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罪女》 第1章 [古装迷情] 《一等罪女》作者:画诗点墨【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高贵庄重心狠手辣疯批美人vs位高权重笑里藏刀癫狂权臣】 青梅竹马|恨海情天|双疯批宿敌|追妻火葬场|病态双向折磨 花无凝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身份高贵,受人敬仰,而朝辞啼是先帝所留下的见不得人的皇子,寄养在镇国公府,是花无凝名义上的兄长。 从小朝辞啼都对花无凝毕恭毕敬,奉花无凝为主,嘘寒问暖,细致入微地照顾,不敢稍有逾越之举。 花无凝也一直欺负打压朝辞啼,戏耍娱乐他,行为恶劣至极。 青梅竹马,逗趣玩乐,好生欢喜。 可一夕之间,朝辞啼成了权臣,领着一队锦衣卫杀进镇国公府,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抄了镇国公府全府! 花无凝看着昔日竹马,曾经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朝辞啼耀武扬威站在自己面前,她怒不可遏,替镇国公府辩驳! 朝辞啼却一反常态,不仅暗嘲花无凝,还动手打晕,囚禁了她。 “放我出去!” “不可能的。” 他将她囚了起来,困于一方小院,不让任何人接触她。 戏弄,挑逗,时不时发生,可朝辞啼从来没有对花无凝动真格的,只是将人惹生气,又费劲去哄好。 花无凝虽有不解,却也安下心,秘密谋划后,给朝辞啼下了药,跟着别人逃离出了朝辞啼的牢笼,为揭穿朝辞啼的谎言谋略。 再次相遇,花无凝与别人同处间房,被朝辞啼抓了个正着。 朝辞啼阴沉着脸抓住花无凝正想教训时,却得知花无凝怀了身孕,还是皇帝的,气得人当场想把孽种给打了。 可看见花无凝流泪,他又舍不得了,将人抱回府上,细心照顾,寸寸哄骗人将孩子打了。 终于等人松了口,却没想又上当了,花无凝又跟别人跑了! 几次三番之下,朝辞啼也被整的没脾气了。 最后,花无凝端坐于上位,拉住锁在朝辞啼身上的铁链,得意至极。 “忘了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的,你也一样。” “你有想到有一天会落在我手里吗?” “你囚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囚禁,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囚禁!”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相爱相杀 反套路 美强惨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花无凝朝(zhao)辞啼配角求收藏 其它:青梅竹马,相爱相杀,美惨强,宿敌死对头,双向暗恋 一句话简介:疯批青梅vs癫魔竹马。 立意: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第1章 囚禁(1)时临孟夏,朗空…… 时临孟夏,朗空清气,阳光轻透,一缕缕照在镇国府牌匾之上。 一队身着青灰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匆匆从远处赶来,站定其前。 “朝大人要做何事?”护卫不明所以地开口询问。 “闯进去,抓住罪臣花申鸣!” 被护卫唤作朝大人的是站在锦衣卫前,身着红色飞鱼服之人,气宇轩昂。 “是!” 锦衣卫齐声应道,不由分说往镇国公府里闯! “朝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护卫抽出剑,企图阻止。 银光一闪,血迹飞溅,还想争论的护卫瞪大双眼,捂着自己的脖颈栽倒在地上,鲜血流淌一地。 朝辞啼眼未动一分,拿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绣春刀上面的鲜血,踏进了镇国公府。 “啊!!!”婢女侍从显然被这声势浩大的阵仗骇住,尖叫着团在一起,惶恐不安地看着朝辞啼。 “公子…,您…您这是要做什么?”一位婢女颤颤巍巍地发问。 无人应答她,谁也不知道前不久受新封的镇国公府养子朝辞啼,为何今日会持刀气势汹汹地入了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花申鸣私交异人,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故命我前来将其缉拿归案,镇国公府上下百口人未有一人言明,通连坐!”轻声慢念,朝辞啼抬眸蔑然扫过。 他动动手指,扔掉带血的方帕,将绣春刀收回于刀鞘之中,眉眼处渐渐涌上一股凌冽的寒意,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全部抓回。” “遵命!”锦衣卫们纷纷出动,将在场的所有人一一抓捕。 “不要!我们没错!”害怕惊叫求饶之声此起彼伏。 “违抗者,杀无赦。”朝辞啼却没有半分留情,面容森冷。 仿佛他不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养子,更像是有深渊大仇的敌人。 手指轻磕刀鞘,他信步而走,对此之景置若罔闻。 行过廊桥回道,轻车熟路地转进后院,他没有去找花申鸣,反而来到了一处别致雅院。 门口种着一大片芍药花,娇艳欲滴,随风摇动,花香四溢。 见门大开,一丝笑意渐染上他的眼眸。 刚入院门,便见一绝艳身影立于院中,和风吹动起她的烟紫色衣衫,她双眸沉定,语调轻缓而坚定,“朝辞啼,镇国公府无罪。” “我的大小姐,花将军通敌叛国之罪已查明。更何况…”朝辞啼牵扯出一抹极其浅淡之笑,三言两语之间来到了花无凝面前。 他压低声音,显得戏谑又自得地,“那证据还是你给我的。” “你…!”花无凝轻咬朱唇,双手紧握,一副被气得不轻之态。 惹得朝辞啼低笑连连。 深吸一口气,花无凝退后一步,与其拉开身位,在他惬意的笑声中,缓慢地勾出一抹笑,她道:“朝辞啼,你与新帝耍的什么花招别以为我不知道。” “通敌叛国,你们真的有证据吗?” 此话一出,面前之人笑意陡然减淡,花无凝心下明了,“朝辞啼,假证无凭!你们敢动镇国公府,不怕群起愤然,你家新帝地位不保吗!” “那就请大小姐跟我走一趟,这里不适合你。”朝辞啼无所在意,悠然而语。 话音刚落,他就欺身上前。 速度之快让花无凝没反应过来。 脖上钝痛一瞬,骤然眼前一黑,花无凝眉头微皱,尚不得言语之机会,便柔软地倒在了朝辞啼怀中。 横抱在怀,朝辞啼垂眸看着花无凝,骨节分明的手在她娇颜上亲昵擦拭,眷恋无限,呢喃细语:“乖乖听话不就好了?” 环视一周这间院子,朝辞 啼抱着花无凝出了院门,未管前院纷扰哀嚎之声,他抱着花无凝径直来到了镇国公府后门。 彼时,门后正停放了一辆马车。 “大人。”马车夫恭敬地喊道。 “把她送到那个地方。”朝辞啼将人放置在那车后,吩咐着。 “是。”马车夫说完,驾着马车飞奔而去。 直至看不见马车,朝辞啼这才安心转身回镇国公府内。 “大人,人都抓住了。”一位锦衣卫上前禀报。 “嗯,都带走吧。”朝辞啼瞥了一眼被拷的镇国公府众人,淡然非常而言。 “大人,还有一人没有找到。”锦衣卫纠结一瞬,继而回禀:“花无凝未在镇国公府内。” “无妨,此事我有打算。”朝辞啼不惊不澜回复,随之看向乌泱泱的一片人,“将人通通带回大牢关押。” “是。” 浩浩汤汤百来口人,镣铐锁手,期期艾艾哭泣着走在大街之上,没有人敢出声反抗。 反抗之人早就成了绣春刀的刀下亡魂。 观望的百姓无一不心生胆怯好奇之心。 这新帝才刚登基不久,怎么先帝看重的镇国公府就被抄家了? 且领兵之人赫然是镇国公府的养子,朝辞啼! 这究竟是何原因? “去,将圣旨公示于众。”将民众之疑思纳入眼底,朝辞啼低声与旁边之人说道。 身旁的锦衣卫领命,遂将镇国公府通敌叛国之罪行公布,一时间掀起惊涛骇浪,百姓们众说纷纭。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外,朝辞啼抬头看着武英殿三字,从容不迫地推门而入。 “你来了?”新帝唐允维俨然一副久等之容。 “拜见陛下。”朝辞啼行礼道。 “不必多礼,怎么样?”唐允维询问,双眼噙着友善期许的笑。 “已全部抓回。”朝辞啼起身,“陛下不必担心。” “那就好。”唐允维呼气,指旁边的座,示意朝辞啼坐下。 “我听闻花将军有一女,名唤花无凝,堪称国色天香。”唐允维待朝辞啼坐下后不着痕迹地问道:“不知能否有幸见上一面。” “陛下多虑了,我将人带走不过是因为她手中还攥着证据,若是逼问怕是问不出。”朝辞啼心思一转,平静回话。 他哪能听不出唐允维的话外之意。 这少抓了一个人,他就着急来试探自己了。 “等证据确凿,便会带人来见陛下。” 第2章 “嗯,如此便好。”唐允维颔首说道:“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会再有人知道花无凝不见一事。” 朝辞啼眼眸一暗,看来告密之人已被杀。 “多谢陛下厚爱。”他起身感恩道。 “我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多亏有你。”唐允维漾着柔和暖意,动手将其扶起,“你不必如此。” “皇兄。” “陛下,您是君,属下是臣,莫要再说错了。”朝辞啼被唐允维扶起,却又推开了他的手。 “爱卿累了吧,好好休息,其余繁琐之事不用操心。”唐允维叹息一声,“镇国公府倒台,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陛下言重。”朝辞啼拒人于千里之外说道:“这是臣分内之事。” “你下去吧,近日可不来上朝,你想来之际再来。”唐允维重新坐回龙椅,有意无意地提点,“花申鸣我打算秋后问斩,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遵命陛下。”朝辞啼行礼:“臣,告退。” 秋后问斩,便是要他在这之前要将真正的证据找出来。 退出武英殿,朝辞啼头也不回往外走去,一路上宫女侍从对其行礼,他也充耳不闻。 离开皇宫,他骑上马,扬鞭而去。 袅袅檀香萦绕,床帷翩飞,倩影起身揉揉太阳穴。 她这是被带到哪儿来了? 掀开床帷,房中移步,她生出些许疑惑。 她还在镇国公府吗?为何与她闺房布置相差无几。 芍药花迎光摆放在窗边,飘落下几片花瓣。 “吱呀。” 还沉浸在困惑之中的花无凝忽的被推门之声扰醒,她看着来人,冷下眼眸。 “朝辞啼,你来做什么。” “大小姐,这里是我的宅院,我想来便来。”朝辞啼换下红色的飞鱼服,穿了一身暗紫色长袍来见花无凝。 “你的宅院?”花无凝一滞,望向朝辞啼身后的院子,虽是与她院子相似,却终归不是她的。 “你这是何意?”她仰着头,手置于腹部,高傲斐然。 “我这是何意?大小姐看不出来吗?”朝辞啼将门关上,慢慢靠近花无凝。 “朝辞啼!镇国公府待你不薄!”花无凝闻言面显怒不可遏之情,一字一顿斥责。 “呵。”朝辞啼停下脚,他将花无凝的面容映入眼眶:“好一个不薄。” 随之抬手往花无凝头上抚去。 柔荑一挥,将朝辞啼的手拍开:“朝辞啼!” “大小姐还是省点力气,告诉我你父亲通敌叛国的罪证在何处。”被打了的朝辞啼没有生气,反而露出莫名之笑。 “我说过,镇国公府无罪!你与新帝,你们勾结想要对镇国公府出手,不是吗?”花无凝侧过身不愿见他。 “我的大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朝辞啼语意不明,“再说,通敌叛国之罪,不是你告诉我的?” “我只是见过异人,觉得他奇怪,告知与你,怎知你这般!”花无凝胸口起伏不停。 “我哪般?”比之花无凝的怒意横生,朝辞啼悠哉极了,轻佻薄情暗语:“你若不愿意,我能强迫了你?” “朝辞啼!”花无凝大喊一声,蓦地捂住胸口,脸色惨白起来。 “花无凝…。”朝辞啼笑意一敛,忙扶住花无凝,将其抱在床上,手轻摁在她脉上,将准备好的药瓶拿出来,“来,吃下去。” 花无凝没有抵触,将药吞下去。 待她气息稳定后,朝辞啼生冷似寒铁道:“他给你下毒,你还这般维护他?” 朝辞啼所说的他,便是花无凝的父亲,花申鸣。 “我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花无凝推开朝辞啼的手,自顾自开口:“镇国公府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前日夜里,我不去找你,你以为自己还活的了。”朝辞啼站起身,眼神晦暗不明。 前日夜晚,朝辞啼翻进花无凝的院子,带了两壶酒,正要与之共饮,却发现花无凝脸色苍白,神情恍然。 惶恐之际他上前一探脉,居然是中了剧毒。 花无凝抓住朝辞啼的手,让他救她,朝辞啼询问她发生了何事。 一开始花无凝咬死不松口,直到朝辞啼威胁若不告知,他便离去之时,花无凝才堪堪开口。 告诉了他,异人之事。 而他父亲,也因为这个,要置她于死地。 知道结果的朝辞啼,给花无凝暂时压制住了毒素。 “若我知道,你会与新帝一同,对镇国公府下手,我宁愿去死。”花无凝语调平淡,含有些许气音。 朝辞啼凝视着她,将解药放在一旁,瞧不出是何情绪,“一日一粒,半月能好。” “朝辞啼,你不杀我吗?”花无凝看着药瓶,疑虑问道。 “我答应过你,保你一命。”朝辞啼淡笑,“半月后,你若不说证据,那便由不得你。” “我还有事,先走了,好好待着别想着镇国公府。” 语罢,朝辞啼转身而去。 空留花无凝在房内,她拿起解药,手指在其上摩挲。 第2章 囚禁(2)缓和半晌,花无…… 缓和半晌,花无凝将药瓶放下,整理好衣衫推门而出。 院中种着芍药,花香怡人,清新雅致。 莲步轻移,缓慢行几步。 “花小姐好。”身侧传来一道声音。 偏头看去,一位婢女行礼道:“奴婢翠玉,奉大人之命前来伺候小姐的。” “朝辞啼人呢?”花无凝问道。 “大人回去了。”翠玉毕恭毕敬地回,不敢有分毫懈怠。 “回去了?”花无凝低语,她转头望向院外层层翠峦,“这里不是京城中。” 翠玉低眉,“是的,花小姐。” “这是哪儿?”花无凝质问。 “这是东郊。”翠玉轻声而语。 东郊,便是京城之外,他竟然将自己安置在这里? 花无凝沉默不语。 未有得到应答的翠玉抬头看一眼花无凝:“花小姐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要见朝辞啼。”花无凝说道。 “可是大人已经回去,这会儿怕是要入城了。”翠玉为难。 花无凝睨一眼翠玉,转身往门外走:“我去找他。” “花小姐,你不能出去。”翠玉大惊失色,慌忙拦在花无凝面前。 “我为何不能出去?”花无凝止步,玉容蒙寒意。 “大人专门吩咐我们,不能让您出门,否则会杀了我们。”翠玉解释着。 “你们?”花无凝抓住语中之词,她慢扫过院子:“他派了多少人在这里?” “五个婢女,三个护卫。”翠玉说道:“我贴身照顾您,另外两个洒扫,两个当厨娘。护卫两位在前院,另外一位巡视。” 翠玉越说,花无凝眸光更凉上一分。 他这是要将自己困在此处? “我要见他。”花无凝轻阖眼。 “花小姐,您不要为难奴婢。”翠玉不知所措:“大人他已经回去了。” “他回去了便不能再来了?”花无凝轻蔑一笑,往前走两步,端身而言:“你不是怕死吗?” “若是我今日见不到他,你也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花…花小姐。”翠玉脸瞬时毫无血色:“可,可是…,我们怎么敢叫大人前来。” “你告诉他,若他不来,我死。”花无凝毫无忌讳地说出口。 翠玉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眼中的花无凝丹口轻启: “还不去?” “我,我马上去,花小姐您等等。”翠玉连滚带爬站起来:“我马上去,我马上让护卫去。” 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外,翠玉手忙脚乱地跟其中一个护卫在说什么,随后便看见那护卫急匆匆离去。 花无凝见此,心定一瞬。 “花小姐,王晋已经去叫大人了,您尚且等等?”翠玉小心翼翼地走到花无凝面前。 “嗯。”花无凝转过身:“备些吃食,再准备一壶酒。” “是。”翠玉应道,退身去通知厨娘。 花无凝缓慢走回房,不慌不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朝辞啼。 京城之中,朝辞啼这才刚坐下没一会儿,王晋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大人。” “何事这般慌张?”朝辞啼眉宇微蹙:“可是她出事了?” “是的。”王晋说道:“那位小姐说要见您,若是您不去她就…” “就如何?”朝辞啼追问。 “她就去死。”王晋小声回。 闻此言,朝辞啼深吸一口气,“跟我走。” 一脚迈出房门。 “是。”王晋回道。 “她找我何事?”朝辞啼边快步往外走,边询问。 “回禀大人,属下不知。”王晋说道。 “嗯。”朝辞啼也不再多问,骑上马迅速往东郊宅院而来。 第3章 “花小姐,这些吃食您还满意吗?”翠玉立在一旁,心惊胆颤而问。 “尚可。”花无凝瞧着色香味俱全,各色样式的菜肴,“下去吧。” “是。”翠玉连忙走出去。 随意吃了两口,外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屧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朝辞啼。 这么多年了,若还是听不出来,就奇了怪了。 “花小姐,大人来了。”翠玉在门边说道。 “让他进来便好。”花无凝这般说着,翠玉却也不敢接话。 因为朝辞啼已经越过她,走进了屋。 “退下。”朝辞啼挥退翠玉,走到花无凝面前。 “叫我有事?” 目光在花无凝身上扫过,见她无事,也不是很想理睬自己。 于是坐下,“大小姐,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花无凝放下筷子:“你将我放在这间郊外之院,欲意何为?” “你就为了问我这个?”朝辞啼不由得好笑出声。 花无凝不言,意味不明地看着朝辞啼。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受不起。”朝辞啼含着笑,手指放在桌上轻敲。 “你想囚禁我?”花无凝问道。 “大小姐不是猜到了?还叫我来,”朝辞啼不置可否:“是要我陪您用膳吗?” “我要出去。”花无凝说道。 “不行。”不做多想,朝辞啼回绝。 “我要出去!”花无凝加重语气。 “你是要出去想法子救镇国公吗?”朝辞啼心如明镜。 “是又如何。”花无凝说道:“我要为镇国公府正名。” “镇国公府通敌叛国,你作为其嫡长女,只要出去被人抓住便是万劫不复之地。”朝辞啼问道:“你还想出去?” “我如今这般田地,是谁做出来的,朝辞啼。”花无凝咬牙切齿而道。 “是我。”朝辞啼满不在乎,“他本就有罪。” “镇国公府无罪!”花无凝猛得站起身:“你放我出去,我自有办法。” “不可能的大小姐。”朝辞啼慢悠悠站起身:“我不可能放你出去。” “为什么!”花无凝一怔,嗫喏动唇,“镇国公府养你十几年,你不可以如此无情无义。我与你从小相伴,情谊尚在,你害我全族,还要阻我救人之路吗?” 朝辞啼闻言而语:“不管你说什么,这院子你都出不去。” “你果真要这般?”花无凝垂下眼,手放在桌上撑住。 “你若是乖乖告诉我罪证在何处,或许我还能有办法保他一命。”朝辞啼笑意浅浅。 “没有证据你们都敢抓人,若是有,还能留住命吗?”花无凝悲戚一笑。 手一伸,拿住一盘菜,将其在桌边磕碎,菜汤洒了满地,锋利一边对准朝辞啼。 “放我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了我?”朝辞啼目光从锋利的碎片移向花无凝愤然的面容,他淡定往前,似是不在乎这碎片。 “你现在可是杀不掉我的。” 朝辞啼养在镇国公府,从小习武,加之天赋异禀,自是武功高强,少有敌手。 这一点花无凝心知肚明。 对准朝辞啼的碎片转向自己,“杀不掉你,我便杀了我自己。” “将门之女,岂能苟活。” 芊芊素手一用力,血珠往外冒。 朝辞啼上手抓住花无凝的胳膊,微微使劲,花无凝整条胳膊霎然没了力气,碎片滑落在地。 “花无凝。”朝辞啼握住她被割伤的手:“你疯了。” “放我出去。”回答朝辞啼的却是花无凝满不在乎的话语。 “我说了,不可能。”朝辞啼捏住花无凝的手逐渐用力。 “放开!”花无凝吃痛,挣开朝辞啼的手。 “你若不放我,我随时可死。” “花无凝,你若是还想好好用膳,我劝你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朝辞啼将手放下。 “不用瓷片,我想死,你拦得住我?”花无凝听得出朝辞啼的意思。 “你若是想我随时在身旁,也可以寻死觅活。”朝辞啼紧盯着花无凝,见其张嘴,他又先一步出声:“我也不介意与你共寝。” 还未说出之话被塞住,花无凝正在出血之手掐紧。 “你不是想救镇国公府吗?”朝辞啼贴近花无凝将她紧握的手捏住,不让她继续掐。 “我告诉你,镇国公被判秋后问斩,你还觉得自己有机会救?” “秋后问斩…,”花无凝眼微睁:“无凭无据,你们这是乱杀人。” “你拿的出证据吗?”朝辞啼反问。 “你说镇国公府没有罪,又有什么证据证明?” “这番话该我同你说。”花无凝被问住,但迅速反应过来。 “你想听?”朝辞啼放下她不再紧掐的手:“镇国公府书房之中,搜出一封书信,上面清清楚楚写有镇国公与异人私交,并告知兵防之事。” “可还满意?” “这是假证。”花无凝直言:“不是真的。” “只要他们信了,便是真的。”朝辞啼闷笑着。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花无凝望着朝辞啼。 “你现在是罪臣之女。”朝辞啼往后退去:“通敌叛国更是一等。” “你什么都没有,怎么试?” “不需要你费心,我只要能出去便可以。”花无凝说道。 “我说了,不行。”朝辞啼还是一口回绝,“这里很是安全,你若是私自出去,回到京城皇帝会在第一时间将你抓回去。” ” 你与他不是一伙的?“花无凝狐疑开口。 “别知道太多,对你不好。”朝辞啼不答:“你只需要知道这处别院没有人会查的到,包括他皇帝。” “安心在这里待着,什么事都会没有。”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花无凝说道:“你不就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些东西吗?” “信不信由你。”朝辞啼说道:“这么想救镇国公,便自己想法子,连这院子都出不去,就好生待在此处。” “既然你不需要我陪你用膳,我先行告退,不扰你雅兴。”朝辞啼顺手将一旁的酒壶拿上。 花无凝见他要走,喊道:“朝辞啼。” “嗯?”朝辞啼回眸。 “你我皆有所求,我们各凭本事。”花无凝唇角缓缓漾开一抹笑:“如何?” “好啊。”朝辞啼想也不想回道。 第3章 算计(1)“一言为定。”花…… “一言为定。”花无凝盯着朝辞啼。 “绝无戏言。”朝辞啼半侧着身与之对话。 不再逗留,朝辞啼给了花无凝似笑非笑之容,迎着光离开房间。 待不见他身影后,花无凝低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虽是被阻的及时,却依旧留下几道斑驳的伤口,隐隐作痛。 算了。 “花小姐。”翠玉颤抖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闻声而望,花无凝就见着翠玉提着一个小箱子走进来。 没有听见花无凝说话的翠玉,偷瞄一眼她,随之将箱子放下,“这里面装的药,我奉大人之命给您包扎伤口。” “他真闲。”花无凝兀自开口。 翠玉在一旁听着,不敢接话,只能上前,“小姐先坐下,我给你上药。” 顺从地坐下,玉白之手伸出,翠玉打开药箱,取出一瓶药为之上药。 “你会医术?”花无凝见她手法娴熟,不由得一问。 “略懂皮毛。”翠玉回道。 波光流转,看向药箱,“我记得有一种药可以止痛,特别是受了重伤,你知道吗?” “奴婢知道,此药名叫安宁散。”翠玉老老实实答话,“小姐是觉得疼吗?我给您用点?” “是有点。”花无凝手指轻动。 翠玉立马放下手上的药,“是奴婢疏忽,奴婢马上给您用安宁散。” 追随翠玉寻药瓶的手,她翻看一刹,拿出一白色药瓶,打开后在花无凝手上倒出些许白色粉末。 “要等一会儿才会觉得不疼。”翠玉抬首瞥见花无凝正看着自己,又忙将头低下去,安宁散搁置在药箱中。 “嗯。”花无凝盯着翠玉放回的那瓶安宁散,眸光微暗。 柔软的纱布绕在手上,翠玉包扎完好后说道:“花小姐,包好了,还觉得疼吗?” “不疼。”花无凝收回手道。 翠玉气息缓和,“不疼便好,奴婢先下去。” “药箱放在这里,我有时得用。”花无凝徐徐而道。 “这…花小姐不行的,大人之前吩咐过,药箱不能放在您这。”翠玉合上箱子,开口而言。 “不能放在我这儿。”花无凝静默住。 “是的。”翠玉退身立在一边。 “嗯,我知晓了。”花无凝说道:“你好生保管吧。” 第4章 出乎意料的没有受到刁难,翠玉提着药箱辩解的话一句都没说出口,“花小姐,奴婢走了?” “嗯。”花无凝应道。 “花小姐还要继续用膳吗?”退了两步的翠玉瞧着桌上的饭菜,以及洒在地上的菜肴跟碎片问道。 “自是要的。”花无凝点头。 让人备膳确实是她存有私心,想用碎片恐吓朝辞啼,但她也有几分饿意,这会儿人走了,她自然不能与自己置气。 “好的花小姐,我马上让人重新准备些吃食,您稍等。”翠玉说着,急忙退出房门。 没过多久她就又出现,将地面打扫干净,“我已经通知厨房又多备了菜肴,这些菜奴婢就先给您撤下去了?” “撤下便是。” 听见花无凝这般说,翠玉才敢动手将桌上的饭菜撤下。 待翠玉将盘子全部撤完后,另外两位婢女端着菜肴进来了。 尽管也是佳肴,但本该是白陶瓷盘盛菜,此时却变成了金银盘。 “为何用金银盘?”花无凝问道。 “大人下的令。”两位婢女异口同声地回答。 看来是她刚刚的行径让朝辞啼心生疑虑,怕她想真在他不在时,了结自己。 “继续吧。”花无凝扫过金银盘,淡然开口。 两位婢女应着,又匆匆将剩下的菜肴布上,翠玉也在其中。 “小姐,菜上好了,您请用。”翠玉说着。 “你下去吧,我自己吃就行。”花无凝理着衣裳。 翠玉低着头:“大人吩咐,不能让您一个人待在房,需要守着您。” 站在桌前的花无凝偏视她一眼,却也没多言。 这个朝辞啼… 手拍在桌,重重坐下,索然无味地尝了两口,习惯地去摸旁边的酒壶,却摸了一个空,“我的酒…?” 正想饮酒的花无凝发现自己的酒壶不见了,回想一番,竟是被朝辞啼顺走了去。 “去再给我备壶酒。”花无凝放下筷,眸色不善。 “大…大人也说,不让您喝酒。”翠玉缩缩脖颈,底气不足地说。 “你是伺候我的?”花无凝语焉不详,听不出语调有何含义。 “是的,花小姐。”翠玉瑟缩而回。 花无凝眉眼一压,不怒反笑:“既是伺候我,听他的做什么?” “奴婢…奴婢是…是。”翠玉绞着手指不知该如何回花无凝。 “因为你是他的人,所以要听他的,不然就会被处死。”花无凝替她将话说完。 扑通一声,翠玉跪在地上,“花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不为难你,就要难为自己。”花无凝说道:“你怕被他处死,就不怕我对你动手?” “花小姐,奴婢不敢!”翠玉语调融有些许湿意,她磕在地上,“奴婢也只是听令行事,大人说您身体不好,酒水不利于伤好,才要奴婢不让您饮酒。还望小姐不要责怪奴婢。” 酒不利伤。 花无凝知晓翠玉所说的伤,与她体内毒素有关。 看来,朝辞啼将酒顺走,也是想让她早点伤好。 方便他逼问自己证据一事吗? “罢了。”花无凝思绪几转,“你离我远点便是。” “多谢小姐。”诚惶诚恐地躲在门边,她是真想出去,但朝辞啼的命令她又不得不从。 心中郁着气,花无凝也就吃了一些便觉好了,“可以了。” “好的花小姐。”翠玉闻声而来收拾。 花无凝起身往外走,翠玉瞧着也不收拾,跟在她身后,不让她一人。 深知翠玉为何跟着自己的花无凝只不过轻微侧眸一视,未有他言。 “这是在做什么?”走出房门,花无凝将院中之景收入眼眸。 这些个婢女居然在将院中锋利有棱角的东西通通拆掉,护卫则是将东西搬走。 “这…这也是大人吩咐的。”翠玉小声提醒着。 花无凝冷哼一声,吓得翠玉耸耸肩。 烟紫色衣衫随风飘动,掀起曼妙波澜,她踏出步子。 这院子与她所住的院子相像,届时种有芍药花,院墙边有一棵梧桐树。 略微不同的是,这些芍药里面,种了些许牡丹,因着两种花极其相似,所以看不出来。 不知是移种之人出了错,还是人刻意为之。 目光在牡丹花上停留片刻,她又看向了院墙。 足足有三人高,若非习武之人,怕是出不去。 思及此,花无凝不免蛾眉拧紧。 朝辞啼这是铁了心不想让她出去,才会将她困在这么一处隐蔽之地,连皇帝的人都找不到这里。 可真是一件麻烦事。 她父亲花申鸣被判秋后问斩,现临五月,还有不足五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将镇国公府洗清绝非一件易事,更何况新帝与朝辞啼绝对会阻止自己,所行之事便又要难上一分。 挽救镇国公府虽迫在眉睫,但现在耽误之急一事便是她得从朝辞啼这间院中出去。 这些婢女倒是没多少能力可以阻止的了她,麻烦的是那三个护卫。 花无凝想着,视线落在护卫身上,院中只有 两个还有一个不知所踪,也不知是不是在院外待着。 这些护卫既是要守住这院子,必定不是武功疲弱之辈,定然是朝辞啼专门挑选出来的。 强行逃出肯定逃不了,那便只能智取。 行至芍药花丛前,她折下花丛中的牡丹,轻嗅时遮住眼眸中浮动的光,遂将牡丹递与跟在身后的翠玉,“好看吗?” “好看的!”翠玉讶然而语。 花无凝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给你了。” “谢…谢花小姐。”翠玉被晃得愣神,双手捧着牡丹花,花瓣不停地抖动。 “你平日里住在哪里?”花无凝又抚摸上一朵芍药,像是无心的在问。 “奴婢平日就在那间小屋,离小姐的房间很近,但不会扰着小姐。”翠玉一手捧着花,一手指向东边的一间小屋子。 “住的习惯?”花无凝摘下一片花辨,扔在土壤上。 “习惯的。”翠玉不知就理地答话。 “朝辞啼有跟你们说过他何时会再来吗?”花无凝往前走着。 翠玉在其身后跟着,“这大人没有说过,这处别院大人不常来的。” “不常来,那是几个月会来一次?”花无凝问道。 “三四个月。”翠玉琢磨稍焉,继而答话:“不过小姐您在这,奴婢也不知大人会什么时候再来。” 步伐转回,花无凝往屋内而去,“我有些乏了,你且退下。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我做不了什么的。” “花小姐。”翠玉还想说什么,便看着花无凝将门关上,不让她有进入之机会。 “别吵,房内的东西都被你们收拾干净了,还不放心吗?” 欲拍门之手停放在门前,翠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道:“小姐休息便是,我在门外有事叫一声便好。” 这也是个麻烦的家伙。花无凝站在门内想着。 不过,她现在还有用。 坐在床边,她又看着放在那里的药瓶。 半月毒素才能解,半月后若是不告诉他一些东西,他又会做什么呢? 脱下鞋,褪掉衣衫,花无凝躺在床上,她确实有些困了。 雀鸟振翅而飞,远山之上,朝辞啼放下手中窥筩,“好好看着她,若是有异样及时告知我。” “是,大人。”王晋回道。 原来第三位护卫并没有守在院外,而是跟着朝辞啼待在这远山上,等候他的命令。 “有人靠近,不管是谁的人,格杀勿论。”朝辞啼留下这句话,便远行而去。 “属下遵命。”王晋跪礼送走朝辞啼,赶回别院。 第4章 算计(2)翌日清晨,花无凝…… 翌日清晨,花无凝指节微动,檀唇翕合。 “翠玉。” 守在门外的翠玉是一刻不怠,推门而入,“花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手有些疼,你将安定散再给我上些。”花无凝揉手,面露些许痛意。 “花小姐请稍等。”翠玉听后急忙去将药箱拿了过来,“伸下手,小姐。” 纱布由其拆开,翠玉细心地将药上在花无凝手上。 “这药是你自己调的吗?”花无凝视线在药箱与翠玉身上流转。 “小姐,这药是大人送来的,我没有调制。”翠玉如实而答。 “由你保管?”花无凝说道。 “是的。”翠玉低声回道。 重新包扎好伤,翠玉轻柔地将花无凝的手放回,“小姐,可以了。” 衣衫加身,花无凝走至梳妆镜前坐下。 翠玉本想帮忙,但被她婉拒了。 收拾好自己,翠玉也已将药箱放了回去,站立在一旁,静候花无凝吩咐。 并未多理会翠玉,花无凝推门而出,院中之景色已然大变。 第5章 尖锐之物能搬走的通通搬走,搬不走的用其他东西包裹起来,更甚者直接被磨平。 她于院中信步慢行,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视线转到门口处的护卫。 只要将他们放倒,自己出去便不是问题。安定散多用可使人晕厥,但是他们也不会自觉将东西吃下去。 有什么办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们将安定散吞下去? 指尖触碰着娇艳欲滴的牡丹,捏住其中一片花瓣,慢慢搓动。 “花小姐,您要用早膳吗?”翠玉小声询问着。 搓动之手微顿,一丝亮光从眸中划过,她放下手,“带我去厨房瞧瞧。” “小姐请随我来。”翠玉在前面领着花无凝往西边的小门而去。 推开门,再走过一截路便看见了厨房。 “花小姐。”两位婢女见花无凝进来,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道。 花无凝颔首让她们起来,自己在厨房中走走瞧瞧。 “花小姐,厨房不适合您待着,您若是有想要吃的,知会奴婢们一声便是。”婢女跟在花无凝身后,避免她碰到锋锐之物。 “这些蔬菜很新鲜,附近种了的吗?”花无凝不将她们的小动作放在眼里,像是好奇的在问。 “附近没有种蔬菜,这些都是大人送来的。”婢女答道。 果然不是种的,花无凝继续问:“送来的?如此鲜嫩,怕是才送来不久吧。” “花小姐猜的不错,这些都是昨晚送来的。”婢女说道:“每两日一送,花小姐不用担心食材。” “昨晚?我怎么不知?”花无凝似是惊疑而言。 “昨晚花小姐您歇得早,加之送菜之人多是半夜来的,您自然是不知道。”婢女耐心的为其解疑。 “做好了就将早膳送至我房。”花无凝明了似的点头。 “是的,花小姐。”两位婢女齐声应答。 “翠玉跟我走。”花无凝叫着翠玉,出了厨房。 厨房的旁边有一间敞开的屋子,里面摆放着桌椅。 若是她没猜错,应该是婢女用饭的地方。 “昨日我用膳时,你一直未离去,不饿吗?”花无凝放慢脚步,侧视翠玉。 突如其来的关切让翠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俄顷而语:“小姐放心,您歇着的时候奴婢去吃了东西。” “很晚了,菜都凉了,下次你早点去。”花无凝叹息,似是歉意萦眉。 “小姐不必多虑,奴婢们是一起在戌时用的饭,这是规定的。”翠玉心一颤,一股脑将话倒出来:“护卫他们会比我们晚半个时辰。” “那便是好的。”花无凝淡笑之,盈盈之笑灿若星辰,宛若春花。 翠玉不由得将头低得更低,昨日那般强势的花无凝,这会儿性子突然温和倩然,令人惊奇,但于翠玉而言倒是心中安稳不少。 戌时,是个不错的时间。 花无凝顺手摘下一朵芍药,在手中转动,烟紫色衣衫翩然。 “翠玉,我有一只花簪似乎不见了,许是掉在回来的路上,你帮我找找。” 刚到门口,适才脚迈进一只,花无凝摸着头,焦急而言。 “好的花小姐。”翠玉仔细看一眼花无凝头上的花簪,确实有不见了一只花簪。 远去之人不回头,不疑心,这让花无凝十分满意,转身去了翠玉的房间。 因着翠玉要随时照顾花无凝,索性房间便离得不远,轻而易举找到后,花无凝推门而入,快速在房中寻找起药箱。 不稍多时,药箱就被她发现了,打开药箱,安定散药瓶取出,抽出一方手帕,将安定散全数倒在手帕上。 以免被发现,她又将其他药瓶的药粉分一部分倒进装安定散的药瓶中,一切做好后,她把药箱放回原处,而自己回到房间。 将安定散藏好,花无凝坐在椅子上等着翠玉回来。 “花小姐,我一路找过去,没有看见花簪。”翠玉喘着气跑回来,见到花无凝又压住几分气息。 “我找到了。”花无凝拿出之前摘的芍药,花朵一翻,一只花簪在花下出现,“我觉这花与这花簪相配,将花簪藏于花中把玩,一时忘了。” “让你白跑一趟了。” “花小姐言重了!”翠玉受宠若惊。 “昨日是我失绪,言语上失了分寸,现在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将打打杀杀挂于嘴上之人。”花无凝言语温柔,“你也不用这般害怕我。” “奴婢不敢。”翠玉摇头。 “真是不敢怕我就是最好的。”花无凝泄露出笑意,含着一缕打趣之调。 “自然是不会害怕。”翠玉绞着手指,脸上不知为何飞上两 抹绯色。 含着笑意的花无凝眸中闪烁些许暗光,见翠玉这般好哄骗,唇角不由得加深。 云色浅淡,随风聚散,两三只蝴蝶乱成一团,各自停于花上。 急匆穿行的脚步声又将其惊飞,盘旋于空。 “扣扣。”敲门声响起。 坐于书房中的朝辞啼放下书卷,“进。” “大人。”陈驰拱手行礼。 “说。”朝辞啼语调未变。 “镇国公府的兵符搜出,但暗兵没查到踪迹。”陈驰回禀着,“不管如何查,都没有发现镇国公府与异人相交的凭证。” “必定是有的。”朝辞啼手指轻磕,“他本就不是良人,所做之事再隐蔽也会有破绽。” “大人,属下倒是在他房中发现了一本计策书…,”陈驰话一顿,从袖中拿出一本书,递到朝辞啼面前,“大人还是亲自看看。” 接过书,翻动而看,这一看,双眸沉如墨潭,不见其底。 “你看过?”朝辞啼手中书变形。 “属下翻阅一些…。”陈驰话刚落。 绣春刀出鞘,他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血流如注,喷洒一地,哐当声起,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花申鸣。”朝辞啼收回绣春刀,脸上沾染血迹他分毫不管,眸中怒意翻腾,他缓慢起身,书册在他手中碎成纸片。 抹掉脸上血渍,他沉步而前,离了书房。 “大人。”孙客察觉其所携之气有异,“需要属下做什么?” “命人将书房清扫。”朝辞啼声如霜九天,冷彻入骨,“跟我去大牢。” “是。”孙客领命。 驾马疾行,刑部大牢现于面前,司狱看是朝辞啼,也没有阻拦。 大牢昏暗无比,即使是白天也许点灯才能看清牢狱中的情形。 周边是低低的呜咽声,铁链叩响。 “朝大人,我们没有罪!”一人语惊千层浪,其余镇国公府之人纷纷喊冤。 “还想多活几天就闭嘴!”孙客在他身旁适时开口,堵住众人的声音。 朝辞啼未停半步路,径直走向最深处的牢房,那里只关押着镇国公花申鸣。 “花申鸣。”他喊道,语如冰锥。 “逆子!”花申鸣跪在地上,啐一口,“我镇国公府养你长大,供你成才,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花申鸣,你待我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朝辞啼居高临下而视,“你该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哼,你这是想来逼问我?”花申鸣不屑一笑,“镇国公府干干净净,你要对我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哈哈哈哈,朝辞啼,你也不过尔尔。等我洗清冤屈,你就等着死路一条吧!” “你还不值得我亲自逼问。”朝辞啼扯出三分笑,他手一挥,示意孙客退开。 待孙客远去,他蹲下身,“镇国公,我是有一件很好奇的事,想来问问你。”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没通敌叛国!”花申鸣说道。 “我的属下在你房中搜出一本书,上面是关于花无凝的。”朝辞啼双眸微眯,似笑非笑,“花将军真是善解人意。” “你找到那本书?”花申鸣说道,“不过是培养之策罢了。” “所以皆为真事。”朝辞啼手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动。 “呵,是,你有兴致。”花申鸣混浊之眼上下打量朝辞啼,所含之意不言而明。 忽得锁链声一阵巨响,朝辞啼的手穿过大牢,紧掐住花申鸣的脖颈,“你可真是一位好父亲,她可是你的女儿!” “我的女儿就该由我管!我养她成人,她就该感恩戴德,感谢于我!”花申鸣被掐着脖子也丝毫不服软。 用力一甩,花申鸣被甩在了墙内,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紧接着是朗朗笑声,“你不敢杀我,你杀了我,皇帝那里你过不了,朝堂百官你也应付不了,我的同僚也不会放过你。” “你最好期盼他们能,”朝辞啼俯视着他,“否则你必死无疑。” “我女儿也会来救我。”花申鸣胜券在握,“她肯定会,她聪明极了。” “那你看看她能不能救得了你!”朝辞啼不屑一顾,“你必死,花申鸣。” 长袍一扬,朝辞啼抬步离去。 第6章 他现在确实无法杀了花申鸣。 但他会有机会杀了此人。 皇帝…,让他再当当。 “大人。”孙客唤道。 “花申鸣每日审讯加时,若不承认可用刑。”朝辞啼对着狱司说道。 “是。” 出了大牢,孙客才道:“大人,东郊那边似是有人频繁出没。” “何来历?”朝辞啼问道。 “目前不知,需要再派人过去吗?”孙客请示,“从北方来了一波狼群,也出现在东郊,需要除了吗?” “再派点人过去。”朝辞啼思索而回,“狼群留着,当做武器。” “遵命。”孙客摁住绣春刀,前去施行朝辞啼的命令。 这就是你的把柄吗?花无凝。 第5章 出逃(1)两日已过,花无凝…… 两日已过,花无凝正细盘着这两日所收集之事。 送菜之人会在亥时前来,婢女们会在戌时用饭,护卫则是会晚半个时辰。 亥时过后,护卫会回原来的岗位,送菜人也会走,整片院子就会安静如常。 这会是她逃走的最好时间段。 摸着手边的安宁散,她面容尽显志在必得。 正好朝辞啼这几日没有出现,估计是忙着审讯镇国公,也方便她行事。 只要能出去,她就能为镇国公府正名! 目中流光溢彩,闭眼将其收敛。 “花小姐,您醒了吗?”翠玉在门外叫着。 “嗯,醒了。”花无凝应着话,将安宁散藏好,端立起身。 翠玉这才进来,为其梳洗。 不过也只是将水端与花无凝而已,其余的也没动作。 不因有它,花无凝不爱假他人之手。 “今日天气不错。”花无凝透窗而望,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是的小姐,这几日都是晴天。”翠玉回答。 “出去瞧瞧。”花无凝说着,便往外走。 翠玉紧跟在后。 院中之景一如平常,也没什么奇特之处。 芍药花还是那般娇艳,花无凝瞧着这花,手指轻轻捏着袖中压制的芍药花签,莞尔一笑。 行事无异,花无凝静待暮色临至,朝辞啼依旧没有前来,如此她便心安了。 “今日厨房备了什么。” 日暮西垂,天色渐晚,花无凝像是无聊地看着霞光问声。 “花小姐,这个奴婢不知,要去看看吗?”翠玉也没有了前几日那般惧怕,谨慎地提防花无凝。 “我正如此想着,你就说了。”花无凝予以赞赏之眸,“翠玉真懂我。” “花…小姐谬赞。”翠玉磕巴一下,略显不自在。 带着翠玉来到厨房,这两位婢女行礼后为其介绍晚膳备了什么,花无凝瞧着各具特色的美食笑而不答,目光在另外一个锅中晃荡。 那里备的是婢女跟护卫所用的菜肴。 “这是…螃蟹?”花无凝瞧着木桶中正在爬动着的青蟹,往前走去。 “是的小姐,这是用来做蜜酿螃蟹的。”婢女回道。 “蜜酿螃蟹…,”花无凝明白似的点头。 眼睛看准了一旁的盐罐子与那锅中菜,脚下一崴,整个人往那边倒下! “啊!” “花小姐!”三个人大惊失色,将人扶起来。 盐罐子咕噜噜的滚在锅旁,盐巴倒进去一大部分。 “您没事吧,花小姐。”翠玉扶起花无凝,担忧地看着她。 见计谋成功,花无凝作出痛色,“没事,但不小心崴了下,不打紧。” “花小姐还是先去看看脚。”婢女说道:“这里我们收拾就好了,您快回去。” “劳烦各位了。”花无凝愧疚万分地看着她们。 “花小姐言重了。”两个婢女连声拒绝,“这都是我们该做之事。” 送走花无凝,两个婢女将刚刚碰倒的锅碗瓢盆整理好,随后将盐罐子扶起来,“这菜里面撒了好多盐,还能吃吗?” “不过是咸了些,到时候多喝点水就行了。”另外一个婢女说道:“小姐的膳食没出问题就行。” “也是。” 两人一合计也就没有多管。 “小姐,你的脚不要紧 吗?“翠玉搀扶着花无凝。 “不要紧。”花无凝浅笑安然,宽慰翠玉。 将人扶回房,翠玉拿出药箱给花无凝上了跌打损伤药。 “过一刻钟若还是疼,我再为您上一次药。”翠玉说道。 “嗯。”花无凝倒是不甚在意这伤。 坐等片刻,晚膳便好,花无凝优哉游哉地吃完后,婢女们收拾完,她面露困意,熄了灯。 “花小姐的脚没什么事吧?”一位婢女问道翠玉。 “没事。”翠玉与其一同来到厨房。 “没事就好,赶紧吃饭。”另外一个婢女将菜端出来,“不过可能会有点咸,我烧了水,若是渴了喝就好。” “好。” 婢女们快速将饭吃完,翠玉又回到了花无凝的房间,屋内没有灯光她沉思着是否要回房。 “翠玉。”屋内花无凝轻声一唤。 “小姐有什么事?”翠玉没多想将门推开,点燃房内的灯光。 “你去帮我盛一碗银耳羹,有些想吃。”花无凝说道。 “好的,小姐稍等。”翠玉听着也就又跑回厨房,将温着的银耳羹盛了一份出来。 走出门,她狠狠咽了口水。晚上的菜果然是咸了,等会她得寻水喝。 “小姐,您的银耳羹。”跑回来的翠玉微微喘气,放下银耳羹。 “嗯,好。”花无凝应着,“你先出去吧。” 翠玉绕过屏风,守在外面。 见人在外,花无凝将准备好了的安宁散倒了一部分在银耳羹中。 “翠玉。” “怎么了,小姐?”翠玉转进来,便看见花无凝端着银耳羹,面容上浮现些许难色。 “这份银耳羹味道有些怪异,你尝尝是不是坏了。”花无凝说着,将碗递至翠玉眼前。 “好。”翠玉接过碗,虽是不解,却也还是尝了一口,“是有些不对,小姐我重新帮你盛一份。” “好啊。”花无凝双眼温柔一弯,她可是看见翠玉喝下去了不少银耳羹。 也是察觉到自己似乎喝了不少,翠玉端着碗有些羞赫,“我这就去替小姐准备。” 话音落,她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身子停了下来。 花无凝站起身,笑颜逐开。 “花小姐…。”翠玉捂着头,眼前的景物不停晃动,她转过头看着向她款款而来的花无凝,无意识唤道。 “咔嚓!” 瓷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翠玉也顺势倒在地上。 花无凝只低眸看她一眼,身影掠过她而去。 灯火熄灭,无事发生。 身影飘然来到厨房,护卫他们正在帮着送菜之人卸菜。 视线落在烧好的水上,她将剩下的安宁散全部倒了进去。 做好这些,花无凝转身离去不做停留。 “刚刚是谁来过?”王晋似是察觉厨房内有轻微不同。 “应该是翠玉,我刚刚瞧见她来厨房,许是给花小姐送东西。”一个护卫说道。 “嗯。”基于此,王晋没有疑虑了。 帮着将菜送至厨房,几人也觉得有些渴。 “这里有水,正好解渴。”护卫说道。 “今晚的菜真咸,明日让她们做清淡些。”另外一个接话。 王晋也盛了一碗水,顺道还给送菜之人送了一碗。 “多谢。”送菜人喜不自抑地接过。 几人毫无察觉的将水喝了下去。 已是无事之时,送菜人驾车而去,护卫也各自回到岗位上。 看着重新回来的护卫,花无凝扬起唇角。 上弦月似银牙,挂于夜空之上,群星闪耀,璀璨生辉。 “我怎么觉得有些头晕?”护卫摇摇晃晃地说着。 另外一位与他同站一处的护卫也摇摇头,“我也是。” 还未等两人想出个所以然,黑暗袭来,两人同时栽倒在地。 等候多时的花无凝拢着衣衫,于门内走出。 看着倒下的两个护卫她眸光一转,环视一圈,在不远处发现了王晋。 很好,所有人都倒下了,她的计谋成功! 用安宁散有麻痹之效,药倒所有人是她一开始的想法,但实施起来必定困难。 幸得翠玉之话点醒了她,她可以从饭食入手。 但直接送东西,必定遭疑,不若让他们自己喝下。 可她又该怎么样将安宁散下在菜肴里面,直接拿出来是行不通的,翠玉也不会让她单独去厨房,厨房内的两个婢女也会看着她,要想在三个人眼皮底下下药,难! 索性她另辟新径,打翻盐罐子,让他们饥渴,再把安宁散下在他们要喝的水里,这样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变数,是翠玉,她会医术,水中若是有安宁散她许是闻的出,于是她就单独处置了她。 第7章 朝辞啼,你始终困不住我的。 花无凝摸着手上的芍药花签,“看起来用不上了。” 揣在怀里,花无凝抬头望着天空上的星月,稍加思索,马不停蹄往前跑。 没等她跑出多远,她看见了一辆马车,是那送菜之人的。 那人也喝了水,因此这会儿也昏了过去。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花无凝眼露惊喜之色,上前将人推下去,自己坐在马车上,“驾!” 扬鞭一挥,马车迅速移动,夜晚冷风迎面吹拂,将衣衫与青丝扰得凌乱。 静谧无声之时,别院院外,王晋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揉着发疼的头,忽觉有什么不对之处。 抬头一瞧,另外两个护卫尚在地上躺着,撑着身子站起来,他踉跄几步站起身,往院内看去。 漆黑一片,像是无人存在,心神不安,他上前仔细一看,花无凝的房门大开,翠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花无凝,逃走了! 这个念头猛得贯穿于脑海,窒息感弥漫在他周身。 得去把人找回来,不然他会没命。 不止是他,这个院子的所有人,都会丧命。 压住心中的惶恐,王晋转身往外跑,才跑到院外,就看见有两个人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大…大人。”王晋心如死灰地跪倒在地上。 “发生何事?”朝辞啼将此景纳入眼眸,心中升起不详之感。 “花小姐她出逃了。” 此言一出,朝辞啼冷笑出声,手摸在绣春刀上,“没用的废物。” “大人!天色不明,我们派的人会识得出花小姐吗?”孙客低声说道:“况且还有那位的人也在找她。” “把附近的人召集过来,给我追!” 朝辞啼下了此令,飞上自己的坐骑,策马奔腾。 花无凝,你真是好本事! 缰绳寸寸收紧,朝辞啼眸色越发昏暗不明。 第6章 出逃(2)“驾!”…… “驾!” 马车在夜晚风中疾驰而过,花无凝双目紧盯着前方。 树林荫郁,月牙光辉不及满月,看不清前行之路,但也好在不甚明亮,便于她行动。 衣衫飘飞,花无凝挥动鞭子打在马匹上,希它再跑快些! 只要她能跑回京城,她就有机会将皇帝的诡计拆穿,能为镇国公府洗刷冤屈。 “咻!” 一道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心惊后望,一抹冷光贴着娇靥而过,血痕乍然而现! 马厥而腾起,将花无凝震落而下! “哼…。” 滚落在地的花无凝痛呼一声,她撑起身,马车已快速跑开,徒留她一人在其后。 轻抚面上血痕,花无凝凝滞一瞬。 刚刚朝她射来的是一支箭,有人在附近… 是抓她来的,还是… 杀她而来的?! 抬眸望向射箭之处,眼中闪出银光,花无凝猛得向旁边一滚,躲过此箭! 看来…是杀她的。 花无凝连忙扶树而站,她不知道要杀她之人数量,也不知道其方位,只能先躲在树后避免箭矢的突袭。 可她刚站定,从另外一个方位又出现了一支箭,直对着她而来! “擅闯者,杀无赦!” 夜空之中阴恻恻传来这么一句话。 花无凝避开箭矢,将此话听了去。 她这是误入了什么地方吗? 来不及多想,她转身往树林外跑! 罗衫翻飞,簪花掉落,花无凝却也是无暇顾及,背后冷箭穿过树林,对准了她。 树叶掉落,还能听见枝头上穿行而过的声响。 数量不多。 这是花无凝能判断出来的,忽而一阵剧痛从 肩胛处传来,她身形半侧,靠在树上。 纤纤细手抚上肩,那里钉了一支冷箭。 “若你不想死,跟我走一趟!” 那人又说话了。 这是谁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暗自蹲守? 轻咬朱唇,花无凝未听从其言。再次奋力往前跑,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可能跟这种不明来历的人回去! 不知往前跑了多久,前方隐隐有水流之声传入耳中。 周身的箭矢依旧,她边躲避,边注意身后那帮穷追不舍之人。 冰冷的气息环于身,她呼吸渐渐加重,似是有一股烈火灼得她五脏六腑都烧了个干净。 “唔。”脚踝被射中一箭,她脚下一软,跌了下去。 “还想逃?” 不知何时那股阴恻的声音已然靠近,花无凝喘着气,心不由得沉下。 半撑起身子,她自觉有寒意漫上背脊,暗道声遭了。 但下一瞬惨叫声贯穿耳。 回眸一瞧,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树上滚落,再也不动。 怎么回事? 这般想着,桃花瞳中猝然点燃一缕火光,倏得连成一片。 “驾!” 远处的火光之中,有一纵马之人,身披暗紫长袍,手执长弓,面容冷峻。 朝辞啼!他居然来了。 花无凝眼瞳微缩,心生惶恐,她思绪停顿片刻。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不安之余,花无凝也倍感疑惑,但此刻却无法多加思虑,她强撑着站起身,转身而逃! “花无凝!” 暴戾呵斥声传入耳,花无凝更是不敢回头看他。 朝辞啼紧捏着长弓,踢着马肚,向花无凝方向追去。 “四面散开,围住花小姐。”孙客在一旁说道。 剩下的人,举着火把,呈渔网之势,断了她的去路,只余下一条往前的路。 骏马奔腾的声音越发明显,花无凝自然是知道朝辞啼正靠近她。 强忍着身上的痛,花无凝眸色变化多次,而后愤然朝着那条河流而去。 “嗷呜!” 刚跑出树林,花无凝就听见狼嚎,往身侧看去,居然出现几双闪着暗绿光的饿狼正虎视眈眈,垂涎欲滴地盯着她。 突遭一吓,花无凝被一块鹅卵石绊倒在地,血腥味悠然飘入饿狼鼻中。 心觉不妙,花无凝看向饿狼,果不其然,它们向她扑了过来! 朝辞啼眼微睁,手松开缰绳,拉弓搭弦,一支长箭飞出,射穿一头饿狼的脑袋! “嗷…”饿狼哀嚎一声,便不再有动静。 其余几头饿狼瞧着同伴死去,生出退怯,缓慢往后退,但朝辞啼的箭依旧如约而至,将余下的几头饿狼纷纷猎杀。 胯//下之马未停,他放下手中弓,愈发靠近花无凝。 花无凝本心有惧怕,幸得朝辞啼将饿狼射杀,趁着这点时间,她往河水边爬去。 身后的马蹄声迫近,她从怀中摸出芍药花签,放于水中。 她知道自己逃不了。 刚将花签沉下水,马蹄声停住,凝脂玉手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整个人被拉了起来。 “花无凝…。”朝辞啼那种布满阴云的面容赫然现于面前。 “哼。”花无凝喘息着,偏过头不看朝辞啼。 “你…。”朝辞啼握着花无凝的手,力度加重。 “放开!”花无凝觉痛,另外一只手抓住朝辞啼的手,意图挣脱。 孙客一众人举着火把,团团将两人围在中间。 火光照应下,花无凝那张惨白无血色,还有伤痕的脸暴露无遗。 又因着受了疼,此刻眼角泛起泪花,黛眉颦蹙。 更别说,满身的尘灰以及凌乱的发丝。 朝辞啼欲想说什么,见了这副模样的花无凝总归还是一句话也没说,松下握她手的力道,却没有放。 视线往其肩上的箭矢看去,握住它,用力一折,将其扔在河水中。 “跟我走。” 朝辞啼低沉而语,拽着花无凝往回走。 “嗯哼。”花无凝被拽了个措不及防,加之脚上有伤,整个人往下摔去,好在抓住朝辞啼的衣裳这才稳住了身。 伸手扶住花无凝,这时候朝辞啼也瞧出了异样,他看向花无凝的脚,果真发现血迹。 冷笑一声,他盯着花无凝忍痛又不愿与他多语的面容,拦腰将人抱起。 “放我下来!”花无凝掐住朝辞啼的手臂,怒声道。 朝辞啼抱着她,垂眸说道:“你觉得自己还能走路。” “那也不需要你。”花无凝高傲地与之对视。 “不需要我…。”朝辞啼眼底晕开墨色,他不言不语,只是嘴角微勾,大踏步走到马上。 将人扔在马上,自己翻身坐在其身后,一只手臂扣住花无凝的细腰,让其锁在怀中无法挣脱。 “射箭那些人,全部处理了。”朝辞啼对着孙客说道。 “是。”孙客领命。 “朝辞啼,我已经逃出来了。”花无凝抓住他的手臂,似是带有一股怨气。 “是吗?”朝辞啼将其搂紧一分,“你不还是在我手上?” 第8章 花无凝无言以对,只能愤愤挣动两下,表示自己的不满。 “别乱动。”朝辞啼勒紧缰绳,青筋渐渐显现,将人往怀里按了按。 “驾!” 也不等花无凝真的老实不动,朝辞啼便驾马往别院回去。 连片的火光也纷纷退去,退至到一处院子时齐齐熄灭。 朝辞啼抱着花无凝进了屋,后脚一勾,将门关上! “逃跑将自己弄成这么个鬼样子,花无凝,你长本事了?”朝辞啼说着,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我长不长本事与你何干?”花无凝端坐在床边,看着朝辞啼。 “你不怕死吗?”朝辞啼站于她面前。 出逃之路有多凶险,花无凝也是感受到了,可是她依旧无畏而道: “死又有何惧,我能逃出去一次,就能逃出去第二次。” “不会有第二次。”朝辞啼深深看着她,伸出手,点住花无凝的穴位。 刹那间,花无凝动不了了。 “你要做什么?”花无凝语调微变。 朝辞啼觉察出了花无凝的变化,他坐于花无凝身旁,手指轻抚在她背上。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朝辞啼不答反问。 不等花无凝想出个所以然,刺啦一声,花无凝顿感肩出一股凉意,自己的衣裳碎布飘于眼前。 “你…,怎么敢!”花无凝似是从来没想过朝辞啼居然会直接撕碎她的衣裳,声音都颤抖几分。 “你若是敢羞辱我,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大小姐打算怎么不放过我?”朝辞啼低笑出声,听不出这笑到底是戏谑多还是嘲讽多。 “我会杀了你。”花无凝说道。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朝辞啼手指在她肩上停放,“接下来会有点疼。” “啊!”一股剧痛袭来,花无凝不由得喊出声,紧随着是另外一道声音。 “叮当。”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花无凝忍着疼,盯着脚边那块箭头。 朝辞啼原是想给她拔箭头。 “大人,药备好了。”孙客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放着。”朝辞啼声音不似之前那般阴郁。 他起身,转过屏风,开门拿上药后,又走了进来,见花无凝眼眶通红地瞪着自己,他轻佻道:“我自然是要为大小姐疗伤,您在想些什么?” 遂闭眼侧眸,也不知这泛红的双眼,有几分气恼,几分羞愤。 重坐她身侧,朝辞啼打开药瓶将伤药撒在上面,随即拿上另外一瓶药,“安宁散,你就是用这个把他们药倒的。” 裂开双眸,看着递于面前的安宁散,花无凝不予作答 即便是没听见花无凝承认,朝辞啼心里也有数,他将安宁散上在花无凝的伤口上,“为了逃出去,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第7章 惩处(1)“各凭本事而已。…… “各凭本事而已。”花无凝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哪怕外面危机重重,你险些丧命,也要逃出去?”朝辞啼语意不明,适才还欣悦的眼又逐渐深沉下去。 拿过一旁的纱布,轻柔地为花无凝缠绕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她的玉肌。 “不若然?”花无凝手指紧绷,一字一顿慢慢道,眼眶红晕加深,她轻阖眼。 闻此言,朝辞啼的手顿住,“你就 这么想救镇国公?” “身为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我为其洗刷冤屈,摆脱莫须有的罪名,不是理所应当。”花无凝刚正不阿地回,颇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不惜以命相抵。”朝辞啼撕开纱布,做系结收尾。 只不过这语气也越发的不善。 “是又何妨。”花无凝听出来了朝辞啼语调有变,反倒生出几分快意。 但这份快意还未持续多久,就被一阵刺痛覆盖,花无凝倒吸一口凉气,抿着丹唇。 重重系好结的朝辞啼冷着脸,他拉过薄被盖在花无凝背上,走至花无凝面前,蹲下身。 “你把你当做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你父亲有把你当做过镇国公府的千金吗?” 此话一出,花无凝先是一滞,随之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握住花无凝的脚,徐徐为其脱下鞋子。 “朝辞啼,你给我松手!”花无凝低声呵道。 撕她衣裳,现在还要脱她的鞋,朝辞啼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像是没听见花无凝的制止声,朝辞啼几瞬就将花无凝的鞋袜扒了个干净。 白如凝脂,滑若玉石的脚被他握在手中。 只是脚踝之处红肿不堪。 骨指触碰到红肿的部位,稍稍一用力,惹得花无凝咬住唇,才没让痛呼之声溢出。 “就该让你多尝尝痛!”朝辞啼看着花无凝,又捏了下花无凝受伤的脚踝。 这次花无凝眼角直接泛起水花,手指扣住。 见花无凝这副模样,他才松了手,拿起伤药给她包扎,正骨。 缠缠纱布于脚踝,花无凝盯着朝辞啼的手,眼底闪烁着暗芒。 房中的灯火跳动摇晃,朝辞啼也将花无凝的伤包好。 抬头看向花无凝,却见她闭着双眼,一副爱搭不理他的模样。 未有多疑,他站起身,解开了花无凝的穴位。 就在解开穴位的瞬间,花无凝睁开了眼。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在房中响起,烛光也随之颤动两下。 朝辞啼手指抚上脸,那里出现了一个巴掌印,指节清晰,看起来用了不小的力。 “你居然打我,”朝辞啼俯视着花无凝,逐渐贴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打的就是你!”花无凝面色不变,显得冷静异常。 “呵…。”朝辞啼嗤笑一声,他抓住花无凝打他的手,渐渐用力,“我救把你从箭下,从狼口中救回,替你疗伤,你不说一句感恩之言就罢了,还动手打我?” “若不是你困我于此,我什么事也不会有。”花无凝据理反驳! “你就这么想逃出去给你那死鬼爹正名?”朝辞啼语调愈发森冷。 花无凝揪住朝辞啼的手,语气坚定,“我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这是我该做的。” “他根本没把你当做女儿看待!”积攒许久的愤怒在此刻爆发,“花无凝,你爹从来没把你当做女儿看待,需要我来说吗!” “你休要挑拨离间!”花无凝桃花瞳一瞪。 “那本书册,我看见了。”朝辞啼音色低沉,双眸如炬,停在花无凝姣好的玉面上。 “你知道了…,”花无凝呆住片刻,遂露出一抹笑,“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威胁我吗?” 见花无凝也心知肚明,还这般无事之容,他不由得语气加重,“那个老不死的,那般对待你,还给你下毒,想置你于死地!你还想着救他!” “花无凝!你真蠢!” “我蠢?”花无凝收住笑容,“镇国公府上下百余人,何其无辜,我若不救,谁还能将他们救出!” “他们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救的!用得着你拼了命往外逃!”朝辞啼说道。 “用得着!”花无凝毫不示弱回道:“朝辞啼,你真冷血。” “好啊,”朝辞啼被触动,眼神晦涩幽深,将花无凝推倒在床,将其困在身下,“我的血冷,花大小姐的血滚烫灼热,你来暖一暖我这冷血之人。” “朝辞啼!”花无凝显然没有想过这情形,她骇然抵住朝辞啼,随之美目融怒,“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朝辞啼轻拭花无凝面上的血痕,又看着她,与她视线相接,“你都敢不要命往外逃,我现在要行之事比之您之所为,可谓相去甚远。” 指端覆于花无凝的唇上,他喑哑住声,“我又有何不敢?” 如此行径,算作耻辱,花无凝张嘴狠狠咬住朝辞啼的手指,是泄愤般,未有留情! 朝辞啼剑眉微皱,他盯着花无凝的贝齿在他手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快要见血的咬痕,另外握住花无凝的手立马松开,转而捏住花无凝的颔,迫使她张开嘴。 “你咬我。”朝辞啼看了手上的咬痕一瞬,又看回花无凝。 她似是气极,喘息着,不言语只昂着头,不屈地看着朝辞啼,眸中之意分外明显。 咬了! 读出她所含有的意思,朝辞啼的目光从她的面容,移到了脖颈,“你可知咬伤别人,也是会被咬回来的。” 花无凝尚未反应,他却低下头,咬住了那块柔肤香色。 “呜…” 细密的痛感顿时加强,变成一股尖锐的刺痛,花无凝豆蔻指尖掐进朝辞啼的衣裳,尔后猛推,将人推起。 朝辞啼松口,那雪肤上明晃晃地留下一朵绽放的鲜红梅花。 欣赏不足须臾,身下之人纤指又扬起,掌风袭来。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成功,皓腕被钳住,动弹不得。 第9章 “你还想打我?”朝辞啼瞧着没打在他身上的素手,兴味十足。 “你这个混蛋!”花无凝骂道。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吗?”朝辞啼视线落回那朵娇艳的梅花上,又看向她的桃花眼,“现在知道怕了?” “别逼我恨你!”花无凝挣扎无果,只能红着眼,不愿,愤怒,怨恨,委屈,情绪杂糅在一起,声音染上点点颤意。 “你最好恨我。”朝辞啼气息微乱,他凝视着花无凝的面容,不知在想何事,说了这句话后从她身上起开。 将薄被拉过来盖在她身上,朝辞啼转身而去,行至屏风处时他回过头,暗含警告地道:“乖乖呆在这里什么事都不会有,否则我不保证下一次会发生什么。” 留下此语,朝辞啼大步流星离开了房间。 于床榻上缓慢撑着身子坐起,花无凝听着朝辞啼这番话,她挥掉盖在身上的薄被,目送他身影消失,眼神波光明灭闪烁。 气息渐归于平静,她抬手想将衣衫整理,却牵扯到了脖颈的痛伤。 黛眉轻拢,理衣之手摸向脖颈处,轻刺痛从指尖碰到红梅时传上来。 朝辞啼… 将手放下,衣衫依然坏掉,花无凝也不费力气理好,只是低垂着眸,脑海中浮现出一丝难以想象。 他竟然还有这个心思,之前没有看出来。 狂妄之辈! 青梅竹马十余年,她知晓朝辞啼心性深处藏了一缕癫狂,却是极少会在她面前表现出,大多时候,他只会面含不觉其意的笑容与人相处。 对待花无凝会多一丝温柔与宽容,是以花无凝才敢这般胆大,在被他囚禁之时还不卑不亢,与之反抗。 可自从他几月前成了皇帝的亲贵权臣,朝辞啼心思越发琢磨不透,待人更是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狠厉之意,稍有不顺心者,杀之! 镇国公府锒铛入狱之日,他将她带于这里,她也觉察出朝辞啼变了,变得更加阴晴不定,城府深极。 却因着他不曾对她下狠手,保留一分纵容,花无凝才并未有深究。 今日事发,被朝辞啼那般对待后,她窥见了些许他藏于心中的隐秘之欲。 出人意料,却也是情理之中。 思绪并回,花无凝褪去衣衫,将其扔在地上。 肩上与脚上的伤被处理好了,也没有多痛,还比不上颈间处那抹红来的痛。 连夜逃跑未成惹了一身伤,疲惫之感涌上,花无凝轻缓地躺下来。 她累了,出逃之事另做打算。 阖眼,房中之灯未吹灭,花无凝也由着它。 出了门的朝辞啼在门口停留半晌,觉屋内未出动静,他才离开了。 “大人,”孙客像是等候已久,站在院门处,“查清楚了,射箭的有两个是我们的人,另外一个是那位的。” “都杀了。”朝辞啼不带丝毫情感。 “已经处置。”孙客回禀着,“王晋他 们…” “需要我多语?”朝辞啼瞥眼看去,凌冽至极。 “是。”孙客明白朝辞啼这话的意思,失职得死。 “先不处理。”朝辞啼说道:“明日将他们全都带到树林中,另抓几只狼来。” “遵命,大人。”孙客不懂朝辞啼要做何,但他也只能听令,不能做些什么。 第8章 惩处(2)婉转动人的鸟雀声…… 婉转动人的鸟雀声鸣忽近忽远,簌拍羽翼盛阳光停在梧桐树上,跳动之间将一片梧桐叶震落。 叶片于空中翻转,落在了芍药花丛之中。 暗紫色长袍蹭过芍药,嫣红之花左右晃动,飘下一片花瓣,孤零零地躺在石板上。 未察觉此景的朝辞啼穿过庭院,来到了花无凝的房门前,修长指节轻推门,大门吱呀一声缓慢打开。 他迈开脚步,踏入房门。 房中之人闻声惊醒,倏尔眼帘掀开,半坐起身。 足音由远及近,缓缓而至。 花无凝知谁前来,玉颜轻拢,拉好一旁的薄被,披在身上。 清晨入闺房,朝辞啼好生无理。 屏风处映出一挺拔身姿,转然现于花无凝眼前。他长袍加身,眼尾似挂有一抹淡笑,又好似没有。 “醒了?”朝辞啼信步而上,装作没看见花无凝眼中的斥意。 拉拢薄被,花无凝语气不善,“你又想做何?” “不做何。”朝辞啼手一抬,手中叠好的衣衫便出现在她眼前。 太过于注意他这人,忽略了他手中的东西了。 “来给大小姐送衣衫。”说罢,朝辞啼目光在地上烟紫色的衣衫上停留一瞬。 “放着便是,你出去。”花无凝瞧着他手中的烟紫色衣裳,稍稍心安,可还是觉带质疑地看着他。 毕竟此人昨晚做出之事,昭显他心中之欲。 还是得防一防。 许是花无凝眸中戒备过重,朝辞啼将衣衫放在床边后,半晌没有举动。 “还不走?”花无凝看向朝辞啼,心绪又紧了几分。 朝辞啼侧过身,“大小姐赶紧换完衣裳,有好东西要献给你。” “什么东西?”花无凝问道,疑虑慢慢攀上心尖。 “大小姐来了便知。”朝辞啼偏眸,泄出一丝笑,“对了,还望您快点,若是慢了,我可要亲自进来瞧瞧何事耽搁了您。” 背手而离,也不闻花无凝是何神情。 步屧音远去,房门声再度响起,朝辞啼出去了。 不明所以的花无凝瞧着床边的衣裳,虽是心有不悦与忧疑,却也没了选择,只好快速将衣裳换好。 “嘶…” 肩上的伤过了一夜,安宁散功效早就没了,这会儿又隐隐作痛。 动动脚,酸痛感蔓延上来。 也不知朝辞啼准备了什么,这般着急。 猜忌之心油然而生,花无凝不知道朝辞啼会准备什么,但有一点她敢断定! 绝非好事!: 忍着疼穿好衣裳鞋袜,花无凝试着下床,脚触碰在地,徐徐起身倒也还能站着,只是走路不甚方便。 挪至于妆台前,镜中之人面色略显苍白,正因这份苍白,衬得颈间的绯红越发显眼。 抚摸其上,斑驳不平,已是结了痂。 缓吐浊气,她将衣衫往上提了提,将这处遭人猜疑的痕迹掩盖住。 略施粉黛,让自己瞧起来不那么脆弱,这才缓缓来到门口,打开房门。 “走吧。”朝辞啼的声音钻入耳朵。 偏过眼,此人长身玉立站在门旁,似是在等她。 “你站在这里做甚?”花无凝手放置腹部,端身站着。 朝辞啼却是哼笑着,站于她面前,“你一不知道位置,二无法行走,我若不在,你去何处寻我?” “你故意的。”花无凝肯定斐然。 “自然。”朝辞啼也不做反驳,伸手搂住花无凝的腰肢,将其横抱于怀。 花无凝惊呼一声,手不自觉环住朝辞啼的脖颈,随之气恼地掐住他,“放我下来。” “大小姐你走不了,不想伤势加重就别逞强。”朝辞啼喉结滚动,丝毫不在意花无凝掐着他的命脉。 感受着手掌心有异物滑动,花无凝敛眸藏住一丝暗光,她深知不管自己如何挣扎,朝辞啼也不会将自己放下,索性不挣扎。 柔荑收回,花无凝说道:“敢扔我,你死定了。” 闷笑两声,朝辞啼抱着花无凝往庭院外走。 在她疑虑的视线中,带她出了院门。 他不是想将我困于此地吗?怎么又带我出去了? 还未思索出结果,眼前出现一匹骏马,花无凝不再沉默,“你要带我去哪儿?” “等会便知。”朝辞啼仿照昨晚的举动,将花无凝先放在马背上,随后自己再上马,一只手握住缰绳,一只手扣住花无凝。 “坐稳了。” 此刻的花无凝也没有昨晚那般挣揣,反倒沉静端坐。 “驾!”朝辞啼面露愉悦之色,打马往前跑。 眼中之景陡然一转,进入一片树林,像是昨晚她进的那一片。 “你带我来这里,要做什么?”花无凝还是一知半解,想不出朝辞啼意欲何为。 “不急。”朝辞啼声放平,他拍拍手,身后飞出来几个黑衣人。 是他布置在这里的暗卫。 “看好了。”耳旁突然有温热的气息,是朝辞啼凑近私语。 玉指轻轻攥紧,花无凝一侧头,躲开朝辞啼。 朝辞啼将她的小动作全收于眼,嘴角虽噙着笑,眼神却黯淡下来。 “啊!!!” 尖锐之声划破长空,花无凝随声而望去,便看见一熟悉的人影。 翠玉? “救命,我错了大人!我错了!”翠玉衣裳破烂,发丝散乱,望见朝辞啼时,撕心裂肺地求饶。 朝辞啼欣然抬眸,手一挥,暗卫拉起一道围栏,将他们分隔开。 第10章 “大人!我错了,你饶我一命,我再也不会犯错了。”翠玉被拦在围栏外,扒着围栏痛苦流涕,发现花无凝也在,眼露希冀,“花小姐,求求您,您给大人说说情,翠玉不想死!” 说罢,她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 “你要杀了她?”花无凝质问道。 “不是她,”朝辞啼瞥视翠玉,低声回:“而是他们。” 他们?! 花无凝思绪未及,围栏外又窜出来几个人,皆尖叫连连,狼狈不堪。 “大人,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那几个婢女。花无凝瞧着跑出来的几人,心不由得沉下。 “嗷呜!!!” 亢长的狼嚎让花无凝移眸看过去。 几匹饿狼从一旁飞跃而出,它们正追捕着三个护卫! 这三个护卫护甲与刀器全部收掉,身上的衣裳也是血迹斑斑,看来受过刑了。 “啊!”婢女们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朝着另外一边逃跑,想摆脱狼群的追捕。 “围住。”朝辞啼低声而语。 暗卫得命,又拉起一道道围栏,将几人如同猎物一般围困在其中。 “救命,大人救命,花小姐救命。”翠玉害怕地跑着,边跑边求饶。 紧随之是哭天抢地,五个婢女一同哭嚎的声音。 狼群逼近,她们困于围栏之中,不得出逃,只能绝望地嘶喊,看着狼群。 “啊!!”一个护卫体力不支,被饿狼扑倒在地,血肉横飞,惨叫凄厉! 霎时间,他没了气息,被狼群分食。 “你就为了让我看这个?”花无凝闷着声,盯着围栏中的场景。 朝辞啼兴味泛起,“当然不是。” 遂抱着人一同下了马,他示意暗卫将围栏拉下,自己带着花无凝进了场中。 “大人,您是来救我们的吗?您要放过我们对不对?”一个婢女兴奋至极,她双目圆瞪冲向朝辞啼与花无凝,未注意到身旁有一头饿狼扑向她。 “大人…,啊。”她的呼喊音尚未全然放出,便被饿狼咬住了脖子,断了气。 死不瞑目的眼眸直直落在了花无凝的身上。 “好看吗?”朝辞啼轻柔地放下花无凝。 花无凝闭上眼,“缘何虐杀?” “大小姐,他们失职。”朝辞啼悠悠而道:“这可是死罪。” “他们哪里失职?”花无凝猝得睁眼,“你用得着这般手段逼人送死!” “借大小姐一言,用得着!”朝辞啼笑意冷冷,“您这是心疼了?” “也是,毕竟大小姐菩萨心肠,不似我冷血无情。” “啊!!” 本还想争辩的花无凝耳中又是一阵凄惨痛叫,她转眸看去,又是一位婢女惨死,于是收敛语气。 “此事在于我,是我将他们药倒,无关他们之事。” “所以您也有惩罚。”朝辞啼笑不达眼底,他退身往后,“他们是死罪,大小姐您会是什么罪行呢?” 眼见朝辞啼离开围栏中,自己退出去,将她放在里面,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他是想,让她也尝尝被狼群追捕的滋味吗? “小姐,您求求情,您替我们求求情!”翠玉已然吓昏了头,她在远处大声喊着,没有发现花无凝也陷于囹圄。 “大小姐,她让您向我求情。”朝辞啼站在围栏外,背着手,意味悠长地道:“您要向我求情吗?” “你在做梦!”花无凝看清楚了他眼眸中戏谑的意味,怒意翻腾而起。 “嗷呜!” 狼嚎声乍起,花无凝正色看向远处,果真发现一头狼,馋涎欲滴地望着自己。 饿狼与花无凝的双眸相对,冲刺而来! 花无凝四处一巡扫,翠玉那方向狼群最少,于是便跑了过去。 脚踝处一动便疼痛不已,但她咬牙硬生生地挺住了。 朝辞啼冷哼一声,脸色阴沉不定,他腮角绷紧,一瞬不瞬地看着花无凝。 她宁愿逃跑,也不愿向自己求情吗? 第9章 惩处(3)绫罗衣衫飘飞于空…… 绫罗衣衫飘飞于空,花无凝身后那匹饿狼穷追不舍,死盯着她。 喘息声逐渐急促,她奋力朝着翠玉而去。 “花…花小姐。”翠玉茫然地唤道,后抬眸望向朝辞啼,见其冷漠淡然,眉宇间还似有一股煞气,全身颤抖着往花无凝那边走两步。 嗬嗬的重息越来越近,花无凝额头渗出冷汗,她脚上愈合的伤口又出血了。 浓郁的血腥味对饿了许久的饿狼来说,过于诱人了。 饿狼离花无凝不远了,它腾跃而起,要将她扑倒在地。 “啊!!” 花无凝脚踝失力摔在地上,痛呼出声。 饿狼虽没有扑倒她,但也来到了她身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无凝。 脸色郁白,她想再起身,却因着脚踝处过于疼痛,没了力气站不起来。 朝辞啼,我与你不共戴天! 你最好让我死在这里。 看向饿狼,花无凝周边什么也没有,连一根木棍也没有。 往哪里逃?哪里逃都没有用。 她认命般地闭上眼,不再逃跑。 “花小姐!!”翠玉惊喊,她瞪大双眼看着那饿狼扑向花无凝。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飞刀突来,将饿狼钉死在花无凝身侧。 血腥臭味忽而不见,花无凝睁开双眸,瞧着死在身旁的饿狼,她看向了朝辞啼。 但他却还是闲适立于围栏外,面色郁云密布。 “花小姐,您没事。”翠玉也终于赶了过来,她扶起花无凝,“您的脚。” “没事。”花无凝喘着气,借着翠玉的手站起身。 他不会让她死。 不知为何,花无凝脑海中就浮现这个想法,并坚定此想法。 “花小姐,我求求您,您给大人求情。”翠玉眼睛哭肿了,“我不想死,我一点也不想死。” “翠玉,你觉得我现在说话有用吗?”花无凝低垂着眸。 翠玉哭声戛然而止,她眼珠在花无凝跟朝辞啼身上转悠一番,神情恍惚,“不!有用的!肯定有用的!只要您开口,就有用!” “花小姐,我求求您了,我家中有八十岁的老母,还有牙牙学语的孩童,我不能死。求求您了。” “若有用,我为何会在围栏里面?”花无凝心如明镜,她无力救他们。 “您就不愿意试试吗?”翠玉抓着花无凝的手,似绝望又祈求,“您肯为了那帮人不要命,怎么就不能为了我们求求情?” 花无凝朱唇轻抿,敛住眸色,不言不语。 “你怎么可以这般绝情!”翠玉愤然,她眼珠像是要爆出来般,“是你害我们成这样的!你不往外逃,我们什么事也不会有!” 手腕处忽而转疼,是翠玉指甲嵌入。 “既然我们要死,你也不许活!”翠玉散乱的头发遮住一双充满癫色的眸,她看向花无凝身后。 那里赫然来了一头饿狼,悄无声息地想要靠近两人。 翠玉与它对上眸,已然疯了的她,猛得将花无凝推向饿狼。 “我不想死,你不救我,你也得死。”翠玉将人推出去后,自己倒退两步,两滴眼泪落下,嘴角却扬起了笑。 脚下本就不稳,被这么一推,花无凝直接倒在了饿狼面前,抬头望着它。 对面的饿狼纵身而起,尖牙对向花无凝! 远处本还沉静的朝辞啼见此景,手中冒出一把飞刀,掷飞而出。 “嗷…” 这头饿狼哀嚎一声,亦如之前那头饿狼般,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看着倒在面前的饿狼尸体,花无凝呼吸一滞,咳嗽两声,捂住口鼻。 “可以了。”朝辞啼说道,指着翠玉,“都杀了,那个留下。” “是。”暗卫纷纷掏出弩弓,射杀围场中的饿狼与人。 顿时哀嚎四起。 围栏撤去,朝辞啼踱步而进,走到花无凝身前,挑起她的下颚,“大小姐,你现在这副模样,真是动人心魄。” “滚!”花无凝拍开他的手,作势要起身。 朝辞啼甩了甩被拍开的手,抓住花无凝的皓腕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闷哼从她唇边泄出,可朝辞啼就像是没听见一般,拽着她走到翠玉面前。 “不是我,大人,饶了我!”翠玉慌乱地跪在地上,“我不是有意的,我失心疯了刚刚!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大小姐,你还想救她吗?”朝辞啼亲昵地抚摸着花无凝的手,将她搂在怀里。 “松开你的脏手。”花无凝掰扯朝辞啼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 “答非所问,大小姐需要我再问一遍吗?”未得花无凝愿,朝辞啼将手收的更紧。 “花小姐,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您饶了我吧!”翠玉听见朝辞啼说的话,连忙换了求情对象。 第11章 花无凝抠不开朝辞啼的手,又闻翠玉的话,她喘息而视跪在地上之人。 这人可是刚刚想将她推向饿狼,想让她死之人,这会儿又跪在地上求她宽恕。 “要救她吗?大小姐?”朝辞啼嘴角含笑,眼神冰冷。 “我想不想救,跟你放不放人有关系吗?”花无凝暗嘲,“你决定的事,我能改变?” “又答非所问了,大小姐。”朝辞啼手中出现一把飞刀,他将此刀放置在花无凝手中,将人向前一推,推到翠玉面前,“那我便默认你不想救她。” “既然不想救,亲手杀了她吧。”朝辞啼轻蔑而看翠玉,“死在你手里,是她之荣幸。” “不要!花小姐,不要!我真错了!我不敢了!”翠玉还在磕头,额头破皮出血,好生悲惨。 “朝辞啼,你别太过分!”花无凝攥着飞刀,盯着朝辞啼。 “敢杀我,不敢杀她?”朝辞啼语意不明,“大小姐你到底还是个纸老虎。” “你与她不同。”花无凝手中飞刀松缓几分。 “那你替她求求情,向我。”朝辞啼居高临下看着花无凝,“说不定我真能改变想法。” “你做梦!”花无凝矢口否决,若真有用,他就不会将她困在别院里面。 朝辞啼不再言语,而是用一副看戏的眼神看着她。 从他的眼中,花无凝读出一丝幸灾乐祸,忽而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她转头一看,是翠玉要来夺她手中的飞刀。 “我要死,你给我陪葬!”翠玉握着花无凝攥着飞刀之手,高高扬起,刺向花无凝,看起来想极了花无凝死,“你不救我,我们一起死!” 她言语狠恶,表情狰狞,尖刀对着花无凝,寸寸逼近。 花无凝倒在地上,双手握着飞刀,拼命用力将飞刀往上抬,才没让翠玉得逞。 “死,都死,你也给我死!” 翠玉念念叨叨不成人样,花无凝气息不稳,脸色惨白。 朝辞啼却只站在旁边,隔岸观火。 “不…要…。” 她低语着,手上的力度渐渐比不过翠玉,有落败之势。 眼见着刀锋快碰到花无凝,翠玉越发兴奋,手上的力量越发重。 突然翠玉手被一道银光划过,血流而出,她陡然没了力气。 电光火花之间,花无凝奋起往前面一划,血柱喷洒,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凝神看之,她刚刚划到的是翠玉颈间命脉,分毫不差。 飞刀落在草地上,翠玉也倒在了草地上,花无凝则是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之色。 “哈哈哈,大小姐干的漂亮。”朝辞啼走上前,蹲在她面前。 “你满意了?”花无凝抬眸,眸光彻骨。 “自然是满意的。”朝辞啼拿出一块娟帕,轻拭去她脸上的血迹。 下一瞬花无凝抓起落在手边的飞刀,朝着朝辞啼扎过去。 早有防备的朝辞啼将她的手拦住,“想杀我,大小姐还得练练。” 随后一用力,花无凝手掌霎时没了力气,飞刀再次落在地上。 “你这手,也脏了,大小姐。” 包住花无凝的手,朝辞啼慢条斯理将她上面的血擦拭掉。 “不是你出的手吗?”花无凝深吸一口气,“你若不断她手臂,我能杀得了?” “终归是杀了,我只是帮了一个小忙,杀死她的还是您。”朝辞啼眉尾一挑,“大小姐,你跟我一样,手上沾满鲜血了。” “朝辞啼,你真是心肠歹毒。”花无凝双眸乍然而红,她挣开朝辞啼的手。 “嗯,我歹毒,你心慈手软不也杀了人?”朝辞啼笑意浅浅,“你善良怎么也不见你为她们求情?” “翠玉说的不错,你能为镇国公府上下百口人拼命怎么不愿意为她们求情?” “大小姐,你的血,也并不是那么灼热,不是吗?” “这些人我求不求情你都会杀。”花无凝嗤笑,“我求你放我出去,也没见你放我,有用吗?” “既然知道没用,大小姐怎么还一意孤行,想要逃出去呢?”朝辞啼闻言捏住花的脸,“大小姐告诉我,为什么呢?” “我得为镇国公府正名!”花无凝怔然,随后坚定不移地道。 朝辞啼盯着她的眼睛,“你休想!” “朝辞啼,只要我想我肯定能出去!”花无凝豆蔻指尖掐入朝辞啼的手臂,“你困不住我。” “大小姐这么有信心,怎么刚刚不试试救他们,万一就成功了?”朝辞啼被花无凝颈间上的绯红之迹吸引,轻抚上去。 “承认吧,你就是想让他们死。” “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不也是跟我一样,满手污血淋淋。”朝辞啼得意至极,“大小姐,我们现在是一类人。” “你给我滚!”花无凝斥声大喝,挥开朝辞啼的手,自己跌在一旁,她一双桃花眼中此时恨意凛然,“你这个…” 话尚未出口,花无凝捂着胸口,一口血从口中喷出,“咳咳。” “花无凝。”朝辞啼拧眉,手掐在她脉上,“你没吃药?” 但花无凝只是瞥了他一眼,晕倒在地上。 出手在她身上几个穴位点住,抱起人一刻不停往回赶。 第10章 新谋(1)东郊别院,阳光轻…… 东郊别院,阳光轻洒在窗边的芍药花上,屋中有三人,此刻却安静无声。 床上躺着一位姝丽,此刻双眼紧闭,唇无血色。 床旁有两人,一眉目微蹙,立身而站,一神色严肃,坐在小凳上为之切脉。 须臾,医师收回手叹息,“大人,花小姐身中剧毒本就身子弱,此番心力交瘁,又气急攻心,诱毒发作,身子更弱了。” “要想养好,可不能再受气。” “我知晓了。”朝辞啼应声作答,深深看着床上的花无凝,“何时会醒。” “这在下就不清楚了,或许一两刻钟,但不会过半个时辰。”医师打开药箱,“我给花小姐扎几针,之后再配几副药,大人一定要让花小姐按时吃药。” “开始吧。”朝辞啼淡然说之。 医师从药箱中抽出银针,轻柔缓和地刺在花无凝的穴位上。 一柱香后,银针被逐个收回,“好了,大人。在下去配药了,先行告退。” “去吧。”朝辞啼低声回道。 医师这才行礼,往外走去。 房中此时就剩下朝辞啼,他上前坐在床边,握住花无凝的手,骨指在其上轻挲,缠绻依然。 目光在停留在花无凝身上,他为她整理好薄被,触碰到颈间的那朵黯然的梅花,也只是将其掩盖住。 此番此景,不由得让他忆起十五年前的冬日,他初到镇国公府,花申鸣表面上欢喜不已,背地里让他泡冷水,吃冷饭,练武之时遭受鞭打。 严寒冬日,只有一个仆人却也不愿意细心照顾他,心冷绝望之时,一抹烟紫色闯入。 见他重病还要把他抓起来让他陪着打雪仗,最后不满地看着生病的他,重斥仆人,带来了病药。说什么不许他死,给我救活。陪坐在他床边,强势命令他不许死。 等他好了,又各种戏耍捉弄他,恶劣极了。 静默地坐在床边,朝辞啼捏一下她的柔骨,呢喃细语,“还不醒。”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呢喃起了作用,手中的素手微动,朝辞啼摩挲的手顿住,望向花无凝。 羽睫颤动,缓缓而开,眸中尚存迷蒙之色。 “醒了。”朝辞啼眉尾上扬,含住些许松和笑意。 循声看过去,花无凝朦胧之眸倏得清醒,她桃花瞳下移,看着被朝辞啼握住的手,猛得将其收回,虚弱而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朝辞啼手一空,施施然将其收回,“我不出去,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院子,我想在哪儿便在哪儿。” “你,咳咳!”花无凝蛾眉颦蹙,咳嗽起来。 本就不见血色的脸,更是憔悴不堪。 朝辞啼薄唇轻抿,俯身将花无凝扶起,半靠在床,顺抚其背。 “别碰我!”花无凝一瞪,拍开他的手,喘息而道:“你又想怎么折磨我?” 被饿狼追,被婢女杀,还逼她杀人。 他又想做什么? 被打了的朝辞啼也不气恼,反倒站好,面色严肃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出了这里很危险。” “这里最危险的便是你。”花无凝冷笑,“我身上除了毒素,哪一样伤与你无关?” “你若不逃,便不会有事。”朝辞啼沉寂一瞬,开口而言。 “所以你就让我杀人?”花无凝斜睨他,“想驯服我?给我教训?” “我让你杀翠玉是想让你明白,就算是再亲近之人,若触及到自身利益都会是兵刀相向,翻脸不认人。”朝辞啼不疾不徐地解释,话语平淡。 “翠玉如此,你爹也如此,你想救的镇国公府百口人,亦会如此。” 第12章 “你不也一样吗?”花无凝说道:“镇国公府养你十几年,你不也为了自身利益,将所有人拉入深水。别把自己摘那么干净!” “我是如此。”朝辞啼分毫不辩解,他低俯身,“但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动你。” “你休想!咳咳!”花无凝偏过头不看他,若不是她现在使不上劲,这张脸她定是要扇的。 欲望多语的朝辞啼看着花无凝难受的面容道:“乖乖呆在这里,好生养病。” “养病?不被你玩儿死算好的。”花无凝捂着胸口,嘲讽着。 房中沉静几瞬,只剩下花无凝略重的息声,朝辞啼嘴角扯出笑,意味深长地说。 “你想逃,总得将伤病养好,你这副模样还不等逃出去,自己先香消玉殒,你还拿什么救人。” 花无凝微愣,“你允我出去?” “我允你出逃。”朝辞啼掸掸身上的尘灰,“你若是有本事,逃出去便是,我绝不拦你。” “你不骗人。”花无凝沉思片刻而问。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朝辞啼欣然回,他侧身往外走,“既然你不想见我,我也不打扰大小姐休养。” “药记得准时吃,不然我可天天来您这里。” 最后这句话被他拉长了声音,暗含警示。说完,他也就消失在了花无凝的眼眸中。 半靠于床的花无凝作思索模样,呼吸浅浅,转眸看着一旁的药瓶,是解毒素的。 “大人。” 走出房门,孙客似是等候多时。 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孙客便也闭了嘴。 跟随朝辞啼出了院子,朝辞啼问道:“何事?” “大人,那位又派人在四处巡查,似乎是想将花小姐活捉回去。” “杀了。”朝辞啼波澜无痕,“还有吗?” “不只是那位,少师柳蘅也暗派了人。”孙客说道:“也于附近出没。” “柳蘅。”朝辞啼念着这人名,疑云顿起。 他怎么也卷进来了? 皇帝想找花无凝他知道是何缘由,无非是想从花无凝口中问出花申鸣与异人相交的证据,好名正言顺处死花申鸣罢了。 假证一事只有他与皇帝二人知晓,花无凝在此地皇帝知晓方位,但不知具体在哪儿,加之有他拦着,自是不必担忧。 可这柳蘅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人派到东郊? 若是无意杀了会引起注意,若是有意,他又要做何? 是想找花无凝?那么又是谁将花无凝会在这里的信息告知于他? 会是皇帝吗? 朝辞啼背着手思虑,他为太师,官为一品,这柳蘅为少师,官为从一品。 怎么看都不像是无意为之。 “呵,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朝辞啼不屑轻哼,“花申鸣审讯的如何?” “他一口咬死没有与异人相交,何其无辜。”孙客回道。 “通知司狱中人,让他们停止对花申鸣的审问,另注意朝堂的状况,尤其是柳蘅。” “是。”孙客领命,“大人您…” “我要在此处停留几日,让他们好生盯着。”朝辞啼吩咐而道。 “属下告退。”孙客低头,退了下去。 和风抚树,簌簌作响,飘飞几片树叶于空,朝辞啼伸手拈住一片。 其实对于皇族来说,花申鸣既然已经锒铛入狱,便不可能有再出来的机会。 即便是没有证据,唐允维也会认定假证就是真证据,处死花申鸣。 缘何这般执着于花无凝,是因为有暗线偷偷告知了朝辞啼,花申鸣手中控有一种杀伤力极强的火药。不管是他的人,还是唐允维的人,都没有搜出这种火药。 他们怀疑花申鸣定是将此种火药藏了起来,刚好花无凝告知了异人相交之事,查询这么久时间也没将火药找出,那么花无凝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而朝辞啼却是觉得花申鸣肯定会与异人相交,以他对花申鸣的了解,多半会是用这类火药与异人做筹谋,意图… 夺帝。 手握三十万大军,声名显赫,受人爱戴。名有,权也有,他又是个贪心之人,先帝在时他不曾动手,唐允维本不是太子却作为新帝登基,自然根基不稳,他没有理由不动手的。 不过半路杀出了个朝辞啼,乱了他的计划。 故,朝辞啼想要证据,是因为他肯定那份证据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奈何花无凝却不肯开口,还这般维护花申鸣! 思及此朝辞啼捏住树叶的手指用力将其碾成渣,恨意在眼中划过,他真的很想一刀了结花申鸣。 树叶渣从他手中跌落在地上,暗紫长袍翻动,人亦远去。 幔帷被窗外吹来的风扬起一角,花无凝吞下药,兀自捏住药瓶思忖。 这次出逃没能成功,那么第二次就不会那么容易,之前与我相处的几人全军覆没,依照朝辞啼的性格,他定会安排几个不言不语,冷心冷情的婢女来照顾我。 虽是说允我出逃,但绝对不会给我真正出逃的机会,否则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指尖轻磕在瓶上,发出清脆的瓷器敲击声。 可她必须要逃出去,镇国公府的清白还需要她证明,她不能坐以待毙。 抬眸望向窗台,那里摆放着一株芍药花,迎着光随风微微摆动。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看见我放的花签。 “扣扣。” “谁?”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断了花无凝的思绪。 “花小姐,奴婢霜降,前来为您送药。”是一道冷霜之音。 “进。”花无凝放下药瓶,她听着步屧音靠近自己,屏风外走来一位面如木块之人。 “花小姐这是药,请用。”霜降将药递给花无凝。 待花无凝接过,她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就你一个人吗?”花无凝问道。 霜降不答,只是道:“花小姐,药凉了对身体不好。” 看来不会透露消息,如她所料。 端着药碗,黑色汤药入口,随之尽数见底。 见药被花无凝饮尽,霜降接过药碗,“奴婢告退。” 目送霜降出去,花无凝半靠在床,只觉心烦。 第11章 新谋(2)霞光照于门扉,霜…… 霞光照于门扉,霜降亦如前三日一般端着汤药走进门。 “花小姐,该喝药了。” 花无凝撑起身纤白皙指接住瓷碗,汤药冒着缕缕白烟还有些烫,于是她将其放置在床头小桌上,“晾一会儿。” 听见花无凝这般说,霜降也只不过轻应了声,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未有过多言语。 这三日她肩上与脚上的伤也算是慢慢好转,只不过脚上的伤因着三日前折腾那一遭,重了许多,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忽而传来一阵熟悉的足音,花无凝霎时面容沉下。 她知道是谁进来了。 不多时一轩昂身影从屏风处走出,眉眼间带着丝丝笑。 “大人。”霜降欠身行礼。 “嗯。”朝辞啼应着,三两步来到花无凝床边。 “你来做什么?”花无凝语调冷淡。 “来看看大小姐有没有好好吃药。”朝辞啼置若罔闻花无凝厌嫌之态,狭长的丹凤眼落在尚未动的汤药上,侧眸视霜降,“你先出去。” “是。”霜降转身走至房门外,顺道将门关上。 掀袍缓坐在床边,修长骨指碰到药碗,“怎么没喝?” 花无凝不予理会,一分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他也不恼,端起药碗,搅动药匙,盛一勺汤药递于花无凝唇边,“来,张嘴。” 唇畔碰触,蹙眉侧过头,花无凝避开他递来的药匙。 注意到此番举动的朝辞啼,轻声而问:“嫌烫?” 她也一言不发,面上不悦。 收回手,朝辞啼将药放在唇边,吹凉后再递到花无凝面前,“不烫了。” 瞥药匙一眼,而后转眸看向其他地方,摆明是不愿喝。 “我看你不是嫌烫,你是嫌我。”朝辞啼戏谑似的开口。 “你知道便好。”花无凝被戳破,倒也直言不讳。 朝辞啼深凝她,缓息而语:“我听闻民间有渡气救人之法,大小姐要是不愿喝,我也可以用这渡气之法为您渡药。” “你威胁我。”花无凝心尖一颤,回眸嗔视朝辞啼。 “不敢。”朝辞啼心情甚好,再度将药匙递到花无凝唇边,眉尾轻挑,暗含之意不言自明。 下视药匙中黑色汤药,花无凝微闭双眼,而后启唇,将药喝下去。 她丝毫不疑,若自己真不喝,朝辞啼绝对会给她渡药。 唇角之笑逐渐加深,朝辞啼不急不慢地将药喂给花无凝,衣衫微开,他窥见白色纱布,眸光微暗,“还记得你十岁那时,我被花申鸣鞭打重伤,你来看我吗?” 花无凝不明所以地看着朝辞啼,“你问这个做甚?” 第13章 “那个时候我躺在床上,你在一旁看着我的伤,还很矜傲地说要看看我是不是装的,狠掐我的伤口呢。”朝辞啼边喂药,边说着,也瞧不出是何意。 “你居然还记得,你果然是想报复我。”花无凝忆起当时之景,愠色轻嗤。 朝辞啼闻言却低低笑出声,笑声与瓷碗磕碰的清脆音相错而起,他道:“我自然是不会忘记。” “但我不会报复你,大小姐。” “不会报复?”花无凝手挡住朝辞啼的药匙,看着他道:“你要不找个人来看看我现在的处境,再说这不会报复之言。” 眼见也没剩多少汤药,朝辞啼也就将药碗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大小姐这是不信我?” “你有能让人相信的地方吗?”花无凝徐徐说之。 朝辞啼应声点头,“大小姐说的是,不相信我才是对的。” 随之他欺身而上,凑近花无凝。 “你要做何?“花无凝眸光颤动,伸手抵住朝辞啼。 “你不是想找个人好好看看你的 处境吗?“朝辞啼抓住花无凝的玉指,“我便来看看你的伤势。” “不需要你看,你给我滚。”花无凝低语斥道。 抚摸花无凝脸上细微的疤痕,朝辞啼悠然自得,“我想大小姐不想再被定身。” “朝辞啼,”花无凝轻咬朱唇,“你又威胁我。” “我只想看看伤如何,怎么算得上威胁。”朝辞啼见其贝齿咬唇,指腹覆上唇,音色喑下些许。 花无凝扭过头,“我若不想让你看呢?” “那只能得罪大小姐了。”柔软之肤倏得从指尖溜去,朝辞啼食指与拇指相搓,将手放下,“大小姐意下如何。” 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你看吧。” 遂将肩上的伤口露出。 “转过去,我看看。”伤处是肩胛,朝辞啼坐好,似是有些得意。 闻言花无凝觑他一眼,心中虽是不愿,却还是背过身。 手指一勾,衣衫下坠,花无凝连忙束住,“朝辞啼!” “别慌张,衣衫遮住了,我只不过将其拉下,露出伤口。”朝辞啼笑意未减,手指抚在纱布上,精准地找到箭头所致的伤口,微微摁下。 花无凝轻哼一声,一只手从肩上绕去抓住朝辞啼的手,“你果真没安好心。” “恢复的不错。”朝辞啼反握住花无凝的手,另外一只手将衣衫提上去。 旋转一周,花无凝正面朝辞啼,猛抽回手,“你可以走了。” “还要等等。”朝辞啼站起身,慢条斯理说着,在花无凝质疑的眼眸中坐在了床尾。 掀开薄被他抓住了花无凝的脚,“还有一处伤我没看。” “你别得寸进尺!”花无凝明眸酝怒,欲收回脚。 但朝辞啼握得分外紧,是以花无凝挣脱不开,只得坐起身,来阻止朝辞啼。 “大小姐这反应倒是少见。”朝辞啼见花无凝凑上身,一手摁着她想收回的脚,一手由着她抓着,“反正已经看过了,再看一次又何妨。” “我不准!”花无凝蹬脚,似乎是想用此法踹开朝辞啼。 在古时,脚可是女子禁忌之处,鲜少让人看见。朝辞啼几次三番触碰,已经是不顾常理了。 “这么心慌?”朝辞啼见花无凝气急,戏言道:“大不了,我娶你。” “你配吗?”花无凝相斥。看向朝辞啼似是在看何其厌恶的东西。 手中还握着花无凝温热的脚踝,朝辞啼被讥讽,反而相语:“也是,我怎么配的上大小姐呢?” “你还有几分自知自明。”花无凝目光移到被握住的脚踝,“给我松开。” 未听花无凝之语,朝辞啼反而握得更紧,“可现在谁又敢娶您呢?” “嗯?您说呢?” “你别以为这般就能让我屈服于你。”花无凝眸光一暗,“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娶得了我。你朝辞啼,更是不行。” “既然这般,为何又如此贞烈?”朝辞啼扬眉而道。 花无凝瞧着他那张意味深长的面容,怒意忽得消散,她松下手,直接躺好,俨然一副不挣扎的模样,“看吧,又不止你一个人看过。” 晴日突遇雷霆,阴云云集,朝辞啼松掉手,坐至她床边,面色似气似恼,“谁还看过?” 缓慢眨动双眼,花无凝满不在意地回:“你不是看过那书册,就应该明白,至于谁看过无可奉告。” 轻蔑弯眸,“朝大人别太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这事我还管定了。”朝辞啼俯下身,挑起花无凝的下颚,温柔笑意被阴鸷乖戾取代。 “告诉我,谁看过。” “我说了,无可奉告。”花无凝丝毫不惧,还挑衅般得一根一根将朝辞啼的手指掰开。 “好啊,大小姐这么无所惧,真让我心生欢喜。”朝辞啼眸底涌现出丝丝痴狂之色,渐渐充斥,“不知一会儿你还会不会这么胆大妄为。” 说着他便上手囚困住花无凝,不让其动弹。 “胆大妄为的是你朝辞啼才是。”双手被困,花无凝看着近在咫尺的朝辞啼,喘息一声。 “大小姐明了便好。”朝辞啼顺着花无凝散开的衣裳,看着那朵只有点点痕迹的梅花,与花无凝视线相接,给了她一个欲色翻涌的眼神。 只需这一眼,花无凝便知道朝辞啼想做何事,她骇然出声:“朝辞啼…” “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朝辞啼喉结上下一动,沉声而语。 “没有人。”花无凝闪避似的挪开眼,不愿与朝辞啼四目相对。 沉闷的笑声从朝辞啼喉咙中挤出来,他慢悠悠地从花无凝身上起开,松开她的双手,“大小姐也学会骗人了。” 花无凝揉揉手腕,她一言不发,看起来气得不轻。 “大小姐怎么不说话了?被我吓到了?”朝辞啼明知故问,阴云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你别像一条疯狗一样!”花无凝说道。 朝辞啼愉悦至极,重新坐回床尾,抓住花无凝的脚踝,“面对你,我平静不了,大小姐。” “你这个登徒子!”花无凝见此无可奈何地骂道。 “大小姐骂的真好听。”朝辞啼不怒反笑,手中动作却未停,脱下她的袜子。 脚踝处的伤势比之肩胛出现的重了不少,朝辞啼掌心合包住她的脚踝,慢慢揉搓。 不属于自己的灼热体温从脚踝处弥漫上来,随之是短促的钝痛感。 “我问了医师,说你这伤揉一下好得快。”朝辞啼得了乐趣,语调都不知轻松多少。 “你别以为这么解释我就会原谅你。”花无凝语焉不详。 “嗯,大小姐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朝辞啼答道,话锋一转,“我要回京城几日。” “你告诉我这事,是想提醒我赶紧逃吗?”花无凝说道。 “我是在警告大小姐,别在我不在的时候乱来。”朝辞啼说道:“乖乖待着养伤。” “如你所愿。”花无凝说道。 朝辞啼对此应答有一瞬惊诧,但却并没有将其当真,“这次倒是听话。” “我现在这样,白费力气。”花无凝也不是不明白。 滚烫之手离开,朝辞啼为其穿好袜子,“你能这么想,我也就不多费心了。” 站起身,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希望我再来此处,不是因为你逃跑的消息。” “哼。” “大小姐,我先走了。”朝辞啼再多看几眼,“很快回来。” “滚。” 第12章 新谋(3)目送走朝辞啼,整…… 目送走朝辞啼,整个房间刹那静谧起,霜降适时走进,行礼问声将药碗带走,未曾有多语,徒留花无凝一人在房。 霞光照射在金丝楠木画屏上,花无凝坐起身她不解地望着窗外。 朝辞啼这几日没有离开她是知道的,偶尔会见他身影在院中出现,随即消失。 今日不仅进了她的房,还警告她不要逃跑,许是又在东郊加派了人手,防她出逃。 但防她出逃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他在别院停留肯定不止如此。 那日射伤她的黑衣人想要抓她回去,莫非是有人发现了这里,知道她在所以想来抓她。 花无凝思索到苗头,她眼珠往旁一偏,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 朝辞啼做事很小心,若是真想将她囚住,一般人是不会找到。 那么只有与他共谋的皇帝才知道她花无凝没有被抓进大牢。 所以,来找她的是皇帝。 如此看来,朝辞啼也并没有完全相信皇帝,而皇帝也亦是。 眸中点燃一簇星火,花无凝此刻心绪稍缓,既然朝辞啼与皇帝并不是全心信任,证明一事她或许可以从皇帝那边入手。 只不过现下的难题还是如何逃出去,这处别院定是被朝辞啼重重围住。 花无凝顰眉,掠过窗台的芍药,她望向外边的落日,细语轻言:“柳蘅,你还没找到我吗?” 第14章 日熄而月起,茫茫夜色,银辉泄下,倾洒在楠木六角棂花窗上,辗转入扉,落于一袭红锦缎衣袍的朝辞啼身上。 “大人,这是近日朝堂的动向。”孙客规整地递来一本小册。 “嗯。”朝辞啼接过后翻看起。 正如同他所料,花申鸣的交好一辈开始为其求情,并绝对不信花申鸣会作出此等事,让唐允维不要听信谗言。 唐允维倒是稳住了这帮人,说是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还算有点本事。”朝辞啼看见此处暗嘲道。 他将花申鸣通敌叛国一事提出,唐允维拍案叫绝,不做丝毫犹豫便同意了此案,说全全交由他负责。 真到了这时,他又不甚放心了。 表面同意他将花无凝带走,结果暗地里派人四处探查。 他前几日去找花无凝也正是查到在东郊晃荡的人是皇帝的,本想着将人引走,不暴露花无凝的具体位置,却赶上了她出逃。 也就全部处理了。 索性皇帝也不敢正面跟他翻脸,知道方位又如何。 书页一翻,朝辞啼双眸微眯,渗出丝丝危险之味,这页纸上赫然写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柳蘅。 他近日也派人在东郊搜寻着什么,朝堂之上,他并没有为花申鸣讲话,保持中立之态。 但也奇怪,这人搜寻几日,又去了别处,而后不再有动静,像是从未有过此举动。 是发觉自己暴露了吗? “有查到皇帝跟柳蘅私下相交吗?”朝辞啼匆忙回来也是要弄清楚这些奇怪之地。 “回大人,没有。”孙客恭敬而道:“柳少师与陛下未有深交。” “他可有其他的动作?”朝辞啼放下小册。 “没有,柳少师这几日待在府中,吟诗作画,与平常无异。”孙客说道。 朝辞啼轻疑,若非这人真是无意,那么能不动声色抹除所行之痕迹… 他似乎小瞧了这位从寒门中杀出来的柳少师。 “柳蘅这人,多留意。”朝辞啼吩咐着,“下去吧。” “是。”孙客退下去。 房中灯火暖红之光与月辉清冷之色齐映在朝辞啼身上,他手指放在桌面,一手撑着额,火光在他眼中不停闪动,他轻哼笑语:“看来,是时候去见见我这位皇弟了。” 抬手挥灭烛火,周遭霎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皓月光辉依旧存在。 泠泠而散,潜进幽深的树林之中。 寂静万分之际,凌乱的步屧音与喘气声相继而来。 “快,快走!” “我们真的就是一群卖烟火的,别杀我们!” “啊!” 轱辘的车轴声在沉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惊魄,树枝晃动,几个黑衣人拿出弓弩对准这帮烟火商。 箭矢无情,未给他们求饶的时间,这帮人纷纷倒在地上,咽息而去。 慌乱之时,一人将马车上的烟火碰倒,烟火散了一地。 放下弓弩,树稍上的黑衣人飞落而下,几人对视一眼开始处理这些尸体。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个火折子从烟火商的手中滚出,刚好打开点燃了一旁的烟火。 “咻!” 荧白之光倏得在夜色中绽开一朵绚丽的花朵,将整片天空照亮。 “不好!快处理!”暗卫们心知不妙,连忙出手将烟火熄灭。 “去通知大人。”暗卫说道。 这次算是他们出了纰漏,虽是深夜,但若真有什么情况,他们也是承担不起的。 “是。”有一个暗卫回道,掠身而去。 剩下之人收拾残局,树林之中又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静。 花无凝心生烦闷,愁绪萦绕,卧床亦不眠,于是便坐起身,揉着脚踝。 确实不似之前那般疼,好了许多。 她想着,穿上鞋,试探地下地。 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清影之身慢起,披上薄衣来到窗户边,细指轻推开窗扉,月牙清辉盛于手中。 晚风徐徐吹来,带着一股凉意攀上花无凝的娇容,她轻叹一息,随之望月而思。 怎么还不来? 拢合外衣,花无凝似是有些不悦。 忽而夜空中绽放开一朵亮如白昼的烟花,她滞愣片刻,而后唇处牵出一抹笑。 看来她那朵芍药,柳蘅是收到了。 只是笑意并未延伸,反之渐渐收住。 那烟火绽放成一朵娇艳的桃花,在空中停留一瞬,遂然消散。 桃花绽放有三次,花无凝舒展之眉染于愠色,又陷入思虑。 他这是…让她用美人计? 对朝辞啼用美人计… 关上窗扉,花无凝身影藏于黑暗之中,不见其是何表情。 溶溶月色渐隐去,朝阳光辉破开黑夜,一身官服的朝辞啼入了皇宫,来到了武英殿。 “朝大人来了。”常侍在唐允维身侧的齐公公笑脸相迎。 朝辞啼停下脚,“齐公公,不知陛下可在。” “在的,朝大人请随我来。”齐公公领着朝辞啼入了武英殿。 带人入殿时,唐允维正批阅奏折,齐公公温声提醒,“陛下,朝大人来了。” “爱卿你来了,快坐。”唐允维恍然而笑,指着一旁的位置。 “谢陛下。”朝辞啼也不拘礼,径直坐下。 齐公公很是有眼力见的退出殿。 “不知爱卿找我有何事?”唐允维将奏折推去,认真地看着朝辞啼。 “臣近日听说朝堂之上与花申鸣私交甚好的官员开始刁难陛下,前来看看陛下有没有麻烦。”朝辞啼悠然看着唐允维。 “爱卿有心了。”唐允维面上欢喜却也忧愁,“朕承诺他们会给出他们满意之果,将其搪塞了过去,没有遇见麻烦。” “如此甚好。”朝辞啼关切而言:“陛下能独自解决,臣喜不自胜。” “爱卿高看朕了,朕也只是用了缓兵之计。”唐允维为难说道:“若想真令他们信服,还得找到真正的那份证据。” “陛下说的在理。”朝辞啼哪能听不出唐允维这是在暗示自己,快从花无凝口中将证据问出。 “只不过前几日花无凝突遭一帮不知名的人恐吓,心神俱伤,微臣也不好逼问,万一她想不开了结自己,这证据可就付之东流了。” 唐允维闻言眼珠停滞瞬息,难以置信地道:“竟然有此事。” “陛下放心,她尚且安好,不过若再发生一次,微臣也不知她会发生何事。”朝辞啼惋惜一叹,似是无可奈何。 “此事不急,”唐允维宽慰道:“时间还长,那帮大臣也不会做什么。怕是要辛苦爱卿了。” “这是臣份内之事。”朝辞啼说道:“花申鸣还是执之前那番说辞。” “花申鸣已是死罪,便无需多忧。”唐允维说道:“通敌叛国,罪不容诛!爱卿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望。”朝辞啼唇畔勾起,欣然而起身,“见到陛下游刃有余,臣也宽心。臣先一步告退。” “爱卿记挂朕,朕甚是开心。”唐允维忧愁之容散去,他挥挥手,“去吧,爱卿。” 走出殿门,齐公公眉眼笑开,迎了上来,“朝大人您这是要走了。” “是的齐公公。”朝辞啼等着他过来。 “陛下召见了柳少师,现在快到武英殿了。”齐公公笑着低语几句,又连声道:“恭送朝大人。” 朝辞啼微颔首,往前走去。 宫道路长,他便放慢步伐,边是欣赏美景,边是等候来人。 稍焉,一风骨飘逸,宛若柳絮飘扬,带清风之势之人出现在朝辞啼眼中。 “朝大人。”柳蘅温和行礼。 “柳大人,幸会。”朝辞啼倒是不见得回礼。 “朝大人是来面见圣上的?”柳蘅说道。 “自然,柳大人也是?”朝辞啼兴然问道。 柳蘅点头,“是的,朝大人是见过了,还是要同在下一道?” “柳大人自行去便是。”朝辞啼说道。 “那在下就先失陪了。”柳蘅一转眸便知道朝辞啼这是见过唐允维了。 “柳大人,”朝辞啼待其走至身旁,像是调侃又像是夸赞,“从落败寒门走到少师这位置,真是英才之辈。” “朝大人谬赞,不及大人。”柳蘅回之以谦虚笑面。 “柳大人去吧,别误了时辰,让陛下不悦。”朝辞啼伸出手拍在柳蘅肩上,随后抬步而去。 “多谢大人指教。”柳蘅回道,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这个时间点召柳蘅而来,唐允维是想做什么吗? 不过他已经警示了唐允维,若再敢乱来,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踏出宫门,孙客急匆匆走到跟前,“大人。” “何事?”见其神色严肃,朝辞啼便知有事发生。 “暗卫来报,昨晚有一烟火商行至东郊,穿过狼群未有停止,将其杀灭后,烟火却被误触,燃放三朵于空。”孙客低声说道。 第15章 朝辞 啼思忖稍许,“赶去东郊。疏忽之人,领罚去。” “是,大人。” 第13章 美人(1)床帷似有一股清风…… 床帷似有一股清风吹拂,漫漫而动。阳光慢移,屋内之景蒙一层光晕,渐渐现于眼中。 半靠于床的花无凝面容凝重,手指轻绞锦缎薄被。 美人计… 若是让她对朝辞啼用美人计,这与羊入虎口有何区别? 柳蘅…,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缓慢而稳健的跫音靠近,花无凝眼瞳一转,望向屏风。 推门声如约而至,不稍须臾,屏风处转进来一位修长轩昂之影。 与之四目相望,他勾勒出一抹笑,“大小姐今日醒得挺早。” “你不是回去了吗?”花无凝泛起疑虑。 这人昨日才与她说要回去几日,今日天亮不久人又来了。 “怕你觉得无趣,所以来陪你。”朝辞啼闲信走来,走到花无凝床边自然而然地坐下, “用不上你陪,”花无凝对朝辞啼这番无礼的行径也是习以为常,“你不来我好多了。” “没能如大小姐之愿,我很开心。”朝辞啼将花无凝满脸不喜看在眼里,意味阑珊。 “你来就是为了气我?”花无凝深吸气转而问道。 朝辞啼盯着花无凝,不语片刻,似是想要等花无凝气恼般。 房内安静未有声,被盯了半晌的花无凝,恶狠狠地瞪向他,“朝辞啼,有话就说,我不想动手。” “大小姐今日有些许不同。”朝辞啼理一理花无凝的被子,悠然欣悦而语:“居然忍我到现在才动怒。” “若我现在无恙,朝辞啼你觉得你还能安然坐在我床边?”花无凝拍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咬言。 “大小姐说的在理。”朝辞啼手指沿着锦被往下滑,“不知大小姐昨日夜里可看见了什么?” 将朝辞啼手上的小动作收入眸,她自是往里面挪动一寸,听他这话,花无凝心中一紧。 “你是想说那烟花?”花无凝轻蔑地扫他一眼,琢磨不透这人心中在想什么。 但她必须承认自己看到过烟花,毕竟这是他的院子,昨夜她半夜起床开窗凑巧看见,若不承认才是可疑。 “漂亮吗?”朝辞啼下滑的手指顿住,指尖在床褥上轻动。 “笼中窥景,毫无滋味。”花无凝语气冷淡。 注意到那只不安分的手,腿一抬将其重压住,一抹挑衅在她眼中闪过。 “嗯?”朝辞啼从喉咙中轻吟出声,眼移到被压住的手上,眉尾一挑,又看回花无凝。 傲气地回视过去,花无凝唇畔生出一丝不屑地笑,“你不会因为这烟花而赶过来的吧?” “自然是因为担忧大小姐一人在此,不甚安全。”朝辞啼动手想往上抬,将自己手抽出来。 花无凝身子一侧,将重力压过来,面上是一副戏谑之态,“朝大人居然不信自己的布置吗?” 手背上的压力陡然增强,朝辞啼眼中笑意逐渐加深,他试探地动手,换来的是加倍的压制。 “事关大小姐,上心点总归是好的。”朝辞啼看着花无凝面上那一丝快意,语调拖长,“不过大小姐你确定要继续这般?” “不知朝大人说的这般是哪般?”花无凝不解其意,无知而语。 朝辞啼看着自己的手背,花无凝的视线自然随他而去落在他被压的手上。 两人一对视,花无凝浅浅一笑,再加重一分力。 感受到力量的朝辞啼轻笑,“那我亲自告诉大小姐,是哪般。” 语毕,他手猛得用力往上一掀,花无凝整个人往里面滚去。 稍微滚动一圈,花无凝撑住身,停下来,回眸怒视朝辞啼,“你做什么!” 朝辞啼闻声,伸出手她的腿压住。 “放开。”花无凝蹬腿,但朝辞啼的力度层层加大,让她无法挣脱。 “不放。”朝辞啼说道:“风水轮流转,该我了。” 挣扎无果,花无凝冷冷地看着朝辞啼,抱着锦被,侧身不理会朝辞啼了。 “生气了?”朝辞啼手上力道松了松。 花无凝不言语,更是不看朝辞啼。 见此模样,朝辞啼也便松了手,他移到床尾,握住花无凝受伤的脚。 熟练地脱下袜子,手指摁在脚踝处,“昨夜睡不着吗?半夜起床。” 灼热的温度再次贴在脚踝处,花无凝分给他了一抹目光,发觉他正看着自己,又剜他一眼,继续沉默。 朝辞啼也不慌,只不过重重摁了一下花无凝的脚踝。 钝痛感席卷花无凝,她蛾眉猝然皱起,眸中含针刺向朝辞啼,“你有完没完。” “大小姐不应我,无奈之举,还望见谅。”朝辞啼毫无歉意地说道。 “现在大小姐能理我了吗?” 花无凝抿唇,“心烦,吹风。” “什么事让大小姐苦恼,都不能好眠。”朝辞啼不轻不重地揉搓着她的脚踝。 “明知故问。”花无凝抽动脚,却是半分不动,被朝辞啼捏的死死的。 “别动,弄疼了可就不好了。”朝辞啼这般说着,微微加重力。 “嘶。”花无凝咬住银牙,声音不稳,“朝辞啼,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朝辞啼闻言忽而一笑,“大小姐真是爱忘事。” 谐谑抬眸看向花无凝,“我尝过的。” “我十四那年,从马背上摔下,腿骨断裂,养伤之际你就是这么玩儿的。还记得吗?” “我当时是在关照你的腿伤。”花无凝不服,为自己辩解。 “一次是关照,两次三次也是吗?”朝辞啼轻柔地摁揉着花无凝的脚踝。 “当然。”花无凝不做犹豫地回道。 朝辞啼似有所思,反问花无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再来一次?” “不许!”花无凝喝住,“朝辞啼,你别太小肚鸡肠。” 手掌离开花无凝的脚踝,为其重新穿好袜子,边穿边说:“大小姐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当年可是因为要去救你,才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我还没说您恩将仇报,您倒好倒打一耙,说我小肚鸡肠。” “能将此事记这么长时间,我所说之言便是真的。”花无凝抽回脚,昂扬抬头,“锱铢必较。” “多谢大小姐赞美。”朝辞啼惬心回之。 “厚颜无耻。”花无凝骂道。 “扣扣。” 欲言的朝辞啼停住,“进来。” “大人,花小姐的药。”霜降准时将药送来,面无表情也不多话。 “放下。”朝辞啼瞥着霜降端来的汤药。 “是。”霜降放下药碗,不用朝辞啼多言,“奴婢告退。” 待她退下身,朝辞啼看着药碗,伸手碰一下,“不烫。” “不喝。”花无凝强硬而语。 “是想我继续喂你?”朝辞啼说道。 花无凝顺息,将药碗端起,未有停歇,将药尽数喝下,把药碗放下,“可以了。” “解毒的药丸吃了没?”朝辞啼很是满意地看着花无凝。 “吃了。”花无凝说道。 那药瓶里面还剩五颗药丸,等她毒解了,朝辞啼会用什么方式从她嘴里拗出想要的东西? “还有五天。”果不其然,朝辞啼暗含警语而道。 花无凝风轻云淡,“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那得看看我的本事了。”朝辞啼站起身,弯腰抱起花无凝。 勾住他的脖颈,似是惊异,“你又想做什么。” “出去走走,房内待久了,吹吹风。”朝辞啼说道:“免得你又睡不着。” 正往前走了一步,花无凝掐住他的脖子,“我没穿衣裳,你就这样带我去外面?” 呼吸一窒,朝辞啼喉结不适地滚动,他低头见花无凝的衣着,“倒是疏忽了。” “我替你穿。” 说完他将人放置床边,前去挑了一件红色的衣裳穿在花无凝身上。 鞋子摆放在花无凝面前,她道:“我自己能穿。” “好的,大小姐。”朝辞啼也就由花无凝自行穿好鞋。 一身红装的花无凝倒是与他今日所着红袍很是相衬。 “自己能走?”见花无凝站了起来,朝辞啼不由得发问。 “朝大人若是眼睛不好,可以去找找医 师。“花无凝端庄而立,手放于腹。 “那就请吧。”朝辞啼做足了姿态,让她往外走。 花无凝眸色微暗,她在思考这外面朝辞啼又准备了什么折磨人的东西。 “怎么不动?”朝辞啼问道:“莫不是真需要我帮忙。” 步子往前一迈,花无凝朝着门外走去。 朝辞啼背手,紧跟在花无凝身后,只是花无凝走的速度比之以往慢了许多,他也不急,一如既往地在花无凝后面。 第16章 走入庭院,除了芍药花丛与那梧桐树,一层不变,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需要我看什么?”花无凝问道。 “赏花。”朝辞啼摘了一朵娇艳牡丹,递到花无凝面前,“好看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花无凝眸光波动。 “牡丹。”朝辞啼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花是你故意种在芍药花里面的。”花无凝算是明白了。 “喜欢吗?”朝辞啼问道。 花无凝看看他手中的花,移开眼,“你觉得呢?” “我以为你会喜欢。”朝辞啼叹息。 “于你手中之物,喜欢不了。”花无凝毋庸讳言。 “真是可惜。”朝辞啼说着,手中花坠落在地。 “确实可惜。”花无凝瞧着牡丹砸在地上,花瓣砸开几片。 朝辞啼看着花无凝的侧颜,“你在心疼花?” 花无凝话一停,她转头看着朝辞啼,良久而答:“我确实心疼花。” “会有重开之日。”朝辞啼说道。 “掐头之花,再开也非之前那朵。”花无凝往前走着,手抚摸在群花之上。 “何须念旧,再换一朵便是。”朝辞啼顺手又掐了一朵牡丹,递到花无凝眼前。 “你喜花就是将其掐掉吗?”花无凝看着朝辞啼手中的花说道。 “该折的时候便折下,这样才会最美。”朝辞啼拨弄牡丹,“也会属于自己。” 推开朝辞啼的手,花无凝目光落在朝露还未消散的芍药与牡丹上,“我喜花是会将它们好生养着,让它们争奇斗艳。掐掉是最愚蠢的方式。” “无妨,至少无人欣赏,只我独享。”朝辞啼拈其花,插在花无凝的头上,“多美。” 摸着头上的牡丹,花无凝将其扯下,“我果然与你语不投机。” “我以为大小姐早知道。”朝辞啼笑意渐退。 斜睨朝辞啼,花无凝将扔下牡丹花。 她与朝辞啼相处便是这般针锋相对,谁也不饶谁,以前他倒是还会收敛,现在却是一分也不想相让。 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无理的疯子。 “知道又有何用?”花无凝说道。 “无用。”朝辞啼乐哉。 “你也知道无用,我又何必浪费口舌。”花无凝神色清冷淡漠。 “大小姐能这么想最好。”朝辞啼说道:“无用之事不必多做。” 花无凝摘下一片花瓣,“我希望朝大人也记住这句话。” “我不会做无用之事。”朝辞啼信心满满。 “那我便拭目以待。”花无凝转身往回走,“无趣,不如回房呆着。” “既然无趣,那我陪大小姐几日如何?”朝辞啼站定不动。 “随你。”花无凝背过身,面色严肃,语调却还是那般不甚在意。 手中的花瓣飘落,花无凝头也不回往屋内走去,朝辞啼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手抚摸在牡丹花上,有一下没一下。 第14章 美人(2)走入房,见朝辞啼…… 走入房,见朝辞啼没有跟上,她将门碰的一声关得震天响,似是宣泄自己的不满。 但门内的花无凝却是双目盛着忧心疑虑。 朝辞啼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匆忙赶回来,变掉原先的计划要看守我。 可那朵芍药花是我与柳蘅约定的信物,应该是无人能知晓的。 何况朝辞啼也没见到我将芍药花签放在水中。 他不应该如此反应。 花无凝莲步轻移,缓慢地走到小桌旁,坐下身后给自己斟一杯茶。 看着缓缓倾泄在杯的茶水,她兀自想。 若我没有想错,那么他口中的陪我几日,怕就是五日。 五日之内若是没有办法出逃,以他恶劣根性,也不知会对我做出什么。 放置下茶壶,花无凝指尖在杯沿上打圈。 美人一计,若是让我对朝辞啼用,我怕是会忍不住想杀了他。 但柳蘅在此时提了这个办法,应该是无计可施,那只能一试。 浅尝一口茶,花无凝又放下。 但我与朝辞啼一向水火不容,突然转变,肯定会遭到怀疑,说不定还会被嗤笑一番。 思及此她握紧手中杯,翕合双眸,遂睁开。 知道便知道,他什么心思,不早就表明了。 房门之外的朝辞啼看着花无凝气愤地关门,掸掸身上的不存在的尘灰,往院外走。 走出这间院子,他往右走了一截路,又出现了一道门,这是他住的屋。 与花无凝的院子靠得极其近。 “大人。”孙客规规矩矩地行礼。 “有话直说。”朝辞啼走进门说道。 “京城那边,大人还要回去吗?”孙客小心而问。 朝辞啼摇摇头,“先待着。” “皇帝目前不敢再多动手,若是他派人问候你说我在忙便是。” “是,大人。”孙客认真听候。 “另,查一下那几个烟火商的身份,我不信他们是无意闯入的。”朝辞啼面上浮现厉色。 “还有其他事宜吗?”孙客问道。 “盯着柳蘅,看他会有什么动作。”朝辞啼说完,手一挥,“去吧。” “属下遵命。”孙客匆忙退下。 唐允维召见柳蘅所谓何事他目前尚不得知,但只要不妨碍他,他可以不计较。 至于这个柳蘅,该提醒的他提醒了,若是此人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也就由不得他了。 跨步入门,他望向旁边属于花无凝的院子。 镇国公府掌兵,拥有三十万大军外,私下养了一支暗兵,但不管他如何寻找,都没有找到关于这支暗兵的蛛丝马迹。 也不知花无凝知不知道。 花申鸣没将她当做女儿,或许此事不会告知于她。 暗兵暂且搁置,毕竟要取有调遣令才能使用。火药才是他目前最需要的,而那份证据之中绝对藏有他想知道的。 “不急,再等五日。”朝辞啼噙着笑意而语。 正午时分,炽热之阳宛若黄金散落在地,熠熠生辉,璀璨夺目,笼罩一层金色丝袍。 花无凝端坐于房内桌前,霜降正将菜肴为其摆放好。 思忖良久的她见霜降放好菜肴,丹口轻启:“霜降,将朝辞啼叫过来。” “是,花小姐。”霜降不多问,转身出门去寻朝辞啼。 须臾后,霜降便领着面含笑意的朝辞啼走了进来。 “大小姐找我?”朝辞啼这边说着,也自顾自走到花无凝身侧的凳子上。 “再去拿一副碗筷。”花无凝对着霜降说道。 “是。” 听此言朝辞啼打量花无凝几瞬,“你这是让我陪你用膳?” “不愿意?”花无凝睨着朝辞啼。 “怎么会不愿意,既然是大小姐相邀,我可是千万个愿意。”朝辞啼愉悦开口。 嬉笑之颜过于招人嫌妒,花无凝看着桌上的珍馐,手指扣住,免得自己忍不住想将菜肴扔他脸上。 霜降适时走进,将碗筷放下后,自觉地走出了门。 “吃吧。”花无凝拿起筷子,生冷僵硬而言。 朝辞啼却是未有动筷,“大小姐当真只是让我来用膳?” “不然朝大人以为?”花无凝审视他。 “是我想多了。”朝辞啼颇为遗憾地叹口气,将筷子拿起,“我还以为大小姐有事求于我。” 花无凝眼珠微转,在盘中寻到一块肉,“替人思忧,是个好习性,朝大人可得保持住。” “定不会让大小姐失望。”朝辞啼说着,筷子也伸向了那块肉。 两双筷子同时夹住,花无凝朝他看去,发觉他还是那副笑意吟吟的模样,丹凤眼微眯起,瞧不出是何想法。 偏眸视于其他菜肴,花无凝的筷子也随之而动。 她不与朝辞啼计较。 只是她的筷子刚放在一块菜上,朝辞啼的筷子也放在上面。 花无凝唇微抿,却还是放弃,转而去夹另外一盘菜。 但毫不例外,朝辞啼还是跟了过来。 放下筷子,花无 凝皮笑肉不笑地道:“朝大人这是做什么?” 朝辞啼也放下筷子,一抹揶揄之色现于眉宇间,“用膳啊。” “用膳你…你故意的。”花无凝缓慢说着。 她要吃什么,他的筷子紧接着跟上去,说是无意,谁也不信。 “大小姐可是冤枉我了,我怎么知道您也想要我这筷子上的菜肴。”朝辞啼坦然以待,夹起最开始的肉放置在花无凝碗中,“请吧。” 无动于衷地看着那块肉,花无凝手中之筷被捏紧,忍下怒意,她动筷夹了一块土芝放在朝辞啼碗中。 “多谢朝大人,你也吃。”收回手之间,她将吃这个字咬得极其重,虽是笑靥却透露着幸灾乐祸的畅意。 “承蒙厚爱。”朝辞啼似是觉得有趣,他看着花无凝,知晓她此刻是有怨怼之意,可是她忍住了。 第17章 “不过,我不爱吃土芝。” “我知道。”花无凝巧笑嫣然,“怎么,不愿吃?” “你所赐,不敢辞。”朝辞啼加起土芝,慢悠送至口中,细嚼慢咽。 有仇报仇,不满直抒,他到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好吃吗?”花无凝还是一副笑容。 她是有仇报仇,朝辞啼吃土芝会起红疹,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她故意的。 “大小姐所赐,怎能不好吃。”朝辞啼吞咽下去回道。 “那就多吃些。”花无凝将那盘菜里的土芝尽数夹在朝辞啼碗中,“不够再做便是。” 深凝花无凝,朝辞啼不语也不动。 “怎么了?”花无凝惬意问声。 “大小姐你这是在讨好我吗?”朝辞啼戏谐开口。 “何以见得。”花无凝说道。 “平日里你可不会给我夹菜。”朝辞啼了然而语:“不将我轰到一边就算是你仁慈义尽了。” 今日虽然给他夹的是会让他生红疹的土芝,但好歹也是夹了。 “痴人说梦。”花无凝脸上之笑遂减。 她是想用此法慢慢改变朝辞啼的想法,但看来不行。 朝辞啼一眼就能发现她的不对劲,而她会忍不住想给朝辞啼使绊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朝辞啼冷不丁来一句,推开碗。 “我怎么不知道?”花无凝装懵而言。 朝辞啼哈哈一笑,“大小姐,你不会是想用这种方法,让我心软放你出去吧。” “青天白日,你想的挺美。”花无凝语一顿,反刺说道。 朝辞啼煞有所悟,“看来是我又想多了。” “你知道便好。”花无凝夹起一块菜,放进嘴里,狠狠嚼着,似乎不是在嚼菜,而是在嚼碎某人。 “怎么不吃我夹给你的肉。”朝辞啼兴味极浓,“我看你挺中意这块,现在又不吃了?” “我提醒我了。”花无凝瞅着碗中肉,夹起在他眼前晃一晃,筷子一开,掉在地上,佯做可惜,“手没拿稳,掉地上了。” “无事。”朝辞啼淡笑,转而又夹了一块放在她碗里,“吃吧大小姐。” 素手将筷子放下,花无凝面容淡漠,她看着朝辞啼,眼神晦暗,转瞬却含笑,“你怎么不吃土芝。” “礼尚往来,总不能让大小姐不能如愿。”朝辞啼说道。 “行。”花无凝吃下那块肉,“该你了。” 朝辞啼神色未变,夹起一块土芝就放在嘴里,随后又夹了一块肉给花无凝。 两人便这样,你一块土芝,我一块肉,互不相让吃起来。 半晌后,花无凝蹙眉,捂嘴干呕起来。 她不甚爱吃肉食,一两块还好,多了便腻得慌。 “水…”花无凝说着,一杯温水递到了她手中。 待她喝下,转眸就看着朝辞啼的笑容。 茶杯猛磕在桌,花无凝抹唇边的水渍,“朝辞啼!” “怎么了?”朝辞啼托腮视花无凝,“不好吃吗?” 闻比言,花无凝深吸两口气,看着旁边还没吃完的菜,伸手就去抓。 但还没等她碰到,朝辞啼骨节分明的手就抓住的花无凝的手。 “你给我松手!”花无凝气急,她现在只想将菜甩他脸上! “不继续了?”朝辞啼还是云淡风轻地说:“还是高看你了。” 花无凝当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怎么不继续跟他装了。 “你以为自己能好到哪儿去?”花无凝气愤不已,但却瞥见了朝辞啼脖颈处浮现的红点,顿时镇定。 “不过是一些红疹,吃点药就好。”朝辞啼松开花无凝的手,“毕竟是大小姐所给予的,我很是开心。” “你有病。”花无凝骂道。 “我现在确实有病。”朝辞啼拉上衣袖,将手上的红疹给花无凝看,“拜你所赐。” 豆蔻指尖深入掌心,花无凝嗔怒而视朝辞啼。 哼笑两声,朝辞啼身形从座位上窜起,躲过了花无凝扔来的菜盘。 “还是这样才对。”朝辞啼点头欣赏着花无凝。 “我就应当在你来时扣你身上。”花无凝起身说道。 “大小姐说得极对。”朝辞啼理一理凌乱的衣袍,“讨好一计用在我身上如竹篮打水。” “你别自作多情。”花无凝说道。 朝辞啼却是未将这句话听在耳中,很是欣慰地道:“但大小姐对我用这一计,我很受用。” 花无凝默住,张嘴未出声。 “若是纡尊降贵讨好我,说不定我真会答应大小姐之请求。” 第15章 美人(3)朝辞啼眉眼之间蕴…… 朝辞啼眉眼之间蕴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调侃意味,他说完便静待花无凝开口。 可花无凝只是轻合双唇,眼瞳清明却怒意蓄积,就这般盯在朝辞啼身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小姐。”朝辞啼真诚而语。 袖口之花被捏皱,花无凝将眼中翻涌之怒敛下,“朝辞啼你这话对别人或许有用,对我绝对无用。” 似是叹息,朝辞啼却也不伤心,“还是骗不到大小姐。” “你果真在骗人。”花无凝一副了然的模样。 “也不一定。”朝辞啼眯起眼,“你要不…试试?” “哼。”花无凝手摸到一盘菜,对着朝辞啼扔过去,“给我滚!” 朝辞啼干净利落翻身到门边,笑容未减,心愉而言:“看来不需要我陪着了,我听大小姐的话,先走一步。” 随后他勾开门,优哉游哉地走了出去。 顺气而息,花无凝看着朝辞啼身影远去,气息逐步平缓。 霜降走进,看见这一片狼藉,问道:“花小姐可否继续用膳?” “不必了,撤了吧。”花无凝平静而语,愤怒之色似是全然消散。 “是。”霜降应了声,便开始着手收拾。 看着霜降在收拾残局,花无凝坐在一旁,目光在桌上的那盘快清空的肉菜上一晃,喉咙间涌上一股恶心。 眉头紧锁,闭着眼将那股不适忍下去,耳边响起霜降的声音,“花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喝点水便好。”花无凝裂开眼说道。 霜降也就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花无凝手旁,“若有异,请告知奴婢。” “此处已收拾好了,奴婢先退下。”霜降带上那些菜肴,走了出去。 喝一口温水,冲淡油腻之味,花无凝撑着额头,温水放手边。 不行,我与朝辞啼过于熟悉,这个时候用美人计朝辞啼绝对会发现。 就连我示好他都能分毫不差猜出来自己想做什么,又怎么能瞒住他? 莫非真要… 花无凝手指抚上脖颈处,那里的痕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真到那一步… 眸色阴沉下来,花无凝手指也重新落在腿上,摇摇头不再细想。 不过,他那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讨好他,他就能应我的要求。 依照他的恶劣根性,这句话很大程度是信不得的,但…此时也没有可行的方法,也就只能试试。 他不是想试试吗?花无凝瞳光一凛,唇畔若有似无的挂着一抹笑。 等她出去,她不会放过朝辞啼的。 揉揉额头,她站起身,转过屏风,径直坐到梳妆台前,妆匣之中是玲琅满目的饰品。 她视线落在口脂与胭脂之上,抬头与镜中的自己对视,随之神秘一笑。 从花无凝院中出来的 朝辞啼脸上早就没了笑,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拿出了药箱,寻到专治红疹的药,吃了下去。 衣服被他脱下,身上早就被红疹侵占满了。 又拿出涂抹的药,他熟练地给自己涂抹。 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花无凝不可多食肉,吃多了会呕吐,这也不过是腻住罢了。他不可吃土芝,会诱发红疹,若是严重可能会喘不过气。 为了让花无凝吃亏,朝辞啼也是不要命了。 擦好药,朝辞啼重新穿好衣裳,遮住身上这些红点,站在窗户边,莫名地笑出声,他看向花无凝的院子。 “不知你会再做些什么?” 会做些什么从他的看管下,逃出去? 清风卷起一片树叶,于空中飘飘荡荡,光影也逐渐变得昏暗,旋风落下之时,被一人踩在了土地上。 来人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朝辞啼淡然神逸坐在房中,手中的是前几日没看完的册子。 “大人。”孙客在门外轻声喊道。 “进来。”朝辞啼放下册子,等待孙客禀报。 已经过了两日,孙客应该是查到了什么东西才来跟他说。 孙客听闻朝辞啼之话,而后走进,抱拳而道:“大人,这两日皇帝没有其他动作,朝堂之上关于花申鸣的申冤之声少了不少。” 第18章 “花申鸣还是缄默其言,不肯透露一丝一毫信息。” “嗯。”朝辞啼应道:“无事便好。” “唐允维与柳蘅之间有何举动?” “齐公公传信,两日前皇帝就召见了柳少师,赞誉他风骨绝佳,堪称年轻一辈的风标,还让他继续保持。”孙客絮絮说道:“随后就让他离去了。” “柳蘅又做了何事?”朝辞啼继续问道。 “柳少师回去后还是一如既往养花弄草,但…,”孙客语一顿,似是犹豫要不要说。 朝辞啼见孙客停顿住,他眼尾微压,“说。” “但他昨日去了春雪巷。”孙客也不做隐瞒。 “春雪巷…”朝辞啼眼珠偏动。 这可是一处烟柳之地,柳蘅这人自视甚高,洁身自好,怎么会去这个地方? “他自己去的?” “不是。”孙客言明,“据说是春雪巷来了几位异域美人,有几位官员很是好奇,邀请柳少师一同。柳少师迫于无奈,才陪着一起。” “可是,之后柳少师又带了一位美人回府。”孙客说道:“此事鲜少有人知道。” 朝辞啼思索半晌,“皇帝可知?” “知道。” 这就有趣了。 皇帝召见柳蘅,并有对他示好拉拢之意,柳蘅这是用这种方式婉拒了皇帝的橄榄枝。 这番他便是不愿与皇帝一同,那之前派人在东郊附近搜查,果真是无意为之? 他在找什么? 再者,他一个寒门子弟,哪来的底气让他敢拒了皇帝? “柳蘅的家族有查到异常吗?”朝辞啼思量问道。 “没有。”孙客回复,“柳家人丁稀少,除了柳少师其他人少有成就,清白一片。” “烟火商查的如何?”朝辞啼掩住眼中疑虑。 “这几人确实是烟火商。”孙客说道:“但他们原先要去的是北边的云城,可那边有一条他们必经之路被堵住了,他们才换了东边的路。” “这么巧合…”朝辞啼低语。 敲着桌面,片刻之后,朝辞啼应声,“我知晓了,最近按兵不动,不用管。” “花申鸣那边,让狱司继续逼问,不弄死就行。” “是,大人。”孙客领命,“属下告退。” 待孙客远去之后,门外又出现一阵步屧声,朝辞啼欲拿书之手停在半空。 “大人。”霜降唤道。 “何事?”朝辞啼回道。 “花小姐请你去一趟。” “嗯。”朝辞啼应着,遂起身换衣裳,“你去跟她说,我马上来。” “是。” 这两日花无凝虽然对他有所变化,但不是很明显。朝辞啼也觉得有趣,每次都将她惹怒才罢休。 不知今日她又准备了什么,这让朝辞啼有些许欣喜。 换好红袍,他缓慢地走进花无凝的院子,一走进便觉察到了异样之处。 本该是亮着的灯此刻确实熄灭的,地上撒满了芍药花与牡丹花瓣,随他走进往前飘动。 这是在做什么?朝辞啼不由得停下脚步细细思索。 云雾消散而月出明光,清清冷冷撇下层层泠芒,一截飘飞的绫罗从梧桐树后露出,引住朝辞啼的目光。 心知花无凝在那个位置,朝辞啼再看这一番布置,他唇角扬起,兴然而去。 越发靠近翠绿悠色的梧桐树,叶片在风中莎莎做响,于它繁茂盎然翠色之下,绽出一朵绝艳的绯红之花。 朝辞啼瞳孔微放,继而站定不动,欣赏这朵绝艳之花。 素手挽住鲜红的绫段,花无凝于梧桐树下翩翩起舞。 身侧开满了芍药花与牡丹花,每株皆绚丽娇艳欲滴,却不及翩舞之人眉间一色。 她指尖在花上一一轻点,随后转开舞裙,花瓣顺势飞在空中,又缓缓落在她的身边。 于眉眼前落下,她抬眸看向朝辞啼,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和又引诱的笑意。 纤指折下一朵芍药,轻含于口,她携带满身月辉与花香来到朝辞啼面前。 柔荑挽红绫,伸出手似是要让朝辞啼扶住。 可真当朝辞啼伸出手时,她又立马抽回了去,不留一星半点之情。 朝辞啼盯着她的眸,似是看出调笑之意,他呼气舒眉,由她走远。 月辉泄下,她一袭红裙,似媚似纯,将红绫扬飞,花丛摇动,也与之共舞。 