得姜风遥抬头看他。 视线相撞,时寂漆黑的眼眸里有复杂到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姜风遥呼吸无端一滞。 时寂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我很喜欢师尊。” 说罢他抿了抿唇,“这句是阿寂说的。” 姜风遥忽然就看懂了时寂眼中的情绪。 “喜欢”,前三百年都没懂得的这两个字像是忽然有了释义。 那些莫名其妙的脸红,那些突如其来的心悸。 那些对他的牵挂,对他的担忧,都源自于喜欢。 原来这就是喜欢。 姜风遥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传来钝痛的拉扯。好像一分为二,又好像紧密融合,在痛楚的剥离之后开始像糖块般融化,传来丝丝缕缕的甜。 仿佛在这一刻,她只想握住时寂的手,说出那句喜欢的回应。 只是还未等他说出口,便突然惊慌。 “阿寂?阿寂!” 时寂晕倒在了她的肩头。 她横抱起时寂,在他耳边轻语,“我也很喜欢阿寂。” 她只觉脸红得要命。 耳发轻轻拂过时寂的面颊,他的睫毛微微颤抖。 幻境之外,梦羽雉早已陷入沉睡,风异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他乍见姜风遥抱着时寂从幻境出来,顿时围了上去,“遥遥!你没事吧遥遥!” 说着又看了一眼她怀中昏迷不醒的时寂。 陆鸣脩与白野忙上前为时寂把脉。 出幻境之前,她便已用清心丹为时寂压制了魔气。所有丝缕不甚溢出,她也可说是幻境所致。 她向所有人隐瞒着时寂是魔的身份。 “嗯?”陆鸣脩乍变的脸色让姜风遥心头一沉,“他好像……没有脉息?” “不可能!”姜风遥立刻否定,“他只是脉息很弱罢了。” 大师兄也曾说过时寂脉息很弱。 也许只是跟他神魂分离有关。 陆鸣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些犹豫之色来,“我学艺不精,也许诊脉有误,还是回去让师尊看看再说吧……” 姜风遥皱着眉点头,“灵心果已经到手了。只是八靳蟒在幻境中受了伤。” 药神谷依旧进不去。 白野眼眸亮起,又在听到八靳蟒受伤的消息后瞬间萎靡。 “他在幻境中受的伤,管我们什么事?”陆鸣脩两手一摊,一脸无辜的表情,“幻境中受的伤,就该算在梦羽雉头上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你啊。 陆鸣脩在如谷阵法外舌灿莲花,说得两个守阵弟子一愣一愣的。 “好像也有道理啊……” 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他们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药神谷。 时寂方才被陆鸣脩塞了些药石丹丸,倒是清醒了过来,只是人仍旧虚弱,神色也算不得清明。 他被姜风遥扶着,脸颊倚在姜风遥的头上,轻嗅她发间的草木清香。 苍白的脸颊露出一丝隐约的红来。 方才昏迷之中听到的那句喜欢,是真实?还是幻境? 眩晕的脑中像是一团浆糊,却仍旧感受到一丝甜蜜的喜悦来。 他有些忐忑。 好想问问她。 四面环山的药神谷中一片平坦,四处可见种着奇珍异草的药田,远远便可闻到一股悠然药香。 “大师兄!二师姐!你们回来啦!” “离山秘境好玩吗?可有寻到什么宝物?” “你们怎么是从外谷的方向回来的?” …… 路过的青衣弟子们纷纷打着招呼,大多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们身后的姜风遥一行人。 向来谷外之人进 入药神谷,都是通过机缘传送而来,从未有过从外谷进入的。 白野行色匆匆地摆了摆手,“我先去找师尊。” 衢元真君的洞府在一处竹林之中。 眼前郁郁葱葱的翠竹环绕,脚下有笋尖破土而出,一片竹叶清香之气,颇有令人心旷神怡之感。 恰有道童在竹林外守候,见陆鸣脩与白野后躬身行礼,“师兄师姐,掌门说今日机缘未到,不见徒弟。” 姜风遥:? 这也讲究机缘? “师弟,劳你通报师尊,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禀报。”白野急色匆匆,皱起来眉头。 道童摇了摇头,只是一脸玄之又玄的模样,独独向姜风遥一行人,“外来之客,请。” “我们?” 姜风遥一脸懵逼地跟着道童踏入竹林之中。 此间竹林好似迷阵,竹叶无风自动,摩挲出簌簌声响。 姜风遥刚一踏入,道童转眼便消失不见。只有竹叶轻晃,所有的叶尖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循着叶尖的方向而去,不过片刻功夫,眼前便豁然开朗,可见一低矮小院,隐约传来药香。 廊下的窗户晾晒着药材,院中的小炉煨着药汁。 咕嘟咕嘟的声音传来。 有一道童背对她们,穿着不合身的衣袍,盘坐在小炉子前,一手把扇煎药,一手托着脸颊,像是在打着瞌睡。 安静又古怪。 风异左顾右盼,没瞧见衢元真君的人影,便上前眨着眼问,“小孩,请问衢元真君在哪儿?” 那道童一个趔趄,像是瞌睡醒了。 他迷迷蒙蒙地掀起眼皮看了众人一眼,而后站起来身来,叹了口气,“还是来了。” 语气熟稔,竟像是早已相识一般。 姜风遥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物宽大得不像样,袖口都快拖到了地上,竟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般。 他揉了揉眼睛,“随我来吧。” 姜风遥随他进屋,眼神四下打量,却依旧不见衢元真君的身影。 第59章 “虽说你们此次进谷,未曾找到机缘。寻找药材,也算勉强……” 那小孩慢悠悠开口,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你们的来意我已都清楚。你们既已入谷,我必不会见死不救。” 姜风遥:! 这语气,他不会就是衢元真君吧?! 陆鸣脩也没告诉她他的师尊是小孩啊! 看着姜风遥震惊的双眼,衢元真君挠了挠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前些日子研制复元丹,药效猛了些……” 所以你不见徒弟不是因为他们机缘不够,是怕丢脸吧啊喂! 衢元真君微微扬起的凤眼打量了一眼几人,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有意思。” 姜风遥:? “羿蚀神兽啊……”他的眼神停留在风异身上,挽了挽袖子,“你先来?反正你娘欠我药田,待会一起算账好了。” 风异:!!! 他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还没来得及转身,他便被衢元真君突然扣住了脉息。 院中的药香让时寂微微睁开眼,强行融合神魂后的后遗症让他仍旧头疼欲裂,传来不清明的钝痛。 他用龙角轻蹭姜风遥的头顶,像是寻求安慰的小动物,轻声问道, “师尊,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第48章 师尊……快信我啊………… “什么?” 头顶上有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姜风遥并未曾听得真切,抬头眨眼看向时寂。 她漆黑的眼眸仍如从前一般清澈,仿佛黑色宝石,不带一丝杂质。 刚才的开口似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时寂抿了抿唇,只低声说道,“没什么……” 晕得真不是时候啊。 他暗自咬了咬牙。 “嗯——”把脉的衢元真君沉吟片刻,“羿蚀神兽本就不适合育子果诞育。龙族的育子果中有一丝龙族血脉,与你神兽血脉相冲。兼之没有母体温养,灵脉孱弱。这才导致你血脉不稳。” 他朝风异伸出手,“挽脉藤呢,给我吧。” 风异一愣,“你早就知道要用到这个?” 衢元真君微微一笑,“老朽不才,闲来无事,也粗通些卜卦之术。” 他童稚的声音说着与稚嫩脸庞毫不相符的老成话语,颇有些怪诞之感。 姜风遥忙不迭将挽脉藤递给了他。 青绿的灵力乍现,挽脉藤在他掌心瞬间疯长,像是生根发芽一般,钻入风异的灵脉之中。 风异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将其拔出。 “别动。”衢元真君淡淡嘱咐道。 只见风异腕上的灵脉之上,仿佛生长出翠绿的藤蔓,不过片刻功夫便蜿蜒至他的手腕,再至全身。 “砰”的一声轻响,风异瞬间化作原形。 姜风遥看着风异被藤蔓逐渐包裹缠绕,只露出一条尾巴不安地晃动。 她撸了一把毛茸茸的大尾巴,“阿异,你别怕。” 衢元真君轻一挥手,院中方才还咕嘟冒泡的药汁便已至他手中。 浓黑的药汁滴至青翠的藤蔓,像是被迅速吸收一般,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而藤蔓之上,光华更甚。 风异发出一声呜咽的痛呼。 “忍住了。”衢元真君嘱咐道,“气入丹田,沉脉吐息。吸收药中之力。 而后又姜风遥,“你们随我去厢房。他此刻不可被人打扰。” 姜风遥扶着时寂随他去了隔壁厢房。 时寂跟在衢元真君身后,他轻轻抬头,低垂的发遮住他大半的眼眸。看着衢元真君的背影,他眼中竖瞳乍现,隐约露出些危险的警惕之意。 他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他看得出来吗? 不,不会的。他一向掩饰得很好。 衢元真君伸手扣住了时寂的脉息,眉头随着脉息的跳动,一点点轻轻皱起。 屋内突然陷入一种良久的、诡异的安静之中,落针可闻。 衢元真君抬头,对上时寂的视线。 他的眼神好似警惕的动物,带着自以为凶狠的警告。 衢元真君轻笑着摇摇头,“无心之人,无药可救。” 空气突然凝滞。 “无心?!” 姜风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茫然地看着衢元真君,“无心是什么意思?” “脉主心,他没有脉息。” 衢元真君的话与先前陆鸣脩的一模一样,只是他语气却十分笃定。 “不可能!” “你胡说!”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驳。 普通人是不能离心而活的,因为心是人之本源所在。只有邪修魔修,才会用异端邪术,得离心而活之法。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心。 而无心的人,是没有情的。 灵府蕴藏于心脏之中,七情六欲亦因心脏而生。随着心脏每一次的跳动,人最基本的感情,在血脉中融合。 若是无心,那他说的喜欢算什么? 姜风遥黑亮的眼中带着抗拒,像一头怒气冲冲的小兽,“他有脉息!一定有的!只是很微弱罢了!” 她赌气一般扣上时寂的手腕,急切地像是想要证明些什么,“看!是有脉息在跳动的!” 衢元真君摇了摇头,“这并非是心脏跳动产生的脉息,而是灵力在脉中游走,让你们误以为是脉息罢了。” “不可能!” 姜风遥突然便红了眼眶。 她倔强地瞪着衢元真君,却说不出来别的话,只是重复着,“我的阿寂不可能没有心!” “他的灵力在脉中游走,却无灵府可归。正因如此,神魂无处安放,才会有分离之症。” 时寂眼眸倏地一暗,终究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他用灵力模仿出的脉息跳动,还是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他脑中混乱一片,如同被波澜搅动,卷起巨大的漩涡。 几欲无法思考。 师尊会不要他的。 没有人会要一个无心无情的怪物。 他才听到师尊说了喜欢。 他不能没有师尊。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能见光的鬼魅,自以为很好地遮掩着一切。 然后被人一点点剥开在阳光之下。 他甚至不敢转过头去看姜风遥的眼睛,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失望、厌弃。 而姜风遥只是瞪大了眼睛,再说不出反驳的话,如遭雷击。 她无措地搓揉着掌心,看着衢元真君。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微弱的脉息,分离的神魂…… 可他怎么会没有 心呢?明明有的。 她听到他说“喜欢”了。 她看到他眼睛里的情绪了。 难道在她懂得了这些异样的情愫之后,又告诉她全都是假的吗? 这让她怎么相信呢。 他怎么会是无心之人呢? 屋内的空气几乎让人感到窒息。 衢元真君好奇地看着二人骤变苍白的面色,“怎么露出这种表情?他是你什么人?” 姜风遥的视线散成一片模糊的影子,心悸到呼吸困难。她好像良久才听清衢元真君的声音,眼神茫然地汇聚到时寂的身上。 “他是我……徒弟。” 仅仅只是徒弟。 时寂像是被人按入水中,脑中嗡鸣一片。 依旧只是师徒啊。 听到的喜欢,原来都是假的啊。 铺天盖地而来窒息般的痛楚几乎将他淹没,浑噩的脑中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不可以失去师尊。 “你胡说……你胡说……” 他喃喃地念着,眸中一片失焦的暗色,“我有心的……是你胡说……” 他明明在此刻感到心痛。 细细密密的龙鳞自颊边浮现,竖瞳以一种危险的眼神将衢元真君锁定。 “都怪你胡说……” 衢元真君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本体应该是龙吧。龙族体质强健,灵脉宽阔,因此才能离心而活。” 姜风遥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神只呆愣愣地看着时寂。她捧出娇娇软软的身躯,摇了摇头,“不是。他是蛟。” “嘶。龙首而蛟尾。”衢元真君吸了一口气,“不,不对。他应该有龙族血脉才是。” 对此,姜风遥也早有猜测,她只是有些不明白罢了。 龙族为保持血脉纯净,向来不与外族通婚,连死后尸身也要葬于龙墓之中。 一条蛟身上,怎么会有龙族血脉? “龙族与人通婚,可生蛟。则龙首而蛟尾。”衢元真君打量着时寂,“我记得数千年前,龙族有一龙女,不顾反对,私自与人通婚,惹得龙族震怒……” “你胡说!” 时寂的怒吼顿时化作龙啸的厉鸣。银光闪过,娇娇钻入他眉心之中,骤然变作人身蛟尾的模样。 时寂竖瞳的眼中露出浑浊的恨意,如同一道锐利的芒,几乎要刺穿衢元真君。 第60章 都怪他胡说。都怪他胡说。 师尊一定会厌弃自己的。 “阿寂!”姜风遥见他竟再次强行融合神魂,竟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眼中隐约可见魔气缭绕,脸上顿时露出急切之色。 她上前拉住时寂的手,“阿寂!你干什么!” “你看你,急什么。”衢元真君仿佛并不在意,一脸风轻云淡,“我不得先问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啊。” 龙鸣的厉声引得周围草木簌簌震荡,隔壁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风异嗷嗷呜呜的声音顿时传来。 “不好!”衢元真君脸色一变。 “龙鸣打断他的融合了!” 只见他身形一闪便急色匆匆地出了房间,“我先去看看!”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下姜风遥与时寂二人。 “阿寂……”姜风遥小声地唤他,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你……” 她像是想说些什么,又怕是刺激到时寂。终究是没说出口。 时寂强行融合神魂本就未得到及时恢复,刚刚再次融合,已是强弩之末。 苍白的脸颊上看不到一丝血色,他转过头看向姜风遥,艰难地开口, “师尊……别听他胡说……” “阿寂……你真的没有心吗……”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衢元真君没有理由骗人。 阿寂是自己不知道吗? 还是有意瞒着她呢? 她的话顿时让时寂眼中露出慌张的神色来,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姜风遥,“师尊……我有的……我有心的!” 他慌乱地解释着,乃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他拿起姜风遥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师尊你听啊!你快听啊!我有心跳的!我真的有!” “咚咚——咚咚——” 正如他此刻的表情,她掌心感受到的微弱心跳也是那样的慌乱。 有冰凉的泪落在姜风遥的手上,时寂的眼眸在苍白面色的掩映之下更显出一种妖冶的红来。 “师尊,他真的在胡说……” “师尊,别不信我……” “我真的很喜欢师尊……” 姜风遥迟疑了。 脉息可以作假,心跳也可以作假吗? 她应该相信阿寂的。 哪怕是自欺欺人的相信。 她脸上露出的迟疑让时寂更加慌乱起来,他几乎手足无措。 “师尊……快信我啊!” 姜风遥忽而听见耳边传来“撕拉”一声清脆的裂帛。 “阿寂!你干什么!” 时寂的手不知何时化作锋利的爪。龙爪破开衣物,露出胸口白皙的皮肤。 只见时寂心口的皮肤之上,竟赫然露出一道蜿蜒而狰狞的疤痕。 “师尊……我有心的!我给你看!我有心的!” 他通红的眼眸中露出近乎偏执的疯狂来。姜风遥握住他的手,却撼动不了分毫。 眼泪顺着面颊滚落,利爪沿着疤痕一点点破开,露出其中鲜红的血肉, “师尊,你看啊……” 第49章 它是因你而跳动的………… “你疯了!” 鲜血自他的心口流出,沾了满手刺眼的血痕,滴滴答答落下。 时寂的心脏处空空如也。 也并非是什么都没有。 蜿蜒缠绕的血脉承托起空荡荡的心口,镂空勾勒出心脏的模样,仿佛是以血脉滋生而成的另一个心脏。 “噗通——噗通——” 微弱地跳动。 时寂茫然地看着自己被剖开的心口,迷茫、惊讶、喜悦,各种复杂的神情填满了他的眼眸。 原来自己所感受到的心动与心痛,都是真的。 在被剖心千年以后,他的血脉以这样的方式,挣扎出对她的心动。 他用鲜血淋漓的手握住姜风遥,眼中带着狂喜的偏执,“师尊你看……我的心就在这里啊……它是因你而跳动的……” 滚烫的鲜血似乎灼痛了姜风遥的手,胸口狰狞的伤疤、空荡荡的心脏、离体的神魂,无一不在诉说着时寂所遭受的一切。 窒息的心悸几欲将姜风遥包裹,心口处传来拉扯一般的痛。 “阿寂……阿寂……”她慌乱地想要捂住时寂剖开的伤口,又怕伸手便弄疼了他,“阿寂……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时寂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 两次强行融合神魂,又行剖心之举,早已让他成为强弩之末。 他鲜血淋漓地跌进姜风遥的怀中,“师尊……阿遥……喜欢你是真的……有心的……” 他的气息逐渐变得微弱。 姜风遥无措地抱着他,鲜血几乎沁透她的皮肤。她尝试用灵力抚平时寂的伤口,可所有的灵力在触及那狰狞的伤口之后,都于事无补。 “怎么恢复不了……怎么恢复不了……” 一次又一次的慌乱让她眼眸中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泪自第一次落下之后,仿佛轻易便能凝聚,一点一点洒在时寂的胸口之上。 她生出一种即将失去时寂的惶恐。 即使衢元真君说过,时寂是因龙体强健之故,可以离心而活。可是他又一次地剖开了自己的心脏啊…… 那道早已存在的狰狞伤疤,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她将他放在榻上,慌乱地用灵力覆盖着他的伤口,转身奔走,“我去找衢元真君来……我去找衢元真君……” 草木的清香依旧停留在鼻尖,温暖的怀抱却骤然消失,失血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点点地变冷。 时寂眼神涣散地看着姜风遥离开时的重影,蛟尾无力地垂落,眼中露出绝望地痛楚。 师尊走了。 她终于还是不要他了。 “衢元真君!”姜风遥刚出门便一头撞上衢元真君。她焦急地身形几乎快把衢元真君撞得一个趔趄。 “你干什么了?!” 衢元真君一脸震惊看着她。那满身的鲜血仿佛盛开的靡丽花朵,一双惊惶的眼眸无助地看着他。 他一脸疑惑地走进屋内。 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你们干啥了?!”衢元真君一脸莫名其妙,“我这才离开几刻钟,你们这血呼啦的是想干嘛?” 姜风遥嗫嚅着不知该作何回答。 “好家伙,连心都给剖开了。”他看着时寂裂开的胸口,露出一脸早知如此的神情,“看!我就说他没心吧!你们还跟我犟!” 说着他还砸了砸嘴,“不是我说,你这做师尊的也太狠了点。他就是真不肯承认,你也不能生剖人家心呐。” 姜风遥尴尬又焦急地搓着掌心,不知该作何解释。 “这一天把我给忙的。”衢元真君翻了个白眼,伸出手细细探查起时寂的伤口来。 而后他惊叹出声,“嚯!竟能以血脉滋生出一个心脏的躯壳!不愧是龙族血脉,也算是闻所未闻了。” 他故作高深地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须,“看来若是有心有情,即使被剜去心脏,也会以其他的方式再度出现。真不知是先有心而后生情,还是先有情而后成心。” 姜风遥茫然地看着衢元真君,懵懵懂懂并不解其意。只听到他话中的关键,“他的心……是被硬生生剜去的?” 姜风遥心中猝然一痛, 那得多疼啊…… 可他今日,为了向自己证明他有心有情,竟再一次重复从前被伤害的行为,剖开了自己的心…… “是啊。”衢元真君点点头,“你看,心上的伤疤始终未曾愈合,还有残留的剑气。” 剑气? 姜风遥闻言一怔。 她强忍住心中的痛楚,上前看着时寂被血脉包裹的空洞心脏。那处伤痕在经年累月的岁月中早已变得陈旧,剑气却始终未曾风化。 姜风遥瞳孔骤然紧缩,“这是!” 方寸剑法! 她几乎一眼便认出,那是方寸剑法才会有的凌冽剑气! 方寸剑法是师尊给她的。 这是齐云宗的剑法。 她想起大师兄曾说过,九幽魔蛟被齐云宗第一任宗主镇压于九幽冥域之中。 如果阿寂是被方寸剑法所伤,那么阿寂的心,会不会也是被齐云宗主所剜去。 镇压就已足够,又何必再剜走他的心! 齐云向来以仁修道,从不会做这般赶尽杀绝之事。 衢元真君的灵力莹润着淡淡的青绿之色,轻轻拂过时寂的伤口,止住伤口涌动的鲜血。 “他本无心,数次强行融合神魂,本就是消耗生命力的行为。今日又被剖开心脏,只怕已是元气大伤。” 这话让姜风遥的心顿时慌乱起来。 不行。 阿寂不能有事。 “衢元真君……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姜风遥祈求地衢元真君,无措的脸上像是带着渺茫的希冀,“你是天下神医,死人都能救活了……” 衢元真君良久的沉默让她觉得心慌。 第61章 她慌乱地从须弥珠中取出那枚灵心果,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不是会卜卦吗!你一定是算到了才会让我们去取的对不对!阿异的挽脉藤已经用上了!这个是给阿寂用的对不对!” 她甚至不敢再看衢元真君。 生怕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衢元真君的眼神凝聚在那枚灵心果之上,叹了口气,“要想救他,只有两种办法……” 姜风遥闻言猛然抬头看他,眼中带着无限的希望。 “其一,建木道心。只要将建木道心给他,一切迎刃而解。” “不可能……”方才还充满希冀的脸瞬间变得灰败,露出无望的光。 且不说建木道心早已失踪多年,即使道心仍在,此乃齐云之始,怎会轻易给他…… 她垂着眸,声音艰难而滞涩,“那第二种方法呢……” 衢元真君看着姜风遥,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你能找到他的心脏吗?” “什么?”姜风遥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像是不解其意。 “你猜得没错,灵心果的确可以救他。”衢元真君说道,“若以灵心果代替心脏,归于灵府,可得一时之解。只是……” 他看了一眼姜风遥一脸认真而急切的神色,后又说道:“只是灵心果终究只是植物,蕴含能量始终有限。即使代替心脏,不出一年也会枯萎。届时若不能找回他的心,纵使神仙,无力回天。” 姜风遥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紧紧抿着唇,“如果一年之后,我再找来另一枚灵心果呢?” 衢元真君:…… 您搁这钻空子呢。 他摇了摇头,“不可。只有一次机会。” 一时之间,姜风遥脑中千回百转。 既然是齐云之人剜掉了阿寂的心脏,那么她回去问问师尊,也许能找到线索……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时寂苍白的面颊和毫无血色的唇,“那就这样做。以灵心果代之。” 衢元真君没再多说些什么,只看着时寂被剖开的胸口,像是玩笑,“倒是不必麻烦我再费心剖开了。” 衢元真君以手掐诀,引出数道颜色各异的药汁,围绕在时寂的伤口周围,逐渐沁润进那陈年的伤疤之中。 “唔……” 时寂像是受到某种剧烈的疼痛,闷哼一声,而后骤然挣扎起来。 姜风遥慌忙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阿寂……忍一忍……没事的……” 她的声音好像瞬间变让时寂乖巧下来。 时寂依旧昏迷不醒着,只是手却无意识地反握上了姜风遥,紧紧地捏住。 时寂的力气很大。 即使知道他是九幽魔蛟的身份,姜风遥依旧下意识觉得他只是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徒弟。 她没想到他的力气大到这般地步。 化神境的她推不开他。 她只轻抚似的轻轻揉了揉时寂的脑袋。 “得麻烦你,把他伤口上的剑气化开。” 姜风遥看着伤口上覆盖的方寸剑气。 那是一道很利落的伤口,又小又深,几乎能看出来只用了一剑,便毫无犹豫地剜下了他的心脏。 这需要极其精细的功夫。 方寸剑法,以方寸而开,以小见大。 姜风遥对这套剑法不过熟悉了七八成,依旧只会大开大合的招式。 事实上,她不太理解什么叫以小见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为了阿寂,她必须会。 剑诀在脑中默念,澎湃的剑意在灵脉中奔涌。她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强忍住剑意带来的心悸,一遍又一遍地压缩剑意。 灵脉中传来剑意被压缩后的胀痛,心悸的感觉几乎达到顶峰,将她吞没。 她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掌心紧握成拳,终于在一遍又一遍的压缩之后,将剑意凝聚成那伤口的大小。 剑意出手,以劲气而化。 姜风遥几乎是立刻便感觉到,伤口上的剑气,实力远远在她之上。 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两股剑气相遇,依旧死死纠缠撕咬,不让分毫。 姜风遥咬住下唇。 不行,不能输! 源源不断的剑气从体内压缩而出,几乎要耗尽姜风遥的所有。心悸的感觉让她眩晕不止,喉间传来腥甜的血腥气味,她只强撑着一口气,才没能晕倒过去。 像是有裂帛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年的伤疤露出鲜红的血肉。 “可以了!” 随着衢元真君的喝止声响起,姜风遥脑中紧绷着的弦一松。 “噗嗤——” 她眼前花白一片,任由心悸的感觉将她淹没。 衢元真君:! 不是!我先救谁啊! 第50章 咪咪,他们为什么叫你丧…… “阿寂!” 苦涩的药汁刚灌入口中,姜风遥猛然惊醒。 白野一手端着药看她,“你醒啦。” 她四下打量,自己仿佛并没有晕过去多久,青色的灵心果依旧还被衢元真君拿在手中,陆鸣脩在屋内用小吊炉熬药。 “都怪你。”衢元真君努了努嘴,“今日卜卦,本不宜见徒的。因你打破机缘,定会横生枝节的。” 陆鸣脩:…… 您要不直说是因为怕丢脸就完了呗。 “罢了。鸣脩、阿野,为我护法。” 姜风遥眼见时寂伤口上的剑气已然褪去,不由得松下一口气来。 陆鸣脩与白野四手划出残影,繁复的诀印逐渐浮现,屋中青光弥散,形成一个生机勃勃的结界,包裹住时寂。 翠绿的灵心果仿佛真实的心脏,还在衢元真君掌心轻微的跳动,那充满生机的绿色仿佛代表着某种新生。 随着时寂胸膛血脉的每一次震动,衢元真君以手画印,取出心间一丝血脉,滴落至灵心果之上。 灵心果青翠的表面逐渐浮现生长出鲜红的血丝,蔓延生长,直至将灵心果包裹,跳动出与血脉同频的震动。 姜风遥看着那颗灵心果,就像是……以阿寂血脉滋生出的真正心脏…… 衢元真君将灵心果缓缓放入时寂的胸膛。 骤然之间银光乍现,灵心果仿佛找到了归处一般,以迅速而奇异的姿态疯狂连接时寂的血脉。 姜风遥眼中露出惊喜,“好了吗?!” “还有最后一步。”衢元真君摇摇头。 他的额角逐渐渗出些汗水,掌中灵力始终小心翼翼地掌控着灵心果的跳动。 当最后一丝血脉的连接已然完成,衢元真君的声音突然传来,“结生机阵!” 陆鸣脩与白野掌中诀印变换,笼罩在时寂身上的青光顿时急速收拢,聚于心口之处。 衢元真君的手指飞快地划出诀印,银灰色的纹路在空气中轻轻浮动,符文最终落于那颗绿色的心脏。 心上的伤口逐渐愈合,青绿的灵力逐渐消散于空气之中。 “好了。”随着衢元真君动作的结束,姜风遥松下一口气来。 欣喜之感顿时涌上心头,她连眼眶都觉得发热。 阿寂他…… 终于不再是无心之人了…… 即使是以草木代替,可那颗心,终究还是重新跳动了起来。 “他还需服用一段时间的药,以帮助灵心果顺利融合。”衢元真君嘱咐道,“虽然神魂因灵府有归,可以融合。但这段时间切忌不可强行挥霍灵力,以免耗尽灵心果中的能量。” 姜风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多谢真君。” 等到二人说完,陆鸣脩这才看向衢元真君,大约是要说离山秘境魔修现世之事,“师尊,弟子有事禀明。” 衢元真君挥了挥手,与其一同踏门而出。 姜风遥看着沉睡中的时寂。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时寂的胸口,那里的伤口在衢元真君的帮助下早已愈合,只露出一道积年的狰狞伤疤。 那是一道锋利的剑伤。暗红色的伤疤在白皙的皮肤之上尤为显眼,交叠着新生的剖痕,深深浅浅地交错着。 手掌之下,有清晰有力的跳动传来,“咚咚——咚咚——” 姜风遥的眸色在屋内的光影下变得复杂,她看着时寂漂亮的脸庞,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羽扇般的阴影。 那是她很少感受过的愁绪滋味。三百年来,她能吃能睡,活得没心没肺,即使是天要塌下,她也只顾眼下。 心中从未有过担忧,也从未有过牵挂。 然而如今,她总觉有思绪万千,却说不出口。她抚摸着时寂的胸口, “阿寂,你来齐云……究竟为何?” 到了这个地步,她自不会再单纯地相信时寂前来齐云,只为拜师学艺。 他被齐云第一任宗主镇压近千年,又被其剜心以致神魂分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齐云于他,仇怨已深。 他来齐云,所为报仇,还是仅为找心? 可他又为何要拜入自己门下呢。 第62章 那般乖巧,那般懂事。 都是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吗? 那他口中的喜欢,又究竟是真是假呢? 他全然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姜风遥不敢赌,也不知道该怎样厘清这混乱的关系。 她与阿寂,如今还能算师徒吗? 事实上,她很清楚地知道,出于理智的考量,她应该将时寂逐出师门。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自己却是有私心的——她舍不得阿寂。 当初知道他是魔时没有放弃他,现在明白了他于齐云的仇怨,也不想放弃。 她觉得自己有些任性。 从前有师尊,有大师兄为她兜底,上山摘桃下河摸鱼,总闯祸也就罢了。 可这次却不一样。她知道,一旦时寂的身份被发现,逐出齐云是迟早的事。 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不愿意放弃阿寂。 她甚至觉得自己昏了头,乃至于脑中萌生出一个念头——不然与阿寂游历天下也好,让他离齐云远远的便是。 可阿寂愿意吗? 他会放弃他前来齐云的目的吗? 姜风遥茫然地看着时寂的脸出神。 “姜道友?”陆鸣脩从廊下窗户探出个脑袋,他咧嘴一笑,“还得劳烦你,师尊想知道那日遇见魔修的具体情况。” 姜风遥闻言点点头,跟随陆鸣脩而去。 陆鸣脩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天下魔修,大多行走于魔域之中。此次魔修现世,只怕他们会另有所图。我药神谷向来避世不出,但此等关系天下苍生之事,师尊还是想知道得详细些。” “不算什么麻烦事。”因着心中牵挂时寂,姜风遥只是随口客套。 等见了衢元真君,姜风遥事无巨细地将当日魔修所见所谓一一告知。 “你的意思是说,那两个魔修竟懂你们齐云阵法?” 见姜风遥点头,衢元真君便问:“有没有可能,是你们齐云有与魔修暗中勾结之辈?” 他这话问得直接,姜风遥脸色一顿。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否定道,“齐云阵法精妙,即使是精通阵法之人,也不可能在不惊动结阵之人的情况下,毫无声息地出现在阵法之中。” “抱歉。”想是有些冒犯,衢元真君歉意一笑,“我对阵法不甚精通,故才有此一问。” 姜风遥抿了抿唇,“我猜,也许是结阵之人技艺不精,阵法出现漏洞,这才被魔修钻了空子。” 这是这话一出,她自己也泛起了嘀咕。 连大师兄都未曾察觉的漏洞,那两个魔修,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还是他们一早便知道,阵法有漏洞? “或许吧。”衢元真君没再多问,只是眉间轻轻皱起,“魔修久不现世,如今乍然而出,恐有灾殃将至。” 姜风遥有些失神,倒是想起一事,只从须弥珠中取出一张药单,“还得一事要麻烦真君。我还想在谷中换些药材,不知是否方便。” “又来?!”衢元真君瞳孔地震。 他不情不愿地接过药单,咂了咂嘴,“每次你们齐云宗的人来,准没好事!上次那个丫头过来,摘了我三百年的药材。这次要的东西又是些奇珍异草。” 姜风遥挠了挠脑袋,讪讪一笑,底气颇有些不足,“条件您尽管提……尽管提……” 只要大师兄给得起…… 衢元真君白了她一眼,倒没多说什么。只说道:“其余药材倒是都有,只是这噬魂草,我们药神谷可长不出来。” “嗯?” “这是只生长于魔域之草。” 姜风遥哦了一声,倒也没太在意,只诺诺记下,回去复 命便是了。 “对了。”衢元真君随口一提,“方才你心悸昏迷,我为你把了一脉,你的心悸症是从小的症候?” 姜风遥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只老老实实地点头,“从小便这样。泡灵池会有所缓解。” “也有些古怪。”衢元真君唔了一声,“心悸是弱症,而你的灵脉却跳动强健,且不同于常人……” 这话姜风遥听谢鄞也讲过,只是向来没放在心上。 “倒像是……”衢元真君迟疑了片刻,“有两股力量相争……” 说着他像是玩笑似的看着姜风遥,“你别是把你徒弟的心给悄悄吞了吧。” 说者无心却是听者有意。 姜风遥呆愣地摸上心口,其中跳动却与常人并无任何不同。 两股力量相争? 难不成阿寂的心在她这里? 这个结论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且不说她两百岁的时候才上齐云,而心悸的症候却是从小就有的,更何况,她根本没在任何时候接触过什么心脏。 然而她心中始终因这句话,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看着姜风遥呆滞的脸庞,衢元真君想着也许是话说得太过,把她吓着了。 便说道:“我不过玩笑一句。有些人生来便有两幅心窍,倒也不是稀奇事。” 姜风遥木木点头,大脑像是放空一片,又像是思绪万千,只机械地转身回走。 她刚行至时寂的房门,一股危险的直觉突然席卷全身,让她无端打了个激灵,脑中顿时清醒。 房中似有人声传来。 正欲推门的手一顿。 “别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们可是奉主上之命,专门来带您回去的。” 这个声音让姜风遥觉得有些耳熟,还未曾想起来是谁,又听得另一人说道:“您消失了这么久,没想到竟是灯下黑,躲到齐云去了。” “若非上次您秘境露面,我们还不能发现您的踪迹呢。” 姜风遥脑中顿时电光石火,这声音!是一清二白那两个魔修! 她几乎要气笑了。 怎么个意思?! 针对她呗。 她进个药神谷,又是找机缘又是手搓炸弹的,还出卖徒弟色相的,差点连徒弟都赔进去了。 怎得这俩魔修出入这里就跟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等于是这些苛刻进谷条件就卡她一个人呗。 “滚!” 屋内传来时寂气息不稳的声音。 姜风遥不懂声色地在房间周围落下一个禁制结界,转身便欲去通知衢元真君。 胆子还真大,竟敢往人老巢闯。 “您就别做无谓的挣扎了。齐云终究不是您的归宿,您还是乖乖跟我们回魔域吧。” “是啊,毕竟我们还得唤您一声少主呢不是。这么多年,主上对少主可是万分想念呢。” 少主? 一声少主,姜风遥如遭雷击,呆愣在地。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茫然地推开门去,双眼失神地看着神色苍白的时寂, “阿寂……他们为什么叫你少主……” 第51章 别看我! 时寂是被一股力量强行唤醒的。 他眼眸在屋中找寻,却不见师尊的身影。他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是师尊抛下他的手离去。 师尊果然不要他了。 眼前出现的,只有十分讨嫌的二人。 他们浑身魔气缠绕,冠冕堂皇地叫他少主,意欲带他回到魔域。 他知道这二人的目的,自他在秘境暴露的那一刻,就一定会有这一天。 那个人不会轻易放过他。 “吱呀”一声,门被乍然推开。 突如其来的光线晃得时寂闭上眼睛。 