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校禁止钓狼》 第1章 [现代情感] 《武校禁止钓狼》作者：怿炜静姝【完结】 本书简介： 继母的一个提议，让陆挽意被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武校。“在我们那儿，身体弱就要多动动。小意去练武吧。” 长眉武校就这么转来了一个唇红齿白又纤细清纯的小少女。 武校男多女少，跟和尚窝似的，猛不丁送来一个洋娃娃似的漂亮少女。 校队里的人都疯了。 “第五烨，五哥，走不？三班新来一转校生，人美声甜，就是身体弱，咱们带带她。” 人称五哥的校队队长第五烨，沉默又平静，俊朗的脸没什么表情，眉梢一挑。 “加十圈。” 校队里的人都闭了嘴，不敢再叨咕着去看妹子带妹子，十圈结束，跑得跟狗似的直喘。 然而不久之后，众人却发现—— 向来人畜勿近的冷面五哥，竟然吃完饭帮着陆挽意洗碗刷盘！ 还翻墙出去偷偷买蛋糕给人过生日！ 漂亮温柔的少女在的那一年，第五烨打拳都轻了许多。 然而这样的日子很短暂，猝不及防，少女转学走了。 再相逢时。 陆家相亲宴上，陆挽意娇艳面容楚楚可怜，蹙着柳叶眉，娇声喊道：“五哥哥， 你掐疼我了。” 第五烨远比少年时期更加冷峻，看着她哭了，却没半点动容，只冷着眸，扣住她手腕。 “疼？当年你丢下我时——怎么不问问我疼不疼？” 他发狠吻住她嫣红颤抖的唇，喉结滚动。 “陆挽意，武校的规矩忘了？逃兵，要罚的。” 病弱绿茶千金&武校霸道狼狗 内容标签：都市甜文 校园 轻松 主角视角陆挽意第五烨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狼狗强制追妻，反被驯 立意：千里来相见。 第1章 宠坏 客厅里正传来压低了的嗓音说话声，是一道有些放柔了的女声。 “老唐啊，你看小意，她现在这样成天在家里宅着，太自闭了，不好。小姑娘家家的，就得热闹一点儿，多出去交交朋友，开朗阳光，这样才健康。” 潘艳坐在陆唐身侧，身子紧紧贴着对方，两只做了美甲的手，保养得非常好，平时连家务都不碰一下。 但在和陆唐说话时，却那样宽慰和贴心的给对方小心揉着肩膀，力道适中，一看就是私底下花了功夫去学过怎么按摩的。 她当然知道怎么和陆唐相处，毕竟嫁进来就花了她很多心思，自然仔细琢磨过陆唐的喜好是什么。 “老唐，你看我说的对吗？是不是要去帮小意想个法子，让她的性格改一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哎，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像是小树苗，现在不去扶正，等到以后成年了定型了，再想改变也来不及了。” 陆唐不说话，他是陆家的家主，早年丧妻，多年未娶，到了这个年纪，骤然再结婚，其实要的就是“听话”“顺心”两个词，让家有点儿家的感觉。 潘艳是他在偶然间遇上的，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如前妻，但胜在温柔小意，会看眼色，让他心里舒服。 他们结婚虽然才不到三个月，但潘艳方方面面的表现都堪称完美，让他觉得家里多了多年不曾感受到的人味儿。 总而言之，一句话，潘艳给了他舒服的情绪价值。所以其他的他都不怎么在乎。 “老唐，你说，我操心这些事情，是不是太多余了？我也是怕你一直担心这个家，你身上担子重，我看了难受，就想为你分担一下。” 潘艳精心养护过的长卷发，有几丝落到陆唐耳侧，身上喷的香水味道也刚刚好，说话时语气适中，按在肩膀上的力道也一切完美。 她侧着脸，小心观察着陆唐脸上的神色，判断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起了什么反应。 陆唐其实有些累了，没太注意对方说什么，他闭着眼睛。 “嗯。我知道。” “小意就是这个性格，你帮我多操心，是你做得好。” 毕竟亲生女儿是个什么样的性格，陆唐一直都知道。 孤僻、内向、偏执…哎，其实是有点没大没小了。 也就自己亲生骨肉只有小意一个，陆唐觉得自己对这女儿已经算百依百顺了，不然换成其他人，肯定早就容不下女儿这么任性。 想起三个月前在自己和潘艳的婚礼上，小意那样闹，让自己在整个y市有头有脸的人面前都丢了脸，陆唐心里那几分慈父的心，就蒙上了几丝阴霾，也挺心灰意冷。 他到底是个男人，哪怕当年对前妻感情深，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人要往前看，还要继续活下去，总会有头疼脑热，需要个枕边人嘘寒问暖的时候啊。 小意根本不懂这些。 她哪里理解一个父亲的不容易。 也就这三个月，娶了潘艳，陆唐才觉得自己轻松了一些，至少回到家不再是空荡荡的。 想着这个，他睁开眼道。 “小意呢？” 他都回家半小时了，都没看到这孩子下楼来。 以前没有潘艳做对比，陆唐都习惯了回到家见不到什么人，因为女儿性格孤僻，就喜欢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待着。 可是现在有了潘艳一直在家里等着自己，时时刻刻的等着作为对比。 陆唐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比起来，女儿毕竟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却从来没想过，他这个父亲在外操劳奔波回家之后是累的。 就哪怕能倒一杯水给他，他也欣慰啊。 关键是女儿的确是被宠坏了，又一直没人管，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啊，在以前，陆唐从来没去考虑过小意的教育和性格问题，反正都是他陆唐的种，有点脾气什么的也不算什么，犯不着和孩子计较。 但是听潘艳一说，小孩子的性格青少年时期不去花功夫矫正，到了长大以后，就会变得很难沟通，甚至有些还误入歧途。 陆唐一想，还挺像那么回事。 潘艳见陆唐问起陆挽意，就叹气道。 “今天就没见她出来过，吃饭都是王妈端过去的。你知道的，小意她…我想关心，也怕刺激到她，不方便过去找她。” “我看王妈收拾出来的饭菜，基本上没动过。这孩子那么瘦，本来就身体不好，再这样挑食不吃饭，对身体更不好。老唐，这点你得上心一些。” 潘艳苦口婆心的劝，看起来真是一个合格的继母，善良又善解人意。 陆唐心里愈发熨帖。 他娶潘艳，就是图这个。这点现在来看，的确没错。 一个家还是不能缺女主人的，小意现在不懂事，以后就会明白。 他想着潘艳刚才的话，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巨大的一声“砰”！ 花瓶碎掉的声音，在身后猛然炸开。 那么大的响声，仿佛就在耳边传来，正常人都会被吓一跳。 “啊！”潘艳吓得身子一抖，尖叫了一声往陆唐怀里躲去。 陆唐也虎躯一震，眼睛猛地睁开，条件反射朝后看去。 然后就看到满地的花瓶碎片，尖锐的躺在地上，有些还因为刚才从空中摔下，还带着惯性，从而在地上滚了两圈。 花瓶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到地上？ 而且这个花瓶有一米多高，还是放在二楼的，有护栏挡着，怎么也不可能自己长脚摔到一楼来。 ——有人故意砸花瓶。 这个人是谁， 根本不用去猜。 毕竟整个家，就只有那么一个正处在青春期叛逆的孩子。 陆唐和潘艳两人抬眸，果然在二楼楼梯上，看到了穿着睡裙，披头散发站着的小少女。 陆挽意的脸色很苍白，是常年不爱见太阳，又因为缺乏运动身体太过病弱，以至于没有血色的样子。 她抿着唇，杏眼神色冷淡，精致清秀的五官，明明应该是乖乖女的模样，此时此刻看着却透露着一股倔强。 “陆挽意！你给我下来！” 陆唐沉下了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里含着浓浓怒气。 他其实很少和女儿生气的，但这次小意实在是太过分了。 平时无论女儿怎么耍脾气使性子，他都不计较，就当是小孩子不懂事，也没什么坏心眼，忍一忍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指望女儿将来能做什么大事情。 他挣这么多家业，将来自然会把女儿的一辈子安排好，根本不需要女儿去当什么天之娇女变得怎么怎么优秀，能不给他惹事，少点麻烦就不错了。 是的，他对孩子的期望已经这么低了，怎么小意还变本加厉的任性呢？ 今天这花瓶，如果砸准了，但凡落到他或者潘艳身上，那就是蓄意杀人！ 陆唐很少对女儿生气，但现在沉着脸，满身低气压，猛地一看，还真是挺吓人的。 第2章 潘艳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看着，一只手轻轻捂着自己胳膊，对陆唐道。 “算了吧，老唐，你看小意她也被吓坏了…” 她挪开手时，胳膊上被一片碎瓷片割开的小伤口露了出来，因为皮肤白，所以血痕就比较明显。 陆唐脸色登时更沉。 “你去处理一下伤口。这个事你别管，她确实是不知天高地厚，再不管一管，我看将来有一天我这老子都要被她弄死！” 客厅里都是男人愤怒的声音。 陆挽意抿着唇，死死攥着拳，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身影瘦弱纤细，像是罩着一层连衣裙的玩偶，没什么生气。 她才十六岁，但已经长得足够精致，如果不是精气神那么差的话，瞧着和电视上的偶像剧女主角没什么两样，五官有种柔柔的美，一看就是文静的性格，怎么看都不是那种生气了会砸花瓶，做出这种危险事情的人。 有一瞬间，陆唐看着女儿一步步走到跟前时，是有些心软的，想着要不算了吧，不斥责她了。 可是眼神触及到小少女满是敌意和冷淡，乃至掺杂了厌恶和恨的双眸时，他身为父亲的所有威严都被点燃，父亲的自尊心不可被冒犯，他几乎是本能的勃然大怒。 所有刻薄的、事后回忆起来有些难听的话，全都在这个时刻倾泻而出。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走出去别说你是我陆唐的女儿！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能不能懂点事？潘艳现在是你妈，这些年没人管你，我看你是一点不懂尊卑大小，没有一点家教！” 可无论陆唐劈头盖脸的对女儿扔下任何斥责的话，站在面前的小少女，依然面无表情，只有那双本该清亮的杏眼，看着幽幽的，盛满了不齿、不服气。 这双眼睛充满倔强，太能刺伤一个人的尊严，哪怕从头到尾陆挽意一个字都没说，却足以产生千言万语的效果。 陆唐所有在婚礼上，因为女儿的不配合丢掉脸面而产生的怒气，在这一刻升到了顶点。 “我真后悔这些年宠着你，把你宠坏了！就算路上的一条流浪狗都比你知道感恩！” “你怎么一点不像你妈妈？” 盛怒之下，他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从刚开始到现在，砸了花瓶之后，就一直沉默着的陆挽意，像是木头人忽然从沉睡中被念了咒语触动，她身体一僵。 “宠坏我？感恩？妈妈？”小少女终于开口说话。 她声音很轻，但嗓音却干涩。 “爸爸，你是怎么有脸去提这些的呢。” “是啊。妈妈那么好。她那么好，你当初答应她一辈子不娶别的女人，你说一生一世只爱妈妈。好有用吗？你还是背叛了妈妈，你娶了别人来代替妈妈的位置。” 陆挽意说话细声细气，没什么情绪波动，白嫩的小脸笼着一层没什么血色的苍白，每句话听着，音色都动听。 但却像是扎人的刀剑，一下子刺入陆唐心底最不堪的地方。 陆挽意睁着杏眼，一字一顿。 “你说话不算话。是言而无信的人。” “你背叛了妈妈。根本没有脸去提她。” “你让我看到了人性丑恶。” “我也以有你这样的父亲为耻。” 这是这么多年里，在妈妈离开之后，陆挽意第一次这样直接的和爸爸吵架。 说是吵架，但是她细声细气，不带情绪，只平平静静陈述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她似乎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刺伤人，用什么样的方式。 没有情绪参与其中的时候，有些话听起来就像是命运的审判，她足够有杀伤力，让陆唐那么个在商界混了这么多年，早就看遍了人心丑恶的中年男人，感觉心里一痛。 被唯一的亲生骨肉这样厌恶的看着和评判，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父亲都接受不了的事情。 陆唐觉得头顶的血，都在往脚底逆流，既寒心又愤怒。 难道女儿以为这些年，她享受的一切生活，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是，作为一个丈夫，他的确没能做到曾经对前妻的承诺。 可人活着，本来就该往前看往前走的吧？ 活在过去，困在那里面，对成年人来说，是幼稚又痛苦的事情。 要当一个男人各种拼搏搞事业，已经够艰难了，他还要尽量创造好的环境去给女儿生活，所以他对自己好一点，想要一个嘘寒问暖的家，有错吗？ 有错吗？ 陆唐感觉寒心。 那点儿本来对女儿还存在的愧疚心理，在今天的这番话下，被直接冲刷得无影无踪。 “我不和你说那些，你自己好好想想，看看你像个什么样！” 陆唐甩脸离开，留下站在一片狼藉碎瓷片里的陆挽意，像只被激怒了的老狮子。 陆挽意没有说话，只抿着唇，垂下的手背浮现着淡青色的血管，细细的，瞧着跟她这个人一样，生命力脆弱又纤细。 远远地，人都走光了，就连佣人王妈都不太敢第一时间过来。 陆挽意轻轻笑了一声，唇是扬着的，然而透明的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还有什么，比父母的背弃，更加伤人心的呢。 * 整个陆家，在那天之后就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气氛。 恰逢暑假，陆挽意几乎连楼都不会下来，全靠王妈做了饭单独送进去哄着她吃。 小祖宗生气起来，也是有一股小倔强在的，说什么都不愿意多吃点。 王妈苦口婆心也没有用，每次都只能看着小姐苍白的脸色，无奈的从卧室里退出来。 有时候在走廊里遇到了潘艳，王妈欲言又止。 老实说，王妈是这个家的老人了，从陆挽意亲生母亲还在的时候，她就来了这个家里当家政，早就对陆挽意产生了感情，相当于把对方当成了半个女儿看待。 人心都会有偏颇的地方，分个亲疏远近，潘艳一来，就让原本没什么问题的陆挽意，和陆唐之间产生了父女嫌隙，甚至争吵到这种程度。 王妈心里当然是对潘艳有意见的。 可毕竟这个家的男主人是陆唐，就算心里再有想法，明面上潘艳面子功夫做得好，每次见到王妈都笑呵呵的，也让人无法伸手去打这笑脸。 潘艳：“小意还是不吃饭吗？”她一脸担忧，看着极为真诚。 王妈面无表情，绷着脸道：“吃了点。” 她不愿意多和潘艳说话，以免这个新上任的女主人，回头又因为小姐的事情，跑去和陆唐说了，再引起这个家的纷争。 见王妈好像有点防着自己的样子，潘艳脸上表情更加关切了一些道。 “王妈，其实我很愧疚，一进来就把事情闹成这样。我想关心小意，担心她这样下去身体不行，可我也怕她看到我心里更烦。你是她最亲近的人，小意最信赖你，王妈，还得你多操心一些，帮我多关心小意。” 这话说得真漂亮，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一切 都恰到好处。 还顺带着强调了，王妈在这个家里并不仅仅是佣人，而是陆挽意亲近的家人这一点。 谁不爱听好话。 王妈这样在人情世故里摸爬打滚，厨房里杀鱼杀了几十年的人，早就不会轻易被什么蜜糖大棒给影响了。 然而潘艳的话，算是戳中了她软肋。 她是看着陆挽意长大的，对这孩子是真有感情，当然发自内心的想要让陆挽意好。 她闻言叹气。 “我晓得的，夫人。” 她能做什么呢？也只不过是在日常上多关心小姐一点罢了。 这孩子以后的路还那么长。 有了后妈，就不可避免的会有后爸，让人怎么放心啊。 这番话结束后的一天。 陆唐从公司回来，边用平板看文件，边慢慢喝茶。 “小意怎么样了？” 潘艳露出愁容：“还是把自己关着不出来，也不怎么吃饭。这样下去真不行，身体会坏掉的。” 陆唐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眉头也皱了起来。 潘艳再次不经意地提起：“在我们那儿，身体弱就要多动动。要不小意去练武吧。” 陆唐锋利的眼神扫了过来。 潘艳就温和的笑笑。 “前几天听我爸妈说，家里那边有亲戚的孩子总是不爱吃饭，身体底子也不好，不爱和家里人交流。他们本来都很愁，后来送到武校练了几年，就把身体给练好了。而且孩子也变得阳光开朗很多，回家之后见人就打招呼。”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中了陆唐，他松开紧皱着的眉头，手指敲了敲桌面。 “我知道了。” 王妈从旁边经过去厨房，听到了这番对话，欲言又止，脸上浮现了几丝复杂和不解。 新夫人真是好狠的心啊。 刚嫁进来，就迫不及待让这父女俩离心，就这样了还不够，甚至还想着法儿把小姐送出去。 第3章 把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送到武校去？ 还真不是亲妈不心疼啊。 * 真的送陆挽意去长眉武校的时候，陆唐倒是有些愧疚了。 只因为从头到尾女儿都过分的安静和平静，不吵不闹，丝毫不像一个孩子将要被送出远门的模样。 陆挽意本来就长得乖巧精致，皮肤白皙，五官小巧秀气，有种江南水乡的美。 她坐在车子里，身上背着一个书包，拉链尾端挂着一只粉红色的兔子挂件。 她纤细柔嫩的手指，轻轻摆弄着兔子挂件，车程四个多小时，她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不抬头，也不看陆唐，她把一个孩子对父亲的抗拒，维持到了极致。 即使如此，她坐在那儿，依然能令人恍惚的看到她将来长大成人会是怎样的动人。 有一瞬间，陆唐觉得自己看到了前妻。 其实女儿的这份美丽，和前妻是极其相似的。 不然当初陆唐也不会对前妻一见钟情，后来各种追求了。他们本来是极般配和合得来的一对夫妻，只是后来造化弄人，让他们没能长相守，被天人永隔。 想起过往，再看着当初还被人从产房里抱出来，显得小小一团的婴儿，如今长成了颇为秀气的模样。 陆唐有种迟来的心痛感。 他当然也希望当初的一家三口，是和记忆里一样永远存在。 可是世事难料，事情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要是不想去，爸爸带你回去。”陆唐叹着气开口，临到门口，有点舍不得女儿去这住宿的武校。 陆挽意头也没抬：“去。” 就一个字，多余的话什么都不想和陆唐讲。 陆唐没再说话了，父女俩其实是有相似的地方的，一脉相承的倔强脾气，也一脉相承的爱面子。 * 第五烨带着一帮散打队的兄弟出去长跑时，队伍里有人一直伸长着脖子往大门的方向瞧。 “哎五哥，五哥。你看到没，校门口来了辆豪车。” “我靠，真是啊。这车得有个几百万吧。” “没见过啊。是校长的车吗？还是又有新人来了？” 每天出来长跑五公里拉练，几乎已经成了日常，而且不用教练专门去带队，有第五烨在，队伍里的其他人就都规规矩矩不敢去偷懒。 不过人都有惰性，武校里的日常又比较枯燥，大家总免不了去开些玩笑，找些乐子什么的。 自然的，私底下的打架斗殴也少不了。 但是有第五烨在，这些人通常都闹不出什么水花来，只会一边跑，一边嘴里随便呱个两句。 今天却不一样，看着校门口的车子，还有里面走出来的少女，一帮男生就跟忽然被闪电劈了一样，一个个忽然间都不跑了，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盯着陆挽意使劲看。 第2章 转校生 陆挽意从车子里下来，人都还没站稳，就听到一群人对着自己吹口哨。 第五烨身后的那帮少年，个个都是闲不住的性子，还都十七八岁血气方刚，本来就因为训练的枯燥，有些心浮气躁了。 然而在武校这样的环境，这样都已经是常态。所以男生也只喜欢嘴上花花斗个嘴罢了。 直到猛不丁看到陆挽意。 少女穿着浅紫色的连衣裙，从车子里下来的时候，身上背着的背包拉链头上，还垂着一只挂了兔子的玩偶。 她看着清新干净又鲜嫩，眼睛亮晶晶，皮肤白到让人想到天边的雪，身形也纤细，宛若湖边杨柳一样柔软。 乌黑的发，用一个发箍随意的固定住，那张粉白的脸其实并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太过素净了些，眉眼间的精致却能一下子夺走人的注意力。 第五烨并不怎么关注外界的动静，以至于一帮跑在前面的兄弟，忽然间停了下来，以至于他也不得不停下步子时，他和车子里下来的陆挽意，差点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少女温柔的眉眼，干净又鲜嫩的气息，宛若水蜜桃一般，带着清新香味，扑面而来。 他晃眼只看到小少女清丽的五官，还有那格外乌黑顺滑的长发。 她像极了任何少年心目中的初恋，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身后的背景都跟着氤氲出了一片江南水乡的温柔，只要她一抬眸，这就将变成足以定格在记忆深处的美好画面。 “我靠…” 第五烨前面的那帮男生还在鬼叫，显然震惊于第五烨和少女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陆挽意差点整个人撞入第五烨怀里，所幸少年常年锻炼，反应力极快，伸手扶住了她。 “…”第五烨没有说话。 他的手臂有浮现的肌肉线条和血管，握住了陆挽意的肩膀时，立刻将对方衬托出了纤细和娇小。 这感觉很奇妙，是武校里从来没有过的感触。 常年带队训练，第五烨几乎已经习惯了用上点力气去对练，可当手掌扶住少女单薄肩膀时，他竟然已经下意识的减少了力气。 这个突如其来出现在武校门口的小少女，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柔弱到让人只用个指头就能制住。 ——她是来这里看什么人的吗？ 这样的猜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出现在所有人心中。 毕竟谁都想不到，本来就没什么女生的武校里，会被塞进来这么一个看着就格格不入的小少女来上学。 就算是放在普通学校里，陆挽意也算是长得比较娇弱的类型了，像是没有完全长成的花朵，娇滴滴的，叫人想去保护。 你让这样的存在去练武，这不是在让林黛玉去倒拔垂杨柳吗？ 合适吗？忍心吗？良心不会痛吗？ 陆挽意并不习惯和任何陌生人靠这么近，所以哪怕是被第五烨扶了一下，依然条件反射的在站直的时候，往后退了一下。 “…谢谢。”她并没有抬眸去看第五烨。 武校的男生本来就一个个血气方刚，常年训练，还要一大早出去长跑，就没几个特别白白净净的，除非天生皮肤底子好。 所以第五烨也看起来像只豹子一样很有攻击性，肤色是小麦色，训练服的短袖前面都被汗打湿了一大片，站在那儿时，气息也浓烈。 他黑眸深邃，单眼皮，但是却极具侵略气息。 在看到陆挽意露出抗拒神色时，他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抽回。 棱角锋利的脸部线条看着宛若古希腊的某 种雕塑，俊美，但野性，像桀骜不驯的鹰。 他脸上的咬肌动了动，若无其事的垂下眼迈步离开。 同时，还在那儿使劲伸长脖子看的一帮男生，全在第五烨的眼神威慑下，鸟兽似的一哄而散往校门里跑去。 “散了散了，快走。” “五哥这眼神不对。” “咋了这是，我们没得罪五哥啊，怎么这眼神看咱。东子，肯定是你刚才跑步太拖拉了。” “艹，怎么不说你呢。老子今天出门就右眼狂跳，我看就是应在你这个小人身上了。” …… 少年们的声音远去，笑笑闹闹，野性难驯又充满活力，但一看就是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陆挽意有点儿拘束，站在车子另一侧，等着陆唐从车子里下来，心里不太舒服。 ——武校比她想象得还要…不好。 才刚下车，就猛不丁撞到了这么一群甚至打着赤膊跑步的少年，还被吹口哨，还被这样使劲盯着看，这对一个成天在房间里宅着的自闭少女来说，冲击力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哪怕以前在学校，陆挽意也没有这样被人肆无忌惮看着，仿佛她是个从动物园跑出来的珍稀物种似的。 她垂着脸，细嫩的手指像是干净的青葱，捏着兔子玩偶，像个与世无争的小仙女。 她是真不喜欢那么多人盯着自己看。 尤其是…这些男生一看就是从武校里出来的。 那么粗野。 一旁的陆唐下车稍微晚了一点，也就没有看到刚才陆挽意和第五烨等人之间的插曲。 他忙着接电话，早上潘艳去医院体检，刚才给他电话说怀孕了。 体检单子发了过来，他难免有点兴奋。 添丁进口从来都是大喜事，尤其是放在陆唐这种有了一定社会成就和财富积攒的人身上，这种事会有成就感，带来点儿新的喜悦。 他甚至都忘了去关心刚才和陆挽意的话题——如果实在不想去武校，那就不去了。 新的话题和关心覆盖了他作为陆挽意父亲身份该有的细心。 于是明明长眉武校就在那里，明明第五烨他们才刚走远，这个一看就和陆挽意格格不入的环境，竟然没能让这个做父亲的有半点动容和关心。 陆挽意开口，欲言又止，然而当听到陆唐说：“我先送你去办手续，你阿姨那边有点事，等会我要去接。” 陆挽意的杏眼一瞬间黯淡下来，不再对这个父亲抱有期望。 第4章 明明小时候爸爸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妈妈在，爸爸也还会关心体贴她，爸爸也曾经是那个把她放在头顶，甘心当大马哄还是个几岁小孩的她笑的好爸爸。 他们也曾经一家三口每天开开心心甜甜蜜蜜。 但就是因为缺了妈妈，爸爸也就再也不是当初的爸爸了。 小少女忍住了到了胸腔的眼泪，不再让它继续往眼眶外面滚。 虽然没有人教过她，但陆挽意在倔强的性格里，慢慢体会到了这一点——眼泪是流给关心你的人看的，而不是在外人面前流。 爸爸已经是外人。爸爸不再是关心自己的人。 她不仅没了妈妈，现在，也没了爸爸。 她放弃了开口让爸爸带自己回家的念头，算了。 从今以后，她自己都会习惯和接受——她陆挽意是个孤儿。 小少女忍住了眼泪，用力用手指掐自己的掌心。 她要是哭，那就是世界上最没骨气的软蛋。她不喜欢这样的人，也绝对绝对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仿佛是要借着这股力量和全世界对战，这样才好成为一个能有点儿勇气和力量，继续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似的。陆挽意靠着一腔愤怒和不甘，来抵御恐惧和委屈。 陆唐带着陆挽意进大门，直奔校长室去入学手续了。 第五烨被身边的一帮兄弟们围住。 “五哥五哥，刚才那妹子，是不是超正？” “你和人家说什么了？” “你咋不问她要个手机号？” 一堆问题砸过来，大家的兴奋是肉眼可见无法遏制的，却听得第五烨心烦意乱，甚至有点儿心浮气躁。 刚才扶住陆挽意肩膀的那种柔软触感，仿佛碰到了过于柔软的丝绸，或者是水。 以至于指尖，或者整个手掌至今还像是过了电一般，有点酥麻的感觉。 陆挽意的那张脸，清纯小鹿一般，杏眼如此轻盈干净，清澈到宛若镜子，能将人心底所有的念头照得纤毫毕现。 明明早上才跑了五公里，按照往常的习惯，身体该有点儿轻微的疲惫，但他却亢奋到好像还能再来原地再来负重十公里，或者一直一直跑到头。 “都闭嘴。是不是还想加个十圈？” 第五烨眼神冷淡却锋利，一扫四周，登时让这群聒噪的少年全都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五哥这个人吧，平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是大点儿的问题都不会去管，显得人对什么都无所谓。可要是真生起气来，那是真的不得了。 反正，真要让五哥不爽了，可比教练操练他们还要狠。 想到上次队伍里有人惹怒了第五烨，然后被治的下场，一帮人都龇牙咧嘴，脸上的肌肉都跳了跳，有点儿牙酸。 行吧行吧，听五哥的吧。 没人再打听陆挽意的事情，可不受控制的，众人的视线都下意识顺着陆挽意的身影，一直飘到了校长室的方向。 这个方向真的不是来办入学手续的吗？ 他们大家几乎都是这个流程，晓得点儿大概。 被送进武校里的人千奇百怪，尤其他们长眉武校还是个住宿学校，平时管得严，他们就连出校门都要经过各种限制。 一般进来的人要么就是特别野，要么就是太听家里的话。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限制范围都放在男生身上，毕竟学武的女生太少，一般家长也不舍得让女儿家来吃这个苦。 学什么武吗，学舞还差不多。 反正，陆挽意这个只是惊鸿一瞥出现的身影，以她自己都没有预料过的速度，飞快植入了刚才所有见过她的人眼里。 武校里都传疯了：“我听说早上要来个转校生，女的！” “我都看到了，我就没看到过那么好看的妹子！” “感觉跟那个什么明星挺像的。” “吹吧，上次蓝蓝转校过来的时候，你们也说得那么好看，后来我跑过去一瞧，其实蓝蓝长得也就那样。” 因为武校里的女生实在是太少，导致稍微来了点好看的女生，就容易被捧到天上。 蓝蓝就是去年转过来的女生，一进来就被男生围着，享受了众星捧月的待遇，但性格骄纵了些，难免得罪了一些人，让一部分人看了不顺眼。 然后因为蓝蓝，长眉武校内部甚至还差点打过几次群架，可谓是闹得个热闹。 武校一部分男生都有些怕了，还不如不要来转学生，如果再来一个蓝蓝这样性格的女生，他们长眉武校得分裂成什么样？ 第3章 压迫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陆唐看着一直沉默乖巧的女儿，迟疑地露出了些许愧疚。 “小意…”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一垂眸，目光触及的只有陆挽意躲避的头顶。 她只拿个后脑勺对着他，根本就不想有任何交流。 这种自闭放在从前，是让陆唐曾经无奈和没办法的，换成前妻还在的时候，小公主有半点委屈，陆唐似乎也会跟着宠溺和开解。 可当妻子没了，换了一个新的后，整个家庭好像就无形中换了个重心存在。 他甚至没发现，一个家庭中女主人有多重要。 重要到他已经失去了一个作为父亲该有的责任，他选择成为一个新的父亲，然后潜移默化中忘记了曾经当第一个父亲时的慈爱和温柔。 大概人总是这样吧。 看不到自己身上发生的点点滴滴变化，看不清命运这只手落在身上又推了一下后，自己还是不是曾经的那副模样。 陆挽意抿着唇，眼眶其实在发红，但她不愿意示弱。 她知道自己皮肤白，一哭起来就会显得很弱。 她长着一张天生就能让人觉得很柔弱的脸，这大概是遗传了妈妈，所以哪怕她觉得自己内心再坚强再刚，走到外面总会遇到不同的人帮助和怜惜，甚至是那种照顾弱小的小心翼翼。 这种外貌上的便利，在陆挽意这里，一直是她讨厌的地方，所以她努力让自己总是绷着脸，大概这样会看起来更不好惹一些。 也不至于被人看成一个处处需要人保护的废物。 当然，也不会在此时此刻被看成是个没什么尊严的小孩子。 是的，她要尊严。 哪怕是在陆唐这个亲生父亲面前。 她痛恨和厌恶爸爸对妈妈的变心，痛恨和厌恶对方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 大人怎么能把背弃承诺说成那么无奈又无辜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错，他们没有错。 难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不是大人自己去创造的吗？ 他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选择自己喜欢的人，选择一切。 明明一切都是他们选择的，怎么到头来还能去找借口和理由去反驳呢？ 就好像她不理解爸爸娶潘艳，就是她不懂事，就是她不体谅爸爸的辛苦，就是她造成了一切问题的根源。 可事实是这样吗？ 陆挽意想不通这一点，永远、永远也想不通。 她能做的只有站在原地，尽量掩饰自己的脆弱，不被人看到，以倔强和这个世界对抗到底。 陆唐不耐烦看到女儿这副，仿佛把自己看成敌人的样子。 他明明对女儿很好，好吃好穿的养着，从来没有过任何亏待和苛责。 不管是成绩，还是别的，他都不像其他的家长那样有要求，向来都是小意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去管东管西。 别的孩子都想要他这样开明的家长吧？ 偏偏女儿总是闹脾气，还反过来觉得他这个当爸爸的不好，就跟潘艳说的那样，女儿是被宠坏了，实在是有点不懂事。 也希望这次来武校，女儿能改变多一点，真正变好。 陆唐不愿意再去多想，他忙着去医院接妻子。 迎接一个新生命，总是怀着无限期待的，因为会在想象中把一切想成最美好的样子，孩子也会是一张白纸，毫无芥蒂又充满依赖的对自己，不会有陆挽意此时此刻防备厌恶的眼神，那样刺痛一个父亲的心。 “我往你校园卡里转了钱。这些给你。” 陆唐拿了一叠现金给女儿。 陆挽意没有反应，只是微微侧过身。 陆唐没说什么，只是将钱放到了陆挽意那张刚被助理铺好的小床上，用枕头压了一下。 “爸爸走了。你有事情打电话。”陆唐开口。 宿舍里却只回荡着他的声音，陆挽意半偏过身子，手指玩着连衣裙上的带子，脑袋看着脚尖，说什么在不愿意看陆唐一下。 跟着陆唐过来的助理，看着父女俩这个僵持着的气氛，也在心里暗暗感叹。 果然有钱人家的是非恩怨也多。 反正她想不通，明明陆家什么都不缺，干嘛要把一个娇滴滴的病弱小姑娘送到武校这样的狼窝来，这不是摆明了来折腾人家小姑娘的嘛。 陆总那个新夫人，真的手段太高，欺负人家原配的女儿，还把陆总给迷得七荤八素什么都听，真不简单。 第5章 助理每次看到陆挽意，心里都会有一股怜惜。 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站在那里不说话，明明眼眶都红了，但是连为自己多说一句话都没有。 果然男人都是没良心的东西，陆总只记得新夫人了，就把以前的妻女忘了个一干二净。 助理心里充满腹诽，却不敢说，毕竟也只是个混口饭吃的打工人。 要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去挑战顶头上司的权威，去管人家的私事。 等到要走的时候，她偷偷趁着陆唐不注意，扭头冲陆挽意道。 “你开心一点呀。” 她塞了一把自己奶糖给陆挽意，本来是放在自己随身的包包里，用来解馋的。 可是陆总的女儿真的太好看和可爱了，呜呜呜简直招人疼。 站在那儿不声不响的，柔柔弱弱又乖巧，让人心都化了好吗。 小助理忍不住想为陆挽意做点什么。 天杀的，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心狠的父亲啊，竟然把这么可爱甜美的小妹妹往武校里塞。 陆挽意被塞了一手的奶糖，错愕了片刻，半晌，眼眶微红，嘴唇动了动。 “…谢谢。” 有时候，能忍住眼泪，是因为知道哭了没有用，改变不了事态的发展，于是不愿意流露任何脆弱。 可是当有人朝你释放善意，哪怕是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都能让本来冰冷的心房猝然被暖化，像寒冷的冰山一下子被烈日热度化成了雪水。 陆挽意有点绷不住，委屈忽然一下子涌上来，好悬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场哭出来。 她低头，将奶糖轻轻攥紧，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胸腔里发酸，鼻尖也酸涩到难受。 小助理没忍住，走开了又跑回来，轻轻抱了陆挽意一下。 “加油妹妹，好好长大。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坎儿。” “你可以去自由的选择喜欢的人，组建想要的家庭。一定要好好的，好吗？” 小助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陆挽意说这么多。 说实话，人家是富家千金，再怎么样也比她这个普通家庭出生的打工仔要幸福，长大以后肯定不会落魄到哪里去，哪里轮得到她去心疼。 可看着陆挽意那副安安静静忍受一切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谁规定了，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心灵就不会受到伤害？ 对于每个孩子来说，缺失家庭的温暖和关怀，永远是最大的坎儿。 她不能感同身受，但会共情和心疼。 人都走了，陆挽意看着空掉的宿舍，陌生的环境，什么都没说。 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没有忍住。 她轻轻擦掉，抿着唇掀开枕头，看着那一叠刺目的红钞，心里头凉凉的。 她不是没有听到电话。 潘艳讲话的声音一向都很尖利，她说起怀孕的事情时眉飞色舞，车门又没有关上。 她听到了那通电话——她和爸爸有了新的孩子。 就这样，她似乎成了整个陆家唯一的外人，不被期待和欢迎的人。 小少女安安静静想着这些，长睫毛浓密纤长，在脸上落下两排小刷子一样的阴影。 她知道自己是被抛弃了。 成了个被扔在武校又无家可归的可怜鬼。 奶糖很甜。 心里却有点儿苦。 助理姐姐留下的那个拥抱，似乎还带着温度，留下的话，也在心里再次激起了波澜。 ——长大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吗。 她难道不会也成为一个讨厌的、面目可憎的大人吗。 她有未来吗？ 未来还会有妈妈吗？ 会有家吗？ 会有曾经存在的一切美好吗？ 都不会。再也不会了。 * 第五烨的生活，从第一天进这个学校起，就没什么变化。 放肆张扬又固定，仿佛是武校里一道特殊的风景线一样，无形中牵动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和武校里所有男生，似乎都有些不同，虽然一样的训练，一样的打架，情绪上来了也会骂两句脏话。 文化课会逃，不爽了也会翻墙出去上网喝酒，但总让人觉得，他和其他男生有点不同。 这种不同，年纪还小的人看不出来是什么，不知道那是什么气质，只知道他很可靠，让人想不自觉的去靠近和追随。 所以每次在他身后，总会自发的围着一帮兄弟。 女生则远远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关注着他一切的举动。 “五哥，陈校医让你过去一下。” 第五烨上次受了伤之后，就一直定期过去检查，现在虽然恢复了，陈校医一直很放在心上，经常叮嘱其他学生来喊第五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五烨在学校里人缘出了名的好，上至老师教练，哪怕是校医和打扫卫生的阿姨，下至学生，全都喜欢他。 这大概是一种无形的人格魅力。 陈校医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可能是因为也有个像第五烨这么大的孩子，每次看到他，就会显得格外亲切，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 老远看到第五烨的身影，陈校医就招手。 “来，小五。”第五烨的姓氏比较特别，但学校里也就陈校医会这么喊他。 第五烨单手插兜，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因为腿长，稍微步子迈开大一点儿，人就瞬间到了跟前。 从校医室里进来之后，少年高大修长的身形，瞬间让整个屋子显得狭小了一些。 第五烨身上自带一种气场，不笑的时候尤其冷峻，看着就不好招惹，眉弓深邃，眼睛又很黑，让人联想到一头野生的豹子。 他一过来，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正低头整理药膏的少女。 陆挽意像是一朵盛开的水莲花，无声无息间夺走人的注意力，清新又柔美，漂亮到不可思议。 第五烨自己也没注意到，从看到陆挽意的第一眼起，他好像就有些失了魂。 关于陆挽意的一切，都深深刻在了脑子里，哪怕不去刻意的想，都能记住每个细节。 比如那天轻轻扶住的单薄肩膀，是那样瘦削和脆弱，仿佛稍微用力一点儿就能捏坏了。 关于这姑娘身上淡淡的香，那种从来没有闻到过，却记忆深刻的香气。 还有… 第五烨余光注意到了陆挽意放在桌上的病历本和校园卡。 小少女往书包里收拾药膏的时候，两只手看着就很小，又白又秀气。 她垂着脸，睫毛看着根根分明，白皙的脸好像精致的瓷器，气质偏偏是江南水乡的温柔如水，坐在那儿就如同一幅最好的画。 陈校医对第五烨道：“这个你拿走。你们这些孩子平时不注意，容易有个跌打损伤什么的。这些都有后遗症的。膏药拿回去贴贴。” 第五烨垂眸，接过陈校医给的膏药，然而心神却还在陆挽意身上。 她为什么在这里？ 她办了校园卡，是不是她真的转学进来了？ 在哪个班？ 少年只是眨了个眼，关于陆挽意的一切猜测，飞快从心里浮现。 陆挽意感觉到仿佛有一道眸光落到自己身上，她下意识抬眸。 属于豹子少年的视线如此有压迫感，让陆挽意本能的站了起来，露出了防备神色，红唇抿了抿。 两人四目相对。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移开了视线。 第4章 多说话 这是个极其湿热的夏天，南方的夏季总是这样，烈日打在外面的树上，让树荫怜悯的落到地面，那些没有被阴影覆盖到的地方，就会被反光出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白光。 陆挽意站起身时，余光扫过门外，就被阳光晃得微微眯起了一双杏眼。 她脸蛋本来就白，平时太阳晒的少，在转学来到长眉武校之前，就连班上的一些集体活动都是尽量避开，常年捡那些阴凉避光的地方待着。 再加上暑假她又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了整整两个月，这会儿脸色白到甚至有些透明了，像是易碎的某种精致瓷器，叫人就连凝视着她，都会下意识放缓视线。 陆挽意那样避着第五烨的眸光，那种江南水乡小姑娘的温柔和防备，就像落叶轻飘飘落在河面上，在第五烨心口泛起了轻轻浅浅的涟漪。 他不由自主的让自己的目光追随着对方。 看着人家小姑娘攥紧了透明袋子，然后低着头，匆匆走出了校医室。 陈校医大概挺喜欢陆挽意，见她走了，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丫头有什么不舒服别瞒着，要过来啊。药膏得定时擦。” 陆挽意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这话，脚部微顿。 “谢谢老师。” 她声音像是蚊子，音量很小。 出奇的，放在从前，这是第五烨最讨厌的声音。 他天天打拳，在校队里混，大家都是阳刚的爷们儿，讲话粗俗一点，大声一点，几乎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女生的纤细羞涩和内敛，就会让他觉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那样难懂。 第6章 他当然不擅长，也不习惯和喜欢与任何女生相处。 听话都费劲儿，仿佛是异世界过来的娇弱生物，经不起什么风浪，让人头疼，还会消磨他本来就不多的耐心。 所以往常有女生跑到第五烨跟前，试图表白或者表达亲近的时候，他的做法通常都是冷漠的抬眸，甚至不用他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只要稍微面无表情一些，再大胆的女生也会被这种冷漠吓退。 以前第五烨还从来没注意过这一点，他知道自己长得凶，气质也不是那种亲和的。女生害怕那就怕吧，还能少点麻烦。 但现在，当注意到陆挽意一直低着头，躲避自己的目光，就连说话时，也因为有自己在场，声音那么轻，像是一头害怕的小鹿从林间跃走。 第五烨抿了抿唇，锋利的双眸闪过些许失落。 他现在反倒希望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吓人和冷漠了。 他只是长得凶，又不是……又不是真的是那种会吃人的狮子。 陆挽意在校医室里的匆匆一瞥和四目相对，激起了他整个灵魂的战栗。 就好像是看到了过于美好的某种景象，还未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要面临美好匆匆消逝的结果。 他下意识想追上去。 然而陆挽意脚步轻盈，而他也被陈校医喊住，问起他这段时间手腕恢复得怎么样了。 “小五，我和校长商量过，这个月给你们校队的孩子，预约一次专门的体检。训练打比赛重要，但身体更重要。” “你们这些小孩不懂，发育期的身体尤其要当心。我看你们训练室那些标语，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看看就行。现在哪像我们那时候啊，哪来的那么多苦让你们吃。我看还是健康最重要。学武太苦了，还是文化课更重要一些。” 陈校医大概是别的学校跑来的，所以见不得武校的学生被发狠的训练，总是会在第五烨跟前嘀嘀咕咕说一些话。 往常第五烨总是能有耐心去听这些，反正不论做什么，对他来说区别都不是很大。 然而这次却不知道怎么了，感觉陈校医的话尤其得多。 他余光下意识看向刚才少女坐过的地方。 然后眼神凝住，定格在了地上。 ——那里静静躺着一张被主人遗忘在这里的校园卡。 第五烨停顿片刻，身体早已经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个箭步迈出，然后俯身将它捡了起来。 陈校医看了一眼：“诶。我看看，是刚才那丫头的…应该还没走太远，小五，你去送一送。” 话刚说出口，她觉得第五烨可能会拒绝，刚想让他放在这里，自己去送。 毕竟第五烨性格是真的有点儿生人勿进，并不是那种特别好相处的。 长眉武校里有好几个小丫头，都被第五烨气哭过，陈校医也喜欢听八卦，大概知道点儿来龙去脉。 青春时期谁没有情窦初开过，而像第五烨这样的少年，很容易成为那些小少女喜欢的对象。 只不过这样的少年也往往野性难驯。 陈校医知道第五烨不喜欢和那些小丫头打交道，所以话说出口，就已经后悔。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第五烨竟然一点没有推拒，直接应下。 “好，我去送。” 少年的声音已经过了变声期，听起来冷淡、干净，却又低沉。 陈校医只是愣了一下，就见第五烨身形晃出了校医室。 少年仿佛一头丛林里迅捷的豹子，身形矫健，背影都透出一种野性。 极短的黑发根根分明，和修长却充满力量感的身形，无不昭示着他作为校队里最杰出一员的身份——让人一眼看了就难忘。 他的身影渐渐追上了远去的少女纤细背影。 陈校医看在眼里，不觉摇头笑了笑。 现在的孩子们啊，毛毛躁躁的。 不过也是，当初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是那么过来的么。 * 长眉武校的绿化是真不错，尤其是距离校医室不远的这一片小竹林，每次都会让学生们经过时忍不住驻足。 这里是天然的阴凉地，风一吹就沙沙响，让人觉得很舒服。 武校里的人气血都燥，常年训练，脾气都暴躁得很，嘴里带点口癖也是家常便饭。 这会儿就有几个男生，正在竹林那里打着玩。 左边那个人猴子偷桃，右边那个就水里捞月，两人互殴成一团，还嘻嘻哈哈骂着“儿子又打爹了”。 陆挽意怔住，下意识想绕开竹林。 虽然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 经知道了武校和其他的学校必定会有区别，但有些感受，是真的身临其境了才会体会到的。 比如这里的粗犷… 男多女少，就造成了一种视野里过于粗犷的感觉。 陆挽意不习惯。 她刚停住步子，才转过身，就差点撞上了身后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比她高出许多的身影，极有压迫感。 陆挽意抿着唇，后退了两步。 她手里抱着的塑料袋，因为手下意识往缩，差点甩出去。 每个动作都透出满满的防备和疏离。 小少女的脸色也很苍白虚弱，五官秀气淡雅，然而柳叶眉却微微蹙着，抬眸看向对方时杏眼极戒备。 只不过陆挽意天生长得好，哪怕已经是冷淡的态度了，那双明眸依然显得莹莹动人，仿佛天生有一种水光含在其中，让她瞧着轻盈可人。 第五烨望着比起自己，只到肩膀的娇小少女，微微顿住，后退了小半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对着陆挽意时，他在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 仿佛巨人遇到了花朵里飞出来的小花仙子一般，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好让对方觉得自在一些。 “你的校园卡。” 第五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将刚才一直捏在手里的卡片递了过去。 少年的手宽大，骨节分明，又因为常年训练，被太阳晒，皮肤是小麦色的。 陆挽意一开始没有弄懂第五烨想做什么，她只是下意识想远离任何异性。 可是第五烨的举动引起了她的注意，连同对方言简意赅的话。 校园卡？ 陆挽意垂眸看去。 她的校园卡，才办了不到两个小时，上面还印着她的照片。 “陆挽意”三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写的时候，负责的老师没有拿稳笔，涂改了一下，导致这三个字看着挤在一起，让陆挽意格外不习惯。 现在，这张校园卡就这么静静躺在对面少年的手掌中。 仿佛这张卡是逃不出去的囊中之物一般，连同卡上她那张一寸的证件照，都被衬托得那么脆弱。 陆挽意抿住唇，抬手去拿卡片。 她指尖轻柔，每根手指都纤细，在拿卡片的时候，也避嫌的避开了对方的肌肤，避免有任何触碰。 第五烨鹰隼一样的锐利黑眸，微微眯着，观察着小少女的神情。 陆挽意每个细微的神情，都像被照相机“咔嚓”记住一般，在他脑海飞速留下印象。 他记住了小少女身上的香气，记住了对方瓷娃娃一样的白皙肌肤，记住了那双黑白分明又水汪汪的眼睛。 还记住了那两排小刷子一样的睫毛，细细密密，眨一眨，就在他心里留下了涟漪。 陆挽意拿着校园卡，感觉到上面有一股烫人的体温。 她莫名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大概是因为面前的少年长得太野性，存在感太强，气场也太有压迫感。 还有对方的眼神…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穿透力的注视过，忍不住有些想羞恼。 “谢谢。”她嗫嚅着，憋出一句道谢。 小少女声音正面听着，仿佛被一道清风吹来，柔柔的，让人联想到天边的云彩。 第五烨站在那儿，喉结滚了滚。 他调整了下站姿，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放入兜里，漫不经心开口。 “不用谢。” 但其实，如果可以，他希望还能有下一句对话。 莫名的，他想多听陆挽意多说两句话。 第5章 新的校花 都道完谢了，陆挽意觉得可以走了。 她也没再抬眸看对方，只垂着脸，像是一阵清风一般，轻盈的走了。 武校里的一切，看着都和她格格不入。 她是真不习惯。 但所有事情，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当初爸爸送她来长眉武校的时候，都到了校门口，她都没有退缩说一句回去，更别提现在了。 更何况… 想到下车的时候，自己在车门口听到的那个电话。 陆挽意眸中浮现了深深失落和黯然。 她虽然还小，却隐约在那一刻意识到，当爸爸和别的女人有了新的孩子之后，她似乎再也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存在了。 第7章 好像一瞬间，她忽然失去了什么，有了种面对命运的无力感。 来时的路明明还在那里，但因为多出这样的变故，一切似乎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那个家，变得生疏又陌生，让她无法放心和充满安全感的回到过去。 而往后… 陆挽意抱着自己刚从校医室那里开好的药膏，像一抹骤然被整个世界排斥在外的游魂，孤僻的飘荡在新的校园。 然而小少女即使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依然清秀动人，她成了整个长眉武校的风景，她却丝毫不知。 第五烨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掌蓦地捏紧，但又松开。 仿佛下意识要抓住什么，但又什么都没碰到，触及到空气了，转而松开。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张校园卡的温度。 刚才陆挽意接过校园卡的时候，他们的指尖甚至丁点肌肤都没有碰到。 小少女很小心，尽量保持着和任何异性的距离。 然而，在第五烨的感知里，却好像已经有什么故事在发生了。 大概是少女身上特有的那种柔软的芬芳，进入了他的嗅觉，激发了某种感受。令他觉得有点儿陌生和新奇。 望着陆挽意离开的背影，那一抹单薄、纤细、娇小的身影，他忽然觉得这个夏天不再那么枯燥和热了。 整个世界蒙上了点儿特别的色彩，像是五月的天，染上了最好那天天色的晚霞。 “五哥，你在看啥呢？” 第五烨身后传来声音。 刚才在竹林那儿打闹的两个男生，发现了第五烨，顿时就不闹了，推搡着站直身子跑了过来。 第五烨是校队里的头头，不仅在散打队里有着统率力，哪怕在别的队里也有着不错的威信。 第五烨看到两人过来，收回了目光，什么都没说，只有眸光悄无声息的变回了平时的冷淡。 “诶，那不是前面才转我们学校的妹子吗？” 有男生认出了陆挽意的身影。 武校里男多女少，有多少个女生，向来就跟食堂大妈勺子里抖出来的肉一样，屈指可数，就那么几个，早就让所有男生如数家珍。 陆挽意的身影，都比一般的女生看着更袅娜一些，很难令人不去注意。 她看着就和武校的环境格格不入，怎么都不像是要被送进来练武的性格。 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的，把这么一个看着就该放在温室里好好照顾的漂亮花朵，往他们这么糙的环境里一放，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学校里有人传，说陆挽意家境很好，来的那天就是豪车开进来，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 不过这也不算是特别稀奇的事情，毕竟武校里家里阔绰点儿的也不是没有，仔细用手指扒拉一下还能找出不少呢。 比如他们跟前的第五烨，五哥。 “好像是叫陆挽意？这名字还挺好听。” “她一来，把咱们学校其他妹子都比下去了。” “她比蓝蓝可漂亮。以后别人再问长眉的校花是谁，都能换人，说是陆挽意。” “你说，我追她能行吗？” 两个男生看着陆挽意的背影，还想再八卦一些什么。 第五烨冷不丁开口，声音很冷淡。 “上课了，还不去？” 两人这才听到了铃声，顿时缩了缩脖子，像遇到了教导主任一般，立刻迈腿往教室跑。 两人跑了，反而留下第五烨不慌不忙得慢慢转身。 视野里其实已经失去了那道身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嗅觉还牢牢记着那股香味。 说不出来是什么香。 ——她一出现，就像点燃了什么的幽香，让他的嗅觉出了点问题。 那香味，好像久久的都不散，他甚至在心间也闻到了它。 * 陆挽意开始了在长眉武校的生活。 日子并不是所有小说故事里一笔带过的那么简单和如常。 她第一个面临的就是男多女少的窘境。 整个高一，只有两个班级，无论是一班还是二班，女生都少到只有可怜的个位数。 所以当陆挽意进去后，理所当然的引 起了轰动。 “哇哦！” 一班所有人，当陆挽意被班主任领着进去时，都发出了起哄声，还有人吹口哨、拍桌子，举起手在那儿挥舞，一副兴奋过度的样子。 猛地一看，像极了动物园里还没完全开化的猴子，在举行什么停不下来的狂欢派对。 陆挽意抿着唇，身后背着自己的书包，脸色没什么变化，但轻轻蜷了一下的水润手指，还是让人看了出来她的紧张。 班主任老侯是个快退休的老教师，所有学生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了，因为他看着白头发很多，看着像是早就应该回家颐养天年的样子，但他总是笑眯眯对着孩子们，显得脾气极好的模样，好像无论孩子们做出什么，他都能像对孙儿那样迁就包容，所以这也让一班的学生们比较放肆。 这次也是，一班的男生在看到陆挽意后，发出这样的怪叫声，要是换成其他班级的班主任，早就出声训斥班级纪律了。 然而老侯只是笑着看了一眼班级，对陆挽意安抚道。 “他们没有坏心思的，都是一帮小猴子，吵了点。是看到你来，太喜欢了，忍不住兴奋。” 有时候老人比起寻常人，总是会因为岁月的缘故，对什么都会带上几分宽容和温和。 “咱们班女生少，大家看到你来，高兴。挽意啊，你别害怕。” 老侯说完这些，拿起书对着讲台用力敲了两下。 老侯虽然脾气温和，也不爱发脾气，但大概因为对孩子们是真的爱，学生也能感觉到。那些在别的班主任管束下，经常无法无天，被训斥了还要顶撞的男生，竟然也都慢慢自发安静了下来。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以后，这是新同学，以后也是我们一班的一份子了。新同学刚来，你们要好好和她相处，不能欺负女孩子啊。” 老侯说话是那种拖长了的音调，比起说书人还要再缓慢上几分。 一班的男生都笑了，嗷嗷叫着：“好好好，新同学。不欺负，咱们是什么人，肯定护着自己人。” 一班的师生氛围，比起其他班要平和融洽很多，老侯允许学生顶嘴，也允许学生去充分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但也似乎正因为什么都允许，他偶尔严肃起来的时候，就有种能让学生们知道“此时此刻不该任性”的严肃感，让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胡闹，什么时候又该正经起来。 这大概就是老教师的尺度把握，一张一弛间都像呼吸一样自然。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老侯看了一眼班级，最后对陆挽意道。 “挽意啊，你去坐那儿吧。” 他指着第三排的位置，那里坐了个女生，正是之前被人当做校花的蓝蓝。 “蓝蓝，你和陆挽意坐一块儿。至于江健，你搬到后面，和常旭坐。” 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最骄傲明媚的时候，蓝蓝长得的确清秀，再加上是在武校，在这种男多女少的氛围里，她充分享受了所有身为女生的特权——比如得到所有男生，或者说是大部分男生的喜欢与迁就，老师长辈们的宽容对待。 她现在的同桌，是上次她才找老师调的一个男生，平时安静听话，对蓝蓝各种嘘寒问暖，让她在生活上过得很舒服。 老侯的意思是，让蓝蓝旁边的男生搬走，这样空出来的座位，就让陆挽意坐过去。 毕竟都是女孩子，而且还都是长相乖巧可人的孩子，老侯本能的想把两个女生安排着坐在一起。 陆挽意并没有什么意见，从头到尾只是垂着眼，安静观察四周。 说是观察四周，也不太确切。 当对环境还抱有希冀的时候，才会想去观察。 她现在的状态是麻木的，并没有任何想去融入新环境，开启新生活的盼望和希冀。 她像是不安又戒备的小兽，猛地换了环境，就睁圆了杏眼，警惕地看着四周。 然而她的长相实在是清丽又无助，显得格外柔弱，软软的，根本没有半点威慑力。 这种毫无攻击性的美，会引发两种极端——让人想守护，也让人想欺负和摧毁。 蓝蓝早在听到有新的转学生过来时，就留意上了陆挽意。 因为别人都说新的转校生长得跟电影明星一样好看，站在那儿整个人就会发光，还说陆挽意一来，新的校花立刻就得换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蓝蓝这么心高气傲的性格，怎么会不在乎。 她在乎得要命，并且这会儿心里还很不顺。 因为老侯根本连问都没问她，就想把陆挽意安排和她坐一块儿，凭什么啊。 江健当她同桌好端端的，干嘛要因为陆挽意来了被换走啊。 和女生当同桌，哪里有和男生当同桌方便。 第8章 蓝蓝就是喜欢在男生中享受特权。 如果陆挽意长得平庸一点儿，一出场的时候不那么眼光四射，不那么一副好像一来就要把自己比成黯淡无光的样子，她还不会那么介意。 毕竟让别人衬托自己，和自己变成那朵绿叶衬托别人，这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蓝蓝当然喜欢前者，本能的抗拒成为后者。 “侯老师…”蓝蓝举手，声音温柔地开口。 “我数学成绩不太好，江健下课经常帮我补习。他还有点近视，往后面坐的话，看不见的。” “我能还和江健当同桌吗？” 她这两句话，成功让本来往她那边走的陆挽意，止住了步子。 刚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在分配同桌时，似乎不那么顺利，就像她的人生。 第6章 你追不追 整个班级都骤然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错愕了一瞬，但想到了蓝蓝平时的性格，这几分错愕又消失，觉得并不奇怪。 蓝蓝在长眉武校就跟个小公主一样，向来众星捧月的被顺着宠着，因为女生少，就连老师都喜欢让着蓝蓝，对她的照顾比较多。 所以她骄纵一些，众人也早就习惯了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今天转校生第一天，陆挽意又是这样一副看着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还好看到有些楚楚动人的样子。 大家看着陆挽意顿在那里的纤弱身形，莫名就有了几分不忍心和不舒服。 这大概是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本能的怜惜感吧。 所以当陆挽意觉得没什么，抿唇不语，准备接受班主任老侯新的安排，换个其他座位的时候，班上另一个女生，忽然主动举手道。 “侯老师，能让陆挽意和我坐吗？” 举手的女生叫熊灵，长着一张干净的娃娃脸，喊出“陆挽意”这三个字时，声音脆生生的，一听就很活泼。 本来有点为难的老侯，听了这话，立刻露出了笑容。 “这样也好。陆挽意，你和熊灵当同桌吧。” 熊灵的同桌也是男生。 不过熊灵早就受够了和男生当同桌了，她才不像蓝蓝那样喜欢在男生面前找优越感呢，她还是更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大家一起玩才开心嘛。 新来的转校生看着就好漂亮哦，让人想要去保护，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熊灵在陆挽意看过来的时候，主动扬起唇笑，还冲她招了招手。 “陆挽意，你坐这儿。” 她拍着旁边桌子，一旁的男生也非常上道的收拾了东西往后面走了。 陆挽意没说话，只有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葡萄似的一双杏眼，看着干净清澈。 她每次抬眼看人，哪怕什么都不说，眼里那种水汪汪的光，就能令人自动自发的沉入其中，没办法挪开半点注意力。 她将自己的书包，放到了熊灵旁边的桌子上。 熊灵已经热情的帮她拉开了座位，很亲切自来熟的安抚她。 “你别害怕，其实我们学校的人都很好的。你才来，以后熟悉了就好了。我当初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也是，反正就把人想得特别乱。” 大概是因为武校里的女生实在是太少了，熊灵见到陆挽意那么好看的女孩成了自己同桌，就高兴到恨不得变成一个小喇叭，原地叭叭叭到天黑。 陆挽意本来绷着的情绪，竟然也莫名在熊灵这种自来熟的态度里，悄然被化解了几分。 “…谢谢。” 她声音有点轻，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接熊灵的话。 然而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和稍微 牵动的唇所构成的浅浅微笑，就直接把盯着她看的熊灵给迷了个七荤八素。 呜呜呜呜呜，陆挽意怎么会这么漂亮啊。 救命，她仿佛看到了天上下凡的小仙女！ 她这辈子何德何能才能有这样的福气，和小仙女成为同桌呜呜呜。 熊灵呆了一会儿，感觉耳朵和脸颊有点热热的，害羞。 “陆挽意，你好好看哦。你一来，我感觉以后我们学校的男生得疯了。” 前面蓝蓝长得还不如陆挽意漂亮呢，都让学校那么多人为她打架，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分裂成了几个帮派。 现在陆挽意一来，不管是颜值，还是性格，明显都是碾压蓝蓝的，还不得让那些男生直接为爱痴狂啊。 往常不是没有人这样直观的和自己表达对容貌上的肯定，陆挽意其实早就习惯。 但也许是因为刚来长眉武校，对这里的一切本来就不适应，还在抗拒和不安中。 所以当遇到熊灵这样和善的解围，还主动和自己说话，陆挽意心里有点酸软，轻轻嗯了一声。 “谢谢你刚才。” 谢谢熊灵刚才给她解围。 她虽然不在乎被人拒绝当同桌，但人类的自尊心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会不受控制的被伤害，继而产生一些情绪。 可能只有那些修心特别到位的人，才能对一切外在的环境都无动于衷，真正做到不在乎别人的反应吧。 陆挽意还会在意。 即使她已经在心里千千万万遍的说她不在乎了。 熊灵看到陆挽意这样和自己道谢，顿时高兴得见眉不见眼。 “哎呀，别客气嘛。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你宿舍安排好了吗？住哪一间呀？” 她记得她们宿舍还有一个空的床位的，不知道陆挽意有没有被安排住进去。 要是她们还是舍友，那就更好了，以后她还能在生活上也多照顾陆挽意一下。 熊灵反正是怎么看陆挽意，就怎么顺眼。 天可怜见，陆挽意真的比眼高于顶的蓝蓝好看一百倍，而且人家长成这样了，还一点儿都没有挂在脸上的“老娘很美很高傲，你们快来服侍我”的架子。 就跟水仙花和高山上的雪莲一样，开得那么美了，却没有孤芳自赏，也没有任何招摇炫耀的意思，只静静在那儿遗世独立的盛开。 就是这种静谧的美，才让熊灵更加感叹，可能是她见识少，然后书读的少，所以不能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陆挽意的美。 不然如果她是古代的文人骚客，孬好她都要现场诗兴大发，来一首大赞她容颜的绝句。 陆挽意轻声回答：“303.” 熊灵立刻高兴起来，手拍了一下桌子。 “我就是住这一间。这个好这个好！” 大美人不仅是自己同桌，还是自己的舍友，哇，她真的好幸福。 大概天底下所有女生都会喜欢陆挽意的吧，除了蓝蓝这样喜欢各种攀比，把任何女生都看成自己陪衬的人。 想到这个，还有刚才蓝蓝那么不给陆挽意面子，她悄悄拉着陆挽意，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挽意，我和你说哦。你来了我们学校，以后事情肯定少不了。刚才那个叫蓝蓝，她以前是我们学校校花，以前脾气就不太好，老要让人顺着她。” 她顿了顿，看着陆挽意道。 “你性格这么好这么软，是要被她欺负的。不过你别怕，以后我多帮着你。而且…” “算了，我觉得也不会。我那么喜欢你，别人肯定也这样，你放心，我们都会护着你的。” 想了想刚才班上男生看到陆挽意进来后的反应，熊灵就觉得自己其实是多操心了。 怎么看陆挽意以后的护花使者都少不了，估计要比蓝蓝都多好多。 那就好，陆挽意肯定不会被蓝蓝欺负到！ 陆挽意看着熊灵热心的样子，指尖攥着书包上的兔子耳朵，抿唇笑了笑，心里却依然有些茫然。 她的人生和命运，并不是只有亲切的朋友陪伴，就能扭转和清晰的。 似乎有些事情，生来就得她一个人去孤独的面对。 下课后，以往早就蜂拥跑出去打闹的男生，这次竟然都没走，全都留在教室，有意无意的陆挽意的方向看。 武校里的女生多稀奇诶，就跟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珍贵！ 陆挽意那张脸，就是放在全是女生的学校里，都能有着艳压群芳的效果，这会儿到了男多女少的武校，一下子显得更加鹤立鸡群了。 突出到仿佛洛神一般，有着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美，叫人怦然心动。 有胆子大的男生，已经往陆挽意的座位聚了过来。 “陆挽意，你从哪个城市来的啊？” 陆挽意正在低头整理课本，刚才进教室的时候，她的书包里就已经装了文化课的各种教材。 书包沉甸甸的，背着的时候几乎要压垮她的肩膀。 现在放在腿上抱着，也依然有种仿佛要压塌生命的重量感。 她听到别人说话，慢了一拍的抬眸，清凌凌的眼眸像是装了江南三月的雾，看着朦胧又温柔，一股子欲语还休的灵动。 “…隔壁城市。”她不想说具体是从哪里来，说话就很简短。 第9章 何况，她对这所长眉武校的印象，实在是不太好。 初来第一天，下车的时候，在门口撞上的那一拨连上衣都不好好穿，甚至要光着膀子的男生，实在是很难让她有亲近感。 现在…整个教室一眼望去，几乎全是男生。 老实说，男生多了，就连教室里的气味都好像多了很多汗味，并不好闻。 陆挽意没有洁癖，但也是爱干净的，骤然发现自己被扔到了一堆每天各种打闹、然后汗涔涔的男生堆里，她第一反应是想逃，非常抗拒。 所以哪怕在回答其他男生的问题时，她也是抿着唇，脸上没什么笑容，眼底是淡淡的抗拒。 可她天生长得一副柔软可欺的样子，精致的小脸蛋只有巴掌大，哦不，如果用男生的手去做参考物，她的脸甚至还不如他们的巴掌大。 总之，配上那双明媚的灵动双眸，还有细密纤长的长睫毛，还有乌溜溜的黑眼珠。 她什么话都不说，只静静朝着你看一眼，都能轻易的让一堆同龄男生丢了魂，像是被电击，只顾着痴痴盯着她，甚至没有留意到她说了什么话。 然后明明是下课时间，但教室里的男生就跟集体改了性格一样，竟然没几个人跑出去玩。 全都下意识呆呆看着陆挽意，眼睛根本没办法从她身上挪开，盯着那张脸都看入了神。 漂亮的事物，总是有办法去抓住人的眼球，甚至能净化人的心灵。 以至于到了后来，陆挽意想要离开座位，去个厕所，都要顾虑着四周老盯着她看的男生。 第五烨课后经过高一的时候，就听到了四周的声音。 “他们班太爽了吧。蓝蓝在那个班，现在陆挽意也在那个班，怎么不分我们一个。” 学校里有名有姓长得好看的女生，几乎在长眉武校都会有一帮拥护者。 陆挽意虽然才来一天，却已经成功靠着那张脸，在所有人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五烨身边的那些人，说起陆挽意的时候，就会想到早上人家转学过来，刚从车里下来，就一头撞入了五哥怀里的场景。 还别说，当时那个场面是真好看，显得特登对。 “五哥，三班新来的那转校生，大家都说人美声甜，就是身体弱。咱们以后带带她呗。” 有人忽然猛不丁的和第五烨这样提议，眼睛却滴溜溜盯着他，观察自家老大的反应。 武校里男多女少，僧多肉少，陆挽意这样的女生，从一进校就会被大部分狼盯上。 校队里这群男生尤其如此。 这会儿和第五烨提起这话，也是存了个打探的意思。 反正大意就是——五哥，这妹子你感兴趣么，追不追。 要不追的话，他们可就上了啊。 第7章 他最坏最野 第五烨停住了步子，耳边都是兄弟们刚才说的话。 ——五哥，三班新来的那转校生，大家都说人美声甜，就是身体弱。咱们以后带带她呗。 转校生叫什么名字，他记的清清楚楚。 陆挽意，这个名字…不管是上午捡到了对方的校园卡，从上面看到这三个字的写法。还是从别人嘴巴里听到它的读法，都能令他联想起那个少女站在跟前时，身上飘过来的芬芳。 “太闲了么。” 他凌厉的眼神扫向身后的兄弟们，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校队里的男生，基本上都是刺头，什么捣蛋的事情没干过，打架都要约着一起，背着教练们可算是把青春里“无法无天”四个字给贯彻了个彻底。 好吧，有了第五烨这么个约束的眼神，校队里的人就一个激灵，顿时收起了所有的念头和想法。 不是他们不想去追妹子，实在是五哥作为老大，太能把人的性子给压住了。 于是一帮人从高一三班门前经过的时候，笑呵呵往窗子里一瞅。 结果是老远就看到了陆挽意。 她实在是画风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感觉像是一个精致的立绘美人，被放到了一堆粗制滥造的卡通漫画里，显得周边的一切都有种和她格格不入，变成了陪衬背景板的感觉。 小少女显得有点儿为难，身边都是男生，就只有一个同桌是女的。所以从她身上传达出来的拘谨和不安，几乎是肉眼可以捕捉到的。 她站起来的时候，微微垂着眼，也不抬眸看人，显得有点儿怯生生的，那双水盈盈的眼眸，是真能有勾人心魄的力量。 第五烨下意识停住了步子，眼眸一下子定格在了对方身上，一时间忘记了四周所有的声音和画面，脑海中只装着“陆挽意”三个字。 有些人的出现就是这么奇怪和没有道理而言。 武校里女生虽然少，但是经常从其他兄弟嘴中提起，以前无论哪一个，第五烨都不会放在心上，甚至没有什么印象。 然而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初见陆挽意开始，他就不由自主的印象深刻。 可是为什么会印象如此深刻？几乎到了对“陆挽意”“转校生”这几个字，已经如此敏感的程度。 难道是见色起意？ 第五烨觉得自己这样简直肤浅极了，他并不认可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在心里嗤笑自己，缓缓移开了目光，黑眸恢复成了平时的冷淡模样。 第五烨身后的几个男生，本来经过高一三班门口，还想再扒着窗户看一会，或者直接进去看看，顺便吹个口哨，表达一下亢奋。 然而见到第五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想了想，几个人也就又跟了上去。 算了吧。 五哥没明确说，转校生到底能不能碰，那就说明…可能还真对人家有意思呢。 大家都是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衩子的亲兄弟，谁还不了解谁。 几个男生对视了一眼，彼此挑了挑眉，都觉得五哥看着不对劲。 从人家转校生过来之后，五哥就不太对了。 看来有好戏瞧了哦。 熊灵护着陆挽意从教室里出来，就跟护着自家地里养着的小白菜一样，一丝不苟的注意着她，不让教室里那些男生靠得太近。 她算是看出来啦，她可爱的新同桌，才不是蓝蓝那种喜欢男生围在身边的性格。 相反，陆挽意似乎很讨厌陌生异性靠近。 刚才一下课，班上那么多男生围过来，她都能感觉到陆挽意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真的…那一瞬间，她作为女生，都有点儿想把陆挽意保护起来的感觉，就忒心疼。 反正想不通，陆挽意家里人怎么舍得把这么一个需要人保护又娇滴滴的女生，往武校这种狼窝里送的。 熊灵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有正义感的人，怜香惜玉当然不只只是男生才会做的事情，她们女生其实也是很有爱的好不好！ “你们干嘛，堵在这里，还让不让人出去了？” 熊灵大吼一声，把过道上堵着的男生给驱散，顺便叉着腰在陆挽意身边站着，换了一种语调，温柔对她道。 “对他们，你学着凶一点就行了。不用怕他们。” 陆挽意没说话，只轻轻颔首。 半晌，她想到什么，抬起头，冲着熊灵露出了浅浅的感激笑容。 熊灵哪怕已经习惯了自家亲亲同桌的美丽，这么猛不丁看到这个笑，还是被迷得七荤八素。 她都这样了，走廊外面经过的其他外班学生猛地怪叫了一声。 有个隔壁班的男生都看呆了，被身旁的人一推才回过神来，涨红了脸，没法掩饰自己的情绪。 熊灵笑呵呵对陆挽意道。 “他们就这样，你当他们是猴子，喜欢大惊小怪，就不会怕他们了。” 陆挽意听着这话，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忍不住又笑了。 蓝蓝坐在教室里，看着陆挽意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让整个班级的男生，甚至其他班的人都跟着陷入到了陆挽意的在乎中，她气呼呼翻开了本子。 江健作为同桌还在一旁发呆，见她开始拿笔在纸上一直划，知道蓝蓝这是不高兴了。 男孩子笨嘴拙舌，但也大概知道了蓝蓝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她平时一直是班级和学校的焦点，习惯了大家捧着她围着她，但是陆挽意一来，那种关注点好像忽然间就转移了，所以蓝蓝才不开心。 江健试图安慰：“虽然她长得比你好看，但是我还是只和你玩的。” 毕竟蓝蓝虽然脾气不太好，有时候还会掐他打他，但是前面班主任老侯让自己搬座位走，蓝蓝还开口维护了自己。 江健觉得自己也要讲义气，知道礼尚往来。 然而他的确是不会说话，明明只说后半句就可以的，偏偏还要加上那一句“虽然她长得比你好看”。 蓝蓝气炸啦，将本子往他身上一扔，眼睛都气红了。 “你滚！” 江健愣了一下，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反应不过来和委屈。 第10章 他不是在安慰蓝蓝吗，为什么还会被打？ *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天结束，傍晚四点迎来了陆挽意最陌生的环节——集合。 “快，快。挽意你应该是去的初级一队。那里都是刚来的新人。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男老师没，他就是你们队伍的陈教练。” 熊灵这会儿也顾不上再照顾陆挽意了，匆匆将她带到操场，和她指了个方向，就飞快往自己训练的队伍跑过去了。 长眉武校是文化课和习武一起安排并行的，早上会有晨练，上午和下午是正常上文化课，但是傍晚，连同整个晚上的时间，是没有晚自习的，而是会把这个时间留出来，专门让学生去练武训练。 这在陆挽意这种从小在正常学校长大的孩子来说，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平时就连运动会，她都是尽量能不参加就不参加，而且很自然的，会被身边的老师同学照顾着，避开所有激烈的剧烈运动，只需要上上课就行了。 可是长眉武校里，运动成了最基础的一部分。 这里的氛围，都是带着野性的。 下午四点的太阳，并没有完全收敛起光芒和热度，操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学生，大多数都换上了训练服。 只有陆挽意还是穿着自己秀气的连衣裙，站在那儿惹眼极了。 其实哪怕是穿着同样的衣服，陆挽意无论站在哪儿，都会有这样的效果。 初级队里的学生，早就已经在陈教练的集合哨音下，站成了按照身高排列的四排。 陆挽意认准了方向，好不容易走过来时，立刻就接收到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校队的集合地点和初级一队很近。 第五烨代替教练点名，让队伍里的人稍息立正时，就见整个队伍的几排男生忽然骚动起来，余光全都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哇靠，她来了。她来了。” “真这么好看啊！” “陆挽意被分到初级一队了吗？我恨不得从校队里退出去。” 整个校队里的气氛都嘻嘻哈哈，充满了不正经的打趣。 男生们习惯了这样插科打诨的嘴上花花，当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然而对陆挽意来说，光是迎着这么多男生的目光，一步一步走过来，就已经花光了她绝大部分的意志力和勇气。 她站到陈教练面前时，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换上训练服，显得格格不入。 但事实上，本来就格格不入，从一开始就是。 她无比的、无比的讨厌和痛恨这里 的一切。 目光骤然越过众人，和第五烨看来的眼神对上，陆挽意怔了一下，咬着唇迅速移开了视线。 当然也包括这个，从一开始看她的视线就过于灼热和侵略性的男生。 校队里的人那样看自己，甚至还有朝着她挤眉弄眼的。 很奇怪，陆挽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一切迁怒到那个男生身上——被别人喊做“五哥”的那个人。 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就是里面最坏最野最不好惹和刺头的那一个吧。 * 陈教练还是头一次看到陆挽意那么娇滴滴的女孩子被送到武校里来。 陆挽意站在那儿，像是刚抽条的杨柳枝条，身体看着就纤弱，经不起什么训练。 说是送来学武，但看这身体条件，似乎更适合去跳舞才对啊。 而且还穿着裙子… 这多不方便。 往常陈教练训练起来的时候，对孩子们都是板着脸，并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可是这会儿对着身前一帮看着皮糙肉厚的小男娃，再扭头看着明显不是一个画风的“精致立绘”小姑娘，陈教练沉默了两秒。 “明天开始换训练服过来。今天你就在旁边看看，先适应一下。” 陈教练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 初级一队里的男生们，各个年级的都有，这会儿看着陈教练这样讲话，全都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谁不知道陈教练是出了名的严苛啊，竟然也能好好讲话？ 但是视线再往陆挽意身上一挪。 好吧。所有初级一队的人都得承认，哪怕他们是陈教练，也对陆挽意这样的小姑娘凶不起来。 陆挽意就像…就像是从水池里刚刚采摘下来的一朵花，鲜嫩青葱，怎么看都好看到刚刚好，但又带着青涩却半干的露珠，透露出一种脆弱，让人无法不去保护。 长眉武校好像从这一天起，就忽然多了一个能牵动所有人心绪的存在。 第8章 躲避各种觊觎 “陆挽意，你跑不动了吗？再坚持一下吧。” 初级一队里也有其他女生，在进入到第二天的训练中时，忍不住回头扶住了陆挽意。 陆挽意的脸色好苍白啊，看着就像是在风雨中经不起吹打的一朵小白花，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倒下来，瞧着摇摇欲坠的。 可是陈教练就在前面等着呢。 陆挽意这还是第一天来，体质差到这样，连前面的一公里都跑不下来，一直在掉队。 张可可真害怕陈教练会像骂别人一样说陆挽意。 老实说，初级队伍里忽然进来了陆挽意，就跟一堆绿叶里陡然进来了一朵小娇花。 谁不想好好欣赏这朵花怎么盛开呀。 看着陆挽意这么单薄的身体跑步，都是一种对良心的摧残和考验。 “没事，我陪着你。再加把劲儿。我估计你再跑个一公里，教练就会让你去休息了。” 张可可安慰着陆挽意，希望能给到她一点儿动力。 “…我…”身形纤细的女生，一停下来双腿就在打摆子，脑袋也开始发晕，感觉眼前都开始冒金色的星星了。 “我…跑不动了。”陆挽意咬了咬唇，在对方的搀扶下，终于忍不住，说了真实感受。 肺腑仿佛被一把火在烧着，火辣辣的，呼吸都带了疼痛。 嗓子眼里灌进去的风，全部都变成了刀子，搁着喉咙和气管，让她连说话都要忍着痛。 陆挽意从来没觉得自己离“死”这个字，这么这么近过。 但凡她意志力稍微差一点儿，她现在都能倒头摔下去，表演一个什么叫做休克。 “…陆、陆挽意！”张可可接住了身体一软栽下去的少女。 “教练！陆挽意她晕了！” 张可可有些着急，扶着陆挽意时，手臂有些使不上力气，眼看身旁的少女就要倒下去，从后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臂，及时接住了少女。 那只手臂非常修长，又有好看的肌肉肌理。 接着陆挽意时，姿态看起来非常轻松，只是稍微一用力，本来要摔倒的少女，就被整个的带到了对方怀里。 陆挽意像是一朵忽然失去了力气的花，因为要跑步，昨天还散着用蝴蝶夹子夹起来的头发，现在全部都绑成了马尾。 她不像平时，还会在头发上弄一些小的发卡装饰，现在真的是非常素净，只有一个黑色的项圈捆着头发。 但还是漂亮到不可思议，尤其是当没有发丝遮挡的时候，白净的脸一览无遗。 秀气精致的五官分布在这张脸上，叫人瞥一眼就会失神的程度。 少女睫毛浓密，仿佛两排鸦羽，鼻尖也是小巧的，却足够秀挺。 嘴唇宛若花瓣一样柔嫩，微微抿着，可能因为剧烈运动过，所以显得苍白了些许，连同本来就白皙的脸颊，营造出了一种羊脂玉的温润感，但瞧着有些许的虚弱。 现在，她被人抱在怀里，整个人是那种仿佛柔弱的小鸟儿那样，脑袋抵在抱住她的人胸膛，整个身体都靠着对方支撑着靠着，虽然是失去意识的状态，但这个画面也美到叫人惊叹。 尤其是…当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少年，两人在容貌上都同样的登对和出色时。 张可可瞧着将陆挽意轻松抱住的少年，一时间都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第、第五烨…” 她几乎想捂住自己的嘴。 第五烨在学校里人气很高，不仅男生崇拜他，就连仅有的一些女生，几乎也都将第五烨看成了心里唯一的男神。 哪怕是张可可自己吧，其实也有在关注第五烨，知道第五烨的许多传说和故事。 一个优秀的人，哪怕是放在大的集体中，也是能很快成为风云人物，从而吸引许多人注意的。 关注男神似乎并不可耻吧。 张可可这么想着，心里还有些不平静，堪称惊涛骇浪一片。 因为按照她过去的关注和了解，心里很清楚第五烨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虽然长得是那种放在女生队伍里，能让人排着队上前要号码的长相，反正一看就不缺女朋友，可人家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上面，向来洁身自好的很，除了训练日常之外，几乎没什么七情六欲的。 男神对所有女孩子都敬而远之，根本没有武校里其他男生那种，一见到女孩子就两眼发光挪不开眼神的不好风气。 第11章 这也造成了许多女生，在喜欢第五烨的同时，心里又很惋惜，这个人怎么跟榆木疙瘩和木头一样的，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接收过那么多女孩子的表白了，怎么就没点儿冰山融化的动摇呢？ 现在，张可可看着第五烨动作温柔，将陆挽意抱住，然后小心扶好的举动，心里忍不住冒出来一个念头。 ——不是男神不心动，而是其他人不够让他心动。 看看转校生陆挽意，这张脸美极了，才来一天就拿下男神了好不好。 女生的直觉，是一种无法具体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 哪怕第五烨可以用刚才只是偶然经过，看不得人家女孩子摔在地上了，才会伸手去扶陆挽意。 但这个解释吧… 张可可作为旁观者来看，就觉得一点儿都说不过去。 毕竟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刚才扶着陆挽意，虽然说不是特别稳，但怎么着也不会让人家摔到地上去。 而且，教练已经在往这边走了，初级一队里有许多其他男生，其实一直关注着陆挽意。 感觉刚才如果没有第五烨伸手扶，就会有其他男生跑过来接住陆挽意呢。 心理活动超级复杂的张可可，脸上却没敢流露出什么来。 第五烨长得气场就强，又不爱笑，这会儿哪怕抱住了陆挽意，整个人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等到陈教练匆匆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少年像是一尊雕像一样，一声不吭半抱着陆挽意的场面。 几乎所有的教练都对第五烨印象很深刻，他是校队里的好苗子，经常出去打比赛，年纪虽然小，性格却沉稳，出手又大方，会做人，总之，这是一个叫人印象深刻的少年，很具备那种头领的气质。 “我送她去校医室。”第五烨忽然掀起眼皮，细长的眼睛看着冷淡，话也少，没什么语气，但透露出来的内容却让陈教练愣了一下。 第五烨还真不是那种会对女孩子特别热心肠的人。 只不过，鉴于他平时的形 象在无论谁面前，都太过严肃，导致他一本正经的开口时，就连陈教练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哦好。那麻烦你了。等会我带其他孩子们回来，再去医务室看看。” 陆挽意这个情况，跑了跑就晕，在武校还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尤其对方还是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并且是第一天来长眉武校训练，有点儿不适应晕过去，可真是太正常了。 往常对其他晕倒的孩子，陈教练都是上去掐一把人中，弄点水上去，人能醒过来休息一下缓了缓就没啥事儿了。 但是陆挽意吧。 人女孩子的确是和那种五大三粗的男生不一样，而且还是新来的孩子，是要适应一下环境。 所以想了想，陈教练又对一旁的张可可道。 “今天跑步你别去了，陪陆挽意去医务室吧。” 张可可心里一喜，能免掉接下来还剩的三公里长跑，她真的谢天谢地。 于是等到陈教练带着剩下的一帮孩子，继续朝外面既定的方向跑去，张可可一回头，就见第五烨将陆挽意整个的打横抱了起来。 omg。张可可捂住了脸颊，心脏开始咚咚跳。 她竟然在线看到了言情小说里的画面，公主抱！ 然而男主角很配合，看着画面感非常苏，女主角却好像不是很乐意沉浸在这样的剧情里。 因为陆挽意提前醒了。 她从一片冒金星的黑暗里回过神，就感觉自己像是从汗水里被捞了出来，然后… 她睁开眼睛，一双烟雨蒙蒙的眸子从没有焦距的状态，缓缓对上了…低头看她的第五烨。 少年的眉眼其实是干净的，但因为眉骨过于深邃，一双眉毛也是很锋利的形状，眼睛又那么黑亮，显得专注又有侵略性。 他盯着陆挽意醒转的脸，视线牢牢攥住了对方那种刚醒来的迷蒙神态。是那么…第五烨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受，仿佛看到了一只娇娇的布偶猫，迷茫的睁开漂亮的双眼，然后流露出那种近似于稚子的无邪神情。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打到了一下，于是就连说出口的声音都变轻了。 “你醒了。”第五烨抿唇，没有再继续抱着陆挽意，而是选择微微俯身，将少女的双腿放到了地上。 少女看着就身形纤细单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什么花神转世，显得那么轻盈。 抱在身上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什么沉重感，反而像抱着柔软的云朵在光下行走。 所以当松手的那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五烨有种舍不得松手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似不小心触碰到了一朵花，因为它过于芬芳柔软和美丽，怕再也遇不到了，而不舍得错过。 “谢谢。”陆挽意看了一眼四周，只看到一个张可可，正手足无措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虽然她失去了一会儿刚才的意识，但稍微联想一下，就能够想明白，是第五烨经过帮了自己。 他们现在… 她看着往回走的方向，猜到了对方是要抱她回学校。 反正，再跑下去，陆挽意的确是撑不住了。她觉得自己要累到吐血，或者直接跑到休克。 练武为什么会这么累呢，这会要人命的吧。 小少女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就连参加学校的运动会或者体育课都很少，甚至经常开假条，然后在树底下待着看别人运动。 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被小心呵护对待着。 所以来到长眉武校的这种体验，让她如此的措手不及，心肝肺都要被烧了个干净。 “你回去吗？”第五烨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面前呆呆站着的少女，看着真的就不属于他们学校，拥有一种柔弱又天真的气质，像极了被塞到一群没有规矩的狼群里的小绵羊。 小绵羊甚至连怎么靠自己站立都还没学会，如何能在狼群里躲避各种觊觎？ 第9章 第五烨很有名吗 第五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这种向来不爱管闲事的人，竟然会在看到陆挽意第一眼的时候，就被深深吸引，从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但他连人家女孩子…算了。 他的眼神落在陆挽意略显苍白的脸上，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然而陆挽意却似乎很少和男生说话，或者说对于当前的处境，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所以一时之间只是沉默的，微微垂着眸子，两只素白的手捏在一起。 她整个人安静到像是要把自己原地藏起来。 看这样子，哪怕等到地老天荒，陆挽意都不会开口回答什么了。 然而第五烨却好像充满了温和的耐心，不仅没有催促，反而一直站在那儿，眸光落在少女身上，静静等着，像在等一朵花开一般，带着点绅士的包容。 这会儿不自在的，一下子成了旁观这一幕的张可可。 她觉得自己多余的像是要原地抠脚的流浪汉，看不得这么精致又偶像剧的画面，哪哪儿都不自在。 张可可缩了缩脖子，在陆挽意开口前，小心翼翼凑了过来。 “陆挽意，刚才陈教练说让我们送你去医务室。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早上的训练就不用参加了的。” 医务室… 陆挽意怔了片刻，想起来里面带着刺鼻消毒药水的气味，秀气的柳叶眉忍不住微微蹙起。 她不想去那里。 而且，上次去那里开的药膏还没怎么用。 小少女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再去医务室。 其实她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想法，至少这张花朵似的脸蛋，还没有学会成年人的那一套规则，所以想什么就都在脸上，很清晰的显露了出来。 第五烨瞧着这么内敛羞涩的少女，心里没来由的再次变得一片柔软。 好像在此之前所有的不解风情和冷漠，都是为了等待守护面前的这个小姑娘。 想看她多笑一笑，哄她说点话，不再那么局促不安和防备，能更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 “刚来训练，你还没适应，早上吃点糖。” 第五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递了过去。 “低血糖也会晕。”少年补充了一句，透露出他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温柔。 他指尖修长，手指骨节明显。 少年人长开后，骨骼的厚度和宽广，完全是女孩子完全不能比拟的。 陆挽意盯着递过来的这颗糖，莫名的就想起了自己刚才醒来，被对方抱在怀里的那种荒唐感。 她显得太过羸弱，被衬托成了生命力不值一提的小花小草，而对方就像是…追逐猎物的花豹。 花豹向来追逐猎物，会与各种猛烈的力量与激烈画面纠缠在一起，又怎么会去拥抱花花草草或者守护？ 陆挽意为自己这几秒之间的愣神，感到了些许诧异。 她好像对第五烨的印象极为深刻，深刻到每次接触到对方，就有种两人不在一个世界，不是一类人的感觉。 第12章 所以她本能的排斥和抗拒与对方接触。 爸爸和潘艳将她送进来，不就是相当于将她推到了一个污浊的世界里去么。 她偏偏不要和那些污浊同流合污，她就要独善其身，就要能够守护最初的心念。 是的，陆挽意对长眉武校的人有偏见。 她不喜欢男生那么粗犷，不喜欢嘻嘻哈哈，也不喜欢他们一训练就打赤膊。 都很讨厌。 这里的一切细节都不精致，冲击着她所有的观感和印象。 也许女孩子们是和善的吧。 不论是作为同桌和舍友的熊灵，还是现在和她一个队伍的女生张可可，她们都在毫无条件的朝她释放善意。 现在… 注意力又回到了第五烨身上。 少年伸出来的手，到现在还没有伸出去。 有一瞬间，陆挽意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动作慢吞吞的树懒，在脑袋和行动之间，似乎有着非常强烈的隔阂和滞后。 她还没有想明白要不要去接这个糖果。 什么东西接受了都会有代价的吧？ 会不会要她用别的什么东西还？ 才被作为父亲的陆唐亲手送到这里来，仿佛完全被过去的家抛弃了，陆挽意心底里对任何人充满了不信任。 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小姑娘像是一只长毛了刺的小刺猬，虽然面容柔美，仿佛花骨朵一样清新干净，还带着浓浓的鲜嫩感，但眼神却是冷淡和伤痛的。 第五烨收回了手。 感觉没有送出去的那颗糖，像是拿不出手的一块石头，从火热的一颗心，慢慢冷却下来，变成了毫无波动的石头。 没送出去的石头，就变得更加没有价值。 陆挽意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怎么说过话，只低着头和张可可朝着宿舍的方向走了。 “我想回去躺一会。我累。”小少女细声细气，乌黑的瞳仁像最好看的宝石。 她声音也很柔和干净，说话一点儿都不急躁，其实缺少了几分烟火气，让人觉得她不该出现在这么浮躁的地方，而应该在林间山泉边被养着。 第五烨也没再说话。 他觉得自己和这姑娘之间，从一开始就像是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围墙，让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入口能走近对方。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陆挽意是第一个。 第一个让他有点心慌意乱，也是第一个让他生出挫败感和浓浓探究的少女。 等到陆挽意和张可可走远了。 身后才有男生凑过来，和第五烨贫嘴。 “五哥，怎么着，人家陆校花不给面子？” 现在陆挽意已经成了长眉武校公认的新校花，几乎能在男生里得到全票的支持和通过率。 许多男生都在观望着，有心人当然也想去追一下陆挽意。 奈何昨天第五烨经过陆挽意班级的时候，许多人都看到了他的态度。 ——五哥像是正人君子一样，自己不对陆挽意出手，还不允许别人出手。 这叫个什么事儿。 本来还有些人心里不爽呢。 但今天看到第五烨去接住晕倒的陆挽意，顿时大家心里都明白了。 敢情五哥心里就是钟意着人姑娘呢。 “那么闲，那再加跑十圈？”第五烨微微垂眸，视线落在身旁兄弟身上时，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但是就是莫名让人心里一激灵。 “嗷。五哥手下留情。”几个男生一抱拳，嗖得脚底抹油跑了。 “快溜快溜。” “只要溜得快，十圈就追不上我！” 男生们嘻嘻哈哈打闹着跑远了。 经过陆挽意身旁时，甚至还有男生没忍住怪叫了一声。 “陆挽意，怎么不理我们五哥啊。” “你少管这些。跟爷一起爬！”有人提着怪叫的男生，像按着一条不听话的狗子那样，毫不留情。 张可可看着跑远的男生，再看看一旁一直沉默走路的陆挽意，心里怪羡慕的。 陆挽意才来两天呢，就让这么多人认识了。 这才是风云人物的正确打开方式吧。 今天就连第五烨都跑来关心陆挽意，还送糖。 这么梦幻的开局，哪怕是以前的校花蓝蓝都是不敢想的，现在轮到陆挽意的时候，人家却好像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呢。 “陆挽意，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张可可实在是忍不住，小声开口。 对于女生，陆挽意的排斥和抵触心理不会那么浓，所以听到这话，纤长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抬眸看对方。 “什么？” 她的声音清而柔婉，无论谁听了，都会心头一动，然后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和她讲话。 张可可看陆挽意很好说话的样子，就问了。 “你刚才看到第五烨，什么感觉呀？他在关心你呢，以前他都不会对女孩子有什么表示的。” 可能因为太震惊了吧，张可可就特别想当个吃瓜群众，然后去探究一下陆挽意的感觉。 “我谢谢他。”陆挽意动了动唇，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 看起来，这句谢谢也是为了应付张可可的场面话。 但这足够张可可激动起来了，陷在对男神崇拜中的小女生，激动起来简直没什么逻辑可言。 “可你刚才没有和他说话。第五烨脾气平时没这么好的，他对你很特别。” 已经快走到宿舍大楼门口了，陆挽意觉得头有点儿疼。 她纤细的手指在额角按了一下，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刚才其实应该去接那个糖果。 脑袋还是有点儿眩晕，肚子其实也饿了，甚至饿到麻木了。 长眉武校很没有人情味，吃东西都要等到早上跑步结束之后了再吃。 这样的话，人哪里能撑得住。 再加上一旁的张可可，还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话，陆挽意真的很有一种再来晕一次的冲动。 不过她忍住了。 她不想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某个男生怀里，然后被嘘寒问暖。 那种经历很恐怖。 她并不喜欢这种所谓的罗曼蒂克的剧情，看别人都觉得肉麻，更别提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陆挽意，你咋不说话呀。”张可可尤在追问。 提前训练结束回来的熊灵，在宿舍门口遇到了陆挽意，一看她脸色那么苍白，赶忙迎了上来。 “你怎么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其实她看陆挽意状态就不是很对，瞧着就没什么精气神。 其实熊灵一直就很担心，陆挽意会坚持不下来武校的训练日常。 现在看陆挽意在训练时间突然回来，还脸色这么难看，多少猜到一点儿，对方应该是有了点什么不舒服。 张可可被熊灵这么一提醒，吐了吐舌头，这才想起来，刚才陆挽意还虚弱的晕倒过呢。 结果自己一路上一直在追问对方，还嫌人家不爱讲话，好像是有点儿过分哈？ 她对熊灵道：“刚才跑步，她没撑下来晕了。教练让我送她去医务室。” “不过她不想去，想回宿舍。”张可可一板一眼，对着熊灵汇报。 熊灵扶额：“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挽意这里有我。” “我带她回宿舍。可可你去休息吧。” 张可可就是个一根筋的人，人老实热心，但也同样因为太过直肠子，有时候会看不懂眼色，显得过于直率了一些。 就比如现在，她似乎觉得就该按照陈教练的说法，将陆挽意直接送到医务室，才算是完成了任务，不然就不行。 张可可犹豫：“可是…” 熊灵赶在她开口前，一把将陆挽意拉了回来，对张可可点头道。 “没什么可是。我说了算。你回去训练吧，剩下的交给我。” 就是要用这样果断的语气和张可可说话！ 果然，张可可在听了这话之后，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哦好吧。” 她一步三回头看了眼陆挽意，这才走了。 她一走，熊灵立刻看了看陆挽意，轻声对她道。 “你还好吧。是不是她刚才说了什么？她这个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八卦，老实，爱看热闹，然后话多了一点。” 虽然才认识陆挽意两天，但熊灵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对陆挽意就是有一种很特别的保护欲。 觉得新同桌好像经不起风雨的花骨朵那样，是需要人好好看顾的。不然一不小心好像就会被学校里其他人欺负了似的。 之前在教室就是这样，蓝蓝总有些嫉妒陆挽意。然后男生吧，又过于热情，跟看到了肉的狼群似的，盯着陆挽意的眼神还都直勾勾，一点儿没有回旋和遮掩。 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说实话，她都替陆挽意觉得不自在。 人家还是个刚离开家，换了陌生环境的小女生诶，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这么多人这样看，换成她她也难受。 第13章 熊灵是很能代入到自己，去感同身受的。 呜呜呜，反正陆挽意在她心里就是个要好好对待的小仙女。人家小仙女都来到长眉了，她作为这里的东道主之一，能亏待了人家吗？ 当然不行！ 保护仙女，人人有责，就从她熊灵做起！ 陆挽意抿着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等到了宿舍，开门的时候，她才忽然小声问了一句。 “第五烨，在你们学校很有名吗？” 第10章 五哥在单相思 她其实知道那个男生叫第五烨。 才来两天，就从好多地方听到别人“五哥五哥”的叫，而且…第五这个姓氏，很难让人不去记住。是只要听一遍，就会留意到的特殊姓氏。 中二到仿佛是漫画里的主角那样，一出场，哪怕放在一堆名字里，都能起到夺人眼球，把所有注意力一下子全部攥住的效果。 熊灵听她问起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 “那当然，五哥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野、酷，还有拽。嗯，还差了一个帅。你不觉得他在其他男生里是最显眼那个吗？” 在武校呆久了，说实话审美都会被影响到，会觉得那些太过于文绉绉的男生太书生气了，没什么man的特质魅力，而五哥那样才是真男人好不啦。 陆挽意：“……”陷入了沉默。 她没有想到，就连熊灵竟然也是第五烨的小迷妹。 熊灵一看陆挽意低头不语，哈哈哈笑了。 “你别觉得我们在吹牛。不是的。五哥真的很出名。其他学校女生，有几个附近学校的，经常来校门口蹲五哥送情书。他在外校也很有名的。” 陆挽意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五烨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别人都爱在她面前使劲儿说起对方啊。 她很想说自己其实一点儿不感兴趣。 然而看着熊灵眉飞色舞的样子，又想起来对方是第五烨小迷妹的身份，这些话还是被陆挽意咽回了肚子。 过去陆挽意曾经是一个不需要去顾及别人怎么想，只要顺着自己的心走就可以的小公主。 那时候她可以坦然的表达喜欢或者不喜欢，身边永远有人护着她，在学校里也总是有爸爸打点好的一切。 所以体育课她可以请了病假，在一旁看着不上。 其他的一些集体活动，她不喜欢的，只要说一声，也能尽量全都避免，只让自己沉浸在喜欢的那个世界氛围里。 然而来了长眉武校后，陆挽意忽然发觉，过去她习以为常的一切特殊待遇，其实有一大部分都建立在了爸爸给她带来的财力基础上。 当她是陆家的小公主时，她任性都能更加肆无忌惮和张扬一些，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她有底气。 可当陆家带来的荣光，随她远去之后，陆挽意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脆弱，像是籍籍无名的小草，根本经不起任何的风雨。 那种还没有完全长大，就连上学都要受制于人的威胁感，带来了一种很不踏实的无形恐惧与不安。 所以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尝试着去融入身边的环境，哪怕这个环境是她所不喜欢，过去厌倦和厌恶的。 但人总要有一段路，脱离了所有的大伞保护，自己单独去行走，不是吗？ 陆挽意这么安慰自己，并让自己不要显得太不合群。 所以当熊灵对她展露出了热情和善意后，哪怕这会儿她并不想听关于第五烨的任何消息，还是保持了礼貌，没有在脸上露出丝毫排斥。 她长得乖，一排浓密眼睫，又长又翘，眼睛又黑，瞳仁就像紫葡萄，水汪汪的，干净极了。 这双眼睛让人联想到林间最干净的小鹿，配上瓷娃娃一样的白净肌肤，那种清透的易碎感和精致，让她哪怕不做什么，都能轻易俘获任何颜控的心。 熊灵说了一顿第五烨的好话，领着陆挽意坐到床边，一抬头，就看见小姑娘抿着唇，眨着水盈盈的眸子，一声不吭的乖巧听着她刚才在那儿吹彩虹屁。 omg。这也太招人稀罕了吧。 熊灵忍住想去捏捏陆挽意脸的冲动，咳了咳道。 “反正你记住啦，第五烨是我们学校，嗯，算是学生里名义上的老大。男生以前一开始也不是都服他的，后来都被他打服了。不过五哥是讲道理的那种人，轻易不会动手，才不像其他那些野蛮的猴子呢。” “咱们学校女生少嘛，所以暗恋他的人虽然多，但也不会太过分的冲过去。不像其他学校的女生了，哈哈哈，我都觉得幸好五哥是我们长眉的人，如果放在其他学校，得让多少小女生的芳心被搅乱啊。” “早恋收割机，哈哈哈。”熊灵说得特别开心，堪称眉飞色舞。 但她还算是个比较心细的人，注意到了陆挽意这会儿的安静。 嗯…反正看着好像对这些八卦真的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因为在学校里，其他人听着第五烨各种事迹的时候，多少都会带点兴奋的八卦，哪怕是之前眼高于顶觉得自己全校第一美的蓝蓝，也差不多是这副样子，只不过会装的稍微矜持一点儿而已。 可是陆挽意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不太感兴趣诶。 熊灵越发觉得，新同桌是一个特别神秘、特别有意思的人了。 对方的特别，不仅仅体现在出众的容貌上，还体现在与人相处上，就好像以前一直住在森林城堡里与世隔绝的公主，忽然来到人间，还不适应这里的一切，所以显得处处格格不入。 但你却没办法去责怪对方的这种格格不入，甚至还会因此生出几丝怜惜，想要去帮助对方。 “你刚来我们学校，肯定不适应的。以后你早上去跑步之前，可以吃点糖果什么的垫垫肚子的。等到跑完了再去开早饭，人都要饿死了。你的身体肯定也扛不住的。” 熊灵作为一个过来人，郑重其事的给陆挽意补充了一些小建议。 “随身可以带点儿小零食什么的，饿了稍微吃点。” “要是实在跑不动，你可以和教练请假的。你们初级一队的陈教练，只是看着长得凶，其实对女生还是蛮照顾的。你好好说，他肯定不会勉强你。” 这点熊灵特别有信心，这个信心是对陆挽意的。 没看到陆挽意去初级一队报道的第一天，陈教练就特别温柔嘛，那说话的语气还有态度，简直刷新了学校的记录。 反正当时在场的许多学生，看到了后都震惊。但是想想也能理解啦，以前长眉武校可从来没来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而且还是像鲜嫩的花骨朵一样，看着就柔弱，需要人保护的。 “早饭要我给你打吗？你要是还不舒服，可以在宿舍多休息一下。其实没啥的，别看教练们长得凶，态度也凶，但他们可怕我们出事了。” 熊灵作为老早就来长眉的老学生，对于拿捏长辈们的态度，特别有一套。 陆挽意被她这么说了一会儿后，心里竟然奇迹般的好受了些许。 她抿着唇，抬眸，规规矩矩坐在床边，对着熊灵道。 “谢谢你，灵灵。” 如果武校里没有那么多男生就好了。 陆挽意心里忽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尤其是…想到今天晕倒，醒来就被人抱在怀里，这个场景怎么想怎么别扭和不舒服。 陆挽意甚至觉得，那个叫第五烨的男生，一点儿都没有尊重自己。 她根本就不想要男生帮自己的。 想到和对方有过的些许肢体接触，还有每次第五烨看到自己时，过于有进攻性和穿透力的目光，陆挽意就觉得脸上的温度重新烧了起来，满满的不自在和不舒服。 好讨厌。 * 当时第五烨看到陆挽意晕倒，伸手去帮忙抱一下的时候，只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并没有想那么多。 然而等早上的训练结束，吃完早饭回到教室时，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开始发酵。 张青跟往常一样，是个藏不住事情的大嘴巴，背对着第五烨跟其他班级的人，在走廊上绘声绘色的讲述早上的那一幕。 “我亲眼看到的，五哥说时迟那时快，整个人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啧，飞快的就将人家陆校花抱住。那个场面，那叫一个英雄救美。” 陆挽意从转学过来开始，就一直在学校里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而第五烨在长眉里，又是历来的风云人物，不管男生女生都爱关注他的事情。 他再加上陆挽意，两人加在一起，直接就让张青嘴里说的这件事情，一下子成了长眉武校里最吸睛的新闻。 “还有吗还有吗？” “后来怎么样了？” “你确定？咱们五哥还能动凡心？” 有人对后续感兴趣，就又有人听着听着对张青说的事情，提出了质疑。 张青立刻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那样，整个人弹了起来，试图解释。 第14章 “我一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有假？你们不能怀疑我在这方面的信誉！” “滚蛋吧！你有信誉，还不如说老子有良心。” 男生们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 然而忽然间，所有人的笑声一顿，下意识转头往走廊的方向看。 无他，第五烨走了过来。 也不知道他站过来多久了，全程都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刚才张 青讲的这些话。 “五、五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都不吭声？” 有男生注意到了第五烨的神色不对。 往常第五烨就是个喜欢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冰山性格。 可是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额反正…反正就看着特别的严肃，比总教练的脸还要再黑，让人不敢吱声。 第五烨的那张脸比起同龄的男生，似乎要更加具备线条感一些，很早就显露出一种棱角分明的帅气，是那种很有侵略性的野。 再因为常年训练，肤色呈现小麦，是那种健康和原生态的感觉，会令人联想起一切生机勃发的存在。 总之，哪怕不看气势，光看那张脸，第五烨在附近几个学校里都是颇有知名度的存在。 再加上武校的光环，名气上很能打，身边总是围着许多兄弟，显得众星捧月一般，这些都无形中让第五烨多了几丝神秘和强大的气息。 别说青春期懵懵懂懂的小女生了，就是那些还在中二期的少年人，也都会把第五烨当成偶像来崇拜，然后挪不开视线，下意识把他的事情当成榜样，一举一动都在意。 所以才会出现他只是早上顺带帮了一下陆挽意，结果就变成了一个绝世大新闻，迅速在学校里发酵，被人绘声绘色的讲成故事。 老实说，第五烨很反感这样的行为。 以前他不在乎别人怎么在背地里夸张的说他，无论是夸他还是贬他，他都无所谓。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今天清晨时，与怀里少女睁开的双目对视时的感受，他就忽然有种自己身上沾染了什么污垢，想要去迅速洗干净，好冲刷在少女心中印象的冲动感。 陆挽意的那双眸子太清澈了，干净到像是一面镜子，让人看着自己时，忍不住去放大自己所有的缺点，进而怀疑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有在被对方讨厌。 不然为什么少女每次看到自己，都会那样排斥和抗拒的反应？ 陆挽意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自己说。 这些其实是会带来挫败感的。 第五烨无法欺骗自己的感受。 “张青。”他猛地开口，声音冷淡到让人打哆嗦。 被点到名字的张青，莫名想起了自己之前有一次惹恼了五哥，然后被罚着围住操场不断地蛙跳。 哇靠，那种滋味，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木得资格去说。 简直是要人命啊，不上不下的那种折腾人。 关键还不是当天的那种累和疲惫，是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肌肉开始反应酸痛了，一动就疼。哦不，不动的时候其实也疼，酸爽到整个人只想原地升天。 第五烨现在的语气，就很像那天让张青去蛙跳时的一样，表情也巨像。 他是校队里的领队和主力，手里管的人也多，平时谁没被他带着训练过？ 所以一看第五烨现在的状态，敏锐一点的人，立刻就意识到，五哥现在情绪不好，不能惹，能躲就躲。 偏偏张青还是个愣头青，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闲话让第五烨不高兴了，所以还赔笑道。 “五哥，咋了，你有事找我啊？” 早上吃完早饭那段时间，算是整个长眉武校最放松的时间段。 刚训练完，然后吃饱了饭，接下来的白天都是文化课。 文化课对长眉武校的人来说，被下意识当成了打瞌睡的项目，并不十分重视，所以现在大家状态就很懈怠。 “嘴巴那么大，是想让我教你怎么闭上？” 第五烨的眉毛很黑，而且形状也凌厉，放在古装戏里，就是不折不扣的少侠脸，自带英气和那种不羁感。 但也同样的，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一生起气来，就变得很吓人。 气场全开的时候，眼神也比一般人更加聚焦，黑眸仿佛酝酿着风暴，低气压能把人席卷。 “五哥…我…哎呀我这张嘴，我，我下次不说。” 到了这会儿，张青才意识到第五烨是为了什么在不爽。 糟糕，他刚才太高兴，一时间讲起了五哥的八卦，都忘记了五哥的脾气。 可是以前也没见五哥被说起一些八卦的时候不高兴啊？ 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与不同吗？ 哦，有的。 这次涉及到了陆挽意？ 直到上课铃声响，张青才摸着后脑勺琢磨出了点味道。 ——五哥是真的对人家转校生很不寻常啊。 可是看今天早上那样子，陆挽意好像不领情。 那这… giao！五哥在单相思？！ 第11章 最强的人去保护自己…… 众人都看了个明白，张青在第五烨这里碰了个钉子。 大家都慢慢琢磨出来一个道理，第五烨是真不喜欢别人嚼他的八卦，尤其在涉及到转校生陆挽意的时候。 可是以前哪怕关于第五烨的传闻满天飞，也从来没见过这位爷站出来澄清过。完全就是一副随便你们说什么，别晃到老子跟前来，就与我无关的架势。 现在却… 嗯～ 这件事挺稀奇，所以更加让人心里痒痒的，想多关注一点。 但不管怎么样，第五烨的不悦，有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流言的发展。 至少等到陆挽意休息完，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哪怕大家好奇她和第五烨发生的事情，但没人再专门跑过来问她，而且看她的眼神也稍微收敛了一些。 只有蓝蓝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一直忍不住瞪陆挽意。 她瞪得太频繁了，上课也不高兴，一直把本子翻来翻去，笔都快把本子划烂了，一旁的同桌江健关心她。 “你怎么不高兴？” 蓝蓝嘴巴嘟起来：“…我问你，对陆挽意什么印象？” 她就是心里不平衡，觉得不甘心。 