如丝桃眸流连在朝辞啼身上,转瞬偏眸,又像是对他无意。 美人在眼前,朝辞啼眸色染上一丝别样情愫,他缓慢走上前,踩住散落一地的花瓣,轻而易举抓住花无凝的手,往怀里一扯,花无凝的背就撞进了他的怀。 “大小姐邀我来,是让我赏舞?”朝辞啼声音有些许喑哑。 身后是朝辞啼的声音,花无凝嘴里还含着花,正要吐掉,却见朝辞啼的手捏住这朵花,将其从花无凝口中取下。 “好看吗?”花无凝微微喘息,像是没听出朝辞啼声音的异样,转身看着朝辞啼。 “好看。”朝辞啼手捏着那朵花,眼却盯着花无凝的眼。 今夜的花无凝不似之前那般端庄贵气,倒是多了一抹魅惑艳丽。 花无凝不在意自己被朝辞啼抓住的手,追问:“喜欢吗?” “我若说不喜呢?”朝辞啼打量她这一身。 “那就别看。”花无凝美目流光,她也不骄不躁。 “依大小姐之言,我若说喜,岂不是就能一直看?”朝辞啼眸光颤动。 花无凝对上他那双深沉的眸,“你想看便看。” 如此放浪形骸之话,可谓是要震碎朝辞啼了。 他反手搂住花无凝,“你知不知道,良辰月下对一个男子献舞意味着什么?” “开心吗?”花无凝含糊其辞,避重就轻。 手指勾住她的一缕青丝,他说道:“开心。” 第16章 美人(4)冷冰指尖划过靥颊…… 冷冰指尖划过靥颊,花无凝心中冷哼。果然与她预想的相差无几。 他果然会是这副模样。 “但也不开心。” 清冷之风携带这句低语,灌入花无凝耳中,她思绪一顿,抬眸看着朝辞啼,见他眸中情愫转成戏笑之情,不明而语,“不开心?你明明开心得很。” 朝辞啼轻柔地抚上花无凝的丹唇,上面涂有一层口脂,他的指尖蹭上一抹,遂眸深而凝视她。 “你不生气?” 若是往常,花无凝早就一巴掌扇过来了。 今日花无凝却是任由他胡作非为。 “不生气。”花无凝未见半分恼怒,也没有对他所做的动作有所反抗。 朝辞啼粲笑出声,搓动指尖那一抹绯红,轻挑放肆而语:“何必呢?” “为了讨好我,用这副风尘之态,大小姐你也不怕传出去名声尽毁。” “你说什么?”花无凝温情笑意极速褪去,她抓住朝辞啼的衣襟,语气带上质疑,“风尘之态?你将我比做风尘女?” “大小姐你这副模样却是如此。”朝辞啼搂住她的手在其的腰上厮磨,甚是放浪,“您不觉得吗?” “朝 辞啼…,“花无凝切齿,猛得将人推开,“你给我滚出去!” 被推开的朝辞啼并没有退开身,反倒是悠哉地凑上前,“我是喜欢您讨好我,但您…不必用这种方式。” “滚。”花无凝瞪他一眼,转过身,胸口不断起伏,不理会朝辞啼。 转动手中那朵她之前含在嘴里的花,朝辞啼眼眸闪过一丝谋算,“陪我玩儿一个游戏,我应你一个愿望。” “不玩儿。”花无凝斩钉截铁地说着,抬步就要往房内走去。 “什么都可以。”朝辞啼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 脚步停下,花无凝将信将疑回眸,“此话当真?” “当真。” 朝辞啼应下后,院中便陷入了沉静之色。 花瓣在脚边翻动,衣衫也随之翩摇,花无凝认认真真盯着朝辞啼,好半晌才开口。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朝辞啼唇边笑容加大,却也还是配合她说道。 “好,我信你一次。”花无凝敛住眸色,站挺身子,矜娇而语。 朝辞啼将芍药花展在手中,一字一句说道:“从我手中夺下这朵花,我就答应你。” “只是这样?”花无凝心中疑虑升起。 “自然。”朝辞啼坦然非常。 “好!” 花无凝答语后,动手冲了上来,直夺朝辞啼手中的芍药花。 手还未碰到花,朝辞啼身形往后撤去,拉开一长段距离。 花无凝盯着那朵花,追上去,扑向朝辞啼。 只见他一个转身,又轻易地躲过了花无凝。 院中的花瓣在两人戏耍之下,飞落浮沉,好不美丽。 红色罗裙在花无凝追夺之中,飘动绽起,似是一只绝色之蝶,于花丛中飞舞。 第19章 几次都没有抓到,朝辞啼捏着芍药花,看着花无凝,见她又扑向自己,意味不明地笑道:“我听闻京城春雪巷来了几位异域美人,个个国色天香。” “你居然还留意春雪巷?”花无凝再次扑空,有些讶异也有些不耻地睨朝辞啼,“不过能让朝大人如此流连,看来确实是美人。” “大小姐可不要误会我。”朝辞啼轻笑,转动芍药花,目光灼灼停于她身,“我也只不过是从旁人口中听到了柳蘅柳少师从春雪巷中带回了一位美人,猜测她们生得极美而已。” “官员带美人回去一事屡见不鲜,朝大人真是少见多怪。”花无凝瞥他一眼,见他有一丝松懈连忙上前。 眼看芍药花近在咫尺,但在下一瞬,持花之手越过她头顶,高高举上,她只能扒着持花人的手臂。 “看来大小姐不识柳蘅。”朝辞啼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手臂却没有被拉动半分。 “我为何要认识他?”花无凝嗔视朝辞啼,手还在不停扒着他的手臂。 “此人可是出了名的高风亮节之辈,却因此美人堕入凡尘,可不衬得那人美若天仙。”朝辞啼兴甚乐哉,出声解释,似唏嘘又似嘲弄。 “朝大人有兴趣?”花无凝停下手,反问之,语中暗含深意。 “我可没有此番爱好。”朝辞啼挑眉否认。 遂单手将快贴于身体的花无凝扣在怀中,浅笑而道:“再者,那帮人肯定不及大小姐美艳动人。” 又将她与风尘之女作比,花无凝冷光乍现于眸。 她脚下一用力,狠狠踩在朝辞啼的脚趾上,碾磨不止。 “给我拿来!”攥住朝辞啼的衣襟,将他的头拉下,语气不善地道。 朝辞啼猛然被扯,脚上传来刺痛,他睁着眼,乐不可支地看着怒意的花无凝,手也放了下来。 花无凝一勾手,就将芍药花拿在了手里,将人推开,晃着手中之花,“我拿到花了,你该应诺。” “大小姐想要什么?”朝辞啼整理一下衣襟,很是惬意。 “你该知道,何须我问。”花无凝高傲仰头,矜贵而语。 朝辞啼哪能不知她所求,踱步上前,缓缓说道:“除此之外,无所不应。” “不是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花无凝面色陡然阴冷,拿花之手垂下。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小人,大小姐不是知晓的吗?”朝辞啼自得而言,背手闲适地看着花无凝,丝毫未觉自己这番话有什么错处。 “你敢戏弄我。”花无凝桃眸中溢出丝丝寒意。 “怎么敢。”朝辞啼轻语,他低眸一副神伤之容。倒像是花无凝错怪他可般。 花无凝见他这副模样,紧紧捏住那朵花,呵斥而驳,“你怎么不敢!” “既然大小姐也清楚了,我也不多语,让你出去是不可能的,换一个我倒是能答应。”朝辞啼倏尔淡笑,知晓自己哄不住花无凝,干脆仍由她。 “你这个骗子。”花无凝怒声骂道。 “嗯,又骗了大小姐,我很是开心。”朝辞啼倒是笑得喜悦,也不否认,反而大大方方应下,转而往后退去,边退边对着花无凝说道:“多谢大小姐愿意陪我玩儿游戏,我很是满意。” “我跟你没完。”花无凝手中之花绞碎,她看着慢慢往后退的朝辞啼,将花扔向他。 朝辞啼头一偏,就躲过了花无凝扔来的花,他不痛不痒地道:“乐意之至,天色不早了,大小姐早点休息,我这个骗子先回去了。” 语毕,他竟是笑声朗朗,从院中走了出去。 好你个朝辞啼,你给我等着! 花无凝愤然不平,她真是信了朝辞啼的鬼话!才陪着他玩儿此等游戏!明知道他是何等人,居然还抱有一丝希望,真是鬼迷心窍了! 浊气换出,花无凝扫视一周,满地的花瓣还在和风飘动,她唇轻抿,转身回了房。 坐于梳妆台前,瞅着镜中的自己,她将头上所戴金簪取下。 此法行不通。花无凝握着金簪想着,她今晚都这般讨好于朝辞啼,可是这人却还是无动于衷,这让她有些无计可施了。 将金簪放回妆匣,她忆起朝辞啼刚刚所说之事。 柳蘅带了一位美人回府。朝辞啼为何要同她说这个? 是在试探她吗? 她与柳蘅相交之事极其隐秘,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来的。 莫非是柳蘅那边出了纰漏,让朝辞啼察觉了不对劲。 若是出了纰漏,朝辞啼又缘何只提及柳蘅带美人一事而不深加疑虑? 黛眉顰起,花无凝细思,柳蘅为何要带一位美人回府? 沉思之眸抬起与镜中自己相对,花容之颜印入眼,一瞬灵光闪入脑海。 美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抹掉口脂胭脂,换下舞裙,花无凝怡然而卧床,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灯火熄灭,室内一片安宁。 清辉散落在朝辞啼身上,他含着笑,徐步走回自己的小屋,点燃屋内之灯,他唇上之笑,逐渐淡去。 坐回案前,瞥一眼未看完的书文。 花无凝不认识柳蘅。 他刚刚故意提及柳蘅确实是为了试探花无凝与柳蘅之间的关系。但花无凝的反应却是不认识此人,这也就表明,柳蘅不是为了找寻花无凝而来的。 朝辞啼双眼眯起,即便柳蘅是无心之举,但他还是觉得柳蘅有古怪。 顺手拿起一本书文,翻开看阅。 夜已深繁星点点印满空,寒意渐重灯火依旧,直至晴光破黑夜,那葳蕤之火才熄灭。 屋内之人揉揉额角,将最后一本书文放下,看着天边那一线白光,这才走至床边,打算睡一会儿。 日上三竿,欲想浅眠的朝辞啼蓦地睁开眼,窗外透进明媚的阳光,他算了算时辰,竟然快接近午时。 倒也是有些怪异,平日里这个时间点花无凝会让霜降来唤他一同用午膳,今日却是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心觉奇怪,但朝辞啼也并没有又走动之意,只是换好衣裳,静坐在房中,时不时翻看兵书。 午时过去,暮色渐起,他依旧是没有等到来人。 起身走至门口,朝辞啼心里稍稍思索片刻也知道是花无凝不愿待见他,毕竟昨晚那般戏弄,她今日不想见他也是应该的。 柔和笑之,轻摇晃头,“还真是大小姐。” 第17章 美人(5)暖风和煦,鸟雀清…… 暖风和煦,鸟雀清脆的鸣叫声传入耳中,朝辞啼一身暗紫色锦缎衣裳,站在门边思虑地看着花无凝的院子。 这人昨日一天都没有叫人来唤他,虽心知是花无凝不想见他,但他却是很好奇。 于是拂袖欣然行往,前去花无凝的的院子。 晨花携露沾湿衣袍,慢步走进院门地朝辞啼忽而眉眼一跳,生出些许惊讶之色。 院中花瓣早就清扫干净,与往常一样,芍药与牡丹花香交织在一起,而这庭院之中却多了一位躺于逍遥椅上的佳人。 桃眸轻翕,染上几分慵懒,慢悠闲适地看着院门口的朝辞啼。 似是专门在此等候他一般。 朝辞啼三两步走上前,“大小姐真是好兴致,这是在做何?” 逍遥椅微微晃动,花无凝轻语回着:“赏花,观日,吹风。” “朝大人怎么来了?” “我还以为大小姐是在等我。”站在花无凝身旁,俯视着她,语中含有遗憾可惜之彩,“至于我怎么来了?当然是关心大小姐了。” 他说着俯下身靠近花无凝,丹凤眼中满是笑意,挑衅与调戏皆有之。 纤指抬起,朝辞啼猛得直起身,却见花无凝睨他,遂露出些许笑意,手指交在一起摆弄,“朝大人还真是自作多情,你的关心我可受不起。” 视线落于摆弄着的双手,朝辞啼知晓方才会错了意,绕着花无凝走动,“大小姐莫要说此话,” 他站在花无凝身后,手把在逍遥椅靠背上,霎时逍遥椅不动了,“你受的起。” 斜视眼旁之手,花无凝也将手放下,未做其他之举,悠然而语:“那就受的起。” 朝辞啼对于花无凝这副温和之态也是习以为常,毕竟最近几日,她都是这般。 放松骨指,顺势摇动,让逍遥椅重新晃荡,转瞬站于花无凝的身侧,“今日大小姐又想做什么?” “你好像很期待。”花无凝躺在椅子上,抬眸看着朝辞啼。 阳光轻透,散在二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光晕。 “我自然是期待的。”朝辞啼眼眸漾出涟漪,将蒙光之颜收尽眼底,低声似呢喃浅诉,磨人耳尖。 “那得让你失望了,我今日不想做什么。”花无凝缓慢眨眼,未将朝辞啼语中另含之意放于心间,漫不经心而道:“今日是你,得为我做些什么了。” “哦?大小姐想要我做什么?”惊诧少许,朝辞啼忽而荡开笑容,转步走至花无凝正对面,将撒在她身上的阳光全部遮住,让她整个人藏于他身影之下。 第20章 手指理顺自己的衣衫,花无凝上下打量朝辞啼,不屑偏眸,遂起身挂上淡薄之笑,“你猜的不错,我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你来的。” 两人身形相距不过半尺,衣衫飘动便能触碰在一起,朝辞啼眼神渐暗,他屹然不动。 “愿闻其详。” 花无凝抬手放置在朝辞啼胸膛,檀口轻启:“在这里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趣,” 朝辞啼顺着她的手又看回花无凝的面容,她眉目如画,语笑嫣然,“你不是应了我一个愿望吗?” “我想找些人陪我。”待朝辞啼想伸手将柔荑握住时,花无凝一用力,将人推远,自己从他的阴影下走出,重浴晨光,往花丛而去。 “我在此,您也觉得无趣?”后退几步,朝辞啼不怒反笑,跟在花无凝的身后,一同来到花丛旁,看她拨弄花朵,不由得一问。 花无凝无动于衷,挑动一片花瓣上的露珠,“你在此,我会觉得心烦。” “嗯,那便好。”毫无例外的回答,反是让朝辞啼心满,拍拍胸口被推的地方,他眉微扬,“不过你怎么就觉得我会如你所愿。” “朝大人莫不是又要食言?”花无凝挑花之手停住,继而瞥他,语气尚未变化,可暗含一股凉意。 “怎么会。”朝辞啼朗声而语,气魄盎然,“大小姐想要什么人?” 移步往前走,手指抚过花朵,她并没有着急开口,反倒是步行三四步才道:“前日听了朝大人所说,京城来了异域美人,我也没见过。” “所以我也想要几个美人陪我。” “只是这般?”朝辞啼跟随她而走,听出那丝缕凉意不见,再听到她这番话,疑思微起。 “不然你想如何?”花无凝停下身,手停放在花上,回眸轻视朝辞啼。 “大小姐倒是不同了,我还以为你会找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帮你出去。”朝辞啼也停住脚,戏谑笑语。 摘下一片花瓣,花无凝摩挲着,“我倒是想,你愿意?” “不愿意。”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那不就得了。”花无凝对此毫不意外。 “怎么,您这是不想逃走了?”朝辞啼扫视院子,再停留在花无凝身上。 “我想明白了,东郊早就被你弄的固若金汤,我势单力薄,怎么也出不去。”花无凝扔下花瓣继续挑一朵花,扯一瓣在手中,拨弄一番后看着朝辞啼,“与其吃那苦头,不若安心呆在这里。” 待花无凝说完,朝辞啼静默片刻,她也不急转回眸侍弄手中之花。 半晌后,朝辞啼眼底夹着一丝审视之味,“大小姐果然聪慧。” 藏住那抹不明之意,他暗讽说道:“不过您父亲知道您如此做法,许是要失望了。” “进了皇族牢笼,你们是不会轻易放人的。”花无凝轻嗤一声,手一扬花瓣淅淅沥沥落在花丛之中,“这事,你比我清楚。” 桃红花瓣纷纷落在碧绿花叶上,衬的花朵格外娇美。 朝辞啼看在眼里,嘴上却是,“大小姐心挺狠。” “不及你狠,朝大人。”花无凝神色淡然。 眼见花无凝淡薄姿态,朝辞啼眸光一闪,“既然如此,将证据给我,如何。” “好啊。” 闻声朝辞啼却是震惊,许是没想到花无凝竟然这么爽快应了,但瞬息便回神,眼中嘲弄溢出,“你不是一直说镇国公府无罪吗?怎么这会儿又承认了?” “听朝大人这话,看来是不想知道了。”花无凝话语咬得很慢,将那股讽刺之意尽数还回。 “您说。”朝辞啼不多语。 “朝大人还没答应我的愿望,你莫非是想空手套白狼?”花无凝质疑看向朝辞啼。 “大小姐说的是。”朝辞啼应声作答,指着门外,“我让门口的护卫为你寻美人回来陪您。” 收回手,注视她的双眸,“可还满意?” “我自行挑选,便会满意。”花无凝不与之视线相接,拭去落在手背上的露水,转身往逍遥椅走来。 “如你所愿。”朝辞啼也依旧跟着。 “这么久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出来,朝大人也不过尔尔。”深知身后是朝辞啼,花无凝语焉不详。 “是啊,我也不过尔尔,只将你囚在这里而已。”朝辞啼闷着笑,似乎心情甚是美好。 花无凝语塞转身望着他,不言不语。朝辞啼也由着她盯着看,笑意不减。 柔和之风带起青丝,花无凝眉宇松和,重坐回椅子上,“我父亲卧房内有一间书房,书房左边书架之上从右往左第五列,自上而下第六行的格子中有一个花瓶,转动它会出现一间密室。” “这我知道。”朝辞啼一如开始,站在花无凝身侧。 “我有说我说完了?”花无凝不悦。 “您继续。”朝辞啼连声道。 “那间密室是障眼法,你往西北处的角落里走去,离正面墙体两丈远蹲下挨个敲击周边的石块,有一块是空的,将它拿开会出现一个按钮,按下东边墙角会有出现一个入口,往下走你会进入一个地下室,那里是他最喜欢藏东西的地方。”花无凝身姿在逍遥椅上晃动,她目不斜视,看着远处悠悠飘走的白云。 “你居然会如此清楚。”朝辞啼走到花无凝眼前,遮住白云,让她只看自己。 花无凝微微蹙眉,对上朝辞啼的眼,“不然,你猜他为何给我喂了药。” “朝某多谢大小姐提点。”这句话一出,朝辞啼唇角绷住。 “惺惺作态。”花无凝哼道:“让开,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朝辞啼轻笑,却也还是移到一边,没再说话。 簌簌树叶作响,露水也已消散,花无凝不知这人站在身旁有何事,不耐说道:“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什么事吗?”不曾想,朝辞啼也在此刻问出声。 “朝大人不赶紧去?”花无凝看着朝辞啼那副笑面虎模样,稍加疑惑。 “不急,大小姐不是觉得无趣,我多陪会儿。”朝辞啼靠近花无凝,散漫说道。 “我说过,你在此我心烦。”花 无凝不留情面,直言不讳。 “心烦也是意乱,总比无波无澜,无趣好。”朝辞啼眼中盛着不清之意。 “朝辞啼,你不惹我生气,便活不下去了吗?”花无凝脸色骤然冷下。 “被大小姐发现了,确实如此。”朝辞啼叹息不已。 花无凝怒视他,手指渐渐收紧。 朝辞啼笑着退后,装模作样行了个礼,“朝某还有要事,既然大小姐没什么需要我的,我便失陪了,告辞。” 第18章 美人(6)长修之影消失在眼…… 长修之影消失在眼中,花无凝舒出气,她躺靠在逍遥椅上,微合双眸,仍由清风吹拂,衣衫慢飞,悠然惬意。 踏出院门,朝辞啼敛眸思索,花无凝突如其来转变确实让他心生疑虑。 半侧眸回看院子,他眉头轻锁,招手对着一个护卫说道:“去京城寻些样貌昳丽,能歌善舞的美人回来陪她。” “遵命,大人。” “另,她要什么,给什么,不必多问。”朝辞啼再看向院子。 “是。” 说完这些,他便骑上自己的宝马,一路往京城赶回。 花无凝能在这个时候主动说出罪证之处,让人震惊之余更显得有问题,但事且从急,他要亲自去看看她说的是真是假。 疾行而前,衣袍于风中猎猎作响,穿过密林,日头上转,他进入京城。 人声鼎沸,喧闹不止,他一身长袍,飒爽英姿,骏马长驰而过,引得人纷纷侧目。 不稍多时,他在一座华贵非常的府邸前停下。 “大人,是有什么事吗?”孙客闻声而望向门外,看见朝辞啼的身影,连忙上前。 “带几个人,我们一同去镇国公府。”朝辞啼停步,神色严肃。 “是。”心虽疑惑,但孙客并没有多语。 片刻后孙客带着几人出现在朝辞啼面前,“大人,可还需要备人?” 扫一眼孙客所找之人,皆是往常信得过之人,轻点头,“不用,就这些,跟我走。” “是。”几人齐声应道,便随着朝辞啼往镇国公府去。 他们走的不是大道,而是选择巷陌小径,此番是为了隐秘行事。 若是被唐允维发觉,不知他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此事尚未有定论,自然是要保守秘密。 步履匆匆,身影散乱,须臾后,朝辞啼来到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已非往常,树木倾倒,花草破败,寒风萧瑟,一片狼藉。 朝辞啼冷漠淡然,曾几何时,他在这里受过多少苦楚,毁了正好。 视线收回,他们不偏不倚往花申鸣卧房前去。 “大人,到了。”站在花申鸣院中,孙客低声说道。 “嗯。”朝辞啼应了声,带着几人走进卧房,随后转进书房。 第21章 顺着花无凝所说,转动花瓶,几人顺利地进到了密室。 环看这间密室,朝辞啼最后看向西北处,指着那个方位吩咐,“西北处离墙体两丈远处蹲下敲,有一块砖是空的。” “是。” 朝辞啼信手而立,看着这一间密室,摆放了不少文物珍品,若非花无凝开口,一般人寻到此处确实就不会再怀疑有其他密室。 叮叮当当敲地之声此起彼伏,不过一会儿一人开口,“大人,找到了。” “打开,摁下。”朝辞啼身形未动,只看着那块空砖。 属下听令打开了空砖,里面有一个黑色按钮,按下后,东边墙角传来轰隆之声。 地板砖块下沉,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迈步上前,朝辞啼盯着入口,“火折子。” 孙客立马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扔了下去,星火未灭,可以下去。 “走吧。”话音刚落,朝辞啼先一步走了下去。 走下阶梯,他们果真来到了花申鸣不为人知的地方。 点燃地下室的灯,里面摆放的物品全然显现在眼前,令人有些瞠目,这里放置了刑具,兵器,还有一些药物。 双眼停在那药物之上,竟然是情药,冷哼一声,“花申鸣,还真是难堪之人。” 转过头看向其他地方,“仔细查找,将其通敌叛国罪证找出来!” “是,大人!” 孙客几人四散开来,分别负责一方,翻看查找。 朝辞啼漫步于中,拿起书籍,试图从中找出什么。 一通翻找了许久,孙客捧着一堆东西放在朝辞啼面前,“大人,这里没有花将军与敌国相交的证据。倒是找出去镇国公府贪污之证。” 朝辞啼放下手中之书,拿起孙客所寻到的证据,仔细翻看。 “都找完了?”朝辞啼翻阅完,眸中一沉。 “找完了。”孙客恭敬回复,跟在他身后的属下也纷纷点头。 怎么可能,朝辞啼蹙眉,看着那份证据,上面确实只有贪污的行径。 虽说贪污之罪也不轻,但比不得通敌叛国。 况且他想要的,是火药的信息。 花无凝是在骗他吗?朝辞啼眼尾压住,忽而嘴角勾起。 这才像她,若真是她骗我,需要回敬她些什么,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的厚爱! “把东西收起,我们走。”朝辞啼一挥袖,转身往外走。 孙客几人将灯熄灭后,跟上朝辞啼。 走出镇国公府,从巷陌小径快速回到府邸,朝辞啼站于门口,“孙客。” “大人,有什么吩咐。”孙客回道。 余下几人自觉退去,不在此处停留。 “这里看好,我有事去东郊。”朝辞啼看一眼他所拿的贪污之证,“收好。” “是!”孙客应道,“大人放心。” “嗯。”朝辞啼转身往外去。 仆人牵来了他的宝马,正欲上马时,一嘹亮之声传入耳中,“大人!” 马蹄声由远及近,朝辞啼转头看去,竟然是他安置在大牢的人。 “大人,花申鸣有异样。”来人翻身下马禀告,“他想见您。” “见我?”朝辞啼凝眸,“何事?” “他并没有说,只说要见您。” 朝辞啼手牵着缰绳,看一眼孙客,后者连忙上前,“大人。” “随我去大牢。” “是。”孙客说道,后又对着来人,“你在此等候。” 说完,孙客骑上马,跟着朝辞啼先去了大牢。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面,低低哭泣声此起彼伏,朝辞啼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花申鸣的牢笼前。 低头俯视牢中血肉横飞,狼狈不堪的花申鸣,冷漠至极,“说吧,找我何事?” “呵呵,怎么还没把我弄死?”花申鸣晃动杂乱的头,满脸嘲讽。 “弄死多便宜你?”朝辞啼轻蔑而语,“你想死,等秋后,闸刀一放,你就一命呜呼了。” “着什么急。” “哈哈哈哈,说这么好听,不就是不敢对我动手吗?”花申鸣狠狠笑骂,“杂种!” 朝辞啼脸色蒙上霜雪,一言不发看着花申鸣。 “痛心了?”花申鸣扬起那张全是血痕的脸,“卑贱之子!”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给我听?”朝辞啼冷意决然,却克制得很好。 “让我看看你这杂种能奈我何。”花申鸣靠在墙体上,一副强势蛮横之态。 朝辞啼瞧着他的模样,动手将铁链解开,信步走进,“花申鸣,你从何处觉得我不敢现在杀了你?” “你若是现在能杀了我,早就杀了。”花申鸣了然于心,“我镇国公府为国为民数十载,你们如此对我,等着遭天下诟病!” 踩着枯草走到花申鸣前,一脚踩在他腿肢上,“都到了这副田地怎么还在狡辩,你是觉得现在有人能洗清你身上通敌叛国的罪行吗? “做什么春秋大梦。” 用力碾辗,花申鸣痛呼出声,可稍焉后,痛呼变成畅快的笑意,“朝辞啼,你忘了我的女儿花无凝了。” “你谈何资格提及她!”听到花申鸣提及花无凝,朝辞啼脚下加大力度。 “我是她的生父,她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救我,是她该做之事。”花申鸣瘫坐在地,也丝毫不示弱。 朝辞啼蓦地轻笑,他招手让孙客进来,让他将东西拿出,“花将军,你竟然如此信任花无凝会来救你?” 将证据摊在花申鸣眼前,“看清楚,这是从你地下密室搜寻出来的东西,贪污之罪,也够你喝上一壶。” “地下密室…,”花申鸣骤然一滞,随即哈 哈大笑,“你们还真是不厌其烦,又想给我身上增加罪名。” “不认,没关系。”朝辞啼松下脚,对于花申鸣不认此罪他也并不觉得奇怪,若是认了,才是可疑。 蹲下身,他从凌乱的发中找到了花申鸣的眼睛,“你给她喂药,不留活路,凭什么觉得她还会来救你?” “她给你说了?”花申鸣有些许讶异,而后却看开,不觉得自身有何错还自豪无比,“我是给她喂过药,谁让她不情不愿,她是我的女儿,我想将她如何她就应该如何!我想将她送人,她就该乖乖委身在别人之下!” 看着花申鸣愈发癫狂的回答,他心中疑云团绕,笑意扼住而问,“你还给她喂过什么药。” “看来她没给你说过,春意浓。”花申鸣咧开嘴,字正腔圆说道。 倏得阴云聚拢,似有狂风暴雨在眼中云集。 春意浓可是一种情药,花申鸣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脑海中突然闪出在地下密室所发现的情药,还有花无凝此前说过的话,一团怒火在胸口灼烈燃烧。 “畜牲。”朝辞啼将人踢到墙角,“她是你女儿!” “我女儿就该听我的话,我让她做什么就该做什么!”花申鸣吐出一口血,“她一介女子,除了有此用,还能如何!哈哈哈哈。” “你…!”朝辞啼身似萦绕一股煞气,眼神愈发冰冷。 “大人!”孙客及时出声,“他还不能死。” 朝辞啼阴冷之眸落在身旁的孙客身上,孙客头皮发麻接话,“陛下那里…不好处理。” “你果然还是杀不了我!”花申鸣放肆大笑。 刺耳的笑声让朝辞啼周身越发阴沉,他站定在牢狱中,孙客有些担忧,他深怕朝辞啼真一个没忍住,杀了花申鸣,于是说道:“您不是还有事回东郊吗?” “花小姐或许在等您。” 手指攥的咯吱作响,朝辞啼转过身,低沉冰寒,“上刑,留一口气就行!” “是。”孙客一摸额头冷汗,将牢门锁上,跟着朝辞啼出了大牢。 灼热的阳光也无法化解朝辞啼此刻的寒气,他骑上马不由分说疾驰而去,未给孙客留下一语。 第19章 恨爱凌冽之风刮在面容上,朝…… 凌冽之风刮在面容上,朝辞啼疾驰而回,看见熟悉的庭院,他渐渐放缓了速度。 许是策马而来,他心中聚集的怒火被这风吹熄灭了不少,收敛性中之火,他翻下马车。 可还未等他走进院子,便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有男也有女。 男多但绝非他的护卫,女…只有一人之声,花无凝。 目光暗色,他重重地踏进院子边看见了绯糜之景。 几位身着勾栏之服的男子将花无凝围在中间,各种讨好恭维,有人在高歌,有人在抚曲,有人身踞在花无凝身旁,扇风的扇风,喂果子的喂果子。 而人群之中,花无凝笑得肆意,还凑在某个男子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说完后那人打趣地说了一句讨厌。 面色愈来愈沉,他走入庭院,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无凝,笑意分毫不显。 “呀,又来了一位,这位哥哥也是来伺候花小姐的吗?”眼尖的一个男子瞧见了朝辞啼,婀娜行步,款款走至他面前,意味深长地打量他。 第22章 花无凝也发现了朝辞啼,但她一句话没说,张嘴含住一个男子递到嘴边的葡萄,缓慢嚼动,咽了下去。 “都给我滚出去。”朝辞啼将这番景色看在眼里,压低声音,有风雨欲来之势。 “这位哥哥有些霸道呢,都是来讨人欢心…”这位男子扭着腰肢在朝辞啼身边转悠,似是责怪又不满地嘲弄他。 可还未动他将话说完,朝辞啼便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人抬起,不顾他的挣扎,一声咔嚓那人便咽了气。 随手一甩,那人便如同一块破布一样,无力地躺在地上。 “啊!!!”美男们瞬间花容失色,乱做一团往花无凝身后藏去。 花无凝此刻也收回了之前的笑靥,正经一分看着朝辞啼。 “还不滚!”朝辞啼锐利之眼落在花无凝身后那帮勾栏男子身上,低声呵斥。 美男们害怕地尖叫,而后纷纷往院门外跑去。 待院中只剩下两人时,朝辞啼冷着一张脸,看着花无凝。 玉指拈起一颗葡萄,对着阳光欣赏,“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到自己想要的了?” “你不是说要找美人吗?这帮男的是什么?”朝辞啼靠近她,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声音压住怒意。 见朝辞啼这副神情,花无凝好笑地弯了眼眸,将葡萄放回果盘,“美男不也是属于美人,也没错。” 逍遥椅上微微晃动,花无凝躺在上面悠哉乐哉,丝毫不查朝辞啼的异样。 “他们碰你哪儿了?”手掌寸寸攥紧,朝辞啼走到花无凝面前,视线随着停留在她的手指上,遂又与之四目相接。 “你这是做什么。”花无凝挑挑豆蔻指尖,兴甚非常,忽而想到什么,得意之情溢出,嬉笑而语:“看来是没找到想要的,这么生气啊。” 看来花无凝确实没有跟朝辞啼说实话,她在骗他。朝辞啼咬紧槽牙,他神色冷峻异常,非是因为花无凝骗他之举。 “是我太过纵容你了吗?花无凝!” “我再说一遍,他们碰你哪儿了!”朝辞啼俯下身将人囚住在环臂之中,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 “朝大人何必如此,”花无凝被捏得一疼,她攥住朝辞啼的手,往下扯开,漫不经心,轻挑闲适地回,“不过玩儿玩儿而已。” “好一个玩儿玩儿,”朝辞啼气笑一瞬,他直起身,手背在身后,青筋爆起,“诓骗我,只为了跟这帮圄龊之人玩儿?” “花无凝你竟然这般轻贱自己!”他怒意横生,眼中团团乌云密布,深沉冷决又好似烈火纵横,熊熊燃烧。 “我以为你看过那本书,该知道我会如此。玩闹罢了,”花无凝改躺为坐,语调轻慢,不以为意,“反正在你这里,我也毫无名声可言。” “好啊!”朝辞啼怒极反笑,“好得很!” 他从花申鸣那里知道她曾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过情药,浩然一股煞气围住了他,若非花申鸣还有用,他是真的想一刀了结了这等畜牲! 匆匆赶回来想与之求证,结果却遇见了花无凝如此不惜自己的一幕,焚天之怒陡然席卷了朝辞啼,他将花无凝从逍遥椅上拉起来,锁在怀中,眼眸浓如墨,欲色在其中回荡,升腾,灼烈! “你既然知道毫无名声,不如从我。” 花无凝猛得贴上朝辞啼,黛眉一皱,她欲挣! 未等她出言,朝辞啼倏尔拦腰将她抱在怀里,大步流星朝门内而去,哐的一声大门被关上! “你想做什么?”花无凝抓着朝辞啼衣襟,心底升起些许异样之感,她警惕地看着朝辞啼。 朝辞啼未有回应,只是来到床榻前,将人扔在床上,自己压了上去,声音喑哑又缠眷,“花无凝,与其轻贱于他们,不如轻贱于我!” 此话一落,朝辞啼的手便摸住了身下之人的衣带。 “你!滚开!”花无凝闻言心尖颤抖,她抵住朝辞啼厉声喊道。 桃眸之中微光闪动不停,素手着急挣扎想将朝辞啼推开。 呼吸渐渐急促,朝辞啼抓住乱动之手压在花无凝的头顶之上,恶劣笑着却不见有笑意,“现在知道害怕?晚了!” 嘶啦一阵撕裂声响起,烟紫色的衣衫飘于空中,花无凝瞳孔缩住,她眼眶泛红,她胸口起伏,盯着朝辞啼大喝! “朝辞啼!你敢!” “我还就敢了!”朝辞啼对上花无凝惊慌的眼眸,滚烫的气息撒在她的玉容上。 下一瞬吻上欲要多言之唇,细吮慢舐,轻咬之下,城门而开,狂风袭过,不留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忽而血腥味蔓延,纠缠不休,四处点火。 风雨欲来蝶寻觅,兜兜转转停停嬉戏,彳亍乍飞,挑停欲起,似寻花啄蜜,畅玩欢愉。 鲜花弥香经久未去,却道其醉人迷离更添一笔。 朝辞啼怒火未消,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无凝,却见她双眸睁开,满目恨意。 她一 字一句,愤恨又恶念不止,尾音因怒而泛颤,“朝辞啼,我恨你!” “那你就恨我。” 朝辞啼心思更沉一分,气息紊乱,盛着暴戾与疯狂,他凑在花无凝的耳旁低语。 声嘶而又凝滞,他紧抓着花无凝不肯放,势必要让她尝尝惩罚。 她抵抗着,到底是没什么用。 不久后愤然之情转而变得婉转,轻哼从她口中传出,手劲也失了几分力道。 朝辞啼勾起唇角,轻声细语:“大小姐做何这般?难不成…是喜欢这个地方?” 花无凝她不作声,也没反应,扭过头不看朝辞啼,只是玉白之容染有桃粉之色。 朝辞啼眸色加深,看她不理自己,心思坏了起来。 “不喜欢这个地方?” 哼声再度从花无凝口中泄出。 “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拒体诚呢。”朝辞啼戏谑调侃。 花无凝瞳孔放大,她掐住朝辞啼的脖子,语不成句,恶狠威胁,“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朝辞啼!” 随后她眼角泛起泪花,张口咬住朝辞啼的肩膀,不松嘴! 朝辞啼沉闷哼一声,喉咙被锁他喑哑而语。 “求之不得,我等着。” 倒不是被人咬痛而有此行径,而是见花无凝忧怜之态,他那股恶劣之性愈发浓烈。 风过无痕,绫罗绸缎颠转。 帷幔慢漫,层层红云绽放,涟涟春水荡漾。 日暮掩藏光晕,辉月遮面躲影,一夜春风揽花香,一支芍药露蜜液,旁听和风梧桐叶,碎咛嘤,滴雨落。 细语时起时消,不知是在争吵些何事,声语不歇,断断续续。 夜深万事寂静,衣袍散落在地,堆在一起,床榻之上,花无凝缓慢地睁开双眸。 挪动身子却感觉腰间有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拦住,她侧眸而视身旁之人,咬紧牙关,将这人的手从身上拿开。 “嘶…”坐起身倒吸一口凉气,她低头一看,闭眼浅息,披上一件衣衫她踩在地上,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艰难地撑起身,花无凝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也是红痕覆着,气恼从心中向外曼延,她转头怒视床榻上没有动静的朝辞啼。 踉踉跄跄地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匣,翻出前日所戴的金簪,拿出它又款款走了回来。 金簪抚过朝辞啼安然的睡颜,一路往下,经过颈间,来到了心口处。 冷芒在她眼中浮现,花无凝高高扬起金簪,扎了下去。 破肉之声贯耳,花无凝盯着那只金簪,神情冰冷如寒霜。 但那只金簪并没有扎进朝辞啼的胸口,反而出现在了琵琶骨的位置。 素手挑起朝辞啼的下颚,花无凝看着他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宇,用力在掐在他的下颚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甲印,略带嘶哑地说道:“你这条命,我迟早来收。” 拍甩开朝辞啼的俊颜,她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衫,遮住身上的斑驳的痕迹。 花无凝推门而去,见月色不明,心中生出些许欣喜。 月光不明,正好方便她行事。 “布谷,布谷。” 寂寥景色中,突兀的响起布谷鸟的声音,花无凝悬着的心放下,唇畔微扬。 她的人,来了! 第20章 出逃(3)循着声音,花无凝…… 循着声音,花无凝看向梧桐树后的院墙,莲步缓慢地移至到墙边,捡起一旁的碎石,磕响墙体。 布谷鸟叫声停歇,随后一根绳子从墙外抛了进来。 花无凝扯扯绳子还是很结实的,她利落地绕在腰间,再次用碎石磕响。 绳子绷紧往上拉,花无凝就着力道,翻过墙体,站在墙体上,能看见下面有一个人影。 “放心,我接着您。”这人张开了双臂。 轻嗯一声,花无凝也未有害怕之色,纵身跳下。 “嘶。”虽是被接住,但还是扯到了伤口。 “小姐,您没事吧?”慌里慌张地问道。 第23章 “甘贺,我没事。”花无凝从此人怀中退出,她强忍着痛。 这人便是之前花无凝在其耳旁窃窃私语之人。 甘贺松开花无凝,却不敢让她一个人站在,伸出手扶住她,也瞧见了她手上的红痕,“小姐…” “不打紧。”花无凝抽回手。 “公子已经派了人在西边,我们往那边去就没问题。”甘贺缄默其口,“小姐,我们走吧。” “好,你带路。”花无凝说着。 今夜云雾弥漫,皓月也被云层遮住,明光不显,倒也给他们争取了机会。 这处别院此刻静谧异常,要说为何,自然是她与朝辞啼两人之事,旁退了那些护卫婢女,另外便是她的人将其解决了。 至于朝辞啼缘何没有被她弄醒,是因为甘贺给她带了迷药,她将药放在了指甲里面。 树林影影绰绰,花无凝与甘贺行色匆匆往西方赶去,只是花无凝虽有心但速度还是慢了很多。 起初花无凝打算的是将迷药放进饮水之中,喂给朝辞啼,那知这人今日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也好,给了她出逃的机会,虽然与她制定的计划有出入,但结果还是没有出错。 花无凝暗自想着,一抹暗光在其眸中划过,脚下却一软。 “小姐,您没事吧。”甘贺扶住花无凝担忧而问。 “没什么大事。”花无凝身子有些发颤。 靠在树旁,甘贺从怀中拿出一瓶药,“小姐,这是公子给我的药,说是能短时间内感觉不到身体痛意,不知您…。” 没有疑虑,花无凝倒出一颗喂在口中,她缓了些时间,总算站起身,“走。” “好!跟我来!”甘贺这才放心下,领着花无凝继续跑。 “柳蘅来了吗?”感觉不到痛意的花无凝跟在甘贺身后问道。 树叶在两人跑动之下,纷纷扬起,飘在空中。 甘贺毕恭毕敬地回,“公子来了的,他不甚放心,便秘密跟着来了。” 闻言花无凝眉头紧蹙,唇瓣抿起,她拉动自己颈间的衣裳,“他不该来。” “小姐不必担忧,公子不会有事。”甘贺劝说:“此事之责,不在于您。” “嗯。” 花无凝应道,也不再多言。 四周一片寂静,这与她之前出逃可不一样,她当时可是被不少人追捕。 跑了许久,树木渐渐稀少,花无凝速度稍稍放慢,她扫一眼周边树木,“还有多久?” “快了,就在前面。”甘贺如实回道。 云雾散去一些,露出丝丝缕缕的月光,为周围之景蒙上一片朦胧。 花无凝前行放缓,“歇会儿,反正没有人追来。” “小姐,我们还是快点走。”甘贺停下脚步,“公子派的人不一定将朝辞啼还有皇帝的人除掉,怕是一会儿被发现,就难逃了。” 思量稍顺,她盯着甘贺看了会儿,随即点头,“是我思虑不周,没想这么多。” 抚平身上之衣,花无凝眼波闪动,“那便继续。” “是。”甘贺也松了口气。 “谁在那里!” 刚想再次出发的两人,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喝声,紧接着是树林之中,隐隐约约冒出几个人影,慢慢人变多。 “快跑!”甘贺脸色骤然一变,喊了一声往前跑去。 花无凝也有些心惊,赶紧跟上甘贺。 “站住!”有一人低呵着,“擅闯者,杀无赦!” 是朝辞啼的人。 这么快?! 敛住心神,她回眸望向身后,人群中尚有骑马之人,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小姐,往这边来!”甘贺心急如焚,语中透露着焦急,他领着花无凝往一个草丛而去。 花无凝也跟随上去。 穿过草丛,又见一片树林,“往林中跑,马匹就不会跑这么快。” “好。”跑入树林,呼吸越来越急促,花无凝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来气。 “咻!” 又如同之前她出逃那次,一支支箭矢飞夺过身,钉在身旁的土壤之中。 “杀!” 冰冷之词蓦地乍响,花无凝感觉到一股寒意,遂回头,一支冷箭射向自己。 未作多想,她朝着一旁倒去,躲过这支箭。 “小姐!”甘贺听见倒地的声音,连忙将人拉起来,后伸手接住一支飞来的箭矢。 “小姐…,得罪了。”甘贺松开攥住花无凝的手,但见花无凝气息不稳,便再次攥住,并拉着花无凝开始往上 一路狂奔。 “别想跑!” 树林间出现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些人手持弩弓,对准花无凝与甘贺,毫不留情地放出冷箭。 身后的马匹的奔跑之声也由远及近,忽而一抹火光让花无凝睁大了眼。 他们两人身侧不远处,竟然还有人埋伏在此! 现在点燃了火把,也朝着他们迫近而来。 “不留活口!”不只是哪位举火把之人道了一声,那些人手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兵器! “杀了他们!” 一支箭矢稳稳地插在了甘贺的手臂上,他手陡然没了劲,松开了拉住花无凝的手,“小姐…,我没事,我们往那边走!” 甘贺狠折下箭柄,留下箭头在手臂之中,头上冒出冷汗,带着花无凝往另外一边而去。 “柳蘅他们呢?”花无凝跑着问声。 “公子他们还在前面。”甘贺也是气喘吁吁。 猝然一支箭矢擦过手臂,花无凝看向伤口处,但也没有觉得有多痛,只有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往哪儿跑!”一位黑衣人落在两人前行的路上,手持银刀,朝两人劈过来。 甘贺将花无凝往身后一拉,躲过银刀,反手夺过此人手中的刀,将人踹走。 银光一闪,黑衣人便被抹了脖子,躺在地上。 看着瘫倒在地的黑衣人,花无凝狠狠喘气,下一瞬又被甘贺往右拉过去。 没过多久,她与甘贺跳下一个山坡,朝林密草深的地方躲过去。 “下马,追!”此时的马匹已经没多大用处,只能弃马追人。 荆棘割破衣衫,划破手背,花无凝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小姐!”甘贺连忙将人扶起,“您还好吗?” 花无凝脸上毫无血色,发丝被汗水打湿,眼前一阵模糊。 环视四周,发现一处山洞,他将人扶进去。 待将人安置好,他又去把洞口伪装起,之前一时半会儿看不出问题。 “小姐放心,可以先做歇息。”甘贺蹲守在远处。 花无凝点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朝辞啼竟然如此狠绝。”甘贺捶在地面,满脸愤怒,“竟然想杀了我们。” 汗珠低落在手背,花无凝靠在洞里,不禁垂下眼眸。 朝辞啼竟然想杀了她? 不对,他没从我口中套出她想要的东西,绝对不会杀了我。 而且,些黑衣人的武功这么差,不像是他会派来守住东郊之人。 况且… 那些带火把之人过于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来杀她的。 这不太像是朝辞啼的人,难不成…是皇帝的? 冷光闪过,花无凝气息平缓起来。 甘贺还想说些什么,耳朵一动,听见了声音。 急匆匆的步屧声传来,“快将人找到,肯定就在附近!” 声音如此大,花无凝也屏住呼吸。 听声音,来人没几个,甘贺手捏住银刀,严阵以待。 洞外猝得安静,这并没让两人觉得轻松,反之神情更加严肃。 嚯的一声,一把银刀刺进挡住洞口的草木,甘贺接刃,估算对方所在位置,一刀刺回去。 遮挡草木被掀开,甘贺朝着花无凝道:“小姐快跑。” 花无凝会意,从另外一旁跑了出去,甘贺也没等着,解决完一两人便跟上了花无凝。 “该死!人在这边!” 剩下三四人中有人大喊,随后提刀,持弩弓,也追了上去。 林中的火把宛如星点,散在四处,不用心,也能瞧见。 箭矢破空落在身旁,花无凝瞥了一眼,目光落在甘贺身上。 “小姐你先走。”甘贺留意到了花无凝的眼神,转身迎上一位持刀的黑衣人。 不稍多时,那人便死在了他的刀下,另外持弩弓之人,便站的远远的用箭矢射杀二人。 甘贺一边挡,一边退,很快来来到了花无凝身侧。 “武功渐长。”花无凝有气无力地说着。 “谢小姐夸赞。”甘贺劈走箭矢,偏头看向花无凝一方,这一看瞳孔缩住,“小姐小心!” 花无凝也觉身侧寒意凛然,侧眸而瞧,竟然有一黑衣人提刀偷袭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花无凝动手拉着甘贺,放在了自己身前。 “噗呲!”兵器入肉,甘贺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无凝,“小姐…?” 第24章 她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地给予他一个眼光。 “为我而死,尔之殊荣!” 便不在管甘贺,往前冲去。 前方却是一处断崖,她停下身,看着身后穷追不舍之人。 “杀了她!” “抓住她!” 气势汹汹冲来,花无凝苦笑,像是认命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们来抓自己。 可不知是谁朝她射出一支箭,她身形一晃,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崖上黑衣人通通顿住,似是在商量,而后如潮水般退去,像没有来过一般。 山崖之下,树枝折断几根,小溪流潺潺流过,飘过血腥味。 花无凝趴在地上,没有动弹的力气,眼前也时时发黑。 我不能就这么死去。 她想着,努力睁开眼睛,不让自己睡过去。 一点亮光从远处飘来,花无凝心下一惊,莫不是他们找过来了。 她怔怔看着远处的火光,眸中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身穿白绿衣衫,头上顶了一个斗笠。 不是他们… “救我…”花无凝喊道。 这人走到花无凝面前,放下手中灯,摸上她的脉。 一道清冷之音从她口中传出,“花无凝?” 这信疑参半之语让花无凝也觉奇怪,可她还没细思,便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21章 筹划(1)柳絮因风起,枝头…… 柳絮因风起,枝头勾住一风逸之人的长衫,这人低眉含笑,手执水瓢,为眼前的花草浇水,手还时不时抚弄着花朵。 “公子。”婢女步履匆匆走进欠身后道:“有一女子求见。” 浇水之手顿住,柳蘅声如温玉落盘,和且朗清而语:“告诉她,不要再来。” “是。”婢女退下去。 院中又只剩下柳蘅一人,宁静非凡, 轻缓的步屧音再次让他停下手,温润的面容上徒然多了一丝不耐。 “还有何事…” “好久不见,阿蘅。” 熟悉的声音让柳蘅蓦地转过身,随即惊诧地看着院中之人。 她缓缓取下兜帽,一张绝艳玉靥现于阳光之下。 “阿…凝…”柳蘅霎时红了眼,他走上前,“你没事…” 花无凝弯了弯眼眸,“我没事,我来找你了。” “不过…,你好像不欢迎我。” “阿凝,我没有不欢迎你。”柳蘅知道花无凝说的是他刚刚拒见她之事,辩解道:“我不知是你,若是知道,我断没有拒你之言。” “嗯,是吗?”花无凝浅笑安然。 “阿凝,我…”柳蘅想伸手拉住花无凝却被她退后躲了过去,“一个月前若是我能及时赶到就好了,我当时派了好多人去寻你,但是只寻到血迹,我…,还好你没事。” “此事不怪你,你也未有想到会有此等变故。”花无凝缓缓而道,上前轻拍他的肩膀,“好在我没事。” “幸而你无事,不然我真的…饶不了自己。”柳蘅眼含庆幸,看着花无凝。 扫一眼他身后的花草,花无凝兀自笑出声,她似是揶揄又似探究,“你刚刚让婢女来跟我说,不要让我再来,这春色满园,我着实不该来。” “阿凝,不是你想的那样。”柳蘅徐徐解释,“是此前我带回的那个舞姬,她硬缠着我,我才让她不要来的。” 花无凝绕着柳蘅转圈,“哦?柳少师德艺双馨,风骨清傲,带美人回府,也不怪人动了心。” 绕过一圈,指尖点一下他的肩膀,“你说是吧。”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柳蘅盛着无可奈何,又慌乱无措地看着花无凝。 他带美人回府,是给被困住的花无凝传递信息,他的人装扮成美人,来接花无凝出来的。 本来那桃花烟火有五朵,意为带美人进去便可以成功脱险,可朝辞啼的手下动作太快,还有两朵没有燃放,他才用了这法。 “我知晓你之意。”花无凝轻声回道,看了一旁柳树下的石桌,“站着说累,坐去那边。” “是我疏忽了。”柳蘅一瞬懊恼,引着花无凝坐直石凳上,眼眸在她身上停滞而后移开,“阿凝,你这一月都在哪儿?” “受了点伤,养伤中。”花无凝端坐好,抚平衣褶皱,漫不经心地说。 “那你现在…”柳蘅担忧地打量花无凝,满眼自责。 “好全了,阿蘅不用担心。”花无凝放柔声音,并没有责怪柳蘅,反倒是询问起最近的情况,“我不在这一月,京城有发生什么吗?” “尚未有太大变动,只是朝辞啼他派了很多锦衣卫,四处巡逻,搞得人心惶惶的。”柳蘅见花无凝未有苛责,也没有气恼,也浅浅露出一抹笑。 “是他便不奇怪。”花无凝听闻后眉间暖意减弱不少。 她入京城时也遇到过那些锦衣卫,从茶坊谈资中也了解了缘由。 无非是她这个罪女跑了,作为看守她的朝辞啼难辞其咎,势必要将她找回去。 明面上是这么传,可他朝辞啼本就不是个好人,抓她回去,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先是不提,我才回京城不久,你在朝堂之上,可有发觉新帝与朝辞啼对我爹有其他举动吗?”花无凝沉沉叹息,此刻笑意不见一分,满脸愁容,“还有,我爹的旧部以及交好之辈有举动吗?” 柳蘅摇摇头,“之前花将军的旧部与同僚倒是启奏过这件事,可是新帝用理由搪塞了他们,说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这让花将军的同僚无法有动作,也就噤了音。” “我爹情况怎么样?”花无凝拧着眉,“朝辞啼与新帝算计镇国公府,没拿到确切证据,肯定是会逼问他的。” “阿凝,我也不知道。”柳蘅颇为歉意而语:“皇帝将花将军全全交由朝辞啼处置,不管是谁都见不到花将军。” “此前花将军的交好裴将军想探望一番,都被朝辞啼拒了,裴将军一怒之下状告到了新帝面前,但也没有任何变动。”柳蘅看着花无凝,“我…,本想着探望,但却因着这处缘由,加之朝辞啼似是对我有所提防,便没有去,所以并不知道花将军目前是何状况。” 柳絮飘荡在二人身侧,花无凝一言不发,陷入沉思。 “阿凝可怪我?”柳蘅不安地问道。 “为何怪你?”花无凝回神,疑惑地问出声。 “我没能知道花将军的情况,帮不到你什么。”柳蘅说着垂下头,神情些许惭愧。 眸中闪过一抹光,花无凝扯动嘴角,继而否认:“你于朝中处中立,不去探查我爹是最好的选择,你做的很好。” “阿凝没生气便好。”柳蘅紧绷之心得到舒缓。 “朝辞啼为何提防你?”花无凝问道。 提及此事柳蘅稍作停顿,遂将自己所猜疑之事拖出,“我想是之前派人去东郊探查,让他警觉了,虽然及时将人撤回,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前段时间,他暗里还派了人探查我。” “现在也是吗?”花无凝倏尔严肃起来,若也是,她来找柳蘅一事不就暴露了。 “阿凝放心。”柳蘅柔和笑着,“几天前他的人就从我这府周边撤了,许是没发现什么。” 虽是这般说,花无凝却还是眉头紧锁,“朝辞啼做事很谨慎,你被他盯上需得万分小心。” “我知道的。”柳蘅应道。 “要洗刷罪名,我想现在也只能从新帝那边入手。”花无凝看着柳蘅说道。 “新帝?他与朝辞啼一同,该如何入手?”柳蘅不明所以。 “朝辞啼跟新帝的关系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般牢固,不然朝辞啼也不会将我藏着,新帝也不需要派人来寻我。”花无凝提点了两句,“比起朝辞啼,新帝唐允维更容易下手。” “至于如何下手,我需要你的帮助,阿蘅。”花无凝抿出笑,期待而视。 柳蘅眸光波动,偏移几瞬又望回来,“阿凝需要我帮你什么?” “让我与皇帝会面。”花无凝吐出这几个字,静候柳蘅回语。 “不成!”柳蘅驳斥,满眼不赞许,“皇帝本也在寻你,你主动上前,无异于自跳火坑,过于危险,不可取。” “若是作为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见他为了讨回公道,这是不行的。”花无凝抬起手,摩挲着指尖,轻蔑说道:“但若是作为心头大患之女,主动委身,爱慕他之人见他,你觉得他会不会见?” 柳蘅双眼微睁,瞬间炸起,“不行!阿凝!你不可以这么做!” “有何不可?”花无凝美目一弯。 “这太冒险了!”柳蘅双手握成拳,“我不同意。” 让花无凝委身皇帝,他怎么肯! “你觉得冒险没关系,我有把握便是。”花无凝偏过头,“你只需要帮我找个合适的时间送进去就是了。” 端立起身,她面容严肃也很决绝,“你若不愿,我自行想办法。” 第25章 说完,花无凝动身往外走。 柳蘅惊起,他拉住花无凝,声音略颤,“阿凝,你一定要这样吗?就没有其他法子吗?” 微合双眸,花无凝看向身后的柳蘅,“这方法最快。” “若我说…,我不想你这样呢?”柳蘅握住花无凝的皓腕,慢慢收紧,“你也还是…” “阿蘅,你逾矩了。”花无凝推下柳蘅的手,容色冰冷,“我做的决定,何时你能改变。” “阿凝…”柳蘅喉咙一梗。 花无凝正面向他,矜傲说道:“看来是我一度纵容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得来的一切了,柳蘅。” “我…,”柳蘅心中一震,“我只是…。” “从今往后别再唤我阿凝了。”花无凝往后退一步,“你该换个称呼唤我。” “阿凝…” “你也想被罚吗?”花无凝眉蹙,声音不由得严厉几分。 柳蘅眼中浮现痛色,却也缓缓跪在地上,郑重地喊道:“主人,柳蘅知错。” “只此一次,下次再犯,我决不轻饶。”花无凝侧身,戴上兜帽,“有问题我会派人来给你递消息,时机成熟后我会来找你,皇帝一事,我希望你能分清楚。” “柳蘅…领命。” 等到他说完,花无凝才转过身,快速朝着门口走去,直至背影消失。 柳蘅看着那身影,喉结滚动,撑着地站起身。 花草因着风随意晃动,柳枝扬于空中飘飘荡荡,而他站在院中,像是没了魂的木桩,一动也不动。 出了门的花无凝躲在无人的巷陌中站住片刻,回望柳府,拉下兜帽往外走去。 “锦衣卫巡查!所有人不许动!” 刚转出巷陌,花无凝就看见一群青灰色衣装的锦衣卫。 心道不好,遮住自己的容貌,往后慢慢退身。 “那边那个人,” 花无凝身一顿,分一抹眼光,看向锦衣卫,果真是在叫她,“夏日炎炎为何…” 还未等锦衣卫说完话,花无凝转身就跑进巷陌! “追!那人有问题!” 浩浩荡荡一队锦衣卫,立马追了上来。 第22章 筹划(2)“不许跑!”锦衣…… “不许跑!”锦衣卫在身后穷追不舍,花无凝紧抿着唇,在错综复杂的巷陌中跑动。 这里的大小街道相交,加之此刻人群亦攒动,锦衣卫们一时间也无法将花无凝抓住。 “啊!!” 百姓们被突如其来的锦衣卫吓得尖叫声连连,场面逐渐混乱起来。 “快,来人去东边的出口将人截住!其他人跟我从这边追去。”领队的锦衣卫沉着冷静地吩咐。 “是!”一队人领命,加快步伐朝东边而去。 而他们却跑进花无凝入的巷陌,一刻不停地追捕。 花无凝转进一条狭小且光线昏暗之地,压住呼吸声,听着外边逐渐放大的足音。 这可真是出师不利,正面碰上朝辞啼的锦衣卫了,若是被抓住,她才是在劫难逃! “分散开,仔细找,要将那人找出来!” 这锦衣卫说话的声音近在咫尺,花无凝拥着身上的斗篷,往后退却着。 直至后背触碰到一堵墙,花无凝方知她这是走进了死胡同。 指节泛白,她紧盯着巷口的另外一端,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她如坠冰窖。 早知如此,她该带几个人在身边,大意了。 巷口处一片青灰色的衣角飘入眼眸,花无凝指尖掐紧衣物。 忽而身后的墙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花无凝一惊,还没回头一只手便将她的嘴捂住,用力将她扯了进去。 在一声轻微响动后,归于平静。 “这里没有!”锦衣卫转过头警觉一看,却没发现任何人,继而大喊表明。 眼前一片昏暗,花无凝嘴上的手移开,她开口,“你…” “别出声,跟我来。”身后之人却是打断了她要问之言。 此话一出,即便是花无凝不问,也知道是谁了。 默默跟着面前之人,由她带着自己走出这条暗道,走入了一间客栈。 花无凝看着身后关闭的暗门与眼前朴素的小房间,知晓这是一处连通的秘密之地,呼出浊气,她看着白绿衣衫的人露出缓和笑意,“谢谢你,丹青。” “不必。”清冷无波的声音从斗笠之下传出,“坐吧。” 丹青坐在凳子上,指了指她对面的那个位置,花无凝也自然的坐了下来,取下兜帽。 “你怎么也来京城了?”花无凝不由得发问。 “看你有没有履行诺言。”丹青不急不缓说道,语调未见变化。 花无凝看着她,却被楼下那喧嚣锦衣卫引走目光。 “过一会儿他们在这里寻不到会去其他地方。”丹青倒了茶,浅抿一口说道。 “你为何帮我?”花无凝问道,她之前本不想来京城的,却还是来了,还救了她。 “我说过,我在帮我自己。”丹青镇定异常。 闻言花无凝一笑,她此前也听过这人同她讲此话。 在她苏醒的时候。 这位丹青便是一月前救起花无凝的人,待她醒后,身处在一间农家小屋之中。 “醒了。”丹青坐于床边,正翻看着手中书。 “你是谁?”花无凝身音嘶哑,她半坐起身,看着丹青问道。 “我叫丹青,”丹青合上去,将其放在一旁,指着书旁的药碗,里面的药汤正热气腾腾冒着烟,“你的救命恩人。” “多谢。”花无凝也看向药碗,端起来,饮下去。 “谢就不必说了。”丹青等她喝完药,才出声说道:“我救你,是要你替我做事的。” 药碗放在凳上,花无凝抬眸望着斗笠,似想要从中窥探其真容,“替你做事?我能替你做什么?” “你当然能,”丹青轻嗤一声,“花无凝。” “你认识我?”花无凝想起她晕倒之时,也听见这个人唤了她的名字,但她从来不认识一个名叫丹青的人。 打量丹青的装束,不是京城中人,倒像是江湖之人。 她也从未接触过江湖人士,这人为何能叫出她的名讳? “算认识。”丹青思量一瞬,“毕竟你体内未散去的毒,出自我手。” 桃眸一滞,似是有些惊诧,“这毒…是你的。” “我的毒我还认得出。”丹青一抬手,“把手给我。” 花无凝乖巧伸手,略带冰意的指尖落于脉上,“你这身体可真经得起折腾。” 不用多时寒意从手上撤去,丹青冷声说道:“余毒未消,又经历一场房事,后剧烈跑动坠落山崖,肋骨断了三根,失血过多还没死,真是个奇迹。” “那我…什么时候能好。”花无凝手指放回被褥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三个月。”丹青开口。 安静片刻,花无凝蛾眉顰起。 “我有办法让你一个月内好起来。”丹青看出了花无凝的顾虑。 “什么办法?”花无凝询问。 “不急,你还没应我的要求。”丹青缓慢说道。 “你说。”花无凝也不再犹豫。 “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丹青,你是江湖人士,会医会毒会武,杀一个人比我容易。”冰冷之言落于耳中惹得花无凝疑虑升起。 “我知道,但这人需要你亲自处理。”丹青却是毫不在意,冷淡如常。 “谁?”花无凝问道。 “柳蘅。”丹青吐出两个字。 “柳蘅?为何?”花无凝桃眸睁大,讶然不已。 她是没想到丹青要她杀的人居然是柳蘅。 “你体内未消除的剧毒是他从我这里拿的,不止是毒药,他时常会向我讨要药与毒。”丹青料到花无凝会是这个模样,徐歌慢唱般解释缘由。 “时常?你与他是什么关系?”花无凝唇瓣微抿,她看着丹青,即便是看不见此人的真容。 “说好听点红颜知己,说不好听点一个无用的工具罢了。”丹青悠然而语,如同寒冰的语调之中多了一丝怅然。 “红颜知己?”花无凝念着这几个词。 “没听过?确实符合他的为人,高风亮节的伪君子。”丹青掀开斗笠上的白纱,露出面容,与她声音一般,清冷之相。 只是这姣好的容貌上,却被一道丑陋的疤痕破坏了。 “这是他十日前想杀我留下的,看清楚了?” 望着那如同蜈蚣似的疤痕,花无凝垂下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很久没有言语。 “我知晓你不会相信,但我与他确实相识很久,这里就是我与他日常相见的地方。他起初待我很好,我动了心后,他便向我索取了很多东西,包括藏于你体内的毒药,直至十日前我偶然发现了属于你的信息,他才想将我杀了。”摘下斗笠,将其放在一旁,丹青自顾自说着。 第26章 话锋一转,她冷哼一声,“只不过我医术很好,骗过了他罢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胡说。”听了半晌的花无凝缓缓抬起头,看向丹青。 “那么我炼制的剧毒,如何入了你的身?”丹青直接点出要害。 花无凝不言语,她眼神闪烁,偏过头不看她。 “花小姐,别太相信男人。”丹青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杀了他?”花无凝沉静而问。 “你动手会比我动手更让他心痛。”丹青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她知晓眼前这人对于柳蘅有非凡的意义,至于毒如何进了花无凝的体内,那她就不知道了。 “你只要他死?”花无凝敛住眸中所有情感问道。 “对。”丹青郑地有声回应。 “好,我答应你。”花无凝点头应了下来。 “我会给你配药,接下来一个月听我的,包你好全。”丹青眉眼缓和拿起一旁的药碗,作势要走。 “你为何帮我?”见此状,花无凝还是将心中的不解问了出来。 “我只是在帮我自己罢了。”丹青轻飘飘说了这句话便出了门。 此后她为花无凝治伤,还真让她在一个月内好全了。 “我答应过你会解决了他便不会食言,”花无凝也倒出一杯茶,“但我现在还要用他,等之后用完,再杀。” “为了你的镇国公府。”丹青放下茶杯。 “嗯。”花无凝品一口茶,“我还需要他为我帮我引一条路,才能实行我的计划。” “只要你记得承诺过我的事,过程如何我不参与。”丹青语无波无痕。 “但我还需要你帮我。”花无凝眸色微暗,手中杯放下。 丹青问道:“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我猜想皇帝那里藏有为何要将镇国公府斩草除根的秘密,所以我要接触他。”花无凝没有戒备地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但时间紧迫,我没时间跟他长久耗下去,所以我需要一个筹码。” “嗯。”丹青轻轻应声。 “一个皇嗣。” “很大胆的行为。”丹青斗笠微微抬起,似是在看花无凝,“我为何要帮你。” “帮我就是在帮你。”花无凝浅浅一笑,“我会帮你杀了柳蘅,但若是你不帮我,那或许要很久很久之后了。” “呵。”难得丹青被逗笑,“勇气可嘉。” “闲来无事,帮你也不算什么。” 瞧着这么爽快答应自己的丹青,花无凝倒是先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她诚恳问道:“你就不怕,我利用你吗?” “利用?”丹青思量稍许,“利用一词,得我有本事,得你比我更有本事才谈得上。” “丹青很有见解。“花无凝并未置气,笑容加深。 “你想要的药我会去配。”丹青转过头,看着窗外楼下的人群,“你在这待着别被人抓了去,我可不做竹篮打水之事。” “好。” 花无凝果断回道,丹青站起身,“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她说着领着花无凝又进入到了密道,只是这次换了一条道。 第23章 筹划(3)墙体缓慢打开,白…… 墙体缓慢打开,白光从缝中 泄进,花无凝看着外边的清幽寂静的景色,发现已然来到了城外。 这处暗道确实是个好东西,花无凝走出后,回头看着合上的墙体。 “先走了。”丹青不多言,说了此语,也不等花无凝开口,白绿衣衫飘飞,消失在花无凝眼前。 欲想出口之话压住,花无凝重新戴好兜帽,看一眼凌空的太阳后,朝着西边走去。 树木稀疏,袅袅白烟于一家农屋上飘出,花无凝徐步走进,看见一农妇正在喂鸡崽。 “姑娘是没地方去了吗?”农妇年龄不大,笑得和善。 “是的。”花无凝从容不迫,“不知能否容我住一晚,金银珠宝,华服锦缎,我今后能给你。” 农妇手中动作一停,她看着花无凝眼珠一转,“姑娘说笑了,进屋吧,正好跟我们一起吃个饭。” “多谢。”花无凝道谢着,跟着农妇进了屋。 刚进屋,农妇面上笑容消失,“您是?” 花无凝没有说话,只是背着她拿出了一片银叶。 银叶映光闪进农妇的眼中,她悍然跪在地上,“主子。” “嗯,你在外不要声动,我下去看看。”花无凝将银叶藏在腰间,轻声说道。 “是。”农妇应道,转身恢复之前的笑容,走了出去。 素手掸去身上的尘灰,她径直走入里屋,按下墙边的一块石砖,出现一个入口。 悠然而入,地下是一间巨大的密室,环顾四周,烛火悄然亮起,她唤了一声,“暗一。” “主子。”一个长相隽秀,神情冷然的人影落在身旁,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其他人在何处?”花无凝瞥了一眼,走向摆放好的软榻,坐了上去。 “暗二,暗三领着的人藏于京城之中,属下领队之人在京城外。”暗一回道。 “可有被朝辞啼发现?”花无凝端坐,盯着他。 暗一不敢抬头视她,“未有。” “好,”花无凝颔首,“火药之处有找到吗?” “主子,方位已查到。”暗一说道:“在北边。” 眼睛一亮,花无凝急忙开口,“具体位置?” “主子,是在一座山洞之中,但被层层机关锁住,且里面夹有引绳,属下觉强行破开会点燃引绳,火药就此销毁。”暗一将自己所顾虑之事说出,“主子,需要从将军那里夺得钥匙。” “钥匙。”花无凝轻拢玉面,似是很为难,继而吐息,“嗯,此事我会想办法。” “你退下吧。” “是。”暗一作势要走。 “等等。”花无凝忽得想起一件事,她连忙叫住暗一,“你让暗二或者暗三查一下户部尚书周许疾近日的情况,重点查账本去处。” “属下遵命。”暗一领命,确认花无凝没有要多说的,闪身出了密室。 橙黄的烛火在暗中跳动,花无凝半靠在算榻上,拿出之前的那片银叶摩挲着。 这就是暗兵的调遣令,谁拥有谁就是他们的主子。 谁也不会想到调遣令会做成一个如此寻常的装饰银叶,也不会有人想到它出现在了花无凝手中。 刚刚出现的暗一,便是这支暗兵的一员。 花申鸣亲自打造的暗兵能力自是不用多说,不然朝辞啼也不会这么想得到他们。 朝辞啼与唐允维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花申鸣的暗兵居然在花无凝手中。 垂手将银叶放回去,花无凝揉揉眉心,并没有因为暗兵在手而有所轻松。 此时的暗兵用处不大,花申鸣那里也不能派人劫狱,若真派了,无异于找死。 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找到唐允维对镇国公府出手的证据,这样她才能翻身。 但因着她出逃,朝辞啼的锦衣卫四处巡查,今日她又惊扰了这帮锦衣卫,怕是他们会将此事说于朝辞啼。 依照朝辞啼的行事作风,近几日入城也是一件难事。 只能再过几日,等这出风波过去,再去城中。 希望柳蘅能够帮她找到机会见唐允维。 思及柳蘅,花无凝眸色暗了几分,手指无意识摆动着。 别再让她失望,柳蘅。 从软榻上起身,花无凝走至书桌前,拿笔与宣纸,思量接下来的计划。 这处密室不像其他密室粗糙杂乱,装潢布置处处透着精致,更像是一间雅致之屋。 墨滴于宣纸上,烛光映在花无凝面上,明明暗暗,她神情严肃,过了良久才缓和下来。 拿起宣纸,心甚满意,将其收好。 一连过了几日,花无凝都在这间农屋里面待着,少有的闲散时光。 “主子。”暗一出现在花无凝身旁。 放下手中兵书,花无凝看向暗一,“如何?” “周许疾的信息。”暗一将信件递给花无凝,安安静静不再开口。 接过信件,花无凝轻启,一目十行扫过后将其放了下来,“锦衣卫巡查还与前几日一样吗?” “可入城。”暗一说道。 “好。”花无凝眉眼缓和,“我今日入城去。” “主子,可需我在暗中护着。”暗一声音低沉而冷然。 “不用,”花无凝想也没想否决,“你跟着我恐容易被他们暗中之人发觉,增添琐事。待在城外便是最好的。” “是,属下遵命。”暗一不会反驳花无凝的命令。 手放在斗篷上摩挲片刻,转而走出密室与农妇要了一件寻常人家的衣装,戴上了面纱。 “姑娘这是要走了?”农妇笑呵呵地挽留,“不多留几日?” “多谢小婶婶,叨扰多日,我该走了。”花无凝柔和浅笑。 第27章 “一路顺风。”农妇说道,目露不舍之情。 “你也要注意身体。”花无凝将注意两个字刻意咬重了些,见农妇点头后,她才离开了这处。 先是回到了之前密道的出口,摸索一番并没有找到打开的机关,也只能作罢,来到城门口。 看见门口并没出现搜查之人,心下松了一口气。 缓缓靠近城门时,突然从门口走出来一队锦衣卫。 “排队一个一个进,帽子面纱等遮挡物都取下来!”锦衣卫高声喊道,随即一排排人将要入城的人拦住。 见此情况刚还舒缓的心,一落千丈,花无凝手指微微捏紧。 麻烦了,现在这个情况跑是肯定不行的,要想办法进去才行。 “这是做什么?”旁边的大娘不满地站在花无凝身后,怨气冲天,满口抱怨,“这都第几次了,人真在早就被这仗势吓跑了!还锦衣卫秉公办事,所有人不得违令,能耐死了。” “大娘,这发生什么事了?”花无凝眸光一滑,她疑惑不解地转过身问道。 “小姑娘才来京城吗?”大娘看花无凝满眼懵懂,先是问道。 “是的,京城出了什么事吗?”温声细语地应道,倒像是个无知的小姑娘。 “我跟你说,这京城最近真是祸事不断,前段时间跑出来了一个罪人,朝大人找了许久都没有将这人找回。前几日不只是发了什么疯,锦衣卫就严查出入城门之人,那个意思就是表明罪人出现了,还在我们这些人里面。”大娘话跟开了闸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前日消停了,今日他又开始了,要我说真的在,也早就跑了,还等他去抓!也不知道这帮官脑子怎么长的。” “啊?这样啊,那岂不是被怀疑就要进去待一两天?”花无凝吃惊不已。 “可不是!”大娘那叫一个怨怼,“据说之前抓了好几个,不过后面都放出来了,说是搞错了。” “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个平头老百姓,也没瞧见他们去大户人家,有钱有权的家里搜,指不定罪人躲在那些个人里面。”大娘白眼一翻,“犯了这么大的罪,没点本事怎么跑出来的,用的着他们现在做这些表面功夫。” “大娘说的好有道理。”花无凝崇拜赞许应道,“那些官员都没有大娘想的明白!” “那是,这么多年盐不是白吃的。”大娘得意洋洋,“不过你脸上怎么戴个面纱?” “大娘我这生了病,来京城看病,”花无凝摸着脸上的面纱,柔柔解释,“他们不会因为这个也把我抓走吧,我有些害怕。” “不怕!大娘带着你,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大娘拍拍胸口,“你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咋不照顾好自己,还生病了。” “这不是天气热起 来了,没注意染上的。“花无凝低垂着头,失落而言。 “进城找个大夫看看就好了,在城东有一个李大夫,我听说他医术蛮好的。”大娘说道:“你去他哪儿就成。” “谢谢大娘。”花无凝桃眸一弯。 “不许说话!”不知何时锦衣卫便到了跟前了,“你,把面纱取下来。” “我…,我得了病,脸上都是红疹,可以不取下来吗?”花无凝怯懦地答语。 “不行,不按照规矩,我等一律抓回。”锦衣卫毫无情面可言。 “好…”花无凝被吓得瑟缩一瞬,颤颤巍巍取下面纱,抬头一瞬,那满脸的红疹子印入锦衣卫的眼中,而后她又立马将头埋下去,“挺吓人的,还是…” “抬头,我看看。“锦衣卫一本正经从身后掏出一张画像,徐徐打开。 花无凝浑身一颤,怎么还有画像?! “快点!”锦衣卫语气稍微不善,周边的目光也齐齐聚集过来。 第24章 筹划(4)花无凝双手绞着面…… 花无凝双手绞着面纱,她听着锦衣卫的催促,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犹豫地将面容再次抬起。 对上锦衣卫严肃的神色,她又着急将头低下。 “低头做什么?!”锦衣卫不满地呵斥,他持着手中的画像,狐疑地看着花无凝。 “我…我脸疼。”花无凝用面纱捂着脸,“大人,我是从河城那边过来的,路上因着天气热,闷出了这个红疹子,一碰灰尘就疼痛难忍才戴着面纱。您看也看了,能不能放我进去寻医。” “不成,你再抬头我瞧瞧。”锦衣卫冷声说道。 “可是…,你都看了两次了,我真要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花无凝呜咽着声,眼眶有些泛红,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四处,最后落在了大娘身上。 “官爷,你们查的是罪人,我这妹子柔柔弱弱的,还生了病,那一点像你们要找的人了!”大娘硬气地吼道:“她生了病,要去找大夫,要是晚一点治不好了,你们能替她受罪吗?你们为国为民,总不能抓不到罪人将好人变成坏人!” “你这怎么说话的。”锦衣卫眉头蹙起。 大娘毫不畏惧,“我就说事实,你看她这胳膊腿,哪一点像你们要找的人了。人脸有红疹,也给你看了,总不能一次两次看不出,第三次人就变了,没这个理!你让他们瞅瞅,是不是。” 百姓也苦这些巡查久已,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应和,“可不,自从镇国公府不在了,这些官兵跟疯了一样,还让不让我们过日子了。” “就是就是。” “大胆!你们这是藐视皇权!”锦衣卫收下画像怒视一周。 周边人瞬间鸦雀无声,但各个都是不服气的模样,旁边的大娘还想开口被花无凝拉住。 她也知此事闹大怕是不好收尾,“大人,大娘有些性急,冲动了,还望你不要见怪。你若是还要看,我再给你看看便是。” 锦衣卫却是低头盯了花无凝一眼,再扯开画像,眉峰蹙得高高的,敷衍一看,“行了,你进去吧。” “谢大人。”花无凝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走进了城内。 稍微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大娘也走了进来,嘴里还低声骂了几句,见到花无凝还在等自己,“你怎么没走,不是要去看大夫,快去。” “我等着跟你说声谢谢。”花无凝看着大娘,轻言道。 “不用,你快去。”大娘摆摆手,“我还有事,不陪你去了。” “好。”目送走大娘,花无凝眼中那些纯良之色消下去,却也舒缓不少。 “驾!”策马之声有远处传来,耳熟的声音让花无凝呼吸一滞,顺而藏于墙后。 很快马匹停在城门处,马背上之人威风凌凌地看着锦衣卫们。 “拜见大人!”锦衣卫们纷纷行礼。 “嗯。”朝辞啼含着笑,“叨扰各位乡亲了,朝廷要查人,耽误了各位,朝某准备了些米面等薄礼赠与各位,还望各位莫怪。” 朝辞啼说着,身后又出现了三四辆马车,上面装着米面。 “朝大人有心了!”百姓们立马变了嘴脸。 躲在暗处的花无凝眼珠一转,落在朝辞啼身上。 他这是在笼络人心。 打量朝辞啼,此人与一个多月前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目光从他的脸下移至琵琶骨处,花无凝微挑眉,那里可是被她狠狠扎了一簪子,不知道好没有好呢。 正当她瞧着那处地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放在那里,揉搓两下。 花无凝怔愣一瞬,抬头看过去,正好与朝辞啼目光相汇。 猛得撤回身,心速骤然加快,她着实没料到朝辞啼会突然看向这边。 等待片刻,外面没有动静,她偷偷瞥一眼,发现这人还在门口待着,像是没有发现自己一般。 得赶紧走。花无凝思索着,整理好衣衫,悄悄顺着巷陌溜走。 “来人,去那边的巷陌看看,有人。”朝辞啼总觉得刚刚是有人在窥视自己的,只不过他望过去没发现人。 “是。”一位锦衣卫应了后前去查看,不用多时便回来了,“大人,没看见人。” 朝辞啼静默,他确实感觉有人。 “只不过有一枚鞋印,”锦衣卫说道:“看样子,是女子的。” “嗯。”朝辞啼心有震颤,他凝眸思虑,“走,回府。” “是。” “驾!”策马飞奔而回,部分锦衣卫跟随朝辞啼而回,部分依旧留在城门口。 匆匆离开城门,避开人多眼杂的大道,花无凝从巷陌中走到了柳府的后门。 轻叩门环,一位婢女将门打开,是她之前所遇到的那位。 “您请。”婢女让开身让花无凝走进。 之后将后门重新关上,“公子在院中。” 婢女语罢,便退在一边,不跟着她。 “嗯。”花无凝驾轻就熟地来到了柳蘅的院子。 院中飘荡着月季花香,他一身青衣,低头侍弄着这些花草,淡雅清贵,与世无争的模样。 听闻院中突兀而起的跫音,他侧过头,几缕青丝从脸庞顺下,他眸中漾出星光,“阿…主。” 第28章 欣喜之色被掐住,他很快又扬起一抹温柔宛若春风般的笑意,“您来了。” “嗯。”花无凝取下了面纱。 脸上的红疹暴露在柳蘅眼中,霎时那双眼眸中流露出担忧与惊骇,连忙上前,却又止住,“您怎么了?” “假的,不必担心。”花无凝手指重重搓在脸上,擦掉了一片红点。 可多亏了当时她留了个心眼,走之前在自己脸上点了许多红疹,不然今日可就难过了。 知晓缘由,柳蘅惊忧之色黯去,他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帕,递给花无凝,“用这个擦吧。” “若是擦不掉,我去端点水来。” “好。”花无凝将方帕接过,轻拭在面容上,却是擦不掉。 柳蘅看在眼里,“要进屋坐会儿吗?我去打水。” “有劳了。”花无凝捏着方帕,低声回道。 “不必与我如此多礼。”柳蘅张张嘴,眉间多了丝怅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跟着他进了屋,柳蘅很是自然地拉过椅子,让花无凝坐着,“等我片刻。” “嗯。” 不稍时,柳蘅端着一盆水进来了,放在桌上,“水来了。” 花无凝将方帕浸入水中,轻而易举地擦掉脸上的红点,看向在一旁站着,默默注视着自己的柳蘅,“怎么不坐?” 柳蘅这才坐在了花无凝对面。 “您来找我…,是为了何事?”柳蘅看着花无凝,刚擦过的玉靥如同剥了壳的荔枝,白嫩酝水。 只是一眼,他就瞥了过去。 “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柳蘅。”放下方帕,花无凝将打湿了的碎发稍微理了理,抬眸看向柳蘅。 “我已经打探好了。”柳蘅回道:“十五日后,唐允维会举办一个荷花宴,皇帝会趁此机会选妃,届时会有很多名媛贵女入宫,您可以潜入其中。” “有些久了。”花无凝听在耳中,轻声而言。 他看回花无凝,“我知您心切,但平日里送您入宫太明显,很容易会被朝辞啼发现,荷花宴贵女众多,不会注意多出一人来。” “但,出入会更艰难。”花无凝犹豫一瞬。 事 关皇帝选妃,名门贵女齐聚一堂,皇宫的戒备怕是会更甚一筹。 “我能保你入宫。”柳蘅信誓旦旦,随之忧虑涌上,“可您若是不能取得他的信任,那…,我会拼死将您救出的。” 唇畔牵出暖温笑意,花无凝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我有把握能说服他。” “万事不可太绝对,您之前不也没料到会被朝辞啼抓走吗。”柳蘅看着花无凝的笑颜,眼睫微颤,抑郁之色褪去一些,可他依旧不赞成地说道:“我还是会派人接应您的。” “也好。”提及朝辞啼,花无凝忽而心有一丝不爽,继而又想起之前城门口所见之景,生出些许烦闷与忧悸。 听闻花无凝同意,他才缓和不少,“您此来,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花无凝说道:“我还有一事要你帮我。” “您讲便是。”柳蘅不可避免的语调有些许失落,只不过只有一瞬,很快被他藏了起来。 “我想要知道户部尚书,周许疾近日所做了何事,还有账本的位置。”花无凝敛住眸中暗芒,“你可愿意?” “周许疾…,”柳蘅眉头紧起,“您为何查他?” “他手中攥着一本关于镇国公府贪污的账本,若是不找到,即便是没了通敌叛国之罪,这个罪行也是不轻的。”花无凝神色透露出疲倦。 “贪污之罪,您何时…”柳蘅顿起疑思,但又看着花无凝甚是疲惫的模样,便没问出口,“此事交于我便好。” “你愿帮我就好。”花无凝不由得笑了出声。 “我们之间何须如此疏离。”柳蘅看着花无凝,眸中翻涌着情愫,有痛意也有欢愉。 她在朝辞啼眼中也看到过… 良久没有回语,柳蘅也就垂眸,不见花无凝。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先走了。”花无凝先一步起身。 对面青衣身影紧随其后,“不再多待会儿?您才来不久,况且…况且锦衣卫还四处搜寻,出去很危险。” “不了。”花无凝果断拒绝,“我有方法出去。” “可…”柳蘅还想说什么,却也不敢阻止花无凝前行。 “公子。”婢女急忙跑进屋子,行礼道:“朝大人来访。” 朝辞啼?! 花无凝与柳蘅同时一惊,这人怎么上门了? 第25章 筹划(5)朝辞啼居然在这个…… 朝辞啼居然在这个时段来了? “他现在在门口吗?”柳蘅眼光晃动,却也显出几分忧虑。 “公子,朝大人我等不敢阻拦,”婢女焦虑万分,“估摸着快到了。” 谈话之间,柳蘅看向院门外,瞥见一片红衣,嚯得拉住花无凝,“您进房,我去与他周旋。” “好。”花无凝应道。 此时也确实别无他法。花无凝转身快速走进房间,眼珠转得飞快,她很是疑惑这人为何会突然来访柳蘅府邸。 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直至花无凝全然跑进房内,柳蘅才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深思半瞬,他听到身侧婢女轻唤,“大人,朝大人来了。” 抬眸一瞧,朝辞啼噙着浅笑,气宇轩昂走进来,“柳大人好啊。” “朝大人安好,”柳蘅微微行礼,温意藏于眉宇,他缓缓而道:“不知朝大人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朝辞啼先未言明,瞧着柳蘅身旁的婢女盯了一眼。 “你先退下。”柳蘅岂能看不出他的深意,挥挥手让婢女下去。 “是。” 步声远去,朝辞啼欣然笑道:“柳大人这是在做何事?怎么也没瞧见出门?” “朝大人,柳某不喜喧哗,便在这院子里侍弄花草罢了。”柳蘅不知朝辞啼此来到底因着什么,只能先陪着他打太极。 “闲情雅致,不愧是高雅之士。”朝辞啼赞叹着,话锋一转,“朝某不请自来,还真是打搅了柳大人的雅兴。” 话虽是这般说,但朝辞啼却未显露出半分愧疚与歉意。 “朝大人言重了,小事一桩,不必挂怀。”柳蘅说着,恭敬端方,谦虚有度,“能让朝大人亲自来访,一定是有要紧之事,柳某还得言谢。” “那柳大人这谢还是先别说。”朝辞啼意味不明地说道,眼尾微压住,似是在探究柳蘅。 闻此一言,柳蘅先是轻拢眉宇,随之疑惑笑问:“朝大人这是何意?” “在外站了这么久,柳大人不请我进去坐坐?”朝辞啼似笑非笑盯着柳蘅,目光往房门口瞧去。 脸上的笑意微滞,柳蘅颔首,“倒是我疏忽了,怠慢了朝大人。” “无妨。”朝辞啼不紧不慢说道。 语罢他抬步欲望屋内走去,柳蘅却拦住了他,“朝大人,议事还是去书房好。” “嗯?”朝辞啼望向书房,“你这书房还上了锁,打开还得费时。朝某不进里屋,只与柳大人在外屋商讨些许事情罢了。” “柳大人这副模样…,莫非大人这屋里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见的?” 他将后四个字咬重,眼神渗出丝丝深究,笑颜却是未改分毫。 “朝大人都这般说了,我若是不让,才是百口莫辩。”柳蘅退身,让开道与朝辞啼一同走入屋。 花无凝将两人的谈话听在耳中,小心翼翼地躲进了柳蘅的里屋,也就是他的卧房。 屋内有一股清爽之香,布置颇为雅趣,倒是很符合柳蘅这人。 只是此时花无凝想不了这么多,她压住呼吸声。 朝辞啼武功不弱,若是他刻意探查,自己估计会被发现。 看向一旁的床,花无凝低头瞧着身上的衣衫,生出一计。 “柳大人这桌上怎么还有水盆?”外屋朝辞啼的声音赫然响起,花无凝手上的动作停止住。 她躲得过于匆忙,忘记将东西收走了。 轻咬唇瓣,她等候着柳蘅的答话。 “朝大人,这就是缘何不让你进这屋。”柳蘅无奈地笑着,“婢女跟我说您来了,柳某才为花草修剪,手上沾了泥灰,如此见客是为无礼,所以端水净手。” 明了而点头,朝辞啼回道:“柳大人这速度挺快。” 顺势坐下,他手指磕在桌面,“跟着你家婢女寻来,你就已经净好手了。” 柳蘅也坐了下来,“养花养草时日多,索性让下人在旁边备了一缸清水,方便给花浇水。朝大人来得如此着急,未免怠慢,这才直接取了清水而已。” “柳大人会处理事。”朝辞啼说道,依旧是优哉游哉的模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朝大人,说了这么久,您来找我究竟是因为何事?”柳蘅不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朝堂之上传了些许消息。”朝辞啼说道:“柳大人近日打探皇帝的消息?” 第29章 柳蘅面色未变,“朝大人就为此事?” “柳某不过是见陛下最近烦忧,想为其排忧解难罢了。” “身为人臣,柳大人这番将陛下挂念在心,朝某人倒是为陛下赞美一声。”朝辞啼说道,眸色浅然。 “这本就是我该做之事,朝大人何须此行。”柳蘅问道。 “排忧解难是好,”朝辞啼手指轻敲动作停下,“不过也得看清什么该解忧,什么不该。” “不知朝大人这话,”柳蘅思索,“能否言明?” “我听闻,陛下让你参与十五日后的荷花宴了。”朝辞啼虽是在问,但他却也语气肯定。 “只不过是陛下垂爱,觉得事繁琐,让柳某帮衬而已。”柳蘅尚在琢磨。 “我记得柳大人之前不喜这些事情。”朝辞啼语调轻慢。 “怎么现在倒是愿意做了。” “圣命不可违,朝大人比在下清楚。”柳蘅说道。 “我自是一清二楚。”朝辞啼凤眸轻合。 柳蘅唇畔的笑意渐渐退去,他似是不解,“既然朝大人什么都清楚,又何必为了此事劳心。” “您位高权重,深受陛下看重,朝堂之中鲜有比者。” 柳蘅是猜测朝辞啼恐是为 了自己的地位,怕自己威胁到他,索性说了这番话,让他不要忧心。 “柳大人何出此言,”朝辞啼笑面不改,“我只是觉得柳家有您这位人才属实有幸,能得到陛下的赏识,柳大人该珍惜。” “朝某来访也不过是瞧瞧柳大人过得如何罢了。” “此事柳某自有定夺,不会让陛下失望的。”柳蘅笃定而语。 “好!”朝辞啼悠悠起身,“叨扰了,该说的也说了,我便走了。” “柳某送您。” 看着朝辞啼要走,柳蘅也算是松了口气,里屋的花无凝也是吐出一口气,心叹朝辞啼赶紧走了。 可还没等两人将心彻底放平,朝辞啼忽然停步,脸色骤然一冷,“谁在里面?!” 柳蘅一震,压住惊色,“朝大人你在说什么?此处不就你我二人?” 未管柳蘅所语,朝辞啼径直走向里屋,屋内花无凝眸光暗下,手指握紧。 “朝大人!”柳蘅猛得拦在朝辞啼面前,拧着眉,“我已说了无人,您要硬入,我便是不允的。” 一抹冷意在朝辞啼眼中掠过,他扬扬头,“柳大人不善武功,朝某明显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呼吸声,若是有贼人藏于里屋,待朝某离去欲对你下暗手,那朝某也是难辞其咎。” 话音刚落,他作势往里面走。 “朝大人放心,我这府邸还不至于进了贼人都不知道。”柳蘅不退分毫,站立不动,“若真有,那也是我倒霉,怨不得朝大人。” 朝辞啼不由得眸色加深,他义正言辞,“身为朝廷重臣,关切每一个同僚也是朝某之责。柳大人,你现在身肩重担,若是受了伤,出了意外,即便是你不想为难朝某,陛下也会斥责。” “朝大人,这是我的府邸。”柳蘅收起那份温良之态,隐隐有生气之相,“即便是你,不得我的应允,也不得进。” “柳大人这是想包庇贼人?”朝辞啼眼神倏尔锐利,“近日锦衣卫正在找寻一位罪人,朝某觉你不会想担上此等罪名吧。” 朝辞啼语调徐慢,却透露出一股强势威胁之意。 听懂朝辞啼话中所含,柳蘅未有退让。 两人僵持不下,凝涩之气萦绕在两人之间,朝辞啼目光越发寒冷,却还是勾出了一抹笑,正欲开口,屋内传出一声轻哼。 这声轻哼不止让朝辞啼咽下话,柳蘅也失神片刻。 就这么一瞬,朝辞啼将柳蘅推到一旁,自己大踏步走进。 柳蘅回过神,紧跟着要拦下朝辞啼。 可不曾想,朝辞啼只是在里屋口站了一会儿,便退了出来,神情不悦,语调却是戏谑,“柳大人清风明月,所做之事可谓天差地别。” 柳蘅站于朝辞啼身前,他往里面一瞧便也知晓了缘何。 里面帷账放下,床内躺了一个人,青丝散乱,侧卧而眠,虽见不到真容,却也知道这是一位女子。 加之床下有散落的衣衫,怕是再不明白,就枉为人了。 “朝大人!”柳蘅彻底黑下了脸,“我是人,不是神仙,免不了落俗。” “现在您满意了。” “是我唐突了。”朝辞啼离得远远的,似是嫌弃地拍拍身上的灰尘,“还望柳大人不要置气。” 柳蘅侧身,冷哼以对。 “为表歉意,朝某会备一份厚礼送至贵府。”朝辞啼说道。 “不必!朝大人的东西,我可要不起。”柳蘅深深吸气,像是被气狠了。 “一份礼而已,”朝辞啼揶揄而论,“莫非是不想要礼,而是其他之物,比如春雪巷的美人…” “朝大人!你别欺人太甚!”柳蘅冷声而语。 “柳蘅柳大人这话就说的不对,”朝辞啼也寒意覆面,“欺了你,你又能如何?又敢如何?” 柳蘅静默一瞬,“朝大人好自为之。” “柳大人不必相送。”朝辞啼转身往门外走,“不用担心,礼会按时送到。” 第26章 筹划(6)见朝辞啼确实走了…… 见朝辞啼确实走了出去,柳蘅悬着的心才落下,但他依旧走出院门,等待半晌。 “公子,朝大人已经走了。”婢女婵荷走了过来。 “嗯,你在外面守着,有问题及时跟我说。”柳蘅这才安心,神色也从之前那般怒意横生变得温和友善。 “是,公子。”婵荷低语,站在了院口。 柳蘅信步走于里屋口,见花无凝还没有动静,“主,人已经走远了。” 帷幔后,佳人这才掀开了被褥。 见此景,柳蘅转过身,声音略显不稳,眸光剧烈晃动,“您先穿衣服,我在外面等您。” “嗯。”花无凝摸着身上的里衣,也是为之前所处之事长吁一息。 捡起她故意扔在地上的衣衫,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穿好。 走出里屋,就看见柳蘅一人正襟危坐在桌旁,水盆早已经不见,一壶热茶取而代之。 端坐在他面前,柳蘅这才恍然回过神般,他目光闪躲,不敢看花无凝,只好将茶水斟上,推至给花无凝,“新泡的茶,您喝。” 拿过茶杯,花无凝瞧着柳蘅的神情,“为何不看我?” 被她发现的柳蘅耳尖泛起红色,他回头看向花无凝,“您那般做,可是自毁名声之举,我…” 闻言花无凝却也只是浅浅一笑,“朝辞啼就在外面看了一眼,估计都没看清楚帷幔后的人是我。” “毁的不是我的名声,而是你的,柳蘅。” 柳蘅下敛眼眸,他盯着杯中茶汤,“名声而已,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毁了便毁了,何况…” “嗯?”花无凝疑惑,“何况什么?” 淡然笑之,轻摇着头,柳蘅释然而语,“何况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担忧的。” “你说的也没错。”花无凝抿一口茶水,眼中也划过某些异彩,“毁了就毁了,人还在,名声便可再造。” “嗯…”柳蘅应声,却也黯淡几分。 “好了,”花无凝放下茶杯,掀过这篇,“你觉朝辞啼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何?” 谈及要事,柳蘅也不禁严肃起来,“我只觉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说?”花无凝轻声问道,她在里屋听得并不是那么清楚,但是模模糊糊也能猜出朝辞啼因为什么而来。 柳蘅叹息,徐徐而言,“一个多月前,也就是在您被朝辞啼带走后不久,我收到了唐允维的召见,他语中暗含了招揽之意,我猜测是朝辞啼实力过大,他想将我拉上去挡朝辞啼一道。” 随言看向花无凝,柳蘅启唇:“只是我当时觉察出了不对,索性婉拒了他。” 黛眉顰起,花无凝似是惊疑,“你拒了唐允维?” 这可真是胆大包天,他现在还是唐允维手下之臣。 “您放心,并不是当面拒绝。”柳蘅觉花无凝会错了意,“他暗示我要保持清骨风度,我并没有按照他之意,算是错解。” 眉眼盛一抹柔情之笑,“去春雪巷带美人一事,即是为了您,也是明哲保身之举。” 花无凝指尖抚着杯沿,思绪翻涌,眼眸一亮,“一举两得,柳蘅好计谋。” “您过誉了,”柳蘅谦逊斐然,“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现在朝辞啼找你,是因为你开始替唐允维做事,有站队之意?”花无凝细想一下,便也瞧出了门道。 “我猜是这样。”柳蘅回复,低眉染上几分怜色,“他之前也用家族警告过我。” “此番不过是…加重了一分。” “他就是这般肆意妄为。”花无凝生出几分怒气。 想到被囚禁之时,他的所作所为,花无凝更是怒意翻腾。 第30章 总有一天,她要将朝辞啼踩在脚下! “主。”柳蘅见花无凝面色阴沉下来,立马关切,“此等人不值得为其劳伤动怒,莫要因他惹自己不悦。” “当然不会,你放心。”花无凝换出浊气,将此人扔到远方,“荷花宴一事,你会插手?” “是的。”柳蘅说道,继而有些苦涩,“我要保你安全入宫。” 茶香飘于空中,绕于两人之间,清清淡淡,却也让人难以忘怀。 “有心了。”花无凝过了良久才道了一句。 “只要你所想,我皆会为你呈来。”柳蘅郑地有声,他望向花无凝,眼神坚 定而柔软。 只一眼,他偏了过去,“您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阿蘅。”花无凝放柔声音,她眸色含浅光,似有水波流转。 再次听闻这个称呼,柳蘅不自觉愣神,他深深凝望着花无凝,期许之色在眼中慢慢地,渐渐地,升腾起,却又在霎那间遏制住。 他张张嘴,“…主,您知道,柳蘅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我希望你能保全自己。”花无凝郑重其事地说道。 “您这话是何意?”柳蘅生出丝丝疑虑与忧心。 “送我入宫你另派一个人,或者安排好一切我独自而去。”花无凝说道:“你不可以暴露。” “若是这般,我不甚放心。”柳蘅喉结轻动,“您是不愿意让我送您吗?” 花无凝笑着答话,“他们都不知道你是我的人,我还需要你在明面上牵制住他们。” “一旦你与我的关系暴露,只怕是他们会再次联手。” 看向柳蘅,“你懂我意思吗?” “我知晓了。”深知花无凝所想之事的柳蘅,也她的话是不可违背的,“若是您计谋失败,那我…” “我只会成功,不会失败。”花无凝语气加强,凛冽自信盎然于她话中,“你该选择信我。” “我信您。”柳蘅自是坚定答道。 “嗯。”花无凝应道,看着外面天色,将茶杯推远,“我该走了。” 语毕,她款款起身,扯动身上衣衫,往前走去。 “主,您现在怕是没法回去。”柳蘅也跟着站了起身,他跟在花无凝身后,也是千般无奈,万般可惜说道。 花无凝滞在原地,唇瓣微抿。 “朝辞啼才走不久,依他之性,我这府邸又要被他盯上三四天。”柳蘅不急不慢地走到花无凝身前,一字一句,融着些许忧愁,“您若是出去,也会被他的人跟踪。” 与朝辞啼相处良久,花无凝又怎么会不知他的心思。 谨小慎微之辈,睚眦必报之徒! “你怎如此肯定。”花无凝心知肚明,却反问柳蘅。 “之前我不过是婉拒圣意,他觉我行为奇怪,便蹲守于我。”柳蘅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此次我却应允唐允维,加之您刚刚所举,以我对他的了解,怕是有人已经在外面盯着了。” 柳蘅所言与她所想相差无几,花无凝呼出浊气,她看向柳蘅,“那你觉我该如何?” “委屈主人,留在寒舍了。”柳蘅看着花无凝说着,那一双眼眸中流露出忧心,却也暗藏着窃喜与期望。 “也只能如此了。”别无他法,思量一瞬的花无凝,也只好点头应下。 只这一霎,柳蘅唇绷起一抹细微浅薄笑意,眼中那窃喜转成欢愉之色,他说道:“您放心,不会出什么意外。” “朝辞啼的本事再大也潜不进你这府邸吧。”花无凝问道。 “府邸不会贸然进来,”柳蘅解疑,“只不过会在周边看查。” 似是忆起什么,他指着凳子,“您先坐着,我替您做样事。” “好。”花无凝依言坐下,“你要做何事?” “稍等。”柳蘅说着进到里屋,没过一会儿又出来,手中拿了一个脂膏罐。 “这是什么?”望着柳蘅手中之物,花无凝问道。 “这是易容膏。”柳蘅将小罐拧开,“用这个可以改变您的容貌,那些在外的暗卫就不会对您多疑了。” 清幽之香传入鼻中,花无凝抬眸视柳蘅,“你从哪儿得来的?” 柳蘅用木制小勺擓出一勺,他波澜不惊地回复:“一位已逝医师的。” “已逝医师?”花无凝呢喃重复。 “嗯。”柳蘅未多言,只是看着花无凝。 “我知晓了。”花无凝说道。 “请您抬头。”柳蘅弯下腰,凑近花无凝,指尖抬起她的下颚,将药膏涂抹在其上。 “在府邸里也要这般。”花无凝似嗤讽。 “我作为少师,明面上的势力他们都知晓,”柳蘅拿着木勺细致入微地涂抹着,“暗地里养的,特别是您给予我的,我都深藏着,所以只能如此。” “也好。”花无凝应道。 “闭眼。”柳蘅说着。 花无凝依言闭上眼,柳蘅也就放下了木勺,清风挽柳之指节放在她的眼上。 温暖指尖带有清凉之感,拨于眼睑,半晌后,柳蘅说道:“好了。” 花无凝睁眼双眼,柳蘅从一旁拿过一面镜子,“给您。” 镜中的花无凝与之前相差甚远,只不过这副面容更显得清纯可怜,她那一双引人的桃花眼变成了圆眼。 这下就算是朝辞啼本人,估计也认不出了。 “手艺不错。”花无凝放下镜子。 “雕虫小技而已。”柳蘅边答话,边将所用之物通通收起。 待他收拾好,花无凝发问,“我住哪儿?” 柳蘅默声,他为难似的开口,“您怕是要住在这间房…” 与他一起。 虽是未将话说完,花无凝也知是何意。 她之前所为,表明与柳蘅关系匪浅… “准备一间与你相临的屋子便好。”花无凝说道:“阿蘅,你不该如此。” 一语点醒梦中人,柳蘅也明晓花无凝之意。 过满则亏,他执意与花无凝一同,会让她显得更可疑。 “嗯,我照办。”柳蘅听言应声,却也隐有惋惜之色。 “走吧,带我看看屋子。”花无凝说道。 “好。” 第27章 筹划(7)“住的可还好?”…… “住的可还好?”柳蘅出门便看见花无凝在院中信步而行。 “还好。”花无凝闻声回望。 她住的屋子与柳蘅相临,里面该有的东西都有,这三日她住得很是方便。 “那便是好的。”柳蘅浅笑吟吟,盛一股清风来到花无凝身旁,摘下一朵月季,装作要为花无凝戴上。 花无凝却是又回撤之意。 “别动。”柳蘅压低了声,他只是拈着花在她头上比划,并没有将花戴上,“朝辞啼的人还看着。” “嗯。”眼眸微翕,她也便没有再动,只是这眉间酝着一丝躁意。 施施然放下手,柳蘅惋惜将花丢入丛中,“不衬你。” “可惜了。”花无凝盯着那跌落丛中的花朵,“开得这般美。” “开得美,不适合也便无用。”柳蘅声柔轻缓,“天热,回屋待着吧。” “嗯。”花无凝应声,跟着柳蘅进了屋。 端身坐好后,花无凝问道:“什么事?” “周许疾的信息查到了。”柳蘅从袖中抽出一份信纸,递给她。 花无凝素手一接,展开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 “周许疾,而立之年,掌管户部,为人谨慎,却好色贪财,妻妾成群,爱财如命。时常会去风月场所,暗地里也抢夺民女。平日里却是两袖清风之态,让人少有怀疑他之举。”柳蘅说道:“账本大部分放置在户部,却有一些被他藏在了家中,如此一看有作假之嫌疑。” 信上的内容颇为繁杂,柳蘅简要说明,倒是便于花无凝看完。 放下信纸,花无凝思绪微转,柳蘅给她的消息与暗一给她的信息一模一样。 她看向柳蘅,稍稍安下心,“这个人多看着点,我之后有用。” “好。”柳蘅点头,他询问:“有何用?” 问出声后,花无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反而盯着柳蘅看了几瞬。 “是我多问了。”柳蘅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黯伤,缄默其口, “替罪羊。”花无凝却是轻启丹口,她将信纸折叠好,放置在袖中。 “替罪羊…”柳蘅低语,“为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可没有贪污,贪污的是他周许疾,见镇国公府大势已去,索性将罪名安在了镇国公府头上。”花无凝淡然而语:“唐允维不辨是非,未查明事实便定了罪,属实让我等心寒。” 清脆的声 音掷地有声,花无凝勾唇而笑,“你觉得如何。” “甚好。”柳蘅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他不由得赞叹,“这样就能将镇国公府拉出来了。” “不仅如此。”花无凝欣悦而语:“替罪羊还可以挑拨离间的。” 第31章 “嗯?”柳蘅有些疑虑。 但花无凝并没有再开口言语,柳蘅也只能作罢,“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我便是。” “自然如此。”花无凝也是毫不客气。 “公子。”婵荷轻敲门扉,在外说道:“朝大人派人送来了礼物,您要亲自看看吗?” 柳蘅笑意锐减,他静伺片刻,未有动作。 “什么礼物?”花无凝听着婵荷这般说,又见柳蘅面色骤然改变。 “三日前他以唐突为由,说要备一份厚礼,”柳蘅压制住眉宇间的厌嫌,留下几分虑色,“我拒了,本以为过了三日,他不会送。可今日却送来了。” 听柳蘅这么一瞬,花无凝也是想起了缘由,她微眯双眼,“我很是好奇,他会给你备一份什么礼。” “八成不是好的。”柳蘅拧眉,“您要看吗?” “走,看看这个朝大人备了什么厚礼给你。”花无凝倏尔起身,挺立身板,傲然神姿。 “那便看看。”柳蘅也不多扰,跟在花无凝身旁,对着婵荷道:“将东西抬进来吧。” “是,公子。”婵荷退了下去。 两人站在院中,没过一会儿,婵荷领着两个奴仆,他们担着一箱子,走进了院子。 “公子,这就是。”婵荷语落,奴仆将东西放下。 花无凝看看这箱子,箱子上面印着一些图案,看起来确实是用了心,备的礼。 “打开。”柳蘅说道,旁边的奴仆动手将箱子打开。 这一开,柳蘅温和之容霎然被冰霜侵染,花无凝也面色不善地看着这箱中之物,冷声冷调,“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想装。” 这箱中装有一整套衣鞋,只不过是风月之款,放有床褥枕头,颜色格外的白净。 另外在旁边放了一座小钟,一把伞,跟一把利剑。 “朝辞啼…,竟是这般辱没我。”柳蘅气得声音发抖。 一旁的婵荷与奴仆低着头,不敢出一言。 送风月之衣,不就是讽刺柳蘅不是个正人君子,此前还去春雪巷带美人回来,又与人‘白日喧淫’。 鞋是邪气萦身,霉运当头;伞是劝人离散,各奔东西;枕头本就有与人不和之意,他不仅送了,还送了一整套,还是白色的。 死人才会盖白被… 朝辞啼这是在诅咒他死。 更别说钟与剑这种本就不利的东西,这哪里是送礼,简直是添堵。 什么晦气送什么,可真是他朝辞啼能做的事。 “你们先下去。”花无凝瞧着柳蘅逐渐泛红的眼眶,对着婵荷几人说道。 “是,姑娘。”婵荷偷瞄一眼柳蘅,觉他已经是气到了极点,也不敢多待,领着另外两个人就退了下去。 走到箱子前,将其关上,她温声细语,“不看了,阿蘅。” “我只不过与他争执两句,他便如此羞辱…,”柳蘅低垂下头,“主…,我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不要置气。”花无凝安抚着。 柳蘅一路升官至此,风骨清傲,高风峻节,鲜少有人会对他出言不逊。 即便是他坏了两三次规矩,也只道是人之常情,不会有人如此不敬。 他朝辞啼这次送的这份礼,也着实让柳蘅怒意泛起。 “若是只辱没,我并不会如此。”柳蘅换出气,他眼尾尚有绯意,“他不应该送那些挑拨离间之物!” 闻言花无凝先是一愣,而后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她轻笑,“又不会是真的,不必如此。” “…我要将这些东西通通烧了!”柳蘅发狠,他转进屋内拿出火折子。 “你就不怕他找你算账?”花无凝处于一旁,看他跑进又跑出。 火折子被吹燃,柳蘅打开箱子,将火折子扔了进去,再将箱子重重关上。 “他送我这些东西时也未有顾及,”柳蘅理顺跑乱的衣袖,“我若不烧掉,岂不是仍他辱没,此后他定会变本加厉。” “您觉得,我这么做不对吗?”他看向花无凝,轻言细语却也有几分委屈。 “没什么不对。”花无凝瞧着冒烟的箱子,“既然送给你了,就是你的,该怎么处置,朝辞啼也管不着。” “他本就管不着。”柳蘅眼一暗。 “好了,烧掉便也当做不存在。”花无凝说道:“现在这儿心烦,进去吧。” “好。”柳蘅平缓内心之气,不再看那箱子,顺从地跟着花无凝进了屋。 指着对面的位置,花无凝说道:“坐。” “嗯。”柳蘅坐下,嘴角溢出一抹笑。 花无凝见他不是那么恼怒,“朝辞啼放那些东西不仅是在辱你,还是在暗示你。” “我知晓。”柳蘅应声。 若真只是羞辱,用不着送白被,钟与剑。这几样明晃晃的在警告,让他安分点,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荷花宴一事,你得小心,朝辞啼或许会使绊子。”花无凝严肃地说着。 “您放心,我不会出差错,也不会如他之愿。”柳蘅也知晓这其中的要害,沉定而语。眸光深浅不定。 “我很放心你,阿蘅。”花无凝看向柳蘅,言语肯定。 “您能信我,我便放心。”柳蘅恢复此前那副温润之貌。 “这么一出后,朝辞啼会将围在附近的人撤去吧。”花无凝从窗望向外面浓浓黑烟,思忖半瞬。 “应该会的。”柳蘅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外面,“您有什么想做的吗?” “当然。”花无凝说道:“我得出去,还有东西需要我去取。” “我可以帮您。”柳蘅接话。 “不用,我得亲自去。”花无凝想也不想一口否决。 将此话听去,柳蘅也不免有些落寞,“可若是他们并没有远离,您一人,实属不安。” “我也知道,”花无凝目光灼灼,落在柳蘅身上,“所以你得配合我。” “您要怎么做?”柳蘅忽而来了精神。 素手一勾,示意柳蘅凑过来。 柳蘅顺势过去,花无凝凑在他耳边低语,慢慢地他的眉间似被风吹皱了般。 “这样可行吗?”柳蘅待花无凝说完反问。 “只要不出错就可行?”花无凝坚定答语。 “好。” 花无凝听他一言,欣慰笑着。 院中浓烟滚滚,燃了很久才熄灭,天色由暗转明,清晨之风再度出来。 一辆马车停在了府邸后门处。 “路上小心,若是累了就回来。”柳蘅将花无凝扶上马车。 花无凝只是点了点头,便进了马车,旁边还跟着婵荷,与她一道。 “驾!” 车夫挥鞭,马车向前。 柳蘅一人站于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车,直至看不见,才进了门。 在关门之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对面的屋顶上掠过,直追花无凝的马车! 第28章 筹划(8)马车慢慢悠悠地行…… 马车慢慢悠悠地行至一处集市前停了下来。 花无凝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这里很是有趣,先逛一逛。” “是,姑娘。”婵荷搀扶着花无凝下了马车,进了集市。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商品,玲琅满目,耳边是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好不热闹。 “这支簪子真漂亮。”花无凝看见一个小摊上摆放着一支青玉色的簪子,将其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商贩笑开眼,“姑娘好眼力,这是上好的碧玉簪子,请的巧匠专门磨制的,漂亮极了。” “多少钱?”花无凝煞有兴味而问。 “不贵,十两银子。”商贩搓着手,期盼地看着她。 “倒也算便宜。”抚摸着簪尖,花无凝轻语。 商贩的眼睛骤亮,他试探性问道:“姑娘想要吗?” “嗯,”花无凝点头,檀口轻启,“婵荷,付钱。” “好的,姑娘。” 婵荷从袖中拿出银钱,忽而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一个人,疾行飞过,把花无凝撞到在地,商贩也被他掀了。 簪子落地,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商贩睁大眼睛,手忙脚乱地喊道:“啊!我的摊子!怎么办!”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歉意。 “姑娘!!您没事吧。”婵荷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先扶我起来。”花无凝揉揉发痛的手腕,搭着婵荷的手起身。 “对不住,我没看路,撞到你们了。”一旁的男子还在诉说着抱歉。 “你这人,着什么急!我家姑娘要是有个好歹,你付得起责任吗?!”婵荷气恼地指人怒骂。 “对…对不住,我只是没看见而已…”这人低眉顺眼,不敢多语。 “没看见!我家姑娘,我,还有这个老板都在这里!活生生三个人,你说你没看见,你存心的是吧!”婵荷不依不饶。 “对!你铁定是存心的!管你是不是存心的,我这摊子你都得赔!”商贩吼道。 第32章 “多少。”男子问道。 “一千两!”商贩梗着头,高声喊着。 这边的喧哗留住了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热闹。 “我没钱…”男子往后退去,眼神飘忽。 商贩这一听,立马火上眉烧,“你没钱!没钱也得赔!” 他极速跑上前,要抓住男子的衣服。 对方却像一只泥鳅,从他手中滑走,一溜烟儿跑了! “拦住他!不要让他跑了!”商贩大惊失色。 “快,还没讨个说话,抓住他!”婵荷也喊着。 集市霎时乱成一锅粥,鸡飞打蛋之景映入眼眸。 处于人群中的花无凝被婵荷护得好好的,待在那里似乎拉着婵荷在说什么。 暗卫盯梢,瞧着底下这一副景象,也不禁蹙起了眉。 很快附近巡逻的官兵就来了,更是闹腾不止。 繁杂又喧闹的集市,让他们没瞅见,一个朴素低调的身影溜进了一旁的巷陌之中。 她步履匆匆,三转五折,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手指在上面轻敲摸索,似是在找什么。 下一瞬墙体裂开一道缝,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 死胡同安静如常。 “你怎么知道是我?”花无凝扬面看着丹青。 她还是戴着斗笠,一副不管世事的模样。 “进去说。”丹青领着人沿着暗道往前走。 直至走入那间熟悉的客栈,丹青坐好后取下了斗笠,“能在这附近整出这么大动静,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更何况…你坐的是他的马车。” 花无凝坐在丹青对面,窗扉微微打开,正好能瞧见下面混乱的局势以及停在路边的马车。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收回视线,花无凝浅笑问道。 “有几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丹青闲适悠然轻语。 “出了点意外,好在没出大问题。”花无凝解释着。 “那边的暗卫是跟踪你的。”丹青眸色不惊。 “你感觉到了。”花无凝虽是不知道暗卫的方位,但是她猜测绝对有人跟着,“八成是。” “是非缠身,”丹青瞥花无凝一眼,“不是易事。” “不提也罢。”花无凝缓和勾唇,“我的药。…” 话未说完,丹青从袖中摸出了两个药瓶,放置在桌上,“一瓶迷药,一瓶假孕药。” 指尖刚碰到药瓶,丹青的声音落在耳中,狐疑看向另外一瓶药,“假孕?” “不需要?”丹青淡然地拿起茶杯,“我以为你想要的便是这种,只要服下便可以扰乱脉象,误以为你怀有身孕。” 淅沥沥的倒茶声响起,花无凝眉眼弯起,将两瓶药拿在手中,“这药正合我意。” “丹青,你很厉害。” 丹青却是无动于衷,“信手之事,与你脸上的易容膏相比,这种扰乱脉象的东西可要好做多了。” “我脸上的药膏,也是你做的。”花无凝抚着面容。 她此时还是那一副清秀之相,与在集市中那个站着的‘花无凝’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下面那个花无凝是假的,只不过是吸引暗卫的人靶而已。 这是她与柳蘅所议之计,马车里面藏一位易容成花无凝模样的人,代替她在外面吸引暗卫。 她自己则是悄悄来见丹青。 “他给你用的。”丹青吹动茶叶,肯定决然,“还亲自给你画的。” “你如何知道?“花无凝滞一瞬,似生出几分好奇。 “他很喜欢给我描眉。”丹青静如死水,饮下茶水,“他的手艺我还不至于看不出。” 轻抚蛾眉,遂放下手,花无凝敛眸片刻说道:“原来如此。” “你如今与他住在一起。”丹青目的不明问道。 “权宜之策。” 听花无凝这般说,丹青也未做深究,转而指向她所递出的两瓶药,“那瓶迷药有致幻之效,能让人与梦中情深难切,如处真景。假孕药虽好用但也有副作用,一枚可持续十日,期间会有嗜睡,疲倦之感,时间一到,也会如同小产一般难受。” “你若是要用,谨慎为之。” “好,我明白了。”思量半晌,花无凝将药收了下去,“多谢丹青告知。” “嗯。”丹青应道:“暗道的开关里侧在床底有一个,门口有一个。外侧则需要用内力才能开。” “你没有内力,所以找不到。” 放下茶杯,她伸手指着房间内床底处,“就在这间房,床角处摁一下就会开。” “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花无凝眉目含住丝丝缕缕疑虑。 “告诉你,你也用不了。”丹青不加掩饰直接言而语。 这句话说的并不无道理,花无凝没有内力,从外面基本是进不来的。 既然知道她用不了,还将暗道开关告知于她,花无凝更是疑惑万分了。 正当她要开口询问,丹青清冷之声再度传来。 “只是不想动而已,你应该也无事了,要走就走,留着也行。” 得了答案,花无凝沉思一瞬,她扬唇浅,“你告诉我这些不只是如此吧。” 丹青并没理会她,轻飘飘地看着她。 花无凝却是多出几分确信,“若是我之后想找你,要走暗道,却进不来,不是更麻烦。” 这不与她刚刚所言有所违背之处? “人还是不要太聪明。”丹青从袖中拿出另外一瓶药,推至到花无凝面前,徐徐解释:“服下两个时辰内会拥有一些内力,但不强,开个门翻个院墙还可以,同样药效过后会有副作用,你会疲惫不堪,四肢乏力。” “很是珍贵的东西,你就这么给我了?”抓住药瓶,花无凝眼帘掀起,试探而问。 “你若是没做到我想要的,我还有更‘珍贵’的东西给你吃。”丹青语调冷淡异常,那双冷霜似的眸落在花无凝身上,施加出了万钧之重。 心下一紧,花无凝自然是明白丹青所言的想要之事是何,将药瓶收进怀中,“事成,我会如你所愿。” “我拭目以待。”丹青说完便不再看花无凝,浅抿着茶水,像是将花无凝遗忘了般。 自觉丹青不欲再言,花无凝从敞开的窗扉望着外面,喧闹之景又趋于平静之象,再等一会儿,就完全平静,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深吸气起身,花无凝看回丹青,“我走了。” 室内还是安静亦如往常,只有茶杯与茶水相错之声,花无凝也未多管,转身朝着暗道而去。 她见过丹青如何开的暗道,所以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地方,轻微的声响后,她消失在了暗道之中。 “姑娘,天色渐热了,我们该回去了,这里也没什么可逛的。”婵荷瞧着空中的灼日,关切说道。 ‘花无凝’擦拭着头上的汗珠,“算了,回去吧。那人我也不追究了。” “姑娘说的没错,这种人自有人收拾,还是先回去,免得中了暑。”婵荷在一旁应着。 两人盯着烈日,重新 回到了马车上,而此时马车上,花无凝已经坐在里面等待良久。 “小姐。”掀帘而入‘花无凝’恭敬了一声。 “嗯。”花无凝应道,随后两人开始换起了衣服。 “暗卫并没有离去,一直在盯着我。”她将那一身朴素之衣穿好。 “我知晓。”花无凝整理好衣衫,她微微掀开窗帘一角,绚烂夺目的阳光照进,她莞尔一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29章 入宫(1)马车行在宽阔的道…… 马车行在宽阔的道路之上,叮当作响。 “主,我已安排好一切,唐允维的荷花宴是在后//庭所举办,离御花园很近,他选完妃必定会从御花园而过。” 马车内柳蘅正低语着,眉暗皱,话语轻轻,难掩忧虑。 “嗯,我只需待在御花园,引得他注意便是了?”花无凝一身月白色华服,矜贵万分。 幽香飘于车内,静谧安然,柳蘅侧眸看身旁之人,“是的。” “前面找个地方放我下来,”花无凝掀开帘子一角,眼中倒影出偌大的宫门,“免得你暴露行踪。” 本是不愿让柳蘅送她入宫,但此人却固执己见,索性还是松了口。 “不急,再往前一些就放您下去。”柳蘅似是有些不舍。 转眸瞥他,花无凝默然,没有接话。 车轱辘声碾压向前,柳蘅手指轻磕在膝上,他犹豫半晌,坚定出声,“您若是想出宫,我会来接您。” “不必,我自有方法。”花无凝确实淡然摇晃了头,珠钗玉饰也随之晃动,她嘱咐地开口:“你不用这么忧心,与其担忧我,不如想想如何应付朝辞啼。” “我应付得了。”听到花无凝念到此人,柳蘅眉宇生出一丝冷气,随之缓和而语:“您且安心。” “荷花宴虽是皇帝选妃,但朝辞啼说不定也会在场,他若在场,我便不好动手。”花无凝不以为意,她逐字逐句分析场景,眸中满是肃然之色。 第33章 “嗯,我会想办法让他不在。”柳蘅沉声应道。 “如此甚好。”花无凝也浅浅缓口气。 见花无凝脸色不似之前紧绷,心也放平些许,嘴角扬起柔和之笑。 “吁!!”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坐于车内的两人同时看向车帘,似是都很疑惑出了何事。 “公子,朝大人在前面。”马车夫在外低声说了句。 又是朝辞啼!这人又想做什么? 花无凝心中暗想着。 “好,我明白了。”柳蘅先是回复了马车夫的话,转而对着花无凝道:“我出去看看,您不要动,帘子也不要掀。” “去吧。”花无凝拿起一旁的面纱,轻柔地戴在脸上,只留下一双潋滟桃眸。 掀帘而出,快速将帘子放下,柳蘅整个人站在车前,盛一抹冷冽之柔看向对面的朝辞啼。 此时朝辞啼一袭红袍,骑着一匹红鬃烈马,清晨之光全然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张扬又放肆。 “柳大人。”朝辞啼丹凤眼盈着光,打着马慢悠悠地朝他走近。 “朝大人不入宫门在此拦着在下有何事。”柳蘅将其颇有探究之色的眼神收入眼底,他保持一贯风度,谦谦问道。 朝辞啼语调散漫不经,等离马车还有三丈之远时,停了下来,“许久不见,不知柳大人近日过得可舒心?” “承蒙朝大人关切,一切尚好。”柳蘅不卑不亢地回道。 “一切尚好真是个悦耳的消息。”朝辞啼面容依旧,他语焉不详地说道:“柳大人可还满意我送的礼物?” “朝大人,满不满意何须我言,您不是心知肚明?”闻言柳蘅温润之颜微微收敛,显露出几分锐利。 前几日朝辞啼给柳蘅送赔礼,惹的柳蘅大怒,一气之下烧了礼物一事已经广为流传。 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将一直温和有礼,谦逊有度的柳蘅惹得大发雷霆,顾不得仪态礼节,直接将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柳大人足智多谋,心明如镜,我亦不需要多忧。”朝辞啼非旦不觉有错,反之兴味更足。 清风吹拂而过,扬起两人的衣袍,无声相对之时,朝辞啼凤眼微眯,刚刚车帘被风吹起一角,他看见里面有一个身影,似笑非笑说道:“这里面还有其他人。” “这就不劳朝大人费心。”似是察觉了朝辞啼的意图,柳蘅将他的目光挡住,身姿玉立,冷然处之。 “柳大人还是注意一番,免得贻笑大方,名誉尽毁。”暗眸浅思一瞬,朝辞啼手把玩儿着缰绳,语调缓慢,若有所指,轻嘲讥讽。 “朝大人,我所行之事光明磊落,若真有错败之行,免不得有人做了手脚。”柳蘅唇畔笑容加大,只是眼眸中的寒意却是掩盖不住,“至于贻笑大方,名誉尽毁,我想亦如是。” 轻微仰头,他义正言辞,“朝大人不必关心我的事,还是多思量陛下才是我等人臣应尽之为。” “柳大人巧舌如簧,朝某听闻,如饮甘露。”朝辞啼不甚在意地答语,扬面看着朝阳似有所思,“时间不早,朝某先去拜见陛下了,柳大人可要紧随其后。” 调转马头,颇有深意地看一眼柳蘅身后的车帘,这才扬鞭而去。 “多谢朝大人关切。”目送走朝辞啼,直到他入了宫门后,柳蘅才转身进了车内。 “继续走吧。” 坐在花无凝身侧,他吩咐着马车夫。 “驾!” 马车又慢慢前行。 “他是不是…发现您了?”柳蘅坐于轻晃的车内,眉眼低垂下,千万丝线交织在内,杂乱无章。 “不会。” 决然而肯定的回答在柳蘅耳旁响起。 疑虑升腾,柳蘅看向花无凝。 “信我便好。”花无凝接上他的眼眸,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 “嗯。”不敢多问,柳蘅也只是将疑虑敛回,“我信您。” 得此答话,花无凝也只是弯了弯眼眸。 她了解朝辞啼,若真是知道自己在这马车内,她敢肯定,朝辞啼绝对会直接明抢,哪还会跟柳蘅这般有来有回,互相刺探。 车内又陷入一片寂静,柳蘅几欲想多语,可他又不知该说什么。 “吁,公子到了。”马车夫的声音及时响起,打破了这份沉寂。 “嗯,”柳蘅侧眸,“到了。” 花无凝点点头,表示明了。 待两人纷纷下车,看着幽静的路口,花无凝用眼神无声询问。 “这是一条密径,从这里进去一直走可以到达御花园,途中不会有人出现,您放心便好。”柳蘅看懂了花无凝的疑问,细心开口解释。 “嗯。”瞧着密径,花无凝淡漠平静,“还有什么吗?” “请您一定要注意。”柳蘅启唇,终是只道了这几个字。 “既然没什么要说的,我先走了。”花无凝侧过身也不见他,踏步走了进去。 “好。”柳蘅动了动手,却也还是放了下,看着花无凝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他转身走上马车,“入宫。” “是。” 马车叮当声渐渐再起,又逐渐消散,花无凝叹口气,面上的面纱随风轻飘。 她摸着袖中的两瓶药。 起初她以为丹青会给她做那种药,满足她有皇嗣筹码的要求。 但她却没有,反之给了她迷药与假孕药。 这药可是让她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找到了更有效,也是更迅速的方式,而且… 她有了新的主意。 放好药瓶,理顺衣衫,花无凝抬头望一眼太阳,刺目发疼。 饶是这般,花无凝也执拗地看了一会儿,而后收回目光,再视其他之物,都均恍然失色。 密径清幽异常,无人侵扰,踱步慢行,不知多久,万花争奇斗艳,缓缓点染花无凝的眼眸。 这便是御花园了。 花无凝这样想着,不一会儿便听见了阵阵丝竹管弦乐音,好生热闹。 看来是荷花宴开始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密密的汗珠,环顾四周,此时 的御花园冷冷清清,未见人迹,大概都是去了后//庭。 索性寻了一处凉亭,盛凉,赏花。 待了不过半刻钟,传来一阵细碎的交谈声。 “柳蘅柳大人居然真的来了,他不是一直不喜这些宴会的?” “榆木脑袋,陛下圣谕,柳大人再怎么也是陛下的人臣,该来还是得来,朝大人位高权重都来了,难不成他还能抗旨?” 两位宫女手中端着东西,匆匆路过御花园。 花无凝遂藏身于花丛中,认真听她们所言。 “确实如此,朝大人今儿来的好突然,我看好些大人都神情严肃了。”小宫女兴致勃勃地说道。 “是啊。不说他了,多吓人啊。”年长些许的宫女连忙制止了这段对话,语气中透露着胆怯。 “对对对,不提不提,阿弥陀佛。”小宫女也会意,她左右看寻一番,继而压低了声音。“我今儿看见了好多贵女,各个貌若天仙,不知陛下会选几位,我瞧着陛下刚刚心情不错。” “圣上之事不是我们能议论的,还是先做事,把东西送过去。”年长宫女剜了她一眼,正经斐然说道。 “好,赶快送过去。”小宫女这才歇下了心,跟着年长急步而去。 朝辞啼还是来了。 藏于花丛中的花无凝听到这两个宫女交谈,暗下了眼眸。 唐允维选妃朝辞啼在场,怕是要控制皇帝权势,让他无法用姻亲扩大势力。 这么一来,她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但朝辞啼若跟着唐允维一同路过御花园,那她可就前功尽弃了。 花无凝折断一枝花,捏在手中不停转动,忽而手指一停,她缓和眉眼。 她信柳蘅会将朝辞啼支走的,若他不能,她也不必将人留下了。 半晌后,那两位宫女又走过。 “柳大人怎么提前走了,看起来有些不悦?” “朝大人也离开了,听说刚刚两人起了些争执。” 第30章 入宫(2)“之前的事你没听…… “之前的事你没听说吗?两位大人生了嫌隙。”年长宫女继续说道。 “听了,我见陛下虽是有些不悦,但什么都没说,好奇怪。”小宫女小声说着:“平日里若是有人与朝大人起了争执,陛下一定是会为朝大人开口,今日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不要多猜,作为宫女还是闭嘴最好。”年长宫女摇了摇头,“走了,要做的事很多。” “知道了。”小宫女似是有些不满,嘟着嘴跟上年长宫女。 藏于花丛中的花无凝微微一笑,她心下那根紧绷的弦松下。 只要朝辞啼不在,唐允维她就有办法对付。 低头细嗅身旁之花,花无凝若有所思将花瓣轻摘,瞧着凉亭处,眼波一转将花瓣撒在了上面。 日头几转,灼烈之光斜朝凉亭,花无凝坐于其内,从腰间摸出一把箫,望着天景,估摸着时间已经到了,而后将箫抵在唇边,徐徐吹奏。 第34章 幽咽箫声缓缓淌出,似一孤女独立江边,低低啜泣,悲戚万分,又宛若洪波袭来,毁天灭地,无人生还。 悲怆幽深,使人闻之落泪。 “谁在此吹箫?”刚行至御花园的唐允维眉头蹙起,闻此乐声更是心觉不爽。 本因着他没有挑选出合适的妃子就很是烦躁,再听到这么一出悲切之乐,似是唱衰一般,更惹得他心生不快。 跟随在他身旁多年的齐公公也是瞧出了唐允维此刻的心烦,“许是哪位娘娘在此地赏花奏乐。” “走,让我看看是谁这么不识趣!”唐允维携带一身怒气,往箫声处而去。 越是靠近,那箫声越发明显,直至他闻箫声在耳旁时,眼中出现了一道倩影。 身影单薄却气质出尘,宛若谪落而下的天仙。 风和着阳光吹动她的衣衫,不知是何处飞来的花瓣飘飞于空,将她显得格外清雅。 “凉…”齐公公刚要出声,唐允维却是抬手制止了。 眼珠转动,老狐狸齐公公瞄一眼怒气早就消散不见的皇帝,默默将话咽了下去。 “宫里何时有过此人?”唐允维看着凉亭中吹箫之人,虽不见其面容,但只见背影也让他心生涟漪。 “奴才也不知道,不若陛下亲自去看看?”齐公公压低声音,笑容可掬地说道。 唐允维负手,满眼好奇,踱步慢行而去。齐公公退踞一旁,扫视四周。 呜咽箫声渐渐变轻,似离别低诉伤情,似落叶轻飘飘落于水面,扰乱宁静。 身后的步屧音逐渐加重,花无凝眼瞳微偏又倏尔转回,箫声依旧未尝绝也。 “你是何人。”唐允维站住脚,沉声而问。 箫声戛然而止,花无凝猛得回头,似是有些震惊看着唐允维,下一瞬跪在地上,“臣女拜见陛下。” “臣女?”唐允维霎然一沉,“你不是宫中之人。” “是。”花无凝坚定地回道。 这未夹杂半点犹豫的回答倒是让唐允维犯了难,他打量了花无凝半晌,“抬起头来。” 依言而为,花无凝抬头,敛着眸,不直视圣颜。 “将面纱取下。”唐允维往后退却两步,心生警惕之色。 “陛下,面纱不可取。”花无凝再次磕在地上,“非是臣女不愿取,而是为陛下着想,还望陛下见谅。” “你姓甚名谁?”唐允维威严骤起,利声询问:“何人之女?” “碾转成泥未见影,貌不忧,香依旧。”花无凝低声说着,语融悲凉期盼,“陛下,朝光由时中天照,毒日头,难消愁。” 灼热暑气撒在两人身上,虽有风起,唐允维也一颗颗汗珠顺落而下,他似被骇住般站立在原地,未出一言。 花无凝也不再多语,只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仍由花瓣滚上身,青丝飘动。 “呵。”唐允维冷哼,“折枝未绝。” “陛下,重植可避暑。”花无凝手指微微收紧,“天时毒辣,有伤龙体。臣女愿陛下安康。” 思虑稍焉,唐允维扬起笑意,伸手将花无凝扶起,“是朕考虑不周,你箫吹得甚好,与我同回宫。” “多谢陛下。”花无凝顺着唐允维虚扶的手站起身,她低眉不看唐允维,显露出几分温顺之意。 “跟朕走。”唐允维目落在那双桃眸之上,认真盯看几瞬,而后款款而语。 “是。”不高不低的声音回道。 转身走在前,衣袍将落在地上的花瓣扫走,唐允维带着花无凝往回走。 “陛下,这…”齐公公远远看着,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唐允维将人扶了起来。 斜睨他一眼,唐允维说道:“回寝宫。” “嗻。”齐公公不敢多话,只是留意了花无凝一眼。 烈日炎炎,花无凝淡然地瞥了唐允维一眼,偷偷扫向四周。 路径逐渐变得宽敞,金楼玉宇满目皆是,她跟着唐允维走了半晌,来到了帝居阁。 踏入门内,唐允维给了齐公公一个眼色,齐公公自然会意,“陛下,奴才先告退,有事唤奴才。” 唐允维挥挥手,对着花无凝,“先进去。” “是。”花无凝应道。 齐公公将门拉上,关上之际不免多看了花无凝几眼。 坐于座上,俯视花无凝,“这下可以告诉朕,你是谁了。” 花无凝听之将面纱取下,双手交叠,恭敬一拜,“臣女花无凝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无凝,”唐允维低沉着声,“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臣女知道。” “既然知道,却出现在宫中,”陡然加重语气,唐允维一字一顿,“有何目的?” “陛下,臣女未有其他之想,只是想帮助陛下。”花无凝诚惶诚恐而语。 “帮助朕?”唐允维狐疑开口,“你是故意在御花园候着的?” “是。”花无凝未有隐瞒。 “花无凝,你父亲花申鸣通敌叛国已经是死罪,你却明目张胆出现在宫中,就不怕我杀了你。”唐允维冷哼一声,语中溢出寒冷杀意。 “陛下,能为陛下而死,臣女也算死得其 所。“花无凝似激动而抬头起,翦水秋瞳一望唐允维而又受惊忙低下,她语气万分诚恳,“可是臣女不愿见陛下受奸人蒙蔽!被他利用!” “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身处险境,臣女还是想不顾一切想帮助您。” “你所说的奸人是谁?”唐允维凝眉开口。 “臣女惶恐,不敢言其名。”花无凝胆怯发声。 “你抬起头来,朕恕你无罪。”唐允维融威于声,不怒自威。 “多谢陛下。”花无凝这才抬起头,那双桃眸中蒙上一层水光,水光之下却是冷意,“此人是当今太师,朝辞啼。” “花无凝,口出诳言罪加一等。”唐允维厉声呵斥,可这声音却是平缓至极。 “陛下请听臣女一言。”花无凝面上之容如视死如归,她絮絮而言,“镇国公府戍边守境数十载,未曾有过违逆之心,臣女父亲已经五年未去过边疆,怎么可能与异人有相交。” “继续。”唐允维靠在座位上,面色未改,却是多了一丝意味阑珊。 他也是知道这份罪证是假的,这本就是他与朝辞啼联手而为。 “臣女以为这是朝辞啼的计谋!”花无凝说道:“他算计镇国公府,因为镇国公府守卫皇族,若是能将其连根拔出,那么作为新帝,陛下您的实力就会大大削弱!他此时位高权重,又得您之信,声名震天,陛下有想过他缘何这般做吗?” “你觉得是因为何事?”听见花无凝这般言语,他不禁思虑一瞬,兴味悄然消散。 “陛下,朝辞啼虽是镇国公府养子,但说到底他也有皇族血脉,您登基他真的心甘情愿吗?”花无凝瞥他神色有动容,直戳唐允维所忧之事。 同是皇族,他朝辞啼如今势如破竹,又怎么会满足于区区一个太师之位,即便有御赐的锦衣卫服,即便现在权势滔天,也不及那宝座诱人。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唐允维瞬时陷入了沉思,脸色也逐渐变暗。 他也是知晓朝辞啼为人,也忧虑自己皇位会被夺走,不然才不会暗中有所动作,如拉柳蘅入阵营,秘密寻找花无凝。 “陛下,臣女有罪,还请陛下恕臣女未将实情禀报之罪。”花无凝再度磕在地上。 “隐瞒什么了?”这一磕让唐允维回过了神。 花无凝声诚恳切,“臣女父亲刚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火药,杀伤力极强,只需一枚便可让百人丧命。父亲大人本想将火药挑个好日子禀告给您,让您安心,却不知被朝辞啼先一步发现了。他这才编出了通敌叛国之罪,其实不然!” 语气骤然突转,充斥恨意,“他只是想将火药占为己有,那样就无人在与他为敌。” “他将我囚禁起来不为别的,也只是为了套出火药的信息罢了。” “你为何如此肯定?”唐允维说道。 “若非如此,他为何不让陛下找到我,更是将我单独囚了起来?”花无凝声停一瞬,轻呼出气,“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这般说,你是知晓火药的位置?”唐允思忖稍瞬,视线落在花无凝身上。 “是!臣女知晓。” 第31章 入宫(3)花无凝坚定而回,…… 花无凝坚定而回,她抬眸却露出为难之色,“只是钥匙尚在朝辞啼手中,他不知晓位置,所以臣女才冒险来见陛下,希望陛下护臣女一命。” “护你,朕又有何好处?你说的这些朕可不会轻易相信。”唐允维神情微滞,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之事,扬起了笑容。 “陛下,臣女能对付朝辞啼。”花无凝却是迎着这份不知何意的笑款款说道:“臣女愿意将钥匙拿回,为您分忧。” 听闻此话唐允维不语,满含深意地看着她。 第35章 花无凝却知唐允维所思,她启唇,“朝辞啼这人心思缜密,若是陛下刺探,他必定会有所顾虑,而后作出有伤陛下之事!臣女不愿陛下为难,只求陛下护我一时,我定会将东西双手奉于陛下。” “你与朝辞啼从小一起长大,你却是如此决绝?”静默良久,唐允维收敛几分笑意,似试探又似戏谑开口。 “他也没有顾念年少之情,臣女何须念他,何况…”花无凝默然,眼中泄露出丝丝缕缕神伤与羞赫。 “何况什么?”唐允维不解问道。 “臣女之心不在他身上。”花无凝看向唐允维,那双含情桃眸如水似画,好似千万种情愫皆在其中。 只是这么一瞬,花无凝又怯生地将头低下。 她身影单薄,又专门穿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衫,更添上一份柔情恬淡,岁月悠然之美。 那份情唐允维却是瞧得真真切切,作为帝王,佳丽自然数不胜数,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花无凝眼中是什么情愫呢。 愉悦地勾起唇角,他从座上站了起来,背立双手,多了丝傲然骄意,“朕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进的宫?” “周大人与镇国公府有些交情,臣女拜托他送臣女进来。”花无凝浅浅诉说,“臣女将所忧所顾简略告知周大人,他替陛下着想,便将臣女送了进来。” “周大人…周许疾?”唐允维边问边朝着花无凝走来。 “是,陛下,此人可信任。”花无凝看着眼前停留下来的明黄鞋履回道。 唐允维眼珠微动,他俯下身,如同在凉亭一般将花无凝扶了起来,“镇国公府为国良久,朕突闻其罪也是震惊万分。” 眉头皱起,一股戾气萦绕在他眉间,“朕着实没想到朝太师是此等狼子野心!还得感谢你拼死告知朕一切。” “陛下言重了,这是臣女份内之事罢了。”花无凝偷瞄唐允维一眼,恰好撞上他的目光,短促一瞬而后挪开。 不曾想唐允维却是眉眼都染上得意欣愉之色,他威严不散,关切说道:“你且留下,朕护你便是。” “谢陛下!”花无凝立刻喜出望外,“臣女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你帮了朕这么大忙,说吧,想要什么?”唐允维指着一旁的椅子,让人坐下。 “臣女未有所想之物,”花无凝想了半晌,这才柔柔说道:“若陛下要赏…臣女想今晚看看烟花。” “你喜欢烟花?”唐允维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是的。”花无凝抿唇一笑,“若是太麻烦便不用了。” “这有何难事。”唐允维一口答道:“一场烟花罢了,朕给的起。” “臣女谢陛下。”花无凝作势起身行礼。 待她行过礼,唐允维又坐上宝座,“今晚朕带你一同赏烟花?” 陡然一愣,花无凝怔在原地,随之眼底涌出欣喜却又压制住,她她摇了摇头,“多谢陛下好意,只是宫中人多眼杂,万一被有心人发现,陛下怕是要为难了。” 这个有心人花无凝微微咬重,她暗自抬眸,露出那一丝丝忧虑。 恰好这抹忧虑被唐允维捕捉到,深推一番,唐允维也明白了花无凝语中之意。 无非是怕被朝辞啼发现罢了。 “也好。”唐允维应道,“朕给你安置住处,你在里面看便是。” “谢陛下隆恩。”花无凝回道。 “齐海。”唐允维高声喊道。 听到唐允维叫人,花无凝也是将面纱戴上,唐允维见了也没有阻止。 片刻之后,齐公公便推开了门,马不停蹄地赶到唐允维身侧,“陛下唤奴才有何事?” “你去给这位姑娘安排个住处,”唐允维从容不迫地说:“要在寝宫附近。” “这…”齐公公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眼珠一转,面带笑容地回,“帝居阁附近倒是有一处无人住的盛贤居,陛下您看…” “不必。”唐允维打断齐公公的话,“用不上。” “若是附近没有适合的住处,就安排在帝居阁也可。” “嗻。”齐公公这算是明白了,“帝居阁也刚好空出了一间房,清幽雅致,跟这位姑娘很是相配。” “就这里吧。”唐允维颔首,“你跟着齐公公去看看,先留在宫内。” “是。”花无凝欠身,跟着齐公公出了门。 转身出门那一刻,眼底划过一丝亮光,唇角轻扬。 她成功了。 “姑娘真是好福气,不知该如何称呼?”行出一段距离,齐公公问道。 “齐公公可唤我为无姑娘。”花无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吴姑娘,我可从未瞧见陛下这般开心。”齐公公眉开眼笑,“刚陛下还有些怒意,听了姑娘的箫声就消散了。” “竟是没想到还有这番作用。”花无凝作出诧异的表情。 “姑娘这箫吹得极好。”齐公公领着她在镶金嵌玉,翠云团作之景中慢行。 “不过是照着乐谱吹奏了几遍,不成熟之作,能入陛下之眼,是民女的荣幸。”花无凝敛住眸,语调轻缓。 笑成月牙的眼睛打量花无凝,齐公公忍不住赞许,“那姑娘可是天赋异禀!往后肯定能一飞冲天!” “多谢公公夸赞。”花无凝谦逊而言。 “吴姑娘太谦虚了。”齐公公一扫拂尘,转个弯将人带到了一间屋子前,“姑娘就在此处好生歇息,杂家派两个宫女来伺候着?” “谢齐公公,”花无凝看一眼这间屋子,不大不小,正适合她住着,“不劳烦公公派宫女给民女,民女也不需要。” “姑娘这奴才可做不了主…”齐公公似是为难,“若是怠慢了姑娘,奴才…” “公公放心,陛下那里民女自会解释,断然不会怪罪于公公。”花无凝出声断住齐公公的话。 “那奴才便不打扰吴姑娘了。”齐公公微微拱手,也没有强行塞宫女之言,“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告知奴才。” “有劳公公。”花无凝轻语,目送走齐公公。 转身走进屋,关上了门,检查屋内未有异样后才坐下身,缓缓吐息。 她是有把握能说服唐允维,但只身犯险免不了心有余悸,好在唐允维如她所想一般,对朝辞啼的警觉大过对她镇国公府的提防,这才让她有可趁之机。 现在她只需要弄清楚唐允维会将重要信息放置在何处就好。 拿出藏于袖中的药瓶,花无凝细想片刻。 唐允维多半是会将东西放置在书房,但书房又在他寝宫内。 虽然现在我在帝居阁,可唐允维对我的警惕心尚有,肯定不会让我入书房这种重要的地方。 