等他再度睁眼之时,逆着日头的光芒,师尊就那样呆愣地站在门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地问他, “阿寂……他们为什么叫你少主……” “看不出来吗?”木一清轻佻地笑,“他跟我们一样,都是魔修啊。” “可怜齐云正道,竟收一个魔修为徒。” 时寂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关于他所有的肮脏与不堪,终于全部暴露在阳光之下了。 在经历剖心的辩白之后,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勇气。 无论如何解释,师尊也不会信的不是吗? 即使他将心口划破得鲜血淋漓,她依旧放开他的手离他而去了。 他只是一个,没人要的怪物。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无边的恨意便将他淹没到快要窒息。 恨她厌弃自己。 恨她将要离自己而去。 仿佛就像是为了印证那两兄弟的话。 乍然之间,黑气涌动,心魔横生,魔气几乎瞬间将时寂包裹。 再度睁眼之时,从前那双乖巧澄澈的眼眸中,黑雾弥散。 姜风遥下意识退了一步。 一个被建木老祖封印于魔域,一个被齐云宗主镇压于九幽。 她从未想过九幽魔蛟竟与魔域之主会有关系。 她看着魔气缭绕的时寂,眼眸中的冰冷几乎让她觉得陌生。 “阿寂……”她声音颤抖地开口,“你上齐云,是否只为报仇?” 报他被镇压剜心之仇。 第63章 报魔主被封印囚禁之仇。 时寂闻言身形仿佛微微一颤。 原来师尊是这样想他的。 难怪她会离他而去。难怪她会不要他。 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终究是未曾说出口。 即使他以剖心之举向她证明,她依旧未曾相信。苍白的辩驳又有何意义。 更何况,他一开始的目的,原本就不清白。 姜风遥的眼圈绯红,时寂的沉默让她觉得害怕。 到了这种地步,她既怕从时寂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又怕他虚与委蛇地否定。 更怕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会无条件地相信。 “阿寂……你说话啊……” 她的眼神中几乎带着祈求。 说点什么吧。 随便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 时寂什么也没说。 屋内浓重的魔气几乎瞬间便迎来了衢元真君的注意。他匆匆赶来,脸上露出些震惊之色来, “大胆魔修!竟敢强闯入我药神谷?” 这话让姜风遥猛然回神。 她定了定神,眼中恨意骤然迸发,狠狠地瞪着一清二白兄弟二人。 她仿佛像一头自欺欺人的鸵鸟,倔强地认为如果不是这二人戳破,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破风之声瞬间响起,剑气比声音更快地逼至二人面前。她的脸逼近二人面前,每一击都用尽全力,带着必杀的决心,“今天便叫你们有来无回!” 剑锋刚猛,逼得二人立刻抽出软剑,与她对起手来。 软剑柔韧,正是以柔克刚之势。魔气如同黑雾,与软剑相辅相成,如同水蛇一般灵活缠绕上悟心。 姜风遥手腕一震,一股劲气,甩掉附着的黏腻魔气。 方寸剑法的剑诀在灵脉中游走,有了上次为时寂消解剑气的精巧,方寸剑法的剑意仿佛更甚从前。 眼见姜风遥拖住这魔修二人,衢元真君神色一凛,“迅速吩咐下去!结护宗大阵!定要生擒这魔修二人。” 陆鸣脩与白野依言照办。 剑光如虹,霎时凝成豆大的实芒,直逼二人而去。姜风遥紧皱秀眉的脸顿时放大在二人面前,锐不可当的剑意让他们瞳孔骤然紧缩,急速退去。 饶是如此,依旧是避无可避。 锋利的剑芒带着毫无退让的杀意,狠狠钉上木一清的肩膀。 一滴冷汗自木一清额角低落。他看见肩上那柄漆黑的重剑,若是再晚半分,这柄剑定会贯穿他的胸膛。 “撕拉”一声裂帛脆响,姜风遥收回悟心。 木一清的肩上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鲜血夹杂着魔气,如瀑流下。 他毫不在意地轻轻哂笑,“很厉害的剑法。可惜,对我无用。” 浓重的魔气覆盖上伤口。 木一清突然脸色一变,“这是什么剑法?!” 魔气覆盖后的伤口并无任何转好之兆,依旧不断地有鲜血涌出。木一清脸色骤变,“魔气竟不能恢复伤口?” 透支天地业力的魔修,身体不必寻常修士,普通的伤口用魔气即可修复。 然而这一剑的伤口,魔气竟毫无作用。 姜风遥神色一滞,视线突然落在时寂的身上。 她这才明白,大概方寸剑法对魔修造成的伤害是难以修复的。 时寂心上的剑气,折磨 了他千百年的时光。 时寂的龙角在不知何时露出,庞大的蛟尾蜷曲在地上。浓黑的魔气将那曾经亮晶晶的银色浸染得毫无光彩,露出一种颓然的灰败来。 仿佛是察觉到姜风遥的目光,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第一次用魔气缭绕的双眸与姜风遥对视。 在看到姜风遥近乎怔然的眼神之后,他瞬间狠狠别开了脸。 袖口猛地一甩,一道魔气如丝绸一般覆上姜风遥的眼,仿佛是气急败坏般的声音,“别看我!” 他也恨自己这幅魔气缠身的鬼样子。 更何况,她已经决定抛弃他了,不是吗? 一声悠长的钟鸣打破这片刻的狼狈气氛。谷中忽有数道强横灵力乍现,天际隐约露出一片青绿色的穹顶,光芒四溢。 那是药神谷的护宗大阵。 穹顶的光幕逐渐凝聚而成,有剑锋一般的锋利光束落下,直奔时寂与魔修而去。 有“刺啦”的轻微响声,仿佛将生肉放在铁板上炙烤的声音,木一清二人顿时脸色一白,留下一身冷汗。 龙音发出一声哀鸣,时寂的尾巴顿时在地上打了个滚。 浓黑如墨的魔气竟在那光束的照耀之下,有逐渐消散之势。 “药神谷护宗大阵,可抵魔气,可消业力。”衢元真君冷静地看着木一清二人,“你二人如此托大,竟敢往我药神谷里闯。” 他以手掐诀,光束扩散而开,形成一张青绿的光网,朝着三人急速拢去。 两人顿时催生出更多的魔气护体,缭绕的魔气之中,木二白突然抬头,幽幽低笑,“你就不想想我们为何如此托大的理由?” 魔气的催生愈发浓重,将三人团团围住,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影,有冷笑声传来,“区区护宗大阵,也想拦住我们?” 魔气中有光影不断变换,仿佛是有人在以手掐诀,隐约露出诀印的影子。 “负隅顽抗。”衢元真君唯一皱眉,掌中灵力更甚,大网猛然朝魔气扑去。 “嗤——” 绿色光网触碰到魔气的瞬间,便发出如同兵刃淬火一般的声音。 魔气在光网的逼近下逐渐淡去,变成灰蒙蒙的雾色。 衢元真君掌印翻飞,光网迅速缩拢,直将几人包裹在内。 然而魔气散去,众人神色顿时惊变。 “人呢?!” “阿寂!” 凌空有二人挑衅的声音悠远响起, “药神谷护宗大阵,不过如此!” “今日我二人便带少主先走。日后再来,药神谷定是我魔族囊中之物!” 衢元真君脸色骤变,“不可能!护宗大阵根本没有被破开的痕迹!” 他神色锐利,“通知各位长老!药神谷全谷戒严!他们一定还没逃出药神谷!务必要找到几人踪迹!” “该死的魔修!”眼见时寂被魔修带走,姜风遥神色顿时着急起来,“将我的阿寂还我!” 她提着悟心,如一阵风一般凌空跃起,循声追去。 衢元真君在半空拦住了她的去路,他如一尊大佛岿然不动,神色凝重地看向姜风遥。 “护宗大阵未破,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但……” 他的眼神锐利如针,“姜小友,你有必要和我解释一下,令徒和魔族的关系。” 姜风遥心下一沉。 衢元真君的诘问终于还是来了。 她摇了摇头,“我亦不知。” 如果不是那二人的突然出现,她也不会知道,时寂竟还有着魔族少主的身份。 衢元真君的神色中始终带着浓浓的怀疑,“但那两个魔修,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药神谷中的。” 寻常修者进谷,只能靠寻找机缘。 只有姜风遥一行人进谷,是通过外谷阵法进入。恰在此时出现魔修,如何不引人怀疑。 “护山阵法未破,他们不可能强闯。那便只能是被人悄悄带入。” 衢元真君神色平静而冷漠,“上次秘境遇魔,他二人也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阵法之中。那么……会不会也是有人故意带入……” 他话中之意,几乎已然挑明,引得魔修入阵的,就是时寂。 “不可能!” 姜风遥下意识反驳。 然而她却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衢元真君的推测,都是最合理的那一个。 姜风遥紧紧咬着唇。 阿寂真的会这样做吗? “姜小友,你是青菩真君座下弟子,自然是信得过的。可你之徒,前去齐云大抵不过几年之数,你何以这般信得过他?何以这般笃定?” 衢元真君的话如同一把重锤,字字都震荡着姜风遥的胸膛。 她只觉脑中如一团乱麻。 “师尊!”陆鸣脩的声音打破二人的对峙。 他气喘吁吁地上前,一脸惊惶之色,“所有的长老都用探灵术都找过了!但谷中并无任何魔修踪迹!” 第52章 为什么是我啊! “什么!” 陆鸣脩的话让衢元真君顿时脸色一变。他闭上双眼,似在感知些什么。 “护宗大阵与我命脉相连,并未有半分被强行破开的痕迹!” 他紧皱着眉头,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再找!让诸位长老探查得再仔细些!” 情势严峻,陆鸣脩只拱手应下。 “他们怎么可能在护宗大阵的阵法中悄无声息地逃脱!” 姜风遥脑中像是有灵光一瞬闪过,却总想不起其中关窍。她皱了皱眉,“真君别忘了,他们也是悄无声息地进入。” 第64章 衢元真君凝眸不语。 “如果阿寂是那个叛徒内奸,既有轻松进入阵法的本事,我们又何必辛苦找什么八靳蟒?” “眼下已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衢元真君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护宗大阵是药神谷千年之古阵,如果能被魔族来去自如而不惊动任何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要随你前去齐云,面见青菩真君。” 姜风遥闻言一怔。 那阿寂呢? 她张了张嘴,没将这话问出口。 他是魔族少主,大概已经与那二人回魔域了吧。 姜风遥的神色顿时失落下来,仿佛连心口也空落落的,难受得厉害。 衢元真君用最短的时间安排好谷中事宜,与姜风遥风异一道,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齐云宗。 玉蜃仙楼中,青年模样的青菩真君与小孩模样的衢元真君大眼瞪小眼。 “不可能!”青菩真君一拍桌子,“齐云设计的阵法,不可能有破绽!” “护宗大阵的坚固程度你不是不知道!那些魔修能无视护宗大阵,在谷内来去自如,定然护宗大阵有破绽!且已被魔族掌握!” 这边是衢元真君此行的目的。 齐云宗是天下第一大宗,药神谷又多医修不通阵法。当年他们的护宗大阵便是由齐云前辈设计而成。 今日造访,不过是心中有疑。 “当日离山秘境他们所闯之阵法,亦出自齐云。”衢元真君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们齐云阵法的破绽,未免也太多。” 他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分明是意有所指。 青菩真君如何听不出他话中之意,不由得脸色一变,“你是怀疑我们齐云另有所谋?” “青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齐云大部分阵法,都出自那位绝世天才之手——宴辛。” 衢元真君眸色锐利,“当年宴辛凭借建木,一手建立起你们西极齐云。纵使你无所谋,却难说他没有野心。” 他这话中之意,分明是指所有阵法破绽,是被人故意留下。 青菩真君难得地皱起了眉头,陷入一种晦暗的沉默之中。 “当年他自封印九幽魔蛟之后再无消息。有人说他飞升,有人说他仙逝。他到底在哪里……” 姜风遥本默默缩在角落,只觉脑子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时寂。一听这话,不由得猛地抬起头来。 宴辛?他就是当年镇压阿寂的齐云第一任宗主? 难道这些破绽,都是他留下的? 青菩真君露出些凝重之 意,只摇头道:“我不甚清楚。当年大师兄失踪之时,我还未曾化作人形。” “如果这些破绽真是宴辛故意所留,如今却被魔族所知。那么,宴辛的去处……” 衢元真君没将话说完,但话中之意却十分明显——他怀疑是宴辛与魔族有所勾结。 青菩真君未置可否,只是仿佛有黑云压城,玉蜃仙楼中的气氛凝重几乎让人窒息。 姜风遥却是不解。 宴辛若真是与魔族勾结,又何必花费力气镇压阿寂,他可是魔族少主啊。 “此次魔修现世,毕竟是有所图谋。此番阵法破绽,不过是为咱们提的一个醒罢了。” 衢元真君起身,转身离去,只淡淡留下一句,“你西极齐云是天下大宗,还望早做准备。” 姜风遥看着陷入沉默的青菩真君,小心翼翼地唤道:“师尊?” 青菩真君回过神来,他挠了挠头,啪嗒啪嗒掉了满地的果子。“去把阿鄞他们都叫来吧。此番情势,得让他们潜入魔域打探一番消息。” 姜风遥立刻说道:“那我也去!” 她不想就这么算了。 她还有没问完的话,要问阿寂。 “不行!你不能去!”青菩真君几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我如今也是化神境!绝不会拖后腿的!” “你……”青菩真君刚一张嘴,又十分烦躁地挠头,“反正你就是不能去魔域。好好呆在宗门里便是。” 姜风遥瘪了瘪嘴。 莫名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她吸了吸鼻子,低声絮絮,“可是阿寂还在魔域呢……我就这么一个徒弟……” “去去去!都去都去!”她难得露出这样委屈的表情,青菩真君愁得头发直掉,一脸无可奈何地表情,“我也去!都去!行了吧!” 姜风遥鼻子翕忽,发出些轻微响动来。 她点了点头。 而后转念一想,那她们都去的话,这算不算师门去魔域搞团建? 脑子被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她又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青菩真君神色古怪地看着又哭又笑的她,一颗青绿的菩元果递至她的面前,“你要不吃颗果子驱驱邪?” 姜风遥:…… 她搓了搓掌心,后又犹犹豫豫地开口,“师尊……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她向来大大咧咧,这样犹豫难言的样子倒是让青菩真君十分警惕,“什么?!” “我的心悸症……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体里,有两颗心脏……” 青菩真君:! 妖冶碧眼顿时瞪大,而后只听得“啪嗒啪嗒”,菩元果像是不要命地往地上落。 “你都知道了什么?!” 这样的反应让姜风遥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难道阿寂的心脏真的在她体内? 那么阿寂前来齐云,拜入她的门下,是否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心脏? 她垂着头,“衢元真君为我把脉,说我脉中似有两股力量相争。我便猜到了一些……” 青菩真君在心中暗骂一声衢元大漏勺。 “你都猜到了你还敢往魔域跑?!” 姜风遥:“正因如此我才要去魔域。” 至少要把阿寂的心脏还给他。 青菩真君:? 两人面面相觑,在一阵诡异的沉默片刻后突然同时开口。 “所以阿寂的心脏真的在我身上?” “好吧好吧老祖道心的确在你身上!” 姜风遥:?你说谁? 青菩真君:?你说谁? 不对劲!这对话好像有点岔了! 姜风遥迟钝地眨了眨眼,像是不敢相信“师尊……你刚刚说谁……” 青菩真君亦是一脸呆滞,“你刚刚问的是谁来着?” 反应过来的姜风遥顿时将脸拉得老长,几乎快要变形。她骤然发出尖锐爆鸣,“什么!你是说!老祖道心在我身上!” 她顿时在玉蜃仙楼中上蹿下跳起来,像只在雨林里上蹿下跳的崩溃猴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开什么玩笑!老祖道心在我身上!那不是整个齐云的命脉都在我身上了!救命!救救我!” 万一道心被人发现怎么办。 万一她护不住道心怎么办! 那她们齐云不就完了吗! 这不就是匹夫有罪怀璧其罪吗! 她一把握住青菩真君的手,眼泪汪汪,“师尊……你能把老祖道心给弄出来吗?还给老祖也好啊……揣我身上好像个定时炸弹啊……” “不能。”青菩真君摇头,“你就是老祖的选择。” 他语气微微一顿,“你还记得老祖赐宝的那张融心丹丹方吗?丹方的出现,就证明老祖已经放弃了一切,想让你融合他的道心。你便是他的机缘。” 姜风遥的脸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为什么是我啊!” 青菩真君神色高深莫测,“机缘。” 姜风遥瞪他,“这机缘给你要不要。” “我要。”青菩真君微笑,回答得斩钉截铁。 得建木道心者,必能飞升成仙。 “谁不要谁是大傻子。” 姜风遥:…… 她平复下心情,发髻被挠得毛茸茸的,“所以,我七岁筑基,是因为老祖道心的缘故吗?您破格收我入齐云,也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青菩真君瞥她一眼,“你连引气入体都不会,莫名其妙就筑了基,还真以为是天降祥瑞啊。” 姜风遥脸一垮,撇嘴道:“我还以为我也是那个气运之子呢……” 青菩真君翻了个白眼,“老祖道心都在你身上了你还想怎样?” 姜风遥闻言一怔。 对哦。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 气运之子竟是我自己? 姜风遥咧嘴,但笑不出来。 只能仰天长啸一声,“所以到底为什么是我啊!” 青菩真君只是神色平淡地问道:“所以你刚才问时寂的心脏,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还呼天号地的姜风遥神色顿时一滞,眨眼间便带上几分心虚之意。 “师尊……阿寂他……其实很有可能是……” 她搓了搓手掌心,用蚊蝇般的声音快速说道:“是……九幽魔蛟。” 青菩真君却面色如常,仿佛并未感到惊讶,“这与他的心脏有何干系?” 第65章 “阿寂神魂分离,皆因没有心脏所致。而我,在他心上的伤口处,发现了方寸剑法的剑气……” 她小心地觑了一眼青菩真君的神色,“您说,阿寂的心脏,会不会是被宴辛前辈剜下的……” 青菩真君脸色骤然一变。 只见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看来……也许我的猜测就快要应验了……” 没头没脑的话让姜风遥不由得一愣,“什么?” 青菩真君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时寂的心脏……哦不……准确来说是龙族的心脏,在传闻之中,是飞升成仙的一味引药……” 第53章 成什么仙?小魔仙吗?…… “所以,宴辛前辈是为了飞升成仙,剜掉了阿寂的心?” 青菩真君只回答她,“或许吧。” 这样的回答让姜风遥有些懵。 修者求道,若为了成仙强行剜去别人的心脏,那他的“道”还能算作是“道”吗? 她仰脸又问,“那宴辛前辈,最终有飞升成仙吗?” 青菩真君神色难明,只看着她,“你觉得呢?” 姜风遥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镇压了魔,这是他的道。 可他以人心为引,真能求到他的道吗? 这仿佛与她百年来所学的道不同。 她只说道:“师尊,我觉得这很不合理。龙族本无罪业,如果屠戮龙族便可飞升成仙,岂非与道心相悖?又如何能成仙。” 青 菩真君眸色突然变得深沉,只久久得凝视着姜风遥,似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若说宴辛前辈镇魔,是为求道。可他却在镇魔之后剜掉了魔心以求飞升成仙。那么他究竟是为了求道而镇魔,还是为了剜心而镇魔?” 若是贪图龙心可做成仙的引,而行镇魔之举。便违背了最初求道的本心。 又如何能成仙? 青菩真君突然弯起了眼睛,轻轻一笑,“你好像开悟了不少。” 姜风遥一怔。 “从前你心悸,只因你性格憨直,只知一根筋直来直去,不能与老祖道心很好地融合。看来这个徒弟,对你的悟道帮助不少。” 姜风遥搓着指尖,小声嘟哝,“可我要真能悟道……那不是不用融合老祖道心,也能飞升……” “所以我说……老祖道心是你的机缘,你,亦是老祖道心的机缘……” 姜风遥又听不懂了。 她又好奇问道:“以龙心为引,真能飞升成仙吗?” “事实上,不仅仅是龙心。传说之中,龙本是仙物。其麟可做仙甲,筋骨可抵仙骨,血肉可当仙药。”青菩真君似是思考,“说到底,不过也是传说罢了。” 姜风遥“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他们咬自己一口不就能成仙。” 这话让青菩真君弯眼轻笑,“你能懂的道理,其他人却未必懂。此传说一出,龙族变成了令人觊觎之族。也正因此,龙族这才久居龙域不出,连尸骨都不允许流落在外。” 姜风遥想起离山秘境里,龙族寻找引魂幡叶为族人招魂,不由得感叹,“难怪秘境里面,他们龙族对我们修士敌意这般大。” 青菩真君突然神色古怪地摸了摸鼻子,“事实上,他们对齐云宗的敌意,还有另一重原因……” “嗯?” “当年宴辛大师兄的道侣……便是龙族女子……” “什么!”姜风遥瞪大了眼睛。 青菩真君点点头,“当年那名龙女不顾龙族阻拦,私出龙域,并悄悄与宴辛结为了道侣……乃至于龙族大怒之下,扬言要将她逐出龙族……” “那她现在人呢?” “不知……”青菩真君叹了口气,“当年我还未曾化作人形,知晓并不多。” 姜风遥越听越觉得一团乱麻。 脑中总觉得有什么关键之处未曾想起,却又不知是什么。 这个问题,直到她与师门一齐打包去了魔域,也未曾厘清。 这一次前来魔域,除了谢鄞他们必不可少,连风异与尾尾都一起带来了。 这回真成师门团建了…… 魔域的封印结界在蚩祟山中。 据说当年建木老祖以一己之力,封印世间万魔于蚩祟山。 自此之后,这里邪祟渐长,天地业力皆凝聚于此,竟成此后魔修朝圣之地。 蚩祟山中,不见天日,寸草不生。唯有山顶一颗干枯腐朽的巨树,与树旁一处早已荒芜的小院。 青菩真君说道:“魔域的封印对魔修来说,可进不可出。贪恋天地业力至此的魔修,一旦踏入魔域,便难以再出。” “那一清二白两兄弟怎么出来的?”姜风遥问。 青菩真君神色凝重,“这正是问题所在。”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枯树,只见那干枯的树皮纹理顿时形成一个令人晕眩的漩涡。 “一为探知魔主目的,二为阿遥找到时寂。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暴露身份。”青菩真君敛眉嘱咐,“进入魔域之后,切勿被业力侵袭,扰乱道心。一旦滋生魔气,便再难出。” 众人郑重点头,先后进入漩涡之中。 “唆”的一声轻响,几人面面相觑,眼前竟像是到了一处城镇之中。 这里与外面城镇仿佛并无不同,乃至于更加热闹。然却无日悬空,无月照地,四处浑浊一片,涌动着流窜的魔气。 尾尾顿时面如菜色,一把捂住嘴,“这里臭得我想吐!” 姜风遥四下打量,发现她们好像处于一个广场,中央的大树正是她们传送而来的树。 周围魔修来来往往,皆着灰黑色衣物,神色冷漠而木然,仿佛未曾看见他们一般。 姜风遥用胳膊肘捅了捅青菩真君的腰,低声问道:“师尊……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青菩真君与她大眼瞪小眼:…… “你别问我啊!我只是根木头。” 虞知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去找个人多眼杂的地方,酒馆客栈之类的,搞清楚魔主在哪里……” 他们在街头巷角闲逛了一阵,找到一家灯光昏黄的酒馆钻了进去。 四处人头攒动,座无虚席,却总给姜风遥一种毫无生命力的灰败之感,仿佛连眼前也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灰,看什么都不清楚。 虞知眼珠轻轻一转,顺手在墙面上抹下一把墙灰便往脸上抹,一张脸顿时露出灰暗的颜色,颇有几分魔修的样子。 物理修魔? 众人眼睛一瞪,纷纷伸手抹起墙灰。 几人落座,安静地听着旁坐酒酣饭饱,吹天侃地,谈论之间,无非也就是些八卦杂谈。 “虽说如今修为涨了不少,可这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也是受够了。” “再等等就能出去了。你看两位木大人,不是已经来去自如了吗。” “等主上得道成仙,外面的天下自然是我们的。” 姜风遥:? 你们说什么?得道成什么? 哈喽?你们是魔啊大哥! 虞知闻言更是没忍住,嗤地一声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旁坐警惕看她。 虞知憋笑,“我想起高兴的事……” 那几人轻蔑地看她几眼,转过身去继续闲谈。 “我听说这次木大人估计得升至天极护法了。” “你们知道他们这次把谁带回来了吗?” “谁?” “主上消失多年的少主!” “嚯!”众人异口同声。 “我就说最近魔宫怎么新招那么多仆从侍卫。不会是因为少主的原因吧!” 姜风遥若有所思,戳了戳那人,“大哥……那什么……” 那人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没理她。只是继续搭腔,“应该是……只是少主被带回来,怎得未曾露过面?” “说不定是……” 那人话还没说完,姜风遥又戳了戳他。 “干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你刚刚说……魔宫招仆从侍卫……” “对啊怎么了?” “在哪里报名?” 那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哪里来的土老帽?出门左拐,招贤台。” 姜风遥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在酒馆中略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去。 “老祖封印一定产生了松动。”等出了酒馆,谢鄞这才说道:“不然木一清那二人为何能频繁出入于魔域。就连这些魔修也抱有希望。” “他们还对魔主成仙抱有希望呢。”虞知捂嘴嗤笑,“成什么仙?小魔仙吗?” 姜风遥:“我们先混进魔宫,这样才能准确打探到消息。” 虞知:“你那是想打探消息吗?我都不想戳穿你。” 凌无絮沉默着从须弥珠中取出一物递给姜风遥,“这是天蚕假面,若是碰上木一清那二人,别被魔族发现行踪。” 而后数只手齐刷刷伸到他面前,“我也要!” 凌无絮:…… 第66章 一行人带上天蚕假面,这才来到招贤台之上。这里左右围拢的魔修竟有不少,不停地东张西望。 虞知:“我去!魔才市场啊。” 等好不容易挤进去报了名,有领事模样的人眼神扫过他们,神色冷漠地嘱咐:“等进了魔宫,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若惹得主上生气,那便是化为一团魔气的命。懂了吗?” 众人诺诺应下。 跟在领事的身后进入魔宫之中。 姜风遥只觉五感好似被一团魔气罩住,竟看不清四周的陈设格局,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只茫然地跟着前进,不知到了何处。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脚步停下,耳边忽有不真切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少主,这里都是魔主为您挑选的仆从守卫。您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眼前罩住的魔气逐渐散去。 少主二字让混迹在人群中的姜风遥猛然抬起头,对上时寂的双眼。 阿寂! 然而时寂眼神淡漠,不带一丝情绪的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姜风 遥失落地瘪了瘪嘴。 又想起自己大概是带着天蚕假面,他许是没认出自己。 时寂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领事便指着屋中众人,“既然少主没有别的吩咐,你们便去外围守卫。” 姜风遥借机打量了一圈外间陈设,竟发现院墙之外,早已团团围住了许多守卫。几乎每隔三步便有一人。 然而阿寂身边,却无一人在旁。 怎得这么已有守卫了,还要继续招人? 而且魔主少主难道受重视到这般程度,真的需要这么多守卫吗? “等等。” 就在姜风遥心下疑惑之际,时寂突然叫住领事。 “她。”时寂指着她,让姜风遥心头顿时一跳。 然而时寂的神色只是微微一顿一顿,又很快略过了她,像是随手指了几个女子,语气冷漠,“她们,送去厨房。先前的厨房太难吃了。” 姜风遥:啊? 厨房?我吗? 第54章 这不老鼠掉进米缸里了吗…… 姜风遥糊里糊涂就被指派去了厨房。 与她一起的还有虞知尾尾等几个人,倒不至于落了单。 “我知道你们都是冲着什么来的。好好干活,魔陨少不了你们的。” 只见那领事掏出些拇指大小的黑色珠子来,随手一抛,身边诸多魔修顿时眼睛发亮,纷纷上前哄抢起来。 姜风遥见状也伸手抢了两颗,学着其他人满脸感激的样子,诺诺答谢。 等那领事模样的人离开之后,姜风遥这才大着胆子四处打量起来。 因身在其中,不知魔宫格局布置,只知时寂的居所好似一处单独的殿宇。且守卫森严,几乎随处可见魔修护卫。 时寂所在的宫殿有单独的厨房,倒是离时寂的居所不算太远。 只是这里一片昏暗,魔气流转,连灵力也觉得滞涩,无端让人觉得压抑。 眼下不是用膳的时候,厨房仆从大多无事,偷闲躲懒。 姜风遥略略一瞥,见有魔修悄悄缩在昏暗的角落,拿出刚刚领事散发的魔陨,指尖轻轻一捏,魔陨“啵”的一声碎裂,浓重的黑雾顿时弥散开来,被那魔修一口吞下。 只见他的眼眸眨眼间便变成了浓雾般的黑色,气势陡然之间攀升不少,整个人都像是被戾气包裹一般。 “师姐师姐。这是什么玩意啊。”她不动声色地挪到虞知身边,与尾尾围成一团。 说着她拿出那几颗魔陨来,“我见方才那个魔修吞噬这个之后,气势大涨。当时在秘境之中,木一清他们,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玩意,强行进入炼虚境的?” 只是她刚把魔陨拿出来,尾尾霎时色变,“快拿走快拿走!” 她小手顿时捏紧了鼻子,一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我忍不住了!要吐了!” 那魔陨通体漆黑,近乎到反光,更似一颗光滑的金属珠子。 “我看看。”虞知刚接过那颗珠子,突然掌心一抖,便见她眉心紧紧蹙起,眼眸露出茫然的空洞来。 “师姐!”姜风遥见状不妙,顿时伸手抢过了珠子。 尾尾嗷呜一口咬在她的虎口之上,让她顿时清醒过来,“快拿走快拿走!这玩意太吓人了!” 她紧紧皱着眉头,刚才触碰到魔陨一瞬的感觉让她心有余悸。 刹那之间,戾气几乎是再瞬间被引动而出,浑身好似被阴冷的感觉包裹,仿佛有声音在心底低喃,引诱着她吞噬掉这颗魔陨。 “怎么了?”姜风遥担心地问。 虞知回答得简短,“不是好东西。” “那等会找个空当,去问问师尊。”姜风遥收起了魔陨,唔了一声,“师尊他们应该在外面当守卫。” 虽说魔域不分白昼黑夜,然而仔细观察之下却发现,他们竟像是以魔气浓重程度代替白天黑夜一般。 当魔气愈发浓厚之时,周围魔修便个个如同醉酒一般,打盹瞌睡起来。也是在这时,院墙之外的守卫相互交班。 虞知给姜风遥使了个眼色,留下尾尾原地通风报信。趁着周围魔修打盹,一个纵身轻跃,从房顶上跳了出去。 “哇……” 等及跃至高处,隐约窥见魔宫全貌,姜风遥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整个魔宫竟空悬于一处悬崖绝壁之上,重重叠叠的殿宇仿佛镶嵌于整个莽莽山体。随着魔气浓重,隐约只见盏盏忽明忽暗的灯火,好似幽微鬼火,壮观又诡异。 “这魔宫竟是硬生生将山体一劈为二,以人力修成如此楼阁殿宇。”虞知啧啧称奇,“这魔主还会挺会享受。” 她俩一路遮掩气息,跟随着青菩真君,直到一处拐角,交班的守卫分道扬镳。 青菩真君心神微动,而后数道人影在黑暗中唰的闪过,齐齐落在一处绝壁檐角。 “师尊!”姜风遥压低了声音,“你们有什么发现没?” “能有什么发现?给人白打工了一天。”青菩真君撇了撇嘴,“给了几颗不知所以业力珠子,又没什么用。” “业力珠子?是这个魔陨吗?”姜风遥拿出那颗漆黑的珠子。 “这是由天地最精纯的业力凝结而成的魔珠。”青菩真君说道,“普通人碰到这个,便会被勾起心底最深的嗔痴贪欲,妄生魔气。魔域之中魔气这般浓重,跟这个业力珠子逃不开干系。” “难怪刚刚师姐反应那么大。”姜风遥嫌弃地看了一眼,又问,“那我拿着怎么没事?” 诸人皆回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不好意思我忘了……老祖道心还在我身上……” “小师妹也是出息了。”虞知笑,“终于也是轮上你凡尔赛了。” “不止。”青菩真君也跟着挤眉弄眼地笑,“给你们表演一个魔术。” 说着他看向姜风遥,“阿遥,用你的灵力捏破这颗魔陨。” “啊?”姜风遥想起方才魔修捏破魔陨时的动静,犹豫了片刻后才说道:“好吧……” 一声轻响之后,破碎魔陨中溢出的魔气争先恐后地往姜风遥五官中铺面涌去。 “小师姐!” “遥遥!” 凌无絮与风异一看不好,正要抬手阻住那团魔气,却被青菩真君摇头止住。 片刻之后,吸入魔气的姜风遥睁开眼眸。眼前的魔气消失不见,竟有丝丝缕缕微薄的灵气溢出。 虞知目瞪口呆,拍手叫绝,“我勒个超绝人体空气净化器啊……” “理论上来说,只要时间足够长,阿遥能把魔域全部净化完,也没问题……” 姜风遥:? 老祖道心就给你们这么用? 她眼神飘忽地开口,“那么……我是不是能用这种办法……将阿寂身上的魔气吸干净?” 虞知:? 青菩真君:?? 这么用老祖道心更不对吧啊喂! 谢鄞要命地捂住额头,“能不能说点正事啊……你们难道没发现,这里的守卫多到不正常吗?” “发现了啊。”青菩真君一脸正经,“这一看就是监禁啊。” 姜风遥顿时一个激灵,“监禁?!” 她瞪大了眼睛,“阿寂为什么会被监禁!她不是魔族少主吗?” 青菩真君耸耸肩,“你问 你徒弟去啊问我干什么?” 于是众人兵分几路,一边寻找魔主所在之地,一边由姜风遥回去问时寂相关事宜。 黑暗中的姜风遥有些闷闷地兀自出神。 阿寂会告诉她吗? 那日他……是自己选择回到魔域之中的吗? 他本就是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与阿寂,原就是对立的关系。 她想起在殿中看到阿寂冰冷淡漠的眼神,便觉得烦闷。 即使是自己遮住了脸,她依旧有些没理由地埋怨。 怎么,遮住脸就认不出来我了吗? 第67章 她嗤地一声笑笑,笑自己怎得这般无理取闹。 却也不是。 那日在药神谷,她推门而入时,阿寂也是这样冰冷的眼神。 他就是在骗自己。 什么喜欢,什么别不要他。 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结果转头便回了魔域之中。 心脏传来令人发麻的钝痛。 姜风遥茫然地摸上心口。 她甚至不敢想,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是否也知道,建木道心就在自己身上? 她思绪复杂一路而去,回到厨房时发现尾尾竟缩在灶台边睡着了。 厨房安静,隐约有炉灶声音呼呼轻响,十分催眠,偶尔传来“啵”的轻微爆响,灶中的火星溅到姜风遥脚边,拉扯回她的神智。 “嗯?什么味道?”姜风遥鼻尖轻轻一嗅,“好香啊……” 她定睛一看,灶台边竟放着一碟小酥肉,像是刚出锅的样子,还热气腾腾地冒着烟。 姜风遥疑惑地左顾右盼,“也没人啊……这是谁做的小酥肉……” 折腾了一天本就馋了,眼前骤然出现一盘小酥肉,这谁忍得住? 她神色不自然地左右张望,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装模做样地问,“这谁的小酥肉……这谁的小酥肉……” 无人回答。 “没人回答那就是我的了啊……”她鬼鬼祟祟地伸手捏起一块小酥肉,趁着四下无人便往嘴里塞去。 “哇……好烫……”她含糊不清地在嘴里吹气,一边用手扇凉,“不过好香……跟阿寂做的有一比了……” “咔嚓。” 就在此时,安静的厨房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 “谁!”姜风遥如同偷食的小鼠,立刻警觉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在厨房四处扫过。 只见恰有厨娘甩着手匆匆从门外进来,见灶台上的小酥肉不由得惊咦一声, “咦?出去吞个魔陨的功夫,这谁炸的小酥肉?” 姜风遥摇头,“不知道。” 厨娘也没多想,“也许是少主吩咐他们做的宵夜。” 她眼眸仍有些浑浊的漆黑,于是将小酥肉递到姜风遥手中,伸手推了姜风遥一把,“你给少主送去。” 姜风遥:我啊? 这不老鼠掉进米缸里了吗? “别偷吃啊!少主生气起来很吓人的!” 她看着食盒中的小酥肉,心想你小子一天吃得还挺好。 对得起我为你奔波劳碌吗? 姜风遥越想越气。 别偷吃?我偏吃! 吃的便是你小子的东西! 她一边走一边愤愤从食盒里面掏小酥肉,咬在嘴边咔嚓作响。 “少主,宵夜。” 姜风遥本想在此刻揭开面具,可看着时寂一袭黑衣坐于窗下,神色晦暗不明的冷冰冰模样,突然就起了几分赌气的忿忿。 凭什么你没认出来我,我还主动来找你?我偏不! 姜风遥瘪了瘪嘴,气鼓鼓地将食盒递至时寂面前,看着他伸手将其打开。 “这就是你送来的宵夜?” 冰冷的声音几乎让人打了一个冷颤,全然不似从前乖巧撒娇的少年, 姜风遥瞥了一眼。 不好! 吃多了! 食盒之中,精致的瓷碟之上,只空荡荡地散落着几块破碎的小酥肉,好似残羹冷炙。 姜风遥迎着时寂的视线,一时间脑子飞速运转,硬着头皮说道:“厨房说……晚上不宜实用油腻荤腥……以免影响少主安眠……” 时寂看着她唇边隐约残留的碎屑,轻轻扬了扬唇,又很快地抿了下去。 他起身,俯身靠近姜风遥,温热的鼻息似有若无的轻拂在姜风遥的面颊,他漆黑的眼眸中仿佛带着些兴味, “是吗?” 第55章 师尊,是你自投罗网。…… 那张漂亮的面颊骤然自上而下放大在眼前,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眼微微低垂,眼眸好似一潭深邃的寒池。 