第五烨这样的人，平时谁都不理，是公认的冰山男神，反正这个人就放在那儿，其他女生都靠近不了，大家都习惯了，就连蓝蓝都习以为常了。 可是陆挽意一来，第五烨也为了对方这样… 蓝蓝心里酸死了，难受到不行。 她也长得挺好看的嘛，平时那么多男生围着她转，她都没放在心上。可是大概就是没得到的放，会一直在心里惦记，她下意识希望第五烨也能给自己多一点的关注。 她想多得到一点肯定，所以才会下意识问江健这个问题。 江健听着蓝蓝的问题，老老实实想了想，回答道。 “她长得好看。我们宿舍的人都觉得她最漂亮，是校花。” 讲实话是个不需要动脑子去怎么思考的事情，说出来可简单了。 所以江健作为大直男，话一开口，就被蓝蓝踩了一脚。 他“啊”的痛呼了一声，差点引来四周同学的瞩目。 “你踩我干什么啊？”江健老委屈了，低着头问。 蓝蓝狠狠瞪他一眼：“不想和你讲话。” 怎么会有这样的大直男，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天天惹她生气。 江健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摸不清为什么蓝蓝又生气了。但没关系，反正他也习惯了，蓝蓝经常喜怒无常。 这个小插曲过去了，倒是熊灵在上课的时候回头，注意到了蓝蓝一直盯着陆挽意的不善眼神，于是对陆挽意道。 “你看见没，蓝蓝一直瞪你呢。我知道，她肯定不高兴。你一来，咱们班，还有别的班的人，都说你好看，蓝蓝心里不爽。” 熊灵一边这么说，一边高兴了起来。 她早就不喜欢蓝蓝了，蓝蓝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公主和大小姐，在同学面前摆架子。怪让人心里不舒服的。 就因为他们学校女生少，所以蓝蓝长得还可以，就被那些男生捧上了天，平时骄傲到过分。 可看看人家陆挽意，刚来才两天，就在学校造成这样的轰动了，也没见人家骄傲啊。 可见外貌有时候不是该炫耀的东西，天天因为自己有张好脸就去各种使性子，挺肤浅的。还是陆挽意这样更好，人家好看，但不因为好看而恃宠而骄，反而让人更想去宠着，对她好一点。 陆挽意并没有注意熊灵说的“蓝蓝”这个名字，她这会儿注意力都在书桌里拿到的信封上。 ——一封情书？ 对于情书，陆挽意并不陌生，通常她的处理方式是原封不动 全部扔掉。 但似乎是因为刚来长眉武校，对于这里很陌生，而且失去了家人的庇护，她心里没什么安全感，面对这封情书… 第15章 罕见的，陆挽意陷入了迟疑。 她才发现，在远离了熟悉的地方后，原来人的性格习惯都会变掉。 她变得忐忑又没有底气，会忍不住想情书像以前那样处理掉后，会不会引来别人的报复。 是的，陆挽意并不信任男生。 她会害怕被伤害，害怕处理不好这件事，引来爱而不得的报复与纠缠。 她当然不信任这个年纪所有男生热情张扬的爱恋与表达。 就像她亲眼见证了，爸爸和妈妈在过去的恩爱扶持，和现在的变心。 哪怕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妈妈，但曾经他们之间的承诺还在，不是吗？ 难道真的能因为一个人的身体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将过去和对方的承诺也一并忘记吗？ 能被生死隔开的爱情，已经证明了不是真正的爱，那不值得信任。 既然连大人的感情都无法相信，那他们这些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还能再去相信吗？ 那些当下看起来热烈的爱恋，只不过是不堪一击的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她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陆挽意对这些嗤之以鼻。 喜欢？每一封情书，都是昙花一现的表达。 他们都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的长相，对着镜子呈现出来的脸，仅此而已。 陆挽意低着头思考这些的时候，浓密纤长的睫毛，宛若一排鸦羽，很漂亮，柔美又干净，眼珠乌黑澄澈，好看到过分，像个洋娃娃。 熊灵在一旁看得都呆住了，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救命耶。有的时候，她都会怀疑，陆挽意是不是什么下凡的小仙女，专门来拯救他们的审美的。 就冲着这么一张脸天天看啊看，说实话，班上那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男生，将来会不会一个个审美都被拉到天花板上去，以至于找不到女朋友啊。 陆挽意的心思，并没有在熊灵身上，她满心都是忧虑，该怎么处理这封情书。 在长眉武校的生活，比起过去，似乎更加艰难和复杂了一些。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怜，但又有点儿可笑。 为什么拒绝别人的喜欢，竟然会成为一件让自己患得患失和惊恐的事情呢。 过去她能干脆不留情面地将情书退回去，现在为什么做不到？ 因为什么，因为她不够勇敢，她怯懦，胆小，害怕被伤害，害怕被报复。 她清楚意识到，在脱离了陆家的保护势力后，她只是学校里平平无奇的一个学生而已，至多只是有点儿美貌罢了。 但这几分美貌，反而为她不断招惹着是非，让她无法像个平常人一样普普通通的度过学生生涯。 这种认知，隐隐让陆挽意嗅到了些许危险的意味。 她觉得不安，但又说不出来这种不安来源于何处。 她想要很好的保护自己，想说自己根本不稀罕从前那种被爸爸保护在学校的日子，她靠着自己不靠任何其他人，也能好好长大。 可是这么倔强有骨气的话，因为缺少根基和试验机会，并没有可信度，甚至无法说服自己的心。她产生不了安全感。 她其实是害怕的。 很害怕。 她想哭。 她觉得慌乱，觉得想逃。 可是这个世界那么大，除了让她长大的家，她还有可去之地吗？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在心内酝酿，成了无法解释清楚的窒闷，她得咬住嘴唇，尽量深呼吸，来调整情绪，好让自己不要这么莫名其妙的在教室里哭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生病了。 这是什么病呢？ 明明没有人欺负你，可是你就是会觉得孤立无助和难过，就是想掉眼泪，就是感觉心里被揉捏撕扯成一一团团一片片，想彻底断掉和这个世界的连接。 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笑和闹，每个人好像都安然处在自己的身体里，扮演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角色，享受着青春和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有她，仿佛拿到了别人的剧本，一步步战战兢兢，还没有走，就已经感觉到了惊恐。 她想在内心尖叫。她想哭闹。 她想找妈妈，想找爸爸，想像小时候那样被当做小公主一样宠着。 可是妈妈已经没有了。爸爸也已经不再是她的爸爸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长大会变成这样艰难和无法理解的事情啊。 难道不是她出生在这个家庭，这个家庭就得一直存在，安然陪着她长大的吗？ 想不通。有太多太多的想不通。想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都想不明白。 想到心都搅成了一团，终于累了，于是只能将这些被一封情书引发的复杂情绪，暂时封存，麻木的回到现实中来，继续过着这个叫“陆挽意”名字的人的生活。 下课铃声响了的时候，陆挽意将情书重新放到书桌里，垂着小脸，浓密的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轻轻一扇一扇。 她在思考，在冷静思考，以后该怎么处理类似的问题。 她的性格和蓝蓝不一样，注定了她不喜欢和男生讲话，也不会交朋友，所以可能不会有那么好的人际关系，会在别人眼里显得清高孤僻不合群。 可能会有男生看在她是个女生，长得又还可以的份上去包容她，但肯定也会有男生不喜欢，甚至是看不顺眼她这样的性格吧？ 陆挽意莫名有种担忧，她害怕武校这样的环境，充满了暴力气息，动辄就打架，她会下意识害怕自己被卷入其中。 她没有安全感。 她才失去了自己的家，被抛弃。她本能的迫不及待想要找到一个大树一样的存在，去保护自己。 就好像小兽被驱逐出了领地，被迫进入新的群落。 她有一种被生存所迫使着，萌生的念头——是不是，如果能找到这个群落最强的人去保护自己，就能避免大部分的威胁与隐忧。 第五烨这个名字，就好像一颗启明星一样，突如其来从她的心底升了起来。 第12章 玫瑰背后长出来的刺 新收到的情书，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对方就找上了门。 那是一个高二年级的男生，长得很壮硕，大概武校男生都经历了日常的训练，所以都有肌肉，看着就和其他学校的男生不太一样，显得粗野一些。 但是池侃长得也是那种酷酷拽拽的样子，听说经常在校外混，交很多女朋友，有时候还会违反校规，被学校通报批评。 哪怕是放在长眉武校，池侃也是比较乱的那种性格。所以学校里有不少人都怵他，不想和池侃对上，害怕惹了对方被卷入到纷争中。 一下课，池侃忽然找到了班上，还堵在了班级门口，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蓝蓝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很容易被一些看起来很拽很酷，不被学校规矩所束缚的刺头男生吸引——那种象征着不走寻常路，拥有挑战权威力量的存在。 所以池侃虽然不如第五烨那样，在学校里有着绝对的地位和威严，但在蓝蓝眼里，也是那种她平时会注意到的男生，甚至心里也希望对方能加入到自己的追求者队伍中。 她觉得，池侃今天来，大概是为了自己？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就看到池侃找了一个男生对他道：“把你们班陆挽意喊出来。” “陆挽意”这个名字一说出口，班上的氛围就跟凝滞了一般，所有男生都意识到池侃过来是为了什么。 就连蓝蓝脸上本来挂着的期待神情，也一下子变成了僵硬的面具，直接卡在了脸上，然后在下一秒碎掉，露出了面具后面有些错愕和不忿的神情。 陆挽意。 怎么又是陆挽意啊。 她才来几天，怎么学校里那些以往的风云人物，现在一个个争先恐后往陆挽意身边蹿？ 蓝蓝觉得心里酸，很不舒服，但也知道，这一切都不是陆挽意主动去招惹的，只是因为对方的到来，自然而来产生的一连串连锁反应罢了。 熊灵也在看到池侃来找陆挽意时，露出了有点儿惊讶和担忧的表情。 “挽意，你认识他吗？”她轻轻推了推陆挽意的胳膊。 陆挽意抬眸，看到了教室门口站着的池侃时，又飞快缩回目光，拘谨摇头，低着头 道。 “不认识。” 她不认识这个学校的任何一个人，在此之前。 所以她总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学校的人会这么…在表达态度上，那么的明显和没有遮掩。 难道是因为练武的缘故，让人不耐烦拐弯抹角，学会了有话直说，一切都直来直往？ 熊灵看着池侃的眼神往她们这里落，心里也跟着一慌，直接拉了拉陆挽意的胳膊，对她小声道。 “他叫池侃，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疯子，别惹他。” 陆挽意在心里叹气，有点无奈和沮丧。 第16章 她惹谁了吗？ 自从来到这个学校之后，她从来没做过任何别的事情，没有主动去惹过谁，可看起来事情总是不按照她的意志发展，自己主动找上门。 “陆挽意，池侃让你出去一下。”门口站着的男生，小心翼翼跑来和陆挽意说话。 一边温柔传话，一边看她的眼神有点儿感叹。 得了，他们班这朵花，直接把学校里不好惹的男生也招来了。 池侃那个疯子，以前就和一些女生闹出过绯闻，之前还把一个女孩弄得后来退学，反正既不好好学文化课，也不好好对人家，面对人生就两个字“玩儿”。 别说学校为数不多的女生，对池侃的印象不是很好了，就连大部分男生，其实也都对池侃这样的敬而远之。 毕竟谁也不想跟着池侃这样，常常被学校通报批评，在被开除的死亡线上徘徊啊。 陆挽意动了动唇，想说不认识对方，不想出去。 但是她却莫名有种感觉，假如自己不去教室门口，这个叫池侃的男生，会直接走进班级。 串班在陆挽意眼里，是一件会过分引起四周动静和眼光的事情，她不想让事情发酵成这样。 心底的纠结与挣扎，让陆挽意手心出现了冷汗，她抿着唇，嫩白的脸有些涨红。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觉得羞耻。 她恐惧这种不受控制，忽然变成注意力中心的感觉，那种命运被抓在别人手中的体验感，真的很不好。 就像被人忽然带到了陌生的高峰上，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被推一把，然后跌落悬崖。 惶恐、不安。 但那个叫池侃的男生，就站在门口，眼睛一直直勾勾看着自己。 陆挽意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一步步往门口挪去。 天啊，越走近，她心里越是抵触。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出来救救她就好了。 她脑海莫名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头一次寄希望于渺茫的上天，期待着会有神灵。 神灵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不然早在十二岁那年，失去妈妈的时候，愿望就该被听到，就不该让她失去那样一个完整的家，失去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妈妈。 走到教室门口的那几步路，对陆挽意来说，是那么的漫长。 她心里疲惫到了极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应对这种一看就是小混混的男生。 “陆挽意。情书你看了没？”池侃单手插兜，站在那儿看着陆挽意走近，心里是越看越喜欢，仿佛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莫名心动到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听到“情书”两个字，陆挽意抿唇，没有说话，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蜷了蜷。 她觉得麻烦大了。 已经知道了池侃是其他人都公认的小混混，她应该怎么妥善拒绝对方呢。 “我不知道。”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装傻。 池侃瞧着更加不像是个好孩子了，毕竟是在武校，常年锻炼，还经常去校外打架，抽烟喝酒没少做。走到陆挽意近前的时候，一股烟味就已经先飘了过来。 陆挽意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气味。 她眸光变幻了两下，细声细气道。 “我没有谈恋爱的心思，现在是该学习的年纪。” 毕竟是当陆家的小公主太久了，过去做事情从来都凭着心意。 现在骤然发现自己做人要低调一点儿，在某些事情上，她依然没能学会婉转，而是直接赶在池侃当面表白前，砍断了对方的心思。 “那封信我还没看。你拿走吧。” 说完这些，陆挽意有点紧张，手藏在校服袖子里，手指轻轻蜷着。 池侃近距离瞅着陆挽意，是真越看越喜欢。校外倒是有几个妹子追他，不过那些谈了几天就没什么意思了。 之前池侃还以为自己是天生情场浪荡子，不会为任何人收心的呢。但直到遇见了陆挽意，亲眼看到对方，还听着她用细嫩嗓音说话，眼睛也不看他一下。 他就觉得，自己这个浪子之前没有回头，估计就是还没等到人。 这不，陆挽意估计就是那个让海王上岸、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的人。 如果是陆挽意，他肯定能正儿八经好好谈恋爱，不天天想着换新鲜。 本能的，就连池侃这样的男生都能意识到，陆挽意和他以前接触过的女生都不一样。 对方不仅仅是一个乖乖女，身上还有种和他们这个武校格格不入的清高气质，就好像生下来就是个大小姐，就该站在云端被人让着。 “你不看看情书，怎么知道我的诚意打不动你？” 池侃手插兜，笑起来一排牙齿特别白。 他其实是那种痞帅的长相，青春期的时候，他这种危险的性格最招小女生喜欢。 所以往常他主动一点儿，多撩一撩，说点什么，就能让小女生晕头转向，脸都红了，招架不住。 陆挽意的脸也有些红，但不是因为被撩到了害羞，而是觉得难受，犯恶心。 那种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让她蹙眉，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这样吧，周末我带你出去，怎么样？” 池侃捏准了武校是全封闭，想着带陆挽意翻墙出去玩，想调动这姑娘的积极性。 陆挽意抿着唇：“不用了，谢谢。” 就在这一瞬间，陆挽意对这个武校里的男生，印象更是低到了谷底，变成了负分。 她明明都已经表达了自己的不喜欢和抗拒，怎么对方还当看不见自己的反应？ 这在陆挽意从前的学校，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陆家送她去的学校，里面的孩子多半都是差不多的乖乖学生，就算有个别几个动了心思喜欢陆挽意，也是暗戳戳告白或者献殷勤，而不会这么油的拿出社会上那种混混的做派来穷追猛打。 池侃这样，陆挽意根本没有被打动，反而觉得反胃。 她只觉得对方油腻。 池侃见陆挽意不说话，只以为小女生害羞，已经默认答应了他，于是直接定下了时间。 “那就这么说定了。陆挽意，我叫池侃，记着我的名字。周六我来找你。” 他还给陆挽意挑了个眉。 陆挽意没有说话，只抿着唇，藏在校服袖子里的小拳头捏得很紧。 好讨厌。 如果她也会打架，肯定现在就把这个叫池侃的原地打到满头包。 在家里会对继母和父亲，丢出一个花瓶的少女，骨子里藏着的当然是倔强。 即使她外表长得过于柔弱清丽，只会让人生出怜惜欲与保护欲。 但那也改变不了，这朵令人惊艳的玫瑰，背后长出来的刺，哪怕细小又容易被人忽略，却是真实存在的。 第五烨从隔壁教室经过时，就看到走廊里围了一堆人。 第13章 第五烨是为了她 一排男生站在阳台，看着池侃刚才在那儿和刚来没几天的大校花搭讪表白，全都抱着一种既艳羡又看热闹的劲儿。 恨不是池侃啊！ 对方是高二的，平时在校外的关系也广，隔三差五弄出点事情来，在学校里哪怕是男生中间也挺有名。 大家都知道他玩得花，女朋友经常换，这会儿对陆挽意就有点惋惜。 觉得多半新鲜出炉没多久的大校花，也逃不出池侃这花花公子的祸祸了。 第五烨不动声色听着。 池侃那边结束了和陆挽意的对话，自觉告白成功，也不在乎别人围观自己，还对着一众男生吹了个“大获全胜”的哨音，拽里拽气。 不过在走到第五烨这边的时候，他 收敛了一点，神色也平静下来。 两人其实互相看不对眼。 第五烨一进校，风头就太足，几乎变成了全校最最抢眼的男生，盖过了所有人的风头，这些人里当然也包括了池侃。 曾经有人私底下猜过，两人如果打一架，看是谁更加厉害。 虽然池侃凶名在外，但打赌的时候，竟然有一大半的人都赌第五烨赢。 这事儿本来就是一个私底下的玩笑，没有谁当真，偏偏当事人之中的池侃，无意中听到后当真了。 他重面子，也重风头，自己在这学校都混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个“老江湖”了吧。结果第五烨这样新来没多久，刚刚升入高一的人，竟然在别人眼里比自己更有赢面？ 这让池侃一直耿耿于怀，想着什么时候来打一架，好证明自己才是这个学校当之无愧的老大。 尤其是最近一年，第五烨经常代表学校，领着整个校队出去打比赛，就听到许多人“五哥五哥”的喊，就连他们高年级的人，都有这么心甘情愿喊第五烨的。 现在两人在走廊里对上，池侃自觉刚刚才获得了陆挽意的“芳心”，心里正是得意的时候。 走过去时，对第五烨还瞥了一眼。 第五烨直视着前方，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两人眼神没有对上，池侃觉得这是第五烨心里没自信了，所以退让。 第17章 然而在他走到第五烨身边，肩膀绕过去的时候，对方却忽然一抬胳膊。 少年经常锻炼，一抬起就充满肌肉线条和青筋的胳膊，给了池侃一个肘击。 池侃腰间被这么一撞，疼得脸都青了。 “我靠，你走路不长眼？” 他有点不敢置信。 回答他的是第五烨冷冰冰的声音：“长了，不看蠢人。” 该死。 池侃心中疯狂燃起怒意。 他发现第五烨根本就不是他之前以为的退让，而是在憋着坏挑衅自己。 池侃平时就喜欢那种能出风头的场合，习惯了让人对自己另眼相看。 今天被第五烨这么一撞，旁边还这么多人围观，有点血性都忍不了。何况还是新仇旧恨加起来，该一起算。 “老子艹你大爷！”池侃捂着被撞了一下的地方，爆着粗口就开始还手。 他拳头挥出去时，对面冷峻沉默的少年，预判一般侧过了头，刚好避开了一拳。 然后是还回来的一击。 池侃吃痛，觉得这小子下手是真狠，他被打出了火气，也开始认真起来。 两个都在青春期的少年，立刻都动了真火，扭着打成了一团。 前面的确是第五烨占上风，但池侃认真起来，发了狠，竟然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一旁围观的男生一开始是愣住，等反应过来后，有哦哦哦怪叫的，也有马上过来想劝架的。 “哦哦哦打起来了！” “五哥动手真快啊！” “怎么还打起来呢，都是自己人，停停停！” 走廊上场面一时间格外壮观，第五烨是那种出拳毫不迟疑，利索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眼看两人打架越来越不留情面，不再是打着玩玩，怕出事，旁边围观的人也有点怕了，不再看热闹，一个个跑过来试图拉住两人。 这边有人拉着池侃胳膊，抱着腰，那边就有人抱住第五烨的大腿，求着两人别打了。 毕竟这是高一班级的走廊，属于第五烨的场子更大，所以拉池侃的人用了真力气，抱着第五烨的男生，则偷偷放水，假装没拉住这个爸爸，让第五烨又挥拳打了池侃两拳。 尤其是跟着第五烨混校队的几个哥们，最最护短。 他们谁都不服，就服五哥，甭管是为的啥打架，那肯定都向着自家五哥呗。 他们没涌上去一起出手，已经算讲江湖道义了。 “你们校队是真坏啊，一肚子坏水！” 池侃脸上都挂了彩，现在就觉得肚子火辣辣的疼，被拉开时，看着那边的第五烨和他身后的兄弟，只觉得今天真是阴沟里翻船。 竟然一帮人联合起来拉偏架！ 第五烨不发一言，只冷着脸站着，寸头让他的头型看着就很完美，头骨非常漂亮，连带着脸型却是那种充满进攻性与冷硬线条的。 说句实话，池侃已经算是那种拽拽酷酷的男生了，但两人站到一起后，偏偏就是第五烨更加吸睛。 这也是池侃不爽的一点。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打架，他像是被扔进了泥潭，狼狈到了尘埃里，第五烨却冷冷淡淡站在那儿，只用一个手掌轻轻抵着另外一个拳头擦了擦，动作写意到刚才不是在打架，而是在拍打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虫子。 这更加拉仇恨！ “第五烨！你什么意思！”池侃也发了狠，站起来指着第五烨，眼睛都开始发红。 “我他妈招你了？你不想活就说，老子弄死你！”他气得冒粗口。 两人闹出来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四周班级的围观。 不仅是高一年级的楼层在围观，就连楼上都有人听到动静，特意跑过来看。 “池侃和第五烨打起来了！” 陆挽意才刚回到班级，就听到大家伸长了脖子，探出窗外去看走廊。 她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没有要去围观的意思。 反正对于她来说，不管是第五烨还是池侃，或者什么其他的男生，都差不多。 全都是她生命里的过客而已，还是那种让她不怎么喜欢，想要远离的过客。 陆挽意一直都很讨厌小混混一样的男生。 讨厌的点在于，她认为每个人的人生都很重要，这些男生喜欢放荡不羁的生活，那是他们的自由意志体现，但招猫逗狗一样去追那些好好学习的女生，把别人从那种安全的道路上拉到一条危险的路上，就是一种不道德了。 虽然第五烨曾经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搀扶住她，免了她摔倒。 还在她第一天参加晨跑拉练时，将她抱住，还试图给她糖。 但这一切，都被第五烨是个一眼看去就危险的人，这样的印象盖住了。 陆挽意回到自己座位坐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恢复情绪，就看到同桌熊灵兴奋地从外面一溜烟跑回来，与此同时，上课铃响了。 “啊啊啊啊小意小意，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 熊灵抱着陆挽意的胳膊晃啊晃，兴奋到溢于言表，那表情特别像陆挽意印象中的追星族，一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充满了精神力量。 “怎么啦？”她软软问了一句。 熊灵靠近她，压低声音：“第五烨真的和池侃打起来了！听说是第五烨先动的手。” 话都说到这里了，熊灵觉得自己暗示的很明显了。 “你觉得第五烨无缘无故的，干嘛去打池侃？我感觉他是不是不爽池侃和你表白呢？” 第五烨这种平时从来不屑于去打架斗殴的人，忽然掺和这种事，而且还是主动发起者。并且！还是在池侃刚和陆挽意表白完以后，这里面多少都有些强烈情绪吧？ 可是众所周知，第五烨的情绪一向非常稳定，是那种哪怕女生排着队来表白，都不会脸红一下的，对谁都那个冰冰冷冷的样子，说句高岭之花是真的不为过。 这样的人，忽然变成这样… 她是真的怀疑，第五烨是不是喜欢她们家小意呀？ 然而她这个雷达，都已经响成这样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陆挽意，竟然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 陆挽意面对她，只是轻轻摇头：“我和第五烨不熟。” 熊灵支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兴奋劲儿往下压了压，忍不住叹气。 看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 等到老师进来后，班级好不容易恢复了安静氛围。 “好了，这节课我们讲…”数学老师的声音平稳响起。 陆挽意脑中却忍不住开始想那句话——第五烨真的和池侃打起来了。他是不是为了你啊？ 为什么为了她？ 第五烨的形象，很清晰的从脑海浮现。 陆挽意紧了紧自己手心的笔，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如果事情真的如熊灵说的那样，第五烨是为了自己，才和池侃打起来。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如果再有其他男生和她表白打扰她，第五烨会和别人继续这么打起来？ 长此以往，她的麻烦是不是就少了，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人来追她了？ 那么，第五烨 会这样做吗？ 第14章 真心实意 第五烨到底如何想，陆挽意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儿，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其实她觉得自己挺好笑的，一方面不喜欢第五烨这样的男生，但如果想到对方能够保护自己，赶走其他骚扰的人，她另一方面又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这样的喜欢。 前提是对方能一直这样，只远远看着自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说什么做什么，以至于打扰到她的生活。 这样的要求很自私吧，只是把别人的喜欢，当成一个保护自己的工具。 也挺讽刺的。 爸爸背弃了妈妈的爱情与承诺。 她很讨厌和恨着这样的做法，但一比之下，自己似乎更加不如爸爸。 起码人家前半程，在人在的时候，还是真心实意的？ 她对感情却没有丝毫的好感与投入，只觉得爱情是世界上最最大的谎言。 过早的去思考人性，思考自己的情绪和人生出路在哪里，常常令人觉得痛苦。 陆挽意手里握紧的笔，刺了一下手指，看着它在食指的指腹上，刺下了一个墨水一样的黑点，抿紧了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抽离。 她不喜欢这样去思考的自己。 只有弱者才会想去依靠其他人的力量，但偏偏，此时此刻，她的所有思绪与情绪起伏，都昭示着她就是一个弱者。 一个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连家都不能回的弱者。 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不知道长大以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身后的那个家，还能不能变回以前最美好的模样。 数学课讲到一道大题的时候，陆挽意悄悄擦掉了落在手背上的一滴眼泪。 不哭，她不哭。 第18章 只不过是离开了一个早就没有她位置的房子罢了，她的家从来都不是由一座房子定义，而是由爱的人决定。 过去妈妈在，爸爸妈妈相爱，那就是家。 如今那些爱没了，她再离开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并没有失去什么。 她心里这样发着狠想，然而眼眶却更加不受控制的红着。 怎么人生这么难啊。 熊灵在上课之余，悄悄转过脸看了陆挽意一眼，然后发现美丽的新同桌哭了。但她好像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在哭，所以就连掉眼泪都悄无声息，藏在了做题的间隙。 一瞬间，熊灵对陆挽意的好奇更多了。 怎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女孩子长得这么好看，还能这么…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陆挽意闯入他们的世界时，是一个立体的形象，落入二维的平面中，处处都不一样，充满了神秘的故事感。 也难怪刚来学校，就能惹得池侃和第五烨，为了她打架呢。 * 在长眉武校的每一天，都很难熬。 早上晨跑拉练，早饭之前必须完成一定的训练量。 早饭后，早餐还没有消化，就堵在胃里，坐在教室等着上课。 大概是因为武校男生多，或者他们不太重视文化课，所以课堂纪律总是不太好，男生多动。上一堂课，老师常常需要停下来整顿好几次课堂纪律。 一开始，陆挽意觉得自己像是跌入了一个噩梦。 但这个噩梦做的久了，竟然也渐渐麻木起来，变得习惯。 只要极力忽略男生和她的搭讪，还有班级里男生多了的汗味。以及在这个武校里，所有不合乎陆挽意过去习惯的日常。 还没到周六，陆挽意就把池侃的事情忘了。 因为训练真的太累太累了！ 怎么会有这么折磨人的学校呀！每天的文化课倒是还好，对于陆挽意来说，反而是比较简单的。 武校把学生的一部分精力分在了武术课上，文化课当然就会简单一些，水分掺杂多一点儿。 有些东西，是陆挽意在以前的学校就已经提前学过的，这会儿每天听着文化课，感觉只是在温习旧知识，好几次交作业和试卷，都是第一个，惹得班上男生更佩服她。 两次数学的随堂考试，陆挽意都做得又快又准，都拿了满分。 这在不怎么重视文化课的武校里，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陆挽意这孩子是真正的才貌双全啊！”就连班主任老侯，都忍不住在办公室里这么感叹。 这么好一个闺女，要是他生的，他肯定不舍得往这么个武校里送。 坏小子这么多，都是虎视眈眈荷尔蒙旺盛的时候，天天追女生谈恋爱的心思都不断的，陆挽意是真一只绵羊落到了狼窝，叫人看了都想多操点心防着点。 “你说她家家长，怎么舍得把孩子送来这里的。” 老侯拿着菊花茶，润了润喉咙和同事感叹。 同事在那儿飞快批改卷子，叉叉打得飞快，头也不抬回道。 “这得问她家家长了。估计是父母离异？生了弟弟？” “看陆挽意那姑娘也不是喜欢练武的样子，家长不点头，她能自个儿要来？” 武校里的孩子，形形色色什么都有，当老师的都看习惯了各种家庭背景，所以只是一打岔的功夫，就把她的情况罗列了出来。 现在生小孩儿都稀奇，平时不得放在手心捧着宠着？既然是这样，陆挽意能被送到这里来的原因，掰着指头数也能数出来。 老侯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菊花茶，觉得教书育人这个工作其实也不好干。 有时候并不是只管着学生的成绩，就足够的。 有太多想要管，但却有心无力的地方。 批改试卷的黄老师，看着老侯一副老父亲操心的样子，想起来对方班上新来转学生的长相，也插了句嘴。 “不过老侯，有一句的确是要提醒你，还是得看着你们班上那些小男生，淘气的孩子还是要管好，不要让他们把人家小姑娘带坏了。好好一女孩儿来咱们学校，还是要守好的啊。” 其实武校里的风气，他们这些当老师的又不是不知道。 这些孩子普遍都比其他纯学文化课的学校，要来得早熟。 所以训练和学习之余，闹出来的事情也比其他学校多一点儿，说句实在话，难管啊。 老侯听了这话，盖上了手里的茶杯盖子，替自己班上的孩子解释。 “他们都不坏，就是这个年纪调皮了点。我管着呢。” 就没一个孩子是坏的，他们都还是祖国花朵呢。 老侯对谁都有一颗父爱的心，这点办公室的这些同事也都知道，见他急了，也就笑笑不再说什么，免得招人嫌。 但叫他们说，好好的武校，塞进来那么一个漂亮小姑娘，还是放在了管得最不严的老侯班上，以后纪律还能不能维持好，这真难说。 不是说陆挽意这孩子不好，而是他们见过太多花季年龄的小姑娘，被混混男生们影响了成绩，继而影响了人生。 很令人唏嘘的。 但过来人的话，在少年人耳里，全都是他妈的陈词滥调。 他们自己就从那个时候过来，比谁都明白。 这大概就是轮回吧。 下午快上体育课的时候，忽然有个学生跑来和老侯提了一嘴。 “老班，今天高二的池侃来我们班串班了。” 听到“池侃”的名字，哪怕好脾气如老侯，眉心也不由得一皱。 “他来串班干啥？” 要不说自己班的崽最顺眼呢，同样是调皮捣蛋，换成自己班上的学生，老侯就觉得孩子们还小，不懂事慢慢学。 但如果听到是其他班级的，第一反应就是，一颗老鼠屎要来坏一锅粥了！ 立刻警惕了起来！ “不知道，好像来找了陆挽意。后来他离开咱班，就和别的班的第五烨打起来了。” 每个班主任都在自己班上放着耳朵和眼睛，今天来说这些的学生，就是老侯忠实的“耳线”。 老侯心里咯噔一下。 前面才和同事担心过，陆挽意这样的小姑娘在武校被欺负和影响，这边马上就听到了，有高年级的孩子来串班找陆挽意。 池侃是什么居心，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啊！ 对方有虎狼之心！ 老侯心里揣着事儿，就让这学生回去，把陆挽意喊过来问问情况。 同一个时间段，同一个办公室第五烨班级的班主任，也听到了班上学生和高年级池侃打架的事情。 陆挽意被喊去办公室的时候，刚刚走 到走廊，就撞见了同一时间走出教室的第五烨。 明明两人之间也没怎么说过话。 但陆挽意每次遇到对方，都忽视不了第五烨那种强烈的目光，穿透力极强，不是她想装看不见就能忽略掉的。 第五烨身形并不瘦削，反而是有点儿小肌肉的，但又不是那种健身房天天撸铁的肌肉男模样，而是有点儿力量感的清瘦少年模样。 清爽又不失安全感。 他站在那儿看着陆挽意，对视了片刻。 两人同时移开了目光。 陆挽意低着头，慢吞吞往办公室的方向去，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少年的脚步，也跟着自己。 这条走廊的尽头方向，是班主任办公室，又不是通向什么操场和卫生间。 那么巧吗。 他们都要去办公室？ 第15章 承诺 陆挽意是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才终于确定，身后的少年，和自己通往同一个目的地。 虽然后背没有长眼睛，可她总觉得像是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站在了办公室门口，看到班主任老侯的办公桌时，轻轻开口。 “侯老师。” 少女声音如水一般轻柔，是武校里很难见到的温柔性子，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娃，长得又这么精致，瞧着让人心化了。 老侯放下了手里的教案，摘下了老花镜。 “哎，陆挽意啊，来，进来。” 他站起来，先去给陆挽意倒了一杯水，让她在桌子对面坐着，放松下来。 当老师久了，他其实更在乎的已经不是学生短暂的学习成绩，而是一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的品德与习惯养成。 换句话说，他最在乎的是孩子们的心理健康。 陆挽意接了温水，握在手里，坐了下来，低着头没说话。 无论是看气质，还是外表，陆挽意都是那种乖乖女的典型，怎么都不是那种会主动惹事的性格。 老侯还是相信自己这双眼睛的，所以他先说了一堆话，关心了一下陆挽意在学校里的新生活还适不适应，等到看着酝酿的差不多了，才把话锋一转。 “除了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来找老师，生活上如果有麻烦，也可以跟老师们讲的。” 第19章 “咱们毕竟是武校，男孩子多，女娃娃们不习惯，受欺负了千万记得别自己闷着。” 话都铺垫到这里了，老侯其实就是想旁敲侧击，问清楚池侃来找陆挽意这个事情的内情。 他老侯虽然不护短，但如果自己班上的娃娃被欺负了，可不能干看着，得要去讨个公道的。 池侃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混子，通报批评都好几次了，老教师们都知道他就是被家长送来，在武校里混日子的。 所以他和陆挽意扯上关系，都不用怎么想，肯定是对方起了坏心思。 只不过要考虑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脸皮薄，老侯性别也不方便，所以开导心理这种事，也不好说的太直接，只能点到为止去问。 奈何陆挽意长得娇滴滴的样子，但性格却极倔，垂着脸坐在那儿听老侯讲了快十分钟，愣是一个字也不说。 老侯挠了挠耳朵，实在是不忍心再逮着她问，见她不愿意提池侃的事，也不想逼她，只能道。 “行吧，你回去上课。有事记得来找老师，啊。” “老师，谢谢你。”陆挽意站起身，轻声开口道谢。 老侯心里更加感叹，多好的孩子啊，懂礼貌又乖巧，成绩也好，怎么就被送来这破学校了呢。 行吧，以后还是让班上的男生多看顾着点，有什么情况就来和他汇报。 陆挽意抿着唇，踩着上课铃声，走出办公室。 然而却在外面，撞上了似乎一直等在门口的某个少年。 “陆挽意。”第五烨似乎一直等在这里，没有进办公室。 见到她出来，黑眸变得深邃了些许，小麦色的肤色在阳光照耀下，更加闪耀着一股野性，眼眸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 他声音比一般的人要更加低沉一点儿，听着有种冷淡的感觉，反正很能抓人的耳朵，有种贴近于大提琴的音色。 “以后池侃找你麻烦，告诉我。” 第五烨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着这句话。 从一开始见到第五烨，就一直抗拒他、讨厌他、反感他的陆挽意，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些许松动，有些许诧异和惊讶。 她一双湿漉漉的杏眼，装着第五烨此时的模样，露出困惑时，特别像森林里迷路的小鹿。 真的是可爱极了。 第五烨觉得心口痒痒，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几下，根本不疼，只有青涩的心动。 陆挽意是长眉武校里，从来没有过的特别风景，清新明媚又干净，哪怕每次见到自己，总是抗拒冷淡防备神色，却伤不到他半点的心，只让他下一次还想再走过去。 “为什么？” 陆挽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像是一只小蜜蜂，嗡嗡嗡的，让人听不清。 第五烨笑了，一排牙齿极白，笑起来就显得格外阳光帅气，有种拽拽酷酷的清俊。 “看他不爽。” 就那么四个字，很符合陆挽意之前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斯文的人。 “我在二班，你有事就来找我。你们老班做事情和稀泥，只靠他没用。” 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第五烨自己也觉得稀奇。 其实人家姑娘压根就没给过他好脸，是他每次都单方面锲而不舍跟上去，找点话题想和人家说话。 陆挽意睁着圆润的杏眼，像是第一次认识他那样，认真望着他。 第五烨的话，来得突兀，但联想到之前听到第五烨和池侃打架，却又觉得不那么惊讶。 她甚至心里松了一口气，感觉虽然大的方向上，自己不够幸运，但在小的事情上，她到底还是被上帝爱着，所以心想事成。 来长眉武校的这几天，耳濡目染的，她也知道了一些学校“风云人物”的神话。 第五烨无疑是男生里风评最好的，从不招惹女生乱谈恋爱，反而洁身自好到像一朵高岭之花。 虽然这和第五烨在陆挽意这里的初印象不符合，但大家都这么说，应该就是真的吧。 所以他是陆挽意在潜意识里，想要找的一个“地头蛇”。 “每一次都可以吗？”陆挽意慢慢眨了眨眼睛。 就像橱窗里的布偶猫猫，漂亮的和路过的人眨眼，表达善意。 ——每一次被找麻烦，都可以找第五烨吗？ 她知道不该这样问第五烨，毕竟满打满算，这还是他们第二次，或者是第三次单独说话？ 一次是校门口被撞到。一次是校医室，被捡到了校园卡。一次是上次跑步晕倒被他接住。 所以，连上今天，这是第四次。 一个才说过四次话的男生，她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想要对方守护的承诺？ 少女咬了咬唇，想收回自己的话。 然而第五烨却弯腰看着她，薄唇动了动：“是，每一次，你愿意的话。” 他知道陆挽意讨厌他。 这姑娘从一出现，就处处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第五烨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守护这样的特别。 这是出乎意料的一个答案。 陆挽意怔怔望着他，头一次将这个少年看的这么仔细。 “谢谢…” 不管第五烨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愿意承诺。 陆挽意都在这一刻有了小小的触动。 或许…这个少年，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坏。 只是武校的整个环境，下意识给了她太过于粗犷的印象，以至于她在后来的很长一段 时间，都无法去掉先入为主的印象，好好去和第五烨相处。 “他再烦你，找人喊我。” 第五烨又加了一句，声音低沉。 他其实不是脾气特别好的人，对女孩子也向来没有什么说话的耐心。 习惯了练武打拳的少年，做事只喜欢单刀直入，追求的是直接、简单。 女孩子的心思弯弯绕绕，藏得太深，说话又容易害羞，声音也小，让他觉得交流起来太费劲。 陆挽意不仅容易害羞，还很内向，不爱和人说话。 第五烨在她面前，觉得像是在触碰一株含羞草，要每次都小心翼翼，才能不让她缩回去。 所以，陆挽意回应的每个字，在他这里，都变得如此珍贵。 她能对自己说出“谢谢”两个字，第五烨比拿了奖还开心。 陆挽意这次没有再回答，只抬眸，用湿漉漉的杏眼，多看了第五烨一眼。 第五烨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一挠，酸涩又痒。 他几乎想抓住陆挽意的手，让对方晚点再回教室，多和自己说会话。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中了蛊似的沉在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里，连以前引以为豪的自控力都开始下降。 好在，他还记得这姑娘胆小，克制了一下，才没有这样做。 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陆挽意绕过走廊，走到尽头拐入了教室，才收回目光。 “第五烨，怎么站这儿不进来？等你半天了。” 二班的班主任一出来，看到第五烨，啧了一声。 她让人去喊这孩子好久了，还以为这个课间，对方不来了。没想到上课铃都响了，才看到这孩子站在办公室门口。 “快进来吧。我看看你们下节课，是音乐课，还行。”石老师还特意看了一眼课表，怕耽误了学生的课程，看到不是主课就松了口气。 第五烨垂下眼，遮住眼底深沉的情绪，平静地走了进去。 “说说吧，怎么和池侃打起来的？” 石老师今年刚刚四十岁，但心态非常年轻，管二班的时候，也都是比较放着的，所以能和这些孩子们打成一片。 现在问起第五烨，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时，语气也非常轻松，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说实话，听到第五烨和高二有名的混子池侃打起来，她是非常吃惊的。 第五烨武力值虽然厉害，但人家可是长眉武校里，难得的正经孩子。 他都代表学校，拿了几次冠军回来了。而且说句难得的，第五烨的文化课成绩也不错，不是那种只会练武的“大老粗”。 石老师俨然是一直把第五烨，当成二班的代表来看的。 年少老成，文课武课都好，而且还在学校有人气，能带队伍搞好纪律，是很让人欣赏的。 所以听到第五烨和人打架，还是他主动开架，石老师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现在喊来第五烨，就是想听听当事人陈述，到底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往常显得很好沟通的第五烨，这次沉默了片刻。 “有私怨。”他蹦出来三个字，言简意赅。 石老师都一愣：“真的假的？” 第五烨：“是。” 多的他就不愿意说了。 往常第五烨就不是那种话多的人，现在闭紧了唇，打定主意不吭声。 石老师在一旁苦口婆心问了很久，都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不由得无奈。 第20章 “哎，你们这些孩子哦，一进青春期就难管。” “去上课吧。” 石老师揉着脑袋，觉得脑壳疼。 等第五烨走出办公室了，在角落桌子里的侯老师，呵呵笑了。 “孩子们就是这样，要顺着他们的性格来教育。” 刚才他还烦恼，无论怎么和陆挽意沟通，小姑娘都不愿意多说话呢。眼瞅着石老师这边也折戟沉沙，他心里顿时更加平衡了。 不过… 石老师和侯老师，像是同时想到了什么，忽然一对眼。 “这两孩子该不会早恋吧？” 第16章 他就来了 被这个猜想惊了一下，两个班主任越想越有可能。 毕竟第五烨和陆挽意的外形，都是在同龄的孩子里一个打一万个的。而且凑巧放武校里，大家本来就天天训练，更加容易冲动。 两只天鹅放在动物堆里，那他们能看对眼，想想都是容易的事儿。 哎呀，老侯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连泡好的花茶也不喝了。 陆挽意可是刚来他班上的孩子，怎么能被其他班的男孩子给霍霍呢。 还是石老师对他道。 “也不一定。可能是我们多心了，再观察一下。” “侯老师啊，咱们还是要先稳住，别随便找人来谈话。武校女孩子本来就少，跟国宝大熊猫似的，她们心理要更加敏感。” “刚才你说了那么久，我在旁边也看着了。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嘴巴很紧啊，不想说的话，是半句问不出来。” “你们班的陆挽意，我看这孩子本来面皮薄，女孩子容易多想，先观察观察吧。” 总之，侯老师和石老师在私下交谈了一番后，都决定先再看看。 早恋这种风向么，说实话，是每个班主任都要担心的事情。 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真的个个血气方刚，青春期荷尔蒙也释放旺盛，特别容易因为冲动了，而随意开启所谓的恋爱。 花朵都没有长好的时候，就去奔着长出果实，能行吗？ 回到教室，已经进入到正常生活的陆挽意，并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正被班主任偷偷留意着呢。 周五晚上训练结束，熊灵就拉着陆挽意跑到操场小卖部，捏着两张纸币道。 “老板！要两瓶汽水！还有两个雪糕！” 学校就这么一个小卖部，几乎完全形成了市场垄断。小卖部想卖什么就卖什么，反正学生也没得挑，进过来的汽水和雪糕，品种都比较单一。 但架不住训练之后，学生汗如雨下啊，尤其是赶上了夏天，出汗之后大家都很渴望吃冷饮。 熊灵早就是学校里的老生了，对于生活已经完全适应，所以挤进人群里后，第一时间将雪糕和汽水拿到，转过头来一脸自豪，对陆挽意道。 “走！咱去吹风！” 这样密切的集体活动，在以前，是陆挽意极其陌生又从来不敢想的。 没想到现在却能适应良好，并慢慢在其中找到一些乐趣。 晚风吹着，训练之后出的汗，黏糊糊的在身上，怪不舒服的。 但被熊灵拉着在凉亭里坐下来，拆开雪糕咬了几口，吹着夏夜的晚风时，陆挽意也感觉到了那种惬意。 她抿着唇，小口小口咬了雪糕，感受着它在嘴里化掉时，脸上的神情都舒展了。 熊灵忍不住悄悄侧过脸，看了一会儿陆挽意。 “小意，你真的好像小仙女啊。” 真的好看。 好看到不像是能出现在人间的美丽生物。 雪糕吃着都没有看美女那么开心了。 陆挽意眨眨眼：“小仙女也是要吃饭喝水的。” 她一开口，刻意打破熊灵对她的滤镜，后者反而更加觉得，陆挽意有种真实的可爱了。 “哈哈哈…”熊灵被她的冷笑话，逗到捧腹大笑。 “陆挽意。” 凉亭这里忽然加入了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欢快的气氛。 听到这个声音，熊灵心里先是咯噔一下。 怎么是池侃这个煞星啊。 这几天池侃估计跑去养伤了，脸上还带着个淤青呢，但这样了，还记得之前约了陆挽意，周末带她出去的事儿。 “怕你明天忘了约定，我来看看。”池侃笑嘻嘻走过来，摸了一下嘴角，动作都透着一股小混混吊儿郎当的架势。 上次和第五 烨打了一架，他嘴角都被打破了，这几天说话一扯着嘴角，就觉得疼。 事后他挺想不通的，以前他和第五烨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偏偏上次那小子非要来找自己的茬。 后来别人提醒，池侃才知道，第五烨竟然一直留意着陆挽意。 那天第五烨和他打过架之后，还专门在走廊和陆挽意单独说了会儿话。 这他妈一下子就水落石出了，第五烨那小子为了什么才来找自己麻烦，已经摆在眼前了。 这让池侃对陆挽意，更加生出一种，要追到了来证明自己的征服欲。 “喝汽水没啥意思，明天我带你出去喝别的呗。” 池侃一屁股坐到了陆挽意身侧，登时就将她堵在了那儿。 陆挽意垂着眼，没有吭声。 熊灵一看就知道陆挽意不乐意，一时间也顾不得对池侃的害怕了，壮着胆子鼓足勇气道。 “我和她周末先约好的，她没有时间。” 池侃根本没分出眼神看熊灵，只冷笑一声。 “行啊，我带你们一起出去。” 反正他的目的只是和陆挽意相处，说要带上熊灵，只不过是为了让陆挽意放心一点而已，更方便他达成目的。 “诶，陆挽意，你怎么说？” 池侃抬手，想将手搭到陆挽意肩膀上。 早在他有抬手迹象的时候，陆挽意就已经站了起来，及时避开了池侃的手。 手落了个空，池侃眯起眼。 气氛一下子就僵硬起来，有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感。 陆挽意抿着唇，也能感觉到池侃的眼神，就好像那种动物世界里的狼豹，特别有侵略性，让人很不舒服。 有了比较之后，她突然想起来第五烨的眼神。 这个少年看她的目光也同样灼热，但这种灼热里，没有什么其他东西，是烫人的喜欢与倾慕，虽然也让陆挽意不自在，却不让她觉得讨厌。 这是很重要的区别。 眼看池侃眼神不对，可能要发火了，一旁的熊灵结结巴巴道。 “第五烨…嘿，第五烨！” 操场旁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偶然，刚好经过结束了训练的第五烨一行人。 熊灵的声音，引来了男生的注意。 “五哥，怎么有人喊你？” 张青耳朵尖，第一个听到声音。 训练完，这群男生觉得热，都光着膀子没有穿上衣，第五烨也不例外。但他的身材，几乎是这些男生里最显眼的那一个，很有一种充满爆发力的魅力。 第五烨没有抬头，他下意识在小卖部的方位，寻找某个身影。 直到张青看到凉亭里陆挽意的身影，来了一句。 “是陆挽意！” 第五烨几乎是瞬间就抬眸，犀利眼神看向张青，然后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向了凉亭。 他不假思索迈步朝那里走去。 走了一半又回来，从一个兄弟手里扯了一件短袖，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 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短袖时，有种猎豹从丛林里出来，收敛起野性的味道。 他不打算光着膀子走到那小姑娘身边。 但这背后的原因，第五烨自己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因为在他心里，对方的存在，是不可亵渎，但又令人萌发保护欲的形象。 ——他记得过去那几次，陆挽意看向自己的眼神。 ——她不喜欢太粗鲁的人。 “五哥怎么还穿上衣服了？” 其他的几个男生，看到第五烨的举动，纳闷的不行。 每次训练，五哥都是第一个脱上衣的。 怎么今天忽然讲究起来了。 还是张青第一个反应过来，意识到是自己刚才的那一嗓子带来的效果。 “你们也不瞅亭子里是谁。” 众人看过去，看清陆挽意的身影时，都恍然大悟。 “嗷！” “看来五哥是对咱们大校花上了心。” 一帮校队里的少年都嘻嘻哈哈看热闹，打起了赌。 “什么时候能喊一声嫂子啊？” “孬好这学期结束，总能喊上吧？” 五哥现在的行为吧，就跟护着锅里的肉似的，不让人吃，不让人碰，也不让人看。 但自个儿却跟只狼崽子似的，绕着锅里的肉不断打转，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五哥的心思。 * 第五烨过来时，陆挽意手里拿着的可爱多，刚刚融化了最外层的奶油，混着巧克力要滴落下来。 第21章 少女手指纤细白嫩，指甲又透出一股粉。 第五烨只是视线扫过，莫名觉得口干舌燥，训练之后的那种喉咙灼烧感更加强烈了。 “怎么回事。” 他走了过来，视线挪开，落在了陆挽意脸上，捕捉小少女有没有受到欺负。 早在看到第五烨往这里走的时候，池侃的身形就僵硬了起来。 等到对方在这里站定时，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到此刻，他已经无比确定，第五烨那天找自己麻烦，就是为了陆挽意。 不然也不会他才和对方说上话，就在走廊遇到那王八蛋。 陆挽意抿着唇，晶亮的杏眼像是装满了江南的濛濛细雨，水润又迷蒙。 她抬眸看着比自己高出好大一截的第五烨，心中回荡起那次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外，对方说起的话。 ——以后池侃找你麻烦，告诉我。 ——每一次都可以吗？ ——是，每一次。 她都没有告诉第五烨呢，他就来了。 第17章 你是不是怕我 “雪糕化了还不吃？” 第五烨忽然出声，他目光落到少女握着的可爱多上，唇勾着，显露出几丝宠溺。 陆挽意一怔，才看到快融化的奶油与巧克力，想要举到嘴边吃掉。 然而猛地想起来，第五烨和池侃都还在这儿，她将可爱多背在身后一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第五烨看出她的不自在，摇头笑了笑。 “我和他说两句话，你们去别的地方玩会。嗯？” 他看着陆挽意的眼睛，声音低沉温和。 要命了！ 明明他看的是陆挽意，但是一旁的熊灵小心脏已经开始跟着砰砰跳了。 好帅啊，第五烨好帅啊我的天。 陆挽意怎么能忍得住不脸红的？ 熊灵惦记着自己的雪糕也快化了，一把拉过陆挽意，替她开口道。 “行行行，五哥，我们这就去旁边玩一会。” 说着，拉起少女离开凉亭。 陆挽意没有说话，只跟着熊灵走出凉亭时，回眸看了一眼第五烨。 少女眼眸传神，哪怕一个字没说，依然像天上星辰一般，映在了第五烨心底，留下了明亮的印迹。 他莫名觉得浑身的燥热，被一股温润的凉意抚平，没了那种躁动。 就好像少女是那汩汩清泉，能够提供他最最需要的水源，解决他身心上所有的疲惫饥渴。 池侃的眼神，在看着陆挽意两人离开时，猛地阴沉了下来。 “艹！第五烨，你诚心和老子作对是不是？” 在他泡妞的时候，第五烨特意走过来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第五烨什么话也没说，只微微转了转脖子。 下一秒，迎接池侃的就是迎面来的一拳。 张青几人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一看这场面，哇的怪叫起来。 “糟了糟了！老大又动手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啊，我懂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有人砸了一下嘴，琢磨出来了味道，得出了结论。 以前他们五哥冷静到像个机器人，几乎是武校里的一朵奇葩，明明武力值爆表，但是一点儿也不冲动好斗，反而经常像训马一样，勒着他们这些烈马的缰绳，不让他们闯祸。 但现在好了，驯马师本人成了最放荡不羁的一匹马，还是为了保护人类少女才陷入这种情况。 就怪稀奇。 这种勇士之间的决斗，就不应该有别人插手！ 于是，当和池侃交好的人，想要冲过去帮 忙的时候，全被张青一行人费了老命死死摁住挡着，不允许他们过去。 上次池侃就对第五烨不服气，觉得是对方身边帮忙的兄弟太多，才会让自己挂彩。 真的单打独斗，第五烨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结果这次真的就两人对上后，吃了几个拳头后，池侃擦着嘴角破皮的地方，呸的吐了口血沫。 就他妈离谱，这小子力气那么大，还学什么散打，怎么不去练相扑！ 关键是第五烨全程都没什么动怒的表情，但眼神冷的不像话，仿佛打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什么没生命的沙包。 池侃就莫名有种感觉，自己但凡菜一点，能被当场打死。 这小子骨子里有种野兽一样的狠劲儿。 “停停！”池侃又吃了一拳头后，感觉自己力气都下降了，忍不住喊停。 “不就一个女的么。老子以后看到她都绕着走，行了吧？” 池侃觉得怪没劲的，他在外校那么吃香，好看的妹子喜欢他的一大把。 他犯不着在这儿，为了个陆挽意，和第五烨这样的疯子对上。 第五烨收拳。 “记住你的话。” 池侃龇牙咧嘴撑着地面站起来，差点想翻白眼。 “一口唾沫一口钉，老子认栽。” 他一瘸一拐走远，经过陆挽意身边时，果然把头扭到了一边，看都不看了。 就他妈离谱，还没谈呢，连手都没拉上，第五烨为了个妹子疯成这样。 逮着他打架都不找个好地方，监控就在头顶横着，也不怕再被通报批评开除。 池侃头上已经顶了好几个处分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晓得再来一个处分，多半就不是留校察看了。 但第五烨孬好以前算是学校里的门面，老师教练都对这人另眼相待，保不准偏心站他。 池侃是在心里衡量过得失，才开口认栽的。 陆挽意手里的可爱多，终于还是一口没吃，全化了。 刚才只顾着看第五烨和池侃打架了，没工夫吃。 她发现才来武校不久，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极限提高，现在已经进化到了，看到两个男的在面前跟史前动物一样搏斗，她做到只眨眼睛，面不改色把全程看完了。 这就是武校的风气么。 谁赢了谁说了算，拳头大是硬道理。 如果在这里待的时间更久一些，陆挽意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忘记过去的事情。 熊灵见陆挽意在发呆，挤眉弄眼冲她笑。 “小意，这下你确定了吧，第五烨绝对喜欢你！” 谁见过五哥这样啊，更别提还是专程为了陆挽意这么干。 女生里，陆挽意是那个大拇指的待遇，唯一！ “打架，老师不管吗。被抓到了怎么办。” 陆挽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别的。 熊灵成功被转移了话题，不假思索回答道。 “害，咱们毕竟不是专门的文化课学校。有点好斗的风气正常，但是你别看他们打得凶，其实手上力气都控制着，不会闹出什么大事的。” “校队里的人，平时还会自己上台和队友切磋呢。第五烨是有分寸的，而且…” 见陆挽意被调起了注意力，熊灵嘿嘿笑，一口大白牙特别闪亮。 “池侃比第五烨更怕被老师抓。五哥以前特别优秀，从来没做过让老师教练担心的事，还扭转了我们学校的风评，经常代替咱学校出去打比赛拿奖。你如果去学校的展览室看，能看到五哥的奖杯奖章放里面呢。” “他就是学校老师的宝，所以就算被抓到他和池侃打架，倒霉的也是池侃。如果是五哥是镇校之神，那么池侃就是那种给学校头上抹黑，让人头疼的。好像他之前已经留校查看了还是啥，再被抓可就要被劝退开除了哦。” 听熊灵头头是道分析着这些，陆挽意眼里闪过思索。 “灵灵，你很聪明。” 耶？ “我聪明？哈哈哈，真的假的。”熊灵被夸，直接乐傻了。 “我从小学习就不行，听课也听不进去，反正小学的时候就开始了，别人学习轻轻松松，到了我这里犯难，成绩老是拿及格和中。一开始我妈还打我呢，后来听说武校的文化课少一点，以后学武了有其他出路还能锻炼身体，就把我送来了。” 说起前尘往事的时候，熊灵还故作大人的叹了口气。 要是文化课成绩好，她肯定不来武校吃这个苦。 然而耳边却忽然有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 “聪明与智慧不是只体现在，你学习文化课上面。” 熊灵冷不丁抬头，就看到陆挽意一脸鼓励看着她。 “只是社会的主流，鼓励我们读书识字，拥有更高的学历，就像古代推崇书生的地位一样。我们只是还没长大，所以选择的可能性少了一点。” “灵灵善于观察和分析，这是优点，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难得一口气听陆挽意说那么多话，而且还是夸自己！熊灵高兴傻了，只顾得上去体会陆挽意话里的意思。 啊啊啊啊小意夸她！夸她聪明！还夸她善于观察和分析！ “呜呜呜呜真的吗？”熊灵想咧嘴哭，但又想笑。 谁能懂啊，从来都是被否定的人，忽然得到了大力肯定，而且还是来自于在自己心里，像仙女一样厉害和美好的人。 第22章 就好感动。 陆挽意点头：“真的。不说谎。” 她始终觉得，能在各种人群中生存下来的交际能力，是一种很厉害的天赋。 熊灵虽然看着性格直，但却从来没有真的得罪过人，不管是和女生还是男生，其实都相处不错。 哪怕偶尔说话直接一点，也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简单纯粹的人，从而生出一些包容心。 “咳咳。小意。”熊灵忽然又疯狂朝陆挽意使眼色。 后者以为对方是被夸的不好意思了，然而身旁却走来一道身影。 与此同时，两个新买的可爱多一起递了过来。 “之前的化了，重吃吧。” 第五烨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低沉但又有磁性，但又不是那种很常见的好听，而是有他特别味道的。 熊灵见第五烨买了两份，又看了看陆挽意，颤巍巍伸手，将两个可爱多一起接过，还主动放了一个在陆挽意手里。 “我去旁边吃。”她也很有眼色的，看出来第五烨是有话想和小意单独说。 “…谢谢。”陆挽意低头看着脚尖，小声开口。 似乎不是第一次和第五烨道谢了。 但好像这次的最最真诚。 这个人曾经带给她的偏见，正在不断被时间洗刷。 原来不是坏孩子啊，也不是那种叛逆少年。 相反，在自己来到长眉武校之前，第五烨一直是别人眼里的三好男神呢。 文化课成绩好，散打成绩好，人缘好。 “陆挽意。” 少年声音从头顶传来，迫使她抬眸看过去。 第五烨的眼睛黑沉沉一片，显得很深沉，他有一种超出这个年龄的深邃感，像一块神秘的黑曜石，会发光的那种。 两人对视时，陆挽意就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不断往下坠的沼泽。 除非沼泽主动放过她，否则随着时间推移，她迟早会被它彻底吞噬。 她下意识偏开了视线，于是听到了少年带了些情绪的声音。 “你是不是怕我？” 第18章 不是最血气方刚么 闷闷的情绪，顺着这样的话，散发在空气里。 少年身形高大，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同样的五谷杂粮喂出来的第五烨，身上会有一种类似猛兽的进攻气息。 气场那么强，叫人不敢和他多对视。 换成以前，哪怕是擦肩而过，陆挽意都会躲着点这种身形过于压迫的异性。 可这会儿第五烨就像个金毛大狗狗一样，有点委屈地站在她面前，等着她回答。 陆挽意好奇地盯着第五烨多看了两眼。 平心而论，第五烨实在是个好看的少年。只是并不符合陆挽意的审 美。 她更喜欢清秀又文气的人，就像古代书生那样，不会有什么视觉上的冲击性，不会觉得粗犷与危险。 但第五烨的长相与她能亲近的类型，真的全然相反。 并不特别冷白，反而是小麦的肤色，整个人散发一种非常原始的健康气息。 换句话说，雄性荷尔蒙太过于旺盛了，以至于整个人只是站在那儿，就显得像一只野豹子，特别有攻击性。 再加上修长高大的骨架，还有刀削斧凿一般五官立体的脸，真的存在感强到气息扑面而来。 在她看着第五烨的时候，第五烨也在耐心又忐忑地等着少女开口说话。 他看陆挽意，不再那么直勾勾的进攻，而是只瞟一眼，就将眼神定在少女脸颊上，避免目光对视时吓到这姑娘。 少女瓷白的脸，精致到像是最好看的艺术品，尤其是带了一点儿生动神态时，就愈发不像是粗犷武校里能容纳的人了。 软白的肌肤，但是微红，杏眼水润明亮，鼻梁挺翘，樱桃小口红润可爱。 她像三月春风里送来的一朵花，开在了面前，就连疑惑的神情，都能让人心房被击中。 第五烨听到了这朵花的回答。 “嗯，以前怕。” 少女没有回避他的回答，轻轻点了头。 就这么一个回答，瞬间就让原本失落起来的第五烨，重新从地上拉回了天堂。 心口仿佛被许多棉花包围着，或许，他也直接变成了一朵轻飘飘的云，跟着飘到了天上。 所以只是以前怕，现在不怕了？ 他走近了一步，俯身问道：“你怕我什么？” 少年身躯高大，稍微走近一点，压迫感就变强了。 陆挽意下意识后退半步，攥紧了手。 半晌，她嗫嚅着开口。 “…你现在这样。” 壮着胆子，陆挽意抬起脑袋，抿着唇一字一顿道。 “压迫感太强了。” 她不喜欢不平等的对话。 就好像这是一种建立在性别的区分上，女生在弱势那一方被步步紧逼的感觉。 以前虽然在学校也会有人表白和追求，但都没有像武校里的男生这么直白，尤其是那种气质与眼神，过于明显了。 陆挽意不喜欢这样。 第五烨像是整个人忽然僵住。 英俊的脸看着没什么变化，心底却跟破开一个大洞一般，朝后退了半步，重新保持了之前的距离。 “抱歉。我以后注意。” 咦？ 他这么好说话，超出了陆挽意的预料。 第五烨这会儿像极了被主人拒绝摸脑袋的大金毛狗狗。哪怕个子高，气质又冷硬，看着像个酷哥，但那双眼眸透露出一种清澈的委屈。 陆挽意抬眸瞅他的那一眼里，看清了少年的神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想笑。 就好像她一直很怕邻居家的一只黑色德牧大犬，每次经过都要蹑手蹑脚避开人家，可却有一天发觉，黑色的德牧大狗只是对别人凶，真正遇到她的时候，会刻意压低了身子趴下来，尽量缩小体型，以减少对她的视觉压迫与冲击。 这种独属于大狗狗的温柔，叫人忍不住生出一种亲近感。 “第五烨。”陆挽意轻声开口，喊出了少年的名字。 这个名字真的很特别，第五这个姓氏，似乎无论怎么取名，都会让人瞩目。 “你为什么会叫第五烨呀？” 陆挽意难得生出一丁点对少年的好奇心，这个问题没过脑子，下意识就问了。 她晶亮的杏眼注视着对方。 被她这么看着，第五烨心脏狂跳，心跳的厉害程度，比之前去野外拉链跑十公里还要剧烈。 他舔了舔唇，感觉喉咙无比干涩。 “祖宗就这个姓，没办法。”他不假思索开口。 甚至没来得及想出一个，在这个时候可以当做玩笑，调剂气氛的话题，只让嘴跑在脑子前面了。 “可能独孤，东方，纳兰这些姓更酷？没投好胎。” 但即使这样，也足够好笑啦。 陆挽意看出少年的笨拙，实在是忍俊不禁，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唇角翘了起来。 她一笑，第五烨就也跟着笑。 夏日的阳光暖到让人心口都热乎起来，少年低沉的嗓音就像大提琴，在耳边再次弹奏。 “陆挽意，你该多笑笑。” 他这话一出，陆挽意立刻像受惊的小兔子，脸上笑容一瞬受收起，只瞪着溜圆的杏眼望着他。 这眼神立刻让第五烨觉得，自己像个欺负人家的现代版登徒子，好像调戏了一下人姑娘。 偏偏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我是说，你笑起来好看。” 少年重新开口，明明声音那么苏，在人前气质也冷硬，常被人五哥五哥的喊。 但到了陆挽意跟前，完全就是山林里放出来的猛兽，被小公主驯化，只留下忠诚。 陆挽意从来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 但出奇的，听着这外表凶凶的少年这样说话，她却生不起来气。 也许是因为几次遇到麻烦，都是对方不求回报地帮忙。 而且人和人的差距，是要靠比较的。 有池侃这种惹人烦的男生作为对比，第五烨简直是个绅士。 “你今天帮了我，池侃会不会找你麻烦。” 想到这个，陆挽意轻声开口。 少女眨着杏眼说话，说的还都是和自己有关的事，第五烨觉得自己的心彻底被俘获了。 “我打得过他。” 第五烨低声咳嗽了一下，垂眸看陆挽意。 在他的视角看，少女就那么一小个，娇小轻盈，完全不像是武校里的风景。 武校里都长各种仙人掌和胡杨，就像荒漠上生出来的植物，不需要什么雨水滋润照样能好好活，但陆挽意不一样。 她一来，像一朵鲜艳的小玫瑰，就这么长在沙漠里，才让人注意到，原来四周是那么荒芜。 她将景致衬托的美好，但也同样将景致对比的荒凉。 第五烨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在陆挽意出现之前，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第23章 陆挽意皱了皱鼻尖，多了几丝灵动。 第五烨怎么开口闭口都是打架。 “打架不好。”她软软开口。 大概是看在第五烨几次三番帮自己的份上，举着可爱多的少女，来不及吃，放任奶油融化，却专注看着对面的高大少年，细声细气道。 “人类社会进化了以后，有些事情就不该用拳头解决。” 她不喜欢很粗鲁的人。 但似乎四周环境如此，每个男生都很好动，第五烨更是其中的翘楚和领头老大。 陆挽意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愿意和第五烨说这么多话。 就在她懊恼自己讲话有些多了，想像只小蜗牛一样缩回壳里时，第五烨微微俯身。 少年清俊又立体的脸拉近了距离，慌得陆挽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她咬着唇，眉眼都是羞恼，不知道少年要干什么。 第五烨却只是黑眸沉沉注视着她，好一会，低沉着声音开口。 “我不凶一点，怎么让人记住别来烦你。” 就很像是忠心守家的大德牧，用湿漉漉的眼睛瞧着主人。对别人张嘴就咬，唯独对主人给尽了温柔。 陆挽意被自己的脑补羞耻到，强装镇定，抿唇道。 “我是说你平时。” 反正在来到长眉武校之前，陆挽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爱打架的人。 但不能因为身处的环境里，暂时这样做的人多，就跟着一起养成习性，把错的当成对的。 第五烨听出了几丝关怀。 很难得。 面前的少女从进到长眉武校以来，每每见着他，就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还是头一次和自己这么好声好气又不躲闪地说话。 第五烨心里美得快冒泡飞起来了，仿 佛身后长出了一条大狗尾巴正在疯狂甩，但面上却绷着神色，只耳根微红。 “我答应你。” 陆挽意一窒，就见第五烨眸光深深，看她时好似她就是整个世界。 她别开脸，莫名觉得脸热了起来。 她明明只是随口一说，但为什么好像和对方达成了什么承诺一样。 等到第五烨都跟着校队里其他人走了，熊灵才凑过来，用肩膀轻轻碰碰陆挽意。 “怎么样呀，刚才第五烨都和你说啥啦？” 她眼睛里都是燃烧的小八卦。 没办法呀！看到天菜校草和她家的大校花待一块儿，这画面就养眼到挪不开眼。有现成的偶像剧cp磕，真的是一点都不想错过半点更新。 陆挽意抿唇：“就谢谢他挡住池侃。” 熊灵睁大眼，又靠近了点陆挽意，化身审问室里眼力最厉害的人，不死心地再次发问。 “就这？” 俊男美女站一块儿，赏心悦目到她想拿出手机拍下来，结果就这样，也不聊点别的。很让磕cp的观众不死心啊。 陆挽意认真点头，清透白皙的一张小脸精致到无懈可击，偏偏神情又单纯。 “不然还要有什么呀？” 瞅着自家陆大美人这么这么清纯无辜的一张脸，熊灵气到咬牙切齿。 “嗯？长眉五哥这么不中用？” 池侃都知道要约他们小意出去单独约会呢，咋五哥不晓得近水楼台先下手？ 十几岁不是最血气方刚么。五哥不会追人啊。 第19章 五哥有办法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 这是陆挽意在长眉武校度过的第一个完整周末。 不用训练，不用早起，不用跑步拉链，不用压腿，也不用… 躺在床上的小少女连早饭都不想吃了，直接把自己陷在枕头和床里，本来细软黑亮的发丝被静电摩擦的竖起来了几缕。 小呆毛翘着，她眼睫毛也长长的又卷又翘，闭着眼睛睡觉时，唇瓣红红，好像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给陆挽意带了早饭回来的熊灵，看着这副睡颜的同桌，都舍不得把人家喊醒了。 真想不通，什么人家舍得把这样的闺女，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武校里来。 这不是折腾人么。 漂亮到能原地出道去拍广告和电影了，送武校也不怕被欺负。 她可是瞅着，要不是有五哥罩着，陆挽意这会儿肯定被学校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生缠着，没那么轻松。 可恶，替小意感到委屈。 虽然陆挽意从来没和她说过，为什么会来武校，但熊灵看着对方气质和一举一动，很明显以前是生活在安乐窝里的，被送过来就很蹊跷。 偏偏小意又是那种敏感的性格，熊灵不想多问，然后不小心伤到自己这个朋友。 不过她看着自己带回来的早饭，还冒着热气呢，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陆挽意。 哎。再不起来吃，早饭要凉了。 可瞅着这张天仙一样的睡颜，是真不舍得喊。 于是熊灵就像个指令出错，正在疯狂刷新代码的机器人，一会儿站到床边欲言又止，一会儿又走到自己带的早饭前摇头叹气。 游戏里的npc被卡住出bug了，也没有她这么纠结。 就连中间另外两个舍友推门进来，都被熊灵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们别弄出声音吵着陆挽意。 比起熊灵和陆挽意的亲近，其他两个同宿舍的女生，显得稍微疏远一点。 她俩以前都和蓝蓝玩得好，蓝蓝讨厌陆挽意，她们就也不好太亲近她。 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近距离接触陆挽意，说实话，很难不喜欢人家。 有对比了才知道，一个女孩子长得漂亮，又不娇气，也不盛气凌人，事儿也不多，平易近人的同时还温温柔柔和你说话，而且还不茶。 照熊灵的话说，这简直是人间瑰宝好不好。 于是另外两个舍友走过来，看到陆挽意在睡，也默契地放轻了动作，尽量不弄出声音来打扰了这睡美人。 陆挽意这一觉睡了特别久。 自从妈妈离开之后，她夜里常常失眠，虽然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和人交流，表现得很安静，但内里的心情翻涌像火山，有多剧烈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种痛苦的纠结。 ——为什么爸爸要娶新的妻子。 ——为什么大人的爱情说话不算话。 ——为什么爸爸可以把对妈妈的爱全部忘记？ 书上总是教导人们要信守承诺，忠于爱情，有责任感。好像每个人都天然向往一辈子忠贞不渝的情感。 既然向往，为什么又不去守护？ 她还没长大，所以她不明白，比起自己更有能力的爸爸，为什么要变。 过去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爸爸却已经迫不及待去往新的家了。 既然是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 她也曾经记得爸爸和妈妈一起说她是他们爱的结晶，夸她是小公主小宝贝。 可是她现在却被丢在几百公里以外的陌生城市，没有人管，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大麻烦和负担，再也没有家了。 呜呜呜想不通，难过。 睡梦中陆挽意好像又回到了，被迫接受家里多出一个“后妈”的时候。 她朝潘艳和爸爸扔花瓶。 掉到地上一起碎掉的，其实还有她的心。 她愤怒，她生气，她反抗，用一切她能想到的方式去和爸爸冷战，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是这些全被看成了小孩子不懂事，不够理解大人。 就连童话故事里也知道，后妈无论是在白雪公主还是灰姑娘里，都是坏的角色。 那为什么一定要她欢欢喜喜去接受一个陌生女人完全代替妈妈啊。 掉不尽的眼泪，难过。 无尽的梦魇像是一个窥清内心的真实国度，让陆挽意在梦里真实的悲伤着。 她醒不过来，也不想醒。 身体完全耗尽了力气和所有心气，她几乎变成了一只回到了壳里的小鸵鸟。 小鸵鸟只要不被生出来，就一直有蛋壳去守护它，不必害怕。 在被子里瑟缩成一团的陆挽意，漂亮的脸蛋上全是眼泪，发丝沾在脸上，睫毛根本锁不住泪痕，一行一行的透明珠子顺着光滑脸颊落下，她不断小幅度的抽泣。 熊灵发现陆挽意在哭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 “小意，小意，你怎么啦？” 她轻轻拍着陆挽意肩膀，想把少女喊醒。 另外两个在吃辣条的室友，也听到了动静，凑了过来。 三双眼睛落到陆挽意脸上，一看，都有些愣。 “她怎么哭了啊？” “是做噩梦了吧？” “要不先把她喊醒。” 陆挽意哭起来实在是可怜，眼泪扑簌簌掉，身体还小小地颤着。 其实不太能用梨花带雨这个词去形容，虽然人家的确好看。 但因为这个样子的陆挽意看着太伤心了，简直像个受伤了的小动物，只能躲在角落悄悄发抖。 第24章 熊灵看了心疼死了。 一旁的另外两个舍友，也没了吃辣条的心情，哪怕心里记着她们和蓝蓝的关系更好，所以不能背叛她去和陆挽意玩，但行动却没管住，一个个围着陆挽意的床靠过来喊她。 “陆挽意？陆挽意？” 三个人一起喊，可算是把人喊醒了。 只不过醒过来的少女显然有些懵，眼圈红红的，眼睛一睁开，就还有没滚落下来的眼泪往下掉。 宿舍里其他三个女孩，以前是真没见过能有人哭得这么让人心疼。 熊灵嘴都瘪起来了，去找面纸给少女擦脸。 “你咋啦小意？” 陆挽意懵懵的回过神，偏过脸，抬起细白小手，揉了揉眼睛。 “…做噩梦了。” 她啜泣了一下，忍住了从梦境中醒来，还没完 全褪去的悲伤情绪。 她不想叫任何人知道家里的事。 而且真的好丢人，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竟然会在梦里哭出来，还让舍友们都看到。 陆挽意憋红了小脸，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人了。 她能忍着不和爸爸说一句软话，被丢到异地几百公里的武校都不服个软，就也不会把自己的伤心事告诉别人。 熊灵和另外两个女生，见她不哭了，顿时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刚才你哭太厉害了，把我们都吓到了。” 熊灵凑近她看，立刻在心里感叹，第五烨和学校里其他的男生，没能逃过陆大美人这一关，真的是不稀奇。 没看宿舍里另外两人，刚才都忍不住过来安慰了嘛。 可见在绝对的美色面前，每个人都会受到考验。 陆挽意接过面纸，将脸上眼泪擦干净，顶着还有些红的眼眶，鼻尖也有些红，扬唇对舍友三人笑。 “对不起，刚才把你们吓到了。” 熊灵立刻改口：“哎哎哎，哪来的事，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主要是担心你。” 另外两个舍友也跟着开口。 “你没事就好啦。陆挽意，你要不要起床吃东西，熊灵给你带了早饭。” 有个舍友猜测陆挽意是想家，就安慰她道。 “你刚来长眉还没太久，估计也不适应，再待一个礼拜，学校会放假，到时候就能回去住两天了。” 陆挽意抿唇，只点了点头，没有接这个话。 回家？ 那里还是她的家吗？ 但她不想让关心自己的舍友看出来情绪，就努力调整状态笑了一下。 熊灵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记下来了。 … 晚上去水房打水的时候，熊灵下楼看见第五烨站在大门口。 她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小意今天心情不太好，我瞅着她可能是想家了，早上做梦还哭了。” 上次第五烨把池侃打发了后，就跟她说了一句，让她帮着留意点小意的事，有什么麻烦都来跟他说。 熊灵倒不是想做这个传话筒，实在是…哎，五哥在学校最有门路，总感觉什么事儿和五哥一说，就容易有法子。 这可能也是源于五哥在学校里的形象吧。 人家哪怕喜欢陆挽意，也不会像池侃那样死缠烂打。所以熊灵单方面觉得，能和五哥说点儿事。 “那个…那我走了啊五哥。小意还不知道我来和你说这些呢。” 熊灵也不敢多说什么，点到为止就走了。 虽然和陆挽意相处时间还不长，但她也能感觉到，她的新同桌是个心防很高的人。 就这么说吧。 学校里本来就男生多，女生少，所以玩得好的女生之间，肯定会说点悄悄话，搞些小团体什么的。 可陆挽意从来没有那种概念，她有时候漂亮到像一个瓷娃娃在那，有人主动过去，她就礼貌应对，但如果没人打扰，似乎也不怕孤单，能一直自己静静待下去。 她老觉得陆挽意有心事，可对方不说，她就也不敢问。 希望五哥能有办法，让小意开心一点吧。 * 陆挽意并不知道，自己早上做梦哭了那一顿，会让别人这么放在心上。 周一早上，她气喘吁吁勉勉强强把晨跑完成，额头上都是薄汗，借着压腿的时间在那休息，她才觉得稍微缓过来一点。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学过跳舞，她的肢体比较柔软，压腿拉筋劈叉这种对人来说最疼的一关，她反而能轻轻松松过掉。 初级一队里的陈教练，大概是看她体力差，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就没忍心喊她和队伍里其他的男生一起去校外跑。 所以就留了张可可和陆挽意，在校内操场跑了拉伸。 张可可冲陆挽意吐吐舌尖：“我来队里有一年了，其实上学期开始，教练就让我和他们一起出去拉练跑步了。现在能偷个懒，也是借了你的光。” 陆挽意只是抿唇笑了笑，没什么多余的力气说话。 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武校的日常。 早起、跑步、还有其余的一些套路学习，要一直持续到太阳挂老高才去吃早饭。 下午文化课结束，太阳还没下山，就又要训练一个傍晚加晚上。 真的好累。 陆挽意再回忆起一周之前的生活，都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在陆家的日子，这样一比，起码在物质生活上就是个天。 想念吗？ 想回家吗？ 陆挽意咬了咬唇，闭紧了眼睛，长睫毛扇了两下，透出一股很浅的倔强。 不想。不回。 古代书生都知道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呢。 张可可瞧着陆挽意很累很累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小小声问。 “陆挽意，你饿不饿，想不想吃蛋糕？” 蛋糕？ 已经在住宿学校与世隔绝整整一周的陆挽意，这会儿正是饥肠辘辘，肚子只差唱起空城计。听到“蛋糕”两个字，她几乎条件反射睁开眼，朝着张可可看了过去。 ——怎么会不想吃蛋糕嘛！ 被大美女这么眼睛亮晶晶一盯，张可可忍不住就结巴脸红，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直接开始忘词窜台。 “就…刚好运气好，有一块蛋糕…” 好悬，张可可差点就把“五哥翻墙出去买的”这几个字蹦出来，幸好半路刹车。 第20章 对着这张格外漂亮的脸…… 陆挽意犹豫了两秒。 理性告诉她，不要嘴馋被蛋糕诱惑。 陆挽意从小就不是很贪嘴，可能是因为陆家从来没缺过她零花钱和各种吃的。 也许小的时候，还会喜欢吃甜食，能被好吃的哄开心。 可在妈妈离开之后，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女孩来说，零食已经不足以成为一种抚慰了。 她没有心情去吃零食。 再加上身体一直断断续续不好，三天两头感冒不舒服，陆挽意的生活中，就只剩下无尽的思念妈妈这件事。 但来到长眉武校，就像是突然被丢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里。 过去的那些伤痛难过，腾不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延续。 陆挽意要忙着先适应武校里的训练日常，还要能适应新的学习环境… 这些都占据了她的注意力。 简单点说就一句话，在长眉武校里的每一天都太累了，蓝条血条每天都是耗尽到0才睡的，腾不出那个空去感伤。 所以蛋糕的出现，就忽然成了一个…叫人无法抗拒的东西。 尤其是现在。 陆挽意的肚子里是空的，早上空腹训练最容易低血糖。 长眉武校又是全封闭住宿学校，根本不允许学生出去，也就让小卖部里的那些小零食，成了抚慰人心的快乐来源。 校外的蛋糕，更是成了一种奢侈品。 陆挽意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她的肚子就已经很失礼地发出了一声咕叽叫。 要命。 小少女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么窘迫的时刻。 她捂着胃，垂着眼，脸蛋一下子就红透。 张可可立刻眉开眼笑：“我去拿蛋糕，等会我们就吃！” 啊啊啊太好啦，陆挽意没有拒绝蛋糕！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五哥交代了。 帮人办事有提成，张可可一下子多了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她可愿意当五哥和陆挽意中间的那个传话筒了！哦不，是牵线小红娘！ 看见陆挽意这么害羞的样子，顿时就想到了第五烨让自己把蛋糕给人家时的那种高冷样。 这两人气质完全不同。 陆挽意瞧着像个小仙女，香香软软又白白嫩嫩，哪怕顶着大太阳和他们一起晒，似乎也不会变黑，最多只是红了一点，瞧着更加娇嫩了。 而第五烨呢，啊学校里公认的五哥，就很给人一种老大的感觉。 不提那副冰山帅哥野豹子的气质，只说第五烨那张脸，就很容易让小女生喜欢。 第25章 张可可以前就没少 崇拜第五烨，现在发现第五烨似乎在追队里新来的陆挽意，自己还成了能帮上忙的人，心里这滋味就很美。 嘿，她也是个能帮到学校风云人物的人啦。 熬到了早上的训练结束，一从食堂出来，张可可就直奔教室，把小蛋糕装在书包里就来找陆挽意了。 “挽意挽意！”她在门外挥手。 长眉武校女生少，所以只有有外班女生一出现，就能引来很多男生的注意。 张可可又是比较大大咧咧的性格，嗓门也大。 她这么一嗓子喊，教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陆挽意脸红了个彻底，觉得自己成了个被公开处刑的小馋猫。 偏偏张可可又是好意，她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去推来推去的拒绝。 张可可看到陆挽意过来，脸笑到灿烂得不行。 “挽意，快吃快吃。” 她把蛋糕送到，就功成身退啦。 看着陆挽意接下了蛋糕的纸袋子，张可可拔腿就跑。 她还忙着去给第五烨汇报情况呢。 留下陆挽意提着精致的纸提袋进教室。 武校就是个小江湖，江湖上发生点风吹草动，都有人伸长了脖子看。 蓝蓝身边经常围着班上的另外几个女生闲聊。 见到陆挽意被喊出去，几人早就停了对话，下意识扭过脸去瞅。 等看到陆挽意提着纸袋子进来。 蓝蓝立刻注意到了那上面的logo。 ——那是校门口的一家连锁蛋糕店。 生意特别好，平时半个月放学一次去买，都要排很长的队。 蓝蓝想起来早上跟队里的人去晨跑拉练，看到过第五烨在蛋糕店门口出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将陆挽意手里拿的这个纸袋子，和对方联系在了一起。 ——该不会是第五烨给陆挽意买的蛋糕吧？ 一想到这蛋糕是第五烨亲自跑出去买的，蓝蓝和小姐妹闲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手里转着的笔一顿，脸上也带出了几丝郁闷。 陆挽意一来，她就好像成了一本故事书里被挤到一边的女配，什么好的都捞不着。 不仅捞不着，还得看着陆挽意捞，而且人家每次都一副什么都不想要的样子。 这样让人看着更烦了。 起码以前蓝蓝是那个被人看着的人。 从主角变成旁观者，莫名有种难堪感。 陆挽意坐回座位，盯着纸袋子发了一会儿呆，还是熊灵凑过来小声问她。 “张可可怎么给你蛋糕呀？” 学校里就这么几个女生，同龄的人基本上都会打个交道。 熊灵对张可可的性格也算了解，这人性格大大咧咧、喜欢八卦、心肠好，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抠门。 所以这么抠门的张可可，无缘无故竟然会请陆挽意吃蛋糕？ 还是门口那家连锁的蛋糕店？ 怎么想都跟太阳从西边出来似的，让人无法置信。 陆挽意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她只知道张可可给她送了蛋糕，那么礼尚往来，她也得回送点什么。 但是送什么好呢？ 蛋糕带回宿舍后，被陆挽意分着给熊灵和另外两个舍友吃了。 吃人家嘴短，另外两个舍友本来和蓝蓝玩得更好一些，现在吃了陆挽意的蛋糕后，都不好意思不和她说话了，于是问她。 “下周放假了，陆挽意你周末回家吗？不回的话，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反正蓝蓝每次放假的那个周末，都要回家的。 两个舍友一个叫王清，另一个叫李媛媛，本来也不是那种性格不好的人，之前只是因为蓝蓝，才不好意思和陆挽意多说话。 因为一块蛋糕，这冰被彻底破开了，索性也就不在乎蓝蓝怎么说了。 所以现在对陆挽意也热情了一点，开始展露真实性格。 熊灵乐得看到宿舍里氛围和睦，在一旁助攻。 “去吧去吧小意。” 她是知道的，小意和她说过，周末不会回家，一来一回折腾太麻烦。 所以到时候留在学校的人不多。 她也要回家的，不能在这里陪着小意。 如果有人陪着一起出去逛街，小意心里肯定开心一些。 陆挽意犹豫。 她不喜欢逛街。 然而在陌生环境里，并没有“家”这样的地方，能够容纳自己退缩。 她需要一直住在宿舍里，和其他女孩相处。 “我…我不去了。谢谢。” 好一会，她终于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想勉强自己。 被陆挽意拒绝，本来李媛媛和王清是有点儿不开心的，可是看到陆挽意低着头，两只手都快绞成麻花了，那双忽闪忽闪的杏眼也眨啊眨的。 那么灵气逼人又清丽的大美人，是她们舍友诶。而且把她们拒绝了之后，还这么过意不去。 就根本让人怪不起来好不好。 “哎呀没事！我们就是问问，你不去的话，看有啥想要买的，我们去逛街看到了给你带回来。” 李媛媛主动开口，缓解气氛。 没办法，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对陆挽意是半点疏离都做不到了。 “好。谢谢。”陆挽意抬眸，露出了一个很秀气的笑容。 这一笑，直接把宿舍三个女孩看呆了。 王清和李媛媛简直想当场叛变。 ——不是他们要违背蓝蓝的意愿，故意和陆挽意玩。 ——是陆挽意太好看！呜呜呜被迷住了。 * 第二天陆挽意在早上去训练的时候，给了张可可一串水晶手链。 “这个给你。” 朋友之间给钱似乎太过于伤感情，但陆挽意又不知道该给张可可回什么。 有一段时间，陆挽意沉浸在失去了母亲的伤痛中，沉迷于各种玄学，那时候接触到了水晶，觉得非常好看，就囤了很多手链在家里。 她只买回来，但却都不戴，来长眉武校的时候，也只带了最喜欢的那一串。 是一串粉水晶手链，被卖的玄学师加持过能量。 他们说粉水晶代表心轮，会让陆挽意重新找到爱的人。 也许是“爱”这个字太过于动人，哪怕这串手链很贵，陆挽意还是眼都不眨花光了零花钱买回来了。 这一串水晶手链，寄托了陆挽意对于爱的期待和家的向往。 粉色的柔和，就像是妈妈过去给她的爱一样。 只不过…大概是那个玄学大师说的话，只是一个美好梦想吧。 她买回来的水晶手链，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让她飞快迎接了爸爸娶回来后妈。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自己通过疯狂沉迷于各种玄学，是一种逃避。 粉水晶手链的成色大概是很好的，据说每一颗都是马粉，直径超过了一厘米，在光下一照，特别通透和圆润，显得非常美丽。 张可可是不懂什么水晶的，但这不妨碍她能欣赏美的事物。 颗颗饱满的粉水晶手链，一拿出来完全就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都只能低呼一声：“好美啊。” 等知道这个是给自己的后，张可可开心极了。 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好看的礼物！ 陆挽意看她喜欢，就也跟着笑了笑：“谢谢你的蛋糕。” 张可可立刻心虚起来：“不、不用谢的。” 救命！这是五哥托她送的蛋糕！ 问题是她还不能在陆挽意面前坦白，只能继续装作是自己送的，然后把这串漂亮到不行的水晶手链收下。 等到晚上训练完之后，天色也晚了，瞅着没什么人注意，张可可跑去和第五烨汇报了。 本来是真的想把这串漂亮的手链留下的，可是张可可心里清楚，蛋糕不是她买的，也不是她送的，甚至她作为中间的转交人，还从第五烨那里得到了好处。 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单方面把陆挽意送的东西留下来了。 校队里的人，比起其他学生，训练量还要更大一些。 他们有单独的训练室。 尤其是散打队， 别的队伍已经没有教练在那看着解散了，散打队通常都还在训练室里打拳。 男生之间的友情，就靠训练时的打斗和插科打诨建立起来。 张可可走到训练室的时候，脸都红了。 在武校没少看到男生打赤膊，上半身没穿衣服，那真是太正常了。 关键是校队里这帮散打的男生，身材个个都是逆天级别的，双开门腹肌肱二头肌，就没少一块的。 虽然运动之后，训练室里有一股汗味，但在武校的人其实早就习惯了。 张可可一眼就注意到了训练室里的第五烨。 这人长得特出众，是放在人群中和陆挽意一样亮眼的存在。 她把陆挽意送给自己水晶手链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其实心里也藏着期待，是不是能把手链留下来。 第26章 张可可最终还是没能留下水晶手链，一步三回头走了。不过手里拿着第五烨给的钱，张可可觉得自己也没吃亏。 毕竟…毕竟每天要训练，手上戴个手链也不方便，陆挽意问起来，她就说放在宿舍没戴。 哎。人要开始撒谎，说了第一步，就好像莫名其妙有了第二步。 第二天张可可再对着陆挽意时，都感觉心虚。 每次陆挽意笑着喊她：“可可。” 她心里都觉得特对不起这张格外漂亮的脸，撒过谎了就很不配。 关键是，第二天她又得用新的借口给陆挽意转交五哥买的东西。 “小意你…你喜欢玩偶吗？我这里有多的，我…我想给你一个。” 结结巴巴说完这话，张可可自己都快把脸藏起来了。 救命啊啊啊。 好想和陆挽意坦白。 告诉对方，这些东西都不是她买的，全都是五哥让她给的。 第21章 睡不着 张可可心里还在天人交战的挣扎，犹豫要不要说真话。 陆挽意却已经从对方的态度里，感受到了不对。 “你怎么啦可可？”她察觉张可可这两天不太正常。 一会儿热情，一会儿又特别心虚，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经常自己在那摇头和长吁短叹。但对着她时，又很快恢复笑容。 看着很古怪。 张可可心里煎熬，面对陆挽意的关心，更加难受了。 她从小到大哪怕考不及格的时候，都没这么煎熬过。 对着陆挽意的好意，天天看着这么个大美人对你笑，她有种自己好像成了鸠占鹊巢的杜鹃鸟，冒名顶替了别人的好感和感激。 啊啊啊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内心的自我谴责，她选在早上晨练结束前，对陆挽意坦白。 “嗯，陆挽意，先说好，我…我…我之前也不是故意的，等我反应过来这样做不太好的时候，这事儿已经到这儿了。然后我想跟你说真话。” 张可可根本就不敢看陆挽意这会儿的表情，直闷着头快速动嘴，把剩下的话一股脑全说了。 “是第五烨，五哥，他让我给你买的小蛋糕，不…不对，是他买了蛋糕，让我转交给你，但是不要透露是他买的。所以你那天给我手串的时候，我就心里过意不去了…” “包括这两天我给你带的玩偶，也是五哥买了让我给你的。我…我这性格，我是不爱花钱的一个人，也不会去买这些东西。反正我把真话说出来，舒服多了。不管你以后怎么看我，还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至少我得把这些说出来。” 一口气说这么多，但是因为太紧张了，张可可甚至结巴了好几次。等到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对面少女时，却见陆挽意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张可可直接傻了。 怎么回事？陆挽意非但没有怪她，还冲她笑的这么好看，这谁顶得住？ 一瞬间，张可可心里的愧疚感加倍爆棚。 “谢谢你能把这些真话告诉我。” 陆挽意看出了张可可的窘迫，只字不提刚才心里的错愕，只反过来安慰对方。 “我为什么会不愿意和你做朋友呢？朋友之间又不是靠送礼物去推进友情的。礼物是别人的，可难道我们这些天的相处是假的吗。” 听了陆挽意这话，张可可瞬间抬头反驳，激动的脸都红了。 “怎么会？我们之间相处肯定是真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一直都很想和你当好朋友！” 谁会不喜欢陆挽意呀。 这样温柔的少女，光是在你身边安静听你说话，冲你笑一笑，你都会觉得训练途中的疲惫消失了大半，每天跟打了一剂能量针一样。 总之，有了和陆挽意的这番对话，张可可总算是把心重新放回了兜里，不再那么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哎，以后这种背着朋友收好处的事儿，的确是不能干。 … 当陆挽意已走到校队的训练室门口，朝里张望时，她掌心出了一层细汗，清凌凌的杏眼眨了眨，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刚来长眉武校的时候，她心里讨厌着这里的一切。 当然包括着这些，训练时喜欢光着上半身，又爱喊口号，好像冲你看过来的每个眼神都带着强烈进攻的男生。 这些男生里，第五烨无疑是极其浓墨重彩的一个，他们之间单独发生的交集最多。 第五烨从一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帮她，可能起初是偶然，后来渐渐变成巧合，再后来…有了些特意的关注。 她在门口徘徊不定，犹豫着是否要迈出最后一步，跨到训练室。 砰砰的拳声打在沙袋上，里头传来了男生的笑闹声。 “五哥，我靠！刚才要不是我挡着，你一拳直接把我干脑震荡了！” “下个月不是还有比赛吗，学校小气啊，经费都不多给，不然还能出去耍耍。” “对了五哥，昨天晚上有一个女生找你，你怎么就是不愿意见见人家啊？放学大晚上，女孩子不容易，蹲墙根儿等你，还得躲着门卫，这么情深义重，不去接触一下？” 每次只要有第五烨，在场众人的重心肯定都放在他身上。 在一帮校队的兄弟眼中，他们五哥跟高岭之一样，特洁身自好，但架不住人家长得帅名气大，外校的女生前仆后继追过来，一波一波的。弄得他们这帮兄弟都很羡慕，恨不得冒名顶替一下五哥。 第五烨见这帮人开起玩笑来，愈发过火，瞥了一眼。 他眼眸深黑，脸型轮廓又是非常分明立体的，只要不说话，沉默着看过来，就特别有威慑力。 校队教练都常说，第五烨瞅着比他都有威信了，手里的训练队员个顶个的服他。要是放在古代，第五烨就是那种很能让手下敬重跟随的将军。 所以见第五烨怎么看过来，还在打闹的一群男生顿时都收敛了些，转移了话题，有人朝窗外看的时候，就咦了一声。 “那不是咱们陆大校花吗！” 陆挽意在武校里早就出了名，要不是第五烨在那护着，就校队里都能蹦出好几个男生去追。 听到陆挽意的名字，其他人也不打拳了，都凑过来，一个两个三个站在那儿，没正形地朝外瞅，嬉皮笑脸，瞧着就是一帮混混。 之前还闷头打拳的第五烨身形一顿，咬着拳套扔到一边，随即大步朝着门边走去。 他这反应速度太快了，还在门口徘徊迟疑的陆挽意，只是一个抬眸，就看到自己今天想找的人，已经跟看到了猎物似的，冲着自己这边大步而来。 这一瞬，陆挽意心里生出了懊悔，下意识往后半退了一步。 来之前，张可可和她说，晚上训练完，大家都去洗澡的时候，校队的人会留在训练室加练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人少，她如果想去找第五烨说话，不会被什么人看到。 哪知道所谓的人少，其实也有二十个人在训练室… 那么多双眼睛一起看过来，陆挽意怂了。 她不是害怕，她就是… 陆挽意头也不回跑了。 她跑，第五烨愣了愣，然后下意识拿起衣服甩到肩膀上去追。 有一点张可可没说错，这个时间，其他人都去洗澡回寝室了，也就只有校队的人还留在外面加练。 所以白天热热闹闹的教学楼，连同操场和建筑过道，现在都没了人。 这感觉像在演恐怖片，后面还有个人在追，灯光并不那么明亮，夜里还有蝉停留在树上叫。 陆挽意根本跑不过第五烨，身后那人还是穿着拖鞋追着她。 “陆挽意，你等等。”少年腿长，认真起来只是几个大步，就追上了她，往她跟前一站，径自挡住了少女的去路。 被直接堵住，陆挽意跑不了了，她抿着唇，小拳攥紧。 “你追我干嘛。” 少女气恼，脸上红晕都明显，刚才的跑动让她说话气息不太平。 但好在这段时间，在长眉武校每天都会晨跑拉练，体力被练出来了一点，不再那么气喘和虚弱。所以还能强装镇定，站在第五烨跟前，和人家对峙。 第五烨看着她，见陆挽意生气，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只觉得很甜。 “你专门来找我的？为什么不再等等，我看到你了，肯定不能让你白来。”刚训练结束的少年，衣服都没来得及套上，整个上半身有种流线型的力量感，低沉着嗓音和陆挽意说话时，一双黑眸却亮亮的，是能被看出来的欣喜。 他讲话好直白！ 什么叫专门来找他呀。 陆挽意几乎是条件反射看向四周，生怕别人误会。 但她似乎忘了，这个时间，旁边根本就没有别人。 除非训练室那群校队的人，想看八卦，悄悄跟过来躲后面看和听。 当然，鉴于第五烨的威慑，校队里那群人就算好奇，也只敢远远站着看，不敢真的过来听他们说什么。 第27章 气氛一时僵持在那，陆挽意抿着唇不说话。 第五烨见不得她这样，只能走近一步，微微俯身：“找我肯定有事，你说，我听。” 训练时对相熟的兄弟，都冷冷淡淡的第五烨，在少女面前，温柔到比金毛大犬还要有安全感。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个子高，站陆挽意面前，会让少女有压迫感，就尽量压低上半身，声音也放轻了。 “你今晚不说，我睡不着。” 他好像大狗狗在卖可怜。 偏偏陆挽意的确吃软不吃硬，听第五烨这样说，刚才绷紧了的身形缓缓放松，一张精致俏脸也露出了些许情绪。 “你…” 她咬唇，索性一口气说破。 “你以后不要让可可给我送东西了。” 第五烨一顿，黑眸变得幽深起来。 “你知道了。” 陆挽意一顿：“是我从可可那里问出来的，你不要怪她。” 她先下意识护起小伙伴了。 第五烨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动不动就报复人的小混混，你不用护着她解释。” 听到对方这么说，陆挽意反而莞尔。 ——你都是武校一把手了，还不是小混混呀。 见她脸上有笑，第五烨就也放松下来，只是垂着眼看她。 月光正好，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陆挽意反应过来，刚才被第五烨岔开了话题，便又问。 “你还没答应我，不要送东西了。” 第五烨：“你不喜欢那些？那你喜欢什么，我搞来给你。” 武校的男生就连讲话都比一般男生粗犷。 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至今为止陆挽意还没适应。 她忍不住跺脚：“我都不要。” 气急败坏的小少女瞧着像奶凶奶凶的小猫，是之前从来没在第五烨面前展现过的模样，顿时让少年看到有些呆了。 见他这么直勾勾盯着自己看，陆挽意更加羞愤。 这人简直像是听不懂话一样，好烦人。 这辈子除了在爸爸面前反对他娶后妈，陆挽意几乎从来没有过情绪这么躁动的时候。 她心里一下子泄气，没了交流的力气，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等等。你别走。” 少年抓住了她胳膊。 陆挽意瞪大了杏眼，脸上满是厌恶回眸。 第五烨顿时跟被烫到了一般，颓败地松开了手。 他伸出左手，摊开手掌。 一条粉嫩的水晶手串，就这么静静躺在掌心，在月下发着光。 少年手掌骨节分明，手指瘦长有力，将那串粉水晶手链映衬得愈发娇小精致。 陆挽意定住。 第五烨苦笑一下：“你不用这么讨厌我。” 他停顿片刻，将手串缓缓递给陆挽意，见少女没有反对，粉水晶手链被推到了她手腕上戴好。 他动作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手指，没有一丁点碰到陆挽意。 就好像在面前的少女，是一个稀世珍宝，是容不得半点亵渎和怠慢的存在。 陆挽意看向他，水润的眼眸缓和。 “我答应你。”第五烨缓缓开口。 他几乎像个在公主面前，低下了头颅的骑士，满是守护和虔诚。 “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做。” 陆挽意怔怔看着他。 然而少年却像是说完了所有要说的话，变回了绅士，收回手，站定。 “回去吧，陆挽意。晚安。” 星河在他背后展开。 陆挽意想起了那串粉水晶的寓意。 ——爱。 第22章 五哥这么进来，不合适…… 陆挽意以为，自己可能已经忘记了所有买这串水晶时的对话。 玄学师：“你想要什么样的水晶？需要加持什么能量？” 陆挽意：“我要妈妈，我要妈妈爱我，我要完整的家。我要爸爸妈妈还和以前一样。” 在打下这行字的时候，陆挽意哭成了一个小花猫，但来不及擦眼泪。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不出去，试图通过网络和各种玄学手段，找到一个情绪出口。 哪怕她心里明白，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只能去接受离开带来的伤痛。 但所有的情绪，都和理智分离。 那段日子陆挽意一直在疯狂去算命，接触玄学的东西，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会在后来变成现在这样。 说好要在一起一辈子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天人永隔。妈妈没了，爸爸为什么又会变心。 大人好像在自己编织各种谎言，在需要的时候把它当成诺言。不需要了，就又丢到一边，然后捡起新的谎言去开始新的生活。 只有她还在原来的世界蹲着，等待着有一天可以重新回到过去。 玄学师笑了：“小姑娘，看来粉晶比较适合你。粉晶代表心轮的力量，代表爱，能够给你吸引爱的能量。” 就连玄学师都不想骗她，只字未提水晶会让妈妈死而复生。大概也知道，对于既定的事实，最好的做法是安抚伤痛的人，度过那个时间段。 ——那段时间，陆挽意和那个玄学师倾诉了很多很多。玄学师就也一句一句回她。 “身体只是灵魂的载具，你妈妈虽然在这个三维世界的身体离开了，但对你有过的爱，会永远在。” “你现在不好受是正常的，因为你还小。等再长大一点，就会遇到更多爱你的人。被很多很多爱包围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 陆挽意不知道，那些话当时有没有安慰到自己。 但她却像是抱住救命稻草一样，将玄学师发来的每句话，都字字句句翻来覆去的看。 大概是因为，在那些言语中，画了一个充满爱的的饼，会让她以为，她的人生最差也只是现在了。 ——而未来，一定会变得比现在更好。 后来陆挽意就买下来了这串粉色水晶。 但是现在看来，一切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更糟糕了。 她破掉的世界，就像坏掉的伞，再也无法为她挡风遮雨。在她以为这把大伞还能再修修补补的时候，作为大伞的那个家，已经先一步将 她丢下。 她成了多余的人，被扔到离家几百公里的异地武校。 很奇怪，在第五烨将水晶手链，那么小心翼翼戴回她手腕上时，她不经意间想起了和玄学师的这段对话。 也想起了那段连窗帘都不拉开，孤独藏在房间里默默掉眼泪的日子。 第五烨对她有好感，她知道。 只是这种好感，怎么能比得上妈妈曾经给她的那种爱。 只有带血缘关系，先天就有的亲情才有可能一辈子，其他的都是假的。 就像爸爸和妈妈终究会分开一样。 爸爸甚至有了后妈和新的孩子，就将她当成一个麻烦丢掉。 原来哪怕有血缘的亲情，也不一定靠得住。 走回寝室时，陆挽意红了眼圈。 她又想妈妈了。 可能要怪今天晚上的月色，还有第五烨的眼神，太过于…烦人。轻而易举就将她想掩盖的伤痛，重新勾了出来。 陆挽意躺回床上，将被子拉高了盖住脑袋，企图重新制造出一个无人打扰但又安全的世界。 只要她不从这里出去，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抛弃她、伤害她。 * 从昨天晚上，陆挽意回来开始，熊灵就察觉到对方有点儿不对劲。 但当时太晚了，见陆挽意很疲惫的样子，而且要熄灯了，她就没有多话。 只想着等明天去教室的时候，反正她和小意是同桌，可以说悄悄话。 但没想到，早上醒来就发现陆挽意发高烧了。 通红的脸，裹紧的被子，还有那种瑟缩在被子里，时不时轻轻颤一下，显得很虚弱的样子，都让熊灵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宿舍里论关系，熊灵自认为她和陆挽意最亲近。 所以发现对方不舒服，她就直接帮她和教练去请假了。现在只等早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校医上班了，再带陆挽意去看病。 五点多天蒙蒙亮，外头别人都在跑步的时候，校队一行人经过初级一队。 走在其中最显眼的第五烨，下意识抬眸寻找队伍中少女的身影。 昨晚回寝室后，他就没睡好，一晚上翻来覆去，觉得特别燥热。 但同时，心里又是兴奋的。 不管怎么样，今天陆挽意主动来找他了。 哦，这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以前在武校度过的所有时间，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过得快。 每天清晨都有一个念想和盼头。 这个念想在看见陆挽意时，总会变得更加清晰。 第五烨几乎是贪恋着少女的一切。 长眉武校没有变，是某人的出现，让这个地方多出了光彩。 第28章 第五烨没能看到陆挽意的身影。 张可可见到他看过来，立刻规规矩矩走过来，小声道。 “陆挽意请假了。她舍友熊灵替她来请的病假。” 以后可不敢拿钱帮五哥送礼物了，但传个话还是可以的。 陆挽意怎么忽然生病呢？五哥听到了肯定也会担心吧。 果不其然。 校队教练经常不怎么出现，只让第五烨当领队训队伍里的成员，第五烨这个性格，就是自己生病了，都会在校队里训到死的那种人。 但在听说某人不舒服时，第五烨吩咐了队员自己训练，自己却退出了校队。 少年离开的身影修长挺拔，能看出走得很急。 “不是五哥？你有啥事，咋走了？” “五哥！五哥！” 校队里的一帮男生伸长了脖子，对第五烨离队这事儿满是不解。 还是张青最先反应过来，冲兄弟们哼哼。 “你们不懂了吧，我知道五哥去干啥。” 但他不说，诶嘿嘿。 上次自己大嘴巴说了五哥的事，后来好悬，差点没被五哥揍一顿。 这次他长教训了，哪怕之前听到了张可可和五哥说陆挽意病假的事，他也不到处说。 就是不知道，五哥啥时候能打动人陆大校花。 陆挽意进学校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就是瞧着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反正不像是他们武校里能有的女生，文静秀气到让人自惭形秽。 … 陆挽意吐了。 熊灵没去训练，一直守着她。 见她睁眼就吐，立刻忙碌起来，递垃圾桶，拍背，送纸巾。 简直手忙脚乱。 “陆挽意，你感觉怎么样？哎，再等一会，校医还没上班，到九点就能去看了。” 熊灵第一次照顾生病的人，感觉自己都快忙成陀螺，偏偏还没怎么帮上忙。 现在还是夏天呢，陆挽意怎么会发烧啊。 想起陆挽意平时娇娇弱弱又文静的样子，她更加纳闷了，陆挽意的父母怎么舍得把女儿送进武校，就这么放着不管的？ 又不是古代去流放。 现在的小孩都是金疙瘩吧，她自己虽然男孩子气，但也是喜欢学武，家里人才把她送过来。就这样，刚来的时候，家里都不放心，隔三差五买点零食送过来看看呢。 但看陆挽意，这都快半个月了，她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反正让人想不通。 陆挽意顾不上回熊灵的话，她这会儿全身都难受，浑身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脑袋里涨涨的，头很晕，哪怕趴在床边，也感觉天旋地转。 没力气，冷，也没劲儿。 魂魄好像飞了一半一样，不在这个身体里，晕乎乎的。 熊灵和她说话，她都感觉像隔了一个世界，雾里看花那样。 “没事…我睡一会。” 好不容易吐完，陆挽意缩回被子里，额头上都是冷汗，一张小脸苍白到吓人。 熊灵急得团团转。 “你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啊。”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了两下。熊灵立刻蹦起来去开门。 一张冷峻的脸，出现在门后。 第五烨的身高都快把门比下去，很猝不及防，让熊灵倒退一步，有点懵。 “五、五哥？” 咋回事，咋五哥忽然跑她们女生宿舍来了？ 第五烨脸上没什么表情：“陆挽意呢？” 熊灵脑子都傻了，现在变成了一团浆糊。 人还没来得及思考，第五烨是男生，怎么跑到女生宿舍来。身体就已经自动自觉指向了身后。 然后一道风掠过了熊灵。 她眼睁睁瞅着第五烨，顶着个大长腿，就那么进了她们女生宿舍，直奔陆挽意床边。 “哎五哥…” 都来不及阻拦，就已经看到学校里公认的大冰山帅哥，站在了陆挽意身边。 熊灵看清了冷峻少年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怎么，本来想说的话，就这么咽回去了。 还从来没看过，五哥用这种心疼的眼神看过谁。 救命，她有种自己不该在这儿的灯泡感。 但是！ 熊灵马上醒悟过来：“五哥，你怎么来了啊，这里是女生宿舍。” 还是要拦一拦的。 夏天女孩子晚上睡觉，穿的睡衣都比较清凉。陆挽意这会儿整个人都缩被子里呢，看不大出来。 但五哥这么进来，不合适。 第五烨幽深眼眸，从陆挽意闭着双眸的脸上，挪开了视线，朝熊灵看了一眼。 “替她换个衣服吧。” 他转身往门外走。 见熊灵还傻愣愣看着他，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第五烨挑眉，小麦色的肌肤，衬得他那张脸愈发野性不羁。 “我送她去医院。” 第23章 心甘情愿 小时候陆挽意就经常生病。 她是妈妈早产生下来的孩子，但妈妈说，她是上天送给她和爸爸的 宝贝。 每次感冒发烧不舒服的时候，妈妈都会把她一直抱着，摸摸她的脸，又亲亲她脑顶，拍着她的背喊她小宝贝。 打退烧针，吃药，挂水，无论哪个部分，都有妈妈的陪伴。 爸爸虽然忙公司的事情，经常在外面，但只要妈妈一个电话，爸爸就也会赶过来陪着她一起。 陆挽意曾经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生病了也会有人哄，娇气哼唧两下，妈妈就会很心疼，用温柔语调哄着她，说小宝贝乖乖，以后吃饭不挑食，营养均衡了就不会再生病了。 她就会把脑袋埋妈妈怀里，像个小毛毛虫一样拱着。 于是好像生病就成了一种，让陆挽意无限接近美好回忆的一条路。 熊灵帮她换衣服的时候，陆挽意难受的直哼哼。 她四肢都是软的，只要动作稍微一大，人就想吐，很不舒服。 是一种整个人连气都少了许多的虚弱，没办法支撑身体进行平时最正常的动作。 生病了，人就好像变得脆弱。 陆挽意昏昏沉沉，一直忍不住掉眼泪。 她难受，她想妈妈。 等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用被子裹着抱下楼时，陆挽意脑袋拱了拱，从被子里探出脸。 “…第五烨？” 她恍恍惚惚地看着第五烨分明的下颚线，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第五烨垂眸看她。 “躲好，外面有风。” 陆挽意的衣服其实已经被熊灵换好了，但连着被子一起把少女抱下楼，就是考虑到陆挽意这会儿很怕冷，吹到风估计会难受。 也亏得第五烨力气大，将人这么打横抱起来，一路都很稳，颠簸都没一下。 这让一路跟着小跑追下来的熊灵看了，只想给五哥比大拇指。 五哥这男友力绝了。 熊灵每次放寒假暑假回家，也会追个剧什么的，没少看那些偶像剧。 但看花絮的时候，偶像剧男主给女主来个公主抱，下面都还有个车推着。 稍微厉害点的偶像剧男主，只能抱着女主来个快速镜头，然后就不行了，手直接开始抖，还说是女主角有点重，所以抱不动。 有这些偶像剧男主的真实体力做对比，五哥真的是绝了，又野性又硬朗，气质痞气，对人又冷淡，关键时候特别靠得住，man到爆了好不好。 