凝眸看着迷药,她手指轻磕在上。 这药现在用肯定是不行,得唐允维对她稍微放心才可。 不急,尚还有时间。 离秋分日还有两余月,只要她计划不出错,便能赶在问斩之时找全证据,为镇国公府证明! 将药瓶收回于袖,花无凝眸光闪动,她走到至床边,和衣浅眠。 “有看出来什么吗?”唐允维见齐公公回来询问道。 “陛下,奴才没瞧出来什么,”齐公公低语道:“只觉得这位吴姑娘不像是会惹事之辈。” “她有让你做什么吗?”唐允维继续道。 “没什么,径直进屋去了,连宫女都不让派,陛下您看…”齐公公试探而语。 “她不让就算了,总归是在帝居阁,无伤大雅。”唐允维风轻云淡地说道。 “嗻。”齐公公眼珠转动应道。 “晚上让人备些烟花,给她看。”唐允维随口一说。 “嗻。”齐公公连忙道:“陛下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下去吧。”唐允维将人挥了下去。 独坐于宝座之上,唐允维拨弄下带在手上的珠子慢慢盘算,随即唇角咧开一丝丝笑,他悠然起身在房中走动,“不愧是国色天香啊。” 低语一句,他收起珠串走回卧寝。 暮色降临,皇宫中依旧灯火通明,今夜可是选妃第一晚,宫里进了这么多新人,总要瞧瞧唐允维会去哪个宫歇着。 齐公公手持拂尘叩响了花无凝的房门,于房中正喝着茶水的花无凝骤然蹙眉。 戴上面纱,她将门打开,“公公有何事?” “陛下准备了烟花,说不能陪姑娘,让姑娘好生看看。”齐公公话音刚落,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绝艳的烟花。 “这烟花可是新年之际,才会燃放的种类,姑娘可还喜欢。”齐公公再度问道。 “喜欢的。”花无凝见烟花已燃,整个人缓和下来。 再听齐公公这般言语,只觉有些趣味。 深宫之人,察言观色之力可谓上等,更别说这只跟在皇帝身边的老狐狸。 “还望公公替民女谢过陛下。”花无凝眼露欣喜之色。 “姑娘,陛下可还在宫中未走,您不若亲自去。”齐公公语中暗含深意。 第36章 “我今日身子不爽,”花无凝犹豫片刻而语,“公公等我歇息好,明日再去。” “奴才知晓了,姑娘可得照顾好自己。”齐公公讪笑一声,“若身子不舒服,太医随时可唤。” “谢公公提醒。”花无凝中规中矩回复。 齐公公这才笑着离开。 绚烂的烟花绽放于空,映入花无凝的眼,她欣赏着烟花,敛眸将情绪掩藏。 “公子,烟花。” 宫外早准备好的柳蘅怔愣着看着烟花绽开又消失,他眸中之光也如同那消散的烟花一样,冷寂万分。 “嗯,都撤了吧。”喉结滚动,他不知道是怎么将这句话说出来的。 烟花燃,她成功了… “是。”潜伏在暗处的人如潮水般退去。 徒留柳蘅一人在此观赏绝美的烟火。 第32章 证据(1)翌日清晨,鸟雀振…… 翌日清晨,鸟雀振翅沐浴晨光之下,几声雀鸣掠空而过,树枝也随之晃动。 “吴姑娘,陛下有请。”齐公公正打算敲门,内就从里面拉开了。 “好,请公公等我片刻。”花无凝瞧着门外的齐公公倒也没多少惊讶之色。 昨晚没请到人,今儿肯定是要把人请过去才会罢休的。 “姑娘不急。”齐公公扬着那副笑颜,静候着花无凝。 在房中有停留稍许时间的花无凝走了出来,“久等了公公。” “姑娘可是,随老奴来吧。”齐公公便带着人往主殿走。 等踏进房门,看见唐允维早就坐在桌前,一副等候良久的模样。 “陛下,吴姑娘带到了,奴才先退下了。”齐公公说着话,退出身将门一并关上。 “臣女拜见陛下。”花无凝规规矩矩叩拜一礼。 “免礼,坐。”唐允维指着对面的位置,让花无凝坐过来。 “是。”花无凝应语,起身朝着位置而去。 靠近之时她才发现,这桌上早就摆好了棋盘。 他这是想与自己博弈? “会下棋吗?”唐允维捻着黑棋看向花无凝。 坐于位前,花无凝局促而言,“臣女棋艺不精。” “不精也没事,陪我下一会儿。”唐允维端详着花无凝的面容,“殿内无人,不必蒙面。” “是。”花无凝闻言将面纱取下,“既是陛下开口,臣女便没有拒绝之理,只怕有伤陛下雅兴。” “随意便好。”唐允维执棋落于棋盘,“该你了。” “是。”花无凝素手捻白子,轻巧落在棋盘上。 房内寂静无声,只有棋子轻落在棋盘上放出的清脆声响。 唐允维瞧着棋盘黑子占据多数,是有一点奚落,“花将军用兵打仗尚无败绩,你这果真未得其真传。” 拿棋之手微顿,花无凝眸中闪过一丝暗嘲,她柔声而语,“臣女愚钝,父亲不愿意让臣女习兵家之法,也不希望臣女舞刀弄棍,只愿让臣女弄花侍草,练舞吹箫,像个普通女子活着便好。” “花将军是个爱女之人。”唐允维淡笑一语。 “父亲大人确实过于疼爱臣女。”花无凝扬唇,眸中似有些许温情流露。 “既如此,你是如何从东郊跑出?又如何活了下来?”唐允维轻轻放下棋子,语气却是加重了不少。 还是来了。 捻棋之手停住,花无凝抬眸看见唐允维那双眼中暗藏着的冷意,默然一瞬后而语,“陛下怎知臣女身处在东郊?” “朕的人本就在东郊,他们来禀,看着你落下悬崖,再去找时不见踪影。”唐允维好意解释,“你该给朕一个合理的答案。” “臣女能逃出东郊也算运气。“花无凝不动棋,徐徐慢言:“朝大人关着臣女 却觉得无趣,当时京城来了异域美人,所以他就随意带了几个人回东郊,但他不知那些个美人中有一个是与周大人交好的,周大人又与镇国公府私交不错。” 黛眉染上愁绪,花无凝声泄惋惜,“那人认出我了。”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周大人知晓,派了人潜伏在外,又给了我迷药让朝大人喝了下去,我才得以逃生。” “又是周许疾。”唐允维念道这人,“朝堂之中他未替花将军申冤,没想到私交如此深厚。” “周大人不喜声张。”花无凝抿唇,“他不愿让臣女告知陛下有关他的事,可是陛下既然问臣女,那就不可隐瞒。加之周大人一直默默为陛下付出,臣女也不想让他一颗忠心却只能藏于暗处。” 手上的黑子转动,唐允维瞅着棋局落子,“朕之后会注意周许疾的。” 花无凝面容一喜,谢字尚未出口,唐允维又道:“你还没告诉朕,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一位江湖人士救了臣女。”花无凝老老实实回道:“臣女掉下悬崖后,有一条小溪,凑巧她在那里,便救了我。” “听起来很是巧合。”唐允维轻嗤一声,显然是不信。 “陛下可以派人顺着小溪走,若是臣女记忆没错,往南走半个时辰就能看见一片林子,林子里面会有几间屋子,那位江湖人士便是在那里歇脚。”花无凝急切地说道:“只是不知道,人还会不会在那里,她看我好的差不多就将我送到了京城,臣女也不知她还在不在。” 唐允维盯着她不语,花无凝也慢慢低下头,随即懊恼又钦佩开口,“陛下,臣女输了。” 眸光下移,唐允维看着棋盘上寥寥无几的白子,收回想要落子的手,沉吟一会儿,“此事朕自有定夺。” “多谢陛下。”花无凝缓和地看着唐允维,似是充满了感激。 “再来一局。”唐允维将棋子重新放回棋盒,淡然说道。 “是。”花无凝恬静万分,温顺答语。 直至一盘结束,唐允维未问花无凝一句话,而花无凝也只是认认真真地与唐允维下棋。 “臣女又输了。”花无凝叹息,“陛下真是厉害。” 看着棋盘上被杀得七零八落的白子,唐允维兴致缺缺,“行了,你下去吧。” “臣女告退。”花无凝瞧出唐允维的神情,不敢多言,带上面纱拜礼后要出门。 “等等。”唐允维叫住了花无凝。 移动之步停下,花无凝转身,“陛下还有什么事?” “等会陪朕用午膳。”唐允维随意说道。 “臣女领旨。”花无凝回道。 “嗯,去吧。”唐允维把玩着棋子。 “是。”花无凝回了一句,退了出去。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齐公公瞅见花无凝走了出来,忙不迭地凑上前。 “四处走走,待久了闷得很。”花无凝说道。 “四处逛逛也成,”齐公公笑着说道:“杂家派个宫女跟着您一起,不怕走错地方。” “多谢公公。”花无凝也没有拒绝。 “秋水,跟着这位吴姑娘。”齐公公招招手,一位年芳二八的小姑娘就又到了跟前。 “拜见吴姑娘。”秋水欠身。 “齐公公我便走了,陛下让我一会儿陪他用膳,届时再见。”花无凝好声好气地说道。 “吴姑娘慢走,杂家就不陪着了。”齐公公刚说完,屋内便传来了唐允维的呼唤声。 花无凝也只是应了声,瞧一眼身旁的秋水,“去御花园逛逛。” “姑娘请随我来。” 跟上秋水的脚步,花无凝也是慢慢出了帝居阁。 “走偏僻的道。”花无凝扫视一周对着秋水说。 “是。”秋水也不多语,只是领着花无凝望一旁的林荫小道而去。 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花无凝睫羽盛上几缕。 唐允维这么着急询问她如何出了东郊,也是反应过来了。 借着下棋的空挡试探她,倒也不笨,能坐上帝王这个位置,有几分聪慧,但她早就预料到了。 连输两局看似是她输了,可暗地里她可没有输。 也只有当着唐允维的面输了,才会让他相信到自己所说的话是真的。 鬼话连篇这种东西只要听的人信了,就不算鬼话。 何况,她说的也不全是鬼话,只不过是真假参半。 至于周许疾帮了她,她当然做好了线索,不然也不会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就算唐允维要查,能查到的也不过是她早已安排好了的。 如此,她也能赢得些许唐允维的信任。 斑驳的光影在光洁的石板路上晃动,鼻尖嗅到阵阵花香,花无凝回神一看,竟是马上要到御花园了。 “吴姑娘,御花园到了。” 暖光刷得倾洒在她身上,花无凝微微眯眼,待适应强光后,看着花团锦簇的美景,“御花园真是一处美丽的地方。” 之前来她只想着如何将唐允维说服,没有细看这处花园。 这么大的花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可是美哉。 只是可惜没有她喜爱的花影,等以后她要在这御花园种满。 第37章 “此处花园是先皇后最爱的地方,所以格外用心打理。”秋水在一旁细心说着,“姑娘需要奴婢带您看看吗?” “有劳了。”花无凝客客气气地说着。 “姑娘言重了。”秋水说道便领先花无凝一步,边走边跟她介绍花卉的品种,以及行走的路线。 刚走没多久,她们就听见了一阵呵斥打骂声。 “你知道本宫是谁吗?!没长眼睛的贱婢!” “贵人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还不是有意,本宫这么大个人你装作看不见是吧!”这声音怒气冲冲。 “姑娘还要往前走吗?”秋水闻声停下脚,询问着花无凝。 “这是谁?”花无凝蛾眉轻顰,也随之停了下来。 虽然没有瞧着娇喝之人是谁,但光凭这声音她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听声音应该是昨日刚进宫的胡贵人。”秋水思忖稍焉。 “京城貌似没有胡姓贵族。”花无凝呢喃。 “这位贵人是胡国的,昨日傍晚才到,直接进宫封了贵人。”秋水说道。 “原来如此。” 胡是胡国的王姓,他们这是送了一位公主进来。 胡国与他们唐国井水不犯河水,却突然送了一位公主,看来是意图不轨啊。 “我们走吧。”花无凝眸光泛起微波,她现在不愿与这位胡国之人相交。 “是。” 耳旁还是那位胡贵人的呵斥声,这声音中夹杂着些许鞭子触地之音,以及那位宫女惨叫的声音。 第33章 证据(2)“陛下。”齐公公…… “陛下。”齐公公走至殿内卑躬而语,“有何吩咐?” “召见周许疾。”唐允维捡着棋子,若有所思地开口。 “嗻。”齐公公应了,抬眼暗瞄唐允维。 “齐海,”还未等齐公公退身,唐允维皱眉阻止,“不召周许疾,你派人暗自查一查周许疾一个月前做了什么,特别是沉耽美色。” “嗻,奴才这就去办,”齐公公说道:“陛下还有事吗?” “午膳就在帝居阁,备两副碗筷,她也在这里用膳。”唐允维收拾好棋局,站了起身。 “奴才明白。” 没听见另外的话,齐公公这才开口:“奴才告退。” 齐公公身影全然退去后,唐允维轻唤,“来人。” 一道身影直落在唐允维身前,这是皇族培养的暗卫。 “你派人沿着上次花无凝掉落的悬崖一路向南寻过去,看是否有江湖人居住之地。”唐允维下达命令。 “是。”暗卫在唐允维说完后就消失不见了。 殿内又剩下唐允维一人,他为难似的摁着眉心,转身去了书房批阅奏折。 后花园中花无凝避开了胡贵人,又与秋水闲逛半晌,觉时辰不早,暑气灼人便回了房。 “姑娘若是没事,奴婢就告退了。”秋水知道这位姑娘不想人打扰她。 “嗯。” 得了话,秋水自是不敢多留,静默退下。 花无凝却是将门虚掩,独坐于内,安然地取下面纱,倒一杯茶。 没想到胡国居然会直接给唐允维塞人,这让他肯定是犯愁的。 但,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唐允维会多考虑她一番。 至于这胡国… 勾唇一笑,轻吹茶水面。 她还与其有些渊源… 正午时分,秋水敲响了门,“姑娘,该用膳了。” “这就来了。”花无凝慢条斯理走了出来,“走吧。” 片刻后,再次与唐允维会面,花无凝照例盈盈拜身,“拜见陛下。” “免礼,”唐允维看了一眼花无凝,朝着站在一旁的宫女们挥袖,“你们都下去吧,不需要候着。” “是。”宫女们依次走出去。 “坐。”唐允维随口一说,并没有表明花无凝要坐哪儿。 扫视这空出来的座位,花无凝上前坐在了唐允维左侧的位置。 对此唐允维并没有异言,反之心情甚愉地问道:“你之前说你有办法对付朝辞啼。” “是的,陛下。”花无凝边取下面纱边回。 “说来朕听听。”唐允维正坐于位,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臣女所想之法极其简单,”花无凝乖顺地低着头,似是有些纠结,却也还是说出了口。“朝辞啼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抓捕臣女,其实就是为了那火药,若是臣女透露出其火药的位置,在其地方布下陷阱,便可以将他抓住。” “你是觉得他会中这种计谋?”唐允维闻之,不免有些想笑。 “陛下若是您在知道有一个变强的途径近在眼前,自己又已经无人敢欺,会不敢来吗?”花无凝却是沉默一瞬,絮絮说道。 未有答语,唐允维凝眸思忖起。 若是他…,他肯定会去。 “聪明人有时候会被自己的聪明与盲目自信欺骗的。” 花无凝适时出声,这话让唐允维将目光落在了花无凝身上。 只不过花无凝还是低着头,不看唐允维。 “你让朕护你,却又要只身犯险,这不是自相矛盾?”唐允维目光灼灼,似是在考量。 “陛下所言极是,”花无凝不禁叹息,随之肯切回道:“但这并不矛盾,臣女想得到您的庇佑与为您豁出一切是两码事。” 双眸充斥着富有深意的情感,花无凝抬眸片刻,又将那浓情蜜意之眼移开,“陛下,得您之庇佑是臣女之幸,若非时局如此,臣女也想一直待于皇宫。” 如此露骨之言,含情之眼,倒是惹得唐允维轻笑起,“你比那些人坦诚。” “面对陛下,臣女不敢遮掩,也不愿遮掩。”花无凝未曾多想,直言而语。 “你想如何实行此法。”唐允维兴甚不接话。 “臣女尚未有好的思量,”花无凝抿唇,懊悔不已,“但请陛下安心,臣女一旦想到法子会告知陛下的。” 唐允维也不过点了点头,对着花无凝道:“尽快想吧。” “断不会让陛下失望。”花无凝却喜上眉梢,语调缓慢地回。 “你说你知道火药的位置,可否告知朕。”唐允维盯着花无凝说道。 “陛下…”花无凝似为难,她看向唐允维,而后起身跪在地上,恭敬一磕,“臣女愿告知陛下,但臣女有一个请愿。” “嗯?什么请愿?”见此行径唐允维不免皱眉。 “臣女想救父亲,他不该受此牢狱之灾。”花无凝头磕在地,声音平缓有力。 “朕知花将军心有苦衷,可现在放他出来无异于打草惊蛇,还是要委屈花将军一段时间,等朝辞啼被擒,朕便放了花将军。”唐允维避重就轻说道,语中也是惋惜与难择。 听此话,花无凝眼瞳一暗,却也心知肚明。 忙得抬头,用希冀的眼神望着唐允维,“那臣女可否能见父亲一面?臣女许久未见父亲,倍感思念,不知他现在如何。” “你这是在跟朕谈条件?”唐允维对上花无凝的眼,沉思低吟。 “臣女惶恐,只是希望父亲大人免遭灾祸。”像是受了惊,花无凝忙不迭地又磕了回去,一字一顿诉说,字字情深意切,“自古忠孝两难全,臣女忠于陛下,也想借此机会让父亲过得好一些,算是尽一份孝心。” “朕可以让花将军待得舒服些,但你不可见他。”唐允维说道:“现大牢由朝辞啼看管,哪怕我的人带你进去,不过片刻你也会被他的人发现,你可懂朕。” 他将最后几个字说得那般沉重与酸楚,暗含之意花无凝又怎么会听不明白。 “臣女明白,多谢陛下提醒臣女。” “你起来吧,别跪着了。”唐允维悠悠开口。 “是。”花无凝重新坐回位置,她扬起一抹含有愁绪之笑说道:“父亲大人曾跟臣女提及过火药的位置,是在西郊南面穿过树林最高的那座山里,但里面有特殊的机关,藏有引绳,强行破开会爆炸,所以必须要有钥匙。” “嗯,朕知道了。”唐允维手指放在筷上摩挲,他又看了眼低着头的花无凝,拿起了筷子,“不多说了,用膳吧。” “臣女多谢陛下。”花无凝暗自瞟了唐允维,素手握着筷子,等唐允维动筷后,她才缓慢地将筷子伸出去。 唐允维对她尚有戒备,但比之之前,却是放了不少心。 花无凝暗自想着,手中之筷还未碰到菜肴,她就听见了一道蛮横娇纵的声音。 这道声音对她而言,颇为耳熟。 “陛下!陛下!!” 闻声唐允维骤然望向门口,眉宇酝着丝丝不悦。 “胡贵人!陛下正在用膳,不宜打扰。”宫女连忙出声阻止,只是这声比上这位胡贵人显得小了许多。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拦本宫!”胡贵人那跋扈的声音炸起,紧接着就是宫女痛呼声。 听起来像是被推到在地。 第38章 “哎哟,胡贵人,这陛下正用着膳,娘娘还是请回吧。”齐公公也连连笑出声阻止。 “本宫就是来找陛下一同用膳的,你一个太监别不识好歹!”回应齐公公的却是一句极其有羞辱寓意的话语。 拦在门外的齐公公脸上的笑也浅了几分。 “什么人胆敢放肆!”唐允维陡然听见有人在他的宫殿外还如此无法无天,阴云瞬间密布于他面容上,他低沉着声音,不轻不重地道:“齐海将人放进来。” “嗻,”齐公公堆着笑,让开身位,“娘娘请。” “哼。”胡贵人不满地睨他一眼,昂首挺胸,摇曳身姿地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 胡贵人一身粉装,面若桃花,手提着一个食盒。袅袅婷婷地走到唐允维面前行礼,语柔媚声,仿若此前那骄横之声不是她所发。 “你是何人?”唐允维眉宇成川,打量着胡贵人。 “陛下臣妾胡媚儿,昨日才入的宫。”胡贵人从容不迫地说道,她抬头媚眼如丝地看着唐允维,豁然看见了一旁戴好面纱的花无凝,“不知这位是?” “你来做什么?”未回胡媚儿的话,唐允维神色更是差了一分。 试探的视线从花无凝身上抽回,胡媚儿娇笑着打开自己的食盒,“这是臣妾亲手做的胡国美食,陛下尝尝。”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唐允维看都没看,敷衍地应了句。 “陛下!?你要赶臣妾走?为什么?”胡媚儿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朕还需要给你解释?”唐允维语气加重,不耐与怒意纷纷泄露。 恶狠狠瞪花无凝一眼,她不依不饶,“为何是臣妾走,而不是她走,臣妾也可以伺候陛下。” “齐海。”唐允维根本不想再听胡媚儿说话,直接给了罚,“胡贵人初到唐国不懂规矩,派几个嬷嬷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嗻。“齐公公跑进来,笑意加深,拂尘一挥,“娘娘请吧。” 胡媚儿不甘心地站起来,再看了坐在唐允维左侧,蒙着面纱波澜不惊的花无凝,扭身冲了出去。 殿内又清净了,唐允维却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陛下,午膳趁热才好吃,别扰了自己的心情。”花无凝夹了一筷菜放置在唐允维碗中。 本还一脸不耐的唐允维蓦地看向她,四目相接,花无凝先移走眼,唐允维却是舒展了眉宇,“嗯。” 午膳虽被胡媚儿打扰了一番,但算吃得顺利。 “陛下,还需要问臣女什么吗?”花无凝捏着面纱悠悠问道。 “朕乏了,你下去吧。”唐允维略带疲惫说着。 戴好面纱,花无凝起身拜别,“臣女告退。” 一路上双眸掺杂着柔和之意,走回自己的房间,门轻关上,眼中柔情猝尔消散。 往前走两步,取下脸上的面纱,忽而眉头轻蹙,她捂着嘴干呕两声。 第34章 证据(3)一层水雾蒙上双眸…… 一层水雾蒙上双眸,花无凝快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温水下肚,那一股恶心才被冲淡。 樱唇上留下水渍,花无凝坐在凳子上,双眼闭上。 若不是要找证据,这些话她是一点也不对唐允维说这些话。 缓了一会儿,她这才好了不少。 唐允维从她这里套了很多信息,光是查证这个信息是否属实,也需要几天时间,她这几天可以争取唐允维的信任,找机会进他的书房寻她要的证据。 轻抿唇瓣,她换出浊气,望着未开的窗户,敛眸默默给自己再倒了杯茶。 一连很多天,唐允维都没有过问她其他之事,只是偶尔会派人叫她去陪他下会儿棋,品茶。 倒是让花无凝悠闲了不少。 而且她发现唐允维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加之从太监宫女的口中听见了他重用了周许疾,便知道自己的安排没有出错。 “姑娘日头上来了,要回去吗?”秋水现在花无凝身侧轻语。 纤云聚空,骄阳灼烈,闲步于后花园的花无凝也是点了点头,“回吧。” 她不想去后宫其他的地方,又觉得一直待在屋中会闷,所以时常来这后花园。 人多时她就避开人不去,人少时静静待会儿。秋水因领过花无凝一次,齐公公觉得花无凝没有排斥秋水,也就让她成了常随花无凝的宫女。 “站住。” 正于宫道上缓行的花无凝忽而听见一阵娇喝,停下脚侧眸一看,竟然是几日前去帝居阁胡闹了一番的胡媚儿。 趾高气昂地走近花无凝,她面露鄙夷地瞧着花无凝,“见了本宫还不行礼。” “拜见胡贵人。”花无凝默然片刻,未免生出事端还是照例行了礼,“贵人若是无事,民女先行一步。” “本宫让你走了吗?”胡媚儿眼一瞪,身侧的宫女拦住花无凝的道路。 望着帝居阁的檐角,此处离唐允维的寝宫并不算近,再看向胡媚儿这架势,花无凝不用猜也知道,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胡贵人找民女有何事?”花无凝语气平缓,有礼有节地问道。 胡媚儿却是眉梢一杨,颇为得意,“本宫听闻这几日你都住在帝居阁里。” “陛下恩典,不敢不从。”声平如常,未有丝毫波澜,花无凝随口一语。 “呵,陛下恩典,”也不知为何这话像是刺痛了胡媚儿般,她冷笑连连,目光中带有强烈的敌意与恨意,“少说胡话,若陛下真恩典你,会让你无名无份一直待在他身边?不过是瞧着你新鲜,还真把自己当盘肉了。” “贵人思虑多了,民女未有此想。”听她这般说,花无凝依旧面色未改,和和气气地回复她。 “你这狐媚子嘴上说着不争不抢,谁知道心底怎么想的。”胡媚儿却语中夹针,恨睨她一眼,嘲讽连连。 随之看见花无凝脸上的面纱,心生不满,“见了本宫还不露真容,遮遮掩掩,是在挑衅本宫吗!” “贵人民女脸上的面纱不可摘,陛下也是允过的。”花无凝素手抚上面纱,从容不迫地说道。 胡媚儿眼神骤然变得狠厉,“谁知是不是你用了什么卑贱的法子才让陛下纵容你的。” “来人给本宫将她脸上的面纱扯下来,本宫倒要看看这狐媚子长得什么模样!”喘息一声,胡媚儿指着花无凝,高声指挥自己所带的宫女,嚣张不已。 花无凝往后退却半步,她眼眸微冷,落在胡媚儿身上,“贵人这是针对民女。” “还以为你多聪明,本宫的人围住了这里,你还在问。”胡媚儿乐得一笑,而后又咬牙切齿,似是不甘,“你凭哪点让本宫受了几天罚,凭哪点让陛下一直留你在帝居阁。” 这话一出,花无凝也算是彻底明白胡媚儿突然发难是为了什么了。 无非是见她一直住在帝居阁,而她去了一次就被赶出来不说,还受了惩罚,生出了嫉妒之心罢了。 “民女不知贵人为何会如此想,但贵人还是不要动我的好。”花无凝偏过眸,她不想与这种人纠缠,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居然还敢威胁本宫。”胡媚儿气更盛一番,她拍掉贴身宫女搀扶着她的手,扭头看着围着花无凝的宫女,愤然满腔,“你们还不赶紧给本宫将她的面纱扯了!” “胡贵人,这位是吴姑娘是陛下看重之人,您若是对她动手,陛下怕是会再降责于您。”秋水赫然站在了花无凝身前,她先拜礼,随后直言不讳。 这话虽是帮了花无凝,但更是直接激怒了胡媚儿。 “小小贱婢,还敢放肆,先把这个宫女教训一顿。”胡媚儿面容狰狞地将目光到了秋水身上。 宫女们却是纷纷停住了身,不敢动手。 “娘娘,这是帝居阁的御前宫女。”正当胡媚儿惊疑地时候,她的贴身宫女小声提醒着她。 御前宫女是伺候皇帝的人,这就意味着,她们这些宫女是不敢动手的。 “区区一个贱婢你们都不敢动手,要你们有何用!”胡媚儿怒意更甚? 她直接抽出鞭子,狠狠挥在地上,盯着秋水,“贱婢你让开我可以不打你,不然你就跟着你身后的狐媚子一同挨打。” “胡贵人这里是皇宫,还望您三思而行。”秋水绷直嘴角,她一瞬不瞬盯着胡媚儿。 “我堂堂胡国公主,身份高贵,岂能被你们这帮贱人欺负。”胡媚儿不屑地将鞭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语调含怒,眉眼充斥着不屑。 转而不看秋水而是对着秋水身后的花无凝,“你姓吴,别以为陛下派了御前宫女跟着你,你就能得意忘形,今日你得罪了本宫,本宫让你人也无!” 见胡媚儿这副嫉妒面容,听她所言所语,花无凝不禁心疑万分。 胡国总不至于让一位胸无点墨,不会审时度势的公主来唐国放肆吧,且胡媚儿前几日才受了罚,让嬷嬷教了规矩,竟然还如此大胆。 第39章 还未等花无凝细思,胡媚儿的鞭子就朝着她而来。 “啊!” 花无凝低头看向倒在地上,捂着脖颈的秋水。 鞭子并没有落在花无凝身上,反而落在了秋水身上。 那一道红痕从秋水耳后一直蔓延到脖颈上。 抬眸看胡媚儿,她却扯出一个畅快地笑,“让你这个贱婢猖狂。” 欣赏秋水痛苦的哀嚎,她又注视着花无凝,笑意消散,恶意涌现,“该你了!” 扬鞭于空,炸出声响,胡媚儿兴奋不已。 要看鞭子就要挥下,一道怒喝响起,“住手!!” 胡媚儿看向声来处,齐公公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有一瞬间,胡媚儿慌了。但鞭已经挥出,想收回是不行了。 花无凝乜她一眼,往后退去,可手还是被抽到了,短促的疼痛感袭来。 “吴姑娘,您没事吧。”齐公公走上前来,宫女们也自己回到了胡媚儿身旁,默不作声。 “齐公公你怎么来了。”胡媚儿收起鞭子 “杂家奉陛下之命来请吴姑娘的!”齐公公一走 近,看着倒在地上的秋水还有正捂着鞭伤的花无凝,面色瞬然冷冽,“怎知会是这么一幕,劳烦贵人跟杂家一块见见陛下!” “齐公公,你这是要告本宫的状?”胡媚儿故作镇定地说道:“本宫可是陛下亲自封的贵人,教训一个无名无份之人,合情合理。” “贵人若是不跟杂家去,杂家也不强求,只是这后果,贵人便自己领着!”齐公公也不想多费口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走到花无凝身旁伸出胳膊,“吴姑娘,搀着杂家。” “多谢齐公公。”花无凝自然而然地将手轻置上去。 “秋水可还能自己走?”齐公公搀着花无凝,问道秋水。 “公公放心,奴婢可以。”秋水脸色惨白,咬着唇从地上爬起来。 “贵人,杂家失陪了!”齐公公话说着却未对其行礼,待着花无凝两人离开了。 “娘娘…,这可怎么办,那可是齐公公…。”贴身宫女焦急不堪。 “慌什么,本宫可是胡国的公主,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胡媚儿倒是慌乱后,迅速冷静下来,还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急匆匆地来到了帝居阁,径直去了唐允维寝殿, 刚踏入门,唐允维看着搀扶着齐公公的花无凝,还有身后脸色惨白的秋水,“这是怎么回事?” “拜见陛下。”三人先行礼,唐允维摆摆手让他们起身。 “陛下,奴才刚行至半路就看见胡贵人叫着一堆宫女围着吴姑娘,手中拿着鞭子要打吴姑娘。”齐公公先一步将自己所见讲出。 “回陛下,不止如此,胡贵人还出言不逊,诋毁吴姑娘,打了奴婢。”秋水叩在地上,双眼红的跟她颈间的鞭痕如出一辙。 “果真这样?”唐允维转头看着花无凝。 花无凝撩起衣袖,露出鞭痕,轻声细语,“胡贵人想扯民女的面纱,民女不肯,她便生气了。” 玉白之肤上突兀地印着一道红痕,刺目无比。 “荒唐!她当这是胡国吗!如此无法无天!”唐允维盯着花无凝的伤痕,眸光一动,大喝道:“齐海,传朕旨意,胡贵人有失体统,嚣张跋扈,贬为淑女,禁闭三日。” “嗻。”齐公公低着头应道,眼珠子却止不住瞟一眼花无凝,退了下去。 连降两级,禁闭三日,胡贵人好歹是胡国公主,这惩罚算得上重了。 “秋水下去好生歇着,传太医来帝居阁。”唐允维瞧着站在宫殿外的另外几个宫女说道。 “是。”秋水叩谢唐允维,走出了宫殿。 “你这伤…”唐允维看着花无凝的右手小臂,似有些犹豫。 “不算重,陛下。”花无凝左手轻抚在上,柔声而问:“陛下唤我有何事?” 随手指一旁的位子,让花无凝与自己一同坐下,他思绪稍显繁杂,“你说的不错,朕的人查明了。” “陛下唤我来不止这事。”花无凝喜色不露,略带疑虑地说出口。 “罢了,等你伤好再同你说。”唐允维沉吟许久,在看见花无凝手臂上的伤时,不由得摇头叹息。 “好,臣女听从陛下的。”花无凝只是应和着唐允维,由他做主般。 唐允维视线停在花无凝身上,“若都是你这般省心的就好了。” “陛下过誉了。”花无凝浅笑,眉眼弯起,温良极了。 近些日子的相处,花无凝也算是看出了唐允维这人的性子,帝王身侧需要一朵解语花,一朵菟丝花。一为他解忧,二增其信心,恰好花无凝踩中这两点,唐允维提防的心渐渐减弱。 “本想着让你陪朕下棋,怕是不能了。”唐允维惋惜一瞬。 “臣女伤势不重,可以陪陛下下棋。”花无凝不明唐允维的意思。 正巧太医走了进来,“参见陛下。” “给她看看鞭伤,不要留疤。”唐允维示意他免礼。 “是。”太医走到花无凝跟前,折起她的衣袖,露出伤口,细看一番,“姑娘这伤不算重,过了两三日便会好的。” 语罢拿出了药膏为其上药,稍焉后,“陛下好了。” “嗯。”唐允维面不改色地挤出一个音节,太医明了转而告退。 “陛下你看,我这伤不重的,”花无凝淡然地将衣袖理顺。 “那便陪我下棋吧。”唐允维眼中波光明暗交加。 “臣女遵旨。”花无凝回着。 她是知晓唐允维想对她说什么,可为何又不说,怕是还在顾虑。 一如往常那般与唐允维下棋,故意让棋输掉,奉承几句。 不知后宫因为她这个人掀起了多大的波浪。 胡贵人降级禁足的消息霎时传遍后宫,细细打听也便知道她招惹了帝居阁的一位姑娘,打了宫女。 骂愚蠢的有之,但对这位姑娘却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与忌惮之色。 不仅仅是后宫知晓了,朝辞啼也收到了齐公公的消息。 第35章 证据(4)“大人,齐公公来…… “大人,齐公公来信。”孙客敲响了朝辞啼的房门。 月色高悬于空,尚无半点云雾遮挡的月光顺着窗扉溜进屋内。 朝辞啼双眼中蒙一股氤氲,他手上执一只画笔,面前是一大片铺开的宣纸,纸上有着一位绝艳美人。 酒壶摆放在一旁,他刚放下画笔,碰到酒壶就听到了孙客的声音。 “进来。”眸光焕然,他正色如常,手指不停地敲打着酒壶。 孙客闻声而进,将信封递交给朝辞啼,“大人请看。” 骨指分明的手接过信封,拿出其中的信,上面写了有关‘吴姑娘’的事情。 这位姑娘一来就得到了皇帝的关注,从不露真容,不知何处而来。胡贵人因她降级禁足,可知这人对皇帝有多重要。 放下信,朝辞啼轻嗤,“前有重用周许疾,柳蘅想削弱我的势力,后有提点大牢狱司,派他的人监管,现在又想整顿后宫,唐允维胆子大了。” 孙客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轻抚手下之画,朝辞啼低头一看,忽而静默了声,好半晌才说:“她人还没有找到吗?” “大人,没有。”孙客老老实实回:“大人,都过了这么久了,何况悬崖下血迹斑斑,花小姐她…” “闭嘴!”朝辞啼倏尔冷冽起,将孙客未说完的话震住,声如冰锥,不疾不徐,“自己领罚去。” 花无凝才不可能死,若是死了,怎么可能这么久找不到人,那就说明她没死,只是躲在哪里。 她想要救镇国公,就必须会回来京城,他肯定是可以抓到花无凝的。 “是。”孙客骤然收住嘴,跪在地上不敢多语。 “继续找,不可停。”朝辞啼低沉地吩咐。 “属下遵命。”孙客答道。 “你下去吧。” “是,大人。” 孙客离开后,屋中又只剩下他一人,朝辞啼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他看着画中人,手指放在琵琶骨上,“你最好能躲一辈子。” 月光泠泠撒在画上,为其蒙上一层华光,朝辞啼黯淡了双眸,移向一边。 那封信又闯入他的视频,他手指轻敲桌面,“该去看看你了,皇弟。” 棋子落定,轻磕出音,花无凝掀眸巧笑嫣然而语,“陛下,该您了。” “嗯。”唐允维此次执的黑子,他心情甚好地瞧着一个位子,将棋子放了上去,“手臂好些了?” “好多了,陛下有事可以直说。”花无凝捻棋而语。 “你既然问了,朕也不藏着了。”唐允维瞧着棋盘又瞧着花无凝,缓缓开口,“朕已经重用了周许疾跟柳蘅,大牢中朕也派了人,你可放心。” 他这是想要自己动手了。 花无凝暗自思索,随之起身拜谢,“臣女谢陛下照看家尊。” 第40章 微微抬首,花无凝自信勾唇,“实不相瞒,臣女已是有了想法。” “说给朕听听。”唐允维放下棋子,兴致盎然。 “陛下…”正欲言语,忽而被一阵急唤止住,两人同时看向殿门口。 “陛下!朝大人求见!”齐公公猛地冲了进来,分毫不顾礼节。 花无凝连忙掩住面容,生怕被齐公公看见,好在齐公公低垂着头。 “他来做什么?”唐允维面露疑惑与不解。 这又不是武英殿,而是他的帝居阁,私人之所。 “陛下,朝大人只说有事找您,知道您没在武英殿直接过来的。“齐公公也只是低垂头诉说。 “陛下…”花无凝将面纱戴好,听闻是朝辞啼要来,她黛眉顰起,内心是有些疑虑,也有些怒意与警惕。 朝辞啼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他人在何处?”唐允维让她站了起来,薄唇抿起,不悦而言。 “就在门口。”齐公公小心翼翼回道,额角也是滑落一颗汗珠。 在门口?花无凝望向门外,从她这个位置是见不到人的,但若是她出去,必定会被朝辞啼认出。 瞬时阴郁忧愁覆面,花无凝望着唐允维。 “你去后面躲着,”看出了花无凝忧虑的唐允维指着内屋。 “谢陛下。”花无凝欠身后,直接转进了内屋。 待到花无凝藏好,唐允维这才威严地开口,“让他进来。” “嗻。”齐公公退出去。 不稍一会儿朝辞啼就大步流星跨进了屋,眉眼带笑,身着红袍。 “臣朝辞啼,拜见陛下。” “爱卿免礼,齐公公下去吧,这里就朕跟朝大人两个便好。”唐允维见到朝辞啼也带上笑容,挥退跟在他身旁的齐公公。 “嗻。”齐公公走时故意瞥了眼花无凝躲藏之地。 朝辞啼眼尖注意了齐公公给他的暗示,眼神也瞟一眼内屋。 “发生了何事,让爱卿这般着急找朕。”唐允维未有发觉,指着位置让他坐下。 “臣有疑惑,陛下为何提拔了周许疾。”朝辞啼坐好后也不迂回,直抒来意。 “朕发觉此人稳重诚实,是个可用之人。”唐允维听后,沉思一瞬回复。 “陛下,周许疾好美色,逛青楼,有伤风化,不可重用。”朝辞啼瞧着面前棋盘上的棋局,忽而一顿,而后眸中划过一抹轻蔑的光,只是他掩藏的很好,语调还是那般关切。 “朕是觉人无完人,周许疾而立之年坐上户部尚书之位,能力不可小觑,且管国库开支未有出错,用他朕也放心。”唐允维歉意讪笑,却不肯有变动的言语。 “陛下之思也并未错,”观此颜,朝辞啼先是满意地应和,遂面露难色与轻松,“花申鸣顽固,还未说出证据,臣审理了许久,正巧陛下派了人可以审讯,臣也省心了。” “爱卿审讯一事辛苦了,但朕派的人也只是加防大牢,免得花申鸣的旧部来袭,你不是说他还有一支暗兵没找到吗?万一出了意外,朕的人也能帮衬。”唐允维转眸就听出了朝辞啼这话中的暗语,愁着面容笑道。 “陛下真是用心良苦,臣先谢过。”朝辞啼起身谢过了唐允维。 “爱卿你何须多礼。”唐允维连忙起身将他扶起,佯怒说道。 花无凝听着两人在外交谈,也慢慢盘清楚朝辞啼来的目的,无非是唐允维近日举动过于怪异,他前来试探一番罢了。 心中微微松缓,这间内屋是唐允维的卧寝,布置可谓富丽堂皇,她环顾四周,看见了另外一扇门,那扇门打开了一个缝,能看见里面的书架。 是书房。 眼睛骤然一亮,扒住墙的手指一松,她往前一走,却不想自己的一截衣衫飘飞出去。 “臣还听闻了一件事。”朝辞啼的声音赫然响起。 “爱卿请讲。”坐好的唐允维问道。 “陛下在昨日为了一位姑娘贬了胡贵人。”朝辞啼不疾不徐,眼睛却往内屋看出,发现了一截衣衫,他似笑非笑继续道:“此事本该是陛下私事,臣不该插手,但胡贵人毕竟是胡国公主,陛下还是得审时度势。” “朕明白,”唐允维眉头皱起,语中显然暴露出不喜,“可他胡国一声不吭就往朕宫里塞人,也未曾考虑朕是唐国的帝王,再加之此人蛮横无理,惹是生非,让她活着便是不错了。” “臣知这位公主烦扰,陛下要贬也无妨,但她的性命,不可取。”朝辞啼说完再看那一截衣衫,竟然还在,眉稍一挑,“除此之外,金屋藏娇也是不可取的。” 唐允维倏得看向朝辞啼,看他戏谑地盯着某处,也将眼移了过去,发现了那一截衣衫。 “咳,”他轻咳一声,似有些窘迫,“朕…。” 听见金屋藏娇这四个字,花无凝目凝住,她低下头四处查看自己,看见了露了一截出去的衣衫。 下一瞬抽了回来,可抽回来的那一刻,花无凝懊悔不已,她心沉下。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一阵轻笑,“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此人绝非凡人,她既然在此,不若让臣见见?” “爱卿…,并不是朕不让你见,只是她胆小,身上还有伤…”唐允维为难地看着朝辞啼,“爱卿应该懂朕。” 骨指抚在白子上,朝辞啼眼眸微暗,“头一次见陛下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只是受了鞭伤,应该也能见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朝辞啼明白了非要见人。 躲在内屋的花无凝也不免心惊胆颤,若是唐允维真要她出去,那才是噩耗。朱唇紧抿,思绪翻涌,她摸住面纱,想着办法。 唐允维放于膝盖处,渐渐收紧,他神色略带不自然,眼神都偏了过去,“皇兄,她现在确实无法见你,你若真想见,之后我会带她见你,不要吓到她。” 还未让她思索出一个万全之策,唐允维的话先是让花无凝不解地蹙眉,她看向墙面,像是透过墙体去看正在对弈的两人。 而朝辞啼却有些惊异,他沉默片刻,低低笑出声,“看来是臣僭越了,臣知晓陛下之意,来的不是时候,扰您兴致了。” 说完,朝辞啼扔下手中的白子。 “皇兄见笑了。”唐允维也笑着,只是这笑含着丝丝促狭。 “陛下要记住臣所说的,您是君我为臣。”朝辞啼无奈地摇摇头,“莫再唤错了。” “爱卿所言朕会记住。”唐允维说道。 “臣要说的便是如此,陛下若是无事,臣先退了。”朝辞啼站起身,行了一礼。 “有劳爱卿牵挂。”唐允维自然也站起身,他高声一喊,“齐海。” “陛下,奴才在。”齐公公端着拂尘走了进来。 “送送朝大人。” “嗻。”齐公公应道,笑脸相迎,“朝大人,请。” 跟着齐公公往外走,见四处无人,朝辞啼笑意收敛,“那位吴姑娘有什么特殊之处?” 竟然能让唐允维这般维护,都不让他见人。 “这位姑娘清清冷冷的,不爱多语,整天蒙着面纱奴才也不知长得如何。”齐公公低声说道说道:“不过她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想来人肯定不差。” 桃花眼… 朝辞啼顿住身,脑海中闪过花无凝的双眸。 她的眼睛也是桃花眼。 “大人?”齐公公唤道。 “你在宫中多留意这位姑娘,事无巨细,告知我。”朝辞啼回过神吩咐一句,“回去吧。” “嗻。” 第36章 证据(5)“出来吧。”…… “出来吧。” 花无凝听见朝辞啼走出的步屧音,直至消散不见后,唐允维来了口。 看了书房一眼,花无凝收回目光,从内屋走了出来。 “多谢陛下。”盈盈拜谢,若是唐允维松口,她现在就不在这里了。 “起来吧。”唐允维叹息一声,“朝辞啼已经有所不满了。” “陛下,臣女不日便去,陛下不必担忧。”花无凝袅袅婷婷站起身,“只是再给臣女一些准备的时日。” “没有其他要说的?”唐允维思沉稍许,面色涌上郁色。 “事态有变,臣女要再细想一番策略,此事过于危险,陛下若是知道更会心烦,此事交于臣女,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愿。”花无凝也作忧虑之态。 唐允维不语,静默地看花无凝片刻,撑着 额头,“你先下去吧,朕好好想想。” “是,臣女告退。”花无凝也不愿多停留,叩礼后退了下去。 出了殿与回来的齐公公碰上,轻轻点头后,快速离开。 回到房中,花无凝关好房门,一抹愁绪在眉间酝聚。 唐允维的举动太过张扬,让朝辞啼有所提防,那么很快他就会派人查询唐允维身边有何人,特别是突如其来的她。 她不能久待在皇宫内,需要快点将证据拿到手。 书房在内屋里侧,唐允维虽说对她有些信任,但不够,这还不够让她随意出入内屋。 第41章 慢步踱于房中,花无凝纠结满目。 忽而一道娇喝贯穿于脑,她霎然停住,眼眸一亮。 胡媚儿… 她会是一个好的选择,这人本就对她有敌意,若是能利用好,说不定可以帮她。 只是要怎么做呢? 花无凝眸光闪动,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她轻合双眸,露出嫣然笑意。 两日后,终是解禁的胡媚儿满腔怒意地走到了御花园,这三日她无时不刻都想抽死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当她踏入御花园时,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箫声。 慢慢靠近之时,她看见了那个让她心生恨意的女子,花无凝。 此时她正坐于凉亭之中,一身月白衣裳,衬得她与世无争。 “娘娘,三思而行。”欲想抽鞭而上的胡媚儿被身侧的宫女拦住,想起这几日所遭受的一切,胡媚儿放下摸鞭子的手,阔步走来。 “我倒是谁吹的箫这般难听,原来是你。”胡媚儿摇曳身姿走来,面带不屑的神采。 箫声蓦地停住,花无凝将箫离唇,只是轻飘飘睨她一眼便继续吹箫。 “大胆!见了我们娘娘还不行礼!”贴身宫女吼道。 胡媚儿遥望四周,见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之前一直跟着花无凝的宫女此时也不知道在哪儿,于是得意洋洋地说:“莫不是陛下嫌弃你了,你在这里一个人吹箫伤感吧。” “胡淑女,陛下若是嫌弃我便不会让我继续住在帝居阁。”花无凝放下箫,慢慢悠悠地说道。 “至于对你行礼,我是觉得没必要。” “你敢藐视皇权!”胡媚儿脸色红白交加,似是没觉花无凝竟然敢这般大胆。 “胡淑女何须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四下又无人,谁又能听见你的言语。”花无凝兀自抚摸着手中的箫,无意提起。 “你倒是提醒我了。”胡媚儿骤然反应过来,她摸上自己的鞭子。 “娘娘,这可使不得。”宫女连忙阻止。 “滚!”胡媚儿挥鞭砸在地上,她推开了宫女,兴奋地看着花无凝,“这里又没人,我打你又不会怎么样。” 浅淡笑之,花无凝看向胡媚儿,“你莫不是忘了上次打我的后果?” “你猜是你胡国公主的身份对陛下有用,还是我对陛下重要?”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胡媚儿面容扭曲,“你别太得意,陛下若真是对你有意便不会让你无名无份待在他身旁!” “对我有没有意暂且不论,但对于你,陛下绝对不会喜欢。”花无凝言语平淡,却掩饰不住其中的轻视之语,“不然也不会不顾你公主的身份,给你贬成了淑女。” “陛下不过是想提点本宫罢了,后面会将本宫抬回去的。”胡媚儿咬牙切齿,灵光一闪,她自信勾唇,“你怕是不知道,他在本宫进宫的夜晚放了最美的烟花,整个后宫都知道!你有吗?” 上下打量一番,花无凝低低笑道:“你不会不知道我与你是同一天入宫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媚儿握着鞭子的手紧紧收住,她嘲讽不已,“你莫不是要说,那烟火是替你放的。” “不若然?”花无凝桃眸轻挑,露出几分挑衅,“你若是有本事可以问问齐公公,那烟火是不是替我放的。” “你在撒谎!”胡媚儿不信,睁大双眼否认。 她就是因为唐允维在她入宫那晚燃了烟火才如此胆大妄为的。 如今告诉她,烟火是为眼前这个人放的,她全然不信! “信不信由你,怕是你也不会去问。”花无凝欣然站起身,抚着手中箫,“你口中难听的箫声,陛下可是喜欢得紧,由此看来,你与陛下并非良缘。”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胡媚儿大声呵斥。 “凭陛下留我在身边而非你,凭陛下会为了我罚你。”花无凝向胡媚儿身前走去,眼中荡漾起怜惜的笑意,“再告诉你一句话,陛下昨晚跟我说,他很讨厌你,因为你是胡国硬塞给他的,既蛮横无理又目无尊法,着实令人厌烦。” “你!”胡媚儿怒极,作势要抽花无凝。 花无凝却是机灵地往后退去,她双眸眯起,“你说你今日再打我,陛下会怎么做?” “难不成,他还能杀了我!”胡媚儿镇定起来,昂着头不认输地盯着花无凝。 “胡淑女之前说我藐视皇权,却不知自己才是藐视皇权。”花无凝撩起耳发,“陛下所想之事,淑女居然揣度。” “如此行径,也不知陛下会怎么看待。” “你要跟陛下告本宫的状?”胡媚儿嚯得严肃起来,她瞥见一旁的宫女,“我可是有人证,她能为本宫证明,是你无礼在先。” “她是你的宫女。”花无凝说道:“你是觉得陛下会信你,还是信我?” 将胡媚儿惊疑的神色收归于眸,她莲步轻移,出了凉亭,“看来今日无法练箫了,胡淑女既然喜欢这里,我先走了。” 望着远去的花无凝,胡媚儿目露恶光,似是想将她碎尸万段。 “娘娘。”宫女颤颤巍巍地唤道。 “这个贱人,本宫会让她知道有些人她得罪不起?”胡媚儿一挥鞭子,将四周的花朵通通打掉。 月白色衣衫随风飘动,花无凝单手握着箫,眸中无波。 胡媚儿心气重,思量不深,这么一激,也算够了。 接下来只要将唐允维引过来便是成了。 “吴姑娘,您怎么在这里?”秋水颈间还缠绕着纱布,见到花无凝小跑而来。 “是有什么事吗?”花无凝思绪中断,她站定住身。 “陛下…”秋水刚说着,花无凝就看见阔步走来的唐允维,“拜见陛下。” 秋水连忙转身,“拜见陛下。” “平身。”唐允维说道。 “谢陛下。”花无凝笑意盈眸,“陛下是在找民女?” “跑哪儿去了?”唐允维点头,他看着花无凝身后的路,“是去御花园了?” 他记得眼前之人平日里无事就爱往御花园跑。 “是的。”花无凝将手中的箫递到唐允维面前,“心绪不宁,吹箫缓平。” “你在烦忧何事?”盯着这只箫,唐允维也似想起之前听见花无凝吹奏的箫音。 “陛下何须多问,忧眼前人之所忧。”花无凝垂眸直言。 “许久未听你奏箫,不若吹奏一曲。”唐允维心有所触,欣悦了几分。 “陛下所邀,民女哪敢拒绝。”花无凝点头应道:“就在此处吗?” 唐允维扫过站在一旁的秋水与齐公公,望回花无凝,“你刚刚从御花园回来,再去一次如何?” 闻言花无凝微微一愣,转而为难似的开口,“陛下民女是刚从那边回来,陪陛下再去一次也不算什么。只是…” “怎么了?”唐允维见花无凝停顿,不自主而问。 “御花园来了位嫔妃,民女是觉得吹箫人少才有意境,索性便回来了。”花无凝说得含蓄。 “哪位?”唐允维问道。 花无凝张了张嘴,思虑一瞬这才道:“胡淑女。” “是她啊。”唐允维神色融入厌烦。 “嗯,陛下想吹箫,我们可换个清净的地方。”花无凝笑如和煦微风,沁人心脾,“等明日无人,再去御花园赏花奏乐。” “也好。”唐允维自然是不愿意与这位胡媚儿多交。 明了这点的花无凝从容不迫地应对,她是要唐允维跟胡媚儿见面,但不是现在。 至少得让胡媚儿准备一番,不然她怎么实施。 “跟朕来,朕知道一处清闲的地方。”唐允维背负双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遵命。”花无凝应声, 跟在了唐允维的身后。 秋水与齐公公相视一眼,缄默其口,也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 花无凝抬眸凝视这人唐允维的后背,浅眨双眼,而后望向了远方的碧空。 第37章 证据(6)“今日晴空万里,…… “今日晴空万里,天气不错。”花无凝憧憬而望天空,回眸瞧着坐于对面的唐允维,“陛下要听曲子吗?” “嗯。”唐允维放下茶水,也望向外面,轻声应道。 “去御花园。” “臣女也有此意。”花无凝浅柔一笑,“陛下可还有事?” “没有事宜。”唐允维正欲起身,却闻花无凝此言,疑惑回道。 敛眸暗思,滟潋其色,只看一眼,花无凝移开,“不想御花园是否有人,臣女想先一步过去。” “那你先去。”唐允维瞧出眼前人的小心思,实觉有趣。 “臣女遵旨。”花无凝双眸一弯。 衣衫飘飘,花无凝轻巧地小跑出了殿,唐允维不知为何盯着门口发了会儿愣,反应过来后眼神逐渐复杂。 回房拿好箫,花无凝悠闲地走到御花园,面纱随风掀开一个角,她伸手将其抚平,弯身抚摸开得正好的花卉。 第42章 周围宁静异常,但她像是没有发觉般,恬适而立。 “你就是吴姑娘。” 尖锐的声音在耳旁骤响,花无凝看向来人,三个太监,远处还有一位老熟人,胡媚儿。 “做甚?”花无凝语调微冷,她紧捏着箫望着远处的胡媚儿,“胡淑女你这是何意?” “你这贱民,怎么敢对我们娘娘如此无礼,打!”太监尖着嗓子喊道。 “胡淑女,陛下一会儿便会来,你们确定要动我。”花无凝身形往后退几步,气势强了几分。 上前的太监脸色一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 “呵!陛下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那会说来就来。”胡媚儿不耻哼声,趾高气昂说道:“若是陛下真要来,为何不同你一起?” 眼神蓦地暗下,花无凝双眉蹙起,似警惕地看着胡媚儿。 “本宫已经让人查明了,你这几天都会来这里,且陛下根本不会跟着。”胡媚儿狠厉开口,“附近的人都被本宫支走了,贱民你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怕什么,你们几个给本宫打!” 三位太监听了胡媚儿的言语,顿时恶意盈面,快步朝她冲过来。 花无凝步步往后退去,“胡淑女,我所言属实,你别后悔。” “还敢嘴硬,你们这么慢是想吃本宫的鞭子吗!”胡媚儿抽出自己的鞭子,狠狠砸在地上。 太监们不敢再停留,伸出手要去抓花无凝,但花无凝早有准备,立马往后跑,脚下踢过一颗石子,跑在前面太监没注意,直接摔在地上。 剩下两个太监,一个快要接近花无凝时,被她敲了一箫,身姿一转,她伸脚一勾,另外一个眼神惊恐,摔在了花丛里面。 “哎哟!”三个太监哀嚎着。 衣衫翻飞,花无凝不安地看向胡媚儿,提起长裙逃离这里。 “你会武?”胡媚儿怔住,她眼睛淬了毒,从自己要间抽出一个飞镖。 锁在逃跑的花无凝身上,奋力扔了出去。 她今日是绝对不会让花无凝完好无损地跑出去的。 胡国人善武,从胡媚儿会使用鞭子便也知晓她习武。 回首一瞧,看见了飞来的飞镖,正当她欲转身往另外一旁躲去,却听见了一阵步屧音。 “这么久还不来…” 是唐允维的声音,花无凝眸光闪动,遂扬唇。 半跌在地,她抬眸看着露出衣角的唐允维,失声喊道:“陛下!危险!” “陛下!”胡媚儿脸色霎白,那只飞镖若是没射在花无凝身上,可就直接会在唐允维身上! 唐允维刚绕过花树,眼中就浮现一只飞镖,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月白色人影朝他扑来。 “唔…” 痛呼声响起,唐允维低下头看着挡在自己身上的人,“你…” 话未言全,眼前人身形摇晃,倒了下来。 他瞳孔一震,拦住怀中人,发现她胸口处钉了一只飞镖,正在流血。 “来人!抓刺客!”齐公公惊呼不已。 “陛下,好在你没事。”花无凝痛到极致,眉眼处却还是漾着庆幸之色,那般温柔。 下一瞬,怀中佳人闭上双眼,手中紧握的箫,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快…太医!传太医!”唐允维猛得两人抱起,他慌乱不已,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会对怀中之人有这般慌张,无措的时刻。 “嗻。”齐公公也不作停留,紧跟在唐允维身后。 御花园又安静了,胡媚儿瞧着未看她一眼的唐允维,跌坐在地,一脸生无可恋。 “娘娘!”宫女想将她拉起来,可是胡媚儿却怎么也不肯齐。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帝居阁内,唐允维匆匆将人抱入他自己的寝殿,焦急问道:“太医人呢?” “陛下,马上就来。”齐公公摸着头上的虚汗。 看着尚蒙着面的花无凝,他想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取下。 手滞空片刻,外面就传来纷乱的步屧声。 “陛下,太医来了。”齐公公说着,前来的几个太医有男有女。 “不许动她脸上的面纱,包扎由女官执行。”唐允维收回手吩咐着。 “是。”太医们纷纷应道。 他拧着眉心,走出了内屋。 “陛下。”齐公公紧跟在他身侧,时不时瞥他一眼。 “齐海。”唐允维沉声。 “奴才在。” “刚刚在御花园待着的人找到,一个都别放过。”唐允维面容阴冷,“敢在朕的皇宫撒野,不想活了!” “奴才遵命。”齐公公忙不迭地下去。 殿内只余唐允维一人,寻了个椅子坐下又觉得不爽,紧接着站起身,望向内屋。 暮光倾洒,照在琉璃瓦上,显出几分安详之彩。 羽睫轻颤,桃眸缓启,花无凝盯着金色的帷幔,还有些迟钝。 胸口处传来微弱的不适感,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疼痛。 轻呼出浊气,面上的轻纱被吹动。 居然没有取下自己的面纱?素手抚上,她思索着。 “你醒了。”唐允维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花无凝循声看过去,便看见了他,彼时她眼眸中还有着未散去的忧虑之色。 “陛下?”惊疑唤着,花无凝挣扎着要起身,却牵扯了伤口,闷哼一声。 “不必,躺着便是。”唐允维见状连忙制止,遂坐在椅凳上,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里是陛下的寝宫,臣女何德何能,能躺在这里。”花无凝受宠若惊地望着他,似仰慕又含情脉脉。 “朕说你能你就能。”唐允维斩钉截铁地回道。 “陛下…”认真万分地与唐允维四目相接,花无凝被骇住般,不知做何言语。 “你替朕挡下那只飞镖,伤成这样,不过一张床而已,躺着便躺着。”唐允维将她扶起,伸手将她戴在脸上的面纱取下,“这样可舒服些。” “臣女多谢陛下。”花无凝立即低垂了眼,“舒服多了。” “为何替朕挡了那只飞镖。”唐允维握着面纱,将其放在一旁,像是随口一问。 “不想让陛下受伤,陛下九五之尊,龙体最为重要。”花无凝毫无保留地说道。 一字一句,情深意切。 “只有这样?”唐允维看着她姣好的面容,低声询问。 他明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别的情愫。 “…自然不是,”自知隐瞒不了,花无凝也不作隐瞒,她神情染上些许低落,徐徐开口:“陛下现在能够信任我了吗?” “朕…”与意料中截然不同的话语让唐允维一时没了言语。 “臣女看得出陛下对臣女尚有戒备之心,臣女不怨,只是偶尔会难过与懊恼,不知该怎么让陛下了解臣女的忠贞之心。”花无凝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心满意足却又无怨无悔,“陛下,现在能多信任臣女一分吗?” 听闻花无凝所 言,唐允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还停留在花无凝身上,打量着她。 “是臣女逾越了。”花无凝扬起一抹苦笑,她回望着唐允维,又将这么苦涩恰到好处地收敛起来,绽放一抹轻松而释然之笑。 “朕信你。”唐允维说道:“以后也别称自己臣女。” “陛下有您的信任便是好的,臣女不敢奢求过多,何况臣女罪名未除,担不起其他称谓。”花无凝笑得浅然。 “你想抗旨?”唐允维严肃几分。 “不敢,陛下觉得臣女该如何自称?”连忙晃头,花无凝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稍顿一瞬,唐允维不轻不重地说道:“无人时称名便可。” “阿凝遵命。”花无凝深深看他一眼,柔和地应道。 “御花园的人朕已经找齐,太监宫女都已经处置,至于剩下那人,等明日你好些,朕亲自带你去看看她。”唐允维细说着,倒像是觉得再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 柔荑抚住胸口,她摁在伤口处,正欲言。 “你的伤太医看过,没伤到要害,修养几日便好。”见此动作唐允维解释道。 “多谢陛下关心。”花无凝放下手,不知该说什么。 室内沉静下来,唐允维手放在膝上,“你既然无事,朕先处理公事。” “嗯,陛下去吧,莫要耽搁。”花无凝说道。 唐允维遂从床旁离开,走进了不远处的书房。 他肯让我躺在这里,便是已经全然相信我了。 只要将他迷晕,她就能随意进出书房,找寻她想要的东西了。 第38章 证据(7)翌日,花无凝正换…… 翌日,花无凝正换好了药,女医们纷纷退了出去。 “能起身吗?”唐允维走进来问道。 他昨晚是在书房中歇息的,将这里留给了花无凝。 “能的。”花无凝起身,将衣衫穿好。 第43章 “随朕走。”瞧着毫不顾忌在自己面前穿外衫的花无凝,唐允维只能暗下眼眸。 花无凝听着,遂与其一同出了殿门,在帝居阁外有一个人正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可怜极了。 “陛下!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不知你要来。”见到唐允维,胡媚儿跪着往前挪,却被一旁的齐公公也拦住,她也只能停了下,凄切万分地说道。 可唐允维只是负手而立,脸色未有好转。 “是她,是她故意的!”胡媚儿看着不为所动的唐允维,心神大骇,蓦地注意到了花无凝,语中充斥着怨念,“肯定是她故意的,陛下她心机深沉,绝非良人!陛下不要被她诓骗了。” “放肆!岂能由你胡言!”唐允维怒喝出声,打断了胡媚儿,将其目光重新引到自己身上。 怒意与嫌恶让胡媚儿慌了神,她泪水止不住往下流,“陛下!臣妾没有胡言,一定是她设计好的,臣妾分明看见她故意跌倒,让飞镖飞向您,又扑上去救您。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没准陛下来御花园也是她故意为之的!对,就是这样!” “依照胡淑女所言,若是陛下没来,民女又该是何下场?”在旁看着的花无凝拉拢衣衫,慢慢说道。 “您亲自说的,御花园的人被您支走,您还让那些太监打民女。”花无凝轻声细语,一副虚弱之态,“民女是告知了淑女,陛下稍后会来,是您不信。” “…不对,”胡媚儿下意识反驳,她猛得摇头,“不是这样的,陛下,不是的!” “事情如何朕皆知,不需要你在此辩解。”唐允维说的含蓄,却掩不住眼中的寒意。 “你想怎么罚?”转眼视身旁的绝艳之人,虽是面上带了面纱,却也挡不住那眉眼间的风采。 “陛下?”刹那间,花无凝与胡媚儿同时说道。 一个难以置信,一个万念俱灭。 “陛下,淑女身份尊贵,民女不敢言语,但凭陛下做主。”知晓其意的花无凝不忍地瞥了一眼胡媚儿,思索稍许。 “胡淑女行事嚣张,欲行刺于朕,从今日起打入冷宫,无令不得出。”唐允维声平如常。 “嗻。”齐公公招呼着身侧照着的几个小太监,让人将胡媚儿拉回去。 “哈哈哈哈,你给本宫等着,本宫的皇兄知道此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惺惺作态的贱人!”胡媚儿被太监拉着,她转而看向花无凝的眼光变得凶残无比。 “加刑,掌嘴十五。”唐允维不满地看着她,冷声冷气地道。 太监们立马动手,啪啪的巴掌声乍然而响,胡媚儿惨叫的声音也伴随而出。 默然而视,他转头,“走。” “是。”花无凝不再看胡媚儿,转身跟上唐允维。 行至到殿门口,花无凝停下了脚。 “怎么了?”唐允维不解而问。 “民女不该一直在陛下寝殿,太医给民女用的药很好,不觉得疼,便回自己房中歇着。”花无凝柔缓浅笑。 “也好。”唐允维犹豫很久,“今晚别在房内用膳,陪朕一同。” 眉头一跳,花无凝欠身,“是,陛下。” 花无凝所住的房间离唐允维的寝殿不远,她没用多久就到了。 将门关上,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褪下衣衫躺了上去。 素手在床里边摩挲出一瓶药,打开药瓶,小心地将药粉放置在指甲中。 她回这里,本就是为了将迷药带上,今晚唐允维邀她用膳,正合她之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华灯初上,宫灯逐渐点燃,金碧辉煌的皇宫更显得富丽堂皇。 一提宫灯移至花无凝房门前,叩响门,“姑娘,该用膳了。” 门从内而开,花无凝轻轻点头,“嗯,走吧。” 秋水提着灯,领着花无凝往寝殿而去。 刚踏到寝殿,秋水就行礼退开,让花无凝自行进入。 待她进去后,唐允维已经坐好,见她进来道了一句:“来了。” “拜见陛下。”花无凝行礼。 “无须多礼,坐过来。”唐允维指着身侧的位置,让她过来。 “是。”花无凝顺从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唐允维身侧。 宫女们布好了菜却并没有离开,反而退至在另外一边静候着。 “可还有想要的?”唐允维询问着。 花无凝眼中略带惊色,内心却是毫无波澜,她瞧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很多都是清淡口,适合伤病食用,但少了她最想要的。 故作迟疑,缓慢而语,“今日怎么不见陛下备酒水,往常都会有。” “今日不饮。”唐允维说道:“怎么?” “民女倒是想小酌一杯。”花无凝默了片刻。 唐允维打量着花无凝,轻吐其言,“有伤之人,不可饮酒。” 这话就是专门为她花无凝说的。 心思一暗,花无凝缓慢摇头,“陛下不必迁就,民女也是愿意陪您饮酒。” 低头看去,身侧丽影,淡然神姿却含有缱绻韵色。 “去将酒水备上。”口下一松,唐允维示意旁边伺候着的宫女去端酒。 “是。”宫女们应道。 “你若无事,倒也可以饮一两杯。”再看回花无凝,唐允维唇角勾起,笑得温和。 这一抹笑,让花无凝蓦地想起了朝辞啼。 到底是血脉相连。轻合双眸,敛下情愫,她规规矩矩回复:“多谢陛下。” 不用多时,宫女端着酒壶而来,一一摆放在桌上。 “还觉得缺什么?”唐允维转头继续问道。 “不缺了。”花无凝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 得了答案,唐允维一声吩咐让宫女们全部下去,殿内就只剩下花无凝与唐允维二人。 唇畔笑意放大,花无凝自然地将面纱放好,柔荑摸上金樽,衬得这手愈发白皙,指尖扣在杯沿,清酒倾倒于其中。 她将杯子移到唐允维面前,“陛下,这酒敬您。” “敬朕?”接过酒杯,唐允维出声。 “若非陛下心胸宽广,明辨是非,阿凝还不知道何去何从。”花无凝边说边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不过小事一桩。” “之于阿凝来说,这不 算小事。“花无凝见唐允维并没有急着喝,自己先喝了下去,喝完后她拿着酒杯,似是落寞又像怅然,“再过几日怕是就没有这等机会与陛下同饮了。” “…你可是想清楚了。”唐允维手指还在酒杯上不停抚摸,听到花无凝这一语,停了动作,询问而出。 “嗯,早该如此做了。”花无凝放下酒杯应声。 将酒水饮下,唐允维也放了下杯子,“等朝辞啼被擒,朕会给花将军一个清白。” “有陛下这句话,阿凝死而无憾。”花无凝眉眼笑开,眼角溢出些许泪光。 连忙再给自己斟满一杯,“敬陛下!” 一杯下肚,她看不见唐允维此刻是何神情。 “朕不希你死。”唐允维眸色暗下。 “陛下这是何意,臣女不懂。”花无凝看过去,正巧看见了他眼神的变化。 这种眼神,她从朝辞啼眸中看到过… 压住心中那隐隐翻涌的不适,她佯做懵懂之态。 “朕…”唐允维双眉拧起,眼神有些迷离,他摁着自己的额角。 “陛下,您这是醉了吗?”花无凝眼底划过一丝光,却语出担忧,靠近唐允维。 “朕才不会醉。”唐允维移开手,直愣愣地看着花无凝的玉容。 “您不会醉,我有些醉了,陛下。”花无凝浅浅笑之,语调却带上几分诱意。 “花无凝…”唐允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神逐渐混浊,低头想去吻她的唇。 下一瞬却闭上眼,栽倒在了她的怀中。 丹青这迷药挺厉害。花无凝看了眼唐允维,将其扶进了内屋,毫不怜惜地将他推在床上,看也不看他,转身就往书房里面而去。 为了得到这个皇帝的信任,进入书房她可是费了不少时间,拿到今晚若能找到证据,她明日一早就出宫。 这般思索,她推开了书房之门,点亮房中灯,入目是种类繁杂的各种书目卷册。 她看着这些书目卷册,开始从上之下,翻找,看完后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免得被唐允维发现。 烛火跳动,微弱之光照亮书房,花无凝将书架找了个遍也依旧没有发现。 转而来到了案台前,细细摸索,发现了一块松动的木板,将其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份信息。 悠然翻开,花无凝眼底放出如释重负的喜悦之光。 密密麻麻的小字太多,但镇国公府,声威震世,有伤皇权,故处之。这几个字却是显眼异常。 借着烛光与笔墨纸砚,她以极快的速度仿写了一份,放置进去。 自己却将真正的收起,如此她进宫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第44章 吹灭烛火,重新来到内屋卧房,花无凝看见躺在床上的唐允维,他呼吸不稳,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伸手扒下他的上衣,丹蔻指尖嵌入其皮肉,似泄愤地在上面留下道道伤痕。 不过稍焉,血痕密布,花无凝心中的浊气散去一些,但她又想到了什么。 于是看向自己的手腕,上次胡媚儿抽的鞭伤还未好,手腕处还缠了纱布。 解开纱布,贝齿咬在手腕上,直到出了血,将血迹染在床上后,她又将伤口用纱布缠了起来。 俯视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欣慰地笑了笑。 天色不早了,灯全然灭下。 第39章 出宫外边雀鸟声脆,琉璃金瓦…… 外边雀鸟声脆,琉璃金瓦映照阳光,唐允维这才从睡梦中苏醒。 他怔愣片刻,忽觉手指碰到什么,心骇而看去。 却看见躺在里侧睡得安详恬淡的花无凝。 思绪翻涌,他皱着脸,显然是想起了昨夜他做了什么。 饶是他后宫三千,却也未见过这等姿色的女子,而这人心尚归属于自己。 暗自想着,唐允维喉结滚动,伸手要摸花无凝的娇靥。 而他想触碰之人却是缓慢地睁开双眸,与他相望,未语一字,花无凝眼神闪躲,刻意压低了声音,“陛下。” “朕昨晚…”唐允维不嫌不顾地说道。 “嗯。”花无凝应了,连忙将外衫套在身上,“是阿凝冒犯了。” “此事…朕也有责任。”唐允维瞧见了那一抹嫣红,心情甚是复杂。 他昨夜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 “你的伤。”他看向花无凝胸口处。 花无凝背对着唐允维,“不打紧,陛下…并没有伤到。” “嗯,你现在此好生歇息,朕先去上朝。”唐允维自顾自地穿好龙袍,“等朕回来。” “陛下…,无凝怕是等不了。”花无凝转过身,温声而语。 “何出此言。”唐允维不免惊疑,他坐在床边问道。 “时间不多了陛下,无凝本就已有想法,这几日便会离开,只是发生了太多才会一拖再拖。”花无凝愁容满面,絮絮而言,懊悔之余更多添了一丝歉意,“昨夜与陛下同饮本就是抱着辞别之心,想将话说于陛下。” “可你的伤不是未好?”唐允维说道。 “不管好与不好,阿凝都该走了,”花无凝恳切万分,一副早就做好准备的泰然感,“在外还需一段时间,再耽搁怕是会来不及,朝辞啼不会留太多时间给陛下的。” “朕知晓,你确定今日便去,可是你…”唐允维尚且有些犹豫。 “阿凝歇息一会儿便好。”花无凝扬面看着唐允维,露出嫣然笑意。 “为何不等朕回来再走?”心念微动,唐允维说道。 “不见便可不念,陛下若在,阿凝会生有贪念。”言及此花无凝多出一分寂寥与哀凄,可她还是笑着将那股低落之情收敛起。 迟疑半晌,唐允维郑重地许了诺言,“你若能回来,朕封你为妃。” “多谢陛下垂怜,阿凝不甚欢喜。”诧异不止,花无凝朱唇轻启,缓了好久才露出喜悦之色。 “这个你拿着。”不自觉勾唇,唐允维从怀中拿出一块金签,递交给花无凝,“若布置中遇难可用此物帮你。” 见此金签,未有半分犹豫,花无凝接过于手,“阿凝明白,谢陛下。” “陛下,阿凝希望出宫一事无人知晓,还望陛下…” “朕懂。”唐允维沉吟一瞬,“届时朕会让齐公公秘密送你出去。” “如此便好。”花无凝低语。 “朕先走了。”唐允维起身,见花无凝想送自己,欣愉而语,“不用起来,躺着吧。” “恭送陛下。”目送唐允维出去后,花无凝面上的笑意全然消散。 环视四周,她坐在床沿,将自己的衣衫微微理了一下,戴上了面纱。 静坐了半晌,齐公公领着一行女医走了进来,谄媚笑着,“姑娘,奴才带太医给你换药。” “我自己来便好。”看着这一众人,花无凝桃眸弯弯。 “奴才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姑娘知会一声便是。”齐公公手拿着拂尘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 待齐公公走了出去,女医们将药箱打开,里面除了药,还有一套衣裳,若有所思地看着其中一位女医,“这是公公让准备的。” 她将衣裳是一件其貌不扬的衣裳,“等会太医会出行。” “嗯,我知道了。你们退到门边吧,我自己换药与衣裳。”花无凝抚摸着衣裳,友善地开口。 医女们不敢违背,纷纷站至于门口处。 上好药,换上准备好的衣裳,她将证据掩藏在身,来到了医女面前。 相视一眼,领着花无凝出了门。 “都跟杂家走吧。”齐公公挺直腰板,从容往前走去。 出了帝居阁,几经转折,齐公公停下了脚,他扫过医女,视线落在花无凝身上,而后又撤回,“你,你,还有你。一会儿跟着太医一同出行。” “是。”花无凝与被点的医女同时应道。 “其他人都回去吧。”齐公公说道,其他医女也便离去。 再行一段距离,看见一道宫门,是出宫的,此时外边有马车与一些太医。 “你们两个先过去。”齐公公挥手让另外两个医女离开。 他走到花无凝面前,身子微屈,叹息一语:“姑娘杂家只能送您到这,跟着她们出去就好了。” “多谢公公。”花无凝欠身,表达谢意。 毕竟在皇宫中的十几日,这位齐公公一直对她有礼相加,未有轻视与贬驳。 “姑娘多礼了,杂家先回去了。”齐公公虚扶花无凝,面上带着可惜之笑。 “公公慢走。”花无凝应道。 看着花无凝走出宫门,齐公公也往帝居阁走,只是刚转过一转角,他就来到了一棵树下,招招手一只白鸽便落在了手上。 从他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纸条,系在白鸽脚上,放飞于空。 他这才挥动拂尘,一身轻松地离去。 马车叮当做响,顺利跟着太医们出来,花无凝掀开车帘一角,外面的景色逐渐变化,由皇宫庄重宏伟,雕梁画栋之景变得烟火气环绕,人声鼎沸。 “云太医,我在这里看看。”知已离开皇宫,花无凝瞧着熟悉的道路,心下也放松不少。 “嗯。”云太医应道。 马车停下后,花无凝下了车,“云太医不必等我。” “好。”马车在云太医的答话下,再次往前而去。 花无凝四处看了看,低着眼眸,脚步匆匆朝巷陌中去。 先是在复杂的巷陌中转悠几圈,眼眸中满是警惕之色。 她不确定是否有人跟踪她,但心底总有一股惴惴不安的感觉。 转出巷陌,她望着远处的春雪巷,独自走了进去。 刹那间,花香飘满,胭脂水粉之气充盈四周,欢歌乐舞倒也未有停息。 放慢脚步,她左看右看,像是看中了一家,满心欢喜地跑了进去。 而远处楼顶之上,确实有一个黑衣人紧盯着花无凝。 “哟,这位姑娘要做什么?”刚进楼内,一位风姿万千的女子走了过来。 “我想歇脚。”花无凝手握着银叶,撩上耳边发丝时,似是无意露出一点叶面。 “你可知…”女子戏笑之语还未说完,蓦地一惊,笑靥如花,语中暗含深意,“我们这里就喜欢你这种姑娘了。” 勾着花无凝的手,一步步拉进屋内,看过来的人听见这位女子的话也心知肚明,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 房门一关,那位女子笑意收敛,跪在地上,“主子。” 取下面纱,花无凝面色严峻,“暗二你派个人穿我这一套衣裳往后门出去,若是觉得有人跟踪就多绕行几次,将其甩掉。给我备一套寻常女子的衣裳,我一会儿要走。” “是。”暗二领命起身,她问道:“主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与暗三还是隐藏好自己。”花无凝低语,“今日后这里估计会有暗卫探查,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 “暗二明白。”暗二见花无凝口吻这般凝重,也知此事非常,“主子稍等,我去取衣裳。” “好。” 未等多时,暗二拿着一套浅灰色的衣裳,这颜色放眼于人中,不会多看一眼,走了进来? “主子,你看这套衣裳如何。”暗二将衣裳递给花无凝。 “可。”接过衣裳,她便换了起来。 身上那套衣衫被褪下,递给了暗二,暗二也不多言,转身就出去。 坐于窗前,花无凝支起窗扇,从裂缝中俯视下面之景。 人来人往,谈笑风生,娇声软语让花无凝眸色一暗再暗,她轻笑一哼,蔑然移开眼。 过了一会儿,暗二推门而入,“主子,妥了。” 第45章 “嗯。”花无凝将窗户关上,戴起面具,“暗二,还有其他出去的门口吗?。” “有。“暗二说道:“厨房那里有一道暗门,很隐蔽,出去会是一条巷陌,往左转就可以出春雪巷。” “带我去。”花无凝看向暗二。 “是。”暗二应着,领着花无凝出了房门。 本是毫无表情的面容绽放出与往常毫无差别的笑,戏笑之间将花无凝带到了暗门,随之笑容收起,“主子,是这里。” 暗二在墙上按了一下,一道门便打开了。 “好,我先走了,多加注意,别暴露你们暗兵的身份。”花无凝摸着脸上冰冷的面具。” “属下遵命。” 暗门关上,花无凝瞧着这条安静的巷陌,依照暗二的话往左走去。 另外一边的黑衣人追着扮作花无凝的女子,绕行多次后,人不见了。 他没做停留,掠回一家茶楼,翻进一间茶间,跪在地上,“大人。” “嗯?如何?”声调平淡无痕,骨指端起茶水送至口中。 “跟丢了。”暗卫垂下头回禀。 “跟丢了?”他轻哼一声,放下茶杯,手边蹲着一只白鸽,白鸽脚边有一张纸条。 “是,还请大人责罚。”暗卫说道。 “自己知道有罚,我也不用多言,什么罚,自己领去。”朝辞啼手摸在白鸽身上,白鸽蹲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谢大人。”暗卫翻身出去。 房中又剩下他一人,茶汤升起袅袅白烟,他眼神晦暗不明。 第40章 借刀(1)出了春雪巷,…… 出了春雪巷,花无凝又转进一条巷陌,兜兜转转来到了暗道入口的死胡同。 吞下之前丹青给的增加内力的丹药,摸索着墙面,猛得一拍,墙体打开。 自若而入,墙面合上,她沿着熟悉的道路进了客栈。 推开那间熟悉的客房,里面果然有个人安然地坐着。 “丹青。”花无凝勾起一抹纯粹的笑,她坐在了丹青对面。 今日的丹青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戴着斗笠,掀眸看一眼花无凝,放下手中摆弄着的药草。 “活着出来了。” “嗯。”花无凝浅浅应道,从怀中拿出了自己在皇宫中寻到的证据,“找到证据了。” “厉害。”丹青不轻不重说着,指尖却碰着一株草药,冷冷淡淡地开口:“不过…” “怎么了?”花无凝取下面具,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舒心,因着丹青的话又生出几分疑惑。 摘下药草叶,把玩在手,“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冰浸双眸猝然变得锐利,药草叶化作一道光贴着花无凝的玉靥飞过,切落她几缕青丝。 桃眸微睁,花无凝挺直腰板坐在位置上,像是僵住了般。 “什么解释?”她回过神,唇瓣轻抿,看着丹青。 “你暴露我的住所,让人来搜查是何意?”丹青冷言冷语,手指又夹住一片药草叶。 眸光闪烁,花无凝此前跟皇帝所说的房屋确实是丹青的。 “你毁了我的藏身处,花无凝。”丹青的话语还是无波无澜,就跟她往常与花无凝相交谈一样,并无别的情绪。 但她手中翻飞的药草叶却表明了她此刻有些生气了。 “丹青,我不是要毁你的住处。”花无凝自知理亏,柔声解释,黛眉压下显出几分无措,“我那时被唐允维逼问,他知晓我掉落悬崖,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我就会没命。” “又不能随意编造,我才将你的住处说了出来。”愧疚地低下头,“没能提前告知你,是我的错。” “嗯,还有呢?”丹青说道。 抬眸看向丹青,她手中的药草叶已经变成了一整株药草,花无凝犹豫一瞬,“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换个地方住,你那里是与柳蘅相会的地方,若是柳蘅心血来潮,想去思怀,你没死这件事不就暴露了。” “我若是被皇帝的人抓住,也会暴露。”丹青轻哼一声,摘下一片药草叶。 “我是觉得唐允维肯定会派很多人去,而这么多人你必定会有所察觉从而逃走。”花无凝露出浅浅的笑,“我相信丹青不会被抓住的,所以才会告诉唐允维。” “你是觉得我逃不过柳蘅的查探?”丹青随意而言。 盯着丹青一会儿,花无凝叹息一声,” 他们…不一样。” “唐允维不知道那里住的人是你,只知道你是一个江湖人士,而柳蘅知道。”缓缓说出自己所想,花无凝眉间酝出些许忧色,“丹青你…知道的。” 葱根指尖摘下一片药草叶,将整株药草放在桌上,丹青将摘下的叶子放进桌上的碾碗中。 “毁了便毁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住处。” 郁色消散,拨云见月,花无凝如释重负般放下心,欣慰地看着丹青,“你能这么想就好。” “你身上有药香,受伤了。”丹青三言两语掀过之前所语,轻轻淡淡仿若从未发生。 不作隐瞒,花无凝先是伸出手,撩开衣袖露出纱布,“这里是鞭伤跟咬伤。” 抚上胸口处,“这里被飞镖伤了。” “但都用了药,不算很重。”花无凝手放好。 “吃下吧。”丹青泰然地拿出一瓶药,推至到花无凝面前。 似是有些不解,花无凝指尖轻触药瓶,却并没有打开。 “你刚是从暗道进来的,吃的内力丹,那个是有副作用的。”丹青瞧出她这一举动,漫不经心而语:“吃下去,药力消散,你不会有任何不适。” “谢谢丹青。”不再迟疑,花无凝打开药瓶,吞下一颗,慢慢的她能感觉出体力的内力消散。 未作应答,丹青的视线便落在了她放在手边的证据,“既然你找到了,该兑现诺言了。” 沉思片刻,迎着丹青冷若寒霜的眼,花无凝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你拿到了证据,可以证明镇国公府的污名,却还不是不杀,想反悔?”丹青一字一句咬得很慢。 “不是。”花无凝坚定地回答:“我答应过你的事会做到,但现在还是不能。” “你说。”丹青继续摘着药草叶,扔进碾碗中。 “镇国公府的罪名不止这一个,还有另外一个。”花无凝陡然凝重起,“他们想拉镇国公府下台,做了两手准备,还有一重是贪污之罪。” “真君难压地头龙,你的镇国公府真招人忌惮。”丹青启唇,语中暗嘲之意溢出。 “我想救出镇国公府后…”花无凝停住,只是眸子蒙上一层水色,看向丹青。 “嗯,我不急。”丹青见药草叶摘的差不多,拿过碾碗,动手碾碎。 霎时间,房屋中飘荡出一股淡淡的药香。 “你又打算怎么做?出来不去找柳蘅,偏来了我这儿,要我帮忙?”她说着眼神却是一分没落在花无凝身上。 “不是要你帮忙,只是想告知你一声。”花无凝说道。 碾药的举动停下,丹青掀眸看花无凝,浅浅的眸色似露出些许狐疑。 “虽然相信你能逃过唐允维的探查,但还是想来看看你是不是没事,算作迟来的道歉。”花无凝呼出浊气,“另外便是跟你说说我接下来的打算。” “跟我说?”丹青将碾碗退至一旁,一本正经地道:“做何是我?柳蘅才是你的人。” “因为我们才是盟友。”花无凝脱口而出,欣然挺身,“柳蘅…算不上了。” “你说,我听。”被激起兴味的丹青悠然地看着花无凝。 “户部尚书周许疾掌管账本,唐允维与朝辞啼想要给镇国公府泼脏水必定要将账本调换,现在他手中的账本一定是不准的。”花无凝侃侃而谈,眉眼处皆是深深地思量,“只要我神不知鬼不觉中将这个账本找到,换掉,镇国公府的罪名便不攻自破。” “故技重施?”丹青听着花无凝的话,微微思索。 青丝晃动,花无凝否决了丹青的想法,“是借刀杀人。” 手中突然冒出一瓶药,是之前丹青给花无凝的假孕药。 盯着眼前这瓶药,再次看向花无凝,却见她笑意依旧,将手中的药瓶不停的晃动。 摇动白瓷药瓶,放在桌上,花无凝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之人,“这就是你准备好的迷药?” “是的,主。”柳蘅欣愉地望着花无凝,眼神盛着温情暖意。 外面天色已暗,她终于完好无损的回到了柳府。 “试过吗?”花无凝玉指轻磕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是很久之前从那位医师手中得来的。”柳蘅声朗如清泉叮咚,淌入人心。 睫羽轻颤,她焦躁之心缓平,“调换账本一事便交给你了。” “您又要做什么?”柳蘅眉峰高高蹙起,显露出不安。 “周许疾近日都在哪儿?”并没有直接告知柳蘅,花无凝反倒是另起话题。 第46章 “与此前无异,爱流连花丛。”柳蘅目光锁在花无凝身上。 眼珠转动,看回柳蘅,“周许疾这个人不能留。” “可他最近…唐允维对他很器重,突然死去,定会引得唐允维大怒,细查起来,我们…”柳蘅拧眉而视,双唇抿住,看似不赞同此法。 花无凝莞尔,她眸光闪动,自信俨然,“我们不动手不就行了。” “您的意思是…”柳蘅疑惑。 “在皇宫的这些日子,我从唐允维那里知道了一件事。”花无凝悠然地启唇,“朝辞啼没有将贪污之罪告知唐允维,所以唐允维并不知道镇国公府还有贪污这一条罪名。” “这与杀周许疾有何关联?”柳蘅想不通。 周许疾近日不知为何,得到了唐允维的青睐,所行权势都大了不少。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是缘何。 看着眼前人忽而勾起的唇角,心中猛得炸开一个想法。 “我让皇帝看到了周许疾,这样就能分散朝辞啼的注意。”花无凝自然看懂了柳蘅眼中所含有的意思,缓缓解释,“只要让朝辞啼杀了周许疾,唐允维只会顾忌朝辞啼,而不会深究原因。” “让朝辞啼杀了周许疾。”柳蘅轻合双眼,“朝辞啼也不是不明事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杀了周许疾。” 双拳微握紧,青丝从耳边滑落,“此时他杀了周许疾,不就是挑衅皇权?” “对啊。”花无凝赞许地点头,扬眉时陡然显露出一抹盎然快意,“就是让他挑衅皇权。”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他…”又岂能轻易杀掉周许疾。 未出口的话在柳蘅脑海中回荡,他沉思片刻。 “所以才让你告知我周许疾近日会去哪儿。”花无凝说道,语调不禁一沉,“我自有打算。” 这是让他不要深追了,柳蘅黯然双眸,“有您在,便没什么做不成的。” “这迷药你好生用,别被人发现就好。”花无凝偏过头,眉间也染上些许倦意,“阿蘅,我累了。” 夜空繁星点点,静谧无声,也不知她费了多大功夫才出来,“先歇着吧,不要想太多。” “好。” 第41章 借刀(2)清风吹拂,墙中月…… 清风吹拂,墙中月季随之摆动,滴落下一颗颗晨露。 一袭烟紫色长裙加身,款款走至院中,摸着脸上的面纱,她转头看向身后之人。 得到花无凝的注视,柳蘅立马凑近,语调如温玉,亲和不已,抚慰人心。 “周许疾今日要去春雪巷的烟台楼。”柳蘅字字慢言,温和之声中不免夹杂了些许忧虑之色,“您…真的不要我跟着吗?” “不用,”坚定地摇头,花无凝双手交叠在腹部,“你跟着才会出现意外。” “我会拖住他,你趁机将要找的账本带回来。”看向他手中的迷药,不疾不徐,“这位医师的迷药甚好,我并不担心。” 抬头与柳蘅四目相接,眉眼微微缓和,声音也柔了下来,“你也一样,我不会担心。” “主…”柳蘅眼一亮,像有星光忽而坠入一般。 “所以,你也得相信我,不必为我担心。”花无凝慢慢开口:“我先走了。” 星光骤然黯淡,柳蘅张了张嘴,最 后只能露出浅浅笑意,行了一礼,“我明白了,主人。” 未再多瞧一眼,花无凝转过身,衣衫飘飘,身影渐远。 柳蘅站在院中,望着那离去的人,唇角的笑逐步消散殆尽。 出了柳府,花无凝轻车熟路地转进了巷陌,低着头,脚下生风,她并没有往春雪巷而去,而是去了镇国公府。 警惕地环视四周,在巷陌中快速移动。 吆喝与热闹声渐稀薄又渐渐加强,她站停住自己的脚,远远地看了一眼气势雄浑的镇国公府。 比之几个月前华贵无双之景,现在的镇国公府可是破败又萧条,特别是大门上贴着的封条,刺目又荒唐。 敛眸往后退却两步,她转身往巷陌中隐去。 这次她是冲着春雪巷去的。 周许疾此人爱好美色,她得好好的为他装备一场盛宴。 罗裙随着她奔跑的动作摇曳生姿,绸带也飘荡在空。 “你看那个人。”镇守在镇国公府附近的暗卫还是注意到了这一抹绝艳的倩影,手中弩箭上好。 “等等。”另外一个人制止了他的举动,转手从怀中掏出了几副画,逐一打开,翻找出一位佳人的背影,细细端详,“像不像。” “莫非…”弩箭被撤回,暗卫们收好画像,“我去回禀给大人,你跟着她!” “好。” 黑衣人纵身藏于影中,潜随于花无凝身后。 气喘微许,花无凝轻抚胸口,脸上的面纱有起伏之势,她缓和稍焉,抬步往前走。 青丝因着狂奔有些凌乱,她将耳旁的发丝勾至耳后,却不知怎么误碰松了面纱,让其飘落。 眼眸颤动,她手忙脚乱地遮住面容,倏得将面纱重新戴在脸上,担惊受怕似的看过四周,像是未发现什么,松下口气,急步朝着烟台楼走了过去。 蹲守在春雪巷的暗卫陡然一惊,掠身而去! 眼瞧着到了烟台楼,她并没有从正门而入,反之站在了后门处,给了看门的小厮一些银两,让他将这烟台楼的老鸨叫出来。 “我们这里不接女客,小姑娘怕是跑错了地方?”老鸨年近四十,身上带着股很重的胭脂水粉味,一步一扭走到花无凝眼前。 “妈妈好,”花无凝手捏着一锭银子递到了老鸨手中,“我来找一个人。” “小姑娘…你这是寻郎君还是什么?”老鸨颠了颠银子,眼冒精光,但却并没有直接让花无凝进去,“我们这行也是有规矩的,你要是来砸场子…,我这楼就开不得了。” 轻轻摇头,花无凝说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自荐枕席的。” “哦?”老鸨忽而来了兴趣,上下打量着花无凝,盯着她那双桃眸咧开嘴,“你这双眼睛着实勾人心魄。” “若我能成功,加倍于你。”花无凝说着再塞了一锭银子在老鸨手中。 老鸨喜笑颜开,眼尾挤出了好几道褶子,“成,跟我进来吧。” “多谢。”花无凝跟着老鸨进了楼内。 “你要找谁?”老鸨爱不释手地摸着银两。 “周许疾周大人。”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个人的名字后遂看向老鸨。 老鸨迟疑一瞬,眼中露着精明,她知晓花无凝这是有备而来,将银两放入怀中,扭着腰身,轻摇团扇,抑扬顿挫地说道:“真是巧了,这位贵人刚到不久,还没有姑娘去。” 眼神飘在花无凝身上,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我去。”花无凝勾起唇角,她来的正是时候。 “本想着让雏菊去的,那就换成…”老鸨语顿。 “芍药。”眸色一暗,花无凝还是淡淡地回了她。 “嗯,芍药,你上二楼雅间四,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老鸨摇着扇子,又笑脸相迎去接客了。 深看老鸨半瞬,她挪开视线,眸色冷淡。 顺着老鸨的话一路走到了二楼雅间四,里面正传来一阵笑声。 她将凉意藏住,桃眸含情,推开了房门。 红雕朱门被风吹开,一道黑影落在了朝辞啼身前,他恭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何事。”朝辞啼停下手中笔,目光森冷。 暗卫似觉有一股寒意,咬牙而言:“属下发现了一位与花小姐背影神似的女子,出现在了镇国公府附近。” “花无凝?”朝辞啼捏住的毛笔碎成两节,他的眼眸缓缓被一股兴愉席卷,那股子骇人阴冷之感荡然无存,“人呢?” “属下让人跟着,并不敢多举。”暗卫回答得小心翼翼。 “她朝何处去了。”朝辞啼扔掉断笔,欣然站起身。 “沿途有标记,大人顺着标记便可以找到。”暗卫恭敬回道。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风吹进,一黑衣人翻进来,跪在地上,“大人,花小姐出现了。” “在哪儿?”朝辞啼看着新来的那位暗卫,问出声。 “在春雪巷,穿了一身烟紫色衣衫,急匆匆地朝着烟台楼去了。” 两个暗卫所言之语,令他生出疑惑,未存续多久,朝辞啼唇角扯出戏谑之笑,眼中不停的有光波浮动,他沉着声,“走。” “是。” 披上暗紫色披风,未有丝毫停顿,大步流星赶去烟台楼。 红鬃烈马长驰掠过,衣袍翻飞于空烈烈作响,引得一阵惊呼。 “吁!” 抬眸看着眼前的烟台楼,朝辞啼眉尾轻挑,似不屑又似喜悦,翻了下马。 “大人。”孙客跟在他身后,带了一小队人马。 给了他一个眼神,孙客立马转头对着其他人道:“围起来。” 第47章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朝太师吗?怎么也来这种地方了?” “不知道,看样子是在抓什么人吧。” 四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朝辞啼充耳不闻,抬步就往里面去。 “今儿是什么天儿啊,竟然将您吹过来了。”老鸨摇着团扇走出来,见这阵势,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你这楼今日是不是来了一位姑娘?”朝辞啼嘴角的笑并没有褪去,只是眸子冷如冰川,叫人觉得颇感压力。 老鸨眼珠子转动,看着孙客手中握着的刀剑,笑容更是难看了几分,“大人,我们这种地方,每天来的姑娘都很多,您这是找哪位?” 楼里面的那些贵客们,看出情况不对,生怕会与自己沾上关系,早就一溜烟跑完了。 “桃眸,玉靥,紫衫。”朝辞啼张口说出这几个字后,老鸨的脸色更加不喜。 她听出来了朝辞啼要找的人是谁了。 “见过?” “哎哟,我这记性有些不好,大人容我想想。”老鸨拍着脑袋,呵呵笑着,“这么标志的姑娘肯定是不会忘记的,大人你说是吧…” “啰嗦。”朝辞啼冷声道了一句。 峥的一声,银光乍现,孙客手中的剑出鞘。 心中震颤,老鸨脸霎时如死人脸一般。 对上朝辞啼深潭般的眼眸,老鸨颤抖着手,那还敢投机取巧,立马指着楼上,哆哆嗦嗦地说道:“大…大人,那位姑娘在二楼雅间四。” 修长身影往前走去,视线不落其他之处,只看向二楼。 “大人啊,是这个姑娘自己跑进来的,老妪真的什么都没做!!!”老鸨见朝辞啼不理会自己,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惊恐万分地解释。 这一举动让前面这人停住,头微侧。 “闭嘴。”孙客剑指在老鸨脖颈间,银白利剑陡然架在命脉上,老鸨惊呼一声,双眼一翻,瘫倒在地上。 轻翕眼眸,深处渐渐出现一丝丝异彩,他眼尾微微勾起,抬眸看着二楼,转向楼梯处,脚步轻移,一步一步走上去。 孙客等人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规规矩矩地等在一楼。 上了楼,能依稀听见些欢笑娇媚之声。 目不斜视地走向雅间四,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唇畔处的笑更是加深一分。 骨指放在门上,毫不费力就将门推开,他走进一看,眉眼所含有的消息陡然沉降成阴冷煞气。 “周大人真是有趣。”花无凝手中真拿着一颗葡萄,坐在床边,巧笑嫣然地喂给周许疾。 反之周许疾正一脸春色,痴笑着,眼睛跟钉在花无凝脸上一般。 “花、无、凝!” 第42章 借刀(3)阴沉 暴戾的低吼声…… 阴沉暴戾的低吼声让花无凝猛得一惊。 手中的葡萄掉了下来,她身体往里缩了缩。 “朝大人,你这是做何?”周许疾不满地扭起眉,他整理衣袍,坦荡自若地站起,“私自闯入,怕是不妥。” “呵。” 朝辞啼冷然一笑,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眼中只有花无凝,分毫未管周许疾这人。 跫音被他故意踩重,声声入耳,似是风雨欲来阴云团集的前兆。 “朝大人。”周许疾见朝辞啼没理会自己,往前走上几步,顺势将花无凝遮住了。 谁知朝辞啼目露凶光,伸出手就将当在他面前的周许疾掐住,唇角泄出残忍的笑,语调却是凉薄之极,“你想死就早说啊。” “咔嚓。” 一声脆响,周许疾张着嘴,双目凸起,手垂了下去。 “哐当。” 他被扔垃圾一样,甩向了窗边,窗户被震开,他的尸体滚在一旁。 “朝辞啼…”花无凝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转眸就与他那双翻涌着怒意的眼对上。 “花无凝。”他低声轻唤,像似呢喃却又充斥着一股毁灭破坏情感。 丝毫未犹豫,花无凝忙不迭地往窗户那边跑去,她想要逃离这间屋子。 可没有内力的她怎么可能在朝辞啼的眼底跑掉。 还未等她跑两步,朝辞啼就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扯了回来,下一瞬将她甩至在床上。 “还想跑?”朝辞啼笑意不达眼底,他坐在床边看着花无凝,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你跑的掉吗?” “朝辞啼,你怎么阴魂不散!”花无凝素手扬起,朝着朝辞啼俊容上扇去。 扬起素手还未触碰到朝辞啼,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朝辞啼又轻又缓,哼出融入阴冷寒凉的笑意,贴着花无凝说道:“我得缠着你啊,大小姐。” 将她的手压在她的头顶,“我是一只缠上你的恶鬼,你逃不掉的。” “话不要说得太满。”挣扎无果,花无凝恶狠狠地盯着他。 冰冷的指尖碰上她的朱唇,朝辞啼语意不明地说:“你告诉我,你跟他在做什么?” 手指慢慢往下滑,摸着她身上轻薄的衣衫,语气重了一分,“你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抓住她柔荑的修指,拨弄着她的指尖,音色喑哑,是在强忍着什么,眼眸却钉在她气恼的容颜上,“你还给他这个老东西喂葡萄,是、在、做、什、么?” 喘息几声,花无凝咬唇,闭口不答。 “告诉我,大小姐。”见此情景,朝辞啼的手慢慢挪在了她的腰间,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嘶!你这手是不想要了吗?”花无凝倒吸一口凉气,她目光落在那只胡作非为的手上,抬眸怒视。 “它可是想要的很。”朝辞啼却未有停止,反倒越发大胆,一寸一寸更近一步,“别岔开话题,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无可奉告,你不是很能耐吗?你怎么不查查?”挪动身子,却摆脱不了那只手,花无凝干脆不管,面带嘲讽地说道:“你的手段也不过如此,朝辞啼。” “两月不见,更是大胆不少。”朝辞啼眸色暗了又暗,他看着花无凝的娇靥,一字一句缓慢开口,“周许疾是近日皇帝面前的红人,颇受器重。但是他好美色,您怕不是想借机攀上他,为您的镇国公府谋求出路吧。” “都猜到了,还问我。”斜睨一眼,花无凝浅淡语回。 “攀附他人,”得到答复,他眼尾微勾,凝出点点狂色,像是得意万分又胜券在握,“你想得美,你的人已经是我的了,除了我你没得选!” “我有。”花无凝却是看着他的眸,慢慢地笑出来,眉眼扬起一抹斐然自信。 “你哪里有的机会,你现在人已经在我手中了。”朝辞啼低低笑着,握住的手轻轻收紧,来证实花无凝此时已经在她手里,她逃不了的。 “你不是武功高强吗?你用内力探探我腹中,便知道我有机会。”轻缓眨动双眸,花无凝轻蔑视他。 腹中? 朝辞啼盯着她的面容,思索稍瞬,慢慢将目光移到她的小腹处,手掌抚摸上去。 一抹异色乍现,他手往她的脉上探去。 “呵,谁的?”感受到那异样的脉搏,朝辞啼咧开嘴笑了,他死盯着花无凝,活像一条震怒的蛇,缠在她身上,想逼她就范。 花无凝就这般看着他,不言不语,好似他越生气,她就越喜悦。 “不管是谁的,都留他不得!”朝辞啼目眦尽裂,语气带上了前所未有的狠劲,“别以为你这样就能摆脱我。” “若我说这是陛下的呢?”花无凝镇定自若而语,笃定朝辞啼不敢冒犯。 “唐允维…,”慢念出此名,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朝辞啼确定地开口,“那个吴姑娘是你。” “是我,”不作否认,花无凝睥睨着朝辞啼,“朝辞啼,我现在可是身怀皇嗣,你敢动我吗?” “我有何不敢,你以为我怕他吗?”朝辞啼见花无凝有恃无恐的模样,握住她的手再收紧一分,“区区皇帝,能耐我何?” “你这是藐视皇权?”像是震骇于朝辞啼的口出狂言,花无凝那抹镇定之色转而变得疑虑与心焦。 双手被握的紧了,她轻蹙眉,却不愿出声。 “我可没把他放在眼里,”朝辞啼稍微松下手,双眼看着花无凝,引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小腹,“这个东西,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落了好不好,大小姐。”手掌移到小腹,分毫不差地落在孕育子嗣之处,轻揉后摁了下去。 “你松手!!”花无凝瞳孔地震,奋力地挣扎起来,“朝辞啼你敢动手试试!” “为什么不?你很在意?你心疼了?”朝辞啼摁着的手往上一抬,在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言语间透露出丝丝轻挑又夹杂着阴狠之色,“不行的,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能为他心疼呢。” 与他那双酝藏着浓烈煞气的眼对上,花无凝感觉到放置在她腹部上的手力度更是加重了不少,她眼尾染上一抹绯红,逐渐扩散至整个眼眶,“朝辞啼,我之前跌落悬崖,受了很重的伤…,身体还没恢复好,你这么做,是想让我死吗?” 第48章 “身体尚虚却愿意怀别人之子。”蓦地停下手,他盯着她嫣红的桃眸,里面溢出星点泪光,“大小姐现在跟我说这些,之前为何不作思虑?” “意料…之外。”花无凝偏过了头,不正眼看他,声中却含有些许湿意。 怔愣片刻,盯着花无凝的面容,眸色明灭几转,他似引诱地说道:“不要他,好好养身体,能养回来。” “不要。”花无凝放轻声音,摇了摇头。 “不要?”朝辞啼故意曲解她口中之意,“大小姐可是亲口说了。” “朝辞啼,我问过医师,他说若我不要这个孩子,我就没有再成为母亲的可能。”花无凝泪眼婆娑,含着泪水望着他。 “我不在乎。”朝辞啼掷地有声地回答。 “我在乎。”花无凝说着,一颗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我不想…” 花容沾泪,我见犹怜。 “不许落泪。”朝辞啼眸光颤动,低下头,吻上那颗滑落的泪,将其舔舐掉。 花无凝闭着眼,侧过脸不让他吻。 手掌落在她身旁,压出层层褶皱,朝辞啼起身,将花无凝也拉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花无凝被拉起,略带不明地看着朝辞啼。 “跟我回去。”朝辞啼攥着她的皓腕,将人往外带。 “我可是…”花无凝一个趔趄,抓住朝辞啼的手,驳斥出声。 “那又如何。”朝辞啼知晓花无凝想说之语,不等她说完将扯过抱在怀中。 任由她怎么抗拒,朝辞啼就是不松手,等要下楼之时,困住她的手,披风一扬将其全全裹住在怀中。 不见其 影,只知他抱了一个人。 “大人。”孙客只需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低下头不敢言语。 “回。”朝辞啼双手揪着还跟他反抗的花无凝的手。 “朝辞啼,你做什么。”披风下传来一阵嗔怒声。 “不想让别人知道镇国公府的千金沦落到春雪巷就别动。”朝辞啼枕着花无凝的头小声说着。 花无凝也不再动了,下一瞬她就被朝辞啼抱到了马背上。 她整个人是正面靠在朝辞啼怀中,耳边是吵闹喧哗声以及他的心跳声。 “热,闷。”气闷片刻,她不悦地开口。 “忍着。”朝辞啼搂着花无凝的腰身,将她再向自己拉近一分,顺道又将披风整理一下,裹得更加严实。 心觉不满,花无凝伸出素手朝着朝辞啼身上一顿乱掐,发泄自己的不喜。 “大小姐莫不是忘了我之前所说的话,咬别人是会被咬回来的。”朝辞啼由着她动手,眉尾一挑,眸下侧,看着隆起来的披风,“掐也是。” 停顿一瞬,怀中人传来不屑哼声,紧接着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朝辞啼眉暗皱,眼底乍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手摸到花无凝的腰间,挑了一块软肉,掐了下。 “嗯哼…” 怀中人痛呼,随之手臂就被狠抓住。 “我说了,大小姐偏不信。”朝辞啼喜不自胜,“在下只能身体力行此事了。” “小肚鸡肠!”花无凝掐住朝辞啼的手。 “嗯,您说的一点也没错。”朝辞啼也不反驳,手掌绕过她的腰,摸到她的小腹,眸光微闪,上下抚动。 “挪开你的手!”花无凝不客气地低喊,一根一根掰扯着困着她的手掌。 骏马扬起,花无凝颠进朝辞啼怀中,手自然松开,撑住他的胸膛。 阵阵闷声笑从胸膛传入耳,“大小姐还是别乱动,我这马,容易受惊,万一等会跑快了,伤到你了那可不好。” “随主,都不是好东西。”花无凝暗骂道。 “确实是,谢谢大小姐认可。”朝辞啼回道,随后怀中人便一点响应也不回,他也不甚在意,优哉游哉驾马回去。 第43章 借刀(4)红鬃烈马漫步在街…… 红鬃烈马漫步在街道上,一摇一晃,本是一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被朝辞啼拖成了半个时辰。 总算是到了府邸前,朝辞啼低声说道:“到了。” 但怀中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觉其疑惑,掀开一个小角从上看下去,就发现花无凝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呼吸浅浅,恬静安定,倒是格外的让人心生满足。 “大人?”孙客忙上前刚一开口,朝辞啼就给了他一个眼神,止住了他。 随后看向身后那帮府兵,示意让他们各司其职去。 一声未语,孙客领命将府兵带回。 朝辞啼再此掀开披风,轻声喊道:“大小姐,到了。” 可换来的却是一阵不满的气音。 轻抚上她的背,温和地拍了两下,花无凝这才心安下来。 盯着她看了会儿,眼眸敛下,荡漾出一抹极致温柔之色。 搂着她的腰,慢慢变动位置,将人抱起,缓慢地从马上下来,不愿将她吵醒。 “大…” 走入府内,仆人问礼之言还未出口,就被朝辞啼眼刀止了回去。 稳步走进卧房,将人安放在床上,扯过薄被为其盖上。 坐于床边,骨指触碰其玉靥,陡然发现她眼睑下一团青灰色,薄唇微抿,似是有些气恼。 起身走出房门,叫来一个仆人,“叫个大夫过来。” “是。” 仆人匆匆离去,他又走进了房门,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床上之人。 等候不久,一位大夫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许是那位仆人让他不要发出动静。 见人进来,点头示意人跟着自己来到床边,轻柔地将其手抽出,让大人把脉。 大夫的脸色猝得一变,眉头拧成川字,不停地摸着胡子,旋即收回了手。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走出了门。 “怎么了?”待出去之后,朝辞啼问道。 大夫面露难色,即是心疼也是不解,“大人,夫人身体还是很虚弱,之前应该是受过重伤,现在伤势虽然是好了,但未调理好。” “加之近日操劳过度,忧思心重,这身体迟早是要垮的。” “嗯。”听闻后,朝辞啼回头看向里屋,眼珠几辗,重看回大夫,声平和而语:“有什么调养之法?” “有,贵夫人现在怀着身子,用药方面还得酌情。”大夫一口应答,却也还是难为之态,“只是这个孩子,怕是要落下才行。” “会妨碍吗?若是不落。”眼睑下侧,眸中光影变换,犹豫三番,他问出口。 “大人,夫人这个情况,老夫是建议不要的,毕竟身体垮了,孩子也会保不住的。”大夫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赞许之意溢于言表。 “多谢,你去备药。”朝辞啼点头应好,让人下去。 “好。”大夫连声回答,挎着自己的药箱,脚步匆匆离去。 朝辞啼蓦得回望,进入房门。 暮色渐染天际,流云渲成橘红之色,横抹在天边。 房内一身暗紫色长袍的朝辞啼靠在椅子上,翻动着手上的兵书,未发出一点声响。 在他旁边还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袅袅白雾从其升起,婉转几许,消散不见。 床榻上佳人指节微动,睫羽颤颤,睁开眼睛。 茫然现于眸中,她撑起身子,就看见坐在对面的朝辞啼。 “醒了。”听见动静的朝辞啼放下兵书,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朝辞啼。”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尚在,再打量这间屋子的布置。 貌似是朝辞啼的,他将自己放在了他的卧房中。 “怎么了大小姐?”朝辞啼面带笑意,不疾不徐款步走来。 “你点我睡穴?”花无凝神色严峻,直视朝辞啼,仿佛他就是这般做了。 顺从地坐在床边,将药碗放下,他噙着笑,“我若是点了你的睡穴,你就不是现在醒了。” “得明早。” 眼眸倏得暗下,花无凝咬牙吐字,“无耻。” “无耻?”朝辞啼挑眉,见花无凝正在扯着自己的衣裳,心领神会而语:“大小姐想什么呢?我还不至于对昏睡的你动手动脚。” 扯衣角的指尖一顿,她掀眸而讽,“你这人,谁知道。” “您说得对。”朝辞啼不置可否,转头示意那药碗,“喝了吧。” “这是什么药?”花无凝眼中多了一抹警惕之色。 “补药。”朝辞啼悠然而语。 “不信。”花无凝盯着药碗,嗤笑一声,“你怕不是拿堕胎药骗我。” “我确实想让您喝堕胎药。”朝辞啼看向花无凝,语气恳切,“但您得信我,这确实是补药,调养身体的。” “我不喝。”想也没想,花无凝直接拒绝。 她只是服用了假孕药,若这真是一份堕胎药,她就露馅了。 “不喝怎么行。”朝辞啼端起药碗,递到花无凝面前,“晾好了,不烫。” 可花无凝黛眉轻拢,侧过了头。 第49章 朝辞啼将药碗换了只手拿,另外一只手将花无凝的脸转过来,面上笑意不减,意味深长而言:“你若是不喝,我也有其他法子。” “你又威胁我。”之前渡气之言猛得灌入脑海,花无凝眼中带出几分危险之意。 “您不听话,我能有什么办法。”朝辞啼指尖从她洁白的下颚划过,再次将药碗递给了她。 花无凝依旧没有 接,她盯着黑乎乎的汤药,满脸不喜与抗拒。 还不等她拒绝,朝辞啼喝下一口药,摁着花无凝的头吻上了唇。 苦涩的汤药与炽热的气息一股脑的冲了过来。 “咳咳,你!”花无凝捂着胸口,眼角泛红。 “别动怒,对身子不好。”朝辞啼摸了下唇,看着那一抹血迹,依旧心平气和。 “你在此,还让我别动怒,朝辞啼你太霸道了。”花无凝手摸上唇,将上面的水渍擦干。 “我是恶习难改,您担待点。”朝辞啼隐着一抹兴奋之色,将药碗再度递过去,“自己喝还是我继续?” “我自己喝。”花无凝敛眸一瞬,她接过了药,在朝辞啼的注视下将汤药喝完。 看他的行为,这或许真的是补药,不然他不会这么… 闭着眼将药闷下去,随之重重放在床边的小凳上,满是怨气地看着朝辞啼。 “喝完了,那得请大小姐为我解惑了。”朝辞啼眉眼一缓,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巾递给花无凝。 “你本事通天,何须我来解惑。”花无凝瞥眸不看。 “大小姐说笑了,在您面前我一无所知。”朝辞啼状似无意地说了句。 花无凝心下微惊,转眸看回朝辞啼。 借着这机会,朝辞啼上手将她唇边的药渍擦干净。 “你问。”见他神色依然,花无凝推开他的手,面色沉淀。 收回丝巾,擦拭骨指,他漫不经心而言:“您说您怀的是皇嗣,说明您已经见到了唐允维,缘何又要去烟台楼与周许疾会面,还想借他之手找寻机会?” “你就问这个?”狐疑地盯着朝辞啼,花无凝思绪百转。 “先问这个,大小姐给说吗?”朝辞啼停下手中动作,又看着花无凝。 “不说。”花无凝半靠着,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那我只能换个问题了。”未有心急之色,朝辞啼还是从容不迫地问道:“大小姐您是如何破开皇宫重重关卡,见到唐允维的?” “您不说,那我只能认为,您腹中之子,不是他唐允维的。”语罢他的视线便直落在花无凝的小腹上。 “笑话!不是他的,难不成是你的。”双手抚上小腹,像是隔绝朝辞啼的视线,花无凝不屑出声,轻蔑于朝辞啼。 朝辞啼默不作声,只是俊眉一挑,戏谑视她。 “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花无凝移开眸,悠然而语:“我很早之前就攀上了周许疾,让他为我引了一条路,我在唐允维选妃那日见到他的,成了他的吴姑娘。满意了?” “看来他很喜欢你,都不顾及你是罪臣之女。”朝辞啼赞叹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暗光。 “你知道便好。”花无凝生出几分骄色。 “既然如此,他为何又放您出来?”话锋一转,朝辞啼往花无凝眼前移动一分。 沉下语气,花无凝坦坦荡荡说道:“我要救我爹,自然得替陛下做点事,不然名不正言不顺,陛下也很难办。” “然后就去了春雪巷?”朝辞啼若有所思。 “对。” 深深凝视花无凝,慢慢靠近,“大小姐我说的是春雪巷,而不是烟台楼。” “我听得见,你听不懂?”花无凝微微仰头。 “您是怎么知道有人跟踪您,并将其摆脱的?声东击西。”朝辞啼也不装,好整以暇看着她。 “猜的。”花无凝面上飞出一抹笑,“毕竟吴姑娘在皇宫闹的连朝大人都过来了,若是不心生戒备,怕是会暴露无遗。” “至于用了什么法子,”花无凝思索片刻,扬唇说道:“给钱。”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胆大妄为。”朝辞啼勾住她滑落在身侧的玉手,拨弄指尖。 “若不这样,如何能逃出朝大人的手。”抓紧他肆意的手,狠捏回去。 “您现在也没逃出去。”朝辞啼蓦地笑出声,反手就将她的手包住了,“不还在我这里?” “你还想囚我不成?”不悦之情涌上,花无凝甩开手。 “有何不可?”朝辞啼兴甚至极。 “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陛下的人。”花无凝威胁开口。 “在我手里便是我的人。”朝辞啼轻描淡写说道:“大小姐可别再想他人。” “你就不怕我告知陛下,让他治你的罪。”花无凝默了许久,沉声而问。 “你让他试试。”朝辞啼毫不胆怯,“另外你还觉得能跑出去吗?” “你太猖狂了,朝辞啼。”花无凝声冷几分, “我本就如此,大小姐。”不甚在意而回。 朝辞啼又转眼看着窗外,瞧着暗沉的天色,噙着笑看回花无凝,“饿了吗?我让人备好了饭菜。” “不吃。”被噎一瞬,花无凝气急。 “那怎么行,别饿坏了你腹中的皇嗣。”俯身将人抱在怀里,暗语调侃。 被他陡然抱起,花无凝不由自主地抓住朝辞啼的衣襟,忍耐片刻,放肆地搂上他的脖颈说道:“我替他谢谢皇叔。” 最后两个字还被她咬重了。 “不谢。”朝辞啼颠了颠花无凝,“不过…”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朝辞啼。” 第44章 借刀(5)斜睨他一眼,花无…… 斜睨他一眼,花无凝由着他将自己抱到了膳房。 里面烛光橙黄,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婢女们见朝辞啼到了,纷纷欠身退了下去。 将她放在座位前,“坐吧。” “这些东西…”坐好身,看着桌上的菜肴,活脱脱的一桌药膳。 朝辞啼坐在她身侧,“食补。”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量稍瞬,偏眸而瞧,她心底的疑惑更甚。 “好心。”朝辞啼浅淡一笑,玉筷一动夹了块肉到花无凝碗中,“乌鸡,撇过油,不腻。” “我可不敢吃。”花无凝将碗推开。 拉过她的碗,夹起肉,送进嘴里,后又舀了汤,当着花无凝的面喝下去,“没下东西。我还不至于用那么下三滥的东西。” 换成自己的碗,重新给她盛了一份乌鸡,“睡了大半天,别硬撑着,快吃。” 将信将疑地浅抿一口,抬眸望进他的眼,“你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朝辞啼讶然而问,筷子伸向另外一盘菜,夹给花无凝。 “就是…不对劲。”花无凝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与思量。 此前的朝辞啼不想着跟她较劲,不让她吃点苦头不会罢休。两人互相折腾对方,互看不惯对方。 他今日…这是转性了? “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朝辞啼像是知晓花无凝心中所思般,“您现在磕不得碰不得,我哪儿敢对您放肆。” 嬉笑之面未有其他之情,语调之中却带有一股调戏之意,花无凝眸光微闪,挺直腰身,“你知道还敢囚我,不送我回宫?” 玉筷顿住,收回放置在碗旁,唇畔的笑意淡了些许,“大小姐记性怎么变差了?都说了,不可能的。” “你真不怕陛下知晓,降罪于你。”花无凝一脸高不可攀的模样。 “大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好好用膳,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朝辞啼将夹好菜的药推至她眼前,不甚在意她所言之事。 “朝辞啼,不要岔开话题。”花无凝面色冷凝。 “您希望我回答您什么?怕?”朝辞啼闻言凑近花无凝,带上几分兴致与好奇。 伸手将人推远,花无凝一本正经地说道:“他不是你敬重的皇帝吗?你为了扶持他上位,拉了太子下台,为了稳固他的帝位,推倒了镇国公府。你怎么…” “您还是天真了。”朝辞啼叹息着摇头,“别多问。” “朝…” “再多说,点你哑穴,吃完才解。”丹凤眼眸溢丝丝邪气,话虽不重,但威胁十足。 欲言的花无凝缄默其口,多看了两眼朝辞啼后,索性吃上东西了。 她想做的事成功了,跟朝辞啼多语,也是浪费口舌。 静默无言,两人安安静静地用完了膳,朝辞啼先一步站起身握住花无凝的手。 “做什么?”花无凝挣住,一动不动地坐着。 “回房。”朝辞啼一用力 将人拉起来,手环住花无凝的腰身,要将她抱起。 “我自己能走。”甩开朝辞啼的手,花无凝揉揉皓腕,往后退一步。 “请吧,大小姐。”戏谑于眉,朝辞啼站在一侧,给她让身。 第50章 一前一后走出膳房,夜空繁星满天,银月高悬,清风带起一股凉意吹拂在花无凝面上,她停住脚,往后看去,“住哪儿?” “您以为呢?”朝辞啼凑上前,颇有深意地笑了声。 “什么意思。”花无凝转身,唇瓣轻抿。 朝辞啼也不隐瞒,贴近花无凝,“您自然是跟我一同住了。” “一同住,你疯了?”花无凝往后退去,远离朝辞啼。 朝辞啼却步步紧逼上去,倏得往前方一瞧,俨然要到他的卧房了。 “难不成…得疯一个才能跟您一同住?”他继续往前走,眉目含笑,花无凝便步步后退。 “嘴上功夫渐长了。”蓦地停住身,她望着朝辞啼,字字语重,“我要单独住。” “不行,你现在在我的府邸上,得听我的。”朝辞啼也顺然停下。 而后一个出其不意搂上花无凝,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哐得一声将门打开,把人薅进了房门。 “…你真招人厌!”花无凝推开朝辞啼,她环顾四周,怒气升腾往门外走,却被朝辞啼拦住了。 “我可真是庆幸。”朝辞啼拥着花无凝往床而去,“天色不早,还是就寝吧。” “我真的想杀了你。”花无凝挣扎两下,挣脱不开,也就顺其自然地看着朝辞啼,贝齿咬住。 “我很期待。”朝辞啼将人放在床上,不给人起身的机会自己也躺下去,把她摁在怀里,“睡吧,大小姐。” 扒拉两下禁锢着自己的手臂,瞥眸一看,朝辞啼闭上眼睛装睡,她掐了朝辞啼腰一把,随之也不管了。 桃眸轻合,她思绪涌动。 周许疾已经依照计划被朝辞啼杀了,接下来是第二个,前去大牢,从花申鸣口中套出钥匙的位置,得到火药。 时过这么久,朝辞啼他们都没从花申鸣身上搜查出钥匙,必定是被他藏起来的。 唐允维没办法让她见到花申鸣,那她就只能从朝辞啼这边入手了。 至于怎么样才能让朝辞啼带她去见花申鸣…,她得好好刺激一下朝辞啼了。 呼吸逐渐平稳,朝辞啼裂开双眼,眸光明暗不定,将人搂紧一分。 天光熹微,朝辞啼盯着缩在怀中睡得沉稳的花无凝,不自觉勾唇,手掌摩挲着她的小腹,那抹笑又渐渐消失,神色也黯淡几分。 起身将薄被好好盖在花无凝身上他轻轻关上门,自己来到了书房。 “大人。”孙客早已经守在门边。 “进来。”朝辞啼面色冷峻,推开了房门。 “大人,花小姐与周许疾确实早有联系。”孙客将查到的信息递交给了朝辞啼,“齐公公也表明吴姑娘是在七月十五的时候出现在后花园,那时周许疾确实有送美人进宫讨皇帝心欢。” “嗯。”朝辞啼看着孙客递过来的纸笺,沉静而语:“今日是八月初十了。” “是的,大人。”孙客连忙应声,他尚有些惊疑地看着朝辞啼。 “快一个月了。”朝辞啼放下纸笺。 孙客不明所以,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你下去吧。” “大人…”孙客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朝辞啼瞥向他。 孙客低垂着头,“周许疾一事…可要处理。” “不必。”冷冰冰吐出两字。 “是。”孙客得到了确切之法,也便退了下去。 朱门发出清脆之声,款款合上,朝辞啼抵着额角。 花无凝既然已经触碰到了唐允维,却还是出门,找到了周许疾。 她所言在脑海中回荡,朝辞啼骨指逐渐攥紧,眸色越发阴沉,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唐允维真是越发猖狂了! 缓下怒意,他又走回卧房,看着还在熟睡的花无凝,静坐在旁。 待到日上三竿,花无凝才醒了过来。 假孕药还真的会让人忍不住犯困。 花无凝心中嘀咕着,转头就看见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朝辞啼,心头一颤,“吓人?” “有吓到吗?”朝辞啼心情像是很好般,唇角的笑就没下去。 “呵。” 瞧着花无凝阴沉不喜的面容,他鬼使神差般伸出了手。 “做什么?”花无凝抓住朝辞啼,嗔视他。 “大小姐,您喜欢他吗?”朝辞啼目光落在花无凝揪着自己的手背上,状似无意轻喃。 “谁?”花无凝怔愣稍瞬,打量朝辞啼,疑惑万分。 “唐允维。” “这与你何干?”花无凝蛾眉蹙起,扔开朝辞啼的手。 朝辞啼也不气恼,揉揉骨指,“那您喜欢做皇后吗?” 花无凝闻言语顿片刻,不善而语,“朝辞啼你又在发什么疯?” “您昨晚叫我皇叔,这个称呼是皇后才能叫的。”朝辞啼明了笑之,手指缓缓搭在膝上,闲散慢言,“后宫中尚没有一人怀孕,您是第一个怀有皇嗣的。” “您想为镇国公府正名,也是想让自己名正言顺成为皇室之人,对吗?” 桃眸微睁,花无凝审时朝辞啼,随后抿出一抹浅淡的笑,“好厉害啊,朝辞啼。” “所以我猜对了。”朝辞啼眸光泛冷,但一瞬而过,“你只想要皇后之位?” “想要就有吗?”花无凝散懒地半靠在床,语调轻缓。 “有啊。”朝辞啼拉了拉花无凝身上的薄被。 “我给你。” 此语不重,更显得有几分轻薄调笑之意,像是随口而出的无心之言,却重重地砸进了花无凝的心。 她收起悠然惬意之态,用近乎苛求的目光凝视着朝辞啼,“你给我?”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朝辞啼轻嗯一声。 “你会这么好心?”花无凝回神轻言。 “有条件的。”朝辞啼淡笑着,在花无凝审时的眼眸下,看向她的腹部,“不要他。” “你果然还是目的不纯。”花无凝一副看透了他般的神情。 “他不该出现,大小姐。”朝辞啼盯着花无凝的眼,似是循循诱进,“你要皇后之位,我给,只要你落了他,我什么都给你。” “你在痴心妄想。”花无凝毫不留情拒绝,“没了他,我只能由你摆布,朝辞啼别以为我看不懂你。” “真的不落吗?”朝辞啼冷下眼。 “不落。” “他会落下的,大小姐。”朝辞啼不甚在意地笑出声,将花无凝耳边发丝撩上去,在她耳廓旁吐气,“不管你愿不愿意。” “你又做了什么?”花无凝纤指扬起。 转手就被叩住,朝辞啼笑而不答。 “朝辞啼!”花无凝怒喊一声。 “别动怒,”朝辞啼松开了花无凝的皓腕,“对身体不好。” 第45章 借刀(6)“我自然不会与你…… “我自然不会与你这样的人置气。”花无凝暗自一皱眉,遂有所感地缓和眉目,怡然而语。 朝辞啼稍显惊讶,却被喜悦侵占,他闷声笑着,“嗯,不生气。” 觉此笑声莫名扎耳,花无凝也只是深深吸气,缓缓吐息,毫不在意之状。 “日上三竿,大小姐该起床洗漱了。”朝辞啼收敛住笑色,“药跟膳食都备好了。” “真闲。”花无凝瞥他,掀被而起。 朝辞啼伸出手想扶她,被她一巴掌拍开,他也便跟着站起来,“您在,我就不能说闲。” 剜他一眼,花无凝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收拾好自己,就出了门,用过膳食,随意出门晃荡,她唇角抿平,斜乜着旁边之人,“朝大人日理万机,跟着我做什么?” “大小姐都说我闲了,我不跟着您,还能做什么?”朝辞啼上前一步,微微低下头,声音放的低。 眸光泛起波澜,应和着阳光,似是群星汇海,荡然其中,花无凝睫羽轻颤,淡然说道:“无聊。” 随之便动身在朝辞啼这偌大的太师府中走动。 朝辞啼走得也不快,落后花无凝一步,在她身后跟着。 黛眉暗暗拢起,花无凝面上虽无异样,心底却是生出了丝缕讶然之色。 她知晓朝辞啼会有所隐瞒,但不曾想唐允维连召朝辞啼议事问责也不敢。 他可是杀了唐允维面前的红人周许疾,这样都不给予罪罚,怕是难以服众。 身后之人步屧音点点传入耳,击落在花无凝心尖,让她没由来的生出些许不安。 不能在这里多待,假孕药的时间只有十日。 眼眸深深浅浅乱做一团,而后化作一汪澄澈静然的清泉,像是能够容纳万物,无一不晓。 站定身,风扬起,树叶簌簌作响,明媚之光伴随着一片落叶从高空翩转落下,划过花无凝那双淡然的眼眸,落在她伸出的素手之上。 再抬眼,那双眼中不再沉静反而杂糅了疲惫,怒意以及怨念。 扔下树叶,她声如寒铁,面无表情地看着朝辞啼,“跟了几天,跟够了吗?” 第51章 转身走至她眼前,那片树叶也被带之飞向远边。他唇角还是挂着那抹戏笑,眼半眯露出丝丝邪魅之气,一字一顿道:“大小姐走了几日,走够了吗?” 这五日花无凝闲来无事都会在太师府内闲逛,一来是为了熟悉太师府的构造,方便她出逃;二来是打听一下其他消息,好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可是朝辞啼这人就跟个闲散人士般,不去上朝,也不做公务,成天跟着她。哪怕是知道她是有意在观察太师府,他也不阻拦,还笑眯眯地看着她,跟她解释用途。 即便是花无凝有心刁难,朝辞啼也不会跟之前一样呛她,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让她别置气。 这番举动让花无凝疑心漫漫,有些心力交瘁。 只不过,她能确信一点,那便是朝辞啼肯定没安好心。 “无趣。”花无凝蓦地看向别处,不理会朝辞啼,转身就走。 “走了几日,也确实无趣了。”朝辞啼应和着花无凝,跟在她身后。 不作答话,花无凝款步行去,忽而瞧见了孙客,他行色匆匆,似是有事禀报。 “大人,小姐。”孙客行礼后来到朝辞啼面前,看了眼花无凝,犹豫几分。 “有事就说。”朝辞啼直言而语,根本不在意孙客欲言之事能不能被花无凝知晓。 “陛下召见。”孙客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数名官员弹劾您罔顾人伦,德不配位,心狠手辣。陛下这才召您去。” “嗯,走吧。”朝辞啼沉吟片刻,半是明了半是轻视。 转而看着花无凝,见她面上出现些许幸灾乐祸的神采,“大小姐很开心?” “这么明显,还需要问?”花无凝容靥舒展,眼角弯起,笑色更是不言而喻。 “您能欢喜便好,我离去也不用多忧心您心绪低落不安了。”朝辞啼语调缱绻诱人,含着宠溺之味。 一旁的孙客往后退去,耷拉着脑袋,一副没听见,不清楚的模样。 纵然是听多了朝辞啼各种言语的花无凝,蓦地听他这话,这语调,秀眉轻拧一下,目光充斥着打量之色,再看向站在边上不言不语的孙客,她多了分嫌恶与挑衅,“再不去,朝大人这处罚可就不轻了。” “多谢大小姐关心。”朝辞啼不紧不慢,“我现在就去,大小姐可不要随意出门。” “不送。”花无凝蔑他一眼,款款离去。 朝辞啼不在府上,这么好的机会,不找点有用的东西可就可惜了。 等到朝辞啼出府,花无凝开始四处转悠,这些天她是弄清楚太师府的布置构建,但因着朝辞啼始终在身旁,她不能从细枝微末中探寻信息,现在她能了。 衣带飘飞,花无凝转进膳食房。 唐允维还算有点用,不枉费她横插其中,挑拨两人关系。能借用大臣联合弹劾朝辞啼这一行径给予处罚倒算作聪明,但明面上不会是重罪,毕竟他们二人还得君亲臣敬一段时日。 “药熬好了吗?好了就快给夫人送过去。”这声音中带上些许苍老之色,一听便是上了年纪。 思索着事,花无凝悠哉地走到了后厨房,行过之时也有婢女会瞧她,可都没有阻拦。 “还没好,李大夫这红花今日要再加一些吗?”婢女捧着藏红花问道。 “诶,今日再加两朵进去,每天加一点,再过两三日便好了。”李大夫摸着胡子。 红花… 花无凝站在门口听此言,也就没走进去。 她就知道朝辞啼不会这么好心给她味补药,原来汤药中加了落胎红花。 深吸一口气,她手指微微握紧,眼珠转动,遂一道精光划过,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大夫我看这药方上面没有红花,为何要加,夫人喝了不会不好吗?”婢女好奇心重,不免多言。 “不该问就别问,不会对夫人身体有损伤。”李大夫不悦呵斥声出现,吓得那个婢女一个哆嗦。 “时辰不早了,老夫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李大夫说着就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一袭红衣的花无凝走了进来。 她脸色有些泛白,唇瓣颤动,压着声音,“你们…在药里…加了什么?” “夫人?!”李大夫跟熬药的婢女通通震骇住,神色慌乱不已。 “你们加了什么?”花无凝眼露希冀,轻声说着,像是惶恐与害怕。 “夫人…”李大夫摸了下头上的虚汗,婢女则是直接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说啊,怎么不说?”花无凝站在那里眼眶泛起嫣红,她望向那咕噜作响的砂锅,又看回两人,气息不稳。 “夫人,您先冷静…,您的身体…”李大人胆战心惊地想安慰花无凝。 “我不是你们的夫人!”花无凝高声喊道,阔步朝着药罐那边跑去。 “夫…夫人。”婢女急匆匆地拦住花无凝,“小心被烫伤了。” “让开!”花无凝拉开婢女,将她推了了趔趄,拿起还没收好的红花,看着李大夫,“李大夫,我刚在门外听见了。” “我虽不识药草,但这味药我还是听过。”花无凝边说边向李大夫走去,“我问你,为什么要放红花?” “夫人…,这也是无奈之举。”李大夫额头冒出颗颗冷汗。 “是他让你做的吗?”花无凝逼近,捏住的红花快要碎掉。 “大人若是不允许,老夫也是不敢的。”李大夫也不敢隐瞒。 “好…好,好得很!”花无凝胸口起伏不定,她泪花溢出又被强压了回去。 “夫人,别动怒。”李大夫着急地看着花无凝,生怕她出现什么不适。 “不用管。”花无凝敛眸,她音中尚有伤痛之意,不看这两人,身披怒意走了出去。 “夫人!”婢女不知是追还是留。 “遭了,你还不赶紧追上去。”李大夫知会了一声,“最好能告知你们大人一声。” “好。”婢女也便追了上去。 “夫人!” “我说了,我不是你们的夫人!”花无凝急步往大门口而去。 “夫人,那药里面只放了红花,对身体不会有其他不适,李大夫亲自说的。”婢女拦在花无凝前面,扑通跪在地上,连忙解释。 “你不用解释,也不用跪我,我要出去!”花无凝绕过婢女再次不管不顾一心只想往外跑去。 “夫人?”来往的婢女也纷纷注意到了这一幕,虽不明所以,却也还是拦了上来,“您不能出门,大人说了,府中您可以随意走动,但就是不能出去。” “你们谁敢拦着我!”花无凝大喝一声,面前齐刷刷跪了一排人。 “你们跪着,我就不能走了吗?”嗤笑一声,转向另外一方,一刻不怠往外走。 “夫人。”府兵闻声赶来,不让花 无凝往外走。 有一个府兵骑上马离去,剩下的堵在门口。 “他真是…骗人不浅。”花无凝被拦着,轻咬朱唇,随后目中出现一股狠劲,她像是没看见府兵们,直冲莽撞往前走。 而这些府兵也不敢碰到花无凝,只能慢慢往后。 “大人,陛下的处罚…”孙客低语说道。 “可有可无,送点东西给周家就行了。”朝辞啼不痛不痒,步履轻快。 “大人!” 忽问此声,朝辞啼看着飞奔而来的骏马已经府兵,“何事?” “夫人她吵着要走,且情绪很是激动,您赶紧…”话还没说完,朝辞啼翻上骏马,一骑绝尘远去。 第46章 借刀(7)骏马飞驰而过,烈…… 骏马飞驰而过,烈烈红裳飞舞,太师府现于眼前。 门口尚没有人在,朝辞啼勒马而下,快步跑进府内。 “你们都给我让开!” 暴喝声传入耳中,朝辞啼看着府兵与婢女,团团围成圈,口中还喊着不可以,小心之言。 抬眼就看见花无凝站在爬梯上,作势要上墙,翻出去之状。 “花无凝。”朝辞啼低喊一声,让旁边的婢女跟府兵通通退开。 这些府兵跟婢女都不敢碰花无凝,起初府兵拦着花无凝,她看出不去,就拖了一副梯子过来,他们有心想阻止,却也不敢上手。 眼瞧着花无凝登上墙,朝辞啼踩在假石飞上去,抓住花无凝的手,“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你给我松手!我要离开这里!”花无凝甩动手腕,却挣脱不了他的手掌,遂红着眼瞪着朝辞啼。 “谁惹你生气了?”朝辞啼微微蹙眉,嘴角噙着抹笑,他望着底下那帮人,露出些许威慑,靠近花无凝,“我才离开一个时辰,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还要我说吗?我要出去,你给我松手。”花无凝往后退,可脚下忽得踩空,整个人往外倒去。 一丝惊慌划过,朝辞啼猛得用力将人拉在怀里,随即似气又埋怨地开口,“出去一事我说过多次,这是不可能的,你犯不着冒此险。” 第52章 惊魂未定又闻此言,花无凝胸口起伏不定,低下头看着抓着自己的手臂,泄愤似的咬了上去。 “松口。”朝辞啼面容轻皱。 可是花无凝却并没有反应,依旧不依不饶地咬着。 朝辞啼眼眸昏暗,瞥见底下人都不敢举动,他搂着花无凝的腰身,飞了下来,“都散了。” “你让我出去。”花无凝松了嘴,拍打着朝辞啼禁锢自己的手臂。 被咬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快要见血的牙印,朝辞啼淡漠地扫了下,不顾花无凝挣扎,将人带进了房间,“是谁惹到你了?” “朝辞啼你还敢跟我说这种话。”花无凝推开朝辞啼,眼睛充斥着怨念与怒意,随之慢慢变红,“除了你,谁有那个本事!” “我又做了什么?”朝辞啼茫然一笑,骨指轻揉在牙印上,即漫不经心又疑虑不解。 “你告诉我,你说的补药真正是给我调理身体的?”花无凝缓了缓气,她望着朝辞啼,语中泄露出丝丝缕缕探究之音,双眸如炬,厝火于中,像是寻求希冀。 朝辞啼猝然一滞,继而自若而回,“自然,不然你以为?” 笑意浅浅,毫无罪意,仿若真是为了花无凝好一般。 “那你说,这是什么?”花无凝粲笑一声,手中捏出一朵红花,声轻却似千钧。 “…” 朝辞啼默然看着那朵红花,眸光晃动,却未出一言。 “怎么不说?”花无凝深吸一口气,她寸寸收紧指节,一字一顿,眼中涌现出恨意与厌恶,“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李大夫也说了若非没有你的示意,他不敢加。” “是我让加的。”朝辞啼心知瞒不过,坦然承认了。 “你这个骗子…”花无凝素手扬起,将花砸在了朝辞啼身上,眼眶蓄满痛心疾首的泪水,“妄我以为你性有所改,原来是早有预谋,你这些日子对我和善相待都是骗我的,哄我的。” “朝辞啼你怎么能如此狠心。”语罢一滴眼泪顺着玉面落了下来。 望着那落下的眼泪,花无凝的面上满是痛惘与悔恨,朝辞啼眉头一动,眼微眯轻笑,“大小姐,我怎么能算狠心。” “他留着本就是个祸害,若非有他,你身体不至于此,落下他是为了你好。” “你到这个地步还想骗我!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就算再虚弱,我也要保住他,由不得你替我做主。”花无凝身形晃动一瞬,她摇摇头,像是失望透顶,满目杀意,冷声斥着,“你赶紧放我出去,送我回宫,我还能恕你谋害皇嗣一罪。” “不可能的!大小姐。”朝辞啼上前,唇瓣勾出一抹阴暗的笑,“你想留下他这个孽种,你觉得唐允维会在乎你,还是会因为这个孩子看重你?” “他当然会。”花无凝不假思索,斩钉截铁而回。 “花无凝,你说我骗你,你被唐允维骗得团团转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抹煞气赫然现于容颜,他笑着却冷淡异常,周身似是有黑气萦绕,眼中墨色翻涌,“他只是把你当做一枚棋子,可有可无,你还想着回到他身边,做梦呢。” “放肆!大言不惭!”花无凝毫不示弱呵斥回去,她昂着头,挺身而立,携着高位者睥睨之气。 “那我就放肆到底。”朝辞啼闻声笑意陡然消失,他盯着花无凝的腹部,语调轻柔却又残忍阴狠,“他知道您怀有身孕吗?若是不知道,您一个罪臣之女,您觉得他会要您肚子里面的孩子?若是知道,那他简直是可恶至极,不顾及您的情况,让您只身为镇国公府正名,不派人手,还让您在春雪巷跟周许疾周旋。” “你住口…陛下只是…”花无凝瞳孔微缩,眼神偏闪。 “只是什么?想等您身世清白后迎娶您?”不等她解释,朝辞啼迈步走进花无凝,徐徐言之,“我的大小姐,您怎么这么天真,若我没记错您宫中是受过伤,陛下也为您请过太医,您有没有身孕他能不知?” “便是医术再高,时日不够也探不出。”花无凝衣袖被攥住,言下却生出底气不足之感。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为他说话,”朝辞啼切齿,沉下的声音显出震怒之色,不由得拔高声调,“他把你当做棋子!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还要为他付出什么?命都不要了?” “你胡说八道!”花无凝厉声驳斥,“休得挑拨离间。” “呵呵,花将军夸你聪明,大小姐你怎么就犯迷糊了?”朝辞啼怒极反笑,他盯着花无凝有些迟疑的面容,继续说道:“他若是真的在意你,就不会放你出宫,不会让你一个人,连同现在他都没想过让人找你,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房中骤然变得安静,只剩下将人喘息着的声音。 花无凝像是被刺痛了般,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大小姐…还要我继续吗。”朝辞啼手背青筋冒出,他强压下怒气,却带出几分嘲弄之音。 “不许说了,不要说了,朝辞啼。”花无凝低声说着,她没了之前那般盛气凌人的模样,显得脆弱又落寞。 “我可以保你,但落下他。”朝辞啼直接抬起花无凝的脸,让自己看清楚她此时的神情。 眼角还有未拭去的泪痕,轻眨双眸,敛住其中恍然与质疑。 偏头离开朝辞啼的手指,她淡定自若地说道:“出去…” “大小姐。”见此毫无波澜的神色,朝辞啼眸中划过一丝复杂。 “我让你出去。”花无凝盯着朝辞啼,用恶狠狠地语气逼迫他出门,“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不想看见我,我偏要站在这里。”闻言朝辞啼不满哼声,一动也不动。 “朝辞啼…,让我一个 人待会儿,算我…求你。“花无凝像是丧失了力气,她侧过身,闭上双眼,不再看他。 朝辞啼张嘴却出不了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转了过去,“……不用,您要待着便待着。” 随后他踏出了房门,留下花无凝一人待在房中,而他站在门外,靠在一旁,咬紧牙关。 抚摸着自己手背上还没消散的牙印,他垂眸看了半瞬,抬起手朝着那牙印的地方咬了上去。 直至血液溢出,低落在地,他才松了口。看着手背上的伤口,他眼中那股戾气才慢慢消失。 此时的他唇边还挂着鲜血,面色不善,显得邪气十足。 天光由明转暗,太师府中灯火通明,明光映照在朝辞啼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朝辞啼…”房内传来平缓至极的声音。 他听见花无凝的轻唤,转过身盯着朱门,却没有动。 “我知道你在外面。”屋内之人有些倦意而语。 他这才推开门,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唇畔的血迹被擦尽,取而代之的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唤我做什么?”朝辞啼缓步行进,见花无凝坐在床边,他不动声色地坐在了不远处,凤眸慢扫在她身上,最后定格在其失落的面容上。 淡淡的悲伤环绕在她身边,她像是一只被困的林鹿,生气被吞噬殆尽,无措地待在那里,低声诉泣,黯然神伤。 “我可以不要他。”她抬眸眼周是未消退的嫣红,她像是妥协,却倔犟又高傲地看着朝辞啼,“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朝辞啼眼一亮,状似不在意而语。 “我要见我爹。”花无凝叹息一声,将那股沮丧情吐了出去,再视她,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花无凝。 朝辞啼欣愉地勾唇,舒展眉心,“见他做甚?” “关你何事。” 坐于位上,不回应花无凝,他就这么看着,笑而不语。 “我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花无凝抿着丹唇,“我想他了。” 朝辞啼的笑淡去几分,遂起身,“好,我带你去。” “没…骗我?”花无凝说道。 “您不骗我便好。”