姜风遥只觉整个人仿佛都被拢进了时寂身形的阴影之下。脸上不断有温热的呼吸若即若离,仿佛一柄轻软的羽毛,扰得人心痒。 笼罩在二人身边的气氛竟逐渐变得怪异,连四周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 姜风遥喉间轻轻滚动。 就像是被这美貌迷了眼睛,脑中竟生出一种想要亲上去的莫名冲动。 要命。 她脸上一热,只觉心头咚咚直跳,连汗毛也悄悄战栗起来。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躲避,昏暗光线之下,时寂原本兴味的眸色微微一凛。 不行!靠太近了! 姜风遥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蚕丝假面的触感却突然让她一个机灵,回过味来。 她还带着阿寂没有认出来的假面呢! 看着时寂那双如寒潭般漆黑的眼眸,她忽而又觉得心头闷闷的颇为不爽。 果然是近墨者黑! 到了魔域,连举止也变得轻佻起来! 知道我是谁吗就靠敢这么近! 看来果然是另所有图,那些说出口的喜欢,一定是骗自己的。 她越想越气,当下也忘了来的目的。只啪的一声将食盒盖子叩上,拉着脸便想出去。 时寂的眼神在黑暗中好似蛇般凝视着她的面庞。 圆润饱满的脸颊之上连上面细微的绒毛也隐约可见,面色透出一层薄薄的粉色来。只因撅着嘴,倒是看起来有些气鼓鼓的,像是一颗生气的水蜜桃。 时寂将唇微微抿起。 “师尊好可爱!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姜风遥:? 什么声音? 她本刚打算转身离去,识海中便突然传来娇娇欢欣雀跃的语气。 她脑中恍然大悟,这才想起自己与阿寂开放了神魂禁制,是能听见他识海中的声音的。 她的脚步一顿。 而后脸便蹭的一下红了起来。 不对劲! 自己在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啊? 都怪阿寂,认出来了也不早说! 姜风遥懊恼地挠了挠头,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羞耻,连脚趾都快要在鞋中抓出一个洞来。 还好光线昏暗,应该看不清她通红的脸。 她磨磨蹭蹭地转身,看着时寂,试探性地喊道:“阿寂?娇娇?” 时寂只是看着她,沉默着没有回应。 她又朝着时寂走近了两步,“阿寂?你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时寂依旧沉默。 姜风遥用肩膀蹭了蹭他的肩,“别装了!我都听到了!” 隔了许久,时寂才从鼻腔中“嗯”出一声来,生硬得要命。 “那你怎么不早说!”姜风遥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时寂没回答她的话,反倒是问她,“你来做什么?” 语气生硬又冰冷,哪里有半点从前撒娇的乖巧模样。 怎得这般冷淡? 姜风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莫不是被这里魔气侵染,感情变得淡薄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再次听到娇娇兴奋的声音。 “笨蛋时寂!死装!师尊肯定是专门来找我们的啊!” “噗嗤!”这话让姜风遥嗤地一声乐了出来。 只是余光瞥见时寂一副板着脸的样子,用冷冰冰的眼神扫过她,她又憋着笑捂住了嘴。 眼神明明很是期待的样子! 非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眨了眨眼,故意逗他,于是拖长了尾音,“我到这里来……当然是……来除魔卫道的啦!” 这话让时寂神色一黯。 果然…… 他就不该抱有期待。 “除魔卫道?”时寂冷笑。“师尊,我也是魔……” 姜风遥一怔,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眼珠轻轻一转,正想说话,却被时寂截断话头。 “所以,师尊是来清理门户的吗?” 时寂的脸色冰冷得像是被冻住,连声音也像是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只幽幽地盯着她。 “若真如此,你待如何?” 这样的问题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姜风遥最终脱口而出,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她心中竟无端生出一些莫名的紧张来,夹杂着些怪异的期待,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时寂,等待着他的回答。 清理门户?她想她是不会的。 即使是最初知道阿寂是九幽魔蛟的那一天,她也从未冒出过清理门户的念头。 可若她真是来除魔卫道,他会与她兵戎相见吗? 只是这样的假设太过咄咄逼人,让姜风遥觉得自己卑鄙。 明明是自己先提出了刀剑相向的假设,却期盼时寂能做出偏向她的抉择。 好像以此便能判断,他曾经说出口的喜欢,是否真心。 时寂闻言,只是突然怔住。 她果然会如此…… 第68章 大概在药神谷知道他是魔的那一刻起,她划清了与他的界限吧。 就在姜风遥脑中纷乱之际,时寂再次俯身靠近了她。投射而下的阴影几乎将她的身形全部笼罩在内,仿佛一个影子的拥抱。 时寂轻轻弯起唇角,眼眸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 “好啊。”姜风遥听见他说,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 “这样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师尊留在这里了。” 他指尖轻轻一抬,周围丝缕魔气涌动,夹杂着水蓝色的微弱灵气,像是不曾紧缚的绳索,将姜风遥圈在其中,竟成围困之势。 而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姜风遥觉得疑惑。她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身边的魔气,“留在这里?阿寂,你什么意思?” “师尊既将我视作仇敌……” 绳索般的漆黑魔气如无骨小蛇般攀附上姜风遥皓白手腕,时寂眼眸逐渐变换成蓝色的竖瞳,歪着头看她, “那么将仇敌囚禁于此,也很正常吧。” 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姜风遥动了动手腕,却发现那魔气绳索将她缠缚得极紧,竟丝毫挣脱不得。 “谁将你视作……” “师尊还是别做挣扎了。”她的话还没说完,时寂便开口打断了她。 他眼中的竖瞳露出难以言喻的危险之意,“这里是魔域,你的灵力受到压制,挣脱不开的。” 她看着腕上漆黑的束缚。作为活体空气净化器,这魔气绳索她轻而易举便能解开。 但姜风遥仍旧心下一沉。 因为阿寂的回答实在让她意外。 他的目的果然是自己。 老祖道心就在她身上,他怎么会放自己离开。 果然,从一开始的拜师,到后来胡言乱语的喜欢,都是冲着她身上的老祖道心而来吧。 她记得师尊说过,建木道心亦可以融合他的神魂。 从得知老祖道心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起,她便早就该猜到他的目的的。只是她像只将头埋起来的鸵鸟,一直不肯面对罢了。 可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姜风遥依旧还想给他一个机会。她皱了皱眉,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阿寂,你先放开我。” “师尊,是你自投罗网。” 时寂冷冷地轻笑,像蛇般的眼眸中露出阴冷的偏执情绪来,“即使师尊不要我了,我也要让师尊永远在我身边。” “没错,是我自投罗网!” 无端的委屈因这句话齐齐涌上心头,如同平静海面突然掀起的一股巨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从一开始收徒的欢欣雀跃,到后来离开胡言乱语说什么喜欢,结果到头来,竟全是自己一头热! 她鼻头焉得一酸,双眼通红地瞪着时寂,“我明明知道你是为了我体内的老祖道心!我却不肯相信!还一头热地跑来魔域找你!你既这般想囚困我!你有本事就剜开我的心取走道心啊!” 眼泪吧嗒吧嗒顺着她的脸颊落下,砸得时寂发懵。 什么心?在谁身上? 他眼中的竖瞳瞬间缩回圆形,眸色明明是冰冷的,却隐约能看出几分无措神色来。他伸手想要拭去她面颊的泪珠,“师尊……不是……” “别叫我师尊!” 姜风遥啪的一把打开他的手,解开腕上的魔气绳索,赌气一般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哎哟!你怎么跟头牛一样……” 等她还没跑到厨房门口,突然便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暗中低微的痛呼声传来,让她吸了吸鼻子,瘪着嘴叫道,“师姐……” 虞知看不清她神色,只是指了指屋顶,示意去上面再说。 咻咻两道身影悄然上了屋顶, “小师妹,你问出什么来什么没有?师尊那边说,魔宫的具体位置……” 虞知压低了声音,刚没说两句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嗯?你怎么哭了?”浑浊光线之下,虞知看着姜风遥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 她伸手戳了戳姜风遥面颊的泪珠,直到指尖传来的湿润才让她确认,面前的小师妹的确是哭了。 “你从前不是哭不出来吗?” 姜风遥抽抽噎噎,将方才时寂想要囚困她得到建木道心的事说了一通。 临了还补充一句,“亏我对他那么好!连魔域也往里闯!结果他就念着我的道心了!” 虞知:…… 真不愧是根绝世千年好木啊。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时寂是从哪里得知老祖道心在你身上的呢?” 姜风遥霎时收声,茫然地张着嘴。 “师门之中,除了我与师尊,连大师兄都是近日里才得知此事的,他一个魔修,为什么会知道这种消息?” 姜风遥愣神,而后呆呆摇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老祖道心在你身上呢?” 姜风遥立刻瞪大了眼睛,控诉道:“那他囚困我干什么!还用魔气捆我来着呢!” 虞知:…… 她一脸要了命的表情,扶着额头,露出看差生的无奈表情来,“我给你的参考书你到底看没看啊!” “参考书?你说那些话本啊。”姜风遥心虚地摇头,“师姐你也知道……字太多了,我看不进去啊……” “我知道了。”虞知恍然大悟,“你一个字没看,全让那小子看进去了是吧。” 第56章 你还真敢想啊。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虞知看着一脸后知后觉的姜风遥,教不会,真的教不会。 “刚刚师尊找到魔主的住处了。听师尊说,魔域封印的确有松动的痕迹,师尊准备加固一下封印。” 姜风遥愣头愣脑地“哦”了一声,眼神像是神游在外,一副兀自琢磨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挠了挠头,看起来有些懊恼的样子。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虞知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神思拉回,“师尊说老祖道心在你身上,加固封印还得让你来才行。” “啊?”姜风遥这才回过神来,迷茫的眼里充满了震惊,“我?” 九头虫命令奔波儿灞除掉唐僧师徒也就这阵仗了。 虞知拉着她,“咱们先去找师尊他们,见面之后再说。” 两道黑色的身影在一片昏暗中悄然穿梭,越过山崖边上重重楼阁殿宇,远远便见在山崖顶端有一处恢弘殿宇。 那里守卫并不像时寂殿前那般森严,不过寥寥数个魔修,却大多神情严肃,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虞知并未带着她靠近,而是转身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师……” 姜风遥刚 想说话,便被虞知捂住了嘴,黑暗中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姜风遥先不要说话。 她指尖凭空轻轻一划,眼前便赫然露出青菩真君几人来。 这里竟被他们撑开一方小小的结界。 “阿遥来了?” “怎么样?时寂与魔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真是魔族少主吗?” 见姜风遥进入结界,众人纷纷好奇开口问道。 姜风遥略带心虚地摇了摇头,只是反问道:“师尊,魔主的封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有松动了吗?” 青菩真君取出那枚进入魔域的玉玦,只见那玉玦之上隐约露出细微的裂缝,“这块玉玦关联着当年老祖的封印,我越是靠近前面的宫殿,裂缝就越发明显。” 他对姜风遥招了招手,“阿遥,你用神识探一探这块玉珏。” 姜风遥闭目守息,神识在她的驱使下将玉珏包裹在内。 她的灵力进入玉珏的刹那,骤然间玉珏便发出猛烈震动,发出清脆的嗡鸣响声,一阵金光霎时闪过,朝着姜风遥眉心直射而去。 姜风遥几乎来不及躲闪,脑中突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剧痛,仿佛受到了猛烈的冲击般,连神识也跟着颤抖不已。 青菩真君见状,忙把一颗菩元果往她嘴里塞,“快补补!” 姜风遥:……倒也不必。 口中又酸又苦的滋味让姜风遥瞬间醒神,下意识咕嘟一口咽了下去,一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 众人纷纷露出敬佩不已的表情。 姜风遥只见识海之中顿时金光大盛,复杂的诀印逐渐浮现而出。 心悸之感再次复现,姜风遥敛气屏息,在脑中刻画下那诀印的字字句句,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眸。 “怎么样?”青菩真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姜风遥撇撇嘴,“难吃。” 青菩真君一巴掌拍她脑门上,“我问的是老祖封印!” “大约是……学会了吧……”姜风遥挠了挠头,这话连她自己说得也没什么底气。 “好。”青菩真君点点头,“能悄无声息地将封印打入魔主体内是最好。若是被发现,到时候真打起来,我们几个会帮你拖住魔主,你趁机把封印打入他体内。” 第69章 姜风遥眼泪汪汪:……好。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她眼珠轻轻一转,“既然来都来了,我们为什么不干掉魔主,以绝后患呢?” 四周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还真敢想啊。 虞知:我不想上清北是因为我不想吗? 姜风遥:清北是哪个门派? 青菩真君语气微微一顿,“魔主承载着魔域的业力。一旦魔主身死,老祖封印破开,且业力魔气无所归属,那么魔域多年来积攒的业力便会瞬间撑破魔域,为祸天地。” 虞知:好家伙高压锅啊这是。 “师尊的意思是说,得让这些魔气必须有所归属才行?那跟培养一个新的魔主也没区别了。”谢鄞说道。 “正因如此,封印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留在原处望风的风异牵着尾尾突然划开了结界。 “遥遥!”风异气喘吁吁地凑到姜风遥面前,“你徒弟刚刚跟着人走了,也不知去干些什么。” 阿寂? 姜风遥立刻紧张起来,“跟着谁走了?” “秘境里的臭臭两兄弟!”尾尾说道。 姜风遥神色一凛。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远远便见有两团浓厚魔气不紧不慢地朝着魔主宫殿而去。 “少主,您真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是啊,那些好处我们想要都得不到呢。” “您不会真觉得那些所谓的齐云正道,能容下您吧?” 木一清话音刚落,周身的魔气被瞬间破开。时寂从魔气之中伸手拧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眼神露出蛇一般的沉郁阴冷,未发一言,只是手中的力道不断收紧。 木一清被他拧住,也不求饶,只肆无忌惮地笑,“您不会真把那丫头片子当师尊了吧。堂堂魔域少主……” 他话还没说话,便已经再难说出话来,一张魔气浸染的脸被时寂捏得几近发紫。 “少主,您这是何必。”木二白只在一旁搭腔,“等主上破开封印,飞升成仙,那魔修邪道之流,就成了她们了。魔主做的一切,也是为您好嘛……” 木一清仿佛再难忍受,砰的一声响,时寂将他捏散成一团黑雾。 “难怪这二人能出入不受封印限制,出入魔域之中,原来竟是因为没有实体。”青菩真君凝眸,“大概是钻了封印松动的空子。” 谢鄞皱着眉头,“师尊,他们言语之中,魔主似有冲破封印的打算啊。” “事不宜迟,得赶紧加固老祖封印。否则,等魔主冲破封印,只怕是难以对付了!” 姜风遥却隐约觉得心中不安,“魔主意图冲破封印,阿寂到此来干什么?” 众人小心翼翼地撑开结界,敛气屏息跟在时寂与那两兄弟的身后,潜入魔主的宫殿之中。 到了一处漆黑殿门之前,木二白轻轻叩响殿门,“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腐朽而刺耳。 逆着光隐约露出一个黑影的轮廓,站在两道半开的门中。 木二白一见那人,便立刻人半跪行礼,“主上。” 开门之人正是魔主。 魔主并未看他,只将视线停留在时寂身上,似乎打量了片刻,从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呵。” 是一个介于中年的声音,不似姜风遥想象中那般苍老陈旧,仿佛一开口就能吐出一口浊气。 青菩真君在这时突然皱起了眉头。 时寂并未说话,姜风遥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他是何种表情。 魔主在空中随手一指,方才被时寂捏成一团黑雾的木一清瞬间化成了人形。 他与木二白一样,立刻半跪下来,“多谢主上。” 魔主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时寂进入殿中,漆黑殿门再次紧闭。 青菩真君给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会意,纷纷往殿顶上越去,敛气匍匐于上。 “殿中有结界。”尾尾突然开口说道,“那个人教过我同样的结界。” 谢鄞也脸色一变,“这结界是我们齐云的结界。” 齐云的结界,再一次出现在魔域之中。 青菩真君的眉头始终紧皱。 “破开结界会打草惊蛇。”谢鄞说。 “我闻到了同类的味道。”尾尾鼻子轻轻一嗅,“上次将秘境的天地灵物,一定全部被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她晶亮的眼珠滴溜一转,“这样的话,可以不用破开结界,也能知道屋内场景。” 说着她闭目展开同样的结界,竟是以李代桃僵之法,与宫殿结界融为一体,屋内的场景通过尾尾的结界传来。 她得意一笑,“这么多天地灵物在此,他察觉不到我的气息。” 姜风遥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殿内。 大殿空旷,装饰甚少,除了房梁柱子之外,少见其他外物,只有众多天地灵物被化作了原形,丢在大殿的一个角落。 时寂与魔主一前一后地对峙着。 “九幽冥域都困不住你,真是令我意外。”魔主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你以为拜入齐云,便能翻出我的手掌心了吗?” 魔主整个人裹在一身黑袍之中,跳动的灯火之下,只露出若隐若现的半个下巴。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趣事一般,竟嗤了一声,语气轻蔑,“拜入齐云,可让你找到建木道心了?还真是天真。” 他冷冷一笑,“凭我当年的身份,建木也未曾将道心给我。你以为就你从我身上来的那点魔气,也能强抢不成?” 青菩真君无声轻叹,“果然如此啊……” 众人隐约听得其中似有隐情,隐约猜出些什么来。一时间不由得心思各异,好奇不已,只是眼前情势紧张,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下,姜风遥看不清时寂的表情,只是心中忐忑而纷乱。 阿 寂的确是为道心而入齐云,但他知道道心在自己身上吗? 时寂声音平淡而冷漠,“我已经不需要建木道心了。” “哦?不需要?”魔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你是以何种方式融合了神魂,但……没有心的人,一定会付出些代价的。” 他对时寂轻笑一声,“还是说,你已经想通了呢?不如好好做我的业力容器,待我突破封印,这一切,都将是你的。” 姜风遥骤然间瞪大了眼睛。 “业力容器?!” 第57章 杀了他,除魔卫道!…… 姜风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青菩真君的侧脸,像是求证一般, “师尊……业力容器……是什么意思?” 青菩真君的眼神始终停留在魔主笼罩的黑袍之上。在良久之后,他摇头,长长地叹息,“竟是如此啊……” 他的语气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悲悯与惋惜,“九幽魔蛟的魔气,竟是来源于此……” 姜风遥只觉一颗心好似被紧紧揪了起来,她的视线再次落回时寂身上。在阿寂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这幅半人半鬼的样子,真让人觉得恶心。”时寂平静地开口,语气中冰冷得仿佛不带一丝感情,“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做着飞升成仙的春秋大梦。” “你们这群蠢货知道什么?”像是被时寂的话刺痛,魔主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待我飞升,我便是正道!你们的牺牲,不过是为我之大道的死得其所!” 时寂不再说话,只是以一种轻蔑的神情看着他。仿佛他只是一个疯狂的傻子。 仿佛是被他这般神情所激怒,魔主周身涌动的魔气顿时浓重起来,如同大片大片的黑云,蒸腾在殿内。 “今日,便是我破开封印,一步成仙之时!” 只见殿中四溢的魔气被源源不断地吸入进魔主的体内,乃至于他身上的黑袍鼓起,蠕动着形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砰”的一声,黑袍膨胀到极限,应声碎裂,团团魔气背后,是一张令姜风遥惊呼出声的脸。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半人半龙的脸。脸的一半好似正常修士,年轻而潇洒,只是一双眼睛被魔气侵染得沉郁而冰冷。而另一半脸,却是好似一头银龙,漂亮的龙角,修长的龙须,与锐利的龙眼。 然而两张脸融合在一起,让人觉得诡异得要命,好似被融化做一堆,竟看不出哪里是分界线。 魔主的身躯也并未好到哪里去,一半人身一半龙身,连一只手臂也变成了银色的龙爪。 姜风遥惊得捂住了嘴巴,“那!那不是与阿寂一样的……” 魔主身上,为什么会有和阿寂一样的龙形,还这般扭曲诡谲。 难道他与阿寂一样,是龙或蛟? 可他这幅模样实在是太诡异了,从来没有人见过长这样的龙。 可若说他是人,那副模样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听说,很久之前,有人为求飞升,认为龙族有异,会强行吞噬龙族……” 第70章 定年看着魔主的模样,在此时突然开口。 他身为上古神兽,见多识广,却被魔主这幅样子看得依旧皱起了眉头。 姜风遥的瞳孔露出难以言表的震惊之色,“他……他吞噬掉了阿寂?!” 她震荡的眼神望向时寂,几乎不敢置信。 她几乎以此猜想,时寂到底在魔主手中遭遇了什么? “不是。”长久的沉默之后,青菩真君面色沉重地摇摇头,“那龙形不属于时寂。” 青菩真君指着魔主身后的尾巴,“那是一条,真真正正的龙尾。” 姜风遥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果然,他的身后有一条巨大的银灰色龙尾。尤其显眼的是,那是一条与时寂的蛟尾,完全不同的尾巴。 “那他吞噬掉的,会是谁……”姜风遥心中已然隐约升起一个猜测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青菩真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他吞噬掉的,应该是时寂的母亲,他的道侣……” 他的神色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下显得复杂难明,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早知如此,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唏嘘。 太多的信息冲击进入姜风遥的脑海之中,她只觉脑中纷乱一片,所有的线索串到一起,不敢置信的感觉几乎快要让她爆炸。 “他的道侣,是龙……”姜风遥看着青菩真君的侧脸,“师尊……您说过……我们齐云第一任掌门,宴辛前辈的道侣……也是龙……” 青菩真君脸上带着些沧桑,只是缓慢而僵硬地点了点头。 姜风遥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心中是什么感觉。 难以置信的震惊,得知一切的冲击,对时寂遭遇的心疼,杂糅在一起,狠狠冲刷着她的脑袋。 铺天盖地的复杂情绪像是巨浪,几乎要将她掀翻。 “所以,宴辛为了飞升,先吞噬掉自己的道侣,而后又吞噬掉了自己儿子的心脏,并以镇魔之名,将自己的孩子镇压在九幽冥域之中……” 她眼中露出迷茫,茫然地摇了摇头,“不不不,还不止如此。” 她的视线落在时寂身上,“如果说他将阿寂作为了业力容器,那么一开始的镇魔九幽,本就是一个骗局。只是为了剜心罢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阿寂的魔气从而来了……” 想到这里,姜风遥的心猝然抽痛起来。 从出生就背负了世间无妄的骂名,被剜心,被镇压千年,可阿寂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即使千百年之后,提起宴辛,也只是那个镇魔有功的齐云前辈,然而阿寂,却永远地背负上扰乱世间的预言。 姜风遥只觉再次心悸起来。有丝丝缕缕的痛苦仿佛从心上穿针引线,扎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原本明亮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些恨意,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此等恶人,不可再留。杀了他,除魔卫道!” 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全部落在她的身上。 谢鄞:? 刚刚叫你封印他你不都害怕吗? 虞知啧啧感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青菩真君:你说谁?我们吗? 姜风遥只是笃定地点了点头,眼眸中带着坚定之意,“逃窜的业力我会自请下山清除。但今日,我们必除他!” 殿中四周的业力很快被宴辛吸食殆尽。他的肌肉被魔气撑得鼓胀,连那跟尾巴上的尾鳞也隐约炸开,摩擦在黑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天地之间浓黑的业力依旧源源不断地灌入殿中,甚至隐约露出了天边明亮的一角。 众人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没有日升月落,而是浓厚的魔气将天边掩盖,不分昼夜。 看着宴辛愈发膨胀的身躯,青菩真君皱起了眉头,“他想要冲破封印!” 姜风遥却只问他,“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合适?” “我记得当年宴辛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若是现在动手,胜算太小。”青菩真君摇了摇头,“只有等他冲破封印,力竭之时,动手或有胜算。” 谢鄞沉吟片刻,“可若等他冲破封印,万一逃之夭夭,为祸人间可怎么好?” 青菩真君叹了口气,“兵行险着。更何况他此时魔气大盛,即使封印,也难说……” “那便再等等。” 当天地之间的业力几近被宴辛全部汲取,四周天光大量,突然一丝阳光破开云层,久违地映照在漆黑的魔宫之上。 四周魔修见此情形,不由得惊愕抬头望天。 “是主上准备冲破封印了?!” “解开封印之时,便是主上飞升之时!” 而殿中宴辛的身体几乎膨胀到一个夸张的极限,连面容都极尽扭曲。 姜风遥隐约听到脑海中传来玉碎之声,咔嚓地发出轻响。她敛眉沉声,“封印快要破了……” 天边突然有雷云翻滚,轰鸣声隐隐约约,由远及近地传来。紫金色的雷芒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亟待劈下。 “天雷?”姜风遥看着天边骤然出现的雷云,瞪大了眼睛,“他真要成仙了?不可能吧!” 青菩真君一拍她的脑袋,“是天罚!封印一旦冲破,魔气现世,必定引来天罚!” 宴辛的力量在此刻几乎汇聚到顶点,连骨骼也传来噼里啪啦的爆响,他看了一眼天边的雷云,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轻皱了皱眉。 他的眼神突然落在融入结界的尾尾这边,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结界,直直地于青菩真君对上。 只听得宴辛突然意味不明地狞笑一声,“班门弄斧。” 他凭空挥一挥手,带出一股浓重的魔气,只听得“啊”的一声惊呼,尾尾几乎是瞬间被他扯出结界,化作原形,与那堆天地灵物堆在了一起。 “尾尾!” 殿中的结界破开一个大洞,宴辛抬头望着青菩真君结界遮掩的方向,仿佛透过透明的空气,已然将众人看穿。 “想不到齐云之辈,竟也做梁上君子?” 青菩真君心下一沉,不曾想宴辛知觉竟敏锐到这般程度。 青菩真君与众人从梁上一跃而下。 面对半人半龙扭曲形状的宴辛,他的神色中带着难以言说的唏嘘,最终却只是凝成一声叹息,“大师兄。” “原来是老朋友了。”宴辛轻笑,语气带着叙旧般的熟稔,“青菩,当年我为宗主时,你还是棵不能化形的树。” 他啧了一声,“建木没能寻到的机缘,竟让你寻到了。” “老祖力量强大,自然不似我化形这般容易。”青菩真君轻轻扬唇,却不像在笑,“可大师兄你……真是让人意外啊……” 众人打量的古怪眼光像是让宴辛觉得恼怒,他笑容狰狞起来,“你们的确该意外,因为我即将飞升。” 他手轻轻一挥,数道魔气缭绕,顿时朝众人袭来。 “那便由你们做我飞升路上的垫脚石吧。” “动手!” 众人早已严阵以待,几乎瞬间便响起刀枪剑鸣之声,灵气与魔气相互碰撞,亮出数道耀眼的光芒。 宴辛随手挥动着魔气,眼神却落在天边的雷云之上。 而后有浓厚魔气将时寂包围,几乎形成一道实质的黑墙,他对时寂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阿寂,我的好儿子,该你为我做点什么了。” 第58章 你说什么对不起啊………… “咔嚓。” 随着最后一声清晰的玉碎在识海中响起,姜风遥猛然抬头望去,只见宴辛浑身的魔气鼓动,几欲撑开他的躯干。 在他心脏之处,隐约可见金色纹路跳动,极速闪烁着光芒。 宴辛面颊狰狞扭曲到一个诡异的程度,浓黑魔气凝聚于龙爪之上,将其对准了时寂的心口,竟是以接连不停的魔气注入其中。 那柄短小的小酥肉不知何时幻化在时寂手中,他沉着脸,一剑斩开魔气。 “无用之举。”宴辛轻蔑地冷笑。 被斩开的魔气如同流水不断,很快又拢作一团,朝着时寂奔涌而去。 “别做无谓挣扎。”宴辛扭曲的脸上挂着小,“你的心在我这里,你逃不掉。” 魔气难缠,竟与众人打得不分上下。 姜风遥的余光却始终锁在时寂身上。 黑雾一般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注入进时寂的心脏,他漂亮的面颊被魔气笼罩,蓝色的竖瞳中露出痛苦的挣扎之色。 青菩真君循着她声音看去,亦是皱起眉头,“不好!他是欲以时寂代替他承受天罚!” “阿寂!” 时寂被魔气覆盖的眼眸望向了姜风遥。 她神色慌乱,手中的中间几乎失去了章法,只一剑又一件劈砍掉身边的魔气,跌跌撞撞地朝他的方向奔来。 师尊…… 时寂闭上双眼,紧紧皱起了眉头,仿佛此时此刻,他正经历着剧烈的痛苦,灼灼煎熬。 “吼——” 一声龙鸣咆哮,带着无尽痛苦之意,几乎让殿中所有人身形一滞。一条银灰色巨蛟腾空而起,一尾砸开大殿。 第71章 黑色大殿顿时露出露出半块天空的颜色。 宴辛微眯了眯眼,看着半空的巨蛟,眼中露出好奇的惊讶之色,“竟能完全融合神魂?” 他贪婪地舔了舔唇,“看来……可以将你一起吞噬啊……” 小酥肉在巨蛟的手中,小得如同仿佛一根剔牙的牙签,但他却紧握着它。 有蓝色水柱自小酥肉引动,夹杂着数道魔气,倒流而起,直冲云霄,随着剑身挥舞之间,越来越显浩大声势。 水声轰鸣,逐渐在半空凝成一个巨大的蛟头,随着时寂一剑挥下,直奔宴辛而去。 宴辛挑眉,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举动,“若是月听用这一招,我或许还会忌惮……可惜……” 他抬手,浓黑如实质的魔气凝于掌心,被他随手一抛,与空中的水蛟**撞在一起。 两股力量相撞,立刻发出如指甲剐蹭金属般令人牙酸的声音,吱嘎作响。 漆黑的魔气如同一个无脸的巨兽,与半空的魔气撕咬在一起。蓝色与黑色死死纠缠,竟难分你我。 “可惜……你的魔气来源于我……两者相撞,你必遭反噬。” 姜风遥一看形势胶着,抬剑便要上去帮忙,却听得谢鄞高呼一声,“阿遥小心!封印要破开了!” 电光石火之间,她回头望去。只见宴辛心口的金色纹路越来越亮,竟像是一张金色蛛网,顺着心脏蔓延至他鼓囊的全身。 “轰隆——” 随着天边传来一声天雷的爆鸣,金色纹路顿时在宴辛心脏出爆开,“砰”的一声,那金色纹路瞬间归于黯淡。 封印被破开了。 魔域的魔修们顿觉禁制消失,不由得面带欣喜,任由魔气四处逃窜。 “主上真的破开封印了!” “主上成功了!” “从今以后便是我们的天下了!” 啪嚓一声霹雳天雷,竟是分两处奔袭,一处劈在宴辛怪异的躯体之上,一处落在时寂的蛟身之上。 半空的魔气与水蛟被骤然劈散,殿中顿时有焦臭之气传来。只听得宴辛闷哼一声,神色凝重起来。 所有的魔气几乎以一个更快的速度朝着时寂灌顶而去。 时寂被天雷击中,吐出一口血来,只勉强保持着人身蛟尾的形态。 “阿寂!” 姜风遥一抬头,便是他摇摇欲坠的模样,顿时腾空跃起接住时寂。 然而那魔气依旧源源不断地朝时寂的体内涌去,姜风遥悟心一剑砍去,竟无丝毫作用。“该死的魔气!” “师尊……”时寂的眼眸被越来越浓稠的魔气覆盖,他紧紧皱着眉头,仿佛是下意识的举动,用龙角轻轻蹭她的脸,“师尊……对不起……” 他的话让姜风遥鼻头无端一酸,“你说什么对不起啊……” 明明是她先误会了他。 天边雷云翻滚涌动,仿佛在酝酿着下一道天雷。 姜风遥不得不慌乱起来。 时寂的心本就是用灵心果所代替,当日衢元真君强调他不能强行使用力量,方才他彻底化为原形,只怕是心脏中的能量所剩无几了。 “老怪物!我跟你拼了!”姜风遥看着依旧源源不断地往时寂体内注入的魔气,气得发抖。 她满眼通红,像一头愤怒的小兽,拎着悟心直奔宴辛而去,“把阿寂的心还回来!” 仿佛感受到宴辛气息出现瞬间的萎靡,谢鄞沉声道:“快!趁他破开封印萎靡之时,动手!” 众人身上瞬间迸发出强大的气场,所有人的气息几乎都攀升至顶点,朝着宴辛而去。 “天真。”宴辛看着奔袭而来的众人,冷漠嗤笑,“即使我破开封印有所损伤,你们真以为便能对付我了?” 魔气凝成一柄漆黑宽厚的重剑,竟是与姜风遥手中的悟心相差无几。 他眼神轻蔑,“齐云剑法,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剑气碰撞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发出铛铛的清脆之声。数道颜色各异的虹光将漆黑魔气围困其中,来回纠缠。 谢鄞的破妄长剑挥出凌冽的剑气,凝成如豆大小的实芒,趁宴辛被众人分去心神,朝着宴辛的心脏而去。 一道魔气阻碍,破妄凝滞半分,谢鄞竟是毫不躲避,咬牙迎着 魔气而去,凌厉剑气在劈上宴辛身体的霎那,竟像是撞入了铜墙铁壁。 “铛——” 宴辛的胸口留下一丝血痕。 “能在我身上留下伤口,你也算不错。”他看了一眼胸口的伤痕,嘴边噙起一丝冷笑。 龙爪轻轻一挥,一道魔气直奔谢鄞心口。青菩真君眼疾手快地抬剑抵挡,饶是如此,一缕溢出的魔气依旧贯穿谢鄞的肩膀。 他还来不及反应,一颗菩元果便被塞到了嘴里。 谢鄞:……谢谢我自己有丹药。 姜风遥凝眸,默念剑诀,跟随着剑诀的指引,挥舞起悟心。 “嗯?”宴辛眼中打着好奇的打量,“方寸剑法?有意思……” 一道魔气凝成的狠戾剑气骤然摒退众人,将众人紧紧桎梏而住,“在我之后,竟又有人习得方寸剑法?” 宴辛的眼中带着饶有兴致的意味,“让我来看看,你学到了几分?” 他反手握住手中魔剑,看着姜风遥举着悟心大开大合地朝自己劈砍而来。 “不过如此。”宴辛不屑地抬眸,“原来连剑法也未曾理解,竟是死记硬背,只会使用蛮力。” 说着他竟像是无视姜风遥的攻击,只嘲讽地看着青菩真君,“你怎么会把剑谱给这种庸才?” 姜风遥:? 看不起谁呢! 老怪物我跟你拼了! 她眼中带着浓浓的愤恨,每一剑都带着力破千钧之势,形成连贯的剑风,竟是一剑比之一剑威力更甚。 带着无尽威力的一剑劈至宴辛面门,宴辛看也不看,只抬手用魔剑抵挡。 “轰——” 两柄剑相撞,顿时发出巨大的轰鸣。 