而且还细心。 关键是把被子也抱上，能隔绝掉别人的视线。这会有一种在视觉上保护了陆挽意的感觉。 其实长眉武校平时是全封闭的，门卫不会让学生出去。 除非是早上有教练带着，一个队里的人一起出去拉练晨跑，才会放人。 但第五烨似乎是长眉武校的一个例外。 门卫看到第五烨，只是问了句，就开了校门放行了。 熊灵没能跟出去，只能眼巴巴被大门拦在学校里头，望穿秋水地看着陆挽意被带出去。 “第五烨，你…你多看着点小意啊。”她有点不放心，隔着校门，两只手圈成了话筒放在嘴边喊了一声。 第五烨看了眼怀中的少女：“嗯。” 直到上了计程车，陆挽意的脑袋才稍微清醒一点。 虽然整个人还是晕乎乎，身体也没劲儿，但看着四周，多少回过味来，她被带出学校了。 赶在她开口前，第五烨就把被子往她身上继续盖了一下，低声和她解释。 “带你去挂急诊。等校医上班太久了。” 而且…第五烨知道，校医室多半只能开点感冒药，量个体温，或者简单打个针。 武校的男生全都糙，有点什么磕碰，创可贴红药水涂一下完事。 陆挽意就连原本的训练，都有些撑不下来。这次发烧，也许就是因为前面太透支了。 第五烨存了私心，想着带陆挽意去外面医院，能让她多休息两天。 第29章 陆挽意眨着眼，眼神有些空，只乖乖点了点头。 生病的时候，她的脑子是木着的，没法正常转动。 第五烨说带她去医院，她就不说话了。 她睁眼看着窗外，见景色在飞快倒退，脑袋一时间更晕了。 “闭眼歇会，等到了喊你。” 第五烨极力让自己的眼神，不要太放在少女身上，以免让对方不自在。 可陆挽意现在的状态，很难让他放心。 陆挽意平时就安静，生病的时候，更加有种随时要碎了的脆弱感，皮肤清透白皙，想让人把她藏起来。 她长睫毛眨了两下，忽然想起来什么，看向第五烨。 “谢谢。” 小少女没了平时的疏离和防备，脸蛋小小又精致，杏儿眼水润清澈，眸中都带了水色，好像很依赖你。 不是第一次听陆挽意说谢谢，却是第一次有这种强烈的，仿佛自己就是对方完全的保护伞这样的感受。 第五烨身上的火气，一下子燃了起来。 她根本不知道。 能为她做任何事，他似乎都心甘情愿。 第24章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被吸引…… 医院里消毒水味很重。 这绝对不是陆挽意第一次来医院。 却是她头一次没和自己的家人，而是跟一个从前素不相识的男生一起来。 第五烨抱她像抱小孩子。 头很晕，陆挽意没有力气去挣扎害羞和内耗。 随便别人怎么看吧，随便吧。 她没有心力去挣扎和对抗这个世界了。 陆挽意乖巧到像个病了的小猫儿，藏在第五烨怀里，头也不抬一下。自暴自弃把脑袋埋到被子里。 第五烨抱着少女走的这几步路，轻松又眷恋。 他没有抱过其他女孩子，没有比较，只觉得陆挽意抱在怀里好轻，又那么单薄。 他不是陆挽意的谁，都舍不得让她在这样的武校里训练。 不明白对方的父母，怎么会忍心让她来这里。 挂了急诊，缴费。 第五烨做这些时，找了个轮椅，把陆挽意放上面推着。 陆挽意抿着唇，身上冷汗直冒，不想那么矫情去坐轮椅，但想到刚才已经被第五烨从宿舍里一路抱出来… 现在还晕的很，根本无法站起来。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安安心心坐在轮椅上，随便第五烨把她推到什么地方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打上了点滴。 第五烨拿着单子看：“你有肠胃炎？” 这次是肠胃炎和高烧一起来，才会让陆挽意一下子难受成这样。 陆挽意动了动嘴唇，算是回答了。 隔了几百公里，长眉武校对她长大的故乡t市来说，已经是外地了。饮食习惯完全不同，武校里的菜常年是辣的。 早上是花卷配一些酸辣的菜，还有白粥鸡蛋。 中饭晚饭也是各种辣味儿的菜，翻来覆去的做。 吃一顿两顿还好，顿顿这么吃，哪怕陆挽意心理上接受，身体也不接受。 肠胃炎多半就是由此引发而来。 但这就是生活现状。 脱离了陆家的背景后，陆挽意才发现自己是一棵飘摇的水草，没有任何资格对环境说不。 世界给她什么，她似乎就只能接受什么。 在长大之前，作为孩子原来是那么那么的被动。 无法选择家庭，无法选择学校，无法选择走向什么样的未来。 陆挽意不知道，在武校待着，将来能干什么。 她只知道同龄人都想着考个好大学，将来有个高一点的学历，去踏入各种行业，成为独立自由的人。 但武校根本就不是她曾经想象过，和期待过的地方。 从这里出去后，她将来能干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每天文化课被习武，占去了一半日常，学习进度远远落后于正常的学校。 两年后，陆挽意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 生病的时候，脑子里本来不该想那么多。 可是挂着水的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平时更累更疲惫。 陆挽意不知道其他 的同龄人，在十六岁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但她觉得自己可能快疯了。 好难过，好累，好伤心，好痛。 心里仿佛是绞着的，把魂儿和魄全都绞在一起了。 她站在十六岁的节点，这个躺在异地医院挂着水的一天，不管是朝前朝后看，都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闭着眼睛，没有心力去看旁边的人。 第五烨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 少女身上那种疏离的脆弱感，他很少在其他人身上看到。 陆挽意像一个谜。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被吸引。 “陆挽意。”少年高大身形在床边停住，微微俯身看床上的人。 “给你家人打电话吧？” 之前熊灵就说过，陆挽意在宿舍里做梦哭，很想家。 现在她生病了，更是脆弱的时候，这种时候应该会希望有家人在旁边陪伴吧。 虽然很舍不得她回家，但第五烨心里明白，对陆挽意来说，这两天最好的状态，就是被家人接回家休息几天。 他自己练武用心，不代表认为所有人都应该这么练。 陆挽意不喜欢习武，是摆明了的。身体素质又不是很结实，来这儿纯粹就是熬时间。 他以为，听到他要联系家人，陆挽意会开心起来。即使他心中很希望，自己才是那个能留在对方身边照顾陪伴的人。 然而听到他这样问时，陆挽意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沉默了片刻，别开了脸。 哪怕第五烨不擅长察言观色，这会儿也发现，自己刚才应该说错了话。 所以小姑奶奶不想搭理自己了。 “我说错话了？”第五烨坐到了床边，扭头去看陆挽意。 然而少女却用从宿舍带来的小被子，整个把脑袋一裹，将自己藏了起来。 摆明了就是不想和第五烨说话。 第五烨站了起来，单手插兜，莫名有些想笑。 用小被子把自己脑袋藏起来的少女，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这么…欠。 哪怕陆挽意对他使小性子，他竟然也觉得高兴。 少年冷峻的脸上，线条锋利，下颚线弧度也非常利落分明，因为那点笑容，咬肌动了动，莫名透出一股野性的性感。 陆挽意一直在被子里藏着，闭着眼睛不说话。 她有些生气。 但为什么生气，却又说不上来。 第五烨主动帮她送到医院，让她能早点看医生挂水，还说帮她去打假条，让她接下来都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担心。 以一个同学的身份来说，人家已经做的够好了。 至少…比自己的亲生父亲要靠谱很多。 可她却因为对方提到了要给她联系家长，而生闷气。 为什么呢？ 因为她心里明白，躺在病床上看着很狼狈的自己，在爸爸那里也许能换来一点愧疚和心疼，但这点儿情绪，在对上家里的后妈，和对方肚子里的孩子时，就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潘艳对爸爸多说几句她娇气，才去武校几天就生病了，更要好好锻炼一下。她的亲生父亲就又会站到那一边，把她远远送出去。 哪怕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但陆挽意心里知道，如果她能示弱，放软态度，不和爸爸冷战，不给爸爸难听的话和冷淡对峙的眼神，她的处境也许会比现在好一点。 她还能好好待在那个“家”。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是爸爸做错了，她却要去做那个退一步握手言和的人。 这种“和睦”就像割地赔款割让城池一样屈辱。 爸爸已经背叛了妈妈，如果她也不再记得爸爸妈妈曾经的恩爱约定，那她不也成了同样的背叛者吗？ 她不要。 少女的倔强，就像一根细细藤蔓，顶在将要来临的寒风中。 明知道藤蔓可能会断，却也做不到就这么跪下去。 生病再次减少了陆挽意平时的自制力和理智，她满心的愤怒和哀伤，只要稍微一不注意，就会委屈到想哭。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脆弱的自己。 陆挽意快把自己的小脑袋捂出满头冷汗了，却像是在和什么抵抗一样，怎么也不愿意挪开被子，露出脑袋去呼吸新鲜空气。 直到一只大手看不过去，伸了过来，将她头上的被子拿开。 小少女气鼓鼓瞪着杏眼看他。 第五烨则一脸无奈，清俊的脸上是几丝隐晦的宠溺。 “你再这样，把自己闷坏了怎么办？” 少年声音低沉清朗，是在武校训练时，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 第30章 陆挽意鼓起了软嫩的腮帮，像看坏蛋一样瞪着对方。 “不要你管。” 这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对第五烨这种发脾气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 这样太刻薄了。 现在陪在她身侧的不是什么亲人，并没有任何天然的血缘关系，人家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同校同学。 也许是在好感的加持下，才会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做这些。 她凭什么，也是为什么要对别人施舍的善意发火？ 意识到这种联系，原本就脆弱，并且岌岌可危后。 陆挽意垂下了眼眸，脸色骤然苍白下来，睫毛颤了两下。 “…对不起。” 她刚才不该那么说话。 生病就像体内燃了一把火，将她为数不多的礼貌和意志力，全部都烧了个干净。 她变得不知道分寸和好歹。 陆挽意好像一株忽然间失去了水分滋润的花苗，虽然没有再哭和把自己闷起来，却瞧着没了生气。 第五烨看着这样的少女，倒是希望对方还和刚才一样和他斗个嘴。 他以前和女生接触并不多，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生都这么…情绪化。 还是说因为生病了，陆挽意才显露出了和平时不一样的状态？ 偶尔像个脆弱的小猫猫，偶尔又像个炸毛的小刺猬防备着人。 第五烨发现，他并不只是喜欢陆挽意的羞涩温柔，还喜欢对方的生气愤怒与一切小性子。 这让他觉得，少女并不那么遥远。 …… 第五烨从医院里出去，准备买点清淡的早饭带回病房。 武校不允许带手机，一进学校就会被班主任没收通讯工具。 以至于第五烨带着陆挽意出来快三个小时了，他还没来得及和学校说一声。 找了个打公用电话的地方，第五烨给学校打了个电话。 因为打比赛经常拿奖，他和学校里的老师都熟。 陆挽意的班主任老侯，今天早上没见她来上课，焦心了好一会儿了。 一问熊灵，只听她说“陆挽意不舒服，又吐又烧的，被带出去看病了”。 因为班主任是在课堂上问这个事儿，熊灵就长了个心眼，没说是第五烨带陆挽意去的医院。 第五烨是典型的风云人物，但凡在公众场合扯到他，都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她和小意相处了有一段时间，知道小意不是蓝蓝那种喜欢出风头的性格，就故意把这事往模糊了说。 果然，她坐下来时瞥了一眼蓝蓝的方向。 听到陆挽意生病，蓝蓝只是撇了撇嘴，没太关注。但如果刚才她把“第五烨”三个字说出来，估计蓝蓝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接到第五烨电话时，老侯正在办公室和第五烨的班主任说这事儿。 “早上就听我班上学生说，陆挽意生病了，这孩子没有我们打假条，怎么出的校门？” 第五烨的班主任石老师，听了这话，露出了琢磨的神情。 “这么巧？我们班第五烨今天也没来上课，说是送人去看病了。” 两个班主任目光同时想到什么，目光一对视。 石老师一拍大腿：“哎哟！” 是第五烨送的陆挽意出学校？ 是了，全校也就他有这个本事，不经过教练和班主任打假条，就能让门卫放行。 第25章 如果是第五烨这样的人…… 陆挽意睡着了一会儿。 醒来时，就见床边放着打包好的早饭。 她看了一 眼病房上方的时钟，早上九点半。 平时这个点，她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但可能是因为今天没有训练，又生了病，身体根本没有任何食欲。 床边站着一道身影。 是班主任老侯。 陆挽意恍惚了一会儿，她以为会看到第五烨，但没看见少年，反而看见了班主任时，她差点以为早上被第五烨送来医院的经历，是在梦中完成。 老侯在看手机，一抬眸，隔着老花镜看到了陆挽意睁眼，他立刻走过来，叹了一口气。 “你们现在的孩子，年纪这么小，身体就这么弱。是不是也没好好吃饭。小小年纪，可不要学什么减肥，还都是学校里的花骨朵呢，就要多吃才好。” 老侯自己的孙女都和陆挽意差不多大了，看到她就忍不住念叨。 孙女才上初中，就已经知道自己比别人胖，然后闹着要减肥，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后来硬生生弄出了胃病。老侯担心陆挽意也是这样，看到病例本上的肠胃炎，实在憋不住多说了几句。 陆挽意没说话，只乖巧听着，但缩在被子里的手却是无措的。 离开了家，她才发现世界那么大，学校外面，竟然还有一个那么大的陌生领域。 她不是不吃东西，才饿出毛病的。 是学校里的饭菜太辣了，她吃不惯，但还是尝试硬吃，才会… 但这些话，按照陆挽意的性格，是不会对着班主任说出来的。 她就只沉默接受。 见小少女这么安静，老侯又叹气，扶了扶老花镜。 “老师也不是故意这么唠叨说你。哎，老师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 瞧陆挽意这样，没个两三天养不回来元气。 身体底子差一点的话，一个星期也不是没可能。 说老实话，老侯在长眉武校教了那么多学生，看来看去，陆挽意是身体素质最差的那个。 这孩子真不适合就这么扔武校里来。 听到班主任要打电话给爸爸，陆挽意抿着唇，眼睛眨了两下。 “老师，别给我爸爸打电话。” 老侯刚拿出手机，正在翻找联系方式，听见陆挽意这么说，诧异。 “学校对你们的人生安全要负责的，生病了这种事怎么能不通知家长。” 陆挽意手指抠着掌心，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一个字没说，只低下了头。 可能心底里也有几丝放不下的期待。 就像以前她生病，妈妈还在的时候，爸爸就总会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回来陪她们。 越是回忆从前，心里就越是酸涩。 爸爸还会来吗？ 还在挂水的小少女，盯着自己手背上细细的血管，暗暗想着。 如果，如果爸爸还和以前一样马上来，她就还认他是爸爸。 她其实不想待在武校。 她想回家。 老侯这边拨出去了号码，走到走廊去打了电话。 陆挽意则竖着耳朵，坐在病床上听动静。 她住的是双人病房，旁边还有一个空着的床位，在老侯打电话的时候，搬进来了一个病人，刚躺到上面。 就和她之前在医院见到的一样，每个来住院的人身边，永远跟着一个或两个家人。 只有她…陪着到医院的，不是第五烨，就是班主任。 少女咬着唇，盯着白色的被面，心里生出一种很奇怪的苍茫感。 她才十六岁不是吗，可为什么却觉得已经经历了很多，很疲惫了。 大家都说十几岁的孩子正是祖国的花朵，就像七点多的太阳那样，充满着无比的希望。那怎么她却感觉不到这一点呢。 希望在哪里？ 她的未来有希望吗？ 陆挽意发觉自己常常喜欢盯着一个问题一直想，她曾经试过自救，拿着攒下来的零花钱，背着爸爸去看过心理医生。 她现在还记得心理医生和她说的那些话：“你太敏感了，情感纤细，就容易让自己一直盯着一个问题想，想到钻进了死胡同还一直想，然后就困在里面，钻了牛角尖。这样不好。” “你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事情会那样发展。那就转移注意力，去吃点开心的东西，看看书，看看电影，青春期的时候，人会放大自己的焦虑。我看你家境也挺好的，不管怎么样，也比那些孤儿好，多和这个世界上更加不幸的人比一比，就会知足。” 揣着心理医生说的那些话走出来，陆挽意有好一阵子忧虑得更加厉害了。 原来她的那些难过痛苦和抑郁，在大人眼里看来，完全是太闲了没事想出来的吗？ 她其实已经很幸福，因为没有变成孤儿？ 所以她的难过伤心，全都是错误的，是不该存在的？ 陆挽意对这个世界的真相，产生了质疑。 可心理医生就好像一个金字招牌，放在那里宛若一个不会错误的正确答案和标杆，与此相比，她没有可比性。 后来陆挽意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了。 将心里的伤口袒露出来，还要因为这个伤口的存在，被评判对错。 陆挽意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将自己在冬夜里更加缩成一团。 或许，的确和心理医生说的一样，是她太敏感纤细，想得太多，她不够知足。 陆挽意怔怔看着被面，听到了班主任老侯站回她床边。 第31章 “给你爸爸打过电话了，你…” 老侯当了一辈子的老师，什么情况都见过，可对着这个学生看过来的期待目光，竟然心里也一缩，肺腑里涌出一股无奈。 “这几天你就好好养身体吧，你爸爸让生活助理过来了，会陪你身边。先住院，等好了，再回学校。” 有钱人就这么忙的么？ 老侯都有点想不通。这陆挽意的父亲，听到女儿生病了，第一反应就是让生活助理来陪同照顾，电话都没说两句，就要挂了。 往常老侯也遇见过对孩子不上心的家长，但那些孩子，多半都是问题学生。 陆挽意这样的乖乖女，被家长这么不放心上，实在是少见。 陆挽意暗含了期待的目光，倏忽间黯淡了下去，低声应了一句“好”。 她早就知道的，在后妈进了这个家后，她一同失去的还包括过去的爸爸。 哪怕生病，她也永远不再是从前那个被爸爸妈妈都围着的孩子了。 * 王月月没想到，那么快就会重新见到陆总的女儿。 上次来长眉武校，还是她跟着陆总一起来给陆挽意办的入学手续呢。 她对陆挽意记忆犹新。 本来作为一个打工人，没事不应该去共情人家有钱人的孩子。 但陆挽意给人的感觉太脆弱了，活脱脱一朵温室里的花朵，猛不丁被人连根拔起，扔到了沙漠荆棘中去自生自灭。 又或者是直接把一头生下来就被人工喂养的小绵羊，直接扔到了狮子从中，让它自己学会逃跑与进食。 有了这样一个强烈的对比，就会让人忍不住多几分唏嘘。 大家都知道，陆总以前和原配感情很好，但原配生病没了之后，现在又娶了新的夫人，还没多久就有了孩子。 孩子才刚有，甚至还没生下来，新夫人就迫不及待把人家原配的孩子踢出门。 放在古代，那都能写成一本宅斗小说了。 就算是现代，这里面的算盘打得多响，大家也是都看得到的。 王月月今天是赶着高铁过来的。 见到陆挽意时，天色已经放晚了。 小少女就坐在病床上，静静看着窗外的天色，旁边病床的热闹和她形成鲜明对比，别人那里是动态的，只有她这儿是静态。 王月月：“挽意？我是王月月。上次我们见过的，这两天就由我照顾你，你需要什么，我来弄。” 她走过来介绍时，陆挽意缓缓回眸。 少女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可能也是有的，但那里有太多的失望了。 失望太多，就变成了平静。 变成了不会被任何外界事物撼动的一片冰封。 王月月看了病房环 境，当机立断给陆挽意换了环境更好的单人间。 陆总虽然没时间来看自己女儿，但在花钱上，还不至于这么小气。换个病房，多缴费，对王月月来说，也是走公账的事儿。 等她把事情都忙好了，才顾得上去给陆挽意买晚饭。 “挽意，我去给你买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最好是清淡一点的。” 王月月开口。 陆挽意摇头：“都可以。” 她累极了，长睫毛扇动两下，就像蝴蝶飞到倦怠，直接闭上了眼睛。 等到房门关上，陆挽意将被子蒙到脸上，轻轻叹了口气。 她有时候吧，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掉入了旋涡的小蜘蛛。 小蜘蛛有好几只脚，但爬不出旋涡，七手八脚着努力也没有用。 她不知道旋涡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但总归离她出生的那个位置，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好想妈妈啊。 好想能钻到温柔柔软的怀抱里，哭一场。 … 蒙着脑袋的被子被人拉开时，陆挽意以为助理姐姐回来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第五烨那张过于硬朗立体的脸。 他一出现在病房，就像一把出鞘的剑，过于有力量。 “…”陆挽意动了动嘴唇，这一刻忽然有些脆弱。 顾不上去问对方为什么回来，又是怎么知道她换了病房。 她就忽然想知道，如果是第五烨这样的人，经历了这样的家庭变故后，会怎么办。 她会不会像她这样走不出来。 第26章 我不是好人 太阳落下去了，行人都在往回家的路上赶。 只有第五烨是从学校出来，赶往医院。 找到之前的病房，却没见到人，问了导医台，才查到陆挽意换了病房。 其实在知道老侯给陆挽意家人打了电话，人家身边有家长照顾，他心里就该放心了。 但不去再看一趟，心就踏实不下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除了那个喜欢用被子将脑袋盖住的少女外，旁边没有第二个人。 第五烨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陆挽意蒙住脑袋的被子挪开。 也不知道少女把自己在被子里藏了多久，发丝有些凌乱和静电，两只眼睛像是小鹿一样，干净清澈，却瞧着要哭出来，清凌凌的充满水光。 “不怕缺氧？” 第五烨嗓音干涩，有些暗哑。 陆挽意没有像之前一样防备他，而是小声问。 “你能带我走吗？” 她伸出手，轻轻攥住第五烨的衣角，动作很轻，手也很纤巧。 两只眼睛像是紫葡萄一样，水汪汪的，仿佛一被拒绝，就会掉下来眼泪来。 这话实在是出人意料。 第五烨该问清楚，该拒绝的。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房被触动了一下，等话从口中说出时，他已经听到了自己说好。 …… 王月月打了饭回来时，就见病房里空空的，床上没人了。 就连陆挽意之前从学校里带出来的那个薄被子，也跟着不见了。 她去到卫生间看，里面没人，阳台上也没人。 她吓一跳，等看到床头柜上留的字条上，她都懵了。 “月月姐姐，我朋友带我出院了，你回去吧。不用担心。” 这行字是写在一张，用床头柜的纸巾盒压着的面纸上的。 陆挽意的字写的非常好看，小时候是在妈妈的引导下，下过苦功夫练的。 人说字如其人，陆挽意的字看着干干净净，每一个笔画都是端正的，而且还圆润，但在笔锋上却有些收着。 总之，看到陆挽意的字，就会觉得这字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很像，很搭。 … 跟着第五烨走出医院，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时，陆挽意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干了一件多么荒谬的事。 她竟然让第五烨带自己离开医院。 但是离开了医院，她还能去哪儿呢？ 回学校吗？ 对于学校，陆挽意并没有任何归属感。 她甚至会有时候觉得，那里像是个鸽子窝，关着很多很多的鸟儿。 有门卫守着，还有严格的作息制度和训练模式，很高压，容不得人有任何逃避和喘息的地方。 她仿佛和那里格格不入。 在长眉武校待的时间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忍受。 站在树下，身上还裹着宿舍里带来的薄被子，陆挽意也不管路过的人有没有看自己，只低头盯着地面，细声细气。 “第五烨，我不想回学校。” 第五烨凝眸看她。 越是离开学校，他看到的属于陆挽意新的一面就更多。 比如此时此刻，小少女像个小孩子一样，闷闷地和他提要求。 少年身形高大，单眼皮，皮肤也小麦色，就不是那种书生气的男生，反而像野豹子，随时准备着机会择人而噬。 是有危险气的。 换成以前，陆挽意只会躲着这样的男生走，哪怕马路上遇到面对面，都要刻意让出些距离。 这种压迫感过强的人，在她的世界里很少出现，当然就本能的危险。 可是现在，至少在今天晚上，第五烨就好像成了一个破开她原本世界的骑士。 骑士也许不是来守护她的，只是经过。 但他在走的时候，愿意把她也顺路捎上，让她能短暂地逃离一下窒息。 第五烨都好久没说话了，陆挽意一下子不安起来，细嫩的手指揪着薄被子，裹在身上时抿了抿唇。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样去要求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 只要一想到第五烨会拒绝自己，陆挽意瞬间就瑟缩起来，脑袋都耷拉了下来。 站在车水马龙的这个城市，她觉得自己像个误入的局外人，孤零零的，没有家。 她以为只要先把爸爸派来的助理姐姐推到身后，就能在心理上营造出一种“是她不想要那个破碎的家”，是她主动离开，而不是她被抛弃。 失败。 哪怕她想自欺欺人，现实也在告诉她，被放弃就是被放弃，没有任何除它以外的借口能去逃避。 第32章 “不想回学校，你想去哪？” 第五烨看出她忽然间的泄气。 这姑娘像是最胆小最娇气的小猫猫，只能她试探着伸出小爪子来碰一碰你，却不能你靠近将她抓住。 他当然见不得陆挽意失落。 可少女从刚才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就又将自己缩回了小蜗牛壳里，咬着唇不吭声。 眼看那排秀气贝齿，都要在唇上留下齿痕了。 第五烨本能的俯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少女平齐。 “我能带你不回学校，去别的地方。只是…” 他声音低沉，望着陆挽意的眼神热情又深沉。 陆挽意抬眸和他对视了片刻，就移开目光，唇线绷直。 “…什么？” 第五烨深深望着她：“你现在不怕我了？” 这姑娘怎么就信任他，大晚上愿意跟着自己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陆挽意攥紧了手，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嗯。” 比起知道了自己生病，却连一个电话都吝啬于多打，也没想过来看一看的爸爸，第五烨甚至更像一个亲人。 她没有理由再去害怕这样的人。 “我相信你呀。”少女睁着水润的杏眼，望着第五烨，眼眸深处的澄澈一览无遗。 软软的尾音，充满了无限依赖。 被少女这么看着，第五烨心头一阵躁动，又热又燥，又有些奇怪的满足。 说不清的感觉，好像几百只小蚂蚁在心口爬过去。 他这会儿特别想点上一支烟，但 这想法仅限于在脑海里过一遍。 今天晚上从学校里翻墙出来，又把陆挽意就这么从医院带走，他已经够疯了。 终于等到了这姑娘不怕自己，但瞧着她那么放心，他心里有又有一些微妙的不爽。 仿佛自己从雄性列表里，被对方划掉了名字一般。 “可是陆挽意…”第五烨脸上的咬肌动了动，停顿片刻。 他俯身，深深看进少女清澈的双眸。 “万一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敢这样跟我走？”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长成这样，随便轻信一个荷尔蒙过于泛滥的男生，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还是她对自己的自制力和人品，过于的有信心？ 武校里的人都成熟，校队里谈恋爱的男生多的很，第五烨以前只是不感兴趣，但不代表他如今有了喜欢的姑娘，会没有想多靠近一点的渴望。 渴望像野兽，野兽有时候不像人，讲不了礼貌。 两人的视线，在霓虹灯下对视交缠。 第五烨以为自己是那个进攻的人，可在这样的对视中，触及到陆挽意明媚湿软的眸光时，他竟然想败下阵来。 感觉自己刚才问的那些话，每个字都是混账。 陆挽意头一次迎着第五烨的目光，不躲不闪，只是眼眸深处似是闪动着泪光。 “第五烨，我妈妈早就去世了，我爸爸有了新的老婆，也不要我了。你会欺负这样的我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陆挽意秀气的鼻尖都红了，饱满的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似乎只要第五烨回答一句，她就会马上崩溃。 第五烨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敲了一下。 有些刚刚萌生的情愫，原本就热烈无法抵挡了，如今却又在里面种下了一株充满怜惜的花。 他简直想一拳打死一分钟之前，说出那些玩笑话的自己。 “我不会。陆挽意，我不会欺负你。” 他几乎是本能地开口，喉结滚动了两下，眼底是浓重的内疚和自责。 “那你是在可怜我吗？”陆挽意轻声问。 说到“可怜”两个字时，少女的眼泪蓄满了，从眼眶像掉了线的珠子那样落下来。 第五烨忍住了伸手去接的冲动。 从来没安慰过女孩子的少年，在面对心上人的眼泪冲击时，完全没有经验。 “你比我好，我是我家老头养大的。”第五烨幽深黑眸望着她。 陆挽意还要决堤的泪，因为这句话有了停滞的趋势。 她眨着泪眼看对方，意识到，第五烨的身世似乎比自己更曲折。 少年身上有故事。 但显然，第五烨并不习惯和别人说自己的事，见陆挽意不再陷在情绪里，就只伸出手，轻缓摸了摸她脑顶。 “不回学校，我带你去个地方，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今夜的明月缺了一个角，瞧着是有残缺的，但云雾一飘，当它显出真容时，朦胧月色依然给这片城市裹上了柔和的光。 有些人的心，只愿去见最亮的太阳。 有些人的心，因为受过伤，却只能容得下清冷的月色。 第五烨带着少女重新坐上计程车。 回眸时，看到陆挽意那双水瞳中映出的月亮。 ——她像个缺了一角的小月亮。 但月亮缺了的地方，会随着时光，一点点重新长回来。 第27章 这么可爱 计程车一路到了一个高档小区，门卫登记，第五烨还露了一下脸，车子才缓缓放行进去。 陆挽意看着车窗外，小区里亮着的灯火，生出一种恍惚感。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有家的人。 第五烨带她一路上楼，进了一个大平层。 “这里空着，不怎么住人，只有家政偶尔过来打扫房子。你选个房间住。” 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哪怕知道陆挽意只是想找个地方缓一缓情绪，少年心中依然生出许多复杂感受。 能看出来，这房子是那种开发商直接精装好的款式，里面很宽敞，设施也齐全，但没什么人气，显得过于安静。 陆挽意几乎一眼看出来，这房子没有家的味道。 联想到第五烨之前说，从小是被他家老头带大，她忍不住对少年的成长经历，多出了几丝好奇。 但只有几丝。 她自己的生活都乱七八糟，像是浮萍一样摇摇欲坠，凭什么去好奇别人的呢。 第五烨看起来比她…厉害多了。 小少女裹着自己从宿舍带来的薄被子，像只被第五烨捡回来乖巧的兔子，踩着刚换的拖鞋，哒哒哒在一楼走了一圈，然后小声问第五烨。 “你的房间在哪儿呀？” 第五烨从进了屋子后，就一直下意识让自己深呼吸，平复心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陆挽意身上有种淡淡的幽香，像是某种浅淡的植物芬芳，在她身边待得越久，这种香味就闻得越明显。 以至于当他把人带回自己的房子后，整个屋子里都似乎开始浸染对方的幽香。 他从不带人回来的秘密基地，仿佛突然间成了他和少女的秘密。 “…我住二楼。”第五烨嗓音干哑。 和看过来的陆挽意对视了刹那，又飞快移开目光，平时显得进攻性满满的幽深眼眸，竟然有些躲闪。 陆挽意察觉到，第五烨在害羞。 男孩子也会害羞的吗。 少女起了玩心，朝着第五烨走近了一步。 于是一楼大厅的落地窗前，第五烨那么高的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少女，像狡黠的小狐狸一样，朝自己靠过来。 她长得娇小，甚至不到他脖子。 走过来要仰起脸看他，两人目光才能对上。 从前第五烨觉得女孩子都是柔弱、麻烦的生物，胆子也小。他不耐烦和女生打交道，尤其是那些特意跑来和他说话，却动不动害羞的女生。 陆挽意…陆挽意似乎和她们不太一样。 她看着柔弱，但却又不容易被他打动。在被他帮助了后，也会脸红和他说谢谢，但一切似乎仅限于此。 如果他不主动一些，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故事继续发生。 陆挽意是一朵带着点刺的玫瑰，还是一轮悬在高空，藏在云后的月亮。 两人这么对视的时候，第五烨的心脏开始作乱，它跳动的速度有些过于快和剧烈。 面前少女的一张脸还不如他手掌大，但精致到令他失魂。 哪怕今天晚上的陆挽意，比起平时要苍白虚弱一些，可这更加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第五烨…”陆挽意眨着杏眼，轻声喊他名字。 被她这么喊着的少年，耳根一瞬就红了，但小麦色的脸因为肤色缘故，依然能保持一种表面上的镇定。 “嗯？” 他微微俯身，让少女看自己时，不用太过于吃力。 宽厚的肩膀，已经介于少年人和成熟的男人之间，有种安全感。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陆挽意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很能让人的雄性荷尔蒙不受控制，变得更加旺盛。 第五烨甚至能明白，古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英雄过不了美人关的故事。 为什么又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 不怪红颜祸水，只怪他们自己定力不够。 第33章 陆挽意应该只是在问他，从医院跑出来后，后面该怎么办。 但他却…心猿意马。 “交给我。你安心住这里休息。”第五烨嗓音愈发暗哑，根本不敢和少女对视。 他好像一个纯情的野豹子。 和任何侵犯到领地的野兽对峙时，毫不留情，凶悍又野性，能把任何猎物狠狠撕咬成碎片。 可是一到陆挽意面前时，那种野性和凶悍，就会因为少女而藏起来，变成另外一种无措的温柔。 能看出来，第五烨几乎没有什么单独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他只是长得凶，气质野，其实很容易害羞。 ——陆挽意心里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第五烨。”她又开口。 少女声音本来就好听，音色非常温柔，一张那么漂亮的脸，看着第五烨时，会让人联想到小花妖，是需要人好好照顾着的。 “嗯？”第五烨耐心应她。 他看着很热，额上已经有了一层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因此显得更加不羁。 陆挽意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用自己无害而清凌凌的杏眼，单纯无辜地注视着少年。 直到第五烨喉结滚了滚，脸也开始热了，少女才细声细气问他。 “我住你隔壁好不好呀？” 她现在好像一点儿也不怕第五烨了，也不再防备了。 像小奶猫在大豹子面前，试探着伸出软乎乎的粉色肉垫，踩在大豹子背上，看他会不会生气。 第五烨会对她生气吗？打死他都不会。 少女几乎一问，他就耳热。 “随你。” 这话说完，似乎是担心陆挽意觉得太生硬，第五烨硬生生多加了一句。 “你住哪都行。” 如果校队的一帮人，看到现在这一幕，估计多半要怪叫起来吹口哨。 什么时候见过冰山冷脸的五哥，这么温柔啊。 爱到不行了这是。 陆挽意抿着唇，唇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看了第五烨一会儿，晶亮的小鹿眼就弯了起来。 “第五烨，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从认识以来，这是陆挽意说过最俏皮的一句话。 第五烨差点被呛住。 大好人？他？ 他垂眸，和少女对视。 这个城市外面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少女身上。 她瞧着脸蛋嫩生生，一双杏眼灵动极了，唇色像樱桃。 第五烨心头一动，鬼使神差想伸出手，轻轻捏一下少女的脸。 怎么会这么可爱。 第28章 他是食肉系 这天晚上，第五烨没睡好觉。 已经连着两晚都是这种翻来覆去，血气上涌的状态了。 想到陆挽意不在学校，不在医院，却只愿意跟着他走，还是住在了他隔壁房间。 第五烨就… 他要是再想多，就是个禽兽。 少年猛地翻身坐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宽大的脚掌踩在地上，宛若凶猛的野兽外出觅食。 他走到房间的冰箱旁，拉开柜门，拿了一瓶冰可乐。 冰凉又刺的饮料，刺激了味蕾，他转身看了看窗外，才晚上一点多。 这一晚还没熬过去。 实在是睡不着，第五烨走出了房门，准备去客厅坐一会。 二楼的客厅里开着灯，有说话的声音。 第五烨一愣，眼神扫过，看到了盖着薄被子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女。 陆挽意不在隔壁房间，却在客厅。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原本闭着眼的陆挽意，睁开了清凌凌的双眸，水润的眼眸朝着第五烨看过来。 第五烨“哐”关了门。 他没穿上衣，只穿了条短裤，刚才就这么站在门口。 少年本就不多的睡意，瞬间被驱散。 他套好了衣服，重新走出房门。 陆挽意已经坐了起来，整个身体藏在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乖巧极了。 猝不及防看到少女如此生活化的一面，第五烨耳根又热起来。 总觉得自己最近血气方刚，很容易流鼻血。 “你…怎么不睡。” 他走过去，手里捏着的可乐瓶紧了紧。 陆挽意脑袋搁在自己膝盖上，一双水眸眨了眨。 “反正明天不用上学呢。” 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但声音却轻柔。 第五烨难得卡壳。 但只是片刻，他语气低沉开口：“你不能熬夜。” 陆挽意本身就是身体不舒服，和学校请的病假。这么熬夜，只会影响身体休息。 少女眼里闪过思索，似乎思考了一下，又抿着唇缓缓摇头。 “不想睡。” 她就像娇娇的小猫，用堪比撒娇的软萌声音，说着任性的话。 第五烨常年在校队里，也算半个教练了，管着一帮十几岁的青春期少年，要说管人的经验，肯定是有的。 而且还很丰富，别说在校队，就是在整个长眉武校，他都有不小的领导力。 偏偏…对上陆挽意的时候，那些东西都不见了踪影，没法用冷冰冰的语调，也做不到严肃和公事公办。 “怎么了？”他只能走过来。 长腿一弯，坐在了陆挽意身旁的沙发上。 他个高腿长，身形又矫健修长，这么坐下去，沙发瞬间凹下去一截，将旁边的少女衬托的愈发娇小可怜。 从身形上看，第五烨像食肉系，陆挽意是食草系。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食物链的位置上。 陆挽意没有回答。 她把脑袋埋到了膝盖上，整张漂亮小脸都藏到了被子里。单薄的肩膀看着根本承不住任何打击，毛茸茸的后脑勺瞧着都是萌的。 耳垂看着白白软软，很好捏，脖颈令人联想到天鹅，白皙优雅。 这么个让上天精雕细琢过的少女，在自己家里，还就坐在旁边，其实会很考验第五烨的自制力。 他得克制克制再克制，才能显得沉着冷静一点，不像一只大尾巴狼。 “你明天什么时候去学校？”好一会儿，陆挽意闷闷开口。 第五烨注视着少女侧脸，喉结轻轻滚动：“早上。” 陆挽意仰起秀美的一张脸，软嫩的腮帮鼓了鼓。 “那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呀？” 明明自己也不睡，还说她熬夜。 第五烨沉默片刻，和少女对视。 “睡不着。” 他忍不住说了实话。 陆挽意就冲他笑，好像一朵小花妖，杏眼无比晶亮。 “我也是呢。 第五烨再次沉默。 他的睡不着，和陆挽意，肯定不会是同样一个原因。 他从来没发现，自己在和女生相处时，竟然会显得如此…笨拙。 女生和男生显得那么不一样。 骨架要细小很多，身高也娇小，讲话时的语调温柔。 他在陆挽意身边，活脱脱像只熊，要收敛所有的动作，以免吓到对方。 整个世界似乎都因为面前的少女，一下子变得春风细雨起来。 “我不想上学，第五烨。”陆挽意忽然开口。 第五烨眼神一暗：“不上学做什么？” 陆挽意摇了摇头：“不知道，想不到未来。想不清。” 她就是忽然觉得很累，像今天晚上这样，能有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静静待着，不要有任何嘈杂动乱来打扰她，就很好了。 回到学校，要和所有人打交道，要去扮演一个融入校园的角色。 好累呀。 陆挽意好奇第五烨会说点什么。 可能是因为在她来到长眉武校后，总是听别人提起“五哥”，又知道对方在学校，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却又有种超出年龄的可靠。 几次三番在困窘的时候，都是这个少年在身边出现。 不可避免的，陆挽意会有点在他身上投放光环，还有小小的信任。 “你不劝我吗？”她眨了眨眼，细密的两排睫毛，和她黑色的瞳仁，会令人想到最漂亮的那种黑曜石。 但这种好看并不单薄。 陆挽意的情感起伏大，浓度高，不像同龄的女生那样清澈见底。 第五烨的视线和她交缠，两人都没有闪避，像是要透过这样的对视，窥见彼此的灵魂。 “你当然可以不去上学，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很难受。只是，成长的路只有这么几条，你不走这条，就要选出另一条。” 第五烨头一次在少女面前，展现这种客观的冷静成熟。 “生病，没睡好，在陌生的地方，紧张的情绪，这些东西都会刺激我们的感官，让你以为自己很脆弱。” 第五烨忽然靠过来，颀长的上半身，哪怕套着宽大的短袖，也有种掩盖不住的力量感。 短袖下露出来的两条胳膊，按着两边沙发，就有青筋和劲瘦的肌肉起伏。 第34章 他用一种绝对逼近陆挽意的姿态，将她圈在自己一尺之隔的距离。 锋利的下颚线，和过于幽深的黑眸，让他透出一 种攻击性。 “陆挽意。” 少年低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像是擦着陆挽意耳廓发出的灵魂审问。 “你脆弱吗？” 第29章 一切壁咚行为 陆挽意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仿佛她在第五烨面前成了个被捕食的猎物。 可是第五烨只是天然的气质有些野，仔细看就会发现，少年的眼神并不凶。 它只是装满了…渴望。 对于读到这一点，陆挽意并不意外。 她当然明白第五烨对她有好感，或者说是喜欢她。 不然这个少年不会在学校里那么冷冰冰，可一旦到了她面前，就变得温柔起来。 ——你脆弱吗？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假如她迎着对方的这个问题点头回答。 第五烨都会马上向她表达可以守护她，帮助她？ 他要怎么帮她？凭什么？ 陆挽意的情绪从有点紧张，一下子跳跃到了防备。 她别开脸。 “没有人告诉过你，和女孩子说话，不要离这么近吗？” 她像只露出了小爪子的猫，受到了惊吓，就马上进入了应激。 不喜欢。 讨厌男生仗着自己的体力优势和身高，对女生进行的一切壁咚行为。 别的女孩子会脸红不好意思，她不会。 因为她讨厌任何轻率的、轻浮的、易变的行为。 如果追的时候只是上头，一时间脑热，根本无法承担起一生一世的诺言与责任，就不要去触碰那些同样认真的人。 不然就会显得很虚伪。 像她爸爸对妈妈那样。 陆挽意不想迁怒别人，但在第五烨表达了过于亲近的举动时，她就是会忍不质疑起所有的喜欢和爱情，质疑它们到底是不是谎言与游戏。 她想摔碎这个世界所有的爱情。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爱情！ 少女别开脸的动作如此冷淡，第五烨全部的心思都在陆挽意身上，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情绪起伏。 “抱歉。”他坐直身子。 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默。 陆挽意不知道第五烨现在是什么心情。 停顿了片刻，她终于没忍住，像只小动物一样，悄悄抬眸，看了少年一眼，观察他脸上有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 非但没有。 单眼皮的少年保持着一段距离，这么直勾勾看着她时，眼神有些担忧，这莫名令她联想到了大金毛狗狗。 怪可怜的。 明明长得骨骼很大，但大狗狗超级有教养还温柔，说它一下，它就坐在那不动。 相比之下，陆挽意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过分。 今天是第五烨送她去的医院，给她请的病假，帮她垫付的医药费，给她买的午饭，带她回家。 人家做了这么多，她却把别人往坏人的方向想，还凶他。 小少女后知后觉的有了点愧疚心理，很过意不去。 她手指甲掐着手指，闷闷开口：“对不起…” 她不该做这么没礼貌，又恩将仇报的人。 陆挽意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第五烨单手插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已经够礼貌了。” 陆挽意半信半疑，晶亮的杏眼看向少年。 “真的吗？” 她很有礼貌么？ 第五烨勾起唇笑，单眼皮笑起来有种野性但不羁的味道。 “从我们认识以来，你想想看，你和我说了几声对不起，几声谢谢。” “全校女生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说的多。” 陆挽意沉默了，回忆了一下，发觉对方好像说的有点道理。 可是！等等！ 好像之前也没见第五烨主动去帮助其他女生啊。 所以说起来，还是自己欠他嘛。 天天听熊灵和自己说第五烨过去的丰功伟绩，她其实也知道第五烨不是那种玩心重的男生。 他在武校里，反而是很洁身自好的性格，典型的高岭之花，一般没什么女生敢主动靠近他。 这就很稀奇。在爱玩爱闹的环境中，出现他这样的人，按理说，会显得很格格不入。但第五烨非但没有被众人排斥，反而保留了他个人的性格特点融入其中，还反过来带动了其他人。 陆挽意忍不住拿对方和自己比较了一下。 他强她弱。 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早点睡觉。” 第五烨走过来，深深看了陆挽意一眼。 他发现了，这姑娘心事很重，经常陷入到自己的小世界里，情感纤细敏感。 想太多容易钻牛角尖，走极端。 陆挽意抿着唇，没有应他。 她在第五烨跟前，不自觉就变得任性起来了。前脚才刚道歉，反省过自己，后脚就又忍不住跟他对着干。 哼。她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睡觉，才不要听第五烨的。 第五烨轻笑出声，站在那儿时，像只野外的大豹子看着自己捡回来的小猫咪撒娇，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里满是纵容。 陆挽意和他对视片刻，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烫了起来，心里也浮现了几丝奇怪的感觉。 有点懊恼，有点不好意思。 哼。 她抱紧自己的小被子，站了起来：“我回房间了！” 气呼呼，像被惹恼了的小奶猫，生气也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像在虚张声势。 怪可爱的。 第五烨让开身形，看着少女从自己身前走过，摸了摸鼻尖。 好像无论陆挽意是对他生气还是笑，他心里都高兴。 他这真不是得了什么病？ * 王月月拿着字条，去问了医院的人，查了监控。 发现陆挽意的确是跟着一个男生出了医院，她松了口气，立刻联系陆董，把这事儿说了。 陆唐最近公司的业务特别忙。 新娶的妻子潘艳很懂事，哪怕怀着孕，也没有娇气的要他陪着去产检。有个什么事儿，都自己去解决。 这让他更加感叹，娶老婆娶对了。 人到中年，就图少点烦心事。他当初看中潘艳，也是图的对方善解人意，能够体谅他。 男人在前面打拼事业，那女人就该在后方好好体谅啊。 也不是说前妻不好。 当初公司创立起来，是他和前妻一起打拼得来的事业，前妻不仅工作上能力突出，在照顾家庭上也没落下过。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挽意这孩子小时候总生病，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前妻就总要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去一起陪孩子。 但已经有妈妈陪了，身边有家长了，孩子还要他这个爸爸陪在旁边干什么？ 工作上的事情，那是半点耽误不得。 公司正在起步阶段的时候，任何机遇都是一闪而逝的，错过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但前妻在别的事情上都体贴他，唯独在孩子的事上，过于固执，甚至放出过话来，如果他不能做到分出精力去关心女儿，那这个家也没有维持的必要。 陆唐无奈，只能一次次屈从。 接到王月月的电话，说起女儿从医院离开，只留下字条，跟着朋友走了。 陆唐忽然就想起来，以前被前妻逼着回去，陪生病的女儿这样的回忆。 他皱眉，心里涌出不耐烦。 果然女儿还是像前妻多一点，一样的固执。 这孩子的任性一点不改，是不是觉得用这种方式，就能让家长无条件迁就低头？ “随她去。”陆唐挂了电话，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第30章 陆挽意是他养在家里的 王月月见那头挂了电话，心里无奈。 以前看有钱人无情刻薄，还都是在电视上看那种豪门之间勾心斗角的剧情。她就以为，那些都是小说电影里写出来的。 看了陆家的事情，才明白，有些事儿还真是取材于现实，并不都是杜撰。 未成年的女儿被扔到寄宿学校，生病住院跑出去了，家长竟然还不着急。 王月月第一次见陆挽意的时候，就被惊艳过，这小姑娘长得太好看了， 特别让人心疼。 连她都这么想，那和陆挽意同龄的男生会啥感觉？ 青春期的小男生都是恋爱脑，追起女孩子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可根本想不到早恋会给人带来多大影响。 在王月月印象中，她上学那会儿，就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被学校里的混混纠缠追求，后来受到了影响，谈了恋爱成绩一落千丈，学业前途全都没了。 陆董都不怕自己女儿被人欺负吗？ 虽然是局外人，但莫名有点气愤是怎么回事。 王月月只是个打工人，拿点工资，其实不该操心那么多的。 第35章 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就是会有良心，会有看不过去的不平之事，没法做到熟视无睹。 尤其是…一想到陆挽意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很有礼貌地喊她姐姐，哎，就更加做不到什么都不管了。 早上九点半。 王月月去了一趟长眉武校。 “诶您好，侯老师，对，昨天您打过电话，我是陆挽意的…姐姐。” “生活助理”四个字，被王月月在舌尖打了个转，绕了过去。 见到陆挽意班主任老侯的时候，王月月不经意地提起道。 “之前听说是其他学生送陆挽意来医院看病的，我想着感谢一下人家，把医药费也还给他。您看方便把人孩子喊过来，让我见见吗？” 昨天晚上陆挽意留了纸条之后，就离开了医院没回来。 学校班主任肯定也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王月月不想一下子把事情弄大，免得没法收场，影响到陆挽意在学校的生活。 她只想确认，陆挽意现在情况怎么样。 王月月如愿见到了监控里看到的那个男孩子。 少年瞧着比动态画面里还要帅气，而且有种超出了同龄人的成熟稳重。 王月月见到第五烨，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莫名就哑火了。 感觉这少年气势比她还强，是怎么回事。 “你叫第五烨是吧，我就是问问，我们家小意在哪儿？” 王月月瞧着旁边没老师在了，才开诚布公问。 第五烨黑眸眯了一下，看着王月月时，平静又淡定。 “什么意思。” 王月月见他油盐不进，恼了。 “你把挽意带哪儿去了？她今天不在学校。” 越是看第五烨，王月月心里越是不放心。 陆挽意和这男孩一比，简直单纯到没边，可别被骗了。 然而第五烨并不开口，只是看着王月月时，眼神带上了几丝审视。 王月月好歹是个在职场混了几年的人了，然而对上这少年，竟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可见对方内核的确是比同龄人强大很多。 她没辙，耗不起时间，只能实话实说。 “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不要欺负挽意，行吗？” “这事儿我可以不管的，我也就是个生活助理，来看过挽意，就也算完成任务了。只是昨天她留下的信没写清楚，我怕真出什么意外。你能体谅这种担心吗？” 王月月近乎掏心掏肺了，也许是她的真诚打动了对面沉默少年。 第五烨收回了带着点冷意的目光。 “她没事。”别的就不多说了。 指望从他嘴里掏出更多陆挽意的信息，根本就没可能。 ——只要不是陆挽意自发想做的事，第五烨就不会越俎代庖去勉强和自作主张。 王月月顿时心累了。 管孩子可真累啊。 “这是我的手机号，回头让挽意和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报平安？” 她把自己的手机号，抄写在便签上，拿了出来。 她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第五烨不置可否，挑了下眉梢，接过了字条。 * 晚上训练完，训练室的人有些惊讶。 “五哥，你又走了啊？” 第五烨刚结束力量训练，一边套上衣，一边回：“嗯。” “晚上不回了。”他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了几口。 他喝水动作随意，也不斯文，有水顺着脖子领口往下。整个人瞧着恣意野性，和在陆挽意面前的收敛，全然不同。 听他说晚上不回学校了，一旁的众人都愣住。 诶诶诶？好像昨天晚上五哥就没回学校住吧？怎么今天又不回来啦？ 长眉武校晚上偶尔会有查房，昨天就是有人帮五哥糊弄过去，才没被查到。 要是查出来，那得被通报批评，严重的甚至会被开除。 以前长眉武校就抓过几个这样不服管的刺头，半夜翻墙出去上网，被抓回来后，第二天就开除了。 没错，长眉的校规就是这么严苛。 毕竟武校的学生本来就心野，胆子也比一般的学生大，如果不用点霹雳手段，还压不住他们。 校规就是用来杀鸡儆猴，让他们老实的。 以前都是校队里其他人，实在是绷不住了，想要翻墙出去，被第五烨按住。 现在变成第五烨要出去，其他人大眼瞪小眼，不敢置信。 “五哥，你真要出去啊？” 第五烨：“有事。”言简意赅，也不解释。 众人起哄：“那五哥，早上给我带个饭呗？” “五哥也给我带个饭！” “哥哥哥，我和他们不一样，要求不高，给我带封情书给隔壁学妹。” 第五烨对他们一视同仁：“滚。” 一帮男生嘻嘻哈哈。等到第五烨走了，才有人在那琢磨猜测。 “你们说五哥家里出啥事了？” 张青第一个开口：“这还不懂？” 他觉得校队里，如果要把脑子的聪明程度排个号，自己肯定是除了五哥以外的第一名。 其他兄弟连这么明显的事儿都看不出来？ 昨天陆挽意才生病住院，请了病假，五哥这两天就不回学校住了。 这两件事稍微联想一下就能猜出来，五哥多半是去探望人家陆大校花了。 事实证明，校队里的人连同张青，猜的都还太保守了。 现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再夸张一点，他们五哥直接把陆挽意藏家里了。 * 陆挽意在房子里睡了一天。 昨晚熬夜了，但心情反而好了不少。这种报复式的放纵睡眠，仿佛颠覆了过去的生活束缚，让她产生了一种生出自由的错觉。 哪怕这种“自由的错觉”，是用生病和任性换来的。 借着这样的机会，短暂跳出了长眉武校的日常，就好像暂时得到了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不用去担忧明天该怎么办。 中午来了一个家政阿姨，给她做了一顿饭。 晚饭的时候，家政阿姨又来了一次。 对方似乎早就知道家里有人，看到她也没有上来多说什么，只是热情招呼她记得趁热去吃饭。 这让陆挽意想到了家里的王妈。 王妈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想到王妈，就会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家。 她已经没有家了。 鼻尖有些酸。 陆挽意原本稍稍轻松起来的心情，又重新跌落谷底。 小少女靠着二楼的落地窗，手指在窗户上，轻轻画着圈。 第五烨开门进来，上到二楼楼梯时，看到的就是少女侧脸对着窗外，半个身影在落寞光影中的情景。 “吃宵夜吗？”第五烨放轻了动作，声音低沉。 即使这样，陆挽意一回头，忽然看见面前多了一个人时，还是有些被吓到的懵。 小少女睁圆了杏眼，红唇都微微张开。 第五烨就生出一种，陆挽意是他养在家里的一只小精灵，这样的感觉。 “吓到你了？”第五烨黑眸深沉，嗓音却是温和的。 陆挽意抿了抿唇，噔噔噔跑过来，绕着他手里拎着的食盒看。 “什么好吃的？”她有些好奇，好像一只可爱小馋猫， 在围着打猎回来的大豹子打转。 第五烨就笑了：“看你想吃什么。” 回来的路上，那种归心似箭的心情，第五烨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 唯独在今晚，体会得那么真切。 以前节假日，他宁愿住在武校宿舍，也不愿回来住空荡的大房子。 但从昨天开始，一切好像有了改变。 这栋他抗拒了那么多年的房子，忽然有了令人眷恋的味道。 想到陆挽意在房子里，在他的领地，在他一回去就能单独相处的空间，他就觉得… 觉得幸福。 第31章 金屋藏娇 陆挽意的胃口并不好。 中饭、晚饭都没吃多少，但第五烨带回来的宵夜，却让她多吃了一点。 大概是因为，这种日常，在以前很少出现，所以是新鲜的，愿意去接触的。 她吃东西的时候，第五烨就在旁边沙发坐着看她。 换成以前，被人这么盯着吃饭，陆挽意肯定会不好意思，还会有些羞恼。 可这几天和第五烨的相处，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 吃人家嘴短，总有些不好意思再像以前那样凶他。 把最后一口鲜虾粥喝到肚子里，只觉得整个身体暖呼呼的，好舒服。 这次肠胃炎有点来势汹汹，陆挽意直接变成了小猫胃口。 夜宵通常都是那种辛辣的，或者味道特别刺激味蕾的食物，但第五烨打包带回来的粥和配菜，却让陆挽意胃口大开。 等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已经把第五烨打包回来的食物都吃光时，陆挽意脸有些红。 第36章 她今天好像大胃王。 少女垂着眸，轻声道。 “等我回学校了，还你钱。” 她把零花钱都放在宿舍了，身上没有带。 这几天住在第五烨这儿，就连换洗的衣服，还是之前王月月姐姐买的，不然她就真成了吃第五烨的，住第五烨的，穿第五烨的，用第五烨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陆挽意忽然别扭起来。 小少女从小就没缺过钱，以前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衣食住行都有陆家在后面兜底。 以至于每个月零花钱到了手上，都不一定能花完。 物质不匮乏，就不会去特意在乎这个方面。也就长到现在，才开始有金钱概念。 第五烨和她非亲非故，他们只是同学，还不在一个班。 他帮自己那么多，她要怎么还？ 她说要还钱，第五烨的眼眸一黯。 “好。” 他知道陆挽意性格和普通女生不一样，就没有直接拒绝。 有时候，要给予一个人善意，也要顾忌对方的感受和自尊，在那个人感觉舒适的范围进行。 比起之前，他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 匆匆从学校赶回来，陪着少女吃完了夜宵，第五烨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 但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尤其是和陆挽意那双清亮的眼眸对视时，许多难耐的渴望的灼烧的情感，全成了压在心底的东西。 第五烨去冲了个冷水澡，躺在床上时，忽然想起来，今天自称是陆挽意姐姐的人，给他的手机号。 * 咚咚。 他敲了两下房门。 “来啦。”陆挽意声音轻柔。 听着里面慢慢靠近门边的脚步声，第五烨难得有些紧张。 房门只看了一条门缝，然后少女可爱的小脑袋，从门内探出，不解地看着第五烨。 “怎么啦？” 刚洗完头发，还没完全吹干，陆挽意的头发比起平时要蓬松一些。 垂在肩膀上，笼得那张脸蛋愈发清新雪嫩，好看到不似真人。 养了两天，她的气色明显比在武校的时候好了。皮肤白里透红的，瞧着很水灵。 第五烨只是扫了一眼少女，就移开了目光，喉结滚了滚，递过去一个手机和今天拿到的纸条。 “要给你姐姐回个电话么。今天她来学校找过你。” 姐姐？ 难道是生活助理？ 陆挽意将门又拉开了一点儿，半个身子探了出来。 “我回一个吧。”她伸手去拿手机。 白皙纤细的胳膊，从第五烨眼前晃过，少年耳根发红，匆匆把手机递给少女。 交接手机的时候，手指不可避免和对方有了短暂的触碰。 陆挽意还没什么感觉，第五烨却跟触电一般，飞快收回手。 “打完电话早点睡。”他声音低沉叮嘱。 陆挽意眨眨眼：“你比我爸爸还唠叨呢。” 她在陆家的时候，暑假经常熬夜不睡。但除了王妈会委婉劝两句，根本没有其他人管她。 在妈妈离开之后，陆挽意晚上经常失眠。她不想睡。 这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但到了长眉武校后，唯一的熬夜失眠，也因为白天大量的训练日常，消耗了太多体力，从而消失。 这两天脱离了学校日常的管束，陆挽意又有些失眠。 隔着房门还没关上的缝隙，第五烨看到了少女皱了皱小鼻尖。 他比她爸爸还唠叨？ 看着关上的房门，第五烨舌尖抵着后槽牙，动了动咬肌，无奈笑了。 * 王月月接到陆挽意电话时，在电话里忍不住多劝了几句。 “没长大的时候，学校对每个学生来说很重要，它是一个会保护你长大的环境。你有困难可以求助老师，求助身边的同学，遇到事情了千万别自己扛着。” 陆挽意听着对方的好意劝导，轻声回应。 “…好。” 她其实能分辨别人对她的好意，是不是发自真心。 王月月姐姐几次三番关心她，她可以无视第一次第二次，但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难免会有点动容。 电话打到后面，王月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挽意，你要记住，人生是你自己的，它多美好啊，你才刚刚开始呢…等你真的长大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现在你还小，对不对？” 这是让陆挽意不要一时的自暴自弃。 陆挽意没有回应。 每一次，每一次在她觉得自己可以放任自流堕落的时候，身边就会冒出一些好心人，鼓励自己撑下去往前走。 他们都告诉她，等到熬过长大，就会拥有美好的未来。 当初遇到的玄学师是这样，王月月姐姐也是这样… “…我明天就回学校…”她终于开口，说了这话。 王月月一听，立刻答应下来，鼓励她。 “我们挽意真棒！” 听到这里，她才算是松了口气，不然一直想着一个小姑娘，住在同校男生家里，心里一直绷着根弦，很难放心。 能够说服陆挽意，小小打开对方心防，也算是让王月月觉得，这一趟来长眉武校没白走。 …… 熊灵看到陆挽意回来，高兴到跳起来，一把抱住她。 “天啊小意！你这一去我真的盼星星盼月亮，盼到黄花菜都凉了也不见你回来。你现在怎么样呀？感觉还好吗？” 之前第五烨把陆挽意带去医院看病后，她就一直没后者的消息。 要不是知道班主任老侯中间去看过陆挽意，她都要怀疑，是不是第五烨悄悄借这个机会，把他们挽意金屋藏娇了！ 第32章 我不生气 本来陆挽意三天没待在长眉了，猛不丁回来，心里有些陌生感。 但熊灵瞧着还和以前一样，对她热情，围着她叽叽喳喳说话，还给她讲了这三天里学校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最近有个比赛，校队的人要去参加。哦对了，昨天还有个剧组来咱们学校选人，说是有一些角色需要武术功底，要选适合的人去。” “听说是找两个人，一个女生，一个男生。好像是拍那种民国时期的电视。” “咱学校一共就这么几个女生，挽意，你说你会不会被选上啊。” 熊灵疯狂给陆挽意补这几天的趣闻。 这种密集的聊天，反而让陆挽意多了一种淡淡的温馨和归属感。 熊灵加深了她和这个学校的连接。 “挽意？”见陆挽意发呆，熊灵轻轻晃了晃她。 陆挽意回过神来，想起了刚才熊灵的话题，顿了顿，才道。 “要选会武术的，我肯定就不符合条件呀。” 她满打满算才来长眉武校，不到一个月，到现在为止，就连一套完整的套路拳都打不下来，还是磕磕绊绊需要别人带着的。 更别提那些什么后空翻、侧空翻，还有那些刀枪剑棍的使用了。 熊灵听了却摇头：“那不一定，拍电视肯定都要长得好看的人吧，得上镜。我就觉得你最适合。” 熊灵对于自己认定的好朋友，那是维护到底的，坚决到不行。 陆挽意看着她一脸笃定，心里有些暖。 似乎生病了一次再回来，她对长眉武校的感觉，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它没有那么不好。 至少，这里有期待她回来的人。 * 课间熊灵打听起陆挽意这几天的经历。 “你是一直在住院吗？哎，学校住宿出不去，老侯也不让我打假条，我都没能来看你。” 陆挽意本来想摇头说不是住院。 但话到嘴边，想到了如果告诉熊灵，自己这几天是住在第五烨家里，会造成多大的震动，她又将话咽了回去。 第五烨在学校里的风头太大了，太多人注视这个人，陆挽意就很不希望，自己在人前和对方扯上太多关系。 一方面是因为她本身就不喜欢出风头，也不爱热闹，讨厌太多人注视自己，带来麻烦。 另一方面… 可能是女孩子天生比较敏感吧，陆挽意可以感觉到，学校里的女生，几乎都对第五烨有好感。 比如他们班里的蓝蓝… 她刚来长眉武校的时候，熊灵就和她讲过一些蓝蓝的事情，她知道自己过来，并不受欢迎。 如果再让人知道，自己和第五烨走得近，也许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陆挽意没有心力牵扯到那些青春期的攀比中。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午饭时间。 陆挽意走得慢，熊灵就跑在前面先去拿壁橱里的饭盒。 长眉武校的食堂是按照班级为单位，每个班都有固定值日打饭的人，其他人只要从班级专属的碗柜里，拿出自己的饭盒，去排队打饭就好。 今天轮到了蓝蓝和舍友王清值日。 第37章 武校的男生，虽然性格比较粗犷，平时习惯了训练，有些大大咧咧，但在面对女生的时候，通常都是有些绅士风度的，尤其是集体活动上，比如排队打饭，他们会主动让女生排到最前面去。 陆挽意才刚过来，几个男生就冲她傻呵呵笑，然后身形往后退，给她让出了位置。 “陆挽意，你病好了啊？多吃点。” “感觉你就是太瘦了，训练扛不住。” 平时班上的男生，都不太好意思主动和陆挽意多说话。 也就瞅着这次陆挽意请了病假回来的这个事儿，才找了话题开口。 “你站这儿呗。”男生和她多说两句话，都会兴奋几分。 “…谢谢。” 面对同班男生的热情，陆挽意停顿片刻，抿着唇道谢：“谢谢。” “嘿嘿，快，我早就饿的不行了，咱们赶紧打饭。”拿着饭盒过来的熊灵，立刻拉着陆挽意站过去。 她俩身后的男生，见让位没被拒绝，互相撞了撞肩膀，嘻嘻哈哈的很是高兴。 站在打饭桌子前面的蓝蓝，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陆挽意没来之前，她是班上最受关注的女生。 现在自己似乎成了光芒黯淡的星星，去衬托更加明亮的月亮，蓝蓝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更喜欢陆挽意没来之前的日子。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有人说，第五烨喜欢陆挽意。 五哥虽然的确帮过几次这个转学生，但这也代表不了什么吧？ 蓝蓝心里不太平衡。 不就是池侃追了陆挽意，然后第五烨看不过去，帮着打发了池侃么。这能证明什么？ 池侃在学校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是个混子，而且还是高年级的。 如果是她被池侃追，五哥这种性格撞上了，也会帮自己的吧？ 打饭的时候，蓝蓝盯着陆挽意，后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和她对视了一眼。 蓝蓝立刻扭开脸，心里哼了一声。 反正就是王不见王，她从心底里对陆挽意喜欢不起来。 她别扭着给熊灵和陆挽意打完了饭，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坐到饭桌上时，熊灵就凑过来对陆挽意小声道。 “你刚才看到蓝蓝瞪你没？” 陆挽意笑了笑：“论迹不论心。” 熊灵瞪大眼睛：“这都可以？可是蓝蓝还在背后说你坏话，不让王清和李媛媛她们和你玩。你不生气？” 陆挽意用勺子舀了一口汤，润了润喉咙，才轻声道。 “我不生气。” 见熊灵不解，陆挽意微微抬眸，笑出了小梨涡。 “昨天有个姐姐和我说，人生是自己的，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我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有限，在短暂的人生中，就要把这些有限的注意力，都放在我喜欢的人和事情上，而不是去关注那些…伤害和影响我的。” 就像她失去的家，已经无法改变，但她不该气馁。哪怕是假装，也要撑出一股劲儿，试着往前再走一走。 无论是蓝蓝红红紫紫，还是别的什么人不喜欢她，都不重要。 萍水相逢，只是短暂成为同学的过客，难道要比抛弃了自己的爸爸重要？ 但如果她连破碎的家庭，都能先抛到脑后，尝试着去过自己真正的人生。 与此相比，份量更轻的过客，还有必要去在乎吗？ 从她打算回到长眉的那一刻起，就在心里做了决定。 ——从力所能及的小事开始，强大自己。 第33章 偶像剧小情侣 早饭的配菜，陆挽意几乎不会动。 长眉武校的学生，很多都是本地人，口味已经习惯了辣的，食堂里的配菜让人特别有胃口，但又不够带劲儿，他们就还会专门买一瓶老干妈那样的辣酱，配着花卷吃。 食堂里常年弥漫着一股刺激嗅觉的辣味，吃习惯的人，光是闻到这个味道，就会忍不住分泌口水。 然而对陆挽意来说，每次来食堂都是需要忍耐的事儿。 她几乎只喝粥，再吃点花卷，其他有味道的配菜一律都不碰。 熊灵看她这样吃，忍不住道。 “挽意，你咋不吃菜呀。食堂大妈做的清粥小菜，还是有一手的。很多毕业了的老生，还会在论坛发帖子，说怀念早上的小菜呢。” “那你多吃点。”陆挽意把自己的盘子推过去。 熊灵眼睛亮了起来：“好说好说，我替你解决，不浪费！” 食堂早上的花卷和粥，可以随便再加，但是小菜是按照人头分配的，再好吃想多吃也没份儿。 熊灵把小菜扒拉到自己的粥里，用勺子搅了两下，埋头吃得香喷喷。 她和陆挽意是女生，就比旁边那些男生吃得慢，等到她们还剩一点儿没吃完的时候，旁边的桌子上几乎已经空了。 熊灵吃鸡蛋喜欢放在最后，陆挽意见她吃得慢，伸手帮她把鸡蛋壳剥开，顿时让熊灵感动到热泪盈眶。 “呜呜感动！何德何能！” 她熊灵何德何能有个这么好的仙女当朋友！ 见她这样耍宝，已经吃完饭的陆挽意微微一笑。 “慢点吃。” 熊灵瞅着自家挽意的笑容，想起什么，开口道。 “对了，早上训练的时候，我听咱们陈教练说了，那个来选演员的剧组，打算在校队找男生，女生的话，应该也是在咱们班里找，就要这个年龄段的。” 听到校队两个字，陆挽意眼眸闪了闪。 熊灵见她这个神态，忍不住神神秘秘一笑。 “嘿，是吧，你也觉得第五烨合适？说到校队嘛，那肯定是五哥的业务能力和长相最出挑，不选他还能选谁？” 陆挽意没有加入到这个话题，只笑了笑。 见她这样笑，熊灵就受不了。 “啊呀呀，真该让那些导演到咱学校来看看你，偶像剧女主，尤其是校园剧，就该找挽意你去！” 谁能顶得住被这双小鹿一样blingbling的眼睛注视着啊。 顶不住，真的顶不住。 “你说，咱们五哥和你说话的时候…” 在说这个时，忽的看到了一道身影过来。 熊灵猛地截住了话头，擦了擦嘴巴，有些手足无措。 讲话讲到一半，人家正主撞上来了，尴尬。 话题被迫中断，第五烨走了过来。 少年身形高大，脊背又宽阔，骨骼强健的同时，平时训练又多，这么一迈腿站在桌边，立刻就在视觉上给人一种山快压下来的感觉。 “嗨五哥…”熊灵瞅了一眼对面的陆挽意，又瞅瞅刚才被八卦的当事人第五烨，有点儿莫名心虚。 怎么回事，每次五哥和自家挽意站在一块儿时，她但凡搁旁边待久一点儿，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功率特别高的灯泡。 自己都觉得站那不妥当，应该早点腾位置让两人说点儿话。 第五烨微微颔首，看向了一旁安静的陆挽意，两人对视了一眼。 “有话和你说。” 少年声音低沉有磁性，有时候甚至会令人觉得过分冷静成熟。 可他本身的气质，又非常凌冽和具有攻击性，显得野性十足，所以这两种气质被中和了之后，就令他整个人看着像一团谜。 熊灵缩了缩脖子，听出来这是两人要单独相处，让她给腾个位的意思。可是！ 她熊灵能是那种不管挽意想法，就自作主张跑开的人吗？ 她抬头看陆挽意，等对方意见。 反正只要陆挽意一个眼神，让她知道好友不情愿和第五烨单独相处，她肯定是先护着自家挽意呀！ 然而从前总是不想和第五烨单独相处的少女，这一次却冲熊灵微微笑了笑，没有像往常一样抗拒。 熊灵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等她慢半拍的收拾东西，先离开时，还没忘记回头多瞅两眼。 奇怪。 这次怎么感觉，挽意和五哥之间的磁场不太一样？ 具体也说不上来，就感觉这两人有什么共同的小秘密似的，直接让人不好意思多待那儿打扰。 第五烨在陆挽意旁边坐了下来，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食堂里这会儿人走的差不多了，但只要还留在这儿的人，就都下意识看着他们。 蓝蓝早就吃完饭离开食堂了，但中间落下了东西回来拿，老远就看到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第五烨，竟然坐在陆挽意身边，两人安静坐在一起说话，像是任何偶像剧和小说里写的那种小情侣。 蓝蓝脚步一顿，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此时餐桌上，陆挽意的盘子只剩下刚才剥掉的鸡蛋壳，还有半碗粥。 第五烨看了一眼，突然开口。 “能吃辣？” 他这几天才知道，少女不太能吃辣，尤其是上次肠胃炎在他家住的那几天，口味其实更加偏好于甜口的菜。 第38章 这话从第五烨嘴里问出来，其实挺不符合他形象的。 少年长得就不是那种温和气质的人，小麦色肌肤，还有过于黑亮的单眼皮，穿在身上能显出一点宽阔臂膀的短袖，坐在那比陆挽意整个大出一大截的身高。 还有他过于有压迫感的气场，视线停留在谁身上，就冲谁释放满满的进攻性。 这样的一个人，瞧着就和“体贴”两个字，完全不搭嘎。 但他却能拥有这样的品质，尤其是在名叫“陆挽意”的少女面前。 陆挽意本来可以摇头否认的，就像她往常在别人面前那样，尽可能掩藏真实的自己。 但鬼使神差，望着第五烨深沉黑亮的眼眸，感受着对方的包容，她抿了抿唇。 “吃不惯。”像小猫儿撒娇。 第五烨微愣，随即笑了。 他一笑，一排牙齿格外白亮，莫名有种痞坏的张力。 “以后吃饭时间来校队训练室。” 他看着陆挽意，像在邀请自家媳妇过来探望一样。 “带你开小灶，嗯？” 第34章 三好人夫 第五烨邀饭时，看着无比自然，但只有天知道，在来陆挽意面前时，少年已在心里做了几十次排练。 和人打比赛时，第五烨都能做到心无波澜，平时一路打进决赛，也通常只有他让别人紧张的份儿。 但来和陆挽意邀饭，却令他心脏失控了一样狂跳。 等待陆挽意回答的时候，心跳尤其激烈。 但他面上稳住了，没有透露端倪。 少年过于棱角分明的脸，宛若猎豹看着自己的小猎物，黑眸专注，像是充满了侵。略性。 陆挽意和他对视片刻，移开了目光。 “好呀。”她听到了自己轻飘飘的声音。 回到武校的第一课——学会适应环境，借用资源。 自己身上这样的转变，是陆挽意在半年之前，甚至是一个月之前，完全无法想象的。 当爸爸将她扔到长眉武校的那一天起，她就像被老鹰推下悬崖的雏鹰，不得不扇动自己没长全的翅膀，努力扑腾着不要掉下去坠落山崖。 老鹰推雏鹰这么飞，是让他们学会真正活下来，去更高的天空飞翔。 可爸爸将她送来这里，并不是希望她飞。而更像是惩罚，让她明白顶撞一个父亲的威严后，她就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 那些关于爸爸和妈妈的记忆，有时候还会在陆挽意心里翻涌，她依然会难过。 但她望着对面真诚的少年，唇角试着扯出了一点笑容弧度。 “谢谢你呀。”她心情一好，语调就更加温柔，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蛋冲人一笑，冲击性堪比小仙女下凡，直接让人心潮澎湃。 于是第五烨耳根立刻红了一片。 陆挽意的好看，是整个长眉武校有目共睹的，虽然长得柔弱，看着楚楚可怜，能激发人的保护欲，但她的性格，却有完全相反的一面，时而透出一股冷淡和坚韧。 “嗯，你坐会。” 第五烨站了起来，高大身形立刻让这片空间，显得逼仄起来。 在食堂吃饭，饭盒都是自己买了放到壁橱里的，吃完饭也需要去自己去水池那洗干净，再重新放回壁橱。 陆挽意的碗还没收拾，少年就已经直接拿走了。 平时那双打沙袋和篮球的手，看着骨骼修长，极为有力，手背和手臂上有明显的青筋浮现，一用力，小臂肌肉就连绵一片，很有力量感。 平时刷碗，基本上都是第五烨的那帮兄弟们承包了。 没想到在长眉武校第一次正儿八经刷碗，第五烨却是帮的一个女生。 陆挽意惊讶了片刻，快步跟上了第五烨。 “我自己来吧。”她语调软软。 第五烨个子高，随意迈开长腿走两步，就得陆挽意跟在后头快步跟着。 这种反差会带来一种“美女与野兽”的张力。 少女瞧着像第五烨的小尾巴，脸颊软嫩，肌肤白里透红，红唇像好吃的小果子，瞧着鲜嫩可口。 而第五烨则存在感爆表，常年练拳训练，他几乎举手投足都在散发强烈的雄性荷尔蒙。 是那种如果去参加游泳比赛，上衣一脱，会让人忍不住多观赏一下双开门身材的存在。 总之，两人并肩而行，就像电影偶像剧里才有的情景。 还没离开食堂的蓝蓝，咬了咬唇，心里酸涩。 既羡慕又不高兴。 之前她还能用第五烨只是随手帮一把陆挽意，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校园里的冰山男神对陆挽意没意思。 但现在，这样的借口，直接在第五烨主动去给陆挽意刷碗的举动里破灭。 她回教室时，同桌江健正给她带了零食，从桌肚里拿出来，冲她傻 笑。 “蓝蓝，我托人从校外买的。” 蓝蓝正憋了一肚子火，一回来就看到桌子上摆着的试卷和笔记本，都被零食压着，甚至试卷被压住了一个角，折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被压着的试卷，来了一堆破零食，烦得很！ “拿走拿走！”她不耐烦，扯开试卷一抖。 桌子上一大袋零食，立刻被掀起来，掉到了地上。 这么大动静，引来了旁边人的注意，江健也愣在那，表情有点猝不及防的委屈。 “哎哎哎，这么多吃的啊！” “见者有份，给我们也分点呗。” “江健你不厚道啊，怎么只给蓝蓝，不给我们？” 班上其他男生来起哄，大家都知道江健平时喜欢围着蓝蓝转，也是喜欢蓝蓝的人。但蓝蓝一直很高傲，把江健当小弟。 江健没反应，几个脸皮厚一点的男生，还真就伸手分了几包零食走。 倒是有一个江健的兄弟，看到蓝蓝这样，阴阳怪气拿了一包辣条，还靠过来哼了一声。 “江健，这钱就是扔到池子里，都能听到个响。咱不贴人冷屁股了。” 他拍了拍江健肩膀，看不过去这兄弟一直跟在蓝蓝身后献殷勤的样子。 “就是人陆校花也没这么不把人当人看的。” 班上也有男生给陆挽意送过零食，人家不收，但也是礼貌拒绝，不至于把东西直接扫地上，让人下不来台。 以前是没对比，现在再看蓝蓝，就觉得她是踩着别人，过分骄纵。 江健低着头没说话。 蓝蓝发火的刹那，心里还是烦躁的，可等听了这话后，却忽然涌出一股委屈。 她不是第一次发脾气，但班上男生还是第一次这样阴阳她。 她下不来台，红着脸趴在桌上哭了出来。 江健捡起地上剩下的零食，看了看蓝蓝，嘴巴开了几次，都重新闭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蓝蓝。 就像以前送零食，蓝蓝偶尔会高兴收下，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发脾气，他也不懂。 … 快上课的时候，熊灵看着姗姗来迟的陆挽意，手捂着嘴凑过来。 “第五烨和你在食堂说话，蓝蓝看到了。她回来就发脾气。” 陆挽意顿了顿，恢复如常。 熊灵好奇了，脑袋都快放到陆挽意肩膀上去。 “快和我说说嘛，怎么回事？蓝蓝看到啥了不得的画面了？把她气成这样？” 要是光看到第五烨和陆挽意说话，估计还不会气成这样。 陆挽意迟疑片刻：“他帮我洗碗。” 熊灵瞪圆了眼睛，一脸omg。 陆挽意看她的眼神无奈：“怎么了？” 只是刷个碗，为什么好友反应这么大。 熊灵见她没开窍，啊呜一声凑过来，靠着她耳朵兴奋到恨不得捶桌。 “一看你就不看小说，这个梗都不知道？校草冷脸洗内裤！三好人夫！” 陆挽意：“？？？” 少女眼睛里都是问号。 熊灵恨铁不成钢。 现在是给你洗碗，要真谈了，以后成家过日子了，那还了得！ 第35章 心跳 早上才上了两节课，班主任老侯忽然过来，站在教室门口，冲着生物老师点了点头。 生物老师是个刚毕业两年的师范生，看到老侯站那，立刻停了讲课，捏着粉笔头走过去。 “侯老师，什么事儿啊？” 老侯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压低声音。 “剧组的人来了，要看一看咱班上学生。” 说是看看班上学生，其实是来看女生。 因为整个长眉武校，就数他们班女生最多。 如果换成是其他学校，作为班主任，老侯肯定是不希望什么剧组来打扰学生上课的，但在武校里，被选到剧组中能参与一些拍摄，未尝不是武校毕业生将来的一部分出路。 生物老师听着老侯说了两句，立刻就明白了，她收拾好教案，将自己的小蜜蜂扩音器摘了下来。 “好的，今天这节课就先到这里。”她冲学生们笑了笑。 第39章 讲台下的学生，立刻爆发一股闹哄哄的热情劲儿。 “蒋老师！是不是剧组的人要来咱们班？” 有大胆的学生，早就打听到了消息，看蒋老师连课都不上了，知道她脾气好，忙逮着她问。 反正只要是和学习无关的事情，武校的学生都最感兴趣。 尤其是上课上到了一半忽然停了，那可真是人心沸腾！ 蒋老师毕竟年轻，还带着几分刚从大学毕业的朝气，学生们把她当成自己人问，她看这群小崽子上蹿下跳像猴子的样，忍不住笑。 “这我可不敢说，等你们老班来了自己问。” 她打着哈哈，四两拨千斤把这事儿带过了，就是不给个准信。 这也是两年的教学生涯带来的经验。 对学生可以亲切，但不能过于亲近，不然就失去了当老师的威严，容易管不住学生，被踩到头顶。 蒋老师留下一个待解谜团走出教室，留下一教室的学生哀嚎。 “这都要保密！蒋老师你变了，你不是我们自己人了！” 然而等到老侯走进教室，这帮男生立刻忘记了刚才的哀嚎嘴脸，转而问起他。 “老侯老侯，是不是剧组来我们班选人啊？” 男生多的班级，只要一热闹起来，就跟动物园里的猩猩在吼叫一样，闹腾到不行。 陆挽意安安静静坐着，盯着自己桌上展开的生物辅导书，想着刚才的那道题，全程没关注班上的动静。 她也有些长进，开始习惯环境，甚至适应环境，不再那么容易被喧闹声影响。 见她丝毫不关心什么剧组来选人的事儿，熊灵轻轻碰她胳膊。 “挽意，你真一点不感兴趣拍戏啊？” 谁不喜欢出名啊，这年头要是能被选上拍电视，那不就是当明星！ 想想同年龄的同学朋友还在班级里老老实实上课，你却能在电视里闪耀登场，不要太爽好不好。 就连熊灵自己都在心里憋着把劲儿，想着自己能不能入选？ 反正也不是要选女主角，听说只是选配角，也不一定非要长得天仙一样如花似玉吧？ 熊灵心里不太确定，但实在是激动。 陆挽意看她坐立不安，冲她轻轻笑了一下安抚。 “拍戏苦，吃不来苦。”她没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 任何成功之道都不可能轻轻松松，更别提成为明星了。 陆挽意并不喜欢集体生活。 在一个集体中，就意味着个体拥有的自由很少，需要考虑到大局，她不想被别人裹挟着往前走，但成为一个单独的独行侠，又要颠覆一些东西，背负孤独和不合群带来的疏离。 综上，去剧组拍戏，这比在长眉武校还要累人。 陆挽意盯着自己手里的笔发呆。 她几乎是神游一样，突然想起了第五烨。 第五烨会被选入剧组吗？ 如果被选中了，他是不是就要离开学校一段时间？ 心里忽然杂乱了起来，平静沉寂的湖面被搅乱，这让陆挽意看不下去手里的书， 题目读了两遍还是没看懂，看不进心里。 她索性合上了本子，一起抬头，看讲台上站着的老侯。 “我简单说两句，等会有人来我们班，大家动静不要大，别的班还在上课，咱们要有素质。” 老侯讲话语调是一贯的慢吞吞，脸上也好脾气的挂着笑，偶尔会推一下老花镜的镜腿，这让他看着更像是一个邻家爷爷，而不是老师。 没多久，就有三个人进了一班。 两男一女，一个身形枯瘦矮小的中年男人走在前面，另外一个皮肤白白气质斯文的人扛着摄像机，还有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走在最后面。 他们三人进来时，冲着侯老师点了点头，笑着打了个招呼。 整个一班头一次这么安静，几乎每个人都屏息静气，挺直了腰板期待看着三人。 明显小个子的中年男 人是导演，旁边的都是助手，因为他身上有种在自己的领域里说一不二的果决。 陆挽意眸光扫过三人，又很快没了兴趣挪开。 但讲台上的三人却将视线停留在陆挽意身上，很是惊喜。 三人不仅是实地考察来选人，还根据镜头里的上镜程度来看。 “这小姑娘形象真好啊。”女人感慨。 本来只是想来找个小配角的，但发现一班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后，都觉得之前的那个角色，用着浪费这张脸。 他们还指了指蓝蓝的方向。 “这个也不错。” 蓝蓝手心都攥出汗了，感觉到讲台上三人扫过自己，紧张到不敢大喘气。 熊灵眼光多灵啊，察觉到来选角的三个人，视线都没怎么往自己脸上瞟，立刻失落下来，知道自己没戏了。 哎，果然还要看脸，这年头拍戏还都要好看的。 但她本来就是个乐天派，很快就振作起来，反正抱着点期待想拍戏，就跟期待刮刮乐开奖一样，不中也没啥。 “咦，挽意你看，他们在看你。” 注意到陆挽意一直被看着，熊灵比自己被盯着还激动。 陆挽意轻轻摇了摇头。 没多久，果然就见那个导演开口，指了指陆挽意和蓝蓝，问起她们的情况。 老侯犹豫：“这…” 他是老派的老师，心里装的一直都是孩子们认真读书，将来有个好工作。 虽然武校的风气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但学习总归还是重要的。 如果剧组是来他们班选男生，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但是选女生，老侯心里就不太放心。 都说那些明星混的圈子里鱼龙混杂，很乱，他班级里的女娃娃每个都干干净净，哪里能去那种地方哦。 导演旁边的女人，将老侯的犹豫看在眼里，眼睛一转，笑道。 “这样，侯老师，您看方便把这两个女孩喊出来吗，我们在走廊聊一聊。也许孩子她们自己对演戏，就很向往呢？我们还是不能扼杀孩子本来有的天赋。” 这话真是藏着软刀子。 老侯想了想，把陆挽意和蓝蓝喊了出来。 选角导演对着两人说了来意之后，问起她们愿不愿意去参加视镜。 陆挽意沉默。 蓝蓝本来张口就想说愿意的，但看陆挽意没回答，她就只能也按住迫切的情绪，跟在一旁等。 “有什么顾虑吗孩子？”选角导演看出陆挽意的犹豫。 越是近距离看陆挽意，她心中越是满意，觉得这孩子是真长得有星相，这张脸搬到大荧幕上实在是太适合了。关键还有气质。 陆挽意摇了摇头：“我不想拍戏。抱歉。” 她声音很温柔，但拒绝的时候，态度却是坚定的。 能令人看出来，这是一个很有自己主意的孩子。 听到她拒绝，选角导演很是吃惊。 通常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很向往去拍戏当大明星的，哪怕有些犹豫，也多半因为担心学业跟不上，或者怕被学校或者老师家长阻止，所以需要他们去做好一些思想工作。 也是因为这个，这次选人拍戏，他们直接来的武校。文化课成绩就是个点缀，没有普通学校那么重视学习，而且还有武术底子。 回头如果剧组需要他们拍一些动作类的打戏，武校出来的学生反应更快，武术指导起来轻松些。 “孩子，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选角导演还想继续劝，陆挽意却摇了摇头。 “我要回去上课了。” 她走开后，走廊里就只剩下蓝蓝还站在剧组的人面前，蓝蓝抢先开口道。 “我愿意试镜拍戏的！” 她和陆挽意才不一样。 选角导演回头看了一眼个子矮小的总导演，回过头来。 “好吧。” … 长眉武校传起消息来，真的是飞快。 二班的人都看到了陆挽意她们被喊出来。 最后一节课结束，赶在午饭前，第五烨堵住了陆挽意。 “你答应去拍戏了？” 少年嗓音低沉，个子高大挺拔，看着陆挽意时，常常需要迁就着微微俯身弯腰。 陆挽意看了他一眼，水汪汪的杏眼一眨。 “你不也是？” 第五烨一急：“我没去，推掉了。” 他去拍那什么戏了，还怎么留在学校里？ 好不容易这段时间和陆挽意拉近了距离，他可不想半路退出，让别的狼崽子逮到机会。 但如果陆挽意答应了去剧组拍戏，他岂不是错过了对方？ 少年小麦色皮肤让他看着很野性，着急起来更像是下一秒就要低头，把自己的小猎物叼走。 陆挽意抿着唇，冲他甜甜一笑。 “那很巧呀，我也没去。” 第五烨心跳漏了一拍，满脑子只剩下少女笑靥如花的样子。 第36章 谈了？ 第40章 他没有再问陆挽意，为什么不参加剧组的试镜。 有些话不用说太多，心中就已经存在默契。 就像陆挽意也没有再问他，为什么不去参加剧组试镜。 “不去挺好。” 第五烨摸了摸鼻尖，他这种平时话不多，又显得严肃的人，这会儿笑起来，竟然有些害羞。 陆挽意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噗嗤一笑。 两人对视着，都笑了。 阳光打在两人身上，为少年少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阳台上蓝蓝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食堂，她才从办公室回来。 剧组来学校选人去试镜，她被选上，本来应该是开心的事情。 可这是陆挽意不要了，她才得到的，于是这份开心，顿时变得寡淡起来，好像盼望了很久的汽水，尝起来只是味道平平的白开水。 她站在阳台，将陆挽意和第五烨并肩而行，说说笑笑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忽然就更酸涩了。 第五烨为什么不去参加试镜？ 去拍戏难道不好吗？ 蓝蓝难受的想哭出来。 等着吧，等她成为了大明星，拍完了上电视，学校里所有人都会羡慕她的！ 她狠狠擦了一下眼泪，自己也说不清是在和谁较劲。 * 校队训练室。 一帮男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校外的饭菜，看着比食堂里的要丰盛许多。 当陆挽意跟着第五烨过去时，校队里的男生一个个站了起来，看向陆挽意时，双眼放光。 乖乖，他们的陆大校花是真好看啊。 近距离看，就跟瞧见了仙女下凡似的，眼前一亮！心情都好起来了！ 要不就说五哥下手快呢，想当初陆挽意才刚进学校，校队里就有兄弟蠢蠢欲动，五哥直接把大家心思摁灭了，不让他们去追陆挽意。 要不是有五哥这么一尊大神镇着，排队追陆挽意的人，肯定不止现在这点偷偷摸摸的呢。 难得的是，五哥似乎终于被陆大校花正眼瞧了。 看！他们校队最精华的午餐时间，陆校花愿意跟过来一起！ 陆挽意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碰见第五烨那些队友们的准备。 但真的瞧见校队里那么多男生，都盯着自己看时，她的社恐还是犯了。 少女一拘谨，就爱抿着唇，视线也往地上看。 第五烨的心思都在少女身上，一看陆挽意的反应，第五烨就扫过兄弟。 “都看什么，眼睛不要了？” 校队里的成员，闻言摸了摸鼻子，被骂了一个个都收敛了目光，但眼里的神色还是笑着的。 嘿，五哥还护着呢。 平时五哥大方的很，怎么在陆挽意身上就这么小气，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张青一帮人心里吐槽，脸上却笑着，一哄而散。 “走走走，去吃饭，再不吃饭凉了。” 校队比起其他人，的确是有些约定俗成的特权的，比如能单独在训练室加餐。学校的老师也都知道，但 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五烨带着陆挽意走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只有两副。 显然少年在来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陆挽意怕生，没有让她和其他人一起用餐的打算。 进了休息室，陆挽意明显放松下来了一些。 如果不是因为不太能吃辣，上次的肠胃炎把她弄怕了，她根本不会过来。 但好像也不一定？ “坐。”第五烨按着少女肩膀，让她坐在沙发。 他的手及时收了回来，冲她笑了笑，明明长相攻击性强，很野，私下相处笑起来，却偶尔会有害羞的神态。 陆挽意看着第五烨，隐约明白，这个人会保护自己。 至少在长眉武校，在此时此刻，是这样的。 以前陆挽意觉得“爱情”没有意义，她觉得那些都是耽误时间和人生的谎言。 但到了现在，她稍稍转变了一些想法。 也许有意义吧，起码在她一无所有被家庭放逐的时候，这样的链接，能给到她一点短暂的庇护。 她并不喜欢第五烨。 可能她也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样子，但这似乎不妨碍她无耻的借用对方的喜欢，来为自己扫清身边的所有障碍，以生活的更加安全一点。 就像白纸落入墨汁，陆挽意感觉自己就是那张快被染上墨迹的白纸。 但把她染黑的却不是这里的环境，而是她自己自私的心。 刚来长眉武校的时候，她嫌这里太乱，男生都像野蛮的猴子，每天大呼小叫还好动，出了汗教室里就很臭，就连上课都不安静。 可待久了以后，她才发觉，其实武校里的人都很简单。 大家的喜好和各种心思，都放在了明面上，没有谁藏着掖着。 而她却是一个异类，戴着遮掩真心的面具，甚至没有真心。 陆挽意感觉有些内疚，她说不上来为什么。 尤其是，每当和第五烨对视，看到对方露出甚至有几丝傻气的笑，心里的感觉就更加复杂。 “这家菜味道怎么样？” 第五烨点的全是不辣的菜。 陆挽意将筷子轻轻放下，小声道谢。 “挺好吃的。我饱了。” 其实是她忽然没了胃口。 她在内心鄙视着爸爸没有遵守和妈妈的爱情诺言，那么轻率的就放弃了一切。可是她自己却在对第五烨没有任何喜欢的情况下，不清不楚接受别人的好意。 陆挽意陷入了一种，对自我的厌弃中。 她这样，甚至比爸爸还要过分。 “第五烨。”陆挽意忽然想起什么，对她道。 “晚上你在宿舍大门口等我一下。” 这还是少女第一次主动约第五烨。 后者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答应了下来：“好。” * 晚上回到宿舍，熊灵凑过来和陆挽意悄悄话。 “你知道吗，蓝蓝下午就和老班请假了。说是收拾东西要去剧组提前适应一下。” 陆挽意擦着半干的头发，轻声道。 “挺好的呀。” 她觉得能在这个年龄段有梦想去奔赴的人，都很勇敢，也很有想法。 相比之下，她对自己的未来，几乎是迷茫的。： 因为除了待在武校混日子，等着自己一点点长大之外，她几乎没有任何动力做别的事。 熊灵碰了碰她肩膀，神神秘秘道：“对了，挽意，你以后每天午饭和第五烨一起吃。那个…你俩是不是谈了呀？” 陆挽意擦头发的动作顿住。 第37章 得到芳心 熊灵的问题，太过于突然。 陆挽意本能的摇头否认：“没有。” 熊灵不太相信：“真的吗？” 可是她觉得，挽意对五哥的态度，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五哥如果主动来帮忙或者说话，挽意都是不怎么看对方，甚至尽量避免和五哥单独相处的。 可现在，挽意竟然都能和五哥一起单独吃午饭了！ 虽然说，她理解挽意是南方人，不太能吃辣，才会去和五哥一起拼饭。 但这些都只是借口呀！如果真的反感一个人，是不可能和对方走那么近的。 熊灵脑子都乱成一团了，忍不住想帮自己的好友分析。 陆挽意却捂住她嘴，不让她继续说话。 “好啦，真的没有谈。我不会早恋的。” 说起这句话时，陆挽意平静又坚定。 也许她就是一个比较自私的人吧，任何可能危害到自己的事情，她都会避开。 熊灵还从来没见过好友这么严肃的样子，她立刻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再这么猜了。 “好好好，以后我都不猜了。反正你如果真有什么，肯定会告诉我。谁让我是你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呢。” 说到后半截，熊灵开心起来，抱住陆挽意蹭了蹭。 陆挽意笑了笑，唇角梨涡漾出了明显的甜意。 “嗯，肯定告诉你。” 李媛媛和王清，从小卖部买了东西上来，一进门就看到两人这么要好，调皮心起，也冲了过去。 “我们也要抱抱。” “大团圆场合不能少了我们！” “哈哈哈哈！” 四个少女抱在了一块，闹成了一团，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陆挽意以前还没有过关系这么近的朋友，她觉得有些奇妙，明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儿，但为什么几个人聚在一块儿，就能笑成这样。 啊嘴巴合不上，肚子也笑得一颤一颤，感觉快抽筋了。 眼泪更是被笑了出来。 “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笑了，我肚子疼。” 熊灵捂着肚子弯着腰，一屁股坐在床上，开始拍床。 “你们别看我，一看我就想笑。” 第41章 李媛媛也笑出了眼泪。 陆挽意很想停住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宿舍里大家都在笑，这个场面这么滑稽，她就绷不住了，一串串笑声接连不断从嘴里跑出来。 呜呜她肚子笑得疼。 好不容易等到宿舍里四个少女都停住了笑，陆挽意终于想起来，自己自己之前约了第五烨晚上见面。 她吹干了头发，稍微梳了一下，下楼了。 熊灵问她：“这么晚你去哪？” 陆挽意一时语塞：“下去有事。” 想了想，她直接说了实话：“拿钱给第五烨，算是午饭钱。” 还有上次在第五烨家里住了几天，也麻烦了人家，她手里既然有钱，就应该把钱给人家。 熊灵“哦！”点头，拉长了声音。 她想说点啥，完全是下意识的想开玩笑，但想起来陆挽意不喜欢开玩笑，而且自己保证过，以后不要瞎猜她和第五烨的关系。 “早点回来，十点熄灯哦。”她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陆挽意回头笑：“我知道的。” 她拿了东西小跑下楼，真的到了楼下时，才发现第五烨和一帮男生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 一堆男生中，第五烨总是最吸引人眼球的那个。 少年身形挺拔出众，在听其他男生瞎扯的时候，微一抬眸，就看到了陆挽意从楼道里出来。 他支开了身边的人，没多久那帮围着他的男生，就跟羊群被赶回去了一样，老老实实走了。 第五烨朝着楼道，单手插兜走了过来。 快到九月底，天气渐渐冷了，晚上气温下降快，在外头会感觉风凉。 第五烨目光落到少女脸上。 陆挽意脸蛋白里透红，肤色很健康，似乎来了武校之后，每天的锻炼，并没有晒黑她，反而令她气血变好，看着更加像一个新鲜的果子。 “这个给你。”陆挽意将一叠现金递过来。 武校会解决学生的一日三餐和住宿，所以除了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外，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 所以开学时，陆唐给女儿的钱，陆挽意几乎没怎么动过。 她前几天住院，一开始是第五烨付的医 药费，后来自己还住到了人家家里，白吃白喝当了几天米虫。 “如果不够，我下次再拿。”说这话时，陆挽意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却勉强自己镇定着说完。 第五烨立体的五官，线条有种天然的冷峻，所以他在学校里，常给人一种酷哥的感觉。但每次看向陆挽意时，他都会变得柔和起来。 唯独这次，看着少女递过来的现金，他眸光倏忽黯了些许，黑眸也变得深沉。 “给钱是什么意思？” 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询问，但少年天生气场强大，嗓音略低沉一些，便像是一只刚刚睡醒，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狮子。 陆挽意平静开口：“午饭钱，还有之前你帮我垫付了的医药费，一直没有还你。” 她不希望欠第五烨太多东西，如果感情的确注定是要欠的，那至少在金钱上，能够分清楚，不要占人家便宜。 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陆唐作为一个父亲，如今对她没有多少关怀，但在经济上，依然给她的比普通家庭要多一点。她手里并不拮据。 第五烨移开了目光，看起来像是在强自压抑情绪。 陆挽意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你不收吗？” 少女声音轻柔，走近了一点，刚洗完吹干的头发没有像平时那样扎起来，而是披散在肩膀。 临近十月的微风缓缓吹来，拂过了陆挽意的发梢，让它在月光和路灯下微微晃动。 她看着不像是武校里的女生。过分柔软美好，漂亮到没有尘埃附着。 这一点，几乎所有认识陆挽意的人，都这么觉得。 第五烨生出一种，少女重新将他在心房之内，推了更远一点的感觉。 “医药费，你姐姐给过了。”第五烨低声开口。 他一只手还在兜里，站姿没有平时那么笔挺，在陆挽意面前时，会微微俯身，总是下意识去追逐少女的双眸，和她对视。 陆挽意抿唇。 她知道第五烨说的姐姐是生活助理。 “她没有和我说过…”她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第五烨的神情，却忽然变得温柔了一些，冷厉的下颚线也似乎柔和了些许。 “不仅给了医药费，还给了生活费。” 第五烨看着月色下唇红齿白，恍若一个花仙子的少女，心口悸动更加深刻。 “所以你不用有负担。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第五烨知道自己说了谎。 就是因为不想和少女之间，像楚河汉界一般划的那么清楚。 他成了企图得到芳心的卑劣说谎者。 第38章 加爱 第五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于撒谎。 他说助理姐姐给过了生活费，陆挽意就相信了。 她心里松快了一些。 “那，这个放在你这里不行吗？以后午饭或者晚饭用。” 钱都带下来了，陆挽意也不想再拿上去了。 少女还是将现金一起给了第五烨。 她说话还是绵绵软软的样子，自带一种在温室里养出来的娇气，可语气却坚定平静。 在逐渐形成自己的精神内核，变得外柔内刚起来。 第五烨深深看了她一眼。 “国庆怎么过？” 他忽然问起了这个。 学校国庆是会放假的，长眉的学生最期盼的几乎就是这种小长假，还有寒暑假。 放假就可以不住在学校训练，回家多爽。 陆挽意愣了片刻，她垂眸。 “不确定。看情况吧。” 如果从长眉这里回家，坐长途车或者自己开车，要四个小时。 陆挽意没有想好，是否要回去。 而且…那个家也不一定欢迎她。 第五烨一直放在兜里的那只手，忽然拿了出来，朝着陆挽意平摊开手掌。 他掌心静静躺着一把钥匙。 “住在哪里你记得的。国庆我要回老家，不能陪你。” 他像是在报备自己的行程，注视着少女。 陆挽意没有说话。 她犹豫要不要拿这个钥匙。 如果她不回家的话，难道真的可以再住到第五烨的房子里去吗？ 第五烨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和纠结，他抓过来少女手腕，将钥匙轻轻放到她手心。 “不用为难。我是说万一，你什么地方都不想去，至少可以去那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你。” 钥匙冰凉，贴到手心时，陆挽意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握住。 她的手腕上还有第五烨刚才攥住时的体温。 男生的手，比起女生要宽大很多。 不知道是因为生理上的区别，还是因为男生好动，第五烨的掌心很烫。被他刚才抓过的手腕，肌肤上还残留着那股烫人的感觉。 回到宿舍时，熊灵悄咪咪挪到陆挽意床边上，蹲在地上和她说话。 “你和第五烨在那讲话，我在窗户口看到啦！” 老实说，如果不是知道挽意的性格，晓得她没有谈恋爱，光是从一个外人的角度去看，第五烨和挽意这个点了还在宿舍楼下见面说话，很难不联想。 这两人谈了和没谈也差不多了。 反正五哥从挽意来学校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暗地里护着人家。 现在只是把这份护着，放到了明面上而已。 陆挽意犹豫了一会儿，拉熊灵坐到床上来，轻声问她。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难得听到好友这么郑重提问，熊灵精神起来，只差竖起耳朵。 “你问，你问。”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宿舍里的灯熄了，陆挽意借着黑暗，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开口。 “你明知道自己不喜欢一个人，却又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更好的生活，这样做，是不是很无耻。” 熊灵以前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人，毕竟她在学习上向来都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所以才被送来武校，试图走出一条和学习不一样的出路。 但在听着陆挽意迷茫地问起自己时，熊灵发觉自己脑袋超级清醒！ 她竟然听懂了挽意在问什么！ 挽意应该是在问，该怎么平衡接受五哥的好意，和尊重自己的心意之间的关系吧？ 熊灵挠了挠手背，拍到了一只刚从宿舍飞过的蚊子。 “挽意，我也没喜欢过人，但我看咱们学校也有人谈恋爱，而且我看了很多小说和电视剧，我就琢磨出来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巴掌它拍不响啊！” 有点儿激动了，熊灵平静了一下，继续道。 “你看我拍蚊子的时候，是不是得两个手一起去拍才能响。谈恋爱也是嘛，没有谁规定了，一个人对你好喜欢你，你就必须应该全部接受，然后也同等的喜欢人家，这样不就是强买强卖嘛。” 第42章 “如果你是问，像五哥这样对你好，但你不能接受，心里愧疚，我就更加不赞同了。你又没有故意去撩他，大家都看到了，是他要凑过来对你好。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五哥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你们就是当不成恋人，当个朋友也很好啊。朋友之间不也是互相帮忙的嘛？” “而且也没有谁规定，谈恋爱得马上一拍即合，世界上不是有很多日久生情，从朋友做起的恋人嘛？” “挽意，你不要把自己困住，我觉得你特别好，但你有时候敏感，会想多。” 熊灵竭尽所能，把自己肚子里所有的道理，都掏了出来给挽意。 但其实她自己都是个母胎单身，而且可能因为性格比较男孩子气，熊灵没怎么被男生追过，所以她不太能体会到挽意的那种苦恼。 因为挽意不是炫耀，而是真心实意感到困扰，自己在那发愁，就让人看了想要帮一下。 “…我妈给我说，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来了武校。我当时就在想，我怕啥，反正没男生敢追我。但我现在有话语权了，这话该给你讲。挽意，我觉着你在武校如果没有五哥挡着，估计桃花会更多…” “你看蓝蓝，她之前被很多男生示好和追，还送吃的呢，她都收下了然后摆架子不理人家，也没人说她啊。你都没有收别人礼物，五哥给你花了钱，你不也把钱还回去了吗，所以你为什么要 自责啊。不要被pua哦。别人喜欢你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要因为无法回馈而烦恼。” 这天晚上，熊灵把自己毕生所知道的道理，也不管从什么地方看来听来的，都给陆挽意说了一遍。 后者眨着杏眼，认真听着，长发散发淡淡的馨香，黑暗里只看侧影，都是个特别好看的大美人。 “灵灵，谢谢你。” 听到最后，少女轻声道谢。 熊灵见自己的这些话被认可了，开心到龇牙傻乐。 “不用谢不用谢。我妈说我什么都不行，就嘴上放炮厉害，讲道理一流，做事儿拉胯到底。” 陆挽意听着，轻轻笑了，但转瞬，似乎是被这股氛围感染。 少女第一次尝试和朋友打开心扉。 “我妈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生病没了。” 啊？熊灵被雷劈了一样呆在那。 想到自己开口闭口自己妈妈说了啥，她一时间内疚懊悔，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在挽意伤口上撒盐。 如果她早知道这事儿，打死都不会说那么多的。 陆挽意看向她：“灵灵，听你说你妈妈，我就会想，如果我妈妈也在，是不是也会给我讲那些道理。” “所以你在给我讲的时候，我没有难过。反而在想，我可能没有运气拥有一个完整美好的家，但我拥有了很好的朋友，会设身处地的帮助我开导我，我很幸运。” “我看到你妈妈爱你的样子，就会想到，其实我也有过这样好的妈妈，我对人生和未来，就会重新充满一点勇气。” “以前我总是看着我失去的东西，过分关注我没有的，而忽略了身边一直在关心我帮助我的人，这样是对生命的浪费。我想，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感触，伤心事在所难免，要想成长，我就要豁达一点。” 呜呜呜呜，熊灵没绷住，抽噎着哭了。 明明挽意是在安慰她，但她怎么听怎么心酸，好心疼挽意啊。 “别说了，挽意，以后我妈妈就是你妈妈，我家就是你家！等小长假你就跟我回家！” 熊灵当场就想拉陆挽意来一个结义金兰，歃血为盟！ “而且，我现在觉得！”熊灵恶声恶气：“你这样的小天使，就该有好多好多人爱你，这样才能弥补你失去的。五哥一个人我觉得不够！” 她家挽意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要有最好最好的友情，还要有最好最好的爱情。 熊灵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挽意来了武校之后，总是那么忧郁了。 啥爹啊，怎么能把挽意直接这么丢进来。 她决定了，以后都要带挽意一起回家！ 挽意那种根本不关心孩子的家，不要也罢。 “挽意，我有三个哥哥，你跟我回去，他们肯定都会很喜欢你，也帮你当妹妹。你放心，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第五烨不够，她带更多的人来爱挽意，加爱！ 第39章 最脆弱 陆挽意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熊灵，国庆去对方家里玩的事情。 小的时候，妈妈管得严，不怎么让她去同学家里串门过夜。 她对妈妈向来都是很听话的。 等到长大一点，到了青春期，理应开始叛逆时，她的人生也因为妈妈的离去，而直接跌落了谷底。 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会哄着她吃药，睡前给她讲故事，让她每一天都能有一个好梦的妈妈了。 那种处境上的对比，是如此强烈。 陆挽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成了没有妈妈的单亲小孩。 而爸爸将潘艳那个女人带回家来，宣布要结婚，更是把她所有的安全感一下子都打碎了。 亲戚们会避开爸爸跟她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外面的女人都是图爸爸的钱，哪怕一开始装得好，真的进了门也会暴露出后妈的真面目。 他们让她看好了，不要让妈妈和爸爸一起打拼留下来的钱，最后全被后妈和她以后生下的孩子用了。 陆挽意的脑袋有点乱。 这天晚上，所有那些以前亲戚们说的话，一遍一遍从脑海浮现，吵得她脑仁疼。 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孩子，所以任何不好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妈妈的离开，打破了她的这种信念感。 以至于潘艳出现，作为后妈，要其乐融融加入这个家时，陆挽意心里已经充满沮丧，知道自己一定阻止不了。 但哪怕阻止不了，她还是在用一个孩子的方式，尽可能去表现自己的态度。 她寄希望于爸爸和以前一样，小时候她只要撒娇耍赖想买什么东西，爸爸妈妈总是会无条件满足她。 既然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无条件的，那没有道理妈妈走了以后爸爸就不爱自己的孩子了，对吧？ 好多个夜晚，陆挽意都会一边哭，一边想出各种道理来安慰自己。 这种无声倔强去抗议的行为背后，是一片一片早就碎了的她。 来到长眉武校之后，熊灵作为好朋友，是她意外的收获。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想去熊灵家。 比起在正常家庭长大，幸福温馨的熊灵，自己现在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不速之客。甚至她还敏感，悲观，草木皆兵。 她不希望自己去别人家里，打扰到熊灵他们的生活。 也不希望被看出自己的狼狈。 相比之下，第五烨给出的那把钥匙，连同那个没有人在的房子，更适合让她静静养伤。 也不知道是什么伤，但至少在十几岁的时候，还没有长大变成一个独立人格的时候，她觉得心上的伤口好大。 大到她以为，大概一辈子也无法变好。 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家呢。 人为什么会失去自己的家呢。 陆挽意没办法将心里的这些结梳理好，于是她就不得不一次一次的内耗，陷在这种被命运抛弃的情绪中，好像永远无法得救。 第二天醒来时，熊灵开心趴在陆挽意床边，小声问她。 “怎么样呀，挽意，你想好没，国庆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都快放假了，她真的很希望能带陆挽意一起回去好好玩。 陆挽意是她在武校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也是最喜欢的那个。 以前长眉武校的女生本来就少，想交到好朋友，那也只能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里面找能聊得来的。 但说实话，熊灵总觉得她们班的几个女生，都有些跟屁虫一样的意思，什么都听蓝蓝的，没有自己主见，她不喜欢这样的性格。 所以和其他女生也就是能面上聊得来，但心底里有些距离，觉得说不起来什么心里话。 直到这学期陆挽意转学过来。 诶嘿！她就说嘛，以前一直没有找到喜欢的好朋友，是什么原因。原来最好的朋友在这儿等着呢。 她反正第一眼看到陆挽意就特别亲近，觉得两人天生就该当姐妹。 事实证明，她和挽意的确相处很好，挽意性格内敛，有什么话也不说出来，多半要观察和猜，但她总是能猜准挽意心里想的东西。 这两天知道了挽意的家庭情况后，熊灵心疼极了，她现在就恨不得马上把挽意拐回家，然后让爸爸妈妈都把挽意当成第二个女儿来养。 哼，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还会有家长这么不负责任，直接扔在武校啊。 太过分啦。 面对熊灵眼巴巴的样子，陆挽意抿着唇，小声道。 第43章 “我…我国庆有别的地方去…” 她不想看到熊灵失望的样子，可是想到国庆七天那么长，如果自己一直待在熊灵家里，就要一直面对别人的善意和热情。 想到要让自己一直装出热情的样子，好不扫别人的兴，她就有些累。 她知道熊灵是好意，可她暂时只想自己待着。 就像一株没办法被扶起来的植物，她现在不想看到阳光，也不想好好生长，就想静静在土里待着养着。 怕熊灵不开心，陆挽意动了动嘴唇解释。 “下次好吗？” 熊灵有些失望，但她能看出来，陆挽意是真的不想去别人家。 她邀请挽意回家，也是希望能让人更加开心一点，而不是说给人造成负担。 想到这里，她重新笑了起来，拍拍陆挽意肩膀，对她道。 “那说好啦，下次和我一起。只不过你国庆也要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好吗？” 陆挽意点头，心里有些感动。 “好。我记住了，下次和你一起。” 国庆眼看就要过去了，这几天学校里也算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剧组来选人，陆挽意和第五烨明明被看中了，但都不愿意去。反而是蓝蓝，和剧组说好了去试镜，这两天家长来学校把她带了回去，估计要做一些准备，短时间之内不来学校上课了。 