朝辞啼轻声说着,伸出手,“走吧大小姐,该用晚膳了。” 瞧着他伸出的手,花无凝发现那手背上有咬痕,还结痂了,欣然将手放上去,大拇指摁在了伤口上。 朝辞啼握住她的手,丝毫不在意领着人往外走。 第47章 借刀(8)面前放着一碗烟气…… 面前放着一碗烟气腾腾的汤药,花无凝端坐于位,默然看向朝辞啼。 “我让人重新熬的,里面没有红花。”朝辞啼轻而易举便看出了花无凝眼中所含之意,慢声解释。 “你会这么好心。”花无凝摸着碗沿,素手一推,将其推远。 朝辞啼拦着药碗,又温和地推了回去,“你都同意不要他了,我又何须再多此一举。” 看着推回来的汤药,花无凝抿着唇,却也还是饮了下去。 不管如何,只要见到花申鸣,一切就好办了。 “夫人,这是蜜饯。”婢女端着一份蜜饯走进来,放在了花无凝面前后,匆匆退了出去。 第53章 沉默不语地看向了蜜饯,微微蹙眉,不知是苦还是烦。 “吃一块会好很多。”朝辞啼拈起一块蜜饯递到花无凝嘴边。 她却瞥过头,将东西推开,眼中露出几分锐利,“你为什么让她们叫我夫人。” “我可没让她们这般唤。”朝辞啼拨弄着蜜饯,随后放进自己嘴里,“是她们自己这样唤的。” “你可以下令不让她们如此称呼我。”花无凝似有不悦地冷下声。 “公事繁忙,无此心力。”朝辞啼随意说着,转手拿起碗筷给花无凝夹菜。 胡言乱语,睁眼说瞎话。花无凝无力剜他,这几日究竟是忙还是闲,她可都看在眼里。 “吃吧。”将碗递给花无凝,轻声说着。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我爹。”花无凝未有动作,淡淡地看着朝辞啼,带上些许质疑。 “明晚。”朝辞啼瞟了花无凝一眼,眼尾带笑,缓慢地盛了一份汤。 “明晚?”花无凝眼珠一转,疑云微起。 “嫌晚了?”朝辞啼淡定将汤端到她面前,抬眸打量她。 “为何不现在去?”花无凝直视他的双眼。 既然都是晚上,何须等到明晚。 “大小姐,自然是要做些安排,今日太匆忙,明晚正好。”朝辞啼失笑,手指磕在桌上,发出些许声响。 “明早不行?”花无凝敛眸,无意反问出声。 “这么迫不及待?”磕声顿住,朝辞啼眼眸一暗,徐徐慢语:“早上万一被人发现,大小姐这不是自投罗网。” “你会没法子?” “我的法子就是明晚去。”朝辞啼优游自若而回,看花无凝还想言语,示意她面前的菜肴,“快些吃。” “朝辞啼…”花无凝不理会。 “再多语,不让去。”朝辞啼立刻沉下脸,声有不善。 “你又威胁我。”花无凝一噎,愤然而道。 “不算威胁,只是好商好量,您觉得呢?”朝辞啼叹息,戏谑而言。 “哼。”花无凝拿起筷子,将菜放在嘴里,重重咀嚼,随之还瞥朝辞啼。 朝辞啼默不作声,只是唇畔的笑意加深,心悦极了的模样。 室内灯火夺目,明黄一片,烛火因风跳动。 烛心燃烧透过灯罩照亮漆黑长夜,四角方灯提于手中,流苏随走动的弧度轻摆动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月隐云蔽,只剩下依稀几颗星星,明灭几转。 花无凝拉了下身上的披风,走到了备好的马车旁。 “大人。”孙客跳下马车恭敬行了一礼。 “嗯。”朝辞啼接过花无凝手中的方灯,递给了孙客,“上马车了,大小姐。” 自然地伸手放在朝辞啼的手心,花无凝慢慢地走进马车。 端坐好,朝辞啼也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坐在花无凝身旁。 “走吧。”朝辞啼低声吩咐,孙客便驾着马车行驶。 寂寥无声之时,花无凝假寐合上双眼,却觉披风被拉扯了一下,她作势不理,扯动却是没有停止的意向。 遂睁开桃眸,看着那骨节分明之手在扯自己的披风角,一巴掌拍上去,将披风抽回来,“做什么。” “原来没睡。”朝辞啼讪讪收回手,“不困了?” “若是困,现在也不困了。”花无凝往旁边挪了些,满脸写着怒气。 朝辞啼靠过去一些,“路程有些远,睡着了可不好办,醒着最好。” “明明骑马更快,为何要坐马车?”花无凝回眸看朝辞啼。 “骑马虽快,但不安全。”朝辞啼意有所指地看着花无凝。 花无凝启唇,明白朝辞啼所言,“倒也没那么娇贵。” “大小姐这般着急,是想要什么吗?”朝辞啼随口说着,面上不显,却盯着花无凝。 “想见我爹。”花无凝哑声片刻,“我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怅然若失又怀念不已,接着便是讽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这种牵挂之情你是不会懂的。” 神色渐渐放平,朝辞啼看着花无凝的面容,眼中出现些许孤寂与落寞,“我怎么不会懂?我懂的,大小姐。” 马车平稳地在道上缓慢行驶,车帘或有风过带起几分,花无凝抬眸正巧抓住了一缕寂落之色,不过刹那便烟消云散,朝辞啼还是一如既往戏笑着,看不出深藏何意。 她扯动唇角,意味不明地说道:“那还真是难得,有人能让你如此记挂。” “不难得。”朝辞啼藏了几抹深意说道:“这话从你嘴里出来,我怎么觉得变味了?” “朝大人还是闲事太少,才让心事这般多。”花无凝不耐地挥动着披风。 掀起的风吹起几缕青丝,飞到朝辞啼面容上。 他搅动这几缕发 丝,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喜悦,“是我想的不够多,大小姐训的是。” 心下有些烦躁,花无凝往另外一旁再挪动一些,那知头上传来一阵疼,她轻拢玉面转过去,就看见朝辞啼停顿的手以及上面绕着的青丝,“朝辞啼,你又扯我头发。” “大小姐明鉴,这次是它们自己跑到我这里来的。”朝辞啼立刻松开手。 “无聊。”花无凝转过身,靠在车壁,合上双眸。 不知是不想理人,还是有些困意。 刚闭上眼,那股牵扯力又开始了。 “大小姐不要装睡。”朝辞啼轻轻扯动花无凝的披风。 花无凝抓住披风,往怀里带,眼睛都没睁。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喜勿扰,可他朝辞啼却硬要凑上前,继续道:“怎么不想理我?” “你若是困了,明日再来也行,我们现在回去,正好也没走多久。” 猝然睁开眼,花无凝对上朝辞啼那双波澜不惊又胜券在握的眼眸,一抹灵光闪过,她往朝辞啼身侧靠近。 “大小姐怎么了?”朝辞啼身子陡然一僵,不过一瞬又放松了下来。 “朝辞啼,我困了。”花无凝倦意涌上面,她望着朝辞啼,声音尚有些不自然。 “是想要回去吗?”朝辞啼淡笑着,仿若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花无凝眉眼一压,她看着朝辞啼,一言不发,倔强不开口。 两人对视片刻,花无凝微微仰头,几乎命令似的开口:“手臂打开。” 闻言朝辞啼眼底掠过一丝意外,惊诧与期待,他依照着花无凝所言,打开双臂。 下一瞬花无凝整个人靠了进去,动了动身找了个温暖又舒适的位置,“不许说话,不许乱动,我要休息。” “大小姐怎么不靠着车壁了?”朝辞啼理所应当地环住花无凝,未有丝毫犹豫。 “多事。”花无凝呢喃了一句。 “有这么困吗?”朝辞啼帮着拉动她身上的披风,语调轻快不已。 “你怀一个就知道了。”花无凝说道,心中却对丹青这假孕药有些佩服,真的时不时就会犯困。 此话一出,朝辞啼的面容瞬间黯淡几分,他手掌轻抚在花无凝的小腹上,惋惜地出声,“怕是让您失望了,我没那个本事。” “没本事就别多说。”花无凝抓住朝辞啼胡作非为的手,“再乱碰,手给你剁了。” “好。”眼见花无凝确实倦得不行,朝辞啼倒也真的没再举动。 待她呼吸渐稳,朝辞啼深深凝视着她的娇靥,拉过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起来。 车行慢慢,窗帘掀开的角能瞥见外面的黑夜,虽有繁星几粒,却也毫无作用,云层密布,怕是个阴雨天。 过了许久,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孙客在外唤着:“大人,到了。” “大小姐,到了。”朝辞啼应了孙客,轻声唤靠在他怀里的花无凝,手掌在她后背拍了拍。 “好。”花无凝半梦半醒,从他怀中起来,困顿之感尚未退去。 “需要我扶着?”朝辞啼试探性地问道。 花无凝沉寂半瞬,眼神逐渐清明,她拂顺衣袖,“不用。” 随后便自己下了马车,朝辞啼跟在她身后下来。 “大人。”孙客喊道:“狱司都打点好了。” “你在这里等着就行。”朝辞啼对着孙客吩咐着。 “是,大人。” 花无凝在一旁,拉上自己的兜帽,朝辞啼转向她,“跟我来。” 跟着朝辞啼往前走去,灯火葳蕤,大牢里面似是有一股阴冷之气般,让人不寒而栗。 叮铃摩擦作响的铁链声,断断续续响起的啜泣音。 扫一眼过去,镇国公府的不少家丁仆从,皆是衣衫褴褛。 脚下之步稍顿,她眼波无痕,紧跟在朝辞啼身后。 走至深处,是一间单独的牢房,里面正靠着一个人。 “到了。”朝辞啼低声说道,蔑视房内人。 “逆子,你又来做何?”花申鸣气喘吁吁,从凌乱的发丝中透露出一抹狠光看向他。 “若非她要见你,你以为我愿意来?”朝辞啼暗嘲而语。 第54章 花申鸣听他所言,看着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走出,取下了兜帽,倏得眼睛睁大。 “爹。”花无凝声有哽咽,噙泪却不落,含笑唤出口。 第48章 借刀(9)“阿凝。”花申鸣…… “阿凝。”花申鸣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慌乱跌宕地跑来,扒着柱子,声切意难,“你也被抓住了?” 花无凝轻微晃了晃头,指尖触碰花申鸣的手掌,上面是受过刑,留下了斑驳的疤痕,“女儿不孝,没能救您出来,让您受苦了。” “你来做什么!是不是他逼你的?”花申鸣恨铁不成钢地说着,目光阴狠而视朝辞啼,“你个傻姑娘,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你怎么能来这里!” “我自己要来的。”花无凝眼角滑落一颗泪珠,声有颤抖,眷恋不舍而语:“爹,我好想你。” “你…”花申鸣伸手握住花无凝的手,紧紧收拢,“你不该来的!” 随之将手挥落,“我不认识你,你给我滚!” 素手被挥落,她眼有失神一瞬,稳住身形,欲想伸出的手又堪堪收回,“爹…,我知晓你心中意,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都是我这不孝之女应得的。” 音顿稍瞬,她殷切地看着花申鸣,把着围柱,染泪之颜忽出一抹笑,“但女儿真的很想你,也想让爹知道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花申鸣黑眸骤亮,期待地看着花无凝。 “你要当外祖了。”花无凝敛住眸下的光,泪眼婆娑。 朝辞啼不由得暗皱眉,往她身侧走了几步。 “你!”花申鸣锁着铁链的手狠狠抖动,猛得将花无凝推开,“你怎么做这种事!” 花无凝毫无防备,被推了一个趔趄,却撞进了朝辞啼的腕臂中,她双眸含着轻疑与惊诧,缓缓启唇:“爹…” “你住口!”花申鸣怒吼一声,拍在栏杆上,恨意凛然地看向朝辞啼,“是不是你做的!你这个白眼狼!” “呵。”朝辞啼将花无凝扶好,脸色越发阴沉,语中含针,“我以为您不会在意这些呢。” “你们!”花申鸣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爹!” 失声一唤,怀中柔影便冲了上去,满眼疼惜与无措,慌忙解释:“不是朝辞啼,不是他,爹。” “是陛下的。”她声音放低,蹲坐在栏外,手指妄拉住花申鸣,又胆怯似的收了回来,“爹…,女儿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这么做。”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一命。” “阿凝,”花申鸣静了下来,他与花无凝那双酝着泪的桃眸对上,滞住片刻,慢慢地,眼中蓄满泪水,“是爹连累你了。” 闻言花无凝泪珠又止不住落了下来,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倔犟地绽开一抹笑颜,“爹,是我能力不够,没法救你出来。” “是陛下派他送你过来的?”花申鸣盯着朝辞啼,见他面色冰冷,轻柔地握住了花无凝的手。 “是他带我来的。”花无凝眉尾轻轻一压,又故作轻松的模样,“爹你放心,他现在不敢对我做什么。” “谅他也不敢!”花申鸣狠狠一嗤。 眼眸微眯,朝辞啼缓缓勾起一抹笑,他不动,只是站在花无凝身后,负着双手,高高在上蔑视着花申鸣。 “爹,女儿待不了多久的。”花无凝凄然之声让花申鸣重新看回她,她语调缓慢,指尖拨弄着他凌乱的发丝,“女儿会想办法的。” “你还是像从前那般。”花申鸣蓦地陷入了回忆般,滴滴诉说:“懂事又听话,最是让人放心了。” “爹。”花无凝攥紧花申鸣的手,眸中闪烁斑斑星光,“原来你一直都有关心我。” “傻姑娘,爹一直把你看做最有价值,最珍贵的宝贝。”花申鸣受过刑的粗糙糜烂之手,拍拍花无凝的素白之手上,“以前在府上,爹是对你严苛了些,不曾让你习武,只让你在院中学别的官家姑娘般做女工,读诗书,是爹错了。我就该让你学些武艺,也不会有此祸事。” “不怪爹,你也不过是想让我平平安安,不上阵杀敌,如你当年那般。”花无凝听着面前着年过半百之人所言,出声安慰,“女儿明白的,女儿一直明白爹的用意。” “你能明白,爹心中便好受些了。”花申鸣露出丝丝如释重负的表情,猝而松开花无凝,他转头绝情而语,“你走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进来,以后都别来了。” “爹?”花无凝手上的温度离去,她恍然稍顿。 “快滚!”花申鸣加重语气,厉声呵斥,“你能独善其身就行了。” 眼眸瞬间黯淡无光,花无凝慢吞吞地站起身,久蹲而起,身形不稳往后退了两步,恰巧被朝辞啼扶住。 不知是失神还是心酸,花无凝分毫未注意朝辞啼,只是呆呆地看了花申鸣,而后唇角抿出一抹自嘲之色,又压了下去。 转过身,拉上兜帽,失魂落魄地道了声:“女儿告退了。” 葳蕤灯火映在她姣好的容颜上,却怎么也照不出她是何神情,茫然无助,失落心疼。都如同一阵冷风吹平白沙,了无痕迹。 朝辞啼冷眼睨了花申鸣,不愿多语,跟在花无凝身后。 大牢内阴湿之感蔓延上来,花无凝眸光闪动,轻合之间又销声匿迹。 走出了大牢,孙客迎上,领着将人走到了马车旁。 进了马车花无凝依旧是一副愣神的模样,像是失了魂魄的布偶。 “真是奇怪。”朝辞啼盯着她这副模样,不满地轻笑,他勾着花无凝的披风,将其拉落,双目聚在她的脸上,“你爹那么对你,不将你当个人看,还给你喂药,你居然这般想着他,念着他。” 磨牙恶语,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皓腕,“花无凝,你到底在想什么?” 吃痛般回神,她深吸换息,挣掉朝辞啼的手掌,略带嘶哑的嗓音说道:“你懂什么,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我没见过我娘,只有我爹才真正的知晓我。” “你这种没有亲人相伴的人,是不会懂的。”花无凝摩挲着双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微微蹙眉。 “若亲人如你爹这般,宁可不要。”朝辞啼眼眸深处墨色翻涌,他紧捏双手,手背上显露出青筋,笑无暖意,只剩下无尽的怒意,唇瓣绷平,从中挤出来三个字,“他不配!” “朝辞啼我要做什么用不着你来管教。”花无凝瞪他,“配不配,行不行,愿意不愿意,关系在我,不在你。” “好…”朝辞啼气得声沉如潭,他靠在车壁上,毫无情绪,“反正他都得死,死了您就不会这般惦记了。” “时间还早,我肯定会揭穿你们的阴谋。”花无凝一字一顿,咬得坚定。 “揭穿又如何,我要他死,他就得死。”一抹狠光于他眼中划过,无所遮掩,明晃晃地撞入花无凝的眼。 “真是嚣张。”花无凝惺忪眉眼,眼眶红晕尚未散去,语焉不详,“还真以为自己权势滔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那便请您好好看着。”朝辞啼露出志在必得地坏笑,他漫不经心又含着警告,“您到时别伤心,难过就好。” “我说到的事会做到,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花无凝毫不示弱,誓不罢休。 “好得很,”兴味与阴郁在眼中交错并存,最后他似欢愉地开口:“大小姐能这般说,我很是放心。” 车内两人四目相接,静默之中突生出一股斗争之意,逐渐蔓延,升腾,又缓缓消散。 夜风习习吹动车帘,花无凝错开朝辞啼的眼,瞥见窗外之景,敛眸靠着,拉动身上的披风。 “冷了?”朝辞啼看了眼车窗外之景,却被她不经意的小动作吸引住,拉住车帘,暗动眸光。 “太晚了,我累了。”花无凝低声诉语。 “那就休息。”朝辞啼默默看着她,眉头微动,“靠着车壁不舒服。” 扭过头,花无凝蔑他一眼,固执缩在车角。 轻嗤出声,朝辞啼顶了顶腮,强忍下怒意,“大小姐你要是喜欢这么待着,我也有其他法子。” 端坐起身,花无凝忿然合眸,“我不想动了。” 睁眼将朝辞啼略显阴沉的脸看在眼里,侧眸从车帘吹起的角看见一家客栈,掀起帘指着那个地方,“那里不错,我要先歇着。” “也好。”朝辞啼顺着花无凝指着的那家客栈,眉头微动,似是没想到这个点尚有客栈没有打烊。 “孙客去前面的客栈。” “是。” 外边传来孙客的应答声,马车朝着那家客栈驶过去。 朝辞啼目光落在花无凝的容颜上,见其垂着眼眸,面色如常,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用不上。”花无凝将披风扔回朝辞啼身上。 恰巧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大人,到了。” 未多看他,径直走了出去。 眼前的客栈前面还挂着两个灯笼,大门是打开的,橙黄之光泄露出来却没见到有人。 第55章 思绪稍停,花无凝扫了这家客栈,身后便出现一抹声,“不敢进去?” 衣衫翩跹,踩着朝辞啼的尾音,花无凝走了进去,置若罔闻他之语。 走入客栈,里面确实一人都没有,只有柜台上摆放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行字:为行乏者设之,店门不关,还请自便,住店请上二楼,三两一间。 “倒是个随性之人。”花无凝瞧着上面的字迹,淡然说道。 “叮当”一声柜台上放了一些碎银。 “不是累了,上去吧。”朝辞啼轻描淡写。 客栈内飘荡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朝辞啼嗅着这股药香,手指在袖中摩挲着什么。 看着走在眼前的人,一步一步跟随她走上楼。 第49章 借刀(10)选中一间房,花…… 选中一间房,花无凝推门而入,“我要单独睡。” 转身要关门时,朝辞啼却抵住了门,跨了进来,脸上挂着平时那抹看不出深意的笑,“别急啊。” “还有什么事。”花无凝手放置在腹部,稍作厌倦而语。 “大小姐既然已经见到人了,那该你应诺了。”未管花无凝的不满,朝辞啼反手将门关上,靠近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递到她眼前。 面上笑意不减,反之逐渐加深,轻挑眉头,意味显然。 视线落在伸至眼前,玉琢般的手掌上,移向白瓷瓶,她手指微微攥紧,绷着容靥,浅缓慢语,“一定要现在吗?” 再与朝辞啼那双含着笑得眸相对,他却语调轻和,“早些做完,早些安心。” 僵持半瞬,花无凝在他的目光下,抬起了素手,寸寸缓移,却在指尖碰到瓷瓶时顿了下来。 疑光尚未显露,朝辞啼便看着花无凝唇畔出现一抹肆意之笑,素手收了回去。 “我不要了,朝辞啼。” “你这是何意?”朝辞啼笑意第次而退去,他目光凝在花无凝脸上,看着她从容得意的神情,骨指收拢,渐渐捏住瓷瓶。 “我反悔了,我不想打掉他了。”花无凝兴甚乐哉地往后退去,端出尊贵之气,傲然而语。 “反悔了…,”递出的手垂下,他呼吸徐徐加重,笑意中夹杂难以置信与质疑嘲弄,“您可是前一瞬还在说说到的事会做到,现在跟我提反悔。” “大小姐在骗我。”声逐暗沉,那双眼眸此刻静得可怕,死寂沉沉,阴气缠绕,有一股吞噬毁灭一切的狠劲压制在其中。 “这可是皇嗣,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件事就轻易打掉。”花无凝细量他眸中之情,却勾起戏谑自得的神气之意,她挺直腰板,阔然而论。 随即声音放轻,似戏弄与调笑,轻蔑一乜,“骗了你又如何?” 沉静之眸訇然被打碎,朝辞啼手中的瓷瓶也应声四分五裂,他携着一股怨气慢慢靠近花无凝,猛得抓住她拉到身前,声不重却压迫十足,“你怕是没搞清楚状况,这药你不吃也得吃!” 强势捏住花无凝的脸,迫使她张嘴,手中残存的瓷片割破了朝辞啼的手,他拈着一颗带血的堕胎药就往花无凝嘴里放。 “放开!”花无凝极力挣扎,手一挥将药挥落,狠拍朝辞啼的手,在他滞愣之刻,脱身 往后退去,气喘不匀,捂着胸口声音渐大,“我不吃,你以为我跟我爹说我怀孕是因为什么!” “大牢内早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人,也有陛下的,否则你怎么可能还要打点才能带我来。”她扬眉轻笑,语含斐然之气,“我爹肯定会让他们通知陛下的,你现在敢动我,等着受罚吧。” “你倒是提醒我了。”朝辞啼哼笑一声,眸色转暗,窜到花无凝跟前用尚有血迹的手禁锢着她的皓腕,丝丝缕缕邪气狂意溢出,“唐允维的那些人着实碍眼,我挨个挨个杀了,你以为自己能有机会。” 许是被挣脱一次,朝辞啼这回捏得更紧,花无凝一时间未摆脱他的束缚,反而得了一阵疼,她无惧无畏对上朝辞啼的眼,“没到最后一刻,谁说的准呢,朝辞啼。” “大小姐你就这么想回到唐允维身边吗?就这么想给他生孩子?”刺人的眼神让朝辞啼呼吸乱了分寸,他声音嘶哑几分。 从她的娇靥一寸一分往下移,最后定格在她的腹部,一股恶笑渐出,他看回花无凝略感警惕之颜,“若是你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你觉得他会来救你,会来帮你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花无凝心沉下,她斥声而道。 “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过了。”朝辞啼另外一只手环上花无凝的腰身,他神情既眷恋又阴狠,“只要我说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你看看你的陛下会不会帮你!” “你这个疯子!”花无凝手腕处收紧的手掌仿若此刻也捏住了她的心脏,不留余地,刺痛之感让她徒生出一抹惊慌。 “你别逼我。”朝辞啼贴在花无凝的小腹上,爱抚着。 “你给我滚开!”连片颤栗升起,花无凝双手撑在朝辞啼的胸膛上,猛得将其推开。 出人意料的是,朝辞啼却也是被花无凝推开了。 可她却因为使了太大的力气,整个人极速往后退,脚下踩到了裙摆,刹那间,身形不稳地她摔到在了地上,砸出了沉闷的声响。 “啊!”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痛呼。 朝辞啼瞳孔紧缩,他三两步跑到花无凝身前蹲着,“花无凝?” “你…你怎么样?” 地上的花无凝面色有一瞬空白,而后逐渐变得惨白,蛾眉蹙起。 她手捂着腹部,蜷缩起身体,细碎的痛吟泄出。 “疼…” 手指颤抖地触碰着她,朝辞啼唇绷平,立马将人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找大夫。” 说话之间,染上了一丝他都未有察觉的心慌与害怕。 “疼,别动。”刚一走动,花无凝便紧抓住朝辞啼的衣襟,轻微地晃动着头,痛苦之色不言而喻。 他不敢动了,却又急忙转身将人放在了床上,“你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躺在床上的花无凝也蜷缩着身子,合着双眸,呼吸声都是乱的。 “哐”的一声门被打开,急促的步屧音远去。 待听不见声音,花无凝张开嘴换出气息,她收敛了痛吟,从床上挪了起来。 捂着摔疼的手臂,她站在床边,蹲下去,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按钮。 轻轻一摁,地上便出现一道暗门的裂缝。 推开暗门,她警觉而看向屋内四周,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签,将其扔的远远的,这才钻进暗道。 咔哒轻响后,屋内安静的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若非床上有一抹嫣红的血迹,怕是谁也不知这上面躺过一个人。 良久后,跫音靠近,朝辞啼抓着李大夫走进来时,便是如此安宁。 “大人…我看谁?”李大夫上气不接下气,瞅着这间房。 松开抓人之手,朝辞啼在房内转悠,他见窗户四闭,便推开了窗户。 “花无凝…”呢喃唤音飘在黑夜中,却未有人回应。 无措与后怕又一刻侵袭而来,他又像是回到了三个月前,醒来得知她坠崖的那一瞬间。 不自觉地抚上琵琶骨处,喉结滑动。 “大人这抹血是…刚刚有人躺在这里?”李大夫瞧着遗留在床上的血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夫,孕者摔倒见血是不是很痛。”朝辞啼盯着那处血,声音都发紧了。 “小产之痛非比寻常。”李大夫脑瓜子一转也知道刚刚躺着是谁了,“若是不能尽快处理,怕是性命堪忧。” “性命…”倏尔一静,他不由分说地往外走,行色有所急乱。 “叮当” 清脆的碰撞声传入耳中,朝辞啼低头看着被自己踹飞的东西。 捡起来一瞧,是一枚金签,做工精细,绝美华贵,非是凡间之物,而是出自皇宫。 眸色瞬而阴沉,狂风暴雨在他眼中肆掠,汇聚成浓厚阴冷的墨色沉潭,溺亡生者。 “唐允维。” 从喉咙挤出他的名字,朝辞啼攥着金签,带着袭人的煞气走了出去。 李大夫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等朝辞啼走了良久,他方才动身离去。 不用多时,这家客栈就被团团锦衣卫围住了,灯火跃动。 阴云铺满夜空,不见光亮,层层堆叠压得人喘不过气。 沉闷的之气萦绕,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的暗道中,花无凝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轻咬丹唇,秀眉杂糅成一团。 丹青不是说假孕药十日后才会药效消失,副作用也该是十日后才出现,今日不过第九日。 停下脚步,她喘息几许,腹部传来的痛楚远超于手臂摔伤之痛。 不过一霎,她又继续前行。 心知朝辞啼绝非等闲之辈,若他没被自己所扔的金签转移视线,那么他便会搜寻客栈,暗道被发现是迟早之事,她可不能被发现。 第56章 那样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咬紧牙关,摸索往前行,好在这条道她来过许多次,倒也铭记在心。 疼痛感越发强烈,花无凝唇色发白,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 放置于腹部上的手直接蜷缩抓紧衣衫,她只觉得此时有些许不对劲,似有一股暖流而下。 触碰到墙壁上的凸点,墙壁往两边分去,缕缕光亮进入眼眸。 未来得及思索,一股疼痛袭来,她脚下一软,双眸也跟着合上,往前栽倒。 伸出的素手在空中无力的绘出弧度,却被另外一只手稳稳接住,微微一拉,才没让人扑在地上。 冰凉的触感让花无凝意识回笼,她半跪在地,顺着被拉住的手看上去。 青白之衣,头戴着一顶斗笠,另外一只手提着一把灯笼。 清冷的药香漂浮于空,花无凝惨白之容出现一抹释然之笑,她声音轻柔地唤道:“丹青。” 下一刻便两眼一闭,不省人事了。 斗笠遮住丹青的容颜,也不知她是何表情,只见她将人捞了起来,低语了一句:“不要命。” 灯火远去,夜色浓重。 第50章 杀人(1)清风携带一股凉意…… 清风携带一股凉意吹拂于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道道清脆的捣药声。 迷蒙之间,睫毛颤颤,桃眸睁开,花无凝静默慢扫周边之景。 是一间四处漏风的小破屋,外边天光虽起,却依旧是阴沉沉的。 撑起身,定睛一看,身上的衣衫全然变成了素白之衣,不像是她的衣裳。 浓郁的药香四处弥漫,清脆的捣药声骤然停止,紧随而来的是木凳呲地之音。 “既然醒了就过来吧。”清冷又淡漠,不加一丝一缕情绪。 闻声望去,她看见丹青将捣好的药,倒进了砂锅中,热气迅而升腾,为其蒙上一层白纱。 柔荑轻放在腹部,不紧不慢地下了床,走到了桌前,安静地坐下。 未施粉黛的容颜透出几分憔悴,她身形规整,面含笑意,“谢谢你,丹青。” “嗯。”丹青拨弄着砂锅中的药,随后将其盖上,面无表情地走来,坐在花无凝对面。 “你怎么会出现在暗道?”花无凝妄想从她波澜不惊的 靥上找出些许端疑,却探寻不了分毫。 稍带寒霜之意的眼眸落在花无凝身上,她轻言慢语,“你会不知道?” “我该知道?”花无凝怔愣片刻,眉头蹙起,似是陷入疑惑。 丹青不答,花无凝思量许久,却也只能摆动头,“我不知道。” “故意选在客栈,不是想让我帮你?”丹青眼中探究之色分外浓重。 咕噜咕噜的熬药声穿进将人的对话,花无凝泄气似的叹息,“丹青我确实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当时天色晚了,我也没想到你的客栈是开着的。” “假孕药药效快结束了,我若是不尽早逃离,会很难办。”花无凝抿住唇,歉意慢慢涌上秀容,“并非有意。” “在暗道尽头能看见你,我也很意外。” “嗯。”丹青轻描淡写应着,不兴涟漪,“上次毁了我城外的住所,这次毁了我城内的据点。” 冰浸双眸乍现寒光,“毁了我两处住所,花无凝你该如何赔?” “这事在我,你想要什么,我会尽数赔偿。”花无凝愧疚盈眸,“虽现在不能满足,今后定有求必应。” “你要的东西都拿到了?”丹青未应花无凝所言,她缓慢说道。 “得到消息了,但还没有拿到。”花无凝惊诧一瞬,不明丹青之言,却也将话说出:“还要回一趟镇国公府。” “真是麻烦。”丹青霜容上浮出一抹不耐。 花无凝瞳光闪动,柔声解释:“事关重大,所以有些麻烦。” 深凝花无凝半晌,不出一言一语,室内就只剩下咕噜作响的熬药声。 “丹青…?”花无凝不解而唤。 “手伸出来。” 听其所语,花无凝伸出手,放在桌面上。 微凉触感落在皓腕间,丹青芊指摁在花无凝的脉搏上,“我不救不把自己命当命之人。” 细指在话语间收回,花无凝看着她,欲言之时,她却起身走到了砂锅前,看了看药,将火熄灭。 “喝吧。”她端着药碗,坐回位置,将药推到她面前。 指尖微碰碗边,灼烫之感传来,缩回手指,她按抚指尖,抬眸而言:“丹青,你给我的假孕药分明时日未到…” 话语虽未完,可丹青仿若知晓她的意思,“你这几日喝过其他药,有一些会跟假孕药相抵,所以药效提前消失。” 顺眸看她,解惑而言:“至于你为何不适,月信而已,你理当有所察觉。” “原是如此。”听闻她所言,花无凝也渐渐放下了心。 抚摸着小腹,微乎其微地呼出浊气。 幸好只是月信。 她的月信时常来的不准,这些日子太忙了,以至于她都快忘记月信这回事了。 “你这几日是在谁哪里?”丹青檀口轻启,状似无意问道。 “朝辞啼。”花无凝眸光泛动,疑惑地看着她,“丹青你问他做何?” 之前谈论时她也提过,可丹青貌似对此并不在意,今日怎么又主动问了。 “无事,只是觉得有趣罢了。”丹青沉静慢语,少有一丝兴味从眼中极速掠去。 “有趣吗?”花无凝疑虑不减反增,她蛾眉拢起,指节无意识地握住,望向丹青的眼中更是多了一分猜忌。 下澈眼眸,定在花无凝渐紧的手上,置若罔闻般移开,“你要借的刀是他。” “是他,权倾朝野,不用可惜。”花无凝点了点头。 汤药升起淡淡的白雾隔在两人之间,丹青轻疑出声,似冷却暗藏讥讽,“这般肯定?” “周许疾已经死了,他会杀掉我想杀之人的。”倏尔吐息淡然相视,花无凝松缓些许,浑然酝出一抹自若。 “柳蘅呢?”冷不丁地问出口。 “他替我去将账本偷换与毁掉。”花无凝倒也不意外她会提及柳蘅,坦然相告。 嘲声顿起,丹青声虽未便,所含之意却冷上几分,“这么相信他,不怕他做些手脚,让你功亏一篑。” 犹豫片刻,花无凝唇畔露出一抹柔和的笑,“你这般说,我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不会对你这样的。”丹青却一改之前之语,语中所有情感又消失殆尽。 “是吗?”桃眸微敛,花无凝之于丹青突然之言感到惊奇。 “快喝,我给你配几副药,这几日先别轻举妄动。”亦如之前,丹青不愿多言便会扯开话题。 她冷言冷语,“我不想自己等了这么久,却是一场空。” “好。”花无凝巧笑嫣然应道,再次触碰药碗,此时已经不烫了。 见丹青不声不响盯着自己,花无凝捧着药碗,粗粝的感觉传入掌心,习习凉风吹来,她望着丹青,“丹青,你是打算住在这里?” “嗯。”丹青毫不在意说道:“四海皆可为家。” 苦涩的汤药顺入喉,轻磕一声,药碗被她放在桌面,擦拭嘴边的水渍,她似思虑许久后释然开口:“跟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丹青分了一抹目光于她。 “一处隐蔽的地方。” 四方明光乍亮,唯头顶上处却是一片阴云,似是暴雨在之中酝酿。 两道素白之影在林中不慌不忙地走着,飞鸟时而掠过上空,叽喳做乐。 “还有多久?”丹青问道。 “马上了。”花无凝纤指撩动眼前的白纱,她戴着丹青的斗笠,有些遮挡视线。 再行不过一刻,出现了一家熟悉农屋。 屋外正有一个农妇收拾衣裳,看见走来的两人面露疑惑,“两位这是有事吗?” “好久不见。”花无凝掀开白纱,露出浅浅笑意,又将白纱放下,“我又来叨扰了。” “是你啊,”农妇欣喜于面,“这天要下雨了,你们赶紧进去坐着吧。” “谢谢。”花无凝道谢着,带着丹青走了进去。 进到屋内丹青也只是拂袖而立,淡漠自容。 花无凝却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密室入口,毫无忌讳地朝丹青望去,“跟我来。” 惊诧一瞬而闪,丹青跟上花无凝的脚步进了密室。 在看到装潢华美的密室时,停顿脚步,随即抽出一把短刀朝暗处射去。 “叮”的一声脆响,暗处走出一位手执长刀的黑衣人,身体紧绷,警惕看着丹青。 “暗一,你先出去。”花无凝取下斗笠,眼神示意他安心。 “是,主子。”暗一得令,收起长刀,迅雷般出了密室。 “坐吧。”花无凝领着她走到软榻前,将斗笠放在一旁,显出几分悠闲自在之感。 丹青没有坐下,反倒取下斗笠,眼有不明的深意,“花无凝,你有隐藏的暗卫。” 第57章 她不是迟钝之人,种种迹象已经告知了她,花无凝并不简单。 “这是我爹培养的,算是留下的一波实力。”花无凝感知到她周身萦绕的冷气,话语平淡温和。 “你有此实力,何须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丹青抚摸着自己别在腰间的短刀。 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花无凝只是扬起一抹笑,指着旁边的位置,“坐吧,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感觉得到。” “以你的本事,我对你做不了什么。” 放于短刀上的手垂下,白青衣衫一动,丹青款款坐在榻上桌一边,不言不语等候着花无凝出声。 “丹青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花无凝摸着榻上桌的茶水,翻转茶杯,斟了一杯递给了丹青。 “你问。”上好龙井在杯中悬浮翩转,丹青只看了一眼,继而回道。 “你的医术这么好,为什么不治好脸上这道伤疤?”花无凝边说,眼眸却瞧在丹青容颜上那道蜈蚣般,丑陋的疤痕。 依照花无凝所见,丹青不是没有这个实力治好,却刻意留了下来,也困惑了她许久。 丹青抚上脸上的伤疤,不屑轻哼,“我为何要告诉你?” “是啊,为何要告诉你。”花无凝浅笑着,眼睛纯粹无暇。 丹青看着她的笑,与往常一般,却又多了狡黠之色,她蓦得眯眼,“我可以逼你。” “你不会,若是你想,早在很久之前就会逼我。”花无凝给自己倒了被茶,“况且…我与你无仇怨,你也犯不着对我下手,有损你之名信。” “有趣。”静如死水的湖面骤然掠过一只燕雀,一点飞去,波纹扩散。 抚着伤疤的手放下,“我留着这疤是想告诫自身,过往所行之事有多愚蠢,往后不可再犯。” “藏着实力是因为局势太 复杂,若轻而易举被人发现底牌,便是万劫不复之果。“花无凝看着她脸上狰狞的疤痕,笑意收住,“告诫自己,步步小心,不可行至踏错一步。” “有力不用,自行挣扎,愚人之举。”丹青端起,抿了一口。 “愚人之举…”花无凝很是认同这话,“丹青比我聪明,这话说得很对。” 倏尔丹青饮茶之手一顿,眸中罕见地出现动摇之色。 茶杯置于桌上,手无意识碰了药袋,“柳蘅知道你有这支暗卫?” “不知道。”花无凝斩钉截铁回道。 丹青高深莫测打量花无凝,“我以为你们两人无话不说,你却瞒着他有这般实力。” “丹青,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花无凝理所应当地回:“有所隐瞒,不是人之常情吗?” 摸在药袋上的手,触碰几番,丹青看着花无凝满眼笑意,她也随之勾出一抹笑,紧接着放在药袋上的手搁下,“我小看你了,花无凝。” 花无凝却也只是淡笑着,只不过有一缕遗憾极快划过,让人根本无所察觉。 第51章 杀人(2)天空被浓墨染成阴…… 天空被浓墨染成阴郁黑色,团团云层聚集,压在城上空,好似下一瞬就要泄出洪荒,淹没此处。 “大人,那客栈有一条暗道,已经派人四处找寻了。”孙客低着头,身体绷着。 他面前之人,背对他而立,一身暗红色的长袍,手中执一把短匕,手指沿着匕锋滑下去,眼神如同此刻的天空般阴云密布,暗沉迫人。 “谁的?” 孙客听着这句寒意逼人的问句,头压得更低,“大人,这间客栈不是京城中人所置办,而是一位江湖人士,至于姓甚名谁,还没有结论。” “江湖人士。”朝辞啼不明轻语,嘴角勾出一抹腥血之意,“真是够巧合。” 指尖一刺,颗颗血珠顺着银刃滑动,滴落在地面。 他低头看着匕首上的鲜血,抬起手将视线聚在自己被划伤的指尖,用力搓过去,溢出更多的血珠。 眼也似乎被血液染上了猩红之色,他转过身,“孙客,进宫。” “大人!”孙客浑身僵住,他猛抬头,看着朝辞啼的笑容,阴郁又暗藏杀机,顿时明白了什么,“大人,天已经很晚了,您这个时候进宫…” “哐!”短匕贴着孙客的发丝飞过,钉在了门边。 “孙客,你跟我的时间最长。”朝辞啼缓慢收回掷匕首的手,平静地开口:“进宫。” “是。”孙客不敢妄加阻拦,他又惧又怕甚至还很担忧。 黑云翻涌,偶有丝丝亮光在其中闪动,将云层衬得愈发骇人。 “齐公公。”坐于宝座上正批阅奏折的唐允维忽觉寒意侵袭,他搁下笔,抬头看向外面。 “陛下,有什么吩咐?”齐公公甩着拂尘,躬着身子走了进来。 “外面是不是要下雨了?”唐允维问道。 齐公公连忙应道:“是的陛下。” 抬头在他身上看了一圈,心领神悟,“陛下是不是觉得冷了?奴才给你准备点热汤?” “嗯,去吧。”唐允维低声应着,又拿起了笔,在奏折上批动。 “嗻。”齐公公退了出去,门带动发出吱呀轻响后,一切归于平静。 “轰隆隆。” 惊雷乍起,唐允维被惊住,一滴墨珠砸在奏折上,他恍然回神,“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搁置下笔,刚想起身,却听见了一道开门声。 顺着门飘进来一股冷风,屋内的烛火被吹得左右晃动,仿若下一瞬就要被吹灭了。 “怎么才来。”唐允维以为是齐公公回来了,眉头成川,一副不耐的模样。 “久等了。”媲美寒风冰霜的回语荡在房内,步屧音沉重而稳定地朝着屋内而来。 闻此音,唐允维蓦得一激灵,看着走进来的人,霎时惊疑于面,“爱卿,你怎么来了?” 朝辞啼不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往前走,嘴角带有一抹诡谲的哂笑。 如此异常之举,惹得唐允维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慌,他强装镇定,“爱卿这么晚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有的。”朝辞啼唇笑而眼不笑,仿若一只吐着蛇信,伺机而动的毒蛇般,站在离唐允维不远处。 两人之间隔得不远,那一股怯人的压迫如同密不透风的蛛网,狠狠裹住唐允维,越是挣动,越是难以呼吸。 呼吸加重,唐允维喉结滚动,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试探而问出声:“到底是什么急事,让你这么晚了还进宫。” “事关陛下,绝非小事,岂能不来面见你。”朝辞啼紧盯着他,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迈动,坐上的唐允维笑意僵了一瞬,“那边有位置,爱卿坐着细谈?” “不必,这事只能速战速决。”朝辞啼笑意变得高深莫测,他从袖中抽出了那枚金签,捏在手中,面便唐允维,“陛下可熟悉这东西。” “轰隆隆!” 外面突兀震起雷声,唐允维脸一瞬空白,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爱卿是从哪儿得来的。” “陛下明知故问了。”朝辞啼说着,笑意全然退去,他步步逼近唐允维,将金签轻轻砸在他的桌面,发出一点惊人心魄的声音。 “你给了谁,这便是从谁身上得来的。” “爱卿说笑了,朕并没有给过谁,许是被人偷走了。”唐允维额头划过一颗汗珠,啪嗒落在了明黄的龙袍上,留下一抹暗沉。 “谁能从陛下身上偷东西?”朝辞啼凝视着唐允维,眸如同深潭,搅碎所有亮光,他启唇:“是承宠的那位吴姑娘,还是罪臣之女花无凝?” “你…,她跟你说了?”浓烈的慌张与害怕涌进胸口,他眼神慌乱,却又强行压住了这份惧意。 “即便她不说,这东西也显而易见。”朝辞啼微眯双眸,阴狠泄出,“唐允维,把人交出来。” “朝辞啼,现在是在皇宫,你直呼朕的大名,是为不敬。”唐允维被他这眼神盯得四肢发冷,厉声暴喝,仿若只有这样才能增强一身的气势,骇退旁人。 这一举动朝辞啼未放在眼里,他轻蔑地看他,不慌不忙地道:“按照辈分,你该唤我一声皇兄,不敬的你。” 步伐再往前,一人站着,一人坐着,朝辞啼手撑在桌面,把住唐允维的宝座,周身压下一股迫力,“说,你把花无凝带去哪儿了?” “你是何居心?你想谋权篡位。”唐允维脑中只有朝辞啼前半句话,大逆不道之言,让他的心陡然发紧。 “我再说一遍,人去哪儿了?”眸中狠光闪烁,朝辞啼掐在唐允维的脖子上,渐渐收紧。 窒息感袭来,唐允维张嘴大口呼吸,拼命攥着朝辞啼的手,脸由白变红,略有发紫,“朕根本没见到花无凝,她去了哪儿,与朕无关。” “不是你…,”朝辞啼手掌松开,眼中晦暗不明,他下测眸,阴冷之意未有退去,“你一点都没关心她,探查她的消息?” 剧烈咳嗽声起,若鱼重归水,唐允维捂着脖子,气喘吁吁又恶声相向,“她一介罪女,朕为何要自降身份,关心她?” 第58章 “你不是许诺她,待她正名,迎她入宫吗?”面无动容,冷然而视,渐出一丝思虑,又倏尔收回。 “骗人之语,何须认真。”唐允维靠在宝座上,恶狠狠地回视朝辞啼。 “你骗她。”朝辞啼愈发不善。 唐允维顺息而语:“只用言语便能让人为自己行事,为何不用?” 再仔细观察朝辞啼的神情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朝辞啼,你喜欢花无凝?” 见其面色未改,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猝然绽开一抹得意自信的笑,“可惜花无凝钟意朕,哈哈哈哈哈!” “你骗了她,还碰了她?”朝辞啼眼中迸出一抹危险之光,他轻声说着,却萦绕着一股湿冷的气息。 “国色天香,不愧于这称谓,滋味好极了。”唐允维脸上铺满了猖狂与自得,大着胆子与其对视。 “你想死吗?” 外面的云层又厚重了一分,电光与其中闪烁,惨白的光将朝辞啼衬得如同一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你没碰上的人,被我收入囊中,朝辞啼败于他人的感觉,好受吗?”唐允维梗着脖子,昂扬气势,逐字逐句说道。 银光一晃,短匕持在他手中,他转身来到了宝座后,匕首银锋抵在了唐允维的脖颈处,稍加动弹,必然血溅当场。 呼吸一滞,唐允维笑意收住,却狰狞地威胁,“这里是皇宫,你敢杀我,所有人都知道,你再想名正言顺称帝,难如登天,等着被万人唾骂,遗臭万年!” “你以为我会怕吗?”朝辞啼弯下腰,头停至在他耳旁,“你的势力早就被我架空。” “你!!”唐允维瞳孔猛得收缩,他本以为朝辞啼较之前收敛,是因为有人制衡他,他实力被削减才不敢如此。 “再告诉您一件事。”惊慌的神情愉悦了朝辞啼,但他尚不满足,“花无凝怀孕了。” “什么?!”唐允维震惊,眼珠子在眼眶中使劲晃动,不可置信地开口:“是…” “孩子是我的。”朝辞啼却抢先他一步,恶劣的笑声再次响起,“我跟她早不知翻云覆雨多少次,她人是我的,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另外一只手从他的脸从往下滑,看他逐渐茫然的神情,再次说道: “输的人到底还是你。” “不可能!”唐允维大声驳斥,他不可能输,清醒似的回过神,感受着脖颈处的冰凉,“齐公公…!” 还未等他喊出口,那游走在一旁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口鼻,朝辞啼露出残忍又兴奋的表情,低声诉说。 “还退位了,皇弟。” “唔!!!” 唐允维双眼睁圆,剧烈挣扎却撼动不了朝辞啼。 口鼻被捂着,窒息感慢慢涌了上来,眼睛渐渐发晕。 脖颈间冰凉的锋刃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往里切,往旁滑动,那皮肉破开的声音,血管被划开的感觉丝毫不落,清晰的印在唐允维的脑中。 暴雨将落,淅淅沥沥地砸在屋檐与地上,闪电爆开炫目的白光,映朝辞啼那张俊美的容颜多了分阴邪之气。 血液也淅淅沥沥,撒满唐允维的龙袍,一切归于沉静。 烛火还在跳动,风尚未将其吹灭,朝辞啼松开唐允维,抽起他的龙袍擦拭着上面的血迹,“齐公公。” 匆忙的脚步声传进来,“大人。” “陛下突发恶疾,无法处理政事,所有事宜交由朝太师朝辞啼暂管。”朝辞啼说道。 “嗻。”齐公公应道,对于坐上那人仿若没看见般。 甩下龙袍,朝辞啼将匕首放回腰间,从容不迫走出了殿门。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依旧。 第52章 狡黠(1)一道黑影掠回密室…… 一道黑影掠回密室,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主子,城内巡逻士兵多了一倍。” “好,我知晓了。”花无凝静默片刻,轻点头,挥动素手,“你试试能不能联系暗三,切记小心,若是有所察觉,立刻撤离。” “是,主子。”暗一应道,又快速离开了密室。 “你要进城。”丹青捣弄着药草叶,不知又在做何药物。 “是的。”花无凝舒展容颜,却在眉心拧出一抹忧愁,“过了十日了,我再不去,怕是要出乱子。” “去柳蘅那里。”丹青肯定出声,语不加疑问之气。 不作隐瞒,花无凝嗯了一声,“已经九月了,离秋后只有二十余天。” “需要我帮你进城吗?”丹青摘下一片药草叶,眼神未放在花无凝身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密室内弥漫着悠然淡雅的药草香,花无凝莞尔一笑,却拒绝了丹青,“不必了丹青,城中太复杂,你若是被发现就糟糕了。” “难不成还能抓我,严刑拷打?”丹青不明所以,却也不屑一顾。 “你不是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花无凝从她摘药草的手,移到她清冷面容上,“送我太过于危险了,真想帮我,不如帮我守一下这处密室?” “…” 摘叶之手停顿半瞬,丹青本意想反驳,却发觉若是反驳了花无凝,便也是反驳了她之前所说的话,自相矛盾。 “你的身体算是恢复,随你行事。”她不应花无凝所求之事,专注手中的药草。 觉察出丹青不欲言语,花无凝也自是不再开口,她瞧着丹青摘药草,以此来打发时间。 丹青也不管她的目光,自顾自地摘药,捣药。 时如细沙从指间流去,黑影一晃,走跪在了地上,恭敬跪在正在看兵书的花无凝,“主子,联系到暗三了,有何吩咐。” “好。”花无凝合上书,倩步悠然,“你且在外等着,带几个人。” “是。”暗一应道,身影窜了出去。 花无凝浅浅吐息,慢走至木架旁,打开多宝盒。 “要走了?”丹青从另外一间屋子走出,手上还拿着药瓶。 “嗯。”花无凝回望,手中也捏着一个药瓶,那是内力丹。 “回见。”停留在花无凝手中的药瓶,她自然是知道这是何物,冷清一瞥,转身又进了屋。 “回见。”花无凝将药放入怀,她知道丹青听得见自己的声音,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上去。 “主子。”暗一立在室外低声唤道。 “让暗三来接我们进城吧。”花无凝说道,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亮光。 日光泠泠散散落在大道上,叮铃当啷从远处传来声响,随之一看是一行商队。 马车商队稳稳当当行至在路上,走在前面的商贾突然被士兵拦住,“站住,做什么的?” “官爷好啊,我们是霓裳阁的,这是我们新进的布匹,从江南运过来的蚕丝锦缎。”为首之人笑得谄媚,双眼成一条细线,环腰厚背,一股铜臭味。 “打开我们看看。”士兵嫌弃皱眉,不耐地指挥。 “好嘞。” 车厢被挨个挨个打开,泛着柔光的布匹就这么映在阳光下,似水光粼粼,惹人动心。 士兵们被晃了一眼,更是仔细检查了布匹,瞧着没问题后,便放了行,“走吧。” “谢谢官爷。” 说着话收拾着东西,他领着商队其他人就进了城,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霓裳阁。 笑得开怀,眼睛都看不见,“这匹布很是金贵,放在这里就好了。” 环视一眼,忽而盯住几个人,“你们跟我进来。” 进入阁内,其中装潢华丽,可谓富丽堂皇。 他将所有人带进一间房后,笑意消散,面色严肃,“主子。” 摘下人皮面具,花无凝那张绝世容颜显露出,她眉眼含笑,“很好,暗三。” “主子过誉了。”暗三一本正经回道。 “暗一。”花无凝唤着。 身旁乔装成普通商贩的暗一立马应声,“主子,有何事?” “你与暗三在这里等候,我需要你们时会找过来。”花无凝吩咐着,“不要暴露自己。” “是,主子。”暗一与暗三同时回。 “你们不会出错,我所言之事便是如此。”花无凝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恭送主子。” 从后门走出,花无凝径直往少师府而去,她行色自然,却也发现此时城内的锦衣卫比之前更是多了一番。 朝辞啼这般做有伤皇权,唐允维肯定是不悦的。花无凝兀自暗想。 行过八街九巷,花无凝再次来到了少师府,轻车熟路地敲门,又是之前那位婢女婵荷。 “你是?”她疑惑地出声。 “是我。” 花无凝一应,面前的婵荷陡然睁大双眼,错开身让花无凝进去, “公子在院内,您去就是。” “好。” 挺立腰身,撕掉人皮面具,她稳步慢行至柳蘅的院子,见人坐在院中,手中执笔,面前有画纸,上面显然做了画。 放轻脚步,她缓慢地来到柳蘅身后,纸上之画映入眼帘,是画的她。 第59章 “在画什么?”这般如痴如醉,她都走到身后了,竟然都没发现。 “主!”柳蘅身一僵,回头看着花无凝,既惊讶又喜悦,随后染上一层羞恼意,将画遮的严严实实的,“没什么,练笔之作,画得不好。”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花无凝不甚在意,走到另外一边的位置坐下。 柳蘅的画作确实不错,但少了一分灵动,她见过不少人给她画像,也请过画师,不管是谁都差了点意思。 唯独让她心有所动的,是上次被城门锦衣卫拦住时,打开的那副,当时虽是慌乱,却也有惊诧。 “你觉得好就好。”柳蘅略显无措,他也坐下,上下打量,“主,你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花无凝浅浅笑之。 “我也很好,只是担忧你。”柳蘅放慢语调,含着另外一种隐晦之情。 “我何须你担心。”花无凝莞尔掩唇,挑眉而语:“我的事做好了,你的呢?” 似是从未见这般轻挑模样的花无凝,柳蘅看得一滞,随后扬起温和之笑,“做好了,周许疾所藏的账本已经全部换了,放心。” “那就好。”花无凝松了口气,“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柳蘅也知花无凝所言之意,欲想多言的口闭上,眉头渐渐蹙起,他抬眸盛一抹春风,且柔且忧,“唐允维突发恶疾,朝中事务皆由朝辞啼接管。” “什么?”花无凝目光一沉,“你的意思是,朝堂现在是朝辞啼的了?” “是的。”柳蘅约莫升起一缕苦笑,“他摄政,文武百官未有一人敢异议,如此看来,他的人早就侵入朝堂了。” 风过无声吹动青丝,花无凝沉静不语,半阖眼眸,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磕动,引得柳蘅疑惑。 她之前似乎没有此动作。 过了良久,敲动之手停下,花无凝一本正经,“唐允维突发恶疾,是什么时候。” “十日前。”柳蘅也移开了落在她手上的目光,与之对视。 十日,也就是她从朝辞啼那里逃离后。 朱唇微抿,慢慢牵扯一抹笑,却克制地压住,难色盈面,“阿蘅,你觉得唐允维真的突发恶疾了吗?” “不见得。”柳蘅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是朝辞啼势力够了,所以囚禁了唐允维。” “是他会做的。”花无凝说着,眼一转看见柳蘅放置在一旁的笔,突然灵光一闪,“阿蘅,给我宣纸。” “你要做什么?”柳蘅嘴上问着,却也将宣纸拿了出来。 接过宣纸的花无凝就着研磨好的墨写了起来,不过须臾,她将宣纸吹干折叠好递给了柳蘅,“阿蘅,你能将这封信递交给裴将军裴升吗?” “裴升将军。”柳蘅拿着信,他刚刚看到了花无凝所写,“你是想将裴将军拉过来?” “嗯,朝辞啼摄政,手中有我爹的三十万军队的兵符,我虽有暗兵,却也敌不过。”花无凝徐徐道来,“裴将军领兵不及我爹,却也有十万,总归是一股势力,收归于自己,好过便宜他人。” “你说的没错。”柳蘅收好信,“裴将军与花将军交好,肯定是会帮你的。” “我会让他帮我的。”花无凝揉揉眉心,显露出疲倦感。 “累了吗?”柳蘅玉白之手伸向花无凝,却又堪堪止住,最后只是柔声询问。 “不累。”花无凝将手放下,“我这几日许是又要在此住着了。” “嗯,想住便住。”柳蘅说道:“那间屋子我一直有打扫,随时都可以住。” “等见了裴将军,我便要去做其他事了。”花无凝笑着站起身。 “又要离开吗?”柳蘅落寞片刻,又很好的掩藏起来。 “会的。” 柳蘅眸中情绪复杂,他起身刚想开口。 “不过下次可能就不会了。” 杂糅的寂寞忽而被一处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勾走了,柳蘅朝她靠近一步,“是吗?” “得看能不能成功了。”花无凝不看身后的他,而是望着天空,耳旁是声声翠鸟啼鸣。 第53章 狡黠(2)“主,裴将军回信…… “主,裴将军回信了。”柳蘅拿着信封走了过来。 花无凝落下棋子,转眸看着走进屋的柳蘅,欣然起身接过他递来的信。 拆开信封,上面写了约定的时辰,申时一刻见面。 紧张之心骤然缓和,玉靥也露出柔和的笑,“裴将军愿意见我们,下午申时一刻,到他府上一叙。” “如此甚好。”柳蘅也松了口气,“你要怎么去见他?” “上门拜访的是你柳蘅。”花无凝不着痕迹地将信纸放在桌上,“出门带个婢女,不会有人猜忌的。” “好。”柳蘅眸光一亮,缓声说道。 手指触碰到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抑制不住的喜悦逐渐在眼中扩散,她轻捏住一枚黑色棋子不停的摩挲。 黑色圆石嵌在门口石狮子的口中,青衣掠动,两道人影从石狮子旁走过,站在气势雄浑的裴将军府前。 “少师柳蘅前来拜访裴将军。”柳蘅一袭青色衣袍,端的清风抚柳之势,温和有度地对着门口府兵说道。 “少师里面请,将军吩咐过。”府兵有礼地开口,侧身让人进去。 “多谢。”柳蘅噙着温柔和善的笑,微微点头示意后,带着身后之人一同进入府内。 迎面过来一个小厮,客客气气地将两人带到了厅堂。 裴将军大马金刀坐在位置上,浑身散发着经年浴血博杀的肃杀之气,让人心生畏惧。 “裴将军。”柳蘅唤道,稍作行礼。 “柳少师客气了,坐下就好。”裴升中气十足地说道。 “你下去吧。” 小厮闻声也知道是在知会自己,退了下去。 柳蘅在裴升的话语间坐在了对面的扶椅子上,手旁是早让人备好的茶水。 锐利的眼神倏尔放在了一边并没有坐下的婢女身上,似疑惑打量,“这位…气度不凡。” “裴叔。”她喊着,希冀与委屈交织裹着在一同。 “小凝。”裴将军盯着眼前这位相貌平平的女子,眼中出现惊色。 他站起身,走到花无凝面前,“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花无凝摸着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淡笑,“戴了面具,不然怕是行至半路就被人截去了。” “许久不见,小丫头倒是长大了。”裴升周身骇人的气息被慈爱的言语冲淡,他指着身旁的位置,“坐这里。” “谢谢裴叔。” 端坐于位,看着这位慈祥的面容的中年将军,花无凝眼眶逐渐泛红,“裴叔,我爹他…” 提起花申鸣,裴升此前还笑意惺忪的面容被愁云覆盖,“我看见你给我写的东西,小凝,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的裴叔。”花无凝深吸气,泪意尽数逼回,她镇定自若地说道:“可是我镇国公府并没有此罪行,一切都是阴谋,想要拉镇国公府下台,以便他人登上高位罢了。” “小凝,我与你爹相识这么多年,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裴升一脸严肃,“这是他亲手打下来的江山,他比谁都在乎,又怎么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裴叔,所以你是愿意帮我的吗?”花无凝看着这位两鬓发白的将军,眼如群星般闪烁。 “小凝,不是我不帮,你可能不知道此前想去找你爹,却被朝太师拦了下来,上奏状告却也不了了之,陛下…是准许的。”裴升言词飘忽,紧锁眉头。 浑水谁又愿意趟,此时明哲保身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言外之意在坐的两人都听得出来,柳蘅如沐春风之容也不免暗了几分。 “裴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此时此刻谁又能独善其身。”花无凝恳切万分,娓娓道来,“我爹因为手握兵权才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我爹倒了,您就是手握士兵最多的将军。” “镇国公府几十年来不辞辛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被人陷害至此,若肱骨之臣都能随意践踏,往后还有谁能从他们手中逃脱。” 裴升沉默住,他端起茶水,浅浅抿上一口,不言不语,似是沉思亦是逃避。 裴升此人虽有些计谋与眼力,却有一个值得诟病之处:愚忠。 有勇有谋却不辨是非只忠于皇族,这种人最是招皇族人喜欢。 皇族让他往东,他便往东,让他往西,他就往西。 即便是相处多年的好友,在探知是皇族的意思时,他也会销声匿迹… 但倘若不是皇族之意呢? “裴叔,我爹与你征战时年不短,先帝在时未尝不称赞你们二人劳苦功高,许诺兵权不收回。”花无凝眸光闪动,指尖轻缓挲动,“如此殊荣,我爹又怎么会与外人勾结?” “太子未登基却突然离世,新帝登基却发难于镇国公府,裴叔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第60章 许是这话触动了裴升,他放下茶杯,神情多了抹认真,“你是什么意思?” “裴叔,若想要我爹去死的另有其人,而非陛下呢?”花无凝眉间酝出点点虞色。 柳蘅安坐于对面,默不作声地看着花无凝,随后垂眸,浮光在他眸中沉下。 “另有其人?”裴升经历风霜的面容严峻起,“小凝,有些话不可乱说。” “裴叔,你于朝堂之上,如今是何情况,你比我清楚得多。”花无凝眸中迸出坚定之光,她铿锵有力说道:“谁掌管了朝廷?” “朝太师。”裴升顺着她的问语而答,恍惚间似惊雷劈下,他盯着花无凝。 却见她眉间郁色难平,冲着他点点头,“是朝太师。” “陛下称病,朝太师与之最为亲近,暂理国事也无可厚非。”裴升自圆其说。 “陛下病了这么久有人知道恶疾是什么吗?有人见过陛下病了的模样吗?”花无凝边说,边看裴升的神色。 “没人知晓。”柳蘅适时出声,对上花无凝的眼,他从话语中已经听出来她的计谋,忧虑盈容地附和,“裴将军,陛下已经十多日无声无息,朝堂内外皆由他一人做主,陛下究竟是何情况我们没有一个人得知。” 柳蘅之言让裴升不得不攥紧拳头,思虑万千。 “裴叔,我不信陛下会无缘无故将通敌叛国的罪证扣在镇国公府上,若是有人胁迫陛下,瓦解皇族之力,以铸造自己势力,我会深信不疑。”花无凝不慌不乱,井井有条地说着。 目光如炬,声逐加重,字字敲心,“你为君为臣,忠心耿耿,为国为民,任劳任怨,定不愿这盛世被贼人所窃。” 丝丝缕缕错综之线逐一明了,裴升大掌拍在桌上,茶水溢出,溅洒四处。 “枉我以为朝辞啼受陛下器重,却不想他才是包藏祸心之人!”怒意滔天的裴升恨不得立马提刀冲进去太师府,杀了朝辞啼。 “裴将军稍安勿躁。”柳蘅起身止住盛怒的裴升,“若是现在去找朝辞啼对证,除了陷自己于困境之中外,毫无益处。” 盛却的怒意渐缓而下,裴升绷着脸,“少师有什么主意?” “我尚无想法,但她有。”柳蘅引向花无凝。 花无凝也站起,眼中泛起层层明光,“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被朝辞啼困住了。迎难而退。” “昭告天下?”裴升拧着眉头,怒气消散后,他也思索起,“这事过于离奇,就算告诉了他们,也不见得多少人会在意。” “直接告诉肯定是不行的,若是换一个法子。”花无凝淡然自若启唇:“镇国公府功高盖主,惹皇族忌惮,故设其与外人勾结,冠于通敌叛国罪名。” 她说得轻松自得,坚决万分。 “你是想用此法…”裴升熟读兵书,听花无凝这般说,心下一惊,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讶然。 “只有这样才能将让幕后黑人心生无措。” 镇国公府锒铛入狱本就举国震惊,若是此时被告知是被冤枉的,那么新帝唐允维必定要被声讨一番。 这出风波,他唐允维要出面才能解决,可他要是出不了面,又会是一波腥风血雨。 而摄政的朝辞啼,就要站于明面了。 “空口无凭,你这样是会被他抓住把柄的。”裴升虽是惊叹,却也有不赞同之意。 “裴叔请放心,我自有安排。”花无凝气定神闲而语,稳操胜券之气度不由得让裴升心安几分。 “如此,交由与你。”裴升说道。 这番话也是明确地告知了花无凝,他站在了她这边。 “谢谢裴叔愿意相信我。”花无凝面露欣喜,欠身说道:“若此事过去,花无凝定会重谢裴叔。” “我也只是瞧不管江山落于他人之手,小凝这话说重了。”裴升将人扶起。 “不严重。”花无凝摇摇头,“这都是裴叔应得的。” “裴叔,时间紧迫,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先去商议,届时会告知裴叔的。” 知留不住将人,裴升倒也没有开口强留,“去吧,小心一些便是。” “裴叔再会。” 柳蘅与花无凝一同离开了将军府后,同时放松了下来。 “你…”柳蘅看着戴上人皮面具的花无凝,似是有话想讲。 “阿蘅,我一会儿要离开,你自行回去。”花无凝平淡的声音止住了柳蘅欲言之语。 “要做什么?”柳蘅下意识说道,下一瞬花无凝就停下脚,侧头看他。 “我逾矩了。”柳蘅知道这眼神是花无凝不愿开口,连忙应错,“我只是担心你。” “你不用担心我。“花无凝往前走,“照顾好自己就行。” “嗯,我知道了。”柳蘅不知该如何说,只能揉碎眼中光,低低应道。 走进巷陌后,两人分道扬镳,柳蘅看着花无凝远去的背影,眼眸暗了下来。 第54章 火药(1)霓裳阁内,花无凝…… 霓裳阁内,花无凝从后门走了进来,暗三眼尖发现,眼神交流,上楼交谈。 “主子。” 花无凝先一步走入房,暗三后脚就跟了进来,暗一跟带来的几位暗兵也依次走进。 “人都在这里,我今晚要夜探镇国公府。”花无凝坐下身,“若我想的不错,那里有朝辞啼的暗卫守着,你们的任务是引开他们。” “必要时,杀了。” 檀口轻吐出刺骨之言,花无凝惺忪眼眸,荡出一缕毫无温情之笑。 “是,主子。” 暗兵门齐声回道,暗一说:“主子,还有什么事吗?” “只有这些,你们要多注意,朝辞啼的暗卫不是吃素的。”花无凝回眸看向这帮暗兵,忽而目光落在暗三身上,“暗三不去。” “主子?”暗三惊诧出声,却又将疑问压了下去。 “你身形特殊,有心人轻而易举能发觉是你。”花无凝听出了暗三音外之意,遂解释一番。 “遵命。” “都下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交代了事宜,花无凝也便让他们下去了,此时房内安安静静,只剩下她一人独自思索。 房中布置华丽,金石玉器,贵竹幽菊,错落有致。 布景虽是用心,但花无凝却没有在意。 她从袖中拿出了药瓶,看着药瓶,眼中掠过志在必得之色。 大牢中,她与花申鸣交谈,看似只是在诉苦,只是在怀念与不舍,实 则不然。 她字字句句说自己没有无能,救不了他,是告知花申鸣,朝辞啼与唐允维过于强大,她敌不过,需要火药,让他告诉她钥匙在何处。 眼神对视,一切不言而喻。 花申鸣也读懂了她,语间暗示她,钥匙在镇国公府。 所以,这镇国公府她不得不去。 药瓶放在桌上,她撑着头,拨弄着药瓶,眉间之色缓和。 夜幕骤降,零零散散点缀几颗繁星,直到万家灯火熄灭,屋顶上飞过一道又一道黑影,笔直冲着镇国公府而去。 风吹草动,暗卫警觉,戒备地看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人,看装束也是暗卫,“你们是谁的人?” 来人未有应答,抽刀向相。 “哐当”声响,短兵相接,暗卫与暗兵打得不可开交。 忽而暗兵有退却之势,暗卫却穷追不舍,跟了上去。 躲在暗处的花无凝心绪稍顿,却也不作多想,戴好面纱,已经服用了内力丹的她翻墙进入了镇国公府。 破败之景映入眼帘,顾不得伤感怀思,她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行走。 “我就该让你学些武艺,也不会有此祸事。” 她想着这句话,自然而然地来到了镇国公府的练武场。 站停住身,熟悉的场景还是让她触景生情。 这个地方,当年朝辞啼在这里练武,而她却只能在一旁看着,偷学了一些武艺,奈何无法修炼内力。 蹙眉将此人从脑中扔出去,花无凝盯着练武场的一端,那里插了一面旗帜。 这面旗帜,似乎是她之前经常与朝辞啼比身高的地方,比不过她就一脚踹在他身上… “啧。”花无凝不悦,她冲上前将立着的旗帜推倒,下面却出现了一个机关锁。 过于黑暗的场景花无凝只能摸索着上面的图形,一点一点拼凑。 “咔哒”一声,锁松了,她的心也跟着放松。 随后传来一阵微妙的细碎声,是来自旁边的兵器架处。 转身来到兵器架,她顺力推开了架子,发现了一个入口。 轻手轻脚下去,是一间小屋,屋子不大最多容纳两人,而屋子中间有一个石墩,石墩上就有一个盒子。 花无凝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把钥匙,她将钥匙收下后并没有走,而是在这间小屋打量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从屋子里面退出去,小心翼翼将兵器架挪回去。 再看向倒下的旗帜,她思量几番,还是上前把它扶了起来。 第61章 从镇国公府一路走来,她也看到了其他地方如何萧条,可这里却还是如她离去时一般,未染尘埃。 朝辞啼搜查镇国公府却不动这里吗?花无凝便复原机关与旗帜,一边疑云泛起。 真蠢! 一切收拾完毕,她看着握在手中的钥匙,似是欢喜地抛了抛,接着放在腰间。 要找到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该回去了。 花无凝尚心情愉悦,转身后,整个人如坠寒窟。 她眼中倒影出一个人,披一袭黑袍,如同隐没在黑夜之中的鬼魅。 朝辞啼! 他怎么无声无息的会出现在这里? “镇国公府已被封禁,擅自闯入,死不足惜。”朝辞啼迈着沉稳的步伐,缓且慢地朝她走来。 虽看不清人面,但却能感觉出丝丝寒意,束在周身。 轻咬朱唇,花无凝脚步往后退一步,心一横,转身就跑。 轻笑声在身后响起,似远在天边,突然来到了身边,“想跑?” 冷冽的掌风自右拍来,花无凝连忙往旁边闪去,躲过了朝辞啼这一击。 她是躲过了,但朝辞啼却拦住了她要逃离的道路。 夜色沉谧,呼吸声骤然放大。 花无凝看不清朝辞啼此刻是何神情,却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站于原地,朝辞啼不动,她也不敢动。 朝辞啼向她走来,她便往后退去。 “告诉我你是谁,我可以当你没来过。”朝辞啼说道,丝丝笑意钻入耳中。 她不敢应他,也不能应他。 不知道朝辞啼有没有认出她,但…她都能一眼识出朝辞啼。 “看来我得亲自寻求答案了。” 话音刚落,那人影倏得闪来,罩着她脸上的面纱夺取。 电光火石之间,花无凝下腰翻身往左躲过去,转行两步。 还未等她定神,此人紧跟着她逃离的方向抓住了她的手。 惊慌挣扎两下,未成功就被一股拉力强行拉扯进尚有暖意的怀抱。 背靠着此人,花无凝左手被他的左手钳制住,她便抬起右手往后打去,却又被他的右手抓住。 “抓到你了。” 欣愉的声音从她的耳廓旁钻进来,花无凝咬紧牙关,气喘吁吁却还是一言不发。 “让我来看看,你是谁。” 他这样说着,花无凝的两只手被他用一只手锁住了皓腕,任由她乱动也没有松懈之像。 而空出来的那一只手,花无凝以为他要摘掉自己的面纱,扭过头试图不让他取下来。 可她会错意了。 那只手根本没往她脸上走,反而往下面去了。 炽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间,慢慢地滑动,在腰带那里停留一瞬,又缓缓往下移,抚过小腹,接着… “住手!”花无凝气息不稳地喊出声。 “肯说话了?”手掌在她说话时,停了下来,随即耳旁传来一道痛恶又怨念十足的声音,“大小姐。” 果然还是被他认出来了。 倒也不是那么意外之事。 花无凝沉静下来,她与朝辞啼实力悬殊,根本不是对手。 加之此时她的暗兵全部引诱暗卫去了,没有人能够帮她。 “还好吗?” 思绪止住,花无凝听着他的话,一时没有反应。 如夜寂寥,她也寂寥。 “又不说话?” 也不知为何,她竟然从这声中听出了些许孤寂与怅惘。 手腕间微微搓动,她感觉到脉搏上多了一股力,轻轻摁压,猝尔停止。 万籁此静,除却呼吸声,她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身后之人呼吸更轻了些,浅了些。 “你…” “咻!” 打破这份寂静的不是朝辞啼未言之语,而是一把突如其来的飞刀。 腰身被搂住,转了一圈,便听见了清脆的碰撞声,飞刀磕在了墙壁落了下来。 一道黑影落在院中,不由分说地冲了上来,手中亮出一把银剑,对准朝辞啼。 “你是何人。”朝辞啼带着花无凝往后退了几步,松开禁锢她的手,从腰间抽出软剑缴住这人的银剑。 来人不出一言,挥动银剑与之缠斗。 冷兵相交的声音接连不断,两人交战可谓凶狠,似乎都想将对方至于死地。 花无凝看着来人,愣了好久,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这人敌不过朝辞啼,争锋之中他节节败退,逐渐有了落败之势,反之朝辞啼依旧云淡风轻,毫不费力。 正当朝辞啼一剑挑飞了银剑,要夺人性命时,怀里的花无凝猛得拍出一股力道在他胸口上,震得他松开了手,也将软剑偏离了那人。 “内力?”朝辞啼声有疑惑,捂着被伤的胸口,虽不重却也小有惊错。 得到自由身的花无凝朝远离他的方向跑去,朝辞啼不顾另外一人,动身想上前抓住她。 银光飞逝,那把银剑又朝着朝辞啼门面刺来,他侧身躲过,回望来人时,他居然跑到了花无凝身旁将其搂住。 身旁忽有一阵清风而过,花无凝被这人拉入怀中,心知此人是谁,由着他带自己跑。 回眸看之,朝辞啼夺身而来,这人摸出一个圆形的东西,朝他扔去。 “砰” 空中炸开一道白雾,迷住朝辞啼的视线。 这白雾于他而言只是雕虫小技,只是尚不等他冲出去,眼前一阵模糊。 这雾中有迷药!朝辞啼连忙闭息却也为时已晚,稳定身形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他喉结上下滚动,狠狠吐出一口气。 第55章 火药(2)花无凝被这人带出…… 花无凝被这人带出了镇国公府,他带着她转过很多曲折的巷陌,最后停了下来。 将人松开后,他似力竭般的颓然倒在了地上,沉重地呼吸着。 “阿蘅?”花无凝蹲下身,将人扶住手指却摸到一片湿濡。 是血。她禁了音,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将人扶在一旁的墙壁上靠着。 “主,我以为你没认出我。”柳蘅拉下脸上漆黑的面罩,扬起一抹虚弱又柔和的笑。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你不应该回去的吗?”花无凝轻拧着他的黑衣。 “我觉得…你肯定要做危险的事,所以…才没跟我说。”柳蘅断断续续说着,“我担心你,想着你会不会是来镇国公府,也就来了。” “万幸我来了。” “幸好你来了。”花无凝将他听在耳里,唇畔扬起一抹笑,“我都不知道你会武功。” “闲来无事学了些。”柳蘅神情恍若伤感,“主,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也没想瞒你,只是学艺不精上不得台面,索性不语,免得落后话。” “还好你会。” 茫然与无措害怕全部凝住,黑夜漫漫他看不清花无凝的面容,只能轻声唤道:“主?” “谢谢你,阿蘅。” “主,能得你一句谢,我便无悔了。”柳蘅言词间尽显放松之态。 “咳咳。”说完后他就咳了起来。 与朝辞啼比武,哪怕是一顶一的高手也打不过他,更何况柳蘅这个半吊子。 素手轻抚他的胸膛为其顺气,默了片刻,“阿蘅,还记得之前我捡到你时的场景吗?” “跟现在差不多,我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柳蘅咳嗽着,却也有些怅然与无地自容,“又让你见到我的不雅之态了。” 彼时的柳家门庭衰败,如风中残烛,不用多时,便会消失不见。 而他柳蘅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被族人抛弃,遍体鳞伤倒在残破的断壁之下,柳絮飘飞,莺雀站在他身上,他仿佛断了气一般。 “小姐,公子得了命令进宫伴读,不知这一去又要多久才回来。” 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马车缓慢行在僻远的道上,稍显凝肃的少女音响起,“他进宫就进宫,离了他,难不成本小姐就玩儿不了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采桑在一旁慢慢解释,“只是…公子在时,小姐你会开心些。” “他除了会惹怒我,哪里开心了?!”花无凝不悦地呵斥一声,“休得胡说。” “是。”采桑摇着头闭上了嘴。 花无凝端坐在马车内,略有稚嫩的脸庞附有愁绪。唇瓣狠狠抿着,眼底似有杂乱的丝线一团又一团,最后凝结在眉心。 伸手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她缓缓吐出浊气,郁气闷在胸口,索性撩开车帘。 春和景明,微风徐徐,柔和的凉意吹在娇靥上,减去她眉间上的愁绪。 忽而看到了那一处断壁,眼波流转,“停车。” 铃铛叮当一响,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小姐是瞧见什么了?”采桑见花无凝走出来,连忙伸出手去搀。 花无凝并没有回答她,反之朝着那断壁处走出。 在离断壁两丈处又停了下来,将躺靠在墙边,毫无声息的人看在眼里,“那是谁?” 第62章 走在一旁的采桑也看见了这人,仔细端看那人的容颜与衣装,“好像是柳家的公子,柳蘅。” “柳蘅?”花无凝稍作疑虑,她好像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小姐不认识也是应该的,柳蘅是庶出,平时不会出现在大堂,加之柳家江河日下,更是没那个机会了。”采桑说道。 轻眨双眸,点了点头,艳红着装的她在一片清幽绿景中显得格外明媚。 款步走向柳蘅,在他身旁跳动的鸟雀也受惊飞远。 惨白之容上有道道青紫伤痕,衣衫也破烂不堪,“柳家庶子,柳蘅。” 她低唤着,破碎之人眼睫颤动,裂开了一个缝,看着花无凝。 “还活着。”花无凝蓦得一笑。 “带走吧。” 虽不解花无凝要做什么,采桑也还是将柳蘅搀起,带他离开了这里。 等到柳蘅再醒来时,躺在一间朴素的屋中,扭过头就看见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喝茶的花无凝,“你是?” “我叫花无凝。”花无凝放下茶杯,轻飘飘地看着他。 屋中只有两人,安静得出其。 “我本是要死之人,为何救我?”柳蘅眼中无神,早已没了生的渴求。 “你想让他们对你敬仰万分,让他们唯你是瞻吗?”花无凝瞧着他,不惊不澜。 “想又能怎么样。”柳蘅说道。 “我可以帮你。”花无凝自信俨然,泰然又自若。 “帮我?无亲无故,你堂堂镇国公府嫡女,帮我一个不入流的庶子?”柳蘅闻声倒是有些情绪变化。 “当然是有条件的。”花无凝巧笑嫣然,“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也得是我的。” “我需要你。” 灼灼其华,灿若朝阳,那一抹烈艳之红深埋进他的眼中,点燃他的眸光,“你需要我?” 花无凝眼眸弯弯,“怎么样,愿意吗?” “好。”鬼使神差的,柳蘅应下了。 从袖中摸出一枚官印与信封,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剩下的看你本事了。” “虽然本小姐要帮你,但也得让我看看,你值不值得。” 流光之影从房中退出,柳蘅起身走到桌面,拿起了官印与信封。 从五品,不高也不低,能让他在柳家有喘息之际,也能考验他的能力如何。 事实证明,花无凝没有看错人,柳蘅凭借着她给的助力与自身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了从一品,成为了京城赞不绝口的柳少师。 而两人的称呼也在次次相见中发生了变化,从敬称变成了阿凝与阿蘅。 “阿蘅,你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十四岁时的花无凝用稚气未脱的声音,义正言辞地问道十六岁的柳蘅。 那问语如同潮汐海浪般猛得拍在今时今日,花无凝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沉重的喘息声放轻,柳蘅不明所以却又淡然笑之,亦如当年那样,字字珍重,“主,我的命是你的,断不会背叛于你。” 年少时的问语答话仿若在此刻回响,花无凝开口,“别唤我主了,像之前一样,叫阿凝吧。” “阿凝。”柳蘅如视珍宝般轻微喊了声,像是害怕这一刻是虚假的。 “嗯。”花无凝应道。 “你这么晚来镇国公府,是有什么急事吗?”柳蘅温声细语问道。 “自然是有的,不然谁来这里。” “什么事,要你亲自来?” 柳蘅的问语让花无凝想起了自己的钥匙,指尖摸在腰带处,钥匙放置的地方。 可如今她再摸索,却是什么也没有。 眸光闪动,她微眯双眸。 游走在腰间的手掌,似乎在她腰带处有所停留,轻笑一声,她放下了手。 “都已经解决了,不必再问了。” 将他扶了起来,“趁人没追上来,我们赶紧走。” “好。”柳蘅便半靠在花无凝身上,往回走着。 黑暗的环境,狭窄的巷陌,被搀着的柳蘅突然笑出声。 “怎么了?”花无凝不解其意。 “我之前以为再也无法这般唤你了。”柳蘅说道:“幸而还有机会。” “那就好好珍惜,机会来之不易。”花无凝语有调侃。 “我会珍惜的。” 前面不远处便是柳府了,花无凝叹息一声,“你自己回去吧。” “你又要去哪儿?”柳蘅不舍地问道。 “去城外,我还有重要的事。”花无凝松开柳蘅,“你身上有伤,不要被人瞧出来,跟着我太危险了,在府中待着,不日我就回来。” “我听你的。”柳蘅安了心,也不挽留了。 只要让他知道做了什么,就足够了。 “我先走了,届时再见。” “嗯。” 花无凝步履匆匆,不过多 时就看不见人影了。 柳蘅站立身姿,手不再撑着墙面,摸出一枚药吞了下去,随后便走进了少师府。 霓裳阁就在眼前了。花无凝脚下突然没了力气,差点跌倒在地,好在她扶住了墙。 药效快过了,副作用要来了。 强撑着身体,她加快速度进了霓裳阁。 “主子。”暗三扶住花无凝,“您这是怎么了?” “暗一他们呢?”花无凝被扶在位置上,看着空空如也的霓裳阁问道。 “还没回来。”暗三说道。 真是难缠。 “你派人送我去城外的据点,等暗一他们回来让他们来城外。”花无凝感觉到自己手上也要渐渐使不上力气了。 “遵命。” 暗三不作多问,叫出几个暗兵护送花无凝出了城。 城外农家密室被打开,丹青和衣而起,手中捏着短刀。 “丹青…” 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丹青蓄势待发的短刀蓦地松了力,屋内灯光亮起,她看着被人扶着宛若一摊水的花无凝将短刀放回去,语气淡漠,“放在那就好,你们都下去。” 暗兵不动,丹青也不动。 “你们下去吧。”花无凝开口后,那帮暗兵才逐次退了出去。 “张嘴。”丹青来到花无凝身边,不知为何看她的目光带上了稀奇之色。 这个时候花无凝不想去想那些无意义之事,顺从地张开嘴将丹青手中的药吞下去。 随之丹青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位,“我以为两个时辰够你用的。” “出了点意料之外的事。”花无凝躺在榻上,感觉到力气慢慢恢复。 “这次回来,事情都办妥了?”丹青问道。 “还有一件事。”花无凝看着丹青,缓缓启唇。 “嗯?” 第56章 火药(3)树叶片片起伏,有…… 树叶片片起伏,有染枯黄之色,鸟雀瑟缩着拱起羽毛,团成一个球挂在枝头。 踩落的一片叶子飘飘然落在了朱窗之上,显露出里面坐着的一个人。 身披玄色长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把银剑。 “大人。”孙客敲门而轻声唤道。 眼眸倏尔一醒,朝辞啼张口:“进来。” “大人,迷药太医已经研究出来,非是京城之物,看起用法倒像是江湖人士会使用的。”孙客说道。 又是江湖人士… 手指抚上银剑,昨夜的斗争之景浮现于脑海,“暗道一事有眉目了?” “是,根据残存的痕迹我们在城外寻到一处破屋,发现了少量药渣。”孙客一一说着:“许是没注意,所以没有清理。” “增派人手去城外搜索,尤其注意生长草药的地方。”朝辞啼轻敲桌面,徐徐说道。 “是。” “下去吧。” 领了命令,孙客才退身走了出去。 朝辞啼敲打桌面的手指慢慢停下,另外一只手掌展开露出一把钥匙,上面刻有精致的花纹。 双指搓动,眼神逐渐混沌。 窗上的树叶被突来的风吹走,在空中打了一个圈。 左右摇晃,自高空卷着暮光而落,顺着青丝,抚过素白之裳,飘停在地。 “主子,到地方了。”暗一守在一旁安静地开口。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陡峭崎岖。 目光下侧,她看着暗一在山体上一拍,一个洞口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你做事,带我做何?”丹青跟在身旁,瞧着这洞口,虽是语无惊讶,却难免有所好奇。 步履轻缓,花无凝朝前而去,日光骤然变暗,“免得你觉我在骗你。” “大可不必。”丹青站住脚步,“我不想卷入你的事情。” “朝堂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也知道。”花无凝亦停了下来,“不然就不带你来了。” 闻言丹青复而起行,“走吧。” “暗一,还有多久。”花无凝转回眸,启唇而问。 “马上到,主子。” 暗一说着,带人进入一道狭小的入口,走入后便能看见一道奇怪又复杂的机关锁。 第63章 “这机关…”丹青略有疑惑出声。 “怎么,丹青认识?”花无凝先是看着锁,却被丹青疑惑之音吸引。 只见她摇摇头,“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错步步错。若无钥匙,便是无解。” 不置可否,花申鸣为了这火药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耗费良多,自然不能让别人夺取。 重金重工打造了这么一副机关保护火药,除了钥匙,谁也无法打开。 盯着机关上那朵精致的花纹,与昨晚那把钥匙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只是可惜… 朝辞啼夺走了。 花无凝想着眼眸暗下,她款步走上前,指尖掠过上面的花纹,几瞬后,停了下来。 反手从袖中拿出一朵金色的花朵,叩在了上面。 骨碌碌的机关转动声响起,大门在她眼前渐渐打开。 她扬眉一笑,荡出一抹悠然之态。 可惜…那把钥匙是假的。 花申鸣是何等狡猾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将这么重要的钥匙明晃晃的摆放在眼前,那必然是藏在了暗处。 她在那间密室中寻了很久,才在角落里发现了这朵嵌在刻满花纹墙壁上的金花。 他拿走的,不过是用来做障眼法的假钥匙罢了。 机关门全然打开,里面堆叠着数不清的木箱子,随意打开一个便是火枪与火雷。 这些用于行兵作战,可比刀剑好用极了。 花无凝将这些纳入眼底,从眸深处涌出一点喜悦,整个人都放松了。 “走吧。”花无凝拿了一把火枪放在腰间。 “你不带走?”丹青问道。 毕竟是令人羡煞的东西,既然找到,再将其放在这里,属实有些奇怪。 “放在这里便好,此时用不上。” 钥匙在她手中,这机关有不能强行破开。已经是倒手的东西了,何须再迫切。 丹青倒也不管此事,跟着花无凝关上机关,走出了山洞。 谁能想象这么高耸的山内里装满了杀伤力十足的火药呢。 欣愉不已,回返的步子都露出轻快之意。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一个暗兵从天而降,落在花无凝面前。 “主子!城外据点被朝辞啼的暗卫发现,烧毁。” “他…”欣喜之情一扫而空,花无凝面色凝重,“有人出事吗?” “发现的及时,只是据点被毁,无人受伤。” “好,据点被毁无关紧要。”花无凝心中稍定,思索良久,“暗一,你将暗兵先领到这里暂留,随后分批次,慢慢转进城内,待在暗三那里。” “是。”暗一领着命令,与来报告的暗兵一同离去。 “我们呢?”丹青摸着自己的药袋子,淡漠而语。 “我们也去城内。”花无凝蛾眉拢起,“城外定是不能待了,他肯定派了很多人。” “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找到…” 嘀咕的话语被丹青听在耳中,摸着药袋的手停下。 “城内应该更危险。”丹青不轻不重说道。 “你说的没错。”花无凝欣然点头,“但他派了那么多暗卫出城,城内的暗卫必定减少,此时是进城的好机会。” “只有进了城,才能制他。” “你倒是了解他。”丹青淡漠依旧,“就不怕他猜到。” “当然怕,所以我让暗兵们慢点进,别被发现了。”花无凝看着丹青,莞尔弯眸。 “什么意思?”丹青盯着她这不怀好意的笑,问出声。 “暗一他们走了,这城只能我们两个先入了。”花无凝说道:“你武功高,能带我进去而不被发现的。” “算到我头上了。”丹青移开看花无凝的眼,“我为何要帮你?” “帮我就是帮你,你也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得到吧。”花无凝眼底划过一丝揶揄。 丹青转过头看她,眼神愈发冷下。 “说笑的,带我进去,我请你看一出好戏。” 见好就收,花无凝伸出手,“怎么样?” 玉白素手映霞光,丹青不言不语,转身往南边走。 垂下手跟在她身后,花无凝也不恼,这南边就是京城所在的方向。 斗转星移,繁星几许,花无凝与丹青来到了京城外。 二话不说,丹青朝城墙上钉了几把飞刀,搂着花无凝轻巧地踩着飞刀进了城。 正当丹青要去将飞刀收回时,花无凝却将她拦住,“不用,留在这里就 行。” “不怕了?”丹青顿住身看着她,不咸不淡说道。 “让他知道我在城内,方便暗兵进来。”花无凝说道。 此一言出口,丹青多看她一眼,“随你。” “你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知道霓裳阁吧。”花无凝笑得温良。 “知道。”丹青稍加思索也就懂了花无凝之意。 茫茫夜色,她带着花无凝来到了霓裳阁。 “什么人?!” 潜藏在阁中的暗三压低声音威胁出声。 “是我。”花无凝站在后门,轻声开口。 “吱呀”门悄悄打开,暗三见是花无凝,严厉的表情挤出抹笑,随即走看向了丹青,似有防备。 “自己人,不必戒备。”花无凝看出了暗三的心思。 “是。” 进入阁内,暗三带着两人一同到了最高层,那里备了最好的房间。 “主子,有什么吩咐的吗?”暗三问道。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花无凝看了房间,内里布置还算华丽,倒也不差。 暗三不做停留,退了下去。 “天色不早了,丹青早些睡吧。” 她转过身,面对着丹青,像是对待一位好友,言语中尽是熟稔。 “嗯。”本想问些话的她忽而静默住,她似有些不解地看着花无凝那双尚有喜色之意的眸,似乎是拿到火药的后韵。 对于她过于熟稔的口吻,丹青倒是没多大反应。 转身进入房,不再理会花无凝。 花无凝也走进屋,关上门时,笑意褪去。 她还是没想明白,朝辞啼到底是根据什么找到了她在城外的据点,那处地方何其隐蔽,从她逃离待在那里开始,就一直没有被发现过。 可为何在今日,他却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条丝线,寻着丝线一把将她的地方扯了出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坐于床上,花无凝思绪乱做一团。 算了,好在暗兵跑得快,没出什么大事,那个据点也没有贵重的物品,被毁了也不心疼。 接下来的事,她也不需要再躲在城外,不需要藏匿己身。 想到此处,花无凝也缓缓将浊气呼出。 褪下衣衫,她躺在床榻之上,合上了自己的桃眸。 漆黑的夜景骤然被一抹白光划破,缕缕光芒撒在京城这座繁华无比,富丽堂皇的城市。 急促的脚步声自下而上,由远及近,第次加强,遂又停住。 “主子。”暗三在门外唤道,虽有急切,却不敢高声。 “什么事?”花无凝在敲门声中苏醒,坐起身问道。 “主子,将军的死刑提前了。”暗三小心翼翼地说出口。 整理衣衫的手倏尔顿住,她眼中划过一抹凌冽,“你说什么?” “将军的死刑提前了。”暗三重复着,“明天就行刑。” 穿好衣衫,花无凝打开门,认真地盯着暗三,凝重其面,“消息可靠吗?” “整个城都传遍了。”暗三说道。 “好,我知道了。”花无凝眼珠转动,“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 暗三应答后就下去了,花无凝转头就看见了丹青。 她神色清冷,站在门边。 “听见了。”花无凝说道。 “嗯。”丹青对上她尚还沉静的眸,应了声。 “进来吧。”舒缓而笑,花无凝一副轻松闲姿,示意丹青进她房间。 丹青依言走了进去,跟着她坐在了软榻上。 “我不帮你。”坐下身的丹青脱口而出。 正在倒茶的花无凝一愣,“我说要帮我什么事了?” “不是让我去救你爹?”丹青淡然说道:“这事免谈。” “不用你帮。” 花无凝起身在床下拉出一个小盒子,随后坐回软榻,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 扫眼过去,丹青心底也是明白了,“看来证据都找齐了。” “没错,我要的证据都齐全了。”花无凝抚摸在证据上。 “你是让我来看你杀柳蘅的?”丹青问道。 既然证据都齐全了,花无凝也能将他爹就出来,按照她之前所说,柳蘅是要在她救出镇国公府后去死的 “不是。”花无凝果断地否决了,她指尖敲在纸张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总不会让我来看你,如何救出你爹吧。”丹青被声音吸引,不自觉停在花无凝摆出的证据上。 第64章 花无凝玉手收回,凝出一抹雀跃之色,“当然…” 第57章 杀人(3)声音尚被拉长,她…… 声音尚被拉长,她显露出一抹此前从未露出的狡诈魅笑,“…不是。” 斩首之日就在明天,花无凝此前一直都是为了救她爹而做事,怎么此时却不救了? 丹青猝然凝肃面容,她将此番神态的花无凝看在眼里,“你不救你爹?” “不救。”花无凝悠然自得地将证据放了下去,给自己倒杯茶水。 “那你此前所作所为,为了什么?”丹青蓦地眼中出现抹警惕。 “当然是救镇国公府啊。”花无凝欣然抬眸对上丹青的眼,将她的眼神看入。 “什么意思?”丹青问出口。 “我要救的,从始至终就只有镇国公府,而不是他镇国公花申鸣。”花无凝慢言说道,咬字很轻,却透露出一抹无端的恨意。 丹青不出一言,只盯着花无凝,似是想看出点别的。 不在意对面之人打量的神态,花无凝拿起茶杯似作自顾自而言:“你知道我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女,为什么不练武吗?分明是武学世家,我这个嫡女却只能看着养子在武场上叱咤风云。” “因为他从来没把我当做女儿看待。”花无凝素白指尖轻滑过刚喝过的杯沿,语调平缓像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只是将我当做一件称心如意的工具。” “只能听他的话,为他行事,他就乐意。” 紧收玉瓷白杯,冰冷的恨意在眸中成型,她轻轻地放下杯子,“可我不乐意。” “他喂我媚药,让我学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自始自终没问过我乐不乐意,只为了他一己私欲,不把我当人看待。”花无凝说着低低笑出声,“但是他错了,我不是一件称心如意的工具,而是一把藏了锋的利剑,会杀人的。” 丹青放在桌下的手,寸寸收紧。 “失态了,吓到你了。”花无凝那猩血的眼眸在看见丹青之时,渐渐收敛起来,状似歉意地说道:“我只是忍了太久,有些克制不住。” “你做这些只为了让镇国公府恢复清白。”丹青沉沉地看着花无凝,声音也多了几分肃重。 “自然,他死了,镇国公府便是我的。我还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公府千金,身正名清,如此而已。”反之花无凝却闲散悠哉,自溶自恰。 “…为心所想,谋划至此。” 下移视线,落在她给自己递的茶水,杯中倒影出自己的冷霜之面,她扯动唇角,看回她,“花无凝,我又小瞧你了。” “多谢丹青夸奖。”花无凝巧笑嫣然,双目真诚地看着丹青,“不过丹青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逼迫你,你没想过暗地解决我?”丹青反问,似有疑虑。 “第一我打不过你,第二你又没做伤害我的事,还帮了我许多,第三我们没有利益纠葛。”花无凝伸出纤指,条条罗列。 随后又将手放下,“于情于理,我不该伤害你。” “呵。”丹青端起茶水,缓缓喝着,不知是何用意。 花无凝也不急躁,兴致盎然地望着窗外明媚的日光,隐隐藏了份期待,“不知道明天我那位好爹爹会是什么模样。” 转而盛情的朝她开口,似是想让她陪同自己一道,“丹青,你想看接下来的戏吗?” “壁上观客,有趣则看,无趣则退。”丹青放下茶杯,眸光缓动。 “会满你意。”花无凝弯起眼眸。 眼眸中杂糅着喜悦与兴奋之色,悄无声息潜入眼底。 囚车缓缓从眸中映出,她轻眨双眸,瞧着车中的人。 衣衫破烂不堪,头发凌乱,早就没了之前威风凌凌的模样。 “没想到花将军居然真的通敌叛国,真是叫人大跌眼球。” “我们之前那么尊敬他!他却不顾我们的死活!太丧良心了!” “扔!圣旨都下了,死刑还提前了,肯定是证据确凿,叛国贼,去死!” 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与烂菜叶子臭鸡蛋齐齐砸在了那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 他的头上被臭蛋液呼满,却挺直了背脊,傲骨依旧。 人群之中花无凝扮作百姓的装扮,跟在车队一路往刑场走。 她知道花申鸣为何这般淡定,因为他笃定花无凝会来救他。 只不过他的笃定有一半是对的,花无凝确实来了,就是…不是来救他的。 而是来…看他如何死的。 囚车的行进速度不快,花申鸣早已经恶臭不堪,全身上下不知沾了多少东西。 日头上转,午热的气息撒在人们的脸上,花申鸣总算是有了反应,转动头,四处查看,似是在找寻什么。 距离刑场越来越近了,他越发的不安起来。 “朝太师来了。” 不知谁人高呼一声,人们转头看着对向而来的朝辞啼,玄色官服加深,气宇轩昂。 “送进刑场。”他语不重却有千钧之感。 “朝大人这是亲自行刑,大义灭亲,不愧是陛下亲点的太师!” “年少有为,有他在,我们也当安心。” “太师大人,快杀了这个叛国贼!” 吵吵闹闹的喧哗声似要掀翻刑场,花无凝深藏人群中,默然看过百姓,唇角勾起笑意。 抬眸不动声色地瞧着高台上那人,倒也不害怕被人发现,毕竟她脸上用了丹青给了易容膏。 “朝辞啼,我从未通敌叛国,你敢杀我,苍天定会降下处罚!”花申鸣恨语相望,不平之态令人瞠目结舌。 “花将军,陛下已经查明你的罪行,罪无可恕,不要再辩解开脱。”朝辞啼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看着花申鸣,手一挥,“押上断头台。” 侩子手们闻声而动,粗暴地将花申鸣从囚车中拉了出来。 饱受摧残的花申鸣竟是毫不费力地就被扯了下去。 “你会遭报应的!”花申鸣怒吼道:“我没有通敌叛国!我是冤枉的!” 人群中有看不惯者放声怒骂,说他死到临头了还在狡辩,真是死不足惜,死有余辜。 朝辞啼坐在位置上,看着花申鸣肆无忌惮的高喊,申冤,面上毫无变化。 骨指一伸,从一旁的竹筒里面拿出刻有死字的木牌,轻飘飘的抛在花申鸣身前,声冷如寒冰,“行刑。” 音刚落,花申鸣就被摁在了断头台上,木闸一关,他就锁在了上面,不能动弹。 “不对…,你们不能杀我!!”花申鸣挣扎着,想从断头台上下来, “老实点!”侩子手狠踢了花申鸣一脚,站在闸刀旁,只要一挥手,他就没了。 “阿凝…阿凝…” 花申鸣慌了,他看着人群,大声喊着花无凝的名字。 可惜,无人应答他。 花无凝听见了,但是她也如同一个看客一样,处于事外,欣赏着花申鸣惊慌的模样。 忽而那双眼看向了她这边,花无凝笑得坦荡,她拿出了银叶与金花,轻轻地对着他晃了晃。 乱动之人停了下来,嘴里不再唤阿凝,头也不摇晃了。 她知道,花申鸣看见自己了。 于是笑得更加开心,收起银叶与金花,她启唇,未发一点声音:谢谢爹,一路保重。 “呵哈哈哈哈哈哈。”花申鸣大笑起来,笑得失魂落魄又疯癫至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噗呲!” 闸刀落下,如注鲜血四散一地,那颗圆滚滚的头颅在地上翻滚几圈后,停了下来。偌大的眼睛睁圆,死不瞑目。 “好!!!” 翻天倒海的欢呼声乍然腾起,人们喜悦极了,拍手叫好,那气势似乎要将这片天给掀了。 耳中灌入他们的庆贺之声,花无凝微微眯眼,不置可否,她很享受。 断落的头颅,四流的鲜血,还有腾跃的笑贺声,无一不让她心生愉悦。 多少个日夜,她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遭受折磨与鞭策,惨痛嘶哑的叫喊,无人听见,无人知晓。 在人前她必须得是端方雅正,高贵得体的镇国公府千金,一举一动皆令人称赞。 在人后,她也不过是她父亲手里一颗用来当做筹码的棋子,有用则惜,无用则弃! 她好恨,若是她会武功,第一个要杀的,便是她的伪好人父亲。 隐忍至今,他终于死在了她的面前。 温热刺目的阳光照撒在身上,花无凝高昂着头,不屑地瞥了断头台上的尸体,无所留念地转过身,从人群中离去。 爹爹,感谢你多年来的培育,这是我为你选择的必死之路,我很满意。 长吁胸中气,她眼中翻涌之情逐渐捋平,望见眼前的少师府。 她从后门走入,来到了柳蘅的院子。 不同于以往柳蘅会在院中待着,今日倒是不见人影。 一会儿后,门外传来步屧音,紧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唤声,“阿凝。” 第65章 “阿蘅。”花无凝转身看着风骨清傲的他浅浅笑之。 “他死了。”柳蘅盯着花无凝,露出温和而祝贺的暖意。 “我看见了。”花无凝说道:“我亲眼看着他上路的。” “阿凝开心便好。”柳蘅靠近她一分。 “接下来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阿蘅。”花无凝无心与他寒暄。 “我知道,裴将军想见我们。”柳蘅拿出一张纸笺,“许是朝辞啼将死刑提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他措手不及。” 接过纸笺,见上面确实是约见她们,“正巧,我也想见他。” 第58章 鸣冤(1)素白倩影小心翼翼…… 素白倩影小心翼翼地进入将军府,在小厮的指引下来到了厅堂。 此时裴升正在厅内走来走去,面容焦虑。 “裴叔。”花无凝眼波一转,泪意染上。 闻声的裴升停住身,看着泫然欲泣又倔强不已的花无凝,迎了上去,却又愁苦着不知何言,“小凝,你爹他…节哀顺变。” 花无凝眼眶霎时就红了,她摇晃着头,“裴叔,我真的不敢相信,朝辞啼居然假公济私,让死刑提前!” “我爹他…好冤。”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裴升手足无措,只能叹口气,“小凝别哭。” “我不会哭!我要替我爹报仇,我要替镇国公府鸣冤。”花无凝擦掉自己的眼泪,嫣红的眼中生出一抹决绝。 “小凝,我这几日已经派了人暗自探查,明里暗里的方法都用了,但始终见不到陛下。”裴升领着人坐在位置上,神色严肃,“很多时候,都是被朝辞啼的人拦住的,我想…他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成功。” “裴叔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番话吗?”花无凝认真地听了裴升所言,心里不由得沉了一分,但她还是镇定自若地说道,“我们要找的是陛下,而不是他朝辞啼。” “我知道,可这么短的时间,你要的东西,备好了吗?”裴升面露难色。 “好了。”花无凝斩钉截铁地回道。 猛得一愣,裴升看着花无凝,似是有些疑惑,“你都准备好了?这 可不是一件小事,容不得胡来。” “我知晓,事关皇族声誉与镇国公府名声,还有我爹的命,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花无凝一副倔强又执拗的模样,令一旁的裴升流露出几分欣赏。 “一步错步步错,若是输了,就只能任人宰割。”裴升放轻的语气,他试探而语。 “可我也不能因为害怕而不去做!”花无凝决然异常,“陛下生死未卜,我爹含冤而死,镇国公府百余口人不日便要发配边疆,我怎么能忍!” “裴叔,你就在暗处看着我,我会用这方法逼朝辞啼。”花无凝沉定下来,“哪怕他本事再大,也不敢对现于明光的我动手的。” “确定要这么做?”裴升思量许久,才郑重其事地问出口。 不疑有他,花无凝回答得迅速,“是。” “好!”裴升说道:“小凝要做什么就做,裴叔会支持你的。” “多谢裴叔。”花无凝甚是感激,起身盈盈一拜。 “小凝这是要走了?”裴升扶起她,看她不语,也明了几分。 “是的,又要跟裴叔道别了。”花无凝露出几分遗憾与失落。 裴升见她如此,不忍而语:“可要在将军府住着?” “不用了裴叔,多谢你的好意。”花无凝晃着头拒绝,“我现在只能给人带来麻烦,就不打扰裴叔了。” “也好。”裴升思索着点了点头,“小凝若有难事,裴叔会帮你一把的。” “我知道的裴叔。”花无凝笑开颜,“我爹当初也经常说你人很好,特别是对他。” “我信裴叔的。”花无凝诚恳走坚定,而后浅浅抿唇,带着淡淡伤感笑着,“我先走了,裴叔。” 走出将军府,花无凝早就没有哀伤的神态,她警惕地看了一圈,朝着少师府而去。 裴升虽是答应了帮忙,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疑虑在其中,倒也无伤大雅,好歹他是应了帮忙,只要能应下,后面之事便会好做许多。 为镇国公府正名的最后一步棋总算可以下了。 唇畔扬起嫣然之笑,抬眸便看见了少师府。 轻驾就熟地走进府内,来到了柳蘅的院子。 出人意料的是,她看见了衣衫不整的柳蘅。 花无凝猛得停住脚步,眼中浮现打量之色。 平日里衣冠楚楚,谦谦君子的柳蘅,居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解衣宽带,为了… 上药。 青色的衣衫半落不落挂在身上,在他玉瓷白肌的背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这是之前跟朝辞啼打斗时留下的,过了几天还是没有消失。 打量之色转为深究,最后慢慢变得平缓,翕合双眸,她踩重了步屧音。 倒像是没有听见这声音般,柳蘅直到花无凝走近在他身后,才转过头,眼含诧异与惊慌,手忙脚乱地将衣裳拉起来。 但说这衣裳拉起来,却也并没有完全拉住,只是看看拉到了肩,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琵琶骨。 柳蘅敛着水色,耳尖飞上一抹红,似是难为情地说道:“阿凝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花无凝瞧着他这副模样,既不顾忌,又不避讳,拿起他要上的药,“做好了就回来了。” “伤还没好?” “嗯。”柳蘅手指捏着衣裳,一点一点将还没拉起的衣裳收拢。 眼神时而看向花无凝,时而又挪开。 反之花无凝却没有柳蘅这般无措,她坦坦荡荡地盯着柳蘅,将他那些小动作都看尽了。 “阿凝…,别这样看着我。”柳蘅偏闪着眸,平日里温和雅容此刻尽显羞色。 “你怎么在院中敷药?”花无凝兴味一笑,放下药瓶,转身坐在了他对面,神色未有丝毫动摇。 柳蘅瞥见花无凝神色如常的面容,眼底划过一抹失落,随之涌上一股比之前更重的恼涩,“我只是觉得…外面风光会好些。” “风光…”花无凝眉尾挑动,意味深长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对面的柳蘅蓦得抓紧衣衫,头耷拉下去,“阿凝…我,我…我先整理仪态,你稍等我一会儿。” 语罢他就行色匆匆,慌不择路地跑进了房。 见他跑进去,还将门关了起来,花无凝秀眉拧起,却又觉得甚是好笑。 等了半晌,房门才缓慢地打开,柳蘅仪态翩翩地走了出来。 若不看他泛红的耳尖,与闪躲的眼神,还会以为刚刚所发生之事就只是人的幻想。 “阿凝。”柳蘅重新坐回,虽极力保持之前的风骨,却难掩刚刚那股赫意。 “嗯。”花无凝兴甚乐哉,像什么都没发生般,“怎么了?” 柳蘅眼神几经转换,归于正常,“裴将军怎么说?” “可帮忙,但…很谨慎。”花无凝说道。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柳蘅缓和下来,不兴风波。 “不出乱子,明日。” 花无凝姿态泰然,万事皆于胸中的从容,慢条斯理地开口。 “需要我做什么吗?”柳蘅关切地看着花无凝。 “若是朝辞啼未有动作,你替他答语。”花无凝说道:“若是他有所举动,你站于我身旁。” “我想你该知道如何行事。” “朝辞啼这般突然做事,会不会潜藏着危险。”柳蘅眉宇绕上一抹愁绪。 “若是没有危险,就不是他朝辞啼想做的。”花无凝无所畏惧而语,“他能将死刑提前,肯定是察觉了什么。” “不过也好,免得再多等半月。” “阿凝说得在理,不管如何,这件事都要有个结论了。“柳蘅浅吐浊气。 “该定棺了。” 她呢喃轻语,望着一望无际,万里无云的天空,怅然之下生出一点喜悦。 “在看什么?”柳蘅顺着花无凝望去的方向看去? “天景。”花无凝盯着远处那撞入眸的明光,“阳光很明媚与耀眼。” “明日许是一个好天气。”柳蘅不禁笑着。 “有太阳不太好,没太阳就好了。”花无凝暗自皱眉,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 “天时这种东西,谁说的准。”柳蘅欲伸出手却又半途止住,收了回来。 “说的也对。”花无凝眼前尚有些黑影,眨眨眼好了不少。 石桌上的伤药还规整地摆放着,一抹兴致油然而生,“天时这种东西属实说不准,上一瞬或许晴光方好,下一瞬就阴雨绵绵了。” “是的。”柳蘅随着花无凝的话应和着,却发现她的目光停在药瓶上,一股莫名的不详感生出。 “所以我们的柳少师要注意,下次不要在院中敷药。”揶揄之色从眸中倾洒而出,“这万一下个倾盆大雨,不光药没上成,还淋了一身雨,最后若是病情加重,才是得不偿失。” 第66章 “阿凝…”倏尔柳蘅那张清俊的脸上爬上了名为难堪的神色,他不知所措又无地自容地开口:“别再说此事了。” “好,我不说。”花无凝见好就收,“你今后上药还是规规矩矩在房中上,别在院中。” 颇有关心之语从她口中而出,柳蘅既失落又喜悦,喜悦之后却又多出抹落寞,“我知晓了,阿凝。” “阿蘅知晓便好,我也不多说了。”花无凝怡然而起,“我先回房准备一番,明日是重头戏。可不能出错。” “好。”柳蘅也不坐着,起身将花无凝送回房。 于门外的他,大抵是有些失望,匆匆看了门内一眼才转身离去。 房内的花无凝确实安然自恰,她看着手边的证据,蓦地将其拿在手中。 “啪嗒。” 从一旁拉落了一个小盒子,而这个盒子上面刻着一只狐狸图案,旁边批着一行小字,不是唐国的字。 见到这盒子的那一瞬,花无凝神色阴沉了下,她放下证据,捡起盒子,拍拍上面的灰尘。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绑着红绳的狼牙。 第59章 鸣冤(2)“这天气,昨日还…… “这天气,昨日还有太阳,今日就像是要下雨了。” “是啊,是啊,赶紧走,免得待会真下雨了。” 行人匆匆从路上走过,生怕晚一刻,这雨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可在所有人都朝家跑,不敢多待在外相反,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带有一股坚不可摧又凄凉悲惨的姿态,出现在了街道上。 接着,狠狠地跪在了皇城中。 寒风吹动她素白的衣衫,她抬眸双眼盛着不甘与悲痛,未施粉黛的容颜露出憔悴与苍白。 “这人是谁?” 百姓见此 异象,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看向这位好似要被风吹倒的美人。 “这…这不是,花无凝吗?!”有人惊叫出声,“是花无凝,花申鸣的女儿!!” “啊!那个叛国贼的女儿?” “那她这是做什么?负荆请罪?” 忽而卷起一阵议论之风,逐渐扩散,厌恶又恶心的眼神从一个人的脸上传到另外一个人的脸上,他们似乎共用了一张脸,同仇敌忾。 “臣女花无凝,奏请苍天,愿明神鬼,家尊花申鸣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却落得惨死断头台之下场!天道不仁,世道不公!”花无凝凄声喊着,磕在地面。 遂起身,又跪下,继续道:“名门忠臣,汗马功劳,不求封赏,规矩行事。皇恩浩荡,感念至今,封此高位,却暗下杀手。” 语及此,花无凝双眸染上仇恨与痛心疾首,她缓慢地站起身,又重重地跪下,字字诛心,句句切意。 旁人诽谤诋毁之语,蓦得止住,打量的眼神再次聚在她身上,疑惑不解又万分震惊。 “她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花将军不是叛国贼,他是被人冤枉的?”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这不是陛下准的旨意吗?” 沉寂不过稍瞬,人群又窃窃私语炸开了锅,猜忌与迷惘相错而生,目光从身旁之人的眼睛,落在花无凝身上,又转回来,上下嘴唇翻动,不知所云为何。 “黎民在上,审辩忠奸!”花无凝噙着含泪之眸,整个眼眶被染红,悲切不止。 凄惨凌冽的喊声又使人群安静,他们睁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花无凝,闭上了嘴。 花无凝哽咽一瞬,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扯出一堆宣纸,用力一挥,撒向天空! 宣纸一下散开,凌乱飞舞在空,好似纸钱一般从高空落下,落在花无凝身边,脚旁。 还有身为看客的百姓们的手中。 “这…这是什么?” “镇国公府,声威震世,有损皇权,故处之…?” “这是说的,镇国公府是皇帝故意做的,要处置的!” “怎么可能!” 人群一下子乱了套,也慌了神,有些人如同捏了个烫手山芋般,将宣纸扔掉,还止不住的擦拭双手。 片片宣纸飞落铺在地上,她一身素衣却挺直了腰背,言语铿锵有力,“家尊花申鸣,几十年来,浴血搏杀,为护大好河山,百姓周全。作奸犯科者,他杀之;受苦遇难者,他助之!” 花无凝再次站起,往前行去,前方尚有挡她道路之人,纷纷向两旁散去,她宛若杜鹃啼血而语:“他一生坦坦荡荡,对得起忠贞不二之评!” 百姓不语,只是看着花无凝,有人在笑,有人在默,有人退却逃离,有人却红了眼,捏紧了手中的宣纸。 “新帝,你为何要痛下杀手!杀害家尊,毁我镇国公府名声,连同镇国公府上下百口余人也不放过!”花无凝站定身影,面上尽是难容的怒意与痛恨,齐齐化作一股强悍的厉声,宣泄而出,刺于人们心中。 浩然之气汇聚,她单薄的身姿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今日,即便是舍弃了这条命,我也要为镇国公府讨个公道!” 狂风袭来,卷起宣纸将其带向更远的地方,吹动花无凝的白衣青丝,胡乱飞舞,显得她傲骨铮铮。 “花将军杀了那么多敌人,要是想通敌叛国,早就干了!何必等到现在!” 不知从何方传来了一阵高喊声,人们捏着手中的宣纸开始细思。 “我就知道,花将军不可能通敌叛国,他那么好,先帝都放心他,要名声有名声,要钱财也有钱财,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下作的事!” “对啊…,都已经到了这个名位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去通敌叛国?叛国有什么好处吗?” 他们忽而想明白了,看着花无凝的眼变得怜惜又愤慨。 “皇帝给一个说法!” 他们又同仇敌忾了起来,只是这次审度的视线望向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花无凝还在风中行走,跪下,磕头。 唐国有一法,叫做请天子。 是为了心中有冤屈而无法得到解决之人所设。 只要来人从城门口,一路磕头磕到城中心的鸣冤台,敲响上面的鼓,便能见到天子,诉说心中苦楚。 天子难见,这磕行之路也不易,越往鸣冤台靠,平滑的石板就会逐渐变成硌人的石子,再往里面会有尖刀利刃。 为见圣容,而失半命。 这便是请天子。 寒风萧瑟,她于风中不倒,一步一跪一磕头,口中振振有词,嚷着此前所说的那些话,朝着鸣冤台而去。 “给我们一个交代!给镇国公府一个交代!” 微小的声音传遍整个人群,群愤而起,声讨皇帝。 愈发接近鸣冤台,地上越是斑驳,硌人的石子已经出现,这要是重重一跪,一路过去,不等遇上尖刀,膝盖早就破皮了。 可她还是面无表情,直愣愣地往前而去,未有犹豫,跪在了上面! 正当她要跪下时,一阵叫呵声突然传来,“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退行。” 而后人群被冲开一个口,青灰色衣裳的锦衣卫们团团围住花无凝,“何人在此扰乱民序!” 花无凝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帮人,尚不给予分毫理会,直直看着骑着骏马,从锦衣卫开道而慢悠悠走出来的人。 “朝太师来了!” “朝太师肯定知道什么,太师大人,镇国公府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 他面上带着森罗笑意,未听旁人纷杂的声音,眼中只有跪在地上的花无凝,“花小姐,原来你在这。” “朝太师,您来做何?我要见的是陛下。”花无凝毫不示弱地望着朝辞啼。 “陛下身体抱恙,听闻京城有异动,命我前来查看是何。”朝辞啼不疾不徐地说道:“花小姐,畏罪潜逃,扰乱秩序,可是要命的。” “我镇国公府清清白白,何来罪行!又何谈畏罪潜逃!”花无凝声音陡然增强,“镇国公府无名受冤,我无路可走,请苍生百姓为我做主,何谓扰乱秩序。” “嗯?”朝辞啼似有不解地蹙眉,待在身旁的锦衣卫连忙捡起地上的宣纸递给了朝辞啼。 见到宣纸上的内容,朝辞啼笑意消减,略显凝重而道:“花小姐,散播谣言,你可知晓后果。” “是不是谣言,也要等陛下来了才能知道。”花无凝不卑不亢,“朝太师,我要见陛下。” “陛下身体抱恙,花小姐若要强见,不就是有意冒犯天子?”朝辞啼折叠好宣纸,捏在手中。 “陛下身体抱恙,不能为我平冤,那我镇国公府该如何?”花无凝似有泪珠在眼中打转,神色凄凉。 “事关重大,花小姐若真是心有冤屈,我会替你申平,”朝辞啼义正言辞,“在此之前,还请花小姐随我走一趟。” “朝太师…,我爹是你执的死刑。”花无凝看着朝辞啼,从他眼中看见了一丝兴味。 “花小姐这是觉得我会假公济私?”朝辞啼直言不讳。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百姓们左右摇摆,最终也不敢言语。 第67章 花无凝微瞪双眸,夹杂些许怒意,可这似乎刚好愉悦了朝辞啼。 在众人僵持之下,一道清风般的身影恍然从人群中飘出,他温声细语,“花小姐,此事非同小可,若你不放心,不知我在其中,你可安心。” “柳少师也来了。” “少师跟太师都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吧。” 柳蘅站在朝辞啼右侧,离了有两丈远,不同于朝辞啼带了许多锦衣卫,他只身前来。 与之对视一眼,花无凝恍若温和下来,不似那般尖刺倒竖。 “既然柳少师愿意相信臣女,臣女走一趟也不足为惧。”花无凝思索几瞬,算是应了下来。 见花无凝应答下,朝辞啼刚兴起的笑意陡然消失,他转头看向柳蘅。 柳蘅眉眼含着笑,上前走到花无凝身旁,微俯下身,伸出手,语调柔和,“花小姐请起,石子硌人。” “多谢柳少师。”花无凝自然地将手放在他的手中,轻轻用力,她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有礼之温笑浮于娇颜,她脸上的悲痛似暂缓一些,而且对待柳蘅比他朝辞啼温柔多了。 此景敛入眸,朝辞啼捏着缰绳的手收紧不少,眸色阴沉,在两人身上打转,几乎用咬牙切齿的口吻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转眸落在柳蘅身上,“多谢柳大人。” “举手之劳。”柳蘅扶着花无凝,不兴波澜,“花小姐,走吧。” “嗯。” 百姓们议论声未停歇,而花无凝被朝辞啼与柳蘅带往了朝堂。 第60章 鸣冤(3)朝堂之上,文武百……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是听闻了此等匪夷所思之事,急匆匆赶回朝堂,个个面色凝重。 一身白衣的花无凝被一青一玄两人夹在中间带进了大堂。 目光纷纷落在素白之衣的花无凝身上,神色各异。 “花将军的女儿,花无凝。”有一位大臣说道:“本官听闻你在为你的父亲鸣冤,还意指陛下?” 刚至殿内的花无凝循声望了过去,看官服是三品高官,才会这般趾高气昂。 “大人既已经知道,何来再次过问。”花无凝言语虽平却气势甚足。 这等景象中,她不能怯场。 “你…” “王大人,心急了。”朝辞啼不轻不重飘了一句话,眼不经意地睨过去。 王大人也就匿声不语。 “此事涉及颇为深重,一边是劳苦功高的镇国公,一边是皇帝的声誉,可出不得乱子。”朝辞啼淡然说道:“花小姐,你得为自己所出的言论负责。” “我当然负责!”花无凝说道:“如若不是有真真切切的东西摆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相信,想置镇国公府万劫不复的是…” “花小姐。”柳蘅轻言出口,打断了花无凝要说的那两个字,像是提醒她,“空口无凭。” “你虽写有宣纸,但那些都是临摹,不作陛下真迹。”虞色渐渐爬上他的脸,“若是花小姐只凭借这些东西便妄下结论,害了的不只是你。” 花无凝双唇微抿,看向柳蘅一眼,似是有些为难。 “在京城弄出这般大的阵仗,肯定是有所依据,不能空穴来风。”裴升神情严肃,周身萦绕一股肃杀之意,“花小姐,正如柳少师所说的,你提供的宣纸,作不得数。” “裴将军…”花无凝深吸一气,看向周围的文武百官,他们的眼中怀着一股探究的深意,不信有之,看热闹也有之。 “朝堂公正,圣谕所在,花小姐还担心什么?”朝辞啼似笑非笑地开口。 望回朝辞啼,注意到他眼中深沉的冷意,花无凝决然地说道:“臣女确实有实物,但正如各位所说,关于圣上之誉,臣女还是希望能见到陛下。” “或者,你们有人能替陛下做主?” 几百双眼睛不由自主的,同时看向了朝辞啼,花无凝也看着他。 “我暂代朝政,花小姐,我可替陛下做主。”朝辞啼徐言慢语。 “朝太师能做主便好。”花无凝低眉说着,从袖口中拿出稍显陈旧的宣纸,递给了朝辞啼,“朝太师,请看。” 这些宣纸便是此前在皇帝那里寻来的证据。 “朝太师,你与陛下相处多年,不会不认识他的字迹。”花无凝看见朝辞啼失了笑的面容,一字一顿说道。 朝辞啼一言不发,盯着那宣纸看了好半晌。 “老夫此前也与陛下通信,也识得陛下的真迹。”裴升大大咧咧,气势如虹地走来,“朝大人若是不确定,不如让老夫看看。” 眼珠转动看着裴升,朝辞啼倏尔展眉,将宣纸交给了裴升,“将军随意。” 裴升接过一看,脸色突变,“这…还真是陛下的字迹。” 从宣纸处抬起眼,与花无凝相视,她却轻轻摆头,动作微乎其微,让他安定。 “什么?”有官员讶然出声。 “裴将军给我一下。”柳蘅双峰悠着一股愁绪,他接过宣纸,从容而道出:“镇国公府,声威震世,有伤皇权,故处之。” “确实是陛下所写。” “这…”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发言。 自古以来,上位者暗地里除掉声威过重者,屡见不鲜,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捅到了明面上,这叫他们如何是好? “老夫进言,不信花将军能做出此事,让陛下查明,他却一拖再拖,置之不理!”裴升目眦尽裂,煞气凌冽,“陛下在哪儿!我要去讨个说法!” “臣也要奏请,面见圣上。”一位花白胡子的高官说道:“花将军战功显赫,在位期间未有出错,如此忠孝之人都能随意舍弃,那我这等不中用的,是不是也会随便找个理由,赐死了?” “臣…” 一时间面圣的声音在朝堂内此起彼伏,花无凝眼底划过一抹挑衅,看着朝辞啼。 朝辞啼听在耳中,平缓发言:“所言确实有理,但我有一个疑问想问花小姐。” 心稍稍提起,花无凝说道:“你问。” “皇宫森严,陛下奏折所放之处隐蔽,你是如何将其拿到手的?”朝辞啼说道 “伪装成陛下亲信,进宫寻机会找到此物。”花无凝眼中泛起寒意,看了朝辞啼一眼。 未管身边人会有什么反应,她继续说:“我知晓此法有违唐国律法,我愿受罚,但镇国公府的罪行,我不认!我爹惨死,我要鸣冤。” 蓦地稍顿,她带上些许凄凉之意,“朝太师,你能替陛下做主,现在能替我平冤吗?” 朝辞啼只是深深地看着花无凝,既没有动作也不出一言。 “镇国公府又无罪行,若真是因此遭了罪,该还一个清白。”一旁的裴升倒是气不过了,怒气冲冲,“朝太师若是不敢,老夫去质问陛下,让他好好道道是个什么理!” 还没走上两步,一个四品的官员质疑的声音先一步出现。 “镇国公府果真什么罪行都没有吗?” 他晃悠悠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双吊梢眼扬过了头,似有所指地看着花无凝,“我怎么听说镇国公府贪污腐败呢?” “这位大人从何得知?有何证据。”花无凝心底度量他一瞬,蛾眉未蹙,装作不明他的言语。 “证据倒是有。”吊梢眼从怀中拿证据,摆放在花无凝面前,“花小姐,贪污之罪也是该死。” 接过吊梢眼拿出的罪证,花无凝轻扫而过,与之对视,心下也是明了万分。 这是朝辞啼拉了个替死鬼给自己挡刀啊。 震然将证据摔在地上,花无凝愤愤不平地对着吊梢眼道:“又是污蔑之词,莫须有的罪名。” “镇国公府的俸禄礼部记录在册,若真有挪用贪污,早就揭发了,还能等到此时?” 理直气壮的言语让吊梢眼不禁愣了愣。 花无凝气极又悲极,她声音出现颤抖之意,“我知晓镇国公府招人嫉妒,你们也不至于空口白牙,无凭无证就把脏水泼在镇国公府上。你们去查,现在去查,让礼部尚书周大人去查,去看看,我们镇国公府到底有没有做这种龌蹉之事。” “本官…”吊梢眼眼神飘忽,有意无意瞥着朝辞啼。 “去查。”朝辞啼镇定不已,指挥着守在外面的锦衣卫。 “是。” 锦衣卫答道迅速前往,没过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没有批漏。” “怎么可能!”吊梢眼闻言身坠寒窟,他转头看向朝辞啼却与其冰冷的眼对上。 “来人,把他带下去,律法处置。”朝辞啼立马招人将吊梢眼抓下去。 锦衣卫行动迅速,吊梢眼哀嚎着想喊话,却被锦衣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花无凝看着朝辞啼,全场的官员皆看着他。 无行的迫力压在他身上,他也不过轻微勾唇,似作遗憾,“如此看来确实有奸人要害镇国公府。” 第68章 “陛下年岁尚小,处事欠缺,到底是自己做主,还是受到了贼人蛊惑做出此举都未可知。” 叹息一声,朝辞啼看着裴升与刚刚那位花白老人,“裴将军,李太傅,还有在坐的各位都是陛下与先帝选出来的良人奇才,辅佐陛下管理朝政。” “陛下平日对待各位有理有度,虚心请教,尊重有加。如今突发恶疾,尔等不想着陛下身体安康,却想在此时逼问,可真是寒心之为。” 这番话一出,起先还愤慨万分的官员都安静下来。 花无凝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她轻微抿唇,死盯着鬼话连篇的朝辞啼。 正巧朝辞啼又看了回来,拿张令人厌恶的脸上浮现一个令人嫌弃的悲痛的表情,“镇国公府确没有错处,却遭此横祸确实不该,我便暂替陛下做出决策,等陛下转好再另作打算。可行?” “朝太师请讲。”花无凝说道。 “镇国公府本是举世贤臣,却遭人暗算,我等也未及时查清害了镇国公花申鸣。于此,恢复镇国公府清誉,府上百余人口流放之刑废除。”朝辞啼故作思虑,而后幽幽开口,遂又遗憾而语,“至于镇国公,人死不能复生,那便与花小姐潜进皇宫之罪相抵,镇国公之号由花小姐冠之。花小姐觉得如何?” “镇国公府能恢复清白,我爹的冤屈不能就这么算,等陛下身体好转,我还是会面见圣上。”花无凝松了一口气,面上多出一抹感激,双眸生出一抹算计,又瞬闪而过,“多谢朝太师。” “不必多礼。”朝辞啼收起了愁容。 “此事暂且这般解决,诸位有异事,等之后再议,都散了吧。” 文武百官应着声,也就行着礼,走了出去。 花无凝也转身走了出去,未曾多看朝辞啼一眼。 朝辞啼停在殿内轻笑出声,随之抬步往外走,刚踏入门,阴云密布。 柳蘅浅笑着,等候花无凝一同,而花无凝却是十分自然地靠在了他身侧柔和笑了笑。 远处的天,还真是有一股山雨欲来之势啊。 第61章 上屋(1)华灯初上,夜色浓…… 华灯初上,夜色浓重,封尘已久的镇国公府再次点燃了府中灯。 仆人与婢女期期艾艾跪了一地,均说着一句话:“感谢大小姐救下我们!” 花无凝站在院中,看着跪在地上,乌压压一片人,扬起温婉之笑,她说道:“你们为镇国公府做了很多,此次被牵连入了狱,本就无辜,救下你们是理所应当之事。” “此番之后,不知各位还愿不愿意待在镇国公府。”花无凝善解人意,轻轻扫过在场所有人,“若是愿意就帮着镇国公府打理院子,若是不愿我也不做强求,领了工钱就走吧。” “大小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啊!”一个婢女说着,摸了眼角的泪水,“我马上开始打扫庭院。” 说罢她就起身,跑去清理倒下的树枝。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仆人与婢女嘴里说着不会走的话,去整理其他地方。 一百余人竟然无一人愿意离开,花无凝也缓缓松了口气,随着他们而将镇国公府重走一圈。 衰败之色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还要慢慢来。 行至自己的院门口时,她望里一瞧,规矩整洁,完好如初。 “小姐的院子挺干净的。”婢女惊奇地看着,随之走进去将四处打量番,“只需要清理一下落叶,换套床褥就好。小姐稍等我帮您换掉,您累了一天就先歇着。” “嗯。”花无凝自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闲散地行走在院中,不过一会儿,婢女走出,“小姐已经收拾好了,可以休息了。” “好,你们也先收拾房间,天色晚了,等明日再打理也可。”花无凝略显忧心地嘱咐,“你们也才从牢中出来,可别累坏了。” “是,小姐。”婢女应着眸中又开始闪烁泪花,“奴婢会告知他们的,先退了。” “去吧。” 等着婢女下去,这间院子就只剩下花无凝一人了,她温婉之笑逐渐加深,多出一分胜券在握。 躺靠在院中的逍遥椅上面,由着椅子轻晃,花无凝望着浓稠如墨的夜空,心绪悠哉起。 镇国公府正名已身,花申鸣死去,现在整个府由她掌管。 她不会再是任人摆布的工具了。 眉眼蓦得松缓,花无凝指尖轻磕在扶手上,沉淀平缓之气萦绕在她周身。 接下来… 倏尔双眸划过一丝暗芒。 朝辞啼,轮到你了。 思及此,她惬然地停下了逍遥椅,刚站起身,背脊传来一股浸人的寒意。 转身回眸,她与一双墨色眼眸撞在一起。 下一瞬,那道黑影如同鬼魅一样从屋顶上飞下,来到花无凝面前。 掐着她的脖子,摁在的墙面上! “朝辞啼…”花无凝双手捏着朝辞啼的手腕,眸中融入一抹怒意,望着他。 修长的手指在她细长的脖颈上抚动,朝辞啼阴沉着脸却荡出一缕怒极的笑意,浑身凝着一股怨气,他凑近花无凝,“大小姐,您可真能藏啊。” “怎么?没能如你意,气急败坏了?”花无凝听完他的言语,此番倒是安心不少。 颇为得意地扬眉,松下了握着朝辞啼的双手,“没想到我能将所有证据捏在手里,给镇国公府翻身。” “我确实没想到。”见她如此得意之态,朝辞啼暗色更添一分,渗出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真是好本事,把我耍得团团转。” 不在乎朝辞啼在自己脖颈间摩挲,花无凝莞尔弯唇。 “多谢朝大人夸奖。” “哼…,你要谢就告诉我,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听见她谢自己,朝辞啼不禁低嘲出声,盯着她那张姣好的面容,虞色渐起。 “谁?”花无凝问道。 “柳蘅。”朝辞啼大拇指摁着花无凝脖颈中间,上下滑动,眼睛却一瞬不瞬地锁着她的眼眸,“你不是说过不认识他的吗?我见你们今日之举,不像是不认识,倒像是相识已久。” 语气猛得加重,“如此亲昵。” 花无凝觉喉中不爽便咽了下,神情还是那般怡然自若,“我跟柳蘅的的确确实实认识很久了。” 见朝辞啼脸色越发不善,她停顿片刻,故作思量,“至于从何时开始…,你进宫伴读之后,算下了有六年了。” 说完她还怅惘地叹口气。 “六年,真是够久的。这么早相识却骗我你们不识。”这一幕幕被朝辞啼收在眼底,他手背上青筋隆起,嗓音嘶哑几分,“你在护他周全,害怕我对他动手?” “之前或许有,现在朝大人总不能明面上害人吧。”花无凝无所在意地扭动脖子,随之睨他一眼,似是不满面前之人掐着她。 “你跟他什么关系,这般向着他。”朝辞啼见她这副模样,手中力度加重,颇有一股恶劣毁灭的冲动。 被捏得一疼,花无凝冷下眸,轻蔑地望进那双怒海滔天的眼眸,“你看到是什么关系,那便是什么。” 呼吸一顿,朝辞啼敛眸,唇畔泄露出狠意,“上次,躲在他屋中的那个女子,是不是你。” “朝大人心知肚明,何须再问我?”花无凝毫不示弱与之对视,慢条斯理,将每个字念得极其缓慢又极其清楚。 “好,好得很!”朝辞啼另外一只手抚摸上她的玉容,“柳蘅,唐允维,大小姐你一点也不满足。” “满足二字不适合我,我的心很大,岂能这样就满足。”纤指拉住他乱碰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的言语。 “你!” 无话可说,朝辞啼喘息不已,摁重几分迫使花无凝仰头,随自己吻了下去。 厮磨啃咬,似不悦又怨恨,似愤怒又不甘。一寸一寸吞噬着花无凝口中所剩无几的空气。 猝然被朝辞啼来了这么一出,花无凝一瞬失了神,双手推着朝辞啼,可惜面前之人发了狠,一分不肯让。 气息越发稀薄,花无凝却停下了推搡之手,反之摸向了身后。 朝辞啼将人禁锢在自己与墙体之间,莫大的怒意使得他失了控,不留情面地对待花无凝。 忽而 胸口处抵上一坚硬又冰冷的东西,朝辞啼松开花无凝,气息不稳地从花无凝潋滟的双眸,泛桃红的娇颜,路过水**人的唇瓣看到落在胸口处的黑色铜管。 火枪。 喘息一会儿,花无凝高傲地仰起头,“你想找的,也是这个吧?上次偷我钥匙,很可惜那是把假的。” 握着火枪的手在他胸口处,往前一送,残忍又狠意地笑出声,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劝你放开我,否则…我不保证哦。” “你想杀了我?”从漆黑的火枪看回花无凝,朝辞啼喉结滚动,意味不明地说道。 “我说过很多次,朝辞啼。”花无凝平淡地说着。 朝辞啼默了几秒,他不言不语,盯着花无凝,似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第69章 可惜没有… 看不出来,他想再有所动作时,花无凝直接开枪。 躲避危险的意识让朝辞啼松开了花无凝,往后撤去。 花无凝泰然地抚摸着被捏了半晌的脖颈,眼神却轻飘飘落在朝辞啼身上。 胸口处并没有中弹,但是他们两个离得太近,所以朝辞啼的胳膊还是被弹药划伤了。 欣然勾唇,却又有丝丝惋惜。 若不是穿的玄衣就好了。 她正这般想着,面前之人又动了,他摸着受伤的胳膊,神色动容地看着花无凝,“你想杀了我…” “朝大人,同一句话问两遍可就没意思了。”花无凝抬起手,黑洞洞的火枪口对准了朝辞啼。 朝辞啼分毫不看火枪,而是看着花无凝的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我劝朝大人还是别动了。”花无凝说道:“这里毕竟是镇国公府,而我是此时的镇国公。” 朱唇轻启,吐出两个,“暗一。” 话音落,道道黑影围在了院墙与屋顶之上。 乜片刻,朝辞啼未有所动,还是朝着花无凝走过去。 “朝大人这么一心求死,我也是不会客气的。”花无凝说着,便开了第二枪。 朝辞啼偏身躲了过去,也停下了脚,他面如寒冰,冷冽逼人。 手掌收紧,背于身后,僵持之下,他突然看见了一道人影。 清风之势,高洁文雅。 “原来如此…” 那道人影像是破开了他冷寂的面容,朝辞啼自嘲地大笑出来,眼尾似是染了一点猩红,他飞身到屋顶,居高临下看着花无凝,“你想杀了我,然后就能满心欢喜,如愿以偿。” “不可能的!”语调骤然变得阴冷恶劣,“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所有的暗兵做戒备之势,生怕朝辞啼有伤害花无凝的举动。 抬头望着朝辞啼,花无凝微拧秀眉。 “等着吧,花无凝。” 深邃而复杂地看了花无凝一眼,朝辞啼转身就离开了。 “主子,我们…”暗一飞下来询问。 “你们下去吧。”花无凝放下握着火枪的手。 “是。” 霎时间,暗兵消失的无影无踪。 “发生什么事了?阿凝。”柳蘅焦急地走进。 “无事。”花无凝将火枪重新别在身后,摇了摇头。 “阿凝,你的嘴…”柳蘅看着花无凝唇上那一抹嫣红,暗下了眸。 “嘶。”花无凝轻抚上面,轻微的刺痛才让她发觉嘴被咬破皮了,“不用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这么晚来镇国公府做什么?”花无凝无意识地舔了下伤口。 “是想问问阿凝,接下来想做什么?” “接下来。”花无凝挺直腰身,“当然是面见圣上了。” 第62章 上屋(2)“阿凝,这个时候…… “阿凝,这个时候来找裴将军,他会在吗?”柳蘅伴在花无凝身旁,侧眸而视,迁出一抹柔情。 九月寒霜已至,凉风习习,花无凝扯了扯嫣红的披风,镇定自若地看向远处蒙蒙亮的天际。 “会在的。” “马上就到了。”柳蘅看着她的小动作,“可是觉得冷?” “不会。”花无凝呼出口气,看着毫无人迹,又昏暗的小巷,“阿蘅我们走快些。” 语罢也就加快了步子往将军府而去,跟在身旁的柳蘅还想说些什么,却也只能作罢。 一炷香后,两人来到了将军府前,石狮子衔着黑石子立在门口,两个府兵也看见了花无凝与柳蘅,二话没说放他们进了将军府。 由小厮领着他们到厅堂坐好,等待片刻,裴升走了进来。 “我本想今日来找小凝,你们却先来了。”坐下后,裴升面色凝重地说道。 “裴叔想来所思之事与我们相同了。”花无凝不由得沉下眼,眉间酝出愁色。 “你们想做什么?”颇有威严的眼扫过两人,裴升问出口。 柳蘅常年温和的面容此刻也凝肃起来,他缓慢有力地说道:“裴将军,昨日那般情况朝辞啼都没让我们见到陛下,由此可见陛下只怕是凶多吉少。” “柳少师所言,也是我所想。”看向柳蘅,思量几番,裴升亦心知肚明。 “耽误之急,是要知道陛下的人如何,将其救出来。”花无凝说道。 “小凝…,陛下对镇国公府赶尽杀绝,你无怨无悔吗?”裴升若有所思,毕竟唐允维所写的东西,确实是想让镇国公府倒台且永无翻身之日,换作是谁都不可能不记恨。 “裴叔,陛下刚继位不久,谁给他的胆量让他对镇国公府下手?”花无凝露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裴叔不必担心,什么人什么事我还是分得清。” “你能想清楚便好。”闻此言,裴升也放松了下来。随之又神情浓重,“现在朝堂由朝辞啼掌管,想要救出陛下,谈何容易。” “这便是我们来此的目的。”花无凝眼底划过一丝亮光,与柳蘅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头,她才说道:“我与柳蘅昨夜商讨出一计,裴叔听听?” “小凝说就是了。”裴升那双布满斑驳皱纹的眼,看回花无凝。 得了答语,花无凝启唇,絮絮叨叨缓慢地诉说着自己的计划。 室内只有花无凝一人诉说的声音,门口被风卷来一片枯叶,翻转着停看门脚,风骤然停下,室内也骤然安静。 “计谋便是如此。”