等得引起的尘烟逐渐消散,众人这才惊讶地发现,宴辛手中的魔剑,竟在姜风遥一剑之下,被硬生生斩散。 虞知:什么叫大力出奇迹啊…… 宴辛闷哼一声,竟被这千钧之势震得后退一步。“难怪啊……有点力气。” 他冷冷抬眸,眼中杀意涌动,手中再次凝聚出漆黑魔剑,“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方寸剑法!” 黑色的剑光闪过,在空气中划出数道残影,随着剑身碰撞的清脆响声,魔剑与悟心**撞在一起,带出一连串的火星。 “方寸剑法,只在方寸之间。” 坚硬的魔剑每一次以极小的弧度落下,竟有如同海浪之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绝,如跗骨之蛆般将悟心缠绕。 “以方寸之心,得千钧之势。” 姜风遥被动地反击着魔剑的攻势,却被那看似平淡的剑意缠得毫无还手之力,竟是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宴辛的剑锋直逼她的心口,“看来你不适合方寸剑法啊。” 她心中急躁,愈发恼怒起来。 说我不会是吧。那我就换个路子。 姜风遥心中一跳,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闭上了眼睛。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不由得心下着急,像施以援手,却是被魔气紧紧禁锢动弹不得。只得一边焦急化开身上魔气,一边呐喊, “阿遥!” “小师姐!” 就在宴辛的剑锋快要刺中她心口之时,她突然睁眼,悟心挡住了魔剑,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只见悟心一挥,两股相似的剑气纠缠在了一起。姜风遥竟是动作生涩地模仿起宴辛先前的剑法。 虞知:? 现场一对一教学呢这是! 她努力感受着当初为时寂去掉心上剑气的那细微控制,将剑意在剑锋凝聚压实,反复锤炼成细小的锋芒。 “倒是小看你了。”宴辛却只是扬唇冷笑,“只可惜,太生疏了……” 骤然的狠戾剑意从魔剑中瞬间爆发,咚的一声闷响,姜风遥手中的悟心被打落在地。 一道如针尖大小的黑芒极速朝她心口袭来,姜风遥瞳孔骤然紧缩,眼前躲闪已是来不及。 “轰——” 就在众人紧张之际,一头水蛟与黑芒**撞而开,炸开了漫天的水雾。 时寂面色苍白地站在姜风遥的身后,吐出一口鲜血来,与水雾弥散成一团。 姜风遥看着气息虚弱的时寂,忿忿咬了咬牙,“大师兄,把你的丹炉给我……” 谢鄞:? 虞知:! “你不会想用那一招吧!” 姜风遥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缓缓点了点头。 第59章 我还要亲!还要师尊亲亲…… “铛——” 一个通体漆黑的古朴炉鼎被丢到姜风遥面前。她抬眼一看,正是当初从尾尾那里薅来赔给谢鄞的。 嗯……有借有还,再接不难。 第72章 “大师兄!你那还有什么材料,一齐给我吧!”姜风遥抬手一道灵力闪过,解开众人身上的魔气束缚,冲谢鄞喊道,“越高阶越好!” “只剩一副炼虚丹的材料了。”谢鄞一边挥剑迎上宴辛的攻击,一边皱着眉头问她,“你想干什么?” 现在炼丹,步入炼虚境好对付宴辛? 那也来不及了啊。 谢鄞疑惑,但谢鄞照做。 只听“轰”的一声火焰爆鸣,熊熊烈焰自炉鼎下骤然升起,乱七八糟的材料被姜风遥囫囵丢尽炉鼎之中,叮铃咣啷一通倒腾。 谢鄞瞪大了眼睛,“你不会真想现在炼丹吧!哪里来得及啊?!” 姜风遥只是一脸严肃,“师尊,大师兄,你们先顶住……” 天边雷云依旧翻涌,雷芒闪烁,隐约能听到沉闷的响。 越来越多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时寂的体内,宴辛的魔气攻势隐约露出几分颓势。 他脸上露出几分森然的怒意。 即使眼前几人的攻击并未对他造成太大的攻势,可却拖延了他将魔气灌入时寂体内的速度。 天雷降临在即,不能再做拖延。 他眼眸迸发出杀意,“封印已破,接下来,便是我飞升之时!” 一声似龙的怒吼骤然响起,几乎震碎半边房顶。宴辛半龙的身躯仿佛吹胀的气球,顿时鼓胀庞大起来。 因为天雷的缘故,宴辛并未腾空跃起,而是像一条姿态诡异的巨龙,匍匐在殿中。 那一半是人的身躯在巨龙的对比之下显得渺小,却又无比古怪。尤其那张半人半龙的脸,在膨胀之后像是被融化成一片,连面目都变得模糊。 银灰色龙尾与几人缠斗在一起,刀剑碰撞,发出铮铮坚鸣之声。宴辛身上的鳞片好似无坚不摧的铠甲,与众人刀剑对撞时擦出刺目的火花。 他一边用尾巴对付众人,一边龙爪一抬。只见角落里的天地灵物被一团魔气承托而起。 忽有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传来,天地灵物在魔气的炙烤之下,有些竟是逐渐融化,形成一滩灵力精纯的液体,而后在魔气的指引之下,涌向宴辛。 青菩真君见状,几乎立刻上前,一剑斩断那些魔气。“冥顽不灵!你竟还着想以这些天地灵物助你飞升?” 宴辛见此举受阻,龙爪裹挟着劲风,狠狠拍向青菩真君。他发出愤怒的吼叫,“你懂什么!我只差半步便可飞升!这些灵物被我豢养多年,也是时候为我付出了!” 他被魔气侵染的眼中满是疯狂的执念,“只差一点!就差一点!今日,我必飞升!” “你已业障缠身!遑论飞升!” 青菩真君见他飞升执念已深,当下亦不再多言。只一剑拦下他锋利的龙爪,剑身在他的爪尖划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吱嘎作响。 “我倒是忘了,青菩,你也是天地灵物化形而来。”宴辛眼眸死死地锁在青菩真君的身上,“既然要救下那些天地灵物,那便先由你来做我飞升的养料!” 自他四周溢出的魔气顿时不断凝结起来,翻涌成一个巨大黑色漩涡,几乎搅动起天地变幻,连天边的雷云也隐约翻滚得愈发剧烈起来。 姜风遥看着那黑色漩涡朝着青菩真君奔袭而去,眼中露出焦急之色来。她慌乱地咬着唇角,“快一点!快一点!” 炉鼎里的药材在火焰的炼化之下逐渐融化,在炉里不停地蒸腾。 姜风遥很少炼丹,对其中关窍并不似炼器那般熟悉。但她知道,现在的程度还不够。 她不由得掌中火焰再次加剧,继续炙烤着炉内的药材。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药材的融合发出剧烈的灵力波动,狠狠撞在炉鼎内部,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 姜风遥舔了舔唇,心悸的感觉让她额上有冷汗滴落,她却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炉内 的动静,不曾疏忽片刻。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谢鄞不知她为何一定要在这关键时候炼起丹来。但小师妹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由得分神教她, “小师妹!快控火!要炸炉了!” 炉内的波动越来越剧烈,乃至于炉身轻轻摇晃起来,连炉顶的盖子都被轻轻弹起,不断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姜风遥看着炉子里的动静,喃喃念道:“不行……还不够……” 她看着一旁的时寂,“阿寂,往炉子里注入一丝你的力量……” 时寂的眼睛仿佛紧紧盯着宴辛的一举一动,如同在黑暗中锁定猎物的蛇,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听到姜风遥的声音,分出一缕夹杂着魔气的灵力,注入炉鼎之中。 时寂的灵力一注入,炉鼎的震动更是愈发剧烈起来。姜风遥用所有的灵力包裹住炉鼎,将那股能量的波动压了又压。 “大师兄!”姜风遥的脸逐渐因心悸而变得苍白,眼中却露出一丝难以遮掩的兴奋,“引一缕天雷进炉鼎!” 谢鄞疑惑,但谢鄞依旧照做。 他举剑念诀,平地起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翻飞舞动。紫金色的雷芒顺着剑身瞬间涌入,被他一股剑气甩出,落在炉鼎之中,发出“铛”的一声鸣响。 炉内的波动剧烈到姜风遥几乎难以压制。 与此同时,青菩真君看着那朝自己奔袭而来的黑色漩涡,身形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他挥动手中长剑,剑身在他周围形成数道残影,唰唰而过。 自他身后浮现出一棵青碧的巨树残影,随着他猛一挥剑,巨树残影与漩涡**撞在一起。 尘烟四起,大殿轰然倒塌,青菩真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姜风遥抱着炉鼎,颤颤巍巍地起身。 “阿寂,你闪远些……” 虞知见状瞳孔骤然紧缩,一手提着定年的后脖颈,一手拎起风异的后脖颈,唰的一声,化作天边一道流光。 “别傻愣着了!小师妹要炸炉子了!” 天边仿佛还隐约传来风异的挣扎,“不行!我要守护遥遥!” “给你炸成大傻子看你守护谁去!” 余下的青菩真君诸人脸色皆是一变,唰唰唰顿时消失在殿中。 尘埃散去,宴辛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瘦小的人影,摇摇晃晃地抱着一个丹炉,不知想做些什么。 他轻蔑地看了姜风遥一眼,“你师门都已离去,你还……” 姜风遥只是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漆黑的炉鼎自她手中飞出。 “老怪物!吃我一炸!”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朵黑色的爆炸云自这里升腾而起。 “出现了,小师妹个人技——百分百炸锅炉。” 虞知与众人站在天边赏云,不由得啧啧感叹,“还得是物理爆破啊……” 姜风遥拉着时寂极速退去,饶是她跑得快,依旧被炸了一脸焦黑之色。 她气喘吁吁,心脏因心悸剧烈跳动。她看着身旁的时寂,眼眸却亮晶晶的,“阿寂!等把这个老怪物解决了!我们还是回齐云好不好?” 她眼睛一眨一眨,眸中满是期待。如同时寂第一次在叩仙门大典上见到她时那样,像一只让人不忍拒绝的小狗。 时寂以指尖引动龙神,有冰凉的水液拂过姜风遥的脸颊,姜风遥却是亲昵地蹭了蹭那水液。 时寂脸颊露出浅淡的微红。然而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姜风遥,只是抿着唇,垂下眼眸,“师尊……我是魔……” 正魔不相容。 更何况,西极齐云是天下第一大宗。 怎会允许魔的存在。 姜风遥看着他垂头低落的神情,突然踮起脚,捧住了时寂的脸颊。 有莫名的甜软覆盖上时寂的唇边,鼻下传来熟悉的草木清香。时寂陡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几乎不敢置信。 银灰色的角顿时变成通透的粉,时寂感受着她啄在自己的唇边,试探着轻轻触碰那像糖果一般的甜软。 那样轻柔的一吻并持续了片刻,在时寂眼中却仿佛快得只有蜻蜓点水的一瞬,唇边的柔软只是瞬间便已离开,时寂心中竟生出一丝隐约的失落。 “阿寂你看!我可以净化掉你的魔气哦!” 姜风遥脸颊覆着一层薄薄的红,眼眸晶亮地看着他,“你的魔气非你本源魔气而生,很好解决的!” 然而她发现时寂眼中却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神情,双眼失焦呆呆地看着她,好似全然未曾听到她在说什么。 “啊啊啊!!!”姜风遥识海中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爆鸣,仿佛是娇娇的声音,“师尊亲我了!师尊居然!亲我了!” 姜风遥脸突然腾的一下便红得似火烧一般,她眼珠左右转了转,正经的表情中露出些心虚的神情,“不是亲你!只是为你净化魔气。” “啊啊啊!我不管!师尊亲我了!我还要亲!还要师尊亲亲!” 姜风遥左顾右盼,也不知在看什么。而后捧着时寂的脸颊,再次在时寂唇边轻啄了一口。 第73章 “这次是亲亲哦。” 只听得识海中娇娇“啊”的惊呼了一声,而后久久再没有响动。 时寂的脸颊红得好似能沁出血来。他失焦的视线落在姜风遥身上,眼眶泛着微微的红,眼中隐约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阿寂?阿寂?” 姜风遥见他失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唤他。 姜风遥只觉自己被他一把拉入怀中。时寂紧紧抱着她,他的脸颊与龙角不断轻蹭在自己额头之上。 “我好喜欢师尊……好喜欢阿遥……” 少年清澈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委屈,又像是欣喜,“真的真的,好喜欢……” 不知为何,姜风遥竟也隐约觉得眼眶发酸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正欲说些什么。 “不是?你俩搁这半场开香槟呢?” 第60章 我可以没有心,但你必须…… 看着师门一行人就在不远处齐刷刷站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见什么。 被抓包的羞耻感与心虚感顿时涌上心头,姜风遥唰地一下便红了脸。 她眼神飘忽,一双眼珠胡乱地转悠,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你们刚刚……不是跑得挺远吗……” 偏偏风异还没有眼力见,偏把话题往回拉。只见他一双翅膀使劲扑棱到她面前,异瞳的眼睛瞪得气鼓鼓的,在姜风遥身上来回打量, “遥遥!你为什么要亲他!” “当然是因为师尊喜欢我啦!” 姜风遥还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娇娇的声音便适时响起,语气中很是骄傲的样子。 她余光一瞥,总觉得阿寂的尾巴仿佛轻轻翘了翘。 风异恶狠狠瞪着时寂,“遥遥你看清楚了!他可是魔修!” “阿异。”姜风遥脸上的笑容突然淡了一瞬,她眼神定定地看着风异,“不要这样说阿寂。” 她语气中的认真与严肃让风异一双眼睛瞪得通红。他看了一眼时寂,重重地“哼”了一声,突然转头离去。 见他像是生气一般的反应,姜风遥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袋,“他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找个角落抹眼泪去咯。”虞知只是意味不明地笑。 “我话说得也不重啊……” “你别管了反正你是根木头。”虞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先补刀。” 大殿之中此时早已是一片废墟,半人半龙的宴辛匍匐在碎裂的瓦片横梁之下,苟延残喘。 那原本银色的龙鳞被炸得焦黑一片,破碎的伤口往外留着黑红的鲜血。 因这惊天一炸,宴辛体内聚集的魔气四散而开,将天空重新染回浓墨般的黑色。 他的眼睛死死瞪着姜风遥的方向,龙尾在地上如同砧板上的鱼,偶尔弹动。 好似再无还手之力。 姜风遥得意地哼哼一声,“看吧!我炸炉子还是有好处的。多亏我力挽狂澜了。” 谢鄞微笑:“如果你下次能炸自己的炉子就更好了。” “魔气 在重新聚集。“青菩真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周围四溢的魔气,“快动手!” 数道灵光乍然闪现,齐齐冲着宴辛那诡异的龙身而去,痛打落水狗。 巨大的哀鸣声顿时响彻整个天空。 然而众人没想到的是,那魔气却经久不散,在宴辛身旁久久盘旋。 “你们杀不了我!”他仰起头,脸上露出痛苦而又狰狞的笑。 “我乃半龙之身,体质非常人可比。只要我体内的魔气本源还在,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盘旋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即使重伤在身,他依旧笑得猖狂而嚣张,“你们耗得过我吗?” 果然,众人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口,在魔气的灌入之后,很快便消失不见,转眼便鼓胀起一个黑色的大包。 姜风遥眉头深深拧起,转头看向青菩真君,“师尊,我们该怎么办?” 一旁的时寂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竖瞳,魔气缭绕之中,他对上了宴辛的双眼。 宴辛看着他带着恨意的眼神,依旧笑得轻蔑。 时寂紧握着小酥肉,平日里短小驽钝的小酥肉,在此刻隐约露出一点看不见的锋芒。 “不能让他再吸收魔气了!”青菩真君咬了咬牙,“准备封印!” 姜风遥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识海中回忆起那金色的诀印。 手指生涩地动作,一点点浮现诀印的形状,金色的纹路在她掌中逐渐成形,愈发明亮。 “你怎么会懂建木的封印?!” 宴辛看着她掌中那快要成形的金色纹路,瞳孔出现一瞬间的紧缩。他的龙身挣扎着昂起,“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他开始发出愤怒的咆哮,“即使封印我又如何!有待来日,我亦能再次冲破封印!” 他的怒吼几乎快要打断姜风遥的诀印,她紧紧咬着唇,脸上露出几分苍白。 这样复杂的诀印对她来说实在过于困难,以至于每一次动作,都像是消耗心血而成。 宴辛周围魔气灌入越来越迅速,似乎想要以此抵抗快要成形的封印。 就在封印即将成形的瞬间,姜风遥忽见眼前有银色身影骤然闪过,直奔宴辛而去。 “阿寂!”姜风遥见时寂冲了上去,不由得心下着急,连心神也晃了一瞬,“你干什么!” 浓墨魔气中,隐约可见时寂银色的漂亮蛟尾。他一手握住小酥肉漆黑的剑柄,短平的剑身之上包裹着剑气形成的锋利寒芒。 他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剑身自半空俯刺而下,直直朝着宴辛龙身的位置刺去。 “以小酥肉的锋利程度,是不可能刺穿那坚硬龙鳞的!”谢鄞看着时寂的举动,面露不解之色,“更何况,即使刺破龙鳞,也是无用。” 姜风遥余光略过时寂,只是轻叹一声,“也许他有自己的打算……” 此举,或是为泄愤所为。 他的一切困苦,大概全部来自于宴辛。 然而姜风遥眼下的困境却更是恼火。 “师尊!”她死死咬着牙,额角汗珠不断落下,她艰难地掌控着手中残缺的封印,一字一顿地说道,“封印……成不了型!” 就在封印只差最后一道诀印之时,她的心悸瞬间涌上心头,只觉十分吃力起来。连将封印维持现状,也用了极大的努力。 青菩真君神色顿时凝重起来,“难道是因为你还未完全融合道心的缘故?” 他看着姜风遥吃力的模样,却不敢贸然伸手帮她,若是引起反噬,反而弄巧成拙。 姜风遥:…… 我就说这种关键事情不能交给我来做吧! 她咬着牙的语气中带着清晰可闻的崩溃之意,“那该……怎么办啊!” “吼——” 她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痛苦嘶鸣骤然传来,震得倒塌的大殿再次哗哗作响,尘土飞扬。 她手中维持着的残缺封印应声而碎。 循声望去,只见小酥肉那焦黑的剑身全然没入宴辛的龙身之中,时寂的手还紧紧握住那短小的剑柄。 “噗嗤——” 做完这一切后,他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雾。 姜风遥心头无端一沉。 而宴辛的龙头在此刻高高昂起,像是某种痛苦的挣扎。那张扭曲的脸上露出万分痛楚的表情,魔气顿时自他体内翻涌而出,像是四散奔逃一般,往外四溢。 魔气散去,众人只见那条银灰色的巨龙竟是缓缓消解,血肉跟着魔气一同散去之后只余留一副森白的龙骨。 宴辛被笼罩在龙骨之下,终于恢复了本来的人身模样。 小酥肉依旧死死定在他的心口,他挣扎着起身,看了一眼心口的小酥肉,又看了一眼时寂,神色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我的好儿子,下手够狠的。”他开口,声音嘶哑,“连你自己的心也舍得下手。” 姜风遥慌忙赶到时寂身边,“阿寂!你没事吧!” 时寂的脸苍白到让她害怕。 时寂眼神冰冷,“我可以没有心,但你必须死。” 这样的话让姜风遥心下更是生出不安的慌乱,她仰头望着时寂,“阿寂……怎么回事……不是没有办法杀死他么?” 时寂只是冲着姜风遥轻轻地笑,“可以的,师尊。他很快就要死了。” “他说的对,我很快就要死了。”宴辛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他的眼睛突然紧紧盯着姜风遥,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是建木的化形?” 姜风遥摇头,“我不是。” 时寂不动声色地将她拉至身后。 “也对,建木不会这般在意一个魔。”宴辛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姜风遥只听得耳边骤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有温热的鲜血溅到自己的脸上。 宴辛一把拔出了心口的小酥肉,露出被贯穿的胸膛。他脸上露出近乎残忍的笑,指着那颗被贯穿的心脏, 第74章 “看!这是他的心。” 姜风遥身形一抖,顿时瞪大了眼睛,双眼陷入失焦的涣散。 “为了杀我,连自己的心也可以不要。阿寂,你果然生而为魔。” 一股巨大的悲痛与愤怒涌上姜风遥的心头。 只差一点。 她看着那颗被贯穿的心,那颗她苦苦寻找的心。 她为这颗心想了许多办法,如今它就在自己面前,却被一剑洞穿。 明明只差一点啊! “放你爹的屁!” 无边的愤怒几乎将她淹没,她眼眶变得通红,悟心的剑气毫无章法地狠狠劈在宴辛的身上,“把阿寂的心还给他!快点还给他!” 她的声音逐渐带着哭腔,茫然又无措,“快点把阿寂的心脏还给他……” 但她知道,那颗贯穿的心脏已经不会再跳动了。 “师尊。”时寂伸手拉住了她。 他看着她流泪的眼睛里满是悲伤,他伸手替她轻轻拭去,“别哭,没事。” 宴辛虚弱地毫无招架之力,他被剑气劈得伤痕累累,嘴边却依旧挂着残忍的笑, “真是感人啊……身为齐云亲传,竟如此在意一个魔。” 他咳出一口血沫,望着时寂狞笑,“阿寂,你以为杀掉我,就可 以摆脱我了吗?” 他身上骤然迸发出一股浓黑的魔气,在他心口形成一个极小的漩涡。周围的四散奔逃的魔气似乎受到感召,纷纷被这股魔气卷入在内,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 “我倒是想看看,你若是拥有我的魔气本源,她是会杀了你,还是会容忍你呢。” 随着魔气的聚拢,宴辛的脸上露出一种毫无生气的森白之色,他轻轻一笑, “不是叫我把心还给你吗?” 宴辛的手一挥,魔气的漩涡几乎无法阻挡般地朝着时寂而去, “这颗魔心,还给你了。” 第61章 你还准备除魔卫道吗?…… 姜风遥看着那魔气漩涡包裹着破碎的心脏,不由得催动灵力抬手去拦,却竟是扑了个空。 只不过是转眼之间,魔气便融入了时寂的胸口之中。 “你拦不住的,他本就是我的业力容器。”宴辛的身形踉跄起来,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勉强,却越来越得意,“我成不了仙了。这点魔气本源,便赠与你吧。我的好儿子。”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九幽魔蛟的预言,必将实现!而我!还是那个镇魔求道的齐云天才!” “轰——” 随着宴辛身形的轰然倒塌,魔气四窜,天空好似豁开一个大口,天地之间的业力不断地朝着时寂体内涌入。 时寂脸上露出挣扎而痛苦的神色,整个人像是陷入极度的拉扯之中,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茫然。 “师尊……”他眉头紧皱,无意识地低喃。 姜风遥几乎来不及多想,抬手的灵气几乎源源不断地送进时寂的体内,以此抵抗产生的魔气。 只是如此,也不过是被杯水车薪。 天地业力未消,时寂体内的魔气本源始终存在。 姜风遥倔强地咬着牙。 即使体内的灵力已经枯竭,却仍旧不肯停下。她转过头去看着青菩真君,“师尊!想想办法!” 青菩真君无能为力的眼神让她如坠冰窖,“没有用的,魔气本源在他体内,那是天地业力之始。” 她听见青菩真君的声音在良久之后,叹息着传来,“除非,你将道心给他……” 只有建木道心,能净化天地之业力。 姜风遥神色一滞。 她眼中露出瞬间的痛苦挣扎,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将道心给他。 但她很快便定下神来。 她知道不可以。 建木道心是齐云之始。 道心的去留,不能由她一个人决定。 她可以把自己的一切给时寂,却不能将关系到整个宗门的命脉给他。 她没有这个权力。 可她……也不想放弃阿寂。 姜风遥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几乎榨干了身上的所有灵力却依旧不肯停下。她只觉眼前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有眼泪无法抑制地落下。 她看着青菩真君,通红的眼眶中带着祈求的神色,“师尊,求你了!求你想想办法……” 所有人的沉默让姜风遥觉得几近穷途末路的绝望。 “轰隆——” 突然有建筑倒塌的声音传来。 随着宴辛的消亡,魔宫一寸一寸顺着山崖轰然倒塌。眼见魔域封印已破,众多魔修不明所以,只随着大流从坍塌的魔域中四散而逃。 天边闷雷阵阵,紫金色的雷芒在灰黑的雷云中若隐若现,破开浓厚的魔气,几欲落下。 “魔域即将崩塌!”青菩真君看了一眼崩漏的天色,眉头紧皱。 他的视线落在姜风遥身上,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心未曾与她真正融合,老祖的封印她始终不能完成。 “算了!先离开魔域!再做打算!” 就在此时,时寂身上被翻涌的魔气缭绕,几乎达到峰顶。他再度睁眼之时,便为竖瞳的眼眸之中满是冰冷的寒意。 姜风遥对视上时寂的双眼,看他却觉得陌生。仿佛透过那双蓝色的眼睛,看到的却是另外的人。 “阿寂……”她担忧地唤他。 时寂抬起眼皮,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只是伸手一挥,便将她注入而来的灵力生生斩断。 “咔嚓——” 天边忽然闪过白昼般的刺眼亮光,紫金色的雷芒如同如同一张树根触须形成的网,顺着魔气而下,直奔时寂而去。 谢鄞看着天边的雷云,眉宇中有化不开的担忧,“天雷降临,是新的魔主现世了……” 时寂看着那雷芒越逼越近,却是毫不躲避。小酥肉本就漆黑的剑身被魔气包裹,被他抬手轻轻划出一斩,竟是凭空斩断霹雳雷芒。 姜风遥听见他轻蔑的冷笑,“区区天雷,也想奈我如何?” 他的眼神环视崩塌的大殿,宴辛的尸体还在涓涓往外流着黑血,倒在巨大的龙骨旁边。 他轻一皱眉,就像是看到一只令人恶心的虫子,漂亮的眉眼之中满是厌恶。 抬手之间一团魔气挥出,宴辛的尸体在魔气的包裹之下,瞬间化成了齑粉。 而后他这才缓缓转身,看着姜风遥。他轻一歪头,唇角轻勾,像是一个冰冷的玩笑,“你还准备除魔卫道吗?” 他虽是笑着,可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连语气也那般疏离。 “阿寂……”姜风遥的眼睛仍旧泛着微微的红,她望着时寂冷漠的眸,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姜风遥说不出来心中是何滋味,只觉得心口钝钝的麻木的痛。 魔气侵蚀神智。 这样的疏离冷漠,让她怕时寂认不出来她,又怕时寂还认得她。怕他即使认得她,还是这样的冷漠。 时寂依旧微微歪着头,就像是娇娇平日里疑惑的样子,“师尊?” 同样的一声师尊,却不似往常。仿佛只是一种无足轻重的调侃。 他呵地一声低笑,“难道你还要听我叫你师尊吗?” 他的态度让姜风遥的脸上露出近乎无措的神情。 这一次,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前那个乖巧的、傲娇的阿寂,好像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时寂看着她通红的眼圈,皱了皱眉,好似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来。他重重挥袖,“要么动手,要么滚。” 天边轰隆作响,魔域豁开的大口在一寸寸塌缩,魔气不断往外溢出,染黑了外面一大片的天空。 “快离开!魔域的塌陷越来越大了!”青菩真君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姜风遥却好似没听见,只是入定一般,就这样看着时寂。 凌无絮看着姜风遥怔然的样子,焦急地上前拉住了她,“小师姐!快走!魔域要崩塌了!” 风异更是急得化作了原形,扑棱着翅膀上前叼她的后颈。 时寂看着他们的举动,莫名的恼怒自心底蹭地窜起,却不知从何而来。 他抬手一道魔气打在凌无絮身上,小酥肉被他哐啷一声仍在姜风遥的脚边,“滚吧!” 姜风遥只是倔强地看着时寂,看着他陌生的模样。她整个人好似陷入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之中,无边的空洞将她包裹成一个茧,对外间的一切感到麻木而茫然。 她好像……失去阿寂了。 那一日,姜风遥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回到无心山中的。她脑中好似陷入了一片混沌,还能记得的,只有手中捡起的小酥肉,耳旁呼啸的风声,与时寂冷漠的眼眸。 无心山中日月依旧,只是她心头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院中娇娇的小窝露出陈旧的痕迹,石台之上再也没了热腾腾的饭菜小食。 时间好似失去作用,只是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不知几何。 第75章 只是,日子依旧是繁忙的。 魔域出逃的魔修肆虐,魔气四溢,姜风遥与师门自请下山除魔。 青菩真君担心她的状况,本不欲她前去。然而姜风遥眼神坚定,“当日除掉宴辛之时,我便说过,若魔气外溢,我应当承担。” 她抿了抿唇,还有的理由并未说出口。 她不想呆在无心山中。 山中的每个角落都能让姜风遥想起时寂,偶有脱口而出的一声“阿寂”或“娇娇”,直到久久无人回应,姜风遥这才回神想起,原来阿寂不在这里。 久久的失落将她包裹。 她的心悸症也愈发频繁起来。 几乎每想到一次时寂,便心悸到无 法呼吸。仿佛心口被一张网紧紧裹住,深深勒进血肉里,勒出交错纵横的伤痕。 然而除魔的日子里,她并未遇见时寂。 只是听那些肆虐的魔修口中言及,新继任的魔主,酝酿着一个更大的计划。 他们并不设防地将这个计划公之于众,只云他们会夺取天下之灵力,乃至于攻上齐云,取得建木道心,助魔主飞升。 又是飞升。 姜风遥嗤笑。 业力之始,大概便源自于飞升的执念。 她低头望向自己的心口。 建木道心,这个人人都想要的东西,偏偏给了她。 因为这个消息,青菩真君与众人聚于玉蜃仙楼,商议有关道心的事宜。 “阿遥与老祖道心的融合,不能再等了。”青菩真君烦躁地挠了挠头,“新任魔主本就知道道心在阿遥身上,若是……” 他似乎看了一眼姜风遥的表情,没再继续说下去。 姜风遥知道他想说什么。 阿寂已然真正入魔,若是要对她动手,必定不会留情。 可她偏偏心中还存着一点无妄的幻想。 万一他并未完全被魔气泯灭掉对自己的感情呢? 这样的想法冒在脑中,连姜风遥自己也自嘲地笑笑。 “更何况,魔族肆虐人间,本就还需要老祖的封印。只有阿遥融合道心,才能完整的使出封印。” 谢鄞眉间始终有淡淡的愁绪,“融心丹上的药材大多已经凑齐,余下一株噬魂草亦在魔域中找到,只是……” 他的眼神也落在姜风遥身上,“丹方中还缺一味引……” “是什么?” 谢鄞缓缓吐出二字,“龙心。” 众人神情震荡。 “也就是说,要封印魔主,就得先让阿遥融合道心;但要融合道心,就得先封印魔主取他的心……”虞知一摊手,“这不死循环吗!” 姜风遥却突然抬起头看着谢鄞,“所以……龙心为引,可助飞升,并非是空穴来风……” 她们的目的,竟都是对方的心。 可是,她们怎得就到了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呢? 她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把时寂带出齐云,让他始终安静地呆在悟心山中,会不会走不到这一步。 她脑中甚至无法抑制地,升起某种诡异而疯狂的念头。 “师尊……”她猛然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青菩真君身上。 “你能取出我心中的老祖道心吗?” 第62章 这本不公平。 众人震惊的表情,像是纷纷在脸上写了个问号。 “你不会是想……”虞知瞪大了眼睛,几乎瞬间猜出了她的意图,“跟着时寂一起成魔去吧!” 众人脸上的表情从问号变成了感叹号。 谢鄞:我不理解。 青菩真君:我也一样。 被看穿的姜风遥神色反倒讷讷起来,她挠了挠发髻,“我只是觉得……道心在我身上……这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是吗?”众人目光审视,战术后仰。 姜风遥眼睛一闭,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嚎了起来,“本来就是嘛!道心随便给你们其中一个!都比给我要好得多啊!你们又是气运之子又是天赋卓绝的!干嘛要让我一个普通人受这份罪啊!” 她像鞭炮似的一通噼里啪啦,而后气势才渐渐弱了下去。她嘴巴一瘪,像是心虚般小声絮絮,“我傻里傻气地活了三百年,想谈个恋爱有什么错嘛……” “没错没错!”风异突然凑到她面前,像只大狗狗般一脸讨好的笑,“我也可以陪遥遥谈的!嘿嘿!” 虞知揪着他的后脖颈,“你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啊。” 风异毛茸茸的大尾巴扫来扫去,理直气壮,“那怎么了!我又不寒碜!” 一旁的凌无絮轻咳一声,吸引去大家的注意力。他绷着脸,神色露出些不自然的模样,只是抿嘴说道,“我也可以。” 姜风遥一怔,不知所以地瞪着眼睛,“可以什么?” 凌无絮微垂着眸,却没再说话。 “给我说正题!”青菩真君往众人脑袋上一人砸了一颗果子,咬牙切齿,“都什么时候了!” “哦……”姜风遥瘪着嘴揉了揉脑袋,“所以能不能把道心取出来嘛……” 青菩真君的后槽牙都快磨响了,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姜风遥,“你说呢!” “可若是真如大师兄所说,没有龙心为引,我也融合不了道心啊!” 姜风遥的脸上露出一丝木然,“要我去剜阿寂的心,即使我可以做到,我也下不去手。” 他那颗心,受的折腾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她索性一摊手,“再说了,即使有龙心,宴辛吞噬道侣,又剜子之心,也没见他飞升啊。你看他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说起宴辛,青菩真君亦是一声叹息,语气中颇为唏嘘,“当年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到头来却落得这副模样……终究是执念太深,大概早已入魔……” “光风霁月?”姜风遥听他评价这般高,不由得嗤之以鼻,“他当年很很厉害吗?” “天赋卓绝,无人出其右者。”青菩真君语气平淡,“听闻当年,宴辛不过是老祖在树下捡到的一个婴孩,被老祖一力抚养长大。而后宴辛以老祖之躯,建立齐云,广纳天下修士。而他自己,剑术阵法、符咒丹器,皆是精通……” “说起来,当年宴辛仍在齐云之时,都无人发现他早已入魔吗?”谢鄞问。 青菩真君苦笑着摇头,“那样风清月朗之人,有谁怀疑他会入魔呢。而且他身上的魔气,掩盖得极好。我想……” 他沉吟片刻,“大概从他还在齐云的时候,就用时寂作为他的业力容器了……所以大家才未曾察觉他的魔气……” “所以他那一剑,才会对宴辛致命……”姜风遥眼眶发酸,紧紧咬住了下唇。 那一剑刺入的时候,那样毫不犹豫。 他早有打算。 以自毁心脏,换取宴辛性命。 她的阿寂,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虞知的指尖轻轻拍着脸颊,若有所思,“原来……时寂是在齐云出生的?” “更有甚者,可能就是无心山中。”青菩真君说道,“当年掌门居所,就在无心山。” 姜风遥只是沉默,一颗心像是被紧紧揪住,不上不下,蔓延着麻木的痛感。 他出生于无心山,又与她相处于无心山。 就好似在诉说他本就无心的命运。 “但其实,具体我也太不清楚……”青菩真君语气中含糊不清,“当年不过是听说掌门夫人有喜。只是龙族诞育子嗣需要很长的时间,而还未等婴孩落地,便有九幽魔蛟降世的消息传出,在宴辛镇魔之后,他与掌门夫人便一齐消失了……” 众人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曾经天赋绝伦的齐云掌门,会做出噬妻食子的行为。 “所以……有宴辛的前车之鉴……”姜风遥皱着眉,“龙心真的可以助人飞升吗?” 谢鄞摇头,“我也不知……但老祖给的丹方,总不能有错吧……” “更何况,龙心真正的作用是助你融合道心。”青菩真君说道,“宴辛的体内,可没有老祖道心。” 姜风遥瘪着嘴哦了一声,神情恹恹,没再说话。 她只是吸了吸鼻子,丧眉搭眼地垂着头,“我只是没想明白,怎得就到了这种地步……” 她与阿寂,竟互相需要着对方的心。 “就算如此,可要怎样能取得时寂的心,给阿遥 作引呢?“虞知一只手托着脸颊,“他体内可是有宴辛的魔气本源。” 这个话题对姜风遥来说未免太过残忍,她眼眶通红,“我做不到!” “阿遥……”青菩真君看着她抗拒的模样,只是无声叹气,“这是你的责任……” 姜风遥很想反驳。 她从未想要过道心,也从未妄想过飞升,凭什么这样的责任,偏偏落在她的身上。 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就像没有人问过阿寂,生而入魔,他愿不愿意。 第76章 这本不公平。 对她自己,对阿寂,都不公平。 但她却说不出口。 道心在她心中本就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她亦因道心受益,上齐云,得长生。 