池侃没有再来纠缠陆挽意，大概是三番五次被第五烨教训，心里的那股追求的火也熄了。 总是在第五烨跟前吃点小亏，也是很有损于他在学校里的形象。没必要，没必要为了个女生吃这么大亏。 而且国庆节到了，校外有的是妹子追他，他忙得很。 放小长假，几乎是长眉武校每个学生的狂欢。 谁不期待从24小时被关着的长眉里出来，回家乐呵乐呵看电视玩手机还有各种耍啊。 只有陆挽意，越到国庆节，心里越是空。 就好像是一团云，就这么飘在空中，找不到可以落地的地方，随时担忧着，会被哪里吹来的风吹走或者吹散。 距离国庆的最后一天，最后一节课理所应当的变成了班主任的课。 留了最后二十分钟，班主任老侯拍着讲台，给孩子们各种三令五申，假期不要去哪些地方。 “不要去河边，注意安全，节假日不要乱跑。” 老侯生怕孩子们玩疯了，各种不放心，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弄得整个一班的学生异口同声开始重复老侯的话。 “知道了！不去河边，远离电线！” 瞅着还有最后几分钟，就要下课，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收拾好了书包。躁动的人根本压不住立刻想离开学校的心。 只有陆挽意安安静静坐在那，就连书包都没收拾一下。 熊灵本来迫不及待想下课回去的，无意间瞥到陆挽意连书包都没收拾，她凑过来小声问。 “挽意，你怎么不收书包啊。” 陆挽意：“我爸他说晚点来接我，书包收早了还要等。不如过一会儿。” 这话听着有道理，熊灵放心下来。 可事实上，只有陆挽意自己知道，没有什么爸爸晚点来接自己的事情。 她只是拿这个来让熊灵不要担心。 少女垂着睫毛，细嫩手指扣着自己的书包带子。 随着下课铃声响，几乎所有一班的学生都怪叫着冲了出去，那叫一个争先恐后，平时去食堂抢饭吃也不过这样了。 陆挽意呆了一会儿，低头慢慢去收拾书包。 桌子上的笔，被她一支一支放到了笔袋里，然后是橡皮擦，还有本子。 她脑袋里都是空的。 其实学校是可以继续住宿的，但是吃饭得自己点外卖解决了。 只是很少有学生会在放假期间依然住学校，毕竟别人都回家了，学校里就连老师都没有，只有值班保安，还有个别的生活老师在。 整个宿舍楼一点儿人气没有，只有你自己，对比往日的热闹，这种孤寂冷清会令人害怕和伤感。 放假啊。多好。 就连老侯都在学生们快走光的时候，摇了摇头，夹着教案，一只手拿着保温杯，往办公室走。 他也有孙子放假回来呢，赶着回家咯。 不过，在走出教室之前，老侯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眼陆挽意，又退回来，确认道。 “陆挽意，你爸爸来接你吗？” 虽然放假家长来接，是常规操作，但老侯想到了上次陆挽意生病，陆唐并没有亲自来，却只是让一个生活助理过来，老侯就多问了一句。 陆挽意抿了抿唇，有一瞬很想和老师说，没有人来接我。 但莫名的自尊心，和自我保护的那种羞耻感，令她张不开口说。 就连侯老师也赶着回家，想开心过长假… 她点点头：“嗯，来接的。” 少女再次平静地说了谎。 老侯得到了肯定，这才放心。 ……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陆挽意从书包里拿出那串第五烨的钥匙。 她有点想哭。 真的没有人来接她。 鼻尖酸涩的时候，陆挽意咬了咬唇，不想让自己再脆弱。 她背上了自己的书包，将教室里的灯全部关掉，关上了前门，缓缓走向后门。 “喂。” 当她脚步迈出后门，还没得及转身将门带上时，猛不丁听到了声音。 靠着门边，某个高大的少年，双手插兜，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了，眉峰冷峻，眼眸深黑。 第五烨看着自己一心等待的少女，薄唇动了动。 “去吃饭吗？” 第40章 对你 陆挽意怔住片刻。 夕阳的光落在少女脸上，将她此刻的愕然、惊讶，照的一清二楚。 “你…没回老家么。” 陆挽意像是第一次认识少年一般，看着第五烨。 后者冷硬的脸部线条，在注视着陆挽意时，悄然融化，变得温柔了些许。 他肤色是小麦色，一看就是在阳光下常年训练打篮球，才会养出来的气色，浑身骨架高大修长，身形非常有力量感，但却不会过于魁梧。 面对陆挽意的询问，第五烨的黑眸亮了起来，上前一步，俯身看着少女。 “本来是想回的，但有些事情，比回老家重要。改主意了。” 陆挽意心跳速度慢了一拍，不确定对方说的“有些事情比回老家重要”，说的是不是自己。 她别过脸，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第五烨忽然伸手靠了过来，陆挽意吓了一跳，整个身体往后缩了缩，戒备的眼神像只警惕的小兔子。 第五烨叹了口气。 “别怕。书包给我。” 少女沉默着，没有反应。 第五烨再次伸手，将书包轻轻从陆挽意身上取下来。 这一次，陆挽意虽然没有点头同意，但身体却没再露出抗拒，乖乖抬起手臂，放任书包从胳膊上被取了下来。 “怪重的，你是把书桌里的书都打包了？” 书包到了少年手中，被他垫了垫。 武校里少有回家带那么多书的人。 本来就不怎么重视文化课，放假的作业更是意思意思，停留在表面。 那些但凡老油条一点的学生，很多都是空着手回家，等放假回来了，早上再借好学生的作业，随便抄一点糊弄。 差生也有自己的智慧，晓得按照他们的学习成绩和习惯，如果一道不漏把题目都做出来，那才奇怪。 所以跳着抄写，正好还省力了。 第五烨从来不抄别人的作业，因为这种事儿，张青那帮兄弟直接顺手就帮他做了。 但不代表，他不懂怎么弄。 这会儿，帮陆挽意提着沉重的书包，带着这姑娘往校门外走时，他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家长，来领乖孩子放学。 这书包的分量放在手里，是真让人不知道该欣慰还是叹息。 长眉武校里能有这样认真的读书好苗子，真是不太习惯。 不过…这的确是陆挽意初见时给人的印象。 她不像是该出现在长眉武校里的人。 外面已经华灯初上，第五烨拎着书包，样子很是轻松，他两条腿长，走路稍微一不注意，就比身边 的少女要快上一些。 但陆挽意会有一个特点，她从来不会去追寻别人的脚步。 如果第五烨不小心步子迈的大了一点，和她有超过半米一米的距离了，她也不会因此而让自己小碎步跟上。 少女只会继续按照自己之前的节奏，看着地面，一步一步走。 第五烨注意到了这一点，眉梢微挑，放慢了步子，保持着能迁就少女脚步的速度。 “有什么想吃的？” 他忽的停住步子，转过身，垂眸看陆挽意。 陆挽意抿着唇，摇了摇头。 第44章 她沉默到没有任何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在异性面前的羞涩感。 有时候第五烨也会怀疑，他一直频繁出现在陆挽意面前，是不是有点儿太自以为是？ 虽然说，烈女怕郎缠，有这样的说法，但陆挽意绝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就能追上的人。 哪怕他都已经能在对方愿意的时候，跟人做个饭搭子，或者假期让人回家了，但陆挽意对他有没有好感，他还真的弄不清楚。 看不出来，就真看不出来。 “喂。你就不多理理我。” 第五烨吸了口气，将那张过于棱角分明的脸，像个大金毛那样，伸到少女面前。 深黑的眼眸在看着陆挽意时，显露出独有的几分宠溺。 “你这样，让我很像把小朋友拐走的坏蜀黍。” 他语调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刻意呈现出来这样的神态，想逗陆挽意开心。 陆挽意慢吞吞抬起脑袋，和第五烨对视了一会儿。 少年那张过于充满进攻性的脸，无论放在哪个学校，都会是那种轻而易举就让小女生害羞脸红的。 他看着就不像是那种好学生，一身说不清哪里来的野气，很不羁，会很冲撞乖乖听老师家长话的那些女生心房。 但陆挽意最不喜欢的也是这一点。 她喜欢在什么年龄就做什么事情，按部就班，不要有什么多余的危险来打扰她。 第五烨看她的眼神，常常是带着强烈进攻性的，哪怕里面有包容宠溺，但同样令人无法忽视，会不适应。 “哪怕你帮我，我也不会喜欢你，不会和你谈恋爱。” 陆挽意忽的开口，一字一顿。 第五烨泛着温柔的黑眸，就这么一点点凝住。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胸腔，在这一刻被刺了一刀的疼痛，还有少年自尊心的开裂。 气氛仿佛一下子凝滞。 陆挽意抿着唇不动，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却下意识想去摸书包带子，摸了个空，她就继续垂着眼看地面。 像是无声地和一切权威对抗。 稚嫩、敏感、纤弱，但倔强。 第五烨静静看着少女无意识中流露出的些许忐忑，随即笑了。 “我这人从小就头铁，俗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不过撞了以后，哪怕头破血流我也不怪南墙。人家墙先长在那，我这铁头是后来的，这道理我分得清。” 哪怕陆挽意这样说话，在旁人眼里性格不怎么好的第五烨，也一点不生气。 他对着这姑娘就生不起来气。 两人对视中，陆挽意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内心莫名浮现了一股歉疚。 “对不起…” 她咬着红唇，轻声道歉。 第五烨深深注视着她：“我不会说没关系，只会说我愿意。” 陆挽意：“……”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五烨出牌不按常理，这让她有种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有没有人说过，你脾气真的很好。” 少女看着路边穿过的人群，轻声开口。 长眉武校这一片也有其他学校，美食街在同一个方向。 马路上有不少学生，三五成群笑闹着穿过。 第五烨和陆挽意站在街边，哪怕只是静静对话，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第五烨微微上前一步，挡住了所有行人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 他垂眸注视着陆挽意，声音低沉。 “有没有可能，我脾气好，只是对你。” 第41章 不让人追 这话一出，陆挽意又不说话了。 她不喜欢过于暧昧的气氛，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第五烨多说几句话，气氛就会莫名其妙变成这样。 “我怎么知道你和别人怎么样。” 她有些羞恼，下意识反驳，声音虽然还是一贯的软嫩，但语气明显是不好的。 然而这话说出了口之后，才显得她像和第五烨在打情骂俏，仿佛她很在意对方和别人怎么说话似的。 她明明一点儿都没有在乎。 果然，在陆挽意说完刚才那句话后，第五烨低低笑了。 半晌，在少女快要恼羞成怒的注视下，他一本正经开口。 “大小姐，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不会脑补什么。” “所以大小姐，想想看我们今晚吃什么。” “赏个脸呗。” 他长得本来就是那种走哪儿都招花惹草的样子，这样压低了嗓音看人时，就跟那种多情到四处留情的风流胚子，自带荷尔蒙释放。 要是定力低一些的女生，这会儿估计已经消了气，或者脸红了。 陆挽意却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严格防备着所有异性，防备着所谓的爱情。 她也不相信献殷勤的背后，那些好感的纯粹性和真实性。 父母的爱情，给了她一个巨大的坏榜样。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情，也因此成了变质的，不再能相信的童话。 而童话是专门用来骗小孩的。 没看到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王子灰姑娘，永远只写到阖家团圆的时候就终结了么。 如果把这童话再继续写下去，就变成了狗血的家庭伦理剧，总有不好的骗局暴露。 “我不知道吃什么。”陆挽意垂下了脸，躲避第五烨的眼神。 她发现了，对第五烨，她常常有一种迁怒。 似乎要通过对方这种语言反驳的方式，来试探对方的忍耐性有多好，可以包容到什么程度。 如果他放弃就好了。 她每一步都踩在第五烨的耐心边缘，病态又迫切地期盼着对方做出点不一样的行为。 第五烨感觉到了陆挽意今天的奇怪。 往常少女也会显得难以接近，但却是温柔的，淡淡的。不像今天这样，仿佛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很明显的将任何企图接近的人拦在外面。 第五烨不知道少女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他愿意去接受陆挽意给的一切，哪怕是冷淡。 “走吧。”他单手插兜，恢复了散漫的站姿，整个人身形像是矫健的豹子。哪怕是放松的姿态，也能令人感觉到满满的力量。 陆挽意抿着唇，不愿意动弹。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的是什么疯，今天晚上看什么都充满毁灭欲。 明明在教室门口，看到第五烨来等自己一起回去时，心里是有暖意的。 可一出校门，走在马路上，却又开始否定那样的自己。 “不要你的可怜…” 陆挽意管不住自己的嘴，今天一句一句话，从嫣红的唇瓣里蹦出来，极力让它们显得具有杀伤力。 她甚至还从自己外套里，将那串属于第五烨家里的钥匙拿了出来。 “还给你。” 第五烨不说话了。 他保持着垂眸看少女的姿势，黑眸一片深沉。 他本来就长得冷硬，抿着唇不说话时，愈发显得桀骜，怎么看不是那种温柔的人。 陆挽意心口莫名一跳，有些心虚。 摊开的小手中，钥匙静静躺着，将她的手衬托的很小。 第五烨的眼眸缓缓落到少女掌心。 他不说话，陆挽意的心就像是气球破了一个口子，有什么东西缓缓出来，让她不得不抿着唇，克制住没有道理的委屈。 明明不应该和第五烨去闹脾气，尤其是在知道对方好意的情况下，她应该感激。 可她却任性的放任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使劲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推开第五烨，还是希望对方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她心里很乱，明白自己今天的这些表现，其实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迁怒。 她把对爸爸的那些恐惧和生气，迁怒到了第五烨身上。 就像有些人只会窝里横一样，知道去了外面横没人在乎，于是只在那些包容你的人面前尽情任性。 弄明白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之后，陆挽意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厌恶自己，也懊悔刚才说了那些话。 可是这会儿，她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软话。 莫名的自尊心盘旋在上空，让陆挽意张不开口再说别的话。 第五烨沉默着，不接她手里递过去的钥匙，也不做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的掌心。 陆挽意抿着唇，愈发觉得自己难堪。 气氛僵在那里时，对面忽然过来了个人，人都快走过去了，忽然又退回来，然后一拍第五烨肩膀，和他勾肩搭背，一副死党的样子。 “我说是谁呢，站这儿就这么高回头率。五哥！” 跳出来一个男生，明显是第五烨的熟人。 陆挽意立刻缩回了小手，将钥匙藏在了掌心，下意识不想让人看到。 第五烨余光瞥见了少女的反应，唇角微微弯了弯。 西门昭见第五烨不搭理自己，嘿了一声。 第45章 “怎么了五哥，见着我都不搭腔，大忙人就是不一样啊，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把你眼睛给吸了去…我靠…有点好看啊。” 西门昭之前是对着陆挽意背影走过去的，没看到正脸之前，还没发现，和第五烨说话的女孩竟然长这么一张脸。 一看到就让人心跳加快。 瓜子脸，一双莹莹动人的杏眼，亮晶晶的，睫毛又长，嘴唇红红的，脸上皮肤却晶莹剔透，白嫩到像鸡蛋。 西门昭从小就不爱读书，哪怕看到漂亮女生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现在就有点后悔。 可惜自己肚子里没点墨水，不然现场作一首诗，文绉绉的夸一夸，也能表现一番。 “咳咳，五哥，这谁？” 西门昭撞了撞第五烨的肩膀，想打听对方是不是第五烨谈的对象。 不过也没听说第五烨有女朋友啊。 他和第五烨是发小，打小就觉得五哥有主意，人野，让人想跟在后头混。 当初第五烨被送去武校，他也差点跟过去，还是被自家老子打了几顿，才老实下来。 陆挽意见忽然冒出来的男生，和第五烨是认识的样子， 还把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有些难为情。 现在她开始懊恼了，好好地为什么要和第五烨在大街上这样僵持，都让别人看笑话了。 第五烨一眼看出少女的窘迫。 他抿唇，不冷不淡回答西门昭的问题。 “一个朋友。” 听到只是朋友，不是女朋友，西门昭眼睛一亮。 他直愣愣看向陆挽意，自我介绍。 “妹子，本人身高185，射手座，会疼人还专一，考虑考虑我呗，当男朋友我绝对带的出去又带的回…”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第五烨踹了一脚，带到了一边。 “不要吓到她。” 第五烨冷凝的黑眸里，隐隐有些不耐。 西门昭被赶到一边，愣了愣，人就懂了。 感情这是人五哥自己看上的妹子，但还没追到，所以提前圈定范围，不让人追呗。 第42章 一有喜欢的姑娘 难得看到这么惊为天人的漂亮妹子，一看性格就好，跟只小白兔似的，瞧着就让人有保护欲。 西门昭心里是真痒痒，奈何他知道五哥这性格，说不能碰就是真的不行，否则翻起脸来揍他一顿都是轻的。 西门昭小时候皮，上天入地各种折腾，还出许多馊主意闹腾，那时候家里还溺爱他，舍不得管教他，也就把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熊孩子性格。 但遇上了第五烨之后，那是半点没惯着他。不听话就揍，淘气了也揍，欺负人也揍。 男孩子之间的交情，就是打架打出来的。 西门昭被打服气了，从此以后一直“五哥五哥”跟在第五烨身后喊，干啥都愿意跟着，不过心里也是真的怵第五烨。 平时嘴上嚷着五哥五哥闹腾，要真遇上事儿了，或者第五烨严肃起来，西门昭马上就闭嘴，很会审时度势。 “行吧行吧，怪我多嘴，妹子，你别放心上，我就这个性格，看到漂亮女生走不动道，就好比你是那路边的花朵，开的好了，总得允许我经过时夸几句吧。” 西门昭嘴碎，哪怕没人搭腔，也能说出很多话来，不让场子冷下来。 所以哪怕第五烨和陆挽意，之前陷入了僵局。 但有了西门昭在一旁插科打诨，气氛莫名其妙又好转起来。 这也是第五烨没把西门昭赶走的原因。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不太会哄女生开心。 以前不需要他去哄别人，他也没这个兴趣。但遇上陆挽意，他必须得是主动的那一方去做点什么，两人的距离才能拉近一些。 就像刚才那样，他明明知道，陆挽意其实只是心情不好，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刻意和他分那么清楚，试图把距离弄远。 但他不可避免地，还是被伤到了。 于是一时之间僵持在那里，甚至有些吓到陆挽意。 第五烨暗暗气自己不会哄人。 如果不是西门昭忽然冒出来，解了这个围，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有了这个事情在，后面西门昭主动凑上来，说要和他们一起吃晚饭下馆子，第五烨也没有开口赶人。 而陆挽意这边，显然今天晚上借着情绪，对第五烨说了太多伤人的话了，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再说就过分了。 于是抿着唇，一声不吭，但也没有在别人面前，特意去说什么。 三人就近去了一家炒菜馆。 西门昭平时经常和兄弟们下馆子，家里管得严，零花钱少的时候，大家就你凑一点，我凑一点，然后下馆子搓一顿，嘻嘻哈哈吃点啥都开心，图的就是一个唠大嗑。 但今天有陆挽意在场，哪怕西门昭再大大咧咧，也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和这么漂亮的女生近距离坐一起吃饭，待会儿可藏不住他大胃王的身份了。 第五烨坐在了陆挽意旁边，西门昭就很知趣的坐在了第五烨对面，没有紧赶着靠陆挽意对面坐。 但即使坐斜对角，他也管不住自己眼睛，老往陆挽意那儿瞄。 啧，好看，是真好看。 五哥是从哪儿认识的这妹子啊，怎么在他自己学校，就没见过这个级别的大美女。 西门昭的眼睛根本收不回来。 实在是对面的陆挽意，在他眼里好看到犯规。 就是那种斩男杀，人家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规规矩矩，甚至是有点儿内敛文静的坐着，但就是看着赏心悦目。 不仅如此，还想把心都摘出来送给人家。 可惜五哥在旁边看着，动不了。 西门昭连喝了两碗凉茶，心里叹息，觉得怪遗憾的。 难得有个特别符合他审美的妹子，可惜只能看不能追。 点菜的时候，西门昭点了几道菜，剩下的让陆挽意看。 后者迟疑了片刻，也随意点了两道菜。 一看她的菜，西门昭就笑了出来。 “你吃甜口的菜啊。” 陆挽意点点头。 并不是喜欢甜口的菜，而是辣的菜太伤肠胃了。 轮到第五烨点菜了，他扫了一遍菜单，只点了一个小孩子都爱吃的那种咕咾肉，还有一道鲫鱼汤。 看那鲫鱼汤，菜单上的图，就连汤色都炖的白白的。 西门昭大惊失色：“五哥你咋点这些？” 他可是知道的，五哥一直是无辣不欢的那种人。 但凡出来聚餐，五哥吃的全 是重口的，这种清汤寡水的汤，更是从来都不碰。 现在怎么忽然这样了？ 要不怎么说西门昭脑子转得快，从小能惹祸呢，这家伙察言观色的能力特别强。眼神一落到第五烨身上，又瞅了瞅对面的陆挽意，行了，这下全明白了。 感情点这些菜，全是为了照顾人家妹子呗。 天塌了都没那么震惊的，向来我行我素的五哥，竟然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西门昭嘴巴一张就要开玩笑，第五烨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那样，犀利的眼风扫了过来。 就这么一眼，西门昭立刻意识到，得了，这话说不了。 别开人家漂亮妹子的玩笑，五哥是真把人家当宝贝疙瘩护着，容不得半点调侃。 关键是，这一桌子上吃饭，你不说点儿，不尴尬吗。 反正以前和兄弟们出来耍，吃饭时都是吹牛逼的时候，大家伙的嘴没有停的。也就五哥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 五哥能不说话，他不行啊。 对面的漂亮妹子也不说话，就他们三人闷头猛吃，拍下来当吃播别人看着都尴尬。 西门昭受不了了，只能找点各种话题来打发时间，尽量挑那些不敏感的，不会被五哥踢的。 于是小炒菜馆子里，就见到这样一幕。 一个格外内向的女生，和一个格外内向的男生都不说话，矜持地低头吃饭，只有一个格外外向的男生，把三个人的话都装他嘴上说出来，像个小喇叭叭叭叭。 “五哥，上次和你去看那个展，又有新的了。我搞了门票，咱再去呗。” 第五烨头都没抬：“不去。” 西门昭怪伤心的，一起长大的发小，能穿一条裤子的铁关系，果然一有喜欢的姑娘就翻脸不认人。 算了算了啊，没关系，五哥不在乎发小，他西门昭在乎，他西门大官人可是个重情义的人。 这么想着，西门昭将搞来的门票，往桌上一拍。 “看到没，两张！” “你和妹子去！” 第43章 哄人 说出这两句话前，西门昭心里都在滴血。 心疼啊，这展不便宜，花了快一千才抢来的票。 不过想想他们五哥打小就闷，小时候冷着一张脸，能把女生吓哭。 第46章 长大以后人家觉得他帅了，于是方圆百里的女孩子，但凡是吃他们五哥这一款颜的，每次看到五哥都红了脸，一看就有戏。 奈何五哥就是个铜墙铁壁，这人身上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精神的，看妹子就跟看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样，多给个眼神都不带的。 这样下去怎么行！ 西门昭也是看了出来，五哥对今天一桌上吃饭的漂亮妹子不太一样。 那叫一个小心护着，不允许他开玩笑，点菜也紧着妹子的胃口来。 可惜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有点紧张。 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不爱说话。 这怎么行。巴掌都要两个一起来，才拍得响。 所以嘛，当兄弟的就帮一把，给人主动创造独处机会，去看个展！ 西门昭拍两张门票的这一下，用了老大的力气，桌子都咚一声响，旁边的人甚至还看了过来，以为他喝了酒在发疯。 第五烨和陆挽意同时抬眸。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陆挽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第五烨已经开口拒绝。 “不必了。” 见他拒绝，西门昭急得差点吹胡子瞪眼。 “五哥你糊涂啊！” 追女朋友这种事儿，五哥不急兄弟急。哪有这样追人的。 他这个现成的僚机送上门，竟然还被五哥拒了创造的现成好机会。 这展会的票难搞，国庆期间的，他老早就在蹲，才搞来这么两张。要换成给别人，他死都不松口的。 “嗨，妹子。”西门昭转头看向陆挽意。 后者沉默片刻，开口：“我有名字。陆挽意。” 总算到这会儿，西门昭才弄清楚人家女生叫什么，他忙顺杆子往上爬。 “陆挽意，嘿这名儿好听啊。小陆，这票我就给你们了，你俩自己看着怎么处理。” 说完他把票往陆挽意那边一推。 第五烨只是余光瞥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陆挽意沉默着，本能的要拒绝。 然而刚才和第五烨在马路边上僵持的画面，依然在脑海回放。 她不想去回忆那个瞬间。 也不知道怎么的，头脑一热，她抬眸问西门昭。 “你买这两张票，花了多少钱。” 西门昭眼睛一转，这个时候脑袋瓜就灵起来了，摆手道。 “嗨，没花钱，别人送的，找朋友要来的。” 开玩笑，怎么能让人家妹子破费。 就是要破费，也得私底下找五哥报账。反正五哥不稀罕这点钱，可比他们有钱多了。 没问出来票是多少钱，陆挽意没有再说话。 她安静的仿佛一只猫儿，只吃眼前的几道不辣的菜，细嚼慢咽，看着就秀气。 第五烨余光总是会看到少女长睫毛，垂着的时候，盖住了那双漂亮瞳仁。 陆挽意的一双杏眼，比一般的姑娘眼瞳要黑和圆，瞧着清澈干净，令人联想到可爱的小动物，湿漉漉的，格外招人疼。 再配上这姑娘巴掌大的秀气脸蛋，就是不冲你笑，只板着脸，你也生不起来气。 第五烨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忘了刚才的那股闷气。 对陆挽意，他总是生不起来气。 或许，刚才的那股闷气，也不是对对方，而是对自己。 他恼怒于在那个当下，自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而不至于刺激到少女，缓和气氛。 西门昭的出现，给了他和陆挽意台阶，让刚才马路上僵持的事情，有了个无形的台阶下来。 第五烨嘴上不说，心里却关注着少女的反应。 见她这次没有斩钉截铁把展会的票还回去，第五烨心里竟然有些微妙的舒展。 好不容易这顿饭吃完，西门昭只觉得自己撑了，一大瓶凉茶喝到肚子里，走路都感觉胃里的水在晃荡。 “五哥，今天我去你家住呗。懒得坐车回家了。” 他一看外面，天色都晚了，张口就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想回家了，就去五哥家的大平层住，反正房间多，去那儿还能打一晚上电玩，可比回家让他老子管着开心的多。 哪知道第五烨这次想也不想：“不行。” 竟然一口将他拒绝。 西门昭傻眼了，不敢置信看着第五烨：“咋兄弟情这么经不起考验？” 五哥不就是认识了个漂亮妹子吗，怎第么现在连兄弟的生死都不顾了。 陆挽意在一旁听着，咬了咬唇，那一串还在她外套口袋里放着的钥匙，莫名变得很沉重，还有些烫人。 她能猜到，第五烨拒绝西门昭去他家，是因为她… 西门昭还在那问为啥：“什么情况啊五哥，咱们这交情，怎么兄弟我连家门都登不了了？” 第五烨的回答：“你去住酒店。” 说完点了下手机，还给西门昭转了五千，直接把两张门票的钱也给了。 西门昭听到手机响，从兜里掏出来一看转账金额，立刻喜上眉梢。 “爹，你就是我亲爹，住什么家里啊，我今天就住酒店，还要住电竞酒店！” 跟着五哥混，可比从家里拿生活费都要大方。西门昭瞬间忘了刚才的那些疑惑，迫不及待拔腿跑。 人走了，就只剩陆挽意和第五烨两个人了。 气氛仿佛忽然又变得很特别，安静到两人的呼吸都能被彼此听见。 陆挽意低着头，手指捏着自己的书包带子。 “我…” 第五烨同时开口：“你刚才…” 两人异口同声，都愣了愣。 “你先说吧。”陆挽意抿着唇， 移开了视线。 现在她看着第五烨，总有些心虚。 有西门昭插科打诨，吃了一顿饭，她脑子都平静了下来，知道自己今天对第五烨那样，是自尊心太脆弱，迁怒了对方。 因为害怕别人先怜悯自己，于是抢先装作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企图装出自己什么都不缺。 可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不是能装出来的。 就像天已经黑透了，本该回家的自己，却没有家人来接，好像整个人已经被遗忘在了长眉武校一般。 她开始真正发自内心接受这个事实。 少女垂着脑袋，陷入内心情绪的时候，一道影子拉近。 她下意识抬眸，撞入了第五烨深沉的黑眸中。 高大挺拔的少年靠近时，就连附近的温度都变得热了起来。 第五烨微微俯身，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睛。 “陆挽意。” “我不太会哄人。” 他声音暗哑，黑眸像是有旋涡在里面，令人无法长时间直视。 “所以，别因为我不说话，就自责。沉默的时候，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抱抱你，你会不会好一点。” 第五烨缓缓张开手臂，将少女拥入怀里，动作珍惜。 陆挽意好像一只忽然被捧起来的小猫咪，就连惊慌失措的情绪都忘记有了，只呆愣在那里。 第44章 所以 回去的路途变得遥远和陌生，但这条路实际上并不是陆挽意第一次走。 她推开了第五烨的怀抱，别开了脸，不愿意和对方对视。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少女抿着唇，声音有点小，令人联想到那种傲娇的猫儿。 被抱在怀里了，还企图喵喵喵来表达抗议，但却没什么实质上的挣扎。 第五烨站直了身子，低头看了小姑娘一会儿，缓缓笑了。 “好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两个字，令陆挽意沉默片刻，她两只手捏着衣角，没有说话。 沉重的书包，还被第五烨一只手拎着，仿佛不费任何力气似的，很轻松。 “你带手机了吗？”陆挽意开口。 似乎在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里，她终于做好了某些心理抗争，决定迈出内耗的那一步。 第五烨意识到了什么，不发一言拿出手机给她。 陆挽意：“借我用几分钟，我打个电话。” 第五烨深深看着她：“好。” 华灯初上，这条街上的所有行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有的是回家，有的是去店里吃东西，还有去逛商场的。 陆挽意拿着手机，走到稍远一点的树下，拨通了电话。 “喂。”她捂着手机开口。 王月月在那头整理文件，看到手机来电时，愣了愣，立刻接通。 “挽意？” 这个号码好像是挽意的同学，那个男孩儿的。王月月有印象。 作为生活助理，王月月领着相对高一点的薪资，法定节假日都是在忙的，以至于她都忘了，快要放国庆小长假了。 “喂，挽意。” 王月月赶紧走到走廊，旁边清净一点了，再开口问。 陆挽意在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细弱，一如她在王月月印象里的那样，显得生命力脆弱，仿佛藤蔓一般轻轻一扯就断了。 第47章 “月月姐，国庆节没人来接我吗？” 小姑娘的声音，甚至有些不容易被察觉的哽咽，但却一直在强撑着，不要哭出来被发现的那种。 这让王月月一下子想起来，几次见到陆挽意，对方的处境。 哎。 今天才听到陆总国庆要和妻子一起去旅行。 当时听这话时，王月月还没怎么联想，如今接到了陆挽意的电话，那种同情一下子就升起来了。 “挽意啊，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问王总，看他怎么来接你，是不是开车。” 王月月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她毕竟是个外人，不能替别人的家事做决定。 上次从长眉武校回来，她朋友听到她管了这个事，私底下就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总的家事犯不着她一个打工人去共情和管，小心管多了回头吃力不讨好，连工作都丢了。 这话还是对王月月有了影响的，所以后面她尽量让自己忘记陆总那个女儿，只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不要太去发散同情心。 不过今天陆挽意这个电话都打过来了，小长假小姑娘想要回家，她帮着问问也没什么的。 趁着陆总还在加班，王月月敲门进了办公室。 “陆总，刚才挽意给我打电话了，他们学校放小长假了。” 陆唐正在看ppt，听到这话，才缓了缓神，揉了揉眉心。 “哦？这么快放假了。” “行，你派人去接吧。” 话音落下，他脑海中又响起今天妻子潘艳说的话：“趁着小长假，我们把蜜月补上吧？怀着孩子呢，心情好，将来孩子生下来脾气也好，他们说这也叫胎教。” 这几天她每次回去，家里都有潘艳跟上来迎接，家终于有点家的味道了，不再像挽意之前在家那样，动不动给他甩脸色，弄得整个房子冷冰冰的，剑拔弩张。 陆唐在外面商界上勾心斗角半辈子，不就图个家里和和顺顺么。他是真有点累了，想到女儿回来，就又要砸花瓶顶撞，各种找事儿，妻子又怀着孕，受不了气，他就本能的想避开这种场景。 “国庆节家里没人，他回来也只有王妈在，小王，你去他们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去照顾几天，这几天薪资给你翻倍。” 陆唐手敲着桌面，开口道。 王月月一听心里就不好，比起处理老总的家事，还不如让她在公司加班正常工作。 前者不仅要赔出时间，还要提供情绪价值，老总女儿情绪又不稳定，她是真怕照顾不好人家… “你先去财务那里报个账，预支资金。” 陆唐看着电脑，挥了挥手，不愿意再在上面花心思多说话。 * 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陆挽意将兜里的钥匙，再次拿出来。 “这个还给你。”少女再次尝试退还钥匙。 然而这次却不再是赌气，而是发自内心，心平气和的一个举动。 第五烨的唇线绷直，下颚弧度锐利，不发一言看着陆挽意时，显得比平时严肃很多，典型的酷哥长相。 也难怪长眉武校，乃至其他学校的女生看到他，总是觉得生人勿进，不敢轻易接近了。 陆挽意抿着唇，和第五烨对视，但只片刻，又移开了清凌凌的目光。 “对不起。也谢谢你。” 在今天晚上经历的这个时间段，她的心路历程又是一阵大起大落。 但不可否认，第五烨在这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是对方陪着自己走出学校，在孤寂无人的时候，陪了她一程，又默默承受了她的一些无来由的情绪。 陆挽意心中有愧疚，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家里会来人接我回去…我有地方去…”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但很快，又让自己抬眸，去和第五烨对视。 好像如果在对视中，先败下阵来，就会失去底气和坚持一般，在这方面，陆挽意有一种莫名的倔强。 第五烨和她对视良久，直到少女睫毛颤了好几下，眼里都是因为眼睛睁久了出现的水光，他脸上的咬肌动了动。 “陆挽意。”他开口。 喊出少女名字时，有种无奈的语气，好像是真的拿对方没办法。 “我不是坏人，也不会故意要对你做什么，你实在是不用这么防备我。” 他声音暗哑，今天晚上喝了不少凉茶，似乎把嗓子润过头了，更像是喝了酒一样。 陆挽意低着脑袋不吭声，只站在那儿，钥匙还在掌心放着，透露出一股少女无声的倔强。 第五烨沉默片刻，终于伸手接过钥匙。 “好，我收下了。” 他的指腹是热的，但在拿钥匙时，避开了触碰到少女纤细的手指。 就像他知道，和陆挽意的所有相处中，他最该做的，是隐藏自己的心意，好减少给少女带来的压力一般。 见第五烨将钥匙收了回去，陆挽意如释重负，肩膀都松懈了下来。 气氛肉眼可见的沉静。 没一会儿，有个小孩儿跑着过来，要进便利店，差点撞到陆挽意。 第五烨眼疾手快将少女拉到自 己身边，但很快就放开了手。 “过来一点。” 他们站在了便利店大门口，挡住了别人进去。 陆挽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和高大的少年并肩站在便利店门口，他们既靠近了光源，也成为了别人眼中阻挡光源的存在。 “我们找个地方等，他们今天几点到？” 第五烨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开口询问。 陆挽意抿着唇不说话。 第五烨叹气，再次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和她对视。 “我陪你等？”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是一个征求意见的话，但话里却没有退后的意味。 显然，对于第五烨来说，他是肯定不会把陆挽意单独放在夜幕升起的马路上的。 陆挽意不开口，第五烨就站在一边，像个高大的金毛大犬。 站了不到十分钟，陆挽意先受不了了。 “从我家开车过来，要四个小时。” 第五烨看着她，勾起了唇：“所以？” 陆挽意抬眸，和对方对视时，缓缓眨眼。 “我请你去上网，打游戏。” 这一次，轮到第五烨的表情裂开，没绷住。 第45章 桃花扑 陆挽意是真不像会踏入网吧这种地方的人。 第五烨简直是有些怀疑人生地跟着少女迈入网吧大门。 直到进了一个单独的包厢，他都还没缓过来，只舌尖抵着后槽牙，想骂脏话。 这辈子都没想过，平时不打游戏，但被带入这个地方，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女生。 “陆挽意，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让人意外。” 他靠着窗边，没有坐到电竞椅上，而是一只手撑着窗台，看外面。 哪怕是网吧的包厢，墙上还贴着禁止吸烟的字样，但这不妨碍空气里一股淡淡的烟味。 两台电脑中间，放着两个成对的透明烟灰缸。 有迹象表明，来这里的人除了打游戏，还会家常便饭一样抽烟。 第五烨心中有隐隐的不适，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陆挽意。 “你经常来这里？”他转过身，走到了陆挽意面前。 少女已经把一次性耳机套，细心戴到了挂式耳机上，正拆了酒精湿巾，慢慢擦拭桌面和键盘。 她漂亮莹白的手指，按着湿巾，清理东西的场面，赏心悦目到像是校园mv里的女主角的特写。 但第五烨发现自己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 他心中被焦灼和其他情绪扯着。 少年黑眸宛若即将进攻的狼，眼眸沉沉。 陆挽意果然没办法一直抵挡他的视线，擦了一会儿键盘，终于忍不住抬眸。 “哎呀，你怎么总盯着我。你是老古董么，上网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的家中，常常会觉得很荒凉。 有时候就会忍不住偷偷跑出来，找一个最有嘈杂气氛的地方，这样不至于很孤单。 但这些话，是没有必要说出来给第五烨听的了。 陆挽意不擅长展露自己的伤口，何况还是那些陈年旧事。 擦完了键盘，陆挽意又伸手去擦鼠标，只是手里这张酒精湿巾，已经用了够久，她有点嫌弃不够干净了。 就在这时，前方伸过来一只手。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张还没拆开的湿巾，面无表情递给她。 陆挽意睫毛一颤，缓缓伸手，将湿巾一把攥到手心。 她强迫自己不要太去注意第五烨的眼神和存在。 这人似乎是在长眉武校当老大当久了，存在感也太强了，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你看，都能令人心浮气躁。 陆挽意不太舒服。 她将手里的湿巾，大小姐脾气地一丢。 第48章 “你干嘛总这样看我呀。是觉得我做的不对，想训我？” 少女音色软绵绵，哪怕这会儿在发脾气，语调也像在撒娇。 但此刻绷紧了的唇，和明显有些恼怒的神情，都让这张唇红齿白的漂亮脸蛋，多出了几丝不一样的生气。 她抬着下颚，虽然是坐着，比起本就身形高大的少年，要更加矮了一大截，瞧着身形愈发纤细娇小，可那气势却不弱。 第五烨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要透过这样的注视，一直看到对方心里去。 “打什么游戏？” 他忽的开口，手撑在陆挽意桌子两边，靠近的身躯高大，仿佛一堵很高的墙。 这墙是陌生的，但又令人不自觉屏息静气，觉得紧张，却又隐约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这些情绪很矛盾，细微的掺杂在一起，令陆挽意不明白，自己现在对第五烨的印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第五烨的出现，无疑是帮助了自己的。 从一开始就如此，帮她捡到饭卡，扶住跑操晕倒的她，给她送糖，送她去医院挂水，带她回家，把家里的钥匙给她，为她专门开小灶带着吃饭… 好像不能认真去回想，这个人为自己做的事情。 回忆的越多，心里就越是有无法忽视的歉疚。 陆挽意又不是石头做的心肠，真的那么冰块一般冷漠。 她能看懂爸爸在父亲这个角色上的失职和不负责任，就也能看懂第五烨在同学和朋友这个位置上，给的过于多的温暖和关怀。 可她不敢懂。 前者懂了，只会更难过，难过于明明有爸爸，可当她失去妈妈那一天起，她就成了没人管没有家的孩子。 看的太清楚了，就会想哭，这和脆弱坚强没有关系。 而关于后者，关于第五烨的那些复杂感受。 陆挽意不想去懂。 她好累呀，在自己长大的路上，就已经承受了许多想不通的东西，她心上有许多结，哪里还能去接受另一个人的喜欢和情愫呢。 陆挽意忽视自己变快的心跳，盯着桌面上的烟灰缸看了一会儿，蹦出来几个字。 “植物大战僵尸。” 她不会玩别的游戏。 满心以为把这话说出来，会惹来第五烨的笑，然而少年只是咬了咬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陪你”。 他甚至都没用“老子”两个字，就很无奈的说“陪你”。 一股子败给你了，什么都不计较了的架势。 在学校里不苟言笑，向来被人喊着“五哥五哥”的冷峻少年，这个反应很有反差诶。 陆挽意没忍住，低着头抿唇笑了。 第五烨吃瘪的时候，有点好玩。 她这么一笑，虽然动作隐蔽，但没有逃过第五烨的眼神。 少年黑眸眯了眯，忽然又靠了过来，把陆挽意就这么圈在了电竞椅中，让人一下子没了任何空间去逃。 “陆挽意。” 少女被这么喊着名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被拉的这么近，有些不自在，呼吸都仿佛变热了。 但她强装镇定，抿着唇不认输，抬眸和第五烨对视，分毫不让。 “怎么了。”陆挽意的唇形很好看，唇色也漂亮。 她有一双令人看过去时，会下意识多停留，想在其中醉一醉的眼眸，如同繁星温柔的月一般，自有其中的魅力。 第五烨视线从她脸上飞快扫过，下颚的线条依然凌厉，说出的话却带着叹息。 “你应该多笑一笑的。” 她笑起来很好看。 虽然不笑也漂亮。 但那种好看不一样，是花儿从温室里被放出来，照到了阳光，因此变得更加生动了的那种生命力。 陆挽意飞快抿唇，重新绷起小脸。 自己也说不清故意做出来的严肃表情，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打不打游戏啦。不要拉倒。” 陆挽意伸手，去推第五烨。 第五烨一靠近，就连空气都变得热了几分，好不自在呀！ “没打过，我先看你怎么玩。” 第五烨站直了身子，修长手臂拉过对面的电竞椅，放在了陆挽意身边，和她并排坐着。 少年个子高，腿也长，在陆挽意身边坐下来时，立刻给到人一股压力感。 真奇怪，个子高气场强的人，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只要在你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就都会有种不容人忽视的存在感。 陆挽意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关注第五烨。 人家长得高，所以存在感强，你又不能让他原地变矮变小一截。 她默默把电 脑开机，点开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界面。 因为是单机版，用网吧的电脑从头开始玩，没有存档，她只能从第一关开始，带新手指引的那种。 包括太阳如何获取，每个植物有什么用等等… 少女无声按压鼠标，让它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第五烨就也安静在一旁看。 两人都不说话，沉默到全世界只有屏幕里小游戏的背景音乐声。 “你就玩这个？”第五烨终于开口了。 但这话让人听着莫名不爽。 陆挽意咬着唇扭过脸，清亮杏眼瞪着对方，虽然没说一个字，但眼里都是被小瞧了的不服气。 就像只劲劲儿的小奶猫，爪子上的指甲都没有长齐，却学着开花咆哮，喵呜声都是萌的。 第五烨摸了摸鼻尖。 “怎么不玩点别的。”他试图找补。 奇了怪，和女孩子说话这么难的么。 从前第五烨没有这个需求。 哪怕有桃花往自己身上扑，他也只有闪躲的心思。 女生和男生似乎是两种生物，前者柔软娇气，声音都是细的，而后者则都是硬碰硬，到了变声期，声音只会越来越硬。 第五烨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真被西门昭那家伙说准了，自己也有栽进去的时候。 陆挽意不论说什么，他明明有一百种办法去反驳，但他做不到，或者说不愿意去反驳。 他喜欢看到少女明媚起来，充满张力与生气的样子，比初见时藏着警惕和防备，但却充满害怕的模样要好。 至少…他是陆挽意愿意去抒发情绪的出口。 想到这一点，内心会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 “这么简单。没难度。” 第五烨盯着陆挽意放满了植物的屏幕，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对于他这种亲自下场去一拳一拳赢得比赛的拳击者来说，太过于静态的小游戏，充满了幼稚园的色彩。 他仿佛在陪着陆挽意过家家，偏偏还不能说重话。 陆挽意听他在旁边叭叭叭说话，好像更有玩游戏的劲头了，单薄脊背挺直了一些，声音也糯糯的，带着点儿得意。 “就是简单，才好玩。是我玩游戏，不是游戏玩我呀。” 她难得露出如此放松的神态，就连语调都是软软的，听着很好听。 第五烨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浑身肌肉都一下子绷紧了。 要命。 陆挽意明明不是在和他撒娇，只是放松了说话，他却感觉血都要从脚底板一起涌上来，每个血管都膨胀着要爆炸。 危险隐秘，却暗藏欢喜。 第46章 烫人的情感 打游戏的时间变得很快。 也许是因为，第五烨是个合格的游戏搭子，在旁边默默地，全神贯注陪着你，但偶尔说两句不烦人的话。 陆挽意觉得整个游戏过程，都变得充实了。 最重要的是，第五烨是真没玩过这个游戏，比她还菜！ 这就有成就感了耶。 有点开心。 手机铃声响起。 第五烨接起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喉咙紧了紧。 “你的。”他把手机推过去，让陆挽意接。 少女从游戏中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说不清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有些怅惘。 啊，她要回家了。 月月姐来接她了。 但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回家的。 比起一个月之前，自己和爸爸在冷战较劲，闹了别扭后，憋着一肚子的难过，来到长眉武校。 今天的她，好像没有那么充满怒火了。 她想家。 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那么久，她经常在梦里都回到家中。 如果爸爸主动和她道歉，如果…她也就不跟爸爸吵架了。 小姑娘心里不情不愿有些委屈地想着，连电脑都没关，直接站了起来。 “走吧。”她对第五烨开口。 但心底里，她知道，这句话更是对自己说的。 她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 王月月急匆匆赶来，人还没到，已经联系了中介，把房子定了下来。 陆董自从又结婚之后，确实在开支上，比以前要节俭一些。 第49章 让她拿着钱在挽意的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如果换成以前，肯定是直接买下一个产业。 果然是换了新夫人之后，就连财产的支配也无形中有了变化，分给大小姐的资源变少了。 她心里感慨着这一点，但当站在陆挽意跟前时，却一点儿没表现出来。 “挽意，我接您回住的地方。” 她匆匆下车，从副驾下来去接陆挽意。 已经是深夜十点半了。 从y市过来开车四个小时，但赶上快放小长假，今天高速上车子特别多，导致堵了半小时。 王月月在路上就特别着急，想着陆挽意是个小姑娘，大晚上没地方去，就在马路边上站着等吗？ 一想那画面，就觉得怪可怜的。 然而真正见到陆挽意时才发现，人小姑娘聪明着呢，直接进网吧等的她，而且旁边还跟着24小时的冷面骑士。 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第五烨打照面了，王月月倒也放心。 别说什么担不担心孩子早恋了，大小姐有人能在身边陪着帮忙，总比孤零零的强。 要是家庭特别健全，也轮不到没血缘关系的同学来帮忙送温暖。 王月月特清楚这一点。 她目光扫过，看到第五烨手里拎着陆挽意的书包。 少年手臂上都是流线型的肌肉，拎着包瞧着很轻松，但那书包里头鼓鼓囊囊的，估计装满了书。 大小姐可真是个好孩子，进了武校还不忘记放学带书回来，对文化课这么重视。 王月月这么寻思着，自然地上前一步，要去接过书包。 第五烨不置可否松开手。 “哎哟！”书包哐当一下差点砸到地上，王月月都有点懵。 “这么沉呐。”她还是错判了书包的份量。 等两只手把书包拎着，放到后备箱里后，她转身看向陆挽意。 ——这少女长得文静乖巧，站那一声不吭，但杏眼亮亮的，唇红齿白，漂亮到不像是真人。 王月月和陆挽意眼神对上的刹那，悄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人管呢。 她也是从少女时代慢慢长大的，当然明白越是漂亮的女孩，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各种诱惑与危险就越多。 一方面，她们会得到很多同龄人乃至长辈们的喜欢与关注，可另一方面，也会引来许多爱慕，以至影响到自己本身的学业。 不过…她每次看到陆挽意，和那双眼神对上，都会觉得，这小姑娘其实很有主意，心防也高，一般人还真撼动不了她的想法。 就比如那第五烨，这少年放在其他小女生那儿，多半是天菜了。 但看挽意的样子，每次对人家都不冷不淡的，也没有什么小女生的害羞，这点就很好。 “走吧，挽意。”王月月将后备箱合上。 陆挽意抿着唇，犹豫片刻，看向了一直沉默守在旁边的第五烨。 “我要回家了。” 少年在夜色中注视她的黑眸，显得比平时还要再深沉一点。 “嗯。” 两人对视中，陆挽意莫名觉得自己还应该再说点 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睫毛颤了颤，又憋出一句。 “谢谢。” 第五烨挑了挑眉梢：“关于什么。” 陆挽意被他问住了，一时之间有些懊恼。 这人怎么这么坏呀。 仔细一想，自己欠人家的很多，要谢的更是多。 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那句“谢谢”是针对什么的。 她气鼓鼓嘟起腮帮，杏眼似乎明亮了两分。 “随你理解。”反正也不解释。 哼，在某人面前这样骄纵，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 熟能生巧，她就不讲道理了怎么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第五烨的心口就仿佛被猫儿软软撞了一下，所有想说的没说的到了嘴边，一瞬间全都忘了。 他心里眼里脑海里，只有这一刻陆挽意红唇扬着，黑白分明的杏眼乌溜溜泛着狡黠的样子。 可爱到没边。 他低低从喉咙里发出了笑声。 “好。” 陆挽意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里有些慌。 “你笑什么呀。” 她甚至想去踩第五烨的脚。 只是碍于月月姐还在等自己，便只能收敛按捺这些下意识的举动。 “没什么。你走吧，我看着你。” 第五烨双手插兜，视线挪开。 陆挽意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骄纵的人，面对一个本可以被人顺着，但却在你面前百依百顺收起了所有刺头与脾气的人，都会有些感触。 “我的手机号记住了？” 第五烨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有任何事，给我电话。” 他认真看着陆挽意的脸，黑眸深沉到令人紧张。 这是一种热烈到哪怕他极力深沉，还是显得烫人的情感。 就好像是哪怕隔了千山万水，但如果陆挽意需要，这个少年永远会义无反顾追到身边。 第47章 她不喜欢 陆挽意没能说出什么话来，第五烨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灼热。 但这一次，她发觉自己心中，没了从前的那种抗拒和防备。 其实…第五烨只是看着拽拽的，实际相处起来，很好说话。 会纵容她的小性子，不会和她计较… 这个人做的多说的少，甚至很少给自己邀功。 “再见。”她低下了头，红唇里挤出这么一句很局促的道别。 第五烨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在笑什么呀。 陆挽意抬眸想去看，身后却传来了声音。 “挽意，咱们走吧？” 王月月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了。 天可怜见，这两人在那对话，就跟校园剧里的男女主角，自带滤镜和氛围感，搞得她都在那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去说话。 可时间太晚了眼瞅着两人在那说小话，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王月月最终还是决定来做这个“拆散男女主”互动的恶人。 反正也没别的观众咳咳。她稍稍在心里幽默了一把。 “第五烨，我们就走了。辛苦你前面帮忙照顾挽意了。” 王月月打了个招呼。 第五烨没什么表情，甚至没做出什么回应。 少年的眼神，总是吝于分给其他人，唯独对陆挽意，会投注多一些的关注。 哪怕到了离别的时刻，也是如此。 陆挽意感受着不远处属于某人的眼神，抿着唇转过了身。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和第五烨说话。 哪怕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不好意思。 少女很快就跟着王月月一起坐上了车，她一个人坐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 夜晚的街道，瞧着没有白天这么明亮和喧哗了。 透露出一种繁华过后，疲惫了，终于慢下来的宁静感。 王月月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依然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看着他们车子远去的少年身影。 怎么说呢，现实中的确很少见到外貌如此出众，但又性情显得沉稳，超越了这个年龄的人。 于是王月月没忍住，多回头看了一眼陆挽意。 结果就见到少女一只手托着腮，静静看着窗外。 窗户被开了一条小缝，有夜风悄悄顺着缝隙溜进来，吹起少女额前的发丝。 陆挽意整个侧脸，精致到无懈可击。 王月月真觉得对方的颜值，完全足够进入娱乐圈，去当校园影视剧里的清纯校花女主角，就很符合形象啊。 什么都不用说，每一帧画面都能拿去当背景的存在。 害，难怪第五烨这么死心塌地。 年少时，要是猛不丁遇到这么一个美好的女生，换谁都无法淡然啊。 何况还是在长眉武校这种环境，女生少到可怜，全是一堆男生在那。 男孩子天天打打闹闹，甚至没事还会约个架，充满雄性激素的争斗，这突然来了陆挽意这么一个，瞧着就跟江南水乡里出来的梦幻存在，容易令人生出保护欲。 不怪第五烨栽进去，换成别人也会栽。 车子很快就到了王月月提前定好的房子里，看着车子进入小区，速度慢下来。 陆挽意忽然用手扶着车子门把手，朝着外面看了一下，杏眼里浮现出几丝疑惑。 从这里到回家，要四个小时，这么快的吗？不可能呀。 车子彻底停下来后，看着面前陌生的小区环境，陆挽意不用王月月说话，忽然明白了什么。 ——月月姐不是来接她回家的。 哪怕是放小长假，哪怕她打了电话，但她依然没有被接回家。 而是被随意的找了个地方，搁置在外面，就好像一个需要在外头处理不被带回家扰乱了生活的麻烦。 第50章 想明白这一点时，心中猛地涌出一股委屈、愤怒，还有说不清的酸涩和伤心。 小少女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为什么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 王月月从副驾下来，绕到另一边，帮陆挽意去开门。 “挽意，下来吧。” 陆挽意没有动，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在了腿上。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狼狈。 过去的所有倔强和抗争，似乎都成了大人眼里微不足道的笑话，好像小蚂蚁那样渺小。 甚至于，当她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态，想要回家，却轻飘飘被这样的举动拦在了家门外，告诉她，世界已经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了。 “这不是我家…” 她哽咽着说出这话，抬起一双泪蒙蒙的眼，望着王月月。 后者心里咯噔一下，也跟着心酸起来，看懂了少女的难过和受伤。 可她只是一个小助理，拿着工资帮老板办事，能做什么呢。 “哎。”王月月试图说点什么好听的，来安慰对方。 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啊。 要是那个第五烨在这儿，是不是会知道怎么哄挽意？ 鬼使神差的，王月月脑海冒出来那个冷峻少年。莫名觉得对方应该比自己有办法。 “今天比较晚了，我们来不及回去，路上人多堵车，这才先在这里休息。” 王月月干巴巴挤出解释的话，其实自己也心虚。 害，陆董是怎么舍得的啊。亲生孩子都能这样放外面。 陆挽意听出了王月月的为难，她吸了吸鼻子，找出纸巾慢慢去擦眼泪。 她越来越发现，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少女从车里下来，没有再多问什么，比如“为什么我们不去住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回家？” 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只会让局面更加尴尬。 进小区大门的时候，王月月要去帮陆挽意拿包，也被婉拒了。 这小姑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明明两个胳膊看着细细的，却一声不吭抿着唇，将那么重的书包重新背到后背上。 瞧着那张巴掌大的精致脸，王月月心情有些复杂。 有倔劲儿在是好事，能让一个人在无论什么境况里，都能保持心气。但同时，也不好，因为这样会很累。 想着这次过来，已经提前从财务那里拿到过经费，王月月想了想，问陆挽意。 “要不要给你再买个手机？” 之前来长眉武校的时候，学校说是全封闭管理，不允许带通讯工具，所以陆挽意以前的手机也没有 带。 这几次联系，都是靠的第五烨的手机。 王月月觉得，如果陆挽意手里有个通讯工具，应该会更方便一点吧？ 回答王月月的是无声的点头。 陆挽意垂着眼，乖巧到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野生生命力的一株小草。 她没了之前用力反抗一切的那种刺头劲儿。 王月月只能在心里叹气。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打包回来，挽意，你先洗澡休息吧？” 陆挽意摇头，身上的书包那么重，但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呆呆站在那儿，跟着王月月进了套房的门，看着四周陌生的房间摆设，抿唇。 “我爸爸…没说别的吗。” 少女终于嗫嚅着问出了话。 她似乎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小长假不能被接回家，却要被放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临时地方。 王月月实在是硬不起心肠，只能开口道。 “那…要不你给陆董打个电话？” 别人家的家事，她也只能掺和到这里了，做不了更多。 陆挽意低着头，手指抠着书包带子，好像小学时候被老师罚站，而露出了些许无措的小朋友。 “…我不知道说什么。” 王月月走过去，微微弯腰看着对方，语气带了鼓励。 “你可以给陆董报平安，主动关心，问一问他最近怎么样。” 其实她觉得陆董和挽意这对父女，缺少的是发自内心的沟通，大家都站在自己的立场，带着情绪去说话，所以就把原本应该亲近的亲情，推的越来越远了。 当然，王月月心里也是不赞成陆董做法的，奈何她就是一个小打工人，说不上什么公正话。 王月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把陆董的电话翻出来，放到陆挽意面前。 陆挽意攥着拳心，沉默了好一会儿，猛地将手机推开。 “不用了。” 她转身冲进房间，但因为不熟悉这个地方，推开门看到里面的床时，陌生感让她顿了顿。 她有一刻看着这样的画面，心中想到了在第五烨家中的情景。 至少，在那个地方，她曾经待过两天，感受过养病的清净。 但这只是一瞬间，陆挽意飞快将这种想法从脑海驱逐。 她不喜欢被可怜，被像易碎品一样对待，好像自己真的一无是处，不被接着就会碎掉。 她不喜欢！ 因为这会提醒她，她的确是因为无处可去，就连自己出生长大待了十几年的家，都不能回去。 陆挽意开了灯，将门关上，挡住了门外王月月担忧的眼神。 房间是专门被打扫过的，床单被套连同枕头的颜色，似乎也是特意为她这个年龄段的人所准备的。 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粉色，整洁，但陌生，没有人气。 陆挽意把自己蜷成一团，盯着自己书包上的兔子挂坠看了好一会儿。 “小兔子，时间能倒流吗？” 我想回到妈妈还在的时候。 我想回到我还有家的时候。 我想回到我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第48章 义无反顾 “我们挽意啊。” “老公你看，挽意笑了，她笑起来好看，像我哈哈。” “老婆，孩子果然还是像你好看。” “你看我们挽意的梨涡，一笑就有了。还有她的眼睛，都像你。”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都很熟悉，带着满满的爱。 陆挽意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她的眼泪打湿了脸庞，人也有些哽咽到抽抽，很想嚎啕哭出来。 “妈妈…” “爸爸…” 陆挽意听见了自己细碎的声音。 她从睡梦中醒来，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都是不真实的，早就过去了的。 而只有现在，她的眼泪是真的。 两只手都摸到了眼泪，它真的像是水一样，非常透彻。 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部装在盒子里的崭新手机，旁边还有打包回来的饭菜。 王月月在沙发上休息，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陆挽意出来，立刻站起来道。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就没喊你。要现在吃一点吗？” 陆挽意摇头。 她盯着手机盒子看了一会儿，半晌低头去拆盒子。 王月月又道：“明天白天我再帮你去办一张电话卡。” 陆挽意安安静静将手机盒子拆开，外面的塑封扔掉，小手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忽然道。 “我爸爸找你没。” 王月月今天坐车来回奔波，人都快累趴了，脑子一时之间没跟上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挽意问的是什么。 “陆董这个点已经休息了，没联系我。” 其实她知道陆挽意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这小姑娘也是可怜，各种旁敲侧击想让家里人多关心，但却不愿意直说。 “我前面接到你，就给陆董发了消息汇报过。” 她不忍心小姑娘失望，多加了一句。 陆挽意摇了摇头。 手机刚刚被她摁开机，她忽然放下它，看向王月月。 “月月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少女咬了咬唇：“我上次听到了，潘艳怀孕了对吗。我爸爸是不是很开心，这是他不想我回去的原因吗。” “怕我回去破坏了家里的气氛，顶撞他让他不高兴。” 陆挽意说起这些时，过于清秀的一张脸，比任何成年人都要平静。 它太干净了，以至于那双乌溜溜的杏眼，就像是能照出人心一样，令人不敢对视。 王月月不明白，怎么这个孩子可以把这么冰冷的现实，和自己有关的猜测，说的那么平静和轻描淡写。 “…陆董只是工作太忙了…”她试图用善意的谎言去圆这个场面。 然而陆挽意却像是已经看破了她这个谎言背后的苍白无力，无声笑了笑。 “月月姐，你不太会说谎。你的眼神是虚的，没有直视我。” 陆挽意低头去继续摆弄手机了，丝毫没在乎自己的话，给别人带来的波澜影响。 王月月愣了半晌，耸了耸肩。 第51章 有点好奇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有时候她会觉得陆挽意这小姑娘有点厉害。 * 第五烨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面前是之前西门昭给的两张展会门票。 展会日期就在小长假。 但很显然，他想要约的那个姑娘，已经被人安全接回家，没什么机会再和他去展会了。 今天本来是该回乡下老家看爷爷奶奶的日子，但到底是因为多存了一份私心，他选择了留在这里。 十月已经没有那么闷热了，但陆挽意常年习武打拳，身体比一般人要热量高一些。 他习惯了把空调打开，调到最低的16度。 以前这房子也这么空旷，他习惯了，以为所有的房子就该这个样。 但这里被某个少女光临过后，便像是变了个样子，多了几丝人气。 过了一点多，第五烨依然一丁点睡意没有，反而心头很燥。 手机“叮咚”一声响。 少年伸长了手臂，清俊脸上带着满满的困倦和不耐，看向手机。 这个时间通常给他发消息的，多半是西门昭这帮人。 打游戏打到半夜，输到裤子都快没了，就忍不住在群里吼两句。 他点开手机，正要骂人，却见通讯软件上蹦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第五烨。 莫名的，在看到“第五烨”三个字，有人这么喊自己时，少年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陆 挽意的脸。 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喊他“五哥”，其他人也多半如此。 但陆挽意总是喜欢连名带姓这样唤他。 对方的昵称，是一个“-”，简短到仿佛不存在。 会是她吗？ 本来心口聚拢的所有燥意忽的消散，重重停留在此刻，变成了不上不下的一块石头。 第五烨整个人坐了起来，发现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快了起来。 少年眼眸变得认真起来，长指点向通过。 他点开对方的头像。 那是一只眼熟的小兔子。 第五烨几乎是马上就回忆起了，陆挽意书包上的那只兔子吊坠。 毛茸茸的，有一双长兔耳朵，挂在书包上，会跟着少女走路时的步子，一摇一晃。 他很少去注意女孩子用的食品，但关于陆挽意的一切，好像没有刻意去记，就全都蹦到了脑子里。 “你到家了？”他发了消息。 小兔子头像很快就回了过来：“没有。” 短短两个字，少女也喜欢用上句号作为结尾。 这很符合陆挽意一贯的形象，做事情认真，无论对什么，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小性格。 这下第五烨无比确定，刚刚来加自己好友的人就是陆挽意了。 “什么意思？你没回家？” 他不喜欢打字。 想了想，弹了一个视频过去。 不出意外，视频邀请才响起两声，就被陆挽意拒绝。 “你明天有空吗。这几天。”小兔子头像似乎有自己的主意，主动询问。 第五烨沉默片刻：“有。” 西门昭的消息正在疯狂弹出，给第五烨说小长假可以怎么去耍。 第五烨反手一个免打扰。 空是可以腾出来的。 少年发了语音过去：“需要我做什么？” 他敏锐地猜到了少女有需求。 手机另一头的陆挽意，抿着唇点开语音条。 听完之后，犹豫片刻，慢慢打了一行字。 “你能送我回家吗？” 月月姐不敢把她带回家，但她可以自己去的。 只是…比起一个人，她更想有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在旁边。 第五烨。 她不可避免的在这种时刻，想到对方。 而这个少年也总是对她义无反顾。 通讯软件弹出来了消息：“好。” 第49章 追求你啊 陆挽意不明白，第五烨为什么每次都能对她这么耐心。 当少年第二天，天都没亮，就站在她家楼下，给她发消息。 “我到了。”少年附上了一张站在楼下的照片。 他是根据陆挽意昨晚发的定位找来。 但这速度也太快了。 快到陆挽意睡意朦胧从楼上下来，看着面前棱角分明的少年时，心里都是起床气。 “干嘛这么早…” 陆挽意眼眶红红的，水汽在眼睛里弥漫，困到人的意识都有些迷糊。 “昨晚哭过了？”第五烨置若罔闻，只俯身盯着她看。 少女脸蛋被托起，第五烨的手掌干燥温暖，托着她的下巴，暖呼呼的，莫名有股安全感。 等她回过神之前，第五烨的手指已经触碰了她的眼睑。 陆挽意怔怔的，像只被小心捧在手里的小萌物，眼眸无措眨了眨。 她有两排非常好看的细密长睫毛，恰到好处，顺着杏眼眨动，在脸上留下两排阴影。 皮肤太过于素净白皙，五官又清丽到仿佛不似真人，这般懵懵眨眼的样子，有一瞬让第五烨的心跳漏了拍。 “下次不要偷偷哭了。”第五烨的声音放轻了很多。 在少女反应过来之前，绅士松开了手。 陆挽意巴掌大的脸上，慢半拍的冒出红晕，想生气，但第五烨已经及时拉开了距离，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你…”她气急，红唇因此显得更加诱人。 这么呆住的模样，实在是少见。 第五烨不动声色将少女的反应看在眼里，偏偏还无辜看她。 “嗯？怎么了？” 陆挽意重重咬唇，扭开了脸，之前的那点儿困意，倒是因为现在的情绪完全消散了。 “你赢了。”她哼了一声。 “但是下一次…”想了想，少女还是抿唇，倔强看着第五烨，一字一顿。 “不许没经过同意碰我。” “就刚才那样，碰我脸，还碰我眼睛，不礼貌。” 抿着唇把这句话说出来时，陆挽意自己的脸也是红的，但还是壮着胆子。 其实她明明知道第五烨喜欢她，但不愿意接受人家，还要对方帮自己的忙… 带点良心稍微想一想，也会觉得有些惭愧和内疚。 这也是陆挽意说完刚才那句话，自己慢慢没了气势，怔在那里的原因。 然而本来以为会不高兴的第五烨，听完这话，却只是勾了勾唇。 “是，大小姐。” 他竟然不生气。 陆挽意转过身，又猛地转了过来，顺滑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了漂亮的曲线。 “我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还不生气。难道你不会觉得我在利用你对我的喜欢吗。” 第五烨站直了身子，认真看着她。 “你要听真话么。” 又是这句。 陆挽意点头。 第五烨：“比起别人，我是不是该高兴，有这个机会去追求你，为你服务。” “你很不好追，谁都不喜欢。” 最后一句话，少年说的很慢，一直注视着陆挽意的眼睛。 “至于你要利用，我很乐意。” “心甘情愿被利用不叫利用。”他轻笑了一下。 陆挽意鬼使神差追问了一句：“那叫什么？” 第五烨笑的玩世不恭：“叫付出。” “……”后悔问对方这个问题了。 陆挽意扭过头，哒哒哒往前走，第五烨仗着身高腿长，几步就跟了上去。 “喂。生气了？”他试图哄人。 然而大小姐的脾气来的有些古怪和突然，他在旁边说什么都不理。 “这样好不好。”第五烨忽的出声。 陆挽意抬眸看他。 少年脸色有些严肃，像是要说什么认真的事情，这让陆挽意也不由停住了步子，想听对方说什么。 “我们先去吃个早饭，我找了车，吃完直接送你回家。” 的确是在讲正事，而且还是陆挽意一直放在心上的事。 只不过… 过了一晚上，脑子一热的那个劲儿过了，陆挽意忽然没有那么急切地想回家了。 因为她知道，她想念的那个家，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存在了。 她想念的是有爸爸妈妈爱她的那个家，是从前，是已经消失了的过去。 它只存在于记忆里，回忆中，梦境。 哪怕第五烨把他送回家，她也感受不到家的温暖了。 这么想着，少女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浮现了几丝隐藏不住的失落。 “…你不了解我家的情况。” 第五烨有时候显得很靠谱，像个大人一样，仿佛什么事情都能陪在她身边处理。 这让陆挽意哪怕刨除了对方作为追求者的身份，依然愿意和他说话，下意识想得到一些支持。 哪怕她知道，这样做的自己很自私。 第52章 缺爱的人看到不用回报的爱送过来，总是会忍不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在指缝间。 她想，她有时候就是这样。 “陆挽意，你不要怕。” 第五烨轻声开口，嗓音低沉。 他显然是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的，所以说话也惜字如金。 可那种极力传递的安慰，陆挽意还是感觉到了。 “我才没有害怕，你别小看我。”陆挽意像是小猫被踩到了尾巴，一下子应激起来，装出强硬，不敢让对方看破脆弱。 她才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软肋，太丢人了，会被笑话。 才不，绝不。 “走吧，先去吃饱饭。” 第五烨牵住她胳膊，隔着她披在身上的外套，动作看似粗犷，但握住的力度却是小心的。 “你放开我啦，我自己会走。” 陆挽意很不自在，感觉在第五烨面前，她都成了不会走路的小孩，干嘛牵着她呀。 第五烨顿住步子，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峻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了 充满少年气的狡黠笑容。 “我怕你半途而废，中间退缩跑掉，不敢回家。” “抓住你，你就不会跑了。” 怎么可能呀！ 小看人！ 明明第五烨说的话听起来很荒谬，陆挽意一点也不认同。 但她却莫名恼羞成怒，感觉被戳中了，说准了。 于是为了证明对方说的是假话，她才不是那种会半路退缩的人，少女硬生生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她忍耐着被对方握着胳膊往前走。 哼，权当自己是女王，对方是扶她过马路的小五子了！ 第50章 心甘情愿 第五烨带着陆挽意坐上了回y市的车。 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陆挽意开始打瞌睡，坐在后排两人肩并肩，其实隔了些距离。 但第五烨似乎存在感太强，哪怕放松下来坐在车厢，坐下来占着的空间，也比陆挽意大一圈。 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被拉近了。 “你不回家吗？”陆挽意主动开口找话题。 总是接受第五烨的帮助，当然也会让她生出愧疚感。 可也仅仅如此而已。 因为她的确需要对方的帮助。 如果只是她自己，她会不敢直接这样跑回家。 第五烨：“嗯，有比回家更重要的事。” 少年话并不多，但只要是陆挽意的问题，他就一定会认真回答。 路上果然堵车了。 车子走走停停，仿佛蚂蚁挪窝。 陆挽意不免有些心虚和愧疚。 这种情绪不知从什么时候升起的，她看着第五烨安心坐在身边，连手机都不玩一下，只是沉默看向车窗外。 心中生出了一种，自己在麻烦别人的心虚感。 总觉得她也应该做点什么，但她实在不知道能干嘛。 “你等会怎么回去。” 陆挽意轻声开口。 第五烨忽然转过脸，靠近车窗的左手不再放在上面，而是收了回来，朝着陆挽意的方向靠了过来。 两人距离一下子被拉近，陆挽意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缩。 但是身后就是车窗和座位了。 “你关心我，不怕我误会，你也喜欢我？” 第五烨直言不讳。 常年习武练拳的人，讲话似乎不知道怎么拐弯。 他黑眸很亮，可能因为精气神太好，只是坐在那里看你，那种气色都是饱满的，气息很盛。 陆挽意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噎到。 她伸手去推少年肩膀：“没有。” 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许脑补。”她哼了一声警告。 少女瓷白小脸无论出现什么神色，都动人到可爱。 第五烨：“你会钻进我脑子看？” 这人试图无效抬杠。 陆挽意瞪着他，半晌，有些无奈，挪开了目光。 长眉武校的所有人肯定不知道，第五烨这种头狼一样的人，私底下这么幼稚。 “反正不允许。”少女气呼呼补了一句。 第五烨黑眸望着她，里面似乎藏了很多宠溺。 “听你的。” 这话又惹得陆挽意抬起小拳头捶他。 “不许这样说话。好油。” 第五烨一下抓住她拳头，手掌几乎能将她整个拳头完全包裹住，但可能是怕少女不高兴，他没有这么做，只是抓着她手背，虚虚握着，一本正经。 “你打的不疼。”他眉弓很高，光看眉眼就是个酷哥。 有些人哪怕皮肤不白，只看轮廓，你也能知道这是个大帅哥。 第五烨就是这种存在，他完全不是线条精细，清秀白皙的模样。 他充满野性张力，皮肤小麦色，令人联想到太阳的灼热，身高腿长，仿佛矫健的大豹子。 陆挽意不免在对方身边，被对比成没什么反抗之力的小兔子。 两人的食物链从一开始，就鲜明了然。 “…想练拳击吗？你可以练一下，学学怎么把我打疼。” 第五烨缓缓松开了握住少女手背的手指。 陆挽意飞快缩回手，极力让自己忽视手背上还残留的温暖感。 “不要学。”她嘟囔了一句，让自己不要去在意脸上升起的红温。 “你…” 她想说，你刚才又没有经过我同意碰我。 可是这话才要说出口，她猛地想起来，刚才是自己先去打人家。 总不能不允许别人防守吧。 好像这次自己不占理。 陆挽意咬着唇，一只手按着刚才被抓过的手背，看着窗外，极力转移注意力。 “你刚才要说什么。” 第五烨却容不得她退缩，反而追了过来。 少年宽阔肩膀拉近距离后，仿佛要将她整个环在怀抱里。 陆挽意有点害怕，抬手推了一下，正好抵在第五烨胸膛。 少年身上肌肉多，就连胸膛也是硬邦邦的，陆挽意飞快缩回手，像被烫到一般有些不安。 “我什么都没有要说，你安静一会啦，坐过去一点。” 她像是被自家过于粘人大狗狗惹怒了，语气都带着嗔怪。 第五烨偏偏就不跟她生气。 “可以。但是等一会。”他黑眸眯起。 陆挽意顿时戒备起来。 “你要干什么呀。” 第五烨不吭声，只是抬手。 就在陆挽意整个人快要炸毛的时候，少年将指尖捻到的一朵粉色小花瓣，从陆挽意脑顶拿了下来。 王月月找的这个小区里，种满了这种颜色的樱花树。 早上在下面站了一会儿，陆挽意头上就掉了一些这样的花瓣。 她看着第五烨，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开口道谢，还是道歉。 每次和第五烨近距离相处，她都会莫名紧张起来，生怕对方越过了某个距离，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 可是仔细回想，这个少年并没有真正做出任何越界，让她不喜欢的事情。 她只是…习惯性防备。 “你对我这么紧张。是我会吃人？” 第五烨轮廓分明的脸上，不太明显地浮现了一丝调侃。 他好像觉得陆挽意这样很可爱，好像害怕被伤害的小动物，每次都要故意装作凶狠的样子，但却根本没有威慑力。 “…你又没有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哪里猜得到。” 陆挽意抿着唇，奶凶奶凶地回应。 她睫毛一直在颤，透露出少女心虚。 第五烨几乎都已经习惯了被这姑娘这么对待。 也就是陆挽意，换成别人，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耐心。 但陆挽意哪怕像一只将柔软躯壳包裹起来的蚌，闭紧了外壳，一声不吭，他也下意识想守在旁边。 蚌壳里的柔软生物不出来就算了。 但至少，他要守护在旁边，不要让蚌壳被其他人欺负。 这种隐秘的保护欲，到底从何而来，第五烨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这是他上辈子欠陆挽意的。 所以从初见开始，就被对方下了蛊。 这蛊并不需要解药，因为他中的心甘情愿。 第51章 朝他勾勾手指 “等你回家，能不能陪我做件事。” 第五烨忽然开口。 陆挽意小心翼翼接这个话题：“…什么事呀？” 被送回家，就等于欠了这个人人情。 虽然虱子多了不愁债，可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好歹，没有任何感恩之心的人。 第五烨每次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毫无所求的帮助她，她心里有一本账，会在上面记下来，明白她有欠人家。 如果…如果第五烨要的东西，是她能给，不影响自己的，她也会愿意还。 但她就怕第五烨挟恩相 第53章 报。 陆挽意不想谈恋爱，她甚至对这个事情一点没有好感。 别的女生在青春期，也许会因为被吸引，容易对异性生出好感。 她没有这根神经，因为她的世界是破碎的，她急需将世界先修补好。 但她不需要别人撞进来。 ——有些东西来的那么突然猛烈，那失去的时候，是不是也同样如此。 爸爸妈妈当年在一起那么恩爱，所有人都当做模范夫妻，更是在最恩爱的时候把她生下来，喊她宝贝小公主。 可结果是什么样？ 结果是他们的爱情，根本经不起半点考验。 妈妈一离开，这个家就也跟着散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亲情，她身后没有永远牢固温暖的家。 她连回去的地方都没有了。 小蜗牛没了壳，她就得自己努力长一个壳儿出来，好不被外面的世界伤害。 陆挽意也许不知道，她这一刻看第五烨的眼神，是那种充满了脆弱与防备的。 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是细软顺滑的，阳光下带着光，发质好看是被精心养着长大，可以去拍任何洗发水广告。 明眸善睐，乌发红唇，哪怕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都会令人觉得她是娇养的小公主。 第五烨被这样的陆挽意看着，心就忽然软了。 他说不出任何可能让对方为难的话。 “算了。”他坐了回去，不再给陆挽意压力。 虽然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让陆挽意给出一个承诺，或者再去制造一些两人单独相处的场景。 但没必要。 第五烨不希望自己也是给到对方压力来源的存在。 陆挽意过得不开心，至少她和家里没有那么和睦的关系。 第五烨不想做那些雪上加霜的事。 “你刚才怎么不把话说完呀。”陆挽意见他话说了半截，人就退回去，有些好奇。 少年肩膀宽阔，哪怕穿了一件短袖，布料依然紧贴在身上，能看到隐约浮现的肌肉线条。 他的肌肉瞧着很有型，但不至于像那种专门健身来秀的人这么夸张，是很好看，能让人欣赏的类型。 第五烨见她询问，用手摸了摸鼻尖。 “下次再说。先送你回家。” 一副神神秘秘，不愿意开口说的样子，反而让陆挽意心里挠痒痒一般好奇。 干嘛说一半藏一半呀。 “你可以先说呀。反正如果我不想同意，我会直接拒绝的呀。” 陆挽意鼓励他开口。 这副娇娇小猫蹭过来，温柔着嗓音让你说话的模样，灵动到令第五烨血液都有些加快。 “不说。等你到家。” 很难得，第五烨这一次竟然顶住了少女的魅力冲击。 虽然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有多艰难。 陆挽意只要朝他勾勾手指，他就能无怨无悔跟下去。 要在对方面前保持理智，很考验自制力。 这事儿如果被别人知道，肯定会惊讶，甚至笑话。 但第五烨不在乎。 他如果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就不会甘心这个时间不回老家，却千里迢迢陪着这姑娘回家。 图啥？ 就图个随心呗。 为喜欢的姑娘付出，哪怕挥霍了时间，扔掉了青春，他也心甘情愿。 “不说算了。”陆挽意有点负气。 但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情绪。 明明之前是她在担心，怕第五烨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却没有办法做到。 可人家什么要求都不提了，她反而有些不高兴。 …… 此时的陆家。 潘艳躺在美容床上，接受着面部保养，旁边的美容师对她说话轻声细语。 “你的皮肤那么好，其实只要定期护理就可以了。” 潘艳百无聊赖伸出手指，让一旁的美甲师顺便帮她把指甲也重新做了。 怀孕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脸比之前水肿了，瞧着没那么精致了。 这让她忍不住有了些危机感。 好在老陆看她怀孕之后，经常关心她，很在乎她的感受，这让潘艳重新找回了那种当富太太的快感。 她之前那么伏低做小，各种体贴入微，为的不就是成为陆唐的妻子，坐好现在这个位置么。 哪怕陆挽意那个丫头让人头痛，天天阴沉着脸各种不给她面子，她也忍下来了。 甚至借着自己在陆唐心里慢慢变重的地位，将那小丫头打发到了寄宿学校，短时间之内是回不来的。 等她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陆挽意哪怕回来大喊大叫，像以前那样撒泼发脾气也是没有用的。 潘艳也不是故意要和陆挽意这么一个小丫头计较，实在是从她和陆唐在一块儿开始，这个小姑娘就油盐不进，处处给她脸色看。 甚至在她和陆唐结婚仪式上，让那么多人下不来台。 这孩子也分不清小事上可以任性，大事上要看场合。 至于把陆挽意送到武校里去，潘艳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人是老陆自己送过去的，这个决定可不是她帮着下的。 再来，武校里的确能锻炼人，陆挽意以前天天闷在屋子里，也不和人接触，不晒太阳，确实不利于性格的正常发展嘛。 她正躺着闭眼休息时，忽然听到王妈的声音。 “大小姐！” 王妈是那种五十多岁，但精气神都非常足，身材也略显粗壮，却因此显得气色极好的那种人。 那一嗓子喊出来，别墅上下每个没关上门的房间，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潘艳脸上的面膜都不敷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王妈怎么回事？” 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潘艳从美容房里出来，走到阳台去张望。 顺着她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王妈圆滚滚的身体像一头牛犊一样，朝着大门小跑过去，浑身的肥肉在颠，但王妈的嗓子非常响亮。 “大小姐回来了！” 与陆挽意一同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形高大，脸型冷峻的少年。 对方手上缠着白色绷带，活脱脱像是被陆挽意从外面雇回来的打手，看着就气势汹汹，气场冷凝到像保镖。 潘艳心里咯噔一下。 “这丫头怎么回来了？” 她明明记得老陆说过，小长假让她安心休息，明天和她出发去旅游，就不让挽意回来了，免得又鸡飞狗跳。 第52章 心神颤动 陆挽意以前看过“近乡情怯”这句话。 看的时候没想太多。 但这次回来，当从车子里下来，看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小区，熟悉的房子大门… 每一个记忆里无比清晰的细节，一点点从眼前浮现时，她有些不敢回家。 这应该也是“近乡情怯”吧？ 陆挽意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没有第五烨在旁边跟着，她可能会这个时候扭头离开，找个别的地方待着。 但就是…不敢就这么回去。 好委屈呀，明明是她自己的家，她为什么会害怕回去面对。 只是远远看着自己家的房子大门，陆挽意就想哭了，视线有些模糊，因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直到王妈看到她，从房子里冲出来给她开大门。 陆挽意后知后觉地看向身旁站着的少年。 “我到家了…”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心虚。 第五烨本来是双手插兜的姿势站着，看到王妈过来，少年站直了身子，声音清朗。 “阿姨。” 王妈一愣，这才注意到，陆挽意还带了个男孩子回来。 “诶，这是…” 陆挽意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赶在第五烨开口之前，抢先开口道。 “王妈，这是我同学，他顺路送我回来。” 说到顺路两个字时，陆挽意的语调都高了一点。 不擅长说谎的少女，在说这句话时，脸蛋红通通的，比刚刚熟透的红苹果还要再明显个三分。 第五烨在一旁看的分明，但没戳破。 “王妈你好，我叫第五烨，是陆挽意的朋友。对，顺路送她回来。” 第五烨收起了吊儿郎当的一面，难得表现的很 正经，但却又不失亲和感。 陆挽意都有些看呆了，从来没看过这家伙那么乖。 怎么回事嘛。 她以为第五烨在王妈面前，也会是那种冷冷淡淡话很少的酷哥模样。 王妈早就在惦记陆挽意了，小长假念叨过好几次，不知道大小姐会不会回来。 现在看到陆挽意回来，她开心到脸上皱纹都比平时少了一些，一个劲笑，嗓门也很大声。 “哈哈哈我马上去给大小姐做饭。小伙子要感谢你，你心肠好乐于助人，好孩子。来来，你也来，进来坐坐。” 第54章 对于陆总之前不让挽意回来，王妈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看不过去的。但她也不敢到陆唐面前去说什么。 陆唐算是白手起家，商界上待的时间久了，估计用尽了心力，回来时每次都很疲惫的样子，自然积累出了一种威慑感，这让王妈每次到了近前，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插手人家的家事。 现在好了，挽意自己回来了！ 王妈像打了一场胜仗，走路生风。 潘艳在阳台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 回来就回来呗。 她虽然是个后妈，但也没有恶毒到要把人家从自己家里赶出去。只是之前陆挽意对她太过于疏离，有时候忽然情绪上来了砸花瓶发疯，实在太危险了。 如果对方能懂事一点，好好说话，她也不会故意去为难对方。 不然刻薄后妈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了，她面子上也不好看。 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事情做得太过分了，社会传播信息那么发达，潘艳还担心自己被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反正，潘艳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孩子生下来，老陆自然就会有偏爱的。 * 潘艳没下楼，她现在怀着孕，害怕陆挽意一个生气对她做点什么，那就不好了。 王妈在那招呼，她就权当没听见在补觉，把房门关了起来。 陆家的别墅修了十几年了，但内部还是很亮堂，当初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陆唐夫妻俩一起设计的。 但不知道是因为原来的女主人没有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给人的感觉，不如陆挽意小时候这么温馨了。 尤其是，这次从长眉武校回来，这栋房子为什么显得有些过于遥远和冷清。 明明大家都坐在这里，她却没了之前对这里的亲近感。 仿佛这儿不是她的家，她也只是和第五烨一样来做客的一样。 王妈跑来跑去倒饮料，招呼第五烨。 第五烨没有分神去看陆家房子的具体细节，眼神从始至终都在陆挽意身上。 “还不开心？” 从回来到现在，哪怕已经踏入了这道大门，他没有在少女脸上看到任何开心的神色。 这不像是回家的样子。 除了最开始，少女站在大门前，看到王妈走过来时，她脸上有露出过一点激动神色。 越到后面，她越是平静。 王妈去厨房烘焙甜点的时候，陆挽意扭过脸去看第五烨。 哪怕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第五烨都天然高出一头。 这可能是男女基因上的差异，让第五烨看起来身高碾压别人，坐在那恍若蓄势待发的某种大型猛兽，微微眯起来的黑眸都是有野性的。 “谁告诉你我不开心了。”这个时候了，陆挽意还是不想被看穿。 刚才她的确出现了一瞬的无所适从。 王妈还是之前的王妈，会主动关心她，像个慈祥长辈一样照顾她。 但这家里已经悄悄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客厅的壁画换过了，角落里的摆设也更换过一回，少了一些熟悉感。 但最重要的…陆挽意清澈的杏眼中，浮现了几丝迷茫。 她不知道… 千里迢迢找回来，她应该开心的。 可她就像失去了巢穴的小鸟一样，回来看到过去的巢穴已经变了气息。 所以她真的是个多余的人吗。 这个家已经变得很美满，她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吗。 爸爸是怎么想的呢。 她发现，她并不只是想回家，回到这个房子里，还想要得到唯一亲人的认可。 希望爸爸能意识到，他们才是一家人。 这些没有说出来的情绪与焦灼，冲撞着陆挽意的心口，她几乎把唇线绷直，指甲也要陷到掌心里。 年少时，哪怕火山爆发一样的情绪积攒在一起，也总是无法用合适的方式，自如的表达出来。它只会不断酝酿，烘烤着少年人的心，让他们手足无措。 世界永远是天塌了地陷了，大人无关紧要地坐在对面，只有少年人自己在青春里奋力挣扎。 第五烨垂下眼皮，看到了少女藏起来的手。 他靠过去，轻轻撞她肩膀。 “把你和我说话的那股劲拿出来。” 陆挽意如梦初醒回过神。 两人对视，第五烨的眼神犀利直接，永远带着能穿透人心的力度，它过于黑亮，以至于让陆挽意的心神颤动。 第53章 在意 “我…”她的手放松，肩膀也松懈下来。嫣红的唇抿着，吐出轻不可闻的几个字。 “看起来很怂吗。”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看着狼狈极了。 未战先怯。 她甚至要靠着别人的力量，才能勉强回到自己家里。 在这个家里，是有什么东西让她当做洪水猛兽一样躲避吗。 后妈潘艳？ 不，不仅仅是这些。 陆挽意的心开始疼。 也许，她不想面对的是破碎，害怕爸爸出现，看到她很意外和生气，然后让她走。 她害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家了。 哪怕知道这里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但好歹，这是拥有当初完美一家三口记忆的地方，是她的家。 陆挽意怔怔坐在那儿，眼泪悄悄滚了下来，脸颊上冰冰凉凉的泪水留下了痕迹。 第五烨黑眸一缩，不假思索要去帮她擦眼泪。 他顿了顿，注意到二楼已经有一个女人站着观察他们，他伸长了手臂，把茶几上的面纸抽了两张，塞给陆挽意。 “擦擦。” 陆挽意没有去接面纸，只是抬手，负气一般用手背抹掉了眼泪，活像一只发了狠的毛绒小兔子。 你看她好像怒气值爆表的样子很厉害，但却明白她丝毫没有杀伤力，哪怕生气了，装着不好惹的样子，也依然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甚至需要人抱在怀里护着的。 “那个人是谁。”第五烨开口。 陆挽意顺着对方眼神的方向，抬眸看去。 潘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二楼看着他们。 见陆挽意看过去，潘艳还算亲切地笑了笑。 “挽意回来了啊。” 陆挽意没有搭腔，飞快转过了脑袋，站了起来。 第五烨黑眸深沉，通过今天看到的这几个人，以及陆挽意以前在学校里表现，少年飞快拼凑出来真相。 ——他喜欢的这个姑娘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处境里。 其实第五烨是一个对于身边发生什么事情很淡漠的人。 他不太会有情绪。 但对陆挽意的事情，他总是会很轻易被调起情绪。 “想离开吗。”他没有再多问别的，只是又说了这样一句。 第五烨伸手，站了起来。 就像一个邀请她去月球上冒险的闯入者，带着风和自由，这样语气简单地询问她。 陆挽意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着，身子往后缩了缩。 “不。” 她不想遇到点挫折，就这么夺路而逃。尤其是在家里。 第五烨看着这样倔强的少女，也不意外对方的选择。 “我的手机号你记得，有事打给我。” 他其实想伸手揉揉少女脑顶的。 但他并不愿意在对方长辈面前，做出太过于亲昵的举动，以至于给陆挽意带来任何麻烦。 “走了。”第五烨单手插兜，冷峻的脸上现出了几丝笑意。 他一笑 起来，就连在二楼看着他们的潘艳也得承认，挽意带回来的这个小伙儿真俊。 陆挽意下意识站了起来，好像要被家长丢下的小朋友，跟着第五烨走到了大门边。 第五烨看着她送自己，心中感觉特奇妙。 明明是送这姑娘回家，可真把人家送到家里了，他这心里反而不踏实，莫名不放心。 甚至像是从心里挖出来一块什么东西，被迫放在别人那里。 这感觉第五烨也是生平头一次体会。 “不用送我了。回去吧。” 他挑了挑眉梢，看着屋内方向。 陆挽意低着头，唇微微抿着，视线看着地上。 “你之前说…要我答应你一件事，是什么，你还没有说。” 第五烨：“明天，我生日。” “陆挽意，陪我过生日么。” 少年清朗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是随口一提，并不给陆挽意那种郑重其事的压力。 陆挽意缓缓抬眸，唇张了张。 “好呀。” 原来是这个呀。这又不是什么很难去完成的事情，之前第五烨为什么欲言又止。 她难道很小气吗，小气到连给朋友过生日都不愿意？ 第五烨将她的心理活动看了出来，低低笑了。 “不是你小气。是我这个人…” 他拉近了一点距离，一字一顿：“会得寸进尺。” 第55章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一股怀着心思逗小孩的语气和调调。 但陆挽意果真被逗到了，清澈双眸猛地睁大，活像是小心谨慎的猫猫明明已经十分防备了，依然被可恶人类吓唬到。 “哼。”说不出话来的陆挽意，微微转过身，唇一抿。 “我又不好说话。该坚持的地方，是寸土必争。” 这是在回应他刚才说的那句“得寸进尺”。 第五烨笑了，小麦色的肌肤让他瞧着很有生命力，那种健康自然的野性感，随着他的笑容扑面而来。 第五烨的牙齿很白，但也可能是被他的皮肤颜色所衬托，更加透露一股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洒脱。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来等你？” 第五烨敲定明天过生日的约定，很会趁热打铁。 陆挽意见他有些得意的样子，就很想过去踩一脚。 “我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起床。” 少女故意这样转移话题，就是不想看到第五烨太开心的样子。 他笑的太灿烂了，就有一种…一种她仿佛已经要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感觉。明明没有！ 充满警惕的少女，杏儿眼瞪得圆溜溜，梨涡因为唇抿着的动作，依然有些明显。 就很甜。 第五烨看她一眼，都觉得世界更明媚了一分。 至少有人一直在他胸口上放烟花，还是不停的那种。 “好，大小姐，等你起床。” 他语气宠溺。 陆挽意这才感觉自己两颊有些发烫，只是和这家伙斗一下嘴，就好像调动了浑身的力气，让她没了刚才的颓唐气。 “开心了？”第五烨人还没走，靠着陆家的大门，微微俯身看她。 “给。” 他忽然从背后递过来一个盒子。 陆挽意有些警惕，看着他不说话。 天都快黑了，晚霞落在少女脸颊，令她的容颜多了几丝羞涩。 “…你在干嘛。这是什么呀。” 说这话时，陆挽意甚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后面，生怕王妈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 第五烨慵懒站在那，手里的盒子转了一下，笑了。 “放心，不是情书。” 陆挽意被他弄的有些羞窘。 少年却偏偏故意要欣赏她这样的神态，笑了笑解释。 “如果要给你情书，我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场合。在你家门口，被抓住了，要被打断腿的。” 陆挽意噗嗤笑了出来。 “陆挽意，记得我说的话。你要多笑一笑。” 第五烨深深看着她，再一次重复之前的话。 陆挽意转过了身，脸上温度上升很快，她觉得再和这家伙这样聊下去，她就要冒烟了。 “你快走啦。不然被误会了。” 她扭头将第五烨手掌中的小盒子轻轻拿住。 第五烨终于满意，乖乖听话离开了陆家。 陆挽意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 这家伙住哪里呀？ 明天让她帮着过生日的话，这一晚上他在哪儿度过呢。 陆挽意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她似乎开始在意起第五烨这个人。 第54章 不可爱吗 第五烨。第五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挽意躺在床上时，晚上有些久违的失眠，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 嗯，她趴在床上，找出自己很久没有记录过的日记本，在上面写下。 “乐善好施，面冷内热。脾气好。说话算话。” 挨个写下这些词语。 其实可以不去想第五烨的，但如果想着对方，就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她没有那么去在意今天回来以后，遇到的那些事情。 爸爸从公司回来，看到她时，第一反应是责怪。 说她不好好听王月月姐姐的安排，自己莽撞回来，让人四处找担心。 其实这个场景，陆挽意想象过，她知道自己回来，爸爸多半不会给到什么温情的反应。 只是……大概是在第五烨那里，总是被让着，她慢慢习惯了那种被哄着的感觉。 猛不丁回到疾风骤雨的家里，她竟然开始期待，什么时候能回到学校。 仿佛之前心心念念想要回家的那股情绪，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从前她想逃离武校，回到家里。 现在，她似乎在想着熬过在家的时间，回到武校。 真是好奇怪啊。 人原来是如此奇怪的生物吗。 变得好快，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日记写了一半，陆挽意开始发呆。 她突然想起什么，跑下床去翻开抽屉，找出今天第五烨走之前给她的盒子。 小盒子很迷你，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小手办。 小手办很精巧，但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这明明就是自己的样子呀。 穿着长眉武校的校服，背着一个别了小兔子吊坠的书包，微微鼓着脸颊，站在那有些沮丧的小包子脸。 她有这么苦大仇深嘛。 陆挽意飞快拍了照片，给第五烨发过去。 “？” 那边秒回。 “不可爱吗？我找人定制的。”第五烨回。 陆挽意简直在床上扭成了一条小麻花，差一点滚下床。 “哪里可爱啦！” 第五烨：“那你还我？我反正觉得可爱。” 陆挽意抿着唇，有些气呼呼。 少女睫毛纤长，生气了眨眼时，愈发显得可爱，脸蛋白里透红就是个水晶虾饺，气色好到令人想啃一口。 “不给。”言简意赅拒绝。 哼，只要一想到第五烨那个家伙，把自己模样的手办收藏起来小心妥善地宝贝，她就…她就浑身不自在。 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又羞又慌。 “你还有没有其他的。”陆挽意想到什么，飞快打字问。 第五烨：“你问的是什么。” 陆挽意：“我说手办啦。你以为是什么。” 第五烨：“没了。就这一个。怎么，你还想要更多？” 陆挽意：“想要个头。你不许保留我的手办，不许。” 为了表示自己的认真程度，陆挽意甚至还发了一个奶龙咆哮喷火的表情包。 手机另一头的第五烨，扶着额笑了。 怎么会这么可爱。 “嗯，听你的。”第五烨回消息总是很快。 但他在后面还跟了一个摸摸猫咪脑袋的表情包，好像在给她顺毛。 陆挽意于是打字又删掉，打字又删掉，来回几次之后，她鼓起腮帮，将手机推开。 哼，第五烨！ 陆挽意抿着唇，把小小的手办拿过来，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翘起了唇。 等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少女“啊”了一声，把自己藏到了被子里。 她怎么会高兴啊，她在高兴个什么呀！ 不允许！陆挽意，你不许笑。 躲在被子里时，陆挽意轻轻拍了拍脸。 “早点睡觉。不许乱想。” 她其实是喜 欢和第五烨说话聊天的，对方的出现，仿佛把她摇摇欲坠的世界给撑住了一个角，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会完全垮下。 但也仅此而已，只能仅此而已。 陆挽意很快就睡着了，但这个晚上她睡得不好，因为做梦。 好奇怪，莫名其妙梦见第五烨无家可归，在马路牙子上睡。 这让她早上醒过来，第一时间给对方发消息。 “你昨晚露宿街头了吗？” 第五烨回她消息永远秒回。 “没。投奔亲戚。”对方发来一张照片。 明媚的落地窗，迎着太阳，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给她拍的照片里，有床上已经铺好的被子，竟然叠的很整齐。 陆挽意有些惊讶。 之前跟着第五烨回家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对方比一般的男孩子爱干净，但却不晓得第五烨起床了会自己叠被子。 救命，只要一想到，在别人眼里酷酷冷冷的少年，自己回家乖乖睡觉的时候，醒过来会好脾气地叠好被子，心里就好想笑。 这和第五烨给人的感觉，好有反差呀。 陆挽意看到对方没有露宿街头，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她慢悠悠去洗漱，换衣服。 临出门时，想了想，又退回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 哼，打扮什么呀。 她又不是去谈恋爱，而是去给第五烨过个生日而已。 少女捏着小粉拳，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衣柜里其他几身更好看的衣服。 出门时，王妈看到陆挽意，冲她努努嘴。 “你爸爸和她出门了。” 说是出门，王妈知道两人是去旅游度蜜月。 只不过，这蜜月偏偏要放在大小姐回来的这几天，实在是让孩子伤心。 王妈对这一点总是有些意见，和陆挽意说话时难免就带了出来。 第56章 以前陆挽意可能会很伤心，但也许是因为第五烨的存在，转移了一点儿她的注意力，她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反过来和王妈说话。 “王妈，我等会出门，中饭不回来吃了。” 王妈小心翼翼看了会她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不开心，马上露出了笑脸，如释重负道。 “好，好，是和同学出去玩是吧？” 陆挽意点头：“嗯，同学过生日。” 以前陆挽意不爱出门，哪怕有同学喊她，她也都是拒绝。 时间久了，大家就都觉得她是一个高冷的人，就也识趣，不主动喊她了。 王妈高兴到合不拢嘴。 “是该出去和同学走动走动，这样多好。” 大小姐去了一趟长眉武校，才一个月，性格就有些变化了，好像变开朗了。 王妈发自内心高兴。 第55章 我女朋友 陆挽意才刚出门，小区都没走出去，就已经看到了某人。 第五烨站在她家大门口旁边的榆树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起床起猛了，第五烨瞧着和以前不太一样。 又或者是陆挽意的心境变了。 她敏锐察觉到，第五烨站在树下，哪怕只是靠着树身，单手插兜看着她的景象，也跟少女漫里的画面一样，令人充满遐想。 就…她也不是故意去想多呀。 只是第五烨偏偏很符合各种偶像剧的形象，而且还是那种超出寻常，充满野性与攻击性的。 她这样算不算跟着第五烨学坏的乖乖女？ 少女迎着第五烨看来的目光，小脑袋瓜里猛不丁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 哼，不算不算。 她没有那么乖，第五烨也绝对不算坏啦。 已经和对方相处了那么久，陆挽意当然明白，长眉武校如果要找出男生中的标杆，第五烨肯定是第一名。 他不应该叫第五烨，而应该叫第一烨的！ 噗，陆挽意成功靠着这几步的脑补，把自己逗笑了。 第五烨早就看着陆家大门了，老远瞧见自己等着的小姑娘慢吞吞走过来，纤细身形令人充满保护欲，一张素净脸蛋隔着距离看，依然精致到晃眼。 生日的早上，能够看到自己最想看的人。 这种感觉真好。 第五烨刻意压了一下唇角的笑，不想在少女眼中看起来太傻乐。 男生的脑回路，本来就比女生要直。 再加上长眉武校的校风彪悍，更加培养出一群动辄晃拳头的男生。 他有听人说过，女生私底下说武校里的男生有些四肢发达，笑起来傻乎乎的。 校队里那帮兄弟说起这个时，还很不服气。 以前第五烨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但现在，想到陆挽意，他就忍不住多留意一下，注意言行。 于是陆挽意小手背在身后，慢慢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冷着脸的大酷哥。 大酷哥无论正面侧面还是反面，都有型到可圈可点。但他冷着脸！ 为什么呀。 陆挽意噔噔噔一溜烟跑过去，在第五烨面前站定，仰起脑袋看对方。 讨厌，长这么高，都让她一直仰视，脖子好酸的好不好。 陆挽意眼神控诉，声音却软软的。 “你看到我不开心？” 第五烨眉梢挑了挑：“不。开心。” 见他这么说话的时候，脸上表情都没有多一条，嘴唇都是保持着抿着的样子。下颚线弧度又那么锐利硬朗，整个人就好像岩石雕刻成的帅哥。 虽然好看，但是缺乏亲近感，显得有距离！ 陆挽意莫名有点儿委屈。 “那你都不笑一下。” 明明是他要过生日，自己出来陪第五烨，结果正主板着一张凶巴巴的脸。 委屈起来的少女，杏眼湿漉漉的，里面都是水光，能倒影出第五烨此时的身影。 好吧。 第五烨发觉了自己的僵硬，手从兜里抽了出来，微微俯身，像看小朋友那样看陆挽意，换了宠溺温和的语气。 “早上好，陆挽意。” 他主动打招呼，表达郑重其事。 说完这话，大帅哥甚至还很给面子的笑了一下。 这么近距离地冲着你笑，深邃眉弓下的一双黑眸，好像墨玉，有种黑到纯粹的感觉，仿佛要把你吸进去。 他甚至没做什么过分拉近距离的举动，只是保持着俯身看她的姿势，勾了勾唇。 那种少年朝气蓬勃的野性荷尔蒙扑面而来，陆挽意猛地红了脸，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倒也不用这样啦。” 这么郑重说早上好，会不会有点像小说和电视剧演的情节。好不自在。 但陆挽意知道，让她不自在的并不是对方问好的这个举动，而是…那种感觉。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仿佛让空气忽然升温的感觉。 是第五烨这个大坏蛋制造了这种感觉！ 少女顿时红着脸，看第五烨的眼神都有点儿警惕。 “我们从现在开始，要约法三章。” 这话隐约有些熟悉，好像自己似乎做过什么类似的要求。 第五烨也眼眸浮现笑意。 “嗯？” 他好整以暇的样子，让人看了好生气呀。 陆挽意抿着红唇，捏紧手心，板着清秀小脸认真道。 “你以后不许对我…太近，超出正常社交距离。” 说完，少女还比划了一下，刚才第五烨和自己的距离，做了个画出“三八线”的手势。 第五烨：“这么狠？” 陆挽意用力点头：“嗯，就这么狠。” “那万一…”第五烨语气停顿，朝着陆挽意走近了一步，在对方往后退之前，开口。 “你遇到什么需要我去伸手救的处境，我是伸手，还是不伸手？” 说着，他朝着陆挽意再次逼近。 陆挽意 恼羞成怒，像个跳脚的小猫咪往后退，然后“啊”失声喊出口，整个身体退到了边上，从台阶上踩了个空，身体往后倒。 第五烨这个时候就像一只矫健的豹子，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上前，从后背托住陆挽意，几乎将她整个人抱住。 少女在身形高大的第五烨怀里，懵了一会儿。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陆挽意沉默。 那张漂亮脸蛋满是红晕，就连耳朵都染上了粉红，瞧着清丽到像是一副美好的画。 第五烨有心多欣赏一会儿，但知道不能。不然这姑娘会生气。 少年及时在安静的氛围里，扶着陆挽意站稳，然后默默缩回了手。 “咳，我说的情况，就比如刚才那种。” 他靠着树干，竟然还能不疾不徐把刚才的对话补充完。 陆挽意：“……” 有点理亏，但又有点好像一切都被第五烨拿捏住的感觉。 她选择扭头就走。 马尾在她脑后转了个弧度，扫过第五烨的手臂。 少年顿了顿，飞快追了上去。 腿长的好处就是，陆挽意哒哒哒走得飞快，第五烨却只要迈开双腿，慢悠悠走着就能跟上，甚至还有空倒着走，双手插兜看着她。 “陆挽意。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长得那么冷峻的少年，在陆挽意面前，仿佛永远能知道怎么哄人开口说话。 陆挽意本来不想理这个人的，但被他这么似笑非笑看着，心里莫名好奇他想说什么，于是问。 “什么？” 第五烨就笑了：“我说了你又要跳脚。” 陆挽意停住脚步：“才不会。” 她才没有那么动不动就生气。 两人对视了一阵，第五烨好像相信了少女的保证，于是轻轻咳嗽一声，右手握拳举在唇边，挡了一下。 “像我女朋友。” “第-五-烨！”陆挽意暴走。 第56章 别怕 以前陆挽意都不知道，原来一个男生想逗你的时候，有那么多法子，几乎每句话都在挖坑！ 第五烨见少女脸都气红了，立刻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 “今天作为寿星公，拥有一点特权，过分么。” 好吧，他一句话，成功让陆挽意歇了声。 想到今天是第五烨的生日，自己是特意出来陪对方过生日的。 少女眨了眨眼，才将那些小情绪压下去。 第五烨似乎也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接下来的路上没有再开过玩笑逗少女。 两人坐了地铁去市中心。 都快从地铁站出来了，陆挽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我们去哪儿呀？” 她没有任何要帮人单独过生日的经验。 以前她也不是很合群，总是避开所有集体活动。印象中，这样和人一起出去，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至少，那种感觉只在妈妈在的时候有。 陆挽意不喜欢成为人群的焦点，被许多人注视着。但和第五烨并肩而行的时候，她发现也同样有很多人，会回头去开第五烨。 第57章 ——仿佛对方帮她分担了许多目光。 但第五烨看着就是个不在乎外界眼光的人。 这让陆挽意莫名生出许多说不出的勇气。 她是不是也能成为像第五烨一样，有点儿自己性格的人呢。 至少，内在的性格变得坚韧起来，不容易被外界牵动心绪。 “会溜冰吗？”第五烨开口，回答了陆挽意对于目的地的问题。 溜冰？ 少女眨着猫猫眼，眼眸清亮无辜，但透着几丝诧异。 看样子是不会的。 第五烨逗她：“敢不敢去。” 一来激将法，陆挽意就容易上当，她最怕被人小瞧了好不好。 尤其是第五烨，这家伙总是笑嘻嘻看着她，哼。 “有什么不敢呀。” 