花无凝浅抿一口茶水,双眸充盈着希冀之色,“虽有些困难,但裴叔若是肯帮忙便不难了。” 音落,花无凝便什么也不再说,柳蘅也是静静坐着,等候着裴升开口。 裴升听完计谋,眉头拧了下,继而又舒展开,半晌后才应道:“可行。” “裴叔应下,我也就安心了。”花无凝浅浅一笑,似是全身心都放松了。 “什么时候开始?”裴升问道。 “过几日吧。这两日发生太多事,等风平浪静再来。”思索稍瞬,花无凝回道。 “好。”裴升点了点头,应下了。 事情已经传达到,她也没有什么要说的,遂站起身,对着裴升行礼,“裴叔先忙,我与柳蘅先走了。” 旁边的柳蘅也起身,行拜别之礼。 “去吧。”裴升挥了挥手。 走出厅堂,迎面吹来一阵寒风,铺了她一脸,花无凝微微眯眼,理着披风与被吹起的青丝,“走吧,阿蘅。” “嗯。”柳蘅往她身侧一站,挡住了些许凉意。 他们走过,卡在门脚的那片枯叶又被吹飞,飘飘荡荡,不知所踪。 出了将军府,花无凝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如同未消散的霜露般。 行至在她身侧的柳蘅微不可见的蹙眉,担心地问 道:“裴将军愿意帮我们了,阿凝怎么瞧着有些不喜?是有心事吗?” 思绪因这清泉之音中断,花无凝从昨夜里的话语中抽离,她揉揉眉心,露出笑容,“没有,许是这两天太累了。” 柳蘅看在眼里,心疼之色溢于言表,“阿凝好生歇歇,这两日确实做了太多事,劳心劳神的。” “我会的。”花无凝浅笑点头。 刚来时天还是只有一线天光,此刻阳光洒满在大地,道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倒是增添了些许生机。 不远处传来一阵闹人的打趣之声,花无凝闻声而望了过去。 “二郎,你在做什么?”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好奇地在一个少年身后左寻右看。 少年却几欲躲闪,就是不给小姑娘看他手中藏了什么,“等会等会,马上给你。” “你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小姑娘鼓起腮帮子,怒气冲冲地站在原地,也不去看少年手中藏了什么。 “娘子快看,我做的竹蜻蜓。”见把人逗弄生气了,少年面露愧疚的凑上来,将藏了很久的东西,如同献宝似的递给小姑娘。 目光灼灼,紧盯着小姑娘的面容,眼中似有星河在闪烁。 小姑娘看着竹蜻蜓,先是露出一抹惊喜,随后怒意还未消散,板着个不太能压制住喜悦的严肃表情,状似不在意,“给我的?” “不然给谁。”少年也不计较,他像是能看出小姑娘倔强面容下那颗心悦的心,“喜欢吗?” “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做点其他的。”小姑娘被问的脸一红,颇为粗鲁的将竹蜻蜓轻轻捏在手里,嘴里抱怨着却没压住嘴边的笑。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少年连道声好,一声比一声有深意,惹得小姑娘挥起拳头就要打少年。 “你看他们。”眸光一荡,眼底掠出笑色,花无凝无声轻呢一句。 “看起来是一对新婚燕尔。”柳蘅因着花无凝停下本就有些不解,顺着花无凝的眼神看向那对佳人。 小姑娘梳着妇人发髻,那便是嫁人为妇,而与她嬉戏打闹的没个正经的少年便是她的夫君了。 第70章 实觉有趣,柳蘅也忍俊不禁,偏过头看着花无凝,忽而抿唇而语,“阿凝若不是因为花申鸣的缘故,此刻也会嫁于他人,不会受苦于此。” 唐国女子十五岁及笄便可谈婚论嫁,而身为镇国公府千金的花无凝如今已经年芳二十,却依旧待字闺中。 风言风语不知变了几次,花无凝不是不清楚,她都听在耳中。 可谁让镇国公府声名显赫,倒也不敢有人高声阔论。 “或许吧。”柳蘅的话钻入耳中,花无凝沉静片刻,笑意收敛,不轻不重地应道。 柳蘅看着她,似有期望地试探,“阿凝现在不受制于人了,你…” “阿蘅别说笑,现在也挺好的。”花无凝猝然打断了柳蘅的话,她云淡风轻而语。 “嗯,阿凝觉得好便是了。”柳蘅也听出了花无凝言外之意,不再多言,温声好语地说道:“我送你回府。” 见那对少年夫妻走远了,花无凝也失了兴味,朝光映在她的花颜上,蒙上一层金纱,她轻声道:“好。” 映着光,泛着冷的石道一路绵延到镇国公府。 花无凝轻巧地走在上面,不用多时,巍峨的镇国公府便出现在了眼前。 她停顿住身,身形未动,“阿蘅送到这里就好了,你快回少师府吧。” “阿凝…”柳蘅眼神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花无凝回头看他。 他却将那些情绪通通隐藏了起来,温和地笑着摇头,“没事,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 “嗯,不送了。”花无凝说着也抬步踏进了镇国公府,将柳蘅留在了府外。 府内早起的婢女仆人已经开始打理镇国公府了,见到花无凝也不觉奇怪,而是纷纷行礼。 花无凝一一应道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屋,寒气便少了很多,坐在软榻上,倒上一杯热茶,看向外面枯黄树叶在风中凌乱。 不自觉的想起刚刚那对少年夫妻嘻笑打闹的场景,着实羡煞旁人。 “等着吧,花无凝。” 暴戾的声音打破脑海中那欢声笑语的场面,花无凝敛眸,手中的茶杯也放下了。 朝辞啼又会做什么? 这人心思缜密,惹怒他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或许会喜悦一时,但此后需要提防他的损招。 她既然已经表明不会放过朝辞啼,朝辞啼也不会干等着,肯定会做些什么。 撑腮而思虑,花无凝眉心凝着一丝难解,可缓缓的,她又展开眉宇。 大抵不过那些招数,她会见招拆招的。 放下撑腮的手,而碰到了一旁的小盒子,花无凝盯着一看,是之前那个刻着小狐狸的盒子。 默然看了一会儿,花无凝将小盒子打开,拿出放在里面的狼牙,举在面前随意打量。 轻嗤一声,手指一松,那狼牙从高处落下,跌到盒子中。 “还得谢谢你,不是有你,我可能真的嫁于他人了。”花无凝语意不详,但她眼中明晃晃的冷意与她所说之话相差甚远。 盒子“哐”的一声合上,又被她推进了暗处。 第63章 上屋(3)秋风送来一阵凉意…… 秋风送来一阵凉意,寒霜凝结在草叶之上。 一袭红衣的花无凝慢行至在府中,豆蔻指尖轻触叶上寒霜,一股浸人的寒意席卷而来,她倏尔抽回手。 原是衰败残破之相的镇国公府也已经焕然一新,重回当年气势恢宏之态。 “小姐,柳公子来了。”婢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轻搓动指尖,将那股寒意去除,她轻轻点头,“我知晓了。” 轻拢衣裳,花无凝跟着婢女走到了前院,柳蘅站在一棵常青树下,见花无凝来了,款步走上前,“阿凝。” “阿蘅。”花无凝低声唤着。 引路的婢女早就退了下去,此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几日修养的如何?”柳蘅话如春风拂面,温柔极了。 “甚好。”花无凝不禁放柔了语调,“你来寻我,是想做何?” “只是想看看你。”柳蘅眼神略有闪烁。 抿出抹淡笑,“你不来我也会派人通知你一声。” “通知我做什么?”柳蘅期盼似的看着她,更添一丝小心翼翼。 花无凝却不出一言,只是给了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只这一眼,他便看懂了,眼神逐平,柳蘅说道:“阿凝还是着红裳最好看。” “可惜此时红色不适合。”花无凝低头看着身上耀眼夺目的衣裳,抚平衣袖,“白色才好。” 柳蘅见此也只能浅笑而过,不作言语。 红色衣裳渐渐褪去,白裳加之于身,青丝垂髫,眸敛桃色。 浅白轻纱覆面,她沿着小道一步一步走入了皇宫。 道路旁的树木换了一批,不似其他地方树枝干枯,皇宫还是一副生机盎然之景。 不过须臾,她便来到了后花园,此时后花园的百花又是另外几种,争奇斗艳,她看了半晌,抬步继续往前面走。 而她去的方向便是唐允维的寝宫。 “站住。”尖锐的声音刺入耳中,花无凝骤然停了下来,“你是哪个宫里的?” “齐公公。”花无凝弯着桃眸,看向身后的来人。 齐公公怔愣片刻,挥动着拂尘回过神,“吴姑娘?您这是回来了。” “是的,我来见陛下。”花无凝挂着一抹忧愁,“我在外听闻陛下重病,心里很是担忧,辗转反侧,难以放下,还是来看一看。” “齐公公,陛下在寝宫内吗?” “吴姑娘,陛下是在寝宫内。”齐公公为难地皱着脸,“但是陛下的病实在是奇怪,为了不引起骚动,不能让任何人见。” “我就只看一眼,齐公公。”花无凝心急如焚,祈求之色溢于言表,“就一眼,我不会传出去的。” “吴姑娘不要难为奴才。”齐公公退了几步,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文武百官,皇后太后都不能见一面,何况是姑娘您。” “陛下的病竟然这般奇特,皇后与太后都无法见面…”语罢她稍作失落,转而急切问出声,“陛下现在怎么样?” “姑娘我只能告知您,陛下尚好,其余的姑娘不要多问。”齐公公轻抚着拂尘,“姑娘这次入宫可还要离开?” “本事打算见一面陛下便走。”花无凝惋惜一声,“虽是没见到,不过知晓陛下无 事我也心安了。陛下交代之事我会替他完成的。” “齐公公,还望不要告知他人,我回来过。” “吴姑娘放心,奴才会守口如瓶的。”齐公公说道:“姑娘可是需要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齐公公,你照顾好陛下,我自行出去便是。”花无凝摆手婉拒,她回望寝宫一眼,故作轻松自在。 “姑娘慢走,我便不送您了。”齐公公听她这么说,自然也不会强行送人。 直至花无凝身影消失,齐公公谄媚的神情才陡然转变,他急步匆匆找到了信鸽。 信鸽扑朔着翅膀掠于天际,花无凝转过后花园,按照来时的路往外走去。 路上安静斐然,她却心生警惕,眼角勾起了然之色,步伐逐渐加快,出了皇宫,一头扎进巷陌。 九曲十八弯的巷陌中,花无凝走进了一间屋子。 “进去了?我们要进去吗?” “先等等。” 隔着很远的地方,藏了两个暗卫,他们从花无凝出宫时便一直跟着,接到的命令是看她会去哪儿,必要时抓起来。 等了良久也没看见人出来。 “走。” 暗卫低语着,飞身进了花无凝进的屋子,却发现空无一人。 “跑了?” “这里有痕迹。” 两人跟着线索,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却发现那个白衣姑娘就在面前。 下意识的拿出武器,白衣姑娘眼眸弯弯转身往外跑! “别跑!”暗卫觉出不对,要动手将白衣姑娘抓回。 不过这位白衣姑娘有些狡猾,抓不到。 就在两人堵截白衣姑娘时,她却冲了出去,手中出现一把刀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春雪巷来来往往的看客大惊失色,尖叫出声。 血液浸透白色的衣衫,她艰难地在地上爬行,最后留下一句,“救救陛下,别杀我。” 随后便咽了气。 跟着身后的两个暗卫停住了,恍然之色浮现于眼,两人对视,却不知该怎么做。 “啊!!杀人了!快报官,那两个人手上有刀,抓住他们!” 春雪巷本是烟花之地,发生什么,传播的异常之快,其中不乏有能人异士,冲冠一怒为红颜。 暗卫知其不妙,退进巷陌,隐身而去。 一时间春雪巷乱了套,无人敢上前去看那位白衣姑娘。 “主子,官兵来了。”暗二在身旁低说着。 第71章 位居高楼看热闹的花无凝,顺着暗二的话看向了春雪巷入口,确实来了一队官兵,将白衣姑娘的尸体带走了。 “晚间你多注意,别被人发现了。”花无凝收回目光。 “是。”暗二回道。 “记得把暗道毁了,不然容易被人察觉。”花无凝关上窗户,怡然自若地从窗边离开。 “谢主子提点。”暗二说道:“主子还要多待一会儿吗?” “你不用管我,我过一会儿自己会离开。”花无凝于凳上坐下,“你忙去吧。” “遵命。” 闲坐半晌,她低头看了自己的白衣,转眸看向床上铺好的烟紫色衣裳,动身而去,将衣裳换下。 轻车熟路出了春雪巷,花无凝从僻静的小巷回了镇国公府。 “阿凝回来了。“柳蘅迎面走了过来。 “阿蘅?我以为你回少师府了?”花无凝似有些讶异。 “你这是赶我走了?”柳蘅黯然神伤地说着。 “只是有些好奇,阿蘅别多想。”花无凝不禁莞尔,“既然没走,正巧马上正午,陪我用膳吧。” “好。”不曾犹豫,柳蘅应下。 膳房里,婢女已经备好了吃食,花无凝与柳蘅坐下后,就让婢女通通下去了。 “阿蘅,我觉得唐允维不像是重病。”花无凝眸中波光浮沉。 柳蘅看向她,似有疑惑,“不像重病?您见到陛下了?” 花无凝轻轻摆头,“就是因为没见到所以才会这般说。” “文武百官不见陛下尚还说得过去,可是连同皇后与太后这等关系亲密之人都无法接近,若真是重病不会如此。”花无凝慢慢絮叨,“我问齐公公缘由,他却只告知于我,病情过于奇异,不想惊扰众人。” “你是觉得…”柳蘅盯着花无凝,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 “嗯。”花无凝唇角勾起,“什么样的病只能他朝辞啼能见?” “要么人快死了,要么人已经死了。”花无凝暗下眸光。 “阿凝确定吗?” “若是之前我尚会犹豫,今日之后我可以确定了。”花无凝看着热气腾腾的菜肴。 “齐公公他不是陛下最忠心的大太监吗?”柳蘅沉思几瞬,却也不再言语。 “见风使舵之人不在少数,命跟忠心相比,孰轻孰重,他一个精明的太监怎么可能辨别不出。”花无凝轻叹息,拿起筷子,“不说了,天寒菜凉得快,先吃吧。” 柳蘅拿着筷子扬着温意盎然的笑,“听阿凝的。” 只是他的眼中漂浮着不知名的星点。 膳食用完,花无凝与柳蘅一同走出,“你快些回去吧。” “天色尚早。”柳蘅言下之意便是想多待会。 “也不早,阿蘅还要处理事情。”花无凝边走边语。 “明日…”柳蘅有些纠结。 “明日我会去朝堂的。”花无凝回道:“届时阿蘅要帮我呐。” 轻挑的语调使得柳蘅笑出声,“阿凝说得太客气了,你我之间何须帮这一说辞。” 花无凝也不过浅浅笑着,柳蘅站定身不跟着花无凝走,“的确该回去了,失陪阿凝了。” “去吧,晚上好好休息。”花无凝也止住步子,目送走柳蘅。 她站在院中寒风刮来,她拢着衣裳,微微蹙眉。 “小姐,怎么不披件斗篷?”婢女拿着斗篷批在花无凝身上。 “没注意,倒也还好。”暖意涌上来,花无凝拉着斗篷,对着婢女说:“走吧,进屋。” 婢女跟在花无凝身后,慢悠悠走着,直至到屋内。 天色渐晚,炉火也烧了起来。 难得这么安宁。 盯着炉中炭火,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第64章 上屋(4)墨色浓重的夜空,…… 墨色浓重的夜空,打更声于寂静的巷中格外的清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郎悠哉地走着,忽而一道白影从他面前闪过,吓得他一个激灵停下了脚步。 揉揉眼,左右前后看遍,也没看见什么,“莫不是看错了?” 虚惊一场他又扬起木棍准备打更,下一瞬白影自上而下,倒挂在了他的面前。 “啊!!!!” 惨叫声从打更郎的口中遍布数家,不乏有平头百姓,高权贵者。 鸡鸣奏响,人心惶惶。 花无凝点灯,房中陡然亮起,她坐起身,自顾自地将朝服换好,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小姐,奴婢来送水。” “嗯,进来。”花无凝应道。 婢女端着水进来,见花无凝穿好朝服也不多问,只是多了分忧愁,“小姐,昨夜京城似乎闹鬼了。” “闹鬼?”花无凝纤指在热水中抚动。 “昨夜王阿果,也就是打更人,暴毙在京道上,脸上写着‘偿命’两个血字。而且我听很多官员家中的婢女说,昨夜看见了白影,很是吓人。”婢女说着,身形不由得一颤,她提溜着眼看花无凝,“小姐,你不害怕吗?” “不用害怕。”花无凝拿起帕子擦拭着脸颊,“鬼该怕我才是。” “是。”婢女也安下心,“早膳备好了,小姐吃了再走吧。” “嗯。” 朦胧天景,微亮而不亮,花无凝坐在马车上,前去上朝。 等到宫 门,她下了马车,步行走到圣銮殿。 “花小姐。”柳蘅持笏板恭敬地走到花无凝面前。 “柳少师,此时唤我花小姐可是不妥的。”花无凝不轻不重地说道。 “倒是我疏忽了。”柳蘅看花无凝的装扮,蓦然而笑,握着笏板微微行礼,“镇国公勿怪。” “无妨,一同上朝。”花无凝说道,柳蘅也就应下了。 圣銮殿前有一道很长的阶梯,爬上去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花小姐怎么来了?”一深绯色官员走上前。 “朱大人。”花无凝看着这位眼角有颗黑痣,年有四十的官员,有礼地唤了声,“我来上朝。” “上朝?”朱大人眉头紧锁,摸着下巴出残余的些许胡须,“你怎么能够上朝?” “我为何不可上朝?”花无凝噙着疏远的笑意,“我继承我爹镇国公的名号,应承担他之所任,上朝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从未听过女代父上朝听政。”朱大人面露鄙夷之色。 “现在见到也不算晚,朱大人。”花无凝不将他的鄙夷目光放在眼中。 朱大人脸色骤然一变,挥着衣袖朝上走去,“无知小儿,等会闹了笑话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 “不劳朱大人费心。”花无凝说完,看着身旁笑意温和的柳蘅,“走吧。” 入了朝堂,花无凝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朝中站位由官位绝对,镇国公是先帝亲封,虽说官拜一品,却胜于一品,与亲王地位相当,因此站得很是靠前。 “她怎么来这里了?” “不知道。” 这样的交谈声此起彼伏,虽不大,却也有。 “若是心有不爽,阿凝说出来,我替你辩驳。”柳蘅就站在花无凝身后,他压着声音,也有些许不喜。 “不用。”花无凝却是平平淡淡,丝毫未受到影响。 “朝太师到!”齐公公尖锐的嗓音将朝堂嘲杂的声音压了下去。 朝辞啼身着蟒服从容淡定地走到了龙椅旁的位置,端坐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官员对着空龙椅行礼跪拜。 “平身。”朝辞啼淡然的声音响起,他代理朝政,倒也说得过去。 “谢主隆恩。” 花无凝跟着众人应道,抬起头盯着空下的龙椅看了几瞬,才与朝辞啼的眼对上。 哪曾想朝辞啼默然地看了花无凝一瞬,移开了眼眸,脸上还是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齐公公在一旁高喊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个官员握着笏板出列而语,“微臣有事启奏。” “嗯。”朝辞啼盯着官员,“何事。” “昨夜城中突发闹鬼事件,打更人无端死于城中,脸上写有血字。”官员徐徐道来:“且不少官员,甚至百姓都称自己看见了一位白衣女子口中喊着救陛下,偿命等言论。现如今城中人心惶惶,若是不给予调查,怕是要出乱子。” “居然有此等事。”朝辞啼说道。 “臣也有事启奏。“另外一个官员出列,“昨日春雪巷出现了一名被追杀的女子,也是身着白衣,嘴里喊着救救陛下等话,官兵到时人已经咽气了。臣斗胆以为,这两件事有关联。” “这么说是有人假借此事想引起恐慌。”朝辞啼眼眸一转落在花无凝身上,却又极速地移开,“诅咒陛下可是大罪,可不能轻易放过。” “臣也觉事情过于蹊跷,有关陛下,还望朝太师能够出谋划策。”官员说道。 “臣附议,断不能让背后之人胡作非为。”裴升端着一股正气,高声附和。 第72章 “臣也附议…” 朝堂上附议之声骤起,朝辞啼等大臣们说停后,“大理寺少卿赵闲何在?” “微臣在。”赵闲走出应声。 “此事交由你处理,七日之内我要看到幕后黑手。”朝辞啼语调平缓。 “臣遵旨。”赵闲领了命令,又入列。 其他官员也纷纷站了回去。 “还有其他事宜吗?”朝辞啼扫视下面群臣。 “微臣有一事不明,还望朝太师解惑。”朱大人端着身,板着脸,一副难以容忍的模样。 “你讲。” “自古以来,臣从未见过那位大臣逝去,其女儿代为上朝,这于礼不合。对吧花小姐。”朱大人神色不善地睨着花无凝。 朝辞啼忽而齐了兴致,他询问道:“依照朱大人之言,是做何想?” “花小姐不该出现在朝堂。”朱大人嘲弄着将笏板放置在腹部,不予花无凝正眼。 思索着转动眼珠,落在花无凝身上,略有戏谑之意,“镇国公做何想法?” “臣不认同朱大人之言。”花无凝站出列,不卑不亢地反驳,“朱大人请问历朝历代法律条文有写过不可让女子入朝为官吗?” “礼法不允。”朱大人正然不惧而言。 “那请朱大人告知本官,哪条礼,哪条法上明文规定了。”花无凝含着平易近人的浅笑,话语却字字逼人。 朱大人一时想不起,便皱着脸故作思虑。 “既然大人想不出,那便是没有。”花无凝笑着不见,“我替我父亲站在这里便是合情合理,朱大人以为呢?” “本官以为不妥。”朱大人哼声道:“花申鸣战功显赫,而你不懂兵法不会武功,怎么能替他上朝,有失其威信。” “朱大人这般说是认可家尊之壮举了?”花无凝不焦躁也不气恼。 “花将军之为,举国上下莫不敬者。”朱大人直言不讳。 “朱大人能说此言,想必大人也是敬佩家尊的。”花无凝说道:“可本官却并未察觉朱大人有敬佩之心。” 她猝尔眸色变得锐利,“你应下家尊战功却不允许其后人也就是本官承他之意,为国效力。本官不会武功不代表不会其他,你这番言论便是瞧不起花将军的教育之法,不认同他之能力?” “本官并非瞧不起花将军,自古以来虎父犬子的也不在少数。”朱大人瞥过眼,语尽出不明之意。 “朱大人只凭借两面便觉得我能力不足,可是太过于浮于表面,重行重能是先帝在时推崇之法,莫不是朱大人忘了此律?”花无凝听出了朱大人的暗含意思,她轻轻扫过高坐于堂的朝辞啼,将问题扔了回去,“再者本官这官职封位是朝太师亲定,你是在质疑朝太师?” “花小姐,本官可不曾质疑他人。”朱大人也毫不避讳出口,也看向了朝辞啼,“朝太师,此女家宅之思,难登大雅之堂。” 朝辞啼看着两人,言语进入耳,他唇边的笑意凉了几分,蓦地与花无凝四目相接,他开口,“朱大人说的有理,自古以来确实不曾有女子登堂之举。” 此言一出朱大人如同斗胜了的公鸡般,高昂地挺起胸膛。 花无凝倒也不急,似笑非笑地看着朝辞啼。 果不其然,朝辞啼眸光转暗,话锋突转,“不过镇国公名声显赫,其官职封号由其女花无凝继承也确实出自我口。也正如镇国公所言,历朝历代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能入朝,所以于情于理,她该承此位,行此事。” 他边说,语调放缓,花无凝眉色多出一抹挑衅之意。 “朝太师…”朱大人不满地皱着眉。 “朱大人,镇国公一事,未有定论。”朝辞啼从花无凝的面容上收回视线,带冷冽胁迫警示对着朱大人道:“可还有异议?” 朱大人眼神一慌乱,额头冒出一颗冷汗。 镇国公府冤情一事关乎皇族,百姓议论尚未解决,朝辞啼 用这种方式暂且压制了舆论,他这番是想让皇族难过,还是在于高位的朝辞啼难堪? 想明这一点的朱大人立马回道:“微臣未有异议。” “还有事吗?”朝辞啼询问道。 在场之人无人应答,朝辞啼看了身旁的齐公公一眼,齐公公立马会意,“退朝!” 临走之时花无凝遥看朝辞啼一眼,唇角荡出愉悦的笑意,跟着柳蘅一同出去。 朝辞啼见此不知所含之意的笑容陡然阴寒起来。 她知道此时她上朝就算有人不喜,也不可能将她从朝中踢出去,谁让他爹花申鸣是被皇族冤死的。 即便朝辞啼不愿意,也不得不愿意。 “好算计。”朝辞啼待人走得差不多也起身。 “大人?”齐公公不明所以。 “好好看着陛下。” 留下这句话,朝辞啼便拂袖走了。 第65章 上屋(5)“如你所想,朝辞…… “如你所想,朝辞啼让赵闲去调查了。”柳蘅侧眸悄声问道。 宫道之上官员不少,却也只是瞟来几眼便匆匆挪开。 “嗯。”花无凝气定神闲,眼神微微眯起,檀口吐字,微不可闻,“杀了。” 桃眸看着闲散慢行的行人,缓缓下移至他们行过的道路。 路上规矩整齐的鞋印陡然变得凌乱不堪,甚至带上了猩红潮湿的腥味。 日落而月起,昏暗的巷陌之中,呼吸声愈发加重,惊恐嘶喊的叫声撕破黑夜。 “啊!!!鬼啊!!!” 惨叫声不过一瞬又半道销声匿迹,只留下满地的血腥与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赵闲等人。 墙面前血迹斑驳,写着‘朝辞啼,偿命’几个字,好生恐怖。 夜半沉静,墨色卷帘褪去,明光伴随鸡鸣将这一出点明… “啊!!!杀人了!!”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并起,控诉声与质疑的言论再度泛起。 朝堂之上,官员眉心紧锁,闭口不敢言语。 “今日为何这般沉默?有事便说。”朝辞啼坐于龙椅次下的宝座,不疾不徐地说道。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有几个官员想开口,却在抬头看见朝辞啼的眼时,顿时将话咽了回去。 骨指搭在扶手上,轻磕出点点细声,朝辞啼将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欲言又止?可是难事?” 话语音落,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官员身上,正是此前想说话的官员。 压迫感直逼心尖,官员承受不住站出来,“朝太师,赵闲昨日调查王阿果死因的时候被杀了,连带跟着的几个人一同惨死在不远处的巷陌中,死相与王阿果一样。” “我听闻了。”朝辞啼淡然地收回目光,颇为凝重地说道:“这幕后黑手不可小觑。” 彼时官员松了口气,站了回去,类如鹌鹑不敢举动。 余下百官噤若寒蝉,花无凝轻扫在场之人,又与朝辞啼视线对上,他双眸如墨潭瞧不出慌张之色。 朱唇微起,两人都要出声时,朱大人先一步走出来。 他握着笏板,一脸为难与纠结,“还有一件事。” “有话直说。”朝辞啼眼底掠过一丝不耐,他手指捏着另一只手的中指骨节处。 “不知朝太师听过别的没?”朱大人犹豫几番,浅浅抬头看他又偏过去。 花无凝闭口禁声,有人帮她挑火,她自然隐在一旁最好。 “朱大人何须藏着捏着,墙上有本太师的名讳。”朝辞啼松下手,噙着冷冽的轻笑,毫不在意地挑明此事。 朱大人立马义正言辞,“微臣不敢妄加揣测,用朝太师的名讳定是这背后之人妄想加害朝太师。” “朝太师都敢得罪,这行凶者来头不小。”裴升煞气盈面,怒声喝道,“赵闲武功也不算弱,居然死的如此凄惨,若是敌国趁虚而入对我大唐来说是灭顶之灾。” “是啊是啊。” “莫不是真的是敌国细作,想扰乱我国民心。”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又开始了,但不过一瞬便停下。 “裴将军说得在理,赵闲武功不差,却还是死于对方之手,除了有备而来,别无他解。”朝辞啼收敛起笑意,严肃竣然,“若不能早些处理,会扰乱民心,是一处心头大患。” “既如此,各位有何高见?” 鸦雀无声,无人回应朝辞啼,他转眸看着花无凝,“镇国公如何想的。” “太师确要微臣说道?”花无凝眉宇轻拧,似作局促之态。 “昨日信誓旦旦,可不要让我失望。”朝辞啼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此,还望朝太师勿怪。”花无凝往前迈出一步,担忧慢显于容,“正如太师所言,幕后之人绝非普通之人,她如此作为一是陷害朝太师,二是扰乱民心,若这人是敌国细作,知晓我大唐内部的情形,怕是还有后招。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若谈论如何解决,微臣却觉得还是得派人细查,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抓起来。” 第73章 “这算什么高见。”朱大人甚是不服地哼声。 “朱大人不要心急,本官还未说派的‘人’是谁。”花无凝倒是给了朱大人一个善意的笑,随之视线落在了朝辞啼身上。 朝辞啼眼微眯,“镇国公想派的人,莫非是…” “正是太师。”花无凝推手一拜。 “为何是本太师,而非他人?”朝辞啼不明所以地问出口。 “其一,朝太师武功高强,足智多谋,这背后之人定是伤不了朝太师,反而很轻易会被太师抓住。其二,朝太师颇得民心,受人爱戴,百姓知晓您接管调查此事肯定会心安不少。一举两得,何乐不为?”花无凝说道。 “臣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裴升摸着胡子,点头应声,“朝太师的武功鲜少有匹敌者,这幕后之人再猖狂也敌不过朝太师,由您担任此事最好不过。” 裴升应和出声,不少官员也点头觉此不错。 花无凝见机启唇,“不知朝太师意下如何?” “各位都觉不错,本太师也觉此法可行。”朝辞啼不惊不澜,甚是欣赏地说道:“镇国公,不愧为花将军之女。” “谢太师夸赞。”花无凝面上不显,全然接下。 眼神忽而转到花无凝身后那人,朝辞啼一顿,继而思量而语:“不过本太师一人操劳之事过多,找一个人协助处理可好?” “太师想要找谁?”花无凝见朝辞啼眼色,似有不妙之感。 “柳少师,你闲来无事且计谋过人,与我同处理这事会更让人安心。”朝辞啼唇畔之笑加深。 花无凝蓦地看向身后的柳蘅,他虽有些怔然却也款款走出行列,语缓且柔,“微臣领命。” “此事便这般定下了,还有其余之事吗?”朝辞啼心情似乎愉悦了些。 朝中百官没有再奏请的事情,安安分分待在原处。 朝辞啼一如既往地看了身旁站着的齐公公,齐公公立马心领神会,挥动着拂尘,高声喊着,“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声高喊后,众人依次退去,花无凝富有深意地看了朝辞啼一眼,迈步踏出了圣銮殿。 走在阶梯之上,她凝眸而思。 “阿凝面色怎么这般凝重?”柳蘅环视四周,慢慢走到花无凝身旁,关切而言。 抬眸看着柳蘅,忧思尚未有解,“朝辞啼怎么将你拉过去了?” 这种时候,她相信朝辞啼能看出来这是针对他的局,他不应该为了让她吃苦头而把她拉入火海的吗? 为什么将柳蘅卷过去? “许是察觉出不对劲。”柳蘅不甚在乎,还多出些许欣愉,目不转睛地看着花无凝,“阿凝也不要慌张,我与他共事,明面上他是不能对我做什么,我还能私下扰乱他。” “话虽如此,却也不知他的用意…”花无凝轻微摇动头,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转头叮嘱柳蘅,“你且小心便是。” “嗯,多谢阿凝关心。”柳蘅淡笑而言。 走下冗长而庄重的长阶,花无凝与柳蘅一路同行直至宫门,柳蘅站停脚,略带惋惜与不舍地说道:“我先回府备些东西,便不陪阿凝回府了。” “无妨,你警惕着朝辞啼就行。”花无凝此刻心有所思,随意应着。 送走柳蘅,花无凝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她撑着头,眼珠子左右微动。 她本想着朝辞啼拉上自己共事,她便能更好的出手, 也能了解其会做些什么,未此防备。 但她却让柳蘅帮他,有些出人意料,却也在计划之中,虽有变动,尚能控制。 眼瞳有些发涩,她不自觉眨动,马车内有炉火熏着,索性撩起车帘。 如今街道上的人不过平日里的一半,许是都被骇住了,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显得外面格外的萧条。 放下车帘,花无凝静默地坐在车中,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夫说道:“小姐,到了。” 从善而下了马车,她回了屋,低声喊道:“暗一。” “主子。”一身黑衣的暗一便出现在房中,“有何吩咐。 “你去将暗二找来。”花无凝吩咐着,接下斗篷挂在一旁。 “是,主子。”暗一低着头,下一瞬就从房中消失不见。 花无凝坐于榻上,倒出备好的热茶,缓慢品尝着。 不过半刻钟,暗二便从窗户处翻进来,“主子,您找我?” 放下茶杯,花无凝看着暗二道:“今夜你不要轻举妄动,跟其他人把行踪与痕迹打乱,往城外引。” “是,主子。”暗二回道。 “你先起来。”花无凝说道:“胭脂苑近日收集的情报怎么样?” “寻欢作乐官员的信息查了一大半了,把柄全部握在手中。”暗二闻声站起。 “嗯,继续。”花无凝平静地应着,再次抿了一口茶后,她搓动着茶被边沿,“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 “别暴露自己。” “遵命主子。” 眨眼之间,暗二也不见影子,花无凝放下茶杯,推门而出,冰冷的风吹拂于面,她的心渐平下来。 第66章 上屋(6)换下朝服,花无凝…… 换下朝服,花无凝独坐于房内,自从昨日百姓得知朝辞啼查出闹鬼一事后,百姓们都安心了不少,街道上的人也逐渐多起来。 昨夜她没让暗二继续动手,朝辞啼倒也顺着残留的痕迹有往城外查的迹象,但却半路止住,细查城中,尤其是春雪巷。 倒也是他的作风。 壁炉中的炭火烧得灼热,门外传来些许步屧音,紧接着便是敲门声。 “小姐,柳公子求见。” “让他去客堂等着。”花无凝漫不经心说着。 “是。” 缓慢起身,花无凝顺手拿起一旁嫣红的斗篷,披在身上,出了院子,来到客堂。 柳蘅已然坐好,婢女正为其添茶。 “阿凝。”见花无凝进来,柳蘅忙站起,朝她走来。 “坐着便是。”花无凝指着位置,自己先坐好。 柳蘅看着花无凝指着座位,是在她身旁,也就坐了过去。 婢女们斟好茶,自觉地退了出去。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花无凝理顺自己的斗篷问道。 “我今日与朝辞啼一同处理案件。”柳蘅不作隐瞒,徐徐道来:“他动作很快,已经查清楚那位白衣姑娘的身份了。” “查到什么了?”花无凝从容不迫。 “女子名叫做吴荟,年十六,此前曾私自入宫。”柳蘅笑得温和,“都是阿凝做出的信息。” “还有其他的吗?”花无凝点点头。 “王阿果跟赵闲的事,朝辞啼还在进一步查,不过时间尚短,只能将吴荟查出。”柳蘅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无凝。 细细听着,花无凝未作声。 “不过…”柳蘅话敛半句,眼中泛着疑思。 “怎么?”花无凝闻声看向他。 “说来也奇怪。”柳蘅与她的眼眸对上,倏尔展眉而笑,“此前不是有条入宫的小道吗,被朝辞啼发现了,他不顾处理琐事派人直接将那处毁了。” “毁了…”花无凝也不由得一笑,“他这是断了进皇宫的僻径,免得我们再有机会从此入,坏他计谋。” 敛眸笑意微减,“只不过我们已是用不上了,毁了也无伤大雅,随他高兴。” “阿凝说的是。”柳蘅不置可否。 “除此之外,他另有动作吗?”花无凝询问出口。 “尚未有。”柳蘅垂眸思量稍瞬,“阿凝要继续吗?” “当然,但得试探一番。”花无凝朱唇微抿。 “你想如何试探?”柳蘅问道。 “我打算推一个人出去。”花无凝说完,又静默不语。 “只是推个人出去?”柳蘅甚是不解,他带着疑惑之情。 花无凝唇畔显露似有若无的笑,柳蘅也就知道了,“那我该做什么?” 温柔的眼眸落在身上,花无凝淡笑着,“你观察朝辞啼的举动便是。” “好。” 这声应完,两人似乎便没了话,不再言语,一时间屋内陷入寂静。 柳蘅眸光闪动着,他时看花无凝,时而又将目光移向外面。 “怎么了?”觉察出异端的花无凝问声。 “事情已经说完了。”柳蘅似有些拘谨与不好意思。 “你要走了?”花无凝瞧着他这副模样,坦然而语。 “阿凝,要做其他事吗?”柳蘅略显期盼地问道。 “倒也没有。”思虑半晌,花无凝轻摇头回复。 “我也尚无其余之事。”听闻此言柳蘅豁然开朗,他卷着一抹缱绻的柔意,“此前来时都怀有他事,今日闲了,我瞧着府上变化了不少。” 语中所暗含之意花无凝怎么会听不出,她指尖微动,瞧着柳蘅,慢条斯理,“我照着我的喜好改变了些许,你既然无事,便同我四处走走?” 第74章 “却之不恭。”柳蘅自然不会拒绝,反之喜悦跃上眉梢。 两人并肩行至在镇国公府内,霜降之节,日光也显得那般无力,院中多了许多花花草草,上面的白霜都还没消失。 “多了很多花卉。”柳蘅将花花绿绿一片盎然之景归于眸中,颇有兴致说道。 “我让她们移种了些,这般瞧着有些生机。“花无凝看着开得正好的节令之花,倒也没生出多少波澜,平平淡淡。 “确实生动不少。” 柳蘅挪回放在花卉上的视线,看向身旁之人,稍作遗憾,“只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谢了。” “无妨,再换新的便是。”花无凝扫过那些花,敛下眸光,不甚在意地回了句,“总会有花开。” “阿凝说的也对。” 随手摘下一朵花卉,花无凝捏在手里随意玩弄着。 “阿凝喜欢此花?”柳蘅见她把玩在手,出口而问。 转动于手的花默然慢了些,花无凝抬眸看着柳蘅,笑意浅浅,“这花颜色鲜艳,着实耀眼所以才摘了下来。” “谈不上喜欢。” 柳蘅细品琢磨着花无凝话中意,尚不知她所言,欲言之时,被一道清脆之音打断。 婢女手中握着一个香囊走到了花无凝身侧,规规矩矩行礼后将东西递到了她面前,“小姐,这个香囊是奴婢打扫房间时从角落里面寻出来的,您还要吗?” 花无凝看着婢女递过来的香囊,灰尘布满,但依稀能看出是粉色的,上面绣了一朵芍药。 转动的花停下,她笑意褪去,眸中冷意悄然升起,轻蔑地看了香囊一眼,沉声而语:“不要了。” “是…” 婢女应着要退下将香囊扔掉,柳蘅却一步上前,“稍等。” 他从婢女手中拿起香囊,轻微地拭去上面的灰尘,“这个香囊看起来很精致。” “你喜欢?”柳蘅的举动引得花无凝侧目,她不禁问道。 柳蘅扬起一个温柔的笑,颔首应着,“不知阿凝可否赠予我?” 看着柳蘅,再看着他握着的香囊,花无凝不免蹙眉,“已经很是破旧了,阿蘅。” “破旧于我来说,从来不是难事。”柳蘅却也只是笑笑。 “你这般想,那便给你吧。”花无凝不作争辩,便将香囊给了柳蘅。 “多谢阿凝。”柳蘅眼中欣喜之色涌出。 婢女见机自行退下,将安静留于两人。 他们闲情逸致,赏花观树,漫步于庭院中,等转尽镇国公府时,已经接近晌午,白霜已然消失不见了。 柳蘅看着天时,不舍地开口,“时日不早了,午后还要去朝辞啼那里,阿凝我先走了。” “辛苦阿蘅了。”花无凝却也不挽留,这让柳蘅徒然多了抹失落。 却也不过半瞬,“阿凝,过两日我再来。” 花无凝只是笑着应下,将他送走。 慢回自己的宅院,她亦如之前那般唤了声:“暗一。” 暗一便从一旁的树上飞了下来,“主子。” “去找暗二。” “是。”应下瞬间他人便不见 踪影。 花无凝转身回了屋,解下斗篷挂在一旁,安然坐于榻上等着暗二。 暗香浮动,一道人影出现在房间内,“主子,有何吩咐?” “你今夜派人去京道,让朝辞啼的人发现,抓回去。”花无凝说着,对着暗二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之后这般做…” “是,主子。”听过花无凝所言,暗二铭记在心。 “下去吧。” 暗二这又隐身退了下去。 房中的花无凝看着窗外,外面的天色由明转暗。 沉沉的夜色,不见一丝星点,京道之上提着灯笼,四处寻找的官兵倒是不少。 “仔细查看,有异常之处要说出来,不要走散,注意四周有没有其他人。” 领头的官兵打着灯笼停在王阿果惨死的地方,蹲下身认真观察着。 其余人应着“是”,便分散向四周探查,但并没走多远。 官兵们正查得认真,忽而不知从哪里刮来了一阵邪风,吹灭了几盏灯! “小心!”领头官兵立刻警觉,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个官兵凄厉的惨叫声贯穿于耳,血液四溅,倒在了地上。 佩刀纷纷出鞘,官兵们互相靠在一起,应对突如其来的状况。 灯笼被他们扔在一旁,凌乱的瘫倒着,时明时暗,映在略显惶恐不安的官兵脸上。 静谧无声中,官兵们紧紧靠在一起,领头官兵眉头锁死,眼观四方。 “哐当。” 一个灯笼滚动向前,吸引了所有官兵的视线,眸中白色的人影一晃而过。 领头官兵眼睛一亮,压着声音道:“追!” 一行人握着刀剑,朝着白影消失的地方追过去。 白影跑得太快,官兵们分了几路,围截过去,将她堵在了一道巷陌之中。 见逃不过,白影出手与官兵们打斗,不敌,被擒拿回去。 大理寺内,朝辞啼正看着书,看着被官兵押进来的女子,放下手中书籍。 “大人,这是我们在京道抓到的行踪鬼祟之人。”官兵说道。 “京道抓来的。”朝辞啼不紧不慢地看着白衣女子,“直接送进去严刑拷打。” “是。” 官兵没有犹豫,押着白衣女子就走了。 烛火跳动着,朝辞啼很是清闲,拿起书继续看着。 青衣之人伴着寒风走了进来,面上挂着谦和,“朝太师。” “柳少师,有何贵干?”朝辞啼眼都没掀一下,自顾自看着书,语调森冷。 “我听闻官兵抓回来一个可疑之人。” “柳少师消息真是灵通,前脚刚抓回,后脚你就来了。”朝辞啼冷嘲热讽。 “朝太师如何打算?”柳蘅不理会朝辞啼所言。 朝辞啼这才放下书,噙着瘆人的笑意,“逼问,不行杀了。” “朝太师做法有些偏激,若是逼问不出来,就直接杀了,线索便断了。”柳蘅甚是不认同。 “柳少师此言差矣,若是逼问不出来,便是无用之人,此人杀过不少人,杀她不过是一件理所应当之事,何来偏激之说。”朝辞啼不屑地睨了一眼。 柳蘅神色未动,轻声而语:“朝太师行事决绝,决策果断,我自然不会多言。” “即是无劳心之事,我便不烦扰朝太师了。”柳蘅面含温意,微微拱手,放下之时触碰到了腰间之物。 朝辞啼乜视,看见他腰间上的香囊,凝住片刻,见他从容惬意,转身离去。 “柳少师今日佩戴的香囊很是精致。”朝辞啼眼中酝出一股墨色。 “朝太师也觉得好看?”柳蘅垂眸,抚摸着香囊,“我也觉得此物甚好。” “柳少师如此珍惜,看来是极其重要之人所赠。”朝辞啼意味不明说道。 “朝太师所言极是,确实是极其重要之人所赠。”柳蘅对上朝辞啼阴鸷的眸,春风拂面,和煦说道:“爱不释手,佩戴于身。” “难得见柳少师如此思春之态。”朝辞啼神情晦暗不明,盯着香囊,“也不怕别人笑话。” “佳人才子成佳话,我不觉此行会遭别人笑话。”柳蘅安然笑着,“若真有人笑话,一不过嫉妒,二不过心胸狭隘,我自不必与这等人计较。” “你说是吧,朝太师。” “柳少师的口才着实了得。”朝辞啼安放在桌上的指节磕动着。 “朝太师过誉了。”柳蘅长舒气,轻松自得,“又烦扰朝太师良久,实在不宜多留,若朝太师有兴致,之后再畅谈也无妨。” “先走了。” 柳蘅说完,这次并没有此前刻意停留之行,利落转身而走。 朝辞啼磕动的指节停下,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手下一动,一道白光飞过,贴着柳蘅的手背将香囊刺在墙面上。 “嘶。”柳蘅吃痛,抬手一瞧,手背上留下一道深深地血痕,血珠断了线般往外涌。 摸着手背上的伤口,再看被钉在墙上的香囊,将血迹擦拭后回身,神有不爽地看着端坐在对面,悠哉乐然的朝辞啼,“朝太师你这是何意?” “刚有一只聒噪的苍蝇,闹得我心烦。”朝辞啼再摸出一把短刀,抚着刀身,“随手一扔,没成想那苍蝇正巧路过香囊。” 抬眸压眉,“不好意思,误伤了柳少师的香囊。” “你不会介意的吧。” “朝太师…”柳蘅语有不善。 “柳少师唤我做何?”朝辞啼不痛不痒,未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颇有得意的韵味在眼中。 抓住这份眼中之意,柳蘅沉默一会儿,转而笑道:“我自然是不介意,朝太师刀法甚好,只希望下次别弄坏香囊,否则她生气,我可得哄很久才行。” 见朝辞啼脸色再次有阴郁之色,柳蘅扬着欢愉退后,“告辞。” 第75章 简单说着,将香囊取下,走出门外。 而朝辞啼… 刀锋再次划过指腹,一颗颗血珠滚落在桌面上。 第67章 上屋(7)“嘀嗒。”…… “嘀嗒。” 血滴自唇角落下,跌入面前的一摊血水坑中,白衣女子的衣裳已经被血色浸染,快要瞧不出原来的颜色。 她靠在牢房中,紧闭着眼,气息微乎其微。 “拷问一天,居然一句话都不吭,不会是个哑巴吧?”官兵站在牢外,拨弄着铁锁。 “谁知道?行了,今天可以了,她不说明天再问便是。”另外一个官兵应和着,推搡旁边之人,“走了走了,大半夜的,休息去。” “也对。” 铁锁扣上,两个官兵也就结伴离去。 潮湿的牢笼之中,一只老鼠闻着腥味跑至女子手边,轻嗅指尖之后,俨然不动的血手猛得捏住老鼠,将其捏死。 她睁开双眸,波澜不惊地看向四周,空空荡荡,毫无声响。 老鼠被她扔下,她低垂着眼眸,似是在沉思,也似在等候。 忽而铁锁“咔哒”一声开了,她眼珠一动,停留在上面。 这两个官兵如此不用心,连锁都没上紧。 撑着墙壁,她慢慢悠悠站起身,步伐稳健看不出是个受过刑的人。 走到铁锁处,她轻而易举地将东西扯下,牢门自然打开。 未做思虑,她夺步就往外面跑,等她跑后,牢房又是寂寥无声。 只不过没过多久,一个官兵揉着眼睛进到了牢房,一看人不见了,大惊失色高声喊着:“人跑了!快抓人!” 喊声带来一片火光,嘈杂的步屧音与交谈之音贯彻。 女子逃于暗处,却被明光点点照出,她后头看着气势汹汹追来的官兵,张嘴微微呼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的神情。 “快,她就在前面,抓住她!” 明光火把逐渐靠近女子,她浑身是血,眼神却异常坚定,在被包围后,她自顾自地站住,转过身,看着围着她的官兵以及在他们身后一身玄衣如鬼魅的朝辞啼。 官兵走上前,动手准备缉拿她,可她却口吐出许多黑血,在官兵要碰到她时,先一步倒在了地上。 凝眸而视瘫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人,官兵探了气息,慌里慌 张地走到朝辞啼面前,低声说道: “大人,她…” “死了。” 沉静的眼眸赫然下垂,火光慢慢连成一片将天光也点燃了。 壁炉中的炭火跳动着,花无凝抬眸看着前来的柳蘅,丹口轻启,“死了。” “是的。”柳蘅淡笑之容也溢出几分忧色,“夜里死的。” “朝辞啼杀的?”花无凝思忖而问,眼中多了几许认真。 “不是。”柳蘅温和地摇摇头,浅缓道出,“虽是他说过要将人杀了,可是这个女子应该是自行了结。” “自行了结?”花无凝听闻后,眸光泛动,“怎么样的?” 柳蘅略作思索,暗藏过一抹探究,“口吐黑血,中毒而死,她的牙中藏了毒。” “我到时,朝辞啼已然在场,他的神色莫测,看不出喜恶,只让人将那女子带下去,至于具体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轻叹一声,他看向花无凝。 “我知晓了。”花无凝与他四目相对,倏尔眉眼舒缓,挺直腰身。 “这是阿凝所意?”见此举动,不用多想,柳蘅也是明了了。 “嗯。”花无凝点头,“那个女子是我的人。” “你试探出来什么了?”柳蘅问道。 “总归是不会扰乱计划。”花无凝轻笑而语:“阿蘅,可以开始了。” “如此便好。”柳蘅也不深究花无凝,心放松下来。 随意将手扬起,理动身上的衣衫,尚有伤疤的手就映入花无凝的眼。 “你的手背,怎么回事?”花无凝看见那道略显狰狞的伤痕,问出口。 “许是不小心惹恼了朝辞啼,让他划了一刀。”掩住手背,柳蘅蹙眉浅笑,一抹难色涌出。 随即他又面色柔和,不作痛痒的安慰:“阿凝不用担心,我已经上过药了。” “只是划了一刀?这伤口很是严重。”花无凝将柳蘅的手拉过来,端详着伤口,划得又深又重,快有一根手指宽。 到底是多大的怨气才‘划了一刀’就成了这样。 放下柳蘅的手,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日,好了不少,倒不觉得严重。”柳蘅收回手,抚摸着上面的伤疤,“只是可惜…” 他作出惋惜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你送我的香囊,被他弄坏了。” “…弄坏了就不要了,破旧之物早该丢弃。”花无凝一顿,她瞧着柳蘅,轻抿朱唇,面上浮现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而后又收敛住,“你若是不舍,今后我再送你一个。” “好。”柳蘅应道,眼底笑意加深。 “你跟他一起,免不了的。”花无凝侧过眼眸,盯着壁炉里面的火苗,“能避则避,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好了。” “我听阿凝的。”柳蘅说道。 “这个给你。”花无凝从袖中拿出纸笺。,递给柳蘅,“时机到了让朝辞啼发现。” 接过纸笺,柳蘅并没有想要打开的意思,只将其放置在腰间,“我会的。” “我接下来要去找裴将军了。”花无凝说道。 柳蘅自然听懂了花无凝语中意,他站起身,“阿凝忙要事,我先回去了,朝辞啼那边请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让信息错乱。” “辛苦了,阿蘅。” 花无凝遂起身,言语之间送走了柳蘅。 待人见不到身影,她披上自己的斗篷出了房门。 日光普照,却不觉一丝暖意,拉拢斗篷,花无凝转身从镇国公府的后门出去。 沿着巷陌小道,一直来到了将军府。 见过几面的府兵未有阻拦花无凝,将人放了进去。 “裴叔。“花无凝进府后,就看见正在耍刀的裴升,扬着笑走上前。 “小凝?”裴升惊诧花无凝的到来,他将刀放下,“可是有事?” 花无凝闻言顺从颔首,“确实有事,裴叔。” “跟我来。”裴升应道一声,将刀递给上前的小厮,转而带着花无凝进了屋。 “可是关于朝辞啼的?”裴升不作多想,坐下后直入主题。 “瞒不住裴叔的。”花无凝顺势坐下,回应着裴升。 “你来找我,可是需要我做什么了?”裴升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都知道,而且都明白是花无凝所为。 此前商谈之时,花无凝说过要将朝辞啼逼出来,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今日来找他必定是让他有所举动了。 “三日后,朝辞啼会被我引去城外,届时裴叔可以借着保护陛下的名号,闯进帝居阁,救出陛下。”花无凝安心定志而言。 裴升沉吟片刻,“你为何如此肯定他会被你引去城外?” “他不得不去。”花无凝笑着,“命官被杀,名声被污,细作猖狂,至百姓惶恐。他作为代理朝政的朝太师,怎么能不去?” 花无凝这话引得裴升怔愣,不由得多看她几眼,“短短三日,你确定。” 倒不是裴升不信任花无凝,只不过花无凝这说的事情,怎么看都需要再多些时日才能办到,而不是仅仅三日。 “我确定。”花无凝由衷开口:“裴叔,三日之后,你就是拯救皇族于水火之中的大功臣,而他朝辞啼终归身败名裂,暴露本心。” “能将朝辞啼伏诛,本就是为民除害,早点时日也是好的。”裴升摸摸胡子,“三日后,我会依你所言。” “多谢裴叔。”花无凝笑着应道:“往后还有地方需要裴叔帮忙,希望裴叔不要拒绝。” “小凝为唐国做了这么多事,裴叔该帮你就不会拒绝。”裴升乐呵呵地眯起了眼,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事尽管提,我都会帮你。” “有裴叔这句话,小凝就安心了。”花无凝豁然开朗,眼底涌现一丝雀跃与满意。 心满意足,欣然站起,“裴叔,镇国公尚有事务未处理,就不多陪裴叔了。” “小凝长大了,镇国公府交在你手里,你爹肯定是放心的。”裴叔感慨万分,慈爱地站起来,看着花无凝。 “我想我爹会与裴叔同等想法。”花无凝提及到花申鸣,蓦得暗下眼眸,有些伤感在酝在其中,可不用多会儿,她又恢复正常,侃侃而笑,端方雅正。 裴叔欣慰地应着,“小凝年纪不小了,不知可有成家的思虑?” 骤然被问及此事,花无凝故作惋惜地摇摇头,“我尚未有此等想法。” “裴叔,国事家事都还没个定论,私事怎能谋先而谈。” “小凝这么想是对的,裴叔就是有些担忧。”裴升打量了花无凝,“犬子虽能力有缺,但相貌上等,我这将军府倒也显赫。如若小凝觉得可行,将军府随时欢迎。” 第76章 “承蒙厚爱了裴叔。”花无凝说道:“我会考虑的。” 左顾右盼,望着窗外,花无凝出现些许懊恼之色,“时辰确实不早了,裴叔我先走了。” “走吧,下次我让犬子跟你见一面。”裴升笑着挥手。 花无凝从将军府出来后,回望将军府,她神色不善地收回目光,往镇国公府而去。 她怎么会看不出裴升行为的深意呢,不就是看她才华尚可,镇国公府名声显赫,她又是独女。 若是入了谁家,那家便犹如神助,得道升天罢了。 只是现在尚需要他的助力,等此后将十万兵权从他手中拿过来,便不需要与他虚与委蛇了。 第68章 上屋(8)“暗二。”…… “暗二。” 回到房中的花无凝轻喊了声,暗二就出现在了房间内。 “主子。” “起来。”花无凝照例让她先起来,随后说道:“东西查的怎么样?” “都查齐了。”暗二从怀中摸出一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接过纸张,花无凝安定闲适翻过一页又一页,将其放在一旁,噙着一抹诡谲的笑意,她开口:“这些人,都杀了。” “是。”暗二应道:“今晚吗?” “嗯。”花无凝颔首看着暗二,“今晚动手,将这帮人都杀了,留下他们的罪行,用胡国之言留语。” “遵命。” “你回胭脂苑 部署,事成之后带着人去暗三那里藏好,春雪巷留几个人经营便好。“花无凝不紧不慢说道,“去吧。” 话音刚落,暗二出了房门。 从屉中拿出一副棋,花无凝优哉游哉地与自己博弈起来。 她推个人出去试探朝辞啼,若是他严刑拷打,最终将人杀了,那么她花无凝绝对不会轻举妄动,而是会静待良机。 朝辞啼这人心思缜密,突然做出大胆的行为肯定是有防备与陷阱等着她去。 但,柳蘅却告诉她,女子是服毒自杀的。 花无凝捏起一颗白子,颇有股爱不释手之感,迟迟不肯落子。 她吩咐过女子,若是朝辞啼给予机会让她逃跑,多半是故意为之,届时装作逃跑,而后服毒自尽,花无凝便知晓朝辞啼的用意了。 跟她所想相差无几,朝辞啼确实故意放走了女子,索性与她谋划相一致,那么朝辞啼接下来也会一步步踏进她所设下的陷进。 云色白子轻巧地落在棋盘上,呈围困之势将黑子拦截困住,花无凝眉眼酝着嫣然自得,她从容地掠过黑子,看向自己的对面,得意一笑,仿佛那里坐了一个人,“束手就擒吧,朝辞啼。” 黑夜降临,浓黑幕色下熹微的灯火显得格外瞩目。 一官员正闲情雅致地逗着自己的美妾,忽而一阵阴风吹过,房中灯火陡然熄灭。 “啊!”美妾惊恐地娇声叫着,“大人,好大的风。 “美人莫怕,我出去看看。”官员柔声安慰着,起身披了件衣裳,面露不满得直冲冲推开了门。 “哪儿来的风?“他皱着眉,带着怨气地看了看四周,觉得没什么事时,作势要将门关上。 “嘀嗒。” 一颗水珠从上落下,滴在了他的脸上,他嫌恶似的往脸上一抹,垂下眼一瞧,神情僵住。 他紧盯着手指尖的那抹水珠,是血红色的。 眸子豁然顿住,似是不信邪地嗅了两下,刺鼻的血腥味钻入鼻孔,他升起一缕的恐慌。 正在此时,一缕缕青丝从上而垂下,随着一股冷风,拍在他的脸上。 僵住的脖子咯吱动着,眼珠子往上一转,一披头撒发的白衣女子倒挂在他面前,脸上还滴落一颗血珠在他的眼睛旁边。 官员瞳孔缩成一个点,嘴巴张大,“鬼…” 还未等他叫出口,银光闪过,他脖上被割开一道深深地口,人霎时没了声,“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大人?”美妾害怕的声音传来,她小心翼翼地冒出脑袋看向门口。 白衣女子感觉到了美妾的目光,僵硬得转动脑袋,看向美妾,在她惊叫出声前,一把飞刀刺向了她的脖颈,一命呜呼。 雪白纸张翩然落下,覆盖在惨死官员的面上,被血色浸湿。 周围空无一人。 烛火冉冉起,倏倏灭… 官服在急步之下左右摇摆,登上圣銮殿,此时殿内众人忧心忡忡,一言不发。 朝辞啼从殿外走进来时,官员们脸色也不见转好,还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各位有何要奏明的?”朝辞啼却面不改色,未受丝毫影响。 “太师,昨夜数十位同僚惨死,这是怎么回事?”朱大人一马当先,目带苛责之意地看着朝辞啼。 “本太师也是刚知晓消息,朱大人问我怎么回事,我也无法回答。”朝辞啼不紧不慢地回道。 “调查一事由朝太师负责,朝太师却用不知道回复满朝文武,是不是不够尽责。”裴升威严十足。 “裴将军是在怪罪鄙人了?”朝辞啼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升,又轻瞥站在一旁观客姿态的花无凝。 “末将不敢怪罪朝太师,只是接连几日,京城频发血案,朝太师已经连查数日却毫无进展。再如此下去,朝廷百官,布衣百姓都会心生惧怕,不敢出门。”裴升不悦哼声,“朝太师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裴将军指责不无道理,此事有些复杂,再给我些时日,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朝辞啼故作谦卑受教之状。 “朝太师需要多久?”裴升咬死不松口,“朝廷命官一夜之间少了数十位,还皆是死不瞑目,末将还听闻死去官员旁边放了什么东西,有损太师名声之物,太师还是要记挂在心,否则对太师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裴将军提醒的是,这件事确实影响颇深,仍由其放纵下去,可显得我等是无用之徒了。”朝辞啼动一动指节,思量一瞬而开口:“三日吧。” “三日内,我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意下如何?” 一抹奇异之感萦绕上心,花无凝蓦地抬头看向端坐上方的朝辞啼,见他神色淡淡,投来一个宠辱不惊的眼神。 两道视线撞在一起,花无凝泰然勾唇,以示友好。 朝辞啼眸底泛起涟漪,他启唇:“镇国公是想说些什么吗?” 笑容微滞,数百道目光聚在身上,花无凝回望朝辞啼,慢且淡然地走出,“臣以为裴将军所言面面俱到,不必再多言。只是有一处臣觉还需注意。” “何处?”朝辞啼不明所以而问。 “此前我等觉可能是敌国细作,可经此一遭,不管是否是敌国细作,对我大唐影响颇为深重。”花无凝侃侃而谈,“陛下身患重疾,不能参政,本就民心不稳,若是再让幕后之人猖狂,那可真是有损国威。不若寻名医前去诊治,龙体安康才能护佑山河。” “镇国公思虑周全。”朝辞啼看出了她眼底的愉色,“陛下之病有良医云蹊照料,各位不用担心,只是病情严重,不要多去打扰才是。” 云蹊,此前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云太医,医术超群,极富盛名。 不动声色与裴升交换了眼神,她心头冒出丝丝警觉,转眸看回朝辞啼时,默然从他眸中抿出一缕阴谋。 豁朗一瞬,是想诓骗她。 “有云太医照顾陛下,不用多时,陛下便回痊愈。我等自然是不用忧心的。”花无凝欣然笑道。 文武百官似也心安意定。 “自是不用担心,不久之后,陛下定会再次与诸位相见的。”朝辞啼眼底寒光一闪,笑意褪去些许。 见此神情,花无凝也安心了。 用云蹊掩饰唐允维不在的事实,她可不会让朝辞啼瞒过去。 “此事先如此,还有其他朝政之事吗?”朝辞啼移开看花无凝的目光,放眼于整个朝堂。 陆陆续续有官员禀报其他事宜,其中有一件倒是引起众人的思虑。 胡国之人最近频繁在唐国边境上出没,不过并没有出现引战行为。 早朝结束后,官员散去。 柳蘅跟在花无凝身旁,“诸事顺遂吗?” “一切安好。”花无凝浅淡回着,“上次给你的纸笺,他发现没?” “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柳蘅低声说道:“这两日有他忙的,兴许能找到了。” “嗯。”花无凝平平淡淡应着,刚想再说什么,一身玄衣的朝辞啼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镇国公,柳少师。”朝辞啼喊道。 “朝太师有何贵干?”花无凝先声问道。 朝辞啼深深看她一眼,“我来找柳少师。” 遂目光落在柳蘅身上,“柳少师,大理寺可谓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还是先去处理京城的血案繁事才好。” “是我疏忽了。”柳蘅迈步走在了朝辞啼身旁,“镇国公我先失陪,下次登门拜访。” “无妨,公事要紧。”花无凝浅浅一笑。 第77章 “两位关系真是让在下都心生艳羡之色。”朝辞啼意味不明地将这几个字吐出,“镇国公不想对我说些什么?” “朝 太师可别艳羡,你在高位该是我艳羡才是。“花无凝叹谓而语:“至于对朝太师说些什么,那便预祝太师,早日抓到罪魁祸首。” “借镇国公的吉言,我定会早日将乱臣贼子缉拿归案的。”朝辞啼说道。 “朝太师信心满满,我也就放心了。”花无凝看他,“我先走一步,不耽误两位查案了。” “阿蘅,回见。”花无凝退去时,笑着对柳蘅说了一句。 霎时一股凉意从柳蘅身侧传来。 “回见。”柳蘅喜不掩色,跟花无凝倒了别,转头如沐春风之容显露些许洋洋得意,“朝太师我们走吧。” “好。”朝辞啼应道。 两人往前走时,朝辞啼眸色越来越暗,忽而一颗石子出现在眼前,他双眼微眯,若无其事得将石子踢到柳蘅脚下。 柳蘅脚下一滑,险些滑倒在地。 “柳少师,走路多看路,别想些有的没的,不然摔了,得不偿失。”朝辞啼幸灾乐祸地立在一旁。 “多谢朝太师提点。”柳蘅理着衣袖,他打量朝辞啼,从他脸上看出了幸宅乐祸之意,知晓这是面前之人故意为之,“朝太师也是,行路看路,免得掉入深渊,爬都爬不起来。” 朝辞啼闻言不甚在意地转过身继续走,“我可不像你,我的路,很好走。” 第69章 上屋(9)凉风吹拂娇颜,花…… 凉风吹拂娇颜,花无凝闲步于宫道上,忽而身后传来一阵不屑的哼声,“花小姐你挡着我的道了。” 转身回眸,花无凝轻微挑眉,“朱大人,宫道宽阔,怎么就本官挡了你的道。” 朱大人白眼侧之,“怎么挡的花小姐不知道吗?现在本官所行道上,走得如此慢,不是挡道是什么?” “你大可以换一条道。”花无凝泰然从容说道:“毕竟我在朱大人前面,不想让朱大人,朱大人就没办法走也着实让人啼笑皆非。” “无知竖子,你就嘴上能说道两句。”朱大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镇国公今时不同往日,花小姐还得注意点,免得哪天上朝镇国公府无人应答。” “朱大人还是担忧自己吧。”花无凝眼底一丝暗芒涌现,她听得出朱大人语中的敌意,可是她勾唇一笑,“您这等人才出了事,才是令人痛心。” “大胆!”朱大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伸手便要指责花无凝。 花无凝却是往后退了几步,笑意浅浅,温和善良地回道:“本官还有事,先失陪了。” 不等朱大人说话,她转身就走,留下朱大人气不过的骂声。 “小姐。”宫门外的马车夫前来将花无凝迎上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回镇国公府,花无凝回到院子,刚一推门,暗二便出现在屋内。 见此她将门关上,盯着暗二道:“来了” “嗯。”暗二在花无凝让起身的动作下,站了起来并问道。 “昨晚做的不错。”花无凝坐在位置上,盯着暗二。 “多谢主子夸赞。”暗二应道,“朝辞啼的暗卫在胭脂苑停留,想来是怀疑上了。” “无妨,你且安心着。”花无凝平静如水,淡定斐然,“今天让暗三大肆宣扬昨晚所留下的讯息,让百姓以为敌国入内,乱他们心神,夜里你单独来,我让暗一带着几个暗兵跟你汇合,再杀一个人就行。” “谁?”暗二聚精会神地听着。 花无凝眉眼微松,檀口轻启:“朱大人朱遂平。” 京城陡然冒出一股声音,敌国细作杀害朝廷命官,欲图击溃唐国的言论愈发激烈,唯恐受到迫害的百姓们又收敛起来,鲜少往外走动。 “朝太师怎么还没将人抓住?太可怕了!”掌灯的婢女说及此事,浑身打着颤。 “你想想那人能在京城戒备森严的地方,一晚上杀了这么多人,肯定是不简单的,朝太师哪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人查出来。”另外一个婢女解释着,“这个凶手啊,一定有点本事在身上,不然哪能这么胡作非为的。” “你说的没错,我只是有些担心,万一下一个是我们大人…”婢女话刚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呸呸呸,不是,我什么也没说。” “少说点不吉利的话。”旁边的婢女剜了她一眼,“我的朱大人好歹也是高官,护卫也是选的有本事的,哪能啊。” “对,不能的。”婢女放宽心,两个人提着灯慢慢离去。 四周寂寥无声,人影也渐渐少去。 燃着灯火的房内,朱遂平正襟危坐,不稍一会儿,他起身吹灭房中灯准备就寝了。 室内昏暗一片,他刚一躺下就听见有推门的声音。 “何人在外面?”朱遂平警觉地睁眼,坐起身。 可无人应答他,只有门被寒风吹动带出的吱呀轻响。 他皱着眉,似是不悦地披上外袍,走到门口,却发现空无一人。 提着的心骤然放下,暗自想着风太大的缘故,自顾自地将房门关上,阻隔住外面的刺骨之风。 默然回首,一把冰冷的尖刀就刺在了他的眼前。 嘶喊之声尚不得出,温热血迹撒满门扉,沉重的倒地声响起后,吱呀的开门音又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门没有再被关上。 掌灯的婢女迷迷糊糊地路过,看着没有关上的房门,嘀咕一句,“大人怎么就寝不关门。” 说着便上前,当脚踩到湿漉漉的水液,她低头看着脚边,再提着灯笼往前一看。 灯笼乍然被松开,她跌到在地上,尖叫声将灯火喊亮。 朱大人死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京城出门的人又少了不少,连同不少官员都告假,不敢上朝了。 花无凝本换好了官服,准备上朝之时收到了今日不用上朝的消息,叹息一声只能作罢留在房中看书。 “小姐,有给你的信。” 婢女叩门后走进来,将信纸递给了花无凝。 花无凝展开一瞧,是柳蘅写的:他已看到。 短短四个字却让花无凝心情骤然好了起来,她挥挥手让婢女出去,自己在房中寻起了衣裳。 一件黑绸夹袄与斗篷,摆在一旁,她又轻巧地坐回去,继续看书。 她让柳蘅传给朝辞啼的信息,是她想让朝辞啼知晓的。 本还担忧柳蘅不能在今日让朝辞啼看到那张纸笺,好在他还是看到了。 那张纸笺上面写着的只有两个点,第一官员皆是敌国所杀,第二便是敌国最近会在城外与一女子进行火药交易。 这些言论一旦被放出来,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她肯定朝辞啼即便不会因为前面一点而亲自追查,也会为了第二点出手。 引蛇出洞,她才能窥探虎穴。 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 书一页又一页翻动,花无凝静默地坐在房内,等候着天色再次暗下。 京城之中细作的言论已经让不少人惴惴不安,朝辞啼看着手中的纸笺,听着满城风雨的言论,暗下眼眸,眸中泛光几转,将纸笺攥紧在手里。 “孙客。”他低低唤了一声。 孙客便走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今夜随我抓人。”朝辞啼说道。 “是。”孙客看着朝辞啼,他面上虽是不显,却也能看出有隐晦的喜色。 得了命令之后,孙客也就出去了,此后朝辞啼就安静了下来,时不时将纸笺打开看看又收起来。 房中弥漫起一股诡异的宁静,整个京城也沉静在这股诡异的死迹中。 夜幕刚至,花无凝穿着备好的黑衣出了门,暗一在她身侧守着,两人一同走进城中偏僻的一间小屋,里面暗二与几位暗兵正聚在一起。 “主子。” 见到花无凝出现,众人齐齐行礼。 轻轻抬手让他们起来,花无凝取下斗篷,对着暗二到了一句:“开始吧。” 夜色中,几道黑影极速穿行,陡然停下,似乎挑中了一户官员,手中刀锋刚抽出,从天而降几位锦衣卫。 “宵小之辈,还不束手就擒!”锦衣卫抽出绣春刀与暗兵对上。 暗兵们接下三两招,在听见一阵箫声后,齐齐后撤,不留丝毫被抓的机会。 “别跑!”锦衣卫连忙追上去。 追了一段路,就看见一戴着面纱,整张脸藏于风帽下的女子吹着箫,在看见他们时箫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望着黑夜之中,站在高楼之上,衣袍猎猎吹动,浑身幽着一股冷气的朝辞啼。 二人对视一眼,她转身就往巷陌跑去。 而朝辞啼也随之而动,跳跃在高楼屋顶之上。 暗兵朝着花无凝聚拢,锦衣卫也围在了朝辞啼身侧。 回头看一眼穷追不舍得朝辞啼,花无凝二话没说转进了一条狭长的小巷,这条小巷能够无阻碍的到城门。 第78章 “往哪儿跑!”锦衣卫在朝辞啼的示意下,扔出飞刀,要拦截花无凝前行的路。 暗一却及时抽出刀把飞刀挡了回去,顺道伤了两个锦衣卫。 在锦衣卫痛呼之声下,花无凝回望了一眼紧跟在身后却不曾有动手之欲的朝辞啼,似是有些不解,但她并没有细思,而是与暗一对视后加快速度往城门而去。 等快要到时,朝辞啼终于出手,直直对着花无凝伸出了手。 “小心。”暗一低声提醒,手中刀挥向朝辞啼,而花无凝则是反应迅速地往前一跃,配合着暗一躲过了朝辞啼。 “叮”的几声,一把把飞刀扎在城墙上,花无凝被暗一带着飞了出去,身后跟着一队暗兵。 “追。”未抓到人的朝辞啼看着逃离出去的花无凝,波澜不惊地吐出这几个字,纵身也飞了出去。 城外树林茂密,两波人在林中你追我赶,刀光之影频频出现。 朝辞啼几度飞过来想要将花无凝抓住,但总是能被暗一拦住,挡回去。 而暗一每每想要伤朝辞啼,也没有得手过。 暗兵也与锦衣卫交过几次锋,都各有受伤,却不见有人被杀死。 就这样,两波人周旋了许久。花无凝气息丝毫不乱,她瞧着身后的锦衣卫再瞥了一眼快要亮起来的天空,突然眼睛睁大,停下了往前跑的步伐。 暗一与暗兵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刀剑握得更紧。 他们的面前走出来一波暗卫,像是在这里待了很久的模样。 “还跑吗?”朝辞啼信手而立,眸光浅浅地看着花无凝,从容不迫地招了招手,锦衣卫跟暗卫将他们几人围困住。 花无凝环视了锦衣卫跟暗卫,沉静一瞬,摘下了自己的风帽,拉下了面纱。 她怔然看着眼前的朝辞啼,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意。 第70章 抽梯(1)蒙尘之光熹微,一…… 蒙尘之光熹微,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破过皇宫的的禁卫军,声势浩大地朝着乾清宫而去。 “裴将军,您这是做什么!”齐公公持着拂尘,站直了身子,面色不善地盯着裴升,“带兵闯入皇宫是死罪一条!” “齐公公,末将并非有意闯入皇宫,只是偶然听到一则消息。”裴升握着配刀,身披战甲,威风凛凛,声音低沉,“陛下并非重病,而是遭遇不测,末将心系陛下,想见陛下一面。” “放肆,天子病容岂是尔等粗鄙之人能见!”齐公公被噎,恶狠狠地厉声喊道:“裴将军,危言耸听的话不要轻信,趁现在事情还没到严重的地步,我劝将军带兵回去,否则等朝大人赶来,你便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杀的!” 齐公公色厉内荏的模样看的裴升冷哼不已,他往前一跨,气势雄浑地道:“要杀要剐也要等陛下来决定,我今日若是见不到陛下,誓不罢休!” “来人,给我把门撞开!”裴升指挥着士兵,分毫不顾忌齐公公。 “裴将军!你住手,陛下的寝宫你若是闯了,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齐公公立马上前,神色慌张地拦着裴升。 裴升这次却没将齐公公放在眼里,一把将齐公公挥到一边,不顾他人撞到脑袋晕了过去,领着士兵走到了殿门前。 “哐当”一声巨响,大门就被推开了… 花无凝从推开镇国公府的大门中走出,身上穿着官服,整理整理就坐在了马车上。 端正坐在车内,心情甚是愉悦。 裴升这会儿肯定进了宫,见到了唐允维。 朝辞啼想用唐允维恶疾的作为摄政的把戏也该落幕了,得让他好好受刑罚,才对得起他对我做过的事。 想起此前被囚禁之事,花无凝生出一股怨念。 这个仇,她必须要报! 掀开车帘,看见朝光微起,却还是一派祥和之态,花无凝心也安定下来。 暗二她们做的很好。 马车轱辘往前行,花无凝眼尾带出一缕志在必得的笑色。 昨夜与朝辞啼他们周旋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花无凝,而是暗二扮作了花无凝的模样,在引诱朝辞啼去城外而已。 这样城中就没有人能拦得住裴升,她就能轻而易举地拉下朝辞啼的面纱,暴露其真面目。 最后… 将被夺走的原本属于镇国公府的三十万大军的兵权重新收回。 她设计此局,可不仅仅是要拉朝辞啼下台,更重要的是将兵权夺回来。 只有兵权在手了,她才能真正的为所欲为,不受局限。 “小姐,前面好像被围起来了。” 马车忽然停下,花无凝也回过神,看向了前面,果真是有有士兵围着。 “无事,我独自去就行,你先回去。”花无凝不作计较,自行下了车。 “是,小姐。”马车夫也是顺从地驾车回去了。 刚行了几步,一道青影出现在眼前,他温和浅笑:“阿凝。” 花无凝闻声看向柳蘅,“嗯?怎么了?” “今日心情很不错。”柳蘅上下打量着花无凝,慢慢走到她身侧。 “今日确实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花无凝站住脚,眉眼之间都是惬意。 “你大可以不必亲自来。”柳蘅看了眼周围的士兵,“万一被伤到了。” “我当然得亲自来看看这空前盛世之举。”花无凝说道 “也是。”柳蘅不置可否地点头,应道她的话,随后看向了被围住的皇宫,“只是不知道裴将军那边是何情况,看天色应该是已经见到了。” “不着急。”花无凝却是淡然非常。 可就在两人悠闲等候,准备看一出好戏时,一道玄色人影从不远处走来。 身姿挺拔,气度不凡,身后跟着一队锦衣卫。 在看见他时,花无凝面色陡然一凝。 她仔细扫视了朝辞啼,没有风尘仆仆之态,端着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地走进了围住皇宫的士兵之中,而这士兵并没有阻拦的迹象。 这是什么意思? 士兵不是裴升的?而是… 花无凝转头看向士兵,却在看清楚他们护腕上的一朵雕花时愣住了。 这是花申鸣留在京城的一支军队… 心惊之感油然而生,她猛得望向皇宫内。 朝辞啼不是被暗二她们引走了吗?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赶的回来? 是暗二她们失败了,还是…朝辞啼根本没有去。 可不应该,若是朝辞啼根本没去,暗二会燃放烟花告知她,她也就不会让裴升动手的。 自在笑意恍若梦境,不曾出现。花无凝此刻目露凝重之色,唇瓣紧紧抿住。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阿凝…”柳蘅自然也是看见了朝辞啼,他疑惑尚不得解,又见花无凝神色颓变,不禁担忧出声。 “阿蘅,”花无凝默了良久,沉重地望着他,“我们中计了。” 皇宫之中,乾清宫内,裴升闯入殿后,抬手让士兵们止住脚,自己拂过双袖,单膝跪在地上,稳重地喊道:“末将裴升,前来拜见陛下,择此莽撞之法,还望见谅。” 屋内安安静静,未有声响,裴升这才拧眉,“臣失礼了。” 遂起身,走入内殿,看见龙床里面确确实实躺了一个人。 只是帷幔遮住,看得不那么真切。 “陛下?”裴升犹豫地站在原地。 待他声落,床上之人也没有动静。 按照常理来说,裴升这么大的动静,唐允维也该有一瞬的清醒回应他才是,而不是不声不息,跟一个死人般。 思及死人,裴升怔住,他认真地感受了一番,房中居然没有别的呼吸声。 “陛下?”他紧接着又喊了声,与此前无异,依旧冷冷清清无人答应。 不再等待,裴升上前就将帷幔拉开,里面躺着的是一个面色惨白,毫无生机的人。 “陛下!!”裴升手中的剑砸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允维,一 时间没了想法。 过了半晌,他怒气翻涌,怒不可遏地吼道:“来人!” “来人!” 却没想到一道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 玄色衣袍先飞入殿门,朝辞啼阔步而来,走进房内看见此景,霎时厉色涌上,“抓住乱臣贼子裴升!” 等他命令一出,锦衣卫飞速进来,想要束缚住裴升。 “朝辞啼,你杀了陛下,不怕遭报应吗!”裴升往后退去,轻易地躲开锦衣卫,嫉恶如仇地看着朝辞啼,言词之间尽显凶意。 “裴将军此话岔了。”朝辞啼眼帘微掀动,眸色凛然,一字一句道:“明明弑君夺位的是你,我前来护驾却晚了一步。” “满口胡言!我来时陛下便是如此,躺在床上。”裴升被激得高声喊着,他目眦欲裂指着床榻上的唐允维,反驳道。 后转念一想,茅塞顿开,“你想栽赃陷害我。” “栽赃陷害?我亲眼目睹裴将军用刀砍下了陛下的头颅。”朝辞啼缓慢地走到床边,拿起裴升落在地上的佩刀,摩挲着将其抽出,抬眸用一双富有深意的眼眸盯着裴升,手却将刀架在了唐允维的脖颈处,顺着上面的一道黑色的划痕用力切了下去,剁了唐允维的脑袋。 第79章 随后他将刀抽回,在裴升惊异万分的眼神下,扔回裴升的脚下,负着手而立,高高在上地盯着裴升,语调冰冷,“此举做不得虚。” “你…你!”亲眼看见朝辞啼用他的刀割下了唐允维的脑袋的裴升,难以置信地开口:“你在信口雌黄,搬弄是非!” “很好,裴将军既然说是我的错,”朝辞啼很是悠哉地轻笑一声,转而笑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罗之寒,刺骨逼人,“那么请问裴将军带兵围住皇宫,打伤数名禁卫军,气势汹汹来到陛下的寝宫,不是逼宫是为了什么?” “我自然是来见陛下的。”裴升顿住,他高呵道。 “裴将军,你这话有人信吗?”朝辞啼眸光冷冷地看着他。 偏是有理的裴升在此时也静住,对看朝辞啼波澜不惊的眸,他忽而生出一丝不妙之感。 “朝大人…”齐公公此前被推搡着撞到了头,此刻也清醒了,他急匆匆地跑进来想要诉苦,却瞧见了龙床上的唐允维,“啊!!!陛下!!” 齐公公扑到龙床旁,哭得撕心裂肺,“我的陛下,您怎么了?” 他手足无措,悲痛欲绝地哭喊着,过了会儿扭头瞪着裴升,字字泣血控诉,“裴将军!我们陛下厚德仁心,对您也不薄,你怎么可以杀了陛下!” 还不等裴升有辩驳之语,朝辞啼先出声,“齐公公,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朝大人,今日天未亮裴将军就带着一帮人进了皇宫,说完见陛下,奴才拦着不要他见,他便推了奴才,奴才晕了过去。”齐公公说得凄惨万分,“没想到再醒来,就看见陛下这副模样!” “是奴才不对,是奴才没有保护好陛下,奴才罪该万死!” 悲愤的声音钻入裴升的耳中,裴升抬腿踹了齐公公一脚,“狗奴才,你眼瞎看不出那新伤与旧痕的差别吗!” “是你面前的朝辞啼杀的人!”裴升声如洪钟,恨不得踹死齐公公。 他这一动手,正巧给了朝辞啼机会,一个眼神下,锦衣卫连忙上前将人困住。 裴升还想挣脱,朝辞啼却闪身上身,腰间短刀飞出,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人的手筋脚筋废了,顺道拍中了对方的丹田,把人武功也废了! “噗!”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裴升失了力气只能由锦衣卫给自己架着,但他那双泛着杀意的眼却没有半分离开朝辞啼的迹象。 朝辞啼拿着短刀,轻抚着上面鲜红的血迹,一声不吭似是在等裴升说话。 滴滴鲜血落下,裴升说道:“朝辞啼,你弑君夺位,会遭报应。” “将军,夺位的是你。”朝辞啼说着,从他身后走进一位云色白袍的男子,提着药箱, 见到内屋的局面也不过风轻云淡,走到了龙床旁,细细端详了唐允维后,未看在场的所有人,“你们是故意败坏我云蹊的名声?” “陛下再过几日就能恢复,现在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云蹊抚摸着药箱,静若止水地看向朝辞啼。 云蹊的话无意给了裴升一计重击,若此时再不懂,他也是枉读孙子兵法了。 “哈哈哈哈哈哈!”裴升大笑起来,血液顺着他的嘴滴落在地上,他无言以对。 “将罪人裴升打入大牢,不日问斩!” “是。” 锦衣卫们将裴升拖了出去,朝辞啼与在场的两人看了眼,云蹊如高山雪水般沉静地回望他,而齐公公却收敛之前的悲伤,对着朝辞啼谄媚笑着。 朝辞啼扬着笑,转身阔步出去,行出殿门,明光散落在他身上。 他抬头看着天空,朝阳升起来了。 第71章 抽梯(2)“裴升大逆不道,…… “裴升大逆不道,传播谣言,谋害同僚,引发骚动,弑杀国君,意图谋反,数刑并犯,其罪当诛,明日午时三刻,于圣銮殿前,斩首示意,以敬天子在天之灵!” 伴随一道死令公之于众,惊世骇俗都不足矣形容此刻听到这消息的民众百官。 而站在皇宫前,最先知晓的花无凝更是面覆寒霜。 眼看着围住的士兵层层退去,门中一道玄色的人影走出,寒风吹动他的衣摆,虽是面上不显山水,可是在他看向花无凝的时刻,花无凝就看出他藏于眸底的丝丝猖狂满意之色。 指尖狠狠掐紧袖口,花无凝看了几秒,愤然转身离去。 “阿凝?”柳蘅也睨了朝辞啼一眼,跟上花无凝。 他知晓此时的花无凝定然是勃然大怒,一刻也不多停守在她身旁,却也不知该出何言论。 毕竟这次朝辞啼可是断了花无凝的大计,不仅没将朝辞啼拉下,还让他反将一军,将裴升杀了。 倏尔一缓,朝辞啼站在宫门口,看着远行而去的两道人影,眸中明灭浮沉,不知所意。 “阿凝…”柳蘅看着一言不发只往前走的花无凝,伸手拉住她的衣裳,让她镇定下来,“别被朝辞啼牵着走了。” 此话一出,花无凝果真停下了脚步,她转眸看向柳蘅。 “别动怒,你若是因为他而生气,才是中了他的计。”柳蘅温声细语地劝慰,“冷静些。” 轻眨双眸,花无凝气息稳下,她滑下柳蘅抓住衣裳的手,“我知晓的。” 语罢她毅然地转过身,“你先回府,我尚有事要去做。” “阿凝。”柳蘅缓缓放下手,他再想往前一步,却看见花无凝侧过来的目中满是凉意,缄默其口,“有事叫我一声。” “阿蘅别心生芥蒂,我现在不能与你多言。”花无凝安慰了他一句,便步履匆匆往回赶去。 等到了镇国公府,她又迅速换下了官服,穿上黑色衣裳,在民声混乱之中来到了霓裳阁。 “暗三,暗一暗二呢?” 花无凝刚到霓裳阁暗三就瞧见了,示意自己上楼等他后,没过多久暗三就出现在了房中。 暗三拧眉,他摇了摇头,“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朱唇更抿紧一分,花无凝思量片刻,“你派人去城外寻一寻,不要跟朝辞啼的人对上。” “是。”暗三也不禁神色严峻起来。 度步于房中,她蓦地停住,坐在位置上给自己倒了被茶水,送到嘴边,浅浅品下。 沉重的步屧音响起,花无凝放下茶杯,房内就被推开。 暗一暗二暗三通通出现,只不过暗三搀扶着身受重伤的暗一暗二两人。 “主子。”气息有些微弱,暗二暗一唤道。 “快扶到榻上,先疗伤。”花无凝也上前扶住暗二,与暗三将受伤的两人放在榻上。 暗三也是十分迅速掏出了药,喂给两人吃。 吃下药的两人渐渐稳定,还不等花无凝询问,暗二猛得跪在地上,“主子,是我们大意了。” “起来。”花无凝面无表情地拉起暗二,让她坐在床榻上,“说发生什么了。” “我们引开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朝辞啼本人,而是他身边的得力干将,孙客。”暗二垂着眼,不敢看花无凝。 那时她与暗一被朝辞啼的人团团围住,自以为将人拦下来的暗二诡谲笑着,当着众人的面取下了面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真容。 本觉‘朝辞啼’会有所反应,却不曾想,对方只是平淡地在脸上抚过,一张完全不属于朝辞啼的面容便出现在了暗二跟暗一的眼前。 惊讶之感尚未退去,担忧与凝重之思齐齐涌出,他们知道朝辞啼反设下了计谋,他们的主子花无凝有危险了。 于是不作思量,面对围困而来的锦衣卫跟暗卫,双方展开了殊死搏斗。 “我与暗一在其余暗兵相护之下,才侥幸逃了出来。”暗二简单地将事情说明,但愧疚之色在其容上不曾减去。 “不怪你们,这次是我过于心急,落入了朝辞啼的圈套。”花无凝素手轻置在暗二肩上,拍了拍后,“你们先养伤,此局败了就败了,记住教训便是。” “是,主子。”三个人异口同声。 “下去吧。”花无凝低声说了句,转身往窗户边走去。 “遵命。”三人得令,徐徐退身出了门。 停在窗边,花无凝瞧着人丁稀少的街道,他们面色迥异,交头接耳着什么,看起来不甚欢喜。 朝辞啼这一手釜底抽薪,直接将唐允维的死扣在了裴升身上,不仅将自己洗干净,博了名声,还将裴升手中的十万兵权收归。 如此即便他不称王,朝中也不敢有人不服。 唐国境内怕是在难找到对他下手的机会了。 花无凝敛眸暗思,这局面着实难以处理,且不说朝辞啼势力扩大,单是裴升被抓都让她心生不安。 若是裴升守不住她与柳蘅,将他们拱了出来,那之前所得来的一切皆会是过眼云烟。 寒风刮在娇颜上,她一动不动站在窗边,陷入沉思之中。 窗外百姓交谈之声越发的浓烈,人群也慢慢变多,景象也有平凡巷陌变成巍峨雄浑的宫门。 第80章 他们似是不信又似震惊地站在皇宫之外,想窥见宫内圣銮殿前的斩首之景。 花无凝瞥过这群百姓,神色无常得淡然走向圣銮殿前。 圣銮殿前有一条长长的阶梯,阶梯之下却是一偌大的广场,可容纳上千人。 按照常理,圣銮殿可是举行盛大节日,皇帝登基,封后大典的地方,杀人不该在这里,有伤国之气运,但他朝辞啼却说此处离天子最近,能让天子看见贼人落入法网,告慰其圣灵。 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令人不得不服。 手链绑着镣铐,身着囚服的裴升被人架到了场正中,数百名官员齐聚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花无凝站在边上,看着手脚无力的裴升,目光泛起冷意。 “朝太师到!”齐公公尖锐的声音灌入众人耳中。 长阶之上,朝辞啼一身素白衣,面上哀思不断,他嘶哑着声,“裴升,陛下带你尊敬有加你却以下犯上,弑君谋反,还有什么遗言?” 声音虽不大,却也传开,让文武百官解听见了。 花无凝从他一出现就盯着他,可是朝辞啼并没有理会她般,直到问出这话,花无凝心一瞬提起,她也望向了裴升。 两人视线交汇,花无凝怔怔看着裴升,看着他凄惨地笑了声,随后挪开目光,凶恶地盯着高阶之上的朝辞啼,“出征四十余载,到头来却落败于你这败类之下,我裴升即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皇天在上,定不会让奸佞之辈胡作非为!” “死到临头还敢蛊惑人心。”朝辞啼愤然之态,他转眸望着天上的太阳。 不热却分外的亮,刺得人也是虚眯双眸。 “午时三刻到!”齐公公察言观色出朝辞啼所想,不用多言,他甩着拂尘便高声喊道。 “斩立决。” 三个字平淡地从朝辞啼口中说出,却压在了场上所有人的心头之上。 锋利的银刃迎着光,晃了人们的眼,在裴升的大笑中落下,笑声戛然而止,只留下满地的鲜血。 “乱臣贼子裴升已斩首示众,各位往后可安心理事,不必再担忧己身。”朝辞啼也如释重负般宽慰着场上的百官。 “朝太师英明。”其中一位官员见机高呼后,陆陆续续的官员们都恭维道。 随眼心满意足地环视,最后落在长阶之下,冷然异常的花无凝身上。 眉尾轻挑,故作一番挑逗之色,惹得花无凝眉眼压下,手指寸寸收紧。 圣銮殿的阶梯很长,花无凝并未像周遭一众官员应和朝辞啼,反之昂首望着高台之上的他,酝出不满之意。 见此情态,朝辞啼却眼眸泛起波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移过眼,“诸位回去吧,还有要事需待处理。” 听了此话,官员们也纷纷告辞退下,只有花无凝还站在长阶下,不曾挪动。 “阿凝,该走了。”柳蘅轻言似将花无凝思绪唤回,花无凝闭上眼,浅浅吐息,应了句:“嗯。” 凉寒时节,人影散去。 “大人。”齐公公低低喊道。 朝辞啼闻言看了远去的花无凝,悠然自得地转身。 “阿凝,此时不能对朝辞啼动手了。”柳蘅伴在她身旁说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容我思量。”花无凝回道。 裴升没有将他们供出去,是让花无凝有些意外,许是想借用她之手扳倒朝辞啼,所以才没有暴露他们。 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阿凝不急于一时,慢慢思索便好。”柳蘅说道。 “先缓一缓,看朝辞啼有什么举动。”花无凝压下心中的怒意,除了稍显严肃的面容,一切与往常无异。 “我也有此想法。”柳蘅也是松了口气。 站停住脚,花无凝看着柳蘅,“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走。” “阿凝…”柳蘅为难地拧眉。 “阿蘅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花无凝扯出一缕笑,“你先回去吧。” “好。”柳蘅点头,温柔之意从唇畔泄露,“若是有难事,记得叫我。” “会的。” 花无凝说着就跟柳蘅到了别,自己独自往回走去。 寒风瑟瑟,她一袭黑衣,显得格外凉薄凄美。 第72章 邪念(1)天光由明转暗,花…… 天光由明转暗,花无凝坐在房内,烛火跳动,在她娇颜上映出斑驳之影。 她低垂着眼,纤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国境之内已然找不到机会入手,唐允维之死已公开布诚,朝辞啼若不想自己称帝便是会从皇亲之中扶持一名傀儡。 到那时,才是计无可施,任人摆布。 花无凝紧抿着唇,眸光闪动,她偏过头看着被她重新拿出来的盒子,轻抚摸在其上的狐狸刻纹,眉头轻蹙一番又将其扔进了角落。 呼出浊气,面色凝重在房中走动。 “唔!” 痛呼闷哼乍起,花无凝思绪被断,她停住脚步望向门边。 紧接着重物跌落砸在地上,又迅速归于平静。 “谁?”花无凝心不由得紧绷。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门扉上却倒出一道黑色的人影,徐徐靠近,未做停留。 “来者何人?”花无凝双手放下,一只手绕到背后摸上藏着的火枪,双目却死盯着门扉。 她安置在院外的暗兵虽不多,倒也不至于被人一招制服,若真有此状,那便是来者定不是普通人。 一阵轻笑响起,人影推开了房门,他戏谑不已地出声,“今早才见,晚上就不识得了?” “朝辞啼。”花无凝脸色不免冷下,她佯装镇定地看着他,“深更半夜,你不请自来,是要做何?” “来看看大小姐。”朝辞啼进了屋,娴熟地关门,面含笑意,步步靠近花无凝, “你怕是来看我笑话的。”花无凝闻言一嗔。 被诱进了他的圈套,折了兵,也没将他扒下一层皮。 他还半夜前来,不是看笑话,花无凝还真思索不出别的。 “大小姐怎么如此看待我。”朝辞啼面不改色,双眸噙住花无凝的目光,“我听闻你今日自皇宫回来后便不再出门,担忧斩首之事惊扰了你,特来拜访。” “朝太师说得可真好,挑此时间,打伤我的暗兵,竟是为了拜访。”花无凝狠睨他一眼,语中充斥着浓烈的嘲讽之意。 朝辞啼竟是毫不在意花无凝尖锐之言,款步慢行,“若是换个法子,大小姐会拒门不见。” 眉梢挂着由衷的喜悦,步步拉近与花无凝的距离,“此法最快亦最有效。” 花无凝静默地看着他,眸中翻涌着一股滔天之怒。 “怎么了?我又惹恼您了?”朝辞啼却乐亦悠哉,不知死活般开口,停身站在花无凝面前。 抬头直视朝辞啼,花无凝抑制眸中波动的情绪,一字一顿,“朝辞啼,我此时不想跟你争斗,你若是现在出去,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那我偏要留着,偏要你记得我来过。”朝辞啼却是丝毫不领情,他低眉看着花无凝,伸手想碰她的玉靥。 “别不识好歹。”花无凝见此往后退去,恶狠狠地盯着朝辞啼,压住一丝威胁。 屋内的炉火噼里啪啦响着,花无凝正面视着朝辞啼,因此没注意,她若是再退便会跌在床榻之上。 “我还真就不识好歹。”朝辞啼眸光划过一抹异色,紧跟着上前一步,抓住花无凝的皓腕。 花无凝愤然甩动,却挣脱无果,于是看准时机,从身后掏出火枪,对准朝辞啼的胸口。 还未扣动,朝辞啼反手将花无凝拿火枪的手捏住,往旁边一拉,子弹贴着朝辞啼的衣袍射穿了对面的玉瓶。 桃眸睁大,不等花无凝反应,她持枪的手腕一疼,火枪掉落在地,被朝辞啼一脚踢到了门边。 “朝辞啼你…” 花无凝刚想骂出口,谁知朝辞啼将她转了一个身,膝盖轻顶花无凝的膝穴,骤然失了力气,身体往前倾。 “叮铃哐当” 她双膝跪在榻上,双手下意识地撑到榻桌上,茶杯茶壶被突如其来的冲力推到了一旁,留下一摊水渍,淅淅沥沥往下流淌。 腰身被一股灼热的温度环住,缓缓收紧,白皙如雪的脖颈被骨节分明的修指握住,在其颔处反复摩挲,又将她从撑着的姿势捞了起来,紧贴着自己。 薄背贴上炽热的胸膛,他单膝架在花无凝双膝中,将她禁锢着,如同一条蟒蛇缠上了自己的猎物,不让她有丝毫动弹的机会。 头枕靠在她的肩上,吐出温而潮湿的气息,萦绕在她耳廓,“您不想跟我争斗,我想跟您争斗一番,大小姐。” “你放开我!!!”花无凝轻咬贝齿,双手握住朝辞啼虚掐在她脖上的手,使劲往下扯。 闷声之笑逐渐放大,丝丝缕缕的热息在耳旁出没,他音色如同葡萄美酒,酝人迷离,喑哑着钻入耳,“你的暗兵,为首的那个身受重伤,余下的你又没多带几个在身侧,如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81章 他慢悠悠地侧眸看着她不知是羞恼还是愤恨而泛红的容靥,禁锢在她脖颈处的手指挑逗似的在他下颔处打圈,而在她腰间的手便游离不停,又轻又缓,“我怎么会舍弃这等机会,放开您呢?” “你别乱动。”花无凝气息稍乱,指尖纷纷掐进朝辞啼的手臂,言中尚有警告之意。 “恕难从命。”朝辞啼见她如此情态,笑意加深,游离在她腰间的手来到腰后,微微一摁。 “嗯哼…”花无凝弓腰,从唇边泄出一声碎咛,把着朝辞啼的手也忽而失了力般,头朝后扬去,露出好看的脖颈。 而朝辞啼更是得寸进尺地,在其上面反复抚摸。 “朝辞啼!这里是镇国公府!”缓过来的花无凝变本加厉地扯抓着朝辞啼的手臂,气息不稳,声音也有颤抖,她厉声呵斥,“你敢乱来,别想活着出去。” “大小姐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我可念了好久了。”朝辞啼修指向上攀,捏住她的下颚,将花无凝的头扭过来,看着她的桃眸,心悦至极。 对上朝辞啼欲戏谑意浓的眼,她使劲偏过头,咬牙切齿。 “愿意吗?”朝辞啼放置在她腰后的手重新绕过一圈,落在她的小腹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勾挑着。 “不愿意!”他话音刚落,花无凝几乎瞬时脱口而出,言语间满是拒意,分出一只手抓住朝辞啼在她腹部胡作非为的指节。 轻捻之手被拦,朝辞啼反握住她的手,领着桃花脂玉般的指尖,在她腰肢上掠过,“我还没说是什么,大小姐怎么就拒绝了。” “从你口中说出的,能是什么好话!”花无凝欲抽回手,却力量悬殊,捍卫不动一丝一厘,最后将自己搞得满头大汗,眼尾溢红。 “唐允维死了,整个朝政由我掌控,只要我愿意,我便可名正言顺地成为新帝。”亲昵地靠在花无凝的肩头,青丝上传来阵阵清香,怡人心脾,他喉结滚动,略带嘶哑地道:“愿意做皇后吗?” “你想将我囚在你身侧,我偏不如你意。”花无凝闭着眼,稳住自己的声音,掷地有声地答道:“我不愿。” “你是不愿做皇后,还是不愿做我的皇后?”朝辞啼眼眸微暗,蹭蹭花无凝的耳廓,意味深长问话。 “明知故问,非是好习。”花无凝裂开双眸,转过头,想离朝辞啼远些。 “你会愿意的。”朝辞啼手掌一用力,将她摆正回来,温热地吐息,洒在她颈间。 花无凝咬唇想躲,却听见了他吞咽之声,丝丝惊骇升腾,“你要做什么?” “大小姐刚说了,明知故问,非是好习。”朝辞啼盛着欲色,慢条斯理的将骨指放在了花无凝的腰带上,“已经做过,何须再问?” “你!”花无凝倏尔一惊,扭动着身子,却换来了更深的束缚,她气不过一口咬在朝辞啼的虎口。 刺痛之感非但没让朝辞啼气恼,反而更生出一抹兴奋,他瞧着花无凝,在她耳边低语,“还是不长记性。” 说完他低头在花无凝细腻柔滑的雪肌上重重咬了上去。 花无凝“唔”的吃痛松开了嘴,感受着腰带被扯开,衣衫有散开之意。 而那只灼烫的手,贴在腰间,慢慢勾开衣衫,掀起一个角… 近些日子心力绞竭,她棋差一招,输给他就算了,这个人还得寸进尺,半夜跑过来欺负她,酸涩与委屈蓦得涌了上来。 “朝辞啼…” 轻柔低唤夹杂丝丝泣音,令朝辞啼放肆的手骤然停下。 “…我不要。” 捏在手臂上的素手也不用力了,浅泣音时现时隐,身子轻颤,愈发怜人心魄。 朝辞啼眸色深不见底,唇畔处的笑却淡了几分,他搂着花无凝的腰身往怀里带, 卡着花无凝的膝放在地上,将人转了过来。 睫羽处映出晶莹之色,在灯光照耀下格外亮眼,花无凝话也不说,也不看朝辞啼,偏着头吸气闷着落泪,瞧着让人好生怜惜。 凝神看了几瞬,朝辞啼眼底泛起心疼与叹息,松了几分锢着花无凝的力,拇指上移,拭去她眼角处的水色,“大小姐…” 他刚唤出声,忽然眉眼一凛,松开花无凝,将她轻轻往前一推,自己往后转身退去。 “噹!”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直插在墙上。 若是拉花无凝起身,必定是会伤到她的。 “背地里偷袭他人,可不是正人君子。”朝辞啼站定身,他从被射穿的洞上看过去,不紧不慢地说道。 花无凝得了自由,抹掉泪水,快速拢好衣裳,听到此话,她也望向门边,蹙眉思索。 “深更半夜,造访闺秀之屋,便是正人君子了?” 门被推开,一身青衣,面色不善的柳蘅露出真容。 第73章 邪念(2)卷着一席寒风,柳…… 卷着一席寒风,柳蘅在房中看了一圈,看到坐在床榻上,尚还好的花无凝后,微微放下心,眼一转落在朝辞啼身上。 温柔之眸陡然锐利,持着弓的手收紧。 朝辞啼却是泰然自若地整理稍显凌乱的衣襟,满眼讽刺地开口:“正人君子这种虚名我从未放在眼里。” “倒是柳少师说得光明磊落,不也深夜造访,何论君子之名?” “我与你自是不同。”柳蘅冷着脸,“我是正大光明,得了应允,走进来的。朝太师呢?翻墙而入,窃贼作为!” 未关的门卷进来凉气,却也露出一路亮光,有几位婢女提着灯笼,守在院门口,担忧地望着屋内,遂收敛已身,往旁边隐去。 朝辞啼将此景纳入眼底,他缄住口,不明地看着柳蘅,又看向坐于榻上的花无凝。 炙热的目光烫在花无凝心头,她对上朝辞啼沉静平淡却又千思万绪的眼眸时,默不作声移开,望向了柳蘅,霎时露出浅浅之笑。 柳蘅轻视朝辞啼,目光落回花无凝,舒缓心一暖,他撇下冷漠之容,紧绷着的手也松下,三步并两步往花无凝走去。 “阿凝。”亲昵又悱恻的低语自他口中唤出,像是朝辞啼已经不在此房内。 衣衫早早理好,只是眼尾出还有未消散的绯红湿意,花无凝撑着榻,站起身应了句:“阿蘅。” 壁炉里面的炭火刷的一下燃了起来,烛火似是被风吹动,往上窜了下。 绿衣翩然,柳蘅再行不过五步便能接近花无凝,却忽而听到一声阴冷的诡笑。 面前的花无凝被横插而来的朝辞啼全部挡在身后,柳蘅蓦地停下脚,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 俊美的脸上萦绕着丝丝邪气,朝辞啼手臂微抬,还没等柳蘅反应过来,闪身上前,一不留情面的一掌硬生生地拍在柳蘅身上。 霎时间,绿衣翻飞,哐当一声,柳蘅被打出了房门。 “咳咳…”柳蘅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抬头满是怒意地看着朝辞啼。 嘴角猖狂笑意不减,朝辞啼一步一步,从容淡然地迈出房门,顺手将门关上,阻隔寒凉之气。 “朝辞啼,无缘无故,下此狠手,不怕声名狼藉吗?”柳蘅撑起身,看向飞出半米之外的弓箭,吞下血说道。 “她让你动了吗?”朝辞啼漫步走至柳蘅身前,居高临下低视,“柳少师清风明月,端方雅正,怎么能在她未言明所求,就擅自靠近衣衫不整的闺秀呢?” “即便她未开口,所行所举,是允我上前。”柳蘅悠悠站起,不见丝毫示弱,擦掉嘴边的血迹,“朝太师,这里是阿凝的府邸,天子有言,百姓之家,即圣上亲临,权亦不胜。你不问缘由,不作思量,在她的府上,何来权利,越她行事。” 柳蘅站立于寒风中,仍由衣衫发丝飘动,他对上朝辞啼,不见退却,更生出一抹冷意。 反观之朝辞啼,听闻他之言,非但不气倒多出轻笑之感,他似漫不经心又如刻意为之,“柳少师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也是我家。” 此言一出,柳蘅明显愣了一瞬,看向朝辞啼的眼跃上一丝敌意。 朝辞啼却悠然自得,不疾不徐地再度开口,“我在这镇国公府生活十余年,也伴了她十余年,是花将军的养子,也是她名义上的兄长,更是她…” 言语一顿,朝辞啼收了声,言外之意不语自明,他轻蔑一凝,“我为何没这个权利?” 挑衅之意直白不遮,柳蘅眼珠轻转,他盯着朝辞啼,“她有承认你吗?” “你说的那些不过是以往之事,现在提及,她可不会再认同你。”柳蘅说道,忽而眼眸一亮,朝着朝辞啼身后唤了句,“阿凝,对吧。” 朝辞啼随之眉头微动,想扭头往后看去,可刚偏动一分,眼底有银光闪过。 柳蘅等他偏头之时,从袖中抽出银匕,对准朝辞啼的胸口猛得扎下去。 发现此举的朝辞啼,伸手一挡,银匕便架在两人之中。 冷冽之眸双双对上,朝辞啼反抓柳蘅的手臂,欲夺下银匕。 第82章 柳蘅不用多想便看透了朝辞啼这番举动的含义,瞬时右手松开匕首,左手接住往上划朝辞啼的手臂。 眉尾一挑,朝辞啼折他的手臂,横在他匕首往上划的道上,等他停手时,一脚踹在他腹部,将人踹飞出去。 “叮当。” 匕首落在地面上,柳蘅狠咽下去口中的鲜血,眼前有些许昏暗,待他抬头,朝辞啼蹲下身来揪住柳蘅的衣襟,“凭你也配跟我斗。” “咳咳…”被卡着有些喘不上气,柳蘅咳出声,唇边带出几缕血丝。 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凄惨可怜。 朝辞啼从上到下打量着柳蘅,狠狠地将他砸在地上,阴狠十足地讽刺,“清贵雅正的柳少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真是令人厌弃。” 手中力道加重,他微微眯眼,“文韬算不过我,武略比不过我,你拿什么跟我斗。” “既然朝太师信心十足,又何必与我争究?”柳蘅喘息几声,虽是狼狈不堪,却也乐意斐然,他仿佛是看穿了朝辞啼般,故意刺人,“不过是她择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心道破碎,不愿接受罢了。” “没想到一向不争不抢,风骨清傲的柳少师会说这种话。”朝辞啼眸中浮现癫狂之色。 “实话实说,如是而已。”柳蘅说道。 眼眸轻轻转动,停在柳蘅面上,看他面露胜券在握之情,捏住他衣襟的手,转而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残忍异常的笑陡然乍现,像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吐出蛇信,露出獠牙,“你知晓上一个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的人现在在哪儿吗?” 柳蘅不语,却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他死了。”朝辞啼掐着柳蘅的脖子,一寸一寸用力,看着柳蘅有些窒息的面容,“你也一样,会死的。” “住手!” 正当柳蘅脸色涨红之时,花无凝的声音从朝辞啼身后传来。 手下的力道松了几分,他满眼的戾气稍稍散去,回眸后笑意僵住。 从花无凝严峻的神情慢慢看向她抬起的手,以及她手上拿着的,一把黑色的火枪。 而那火枪口正对准着朝辞啼的额头。 不知花无凝是何时出来,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朝辞啼眸光在此刻暗了下去,“大小姐你说什么?” “我让你放了柳蘅。”花无凝紧抿着唇,看着被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的柳蘅,心头没由来腾起一股怒火,她再看朝辞啼时,不免更多了抹凉薄,“朝辞啼,我不想再说一遍。” “凭什么?”朝辞啼不放人,反而掐得更狠。 “凭这里是镇国公府,凭他是我的人。”花无凝微微扬头,“你一个外人,再敢放肆,我不会留情。” “我是一个外人。”朝辞啼全然退去笑意,周身之气宛若千年寒潭,浸人骨肉。 他就这般望着花无凝,见她神色未有动容,自己倒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过分瘆人,“好,我是外人。” 他边说边松开了柳蘅,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花无凝。 柳蘅得了机会,深深吸气,调整气息后,在起身时小声地说道:“听到了吗朝辞啼,不被选择的人,才是上不得台面的。” 一句话悍然将朝辞啼的视线拉回,他蔑了朝辞啼一眼,起身捂着胸口,万般可怜地走到了花无凝身旁,身子还微微不稳地倾倒向花无凝,让她动手扶住了自己。 而他又在朝辞啼的刮骨的眼下,对花无凝露出一抹善解人意温柔至极的笑,他说道:“阿凝…,我还好…咳咳。” 花无凝扶住柳蘅,转头再看朝辞啼,神色更添了一抹不喜,“朝辞啼,镇国公府不欢迎你。” “还请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不欢迎我,却任由 别人随意进出。“朝辞啼垂眸似自嘲又不甘,他背着双手,侃侃应答:“好,我走。” 怔住片刻,花无凝没想到朝辞啼这次会走的这般果断跟决然,举起火枪的手也蓦得放了下去。 可下一瞬,朝辞啼却踢起之前柳蘅掉落在一旁的弓箭,上弦拉弓,转身射向柳蘅。 而花无凝也及时开出了一枪。 “哼…” 柳蘅闷哼着,摸着自己中箭的右肩。 朝辞啼却不惊不澜地拭过脸颊上的血痕,对着花无凝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会让你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认同,我才是最配站于你身侧之人。” 说罢,他扔下弓箭,飞身上屋,消失在夜空中。 彻底放下火枪,花无凝注视着朝辞啼消失的方向,眉间不自觉地涌现一抹疑惑。 “阿凝。”忍痛之音扰乱思绪,花无凝将火枪重新放回腰后,扶着柳蘅进了屋,找了一个位置坐好。 “先疗伤。”花无凝拿出伤药喂给了柳蘅,随后给他包扎伤口。 柳蘅仍由花无凝给自己上药,“阿凝没事,我今夜这伤便是有价值的。” 裹纱布的手停滞一瞬,“你今夜为何来了?我不曾传令,让你过来。” “你今日没出门,我怕你心事难消,所以来看看。”柳蘅抵着唇,将咳嗽压住。 “是吗?”花无凝多看柳蘅几眼,手上动作不停,将纱布打结,“我没事。” “这还算没事。”柳蘅瞧着系好的结,将衣衫拉好,“我今晚若是不来,就有大事了。” “忧心是好,可我能处理。”花无凝平淡说道。 “你打算做什么?”柳蘅欣愉之心稍落,却也好奇地问道。 “接下来自然是不会让他好过。”花无凝却岔开了柳蘅原本的话,误解其语。 柳蘅欲言又止,手捏成拳又松开,压住心头翻涌之情,他殷切开口:“要我做什么?” “你先好好休养。”花无凝看着柳蘅此时的模样,摇了摇头,“过几日再说。” “好。”柳蘅抚顺发丝,笑了笑,轻声呢喃:“又失态了。” “倒不是大事。”花无凝细语宽慰,“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嗯。”柳蘅犹豫再三,看了看外面的天与花无凝,还是站了起来,“确实是不该久留在此。” “我先送你出门。”花无凝说道。 “好。” 送走柳蘅,花无凝独自回房,看过碎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玉瓶,阴恻恻地呢喃道:“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74章 盟友(1)檀香缕缕升腾,飘…… 檀香缕缕升腾,飘飘然婉转消散在房中。 抖墨停笔,花无凝轻吹信笺,眸底浮现一丝算计,她等墨水完全干涸后,装进信封中。 换上黑袍,瞧着外面云雾沉沉的天色,起身出了门。 轻车熟路来到霓裳阁,与暗三点头示意后,她来到了楼上。 不过一会儿,暗三敲响了门,“主子。” “暗一暗二伤如何了?”花无凝轻声问道。 “好的差不多了。”暗三回道:“我去将他们叫过来。” “嗯。”花无凝应下,坐在位置上,静静等着。 “主子。”暗一与暗二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有何指令?” “伤势恢复了几层?”花无凝仔仔细细打量了两人。 暗一沉静地回,“主子,九层了。” “好。”花无凝轻轻点头,看着暗一,“暗一继续跟着我。” “是。” “暗二,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看回暗二时,花无凝多了一抹认真。 “主子请讲。”暗二说道。 花无凝招了招手,让她靠近自己,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我要你把它给…” 暗二听后接过信封,“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见机行事。”花无凝将暗二扶起来,“你先在这里待着,之后回胭脂苑。” “暗一跟我走。” 吩咐好后,花无凝款步往外走,她踏出门后看向隔壁的屋子,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秀眉轻蹙,眼珠微动,似是在思索何事。 “主子你是想问这个姑娘去哪儿了吗?”暗三适时走近,看着花无凝的面容,试探而问。 “她人呢?”花无凝扭头,视线落在暗三身上。 “属下也不知她人去了何处,只知道七日前早晨,她出了门,也没告诉属下去了哪儿。”暗三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暗三的话,花无凝再看向旁边的空屋子,淡淡地说道:“我知晓了。” “主子,需要找这位姑娘吗?”暗三端详了花无凝的神情,小心翼翼问出口。 “不用。”花无凝摇了摇头,“她若是想回来了,自己就回来了。” “好。”暗三这才歇了声。 缓缓走出霓裳阁,暗一便隐到了暗处。 临近十月,越是寒冷,街道上的人也少了许多,吆喝声与吵闹声也减弱不少。 再过不久或许就要下雪了。 花无凝边走边想着,没有在意自己走的路,再回过神是一道熟悉温和唤音,“阿凝?” 第83章 抬头一瞧,左侧柳蘅正惊喜地看着自己,她才发现走错了路。 迈步的脚收住,她往自己要走的方向望去,那条路所通往的多事皇亲国戚之所,而里面便有朝辞啼的太师府。 “你怎么来了?”柳蘅走到花无凝身旁,柔声问候。 “闲来无事,四处闲逛。”花无凝偏转身,让自己背对那条道,“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正巧我要去寻你,既然你来了这儿,去少师府坐坐?”柳蘅问道。 “好。”花无凝思忖片刻,欣然答应了。 柳蘅灿然一笑,伴在花无凝身侧一同回了少师府。 “秋分后这天也更冷了。”柳蘅带着花无凝来到自己的房内,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新到的普洱,尝尝。” 浅浅抿下,花无凝漾出笑颜,“茶很好喝。” 垂眸放下茶杯,“我想问问你,觉得此番局面该当如何?” “朝辞啼摄政良久,不见他推新帝上位,也不见他自行登基。”柳蘅郁色涌上眉眼,“怕是有更深的计谋。” “如今兵权朝政皆在他手中,即便是之前杀了不少属于他的官员,我们的人也不能在此时有举动。”他细细道来,却也是一愁莫展之容,“唐国内短时间找不到机会。” “跟我所想一模一样。”花无凝不由得叹口气。 “阿凝这时只能忍耐。”柳蘅此刻也束手无策。 朝辞啼的势力太过于强势,而他们损失了裴升这位将军,局面可谓是落到了低谷,在这个时候跟朝辞啼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忍是没有用的。”花无凝缓慢地说道:“唐国内无法找寻机会,我们就从外部着手。” “阿凝,你想做什么?”柳蘅见她神色有异,倏尔一惊。 “不能让朝辞啼过得顺心如意。”花无凝勾唇,眼 眸划过一缕锐利的锋芒,“趁着他还没有立新帝,也不登基,所有事尚有转机之际。” 朱唇轻启,轻声而语:“打他个措手不及。” 话音落下,柳蘅缄默其口,眉峰皱起,“可…” 问语卡在喉中,柳蘅看花无凝的眼神逐渐惊疑,“阿凝,你不会是想借用别国的势力。” “即便我不主动出手,唐国君主之位空缺,两位镇国将军相继被杀,周边虎视眈眈的人何其多,怕是不出半月,就会得到边关传来的战报。”花无凝转着茶杯,“与其等他人来困,不如先动手。” “阿凝是选好联盟对象了。”柳蘅见花无凝自若神情,心下也便明了几分。 “嗯。”花无凝肯然应下,抬眸深深地看着柳蘅,“明日我会去联系他,你帮我看着朝辞啼的动向。” 柳蘅思虑稍瞬,却依旧有些担忧,“他按兵不动,你动作过大,会引起他的注意。” 花无凝怎么会不知道柳蘅所言之语,她撇开眼,看向窗外凋零无几的枯叶,“敌不动,我动。” 端起茶杯再抿了一口,暖意涌入,她暗眸生出狡诈之色,“不然一直僵持,也无济于事。” “说得不无道理。”柳蘅这也算是应下,可他还是用一双充满忧心的眸看着花无凝,似有千言万语,却不敢说出口。 “我明白你的担忧。”花无凝蓦地看着他复杂的眼,放缓的语调,“绝不会出现之前的纰漏。” “我一向知道阿凝不做无把握之事。”柳蘅露出柔和的笑,“我也信你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你能这般想,我也安心。”花无凝呼出一口气,端然而起,“那我便回去了。” 红裳随势而动,花无凝走过柳蘅之时,忽而觉衣袖多了一分牵制力,停下脚,顺眸看去,是柳蘅的手扯住了花无凝的衣袖。 “怎么了?”花无凝不解其意地问道。 柳蘅掀动眼帘,波光泛起涟漪,欲语还休地望着花无凝,遂又将扯衣袖的手收回,神色间显露出一点点失落,“阿凝就只想跟我说这些吗?” 黯然神伤的模样虽是只有一瞬,却也过分明显,花无凝看在眼里,在他们身上打量。 轻咳声传入花无凝的耳中,柳蘅抵着唇畔,面上多出些许脆弱之色。 顿时豁然,花无凝低声浅问:“你的伤如何了?” “好多了。”柳蘅抑住声,故作安然姿态回道。 “朝辞啼下手不轻,你若是伤势未愈,便不用亲自看着他,让手底下的人跟着就行。”花无凝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免蹙起秀眉。 “多谢阿凝关心,我的伤不碍事,不耽误帮阿凝。”柳蘅抿着浅意笑色,眼中漾出愉悦地回道。 花无凝手放在柳蘅的肩上,“辛苦阿蘅了。” 看着纯白无暇的玉手,柳蘅眼藏不住得弯起,他低眉而语:“本是我应做之事。” “阿凝要在府上多待会儿吗?”他说着伸手要去扔花无凝的手,“快午时了。” “快午时了…”花无凝望着窗外的天,将手收了回来,细细思量一番,转头与怔愣的柳蘅对视,“这次不行阿蘅,明日有要事,我得先回去准备。” “是我疏忽了。”柳蘅放下手,轻轻地点头,他也站起身,“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花无凝说道:“我自己回去便行。” “那我送你出门。”柳蘅凑近花无凝,“阿凝,别再拒绝我了。” 回眸看着固执的柳蘅,花无凝沉吟,“好。” 那愁容才破开一丝亮光,柳蘅伴着花无凝一路慢行,送到门口她念念不舍地看花无凝,“一路小心。” “放心。”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花无凝与柳蘅到了别便自顾自地往回走了。 站在少师府门口的柳蘅,紧盯着远行的花无凝,嘴角那温柔至极的笑也渐渐退去,余下凉风吹乱他的衣衫。 踏入镇国公府,婢女走上前,“小姐。” “去帮我准备一辆马车,我明日要用。”花无凝说道。 “小姐是要什么样的马车?”婢女也是有些机灵,知道花无凝这么问,自然不是要普通的马车。 “帮我准备一辆颜色鲜艳的马车,挂上车铃。”花无凝往前走着,“另外,不用安排马车夫,我自有打算。” “是,小姐。”婢女领了命令便退了下去。 府上百花又换了一批,虽是寒凉之日,镇国公府却也还是绚烂多彩,花香四溢。 花无凝慢慢走回院子,推门而入其间,屋内婢女燃上了炉火,暖意盎然,她也脱下了斗篷。 从容自在地坐回位置,再铺上宣纸,提笔蘸墨,不知写了些什么。 过了不久,她拿起了宣纸,再叠了起来,放进了信封里面。 第75章 盟友(2)翌日暮时,花无凝…… 翌日暮时,花无凝将信封揣进怀中,披上嫣红斗篷,坐上了马车。 伴成马车夫的暗一与她对上眼,轻微点头,随后驾马往城外而去。 离京城半个时辰的路辰外有一家驿站,可以将信送到任何地方。 这便是花无凝此行的最终目的。 树林间枯叶层层,马车一过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偶尔有红枫叶飘落,为其添上一分多彩。 “主子,后面有人跟着。”暗一面无表情地驾车,然耳朵微动,心有所感地低声通报着。 花无凝闻言眼帘微掀,淡定自若,“不用管,继续往前走。” “是。”暗一还如同往常一般,悠哉地驾车,仿若未察觉到变化。 辘辘马车声碾着枯枝落叶安然地往前行驶,侧旁极速掠过几道人影又不知隐藏在何处。 半个时辰后,挂着幡旗的驿站就出现在了眼前。 “吁。”暗一停了马车,转身而下对花无凝道:“小姐,到地方了。” 花无凝撩开车帘,不疾不徐地走了下来,在暗一护着下,进入了驿站。 “麻烦将这封信寄去这个地方。”花无凝从怀中拿出早准备好的信跟一张纸笺。 “挺远的。”驿站小厮接过嘀咕了一句,指着旁边的钱屉,“一两银子。” 随即就将信压在手下,忙碌着其他事宜。 花无凝动了动手,身侧的暗一从腰间摸出一锭金子放在台上。 这一举动让小厮不由得凝重了几分,“姑娘这是…” “秘密送往。”花无凝吐出这几个字后便不再多语。 小厮拿过金子,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悠一番,“可以。” “多谢。”花无凝道了谢,领着暗一走了出来,“快些回去。” “是。”暗一应道将花无凝送进马车就扬鞭催马往回赶去。 天色欲晚,四周平添了一份宁静。 坐于马车中的花无凝双眸沉淀着谋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挺直腰身,手放置在膝上。 只要一切按照她所想行事,她就有机会拉倒朝辞啼,把他踩在脚下,奉还自己从他那儿受来的全部屈辱。 “主子,人好像没跟上来。”暗一说道。 第84章 花无凝眉眼松缓,轻挑眼尾,徐徐吐息,泄出自恰得意的神情,“继续走。” 话音刚落,马车骤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道清脆的金属碰撞音。 “主子,不要出来!”暗一抽出藏在座位下的剑,挑飞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飞镖。 紧接着从暗中出来十几个黑衣人,手中持刀,冲着花无凝的马车围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暗一喝了一句。 为首的黑衣人却道:“我们主子要马车里的姑娘。” 随后不等暗一再语,飞身围了过来,手起刀落,不假思索。 暗一也不是等闲之辈,反应迅速抽出飞刀朝黑衣人射去,将人逼退后,拍上马屁股,“主子先走!” 车窗外传来暗一的声音,花无凝心底生出一丝异样之感,她沉思片刻从坐下拿出烟火,点燃火折子,掀开车帘,对准夜空。 夜幕中陡然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芍药花,显得格外亮眼。 做好这些花无凝扶住车窗,马匹没了 人束缚,跑得很快,马车都颠簸不堪,再加上道路崎岖,坐在马车内更是不稳。 窸窸窣窣的声音穿林而过,花无凝安置在城外的暗兵齐齐涌向了这里,“主子。” 失控的马车陡然被拉住,花无凝扶住胸口,稳住自己,“快去帮暗一。” “是。”得了花无凝的命令,一部分人跑去帮助暗一,而另外一部分人守在花无凝马车旁。 “主子,请吩咐。”暗兵低着头问道。 “驾马,回去。”花无凝惊魂未定的眼眸中淬出狠意。 是谁想要杀了她? “是…唔…” 还没等暗兵应话,一支羽箭破空飞来,直接射穿他的脑袋。 余下的暗兵皆亮出刀剑,护住马车。 不用多时,又是一队蒙着面的黑衣人出现,手持刀剑,不由分说地朝着暗兵们袭来。 这些黑衣人更像是死士,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想杀了她。 可是京城之中,豢养死士的不胜枚举,这个节骨眼上,对她动手… 她虽是行事决绝,却也鲜少暴露自己,京城之中除了朝辞啼跟她的怨结最为明显,其他人并没有显露出对自己的敌意。 莫非是趋炎附势,想取她镇国公名号而代之,以向朝辞啼示好? 到底是谁…想除她而后快! 一支银箭从暗处飞来,马匹受惊抬起双蹄,尖锐的嘶鸣声乍起,引得马车一阵震荡,花无凝抑制不住往后仰,手撑在车壁,警觉地看向车帘。 忽而瞳孔一缩,那支银箭映入眸,下一瞬胸口处猛得一疼,她痛吟出声。 脸色骤然发白,素手摸上胸口,她睁着眼,车帘被一股强风吹起,她看见暗处走出来的一个人。 “朝辞啼…” 是你… 轻阖双眼,花无凝深深喘息,摸向身后的一个机关,马车后壁松动,她动身推开,从车内走了出去。 “花无凝。”朝辞啼侧眸看了眼身后,却被她苍白的脸色吸引住,他面色动容,朝她这边飞了过来。 咬紧朱唇,她伸手将箭羽折下,只不过她没修过内力,力量尚缺,虽是折断了箭羽,却也让伤口流出更多的鲜血。 “主子!”暗兵与敌手相接,看着花无凝高呼着,杀了那人就跑了过来。 “拦…住他。”花无凝忍着疼,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朝辞啼,下达命令。 暗兵不敢违抗,只能上前去拦住朝辞啼。 可朝辞啼又岂是暗兵能拦住的,不出三招,暗兵就倒在了血泊里面。 “别跑。”朝辞啼皱着眉,厉声喊着。 花无凝撑着树,手指轻轻发颤,她眼前隐隐有模糊之象,捂着箭伤的手用力,疼痛感瞬间让她清醒,再听到朝辞啼的话,更是一个不停地往前跑。 “花无凝!”朝辞啼蕴含着暴怒的呵斥音就在身后,再近一点点花无凝就要被抓住了。 正当朝辞啼伸手要扯上花无凝的斗篷,一把飞刀从空中飞来。 朝辞啼猛得收回手,站住了脚。 “轰!” 几颗圆球飞落在四处,炸开出白烟,将周围晕出迷蒙一片。 朝辞啼环视一周,最后盯着地上的飞刀,再往前一看,有一位从天而降,戴着斗笠,不见真容的人抱住了花无凝。 “把人给我放下。”见此情形,朝辞啼暗了眼眸,说着便冲了上去。 丹青看了眼花无凝的胸口,见她快晕了过去,果断从怀中拿出一枚药塞进了她口中。 冷着眼看着一身阴戾之气的朝辞啼,撤身往后躲避了他的的一招。 朝辞啼暗红的衣袍无风自动,伸手去夺丹青怀中的花无凝。 还未接触到,就被丹青一计格挡,拦了回来。 拦回之手陡然朝上,朝辞啼掌风强劲,似是要掀开丹青的斗笠。 而丹青倏尔躺下腰,向后退去,又躲了过去。 两人缠斗,枯叶洋洋洒洒在空中飘荡,白茫茫的烟雾夹杂了迷药,开始激烈的打斗声也逐渐趋平。 朝辞啼看准时机朝着丹青拍来,丹青不偏不倚,与之对掌。 内力相冲,飘零的落叶,呈旋风之势向四周散开。 两人衣衫也发出猎猎之声,都不曾有退步之举。 “哼…” 怀中花无凝无意的痛哼出声,丹青与朝辞啼同时看了过去。 见其已经昏迷,丹青手指一动,转身泄力,扔出几个迷药圆球,在爆炸声中带着花无凝飞去。 “她还欠我一条命,我先将人带走了。” 沉静的夜幕之下,丹青留给了朝辞啼这么一句清清冷冷的话,随后便不见踪影了。 朝辞啼本欲追,可是他刚迈出一步,就觉得不对劲,抬起与丹青对掌的上,上面赫然被扎了一根细小的银针,他迅速地在身上点穴,凝往丹青离去的方向。 “江湖人士…”他喃喃自语着,似陷入某种深思。 “大人。”孙客自白烟中匆匆赶了过来,他看见朝辞啼,恭敬地唤道,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花小姐要寄出去的信,被我们拦截下来了。” 孙客的话让朝辞啼看了过去,一封崭新却带有鲜血的信出现在朝辞啼眼中。 他拿过信,端详了几瞬,这才将信拆开,上面有狂傲的字迹写的两句话:君似昏鸦无头脑,巧声引入罗网中。 “这个是要送到的地方。”孙客没看见朝辞啼说话,又递上了纸笺。 展开纸笺,上面的地址:白城,池田。 “呵。” 朝辞啼看到字迹,被气得笑出了声,可这笑却又多了无奈之感。 这是明目张胆跟他说:你被我骗了,白痴。 孙客站在一旁,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不明所以看着朝辞啼。 “查一下那些死士是何来历。”朝辞啼把信纸收好放入怀中, “遵命,”孙客答道。 白烟还笼罩在这片树林,朝辞啼抚了抚衣袖,捡起地上没炸开的圆球,“等等,把这个给云蹊,让他看看。” “再派人去查查那位江湖人士。” 孙客接过圆球,自然也是明白朝辞啼所说的江湖人士是谁,只不过那时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76章 盟友(3)帷幔轻飘,隐隐约…… 帷幔轻飘,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位姝丽倩影,此刻正恬然地躺在床上,姣好的容颜上却露出娇弱之感。 房内弥漫着浅浅悠然药香,清幽淡雅,安抚心神。 屏风相隔,榻上静坐着一道青影,她品着茶水,翻看着医术,桌上摆放着伤药,纱布还有取下来的箭头。 轻吟之声响起,她只停了品茶之举,头也没抬,“醒了。” 尚还觉得胸口丝丝泛疼的花无凝猝然被这道声音吸引,她先是打量了房内。 是在霓裳阁。 转眸越过屏风看着模模糊糊的人影,“丹青。” “嗯。”丹青还是没有动,保持着看医术的动作,也没有过来的意向。 花无凝撑起身,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抚上胸口,那里缠了道道纱布,已然是包扎好了的模样。 掀开床被,她披上一件外袍,走到了榻上,坐在她的对面,“谢谢你,丹青。” 听到此话,丹青才终于抬头看向脸色略白的花无凝,“第三次了,花无凝。” “…你要什么,我送你。”花无凝被噎了一瞬,与丹青那双霜雪似的眼眸对上,她忽而生出一抹歉意。 面前这人已经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了三次,可是她却并没有完成对此人的承诺。 “我要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丹青冷声冷言,“其余的于我而言,不过无用二字。” “我知晓的,丹青。”花无凝柔和着声音答话,却迟迟说不出另外的言语。 丹青凝眸视了她一眼,继续翻看医术。 “你去哪儿了?昨夜怎么会突然出现?”花无凝被她翻书页的举动吸引,拉了拉身上的外袍问道。 第85章 丹青合上医术,再次看她,拿起一旁的茶杯倒了一杯推给她,“去寻一味草药,碰巧路过。” 将茶水推给花无凝,“你体质偏寒,喝了会好些。” 静默地看着荡着绿意的茶水,她迟疑片刻端起来送到了嘴边。 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在口中散开,霎时间身体就暖和起来。 葱白指尖扣在茶杯上,花无凝认真地看着茶水,再看看丹青,似是知道了什么。 “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丹青说道:“我性寒。” “嗯,我知道了。”花无凝笑着点了点头,将茶杯放下,而后微微蹙眉,捂上胸口。 “伤口接近心脏,疼是正常的。”丹青瞧着花无 凝的行为,平静地解释。 “幸好。”花无凝舒展眉宇,庆幸地感叹一句。 “你该庆幸,若是这箭才上去一寸便是药石无医。”丹青转头看着桌上的箭头,生出些许嘲弄之色。 花无凝忆起昨夜马受惊震动马车,让自己身体往后仰,才没让箭射在心脏上。不禁叹息一声。 “你没受伤吧?”将这些抛于脑后,她关切地问了丹青。 “没有。”丹青回道。 “你跟朝辞啼过招居然未伤半分?”花无凝有些讶然,她知道丹青很厉害,但居然能跟朝辞啼平分秋色,着实令人震惊。 “他就是朝辞啼?”丹青思忖而语。 “嗯。”花无凝干脆利落地点头。 得了准确答复,丹青也没有隐瞒,“他没用全力。” “没用全力?”花无凝细细咀嚼这句话。 “他有所顾忌你,没对我动真的,只想把你抢回去。”丹青不假思索地和盘托出,说完倒是很有趣性地看着花无凝。 “顾忌我就不会射伤我。”花无凝迎着丹青探究的视线,嗤笑出口:“丹青不要说笑了。” 丹青沉默良久,她拿起银箭头,摩挲一番,猛然掷向了窗外,百米开外一只路过的飞鸟,钉死在屋脊上。 “三层力,便是如此。”丹青示意她拿起身后的窥筩。 依照丹青的意思,她用窥筩看了那只死去的鸟,耳旁却传来她的声音,“昨夜我用了六层。” 举着窥筩细细看着,她凝神暗思随后错愕地看着丹青,“你也没用全力。” “若是用全力,你会受伤。”丹青下意识地说道。 他们两个是武功高强,内力浑厚,可花无凝不是,若是用了全力,只会让她伤上加伤。 “这便是了,我不需要多大的力便能被杀。”花无凝放下窥筩,徐徐道来:“哪怕只一层,我也受不住。” 说完她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丹青张了张嘴,眉头轻拢,看了花无凝片刻,又恢复如初,“你可有事?” “暂且没有。”花无凝不解丹青此言,捋着最近之事而后摇头。 “既如此,陪我下盘棋。”丹青起身从一旁拿来了棋盘与棋盒,自然地将榻上桌面清理干净,铺了上去。 “你会下棋?”花无凝瞧着丹青,轻声问道。 “略知一二。”丹青语不见波澜,掀眸而视,“黑棋白棋。” “黑棋。”花无凝说道。 丹青闻言,将黑棋盒推给了花无凝,“你先手?” “你先吧。”摸着黑子,花无凝弯了弯眼眸。 “嗯。”丹青也不客气,执白子落在棋盘上。 “怎么突然想下棋了?”花无凝捻起黑子,轻放下去,状似无意而问。 “闲来无事。”丹青神色未动,语调清冷,“倒是你,我不过去了八日,又变得如此狼狈。” “棋差一招,败了。”花无凝坦然自若说道,目光游离在丹青语棋盘之上,“不是什么大事。” “你借朝辞啼这把刀,也反伤了自己。”丹青眸色淡淡并未看花无凝。 “手持利刃,怎能不误伤自己。”花无凝意味深长地说道。 棋盘上落子声点点,丹青顿然抬眸,随之然继续落子,“嗯。” “丹青这副棋是你的吗?”花无凝摸着黑子觉手感似有不对。 “是我的。”丹青注意到她捻揉的手法,“比不上京中良匠所做的棋子,有些粗糙。” “可是有一些棋子摸着很光滑。”花无凝捻起一颗放在眼前,端摩一会儿,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丹青。 “闲暇之时,会挑出几颗棋子把玩。”丹青看了一瞬,又落下一子,“时间久了,便会如此。” “为何只有这几颗?”花无凝疑思微起,她放下黑子。 “一盒棋中,总会有喜欢盘玩的,久而久之也就生出些许情感,爱不释手,便不会理会其余的了。”丹青解释道,凝霜之眸落在花无凝身上,“对吧。” 捻住一枚粗糙的黑子,花无凝眸底一颤,她微微浅笑,垂眸避开,将棋子下在棋盘上,“是啊,用的久了,是会难以割舍。” 说及此,花无凝放在桌下的纤指不自觉磕动着,丹青也不挑明,只是轻飘飘地说道:“你要输了。” “但也总归只是棋子。”花无凝回神看着一片白子的棋局,气定神闲地回她,指尖夹着一枚黑子定在了棋中,“该你了。” 素手撤回的时候,棋局再次显现,丹青捏着白子的手停住,她看着本该被白子吞吃殆尽的黑子,因为花无凝刚刚落下的一子绝处逢生。 将白子放回了棋盒,她说道:“不用了。” “还没结束。”花无凝轻蹙秀眉。 “我知道,所以不用了。”丹青说着便开始收拾棋局。 “不再来一局?”花无凝眨眨桃眸。 “说了下一局,便只下一局。”丹青迅速地将棋子收好,放在了桌下,“既然无事,便在这里好生歇一天,明日便可随意行动了。” “好,听你的。”花无凝也不争究,乖巧应下。 “不要一直躺着,多走动。”丹青说着起身走了出去,“熬药。” 本想问她去哪儿的花无凝话还没出口,丹青就先一步说了出来,此刻花无凝也只能应声。 等她出去后,自己在房中慢慢走动。 胸口处时而疼时而又还好,也着实令人烦躁,只是… 花无凝盯着放在桌下的棋盘与一旁的窥筩,默不作声地抿起了朱唇。 风平浪静过了一天,花无凝披上斗篷,整理自己的衣裳。 “吱呀。”门被推开。 花无凝看过去,丹青拿着一瓶药冷冷地走过来,“要走了。” 递出的药被花无凝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让花无凝多留意了她的指尖。 “伤药,记得吃。”丹青没多在意花无凝的目光,平淡如水地说道。 “记下了。”花无凝将药放在怀中,“我先走了。” 丹青嗯了一声,让开身容花无凝出去。 “主子,您还好吧。”暗三见到花无凝忧心地凑上来。 “不用担心。”花无凝安抚地说道。 “您要走了?”暗三连忙招来一个武婢,“让她跟着您吧,比较安全。” “暗一他人呢?”花无凝看了武婢一眼。 “暗一刚才回来,身上的伤还需要处理,估计晚点才来。”暗三慢慢说道:“先让她跟着您,若是不合适,您就谴回来。” “没事就好。”花无凝松口气,对着武婢,“走吧。” “是。” 出了霓裳阁花无凝便直接朝着少师府走去,寒风带起青丝她微拢斗篷,瞥头看见一家成衣店,而有一件青色的裘衣吸引住了她。 凝眸看了片刻,她款步走进了店铺,买下了这件裘衣。 “你将这件裘衣带回霓裳阁,暗三知道给谁。”花无凝将裘衣放在武婢手中。 “主…,小姐,您要去什么地方?”武婢拿着裘衣问道。 “少师府。”花无凝说道:“去吧,这段路不会有人会对我动手的。” “奴婢领命。”武婢也不多言,转身往霓裳阁跑去。 暗三在看到武婢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在她将裘衣递给自己时更是环视了霓裳阁内的衣裳,蓦地恍然大悟,“衣裳给我,你去看看暗一如何了,若是无碍让他去吧。” 武婢应着去看暗一,而暗三带着裘衣上了楼敲响丹青的房门。 “何事?”丹青开门看见暗三,声冷音寒。 “姑娘这是我们主子送你的。”暗三脸上堆起笑。 看着被推过来的裘衣,丹青轻抚,“她送我裘衣做什么?” “许是天气转凉,姑娘也该换上厚衣了。”暗三意有所指。 丹青低头看了身上单薄的衣衫,从暗三手中接过裘衣,“我收下了,多谢。” 第77章 试探(1)抬眸看了眼少师府…… 抬眸看了眼少师府的牌匾,缓慢地踏进府中。 府内一片安详,没有慌乱动荡之感,也不见低迷害怕之色。 “花小姐。”婵荷眼尖地看见了 第86章 花无凝,凑了上来,“您来找公子吗?” “嗯。”花无凝轻声应道,婵荷笑着将她领进了柳蘅的院子,“公子就在屋内,奴婢不打扰二位,有事唤奴婢就成。” “好。” 花无凝敲门后,走了进去。 才入内,她便看着愁眉坐在榻上的柳蘅,似是根本没注意敲门声与她入屋之音。 “阿蘅。”花无凝不作深究,径直行至他身侧。 闻音乍起,他才恍然大悟般回头,连忙从榻上站起,似急又焦地靠近花无凝,双眼止不住地在她身上打量,“阿凝,你没事。” “我自然不会有事。”花无凝浅笑安然,示意柳蘅稍安勿躁,坐下再说。 柳蘅也明白了花无凝的意思,让花无凝坐下后,自己方才坐,只不过他那双眼至始至终就没离开过花无凝,“阿凝,我听手下回禀,你前日遇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带人赶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只能依稀看见地上残留的血迹。” “阿蘅莫要心急。”花无凝见柳蘅这副模样,安抚出口。 随后徐徐道来:“前日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一队死士,还有朝辞啼。” “朝辞啼?!”柳蘅倏尔一愣,“可是我的人跟我说,朝辞啼从未离开过太师府,他是如何…” 话语凝在口中,柳蘅紧紧抿唇,“他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朝辞啼身旁也不缺医术高超,精通易容之术的。”花无凝不置可否,“上一次我也以为引开了他,后来才发觉引开的是易容成他模样的孙客。” “怪我。”柳蘅懊恼不堪,他满眼愧疚地看着花无凝,“若是我警觉一些,也不会让他加害于你。” “朝辞啼这人本就狡猾,不必过于苛责自己。”花无凝语气平平,并没有生出一丝怒意与不满。 “那你有没有受伤?”柳蘅关切的目光落于花无凝,希冀又期盼。 “没有受伤。”花无凝坦然自若,回眸看向柳蘅的深切眼眸,嫣然笑之。 听闻花无凝所言,柳蘅稍稍安心,“朝辞啼手段了得,你是如何从朝辞啼手中完好无损地逃走的。” “偶遇一位大侠,她以为我被坏人追,仗义搭救了我。”花无凝说道。 “得好生谢谢这位大侠。”柳蘅舒了一口气。 “我已经谢过了。”花无凝轻点头回着。 “那就好。”柳蘅应道。 “阿蘅,京城中豢养死士的有几人?”花无凝沉寂一瞬,略显凝重地开口询问。 “有十四五位。”柳蘅蓦得想了想,“阿凝问这个是做何?” “我怀疑那些死士不是朝辞啼的人。”花无凝脱口而出,未有隐瞒。 “不是朝辞啼的人?”柳蘅眸光晃动,连声问道:“何以见得?死士是与朝辞啼一同出现的。” 花无凝抬眸认真看柳蘅,“我了解他,他不会养死士。他有暗卫,有兵权,死士于他而言会是累赘。” 手掌轻轻攥紧,柳蘅面上之笑微僵,却又极快地恢复,“是吗…,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借朝辞啼的身份杀你?” “不无可能。”花无凝双眼微眯,“城中一些老狐狸,看得出我与朝辞啼有不和之兆,为了攀权附势,对我下手也是应该的。” “我明白了,我会查出来的。”柳蘅决然应下,“不会让背地里算计之人好过。” “嗯。”花无凝低垂着眸,唇边漾着笑站了起身,“我该回府了,免得府上乱成一团。” “阿凝是先来的我这里?”柳蘅眼底深处忽而冒出心愉之色。 “怕你着急。”花无凝意味不明地说道,不看柳蘅却往前去。 柳蘅忍不住欣喜也要起身,可还没等他完全站起… “啊…” 花无凝脚下一崴,朝着柳蘅一方摔了过去,柳蘅一惊,伸手将花无凝抱住,却被她扑倒在了床榻上。 闷哼声夹杂着丝丝痛意钻入花无凝的耳中。 花无凝撑起身,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面上有痛色的柳蘅,“阿蘅…” “我没事。”柳蘅见花无凝桃眸中酝出的无措,缓缓露出一抹宽慰的笑,不让花无凝忧心。 手臂有意无意地环在花无凝腰间,“可有伤到?” “不曾。”花无凝撑着柳蘅的肩坐直,却又听见柳蘅沉闷的痛吟。 她这才看向自己所摁的地方,柳蘅的右肩。 是之前受了朝辞啼一箭的肩膀。 陡然反应过来,花无凝询问:“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不碍事。”柳蘅也坐起,纵然笑得和善,但眉宇间难掩的痛意。 “让我看看。”花无凝颦蹙秀眉,伸手触碰柳蘅的右肩。 “阿凝…,”柳蘅拦住花无凝的纤指,耳尖浮上嫣绯,他神色有些闪躲,“还是别了。” “男女授受不亲。” 花无凝忍俊不禁,眉稍上涌出别样的笑意,“此前谁在院中上药,袒胸露乳,活色生香啊。” “别…别提此事了。”柳蘅骤然红了脸,羞燥齐齐显于霜白之容上。 抓着花无凝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让我看看,我替你换药。”花无凝柔声说道。 “有劳阿凝了。”侧过脸,放下拦住花无凝的手,一副仍由她来的模样。 花无凝也是摸着柳蘅的衣襟,慢条斯理地将衣裳一层一层剥开,露出胸膛后,一用力,衣裳滑落,纱布入目。 点点猩红在纱布上格外的显眼,不用多想,便知伤口裂开了。 玉指轻抚其上,她转眸看向柳蘅,却发现柳蘅眼中波光荡漾,不敢看她的面容,急切地闭上眼。 “药在哪儿?”花无凝收回手,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在柜屉中。”柳蘅声音比平时紧绷了不少。 感受着身前人离开自己,他才睁开眼不自觉地喉结滑动,眼眸中不似温柔之意,倒有股锐利吞灭之感。 找到药箱,花无凝转身回来,柳蘅也将那与平日里不符的神情全然掩盖住。 “果然裂开了。”花无凝拆开纱布,感叹一句,“抱歉了,阿蘅。” “你无心之举,何必道歉。”柳蘅低头看着为他包扎伤口的花无凝,“何况,你与我之间,用不着说这些。” “嗯。”花无凝何尝不懂柳蘅话中意,她只是浅浅淡淡应了,不再多言。 