她既然得到了这些,就该为此承担相应的责任。 哪怕这对她来说太过沉重。 “大道无情,本就不该拘泥于小情小爱之中。”青菩真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时寂已然入魔,作乱天下,苍生肆虐。你不该对他仍抱有期待。” 姜风遥神情萎顿了下去,一言不发。 “若是时寂前来齐云,我会与诸位长老,开启建木轮回之境。只有在轮回之境中,或有计可施。” “什么是轮回之境?” 姜风遥的话刚问出口,忽有长老叩响殿门。 “掌门,新任魔主带领不少魔将前往东极龙域去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姜风遥,“时寂曾是我们齐云之徒……若是不出手相助,只怕有损我们齐云之名。” 青菩真君沉吟片刻,而后挥了挥手,“众长老镇守齐云,以免魔族声东击西。阿鄞,你与阿絮他们,前去东极一趟吧。” 他眼神掠过姜风遥,“阿遥,你不如就留在……” “我也去。”姜风遥空洞的眼中露出某种坚定而决绝的神色,“他既曾是我的徒弟,我便有这个责任。” 青菩真君语气微微凝滞,“可老祖道心……” “师尊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罢了,你去吧。” 东极龙域,在远离齐云的一片大海之上,却因龙族避世,向来神秘,无人知道龙域的具体位置。 青菩真君与众长老开启传送阵法,将众人传送至东极海域之前。 姜风遥心神恍惚,眼前不过白光乍现,转眼之间,脚下已是柔软的沙滩。 直到一层又一层翻涌的波浪冲刷到她的脚边,足尖被冰凉的海水沁湿,她低头一看,那海水竟被染得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翻涌的魔气肆虐,混着海风吹起她的衣角,属于海水的咸腥之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眼前仿佛刚发生过一场大战,却不见任何人影。只有平静的海面,微风的波澜,和海面上数道漂浮的尸体,乃至于分不清,那究竟是魔修,还是海底生灵。 众人的脸色皆是沉重了起来。 “龙域向来神秘,我们该怎样进入龙域?” 姜风遥唤出尾尾,“他们天地灵物之间可以相互联系。当初阿引被龙族带回龙域,如果他现在还在,或许可以让尾尾试试……” 从魔域回来的日子里,尾尾在姜风遥精血的喂养之下,长大了不少。她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只见她眉心忽有灵力波动,缓缓自海面之上扩散开来,逐渐远去。 片刻之后,她表情凝重地睁开双眼,摇了摇头,“我没有感应到与他的联系。” “难道他不在龙域了?”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与他相隔甚远,二便是……有力量隔绝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谢鄞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听闻龙族有护龙大阵,在危急时刻会以血脉激活。不是是否因此之故。” 姜风遥始终皱着眉头,低声喃喃,“阿寂他……竟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一旁的凌无絮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海面上好像有东西!” 虞知突如其来的呼喊让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鲜红的海面之上。 无风起浪,水天相接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细小的黑点,看不真切。 “咕嘟……咕嘟……” 翻涌的海浪由远及近,黑点在众人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大,逐渐让人看清全貌。 “那是……” 姜风遥瞪大了眼睛。 一条蓝色的巨龙自海底浮出海面,可是却毫无生息,只随着海面的波涛缓缓涌动。 “哗啦”一声,自海底爆射出冲天的水柱。乍然之间水汽弥散,水雾形成一道通天的水墙,遮住漫天的视线。 直到水雾散去,众人才见一人一龙凌空对峙。 姜风遥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魔气环绕于他的周围。冰冷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带着凌冽的杀伐之意, “打开龙域。” 腾空的巨龙身上似乎已经伤痕累累,有狰狞的伤口裸露在脊背之上,原本漂亮的鳞片失去光泽,被浓黑魔气缠缚在破碎的伤口之中。 那双龙眼死死看着时寂,“做梦。” 他眼中仍带着骄傲的嘲讽, “区区蛟身,血脉驳杂,永难进龙域。” 第63章 师尊,你拦不住我。…… 时寂眼神一凛,被魔气浸染的眼中露出森然的冷意。 他抬起手,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冷笑。黑色的长剑凝聚在他手中,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那便,毁掉龙域。” 有源源不断的魔气凝聚在长剑之上,形成锋利的寒芒。剑光闪过,浓黑的耀芒势如破竹,直奔那巨龙而去。 巨龙再无挣扎之力,却始终昂着头,轻蔑地看着时寂。 “果然是被污染过的卑劣血脉,只会行此强盗之举。” 黑芒在他的瞳孔之中乍然凝成一个细小的光点,离他心口的护心鳞越来越近,仿佛预示着死亡的来临。 “铛——” 预想中的痛苦并未真正到来,就在黑芒即将刺透他胸膛的霎那,一柄巨剑挥动出耀目的虹光,与黑芒狠狠对撞在一起。 巨大的响声在海面上响起,炸起四周一片血色的水花。 “阿寂,不要。” 姜风遥的声音在一片湿润雾气中响起。 她手握悟心,于水幕中与时寂静静对峙。黑亮的瞳仁中看着时寂的神色复杂,连开口亦觉得艰难,“阿寂,别再动手了。” 时寂看着她替身后的巨龙挡下这一击,娇小的身躯挡在巨龙之前,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泾渭分明。 他神色晦暗,抬眸看着姜风遥,竖瞳的眼眸浮动着难明的危险,“是你啊……我那除魔卫道的好师尊……” 从前听他唤师尊,姜风遥只觉乖巧而温和,如今看他轻勾着唇角,唤她的语气中似乎只有轻佻的戏谑。 魔气将他周身笼罩成肃杀的黑,他轻一歪头,好似不解世事的小动物,眼眸中满是残忍的天真。 “若我偏要动手呢?” 他话音刚落,黑色魔气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锋利的箭矢,“啾”的破风之声猛然传来。箭矢自上而下,急欲贯穿巨龙的胸膛。 姜风遥神情一凛,几乎下意识抬剑替巨龙抵挡。 然而那箭矢仿佛带着必杀的煞气,铛的一声猛然撞上悟心,竟生生将悟心从她手中震落。 也因悟心抵挡一瞬,箭矢的锋芒偏离分毫,落在巨龙本就伤痕累累的龙爪之上。 “吼——” 他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嘶吼,再难支撑,自空中往海面跌落而去。 谢鄞一行人上前接住了巨龙。 “师尊,你拦不住我。”时寂轻笑。 那毫不在意的陌生眼神让姜风遥心头猝然一痛,传来刀割般心悸的痛楚,好似用一把生锈的钝刃,在心口一点点地磨。 她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即使清楚地知道被魔气浸染的他早已毫无感情可言,但她心中依旧抱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希冀。 “阿寂,这本不是因你而生的业力。不要再枉造恶业了。” “枉造恶业?天真。”时寂嗤笑,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师尊,我是魔。因业力而生,以业力为食。” 姜风遥目光沉沉。 她的阿寂,被魔气主导了一切。 他依旧是他,却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 “倒是你,师尊……”时寂微微抬眉,视线在姜风遥的面颊之上来回逡巡,“胆子还真大……心怀道心,怎么 敢出现在我面前的?” 姜风遥闻言神色一滞。 时寂的凝视与她而言,仿佛她已不再是她,仅仅是那颗令人觊觎的道心。 一切皆因道心而起。 悟心在手中一挽,剑风呼啸。剑气逐渐凝聚于悟心的锋刃之中,发出铮铮的鸣响。 剑锋直指时寂,她眼神平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坚定的决绝,仿佛在等待着时寂的出手,“你若想要道心,便动手来取吧。” “阿遥!” “小师姐!” 众人不知为何她会以道心直面时寂,但倘若时寂真动起手来,以他吸收了魔气本源的实力,他们必定不是他的对手。 姜风遥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时寂。 她知道自己在赌,赌时寂究竟会不会为了道心,对她出手。 即使时寂已被魔气泯灭情感,与她形同陌路,她依旧想试试。 她总是想要一次又一次,在他早已毫无波澜的心中,试探出一丝残存的余念。 第77章 看着指向自己那冰冷漆黑的剑锋,时寂的眸色愈发晦暗。 他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冷笑,“我若想取,你们焉有一合之将。” 他轻一抬手,一团浓黑的魔气打在姜风遥的肩上,逼得她身形一闪,自时寂眼前跌落。 冷漠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时寂漆黑的瞳孔不带一丝感情。 “我今日所为龙域,与你无关。” 感受着颊边呼啸的海风,姜风遥极速坠落而下。她只觉一直紧握的心像是被突然松开,连呼吸也顺畅了些许。 “遥遥!”风异化作原形,用宽阔的脊背在海面上接住了她。 时寂冷哼一声,一股滔天巨浪自海面澎湃涌起,几欲冲散二人。姜风遥勉强稳住身形,凌空而立。 他的目光却并未在此处停留,魔气凝成的黑色长剑挥舞起滔天的巨浪,在空中形成一个庞大的猩红漩涡,好似一张血盆大口,充满吞噬一切的欲望。 “打开龙域,否则,龙域将毁。” 他的声音仿佛只是对着无人的空气,受伤的巨龙因伤势的痛楚在海面轻轻弹动。 他好像已经说不出话来,然而与生俱来的血脉让他始终以轻蔑而骄傲的神色看着时寂,如同看着一个不入流的奴隶。 时寂不再说话,只不过是心神转念之间,魔气凝成的箭矢穿透了巨龙坚硬的护心麟。 而他只是神色冷漠地看着巨龙缓缓沉入海底,鲜红的血翻涌而出,与周围的颜色逐渐融为一体。 “阿寂!”姜风遥红了眼。 她的确阻止不了他。 时寂的动作依旧未曾停下,转眼之间海面波涛乍起,翻涌的魔气如同在海中沸腾,不断有海底生灵的惨叫传来。 众人的灵力四现,阻挡着海底四窜的魔气。 然而终究不过是杯水车薪。 虚空之中,好似有轻声的叹息传来。 “时寂,住手吧……” 海面上忽有轰隆之声传来,如雷鸣阵阵,由远及近。只见空中突然闪烁着奇异的灵力波动,海面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个盘龙形状的巨大岛屿如同从海底拔地而起,逐渐从血色漩涡中升起,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遮天蔽日。 姜风遥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域……” 那岛屿好似被奇异的能量包裹在内,感受不到其中生命的存在。 时寂的视线落在岛屿之上。 只见虚空之中突然破开,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她手拄着一根雪白的龙头拐棍,一双微微凹陷的眼睛却露出精神矍铄的光。 在她身后,还跟着数个年轻男女,甚至还有姜风遥在离山秘境中见过的熟悉面孔。 老者手轻轻一挥,海面上两条巨龙的尸体忽然化作两道流光朝她飞去。 她看着时寂,声音带着沧桑之意,“时寂,我知道你前来龙域的目的。” 时寂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祭龙潭可以为你打开。” 老者的话让身后的众人脸色皆是一变,“大长老!不可!” 然而她只是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时寂嘴角有冷硬的弧度,“你们没有与我讲条件的权力。打开龙域,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龙族大长老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眸色锐利,“心脏离体且破碎,你被魔气反噬得很厉害吧。若龙族全族迎战,你未必能赢。” 反噬? 姜风遥猛然看向时寂,眸中震动。 为何总是他在遭受这些。 时寂闻言,神色只是微微一凝。 “这不正是你前来找祭龙潭的理由?”大长老神色不紧不慢,“没有我的祭文,你永远不可能激活你体内的血脉,真正与你已离体的心脏融合。” “大长老!他乃魔蛟!纵使有龙族血脉,怎可轻易……” 这话还未说完,便有一股魔气狠狠撞上说话之人的胸膛。 时寂的视线并未分给他分毫,只是看着大长老,“条件,说。” 大长老苍老的双眼中露出些疲惫之意,“给我一丝你的血脉。” 这话让时寂的眸中突然露出讥讽之意,“你们想找到她的魂魄。” “她该归于龙墓。” “虚伪。”时寂冷笑,声音如同寒冰霜冻,“当初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将她逐出龙族。她消失了近千年,到了如今,才想起找她的魂魄了?” 大长老直视着时寂的眼睛,“你可知,千百年来,她魂灯未灭?” 魂灯未灭,便有一息残魂仍在人间。 “连引魂幡叶也引不出她的残魂,只能说明,她连魂魄,也被人拘束了。” 大长老脸上的皱纹刻画出沟壑的痕迹,像是无声叹息,“直到前段时间,她的魂灯彻底熄灭。” 姜风遥隐约猜到了她说的是谁。 她抬起头,担忧地看着时寂。 “给我一丝你的血脉,用引魂幡叶替她召回残魂。” 良久,时寂没再说别的,依旧只是冷言,“打开龙域。” 两人好像就此达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大长老的龙头拐杖在空中轻轻一掷,灵力的震荡自岛屿周围传来,将结界撕开一个大口,隐约可堪窥见龙域的一角。 姜风遥看着时寂进入龙域,心下担忧,下意识抬脚跟着,却被大长老的拐杖拦住。 “齐云之人……” 大长老看着姜风遥一行人,微微皱了皱眉,语气有微微的凝滞,“此事之难,因你齐云而起。我龙族,本不欢迎你们。但是……” 她话音一顿,视线落在姜风遥身上,突然话锋一转,“我听说,时寂曾拜你为师?” 姜风遥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罢了。万物有因有果。” 大长老轻叹一声,移开了龙头拐杖,“你们随我一起来吧。” 第64章 师尊,帮帮我。 一行人只不远不近地走在大长老的后面。 第一次进入龙域,姜风遥颇觉新奇地左顾右盼。 她压低了声音,小声与身旁的虞知聊天,“我还以为,他们龙域都是每人给一根柱子盘着呢。” 前面的大长老脚步突然一顿。 这里的确不似她想象中般飞龙盘柱,看似更像靠海而居的寻常村落,有山有水,屋舍俨然,恍如世外桃源。 “咦?那是什么?” 姜风遥抬头望着四周错落有致的房屋,每座院落的屋顶,都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蜕皮,泛着灰白的颜色,有的甚至早已风化。 “是龙鳞吗?” 大长老在前方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算不上热络,“这是我们龙族的传统。幼崽每一次蜕皮,都会扔上房顶,图个好好长大的兆头。” 不知为何,姜风遥便突然想起当初在无心山屋顶上见到那截蛟蜕。 她忽然想起,自从时寂入魔,自己仿佛再未曾听到过娇娇的声音。 她心中焉地涌起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即使被剜心镇压,但当时的阿寂,大概是仍抱有希 望的吧。 她望向时寂,时寂形单影只的背影被魔气缭绕,却未曾有半分的停滞,恍若未曾听到他们的对话。 见有外人贸然进入,道路两旁的龙族纷纷侧目,落在一行人身上的目光算不得友善。 更有甚者,看向时寂的目光中充斥着不屑与傲慢,愤怒的质疑声音四起, “大长老!为何要将魔蛟放入魔域!” “他血脉不纯!本就非我族类!” “更何况,他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 好似十恶不赦的罪人,人人喊打。 姜风遥眉头一皱,刚要还嘴,却见时寂缓缓抬起了头,身上环绕的魔气愈发浓厚。 他转头看向大长老,眸色漆黑,抬手之间魔气已然凝聚于掌心,“真是聒噪。” “时寂!住手!” 见时寂出手,龙头拐杖引出一段清澈水流,缠绕上猛然奔向众人的魔气,以柔克刚之势,化去那杀伐灵力的魔气。 突如其来的魔气慑得诸人退后两步。龙族想来性格骄傲,如何能受得如此挑衅,登时大怒。 “大长老可都看见了!此人身在龙域也敢出手!流淌着卑鄙人类血脉,果然与那人如出一辙!” “够了。” 大长老神情严肃起来,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十足的威严。苍老的眸中带着矍铄的锐利,轻点龙头拐杖,驱散众人。 穿过重重村落,众人竟来到一处山脚之下。这山高耸入云,巍峨陡峭,云雾缭绕之中仿佛有巨龙化石,盘踞其上。 大长老如枯木般的手轻轻一托,白玉似的龙头拐杖突然漂浮于空中。随着大长老手中繁复的诀印,拐杖如同画笔,在空中画出水液般蓝色的符文。 “去吧。” 大长老轻一挥手,那蓝色符文在触碰到山间石龙的额头之后,如同画龙点睛一般,石龙的眼睛骤然睁开,隐隐可见蓝眸闪烁。 第78章 随着轰隆隆的沉闷声响,盘踞的石龙缓缓褪去,化作山石,露出一方山洞的入口。 山洞前有一块古朴的石碑,上面镌刻的文字似乎早已模糊不清。 姜风遥隐约听得洞中有水声传来,还未进入山洞,便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其浓郁程度,堪比无心山。 “时寂,你去吧。祭龙潭就在里面。”大长老指了指幽深的山洞,又看向洞口的石碑,“我会在外为你激活祭文。” 时寂没有一丝犹疑,径直踏入山洞之中。 姜风遥探着脑袋张望一眼,却被大长老的龙头拐杖阻挡在外,“祭龙潭乃龙族禁地,外人不可入内。” “那你叫我们来龙族干嘛,观光旅游啊。”姜风遥撇了撇嘴,没把这话说出口。 没过多久,洞前的石碑忽然光芒大声,金色的光芒混杂着浓黑的魔气,自石碑众爆射而出。那碑上模糊的文字竟隐约浮动起来,像是要跳出石碑一般。 大长老神情肃穆,指尖在眉心划过,有好似水液的五彩光华在她掌心成团。 姜风遥看着那团光华,只觉眼熟。离山秘境之中,时寂用它保护过她。 只见大长老龙头拐杖往地面重重一掷,那团光华瞬间包裹住石碑上的文字,令其焉得轮廓清晰起来。 越来越耀目的光芒从跳动的文字中射出,仿佛在一点点吸收着那团光华的力量。 与金色光芒一同出现的,还有随之而来的黑色魔气。那点点黑芒逐渐凝聚,电光石火之间,竟是直直朝着大长老眉心而去。 只听得大长老闷哼一声,骤然化作人身龙尾,白色的拐杖引动出巨大的水花,缠绕住那爆射而来的魔气。 为数不多的魔气瞬间溃散。 “啊——如此强横的血脉之力……”大长老长长地叹息出声,声音中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感慨与惋惜。 她的面容在吐出那团光华之后更显苍老,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复杂难言的思绪,“可惜……” 姜风遥看着她的尾巴,那是和时寂一模一样的银色,只是因为苍老,不再那般熠熠闪耀。 大长老仿佛注意到她的视线,龙尾再次化作双腿,淡淡说道:“银色,是我龙族血脉之力最为强横的颜色。他如生在龙族,会和他的母亲一样,是最出色的天才。” 她的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姜风遥沉默,只是替时寂觉得惋惜。 宴辛若没入魔,他在齐云,一样是最出色的天才。 可惜没有这么多如果。 石碑上的文字逐渐成型,趋于安宁的平静。 大长老这才转过头来,缓缓说道:“祭龙潭,乃是我龙族坐化先辈最后一缕灵力凝结而成,有残留的龙族威压,可暂时压制时寂体内的魔气。” 姜风遥闻言忽然眼睛一亮,像是突然看到希望,“可以压制魔气?” “别那么高兴。”大长老淡淡瞥她一眼,“只是压制魔气,无法清除本源。他只要一出祭龙潭,即刻便会恢复原样。” 她语气有微微的凝滞,“我龙族所有的族民,都会在成年之时,经历祭龙潭的洗礼,激活血脉。时寂被剜心之后,神魂分离,只有激活龙族血脉,才可再次真正重新融合。但时寂魔气缠身,想要依靠祭龙潭的洗礼强行融合那颗破碎的心脏,一定会遭受不小的反噬。” 听到反噬,姜风遥顿时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她关心则乱,到底还是旁观者清。谢鄞听出大长老话里有话,开口问道:“大长老对我们说这些,所谓何意?” 大长老神色兀的一顿,露出几分犹疑之色。而后像是做了某种决心,不由得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她眼神定定地看着众人,“你们若想除魔,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姜风遥的表情突然一僵。 原来……这才是她让她们进入龙域的真正目的。 如同吞下一颗黄连,姜风遥只觉喉头传来麻木的苦。又莫名的难过涌上心头,她说不出的难受。 她替时寂觉得难过。 被父亲剜心,被同族嫌恶。 原来没有一个人对他抱有善意。 虞知眸中露出怀疑的神色,“若真如此,你们为何不自己动手?” “我说过,万物有因皆有果。此时皆由你齐云而起,这果,也该由你齐云来结。” 她的眼神扫过众人,“只因你齐云一人,失我龙族两个天才。” 她的话谢鄞一行人的脸上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来。到底是齐云理亏,也不好反驳什么。 “虚伪!” 在一众的安静之下,姜风遥终是按捺不住,忿忿开口。 “两个天才?你们龙族方才口口声声称阿寂为异端血脉,怎得这会又成了你龙族惋惜的天才了。想借我们齐云的手除掉阿寂,又何须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突如其来的愤怒冲上她的头脑,姜风遥迎着大长老浑浊的目光,丝毫不惧。 “你们若真觉得阿寂是你族中之人,当年阿寂母亲突然消失,就该派人将他寻回!而不是任由他经受剜心之苦,被当作业力容器,在九幽苦苦镇压数千年!” 大长老听着姜风遥掷地有声的质问,并未露出太多的恼怒,她的声音沙哑,“当年,我们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她像是沉默了良久,如树皮般干枯的脸上露出难明的神色,语气艰难地开口,“办法我已经放在了这里,至于做不做,你们自己做选择罢……” 她的脊背佝偻出一个微微弯曲的弧度,在叹息一声之后,化作天边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仿佛把选择的权力交予她们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姜风遥身上。 “她说得没错,这也许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凌无絮垂下的发丝挡住他晦暗不明的视线,在沉默之后最先开口。 谢鄞犹疑不定地看着姜风遥的表情,劝道:“阿遥,你需要融合道心。” 虞知只是问她,“阿遥,你要动手吗?” “大师兄,小师弟,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姜风遥深深吸了一口气,黑亮的眼眸中露出坚定的目光,“可是我做不到。” 她的视线落在昏暗的山洞之中,“我不想 伤害阿寂。我喜欢阿寂。”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却纷纷陷入沉默之中。 这并非一个好的选择,但他们并不意外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阿寂的魔气,我会另想办法的。”姜风遥神情郑重,“若真到了无路可走的那一天,我会……” “轰——” 突如其来的剧烈声响自山洞内部传来,打断了姜风遥的话。霎时间山体震荡,碎石簌簌掉落而下。 姜风遥脸色一变,“阿寂!” 一定是阿寂出事了。 她顾不上什么龙族禁地,拔腿往山洞中跑去。 穿过山洞漆黑的甬道之后,愈发浓郁的灵气将姜风遥包裹。眼前一汪巨大的蓝色深潭出现在眼前,四周是湿滑的山壁。 只见时寂银色的蛟尾甩在山壁之上,砸出一道巨大的凹痕。顺着蛟尾蔓延至潭中,那蓝色潭水好似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却始终看不见时寂的脸。 “阿寂?阿寂?” 姜风遥的声音在阴冷的洞中传来阵阵回响。 哗啦一声,骤然间水花四溅。 时寂从水底探出了头。 洞中昏暗,姜风遥却清晰地看到,时寂艳绝无双的脸颊之上泛着异样的潮红,黑发滴落水痕,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那红越发昳丽,宛如出水的水妖,勾人心魄。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望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企盼的渴求。 “师尊,帮帮我。” 第65章 我可能……会有些失控……… 脚踝忽然有冰凉湿滑的触感传来,乍然惊得姜风遥战栗一瞬。 是时寂的蛟尾缠住了她。 尾巴上细小的鳞片泛着湿润的水光,微微炸开,发出稀索的声音。 姜风遥跟感觉到他的尾巴摩挲着脚踝的皮肤,仿佛想要越缠越紧,带来细碎的、酥麻的痒。 时寂轻喘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山洞中清晰可闻,时而急促时而拉长。胸膛也随着潭中的水波轻微地起伏,瞳孔涣散着失焦,视线却始终落在姜风遥的身上。 “师尊……师尊……” 尾巴的鳞片随着他的轻声低喃,一张一弛地收缩着。 他的面色露出不正常的潮红之色,铺满了整张白皙的脸颊。眉头微微蹙着,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极大的痛苦之中。 是祭龙潭的反噬。 姜风遥对上时寂的双眼。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你的尾巴越缠越往上了啊! “阿寂……”山洞中的回声像是姜风遥的声音在颤抖,“你先把尾巴松开……” 时寂竖瞳眼眸中露出的危险之意,被氤氲的水汽遮掩,让人只能看到隐约的委屈。忽略了那双幽深的眸色,好似未曾餍足的兽。 第79章 脚踝上冷硬剐蹭的鳞片焉地消失。 姜风遥还没来记得松一口气,只觉腰上忽然有猛然的力道传来。她眼前一花,而后水花四溅,她被冰凉的潭水瞬间包裹。 时寂用尾巴将她卷入了水中。 冰凉的潭水激得她打了个冷战,五感乍然被水淹没吞噬,窒息之感迅速传遍全身,逼得她在水中胡乱地抓取,想要借力往水面浮去,攫取空气。 她摸到水下滑腻的鳞片,在掌心滑过时有些刺人的痒。往上仿佛是轮廓分明的腹,而后是带着伤口的柔软胸膛。 她听见时寂在她耳边轻喘了一声。 憋闷太久,她唰的便红了脸。最终借着时寂的肩膀,姜风遥终于浮出了水面。 “呼……唔……” 还没来得及呼吸到一口完整的空气,柔软缠绵的吻落在她的唇边,再次稀薄掉原本不多的空气,几欲窒息。 背后是冰冷的潭水,身前却是时寂身上滚烫的温度。温热的鼻息在两人之间交缠,姜风遥打了个颤,仿佛是难以承受,下意识退缩。 时寂伸手抚上了她的后颈,不动声色地禁锢。 他的舌信因蛟形变得软而长,唇舌交缠中往她唇腔深处探去,抚弄着带来欲呕的痒,喉头下意识收紧。 潭水翻涌,隐约可闻细微的哼声。 缺氧的窒息让姜风遥的眼神逐渐迷离而涣散,等她再次反应过来,时寂的蛟尾不知何时已紧紧地缠住了她。 蛟尾的缠缚让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她脸颊莫名泛起热烫,轻轻扭动着挣扎,试图逃离时寂的束缚,“阿寂……尾巴……缠得有点紧……” 只是她的挣扎仿佛让时寂的眼眸愈发涣散,他用龙角轻蹭她的脸颊,靠在她的颈窝轻声地喘。 喘气的声音仿佛带着潮湿的水汽,所有的呼吸扑在姜风遥的耳边,酥麻的痒让她无处可逃。 她察觉到连原本沉寂的灵力忽而失控,顿时紊乱起来,自灵府而始顺着经脉中四处乱窜,无端让人觉得战栗。 “师尊……” 时寂声音低哑而模糊,眼神晦暗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仿佛要将她吞噬。 姜风遥身形突然一僵,只觉好似有什么抵在了她的腿上。 “阿寂……你……” 她的视线中半是惊讶半是害羞,时寂仿佛感受到她的退却,尾巴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力道,面上却依旧用龙角蹭着她。 “师尊……师尊……帮帮我……” 他的声音中再次带着低微的鼻音,如同往常的撒娇,“师尊……可以吗……” 他带着姜风遥的手来到水下,抚上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喃喃地唤她,“师尊……阿遥……” 龙角柔软的触感戳在脸颊上,掌心却上是崎岖的伤口。姜风遥脸色通红地闭上了眼睛,垂下的睫毛与她的声音一样颤抖, “可是……你有两个啊……” 时寂在她颊边落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只用一个就好了……师尊……师尊……我不会伤害师尊的……” 姜风遥轻微点头的弧度让水花骤然溅起,高高扬起的水幕几乎遮住二人的身形。 时寂的蛟尾在水中翻涌,银灰色的尾巴在水中若隐若现,推得一波又一波的潭水的被翻涌至岸边。 明明脑袋已经露出水面,姜风遥却只能感觉到饱胀的窒息,几乎让她呜咽出声。 “等……等等……” 她的声音带着不曾察觉的哭腔,“好像……好像有……” 时寂一点点吻住她,“是倒刺……师尊……” 姜风遥呜了一声,再难说出话来。 她只觉眼前视线模糊一片,如同水上一叶扁舟,浪潮翻涌,只能被动地随浪上下摇曳。 摇晃中找不到支点,她双手在空中胡乱舞动,寻求着片刻的稳定,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那对银灰色龙角。 “唔……” 时寂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喘,停下了动作。 “师尊……”竖起的瞳孔露出晦暗不明的神色,停留在姜风遥的脸上,让姜风遥下意识觉得危险。 然而时寂只是一点点轻柔地吻去她面颊的泪珠,最终落在她泛红的眼角,与轻颤的羽睫。 姜风遥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却听见时寂在她耳边的轻柔而低哑的声音,“我可能……会有些失控……” 她还未曾体悟到这句话有何种含义,滔天的巨浪便已将她淹没。 若说方才是江上烟波,如今便已是海浪翻腾。她几乎在水面上浮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浪快要淹没她的口鼻。 她只能紧紧地握住时寂的龙角,可越是如此,水浪便越发滔天。 “阿寂……阿寂……”她失去思考的能力,连呜咽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只能难捱的一声又一声胡乱地唤他,“呜……娇娇……” 时寂低头吻住她,掀起的浪花却始终未曾停下。他的声音低闷,“师尊,我是阿寂……师尊喜欢阿寂……” 低哑的声音好似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姜风遥无法思考,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应他,“喜欢……喜欢阿寂……” “嗯……”时寂轻喘,“我也喜欢师尊……” 掀起的浪潮不知在何时缓缓停止。 时寂的蛟尾托着姜风遥在水中浮起。 他脸上的潮红依旧未曾褪去,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轻啄姜风遥的脸,如同表达亲昵的小动物。 “师尊,我很高兴。” 虽然反噬的痛楚如同万箭穿心,但依旧是高兴 的。 姜风遥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竟不敢对视上时寂的眼睛,仍旧泛红的眼睛轻飘着乱转。 她瘪着嘴小声嘟哝,“这种时候能不能别叫师尊啊……” 就好像在提醒着她这重禁忌的身份。 羞耻得要命。 “对了!”姜风遥想起重要的事来,一口气问他,“你的血脉有激活吗?心脏的破碎有恢复吗?彻底融合了吗?” 时寂却在这时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脸上露出挣扎的痛楚,眼中有隐隐的黑气缭绕。 “阿寂?” 姜风遥没由来心头一慌。祭龙潭对魔气的压制失效了? 他像是努力克制着那股魔气,竭力做出正常的温和表情,“融合了……只是不能再恢复了……” 他的表情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喃喃,“没有时间了……” 晃神之间,时寂身上的鳞片忽而微微张开,连上半身也隐约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自他心口浮现出一块漂亮的鳞片,即使山洞昏暗,也依旧折射出绚烂的光辉。 时寂紧紧皱着眉,魔气在他的眼中若隐若现。 他只是俯身亲了亲姜风遥的唇角。 他的手化作锋利的爪,骤然之间剜下那片美丽的鳞,引得姜风遥惊呼一声,“阿寂!你干什么!” 剜鳞的伤口在遇到潭水之后瞬间愈合。只是那整齐漂亮的鳞片却在心口无端露出一个缺口。 时寂挣扎着捧着鳞片递到姜风遥的面前,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欣喜,“师尊,给你……” 姜风遥瞪大了眼睛,时寂又轻轻啄了她一口,缄封她即将脱口的拒绝。 五彩的光华从时寂眉心钻出,包裹住鳞片。那鳞片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浮向她的心口,竟是没有半分抵抗,转眼间便消失不见,融入她的皮肤。 姜风遥不由得抚上心口,愣愣地看着那里隐约闪烁着微光。 “这是我的护心鳞。”时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谁都伤不了你,师尊。包括我。” 亦或者说,他防的就是自己。 他如同被魔气分割成两个人,一个冷眼做出这一切的举动,一个挣扎着却无可奈何。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伤害她,伤害一切,如同灵魂被禁锢,只为着那虚无的飞升妄念。 护心鳞,是最后一道保险。 他不想看着他自己亲手夺去她的道心。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天……”时寂牵着姜风遥的手,抚上他胸前的疤。他眼中的魔气越来越盛,仿佛说话也变得艰难,连声音也带上细微的颤抖,“师尊……不要留手……” 姜风遥莫名鼻头一酸,时寂的话,竟像是弥留的告别。 有泪控制不住地模糊了她的眼,“阿寂……你与我回齐云,我替你想办法……会有办法的……” 她想上前亲吻时寂,却突然再次听见了那冰冷的声音,“真是令人感动啊……” 一只大手突然捏住了她的脸,强破她与那双充满魔气的双眼对视。 “你有什么办法?像现在这样?”他冷漠的眼中带着轻佻的嘲讽。 “双修?” 第66章 龙女月听,魂归来兮。…… “她们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山洞前的半空之中,大长老与其他龙族的身影渐渐浮现。她看着石碑上的碑文逐渐一笔一划勾勒出清晰的痕迹,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80章 “大长老,我们就这样看着时寂激活血脉,融合神魂?他可是魔啊!”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大长老苍老的眼中露出些疲惫的浑浊,“他体内的魔气本源,只有齐云能解决。更何况……” 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他终究是听听的孩子……” “我明白大长老的意思……”有人在大长老身后跟着叹气,“当年月听任性,执意离开龙域。不顾与我们龙族闹僵,也要与那人在一起。可她到底是我们龙族血脉。” 他的脸上露出些犹疑之色,“若是大长老对时寂顾惜血脉之情,又为何劝齐云动手?” “于情,时寂有我龙族血脉。”大长老布满皱纹的脸上有复杂难明的神色,“可于理,他更是搅动苍生的魔……” 她的话让众人皆陷入沉默。 只静静看着那碑文的文字最终成型,骤然之间爆发出银色的光华。 “时寂,洗礼已成。”大长老苍老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时寂与姜风遥一同走出山洞。 凌无絮的眼眸在触及到时寂的身影之后,露出瞬间的黯淡。他看着姜风遥,喃喃低语,“小师姐,你果然没动手……” 虞知与谢鄞倒是并未感到意外。只是虞知似是调侃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中意味深长,“我们阿遥怎么脸这么红?” 她这话让姜风遥更是觉得脸颊蹭的一下滚烫起来。 她轻轻戳了戳一旁的时寂,“阿寂……你能不能……先把尾巴解开……” 脚踝处的冰凉触感好似束缚上的锁链,令人无法忽视。自从山洞出来,时寂的蛟尾始终紧紧地缠住了她。 时寂抬眸看了她一眼,他的眉心微微一敛,便露出极强的压迫感来,像是不耐烦地低声,“你以为我想缠着你吗?” “什么?”