陆挽意立刻回答，丝毫不允许自己落下风。 直到进了溜冰场，看着里面手牵手一起溜冰的人，陆挽意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漂亮的杏眼瞪圆了，看向第五烨。 “？” 第五烨有些无辜，不得不举起手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只是恰好想到了这个活动，可以带陆挽意来玩儿，想让她散散心。 但好像这种解释，放在那些成双成对手牵手的情侣背景中，显得非常苍白无力。 第五烨索性就不解释了，扯了扯嘴角。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爱而不得，想尽办法接近你。” 算了，他在陆挽意心里估计就是个大色狼。 想着法子要找机会接触。 第五烨的气息都冷了下去，整个人光看侧脸都有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陆挽意看着对方去缴费，领了溜冰鞋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错怪了第五烨？ 咳咳。人家可能没有那个意思，是她太小题大做和紧张了？ 陆挽意一时间有些无措，她都有些习惯第五烨对别人冷冰冰，但对自己笑呵呵的样子了。 有时候，习惯了某种特殊待遇后，就会理所当然觉得那是标配。 现在第五烨冷着一张脸，这让陆挽意… 她低头去琢磨怎么穿溜冰鞋。 鞋子底部有轮子，好多鞋带。 看起来只要穿上它就站不稳，怎么走呀。更别提像别人那样去跑起来溜了。 陆挽意悄悄看溜冰场上的人，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很是忐忑。 刚好，她看到有个女生在溜冰的时候，摔了个大字型趴在地上，旁边的人顿时围过来扶着那女生站起来。 陆挽意穿溜冰鞋的动作顿住，已经开始脑补自己穿着溜冰鞋会摔成什么样了。 不，不行。好丢脸。不想摔跤。 尤其是在第五烨面前，陆挽意本能的拒绝露出短板。 她不想很笨拙被对方小看。 这么想着时，一道阴影覆盖了她上方，某人走了过来。 “不会穿？” 第五烨的声音其实很有标志性，听着带低沉的磁性。 陆挽意不抬头，故意不去看对方。 刚才你还忽然生气呢。 她记着少年板着脸的样子，故意不去理人家。 然后就感觉有个身形蹲了下来，在陆挽意旁边，接过了她手里的鞋带。 两人手指触碰的刹那，陆挽意本能抬头，却擦着第五烨的额头。她慌忙往后退。 第五烨无奈：“坐好。” “帮你穿鞋，没别的意思。” 哪怕是蹲着，第五烨看着也浑身充满力量感。 他眉毛很浓，但不是那种不好看的浓，而是有形状的，令人联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眸，才会和眉毛相称。 陆挽意尽量把上半身往后靠，但视线余光却忍不住关注少年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对方…半蹲在她面前的这一幕。 看着好乖呀，但是第五烨本身肩膀宽阔，肌肉也分明，哪怕蹲着也不容小觑，还是很有力量感。 所以这就形成了一种反差，好像会龇牙咧嘴咬别人的大德牧，在自己人面前却只露出最温柔忠诚的那一面。 陆挽意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好了。”直到第五烨站了起来。 快到一米九的少年，还踩着自带高度的轮滑鞋，站在坐在椅子上的陆挽意身边，就像一个小型巨人… 压迫感扑面而来。 陆挽意别开了脸。 第五烨却停留在她跟前，朝她伸出了手。 “站起来看看。” “我不扶着你，怕你站不稳。” 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开口解释。 陆挽意目光从他修剪整齐的指甲上划过，将手搭在了对方手臂上。 但即使这样，手心触碰到少年胳膊时，依然感觉一烫。 而且，为什么会有人的胳膊那么硬邦邦哇。 陆挽意好奇，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刚才对被扶着的抵触了。 她靠着第五烨的搀扶，缓缓站起来，就感觉像是风浪中的小船，颤颤巍巍，心里充满了不安，生怕一个站不稳，像之前看到的女生那样摔倒。 第五烨似 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唇一弯。 “放心，我在，你摔不了。” 陆挽意耳朵有些热，避开了对方视线，只颤颤巍巍跟着第五烨的话，迈开腿，试图滑行。 嗯，慢速滑行，两条腿仿佛和大脑脱离了指挥。 她感觉身体都是僵硬着，直直往前横着滑。 害怕。 她下意识抓紧了第五烨的胳膊，两只手一起抓了上去。 “别怕。”耳畔传来了少年声音。 陆挽意心中莫名多了几丝安定感。 第57章 甜甜的 陆挽意根本不敢看第五烨的脸。 她一直低着头，眼神看着地面，仿佛这样就能忽视此时两个人过于近的距离。 好糟糕。明明是自己之前说了，不允许对方靠近。 结果一被带来溜冰场，瞬间就忘了之前放的话。 少女咬着唇，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但却不好说什么。 ——她现在需要第五烨的支撑。 就像…在长眉武校的那段时间，她同样需要第五烨的帮助一样。 中间滑不稳的时候，陆挽意身体摇晃，但很快，肩膀上就多出一个手，托着她站住。 第五烨就像一个充满耐心的绅士，带着她在溜冰场上画圈跳舞，他们慢悠悠，仿佛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 “没有那么难。对不对。” 带着陆挽意转了一圈后，他慢慢停下来，在少女耳边这样问。 这个时候，刚好滑到了一根柱子后面，灯光被遮挡了部分。 两人有了一个短暂的，脱离于灯光照耀的时刻。 陆挽意额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 溜冰场有点闷，她刚才浑身绷紧，太紧张了。 当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了，立刻感觉有些累，还有点渴。 “你经常去溜冰吗？”少女反问起第五烨。 后者否认：“不怎么去。” 陆挽意不相信：“那你怎么那么熟练呀。” 第五烨回应她的是一个笑：“天赋。” 这家伙！ 陆挽意松开了第五烨的手臂，缓缓扶着柱子，走到了栏杆旁边，两只手撑了上去，这才算是重新找到了新的安全感。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现在会有多少人来主动要你电话。” 第五烨跟过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少年高大身形几乎将陆挽意整个挡住。 陆挽意愣住，下意识摇头。 她怎么会知道根本没发生的事情呀。 但…回想来到长眉武校之前的经历，的确是这样，容易遇到搭讪的人，但最近好像没有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第五烨在旁边，把别人吓退了？ 这么一想，有些好笑耶。 “你在笑什么。”第五烨飞快捕捉到了少女的神情变化。 陆挽意只要笑起来，整个人就会发光，板着脸就已经足够精致了，一笑梨涡就很甜，这种亮亮的感觉，几乎令人不舍得挪开眼睛。 看美好的事物，是每个人的本能。 第五烨甚至余光都能感觉到，溜冰场上几个男生，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 如果不是他在少女身边看着，这会儿陆挽意身边已经有男生排了队来献殷勤。 陆挽意瞪他一眼：“不告诉你。” 她双腿一蹬，想试着自己去溜冰，然而还是不稳，左摇右晃。 第五烨就及时跟上去，扶住她。 “不要逞强。” 他越这么带着关切的语气叮嘱人，陆挽意心里就越是有逆反的劲儿。 “我可以的。”她抿着唇，小声强调。 第五烨于是将她带到边上，松开手让她自己去滑。 陆挽意扶着旁边的栏杆，一开始小心翼翼，慢慢就发现了趣味。 第58章 嘿嘿，比起让第五烨带着在那滑行，靠自己慢慢滑的感觉更好。 她一个人在那玩的不亦乐乎，慢慢还试着松开栏杆，一拐一拐走着。 她甚至没注意到，第五烨没有跟上来，只是远远看着她。 看起来，陆挽意似乎并不需要谁的存在，就能像个小精灵一样在溜冰场上玩的很开心。 “要不要我带你？”忽然有人过来开口。 陆挽意抬眸一看，是个陌生的男生。 她摇头。 对方却不愿意走，只站在旁边，一边倒着溜冰展示自己的技术，一边对她道。 “你这样学很慢的，我教你，包你很快就学会。” 陆挽意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声音就很动听，围着她的男生眼神变得更热切了。 “没事的，你跟着我练。” 说着他主动伸手过来，要去拉陆挽意。 但手还没碰到少女肩膀，就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握着拿开。 第五烨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出现在了陆挽意身后。 他个子本来就高，武校里出身，大大小小的架都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眼神和人一交锋，就能直接输出压迫感。 换句话说，不用开口说话，一个眼神瞥过去，别人就知道赢不了，心里怯了。 那男生灰溜溜走了。 第五烨绕到陆挽意跟前，垂眸看着她。 “我就走开了一会会。陆挽意。” 陆挽意莫名委屈起来。 刚才的男生又不是她故意招过来的，人家自己冒出来，怎么能怪她呀。 第五烨见她垂下脸不说话，就知道这姑娘是委屈了。 他叹气。 “不是怪你，是无奈。” 他这么说着，递过去一根雪糕，还有一瓶汽水。 陆挽意看看雪糕，又看看汽水。 看到这两个东西，才觉得自己的确有些渴了。 她选了第五烨左手的雪糕，跟着对方坐到了旁边休息区的椅子上，慢慢拆包装。 第五烨右手的汽水瓶子，在他手里被轻轻一拧，汽水放气的声音慢慢消失，他将拧开了瓶盖的汽水瓶递给少女。 “嗯？” 陆挽意长睫毛眨了一下，慢吞吞伸手接过了汽水瓶。 她怀疑第五烨是在把自己当小朋友养，仿佛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你有妹妹吗。”陆挽意忽然开口问。 第五烨：“没。” 陆挽意：“哦。” 少女抿了一口汽水，感觉到它经过喉咙，那种辣辣的劲儿，小声问。 “可是你看起来很会照顾人。” 第五烨眉梢一挑：“得看是谁。” 陆挽意就不说话了。 她把喝了两口的汽水还回去，开始专心吃雪糕。 第五烨就帮她把汽水瓶盖拧上，然后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一样守在旁边，看她小蜗牛一样吃冷饮。 陆挽意快把一根雪糕吃完了，才想起来。 “你没给自己买吗。” 第五烨：“不爱吃甜的。” 大男人吃什么甜食。 陆挽意就沉默了一会儿，她眨着杏眼似乎在思考。 半晌，少女开口。 “那你生日吃蛋糕吗？” 她给第五烨定了蛋糕的，等会就到去取的时间了。 第五烨几乎是一秒就猜到了少女的心思，黑眸亮了亮。 “你定了蛋糕？” 这个人怎么反应这么快呀，什么都藏不住他的眼睛。 不是说武校的男生都四肢发达，不怎么动脑吗。 为什么第五烨显得有点儿敏锐和聪明？ 陆挽意怔怔抬眸，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眨巴着看少年。 “那你吃不吃嘛。” 第五烨笑了。 伸手过来，摸了摸小少女的脑顶。 “全吃光。一口不剩。” 虽然大男人不爱吃甜的，但如果是和陆挽意有关的那就不一样。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其实…陆挽意也是甜甜的存在。 第58章 男人绝不能说不行 蛋糕店里。 十月初，y市的太阳还是很大，夏季的感觉并没有完全过去。 蛋糕店里打着16度的冷气，摆设着各种模样的甜品。 陆挽意带着第五烨走到柜台前，报了手机号和名字后，很快就有人提着蛋糕盒子走 出来。 “这是您订的蛋糕，请查收。” 隔着蛋糕盒子，陆挽意看了一眼里面的蛋糕形状。 的确是按照她描述的那个形状去定制哒。 她很满意。 两个人吃蛋糕，她只订了一个六寸的，没有要大的尺寸。 店员悄悄看了一眼第五烨，又看看陆挽意，笑着道。 “帅哥，你女朋友和你真配啊。” 两人一出现在店里，把四周的一切都衬托成影视剧里的背景板了，莫名拔高了一层格调。 第五烨弯起了唇，显然是喜欢听到刚才这样的话——你女朋友和你真配。 陆挽意却立刻解释：“姐姐，我们还是学生，他只是同学，不是谈恋爱的男朋友。” 柜台小姐姐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平时磕cp磕习惯了，没想到你们还在上学。抱歉抱歉。” 陆挽意笑着道：“没关系哒，我知道姐姐是在夸我们好看，没有别的意思。” 她今天就简单扎了个马尾，但素描朝天的，反而更显得皮肤极其白净细腻。一双杏眼明亮干净，睫毛又细细密密，笑起来时灵动极了。 这样看来的确是学生的样子，那种过于清纯的气质，成年人很少能保留，但陆挽意会令人联想到含苞待放的玫瑰，是那种待开的花骨朵，还没有盛开到最艳丽的时候。 但你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就已经知道这朵花真好看，盛开时一定会吸引很多蝴蝶。 相比之下，身边的第五烨就少了点学生气。 少年个子高，长得也冷凝，不说话时常年冷着脸，线条又冷硬，瞧着太man了，就会把他往大学生那个范围去猜。 所以刚才柜台小姐姐才会猜错。 不过看着陆挽意和第五烨站在一块儿，这种养眼感还是压不下去，以至于柜台小姐姐已经开始猜，这两人长大以后会怎么样。 就…现实版的电视剧！想追！ “对了，今天凭借过生日特权的顾客，可以在我们店里领取一个公仔哦。” 柜台小姐姐特意提醒了一句。 蛋糕店里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处处飘着一股奶油的甜香，让人心情都放松下来。 陆挽意扭头看向第五烨：“公仔！” 第五烨对那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但看到少女亮起来的杏眼，对方还这么眼巴巴看自己。 少年喉结滚了一下：“行吧。要。” “那请到这边展台，看这里的公仔，都可以选哦。” 柜台小姐姐耐心引导。 陆挽意有些开心，小跑着到了展台面前，低头张望里面的公仔形状。 她和展台里的公仔们很相配，瞧着都是可爱的，柔软的。 但第五烨那么一个个高腿长的大酷哥，往那一站，就很有违和感。 柜台小姐姐都忍不住笑了。 偏偏陆挽意没有察觉，朝着定在原地不动的少年招了招手，声音甜糯。 “你快来呀。” 第五烨僵硬着身形，一步一步挪过来，跟着少女开始挑公仔。 “这个好看吗，是不是很可爱。” “这只小兔子也很好看。” “啊还有这只熊猫。” 如果不是展台有玻璃挡着，看这样子少女几乎要把脑袋也埋进去，变成公仔群里的一部分。 第五烨随便扫了一眼展台。 最后指着一只小兔子：“就这个。” 小兔子和第五烨经常背的书包吊坠有点像。 但说起来，所有的兔子都长一个样，长耳朵和细长的腿，然后白白的绒毛与短短的尾巴。 第五烨纯粹是因为陆挽意的那个书包吊坠，才看兔子顺眼一些。 见他那么快就选好了，陷入选择困难症的陆挽意松了口气，但还是恋恋不舍看着里面的熊猫公仔，有些舍不得。 好可爱呀。 虽然她房间里已经有许多许多公仔了，都是妈妈以前给她买的，后来每年生日，也都有同学送礼物，但是！ 公仔谁会嫌多呀。 世面上永远有更加可爱的公仔！它们都缺一个家！ 陆挽意虽然跟着第五烨转身准备走了，可目光还是不自觉停留在那些可爱的公仔上。 她像个可怜巴巴的小朋友，明明对一个东西想要的不得了，但担心家长不给买，就只能把这些渴望藏在心里。 于是等柜台小姐姐把那只小兔子包装起来，给他们带走时，第五烨手指敲了敲展台，指着那只小熊猫。 第59章 “这个也包上。” 柜台小姐姐错愕：“不好意思啊，您只能选一个公仔。公仔数量有限，购买生日蛋糕的顾客只能享受到一次活动。” 第五烨言简意赅：“买。” 柜台小姐姐惊讶：“可是…这些公仔是用来做活动的非卖品。不好意思啊。” 陆挽意在第五烨和柜台小姐姐的对话里，弄懂了对方的意思，顿时红了脸，拉着第五烨要走。 然而第五烨却直接转身走向放蛋糕成品的地方。 “再来一份。” 一份生日蛋糕只能选取一个公仔，再来一份生日蛋糕不就行了？ 少年脸上表情寡淡，黑眸犀利冷凝，那种冷冷拽拽的劲儿，莫名给人压迫感。 “啊是的，这样是可以的。好，您要这个蛋糕对吗，我帮您包装起来。” 柜台小姐姐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过去，顺着第五烨的手指着的方向，将蛋糕包了起来。 从蛋糕店离开的时候，陆挽意手里拿着两个公仔。 左手抱着小兔子，右手抱着小熊猫，简直把卡哇伊的要素集齐了。 何况少女还长得这么可爱，黑长直，白瓷一般的清丽脸蛋，乌溜溜的杏眼。 她跟在提着两个蛋糕的第五烨身边，就像个需要被好好宠爱着的小公主，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双眼亮晶晶，快乐到无法掩饰。 她的脚步，每一步都是轻快的。 第五烨微微垂眸，就和陆挽意亮亮的杏眼对上了视线。 陆挽意声音软软：“买了两个蛋糕，这怎么吃的完呀。你行吗？” 她肯定吃不了多少的。 第五烨：“我行。”男人绝不能说不行。 他语气坚定，看着陆挽意时，眼眸深沉，活像是在说，能把陆挽意也一口吞下。 捧着两只小公仔的少女顿住脚步，眨眨眼看着第五烨。 “可是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嘛？” 第五烨：“要分情况。” 比如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就吃得下。 他希望以后每一年过年，都能有这姑娘在身边。 第59章 要她当女朋友 这是第五烨过的第一个特别有意义的生日。 这份意义，在两份蛋糕一大一小的衬托下，就显得更加特别了。 第五烨随手买的那个蛋糕，个头比陆挽意订的六寸要大很多。 以至于两人找了个私房菜餐厅，将两个蛋糕放到桌子上时，桌子显得小了。 陆挽意去拆生日寿星的帽子，两只细嫩的手很是白净。 比起那顶纸做的寿星帽子，第五烨更在乎那两只灵动的小手。 “好啦，给你戴上。” 对过生日，陆挽意还是很有经验哒。 以前每次过生日，妈妈都会让她请很多同学到家里，然后给她开生日小party。 好多人给她唱生日歌，还会拍着手站在旁边祝福她。 她收到了很多很多礼物，还有来自爸爸妈妈的爱。 拥有那些的时候，她曾经以为那些是人生中每个人都拥有的东西，是没什么寻常的标配。 直到失去了，才明白，原来妈妈曾经赋予她的爱那么满。 想到妈妈，陆挽意的表情就会有一瞬的失落。 最亲的人如果失去了，在当时那个瞬间是反应不过来的。 可是当很久很久之后，在许多个原本该有对方参与的细节和时刻中，却发现一扭头看不 到对方，那种感觉就会一直缠绕着，以至于陆挽意这会儿的笑容有些勉强。 第五烨从来不会戴这种生日快乐的寿星帽，他嫌太幼稚。 可看着少女这一刻露出的脆弱神情，他的心就也跟着被轻轻拨弄了一下，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主动凑过去，脑袋去迎接这顶幼稚的寿星帽了。 陆挽意的皮肤偏向于小麦色，平时放在武校的那堆男生里，还不算太特别。 因为每天去外面长跑拉练的男生，就没几个白白净净的，大家都糙，就显不出你糙来。彼此之间的差异，无非就是——第五烨长得帅，哪怕人不白，照样是个酷哥。 但武校其他人就容易显得五大三粗，不招女孩子喜欢。 现在，第五烨将脑袋凑近陆挽意的双手。 ——那双过于柔嫩，看着白白净净仿佛柔弱无骨的小手。 黑与白就一下子有了对比。 第五烨是充满力量感的，就连脸上的骨骼也都有了成年男性的那种刚毅。 他身上混杂了少年感和成年男人的那种冷峻。 而陆挽意无疑是另一种，她过于柔美娇嫩，仿佛一朵需要人小心捧在手心的花，不能从枝头摘下来。 否则花朵会枯萎。 这两人放在一块，莫名让人联想到美女与野兽。 第五烨就是那个心甘情愿将所有尖锐牙齿和指甲收起来，只对美人露出柔软肚皮和绒毛的野兽。 它有力量，有野性，有桀骜不驯的骄傲，是森林里的王者。但唯独在自己的美人面前，永远甘愿低下头颅，放下骄傲。 陆挽意看着凑过来的第五烨，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将手里的小皇冠往对方头上戴。 一戴才发现有些小了。 “等一下呀，它有点小，我要重新弄一下卡扣。” 陆挽意将手里的纸皇冠重新拿了回来，把它扣到了最外面一个卡扣，然后重新往第五烨脑袋上放。 还别说，第五烨这样的人，戴上皇冠之后，一点儿也不别扭，反而看着很合适，就好像这个皇冠是真的一样。 “你好，请问这位帅哥是要过生日吗？需不需要我们员工来为你们唱生日歌祝福？” 私房菜馆的服务员进来，看到第五烨脑袋上的皇冠，还有桌子上的两个显眼蛋糕后，立刻过来轻声问。 陆挽意立刻点头：“可以吗？那麻烦你们啦，我们需要哒。” 生日歌就是要人多一起唱，才有那种热闹的感觉嘛。 听着她这样说，服务员立刻笑了笑，拿起对讲机道。 “13号包厢的客人需要过生日，你们来一下，准备唱歌。” 第五烨僵硬在原地。 被一堆人围着唱生日歌过生日，在他印象里，这是十岁以下的小朋友才会做的事情。 但凡今天在这里的是其他人，包括西门昭这样的兄弟，第五烨二话不说，直接扭头走了。 但面前的少女是陆挽意，是他特意用生日借口，才能约出来单独吃饭的人。 第五烨就是脑安被门夹了，也不会做出甩手离开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生日歌就不必了吧？” 他看向陆挽意，语气有些请求。 在比赛时每一拳都虎虎生威的少年，竟然难得在此刻有几丝窘迫。 陆挽意看到了觉得好笑又好玩。 她故意逗他：“可是…生日不就是要唱歌嘛？” 少女语调软软，眨着晶亮的杏眼，仿佛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谁能顶得住。 第五烨本来就拿她没办法，哪怕看出来陆挽意是存心在逗他，此时也只想配合。 他沉默，没说话，但垂下的黑眸，看着就是无奈默认和纵容。 陆挽意趁机低头去切蛋糕。 服务员陆续过来送菜，看他们有蛋糕，怕放不下，甚至还专门搬过来一个小桌子放菜。 然后五六个服务员，男女老手都有，站成了一排开始拍手给第五烨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 这声音才响起第一句，第五烨就已经浑身僵住。 但等余光看到窗边坐着的小少女，也挂着笑容，唇角弯弯，一双眼眸笑起来像明媚月牙，拍着手唱歌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就舒展了。 眼前的这一幕，仿佛一瞬间变得珍贵起来。 是值得在记忆里，被一直珍藏起来的画面。 “第五烨，生日快乐呀。” 终于唱完了生日歌，陆挽意唇角梨涡甜甜，声音也轻软甜糯。 她把提前切好的一块蛋糕，递到了第五烨跟前。 “请今天的寿星慢慢享用甜品。” 窗外的光，落在少女脸上，她的发丝都是带着点儿泛红的微光，白净细腻的精致小脸，有股俏生生的灵动感。 那双紫葡萄一般的杏眼，就这么清澈无害地望着第五烨，后者的心直接软成一片。 他算是知道了，放在古代为什么美人计能够成功。 因为如果那个人你真的喜欢，在动心的那一刻，的的确确会昏了头。 “陆挽意。” 第五烨看着少女，眼眸里的某种情愫，几乎要化为实质，一点一点溢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中，陆挽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忽然砰砰砰跳很快。 她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有些慌，耳朵尖也马上就红了，整张脸蛋仿佛一个可爱的小番茄，红到不行。 她睫毛慌乱眨着，似乎生怕少年在这一刻说出什么让她为难的话，比如要生日愿望，要她当女朋友，或者——告白。 第60章 啊啊啊啊陆挽意心里的小兔子已经开始尖叫，人都想往后躲。 终于，第五烨的唇动了动。 “谢谢。” 他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两个字。 比起仓促去摘下花骨朵，他当然有耐心去等待这朵花真正盛开。 他的喜欢经得起时间考验。 从来不动心的人，真的动了心，便会很久很久。 第60章 被第五烨拐出门 小长假结束时，陆挽意回到了长眉武校。 她特意带了一些小礼物，分给宿舍里的舍友。 送给熊灵她们的是一个香薰蜡烛，每个人拿到的香味都不同，都是按照陆挽意对她们的印象专门选的。 精致的香薰蜡烛包装特别可爱精致，打开来看，里面的蜡烛形状和干花都有种特别的美感。 熊灵捧着香薰蜡烛，都不舍得撒手。 “啊啊啊啊好好看，我好喜欢！我都想一口啃下去，尝尝看它的味道了。” 李媛媛和王清的反应也差不多，她们以前都没买过这东西，第一次收到，顿时觉得打开了新大陆一样，非常稀奇。 “好香啊。”李媛媛轻轻嗅了一下，眼睛都睁大了。 王清也频频点头：“挽意，这个礼物好特别啊！” “我肯定拿回家都不舍得点，我要放起来，一直存着！” “哈哈哈，将来可以传给我们的子子孙孙和后辈。” 熊灵在一旁开玩笑。 宿舍里四个女孩儿顿时又笑成一团。 感受着久违的鲜活气，陆挽意弯起唇，忽然觉得，日子好像越过越明媚了。 陆挽意把从家里带来的小兔子和小熊猫，分别摆放在床头。 熊灵看了觉得可爱：“哇，好萌啊。” 陆挽意就笑着点头：“我也觉得。” “挽意，你假期过得怎么样呀。” 虽然假期里已经和陆挽意通过电话，知道对方在家里挺好的，但真正见面了，熊灵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再问一遍。 她回家之后，有跟父母聊起过挽意的事，父母都说挽意肯定心里有创伤，让她平时多关心关心对方，不要让挽意自己待着乱想。 童年时期和青春期如果家庭有什么变故，太影响人的身心健康了。 爸爸妈妈说起这些的时候，一脸唏嘘，还给熊灵讲了谁家的孩子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就影响了学习成绩，后来谈恋爱辍学什么的，听的熊灵下定决心，回来以后一定要好好陪着挽 意。 她们挽意这么好，一定要被好好保护。 说句实话，武校里的学习风气真的没那么好，挽意这么漂亮，真的是个男生都想追。 好在第五烨能护着挽意。 只不过……听了爸爸妈妈说了太早谈恋爱的危害后，熊灵有点儿后悔了，当初不应该撮合挽意和第五烨。 可有第五烨护着，挽意确实会少很多来自其他男生的追求，就少了很多事儿。 哎，怎么两全呢，好难啊。 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不太完美。 看到熊灵这样长吁短叹，就连下课了都没有像以前那样急着去厕所，陆挽意好奇问她。 “灵灵，你怎么啦，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呀。” 熊灵恨铁不成钢，看着陆挽意道：“我后悔啊。真怕你出了狼坑，又入虎穴。” 近距离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兼亲亲同桌和舍友，熊灵是真的发愁到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 好愁人。 她逼近陆挽意，压低声音问。 “你和第五烨谈了没？” 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但这也不是熊灵第一次这么问了。 陆挽意想了想，坚定摇头：“没有。” 熊灵两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着我的eye，再说一遍呢？真的？” 这副仿佛家长来检查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陆挽意弯起杏眼笑：“真的没有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我谈恋爱了，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呢。” 熊灵一听这话，顿时放心下来，并且心里美滋滋。 嘿嘿嘿，她可是挽意最好的朋友呢。 好大的排面呀！ 开心。 一开心熊灵就将其他的担忧，扔到了九霄云外。 以至于，当陆挽意欲言又止和她说起，小长假和第五烨一起过生日的事情时，熊灵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what？！” 才说没有谈恋爱，就被第五烨拐出门过生日！ 陆挽意脸涨红了，拉着熊灵，细声细气道。 “你别激动啦，听我慢慢说。” “好好好。”熊灵立刻竖起耳朵。 陆挽意抿了抿唇，想了想该怎么交代前因后果，才继续道。 “其实是因为之前我没有地方去，生病的时候，他收留过我。后来小长假那天放学，我家里人没来接我，但是第五烨等了我一块儿放学，后来还…送我回家。” “这才有了想要感谢他，正好他生日，然后一起过生日的事情。” 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时，陆挽意都轻轻喘了口气。 好复杂呀，她自己都觉得好复杂呀。 结果熊灵就一副怀疑自己耳朵的样子，拍了拍脑袋，然后瞪大眼睛。 “我听见了什么？” 等等！信息量为什么那么大！ 之前被第五烨收留！ 第五烨小长假等挽意一起放学！ 第五烨送挽意回家！ 等等等等，她是错过了什么，怎么校园偶像剧一下子快进了这么多剧情。 明明小长假之前，挽意不是一提起五哥，都是那种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吗。 大概是熊灵的表情太夸张了，陆挽意后知后觉开始不好意思。 “怎么了嘛。”她咬着唇，耳朵都有些发红。 难道她和第五烨真的很亲近嘛？ 所以这些事情说出来，熊灵都惊讶成这样了。 “没什么，第五烨…” 熊灵看着窗外的方向，有气无力。 ——可恶！该怎么让挽意知道，男人都充满心机！ 五哥那个样子，肯定早就处心积虑想着怎么和挽意接触了。 能逮着机会带挽意回家收留她，还亲自送她回家，那不是现成的“英雄救美”机会嘛！ 熊灵好懊悔，自己小长假放学之前，就应该晚一点走，看着挽意有家人来接了再离开。 呜呜呜，好怕挽意这样的小白兔被五哥给霍霍。 以前觉得般配，但现在，熊灵只觉得挽意是需要人好好守护的，而不是有人借着她家庭动荡，钻到她心里去占据挽意的感情。 熊灵怕自己的好朋友受伤。哪怕是五哥，也不能去伤害挽意一丁点。 陆挽意回眸，就看到少年走到了门口，朝她投来了目光。 没一会儿，就有男生专门过来，对陆挽意道。 “陆挽意，五哥有事找你。” 陆挽意慢吞吞走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第五烨。 她才发现，经过一个小长假，自己似乎无形中，在内心对第五烨亲近了不少。 好不容易走到走廊边，陆挽意调整了一下情绪，抬眸时，又恢复了刚来长眉武校的样子，眼神带着点儿疏离，脸上虽然有笑，但整个人瞧着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有事吗？” 第五烨敏锐察觉到了变化。？ 怎么回事，才半天，好不容易和他关系近了一点的未来女朋友，怎么突然又这么疏远？ 是他做了什么，惹了挽意生气？ 第61章 抓住少女胳膊 第五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在他看来，他们一起度过了小长假，回来之后比起之前，默契是比以前更进一步的。 他询问陆挽意：“你心情不好？谁惹你了？” 少年在别人眼里，一直是冷峻的形象，高岭之花不是说说的，但在陆挽意面前，完全就是稳重的德牧和靠谱的金毛混合体，几乎从来不会让陆挽意的任何需求和话落到地上。 他甚至稍稍上前一步，俯身去认真看少女的眼眸。 一个人的眼睛是最能反应内心的部分。 何况陆挽意的一双杏眼这么美。 平时男生个子高，走路时一个个那么快，根本不会耐心弯腰去看你。 但如果有个男生这么做了，就连酷哥形象都不维持了，毋庸置疑，那一定是因为他本身对你在意。 班级里那一圈人，以前就听过很多传闻，知道五哥总罩着陆挽意，把人家当眼珠子护着，就连高年级的池侃想追也不行。 如今亲眼瞧着就在走廊上，第五烨这么温柔询问陆挽意怎么了，这样说话，大家都怪叫起来。 听着身后的怪叫，陆挽意猛地朝后退了一步。 “我没事。我还要上课，先回去了。” 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起哄自己，少女脸蛋一下就烧红，但不是那种高兴的害羞，而是委屈和生气。 第61章 她可以是因为成绩好，做了好的事情，或者其他什么凭借个人努力得来的理由，去获得关注，而绝对不是这样的暧昧。 见陆挽意不开心了，第五烨站直身子，冷眼扫了一圈一班的学生。 这些人看五哥的样子就知道，刚才的起哄让人不高兴了，顿时一个讪讪的收回目光，知道刚才有些弄巧成拙。 怎么好端端的，这两人还不开心呢？难道闹崩了？ 熊灵担心地坐直身子，看着陆挽意从教室门口重新走回来。 少女脸蛋还有些红，但神色绷着，是那种防备的样子，眼神也只看着地面，不去和任何人进行视线上的互动。 熊灵赶紧等着陆挽意坐下，凑过去问。 “咋啦？这是咋啦？” 陆挽意抿着唇摇了摇头，趴在桌上没有动。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就是情绪忽然上来了，感觉自己很随便。 是不是在别人眼里，她早就已经和第五烨谈对象了？所以别人才这么起哄？ 可是她明明没有呀。 但…想到他们小长假一起过生日，之前她生病，第五烨还收留她住下… 所有这些事件，如果说出去告诉别人，恐怕大家反应都会和灵灵一样，觉得不可思议吧？ 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不该和第五烨走得这么近。 垂着脑袋趴在桌上的少女，眼泪一会儿就打湿了胳膊上的衣袖。 她一哭，整个一班的男生都手足无措起来。 以前蓝蓝是他们一班的班花，大家都是各 种宠着让着蓝蓝。后来陆挽意来了，长得更漂亮，但是性格很温柔，无形中就更加让人有保护欲。 只是陆挽意不怎么说话，面对男生来搭讪，也只笑一笑，根本不会和人打闹，慢慢就让人不敢放肆。 “挽意，你怎么了啊。”熊灵缩在陆挽意旁边，都不敢说话。 很少看到挽意这样。 虽然刚来学校的时候，挽意那会儿怕生，不怎么和大家说话，也有过趴在桌上不抬头好像在伤心的样子，但那时候不一样嘛，刚来学校想家不习惯，这很正常。 怎么见了一趟五哥，忽然就这么委屈了啊。 陆挽意摇摇头：“我没事。” 但她声音分明就是哽咽的，哭的鼻音都有了。 这会儿还没上课，班级里的男生围了过来，小声问陆挽意。 “你怎么哭了陆挽意？” “因为我们刚才起哄吗？” “熊灵你问问陆挽意，她咋了？” 武校里女生太少了，以至于容易被当成金疙瘩，更何况陆挽意这种平时在男生心里印象就很好的，更容易被捧着。 熊灵冲着旁边男生一翻眼睛。 “下次还让你们起哄！” 班上男生立刻尴尬笑了笑，有两个男生还主动过来哄陆挽意。 “别哭啊，陆挽意，你别哭，我们以后不起哄了。” “保证！再起哄我倒立走路！把操场草皮都啃掉！” “对对对！让猴子去啃草皮！” 班上有些男生都有彼此之间的代号，说话时不免就这么称呼对方。 听着旁边这些人的道歉和哄，陆挽意心里忽然好受很多。 她慢慢从胳膊上抬起脑袋，只露出两只刚才哭过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眼瞳也是乌黑的，看着特别明亮。 跟她对视的那两个男生，心里都一跳，脸都红了起来。 “陆挽意，以后我们班里肯定没人给你起哄。谁再起哄，我们大家一起教训他。” 他们学校女生本来就少，蓝蓝前段时间又去剧组拍戏了，班上就这么几个女生，他们要是还让人受委屈，那就太不是东西了。 陆挽意怔了一会儿，慢慢扬唇笑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感受到，武校这些男同学的可爱和温暖。 原来他们并不都是粗枝大叶每天想着打架，他们同样也有细腻的心思和善良。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挽意没有再去校队的训练室。 她跟在熊灵身边打饭吃，熊灵频频回头观察她表情。 “挽意，你真能吃习惯吗？上次不就是因为吃了辣的，肠胃不适应，后来才肠胃炎吗。” 其实，她觉得挽意和五哥之间，也不需要完全一刀切。 毕竟五哥在长眉，的确是能说上话，帮助到挽意的。 这一点不可否认。 如果挽意真的把关系和五哥拉特别远，那会少很多便利。 对他们这些长眉的老生来说，本来就无所谓，因为都习惯了武校的生活了，可挽意不适应的，她就连食堂的这种辣菜都没完全吃习惯。 陆挽意抿唇：“慢慢吃，总能习惯的。” 今天在教室走廊里，让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要稍微拉开一点和第五烨的距离。 不然…不然他们这样和谈对象有什么区别呀。 她又不是第五烨女朋友，凭什么接受人家给自己的好呀。 这么想着时，忽然感觉面前有一道身影拦着。 “陆挽意。” 属于少年熟悉的声音传来，陆挽意抬眸。 “你挡着我排队打饭了。” 少女垂下了眼，不去看第五烨的眼睛。 眼睁睁瞧着陆挽意忽然之间，仿佛站到了楚河汉界，对自己这么疏离。 第五烨心里像是有火在烧。 “你跟我来。” 他伸手抓住了少女胳膊，拉着她跟自己走。 “诶诶诶挽意！”熊灵想追，却被旁边的人拉了回来。 “五哥在生气，你别凑过去。” 五哥对陆挽意思好说话，对别人可就不这样了。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凑上去比较好。 第62章 在乎你的人 第五烨直接把陆挽意带到了食堂的楼梯间。 三楼没什么人去，那是新开的窗口，还没正式开放，在这里说话不会遇到别人。 陆挽意头一次发现，原来男生的力气这么大。 第五烨只是抓着她，就让她根本无法甩掉胳膊。 整个手臂仿佛被一个铁钳子箍住了，怎么都甩不开，紧紧的，但还好，对方似乎控制了力道，并没有让她疼。 “你干什么啦！第五烨！” 第五烨终于松开了手，只是人却挡在了陆挽意跟前，不让她找机会溜走。 “为什么不来吃饭？” 第五烨眯了眯黑眸，似乎在压制某种将要汹涌起来的情绪。 但他这样看着更加吓人了，站在那里看着力量感十足，呼吸时胸口起伏，就连肌肉都仿佛活了过来。 陆挽意别开了脸，不去跟对方视线相对。 “我不是在打饭吗，你把我带走了，我怎么吃饭。” 少女声音闷闷的，眼神看着地面，很像是那种被老师抓住了要批评，但却内心藏着点小倔强，无法被完全说服的孩子。 第五烨看着少女的样子，就有些无奈。 他想生气，每次对上陆挽意就生不起来。 这姑娘有种以柔克刚的本事，他再大的脾气到了对方跟前，就跟冬日的冰雪被春天融化了一般。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第五烨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 他知道陆挽意和学校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内向但却有自己的想法主见，是个敏锐又敏感的人，稍微遇到一点风吹草动，也许就会跑远。 陆挽意吃不惯食堂里的饭菜，这才会有了每天午饭晚饭，他们一起在校队训练室的休息室里吃饭。 这样的日常早就已经成了习惯，结果陆挽意忽然失约没来。 第五烨以为出了什么事，联想到今天课间少女的反应不大对，他才特意过来看看。 结果就看到陆挽意跟在队伍里去打饭，一副浑然把他忘记了的样子。 第五烨差点气笑，感觉自己眼巴巴的像只狗。 “我哪里没做好？”他看着陆挽意的眼睛，眼神像是鹰隼，锐利带光，有穿透力，仿佛能轻而易举看到人内心深处去。 面对他的目光，陆挽意表现得有些狼狈，试图躲闪。 但第五烨直接将她的所有退路都封住了，他就这么站在楼梯口，这么目光沉沉盯着你。 陆挽意被他这么看着看着，忽然心里就委屈。 她转过身，一声不吭，但眼眶却慢慢红了。 等到第五烨意识到，自己把这姑娘逼的太紧，心里咯噔一下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被他堵住了去路的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而且还不出声，就那么一会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都是眼泪。 第五烨浑身僵住，慢慢走过去，开始切换嗓音。 “你…我刚才是太凶了一点，你别哭。” 他不哄还好，一哄陆挽意就越难过，这大概是那种被人宠着的底气，委屈和悲伤会加倍释放，因为知道有人会接住你。 第62章 “你刚才凶我。”陆挽意转过了身，声音还有点儿哽咽。 她以前不会在人前哭出来的，可来了长眉武校之后，慢慢就少了这点坚持。 原来眼泪有时候也可以变成武器。 ——在在乎你的人面前。 第五烨…在悄无声息托起她的世界，哪怕她的态度恶劣，并不是一个善于回报的人。 难得的，陆挽意又开始自我谴责和内疚。 她眼里的泪光还没散去，看着第五烨时，眼眸像是还凝聚着水汽。 “第五烨，你看到了，我并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尤其在感情方面，你对我的好，并不一定能得到善待。” 她吸了一口气，声 音很慢，声线却有些颤抖。 “我不想谈恋爱。我也对这方面不感兴趣。可如果你对我好，在我需要的时候，我也会接受，这和我的感情无关，你能明白吗。” 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只为自己考虑的人。 她让自己壮着胆子，把这话说出来，不要去回避第五烨的眼神。 男生的心也一样敏感会受伤吗？ 陆挽意不知道。 但她确定，在她说完这话后，第五烨竟然没有难过，他甚至眼神里透露出笑意。 陆挽意觉得第五烨是傻掉了。 “你笑什么呀？” 不是错觉，少年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直到脸上出现了止不住的笑容。 “陆挽意…你在乎我，怕我受伤对不对。” 他走近了一步，两只手撑着膝盖，俯身看她。 像个小巨人为了自己王国守护的小人儿弯下巨大身躯。 他看着根本没有难过受伤，反而因此而高兴起来。 陆挽意懵了，呆呆看着凑近的第五烨，人都忘记往后退一步了。 好不容易追过来的熊灵，一眼看见的画面，就是高大冷峻的少年，把陆挽意逼到楼梯间，仗着身高腿长，把人家笃在里面，然后… 他们是要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熊灵尖叫着跑过来，伸出手臂，鸡妈妈张开翅膀阻挡老鹰一样，把陆挽意护在了身后，连对第五烨的那种害怕都顾不上了。 “你你你，五哥你别冲动！” 第五烨被打断了和陆挽意的独处，明显不高兴，站直了身子，眉眼瞬间冷了下来。 熊灵被第五烨这个眼神一扫，人都打了个哆嗦，就想起来人家打架时那个狠劲儿，长眉武校里就没人不知道五哥以前怎么立威的。 陆挽意从熊灵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冲着第五烨做了个口型。 “别生气。” 很神奇，这是最好的灭火器。 少女樱桃小口，杏眼亮亮的，隔着熊灵看他，仿佛他们才是更亲近的那个。 第五烨不发一言，转身要走，但才迈开一步，却又回头。 “以后吃饭你们一起来。” 他放下话走了。 熊灵一脸迷茫转过来，看着陆挽意，指了指自己鼻尖。 “我？我也来吃饭？” 陆挽意抿了抿唇，大概猜到了第五烨的意思——他看出来她想避嫌，特意让她多带一个伙伴去吃饭。 “你愿意吗灵灵？” 陆挽意小声问。 熊灵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嘛。” 她咧开嘴：“校队里还真有个哥们，我瞅着挺顺眼。嘿嘿嘿嘿嘿。” 不去白不去！正大光明蹭饭和看帅哥的机会！ 第63章 拿陆挽意怎么办 晚饭去校队的时候，熊灵开始怂了，和陆挽意走过去的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嘚吧嘚吧。 “挽意，怎么办啊。等会进去我肯定会脸红的，不好意思！” “嘿嘿嘿，蓝蓝如果在的话，肯定又要生气了。” 熊灵想着蓝蓝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一下子就笑得更夸张了。 “对了，挽意，以后如果蓝蓝成了大明星，拍戏出名了，你看到了会不会后悔啊。” 因为本来剧组也是先挑中了挽意，只是挽意拒绝了。 熊灵其实到现在都觉得很惋惜。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不去呢。普通人想成名都不一定能有这个路子。 陆挽意想了想告诉她：“我不想被太多人看到，注意到。” 尤其是，在她失去了妈妈之后，她更喜欢融入到人群中，不想被别人注意到她缺失的家庭，反过来可怜她同情她。 但她没把藏在最内心的这些想法说出来，熊灵就也没完全get到，只当陆挽意是平时被人关注多了，所以不稀罕拍电影了。 “来来来，哟，今天小熊也来了啊。” 校队里的男生，老远瞅着陆挽意和另外一个女生并肩过来，就蹲在门口调侃熊灵。 熊灵是老生，这个姓特别一些，男生之间都爱起绰号，就有人喊她小熊。 熊灵也不生气，只乐呵呵顶嘴。 “是啊是啊，怕你们饭吃不完，我特意过来帮你们干饭。” 陆挽意一如既往不怎么说话，大家也都习惯了，都会朝她笑一笑，但不会主动多说什么，以免让她尴尬。 陆大校花性格文静嘛，不爱讲话正常。 不过，张青这个人有点大嘴巴，男生里出了名的管不住嘴，听到点事儿就容易上心。 前面才刚打听到，陆大校花在白天课间的时候哭过，还是在他们五哥来找她之后，后来午饭就不来吃了。 他没忍住，一看陆挽意就问。 “大校花，你课间的时候因为什么哭啊？怎么还不来吃午饭呢。我们五哥都急了，他午饭也没吃啊。” 陆挽意怔了怔，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熊灵挡在前面，不让张青继续问。 “你懂什么啊，这叫假期综合征。刚开学第一天想家不是正常吗，就你事多，问这问那。” “想当年我刚来学校的时候，也不适应哭过几次呢。你这样问人多尴尬。” 张青被熊灵顶了一嘴，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不过还是有些不情愿。 “我这不是担心我们五哥被甩了吗。你是没看到，中午五哥脸色多难看。” 认识五哥这么久，可没见过他因为谁有过这么大的情绪。 张青都有些怀疑了，这还是那个当初对所有女生都不不假辞色，甚至嫌女生娇气麻烦的直男五哥吗？ 换了人吧？ 不，应该说他们陆大校花太厉害了，一下就把五哥拿下了。 见张青的眼神还是不住往陆挽意身上落，一副想要打听什么小道消息的八卦样，其他人纷纷过来，一把勾住张青脖子把人带走了。 如果是对别的女生，他们肯定也会一起凑个热闹，对人家开玩笑喊一声“嫂子来了！” 但对着陆挽意，他们可不敢。 五哥已经给他们提前打过预防针，校队里任何人都不许起哄和开陆挽意的玩笑，尤其是当着人家面，该干什么干什么，决不允许在那口花花。 训练场上大家都见过五哥面无表情揍人的样子，是真能把人打到脑瓜子嗡嗡嗡。 没谁吃饱了撑着，故意和五哥过不去。 陆挽意和熊灵进了休息室，发现里面没有人，但是茶几上放着打包好的饭菜，还热乎着，冒热气。 熊灵闻到香味，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哇，好香！” 陆挽意下意识回眸，寻找了一下第五烨的身影。 可是以前总是提前在这里等着她的少年，今天却不在。 一个在休息室门外喝水的男生，看到陆挽意看向四周，立刻很有眼色地开口道。 “五哥和我们提前吃过了。里面的是给你和熊灵留的。” 说这话时，这男生心里也在感慨。 五哥对校花真的是心细如发啊。 体贴到这程度，生怕人一个人在这儿吃不自在，和五哥一起吃呢又被人误会打趣，于是就把熊灵叫过来陪着。 啧啧啧，看起来五哥是真的栽了。 过八百年都从坑里爬不起来的那种。 …… 一顿饭熊灵吃的特别开心，不住给陆挽意点头。 “开小灶果然吃的比食堂香。挽意，我还是托你的福了。”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问道。 “咱们如果每天过来吃，要不要交伙食费呀。” 怎么说呢，每天过来蹭吃蹭喝，她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陆挽意小声道：“没关系，这个我有在交。” 不然她也做不到天天在这儿坐着吃饭。 听了这话，熊灵给陆挽意比了个赞。 毕竟偶尔接受一个五哥送的蛋糕什么的，那是人家主动给。如果天天吃人家的饭…咳咳，熊灵生怕挽意以后被绑定了。 这不是吃人家的嘴短么。 陆挽意有些心神不宁，这顿饭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这还是头一次第五烨没有主动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第63章 他怎么了？ 生气了吗？ 想着这个，饭盒里这些原本都是她喜欢的饭菜，陆挽意都没心思吃了。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于是低着头专心吃饭。 熊 灵却一下子瞅出来，挽意宝贝吃饭不怎么有胃口！ 为啥呀。 她眼睛一转，看了看四周，没有五哥的身影，忽然就莫名懂了什么。 不过她暂时不想去提起这一茬，挽意和五哥之间的关系，怎么说呢，有些微妙。 两人之间似乎自成一个磁场，别人挤不进来。 天知道她今天冲到楼梯间的时候，做出决定来“棒打鸳鸯”，心里有多艰难。 俊男美女看着太养眼，就容易让人想静静欣赏。 不过，她没忘记自己这次来到学校的任务——保护好挽意，不让挽意被人欺负。 等到陆挽意和熊灵离开训练室，刚才在门口和陆挽意说话的那个男生，立刻冲到后面操场，找到了第五烨，和他汇报。 “五哥！陆校花人刚走，我看她进来以后还找你呢。你怎么不去啊的。” 他们五哥以前对陆校花，那心思明显到人人皆知，只差写在脸上了，就连和高年级的池侃，都能因为这个事儿打起来，就为了救美！ 结果现在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开始冷战？ 第五烨听到“陆挽意眼神找自己”这句话，脸上神情没变，但眼眸却眯了眯。 他有时候不知道该拿陆挽意怎么办。 进也不是，退更不是。 他的心无比想跟在这个女孩身边，无论做点什么都甘愿。但似乎做什么讲究尺度，不是每一次，他给的东西，陆挽意都喜欢。 女孩子的心思就像春日里的花，今天来看，花还开张，明天来看，风一吹花掉了，你也摸不准这花到底是不是为你开过。 第64章 归我了 晚上陆挽意躺到床上，听着宿舍里叽叽喳喳的声音，难得有些恍惚。 但为什么恍惚，她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今天有些不一样。 第五烨太安静了，安静到根本不在她视野中出现，以至于她都有些不习惯。 其实枕头里就放着陆挽意带过来的手机。 上次王月月姐姐帮她买了手机，又弄好了手机卡之后，她就一直默默把手机带进来了，没交给老师。 武校是全封闭管理，正常来说不让带手机的。 但女孩子想要带手机进去，老师不会查特别严格，意思意思看一下书包就算通过了。 陆挽意的手机就没有被检查到。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手机的需求，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来学校，她还是下意识带上了它。 现在，当宿舍里熄灯之后，女孩儿都睡着了，陆挽意却翻来覆去有些难得的失眠。 她心里像是有一个疙瘩，如果不把疙瘩弄清楚，她就无法安然入睡。 寝室里熄灯之后一片黑暗，但陆挽意这次来学校，特意带了一个夜间的小灯泡，晚上如果有人要起夜，就不用摸着黑过去。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将手机摸了出来。 少女浓密睫毛，好像两排小刷子，她像一个轻盈优雅的小精灵，避着人缩进被子里。 手机拿到手了，她又深吸了一口气。 ——陆挽意，你到底想干嘛啦。 她忍不住在内心这样问自己，可却没法得到一个答案来。 又不知道犹豫了多久，感受着困意迟迟不来，少女终于下定决心，抿了抿唇摁了手机开机键。 害怕开机时候的屏幕太亮了，少女将它按在被子里，倒扣在床上，好一会儿，估摸着开机界面已经完成了，才拿起手机看。 她提前调过模式，现在是静音状态，所以不用担心会吵到别人。 “你睡了吗。” 点开通讯软件后，盯着第五烨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少女犹豫着打字。 像是在回应她今天失眠的心情，那边男生宿舍里的第五烨，几乎也是心烦意乱点开手机，却意外收到了少女的消息。 看着熟悉的小兔子头像发来的消息，第五烨差点从床上坐起来。 他侧脸上的咬肌动了动，克制了一下，才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情绪来。 “还没。”打字速度比他脑子转得快，人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消息就已经回了过去。 然后那边的输入框，就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快一分钟，对第五烨来说就是难熬的六十秒。 他等不下去，主动发消息问：“怎么不睡？” 躲在被窝里，完全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小蜗牛的少女，盯着屏幕上的消息，如释重负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已经习惯了第五烨主动去找话题，刚才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发什么了。 “快了。”她回答。 一轮交锋后，少女又变回了熟悉的被动，但这给了陆挽意点安全感。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被动，熟悉的后退空间。 “今天晚饭吃得惯吗？” 第五烨又发来消息。 少年这会儿已经直接不睡了，坐起来专心打字。 个高腿长的坐在床上，拿着手机专注无比，就好像小小的手机有什么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张青半夜起来放水，一抬头就看到五哥坐着在玩手机。 他差点一愣。 这么大半夜的，五哥跟谁发消息呢？ 不会是陆挽意吧？ 但瞧着陆挽意也不像是会悄悄往学校带手机的性格啊。 那到底是谁？ 大嘴巴张青太好奇了，从厕所回来，忍不住蹑手蹑脚往五哥那里走。 才走到床边，就见五哥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哪个妹子啊五哥。”张青还傻呵呵凑过去问。 第五烨见他这么八卦，一个枕头砸过去，张青身形灵活地一闪，将枕头接住，这才反应过来。啧，五哥不想说的事情，是不会说的。 算了算了。反正无论是陆大校花还是别的谁，看五哥这样子陷得不浅。 爱情就不是他们该碰的。张青默默躺回去，决定以后引以为戒。 … “不要熬夜。早点睡。听到没。” 第五烨打字，催少女睡觉。 陆挽意抿了抿唇：“你今天生气了么。” 她终于还是把话问了出来，不然憋在心里好难受。 果然人不能随意欠别人的东西，无论是帮助还是感情，但凡是欠了，就容易记在心里，变成一个心结。 第五烨：“吓到你了？以后我注意。”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陆挽意在被窝里懵懵看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 第五烨没有否认生气的事实。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呀。” 少女追问。 她难得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能是夜晚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夜深了，人就容易想太多，脑子不清醒。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陆挽意。” 第五烨的消息一如既往地快。 他讲话有时候显得很有进攻性，就跟他本人的气质一样，尤其是现在这样，隔着手机，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 这个人又不喜欢用表情包，就让言语变得愈发犀利。 特别是他把“陆挽意”三个字打出来，直接让人一激灵好不好。 陆挽意气鼓鼓回：“我哪有希望你怎么答。第五烨。” 配图是一只小团子拿着个大喇叭在那叭叭叭的表情包。 跟谁没有名字似的呀。她也喊！ 这叫礼尚往来。 第五烨眉梢挑了挑，一只手扶着额笑了。 救命，被可爱到了怎么办。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非要问我，是逼我隔着网线和你表白？” 第五烨回。 啊啊啊啊陆挽意将手机扣过来一放，整个人在被子里差点扭成了麻花。 干嘛突然打明牌啊。 哼。 以为她会害羞嘛？才不会，不可能！ 陆挽意用手背贴着发烫的脸蛋，顶着和被子摩擦过静电竖起来的几根小呆毛，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重新认真打字：“达咩。拒绝早恋。你清醒一点。” 陆挽意是表情包大户，配图就是一只晃着手里猫猫的动图。 第五烨顺手点了收藏。 “图不错，归我了。” 陆挽意立刻被气到牙痒痒，很想去咬他一口。 怎么第五烨的每个反应都不是中规中矩，反而充满跳脱呀。 “不跟你说了，我睡觉！” 她气鼓鼓决定单方面结束今晚的对话。 至于今天晚上，对话之前的情绪… 好像忽然忘掉了。 “好，睡吧。晚安，好梦。” 第五烨回她。 他今天晚上有些惊喜。 第64章 ——陆挽意找他了。 第65章 我们结盟 熊灵发现，才不过一个晚上，第五烨和挽意好像又有点不对。 具体怎么样无法形容，就是那个感觉，那个味儿懂不。 校队的人平时经常跑出门去拉练，门卫大爷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天他们一反常态，没有出去跑，反而跟他们这些其他队伍的人挤操场。 初级队的人基本上都是入学不到一年的新生，所以难度也低，翻个跟头都需要学校里特意挖好的沙坑。 那种沙坑是带坡度的，越是新生，就越需要高的坡度来借力。 今天初级队伍里的教练，带着学生去尝试翻跟头。 陆挽意在里面白了一张脸，看着大家排队去翻跟头，心里就怕。 她小时候很少出去玩，哪怕是在平地上的侧手翻也没什么经验。 柔韧性虽然可以，但也只是压腿做起来舒服一些，别的方面总是慢半拍，习武对她来说是个苦差事，不太容易。 “挽意，等会你只要腿一蹬就可以翻过去了，我有经验，别怕这个。” 同样是初级一队里的张可可，见陆挽意脸色不太好看，连忙和她传授自己的经验。 “一回生二回熟，你习惯了就还好的。” 武校里不管是学套路还是散打跆拳道，乃至其他的，基本上人人都能来一个空翻，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全是基本功。 但对外行人来说，看着就很唬人。 陆挽意抿着唇，没有说话，她心里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打起了退堂鼓。 她特别怕自己直接在那摔下来。 初级一队里的人，很快都挨个在沙坑边上完成了“伪空翻”，借着教练在旁边的棍子，和土坡本身的高度，来完成翻跟头时的那个离地过程。 轮到陆挽意了，她僵在那里，不敢动。 本来在操场边缘跑步的校队成员，不知道什么都围了过来。 陆挽意空翻这个事儿，几乎是具有史诗一般的纪念意义。 就连第五烨也下意识关心，这姑娘能不能完成第一个空翻。 校队的陈教练一看小姑娘站在那儿，脸都憋红了，很是局促的样子，对她道。 “就跟着刚才那些同学的样子，你先在地上翻一个。” 对于陆挽意，陈教练还是会多出一些耐心的。 本身武校的女娃娃就少，陆挽意又是个看着文文静静的孩子，就很容易让长辈们看着多些关心。 陆挽意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低头看着脚尖，咬着唇时，耳朵都红透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握紧了有些颤抖。 不想去空翻。 她很抵触这样。 陆挽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很想离开这个地方。 这大概又是一种逃避心理，长眉武校有时候是个温暖的地方，但有时候，又让她无法忍耐。 尤其是她要被逼着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去训练。 学习上的困难，只要坐在那里动动脑子，就能克服了。可身体上的困难，陆挽意一点也不想面对。 她讨厌训练。 尤其是一抬头，就看到小半个操场上的人，这会儿都看了过来，像是在观赏猴子表演一样望着自己，这让陆挽意没法放开羞耻心。 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噙着眼泪。 “我不练了。” 这一刻，她大概成了这个角落里唯一的逃兵。 少女抿着唇，扭头就跑。 人群哗然了一下，武校里的规矩可不是摆设，以前有男生不听教练的话，罚你去蛙跳长跑都算是幸运的。 不听话的刺头，甚至还会被教练教训。 大家都担心起陆挽意，但少女却转身跑了。 “陆挽意？” “陆挽意你怎么走了啊！” “挽意！”张可可都懵了。 谁能想到，挽意这样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女生，竟然有胆顶撞教练，不去完成空翻直接跑掉？ 就连陈教练也愣了愣。 如果是换成武校里其他男生，陈教练肯定早就追上去来个一脚了，但对着个女孩子是真生不起来气。 他人还没有什么动作，第五烨已经走过来。 “她可能是不舒服，要去校医室。陈教练，我跟去看看。” 说着，第五烨将所有校队的队员留在原地，自己冲着少女跑远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五烨在教练中是出了名的好苗子，有他这样发话，陈教练当然要给一点面子。 “行了，你们还在看什么？”陈教练看向旁边的学生，猛地吹了一声哨子。 其他人这才讪讪地离开。 …… 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不喜欢训练。 不喜欢在武校里的这部分内容。 陆挽意一口气跑到了教学楼前面，才撑着身子站在那里大口吸气。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操场上训练，教学楼里几乎没有一个学生，反而适合她自己这样单独待着。 长廊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来。 陆挽意一个人站在这儿，呆呆看着前面的花坛，整个人脑海里是空白的。 她有这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要做什么了。只剩下一种铺天盖地的迷茫和孤单。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 其他人都在别的世界中，和她隔着点什么。 陆挽意感觉很孤单，很委屈。她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来过这个世上。 或者，当初妈妈离开，自己如果也跟着走就好了。 当一个自己长大的小孩，这种感觉真难。 她站在那里，看着花坛里的每一朵花，心中生出的都是自暴自弃。 她有很多心事，但她一个都不想和老师长辈们说。 以至于当遇到一丁点不能接受的事情时，那些本来就藏在心里的情绪，就像火药桶一样被炸开了。 陆挽意失去了人生的锚点，她无法融入到正常的生活中，和其他同学一样训练。 至少在长眉武校是这样。 她说不清心里的那些愁绪和担忧，到底都从哪里来。总之，乱透了，她的人生一团糟。 “陆挽意。”当身后传来第五烨的声音时，陆挽意慢半拍转过头，看着对方。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她听很多人说过，武校里的教练其实挺凶的，如果遇到刺头不守规矩了，有时候教练还会上手。 初级一队里的陈教练每天乐呵呵的，对他们挺好的，陆挽意不太能想象，教练凶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也不想看。 也许她今天就会被退学吧？ 陆挽意不免去往最坏的方面想。 爸爸大概也会觉得她不可救药，哪怕是被送到了武校，还是得到满满的负反馈。 不知道。 陆挽意感觉自己跌进了充满黑暗的地方，完全走不出来，脑袋里全部都是负面的悲观想法。 怪不得爸爸会和阿姨在一起，原来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能令人觉得骄傲的好女儿，所以再生一个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就像网上那些人说的，大号废了，所以开一个小号？ 陆挽意这一刻脑袋里塞满了各种猜测，明明双眸是看着第五烨的，但魂儿却好像飞到了其他的地方，瞧着很是 失神。 第五烨一眼就看出了少女的不对劲，上前一步扶住了她肩膀。 “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神态焦急，格外深邃的黑眸多了几丝温柔关切。 这种关切感，一下子将陆挽意从那种走神状态中拉了回来。 她勉强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我在想，我是不是很糟糕。别人的空翻都能完成，只有我连尝试都不愿意。我什么都做不好，不该存在…”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少女的声音已经轻到快听不到。 第五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深深注视着陆挽意，像是要透过这副身躯，看到里面藏起来的灵魂，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受伤的状态。 “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低声开口。 陆挽意抿着唇：“不然我就不会被送到这里。” 她是被丢弃的孩子。 她没有家。 这个样子的陆挽意，第五烨几乎从没见过。 将脆弱展露到如此彻底，不再是那样强撑着了，但比先前更加让人心疼。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抱抱对方。 这个拥抱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只是出于心疼和安慰。 他俯身看着陆挽意，黑眸不再像平时那么锐利，反而温和到像装了星空里所有的温柔亮意，对着陆挽意时，一字一顿语重心长。 “你觉得武校里其他人也都是被放弃了，才送来这里吗。” 陆挽意一时语塞：“…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在说自己，并没有去讲别人。 第65章 哪怕是自暴自弃的时候，少女心中也是将自己和其他人区别开的。 她本能觉得，所有人都比她活得光明。 第五烨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伸手摸了摸她脑顶。 “别人可能不是，但我的确是这样。” 陆挽意圆溜溜的杏眼有些迷惘，望着第五烨时，一时间没有弄懂对方在说回答什么。 第五烨：“我就是你口中被放弃的那种孩子。” 他自嘲地笑了笑，俯身看着少女，保持着视线平齐。 “但老子活着不可怜，也很好。不是吗？” 也就只有到了这时候，陆挽意才察觉到，其实第五烨一直是个很骄傲的人。 这种骄傲并不是浮于表面，而是深深藏在骨子里，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改变他本质的东西。 少女懵懵地望着第五烨，红唇抿着，大脑显然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第五烨趁机又多摸了她两下脑袋，这才弯唇道。 “现在，我们一样了。” 他凑近了一点，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诱哄一般问她。 “结盟吗，陆挽意。我们结盟。” 第66章 乖 陆挽意看着他，眼睛慢慢眨了眨。 “什么意思呀。” 她有些被搞糊涂了，第五烨奇奇怪怪，说的话也是。 她只知道第五烨刚才在说，和自己是一类人，都是被放弃的孩子，所以才会被送来长眉武校。 可是…他看着根本就不像是那种人。 整个长眉武校在此之前，对于第五烨的所有描述里，都充满了各种正面的夸赞和崇拜。 陆挽意不明白，第五烨刚才追过来和她说的那些话，有哪些是真话，有哪些又是为了安慰她才说的假话。 “你不喜欢训练，我帮你想办法避开。但你以后不许乱想，不许自己躲起来难过。” 第五烨低头，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黑眸一下子很有穿透力。 他一下子说了两个不许，剩下一个不许还没说出口，陆挽意的杏眼就亮了。 她好像忽然被哄开心的小朋友，眼睛眨啊眨看着第五烨。 “真的可以不去训练吗？” 长眉武校毕竟不是普通的学校，这里是以武术作为招牌的。 文化课和武术是要两手抓的。 怎么可能在这儿待着，却不用练武呀？ 第五烨：“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陆挽意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第五烨这个人的信誉没法黑，的确可靠。 至少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辜负过她的信任。 “那…”她弱弱开口，有些犹豫和拉不下脸。 第五烨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理，及时伸手。 “结盟吧。” 其实…这个结盟是什么意思，具体有什么意义，陆挽意还没有弄清楚。 但很莫名其妙的，在这样的氛围下，她伸出自己的小手，缓缓放到第五烨掌心。 少年很有分寸，只是轻轻一握，完成了友好仪式，就松开了手。 但他的手掌非常干燥温暖，相比之下，陆挽意的手指细细嫩嫩，就连手心也是软软的。 第五烨要用自制力去掩饰，才能不让少女看出他刚才的紧张。 他几乎害怕一用力，女孩儿的手在他掌心就会碎掉，太软了，根本不敢多握着。 “…那我现在怎么办嘛。陈教练是不是很生气？你真的不是他喊来抓我回去的吗。” 陆挽意将手背在了身后，觉得刚才和第五烨的举动莫名傻气。 不过，有了对方这样打岔之后，她心里好像没有那么难受和慌张了。 大概是无处安放的情绪，有人接住，于是事情就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放心，不会。陈教练知道你不适应。而且我说了，你身体不舒服，带你去校医室看病。” 第五烨一脸坦然，黑眸里闪过几丝笑意。 陆挽意却差点跳起来：“我哪有不舒服呀。” 但马上，她就反应过来，第五烨当时这么说，也是为了她好，找一个能让陈教练下得来台的借口。 她好像不该和第五烨生气。 人家帮她解了围，怎么还能嫌对方借口找的不好。 于是少女沮丧垂眸，鼓了鼓腮帮，像一条在生气的小金鱼，不想理人的样子也可爱。 “那我现在是要去校医室圆谎吗？” 第五烨沉思片刻：“也可以不是校医室。” 陆挽意：“？” 半小时后，拿着从校医那里得到的假条，第五烨正大光明带着陆挽意出了大门。 他就这么把一堆校队里的兄弟都扔在脑后了。 陆挽意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鸡崽，才刚刚破壳，于是只能乖乖跟在大鸡的后面，不敢掉队走丢。 “你是用的什么办法让校医开的假条呀？” 走出校门了，已经连着过了两条马路了，陆挽意终于敢开口问。 第五烨低头看她。 “人情。” 陆挽意：“你和校医阿姨很熟吗？” 第五烨：“经常打照面。” “哦。”陆挽意应了一声，没有再开口询问。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哪怕是在老师还有教练们眼中，第五烨也是非常受器重和信赖的一个人。 并不只是校医会给第五烨开后门，其他的老师教练，也都是这样。 他明明在学校里，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学生，可是却像大人一样，很懂人情世故，能轻易做到别的学生做不了的事情。 比如…将她从长眉武校里带出来。 “我们现在去哪里呀。”陆挽意又主动开口问。 她的话比在长眉武校里多了一点。 大概是因为某人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手帮助，还表现得那么可靠，就不小心让她依赖了一些。 第五烨：“你到了就知道了。” 他竟然还打哑谜，卖关子。 陆挽意加快步伐，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雀跃，就好像小时候被爸爸妈妈带着出去玩一样。 这种心情好久违啊。 抛开了许多束缚，也抛开了过去，只有此时此刻的阳光。 她甚至摊开手掌，看着阳光落在掌心，然后慢慢并拢，感觉它的温暖。 第五烨看她这么开心，唇角也跟着翘起来，然后将少女往旁边带了带，和她换了个位置，护着她在最里面走。 陆挽意猛地被带到了另外一边，不解地 眨眨眼。 第五烨就看着她，声音里藏了几分宠溺。 “过马路要看路。” 哼，她才不是小孩子呢。 陆挽意抿着唇摇头：“就不看。” 她试图顶嘴。 第五烨就无奈看着她。 “行。那老子多费点心。” 他一伸手，牵着少女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下一秒，一个玩滑板的六七岁小男孩，嗷嗷叫着从旁边撞了过去。 滑板和这小孩儿，跟炮弹似的，从陆挽意刚才站着的位置飞过去。 甚至那小孩儿还带起了一阵风。 陆挽意没反应过来，心脏还在砰砰跳，却没有忽视半握着她肩膀的那只手。 她盯着那只宽阔有力的手看。 第五烨像是意识到了她在看什么，缓缓松开手，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又怎么了，大小姐。” 他语气宠溺又无奈。 陆挽意莫名红了脸，觉得自己在那事情太多，显得很麻烦。 刚才第五烨是在情急之下才将她拉过来，不然她就要被人家小孩子撞到了。 “…谢谢。”她憋出来两个字。 第五烨却惊讶：“哟，大小姐也会道谢啊。” 他有时候特别吊儿郎当，和在学校里的形象超级反差。 陆挽意抬眸瞪他：“我平时难道很不讲礼貌嘛。” 干嘛道个谢就这么惊讶。 第五烨就笑：“是礼貌。礼貌过头。” 他其实是不希望陆挽意和自己这么客气的，这才会总是忍不住逗她，想看她有别的什么反应。 有时候瞧着少女开始跳脚炸毛，他心里就高兴。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毛病。大概是陆挽意只要有点情绪，就会显得两人距离近了一些，不再那么遥远。 第五烨带着陆挽意打车，车子到了目的地时，少女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朝着外面张望热一下，猛地转过头。 “第五烨？你带我来游乐园？” 疯了吧。 她本来还以为第五烨是要带她去医院，再去开点药什么的。 结果对方竟然带她来游乐园！ 看着车子对面那硕大的招牌上“儿童游乐园”几个字，陆挽意就…她就不知道该说啥。 她是儿童吗？ 青少年归类不到儿童的范畴里去吧。 而且现在还是上课和训练时间耶，对方这么大张旗鼓将她从学校带出来，竟然就是去这个地方！ 第66章 不可思议。 第五烨的回应是：“先下车。” 他和开车师傅结了账，开了一边车门下去，然后绕到后面，帮着陆挽意把车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挽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只能也乖乖迈腿下来，站在第五烨跟前仰头看他。 两人身高差比较明显，每次这样看着第五烨，尤其是对方站直了身体时，陆挽意都觉得自己像个小萝卜头。 就那么豆丁大，然后还要瞪着眼睛看第五烨，寻一个说法。 “为什么来游乐园呀。” 第五烨伸手摸摸她脑顶：“来玩啊。” 就那漫不经心的语气，让陆挽意都懵了。 不是！兄弟！你是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把这话说出来的啊。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叛逆了，没想到和第五烨比起来，那是纯粹的小巫见大巫，鲁班门前弄大斧。 “要我牵你进去吗小朋友。”第五烨含笑看着她，伸出了手。 陆挽意当然不会让他牵着，闻言一扭头，自己先气鼓鼓在前面走了。 身后少年两步就追了上来，走在了她身侧。 今天这种工作日，游乐园里几乎没什么人，有也都是那种大学生。 所以第五烨和陆挽意混在其中，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 谁让第五烨长得太高，气质也太冷凝了，就是男大学生也养不出来这样的气场，特别得劲儿，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陆挽意也不遑多让，她长得精致，人一多，就下意识往第五烨身边靠了靠，那种乖巧感觉，下意识就让人以为他俩是一对。 “怕人？”第五烨注意到了少女的反应，微微俯身问。 陆挽意才不会承认：“没有。”声音脆生生。 “结盟庆祝日，陆挽意，记得今天。” 第五烨开口。 嗯？ 少女在心里转了一遍这话，才回过神，第五烨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还在拿学校里说的那个“结盟”当事儿呢。 其实现在脑袋瓜冷静下来之后，陆挽意已经开始觉得之前表现太丢人和幼稚了。 她迫不及待想忘记这个事情。 可第五烨却没给她机会，反而问她。 “跳楼机，蹦极，过山车，选一个。结盟就是向死而生，从头开始。” 他从后面圈着陆挽意，手臂挨个指了指那几个娱乐设施的方向，语气里满是哄小孩儿的宠溺。 “乖，看看玩哪个。” 第67章 招人疼 从身后这样半靠着陆挽意时，因为少年身形过高，怀抱也宽大，无论从哪个视角看，尤其是路人的角度，就好像第五烨身为男朋友，正抱着女朋友一样。 他俩是典型的俊男美女，所以站在那儿没一会儿，就有不少路人频频回头张望了看。 “帅哥和美女耶。他俩好配。” “是不是当模特的啊。两人气质也都好好。” “没看他们带摄像机什么的啊，应该不是网红吧。好想认识他们啊。” “别啦，你看人家，这样子肯定是一对，别打扰小情侣的快乐去当电灯泡了，走走走。” 中间走过好几拨路人，不过陆挽意这会儿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她看了看跳楼机，那种从高空笔直落下来的感觉，看着就惊心动魄，她摇了摇头。 又看向蹦极… 一根绳子牵着你在半空中晃荡，真的好没有安全感，她害怕。 少女再次摇头。 最后只剩下过山车了，以前陆挽意没有坐过，小时候爸爸妈妈陪她来游乐园的时候，只会带她坐那种温和的项目，比如旋转木马和海盗船。 瞧见陆挽意略有些犹豫的目光，第五烨就都懂了。 他推着少女肩膀，往过山车的方向去。 “走。” 脚步好像不听自己的话，陆挽意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跟着第五烨走到了过山车旁边排队。 今天游乐园里的人并不多，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 过山车甚至没坐满，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 陆挽意选了中间的位置，刚扣好安全带，就有些后悔。 “我…我不想坐了…” 她想下去，却被第五烨按住了手。 “后悔了？” 第五烨的目光极具洞察力。 陆挽意被他这么一问，莫名有些被激将：“谁说我后悔啦。” 她抿着唇，打消了落荒而逃的冲动，只在那上面坐着，抿着唇一言不发，放在膝盖上的两只小手都捏成了拳头。 她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因为未知。 可是看旁边的人，全都嘻嘻哈哈一脸期待，仿佛要去迎接什么好事的样子，她就也说服自己不要害怕。 别人行，她…她应该也能行？ 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陆挽意对自己一点没有信心。 “害怕可以往我这里靠。” 第五烨这个时候还不忘记逗她。 陆挽意冲他哼了一声：“不要。” 第五烨怂怂肩膀，轻轻笑了笑，他短发利落，黑眸锐利，坐在过山车的位置里，依然 显得很挺拔，那种武校常年训练才有的气质，放在人堆里也非常抓人眼球。 相比之下，陆挽意就像一只温顺乖巧但漂亮的小兔子，在旁边唇红齿白的坐着，仿佛被乖乖保护一样。 坐在他们前面的一男一女，忽然转身看看他们，然后问。 “我们是做自媒体up主的，等会打算直播过山车，请问你们愿意出镜露脸吗？” 做这一行的都知道，有时候素材和路人嘉宾找的好，往往能成点睛之笔。 相反，特别中规中矩的，就容易不出彩，除非你实力特别强有干货。 相比之下，出众的颜值是自媒体领域天然的一个外挂。 陆挽意和第五烨的外形太出众了，如果能在镜头里出现，肯定会吸引很多人。 两人都一脸的星相。 听了这两人的话，第五烨想都没想，回答。 “不行。” 陆挽意听他果断拒绝，默默松了口气。 她可没有忘记，她和第五烨是在什么情境下跑出来到游乐园的！ 如果被老师同学们刷到，她还要不要做人啦。 听到两人拒绝，前面的一男一女只能有些失望回头，放弃了拍摄的打算。 “你刚才希望我同意吗。” 第五烨忽然凑近，低声询问。 他压低了嗓音后，就像在她耳边讲不能被人听见的悄悄话一样。 陆挽意不假思索摇头：“当然不。” “哦。”身旁的少年于是坐直了身子，语气里显出几丝可惜。 “是我误会了。” 他有时候讲话特别让人好奇，陆挽意忍不住问。 “误会什么呀？” 这话问完陆挽意就后悔了，她不敢那么好奇的，万一第五烨说出什么让她尴尬的话怎么办。 然而少年却冲她勾唇笑了笑，一排牙齿格外的白。 “我以为你会想记录下来。结盟日。” 听他这么回答，陆挽意莫名松了口气，对第五烨的戒备渐渐又减少了一分。 “不用记录的。” 她下意识喃喃回答。 说完之后又反应过来，这话相当于自己认可了结盟日的存在。 接下来陆挽意闭紧了嘴巴，坐在那里不说话，只微微抬眸看看旁边的人笑着闹着，乖巧到像是一个瓷娃娃。 她一安静下来，就会沉入到自己的世界中，然后开始有压力，思绪纷飞。 陈教练以后是不是都会觉得她是个刺头？ 今天他们这样跑出来真的好吗？ 躲过去了今天的空翻，明天的怎么办？ 她以后要怎么面对身边的同学呢？ 还有…过山车真的不吓人吗。 想这些时，少女眉心都慢慢皱了起来。 第五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将手掌摊开，送到她面前。 陆挽意一怔，看到了躺在少年掌心的一把软糖。 “你怎么会带这个呀。” 她惊讶着，但还是乖乖伸出小手拿了一颗剥开糖纸送到了嘴里。 甜甜的，是草莓味的。 水果软糖咬开时，里面会有酸酸甜甜的果汁迸开。 陆挽意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口腔中的软糖吸引了。 就在这个时候，第五烨又送过来一样东西。 过山车的机器启动了，整个座位缓缓往前平移着，陆挽意像只山林里蹦出来的小鹿，看着四周眼眸警惕。 她甚至无暇注意到第五烨送到她手里的东西。 直到手背被一个毛茸茸的触感碰了一下，她迅速低头。 呀！ 是一只小鸭子玩偶。 小鸭子玩偶并不大，只有人的两个手掌这么大，身体软乎乎的，如果将它团在一起，甚至还能塞到大一点的口袋里藏起来。 第67章 但关键是！ 之前一路上她都没有看到这只小鸭子玩偶，第五烨是从哪里弄到的呀！ 刚才的水果软糖还可以解释，是提前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的，可小鸭子玩偶总不会也这样吧？ 第五烨的口袋里应该装不下这只小鸭子玩偶。 陆挽意乖乖接着小鸭子玩偶，眼睛使劲往第五烨身上看，想找找他到底之前装在什么地方了。 少年感受着她的目光，啧了一声。 “陆挽意，你往哪里看。” 这话瞬间让少女脸一红，意识到刚才盯着人家使劲看的行为，简直像个流氓。 她扭过脸，小声嘟囔：“我就是好奇，小鸭子之前放在哪里的嘛。” 第五烨怎么像一个会变魔法的哆啦a梦，什么东西都可以变出来呀。 他简直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哄。 可是出奇的，被这样哄的她，有些雀跃和开心。 陆挽意将小鸭子玩偶紧紧捏在手里，感受着忽然快起来的座椅，带着整排过山车上的人朝着前面飞去，仿佛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飞了起来。 不害怕耶！ 一点也不害怕耶，反而好爽呀！ 陆挽意明亮杏眼看着透出几丝欣喜，手里小鸭子玩偶甚至还晃了晃，表达自己的开心。 原来坐过山车是这种感觉呀。 她注意到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拿起自拍杆说话记录呢。 陆挽意也忍不住想和第五烨分享点什么，于是扭过头，用能被对方听到的声音用力道。 “第五烨，我不怕呢！” 第五烨呵呵笑了一下，看陆挽意的眼神，仿佛大灰狼在看乖乖开门的小兔子。 ——你最好等会也能这样想。 他的眼神看破不说破。 过山车的精髓，肯定不是前半段。 陆挽意很快就体会到了第五烨刚才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山车仿佛一个飞出去的什么东西，快要脱轨了一样，充满疯狂。 “啊！”她才刚叫出第一声，狂风就灌进嘴巴，腮帮里灌满了风，整张脸都要被吹变形。 她手里的小鸭子玩偶，几乎就连身上的短毛都要被揪掉。 第五烨这个时候还能有闲心“哦吼”喊出一声。 陆挽意恨不得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妈妈我要下来，我不要做过山车了。 这种疯狂失重的感觉好吓人啊，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飞到哪里去。 时间怎么会如此漫长！ 煎熬！恐惧！呜呜呜呜呜呜！ 陆挽意根本失去了任何表情管理的能力，满脑子只有我想好好做人，我再也不坐过山车了——如果能安然回到地面的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到过山车终于结束，停靠到目的地。 陆挽意的刘海已经完全被吹的变了形，她像一朵在狂风中被摧残过的小花，看着恹恹的，几乎快不行了。 脸蛋苍白，眼神也惊惧交加，眼眶还红红的。 不知道是刚才被吓到了，风把眼睛吹的，还是真的哭了掉过眼泪。 第五烨伸手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嗯？回魂了。” 他解开安全栅栏，俯身去看陆挽意。 抱着小鸭子玩偶的少女，仿佛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根不会动的木头。 听到第五烨凑过来说话，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警惕地避开，反而呆呆愣愣的，只慢吞吞眨巴了一下眼睛。 “结束了吗…”她小声问。 一副魂儿好像还没飞回来的可怜样子。 这副模样瞧着太招人疼了。 其实不该笑的，应该哄一哄，可是这姑娘难得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爱。 第五烨低声笑了出来，索性俯身去帮少女解开安全防护栏。 陆挽意懵懵的，第五烨牵着她手，让她站起来，她就也乖乖跟着迈开腿下来。 她仿佛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小尾巴，跟在第五烨旁边，他往哪儿走，她都不说话，就这么机械的跟着。 第五烨太损了，趁机牵着少女假装往公共男厕所的位置走。 陆挽意就一点儿没察觉，就这么乖乖跟在第五烨身边，头都不抬起来看一下，甚至手里抱着的小鸭子玩偶瞧着都比她警惕。 那鸭子玩偶两只眼睛还看着地面和远处呢。 第五烨哭笑不得。 这姑娘呆萌成这样，要没他在旁边护着，得吃亏成啥样。 “陆挽意。你确定要继续跟着我进去？” 他磨了磨牙，俯身在少女耳边一字一顿问。 “嗯？”陆挽意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 她先是懵懵的看着第五烨，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拉远了一些，看向不远处。 男厕所的标志，从来没有在陆挽意眼里这么醒目过！ “你…”她憋红了小脸，望着第五烨时，脑袋宕机了。 这副小模样真可爱。 第五烨忍俊不禁，笑了笑抬手，帮着陆挽意把脑袋上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刘海拨了拨。 “你啊。” 第68章 宝贝劲儿 第五烨当然没有去厕所。他只是逗一下刚才在走神的少女。 现在见人家回魂了，就也放心地站直身子，双手插兜。 “感觉怎么样？” 陆挽意抿了抿唇，一时间弄不清楚，第五烨是要安慰她，还是要笑话她。 毕竟刚才逗她去男厕所的人，也是某人！ “还好。”她最终决定把刚才在过山车上的感受，全部吞回去，回一个保留面子的答案。 第五烨就笑，那张充满棱角的脸，笑起来也充满野性。 “那这个比起空翻怎么样。” 陆挽意不假思索回答：“肯定是过山车吓人呀。” 这话回答完，她自己也懵了。 毕竟在走出校门之前，横亘在她面前的最大困难就是，她不会空翻，也不想学，心里充满了抗拒和畏难情绪。 可是在从过山车上下来之后，感受过那种生死边缘的刺激感，双脚落回地面的感觉是多么美好。 “空翻”这事儿再被提起来，就跟毛毛雨一样了。 到这会儿，陆挽意才反应过来，感情第五烨特意带她去游乐园，是早有谋划。 人家是故意带她来练胆量的。 一时间，少女心中充满了复杂情绪，不知道是感激多一点，还是别的什么多一些。 “…谢谢你啦。” 嗫嚅了半晌，陆挽意别别扭扭开始道谢。 她也不是不懂别人一片好心的人，第五烨大动干戈特意带着她来游乐园，帮她解决心结，舒缓她的情绪，这里包含了很多的苦心和善意。 她开始感觉到，属于“第五烨”这个名字背后所藏着的滚烫情感。 他是那种，只要站在你身边，就会给到你支持的人。 “这就又谢我了？”第五烨双手一抱，瞧着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这种拽拽模样是真不像好人，特别像身后有一群小弟跟着的头头，气质充满不羁，眼神也满是进攻性。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会特意安慰快要崩溃的她，将她从长眉武校的窘境里带出来，用她能接受的法子帮她解决心结。 “该谢谢的时候，为什么不谢。我又，我又不是白眼狼。” 说这话时，陆挽意的声音又软了下去。 她忽然改变了想法，也许…也许空翻是可以学着去练一练的。她不想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好像如果在人生的路上，逃避了一样东西后，养成了习惯，就慢慢变成了全方位的懦夫，以至于在其他方面也会失去勇气，直到对于自己的生活全部失去希望。 陆挽意不希望过得那么失败。 她曾经是妈妈放在心里最疼的小宝贝，怎么可以过得这么糟糕和没有勇气。 有时候念头的转换，只是在这么一刹那间，往往是不经意的时候。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陆挽意感觉头顶的乌云都仿佛被拨开了一般，整个人忽然一轻松。 “第五烨。我们回去吧。我觉得，我可以去尝试继续训练了。” 第五烨挑了挑眉梢：“不用我帮你避开训练了？” 陆挽意坚定摇头，小少女认真起来时，杏眼亮亮的。 “我可以训练的。” 既然已经来了长眉武校，她是这个学校的一份子，那么，就尝试着融入吧。 也许，她也能挑战不一样的自己呢？ 以前她都没想过，原来她也能有这样乐观的想法和心态。 也许是过山车带来的“劫后余生”，帮她狠狠看到了这一点。 ——除了生死以外都是小事。 能两只脚好好落在地面上，安然健康地活着，多么幸福呀。 陆挽意杏眼弯弯，笑成了小月牙。 第五烨看着这样的少女，有些失神。 陆挽意…… 这个名字几乎已经深深扎根在了第五烨心里，但他可能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第68章 回去的路上，陆挽意将小鸭子玩偶捏在手里，就连坐在计程车上也一直摆弄。 “第五烨，你为什么会想要带我来游乐园呀。” 要回学校了，少女忍不住主动找话题。 心境变了之后，就连与人交流说话，都会比之前开朗很多呢。 她现在看什么都顺眼，只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困难的事儿啦。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 她也不会心底生出几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感。 明明带人去游乐园，是那些家长才会为孩子做的事情，结果她竟然是由一个男同学带着。 很难说心里的那种感觉。 低头摆弄小鸭子玩偶的少女，抿着唇，睫毛纤长浓密，眨眼时在眼帘下方落下好看的阴影。 第五烨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喜欢啊？喜欢下次再来。” 陆挽意想了想，用力点头：“嗯！下次还来。” 她应该是喜欢来游乐园的，这里充满了“意外”，而意外感会打破生活中的恐惧感。 就像她来之前，觉得天都要塌了，根本不敢回去面对陈教练，也抗拒着练空翻，就连试一试都不敢。 可是真正从游乐园的大门走出来后，她就连脚步都变得轻盈了许多，好像重新从身体内部积蓄了一股力量，让她足以去应对生活。 听见她这么回答，第五烨抬眸，长臂一伸，轻轻落到她脑顶，温柔揉了两下，却控制着力道，并没有把少女头发弄乱。 这动作带着几分怜惜。 陆挽意冲着他扭头看过来，皱了皱小鼻子，却没有说什么。 好像无形间，没有以前那么讨厌第五烨靠近了。 啊呀呀真讨厌，她对第五烨的戒备心降低了很多耶。 可是这个人真的很难让人去生出什么防备心思。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驾驶着自己的小船，在无边的海浪中前行。 那么她这艘小船出现时，是有些漏水的，东倒西歪，随时担心会倾覆。可第五烨却能一边掌舵自己的小船航行方向，一边耐心且游刃有余地帮她将漏水的地方堵住。 对方并没有完全让她丢掉小船，去上他的船。 他有在尊重她，理解她，帮助她。 这才是陆挽意最感动的地方。 快到校门口时，陆挽意靠着座椅，因为路途颠簸，不小心睡着了。 可能今天情绪有过大起大落，太消耗精力了，她就跟和班级出去秋游坐大巴车，在上面昏睡过去一样，完全不省人事那种。 看着车子要停下来了，第五烨唇线绷直，对司机道。 “师傅，继续开。耽误的时间一起收费。”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师傅也是个过来人，当毛头小子的时候谁还没个心上人，一看第五烨对陆挽意那个宝贝劲儿，就联想到了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 “好嘞。我这就绕着你们学校兜圈。” 他一踩油门，但把车子行驶的很平稳。 睡梦中的少女丝毫没注意到，这辆车子已经绕着学校开了好几圈。 转弯时，她身体因为惯性，缓缓朝着第五烨的方向靠过。 早就调整过坐姿，将肩膀放低了的少年，顺势接住了少女脑袋，手臂一勾，护着小姑娘的下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他倒是希望这辆车永远不会停。 第69章 赐给他的心动 天快黑了。 陆挽意终于醒了。 她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就是脖子有些酸。 睁开眼时，少女甚至愣了一会儿神，大脑开始缓缓开机，思考自己此时此刻在哪儿，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在车上？ 就…一切感觉很神奇，仿佛她这个人刚刚被清空过，重新从一副身体上醒来，开始自己的人生。 直到她感觉到手里抓着的毛茸茸，那只第五烨在过山车上塞给她的小鸭子玩偶… 所有记忆开始迅速回笼。 陆挽意唰的坐直了身子，然后发现刚才她竟然歪着脑袋，半个身体都快靠到第五烨怀里 去了。！！！ 陆挽意傻眼了。 看看外面黑掉的天，再看看一旁好整以暇活动了一下肩膀的第五烨，再看看窗外有些熟悉的学校大门。 她好一会儿才嗫嚅道。 “我睡了那么久吗？” 第五烨揉了揉自己半边已经失去知觉的肩膀，唇一勾。 “也不久，一个多小时吧。” 这下他是真放心了。这姑娘能吃能睡，睡眠质量好成这样，的的确确没事儿了。 比起今天他从操场追过去，看到陆挽意一个人在长廊下对着那些花花草草，快要哭出来的小委屈模样，他还是更想看到对方笑起来的样子。 那种心被对方情绪牵动，跟着揪起来的感觉，第五烨不想再尝到第二遍。 …… 回学校时，陆挽意还有些忐忑。 她顾不上去害羞之前睡着了，滚到第五烨肩膀上去的事，如今放在面前的还是怎么面对同学和老师。 “第五烨，怎么办呀。我不敢回去…” 在少年面前，如今陆挽意已经习惯了卸下心防，敢袒露真实感受。 之前不想空翻的时候，一个激灵，情绪上头，人就跑了。 那种感受是和爸爸忽然把后妈带回来，说要结婚时，带来的那种冲击感混在一起的。 第五烨看了看她，忽的俯身，盯着她水汪汪的杏眼。 “担心什么？” 陆挽意和他对视了片刻，咬唇。 “我今天那样不对。我…做错事了。” 长眉武校并不像爸爸那样做了什么让她难过，长眉武校甚至是一个友好的学校。 无论是女生还是男生，还是老师教练，其实一直都有对她特殊照顾。 可她今天却忽然那么任性，把所有人扔在那里不管不顾跑了。 学校有自己的规矩，她无缘无故打破规矩，这让别人怎么看呢。 冷静下来的陆挽意，已经开始后悔，心里愧疚又忐忑。 她害怕回去面对自己造成的烂摊子。 第五烨认真看着她，望着少女单薄肩膀，心中生出的是将对方完全护住的本能和保护欲。 “不会有任何人怪你，陆挽意。” 他的话平静，但却有力量。 陆挽意有些不敢置信，但却想去相信这样的话。 “真的吗？” 怀里被她捏了一天的小鸭子玩偶，依然毛茸茸的，甚至有一片绒毛，因为一直被她用手心捂着，都有些立不起来了。 陆挽意和第五烨说话时，也还是会忍不住去捏小鸭子。 仿佛通过这样的举动，就能多一些底气和安全感。 少年余光落到她触碰着鸭子玩偶的纤细手指上，有一瞬，心中生出几丝好笑。 ——他似乎还不如一只鸭子玩偶。 他甚至有些嫉妒这只玩偶，可以被陆挽意正大光明抱在怀里，抱整个半天都不撒手。 如果有一天，面前的少女，可以对他也这样粘着就好了。 第五烨想着这些，再看陆挽意时，黑眸就染上了几分笑意。 “知道镇校之宝吗陆挽意？” 他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喊她。 陆挽意听着自己的名字，每一次从对方暗哑的嗓音里喊出来，心跳都会乱一下。 他怎么可以把人名念出这么暧昧的感觉呀！ 大概是因为第五烨从来不和其他女孩子多说话。 导致从他这样冷硬但过于阳刚的少年口中，听到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有关的词汇时，都会牵起一根看不见的暧昧红线，让人浮想联翩。 他的冷硬和淡漠，是展现给别人看的。 但私底下的温柔与宠溺，还有无奈时笑一笑的样子，守护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不管是黑夜还是白天的这一面。 陆挽意心里知道，只有她能看见。 这是属于陆挽意的私人珍藏。 第五烨似乎在刻意把她宠坏，一点点用小的细节大的事件填充她的内心，帮她把一切会做的不会做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接手过去，染上对方的气息。 陆挽意迟钝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无法拒绝。 她甚至是明明知道猎人在前面，放下了什么样的诱饵，却还是傻乎乎在这一刻撞了上去，小声问。 “镇校之宝是什么？” 第五烨俯身看她，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她额头。 “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低声笑，暗哑嗓音莫名听的人脸红，陆挽意抿了抿唇，绕开对方。 “不要开我玩笑啦。” 武校的女生虽然少，大家会在生活中照顾一些她们，但也有自己的规矩。 在离开了家人的照拂之后，陆挽意才明白，原来从前的自己那么不合群，她是借着陆家的特殊关系，才能在学校里一直避开集体活动，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第69章 它其实是不接地气的。 所以她一直没有朋友。 妈妈还在的时候，会主动帮她联系同学们，邀请他们来家里帮她过生日，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笑一笑，和大家说谢谢，并把妈妈准备的日常小礼物，送给同学们就好了。 她没有自主的、脱离于家庭的交友行为。 乃至于妈妈离开之后，她与这个世界也断去了连接，她不愿意有人走进她的世界。 所以同学们愈发觉得她是个高冷的人。 朋友是什么？ 是能承接你每一个低谷和开怀时光，不分好与坏，始终能和你分享同一片心情的人。 可是…说起来真是好笑，她到现在才发现，来长眉武校之前，原来她是个没有朋友的人。 第五烨竟然是第一个，真正走到她心里去，知道她所有脆弱，看过了她的狼狈和歇斯底里以及各种古怪后，依然留在身边，甚至长在她心里的人。 但这样说可能不够公平，因为熊灵也是她的朋友。 可是第五烨…第五烨这个人，似乎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陆挽意隐约明白，第五烨给自己的东西，并不在朋友之列。 他站在同学的位置，给出了超越朋友情谊的东西。 她无法回馈，却在无助的时刻里，把每一份都接下了。 她欠第五烨。 “陆挽意。” 第五烨快步跟上她，再次将少女拦住。 “我没有开玩笑。” 少年认真解释，黑眸紧紧盯着陆挽意的一双杏眼，仿佛猎豹。 他一这样认真说话，就让人忍不住瑟缩，摸不准他下一刻要做什么。 陆挽意莫名心跳加快，紧张起来。 “什么意思呀…” 第五烨看着她，似乎停顿了片刻，下一瞬，一字一顿开口。 “你让我感受到了青春。” 在遇见陆挽意之前，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青春感受的人。 陆挽意是无价之宝。 是上天在十几岁的时候，赐给他的心动。 这样的女孩，怎么不是镇校之宝呢。 第70章 不想说的秘密 很多年后，如果陆挽意再回忆起现在，就会慢慢发现，其实第五烨是个细腻的人。 他只是长相过于冷峻且阳刚，于是便令人忽视了，在这副外表之下，也有一颗会痛会心动会难过的心。 他不比女孩子的更粗犷，只是喜欢的情感更深沉一些。 ——你让我感受到了青春。 它实在是不像第五烨这种，常年在训练场上，对着沙包和对手，一拳一拳挥动出去的少年，所能说出来的心声。 但它的的确确是出自第五烨之口。 于是这句话有了奇妙魔力，让陆挽意一瞬间脸红透，心跳也加快，有些呼吸不过来。 “…”陆挽意动了动嘴唇，大脑却是空白的。 这一刻，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回话。 第五烨给她的好太多了，温柔也太多了。 对于一个朝你怀中扔了那么多光亮的人，好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理所当然用骄纵和冷淡来掩盖心慌。 她只能别开眼，垂下眼睫。 “回学校了，老师要等急了。” 陆挽意头一次学会如此生疏地转移话题，自己都知道这会儿看起来超级狼狈。 天呐。 她怎么会在第五烨面前，手足无措成这样。 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不不，第五烨也不是在表白。 啊啊啊啊，少女心中好多只小鹿在乱撞。 她白皙清丽的脸蛋，被红霞掩盖着，眼眸水汪汪的，不知道是羞，还是想哭，瞧的人心口都在颤动。 第五烨看着这样的陆挽意，眼睛都有些移不开了。 “咳。走。”少年用咳嗽掩饰情绪。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学校大门。 天边的晚霞彻底落下来了，他们一抬眸，就看到大门外面最后一抹红日，跳了一下跃入了云层。 陆挽意小声道。 “第五烨，太阳落山了。” 少年低声应她：“嗯。下次带你去看日出。” 比起落日，他更喜欢日出。 日出才刚刚开始，充满希望。 他希望的他的女孩也如此，人生的路上永远坦途，被太阳的光芒暖暖罩着，笑得灿烂。 …… 宿舍里，陆挽意遭到了舍友们的盘问。 “挽意，你今天怎么啦，怎么会忽然跑出去啊。” “我们当时听别人说起这事都吓一跳。” “听说第五烨当场就追过去了，你俩后来去了哪儿？他说你不舒服，去校医室看病了。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熊灵和李媛媛王清三个人，几乎将陆挽意包围起来，进行三堂会审。 陆挽意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架势，一时间有些结巴。 “没…我没有不舒服了…就…就出去看了看…” 她实在是不想对关心她的舍友们撒谎。 可是如果要告诉大家，今天第五烨根本没带她去看病，所谓的不舒服只是一个借口。 相反，第五烨还特意带她去游乐园！ 她刚从过山车上下来。 这些话如果说出来，宿舍里的女生应该都会尖叫。 她太了解大家啦。 今天自己和第五烨的经历，在别人看来充满了挑战规则的刺激和叛逆。 如果她讲出来，明天肯定会被传到整个学校。 她不想成为名人…尤其是绯闻八卦里的那种名人。 陆挽意很清楚，第五烨在学校里的名气有多大。 外校的女生经常来长眉武校门口蹲第五烨，有几次甚至被人撞见她们想转交情书。 以前陆挽意听这些，只是当个趣闻听，如今自己也成为当事人了，就恨不得一个人都不告诉。 “真的吗？那…你和第五烨，你俩是不是…” 李媛媛忍不住追问。 却被熊灵拉了一下，朝她使眼色让她别追问到底。 每个人都适合保留自己不想说的秘密。 挽意不是那种喜欢什么心情都和朋友分享的性格，等到有一天想说了，自然会说出来的。 李媛媛本来还想再问两句的，看到了熊灵的眼色，想了想，忍住了追问冲动。 陆挽意这才得到了喘息机会，捏着小鸭子玩偶坐到了椅子上。 小小的四人宿舍，其实不过十几平米，每个人的床都挨着，上铺是睡觉的地方，下面则是衣柜和书桌。 陆挽意坐在这儿，人是回来了，魂儿却忍不住去想今天在游乐园里的事情。 想着想着，就把小鸭子玩偶贴在脸上蹭了蹭。 熊灵嘴上说不问她发生了什么，但见陆挽意失魂落魄坐在那儿的样子，莫名就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第五烨。 这两人之间要是没发生什么，肯定不可能！ 认识挽意这么久了，啥时候见过她这样。 天啊，可不要情窦初开啊。 她家挽意可是个乖宝宝，怎么可能是第五烨这种…大灰狼的对手啊。 熊灵这样想着，坐过去和陆挽意旁敲侧击。 “咳咳，挽意呀，你有什么和我分享的事儿么。” 她竖起耳朵。 陆挽意就回过神，将小鸭子玩偶飞快背到了身后，但转瞬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反常，就又把小鸭子重新拿到身前。 少女抿着唇，避开了好朋友的目光，有些心虚。 “我…” 她其实是想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的。 察觉到陆挽意想说什么，熊灵几乎是立刻竖起了耳朵。 “什么什么？你说，我保证我这边是个单向树洞，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陆挽意抿了一下唇，捏着鸭子玩偶，半天憋出来一句。 “…明天再和你说。” 她想平静一下，把心绪好好梳理一番。 情绪化的时候，人会做出一些事后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比如今天跑出操场，让第五烨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现在如果一时激动，给熊灵讲了今天具体发生什么，她怕熊灵在宿舍里尖叫… 事实证明，陆挽意把发生了什么，放到第二天去讲是对的。 去食堂吃早饭的路上，她言简意赅把昨天的事儿说了。 熊灵就一直沉默。 陆挽意小心问她：“灵灵，你怎么不说话呀。” 熊灵气势汹汹，一挥拳头：“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差点被狼摘了，你让我说啥！” 陆挽意停顿片刻，小声纠正。 “狼不吃白菜，狗熊才吃。” 嗯？ 狗熊吃白菜吗？ 熊灵的脑回路神奇地被她带偏了：“不对吧，拱白菜的一般都是猪。”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全都哈哈笑了起来。 第五烨出现时，看到的就是自己守护着的少女，和身旁朋友笑成一团，脸红红的直不起腰，仿佛一朵被风吹拂的小花。 第70章 他走到近前，才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陆挽意看了过来。 少女脸上笑容定格了一瞬，下一秒，好像是看到了更加好笑的事情一样，骤然捂着唇，又噗嗤笑了出来。 熊灵一扭头，看到第五烨，活脱脱跟陆挽意一个反应，甚至更加夸张，她拍着大腿笑。 “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狗熊还是猪啊。我的妈，太好笑了。” 大概全长眉武校都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把五哥和这两种动物联系在一起的了。 第71章 进他心里 第五烨并不知道少女在笑什么。 但他很高兴，今天一见到陆挽意，看见的就是这么活泼生动，笑容宛若花朵的画面。 … 一个月倏忽间过去了。 陆挽意磕磕绊绊学会了空翻。 天知道她是怎么完成这一步的。 一开始只是跟着大家跑步，跑步的间隙，学会在平地上用两只手撑着侧空翻。 陈教练知道她没有基础，胆子小不敢跳沙坑尝试空翻，后来也没有说她，只是让她单独加练基本功。 “你平时绕着操场跑，跑一段就练一下侧空翻。学会脚蹬地。” 陈教练看着陆挽意，每次声音都会放柔和一些。 少女长得白净文静又乖巧，平时话又不多，特别容易令人联想起自家晚辈，就会想要多照顾一点。 反正长眉武校里，也不是每一个人将来毕业了，都要走武术这条路吃饭的。很多孩子送进来，都是为了强身健体，或者家长让磨一磨性子的。 陆挽意肯定是属于前者，小姑娘多锻炼一下，把体质弄好点，估计家长就满意了。 陈教练自动自觉给陆挽意降低了一点要求，所以也不让她和初级一队里的其他人去比较，甚至还给她做思想工作，宽慰她。 “你是新进来的新生，以前也没有底子，练武术急不得，基本 功打好了，以后自然能追上，急不来的啊。” 感受到陈教练的善意，陆挽意心里感动，愈发觉得要争口气，好好练武。 嗯，她也没想变得多厉害，只是…至少体能要提上来，空翻也要学会，不至于太拖整个初级一队的后腿。 每个学年快结束的最后一天，全校都会举行演武汇报，到时候每个队里的人都要上去表演，会有其他队伍的教练打分。 长眉武校期末的时候，并不只是看你的文化课考试成绩，还要综合你的武术课分值。 如果单人的武术成绩太低了，就会拉低整个队伍的总成绩。 陆挽意不想成为那个影响大家的弱项。 她想着这个，训练就愈发勤奋。 十一月天气转凉，陆挽意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操场上慢吞吞跑着侧空翻加练。 每当这个时候，校队的一群人就会经过。大家嘻嘻哈哈看陆大校花翻跟头，还会给她加油打气。 “大校花，加油啊。” “给你数着了，翻了九个跟头，厉害啊！” “你这毅力可比当年我们还牛。” 武校里的氛围就是这样，男生们说话直接，猛地一看有些粗鲁，但相处久了就会感受到，这层直率下的热情与温暖。 陆挽意也不再像刚来长眉武校时那样，对所有人抱着戒备和抗拒了。 她开始感受到，原来生活有另外一重和家庭无关的美好。 以前她从没有真正感受过，十一月的天气里，围着操场跑步是什么感觉。 她常年都是文静的，疏离的，远离人群和集体活动，显得极不合群的。 以前有过同学说她不接地气，看着就跟小仙女似的，虽然好看又温柔，但让人不敢多靠近。 那些昔日的同学应该想不到，她陆挽意也会汗如雨下在大太阳下这样狼狈训练翻跟头，仿佛马戏团里必须听话的小丑。 但小丑总是笑着，充满生命力，也不会真正倒下。 在操场上一次又一次克服自己去翻跟头的时候，陆挽意喘着气，偶尔会咬着唇，气馁自己的跟头都东倒西歪，不是那种好看的笔直的有力道的。 她像是营养不良的花苗，生长过程中缺少了必要的雨露锤炼，于是想要继续往上生长赶上其他的植物，就得补上这一段必须的路程。 她本来该讨厌这个过程的，就像她过去不喜欢被太阳晒，讨厌吃苦，不喜欢流汗，做什么事情都懒懒散散，只要轻松活着就好了。 可意外的，在这个过程中，体会到每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滑下，就连衣服都湿到贴着肌肤的感觉，让陆挽意一点点察觉——她在变强。 过去的那些难过，痛苦，不开心，孤单与愤怒，全都被这样的训练甩到脑后了。 原来长眉武校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啊，它让你发现了新的自己。 不那么精致，也不娇气，离开了大人之后，展现出另一种生命力，从花朵蜕变成了树。 树能迎着风生长，不怕被吹，也不会弯腰，但是一年一年的，就能越来越高，直到昂扬向上，无限接近天空与太阳。 一个月后，陆挽意成功学会了第一个空翻。 第五烨手把手教她怎么发力，看着这个少女一点点的蜕变，忍不住在旁边鼓掌。 “漂亮。” 他拍了拍手，站在旁边时，黑眸还是那么锐利，但落向陆挽意时，就会变得格外温柔缱绻。 明明不算什么的，只是一个空翻而已。 陆挽意自己都知道，这对别人来说很微不足道。 长眉武校的每一个老生，都能脱离沙坑的辅助，直接在平地上一脚蹬一下地面，就翻出漂亮的侧空翻来。 甚至还有后空翻。 那些人就像电视剧里的美猴王，能在地上翻出天空中十万八千里筋斗云的效果，身形潇洒又利落，动作干脆有力度。 相比之下，陆挽意知道自己有多差强人意。 可是第五烨给她鼓掌，夸她时的神情，仿佛她不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侧空翻，而是刚从月球下航行下来，是该被作为英雄去鼓励和表扬的大人物。 “…我刚才翻的好吗？”陆挽意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心情却是雀跃的。 她出过汗，脸蛋百里透粉，红扑扑的，仿佛水蜜桃清新鲜嫩。 她肤质好，皮肤天生就白，哪怕顶着太阳跑步训练，皮肤半点没黑，反而多了几丝红润，增添了几分灵动的生气。 出了细汗之后，刘海贴在脸上，发丝也没平时那么干爽，瞧着和当初刚来长眉武校的那个精致洋娃娃有些不一样了。 但却同样好看到无懈可击，甚至更加灵动，冲击人的心扉。 此时站在第五烨面前时，要微微仰着头看少年，杏眼忽闪忽闪的，睫毛如此浓密，乌黑眼瞳令她多了几丝天真气。 一脸等着夸夸的表情，还带着几分不确定，一下子就更加惹人心怜了。 第五烨活了那么多年，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标准的不解风情，向来对人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甚至柔弱的女生，在他这里，代表着麻烦和迂回，不能像男生那样高效沟通。 他会下意识避开和女生的牵连。 可唯独陆挽意。 陆挽意什么也不用做，只是站在那儿，就已经够让他感觉青春时喜欢上一个人，是怎么样的酸甜滋味了。 第五烨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它们因为少女全心全意的注视，变得躁动不安。 “很好。陆挽意。” 第五烨忍住想抬手去摸摸少女脑顶的冲动，嗓音有些暗哑。 “你的空翻很好。” 都翻进他心里去了。 第72章 小公主 第五烨其实是个骄傲的人。 尤其在专业相关的事情上，训练场上，他对自己狠，对身边的队友也狠，要求有时候甚至比教练还要严格。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狼劲儿，是自带的，天然的。 这让他一来到长眉武校，就能迅速站稳脚跟，成为这里的头狼，竖立属于他的规矩。 校队里那些人，以前也是当过刺头的，但到了第五烨手底下，一个个成了互相讲义气，但知道是非分寸的好兄弟。 不再动不动就外出，和外面那些混混们打群架了。 长眉武校的校风，就是在第五烨的引导下，慢慢好转。 这一点哪怕是学校里的老师和教练们也都知道。 所以…第五烨和陆挽意走得近，学校里的老师们也都长了眼睛，一个个都能看到。 如果换成别人，他们肯定早就耳提面令，各种担心了。 女孩子在武校，天然就需要被多保护一些。 男生太多了，荷尔蒙也容易躁动，就那么几个女生，还不每天跟在后面追？ 但陆挽意又那么乖，文文静静一个小姑娘，除了长得过于精致之外，其他地方都低调得很，甚至比之前的蓝蓝还要内向安静。 所以，瞅着第五烨主动陪着陆挽意训练，把人家小姑娘带着学会了空翻，慢慢适应了武校里的日常，学校里那帮老师教练，其实心里都很欣慰。 第71章 就连一班的班主任老侯，提起第五烨，也要点头夸。 “这孩子不错的，这个年龄有这样的定力，人又稳重。是好苗子。” 之前他还担心过，班上新转来了这么漂亮一个女娃娃，会不会被其他男生带坏。 现在看着第五烨是以一种正向的方式，去对待陆挽意，老侯甚至忍不住在班会上开口道。 “你们啊，一个个十六七八岁，我知道，躁动嘛。这个年纪最没有 定性，不过你们也要学学看榜样，第五烨。人家怎么就能这么稳重，武术成绩好，文化课也不赖啊。” “其实老师不是要管你们和异性当朋友，正常的同学关系，友爱，互相帮助，这老师是支持的哎。对不对。” 班上同学听着这话，都琢磨出来，这话夸的是第五烨对陆挽意的友爱帮助？ 众人纷纷朝陆挽意看过去。 按照这帮学生的德行，什么事儿都要起个哄的，但之前陆挽意因为男生起哄哭过，班上男生都知道陆校花的性格，哄过她说以后再也不起哄。 还别说，答应了事儿之后，这帮男生是真靠谱，一个个都改了性格。 别的事情上么，还是老样子。 但对和陆挽意相关的事情，男生们愣是能记住以前的承诺，忍住不起哄！ 陆挽意听着老侯左一句第五烨，右一句第五烨，只感觉脸颊热热的，有些说不清的不自在。 她没有和第五烨谈恋爱，可是…却跟谈了一样心虚。 尤其是听到班主任把她和第五烨的相处，当成这个年龄的榜样说给别人听时，她就愈发少了那股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感觉。 坐在那时，堪称如坐针毡。 也幸好…班上的同学现在不会给她起哄了。 …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时，熊灵听到了门口走廊传来的喧闹声。 