柳蘅温柔的眸看着为他包扎伤口的手指上,继而看向别处。 室内的炉火烧得更大了些,温度节节攀升,熏的柳蘅的的脸更是红的不像样。 “好了。” 花无凝话音落下,柳蘅扯上衣裳,遮住右肩,却并没有将衣裳合上,而是任由自己的胸膛在衣裳之下若隐若现。 “多谢阿凝。”柳蘅垂着头,让花无凝看不见自己的正容。 可是这个角度又正好能将柳蘅那一片春色纳入眼底,在与他这含羞带怯之容结合。 真应了那句赏心悦目,诱人心神。 “阿蘅好生歇息。”花无凝多看了他几眼,悠然转身将药箱放在原来的位置。 “箭伤本就不易恢复,这次还裂开了。”她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我下次来找你。” “阿凝能记住我便是好的。”柳蘅揪着衣裳,将其理顺,“我送送你。” “这次就算了。”花无凝揶揄抵唇。 柳蘅闪动着眸,从花无凝的眼神中也读出了她言未尽之语。 他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送人被婢女仆人看见不知道又会被怎么说道。 “好。”柳蘅轻咳着,仿佛是要将窘迫掩饰掉。 花无凝也不再多言,只是与其道别,便走出了少师府。 街道上人影稀疏,廖廖几个,寒风卷着落叶吹过花无凝的面容。 她尚存有笑意的容靥渐渐被凉薄浸入,平静无波,眸光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浮云一行,飘在空中,随风势而往前移动,花无凝款款行于街道上,眸醒时,暗皱黛眉。 怎么还是寥落几人? 此前是权贵居住之地,不见多少人说得过去。 现下她已经出来,京城街道依旧没看见多少人走动。 总不会是天气太凉,都不想出门了? “暗一。”花无凝驻足低低喊道。 迟迟不见暗一现身,花无凝疑虑更深。 她可不信暗三不懂她的暗藏之语,是不要武婢换暗一跟着。 “暗一?”她再唤了声。 刀剑相磋之音隐隐约约传入耳中,不用多时她听见了暗一的声音,“主子,有埋伏。” 闻声看过去,她看见暗一在楼顶之上,手持利刃与一行暗卫在交锋。 指尖掐紧,她目不斜视地看着与暗一交手的暗卫们。 这些暗卫她再熟悉不过,是朝辞啼养的。 一阵寒风袭来,身后有丝丝凉意萦纡,她身子骤然僵住。 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语中融入兴味十足的笑,“大小姐,找到你了。” 第87章 “朝辞啼!”花无凝抬手想打朝辞啼,毫无例外被他通通拦下。 “有力气打我,应该没事。”朝辞啼摸着花无凝的腰间逐渐往上移。 抓住他胡来的手,花无凝也是明白了街上为何没有人了。 “主子!”暗一见花无凝被囚住,解决完朝辞啼的暗卫飞身下来。 银刃在空中泛光,他对准了朝辞啼。 而朝辞啼还是风轻云淡,将花无凝反手搂在怀里,一脚踢飞了暗一的剑,带着花无凝远离了数米。 “这就是你的护身暗兵。”朝辞啼意味不明地低笑,眼中狠戾无比。 “你身侧到底还有多少人?” 第78章 试探(2)“与你何干!”花…… “与你何干!”花无凝执拗地想挣脱朝辞啼的束缚。 可任凭她如何挣扎,朝辞啼稳如泰山,环住她的手没有一丝一毫松懈。 “主子。”暗一眼芒森冷,他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刀,再次袭上来,势必要将花无凝夺回来。 而朝辞啼却是游刃有余地躲避着暗一,他没下手,可暗一也不能碰上朝辞啼一分。 他面上含有凉意之笑,“与我无关,我也要管。” “朝辞啼,你放开我!”花无凝气结,指尖在他手背上留下道道红痕,也不见得他有反应。 反之搂得更紧了。 “到了我手中,别说这种招人笑话的言论。”朝辞啼一边说着,一边将暗一袭来的手臂拦住,随之横档回去,暗一倒退数步。 欣然地抖了抖手掌,他看着花无凝道:“你这护身暗兵确实有些本事,不过想从我手中把你夺回去,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你别太过分。”花无凝眼瞅着暗一唇旁有鲜血溢出,她恶狠狠地瞪着朝辞啼,胸口起伏不定,看起来被气坏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朝辞啼将花无凝胡作非为的手捏住,“怎么能用过分二字?” “你…”花无凝皱着眉,素手捂住胸口处,止不住地咳嗽。 朝辞啼哑言一瞬,脸色也陡然转变,他抱着花无凝欲转身就走,耳旁却有一道银光飞过。 他警觉地看向暗一,手持短刀似不要命一样冲了上来。 “麻烦。” 朝辞啼挥袖与其过了三招,一掌将人拍飞,站定身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花无凝,“孙客,拦住他。” “是。”孙客从房顶上飞下,抽出兵刃与暗一交手。 上屋纵飞,掠过数家权贵,朝辞啼明目张胆地将花无凝带进了太师府。 “咳咳…,你又要干什么。”花无凝捂着有些泛疼的胸口,趾高气昂地问出口。 “这个时候还问,不疼了?”朝辞啼落在地上,似是没好气地开口,低眸看怀中的花无凝。 “疼也是你干的。”花无凝白眼视之,偏过头不作理会,“我要回去。” 踢开房门,抱着花无凝进去后,里面的暖意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朝辞啼转进里屋放她在床上,“既然是我干的,我得负责让它不疼。” 被轻巧地放置在床上,花无凝想也没想要起身跑路,却在要站起的瞬间被一双手摁了下去,她缓气抬眸看着朝辞啼,与他戏笑的眸对上,“你又要做什么?” “此情此景,大小姐还要多问便是多此一举。”朝辞啼眼底划过一丝兴味,他压低身子,靠近花无凝,话语中满是让人误解的意思。 恼怒之意霎时翻涌,她抬起素手对着朝辞啼的俊容打了下去,“狂妄之徒!” 抚上被打的侧颜,朝辞啼倒也不气,乐哉地笑出声,“打也打了,消气了吗?大小姐。” “没有。”花无凝被噎了一刹,想不明白朝辞啼这话是何用意,她傲然地拧过头,不去看他。 “这可真是难办。”朝辞啼眼珠从花无凝的玉靥往下看去,“只能一会儿再让您消消气了。” 忽觉不对劲的花无凝扭过头就与朝辞啼满含侵略意味的眸对上,她伸出手要拂开朝辞啼却被他一把抓住,“别动,不然会更疼。” “你…,放肆!”花无凝双手被他抓住,束在身后,她轻咬贝齿,满脸的不服气。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朝辞啼余下的一只手游离在花无凝的腰间,敛眸轻言却染上几分嘶哑。 腰间的衣带被扯开,花无凝自知逃不掉,干脆静坐在床上,闭上双眼,安然不动,如寒山上的雪莲一般。 层层衣衫簌簌褪下,温热的气息聚拢在身上,手掌于她腰间缓慢往上移动,她身子微微颤动,有往后退之意。 “别退。”朝辞啼将人往怀中推了几分,让花无凝退无可退。 “要做什么就赶紧,我没时间陪你玩儿。”花无凝不耐地出声,掩住声音之下的微颤。 游离之手暂时离去,朝辞啼闷笑声响起,他煞有其事地回道:“正如大小姐所言,我也正有此意。” “大小姐可千万别喊出声,不然…” 正当花无凝思索之时,刚刚退去的手又回来了,点水一般游走。 “啊…” 拧起眉头,花无凝咬住唇不让声音外泄,她颤颤巍巍睁开眼,便是看见朝辞啼有些严峻却又笑意凛然的面容。 “都说了,别喊出声。”他本就喑哑的嗓音,此时更是焦灼得可怕。 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移,本是缠绕着的纱布掉落下去,而他的手正抚在箭伤上,药粉撒在上面。 沉寂片刻,花无凝默不作声地看着朝辞啼,挣扎的手也不动了。 “看着我有事?”朝辞啼也放了束着她的手,扯开纱布轻柔地绕在上面。 时不时的触碰,会让花无凝往后挪去。 “不许退。”朝辞啼拉着纱布的手一顿,整个人往前倾,“我给你包扎就往后退,别人呢?” “哼。”花无凝冷哼一声,不予作答,却止住了往后退的欲望。 “你的伤恢复的不错。”朝辞啼不老实地划过雪玉肌肤,眸光沉沉,“给你包扎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无可奉告。”花无凝瞥了朝辞啼一眼,根本不想回答他。 “告诉我是男的还是女的。”朝辞啼伸手在她腰间的某个位置刮蹭了下,花无凝立马捂着嘴气息不稳地怒视着他。 朝辞啼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抬头望着花无凝。 “男的。”花无凝心底生出一丝恶劣,她巧笑嫣然,满不在意地回了句。 此话一出,朝辞啼先是默默地看着花无凝,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随后在花无凝自得的眼神下,戏谑笑道:“你骗人。” 纱布撕开绑结已好,花无凝扯上衣裳将人推开,心有不爽地说道:“你把我掳来,就是为了帮我包扎?” “大小姐以为?”朝辞啼收拾好药放在一侧,上下滚动喉结,眼神也愈发醉人,“如果大小姐想做些其他的,我也乐意奉陪。” “呵,既然朝大人无事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花无凝扯好衣裳,站起身往外走去。 然朝辞啼长臂一捞,又把人拉了回来,“大小姐真的不想吗?我毛遂自荐,帮你分忧。” “朝大人打算怎么帮我,怎么替我分忧?”被捞回去的花无凝也不羞恼,泰然从容地应对着。 “你想如何,我便如何。”朝辞啼目光灼灼,紧盯着花无凝,彼时不安分的手却老老实实放在花无凝腰间。 “我要你…”花无凝转动眼珠,随后抬头看向朝辞啼,一字一顿道:“身居我下。” 似惊诧又喜不自胜,他可从未听花无凝如此不加掩饰的言语。 朝辞啼欲念之眸更是深了不少,他捻揉着花无凝的腰,“即是大小姐所言,我又怎能拒绝。” 搂着花无凝往前走一两步,却愕然停下,低头看她。 花无凝在他带自己前行时,反手捏住他肆意的骨指,顿步 停住身让他意识到自己不愿往前去。 达到目的后,花无凝伸出纤指,勾动朝辞啼的衣襟,“朝大人怕是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 “我要你从高处跌落,身居我下,任我宰割。” “原是这个意思。“朝辞啼握住她的纤指,“大小姐就不怕我真会错意,不给你解释的机会?” “那你也不会动我。”花无凝像是看明白了般,不见惧意,铿锵而回。 “此话怎讲?”朝辞啼兴致勃勃出声问道。 “我身上有伤,危及性命,若是不小心裂开,可是很麻烦的。”花无凝有恃无恐地对答,吃准了朝辞啼不敢对她下手一样。 “大小姐这嘴还真是一如既往得一针见血。”朝辞啼盯着她的朱唇,手指划过。 手握胜券之感,让她心安定些许,花无凝说道:“朝大人应不了我的话,还是让我走,我自有定夺。” “我还没说不应。”朝辞啼爱抚着花无凝的唇,“您怎么就替我作答了?法子多的是,包您满意。” 凝思半瞬,两人问牛答马,错解其意,花无凝尚未开口,朝辞啼低头将她的话全全堵了回去。 第88章 气息交错,室内灼热不堪,轻罗帷幔翻起,花无凝被压在了床上。 素手攥着他的衣襟,毫无章法地抵抗着。 “撕拉”一声,朝辞啼松开了花无凝,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被撕开的衣裳,墨色凝重地勾住花无凝的青丝,挑眉道:“这般心急吗?” 手搭在唇上,花无凝不可置信地望着朝辞啼,“我以后不会让你好过的,朝辞啼。” “以后不好过,言外之意,现在能让我好过是吗?”朝辞啼拉开花无凝搭在唇上的手,十指相扣摁在一旁。 不等花无凝回答他又吻了上去,寸寸逼近,不留空隙。 直至她双眸覆上一层水雾,朝辞啼这才松开了她。 新鲜空气涌入,花无凝狠狠呼吸,嫣红之色布满全容,她缓慢地转动眼眸。 “嗯?怎么了?”朝辞啼温柔地将她面上的发丝勾开,哑得不像话。 回神切齿相视,花无凝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朝辞啼的喉咙。 朝辞啼倏尔拦住,将其扔的远远的,“我没做好吗?惹您如此气恼。” “我要杀了你!”愤然红了眼眶,花无凝蹬踹着双腿。 朝辞啼用腿压住,故作思量后恍然大悟道:“我知晓了,没让你在上面。” 语罢他抱着花无凝翻身,自己在下,她在上。 “你真令人讨厌!”花无凝红着眼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的。 “扣扣。” 本欲再逗弄的朝辞啼听闻敲门声,坐起身将人放在了床上,还点了定身穴。 为其将衣衫整理好,拉下床帷,“进。” 一道云色身影踏入房内,不骄不躁宛若谪仙一般行至在床前,“人呢?” “悬诊。”朝辞啼轻吐出两字。 云蹊多瞥了他一眼,也抽出备好的蚕丝递给了朝辞啼。 朝辞啼接过掀开帷幔,拉着花无凝的手,在她审度的眼眸下,丝线绕在她腕间。 “此前身体亏空未补,需得好生调养。”云蹊探脉不久,侃侃而言,“气血亏损,不可动怒。” “胸口处的伤不算大事,但未免有溢血之状,不可过激过忧。”他松下手看了衣衫不整的朝辞啼,面色平平地嘱咐,“不可行房事。” 床帷中传来一阵嗤笑声,朝辞啼噙着笑看了过去,低头扫了自己敞开的衣襟,兀自掩起,“嗯,可还有其他之症?” “目前没有。”云蹊看了眼朝辞啼,抬起手中的蚕丝让他收回来。 朝辞啼也照做,将系在花无凝手腕上的蚕丝取下,递还给了云蹊,“开几副药吧。” “是药三分毒,她近日用过,短时内不宜更换。”云蹊自若地收拾起自己的药箱,“有大夫看诊就别叫我,我不闲。” 背起药箱,云蹊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告辞了朝太师,记医嘱。” 等待云蹊走出去,朝辞啼拉开床帷。花无凝不慌不忙地靠在床上,眼中满是不屑之情。 点开她的穴位,朝辞啼意笑阑珊,“大小姐很愉悦?” “朝大人不瞎。”花无凝揉了揉皓腕,一分神也没给他。 “给你配药的人是谁?”朝辞啼坐在床边问道。 “你问这个做何?”花无凝睨他。 “让她来太师府住着。” 花无凝停下揉腕举动,难测深意地开口:“你管得宽,想得也美。” “您的伤是由她治的,她最清楚您身体的情况,让她来太师府熬药,很是合理,怎么会想得美?”朝辞啼徐徐慢言。 “不必了。”花无凝冷声冷语,“你若是真想让我好,就让我回镇国公府,药都在府上。” “我派人去取。”朝辞啼捻起花无凝一截衣衫,碾搓不停。 视而不见他的小动作,花无凝说道:“没人能取,我不在药也不在。” “原来如此。”朝辞啼面露惋惜之色,“看来只能让大小姐回去了。”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花无凝疑心顿起,她错愕地看着朝辞啼,“你不囚我?而是放我走?” “莫非大小姐不愿意走?”朝辞啼笑意加深,“我倒是很愿意。” 不做停留,花无凝从床上下来,朝辞啼也没有阻拦,只是安静地看着花无凝。 这番模样更是让花无凝不解,走至门边时她顿住脚步,“你真让我走?” “大小姐想反悔留下我是千万个愿意。”朝辞啼起身朝花无凝这边走来。 花无凝见朝辞啼跟上来,像只脱兔样冲了出去,门也不见得关。 朝辞啼拿起一旁的斗篷,跨步追了上去。 暖意猝然被刺骨寒风替代,花无凝瑟缩了一下,下一瞬温暖的斗篷披在了她身上。 “大小姐这走得挺急,斗篷都不带。”朝辞啼将斗篷披在花无凝身上,往后退了几步。 紧抓住斗篷,花无凝百思不得其解,她一路走到太师府大门口,而朝辞啼便跟在她身后。 “你真的不拦我?”站定住身,花无凝回眸看向朝辞啼。 他信手背负,寒风吹动起红袍,他挑眉而语:“大小姐真要留下?” “你最好不要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花无凝昂然抬头,“我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朝辞啼。” “我不会后悔的,大小姐。”朝辞啼诚恳不已,眼中似有星光万千。 “最好如此!”花无凝狠厉说着,转身走出了太师府。 行走在路上,花无凝依旧不展眉宇。 她想不通朝辞啼今日的作为究竟是想做什么?别有目的还是表里如一,她不知道了。 犹豫不决她回望太师府,门口并没有站着人。 不管他是何目的,究其本因绝非无所图谋,定然有诡计在后面等着她。 她必须得尽快出手,不能让他一直逍遥无忧。 呼出一口气,花无凝面前突然飞落一个人,“暗一?” “主子。“暗一面色有些难看,“您还好吗?” “我没事。“花无凝上前看暗一黑色的衣裳有暗沉的血色,“你又受伤了?” “此前伤口崩开,重新包扎就好。”暗一解释道。 “跟我回府。”花无凝明白暗一身上的伤拖不得,也不多问,先将人领了回去。 镇国公府内,暗一重新包扎好,站在花无凝身前,“主子。” “怎么出现在太师府前?”花无凝问道:“你将孙客杀了?” 据她所知,这位孙客跟随朝辞啼时间最长,身手可见了得。 暗一若是没受伤兴许能站胜,但他受了伤,孙客与他交手是占不到上风的。 “孙客只是拦截了属下,缠斗许久,他先退了。”暗一说道:“我跟着他一路追到镇国公府,遇见了您。” “好。”花无凝轻轻点头,“你这伤上加伤,是该好生歇息,这几日不会有事,你且疗伤。” “是,主子。”暗一回复。 “下去吧。”花无凝动动手,让暗一退出了房。 手指轻磕在桌面上,花无凝眼盯在某处,却并没有看,神游天际,思索事情。 忽而窗户处一阵骚动,翻进来一个人,通身黑衣跪在地上,“主子。” 恍然回神,看着暗二,掠起一丝欣喜,“回来了,站着说。” “幸不辱命。”起身的暗二铿锵而言,“已经送出去了,不日便会得回信。” “做得不错。”花无凝唇畔扬起,眼中谋算与暗芒齐齐出现。 第79章 突变(1)顺遂的过了几日,…… 顺遂的过了几日,上朝下朝,赏花看书,花无凝优哉游哉过着,完全没有着急的模样。 朝辞啼也没有动作,国君还未选出,朝堂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下,百官安分守己也不见异言。 之于此前花将军与裴将军的言论也渐渐淡去,百姓鲜少有谈及此事的,再过不久终会被人们遗忘殆尽。 “主子。” 于房中擦拭着火枪的花无凝抬头看向飞进来的暗二,“何事?” 暗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花无凝,“回信了。” 放下火枪,花无凝眼底闪着微光,接过信,上面画着一只半眯着眼笑得开怀的狐狸。 瞥了眼狐狸,她迅速地拆开了信封,信纸上写着:美人所求,怎可拒绝。如你所愿。 字迹放荡不羁,豪放洒脱,信纸最下面还画了一只狐狸,嘴里叼着一朵芍药花,模样得意极了。 “很好。”花无凝轻笑出声,缓缓地折叠好信纸,她明眸笑意漾然,“暗二,回去胭脂苑做好准备。” “是,主子!”暗二看着花无凝笑得开心,也是顺心不少,连忙应下退了出去。 心甚愉悦,花无凝摩挲着火枪站起身,走至窗边,瞧见外面做好的箭靶,她抬手扣响了火枪! 翌日清晨,花无凝如同往常一样,穿好朝服去上早朝。 走入圣銮殿,文武百官静站于位,面上挂着疏离又熟稔的笑容,纵眼望去,无一不是。 第89章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齐公公站在朝辞啼身旁,喊着一层不变的话语。 大臣们也各自上诉最近所遇的繁杂之事,按部就班听问解惑。 花无凝一如既往默不作声,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不关乎他人任何事。 “不好了!” 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跑来,齐公公大声呵斥,“放肆!大呼小叫做什么!拉下去!” “请朝太师赎罪,奴才真的有要事禀告!”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 “什么事?”朝辞啼低眸看了眼小太监,让他回话。 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不让其回答才会引起诟病。 “胡淑女殁了!”小太监大声说道。 “啊?这是怎么回事?” “胡淑女,不就是胡国的公主吗?” 大臣们骚动起来,花无凝也是错愕地望向了小太监。 胡淑女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殁了? 这可是胡国送来的公主,虽说被贬了,但到底还是一位公主,胡国国力也不弱,若是给不出一个理由,怕是会惹怒他国。 唐国新君又未定,善战的将领也没有选出,胡国要是借题发挥,怕是又要经历一番水深火热的战争了。 “侍奉宫女怎么说的?”朝辞啼面色一凝,他下意识的看向花无凝,却发现对方也是一副震惊斐然的模样。 “宫女说前一个时辰还好好的,胡淑女突然想吃核桃酥,宫女就去拿了。”小太监头埋在地上,匍匐着身子一点也不敢动,“等她再回去,胡淑女就自缢于房中,根本没得救。” “此事我会查明。”朝辞啼听完后沉声安抚,“诸位不必惊慌。” “今日早朝便是如此,退朝吧。” 大臣们也不敢多言,纷纷退了出去。 花无凝还是走在了最后,身旁跟着的柳蘅也疑云布容,“阿凝可知胡淑女为何自缢?” “不知。”被问道的花无凝果断摇头,黛眉轻颦。 这一回答柳蘅也是明白了,胡淑女自缢一事与她无关。 可正因为无关,才让心更不解其惑。若不是柳蘅与花无凝所为,难不成是朝辞啼? “会不会是…” 柳蘅欲问之语卡在喉中,他眼神瞄见朝辞啼一身阴冷寒气地行了过来,“朝太师。” “镇国公怎么看待胡淑女一事?”朝辞啼像是没看见柳蘅一般,直愣愣地从二人中间插过去,看着花无凝问道。 “朝太师要问镇国公,也该懂得礼仪!”柳蘅被挤到一旁,不满而语。 “柳少师如此懂尊卑礼仪,难道不知毋儳言,毋剿说吗?”朝辞啼毫不客气回敬,“我与镇国公论事,她还未出口,你插什么嘴。” “分明是我与镇国公相谈甚欢,朝太师不分青红皂白横插而入,现在反咬一口怪于我身。”柳蘅拧着眉驳斥。 两人相视,谁也不服谁,朝辞啼轻蔑一笑,转头询问花无凝,“镇国公有何高见?” “阿蘅站过来。”花无凝看了两人,示意柳蘅站在她右侧。 柳蘅柔声应道,睨朝辞啼一眼,高傲地走到了花无凝右边。 倏尔瞬间,朝辞啼眼眸阴沉下来,他看向花无凝手指微微攥紧。 “朝太师问错人了,我一朝堂官员,怎么可能知道后宫的事情。”花无凝莫然视之,她回得风轻云淡。 “镇国公对此毫无想法?”朝辞啼锐利的眼落在花无凝右侧的柳蘅身上,逼迫他不许接近花无凝。 柳蘅淡笑着,往花无凝身侧更靠近了一分。 “我自然是没有头绪。”花无凝坦然而言:“朝太师还是好好查查胡淑女的死因,给胡国一个交代才是。” “不然这纷争一起,朝太师的兵权可就不得不交出来了。”上下打量朝辞啼,花无凝笑得无害又坦荡。 可她言有所指,不免让朝辞啼心生疑虑,“镇国公真为朝某思虑,朝某很是心愉。” “心愉便好,本官也只能体恤太师到这里了。”花无凝叹谓一声,“朝太师可得找到缘由,文武百官,百姓黎民才可安居乐业。” “镇国公心系百官黎民,不若与我一同查找原因?”朝辞啼问出口。 “不了,本官近日身体抱恙,杂事诸多,帮不上大人。”花无凝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朝太师智勇双全,此事于你而言易如反掌,何须用上我们?” 淡然理理衣袖,花无凝行礼,“府中尚有事,失陪了朝太师。” 转身让柳蘅跟着自己走下了圣銮殿的长阶,留下朝辞啼一人。 “朝辞啼说这些话,难不成他以为胡淑女是你找人杀了的?” 待出了宫门,柳蘅就着朝辞啼询问的言论细细思忖。 “八/九不离十。”花无凝疑惑萦于眉间。 “这么说,胡淑女的死跟朝辞啼也没有关系。”柳蘅点出了花无凝心中之思,“是谁动的手?” “自缢而亡。”花无凝呢喃念道:“她此前一直待在冷宫,怕是受不了自行了断了。” “看朝辞啼能查出什么吧。” 柳蘅也道不出个所以然,觉得花无凝所言最是有可能, 但他们不在其中,也不了解实情。 “先回去吧,估计再过时日就清楚了。”花无凝唇畔勾起一抹笑。 身旁的柳蘅看在眼里,意有所动,微微应和,“阿凝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阿蘅。”花无凝回眸一笑,“你在我会安心很多。” “阿凝过誉了。”柳蘅耳尖泛红,“我送你回去。” 花无凝也没拒绝,等到了镇国公府,两人道了别后,各自离去。 回到房间,她蓦得松了口气,悠哉地坐在榻上,拿起笔墨开始书写着什么。 神情严肃却又异常兴奋,她眼中自信俨然。 “朝辞啼,你接下来可有大麻烦了。”花无凝写了很久,将宣纸分成了两份,分别装好后她喊道:“暗一。” 暗一下一瞬出现在屋内,“主子,有何吩咐?” “这一份给暗二,告诉她春雪巷的势力可以慢慢动手了。”花无凝将东西递给暗一。 “是。”暗一领命又飞快得离去。 花无凝摸着剩下的那一份,等候她想要的消息。 胡淑女自缢的事情,不知怎么的传得飞快,不过才三日胡国就接到了消息,大军直接压在了边境,要为他们的公主讨回公道! 大军压境的讯息也传进了京城内,人们再次叫苦不堪。 没有人想要打仗,也没有人喜欢硝烟。 可花无凝却从容淡定,不因有它,而是因为她正好需要这么一场战争,让朝辞啼下台。 再次换好官服,赶去圣銮殿,看着乱成一团的大臣们,她也兀自拧起眉,不知如何是好般。 朝辞啼走进后,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说道:“朝太师,如今胡国压境,该如何解决?” “胡淑女是自行了结,仵作查看了几次,也给胡国说明了,他们就是不退兵,也不信我们的说辞。” “太师,我看胡国是想趁虚而入,若不能将其打退,这万里江山就只能拱手让人了!” 朝辞啼沉默不言,等所有人都说得差不多才命人禁声,“胡国不听我国解释,派兵压境,狼子野心,人尽皆知。” “看来这场仗,我们是非打不可了。”朝辞啼说道:“有哪位武将愿意去保家卫国,护佑河山。” 此言一出,在场文武百官皆不回应,虽是早知道会是如此,可于他们而言,谁又能在此时上阵杀敌? 胡国能公开挑衅,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派出大军,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们又能找谁。 “若是花将军与裴将军尚在便好了。”不知是哪位官员说了一句,百官更是鸦雀无声。 两位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接连死于闸刀之下,如今众人才想起他们在就好了。 “臣愿意!” 花无凝站出行列,高喊出声。 第80章 突变(2)铿锵有力的声音穿…… 铿锵有力的声音穿入在场官员耳中,他们齐齐回头看着花无凝。 花无凝也不见胆怯,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镇国公你愿意为唐国出征?”朝辞啼眼神复杂地看着花无凝,默了良久才开口。 “是的,朝太师。”花无凝不卑不亢地回她,目光坚定不移。 “你有何本事上阵杀敌。”朝辞啼眼神暗了几瞬,语中暗藏着一股怒意。 “镇国公你常年深居家宅,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用什么杀敌!”身居于她侧边的官员满脸的不赞同。 “花将军在时未尝教授你武功,镇国公还是不要在国难当头时诱人戏笑。”另外一个官员也满是不以为然。 周边的奚落声此起彼伏,皆是不看好花无凝出征。 “各位所言极是,那么我请教诸位谁想上战场?”花无凝转身面朝着百官,昂着一股雄浑的气势问道:“有人愿意吗!” 第90章 嘲弄讽刺通通消失不见,花无凝冷哼不已,“既然没有人,怎么看不起本官?” “你问我不会一招一式,怎么上阵杀敌。”花无凝对着第一个出声的官员,“行军作战比的不只是武功,更是智慧相拼。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我武力虽欠缺,但深谙用兵之道,这便足矣。” 那位官员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偏过头。 缓出一口气,花无凝收回视线,她望向众人,“我爹是镇国公,这片山河是他打下来的,此时国难当头,他若是在必定会一马当先,领兵赴敌。” “可惜世事无常,他不在了。”花无凝扯动唇角,似落寞又心伤,可不过瞬间她又将情绪全然压下去,“我是镇国公府的儿女,继承我爹的封号,便要履行他的职责!镇国公保卫家国,护佑百姓,是理所应当的,哪怕我不会武功,这份责任我也担起!” “我想我爹也会认同我的做法。”花无凝一一扫过官员,将他们的神色纳入眼中,最后望向坐在高处的朝辞啼,“朝太师,这就是我的本事。” “战场危机四伏,镇国公即便智计无双,身体扛不住也无济于事。”朝辞啼盯着花无凝,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若是被敌军刺杀,便是群龙无首之境,何谈战胜。” 听见朝辞啼这么说,花无凝欣然而语,“我爹此前掌管三十万大军,我若全全掌握,派人在我身侧守护,即便对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杀入我营,取我性命。” 两人相视,各自心怀鬼胎,朝辞啼也明白花无凝这番作为是要拿回他手中的兵权。 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中说这些话,就是要逼迫朝辞啼束手就擒,将兵权奉还给她。 “镇国公所言本官自会考量。”朝辞啼慢悠悠而言,算是拒了花无凝。 花无凝也不急,她泰然地站着,果不其然有人走了出来,“朝太师,镇国公说得合乎常理,打仗不是一身蛮力就能解决,更多时候是靠着智力。她既然能开口出征,必定是有万全之策,只要将兵权还于镇国公,臣认为镇国公肯定会还唐国一个太平盛世。” “诚然如镇国公而言,派人多守护在侧,就算敌方有心也不会轻易得手。”另一位官员也站了出来,“此行危机四伏,镇国公有心就不该辜负。”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附议之人何其之多,花无凝如傲立于绝壁间的青松,姿态挺拔,未有动摇。 “闭嘴!”朝辞啼猛然大喝一声,吓得官员都静默不语。 站起身,负手于背,他眼中似翻涌着怒涛,又冷冽无比,“此事容后在议,退朝!” 这是头一次,朝辞啼不等百官进言,早退了去。 百官们愁眉苦脸,摇头不知所措。 花无凝安然地收起笏板,掷地有声道:“诸位不必担忧,本官定会出征护佑各位平安,朝太师心事太多,容他思量。” “镇国公大义!” 恭维声不绝如缕在耳旁回荡,她笑着接下,走出了圣銮殿。 身旁跟着柳蘅,欲言又止的模样,正当他要开口询问时,迎面走来了一位云色身影。 高山雪水之气萦绕在他身上,他款款走到花无凝面前,拿出一盒药膏,“你要的。” “多谢云太医。”花无凝接过药膏放进袖中。 云蹊漠然往右侧走去,没有多出一言。 “你与云蹊相识?”柳蘅惊讶不已,“他给了你什么?” “我让他帮我做的一份药膏。”花无凝解释道:“与他不识,只见过一两面。” “他是朝辞啼的人,你不怕他做的药膏被他动了手脚?”柳蘅心稍定却还是不安。 “阿蘅稍安勿操,云蹊这人自由散漫,不喜替人做事。”花无凝说道:“只要满足他想要的,就能请他帮忙。” “你满足了他什么?”柳蘅不自觉抿唇。 “一件小事,不足挂齿。”花无凝摇了摇头,“阿蘅不用问了,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办,之后再去找你。” “阿凝…,好。”柳蘅虽有不愿,依然点头应声。 望着花无凝远去的背影,他凝视许久,才转身回府。 霓裳阁内,花无凝走上楼敲响了丹青的房门,里面轻飘出一个字:“进。” 推门而入,花无凝莲步轻移,看见丹青正在榻上摆弄着自己的一些药草。 “你怎知是我?”花无凝熟稔地坐在丹青对面,开口问声。 “脚步声,我能分辨。”丹青放下手中的药草专注于花无凝,“找我何事?” “怎么会觉得我是来找你帮忙的?而不是无聊找你解闷?”花无凝笑意浅深,显得温和有礼,甚至多出一抹 打趣之味。 丹青深呼一气,摘起一旁的药梗,“近段时日发生了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会有那个闲心?” 花无凝眨眨眼,眼弯起似月牙,目光放在丹青剔药梗的手上,突然发现了一道伤痕,还不算浅,“你的手怎么受伤了?之前都不曾有。” “遇见一个疯子,打了一架,擦伤了些。”丹青说得云淡风轻,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般。 “不由分说而动手,疯子是不讲理的。”花无凝忧心地说道:“怎么会遇上疯子?” “…出门没看黄历。”丹青听见花无凝的话,折药梗的动作停滞一瞬,眼神在她身上晃悠一转,又默默收回。 “惹上你是他没看黄历。”花无凝从袖中拿出药膏,推至到她面前,“这是玉痕膏,能除去疤痕,我找人专门调制的,正巧能用上。” “又送裘衣,又送药膏。”丹青看着推到面前的玉痕膏,平波无痕对着花无凝,“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不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城中部署我虽做好,但缺个人替我稳局。”花无凝也不遮不掩直截了当。 丹青心下了然,“我不参与朝政。” “只需要帮我看看他们,不需要你动手。”花无凝巧笑着,“这不算参与,你还是看客。” “只是这些?”丹青思索片刻再问。 花无凝惊喜不已,“丹青这是应下了?” “看客而已,无聊使然。”丹青淡淡地说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花无凝见丹青应下,连声说道。 丹青俨然一副毫不例外的神情,“说吧。” “丹青可有办法制作一些我可随身携带而不易被发现的毒药?”花无凝伸出素手,“例如能藏在指甲,或者是其他隐蔽的地方。” “自保。”丹青说道。 “没错。”花无凝点头。 “收你的东西还需谨慎。”丹青沉思良久,推开了药梗,端直身子,“藏在指甲里面不是最隐蔽的。” “那什么地方最隐蔽?”花无凝追问。 “跟死士一样,把毒藏在牙齿中。”丹青不咸不淡出声。 闻言花无凝轻蹙眉,“藏在牙齿里?这是死士自尽时才用的。” “这也确实是最隐蔽的。”丹青说道。 坐于位上思忖,过了许久,花无凝抬眸,“好。” 本是想骇住花无凝的丹青默然了,“你真要放进牙齿里面?” “嗯。”花无凝应道:“不过不用剧毒药,换成可以让人动弹不得这一类毒药。” “可以。”丹青松了口气,“我给你一边放置毒药,一边放置解药。” “好。”花无凝瞬间懂了丹青的意思,“麻烦丹青了。” “张嘴。”丹青利索地从药袋中翻找出两瓶药,那些柳叶刀与银针就站到了花无凝面前。 冰冷的柳叶刀探入口中,花无凝眼睛都没眨一下,轻微的痛感也只不过让她转动了下眼珠。 一刻钟后,丹青收起刀针与毒药,“好了。” “谢谢你,丹青。”花无凝揉了揉腮,冷冷的气息似乎还没有散去。 “给你。”丹青推出来一瓶药,“剧毒,沾染上,七息内必死。” 花无凝接过药瓶,反复摩挲间丹青又拿出来一瓶,“这是解药,你兑水喝,三日后可不怕此毒。” “我收下了。”花无凝将两瓶药放在袖中。 “要走了?”丹青不假思索。 “是的。”花无凝起身,自然地拍拍衣袖,“要走了。” “不送,带门。”丹青习以为常,又坐回原位,扒拉着她的药草。 “回见。”花无凝不做多留出了门下楼召来了暗三。 “主子,您叫我。”暗三期盼询问。 “这个给你。”花无凝将写的另一份东西递给他,“你掌财,手中的网也可以收一收了,暗二已经开始行动,你紧随其后,但小心行事。” “属下遵命!“暗三郑重其事。 “你与暗二我皆不会带走,朝堂风云我交给你们二人。”花无凝逐字逐句嘱咐,“还望你们二人不要令我失望。” “定不会让主子失望!”暗三跪在地上允诺。 第91章 “我先走了。” “恭送主子。” 走出霓裳阁,心事解决了一桩,她也轻松一分,可现在还不能放松,她还需要去找柳蘅。 第81章 出征(1)“阿凝,你来了。…… “阿凝,你来了。”柳蘅面脸柔情,迎着花无凝进了屋。 身坐在一旁,屋内炉火烧得正旺,花无凝认真地看着柳蘅,“阿蘅,我须得与你商谈一件事。” “你说。”柳蘅也收敛几分,正肃而言。 “今日的早朝你也看见了,若是不出意外,我会前往边境。”花无凝轻轻说道,眼神酝着思量。 “我要做什么?”闻言柳蘅也有了猜忌,他缓缓出口。 “你呆在京城。”花无凝却一反常态,摇了摇头。 “为何?边境太过危险,我还是跟着比较好。”不解之心猛得涌出,柳蘅视线不偏不倚落在花无凝身上,似是要看个究竟。 “若是平日里我定会让你跟着,但是这次不行。”花无凝瞥开目光,一字一句慢声说道:“我在城中的部署待我拿到兵权离京后便回行动,慢慢拔出朝辞啼以往在朝中种下的暗钉,换上我们的人。可到底是我不在城中,千里之外也无法干预,若我们两个都不在城中,发生点脱离掌控之事,便是万劫不复。你留在城中替我除去不安因素,我会安心。” 柳蘅将花无凝之言听进,薄唇还是不由自主地抿起,“虽是如此,边境之地风吹日晒不说,胡国的刀光剑影可是不长眼睛的。” “你不必担忧,胡国不会对我动手。”花无凝却是淡然一笑,未有分毫担忧。 “你找的盟军是胡国。”这一笑让柳蘅生出一抹明了,他惊诧开口。 “正是!”花无凝掷地有声回道,桃眸明媚如朝阳,自信斐然。 房内忽而沉默一瞬,柳蘅似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无凝,过了良久才缓下忧愁之心,扯动嘴角,“…阿凝,你居然还能让胡国举兵相助。” 轻笑反驳,花无凝叹息一声,多出些许怅惘,“谈不上相助,只不过恰好与他们利益相同而已。” “嗯。”柳蘅轻声应下。 “阿蘅,你就留在京城吧。”花无凝又放柔了声,泛着波光的桃眸微微眨动。 “阿凝早已规划好,我就待在京城,替你守着。”柳蘅只得偏过头,答应花无凝的请求。 “阿蘅你真好。”花无凝唇畔牵动,笑得灿烂无比。 “我这条命是你的,对你好是应该的。”柳蘅滞愣一瞬,抚上自己的胸口,万分虔诚地说道。 “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你…”花无凝低低呢喃,撞上满是希冀之色妄想窥探她未完之话的眼,她眉梢舒展,“要说的就是这些,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先走了。” “阿凝。”看花无凝起身,柳蘅也起身,如同那日一般,扯住她的衣袖,缠绻不已。 “怎么了?”花无凝盯着牵住她衣衫的手,敛下眸光。 “若是你能凯旋归来,我想听你没说出口的另一半话,可以吗?”柳蘅祈求盈满眼,虽是有些赫意,却将花无凝的衣袖攥得更紧。 “好啊。”花无凝抵唇弯眸,柔柔地点头。 柳蘅溢出浅笑,春意盎然风拂面,他松开了攥着她衣袖的手,“阿凝定会得偿所愿的。” “我会的。”花无凝承下柳蘅的吉言,“走了。” “嗯。” 眷恋的风吹在两人身上,花无凝与柳蘅道了别,踏出了少师府。 枯黄的落叶飞在花无凝眼前,她伸手接过,已经是干枯的叶子,不见绿影,一捏就碎了。 徐步慢行而前,她要回去镇国公府,才行至一半,偶见几位太监行色匆匆的往镇国公府而去。 心下有疑惑,她也加快了步子,走了上去,“几位公公,有何贵干?” “哎哟哟,镇国公您在这儿。”太监喜出望外,连忙迎了上来,“杂家是来请您入宫的。” “入宫?”花无凝眼珠微转,“宫中有什么事需要我去解决吗?” “镇国公啊,文武百官有一半的人还在宫中,与朝太师周旋,想让你出征前线。”太监低头哈腰地解释,“可是这朝太师没有想动的欲望,所以他们让杂家请镇国公入宫,让镇国公再劝劝太师大人,国家存亡之危,刻不容缓啊。” “好,我随你入宫。”花无凝也算是听了个明白,不用多言,自然应道。 “杂家谢过镇国公。”太监也是明晃晃地松了口气,“镇国公,请吧。” 与太监们赶到了气势恢宏的宫门口,进入寸金寸银的宫道,花无凝行步可谓是悠哉闲逸,看不出着急情态。 反观之跺着碎步,跟在花无凝身旁的小太监,时不时擦着额头上的虚汗,更是在离到圣銮殿有一段距离时,幽幽出声,“镇国公,杂家就送您到这儿,这圣銮殿不是我们这等人能入的,还望您莫怪。” 屈膝卑躬的影子花无凝看在眼里,她意下了然,无非是心生胆怯,不敢逾越朝堂之中那位高高在上之人。 “多谢几位公公。”花无凝也不挽留,道谢让他们离开了。 独自漫步在宫道上,她一点点将周围之景看尽,转眸就看见了圣銮殿前的那一条长阶。 缕缕阳光照在阶梯上,像是披上一层金箔般,耀眼璀璨。 她停下脚步,望着长阶,层层往上看去时,那长阶顶端站着一个人。 不苟言笑,甚至是带上丝丝冷意俯视着台阶下的花无凝。 视线在空中交汇,忽而吹来一阵风,吹动了两人的衣袂。 像是约定俗成了般,他们两人同时迈开脚步,一个向上攀登,一个向下走去。 光撒在两人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面上迎着光,花无凝眸色浅浅,眼波流转,而朝辞啼凝视着花无凝,眸沉如寒潭,似想吞灭眼中之人。 青丝婉转飘动,两人的距离也愈发的近,本是面如冰霜之地的朝辞啼,蓦得勾出一抹笑,只不过这笑不达眼底,还有一丝纵容的意味。 “大小姐心挺狠。” 终于在长阶之中,他们相会,朝辞啼轻微眼神,在她耳旁低语。 侧眸偏看向朝辞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花无凝轻挑眼尾,像此事不足为提一般,欣然驳回,“彼此彼此,比不上朝大人,心狠毒辣。” 话语未再多,朝辞啼哼嘲了一声,他深吸一气,从花无凝身侧走过,径直而下。 花无凝展眉昂首,阔步迈上长阶,站在了圣銮殿前,朝中百官皆投来了欣喜的目光。 “镇国公来了!” “诸位,本官来晚了。”花无凝披金芒,踏着霞光入殿内。 乱糟糟的人倏尔安静,“朝太师他…,还是不松口。” “朝太师不会认识不清,只是短暂的难以抉择而已,不用多久就会答应。”花无凝宽慰着众人,“诸位可要持之以恒,保家卫国才行。” “国家大事岂能仍由他说的算。”一位官员不禁自语,“镇国公出征他还推三阻四,必不可行,镇国公放心,我们会让朝太师应允的。” “他可是走了?”花无凝左瞧瞧右看看,漫不经心地说道。 “朝太师突然有事,便走了。”李太傅摸摸胡子淡定而语:“老朽也离开了,镇国公保重。” “李太傅慢走。”花无凝拱手行礼。 目送李太傅走出殿门,花无凝收回手放置于腹前,凝望着外面的天空,耳边还是官员的声音。 她轻启朱唇:“会如各位所想的。” 也正如花无凝所说,过了一两天朝辞啼松口让花无凝出征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花无凝并没有什么情绪,相反那群大臣倒是开心极了,少数有忧心的也不敢言论,只得默默摇头叹息。 “小姐,边境苦寒,您真的不带一个婢女在身侧吗?”婢女关切问候。 花无凝整理着戎甲,“不用,你们待在镇国公府就好。” “小姐,衣裳多带两件。”婢女给花无凝的包裹多塞了几套冬装,“您可受不得冻。” “可以了,有几件便行了。”花无凝拍拍婢女的肩膀,让她不要继续放了,“我该走了。” “小姐,您一定要平安回来!”婢女边送花无凝,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好。” 本是不想多言的花无凝安抚完府内的众人,才翻上马匹驶离了镇国公府。 “小姐。”伪装成花无凝近兵的暗一在她身后侧唤声。 “暗一。”花无凝回眸一看,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飘动的红幡旗上印着显眼的唐字,夹道而侍的百姓们面上融着惶惶难安之色。 雄浑的行军之声响彻云霄,花无凝坐于马上,于人群中的柳蘅相视一笑。 前行百米,霓裳阁又一房间窗户开得正好,飘飞而出一截白纱。 瞥了一眼快速收回,花无凝笑容更添了份肆意。 快到城门口时,她看见了朝辞啼,轻轻颦眉,却也还是往前走去。 第92章 朝辞啼答应让她出征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兵权给她,而是让她出征那日,他会在城门口迎接。 此时他是来送兵权的了。 只是…送兵权怎么也骑着烈马,带了一队士兵? 周围的百姓也是疑惑地看来看去,不清楚缘由。 “朝太师,兵权可交还了。”花无凝勒马而语。 “三十万大军会在你身侧,镇国公何须忧虑。”朝辞啼说道,他拿出虎符递交给花无凝。 花无凝伸出手想要接过,可就在要触碰的瞬间,朝辞啼将手收了回去。 “这是何意?”花无凝严阵以待,盯着朝辞啼不放过。 “三十万大军太过于难操纵,未免镇国公吃力与国家太平,”朝辞啼把虎符又放回怀中,“我与镇国公一同出征。” 一同出征?! 花无凝拧紧了缰绳,耳旁百姓们高声欢呼而起。 好你个朝辞啼! 第82章 出征(2)枯草遍地的道路上…… 枯草遍地的道路上,阵阵兵甲声入耳,行军队前,两匹红鬃烈马上,朝辞啼微勾眼尾,偏眸看她,“大小姐,不甚愉悦?” 花无凝不置可否斜睨他一眼,亦是没有应答。 “不说话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朝辞啼满含深意,“大小姐要如何才能跟我讲话?” “你去死。”花无凝烦不胜烦,她拉着缰绳,“朝辞啼你不守着京城跑去边疆做甚?” “这话该是我问您。”朝辞啼不免多出些许乖戾,他说道:“好好的京城不呆着,偏要去送死。” “我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我爹的生平之愿就是保家卫国,作为女儿,替他出征有何不可。”花无凝趾高气昂,“至于送死,这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照您这么说,我是花将军的养子,寄养在镇国公府十余年,听其教诲,心系国家,此次出征也合情合理。”朝辞啼漫不经心,三言两语反斥着。 “我爹可不会认你这个将他亲手送走的养子。”花无凝轻蔑一看,拉着缰绳往旁边走了些。 “不认亲手送走他的养子。”朝辞啼满不在乎地轻笑,“他自己杀了自己,关我何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蓦得听到这话,花无凝却是不甚明了。 “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朝辞啼往她身旁靠近些,压低声音,“他该死。” “那也由不得你做主。”花无凝微微攥紧缰绳,“不顾全大局之人。” “我亲上战场,还是不顾全大局?”朝辞啼说道。 “你走了,京城朝政谁管?”花无凝拧眉忧思而语,“外患内忧,何其可怖。” “原是担心这个。”朝辞啼沉吟片刻,“朝政已交由李太傅处理,李太傅出手,大小姐还忧虑吗?” 李太傅常伴先帝,是唐允维等一众皇子的教学老师,朝政由他接管确实无所错处。 眼珠轻转,花无凝暗自思忖,朝 辞啼若是在京城中,暗二暗三肯定是举步维艰,但是此时朝辞啼跟随她出城,京城中由李太傅掌管,她的势力会更轻易得手,这算是一件好事。 “大小姐做何不回我?”朝辞啼再靠近花无凝一分,凝视着她面上神情。 “朝太师已然做好打算,我的忧心便是多余的。”花无凝不疾不徐。 “不算多余。”朝辞啼悠然而语。 侧眸看朝辞啼,却看他丹凤眼眯起,根本琢磨不透话中之意。 “赶路。”花无凝品出他不言意味下的戏笑,往向前方,提速前行。 天色渐晚,叫停军队就近安营扎寨,稍作修整。 花无凝坐在搭好的帐篷中,搓动着自己的手指。 越是往边关赶,越是寒冷,素白之手俨然被冻红,缓缓捏动指节,她在手上吹出热气。 这要是再往前行一两日,估计就能见到白雪了。 花无凝拉动斗篷,身上的戎甲也是寒意逼人,她看向婢女给自己收拾好的行礼,迈着步子走上前,从中取出一件貂衣。 “刷啦”帐篷被掀开,一身戎装的朝辞啼提着一个小火炉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花无凝警惕如虎而看朝辞啼。 “看看大小姐你。”目光落在花无凝拿着的貂衣上,他走动几步,状似无意将小火炉放在一边再走上来,“大小姐是要更衣吗?” “出去。”花无凝站直身子,冷声呵斥。 “戎甲可不好脱,我可以帮您。”朝辞啼非但不退,更得寸进尺往花无凝身前走。 “朝辞啼!”花无凝面色不爽,“非得对你动手你才肯听吗。” “你动手我也不见得听。”朝辞啼充耳不闻花无凝言中斥责之意,“你不是知道的吗?” 忍无可忍花无凝抬手朝着朝辞啼打去,还未碰到就被朝辞啼抓住,他双眼笑弯,似有些戏谑,“还真动手啊。” 冰冷的素手被他捏在手里,他用掌心包裹着,将人往怀里带。 趔趄撞进朝辞啼的怀中,花无凝咬牙,不服气地抬头,扔下貂衣,举起另外一只手。 可依旧无济于事,还是被朝辞啼抓住,捏在手心,“怎么乱扔衣裳。” 貂衣没落在地上,朝辞啼伸腿将其高高抛起,不偏不倚正好掉在被抓住的花无凝的双手上。 “朝辞啼,这是行军途中,你…”花无凝扭动着手,严肃地看着他。 “我知道。”朝辞啼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拉着花无凝往榻上去。 桃眸倏尔睁大,一口提起,花无凝像个木头杨钉在原地,“朝辞啼!” “大小姐唤我做什么?”朝辞啼眼中充斥着不解,“这般急切,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你明知故问。”花无凝气急,“天色已晚,你赶紧出去,若是…” “若是怎么?”见花无凝欲言又止,朝辞啼噙住她的双眸,想探个究竟。 花无凝对着朝辞啼的眼,暗自较劲后抬脚踩在朝辞啼的脚趾上,使劲儿碾磨。 “被他们发现,我入了你的帐篷,你的清誉毁于一旦?“朝辞啼微低垂眸,随之望回,花无凝却在此时话语一噎,抿唇扭过头。 “可…好像也没有错。”朝辞啼低下头在花无凝耳旁吐息。 深知朝辞啼语中深意的花无凝猛得转回,双眸淬上寒光,但朝辞啼却灵光一闪,后撤被花无凝踩中脚。 花无凝脚下松动,身形被带动往前倾,朝辞啼抓住人一转坐到了榻上。 “不许。”花无凝毫无征兆踹上朝辞啼的小腿。 “嘶。”朝辞啼瞧着裤腿上的鞋印,“劲儿挺大。” 掀开貂衣,让其铺在一旁,他深深地看向花无凝,在她挣扎的眼神下,慢慢地将她的手拉近自己。 “你不怕闹笑话吗!”花无凝有些着急。 虽然士兵都进入帐篷,但这里总归是在外面,荒郊野外,声音可是能传得很远。 “这有什么可笑的。”朝辞啼笑意不减,手指无意地勾一下花无凝的手腕。 花无凝面色一沉,冷冷地哼道:“既如此,你动试试,看谁笑到最后。” “大小姐之命,我这就听从。”朝辞啼说道:“我可动了。” 抓着花无凝的手,在她眼里,缓慢地递到唇边,张开嘴… 本还冷眼相待的花无凝,下一瞬眼眸一动,一丝惊疑与难解交织在眸。 手掌传来温热之感,冻红的纤指也逐渐变回。 “你…干嘛?”花无凝瞧着给她搓动手的朝辞啼,一时间难以捉摸。 “暖手。”朝辞啼内力聚在掌心,捂热她的手,“大小姐都看在眼里,还要询问。” “我不需要。”花无凝说道,蜷起手指。 “我需要,我手冷。”朝辞啼伸出一根骨指,慢慢往花无凝蜷起的玉指中钻去。 “烦人!”花无凝掐他的手掌心,继而缓下心。 朝辞啼淡笑不语,只是低头哈气让暖流送至花无凝手中。 室内蓦得安静,花无凝看着朝辞啼,他们从小一同长大,即便有时候暂时分离,却又会很快再见。 那时候,朝辞啼总是被自己压着,让着自己的,一来二去都习惯了。 可是她不喜欢被他让着… 心不在焉神游片刻,回神时发现朝辞啼脖颈上有几处很明显的黑点,像是被很粗的针扎过一般。 “呵,没想到还能看见你生病。”花无凝语调平平。 “我可没生病。”朝辞啼回答。 “你这脖子上都是针孔。” 花无凝心知肚明的模样让朝辞啼摸上了脖颈,“这是前段时日与一位夺命毒师交手,她留下的,淬了毒难消。” “没被毒死,算你命大。”花无凝说道。 “借你的光,我没死。”朝辞啼说着手放了下来,继续揉搓花无凝的手。 又是莫名其妙的话,花无凝白了他一眼,趁他松懈,将手抽了回来,“行了,我手暖了,你走吧。” 第93章 手中陡然一空,朝辞啼施施然,“只是手暖了,其他地方呢?” “朝辞啼!”花无凝微眯起双眼,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天色很晚了。”朝辞啼见好就收,站起身慢悠悠往外走,“行军路长,大小姐早些休息。” 语罢朝辞啼掀开帐篷走出去了。 欲言之语卡在喉间,花无凝默默思量,偶然侧眸看见了摆放安好的小火炉,疑虑之思更深了一分。 将小火炉拿在榻旁,花无凝合上双眸,烦忧之事过多,暂且让她歇会儿。 翌日清晨,浩浩汤汤的行军大队又开始行动。 一连半月,他们行走在寒冷的道上,鹅绒的雪花与苍凉的荒漠赫然相撞,冰渣也随风扑面而来。 好不容易到了边境的黎城,恰逢风雪一层赛过一层,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先做休整,再做打算。”花无凝发号施令,让士兵们先下去。 自己也进了一间小屋,屋内也冷得彻骨。 左右巡看,花无凝推开窗户望着外面的风雪低声唤道:“暗一。” “主子。”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花无凝接着一片雪花。 “是。”暗一应道。 风雪之色尚浓,花无凝瞒过了朝辞啼,朝着边境之处而去。 路上不知何因大雪居然变弱,她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宅院,走了进去。 院中种有一棵青松,雪覆其上却依然姿态挺拔。 室内灯火明媚,壁炉也烧着,花无凝让暗一守在外面,独自进屋,安然坐于软垫上,倒上一杯热茶。 “哈哈哈,你来了!”妖媚的笑声从房梁上传来。 花无凝司空见惯了般,品着茶水,“嗯。” 房梁上之人半靠而坐,摇动着手中的绒球,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半眯起,左眼眼尾点了一颗黑痣,妩媚动人。 一身粉色胡服,长靴上挂着几颗牙齿,面前还有一串狼牙项链。 翻身而起,跳落在花无凝对面,拖着腮撑桌,手指勾起花无凝的一缕青丝,绕在指尖,眼中含情脉脉,明晃晃的引诱之色。 “好久不见,我的小妻。” 第83章 狐狸(1)停杯放置在桌面,…… 停杯放置在桌面,花无凝从 他指尖抽回自己的青丝,端正身形,一本正经辩驳,“我不是你的小妻,胡旋。” “你们中原有句古话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胡旋捻稔着指尖,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靠在墙上,拨弄着自己身上的绒球,“你爹可是将你许配给我的。” “你就是我的小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花无凝好声好气地开口,“我爹是同意,你爹同意吗?” “我同意,我愿意,我要你。”胡旋吊儿郎当,声音拖得老长,“我爹他肯定是不会同意你做我的侧妃。” “有哪个媒人上门,聘礼有吗?”花无凝宠辱不惊,端着茶水品一口。 胡旋懒散架子,眼珠子却滴溜溜地挂在花无凝的容颜上,惋惜感慨,“媒人,你爹算吗?” “当然不算。”花无凝安静回语:“既没有父母之命,也谈不上媒妁之言,我们的亲事便是不作数的。” “可我认定你是。”散懒地坐起身,撑着桌面。 “我不认呢?”花无凝檀口轻启,“我爹死了,我的亲事自然由我做主,我不认他给我定的亲。” “我好伤心啊。”胡旋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眶红起,泪水已经在眼眶中蓄积,“我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哄哄我,说愿意吗?” “不能。”花无凝镇定自若,身形未动半分。 “你在骗我小妻。”胡旋染有藕粉色的指甲一点一点靠近花无凝的素手,轻轻戳戳,“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这么多年了,要是真的不想,你肯定会送回来。” “而且当年你见我时,可是含羞带怯,面含春意,肯定是喜欢的。” 胡旋生的一张好面容,雌雄莫辨,可谓是见者都难以自持,何况他又爱撩拨人,狐媚姿态没有谁比得过。 “这个还你。”花无凝挪开手,从怀中掏出印有狐狸的盒子,推至到他面前,“不是不还,我陷入深宅,总归有束缚,今日还给你。” 胡旋见盒子,勾勾手指将其打开,里面躺着一枚保存完好的狼牙,“你居然保存这么好,跟我当年送你时一模一样,一层不变,你肯定用心打理了。小妻,不要嘴硬,喜欢我就直说,我真的很喜欢你的。” “不喜欢。”花无凝回答的干脆利落,“当年是我爹要我见你时面露喜欢之情,我才如此。” “那也是喜欢。”胡旋那双狐狸眼,眼波流转,“小妻,你承认喜欢我嘛,不然怎么会在危险的时候叫我?中原有句话叫什么:夫人打不过,夫君来出气嘛。我知道你们中原人含蓄内敛,但我明白你的心意。” “胡太子,话说三遍便是不礼了。”饶是花无凝气性再好,也难抵胡旋这股缠劲儿。 “小妻生气了?”胡旋娇媚地眨眨眼试图逗人快乐,发现没用,委屈不已,“我只不过说的实话,小妻怎么生气了。” “既然小妻不愿意嫁我,还送还了我的定情信物,我虽然伤心但是尚能接受。”胡旋眼底划过一丝狡诈,却依旧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花,“那就请花小姐把我送的另外一样定情信物也还给我吧。” “什么东西?”花无凝滞愣一瞬。 “香囊啊。”胡旋睁大眼睛,满眼的心酸,“你们中原不是有亲手绣香囊送佳人,视为定情之物吗?我送你的那个香囊也算。” … 那个香囊… 好像被她… 送给柳蘅了… 而且柳蘅遇上了朝辞啼,香囊被朝辞啼一刀扎了。 现在,杳无音信。 默然不语,花无凝端起茶杯品上一口,根本不敢看胡旋的眼睛。 “你不会弄丢了吧!”胡旋泫然欲泣,一副花无凝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般,捶胸顿足,“你居然弄丢了,我的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如同屋外的雪花一样,满天都是又冷又凉啊。” “没弄丢。”花无凝连忙阻止胡旋撒泼行为。 “没弄丢?”胡旋的眼睛蹭得一下亮起来,他趴在桌上,身形越过半个桌,“你是珍藏起来,不愿意拿出来了?我就知道小妻你对我是有所留恋的,才会将我亲手送给你的香囊视若珍宝。” “不是!”花无凝有些心焦,她抵住胡旋的肩膀,让他不继续往前蹭,轻舔樱唇,“香囊没弄丢但…被我送人了。” “送人了!!!”胡旋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不可置信地撑起身,“你把我送你的东西送给别人了?” “…嗯。”花无凝难得心虚应道。 胡旋不信邪,他下榻凑近花无凝再问:“你真的把我送你的东西送给别人了!” “对…,”花无凝硬着头皮应道。 “你真真把我送你的东西,送给别人了?!”胡旋揪住花无凝的手,再三确认。 “是的。” “小妻,那是我亲手给你绣的,你知道我为了绣好那么一个香囊我这芊芊玉指挨了多少针吗?”胡旋眼眶更红了,像只被辜负了的狐狸趴下了耳朵,嘤嘤作吟,“你就这么送给别人了,我不管你得赔我!” “我能赔偿你,但必须在情理之内。”花无凝看着被抓住的手,轻巧地给他掰开,“还有不要叫我小妻。” “什么算你的情理之内?嫁给我可以吗?”胡旋像是立起了一只耳朵,挤开桌子占据花无凝的位置,靠在她身上。 花无凝往后面挪动,推着他不要靠近自己,“我能做到的。嫁人除外。” “那你也给我绣个香囊。”胡旋瞧着推搡自己的素手,指尖触碰上去,“这样我们就有一对香囊,我们互送香囊了,小妻。” “不要叫我小妻,太子殿下。”被触碰的瞬间花无凝忍无可忍起身,“你再这样,我先走了。” “别啊,别走,我不弄你~。”胡旋蹭的一下从榻上跃起拉住花无凝,“消消气,你不让我叫小妻,那我唤你什么?” “小芍药?”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胡旋还是思索了一番,他记得花无凝是喜欢芍药的。 可这一句直接让花无凝眼眸淬上寒光,“我有名字,胡旋。” “花无凝这名字好听是好听,可是叫的人肯定很多,又不能展现我们两人的亲密无间。”胡旋委屈巴巴地呢喃。 “你想怎么喊?”花无凝皮笑肉不笑。 “你没有小名吗?”胡旋试探性地问道。 “我没有小名,但你若是想可以唤我阿凝。”花无凝回答。 “阿凝?这叫起来跟我宫里的嬷嬷差不多,太俗气了。”胡旋满脸的嫌弃,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叫这个。 “没有了。”花无凝闭了闭眼,深吸几息,才语调平缓地出口。 “不让叫小妻,也不让叫小芍药,还没个好听的小名儿。”胡旋摇头晃脑,忽而涌上一计,“我叫你小美人吧。” 第94章 “显得美人格外美丽动人,一听就是绝色艳影。” “随你。“花无凝掐紧的衣衫松放了好几回,转身坐回原先的位置。 胡旋紧随其后,只不过他这次收敛了一点,将被挤开的桌子重新挤了回去,自己又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撩动自己的小辫子,柔媚而言:“我的小名是后一个字叠起来,小美人可以叫我小旋旋~。” “…不用了。”花无凝说道。 “为什么?”胡旋百思不得其解,还没等花无凝开口解释,他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肯定是觉得一个人叫不好意思,既然这样…” “那我就叫你小凝凝~,多般配啊。”胡旋煞有其事地赞美,“你觉得怎么样啊?” “…随你。”花无凝无可奈何又无言以对。 反正只是一个称呼,充耳不闻便没有此事! “你同意了,那…”胡旋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像是下一秒又要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来。 “胡旋太子,我想我们该聊聊正事。”花无凝骤然出声,打断了胡旋想要继续说的话,“风雪交加,你约我来此处也不是为了闲聊而已。” “唉,无趣的正事。”谈及正事,胡旋跟打了霜的花一样,萎靡不振,慵懒地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甩着挂在腰间的绒球,“跟你在一起,我是一点正事都不想聊,小凝凝。” “太子殿下。”花无凝低声唤道,尚有冰寒之意。 “聊~,小凝凝想聊什么就聊什么。”胡旋也觉察出了花无凝语 中的不悦,支棱起身子回答了一句后,又软趴趴地撑在桌面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花无凝。 “这次出征,不光是我来到了边境,还有一个人与我一同来的。”花无凝漠视胡旋的目光自顾自说道。 “我知道他。”胡旋回应着,手也没闲着,将一旁的杯盖拨动,发出叮当脆响。 “唐国的太师,执掌兵权,处理朝政,看似人臣,实则是君王。” 他说完,拨动杯盖的手停下,饶有兴味地看着花无凝,“你提起他做什么啊?” “自然是…”花无凝买了个关子,浅抿一口茶水,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杀了他。” 茶杯放下,胡旋立身,忖度着花无凝的话语。 第84章 狐狸(2)“杀了他?”胡旋…… “杀了他?”胡旋摇动着绒球,“小凝凝,他可是唐国的太师,你怎么想杀了他?” “莫不是这人做了什么惹你气恼的事?” “他杀了我爹。”花无凝捏紧茶杯,恨意不留余地的从眼眸中迸发,又浅缓消散。 “居然是他杀了我的岳父!”胡旋吃惊不已,稍作度量唐国之事,心里也清楚明白了,“所以我岳父的死还有裴将军的死,都是他的手笔?” “是他。”花无凝点头应下,之于胡旋所称呼,她也当做没听见,“不然我为何想杀了他。” “既然对我岳父动手!那确实该杀!”胡旋义愤填膺,“小凝凝你想怎么杀?” “你带了多少兵?”花无凝不经意问道。 “十万。”胡旋又软了骨头靠在墙上,散漫慵懒。 “不过我们胡国擅骑,且会纵狼合配作战,一人抵俩人用吧。”他搅动着落在胸前的小辫子,说得轻巧平淡。 “朝辞啼手中有三十万大军。”花无凝面不改色,沉着而语:“是我爹当年的部下。” “岳父的兵可不好对付啊。”胡旋声音拖长,望着房梁似是在回忆,“我父皇当年御驾亲征,一路畅通无阻,若不是遇上了岳父,唐国指不定标的胡国的名儿。” “你是在担心打不过朝辞啼?”花无凝问出口。 “小凝凝你在说什么?”胡旋偏头看她,身子从靠着墙壁变成撑在桌面上,“你将我跟那种不解风情的莽夫作比,本太子可不会输给他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呢?” “我可是你的夫君,你怎么不信我~。” 说完又是好大一股委屈萦绕在面上,花无凝淡淡地开口,“太子殿下,谨言慎行。” “好嘛,不说就不说嘛。”胡旋瘪嘴双手托腮惋惜抬眸,“小凝凝要杀朝莽夫,我全力配合,一定让你心满意足,狠狠出气。” “我爹的兵确实不好对付。”花无凝忽视胡旋抛过来的眼神,“我有一计。” “小凝凝有什么注意?”胡旋还是没个正经,却也表现出好奇之色,静待花无凝的回答。 “朝辞啼武功高强且为人谨慎,若是单让他上战场难以对付。”花无凝说道。 “你这是在夸他啊。”胡旋面露不爽,整个人趴在桌面上手指触碰花无凝的指尖,不停戳她,“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我会不开心的。” 花无凝沉默不语了,她静静地看着胡旋,直到胡旋反应过来,将手收回去,讨好地笑着,“这次真不说了,真的小凝凝,再说你把我扔出去。” “天寒地冻,这个季节打仗对我们并不是什么好事。”花无凝叹息一声,继续幽幽而语:“行军打仗本就是劳财伤民之举,何况边属之国颇多,若是被乘虚而入于我们而言并不是好事,我想朝辞啼也会这么想,所以他还是会秉持先礼后兵的策略,跟你们谈判。” “只要我不同意谈判的内容,他就必须出兵。”胡旋眼珠子转溜,“这跟直接打有什么区别?” “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力。”花无凝说道:“让他知道你是一个难缠的人。这样他就不会考虑那么多,更不会怀疑在我身上。” “你在背后给他捅刀子。”胡旋兴味激起,“你也要跟他一起上战场吗?” “会。我与他一同上战场,引敌深入,围困杀死。届时双军初战并不会用全力,我虽是上战场但并不会冲锋陷阵,居于后方,你可以伏兵一支,等朝辞啼出去后,逼我入陷阱,他会跟过来。”花无凝不置可否点头,“我不会拿刀,得用你的手咯。” “没问题!”胡旋毫不犹豫应下,“能把他杀掉,我可是大功臣。” “便是这般说好了。”花无凝拍了拍衣袖,“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胡旋愣了一下忙去抓花无凝的衣袖,却发现她早就背于身后,不让他抓。 花无凝起身要走,胡旋翻身拦在她面前,“小凝凝你就跟我说了正事就要跑,不多待会儿?” “殿下我出来挺久的,若是被发现了,就解释不清了。”花无凝解释道:“殿下也不想计划夭折于腹中吧。” “好舍不得你啊…,”胡旋耷拉着头,撅嘴而言:“看来得尽快把那个朝莽夫杀了,这样小凝凝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花无凝浅浅一笑,“我走了。” “行吧,想见我就来这里,我肯定会在的。”胡旋依依不舍地让开道,让花无凝出去。 “回见。” “一定要来找我,我真的会很想你的。” 胡旋的声音还在飘荡,花无凝却冷漠无情地将门打开又关上,隔绝了胡旋的声音,长吁一口气。 雪势虽比之前小了一些,但总归还是扰人视野,花无凝侧头看向一直站在门旁的暗一,“走了,暗一。” “是。”暗一熟练地撑起一把伞,遮在花无凝的头顶上。 等到回了黎城,就看见些许士兵跑过去又跑过来,匆忙忙地找寻着什么。 花无凝不解地拧眉,刚想叫住一个士兵询问再找什么,其中一个率先看见了花无凝,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花将军,朝太师有事找您,但是您不在房中。” 挺警觉的。 “我知晓了,你们都快回去吧,我去找他。”花无凝心下明了,吩咐好士兵转身回房。 果不其然等到走到房门口,朝辞啼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看着花无凝与暗一,压住声音道:“去哪儿了?” “暗一先下去吧。”花无凝自然是没放过朝辞啼那一抹留意在暗一身上的目光。 “是。”暗一虽是纠结,却也听从花无凝的话,拿着伞退了下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花无凝平淡如常地询问。 “你去哪儿了?”朝辞啼一层不变的将问题再问了一遍。 “巡察边境防线。“花无凝回道。 朝辞啼慢慢走来,黑眸深沉凝在她身上。 瞧着这样的朝辞啼,花无凝挺直腰身,“朝大人如若没事,我先进房间了,外面风雪交迫,过分寒凉。” “是我思虑不周。”朝辞啼默然动了眼波,“大小姐身娇体弱,应当进屋再说。” 语罢他先一步将房门推开,里面扑涌而来一股热气,朝辞啼勾起唇畔,“请吧。” 本来她走时屋内还是一片冰冷,怎么这会儿就暖和了。 花无凝走进房内,看着屋中烧好的炭火,已经烧了有一段时间了,微微抿起朱唇。 如果她猜的不错,朝辞啼很早之前就来找她了。 慢悠悠地坐在位置上,她看着朝辞啼也走进来,并没有坐下反而是面对她站得笔直。 第95章 “说吧,还有什么事?”花无凝觉疑却也不作多言。 “大小姐我去了边防线。”朝辞啼不咸不淡而语,语调轻轻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你是想说没看见我?”花无凝闻言便知朝辞啼言外之意,毫不客气直接点破,“边防线如此长,或许错过了呢?” 朝辞啼轻笑出声,他慢行至花无凝的面前,在她有所防备的目光下,捏了捏她身上的斗篷,“屋里炭火烧得挺浓,大小姐将这斗篷取下吧,出去这么久,染上不少雪,化水浸入体内会惹风寒。” “倒是不用。”花无凝推下朝辞啼的手,将斗篷往自己怀里带,“屋内挺暖和,雪水待不了多久。” 指尖搓动,朝辞啼唇畔笑意未减,“我问了驻守的将领,近日胡国士兵总会隔三差五来捣乱,大小姐下次出行可告知我一声,我陪着您。” “我有自保的能力,朝大人不用为我费心。”花无凝说道。 “您是本次出征的将军,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士气必定锐减,大小姐不为唐国考虑考虑吗?”朝辞啼在花无凝身旁坐下,说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义正言辞,“作为副将,保护您的安危是我分内之事。” “我会多带几个人,朝大人还是多考虑考虑这战该如何打。”花无凝开口充满了嘲讽,“别到时候败了,让人贻笑大方。” “除非我自甘堕落,否则没有我打不了的胜仗!大小姐不必担忧。”朝辞啼自信满满的话引得花无凝侧目。 随之她浅薄一笑,“朝大人有这个信心自然是好的。” “如此这第一战朝大人准备怎么打?”花无凝也是毫不客气的套话。 “不打。”朝辞啼眼中酝着戏谑,他看着花无凝,“我们先礼后兵。”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先礼后兵。”花无凝不屑一哼,“懦夫之举。” “唐国好歹是礼仪之国,胡国出师只不过是想讨要一个说法,此前难以递交准确之信,这次我到了边境,若能解释清楚,便能不费一兵一卒,让唐国逃开这次危机。”朝辞啼说道:“何乐而不为。” “能不费兵卒当然很好。”花无凝思忖许久,面露严肃,“不过多半是无用之功。” “听闻过胡国有一太子,行事作风过为随性狡诈。”朝辞啼徐徐而语:“此次胡国行策多半是他有意为之。” “能见他也不算无用之功,你说是吧,大小姐。” 第85章 谈判(1)“朝大人说得对。…… “朝大人说得对。”花无凝说道:“能见上胡太子,揣摩脾性也是有用的。” “那便请大小姐拟信一封,我派信使送至胡营。”朝辞啼回道。 两人在安静且温暖的室内交谈,闻言花无凝将目光落在朝辞啼面上,见其还是一如既往,带上高深莫测的笑意,不偏不倚地看着回望花无凝。 “好。”花无凝蓦然淡笑,“我之后写完,交给朝大人便是。” “现在写,我看着,免得出现差错。”朝辞啼靠在椅子上,丹凤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手指轻磕在桌面上。 “那就得请朝大人多等会才是。”花无凝站起身,从房中找出笔墨纸砚,拿至在桌面上,“朝大人要怎么写?” 瞥见放在一旁的砚台,朝辞啼自然而然地拉过,墨条捏在手中,从容安闲地磨墨,“写两国之间恐有误会,我与本国朝太师已经到了边境之地,为了不伤两国的和气,诚邀贵国太子于黎城面见,共除误解,以护交情。” “就这样?”花无凝毛笔舐墨水,听完他讲完却没有动手,而是眼露疑惑之意。 “这是我想要的内容,大小姐不必原封不动,意达便可。”朝辞啼研磨着墨,慢慢说道。 “行。”花无凝扯动唇角,提笔于宣纸上。 外面风雪肆掠,而室内一人专心书写,一人落目在写信人身上,手中攥着墨条,研磨声在房中响起,平缓且绵延。 墨香萦绕于内,炭火酝出一室暖意,手指微动扯上系好的斗篷结,却又在下一瞬意识到什么收住手,笔下的字迹却未断。 坐于她面前的人垂眸抿出一抹怜意的笑却也不出声,只将磨墨的速度放缓了一些。 “写好了,朝大人过目,若是没什么问题送到胡营吧。”花无凝停笔将宣纸转个方向推到朝辞啼面前。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墨条,将砚台推到一旁,扫了眼花无凝所写的内容便什么也不说,只是将其这个好,放置在了怀中,“大小姐所写自然是面面俱到,毫无错处,不必我过目。” “没有错处就劳烦朝大人行事了。”花无凝似有若无暗示朝辞啼出去。 朝辞啼站了起身,“听大小姐的,我这就去办。” 随后他果真什么事都没做,走出了门。 真到了朝辞啼走出去,花无凝先是静默了一瞬,而后端坐身,保持着原先的坐姿没有动,等又过了半晌,没见朝辞啼杀回来她这才放下心,褪下了身上的斗篷。 朝辞啼还是不出所料采用了先礼后兵之法,与她所想的一模一样,正好能跟胡旋实行计谋。 她与胡旋关系匪浅这件事,朝辞啼怕是不知情的。 正如罪行所言,镇国公府确实私交异人,通敌叛国了。而这个异人便是胡旋,通叛之国当然是胡国了。 八年前花申鸣就带着年仅十二岁的花无凝借公事来到了胡国边境,见了十四岁的胡旋。 那时的花申鸣已经在筹划如何扩大自己的势力,将唐国据为己有,就想到了与唐国并驾齐驱的胡国。 商谈的内容是胡国能在他推到唐国皇族政权之时给予帮助,让他顺利称帝,他就会把最新研制出的火药低价卖给胡国并将花无凝嫁给胡旋。对于游牧民族而言,火枪是极其重要,对于胡旋而言,他对这位不似豪放洒脱性格的中原姑娘颇为感兴趣。 总归不会吃亏,他当然一口应下了。 只不过花申鸣还没谋反就被杀了,而花无凝一反常态拒绝了之前所定的亲事。 但只要利益还在,胡旋有所图谋,就一定会帮她的。 花无凝忖量着,秀眉逐渐蹙起,看向门口。 她倒不是担心胡旋,相较胡旋,此时的朝辞啼更让花无凝觉得反常。 他比之前温和了不少,没有咄咄逼人与步步紧逼,相反由着她的意思的举动多了许多。 这让她有些不解,仿佛五个多月前的朝辞啼只是她的一场假想,他还是镇国公府当初那个任她欺负的朝辞啼一样。 花无凝嗤笑不已,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朝辞啼心思多沉重,潜伏这么多年不引人瞩目,装成别人最不设防的模样,他可谓是颇有心得。 何须顾忌那么多,提防便是。 转身起来想坐在榻上,她却看见了正在燃烧着的炭火,停顿数秒,掐了掐指尖,闭上了眼睛。 信是午时送出去的,约莫到了未时末日,朝辞啼又扣响了门。 半梦半醒的花无凝骤然一惊,撑着头的手一松,连带着另外拿着书手也松掉,捏在手上的兵书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浅浅呼气看着门外,捡起兵书放在榻桌上,她整理好衣衫,“进。” 朝辞啼这才推门而入,屋内依旧暖意盎然,他唇角勾起,手一动将门关上,循着花无凝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正襟坐于榻上,花无凝幽幽瞥他,“你来做何?” 坐在她对面,朝辞啼有意看着花无凝的桃眸,惺忪之意没有退去,“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 有事说事。“花无凝面露不耐。 白霜骨指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花无凝,“胡营回信,请大小姐过目。” 满含深意地注视着朝辞啼,视线下移落在他洁白骨指下的信封,直到那手掌离开,花无凝才动手将信拿起。 信上虽是没有提及是谁写的,但这豪放不羁的字迹花无凝一瞧便知道是谁的了。 一目十行看完,花无凝放下信纸,“他们同意面见。” “嗯。”朝辞啼应了一声。 “既然同意了,你打算在哪里安排见面?”花无凝轻顿而语。 “尚没有安排地方,您觉得在哪儿见他们比较合适?”朝辞啼噙着笑,不骄不躁地应她。 花无凝微疑视朝辞啼,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声暗藏低讽,“我还以为朝大人已经将事情安排好了。” “这种事还是交由大小姐做主才是。”朝辞啼却是淡然而言,全全让权利于花无凝。 “黎城东边有一处议室,距离城中不远。不知道对面会派什么人来,这个地方于交迫的边境之地,算得上体面,不会失了唐国之风。”花无凝想了一会儿,脱口慢语。 “怎么样?” “大小姐定下位置,就是这里。”朝辞啼没有丝毫反驳就应答她。 “你去准备吧。”花无凝不多想,不假思索说道。 第96章 “遵命。”朝辞啼笑着起身,错过花无凝时他停顿住身,“榻上浅眠不利身,真困了还是在床上躺着。” 倏尔捏着一旁的兵书,花无凝回望离去的朝辞啼,抿抿朱唇,将兵书摆在桌上,聚精会神看书。 看了一会儿,花无凝蹙起黛眉,翻书的手指停下,她敛眸,眸光颤动,指尖掐着书页。 “咔嚓”一声,书页被掐了一个洞,花无凝低头看手指尖,又猛得合上了兵书。 托腮于桌,她手指轻磕在书上,不知过了多久磕声渐停。 绿荫团作似的发丝如流水般往旁边散去,铺在整面榻桌,翻旧了的兵书被素手往前推了几寸再也没动。 浅浅的呼吸与炭火灼烧的声音混在一起,静谧安闲。 门外忽而出现一抹人影,没有扣门而是直接推开了房门。 信步而来,未有出一点声响,走到花无凝面前,他似有些生气又无奈地轻叹,弯腰轻手轻脚将她抱起走到了床边。 轻柔地将人放下,盖上被子,他转头看向烧得旺的炭火与没开的窗户,先将炭火灭小些,又将窗户推开一点。 做好这些他再看了床上的花无凝,转身走了出去。 翌日,外面的天还未亮,花无凝睁开眼,眼眸中有些警觉,翻身而起,看了看四周这才松口气。 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风雪已经停了,手不自觉的扯动衣襟,低头才发现自己没有脱衣裳,再往榻上看去,桌上的兵书原原本本摆放着。 “扣扣。” “谁啊?”花无凝回神而问。 “是我。” 朝辞啼? 花无凝默了几瞬,“进来。” 闻声而入,朝辞啼提着一个食盒子就进来了。 上下打量他,花无凝多看了他手中的食盒,“天还未亮,有急事吗?” “确实有。”朝辞啼将食盒放在桌面,“天未亮,时辰却不早了。昨夜不曾见你出来,先吃些,等会胡使得来了。” “什么时辰了?”花无凝听到不早,望着还是漆黑的天不由得发问。 “辰时三刻。”朝辞啼说道:“不久他们就来了。” “这么晚了。”花无凝呢喃,“直接走吧。” 语罢她不作停留,就想往外走,但是却被朝辞啼拦住。 “谈判时间不短,大小姐还是多思量一些。”朝辞啼意有所指。 花无凝也看向了食盒,坐下来打开,里面的吃食还冒着热气。 吃完东西,花无凝说道:“这下可以走了?” “走吧。”朝辞啼欣然点头,“地方都安置好了,不用担心。” 等出了门看见远方的天有微微的亮光,花无凝眼珠转动。 “大人,胡使还有一刻钟就到了。”孙客走上前恭敬禀报。 还有一刻钟他们走过去,时间差不了多少。 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嗯。” “等等。” 欲走的孙客被叫花无凝叫住,“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现在是什么时辰?”花无凝问出口。 孙客偷瞄朝辞啼,见没反应便说:“刚到辰时。” 霎那间花无凝眼眸含冰看向了朝辞啼。 反观朝辞啼还是面容含笑,没有一丝窘迫感。 第86章 谈判(2)行至进议室的花无…… 行至进议室的花无凝面含冰霜,莫说言语,便是半分眼神也没有分给朝辞啼。 “大小姐?”朝辞啼忍俊不禁,眉梢漾着欢愉,“我错了。” 飞来眼刀,花无凝依旧沉默不语,这可让朝辞啼面露难色了。 正想在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胡使到了的声音,望着门外,一身嫩粉色的胡旋,笑容灿烂地走来。 “哎呀,真是有劳两位准备这么好个屋子接待本太子。”胡旋吊儿郎当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胡人,二话没说一屁股就坐在了长桌对面,眼神在花无凝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朝辞啼身上,“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了朝太师。” “胡太子好。”朝辞啼打量了胡旋跟他身后带来的胡人后,掀袍而坐,龙骧虎视。 “原来朝太师听说过本殿下,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呢。”胡旋故作惊讶,而后撑着脑袋,慵懒无比地看向花无凝,“这位是…” “这是我们的将军。”朝辞啼眼眸微冷。 “你们唐国没人了?要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当将军?”胡旋不作掩饰地嘲讽,笑得前仰后翻,连同身后站着的胡人也强忍起。 “胡太子。“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蕴含着凝冰之意。 “失态了朝太师,我们胡国也有女将军,只是鲜少见到唐国女子做将军一时间情难自制,没有控制住。”胡旋连忙打住,却也没有收敛,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望着花无凝道:“小…,不是,花将军莫要怪罪。” “不是大事,难得非常事,博得太子一笑也是幸事。”花无凝平心静气,“来人上茶。” 站于门外的士兵端着茶水走进,沏好茶后又退了出去。 看着穿戴整齐的士兵,胡旋放肆的笑减弱一分,手中捏着自己的绒球,目光在朝辞啼与花无凝身上游离后停在花无凝身上,“茶就不必喝了,将军写信说要给本殿下一个合理的解释,本殿很想知道,胡国为了两国交好送去的公主怎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死在了皇宫内?” “胡公主可不是死的不明不白,她是自缢身亡的。”朝辞啼拿出早就备好的东西递给了胡旋,“殿下可以过目。” 翻看一眼胡旋就将东西推开,轻蔑而语:“本殿怎么知道是别人杀的还是自缢的,本殿又不在场,媚儿到底怎么死的全凭你们一言蔽之,有什么好谈?” “听殿下的意思,是不想议和了?”朝辞啼也不多言,轻飘飘说着。 胡旋骤然一凝神,身后的胡人也齐齐摸到了腿间放着的刀。 剑拔弩张之时,胡旋哈哈笑出声,“朝太师说笑了不是,我当然也不想胡国与唐国交战,只是你这给我的东西确实难以服众,胡媚儿好歹是我们胡国的公主,冤死他乡本殿的父皇很是气恼这才让我来探探虚实。” “要想本殿认下胡媚儿的死是自缢,重修两国之好,免受兵乱之罪也不是没有办法。”胡旋狡黠说道,如同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 “太子请讲。”朝辞啼不动声色。 胡旋忽而转向花无凝,笑眯着眼道不尽的欢喜,掷地有声道:“这位花将军很合乎我的眼缘,我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随后恳切万分地看着朝辞啼,“不知道朝太师愿不愿意为了唐国的安危将她嫁给我呢?”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冰冷寒气加深了些般。 花无凝抬起桃眸,锐利之锋暗藏在她眼中,不满地看胡旋一眼,对方嬉皮笑脸的容颜上立马浮现丝丝委屈。 “胡太子这是诚心不想好好谈了?”朝辞啼见胡旋妖娆作态勾搭花无凝,声音冷冽,活脱脱想把人撕了。 “怎么会是不想好好谈?我这不是提了要求了?”胡太子不着调地说道:“一位将军而已,你们唐国又不会在意~。” 胡旋这话潜藏的讽刺之意,在场的人都听得懂,镇国将军都能被杀,新任的将军又会不会只是一颗 棋子呢? “呵。”朝辞啼冷笑一声,“太子殿下,我们的将军岂是你能肆意贬低的。” “本殿可没有贬低。”胡旋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转悠一圈,便心知肚明露出了挑衅得意的表情,“莫非朝太师…不愿为了两国交好而…” “太子殿下,本将军还在这里。”花无凝适时插话,“两位是不是该听听…本将军的话?” “对哦,应该问问将军,做什么问他。”胡旋立马清醒,“将军愿意嫁给我吗?可以免除两国祸事哦?” 他说完还给了朝辞啼一个志在必得的招摇眼神,而朝辞啼却是异常淡然地回敬一个不惊不澜的笑。 “太子殿下,本将军不愿。”花无凝眼眸中藏着警告,让其安分点。 胡旋立马叹息惋惜地耷拉眉眼,“真是可惜了。” “那没办法了?给你们修补的机会,你们也不接受,这下不能怪本太子不留情面了吧?”胡旋无奈摊手,“你们中原人就会搞一些有的没的无用功,到头来啥也改变不了。” “拒绝了?”朝辞啼不慌不忙地问。 “唐国给的理由不合理,本殿得亲自为胡国的公主讨回公道。”胡旋靠在椅子上,懒懒散散地捏着绒球,毫不示弱地顶回去朝辞啼的视线。 颇有势均力敌之气。 “依照殿下之意,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了?”朝辞啼说道。 “当然。”胡旋回答的干净利落,“花将军,朝太师,我们还是战场上见分晓吧。毕竟鹿只会死在强狼面前。” 胡旋边说边扔下绒球站起身,作势要出去。 “太子殿下,这里是唐国的黎城。”朝辞啼拿起茶杯浅抿茶水,没看胡旋,似是在自顾自说着,“殿下到底是怎么进的黎城这是个令人不解的问题。” 第97章 胡旋猛得止住脚步,其随从也将兵刀抽出一半,警惕地看着朝辞啼。 而门外站着的士兵听到了动静也纷纷半抽出兵刃,做提防之态。 转身看着稳如老僧的朝辞啼,“你们这是打算…抓我?” “胡国太子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进了唐国的议室,总得给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们唐国颜面何存?”朝辞啼将胡旋说的话又原原本本地还了回去。 胡旋可算是明白了自己赴了一场鸿门宴,他神色稍滞,却又瞬间恢复,“本殿收回之前说的话,你们中原人心眼子真多!” “不过…”他眨眨眼,将自己胸前的小辫子抛在身后,“本殿敢来,肯定是有完全的把握不是。本殿要是没了,可就不止胡国一国拼命了。” 刀锋出鞘声乍起,他身侧两人已经抽出了刀,做好慷慨赴死之容。 不由分说的士兵们也抽出了刀,只要胡旋他们再有动作,刀刃就会落在他们身上。 剑拔弩张的硝烟弥漫在整个空气中,忽而被一阵清脆的落杯声打断。 “把刀收回去。”花无凝说道,门外的士兵迟疑一瞬将刀收进刀鞘。 “失礼了太子殿下,谈判而已,谈不拢就各凭本事了。”花无凝端方大气地笑着,“我们唐国不做背后捅刀之事,刚才是朝太师闹的玩笑罢了,别见气。” “还是将军眼界宽广。”胡旋抛出媚眼,夸花无凝时顺道踩了朝辞啼一脚,“朝太师多学学你们将军,懂事,大气,知理一点!” 朝辞啼面上不显,也没有举动,似是没有将胡旋的话放在心上。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胡旋也不置气,相反看着花无凝,眼中柔情似水,媚态横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知晓这是花无凝在帮他,笑得更不加掩饰了。 “都让开。”花无凝漠视胡旋眼中撩拨之意,吩咐门口站着的士兵让出一条道。 “太子殿下,慢走不送。”眼见门口让开了,花无凝起身以示友好地说道。 “将军再见。”胡旋这话说得缠绵悱恻,一旁的朝辞啼蓦得站起在花无凝的身侧,“慢走,不送。” “不用你送。”胡旋转过身,阔步迈出了门,一丝担惊受怕都没有。 直至看不见人影,朝辞啼才转眸看着花无凝询问:“这么放走了?擒贼先擒王,抓住胡旋可是一本万利的事。” “确实是,但朝太师似乎忘了唐国本就在风口浪尖,胡太子被抓住可就不只是胡国跟唐国的事了。”花无凝说道:“周边之国怕是会以此为借口,既能让胡国欠个天大的人情,师出有名,还能灭掉唐国,何乐而不为?” “还是大小姐思虑周全。”朝辞啼含着笑,“局势看得很明白。” “朝太师还是想想该怎么应付胡旋带兵出征。”花无凝说道:“别到时候一不小心,被胡太子算计了,丢了性命。” “大小姐是在担忧我吗?”朝辞啼眼尾微勾。 “自作多情。” 花无凝不满反驳,戴好斗篷,“走了。” “遵命,大小姐。” 谈判失败,与胡国的这一战是必打不可,现在最主要的便是回去谋划。 与来时一样,花无凝走在前面,朝辞啼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距离没有分毫变化。 第87章 围困(1)胡国的士兵偷摸在…… 胡国的士兵偷摸在边境冒头,详和的气氛陡然变得焦灼,黎城之中,花无凝正与屋内拿着边境地形图查看。 “怎么样,将军有何高见?”朝辞啼坐在花无凝身侧暗声问道。 “朝太师何须问我的意见。”花无凝不禁冷哼,眉宇顺势缓和,“难不成你看不懂?” “将军,我只是你的副将,一切由您做主。”朝辞啼似是无奈地开口。 “不知胡旋武功深浅,但情报显示他十五六岁时独闯过狼群,拔下狼王的牙齿,打仗没有败绩,是不好对付的敌手。”花无凝徐徐而言:“加之胡国本就长年低温,且国人奔波于复杂的地形的风沙之地。” 她举起手中的地形图,崎岖不堪的沟壑与峡谷纵横,只有少数是平原,“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占了两个。” “确实不是个好消息。”闻言朝辞啼也正襟危坐起。 “随机应变吧,届时我也上战场,听我指挥便好。”花无凝揉了揉眉心,敛下眼中的异光。 “你要上战场?”朝辞啼笑意凝滞片刻,墨色缓慢充盈于眼眸,不甚满意花无凝所言。 听出朝辞啼语调突转,花无凝放下地形图,审视他道:“将军不上战场,军心怎么安定?” “不行,太危险了。”朝辞啼未作多想,直言否决了花无凝的话,“你就在军营待着。” “做梦。”花无凝说道:“三句话前,你还让我做主?现在是想越俎代庖了?” “战场变化莫测,大小姐你不会武功。”朝辞啼默了一会儿,“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点危险都受不住,将军之位让给别人得了。”花无凝淡笑之中融着自信,“朝太师你说是吧。” “大小姐,这不是玩笑。”朝辞啼冷下了脸,“即便是你身旁有重兵把手,但战事一旦开始,未知的境况繁不甚繁,他们也不一定能保住你。” “我自有分寸。”花无凝说得气定神闲,姿态悠然,跟朝辞啼完全相反,“朝太师别这么紧张,担忧我,倒不如担忧担忧你自己。我武功不行,提枪上战场的是你,别分心死了才是。” “我绝不会有事。”朝辞啼铿锵有力答道:“大小姐…,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朝辞啼,军令难违,听过吗?”花无凝声音不高不低却容纳着不可违抗的气势,“你要违背我的军令?” “我可以违令。”朝辞啼说道,花无凝立刻皱起了眉。 下一瞬朝辞啼喉结滚动,吐气而语:“但我不违你的令。” 花无凝愣住,随即不放在心上一般,“下去备战。” 朝辞啼眸光晃动,尔后浅笑起身,“听您的。” 望着朝辞啼走出去的背影,花无凝内心止不住嘀咕,为何朝辞啼这么听话的? 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花无凝思索起与胡旋的计划。 引诱朝辞啼入围困陷 阱,胡旋领兵围杀朝辞啼,只要将他杀死,重兵之权就会在花无凝手中。 届时在与胡旋商议退兵,她就能全身而退,不损伤分毫。 思及此花无凝面容舒缓,唇畔勾出点点笑意,可下一刻她又蹙起秀眉,犹豫不决的神色在眼中浮现。 可朝辞啼武功高强,即便胡旋武功也不错,带兵围杀真的能将人解决掉吗? 若是不能… 那她岂不是又要重新谋划… 烦恼之色压过犹豫神色在她眼中翻腾。 朝辞啼已经破坏了花无凝很多计划,若不是他,花无凝也不会如此。 或许吧… 花无凝叹了口气,还没等她这口气叹完,外面开始闹哄哄的,紧接着暗一就敲响了门,“主子,胡兵出兵了。” “好。”花无凝应下,起身穿好自己的戎装,跑了出来。 胡兵冲上来了,他们得出兵拦下,胡旋还真是喜欢出其不意。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细雪飘在发丝上,花无凝坐在战车上看着朝辞啼整装待发,一身银甲,红披风于凛凛风中飞扬。 “走!” 行军的队伍立马往前走去,朝辞啼回眸看了眼处在军队尾后,有几名将领跟暗一保护的花无凝,严峻的面容上更添一分冷冽。 但他并没有退到花无凝身侧,一直领军往前走。 路边雪压过一层,白茫茫一片,只有零星几棵枯树欲倒不倒支棱在一旁。 “啊!”尖锐的乌鸦叫唤声让坐于战车中的花无凝偏头看了过去。 枯树上面停落了几只乌鸦,再往远方看有些许乌鸦盘旋于空又飞速坠下。 前面就是边境交战的地方,花无凝将四周之境与脑海中的地形图一一对应。 不远处会有一片平原,正巧处于胡国与唐国领土分界线上,若不出意外,这会是他们第一仗的交战处。 而那群乌鸦… “啊!”乌鸦扑朔着翅膀飞走,似乎隐去了一座山的另外一边。 狼群伴乌鸦,这是胡旋再告诉她,瓮已经准备好了,该把“鳖”请进去了。 夺目的红披风猎猎作响,她凝神在他的背上多停留了些时间,又将视线转移开,望向了浩浩荡荡的军队。 视野从狭窄山谷豁然开朗,对面乌泱泱的一片是胡国的军队,而位于前面的人是胡旋。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给自己套一层粉色的衣裳,万军之中分外亮眼! “朝太师,怎么是你带兵?”胡旋的声音飘飘荡荡传来,“怎么不见花将军!” “对付你,何须她出面!”朝辞啼中气十足回道。 第98章 “哎呀,不幸中的万幸啊。”胡旋摸了摸脸颊,“伤了美人确实不好,我的心可会疼。” 不知道对面叽里呱啦说些啥话的朝辞啼只是默默扫了眼胡旋带的兵,眉头陡然一皱。 “既然花将军不在!那我也不用着跟你客气了!”胡旋高昂的喊声又传了过来。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了震耳的鼓声,紧接着的战士们冲刺的喊杀声。 “鸣鼓!”朝辞啼也不作犹豫,果断地让人敲响了战鼓。 一大波士兵冲了下去,雪与沙尘混杂在一起,四处飞扬。 冲天的叫喊声,厮杀声,兵刃相接声交织在一起。 战士浴血搏杀生死由命,而居高者迎风对视从容不迫。 “杀啊!!!” 阴沉乌云团作的天空之下,热血浇在白雪上,兵甲与银刃也逐渐染红。 朝辞啼与胡旋两两相望,都没有动身的打算。 衣袍随风卷动,花无凝神色严峻地看着战事,思索之间开口,“朝辞啼,为何不动手?” 骑在骏马上的朝辞啼捏紧长枪,半侧眸看了花无凝一眼,默不作声又转了回去,似是没有将花无凝的话听进去般。 “朝辞啼!”花无凝厉声呵斥,“你若不去,本将军会安军令处置。” 他要是不下去,计划怎么能实行。 “将军放心。”朝辞啼头也没回,“末将会出手的。” 此话花无凝听在耳中,正忖度该用何言语让朝辞啼入战,便看见对面的胡旋勒紧了缰绳,拿出一把大砍刀,高呼着冲进了战场。 说时迟那时快,朝辞啼驾马迅速冲了进去。 这两人像是商榷好了般,眼中只有对方一人,沿路杀了敌方的士兵后,于战场中心相逢。 “早就听闻朝太师武艺超群,今日可算是能领教一番了。”胡旋咧开嘴笑,手上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大砍刀,往肩上一抗,显得分外有压迫感。 朝辞啼却是笑意浅浅,将手中的长枪转了一个圈,枪头滴落下血珠,一颗颗砸在地上,他不像胡旋那般放肆,气定神闲仿若万事皆于心中明了般,“彼此彼此,胡太子的声威,在下也略有耳闻。” “那就废话少说!”胡旋微微睁大双眼,兴奋划过眼眸,他策马率先冲了上去。 巨大的砍刀在空中轮圆,朝着朝辞啼就劈了过去。 但朝辞啼也不甘示弱,面对朝他疾驰而来的胡旋没有退却,反而正面迎了上去。 瞧着胡旋挥过来的砍刀,他目光一凛,长枪在他手中一转,横截拦了上去。 “嗡!”兵器相接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人眼里闪烁雀跃,一人眸中却酝着锐利,朝辞啼转动长枪,泄下胡旋刀上的重力,一计回旋枪直击胡旋心脏。 而胡旋被泄力,身形往旁边微倾,银色之光跃于眼前,他退身向后,迅速举起刀挡在胸前。 长枪没有直入胡旋胸口,被刀挡在了外面,朝辞啼谨慎之下抽枪而回却被胡旋止住。 他拉住朝辞啼的枪,脸上绽放出诡异的笑容,刀侧过枪头贴着枪身朝他袭来。 快接近时,朝辞啼果断用力将枪尾往上一拍,缴住胡旋持刀之手,让他速度减缓。 胡旋立刻松手,让枪杆在手掌与刀柄中飞上后,再次抓住刀柄。 朝辞啼却又趁机接住落下的长枪,立身站好,毫发无损。 “好好好!果然名不虚传!”胡旋大笑着将自己的辫子往外一扔,轻舔了自己的嘴唇。 眼神逐渐燃起一股好斗之气,像是狼王吃定了猎物般。 “胡太子还得练。”朝辞啼唇角一勾,不屑而语。 “口气不小,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胡旋拿起胸前挂着的一个短哨,放于口中。 一股尖锐的哨音吹响,横穿整个战场。 朝辞啼眼一暗,环视了四周,最后定格在胡旋脸上。 他吐下短哨,“我可没说跟你单打独斗啊,朝太师。” “嗷呜!!!” 胡旋刚说完,狼嚎声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响彻战场。 第88章 围困(2)“精明如朝太师,…… “精明如朝太师,不可能没有注意我们胡国行军打仗会使用兽兵吧。”胡旋摸着跑到身旁狼王的头,装作疑惑的面容问道:“怎么还敢下来跟我打啊?” “区区战狼,有何可怕。”朝辞啼轻扫一眼狼王,看着它呲牙咧嘴,一副凶狠的模样,面上未有动摇,风轻云淡而语:“又不是没见过。” “当然了,花老将军跟胡国交战过,自然是知晓的。”胡旋认可地点头,“其部下也是身经百战,肯定也很熟悉。” “朝太师对于狼肯定也不陌生。”随即得逞扬眉,“不过…,花将军可没上过战场也没见过胡国的兽兵哦~。” 朝辞啼一怔,身后悠然飘来一股轻声“将军”,他经不住往后一看,花无凝的战车旁围了一堆狼,还有几名胡国的士兵。 倏尔睁眸,他动身就往回跑。 “想跑!我可没同意!”胡旋大喝一声,身侧的狼王就扑了上去。 朝辞啼被拦住,也没有手下留情,挥动长枪就两狼打退到了一旁。 想回到自己的坐骑上,却发现马匹已经被群狼撕咬,倒在了地上。 “朝太师是要回去英雄救美?“胡旋不知何时扛着砍刀闪到了朝辞啼身后,扬起刀朝着他重重砍下。 朝辞啼灵活转身,躲开胡旋的刀。 而他刚刚站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将刀插在地上,胡旋惬意媚笑道:“倒也是,毕竟这么美的人要是被我掠走了,朝太师会不会哭得肝肠寸断啊?哈哈哈哈哈哈!” “胡旋!”朝辞啼阴沉着面容,微眯的双眸中含着邪戾之气,“你找死!” 沾血的长枪于雪沙地上带出一道痕迹,以凌冽之势刺向胡旋。 “哎哟哟,终于生气了!”胡旋心一惊,踢刀往旁边跑去。 但怒意上头的朝辞啼可没有那么容易应付,胡旋往哪儿躲,长枪就追到哪儿。 “你刚刚果然没有用全力!”胡旋边躲边说,眼瞳中闪烁着的兴奋越发浓烈,“早知道花将军对你这么重要,我就该再多准备点胡国特有的东西,让她感受感受异域之风。” “你想对她做什么?”朝辞啼挥动着长枪,枪枪||刺向胡旋的命脉上。 胡旋脸颊上滚落一颗颗汗珠,却依旧没个正形,吊儿郎当地道:“对她做什么?我可是很喜欢花将军,你说我把她掠走,她又不会武功,我能对她做什么?” 他这话说得隐晦十足却也不难猜出其中所潜藏的恶劣之意。 朝辞啼狠狠挥动长枪,轮圆杀掉扑过来的众狼后,眼阴郁似乌云隐雷,下一瞬劈在胡旋身上。 而长枪也正如迅雷一般,冲着胡旋就去了,速度之快令胡旋没反应过来。 带他转身时,长枪的锋刃贴着胡旋雌雄莫辨的容颜擦了过去,在上面留下一道猩红的血痕。 “嘶!”胡旋轻抚脸颊,眼中也带上怒气,“朝太师你这是嫉妒我的容颜,怕花将军看了倾心于我所以才想着要毁了吧!” “她就是眼瞎了,也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朝辞啼借着力一脚踢了上来。 胡旋横刀于胸前,巨大的震力使其往后退却几步,他站定住身,“那可不一定,朝太师还是脚下留情,万一她真喜欢我这样的,你踹伤我了,那她跟你置气怎么办啊~。” 拉开了身位,朝辞啼睨了胡旋一眼,转身踩着士兵飞到了一匹战马上,朝着花无凝战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看着远行而去的朝辞啼,胡旋滞愣片刻,擦掉脸上的血迹,“啧,莽夫就是莽夫。” 飞上另外一匹战马,“来人跟我追!” 霎时间一小队人马跟上了胡旋,追着朝辞啼。 马匹飞掠而过,在纷乱的车辙上踩出脚印,朝辞啼握着缰绳,身影极速消失。 他要去找花无凝。 “主子。” 花无凝闻声偏过头,看着身旁的暗一,“何事?” “一切准备好了。” 只要朝辞啼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去,就会进入她与胡旋共同设下的埋伏。 “嗯,我知晓了。”花无凝低声应道,抬眸又望向朝辞啼远去的方向。 搓动指尖的血迹,她拿出一方素帕轻拭干净。 朝辞啼与胡旋在打斗的时候,她看见些许乌鸦高飞盘旋于她的上空,她便知道胡旋的兵要出动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就吹响了短哨,狼群一拥而上,正好给了她撤离的机会。 扔下素帕,一阵寒风吹来将其带到空中打了个旋儿又落下。 “驾!”胡旋的声音就传入耳。 望向带着一小队人过来的胡旋,花无凝从暗处站出来些许,而胡旋看了眼天上的乌鸦准确地看向花无凝的位置。 咧嘴一笑,他对着花无凝眨了眨眼,尽显引诱之色。 第99章 友好相视,花无凝在胡旋转回头时,笑容瞬间消散,“走吧,暗一。” “是。”暗一低头领命。 纯白的雪面上留下一道足迹,直至唐国的军营之中。 说来也甚是奇怪,胡旋离开以后,胡兵也就边打边退,唐兵见与他们周旋一阵后接到了花无凝的军令这才撤兵退回了军营。 军营距离黎城尚有一段距离,但是却方便出兵,索性花无凝也就呆在了这里。 “清点一下伤亡,及时告知我。”花无凝身上战甲,看了在场的士兵一眼,吩咐一旁的将领。 “是,将军。”将领也没有拖沓,接到花无凝的指令就下去清点了。 阴云密布,天光逐渐转暗,军营之中亮起了点点星火。 “将军这是首战伤亡的士兵。”将领拿着一个册子走了进来。 “嗯,你放在这里就好。”花无凝语调平平地说道。 “是。” 将领非常识趣地把东西放下就出去了,没有多言语一句。 花无凝拿起册子,轻轻翻动,看得仔细,忧思与警惕混杂着从眼眸中迸出,她放下册子。 与胡国的首战,唐国这次派了五万人,其中伤亡约莫五分之一,丧失作战能力的不过十分之一,看似占的不多,其实不然。 才开始就有这么多人伤亡,后续只会更多,况且很多士兵是被狼群攻击的。 胡国的狼群会是极大的威胁。 玉靥上覆凝霜,花无凝呼出一口气,纤指敲打在桌面,思量着什么。 “花小姐。” 突如其来的叫声断了花无凝的思绪,贸然被打断花无凝不悦地颦眉,嘴上却道:“进来。” 一身黑甲的人影阔步走进,步履匆匆显现出几分焦虑。 看见来人,花无凝眼波晃动,惊疑启唇,“孙客?你来找我有事?” “花小姐,我家大人为何一直不见踪影。”孙客紧抿着双唇,眉宇间却透露出疲惫与慌张之意。 “朝辞啼没有回来?”花无凝静默半瞬,“我的命令他没有听?” “花小姐,您真不知我家大人为何不见了吗?”孙客听到花无凝这般说,骤然结出一股愠色。 “我公事繁忙,哪里管的上他。”花无凝端起威严,“你这是想怪罪我没看好你家大人?” “他是我什么人?还需要我看着!” 察觉出花无凝生气的孙客磋了磋牙,稳住声道:“属下当时在战场上,看见花小姐被围攻,随后大人就追了上去。” “小姐,属下敢以这颗项上人头保证,大人是去追您了。” “所以呢?”花无凝神色未变,“我被胡军偷袭,光顾着自保,可没见到朝大人的身影,他去了哪儿,与我无关。” “花小姐,可否派人去寻一寻大人?”孙客握紧了双拳,他声含祈求。 “为何?如今天色已晚,风雪将至,现在派人出去不是要了他们的命?”花无凝义正言辞地否决,“朝辞啼本领高强,许是道路太长了,他走错了路,再等等便会回来。孙客,你太心急了。” “花小姐,暗探来报,胡太子已经回营了。”孙客说道。 “胡太子回营,跟朝辞啼有什么关系吗?”花无凝说道。 “当时大人追寻您的时候,胡太子领了一支队追在大人身后的。”孙客话及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花小姐,大人是一个人去的,胡太子带了那么多人,他能埋伏您肯定也准备了对付大人的招数,现在这个时辰了,大人还没有回来…,属下实在是害怕。” “孙客你担忧朝辞啼,可带一支军队去找便是,朝辞啼又不是没有带兵何须来问我?”花无凝嗤笑一声。 “大人有令,花小姐是将军,一切听从您的命令,不可违背。”孙客抬头郑重地吐出这句话,眼中的泪光与烛火映衬在一起。 一切听从我的命令,不可违背… 花无凝张开嘴又闭合上,疑云再次升起,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客,“你要去找,便去吧。” “多谢花小姐!”孙客立马抱拳谢恩,一刻不停窜了出去。 帐篷中的烛火因着他的举动,晃动了几番,橙黄的光照在花无凝不见神情的面容上,颓然又溢出一丝茫然。 胡旋已经回去了,但是朝辞啼没有回来,这是不是说明她与胡旋的计谋成功了? 朝辞啼已经被杀掉,倒在了荒无人烟的荒原中,风雪一层,淹没残身。 今夜一过,世上就再也不会有朝辞啼这个人了,她也不会再绞尽脑汁跟他争斗了。 虽然如此,可是… 花无凝伸出素手,端详片刻又抚上了心口处,感受了一会儿心脏的跳 动后,她放下了手,低垂着眉眼。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呢? 明明都按照她所想的成功了,为什么… 一点也不开心呢? 为什么? 第89章 围困(3)思索不出缘由,花…… 思索不出缘由,花无凝站起身,抓起一旁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款步走到了帐口,掀开帘子,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像是夹杂了许多碎刀子,刮的脸生疼,眼睛也生疼。 边关的夜晚比京城的夜晚更加寂寥与沧桑,无边无垠,望不着尽头,看不见光亮与色彩,除了浓墨便再也没了其余的颜色。 空旷又死寂。 真冷。 她想着,口中吐出的气于空中凝成了白雾,模糊了视线。 转过身,放下了帘子,花无凝迈步准备走进帐篷内。 死了就死了,这片土地埋了不少忠烈之骨,便宜他这只恶鬼跟忠心之人葬在一起。 帘子轻轻从她手中滑落,掩盖住她的身影。 “朝太师回来了!” 往前迈的脚止住,花无凝桃眸赫然睁大,一股难以置信与匪夷所思攀上眼眸。 她转身将帘子掀起来,大踏步走了出去,就看见孙客带的一支队伍前走了一个人。 这个人手持一根血浸满的长枪,红色披风碎了大半,战甲破裂,发丝稍显凌乱却依旧风度不减,眉峰在见到错愕的花无凝时顺然放平,涌现出一丝笑意。 好比冰雪融化,春芽萌发。 “朝辞啼…” 花无凝轻唤出口,朝辞啼扔下了手中的长枪,刹那间来到了花无凝面前,不顾她还未说完的言论,将人拉进了自己怀中。 结结实实得狠狠搂住,不给她一丝逃走的机会。 “你没事。”低哑深沉的话语在花无凝耳旁回荡,丝丝入扣,潜入人心。 原本还喧闹着朝太师回来的众多将士们哑声了,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般,只能张嘴却不见发出丝毫声音。 孙客见到这一幕也摸了摸脸,瞧着一旁看呆了的士兵,一巴掌拍了过去,让他清醒并招呼众人跟自己走。 将领们纷纷禁言,左看看右看看,嘀咕着忘了些啥,一溜烟儿人就不见了。 对于突然抱住自己的朝辞啼,花无凝也僵愣住了半晌,听到孙客让人赶紧走的声音,才稍稍回过神,自己被朝辞啼这个家伙抱着的! 羞愤恼怒乍然升腾,花无凝咬着牙推着朝辞啼的胸口挣扎着将人推开,“大胆!放开我!” 推完人,花无凝自己还往后退了几步,愤愤不平地怒视朝辞啼,见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那熟悉又令人厌恶的笑又挂在了他脸上。 花无凝攥紧了手,可刚刚一动,手掌心多了一股湿答答,黏糊糊的感触。 抬起手一瞧,满手的鲜红血液,目光自手心看向朝辞啼的胸口,那里俨然被鲜血浸湿,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 凝眸多看两眼,花无凝放下素手,明嘲暗讽道:“我肯定是没事,不像你,弄成这副鬼样子。还称自己武功高强,到头来自己差点被胡国人杀了,丢人!” “大小姐说得对,是我实力尚浅,才弄成这副模样。”朝辞啼将花无凝恼怒愤然的模样印入眸中,眼底的笑意溢出,根本不管身上的伤势,戏谑而语:“大小姐想怎么处罚我?” “处罚你,我怕脏了我的手!”本就怒气不平的花无凝见到朝辞啼笑得如此放肆,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寒风吹拂而过,青丝飘荡于空中,朝辞啼愕然蹙眉,像是没有听见花无凝的话一样,故作疑惑地往她这边走,边走边说:“嗯?大小姐您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 “你给我站住!”花无凝厉声呵斥,这声音中融有些许气恼跟慌张,她往后退了几步保持与朝辞啼的身距,高昂着头,字字有力道:“本小姐说,处罚你脏了本小姐的手。” “大小姐是嫌弃我脏啊?”朝辞啼垂眸看了眼身上的污血,漫不经心地问道。 闻言花无凝连忙应道:“对,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话音未落她听见朝辞啼低声咳嗽,桃眸晃悠在他玉白之容上,花无凝轻哼一声,“要死死远点,别弄脏了我的地!” 第100章 “好,大小姐。”朝辞啼抵唇笑着,身形往后退去,“一定不会脏了您的地。” 说完此话朝辞啼竟是直接转身走了,花无凝盯着他背上有划痕的战甲,无名又生出一股怒火,她攥紧手却又被潮湿的血迹糊住。 甩袖进屋,她拿出干净的手帕擦拭着上面的血迹,直到把血擦干,把手心擦红才罢休。 重重地扔下手帕,花无凝呼出一口气,坐在位置上神情从震怒慢慢变得莫名其妙。 刚刚之举是在做什么?这不是她应该有的行为,有失体统了! 肯定是朝辞啼没死,过于生气才会如此! 定是这般! 理清楚自己缘何怒意上头的花无凝又暗下了眼眸。 朝辞啼没有死,这就意味着她与胡旋的计谋失败了,需要重新再做一次局。 可是这一次失败,朝辞啼肯定会有所警觉,再想诱他一人入陷阱便是难上加难,想要一个万全之策怕得费上不少时日才行。 时日一多,这战定会打下去… 思忖至此,花无凝免不了揉着眉心,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苦恼成这样,在想何事?”朝辞啼掀开帐帘,入目的就是花无凝的愁容。 “你怎么又来了?”花无凝立刻板正了脸,满是不喜地看着他。 “想着自己还死不掉,来看看大小姐您。”朝辞啼语有揶揄之调,不慌不忙地坐在花无凝身侧。 原先破烂不堪,沾满鲜血的战甲被换了下去,朝辞啼穿了一套暗紫色的氅衣,暗绣着花纹,贵气逼人。 “大可不必。”花无凝蔑他一眼,“我不是菩萨,见我一面不能活,相反容易死。” “无妨我命硬,轻易死不掉。”朝辞啼面不改色,噙着抹轻挑之笑。 “朝大人若是没事回去养着吧。”花无凝不想与之争究,“受了这么多伤,不再好好养着,敌军再来,你命再硬也得被捅个窟窿。” “大小姐这话听起来是在关心我?”朝辞啼沉稳地磕动手指。 “我在为将领们思虑。”花无凝慢条斯理地解释,带着一股不明的怨怼,“你死了他们得杀更多敌人了。我爹的部下,我得替他保护好。” “大小姐的心,真是难以捉摸。”朝辞啼不由得叹息,“竟是因为花老将军吗?” “朝大人心底明白了就出去吧,别打扰我。”花无凝说得毫无情面,直接赶客走。 “别急,我心底还有不明白的。”朝辞啼看着花无凝,眼中情深沉,却瞧不出究竟是什么。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花无凝不耐。 “大小姐怎么从胡人与狼兵的手中安然无恙地逃出来的?”朝辞啼意味不明道。 “这有何难,我有暗一,且带火枪。”花无凝眸中划过狡黠,“何况战车速度不慢,甩开他们不是难事。” “原来如此。”朝辞啼若有所思地点头应声。 “朝辞啼,你问这个做什么?”花无凝问道。 “庆幸大小姐运气很好。”朝辞啼盯着花无凝的双眼,“我就不同了,进了圈套,被胡人狼兵围困住。” “呵。”花无凝勾唇,“不也没什么大事。” “是没什么大事。”朝辞啼应下花无凝的话,“只是那些狼兵有些难对付,我身上好些伤是狼兵造成的。” “你…想说什么?”提及到这个份上,花无凝再不懂朝辞啼的言外之意,也就白活了。 “大小姐不觉得狼兵很棘手吗?”朝辞啼慢慢说道:“您不焦虑胡国的狼兵吗?” 她确实是焦虑,往后打仗时日一多,那些狼群会给军队带来不小的损伤。 “你来找我是因为这事。”花无凝坚然说道。 不置可否朝辞啼嗯了声,“您对此有什么好的主意?” “胡国常年与狼作战,冰天雪地中群狼围困确实是一件难事,若是不想办法此 战会打得异常艰辛。“花无凝打量了朝辞啼,觉察他确实是因正事而来也就放下心,将自己担忧之事谈了出来,“想要不落人下风,我们首先要解决狼兵。” “狼兵机敏狡诈,胡营肯定将它们保护的很好,寻常方法肯定是伤不到他们的。”朝辞啼徐徐说道。 帐篷内火光晃动,明黄的颜色衬在两人面上,花无凝神色严肃,朱唇微抿,“我倒是有个不走寻常路的法子。” “是想投毒吗?”朝辞啼眼尾轻勾,不着痕迹地看了花无凝。 果然花无凝一愣,她静默片刻,“对,投毒。” “狼兵有专门的士兵照料,我们派人去投毒便是自投罗网。”朝辞啼说道。 “谁说我们自己去投?”花无凝傲气扬眉,“要神不知鬼不觉,不需要我们任何人,只需要让他们所信任的家伙投就行了。” “愿闻其详。”朝辞啼静待花无凝所语。 “你没发现有狼群出没的地方,必定会出现乌鸦吗?”花无凝说道:“乌鸦是伴着狼群而出现的,只要抓几只乌鸦,在上面放置毒药混进狼群,一旦它们共食,毒药自然而然进入到狼的身体内。” “即便是他们猜到是我们做的,也不能做什么。” 明媚的容颜,倾尽四方,可嘴中的言论也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既能达成目的,还能置身事外。”朝辞啼失笑,“那就如此了。” 第90章 俱伤(1)“大人,乌鸦已经…… “大人,乌鸦已经抓好了。”孙客托着一笼子,掀开上面的黑布,里面安安静静待着数十只乌鸦。 扑腾的倒没有几只,大多是收敛了翅羽,认真环顾着牢笼。 亮光忽然射入眼中,它们齐齐看向帐中心站着的两人,眼中倒影出他们紫色的身影。 “大小姐瞧着如何?”朝辞啼端详片刻,轻声问道。 猝然听见朝辞啼问道自己,花无凝头也没转,自顾自欣赏着乌鸦,“还不错。” “乌鸦都很聪明,这些没被胡人喂驯过的,一开笼就会跑走。”花无凝抬眸看向孙客,“你先找人按照胡人喂食狼群的习惯,喂养几天。” “是,花小姐。”孙客应下,眼睛止不住瞥向朝辞啼,然朝辞啼面上含着神秘莫测的笑,除此之外看不出别样之情。 “还有事吩咐吗?花小姐。”孙客抬眼看花无凝,面上一本正经。 “你下去吧。”听懂孙客的话外意,细想自己确实无其他之事,也就颔首让人下去了。 “是。”孙客回道,转身对着朝辞啼行了行礼,“大人,属下告退。” “嗯。”朝辞啼不咸不淡应了声后,孙客才将关乌鸦的笼子重新盖上黑布,推着出了帐篷。 “乌鸦也看了,朝大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花无凝语调淡淡,转身坐于案台前,拿起一本兵书翻看起。 朝辞啼却不以为然,跟着花无凝坐在了她身旁,这番举动惹得花无凝停顿下翻书之手,又装作若无其事,斜视朝辞啼,眼中明晃晃的漾着“无事快滚!” “乌鸦是抓好了,可大小姐打算用什么毒,才能既保证毒死狼兵,又不让乌鸦在途中死掉?”朝辞啼迎上花无凝驱逐的目光,不退反进。 花无凝蹙眉,移回目光看着兵书,“我有我的打算,毒药这种东西我有,朝大人不用问的如此详细。” “只是有些好奇。”朝辞啼死心不改。 “无可奉告。”花无凝冷言冷语,手下翻动书页。 “咳咳。”朝辞啼不禁笑出声,但身上伤势未好,又轻咳起来。 “朝大人伤势没好就不要随意走动。”花无凝听见,眉眼松缓些许,语调都轻快了不少,“别折腾坏了。” “折腾不坏的,大小姐。”朝辞啼止住了咳声,微微压低声音而语。 “大言不惭。”花无凝不屑而言:“真到了战场,你提不起枪有你受的。” 朝辞啼一言不发,只是笑意更深了。 等了半晌没有回音的花无凝蓦然停下翻书的手,侧头一瞧,就撞进朝辞啼满含笑意的眼眸中。 手中书被拍在桌上,“朝辞啼!” “嗯?又怎么了?”朝辞啼不明所以,怎么自己就是好好坐着,花无凝也要生气? “想让我亲自动手赶你出去吗?”花无凝面色不善。 “知晓了。”朝辞啼欣然起身,慢慢地理了下衣裳,站在花无凝面前,“妨碍到大小姐了,属下这就告退。” 语罢朝辞啼转身出去了,花无凝眸色变化几次又归于沉静,翻开兵书,继续看着。 愕然顿思起什么事,她合上兵书,抽出一张宣纸,提笔蘸取墨汁,凝神一瞬在宣纸上勾勒出一双含着狡黠笑意的双眸。 过了几日,孙客再度带着一笼子的乌鸦走进了花无凝的帐篷。 而花无凝刚好放下笔墨,目光落在孙客与他身旁的笼子上,“好了?” “是的花小姐。”孙客回答道。 花无凝点了点头,看向帐篷帘,等候一会儿却没看见再有人进来,“朝辞啼呢?” 第101章 “大人他在排兵。”孙客回答道:“花小姐有事找大人吗?我帮您叫来。” “不用。”花无凝立马否认,她叹口气,“稍等片刻。” 她在一旁的柜中找寻,不多时就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瓶走到孙客面前,“这种毒药,人服用到只会发热昏厥,到对于狼这种体型的动物来说却是致命的,藏在乌鸦的脚上或者腹羽上便可以了。” 孙客接过药瓶,“花小姐属下先将乌鸦带下去安置毒药。” “不用麻烦就在这里。”花无凝轻轻说道。 对上孙客有些纠结与无措的眼神,她心底默默盘算了一下,“我有解药。” “请花小姐离属下远些。”知晓花无凝铁心要看着自己放毒药,孙客谨慎地让她退开些。 虽然花无凝是有解药,但若是一不小心误吸入毒药,他也担不起这个责。 洞悉孙客所想,花无凝提衣往后移步,退却三四步后,“可以了。” 掀开黑布,孙客打开了笼子,里面的乌鸦并没有争先夺后往外扑,而是静悄悄得安分地待在空中,等着孙客将毒药洒在它们的腹部与指甲中。 “花小姐,已经放好了。”孙客倒出最后一些药粉藏在乌鸦的羽毛下,将乌鸦放进木笼中后,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吃一颗吧。”花无凝从怀中拿出一瓶解毒丸,“以防万一。” “谢花小姐。”孙客拿到药丸即刻吞了下去,不做一丝一毫停顿。 “走吧,找个地方将乌鸦放了。”花无凝取下一旁的斗篷,边说边往身上系。 “是,花小姐。”孙客连忙低下头。 等花无凝系好斗篷,错过他身,他才动手将黑布拉下来,罩住笼子。 此番出营,花无凝没有带其他人,包括暗一她也没待在身侧。 人少方便行动,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她就只带着孙客走了出来。 笼子被孙客放在一辆推车上,花无凝在前面走,观察着四周之景,思索该选哪个位置好。 棉厚的白雪上印出两道车辙,深深浅浅的脚印错落有致点缀在一旁。 孙客看着雪压弯的枯木,忍不住提醒道:“花小姐,再走可就到两国交线处,会很危险。” “正好,就这里吧。”花无凝也适 时停下身,拉了拉身上的斗篷。 眺望远方,于灰暗的天景下瞧准了一个地方,素手一抬,她指着那个方向,丹唇翕合,“往那个方位放飞乌鸦。” “好的花小姐。”孙客掀开黑布,笼中的乌鸦瑟缩地抖了抖,就被孙客拿出来扔向了天空。 簌簌的拍打声在耳旁乍起,花无凝理了理耳发,望着乌鸦远去的方向。 “花小姐,已经全部放飞了。”孙客扔出最后一只乌鸦,见它们于空飞行未有差错,便低声在花无凝身侧说道。 “嗯。”花无凝语调轻平,望着乌鸦群消失在天际。 那群乌鸦所去的方向是胡营,只要乌鸦飞掠过胡营就会与胡营所喂驯过的乌鸦混杂在一起,届时毒药也就轻而易举地进入狼的口中。 眸中光影变化生姿,花无凝倏尔吐气,半侧身,回去二字还未出口,先是听见了另外两个字。 “大人。” 蓦得看着孙客行礼的模样,花无凝神情如常地转过身,便看见在白茫茫一片中身着艳红之装的朝辞啼。 “朝辞啼。”花无凝站定身,与与之对视,“你不是在排兵吗?” 言外之意便是,怎么出现在这里? “听闻将军出行只带了一人,恐有不测,遂跟了上来。”朝辞啼边说边往花无凝身前走,不曾有停下的意动。 “看来朝大人很想让我遭遇点不测,时时刻刻都念着盼着。”花无凝更是无情地冷嘲,“出个门都要妄加揣测。” “大小姐这话可是有些冤枉我了。”朝辞啼眉尾微压,倒生出几分怜色,“我可从未有此想法。” “朝大人话说得好听,由心与否又不是我能知晓的。”花无凝身形没动,再离有两个身位时,朝辞啼自然地停下脚步,不再走动。 “这倒是个难事。”朝辞啼也不禁露出一丝愁容,凝色于面,稍顿些时他舒展郁颜,“大小姐想要怎么样才能信我?” “这种事该你想,而非我言。”花无凝冷哼一乜,身影往旁边一挪,“回营。” 骤然听见这话的孙客眼珠子提溜起,他瞧了瞧被晾在一旁的朝辞啼,又看了看挥袖而去的花无凝,罕见的出现了不知所措的神色。 他是跟着朝辞啼的,按理说应该听朝辞啼的话,花无凝说了什么他听听就罢了。 但是谁让朝辞啼此前下了道命令,必须要听花无凝的,此时两人都在场,孙客一时间为了难。 手把着推车,挣扎几秒他道:“是,将军。” “大小姐是来放乌鸦的?”朝辞啼并没有理会孙客,而是径直跟上了花无凝。 “我以为很明显,不需要多问。”花无凝说道。 “两日吧。”朝辞啼说道。 “什么两日?”这含糊不清的话,花无凝没反应过来。 “狼兵毒倒的时间。”朝辞啼淡笑着,“胡旋知道,肯定会出手报复。” “意料之中。”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吹动两人的青丝,花无凝微微眯起桃眸。 “冷了?”朝辞啼显然是注意到了花无凝的小动作。 花无凝只是睁开双眸,语调平平,“不冷。” “嗯。”朝辞啼应下却又离花无凝近了些。 可他一靠近花无凝就往旁边走,生怕被他黏上。 跟在两人身后的孙客看着两个人你追我跑的戏码,低头装瞎。 第91章 俱伤(2)你纠我缠磕磕绊绊…… 你纠我缠磕磕绊绊之下,三人还是顺利的回到了军营。 孙客瞅准时机,连忙告退,而朝辞啼依旧跟着花无凝。 “回军营了,朝大人不必跟着,去练兵吧。”花无凝站在自己的营帐面前,面色平静地望着朝辞啼。 “不急。”朝辞啼心平气和地回她,“歇会儿再去。” “朝大人怕不是想躲懒,故意不去。”花无凝不悦地打量他,眉梢微扬。 “若是需要我守着他们才会训练,就不是花老将军所留下的兵了。”朝辞啼三言两语,说得轻巧,“您说是吧,大小姐。” “…这是自然。”花无凝拍了拍肩上的雪,抬步往营帐中走,“随你。” 琼姿艳影行于前,朝辞啼不着痕迹跟在她身后,待她进入帐中后,自己也走了进去。 花无凝却是睨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径直走向案桌前,拿起一本书翻动起来。 环顾了四周的朝辞啼暗皱眉头,他视线落在火炉处,“你不叫人?” “叫谁?做何叫人?”花无凝分出一缕眼神看向朝辞啼,转而随着他的视线发现了角落旁的火炉,里面的炭火早已经熄灭。 平静安然地收回目光,继续翻动着书页,“不用。” “大小姐,这仗还未结束,折腾自己除了让别人痛快,自己落不着好处。”朝辞啼不甚赞成地开口。 “我当然知道。”花无凝眼中染上些许怒意,“将士本一体,他们于寒风朔雪中受苦受冷,本将军又怎么能在帐中安逸享受。” “大小姐,这种话你觉得我会信。”朝辞啼失笑,眼底也渐渐浮现丝丝凉意。 “朝大人想听什么?”花无凝扣书于桌,皮笑肉不笑,“我乐意,满意了?” 语罢花无凝重新立起书,隔绝朝辞啼的眼光。 怨念横生的回答令朝辞啼深吸一口气,默然看了花无凝许久,转身走了出去。 正翻页的花无凝偷瞄了一眼,傲气将书放平,全神贯注看着书。 这本书是记载了当年花申鸣与胡军交战所遇到的困难及用到的方法。 她得好生看看,万一有用上的地方。 正看到有关“截断”之法时,帐帘又被掀开了,不用多猜,敢这么明目张胆不请自入的人,只有他朝辞啼一个。 花无凝全然当做不见他,细读着截断一计。 埋伏暗兵,冲断大军,反向包围,擒贼擒王… “噼啪!” 循声望去,明黄的火星映入眼帘,炉火被朝辞啼点燃了。 “我说了,不用。”花无凝轻抿朱唇。 “唐国将军未于沙场上殒身却于营帐中身染重病,无法御敌。”朝辞啼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花无凝面前,微微屈身,“大小姐肯定是不喜欢这个说辞的。” “朝、辞、啼!”花无凝一字一顿。 “大小姐息怒,是我言不达意,说错话了。”朝辞啼连忙直起身,“那群士兵风吹日晒,长年累月锻炼己身,这点风霜他们受得了。” “您不同。”朝辞啼好声好气地解释着,之前的凉意荡然无存,有的只要温和的浅笑。 他见花无凝眼神逐渐由怒转成疑,忍俊不禁地调侃,“大小姐不必与他们一同受冷,我替你受着。” 第102章 本疑云布满的花无凝此刻是一句话都不想答,翻了翻眼,低声呵斥,“滚出去。” “遵命。”朝辞啼答应着,还真就走了出去,半分没有停留。 花无凝捏住书的纤指收紧一寸却又放松,她此时真觉得朝辞啼又藏了坏心思。 以往不惹她生气动怒,他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可他现在… 每每在她要发怒时他就止住了,不是偶尔,而是经常。 就像一拳砸在棉花上,她是一点也动不了怒,只有厌烦。 摇了摇头,花无凝将书合上,托腮沉思片刻后从一旁抽出一张宣纸。 这张宣纸上是她之前描绘的一个图案,在上面添了几笔后,花无凝去柜中拿出了几块丝绸,选定一块藕色的握在手中,又坐了回去。 翻找出绣针,倒腾起丝绸了。 这块布在她手中几经转变,初现香囊的模样,而她执着绣针在香囊上绣着图案。 那噙着笑狡黠的眼眸活灵活现的跃上香囊,再过一两日这香囊就做好了。 绣针扎进香囊还未提出,她听见了帐帘被掀开的声音,手下动作迅速,将香囊藏在了身后。 抬眸看着走上前的朝辞啼,花无凝说道:“什么事?” “暗探来报,胡营出乱子了。”朝辞啼站在花无凝身前,眼睛却瞥向了花无凝身后。 “说清楚。”花无凝端坐身,挡着朝辞啼愈想探究的眼神。 “大小姐的毒药甚妙,狼兵死了一大半。”朝辞啼看着花无凝的动作,自顾自地将目光收回,“胡太子大发雷霆,发疯了般说要宰了给狼兵下毒的人呢。” “以胡旋的本事,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猜到是我们所为。”花无凝沉吟稍许,“我们要多加小心,注意提防他些才是。” “胡国本就喂驯乌鸦,这次是钻了空子,出其不意将了他们一军,免不得他们故 技重施,也用乌鸦给我们投毒。“花无凝慢徐而语。 “大小姐说得极是。”朝辞啼不置可否地应下了,“不仅仅是乌鸦,其他鸟类也有可能带有毒药,我已吩咐他们将四周的鸟雀处理掉了。” “你都已经安排好了,还来打搅我做甚?”花无凝说道。 “此事您得知晓。”朝辞啼意味深长地笑着,“另,我也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绊住大小姐,两日不出门。” 眉尾一挑,他戏谑不已地看着花无凝,“大小姐在绣什么?” 果然他还是看到了。 “不重要的东西而已,朝大人不要多问。”花无凝敷衍几句,见朝辞啼笑意不减且意味悠长,“朝大人对姑娘家的私房物很有意趣?” “我对别人的私房物没兴趣。”朝辞啼双眸盯着花无凝,“倒是…” 语未尽而闭口,朝辞啼就这样含着笑,一瞬不瞬地看着花无凝,未出口的言语也不用再补,花无凝也便心知肚明了。 可是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朝辞啼话都没说完,她若是主动开口,岂不是正中朝辞啼的下怀,顺了他的心,让他开心,花无凝才不会。 不明其意地冷笑,花无凝笑而不语,只是扫量着朝辞啼,眼中泄出缕缕鄙夷与嫌恶之色就移开了眼。仿佛自己看到了什么难以入目的奇状之物。 朝辞啼也不恼,兴味正浓欲望再言时,帐篷外忽而出现了孙客的声音,“大人,花小姐,出事了!” “怎么了?”花无凝倏地站起身,面色凝重诶往外走。 而一旁的朝辞啼在她起身之后看见了那香囊,默不作声地跟着花无凝一同走了出来。 “周边突然出现了一大群乌鸦,抓伤叨伤了不少士兵,而且盘旋在空中没有离去的意向。”孙客沉稳地说着,“应该是胡国喂驯的乌鸦。” “这么快吗?”花无凝嘀咕一句后,镇定自若地跑回帐篷中,没用多久又跑了出来,“我们走。” 她想过胡国会报复回来,却不曾想竟然来的如此急切。 狼兵才倒下,胡旋立马就对他们出手,虽然只用了乌鸦,但… 走到营地边围,花无凝望着天空中黑压压一片的乌鸦,哇哇叫着与阴沉的天色相辅相成,确实让人心生寒意。 果断地掏出几瓶解毒丸,递给孙客,“你让他们吃下解毒丸,这群乌鸦说不定身上带了毒药。” “是,花小姐。”孙客拿着药就冲进人群,将药丸分发给士兵们。 “啊!啊!” 偶有一两只乌鸦飞累了,落在围栏上放肆尖叫着。 “众将士听令,将乌鸦全部射杀!”花无凝高声命令,凛然之意显于眉心。 “是!”高昂的答音回荡于空,震飞停落在围栏上的乌鸦。 士兵们立刻拿起弓箭与弩,上弦搭好,对着天空中的鸦群齐射。 “啊!” 数十只乌鸦被射中,从高空落下,砸在地面上。 原是聚集在一起的乌鸦群四散开来,并不断的往高处飞,却又不离开。 朝辞啼也拿起一旁的弓箭,对准天上的乌鸦,一箭穿三! 射杀半刻,乌鸦群沿四方而飞远,像是被驱逐走了。 凝神于阴云连绵的天,花无凝姣靥之上的沉重肃然并没有退去,她谨慎地观察着乌鸦飞离而去的方向。 而没有听到花无凝收兵命令的士兵们也全身紧绷,手持弓箭。 稍焉,远处浮现密密麻麻的黑点,横抹在天边,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来。 “放箭!”看清楚那群黑点的花无凝果断下令。 箭矢破空射落乌鸦,而未射落的乌鸦,交错着飞过众人的头顶,扑朔着翅膀扔下一堆石子。 花无凝往后退了两步,想躲避扔下来的石子,却觉眼前一暗,头顶旋过斗篷卷走石子。 瞥了离自己不远的朝辞啼一眼,看他居然在拉弓射箭,半分动手的迹象都没有。 不追究此事,花无凝抬眸看向乌鸦群。 这可是胡旋驯出来的兽兵,他肯定不舍得让它们折在这里。 事实也是如此,乌鸦袭过一次后就纷纷撤离,没有再回来。 又多待了会儿,直至鸦群确实不再出现,花无凝这才说道:“收箭。” 士兵们放下弓弩,收拾被乌鸦弄乱的军营。 花无凝也思量着,准备回帐,忽而一阵嘹亮却略有慌张的声音传来。 “不好了!” 第92章 俱伤(3)“什么事这么慌里…… “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花无凝目光锁在朝她奔来的士兵身上。 士兵跑到花无凝身前,连忙跪下,“禀报将军,粮仓失火了!” “什么?”花无凝错愕拧眉,她抬头望向粮仓的位置,那里果真冒起了浓烟。 “来人,救火!” 一刻不敢多留,花无凝带着一众士兵就往粮仓跑去。 越是靠近,浓烟越重,冲天的火光刺的人几欲闭眼。 “救火救火!” 早已来到粮仓的士兵已经提着水开始扑火了,只不过这火实在是太大,不见有熄灭趋向,反倒是烧得越发灼烈。 忧思于面,花无凝提衣往前走去,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朝辞啼抓住,止住了她前行的步伐,“别去。” 心有不悦的花无凝,回头看着严肃的朝辞啼,素手一扬拍开朝辞啼抓住自己的手,“那你倒是去啊!” “好。”不作辩驳,朝辞啼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乘风带雪拿起一个木桶就去扑火了。 那一抹红从身旁疾速掠进人群,却又在声势浩大的人群中格外夺目。 “嗷呜!” 花无凝默然不语一瞬,忽而她听见了一阵狼嚎,苍凉深邃直贯肺腑。 灰棕毛发在荒原白景中显眼,花无凝望过去的那一刻,它嚎叫着隐藏身形。 “啊!” 头顶上空掠过一只乌鸦,朝着狼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花无凝指节收紧,她想明白了。 原先出现在营前的乌鸦群只是胡旋吸引她以及士兵们注意力的手段,乌鸦身上也根本不存在毒。 他们真正要动的,是唐国的粮草! 狼兵才是隐藏在乌鸦群下真正的利器,直接烧了粮仓。 只要没了粮草,天寒地冻下,唐国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胡国自然就能不战而胜。 毁了他的狼兵,他就更狠,直接断了唐国的粮,往死路上逼。 思及此,花无凝不免暗了眸光。 “水不够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士兵们行动的手也顿住。 “倒雪!”花无凝听后,思绪收回,扫了眼四周的白雪说道。 过了三刻钟,这场大火才灭了下来,可惜的是粮仓里面的粮草被烧得所剩无几,余下的这些粮最多让他们撑小半月。 “把剩下的粮草换个地方。”花无凝看着支离破碎的粮仓,声平无波,“都下去吧。” “是。” 为数不多的粮草被换了个更为隐蔽的地方存放着,花无凝这才安下心走回帐篷。 第103章 行至半路她突觉身侧少了一个人,回首而望时,那人正在整顿士兵。 抬步继续往前走,花无凝并未觉得有何不爽,毕竟朝辞啼不跟着她,她还自由惬意。 回到帐篷中,花无凝边走边思索,这次虽然没有真刀实枪的打仗,但唐军与胡军都没有占到好处。 胡军狼兵损失惨重,相当于去了一小半的助力,战力削弱不少。 反观之唐军,所面临的问题更要严重一分,若不能尽早将粮草补上… 坐下身,花无凝撑着额头揉了揉 眉心,再睁眼时偶然瞥见桌上多了一封信。 素手一动,将信封拿在手中,上面并没有写明是谁给的,只有角边有一个深深地牙印,看起来像是狼牙。 心存几缕疑虑,她不慌不忙地拆开信,展开而视。 豪放不羁的字迹印入眼中,寥寥几语却是邀花无凝十日后与他见一面。 而在这邀言之下,还画了一只讨巧乖笑着的狐狸,生怕花无凝会拒绝一样,满眼含着水色。 不用多想了,是胡旋。 看完信花无凝冷嗤一笑,折叠好信纸,连带着信封一同扔进火炉中,看着信纸被火舌吞噬,消失殆尽后她才坐回位置。 敲打着桌面,花无凝轻声唤道:“暗一。” “主子。” 话音刚落,暗一就掀开了帐帘走了进来,“有何吩咐?” “你快马加鞭回一趟京城。”花无凝并没有详细说要做什么。 “是。”暗一也不多问,只要花无凝所下的命令,他一并接下就是。 “去吧。“花无凝抬手轻挥,暗一立刻退了出去。 十日… 花无凝回想着刚刚信上所约定的时间,眉眼一松,浅浅呼气。 十日之内,暗一回得来。 放下敲着桌面的手,往后一伸却触碰到了丝滑之物,她转头一看,是藕色的香囊。 盈盈笑意的狐狸眼栩栩如生,花无凝拿起香囊,抚摸在狐狸眼上。 他邀我去,总归不过是要过问投毒一事与香囊而已。 捏起绣针,花无凝眸中闪着微光,唇畔勾起一抹寒凉之笑,红丝绕在针上,穿行与丝绸之中。 指尖映银针却陡然停下,拉开案台下的抽屉,花无凝将东西放了进去。 在抽屉合上的刹那,帐帘也掀了起来,朝辞啼大阔步走进。 随意从案边抽了一本书,翻开作思,而后闻声桃眸抬起,“你不是在训兵?又来烦我?” “大小姐让他们修整,我只不过多吩咐两句,怎么能违背您的命令。”朝辞啼轻车熟路坐在花无凝身侧,眼眸下侧瞄了眼花无凝所看的书。 书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上面的字都是倒着写的,真是奇怪的书! 不着痕迹挪开视线,朝辞啼也没多言一语,“士兵身上的抓伤都不严重,随意擦点药就无事了。” “最紧要的是粮草。” “我自然是知晓的,朝大人不必专门跑来跟我三申五令。”花无凝玉白之手搭在书页上,不正眼看朝辞啼,反倒看着面前的书。 帐中沉静安宁半晌,炉中的炭火烧得噼里啪啦,酝出灼热之感。 安然无恙,仿若无事的花无凝轻巧地合上书页,将书往旁边一推,端声一本正经地说道:“粮草一事我有办法解决,朝大人还是不要挂在心。” “嗯?大小姐想的什么法子?”朝辞啼不明所以问道,似真不知道般迫切地询问。 转眸看向朝辞啼,见他神色未动,还是那副似笑非笑,难辨真情的模样,花无凝讳莫如深,“这就不劳朝大人费心了。” 眼底深处更添一抹笑色,朝辞啼也煞有其事地应声赞同,“有大小姐在,我肯定不用多虑,不过营中士兵稍有心焦,大小姐要出个面才是。” “我以为朝大人已经做好了。”花无凝萦纡狐疑于眼。 朝辞啼却是摇了摇头,“越俎代庖的事,属下可不敢为。” 不知其心思几许,花无凝也不愿深究,欣然而起,“走吧。” 脱口而出之语也令花无凝怔忪一瞬,双眸半眯起,似有利刃藏于眼中,她狠睨了朝辞啼一眼,遂快步走出去。 身居其后的朝辞啼失笑浅吟,却也不敢放肆,缓缓跟在花无凝的身后。 尚以为朝辞啼早遣散了士兵,却在到时发现他们都整齐站在原地。 “各位不必忧心粮草被烧一事,行军作战怎能不有所防备,本将军早已有安排,故敌军此番作为不过是让他们心安片刻。”花无凝一览众士兵,气势轩昂,沉稳淡定,“假伤以诱敌轻心,他们自以为对我们造成了损失,其实是不足一提的,而我们自然敲破敌方心防一线,居于上位,自是不拘于微末!” “受伤的疗伤,练武的练武,不用为此事担心竭虑。” “是,将军!” 瞧着众士兵并没有所想的那样低头丧气,花无凝也是满意点头,“都去休息会儿吧。” 语罢而众人散开,花无凝欣愉之余,分了抹眼神给朝辞啼,“朝大人还想说什么?” “大小姐想听我说些什么?”朝辞啼稍作细想,犹豫而言。 “既然无事,还望朝大人多深思己身。”花无凝话放于明面。 “多谢大小姐提醒。”朝辞啼应道:“正巧我也想到了一件该做的事,先失陪了。” 深深凝望着朝辞啼的俊容,花无凝似想将其看个明白,却在对上朝辞啼那双笑意浅浅的丹凤眼时,愕然没了兴趣。 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利落转身就走。 只剩下寒风徐徐,吹来几片未凝结的雪花,飘荡于空转而落下。 落于地面的雪花渐渐融入雪层,却被一强有力的铁蹄踩得七零八碎。 “胡军又来了!” 击鼓之音与铁蹄乍然合在一起,凝冽之气回荡在四周。 花无凝掀开帐帘,眺望远处灰蒙蒙的天景,又在下一瞬关上帘。 这几日胡军频繁来袭,但都没有真正的打起来,而只是无关痛痒的小摩擦。 虽是小摩擦,但次数一多,士兵们也会觉得心身俱疲。 明日就是与胡旋约定的时日,胡旋到底想做些什么? 花无凝心中压下一块大石头,频繁出军是想试探士兵的情况,还是想提醒她别忘了跟他的约定? 