姜风遥没太听清,靠着时寂凑近了些,却并未再得到他的回应。 “齐云的小辈,此事已了,你们且回去吧。”大长老在空中俯视众人,而后视线落在时寂身上,“时寂,你随我来吧。” 姜风遥知道,龙族本不欢迎她们。这次允她们进入龙域,不过是想借她们的手,在时寂被反噬的时候除掉他。 此事未成,她们也没有继续呆在龙域的理由。 她迟疑了一瞬,转过头去看了时寂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在嗫嚅片刻之后,她还是犹豫着开口,“阿寂……你要与我一同回齐云吗?” 但回答她的只有时寂毫不在意的冰冷脸庞,连眼神也未曾给予。 姜风遥心中说不出来是何滋味,明明方才还那样鲜活热烈的人,只因魔气侵染,便到了这种地步。 她无声叹气,转过头看向虞知,“师姐,我们走吧。” 姜风遥抬腿,但纹丝不动。 “阿寂?”她神色一怔。 低头看了看脚踝束缚的蛟尾,又抬眸看了看时寂。她试着动了动脚,依旧纹丝不动。 时寂没转过脸来看她,好似那束缚人的蛟尾不是他的一般。 他皱了皱眉,像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让她也跟着。” 他的话让大长老不由得眉心拧起,“时寂,龙墓是龙族禁地,外人不可进入。” 时寂闻言突然嘴角轻勾,像是嗤笑,“祭龙潭她都进了,又何惧多一个龙墓?” 他转过头看向姜风遥,语气中带着玩味,“你说是吧,师尊?” 他眼神中轻佻的调侃几乎让姜风遥瞬间便想起祭龙潭内发生的事,一时间脸颊绯红,连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不敢对上大长老的视线。 几乎一眼便能让人看出她的心虚来。 “罢了,找到听听要紧。”大长老视线落在姜风遥身上,而后轻轻挥袖,吩咐身旁的人,“时明,你先带其他人前去休息等候。时寂,你们随我来吧。” 她化作天边一道流光而去,时寂带着姜风遥跟在其后,越过龙域重重山峦之后,眼前出现一片深蓝的海域。 一望无际的深蓝之色充斥眼底,带着好似能将人吞噬的威压,连呼吸都让人觉得颤抖。 大长老化作一条银色巨龙,苍老的龙眼回眸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转眼之间便潜入海底。 眼见时寂也遁入海中,姜风遥忙用灵力将自己包裹,被蛟尾牵引着跟随而去。 海底一片幽暗之色,暗沉沉的,四周一个生灵也无,带着无尽的寂静之意。 不知在海底潜行多久,姜风遥眼前一花,乍见一个巨大的透明穹顶。 只见那穹顶周围有蓝紫色的藤蔓环绕,结出少许闪烁着光华的果子。那些果子荧光流动,在幽暗的海底仿佛星火闪烁,诱人上前。 “这是……” “我们龙族的育子果。”大长老并未看她,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生命的诞生与死亡,往往是结伴而行。” 很有哲理。 但姜风遥不懂。 她只是在想,当年师姐夫是怎么找到这黑黢黢的地方来的?也是怪不容易的。 随着大长老化作人形,手中的龙头拐杖化作一柄钥匙,缓缓落于穹顶之上。透明的穹顶出现细微的波动,姜风遥与时寂毫无阻碍地走进穹顶之中。 眼前的景象让姜风遥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一座座巨大的龙骨犹如小山,鳞次栉比地安静摆放。每一座龙骨之前,都有一块与地相连的龙碑,碑上光芒闪烁,竟有阵阵低吟龙鸣从中传出。 这样令人仰望的巨大让人无端觉得自己好似海中蜉蝣,渺小不已。 “是你们?”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姜风遥的视线,她转头望去,却是一个容貌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左右,眨着眼睛十分熟稔的模样。 见姜风遥一脸疑惑地模样,少年骄傲地拍了拍胸膛,“我是阿引呀!” “你长这么大了?”姜风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尾尾在她精血喂养之下,也才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 要知道,当时从秘境里离开的时候,阿引还没有人形呢。 “他善引幡招魂,龙墓里有龙魂镇压,适合他的修炼。”大长老淡淡解释道。 说着,她转过头去看向时寂,“有你的血脉相助,但愿能唤回她的一缕残魂吧……” 一声“轰隆隆”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从地面上升起一块巨大的龙碑。那碑上并无任何文字,也无任何光芒闪烁,一片死寂。 “这是她的龙碑。”大长老声音好似叹息,她眉头轻皱,眼中写满了复杂的思绪,“若非她执意离开龙域……”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好似透过这块龙碑,看到了许多经年往事。最终化作她口中长长的一声叹息,“罢了……罢了……” 时寂眉头始终微微敛气,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淡漠,好似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如同一个冷漠的过客。 一道森白的流光闪过,而后轰的一声落在石碑之后的地面。 姜风遥与大长老皆是瞳孔一震,惊讶的视线纷纷落于时寂身上。 大长老的神色则更是复杂,她平静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激动,连眼眸也泛着微微的湿润,“这是……这是……” “她的骸骨。”时寂的声音依旧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在魔域占地方。” 姜风遥抬眸看了时寂一眼。 魔域那么大,何愁找不到地方放置一具骸骨。 她扬着下巴,一脸我已看穿的得意表情。 承认吧!你小子的目的肯定是为了让她的骸骨重回龙域!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知为何像是突然抓住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这是不是就说明,他的感情,并未全然被魔气湮灭? 而时寂依旧只是神色冷淡,不置一词。 “好好好……”大长老苍老的脸上露出悲怆的欣慰,“终于回来了……还是回来了……” 她眼中有泪光闪烁,却始终未曾流下泪来,只是上前抚摸着那森白的骸骨,又悲又喜地唤,“听听啊……” 令人为之动容。 时寂未再多言,只是指尖落于眉心,复杂奇奥的诀印在指尖闪烁,一缕血芒被他牵引而出。 他轻一挥手,那血芒便落入阿引手中。 阿引神色郑重地点点头,身形骤然变换,化作原形。只见一枚叶片在空中飘飘摇摇,如同风中柳絮,始终不曾落下。 阿引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接魄童郎,引幡招魂。龙女月听,魂归来兮。” 而后飘摇的叶片逐渐膨胀起来,最终伫立在地面之上,如同一面招魂幡,无风自动。时寂的血脉自招魂幡中散出,如同袅袅香火弥散,丝丝缕缕,牵引亡魂归来。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那如香烛般的血脉好似一点点燃烧,一缕接着一缕黯淡下去,眼前却无任何残魂出现。 阿引的幡吹动的幅度更大了。 “龙女月听,魂归来兮!” 第81章 又一袅血脉黯淡下去。 “龙女月听,魂归来兮!” 那血脉在吹动的幡叶中快要燃尽,龙墓中依旧未曾出现残魂的身影。 大长老的面容好似更加苍老了,她缓缓闭上双眼,沟壑的皱纹化去她的眼泪,“罢了……罢了……” 她的魂魄被拘束那么多年,也许在宴辛死亡的那一刻,便早已消亡于天地之间了。 当最后一缕血脉逐渐燃烧的时候,阿引的声音变得愈发用力起来, “龙女月听,魂归来兮!” 四下骤然安静。 缥缈的声音如同天外来音, “阿寂……” 第67章 他不是废物。他是我的阿…… 耳旁有呜呜风声吹过,拂过发端,如泣如诉,好似哀鸣阵阵。: 姜风遥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引的招魂幡前,循着那缕血脉牵引而来的,是一个像薄雾般的女子。 即使那缕残魂已经淡如青烟,依旧能看出她娇俏又灵动的容色,只是在眉宇之间笼罩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哀愁。 她依稀还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模样,在看到时寂时,瞪大了那双圆圆的眼睛,有眼泪从她眼中流出,充满了惊喜和哀伤。 “我的阿寂……” 没人能接住她的眼泪,那不过是一缕残魂。 她似乎想要伸出手触摸时寂的脸颊,却不过是竹篮打水。 掌心穿过时寂的面颊,空空如也,但她脸上依旧露出了欣喜的微笑,如同这一刻她已经抚过了他。 “真好……阿寂,你长大了……” 时寂神色晦暗不明,眸中魔气横生。他抬眸与她对视,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冷淡的陌生。 这样的眼神让她露出痛彻心扉的神情来,“是我不好……让他害了你……” 她想要拥他入怀,却做不到。只能徒劳地在空气中拂过他的发丝,好似抚慰。 “听听……”一旁的大长老声音早已颤抖,“你终于回来了……” 若说在面对时寂时她还是温柔的克制,但在眼神触碰到大长老的那一刻,她便瞬间崩溃地哭出声来,“大长老……是我错了……” 她的魂魄跪在大长老面前,“是我的任性害了自己……也害了阿寂……” 只是如今再说什么,好像都已为时已晚。 大长老眼眶湿润,口中只不断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安宁了……” 她老泪纵横地望着月听,“我们找了你许久……” “当年宴辛因飞升执念入魔,为免人发现,竟将未出世的阿寂作为业力容器。被我发现之后,又将我吞噬以求飞升。自此之后,他便将我的魂魄拘于他的识海之中……” 月听哀戚的脸上露出愤恨。 她被囚于宴辛识海,并非对外间事物懵然不知。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宴辛所做的一切,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无边黑暗中受着日复一日的折磨。 “快点聚魂!不然要散了!” 月听话音刚落,阿引的声音在此时吃力地响起。招魂幡吹动,那缕血脉即将黯淡。 大长老无声叹息,龙头拐杖掷地,迸发出一缕银芒。她的声音疲惫又不舍,苍老得如同行将就木一般,“听听,归于龙碑,安息吧……” 月听的身形变得越来越缥缈,她恋恋不舍地望着时寂,有恳求的声音悄然传进大长老的识海。 “大长老……月听不孝,离家叛族,落此下场皆为因果报应。但阿寂……是我没保护好他……还请大长老念及阿寂身上流淌的血脉,无论如何保全于他……” 她的一字一句,如同泣血而成,“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天……也请大长老能将……能将阿寂尸身带回龙墓……哪怕是为了他的血脉也好……” 那声音里始终带着悲伤的颤抖,如同她如薄雾一般即将散去的魂魄,逐渐淡去。 大长老对上她的视线,那一瞬间,仿佛什么也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她的视线再次回到时寂身上,“阿寂……” 她没再说什么,一声哀鸣的龙吟响起,月听不再回头,残魂顺着那缕银芒,落入龙碑之中。 一切归于寂静。 只有龙碑之上,隐隐闪烁起微光。 穹顶之外的藤蔓上,有漂亮的果实悄然凝结。 诸事皆成,对于月听的命运,姜风遥 唏嘘不已。 倒是时寂,始终神色淡淡,恍若置身事外的外人,连眼神也未曾在龙碑上停留半分。 “欸?阿寂?等等!” 腰间骤然传来一股力道,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时寂的蛟尾就已经缠住了她,带着她往龙域的出口去了。 见他欲走,大长老也并未有所阻拦。只是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总感觉好似有哪里不对劲。 谢鄞:我小师妹呢? 我那么大一个小师妹呢?! “愣着干嘛!赶紧追呀!” 银蛟穿云破雾,姜风遥骑在蛟背之上,腰间还紧紧被蛟尾缠着,不知去向何处。 “阿寂,你要带我去哪儿?”她挣脱不得,不由得着急唤他。 见时寂不曾回答,她只能换了语气哄劝,“你先松开我好不好。至少让我知会师兄师姐一声。她们会着急的。” 时寂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深蓝的竖瞳冰冷地与她对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缠在身上的蛟尾愈发收紧。 “阿寂……呼吸不过来了……” 身后似有数道流光追随而来,气息让姜风遥十分熟悉。 谢鄞一行人追得累死累活,眼睁睁地看着时寂快要将姜风遥卷入魔域之中。 “时寂!放下阿遥!” 顿时剑光大盛,众人纷纷出手,意欲拦住时寂。 “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时寂头也未回,不过是心念一动,魔气瞬间聚集而起,裹挟着凶狠戾气,朝着众人奔去。 见时寂出手,姜风遥心下着急,一时间却被他的尾巴束缚,动弹不得。 不由得急急伸出手,俯身抱住银蛟的脖子,“阿寂!别伤害师兄师姐!” 被她抱住的银蛟身形微微一顿,浓黑魔气瞬间击溃剑下虹光。 他鼻尖好似发出一声轻哼,却没再出手,只是带着她转眼消失于魔域之中。 从前魔域的结界是向外而开,如今魔域以时寂构建,由内封闭,竟是强闯不得。 “时寂一定是冲着老祖道心而来!”谢鄞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快走!回去告诉师尊!” 魔域依旧一片遮天蔽日的昏暗,与上次来并未有什么分别。 不同的是,魔修们来来往往,带着满身魔气与所造的业力,自由出入于魔域之中。 一片恶之盛景。 山崖边上依旧是漆黑一片的魔宫。因上次魔域的塌缩,魔宫的宫殿倒塌了不少,恍如隔世遗迹,一片断壁残垣的颓废之景。 时寂与姜风遥落于熟悉的殿宇,正是上次她潜入魔宫之后,时寂所居之处。 有魔卫来来往往,在遇见时寂之后纷纷目不斜视,跪下行礼。 一到魔域,时寂身上煞气愈发浓重,魔气几乎将他浑身包裹,丝丝缕缕地从他眉心钻入。 姜风遥被他带入殿中。 她环视四周,不由得皱了皱眉,“阿寂,你带我到魔域干什么?” 时寂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将她带回来,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那不听话的尾巴便缠住了她。 一定是为了建木道心。 不然便是受了那个废物的影响。 姜风遥抬眸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边,“阿寂,你不该这样。师兄师姐会着急的。” “着急?”她三番两次提起别人,让时寂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嘴角扬起嘲弄的笑,“你猜她们是为道心着急,还是为你?” 姜风遥闻言神色不由得一滞。 但她知道,即使只为道心,师兄师姐也并没有什么错。 “那你呢?”迎着他漆黑的双眸,她目光灼灼,“你带我回来,是为了道心?还是我?” 时寂神情微微一顿。而后轻轻歪着头,脸上露出一种几近疑惑的嘲讽,好似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你说呢?” 这样的神情并未曾让姜风遥觉得挫败。 “可你取不了道心。”她扬着下巴,脸上明明是得意的神情,却始终微微皱着眉头。 她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你把护心鳞给我了。” “呵。”她听见时寂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掌心魔气微微催动,姜风遥只觉心口顿时热烫起来。她下意识捂住心口,却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护心鳞隐约浮现,温暖的热度传递到她的掌心,闪烁着熠熠光芒。 “我倒是没想到,那个废物竟把护心鳞给了你。” 在他的口中,竟是以“他”来代替从前的时寂。仿佛他与从前,本就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人。 第82章 姜风遥闻言微微一怔,不由得绷起了神色。看着时寂轻佻又不屑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他不是废物。他是我的阿寂。” 时寂没有想到她会顺着他的话,就此将他和从前分开。就好像在她的眼中,自此他们真不再是同一个人。 一个乖巧的阿寂,一个入魔的时寂,天差地别。 他几乎想要脱口而出地问她,“那我呢?” 可这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无端的恼怒难以遏制地自他心头升腾而起。他眸中突然露出狠戾之色,伸手捏住姜风遥的面颊,“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他欺身桎梏住她,指尖魔气化作锋利的刃,划开她心口处的衣料。 “放开!”姜风遥顿时涨红了脸,不由得挣扎起来。 时寂只是不耐烦地敛眉,“别乱动!” 桎梏的力道愈发用力,指尖穿过薄薄衣料的破口。 姜风遥依稀能感觉到那冰凉指尖快要触碰要心口的皮肤,浑身的汗毛下意识炸起,不由得战栗。 她鼻尖微微翕动,连低低的声音里都带着鼻音,“阿寂……放开……” 她的声音让时寂瞬间回神。 当下竟不知道,他是为了除掉她心口的护心鳞,还是为了别的。 时寂眼眸骤然拉长,变成竖瞳的眼中带着邪气,“你是在叫我?还是在叫你的阿寂?” 他不再犹豫,指尖的魔气再度变得锋利。 那枚银色的漂亮鳞片逐渐浮现于肌肤之上,骤然迸发出炫目的芒,挡住时寂的动作。 他松了手,神色像是茫然,望着指尖出神。 姜风遥拢过衣物,像是在笑,只是眼圈泛着红。 “你看,阿寂,你的确拿我没办法。” 第68章 你别想逃。 自此,两人好似陷入一种诡异的微妙之中。 相隔极近,但却又相顾无言。 她总能感觉到像蛇一样的阴冷目光黏腻在自己的身上,但每当回过头看向时寂时,时寂的视线却又从未曾在她身上停留。 倒像是她自己的过分警惕、自作多情一般。 “哎……” 姜风遥不知发出了今天的第几声叹息。她低头看着脚踝上缠绕的银灰色蛟尾,好似锁链束缚,无法逃离。 窗下的时寂恍若无事人一般,沉声吩咐着进进出出的魔修。言语之间,轻描淡写,不过是昨日攻下一城,今天掠下一池。 偶尔时寂也会出去,回来时总是带着满身的血腥之气,而他身上的魔气在此时总会越见浓重,眼神也愈发冰冷。 搅动世间不宁的魔蛟,像是终于印证了当日的预言。 姜风遥也曾制止过他,得到的不过是他嘲弄的讥讽眼神。 “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道心吧。” 她不耐烦地撇嘴,扬起下巴挺起胸膛,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来啊来啊!有本事你来取啊!” 时寂掀起眼皮轻轻看她一眼,像是懒得与她多言,只是默默收紧了尾巴的束缚。 感受到脚上冰凉的束缚 愈发用力,姜风遥瘪着嘴,忿忿不平地踢了一脚那尾巴,“你既取不了道心,把我留在魔域干嘛?真把我当空气净化器使啦?” 蛟尾纹丝不动。 时寂只是轻轻勾了勾唇,又很快抿了下去。 还未曾等到他的回应,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如同霹雳闷雷,魔域的结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波动。 有魔卫匆匆来禀,是齐云宗的人在外强攻魔域结界。 “是师尊他们?!” 姜风遥闻言蹭地一下便站了起来,眼眸倏地一亮。她跨步下意识往外走去,却被岿然不动的蛟尾扯得一个趔趄。 “你很开心?” 不知为何,时寂的神色比方才更冷了,看着她着急离开的欣喜模样,连声音里都冒着丝丝寒气。 “我……” 他身上极强的压迫感让姜风遥下意识退后一步,一时间竟不知该回些什么。 时寂只是意味不明的低笑,带着森然的冷意。 “唆”的一声,脚腕上冰凉的束缚瞬间消失,时寂收回了缠住的蛟尾,与魔卫一同离开寝殿。 “走吧,去看看齐云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 “阿寂等等!我也去!” 时寂身形一顿,取蛟尾代之的是浓黑魔气凝成的锁链束缚在她的脚踝。他并未回头,只冷冷留下几字,“你别想逃。” 姜风遥:…… 老这么把她拴着算怎么个事儿啊! 她抬脚将那黢黑锁链晃得叮咣作响,无奈撇嘴。区区魔气锁链,怎么可能拦得住有建木道心的她。 指尖精纯灵力蕴藏,朝着锁链轻轻一划。 嗯? 姜风遥皱着眉头,看着灵力在锁链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划痕。 “怎么划不开?” 她提起锁链仔细端详片刻…… 而后气急败坏地将锁链啪的摔在地上,顺便忿忿踩上几脚。 好小子学精了!都会用魔气本源捆人了! “轰隆——” 结界再次传来隐约的震荡。 姜风遥抬眸望着一望无际暗沉的天,源源不断的魔气朝着一个方向汇聚,心下也隐隐感到着急起来。 若她未曾出现,师尊与阿寂真刀实枪地打起来,一定会落得两败俱伤。 姜风遥低头看着脚踝上的锁链,陷入了沉思。 于是周围魔卫来往纷纷,不由得都在此驻足片刻。看着她手中拿着一把灵力凝成的小锯子,蹲在地上,一脸认真的神情,“吱嘎吱嘎”地锯锁链。 “你干什么呢?” 姜风遥手上火花四溅,正热火朝天地叮咣四五一通倒腾。 眼看那本源魔气凝成的锁链已经被锯开一个口子,突如其来的嘶哑声音让她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抬头一看,来者竟是木一清木二白两兄弟。只见他俩浑身都被浓厚的黑气包裹,连脸也有些看不清。 她厌烦的甩了甩手,“没你们的事儿!闪远些!不然锤爆你们的脑袋!” 木一清伸手凭空一抓,那灵力小锯便突然落入他的手中。他打量着那把小锯子,眼中露出好奇的震惊之意,“你就准备用这个逃跑啊?” 姜风遥听得他语气略有怪异,只是当下也来不及多想。 眼见灵力小锯被夺,她也失了耐性。于是皱起眉头看着他,悟心缓缓浮现于手中,语气中带着隐约的威胁之意,“来给自己找不自在是吧。” 剑意凝聚于锋刃之上,姜风遥正欲提剑砍去,却见木二白抬手嘭地一声将门关上,而后噔噔噔几声便飞快凑到了姜风遥面前,眨巴着眼睛看她。 “遥遥!是我啊!” 熟稔的语气让姜风遥的剑气一滞,“阿异?” “木二白”眼睛瞬间亮起,疯狂点头。 姜风遥狐疑地看向一旁的“木一清”,“那你是……” 二人周围的黑气眨眼溃散,露出原本的面庞来。“小师姐,是我。” 姜风遥眼眸露出惊喜之意来,瞪大了眼睛问他们,“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是混沌灵根,可以不被魔修察觉。”风异指了指凌无絮,“我借着他的气息掩盖一同混进来了。” “师尊与师姐他们在外面吸引着魔主的注意力,将魔域结界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姜风遥了然地点点头。 而后她一把从凌无絮手中取回那柄灵力小锯。她头也不抬,手都快拉出残影了。 “那我们快走吧!万一师尊真与阿寂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我得去制止他们!” “现在走不了。”凌无絮语气微微一顿,“魔域的结界太强,你还与魔气本源相连,我们没办法带你出去。” 姜风遥一怔。 “但我们已经想好了对策。”看着姜风遥的神色,凌无絮接着说道,“师尊与时寂交手时发现,他并非时刻处于巅峰状态。因此师尊猜测,他虽已融合心脏神魂,但他自己刺入心上的那一剑,应该不曾愈合。” 不曾愈合? 姜风遥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难道大长老口中所说的反噬,是指这个吗?祭龙潭的洗礼,难道未曾让他心上的伤口愈合吗? “魔域的结界大概与他心脉相连,因而也出现潮汐之兆。”凌无絮说道,“等到他虚弱之时,我们便撕开魔域结界,救你回齐云。” 太多的信息让姜风遥有些懵然。她神色怔怔地问道:“那你们今天来干什么?” “一来是师尊试探时寂虚实,二来……”凌无絮的语气有片刻的凝滞,“我们需要确认你的安全。” 说着风异便拱开了他,凑到姜风遥面前,一脸担忧,“遥遥,你还好吧!他没对你动手吧?” 姜风遥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放心吧!道心好着呢!”姜风遥得意地拍了拍胸脯,“他把护心鳞给我了,这下他自己也没办法取道心了。你们不用担心!” 第83章 这话让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一瞬。 “护心鳞?”风异顿时瞪大了眼睛,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就说时寂为什么突然要迎娶魔后!原来是对遥遥贼心不死!” “等等等等!”话题的骤然变换让姜风遥一头雾水,“迎娶魔后?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看着姜风遥骤变的脸色,凌无絮试探地问她,“小师姐,你不知道时寂要迎娶魔后的消息吗?” 姜风遥一脸茫然地摇头,“魔后是什么东西?” “不重要不重要!”风异忙推开凌无絮,像是转移话题,“反正我们会在那之前将遥遥救出来的!” “可护心鳞,跟魔后有什么关系?” 凌无絮微抿着唇,神色晦暗不明,良久才缓缓开口,“听说……龙族的护心鳞……只赠与伴侣……” 伴侣? 姜风遥心头如惊雷劈过,兀的一跳。 心口的护心鳞好似瞬间灼热起来,她下意识地轻轻抚上了那片皮肤。 风异转过头恶狠狠瞪了凌无絮一眼,又忙看向她,“遥遥你别听他胡说!时寂现在可是魔!岂能用常理揣测!你可别被他骗了!” 两人似乎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凌无絮眉间微动,“时寂的气息正在往这边赶来。” 未免打草惊蛇,两人只能先行离去。 “小师姐,照顾好自己。” “遥遥!我们很快就来救你!” 姜风遥手中还拿着那柄灵力小锯,久久地未能回神。 阿寂竟是以这样的念头,将护心鳞给于她的吗? 她心中无端升起一丝雀跃的欢喜,好似这枚护心鳞在此刻已成为她们的见证,是属于他无声的承诺。 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些笑来。 时寂回到殿中,看到的便是她拿着灵力小锯轻笑的场景。 “你在干什么?” “嗯?”他略带冰冷的声音让姜风遥回神望去,这才对上时寂漆黑的双眸,“我……” 时寂看着她手中的小锯,又看了一眼那魔气锁链上的缺口,眼神陡然冷寂下来。 他眉骨往下低低一压,神色便已然冰冷而森然。他朝着姜风遥走去,俯身而下的阴影几乎要将她整个笼罩。 “你就这么想逃吗?” 他话中所带的寒意几乎能让人打个冷战。姜风遥脸上笑容微微敛起,下意识便想与他解释,“不是……我……”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时寂便已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 姜风遥:…… 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捏脸! 她柔软的脸颊肉被他的指尖捏在了一起,连嘴巴都嘟成一个圆形。 她看着时寂,嘴巴艰难地一张一合,“阿寂……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第69章 你至少……先化作人形……… 直到被捏住脸颊强迫着与时寂对视,姜风遥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感受到他体内紊乱的气息,姜风遥不由得变了脸色,拧着身子挣脱他掌心的桎梏,“阿寂?你是受伤了?” 她的手慌张地在他身上探寻摸索,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伤口。 “乱摸什么?”时寂皱着眉头捏住她的手腕,制止住她的动作。 “我看你有没有受伤啊!”她理直气壮瞪着眼睛,说着便不满地嘟哝起来,“都说了让我也去!你又何必与师尊他们动手?” 时寂冷哼,“就凭他们?也配在我身上留下伤痕?” “那你身上的气息怎得这般紊乱?连脸色也这般苍白。”姜风遥皱着眉头,眸中担忧不止。 时寂气息越发不稳,苍白的脸颊逐渐有细小的鳞片浮现,耳后薄薄的透明耳鳍也露了出来,微微翕张着。 他眸色幽暗地看着她,对上她真切的视线,他却像是突然恼了起来。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低哑,像是从鼻腔发出一声冷笑来,“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那个废物?” 腕上被握住的力道越来越紧,姜风遥用力挣扎,却挣脱不得,“你在说些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耳边便突然传来一声时寂的闷哼,脸颊好似被鳞片轻轻剐蹭,身前骤然一股力道传来,带着她一起扑倒在身后的榻上。 转眼之间,时寂竟化作了蛟身,压在她的身上。 “阿寂?” 她怔怔地看着压在身上的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伸出手试着推了推他,却纹丝不动。 良久,才听到时寂沉闷的回应,带着些轻斥的意味,“别动!” 此刻他气息紊乱得要命,连呼吸都变得毫无规律。那银色的蛟身蜷曲在一起,尾巴悄无声息缠住了姜风遥的腰,随着肌肉的舒张轻轻摩挲。 那双被魔气侵染的双眼仿佛失去焦距,露出茫然的焦虑来。他的鼻翼也跟着呼吸微微翕张着,好似在汲取着某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颈窝出传来又痛又麻的痒意,姜风遥顺着视线望去,时寂正用角胡乱地蹭着她的脸颊与脖颈,就像是痛苦中寻求抚慰的小动物。 那根部的软麟刮得她忍不住轻起战栗,她忍不住轻声制止,“阿寂……别蹭了……” 而时寂恍若未闻。 他好似处于某种难言的焦虑与痛苦之中,连蛟身也拧动着胡乱蹭起来,缠着姜风遥在榻上滚来滚去。 坚硬的鳞片刮在皮肤之上,起了一道道鲜艳的红痕。 姜风遥察觉到时寂的不对劲,努力撑起头看他,“阿寂,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只有时寂粗重的鼻息与不断纠缠的蛟尾。 “阿寂!你先起来……”她再次伸手用力推动蛟身,“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手在坚硬的鳞片划过之后,触碰到心口时,却只摸到柔软的皮肤。那里空空如也,原本的护心鳞在她心上的皮肤滚烫发热。 “怎么这么烫!” 他心口满手的灼热惊了姜风遥的手,想起凌无絮说及时寂心上的伤口并未愈合,只怕是受了伤或有所反噬,不由得慌张起来。 “阿寂你是不是心上伤口不能愈合?”她急急抚上他的心口,想为他仔细检查,“还是说刚刚受了别的伤?” 时寂似乎轻轻一抖,身上的鳞片微微炸开,摩挲出沙沙的细微声音。 也许是为了防止她胡乱在鳞上摸来摸去,时寂张嘴轻轻含住了她的后颈,像是咬住了猎物的蛇,紊乱的气息扑在她的皮肤上,低哑的声音带着警告。 “别乱动。” 尖利的牙齿抵在脆弱的脖颈之上,只需轻轻用力便能刺破皮肤。姜风遥忍不住打了个颤,又轻轻挣扎起来,担忧地说道:“可是……” 时寂仿佛对她的挣扎忍无可忍,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声音带着些生硬的意味,冷冷开口,“是龙族接受洗礼之后的最后一次褪鳞。” 姜风遥:“你都一千来岁了还褪鳞?” 时寂:…… 他的牙齿轻轻用力,姜风遥只觉颈上传来微微的刺痛,忍不住轻声痛呼了一声,“阿寂……痛……” 时寂的蛟尾好似将她缠得更紧了。 姜风遥看出他的焦躁与不安。 于是她摸上时寂的额头,像是顺毛般一下又一下轻柔的安抚,“没事的阿寂……我就在这里……” 时寂咬着她的后颈,缠着她的腰身,不知在榻上翻来滚去多久,银色的漂亮鳞片终于一点点从蛟身剥落,露出那新生的带着些柔软的鳞来。 姜风遥拂过那些新生的鳞,掌心被划出难以言喻的微痒。 直到鳞片褪至腰腹之处,她这才忽觉什么东西又抵住了她。 时寂潮湿柔软的舌信轻舔过她的脸颊,幽深的竖瞳中满是晦暗的危险。 这样的眼神看得姜风遥心头一跳。 心口紧紧与她相贴的那块皮肤愈发滚烫起来,这热源好像会传染,连带着她心口也好似灼烧般地烫,连心跳声都如擂鼓鸣,咚咚作响。 她喉间轻轻滑动,“阿寂,你……” 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你至少……先化作人形……” 时寂像是嗤笑了一瞬,转眼之间,已然化作人身蛟尾的模样。 那张漂亮的面庞实在昳丽,白皙的皮肤之上闪烁着漂亮的鳞片,眼眸中暗流涌动,几乎能摄人心魄。 然而下半身却依旧维持着蛟尾的形状,还留着未曾褪完的鳞片。 “这样也是可以的吧。”他伸手捏住姜风遥的脸,声音中带着嘲讽的冷意,“你和他就是这样的。还是在祭龙潭。” 姜风遥脸蹭地便红了。 要命了。 这个时候分得那么清楚干嘛啊…… 她瘪着嘴,小声地不满嘟哝一声,“少装了!就跟不是你自己做的一样……” 时寂像是冷笑了一声,笑意中冒着寒气。 姜风遥不由得放软了语气,抬手捧住他的脸颊,一边摩挲着那细软的鳞片,一边轻轻在他唇边落下一吻,“阿寂……” 第84章 时寂幽深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你这声阿寂叫的是我,还是那个废物?” 姜风遥心中叹气。 心说你老跟自己置什么气啊。 她咬了咬唇,回答得含糊,“自然就是阿寂……” 时寂像是被这回答气笑了。 他嗤了一声,尾巴轻轻用力,便惹得姜风遥闷哼出声。 四周的魔气与灵力顿时纠缠起来,一时间难舍难分。 鳞片随着这纠缠一点点从腰腹褪去,但似乎这一刻谁也顾不上它。 姜风遥只觉眼前花白一片,只能被动地随着蛟尾起伏着。周围没有那日水流包裹,令人害羞的声音反而愈发明显起来。 她忍不住哭哼出声,脑中白茫茫一片,只是茫然地轻喊,“阿寂……阿寂……” 时寂抱着她坐了起来。 惹得她再次轻哼出声,不由得挺直了腰。 “师尊,扶住我的角。”她听见时寂低哑的声音。 来不及思考他话中意味,一声轻佻的“师尊”早已让她紧紧蜷缩起来。 “别叫我师尊……” 至少别在这个时候…… 时寂在她耳边溢出一声低喘,温热的鼻息扑在耳边,让她忍不住战栗。他拉着她的手,握住了他软中带硬的龙角。 一开始只是虚虚地扶着,然而上下的剧烈颠簸将姜风遥下意识收紧了双手,紧紧 握住了他的角。 时寂嘴边扬起一丝带着邪气的笑,轻轻啄去她颊边的泪珠,“师尊现在真乖。” 姜风遥无法回答,只呜咽不停。 至于时寂是何时将鳞褪完的,她便也不知了。 等到她再次睁眼醒来之时,时寂却已不再身边,只有他褪下的鳞片被蹂躏得乱遭一片,胡乱地仍在榻边。 看着那鳞片,姜风遥便脸红起来。 她从地上捡起那漂亮的银色蛟蜕,不由得陷入沉思。 而后她迈着酸软的腿来到屋外,抬头望了望漆黑的房顶。 “咻”的一声,她甩开膀子,将那银色蛟蜕扔上了房顶,而后满意地拍了拍手。 “你在干什么?”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姜风遥一跳。 她转过身去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我在完成你们龙族的传统仪式!” 褪鳞之后得将其扔上房顶。 她可都记着呢! “不需要。”时寂脸色冷峻,“我非龙族。” “哟哟哟,这个时候又不是龙族啦。”姜风遥故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昨天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是自己是在进行龙族的褪鳞喏。” 时寂:…… 他像是被这话噎了一下,半天未曾开口。而后看着姜风遥脖颈上的红痕,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他俯身逼近姜风遥,轻一挑眉,“可那蛟蜕上,到处都被蹭上了你的味道。你是想……公之于众吗?师尊?” 着重咬字的师尊让姜风遥羞耻得要命。她瞪大了眼睛,脸几乎快红成一片,结结巴巴地反驳,“怎……怎么可能!” 时寂只是扬眉看她,“你说呢?” 姜风遥认命般地泄了气,颤颤巍巍地抬手想用灵力取下那蛟蜕来,却被时寂的魔气抢了先。 她伸手遇抢,却在靠近他时发现他身上包裹的魔气好似淡了几分。 虽然不多,但姜风遥的感知却十分敏锐。 “阿寂?你身上的魔气是不是淡了些?”姜风遥瞳孔露出震惊之色,“难不成是……” 是昨晚与她双修,净化了些魔气? 她不好意思将这话直接说出来,却被时寂一眼看穿。 “怎么?”时寂唇边扬起轻佻的冷笑,“难不成师尊还想做我的炉鼎么?” 第70章 那你想与谁结契? 时寂像是如愿以偿地看了姜风遥皱起的脸。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时寂神色冰冷,“我不是那个废物。” 姜风遥嘴巴翘得老高,,一张脸都挤在了一起,语气阴阳怪气地学他,“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她扬着下巴,瘪着嘴嘟囔,“也不知道是谁天天阴恻恻地盯着我看……只许阿寂放火,不许我点灯啊!” 时寂额上青筋倏地一蹦。 “好啦好啦。”姜风遥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吃干抹净转眼就不认人也不是第一回了。你缺心眼儿,我不怪你。” 时寂:…… 看着他拂袖而去,像是生气的样子。姜风遥歪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一脸疑惑,“怎得生气了?