她最喜欢热闹，常年走在听八卦新闻的第一线，立刻凑到窗口去看发生了什么。 这一看她马上缩了回来，对陆挽意道。 “蓝蓝回来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教室门口走进来一个女生，陆挽意抬眸看了一眼，愣了一愣，觉得对方有种陌生但又熟悉的感觉。 ——的确是蓝蓝，但又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之前蓝蓝去参加电影的拍摄，跟着剧组离开了学校，相当于这段时间一直没上课，课业和武术进度都被拖延了。 隔了快两个月回来，蓝蓝的变化很大。 也不是说她的长相变了，而是那种气质。 以前的蓝蓝一看就是小女生，想什么有什么情绪，都是直接摆在脸上非常明显的。 但今天回来的这个蓝蓝，却看着像个大人了，脸上的笑容比以前更加明显，但也更客套。 经过陆挽意和熊灵身边时，还对她们点了点头。 “下午好啊。” 陆挽意愣了愣，接了一句：“下午好。” 熊灵则是缩了缩脑袋，没有说话。 等到蓝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和其他人打起招呼说话了，熊灵才挨着陆挽意，小声道。 “我怎么感觉蓝蓝跟变了个人似的，瞧着我都不习惯了。她刚才笑容好假，就跟我妈见到以前老同学那样，明明没什么感情，还要装出一副阔别已久见面了好感动的样儿。” 听她这么说，陆挽意开口。 “可能是离开了校园之后，才会觉得学校是最好的地方，所以她真的开心呢。” 就像…她如今习惯了长眉武校，反而把这里当成一个安心的小窝那样，萌生了几丝归属感。 熊灵张了张唇，想了想，觉得陆挽意说的有道理。 “好吧，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以前她看蓝蓝不顺眼，就是因为对方总是高高在上，使劲使唤男生，还在女生中搞小团体，弄得学校里的风气不太好，她才看不惯。 但…如果蓝蓝改变了呢。那她再用老眼光去看人家，好像就是她不对了。 蓝蓝的回归，让学校稍微掀起了一些小波澜。 许多人会围在蓝蓝身边，听她讲这将近两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剧组拍戏又有哪些好玩的事。 “导演说了，回头如果有新的戏，再给我适合的角色。以后我应该要继续拍戏的。” 说起这话时，蓝蓝下意识用余光去看陆挽意。 等她成了大明星，陆挽意看她也得仰望。 在蓝蓝心里，她始终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将陆挽意比下去。 可是陆挽意却仿佛根本不在意她想的那些东西，眼神都没有落过来，这让熊灵有种一拳打空了的挫败感。 … 熊灵听着蓝蓝那边的动静，时不时就会和陆挽意汇报。 “挽意，你当时如果答应去剧组拍戏，那你肯定能成大明星。导演肯定也会想要签你。” 陆挽意低头写完了手里的计算，转了转笔笑道。 “不一定哦。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也许我去了第二天就被剧组赶出去，嫌我没有演技呢。” 她发自内心觉得，蓝蓝是勇敢的，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敢于抓住时机，有生命力，知道自己要什么。 而她呢… 陆挽意低头看着从桌肚里拿出来的小鸭子玩偶，眼神透露出几丝迷茫。 她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恰好在这时候，熊灵像是想起什么，猛地问她。 “挽意，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啊。” 挽意快过生日了。 陆挽意怔了怔，摇摇头：“没有想要的东西。” 吃晚饭时，第五烨显然也在思考，该怎么给少女过接下来的生日，于是旁敲侧击。 “有愿望吗。” 第五烨顺手替少女把奶茶的吸管弄好，推到她手里，黑眸盯着陆挽意的杏眼，仿佛猎豹在思考，该怎么豢养从城堡里带出来的小公主。 小公主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笑起来那么甜，仿佛天生就该被猎豹捧着，骑在它背上，各种带着去看世界。 第73章 第五烨的心 有没有什么愿望？ 陆挽意咬着吸管，垂下长睫毛，认真想了片刻。 脑海第一时间浮现的，是爸爸妈妈和她在一起的全家福照片。 这是她心底最大的愿望。 她曾经想过，希望妈妈还在，希望时光倒流，希望她永远不要长大，就停留在初中之前的时光中。 这样，她就永远是被爸爸妈妈爱着的那个小女孩，充满爱。 可她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掉过无数眼泪后，忽然慢慢明白，长大的意义就在于——你知道人生就是会有遗憾。 有些事情人力不能及，所以你要学会接纳和放下。 “我…”她张了张唇，想说我没有什么愿望。 可一抬眸，对上第五烨带着探究的深沉目光，她忽然就不想让对方失望。 ——有一个人这么在乎她的所思所想。 她是不是应该给他帮自己去完成愿望的机会？ 陆挽意清亮的眼眸有一瞬失神。 第五烨看着她，黑眸专注，仿佛装了整个世界的星星在等她。 陆挽意再三犹豫。 “我…我不知道该要什么。” 第五烨就安抚道。 “不着急，慢慢想。” 陆挽意忽然觉得很愧疚。 不管是熊灵还是第五烨，他们都想帮她完成生日愿望，可是她却想不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就好像别人全心全意为你搭好了戏台子，等着你上去，可是临上台了，你忽然说我没有准备任何节目。 这是不是就很扫兴。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陆挽意都在想，自己到底可以有什么愿望。 可是…她真的发自内心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她把这个烦恼告诉熊灵：“灵灵，我真的想不到自己要什么。要不，你不要送我生日礼物了。” 熊灵听她这么说，立刻摇头拒绝。 “那怎么能行，你一年只生日一次，怎么可以不送你礼物！” “算啦，既然你想不到自己要什么，那我就按照我的心意送你东西了。你也不要有压力，你看你呀这两天天天想这个，脸都皱起来啦，我们班男生都跑来问我，你是不是又想家了，心情不好哈哈。” 陆挽意就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啊，挽意。”熊灵忽然语气变得神秘起来。 “你…真没对五哥动心？” 还是担心自家小白菜被人摘了，哪怕第五烨是几乎所有女生的梦中黑马王子，熊灵对此还是持着防范心。 陆挽意坚定摇头：“没有的。” 见她回答这么果断，熊灵就又放心下来。 看来是她太操心了，也对，挽意只是看着柔柔弱弱，其实骨子里特别有主见一个人，不会像其他小女生那样轻易被打动害羞，然后就沉沦进青春期的感情中。 第72章 这点熊灵可太佩服了。 只是…对陆挽意来说，回答完熊灵后，她就陷入了一瞬的迷惘中。 她真的没有对第五烨动心吗？ 那样一个完全满足她一切需求，仿佛从诞生以来就一直为她存在的人。 她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挽意咬着唇，将自己的脸放到手背上贴了一下。 没有，肯定没 有。 她不会轻易喜欢任何人的。 爸爸妈妈就是一个很不好的例子，已经告诉了她，所谓爱情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 无论多好，最终还是会败倒在现实面前。 第五烨现在对她好，只是因为他们还小，还没有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真正见到的风景很有限，才会将面前的人和一点儿情愫如此放大，以为可以支撑到走完一生。 其实根本不可能。 想着爸爸对妈妈的绝情，现在后妈潘艳肚子里的孩子，陆挽意为数不多的几丝小女生情绪，也一下子没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当一个相信爱情的人。 这个东西不理智，会成为软肋。她不想要有任何软肋。 还不到十六岁的少女，在日记本上这样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愿望：我想成为一个没有软肋，永远不会相信爱情的人。 是，她终于有了愿望。 但却根本不是第五烨期待她拥有的任何一种，可以被对方实现的愿望。 它甚至不能在少年面前被提起，以免伤了对方的心。 合上日记本时，陆挽意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跳一点儿也不快。 第五烨。 第五烨是不是喜欢错了人？ 她不是那种可以被感动和感化的人，仿佛捂不热的一块石头。 这么想着时，陆挽意又内疚起来，她合上日记本，不再去想任何会让自己难受的东西。 不是她要第五烨对自己好的。不是她故意的… 有些无法言说的愧疚，顺着藤蔓慢慢绕到心上，成了让少女避之不及不敢面对的东西。 ——她怕自己终于有一天，彻底还不起第五烨给的所有感情和帮助。 ——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她却丝毫没考虑过到底还要不要还。 她太自私了，因为需要，就都接受了。 这是告别秋天之前，属于陆挽意的烦恼和秘密。 * 生日那天，已经进入了冬天的凛冽气候。 长眉武校的校服都换成了冬天的款式。 早上变得更加难熬，五点多天还没亮就要爬起来，哈着白色的气去跑步，手指和鼻尖都会冻红。 陆挽意对自己的生日没什么感觉，但却在早上跑完步吃完早饭，准备上第一节课的时候，看到班主任老侯朝她招手。 “挽意，来一下。” 陆挽意放下手里的英语书，从座位上起来，朝着走廊外走去。 老侯笑眯眯，慈祥到仿佛一个圣诞节老人。 “你家里人来看你了。今天是你生日吧？” 陆挽意怔了片刻。 家里人？ 对于她来说，家里人只有爸爸了。 会是爸爸吗？ “在校门口呢，你去吧。门卫那里我说过了，今天上午我看只有一节数学课不能漏掉，你尽量赶在数学课之前回来。” 陆挽意脑袋里懵懵的，只能点头说好。 她几乎是小跑着往校门口去。 她来长眉武校那么久了，都快忘记，她有家了。 她的家还在吗？ 真的是家人来看她吗？ 跑到传达室门口时，陆挽意看到站在大门口的两个老人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外公外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专程在她过生日的时候来看她的，会是从老家赶过来的外公外婆。 以为在长眉武校待了快一学期的自己会很坚强的，可在看到了两个老人后，陆挽意还是没忍住，哭成了个泪人。 她靠在外婆怀里，像个受委屈了的小孩儿，声音都是哽咽抽抽的。 “外婆…你们…怎么来了…” 外婆抱着她，摸摸她脑袋，声音里是气愤。 “我不来，还让你爸就这么把你扔在这学校？” 一向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的外公，在看到陆挽意哭到通红的脸时，眼里也浮现了几丝委屈，猛不丁开口。 “咱们这学不上了，转学走。” “你爸不会当爸，以后你就我们养。” 两个老人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心疼的紧。 好端端养着的金贵外孙女，突然像个野孩子一样被扔到这么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学校来，这是欺负人！ 什么武校？ 他们都查过，武校校风差，男生多天天打架，都不爱学习，送过来的全是刺头。 他们外孙女一向是个乖孩子，送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远处教学楼上的阳台处，某个少年遥遥看着这个方向。 像是从陆挽意刚才靠到两个老人怀里哭的动作，猜想到了什么，少年的唇抿成直线。 ——她。 关于陆挽意的一切，都攥住了第五烨的心。尤其是眼泪。 第74章 望妻石 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找了个安静的包厢，陆挽意和外公外婆坐着说话。 两个老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心疼。 “瘦了那么多。” “本来身体就不好，还送这里来，你爸来看过你几次？” 外婆这么问。 陆挽意就老老实实回答：“他没来过。” 外公外婆一来，她忽然感觉心里暖呼呼的，好像身后忽然有人撑腰了，有靠山了，没有那么惶惑不安了。 “当初看你爸人模人样，对小心也是…” 提到女儿的小名，外婆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因为陆唐是外地人，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地方的，本地人但凡是嫁女儿或者娶媳妇，都是就近找，这样以后串门也方便。 可是小心上了大学，认识了陆唐，自由恋爱后一门心思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以前那么孝顺听话的一个孩子，谈恋爱之后却倔成了牛，根本听不进去他们长辈的话。 当初他们就不怎么同意女儿跟女婿在一起。但女儿一心要嫁，他们两个人也拦不住，想着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一条心，那他们当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做什么。 没成想… 当年表现得那么痴心的女婿，如今娶了新媳妇，就连以前原配生的孩子都容不下了。 把挽意送来这么远的武术学校，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们家挽意从来就是个乖孩子，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就需要送到这里来被教育了？ “走吧，挽意，外公外婆这就带你回家。” 陆外婆明显按捺着怒气和伤心，攥着陆挽意胳膊时，力道都有些大。 陆外公就在旁边沉默站着，明显老俩口是商量过的，这次来不是只简简单单给外孙女过一个生日。 第二次听到外婆说要带自己走，陆挽意原本有些混乱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她的脑海忽然闪过在长眉武校里认识的那些朋友。 一直陪着她，把她当好朋友无话不谈的熊灵，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的第五烨，宿舍里的舍友们…… 还有班上那些虽然过得很粗糙，但却会无形中尊重你感受的男生… “外婆…” “怎么了挽意？” 陆挽意将手抽了回来，小声道。 “其实…这个学校挺好的，老师同学都对我很关心照顾，我在这里，比在家里的学校要开心。” 虽然刚来长眉武校的时候，她非常非常想家，曾经极其讨厌长眉武校的一切，觉得这里的人都很野蛮，动不动打架，就连说话都是扯着嗓门。 可是…真正这样相处下来就会发现，美好的事物永远藏在平凡的外表下。 那个一开始让她没有任何好感的长眉武校，其实容纳了她的眼泪，也同样容纳了她一点点长出来的快乐和心。 长眉武校是一个大家庭，它是温暖的，至少对陆挽意来说是这样。 小少女看着失落的外公外婆，想了想，凑过去抱住两个老人撒娇。 “外公外婆，你们来看我给我过生日，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之前外公外婆在别的省份，如果爸爸不特意送她回去，她就也只能过年的时候看到他们。 以至于陆挽意没能想起来，当需要帮助的时候，还能再去找外公外婆。 或者说，她没想到，为了自己的事情，两个老人会从老家千里迢迢跑过来给她撑腰。 她很感动，但也很愧疚。 她和妈妈其实长得有些像，前两年她总是尽量避免去看外公外婆，因为每次自己出现，都会看到他们默默抹泪。 她的出现会勾起老人对于妈妈的思念。 第73章 面对陆挽意的主动亲近，陆外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因为看到这孩子，就会忍不住想到当年小心的模样。 她和老伴儿就得了这么一个独生女，过早送走了女儿，心不知道有多痛，外孙女真的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了。 本来以为外孙女在女婿这边，不管怎么样是亲生的孩子，肯定比接到他们身边要过得习惯，所以他们两个人算是忍着担心，不去打扰挽意。 ——如果他们早早把挽意接到身边，就怕这孩子和父亲的相处时间少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父女关系生疏，吃亏。 老俩口是吃过苦的人，尝了一辈子的人情冷暖，当然要替外孙女考虑，怎么样安排才是对人生最妥当的。 可万万没想到，女婿那么快就会二婚，还有了孩子。现在更是把挽意送到这么偏僻的武校来。 真的太不像话了！ “你这孩子，吃了亏还在给人说好话。性格太好了，长大要受欺负的，不能这么好心眼。” 外婆搂着陆挽意叹气。 陆挽意抱住老人，软着声音哄她。 “外婆，你放心，我现在练了武，可厉害了，我都能翻跟头了。我这样厉害，以后才没有敢欺负我，我反而可以保护自己。” 她这么说，就让两个老人愣了愣，稍微有些认可她的话。 如果练武术真的能让挽意变得厉害一点，凶一点，那倒也没白练。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看的很通透，对孩子根本不会期待她要听话什么的，不听话又怎么了。 只要将来能过得好，性格泼辣一点才好。 陆挽意看出外公外婆的主意有松动，立刻站起来，看了看四周，估算了一下空间，直接给两人表演翻跟头。 “你们看呀，我真的会翻跟头啦。” 得益于这段时间一点儿不偷懒的训练，陆挽意现在能轻轻松松原地侧手翻好几个。 单手翻也是手到擒来。 少女四肢柔软纤长，翻跟头的时候都有一种不一样的美感。 还别说，陆挽意从小就像个瓷娃娃一样精致文静，这跟头一翻，陆外婆两人眼睛都一亮，觉得外孙女这样看着活泼了不少，瞧着的确是不一样了。 老人都爱看小孩儿充满生机的样子。 那些孩子越是活泼，他们看在眼里才越是觉得充满希望呢。 “外公外婆你们看，这是我刚学会的五步拳和长拳，我都给你们表演一遍。” 陆挽意几乎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直接在包厢里选了空地方，临时打了两套拳给两个老人看。 于是两个老人来的时候，又生气又担心，等给陆挽意过完生日，吃了蛋糕和午饭离开时，眉眼之间都松快了不少。 “有事就给外公外婆打电话。” “放假了我们就来接你。” “你好好学武，身体好了以后做什么都开心。外公外婆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陆挽意挨个抱了抱两个老人，小声保证。 “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好好长大的。” “外公，外婆，你们也要开心一点，放心，以后我挣钱了，我还要孝顺你们呢。我给你们养老。” 小姑娘一番话把两个老人哄的眉开眼笑。 不一样了，真是不一样了。 挽意…瞧着开朗了不少，也比以前会说话了，这真正让两个老人心里踏实了下来。 … 等到陆挽意回到学校时，就见大门后站着一道身影。 第五烨仿佛一个望妻石，竟然就靠着树站在那。 这个点正是大家睡午觉的时候，校园里都没什么人在活动，第五烨的身形就很明显。 他比门卫还敬业——等着那个小姑娘回来。 第75章 生日快乐 两人四目相对时，陆挽意抬手抚了一下耳边碎发，心情莫名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你怎么站在这里呀。” 第五烨黑眸一如既往的幽深，主动朝陆挽意走了过来。 “怕你不回来了。” 陆挽意心里一跳。她的确是差点就跟着外公外婆走了。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 或者更早一点之前，外公外婆找过来，她一定哭着离开。 曾经她是多么讨厌长眉武校呀。 可是不知不觉，这里成了重新给予她温暖和爱的地方，成了一个滋润她的小小港湾，她竟然舍不得离开了。 “回来就好。”第五烨也不知道是在这里站了多久。 看了陆挽意好一会儿，只说了这两句话。 这让陆挽意莫名觉得，该跟对方分享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想了想，小声道。 “今天是我外公外婆来学校看我，好久没有见他们了，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 “他们在外省，是要坐高铁才能过来。” “然后我们就在外面吃了一顿饭，聊了聊。” 她不想让第五烨知道，外公他们想把自己带走，不让她在长眉武校上学的事儿。 既然这个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没有必要特意提起。 但为什么会不想让第五烨知道呢？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第五烨在意。 也许在某些情感上，她无法以同样的方式去回馈第五烨，但她绝对不会想伤害对方。 陆挽意难得这样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第五烨静静站在她身旁听着，黑眸里的情绪软化下来，变得温和，薄唇也弯了弯的，有了愉悦的弧度。 “其实不用说这么多。” 少年声音清朗低沉。 “只要你回来，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他不是陆挽意的谁，也没能正式成为男朋友。 他对少女从来都不是要单方面的占有。 能这样跟在旁边一直守护着她成长，他似乎就也满足了。 至少在现在是如此。 聪明的猎人从来都是有耐心的。 陆挽意不是他的猎物，而是他的森林女神。 猎人给予信仰，是要用一生去证明的。 陆挽意的脸莫名有些红，她这会儿不太敢抬眼去看第五烨。 总觉得少年眼睛就像是春日里的风，会把很多坚硬的东西融化，比如冬天的冰雪，又或者是…某种坚持。 两人一路朝着教学楼走过去，没有再继续说话，仿佛都沉浸于这一段短短的路，感受着那种无声的默契。 “你…晚上有空么。” 快要上楼时，第五烨终于开口。 陆挽意怔了怔，抬起清凌凌的杏眼，朝着少年看过去。 第五烨：“嗯？” 他没有说是什么事。 但陆挽意一下子就知道了，第五烨是想给她过生日。 就像外公外婆千里迢迢赶路过来，就为了和她吃一顿饭，给她过生日一样。第五烨也同样有对她的某种坚持。 “有空的。” 她听到自己很小的声音。 可是哪怕是这么小的声音，在走廊依然会被风吹到少年耳畔。 第五烨笑了笑，那种小麦色的皮肤，一笑就有种扑面而来的健康和野性。 白白的牙齿，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站在那因为身高和肌肉而显得格外有存在感的身形，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个无限接近于成人的少年。 他有力量感，在赛场上打拳的时候，会令人瞩目。 学校里的女孩子会围在旁边，下意识为他发出尖叫。 校队里的兄弟，乃至长眉武校里其他的男生，一提起第五烨，永远是“五哥”的崇敬口吻。 第五烨像是江湖中等了很久，终于等来的江湖侠客，带着众望所归的人心， 从来不让人失望。 但这样活在瞩目中的少年，每次在陆挽意面前，都会低下骄傲头颅，细心询问每一个属于陆挽意的需求。 这种温暖是用时间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陆挽意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第五烨道。 “第五烨，不要准备什么礼物，我不需要那些哦。” 她已经在长眉武校得到了最好的礼物——那就是成长。 变得健康，强大。 如果是以前，面对找来的外公外婆，她一定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然后收拾东西跟着他们回到老家，去选择一个看起来更容易的选项，回到一条“退路”上。 可现在不一样啦。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逃跑，也许是因为长眉武校不培养“逃兵”，身体和心志上带来的磨炼，也连带着将她的性情培养的坚韧了一些。 她能反过来去哄外公外婆开心，通过在这里学到的武术，展示自己的进步，然后把两个老人哄的开开心心离开。 放在以前，这是她绝对不敢想的事情呢。 她感谢长眉武校给她带来的一切，包括感谢第五烨。 站在楼梯上，比第五烨前行了几个台阶的少女，转身时忽然回眸，那种嫣然一笑的感觉，几乎令人以为看到了百花绽开。 第74章 第五烨很少看到陆挽意笑的这么开心灿烂。 那种仿佛心上的所有阴霾都被吹散，只剩下花儿本身盛开的那种烂漫感，站在那瞧着便有芬芳。 “好。”第五烨都不知道自己应的是什么，只是看着陆挽意这样冲自己笑，就忽然觉得，什么都可以答应。 没什么不能行。 尤其是为了陆挽意。 …… 晚上刚洗完澡，快熄灯了，陆挽意慢慢爬下床。 熊灵早就准备好了，看到她要下楼，赶紧也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要不要我陪你！” 虽然知道挽意是去过生日，五哥那里估计准备了惊喜，但… 熊灵老不放心晚上让这两人见面了。 她作为最亲的闺蜜，难道不应该在旁边多盯着点吗。 而且挽意的生日，她也应该加入，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虽然今天晚上，她们宿舍已经给挽意送了小礼物，表达过生日祝福，可是…按照五哥那个性格，肯定会给挽意搞来蛋糕什么的，这种场面可不能错过。 熊灵才不会承认，她是为了去蹭蛋糕。 陆挽意见熊灵要跟上，双眼写满期待，不由笑着点头。 “好呀，你跟我一起。” 熊灵立刻跟在她后面，悄悄出了宿舍。 校队训练室里，那帮平时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的少年，今天一个个把衣服穿的严严实实，训练室也打扫的格外整齐！ 地上只差反光了，堪称一个窗明几净。 在这样的环境里，地上已经摆了好多根蜡烛，还有第五烨搞来的花，伴着会发光的小灯带点缀。 一帮男生笨拙的蹲在地上摆弄这个，还互相询问。 “五哥搞这个，是不是要表白？” “看着应该不是吧。” “那我们把它们的蜡烛摆成爱心形状。” “难搞啊，五哥如果能追到陆校花，是不是该请我们吃饭。” 谁说男生不会叽叽喳喳八卦。 陆挽意和熊灵一前一后踏入校队的训练室里时，看到的就是一堆男生在那掰扯，现场的花朵具体应该怎么放才好看！ 陆挽意就：“…” 她下意识抬眸寻找四周，去看第五烨在哪里，脸也有些发烫。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呀。 而且摆这么多蜡烛和花干什么呀。 第五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从她身后出现。 少年身上还带着叶风的气息，左手拎着一个巨高的蛋糕盒子，放到她面前。 “生日快乐。” 头一次给人这样过生日的冷酷少年，耳根略有些红。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注视下，他一贯冷淡的语调都维持不住，真诚到堪称笨拙。 但陆挽意的心却忽然轻轻被撩拨了一下。 她喜欢真诚的东西。 第76章 真心实意 其实这不是陆挽意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包围着过生日。 在初中之前，她每年过生日，都会像小公主一样，被妈妈特意请来的同学们包围。 甜点和礼物，会点缀她的生日会，她习惯了成为那个场合的主角，所有人会给她祝福，看她的眼神也都是羡慕。 她只要漂漂亮亮穿着新衣服站在那里，就会被妈妈宝贝地搂着，送上礼物。 那个时候的陆挽意，甚至还会娇气地使个小脾气，偶尔因为礼物不合心意，而和妈妈嘟嘴。 那个时候总是被哄着，被无限满足心愿的小女孩，哪里会想到，原来拥有的这些东西，也会在习以为常中被老天收回。 后来陆挽意就再也不喜欢过生日了。 或者说，这两年，没有人再像妈妈那样，这么费心思的把她当小公主，给她过那样用心的生日。 第五烨是妈妈之后的第一个人。 眼前的场景，仿佛和记忆中发生了重叠。 摇曳的烛火和地上灯带，让这间平时乏善可陈的训练室，变得仿佛城堡一样，多了几丝瑰丽色彩。 那些花五颜六色的，但都是那种鲜艳明亮的颜色。 陆挽意眼神扫到哪里，校队里的那些男生就都给她露出一张笑脸，显得有些局促。 ——男生似乎天生不擅长做这种事儿。 尤其是武校里这堆男生，出了名的单细胞生物和直线条。 像今天这样费心思给陆挽意准备生日，大伙儿其实都是因为第五烨才这么卖力。 不知道是因为蜡烛和小灯带太多，还是因为这里的人眼神都太暖，陆挽意感觉心里酸酸胀胀的。 第五烨把蛋糕盒子打开，露出半个人高的大蛋糕时，看着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做的卡通女孩，少女眼眶忽然红了。 今天外公外婆来给她过生日，他们一起吃饭时，她可以装作很成熟很懂事的样子，反过来哄他们开心，忍住不去掉眼泪。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却忽然那么想哭。 鼻子好酸好酸，眼眶里一下子就模糊了，满是水汽，让她看不清东西。 “生日快乐呀挽意！”熊灵赶紧抱住陆挽意，给好朋友送上生日祝福。 她是知道挽意家里大概情况的，一直都很关心这个好朋友。 挽意心思细腻，有什么事情也不说出来，总是憋在心里。 熊灵其实一直很担心，怕挽意这样的性格，会把自己憋出个什么好歹来。 这会儿看到挽意红了眼眶，像是要哭的样子，她却又心疼。 哎，别人过生日一般收到惊喜，都是开心。 可是挽意第一反应却是想哭。 可见对方心里憋了多少伤心事。 第五烨眸光凝在陆挽意身上，看着对方小声啜泣，长睫毛盖住眼瞳，心也像是被少女的眼泪牵动了。 “你们快唱生日歌！”熊灵大吼一声，冲着校队男生使眼色。 训练室里的人齐齐一震，下一秒响亮的生日歌响了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 充满男性阳刚气，很像在唱军歌，正气凌然。 如果有人这会儿经过校队训练室，多半会发现这里有几个非常出色的男高音苗子。 当然，里面也有几个怎么唱，都唱不到点子上的走音大师。 陆挽意硬生生被这首生日歌唱笑了。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绝的生日歌，好好笑呀。 怎么会有人明明走调了，但是自己一点儿都没发现，还那么认真呀。 陆挽意和熊灵都捂着肚子，笑到弯了腰。 第五烨则微微笑着，看陆挽意破涕为笑。 校队里的那帮人，看到这样唱歌能把陆校花逗笑，顿时一个个更加来劲儿了，愈发扯着喉咙鬼哭狼嚎。 也就是校队训练室距离宿舍大楼比较远，不然肯定能把人吓一跳，惹来宿管。 唱完歌，第五烨才反应过来，忘记点蜡烛了。 陆挽意指了指地上那么多蜡烛，轻声道：“不用啦，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不许愿吗？”第五烨看着她的双眸。 陆挽意摇头：“没有愿望，不用许的。” 小时候会许愿，许愿结束会告诉妈妈，如果是想要的东西，多半会被妈妈悄悄买回来，放在她床边。 那些童年时光里被满足的所有愿望，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是鲜活的。 但时光会缓缓过去，一点点成长时才会看见，一路走来剩下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是被爱滋养着长大的我。 陆挽意心里无比的温暖，她真希望妈妈能看到现在的她。 她不像以前那么爱偷偷藏起来哭了。 现在，她有那么多可贵的同学和朋友。 在十六岁这一年，也看到了在家庭之外的友情，原来也是如此温暖。 假如还有愿望，她会自己努力去实现，成为一个厉害的大人。 … 切完生日蛋糕后，校队里那帮男生跟猴子一样，举着蛋糕互相砸着，玩起了打雪仗。 熊灵混在其中，凭借娇小的身躯，灵活的比猴子们还要再更胜一筹。 “哈哈哈！让你们躲！” “来来来，你来啊！诶，你打不着！” 男生们嬉笑闹成了一团，熊灵竟然能一个人吊打一群人，追着他们砸蛋糕。 陆挽意和第五烨站在角落，是唯二没有被卷入其中的人。 两个人的画风，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那边是少儿节目打雪仗，这边是偶像剧校园剧情。 第五烨站在陆挽意身边，两个人走到了门口，站在柱子旁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不知道为什么，人站在一起，沉默着并肩而立时，就会抬头看月亮。 “谢谢你，第五烨。” 陆挽意打破了安静，睁着水润的一双杏眼，看向第五烨，小声道谢。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第五烨道谢了。 但这一次，比以前的每一次加起来，都还要真心实意。 第75章 少女语气轻柔灵动，垂下来的发丝略带着卷儿，发上还有洗发水的清香。 陆挽意停顿片刻，小声道。 “以前我妈妈也会这样给我过生日。” 第五烨靠着墙，垂下眼看她，黑眸里汪洋着温柔。 “第一次给人过生日，没经验。下一次，我会做得更好一点。” 陆挽意眨眨眼：“你难道还打算给我过好多生日吗。” 第五烨双手插兜，抬眸看着月亮，似是不经意道。 “一年一次。活到一百岁，还能给陆挽意过94个生日。” 第77章 陆挽意，我不答应 ——还能给陆挽意过94个生日。 这样的话，在温柔的月色下讲出，很难不让人动容。 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时刻。 陆挽意才刚刚因为第五烨，想起来妈妈，有过流泪的瞬间。 心房被什么东西击中，软软的，好像是感动，又好像是别的什么东西悸动。 “可万一我活不到100岁呢。” 陆挽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的脸应该是红了，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时刻会令人联想到暧昧，她就下意识想要逃出这样的氛围。 于是说出那样一句话。 第五烨低低笑出了声：“陆挽意，我不答应。” 陆挽意沉默了一会儿，避开了第五烨看过来的视线，感觉脸上发烫的温度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 今天晚上的风，怎么是暖的呀。 不过，月亮是她这些年里，见过最圆最亮的一次。 等到月亮被云朵遮起来时，第五烨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一些，听着像是从朦胧的远方传来。 “陆挽意。好好长大。” “每一天都要快乐。” 认真说祝福和期许的少年，透出一股别样的魅力。 陆挽意抿着唇，轻声道：“我会的。” 顿了顿，少女小声道：“你也是呀第五烨。” 第五烨和她四目相对，在今天的这轮明月下，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对于未来有了一个美好约定了。 ——好好长大，每天快乐。 …… 熊灵今天晚上拿蛋糕砸人都有些砸疯了，笑成了魔音入耳。 回去的时候，她脸还红扑扑的，追着校队里的男生砸蛋糕，最后再看着他们收拾烂摊子，这感觉真好。 她跟着陆挽意回宿舍上楼的时候，都是叉着腰的。 “哎呀今天晚上好开心啊。” 熊灵扶着楼梯，小声和陆挽意说。 陆挽意点头，抿着唇时，杏眼也亮闪闪，有些高兴。 她们手里提了几个提前切好的小蛋糕，是带回去给李媛媛和王清的。 结果回去的时候，发现李媛媛和王清都没上床。 “你们怎么还在下面坐着呀。”熊灵好奇。 这两人每次睡觉都超快，有着令人羡慕的睡商。 李媛媛和王清直勾勾看着熊灵手里拎着的东西。 “蛋糕？” 熊灵哈哈哈笑：“对啊。” 李媛媛二人欢呼一声，凑过去接过蛋糕，也顾不上刚刷过牙，欢欢喜喜开始吃它。 陆挽意其实有些担心会被她们问起，因为…不太好意思回答。却没想到李媛媛两人丝毫没问，仿佛在这方面达成了什么默契，一点儿都没有当面让陆挽意不好意思。 只是等到陆挽意重新去洗漱的时候，王清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开口道。 “是五哥给挽意过的生日吧？” 熊灵：“嗯哼。你们怎么猜到的。” 李媛媛趁机也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 “刚才蓝蓝她们宿舍的人过来了，说晚上看到了五哥翻墙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蛋糕盒子。问我们是不是给你过生日。” “这种消息根本瞒不住的呀，哪怕低调，大家心里也是门儿清。” “我估计这个事儿，肯定是蓝蓝想问，才让其他人过来问。” “她想知道怎么不自己来啊。” “摆架子呗。” 三个人说着小话，看到陆挽意洗漱完过来，立刻噤了声，没人再提这些事儿。 陆挽意不喜欢加入到人群聊八卦，这是宿舍里的人慢慢发现的事。 她不爱在背后说别人的是非。 甚至每次听到熊灵她们说起别人怎么怎么样，陆挽意都会往正面的方向去猜测，说有可能别人不是这样。 和陆挽意相处的时间久了，大家就也慢慢知道了她的性格。 于是无形中也被影响到了一点，不在她面前去说什么小话。 … 陆挽意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她会有些睡不着。 却没想到，刚刚躺到床上，抱着小鸭子玩偶闭了会眼，人就陷入了梦乡。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刚结束早上的训练，就听到学校的大喇叭里传来声音，让大家去操场集合。 “今天也不是周一，不用升旗仪式，集合干啥呀。” “估计是又有谁被逮到触犯校规了。” “哈哈哈池侃吗？我记得池侃都被通报批评好几次了，再来一次是不是就要被劝退了。” “高二还有几个男生也被通报批评过，上次不是还说翻墙出去上网么。” 一班的女生虽然少，但掌握八卦的能力很强。 几个女生凑在一块儿，几乎就是一个小社会，天然掌握长眉武校里所有的重要动向。 陆挽意刚背完一页单词，正在心里默念着，她下意识跟在熊灵身边，朝着操场走，整个人都没分心去注意身边的人说什么。 在长眉武校待 久了，对于有些刺头触犯校规被批评记过的事儿，她也不像一开始那么震惊。 毕竟这个世界上，人有千万种。 长眉武校里有认真学习听话的好孩子，自然就有调皮一些不怎么好管教的差生。 对陆挽意来说，她慢慢学会了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不去关注外界的动向。 环境也许可以影响改变，乃至塑造一个人。 但如果那个人心中有属于自己的目标，哪怕环境嘈杂一些，她依然保持该有的节奏，朝着自己的目标往前走。 长眉武校的文化课，就连使用的教材都不是其他学校统一的，而是自己学校的老师编的，比较简单，学习进度根本比不过其他学校。 陆挽意不想落下文化课的学习，就得付出加倍的努力，私底下再用点功。 大家以班级为单位，站在操场上时，果然看到升旗台上有几个男生站在那。 熊灵看了一眼后，突然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气：“啊？怎么是五哥啊？” 和熊灵一样惊讶的女生不止一个。 一班的女生几乎都惊呼出声：“第五烨怎么在升旗台上啊。” 第五烨这个名字，天然牵动着陆挽意最敏锐的那根神经。 她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的那几个单词应该怎么组句，猛不丁听到“第五烨”三个字，下意识抬眸。 少女眼神还没有完全聚焦，只是条件反射看向升旗台。 然后，在人群中，隔着那么远的空气，她看到了一排男生中，最鹤立鸡群的那道身形。 ——第五烨竟然在被通报批评的行列。 第78章 自家小白菜要被拐走了啊…… 两人四目相对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刻。 陆挽意人有些恍惚，刚才还沉浸在英语单词组句中的心神，猛然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扯了回来。 “怎么回事啊，第五烨怎么在升旗台上…” 熊灵站在陆挽意身边，惊讶到都管不住音量，声音大了一些。 但和她一个反应的人多的是，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对第五烨的出现感到震惊。 因为第五烨这个名字，向来就和学校的荣誉、各种比赛的冠军名次扯上关系，还从来没有过和这些刺头联系在一起，站在升旗台上要被通报批评的时候。 台上少年似乎扯了扯唇。 陆挽意莫名从少年的黑眸中，读出来几丝安抚的意味——他在让自己不要担心。 可是真的能做到不担心么。 第五烨在陆挽意眼里，一向是强大的，在同龄人都被学校的规则各种限制着时，他却能永远游刃有余甚至轻松地行走在其中，凌驾在规则之上。 那种少年傲气，在天赋加持之下，变成了耀眼的光芒，就连老师长辈们也都要对他多一丝偏袒和包容。 于是现在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就仿佛山巅之上的人，骤然落到了地上，令人不解和震惊。 陆挽意心里莫名冒出来一个猜测——是不是因为她？ 第五烨要被处分，和昨天给她过生日有关系吗？ 很快，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第五烨翻墙出去，和教务处检举。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处分。 教务处主任站在升旗台前，宣读着对第五烨的记过处分，眼里都是无奈。 第76章 学校对第五烨一向都比较放心，甚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对方不被当场逮到，少年人有些稍微凌驾规则的行为，他们也都不会刻意去追究。 ——第五烨几次参加比赛，都拿了奖杯回来，算是给长眉在武校这一块挣了名气。 他们犯不着特意去砸自己的金字招牌。 奈何检举信都写到校长邮箱了，那就不能和稀泥。 现在给第五烨记过一次，教务处主任心里也很为难。 “昨天晚上，第五烨同学被人看到翻墙！” “长眉武校是培养校规校训和武术精神的地方，不是让你们踩着规则去为所欲为，啊？哪怕是第五烨，违反了校规，也是要记过的。同学们，要记住，学校是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要爱护这个大家庭。” “你们每个人代表的都是长眉精神，习武之人，更要习德。德智体美都要发展，明白么。” 教务处主任趁机发言说了几句话。 升旗台下的学生们表情不一，都垂着脸听这些。 “学校疯了吧，怎么给五哥记过。” “翻个墙怎么了，这么大惊小怪。” “是不是有人举报啊，不然无缘无故学校为什么抓着五哥记过？” 但凡是被这件事震惊的人，这会儿都在窃窃私语交谈第五烨的这个事情。 校队里的人骂了句脏话：“艹。” “什么狗东西背后阴五哥。” 要是被他们找出来是哪个孬种背后搞人，他们一定发狠整他。 陆挽意抿着唇，心里忽然无比内疚。 真的是因为她，第五烨才会被记过。 如果不是要给她买蛋糕，第五烨不会翻墙出去。 少女心中自责极了，五味杂陈的，有些说不清的难受。 正是因为一直以来，第五烨都无条件的对她好，而她却只是接受着这些好，心里才会这么内疚。 她有为第五烨做点什么吗？ 陆挽意垂着眼，眼里凝聚着一点儿自己都没发觉的水汽，有些难过和沮丧。 这感觉真不好，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寄生虫。 只会吸收别人的营养来壮大自己，损人利己，却没有丝毫付出。 陆挽意几乎要原地变成一个自我厌弃的小花苗，缺水到耷拉着脑袋快枯萎的那种。 “挽意，你怎么了，你不开心啊？” 熊灵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好朋友的状态。 陆挽意很少这么沮丧。 她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或者可以这么说，挽意平时比较内敛，特别能藏事儿，但同时，挽意又有些敏感，总是会自己悄悄藏起来伤心。 升旗台上的人下来了，学生们得以重新回到教室。 众人往回走的时候，陆挽意顺着人流，忍不住朝着升旗台的方向张望，指尖攥紧了，心里有些难过。 “熊灵，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和第五烨道歉。” 陆挽意有些失神，感觉脚步沉重到都有些抬不起来。 熊灵这才懂陆挽意这是怎么了，立刻挽起她胳膊劝她。 “哎呀挽意，你可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去自责。你没有做错什么啊。” “可是的确是因为我，第五烨才会翻墙出去买蛋糕…” 陆挽意垂着脑袋，声音很小，说话都有些没力气。 熊灵见不得好朋友这样自责，大声道：“是有人告密，五哥才会被记过处分，怎么能怪你呢！” 可能是声音有些大，一旁经过的蓝蓝等人朝着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平时总是喜欢关注陆挽意的蓝蓝，今天却没有把目光投过来，而是低着头快步走过去。 熊灵和陆挽意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还在对话。 熊灵：“以前五哥也经常翻墙出去，怎么就没事，偏偏这次就被人告密了？我看是有人不爽，才会这样。反正校队里的人都是五哥的兄弟，刚才就听他们说了，要是找着谁告密，给他一顿好看。” “那个人肯定惨了。” 蓝蓝的脚步一顿，脸色有些发白，但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应。 陆挽意放慢了脚步，忍不住朝着身后看去——第五烨的方向。 她心里还是充满了自责，忍不住想要和第五烨说点什么。 道歉也好，或者…说点别的也行，总好过就这样带着内疚的心情回到教室。 很快，第五烨就走了过来。 他穿越了人群，冲着少女停留的方向径直走过来。仿佛无论隔了多远的山海，都会跨越到面前，守住少女。 熊灵一看，脸上露出了纠结。 她到底是留在这儿当电灯泡，还是走呢。 哎哟，好怕五哥趁着挽意内疚的时候，不小心获得美人心什么的。 算了，当娘家人不能瞻前顾后，守护好挽意 才是第一位的！ 于是熊灵假装神经大条，就这么站在陆挽意旁边，说什么都不让开。 陆挽意却冲她看了过来：“灵灵，你先回教室吧。” 她想单独和第五烨说两句话。 熊灵：“！！”一脸震惊！ 自家小白菜就这么要被拐走了吗！ 第79章 很害羞 陆挽意是有话想和第五烨说，才会让熊灵先回去。 但显然，这个话落在熊灵耳中，就被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挽意难道是要和五哥说什么悄悄话，两个人想独处，嫌她电灯泡吗！ 熊灵走的时候，眼神都是幽怨哀伤的。 呜呜呜呜呜她们家的小白菜挽意，可不能就这么被山猪拱了啊。 操场的人流几乎是涌动着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照理说陆挽意和第五烨走在其中，大家都穿着校服，不应该那么显眼才对。 可奈何这两人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两张脸放在那，就能令人投来瞩目的目光，像看电视剧一样，挪不开视线。 换成是以前，陆挽意肯定不会希望被这么多人看着。 她不喜欢别人猜测自己和第五烨之间的关系，不喜欢被误会，不喜欢被传绯闻。 可如今，这些不喜欢全都从脑海消失了。 因为深藏在她内心更多的情绪是愧疚。 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身边过去了几波人，陆挽意才低着头小声道。 “我连累你了。” 她其实不是擅长道歉的人。 在转学到长眉武校之前，陆挽意甚至是一个过分内向和拘谨的人。 哪怕有浓烈的情绪起伏，她也只是深藏在心中，不去和任何人倾诉。 同龄的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在小少女文静清丽但疏离的外表下，藏了那么多烦恼和眼泪。 但也许是因为倔强，莫名的倔强让陆挽意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那么轻而易举暴露脆弱。 可第五烨却偏偏成了那个例外。 这个人见过自己哭，见过自己发脾气，见过自己有些狼狈没那么礼貌连社交面具都没戴起来的样子，甚至还见过她担心恐惧恨不得缩成一团藏起来的模样。 第五烨一直在包容她。 这不是仅仅一句“喜欢”就能盖过的安全感。 第五烨听着少女轻柔的这句“我连累你了”，只觉得任何事情都成了微不足道的。 陆挽意的感谢，内疚，并不是他一开始就渴求的东西。 他渴求的从来都是少女的喜欢和爱。 但如果这些东西，都没有及时在这个年龄等来，那也没关系，他从来都是耐心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珍重的事物上。 他总是愿意等的。 “陆挽意，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需要道歉。” 第五烨无奈，看着少女几乎要完全垂下去的毛茸茸小脑袋，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想着这是在学校，又硬生生把这种想法压了下来。 “可是你以前都不会被学校批评，这是第一次…” 少女抿着唇，声音很小，仿佛蚊子在叫。 但这是一只非常可爱，让第五烨恨不得把血送上去的蚊子。 第五烨：“那是以前运气好。运势这种东西本就有高低起伏，怎么就只允许我飞到天上，不允许我偶尔落个地？” 他很少一口气说那么长的话，看着陆挽意还是有些内疚的神情，只能道。 “陆挽意，不要内疚。” 他更想看到陆挽意开开心心。 陆挽意没有说话。 有时候，安慰说起来是轻飘飘的，但在听着的人耳里，却又是沉甸甸重若泰山的。 少女一路上都沉默着，只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不觉走到教学楼时，人还是有些恍惚。 第五烨看着这样的少女，忽然就心疼起来。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被处分了。嗯？” 这个承诺来的好突然呀，但却的确让陆挽意振奋起一点儿精神。 “真的吗？”陆挽意有一双格外纯澈的杏眼，乖巧眨眼时，仿佛一只最可爱的小兔子。 第77章 第五烨：“不骗你。” 他其实并不喜欢承诺东西，但如果是对着陆挽意，就没了这种不喜欢。 他甚至是乐意和期待，去为少女做更多的事。 得到了第五烨的承诺，陆挽意心里忽然放松下来。 她其实很担心，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第五烨从以前的“神坛”上跌下来。 “以后不要翻墙出去了。” 陆挽意小声开口。 第五烨脸上明显的咬肌动了动，笑了。 “好。” 陆挽意回到教室后，就看熊灵别扭着坐在那，脸上闷闷不乐。 “是不是我刚才让你先回来，你不高兴啦？” 陆挽意立刻就猜到了原因。 熊灵叹气：“对啊。你是不知道生怕你被拐走，我都是提心吊胆的。” 想想心酸，熊灵忍不住道：“我还真是愁。就跟担心自家闺女被坏小子拐跑了一样。谁懂这把心酸泪啊。” 陆挽意被噗嗤逗笑了，知道好朋友担心，连忙蹭过去晃着熊灵胳膊道。 “灵灵，别生我气。我刚才是想和第五烨道歉，人多了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话只在第五烨一个人面前时，才会好意思说出来。 如果旁边有人，她就…她就无法那么坦然开口。 可明明是道歉而已，道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她怎么会担心别人听见呢。 熊灵一看陆挽意这样，马上就不委屈了，立刻道。 “好啦好啦，我怎么可能怪你呢。不生气的！” 只要挽意开心，她作为好朋友当然也会开心的啦。 陆挽意就把刚才自己想的事情，和熊灵说了。 “我只是和他道歉，但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或者其他人在旁边，就不好意思说。” 她自己也没有想通这一点。 熊灵却安慰她。 “我大概猜到一点为什么。” 陆挽意好奇：“为什么呀。” 熊灵翘起脑袋：“我猜啊，一是因为你不擅长打开心扉，所以道歉也需要情绪酝酿，不想被别人看到。二呢…” 她故意卖关子，拉长了语调好像一个老夫子，陆挽意立刻晃她胳膊：“二是什么？” 她真的太好奇了。 熊灵一字一顿，直接把谜底揭开。 “因为五哥可能会因为你的道歉，说点别人不能听的话吧。” 陆挽意的脸瞬间红透。 她没想到是这样。 但这话她却无法反驳。 好像的确是这样。 第五烨给予她的温柔和承诺，如果是让别人看到，她会…她会钻到地底下再也不出来的。 会很害羞。 第80章 轩然大波 第五烨被处分这件事，的确在长眉武校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校队里的人，很快就顺着源头找到了一班。 “蓝蓝，校队里的张青找你。” 有男生跑过来和蓝蓝这么说。 蓝蓝低着头看书，听到这话，一只手捏着书页，手都快有些发白。 “我在看书，没空。” 她这样说。 男生跑出去挠了挠头，和张青道。 “蓝蓝在看书呢，她说没空。” “靠。” 张青听了这话，骂了一句脏话，手一撑，从一班的教室窗口跳了进来，直接往蓝蓝的桌子附近走。 一班的人都被张青闯进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长眉武校也是有一些校规在的，比如说不同班级之间，不能串门，不能进教室，也算是一个隐藏的规矩吧。 要闹，就得走出教室大门。 教室里是学习的地方，不允许有任何打闹的情况出现，尤其是别的班来串门。 众人都意识到，估计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然张青干嘛翻窗子进来。 张青一个箭步跑到蓝蓝的桌子边，一点也没藏着。 “蓝蓝，你是让我在这里说，还是跟我出去说清楚。你选。” 搞了半天，调查了一圈，内鬼竟然出在这里。 蓝蓝以前不还喜欢五哥么？ 怎么还专门跑出去告密，还给校长信箱写字条。 武校里最重义气，没见过背后这么捅刀的人。 张青咬牙切齿，没当着众人的面对峙，把真相说出来，已经算是看着蓝蓝是女生的面子。 蓝蓝脸色一下子变红，下意识往陆挽意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见陆挽意正低头写东西，根本没分心思往自己这边看，她顿时一阵恼羞成怒。 张青的威胁根本吓不到她，还以为她和以前一样呢？ 她也是出去拍过戏，见过很多世面的人了，会怕张青的这点威胁？ “有什么事情出去说？你不就是想说第五烨的事么。他被处分那也是因为违反校规，你来找我，跟个疯狗一样乱咬，管我什么事。” 蓝蓝把书一拍，瞪着张青，根本不怕。 张青气的一阵哆嗦。 “不是你往教务处写信，谁会知道五哥去翻墙？你出卖五哥，还有脸叫？” 蓝蓝站了起来，把桌子一推。 “你吼什么吼啊，当我怕你？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怎么了，第五烨自己做错事情，有什么结果都是该。” “我又不是跟你们混黑，就是告到老师那里也是天经地义，肃清校规。” 两人的动静那么大，尤其是里面提到了“第五烨”几个字，陆挽意哪怕再专注做题，也忍不住回眸，和熊灵看了过去。 张青被蓝蓝这副反应，直接气到脑子爆炸。 “我他妈！”他直接要发作动手的样子，一班的男生连忙冲过去，七手八脚把张青往外面拉。 武校从来没有动女生的规矩。 再换一句话说，蓝蓝毕竟是他们一班的人，其他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她被其他班的人冲进来欺负。 于是张青那么大一个体格，平时打比赛也是能把学校里其他男生压下去的，这会儿就这么被架了出去。 毕竟这里是一班的主场，就是有个什么内讧，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张哥张哥消消气，怎么能和女生动粗。咱们武校没这个规矩啊。” 一班的男生齐心协力，将张青劝了出去，一顿熄火。 他这个破坏源是被劝出去了，但教室里却气氛很奇怪。 大家都看着蓝蓝不说话，像第一次认识她那样，只静静看着。 蓝蓝面对张青时，可以据理力争，甚至气势比对方还高，但在对着刚才第一时间护住她的同班同学时，她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慢慢失去了底气。 李媛媛平时和蓝蓝关系很好，她愣了一会儿，才走过来，问蓝蓝。 “刚刚张青说的是真的吗？” 蓝蓝猛地将书一摔：“是又怎么样。不守校规难道值得骄傲吗。” 她只是把第五烨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写给老师们，又没有添油加醋，为什么大家忽然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变成了一个反派。 陆挽意来之前，班上的同学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一直是中心和焦点，哪怕是发脾气，也没有任何人计较。 她明明还是那个她，为什么大家却变了？ 李媛媛愣了愣，欲言又止。 “…蓝蓝…” 长眉武校历来就是一个讲义气的地方。 这种义气大抵来源于大伙儿都是习武之人，多少也向往过一些以前的武侠小说中的江湖风范。 如果大家有恩怨，彼此都爱在私底下解决。 他们都默认只有小孩子才会动不动去和老师告状，显得很幼稚。 蓝蓝是武校的老生了，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私底下告密，的确占着一个校规的理，但…在他们这群还没长大的同学面前，却有些站不住脚。 陆挽意看着课桌上摊开的书本，有些看不进去题目了。 她其实很多时候，是个有些钝感的人。 这种钝感来源于，她的内心常常被缺失的家庭所困扰，所以留不下任何余力去关注身边的人。 在整个很漫长的青春期中，只是走了那么两三年，她却觉得好像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很累，也看不到未来。 在这种勉为其难长大的路上，她自然就注意不到其他人在想什么。 所以哪怕熊灵经常在陆挽意耳边说起蓝蓝，陆挽意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她的心太小了，只能装得下自己的悲欢，装不下别人的想法和闲话。 但这一次，想到了第五烨，陆挽意有些忍不住。 找了晚上回宿舍的时候，陆挽意拦住了蓝蓝。 “我们能聊聊吗？” 蓝蓝今天一天和谁都没有说话，猛地看到陆挽意来找自己，她脸上都是防备。 “有什么事？”她戒备地看着陆挽意。 陆挽意：“就随便聊一聊。” “可以吗。”她轻声询问。 第78章 这态度并不像是要来找麻烦的样子，但蓝蓝心里想到了自己做的事，就无法坦然面对陆挽意。 哪怕是第五烨来找她，她都能理直气壮说话“谁让你违反校规翻墙”。 可那个人是陆挽意，从进了学校开始就一直轻声细语，从来不和人说一句是非的陆挽意，蓝蓝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等到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蓝蓝再回想起今天，才会明白。 原来这种情绪叫惭愧，还有嫉妒。 第81章 小梨涡有些甜 两人去了洗衣房说话。 通常这个时间洗衣房没人用，所以说话的时候可以清净一点儿。 蓝蓝对陆挽意抱着极大的防备。 “你也是想来说我？” 陆挽意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蓝蓝，我有无意间做过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陆挽意睁着清亮的杏眼，说话时极为坦诚。 这个时候就连空气都仿佛安静了。 蓝蓝一时间怔在那。 她摸不清陆挽意忽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陆挽意：“是不是我平时对人显得很冷淡，所以无形中让你以为我讨厌你，或者对你有意见呢？” 她又问。 这两句猝不及防的话，直接把蓝蓝给问蒙了。 她以为陆挽意是要来替第五烨兴师问罪，都做好准备撕破脸了，却没想到陆挽意会轻轻柔柔说起这些。 蓝蓝刚才绷着的那种状态放松了一些，但声音还是有些硬邦邦。 “你想多了，我对你没意见。” 就是有，她肯定也不会说出来啊。陆挽意怎么想的，来问她这种问题。 陆挽意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蓝蓝以为今天的对话要结束时，对面的少女开口道。 “能和我说说你去拍戏，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么。我很羡慕你，有勇气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这次回来以后，也比以前更勇敢了，好像有了很大的不同。” 蓝蓝愣了好一会儿，这一次是真没能掩饰住内心的惊愕。 “…你…”既有陆挽意说羡慕她时，她的慌张和不好意思，又有一些说不清的羞愧。 她没想到会从陆挽意这里得来这么明显的善意。 一个本来你一直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的人，却在主动告诉你，她很羡慕你，觉得你很勇敢。 “…也没什么的，就是去拍戏，剧组里什么人都有，有些人照顾你，但也有些人会看你不顺眼给你使绊子，反正捧高踩低那一套呗。” 蓝蓝之前都没和其他人怎么说过这些，但刚才陆挽意这么一问，她就忍不住说了。 话闸子一打开，就感觉刚才僵持着的气氛变了。 似乎某种隐藏的敌意消失了。 蓝蓝发现陆挽意真的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她听自己说话时，特别认真，是在真心听她说的每个字。 别人这样听自己说话，蓝蓝都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当场理所当然。 但陆挽意，这个被自己曾经一度当成了竞争对手去比较的人，能够这样平等且善意的和她说话，感觉就是不一样。 她连着说了很多剧组里的事情，说完以后，才反应过来话有些多。 陆挽意却对她道：“很期待你的电影发布，到时候我一定会买票去电影院好好看的。” 她这样一说，蓝蓝心里特别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来自昔日“竞争对手”的肯定，特别特别有分量。 “哎呀，现在还早着呢。听说拍完以后也有许多流程要走。” 蓝蓝虽然话是这么说，语气却雀跃不少。 等到两人准备回宿舍，要离开洗衣房时，蓝蓝欲言又止。 “陆挽意…你不是为了第五烨来说我的吗。” 陆挽意摇头：“是为了这个事情，但不是为了说你。” 她只是在想，如果像熊灵她们说的那样，以前第五烨也会翻墙出去，全校人都知道，蓝蓝也知道，却从来没有打过小报告。 为什么这一次会去告诉老师呢？ 是…因为她吗。 第五烨是为了给她买蛋糕才去翻墙的。 陆挽意只是透过事情本身，看到了背后的本质。 她想，关键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兴许她应该多去了解一下蓝蓝。 这世界上不缺少指责和敌意，尤其是在一段话刚开始的时候。 如果上来就是敌意，那么就没办法展开正常的交流，也就缺少了“化敌为友”的可能。 事实证明，她这样做是对的。 蓝蓝在回宿舍的路上，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很轻，丝毫不是之前面对张青那样的刚烈和强势，反而充满了友好和愧疚。 她没有说是因为什么道歉，陆挽意也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似乎有些隔阂，就在这样的对话中消弭了。 … 陆挽意回到宿舍时，熊灵好奇到不行。 “你刚才和蓝蓝说什么了？我看有人说，你们往洗衣房去了？” “你是不是为了五哥，去找蓝蓝讨公道？” 陆挽意就笑了：“为什么这么说呀。” 熊灵：“以前从来没见你和蓝蓝说过话。今天突然去找她，多半就和五哥有关联呗。” 不过是真没想到啊。 挽意这样内向的性格，竟然也会主动找别人说话。好奇说的是什么。 陆挽意：“找蓝蓝问了问剧组里有趣的事情，然后…重新认识了一下彼此。” 熊灵都听懵了。 不是，蓝蓝和陆挽意不该是情敌吗，怎么能这么岁月静好和相安无事。 她还想问，陆挽意却做了个“嘘”的手势。 “早点睡觉呀。” 她想，在洗衣房里，她和蓝蓝的那番对话，不该和别人分享。 当她用善意去得到了一份信任和友情时，也要学会尊重对方，不把当时发生的对话说出去，当成炫耀的谈资。 不过… 当陆挽意躺到床上时，却忍不住在回想熊灵的话。 她真的是为了第五烨才去找的蓝蓝吗？ 这件事做完了，她才发现… 第五烨对她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少女睁着杏眼，看着天花板，丝毫睡意都没有。 她摸出手机，想给第五烨发点什么，但消息才打了一半，对话框里就跳出来对方的消息。 “还不睡？” 陆挽意顿时就跟上课开小差被抓到走神的小朋友一样，整个人一惊，然后飞快打字。 “你不也没有睡。” 第五烨：“怕你想多失眠。” 几个字一发过来，陆挽意的心又砰砰跳，脸也有些发烫。 “我为什么会想多失眠。”就嘴硬反驳。 难道她在别人眼里，是很容易想多的人吗。 第五烨：“那就好。快睡吧。” 不擅长发表情包的少年，甚至还找出来一张哄猫猫睡觉的动态图发了过来。 “你会生蓝蓝的气吗。” 陆挽意又打字。 这一次有点纠结，本来这件事情她不敢管那么多。可是既然已经和蓝蓝有过对话，还听到对方道歉…她就，她就没办法不参与。 今天张青来教室里找蓝蓝时，情绪那么激动。 她是知道第五烨在校队里的威望的，担心校队里那些男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少女有些纠结地等着对面的消息回复。 第五烨：“没放心上。” 看到这句话，陆挽意莫名松了口气，唇角抿着，小梨涡变得有些甜。 “第五烨，你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很君子。” 一放松就忍不住多夸了两句。 第五烨：“我截图了。” 陆挽意：“什么呀。” 第五烨：“夸我的这些话，下次当面说。” 第82章 一个承诺 陆挽意差点将手里的手机掉到床底下去。 “我才不要。”谁说要当面夸第五烨了。 这人怎么还得寸进尺呀。 她有些羞，但又有些说不清的小雀跃。 这种情绪很难形容，就好像第五烨在她心里放了一些烟花。 烟花是她从未见过的，也不被她期待，可是在她心上这样砰砰砰作响时，却又那么灿烂好看。 每一朵烟花都是转瞬即逝，仿佛美好只存在这么几秒的。 可它留下来的感觉，却能很久很久。 久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陆挽意再想起所有这些曾经和第五烨的对话，都会有些久别重逢但又近乡情怯的难过和忐忑。 …… 快放寒假了，到了陆挽意最不喜欢的环节。 因为要回家。 刚来长眉武校的时候，她心心念念想着回去。 然而现在，这里反而成了让她安心的一个地方，“家”却成了陌生遥远的东西。 第79章 熊灵这次记得上次小长假的事情，哪怕到了放学时间，依然抱着陆挽意胳膊，努力邀请。 “挽意，你跟我回家一起过年吧！” 他们家人肯定都会对挽意很好的。 其实都不太放心让挽意就这么回自己家了。 这么久过去，挽意家里真的没怎么来看过。上次还是挽意的外公外婆在她生日的时候过来了一下。 “不用啦灵灵，我过年会给你打视频的。你放心啦。” 陆挽意这么安慰熊灵。 熊灵却只是听着，心里暗暗叹气。 他们长眉武校的学生，最喜欢放假了，暑假寒假都是天堂，可以不用训练，撒开欢儿去蹦跶。 但对挽意来说，回家过年应该是比较沮丧的事吧？ 这怎么能放心呢。 好说歹说，陆挽意才把熊灵劝到乖乖走出校门回去。 蓝蓝在离开教室之前，也和陆挽意打了招呼，还和她加了联系方式。 “寒假又有一个剧组找我，我刚答应下来。我妈说等我回去就准备一下去试镜。” 蓝蓝特意和陆挽意分享这个消息。 陆挽意听了弯唇笑：“好消息呀。这样等你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出道好几年，是有作品的大明星了。” 蓝蓝听了这话更加高兴，开口道。 “我妈打算给我转学，说是长眉这里的文化课不行。以后如果我要走拍戏这条路，现在就得提前准备，文化课和表演这方面的课都要补，这样我回头能考电影学院。” 她现在已经把陆挽意当成朋友了，可以很自然地去分享对于未来的计划。 陆挽意认真听着，还给她鼓励。 “你可以做好的。” 听她这么说，蓝蓝也笑。 “那你呢，挽意。你对未来是怎么想的。” 这话一问出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挽意整个人愣了愣。 是啊，她是怎么想的。 她的未来在哪里呢？ 接下来她和蓝蓝说了什么，陆挽意都有些不记得了。 她满脑子都是“她的未来怎么想，在哪里”这几个字。 来到长眉武校这么久了，已经半年了，一学期过起来仿佛有好几年那么久，但又是一眨眼的事儿。 难道她真的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吗？ 未来是什么？ 长眉武校的学生，要么就是发展成特长生，要么就是毕业了以后依靠武术，去 做点相关的事情。 但是这些都不是陆挽意喜欢的。 想着这些时，陆挽意走出教室大门，沿着楼梯向下走时，人都有些恍惚。 “在想什么。” 第五烨从她身后出现，少年身形高大，声音清朗。 她对这个人的熟悉感，已经到了哪怕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身后是他。 “第五烨，你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吗。” 陆挽意眼眸落向第五烨，下意识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长眉武校里的学生，有些是被家长送过来专门磨性子的，有些则是为了强身健体。 但第五烨应该和这些人都不一样。 他似乎是主动要来武校的？ 虽然他们没有对此展开过非常详细的对话，但凭借着对第五烨的了解，陆挽意总觉得他是一个很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去往何方的人。 第五烨伸手摸了摸她脑顶，动作熟练温柔。 陆挽意立刻瞪大杏眼，看了看四周，见旁边没有什么学生了，才松一口气，但还是气鼓鼓的。 “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第五烨：“早就想这样了。憋了太久。” 少年倒是一点也不隐藏自己内心对陆挽意的亲近感。 平时看着少女那么娇小一只，笑起来的时候过于甜美可爱，不笑时也白皙到仿佛一个玉娃娃，尤其是站在他身边，睁着圆溜溜的杏眼。 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习武之人不就讲究一个念头通达么。 陆挽意和他对视，看出来第五烨那股释放出来不管不顾的劲儿，也不知怎么的，脸就有些红。 “我要生气了。” 放话威胁。 可少女声音软绵绵，音色也动听，半点不会令人心中顾忌，反而只想让第五烨再伸手摸摸脑袋逗一下。 “咳。”忍住了得寸进尺的冲动，第五烨这才轻描淡写转移话题。 “今天回去以后，一个寒假得多少个三秋？” 他猛不丁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陆挽意愣了一会儿，听懂了这话的意思，脸就又红了一些。 “你还没回答我，有对未来的考虑吗。” 她只当没听出来第五烨话里的意思，根本不接这个话茬。 第五烨见她红了雪嫩的脸，唇角便弯了弯。 “有。” 拳击很爽，做起来似乎也不用费什么力气，与天性符合。 这是他当初来长眉武校的初衷。 所以对于未来的安排，之前长眉武校的校方也和国家队的一些教练有认识，推荐过他。 他的各项指标和情况，都算是比较合格的。 其实他可以往习武这条路的尽头去走，多打一些比赛。 这是不需要怎么费力气去思考的一条路。 可陆挽意问起他时，看着少女有些迷惘的神情，第五烨停顿了片刻。 “想考什么大学？” 他反问陆挽意。 也许对于陆挽意来说，考一个正常的文化类大学，才是更合适的路子。 陆挽意被问懵了：“不知道。还没有想过。只是…听到蓝蓝会去考电影学院，对于未来有规划，我就有些迷惘。” 原来武校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 可她的世界在哪里呢。 长眉武校已经是她跳出了家庭之外，才重新拥有的小世界。 这个小世界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也能去的？ 这个时候，陆挽意多希望妈妈在身边呀，这样她就能把自己的困惑和委屈都说出来，妈妈一定会好好安慰她，给她找一个适合自己的方向。 甚至，如果妈妈在身边，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想未来该怎么办。 妈妈什么都会为她妥帖安排好的。 就像蓝蓝的家人会为她去筹谋一样。 十六岁的少女，想到了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难过。 不至于哭出来，但心底却闷闷的，令她低着头，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想说。 第五烨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姑娘委屈了。 两人才刚走到楼下，学校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第五烨伸出手。 刚迈出一步准备离开教学楼的少女，被拉了回来。 “你。我们要不要考同样的大学。” 第五烨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从刚才就一直盘旋在心底的话。 他想要一个承诺。 第83章 偷偷去见女朋友 每到寒假，学校里自然是找不到半朵花继续开着的。 但松树挺拔，白杨树也依然不改那种从容和昂扬。 陆挽意怔怔看着立在面前的少年。 第五烨好像比初见时候又高了一点，他一点也不怕冷，学校里每个男生穿在身上都平平无奇的校服，在他身上就是不一样。 那种挺拔感，宛若翠竹一般出众。 那是一种无论怎么经历雨雪风霜，少年依然会保留跳动心脏与滚烫血液的一种气质。 ——我们要不要考同样的大学。 陆挽意唇动了动，这一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小鹿乱撞。 她几乎想要逃。 这是过了那么久，第五烨第一次讲话那么直白，向她展露热烈的情感。 虽然只是用“同一个大学”这样的话来表达。 少年的眼眸热烈坚定，幽深黑眸永远有力量。 陆挽意和他对视着，就感觉莫名眩晕，呼吸都有些不稳。 “…我…还没想好。” 她几乎是硬生生让自己保持了理智，没有脱口而出答应对方。 看到她一下子口干舌燥转移了视线，脸蛋也变成红扑扑小苹果的模样，第五烨轻笑出声。 少年眉弓深邃，黑眸一笑就浮现了几缕宠溺。 “那好，寒假慢慢想。不着急。” 第五烨伸手，仗着身高优势，又是轻轻摸了摸陆挽意脑袋。 陆挽意立刻恼羞成怒，人都差点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跶起来。 “不许摸我头发啦。” 第五烨明知故问：“为什么。” 陆挽意：“不行就是不行。你会喜欢别人这样摸你吗。” 第五烨：“要看是谁。” 这话说完，少年仿佛为了验证自己刚才的回答，主动俯身，凑近陆挽意。 “你可以还回来。” 他怎么这样呀。 陆挽意有些措手不及的懵。 少年脸部线条极为锐利，是那种有棱有角的五官，鼻梁尤其高挺，一双黑眸和深色眉弓更是让他看着多了几丝进攻气质。 第80章 陆挽意下意识往后退。 “我不要。” 有时候第五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令人措手不及。 猝不及防朝着后面倒退时，陆挽意的脚步就要一脚踩空台阶。 第五烨及时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小心。” 虽然被这么一拉，避免了一脚踩空，陆挽意依然羞恼到想瞪第五烨。 少女挣脱了第五烨的搀扶，气呼呼走到旁边，像只防备小猫猫。 “好了。别和我生气。要放寒假了，这对我来说很难熬。” 少年勾了勾唇，看着陆挽意的眼神，简直要完全变成融化的冰山。 陆挽意很想问“为什么放寒假了会难熬”。 然而视线触及到第五烨如此炙热的眼眸时，她乖乖把所有话都吞了回去，不再多问。 眼看就要走出学校大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刺激第五烨，以免对方又说出什么，让场面不好收。 不想去面对某些未曾说出口的感情。 陆挽意不想去面对它。 都过了这么久了，长眉武校虽然锤炼了她的意志力和身体，让她能更加独立地去看待这个世界，不再那么爱哭。 可她依然没能学会如何处理一份感情。 尤其是第五烨这种沉甸甸的，无法轻易辜负，却又不知道如何拒绝的感情。 第五烨陪着陆挽意走到校门口，就见大门那里站着精神奕奕的两个老人。 对于陆外婆和外公来说，可算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把外孙女给盼到放假了。 “挽意啊！这里！” “外婆在这呢！” 两个老人精气神十 足，甚至还朝着陆挽意挥了挥手，说话口吻也是充满中气。 陆挽意立刻小跑过去：“外公外婆！” 就连声音都切换成了可爱的小奶音。 “你们怎么来了呀。” 她小声问。 陆外婆看着她红润的小脸蛋，见她没有瘦，反而比以前看着有精神，心里就满意，回答道。 “我们不来接怎么能行。这么远，难道让你坐车回去。” “你爸爸那边忙得很，省得让他又派什么助理来接，咱们不稀罕。” 说起昔日的这个女婿时，陆外婆依然掩盖不了责备之意。 只是想着在孩子面前，不要带入太多情感，以免影响了父女感情。 可是哎……陆外婆想到现在女婿的生活，几乎完全围着那个新进门的老婆转，再看看挽意这里，她心里就怪不好受。 陆挽意听到“爸爸”两个字，心里微有黯然。但她已经不再是半年前那个倔强但又脆弱的小孩子了。 生活给了她一些考验，是她一开始不知道如何通过的。 但借着认识的新朋友，她跌跌撞撞又勉强地走了过来，再回头看曾经将自己困住的牢笼时，发现原来没有那么可怕。 爸爸还是她的爸爸，只是爸爸也在成为别人的爸爸。他不像妈妈那么无私而已。 当看明白了原来家长也是一个不完美的人后，好像那种难过也减少了很多。 陆挽意将心底那些情绪全都压了下去，只对外公外婆露出笑脸。 “外公外婆，我们快回家吧。” 十六岁的生日，让她明白了。 未来有许多许多个日子可以被期待。 第五烨默默站在大门口，目光看着少女跟着外公外婆走远的背影，眼眸里藏着点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没有说再见。 脑海才刚浮现这个念头，就见跟在两个老人身边走着的少女，忽然转过身，冲他用力挥了挥手。 少女甚至歪了歪脑袋，露出了十二分的可爱。 明眸皓齿，笑起来时灵动到令人怦然心动。 第五烨心里唯一的那几丝遗憾也不见了。 * 西门昭知道第五烨不回老家时，惊讶到差点摔手机。 “五哥？啥情况？” “你这小长假不回去，寒假也不急着回去，出啥事了？” 五哥从小就和他们这群人不一样，有主见，不爱在外面混着。 小时候还算个孩子王，但大一点之后，就变得非常稳重。虽然还是他们这群人的头头，却很少参与他们的共同活动。 比如熬夜通宵打游戏这种，五哥通常都是缺席的。 但凡是放假，五哥就会直接回老家。 老家有什么好，还没这里玩的东西多，但五哥愣是能呆得住。 现在是怎么回事？忽然转了性子？ 难道是因为别人？ 脑子里一开始发散思维，西门昭立刻想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漂亮女生！ “五哥，你老实和兄弟招了吧，你是不是偷偷背着哥们谈恋爱呢！” 这寒假也不回老家，该不会是偷偷去见女朋友吧！ 第84章 什么关系 西门昭的话，第五烨没有回答。 显然他是那种做了什么决定，就不会被旁人再影响的人。 西门昭还要再问什么，第五烨已经走出了视线范围。 他耸了耸肩膀，怀疑又不解。 “不会真是谈了恋爱吧。不够哥们啊，这么守口如瓶。” 但想想，假如五哥的女朋友真的是那次国庆小长假见到的那位。 一想那个女生美成这样，似乎也能理解五哥的反应了。 这么好看的神仙女朋友，换成是他，肯定也把人家放在第一位啊。 …… 陆挽意之前很少回老家。 这还是第一次，只跟着外公外婆回去。 老家的房子四周，是清澈的小河，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独门独栋的二三层小洋楼。 只看建筑物本身，几乎分辨不出来家境的差异。 反正本地人只要赚了钱，第一件事肯定是装修房子，把以前低矮的小瓦片房推掉，重新建成阔气的二三楼洋房。 有些会修建的像别墅一样，自带院墙和漂亮的顶。 杨家的房子属于中规中矩那一类，楼房修的早，就不算特别时髦，但也绝对不算简陋。 远远望去，杨家二层的小洋楼看着非常规整，白瓷砖贴着，有种简约的味道。 小院子里并没有弄围墙，但前面弄了两块田地，种了点桃树和柿子树。 以前每年陆挽意回来，都能吃到外公外婆特意为她准备的大桃子和柿子。 没打农药种出来的天然果子，可太甜了，吃起来甜津津都是果子的汁水。 这些记忆还都残留在陆挽意心中。 她跟着外公外婆一回来，往昔中所有关于过去，还有爸爸妈妈陪伴着的画面，全都从她脑海浮现了。 这让陆挽意禁不住有些难过。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外公外婆，他们天天住在这里，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和每个建筑物，是不是也会想起妈妈曾经在这里的时光呢。 他们应该比自己更难过吧。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陆挽意拿起它看了一眼。 熟悉的头像发来了消息：“到家了？” 第五烨好像一个管家哦，事无巨细都爱问一下。 陆挽意心里冒出来古怪的这个念头，忍不住想笑。 “嗯，到啦。”陆挽意编辑了文字回答，心里莫名好受了一些。 也许是当第五烨发来消息时，就给她注入了不同的心情，让她没有那么惆怅了。 “挽意，先去睡一觉，休息休息。等会做好了晚饭，外婆喊你啊。” 外婆走过来，塞给陆挽意一大包零食，让她抱上楼去。 陆挽意其实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爱吃零食了，但她知道这是两个老人疼爱她的心意，于是马上露出一副雀跃神色。 “好的！谢谢外婆，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见她抱着零食笑眯眯上楼去，两个老人看着她背影，眉眼都舒缓了不少。 “果然还是要挽意回来，家里才热闹。” 多了个孩子，就是不一样。 上楼之后，陆挽意想起来熊灵，就给对方打了个视频。 熊灵那里热闹极了，家里挤满了七大姑八大姨。 “哎呀挽意！哈哈哈我这儿说话比较吵，听不见，你等着，我回自己房间。” 熊灵在客厅，把镜头晃了晃，让陆挽意看到了客厅里满满当当的各种亲戚。 有在吃瓜子的，有坐在那唠嗑的，年味儿扑面而来。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不少时间，但那个画面就很有喜庆感。 这可比看春晚还要带劲儿。 陆挽意很少看到这么质朴的团圆画面，不由有些好奇。 “灵灵，你家里这么多亲戚啊。” 她家人丁稀少，爸爸那边早年就是孤儿出身，没什么亲戚往来。后来遇到了妈妈，才算有了家庭，不再是一个人。 她妈妈又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孩子，独苗苗一根，沾亲带故的亲戚虽然也有，但基本上家家户户那一辈就只有一两个孩子，而且大多长大了之后就出去发展在外面定居不回来了，所以也就聚不起来。 第81章 熊灵小跑换到了自己房间，把门一关，手机里的声音这才清静下 来。 她对陆挽意龇牙笑。 “哈哈哈当然，我家人多，我妈妈这边有四个兄弟姐妹，我爸爸这边也有五个，这不加起来一聚，人就多了么。他们还特别爱唠嗑，有事没事就要家庭聚个餐。” “今天给你手机看到的都是小场面，你是还没见过真正人多的样子。那个热闹劲儿哦，我都受不了，不过习惯了。” 熊灵说完自己，还不忘记去关心陆挽意。 “对了挽意，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啊。你爸爸…你是在你爸爸那边吗？” 陆挽意抿了一下唇，摇了摇头。 “我外公外婆他们来接我了，我回了老家。” 听到这话，熊灵顿了顿，忍不住心疼好友。 “挽意，你爸爸真的是…” 怎么有这样的爸爸啊，一点都不关心孩子，娶了小老婆就忘记了原配的孩子，这不是小说里才有的剧情么。 怎么现实世界里真有这种剧情走向啊。 陆挽意不想多说这些，因为说多了她会难过。 她带过了话题，提起别的。 “没事啦。反正我陪外公外婆也很好。他们也都很想我。我是该多陪陪他们。” 熊灵听她这么说，就也不再提好友的伤心事了，转而聊起别的。 “哎挽意你知道吗，我听人说，蓝蓝下学期要转学了，真的假的啊？你现在和她走得近，她有和你说过吗。” 说到这个，她就很佩服挽意，不仅能把学校里的男神第五烨拿下，还把学校以前的女神蓝蓝也拿下了，哈哈，他们挽意男女通杀。 陆挽意点头：“嗯，她和我说过。” 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熊灵问起了第五烨。 “挽意，你和五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呀。在学校里，我都不好问，现在回家了，旁边没外人了，你可以和我说说了吧。” 陆挽意不由怔住。 她和第五烨是什么关系？ 他们当然是朋友和同学关系吧？ 想着这个人时，手机却偏偏很巧的进来了一条消息。 陆挽意的心一跳。 第五烨：“来这走亲戚。” 少年拍了一张陆挽意老家火车站的照片。 陆挽意怔怔看着那张照片。 慢半拍的意识到，第五烨此时的位置，距离自己只有十几公里。 第85章 心跳加速 十几公里意味着什么。 就是从… 陆挽意脑海甚至冒出来了路线图。 好奇妙呀。 只要一想到第五烨的双脚，也踏上了这座城市的土地，就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被缩短拉近，不再仅仅局限于长眉武校的范围。 “喂？挽意？你在看什么？怎么呆住了啊？” 熊灵在视频对面，看到陆挽意忽然不说话，好像盯着手机在发呆，忍不住问。 陆挽意一惊，这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和熊灵打视频。 “就是…”陆挽意这会儿大脑有些宕机，所以就比平时短路，缺少了一定的思考能力。 “就是在想，第五烨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再瞒熊灵，把第五烨发来的消息说了。 熊灵立刻在视频那头爆发了土拨鼠的尖叫。 “挽意啊啊啊啊！挽意！！我跟你说，五哥他肯定是追着你来的！如果不是，我当初表演一个倒立吃门！” 怎么可能那么巧，偏偏去走亲戚，就来了挽意老家。 来就来了嘛，五哥诡计多端，还要拍照片发给挽意看。 这是什么意思，暗示呗？ 陆挽意本来就脑袋瓜转不过来了，被熊灵这么一通哇哇哇喊，她直接原地停止了思考。 “他…追我？” 她知道熊灵说的追，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追，可在这个时刻听着，就是会有一种一语双关的意思。 少女脸一下红的不行。 哪怕隔着手机屏幕，熊灵也唰的看到好友的脸变成了红苹果。 “哇挽意…”熊灵这会儿也看出来不对了。 谁能想到五哥那么外表淡漠的人，私底下追挽意追的那么厉害啊。 在学校里各种护着就算了，现在放寒假了，竟然还直接追到人家老家。 不是，这追人的劲儿也有点太厉害了吧。 “你怎么想的呀挽意，你打算见他吗？” 熊灵忍不住关心起来。 陆挽意抿着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不知道。”她开口时，感觉心里有些乱。 “嗯…我们不聊这个了。”少女试图转移话题。 熊灵一下子看出来，她这好友分明就是被影响了！ 她可还记得当初挽意刚刚转学到长眉武校时，面对五哥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哪怕五哥对挽意特别，那也像是单相思，特别明显的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熊灵欲言又止：“挽意，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相信五哥本身的人品。不过咱们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 磕cp归磕cp，真的上升到现实生活时，熊灵还是希望好朋友可以平安健康的长大，而不要被影响到生活。 她老听大人们讲，校园时代的恋情，多半不能维持到以后长大结婚。而且还会影响学习，耽误学业和前途。 看了那么多早恋以后，成绩半道上下降，后来混的不咋滴的现实案例后，熊灵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这样。 五哥好是好，但好又不能当饭吃。 他们挽意这么好看，学习成绩又好，哪怕错过了第五烨，以后上了大学，也照样有一大半帅哥追好吗。 压根就犯不着为了五哥一棵树，而放弃了将来的一整片树林去冒险。 听出来熊灵话里的维护之意，陆挽意心里暖暖的，笑着道。 “灵灵，知道你担心我啦，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也许她本来可以做一个不谙世事，天真的人。但从妈妈不在以后，她就要学着去面对很多东西。 这是命运教会她的事情。 所以，她不会让自己的命运，因为任何人而被影响。 * 陆挽意半天没回第五烨消息。 直到晚上快睡觉了，才发了一句。 “好巧呀。” 熊灵说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进去。 脱离了长眉武校这个环境后，她也冷静了下来。 无法保证能够回馈第五烨什么东西。 她不相信爱情，也无法接受爱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少女心中几乎是排斥着这种情感的来临。 她的语气变得疏离淡漠，第五烨几乎是瞬间就察觉了出来。 少年给她拍了一张照片过来。 他对面是一桌子酒菜，旁边坐满了各种亲戚，看着很热闹，的确是来探望亲戚，而不是特意为了来找她，才找的借口。 第五烨虽然什么解释都没说，但这一张图的确打消了陆挽意的心结。 少女放松下来，语气变回了之前的放松。 “好热闹啊。”她多发了一句。 第五烨回：“嗯。” 今天晚上的第五烨，就好像具备什么魔法一样，哪怕隔着手机，也似乎感知到了陆挽意的疏离。 于是一切举动都恰到好处，在发了那张火车站照片之后，退回到了让陆挽意觉得还算舒适的距离。 陆挽意早就洗过澡了，该睡觉了，可她捧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心中有点拿不准主意。 所以果然还是她和熊灵多心了吧？ 第五烨根本就不是冲着她才来的l市。 人家只是恰好有亲戚在这里，快过年了走动一下似乎也正常？ 少女想着这个，微微鼓起了软嫩的小脸，晶莹的一双杏眼眨啊眨，像只被安抚好了的猫猫。 猫猫可以主动靠近不会危害到她的人类四脚兽，但人类不能反过来主动靠近它。 不然猫猫就会失去安全感，警惕起来跑掉。 睡前陆挽意把那只小鸭子玩偶，放到了床边。 也不知道为什么，习惯了这只在游乐园里，过山车上第五烨送的玩偶陪伴。 大概是因为，那天的意义比较特别。 是第五烨帮助她克服了对于空翻的恐惧，让她意识到，自己可以做到本以为做不到的事。 有些睡不着，少女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噔噔噔跑到书桌前，拿出了从学校带回来的日记，在上面买写道。 “我想，这就是成长吧？” 成长会让人恋恋不忘。 * 第二天醒来时，陆挽意听到手机在狂震。 她迷迷糊糊接起来，发现是熊灵给她打了电话。 “挽意挽意！你起床没有！快起来看！下雪了！” “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下雪，嘿嘿，反正我这儿下雪了，我都和我哥哥们打雪仗去了！” 第82章 熊灵的兴奋隔着手机听筒，都能直接将陆挽意从睡意朦胧中弄醒。 “啊！我大堂哥拿雪球砸我，不说了挽意，你快起床去看雪，我要去复仇了！” 说着熊灵尖叫着挂掉了电话。 剩下陆挽意懵懵的坐起来，看着拉上了窗帘的窗口，发了一会儿呆。 刚睡醒，根本就不想动，她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开机。 鬼使神差的，陆挽意给第五烨发去了消息。 “外面下雪了吗？” 少年总是秒回：“下了。” 随之而来的是发来的一段小视频。 整个城市换上了银装，雪花真的像鹅毛一样一片一片的。 陆挽意感受着视频里的冬天，用被子将自己裹的更紧了一些。 “…好冷…”她缓缓打字，像只呆萌小企鹅。 第五烨：“嗯，多穿一点出门。” 陆挽意想起来刚才熊灵电话里那么兴奋打雪仗的情景，下意识冒出来一句。 “你会打雪仗吗。” 第五烨：“你想玩？” 陆挽意心跳猛地加速，呀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脸蛋。 她怎么忘了。 第五烨是那种，只要她一句话，就会直接杀到她家门口的人。 第86章 还挺帅的 然而这个时候忽然要改口，就又显得很刻意和违和。 长眉武校到底是培养了陆挽意的性情，让她在看到自己的胆怯时，偶尔会冒出来一些反骨——想要迎难而上。 她为什么要害怕第五烨？ 哼，身正不怕影子歪。 少女这会儿睡意已经完全消散了，哒哒哒用细嫩指尖飞快打字。 “太冷了外面，不想出门。” 心里说着不怕，身体非常诚实地给出了拒绝。 陆挽意一点儿也不想那么冷的天气跑出去。 下雪天窝在家里多好呀，暖呼呼的，还可以摸家里养着的猫。 好吧，陆挽意得承认，其实是她心里抗拒，不敢见第五烨。 看一个人，得看他的最终行为达成的目的对吧？ 第五烨虽然用照片解释了，只是来这里走亲戚，才会偶然和她在一个城市。 可…万一他真的是奔着自己来的呢。 在长眉武校的时候，陆挽意还不觉得，因为习惯了对方的照顾。 可当回到安全的老家时，因为环境的变幻所带来的清醒，令她脑子灵光了几分。 她下意识想保持和第五烨的距离。 “我要睡懒觉啦。你找别的朋友玩打雪仗呀。” 陆挽意甚至还补了一句，用来解释。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本来没觉得什么的。 可是第五烨那边却迟迟不再有任何回应，只能看到对方的状态，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中”，然后就没了动静。 哪怕第五烨发个“嗯”字过来，都不会让陆挽意这么胡思乱想惴惴不安。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五烨没有消息发过来，反而是她开始不自在。 她忍不住在想，第五烨是不是生气了，还是不高兴了？ 很难想象第五烨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 因为这个人情绪很稳定，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哪怕是不高兴，也只是抿着薄唇，眉眼看着有些深邃，语气显得稍微低沉一些。 他不是那种只有四肢发达的男生，相反，他拥有一些其他男生不具备的敏锐思路和细心。 这也是陆挽意不知不觉在长眉武校，习惯了对方的保护和靠近的原因。 啊啊啊啊啊不能再想了。 陆挽意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这么冷的天，本来就该窝在家里睡觉觉，而不是出去打什么雪仗呀。 可是！可是！啊啊啊好烦呀，她脑子里都是第五烨没有发回来的消息。 对方到底本来想发什么？ 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习惯了第五烨的秒回，陆挽意真的有点儿说不上来的落差和难受。 可她又很清醒地明白，这事儿怪不了第五烨。 是她自己拒绝了人家的邀请，第五烨并没有说什么，难道她还要冲过去对人家发脾气，说喂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你怎么了，被我拒绝了不高兴吗？ 想想都不能做这样的事儿。 好坏哦。 陆挽意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彻底裹成了一团，变成了蚕宝宝，一点儿都不想露出脑袋面对冰冷的世界。 可是睡意根本不再来找她了。 陆挽意在里面翻了五六个身，吸气又呼气，然后来回循环好几次，终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被子打开，露出脑袋狠狠深呼吸一口。 “喂，我改变主意了。打雪仗来嘛？” 少女拿起手机，细嫩手指在上面飞快打字，自己也说不清发这句话时，她是一种什么心情。 大概是败给了自己“算了算了”“好嘛好嘛”。 反正就是无奈。 行吧，就当锻炼自己了，做点儿本来逃避不想做，但想尝试的事情？ 毕竟这个天，陆挽意又没有什么玩得好的同龄朋友，唯一的好朋友熊灵又在其他的城市，根本碰不到。 第五烨勉强也算个朋友吧？ 也就只有对方才能陪自己在这个城市，在这样的时刻下，去共同在雪地里玩闹一番？ 脑子里好像浮现了和第五烨闹着玩的画面了。 陆挽意捏着手机，杏眼眨也不眨，她发现对于那个画面里的气氛，她的的确确生出了一些无法掩饰的期待。 她其实是想和第五烨一起去看雪，踩雪，还有打雪仗的。 只是…她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始终存着一种恐惧，这让她下意识避开和第五烨的亲近。 大概还是因为，她发自内心不相信爱情吧。 第五烨对她太好。她没办法还。 陆挽意盯着手机屏幕，等待第五烨的回答。 这次少年回复很快：“我来找你，还是？” 他没把话说完，但陆挽意就是能想到说这话时，第五烨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是不是在笑啊。 可恶。 感觉被拿捏了。陆挽意鼓起小脸，气呼呼给他打字回复。 “我来找你。你发定位。” 还是给自己留点隐私吧。 不然陆挽意担心自己一觉醒来，都会看到第五烨站在楼下来做客的画面。 不是她不相信第五烨，而是少年行动力十足，敢想敢做，好似对世间的一切都拥有挑战的胆量。 陆挽意有时候会担心，自己有一天忽然昏了头，被第五烨的情感裹挟，于是也做出点什么令现在的自己不敢想的事。 她不想重蹈覆辙，去走那些大人已经验证过的路。 第五烨二话不说发来了定位。 陆挽意气鼓鼓爬起来换衣服，洗漱，吃早餐。 外公外婆已经在门前的院子里，练起太极拳，慢悠悠的动作里满是行云流水。 这两个老人也在日常中，渐渐寻找到了自洽的生活方式。 “挽意，要去哪儿啊？” 外婆打完太极拳，拿一块小方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问。 陆挽意骑上了小电驴，把红色的头盔一戴。 “外婆我去找同学玩。” 同学？ 两个老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诧异。 陆挽意是他们亲外孙女，两人比谁都明白她的性子，这孩子打小就内敛，不是爱往外跑的性格。 虽说长得粉雕玉琢的，谁见了都喜欢，但不是那种好亲近的性子，同龄的玩伴其实很少。 如今骤然听到陆挽意要去找同学玩，两个老人就难免有些惊讶，忍不住问。 “男同学女同学啊？” “怎么不请人家到家里来玩？” 两人说的话，让陆挽意将头盔紧了紧，脸上有些发红。 “男的女的都有的…他们离这远，在市中心。我去就好啦。” 陆挽意本能的不愿意说真话。 也许是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女同学，只有第五烨一个男同学！ 呜呜呜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想到第五烨，她在外公外婆面前说话都不利索了。 哪里敢邀请第五烨来 家里玩呀。 如果是邀请熊灵，她肯定二话不说，但是第五烨… 陆挽意就觉得怪怪的。 “我午饭不一定回来吃，可能晚上才回来。” “路上慢一点啊。看着路，骑车不要分心。到那了给我们打个电话。”外婆忍不住叮嘱。 陆挽意就一叠声应下来。 “那我去啦。” 少女紧抿着唇，一只耳朵里戴着耳机，跟着导航的语音骑着小电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奇妙呀，她竟然去找第五烨了。 而且还是在下雪天！ 小电驴在地上歪歪扭扭，留下了车辙的痕迹，陆挽意像个好奇的橱窗娃娃，小脸蛋格外精致，但被风吹着，就有些发红。 第83章 等到了目的地时，她一眼就看到了广场花坛边站着的少年身影。 第五烨似乎也老远就发现了她，一见她骑着小电驴往这个方向来，两条长腿已经迈动着朝她靠了过来。 “骑车冷不冷。” 第五烨黑眸看向少女的脸，陆挽意秀气的小鼻尖红红的，眼睛也泪汪汪的，瞧着有种说不清的可怜劲儿。 他如果早知道陆挽意是自己骑车过来，说什么都不会放心。 陆挽意将头盔摘下来，一头散着的长发也有些凌乱，因为戴久了头盔，头发有点静电，最靠前的刘海甚至还竖起来了几根碎发。 “不冷呀。”她眨眨眼，看着第五烨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可爱。 托了在长眉武校锻炼了整整一学期的福，她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能跑能跳，骑个电动车跑个几公里算什么呀。 在长眉的时候，大早上起来天都没亮，她可是要跟在队伍里跟着大家一起出去拉练五公里的。 能坐两个轮子的电动车，简直一点儿都不费力，比靠两条腿的11路好多啦。 也许变化就是这样藏在潜移默化中的，一点点通过这些点滴塑造不同的自己。 陆挽意身在其中，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改变有多大。 第五烨不发一言，将手里提着的奶茶给了陆挽意。 “拿着。” 少女怔了片刻，乖乖把奶茶握在手里时，才发现好热乎呀。 她的手其实挺冰的，哪怕戴着手套，也还是有点冷，但一直在骑车，就也没注意。 现在捧着热乎乎的奶茶了，才感觉到温暖多么可贵。 第五烨自然的接过陆挽意手里的钥匙，帮着停好了小电驴，然后锁车。 “走吧。” 他单手插兜，将钥匙抛给了陆挽意。 少女单手接过，有点得意自己配合很默契。 “喂，不是来打雪仗吗。怎么来这里了呀。” 陆挽意看了看四周，广场这儿的雪被清洁工人打扫过，地上现在只有薄薄的一层，并没有很厚的积雪。 要靠这点儿雪量去打雪仗，实在是有些困难。 第五烨：“你不是怕冷么。” 他手里拿出两张电影票，晃了一下。 “看不看。” 陆挽意盯着电影票看了一会儿，定睛认出了上面的字。 ——《你的名字》 这部电影很久之前就看人说过了，只是陆挽意一直没有去看。 她对所有爱情类的影视都不太感兴趣。 可看着第五烨买的票，她犹豫了一会儿。 “好叭。那我就陪你看一看。” 小少女微微扬起脸，下颚线精致柔和，鼻尖瞧着没有刚才那么红了，粉白的小脸有股杏花一般的动人感。 第五烨莞尔：“那就多谢大小姐赏脸了。” 少年声音带点儿磁性，丝毫没有什么青春期变声期的尴尬。 从陆挽意头一次见到他开始，就一直是低沉好听的音色。 “大小姐”三个字，被第五烨这样轻轻说出来，带点儿笑意，很难不令人心口悸动。 陆挽意抿着唇，看了一会儿第五烨，又躲闪着挪开了目光。 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以前会有那么小女生，专门跑来要看第五烨，甚至给对方送情书了。 这家伙其实…其实还挺帅的啦。 第87章 情侣座椅 进去检票的时候，第五烨去买了一堆零食，提在手里的袋子里，好像大哥哥在带小妹妹去玩一样。 陆挽意已经好多年没有来电影院看电影了。 记忆里都是妈妈有空来陪她。但那样的记忆，在几年前已经开始定格，然后慢慢变得空白，再无更新。 如今那片已经开始空白的片段里，骤然加入了第五烨的身影。 第五烨不像妈妈那样柔和，性别不同，身高不同，说话语气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 他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少年走在前面，提着一堆鼓鼓囊囊的零食，陆挽意忽然有些鼻酸。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第五烨会令她联想到妈妈。 “要去卫生间么。” 检票完之后，很快就要进影厅了。 第五烨忽然停住了步子，回眸看少女。 然后就看到眼泪汪汪，瞧着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的陆挽意。 从一开始给她买的那杯奶茶，到了现在陆挽意都没开始喝，只是一直用双手握着，仿佛在依靠那上面的温度取暖。 见第五烨看过来，陆挽意似乎有些意外，猛不丁挪开目光，但那躲闪的模样，仿佛攥住了第五烨的心，令他猛地一震。 “为什么哭。” 少年将一堆吃的随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转身走过来时，双手握住了陆挽意的肩膀。 他微微俯身看着少女，眸光明亮深邃，眉弓下的那双眼怎么看都是沉静的，和普通的这个年龄的男生比，多了几丝说不清的沉稳。 他看着很可靠，虽然也有年少轻狂的那一面，但大多数时候，在陆挽意面前，总是展露最有安全感的样子。 “…”陆挽意欲言又止，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说，陆挽意，我想我妈妈了。 ——你带我看电影，让我想到了我妈妈。 她没法说这个话，很羞耻诶。 然而少年却好像会读心术，能读懂她双眸中的情绪。 哪怕陆挽意不发一言，第五烨依然停顿片刻，伸手揉了揉她脑顶。 “听说那部电影有点感人，眼泪要不要留进去哭？” 这话说完，少年甚至还认真帮陆挽意擦了一下眼泪。 带了一点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少女脸颊，沾了一点泪珠后，啧了一声。 “现在哭浪费了。” 很好。 第五烨很懂怎么转移气氛。 陆挽意也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笑点，忽然就没有那么伤感了。 第五烨其实…他长得完全就是个酷哥的样子，但有时候又有点说不清的幽默细胞在身上。 关键是，很有违和感。 感觉这个人本来应该冷冰冰硬邦邦当一座冰山，然后封心绝爱的，结果却能这么体贴关怀。 陆挽意破涕为笑时，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之前会看着第五烨，联想到妈妈。 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关切和温柔。 尤其是对她。 “那我去一下卫生间。” 陆挽意将还没喝过的奶茶，往第五烨手里一塞，小声开口。 她噔噔噔跑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 果然，眼睛有些红了，刚才哭 的。 哼，第五烨是不是觉得她很爱哭呀。 其实才没有这样，只是因为联想到了妈妈，才会令她一时间有些伤感和脆弱。 换成平时，她很淡定的。 对着镜子看了看，陆挽意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捧冷水，洗了洗脸。 啊，大冬天用冷水洗脸，真的好清醒。 但人的精神却跟着振奋了几分。 陆挽意再从卫生间出去时，哒哒哒走过去，气质都不一样了，像刚才缺水的小花苗被水滋润过后，又接受了阳光的照耀，重新恢复了生命力。 第五烨重新把奶茶递给少女，陆挽意双手捧着，跟着他一起进了影厅。 两人找到了后排的座位。 陆挽意这才发现，后排的座位和前面的不一样。 前面的都是普通座位，但后面的这一排，尤其是视野最好的中间位置，是那种好像小包厢一样的卡座。 两个座位是连在一起的，但它们两边则有竖起来的挡板隔开了和其他人的空间。 就…很像是为了情侣准备的座位。 心中冷不丁冒出来“情侣”两个字时，陆挽意心里莫名激灵了一下。 但她抿着唇，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哼，她和第五烨才不是情侣呢。 因为这点特殊的情绪，陆挽意坐下来，感觉整个身体都陷在松软的小沙发里时，就连嗅觉都变得敏感起来。 她好像很少很少和第五烨有这么近的距离。 而且还是在如此暧昧的昏暗环境中。 这一场电影坐着的人并不算多，人数都集中在了前面。 于是她和第五烨坐在后排，就好像把整个影院包场了一般，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讨论剧情，都不会被别人听到呢。 “第五烨，你为什么买这么后面的座位呀。” 陆挽意想要说点什么，好缓解此时的尴尬。 她不希望自己顺着本能的情绪走，陷入到那种小女生的情境里。 比如害羞、不自在等等。 长眉武校的训练，除了锻炼了她的身体，让她变得更加健康轻盈了一点之外，也还锤炼了她的心智。 就像这次，明明心里害怕和第五烨单独相处，害怕这种未曾挑明的情感会发酵成她无法收拾的地步。 第84章 但她还是来了。 颇有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矛盾感。 “视野好，你不觉得吗。” 第五烨开口。 他似乎知道少女不自在，说话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靠过去，而是留出了一点距离。 陆挽意因为他这个举动，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下来。 然后他就看到第五烨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了和她之间的沙发空位上。 “挑喜欢的吃。” 少年压低了嗓音说话时，那种低音炮的劲儿更强了，直接可以去当深夜台的主播。 陆挽意乖乖靠过去，小手从袋子里随意抽了一样东西出来。 借着前面电影放映的灯光一看，是一袋巧克力豆呀。 她发现，第五烨真的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哄。 给她买零食，带她看电影，哄她不要哭，带她去游乐园… 怎么感觉她在家庭中缺失的那部分关注和爱，都在第五烨这里被补足了呢。 “第五烨，你买那么多零食干什么呀。都吃不完。” 这么一包巧克力豆就足够陆挽意吃很久了，更别提还有那么一大袋子的东西。 她小声说话时，拆着手里的巧克力包装，有种说不清的软萌可爱。 “吃不完带回家吧。”少年轻声开口，哪怕不看他的神色，都能听出一股宠溺来。 陆挽意就没说话了，她抿着唇想。 第五烨带她来看爱情电影，第五烨他这个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电影开始放了，陆挽意却有些走神，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总是闪过“第五烨”这个名字。 这个时候，陆挽意忽然就很想看看第五烨在想什么，他在干嘛，是不是在专注看电影。 少女好像小兔子那样，悄悄转过脸，看向第五烨。 电影院里的光线虽然昏暗，但如果你仔细去看身边的人，还是能借助光影看到侧脸线条的。 陆挽意头一次发现，第五烨的五官线条如此分明。 哪怕没有足够光线照亮他的脸，也能通过这种模糊的打光，在心里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是个大帅哥。 “第五烨…”陆挽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就忽然很想叫一叫对方的名字。 “嗯？”少年明明在专注看电影，但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陆挽意的声音，及时倾身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其实根本就不太能看清对方的眼睛，只感觉双眸位置是亮晶晶的。 “你看得进去吗？” 陆挽意小声问。 这话问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明明来电影院就是为了看电影的，她怎么还这么问人家呀。 是她开小差，而不是第五烨开小差。 但她却想当然的以为第五烨也会和她一样… 想到这里，陆挽意就有些说不清的羞。 然而就在她想紧急撤回自己说的话时，就听第五烨低声回答。 “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你哭的样子。” 陆挽意一愣。 少年已经将手臂顺着后面搭了过来。 “你下次哭，我就不带你走了。只专心哄你。” 这种情侣的座椅，根本就自成一个小天地，会把人的气息完全困在其中。 第五烨的气息靠过来时，陆挽意简直浑身绷紧，但又按捺着自己不要躲，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红了耳尖小声问。 “为什么呀？” 第五烨：“你说呢陆挽意。” “你在我面前哭，我还会想去做别的事么。” 哄好面前的少女，几乎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他的心这么告诉他。 第88章 丈母娘说的没错 电影院里，似乎这种昏暗静谧的环境，天然带来一种私密感。 仿佛全世界的嘈杂，都关不住浪漫贴近的距离。 陆挽意知道自己该像平时那样，将第五烨推开，或者直接做点别的什么，总之，不要像个呆掉的小木头人那样，傻乎乎看着第五烨。 可是心口的位置莫名其妙开始砰砰砰加速，她觉得有些面红耳赤和口干舌燥。 啊啊啊啊忽然很后悔答应和第五烨来看电影。 陆挽意终于感觉有点儿受不了了，忙转过头，端起刚才放在扶手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奶茶的温度还是很热，喝到嘴里后，顺着喉咙一路往下暖到小腹和胃。 陆挽意莫名想起来第五烨手掌的温度。 这个人的手心也是如此，常年热乎乎的，根本就不害怕冬天的严寒。 “不想看吗，那我们走？” 第五烨忽然开口。 陆挽意愣了一下，有些惊讶。 “走？” 他们才刚坐进电影院耶。 哪有来看电影还没看完，就跑掉的呀。 第五烨轻笑：“你不喜欢，看了也白看。” 陆挽意见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瞬间有些心动。 “真的走吗？” 这种在定好的规矩下，骤然跳脱出来的感觉好爽呀。 就好像那一次第五烨带着她从长眉武校出来，领着她踏进游乐园的感觉。 很难形容。 生活在一瞬间摆脱了循规蹈矩后的刺激感。 但这种刺激感又不会让你付出太大的代价，依然是安全的。 陆挽意心动了。 她没有说话。 然后第五烨就帮她把零食收拾好，牵起了她手腕。 “走吧。” 少年站起身，几乎原地变成一个小巨人。 还好他们现在在最后一排，不需要担心站起来会挡住其他观众的视线。 陆挽意脑袋都空白了，就这么呆呆起身，跟着第五烨跌跌撞撞迈过电影院的每一个台阶。 直到成功跟着少年走出电影院大门 时，她才回过神来，睁着清亮杏眼有些无辜。 “我们真的出来啦？” 她呆萌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第五烨忍俊不禁：“嗯。” 陆挽意将手举高，手里的零食袋子哗啦作响。 “连一袋巧克力豆都没有吃完呢。” “第五烨，那我们现在去干嘛呀。” 商场里常年亮着灯，哪怕是大白天，也和晚上一样灯火通明。 陆挽意看着自己脚尖，想到他们原本出来是为了打雪仗，结果却跑来看电影，电影没看完，又半道上溜走。 就忽然感觉人生好戏剧化啊。 第五烨只是伸手摸了摸她脑顶。 “你想去哪。” 他靠着栏杆，侧脸线条冷峻，然而说话的声音却醇厚温和。 “不知道。想不到要去哪里。” 陆挽意拎着零食袋子，忽然感觉有些手酸，她才刚垂眸看袋子。 第五烨就伸手过来，帮她把袋子拎走，属实算很贴心了。 不过，陆挽意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少年，忍不住问。 “你把我喊出来，结果一言不发。喂，第五烨，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难得，陆挽意主动关心起少年。 平常都是第五烨更加关心她的情绪，给她帮助。 这还是陆挽意头一次意识到，第五烨原来也有瞧着不太对，需要关心的时候。 第五烨沉默，只是黑眸浮现了几丝犹豫。 陆挽意并不是一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她很少把目光投放到别人身上。 但这一刻，她很愿意多关注一点儿第五烨。 因为…她觉得今天的第五烨，安静到有些不想平常的样子。 “你怎么啦？” 少女嗓音软乎乎，放柔了的时候，格外温柔。 “没什么。” 第五烨喉结滚动了一下，深邃眉弓下的双眸格外深沉，看向陆挽意时，有浅浅的温柔浮现。 “就是在想，时间能不能过得快一点。” 陆挽意：“为什么呀？” 她觉得时间已经过的够快了。 再快她就来不及变得更厉害了。 陆挽意其实很期待，将来的自己能够变得和现在很不一样。 她可以不惧怕和担忧任何事情，做一个自由自在又强大的人。 少女眸光清凌凌，笑起来时梨涡就会展现，嗓音这般温和舒缓，就令人不由自主沉醉。 第五烨眼眸盯着少女的笑颜看了一会儿，又移开了目光。 “等待有些难熬。” 尤其是，明明知道心底的情绪有多难耐，却因为对方不愿意接受感情，必须把火山一样的情感往下压。 这很考验自制力。 陆挽意懵懵的，听着第五烨说这些，脑袋瓜像浆糊一样被裹住了，不知道该回什么。 “哼。你也可以不等呀。”等她反应过来第五烨的话里有什么意思时，她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开口。 她本来就没有答应过，长大了以后要做第五烨女朋友什么的。 陆挽意一边这么想，脸却特别红。 第85章 她捧着奶茶一阵猛喝，软嫩的腮帮微微鼓着，好像可爱的小仓鼠。 但小仓鼠没有这样白皙的皮肤，也不会这么生动地说话。 第五烨抬手，撑着栏杆看向下方。 “去不去开碰碰车。” 玩碰碰车的人，尖叫声几乎从一楼直接穿透上来，到了四楼，看起来很疯狂。 他觉得陆挽意会喜欢。 少年这话问出口后，陆挽意先是义正词严拒绝。 “不要。” 她又不是小孩子，玩什么碰碰车。 可是顺着第五烨的话，她低头看向一楼传来尖叫和喧闹的地方，少女眼睛登时睁大了。 这是本能被吸引的反应。 第五烨看在眼里，轻笑一声。 “走吧，陪我去看看。” 他轻轻拉着少女胳膊一带，陆挽意就跟个小朋友一样乖乖跟着他走了。 直到真的做到了碰碰车里。 陆挽意看着对面选了黄车的少年，眨了眨眼。 她又被第五烨带着做了打死都不做的事情。 可是可是…她觉得有些小雀跃和开心。 喜欢这种被带着尝试不同东西的感觉！ 碰碰车开始了！ 可能是因为少女明眸皓齿，长得就乖乖软软好欺负的样子，她很快就被一个熊孩子盯上了。 隔壁蓝色车子里坐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男孩，看到陆挽意乖乖巧巧像个洋娃娃一样坐着，立刻嘎嘎笑着撞过来。 然后“砰！” 陆挽意发现自己的车子歪出去一截，那种车身被撞到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越叫，那个小男孩越开心，逮着她继续要撞。 “第五烨！”陆挽意几乎是条件反射喊起少年名字。 就像小公主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假思索呼唤骑士。 忠心耿耿的骑士从来不会放任小公主遭遇任何危险。 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五烨的黄车几乎是以一种离弦的速度，嗡得撞过来。 小蓝车里的男孩才刚要继续逮着“软柿子”欺负，却发现形式逆转，自己的车子被撞了出去，反过来被别人盯上。 第五烨坐在碰碰车中，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一脸冷冽，面无表情的样子哪里是在玩碰碰车啊，明明就是在开战斗机甲！ “小子，下次不要欺负女生。记得了么。” 第五烨又撞过去了一次，趁着那小男孩一脸傻掉表情的时候，吹了一声口哨。 长眉武校里的老大，可从来不是什么温顺良善的好宝宝。 就算在陆挽意面前，显得格外体贴温和，那也绝对是因为陷入了爱情，所以仅此一例，特殊情况。 小蓝车里的男孩不服输，仗着一股牛犊劲儿，龇着牙也来撞第五烨。 碰碰车哐哐哐撞着，特别激烈。 第五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特别稳如泰山，但力道却又很猛。 陆挽意从“战况”中逃脱出来，回头一看，就发现第五烨和那个小男孩直接杀起来了。 陆挽意开着碰碰车，绕着这两人四周转。 以第五烨为中心，旁边的碰碰车大概都看出来这个人特别厉害，没人凑过来找麻烦。 哪怕陆挽意坐在里面，唇红齿白的模样，看着格外娇俏，反正就是那种欺负了一下都只会呀呀叫，没什么对战能力的，让人想下意识开碰碰车过去撞撞。 可第五烨不好惹啊。 没看到那辆小蓝车里的男孩，因为撞了这小伙子的女朋友一下，现在就直接被卡死在角落里，连开都开不出来么。 护妻到如此程度，明眼人都不会上去特意对着干。 人家小情侣感情好，正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时候，谁还没这样年轻过啊。 于是陆挽意就在整个车道里众人的余光注视下，悠哉悠哉转了起来。 开碰碰车的人，竟然没一个去撞她。 甚至老远看到陆挽意过来，就有人把车子扭转方向，提前避开。 陆挽意眨眨眼：“你们怎么都不来撞我呀。” 碰碰车就是要撞来撞去，才有意思嘛。 有个瞧着二十多岁的小姐姐，开着一辆红色碰碰车经过少女旁边，听到了她的嘟囔，笑了出来。 “小妹妹，你男朋友太凶了，大家不敢撞你啊。” 小姐姐一句话把陆挽意弄了个大红脸，少女下意识张口解释。 “他不是我男朋友…” 开红色碰碰车的小姐姐就哈哈笑，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那就更不得了了。这个时候孔雀开屏最厉害，惹不起惹不起。” 小姐姐飞快把碰碰 车开远了。 陆挽意憋了一脸的羞恼，忍不住回头去看“罪魁祸首”第五烨。 然后发现第五烨的碰碰车，竟然就这么优哉游哉跟在她身后。 这感觉特别像是一只德牧大狗狗跟着出行，然后只要看到有人对小主人不利，马上就冲过来要咬一口。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呀。 陆挽意调转车头，抿着唇去撞第五烨的碰碰车身。 “你怎么总跟着我啊。” 小猫生气了，就连语气都有些起伏，但你知道，她是那种撒娇一样的生气，并不是真的讨厌你，只是羞恼。 第五烨任凭她用碰碰车撞，撞到旮旯角落里了，才轻声笑了笑。 “还怪厉害的。” 啊啊啊啊就这个语气！ 陆挽意恨不得蹦跶起来去捶第五烨。 “哼。”陆挽意开起碰碰车，那叫一个神气活现。 于是场上出现了这样一幕，没人敢撞的第五烨，成了陆挽意的攻击对象。 好像大魔王在别人面前各种凶悍，唯独到了小可爱面前时，所有的凶悍外表都被收起，包容到近乎宠溺。 等到时间结束，从碰碰车里出来时，陆挽意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呀。 商场里本来就暖和，陆挽意都觉得热了。 两人找了个地方解决了午餐，陆挽意看着那堆零食，忍不住道。 “下次不要买那么多零食啦，我们根本吃不完。” 甚至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第五烨“嗯”了一声。 陆挽意又道：“那我回家啦。” 她看了一眼手机，刚才外公外婆有打过来电话，她没有接到。 “天黑的早，我得早点回家呢。” 少女忍不住解释。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解释。 可能是因为…第五烨太听话了，她会有种好像要对他负责的感觉。 两人走出商场，陆挽意重新骑上小电驴，把第五烨买的零食放到了车篓子里。 “不用我送你？”第五烨单手插兜，站在少女跟前时，身姿挺拔。 他似乎并不想那么早就结束今天的约会。 所以看着有些沉默。 陆挽意就跟安抚小孩子那样道。 “我跟着导航骑车回去很快的。你怎么送我呀，你又没有电动车。” 而且……她和外公外婆说了，是出来见同学，男生女生都有。 如果第五烨跟着她回去，岂不就不打自招？ 想到那个场景，陆挽意就提前开始羞窘了。 第五烨只能看着她离开。 后来的很多年里，第五烨都会后悔，那天他不该看着少女的背影目送她离开。 他应该追上去，应该顺着心中那种莫名的不安感觉，多去做一点什么。 毕竟…从那以后就是很多年，然后才相见。 而对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来说，五年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时过境迁。 * 其实所有的离别，如果追根溯底，它都在不经意间。 就好像陆挽意原本做了准备，她要在长眉武校待到高考毕业，然后可能会考一个自己选择的大学。 如果第五烨非要跟着，那…她也不会拒绝。 也许有一天，她对这段感情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接受了，可能再回过头来看过往中的这段青春，会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它青涩、但也有甜蜜和诺言。 可这些都只是如果。 事实是，在寒假的某一天，新年前两天，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的爸爸，终于开车来了外婆家里。 三个大人似乎因为陆挽意商量了一会儿。 陆唐找了女儿单独聊天。 “你外婆说，你现在身体也好了，不像以前那样病恹恹了。有没有想过以后到底怎么安排？” 这话实在是突然。 陆挽意猝不及防愣在那儿。 以后怎么安排？ 她张了张嘴，忍不住想说，对于子女在教育上的安排，难道不是为人父母的责任吗。 为什么爸爸会说的那么疏离，好像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从此以后不需要被监护照顾了一样。 事实上，自从爸爸和潘艳结后，一切的确有了变化。 第86章 陆挽意已经清晰意识到，爸爸和她之间有了隔阂。 他的耐心分了很多给了新的亲人，于是她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理所当然的任性。 换成是之前，陆挽意会回嘴。 可在长眉武校的这半年，已经充分锻炼了她。 那种不假思索的任性已经被磨平了许多，她甚至学会了压制情绪，以一种尽量理性的态度开口道。 “我们学校有个女生去剧组拍了戏，后来就准备专门走这条路，她家里人打算给她转学，好好学文化课，以后考电影学院。” “爸爸觉得我适合被怎么安排？” 陆挽意都不知道，有一天，她能用这样冷静理性的语气，提起自己。就像提起陌生人一样，不带情绪。 陆唐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这一瞬间也意识到，这半年是有用的。 女儿的棱角被磨平了，变得理性了，这很好。 陆唐甚至有些欣慰，这才像他的闺女，大大方方的。 “我和你外公外婆谈了下，我们准备给你转学。送你出国读书怎么样？读完回来，你接手爸爸的公司。” 毕竟这个公司，是他和昔日的妻子打拼出来的。 陆唐没有忘记这一点，哪怕他即将和新的妻子生下孩子。但男人在某些方面，是理性的。 他要提前去布置财产的分配。 丈母娘说的没错。 挽意必须是公司的继承人。这点无可改变。 第89章 十六岁的那个夏天 陆挽意原本以为，她会在长眉武校很久。 至少…能到高考。 但这样的以为，竟然会被她自己亲手打破。 在听到爸爸说出对她将来的安排时，陆挽意一下子想到了蓝蓝。 蓝蓝父母就按照她的性格和天赋，给她选好了将来该往什么方向走。 陆挽意那时候多羡慕蓝蓝啊。 她好希望妈妈在身边，这样她就也能拥有这种被父母把人生大事全部规划好的安心。 有些东西，是真的只有在失去以后，才会发现你多么想要。 或者说，因为过去拥有，而当你在拥有的时候，你看不到。 现在，爸爸想起来她的存在了，给她规划了一条路。 长眉武校里的一切固然好…固然令她有些不舍…可是…她的前途也同样重要。 陆挽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爸爸，就按你安排的那样来。” 她愿意转学，愿意出国去读书。 做完了这个决定，陆挽意回到卧室时，感觉脑袋有些懵懵的。 她脑海才冒出来各种在长眉武校和大家相处的画面。 熊灵和第五烨他们给她过生日。 她每一顿午饭和晚饭，第五烨都会专门点外面的饭菜，来给她改善伙食。 她不敢翻空翻，第五烨就带她去游乐园坐过山车，找回挑战空翻的胆量。 她跟不上初级一队里的训练节奏时，陈教练就单独给她时间跟上。 她想家的时候，班主任老侯会特意来找她谈心。 这些点滴的记忆和温暖，聚拢在一起时，很冲击心神。 陆挽意捂着脸，不想去回忆那些，因为好愧疚。 可是人的大脑记住的东西，会一遍一遍在你不想回忆的时候，反复浮现。 她躲起来没吃晚饭。 陆唐专程开车过来，和女儿聊完这件事之后，吃了个午饭就匆匆走了。 公司里还有一堆事要他处理，潘艳那边也需要他多给一点关注。 曾经失去的家庭，对于陆唐来说，似乎在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他身边。 年轻时候为了打拼事业，他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公司的各项事情上，以至于当初没能多陪陪妻子女儿。 这更导致了后来挽意和他怎么都不亲近。 陆唐想着，这一次，他要尽好一个父亲的责任，不能再让潘艳一个人承担家长的角色，他也要参与进去。 这不仅是对于之前没做到位，想要弥补的愧疚心，更是在填补陆唐自己。 钱挣的差不多了，毕竟他当初只是个白手起家的穷小子，有今天他已经很知足。 到了这个份上，更重要的已经不是再挣更多钱了。 陆唐更想要一家人和和睦睦，过点安生太平的温馨日子。 挽意这边能安排好，他也就不愧对…曾经的妻子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至于挽意， 挽意看起来并不想要回家，而且就算回来以后，估计也要闹脾气，到时候闹得一家人都不开心，这是何必呢。 现在挽意看着长大了，懂事了，也知道安安静静和他商量未来该怎么走，陆唐还是有些欣慰的。 以后公司的股份尽量都给挽意。 至于他和潘艳现在的孩子，到时候再看吧。他人还在呢，总还能创办新的项目，不至于让这孩子将来长大了去和挽意抢股份。 这公司当初是怎么做起来的，陆唐心里还是有数的。 …… 杨外婆劝起陆挽意。 “怎么不下来吃饭啊挽意，有什么心事和外婆说说，不要自己憋着。” “你爸爸他啊…心底里也是疼你的，不然也不会这样安排你了。” 说这话时，杨外婆几乎要捏着鼻子昧着良心去说。 她肯定是对陆唐不满意的，做父亲做到这个份上，并不算负责任。 但挽意还是个孩子呢，容易伤心，把话说的太明白了，只会让孩子难受。 而且，两个老人在和陆唐的交谈后，都明确了对方将来在公司股份上的安排，还找来了律师，专门和陆唐定下来，多少股份等到挽意成年之后，直接转到对方名下去。 把这一步完成，相当于就帮孩子把该有的财产争取了过来。 往后挽意无论如何，在物质上就不会受什么苦。 只有成年人才知道，在社会上生活，钱财有多重要，你可以看不上它，但万万不能没有它缺它。 陆挽意被外婆哄了好一会，才开门出来，两个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 “那我转学了…就见不到以前的朋友了。” 这话本不想说，但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 杨外婆一看外孙女哭成这样，立刻心疼地过去拍拍少女的背，哄着道。 “现在又不是以前，打个电话打个视频，人就见到了。哪能见不到啊。” 陆挽意摇了摇头，心里更加难过了。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 有时候，并不仅仅是打电话打视频的关系。 那种真正点滴在身边相处的感觉，是隔了千万里通过手机，无法替代的。 以前她对这些没有概念，可真正来到长眉武校，度过了无比关键的半年后，她相当于是在那儿才重新长出来了一块完整的血肉。 可是要离开，这个决定，却是她自己不假思索做的。 陆挽意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连和熊灵她们张开说这事都做不到。 过年这几天，熊灵家里忙得不行，天天聚会，轮着去亲戚家请客吃饭。 大年初一来我家，二年初二来你家，大年初三去她家… 反正连着至少七天，每天都在过年的喜庆气氛里，停都停不下来。 每次给陆挽意打视频，熊灵都龇着一口牙，一看就高兴。 陆挽意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和好友说自己要转学的这个事情了。 她不想在别人最开心的过年档口，说这些扫兴的事儿，惹人心情低落。 可是揣着心事，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找到个出口。 第五烨还和以前一样，会和她发消息，陆挽意有时候回，有时候就不回。 直到有一天，第五烨问她：“最近怎么了？” 陆挽意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疏远第五烨。 “嗯，下学期可能不来学校了。” 陆挽意极力让自己轻描淡写地去说这个事儿。 打字时，这行字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心一横，发了出去。 对面很久都没有动静。 陆挽意抿着唇，将放在床头柜的小鸭子玩偶捏了捏。 她不敢去看第五烨的消息，于是就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把它倒扣过来。 反正…除了第五烨，也没有人这个时候再找她说话。 少女闷闷不乐地想着，心中却又生出了无限的恐惧。 她害怕第五烨讨厌她。 也害怕刚才的那句话说出去后，给对面造成什么伤害。 可如果再来一次选择，她还是会同意爸爸的话，去转学，去走家里安排的学业。 前段时间，她给蓝蓝打了个电话，接到她电话时，蓝蓝明显很惊喜。 “挽意，你怎么想到给我电话了！” 陆挽意：“新年快乐蓝蓝。你下学期是不来长眉了吗。” 蓝蓝声音雀跃：“对啊，我家里人都给我安排好了。反正以后也不靠武术吃饭，有点武术基础已经够我以后拍戏用了。你知道他们拍戏，如果有什么专业的动作，会让武术替身上的。” 第87章 “而且我家里人怕我长不高，武校里的训练量，哈哈，听说练久了影响发育。” 听着蓝蓝欢快说起这些，陆挽意欲言又止。 蓝蓝很快就问起她：“你有什么事吗挽意，没事儿，你有事和我直说。” 该不该说，蓝蓝去剧组拍过戏后，也算是小小接触了一下社会，对于人心的把握和洞察，比在学校里上升了许多。 她一下子意识到，陆挽意忽然给她打这个电话，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等到陆挽意定了定心，简单将家里的安排说了后，蓝蓝不假思索道。 “你肯定听家里的呀！” “在长眉武校能有多大发展，咱们武术天赋也不是特别高，只能说仗了个女生的优势，走出去别人一听我们学过武术，就多了一层滤镜，但这个不实用。” “我家里要是有你这个条件，我去拍什么戏。人就往高处走，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有这个条件，而且还是正道，对你的将来有好处的，干嘛不去呢。” 听着蓝蓝说的话，陆挽意心里的愧疚减轻了一点儿，可还是有些说不清的复杂和低落。 “可如果转学了，以后和熟悉的朋友就分开了…” 蓝蓝的回答是：“哎呀挽意，你要看开一点，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是同学，才有缘分走到一起。能处就处，不强行处。你留在长眉，文化课成绩跟不上，万一将来考不上什么好的大学，谁来为你的前途买单呢。” “我去拍戏的时候都看到，人就要有点儿技能和光环傍身，能有学历干嘛不要，只有一张脸蛋的花瓶在社会上混不好的，会被人利用欺负的。” “你就是性格太实在。走出去嘛，天地多宽广，能让自己多优秀，就尽可能优秀。你长得比我好看，家里条件也比我好，我要是你不知道多自豪，你不会缺朋友的。” 和蓝蓝的这个电话，让陆挽意有了点安慰，可她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至少，在长眉武校里遇到的朋友，意义是无比特别的。 她不会再有一个那样的十六岁，在落入底谷后，遇到温暖的熊灵，和那样一个热情的少年了。 陆挽意很想哭。 可她又哭不出来。 原来，如果人的感性和理性完全分隔开，选了一条你知道对自己好，但走起来却没有那么快乐的路，会这么难受。 蓝蓝给陆挽意发来了消息：“加油挽意！我在书上看到过，成长就是阵痛的，挺过去你就坚强了！” 成长真的是这样的吗。 陆挽意看着镜子里，眼眶红红的自己，默默洗了把冷水脸。 好希望能退回到十六岁刚刚去长眉武校的那个夏天。 第90章 第五烨的对话框 等到熊灵知道陆挽意要转学，后面可能还要出国读书时，人都傻了。 “啊？那我给你打视频，是不是还得趁着半夜啊。” 陆挽意有些没跟上熊灵的脑回路：“为什么呀？” 熊灵沮丧着脸：“因为有时差啊。你在白天，我在黑夜，我要跟你同步能说上话，不得找个你方便的时间。” 陆挽意被她逗笑了。 总觉得本来非常严肃的问题，到了熊灵这里，就被好玩的气氛化解了。 见她表情没那么难过了，熊灵立刻振作起来安慰她。 “你可别想多，你是我好朋友，你能有好的未来，我肯定 发自内心为你开心。” 陆挽意绷了那么久的弦，因为熊灵的安慰，猛地断了。 她哇的哭了出来，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还能哭的这么上气不接下气。 “我…你…不怪我吗？呜呜呜我那么自私……” 陆挽意哭的都抽抽了，那头的熊灵被她哭到跟她一起掉眼泪。 “挽意别哭！我怎么可能怪你啊！” 见好友这么难过，她稍微带入想一想就知道，这段时间挽意心里经受着多大的煎熬了。 “你家里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我一直都特别替你不平，也担心你以后怎么办。现在你爸爸给你考虑过未来怎么办，我肯定是欣慰啊。” “咱们平头老百姓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就看怎么实际一点。以前我也和我妈妈聊过你的事儿，她就感慨，担心你爸爸娶了小老婆，以后再生了孩子就跟你抢财产。你爸爸能想着让你管公司，说明他的心还没偏到底，还算有点良心。那咱就不能让啊。” 熊灵特别严肃，平时乐呵呵到有些二的小姑娘，在帮好友谋划未来时，简直把脑子用到了极致。 “挽意，你不要内疚，你听家里的选择去别的地方读书，这件事对你的将来有好处，我真的发自内心一万个支持你。长眉武校很好，但长眉武校太小了，它不是你真正能绽放光芒的地方。你以后又不走武术专精这条路，待在这儿真的没必要。” “反正不能把你爸爸妈妈一起创建的公司，便宜给那个小老婆了。这是你妈妈以前付出的心血，交给你是应该的。” 熊灵估计平时听各种亲戚聊八卦比较多，对人情世故这方面的常识积累的非常丰厚，说起现实一些的问题时，简直头头是道。 陆挽意本来特别难过的心情，被熊灵这么一通说了后，竟然莫名其妙好转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好友一点儿都不怪她，还反过来安慰她，是在真正理解她，支持她。 又或者是…她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让她失去熊灵这个朋友。 这才是根源。 陆挽意声音还有点儿哭腔：“那我们以后不在一个学校了…咱们还是好朋友吗。” 熊灵音调猛地拔高：“当然是！” 哎呀，说着说着她也有点儿难过了。 但她知道挽意做这个决定，本身就背了一点儿负罪感，心里是愧疚不好受的，这个时候她就得稳住，给好朋友一点儿力量。 陆挽意沉默了一会儿，抹了抹眼泪，才道。 “我和第五烨说了之后，他就没有回消息了…” “他以前有和我提过，以后和我考一个大学，但我现在忽然要转学…” 说起这个时，陆挽意的声音低落了下去。 这会儿熊灵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五哥可能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怎么说，爱情还是和友情不一样的，虽然我也没谈过，不晓得那是什么样子。但我看小说多嘛，爱情都有占有欲，如果你转学了，对五哥来说，追到你可能就更加没希望了。” 熊灵一本正经地分析，陆挽意就也认真听着。 听着听着，少女彻底沮丧起来。 “前段时间，过年之前我有和他见面，我们去看了电影，没看完，中间就走了。后来我和他一起开了碰碰车…” 也许是知道，和第五烨的故事已经到了终点，过去不好意思和熊灵分享的心事，也能说出来了。 包括之前和第五烨之间的一些互动，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也从脑海冒了出来，让她忍不住想说。 熊灵一直很好地当一个倾听者，听到后面就有些怅然。 “原来不知不觉，你和五哥都发生这么多故事了。” “你俩真的…”外人听着都觉得有些可惜。 五哥对挽意的用情不算不深，但这个年纪吧，不适合谈恋爱。 起码对挽意来说是这样的。 熊灵能感觉到，好友虽然长得是乖乖女很单纯的样子，其实特别有主见，而且还有很深的戒备心，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她的心防。 五哥那样的感情和追求，放到其他女孩子身上，估计早就陷进去了。 那么多次堪称“英雄救美”的行为，每次都能刚好接住挽意。 也就挽意意志力过于坚定，心防很严，五哥才始终只能在门外徘徊。 “挽意，不怪你。感情本来就是要两情相悦。只不过，五哥那样的人吧，哎，你没来长眉武校之前，大家都以为他是一座冰山的，没人敢真的打他主意。” “所以这样的人落入情网中，受到的情伤肯定也是加倍。” 陆挽意越听越难受。 她轻声道：“灵灵，我寄一点东西给你，有一些你能帮我开学的时候，转交给第五烨吗。” 熊灵：“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帮你。你寄吧！” …… 寒假本来就天数短，中间过了个年，花去了大部分时间。 以至于当开学的日期来临时，陆挽意都生出了几分感伤。 外公外婆帮她收拾东西了，给她准备了一堆零食。 陆挽意要被送到省城的一个语言学校，先去待几个月，里面都是一些和她差不多情况的学生，回头都是要出去读书的。 她前面文化课在长眉武校落下了一些，需要再集中攻克补习一下，爸爸那边已经在给她办各种手续了。 等到手续全部完成，她口语什么的都ok，初步适应了全英文环境，就可以出去了。 第88章 这种紧锣密鼓的节奏，令人忍不住紧张起来。 杨外婆知道陆挽意有点儿怕生，特意摸着她脑袋道。 “读书是好事情。我们挽意那么乖，学什么都能学好。” 之前她和老伴儿去武校看孩子，虽然看到挽意活蹦乱跳的，还能给他们表演，他们心里是高兴的，但回过头来一想，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学武术多吃苦受累，稍微学一学也算强身健体，但专门来学武术，还放在那一年半载不回家的，就…怎么忍心。 武校里男孩子那么多，他们家挽意本来就长得漂亮，跟个精致的娃娃似的，谁看了不喜欢。 真要是继续在武校待下去，以后追挽意的男生多了，更是影响学习。 老俩口想到这个，晚上是连觉都睡不好。 这才有了背地里去找陆唐，务必要把挽意以后的学业和路提前规划好的事情。 如今看着外孙女未来的出路安排好了，老俩口夜里睡觉都踏实许多。 他们还是秉持着老一辈的思想，吃那么多体力上的苦不值当，尤其是女娃娃，既然家里有条件，那就要接受最好的教育，往后让自家挽意顺顺当当的，武术不适合当成长期发展的。 这次帮陆挽意去办入学手续的人，还是王月月。 后者一边开车，一边对陆挽意道。 “去了新学校，有什么缺的，就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也行。” 陆挽意想起来自己现在用的手机号，还是王月月当初用身份证帮她注册的，以后她如果不待在国内了，估计也用不到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换一个新的号码？ 她也不知道，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有几分是因为想要逃避第五烨那边的心理。 “月月姐，手机号我不用了，你有空去注销了吧，我想自己办一张。” 听她这么说，王月月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点头说好。 还真是有些唏嘘。 半年前她跟着陆总去送挽意到新学校，没想到不过半年，又帮着挽意换学校了。 不过这一次，她明显能看出来，陆挽意这孩子像是变得坚韧了许多，仿佛蒲草得到了生长的环境后，好好被雨露和阳光滋养过。 于是瞧着比从前有生命力很多，不再是那个恹恹的但充满倔强，好似和四周隔着一片什么，将自己完全关在小世界里的那个自闭少女了。 王月月 打心眼里为陆挽意感到开心。 车子经过市中心时，陆挽意看到了过年和第五烨一起看电影的广场。 “月月姐，开慢一点。” 她忽然开口。 王月月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陆挽意投去的目光，沿着广场把车速放慢了下来。 “是要去吃点东西还是想去厕所？” 王月月主动询问。 陆挽意看了一眼广场的位置。 上次她骑小电驴过来，第五烨就是在这里等着她的。 其实也就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可回忆起来为什么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呢？ 陆挽意心虚地收回了目光，她有些说不清的难过。 难过过去美好的一段时光，从此以后就要消失了。 新的生命在前面等她。 可真正要迈步经过时，她却有点儿想念那个时候，在长眉武校的时光。 少女翻开第五烨的对话框。 那么久了，第五烨都没有给她回消息。 这是第一次，这个向来对她有求必应总是秒回的少年，那么久没有动静。 陆挽意知道，第五烨是生气了。 第91章 和第五烨有关的…… 下雨了。 今年的天气有点儿奇怪。 前头才刚刚下过雪，如今雪化了，大冬天的竟然还会下雨。 而且还是雷雨天，一阵一阵地打雷。 开车到了服务区的时候，王月月就把车停下来，特意等雨停。 陆挽意盯着手机，心不在焉地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就是…点开某个对话框的频率特别高，甚至还会盯着它发会呆。 【陆挽意：你怎么不说话。】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给第五烨发了消息。 这一次，对面的对话框有动静了，显示一直在输入中。 【第五烨：在想说什么。】 * 西门昭发现，五哥这段时间太不对劲了。 以前就不怎么爱笑，堪称一个冰山酷哥，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五哥不是故意生气和不高兴，而是长得就比较严肃。 所以会有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但最近的五哥，自从回到老家过年之后，那张脸就一直冰着。 过年兄弟们喊五哥出来打球，五哥也不来了。 打桌球也不去。 以前偶尔还会给个面子，参与一下群体活动的五哥，这次回来整个人就跟彻底断了尘缘一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莫挨老子”的气息。 这样的五哥，谁敢凑上去找事儿啊。 也就西门昭憋了这么多天，眼见着快开学了，五哥还是这样不对劲，忍不住过去探听情况。 “五哥，你遇到啥事儿了。也和兄弟说说啊，没准咱能帮你支个招。” “三个臭皮匠都能顶诸葛亮啊。” 西门昭苦口婆心。 第五烨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咔哒咔哒摁响，然后又灭掉。 打火机机身越来越发烫，但少年就跟感觉不到似的，就连指腹都变得红红了，他还是面无表情。 西门昭见自己讲话不管用，只能想着说点什么能触动五哥的。 “五哥，最近怎么不找你小女朋友了？” 放寒假前，五哥还特意追到人家老家去，这股劲儿除了打比赛，以前就没在五哥身上见过。 然而西门昭这下真的是别的不睬，尽踩雷坑去了。 刚才那句话一问，第五烨那边直接浑身气场往下降一百度，简直要把人原地冻僵。 “闭嘴。” 第五烨终于开口说话，然而这两个字却无比生硬。 西门昭从小看着五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但也没见过对方和兄弟们讲话时冷成这样。 就是再没情商，西门昭这会儿也意识到，他刚才那话估计撞到了铁板上。 所以问题应该就是出在那个小女朋友身上？ 西门昭球也不打了，往第五烨旁边的地上一坐，拧了一瓶可乐灌了几口，然后才道。 “五哥，咱们都是兄弟，我就直说了。追女生不能那么冷冰冰的。” “女孩儿都要人哄。不然人家哪里愿意和咱们说话。” 第五烨没有出声。 但把玩着打火机的动作停了下来。 西门昭一看这反应，猜到自己说的话，应该有些意思了，连忙趁热打铁道。 “是上次那女生吧？” 长得好看成这样，却被父母送到长眉武校去训练的那个？ 因为陆挽意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西门昭到现在都能回忆起来对方长什么样子。 是真好看，一点儿都没夸张，不论放到哪个学校，都是板上钉钉的校花。 所以五哥这是没追求到？还是和小女朋友闹矛盾，冷战？分手？ 西门昭一瞬间把脑子用成了光速，把各种可能性都分析了一遍。 不能吧。他们五哥这条件，竟然还有不喜欢的姑娘？ 可是回想起上次见到陆挽意，对方给自己的感觉，西门昭也不得不承认，那姑娘不太一般。 到底是哪里不一般，也说不上来，就是淡淡的，容貌夺目到是人群的中心，但心却似乎藏在了什么很远的地方，情绪也淡，反正是那种很难被俘获芳心的人。 按照西门昭的经验，男生追女生时，多半只要帅一点，风趣一些，主动一些，能让女生不讨厌，再讲点什么笑话，能把人逗得咯咯笑，多半就有戏。 但陆挽意不像是那种你把她逗笑了，她就能因此多看你一眼的人。 第五烨没有说话，安静了一会儿，才暗哑着嗓音道。 “说点别的吧。” 所有关于陆挽意的事情，全都被第五烨封存在了心里。 他不是喜欢和任何人分享心爱女孩事情的人。 无论是高兴还是失意，这些他都只会放在心里一个人承受。 西门昭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决定听五哥的，哎，就啥都不问了。 “五哥，你还是决定继续待在长眉啊？” 他转移了话题。 第五烨：“不一定。” 这句话一出来，西门昭差点蹦起来。 “我靠，哥啊，我的哥！你是真想通了？” 当初五哥来长眉武校，他们这帮兄弟就挺大跌眼镜的。只不过这事儿也涉及到五哥的家事，他们也只能看看，说不了什么，但心底里还是不想五哥在长眉待着。 第89章 一开始长眉就没什么好名声，是五哥去了之后，才整顿了校风，变成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第五烨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重新扔开。 “收心了。” 强扭的瓜终究不甜，或者，瓜根本就无法摘下。 第五烨并不想当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在付出了真心、陪伴和一切能做到的东西之后，骤然得来少女要转学，甚至要出国的消息，他的一腔热情都成了难堪的东西。 任何话语都成了勉强。 西门昭没听出来这话里的一语双关，但多少也能猜到。 五哥决定离开长眉武校这个事儿，多半也和那陆挽意有关系。 不得了啊，西门昭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觉得怪稀罕。 看来这也是五哥这种高冷冰山，必须度过的一个小坎儿了。 …… 陆挽意去了新学校后，第一时间给熊灵发了照片。 熊灵：“哇！新学校好漂亮啊！” 有比较才发现长眉武校很小，而且绿化什么的也没有挽意去的新学校好。 等到熊灵开学以后，马上就去校队找第五烨了。 然而校 队里的人却说：“五哥没来啊。” 熊灵这才有些傻眼：“啊？” 张青见到熊灵，走过来没好气道。 “五哥可能不来了。” 校队里少了一个主心骨，哪怕才刚刚开学，大家的心气就散了。 熊灵嘀咕了一声：“那么巧吗。” 挽意这学期不来，五哥就也不来了，这也太巧了。 张青还在叹气：“四月份就有一场比赛，五哥不去，咱学校肯定少拿一个名次。” “教练和校长好像都去劝五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劝回来。” 校队里其他人嘴巴没有张青能说，但这会儿也一个个沉默着，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第五烨对于校队里所有人来说，并不仅仅是一个同学，更像是一个管理着士气的领导者和大哥。 对方在，长眉武校都变得有义气了几分，要是不在，说实话大家训练时都感觉少了点就啥，就怪没劲的。 熊灵没见着第五烨，只能把挽意拜托她转交的东西，重新灰溜溜提回宿舍。 晚上她悄悄摸出手机，给陆挽意汇报情况。 “挽意，东西没送出去。” 陆挽意没有收到这个消息，因为这天晚上学校突击检查，她的手机被收走了。 等到过了半个月，放学的时候从班主任那里拿回手机，她才看到熊灵的消息。 光熊灵一个人给她发的消息就是99＋。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第五烨那个对话框，终于有了动静，但却只有一条消息——“好。” 而且还是十天之前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熊灵的消息，和第五烨言简意赅只有一条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陆挽意心里闷闷的。 她想打字给第五烨说点什么，然而各种复杂情绪全都在心口堆积着，搅成了一团，就好像乱掉的毛线球，全部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到底哪根线是哪个毛线球上的了。 少女盯着手机，慢慢眨眼走出校园。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陆挽意。” 是个男生。 陆挽意几乎僵住了身子，心跳一瞬间变得很快很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听到这个声音时，心都像是被攫住了，只能让自己缓缓缓缓转过身。 站在陆挽意身后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生，皮肤小麦色，笑起来尤其阳光，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 “能加个好友吗？”单奇开口。 看清单奇长相的那一刻，陆挽意的心重重落了回去。 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一种隐隐的失落。 仿佛期待又抗拒的事情落空了那种感觉。 好像。 单奇的气质和身形，和第五烨好像。 这可能源于他们皮肤都不是那种白的类型，又都爱运动，所以看着就荷尔蒙非常旺盛，充满野性。 可如果仔细看，马上就能辨认出，单奇和第五烨一点儿也不像。 第五烨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 不说话的时候冷冷酷酷的，是那种行走在街上，哪怕让女生看了觉得帅，也绝对不敢贸然上去搭话的类型。 但单奇不是。单奇看着就很好说话，阳光开朗。 他也没有第五烨那样…矛盾的气质。 陆挽意望着和自己搭话的少年，有一点儿恍惚。 她发现脑子里会冒出许多许多和第五烨有关的细节。 第92章 五哥干了啥 单奇站在陆挽意面前时，紧张到耳根都是红的。 学校转来了一个大美女，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 这半个月关于陆挽意的消息，他几乎记了个遍。 “下半年我也是去a国，理论上我们也许能成为接下来几年的同学。陆挽意，加个好友吧。” 单奇面对着少女的注视，强装镇定，把刚才想好的理由重复了一遍。 他知道陆挽意有些生人勿进，不怎么搭理那些来搭讪的男生。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观望，到今天才过来采取行动。 果不其然，陆挽意在听到了他的理由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些犹豫。 “好的。” 少女拿起了手机。 单奇心中一阵狂喜，勉强按捺着，没有表现出来。 他可是整个学校的男生里，第一个和陆挽意要到联系方式的人。 也不是说不能通过其他渠道去加。 只是陆挽意不弄清楚别人的身份，多半也不会通过好友。 单奇也希望自己能给陆挽意当面留下一点印象。 “其实之前学校已经有一批同学去了a国…” 单奇立刻讲起了陆挽意可能感兴趣的内容，然后并肩和少女一起走出校门。 … 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隔着车窗，第五烨黑眸静静看着校门口并肩出来的少男少女，眼光一黯。 于是某些本就快熄灭的余火，也终于彻底消失。 “走吧。”少年冷冷开口。 驾驶位的开车司机一脚踩上油门，车子立刻启动离开了原地。 等到陆挽意和单奇走过来时，只能远远看到黑色轿车远去的背影。 陆挽意恍惚地盯着那辆黑色轿车不住地看。 刚才…她刚才好像看到第五烨了。 那辆车子里，车窗降下时，里面坐着的人，侧脸好像第五烨啊。 但陆挽意一点儿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能是因为愧疚，这段时间她总是把其他人看成第五烨。 甚至偶尔还会把别人喊她的声音，认成第五烨。 少女抿着唇，有些懊恼。 似乎在离开了长眉武校，辜负了那样一个少年的心意后，她没有那么问心无愧了，她的心不坦荡了。 单奇一直关注着陆挽意的表情，见她看着远方，忍不住问。 “你在看什么？” 陆挽意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可能又把别人看岔了。 陆挽意给熊灵打了个电话，刚好这个周末，也赶上长眉武校放假。 熊灵对陆挽意嗷嗷嗷叫。 “挽意！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看了吗。五哥转学了，我没把东西送成。” “哎，学校里一下子就少了很多热闹。总感觉你走以后日子都变得没意思了。我现在同桌换成了李媛媛，虽然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不过相处起来还是没劲儿。” 哇哇哇说话分享日常的熊灵就像一只小麻雀。 陆挽意听着，眉眼舒缓，但眼底却有一些化不开的复杂。 ——第五烨也转学了吗？ 她真的很想给对方发消息问问，可是联想到第五烨如今对她的态度，打好的字就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去。 很难迈过心里那一关。 仿佛有什么东西，因为她提出转学的缘故断掉了。 周末两天，一开始陆挽意会频繁点开第五烨的聊条框看，但等到后来，意识到那个人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秒回她的消息了。 第五烨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第五烨。 陆挽意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手机。 现在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她没有再招惹到什么，和第五烨从此分道扬镳，以后都是不会再有什么牵扯的人。 她不用再担心无法回馈对方的感情和好，因为一切已经到此为止。 没有说再见，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分别，一切都结束的无声无息。 就像她当初被送去长眉武校一样，离开的时候，也同样猝不及防但又都是出于她自己的某种坚持。 出国前，她和熊灵找机会见了一面。 熊灵那里保留着上次陆挽意寄过来的东西，她特意带过来给少女。 第90章 “我联系不到五哥，上次你让我转交的东西，只能给你重新拿回来了。” 陆挽意笑了笑，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眼神有些说不清的复杂，但转瞬，纤长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 “没关系。就放在你那里吧。” 她反正也要走了，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存放这些东西。 相对来说，熊灵那里是最适合存放回忆的地方。 听她这么说，熊灵只能道：“好吧。” “挽意，你去了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我会的。你也是。” “呜呜呜挽意，舍不得你。” 两个人抱了抱分别。 飞机起飞时，陆挽意看着窗外的蓝天，心里朦胧间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假如她有主动给第五烨发消息，他会来送自己么。 随着城市建筑群在视野下方变得越来越远，陆挽意所有的念头都全部消失了。 结束了。 她年少青春时，曾经有过的迷惘、动荡和情愫。 这些东西都被她漏在了这片土地。 * 六年后。 陆挽意出现在了长眉武校的附近。 大老远，熊灵的身影跑了过来，朝着她使劲挥手。 “挽意挽意！啊啊啊挽意！” 踩着高跟鞋的熊灵，身影特别灵活，脚步哒哒哒，都是清脆鞋跟在敲击地面的声音，但看着特别稳健。 熊灵几乎是像风一样飞过来。 两人停在了长眉武校附近的咖啡馆门前。 “要不是我看到你朋友圈动态，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你来长眉啊。” 熊灵蹦跶着，脸上都是恼意。 陆挽意笑了笑，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她穿着风衣，领口的锁。骨秀气，抿着唇笑时，依稀还能看到一点儿过去的文静，但如今的这种笑，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 她的面容依然美丽到惊心动魄，但却变得深不见底，是那种能把人注意力完全吸过去，但她本人却漫不经心到冷淡的样子。 “只是随便来看看，想着看完了再找你。” 陆挽意开口解释了一下，声音比起当年要沉静许多。 她看着太漂亮了，那种耀眼的劲儿，让路人经过时都忍不住频频回眸。 “好啦好啦，原谅你，快进去，我们进去说，外面好晒。” 熊灵赶紧提议。 几年不见，她的这位好友，还是和当年一样亮眼，甚至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啊，有这样一个大美人好朋友，真的好有面儿啊。 不过… 想到陆挽意和第五烨的当年那段往事，熊灵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后，小心翼翼试探。 “你知不知道后来五哥干了啥？” 陆挽意顿了顿：“不清楚。” 她没有特意去打探过关于第五烨的事情。 熊灵见她很淡定的样子，料定好友应该是已经快忘记五哥这个人了，于是便将自己这段时间听到的消息完完全全分享了出来。 “五哥当初不是转学离开长眉了嘛，就连学校比赛都没参加。后来就不怎么听到他的消息了。结果！我上个月看新闻，发现他后来创业开了公司，前段时间上市了，股票飞涨，你看财经新闻了没，他有头条！” “啊啊啊，那么年轻就这么厉害！不愧是五哥，钻石王老五！我认识的那些女生知道我以前和五哥是同学，都开玩笑让我介绍！” 熊灵说起这些小道消息时，眉飞色舞。 对面的陆挽意，一双漂亮的杏眼看着桌面，眼眸微微凝住。 隔了那么多年。 竟然又听到了第五烨这个名字。 心里竟然还有一些化不开的微微波澜。 第93章 坏王子 好像，过去曾经存在于青春中的某些时光，并没有完全消失。 它始终以一种记忆的形式，存在于她的心中，就像落下了一些种子，曾经没有发芽，但如今才知道，其实已经生了点根。 陆挽意垂着脸，慢慢搅拌手里的杯子，咖啡表面上的图案，已经被她用勺子搅拌到看不清样子了。 就像她的心也看不清了一样。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听到第五烨三个字时，心里的感受。 有经年过后的怅惘，有一点儿酸酸的难过，还有… “挽意，你之前说家里要安排你相亲了，那你会同意去吗？” 熊灵意识到好友在走神，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给挽意说起第五烨的消息。 很明显，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两人之间应该依然有点儿心结在。 当初两人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如果挽意没有转学这个事儿发生，保不准如今两人可能真的已经恋爱在一起，甚至谈婚论嫁？ 照第五烨如今这个家世背景和能力，和挽意肯定是门当户对呀。哪里还需要挽意去相亲！ 想着这个，熊灵脸上的表情都精彩了起来。 陆挽意抬眸，想了想刚才好友的问题。 “会同意。但是要挑一个能喜欢，看着顺眼的。” 她的感情观从初中开始就没有变过。 她不信任爱情，也不信任那些因为一时间的爱情结合的选择。 这么多年过去，已经不再见爸爸提起妈妈了。 他和后妈潘艳生了个小女儿，一家三口似乎已经过上了远离过去的美好生活。 被困在过去中的人，只有她自己。 熊灵听了这话，有些惋惜。 “挽意…” 挽意条件那么好，身边从来都不缺追求者，可这么多年过去，却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进入到挽意心里。 哪怕只是徘徊在挽意心房门外的人都寥寥无几。 似乎当初来到长眉武校，是挽意人生中难得比较脆弱的时候。 所以她和第五烨，都能在那个时候，了解到真正的挽意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敢想啊挽意，你竟然还是个母胎单身。别人一看你的脸，都不会相信的。” 挽意长了一张倾国倾城大美人的脸，一看就不缺追求者。 以前可能还有些脆弱感，现在直接给人一种冷艳的清丽感。 普通男人看到挽意，根本就生不起追求的心理，因为知道这种大美人不是自己能拥有的。 所谓望而却步，就是这个道理。 偶尔有一些优秀的，胆子又大的男生，主动靠近挽意时，也都会被对方四两拨千斤的推远。 时间久了，挽意就练就了万叶从中国，片叶不沾身的本领。 陆挽意听着熊灵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我本来就不喜欢谈恋爱。” 她对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 比起谈恋爱，她更喜欢实际一点的东西，比如如何提升自己，如何多挣钱，如何经营好爸爸给她的公司。 因为那是爸爸妈妈当年一起创业塑造的产业。 这对陆挽意来说，是一种象征。 象征着曾经的一家三口幸福的时光。 她不是没有过美好的记忆。 看着陆挽意说起这话时，那种轻描淡写，仿佛早就看破了红尘，一丁点儿向往都没有的样子，熊灵很是无奈和担心。 她家挽意什么都好，就是缺少一点儿同龄女孩子对于人生的向往。 她几乎没看过挽意露出过那种小女生害羞的样子。 如果非要去说的话，似乎当年的第五烨，已经是能让挽意稍微有点儿不同的人了。 可惜这段缘分，在当年没能开花结果，就这么过去了。 竟然有点儿唏嘘呢。 “挽意，假如我说假如啊，以后你再见到第五烨，你会主动和他说话吗？” 其实熊灵想问，好友会不会再接受和第五烨重新开始。 仔细一想，这两人俊男美女一对，是真的很相配啊。 反正这么多年过去，真的很少见到比第五烨还出色的男生了。 尤其是在现实生活中，三次元里，能那么洁身自好，而且还事业有成长得那么帅的男性生物，简直寥寥无几。 陆挽意这次没有回答熊灵的问题。 她想了一下“第五烨”这个名字，清冽的杏眼中浮现了几丝迷惘。 “不知道。”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感觉味蕾被淡淡的苦涩充斥。 人很难去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假设那一瞬间你会做什么举动。 陆挽意猜测，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她重新遇见了第五烨… 她可能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装作不认识对方吧？ 这比较符合她明哲保身的性格。 但是……这种猜想实在是没有意义。 陆挽意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竟然昏了头，怎么能跟着熊灵一起去想象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 这个时候的陆挽意还不知道，原来命运有时候真的会设置这样的巧合。 第91章 在你完全不去想它会不会发生的时刻，却又绝妙地安排那样一出让人避不开的戏。 …… 陆挽意回到了陆家。 陆唐这个时候看起来，已经和当年很不一样，一 过中年就开始发胖，啤酒肚很明显，面相却比从前舒展了很多。 他看着陆挽意，叮嘱道。 “明天晚上的宴会，会来很多将来我们公司能合作的人。你也不用太紧张，到时候顺其自然。” 这话说的隐晦，但实际上，陆唐还是希望女儿能在这场宴会里，遇到有好感的对象，继而去联姻的。 他在商界纵横那么多年，最明白白手起家有多不容易和辛苦。 能走到这个地步，完全是他早年赶上了机遇。 如果放在这个年代，再让他从一穷二白开始，恐怕是积累不了如今这副家业的。 他和前妻生的这个女儿，虽然这些年和他聚少离多，小时候也有过任性叛逆的时候，但这几年，他愈发感觉挽意懂事。 最让他省心的一点就是，挽意没有像别人家孩子那样，去谈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小子回来，而是一门心思完成学业，把事儿做的漂漂亮亮。 毕竟他陆唐忙碌了一辈子，可不是想给其他人做嫁衣。 思考这些时，陆唐自然是以一种商人思维去想，对着女儿却不好说那么直白，只能尽量去引导。 “你如今毕业了，老大不小，也该想想看以后的人生大事。明天这个宴会上，青年才俊不少哟，也不知道我闺女看得上哪一个。” 他半开玩笑，旁敲侧击。 陆挽意只做听不懂：“嗯。随缘。” 她不相信爱情，但她也不会随意对待自己的人生大事。 她可能… 陆挽意将心底的念头全部压了下去，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结婚对象。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 为了帮陆挽意准备第二天的宴会，潘艳特意在陆唐的叮嘱下，请来了造型师，为陆挽意设计造型。 她和陆唐的女儿陆婷婷如今也有五岁多了，小孩子生的聪明伶俐，一口一个“姐姐”，跟在陆挽意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陆挽意面对潘艳冷淡，但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妹，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出于血缘关系，又或者是认为小孩子无辜。她有时候会给一些温柔。 于是陆婷婷愈发喜欢这个不怎么回家的姐姐。 哪怕潘艳背地里跟她说“你别老缠着你姐姐，人家不一定喜欢你，别忘了你是谁生的”，陆婷婷也会伶牙俐齿反驳。 “才不是，姐姐喜欢我的，姐姐只是不喜欢妈妈。”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小的孩子，对于家里的形式看得一清二楚，但却并不完全听父母的话，反而极有主见。 “妈妈你要对姐姐好一点。白雪公主里的后妈是坏的，你不能当坏后妈。你要对姐姐好一点。不然我就是坏人的孩子了。” 小婷婷说起这些时，一本正经，直接把潘艳给说蒙了。 然后小婷婷跑到陆挽意跟前时，满眼欣赏注视着正在被造型师设计发型的姐姐，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甜道。 “姐姐，你去晚宴能带上我吗，你太好看了，我怕有坏王子把你抢走。我要保护你！” 小孩子童言无忌，直接把造型师给逗笑了。 就连陆挽意也忍俊不禁，微微弯起唇。 “好啊。那你可要保护好我。” 陆婷婷一听愈发得劲儿，小脸绷紧了，用力点头。 “我绝对寸步不离，不让姐姐被任何坏王子接近！” 第94章 释放勾人气息 宴会开始时，陆挽意看着跟在身边的小不点，笑了笑。 “那今天晚上，就要拜托我们的婷婷保护姐姐了。” 陆婷婷牵着姐姐的手，听着这话，小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点。 “没问题！交给我！” 她答应可快了，那叫一个自信。 宴会选了个别墅，东道主估计是看多了西方的影视剧，装修弄成了非常欧式的风格。 不仅如此，今天晚上进来送酒水的侍应生，也都穿着那种西方管家的衣服，头上戴了一顶白色假发。 但来参加宴会的人，却都各穿各的，有的穿中式旗袍，走动间长腿的曲线曼妙，有的穿剪裁得体的礼服，一颦一笑都显露一种优雅。 陆挽意穿的很素净，她没有接受潘艳他们的提议，穿成太夸张的样子。 只是一个露肩礼服，月牙白，在细节上稍微有些别致，除此以外，她甚至连妆容都是极淡的。 非要说的话就是发型，比平时多了几丝成熟。 令人无端联想到月光下的场景，温柔、淡雅，却不失清丽。 陆婷婷跟在她身边，眉心被点了个小红点，就像福娃娃那样喜庆。 姐妹俩一进来，几乎就令人侧目看了过来。 “哟，这是谁家的小朋友呀。” 别人过来和陆婷婷说话时，余光都会先落到陆挽意脸上。 她这张脸太惊艳了，而且是那种无论男女老少都能欣赏到的美。 “我叫陆婷婷，这是我姐姐陆挽意。” 小婷婷一点儿也不怯场，开口自我介绍时，还没忘记把姐姐也介绍一遍。 跟在陆挽意旁边，陆婷婷可算是眉开眼笑，心里骄傲到不行。 她脸上就差写上这么几个大字了“快来看我姐姐呀，我姐姐是不是好漂亮！好漂亮也是我姐姐！” 陆家姐妹俩一大一小，几乎很快就成了宴会里许多人注意到的中心。 如果光是陆挽意一个人出现在这儿，她神情淡漠，长相又出众，就很容易令人有距离感。 可带了一个陆婷婷当小尾巴之后，尤其是她走到哪儿，陆婷婷就跟到哪儿，画面那么好玩，就减少了一部分高冷感。 陆婷婷原本是想保护姐姐的，没想到反过来成了融化气氛的存在。 陆续有男人过来，和陆挽意说话，都会拿陆婷婷当幌子。 搞得陆婷婷到了后来，对着陆挽意抗议。 “姐姐，他们只是假装过来夸我可爱，找借口和你搭讪！” 一句话成功让陆挽意笑了出来。 没想到陆婷婷那么敏锐。 她对这个妹妹，没有像当年对后妈潘艳那么排斥。 一方面的确是有血脉亲情在，另一方面也是她长大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是当初缺爱任性的小女孩了。 人长大了之后，看同样一件事情，就会多出一些角度，不再那么钻牛角尖。 同样的，也会变得似乎麻木一些。 生活可能就是这样，不完美。 既然已经不完美，对于许多事情就不再那么苛责。 但这不代表陆挽意心底里接纳爸爸，她只是变得圆融了一些，不将情绪放在脸上。 多年在外面独立求学的过程，令她成长飞快。 她开始知道，资源的重要性。 这也是她今天会来到这场宴会的原因。 陆挽意不谈没有结果的恋爱。 来主动过来和她说话的男人，她挑了几个顺眼的，加上了联系方式，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怪百无聊赖的。 这个时候也就有些庆幸，幸好带了陆婷婷一起出来。 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她就不用太委屈自己去和别人虚与委蛇。 陆婷婷今天进来之后，吃了好多蛋糕，吃到后面，陆挽意都开始拦着她。 “别吃那么多。” 平时潘艳都管着陆婷婷，不会让小孩子吃那么多甜食，担心她肚子不舒服，或者蛀牙。 今天在宴会，可算是被陆婷婷逮住机会了，只要看到好吃的蛋糕，就一定要吃一块。 积少成多，她的小肚子都吃的鼓起来了。 等到陆挽意反应过来，陆婷婷已经吃了不少。 姐妹俩对视了一会儿，陆婷婷心虚低头：“我就吃一点点，姐姐，我不吃多。” 在父母面前，陆婷婷还会顶嘴呢，是个小调皮蛋。 可在陆挽意面前，对这个很少待在家里的亲姐姐，陆婷婷特别听话。 她小声道：“姐姐，我想去厕所。” 吃多了，肚子疼。 陆挽意要跟着她一起去，小婷婷却摆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独立的小大人，小婷婷跑起来飞快。 陆挽意落后了一步，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对方，起身跟了过去。 一楼二楼的卫生间都有人。 小婷婷在侍应生的指引下，沿着楼梯一溜烟跑到了三楼。 那里几乎没有客人，非常安静。 她进了卫生间，陆挽意就在门外走廊站着等她。 命运的转折，就是这么不经意出现。 有人从走廊经过，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似是要过来用卫 第92章 生间。 陆挽意赶在对方走过来之前，提前在拐角开口道。 “不好意思，卫生间有人。” 脚步声停了下来。 陆挽意有些累，靠着墙壁，抬手理了理耳后的碎发。 她还是不习惯穿带高跟的鞋子，今天来参加宴会，她换掉了平底鞋。 这会儿细细的高跟，支撑着她的身体，让四周没有其他人在旁边看着的陆挽意，晃了晃，想去俯身揉一揉酸胀的小腿。 莫名的，她突然想到了在长眉武校的那半年。 训练的时光可比今天这样穿高跟鞋累多了。 可那时候年纪小，全都挺过来了，后来竟然也觉得不算什么了。 过去了五六年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在现在想起来。 陆挽意有些恍惚。 但同时，却忽然感觉到身旁有些异样。 因为刚才朝着这里走过来的脚步声顿住后，就没有再响起。 难道刚才过来的人还没有走开吗。 陆挽意下意识站直身子，扭过脸去看拐角的方向。 窗边站着一个脸部线条格外冷峻的年轻男人。 他手里夹着一根烟，在陆挽意看过来时，深邃眉弓下的黑眸垂下下，一只手点了打火机，将烟点上。 一套动作旁若无人。 于是陆挽意的嗅觉，继视觉之后，接收到了迟来的讯息——烟味。 第五烨带来的烟味。 要在一瞬间辨认出第五烨，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这个人的长相没怎么变，只是气质变得更加冷凝了，身上似乎有一种成功精英人士的气场笼罩着，显得沉默寡言。 他站在窗边自顾自点了烟，并没有朝陆挽意这里看过来。 陆挽意的脸却一瞬间发烫。 她怔怔站在那儿，脑海竟然有些空白。 怎么会在这里看到第五烨。 ——这是她未曾料想过的画面。 她的目光落在年轻的男人身上有些久了，但对方似乎还没注意到她是谁。 于是陆挽意有些仓促地收回目光，想转过身去。 然而就在这时，刚才正眼都没有看向她的男人，却忽的出声。 “好久不见。” 这句话成功让陆挽意没了退缩，装作不认识对方的余地。 第五烨的声音比起少年时期，要低沉许多。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朵，似乎一下子就将陆挽意从现在，带回了六年前。 她和第五烨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是那天下雪，第五烨追来她外公外婆的城市，他们说去打雪仗，结果却去商场看了一半的电影，就跑出去开碰碰车。 这种经年回忆，明明隔了那么多事情的发生，如今想起来却依然清晰到可怕。 陆挽意挪开视线，听到了自己挤出来不自在的声音。 “嗯。好久不见。” 真的是很不潇洒，她竟然没能做出什么更自然的反应。 第五烨的确是不一样了。 那种成功男人成熟以后的样子，和少年时期专心练拳打比赛的模样截然不同。 有些陌生，但似乎是另外一种耀眼。光芒更甚。 “你…怎么在这里。”陆挽意动了动唇，找回了一点理性。 她虽然来参加的宴会，也包括了很多商界成功人士，但大多都是本地的。 第五烨根本就不是他们这市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啊。 大脑有些无法思考，这种多年之后重见的经历，太过于猝不及防。 偶遇别人，都无论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会让陆挽意这么失态。 唯独第五烨，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那是陆挽意年少时，自觉亏欠过的人。 第五烨手里的香烟并没有熄灭，和陆挽意说话时，黑眸极为深沉，看过来时，还残留着几分在商界寸土不让的锐意。 陆挽意和他的目光相撞，脸上的热度莫名多了几分。 第五烨吐出一个烟圈，脸上没什么笑意。 “我不该在这里，该在哪里？” 如果不是参加了这场宴会，亲眼目睹某人在一小时之内，被接连几个男人要了联系方式，他还能从哪里看到多年之后的陆挽意。 那种已经像水蜜桃一般成熟起来，鲜美、可口，浑身释放勾人气息的气质。 第95章 狠狠吻住 陆挽意贴着墙根站了一会儿，听出来男人话里的讥讽。 她挪开了眼神，没有再说话。 烟味飘过来，令她觉得有点难受。 哪怕这么多年在国外待着，她也始终保留着几分年少时期的洁癖，不喜欢任何不熟悉的气味。 所以那几年在外面，她被折磨得够呛。 国外的香水浓厚，欧洲人普遍有体味，于是各种香水混合在一起，那种臭臭香香的气味，会令人做噩梦。 耐受力也由此练了出来。 但一回国，呼吸到新鲜空气，陆挽意顿时就习惯了现在走到哪里都是清清淡淡的感觉。 大概是鼻子在抗议，那几年在国外受过的超负荷委屈。所以现在一丁点委屈都受不了。 任何不美妙的气味，包括烟味，都会让陆挽意飞快生出厌恶心理。 她朝着后面退了退，下意识去捂鼻子，甚至喉咙里咳了两声。 第五烨站在窗边，清俊的脸上没有表情，黑眸也冷到像在看陌生人。 然而在看到陆挽意咳嗽的动作时，男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香烟掐灭。 他朝着陆挽意迈步过来，步子大而干脆。 陆挽意怔了怔，被男人高大身形带来的压迫感逼着往后退了一步，身体贴在了墙壁上。 “陆挽意。” 第五烨深深看着她，黑眸亮到如同锐利的剑。 在陆挽意走后，他做过无数次梦，梦境中每一次他都是看着对方离开，剩下一个背影。 前一秒他们还在看电影，看那一场后来从没看完的《你的名字》。 下一秒，陆挽意就会从清晰的梦境中忽然离开。 他没有一次曾经在梦中，这么清晰地看过对方的脸。 就像现在这样，仿佛这个人再也不会消失跑远了，而是只被他禁锢在怀中，后面就是墙壁，没有半点可能消失的可能性。 念着“陆挽意”这三个字的男人，似乎浑身散发一股危险。 他不再是沉稳的商界大佬和新贵，而是一个骤然看到了曾经心爱女人的失意之人。 陆挽意被他眼里汹涌的复杂情意吓到了，甚至无暇注意到，第五烨此时离她那么近。 “这么多年没见，在这里看到我。” 第五烨语气停顿，抬起手，情不自禁摸了摸陆挽意耳垂。 “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岁月的确会给人历练的机会。 而阅历向来都是一种令人越来越强大的东西。 六年前的第五烨，每次站在陆挽意面前时，后者都能轻松掌控对方的情绪。 陆挽意知道自己任 性，她在第五烨面前一向都这样。 而眼前的男人，恍惚中却又和当初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了。 第五烨变得不再像陆挽意印象中的那个人。 他开始充满进攻性和危险感。 至少以前，第五烨不会这样把她抵在墙角，用这么露骨进攻的眼神注视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陆挽意。” 第五烨喊着女人的名字，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说不上是爱还是恨，他经年累月的情感，所有这些年里冰封起来的那些起伏，全在看到陆挽意的那一瞬间，如同堤坝被冲垮，再也没了防护。 爱也是，恨也罢，他分不清了。 陆挽意和他年少时做过的无数个梦，席卷在一起，裹挟了他。 简称，上头。 面对上亿的生意，都能淡然处之的第五烨，唯独在遇见陆挽意，依然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 被他摩挲着耳垂，仿佛他们是什么久别重逢的爱人，陆挽意浑身都快烧起来。 她想往后缩，奈何第五烨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腰。 那只手充满温度和力量，明明和陆挽意记忆中会温柔摸摸她脑顶的那只手一样，但却又有一些不同。 当初戛然而止的缘分，在这次猝不及防的见面中，被重新点燃。 隔了六年的东西，再次扑面而来时，变得愈发汹涌。 陆挽意几乎有种要被灼烧在这里，变成飞灰的错觉。 第五烨变得凶狠，霸道。 那只手几乎要把她的腰掐断了。 陆挽意受不了疼。 以前在长眉武校训练时，她就比较怕疼，好在浑身的筋骨软，劈叉下腰和压腿，她都还算适应。 毕竟她学的是那种观赏性的套路，并不是真刀真枪直接上来打的东西。 第五烨如今的眼神，就活像是要下一秒把她吃掉。 第93章 仿佛她是当年离家出走的负心女，将他一个人丢下，而今回来了，竟还敢晃到他跟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第五烨没有这么说，但陆挽意全都读出来了。 这人对她有强烈的爱恨。 哪怕她隔了六年回来，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不小心和对方偶遇。 但她同样激发了第五烨的强烈情绪。 陆挽意咬了咬唇，忍着腰快断掉的那种不适感，顶着第五烨强烈的男性气息，开口道。 “我来相亲啊。你不知道吗第五烨，这次的宴会，就是个相亲宴，方便本地的青年才俊和名门淑媛认识。” 其实明知道说这个话，可能会让第五烨不高兴，甚至生气。 陆挽意就是说出口了。 大概是这种被第五烨完全制住的感觉太陌生，反而激发了陆挽意藏在骨子里的叛逆感。 她调整了心情，再抬眸看向男人时，漂亮的眉眼弯了弯，语气愈发轻柔，红唇也缱绻。 “五哥哥，你掐疼我了。” 明明语气是温柔的，眼神也是多情又勾人的，但陆挽意这张明眸善睐的脸，却传递出一股无声无息的挑衅。 她几乎是踩在男人心尖上去挑衅。 第五烨黑眸果然凝了凝。 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了陆挽意白皙的下巴，手指摩挲着对方嫩到宛若豆腐的肌肤，声音低沉阴翳。 “这就疼了？” 他根本就不像陆挽意记忆中那个温柔贴心的少年了。 第五烨根本不是现在这种强硬的样子。 这么强烈鲜明的对比，莫名让陆挽意委屈。 她说不清是被第五烨的气势给吓住，还是真的因为委屈，蹙着弯弯的柳叶眉，面容楚楚可怜，只施了淡妆的脸蛋，比起当年愈发娇美。 第五烨不放开她，她就用手去推。 然而男人力气大，身形也高大，只是轻轻一扣，就将她整个手腕握住了，叫她挣脱不得。 “疼？当年你离开时，怎么不问问我疼不疼？” 这句当年没能说出来的话，隔了那么久，在面对陆挽意时，如此清晰地说了出来。 陆挽意懵懵看着第五烨，一眨眼，眼眶就红了。 记忆里从来对她好声好气的少年，再次相见时这么凶她。 她竟然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在意。 眼泪滚了下来，陆挽意那张巴掌大但却无比精致的脸蛋，此刻如同沾了水的海棠花，美艳到不可方物。 第五烨看着远比少年时期更加冷峻犀利，看着她哭了，却没半点动容，黑眸甚至愈发深沉，只冷着脸，目光落向陆挽意的唇。 他一只手扣着对方的腰肢，将女人拉到怀里。 等陆挽意回过神时，唇已经被男人狠狠吻住。 ——这是她的初吻。 陆挽意不是没想过，她将来有一天会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 青春期时别的少女有过的一些想象，她当然也曾经有过。 但她的想象中，从来没有这样一幕。 ——是第五烨。 是这样子的第五烨。 第96章 亲下去的时候 陆挽意挣扎起来，拒绝这个吻。 她双手想去推第五烨，然而男人力气很大，一只手就能将她手腕扣住。 另一只手则将她完全禁锢在这个怀抱中。 月牙白的礼服，自带一种顺滑的手感，可即使如此，比起陆挽意一身细腻柔软的肌肤，依然不如。 第五烨起初是一种被冲昏头脑的状态。 那是积攒了足足六年的爱与恨，自尊被碾压，深情被轻视和践踏的复杂情感。 六年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在他梦里真正消散过。 陆挽意一回来，他们一相见，年少时的求而不得就变成了枷锁，重新将他困住。 这个吻就是一把火，将第五烨的情感全部点燃。 他几乎无法控制。 直到怀里的陆挽意差点不能呼吸，杏眼满是水光，红唇也变得更加嫣红，他才结束了这个吻。 陆挽意已经被亲懵了。 “你…”六年里面对别人，历练出来的冷淡，在第五烨面前直接破功。 她甚至不知所措，不明白该怎么去面对现在的第五烨。 “陆挽意，武校的校规忘了？逃兵，要罚的。” 男人盯着她嫣红的唇瓣，喉结滚动。 校规？ “校规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条了。” 眼眸里都是水光的陆挽意，这会儿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气质已经不是刚进入这场宴会时的冷艳与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才发现，原来年少时，面对第五烨，她不是没有过心动。 那些少年曾经给她的温柔款款和小心体贴，当时只觉得是平常，接受起来理所当然，但也带着一点儿愧疚。 但等时过境迁之后，就明白了，那些感受中也藏了心动。 只是她那时候还太封闭自我，太受伤，不敢去感受那份情窦初开。 可是她当然不要让第五烨知道这些。 才刚刚被夺走初吻的陆挽意，清澈杏眼中都是水汽，说不上是羞涩还是愤怒，瞧着第五烨时，她恼到脸都红了。 “第五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恢复了自由的手，忙不迭去擦嘴唇，陆挽意语气都不如刚才平静了。 第五烨：“你希望我是什么样。” 他语调沉静，眼眸却依然锐利又深沉，直勾勾盯着陆挽意，像是要把这六年来少看的每一眼都补上。 陆挽意不理他，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对劲。 他们这次重逢，她的状态不对劲。 她不该这么被动，跟着第五烨的步子走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陆挽意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脆生生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坏人！放开我姐姐！” 陆婷婷刚刚提好裤子出来，连手都没来得及洗，一眼看到了走廊那儿，竟然有个坏男人抓着姐姐。 出门之前就决定好要当护花使者的小婷婷，张牙舞爪跟个炮弹似的冲了过去，像只充满蛮劲儿的小牛犊。 就陆婷婷那么个小身板儿，像个小鸡崽子似的，第五烨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但男人还是站在那里，任由陆婷婷撞过来，然后借势往后退了一步。 陆挽意站在旁边，望着这一幕，脸上愈发红。 “婷婷，过来。” 她无意于让妹妹继续和第五烨有什么冲突。 虽然刚才第五烨对她的举动很突然，那样亲她，但她心里太乱了，根本没有精力去应对第五烨。 那些陈年的愧疚，似乎都在刚才的亲吻中，找到了出口。 她甚至会产生一种，这次见面过后，算不算还了一点当前欠的情。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 可面对第五烨，很难心安理得。 “姐姐，他有没有欺负你呀！” 陆婷婷却不愿意走，她张开双臂，挡在姐姐面前，像只要在老鹰面前保护小鸡的母鸡，眼神都因为愤怒亮亮的。 陆挽意有些哭笑不得，但心底里却是暖的。 她在原本的家庭中，应该从爸爸身上 得到的亲情与温暖，没能得到，却反而从婷婷这里得来了。 此时的第五烨微微颔首，看着陆婷婷那张和陆挽意说不上相似的脸——她们甚至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姐妹俩长得都像自己的亲妈。 亲妈不是同一个，自然不怎么像。 “你妹妹？”第五烨挑眉，靠着墙壁看陆挽意。 陆挽意抿唇，从再次相见以来，第五烨就和记忆里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了，仿佛处处掌控着节奏，这让她不适应，无形中有些陌生。 “嗯。”她别开脸，俯身去摸陆婷婷脑顶。 “走吧婷婷。” 陆婷婷见姐姐没有生那个男人的气，还要拉自己走，顿时用清脆声音问。 “姐姐，他刚才没有欺负你吗？” 电视剧里，那些男主角都是把女主角动不动逼到墙角。 刚才姐姐就是被这样堵着的。 陆挽意一瞬间超级尴尬，她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孩子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婷婷才只有五岁，她只能打太极把对方哄走。 “没有哦，姐姐没有被欺负。” 说这话时，陆挽意脸都在红，耳根都很热。 “嗤。” 她仿佛听到了男人低沉的笑声。 笑什么呀。 陆挽意狠狠抬眸瞪过去，杏眼丝毫没有什么威慑力。 她从小就长得乖，那种江南水乡美人的软糯感，哪怕成年以后经历了一些事儿，也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脸部线条本来就柔和，就是连瞪着第五烨，也让人心里痒痒。 第五烨被瞪了一眼，也不以为意，只扯了扯唇。 心中那股积压了多年的烦躁与浓烈情绪，在今天这个爆发的吻之后，似乎得到了安抚。 第94章 这么多年里，许多个夜晚的辗转反侧与午夜梦回，似乎都在等今天。 “走吧婷婷，我们回家。” 对妹妹说话时，陆挽意声音会温柔一些。 这是第五烨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记忆中的少女，始终像个小刺猬，被惹急了就竖起来一根根刺，但如果偶尔心情好，就也会像小兔子小猫咪那样，和他多说几句话。 可无论是什么时候，陆挽意都没有对他这么温柔过。 这种和小妹妹讲话的温柔语调，是和平时说话很不一样的，带了点对亲人的包容亲近。 因为特别，因为罕见，第五烨几乎有些看入神了。 等到陆挽意拉着小婷婷走远，男人才垂下眼，回过神来。 他重新点了一根烟。 刚要送到嘴边，莫名想到了刚才那个吻。 陆挽意的唇是软的，但他亲下去的时候，脑海中什么念头都没有。 强烈的情感变成了龙卷风，无暇令他去感受任何细节。 只是…… 想着刚才那样的陆挽意，第五烨的心又微妙动了动。 有些经年已久的情愫，竟然在死灰复燃。 男人摁灭了香烟，转身跟着下了楼。 第97章 非常具有侵略性 陆婷婷在回去的路上，问起陆挽意。 “姐姐，你是认识刚才那个大哥哥吗？” 她这次没有再喊第五烨坏人了，而是礼貌地称呼人家是大哥哥。 陆挽意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看着陆婷婷好奇的目光，抿了抿唇。 “嗯。以前是高中同学。” 她其实并不想承认认识第五烨。 但对着小妹妹清澈目光，有些心里话就忍不住说了。 陆婷婷露出思考的小模样，捂了捂脑袋。 “他肯定是喜欢姐姐。” 陆挽意被逗笑了：“你这么小，还懂什么叫喜欢呢。” 陆婷婷放下两只小肉手，理直气壮。 “当然！我看了很多电视啦！而且那个大哥哥，他刚才一直看着你。” 陆婷婷瞪大眼睛，看着陆挽意，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大哥哥。 “你们两人怪怪的。” 一看就和其他人相处不一样。 这才是为什么她一冲出来，就误会那个大哥哥欺负姐姐的原因。 姐姐平时都不理男生的。 这些年里，喜欢陆挽意的人不少，如果排成长队，能组合出几个班来。 但有勇气采取行动，真正把心意捅到陆挽意跟前的人，就显得稀有了。 而像是今天的第五烨那么勇，不，那么无礼的人，陆挽意从来没遇到过。 回到家里，陆挽意一头冲进浴室去洗澡，尤其是狠狠刷牙。 好讨厌！ 她照着镜子，看着里面一双杏眼泛着水光的年轻女人，想到今天在第五烨跟前，半点气势都没有的情景，就很想对自己生气。 怎么回事呀陆挽意。 你对别人的那种冷淡去哪里了。 干嘛一遇上第五烨，就这样吃哑巴亏。 她掏出手机，想给熊灵发消息。 然而消息才发了一半，她又开始点删除。 她能对熊灵怎么说啊。 说她去相亲宴，结果遇上了第五烨，还被人家按在走廊亲了一通吗。 好羞耻，这种事儿怎么能讲出去。 陆挽意这些年换过联系方式，早就不用当初的那个账号了，她也很少登录。 但今天，遇到了第五烨之后，她莫名其妙翻出以前的老手机，找到了数据线，一边充电，一边开机，去登录旧账号。 ——第五烨的联系方式，就静静躺在那个账号的好友列表中。 点开来之前，陆挽意想过，里面是否会有第五烨发来的陈年旧消息。 毕竟过去了六年。 这六年里，也许是为了逃避，或者忘记某些东西，她一次也没有点开过手机。 似乎从去了国外开始，她就下定决心，长眉武校的一切，除了熊灵、蓝蓝这些朋友之外，其他的她都不要了。 尤其是关于第五烨的那些回忆。 第五烨明明只在她的人生中出现了半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回想到“青春”两个字，总是绕不过“第五烨”这个名字。 后来遇到过很多男生，她忍不住会从别人身上，去寻找和曾经那个少年相似的地方。 有些人身材骨骼魁梧，很像第五烨的背影。 有些人侧脸线条优越，皮肤也是小麦色，就会令人联想起多年前在长眉武校里见过的那个少年。 有些人声音低沉，说话的内容向来不多，言简意赅的风格类似某人… 甚至后来，陆挽意偶尔疲惫的时候，会去看一些拳击比赛。 女孩子很少有那么喜欢看赛事节目的，她是个例外。 可能去长眉武校之前，她也从来没想过，将来有一天她会对这种体育节目那么感兴趣。 她会观察每个拳击手在赛场上的特点和节奏。 有时候，脑海中就会重叠出关于某人的形象。 她会去想，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突然转学，第五烨还会离开长眉武校吗？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总是会不受控制从脑海冒出来，她赶都赶不走。 第五烨曾经给过她的那些热烈情感，她不是完全无知无觉。 只是在当时，她没有办法给出回应。 于是过去了六年，有些东西依然藏在心里，是耿耿于怀不能放下的。 哪怕她装成已经忘记了一切的样子，但在今天撞上了第五烨，两人之间天雷地火般发生了这样的交集后，过去的那些复杂情感就重新回来了。 甚至比以前更加混乱。 长发甚至还没来 得及吹干，陆挽意任由头发披散着，点开了第五烨的聊天框。 对话还停留在几年前。 陆挽意心里莫名有些闷闷不乐。 她正要退出聊天窗口，忽然发现有几条消息弹了进来。 她愣了愣。 是六条消息。六条一模一样的消息。 ——生日快乐。 每一年，第五烨都会在她生日的时候，发来这样一条消息。 哪怕没有回应，但这件事依然做了六年，就像是完成某个仪式一般。 而隔了六年，陆挽意想起来登录这个账号时，才看到。 陆挽意的心，一瞬间像是被某种强烈的情感冲击到，变得有些溃不成军。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发展。 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很简单。 可如果这是一件重复了六年，没有得到回应，却还在每年特定的那一天坚持做的事儿，便多了几丝特别的意味。 ——就像是某个人永远不会放弃你的证明。 陆挽意整个人站了起来，心口剧烈起伏，呼吸也有些急。 她捏紧了手中的手机，杏眼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六条消息，很是不知所措和难过。 她忽然很想哭。 不是小的时候妈妈离开了，那种悲痛欲绝的难过。 而是另外一种复杂交织的难过，似感动，似开心，似欣慰，但又似错过的难过。 眼泪“啪嗒”落在了手机屏幕上，陆挽意下意识伸出指腹去擦。 第五烨的头像被她擦了两下。 于是对话框里出现了这么一条消息——“我拍了拍第五烨”。 啊！救命！ 陆挽意那股伤感难过的复杂情绪，一瞬间被惊到消失。 她盯着对话框中的这个拍一拍消息，条件反射去点撤回。 嗯，的确是撤回了，但消息记录并没有完全消失。 对话框显示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啊啊啊既然她可以看到，第五烨当然也会看到啊。 这个时候，陆挽意就期待着，第五烨不再用这个账号了，没有看到她发的消息。 但今天晚上她的愿望不太灵。 几乎在她点完“撤回”这个选项，准备充当鸵鸟，把手机关机藏起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时，某人秒回。 “撤回了什么。”第五烨发来了消息。 陆挽意整个人僵住，仿佛中了什么点穴术，她脸上烫的厉害。 “没。点错了。” 手指已经比她的脑子反应更快，发了澄清消息过去。 就在她开始尴尬，懊恼今天为什么要翻出这个旧手机时，第五烨又发来了消息。 “以为你不用这个号了。” 他的消息发来后，陆挽意的理智重新回到了脑子里。 她的手指在对话框试图打字，但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没说错呀，她的确是好几年没有用这个账号了。 所以看到第五烨发了六年的生日快乐，就有一些小震惊。 然后才会闹出这样的乌龙。 勉强平静了心绪，陆挽意才开始慢吞吞打字回复。 第95章 “嗯，今天想起来了就登录一下。” 比起顾左右而言他去圆谎，不如直接说真话，反而坦荡。 反正，再尴尬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 陆挽意颇有些自暴自弃。 她还能说什么呀。 面对第五烨，莫名有些没底气。 想到今天那个吻，还有第五烨非常具有侵略性，但令人完全看不透的眼神，她就想躲起来。 猫猫跺脚。 “明天有空么。出来吃个饭。” 第五烨又发来了消息。 见他这样轻松自然地约饭，陆挽意条件反射想拒绝。 “有些话想和你说。”第五烨又补了一句。 他似乎比当年要沉稳很多，说话时不疾不徐，也不受陆挽意情绪的影响，该表达什么就表达什么。 这样子的第五烨，的确是陌生的。 陆挽意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稚嫩。 这些年她一直在读书，虽然也做了一些事情，但到底不比第五烨这样在商界打滚来的磨炼。 对方轻轻松松就能掌控对话的节奏。 这个时候如果她再说，不想出来，就有一种好像在故意赌气，或者太过于在意一些事情，而躲避的胆怯。 陆挽意硬着头皮发了个“好”。 发完之后，她就不行了，把自己整个扔到床上，想团起来。 好紧张，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第五烨为什么想要见她啊。 其实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但她不敢去想。 ——他…还喜欢她吗。 第98章 一上来就那么猛 有些答案，如果确定的太早，就相当于把自己置于无法后退的境地。 如果到时候，事情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就变成了她在单方面自作多情。 陆挽意飞快赶走了脑海的杂念。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起来给熊灵打了电话。 熊灵正在敷面膜，翘着二郎腿刷剧。 看到陆挽意直接弹了视频邀请过去，秒接。 “咋了啊挽意宝。” 挽意一般有事儿说事，更喜欢发文字类的消息，不怎么主动打视频的。 如果是打视频，那估计就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说。 几年的好闺蜜了，熊灵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好友的性格。 放在之前，陆挽意肯定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但她现在方寸大乱，根本无法正常去休息，她急需要一个智囊，来帮她理清楚一切。 熊灵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一切，是最适合的那个军师。 “我今天遇到第五烨了。” 陆挽意尽量不带任何情绪地将事情陈述出来。 不等熊灵做出反应，她先开口道。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先听着，不要给情绪反应，不然我就不好意思说了。” 熊灵本来想尖叫的，听到第五烨这个名字再从挽意口中说出来，那真的是太稀奇了。 两人重逢！ 当年长眉的男神女神再相见，我靠，这是什么爆炸性新闻。 但她知道挽意的性子，明白今天这事儿比较严肃，立刻点头，做了个绝不泄露出去，要保密的手势，沿着嘴巴方向拉上了拉链。 陆挽意见好友配合，心里稍定，这才开口继续。 “我带婷婷去宴会，她去厕所，我在门外守着，见到了第五烨。” 接下来的陈述，是陆挽意极力想要摒除了私人情绪的东西。 可奈何里面的内容太过于爆炸性，以至于已经提前答应过，要安静听着的熊灵，直接尖叫了起来。 “什么？！啊啊啊他亲你？” 熊灵原地化身成了土拨鼠，甚至飚出了海豚音。 不怪她这么激动。 她和陆挽意都算是万年母胎。 陆挽意自然是不缺人喜欢，但从来没有谈恋爱的心思，这方面就跟铜墙铁壁一样，几乎把所有男人都排除在外。 熊灵则是…她小说电视看多了，已经习惯了洁身自好的二次元完美形象，所以在三次元中看谁都挑剔。 按照她的原话来讲，男神只在梦里有，现实中难寻。 在她记忆里，接触过的男生中，也就当初的第五烨还能沾上男神的边，帅，洁身自好，不孔雀开屏，还深情。 奈何这是兔子的窝边草，喜欢他们家挽意的，而且这种大男神特 别给人距离感，一般都是敬而远之静静观赏就行，从来没想过有人能真正拿下第五烨。 ——谁让他们家挽意作为能拿的人，根本不想拿呢。 现在！哦谁来救救她，这两个在她心里已经属于cp彻底be了的人，竟然重新走到了一起。 不仅如此！时隔六年头一次重逢，就亲了嘴！ 还是强制爱。 第五烨有种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么勇的！ 熊灵的脑袋已经开始海啸模式，她比陆挽意还激动。 陆挽意：“……”她沉默看着好友，等待对方平静。 这就是她为什么之前没有第一时间给熊灵说的原因。 她早就知道了，熊灵会激动。 等了一分钟，熊灵那边终于安静下来，脑子开始转了。 “咳咳咳挽意，你现在心里感觉怎么样？” 她开始琢磨，好友给她说起这个，是希望她能干点什么？ 陆挽意的性格，熊灵还是了解透透的，晓得她如果希望这个事情完全过去，就不会给她讲出来。 陆挽意有点麻木：“心里感觉？” 她张了张嘴：“我不知道。心里乱乱的。” 理论上，她应该讨论第五烨的，最好觉得对方是个非常过分的人！然后根本就不要再去见他第二次。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刚才答应了明天见面。 陆挽意继续开口，把这件事情补充了进去，说给熊灵听。 熊灵听了头上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两只手开始抓头发，面膜时间到了，直接被她一扯扔到了垃圾桶。 “我的天哪，挽意，我的天啊！” 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内心尖叫小人的震惊了。 活脱脱小说中剧情发展到现实中。 这两人竟然还上演一个多年之后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剧情？ 一上来就那么猛？ 而且这么多年里，第五烨竟然每年还记着挽意，坚持给她不用的账号发生日快乐？ “五哥是真痴情。好长情一个男的，太少了，男德典范。” 熊灵只能这样惊呼感慨了。 谁能想到啊，当初长眉武校里，对其他女生都不假辞色的五哥，竟然在挽意身上一栽就是这么多年。 哦，熊灵都挺难保持平静的。 玛丽苏小说剧情照进现实，太好磕了。 陆挽意看着熊灵的姨母笑，耳朵尖都在发烫，忍不住道。 “明天我怎么办…” 熊灵立刻调整表情，让自己不要再笑了，不然难保让挽意害羞到以后都不跟她分享心事了。 那可不行，她要当挽意一辈子的狗头军师！ 好闺蜜当然要分享秘密，她一定要帮挽意出谋划策。 “那你刚才答应他明天出去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啊？” 熊灵试探着问。 陆挽意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可能是为了勉强表现出一副淡定和不在意的样子，不想示弱吧。 她不知道，心都乱了。 第五烨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时，完全就是和当年截然不同的样子。 雄心勃勃，年轻有为，但也同样比从前有主见和锐利。 陆挽意不想承认，她其实有被这样的第五烨吸引到。 如果是当年，她会讨厌第五烨，讨厌对方的强势与冒进，讨厌有人过于强烈主动地追求她。 在她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爱情对她来说，是个很多余的东西。 她只是需要同行者守护她一下，在她需要的时候，能给她一点依靠的空间，除此以外，她不需要其他的。 第五烨在当年，完完全全做到了这一点。 所以在她内心深处，某人的影子始终留在那里。 她潜意识里觉得第五烨是令人安心的，不会伤害她的。 哪怕隔了六年再相见，第五烨的行为一点儿不绅士，那样夺走了她的初吻。 好矛盾呀。 人怎么会这么矛盾。 挂了视频之后，陆挽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怔怔摸着唇，脸蛋又开始变红发烫。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的心，便将脑袋往被子里一躲，彻底不想了。 再说吧。明天的事情再说吧。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反正… 没有什么比昨天更加糟糕的情景了。 …… 天亮了，陆挽意还没起床，就听到走廊里有婷婷和王妈对话的声音。 “婷婷啊，咱们轻一点，你姐姐还在睡觉呢。” 第96章 陆婷婷小声道：“我知道的王妈，我不吵姐姐，我就在门口等她醒。” 房门外，陆婷婷搬了一个小凳子，拿着自己的绘画本，坐在那儿专心看上面的连环画。 虽然姐妹俩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可能是血脉亲情的天然亲近感，小婷婷对着陆挽意，比对亲妈潘艳还要粘。 这让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潘艳，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生的女儿过于没心没肺，平时看着也挺机灵的，怎么一见到陆挽意，女儿就这么亲，胳膊肘太往外拐。 想到这一点，潘艳就挺无奈的。 要知道，陆唐几乎是把现在这个公司的股份，基本上全都分给了陆挽意。 同样是陆唐的女儿，怎么一点财产都不给小女儿留？ 潘艳很不忿。 可当她这样发牢骚的时候，女儿婷婷听见了，却一本正经和她说。 “妈妈，那些坏的后妈都是这样的，一进门就欺负以前的姐姐。” “爸爸的公司是爸爸和以前的阿姨办起来的，那是姐姐的东西，咱们不能抢。” 就这几句话，直接把潘艳说的哑口无言。 她这么一个自私精明的人，竟然生了这么个大公无私的女儿，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哎。 第99章 他是个虎豹豺狼 陆挽意洗漱好，从自己的套间里出来，就看到小婷婷乖乖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的绘画本看到了一半。 瞧见陆挽意出来，小婷婷一下子跟只小兔子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绘画本随手往小凳子上一放，然后滑了下去。 旁边的王妈眼疾手快弯腰，帮着把绘画本捡起来，重新放到凳子上。 “姐姐，你终于起床了！” 小婷婷扑过来，围着陆挽意别提有多开心了。 陆挽意摸摸她脑袋：“你这么早就醒了吗。” 小婷婷用力点头，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对啊对啊。我想来找姐姐玩，姐姐在睡觉，我怕打扰你，就在外面等着了。” 以前姐姐都在国外读书，她只是知道有一个亲姐姐，却没怎么见过。 爸爸妈妈都不怎么说姐姐的事情，也只有王妈会告诉她，她有个特别漂亮，就像仙女一样好看的亲姐姐。 也是因为这个，小婷婷对陆挽意一点儿不陌生，一直盼着这个仙女一样的姐姐回来。 现在把姐姐等回来啦！她当然要珍惜时间，去弥补以前没有在一起的那几年。 王妈说过，姐姐不像她从小就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姐姐一个人在外面，其实很孤单的。 所以她要多给姐姐温暖！ 带着这种强烈的亲近感和使命感，陆婷婷如今格外粘陆挽意。 姐妹俩到底还是有几分缘分的，竟然相处的还不错。 这无形中，也让陆家的氛围好了不少。 陆唐嘴上不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欣慰的。 他辛苦这么多年，临到老了，图的不就是一个家和万事兴么。 本来还担心，挽意从国外回来，会不会因为多年生疏，没有怎么相处，而和小女儿相处不好。 没想到两人还挺合得来。 比起当年，挽意是真懂事了不少。 陆唐也愈发确定，让挽意把公司的担子以后挑起来是对的了。 总不能让这个孩子因为将来财产的分配反目成仇。 这点陆唐是重视的。 该是挽意的，就不会让婷婷多拿走一分。但同样，两个孩子之间以后是手足，等他们这些大人老了走了，两孩子要互帮互助，保留姐妹情分。 陆挽意用早饭时，陆婷婷就在旁边乖乖坐着陪着，别提多耐心了。 这两天是周末，本来陆婷婷该去补课的，但她闹着不去，就想留在家里找姐姐玩，也让潘艳无奈极了。 王妈倒是对这一幕乐见其成。 也不枉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小婷婷耳边念叨，她有个多么多么好的姐姐了。 小孩子其实很单纯的，只要你能一直让她记着人，有一个好印象，将来真的见了面，就不会陌生到哪里去。 事实证明，王妈的那些努力是有用的！ 陆婷婷简直要变成一个小尾巴，每天跟在陆挽意身后。 陆挽意说起今天要出门，见一个朋友时，陆婷婷就眼巴巴在旁边看着，瘪了瘪小嘴。 她不是那种吵着闹着的熊孩子，至少在陆挽意这个姐姐面前，这孩子特别乖，很会见风使舵看眼色。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挽意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就不错，这段时间的相处，真处出了点感情。 陆挽意悄悄看小婷婷，小婷婷低着脑袋，那么小的孩子，其实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看的特别清楚。 但也能看出来，小婷婷不敢闹，只是有点儿委屈。 陆挽意手指敲了敲桌面，清了清嗓子。 “婷婷，今天不用去上课啊？” 小婷婷抬起脸，小声道：“不用去……” 她特意磨着妈妈把今天的补课翘掉了。 陆挽意笑了：“那你和我一起出去吧。” 她正愁，该怎么去面对第五烨呢。 一时上头答应了对方见面，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单独相处。 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小尾巴跟在旁边，就很适合！ 婷婷年纪小，带出去也不会突兀，反而能够借着有对方在场，挡掉一些不合适的话题。 第五烨当着小孩子的面，总不敢像昨天那样对她了吧！ 想到这里，陆挽意竟然有点儿开心，心情都更加放松了。 但显然，这个时候有人比她更开心，小婷婷一听姐姐愿意带她出去，高兴到蹦了起来。 “哦！我能和姐姐一起出去玩了！” 小孩子其实是很会察言观色的，陆婷婷一开始可以感觉到，姐姐并没有像她那样热情。 她甚至担心过，姐姐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可是每次拿这样的问题去问妈妈，妈妈都会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婷婷心里听了怪难受的，不喜欢。 她看的所有童话故事里，都会讲好人是善良的，大家相亲相爱，互相帮助，而坏人，比如白雪公主的后妈，就会想办法害公主。 妈妈是她的好妈妈，可是妈妈也是姐姐的后妈。 小婷婷不希望自己的妈妈是个坏人。 所以她要努力对姐姐好，好一点更好一点，让姐姐慢慢不讨厌妈妈。 从生下来开始，有记忆之后，小婷婷就在这个家里四处玩耍，她清晰地知道，里面有一个房间是属于姐姐的。 王妈定期会进去打扫，有时候她跟着溜进去，王妈就会跟她说。 “这是你姐姐的东西，咱们不要碰。” 姐姐虽然人不在家里，可是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少过姐姐的位置和房间。 小婷婷心里一直在期待着全家团圆，姐姐从来就是她家庭地图中的一部分。 她想让姐姐知道这些。 而且姐姐好可怜呀，没有妈妈。 每个人都有妈妈，可是姐姐没有。 小婷婷甚至希望，她的妈妈可以大方一些，也去当姐姐的妈妈，这样姐姐就不会难过了。 …… 当第五烨给陆挽意发来消息，告诉她，他已经在小区门口来接她了。 陆挽意：“……” 她想说，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可是一想，这就是一句废话。 当年第五烨送她从长眉武校回来，是亲自将她送回家里的，甚至还来等过她一起过生日。 人家虽然只来过两三次，奈何记忆力好，就这么记住了。 第五烨过来接她，完全打乱了陆挽意的节奏。 她开始像乱了方寸的小蜜蜂一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干什么。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今天穿的衣服换一身。 可是这种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就又被她否定。 ——又不是去谈恋爱约会！干嘛换衣服打扮呀。 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小婷婷懵懵地看着姐姐有点着急的样子，忍不住问。 “姐姐，你在找什么东西吗？婷婷帮你一起找。” 这句话成功让陆挽意冷静下来。 “咳咳，没什么。不找东西。走吧，该出门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不要再去过分紧张。 反正是第五烨找她出门说话，该紧张该多花心思的应该是对方。 她只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 何况，她看了一眼小婷婷，心里稍定。 她可不是自己单枪匹马出门，而是有人陪的！ 小婷婷虽然是个不到六岁的小朋友，可跟在身边，却莫名让陆挽意超级有底气。 姐妹俩相似一眼，陆挽意忽然笑了。 陆婷婷就呆呆看着她：“哇，姐姐，你笑起来比电视明星还好看。” 这就是陆婷婷特别不理解的一个地方，明明姐姐比电视上的明星好看多了，怎么没有人来找姐姐拍电视呀。 第97章 她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陆婷婷显然是个究极颜控，小小年纪已经初见端倪。 这副被美到了呆呆站在那儿的样子，看着怪好笑的。 陆挽意俯身捏了捏妹妹的脸，看小不点回过神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就忍俊不禁。 她忽然能get到一点，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逗小朋友了。 因为小朋友有点婴儿肥，脸蛋嫩嘟嘟，眼睛又干净单纯，很容易让你觉得，这个世界也跟着变回了最初的天真模样。 “走吧。我们去小区门口。” 小婷婷跟着她都快走出大门了，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 “姐姐，我们不开自己的车子走吗？”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已经对家庭财产有了一点的概念，知道出门要开车，这样方便。 陆挽意笑：“不用，小区门口有人接我们。” 其实她并不喜欢自己开车当司机。 所以第五烨来接，她就刚好当个甩手掌柜乐得清闲。 姐妹俩一大一小慢慢走到了小区门口，小婷婷眼睛尖，指着大门口的一道身影，脆声道。 “我认出来啦！姐姐，是昨天那个大哥哥！” 陆挽意莫名有些脸红。 “嗯，是她。” 眼见第五烨转过身，似乎看到她们了，陆挽意赶在走过去之前，及时对小婷婷叮嘱道。 “婷婷，等会到了那个大哥哥面前，你就…” 她想要说点什么，以免到时候出现一些突发情况尴尬。 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叮嘱了。 小婷婷却好像懂了陆挽意的顾虑，歪了歪脑袋。 “姐姐，我懂的。大人说话，小孩子不插嘴，我就在旁边听着。” 额，陆挽意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和陆婷婷走到了大门前。 她和第五烨终于再次相见。 男人穿了白衬衫，袖子挽起来了，像是刚谈过生意过来，身上那种商界中严肃的气息还没挽起散去。 他抬眸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男人的眸光锐利深沉，似乎写满了复杂情绪。 只是那么一眼，就仿佛把陆挽意的魂儿都勾去了，让她忘了还有小婷婷陪在身边，转而生出一种害羞想逃的冲动。 “上车吧。”第五烨余光看了一眼被陆挽意紧紧带在身边的小朋友，勾了勾唇。 男人似乎一眼就看透了某人的心虚——心虚到要把小朋友带在身边壮胆。 仿佛他是个什么洪水猛兽或者虎豹豺狼。 第100章 不敢 陆挽意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第五烨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见招拆招。 反正有小婷婷在旁边，她又不是一个人去面对第五烨。 没什么好怕的。 可当看到第五烨那 个眼神时——那种仿佛看穿了她的胆怯心虚，戏谑的眼神。 陆挽意白皙的脸一下子红透，这几年锻炼出来的心境，完全无法保持。 ——第五烨在嘲笑她！ 他肯定觉得她是个胆小鬼，不敢单独出来见人。 第五烨坐上了车，回头看姐妹俩。 “还不上车？” 陆挽意沉默着拉开后面的车门，和小婷婷坐了进去。 副驾空着，她丝毫没有过去的意思。 照理说，她应该有一些社交礼仪，不要让第五烨单独驾驶位坐着，好像一个司机一样。 她应该符合高中同学该有的那种样子，坐过去，大大方方说话。 可是她不想，也不敢… 如果不是有小婷婷陪着，能够缓解一下尴尬，她这会儿甚至有打开车门夺路而逃的冲动。 第五烨的气场愈发强了，也不知道这些年，这个男人是怎么过来的，威圧感很重。 这和陆挽意在校园里接触到的那些人，风格完全不同。 “姐姐，你们怎么不说话呀。” 小婷婷坐进来后，就像个机灵的小猫那样，四处看了看。 她从后视镜观察那个大哥哥，又扭头观察姐姐。 然后发现这两人谁都不说话，好安静哦。 “你们不是出来玩的嘛，等会去玩什么啊。” 小朋友是无法太藏住心里话的。 她叽叽喳喳，反而让陆挽意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第五烨似乎没多少和小朋友对话的经验，顿了一会儿，才握着方向盘开口。 “听你姐姐的。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陆挽意立刻瞪圆了杏眼。 什么叫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啊。 明明是第五烨说要喊她出来，有话要说的。 为什么行程反而变成了她来安排呢。 小婷婷没发现姐姐的情绪变化，一听这个大哥哥这么好说话，她顿时眼睛转了转，拉着陆挽意胳膊道。 “姐姐姐姐，我们去动物园玩好不好？” 爸爸妈妈都不陪她出去玩，但她看到班上很多同学，周末都会出去玩的。 她早就羡慕了。 现在姐姐愿意带她一起出来玩，而且那个大哥哥还说了去哪儿姐姐决定！ 这还是小婷婷头一次拉着陆挽意撒娇，显露出小孩子亲近人的那一面来。 之前可能是怕不被姐姐喜欢，小婷婷看着懂事到过分，丝毫不像这个年纪被宠坏的小朋友那样要求什么。 陆挽意也不免有些软了心肠。 她下意识透过后视镜，去看第五烨。 却没想到，男人也朝着后视镜，朝她投来了目光。 视线相撞中，陆挽意下意识躲避眼神，莫名回想起了昨天的那个吻。 充满进攻性，和爆发的情感，一点儿不给她逃避余地的冒犯。 她本应该因为这个吻去讨厌第五烨的。 可好神奇，兴许是他们之间的纠葛太深，在此之前，她又欠着这人的情太多，以至于现在哪怕回忆起来了那件事情，也生不出什么讨厌心理，只是羞涩和恼怒。 主驾驶位的男人，似乎看透了后座女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恼。 他扯了扯唇。 陆挽意看到这个笑，狠狠瞥开了眼神。 “好，那就去动物园。”她一锤定音，故意这样做决定，想看第五烨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她似乎要失望了。 第五烨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平平静静。 “好，去动物园。” 他不是约自己出来，有话要说的么！被打乱了节奏和日常，怎么还这么镇定！ 可恶。 陆挽意有点儿说不清的郁闷。 但可能让她自己分析，她也弄不懂，这份郁闷从何而来。 大概是她存心想看第五烨破防，故意捣乱，但人家老僧入定，心境修炼到家，根本就扰乱不起来。 反而衬托的她像个小朋友，和婷婷一样，都是幼儿园里出来的那种。 她生气，但又不想叫人家看出来，便抿着唇，身板儿也坐直了，靠着座椅，只听到身边的小婷婷在欢呼。 “太好了！去动物园！” 小朋友一高兴，就原地变成一个小麻花，在后座椅上扭来扭去。 陆挽意不免被对方的情绪感染，稍微将刚才的复杂思绪赶走了一些。 她目光看向小婷婷时，眼神柔和了几分。 仿佛在这一瞬间，看着五岁的小婷婷，联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她小时候其实挺幸福的。 爸爸虽然忙碌，但妈妈却总是尽可能抽出时间陪她，而且还会强制要求爸爸在周末也参与亲子活动。 其他小朋友喜欢的，想要的，她甚至不用开口，妈妈就会给她都准备好。 她去过动物园，去过游乐园，去野炊过，旅游过，电影院里也被妈妈陪着带去过。 那时候，整个世界都对她敞开着大门，她踩在妈妈肩膀上，是个被托举起来的小公主，似乎背后长了一双翅膀。 翅膀不会飞，但巨人会主动托举着她，送她去任何想看的风景旁边静静看个够。 这就是她幸福的童年。 但似乎，小婷婷没有她童年那么快乐。 潘艳作为母亲来说，没有陆挽意的妈妈负责。 这可能是个人的性格不同，所造成的偏差，并不是说潘艳不爱自己的孩子。 而是…陆挽意见过一个非常完美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于是长大之后，她就拥有了去判断什么样的母亲更好的能力。 可能是时光带走了很多年少时的苦恼与伤口，陆挽意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走出了以前的阴霾。 她不再那么难过痛苦，反而开始感恩和自豪，她有一个那么好的妈妈。 好到妈妈哪怕只是陪伴她到初中，这些留在回忆里的爱，也能继续陪伴她长大，温暖她一辈子。 陆挽意想着这些过去的事情，唇角露出了自己都没发现的笑容。 她伸出手，将小婷婷往怀里搂了搂。 第98章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 小时候妈妈总是那样抱抱她。 小婷婷被她这么一搂，似乎愣了愣，小朋友立刻亮着眼睛往她怀里靠过去，显然极为喜欢和姐姐的亲近。 姐妹俩似乎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拥有了亲生手足之间的温情。 有些从小婷婷出生起就存在的隔阂，悄无声息不见了，消融了。 第五烨从后视镜里看到姐妹俩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似是想到了什么，男人眼里是化开的复杂情绪。 情感是个复杂的东西。 当初爱上一个人可以说是年少冲动，被青春期的荷尔蒙裹挟，所以注定了要冲撞一番，知道没有结果，被伤过自尊，晓得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 才能心甘情愿放手。 这一放六年过去了。 往常原本也该放下差不多了，可一看到陆挽意，过去所有的回忆和情感，也都跟着死灰复燃，甚至愈演愈烈。 第五烨眸光深沉了一些，看着前方的路，薄唇绷紧。 * 他们去了湿地公园。 公园里有野生的梅花鹿，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动物被放养。 车子停在了大门口后，第五烨买了票，三个人出示了门票进去。 三个人的组合太亮眼了。 第五烨和陆挽意都是俊男美女，两人走在一块儿，本来就特别吸引人注意力，很亮眼。 再加上小婷婷，也是看着活泼可爱，五官标志的。 三个人出来，就很炸街，回头率很高。 检票员都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们爸妈真会生。” 平时就没见过颜值这么高的组合。 陆挽意笑了笑，挽了挽耳畔的碎发。 小婷婷倒是雀跃活泼，清脆道。 “谢谢阿姨夸奖！” 检票员被逗笑了，顺手摸了摸小婷婷的脑袋。 第五烨回眸看了眼陆挽意。 这一眼特别深沉，弄得陆挽意脸上的笑容消失在原地，一下子又局促了起来。 她又开始想，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啊。 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害得她胡思乱想。 她快步往前，趁着小婷婷跑在前面高高兴兴探路，不经意开口道。 “你想说什么？” 是的，最后还是轮到陆挽意先做了推进局面的那个人。 第五烨如今的耐性，显然比她好多了，特别沉得住气。 陆挽意怀疑，如果自己不主动开口问，对方能憋到今天结束！ 啊，她受不了了，不想黏黏糊糊，就想马上弄清楚。 第五烨垂眸，和她并肩而立，注视着面前被他惦记了六年的女人。 陆挽意长大了，身高没有变，但眉梢眼角的气质不一样了。 当年就清纯到走在路上，引来许多人回头，甚至排着队上前要号码的少女，如今俨然是一朵已经盛开了的玫瑰。 玫瑰的刺比以前更加丰盛了。 他想采摘，势必要做好被扎满鲜血的准备。 “陆挽意。” 第五烨喉结滚了滚，深沉黑眸盯着陆挽意精致面庞，声音低沉。 “你曾经欠我一个承诺。” “你打算怎么还？” 陆挽意怔在那，看着第五烨过于认真的脸，脑袋瓜一时间充满了浆糊，转不过来了。 承诺？ 什么承诺？ 她欠了第五烨什么承诺啊？ 救命，她根本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但如果理直气壮去反驳，又没有这个底气。 在这个世界上，她对别的男人都能面无表情推开，说出各种冷冰冰的拒绝言辞。 唯独对第五烨，总是存了几丝愧疚。 有些话如果隔着手机和网线，还能壮着胆子说出来。 但如果是当着第五烨的面，她就……不太敢说。 就如同当年要转学，做了这个决定后，她压根不敢站在第五烨面前说一样。 怕面对。 第101章 护花使者 虽然她也不知道，内心深处怕面对的是什么。 是第五烨失望的眼神，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 这件事她躲避了足足有六年，总是令自己不要去想。 跟随家里的安排，去选择更好的地方读书学习，选择有利的前途，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她和第五烨那个时候又不是男女朋友，他们只是同学和朋友。 难道她要放下那些对前途有利的事吗？ 这些年来，每次想到这件事，陆挽意都会找许多借口，试图自我说服。 可是有些东西在脑海中转的越多，就越是难以忘怀，至少心是不安的，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的。 陆挽意呀陆挽意。 你怎么会这么怂呀。 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好多遍，陆挽意都没法内心坦荡的和第五烨对视。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结结巴巴，没有底气的声音。 “你说的承诺是？” 第五烨比她高出了不止一头，哪怕陆挽意如今穿的鞋子，是稍微带一点跟的，但站到对方面前时，还像当年一样，需要第五烨微微俯身迁就，才能拉近一些距离。 两人四目相对中，第五烨不可避免的再次被这双眸光中的亮色所吸引。 “小骗子。”他薄唇动了动。 陆挽意的脸通了一下就烧红了。 她其实应该生气，至少是做出生气的样子，来反驳第五烨这么喊她。 可大脑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前面的小婷婷咚咚咚跑了回来，站在他俩面前歪了歪脑袋，不解的问道。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小朋友好奇的样子，让陆挽意更加不自在了。 “没什么，稍微说了两句而已。” 第五烨则笑了笑。 “在和你姐姐说，当年她忘的事情。” 第五烨！ 陆挽意条件反射瞪向男人，羞恼到简直想跳到他身上跺一脚。 第五烨察觉她的情绪变化，甚至还勾唇露出嘴角弧度，黑眸中的亮色愈发明显，似乎以看到她恼怒为乐。 两人对视中，还是陆挽意先败下阵来。 她牵起小婷婷的手，径自往前走，要把第五烨扔在身后。 落在身后一步的男人也不恼，只摸了摸鼻尖，似是在自嘲。 哪怕分开六年，他依然对陆挽意的情绪很敏感，知道刚才的对话，把这姑娘惹恼了。 “姐姐，你是和那个大哥哥生气了吗？” 小婷婷跟在陆挽意身旁，小心开口询问。 虽说是童言无忌，但小孩子其实很敏锐的，总是能透过一些假象，看到事情的本质。 陆挽意和第五烨之间的奇妙气氛，太过于明显了，以至于就连五岁多的小婷婷，都开始关心。 陆挽意捏紧了小婷婷的胳膊，意识到自己在逃避这个话题，又松开了手。 “没什么。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小婷婷做出了思考的表情，半晌，她跳了起来，蹦跶道。 “我知道啦。这个哥哥喜欢姐姐，姐姐不喜欢他。姐姐带我出来，让我当护花使者和挡箭牌的！” 也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平时都看什么电视剧，一出口词汇量就那么丰富。 天天上网冲浪让现在的小孩子，比几十年前的要更加聪明，看到什么东西都能说出点什么来发表意见。 偏偏人家还没说错，至少戳到了陆挽意的软肋，直接让她哑口无言。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挽意有些尴尬。 她没想到小婷婷那么敏锐，竟然能知道她为什么把对方带出来。 小婷婷呵呵笑，跟在陆挽意旁边，小碎步特别有劲儿。 “我是姐姐的妹妹嘛，我帮姐姐是应该的。姐姐你等着。” 说完这话，小婷婷松开陆挽意的手，一回头，冲着跟在身后的第五烨跑了过去。 第五烨原本不紧不慢的跟在两姐妹身后，身形高大，步态慵懒，修长的身姿昭示出一种成年男人的力量感。 陆挽意哪怕没回头，也能感受到第五烨有时落在她背后的目光，这让她浑身不自在，就连走路的姿态都僵硬了一些。 看来如芒在背这个成语，的确是有依据和来源的。 有几次，她真想走到第五烨面前，冲他吼个两声。 ——就像六年前她习惯性呈现的那个样子，任性一些，娇气一些。 反正第五烨对她永远是好脾气的，会包容接纳，甚至反过来安慰和哄她。 六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毕竟足够人浑身的新陈代谢和细胞都完整的换过一轮了。 听说七年就足以让一个人，完全的变成另一个样子，这是从细胞层面来说。 所以是不是……他们重逢的时间太短了。 