轻啧一声,花无凝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撑在桌面上,半阖眼,愁绪凝于眉头没有消下。 “主子。” 暗一在帐篷外低喊出声,花无凝一听,睁开双眸,“进。” 闻言而进,暗一上前两步抱拳跪在地上,“主子,暗三所备的粮草已经全部带回。” “很好!”花无凝桃眸渗出喜愉之色。 这粮草终于来了。 嫣然自得现于娇容,她撑着额头,身上那一股忧虑烦闷之气陡然不见。 早在离京之时,她给暗三所写的信中便交代了他,在花无凝离京三五天后,准备一批粮草一同运往边关之地。 本意是想提防朝辞啼,怕他会下黑手,以备不时之需,没曾想还真用上了。 这下她忧虑之事可以少一件了。 “主子,还有一个人想见你。”暗一冰冷而言。 “谁?” 暗一还没回复,帐帘便被一只玉白之手掀开,柔如细柳新枝,和如春风拂面之音唤道:“阿凝。” “阿蘅?“花无凝惊诧于眼前清风拂柳之人,“你怎么来了?” 第93章 香囊(1)听到花无凝惊疑之…… 听到花无凝惊疑之言,柳蘅也不过浅薄一笑,可这笑又含有几分羞怯之意。 他信步于前,目光紧紧锁在花无凝身上,眸中深深浅浅光影几转,又敛眸轻语:“我有些担心你。” “暗一你先出去。”花无凝心中疑惑尚多,她把暗一叫出去后,站起身走近柳蘅,“担心我做什么?” “你一个人在边关,天冷气寒,霜雪繁重,何况还有朝辞啼在,我着实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柳蘅低垂着眉眼,那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情真意切,撩拨人心。 “我身旁有暗一跟着,朝辞啼他…他也不能对我做什么。”花无凝思绪微顿,有些不赞许地开口:“我让你待在京城,是想让你帮我看着局势,若有变化好立刻出手,你现在来了边关,京城之事又该如何?” 嗔怨之言声声入耳,柳蘅薄唇微抿,水涟伤色荡漾而开,他连忙出声:“不是的阿凝。” 否决之音断绝花无凝怨念之语,她凝视着柳蘅又缓缓的呼气,放缓语调:“那是什么?” “阿凝误会了。”柳蘅眉宇之间涌上无奈与失落,“我并没有不听你的命令,京城局势我也安排了人手处理,确保万无一失,一切向好之际才跟着暗三所备的粮草队而来的。” “我深知不过问你而来会被责罚,可离京之时你想让我在京城是因为朝辞啼在京城,我留着好牵制他。”柳蘅柔声一点一滴缓慢解释着,情浓意长,回味悠远,“可是他却来了边关,你又不会武功,哪怕身侧有暗一跟着,群狼环伺,也是十足十的危险,我又怎么能藏于京城安闲享乐,置你不顾。” 第104章 意真之眸涌着波涛,字字珍切,声诉己身,望着面前花容月貌之人,生怕她会再蹙眉。 桃眸暗动回望而去,柳蘅却是滞愣片刻,垂下 的眼眸,本是他祈求之意过于浓重,却又是他先背过了眼。 与她错开。 “是我性急了,没听你好好解释。”花无凝沉淀眸光,扬起往常一样温和笑颜,“阿蘅能仔细说说京城到底如何了吗?” “暗二收罗了许多命官的腐败违法之行,由我们的人全全状告了上去,李太傅也无法保住他们,只能秉公办事将那群人收押大牢。”柳蘅悅意稍稍浮于眼,却又生出几分不满足的黯然,唇边扬着端庄大气的笑,他从容自言:“朝辞啼所安插的官员也拔出的差不多了。而且…” 他抬眼似不知该说还是不说,为难的愁绪纡于秀容,作势等花无凝问声。 “而且什么?”也正如他所愿,花无凝追问道。 “我排查出了几个养死士的官员,他们可能是想攀附朝辞啼,在你出行之路布下了埋伏,想将你绳之于法送于朝辞啼。”柳蘅语声微低,压住一股冷意般。 花无凝眸光攒动,轻皱而显露出一股冷冽寒气,“果真是他…” “阿凝放心,我已经将这几个人全部杀了,为你报仇了。”柳蘅伸出手拉住花无凝的衣袖,轻轻扯动,暖语安抚。 “嗯,此事已经过去了,况且对我动手的人也已经死了,我也不会做追究。”花无凝摇了摇头,一副安然和气的模样。 低头瞧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她放柔了声,“我刚刚太着急,一时没抑住,阿蘅莫怪。” 春水桃眸潋滟,柳蘅神色一恍然,耳尖唰得就红了,不自然眨了眨眼,他没忍住笑,试探而言:“阿凝是不怪罪我了?” “不怪你的。”花无凝弯了弯眉眼,掩唇低语,实觉有趣。 被看得有些赫意的柳蘅偏过头,他紧紧揪着花无凝的衣袖,没有松手的意向。 感受到渐紧的衣袖,花无凝再度垂眸,本意是想让你松手,却在他的腰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胡旋送她的香囊。 “这个香囊…,”花无凝指了指绣有芍药花的香囊,稍显错愕地问道:“你怎么还戴着?” 自从上次柳蘅跟她说,香囊被弄坏了,就不见他戴过。 “这是你送我的,我自然得好好戴着才是。”顺着花无凝所示而看,柳蘅下意识松开了抓花无凝衣袖的手,转而拿起了香囊,摊在她眼前。 耐心爱抚着上面的绣花图案,柳蘅低声诉语:“此前它被朝辞啼弄坏了,可我还是舍不得。” “所以我去找了一个绣娘,她说能修好,只是面料有些难寻,需要等等。”柳蘅声音不大却容有一股难以言说,似水柔情的缱绻在其中回荡不息,他抬眸柔和地注视着花无凝,“好在在我离开之际,香囊修补好了,我也就戴在身上了。” “我看看。”花无凝下敛睫羽,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情。 胡旋亲自绣的香囊采用的布料肯定是不凡的,若想找到却是得废一番功夫。 “给你。”柳蘅也没多虑,将香囊放在了花无凝手中。 纤指轻柔地抚摸着绣纹,花无凝会神一看。 此前是没有留意,针脚有些乱,还真是初学者所绣的东西。 缝补的绣娘也是尽力了,才能仿得如此像模像样。 “这个香囊…”前思后想片刻,花无凝捏着香囊是想向柳蘅讨回来的,毕竟这样她就能跟胡旋撇清关系了。 话还未尽,帐篷外忽而传来一阵步屧音,紧随其后的便是暗一阻拦的声音:“主子不方便见你。” 抬手握着香囊,正欲待花无凝话的柳蘅也随声看了过去。 “里面是有人吗?才让你拦着我。”朝辞啼此刻声如平常,未有多出其余之情,“我有事跟大小姐说,你拦着做什么!” 骚动乍起乍收,帐帘被掀开,前一瞬还噙着笑的朝辞啼在看见花无凝跟柳蘅面对面站着,执手相看,两个人同时捏着一个香囊,还靠得很近时,笑意霎时被铺天高地的寒戾裹挟。 尖刀似的目光陡然落在了柳蘅的脸上,他走进,关上帐帘,一步一步踏入。 分明还是笑意吟吟,却感受不到其中所有的良善柔暖,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寒。 那眼轻飘飘地看在两人所执的香囊上,又看了花无凝一眼。 没缘由的,花无凝松了手,颦眉不喜正声而问:“朝辞啼,你不应该在战场上吗?” “胡军撤了,我自然带兵回来了。”朝辞啼说得风轻云淡,却转手将柳蘅往另外一边挤开,最后装似无意地问道:“倒是不知道,柳少师怎么私自跑来了军营?” 趔趄一步,柳蘅清秀之容也泛起褶皱,他紧捏着香囊,勉强算得上好气而语:“我是与阿凝的粮草队一同而来的,朝太师开口便是私自,毫无根据,中伤他人,实难信其言语。” “柳少师怎么变得如此狭隘妄佞,偏颇失礼呢?”朝辞啼自若慢语,双目却似淬了毒,凝在他身,“本太师随意说了三两语,无心触怒,你却声似讨伐,活像我冤枉了你。” 他言语一顿,扬眉下视,携带一股朝弄之意,“圣贤有言,不知者无罪。本太师怎么知道你是跟着粮草队才来了军营,饱读诗书的柳少师却恶语相向,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大为惊叹!” “你说是吧,柳少师。” “朝太师出言不逊,有辱我的名誉,却还想以圣人之言压我。”柳蘅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敛锋芒,藏着掖着的柳蘅,他直视朝辞啼,背挺直,不屈不挠平声而语:“圣人亦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故之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我只不过未曾接朝太师的怨气而已,朝太师何须长篇大论,好为人师。” 剑拔弩张的气氛令站在朝辞啼身侧的花无凝噤了声,稍稍退后一步,又被朝辞啼夹针带枪的话引了去。 “既然柳少师如此发话,本太师也要点明柳少师不足之处。”朝辞啼见缝插针,轻蔑扬着笑,眼睛由上至下将他扫了圈,“柳少师学武武不精,文略计谋也用不上,前来边关能做得了什么?” 柳蘅深吸一息,他知晓朝辞啼这是在讽他,武艺比不过朝辞啼,文略有花无凝在,他也毫无用武之地,“文武皆有用处,我武不精不代表我不能上战场,文略之面也能提出自己的卑贱之思,即便这些都不能,劈柴倒水之事我也能做。朝太师又何必以己度人,替人定夺。” “劈柴倒水,原来柳少师还有此觉悟。”朝辞啼闻之不屑一顾,“这份差事挺适合你的,简直是量身定制,本太师都没思索过这些事。” “柳少师能想到这些事情一定是心有所思,得其要领。”朝辞啼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辜负柳少师的用心良苦,这些杂役之事,交给你了。” “朝太师真会说笑话。”柳蘅脸色陡然一转,谁人不知他柳蘅为庶子时,常常被族中人所欺压,劈柴倒水是家常便饭,老生常谈之事。 转动手中的香囊,当着朝辞啼的面,慢条斯理地挂在腰间,眼睛却未偏移一分,“我要做什么岂是你能置喙的,军规森严,阿凝都没有开口,你在此喧宾夺主,怕是不妥。” 朝辞啼盯着柳蘅佩戴的香囊,哼出笑声,轻描淡写而语:“柳少师所说的军规森严确实无错,但论品级,我高一级,所言所论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更何况,你无故出京,来到边关,无品无级,在本将面前叫嚣,更为不妥。” “事实到底如何,争辩毫无用处,朝太师不若问问阿凝。”柳蘅面容愠怒溢满,但又生出一丝丝胜券之色。 “好啊。”朝辞啼眸光一暗,他笑着应着,骨指却微微收紧。 争论之声骤然歇下,两个人同时往向花无凝。 这一眼看过去,发现她撑着脑袋坐在位置上,掀开眼帘愁绪怨念交错于眸,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阿凝。”柳蘅面对花无凝时,刚才那副厌色恼怒之容霎时消退了干净,留下清容之颜。 反观朝辞啼却呆立在那里,一声不吭只留下颇有深意的笑。 花无凝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悠一刹,随后落在朝辞啼身上, “出去。” 那双含笑的凤眼顿然覆上霜意,未动身形,就执拗地看着花无凝。 “身为副将,朝太师还想拒令不从?”柳蘅声音轻缓有度,细听一下幸灾乐祸之意却是满满当当。 与之对视数秒,朝辞啼后牙一咬,故作自若而言:“好。” 飒然转身往外走,衣袍飘飘,低沉之气时不时浮现。 望着朝辞啼远去的背影,花无凝缄默住,她凝神多看了眼,丹唇翕合一瞬。 “阿凝。”柳蘅含情脉脉走上前,温情似水地唤道。 蓦地被唤醒,花无凝视线移到了柳蘅身上,见他温润如玉,面带春意走来,瞥开了眼。 第105章 而这一瞥又恰巧看着要掀帘出去的朝辞啼。 “你没事吧。”柳蘅不禁忧心而问。 “没事。”蛾眉微蹙,花无凝揉揉眉心,“你也出去。” 空气静默良久后,突然传出“嗤”的一声嘲笑。 于门边掀帘而出的朝辞啼回首看了眼柳蘅,大步流星出去了。 “我…”柳蘅脸一白,不知该如何是好,“阿凝,我不该假借你之势…” “不是这个。”花无凝无奈出声:“我有些烦闷,不关你事。” “我知晓了。”柳蘅也只能勾勾嘴角,应了声。 待所有人都出去,帐中只剩下花无凝一人时,她才松开了撑着头的手,眼底的情绪逐渐放平。 望着此前两人争吵的地,花无凝心中暗自道了句:真吵。 第94章 香囊(2)重重叹口气,花无…… 重重叹口气,花无凝心情好了不少,忽而想起了朝辞啼进来时说是有事跟她说。 沉思片刻,花无凝暗道了声:“算了。” 若真是要紧的事他就不会这么与柳蘅争执不休,而是直接告诉她了。 何况这些天他也都是没事找事,跑来花无凝面前招人厌烦。 至于柳蘅… 花无凝忖度着,手却打开了案桌下的抽屉,里面正躺着一只绣好的香囊,上面的狐狸图案狡黠可爱,活灵活现的。 也罢,不要回来也行。反正香囊已经绣好了,正巧明日就可以去见见胡旋。 关上抽屉,花无凝兀自看起近几日的战报。 翌日天未亮,花无凝悄然起身,叫出了暗一。 “主子。”暗一跪在地上等候听令。 “你在这里守着,不管是谁来都不能让进,说我有重要的事在处理,谁打扰军规处置。”花无凝轻言轻语。 “是,主子。”暗一应道。 趁着天色未亮,花无凝戴上黑色风帽,步履匆匆的,只身离开了军营。 冰冷之风扑面而来,花无凝看着周边越发熟悉的道路,思索着再过两刻钟就能够到小屋之时她听见了一声狼嚎。 “嗷呜!” 声不在远方,而近在咫尺! 猛得抬头一只偌大的银白毛色的狼从一旁枯草堆中窜了出来,带起一袭风雪,撩在四处。 花无凝脚步停下,整个人愣在原地,双目与狼眼对上。 这只狼身形与体格一瞧就不似平常的小狼,更像是狼王。 心猝然绷起,她藏在袖中的手摸着一个药瓶… “哈哈哈!!!”洒脱的笑声紧随着从那对枯草中传了出来。 这声音过分耳熟,花无凝循着音看了过去,就看见胡旋拍着胸口,身上的配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他一出现狼王收起了獠牙也低垂下尾巴,走到了胡旋身侧。 伸出手揉揉狼王的毛发,胡旋笑声才止住,他看着花无凝,眯着眼讨巧地笑语:“小凝凝这是甜甜,长得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吓人,没有吓到你吧。” 哑口无言地看着胡旋跟他手底下那只威风凛凛的狼王“甜甜”,花无凝忽然生出一种想转身就走的感觉。 “咳咳。”胡旋看花无凝不言不语,尴尬地笑了笑,拍拍甜甜让它上一边去,“我让它先去玩儿,免得再惊吓到你。” 看狼王远去,花无凝这才将藏在袖中的药瓶重新推了回去,抬眸看着胡旋,“你不在小屋等着,来半路拦截我?” “这不是害怕你不出现吗?”胡旋挪蹭到花无凝面前,立马委委屈屈地开口:“万一你不来,我在哪儿等都一样,还不如往你那边走一走。” “接到你的消息我就会来,胡旋你不信我?”花无凝轻抿双唇。 “诶!这话说不得!天地良心,我可没这么想!”胡旋眼睛瞪大了,连声否决,手都快摇出残影了。 花无凝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得到回应的胡旋立马撅嘴,狐狸眼中泛起水色,“小凝凝你真的冤枉我了嘛~,我就是想早点看到你,才不是不信你呢。” 然后他染有藕粉色的指尖扒拉着自己的脸,往花无凝面前送了送,语中是道不尽的心酸,“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看看我的脸,都是那个朝莽夫干的,上次那么用力,长枪擦着我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貌美无双,惊为天人的容颜就过来了,留下了一道可长可长的疤痕。” 随着他的动作,花无凝定睛一看,确实玉白之容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只不过也快消散了。 见花无凝看了,胡旋立马揉了揉脸颊,眼泪汪汪,故作不满,“他肯定是嫉妒我生了这么副人神共愤的容貌才想毁掉的。小凝凝,他心思蔫儿坏蔫儿坏的,你可不要被他的话哄骗了嗷~。” 说完胡旋暗戳戳观察花无凝的神情,发现她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伸出自己的手,挽吧挽吧衣袖,露出白皙的胳膊,声声诉苦,“还有手上,你看看全是跟他打留下来的,真是残暴无情啊!” “还有还有,我的狼兵!!!”谈及此,胡旋双眼红红的,怒不可遏又我见犹怜地盯着花无凝,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我那么多狼兵,个个听话懂事,乖巧可爱,居然被投了毒!肯定是朝莽夫背地里使的坏,他看打不过我的狼兵就搞这种把戏,小凝凝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胡太子。”花无凝皮笑肉不笑往后退了下,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的粮仓已经被你烧了,你不用我为你做主,你可以自己做主。” “小凝凝这是在怨我吗?”胡旋捂着胸口,做出悲痛欲绝的样子,“我那是气不过,一时昏了头才下手的,总不能让我的狼兵白白送死嘛,我真的是气不过,但绝对不是对你啊小凝凝,我只想气死朝莽夫的。” “我知晓了。”花无凝闭了闭眼,低声应道:“太子殿下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你叫我太子殿下!”胡旋更是天塌了,痛心疾首道:“短短几句话就这么疏远我了,小凝凝心底还是怨我的。” “也是,这个时节冰天雪地的,粮食没了就没办法打仗,岳父养的那么多士兵都会饿肚子,小凝凝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胡旋摸了摸眼角溢出来的泪花,心一横走到花无凝跟前,挺起胸膛,“你打我吧!我知道你肯定心有郁气,但就是不愿意说!要是打一打你能消气就尽情打吧,反正我皮糙肉厚,经打,没事,你不用怜惜我,我受得了~。” “不用了胡旋,我不是来跟你胡扯的,我是来跟你谈正事的。”只觉得头疼的花无凝严词以拒。 “什么正事?”胡旋一秒正经,他眨了眨眼,眼角处的泪痣沾了水色,妩媚极了。 黝黑眼瞳在狐狸眼眶中转了转,他瞬间雀跃明了,“小凝凝是来给我送香囊的吗?” 盈盈水眸含媚态,似诱而非诱地看着花无凝,极尽狐媚之色。 欲言之语先咽下,花无凝无可奈何地从怀中拿出了绣好的狐狸香囊,递给了胡旋,“送你的。” “这么好看!”胡旋爱不释手地翻过去又翻过来,“绣的还是一只小狐狸!” 胡旋紧握着香囊,眼睛笑眯起,像是一只心满意足的小狐狸样,不停地低俯着身跳过去又跳过来,最后扒拉着花无凝的手,热泪盈眶地说道:“我就知道小凝凝还是喜欢我的,这香囊做的比我送你的那个精致多了。” 一时半会儿 拗不过胡旋的错处,花无凝平平淡淡,敷衍开口:“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是喜欢的。”胡旋手指挑在香囊两绳之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小妻。” “胡旋…”愕然听见胡旋再如此唤她,不悦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身后。 背脊处爬上一股刺骨寒意,花无凝转过了身,一位身着黑袍的修长之影立于身后百米处,周身的衣袍被风吹翻,活像凝结在他身旁的黑气一般,阴森可怖! 朝辞啼? 花无凝蓦地僵住,随后秀眉轻拢。 他怎么跟个鬼似的?阴魂不散! 犹如恶鬼降临的朝辞啼早没了之前的笑意,他冷着眼与耍乖挑衅的胡旋对视一眼。 下一瞬他抽出佩剑,夺身飞来,剑指胡旋。 胡旋眸中闪过兴奋之色,他揣好香囊,往后退去,远离了花无凝后一个翻身躲过了朝辞啼的剑。 等他起身之时,剑刃又印于眼眸之中,泛着刮骨的毁意。 粉衣翻飞,胡旋立刻撑下身躲过横斩,配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脆响,朝辞啼的剑却没有半分退让,找准时机再度刺了上来! “噹!” 电光火石之间,胡旋手腕处爆出银刃狼爪,接住了朝辞啼的剑! 狼爪与利剑碰在一起,震飞还未凝结在地的雪花,飘飘于空。 “莽夫不愧是莽夫,才见面就拔剑!粗俗无比,难怪不招人喜欢呢~。”双方僵持着,胡旋抬眼噙着衅色,率先说道。 第106章 朝辞啼并没有回他,只是眼眸更暗了一瞬,错开利剑,换了个招式再度劈了下去! 狼爪再次接住,两刃相接,竟是擦出了星火,胡旋满含深意,嘲弄而语:“这要是跟你在一起,话还没说就得先挨一顿,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对敌人何须仁慈。”朝辞啼阴沉着面容。 “哎哟。”胡旋感慨一句,洋洋得意道:“说得好有道理,可惜啊她不喜欢你这种莽夫讲的道理,她很喜欢我。” “喜欢你?你这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样子,她喜欢你。”朝辞啼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天书梦谈少看些,别总是诓骗自己!” “这话还是留给你吧。”胡旋泄力,弹飞朝辞啼的剑,眼中掠过嗜血的光,一爪子拍了上去! 利刃横放,挡住狼爪,朝辞啼冷着眼看胡旋。 “你管我什么样,她就喜欢我这样的,我给她送过香囊,她也给我送了我香囊,你有吗?”胡旋说道:“你没有,你嫉妒我嫉妒得快疯了吧!哈哈哈哈!!” “该你嫉妒!” 朝辞啼冷笑一声,反手将胡旋震开,手中的利剑转了一个剑花,直挑起胡旋放在胸口处的香囊,将它挑在空中! 一刀劈成了两半! 碎片从胡旋眼前滑落,他睁大双眸,失声喊道:“你把小妻送我的香囊劈成了两半!” 遂怒极,横翻于空,狼爪居高拍下,“我也要把你劈成八段!” “你叫她什么?”呆滞一瞬,朝辞啼举脸速度略慢了一瞬,往后撤时,手臂被狼爪划伤,留下五道血痕。 “小妻啊~,”胡旋立身站好,他瞧着朝辞啼手臂上的抓痕,满意地甩了甩辫子,咧出一个灿烂的笑,“我跟她可是有婚约的,跟你这种只能背地里喜欢她的人不同,我能名正言顺的喜欢,更能够娶她!” “白日做梦,异想天开,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练练本事。”朝辞啼捏剑的手紧了紧,恶劣地说道。 起先他离得远,听得不真切便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现在亲口从胡旋嘴里再听到这个亲昵的称语,宛若一座沉寂的冰山,快要崩塌了。 “是不是白日做梦,小妻就在这里,你问问不就行了。”胡旋舔了舔狼爪,语调妖媚,对于朝辞啼的话也闻而不理。 两道目光同时倾在身上,花无凝拉了拉斗篷。 她遥隔百米看了出闹剧,现在闹剧却又想扯上她。 眸色不惊不澜,她转身就走了,不留给那两人询问的机会。 “诶?!小妻,你别走啊!”胡旋惊诧失声,抬步就往花无凝跑去。 刚跑出去没两步,他的身侧传来了一道强劲的风,霎然间他转身,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下一瞬,朝辞啼就一脚踹在了上面,将胡旋往后踹离了三四仗远。 待胡旋重新站好,看向前方事,朝辞啼已然抱着花无凝快要从眼前消失了。 “小妻,你不要听信那个不解风情的莽夫的鬼话啊!”胡旋深知自己追不上,干脆放声高喊,“记得想我啊!” 喊完后胡旋上扬着嘴角,优哉游哉地摸着自己的狼爪将它收回。 突然横空飞现一道银光,不偏不倚朝着胡旋而来。 感觉到凌冽之气的胡旋警觉抬眸,那道银光贴着自己的脸划过,正巧与之前还未好的伤痕重叠在一起。 轻微的刺痛乍起,有湿润之感流淌,胡旋摸了摸脸颊,再看手时,嫣红的血迹刺目,他尖叫着看着朝辞啼尚存的模糊背影,“姓朝的!我跟你没完!” 怒吼之声冲天,回荡在四面八方。 待朝辞啼的背影彻底消失后,他才撩了撩头发,身旁走来了一只偌大的银毛狼王。 手轻柔地抚摸着狼王的毛发,胡旋眼底愤懑之色全然不见,倒是隐隐多出了些极端的兴愉。 他再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血,拿在眼前看了看,婉转妖娆地说道:“很好啊,就是这样。” 说完他将手指放在了唇边,轻轻舔走了上面属于他的血迹。 第95章 香囊(3)天光刚现亮色,阴…… 天光刚现亮色,阴云还在头顶上绵延,没有消散的痕迹,寒风呼啸,吹翻衣摆,军营中士兵正擦拭着武器就看见一道极黑之影抱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朝辞啼,你松开我!”花无凝拉低了风帽,不满地拍着朝辞啼搂着她腰的手,不惜用指甲在上留下道道红痕。 而朝辞啼却像是听不见般,面若寒冰,一刻不停地带着人往帐篷处走去,感觉到花无凝想挣扎逃走,他就将搂她的手越发收紧。 刚想出声呵斥的士兵们齐齐哑了声,等到朝辞啼强带着花无凝若无其事地从他们面前经过后,他们才面面相觑,目露震惊。 “我让你松开我!”花无凝恼怒了,她厉声低喝,指尖掐进了朝辞啼的手背。 一路上都没有情绪变化的朝辞啼这才低下头,看着花无凝。 面前就是朝辞啼的帐篷,他大手一挥,掀开了帘子,将人扔了进去。 站稳脚的花无凝愠怒抬眸,却看见朝辞啼逼近在身前,那双丹凤眼中云集翻涌着千丝万缕说不尽道不明的情愫。 他低哑着声音开口,“你跟胡旋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叫你小妻?” 似是在强忍着不知名的情感,朝辞啼双眼一瞬不瞬,盯着花无凝的眼,似想从中窥探出他想要的东西。 花无凝却冷哼一声,也不回答朝辞啼的问语,迎着朝辞啼的目光,最后缓慢地看向帐中其他之地。 “不许看其他地方,”朝辞啼把着花无凝的双肩,强行让人看着自己,他眸中墨色翻腾,捏着花无凝的肩都无意识地用上了力,“告诉我,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朝辞啼!”花无凝吃痛挥开了朝辞啼的双手,将他这副阴云密布,失了平日里从容淡然的模样看入,心中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意,唇角勾起,巧笑嫣然地回道:“我跟他是何关系,你听不明白?” “正如他所说,我与他有过婚约。”花无凝睨着朝辞啼,语速极慢却将每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什么时候的事?”朝辞啼喉结滚动,他凝视着花无凝的面容,骨指一寸一寸捏紧,“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花无凝悠然而语,她明明是仰视着朝辞啼,却硬生生透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度。 “你在骗我。”朝辞啼粲然一笑,可这笑不似之前那般意味不明,也不是揶揄戏谑,更没有往常的惬意,有的只有强撑与固执。 “我何须骗你。”花无凝忽而收起了清风闲适之态,变得正经无比,“我与他八年前就订过婚约,我爹亲自订的,你不是一直想找那个与镇国公府相交的异人吗?就是胡旋的人。” “呵。” 朝辞啼听闻后,眼中似有光影破碎,薄唇轻启,嘶哑着声,“所以之前将我引诱而去的计谋,你也是知道的,是吗?” “是。”花无凝停顿一瞬,不作隐瞒直截了当应了他的话。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朝辞啼双眸泛起点点猩红,他气息不稳地问道。 花无凝沉默住,不应不答,眸光几度浮沉起落,似在思索又好似被惊住。 她好像从未见过朝辞啼这副模样… “就这么容不下我吗?”得不到回答朝辞啼眼尾更红了一层,他低吼出声,埋怨又委屈,愤怒又无措,“柳蘅可以,胡旋也可以,甚至是唐允维那种人都可以入你的眼。” “怎么到了我…就不行了?”朝辞啼红着眼,活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困兽,未有办法挣脱束缚,只能步步紧逼,声声哀求眼前之人,给予他怜悯。 他一步一步上前,花无凝便一步一步后退,直至小腿碰到了凳子,她往旁边一看,是一张小桌。 身后的凳子卡得她无法再退,她仰头再望进朝辞啼那双猩红了的眼,哑然失声,不知如何答话。 “你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朝辞啼手掌放在桌面上,上面爆起一条条青筋,凤眸却锁在花无凝身上。 轻柔哄劝依旧得不到一点回应,朝辞啼低低笑出声,眼尾因泛红与眼中癫狂之色交织,衬得瑰丽无比。 “咔嚓!!!” 旁边的桌子被朝辞啼猛得震碎,他抓着花无凝的衣裳,“唐允维只想利用你,柳蘅是个毫无用处的人,胡旋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小姐,你不该识人不清!” “朝辞啼你…”花无凝被突然炸开的桌子吓了一跳,又被朝辞啼拉住了衣裳,失态的朝辞啼让花无凝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何种话来反驳。 心中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花无凝狠狠喘气却喘不过来,思绪陡然绞在了一起,愈来愈凌乱,她想找出一缕丝,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你不该的…”朝辞啼呢喃细语,眼睫颤抖着,竟然是将此前冒出来的癫狂之色压了下去,声音轻到像是拂叶点水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第107章 若非离得太近,花无凝也听不见朝辞啼这声“你不该的”。 精明如她,算计满贯的她,这一刻居然生出了不知所措之感。 “主子!” “阿凝!” 帐帘被掀开,暗一与柳蘅双双冲了进来,花无凝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朝辞啼你离阿凝远些!”柳蘅温润之颜覆上愠意,顾不得其他,他上前将朝辞啼拉开,自己站在了花无凝身侧。 而暗一却是抽出了刀刃,只要花无凝下令,他可以不计代价,杀了朝辞啼。 被拉开的朝辞啼一句话也没说,什么也不做,更是不理会柳蘅与想杀了自己的暗一,只是红着眼眶盯着花无凝,期盼她能开口,她能对自己说一句话。 可惜…什么都没有。 自嘲地笑出声,他转过了身,身影萧索地走出了帐。 紧紧攥住的手,从指缝间溢出血迹。 他将他的手生掐出了鲜血来。 帐帘放下,朝辞啼已然出去,柳蘅这才放下心转身担忧地询问:“阿凝,你没事吧?我听到朝辞啼将你掳进了帐篷,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大梦初醒般恍然而动,花无凝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柳蘅摇了摇头,想扯动一抹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淡然的应了句,“我没事。” “到底发生了何事?”柳蘅不明所以。 “我去找胡旋商议事情,却不料朝辞啼跟在我身后,被他发现强行带了回来。”花无凝简明扼要地说了前因后果,呼出一口气,“不是大事,不必在意。” “那他岂不是知道,这次的战争是你有意为之的?”柳蘅眉头皱起,忧心忡忡而问。 花无凝沉吟稍瞬,“他怕是能猜到的。” 语落两人同时默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花无凝又说道:“无事,木已成舟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也只能如此。”柳蘅温柔宽慰,“阿凝不用担心,我会替你看着朝辞啼的。” “好。”花无凝应了句,胸口闷得发慌,“我现在有些事情想斟酌一下,阿蘅你先出去吧。” “嗯,你若是需要我,叫我就是。”柳蘅也不气恼忧思乱飞,轻轻应下,便在花无凝的眼中退了出去。 而一旁待着的暗一,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下去了。 理了理被朝辞啼弄乱的衣袖,花无凝往后一转,想找个位子坐下思量。 可脚一动,将桌子的碎屑踢飞,她停住身,眼睛蓦得被一道鲜艳的颜色抓获。 蹲下身将其从碎屑中捡出来,居然是一个香囊。 一个绣有金边牡丹的香囊。 环视一周,她仿佛想起来了这里不是她的帐篷,而是朝辞啼的。 那么这个香囊… 纤细玉指抚在上面,花无凝抿了抿唇。 也是朝辞啼的? 帐篷外柳蘅本想等着花无凝出来,却发现了不远处的朝辞啼,而他的身侧有几块碎掉了的石头。 “原来朝太师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吗?”柳蘅携一股清风而至,言语平缓又显露讽刺之味。 朝辞啼转身,掀了掀眼,漠视柳蘅般。 “既自知讨人厌烦,又何必再凑上前,除了惹怒佳人便无所用途,朝太师别再引人发笑了。” 自信之容显然惹怒了朝辞啼,他扯了扯嘴角,“你也不过是她用来解闷的兴致之物而已,有何得意之处。” “你这话什么意思。”柳蘅不由得暗下了眸。 朝辞啼目光落在他挂在腰间的香囊,“你知道这个香囊是谁的吗?” “阿凝所赠。” “这个香囊可不是她的。”朝辞啼难能可贵得好心解释,“这是胡旋送给她的。” “胡旋?”柳蘅拿起香囊,这才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朝太师挑拨离间得这么明目张胆,我还是头一回见。” “她的针法不至于如此不堪入目。”朝辞啼扔下这句话,不再想与柳蘅多有交流,转身而走。 空中飘荡着朝辞啼冷凛低嘲的言语,柳蘅手中捏着香囊。 远行而去,朝辞啼出了军营,漫无目的地走着。 裹挟着寒冰的风刮在脸上,他像是失了知觉般,毫无感受。 枯草嘎吱作响,朝辞啼走到了一颗枯树下,安静不语。 浓云集絮的天宛若强压在心头上,又沉又闷,稍不留神就会暴雪骤降,淹没生人。 不知待了多久,天色更加阴暗了,再过一两刻钟,许是天就彻底黑了,孙客姗姗来迟恭敬低语:“大人。” 见朝辞啼不应,孙客继续说道:“花小姐已经回去自己的帐篷了,风霜大,您也回去吧。” “不了。”朝辞啼吐出两个字后遥望着远方,天际越发黑暗,寒风逐渐刺骨,可他还是站在原地俨然不动。 “大人…”孙客劝慰的话还未出口,猝尔听见枯枝折断的惨叫声,他也不敢多语,“属下告退。” 扔掉被折断的枯枝,朝辞啼默然低头瞧着地面的雪沙。 分明是我伴她的时间最长,陪她的时日最多,了解她的脾性更为深彻,凭什么胡旋能捷足先登,凭什么柳蘅能乘虚而入。 凭什么他们就能得到她的青睐与抚慰! 而我…什么也没有。 当初他进宫陪读的时间虽多,可时不时就会往回跑,来看看花无凝。 为了颠覆皇权给自己报仇,他必须小心翼翼谋划,争权夺势,繁琐之事让他忽视了居于龙潭深穴中的花无凝,竟然不知她身上会发生这么多事。 所以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吗? 沉静的双眸中霎时划过一抹锐利,他伸出手拍在他身旁的枯树上,刹那间枯树发出凄惨之声,拦腰折断訇然瘫倒在地,压碎一地枯草。 我不信! 婚约,香囊,私交他通通不信! 他不信,花无凝真的会对他… 这么狠心。 第96章 野心(1)漫漫长夜转瞬即逝…… 漫漫长夜转瞬即逝,天色微亮,花无凝起身穿好衣装点燃帐中灯后就坐在了案桌前,拿着本书想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橙黄的烛火跳跃,映出斑驳碎影倾于花无凝的玉靥上,指尖有序地轻磕在桌面上,她更是不耐地叹息着。 “阿凝醒了吗?”帐外柳蘅轻声喊道。 “进来吧。”闻声花无凝停下磕动的指尖,挺身而视,端正坐好。 帐帘掀开又落下,柳蘅含着暖情柔笑,慢慢靠近花无凝,择了一位坐下。 “我见你帐中灯亮起,估摸着你应该醒了,这才唤的你。”柳蘅浅淡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之事。 但听者却是听出了门道,花无凝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在外面等了多久?” “不算久,半个时辰。”柳蘅回答道,正好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这么早在外面候着,阿蘅是有什么事找我吗?”花无凝细想之下,脱口而出。 “心中确实有些许疑虑想来问问阿凝。”柳蘅也不做隐瞒,愁绪萦纡眉头。 “你说便是。”花无凝随意答了一句。 柳蘅犹豫片刻,看着花无凝才幽幽开口:“昨日阿凝去找胡太子,是因为何事?” “忘记跟你说了。”听闻是此事花无凝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语调平平地应道:“此前我与胡旋曾设过一个局,将朝辞啼引了进去,本意是想将他杀死。” “可惜事与愿违,朝辞啼杀出重围,活着回来了。” 说完花无凝桃眸中恍惚怔然,敛动睫羽将其隐藏于眸底深处。 “所以你找胡太子是为了朝辞啼?”稍加思索柳蘅也就猜出了花无凝的意图。 “可以这么说。”花无凝默了稍许,缓慢地点了点头,“我想找他再商谈一计,将朝辞啼…彻底淹没在雪漠之中。” “原来如此。”柳蘅扬起的笑中忽而融入一丝苦涩与落寞,“阿凝很是信任胡太子,都愿意与之商讨计策了。” “我跟他结盟自然得拿出些身为盟友的基本信任。”花无凝看向他,瞧他面容便明了他心中所想,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只是盟友关系吗?”柳蘅迫问出声,他望着花无凝急切又希冀。 平日里柳蘅是断然不会这么问花无凝,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蘅做甚这般问我?”花无凝内心一蹙,狐疑地笑道:“你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瞒不住阿凝的。”柳蘅失笑着从怀中拿出香囊,纠结几番摊开手而言:“昨日营帐外我又遇见了朝辞啼,他嘲弄讽刺于我,说我…我是阿凝的玩物。” 难言之语令柳蘅顿了声,他语音落见花无凝神色未变,低垂眉眼显露出几分柔弱,继而说道:“除此之外,他还说这个香囊不是你亲自绣的,而是胡太子做来送给你的。” “你信了?”花无凝盯着柳蘅摆出来的香囊,神情未有变动,声音反倒带出几分凉意。 “我…,我怎么可能相信。”柳蘅连忙否认。 第108章 花无凝轻轻吸气,徐歌慢唱般开口,语中少有的带上了丝丝寂落与伤感,“阿蘅,朝辞啼是何等人你我皆心知肚明,这种低劣至极的手段,你会看不出。” “阿凝勿恼,我自然知晓这是朝辞啼挑拨离间之术,想让我与你之间心生嫌隙的话。”柳蘅闻言立马站了起来,他慌乱地走到到花无凝面前,软语细声道:“只是心存郁结,想知晓缘由。” “我与胡太子除了盟友没什么关系。”花无凝无奈地笑着,她撑着头好似自言自语,又像在嗔怪他人,“阿蘅,他居心叵测,你怎么也跟着他来伤我的心?” “对不起阿凝,我不该有此想法。”柳蘅懊悔不已,手忙脚乱地认错,“你别置气也莫要因为我而忧伤,我有错,你罚我都行。” “不碍事,你也别诚惶诚恐的模样,逗你的。”花无凝却是大度地笑了笑,狡黠之色覆于面容。 “阿凝你真是…。”被吓得冷汗直流的柳蘅松了口气,宠溺地看着花无凝。 帐内的火光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 忽而外边又传来一阵窸窣碎音,暗一的声音传入。 “主子。” “暗一?有事进来说。”移过眼眸,花无凝挥手让柳蘅退到一边。 柳蘅也分外识趣,看着暗一进来也就站在了一旁。 “我军又与胡军交手了。”暗一恭敬地行礼而语。 心底陡然沉下,花无凝不禁正色,“胡军这次来的这么早吗?他们是想准备突袭?” 暗一说道:“不是的主子,这次是朝辞啼带了一队兵马挑起的战事。” “朝辞啼引起的?”花无凝愕然一惊。 “是的,主子。” 倏尔站起身,花无凝眸色不定,“走,去看看他又想做什么。” 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柳蘅,“阿蘅跟着我一起。” 战车早就备好,花无凝轻驾熟路地走上去,柳蘅也跟着坐在了她身旁。 “驾!”战马奔驰而去,在雪地上留下道道车辙印。 昨天夜里又下了雪,今日的风比往常更寒冷了不少,枯草枯枝上都压有皑皑白雪。 “他们在巡湾那边。”暗一骑着马将情况禀报给了花无凝。 巡湾之中两岸高,中间低适合双方交战,但不适合突袭。 朝辞啼不是很聪明的吗?他选这个地方想做什么? 不过多时,巡湾就到了,震天的嘶喊声与兵刀碰撞声灌入耳中,战火纷飞,铁蹄遍布。 于战车中的花无凝看着下方,果断起身要从车上下来。 “阿凝你小心些,别摔着了。”柳蘅先一步跳了下去,伸手来接花无凝。 花无凝借着柳蘅之手,平稳地落在地上,她于高岸上准确无误地看见了战场挥动长枪的朝辞啼。 而与他交战的那个人是胡旋。 “朝辞啼这么早带兵是为了什么?”柳蘅看着岸下血迹横洒之景,清秀的面容上赫然露出一抹苍白,他拧着眉。 “难解其意。”花无凝也没看柳蘅,她的视线聚在战场上的那一道暗红一道藕粉的身影上。 胡旋跟朝辞啼打得难舍难分,长枪与砍刀震开后,胡旋舔了舔嘴唇,吊儿郎当地说道:“昨日是没打够吗?朝太师今早天没亮就突袭本太子。莫非是诉情反被美人拒,怒火中烧,恼羞成怒所以想拿打仗撒气吧!” “胡太子知晓了还不提防点,免得你这祸国殃民的脸,一不小心就没了。”朝辞啼转动手中的长枪不辩驳胡旋之言,反之意有所指地看了他脸上那道结痂的疤痕。 “哎呀呀,朝太师居然正大光明地承认了。你果然是嫉妒我这让人叹为观止的绝世容貌。”胡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根本没有动怒的模样。 随后见朝辞啼无动于衷,他灵机一动,像看见了什么稀奇乐子般,眼底闪着的精光都要溢出来了,“本太子还以为高傲如朝太师肯定是不愿意说出自己被美人拒了一事,没想到你就这么说出来了?真有骨气啊朝太师,昨夜有没有哭得肝肠寸断啊?” “应该有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早来揍我!昨夜没睡吧!”胡旋嘴里丝毫 不留情,专门哪里痛戳哪里。 “胡太子说得不错,昨夜本太师确实没睡。”朝辞啼长枪一顿,闪身冲了上来,一计夺心直怼胡旋的胸膛,“不过是在想怎么把你弄死。” 胡旋踢刀往旁边转去,遂甩动砍刀劈向朝辞啼。 强烈的腥风袭来,朝辞啼抽枪回撤,转身出动回马枪。 “噹!” 长枪与砍刀又撞在一起,胡旋后怕地眨眨眼,“朝太师弄死我是不大可能的,我死了小凝凝就成寡妇了,那怎么成。” “胡太子梦书读多了连寡妇一词都拿来乱说。”朝辞啼噙着抹恶劣的笑,“她又没嫁给你,你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胡旋暗自用劲儿捏着砍刀往回顶,“即便是没有成婚,我跟她尚有婚约,她就是我的人。” “众人皆知唐国镇国公府千金花无凝尚未有婚配,你一外族之人还想毁她声誉。”朝辞啼手中长枪毫不示弱加了份力,“是何居心?” “你们中原人真是会混淆黑白,我只是在说小凝凝是我的人,你居然扯到她的名声上去了。”胡旋撇了撇嘴,“就论名声,那我也是在理的,我可是得到了岳父的认同,他亲自定的我作为小凝凝的夫婿。” “你不是。”朝辞啼扬了扬眉,眸中涌出些许暗光,“她才不会跟你成婚。” “你凭哪点替她做主?”胡旋咧开嘴,娇笑着,“你脑子气昏了吧,这话让她听见指不定一巴掌扇死你。” “我凭哪点?”朝辞啼不以为意低语:“凭我是她的兄长!长兄如父,你这桩亲事就做不得数。” “嗷~对,忘记朝太师是小凝凝名义上的兄长了。”胡旋恍然大悟连连应道,随后嘿嘿一笑,“兄长好啊~,妹夫不才只是刚好入了小凝凝的眼。” “那可真是不巧,我得替她除一除污秽碍眼之物。”朝辞啼长枪往下一动,挑着砍刀的边缘,只要稍加用力,砍刀就能被一转,他就有机会捅穿胡旋。 胡旋眼一凝,拧刀转身,泄下朝辞啼施加上来的力度,提着砍刀飞身离去。 砍刀扛在肩上,胡旋拍了拍胸口,“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被你着奸诈的莽夫得逞了!到时候小凝凝见不到我,可得伤心了。” 狡黠之色在眼中飘荡,胡旋故作可怜地开口:“兄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小凝凝考虑吧,万一她悲痛欲绝那怎么办啊。” “放心你死了,我不会让她伤心的。”朝辞啼摩挲着长枪,盯着胡旋的命脉看了几瞬,未将他这副做派纳入眼中。 “兄长对自己很自信啊。”胡旋将刀插在地上,偏了偏头理自己的辫子,随后就这么一甩,眼睛忽而瞟到了站在高岸之上的花无凝。 “小凝凝?”胡旋骤然眉开眼笑。 朝辞啼闻声也偏过头看过去,果然就看见了花无凝以及她身边的柳蘅。 “她身旁那只绿螳螂是谁?”胡旋的笑还没展开就僵住被花无凝边上的柳蘅吸引了过去。 柳蘅衣衫于风中飘动,他紧锁着眉头,“朝辞啼还是太胡来了竟然这么早不顾将士们的情况贸然挑起战事,若是胡军稍有准备肯定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胡太子也是,分明知晓这是一场无用之战竟然也接了下来,损失倒也不谈,可是打成这样之后收兵的理由都不好找。”柳蘅说道,看向花无凝,“阿凝,你说是吧。” “嗯…,”花无凝低吟着,本看着下方两道身影的桃眸一滞,“他们怎么看向这边了?” 话音刚落,柳蘅就感受到了两股刺骨的冰寒之意,不由得转头看回战场,发现朝辞啼跟胡旋没有再打架,反而是将目光移到了他们这边,再细看一下,那两个人似乎是在看柳蘅,且目光不善! 第97章 野心(2)不知因了何事,战…… 不知因了何事,战场中的朝辞啼与胡旋齐齐收了手,更是在不久后双方同时鸣锣撤军! 居高临视的花无凝跟柳蘅一头雾水,摸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突然又撤了?”柳蘅低语着,手抚了下胳膊,面上疑云布满。 “真是奇怪。”花无凝也不解其意,转眸看着柳蘅的举动,“你很冷?” “还好,只是突感一阵寒意,有些许不适。”柳蘅放下手,抹平皱容,温文尔雅说道。 士兵们在朝辞啼的带领下往回去,花无凝轻声应和,“那便回去吧。” “好。”柳蘅应下。 回坐到战车上,先一步行在回营之路上,很快后方的朝辞啼领着士兵就赶到了。 见到花无凝跟柳蘅坐在一辆车上,他紧捏了缰绳,战马被他勒得扬起了腿而后又被驯安下。 马嘶声让花无凝与柳蘅回过头看去,刚巧看见他晦暗不明的目光。 第109章 “没事阿凝,我们快回营了。”看到是朝辞啼身下的马匹发出的声音,柳蘅更是提都不想多提,直接让花无凝漠视。 “好。”花无凝轻轻应下。 只是那双毒蛇般的双眸却印在脑中,如芒在背,有些抓人闹心。 战车于营前停下,朝辞啼吩咐了士兵下去,转身就下马往花无凝这边来。 而柳蘅却是机敏地跳下来,含着笑伸手将花无凝扶了下来。 “阿凝小心些。” “好。”亦如方才,花无凝借着柳蘅的手,轻巧地从车上走下。 郎才女貌,佳人才子之景过于耀眼,仿若将这一方雪景更添了抹艳色。 “咔嚓!” 忽而响起的碎裂声,悍然将这副美景给破坏得一干二净。 闻声转眸看过去,朝辞啼站在不远处,面色凝重可怖不见平日里一丝笑意,脚边是他惯用的长枪,此刻被他捏碎成了两截,可怜万分地躺在地上。 这支长枪在战场上与胡旋的砍刀几番交战都没有断,居然是在这种地方被朝辞啼硬生生捏断了。 茫然地看着断掉的长枪,花无凝怔愣住,她有些惊讶。 再度看向朝辞啼时,他却是一语未言,转身离去。 “他走了,有没有被吓到?”柳蘅蹙着眉怒视朝辞啼,待他走了后,变回温和之貌安抚花无凝。 “没有。”花无凝摇着头从柳蘅手中抽回自己的素手,“先去看看士兵如何了。” 此次出兵伤亡不算多,尚能在接纳范围中,只要暂歇几日,不出兵作战倒也无事。 可惜坏就坏在,朝辞啼像疯了一样,每天一早就领一队人马去挑起战火,又不打多久,两个时辰左右就驱驾而回,旧伤未止,新伤更添。 花无凝看着战报,实在是想不通,朝辞啼到底在做什么。这样除了让士兵受伤,自己名望受损外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花无凝放下战报,她起身走出帐外,由着冷风拂过月容,微微清醒。 拉拢身上的斗篷,她信步前行,周遭之物被蒙上一层阴霾之色,晨起过早,天光隐约昏暗一片。 明明胡旋都没有出手之意,他这样做是想迫使胡皇施威于胡旋,让两军彻底打起来,断了之后她想用绥靖之法化解战事的意图吗?还是只是想将她爹的士兵削弱? 你到底在想什么?朝辞啼… 眸中忽而闯入一道红影,朝辞啼身披长甲与披风,身如玉树,风乱带起他的青丝,披风扬在他的身后,发出轻微的声响。 身形停顿,花无凝默然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朝辞啼,轻拉着斗篷结,有些恍然。 这几日她没怎么见到朝辞啼,此前他总是一有事就跑过来跟她说,不管大事还是小事,无趣之事还是有趣之事都会事无巨细讲给她听的,随后便会在她帐篷中赖上一些时间,她不作怒他就不走。 可是…最近他都不来了。 樱唇微抿,花无凝不悦地蹙眉却又觉得过于奇怪,眉头渐渐舒展而开,凝望着朝辞啼。 若是以往,朝辞啼定会眉眼含笑,意趣风范走近,嘴里喊着大小姐,不知又会说出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可是现在他没动。 花无凝也没动。 两两相望,静默安然。 “你…” “阿凝!!!” 刚想唤出声的花无凝蓦得被柳蘅叫住,回身看他,他匆匆忙忙从远处赶了过来,声中夹杂着关切与担忧之意,“怎么起这么早,不多休息会儿,身体受不住的。” “无妨。”花无凝见柳蘅走来轻微地晃了晃头。 得到回答的柳蘅也放下了关忧之容,转而往朝辞啼那边看去。 花无凝也心有所念,再看回去时,只能看见飞扬于空的鲜红披风与他萧索寂落的背影。 “阿凝怎么跟朝辞啼碰上了?”柳蘅低语着,“他没对你做什么?说什么吧?” “没有。”花无凝眼睫眨动,捏着斗篷结的手兀自握紧又堪堪放松,垂落而下。 “阿凝?”柳蘅只觉有些许不对劲,他手一抬落在花无凝肩上,“你怎么了?” “没什么。”花无凝重重叹息,“只是觉得有些烦闷,我军与胡军最近交战过于频繁了。” “这确实令人忧心。”柳蘅拢起的眉头倏尔舒展,“我们先回帐篷,外面太冷了。” “也好。” 应声后两人便走回了营帐,柳蘅掀开帐帘让花无凝先进去,“朝辞啼起得如此早,又盘算做什么事?” “还能做什么,除了领兵打仗,他能做什么?”花无凝坐在案桌前,上面的战报还铺展未手。 除了打仗他就不知道做点其他的事了。 之前他还想找我询问事宜,果真不是大事,这么久了都不找来。 “阿凝才是将军,他这不是越您做事?又违军规。”柳蘅气恼不已,愤愤不平而言。 桃眸沉下一道光,她斟酌而慢言:“虎符在他手中。” “太放肆了!”柳蘅不免提高了声,“你是将军,他居然将虎符捏在自己手里而不交给你,他心思不纯。” “嗯。”花无凝却是淡然地回道,安定神闲倒是没有因为柳蘅所言有丝毫变化。 “阿凝,你何时将兵权夺回?”柳蘅说道。 闻言花无凝竟半晌没有说话,外面陡然传来一阵兵马声,她盯向了帐帘,“你听,他又去了。” “连番战事,我军受损不轻,胡军更是被打的士气有些低迷了。”花无凝慢条斯理地讲着,“若是朝辞啼依旧如此,胡旋那里我不好解决。” 朝辞啼领兵作战确实很有见解,胡旋少了狼兵战力少了一些,但总归是还要用胡旋的地方,若逼急了,胡旋调兵硬拼,于双方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她的兵权还没到手,可不能由着这份力量削弱。 “该去见见胡旋了。”花无凝细语一句。 “主子。” “进来。” 暗一面无表情地走进帐中,他手中拿着一只鸟雀,走至花无凝面前将鸟雀递出,“主子这只鸟雀带了张纸笺。” 语罢他将纸笺从鸟雀脚上取了下来,再递交给了花无凝。 从暗一掌心拿过纸笺,展开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明日,老地方不见不散~。 一如既往的,末尾画了一只狐狸叼了朵芍药花。 “你下去吧。”花无凝边看着纸笺,边说道。 “是。”暗一听后起身退了出去。 “阿凝是谁递的消息?”柳蘅目光落在纸笺上,欲看却不得。 “胡旋,他约我明日见面。”花无凝看完纸笺,自然地折叠,起身将纸笺扔进火炉里面。 “是要商榷战事吗?”柳蘅盯着花无凝的背影,询问出声。 “嗯。”花无凝想了想,“还有…朝辞啼。” “朝辞啼?”柳蘅拂动衣衫,走至花无凝身侧,疑言惑语令花无凝侧目。 “此前没有将他围杀,上次去寻胡旋反被朝辞啼擒住,这次便一同处理了。”花无凝解释道。 “我同你一起去。”柳蘅目光攒动,似有些哀求地看着花无凝。 但花无凝看向柳蘅,眼中沉着思虑。 “若是胡旋有为难之处,我也可以帮你解围。”柳蘅焦急而语,语中软细柔音丝丝入扣,“阿凝。” “罢了。”花无凝错开他满目深情的眼,轻飘飘说道:“你跟着也可以,只不过胡旋不是好相处的人,你别触怒他便是。” “我会听阿凝的。”柳蘅顺势笑意浅浅。 “你还有事吗?”花无凝问道。 “没有。”柳蘅说完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撒出一片郁忧。 他知道花无凝这般问他,下一瞬便是要赶人了。 “既然没事,阿蘅出去吧,我思量明日见胡旋如何跟他商谈。”花无凝毫不在意地说出口。 姝丽从身侧走离,柳蘅伸出手抓住她的皓腕,“阿凝。” “怎么了?”花无凝瞧着紧抓着皓腕的那只手,心底霎时升起一股厌意。 “我可以不打扰你,能让我在这里多待会儿吗?”柳蘅双眼含有希冀,如同有点点星光闪烁期间。 “阿蘅,我以为你很了解我的。”花无凝拍在柳蘅手上,唇边慢慢荡出一抹笑,只是这笑中含有尖锐厉色。 “我知晓了,阿凝别动怒。”柳蘅的眼瞬间黯淡了,他还扯出宽慰的笑,“我这就走。” 清风之影松开了挽住的皓月之腕,徐徐踏出了帐篷。 花无凝揉了揉手腕处,又呼出一口气。 这些日子,她叹气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不少。 第98章 野心(3)翌日清晨,光影不…… 翌日清晨,光影不显,嘈杂的兵马声又响起,花无凝穿戴整齐走出了营帐,遥望骑行于高马之上,决然又飒爽的身姿,不稍多时,人就隐没在昏晨之影中。 “阿凝。”柳蘅出了营帐就看见站在外面等候的花无凝,款款走上前,“醒的这么早,怎么不叫我?” 第110章 “刚出来,不打紧。”花无凝说道。 环视了柳蘅身上的衣裳,知晓他已经可以出行了,低声喊道:“暗一。” 暗一轻巧地从一旁掠出,站在花无凝身旁,“主子。” “我们走吧。” 打量两人都没有什么问题,花无凝这才下令前去胡旋的小屋。 三人行至小道上,零落的几颗枯树被雪压弯了身,地上的厚雪咯吱作响。 一路走来花无凝脸色不但未消,更显露出一抹更为凝重的神色。 “阿凝为何面色如此严肃?胡太子很难应对吗?”柳蘅心有所思,几欲开口又惶惶压下,实在是迫不得已,过于忧思才轻声询问,恐扰了佳人。 “不好对付。”花无凝回道。 一想到胡旋张口闭口没个正形的话,花无凝就只觉得头疼,她转头多看了柳蘅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愁绪。 “阿凝不要心焦,区区一位胡太子而已,阿凝自是有能力。”柳蘅也看见了花无凝眼底的愁绪,心中不免一揪,暖声宽慰着,“皇帝都被你说服过,胡旋不过太子而已,阿凝不必忧心忡忡。” “阿蘅的好意我心领了。”花无凝继续望着前方愈发熟悉的布置,“待会听我的就是。” “我明白的,阿凝。”柳蘅说道。 青松顶着白雪遥立在院中,花无凝走到院门前,瞧着熟悉的小屋,“暗一藏好。” “是。” 一眨眼的功夫,暗一就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 “我们进去。”花无凝轻车熟路地推开了院门,踏了进去。 跟在身后的柳蘅小心翼翼,颇为谨慎地瞄向四周,最后与花无凝一同停在了房门前。 “吱呀。” 房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意,拉了拉斗篷花无凝面色如常地走进。 “阿凝小心。”柳蘅立马走到花无凝身旁,以保护姿态护着她。 “小凝凝!!你来了…”兴奋的声音从里屋咻得一下传了出来。 随后就看见一道藕粉色的身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飞奔而出,音调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可这喜悦之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顿然卡住,往前扑的人也慢慢停下来脚,端端站好,若有所思,眼神锐利地看着花无凝身旁的这个人。 “小凝凝,你身边这只绿得发光的绿螳螂是谁啊?”胡旋脸上挂着笑,三下两除二地走到花无凝身边,整个人扒拉着花无凝的胳膊极显无辜又纯粹地问道,只不过眼睛一转,就像一只被觊觎猎物的小狼般,龇牙咧嘴地怒视对方。 “胡太子,我名柳蘅,是唐国的少师。”柳蘅眸光倏尔一下凝滞沉下,紧盯着胡旋扒住花无凝的手。 “哦~,原来是个少师啊。”胡旋作势仔仔细细地端详了柳蘅,嘴一瘪,嫌弃之意都要溢出来了。 转而又笑嘻嘻地眯着眼,蹭了蹭花无凝的胳膊,“小凝凝累了吧,走我们坐着好好说,慢慢 说。” “胡太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放开阿凝。”柳蘅忍无可忍,脸色都变了。 花无凝眼珠一转,看向了柳蘅,微微蹙眉。 “叫得这么亲,你跟我家小凝凝多好的关系啊?”胡旋手刀一挥,直接断了柳蘅拉着花无凝的手,“还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牵着小凝凝?你是她谁啊?” “不管我是谁,胡太子这番作为有失仪态。”柳蘅未看花无凝的示意,强硬地站在再站回来,很是恼怒地辩驳。 “那是你们中原人的规矩,跟我有什么关系。”胡旋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我跟小凝凝根本不需要顾忌这些,我们可是…” “胡旋。”花无凝低低警告着,手底下不停地想把胡旋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拉下来。 “好嘛。”胡旋一下就软了下来,但是这手却是分毫不松,越推黏得越近。 花无凝眯缝着眼看着他,他就委委屈屈地看着花无凝,一副自己知错了,不要凶他的模样。 “阿凝…”柳蘅眸中闪动着星光,那光从藏有期盼与慌乱。 她居然没有推脱胡旋亲昵的举动,还跟胡旋眉目传情。 身比嘴先动,柳蘅上前一步要将花无凝拉回来。 “啊什么啊!”胡旋立马将人拽到了身边,一把将柳蘅推走,嘴里骂骂咧咧,“起来,挡着本殿下的路了,绿螳螂。” 下一瞬就要带着人往里屋走。 “堂堂胡太子就是这样以礼待人的吗?”柳蘅怒不可遏地阻止着。 胡旋闻声而望回,居高临下地睨他,满脸不屑一顾,“以礼待人那也得是人,你这只绿螳螂算吗?” “太子殿下,我以礼相待,你却缕缕污蔑在下,是不把我唐国放在眼里吗?”柳蘅磋牙而语,其中的风雅全然要消散了。 “少给我玩儿心眼子,我可没有说不把小凝凝的唐国放在眼里。”胡旋嗤笑出声,佻佻反语,“我只是单纯的没把你放在眼里。” 随即厉声暗嘲,眉间涌上狠然,“你一个少师,却不上战场,只跟在小凝凝身旁。我看你这身板,怕是剑都举不起来吧,还少师。” “多大的面跟本殿下叫板!” 柳蘅被说得手指发颤,气得全身发抖,“你莫要看不起人,我虽武不精却也会,不上战场只是不想给阿凝添麻烦。” “少在这里胡扯一些歪门邪道的话,不敢就是不敢,还赖在小凝凝身上,你脑子被母螳螂拧下来扔了吧。”胡旋可不吃柳蘅这一套,毫不留情面地戳穿。 “你!!!”柳蘅声音发颤,时至今日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口无遮拦。 “我什么我?要不是看在小凝凝的面上,就凭你跟我喊的这一声,你的脑袋就已经没了。”胡旋咧开嘴笑得真灿烂无比,话语却格外瘆人。 “停!”花无凝好不容易推开了扒拉着自己的胡旋,听得头嗡嗡作响,面色不爽地说道:“别吵。” “小凝凝是不是吵到你耳朵了?”胡旋立刻凑了上来,嘘寒问暖围着花无凝根本不给柳蘅一点上前的机会,他瞧了瞧花无凝转头就开始泼脏水,“都怪这只绿螳螂,没点眼力见还吼这么大声,看给我家小凝凝都吵烦了。” “分明是…”柳蘅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从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就把黑锅扣过来了。 “好了,”花无凝打断了柳蘅要反驳的话,让他安静,柳蘅这才没有出声。 再看向胡旋,一本正经地说道:“胡旋我们是来谈正事的。” “我当然知道是谈正事。”胡旋吊儿郎当地说道,捏了捏自己的小绒球,头一抬高傲地指着柳蘅,极尽娇纵,“可以谈,但是他出去,碍着我了。” “可以。”花无凝想也没想,直接应下。 “阿凝…”柳蘅有些慌乱。 “先出去。”花无凝给了他一个镇定的目光。 “好。”柳蘅忍下要讲的话,绽开一抹柔情之笑,“我在外面等你。” 胡太子洋洋得意地看着柳蘅吃瘪走出去,心情大好啊。 旋即拉上花无凝进里屋,坐在位置上,又开始了碎碎念,“不是小凝凝,他这种货色你也留在身边啊?不觉得堵得慌吗?” “胡旋,我留他自有我的打算。”瞧着胡旋打抱不平又无法理解的模样,花无凝淡定说道。 “你的打算?”胡旋狡黠一笑,“哦~,我明白了,小凝凝是想考验我对不对?” “唉,我知道小凝凝心里有我但又碍于规矩礼法不肯开口,但你也不用找这种货色来试探我吧?” 他边说边故作苦恼地摇摇头,但嘴角都快压不下来了,“说不过我还打不过我,随便说说就气成这个样子,心性还不稳,这种人我一根手指头就碾死了,一点威胁都没有。” “胡旋。”花无凝声音冷了下来。 “哎呀,小凝凝听我说完嘛。”胡旋撒泼打滚,嬉皮笑脸道:“你要找个人来激怒我,起码得是朝莽夫这种能跟我打得不分伯仲的人才行,那只绿螳螂,咦~,我都懒得看。” “你说是吧小凝凝。”说完他还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狐狸一样端坐着,笑得欢实。 “胡太子说完了?”花无凝闭眼吐息。 “说完了,小凝凝说吧。”胡旋看花无凝确实不乐意搭理自己了,收了声可怜兮兮地说道。 睁开眼眸花无凝就看着胡旋眼中漾着水意,要落不落,沉寂了几瞬才开口:“除掉朝辞啼,你可有什么办法?” “就是这个朝莽夫!谈起他我就来气!”也不知那句话触动了胡旋,他眼尾都染红了,凑到花无凝面前撩开自己的衣袖,“他之前又划我的脸!我的胳膊腿都有淤青,他真的好凶残啊,小凝凝。” 说着这话千般委屈,万般可怜的,真像是被人欺负惨了。 “这些日子我的兵都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损失可重可重了,小凝凝我心好痛,你帮我吹吹嘛。”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娇嗔地坐回位置,撑着头敛着水眸看花无凝。 第111章 花无凝无动于衷,倒出旁边的茶水,静静地喝了下去,然后看着他。 “不吹就不吹嘛~,我已经很痛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我会更难受的。”胡旋泄了气,整个人趴在小桌上面,不满地说道。 再瞄一眼,还是没反应,胡旋又坐了起来捏着小绒球,“朝辞啼跟个疯子一样,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小凝凝愿不愿意了。” “什么想法?”花无凝问道。 “小凝凝给他投毒就好了。”胡旋狠狠地揪下了绒球上的毛,漫不经心地说:“你给他送东西,再在里面下毒,她绝对不会抗拒你的。” “你为何如此肯定。”花无凝心下漏了一拍,沉声而问。 “为什么?看出来的呗。”胡旋不明所以地嘀咕一句。 看出来的?花无凝更是不解,这怎么看出来的? “小凝凝只要你出手,他就不会反抗,我说真的。”胡旋扔掉不好的心情,再次笑开,笃定地说道。 “不行。”花无凝却在胡旋的目光下,捏紧了茶杯,一反常态地拒绝了。 “为什么?”胡旋笑容僵在脸上。 “我动手岂不是太明显了,遭人怀疑。”花无凝简诉着自己的缘由。 “只要到时候兵权在你手中,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人怀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胡旋却道。 “那也得我赢了才行。”花无凝抬眸与胡旋对视。 两人眸中都有暗潮在涌动。 第99章 野心(4)室内陡然安静下来…… 室内陡然安静下来,余下炉中的炭火时不时烧裂作响。 花无凝与胡旋对视,眸中深深浅浅浮光掠动,都不曾言语。 好半晌胡旋败下阵,收回目光,“哎哟”一声又趴下来,瓮声瓮气地问道:“那小凝凝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嘛~。” 花无凝放下了茶杯,沉吟片刻,“我暂时没有好想法,得再过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胡旋挑动眉睫,手指绕着小绒球将 它甩起来,托腮半软着身子,媚态横生,“我很好奇,小凝凝为什么一直想弄死朝莽夫呢?” 桃眸微微眨动,花无凝半是冷漠半是淡然地说道:“只有他死了,兵权才会在我手中。” 转而对上那双娇媚的狐狸眼,扯出一抹了然之笑,侃侃而谈,“你们胡国不也很想让他死掉吗?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会跟我坐在这里。” 朝辞啼到底有多厉害作为胡国的太子胡旋已经跟他交上手了,之前她与胡旋共同作局,凭胡旋的手段围杀必定是下了死手都没能将人杀死,就已经能证明了。 加之近日的战事,胡兵被打得节节败退,胡旋也不是不知,不然也不会通过鸟雀给她递消息让她见一面。 被戳穿的胡旋神色没有半点变动,反倒是分外喜悦地赞美着,手中的绒球摇得更快,“小凝凝,真聪明啊!我也确实想弄死他。” 对于不作辩解直言承认的胡旋,花无凝也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眸中有一阵微不可见的涟漪泛起,她轻声而语: “那就再等等。” 胡旋扔掉了绒球,换了只手继续撑着妖惑之容,他声音散漫又慵懒,狐狸眼盯着花无凝,眼底却划过一丝精明之色,惋惜出口:“可是我等不了了诶。” 闻言花无凝看向他,指尖一颤,往袖中缩去,“嗯?” 伸出覆有藕粉之色的手,胡旋看了看,为难万分,“我的兵损失那么惨重,小凝凝什么也不能给我,这让我很难办。” 说完他还煞有其事地安抚,“小凝凝不要误会,我这就是发发牢骚,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若无针对之意,大可不必说这话,花无凝在心中腹诽着。 这是终于打算露出獠牙与狼爪了吧。 从袖中拿出一把火枪,放置在桌面上,花无凝未生出丝毫波澜,她看着胡旋从容不迫地道:“还记得我爹答应与你交易的火药吗?钥匙在我手中,若是你听我的,我可以送你。” 桌面上的火枪在灯火的照耀下泛着粼粼冷光,胡旋猝尔一惊,伸出手就想去拿。 行至半路就被花无凝收了下去,放回怀中。 抬眸看向花无凝,只见她还是老神在在之状,闲情逸致地倒了茶水给自己喝,完全没有自己在敌人地盘上的紧迫感。 “真是狡猾啊,吃准我的心了呢。”胡旋收回手将指尖放在了唇边,目光变得迷离又危险了起来,此刻的他倒像一只蛰伏在一旁准备捕食的狡黠狐妖。 “太子殿下愿意了?”花无凝气定神闲地笑着,颇有一股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之气。 忽而那股令人胆怯的妖冶之态全然收起,胡旋正色凝视着花无凝,随后慢慢吐气,叹谓轻语:“我有些后悔了,侧妃之位于你而言实属屈尊。” 花无凝秀眉一颦,静候胡旋之语。 端出属于太子的帝王之气,胡旋眸中满是诚挚恳切,没有平日里不正经的模样,“小凝凝,做我的太子妃吧。” 蓦地被胡旋此话惊住,花无凝纤指平放在桌面,端摩着胡旋真切的面容,她眼中划过一丝冷芒。 毫不留情的,花无凝拒绝了,“太子殿下姻亲已退,我与你毫无瓜葛。”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胡旋一愣,他越过桌子去抓花无凝。 “殿下若是无心交谈,我便走了。”早提防着这一手的花无凝连忙起身躲过,拍了拍斗篷,恬然一瞥。 她说着便往外走,不做停留。 见此之状,胡旋也从位上站起,他盯着花无凝的身影,掷地有声道:“花无凝,嫁给我,成为我的太子妃,十余年后我为皇帝,你就是皇后,整个后宫都由你掌管。” 许诺后位,这是天下所有女子都难以拒绝的条件,胡旋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了花无凝面前,递给她,送给她,让她来。 果不其然花无凝停了下来,桃眸闪烁着明光,随后正过身,端看胡旋。 胡旋妩媚一笑,仿若花无凝已然答应了自己般抬步走了上来。 毕竟这份允诺,诱惑力很是强大,普天之下鲜少有人给的出。 但… 花无凝冷哼一声,挺立腰背,高高在上说道:“区区后宫之主有什么好争的?我要坐这天下之主!要争自然就争最好,最有权力的位置。” 胡旋被她之语骇在了原地,怔神发愣看她。 “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去争取,何须别人施舍。夺来的,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一字一句,慢念而出却振聋发聩,震人心肺。 “太子殿下,失陪了。”莞尔一悦,花无凝礼节一行,转身就往外走。 如此生分之举,已然是与胡旋撇开关系,各自为营。 “不愧是你,小凝凝。”出人意料的,胡旋也没有沮丧恼怒之态,有的只有兴奋与雀跃。 瞧着走出里屋的花无凝,他也跟了上去,至门口时,花无凝已经将手放在了房门上,他出声:“小凝凝,在这门内,你反悔我都接纳,一旦你出了这个门,可就难测了。” 置若罔闻,花无凝拉开了门,款款走了出去。 “如此美人,做何寻罪?”胡旋亲昵低语着,来到了门口。 花无凝刚走出门,就看见了拿着刀刃的胡人,粗略一看有十来个人。 “唉呀,我都说了,出了这门就难测了。”胡旋很是苦恼地依靠在门边,手中还抛玩儿着绒球,“小凝凝就是不听啊。” “胡太子你这是背信弃义,无耻之徒!”柳蘅护在花无凝身侧,呵斥胡旋。 “都说了别拿你们中原那套规矩来压人,本殿又不是中原人,不懂你们所谓的规矩。”胡旋漫步而来,身上的配饰随着他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撩动小辫子,“再说了中原有句话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殿既当了王,那想说什么就是本殿做主了。” “小人之心,难成大事。”柳蘅咬牙切齿道。 花无凝无声默对胡旋,旋即看了围在周身的胡人,拉住了欲多言的柳蘅,“阿蘅,别动怒。” “阿凝,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与你相交。”柳蘅又气又恼,还很忧心。 “我不配,难道你这种一事无成,毫无用处的人就可以了?”胡旋啧啧称奇。 “主子。”暗一适时动身翻了进来,同时刺杀了两名胡人,利剑上带着滚烫的鲜血,挡在花无凝身前。 “稍安勿躁。”少了两个人,周边的胡人作势拿刀要去砍人,胡旋连忙出声止住,目光看在暗一身上,再看回柳蘅。 “小凝凝啊,不是我偏颇,你面前这个暗卫都比你身侧只会吱哇乱叫的绿螳螂好一万倍,至少他是有真本事能保护你。”胡旋状似好意提醒道,视线聚在柳蘅身上时化作了浓浓的鄙夷之色。 动手先一步拉住愤怒的柳蘅,花无凝示意他冷静,柳蘅这才没有出言相讥。 “太子殿下,我的人你还是不要随意置喙。”花无凝说道。 第112章 “心又痛了,小凝凝真是怪会伤人心啊。”胡旋泪水蓄满眼眶,捂着胸口,惹人怜爱地望着花无凝,“既然如此,那就抓住他们!” 说着伸出手指摸了摸眼角的泪水。 “是!!!”胡人举着刀就冲了过来。 暗一杀掉身后的两个胡人,带着花无凝就跑,柳蘅也不遑多让跟了上去。 “追啊。”胡旋抬了抬手,自在悠闲地吩咐。 胡人们也追了出去。 “主子先走,我断后。”暗一将花无凝往前一推,自己转身就去迎敌。 “暗一回来。”花无凝冷声喝到。 “阿凝快走,胡旋不止带了那些人。”柳蘅抓住花无凝的手就往前面走。 花无凝却甩开了柳蘅的手,“暗一!” “主子?”暗一杀了胡人,终年无变动的声音中夹杂了疑惑。 “过来!” 暗一不敢违令,退到了花无凝身侧,“主子。” “张嘴,吃下去。”花无凝塞了一颗药丸给暗一,紧接着塞了另外一颗给柳蘅。 “不跑了吗?”胡旋眯着眼,“小凝凝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是有些。”花无凝瞧着围过来的胡人,从袖中拿出一瓶毒药,另外捏了一枚火药,两个同时扔了出去,炸死了几个胡人后,白烟腾起,空中弥漫一股淡淡的幽香。 她巧笑嫣然,“这火药里面有一种毒药,吸入后七息内必死,太子殿下,告辞了。” “啊!!!” 话音刚落,就有一位胡人口吐黑血倒在了地上不声不息了。 胡旋看在眼里,立马捂住口鼻往后撤去,眸中倒映着花无凝三人逃跑的身姿,锐利之光闪过,他拿起了短哨,吹响了起来。 急促的哨音结束后,狼嚎伴随而起, 胡旋低喊,“给我追!” 未中毒的胡人与狼群一股脑的涌了上去。 第100章 兵乱(1)回首后方追上来的…… 回首后方追上来的胡人与狼群,花无凝轻咬樱唇,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狂奔于她而言,有伤体魄,何况她的身体本就存有虚弱之状,三番五次周转,烦心之事过多,更没有注意身体上的调养了。 “主子。”暗一居于她身侧,“我拦住他们。” 语罢他就作势要往后跑,动手去与那帮胡人交战,想为花无凝拖住敌人,让她有喘息的机会。 朱唇泛白,额头溢出汗珠,花无凝这次没能叫住暗一,她此刻喘气都费劲。 “阿凝,你还好吗?”柳蘅心焦地问道,手自觉地拉起花无凝的皓腕,“你身体怎么会这般虚弱?” 花无凝只是摇了摇头,无法言语。 忽而一道寒光掠来,柳蘅倏得睁大眼睛,直接推开了花无凝,“阿凝小心!” 箭矢便从两人分开的指尖穿了过去,插在了雪地上。 “咳咳。”被推了一掌的花无凝稳不住身形往后倒去,跌坐在了地上。 “阿凝!”柳蘅站定后,看着跌在地上的花无凝猛得冲了上来,跪在一旁,“阿凝?你怎么样?我背你走?” “不用。”花无凝勉强吐出两个字。 抬眸一瞬,一支银锥飞了过来,要是被这东西钉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阿凝!”柳蘅惊疑未定地看着冲过来的冷锥,不知所措地拉住花无凝的衣袖,却没有举动。 眸中的银锥泛着冷光,对着她而来。 这一刻她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来,将跌落在地上的花无凝拉入怀中,另外抽出一只手将柳蘅的衣襟抓住! 银锥钉入雪中,不声不息! “唔!”柳蘅却被扔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惊魂未定的花无凝蓦地被柳蘅痛呼声唤回神,她抬眸看着将自己带走的这个人,“朝辞啼?” “难受就别说话。”朝辞啼没有低头看花无凝,只是声音有些发紧,阴冷斐然地盯着那帮胡人与狼群。 “大人!”孙客带着一队兵马赶了过来。 “杀。”朝辞啼声无起伏,冰冷万分。 “是!”孙客拔剑,“上!!” 士兵们叫喊着冲了上去,厮杀一片! 朝辞啼带的人不少,过不了多久这些胡人与狼兵就会被击败,因此他抱着花无凝转身就往回走。 “等等…”被狠摔在地上的柳蘅挣扎地站起来,踉跄地追上去想阻止朝辞啼。 可朝辞啼充耳不闻此人声,兀自带着花无凝往前走,速度只快不慢。 被抱着的花无凝气息渐渐平稳,她扭了扭身子,却被朝辞啼更加用力束缚着。 “…你不是在打仗吗?”花无凝被勒得动不了,她气恼得想争执,却发现朝辞啼还穿着戎甲,上面有未干涸的血迹。 显然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样子。 “没看见胡旋,自然就没了兴趣。”朝辞啼漫不经心开口:“早些收了兵。” “收兵回营就是,来这里做什么?”花无凝扒拉着朝辞啼的戎甲。 “回去了有人跟我说将军不见了,作为副将我得出来找。”朝辞啼面寒言冷,而后不自觉一嗔,“不曾想大小姐又是去寻胡太子了,不知这次有没有坏了你们的好事。” “朝辞啼!”花无凝莫名生出一股怒火。 “别生气,我若说中了您就更不应该生气,免得瞒不过我。”朝辞啼这才低下头看花无凝,对上那双藏有怒意的桃眸,他瞥开眼说道。 雪景一步一转,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军营之所。 指节捏紧微微泛白,花无凝紧盯着朝辞啼,赫然一笑,“瞒不过你又怎么样,我就是去找胡旋了,跟他商议怎么杀了你。” “商议杀我怎么把自己推上火口了?”朝辞啼罕见地露出了训责的目光,站停了身。 此时的他们已然站在了军营前,只要再行一步便能走进去。 “我自有分寸。”花无凝声噎一瞬,躲开了朝辞啼的视线。 “你的分寸就是带着柳蘅跟你的暗兵深入敌营,然后被算计差点殒命?”朝辞啼意味不明地咬着字,将话从牙中挤出来。 沉默片刻,审度的眼神着实挠人,花无凝烦燥之气又被带了起来。 “朝辞啼,你这是在说阿凝思虑不周吗?”紧赶慢赶追上来的柳蘅气还没喘匀就开始为花无凝辩护,“阿凝这么做自有她的想法,何须你在这里揣度她的用意!” “有你说话的份吗?”朝辞啼微眯双眸,尽显狠意。 不作搭理,朝辞啼抱着花无凝就往军营中走。 “朝辞啼就算你不来帮我,我也能自己解决。”花无凝看了柳蘅一眼,烦躁之心霎时抹平,她反驳道。 “怎么解决?”朝辞啼说道:“柳蘅能救你。” “对。”花无凝应下。 “朝辞啼,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快将阿凝放下!”柳蘅说着就要上前去夺花无凝。 朝辞啼一转身,直接拉开与柳蘅的身位,上下打量柳蘅,轻嗤而语:“他这种没用的废物,还能救得了你?” “你别欺人太甚!”柳蘅低喝。 营中的士兵也被吸引看了过来,瞅见朝辞啼又抱着花无凝并没有吃惊的模样,但看着柳蘅跟朝辞啼冰火不容之态,又震然异常。 “大人!”孙客握着兵器飞奔而来,正要禀告刚刚与胡人交手一事。 “拉走。”朝辞啼微微颔首,给了孙客一个眼神,让他应付柳蘅,自己带着花无凝继续走。 “朝辞啼!”柳蘅还想追,下一瞬孙客就拦了上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柳蘅,“柳少师,还请你回去,不要打扰大人。” “区区兵卒,也敢拦着我!”柳蘅气急挥拳动手去打孙客。 然,几招后就被孙客一手刀劈晕倒在地上。 行于前方的朝辞啼根本没管身后发生了何事,自顾自地将人抱进了帐篷。 轻车熟路地将人放在床上,他这才松开了花无凝,“他连我的手下都打不过,还能保护你?大小姐,情一字也让你失了度量。” “我的事我有打算,用不着你来管。”花无凝端坐在床,梗着脖子答语。 “说得真好。”朝辞啼俯下身,唇边慢慢荡一丝冷笑,“直击人心。” 话音未落,朝辞啼出手抓住了花无凝的双手,将她摁在了床上。 屈膝顶住人,花无凝惊喝,“朝辞啼,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朝辞啼勾住花无凝的斗篷结,将其扯开。 随后骨指一路摸索往下,来到腰间摸上了她的衣带,轻轻一拉,身上的外衣就松了。 感觉到愈发向里,四处摸寻的手,花无凝抗拒的动作越烈。 幸而朝辞啼只锢住了她的手而未锁她的双腿,她扑腾得像只兔子,屈膝一蹬。 “哼…” 朝辞啼闷哼出声,锢着花无凝的劲松下。 花无凝趁此机会抽出手一巴掌甩在了朝辞啼脸上。 第113章 霎时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五道鲜红的指痕留在了朝辞啼俊美的容颜上。 扇了人的花无凝,喘着气看着朝辞啼,看着他被打偏了的头像僵在了那里,整个人也一动不动。 周身弥漫着忧伤走孤寂落寞的气息,本想骂人的花无凝愕然呆住了,只能咽下要说的话,静默无声地看着朝辞啼。 过了良久,朝辞啼 轻嗤一声,转过了头,面上看不出是何神情,只有那个巴掌印格外的显眼。 他再次抓住花无凝的手,摁在头顶上,另外一只手抚在她身上。 “胡旋不是好人,他既然约你见面肯定就不会只做一手准备。”朝辞啼轻轻摁在花无凝身上,“我知大小姐不喜我,打我也是应该的,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他抬眸,眼中无欲无望,无波无痕,什么都没有。 欲挣扎的花无凝与朝辞啼的眼撞上,耳旁还回荡着他的话,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心中升起一股茫然与丝丝缕缕不知叫什么的情愫,难能辨出,只叫人如哽在咽。 脉搏上被轻压一下,“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模棱两可的话更是让花无凝一头雾水,随后双手被朝辞啼放开,口中塞入了一颗药丸。 “没事了。”朝辞啼敛眸而起,“吓到大小姐了,我自行领罚去。” 坐起身看着自己的衣裳,除了外衣被拉开,其余都没有动。 花无凝紧了身上的衣裳,她抬头看着要出去的朝辞啼,喊出了声,“朝辞啼。” “大小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朝辞啼停身回首,留有红痕的一半脸就印入花无凝眼中。 眸中波光泛动,花无凝瞧着那红掌印,又深又肿,知晓自己用的力度有多大。 这样的掌印,肯定是很痛的吧。 眨了眨眼,她捏紧了衣衫,犹豫再三,继而说道:“你什么时候会诊脉了?” “跟云蹊学了两招而已,不算会。”朝辞啼轻声回复。 “嗯。” “大小姐没其他事,我就退下去了。”朝辞啼说道。 没等花无凝再言,他就自己走了出去。 桃瞳微睁,花无凝见人出去了,一寸一寸垂下了眼,唇瓣抿起。 伸出刚刚掴人之掌,她心中丝丝缕缕的情愫交合凝成一股强烈的波浪拍了上来,愧疚之情于其中炸开绞织。 我是不是错打了? 纤指蜷缩,她坐于床边,冥思苦想。 第101章 兵乱(2)橙黄之光点燃,渲…… 橙黄之光点燃,渲染整个营帐,从上投在花无凝面容上,浓密的睫羽盛光,印出一片阴影。 坐于凳上的花无凝面前摆放了一份战报,指尖停在上面欲翻不翻,目光没有在战报上,而是直直地落在帐帘上,也不知这样多久了。 思绪清明却又混沌,她眨动桃眸挪动视线放在战报上。 上面清晰的地记录着昨日的战况与朝辞啼领兵之举。 朝辞啼… 花无凝看着这三个字,思索着今早所发生的事情,眉稍愁绪再染上来。 打了就打了,难不成还打不得了?他行为失度,本就该打! 本来就该打。 碎碎念念之语在脑海中来回穿梭,时浮时隐。 眉心在安抚之话下渐渐舒展,花无凝这才吐息继续看书页。 往下一看,鲜红的伤亡印入眸中,脑海中陡然闪过玉白俊容上浮现的红痕,触目惊心。 烦忧再起,续续断断又续续,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重重地拍合上书,花无凝闭眼揉着额角,轻轻地将战报扔到一旁,自己安然地呆坐了会儿。 睫毛轻微颤动,花无凝素手放在膝上狠狠地呼出口气,转而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度行几步又返回,反复几次,站在了帐中间。 长夜漫漫,暗色压顶,除却三四点营中火光亮得醒目,四周一片黑暗,不见人影。 “嗷呜!!!”嘹亮的狼嚎贯穿深夜。 “啊!!!” 营帐外慌乱不堪,花无凝猛得沉下了心,阔步走到帐帘处,掀开了帘子。 入目的是飞射入营的流火箭矢,落在四处,纵火而燃。 花无凝神情严峻,往外走去,走到营边就看着远处有一排排端着弓,正向营**火矢的胡人。 夜晚敌袭,胡旋这是想吞并唐国了。 “有敌袭!”一个士兵大喊着,拿起长弓对准了。 紧随而来的是一队军甲于身的士兵,拉起长弓与对面的胡人对射。 “嗷呜!” 狼群不知何时钻了进来,扑倒士兵,毫不留情撕咬他们! 士兵们一边应对火矢,一边解决狼兵,刹那间乱成一团。 花无凝躲避着从天而落地箭矢,高声命令,“弓箭手后撤,步兵阻杀狼群,启动投石器。” “是。” 士兵们在花无凝的指挥下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她的指令。 巨石扬天,狠砸在狼兵与胡人之中,局势得到了好转。 不对劲。 面对陡然稳定下来的局面,花无凝并没有觉得轻松,心思反而更凝重起来。 胡旋不会有勇无谋,从营前突袭很容易就会被防下,他肯定是带着要吞掉唐军之想而来,断不会如此轻易就被化解。 刚思及此,身后就传来了狼嚎声与惨叫声。 她回首看去,一只银毛狼王带着一队狼兵,冲了进来,大肆破坏。 与狼同行的,还有一小队胡人,不知是从哪里破开了围栏,闯了进来。 “暗一。”花无凝瞅着与狼王对上的暗一。再看了看那只威风凌凌的狼王,“杀了它。” “遵命。”暗一手下不留情,要击杀狼王。 但是狼王聪慧,根本不与其争斗,见暗一有杀心,火速召集其他的狼兵来保护自己,它往回跑。 四面火光照在娇靥上,她沉着冷静,“敌军入营,杀无赦。” 拼杀搏斗之音阵阵入耳,火光箭矢时不时射下,花无凝警觉地躲避,将自己隐藏在暗处。 为何没有看见胡旋? 花无凝遥望着对面的胡军,心底默默盘算。 营前并没有看见他,刚刚入营的狼兵与胡军也没有看见,这种时候他不应该不在场。 “阿凝!!!”柳蘅焦急的声音在兵荒马乱声中格外刺耳。 闻言转眸看过去,就看见他茫然无措又惊慌恐惧地四处叫喊着花无凝。 “柳蘅…”花无凝沉默几瞬,从暗处挪了出来,“我在这。” “阿凝!”欣喜若狂之色陡然遍布全容,柳蘅连忙朝着花无凝的位置走来。 “啊!”一只乌鸦飞到了花无凝上空,分外凌冽地叫喊了一声。 下一瞬柳蘅僵在了原地,原本喜悦的面容霎时变得苍白,惊恐地伸出手,“阿凝!小心身后!” 他惊呼出声,眼中是明晃晃的害怕! 在他声落下时,花无凝骤然觉身后出现了什么东西,携带着一股寒风与凉意。 不做多想她左手从袖中抽了匕首,转身扎过去! “噗呲。”刀刃刺进血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而后她听见了一阵熟悉的闷哼声。 缓慢抬头一瞧,桃瞳瞬间收拢,她看着他,嗫喏地唤道:“朝辞啼…” 朝辞啼面上不显,从她的脸上往下,看着她扎进入体内的匕首,眼底却荡起了层层波纹,掀起又放平。 跟随朝辞啼的目光,从他脸上移下,注视着匕首扎进的地方,是右胸膛。 “我…”花无凝手被烫了一下般,松开了匕首柄。 来到她身后要偷袭的不是胡人吗?为什么会是朝辞啼? 为什么是… 他? 乱糟糟的思绪在下一刻更僵住。 一根银锥从朝辞啼的右胸膛穿了过来,正正好顶着花无凝匕首扎进的位置穿出,将她的匕首顶飞出去。 从她的眼旁飞过,一滴血染上她的眼尾,滑落一颗绝美又瑰丽的血珠。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竟然是什么话也说不了,盯着那根带血的银锥,未眨动一分眼。 若是朝辞啼不在,这根银锥就会刺向她,所以… 他是来…保护她的? “你真这么想杀了我吗?”朝辞啼像是根本没在意贯穿过胸口的那支银锥,他咽了咽喉咙,眼尾勾出一抹隐隐约约的艳红,看向花无凝,声音放得极轻。 被所问难住,步子不经意往后却了半步,花无凝声涩难语,眼睛偏移。 瞧着花无凝退却的身影,朝辞啼喉结滑动,眼中陡然露出决然与伤痛。 他执拗又狠厉地将花无凝拉了过来,随后紧紧地抱着她,将银锥插进她的肩膀处。 “唔!”冰冷银锥嵌入血肉之中,花无凝疼得脸皱在了一起,双手拍打在朝辞啼身上。 “疼吗?”朝辞啼不顾花无凝的拍打与痛呼,将头埋进花无凝的颈窝,贴着她的耳廓,颤抖地说道:“我比你…还疼。” 第114章 拍打之力渐弱,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如何,她呜咽着,眼角滑落一颗眼泪,正好顺着之前血珠所留之痕滑下。 “阿凝!?”柳蘅遥望着这一幕,仓皇地跑过来,恶狠狠地怒骂,“朝辞啼你个混账!” 失了力道,花无凝喘息着卧进朝辞啼的怀中,低低呜吟泄出些许音,“疼…” 盈盈水光蒙于眸,朝辞啼紧抿着薄唇,气恼地咬了咬牙,骨指放在银锥上,上面正有血液滴落,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花无凝的,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陡然看见飞奔而来,想要从他手中夺下花无凝的柳蘅,本就带着怨气的朝辞啼根本不留情面,一脚踹在了柳蘅的胸口处,将其踹飞三四仗远! 砸塌一顶帐篷,柳蘅艰难地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几圈,吐出一口鲜血,“放开…阿凝。” 语罢,他竟然是撑不住晕厥倒在了地上。 浊气泄下,朝辞啼垂眸低看睫羽湿润的花无凝,顺抚地摸着她的柔背,轻轻搂住她的腰身,一点一点将带血银锥从她体内移出,在她肩膀处点了止血穴,随后避开银锥,将她抱在怀里,轻拭她脸上的泪痕,“不许哭。” 痛眯双眸的花无凝瞥开头,不想搭理朝辞啼,又因为伤口着实太痛而频频吸气,“违令…罚你…” 冷哼出声,朝辞啼闭上眼手绕到背后捏住银锥,猛得将其从胸膛处扯出,血洒四溅,零星几滴落在了花无凝的玉靥上。 一手搂着花无凝,一手执银锥朝外,面向胡军,眼底映出火光灼灼,他注视着站于胡军前指挥着的胡旋,扬起了银锥,“总将士听令!” 高昂的应声遍响,夜色由暗转明,火光熄灭,兵刀之音不再,一切归于平静。 战营一片狼藉,乌鸦与狼尸体随处可见,战士却寥落几具。 “重伤的下去,轻伤及未伤的,留下清扫复原营地。”朝辞啼脸色有些苍白,镇定自若安排好事宜后低头看着怀中的花无凝。 她轻阖双眸,脸上还沾有几滴血,胸前衣裳已经被血浸湿透了,果断动身,脚下生风来到了花无凝的帐篷。 将她放在床上,拿出药品褪去她的衣衫,温柔地将伤药敷上,再包扎好,又为她重新换上了一套整洁的衣衫,将她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全然没顾忌自己胸前还有一个血洞,流了多少鲜血。 做好这些,朝辞啼轻咳一声,随即抵住唇瓣,回首看她没有被惊醒,也安心走了出去。 失血疼晕过去,不会有太大问题,除了肩上的伤口难愈合罢了。 朝辞啼的伤可比花无凝重得多,银锥穿透了胸膛,他又排兵布阵与胡旋周旋了一夜,没来得及给自己处理伤势。 稳步走回自己的帐篷,朝辞啼这才伸手抚摸上自己的左胸口,不甘又嘲讽地嗤笑。 分明受伤的是右胸口,可是他怎么觉得左胸口比之疼痛万分。 第102章 兵乱(3)晨昏之时,花无凝…… 晨昏之时,花无凝悠然转醒,黛眉微拢,肩处的伤还在作痛。 “阿凝!?你醒了!”柳蘅坐守在花无凝床边,见花无凝醒过来迫不及待地凑上去,握着她的手,“咳…,你感觉什么样?” “阿蘅?你在这做什么?”花无凝看了他几秒问道。 “咳!”柳蘅抑制住咳嗽,温柔轻语:“你昏睡了很久,实在是太担忧你,没有忍住来看看你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又难以克制地咳起来,清秀之容皱起,叫人觉得可怜异常。 “你怎么了?”花无凝见此情形,不由得发问。 “无事,不过是胸口有些泛疼,喘息之间难免诱发咳嗽。”柳蘅无所事地应着,可眉间的忧意却让人不得不在意。 听了他的言语,花无凝才忆起朝辞啼似乎踹了柳蘅一脚,还踹飞了… 她当时只觉得很疼,没顾上周围的情况。 “难受吗?”花无凝思绪收回,公事公办地问话。 “我服了药,不难受了。”柳蘅眉间的忧愁消散,萦纡着一股窃喜,“倒是阿凝你,朝辞啼居然如此伤你,你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的?” 被握住的手再加了一分力,花无凝摇了摇头,她作势推开了柳蘅的手,“你扶我起来一下。” 自然松手的柳蘅,将花无凝半扶起,“阿凝起来做甚,歇着才是。” 低头看身上崭新的衣裳,花无凝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时辰前。”柳蘅虽不明所以,依旧温和答话:“刚醒就来了。” “嗯。”花无凝应下,抚摸上自己的肩膀。 衣裳与伤口大概是他给我换的。 “外面情况如何?”摈弃不郁之思,她严肃问道。 “军营已经恢复原样,伤兵也已经在治疗了。”柳蘅眼中划过一丝黯淡却还是柔声说道。 “嗯…” 花无凝轻应着,她移动身子下了床,柳蘅自然而然偏过头不去看花无凝。 拿过备在一旁的外衣,她穿好后往前走去,“我出去看看。” “阿凝。”柳蘅忙现在她身侧,“天冷还是待在帐内,要什么让士兵或者暗一送过来也行。” “无碍。”花无凝并没有听柳蘅的话,执意走了出去。 昏沉之光与火光相应,寒风呼啸而过,放眼望去营帐皆无损坏之迹。 但是细看之下,数目缺失,地上还有焚烧后的痕迹。 眸光浮光亦沉,她放下了帐帘,凝重思量,神情颇为严峻。 “阿凝,你又在想什么忧心的事?”柳蘅心有所念,脱口问道。 “胡旋突袭,是想要歼灭我们,此次没得手肯定会来第二次。”花无凝徐徐而言:“我们要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了。” “我早就知道胡旋靠不住,他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柳蘅愤慨不平,“阿凝不要心伤,我们一起商谈计策,肯定能反败为胜。” “我不心伤。”花无凝淡笑着,“利益使然而已。” “计策一定要有的,但我是担心胡旋这么莽撞冲上来肯定备有后手。” “阿凝你打算怎么做?”柳蘅凝神思虑一番。 叹息一声,花无凝开口:“我去找朝辞啼。” “你找他!”柳蘅震惊惘然,“朝辞啼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花无凝侧过身淡然神姿,“若真的打起来,除了他没有人能跟胡旋对打。” “我得去与他商谈这一战该如何进行。” 柳蘅艰涩地张张嘴,低落万分,“没想到,到头来你还是选择了他。” “阿蘅?”花无凝不明所以地唤着,眉梢涌上一丝不悦,“莫要多想。” “抱歉阿凝,是我多虑了。”柳蘅连忙认错,重展笑颜,“你什么时候去?” “现在。”花无凝琢磨片刻。 “若是我也是个武功高强的,阿凝就不用去找他了。”柳蘅语调落寞不堪,盯着花无凝姣好的玉靥,“对吗,阿凝。” “阿蘅我说了, 你不要多虑。“花无凝明眼可见生出不耐之色,“即便是你武功不高,你也是柳蘅,于我来说很重要的。” “嗯,我知道了。”柳蘅飒然一笑,“你去找他吧。” 披好斗篷,花无凝走到帐帘边,“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有事与你商谈。” “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应下这话,柳蘅脸色比之前柔和不少。 在花无凝出去后,柳蘅温润之面不复存在,他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似是要掐进血肉之中。 走出帐篷,外边的士兵还在忙着,她路径一排人后走到了朝辞啼的帐篷。 她与朝辞啼的帐篷其实隔得并不远,很快就能走到。 看着帐帘,她站在前面欲前又不前,踌躇彳亍。 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是找他谈个事,怎么还生了退怯之意。 花无凝无端自问,她盯着帐帘,眼前又浮现出昨夜她将匕首扎进朝辞啼体内的景象。 无心之举而已,何必总是念着。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解决胡旋这个祸端。 玉指刚碰到帘子,脑海中又闪过朝辞啼毫不留情讥笑她的面容。 他…肯定会笑话我的。 她与胡旋结盟本意是想毁掉朝辞啼的势力,哪怕是拼的玉石俱焚她也不在意,毕竟她手上还有能让胡旋惦记的东西,能保护己身。 可是不曾想,胡旋居然反咬一口,现在来找他朝辞啼合谋,说来也确实可笑。 捏着帐帘的手倏尔抓紧,在上面带出层层褶皱,花无凝抿着朱唇,最后缓慢地轻咬在上。 他敢笑话我,我就… 杀了他! 平缓心绪后她掀开了帐帘,端身踏了进去,高声唤道:“朝辞…啼……” 蓦地止住步子,花无凝站在帐中放置在腹部的指节蜷缩在一起,她桃眸晃动,倒影出一个身影。 上半身赤//裸,仰头咬着纱布,眼中一片氤氲,微微侧过头,目光却平静如初,似花无凝突然而入没什么不妥,自己衣衫不整也没什么不妥。 第115章 “你在…包扎。”花无凝眼瞳偏过,说话也露着一股不自然之味。 “嗯。”朝辞啼因嘴上有纱布,也只是淡淡应了声,可是包扎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你怎么不叫人帮你。”花无凝说道。 “没人愿意。”朝辞啼吐出纱布,盯着花无凝道。 “真是可笑,这里还有谁不听朝大人的话?”花无凝讥讽着。 “那麻烦大小姐帮我包扎一下。”朝辞啼随口说道。 “你!”眼瞳猝尔转回,花无凝怒瞪着朝辞啼。 “您看,就说了没人愿意,您还不听。”朝辞啼自嘲似的再次抓起纱布,往身上卷。 目光下侧,移到朝辞啼的胸膛口,那处伤是因她造成的。 即便是缠有纱布,也还能瞥见丝丝血迹。 花无凝定定看了几瞬,阔步走上前,从他手里抢过了纱布,闷声为他解纱布。 诧异掠过,朝辞啼不动声色地向她敞开胸膛,仍由她在自己身上随意抚动,上下其手。 看她要将自己缠好的纱布解掉,他不问也不管,就由着她乱来。 纱布重新拆开,盖在最里面的布已经染红了,花无凝毫无知觉地蹙眉,伸手将其换了下来,语气带上莫名其妙的怒意与斥责,“没用。” 朝辞啼装聋,盯着削葱指尖摁在自己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诱人。 眸光微暗,他移开眼睛,可细微的触感却时不时传来。 “好了。“花无凝熟练地在肩上打了个蝴蝶结,挺身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看着朝辞啼。 “多谢大小姐。”朝辞啼摸了下胸口,慢悠悠地从身侧拿上衣袍,不慌不忙穿着,嘴里也没闲着,“大小姐纡尊降贵给我包扎,是有求于我吧。” “对!”花无凝怔然片刻,而后缓过神厉声应下,只是语调过于急切,她倏地放缓,“什么叫本将军求你,我发令,你就该听着。” “嗯,您说的对。”朝辞啼也不反驳,将衣袍松松垮垮系着,从花无凝这个方位看下去,真就是一览无余。 花无凝盯看他的面容,绞了绞手指,看向了别处。 “坐着吧。”朝辞啼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您说,我听着。” 款步坐在他对面,还是能轻而易举就看见朝辞啼衣衫下的肌肤。 镇定自若地忖度半晌,花无凝开口:“我来找你商讨战事。” “嗯。”朝辞啼应道。 “胡旋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花无凝再说了一句,等着朝辞啼回应。 “嗯。” 眼眸闪过疑惑,她想了想再语:“他肯定还会有暗招。” “嗯。” “朝辞啼。”花无凝低声怒喊。 “嗯?”朝辞啼不为所动,“大小姐我一直在听你说的话,怎么又生气了。” 桃眸微眯起,她看着朝辞啼这副无关紧要的模样,手拍在了桌上,“我是在跟你商讨。” “嗯,我知道。”朝辞啼说道:“您来找我无非就是与胡旋交恶又无法迎敌,让我帮你对付胡旋罢了。” 全然被猜中想法花无凝怒意顿住,她眼神复杂凌乱,继而慢语:“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肯说话。” “我能说什么?”朝辞啼轻笑道:“不管说什么大小姐都会觉得我别有用心,干脆不说。” “朝辞啼…”花无凝忽觉不适,强硬无端,“你这是不想听令了?” “将军大人,我身受重伤,您却要我与胡旋拼杀,我死了就正好如了您的愿。”朝辞啼收起笑容,“您收回兵权,还能跟他双宿双飞,白首偕老。” “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花无凝闻言,几乎是瞬间心中升腾起一股火。 “别动怒,我口无遮拦,您不要为我而伤了自己。”朝辞啼轻声说着。 强压住心头翻涌火气,花无凝冷声道:“朝辞啼,我不是来跟你闹着玩儿的。” “大小姐所言极是,胡军确实不好对付,昨夜突袭营地,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举兵而来。”朝辞啼也认真回她。 陡然转开眼,“只不过战一事,我需做思虑。” “思虑什么?”花无凝问道。 这次他没有回她,而是安安静静的,手指有意无意敲在桌面。 被修长的骨指吸引住,她若有所思地看回朝辞啼的面容,发现他侧过了脸,上面五道指痕印还没消散。 沉默一瞬,花无凝豁得一下站了起来,紧随之磕声停止。 “朝大人有事思量,我就先走一步了,等朝大人想明白了再来。” 语罢她竟然是一刻不停地往外走去了,而朝辞啼紧盯着花无凝远去的背影,眸色阴沉又奚落。 出了帐篷后,花无凝眼中凝出烦忧的絮絮绵丝,她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手指摸上肩膀处,慢慢往下滑了一掌之距。 细细密密的异样传来… 有些疼。 第103章 兵乱(4)“阿凝,如何了?…… “阿凝,如何了?”静候在帐中的柳蘅看见花无凝回来,起身相迎。 花无凝愁绪未消,摇了摇头。 “朝辞啼不同意?还是怎么回事,他违背你的命令?”柳蘅惊骇出声。 “不知道。”花无凝走到座位上,撑着头,淡漠说道:“他什么都没说。” “朝辞啼也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柳蘅气不过,他坐在花无凝对面,“阿凝放心,即便是朝辞啼不想帮忙,我也可以帮你的。” “好。”花无凝叹息一声,吐出浊气,“阿蘅谢谢你。” “你跟我不用说谢谢。”柳蘅亲和一笑。 “这件事交给你,我就不忧心了。”花无凝说道。 “什么事。”柳蘅问道。 “若胡军真要出兵,我必定会上战场,届时你帮我看着营地可好。” “你又要把我留下?”柳蘅听到花无凝的话后,很是不解,连忙追问:“为什么,战争若起,危险至极,我怎么能偏安一隅,不陪你一同?” “阿蘅冷静。”花无凝安抚地劝说:“并不是偏安一隅,也并非将你弃下。” 她神情认真又坚定,“胡旋既然能想出突袭的法子,便不会只跟我们正面交战,你在营地看着肯定能阻断他,而保护我。” “你与我,始终是同道而非异途的。” “阿凝…”柳蘅的心猛然被敲动,他哽咽一番,“我没想过…你会对我说这些话…,我…是我太狭隘了。” “不用自责。”花无凝失笑,“毕竟我所做所说的,确实挺招人误解的。” “不是的,是我没读懂,不怪阿凝。”柳蘅焦急解释道。 没读懂… 花无凝呼吸一滞,她看向柳蘅,唇畔勾起浅浅的笑,“嗯,我知晓了。” 见面前 之人没有悲伤之色,柳蘅这才放下了心,“我会帮阿凝镇守后方的。” “好,我相信你。”花无凝说道:“阿蘅不会背叛我的。” “阿凝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柳蘅漾起一抹浅淡柔和的温情于面上。 “天色不早了,阿蘅回去吧,我正好有些累了。”花无凝困倦地揉揉肩,“受了伤该休息了。” “倒是我没注意了。”柳蘅说道:“阿凝歇着吧,好生养伤,我明早再来看你。” “你也是,朝辞啼那一脚不轻,不用时时刻刻来找我,把伤养好才是。”花无凝叮嘱着,“免得到时无力抵抗胡军。” “我听阿凝的。”柳蘅眸光闪动,转而应下。 “去吧。” “好。” 柳蘅走出去后,花无凝放下了揉肩的手,思绪万千。 过了许久,等外面彻底安静,她唤道:“暗一。” “主子。”暗一一直守在帐篷外,听到花无凝喊他他就进来了。 “伤如何了?”花无凝关切问道。 此前他一个人拖住胡人,身上却也留下一些伤,昨夜又让他去追杀狼王,与狼群跟胡军交战。 “属下伤势无大碍。”暗一回禀,“请主子责罚,属下没有杀掉狼王。” “无妨。”花无凝一笔带过,“起来说话。” “是。” “我要交给你一件重要之事。”花无凝从怀中摸出了金花,摊开手显示在暗一面前。 “主子何意?” “凑过来。”花无凝端坐好身,示意暗一靠近。 暗一阔步走近,俯身侧耳。 花无凝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随后问道:“明白了?” “属下听令!”暗一立马抱拳。 金花从花无凝手中塞进了暗一手中,暗一捏着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起身来至灯旁,花无凝瞧着安然燃烧的烛火,轻轻吹灭,升腾起一缕白烟。 白雾腾腾于极冷之景中骤降落下,孙客端着药碗出来就看见站在外面的花无凝,惊诧出声:“花小姐,您…” 见她目光停在自己手上的药碗时,他左思右盼,恍然大悟,“您是来找大人的吧。” 第116章 “嗯。”花无凝点头。 昨天没有跟朝辞啼商量好,今日再试试,虽然结果或许与昨日没什么两样。 “大人就在里面,花小姐进去便是。”孙客让开身。 “他的伤…”花无凝语半未全,瞥来的目光是逼孙客告诉她实情。 “这…”孙客拧起眉头,“大人想让属下瞒着您,但是属下觉得你还是得知道。” “快说。” “大人的伤不轻,那银锥穿透了大人的胸膛,不是很好恢复。”孙客说道:“且天气恶劣,药物也比不上京城,所以…唉。” “你叹什么气!又不会死。”花无凝被这叹气声搞得莫名恼怒。 “花小姐息怒。”孙客低头,“大人就在里面,花小姐亲自去看看吧。” “多长时间能好。”花无凝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那伤口,最少也要一月才能好吧。”孙客估摸着说了个时间。 “你走吧。”花无凝挥了挥手,不爽的让孙客离开。 孙客麻溜地自己滑走了。 怔然愣了会儿,花无凝轻眨双眸,面上云淡风轻,可这指节却双交叠在腹部,有细微的甲印。 走入帐内,没有看见朝辞啼,想了想往卧床那边走去。 果然刚拐进,就看见朝辞啼正在穿衣裳,应该是才换好了药,衣裳半赤半掩搭在身上,他闻步屧音望向花无凝,毫不在意继而慢条斯理地穿着衣裳。 “大小姐怎么又来了?” “我来还需要跟你解释缘由?”花无凝说道。 “自然不用,您想来就来。”朝辞啼拿起外袍虚虚地披在身上。 “你的伤…如何了?”花无凝透过几乎是白穿了的衣衫看见了围在胸前的纱布,下意识问道。 朝辞啼顺着她的目光,手抚在胸口处,“承蒙大小姐关心,算不得太严重。” “我听孙客讲了。”听他说不严重,花无凝微微抬头,了然于心,看穿朝辞啼的模样说道。 “我记下了,他我会给处罚的。”朝辞啼凝思片刻,沉吟应下。 “朝辞啼。”花无凝低喊道。 “大小姐何须露出这副模样,”朝辞啼回话,敛下眸道出她来找自己的目的,“你来找我不就是想继续昨日未商榷好的事情吗?” 就算是花无凝不言不语,只字未提,朝辞啼还是能一眼看出她想做什么。 “所以你还是昨日的想法?”不需要再多问,花无凝直截了当说道。 朝辞啼这神情,定是不想多说的,她也不想强求。 说到底,她不想低下头。 “大小姐心知肚明。”朝辞啼面无表情,语调平平,“我不爱替别人做嫁衣。” 听着朝辞啼的话,花无凝抿了抿唇,她盯着朝辞啼多看了会儿,觉其面色严肃,还是不显山不露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 思索一瞬,花无凝慢慢开口,边说边看朝辞啼的反应,“这战若是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性命也可能会丢。” “都死了总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好得多。”正如朝辞啼所显之容,他不甚在意,与他无关,更在其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毁灭之情。 “你当真这么想吗?”心绪几转之后,花无凝正色问他。 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然与镇定,周身荡着自若的气势,仿若朝辞啼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嗯。”朝辞啼轻声应道,便没了其他话。 意料之中的回答倒也确实不令人惊讶,花无凝指尖掐了一下,一反常态地欣然说道:“好,我知晓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变,朝辞啼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但花无凝却没有多管,兀自转过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埃,她重新端好架子,“以后不打扰你了,你安心养伤吧。” 几乎是话还没完全落下,花无凝就抬步往外走了,没有半分留恋。 而站在床边的朝辞啼,循着她的步子踩了上来,却又蓦得止住,眼睁睁看着倩影从视野中消失,最后连同步屧音也一起散去。 或许…她不会再来找他了。 朝辞啼眸中漆黑阴冷,渐渐地狠厉之色与不甘之情齐齐涌现,翻腾掀起惊涛骇浪! “咳咳!!!”捂着胸口,他闭上了眼。 早知如此,就不该这么做。 花无凝站在外面,仍由冷风呼呼吹在脸上,她拉了下斗篷。 跟她所想的没什么两样,早料到朝辞啼不会愿意与她合作,在他眼里全死了,都比现在好。 她真是… 睫毛颤抖几下,花无凝默不作声往自己帐中走去。 无人为伍的境地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闯过来的,这次也无一例外,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罢了。 远处雾霭沉沉,阴云压城,厚重的云层下忽而飘荡起白色的飘絮,自上而下,由小变大,霎时间如雨幕般遮住视线,看不清周围景象,狂风卷起将雪花扰乱,乱得一败涂地。 “报!”士兵急匆匆地冲进营帐,跪在地上,“将军,胡军出动了。” 这一刻还是来了。 “集结将士,迎战。”花无凝沉静地下达命令。 “是!!” 花无凝进入房内换上胄甲,飒沓如流星般走了出去。 雪雾茫茫,选这个点出兵,胡旋也是个疯子。 “大人。” 循着声音看了过去,朝辞啼已经穿上戎甲,拿上了新的长枪。 两人眸光碰在一起,花无凝先一步移开。 自从上次见面后,她就没再去找朝辞啼,朝辞啼也没来找他,算下来也有十天了。 他怎么还是要上战场吗? 第104章 兵乱(5)疑思悄悄升起又静…… 疑思悄悄升起又静静落下,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步屧音,她侧过了身。 “阿凝,要小心。”柳蘅走上前来,温柔叮嘱。 “嗯。”花无凝应下,“交给你了。” “好。” 柳蘅刚答话,之前的士兵便跑了过来, “将军,已经集结好了。” “出发!”没有半点犹豫,花无凝下了命令。 茫茫雪色,行军可谓艰难,她回看去,此前那道修影已然骑在了马上,掩藏在风雪中。 她镇定地走上战车,端身坐好,让众将士们一路前行,赶赴现场! 扑面而来的雪花模糊了眼,她拉上风帽遮挡。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势头稍缓,他们在一处裂崖上撞见了! 裂崖一边深不见底,另外一边是延展而开的平地,挑在这里作战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今日总算是能见到花将军领兵了。”胡旋领军站于百丈之外,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骑在高马之上。 “美人领兵,实属壮美,可惜了…” 故作惋惜地调侃,他手指摸着绑在马背上的砍刀。 “不劳胡太子夸赞了。”花无凝从战车上站起,放高声音,眼神淡漠疏离。 她说道:“我还得夸一夸太子殿下兵法用的真好,算计不爽。” “哪里哪里,将军真是客气了。”胡太子笑眯眼,“谁让唐国没给我胡国一个合理的交代,我的妹妹胡媚儿不能就这么惨死异国他乡,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当哥哥的自然要给她讨回公道了。” 胡媚儿是胡旋的妹妹。 那么疑点就可以解释清楚了,为何胡媚儿会突然死去,胡旋没有根据她所说的方法向唐国宣战,反倒借了胡媚儿身死一事发难。 原来从一开始,就心怀不善。 花无凝心底默默将这个结解开,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既然胡太子早已认定,是非真假你已无心分辨,如此兵上见分晓吧。” 不在做过多的解释,花无凝盯着胡旋冷冰冰说道,随后一抬手示意击鼓出兵! 战争在顷刻之间爆发,以旋风之势席卷于裂崖之上,夹风带血,红白相衬。 领者居于安全之处,并没有着急动手,只是指挥着战场,让他们拼杀。 这场战足足打了三天,也不知交战了多少次,只能看见战场上血一层又雪一层。 “将军,这是我军的伤亡。” 结果将士递过来的战报,花无凝从容地看完。 就这么三天,跟胡旋交战,双方各自下套又各自解困,虽说有来有回,但伤亡者也不少。 她如此,胡旋也是如此。 再这样磨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我知道了。”花无凝让将士下去,自己却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面坐着。 临时之所,简陋非常,花无凝搓了搓手,她凝眸而思。 过了十三天了,快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 眼神从冷然逐渐变得坚毅,似下定了决心,她又站了起来,准备出去。 “将军!!!!敌军,敌军又杀过来了!!” 还没等她踏出一步,士兵慌张的禀报声就来了。 第117章 “走。” 披上斗篷,花无凝未有半点犹豫地就冲了出去,而她的左旁,离了三丈的位置,朝辞啼也站了出来。 只是这次,花无凝并没有再理会他,而是骑上了战马,领着士兵们往战场上赶! “花小姐骑战马了,她这是打算跟胡兵打架吗?”孙客瞥了眼朝辞啼,却也担忧地望着花无凝离去的方向。 朝辞啼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自顾自地跨上战马,策马跟了上去!孙客自然也不再多语,紧紧跟随朝辞啼。 到了战场,不少士兵已经交战,她领着一队人,从背后拿出了火枪,“给我冲!!!” “杀啊!!!” 再一众喧嚣声中,新兵涌了进去,加入了厮杀! 而我们的花无凝,也冲了进去! “花小姐!”孙客大惊失色,脸色都白了,他连忙转头,“大人…” “闭嘴!”朝辞啼紧绷着脸,不咸不淡地吐着字。 继而也冲进了战场。 只不过还没等到他走近,一把砍刀迎面就挥了过来! “早就等着你下场了。”胡旋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优哉游哉地握上刀柄,“想接近小凝凝,那可不行哦~” 朝辞啼利索地扯出长枪,没做思考就跟胡旋打了起来。 “脸色这么难看,上次的银锥伤好了吗?”胡旋有意无意地看着他胸口的伤,嘴里说道:“贯穿的伤,怕不是这么容易好哟,小凝凝有没有照顾你呀。” 朝辞啼并没有接话,反而加重了力道跟胡旋打斗。 “这么生气?看来是没有了。”胡旋泄下朝辞啼的挑飞,转身跑远跟朝辞啼掰扯,“都这样还不能俘获小凝凝的心,朝辞啼你是真的很没用呢。” “胡太子还想要你这张嘴,就给我闭上。”朝辞啼目光不善,捏长枪的手,青筋爆了起来。 “好吓人啊,我好怕怕。”胡旋扛着刀往后退,“你能把我咋样啊?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又得意的笑毫不掩饰地响彻云霄,朝辞啼忍无可忍再度上前! 只是这次,胡旋边打边退,眼底泛着精光,“朝辞啼,你就不好奇小凝凝为什么突然进了战场,跟一众士兵厮杀吗?” 目光停滞一瞬,但朝辞啼的动作却没有退让。 “你就不害怕这是我跟她做的局吗?”胡旋诡谲而笑,“为了杀你专门又做的一个局。” “呵。”朝辞啼不以为意轻笑。 “看来是不信啊?”胡旋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道:“但是朝辞啼,小凝凝的野心可不小,做局自然得自己先入局才能引诱别人不是?骗过自己才能骗过所有人。” “你怎么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不是在骗你呢?” 长枪收回,朝辞啼淡淡地看着胡旋,启唇:“她不会。” 闻言胡旋好看的狐狸眼睁大了几分,似乎是瞧见了什么稀罕物,啧啧称奇,“本太子不想说了,没意思啊。” 说罢他拿起了短哨,吹奏,霎时狼嚎响起。 吐出短哨,胡旋笑得奸诈得意,“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胡国的狼兵不只那么一点。” “唐国,本太子就先笑纳了。” “笑早了。”朝辞啼无视周围围上来的狼,手中的枪未停! “将军,狼兵!” 一直围在身侧保护花无凝的将领看着突然出现的狼群,脸色凝重起来。 “嗯,不慌。”花无凝嘴上说道,抬手就把一只狼给枪杀了。 漆黑的铜管冒着白烟,她镇定坦然地环视四周。 围上来的人确实不少,擒贼先擒王,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他们都想来抓自己。 但也不觉得惊讶,不管是围过来的胡兵还是猛增的狼兵,她都接纳良好。 转眸一看,果然在纷杂人群中看见了朝辞啼跟胡旋两个人,他们不出意外地又打在了一起。 这就是胡旋的底牌了。 花无凝细细看了一番,她进入战场就是想逼胡旋抓她,逼他倾泄出自己所有的势力。 但这么轻易就能让他掀翻底牌也是令她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再得多来几次才有用。 继续扣响手中的火枪,花无凝杀死一个胡人后,朝着胡兵多的地方扔出了一枚黑色的圆球。 只听见轰隆一声,雪花飞扬,那里便多了一个空缺。 胡军像是呆住了,而伺机而动的狼兵也被这动静吓得夹起了尾巴。 花无凝安然地立于原地,身旁有一个护着她的将领,而她手中还握着一颗黑圆球。 眼神狠厉又淡漠地扫过围在身旁的胡兵,靠近身侧的将领,低语:“带我往后撤。” “是。” 将领守在花无凝身边,在她扔出第二枚黑球时,拉着她往崖边上远去,直接逃出了爆炸范围。 而那帮胡兵与还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士兵们,皆惨叫着随之无声无息。 “难怪朝大人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小凝凝有保命之法啊。”此前还笑着的胡旋脸色也阴了下来。 浓烟升腾与天融为一色,还没消散,朝辞啼瞄了那方一眼,气定神闲地回道:“你不够格。” “好猖狂的朝莽夫。”胡旋兴致被激起,抹着砍刀上的鲜血,他放在嘴里,“若是小凝凝不在,你还能这么淡定吗?” 转动砍刀,他扬天一劈,砍了下来! “噹!”银枪强拦,朝辞啼眉色郁虑,却又放平,“你小瞧我了。” 针尖麦芒相对决,凌冽之气生刮在两人周身,让士兵难以接近。 “啊!花小姐!!!”孙客失声痛喊! 朝辞啼被喊声震得浑身一顿,他猛然看了过去。 浓烟退去,一道红嫣之影捂着胸口,一步一步朝身后退去,而她身后却是… 万丈深渊! 到底是谁…,射的箭! 花无凝捏着胸口上的箭矢,脑海中闪过这个疑问。 退至在崖边,看着躺在地上的一众士兵,她挥了挥袖正要抬手解决离她不远的胡人,结果她身侧保护的将领突然额头中箭,话都没说一句,就死了。 警觉转回,她从人群之间看见了一点银光,正冲着她来,未来得及反应,那支箭就射中了心口。 如同前两次一样。 手中的火枪顿时落在了地上,砸起了片片雪花,这次这支箭的力度比之前大的多,箭头直接穿过了她的左胸口! 她扛不住力,连连往后退,而这一退,就退到了崖边,脚下一空,她止不住力往后倒下去。 失重感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桃眸倏尔瞪大,疼痛空白了她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在其中回响。 救… 救我… 谁来救我? 她伸出手,似是想要去抓东西,可是却只能抓住一缕从指尖流逝而去的风。 思绪骤然明了,她倒下去的瞬间看向了朝辞啼。 看不清楚,太远了。 伸出的手无力垂下,她知道了,这次不会有人再帮她了。 无意识呢喃了三个字,痛觉与眩晕再度占了上风,她闭上了眼。 巨大的风声灌入耳中,冰凉又刺骨。 恍恍惚惚之间,她看见了一副又一副美丽而童趣万分,又说的上幼稚的画面。 “你是谁啊,怎么伤成这样?” “朝辞啼。” “你不许死,都给我把他救回来了!你们这帮没用的医师,救不回来你们也别想活了!” “谢谢。” “朝辞啼,我生气了!” “大小姐别生气,我给你赔礼道歉。” “我今日要进宫伴读,等我回来看你。” “谁稀罕,进宫去吧,别回来了。” “朝辞啼,镇国公府无罪!”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看见你就心烦!” “心烦也是意乱。” “我恨你。” “那你恨吧。” 年少打闹戏谑之景,分别之际,争吵之时,念念不忘,深刻心海,在这一刻如同走马观花全部都浮现了出来。 怎么都是朝辞啼啊… 真讨厌,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花无凝!” 又要干嘛? 迷茫的花无凝念着又是哪里出来的记忆,竟然这般掷地有声? 肯定是他又跟我吵架的画面。 “花无凝!!!”暴喊之音回荡着慌张与心乱,如一颗炸弹一样在耳边炸响。 意识才有所回笼,好像不是虚幻之声,而是真实之音。 她艰难地睁开了眼,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这一瞬间,天地骤然失声,风声雪声化蝶褪去,于胸腔中跳动点出一滴滴轻微的鼓点声,逐渐逐渐放大,加强,响彻,难消。 “朝辞啼?” 压低的声音轻缓而出,花无凝似还有些恍惚茫然。 而在她茫然之时,她被拉进了朝辞啼的怀抱中。 她于寒冷与孤寂中,被拉入温暖的怀抱,从此寒冷不再,孤寂不复。 第118章 怎么又是你… “别怕,我在。” 呢喃细语一声,他紧紧抱着花无凝,将她摁入怀中,护着她一同跌入悬崖。 丢盔弃兵,纵身跃崖,还好他抓住了! 而崖边上,孙客站在那里,整个人都跟失了魂样。 胡旋提着刀也呆呆看向了这边,眸光晃动却也难掩不可置信,明明离得这么远,朝辞啼宁愿丢了兵器,卸下盔甲也要冲过去,就为了去救花无凝。 去救不一定能救下来的花无凝? 他双拳握紧,嗤笑出声:“白痴!” 第105章 心计(1)长风乱雪,呼啸不…… 长风乱雪,呼啸不眠,昏沉黑夜下有一星半点火光在闪烁。 火光一窜一晃却没有熄灭之势,而火边靠坐着一个只穿了单薄且有几道划痕的中衣的男子。 他眉不平,一双眼一直盯着躺在平整巨石上的倩影,像是无神凝望。 忽而石上之人睫毛颤抖,有苏醒之迹,他眸光一亮,庆幸又害怕地吞咽,端着无波无痕,收回目光,拿过一根木棒,挑着柴火堆,让火势燃得更旺。 睁开双眸,花无凝看着陌生之景,觉暖洋之气,怔然醒悟了样转头看了过去。 就看见朝辞啼靠在那里,没看她,眼里只有柴火堆。 “朝辞啼?”花无凝犹豫了下,还是唤出口。 “嗯。”朝辞啼平淡地应下。 对于他现在这副波澜不惊又无所事事的模样,花无凝愣了下,上下打量了他,疑虑在眼眸中恣意疯长。 他之前…不是这样的。 “要问什么吗?”良久没等到花无凝再度发话,朝辞啼挑动火的木棍停下,转头看她。 蓦的视线相接,花无凝轻抿朱唇,她动了动手摸到了一片绒毛。 她低头一看,身上搭着的是她的斗篷,而身下却是朝辞啼的外衣,虽然有些破烂了。 默默看回朝辞啼,果然他身上的中衣也有破损。 坠崖之时,她被他护在了怀中,所以她的伤… 抚摸了心口上的箭伤,除了这处伤口,还有些许擦伤,就没有了。 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居然没事? 她上次坠崖,还受了重伤,甚至断了肋骨。 眸色几经转换,思绪飘远,没回朝辞啼的话。 “箭矢射偏了,我为您粗略地处理了伤口,大小姐放心。”朝辞啼没有等到回答,瞧着她的举动,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火堆。 话声将她拉了回来,花无凝盯着朝辞啼,“不是这个。” “嗯?”朝辞啼疑惑出声。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花无凝难得好声好语,“那么高的地方,怎么活下来了?” “运气不错,崖边生长了一棵不老松,正巧路过抓住了。”朝辞啼转着木棍,絮絮说道:“往下一丈有一凿道,许是之前有人爬过这崖留下的,我顺着下来,就发现这里有处山洞,估计也是前人留下歇脚的。” “那还真是凑巧。”花无凝听完,却也深知他轻松话下的不易。 狂风暴雪,又冷又险,带着昏迷的她,怎么会与他这漫不经心的话语相提并论。 “朝辞啼。”她郑重其事喊道。 “怎么了?“莫名被唤,朝辞啼望了过去,见花无凝已经坐起,端身而立,神情严肃,像是要说什么大事的模样。 “你…跳下来做什么。”花无凝说道:“你这一跳就没人领兵了,胡国会长驱直入…” “我是副将,我首先得护住将军的命。”朝辞啼不等花无凝说完,低语而强硬地反驳。 “你就不怕,这一跳,你也活不了吗?”花无凝指节蜷缩在一起。 “活不了就活不了,这有什么。”朝辞啼勾唇,轻声说道:“能跟大小姐同生共死,我很乐意。” 再次与他这双丹凤眼对上,眸中缠绵又涌动的是一种让她都心惊胆颤地情愫,浓稠热烈又毫不掩饰,明晃晃地吐露在她眼前。 可是…她不敢接。 转过眼眸,花无凝不再多看,她钻进衣袍里面,将自己蒙了起来。 噼啪的木棍炸响,朝辞啼敛眸却也闪过一丝丝落寞,他捏着木棍,狠戳在地上。 静静过了很久,石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碎音,是花无凝从衣袍中钻了出来,她盯着洞顶,愣愣发神。 “朝辞啼。” 她没有偏头,只看着洞顶,轻柔地喊了声。 “嗯,有事?”朝辞啼应道。 花无 凝眨了眨眼,“为什么救我?” 听是这个问题,朝辞啼似是想到了什么,柔和一笑,缱绻而回:“因为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死。” 如涩在心,如鲠在喉,她眼尾微微泛红,怨气而言:“朝辞啼,伤我的是你,不让我死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样?” 明明这个人不想她好过,睚眦必报,小肚鸡肠,自己被银锥扎伤,也要让她跟他一样被扎一次。 疼得要命就算了,现在还跟她说不想让她死这类的话。 骗子一个! “这两者冲突吗?”朝辞啼不明所以回道。 “什么?”花无凝被问住,她看向朝辞啼。 他的面上又浮现出似笑非笑,难辨其意的笑容,缓缓地解释:“伤你,与不想让你死,冲突吗?” “不冲突吗?”花无凝反问出声。 “不冲突。”朝辞啼坚定地回道。 这个回答让花无凝更是疑惑不解,为什么就不冲突了? 没等花无凝想个明白,朝辞啼低眉浅笑,吟吟而语:“你问我想怎样,我当然是,想要你罢了。” 语柔又绵,他说这话时整个人愉悦又孤独,贪恋却不得,偷获一寸暖也就足够了。 许是没想到朝辞啼会如此狂妄,花无凝心被蛰了下,冷声呵道:“痴心妄想。” “你就当我痴心妄想吧。”朝辞啼含着笑,双手枕着头,闲散悠然回她,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面对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朝辞啼,花无凝也哑了声,她眼珠无措地左右乱动,最后不想再语,翻过身背对着朝辞啼,作势要歇息了。 朝辞啼也不做追究,而是安静待着,闭上了眼,似也要睡去。 火光在身后燃得透亮,花无凝翻侧着身却并没有要闭眼,她纤指收紧又放开,抿唇稍许,转而轻咬,又在上面添了一排牙痕。 眉心渐渐蹙起,她翻转回身,瞥向靠在墙边不动弹的朝辞啼,一身单衣,再无其他衣物傍身,若是火堆熄灭,彻骨之寒就会遍体。 眼波流光,她轻闭双眸,无声叹息,下定好决心,她睁开了眼。 “冷吗,朝辞啼?”花无凝盯着朝辞啼,语调淡漠开口。 被问话叫醒的朝辞啼眼底乍现一丝惊诧,却一本正经地回道: “冷,然后呢?” 花无凝往里面挪了挪,拍拍身侧的位置,也不管朝辞啼会如何想,直言而语:“上来吧。” 话音落,花无凝半晌没听见人动静,心存疑虑看了过去,却发现朝辞啼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见人看向自己,朝辞啼轻挑眼尾,意味深长地道:“大小姐是在邀请我吗?” “我不想欠人。”思来想去,花无凝咬出这几个字,又不看朝辞啼,而是看着被火烧亮得洞顶。 “好。”朝辞啼眉眼藏着笑,起身走到了巨石旁,躺在了花无凝给他留出的位置。 瞄了眼躺过来的朝辞啼,花无凝却并没有抗拒之情,反倒认认真真注意到他脸上细碎的擦痕。 停留的时间太长,朝辞啼伸手将伤遮住,不让她看见,正想开口却听见了花无凝的声音。 “朝辞啼,我们为什么会处于如今的地步?兵戈相向。”花无凝说着陷入了深思,她通过朝辞啼的眼看见了她的模样,随后垂下眼,不去看,低声说道:“以前…我们也是嘻笑打闹。” 过往的记忆在眼前浮现,朝辞啼稔着手指,感觉到了花无凝低落的情愫,戏谑开口,欲逗人高兴,“是啊,从前我被打闹,你在嘻笑,多开心。” 少时的他们总是打打闹闹的,争过去又斗回来,拌嘴看不顺眼,怎么瞧都觉得幼稚不堪。 但朝辞啼却从来没争赢过花无凝,即便是赢的,那也必须要输给她。 嘴硬又傲气的小姑娘,需要一个人一直捧着她,她才会欢喜神气。 这样的日子到底是从哪一刻变了呢? 花无凝并没有因着他的话而觉有趣,她转身面对朝辞啼,“我其实不想跟你走到这一地步。” “嗯?”朝辞啼不明。 似不知该如何解释,花无凝慢慢靠近朝辞啼,在他的注视下,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进他胸膛里。 朝辞啼瞬间僵住,他往下看去,只能看见花无凝的头顶,喉结滚动,他小心翼翼地反搂住花无凝。 “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吗?” 刚抱住,花无凝闷闷的声音就传了上来。 第119章 “你想吗?”春意荡漾于眸,朝辞啼感受着怀中温热,漫不经心反问。 “嗯。” 得到了回应,朝辞啼反而凝思起来,淡笑说道:“有些困难。” “为什么?”花无凝从他怀中扬头,语有疑惑。 朝辞啼不语,也没动作,只是浅浅笑着,抚摸她的背。 没得到回音,花无凝不服气,一只手摸上朝辞啼的衣带,另外一只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 呼吸一重,朝辞啼慌忙地抓住她乱动的手,强忍着说道:“大小姐,别乱来,我不想伤到你。” “你不想…”花无凝乱动的手停下,她闪烁着眸光,似是有些伤意。 “我可太想了。”朝辞啼音色已然变得低哑,目光灼灼,软语哄着。 “为何拒绝?”花无凝深深看着他。 分明情动,为何抑制? 她不懂。 朝辞啼没开口,环绕着朝辞啼腰身的手,却抚上了她的肚子。 感受腹部陡然一热,她低头一瞧,忽而一丝明了掠过,“你在意那个孩子?” 她颤抖着声,桃眸中晃出几分泪意,“你…不乐意了?” “哪能啊,只是有些后怕。”朝辞啼连忙安慰,松开捏着她的手,替她擦眼角。 “怕什么。”花无凝问道。 “怕你离开我。”朝辞啼坦坦荡荡回她,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 手覆盖在他的手上,花无凝坚定万分地道:“朝辞啼,我没跟别人有过。” “只有你。” “你…”朝辞啼愣住,像是完全失了分辨能力,一错不错地盯着花无凝。 明媚之靥凑上前,她贴近自己,大胆说道:“你愿不愿意,再跟我,造一个。” 搂着她腰身的手,青筋凸起,他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稳着声说:“你不是不能再怀了吗?” “骗你的。”花无凝却弯了弯眉眼,狡黠之色浮于面,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 下一瞬花无凝被压在了身下,她看着朝辞啼。 朝辞啼俯下身,气息撒在她姣好的玉靥上,低低笑出声,“骗人呐,那该好好惩罚。” 他低头,吻上了她。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骗他也好,没骗他也好。 她想要的,都给。 辗转碾磨之下,火势在狭窄的洞穴中越烧越旺,越来越烈。 第106章 心计(2)颤栗自下而来,仿…… 颤栗自下而来,仿若蛇信游走而过,粘腻又令人欲罢不能。 睫羽颤颤巍巍晃开,她看眼前的人,沉下身,樱唇微开,深吸一口气又猛得抿住,只气息重了几分,却未出声。 “难受吗?”朝辞啼抚着她的腰肢,呢喃细语。 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可以。 汗珠一颗一颗滑落,砸在玉肌上,素手收拢,挠了挠面前人。 “怎么了?”朝辞啼抓着她的手递到唇边,轻吻指尖。 被烫的瑟缩,花无凝连忙要把手收回,却被朝辞啼紧紧捏住,还加重了力度。 “唔…” 桃眸渐渐眯起,她眼中泛起一层薄雾。 “为什么不出声?”朝辞啼放下了花无凝手。 他用手轻柔地抹平花无凝的唇,言语间满是温情不解。 花无凝默默咽了咽,却有些逃避地偏了过去。 眼底掠过一丝促狭,朝辞啼轻抚花无凝的耳尖,顺着往下捏着她的耳垂。 随后他凑近耳旁,声嘶却低哑,暗声问道:“不说吗?” 时态过于恼人,朝辞啼情念微动,抓住她想推搡自己的素手,攥于手中。 “嗯哼…”轻吟乍现而起。 “朝…辞啼。” “我在。”朝 辞啼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看着她。 眼神温柔似水,却又暗藏了抹深意,他噙着抹坏笑。 阴谋得逞! “你…”话都不等她说完,花无凝便止了声,微微抿住唇,不敢开口。 “嗯,您说,我听着。”故技重施后朝辞啼一本正经地说道,眼中满是专注。 一本正经却纵然只是表面之举,他不见有分毫退让之行。 “停…”花无凝眼中含上些许泪花,欲坠不坠落的挂在眼角。 “怎么了?”明知故问的朝辞啼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面容,语有关切地问道:“不舒服吗?” “没有。”花无凝歇了下来,玉靥染桃红,沾湿带水,惹人怜爱。 “没有为什么不出声?”朝辞啼骨指绕在花无凝身上,挑抚着。 花无凝本不想回,伸手抓住朝辞啼的手,但朝辞啼还有其他法子… 酥麻之感时断时续,难耐缠身,朝辞啼最后再问:“告诉我,为什么?” “你之前…不让我出声的。”花无凝受不了摆头,将话说了出来。 之前… 哪有这样的事? 朝辞啼怔住,自然停下问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他欢喜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限制她。 “京城、你房间、换药。”花无凝眨了眨眼,水光潋滟,“你说的。” 京城换药… 朝辞啼顿时明了,他无可奈何地失笑,“我是说过。” 这么点事都能记住,不愧是他的大小姐啊,但… “那时我是害怕自己克制不住。”朝辞啼亲昵地解释。 “现在不怕了?”花无凝轻舔唇瓣。 看的朝辞啼眼神一暗,“我已经不用克制了,大小姐。” “我已经,在了。” “所以,你也不用克制。” 叫吧,出声吧,这里没有人,不用藏着掖着了。 “朝辞……”花无凝眯起眼,眼眶泪珠蓄满,滑落一颗。 她将手腕放在唇上咬着,压着要抑制不住的声音。 朝辞啼挑开她的皓腕,抬起上牙,“别咬自己,想咬,咬我。” 又是一阵刺激,她无可避免地咬了下去。 欺人太甚了! 太过分了! 花无凝呜咽着,舌头顶出朝辞啼的骨指,她咬牙切齿毫不示弱…! “别…,放轻松。”朝辞啼闷哼粗喘一声,汗珠从喉结处滑落,他额角爆起青筋,“不是这么个…咬法。” 大仇得报的花无凝目露得意,随后搂着朝辞啼的脖子吻了上去,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翻身压上。 火光映在洞壁上,单影纠缠成双复行单,吟吟欢语,碎碎嘤咛,好一个夜半羞影花溶溶。 洞外风雪停歇,洞中火堆熄灭,花无凝幽幽转醒,几秒后回神看着搂着自己的朝辞啼。 这人身上的伤还没好,旧伤添新伤,昨夜还… 花无凝急忙打断自己,不去想。 动动身子,发觉自己还好,套上自己的衣裳跨过朝辞啼,下了巨石。 “你要去哪儿?”朝辞啼抓着花无凝的皓腕,缓缓地睁开眼。 似刚刚清醒,眼底雾气还未散去,惺忪又无害地看着花无凝。 猛得被拉住,花无凝也没有半分波澜,她转过身,居高临下而视朝辞啼,而后扬唇,“回去啊,战事还没结束。” “你想一个人走。”朝辞啼思虑一瞬,肯定说道。 若是想同他一起回,必定是要叫他的,但花无凝没有。 “是啊。”花无凝坦荡笑着,慢条斯理说道:“朝大人,好好在这里待着哦。” “大小姐…”朝辞啼听出她语中的不对劲,作势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心逐渐沉下,他看回花无凝。 她却桃眸笑开,纤指一根一根掰开朝辞啼的手,揉着皓腕放了回去,“兵不厌诈,朝辞啼你又中计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朝辞啼问道。 “下了点毒药。”花无凝也不瞒着了,大大方方告诉朝辞啼。 闻声朝辞啼瞧着角落放置的几瓶药,依旧规规矩矩安放在那里,没有移动的痕迹,何况昨夜里她也不可能去拿,“你身上的药我都拿出来了。” “你没拿完。”花无凝神清气爽,乐意悠哉地指着自己的嘴,“我藏牙齿里面了,昨晚…我故意的。” 这话似有千斤重,砸在了朝辞啼心上,让他微不可见地僵住了身。 “我就说大小姐怎么会投怀送抱。”朝辞啼深望着花无凝笑靥如花的面容,敛眸自嘲,“原来是别有目的。” “当然了。”花无凝别开眼一瞬,拿出虎符在他面前晃悠,高傲自惬地说道:“如果不是兵权,我也不会这么做。” “朝辞啼,你输了。” 昨夜的翻云覆雨不过是她从朝辞啼身上摸索,找寻虎符的手段而已。 兵权在手,朝辞啼于她而言便再也没了威胁,只要将胡军打退,那么唐国便是手到擒来。 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她了! “大小姐,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朝辞啼声有凝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若兵权在别人手中,您也会如此吗?” 第120章 “各凭本事,只要我能得到我便会用。”花无凝轻巧应付着,顺道将虎符放回去,“不管什么办法,什么人。” “真不愧是您。”朝辞啼闭了闭眼,喉结一动。 惋惜扫过他的面容,花无凝收起了笑容,静静看着他。 “不走吗?”朝辞啼低声而语。 语中暗藏失落与孤寂,恍然之间,花无凝眸光闪烁。 寒冷的山洞,刺骨的风,她一离去就彻底没有人了,这里就会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寂寥如长夜漫漫,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看在昨夜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花无凝松散轻语。 