从前阿寂就不会无缘无故生气。” 时寂身上笼罩着的魔气好像更黑了。 姜风遥慢吞吞地回到殿中,呈一个大字“咚”的一声,懒洋洋砸回榻中,总觉得嘴里有些空落落的。 辟谷之人倒是不怎么需要饭食的,只是她有些馋了。 要是这个时候有点小食消遣就好了。 “阿寂!”她朝着时寂远远的背影大喊一声。 那被浓黑魔气包裹的背影因她的声音突然一顿,却并未回头看她。 “我想吃小酥肉!” 时寂:…… 真把他当从前那个废物了? 他脑中不自主浮现出从前姜风遥一边嚼着小酥肉一边眼眸晶亮望着他的模样。 他恍若一个抽离的冷漠旁观者,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时寂没有回答。 不知怎得,他拂袖的动作好像愈发大了。 姜风遥:更想念从前乖巧的阿寂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榻上磨蹭了一会,认命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也算是熟门熟路,毕竟上次她来这里的时候,还顺手薅了一碟小酥肉吃。 眼熟的厨娘握在厨房的角落,姜风遥的进入让她头也未曾抬一下,自顾自地拿着一颗魔陨吸食。 “那个……有吃的吗?” 姜风遥失望看着眼前的冷锅冷灶,探着脖子问那厨娘。 厨娘瞥了她一眼,起身将一个碗盏重重搁在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吃吧!就这点了。” 姜风遥只看了一眼那碗,便迅速收回了视线。 这玩意也能叫食物? 黑乎乎的一团浆糊不知由什么制成,还夹杂着不少灰黑的魔气。 你们魔域就吃这种饭啊。 “阿寂也吃这个?”她不信。 “你说谁?主上?”厨娘半是疑惑半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大概也将她当作了魔修杂役,“他们还用吃饭?这些都是我们这些低等魔修吃的。” 他上次明明吃过小酥肉。 姜风遥仍是不死心,又问,“那有小酥肉吗?上次那种就行。” 厨娘却问她,“什么是小酥肉。” 姜风遥:…… 所以上次那碟小酥肉是谁做的啊。 好难猜啊。 她看了厨娘一眼,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自己来吧。” 她余光瞥了厨娘一眼,“那什么……你要不先出去……” 我怕炸着你。 魔宫主殿之中,时寂一人独坐。 这里因当初那场大战露出断壁残垣的痕迹,漆黑的魔石重新伫立起大殿,依旧如往日一般恢弘巍峨。 他皱着眉头,像是陷入某种烦躁的情绪。漂亮的蛟尾蜷曲不定,一下又一下砸再殿中石壁之上。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截蛟蜕,神色晦暗不明。 木一清两兄弟裹挟着魔气进入,“主上,药神谷那便已经差不多了。只剩齐云宗了。” 周遭安静,似乎只有鳞片在石柱上摩擦的细微声音,无端令人起鸡皮疙瘩。 时寂像是注视着他们,幽暗的视线逆着闪烁烛火,却看不清楚。 木二白不由得心下紧张起来。他喉头艰难地吞咽,犹疑着开口,“齐云那边,只怕不会就此坐以待毙……不知主上何时迎娶魔后,与她结契?” 时寂脸色陡然一冷,浓重的魔气几乎将他包围,他眼眸露出难明的挣扎之色,时而清明时而浑浊,像是与魔气争夺着主宰。 本就看似烦躁的蛟尾狠狠一甩,重重砸在殿中漆黑石柱之上。 “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兄弟一惊,连魔域结界也跟着轻微的震荡。 可这声音的来源却不是殿中。 两兄弟齐齐望着天边升起的爆炸云朵,“主上……那好像是……您寝宫的方向……” 时寂眼眸一暗,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去看看她在搞什么幺蛾子?” 两兄弟诺诺应下,只是刚行至门口,又被时寂叫住了,“等等。” 他掌心的蛟蜕不知在何时幻化成一件黑金色的嫁衣,被一团魔气送到两兄弟面前,“把这个给她。几日后便封后结契。” 两兄弟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捧着嫁衣去了。 等离得主殿远了,两兄弟看着手中的嫁衣,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主上肯定会与她结契的。道心就在她体内,还能干看着不成?” 第85章 “若非主上的护心鳞也在她那里,哪里用得着这般,又是结契又是献祭的这般麻烦……” “老魔主当年也吞噬了道侣。倒是一脉相承了。” “只可惜咱们没这好福气找个好道侣哟!早知道当初我也上齐云去拜个 师去!” 姜风遥看着来人,不由得心头一跳,难不成又是阿絮他们来了? 一时间不好分辨,她只好对着二人挤眉弄眼。 “你怎么了?” “脸抽筋了?” 兄弟俩看着厨房上的大窟窿,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天杀的!我们才修补好的房屋!” 前段时间老魔主去世,魔域塌陷,不知垮塌了多少殿宇。 姜风遥脸一垮,明白二人身份不是假扮,没好气的问,“你们来干嘛?” 木一清老老实实回答:“来看看你在搞什么幺蛾子。” 姜风遥:…… 她当下也不多言,只把悟心抽了出来,“看着你们就烦,给我闪远些。” 在她心中,这二人可以说是始作俑者。 如果没有他们,阿寂就不会被宴辛发现下落;如果不被宴辛发现下落,那他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总之,都是他俩的错。 “主上要与您结契,日子就定在几日后。我们是来给您送嫁衣的。”木二白只是递上了嫁衣,而后被姜风遥三两句话打发走了。 结契? 难不成就是阿絮他们口中的迎娶魔后吗? 她呆愣地看着那黑金色的嫁衣,心中竟说不出来是何感受。 如今被魔气侵染的阿寂明明看起来对她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为何还要与她结契? 太快了。 而且她一个身怀建木道心的齐云正道,成了魔后是个什么说法啊! 更何况,即使要结契,也不该是在这里。姜风遥想。 至少应在齐云宗,或是自寻的某处桃源山间,有师尊的见证,师兄师姐的祝福,才当完美。 她不由得想到凌无絮说,师尊他们会再来救她回去。 不如带着阿寂一起回去吧。 总有办法压制他体内的魔气的。 她心中千回百转,不觉已想了许多。 而一清二白兄弟俩只神色悻悻地回去复命。 “主上,她说她想吃炸小酥肉。” “刚刚的动静就是她炸小酥肉搞出来的。” “她还让主上再给她找个锅,她还想炸。” 时寂闻言额角青筋一鼓。 还想炸? 炸酥肉还是炸锅炉? 他的声音沉沉,带这些不耐烦的意味,“找个人给她炸。” 兄弟俩面面相觑,“可是……咱们魔域没有人会做这人间吃食啊……” 时寂的声音里冒着寒气,“你俩的意思,是让我去炸?” 木一清讪讪一笑,“我去……我去……” 当时寂回到寝宫时,看见的便是姜风遥一边将不成型的小酥肉往嘴里塞,一边又呸呸呸的拿水漱口的画面。 尾巴又不自觉地缠到了她的脚腕上。 感受到脚腕的触感,姜风遥抬起头,气鼓鼓地瞪着他,“想毒死我直说!这玩意也能叫小酥肉!” 时寂瞥了一眼餐碟中那又黑又软的东西,微一勾唇,又很快抿了下去。 “怎么不能?” 姜风遥斜眼瞪他一眼,脚拖着尾巴走到床边,两脚一蹬,呼天抢地地干嚎起来,“没天理啦!连一口吃的都不给!还魔后呢!犯人也没这个待遇啊!” 时寂像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嚎。 她的眼神触及到被放在榻上的嫁衣,怒从心头起,于是把它团吧团吧一团扔进时寂的怀里,“就这!我才不要与你结契!” 时寂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他起身逼近了姜风遥,压低的眼眸中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语气森冷,“那你想与谁结契?”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姜风遥下意识后退一步,腿磕在床沿边,仰倒摔在榻上。 “我……” 时寂俯身将她桎梏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将她的身影悉数拢在怀中。 姜风遥下意识想躲,却被时寂禁锢住双手,“你想与谁结契?你的同门?还是那个废物?” 他的语气中带着森然的冷意,几乎让姜风遥颤栗。 “都说了他不是废物!”她瘪着嘴,像是不开心了,低声反驳他,“至少他会给我炸小酥肉吃……”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闷,“我有点想阿寂了……” 只是她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仿佛是要将她吞噬掉的野兽,尖利的牙齿就抵在她的唇边,连吻也带着撕咬的意味。 淡淡的血腥气很快在两人的唇舌之间蔓延,她被紧紧禁锢在他身下,被动地接受着那柔软的舌在唇腔中探索,带来酥麻的痒。 几乎快要窒息,时寂终于放开了她。 “他就是废物。”他的唇就抵在她的唇边,“他不敢这样亲你。” 第71章 师尊想反悔了? 结契仪式被选在一个魔气最浓的日子里进行。 此前姜风遥心中总有犹疑不安,与人结契成为道侣本就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可如此这般,她总觉草率。 心下忐忑不安的同时,却还抱着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唾弃的期待。 就好似有两个声音在脑中争辩,一人说她本就喜欢时寂,即使结契也是水到渠成,可一人却反驳,他早已没魔气本源泯灭了情感,不再是从前的时寂。 姜风遥陷入犹豫之中。 时寂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只是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冷冷说道:“我没有询问你的意见。你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接受。” 结契这日,魔宫上下四处都有黑红魔气凝成的绸带,学着人间张灯结彩,在这一片昏暗之中,带着近乎莫名诡异的喜庆。 魔修无天地可拜,时寂亦无高堂可跪。 姜风遥盖着盖头与他对拜之时,脚腕上还束缚着他冰凉的蛟尾。 她莫名有一种不真实的荒诞之感。 好似灵魂被抽离,如同隔岸观火般,看着一个人偶在一群魔修的观礼之下,与时寂拜堂成亲。 她也不知这种不真实感从何而来。 只感觉一切都好似在被动地推着走,懵懵懂懂,不知所以。 她甚至在盖头下仔细想了想,虽然糊里糊涂的,可若是这样与阿寂结契,也算不错。 毕竟他即使已经魔气缠身,还想要与自己结契,是不是也能说明些什么呢? 她心中仿佛升起些隐约的期待,与莫名的雀跃来。 “礼成——” 魔修尖利的声音响起,他们谄媚又机灵地掩上寝宫的殿门,“请主上魔后结契。” 随着他们最后的声音落下,姜风遥只觉好似内心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如同吃下一颗定心药丸。 “阿寂。”她垂头透过盖头的缝隙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想好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烛火摇晃,透过盖头朦胧的视线,她隐约可见时寂模糊的黑色轮廓。 “先前我总有犹豫,觉得结契太快,一切都还未曾安定。可刚刚与你拜堂之时,我却想明白了。” 脚踝上的尾巴好似缠得紧了些。 “无论安定与否,我都愿意陪着你寻找出路。若是如此,结契早晚,似乎也并未有什么分别。所以……” 她倏地伸手掀开了头上的盖头。 灯火闪烁之下,映照得她漆黑的瞳仁愈发明亮,好似天边星辰闪烁,是这魔域唯一的一颗星星。 “所以阿寂,与我结契吧!” 时寂对视上她晶亮的眼睛,脑中突然嗡鸣一片,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如同后脑勺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眼前瞬间绽开许多烟花明耀,魔气在他眼中凝聚又溃散,久久说不出话来。 姜风遥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疑惑凑上前去,看着久久不曾回神的时寂,不由得轻声唤他,“阿寂?” 语气轻快活泼。 时寂眼眸在这瞬间凝聚,落在她的身上。 他伸手捧住她近在咫尺的脸,低头吻住了她。 与那日攻城掠地般的撕咬不同,这次的吻带着无限的缱 绻之意。 那灵活的舌尖轻巧地探入她温热的唇腔之中,交缠之间一点点抚摸过内里皮肤的黏膜,引来难以遏制的战栗。 几欲窒息。 姜风遥脸上浮现绯红的颜色,直至耳后。明明修行之人最懂龟息之法,她却被觉得周遭空气被掠夺得难以呼吸,无端滚烫起来。 她推开时寂,眼神飘忽着像是不敢对上时寂晦涩的视线,语气结结巴巴,“好了……先结契吧……” 时寂眼中像是露出一闪而过的笑意,又像是她的幻觉。他的声音带着隐约的低哑,“打开神魂禁制,师尊。” 姜风遥有些不解,明明都是一样的语气,为他他叫起师尊来,与从前乖巧的阿寂从不一样,总是这般让人觉得羞恼。 第86章 她与时寂本就开放着神魂禁制,而道侣结契,却需要在神魂中映下道侣烙印。 她脸颊热烫,有些不敢看时寂的眼睛,“听说……烙印神魂的时候会有些痛……” 时寂轻笑一声,带着轻佻的玩味,“怎么?不是师尊自己说要与我结契的吗?现下怎得又怕了?” “倒也不是……”姜风遥抿了抿嘴,而后胡乱地摆手,“算了算了,区区小痛。” 她闭上双眼,贴上时寂的额头,“来吧!结契!” 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时寂发出呵的一声轻笑。 眉心相贴的距离极尽,连呼吸也交缠在一起,难分你我。时寂的神魂侵入她识海的刹那,姜风遥顿时遏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而二人的神魂却好似早已熟稔,相遇刹那便如水滴入海,汇入一处,交融如二人纠缠在一起的滚烫呼吸。 无法忽视的异样之感顺着灵力游窜至全身,源源不断地流过二人的灵脉,周而复始地完成交换,那丝微弱的魔气早已在这样的循环中消失殆尽。 姜风遥几乎快要忍不住呜咽起来,连眼中都不知何时蓄满了泪。 她睁开眼下意识寻找时寂的目光,却发现时寂的眼神始终紧紧地锁住了她。 “师尊,熟悉吗?”他低声问她。 “这是灵修。在八靳蟒洞中那日,你与那个废物便这样做过了。” 姜风遥连脚趾都蜷缩起来,祈求的眼神可怜地望向时寂,仿佛希望他早点结束,种下烙印。 “给我一滴心头血。” 时寂一边这样对她说,一边轻轻皱起眉头。漆黑的魔气萦绕心头,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心上那处狰狞的伤疤逐渐变得通红,渗出一滴鲜艳刺目的血。 当那滴心头血落在指尖之时,时寂仿佛连气息都变得紊乱起来。 他的心本就破碎,这样强行逼出心头血,必然损伤不小。 姜风遥神色顿时担忧起来,可她还未曾开口,时寂只是看着她,神色平淡,仿佛这滴心头血只是寻常之物一般。 “该你了,师尊。” 姜风遥正欲催动灵力,引出一滴心头血来。 耳边却突然传来轰的一声爆鸣,结界骤然震荡起来。 “遥遥!别与他结契!” 齐云众人就这样忽然出现在眼前。 时寂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几人,魔气瞬间将他包裹,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冷厉的杀伐之意。 “就知道你们不会死心。” 他的声音冰冷得好似地域阎罗,“等我的虚弱很久了吧。” 他抬起手,如玉的指尖凝聚一团魔气,微微引动,门外便突然有众多魔修闯入其中,与他们缠斗起来。 诸人虽有一战之力,然而以一敌十却终究不比魔修众多,前赴后继不要命般涌来,一时间竟被拖住了手脚。 时寂恍若未见,只是定定地看着姜风遥,“师尊,把心头血给我。” 突如其来的打斗让姜风遥顿时色变,一时间没了心思结契,只急急说道:“阿寂!快让他们停下来!” 时寂眸色更暗,只冰冷地重复,“把心头血给我。” 他的步步逼近仿佛让青菩真君也意识到危险,“别与这些魔物拖延时间!先带走阿遥要紧!” 数道剑光骤然迸发出耀目的虹光,刀光剑影之间,剑气竟是径直朝着时寂背影而来,带着凌厉的杀伐之气。 时寂恍若不觉。 只是那漆黑魔气骤然凝聚成一柄长剑,如同无主之物,在他背后挡住那锋利剑光。 他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姜风遥的身上,浑然不觉她焦急神色,“不是说好了与我结契吗?” 叮叮咣咣的声音响彻殿中,带起一连串的火花四溅。在众人围攻之下,漆黑魔剑竟露出隐约颓势,或许是一个分神的功夫,一道锐利剑气狠狠落在时寂的脊背之上。 他微一皱眉,却并未回头看。 只是那声音沉冷如冰,“师尊想反悔了?” 他的眼睛被无限的魔气侵染成一片漆黑之色,“还是说,这本就是你的缓兵之计?” 又有一道剑光砸在他的身上。 他微微弯着腰,看着姜风遥的眸中满是森然的冷意,“假以结契之名,骗我逼出心头血,诱使我虚弱,好让他们来助你逃跑呢?”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脸上露出近乎偏执的冷漠,“师尊,你骗我。” 一道又一道的剑光落在他的背上,他突然眉头一皱,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他一口血呕在姜风遥的心上。 那鲜艳的颜色洒在黑金的嫁衣之上,却并不显眼,只是洇开一团深色。心上有潮湿的温热传来,几乎让姜风遥触目惊心。 时寂缓缓转过身去看着他们,手背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狠戾之色乍然显露在他竖瞳的眸中,“真是一群烦人的苍蝇。” 一柄闪烁着寒芒的魔剑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中。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好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那凌厉剑气早已蕴藏于各自的剑锋之中,亟待挥下之时,“铛”的一声,姜风遥的悟心立在双方中间。 “师尊!阿寂!别动手!” 她上前挡在时寂的面前,看着青菩真君,“我是自愿与他结契的!” 青菩真君:我的耳朵好像出幻觉了…… 谢鄞:我也是…… 虞知的反应则更为直接,“你的脑子被他吃掉了?说结契就结契?也想像龙女月听一样被献祭吞噬吗?” 姜风遥闻言神情顿时一怔。 “献祭?吞噬?” “他的护心鳞给了你,所以不能直接取出道心。”看着她懵然不知的神色,凌无絮的神色死死盯着时寂,“只能像当年宴辛一样,用道侣献祭之法,将你吞噬!而献祭的第一步,就是结契!” 姜风遥僵硬地回头,看着时寂的眼神中有近乎无助的茫然。 “阿寂……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第72章 下次若再见,你我必是生…… 空气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凝固。 周遭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汇聚在两人的身上。不止姜风遥,好似所有人都在等着时寂的回答。 时寂的沉默让本就凝滞的空气愈发晦涩。 姜风遥转过身去面对时寂,烛火上下跳动,将她的神色映照出忽明忽暗的光。 “阿寂,回答我。” 她的声音那样坚定,仿佛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然而在那坚定之中,带着几乎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细微颤抖。 “你与我结契,是否只为吞噬道心?” 她手中还提着悟心,一步一步地走向时寂,步履中仿佛带着千斤的沉重,每一声脚步,都似狠狠砸在人的心上。 时寂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往日黑亮的眸中仿佛被蒙上一层阴翳,带着难明的灰败之色。 他心头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情绪。 好似有什么将他的心紧紧揪起,如同被一张细网狠狠勒住,直到勒进肉里,划出纵横交错的痕迹。 这样的情绪真的属于他吗? 他喉头微微滑动,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安慰她的冲动。 但终究是什么话都未曾说出口。 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那些忍不住要靠近她束缚她的莫名念头,或是听到她愿意与自己结契那一刻 突然产生的陌生欢喜,都不过是受到从前的影响罢了。 他本就是为了道心。 有时候,沉默也算回答了一切。 可姜风遥依旧执意要一个答案。她走到时寂的面前,那双眼睛不知在何时已然通红,然而她依旧定定地看着他。 “阿寂,快回答我。” 浓黑的魔气缠绕在时寂的周围。四目相对,时寂答:“是。” 明明只有简单地一个字,时寂却发现自己回答得无比艰难。他只觉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与他狠狠拉扯着撕咬着,苦苦哀鸣着不是这样,然而回答出口的时候,依旧是简单明了的肯定。 喉头好似有锋芒狠狠割过,连呼吸都不知往何处放置。 得到肯定回答的姜风遥突然嗤地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愚笨。 “我竟还对你抱有幻想。” 那些为他预设的前路,那些与他结契的欣喜,都像是一种冷眼旁观的嘲笑,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泼下,这才致使她从梦中醒来。 原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明明不久前才在忐忑迷茫之中想通了自己的心意,要陪他踏出一条前路来。 在她为即将结契感到雀跃期待时,他想的却是如何将她吞噬献祭。 她脸上露出近乎灰败的表情,眼中如同一条干涸的河床,眼底一片死寂,迟迟落不下泪来。 “你和宴辛一样。”她脸上露出死灰般的苍白,伸出手捏碎了他手中那滴心头血,“不配得到爱。” 第87章 这话让时寂缓缓皱起了眉,仿佛那滴心头血的破碎带来的是万箭穿心的痛苦。 魔气在他身上缭绕翻涌着,细小的鳞片一点点在他的脸颊上浮现,而后露出濒临崩溃的痛楚神情来。 姜风遥恍若未觉,只是木然地看着他。 “师尊,我们走吧。”她转过身去,平静的脸上好似毫无波澜。 见她欲走,诸多魔修蠢蠢欲动,一边看着时寂的脸色,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将人拦下。 姜风遥将剑挥于手下,声音中带着决绝的坚定,“你若敢阻,我必自毁道心。” 她没有回头看时寂,只是在即将离去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下次若再见,你我必是生死之战。” 这是对他划清的最后界限。 时寂晦暗的眸紧紧盯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 一路回到齐云,姜风遥至始自终都未曾落下一滴泪来,只是眼中露出近乎茫然的空洞来,如同失魂木偶,只剩下一句空壳。 青菩真君不由得叹息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大道无情,你能勘破也好。这或许对你融合老祖道心会有帮助。” 虞知则说她是见识太少。 “谈一个你会要死要活,谈两个你会心生痛苦,可若是你一次性谈十个,你只会分身乏术无暇顾及。” 姜风遥:…… “师姐你说这话的时候,如果不露出一副防着师姐夫的表情,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总之回到无心山的日子,似乎又与从前没什么分别了——除了被师兄师姐卷得要死要活,就是到处蹭饭或下山闲逛。 好似时寂从未出现过。 然而即使无人提起,关于时寂的消息也依旧源源不断地传到诸人耳中。 魔修肆虐,天下大乱。 诸多宗门被魔主控制,攫取灵气,余下宗门亦是岌岌可危,非乃魔主一合之将。 纵使齐云派人相援,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看魔域版图扩张。 直到那一日,药神谷陷落的消息传来,让天下诸人不由得为之震荡。 药神谷不仅有坚固万分的护宗大阵,宗主长老人等更是修为不低,若连药神谷都难以匹敌,只剩齐云。 而本就沉寂的东极龙域,在经历上一次的魔修肆虐之后,再也避世不出。 大概齐云似乎知道他们是时寂的最后目标,几乎将防御提到了最高警戒,以备无虞。 “我与诸位长老商议过了,要对付时寂,必开建木轮回之境。”青菩真君端坐于玉蜃仙楼之中,看着殿中诸位弟子,神色凝重地说道。 “时寂如此大肆攫取天下灵力,不外乎是其体内魔气本源的执念作祟,意图以天下灵力助其飞升。如今他修为大涨,泯灭人性。阿遥又未曾完全融合道心。只有打开轮回之境,才可堪一战。” 姜风遥先前便听过他说起过轮回之境,只是那是未曾仔细追究。此番听他再度提起,不由得开口问道:“师尊,轮回之境是什么?” “是老祖留下的一道幻境。”青菩真君说道,“入轮回之境者,会陷入执念轮回。唯有勘破执念,才可走出幻境。否则便会陷入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之中。” 谢鄞皱着眉头,面露迟疑之色,“时寂如今修为不低,如果他看穿幻境,强闯出来呢?” 这话让虞知也跟着点头,“没错。时寂身上的魔气本源来源于宴辛,如果他进入幻境,很有可能看到的是宴辛的执念。那么看穿幻境应该很容易。” “那是以老祖道心构建的幻境,你们以为那般轻易便可强闯么?”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不直接开启轮回之境?”姜风遥不解问道,“似乎也不是必须要我融合道心才行啊。” “问题就在这里。”青菩真君苦笑,“建木轮回之境是以老祖道心构建,如果要开启轮回之境,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姜风遥懵然摇头。 “意味着如果要开启轮回之境,就只有两种途径,其一,你融合道心,以你之力开启,其二,你借我之力开启,然后一同进入轮回之境中,以稳固幻境。” “我也得进去?!” “那不就完了嘛。”虞知认命般地一摆手,“她连一盘小酥肉都看不破,别说看破执念了。到时候没把时寂陷进去,把她再给栽里面了。” 姜风遥讪讪一笑,表示认同。 青菩真君十分苦恼地挠了挠头发,噼里啪啦落得满地的果实,“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他的话露出些底气不足的意味,“毕竟轮回之境是以时寂的执念开启的,或许……对阿遥的影响不算很大……” 说着他转头看向姜风遥,“阿遥,你觉得呢?” 姜风遥神色微微一定。 她眸中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轻声答道:“好。” 此事议定,诸人正欲散去。 姜风遥刚行至门边,青菩真君却又叫住了她,“阿遥。” 姜风遥回头看他,手中却被他塞进一个须弥珠。 “老祖给的那张融心丹的所有药材,都在这里了。”青菩真君神色郑重,“在轮回之境中,若有机会……” 他语气微微一顿,“记得将道心融合。哪怕是为了齐云……” 姜风遥脸上神情一木。 她明白青菩真君话中之意。 她握住那颗须弥珠,“师尊,我会努力融合道心的。” 青菩真君还未来得及因为她的话露出松懈的表情,又听到她轻如羽毛的声音, “但剜心绝不是飞升之法,无论是谁。” “罢了。”青菩真君像是释怀地轻笑,“这是你的道。” 在齐云的警惕之中,时寂终于带领千万魔修寻上门来。 他手中凝成的魔剑冒着血腥的煞气,眼眸一片冰冷的黑暗,“齐云,到你们了。” 凌霄山一如时寂当初叩仙门之时,微风和煦,暖意融融。 姜风遥在山脚的建木本源之处,回想起当初第一次带领时寂拜见老祖之时,那时的她心中满是收徒的喜不自胜,得意洋洋。 不过是转眼一瞬,却像是物是人非。 青菩真君并未以诸多弟子开启护宗大阵 负隅顽抗,她耳边听着风呼啸而来的声音,熟悉的气息仿佛近了。 她站在建木本源阵法之中,遥遥与时寂对峙,“阿寂,我上次说过。你我若再相见,必定是生死之战。” 可你还是来了。 时寂似乎比起从前更没有人味了,只是神色冰冷,看她如同陌生。 “既然如此,道心就在这里。”她指向自己的心口,“你来取吧。” 她的存在仿佛如同一个拙劣的陷阱,却不知诱饵是她还是道心。 时寂微微眯了眯眼,毫不犹豫地朝她走去。 就在此时,青菩真君与诸位齐云长老手中同时闪烁起微芒,复杂的诀印在掌心快速画出残影。 一道耀目的光芒如虹闪过,冲天而起,瞬间将姜风遥包裹在内。 随着这道光芒亮起,青菩真君却仿佛生机被迅速抽走一般,一头青色的妖冶长发瞬间变得雪白。 姜风遥漂浮在空中,发丝被这耀芒散开,如瀑般轻轻飘荡。只见所有的光芒在一瞬之后敛于她心口之处。 她猛然睁开双眼,对视上时寂的双眸,如神佛般安宁无波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阿寂,随我入轮回吧。” 第73章 就差一步!只差一步!…… 姜风遥再度睁眼之时,发现自己竟回到了熟悉的无心山中。 “怎么回事?轮回之境开启失败了?” 她心头因心悸而砰砰直跳,皱着眉头四下打量,这才发现周围陈设布置与她记忆中的不太相同。 这里更整洁也更温馨。 窗下的铜镜映被磨得光亮,映照出她的面颊,来带陌生的惊讶,“这是……” 她见过这张脸,就在阿引为龙域招魂之时。与那时的悲伤憔悴不同,这时的月听灵动娇俏,眼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一看便是个灵巧泼辣的女子。 “阿遥竟以月听的身份进入了轮回之境?” 轮回之境外,众人围坐于建木本源之处,一扇巨大的焜华镜闪烁着轮回之境中的画面。 姜风遥走出房门,只见一人端坐于院中。那张脸她亦十分熟悉,属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宴辛。 这时的宴辛,实是当之无愧地齐云第一天才。长身玉立,白衣飘然,一身冷清之气,颇有遗世独立之感。 果然如二师姐所说,执念因宴辛而生,轮回便以宴辛构建。 只见宴辛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来,漆黑的眸打量周遭一瞬,便很快清明。 作为轮回之境的开启者,姜风遥似乎拥有预知轮回的能力。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时寂所化。 她张嘴想唤他,却只能徒劳地发出一个无用的音节。 她只能用陌生的语气叫他,“阿辛。” 第88章 她可以预知轮回,却不可以改变轮回。 时寂似乎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冷漠的眼中露出讥讽之意,仿佛再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奈我何了么? 然而他一张嘴,也是那般陌生的音调,“听听。” 两个人好似给木偶赋予的灵魂,却又各自拥有自己的想法。一边敷衍地扮演着木偶的角色,一边冷眼看着这场戏。 几乎是莫名的本能驱使,姜风遥脚步轻快地走到时寂的身边,看着那张属于宴辛的脸,瘪着嘴露出气鼓鼓的神色。 “大长老说要将我逐出龙域了……她肯定被我气死了!” 说着她嘟哝起来,“其实我也不懂为何这么多年来龙域一直固步自封,也不肯与外族交流通婚。血脉就那么重要么?” 时寂冷眼皱着眉头,眼中露出挣扎之意,仿佛在与这轮回的发展抗衡。然而良久之后,他还是无奈的撇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揉了揉姜风遥的脑袋,用宴辛的语气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听听。是我不好。” “没事啦!”月听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贴着他,“别看大长老看起来严肃刻板,她心软着呢!过两年等她气消了,我们去与她道个歉就好啦!” 宴辛温润地轻笑,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待我飞升,她们自见分晓。” “虽说你现在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可是飞升哪有那么容易呀。”月听眨了眨眼睛,“还是别想那么多啦!” 姜风遥能够感受到,此刻的宴辛并未心生魔障,魔气缠身。 “你猜猜我这几日在做什么?”月听一脸神秘地看着宴辛,而后露出偷笑的窃喜神情来,凑到宴辛的耳边,“我在织嫁衣哦!” 她似乎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表达感情总是直白而热烈,从不加以掩饰。 宴辛冷清的神情因她的靠近耳朵微微泛红,“哪有让你准备的……我为你准备了嫁衣……” “不一样不一样!”月听骄傲地抬着下巴,摇头摆手,“我们龙族成亲的嫁衣,得用我们洗礼后的最后一次蜕皮所织,才算圆满呢!” 姜风遥说完这话,脑中却突然想起她在魔域中穿的那件黑金色的嫁衣来。 不知为何,宴辛的眼中却好似露出时寂的微恼的神色来。 二人结契大典那日,齐云张灯结彩,一片鲜红的喜庆之色,连建木的身上也挂着飘扬的红绸与轻晃的灯笼。 盛大的仪式在建木的见证下举行。周围有许多人参见典礼,形形色色的面庞或熟悉或陌生,姜风遥却未曾见到青菩真君的身影。 她这才想起,这时他似乎还未曾化形。 但她第一次见到了道心仍存的建木。 蓬勃的枝桠与茂密的树叶无一不彰显着它无与伦比的生命力,灵气充裕流转,只微微靠近便觉浑身灵力充盈起来。 “我明白爱的含义,却始终不懂何为爱。”它的声音无波无澜,如同众生平等的梵音,“宴辛,你比我有悟性。” 有两滴碧绿的液体自建木体内涌出,分别朝着二人眉心而去,“这是我千年凝聚的精血,以作你二人新婚之礼。” “多谢老祖。” 繁琐典仪之后,被人群簇拥的二人终于在傍晚时分迎来了他们的独处。 月听所着依旧是一袭黑金绣繁纹的嫁衣,一如当时的姜风遥。两人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欣喜与热切,烛火映照的眼眸中,似乎只能看到对方的影子。 那样真挚与热切。 姜风遥甚至再想,此刻的宴辛,就如当时的时寂一般,已经在盘算着吞噬道侣了吗? 还是说人心易变,情浓时的海誓山盟是真的,变心后的心狠手辣也是真的。 他们毫无阻拦地交换了心头血,各自在神魂上烙印上道侣契约。 契约结成的那一刻,灵魂传来的震荡几乎让姜风遥感同身受。 她甚至分不清,这个契约到底是烙印于月听的神魂,还是通过月听烙印于她。 就好像是重复着上次未做完的事,与时寂共同完成了这次的结契。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时寂。 时寂亦皱着眉头,神色露出宴辛不该有的晦暗,神魂似乎想要挣扎着从宴辛体内脱离。 月听在无心山的日子平静而安宁。 但姜风遥越发现,宴辛对于飞升的执念越来越偏执。他距离飞升本就只剩一步之遥,可却迟迟不能飞升。 人人都说他是机缘未到,他像是疯了一般除魔卫道,然而却一直未曾等到他的机缘。 他甚至去找了建木,“老祖久久不能化形,不如将道心赠我,助我飞升。” 风将建木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他并无愤怒的情绪,只是平静回他,“我不是你的机缘,你也不是我的。” 可就差一步!只差一步! 这种看似明明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东西,最是让人抓心挠肝辗转反侧。 他的心魔,终于在日渐增长的偏执中滋生。魔气本源,由此出现。 而扮演宴辛的时寂,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身处幻境,自己亦并非宴辛,但他与姜风遥一样,改变不了分毫。 那样深刻而偏执的念头如同深深扎根在他脑海,鼓动着他飞升的执念。 在这一刻,他似乎与宴辛已经成为一个人,或是成为执念的载体。为了飞升,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不管眼前是谁。 彼时月听刚从东极龙域回来,带着满身赶路的风尘,扑进宴辛怀中,“阿辛!” 宴辛将刚滋生的魔气压下,抚着月听的发丝淡淡轻笑,依旧是那个清风霁月的齐云天才模样。 “大长老的气还是没有消。”月听在他怀中委屈地瘪了瘪嘴,而后很快地弯眼笑了起来,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不过你猜我带回来了什么!” 还未等宴辛回应,她便拿出一枚深蓝色的果实,炫耀般地在宴辛面前晃荡,“大长老嘴硬心软。还是将育子果给我啦!” 宴辛一直未曾说话。 只是一边温和地看着她,一边调动灵力压制着内心的魔气本源,不漏端倪。 “我们龙族身体强横,诞育子嗣却十分困难,不过有育子果就好啦!” 月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明亮的眼中满是期待和憧憬,“用你我之精血放入育子果 中,在灵力精纯之地养育,不出百年,我们的孩子便可出世啦!” 时寂的眼神骤然剧烈挣扎起来。 他眉心紧紧皱起,一会不受控制地露出挣扎的难捱神色,一会又露出宴辛本该有的温和疏离。 纠缠而割裂。 他紧紧咬着牙,魔气在他眼中窜动叫嚣,似是想要突破幻境。 在这一刻,他仿佛挣脱了宴辛的角色,透过月听的双眼,视线几乎要将姜风遥洞穿。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放我,出幻境。” 