应该再往后拉一年。 如果是隔了七年再见，她肯定已经被时光把关于第五烨的记忆全洗刷掉了，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的不安。 第99章 就好像她被拿捏住了，只能被动的跟着第五烨的节奏走。 对方攥紧掌心，她就被握住了。 对方松开手，她就忙不跌的往前跑个几步，产生一种能够逃脱的错觉。 但只要第五烨想，她又会被重新拉回来。 陆挽意愤愤的想着这些，咬着嘴唇，很好奇小婷婷会过去找第五烨说什么。 但这个时候，如果她转过头去加入其中，会不会显得很刻意？ 她硬生生打消了关注后面发生什么的念头，强迫自己去欣赏四周的风景。 此时的小婷婷站在第五烨跟前，仰起小脸看第五烨，好像打量一个巨人那样，眼睛清澈，但是有些古怪的笑意，就看着很古灵精怪。 这副神态让第五烨恍惚中，想起了曾经的陆挽意——十六岁的那个少女。 初见陆挽意时，少女充满防备，看着文静但冷静，好像和所有人都要保持着一点距离。 可后来他一点点走近了对方，就会发现，少女文静的外表下，藏着点让人想宠的娇气与任性，这种仿佛要踩在他脑袋上作威作福的小坏劲儿，是他喜欢的。 不想，六年就这么过去了。 再想回到当初，已经是不可 能的事了。 可他心中始终存着一点遗憾，倘若当初他和少女能一直在一起不分开，哪怕没有恋爱确定关系。 这六年想必都积累了很多回忆吧。 少了6个365天，就是两千多天的日日夜夜。 他看着小婷婷，没让任何人瞧出来这副冷峻面容下的心神波动。 小婷婷好奇看着他，童言无忌道。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呀。” 陆挽意在前面竖着耳朵听到了这话，差点跳起来，转身就想来把小婷婷领走。 可这个时候冲过去，反而会让局面尴尬，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反正她打定主意要当个鸵鸟，只要事情不撞到她面前，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说？”第五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男人的音色低沉冷静，丝毫没有被戳破心事的感觉。 他的过分淡定，更加让陆挽意咬紧了下唇，觉得自己想那么多，显得自作多情。 人家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她偏偏在那儿想七想八。 湿地公园里的景色，的确会让人放松下来，这里的蓝天显得格外的宁静澄澈。 四周的绿化，也比城市里的更加规整，呈现出一种大自然的美。 陆挽意偶尔会看到前方的草地里，有灰色的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发现那可能是野兔子。 往常看到这么有意思的景象，她早就目不转睛的欣赏了。但这会儿眼睛看着前方，她的耳朵和所有的注意力，却都在后方。 只听到小婷婷的声音有些得意。 “你们大人每天都有工作要忙，哪会这么有时间出来玩呀？你特意开车来接我姐姐，还带我们来这里玩儿，你又不是我姐姐的哥哥，你们只是同学，你肯定是喜欢我姐姐，才会想多和她见面。” 说完这一番分析的话，小婷婷脸上露出了自豪之色。 大人之间的秘密，可别想瞒住她这双眼睛。 她其实可聪明了。 听着小婷婷这么说，陆挽意在前方脸红的都快冒烟了。 她不敢再听下去，害怕自己会原地尴尬到抠出一座城堡，于是快步走向前方，彻底和这两人拉开距离。 去看野兔子，也比在这儿听他俩说话要好。 反正小婷婷最后和第五烨说了什么，到了晚上回了家，她自然可以去问。 这么一想，陆挽意重新气定神闲下来。 第五烨看着前方快步走远的女人身影，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他再垂眸看向只有5岁的小婷婷时，神情变得认真了很多。 “你没说错，我的确是喜欢你姐姐。” 小婷婷一听，就跟被多发了一朵小红花一样，愈发高兴自豪。 “嘿嘿，被我猜对啦。” “那哥哥，我姐姐不喜欢你啊，不然她也不会带我出来啦。” 小婷婷开始充当合格的护花使者。 第五烨：“嗯，所以要请你帮忙。” 第五烨非但没有被劝退，反而还开始争取小婷婷的帮助。 “你看哥哥那么喜欢你姐姐，但她不理我，你那么聪明，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 第五烨甚至蹲了下来，认真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取经。 尊重感给足了。 小婷婷自尊心空前膨胀！ “我当然有办法！”小朋友把胸口拍的砰砰响，一不小心就把姐姐卖了。 第102章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 陆挽意不知道小婷婷在后面和第五烨说了什么。 现在正是刚刚季节刚刚转往秋天的时节。 他们选择的这个时间出来玩，不早不晚刚刚好。 阳光明媚，但不至于太过夏日炎炎刺眼灼热，微风吹拂，一切都很明朗，就连头顶的天空看着都不一样。 旁边有观光游览车对游客们开放。 陆挽意难得走这么多路，想着湿地公园这么大，就有些懒得动了，她停在游览车面前，等着身后的一大一小跟过来。 陆婷婷小跑着过来，抓住陆挽意的手，脆生生道。 “姐姐！” 陆挽意低头，刮了刮她鼻尖。 “看到别人就不理姐姐了？” 她都不明白，第五烨有什么好，小婷婷竟然能和对方一见如故聊起来。 明明在家里的时候，小婷婷最粘的就是她了。 这会儿陆挽意倒是有些理解，潘艳看到她回来是什么感觉了。 之前就听王妈说过，小婷婷和她关系太亲近，潘艳看了都不是滋味。 小婷婷听着陆挽意这么问，立刻踮起脚，两只小手笼在嘴边，和陆挽意说悄悄话。 “姐姐，那个大哥哥想追你，他问我怎么办呢！” 刚才还很配合的小婷婷，一回到陆挽意身边，立刻就成了姐姐的贴心小棉袄，小嘴吧啦吧啦把刚才的对话都说了。 陆挽意听了沉默，她揉揉小婷婷脑袋，有些后悔自己问这些。 还不如不知道。 因为知道了之后，她就有些…不明白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和第五烨相处了。 好在…还有一个小婷婷在旁边，可以缓解独处的尴尬气氛。 第五烨已经走了过来，姐妹俩齐齐闭上嘴，没人开口说话。 陆挽意欲盖弥彰地指了指观光车。 “要坐嘛。” 这是她和第五烨从刚才到现在，她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第五烨似乎看出来她的不自在，嗓音低沉道。 “好。” 于是三个人排排坐了进去，小婷婷坐在了两人中间，活像是一家三口。 开观光车的司机凑过来道：“你们要买食物吗，等会可以喂那些动物。” 这里的公园毕竟主打一个人与动物和谐相处。 总是有旅客忍不住要给动物们投喂人吃的东西，这点在这个湿地公园里是被禁止的，但他们会主动提供付费的食物，让旅客购买了投喂给动物。 一则，堵不如疏。 二则，公园提供了固定的投喂食物，也算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三呢，也是个收入。 陆挽意这样猜想，尽量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不要老去在意旁边的第五烨。 哪怕她和第五烨之间隔着一个小婷婷，她的记忆也依然不断被拉扯回过去。 曾经他们一起坐过山车，就是这样坐在一排。 六年前的往事，重新浮上心头，全部蹦到脑子里，似乎很容易。 因为每个细节都清晰，就会令人恍然感慨，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好不可思议，从她转学离开开始，她就以为，她的人生从今以后和第五烨，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她甚至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却没想到，这种坚定的不可能，在六年之后，重新被瓦解。 他们和湿地公园的工作人员购买了两小袋，等会儿喂给鹿群的干粮后，小婷婷就克制不住兴奋往前坐了一点。 她扒拉着扶手，脑子朝着窗外看去，嘴里碎碎念。 “小鹿在哪里呢？哪里有小鹿，我要喂它们！” 小孩子毕竟更容易被新鲜的事情所吸引，看到有小动物，顿时就把刚才还关心的大人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小婷婷在前面手舞足蹈，甚至都忘了坐回陆挽意和第五烨中间。 于是陆挽意不得不被迫和第五烨单独相处。 至少此时此刻是如此。 男人就坐在她身边，和她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她能感受到，第五烨不看其他人，就只看她，黑眸时不时的瞥过来。 那种视线是格外灼热的，令人无法忽视。 第100章 她没办法再装作欣赏旁边的风景了，只能咬着唇，扭过脸，瞪着第五烨， “你到底想干嘛呀。” 其实故人重逢，本不应该这么别扭尴尬。 可昨天见面，第五烨对她做的事，完全没法让陆挽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我昨天……”第五烨迎着陆挽意有些羞恼的眼神，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磁性。 “抱歉。” 他这样道歉，反而让陆挽意怔了一下，有些回不过神。 做好准备吵架了，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 “……你知道道歉就好。”她抿唇。 这话说完，陆挽意稍稍放松下来一些，仿佛重新掌握了主导权，多了几丝松弛。 其实她不想对第五烨那么凶的。 可是她不 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过去那么多年，大家都已经变成和当初完全不一样的样子了。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她也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新的相处方式，她还没有找到，才会这样不自在。 第五烨：“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男人忽然开口。 陆挽意：“？”她张了张唇，有些震惊。 这个话题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她不敢去接，心脏开始砰砰砰跳，隐约意识到，事情走向有些失去控制了。 第五烨看了她一眼，那双拥有了一些阅历的黑眸，深沉许多。 “和我在一起。” 他开口。 陆挽意懵了，呆呆愣在那儿。 半晌，她猛地开口：“不要。” 她有些生气。 对着第五烨，那种复杂的情绪，终于被愤怒所占据上风，能够冷下脸来。 “第五烨。所以你现在是用什么样的身份，和我开口说这件事的呢。高中同学吗？还是相亲宴的陌生人？” 这些年里，陆挽意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男生的示好。 虽然身边围绕着的男人总是很多，总有人不顾她的意愿来献殷勤。 可在她内心深处，会克制不住地将他们拿来和第五烨作比较。 第五烨不轻浮，也不冒进，但足够稳定深沉有安全感。 每拒绝一个男生，陆挽意就会在心中将第五烨拿来对比一次。 无数次回忆起青春时遇到的第五烨，陆挽意都会以一种少女心事，给对方多附上一层光环和滤镜，直到最后——第五烨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了一种充满安全感的坐标。 ——他始终默默陪伴自己，付出一切却不会要求她做什么。也从不冒昧的表达心意，让她为难。 然而这样的一种印象，在刚才第五烨那么轻飘飘的说出“我现在没有女朋友，和我在一起吧”这句话时，突然破灭。 陆挽意几乎是有些无法遏制的生气和伤心，还有几丝无法言说的委屈。 为什么第五烨现在能够把这么认真的一句话，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在这样的一种场合下，好像不经意之间提起？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难道她很轻浮吗？所以要因为对方没有女朋友，暂时有空缺，就要去填补这个位置？ 想着这些，陆挽意眼眶都红了。 “啊，小鹿小鹿！” 小婷婷已经眼尖的看到前面有梅花鹿出没，她晃动着手里的干粮，试图招呼着这些梅花鹿跑过来吃东西。 小朋友太兴奋了，甚至没注意到后座的哥哥姐姐气氛已经不对。 于是前面上演着幼儿频道，后面上演着熟男熟女的都市剧频道。 大家互不干扰，都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将频道里的剧情维持到底。 第五烨实在是太了解陆挽意了，一见对方胸脯都气得起伏，抿着唇不吭声，就知道多半是他刚才那句话，惹人生气了。 “你不高兴？” 男人皱了皱眉，似是无法理解为什么。 既然陆挽意出现在相亲宴上，就代表对方如今是单身，有联姻的需求。 他那天甚至是看着陆挽意如何走进来，光彩照人的吸引了那么多男人走过去，前仆后继的要联系方式。 ——就跟当年一样，对方的风采没有半点减少，反而因为时光的沉淀，宛若花骨朵似的完全绽放，愈发惹人留恋。 为什么可以是别人，却不能是他呢？ 他如今情绪很少，一向都是用理性去思考问题。 可只要是和陆挽意这三个字相关的事情，就会变得烫手一些，第五烨甚至能察觉到，胸腔里往上涌的酸气。 如果不是他足够淡漠，有自制力，这些醋意几乎能将他完全淹没，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积攒了六年的情感，一朝之间迸发，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滋味。 陆挽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让小婷婷发现自己和第五烨之间的争执。 “第五烨，你和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感情并不是一种有空缺了，就拿来填补的儿戏。它不是过家家。” 说这话时，陆挽意一直注视着第五烨的眼睛，一字一顿，以表达自己的严肃和认真。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第五烨说的话，让她感受到了轻浮。 可这会儿再注视着男人的双眼，她却有一种错怪了对方的感觉， 因为那双眼虽然深沉，却是干净坦荡的。 ——就好像那些话，并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时兴起，而是酝酿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在她面前说出来。 第103章 悄悄话 如果早知道今天出来，遇到的是这样一件事情。 陆挽意会拒绝。 她应该在昨晚，就拒绝第五烨的约会邀请。 又或者，她根本不该登录那个六年前的账号。 尘封已久的东西，代表着属于过去的某种节奏和频率，当她选择打开，就意味着重新和过去发生联结。 这才有了现在的无所适从和难过。 过去美好的东西，似乎被第五烨仓促的要求打破了。 陆挽意一点儿也不开心。 “我的确是存了去宴会上相亲的心思。但那个人可以是别人，就是不能是你。” 她抿着红唇，望着第五烨，语气虽然轻柔，话里的坚定却不容妥协。 第五烨深黑的眼眸望着她。 “为什么。” 男人的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可陆挽意就是能透过这双眼眸，看出他生气了。 他为什么要生气？ 明明是他那么随意对待自己。 陆挽意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委屈，她睁着一如既往明媚湿润的杏眼，和第五烨对视。 “我不想说。你自己想。” 她扭过头，发现已经有梅花鹿被小婷婷手里的干粮吸引，伸着脖子凑了过来。 梅花鹿四肢修长，眼睛格外温顺漂亮。 身上的花纹简直就像艺术品，那种大自然的灵动感，是任何画笔都无法完全记录下来的。 本来还在生气的陆挽意，和梅花鹿的眼神一对上，慢慢就平静了下来。 小婷婷把手伸出去，梅花鹿就把嘴巴伸过来。 小婷婷开心到笑起来，咯咯的，欢快到不行。 相比之下，陆挽意和第五烨这边，就显得有些安静，两人只是静静看着鹿群。 陆挽意已经不是当年十几岁的小少女了。年纪小的时候，看到什么东西，只要是喜欢的，就会喜形于色。 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会表露出来。 现在的她，变得更沉静了一些，除非是像今天这样，遇到和第五烨有关的事儿，否则她的情绪会更加平和。 “好可爱，姐姐，它们 好可爱！” 小婷婷喂完了梅花鹿，一扭头就开始兴奋分享感受。 陆挽意笑了笑：“嗯，很可爱。” 她其实也想摸摸小鹿们，但它们似乎会精准辨别游客手里有没有吃的，见她两手空空，就不凑过来了，只往小婷婷那里扎堆。 陆挽意毕竟已经是成年人了，哪怕心里觉得小鹿们可爱，也不会特意表现出来。 她习惯了将一些小的感受，下意识压下去。 就在这时，身旁某人给她递过来一把干粮。 陆挽意扭头，和第五烨对视。 “给。喂它们。” 某个男人刚刚从工作人员那里又买了一堆干粮过来，让陆挽意拿在手里喂。 陆挽意沉默片刻，心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微妙的酸软。 ——她的小情绪，又被第五烨照顾到了。 哪怕是隔了六年之后。 第五烨依然能保留当初的那种贴心。 这份情绪让陆挽意看男人的眼神，也跟着柔和了一些，察觉自己刚才说话的态度可能有些恶劣。 “…谢谢。”她细嫩的手指，接过了第五烨掌心中的一小包干粮。 男人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陆挽意身边，看着她摊开手掌，把掌心里的干粮递给那些鹿群吃。 第101章 这几年他过得一直很紧绷。 难得有这样的闲暇，可以把什么东西都放下，只专注眼前，看着身边的人。 为了不被打扰，他把所有的日程都推到了后面，甚至手机也设置成了勿扰模式。 梅花鹿的眼睛真的好好看啊。 就那么圆圆的，好像小婴儿一样，乌黑发亮，但又透着一股永远不会被污染的纯真。 看着小鹿鼻子动了动，将她掌心的干粮吃掉，陆挽意脸上露出了笑容，感觉心灵都被净化了似的。 “姐姐，我们能不能让爸爸养一只小鹿！” 小婷婷看着梅花鹿，喜欢到不得了。 陆挽意笑了：“不可以哦。” 小婷婷有些沮丧：“我真想天天来这里。我也想当一只小鹿。” 被小动物迷住的小朋友，颇有些依依不舍，根本不舍得将目光挪开。 陆挽意轻笑。 似乎隐约在小婷婷身上，看到了小时候自己的影子。 童年的时候，妈妈经常带她出去玩，她应该也说过这种童言无忌的话。 那时候妈妈是怎么回应自己的呢？ 陷入到回忆中，走了会神的陆挽意，刚从记忆中抽回注意力，就注意到身旁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他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 意识到这一点，陆挽意心跳又有些不争气地加快。 “你干嘛总看我。” 避开了小婷婷，陆挽意抿着唇，压低声音问第五烨，有些恼羞成怒。 第五烨的回答很坦然：“今天回去，不一定再能见到你。” 陆挽意下意识想问为什么。 他们又不是要去外星分隔两地，怎么会见不到。 可如果问了这个问题，又会显得她好像很盼着两人见面似的。 她不想给第五烨这种误会，于是抿着唇，忍住不吭声。 但第五烨却像是看透了她心里想说什么，又开口道。 “刚才和你说的，不是儿戏，也不是过家家。” “陆挽意，是你不相信我。” 这话说完，第五烨抬眸看向四周，又沉默了下来。 陆挽意心里忽然愧疚起来。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第五烨相处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 她就是… 她不相信，六年没有见面，第五烨还始终喜欢着她。 只凭那半年的相处，就能做到六年里没有任何联系，依然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吗。 这不符合常理。 而且像第五烨这样的人，身边不会缺少优秀美丽的女人。 就像他爸爸白手起家，做出了点家业后，她妈妈一走，就有许多女人挨到身边。 这才有了后来娶潘艳的事情。 这是陆挽意亲眼看到的。 爸爸妈妈曾经那么恩爱，是模范夫妻，无论感情还是事业上，总是那么合拍和同步。 可那也阻挡不了爸爸那么快就忘记了妈妈，开始了新的生活。 陆挽意很难对抗自己的认知。 她不相信爱情这件事，几乎已经完全刻进了骨子里。 陆挽意垂着头，莫名有些沮丧。 她是想去相信第五烨的，可她做不到。 “我没有怪你。”第五烨开口，声音比之前多了几丝温和。 这应该是他们重逢以来，对话中最真诚的部分了。 第五烨变得平静了一些，陆挽意则没有那么防备。 两人对视了一眼，陆挽意别过头去，尽力忽略发烫的脸颊。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风吹着，坐在观光车上，四周有可爱的鹿群围着，让人远离了平时的环境，陆挽意才敢卸下来一点儿心防。 她想起来了曾经要答应第五烨的事情——他们考同一个大学。 她欠第五烨的承诺，是这个吗。 陆挽意心里不确定，悄悄抬眸看一眼对方，却不想，直接被抓包，两人四目相对中，她脸更红了。 纤长的两排睫毛，让她那双杏眼愈发像会说话的宝石那样，令人过目不忘。 第五烨后来也遇到过很多漂亮的女生，其中也不乏一些主动靠近他，表达好感的。 可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拥有陆挽意这样的双眸。 ——你明知道她会任性，美丽只是她光环中的一部分。 但还是义无反顾跳进去，愿意为这个姑娘冲锋陷阵。 …… 湿地公园之行结束，小婷婷特别开心，走路回去时都是蹦跶的。 回到小区时，她终于想起来两个大人的事儿了，跟陆挽意道。 “姐姐，你和大哥哥玩得开心吗。” 今天她在喂那些小鹿，一回头就看到哥哥姐姐坐得很近，两人还说悄悄话。 陆挽意被小婷婷这话问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斟酌着词语：“只是聊了聊。” 小婷婷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善解人意。 “姐姐，你找男朋友要找帅一点的。像今天这个大哥哥这样的。” 陆挽意被逗笑了。 “你觉得他帅？” 小孩子也有审美！ 陆婷婷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帅！” 虽然潘艳平时管着陆婷婷，不让她看电视，但这孩子还是会见缝插针，在潘艳出去打麻将时，她悄悄看动画片和其他的偶像剧。 每次潘艳回来管孩子时，陆婷婷都把平板玩的发烫。 母女俩没少因为这个吵起来。 潘艳管孩子大嗓门，丝毫没有在陆唐面前刚进门时的温柔小意。 陆婷婷也不落下风，嗓门清脆，据理力争。 母女俩光是每天的斗嘴，就能成为一部家庭剧的看点之一。 陆婷婷年纪小小，就喜欢看帅哥美女，已经是个标准的大颜控。 偶像剧具体什么情节，她甚至还不太懂，但谁长得好看，她却记的清清楚楚。 陆挽意好笑：“帅不能当饭吃呀。”她捏捏小婷婷鼻尖。 小婷婷却争取道。 “可是那个大哥哥有钱，他有饭吃。” 不仅仅是只有帅的。 陆挽意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第五烨有钱。 时隔六年，对方依然保留着天之骄子的节奏。 只不过范围从当初的长眉武校男神，扩大到了有名的新晋青年企业家，在本地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 再加上那么年轻，容貌也不俗，就多了一层光环。 这才是陆挽意不相信对方告白的原因。 ——他明明有更多选择。 为什么偏偏那么轻易选择她？ 第104章 单独私聊 陆挽意最终也只是无奈摸摸小婷婷的脑袋。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操心哦。” 她不想刻意去说第五烨的坏话。 背后言人是非，也不是她的习惯。 但第五烨这两天的出现和举动，的确把她的心弄乱了。 她急需人帮助梳理内心的纷乱。 陆挽意晚上睡不着，只能再去找熊灵。 熊灵直接约她出来吃宵夜。 “趁着还年轻，新陈代谢好，宵夜一顿也不能错过。” 熊灵点了好多串串，和陆挽意坐在烧烤店特意用来做装饰的帐篷里，一阵唏嘘。 “当年就觉得你俩这么散了，实在有点可惜。可也没想到，还有后续。” 两人在等烧烤的时候，之前点的奶茶送过来了。 陆挽意喝了口奶茶，两只手抱着它，小声道。 “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好乱。” 熊灵就嘿嘿笑。 按照她对好友的了解，如果是别的男人，但凡是挽意不感兴趣的，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弄乱挽意的心。 也就只有第五烨，实在是特别，竟然能让“断情绝爱”的挽意，大晚上找她倾诉。 “哈哈哈哈。”熊灵忍不住，拍着桌子在那笑。 陆挽意一开始还说她：“你笑什么呀，别笑。” 说到后来，她自己也跟着趴在桌上乐呵。 两人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在长眉武校宿舍里，和 大家一起笑着的时光。 年少的时候，笑到人都喘不过气，似乎都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理由。 长大之后却慢慢需要理由了。 没有开心的事情，笑不出来。 就算有开心的事情，也要顾忌着场合对不对，是不能是放肆笑出来。 “一转眼，咱们都长大了。挽意，我是觉得你得好好想想，你和第五烨之间，其实你们是有缘分的。” 熊灵倾向于让好友打开心扉，试试看恋爱。 “错过第五烨，也不知道还有哪个男的还能让你有点感觉了。” “而且我帮你打听过了，第五烨这么多年没有谈过女朋友。至少明面上，我没查到。但我估计他那样的人，真的谈对象了，肯定不会低调藏着的，没查到多半就是没有，忙于事业了。” 第102章 看来熊灵没少帮好友做功课，借着以前在长眉武校的关系，提前打听过第五烨这些年的境况。 可能是因为武术学校相对来说是个小众的地方，这里的人更加讲义气，有股江湖气概。 哪怕毕业了很多年，大家都还记着在武校里彼此的绰号，只要一喊绰号，就仿佛回到了当年。 但第五烨没有绰号，别人喊他永远是五哥。 陆挽意也没有绰号，别人提起她，都是说“当年的陆大校花”。 哪怕两人已经离开武校很久，但留下的印迹却很深刻，始终刻在长眉武校众人的心里。 熊灵说了一堆关于第五烨的事儿，陆挽意低头啃了一片烤土豆。 “可是万一，他根本不认真呢。” 想到今天在湿地公园，第五烨说的话，陆挽意心里就很复杂。 “他说他暂时没有女朋友，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陆挽意嗫嚅着，终于还是说了心事。 熊灵一听，连手里的鸡翅都不啃了。 “你没答应？”她有些激动。 陆挽意摇头：“我肯定不答应呀。” 他们这才见第二次面，哪有这么轻易就决定在一起的。也太轻浮了。 熊灵盯着陆挽意看了一会儿，脸上浮现了神秘的的笑容。 “我知道啦。挽意～” 最后两个字，被熊灵拉长了音调。 她忽然有些明白，好友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她这样的语调，让陆挽意怪不自在的，仿佛自己心里藏着的秘密被看穿了。 “你知道什么呀。” 熊灵嘿嘿不语，啃完了一个鸡翅，才优哉游哉道。 “你啊，是对第五烨有好感，但他还没正儿八经追你，就这么在一起了，下不来台。对不对？” “还有就是，你心底里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第五烨能六年里一直想着你。他没有证明这一点，你就不敢相信他，不敢喜欢他。” 熊灵客观分析着陆挽意的处境，俨然是个情感大师，虽然她自己还是个母胎单身，至今都是纸上谈兵，但架不住看的小说电视多啊。 陆挽意一下子放下了手里的烧烤，感觉吃不出来什么滋味儿了。 “你，灵灵…”她有些哑然，下意识想反驳，却发现没地方反驳。 熊灵把她分析的很好。 她的潜意识里的确是这样的。 这样一想，怪难为情的。 熊灵看好友窘了，顿时哈哈哈笑，靠过来和她碰了碰奶茶干杯。 “哎呀，挽意，你怕什么。现在该怕的人是第五烨才对。感情里谁先喜欢谁就更伤脑筋，明显咱们的五哥更上头。” “你放心吧，他肯定会用行动证明，来追求你的，直到你心甘情愿喜欢他。” 说这话时，熊灵一本正经到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 陆挽意半信半疑：“真的吗。” 她咬了一口吸管，根本无法想象现在这个满脸冷峻的第五烨，还会像当年那样做出什么追求的事情。 可不可避免地，内心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朦胧期待。 “灵灵，你别说了，再说我真的要相信了。” 陆挽意轻轻叹息了一声。 熊灵立刻瞪大眼睛：“你还不相信我？我的嘴巴可灵了！” “而且…五哥如果不是还喜欢你，干嘛这些年一直记着你生日，昨天还亲你啊——” 熊灵嘴巴被陆挽意用手一下捂住，不允许她继续说。 “不说这个好嘛。把它忘掉。” 陆挽意脸都烧起来了。 熊灵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嘴巴一得到空，她马上拉开距离，继续道。 “挽意，那可是你的初吻啊，干嘛不能提，一定要五哥狠狠追求，表现诚意，才能给他名分！” 陆挽意没辙了，低头把一串烤好的韭菜递过去。 “你吃点东西吧。” 熊灵嘴巴被堵住了，终于安静了。 陆挽意却忍不住盯了一眼手机。 因为她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好友申请——第五烨的。 他从哪里弄来她的新号码的呀。 * 陆挽意回到家里，才开始给第五烨回消息。 “？” 她想知道，第五烨是怎么弄来她新号码的。 第五烨显然也知道她在疑惑的是什么：“婷婷给我的。” 婷婷？！ 陆挽意磨了磨牙，然后有些好笑。 小婷婷竟然不声不响胳膊肘往外拐。 她把手机扔到了床上，先去浴室洗澡，出来以后擦干了头发，才去看第五烨的新消息。 【第五烨：周末有长眉的同学聚会，来么。】 长眉武校的同学聚会？ 陆挽意犹豫了一会儿，她都没有听熊灵说起过这个事儿。 【陆挽意：我问问看熊灵。】 她没有一口应下。 大概是因为有了今天在湿地公园的插曲，她怎么看第五烨，都会有些不自在。 本能地惧怕和第五烨的独处，害怕发生什么故事。 就好矛盾。 明明不讨厌第五烨，却又抗拒更进一步的发展。 也许真的像灵灵说的那样，她需要第五烨向她证明点什么，才敢去相信爱情，相信第五烨。 熊灵听到陆挽意说起同学聚会的事儿，睡眼惺忪回她。 “不知道啊，没听过这个事儿。估计有吧，明天我问问看。” 陆挽意差点以为第五烨是拿所谓的同学聚会，当做幌子来约她。 直到第二天，她被熊灵反手拉进了一个群。 【长眉英雄会】 群名是这个。 陆挽意一进去，就是齐刷刷一堆人欢迎她：“是陆大校花！” “陆大校花来了！” “咱群又有排面了！” 群里冒泡的人很多，都是一股欢脱劲儿。 里面的人，有些是用的真名，陆挽意挨个看了看，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大半都是她当年认识的同学。 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年，她的记忆力不错，依然能记住这些人的名字。 就在她还在辨认群成员的时候，有人艾特陆挽意。 “周末的同学聚会，陆大校花也记得来啊。” “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你了。” 终于有人提到了同学聚会。 陆挽意同时收到了熊灵的私聊：“我昨天都不知道有聚会，今天才听说，估计是刚定下来。没准就是五哥这边提议，才有了这个聚会呢。” 这是熊灵的猜测。 毕竟在此之前，这五六年里，长眉武校走出来毕业的那帮老生，几乎没这么大规模聚会过。 也就五哥有这样的影响力，哪怕离开很多年，依然能一张口就把 大家聚齐。 【熊灵：挽意，你来不来啊。你来吧，难得有个这样的聚会。】 陆挽意想了想，也在群里冒了泡。 她的确是打算去参加聚会的，但…可不是因为第五烨啦。 绝对不是！ 陆挽意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努力将第五烨给自己带来的混乱情绪扔到脑后，她甚至没有回对方消息。 从她被拉入长眉英雄群后，第五烨就没有单独私聊她了。 周末她出门之前，小婷婷噔噔噔跑过来。 “姐姐，大哥哥是不是加了你呀。” 经过一周的观察，小婷婷发现姐姐没有任何动静。她有些坐不住了。 陆挽意笑了笑，俯身看小家伙。 “所以，是你把我号码给第五烨的？” 小婷婷心虚起来，站在那一阵忸怩。 “我给他创造一点机会。不然姐姐都不理他了。” 陆挽意不解：“他就那么好啊，怎么你们都要帮他。” 熊灵助攻就算了，就连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婷婷，竟然也在帮第五烨助攻她。 这是为什么呀。 第105章 第五烨那么过分的举动…… 小婷婷被陆挽意这么问着，吐了吐舌尖。 “我下次不帮大哥哥啦，姐姐别生气。” 她就是觉得姐姐和大哥哥很般配，就像电视剧里的明星一样。所以才帮忙的。 陆挽意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去怪小婷婷。 “没关系。只不过，再有下次，你要和我先商量一下，好不好？” 小婷婷立刻点头：“记住啦！我记住啦姐姐！” 去聚会那天，陆挽意出门之前换了三套裙子。 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朴素的牛仔裤和短袖。 就像是为了极力证明，自己根本不在意某人一样，她不想给别人一种，她特意打扮了才去参加的感觉。 不过哪怕没有上淡妆，也没有穿好看的裙子，陆挽意那张脸一出现，依然让包厢里那些长眉武校的男生都看直了眼。 “哇！大美女！” “是陆大校花！” 第103章 “那么多年没见，还是光彩依旧啊。” 该不该说，陆挽意当初给这帮男生留下了深刻的女神印象。 以至于当看到她走进来，一帮男生中除了第五烨之外，其他人都有些激动起来，眼睛都看直了。 尤其是…陆挽意不打扮也清纯靓丽。 浅色牛仔裤将她双腿的形状，乃至腰臀的比例勾勒的极好。 一头长发也没有经过过度的烫染，就这么顺滑地披散在肩膀上，那种眉眼之间自成的天然清丽，堪比稀世明珠。 有一句话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看着貌不惊人的女孩子，到了大学往往就能变得漂亮起来。 但难得的是，陆挽意在过去就好看的基础上，更加增添了几分动人。 ——美而不自知，一举一动都很随意，但就是令人移不开眼。 敢这么素面朝天进来，也就只有这样大美女才能hold住场面了。 一帮男生都和陆挽意寒暄，她时不时回应一下，但余光却一直无法避开第五烨的方向。 武校里一帮男生看到陆挽意根本移不开眼，几乎将她包围在其中。 有人问她：“大校花，你看我是谁，还能认出来吗？” 张青指着自己，嬉皮笑脸问。 陆挽意目光瞥向他，张青就立刻脸红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挠后脑勺。 当年怎么不觉得呢，现在再看陆挽意，就跟见着了天仙似的。 不是每个男生在十六七岁的年纪，都能觉醒出来对于美的认知的。 有些男生普遍晚熟一些，要到二十几岁，才忽然发现自己没谈过恋爱，然后开始关注身边的异性。 张青显然就是这种类型。 以前在武校里，他最欢脱，今天看到陆挽意，他反应夸张，人都快连魂儿都被勾走了。 还是有人踢了他一脚，把他拉到角落里时，说了一句话，才勉强让他回过神。 “张青，你怎么回事。咱五哥一直盯着你呢，你还往跟前凑。” 张青这才回过神，一看，五哥果然眼神冷冷瞥向他。 妈耶，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五哥也早就不练武不打拳了，但张青至今记得五哥发了狠教训人，还有惩罚他们训练时的那个样子和气势。 再加上他们武校里这帮人，这个年纪普遍才刚刚事业起步，没能做出什么大成绩来，除非回到家里啃老。 但五哥已经凭借个人能力办了上市公司，还有声有色，成了当地的新晋企业家，就连主流媒体都来采访。 人家身家已经上亿，跟他们已经不是一类人了，这差距就很大。 但五哥讲义气，即使地位和资源上有差距，依然没把他们忘了，最近还接收了一波他们中的兄弟去公司。 张青想着这些，再看第五烨时，眼神就清醒了。 靠，他刚才都干嘛？竟然在想五哥喜欢的女人！ 而且，再退一万步，陆大校花也不是他能去肖想的。 得了得了，果然是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看到陆大校花就什么都忘记了。 此刻张青忽然很理解，六年前的五哥，为什么能为陆大校花做到那个地步。 因为人上头了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啊。 就你迷迷糊糊莫名其妙做了一堆，和自己以前完全反差的事儿。 怪谁呢。 张青坐在墙角抱着一瓶酒，去怀疑人生和唏嘘了。 但围着陆挽意的人并没有减少。 大家都对她后来去了哪儿特别好奇，七嘴八舌问。 等到熊灵来到包厢，立刻将一堆男生推到一边，叉腰道。 “快快快，边上去，围着我们挽意，你们身上都是烟味！难闻！” 熊灵从开始到后来，都没有转过学，她是在长眉武校上到底的，也就高考的时候去了个体校。 所以和这帮男生就相当于一个门派里一起长大的师兄弟，语气都特别不见外。 一帮人被她跟赶鸭子似的赶回了自己座位。 陆挽意终于清净下来，她抿着唇，看了第五烨一眼，有些委屈和生气。 这个人刚才都不帮自己。 那么多人都围着她，她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回答完那个，还要回答这个，第五烨就一直在远处看热闹。 莫名的委屈让陆挽意心里酸涩，她看都不看第五烨了，只埋头玩手机。 有熊灵在，陆挽意就理所当然变回了以前的那个社恐。 场面上热闹了起来。 聊到后面，就见李媛媛和王清她们也来了包厢，这下人更齐全了。 有人想抽烟时，就被熊灵一个眼神瞪过去。 “请注意这里有女士呢！” 那人笑了笑，把想点上的烟，重新摁灭放了回去。 人多了，气氛就变得热闹起来，大家都在讲当年武校里的事情。 陆挽意听到后面，也忍不住跟着喝了半瓶酒。 她不能沾酒。 以前在国外读书，就一直不碰这种东西，因为一沾就醉。 但可能是今天的环境让她感到安心。 武校里的那些同学，还和当年一样，透着点莽撞劲儿，但也因此而显得单纯和直肠子。 熊灵就在身边，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可以放心的喝点酒，放任某种因为第五烨而跨越了六年的复杂情绪，在这里发酵。 熊灵看陆挽意喝了点酒，她反而就开始纯喝果汁。 那不管怎么样，她们闺蜜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清醒一点。 果汁喝多了，熊灵忍不住去厕所，她问陆挽意。 “你去不去卫生间？” 陆挽意摇了摇头。 她喝醉酒之后，整个人就更加安静了，不闹也不吵，好像一朵含羞草，窝在角落乖乖吃菜。 但吃的也都是花生米，或者水果。 整个晚上，第五烨作为这场聚会的发起人，都做到了隐匿其中，并不怎么出声。 哪怕身边的人怎么和他敬酒，第五烨也只是晃了晃酒杯，让大家随意。 熊灵的位置空了之后，陆挽意低头盯着手机发呆。 旁边有人过来和她说话，她还没回答，就见熊灵的位置重新有人坐了下来。 陆挽意立刻靠过去：“你那么快就回来了。等会今晚我去你家吧…” 话还没说完，她 迟钝的脑袋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熊灵是女孩子，身上不会硬邦邦的，而且…不会那么高。 她慢半拍抬眸，和第五烨幽深的黑眸一下子就对视成功。 第五烨？！ 陆挽意像只受惊了的小猫儿，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第五烨深深看了她一眼，轮廓分明的脸愈发冷峻，看不出心情好还是坏。 但他一向不是那种，可以从面部表情推测出心情的人。 换成平时，陆挽意对第五烨还会有些抵抗能力。 她很擅长把心事藏起来，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待第五烨。 可唯独今天，喝了点酒，本来要藏在心里的那种小情绪，一下子就藏不住了。 “你坐过来干嘛呀。这是熊灵的位置。” 陆挽意伸手去推第五烨。 她今天本来就没化妆，穿的也很素，但反而因此添了几份天然去雕饰的美。 小脸白里透红的，正是年龄最好的时候，像刚刚可以被尝一口的水蜜桃，已经有点儿熟了，可以想象咬上去会多么可口。 杏眼水汪汪的，仿佛两个紫葡萄，灵气动人。 红唇沾了点酒意，瞧着比平时涂了口红的样子还要艳丽。 乌黑长发有一些沾在细腻白皙的脖颈上，余下大部分却顺着主人的心意，安安稳稳垂落在身后。 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这里出现的人。 而更应该在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 第五烨的眸光，从陆挽意脸蛋上一寸寸逡巡而过。 他隔了六年，才有机会这样细细注视陆挽意。 其实不用这样注视，他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来关于陆挽意的每一个细节。 陆挽意。 这三个字在他心里的位置，是刻骨铭心的。 第五烨并不是那种多情的人。 相反，他的情绪很寡淡，心也很硬。 在某方面来说，他的情感是封闭的，不会接纳任何人。 唯独陆挽意，从见到少女的第一眼起，他就心甘情愿陷入其中，直到现在。 哪怕过去也曾经气过，下过决心，将“陆挽意”这个名字彻底封存。 但当年的那个少女，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轻轻站在他面前，过去的所有一切就都瓦解，只剩下了此时此刻。 至少，陆挽意在面前。 第五烨伸手，抚上了陆挽意脸颊。 后者缩了缩，随即下一秒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四周还有人看，立刻瞪圆了杏眼看向四周。 本来的确有关注到五哥和陆挽意的人，正看的津津有味，就跟现场观赏校花校草在一起似的，只差嗑嗑瓜子了。 第104章 然而当第五烨黑眸冷冷看过去，众人立刻一声不吭全都转移视线。 “来来来，喝酒！” 一帮当年武校里的兄弟，勾肩搭背聚在一起碰杯。 李媛媛和王清也注意到了陆挽意和第五烨的动静，但两人也很有眼色，立刻转过脸，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给两人留出互动空间。 于是陆挽意眼神扫了一圈四周，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第五烨那么过分的举动。 ——他摸她脸！ ——还坐到了她身边！ ——刚才甚至还让她误会是熊灵回来，靠了他肩膀！ 陆挽意气到站了起来。 “你出来一下。” 第五烨黑眸暗了暗，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包厢里众人先是安静，等到两人走出了包厢，就有人开始重演刚才的一幕。 ——“你出来！” “咱五哥还没追到陆大校花啊。这都六年了。” 李媛媛来了一句：“有没有可能，人家是破镜重圆？” 第106章 一个吻 走廊里，陆挽意选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拐角，气呼呼瞪着第五烨。 男人跨步过来时，那种修长的身形和高大身躯，自带一种压迫感。 明明在包厢里头吃饭时，陆挽意还有几分心理上的掌控感呢。 一把第五烨面对面喊出来，两人这么对视着，她的气势就有消下去的趋势。 “把我喊出来，却不说话。陆挽意。” 男人的唇动了动。 他眉弓很深邃，额上的黑发耷拉了一点下来，隐约遮住了一点眉峰，但那张脸的线条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柔和，丝毫不减锐利。 陆挽意莫名有种，自己被对方堵在墙角逼问问题的感觉。 可是明明是她把第五烨喊出来的呀。 怎么还变成了她落在下风？ 不甘示弱。 陆挽意抿着唇，悄悄踮起了一点脚尖，有点懊悔，她今天怎么没有穿高跟鞋来参加聚会。 如果穿着高跟鞋的话，她现在应该会高很多。 至少在物理程度上，她能比现在高挑一点儿，也就不会有这种仿佛被第五烨堵住了无处可逃的错觉了。 暗暗想着这些的陆挽意，杏眼粉腮，丝毫不比十六岁那年少一分清纯，反而更增添了几丝天然的妩媚。 第五烨注视着陆挽意，嗓音又暗哑了一些。 “怎么不和我说话。” “把我喊出来的是你，不说话的又是你。” 他抬手帮陆挽意理了理碎发，动作温柔。 那只手修长有力，曾经在擂台上作为散打队员，挥出去的每一拳都能让人倒地。 可如今轻轻抚摸陆挽意的鬓发时，小心到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 陆挽意别开了脸，试图躲开抚摸。 然而她身后就那么点距离。 第五烨那么高大的身形，只要往她那里稍微站一步，她就变得像是被他圈在了墙壁和怀抱中，姿态愈发暧昧。 陆挽意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变快，脸也愈发烫人。 好麻烦哦，本来就喝了酒，脑袋晕乎乎的，现在第五烨靠的这么近，她更加有种眩晕感。 “你…你想干嘛呀。又离我那么近。” 陆挽意声音有点儿委屈和负气。 第五烨听在耳中，轻轻笑了笑。 “我在等你说话。不是你把我喊出来么。” 听到男人这样慢条斯理地说话，陆挽意心里就更加气。 别以为她不知道呢。 本来今天没有这个聚会的。 是第五烨提起了聚会，这才把长眉武校里这么多人聚了起来。 现在，这个人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她面前夹起了大尾巴。 陆挽意有些生气。 一生气，她脑袋瓜就更加不清醒了，甚至有些糊涂。 “你低头。”她冲着第五烨眯起了杏眼，像个手里拿着什么皮鞭的女王。 而在她面前的就是忠心耿耿的俊美骑士。 骑士很听话，错愕了片刻，从善如流俯身，拉近了两人距离，低头看着陆挽意。 第五烨的面容很立体，年少时就非常冷峻的五官，在成年之后，变得更加有成熟气息，鼻梁愈发高挺，但和整张脸配合很好，瞧着多了几丝清俊。 可能是不再经常打篮球，也不再每天去外面晨跑拉练，太阳晒的少了。 第五烨看着不再是从前那种小麦色肌肤了。 他甚至有几分白。 于是英俊程度提升，瞧着衣冠楚楚，黑眸却格外锐利，比当年藏了更加深刻的东西。 陆挽意看不清那是什么。 但没关系，她现在忽然也很想做点什么。 尤其是，第五烨那双黑眸那么深沉，总是这样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完全看透。 她想做点什么，去打乱这双眼睛的镇定。 陆挽意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第五烨的脸。 能看到，当她把柔软的手心覆盖在男人面颊，顺着侧脸线条移动指尖时，第五烨的眼睛闪了闪。 陆挽意看在眼里，心里愈发起了促狭的心思。 “这些年有和别人恋爱过么。” 她轻声问。 第五烨喉结滚了滚，注视着她的眼睛：“没有。” 陆挽意：“为什么呢？” 她似乎知道了怎么折磨第五烨，指尖刻意在男人颈部流连，简直无师自通。 第五烨浑身的肌肉绷紧，牙关紧咬。 “陆挽意。”他的声音像是在警告。 哼，这可吓不到陆挽意。 十六岁时就不会被第五烨吓到的小姑娘，六年后也依然如此。 她有种小兽一般的本能直觉。 知道第五烨对她依然存着远远超越旁人的包容心，可以纵容她做出任何举动。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也许她还会有所顾忌，会控制一下自己的行动。 可她这会儿醉着呢，脑袋瓜变得迟钝，于是理性已经完全占据了下风，只剩下那点儿直觉一样的本能引领着她走。 “要和我说真话，乖乖回答我啊。” 陆挽意一字一顿，红唇动地很慢。 她的眼神在走廊的灯光下，变得愈发潋滟似水，有种江南烟雨迷蒙的雾气。 第五烨就跟被蛊惑了一般，微微偏开眼神。 陆挽意的指尖点在了他薄唇边。 “说呀。” 第五烨几乎快被逼疯。 他以为自己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已经足够有定力。 可一对上陆挽意，那些所谓定力还是没能维持住，甚至土崩瓦解变成了乌有。 “你。”第五烨低头，看向陆挽意。 两人四目相对。 仿佛有什么要被点燃的东西，在这样的对视中，重新拉扯着放出火光。 “因为你。”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满意了么。” 他不是那种在青春期时，被荷尔蒙掌控了，随意喜欢上一个人后，就又能转身再次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性格。 他甚至不轻易付出感情。 陆挽意是例外。 是老天看他在冷硬的少年时期，没有丝毫牵挂，而特意送给他的一场心动。 参加马拉松比赛的人很多，但能跑到终点获得第一的人，永远只有一个。 他从对陆挽意动了心开始，就没想过成为“第一名”以外的人。 可是少女没有给他机会。 时隔六年，陆挽意却又撞入他怀中，还问他这样的问题。 这无异于把他这些年的辗转反侧，全部扒下来，逼他面对曾经缺了一角的心。 “好乖呀。第五烨。” 陆挽意杏眼亮晶晶，盯着男人的隐忍神情。 “如果真的是为了我…那我奖励你好不好？” 她抚摸着第五烨的脸，示意他再俯身一点点。 男人黑眸盯着她，一点点贴近。 他是陆挽意手里的风筝，不管有没有线，总是要飞回她手中。 陆挽意轻轻凑上脸，送了风筝一个吻。 第107章 男朋友的名分 走廊里，在无人注意的拐角中，靠近窗口的地方。 背影纤细柔美的女人，轻轻踮起脚尖，双手捧着男人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容，送上了轻柔的吻。 她只亲了一下，就挪开了唇。 但眼波却是潋滟勾人的，睫毛下的漂亮杏眼，仿佛两颗宝石，瞧着就令人心神都跟着醉了。 “陆挽意…”第五烨眼眸变得深沉又危险。 显然，陆挽意的这个吻，就像一把火，有把一切点燃的趋势。 第五烨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一些，却强自压抑。 “你在干什么。”他嗓音暗哑。 陆挽意见他这样，就小声笑，整个身体都像柔软藤蔓一样靠了上来。 男人呼吸急促，看着随时要把她推开一样，身体肌肉都绷紧了，仿佛丛林里的捕猎者，将要扑过来一击必杀那样。 第105章 陆挽意越是看他这样仿佛一根木头似的，心里就越雀跃，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在奖励你呀。你不是喜欢亲亲嘛。” 她一边这样说话，细嫩的手指尖，一边沿着第五烨的喉结打转。 如果是清醒状态下，陆挽意肯定无法那么嚣张。 这些年虽然追求她的男生有很多，但她却从未和任何异性，有过今天这样的近距离相处。 可别提，如今她是主动去挑逗的那一方了。 第五烨。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第五烨。 那个年少时期，在十六岁的青春时候，会翻围墙买蛋糕进来，给她过生日，又会专门送她回家，陪她去看电影，开碰碰车，占有欲明明爆棚，却又会在她面前努力包容的少年。 第五烨在陆挽意心里，停留了多年，始终是一个温柔无害，甚至充满安全感的形象。 所以她可以在喝醉了之后，意识不太清醒的时刻，放任自己陷入这种感觉。 借着这股劲儿，对第五烨做一些平时不敢的事儿。 她一句话，几乎把第五烨的冷静自持完全弄飞。 男人几乎是掐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墙上，压低了嗓音问她。 “奖励？用亲亲奖励我？” 陆挽意将脑袋往他怀里一蹭，小猫似的摇头，蹭蹭脸蛋。 “对呀。你那天那样亲我。” “一点也不礼貌！” “我的初吻。” 她每说一句，语气就委屈一分。 说到后面，人都快哭出来。 第五烨哪里能见得了她这样委屈，何况陆挽意口中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在他心上蹦跶。 “也是我的。”第五烨一只手托着这漂亮姑娘的脸蛋，让她抬眸看自己。 两人在窗边注视着彼此。 陆挽意的眼睫仿佛要展翅飞去的蝴蝶翅膀，那双眼欲语还羞，哪怕什么都不说，就能让第五烨心猿意马。 但他这次克制住了自己，哪怕视线已经在陆挽意的红唇上流连。 男人依然找回了理智。 他捏着陆挽意的脸，将人家困在怀里的方寸之地，语气变得低沉。 “我不只要这个奖励。还要别的。” 陆挽意呆呆看着他：“别的什么呀？” 第五烨耳根有些发红，但面上半点看不出来，还是那个别人眼里的冷面商界霸总。 “名分。”他捏了捏女人过于白皙柔软的耳垂。 “你难道打算就这样？” 说到这里，第五烨那样低沉冷硬的声线，竟然都能让陆挽意听出来几分不着痕迹的委屈。 仿佛男人在含沙射影说她是个小没良心。 陆挽意愣了一会儿，脑袋还是有些懵懵的。 她看着第五烨，想了想，问他。 “你想当我男朋友？” 第五烨深深看着她：“不仅仅是这样。” 他向来不是个贪婪的人。 但在感情上，只要有了开始，他就会想到最远的那个方向。 男朋友只是一个开始。 既然隔了六年，老天又把陆挽意送到他面前。 从那场相亲宴开始，就注定了某些事情会发生。 要么他们擦肩而过成为熟悉的故人，要么…就是现在这样… 陆挽意抿了抿唇，漂亮的杏眼里闪过几丝迷蒙。 她似乎是在思考。 “男朋友还不够吗。” 她还没有谈过恋爱，想到以后要多一个男朋友，其实就已经有些压力了。 第五烨捏了捏她的脸。 “再想想，怎么回答。” 他不要今天明天和后天，他要以后的每一天。 陆挽意脑袋晕晕乎乎的，抬眸看着他，只能看到第五烨过于锋利的下颚线线条。 他的唇瞧着很好亲。 第五烨似乎没喝多少酒，所以身上有种浅淡的薄荷香。 他真的看着和记忆里的纯情少年不太一样了。 哼，如果是以前的第五烨，她一个亲亲肯定能搞定。 ——虽然那个时候没有亲过。 但陆挽意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她有点儿委屈了，睁着清凌凌的杏眼，望着第五烨，红唇都嘟了起来。 “你变了。” “以前你什么都顺着我的。” 她伸手去推第五烨，然而男人胸膛上有坚实的肌肉，她推起来就像碰到了硬邦邦的石头，根本就推不动。 好气哦。 陆挽意推不动人家，就只能靠双眼瞪着。 奈何第五烨还比她高那么多，一直踮着脚会累的好不好。 她就只能恢复到自己的本来高度，站在那里气呼呼看着第五烨。 第五烨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抱住。 第五烨胸口的心跳非常有力，听起来咚咚咚的，仿佛这个人一样，充满力度。 薄荷香充斥着她的鼻尖，陆挽意忽然就有些生不起来气了。 她晕乎乎的，感觉这个胸膛很暖，很有安全感，就想一直让人家抱着。 “你怎么不早抱抱我呀。”她声音都变得甜糯起来。 如果早知道拥抱是这么舒服，有安全感的事情，她就会早一些让第五烨来抱抱了。 “早一点？”第五烨轻笑了一声。 他将陆挽意往怀里抱更紧了一些。 “陆挽意，想好回答我名分的事了么。” 他把人圈在怀里，声音却不远不近。 陆挽意被他高大身形衬托的像是一只小猫咪。 小猫咪身子软软，眼睛却圆圆的，还带着几分少女时期的不谙世事。 至少在此时此刻，她被第五烨这个过早进入社会，已经积累了许多阅历的男人所“逼”着要名分，她有些招架不来。 于是她小声道。 “那就给你个男朋友的名分吧。” 男朋友不好嘛。 她都没有信心，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存在多久。 谈一场恋爱不够挥霍掉这些年少的好感与情愫么。 第108章 爱了六年的姑娘 陆挽意心里充满了不自信。 也就是现在，借着不太清醒的酒劲儿，她才敢顺着内心，迈出来这么一小步，但却是极其关键的一步。 “五哥，大伙儿找你们——” 这时走廊里有人找过来，远远看到第五烨那极具标志性的背影，就已经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但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说话的时候，猛不丁瞧见了第五烨怀里的女人，看清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那人马上止住了话头。 然后头也不回转过身，往包厢退了回去。 走廊上的第五烨，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只是深深注视着陆挽意，用手托起她的下颚，低头吻了上去。 比起刚才陆挽意的蜻蜓点水，现在这个充满占有欲和侵略性的吻，显然才是真正的开始。 陆挽意小手抓着男人的衣服，整个人几乎使不上力气，只能软绵绵在第五烨怀里被亲到快缺氧。 迷迷糊糊中，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原来，亲亲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呀，舒服到人像是要化开。 “第五烨，五哥哥…” 她呢喃着，像一只娇娇的猫儿。 眼见陆挽意脸上红晕愈发明显，眼波也变得愈发妩媚潋滟。 第五烨将人往心口一按。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自平静下来。 “我们走。” 他搂着陆挽意往门口走，走廊上遇到了张青，开口道。 “我带挽意先走。” 这是在让张青带话给那熊灵，免得对方作为陆挽意的好友找不到她担心。 在这方面，第五烨向来是细心的。 薄荷香好明显呀，陆挽意感觉自己就是只被猫薄荷拐走了的猫儿，她晕晕乎乎只跟着第五烨往外走，别的什么都忘了。 “你带我去哪儿呀。” 陆挽意靠着男人胸膛，有种明知故问的意思，杏眼闪过狡黠。 她似乎故意用这件事儿来考验某人的自制力。 第五烨低头，和怀里的人对视。 “回家。” 陆挽意被他送到了副驾上，整个人还是慵懒的姿态，长发没有刚才那么顺滑了，略微有些静电，衬托的那张脸蛋更加娇美莹润。 车厢里的气氛明显比之前更加暧昧了。 单独的空间，营造出了一种私密小世界的感觉。 陆挽意微微侧过脸，用半睁的杏眼看男人开车。 第五烨下颚线很锐利，但脸却是那种清爽的冷峻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商界取得了成就，就变得财大气粗且油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的武术经历，第五烨的精气神总是很足，这种气质是超越了年龄感的。 恍惚中，陆挽意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给你说要转学的时候…” 第106章 鬼使神差的，陆挽意把这个憋了好多年的问题问了出来。 第五烨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听到她这样问，喉结动了动。 “你希望听我说什么。” 他找了个地方，重新将车子停了下来，索性转过身，静静注视着陆挽意。 这种静谧单独的空间，让一切对话有了展开的气氛。 陆挽意被他盯得心慌，那种微醺的状态渐渐消失，人恢复了几分清醒。 她到这个时候，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自己竟然放着进行到了一半的聚餐不去，和第五烨跑了出来。 而且她刚才似乎还许诺了对方，让他当男朋友… 其实这个决定，做的并不仓促。 至少，在想到他们之间跨越了六年的时间长河之后，陆挽意就重新安心了下来。 她往第五烨面前凑了凑，漂亮的杏眼在车厢小灯照耀下，显得更加温柔了，那张脸蛋如同月亮，自带清辉。 “男朋友，你怎么这么严肃呀。这样会吓到我哦。”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第五烨的胸膛。 这里肌肉硬邦邦。 好奇妙，男人和女人都有胸膛，但女孩子的就因为生理特性软乎乎的，仿佛棉花，男人的则截然相反，甚至因为健身而变得仿佛一块石头。 她每次和第五烨独处，都会感觉自己变得很小。 这是有了对比之后，才会有的感受。 第五烨看着她，轻轻叹息。 “六年前我去找过你。” 在这样的氛围下，某人终于把蚌壳一样闭紧了藏起来的心里话，稍稍说了一点出来。 “什么时候呀？” 陆挽意惊讶。 “熊灵和我说你转学了。我让她帮我转交东西给你，但你后来没来学校。” 说起这个，陆挽意依然有些歉疚。 第五烨没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神情。 年少时就水灵到仿佛玫瑰花的陆挽意，长大之后更加娇艳，但此刻却重新失而复得，在他身侧。 “我去了你的新学校，看到你身边有人。” “你们一起从学校出来。没打扰你。” 想到当年看到的那一幕画面，某人的眼眸就变得幽深了一些。 陆挽意顿时反应过来，第五烨在吃醋耶。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呀。”她现在真是半点想不起来 当年的事情了。 二十二岁的陆挽意，显然具备了一些哄人的能力。 她变得比从前更加温柔了一些，主动往第五烨怀里靠过去。 “那时候我还小嘛，不想恋爱呢。也许分开才是最好的过程。” 她主动抬眸，眨巴着杏眼看人家，温柔到有些可怜巴巴。 那两排细密睫毛就像蝴蝶小翅膀，都快扇到第五烨心里去了。 “不要和我计较啦。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陆挽意晃着第五烨的胳膊，小声哄人。 她其实不会哄人，除了对第五烨，以前从来没这样对谁说过话，或者撒娇。 也许记忆里有过小时候和妈妈撒娇的经历，但那是对长辈，和对第五烨，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知道第五烨会包容她。 果然，在听了她这样的柔声细语后，某人伸出手臂，将陆挽意往怀里按了按。 他上半身足够高大，能将陆挽意像只小鸟一样抱在怀里，给足了安全感。 “没怪你。”男人的声线低沉，透着点宠溺和无奈。 就像陆挽意说的那样，也许那时候分开，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更好的过程。 至少，当初让他爱的不得的少女，如今就这样好端端在他怀中，成了他能光明正大亲吻的女朋友。 第五烨低头，薄唇亲了亲陆挽意光洁的额头。 “就这样呀？”怀里的漂亮姑娘像是在笑他不行，眼神都是小狐狸一样的狡黠灵动。 第五烨没说话下，只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 他爱了六年的姑娘，终于能有一天接受他。 也是真的很不容易。 人生有几个六年值得等待。 第109章 不要闹 熊灵那里从卫生间回来，就发现陆挽意不在。 她一开始还以为闺蜜也是去卫生间了。 等到张青他们支支吾吾提起，刚才在走廊看到了五哥和挽意，说他俩已经走了。 熊灵一个激灵吓到酒醒了。 前面她一直控制着喝酒，就是让自己精神清醒一点，遇上啥事儿了，能反应过来。 她站起来狂给陆挽意打电话。 电话打了没几下，就被接通了。 “喂？灵灵。”是陆挽意的声音，听着人还算清醒，但是好像声音比平时要迷蒙一些，就跟刚睡醒似的。 熊灵咳了一声：“挽意，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准备回家了，咱们一块儿走。” 陆挽意那头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不用啦灵灵，我今天…自己回去。” 说到后面四个字时，明显声音都飘忽了一些。 按照熊灵对她的了解，陆挽意十九**在撒谎。 今晚肯定不会回家！ 那是去哪儿！ 联想到之前张青说的，在走廊那里看到五哥和挽意一起出去，看样子是直接提前离开聚会了。 熊灵都有些不敢猜，这两人现在在做什么！ 虽然挽意一向都很乖，对感情也非常谨慎，但是！ “等等，挽意，你得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要见到你，不然怎么放心。” 熊灵难得比平时强势和坚持一点儿，继续问道。 “不然开个视频吧，挽意。不然我不放心。” 哪怕是对五哥，熊灵也是保持基本理性的。 五哥是大家的五哥，但挽意是她一个人的好闺蜜。 哪怕相信五哥的人品，在关于好闺蜜的事情上，熊灵肯定会坚持到底。 已经跟着第五烨回去的挽意，此时整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找了个角度，让第五烨把灯全部开到最亮。 然后拨通了和熊灵的视频通话。 “灵灵，我在这儿呢。” 陆挽意难得语气调皮。 熊灵一看视频里，陆挽意衣冠整齐，好端端坐在沙发上，心里就松了口气。 她就怕发生什么，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喝醉之后那啥啥的。那可不行。 她们家挽意就算要和人在一起，也肯定是男方付出了之后，堂堂正正追求在一起，而不是这种情况下稀里糊涂被占便宜。 “你现在在哪儿呢。”熊灵化身成了老母亲，忍不住问。 陆挽意看了看四周，将手机举高，让熊灵看了一眼。 “我和第五烨在一块呢。” 她没有隐瞒好友这个事儿。 熊灵一听她敢这样正大光明说出来，心里其实就松了口气。说明挽意这会儿脑子是清醒的。 反而越是那种藏着掖着不敢说，才越有情况，不让人放心。 “那你今晚…”咳咳，熊灵不想问那么详细，但架不住实在是不放心好友。 陆挽意就笑了起来，她将手机拿近了，小声道。 “第五烨现在是我男朋友啦。” 熊灵沉默好一会儿。 其实对于两人走到这一步，还真是一点不意外。 “挺好。那我不当电灯泡了。” 两人名分都定下来了，熊灵这会儿如果再追问，就显得像个不识趣的电灯泡了，这点她还是懂的。 等到熊灵挂了视频，陆挽意回眸，就看到第五烨找过来一件很大的白衬衫。 “新的，洗干净了没穿过，你当睡衣？” 陆挽意睁着杏眼，看了看第五烨。 “好呀。” 她眼眸落在男人满是结实肌肉的小臂上，顺着手臂看到了手掌。 她眼神实在是比以前放肆许多，尽情打量！ 看的第五烨一阵火起，冲着她走了过来，把白衬衫放到了边上。 陆挽意扶着沙发，膝盖深深陷在里面，半坐着，伸出手臂。 “你抱我。”她撒娇。 第五烨沉默片刻，俯身，将陆挽意整个抱了起来。 是标准的公主抱姿势，步态非常稳，站直了身体时，气都没喘一下，显得很轻松。 “你送我去浴室好不好。”陆挽意靠在第五烨胸膛，扯了扯对方衣襟。 第五烨咬了咬牙：“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你就让我送。” 他有时候怀疑，这姑娘是不是不把他当男人看，所以能对他毫无防备到这种程度。 陆挽意眨眨眼：“不怕呀。你不是那种人。” 好，很好，一顶高帽子扣了下来。直接让男人哑口无言。 他有心想说“你高看我了”。 然而对上陆挽意那双小鹿一般澄澈信任的眼睛，很多话就说不出来，哪怕是戏话也不行。 他明白，陆挽意骨子里始终都是当年的那个少女——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因为过于恐惧变化和被抛弃，索性将一切情感可能性拒之门外，以此来保护自己。 第107章 好不容易过去了六年，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让他接近的姑娘，如今成了他女朋友。 第五烨内心深处的激动，远比表面上更加汹涌。 他只是习惯了克制情绪，才会显得如此风平浪静，甚至云淡风轻。 陆挽意被他一路送到浴室。 男人甚至已经给她提前在浴缸里放了水。 雾气袅袅，视线都变得迷蒙了一些，令人看不清细节。 “好了。洗漱用品在这里。” 第五烨的声音听着比平时更加冷硬，但这反而让陆挽意听出来，男人有一些不自在。 好好玩哦。 平时冷静理性的人，不知道失控起来会是什么样。 陆挽意顺着他的身体站直，没说话，只用手臂勾着他脖颈，像一朵细弱的小花，轻轻用嫩叶子去勾他。 “五哥哥。” 似乎知道怎么喊能刺激到第五烨，陆挽意的语调都比平时缱绻温柔了几丝。 她踩在第五烨双脚上，娇娇柔柔缠着他，简直像一朵小花妖。 第五烨眼眸变得深沉了一些，按住陆挽意纤细的腰肢。 “不要闹。” 他声音都跟着暗哑了起来，明显这是一个具有警告意味的话。 然而陆挽意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往他怀里继续钻啊钻。 “别凶我嘛。” 她这样，直接让素来习惯了冷面的男人没辙了。 第 五烨深吸一口气，托着陆挽意站直，一只手护住陆挽意的后颈，低头吻了吻她的红唇。 “你要明白，我的自控力有限。今天还是我正式成为你男朋友的第一天，我不想…有些事情太快。” 那样会显得他太轻浮。 陆挽意睁大了杏眼，有些不敢置信。 她是被拒绝了嘛？ 第110章 天雷勾地火的诱惑 第五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刚才那几个字。 他摸了摸陆挽意脑顶，像六年前那样，把她单独留在浴室里，自己走了出去。 男人身形高大，双腿修长，步履生风。 浴室的门合上时，陆挽意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 她靠在墙壁上，轻轻笑了起来。 虽然被拒绝了，可是…她心里竟然是开心的。 因为会觉得，她看人没有看错。 第五烨不是那种欲望上来了，就直接不管不顾要满足的人。他有原则和自制力。 陆挽意喜欢这种有品格的男人。 如果一个人的喜欢，只是靠着这种顺应本能去拉进肢体间距离而表达，那就不够珍重。 她不要这种浅显的，经不起什么考验的喜欢。 第五烨无形中满足了她的期待。 如果刚才第五烨留下来，真的对她做一些亲密的事情，也许今晚会发生点什么，但以后就没有可能了。 很难讲这种矛盾的心理。 她似乎是在故意考验这个人。 … 洗完澡出来后，陆挽意穿着男人的白衬衫，低头看了眼光滑的大腿。 有些不适应。 这种小说情节，竟然有一天会发生她自己身上。 这个房子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因为就连摆设都保留了当年的样子——六年前她从长眉武校里出来去看病，被第五烨带回的地方。 这种记忆重叠的感觉，反而给了陆挽意一点亲近的熟悉感。 “我洗完啦。” 她走到了落地窗前，站在第五烨身后。 男人看着窗外入神，背影挺拔，早在陆挽意推开浴室门出来时，他就已经听到动静。 但他没有转身。 显然，要拒绝女朋友的诱惑，也不是一件嘴上说起来那么容易的事。 第五烨本能的要抽烟，想缓解一下心绪。 然而想起重逢那一日，陆挽意对烟味的抗拒，吸烟的情绪就淡了。 “怎么不吹头发。”他转过身，一眼看到了陆挽意肩膀上还在滴水的长发。 她显然是匆匆用毛巾擦了擦洗干净的长发，发尾上都是滴落下来的水珠。 “不想吹，要好久。” 吹头发好麻烦。 尤其是陆挽意头发多，非常浓密，她又不太喜欢短发，导致每次洗完头发如果正儿八经吹，就要二三十分钟，胳膊都酸了。 她靠着第五烨撒娇，一双清澈杏眼里，写满了对男人的信赖。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第五烨还是一阵心浮气躁，不自觉起生理反应。 他狼狈转过身，拿了电吹风出来。 陆挽意就眨巴着杏眼看他。 “坐好。”男人按着她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 陆挽意乖乖坐了下去，两只手抱住了第五烨的腰。 好劲瘦有力呀。 感觉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陆挽意现在完全是以一种很新鲜的态度去观察属于第五烨的一切。 然而男人却完全经不起她这样的亲近举动，嗓音都暗哑了下来。 “坐好。” 他不让陆挽意抱着，后者就委屈，红唇都抿了起来，杏眼水汪汪像是下一秒随时要哭出来。 第五烨叹气。 “先吹头发。嗯？” 他大手穿过陆挽意细密的发丝，比起当年在擂台上的用力，现在堪称小心翼翼。 如果让那帮长眉武校的老熟人看到，保不准要在那怪叫吃到狗粮。 为爱而变，实在是发生在第五烨身上的一个真实写照。 他没给女孩子吹过头发，哪怕再小心，难免还是有些生疏。 于是暖风距离头皮太近了，陆挽意娇娇地叫了一声。 男人动作一顿。 于是接下来第五烨就变得更加谨慎，那种专注劲不亚于参加什么比赛，双眸都是专注的。 陆挽意悄咪咪仰起脸，就看到第五烨凌厉的下颚线，还有那双一直盯着她头发的黑眸。 好认真哦，怎么会这么认真呀。 这画面莫名让陆挽意想到了那种帅帅的德牧警犬。 大德牧永远是一副酷酷的样子对着外人，沉默、内敛，但当有危险，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以绝对的服从和保护性，将主人护在身后。 陆挽意以前看过几个德牧的综艺，当时就被迷到不行。 她发现，她喜欢有力量感，但是又克制内敛的那种存在。 第五烨竟然完美符合这些特质。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于有存在感，第五烨忽然关掉了吹风机。 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一只手捏着她的脸，俯身看他。 “乖一点，别这样看我招我。” 他黑眸盯着陆挽意的唇，那种隐忍从双眸中浮现。 哪怕陆挽意再不谙世事，也能看出来，第五烨的确憋的挺狠。 “你可以吗。”陆挽意小声道。 她红唇润润的，鼻尖也秀气挺翘，整张脸蛋不施脂粉，但却好看到无以复加。 是那种直接搬到电视荧屏中，就能靠着天然的美丽，令人怦然心动的存在。 那双杏眼，从十六岁到如今的二十二岁，从来没有一刻被第五烨遗忘过。 如今真的拥有对方了，已经成为人家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了，第五烨却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身处在随时会醒的幻梦中。 ——这六年里，这样的梦境，他其实做过不止一次。 所有年少时的悸动和狂热，第五烨几乎全都给了陆挽意。 “你不招我就可以。”第五烨喉结动了动，极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陆挽意半干的头发上。 女孩子的头发真神奇，每一根都是细软浓密的，摸在手里仿佛海藻和绸缎。 但是又香香的。 他重新开了电吹风，陆挽意就闭上了唇，不再故意弄出什么动静逗第五烨。 第五烨真的很有给人吹头发的天赋。 现在力道轻柔，温度也适中，这让陆挽意直接昏昏欲睡。 到了后面，脸蛋靠着男人胸膛，直接开始打瞌睡。 好安心呀。 等到第五烨停下了吹头发，摸了摸陆挽意的发丝，发现发根连同发尾已经全部吹干，不免心里生出了一股成就感。 “去床上睡。”他托着那张漂亮脸蛋，声音低沉。 陆挽意摇摇头，把脸往他手掌送。 “你陪着我呀。”她细声细气撒娇，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对男人造成天雷勾地火的诱惑。 第111章 陪我一起睡 陆挽意睁着水润的杏眼，根本不想第五烨离开。 男人只能紧咬牙根，尽情放轻了语气哄她。 “乖，你先去睡。我还没洗澡。” 洗过澡的陆挽意，整个人香香软软，就连头发丝都是芬芳。 她又长得精致白净，脸蛋毫无瑕疵，杏眼一眨，就有千般妩媚自现。 这是被第五烨这么多年都放在心尖上去惦记的人。 第108章 他怎么可能只是看着却无动于衷。 尤其是…陆挽意像个小妖精似的，这么轻轻柔柔粘着他，展现出毫无防备的依赖模样。 “乖。”他手掌轻抚陆挽意的脸。 后者就将眼睛一闭：“那你亲我一口呀。” 她嘟起红唇，示意对方主动俯身多亲一下。 第五烨喉结滚动，眼神暗了暗。 大概是之前的几次三番自我克制，实在是消磨他的意志力。 当面前的小仙女发出邀请时，这一次他放任热血冲头，俯身亲了下来。 陆挽意被扑倒在沙发上，刚吹干的松软长发散开，如同瀑布和绽放的花。 第五烨的白衬衫穿在她身上根本不合身，她袖口松垮，以至于举起胳膊揽着第五烨的脖子时，手臂和手腕的肌肤都露了出来。 滑腻白皙的肌肤，曝光在冷色的灯光下，愈发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第五烨甚至觉得自己目眩神迷。 被完全的勾住了心。 亲吻也不免泄露了几丝男人原本的进攻性和占有欲。 少女被他亲的发出哼哼声，娇软得不可思议，仿佛已经被吞吃入腹的小兔子，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第五烨的指腹是比较粗粝的，年少时习武，的确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迹。 他的动作比一般人更加果断凌厉，可触碰到陆挽意时，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轻柔起来，仿佛无师自通学会了怎么珍重。 陆挽意感受到了对方的珍重和宝贝，就整个人更加安心往他怀里钻。 “快去洗澡啦。你身上有烟味。” 少女皱了皱鼻尖，瞧着可爱到令人想再亲几口。 第五烨事实上也是这么做的。 他捏着陆挽意的脸，再一次铺天盖地亲下来，就像要把燃烧了六年多的爱恋，全部投入到这个吻中。 陆挽意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年，被 第五烨带着坐过山车。 只是和那一次不同。 那一次她全程尖叫害怕，只能自己承受那种恐惧和放纵感。 可这一次，他在第五烨怀中，只是紧张、激动、害羞，但又充满安全感。 第五烨知道怎么温柔对她，不轻慢她。 哪怕意乱情迷到整个人生理反应完全掩饰不住，呼吸都有些粗重，男人的手依然只停留在陆挽意的脸和脖颈上流连。 似乎只是这样，仅仅是这样，就足够抚慰这六年里所有的失意与渴望。 时不时，第五烨还会停下来，让少女喘口气，然后再接着亲。 屋子里的灯光那么明亮，能让陆挽意一睁眼就看到第五烨沉醉的面容。 他是真的沉醉——就连一双黑眸都跟醉了似的，装满了天空里的星辰，显得愈发深沉。 “五哥哥。你好会亲呀。” 陆挽意勾着他的脖子，小声夸他。 第五烨本就有些无法自已的亢奋，又听到怀里的心上人，在他耳边这样细声细气说话。 气音悄悄绕着他的耳廓，第五烨浑身血都沸腾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两只手撑着两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陆挽意却不动，还是那副娇娇弱弱靠在沙发上的模样，面容含羞带怯看着他。 少女娇艳的脸蛋，仿佛一朵盛开了的海棠花，或者说比花朵还要明艳，那种欲语还休的羞怯和依赖感，任何男人都受不住。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诱惑力有多大。 第五烨甚至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如果自制力和意志力是有一定储备限量的话，他如今的自制力显然已经消耗到了极点，开始告罄，甚至透支。 “我去洗个澡。”他嗓音沙哑，往浴室里冲。 陆挽意坐了起来，两只小手扒拉着沙发，漂亮小脸蛋靠着沙发扶手，轻轻笑了出来。 她快乐到像个小精灵。 似乎看到第五烨这样平时沉稳克制的人，因为她而失控甚至狼狈，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男人在浴室待了好久。 陆挽意等的都有些困了。 今天经历的事情的确有些多了，她靠在沙发上，开了电视随便看了一会儿，便闭上眼开始眯着。 半梦半醒间，感觉第五烨去而复返。 似乎是冲了个冷水澡，刚才还狼狈到有些落荒而逃的男人，现在恢复了理性和冷静。 陆挽意朦胧间睁开双眼，长睫毛每一根都浓密卷翘。 她简直像个芭比娃娃，是那种东方的芭比娃娃，精致到令人想小心对待。 第五烨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 “去床上睡。” 陆挽意抿唇，睡眼惺忪中摇了摇头。 “困。”不想动。 第五烨没有说话，只是认命的俯身，将少女整个抱了起来。 六年前他也抱过陆挽意，却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情境。 那时候的陆挽意，和他把线画得清清楚楚，从来不让他接近半点，就连肢体距离也拿捏得极严谨。 然而六年后的今天，当这姑娘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时，竟然可以这么粘人可爱。 将陆挽意打横抱起来的男人，甚至还将她掂了掂，惹来陆挽意不满地哼了一下。 “不要晃我啦。” 她好困。 陆挽意将脑袋整个靠到第五烨胸膛，感觉着男人硬邦邦的肌肉，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好奇对方是怎么把胸肌锻炼到这种程度的。 “你平时健身吗。” 她嗓音还有些猫儿似的糯。 第五烨沉声回答：“偶尔。” 但他的偶尔，和普通人比，显然已经算是经常。 毕竟当年在长眉武校时，那个训练量几乎是把锻炼当成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所以不能用普通的标准去衡量。 陆挽意也显然知道这一点，听了这话只是蹭蹭他的怀抱。 “男朋友。” 第五烨将她放到了卧室的床上，动作轻缓，像对待宝贝。 陆挽意却轻轻拉着他的手。 “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男人瞬间变成僵硬的化石，怔在那里。 第112章 亲 陆挽意几乎能听到，第五烨一瞬间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自己在说完刚才那句话后，就已经隐约有些后悔了。 她…她就是逗逗第五烨而已呀。 少女往床上缩了缩，迅速拉过来被子，将自己团成一团，乖乖的像个蚕宝宝。 “我要睡觉了。你快去洗澡吧。晚安第五烨，明天见。” 这一连串台词说完，陆挽意是连一口气都没喘，就这么悄悄把双眼睁开一条缝，看着站在床边的第五烨。 她这模样像极了机灵的小狐狸，刚才冲着人类主人张牙舞爪的时候，那叫一个机灵和调皮，满是活泼劲儿。 但这会儿看到自己好像闯祸了，就躲得比谁都快。 就连平时清亮的一双杏眼，也不敢完全睁开，只悄咪咪眯着看人。 第五烨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俯身，冲着少女看了过来。 “别再招我了，挽意。” 他修长的手，摸了摸陆挽意顺滑蓬松的长发，动作珍惜。 但陆挽意愣是能从这个动作中，感受到对方压抑着的某种欲望。 “我这就睡觉了嘛。”她小声嘟囔，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多狡辩。 其实她就是觉得看第五烨那么冷冰冰的人，因为自己生出情绪很好玩。 “我想给我妹妹打一个电话了，你出门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好吗。” 陆挽意开始转移话题，尽量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男人深深看了一眼她。 半晌，第五烨高大的身形终于走出卧室，帮着她把房门关了上去。 陆挽意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赶紧坐了起来。 她手背贴了贴脸颊，依然为刚才的那点儿微妙气氛，感到害羞和心悸。 怎么回事嘛，她怎么会害羞成这样。 其实…其实第五烨未必真的会对她做什么。 陆挽意比谁都了解这个男人。 至少对六年前的第五烨，她很了解，知道那是一个哪怕血气方刚到整个人快憋不住了，也绝对不会轻易动她一根指头的纯情少年。 这样说别人可能不相信，可是第五烨真的是很纯情少年呀。 他只是长相和气质比较冷冰冰的成熟，实际上…对方是很会尊重她感受的。 摸着发烫的脸颊，陆挽意抿着唇，把自己的膝盖抱住，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就多了个男朋友呢。 她给小婷婷打了个电话，说起今天不回来住了。 从陆挽意回国开始，就一直很粘姐姐的小婷婷，听了这话，立刻委屈了起来。 “姐姐真的今天不回来吗？” 小婷婷几乎每天都有生活里发生的事情，想要和陆挽意分享。 第109章 大概是因为这个姐姐那么漂亮，是她从出生以来，盼到现在，五岁多了才终于等回来的。 小婷婷就觉得，她的姐姐是不一样的。 她和亲妈潘艳都不分享的事儿，却喜欢吧嗒吧嗒和陆挽意说，两姐妹这份亲近的确像是亲生的。 陆挽意哄她：“姐姐又不是一直不回来，只是今天晚上有点事。” 小婷婷就没声音了，过了 一会儿才闷闷道。 “那个大哥哥是坏蛋。”抢了她姐姐。 呜呜呜小婷婷现在可算是后悔了。 早知道她就不去帮那个大哥哥了，现在姐姐都不回家了。 憋着眼泪的小婷婷，还挺会控制情绪，没有在陆挽意面前闹，而是乖乖挂了电话后，噔噔噔跑过去找王妈。 “王妈，姐姐说晚上不回来住了。她以后会经常不回来吗？” 王妈看着小婷婷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就逗她道。 “以后你姐姐要结婚啊，结了婚她就有自己的家了，肯定不能经常回来住。” 其实说的也是实话。 六年没怎么见到挽意小姐了，这次对方回来，王妈发现其实挽意只是表面上融入了这个家庭。 或许是因为毕竟在外面待了六年，人有了成长，又或许是因为小婷婷比较可爱粘人，某种程度上缓解了陆挽意的生疏感。 所以表面上，陆挽意在这个家里待着，还算是和谐，哪怕和潘艳面对面遇上，陆挽意也比过去沉稳，不会在面上失礼。 可王妈知道，一个人如果太客气，反而才是不够亲近。 小时候的大小姐有脾气总是会直接发出去，脸上也藏不住心事的。 当年陆总和新夫人结婚，大小姐可是在两人婚礼上闹了个天翻地覆，这胆量是足足的。 结果人长大了回来，却一下子那么懂事客气。 有时候王妈看着都心酸，觉得这孩子似乎不拿自己当陆家人了，只是短暂寄居。 只有把自己当成客人，才会没有那么多情绪和要求，面对主人家的所有行为，全都全盘接纳… 小婷婷听着王妈说的话，小脸蛋皱成了一团。 王妈看她这样气呼呼的，就笑。 “不高兴你姐姐不回来啊？” 小婷婷点头，但又摇头。 她闷闷道：“如果姐姐结婚，有自己的家了，她开心，我就也开心。可是王妈，姐姐有自己的家了，她还会认我这个妹妹吗？” 可能是天生的，小婷婷年龄很小，但说话特别像个大人，思考问题的角度也总是令人惊叹。 就连王妈都没想到，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婷婷，在大小姐回来之后，两人能相处这么好。 而且刚才的那番话…真是让人听了软了心肠。 “当然会认你，你们是亲姐妹，不认你认谁？” 王妈安慰。 小婷婷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 “姐姐不喜欢我妈妈。我妈妈是后妈…” 哎哟。一听这话，王妈其实也怪难受的。 这些年她没少在孩子面前说一些东西，其实本意是想让小婷婷知道，她有个亲姐姐。 毕竟当初她是看着挽意长大，对挽意感情深，希望这个家里，始终能留着挽意的位置，这才说了那些。 哪里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一直把两人之间的差异记在了心上。 “你是你，夫人是夫人，这不一样。而且…” 王妈安慰小婷婷道：“你妈妈虽然是后妈，可她是在你挽意姐姐的妈妈离开之后，才出现的。” 只能说，当年潘艳对待大小姐有些过分，直接把一个小女孩送到武校里去，没有一点将心比心。 但人家不是什么小三上位，遇到陆总的时候，前头的夫人已经走了一两年。 “哎，不说这个了。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 王妈最后只能这样来一句。 小婷婷就点头。 过了一会儿，王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她。 “大小姐是不是谈恋爱了？你知道有哪个男孩子追她？” 小婷婷眼睛转了转。 “有。” 然后她捂住嘴，摇摇头。 “姐姐不说，我也不说，要保密。” 王妈笑骂了一句：“还把王妈当外人。” * 陆挽意醒来时，天还没亮。 她发现可能是因为换了地方睡，她有些不习惯，所以浅眠。 醒了以后，就忽然好奇，第五烨在干什么。 嗯，她看了一眼手机，三点多，第五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 换成从前，她最多脑子里转一转，就会把对方的名字赶出去。 可现在，她人就在第五烨房间隔壁，睡在人家家里。 就莫名很想爬起来。 于是陆挽意悄悄开灯，走出房间。 然后就看到，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声音很轻，某人竟然在看比赛，茶几上放了几瓶酒——他竟然没睡，熬了个通宵？ 陆挽意震惊极了。 “你怎么不睡觉呀。” 她雪白的小腿走动间，格外晃人的眼睛。 第五烨看着站在沙发边的漂亮少女，喉结滚了滚，伸手一拽。 陆挽意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男人不由分说亲了上来。 像是要把忍了一夜熬了一夜的某种压抑，借着这个吻释放出来。 第113章 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陆挽意还没有学会接吻的时候闭上眼睛。 所以她一双格外卷翘的睫毛，此时注视着男人动情的样子，眼眸慌乱中略有几分好奇。 这样更加衬托着第五烨，仿佛一个单方面被小花妖吸引了的疯狂者。 他觊觎着小花妖漂亮的花朵，甜美的滋味，于是看不得这双过于纯净的双眼，如此注视他。 “闭上眼睛。” 第五烨低沉的声音在陆挽意耳廓传来。 他的声音带着点儿气音，不如平时的明朗。 陆挽意眨眨眼，用手指轻轻去戳男人的脸。 “不要。我想看看你。” 她很好奇。 对第五烨的一切反应都感到好奇。 严格来说，第五烨是她从小到大最熟悉的男性朋友。 以前的追求者虽然多，可陆挽意很少和他们真正相处，就是说话也都是因为学业，或者生活上有什么交集，客客气气的。 而不是像和第五烨这样，什么狼狈的瞬间，对方都看过，也帮着她托举过。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很奇妙，但也很亲近。 仿佛兜兜转转，重新回到了原点，心境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但那个等着她的人还在。 于是会在内心感慨，原来上天还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缘分吗。 “第五烨。五哥哥。” 陆挽意手指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游移。 第五烨气息不稳了一下，垂眸，亲了一口她的手指。 陆挽意就有些羞，下意识想把手指缩回来。 奈何如今被第五烨整个揽在怀里，就连呼吸时，鼻端也都是属于第五烨的气息。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抱枕，被男人这么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你还没回答我，干嘛不睡觉。” 陆挽意抿着唇，试图把话题重新拉到一个正经的方向上。 然而第五烨却只是看着她，低头去啄吻她的脸。 “睡不着。” 他爱了六年的女人就在家里睡觉，他怎么可能清心寡欲到睡着。 话虽然没说太明白，陆挽意还是懂了。 她眨眨眼，将脑袋靠到第五烨胸膛，轻轻蹭了蹭。 “很难受吗？” 为什么她没有这种感觉呀。 第五烨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 “还好。” 六年过去，他的小姑娘似乎还是那个，需要他多花一点耐心，甚至克制着某些欲望，才能相处的人。 相比之下，这六年里，所有在他身上心里灼烧过的念想，如今都无法遏制。 陆挽意见他讲话这么言简意赅，就在他怀里撒娇。 “话多说一点呀。不许这么简短。好高冷哦。” 一边说着，一边用细嫩白皙的手指，去点他的唇，让他笑一笑。 第五烨那张哪怕当成平面模特去拍，都会显得过于冷峻，很有距离感的脸，在陆挽意面前，却变得宛若德牧大狗狗一样——随便她折腾。 “我的意思是——我还好，没有那么难受。” 第五烨抬手，捉住少女的手，将她包裹在掌心。 “起太早了。会困的，再睡一会？嗯？” 男人说着摸了摸她的脸，将少女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活像是一条巨龙，守着自己的宝藏，半点都不愿意放开，就连注视陆挽意的眼神，也依然带着滚烫的热度。 第110章 陆挽意本来还不觉得，但感受着男人掌心的温暖，她忍不住蹭了蹭脸蛋，把身子侧了过来，蜷缩在第五烨怀里，小声道。 “好，那我眯一会。” 得幸亏沙发足够大，两个人靠在一起躺在上面，依然会有一种同床共枕的感觉，一点儿也不拥挤。 不到一分钟，陆挽意就朦胧中进入了梦乡。 这次睡的很踏实，因为好暖和啊。 第五烨就像一个天然的暖炉，让她忍不住不断往人家怀里拱，要贴的更加紧一些。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头发似乎被人摸了几下，头顶传来了某人的叹息声。 第五烨深沉眼眸注视着睡颜香甜的少女，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他本来以为，某人这样睡在他怀里，他应该是睡不着的。 却没想到，没一会儿，他也沉沉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时，陆挽意在他怀里拱了拱，小声嘟囔了一句。 “好饿。” 昨晚去参加聚会，陆挽意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全程在听那些老同学聊天。 当时喝了点酒，人都醉了，根本就感觉不到肚子是不是还空着。 可是在梦里，肚子就一直好饿。 哭唧唧的少女大概知道，现在自己在谁身边，于是就连半梦半醒间的撒娇，也足够让一旁的男人直接爬起来去弄吃的。 比起陆挽意，第五烨几乎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但他克制着困意，轻轻从沙发上起来，帮少女把身上毯子盖好，转身走到厨房。 等到陆挽意再醒过来时，她眨眨眼，翻了个身，身体陷在松软沙发里，饱饱睡了一觉的感觉特别好。 她把脑袋搁在沙发上，抬眸看向厨房的位置。 那里传来了香味耶。 第五烨竟然会做饭吗！ 这个念头从脑海冒出来之后，陆挽意就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腿了。 她重新穿上鞋子，哒哒哒跑去厨房。 油烟机开着，第五烨的手臂上肌肉明显，他举着平底锅垫了垫，陆挽意就闻到了一股鸡蛋的香味。 她肚子咕嘟咕嘟叫了，立刻像个小馋虫一样凑过去，隔着玻璃门看第五烨。 啊，她的男朋友竟然会做饭！ 加分！大大加分！ 陆挽意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发光。 等到第五烨一转身，发现少女眼巴巴站在门口时，忍俊不禁，走了过来。 “饿了？” 他明明长得那么冷厉，气质也是凶悍的那种类型，可是在和陆挽意独处的时候，真的好温柔啊，居家好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根本掩不住。 陆挽意立刻小猫儿一样走到他身边。 她先是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竟然是摆盘很好看的细阳春面！ 喜欢！ 在国外待久了，陆挽意这辈子已经吃够了那些西餐，美食荒漠里的食物只会让她加倍思念充满了文化的中国美食！ 现在看到第五烨做的早饭，她心里就好开心。 “你做的呀？”陆挽意还有些不确定，睁着水润的杏眼，悄声问了一句。 第五烨扯了扯唇。 “不。田螺王子变出来的。” 哼，还会讲冷笑话了呢。 陆挽意抿了抿唇，杏眼里漾出了笑意。 “那你现在让田螺王子过来，我要给他奖励。” 第五烨从善如流俯身。 “王子来了。” 陆挽意看着他凑过来的脸，轻轻笑了笑，随即双手环抱住男人的脖子，冲着对方的薄唇亲了过去。 第五烨反手托住她纤细的腰身，抱着她坐到料理台上，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他有些庆幸，这些年闲暇时学了点做饭手艺，如今能亲手喂饱自己的姑娘。 看陆挽意吃饭，从以前到现在，都是第五烨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接吻更是。 第114章 主动争取 等到陆挽意吃上阳春面的时候，第五烨终于开始处理公司里的事情。 男人看着平板，神情专注，偶尔会发几条消息出去。 陆挽意一边细细吃面条，一边用余光悄悄看第五烨。 其实她对六年后的第五烨，还有些不熟悉。 至少，在她才刚刚从大学毕业，还没怎么积累社会阅历的时候，这个年轻的男人，俨然已经建立好了自己的商业版图，是个意气风发的人。 这让陆挽意有些好奇。 她不在的那六年，第五烨都经历了什么。 专注处理正事的第五烨，侧脸轮廓显得愈发冷峻，他的唇很薄，肤色也比高中时期要冷白一些，于是那种矜贵和禁。欲感，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那两只过去用来在擂台上挥拳的手，如今看着斯斯文文，只是骨架形状过于修长，指骨也是，有力的同时兼具美感。 陆挽意还记得这只手抱起自己的时候，是怎么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不打比赛，也不再习武了，但第五烨的力量感依然在。 秀色可餐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陆挽意小口小口吃着面条，就像一只被投喂的秀气猫猫，黑白分明的杏眼，不住看向第五烨，灵动到令人想捏两下脸。 第五烨处理完手里的事，一抬眸，就把少女成功抓包。 陆挽意投向他的目光，被他一下抓住，立刻转移了视线。 男人轻笑了一声。 “你不去公司吗。”陆挽意眨了眨眼，丝毫没有害羞。 都被这个人抱着睡了半个晚上，她几乎已经习惯了第五烨的气息，只是看看对方被抓到，根本就不会不好意思哒。 理直气壮盯着第五烨看的少女，明眸皓齿，真真是如同清水芙蓉一样的美丽。 尤其是清晨微光下，一切都是刚刚开始，这个空旷了六年的家里，终于有了类似女主人的存在。 于是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 第五烨坐直了上半身，凑了过来。 “暂时不去。” 陆挽意懵在那儿，不知道第五烨要做什么。 然而男人的手指，只是轻轻拂过她唇角，像是带去了什么东西。 她后知后觉：“有东西沾到嘴上了嘛？” 问这个的时候，少女脸有些微红，这下是真不好意思了。 第五烨不置可否，勾了勾唇，重新坐回了位置。 陆挽意见他这么淡定，就忍不住想逗他。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来，往对面的男人身边走过去。 才刚走到近前，对方已经默契地将她抱到了腿上，一把将她护在了怀里。 他个子高，肩膀也宽阔，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不会过分夸张，但却很有力量感，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陆挽意把脑袋往他怀里一靠。 “你怎么不需要急急忙忙去公司处理事情呀。” 在她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消息中，第五烨如今俨然已经是个成功人士，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种。 这会让陆挽意想起，小时候爸爸忙于事业，有时候晚上都不回来睡觉，直接住在公司里的情景。 第五烨看着怀里依赖他的少女，黑眸一片温和。 “该去的时候去。” 他揉了揉陆挽意的长发。 “今天陪你。”男人的声音低沉，但却能听出来温柔。 这种温柔并不常见，但陆挽意却已经很习惯和熟悉。 毕竟六年前在长眉武校的时候，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如此对她的呀。 只不过，成为男朋友的第五烨，比起从前，行动会更加直接一些，尤其在表达亲密和情感上。 这会儿，她被第五烨抱着，就可以很明显感觉到，男人的生理反应。 她又不是小朋友，在国外上学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有些东西早就懂了。 “第五烨。你会不会很难受呀。” 陆挽意清凌凌的杏眼，根本不敢往某个方向看，只是小心翼翼询问。 第五烨一怔。 等意识到少女在说什么时，男人难得脸黑了一下，抬手将陆挽意的唇捂住。 “唔…” 被手动闭麦了，陆挽意气呼呼张嘴，咬了咬他的手。 第五烨却根本没有反应，仿佛皮糙肉厚的大型凶猛动物，对陆挽意这样的小萌物，所做出的一切举动，全都当成了嬉闹玩耍。 纵容的很是漫不经心。 “我要回去了。昨晚婷婷给我打电话，估计就很委屈了。今天晚上我得回家。” 陆挽意将第五烨的手拿开。 少女巴掌大的漂亮脸蛋，在手后面露出来时，瞬间给人一种雨后海棠的美艳感。 “嗯。我送你。”第五烨开口，虽然没说别的，但黑眸中却能看得出不舍。 陆挽意立刻就有些心软。 “好啦男朋友，以后我们还有别的相处时间呢。” 她坐在第五烨腿上，转身捏了捏他的脸。 第111章 就像对小朋友那样，觉得男人的脸看着棱角分明的，可是皮肤手感竟然不错。 而且瞧着对方这副冷峻模样，因为她的捏脸行为，而被软化了线条，她就想笑。 “你不用因为我，特意打乱生活节奏。” 陆挽意轻声提醒。 她知道一个人一心扑在事业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爸爸和妈妈结合成的家庭，曾经给她上了很深的一堂课。 “我不忙。”第五烨黑眸定定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 他长手将陆挽意搂在怀里，揉了揉她的长发。 “只要你需要，我永远不忙。” 听到第五烨这样说，陆挽意就竖起手指，搭在他唇边，不让他继续说。 “没有永远的。一辈子很长的，没有谁能保证永远。” 她轻声道。 第五烨沉默。 他明白陆挽意的一切反应，都来源于什么。 他伸出手，将陆挽意的小手握住，轻轻拉过来亲了亲手背。 他用行动无声安慰陆挽意，后者睁着杏眼看了他一会儿。 “周末我们去看电影吧。” 她突然想把六年前没看完的那部电影看完。 第五烨拉住了她：“不用周末，现在就可以。” 等待了六年，让第五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在有些时候，是要去主动争取的。 不论会不会被拒绝，都要主动。 陆挽意被抱了起来，带到了影音室。 第五烨几乎是从抽屉里，一下子就找出来当年那个电影——你的名字。 投影仪启动，房间里暗下来，电影开始播放。 陆挽意的心忽然就安宁了下来。 原来这个人和她一样，把六年前没看完的电影，放在了心上。 她轻轻靠向第五烨肩膀。 男人将她搂住，调整了姿势，让她整个身子半躺在怀里。 他们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看六年前的电影。 第115章 娶你 夜幕暗了下来。 陆挽意发现，自己竟然又在第五烨家里待了一整天。 中间熊灵给她发了好几个消息，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挽意都只是发了个定位过去。 然后熊灵就隔空给她比了个“ok”的表情包。 显然知道好朋友现在还在第五烨身边，她就不当电灯泡来打扰了。 反正等到陆挽意回到家里，方便了，总会给她说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的。 熊灵虽然会担心陆挽意，但她也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挽意又是那种很有主见的人，在私人问题上，尤其是情感上，如果真的做了决定，肯定是深思熟虑了才会这么做。 毕竟，如果陆挽意是个随便对待感情，不会保护自己的人，也不会被那么多人狂追，却依然能单身那么久了。 看完电影，陆挽意躺在第五烨怀里。 她小声道：“天又黑了，我真的该回家了。” 救命，明明这句话白天已经说过，他们甚至道别过。 可硬是因为要看一部电影，拖到了现在。 中间放完了《你的名字》，他们又接连看了其他电影，就连午饭都是点了外卖，握在家庭影院里看完。 这种寸步不离的架势，仿佛要一口气把六年里丢失的相处补回来。 “我送你。” 第五烨开口。 他肩膀被陆挽意靠着，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非常可靠的山，会永远将少女护在怀里。 陆挽意只要仰头看过来，他就会情不自禁受到诱惑，喉结滚一下，然后捏着少女下颚亲上去。 电影放了好几部，可是好像都不如接吻来的吸引人。 陆挽意甚至不记得电影具体有哪些情节，她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梦床中，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 美好又温暖，恍惚中有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对她来说，这是将理性完全扔到一边，放任感性将自己淹没的时刻。 “再亲亲我。” 她勾住第五烨的脖颈，小声开口。 明媚清丽的面容，过了六年反而比当初更加动人了。 少女长睫毛下的杏眼，或许是因为沉浸在恋爱中，而比平时多出了几丝柔软，看的人心神也跟着一阵荡漾。 第五烨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如此失控过。 但他又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有控制力，清醒又强大。 生理反应不是他能控制的，但他能在一次一次被陆挽意吸引的瞬间，按下去，明白怀里的人要好好爱着，慢慢来，要珍惜。 她是他从六年前一见钟情的人。 在后来的人生中，青春的代言词就成了陆挽意初次站在长眉武校门口，背着那个长耳朵兔子吊坠的画面。 第五烨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伤春悲秋，为了爱情就要死要活的性格。但在当年陆挽意转学离开之后，他的确感觉心口某个位置，仿佛缺失了一部分。 不疼，就是闷，空空的，有些恍惚。 他要不断找一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乃至于商业版图成了最受他青睐的部分。 爱情不像事业，投入了就能得到反馈。 六年前他试过，看到一朵花，想要守着它开花。 但那朵花并不想被他守护。 第五烨做不成管理花园的园丁，哪怕他曾经想要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那朵花上。 后来他成了商人。 一个只需要去考虑金钱收益和项目回报，而在世俗中不断谋划的人。 这六年对他来说是麻木的，飞快过去，不知不觉走到如今这一步。 可金钱的增加，并没有让第五烨体会到太多快乐。 甚至不如在长眉武校打拳比赛的时候纯粹。 第五烨曾经试过捡起拳击散打，然而擂台上哪怕胜了对手，那种成就感也不再和当初一样。 直到如今，拥着怀里的陆挽意，感受着胸膛那里不知不觉被充实起来的部分，他就明白了。 原来年少时期的求而不得，始终存在。 他将陆挽意耳畔的头发，一根一根拨弄到旁边，露出那张光滑白净的无暇脸蛋，细细看着她眉眼的每一个细节。 “挽意，和我结婚好不好。” 男人的求婚来的如此突然。 陆挽意瞪大了杏眼。 本来等着第五烨亲下来的那种迷蒙心情，也瞬间消失，她震惊到有些清醒。 “你在说什么呀第五烨。” 这才是他们谈恋爱的第二天。 严格来说，他们成为男女朋友还不到24小时。 怎么会有人就开始求婚啊。 如果这件事情是在别人身上发生，陆挽意肯定会当成玩笑对待，甚至觉得对方轻浮。 满是快餐式感情的社会里，真心成了寻不到的东西，一个太轻易去表达真心的人，往往不那么真心。 可第五烨不一样。 正是因为这个人在陆挽意眼里，一向都是认真的，他说出来的话才会那么震惊和吓人。 陆挽意抿了抿唇，下意识从男人怀里坐直了 身子，无形中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陆挽意有点严肃，圆溜溜的杏眼都多了几分清明。 她有一种特别的特质——笑着时候令人心都化了，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珍贵的东西，都要捧给她。 只求她能回眸一笑。 但陆挽意严肃起来，却又显露出一种和她软萌清丽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清醒，它是犀利的，能透过灵魂刺到人心里。 第五烨的呼吸停止了片刻，他像是放弃了一切，甘愿接受审判的人。 “我知道。” 他重复：“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说什么。” 他只是觉得，他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失而复得。 如果不趁着陆挽意对自己有一点喜欢，去将这份感情表达出来去争取，也许他永远不会有机会。 “陆挽意。我喜欢你，六年前这句话就该告诉你。” 第五烨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开口，道明心意。 电影还在播放，不知道放到了高潮还是结尾，荧屏上的男女主拥吻在一起，仿佛彻底开始心心相印。 第五烨渴望，他也无比渴望，他能和陆挽意之间如此。 他不求少女爱他如他一样深沉，但只要有十分之一，愿意接受他就够了。 “我想过，如果那个人不是你，那么我的未来里，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爱情这一块将永远空白。” “你对我重要到如此程度，我为什么不能娶你。” 第116章 正文完结 陆挽意愣住，看着第五烨时，脑海中真的是一片空白。 “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第五烨。” 陆挽意抿唇，到现在还是不敢置信。 第五烨这么冷静的人，在爱情上怎么会这么不理性的啊。 第112章 面对陆挽意的眸光，男人深沉黑眸眯了眯。 “我很理性。”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不是一时冲动才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那是你惦记了六年，翻来覆去在每个午夜都会渴盼着的人，如今在怀里了，换成你，你还会放手吗。 陆挽意看着似乎是被吓到了，漂亮的睫毛下，宝石一般晶亮的杏眼，令她瞧着美丽到像是一幅画。 第五烨垂眸，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这张脸上。 “我爱你，挽意。” 压抑了多年的情感，但凡是得到了一个口子，便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安然藏好了。 第五烨的情感像是要把堤坝冲垮的洪水，让陆挽意整个人都有些害怕。 明明第五烨亲吻她的力道是温柔的、克制的，可她却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我需要考虑一下，第五烨。让我们都先静一静。” 她几乎是踉跄着站了起来。 墙上的按钮被她拍了一下，屋子里瞬间恢复了明亮。 猛地开了灯，坐在地上朝她看过去的男人，黑眸下意识眯起。 他简直像个被人丢在了那儿的大金毛，不似人前那么冷硬。 陆挽意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的第五烨有一种脆弱感。 她脑海猛地浮现这六年里，某个人一次不落给她原来的账号发生日快乐的景象。 哎呀，就莫名又心软起来。 “喂，男朋友。我们的进展太快了，不是吗。你总该给我一些空间去接受的。” 她重新退回到第五烨身边，坐到了男人怀里，两只手抱住了第五烨脖颈，轻轻和他撒娇。 “你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们还没有真正以情侣的身份相处，没有经历过磨合。就好比…走路都没有稳当，却在想着怎么飞到天上去，这不合理呀。” 软声给第五烨讲道理的少女，这会儿显得格外耐心。 第五烨空了一块的心，再次被轻柔填平。 他垂眸，张开怀抱，将陆挽意搂进了怀里。 “我可以等。”他声音有些闷闷的。 陆挽意不免好笑起来：“怎么这么委屈呀。” 她忍不住去戳戳第五烨的侧脸，然而男人不闪不避，在她手里随便她怎么对待。 这反而让陆挽意下不了手去欺负了。 某人在外面沉默寡言，但在她面前，就会像个大德牧，动不动就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就是一种——我委屈但我不说，反正我是你的这种感觉。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陆挽意回到家里时，发现天都已经黑透了。 小婷婷竟然搬了个小凳子，就这么坐在别墅的院子里，张望着脑袋等她回来。 陆挽意噔噔噔加快脚步，从第五烨的车子里出来，还不忘记转身对男人挥了挥手。 “我先回家啦。” 第五烨嗯了一声，但车子也不开走，就这么停在那儿，摆明了是要看着陆挽意进去了再离开。 粘人到这样，简直一刻也不想分开的样子。 陆挽意回眸看了看第五烨，两人对视了片刻，她弯唇笑了笑。 怎么办，好像开始觉得第五烨可爱了。 男朋友这么粘人，她竟然不觉得讨厌，反而有些暖暖的。 大概可能是因为…她知道第五烨不会伤害她？ 才刚走到大门口，小婷婷就已经噌的一下站起来，哒哒哒去迎接陆挽意。 “姐姐！”陆婷婷仿佛一只欢快小百灵，冲过来迎接陆挽意时，小奶音一听就很激动。 陆挽意大有一种，才刚离开第五烨那样的粘人大狼狗，马上又回家去见粘人小奶猫的感觉。 “姐姐回来啦。婷婷这两天乖不乖呀。” 陆挽意弯腰，使了点劲儿，把五岁的小婷婷抱了起来。 小孩子还没开始长身体，小婷婷骨架又比较小，抱起来很轻松。 然而小婷婷却小声道。 “姐姐我重，你不要累到啦。” 她还不忘记给陆挽意擦擦额头，一副特别体贴乖巧的小棉袄模样。 陆挽意忍俊不禁。 “姐姐不累，你就那么点分量。以后还是要按时吃饭，长高一些呢。” “零食要少吃一点哦。” 小婷婷别的什么都好，就是爱挑食，特别喜欢吃甜食，主食却不愿意吃。 听她这么叮嘱，小婷婷捂着嘴巴道。 “我就吃了四颗糖，今天没有多吃零食。” 陆挽意把她放了下来，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大门口。 第五烨竟然还在那里，车子没有离开。 陆挽意忽然很想给熊灵打一个电话。 她对小婷婷道：“姐姐给朋友打一个电话，你先在旁边等我一会好不好呀？” 小婷婷当然是乖乖点头。 “好的呀。” 她可是姐姐最乖的妹妹，当然是最听话的孩子。 于是小不点抱着自己的玩偶，站在院子里，转着大眼睛看大门外的那辆车——她知道追姐姐的那个大哥哥，肯定在里面！ 吃一堑长一智咯。小婷婷现在可不帮大哥哥去追姐姐了。 姐姐是她的！ 小朋友假装低头玩手里的玩偶。 陆挽意站在金鱼池子旁边，在自家院子里，给熊灵打了个电话过去。 “灵灵。” 电话一接通，熊灵高昂的声音马上传来。 “天啊！挽意！不容易啊，你整整二十四小时才给我电话！怎么样，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和第五烨是什么进展？” 她是知道好友的，只有到了关键时刻，不太能做决定了，才会给她分享事情的发展。 就跟当年决定转学一样。 陆挽意看了一眼大门外还没开走的车子，长话短说道。 “我和第五烨在一起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但是…今天下午他又和我求婚。” 话说到这里，陆挽意的心情忽然紧张起来，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进展。 谈恋爱都已经是她豁了出去，才迈开的一步了，更别提第五烨的求婚了。 熊灵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估计也在消化这份震惊。 半晌，对面传来了声音。 “你俩真是要么 不开始，一开始就直接奔向宇宙尽头。” “我下次接电话，是不是都能听到你们结婚生孩子的消息了？” 熊灵调侃了一下。 陆挽意就有些不好意思。 “灵灵。我现在有些糊涂，你说我该怎么做啊。” “他送我回来的，还在我家门口没走…” 熊灵立刻正经给好友出主意。 “当然是考察他！” “先从男朋友开始！看看他是不是符合你的择偶资格！” “你之前都愿意去参加相亲宴，现在既然能遇到发自内心喜欢的人，不是两全其美吗。” 熊灵从陆挽意的心情出发，劝说她。 陆挽意恍惚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被哪个词触动。 少女挂了电话后，抬眸看向门口。 下一秒，她重新走向大门。 黑色的汽车停在树底下，像是在等待她的去而复返。 陆挽意径直走到驾驶位，敲了敲窗。 车窗降下。 隔着一扇车门，陆挽意抿着唇，晶亮地杏眼注视着男人。 “如果我让你现在来我家吃饭，你敢不敢。” 第五烨眸光暗了暗。 下一秒，他伸出手，摸着陆挽意精致雪嫩的脸庞。 “我应该准备好礼物来正式拜访的。” 陆挽意拉开车门。 男人立刻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立在少女身边，显得像一棵树一样高大。 “我…你可以先从男朋友做起，看我什么时候考察通过，接受你。” 陆挽意攥着掌心，微微仰着小脸，一字一顿。 幸福有时候就是一扇门。 你要敲一下，才知道，对面是不是站着那个人。 现在，陆挽意在这扇被第五烨敲了很久的门前站住，终于试探着想要去拉开它。 四目相对间，似乎什么话也不用多说了。 男人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情吻了下去。 院子里跟出来偷偷看的小婷婷，啊呀一声，手里的玩偶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出来，看到了这一幕的王妈，伸手就把小婷婷抄起，夹在咯吱窝里扭头往宅子里走。 看来大小姐找到意中人了！ 还是当年那个把大小姐送回来的少年。这缘分可真稀奇。 王妈走到门口，扭头看去时，已经挂了几道皱纹的脸上，爬上了笑容。 ——要是夫人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 晚风将梧桐树吹的哗啦啦作响。 陆挽意主动踮起脚，勾着第五烨的脖颈，也深深吻了回去。 ——好像，敞开心扉去接受一个人的感觉，很不错耶。 第113章 原来这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困难。 只要你感受到了爱。 <正文完结>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