姜风遥只觉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瞬间如针扎般将她淹没。这一瞬她莫名脱离了月听的角色,蹲在地上捂住心口,急促地呼吸起来。 幻境之外的众人在焜华镜中乍见姜风遥苍白的脸,不由得骤然色变,“不好!时寂竟能隐隐挣脱幻境束缚!” 青菩真君正欲出手,却见姜风遥努力平复着呼吸,缓缓站了起来。 她看着面前的人,微笑着用月听的声音呢喃般地唤他,“阿辛。” 时寂手握成拳,松开又紧握,再次被拉入轮回的剧情之中。 他们二人以精血浇灌,在日渐丰裕的灵力之中,那枚育子果周围逐渐结成硬壳,如同一枚光华的蛋。 抱着对新生命即将诞生的欣喜,月听将这枚蛋放入灵池中温养。 那是枚银灰色的蛋,上面灵力流转,隐约可见些细小的花纹。若是轻声说话,蛋壳便会微微闪烁光华。很是可爱。 姜风遥捧着这枚蛋,心中莫名升起奇异之感。 这就是从前的阿寂啊…… 她不由得悄悄打量一旁的时寂。 两个他在此刻相遇,他会想些什么呢? 姜风遥好奇地眨眼。 而此刻他顶着宴辛的脸,仿佛已然被幻境束缚,露出该有的温和表情。 姜风遥瘪了瘪嘴,无奈将头转回。 她的心却在此刻突然剧痛起来。 时寂的眼神在一瞬的平静之后突然生出猛烈地抵抗。电光石火间骤然爆发,他猛然挣脱束缚,抬剑狠狠砸向那枚龙蛋。 “你干什么?!”姜风遥护住龙蛋,脱口而出地问道。 “毁了他。” 第74章 希望他以后能如同雨后晴…… 他的出手太突然也太意外,几乎让姜风遥无法理解他的目的。 她紧紧护住龙蛋,“你即使毁了它也无法破开幻境!” 时寂微微掀起眼皮,只是看着她嗤地冷笑。那笑意味不明,却像是自嘲。 他收了剑,重新露出宴辛该有的神色来。 第89章 二人将龙蛋一同送入灵池中央。 水波微漾,映照出二人璧人般的身影重叠。月听蹲在池边,伸出手轻轻拨动水花,玩闹般泼在龙蛋身上,活泼的目光之中满是晶亮的期待。 “我们的宝宝要好好长大呀!” 银色的龙蛋忽见微光闪烁。 “宝宝在回应我诶!”月听脸上露出惊喜的神奇,她转过头去,仰头望着宴辛,“阿辛,我们给宝宝取个名字吧!” 宴辛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轻轻点头,“好,你来决定。” “按照龙族的规矩,若是女孩,便姓月。若是男孩,便姓时。至于名字嘛……” 月听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苦恼的模样来,思忖许久,“唔……名字阿辛来取好不好?” 她起身挽住宴辛的胳膊,眨巴着眼睛,“阿辛才思学敏,必定会取个好名字!” 宴辛略想了片刻,“叫霁,如何?是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的名字。” “霁?哪个霁?” “霁,雨止也。”宴辛对着她温润轻笑,“希望他以后能如同雨后晴空,皆是光明。” 姜风遥心头一震。 竟是这个霁? 不过,比起寂来,这才是充满着美好寄托的名字啊。 月听满意地弯起了眼睛,看着那枚龙蛋轻声又活泼地唤,“阿霁!阿霁!” 龙蛋周身的光芒闪烁得更加频繁了。 即使什么也说不出来,似乎也能感受到它的欢快雀跃。 这样美好的画面让姜风遥没由来心头一酸。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该有多好。 心头忽然有闷闷的难受拉扯着她。 一边是月听对新生命的期待,一边是她明知结局的惋惜。 她抬头看向一旁的时寂,却不知此时看的到底是时寂,还是宴辛。 宴辛这个时候对他抱有期待吗? 也如月听一样满是欣喜吗? 那样充满希望的名字,他也一定对阿寂的出生满是憧憬吧。 可是正如他与月听的感情一样。 一开始都是那样的美好。 在不知何时的时候,宴辛身上的魔气本源几乎快要压制不住了。 他是齐云掌门,是当之无愧的举世天才,他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任何人都可以入魔,唯独不能是他。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灵池那枚龙蛋之上。 二人血脉同源,没有比它更适合作为业力容器的了。 “阿霁……” 在见他到来,银色的龙蛋顿时光芒闪烁,轻轻在水中晃动起来,仿佛在表达着它的欣喜。 宴辛眸中露出不忍的挣扎。 不过很快,他的眼中便只剩下了坚定的决绝,像是说服了自己。“阿霁……别怪我……” 龙蛋轻轻偏了偏身子,像是疑惑。 它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低沉,蛋身沉入水底后猛地窜出,笨拙地激起一片水花来,摇晃着想要逗他开心。 宴辛却在这瞬毫无保留地释放了自己的魔气。 浓厚的魔气让他一向温和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他将魔气本源在体内压缩,随后一缕魔气自眉心被他狠狠扯出,朝着龙蛋直射而去。 骤然袭来的魔气让龙蛋下意识想躲,宴辛挥手将它禁锢。 它的身体瞬间急速闪烁起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然而与这痛苦一同存在的,还有不解。 它似乎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一向温和儒雅的父亲,会突然这样对自己。 宴辛的眸中同样露出了痛苦的挣扎。 但那不是属于宴辛的痛苦,那是时寂的。 隔着时间线的同一人,在此刻,感受着同一份的痛苦。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向曾经幼小的自己灌输着痛苦。 如同一个轮回,以不同的身份经受着同样的折磨。 姜风遥清楚地知道这发生的一切。 她却没有能力改变分毫。 她终于明白时寂当初在看到那枚他自己的龙蛋时,为何挣扎着脱离宴辛的身份,也想将它毁掉。 他不想再经历这样的痛苦了。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即使早已知晓他所经历,可在亲历这一切时,姜风遥依旧为他无比难过。 尚是龙蛋的他还那样幼小,在莫名遭受魔气灌顶的痛楚之时,他无助到甚至没有办法抵抗。 那明明是他平日里最亲近的人之一啊。 “停下啊!快停下……” 时寂的眼眶通红,他死死咬着牙,却无法停止手中的动作。 直到魔气本源被全部灌入龙蛋之中。 它身上的光芒不再闪烁,漂亮的银色露出一种颓然的灰来。 然而执念不止,业力不停。 即使有时寂作为容器,宴辛身上的魔气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产生。 “阿辛,我怎么觉得这些日子阿霁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月听露出担忧的神色,“连蛋壳都灰灰的……” “许是成长消耗了精力。”宴辛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有我们看着,应该 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从前没养过蛋,也不知道。”月听眉宇间染上淡淡的忧愁,“要是大长老在就好了……还可以问问她……” 宴辛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的……” “哎……”月听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脸上勉强撑起一丝笑容,“听说不好养的蛋需要龙族亲自孵化,我日后每天都去孵一孵阿霁好了。” 此后的每一天,月听都会化作龙身来到灵池边,用漂亮的龙尾裹住龙蛋。 “阿娘会努力把你孵出来的!” “等我们阿霁破壳成了小龙,阿娘便教你甩尾,阿爹便教你练剑!” “等阿霁再长大些,就会蜕皮啦!到时候我们便将褪下的龙鳞扔到房顶上去!扔得高高的!阿霁便也会长得高高的啦!” “等到大长老消气了,我就带你回祭龙潭洗礼!到时候我们阿霁便可以成亲啦!一定要用最后一次蜕皮织嫁衣哦!” …… 她一边裹着龙蛋,一边将所有憧憬一一诉诸,仿佛已经跃然眼前,一切都那般美好安宁。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后,宴辛每日也会来到灵池边上,毫不犹豫地将新生的魔气灌入时寂的体内。 时寂在用宴辛的身体做这一切时,眼中的痛苦几乎已经麻木。 他的眸中露出近乎没有光彩的暗色,看着那枚曾经是自己的龙蛋,面无表情地将魔气灌输其中。 仿佛这本就是他的命。 宴辛却只说:“阿霁,待我飞升,一定会清除掉你体内的魔气。” 他仍旧固执地认为,只要将魔气从体内引出,他依旧是那个光风霁月的齐云天才,依旧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月听的忧虑随着龙蛋生命力的减弱日益增长。她不复往日活泼灵动,看着宴辛的眉间难掩忧愁之色。 “阿辛……”她的开口似乎十分艰难,“近日我在阿霁身上,隐约发现有魔气的痕迹……” 宴辛神色微微一顿,而后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你发现了。” 他微微抿唇,像是早知如此,“其实,从阿霁凝成龙蛋的那一刻起,他生来便带有魔气。” 他说他是天生魔障。 “是吗?”月听的唇有微微的颤抖,看着他的眼眸中已然蓄满了泪,“可我怎么发现……他的魔气中……有你的气息……” 熟悉不过枕边人。 宴辛挺直的脊背忽而一僵。 “你感受错了。” 他冷冷撂下一句话,语气中有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睛却像是不敢看月听的眼睛,直欲拂袖离去。 月听银色的龙尾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声音清淡苍白,无力缥缈得好似一阵雾即将散去,“阿辛,你入魔了吧……” 宴辛没有回答。 “你为了不被发现,将我们的阿霁作为了容器对吗?” 回答她的依旧只有沉默。 “我想回龙域了,阿辛……”她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活泼娇俏。 她深深地看了宴辛一眼,眼中如死灰般的失望,“你去找老祖吧。老祖也许能帮你解决本源魔气。” 她收回挡在宴辛面前的龙尾,一步一步朝着灵池走去。 “阿霁,是阿娘对不起你……” 她的泪与灵池的水混杂在一起,滴答泛起一圈涟漪。 时寂灰白的蛋壳之上仍旧闪烁着几不可见的微芒,却隐约露出反复的黑色纹路,是被魔气侵染的痕迹。 她将龙蛋抱于怀中,“阿寂,我带你回龙域。” 只是转头却见宴辛。 他握住她的手臂,“不准走。” “阿霁被你害到这种地步……”她缓缓化作龙形,竖瞳的眼中满是愤恨之色,“你拦我试试。” 第90章 宴辛神色自若,“我说过,他是天生魔障。” “执迷不悟。” 宴辛紧紧皱起眉头,魔气缓缓露出,在他眸中翻涌。 就在此时,龙蛋微微晃动,隐约听见“咔嚓”的细微声响。 只是剑拔弩张的二人并未在意到这细微的动静。宴辛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你执意要走?” 月听的眼中只有坚定的决绝。 他眸中魔气更甚,冷厉得如同地域罗刹,“那么也许你……便是我飞升的机缘……”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月听。 忽然之间龙鸣骤响,一条银色蛟龙破空而出。那幼小的身躯拦在月听身前,迷蒙的双眼中仍沾染着魔气,朝着宴辛呲牙,做出恶狠狠的模样。 宴辛毫无感情的眼中露出轻蔑,抬手一剑挥出,剑光夹杂着魔气闪过,便将银蛟狠狠打开。 “阿霁!” 龙啸带着怒音冲破天际,月听巨大的龙神顿时与宴辛缠斗在一起。 剑气砸在她身上发出叮咣的声音,溅起无数细小的火星。 如今她早已不是入魔宴辛的对手,数个回合之下终究是败下阵来,被打回人形,跌落在地。 “听听,我不想对你动手的……是你逼我的……” 他的步伐离月听越来越近,沾染魔气的眼中露出贪婪的颜色,“听说龙族全身都可助人飞升,听听,帮帮我。” 他看着月听忿忿的眼神,露出一点古怪而狰狞的笑意,“别怕,听听。待我飞升,我会为你重塑身体的……” 凝聚的浓黑魔气几乎像一张血盆大口,朝着月听铺面袭来。 无尽的压迫感让姜风遥心头剧烈跳动起来,被魔气覆盖的那一刻,濒死的冰冷感觉瞬间穿透全身。 如同被吞噬的不是月听,而是此刻的她自己。 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她手中缓缓浮现出悟心。 而宴辛的眼中也在此刻露出了剧烈的挣。 “不要……不要!” 时寂只觉人好似被狠狠劈成了两半,连神魂都分离开来,狠狠将他拉扯。 两个不同时期的他,同时眼睁睁地看着宴辛对月听下手,对姜风遥下手。 幼年的他无能为力。 如今的他亦在苦苦挣扎。 同样的巨大痛苦几欲将他淹没。 “停下来啊!停下来啊!” 他紧紧咬着牙,想要停下那双作恶的手。 可他却只能无法控制地看着掌心操控的魔气一点点吞噬掉眼前的人。 这是宴辛的执念。 轮回之中最难破除的东西。 他看着月听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种痛苦却同时属于两个人。 他那双属于宴辛的眼中一滴一滴落下泪来。 他不能这样。他不能重蹈覆辙。 他努力压抑着宴辛的情绪,一步步走向姜风遥,走向她手中的悟心,漆黑的眼眸带着自毁般的决绝。 “师尊,我不会让这一切再轮回了。” 他颤抖的手握住了悟心,对准自己失去鳞片的心口,一寸一寸,朝着剑刃走去。 第75章 让师尊成为它的归处吧。…… “他居然……以此破了宴辛的执念……”轮回之境外,青菩真君神色复杂。 魔气溃散,姜风遥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片突兀的红。 她手中的悟心不知在何时洞穿了眼前人的心口,粘稠的鲜血带着腥气,顺着悟心滴滴答答地落下。 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眼前不是宴辛,而是时寂。 那张本应是宴辛的脸恢复成了时寂原本的模样,灵池的水被滚落的鲜血染红,泛起的涟漪模糊地映照而出的,也非月听的面颊。 姜风遥嘴唇颤抖,只觉喉头好似刀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鲜血令她一片眩晕,好似一切如在幻境,带着一种并不真实的触感,耳边骤然响起尖利的嗡鸣,心脏的急速跳动几欲令她窒息。 时寂发出极轻的一声闷哼,拉得她涣散的双眸重凝神智。他脸上像是极力遏制着痛苦,踉跄着朝前倒去。 “阿寂!” 恍惚之间她好似才终于明白此身并非身在幻境,身体比脑袋做出更快的反应,伸手抱住了时寂。 温热的血瞬间 浸透她的胸膛,自心上绽开一朵靡艳无比的血色花朵。 时寂的脸颊露出一种没有生机的苍白来。 “阿寂……阿寂……”他愈见微弱的气息让姜风遥觉得慌乱。她惊惶地抱着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横插在他心口的悟心,无语轮次,“你没事吧……” “有事。”那张漂亮的脸颊苍白到近乎透明,却仍勉强着扬唇玩笑,“我好像快死了,师尊。” 他虽是玩笑,却让姜风遥心中越发慌张起来。滚烫的鲜血几乎快要灼伤她的心口,她茫然失措。 “不会的不会的……”她甚至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我带你去药神谷……去找衢元真君……只要有口气他都能救的……没事的……没事的……” 说着她趔趄着想要扶着时寂起来,口中呢喃不停,“前面几次都没事的……这次也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没用的,师尊。”时寂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脸上的轻松像是安抚,“我的心本就已经破碎,只因魔气本源之故,才能强行融合。如今这一剑,上面有建木道心的剑气……” 魔气因此溃散,却也回天乏术,神仙难医。 悟心此时突然震动着发出铮铮锵鸣之声,虹光乍现。 姜风遥无暇顾及其他。她脸上不知何时有滚烫的泪意,她自己却不觉得,直到双眼迷蒙,拭了又拭。 “其实我不想死的。师尊。” 他的气息愈发弱了,连脸上那轻松的笑意也难以维系,“三百年前我就来找过建木一次,那时我便不想死。可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也许就是我的命……” “不是的……不是的……”姜风遥指尖源源不断的灵力灌输进他的体内,替他拢住即将破碎的神魂,“我会救你的……阿寂……” 她眼中的泪不断朦胧着视线,如同他即将消散的神魂,让她几乎快要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的脑中茫然而混沌,巨大的无助几乎快要将她吞没。 时寂握住了她手中的灵力,“师尊,不必费心为我了。也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他好看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咬着牙拔下心口的悟心。 没了阻碍的鲜血顿时愈发汹涌,争先恐后地从心口涌出。黏腻的温热触感让姜风遥害怕起来,她慌张地用手去捂他的伤口,捂住那些即将流逝的鲜血。 “不要……阿寂……你要干什么……” 时寂颤抖的手将那颗破碎不堪的心捧到姜风遥面前,“这颗心受够折腾了。” 他脸上支起一个轻松而勉强的笑。 “让师尊成为它的归处吧。” 他的身体化作一条染血的银蛟。 气息逐渐归于安宁的平静,再无声息。 “不……不……” 巨大的痛楚将姜风遥压得难以喘息。 她急促地喘着气,好似被一张网紧缚,被烈火炙烤,被钝刃刀割。 那双向来明亮的眼睛逐渐变得涣散,两眼露出空洞的灰败来,“不可能……阿寂……不可能……” 随着她的喃喃低语,骤然间天地色变。狂风呼啸着卷起灵池边的落叶,那溃散的魔气竟有隐约汇聚之意,朝着姜风遥而去。 “师尊!不好了!”焜华镜外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大惊失色。 谢鄞着急地看着青菩真君,“小师妹这是有入魔的征兆啊!” “我入魔她都不可能入魔好吗?你当老祖道心是闹着玩呢?”青菩真君白了他一眼。 虽是玩笑,他眸中亦闪过一丝担忧,一错不错地看着姜风遥的举动。 “那她这是……” 青菩真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执念太深,再次进入轮回了……” 他们紧紧盯着焜华镜中的一举一动,却发现,姜风遥突然在镜中消失了。 镜中的主角,好似成了时寂。 他们看见宴辛吞噬月听之后,向天下宣布魔蛟现世,作乱天下。 而后宴辛扬剑,灵池的池水骤然惊起,他一剑划破池底虚空,露出九幽冥域的入口。 尚是幼蛟的时寂被他剜去心脏,以长剑镇压于九幽冥域之中。 建木老祖发现他的举动,以盘错树根缄封九幽冥域,而后将宴辛永封魔域之中。 就这样,幼小的时寂在暗无天日的冥域中度过了漫长的一日又一日。 他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神魂因心脏的剜去而剥离,幻化做小蛟的模样。 在长久的镇压中,他为自己改了名字,“寂。” 体内被灌注的魔气给了他力量,千年的蛰伏,他终于在强行融合神魂之后,逃离了九幽。 第91章 他们听见他对小蛟说,他想要报仇。 他听说齐云有建木,若得道心,便可洗去魔气,融合神魂。 而后焜华镜中忽有人影闪过,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 “小豆丁!”虞知眼睛一亮,“师尊刚把小师妹带回来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小豆丁呀!” 那是七岁的姜风遥。 她身着一身粗麻的补丁衣裳,正迈着笨拙的步子往齐云山上爬。 “阿遥,你干什么去呀!” 小小的姜风遥咧嘴一笑,说话还带着些鼻音,“我听说……齐云山上这几天有什么大典……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你这傻孩子还真信啊……” “你只怕连齐云的门都进不去哟……” 可也不知怎得,偏让她误打误撞进了入山阵法。转眼之间,她眼前便出现了一颗黑叶黄实的大树。 她仰头望着那黄色的果实,亮澄澄的让人直流口水。 她麻溜地扭着身子爬到树上,想要伸手摘那果实,却不想那树好像有生命似的,眼看她即将够到了那果子,那树便坏心眼地一抽枝条,让她摔倒了地上。 “你是哪家的弟子?竟敢打焜华的主意?” 眼前的树乍然开口,却没把小阿遥吓着。她仰头巴巴望着那颗果子,“果子不就是拿来吃的吗?” 树突然安静了下来。 沉默得只有风将它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建木:说得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我听说齐云有很多仙人,厉害得很。”小阿遥黑亮的眼睛望着它,“果然非同凡响,连树也会说话。” “说话有何厉害?” “你是一棵树啊。只有人才能说话。” “是啊。要是人就好了。” 小阿遥不懂它话中的惆怅,只眼巴巴地望着它,一边咽口水,“那你能把你的果子给我吃吗?” 建木:…… 感情还惦记它的果子呢! 它问:“你是哪里来的弟子?” 小阿遥老老实实回答道:“山下来的。” “那你给我讲讲山下的趣事,我给你吃果子。” “山下可好玩了。”小阿遥想了想,“糖葫芦很好吃,醉仙楼很好吃,烧鸡好吃,烤鸭好吃……” 建木:……你是不是在报菜名。 “你自己干嘛不化作人形去看呢?”小阿遥不解,“我听醉仙楼里说书的,精怪都能化成人形呢!” “我化不了。”它说。 “那你肯定没那些精怪厉害。”小阿遥惋惜地摇了摇头。 建木难得纠正她,“我很厉害。” “那你肯定就是太厉害了才化不了形。” 建木好似再次安静了下来。 一枚果 子突然送到了小阿遥面前。 它的语气中好似带上了某种释然,“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小阿遥听不懂,只是美滋滋接过果实,张嘴便咔嚓啃了一口,汁水糊了满嘴。 “你放心,我不白吃你的。明天我给你带糖葫芦吃。” “果实只可在这里吃,不可带出去。” 她只一边啃一边点头。 第二日,她便带着糖葫芦如约来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炫耀似的将糖葫芦拿出来,“你看!糖葫芦!” 建木:“我非人形,吃不了东西。” 办法总比困难多。 小阿遥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埋到地底,说不定你也能尝到甜味呢?” 她踮起脚,顺手折下树枝来。蹲下便开始用树枝刨土,将全身都弄得灰扑扑的。 谢鄞:“老祖枝条是这样用的?!” 小阿遥却只是将糖葫芦埋了进去,仰着头问建木,“怎么样?甜吗?” 风将那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咦?这是什么?” 她在树下玩了一会,这才发现不远处好似有什么东西。 她歪着脑袋凑上前去,一把将那东西拎了起来,不由得顿时眼睛一亮,“死蛇!” 建木:“是蛟……” 她像是没听见,咽下一口口水,“反正都死了,扒皮烤了吧!很香的!待会我也给你埋点!” 不知是听到这话,还是别的缘由,那蛟突然在她手中微微动弹了一下。 “没死啊……”小阿遥露出些失望的眼神,这才发现它身上似乎有伤口。 “怎么有伤口?” 建木回:“它找我打架,没打赢。” 小阿遥将它捧在手上,“为什么打架?” “它想要我很重要的东西。” “哦。”她回答,“但它看起来被打得好惨啊……” 掌心的蛟突然翻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她小心翼翼轻轻朝它的伤口吹气, “很疼吧。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你流了好多血,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撕拉一声,她撕下麻布衣物的一角,轻轻为它包扎上伤口。 “你刚才还想要吃它,为什么现在又要帮它包扎?” “它又没死。没死还可以救。”小阿遥理直气壮,“不然也太残忍了。” “残忍是什么?” “残忍你都不知道?残忍就是……就是……”她瞪大了眼睛,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只知天地法则,不知残忍。”建木声音平静,“不仅如此,爱恨嗔痴、喜怒哀乐,我都不知。” 小阿遥瘪了瘪嘴,直言不讳,“怪不得你不是人呢。” 她伸手戳了戳树干,“只是个厉害的老妖怪。” 建木并不恼,只说:“既然如此,你送我一场机缘吧。” 焜华镜外的众人看着得到道心的小阿遥,不由得面面相觑,“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就这样,众人看着小阿遥得到了道心,维持着小孩的模样在山下生活了两百年。而后被青菩真君找到,带上了山。 在那之后,便是百年的修炼,与叩仙门大典——她终于在轮回中再次遇到了沉睡了三百年的时寂。 “师尊!小师妹陷入执念,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凌无絮说。 “想办法让她清醒过来,带她破除轮回。” 虞知好似看得透彻,只是摇头,“你看,她本就是清醒的。” 在建木树下初见时寂的那一刻,小阿遥眼中隐约可见泪光闪烁。 那是属于姜风遥的泪。 原来这才是她们的初见。 没有地方可以再见阿寂了。 她不过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与时寂相处的点点滴滴,即使是幻境,也甘之如饴。 是不是幻境有什么要紧? 她无数次走过离山秘境、走过药神谷,甚至于魔域、龙域,到最后的轮回之境。 哪怕是其中一点点的美好,也足够她如获至宝,反复回味。 可美好的最后,只有时寂消散于她怀中的痛苦。 重头来过。 是她不愿看破。 寒来暑往,建木本源的生机逐渐消散,焜华镜前已经无人等候。 只有偶尔会有同门手足,前来小驻片刻,而后又叹息着摇头离开。 而她,不过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过往。 不知第多少次,时寂倒在她的怀中,鲜血淋漓地向她捧出那颗心脏。 这次,他却靠在姜风遥的耳边,气息奄奄。 “师尊。出去吧。我不值得。” 第76章 师尊,快醒来…… 千百次的轮回之后,姜风遥终于听到了他不一样的声音。 “师尊……阿遥……不必再苦心为我……” 她垂眸看见时寂祈求的眼神。 那是无数轮回之中,他勉强凝聚的一丝残念。 他不愿见她这般沉沦。 姜风遥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 “咚咚——咚咚——” 自她心中有无比规律的跳动传来。 一种奇异的融合自她心口蔓延。 如同心脏被再次激活,强大的血脉经此流经全身。 那颗突兀的心脏,在体悟了爱恨嗔痴之后,要学会最后的放下。 可想放下的是建木道心,却不是姜风遥的心。 如同一种本能,她抗拒着融合。 忽然之间,天际有雷云滚滚,耳边传来雷鸣乍响。 转眼时寂再次变换成人身蛟尾,姜风遥腰间须弥珠中的药材不受控制的飘向了他。 一道紫金色的雷芒呼啸而下,落在时寂的蛟尾之上。 他本就不过只剩气息奄奄的一丝残念,如今几乎透明得风吹即散。 所有的药材仿佛在雷芒之下荡然无存,连带着他手中捧着的那颗心脏,转眼之间都已消失不见。 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时寂仰头吻上了她。 冰凉的唇带来毫无生息的冷寂,如同一正缥缈的风,伸手想要挽留,不过是一场空。 一颗圆润的丹药渡进姜风遥的唇中。 第92章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骤然睁大了眼睛,剧烈挣扎起来。 时寂却依旧祈求地看着她。 仿佛想将这最后一眼,深深镌刻进他的眸中,直至不朽。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热烫的泪一滴一滴落如二人轻吻的唇上。 那是融心丹。 是时寂以身为鼎,以心为引,用这丝残念,练就而成的融心丹。 即使在最后,他依旧为着她。 与此同时,东极龙域之中,大长老看着那枚逐渐熄灭的魂灯,长长地叹出一口浊气。 她苍老的眼中看不出悲喜,只无比疲惫地说道:“去拜托阿引,为时寂引魂吧……那是听听最后的遗愿了……” 姜风遥能感觉到,她体内的心脏从没有必这一刻更加完整。 天际雷云依旧翻涌,又一道雷芒闪过,劈在灵池平静水面之上,乍然惊起一帘水幕。 而后云销雨霁,天色忽见彩虹云光。 随着轰鸣之声渐响,一棵巨树自灵池底部缓缓升起,直通云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纷纷齐聚于焜华镜前,见状不由为之色变。 “这是……” “老祖本体……” 通天神树的庞然让人仰望,不由生出蜉蝣渺小之感。 那繁茂的黑色枝芽自姜风遥脚边而起,形成一步步登天的阶梯。 “阿遥她……终于要飞升了……” 青菩真君眸光闪烁,眼神中的欣慰与羡慕交杂,凝成颊边复杂的神色。 那由枝芽编织而成的阶梯恍若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指引,姜风遥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云层之下,飞升触手可得。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头看去。 毫无生息的银蛟安静地躺在血泊中,魂魄随着心神的消失,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微微拂手,如同充满悲悯的神女对世人伸出的那只手。银蛟倏地便做一道细小的银芒,落入她的袖中。 她的手臂之上,挽上了一圈漂亮的小蛟,好似银色的镯。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凝视虚空。那双黑亮的眼眸,如同透过焜华镜与青菩真君对视。 “师尊,多谢你们。”她弯起眼睛轻轻一笑,一如她刚踏入齐云时候那般纯真,“我会等着你们的。” 她转过身去,隐入七彩云层之中。 与此同时,焜华镜缓缓关闭,建木本源逐渐变得透明,而后如同一阵轻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个黑发黄眸的婴孩,在此处呱呱坠地。 * “老祖,师尊他们什么时候飞升啊!” 姜风遥长长叹气。 “快了快了。”一个黑发黄眸的道童语焉不详地答道,“上界一天下界一年,你再等两日。” “哦。”姜风遥失落地瘪了瘪嘴。 “那你继续做接引童子去吧。我也得去普度众生了。” 童子:…… “什么接引童子!请叫我建木圣仙。” 这童子不是别人,正是化作人形的建木。 姜风 遥成功融合道心,亦让他体悟世间之爱恨嗔痴,因此终于如愿化作人形。 可虽是如此,他却并非以己之力化形,算是取巧钻了空子。因而被罚做了下界的接引童子,须得接引百人飞升,才算完满化形。 人人都想飞升上界,得道成仙。 可没人知道上界是什么模样,天宫十二座,有瑶池仙台,琼浆玉露,一切正如他们的想象。 姜风遥来到这里已数不清多少时日。 她这才发现,那与下界相隔的,不止是缭绕的云端,还有无尽的孤寂。 大道无情,孤独才是常态。 可她本就未曾勘破,她想念齐云,想念阿寂。 道却从未曾因此停止,已是仙者的她,肩负着普度众生的使命。 她低头看了看腕上毫无生息的小蛟,瘪着嘴不满地戳了戳他小小的角。 “谁叫你把心给我的!” 她瞪着小蛟,“害得我现在这么无聊……” “你知不知道上界什么都没有!天天就靠一口仙气吊着,我都快馋死了!” “我现在也是出息了,也普度众生上了。” “可是阿寂……”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逐渐低微下去,如同喃喃自语,“当初怎么没有人度一度你……” 如果有人度你,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会不会不至于落到,连一缕残魂都寻不回的下场。 腕上的小蛟成了好看的装饰,四周空气安静,没有人回答她的声音。 飞升之人不能轻入下界,她祈求师尊与老祖寻得时寂,哪怕一缕残魂也好,却始终无其踪迹可觅。 仿佛他真的,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连念想也没了。 数日之后,建木接引青菩真君飞升上界。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其余诸人也都一一飞升。 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影,姜风遥眼眶微红。他们的到来好似让日子和从前在齐云时并无什么不同,插科打诨,说说笑笑。 众人在姜风遥的仙宫小聚,定年依旧一身好厨艺,一桌仙酿佳肴皆出自他手。 许是这样的时光让姜风遥想起了当年蹭饭的日子,“我说当年我怎么会百分百炸锅炉,原来就是道心惹的祸!” 建木神色泰然自若,“你未曾融合道心,自然不能很好地发挥出你灵根的作用。” “那你就忍心看着我吃不上一顿热饭?!”姜风遥拍桌而起,“三百年啊!你知道我那三百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饮了仙酿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悲愤交加,“隔三差五就得厚着脸皮去蹭饭!我好意思吗我!” 虞知只笑,倒是定年在一旁幽幽开口,“我看你挺好意思的。” 姜风遥:…… 建木目移,语气中略带着些心虚意味,“你就不会辟谷吗……” “我好心给你吃糖葫芦!你让我辟谷!你还是不是人!”她瞪着眼睛,语气之中仿佛已然带着些迷蒙醉意。 “要不是后面遇见阿寂,我还不知要过多久冷锅冷灶的日子……” 她含糊不清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垂眸变得安静。 只是不过片刻安宁,她便骤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好想阿寂啊……真的好想他……” 越是热闹,她越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样的热闹中,本该有阿寂的。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腕上的小蛟之上,折射出晶莹的光。 众人神色复杂,却不知作何安慰之语。 虞知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见她又忽然“呃”地一声收了声。好似行为无常的醉鬼,她伸手拍了拍建木的肩, “老祖……把你轮回之境再给我开开……我想见阿寂了……” 建木:…… 我轮回之境是破除执念的,不是给你增加执念的啊! 他木着脸移开她搭在肩上的手,“你少来啊!我最近也烦着呢!” 姜风遥失去他肩上的支撑,叭地一声趴在了桌上,似是醉意不醒,只喃喃地念着,“阿寂……” “老祖,你烦什么?”虞知突然开口问他。 说起这事,建木像是烦躁地耸起眉头,“当初说好接引百人飞升,可就差这最后一人,迟迟寻觅不得。” 虞知闻言,眼眸突然轱辘一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摸着下巴,“你还差一个人才算完成任务,咱们也不想让小师妹当寡妇。不然……双赢?” 建木疑惑抬头,“什么意思?” “你看啊。时寂肉身已经在这里了。”虞知指了指姜风遥腕上的小蛟,“你把他魂魄找回来,也算作他已飞升了吧……” 建木想了想,“这算作弊吧……” “没事,反正您也不是头一回作弊了。”虞知笑,“再说了,他的肉身可是跟着小师妹一起踏上登天梯呢。也不算作弊。” 建木:…… “那么问题来了。”他说,“我上哪儿找时寂魂魄去!我连他一缕残魂都找不到!” 虞知沉默。 好问题。 良久之后,谢鄞试探着开口,“要不您在轮回之境中找找?毕竟他是在轮回之境中消散的……” “找过了。”建木摇头,“隐约能感受到一缕的踪迹,却不知所踪。其余的,都随着他心脏的破败,一起溃散了。” 又是死局。 众人寂静良久。青菩真君却像是突然惊醒,猛地一拍桌子,瞪大了眼睛,神情激动。 “您别光张嘴不说话呀!”虞知急。 青菩真君嘴巴张了半天,这才激动地说道:“心……心脏!” 他深深吸气,而后一口气说道:“魂魄可能在阿遥的心里!” 众人眼睛一亮,顿时明白过来。 当初道心在姜风遥身上,所以轮回之境,是以她开启。 建木在轮回之境中寻找时寂魂魄不得,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轮回之境并非以她开启。 第93章 而那些消散的魂魄,很有可能随着道心的融合,一起蕴进了她的心脏。 有无魂魄,只需用建木之力搜魂便知。 虞知闻言,伸手便想去将姜风遥推醒,告诉她这个消息。 “别动!”建木阻止了她,“搜魂与抽魂都会影响本体,最好便是在这样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进行。” 虞知勾唇轻笑,“好。” 姜风遥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光怪陆离,如同与时寂再次走过一次轮回之境。她抱着时寂鲜血淋漓的身体,时寂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吹气, “师尊,快醒来。” 她从梦中陡然睁开迷蒙的眼,周遭一切仍旧是上界模样,不过是幻梦一场。 她怅然若失,却忽觉颈窝传来熟悉的轻痒,有似有若无的鼻息扑在她的耳边。 有银色的小蛟蜷在她的颈窝,细小的鳞片摩挲着她的皮肤与骨骼。 “阿……阿寂……” 眼眶有无端热意泛起,她喉头瞬间哽咽。 一定还是身处梦中,她几乎不敢出声,怕惊醒了这样的美梦。 而银蛟只是用龙角亲昵地轻蹭她的面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尊,我好想你。”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