朝辞啼闻声睁开眼,“什么事?” “其实…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花无凝忖度稍瞬,平缓地说出,无悲无喜无欢无愉。 认真地望回去,朝辞啼静候着花无凝的话语。 看他准备在听,花无凝也就徐徐道来: “花申鸣从来没给我喂过致命的毒药,那毒药是我自己吃下去的。” “你自己吃的?”朝辞啼震住,压住颤音,“你不要命了!?” “我要是要命,才会没命。”花无凝嗤笑又叹息,却也有说不尽的悲凉,只不过就那么一瞬她又藏得无影无踪,“花申鸣对我如何,怎么对我,你朝辞啼已经清清楚楚,我也不多说。我花无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听命于他,仍由他操控我,奴役我。” “所以我很早就盘算着除掉他,独占镇国公府了。”花无凝娓娓说着,像是在讲一件家常小事,“我瞒着所有人做好了该准备的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得找一个人把他送走,还得是光明正大的,正好你出现了。” 说到此处花无凝停了下,似气恼又气欢喜,“新帝登基,巩固皇权,你绝对会对镇国公府动手的。” “但是你太慢了,我有些等不及了,所以吞了药告诉你通敌叛国一事,你果然信了。”花无凝说道:“所有的事,都按照我所想进行着。” 除了被你掳去,关囚起来。 “你是说,从通敌叛国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所有皆在你掌握之中。”朝辞啼听着花无凝慢慢说完再开口。 “是啊。”花无凝故作轻松应道:“朝辞啼输给我,你不亏。” “大小姐,你知晓为何看见你中毒我会立刻端了镇国公府吗?”朝辞啼说道。 “因为你有证据了,你得往上爬。”花无凝不假思索回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上皇权,你也想要。” “别否认,你定然想要的。” “如你所言。”朝辞啼应下,却又不从,“但不尽其言。” “是也好,不是也罢,也没必要深究了。”花无凝阻了朝辞啼想要接着说的话,她走到角落放着药瓶的地方,蹲下身将药瓶拿起,放进袖中,“时间也差不多了,朝大人…自己保重。” 脚尖朝外,她抬步而去。 “荒郊野岭,你怎么回?” 半顿身,花无凝挺直腰身,“不劳烦朝大人了,山人自有妙计。” 不待他再语,花无凝也就走了出去。 徒留朝辞啼一人在洞中,孤零零待着。 不稍多时,朝辞啼忽而失笑一声,此前的冰霜之容一并褪去,他动弹了下手指,摁住眉心。 美人计…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何况是她的美人计,一点也拒绝不了。 第107章 平定(1)烟花四散而开,于…… 烟花四散而开,于阴沉的天际下形成一抹绚烂之色。 花无凝将烟花重新随意扔在地上,搓动指尖等着暗一来找她。 她没披斗篷,留给山洞中的朝辞啼了。 如此天气,也不知道暗一多久能找过来。 口中呼出白雾,花无凝抬头仰望着悬崖。 很高,比她之前坠落的悬崖高多了,也陡峭多了。 但,她却没像上次那样,伤痕累累。除了胸口处的箭伤。 思及伤势,她又想到了当时从暗处飞射而来,直冲她的箭矢。 到底是谁想取她性命?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箭矢横飞也不足为奇,何况她是将军,她一死这兵定然会溃不成军,对胡国来说是一顶一的有利! 但有些不对劲… 花无凝暗自思索,黛眉轻拢。 若真是胡旋让人早有准备,埋伏在暗处取她性命便肯定会一击必中。 这人射偏了,这么好的机会却射偏了,说明此人的臂力虽足,可准头不行,武艺有所欠缺。 胡旋是不会让这种人来狙杀自己的。 那么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武艺有欠缺,臂力很强,准头… 等等! 花无凝灵光乍现! 护她的将领可是被一箭正中眉心,直接死去。 相比她,眉心这种位置更难瞄准! 所以,不是准头不行,而是… 她眼底浮现荡着缕缕光,唇瓣微抿。 而是手抖,射偏了。 这个人,她认识! “主子!”暗一及时出现,落在花无凝跟前恭恭敬敬唤道。 凝眸而视跪在身前的暗一,花无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暗一跪着不敢有逾矩的动作。 她唇畔微微勾出一个弧度,“你来得好慢啊,暗一。” “请主子恕罪。”暗一不辩驳。 “不必了,回去吧。”花无凝掐了一下冻僵的指尖,“都准备好了吗?” “已按照主子所说,全部备好。”暗一回道。 “好。”花无凝点头,“引路。” “是!” 待她们走后,这里又来了一波人,风雪还未将两人的足迹完全掩没。 “这里怎么有个药瓶?还是空的!” 孙客闻声走了过去,拿起了药瓶,随后看见了些许白色粉末。 雪色一转,花无凝冻的脸有些苍白,她询问道:“还有多久?” “主子还有一刻钟就到黎城了。”暗一回道。 “嗯。” 顶着寒风又行了一刻钟,终于回到了黎城! “阿凝!!!”柳蘅在看见花无凝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惊住了,他一动不动看了花无凝好久,才慢慢红了眼眶。 冲了上来抓住花无凝冷如生铁的手,“你没事!你真的没事!我…我真的,要被吓死了。” “好了阿蘅。”花无凝浅柔一笑,反手拍了拍他,“我这不是好好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对,不该说!”柳蘅破涕为笑,紧捏她的手,“手这么冷,快进屋,屋里有火炉。” “好。” 花无凝应着跟着柳蘅走了进去,使了个眼神止住了暗一,暗一心领神悟没跟进去,退开了。 “阿凝快坐。”柳蘅抚着花无凝坐好,忙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花无凝身上,又倒出热茶递到她手边,“刚泡好的,喝一些就不冷了。” 接过茶水,花无凝喝了一口,周身的寒意这才散去。 “我听他们说,你跟朝辞啼一起跌入悬崖,那悬崖那般高又那般险,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魂都要散了。”柳蘅思索着,轻声细语中带着颤音,眼眶溢出的红艳之色,真是害怕极了。 “好在你没事,阿凝。”柳蘅继而说道:“真是谢天谢地。” “我自然不会有事。”花无凝风轻云淡地回:“阿蘅太担心我了。” “我们阿凝福大命大,定不会出什么事的,是我过忧了。”柳蘅连连应声,眼中闪烁着泪花也慢慢收起。 平复心情,柳蘅忽而问道:“朝辞啼呢?你没事,是不是他也没事?” “怎么没看见你跟他一起回来?” “我是没事,不代表他没事。”花无凝吹动杯中的茶叶,浅抿一口。 “他出事了?”柳蘅喜上眉梢,又藏得很好。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既然没事,有事的就是他了。”花无凝看了柳蘅一眼,不咸不淡解释着,“估计还在那儿躺着吧。至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了。” “阿凝你没趁机要他的命吗?”柳蘅听后似有不解。 花无凝不是一直都想将朝辞啼杀了吗?怎么这么好的机会都摆在了面前却没有动手? “毕竟是他救了我,不然躺在崖底的人就是我了。”花无凝说道:“没亲自动手算是报答一下救命之恩,那么冷的天,又受了伤,怕也是活不了的。” “说得也是。”柳蘅不置可否应道:“那虎符呢?” “收回来了。”花无凝自信扬眉。 “太好了,阿凝!兵权终于在你手中了,我们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柳蘅面露喜色,温和说道。 “兵权是收回来了,先得解决胡国,不然还是空欢喜一场。”花无凝淡定自若,并没有因着柳蘅的欢喜而有其他之感。 她想一会儿,转眸对着柳蘅道:“营地是不是没守住?” 第121章 “阿凝我辜负你所托了。” 提及此事,柳蘅不免有些强颜欢笑,“营地确实没守住。” “你们坠崖后,胡旋带着一众胡兵强势打了过来,我军虽有抵抗但士气很是低迷,被打得节节败退,营地失守也就退回了黎城。” “无妨。”花无凝不骄不躁,丝毫没有怪罪之意,“他们现在是要攻打黎城了是吗?” “不出意外是这样的。”柳蘅点头,“前些日子胡军似在双夹谷外扎营,不日就要出谷,打过来了。” 双夹谷,两峰之间有条十米宽的道,是通往黎城的必经之地。 必经之地啊… “确定吗?”花无凝反问出声。 “自然。”柳蘅坚定回复。 “好,我知晓了。”花无凝应下后说道:“我不在的时日,伤亡如何?” “我都备好了。”柳蘅起身从案台上拿出几份战报,递给花无凝。 上面红黑亮色交织,十分显眼。 “第一日因着你与朝辞啼不知所踪,胡军趁胜追击,损失有些惨重,后两日我与其他将领排兵布阵,倒是减少了一些,只不过成效甚微,胡旋他们还是攻占了营地。” 花无凝细细翻看着,柳蘅便在一旁柔声说着,助她看得更快些。 “还算乐观,不用着急。”花无凝说道,将战报放在了桌面上。 还以为损失惨重,却比她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很多。 这下她稍稍安心了。 “阿凝不怪我吗?”柳蘅有些紧张与无措。 守着营地是花无凝交给他的任务,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完成,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塌糊涂。 而她并没有怪罪的意向。 “不怪。”花无凝淡笑着,指尖再触碰上茶杯,“若非不是你与将领们一同御敌,怕是这黎城也会被胡旋夺了去。” “辛苦了,阿蘅。” “阿凝言重了,本就是我该做的。”柳蘅松了口气,“你不怪我,我已经万分庆幸了。” 清秀之人呼气时下移视线,刚好落在花无凝放在茶杯上的指尖。 上面隐隐约约有红痕之影子,看得柳蘅 忧思再起,关切问道:“阿凝你的手指怎么有伤?” “嗯?”花无凝抬指一瞧,确实有。 默不作声放了下去,平静地说道:“悬崖峭壁,难免擦到了些,不是什么大事。” “指尖都有擦伤,阿凝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吗?”柳蘅惶惶不安又犹豫不决,耳尖慢慢泛红,语有深意,目光闪躲,“阿凝不介意,我替你上点药。” “替我上药?”花无凝戏谑笑语:“阿蘅,当真只是想上药吗?” “我…,阿凝。”直面被戳破心事,柳蘅脸上飞红,不自在地轻咳,“我只是害怕阿凝自己没办法,所以想帮帮你,阿凝不要介怀,我没有其他意思,没有的。” 花无凝眉眼微松,放缓语调:“看来是我想多了。” “阿凝若是愿意,我也可以。”柳蘅怯羞地看着花无凝,本清隽之容,赫色显露却还要强装镇定。 “好了,阿蘅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花无凝停顿一瞬,望向别处,“还不是时候。” “嗯,我知晓的。”柳蘅回道。 “等结束这一切,阿蘅。”花无凝说道:“就好了。” “好。”柳蘅心由阴转晴,会心一笑。 “我有些累了。”花无凝叹息而语,终神情也倦意。 “我思虑不周,阿凝才回来,应该让你好生歇歇。”柳蘅懊悔着,他站起身,“我扶你去休息。” 花无凝轻搭上柳蘅的手,扫过他食指上的薄茧,若无其事地被扶到床边。 “阿凝休息吧。”柳蘅温声而语:“我先走了。” “去吧。”花无凝端坐好,看着柳蘅从自己眼中退去,这才板正脸色。 独自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药与纱布,解开衣裳,身上的艳红斑驳出现,而她轻抚一下,看着胸口上包扎布料,凝神几瞬换了下来。 躺平于床,花无凝重重呼口气,眉心拧起。 有点闷。 胡旋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明日若是动兵,他又在双夹谷… 天时地利人和,该她反击了。 仰头看帷顶,思绪逐平,她眼未聚焦,而是在放空,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 还是有点闷。 第108章 平定(2)半夜灯盏燃亮,花…… 半夜灯盏燃亮,花无凝坐于床边,穿戴整齐后唤了声,“暗一。” “主子。”暗一推门而入,“有何吩咐。” 花无凝不语,只是将手递了出去,双眸无痕注视着暗一。 沉寂片刻,暗一从怀中掏出金花,双手奉上放在花无凝手中。 “柳蘅在哪儿?”重握金花,花无凝没做他问,而是将金花妥妥放在怀中,随口问道。 “在议室,商谈计策。”暗一恭敬回答。 “这么晚还在商谈。”花无凝眼底闪过一抹明光,“作为将军,怎么也得去看看。” “走吧。” 花无凝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是,主子。” 议室此刻还灯火通明,房中无一例外不是中将之臣,柳蘅正谈着自己所提的战术,其余将领聚精会神听着。 “双夹谷两壁陡峭,若能在上面埋伏,砸下巨石必能重创胡军。”柳蘅指着地形图,“此后我们派一支兵从侧面突袭,扰乱他们的行军路线,这战胜算会大很多。” “少师所提之策有利。”一位将领应道,“但这谷峰陡峭,爬上人就要费不少功夫,更别说把拗动巨石了。” “可若不用巧胜,以现在的情况,难。”柳蘅素来春意拂面之气也不禁严峻起来。 是比此前难很多,胡旋又调了兵,而且还有兽兵辅佐,他自身武力非凡,没几个将领能接上他的招式,除了朝辞啼。 站于室外的花无凝刚巧听见了柳蘅所谈,局势如何她也已经了解清楚了,对于胡旋的势力,战报上也写的一清二楚。 确实是难打。 但…那是之前。 现在她回来了,就不同了。 “深夜议事,各位辛苦了。” 屋内静默未有声,花无凝整好衣裳,推门走进。 “将军!?”将领们纷纷站起,面露惊喜,“您没事。” “嗯,放心,我没事。”承了在坐的各位情,花无凝压手让他们坐下。 自己与柳蘅对视一眼,后者也是退开了身,浅笑让位于她。 站于主位,花无凝气定神闲,毫无慌乱之色,“刚在外面听到了各位在商谈计策,我倒是有个主意。” “将军请讲。” “柳蘅所提之法可以采纳,但不需要士兵去埋伏。我们能想到的事,胡旋自然也能想到,说不定他的狼兵就在峰上候着,只等我们的兵上去,来一出守株待兔。”花无凝不疾不徐而道。 见众人陷入沉思,花无凝又道:“你们只需要派一支兵埋伏在双夹谷,如柳蘅所言侧面突袭就好。另外所有的人,都与他正面交战。” “将军,只是这样吗?”一位将领出声。 “不用担心,你们这样做就足够了。”花无凝安抚着,“不会有任何问题。” 诱敌深入方可一网打尽。 花无凝自信一笑,“他胡旋必败!” 商谈之声依旧,但不过两刻钟就结束了,议室灯火熄下。 “阿凝真的没问题吗?”柳蘅忧心关切。 “嗯,你不信我吗?”花无凝轻挑眼尾。 “信的。”柳蘅应下,“只是你不让士兵去峰顶,却又保留此法,是已经有很好的办法。” “阿蘅很想知道?”花无凝停下脚步。 “阿凝不愿说也无事。”柳蘅一愣,遂勾唇浅笑。 “虽是想说,但不若亲眼所见。”花无凝斟酌而语:“阿蘅,你懂的,对吗?” “嗯,我等着便是。”柳蘅也不强求,温声应道。 “天气寒凉,快些回屋吧。” “回屋倒不用了。”花无凝摇了摇头,望向了远方阴沉的天。 云层似染浓墨,忽而被一丝亮光划开,昏暗的天光渐次透下,而双夹谷中幡旗飞舞,兵马盛行。 “殿下,前方就是黎城了。”副将在胡旋身旁禀报着。 胡旋兀自点头,雌雄难辨之容上兴味不显,笑意虽有却也是兴致缺缺。 一边摸着自己的砍刀,一边说道:“今儿就攻破黎城会不会太不给唐国面子了,万一他们又说我们胜之不武,投机取巧的话,可真是麻烦。” “殿下,是他们无能,不能怪在您身上。”副将回道。 “这帮人确实没什么能耐,要不是岳父之前的兵耐打,早就送他们喂狼群了。”胡旋挑了挑指甲。 “殿下所言极是。”副将应和。 “花将军还有那个朝莽夫有消息了吗?”胡旋说道。 第122章 “不曾有。” “好可惜啊。”胡旋语有惋惜却又扬唇笑道:“本来还想让他们亲眼看看国破家亡,却没这个机会了,可惜了,唉。” “殿下不必为他们惋惜…” “你懂什么。”胡旋狐狸眼一眯,瞥向身旁的副将,他瞬间哑口无言。 “难得棋逢对手,却双双殒命,该惋惜。” “是。” “不过…,不重命之人,也不用惋惜。”胡旋话锋一转,又嘲讽无情地道:“自作自受,活该啊。” 副将也只能在旁边和声,他们这个太子,也是个心思万变,不知其深意的主,猜错一分,就是万劫不复。 胡旋抓起身前的绒球,无所事事地玩起来,似乎根本没将这场战事放在心上。 没行多久,就看见了前方一字排开的唐军,个个手拿兵器一副虽死不降,义愤填膺的模样。 而站于战车上,领兵的赫然就是柳蘅。 胡旋见状,绒球一扔,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是江郎才尽,打算死扛了?” “殿下。”副将也忍俊不禁,“对面的那个人,似乎在说什么。” “哈哈哈。”胡旋抹了抹眼睛,瞧了眼柳蘅,“螳臂挡车啊。” 手指往前一点,媚声道:“不听,直接打就行了。” “是!!”副将领命,高声喊道:“杀!!” 胡军带狼兵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了过来。 ” 少师,他们根本不听议和之策。“将领焦虑地说道。 “既然不听,那就开战。”柳蘅风平浪静地吩咐,他望着冲锋而来的胡军,手也紧紧捏住。 命令已下,唐军也拼死冲了上去。 将军在双夹谷前交上了战! 厮杀声冲破云霄,兵矢横飞,血溅四方,硝烟漫漫。 胡旋优哉游哉不动手,反像个看客一样,欣赏着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四处寻望,到笑容慢慢消散,最后叹息道:“真没意思,早点结束吧。” 说罢人就冲进了战场,开始大杀四方! 他一入,本还是持平之势瞬间压倒,将唐军杀的节节败退。 “嗷呜!!!”狼王嚎叫,从峰上又下来一支狼兵,加入战场。 “少师大人…”将领有些着急。 “稳住。”柳蘅面色严肃,拿起弩箭对准胡旋射了过去。 胡旋砍刀一横,直接将箭劈成两半。 插刀于地,两人对视,胡旋很是不屑睨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说他是个没用的人。 而柳蘅阴下眼,再度用弩箭射向胡旋。 这次胡旋干脆将箭挡回来,反伤了柳蘅。 他放高声音:“绿螳螂,就凭你那点本事,别丢人显眼了。乖乖投降,我留你一个全尸。” “胡太子谨言慎行。”柳蘅不满说道。 “你就端着这副清高模样吧。”胡旋从来不由着别人,“谨言慎行?那是怯懦者的行为!” 砍刀一动,他杀掉面前的士兵,冲向了柳蘅! 柳蘅脸一白,撑身跳下了战车! “哟,逃跑的速度倒是不慢。”胡旋扛着砍刀,轻蔑地俯视站于战车下的柳蘅。 “胡太子深入敌营,会很吃亏。”柳蘅拂袖,身侧多出几个士兵。 “就这些歪瓜裂枣…,不对,小凝凝的兵不能说歪瓜裂枣。”胡旋笑着摇头,视线扫过柳蘅身旁的几个士兵说道:“就凭他们几个,真不知道你是小瞧我,还是看不起我。” “纵我不语,太子自明。”柳蘅洋洋得意,鹤立风姿站着。 “玩弄文墨啊,”胡旋舔了下刀上的血,“正好本太子也觉得自己武艺退了不少,拿你开开刀。” 砍刀裹挟着血腥之气,直劈柳蘅,柳蘅往后一退,身旁的士兵涌上来,护着他! “少师之位却不精武艺,绿螳螂你这位置来得邪门啊。”胡旋一刀一个萝卜,把冲上来的士兵都削了。 脸上溅上血液,他也毫不在意,直勾勾地盯着柳蘅。 “这就不劳太子操心了。”柳蘅淡然而语。 “瞧着深情,也不懂她怎么就能看中你这种软弱无能又道貌岸然之人。”胡旋杀了最后一个人,横刀架在柳蘅脖子上。 “自然是我时时刻刻,只要她需要我便在。”柳蘅虽被砍刀架着,眼神却是清明一片,“太子殿下,山高路远,你可曾在她危险的时候出现过,拉她一把?” 默然愣住,胡旋笑意一僵。 他确实… 没有。 唐国与胡国相距千里,他作为太子,怎么能随意跑动。 “哎呀,柳螳螂居然给本太子吓了一跳呢。”胡旋千思百转后与柳蘅那双清冷的眼对上,语焉不详,“看来是我的错了,所以小凝凝不喜我也对。” “那你这么了解她,怎么没见你去找她,陪她呢?”胡旋恶劣咧开嘴,“是不敢吗?” 柳蘅抿唇,“有何不敢。” “很好啊!我此前有错,现在来补偿。”胡旋说道:“你既然对她深情至此,那就陪她去吧!” 砍刀侧芒,朝着柳蘅砍去。 而柳蘅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匕,挡住了胡旋的刀,却也被震飞出去! “你不是敢吗?反抗什么?”胡旋拖着砍刀走到柳蘅面前,“痴心不悔的君子。” “我一直陪着她的。”柳蘅吐出血,粲然而笑,“她一直都在我身边啊,太子殿下。” “什么意思?”胡旋拢眉,似是有些疑惑。 “轰!” 爆破声訇然响起,胡旋循声看去! 第109章 凯旋(1)空中炸起一团黑色的…… 空中炸起一团黑色的浓烟,弥漫笼罩在胡军头顶。 “轰!轰!轰!” 又是接连几声,黑烟再起! 胡旋怔神看过去,柳蘅趁机挡开砍刀,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砍刀被触动,胡旋立马看回,迈步要往前时,眼睛一凛,身往旁跳开,原地留下一抹弹洞。 抬头看时,就发现一道艳丽之影,身后跟了不少士兵还有一队身穿黑甲的暗兵,手中都拿着些奇奇怪怪,没见过的武器。 “小凝凝?!”胡旋看见她,惊疑出声,转而看向她手中执的火枪,枪口还对着自己,唇角咧开一抹笑,“太好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可伤心呢。” “多谢胡太子的关心。”花无凝巧笑嫣然,“不过您还是关心一下自己比较好。” “你是在提醒我嘛?我好开心啊小凝凝!”胡旋用手摸去脸上的血,笑得无害又天真,“不过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输哦。毕竟我的部下骁勇善战,也不是说小凝凝的兵不行啊,只是过了这么久了,小凝凝的兵有点接不住我军的士气,不是什么大问题。” “殿下要不好生看看再谈?”花无凝手指放在朱唇上,随后示意胡旋往双夹谷那方看去。 那边多数是胡军。 顺势瞧过去,他看见自己本该训练有素的兵,被刚刚几枚火药炸分成了两半,一队人马从侧面横插进来,如一股洪水冲断了胡旋的兵,分成两半,不让其联合作战。 靠近双夹谷处的胡军往后退去,却听见爆破声起,轰隆隆的双夹谷峰上炸开花,巨大的碎石从上面滚落,砸伤不少胡军。 狼兵冲在前方,却被身着黑甲的暗兵,扛枪狙杀,凄惨哀嚎着倒在地上。 后方胡军陷入囹圄之后,他们又迅速地往回撤,反扑围住前方深入唐军的胡军。 局势陡然一转,胡旋脸色稍凝,他琢磨一瞬,看向处变不惊的花无凝道:“你的兵,不是只有三十万吗?近月厮杀,死伤不少,这可不像只有三十万的样子。” “胡太子好眼力。”花无凝也从战场上收回视线,“我爹确实只有三十万军在朝辞啼手上,可他手里不止啊。” “裴将军的十万兵也在他手里。”花无凝莞尔嫣然,“现在都在我手里了。” “所以当初你告诉我他带了三十万军,是骗我的。”胡旋手搭在砍刀上,眼中弥漫着险意。 “没有啊,三十万军是在他手里啊。”花无凝笑得纯良,“我说的可是真的。” 只是没说完全而已,怎么能算骗呢。 “小凝凝好会藏啊。”胡旋转动手中的砍刀,冷芒一闪,冲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暗一飞身掠出,横刀生扛胡旋的刀! 叮铃哐当的交战声不绝,暗一跟胡旋打得有来有回,但却渐渐有落下风之势。 花无凝桃眸微动,抬手轻唤,“暗一回来。” 暗一瞬间领悟,格挡回胡旋的刀,翻身回到花无凝身旁,下一秒花无凝便道:“开枪。” 暗兵手中火枪齐响,胡旋警觉往后躲过去,但还是有好几枚射中了他的胳膊,粉衣渲染成鲜红。 “围住。”花无凝不惊不澜吩咐着。 暗兵们出动,将胡旋团团围起来,阻止了他逃跑的道路,也不让其他胡军上前救 第123章 他。 浓厚的黑烟不断升起,唐军有序地撤开身,让火药砸进胡军中,带出一片哀嚎。 被枪口围困指向的胡旋摸了下流血的伤口,神情肃然地看着花无凝,“这战术…” “截断之法。”花无凝幽幽而语,“我爹当年用这个法子冲断了你父皇的铁骑雄兵,而现在,你也败在了此法之下。” “花无凝,这都是你安排好了的吗?”胡旋将纷乱之景纳入眼底。 “我若说是呢?”花无凝应道,笑意不增也不减,倒是看不出是何用意。 沉默片刻,胡旋在花无凝身后巡视了一圈,眼底骤然涌出一丝戏笑,“那真的很厉害啊。” 充耳不闻胡旋所言,花无凝泰然自若道:“太子殿下,你输了。” “现在谈议和来得及吗?”胡旋咧开嘴大笑,把刀一扔,笑够了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且追悔莫及的模样,抛着眉眼引诱花无凝。 “得看太子殿下的诚意了。”花无凝说道。 “阿凝…”柳蘅正想出声,花无凝却微微抬手让他禁音。 胡旋瞧着两人的互动,笑得更放肆了,“包你满意。” 这场战事花无凝用截断之法外加火药炸死胡军一半兵力,为了保下另外的士兵,胡太子胡旋主动议和,条件是让城三座,赔唐国数月以来与胡国所战的钱财损失,每年为唐国提供一批兽兵。 如此行径也让周边虎视眈眈,觊觎唐国的豺狼虎豹意识到了即便是无君主所在的唐国,也不是他们能肖想的。 不然下一枚火药,就可能落在自家的疆土上,山河易主。 “议和已经谈好了,可以启程回京了。”花无凝倒是很满意地看着议和书上写着的赔偿。 “阿凝,分明能吞并胡国,为何不进军?”柳蘅不解地问道。 其他将领也有疑虑。 收好议和书,花无凝瞧着这些人投来的目光,“我爹当年也大败了胡国,不也没有吞并他们吗?”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胡国本就打着吞并我国的态度,斩草不除根,几十年后又会是新的危机。”柳蘅说道。 “说得不错。”花无凝应下了柳蘅的话,正色而语:“可你们有想过为何我爹与先帝长驱直入胡国之时却又放弃了胡国吗?” “不知。”将领们回答道。 “第一胡国民风彪悍,且难以驯服,反叛之事只多不少,地处偏远,鞭长莫及接着唐国的名声干坏事,更是难解决。第二…”花无凝稍作停顿,睥睨之气骤然泄出,“有外患方可无内忧,胡国虽厉害,但也不过如此,留着警示四方之国,也能让君王提防,整顿民业,操练士兵。” “这就是先帝与我爹当年为何没吞并胡国。”花无凝收敛气势,“我得承他们之愿。” “原来如此,我们没有思虑这么深。”将领们恍然大悟,“若是老将军还在就好了。” “不管如何,遵从先帝之意便好。”花无凝叹息一声,怅惘又不舍,似也在缅怀先帝。 “好了,诸位将领收拾一下,回京吧。” “遵命。”将领们说道,正要出去时,听见了花无凝的声音。 “等等。” “将军还有何事?” 为难似的拧眉,她看了眼柳蘅,又转回来,“为何没看见孙客?” “他…” “回将军,他是朝太师的人,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另外一个将领立马接话。 “我似乎听他去找朝辞啼了,阿凝。”柳蘅等人说完,自己才慢悠悠地说道。 “嗯。”花无凝沉吟稍许,端身吩咐:“传令下去,孙客及所领士兵不战而逃,视为逃兵,若看见均以军规处置。” “是,将军。” 素手轻挥,众人散去,只留下柳蘅一个人在屋内。 “阿凝刚刚所言是从心而发的吗?”柳蘅衣衫飘动走至花无凝身侧。 “你说的是哪个?”花无凝找了个位置坐下。 柳蘅忙跟上去,在她附近也坐下,“关于胡国。” “不是。”花无凝直截了当否认,她勾唇一笑,狡色在眸中出现,“吞并胡国还需要费很大功夫,若他们以死相搏,只会落下个两败俱伤,就算我们真吞并了胡国,面对疮痍满目的胡国,我们还得费工夫将其修缮好,更费时费神。” “不吞并他们,让他们割地赔款,既能让我们尽快恢复,还能削弱他的势力,更能威慑其他国家,一举三得何乐不为。”花无凝徐徐说道自己的想法。 “那你为何在将领面前不说这些。”柳蘅温柔地看着花无凝,盘算她所说之话。 “自然是先帝的话更有用。”花无凝瞥他一眼,“名正言顺,意志传承,皇室不懂先帝用心,差点将唐国覆灭,将士们期盼所侍之主是个明君,也只能是个明君。” “阿蘅,现在明白了?” “我居然没想到这么深远的含义。”柳蘅闻言先是愣住,而后不禁露出钦佩之情。 每个将士都希望自己所奉的君主是个明君,相信自己的跟随没错,自己的付出也有价值。 先帝便是如此,花无凝将这位君主拉出来是先肯定他们所做是正确之事,让他们坚定自己的选择。 而后暗讽皇族内部争端,负了先帝的心意,也负了他们的期望,不再值得关心,纵观局势如此,可另择新主。 至于提及花申鸣,一来也是说明现在皇室不可靠,二来体现她的地位了。 除却皇室,她如今地位最高,且能上战场,懂先帝之心意,怎么不能奉为新主呢。 攻心为上。 “所以阿凝让他们回京,也是有此打算?”柳蘅眼似繁星闪烁,亮得出其。 “不然会让他们各司其职,镇守边关而不回京的。”花无凝说道。 “还是阿凝计之深远。”柳蘅止不住赞美之心。 “京城中暗二暗三应该处理好一切了。”花无凝敛眸轻语:“要结束了,阿蘅。” “阿凝。”柳蘅眸光颤动。 ” 第110章 凯旋(2)春雪拂风而过,融…… 春雪拂风而过,融化在新生草芽上,翠嫩娇花含苞待放,敛住盎然春意。 马蹄声渐渐,旌旗蔽空,浩浩汤汤绵延数百里。 边关阴沉的天也慢慢变成朗日高悬,清明一片,略带寒意的风吹动天边雪白之云,恢宏的城门显露在众人眼前。 碧空之下,红旗绚烂,城门大开之际,骤然听见喊呼:“花将军回来了!” “花将军!!!!” “太好了,凯旋归来!” 铁蹄刚入城门,夹道的百姓们声声高呼,一声高过一声,喜悦之情冲破天际,鲜花撒于空中,迎接着花无凝的回归。 行于军队首的花无凝面上含笑,波澜不惊地扫了眼百姓们,将他们的恭贺之词一一接纳,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阿凝,我们回来了。”柳蘅也甚是欣慰,再次回到熟悉的京城,免不了感怀极深。 “嗯,回来了。”花无凝捏了下斗篷领结,眸中浮现些许斑驳碎影。 她离京之时不到十二月,回京却是三月了。 飘飘寒雪消融,树木又要抽新芽,开新花了。 看了眼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柳蘅,花无凝忽而想起了一个词:物是人非。 “阿凝看我做何?”柳蘅轻抚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花无凝收回视线,莞尔一笑,“有些好奇会是谁来迎接我们?” “许是李太傅。”柳蘅琢磨稍顿,拿不准开口。 “算了,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把新帝选出来。”花无凝笑不达眼底。 “不会的阿凝。”柳蘅自信满满,“我们留守在京城中的人,不会让皇室宗族有机会登基的。” “阿蘅的布置我很放心。”花无凝心满意足笑道。 行军刚好路过霓裳阁,她翩然回眸,便看见了有一扇打开的窗户,而一如往常,有一截白衫轻飘飘地飞出,招摇于空。 会心淡笑,眼底乍出一抹温暖之意,身侧的柳蘅心有所感顺着花无凝所看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阿凝在看什么?”柳蘅见花无凝笑得如此愉悦,不由得发问。 “看见一只掠空而去的鸟,很漂亮。”花无凝回道:“天高任鸟飞。” “我没看见,在哪儿?”柳蘅四处寻找。 “早飞走了。”花无凝睨他一眼,富有深意说道:“你错过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柳蘅眉涌愁绪,也作惋惜之态,“不过能得阿凝赞美,那肯定是一只绝美的飞鸟。” “她是啊。”花无凝坚然点头。 夹道的雀跃声依旧未停歇,花无凝招招手让旁边的将领告诉他们回去了,自己对着柳蘅,“我回府了。” “嗯?不等他们。”柳蘅温柔笑语。 他口中的他们自然就是朝廷官员。 “不等了,我还有 第124章 事。“花无凝三言两语说道:“你帮我应付着,还有最后一点,这局该收尾了。” “好。”柳蘅也没多说。 花无凝便带着暗一回府,其他的事交给了柳蘅去处理。 “小姐!”早就守在门边的婢女急匆匆地冲了上来,眼眶红红的,“您终于回来了。” “府上怎么样?”花无凝从马上下来,推开了婢女要搀扶的手。 婢女立马止住了眼泪,毕恭毕敬地回答:“府上一切都好,没出什么乱子。” “好,我知晓了。”花无凝走进府,寸步不停地往房中走,一路行来,仆从跟婢女个个激动不已,但都止住了行为,只行了礼。 花无凝不轻不重应后,对跟着自己身旁的婢女说道:“你去备些吃食跟热水。” “是,小姐。”婢女开开心心地跑去准备。 “暗一。” “主子。” 等婢女走后,花无凝看向暗一,“你去将暗二跟暗三叫过来。” “是,主子。”暗一承了令,又飞速地离去。 转身踏入房间,解开斗篷,褪下戎甲,她从衣柜里面选出了一条正红之色的衣裳,穿好后静静坐在床榻上。 往下一拉,将棋盘取出,花无凝瞅着出征前摆好的棋盘,手执黑子,轻落在上面。 白子封死,黑子全胜。 重启一盘,这次她执了白子,没有顾虑地玩着。 “主子。” 两男一女声齐齐出现,花无凝从棋盘上挪开,看向三人,“起来。” “谢主子。”三人齐声回复。 “暗二,暗三,交给你们的事做的怎样了?”花无凝摩挲着棋子,语调平缓。 “回禀主子,朝中官员除却三品及其以上的无法撼动,其下非中立官员已经全部换成了我们的人。”暗二说道:“且没换下来的那些官员,把柄已经握在手中。” “主子属下这边笼络了京城所有的富商,财政全部握于手中,国库已是虚设了。”暗三笑眯眯地回话,像是在谈一件异常轻松的事情。 “可有遇到困难?”花无凝说道。 “有些许,不过全部都解决了。”暗二接着答话:“多亏主子有远见之明。” “说来听听。”能让暗二吃亏,肯定是某个人的手下做的,花无凝手一顿,侧眸看她。 “之前属下与朝辞啼的人交手,不甚落入下风,是那位丹青姑娘出手相助,才让属下成功完成了计划。”暗二有条不紊地诉说着。 “是她啊。”花无凝磕动棋子,放回棋局上,“还有吗?” “有,她也帮过属下。”暗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夜晚出行遭了暗算,中了毒,她扔给我一瓶解药,又扔给我一瓶毒药,让我毒回去。我还就用那瓶毒药,杀了一片暗卫。” 偷瞄花无凝并没有什么不悦之情,暗三又接连说了几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嗯,我都了解清楚了。”花无凝说道:“既然手握把柄,接下来就该让他们顺从了。” “朝辞啼的暗卫最近有异动吗?”似是想起了何事,花无凝轻声而问。 “未曾有。”暗二说道:“朝辞啼的暗卫除却期初会与我们争端,后面没有纠缠,连同朝中他方官员也放任不管,仍其毁灭。” “他不在京城真是棋差一步,满盘皆输。”花无凝心情欢愉,落下最后一颗子,继而站起来,“已经到最后一步了,都下去准备吧。” “遵命,主子。”三个人又同时翻飞了出去。 瞧着几个人翻出去的窗户,花无凝走近,一从艳丽之花从嫩绿之中蹦到她的眼中,虽未完全绽放,却也耀眼夺目,摇曳生资。 三月了… 马上就要四月了。 “小姐。”婢女敲响了门扉,“热水跟吃食备好了。” “进来吧。”花无凝目光还停留在那从花苞上。 婢女们依次进入房间,把水跟饭菜摆放好后,又退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婢女在花无凝身旁守着。 “小姐东西都好了。”见花无凝没动作,婢女再次低声提醒着。 “这花哪儿来的?”花无凝无心顾忌菜肴,反倒是指着的花,生出几分探究之意。 “小姐不是喜欢花吗?奴婢去后花庭的时候,恰好看见有几株牡丹成苞,想着小姐院中需要布置些花草,就移了几株过来。”婢女婉声细语地解释。 “后花庭吗…” “是的小姐。”婢女连声应下。 好像很久很久没去过了,上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她蛾眉颦起,似陷入沉思。 不记得了。 “小姐?”又是一阵默不作声,婢女小心唤道。 “没事。”花无凝沉静转身,来到小桌前,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各色菜肴,随手夹了一块放在嘴里。 数月来粗茶淡饭,真不知是不是将舌头吃坏了,面对这么一桌珍馐,她竟然尝不出一点滋味。 如同嚼蜡,一点也不好吃。 用完了餐,花无凝将没让婢女伺候,自己梳洗了一番,整理好自己走出院子闲逛起来。 她想看看离开这么久,府上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行过之处,行礼问好声不断,花无凝充耳不闻,东瞧瞧西看看,府上倒也确实没什么大的变化。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后花庭。 前行的步伐顿住,花无凝抬头看着门上的这三个字,过了好半晌她才走了进去。 花庭中寥落几星红花点缀散在绿荫中,显不出特别之处,踏入此处却也觉寒意逼人。 兀自行于**上,她一步一顿,四处张望,将这算不上花庭的地方看在眼底。 慢慢养前走,她看见了一处没种花的草地,冒头嫩草铺满,即便不伸手触碰,也觉柔软万分。 而这处草地旁边围满了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日光洋洋洒洒撇下一抹暖,惬意悠然地照在花上,温和又舒适。 她便停了下来,默默无声,静谧安然看着花,或者又看着草地。 忽然一阵风吹过,她青丝扬于空中,衣衫也飘飘然而动。 眸中似蒙上一层光,又一闪而过,她微微睁眼,盯着摇动的花苞。 光动了?光没动;花动了,花亦动。 只是花没开,光照不进。 抬步走至牡丹花旁,指尖轻点花尖,似要让花停下却不想扰起更大的涟漪。 反过手心,她遥望远日,盛住丝丝缕缕阳光。 衣袍随风动,花也随风摇晃。 未停。 第111章 允诺(1)从后花庭走出,花…… 从后花庭走出,花无凝神情淡然,与来时别无两样。 她慢慢走着,还是不听周边人的问好声。 “小姐!!” 着急的喊叫突兀而起,花无凝不悦地皱眉,转眸回去,“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姐,您怎么了?前面有假山,您差点…”婢女火急火燎跑过来。 呵斥之词卡在喉中,她往前一看,果然有处假山,再多走两步就会撞上去。 为什么这里有假山? “我记得此处不该有假山。”花无凝冷着脸,颇有股骇人之气。 “这…小姐,这处要通往那位的院子,您之前不想再看见,让我们想办法拦住的。”婢女试探地开口。 “…” 花无凝深吸气,冷冽之容敛回,“差点忘了,换条路就好。” “是,小姐。”婢女笑着应下。 刚走了几步,花无凝又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吗?小姐。”婢女问道。 “突然想起来有件重要的事要做。”花无凝一本正经开口,“不回屋了,去备马车。” “是。”婢女不多问,只屈膝行礼离开。 不作多时马车在府前停好,花无凝坐进马车后,不再避讳,大张旗鼓地来到了霓裳阁。 步履慢慢,她径直上了楼,来到了一扇门前,素白之指抚上门扉,里面传来道清冷之音:“进来。” 唇角微勾起,花无凝推门而入,转过角就看见丹青坐于榻上,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茶水,头都没抬。 伺花无凝 靠近,她才合上书,从容淡定地将目光放在花无凝身上,顺道将开着的窗户关了起来。 自然而然坐于丹青对面,眼睛扫过她脸上的疤痕,似有一瞬愣神,却也什么都没说。 “能从战场上回来,命挺大。”丹青毫不避讳花无凝探视的眼神,转而倒出一杯茶递给了她。 凝眸下视茶杯,水中漂浮着的是之前的药茶。 “运气比较好。”花无凝握着茶杯,笑意浅浅。 “不入宫,不作为,跑我这儿来,你又要做什么?”丹青声平无波,无惊无怪,仿若已经习惯了。 “来谢谢你。”花无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谢我?”丹青狐疑抬眸。 “我听暗二暗三说了,谢谢你出手相助。”花无凝说得真诚坦然。 第125章 丹青却只是淡淡地应付:“顺手,没帮。我不插手你的事。” “我知道的。”花无凝桃眸弯弯,“所以我来谢谢你的顺手之举,帮了我大忙。” “嗯。”丹青应道。 浅抿茶水,她抬眸,“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花无凝点头。 寒意森森的眼光落在花无凝姣好的玉靥上,停留几瞬,她放下茶杯,“没事就回去,别来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花无凝轻声问道。 “我不闲。”丹青顺口答道:“你也不闲。” “丹青说的没错,我的确不闲。”花无凝微抿朱唇,原本含笑的眼也染上愁绪,“也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 丹青嗯了声,一副心知肚明,早知如此的模样,看着花无凝,等着她说。 而花无凝素手至下而上,抚着自己的脸颊,“我牙疼。” 此话一出,室内蓦得安静如一摊死水,丹青冰山之容也带上裂痕,目有探究之意,死盯着花无凝。 “不算事吗?”花无凝黛眉一颦,似怜似纯,犹豫一下将手放了下去。 “算。”丹青起身,走到花无凝面前,声调未变,还是冷冷冰冰的。 “张嘴。” 冰凉的指节碰于下颚,花无凝张嘴。 “毒药用了。”丹青看了圈,“不是大事,等着。” “好。”花无凝眸光晃了晃,“这药用完,头三天我不觉得疼,后面才觉得不适。” “这份毒药虽不致命,却能让人僵身不可动弹,感觉不到痛伤,你用过解药所以药效只会让你觉得不疼。”丹青慢悠悠解释着,翻出自己的药草,并拿出了银针与柳叶刀。 “难怪。”花无凝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还是用了这份毒药。”丹青站在花无凝面前,轻挥柳叶刀,花无凝也就启唇,露出牙齿。 淡雅的药草清香与苦涩微甘的味道漫延,花无凝此时说不了话,丹青也没再言语。 过了三刻钟,丹青收手,重新坐回原位,给她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记得吐出来。” 花无凝也就照做,含水于口中,不多时又吐了出来。 “以后都不会疼了。”丹青又恢复之前那副冷清淡漠的姿态。 “谢谢丹青。”花无凝稍稍抵了下后牙,“情势所迫,逼不得已才用的。” “用在朝辞啼身上的吧。”丹青一语中的。 “丹青这么肯定?”花无凝玉指颤颤,面上融笑。 “除了他,没有人值得你用这种这种方式下毒。”丹青思量稍许,自若回道:“何况,你这毒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兵行险招,才能出其不意。”花无凝不惊不澜说道。 “此次回京,没看见他人。”丹青投来一道平静的视线,“你将人杀了?” “我没动手,只是让他自生自灭而已。”花无凝指尖在茶杯上绕圈,话语听不出深意。 “这可不像你。”丹青闻言,似有惊疑。 “哪儿不像我?”花无凝也倍感疑惑,作势追问。 “斩草除根才是你该行之举,而任由其生死,却不是。”丹青一字一顿,徐徐说道:“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有把握的事也会有意外。”花无凝轻笑开口:“他中了毒,受了重伤,若是真能活着才是出人意料。就算他没死,回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看来这一局,你赢了。”丹青眼底沉着冷光,“心可真不小。” “多谢丹青夸赞。”花无凝答话。 “既然事已成定局,你答应我的事,何时应诺?”丹青不再深究其中的弯弯绕绕,退之询问花无凝所允诺自己的事情。 从花无凝应她到现在大半年了,她也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是时候该有个结果。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花无凝毫不犹豫地回她。 “不要让我等太久。”丹青面色不显,周身却凝出一股凉气,“不然,要你的命,之于我而言,轻而易举。” “我懂的,丹青实力高强,杀我于你而言,不费吹灰之力。”花无凝也并未觉的有何不妥,反之笑吟吟回答,“我还是挺惜命的。” “没看出来。”丹青不免反语。 谁说自己惜命都无伤大雅,唯独这话从花无凝口中而出,令人有些啼笑皆非,目瞪口呆,心生质疑。 自己吞毒药,将镇国公府拉下水,除去花申鸣后又行险招让皇族下不了台,把镇国公府重新抬回去。 皇位自己拿不到,也不允别人占有,直接联合他国,挑起战事后又亲自上战场解决。 身无武功却敢与她谈条件,周旋于恶狼之中。 她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不要命是让自己有命可活。”花无凝风轻云淡地说出口:“丹青,没有人不想活着。” “我也一样。” 丹青默然,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故作平静地应道:“当我没说。” “好了,牙不疼了。”花无凝又碰了碰脸颊,“我还有事要去做。” “去吧。”丹青转动眼瞳,看向花无凝。 “丹青回见。”花无凝款款起身,语笑嫣然。 丹青不语,轻嗯一声,又拿起医术,闲适悠哉地翻动起来,跟花无凝来之前一样。 出了霓裳阁,花无凝并没有回府,而是让马车夫驾车来到了少师府。 府上侍卫没有阻拦,花无凝吩咐了车夫在外等着,便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少师府。 “花小姐?您是来找公子的吗?”婵荷眼尖看见了花无凝,匆匆迎上前。 “他回来了吗?”花无凝应声而问,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柳蘅去应对那些官员应该也回府了吧。 “公子刚回,花小姐去公子院子便好,他在院中待着。”婵荷回答着。 “好。” 花无凝缓缓走进柳蘅院中,就见他从房中走出。 “阿凝。”愁容消退,绽放温和笑意,步步迈向花无凝,“我正想去寻你。” “寻我做什么?”花无凝问道。 “寻你还需要找个理由。”柳蘅面露苦笑与为难,“朝堂之事,想同你说说。” 掩唇亮眸,花无凝说道:“你说。” 笑靥映入眼中,柳蘅苦色一并褪去,他让开身,“我们进去坐着说。” “好。”花无凝答应着与柳蘅一同进了屋。 “什么事?” 刚坐下,花无凝便开了口。 “不是特别大的事,他们只是疑惑为什么你不在。”柳蘅柔意漫漫,“我都用舟车劳顿,挡了回去。” “其他人所想无关紧要,李太傅做何表态?”花无凝忖度一刹。 “李太傅不作表态,来了又走了。”柳蘅回语。 “将士们都安置好了吗?”花无凝问道。 “都好了。”柳蘅说道:“他们只会听你的了。” “这么说来,好像也没什么可商谈的了。”花无凝眉眼松缓。 “朝堂是没什么事的。”柳蘅睫毛颤抖,耳尖有些红艳。 “那你不是要同我谈朝堂之事的。”花无凝瞥见这可疑的红,心中也大概知晓了。 “阿凝可还记得,你出征之时未与我说完的话吗?”柳蘅倏得紧张起来,双眸聚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花无凝,却又唯恐惊扰佳人,忙不迭地转了回去,“你说过,回京后会与我说。” “你还记得这话。”花无凝忍俊不禁,戏笑而语。 “你所说的话,我不会忘记的。”柳蘅诚挚万分。 恳切又灼热的眼看向自己,花无凝沉吟几瞬,唇角扬起,“阿凝很想知道。” “阿凝肯说吗?”柳蘅脸上飞现一抹桃粉,不自觉地滑动喉结。 “我当然肯说。”花无凝托腮而视。 柳蘅几度望回,又堪堪避开,似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着他这副窘迫的姿态,花无凝又坐直身子,“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柳蘅有些焦急,却还是平和而问:“阿凝想什么时候?” “事成之时,我亲自告诉你,是什么。”花无凝端庄万分,坦然说道:“愿意吗?” “愿意的。”柳蘅轻咳一声,掩住唇边的笑。 “愿意便好…” 花无凝又弯上了眼,只是其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芒。 第112章 允诺(2)“阿凝不多留会儿…… “阿凝不多留会儿吗?”柳蘅于府门口挽留道。 花无凝摇了摇头,“明日,还需准备一番。” “好,阿凝不要太过劳累,注意休息。”柳蘅也知拦不住了,放宽心笑得温柔。。 “嗯。” 应了声后花无凝坐上马车回了镇国公府,走回屋中,她坐在梳妆台上。 铜镜映花靥,娇艳绝色。 花无凝却并没有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而是看着铜镜中倒映出来的,摆放在她身后的一件华服。 第126章 绵云锦缎,金丝暗绣,端庄贵气。 日光渐暗,月落又日升,这件华服工整地穿在了花无凝身上。 她气宇轩昂地走出了房门。 “主子。” 暗一暗二暗三早早等候在旁,只待花无凝下令。 “走吧。”花无凝沉静而言,听不出情愫。 “是。” 跟上花无凝的步伐,三人一同将她送上马车,又护送着来到了皇宫门前。 此时柳蘅已然等候良久,看见是花无凝的马车,他迎身而上,替了他人接花无凝下车。 “阿凝今日真好看。”庄重之态亦让柳蘅动容万分,扶住她的手都微微收紧了。 “你今日也没穿官服?”花无凝不动声色将手抽回,打量着柳蘅这身绿衣,笑意不明。 “阿凝心如明镜,就莫要打趣我了。”柳蘅无奈轻笑,似苦恼又异常喜悦。 “该有个结果了。”花无凝自然也不多语,带着暗一他们与柳蘅进了皇宫。 宫内金碧辉煌,玉宇雕龙,显得威严又富丽。 圣銮殿前,长阶漫漫往上延去,她眉眼未动,脚一抬踩在了上面。 直至最后一阶,她停了下来,看向了早就等候在殿中的文武百官。 “阿凝,到了。”柳蘅站在她身旁提醒道。 花无凝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抬步踏进了圣銮殿。 “诸位,好久不见。” 声不高却震人心肺,在场的高官们都默不作声,而余下的却异口同声:“镇国公安好。” 肆无忌惮地走到龙椅下方,轻蔑地扫了圈脸色难看的高官们,“你们几位是对本官有什么不满吗?” “欺世盗名之人!”其中一个受不住气,骂声连连,“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 “钱大人话要有凭据。”花无凝不卑不亢,“本官出征数月,为国为民谋求生路,大败胡国,你却污蔑本官欺世盗名?” “本官得问一句欺了谁的世,盗了谁的名?” “你…你、你你你!” 颇有威慑力的话压的钱大人脸色转变几番,越变越难看。 “说不出来?”花无凝淡笑着,“钱大人,我的功绩你也要矢口否认吗?” 临危受命,摒退胡军,这等功绩谁都不能磨灭,谁也不敢磨灭。 “镇国公功绩让人心生佩服,但镇国公今日着此衣于朝堂是要做什么?”另外一个高官说道。 “杨大人这问题问得很好,你觉得我会做什么?”花无凝望着杨大人开口。 “镇国公若止步于此,名声冠绝,已是史家独唱了,别做让自己追悔莫及之事。”杨大人冷着脸。 “杨大人,再往上一步,我依旧是史家独唱。”花无凝微扬头,矜贵万分,不作退让之举。 杨大人闻言,只是摆头,不肯多言。 见没人再反驳,花无凝直截了当地欣然说道:“诸位,我国君主空悬良久,既无中意之君,那便奉我为主,如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之中,几乎所有官员全部跪下,只有几位顽固派不肯认。 “看来你们几个有异议。”花无凝也不焦急,唇边有一抹浅淡的笑。 “老夫若知道你这黄毛丫头存了这般心思,定然不会同意你出征!”一位看着气得吹胡子瞪眼。 “多谢当初姚太保历荐朕,不然朕还不一定能出征。”花无凝说道:“但太保大人,朕不出征,你能找出其他人解当时之局面吗?” “你不能。” 不等姚太保回答,花无凝便替他答了,“你若是能,也不会让朕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有如此狼子野心!”姚太保怒不可遏反驳,“唐君王从未亏待过你花氏一脉。” “太保大人,你所说的未亏待,就是唐允维为了一己私利,嫁祸镇国公府,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朕的父亲?”花无凝笑容消散,语调冰冷刺骨。 “若非他杀了朕父亲,胡国何谈起兵,姚太保你真想不明白吗?” 姚太保哑言,细细算下来,也确实是如此。 若不是唐允维执意要杀花申鸣,除掉镇国公府,胡国也不会趁虚而入。 “朕替唐允维补上了弥天大祸,恰好各位未推新主,朕自荐成帝,有何不妥?”花无凝说得坦荡又理所应当,“几位时常深居浅出,不若去听听民声。”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了虎符,正大光明地摇晃在众人面前,“至于朕如何,数月战事,将士们也铭记于心,你们也可问问他们。” 目光一转,官员中走出几个将领,均是花无凝此次带回来的人。 他们对于花无凝称帝毫无异议。 “你们!”姚太保捂着心口,喘着气,“老夫从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之人,还说得冠冕堂皇!不管事实怎么样,这江山是先帝打下来的,老夫亲眼看着先帝从万军之下夺来的江山,不可以当着老夫的面易主!” “太保言重了。”花无凝将虎符收回袖中,神色淡淡地睨着他,“那朕只能如你的愿了。” 眼瞳一瞥,看向暗一。 暗一领命,飞身掠过,银光现,血四溅。 姚太保张大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呜呜地倒在了地上,鲜血流淌,死不瞑目。 “还有异言吗?”花无凝瞟过姚太保,继而又看向另外几位不跪之人。 沉寂半晌,他们依次跪下,嘴里喊道:“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在一众跪拜人中,有一人鹤立鸡群,昂首站着。 “李太傅。”花无凝神色稍缓,“您还有什么话吗?” 李太傅摸着胡子,不悲不喜地瞧着花无凝,叹息一声:“臣老了,恳请陛下允臣解甲归乡,颐养天年。” “允了。”细看这位老人,花无凝唇畔轻勾,“多谢李太傅几月来执掌朝政,不日会备好马车,送太傅回乡。” “谢陛下隆恩。”李太傅拂袖行礼。 在众人的跪拜中,她走上了龙椅端坐上去,高高在上睥睨下方的官员。 唐国新帝传出,既然是由镇国公继位,周边之国虽大惊,觉得合理却荒唐,正等着看这位女君主如何处理内乱之时却偶然得之,民众很是欢喜这位女君主继位。 一探便知,遍地传满君主的风光伟绩,且她一上位便推出了利民利生之策,还大赦 天下。 这才知,什么是早有准备。 “阿凝在挑什么?”柳蘅走进君临殿,入目的是一排排宫女端着龙袍,而花无凝缓慢地走在龙袍前,似是在挑选。 “过几日就是登基大典,我瞧瞧那件衣裳好看。”花无凝侧眸而视柳蘅,不过数秒又看了回来。 “有中意的吗?”柳蘅目光也落在龙袍上,微弱闪光在眸底浮现又沉下。 “没有。”花无凝说道,随后吩咐宫女,“都太俗了,让他们重新做一套,不要拘泥于以前的旧款。” “是陛下。”宫女们鱼贯而出。 殿中只剩下了柳蘅与花无凝两个人。 袅袅檀香盈袖,花无凝顺理身上华服,款步而行,蓦得停步回眸,“阿蘅里面坐。” 柳蘅闻言跟上花无凝,见她坐于金丝楠木椅上,于她对面落座。 “宫中杂事做的还算顺利吧。”花无凝端正坐好问道。 “都很顺利。”柳蘅欣愉而语,娓娓道来:“官员们都各司其职,后宫嫔妃也已经遣散,镇国公的婢女仆从也按照你的意思让他们选择去留,不愿意留着的都给了银两让他们回家去。” “暗兵也纳入近卫军,暗一暗二暗三他们也安排了个闲职,不需要做什么,还是只听令于你。” “倒也算可以。”花无凝听后说道:“他们也该歇息会儿。”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阿凝不日就要行登基大典了。”柳蘅希冀又夹杂了难言,犹犹豫豫。 磨蹭半天等不到话,花无凝眼尾一挑从他神情中赫然探出了他想要说的话。 正当他准备好要说话时,花无凝猛得出声打断,“阿蘅。” “怎…怎么了?”柳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泄了下来,温和地看着花无凝。 “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寻点吃的。”花无凝抿嘴笑道。 “好。”柳蘅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阿凝等着。” 花无凝点头目送柳蘅出了门,自己从椅子上起身,漫步于偌大的宫殿中。 皇宫从来不缺东西,更何况是帝君的寝宫,凡需要皆有设,细枝末节的小摆件都精益求精。 只是太安静了,倒显得空空如也。 跟镇国公府没什么两样的。 花无凝抚摸着架上的一块玉雕,素指从上一滑,神姿散漫,淡漠疏离,没有一丝一缕的变化,仿若之前对着柳蘅笑的人从未出现过。 走到了梳妆台前,琉璃境中浮现一张惊为天人之容,她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第127章 思来想去,灵光一闪,动手在眉心画了一朵花钿。 红艳之色衬于玉白之容,确实要比之前好看许多。 但… 还是少了些什么。 笔落下,花无凝搁置在台上的纤指不由自主地磕动起来。 轻敲声才响了三下,就听见匆匆的步屧音。 “陛下,朝大人回京了。” 第113章 允诺(3)“你说谁?”花无…… “你说谁?”花无凝手指顿住,她转头看向走进来的秋水。 “朝太师朝大人回来了。”秋水咽了咽口水低着头再次答话。 波澜无痕的眼眸一动,她勾起唇角,眯缝着眼似喜悦又含有得意,“总算是回来了。” “人在哪儿?”花无凝连忙起身,一刻不待地往外走。 “朝大人骑着马,应该快到宫门口了。”秋水回道。 “传令下去,不许拦截他,让他入宫。” “是。” 秋水急匆匆地跑下去。 花无凝站在殿外,抬头看了眼垂于西侧的落日,不做多想转身就走。 金色的发饰叮当作响,在光下熠熠生辉。 快马一路狂奔,一路畅通无阻,朝辞啼顺畅地进了皇宫,不做停留心无旁骛地往前冲去。 他眼中只有一个地方,圣銮殿。 “大人,皇宫中没有人!有诈!”孙客在他身侧提醒。 “嗯。”朝辞啼什么都不说,只驱马奔腾。 孙客除了跟在他身旁,别无选择。 他们身后还有一小队兵马,是之前在边关去寻朝辞啼的那一支。 宫道声寂寥无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可是他朝辞啼却满不在乎。 快到圣銮殿时,长阶先出现在众人眼中,朝辞啼勒马而停,迅速地下了马。 其他人也照做,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跟在朝辞啼身后。 圣銮殿前的长阶很高,光是走也要花一刻钟,对于武将来说轻而易举,但对于文官来说却是恼人。 可走的次数多了,走的久了,也就习惯了,爬阶就不会再成为难事。 抬头扫过长阶与坐于上端的圣銮殿,夕阳撒下一片橙黄的余晖,琉璃瓦夺目耀眼,玉石之阶上也渡上一层薄金,似真似幻。 这阶他也曾踏上过数次了,迈步而动,他朝着长阶只靠近了一步。 周边嚯得传来一阵兵甲之声,声势浩大,刹那之间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许动!” 冰枪冷剑指向了朝辞啼,仿若他敢动一分,这些武器就会扎在他身上。 “大人!!”孙客着急忙慌地喊道,可他们也被团团围住,无法上前。 阴郁地看着递至眼前的尖刃,朝辞啼轻嗤一声,垂下的手微微抬起却又止住。 “好久不见,朝辞啼。” 长阶顶处有一人走出,身着云锦金丝牡丹花纹华服,头带金釵金簪,额间一朵艳丽的花钿。 媚而不妖,尊贵又傲视群芳。 她站在长阶最上方,俯视着最下方的朝辞啼,风拂过,衣袂翩跹,两两相望,情态各异。 还记得很久之前,他们两个也是如此对望,只不过那个时候是朝辞啼居于高位,而花无凝处于下风。 时过境迁,这才过了多久,两个人彻底倒换了过来。 此时花无凝在上,而朝辞啼在下。 风餐露宿,日月兼程,草草赶回来的朝辞啼怎么能与金装加身的花无凝相比呢? 比不了的。 “好久不见,大小姐。”朝辞啼眉眼含笑,惬意斐然地打着招呼,将身边的兵器置若罔闻。 他就这么抬头看着她,毫不避讳地看着,看她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盛气凌人,无法无天。 “没想到你居然活着回来了,真叫人稀奇。”花无凝明媚之颜上绽放绚烂笑色,虽笑却让人不敢直面其中威严之气。 “看来大小姐不甚欢迎我回来。”朝辞啼不疾不徐地回她,他倒是未生出胆怯而直勾勾地看着花无凝。 “朝大人说笑了,怎么会不欢迎你回来呢?”花无凝看着下面的朝辞啼,余晖映在他的俊容上,为其添了抹光彩,身上的衣裳也不再华丽繁复,而不过是平常人家的样式。 即便如此,却还是掩盖不住他自身的气度。 难缠又高深莫测,安然且处事不惊。 扬眉轻语,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朝太师朝辞啼勾结异人出卖我国,陷害我军,致使我国民生陷于水火,边关战士死伤无数。” “通敌叛国,罪不可恕。” 玉手迎光抬起,她指着朝辞啼,“来人将他抓起来,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叮当“兵器相撞在一起,近卫军上前。 朝辞啼听完这话唇边的笑意凉薄了几分,他闭了闭眼没有反抗。 通敌叛国之罪,居然回到了他身上。 肩膀被近卫军抓住,用力往下摁,他朝辞啼便单膝跪在了地上,仰头再看花无凝时,她只扔出了一句话:“带下去。” “是。” 在近卫军的应和下,朝辞啼及其部下被通通送入了大牢。 眉头松动,她眺望远方的落日,缓出一口气。 唇角微勾,心情愉悦,她转身步伐轻松地往寝殿走去。 “阿凝。”柳蘅迎面走来,清秀之面上浮现丝丝关切,“我刚听说朝辞啼回来了?” “回来了。”花无凝收敛神情,端方高雅应回。 “他还活着?”柳蘅疑惑发问。 “是活着,但你不用担心,我将他送进大牢了。”似看出他的心思,花无凝轻声说道。 “那就好,我生怕他再做出些事情,伤害到你怎么办。”柳蘅眉宇舒展,轻柔说道:“吃的已经备好了,不要因他坏了心情。” “好。” 走回寝殿,桌上已经摆好了珍馐,屏退了宫女,花无凝示意柳蘅与她一同落座。 “我按照你平时的习惯布的菜。”柳蘅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有心了,阿蘅。”花无凝放眼扫过去,果真是她喜欢的菜式。 “喜欢就好。”柳蘅面若润玉,温和有度,“快些尝尝,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听他之言,花无凝眼帘轻微掀动,顺他的话吃了一筷菜,” 很好吃,阿蘅也吃吧。” “阿凝,朝辞啼关进大牢后,你想怎么做?”柳蘅摸动筷子。 “他回来只有死路一条。”花无凝谈论此事,神情骤然阴沉,“阿蘅,谈他做什么?” “阿凝勿动怒,我再也不在你面前提他了。”柳蘅心一紧,连声安抚。 “阿蘅都这么说了,我也就当做没听见过。”花无凝倏尔收了气势,但神色平平,显然是还有怒意。 “多谢阿凝。”柳蘅松了口气。 “好了,别这么副害怕的模样,难不成我还能杀了你。”花无凝敛住情愫,调侃出声。 “若阿凝要杀我,我也无怨无悔。”柳蘅思忖而语:“何况阿凝又不会杀了我。”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花无凝轻挑眉,溶溶嫣笑显出。 柳蘅怔神偏眸,正巧看见薄山之日,黑夜压下。 “天快黑了阿凝。”柳蘅带着试探之意而道。 “是快黑了,过得真快。”花无凝也望向了窗外,那残辉漾于眸中。 “阿凝,后宫已经空荡一片…”心觉眼前人没明自己的话中语,柳蘅干脆不再掩饰。 “菜要凉了,阿蘅食不言。”花无凝出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快吃。” 柳蘅也就止住了,他不再说了,只是暗下的眸与强撑的笑,彰显了他并不是不在意。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花无凝为什么还是不愿跟他说当初未完之语。 究竟是不想说,还是没必要说,又或者说不愿说了。 目光微微偏转落在她身上,矜骄之容,尊贵无双,如同当年一样耀眼。 不… 是比之前更明艳,也更难以触及了。 这条崎岖波折的路,他陪她到了最后,没有人会跟他争抢,她就在自己面前,可为什么总觉得还是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 仿佛总有一道壁隔在了他们之间,他用力划都划不开,破不掉。 他心有不甘。 落筷于桌,柳蘅一如既往温柔地开口:“阿凝吃好了吗?” “嗯。” 花无凝应下后,柳蘅叫宫女将桌上的菜撤了下去。 “也不早了,阿凝…我就先走了。”柳蘅说道。 起身拂袖,谦逊有礼对着花无凝浅浅一笑,便作势要出门了。 “阿蘅,我知晓你想问我什么。”花无凝端坐在位置上,不疾不徐,轻念出声。 离去的步伐蓦得止住,柳蘅含着一抹柔意的笑,“阿凝不用强迫自己,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不算强迫,本来也答应你了的。”衣摆滑动,花无凝走到了柳蘅面前,“答应了的事要做到,你说对吧,阿蘅。” 第128章 “阿凝…”靠得如此近,柳蘅思绪一空,紧张地回道:“对的。” “那明日一早,你来寻我,我告诉你。”花无凝也不逗人,往后一撤。 欣喜之情陡然席卷而来,柳蘅盯着花无凝的眼,见其染上些许笑意,自己快说不出话,缓了一会儿才稳住声道:“好。” “明日我来寻你,阿凝早些歇息。”柳蘅心中郁气纵然消失不见,只觉一丝丝悸动缠绕心尖,慢慢地抑制不住了。 浅笑点头,目送柳蘅远去,花无凝却又收起了笑容。 当年从断垣之下救回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惨兮兮的,委曲求全的少年了。 他已经成长起来,可独当一面,做她的左膀右臂,为她出谋划策,心气也傲了不少。 花无凝轻摇晃着头。 人总是会变的。 望向窗外,孤月半掩于云层之中,夜空之中竟然是一颗星都没有。 空空荡荡,寂寥万里。 第114章 允诺(4)日出而明,撒下一…… 日出而明,撒下一片金色光纱,笼罩于琉璃瓦上,绚烂生姿,宫墙翘角,玉宇琼楼。 宫女迈着轻快的步子涌入君临殿,立在一人身后,毕恭毕敬地说道:“陛下,柳少师来了。” “让他进来。”花无凝描着眉,散漫而道。 “是。”宫女急步匆匆又退了下去。 审视镜中的自己,花无凝拿起一旁的口脂,蘸取些许,抹于唇上。 娇艳又灼烈,威严之气迎面扑来。 身后忽而传来细微的步屧音,花无凝没有转头,但也知道是谁来了。 “阿凝。” 镜中映出柳蘅的身影,他今日换了身衣裳,浅绿衣衫,飘飘而至,仿若春神下凡,温润四方。 抬眸视镜中的他,花无凝放下口脂,明媚笑道:“我好看吗?” “阿凝之姿,无人能比。”柳蘅盯着她的娇靥,脸上也浮现一抹暖意。 他就想这么一直看着花无凝。 “登基大典的妆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花无凝拿起画笔在额间点了一抹红,“让你看看。” “我是第一个看见的。”柳蘅唇畔压不住笑,他走到花无凝身后,勾起她的一缕青丝。 “阿蘅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了。”花无凝不着痕迹地揶揄。 “是我多问了。”柳蘅也不伤不恼,满心欢喜地看着花无凝。 似有些局促,他几欲张嘴又合上,用一双满含深情的眼注视花无凝。 “想说什么?”花无凝瞥见了,直接问了出来。 “阿凝明明就知道。”柳蘅忐忑羞涩地回道。 缓慢站起身,转过来看着柳蘅,“阿蘅,很谢谢你,从始至终,一直陪着我。” “阿凝怎么突然说这话。”柳蘅心突然一僵,说话都要不利索了,紧张兮兮地说道:“若非当年你救下我,给予我官职权势,护我无忧,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要说谢谢,那也是我该谢谢你,阿凝。” “你怎么这么紧张,我还没说什么。”花无凝被逗的一笑。 见花无凝笑意浅然的模样,柳蘅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你一开口就是谢谢,阿凝,你的感激我真的受不起,别说这些,我心慌。” “确定不让我说了?”花无凝意味深长地反问。 这下又轮到柳蘅犯难了,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花无凝磨人的功夫,还是让人难以招架。 “阿凝,不要折磨我了。”柳蘅无奈低头,愁绪微起,却又万般任由。 “好。”花无凝也暂且放过柳蘅,不再打趣他。 但怎么柳蘅却有些失落与遗憾,倒是很满意花无凝继续为难折磨他样。 视而不见柳蘅眼中之意,花无凝打量他,“这身衣裳很好看,没见你穿过。” “新制的,阿凝喜欢吗?”柳蘅往后退一步,让花无凝看个完全。 “好看,跟你很衬。”花无凝点头,下视时偶然看见他腰间的匕首,“这是?” “我的匕首。”柳蘅将腰间的匕首取了下来,递到花无凝面前。 “银的。”花无凝扯出匕首,眸光暗动,檀口轻启,“你好像很喜欢这把银匕,我见你时常带在身上。” “…是挺喜欢的。”柳蘅停顿一瞬,继而柔声说道:“这匕首轻便,适合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很少见的做工,哪位良匠所做?”花无凝抚摸刀身问着。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从一位江湖人手中…买下来的。”柳蘅思索片刻,顺从答道。 “那真是可惜了。”花无凝叹息着,“这匕首让我想起了当时在镇国公府时,你来救我之景。” “只是那把银剑丢了。”柳蘅也跟着应和,“阿凝若是喜欢,我便送给你。” “你真狠心割爱于我?”花无凝抚摸匕首身的手停下。 “阿凝,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匕首自然也是你的。”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柳蘅说完这话,耳根子通红起。 “你啊…”花无凝情不自禁笑道,眸光潋滟,美得不可方物。 “莫…莫要取笑我了。”柳蘅又羞又恼,特别是看着花无凝笑,他又更加无措。 可是他的话并没有什么用,花无凝依旧嫣然笑着。 他也无可奈何,只待她笑够,“阿凝笑也笑了,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你做好准备 了吗?“花无凝欣然点头,眉间欣愉之色还没褪下。 “嗯。”深吸一息,柳蘅郑重其事地应下。 “闭上眼睛。”花无凝轻声说道。 柳蘅照做,闭上了双眼。 “阿蘅,你记得我们当初谋划布局之时的艰难吗?”花无凝背过柳蘅缓步走着。 “记…” “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了。”花无凝婉声阻了他,继续自顾自说道:“我得避开我爹的眼线,瞒着朝辞啼,才能与你联系,真的是好难好难。” 艰难的岁月如褪不去的流沙一遍一遍洗刷记忆,粗糙斑驳却始终存续。 “有好几次危在旦夕,险些暴露出去。”花无凝抚摸着匕首,面容平静,陷入那段挣扎的岁月。 轻眨双眸,她吐出一口气,“但我们都逢凶化吉,走到了今天。” 莲步停下,她站在了柳蘅面前,抬眸瞧着闭上眼的柳蘅,勾起唇角。 “所以我想对你说…” 纤细的素手抬起,衣袖向下滑动,慢慢靠近柳蘅。 柳蘅闻言身体不自觉紧绷,他感受到花无凝离他非常近。 沁人心脾的香味袭来,柳蘅的心跳加快,呼吸更重了一分! 她这是… “噗呲!” 破肉之声乍起,柳蘅身子僵住,他缓慢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笑得温柔的花无凝,以及她扎入心口处的匕首。 “去死吧。” 风轻云淡又暖意盎然的话迸出,匕首“唰”一下被抽了出来,滚烫的鲜血喷射在四处,也沾染上花无凝玉白之容。 白玉惹红血,妖冶万分。 晃荡着身子,他跌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花无凝,“为…为什么?阿…凝…” “为什么?”花无凝故作不解地思考了下,随之笑得无害,“问得好。” 随手将银匕首扔在脚边,她道:“因为我欠了别人一条命,而那个人指名道姓要你的命来偿还。” “我就给了。” “谁?”柳蘅捂着心口,痛苦地开口。 怎么还有人,能让花无凝答应杀了他? “出来吧。”花无凝转头看向了屏风处。 柳蘅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他整个人再次僵在原地。 青衣白衫,都顶斗笠,有与世隔绝之态,清冷淡漠。 信步而来,带上一股清冽的风,吹拂在柳蘅面上。 她停下脚,拿下了斗笠,眼中冰冷一片,“好久不见了,柳蘅。” “丹青…”柳蘅似忘记了伤口的痛,“你怎么还活着。” “你都没死呢,我怎么不能活着。”丹青轻嘲而语,手拂过脸上的疤,“不过我活了,你该死了。” “被心上人亲手杀死的滋味如何?” “是你…”柳蘅睁大眼睛,慌乱地扑倒在地要去抓花无凝的裙摆,却被她躲过。 “阿凝,我陪了你这么久,你就因为她,要杀了我?”柳蘅眼中含泪,嘴角流下鲜血。 “因为她救了我呀。”花无凝笑意不减,“我还一条命给她,很合理啊。” “你怎么能对我如此狠心。”柳蘅怅然若失地抬头望着花无凝,“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阿凝…” “柳蘅,我为何不能对你狠心?”花无凝抬眉轻视,“你比我又能好到哪儿去?” “阿凝…” “别这样叫我了,柳蘅。”花无凝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吗?” 柳蘅话被卡住,他凝望花无凝。 第129章 “东郊处,京城外,还有裂崖边,射箭的人。”花无凝不容置疑地说道:“是你。” “你…”柳蘅惊诧一顿。 “柳蘅啊,你说过不会背叛我的。”抽起一旁的白绸,擦拭着脸上的鲜血,从容不迫地褪下外袍,换上另外一件外衣。 “我给过你三次机会,可惜你没做到。”花无凝惋惜而语:“杀主夺权,我不需要背信弃义之人。” “既然你的命是我给的,我收回也不足为过,安息吧。” 将白绸扔在柳蘅眼前,她转身对丹青道:“走吧,别坏了心情。” “嗯。”丹青也不作挽留,又戴好斗笠跟着花无凝一同出了殿门。 眼中之影远去,柳蘅哑声一语不发,他眼角滑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砸在地上,与满地的鲜血混在了一起。 “阿…凝…” 手指扣在地面上,留下道道血痕。 我做了那么多事,有好有坏,可对你是真心的,是想要跟你一同并肩而行,不想低你一等。 你回头…看看我… 钻心的疼陡然席卷全身,他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嘴一张,鲜血呕出。 他再也等不到她回头了。 真心之中若有半分虚假,便不再是真,只剩下假了。 “你让人死你殿中,不觉得晦气?”丹青冷声冷语道。 “再换一处住就行了。”花无凝无所谓回道。 “我以为你不会知道是他。”丹青瞟了花无凝一眼,又看回前方。 “一开始确实没往那么深的地方想过。”花无凝泰然自若接话,“不过多谢丹青提醒了。” “嗯?”丹青不甚明白她的话。 花无凝启唇,“我在京城外中箭那次,你用箭头射杀鸟雀其实是想告诉我,害我的另有其人吧。” 丹青沉静不语。 “正巧我也觉得有些古怪,怎么有人会使用银箭头呢,那么这个人家世肯定不俗。而且你当时犹豫了,”花无凝轻挑眉梢,“若是那人你不认识,丹青会告诉我,但你没有反而用了一种很隐晦的方式,下棋问我是不是用人太久不舍得了。” “即是试探,也是提醒。”花无凝说完偏眸看她,“你说对吗?丹青。” “你想多了。”丹青不惊不澜对上她的眸,镇静地回道。 “好吧,算我想多了,歪打正着。”花无凝也不强求,自顾自再道:“后来我去找了柳蘅,故意摔到看了他的肩伤,果然裂开了,这就耐人寻味了。” “心存疑虑,我让暗二暗地里去查了柳蘅,他藏得很好,我的人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不久前发现他暗中培养的死士。” “三次死手,你就凭一次就断定了?”丹青说道。 “一次就够了。”花无凝笑道。 “够果断。”丹青轻吐词。 “不然也不会是我走到最后。”花无凝应承下。 日光渐暖,照在眉睫之上,身旁之人不应答,也不说话,花无凝看向她白纱斗笠,“你好像不是很意 外?” “江湖之人,大风大浪都见过,没什么惊奇的。”丹青淡漠地回复。 “如此便好,看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丹青也不会惊讶了。”花无凝笑眯起眼。 “什么事?”丹青问道。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花无凝说道:“你就不怕我利用你吗?” “当然。”丹青沉吟道。 “你怎么回的我。”花无凝优哉游哉而言。 丹青思量稍瞬,慢条斯理,“利用一词得我有本事,得你比我更有本事…” 她边说着就看见花无凝笑得愈发纯良,心底生出一股被算计了的感觉。 “你的剧毒毒药是我亲自吞下去的,是我让柳蘅特意去找他结识的那位医师朋友索要的。”花无凝一字一句说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丹青。只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周身的气温骤降,花无凝还是恬淡自恰地笑着。 “所以,他会与我交好,有你的授意。”丹青衣衫无风自动。 “嗯。”花无凝大方承认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丹青抬起手,捏出一枚银针。 银针闪烁寒光,划空而过,直逼花无凝! 凌冽之气迫人,而花无凝没有半分忧心与害怕之色,她淡淡说道:“江湖与朝堂,井水不犯河水。” 那针堪堪停在了花无凝脖颈前,再进一分就划破了肌肤。 良久后,空中传来一阵轻笑声,花无凝眉梢微动,看着面前的白纱斗笠偏了下,“礼尚往来。” 语罢,丹青捏着的针翻下去,手心朝上,一瓶药放在她手中,“解药。” “谢了。”花无凝淡定地从她手心将药瓶拿在手中。 “你很镇定。”丹青放回的手有些滞留,语调却有些三分猜忌了,“你知道你身体有异。” “毕竟是我的身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花无凝摩挲着药瓶,“而且丹青向来也是说话算话的。” 缘何花无凝身体一直虚弱,医生大夫都说有亏空之状,源头便是丹青了。 医毒双绝,她能治好花无凝,当然也能在不知不觉中杀掉她。 下毒太过于明显,她身边有的是能一下探出毒药之人,若被发现,人她白救了,事还得自己动手,太不值当了。 因此干脆不使用毒药,而是下错药亏空她的身子,如果花无凝真违背了誓言,她不用出手,花无凝便会离奇死亡,神不知鬼不觉。 “花无凝,你让我刮目相看。”丹青发自内心赞赏道。 “丹青也很让我钦佩。”花无凝由衷而言。 “虚情之话还是少说些,不喜听。”丹青又恢复如初,“人杀了,仇报了,该走了。” “丹青,两日后是我的登基典礼,你要来看看吗?”花无凝这次没有动。 “看时间。”丹青拉了下斗笠,径直往外走去。 目送她离开,花无凝掂了掂手中的药瓶,倏尔说道:“看了这么久,不出来吗?” 周遭一片寂静,待过了一会儿,一道云色人影从角落里走出,“拜见陛下。” “这药你看看。”花无凝毫不犹豫地将药瓶递给了云蹊。 打开轻嗅一番,云蹊面色异动,“陛下,臣不敢断言,但这药确实有一两味可补您身体之缺,其余的臣也拿不准。” “不用了,确实是这药了。”花无凝重新拿回药瓶,倒出一枚吃了下去。 “刚刚那个人,就是研制出迷烟弹的人,答应你的事朕做到了。”花无凝将药放入怀中。 当初花无凝找云蹊制作玉痕膏,云蹊拿出迷烟弹问她做出它的人是谁,花无凝不回,云蹊也就不做。 为了玉痕膏,花无凝对云蹊做了承诺,会让他见丹青一面,云蹊这才同意。 “臣有个不情之请。”云蹊说道。 难得京城圣手开口求人,花无凝道:“讲。” “臣想与她结识。”云蹊一本正经回道。 “别想了。”花无凝听闻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她不会想与你结识的。” “为何?”云蹊不解。 好不容易遇见一位医术造诣如此之高的人,私心想要结识,探讨医术都不行吗? “因为你是京城中人,她是江湖之人。”花无凝不咸不淡说了句,便转身离开。 徒留云蹊一人在原地。 第115章 称帝二合一 朦胧之光散落在枝桠上,娇嫩新叶舒展开,一颗晨露从叶尖滑下,砸在新草中。 京城之中一片喧热,街道两旁挂着琳琅满目的装饰,华丽高雅。 今日就是花无凝登基大典,百姓们都想着早些起来,看看新帝的模样。 登基之礼,皇帝要从城门口一路巡游回皇宫,让百姓都看看君主的神容。 与之热闹相反,京城外有一素衣女子安静地往外走,似要远行而去。 “一声不吭就走,江湖人士都喜欢这样吗?”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熟稔之言,前行的人停下,继而转身,看向身后头戴金饰,身披金红霞帔,耀眼夺目,贵气逼人的花无凝。 “你来做什么?”丹青隔着白纱看着她。 “来送送你。”花无凝向她走近几步后停下,“毕竟相识一场,我未尽东道主之义,临到头了,送行还是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今日离开?”丹青说道。 “猜的。”花无凝弯眸。 短短两个字,不说缘由,只看丹青信不信。 丹青沉默片刻,她显然不信,可花无凝不说,她也无心多问,毕竟要走了还是少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为好。 “猜的真对。”丹青也走近几步,顺手从头上将斗笠取下。 霎时一张光滑无暇,冷凝之容现于花无凝之眸。 花无凝微微一惊,“你的脸…” “早好了。”丹青见花无凝惊诧,风轻云淡地回道:“谢谢你的玉痕膏。” 第130章 “可是两日前…”花无凝忽觉不对,“你故意的?” “只允许你利用骗我,不许我反骗一次吗?”丹青唇畔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能见你惊讶,倒也不错。” “你分明可以用这副模样去送柳蘅死的。”花无凝说道。 已经恢复容貌,为何还要遮遮掩掩,骗她才是借口。 “做个了断而已。”丹青这次倒也不嘴犟了,“前尘已断,不做留恋。” “恭喜你了。”花无凝真心实意地祝福。 “恭喜我有什么,你呢?”丹青知晓她在恭喜何事,反问道:“我听说朝辞啼回来了,你将他关了起来。” “是啊。”花无凝应道:“丹青有什么话要说吗?” “朝辞啼武功很高,你居然将他抓住了。”丹青轻语。 “皇城之中,由不得他。”花无凝回她,桃眸映光,瞧不出是何深意。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丹青问道。 “丹青对他很感兴趣。”花无凝轻眨双眸。 “对。”丹青毫不犹豫地应下。 这下花无凝一怔,她泰然自若地问出口:“倒是不知道丹青对他生了趣味。” 丹青轻扫花无凝的娇靥,缓慢说道:“想知道?” “想。”花无凝点头。 “假孕药失效很困难,我对你的身体做了手脚,按道理药效只长不短,他的的确确在帮你调养身体。”丹青说道:“差一点,你就能好全了。” 听闻次言,花无凝望着丹青的脸,细细思索一番,“丹青说笑了,他只是不想要那个孩子,偶然罢了。” “若真是偶然,那也就算了。”丹青说道:“他找我打了一架。” “什么时候的事?”花无凝错愕一瞬,她怎么不知道。 “你离开京城前夕。”丹青抬起自己的手,在手背上划了一下。 花无凝看着她的手,想起来之前那里有一道疤痕。 “你说的那个疯子,是…朝辞啼?”花无凝试探而语。 “是他,出去采个药,他那些手下倒是记得住我。”丹青放下手,“发现是我,就把人叫过来了。” “然后你们就打起来了?”花无凝蛾眉颦起,怎么有些离奇? “嗯。” 难怪行军之时,他脖子上都是针孔。 夺命毒师… 花无凝认真看着丹青。 是她啊。 “他找你做什么?”花无凝问道。 “不知道,你要问他。”丹青深深看她一眼,“许是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花无凝呢喃一句,而后又浅浅一笑,“我知道了。” “嗯。”丹青应着。 “不过,他的手下为何认识你?”抓住盲点的花无凝,微微眯起双眸。 轻笑出声,丹青看着花无凝略显不悦的神色说道:“我以 为你查到你的城外据点怎么毁的了。” 不是朝辞啼动手毁的吗? “看来你根本没怀疑我。”丹青说道。 “你动的手?” “对。” 花无凝叹息一声,“为什么?” “你毁了我两处据点,我毁你一处,很合理。”丹青说道:“采药途中偶遇,做了点线索。” 对朝辞啼的能力过于相信,以至于根本没发现是丹青扔下的隐患。 “若非朝辞啼能察觉,丹青也成功不了。”花无凝说道:“不是吗?” “所以你还是打算将他?”丹青眼底掠过一丝惋惜。 “杀了。”花无凝坚定说道。 “罢了。”丹青摇了摇头。 “丹青有些惋惜?”花无凝揣摩而言。 “是有些。” “我从不知道丹青还会管这些闲事。”花无凝不由得语中带有揶揄之色。 “江湖之人,重情重义,不愿看见情深者一败涂地。”丹青坦荡又掷地有声回她,“花无凝,看你了。” 笑意消退些许,花无凝也多了些许认真,“多谢丹青了,但我意已决。” “嗯。”丹青望了望天日,“时辰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深望冰霜之眸,花无凝嗯了声,“好。” 退却三两步,丹青转过了身,手中的斗笠正要戴上头时,她侧过脸,郑重其事喊道:“花无凝。” “嗯?”花无凝应她。 丹青双眸夹杂着从雪山之上消融的冰水,落在花无凝身上,“别来江湖,否则我会动手,先一步除了你。” 算无遗策,心机深沉,度量人心,这种人若是出现在江湖,会是所有人的噩梦。 好在花无凝不会武功,她也不会去江湖。 花无凝淡然笑着,双手抱拳,做了江湖之人的送别礼,“一路平安。” 斗笠戴在头上,丹青转过头,抬步往前走去。 “国运亨通。” 风中飘来一句话,冷冷淡淡,不夹情愫。 花草随风拂动,花无凝瞧着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的丹青失笑一声。 “主子,巡游要开始了。”暗一出现在花无凝身旁。 花无凝应了声,转身进了城,巡游华辇置于一侧。 她在宫女的簇拥之下,上了辇座,华盖遮顶,上面串着的珠宝轻碰作响。 “巡游祭天开始!!” 公公尖锐的嗓音喊起,宫女们手提花篮,撒出鲜花! 庄重而不失雅致的乐声也随之而来,舞女着霓裳随乐音而翩翩起舞,近卫军则是手持利刃护在两侧。 花瓣飘飘,绸带翻飞,悦音美景,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帝,巡游之礼也与以往多有不同。 浪漫极了,与她所要的一致。 “这就是新帝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围观的百姓面露好奇之色,有喜悦痴迷者也有疑惑不解者,但都无伤大雅。 喧闹之景掩过了他们的议论之声。 花无凝独坐于华辇上,扬起一层不变的笑,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试探的目光,眼睛却盯着前方。 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却置若罔闻般。 热闹一词,从来就与她无关。 她已经登顶皇位,那些繁冗之事早就离她远去,回首过往的惊心动魄,现在却也觉得平常了。 与其说是平常,倒不如说是孤独。 从前她居于镇国公府,享誉嫡女千金之名,却鲜少有人靠近,后陷于花申鸣的算计,更是无人帮助,一个人承受了无边无际的痛苦。 置于暗底而重生,她知晓自己得站起来,得站到最高处,得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样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折辱她。 身不由己,听令他人,将不会再出现在她身上。 于是她不再将情感看得重要,而是将其当做一种好用的利器,挥向了他人。 一路走来遇见了太多人,也有人让她稍微动了心中之念,可是她早已被花申鸣折磨怕了,不敢将情分出去。 幸而她不在意了。 最后登上顶峰,再看身侧,也还是空无一人。 帝王孤苦,似是自古以来约定俗成的规矩般,无一人打破。 花无凝眸光晃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她现在周边之人确实走的走,死的死,除了一个人… 朝辞啼。 思及他,花无凝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的的确确是在帮你调养身体。” “我和他打了一架。” “不知道,许是与你有关。” 丹青离行前的话尚在耳旁回响,这让花无凝突然生出了一股躁意跟不爽。 朝辞啼这个人真的很让人厌恶! 花无凝放于膝上的纤指慢慢收紧。 凭什么还有人替你说话,还有人要帮你,心思坏透了! 说好会保护我,结果我被花申鸣折磨的时候你不回来。 每次入宫那么匆忙,回来也那么匆忙… 不是说好的吗? 为什么看不出来我受伤了? 为什么不多问问我? 为什么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不在啊! 骗子! 我恨你… 要是,你能察觉出来花申鸣对我不好,我就不会受那么多折磨了! 眼尾染上嫣红。 其实恨来恨去,怨天怨地,花无凝也不过是怨恨朝辞啼对她关切不够。 她不说,他就不问,她不开口,他就不强求。 心结似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来越冷,直至最后被茫茫大雪淹没,不再有半分回转之地。 微微闭上眼,将翻复的情绪压了下去,再睁眼时又是冷漠一片。 杀了他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名垂青史,万古受尊,这就才是她该享有的。 这就够了! 够了… 巡游方阵绕城一周,接受了黎民百姓的欢呼后,渐渐驶向了皇宫。 飞檐翘角,气势恢宏的的皇宫皆藏于这庄肃的宫门之后。 第131章 慢慢靠近,花无凝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宫门,心绪平静,无波无澜,好像也没那么值得欢喜。 鲜艳的花瓣扬洒在空中,有一片慢飞至花无凝手背上,她捏起花瓣,要仔细观赏一番,却有一抹亮光射入眼中。 眼睛微亮,她轻抚花瓣,指尖豁然一润。 原来是沾上了露珠。 露珠不会发光… 她顺势往天空一看,温暖的光线透过华盖上的串珠,照入眼中,明亮热烈。 “看你了,花无凝。” “停!”花无凝低喝一声。 “陛下,怎么了?”守在旁边的公公跟暗一为了上来。 花无凝待辇停了下来,作势要从上面下来。 “诶!陛下小心啊!”公公着急忙慌地要扶,暗一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手腕递了过去。 玉手搭在黑护腕上,花无凝对着暗一道:“牵马过来。” 暗一立马去后方近卫军中,牵了一匹马过来。 她二话不说上了马,“驾!” 声落,人就跑了出去! “陛下!陛下您要去哪儿啊!” “陛下!!” “陛下!!登基时辰快到了,您快回来啊!!” 没说要去何处的花无凝,给守在一边的公公、宫女们吓得够呛,想追又追不上只能在后面狂喊。 围观的百姓们也傻眼了。 怎么他们的新帝永远不按规矩行事,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你们愣着做什么啊!追啊!”公公气得用拂尘拍了下其中一个近卫军,而那人只给了公公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来两个人,跟着。”暗一发话了,近卫军中走出两个人跟在暗一身后。 “你在这里守着。” 对着公公说了一句,暗一飞檐走壁去追花无凝去了。 而他们前去的方向正好就是大牢。 百无聊赖的司狱刚打完哈欠就看见一道明艳姝影策马而来,皱眉细看后眼睛睁圆,慌里慌张地迎上去,“陛下!” “吁。” 花无凝下马,暗一他们也从天而降,候在花无凝身后。 “不知…” “带朕去找朝辞啼。”不待人话说完,花无凝径直往大牢内走。 “好。”司狱连忙跟上去,为她引路。 这大牢她来过一次,再次进来,那股阴冷潮湿的触感依旧存在。 “陛下…他就在那里。”司狱不知该如何称谓朝辞啼,本想唤罪犯,却又瞥见花无凝行色匆匆的模样,拿不准他隐没其口。 “嗯。”花无凝循着方向看了过去,正巧看见了穿得破破烂烂的朝辞啼。 眼睛倏尔放大,花无凝看见他手中正端着一碗酒,正要往嘴里送。 “暗一!” 暗一领命,手起飞镖出,将朝辞啼的酒碗击碎。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朝辞啼抬眸看向了这边。 而花无凝正好走近,手一挥,司狱上前将门打开了。 “陛下来这里做什么?”朝辞啼坐在地上,还洋溢着笑,却不达眼底,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强颜欢笑。 花无凝却是先扫了眼地上的酒碗跟酒瓶,“毒酒?” “嗯。”朝辞啼顺起一旁的酒瓶,不轻不重地应道。 “谁送进来的?!”花无凝上前夺下酒瓶砸在地上,眼神似生刀刮在司狱身上。 “陛下…属下,属下也不知道啊。”司狱诚惶诚恐跪在地上。 “陛下发什么火,我早死晚死都得死,在意什么死法重要吗?”朝辞啼笑意吟吟,说得相当轻巧,“您现在该去登基,别误了时辰。” 这一身装束,朝辞啼瞧一眼就知道今儿是个什么日子了。 满不在乎的态度惹得花无凝冷笑,她踩着碎掉的瓦片,咔咔作响,往他身前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陛下这是何意?”朝辞啼心有不解。 “死太便宜你了朝辞啼。”花无凝不怀好意地睨他一眼,对着趴在地上的司狱,语气散漫,“把他给朕洗干净,锁朕宫中。” “是…”司狱在旁边应答着。 退行一步,看他似没反应过来,花无凝先一步离开了大牢。 她的登基大典还没结束呢。 “哎哟,陛下,您可算回来了,这吉时都快到了。”公公愁眉苦脸又喜笑颜开地迎上来。 “继续。”花无凝重新上了华辇,轻声吩咐。 “好嘞!”公公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再次让华辇动了起来。 方阵也再度往前行去,漫天飞花,群舞欢腾,一切都很美好。 独坐于辇上的花无凝唇畔勾勒起淡笑,望着愈发近的皇宫,纤指轻敲膝盖。 这才有意思。 辇车行入宫中,至圣銮殿前停下,宫女护卫太监舞女全部散去。 望眼看过去,圣銮殿下站满了大臣。 号声与低沉的鼓声重重响起,花无凝一人行于御道上,两侧官员低头候着。 等到她走到长阶前,最上方有一个礼官高声宣读:“维天佑我朝,乾坤有序,天命所归。今新帝登基,承天之意,继统大业…” “新帝者,惊才绝艳,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德配天地,才贯古今,会晤先帝之意,感念造化之形,此乃我朝之幸,万民之福…” “朕于朝于市,深感民意民心,体恤民生之不易,必将以民为本,度民之困,解民之忧。” “朕于国于兵,深知忧患相倚,感悟安定之不易,必定勤于政事,增国之力,扬国之威。” “今朕登基,昭告天下!愿天下臣民一心,共创盛世,四海升平,万邦来朝!” 礼官洪亮的声音传响,号声与鼓声接次而来。 花无凝踩着礼官最后的话,登上了长阶,挥袖俯瞰长阶下的文武百官。 “跪!!!”礼官放下锦帛,高喊道。 此字一出,阶下的文臣武将皆跪了下来。 “拜新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宏大的同呼音响彻朝野,花无凝迎光而立,她享受着此刻的风光,而后说道:“众爱卿平身。” 唐国之新帝者——花无凝 登基大典繁杂多礼,花无凝觉有些环节冗杂,且除了费神劳力毫无用处,干脆切掉,不做无用功。 耀阳高悬,花无凝泰然自若地走回了梧栖殿,推门而入,转而进了内殿。 内殿中,软榻上朝辞啼正在假寐,衣裳新了,整个人也白白净净,只是这衣裳不好好穿着,露了大半个胸膛在外。 “谁让你躺着了?”花无凝语调冰冷,端身行来。 “参见陛下。”朝辞啼睁眼,倒是不慌不忙。 他一动,便听见了叮铃当啷的声音。 一条条漆黑的铁链跟着他的动作摇晃出声。 她这才看见朝辞啼的左手腕与脚上各绑了一条铁链。 惊奇是有,但花无凝很乐意看到眼前人被锁起来。 兴甚上前,花无凝愉心而言:“朝辞啼,没想到自己会落在我手里吧。” “大小姐想听什么?”朝辞啼不答反问。 “你唤我什么?”花无凝目露一丝丝警告之色。 “陛下。”朝辞啼改口轻唤。 双眉一拧,她斥令而语:“跪下说话。” 朝辞啼也不争不辩,顺着她的话就跪在了地上,“好的,陛下。” “当初你囚我的时候,可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得这么个下场。”见人如此听话,花无凝先是一愣,随后自在得意地说道。 “不曾。”朝辞啼回。 花无凝悠闲地在殿内走动,头上的金饰随着她而轻摇,朝辞啼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通敌叛国,视为一等罪行。”轻瞥过他的视线,花无凝战定身,说得心平气和。 转而眸中染上一抹妩媚之意,盈满坏笑,“我现在不止通敌叛国,还谋朝篡位,朝大人你说我如今算什么罪行了?” “陛下无罪。”朝辞啼背挺得笔直,恭敬而回。 “阿谀奉承。”花无凝轻哼一声,倒显露些许不满之情。 目光滑过落在朝辞啼身边的铁链,她走上前,纤指勾起一根,在他试探的眼神下,狠狠一扯! 朝辞啼手臂被扯动,呆滞了一下,见花无凝面色更加不善,顺势倒在了地上,轻微蹙眉。 异动之容瞧得花无凝冷笑连连,“趴着做什么,跪着。” 朝辞啼不吭声不说话,又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好。 掂量手中的铁链,叮铃的响声愉悦了花无凝,但她还是毫不留情嘲讽地说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陛下打算用什么法子让我赴死?”朝辞啼看了眼她手上的铁链。 “你想得美,我说了,死太便宜你了。”花无凝抬眉,恣意之态尽显,款步到朝辞啼跟前,忽而俯下身,“我得让你尝尝我遭受的一切。” 第132章 链条扬起,从后绕在了朝辞啼脖颈上,花无凝一拉铁链,朝辞啼身往她这边倾斜,娇容花颜陡然逼近自己,她声音愕然压低,“让你生不如死。” “好啊,您随意。”咽了咽喉咙,朝辞啼乖顺地应着。 “朝辞啼,你不害怕啊?”花无凝端详着他的面容,从眉梢向下停于唇瓣,又巡回于眼。 “怕也没有用。”朝辞啼一本正经地回道。 “算你有自知之明。”花无凝欣愉松开铁链,看着朝辞啼脖颈上的红痕,心情甚好,“那我也就好心告诉你,要怎么折磨你。” “嗯?”朝辞啼不解。 “你囚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懂囚禁是怎么样的。”花无凝挑着指尖,眼目却被逐渐从他身上滑落下的铁链吸引。 勾上了衣裳,拽着往下,欲坠不坠,将衣裳扯得更开了。 眼波暗动,花无凝抬脚,将跟衣裳相挂的铁链轻轻往下踩,脚尖贴着肌肤一路向下,铁链落,衣裳也落了下来。 “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囚禁。”花无凝眼中涌出一丝极端欲念与毁灭的兴奋之情。 朝辞啼敛住眸色,神情如初,不动声色。 背身而立,她张开双臂,微微侧眸,命令道:“该侍寝了,我的禁//脔。” 此话入耳,潜藏在眼底深处的笑意第次迸出,双跪变为单膝,他手搭在膝上,稳住语调道: “遵命,我的陛下。” 白衣随它而去,上压金贵华服,交织 相躺在一起。 被囚于她,确实是他至今为止最难以招架的惩罚。 而他,甘之如饴! ——正文完—— 第116章 【番外】反囚(1)鸟雀落于脊兽旁,…… 鸟雀落于脊兽旁,婉转啼鸣两声后蹦蹦跳跳盯着下面走过的人。 “陛下,他国使臣不日就会到了,您看这…”御前姜公公在花无凝身侧提醒着。 “嗯,不用操心。”花无凝不咸不淡应了句。 “可…”姜公公有些心急,怎么使臣都要到了,自家陛下还这么不慌不忙的。 花无凝登基也才过了半月,这帮老狐狸闻着味就来了,想来打探打探唐国这位新帝究竟能不能坐稳皇位。 但话还没出口,花无凝停了下来,抬手止住了他。 冷冽眼神一扫,姜公公立马禁了音,抬头一看,原来是陛下到了寝宫。 “奴才告退。”心知肚明的姜公公直接退下。 花无凝走进寝宫,转而入了内殿。 床帷漫漫,其中正躺了一个人。 缓步接近,便看见帷幔后人影晃动,随之而来的是拉动铁链的声音。 床帷被拉开,朝辞啼一身单衣,坐在床上,“恭迎陛下回来。” 衣裳还是半裳着,手指轻轻一勾就会全开。 慢慢走上前,单膝卡在朝辞啼**,素手抚摸着他的脸,顺着往下摁住他的肩,稍加力道。 朝辞啼就躺至在了床榻之上,花无凝欺身压了上去。 半敞着的衣服,不知为何全散开了! 脖颈间还有未散去的绯红之色,花无凝审视而下,目光停留在一处疤痕上。 那是之前银锥穿膛而过造成的,伤虽好,疤痕却没有消掉。 她低头,咬了上去。 “叮铃当啷” 铁链碰撞,朝辞啼呼吸一重,他抚着花无凝的后背,喑哑着声道:“陛下,白日宣淫,非是明君之举。” “你不愿意?”花无凝唇畔覆有一层湿润,她眸色淡淡,平静而语。 “陛下可冤枉我了。”朝辞啼深吸气,艰难说道。 花无凝轻舔嘴唇,拉起束在朝辞啼左手腕上的铁链,往床头的暗扣上一摁,再狠狠一扯,朝辞啼的左手边被拉到了头顶,无法动弹。 至于他的右手,花无凝牵起,放于嘴边,桃眸与朝辞啼的眼眸相接,她启唇:“你不愿也得愿。” 语罢贝齿相合,骨指指尖多出一份湿热与刺痛。 朝辞啼狠咽喉咙,盯着花无凝愈发不知分寸的行为,眼神逐渐晦暗。 她是懂如何折磨自己的。 真的…太难捱了。 除却登基之日的鱼水之欢,这些日子她都是这般磨朝辞啼,每次将朝辞啼折腾得乱七八糟就收手,不作停留,让他一个人忍耐邪火肆意灼烧他的理智。 “叮当” 铁链晃动,朝辞啼被束着的左手捏紧,手臂青筋一根一根爆起,铁链似乎有些受不住,幸而朝辞啼及时收了力。 “难受吗?”花无凝放过了朝辞啼的手,转而来到了朝辞啼的耳旁,温热气息喷洒在上。 朝辞啼滚动喉结,“难受。” “有多难受?”花无凝瞄见朝辞啼的喉结,觉得很是有趣,指尖如薄纱而过。 酥痒之感让朝辞啼再次咽动,嘶哑着开口:“身处炼狱。” 唇角微扬,花无凝坐直身子,“脱衣服。” “嗯?”朝辞啼愣了下。 “给朕脱衣服。”花无凝瞥着他紧绷在旁的右手,“不会吗?” “自然是会的。”朝辞啼骨节分明的修指落在她腰带上,慢条斯理地解着。 “这么慢?”花无凝看着在她腰间摩挲着的手,“你以前不是挺会解的吗?现在不行了?” “陛下的衣裳可比之前繁复不少。”朝辞啼淡笑着,扣着一个结,轻轻一挑,腰带松开,衣衫滑下,“好了。” 赤诚相对,朝辞啼心底泛起无奈,这又是什么折磨人的新招数。 他真的要被折磨疯了… 念想还未褪去,灭顶之快直冲天灵盖,朝辞啼闷声低喘,短吟之音钻入耳,他望着花无凝,见她黛眉轻拢,似有些痛意,起了退让之心。 “不许动。”她低声呵斥,眼底闪烁着危险。 “嗯。”朝辞啼应着,真的一动不动,仍由她来。 粗喘声与时断时续的轻吟交错在一起,没过多久上面之人先是没了力气,眼神威胁着朝辞啼。 花无凝桃眸含水,不满地说道:“朕没给你吃饭吗?” “陛下不曾苛待我。”朝辞啼绵柔轻缓而道,扶着她的软肢,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弄。 “那朝大人这是…”花无凝挑衅的眼色展露无遗,言未尽而意已达。 “陛下不尽兴了?”朝辞啼俊容上浮现一层薄薄的汗珠。 花无凝不应答,神色都没变动一分。 “陛下可否解开我的左手,我好尽情伺候你。”朝辞啼额角的汗珠串流而下,面上戏谑。 “少了一只手就不行了吗?”花无凝瞅着被她束缚住的左手,傲然轻蔑,“那朕应该考虑一下别人…唔…” 泯灭之感袭来,花无凝扑倒在他身上,眼中覆上迷蒙水雾。 天旋地转,酥麻涌上,她不可避免地唤出声。 本忍耐至极的朝辞啼听着花无凝的话,眼中的欲念越烧越旺,气恼成了火上浇油之物,翻涌沸腾将人从内到外激了起来。 “请陛下恕我不敬之罪。”朝辞啼眸光阴沉,单手搂住她的腰,堵上了花无凝欲言之唇。 震动高枝花乱颤动,水滴于绸,晕染不断。 平地升于云霄畅游,转而急下至于水火之中焦灼,绵绵不绝,波涛汹涌。 “朝…嗯…” 花无凝眸光漾漾,咬住的唇出现一层层牙印,她重重喘息。 “陛下怎么了?”朝辞啼皱着眉抚平她的唇。 “不…,停…”花无凝抓着他的手,话语断断续续。 “我没停。”朝辞啼一本正经地回复。 “停!” 失声一喊,朝辞啼应声而停。 缓和良久,花无凝眼眸才逐渐清明回转,她凝出冷冽锋芒,睨着朝辞啼。 “陛下…”被盯着有些发慌,朝辞啼心知又惹恼了眼前人,正作思虑如何让人下台。 愚弄他的是她,激怒他的也是她,到头来还要生气的依然是她。 真是败给她了! 还未有个苗头,花无凝愤愤地抬头咬在他唇边,刹那间灼热之气再起,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交战。 风平浪静,暂歇不久后,花无凝徐徐睁开眼眸,下视搭在身上的手臂,毫不留情地推开。 翻身坐起时轻抿朱唇,瞥见被扔远的衣衫,她动了动腿,静默住了。 铁链轻响,朝辞啼下床寻了件新衣,“陛下这些事我来就好。” 花无凝没有推辞,面无表情等着朝辞啼给自己穿好衣裳。 待衣冠加身,花无凝脚轻踩地,倏尔站起,刚往前行步,脚下一软。 立于旁侧的朝辞啼搂扶住她,敛神束色,将人扶好。 正站挺身,花无凝不悦,眼芒锐利刺向朝辞啼。 “我错了。”朝辞啼低眉顺眼,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啪!” 花无凝拍开朝辞啼搀着自己的手,整理衣衫,抬头挺胸朝外走去,竟是一点都不理会朝辞啼。 第133章 殿内的朝辞啼张张嘴,但也只能笑而不语。 刚踏出门,姜公公就迎了上来,“陛下,胡国使臣已等候多时了,您看…” “谁啊?”花无凝瞧着高悬于空的耀阳,琢磨着时辰。 “胡国太子,胡旋。”姜公公答道。 “胡旋…”花无凝狐疑念着,随之应声,“正巧午时了,邀他一同用午膳吧。” “嗻。”姜公公道,指挥着身侧的小太监去办事。 “秋水。”花无凝看见站在门口的秋水,“收拾下寝殿。” “是。”秋水匆匆下去准备。 “走吧。”事无纰漏,花无凝这才让姜公公带路。 走入清音苑,琵琶拨弦铮铮作鸣,悠然琴音泠泠和响。 “陛下,胡太子想欣赏我们唐国的乐曲,奴才便安置在了清音苑。”姜公公解释道。 “嗯。”花无凝抬头一看,便瞧见了亭台中眯着眼,没骨头似的躺在椅子上欣赏乐音的胡旋。 “小凝凝!!!”胡旋无意瞥见,双眼放光,咻的一下蹦了起来。 “大胆,这是我们陛下!”姜公公硬气拦住冲上来的胡旋。 “对对,是我口误,陛下好啊!”胡旋反应过来挤开姜公公,笑得灿烂无比。 被一屁股撅到地上的姜公公正想发火却不能发火,花无凝没说什么,而胡旋身份又太高,不是他能置喙的。 “胡太子在唐国还是得遵照唐国的规矩。”花无凝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让姜公公重新站好。 “是我失礼了。”胡旋委屈巴巴眨着眼睛,“下次不会了。” “坐吧。”花无凝说道。 亭台中落座,胡旋挨着花无凝坐下,花无凝说道:“太子离朕远些。” “小…,陛下这才多久没见,就这么生疏了吗?”胡旋伤心欲绝。 “朕与你不熟,也谈不上生疏,坐过去。”花无凝直言不讳。 “好嘛~。”胡旋耷拉着脑袋坐到了花无凝对面。 陪同胡旋而来的两位胡官,左看右看,觉得台上演奏的音乐确实好听。 “太子殿下来这么早,是要做什么?”花无凝示意姜公公布菜,自己问道胡旋缘由。 其他国的使臣还有几日才到,就他跑得最快。 “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胡旋还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托腮慵懒地看着花无凝。 “真话。”花无凝道。 “边关一别,我日夜思念陛下之容,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寝食难安,牵肠挂肚…”胡旋捧着一双含情眼,水光潋滟,嘴里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花无凝闭眼,吸气,忍无可忍,遂冷声道:“假话。” “我想陛下了。”胡旋像只笑眯眼的狐狸,乖巧地等候花无凝回话。 周遭静得可怕,唯有这丝竹管弦没受到分毫影响。 唇畔微勾,凉薄之意转上,花无凝丹唇逐开:“送客。” “嗻。” “诶!!!”胡旋惊叫出声止住上前的姜公公,嬉皮笑脸,“陛下别啊,不是说好一同用午膳吗?我不说了。” 姜公公看向花无凝,见她颔首,又退了回来。 “胡太子还是安生些好。”花无凝神色淡然,浅笑于面,不知其真意。 “听陛下的。”胡旋声音拖得又长又绵,鸡皮疙瘩都要被唤起来了。 浅尝佳肴,花无凝倒是习惯了胡旋这副姿态,已经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了。 “唐国的乐曲跟我们胡国的差别好大。”胡旋嚼着菜,眼睛跟粘在花无凝身上了般。 “看来太子很喜欢?”花无凝随口回道。 “喜欢啊。”胡旋放下筷子痴笑着看她。 “所以,太子此行是有何事?”花无凝稍微吃了点东西,倒也不是那么饿了。 “瞒不过你。”胡旋有些嗔怪,随之妩媚一笑,“是来谈联姻的。” 第117章 反囚(2)联姻?…… 联姻? 花无凝端正身问道:“胡国想与我国和亲?” “对~。”胡旋赞许点头。 “与朕?”花无凝试探而语。 “陛下聪明!”胡旋重重点头! “贵国打算派哪位皇子?”花无凝满不在意地开口。 “陛下哪里的话,那些臭鱼烂虾怎么能配得上您。”胡旋立马挺直了腰板,撩动自己的小辫子,“当然是我了。” 送太子来和亲?这没搞错吧。 越过沾沾自喜,得意洋洋,乐不思蜀的胡旋,花无凝径直看向了另外两个胡官。 两人一副心死如灰的神态,很显然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心下明了,花无凝轻笑一声,“胡太子贵为胡国储君,胡皇怎么会舍得送你来和亲,太子还是别说笑了。” “怎么不行,我父皇活得好好的,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我,我来和亲合情合理啊。”胡旋辩驳,“而且,我们和亲,你就能少很多麻烦事。” “此话怎讲?”花无凝问道。 “我都打听好了,来觐见的使臣大多数都带了美男,王孙公子还不在少数,一看就是来和亲的。”胡旋抓起绒球甩动着,“这要是觉得陛下不好对付,就用和亲一举拉拢你,觉得你好对付那肯定就是…” 话未完,却也让人知晓其意。 不就是让人趁机拿捏花无凝,最后使江山易主吗? 但玩儿心计,花无凝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太子殿下是觉得我应对不了?”花无凝说道。 “当然没有啦,陛下能都将我耍得团团转,自然也不会在意他们那些不入流的招数。”胡旋连忙否认,戏笑之容又送上,“只是我们强强联手,他们就不会动了。狼子野心嘛,总要提防点。” “狼子野心,是该提防。”花无凝轻慢地念着这句话,眸光微晃,落在胡旋身上,“殿下觉得呢?” 胡旋笑容僵住,随之那双含情的狐狸眼就蓄满了泪水,“陛下不要误了我的好心啊。” 要说狼子野心,面前这位可比其他人难对付多了。 “殿下这是做何,朕可没说什么。”花无凝恬淡而语,抬手理了理衣袖。 “我…”胡旋话突然一怔,他眼睛盯着花无凝的手腕,氤氲其中的水雾也消散了。 觉此异样,花无凝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拉动衣衫举了一节手腕,而这上面正好有一枚嫣红的绯痕。 不动声色拉下,花无凝疑惑问道:“殿下怎么了?” “没…,”胡旋收回视线,扬着笑,意味深长,“陛下过得挺风生水起。” “倒也是。”花无凝模棱两可,“殿下除却此事还有其他的吗?” “暂时没了。”胡旋撑着脸,“陛下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反正陛下也会广纳后宫的。” “殿下操心的太多了。”花无凝神色一冷,“清音苑的乐曲既然深得太子殿下之喜,那你就在这里多待会儿,朕还有事,不奉陪了。” “陛下又要忙啊。”胡旋垂头泄气地吐露,“陛下忙的空闲时段中,要多想想我嗷。” 花无凝充耳不闻,直接走了。 “太子殿下,我们陛下日理万机的,并非不理会太子,菜食若是不喜可吩咐宫女去换。”姜公公出面说道,不多言,说完就走。 “帝王无情啊。”胡旋轻喃着,倒也不置气,继续听着乐曲,惬意斐然。 “姜公公,你话太多了。”花无凝说道。 “陛下勿怪,奴才也只是不想让对方抓着小辫而已。”姜公公弯腰。 “嗯。”花无凝也深知他的用意,胡旋这人真的难对付。 但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各国使臣带美男而来,肯定是不怀好意,接受与不接受都让人膈应。 而且,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选秀,只是花无凝以战事刚结束,国库吃紧给拒了。 不选秀也该纳几位妃子才对,不然后宫空缺,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有几个大臣便推了不少公子出来,让花无凝选择。 只不过,花无凝没理会,找了错处让那几个大臣通通降职,朝野中再也无人提及此事。 “下次不用多语。”花无凝边走边说。 “奴才明白了。” “姜公公,花名册还留着的吗?”花无凝忽而灵光一闪。 “回陛下,还没扔。”姜公公回道。 “晚上送到梧栖殿给朕。”花无凝意味深长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姜公公不用朕提醒吧。” “陛下放心。”姜公公笑道。 吩咐好这些,花无凝去处理政务了。 等到夜幕缓至,她才回到了寝宫。 “陛下。”朝辞啼早已等候多时,带着铁链就走了过来。 “离朕远些。”花无凝冷淡而语。 “是。”朝辞啼听她所言,自然不再迎上去。 刚要走进书房姜公公出现了, “陛下,这是百官荐举成的花名册,世家公子名门望族都有,请您过目。” 第134章 接过花名册,花无凝翻看一下,“下去吧,朕自会抉择。” “嗻。” 朝辞啼盯着花无凝手中那本花名册,眉眼含笑,却寒意逼人。 特别是瞧着花无凝葱白指尖扫过上面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时候,乖戾之气快要藏不住了。 “想看吗?”花无凝似有所感侧眸问他。 “陛下这是要…”朝辞啼心平气和地问道。 “充盈后宫。”花无凝平静淡然。 “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心思。”朝辞啼往她身侧靠近。 花无凝像是没看见他的举动般,翻页欣赏上面的美人,“朕是新帝,历代帝王都是如此,朕也不过是按规矩行事。” “这个不错。”眸光亮起,兴然之味乍现于花无凝面容,她停在一页上,上面正有一位身着艳红之衣的公子。 “眼无神,口泛紫,体虚且忧思,容易死。”朝辞啼毫不客气点评。 “你还会看面相?”花无凝狐疑抬眸。 “会一些。”朝辞啼笑意吟吟。 “正巧,帮朕看看吧。”花无凝往榻上一坐,将花名册摊开,“这个呢?” 这次她点的是一名白衣公子,长相温和,眼神似水。 “肌肤过白,体力不行,眼神愚蠢,容易惹祸上身。” “这个。” 换了一个刚毅的。 “五大三粗,无文无学,性情急躁,不可行。” 再换一个。 “体态不行,束手束脚,软弱无能。” 一开始朝辞啼还能看着人,好生说道说道,结果花无凝点的人越来越多,他评价之语从三五言,变成了一两个字。 “这个如何?” “难看。” “这个呢?” “废物。” “他呢?” “丑。” “朝大人是累了?”花无凝打量朝辞啼。 “是有些。”朝辞啼一如既往地笑着,“毕竟全是一些脏东西。” “见解果真不一般。”花无凝合上了花名册,“竟然没一个人能从你嘴里得到句好话。” “次末之人,入眼都难。”朝辞啼评讽道,“陛下以为?” “确实。”花无凝思量稍瞬,将花名册扔开。 朝辞啼蔑了花名册,眼底划过意思不一察觉的兴味。 “相比胡旋,都不行。”花无凝微微叹息。 冷芒于眼,朝辞啼唇边之笑褪去,“陛下中意胡旋?” “他来提和亲,朕觉此意尚可。”花无凝认真忖度,“你觉得胡旋如何?” “陛下莫不是忘了他背弃您之举,”朝辞啼拧眉,“他心计深沉,不是好人。” “再深也深不过朕。”花无凝站起身远离朝辞啼,“朕有把握。” “…陛下心意已决?”朝辞啼观摩她的面容,却只能看见欣愉之色,心底一凉。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朝辞啼。”花无凝说道。 “除却长得妖里妖气,心思不纯外,尚可。”朝辞啼思量很久,缓慢地说道,脸上还带着波澜不惊的淡笑。 “嗯。”花无凝眼瞳微晃,抚了抚额头,烦躁出声,“朕累了。” “该歇息了。”朝辞啼从后方围上来,要给花无凝脱衣裳。 “朕要沐浴。”花无凝外袍被他解开。 “我叫人备水。”朝辞啼手顿住,不再往下面解。 宫女们将水蓄满浴池,本想留下来伺候,但花无凝全部将人谴了出去。 走回内殿,朝辞啼正坐于床榻上优哉游哉地玩儿着她的棋子。 上手摁住棋盘,她冷眼相视,“很闲?” “陛下还有何事?”朝辞啼松掉手中棋子,站好而问。 “伺候朕沐浴更衣。”花无凝扬眉轻笑。 “我倒是愿意,但…”朝辞啼抬起左手,爱莫能助开口,“这铁链束着我,去不了浴池。” 铁链铸在床头,长度也只容许朝辞啼在内殿中走动,其他地方去不了。 花无凝淡定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捅进铁拷中,“咔哒”一声,铁链落在了地上。 金簪递于他面前,她道:“自己解脚上的。” 又是什么新奇的招数吗?朝辞啼不慌不忙地解开脚上铁链,将金簪还给花无凝。 她却是将金簪放在了棋盘上,转过身去,“走吧。” 等入了浴室,水面白雾轻飘,她轻扬头,“下去。” 朝辞啼解开衣衫,下了水,青丝漾于水面,他抬眸看她。 对视一瞬,花无凝直接入了浴池,身上的衣裳一件都没脱。 水漫于肩下,她衣衫全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发丝沾了水,一颗一颗往下坠,坠入衣襟中。 水波荡漾生波,花无凝慢慢逼近朝辞啼,噙着些许戏谑之笑,她抓着朝辞啼的发丝,搅动轻扯。 “陛下不是要沐浴吗?”朝辞啼见花无凝漾水而来,只觉面前之人似是勾魂夺魄的水妖,发丝被扯动,传来丝丝的疼痛根本算不上痛,更像一种欣悦快意。 玉娇软体贴上,花无凝缓掀眼帘,纯与媚交合,动人神魂。 纤指微勾,流连忘返,她音调尽显诱色,“想吗?” 第118章 反囚(3)朝辞啼声染欲色,…… 朝辞啼声染欲色,他臂膀环住花无凝,“我若说想呢?” “替我解衣。”花无凝柔荑搭在他肩上,用力往上攀。 知晓她所想之事,朝辞啼环搂住她往上提,让她与自己平视,“陛下所言当真。” “你也可以当做是假的。”花无凝桃眸水光一敛,指尖挑逗。 热气腾腾,云烟缭绕,水温攀升,朝辞啼深深凝望着花无凝,却并没有发现她有退缩之意,反倒越发冒进。 “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朝辞啼摸索着花无凝的衣裳。 正要松动,温热气息贴在耳边,朝辞啼蓦得停顿。 “慢慢解,快了,出去。”花无凝说完对准朝辞啼的耳垂咬了下去。 学着他之前对待自己的行为,一点一点还给他。 朝辞啼紧咬牙关,他也算是明晓了自家大小姐所行的招数,全是之前自己对她做的。 逗弄嬉戏,她真的完完全全又重现在了自己身上。 真是…睚眦必报。 “大小姐,我现在手上可没束铁链。”朝辞啼剥开花无凝的衣衫,“你当真要引火上身?” 耳尖湿濡之意暂离,花无凝漠视他的称呼,纤指掐着他的脖颈,拇指上下厮磨,四处煽风点火,“这个时候退却,不丢人,朝辞啼。” “大小姐…”朝辞啼声音喑哑,暗眸氤氲团墨色。 “您发令,我又怎么可能退却。” 层层衣衫漂浮于水,波浪一掀,被推到了远处。 抵至池边,温凉触感削弱灼热,花无凝轻哼道:“慢些…” 池水波纹渐平,也漾得更悠长,绵续不绝。 指尖颤动,花无凝睁眼,喘息起伏,不悦不满,“快些…” 水花忽而激荡起来,拍向四周,衣衫都被打的几欲沉入水底。 “别…朝辞…啼…” 花无凝手腕放在嘴上,双眼弥漫着水汽,声不成调,语不成句。 轻柔地拿下她的手,抹平手腕上面的咬痕,朝辞啼低哑着声,一字一句慢慢道:“别咬自己,咬我。” 他说完,衔住那白皙滑嫩。 “嘶。”花无凝觉酥麻刺痛,她掐了一把朝辞啼,低声呵斥,“不许留印子。” “为何?”朝辞啼迷蒙抬眼。 “上朝。”花无凝叹谓而道。 眼波流光转动,朝辞啼深究一眼,淡笑不语,只是将人的手摁住,搂紧了些又一些。 “松…开…”嗔怒相斥,却水光潋滟,魅态妖冶。 “不松。”水珠滑过玉面,朝辞啼语轻慢宠溺,笑意中却藏了抹不易察觉的阴郁。 “大胆!”花无凝动了动被摁住的手,无法抽回。 “嗯,我就是大胆。”朝辞啼目光落在她的朱唇上,不待她言语,封住。 水溢漫延,跌宕不休,碎语吟吟,沉寂复昂。 “别…磨…” 眼尾绻染一抹红,声中隐隐有泪意,朝辞啼舔舐她靥上水珠,咬着耳朵,声音放得又轻又低,“告诉我,你要去见谁?我就不磨。” 温热之气萦绕耳旁,她摇了摇头。 “不说?”朝辞啼眼底的暗芒越深。 误人之举换来更加磨人之行,花无凝轻哼,“不…,没谁。” “骗人。”朝辞啼不由分说地揭穿,唇边笑意加深。 选妃,和亲,今夜她可劲儿的在激怒自己,若真是不用见谁,她才不会特意说这么一句。 “放肆!”花无凝怒喝,但这话在这时却少了份威严。 “我确实在放肆。”朝辞啼目光炯炯,“你容许我放肆了。” 若非上位者容许,下位者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以下犯上。 第135章 闷声哼吟,花无凝难再言语。 皓腕被松,攀附而上,红痕密密生出,娇喘断断续续。 “哗啦!” 水花扬起,雾气缭绕之下,水波晃荡,潜入水中似游鱼戏水,欢愉畅然。 俄顷花无凝出水,眼中朦胧雾气还未退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该休息了” 呼吸一顿,转身瞧着一脸餍足的朝辞啼,她拨水相近,面容娇艳又冷然。 朝辞啼不动声色看了下花无凝,上移至她的眼眸。 花无凝朱唇轻启:“朕有开口吗?” 下一瞬,池中掀起巨大的浪花,溅出水池。 水花层层叠叠,荡漾波纹,衣袍最终还是被水压沉于底。 浴室中旖旎恍恍,靡靡之音相合,绕梁三尺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朝辞啼抱着花无凝从水中走了出来,池边湿透一片。 怀中之人面色红润却阖上双眼,呼吸浅浅,看样子是睡过去了。 替她擦干净身上的水,抱着人走回内殿,用内力将她发丝上的水汽烘干后,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亲昵地抚摸她的脸颊,朝辞啼半是无奈半是恼怒地叹口气。 收回骨指,他看着自己身上大片的青青紫紫。 这都是花无凝这些日子里咬的,小姑娘下口没轻没重,朝辞啼也无法阻止,任凭她胡来。 反观她,不让他留印子,除却早晨在她身上留下些许痕迹,其他地方都洁白一片,尤其是脖颈处,如刚抛光的玉石样,光滑无暇。 但… 朝辞啼微勾唇角,心满意足地躺在花无凝身侧,搂着她闭上眼。 翌日一早,花无凝幽幽睁开双眸,入目便是朝辞啼的俊容,细看一会儿,她瞥开眼将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作势要起床。 “已过了早朝,陛下可再歇会儿。”朝辞啼顺势睁眼。 “你早醒了?”花无凝思忖一瞬。 “嗯。”朝辞啼也坐起身,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滑下来。 凝神瞧着青紫交加的美景,她抬头冷声而问:“为何不唤朕?” “一日不上早朝而已,哪有陛下身体重要。”朝辞啼扯动被子,搭于她身。 “多事。”花无凝黛眉轻蹙,拍开朝辞啼的手,缓慢地动身要起来。 “我来吧。”朝辞啼不戳破花无凝,让她安生待着,自己先一步下床,穿好中衣,替她寻衣裳。 花无凝自然而然,心安理得地坐着,眼睛追随朝辞啼身影移动,待他回转时,又看向其他地方,漠不关心之态。 “陛下抬手。”朝辞啼轻柔而语,笑意潜藏。 配合而动,不用多时,花无凝就换好了衣装。 遂起身缓缓走动,然后就看见身旁朝辞啼眼中闪过的揶揄。 面容一沉,她微微仰头,“手伸出来。” 不作他疑,朝辞啼自觉地伸出了左手,紧接着花无凝拉过床头的铁链,扣住他的左手,金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枕边,她顺势拿起锁住。 做好这些,花无凝睨他一眼,自己去梳妆,并当着朝辞啼的面把金簪戴在头上,随后一言不发出了门。 “陛下。”姜公公候了多时,“奴才推了今日的早朝,您不用担心。” “好。”花无凝点头,也没觉得不妥,“处理政务。” “嗻。”姜公公恭敬地跟在花无凝身侧。 行至半路突然从旁边的花丛中蹦出来一个人。 “护驾!”姜公公急忙喊道。 “别喊别喊!!是我!”胡旋摆着手,上来就给姜公公把嘴捂住了,生怕他将护卫喊过来。 “胡旋。”花无凝见怪不怪地看他,对于他的到来倒是一点也不吃惊,像是早预料到了。 “是我。”胡旋嘿嘿一笑,松开姜公公并把人推到犄角旮旯里面去,自己占了姜公公的位置。 “太子殿下,皇宫可不是随便进出走动的。”花无凝给了姜公公一个眼神,让他退下。 将花无凝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胡旋笑眯着眼,等人真下去了,他凑上来扯着花无凝的衣裳,“小凝凝真懂我,知道我想跟你单独待着就把人谴下去了。” “太子殿下松手。”花无凝淡然瞥他捏着自己衣裳的手。 “不松不松。”胡旋不仅不松,还往上抓了些,离花无凝更近了,“我就要抓着嘛。” 花无凝果断伸手将他的手推开,“殿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这里是皇宫,朕有的是法子让你永远进不来。” “小凝凝你这样说真的伤人心。”胡旋失落地垂着手,故作伤心地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嘛,你却这样凶我。” “胡旋,朕不闲。”花无凝挥袖往前走。 “哎呀,小凝凝别置气嘛。”胡旋看花无凝根本不理自己,蹦哒到花无凝跟前倒退着走,“我听说你今儿没上早朝?” “探听朝政,拖出去。”花无凝不轻不重说道。 “什么跟什么啊,我就是想关心你一下,小凝凝这么冷血吗?”胡旋惊愕不已,“你以前不这样的。” 花无凝波澜不惊地扫他一眼,浅浅勾唇,不作回复,继续往前走。 “好嘛,是我多嘴。”胡旋垂头丧气,机敏之光闪烁,他又咧开嘴,“不说其他的,小凝凝对于昨日的提议有没有心动啊?” “殿下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花无凝如实答话。 “你同意了!”胡旋立马眼睛发光,欣喜若狂地欢呼,“我就知道小凝凝肯定会…” “但不必了。” 欢喜之言还没说完,花无凝就出声打断了他。 胡旋闻言笑容僵住,人愣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转头重新追上花无凝,“为什么啊?我的提议很好啊,而且…而且我们本来也就有婚约,成婚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胡旋,我们的婚事早就退了。”花无凝眉间涌上一丝不耐,“我们并无关系。” “没关系也可以重建,你总得告诉我缘由,与我和亲,是一件万全之策。”胡旋认真地看着花无凝,“你也想的明白。” “我不将财狼放于身侧。”花无凝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花上飞动的蝴蝶。 胡旋瘪嘴,他打量着花无凝,忽而在她脖颈处发现了一枚浅淡的红印,位置偏后,正面看不见。 精光于眼中划过,胡旋语调怪异地道: “那你就将虎豹放在身边?” 侧眸看回,“这是何意?” “太明显了,小凝凝。”胡旋直接伸手指着她脖子上的红痕,“你也不遮一下,虽然我不是什么外人,但你这也太不见外了。” 捂住脖颈,眼瞳微动许是明白了什么,对上胡旋张扬又不失戏谑的面容,她又将手放了下来,坦坦荡荡由他看去。 “我看见肯定是没什么,这要是让外人瞧见了,指不定会说什么呢。”胡旋摇着绒球一副操心担忧的模样,“你说是吧,小凝凝?” “谁敢置喙朕?”花无凝不由得轻蔑嗤笑。 “也是,你现在是皇帝,确实没人敢说道。”胡旋扔掉小绒球,故作轻松说道:“那个人是不是朝辞啼?” 并未应他话,花无凝瞧见不远处的亭台,“去那儿说。” “行。”胡旋立马答应,跟着她来到亭台坐好,“就是他吧。” “是他。”花无凝承认。 “你不是想杀了他吗?”胡旋眼珠之转溜,“怎么…是这么个杀法?” “让人死最容易,也最无趣。”花无凝悠然说道。 “哦~。”胡旋作出明白的模样,他单手撑脸,“小凝凝,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无稽之谈。”花无凝眼神一凛。 “不喜欢啊。”胡旋换了只手撑,“那你怎么把人留在身边啊?” “胡太子好本事,给朕宫里安插人了。”花无凝轻飘飘说道:“自己说,还是朕去查?” “…哈哈,”胡旋挠挠脸,沉吟片刻,“小凝凝当做没听见吧。” “我其实很好奇你跟朝辞啼,他居然束手就擒败给你诶。”胡旋另外话头,拂了之前的话。 “依照太子之意,败于朕很丢人?”花无凝意味不明。 “那怎么成,不丢人,毕竟我也败给你了。”胡旋连忙否认,心思活跃起来,“如果我打听的消息没错,他可是先先皇的儿子,虽不光彩但好歹也是,夺嫡之争他也在其中,而且是他让朝局混浊不堪,这样的人会不知道小凝凝设下的圈套?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殿下考虑周全却忘记了朕与他相伴良久,自然也懂如何让他不怀疑朕。”花无凝自信回道。 “对啊,你们还从小一起长大,那不更应该懂对方吗?”胡旋不经头脑直言而语。 听闻此话,花无凝愕然一默。 “就像你所说,你知晓他会用的伎俩,难不成他看不出你的手段吗?”胡旋冥思苦想,苦恼万分,慢慢诽议,“若真有这种情况,要么是他不在意你,没把你放在心上,要么就是装的,他在骗你。” 第136章 “嗯?小凝凝怎么了?”胡旋瞧着花无凝有些阴沉的面容狐狸眼一挑,“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殿下想的真周到。”花无凝抿笑淡语,看起来无波无澜的。 “唉,小事一桩。”胡旋娇媚一笑,“不过啊,小凝凝这么聪明,肯定能看出来朝莽夫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他现在不做什么,等之后肯定会策反。” “所以跟我和亲,是最好的选择。” 第119章 反囚(4)“你还真是死心不…… “你还真是死心不改。”花无凝沉默一瞬,渐而回道。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胡旋不以为意,他趴在桌子上,双眼含着水光,一字一句,“你考虑考虑我呗,我保证比他好使。” “不行。”花无凝摇头,“你若是真有能耐,让你父皇跟我商议。” “…我俩的事,扯上他做什么?”胡旋手指勾勾下巴,不免有些心虚,随即想明白了般,“你想见我父皇,亲自游说他,让我跟你和亲?” “…只要你能叫来,此事可待商榷。”花无凝心如止水,甚至觉得头有丝丝疼。 赶紧把人送走,太能缠人了。 “好!这可是小凝凝你说的。”胡旋一拍桌而起,“我现在就去。” “行。”花无凝浅笑应着,“你让胡皇来,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就知道小凝凝对我还是有心思的。”胡旋灿烂笑道:“等着我嗷。” “慢走不送。” 花无凝起身相送,待人真正走远,她摸了摸颈间,随后抿起薄唇。 让他别留… “陛下。”姜公公小跑过来,“现在这是?” “去宁心殿。” 政务还未处理,她暂时放下凌乱思绪,之后再与他算账。 “嗻。” 手拿奏折,上面是关于使臣来到的问题,该如何招待。 “姜公公。”思量稍瞬,放下奏折,花无凝喊道。 姜公公躬腰进入,“陛下。” “春猎差不多到时候了,正好邀使臣们一同。”花无凝说道。 “奴才这就是准备。”姜公公应下,“陛下可还有事?” “没有了。” “嗻。” 姜公公退后出了门,花无凝轻磕着奏折,“暗一。” “主子。”暗一从外面走进。 “春猎的时候你带几个人练练枪法吧。”花无凝重重磕动桌面,“注意点就好。” “属下领命。”看懂花无凝暗示的暗一立刻转了出去。 解决此事,花无凝又拿起其他奏折,批阅起来。 刚批阅完一则奏折,秋水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陛下!陛下不好了。” “胡太子跟那位在您寝宫中打起来了!” 奏折从手中滑落,花无凝再次确认,“谁与谁?” “胡太子与…与朝太师。”秋水声音发颤回道。 他们怎么能打起来?还在她的寝宫里面? 心存疑虑,扣摁奏折,“走。” 眼底划过微光,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事。 才到梧栖殿外,就听见了争吵跟砰砰巨响。 听起来确实打起来了,事况还不轻。 “陛下。”秋水站立在旁,“奴婢派了几个宫女去拦,但都被扔了出来。” 至于护卫?她可不敢让人进去。 “哈哈哈哈,你没想到吧,小凝凝她同意跟我和亲了!!” 胡旋得意洋洋,惹人恼怒的话穿透而出。 花无凝也来不及多想,走入殿中,一踏进,粉色人影连连倒退出来。 她侧身,胡旋踉跄着站住脚,“生气也没用!我就是比你厉害!” “小凝凝?”胡旋揉着胸口,眼睛瞥见了什么,嘀咕骂人的嘴禁了音,他僵硬地转过头,“你怎么来了啊?” “这话该朕问你才是,太子殿下。”花无凝扯出一抹不善的笑,“青天白日,怎么在朕的寝宫胡作非为。” “我…我来看看朝莽夫。”胡旋自知理亏,直接强词夺理,“谁知道他对我拳打脚踢,你看我这胸口,都要青了。” 语罢他竟是扒拉胸前衣裳要让她看自己的伤势。 铁链拖拽的声音响起,内殿中朝辞啼出现,由于铁链之故,他无法站在门边,只能相隔甚远对望。 他面若寒冰覆盖,凄凉寂落地看向花无凝。 “不用了,太子殿下。”花无凝看了眼朝辞啼,忍住心底的不悦,“你说他对你拳打脚踢?” “对啊对啊,就是他。”胡旋委委屈屈抹着眼角,跟没骨头样往花无凝身上靠,“我就是来看看他,刚进来还没说什么他就打我,粗俗极了。” 说着胡旋还指向朝辞啼,惊慌地开口:“你看他还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凶啊!小凝凝,我害怕。” “殿下的意思是,他对你动手,造成这一地狼藉是吗?”花无凝扫了眼外殿的七零八碎的场景,冷笑一声。 胡旋瞧着外殿东倒西歪的桌椅摆件,还有地上碎成片的青瓷玉器,再看向内殿中手上绑了铁链的朝辞啼,醍醐灌顶地辩驳,“不是…,小凝凝他刚刚不这样的!” “殿下说说,他手上镣铐钥匙在朕手中,束缚于内殿,朕这外殿怎么毁成这副模样?”花无凝从身上扒下胡旋,理着衣袍,势必要讨个说法。 “小凝凝,他刚刚真不这样!”胡旋慌了,他解释,“他刚刚手上没有镣铐的,跟我在外殿打,是听见你的脚步声才引我进去的。” “哦?是吗?”花无凝皮笑肉不笑。 “真的!”胡旋瞪大眼睛,指着朝辞啼手上的铁链,比划比划,“他武功那么高,你看这条铁链细成这样子,他一扯就断了,怎么可能困得住他啊,你信我。” “来人。”看着乱七八糟比划动作的胡旋,花无凝淡定异常地脱口而出。 守在外面的护卫这才敢进来,上前架住胡旋,往外别。 胡旋一巴掌将那群人推开,扒拉着花无凝,“我说的都是真的!” 转头对着朝辞啼恶狠狠地说道:“姓朝的,你说句话啊,怎么敢做不敢当!” 朝辞啼嗤笑不语,拽了下铁链。 花无凝见此情形,只觉恼人,抽身往后让护卫上前。 “撵出去。” “诶!!小凝凝!!我说的一顶一是真的!你别被他这只老狐狸给骗了!”这次胡旋没有再抵抗,被护卫赶了出去,嘴里高呼冤枉。 “秋水。” “陛下。”秋水应声而来。 “让人收拾一下,另外告知胡国使臣,若是再出现私入皇宫之举,后果自负。”花无凝说道。 “是。”秋水连带着几个宫女开始打扫宫殿。 花无凝抬头看朝辞啼还没动,像是在等自己进去,于是抬步进了内殿。 目光在他身上游了一周,再转回到他左手上的铁链,伸手牵起铁链,发现没有断裂的痕迹。 遂发现他手上有处划痕,“被打了?” “我打的他。” 朝辞啼不甚在 意自己手背上的痕迹,他唇边带笑,眉宇却阴着抹冷鸷。 “他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花无凝不明所以。 “你要跟他和亲。” 外殿玉器碎片清扫时磕出脆音,宫女出入的跫音也渐入耳中。 “你信他所言?”花无凝扔下铁链,轻蔑笑着,环视自己的内殿,倒比外面好些。 “我信你的。”朝辞啼跟在花无凝身后走动,“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我若说是呢?”花无凝故意为之,话刚落身后就没了动静。 异样涌起,她转身就看见面色森然,深沉阴郁的朝辞啼。 心底一紧,花无凝眉头蹙起。 话未再言,急促的铁链声传来,月腕就被朝辞啼抓住,下一瞬花无凝就被压制在了床上。 凶狠且不加抑制的吻扑了上来,气息滚烫翻涌,粗喘音在耳边炸开。 晕头转向被压住,又被一通乱吻搞得七荤八素,思绪停顿复而恼意翻腾,她狠咬下去。 朝辞啼这才松了口,眼眸深沉又墨色浓重,唇边渗出条条血痕,他也不管不顾,只死盯着花无凝,气息不稳。 “你发什么疯!”花无凝怒斥出声,眉头紧锁。 “不许跟他和亲。”朝辞啼说道。 “跟你有何关系?”花无凝拂去唇上的水渍,“朕可是帝王,想要谁,还要你来抉择。” “好!”朝辞啼咬牙磋齿,阴狠无比,“我管不了陛下,但陛下可以尽管试试,他们能不能活着进宫。” “威胁朕?”花无凝眸光凛然,她瞧着朝辞啼唇上的血迹,伸出手抹开,又重重一摁,恶劣惬意地说道:“那朕还真要试试。” “叮叮当当”铁链扬起,朝辞啼抓住她的手,用铁链绕起束缚,只一只左手控住她双手。 “松开朕,你这可是欺君!”花无凝惊乱片刻,她低声斥责朝辞啼,羞恼地看着他。 第137章 朝辞啼睫毛颤颤,他哑声问道:“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花无凝止住,眼中迷惘掠过。 朝辞啼深喘一口气,似乎是在笑? 他低下头,凑到她颈边,狠狠咬了口。 你怎么能不明白,怎么能不明白!!! 他要被气死了! “嘶!!”疼痛让花无凝倒吸凉气,她玉面轻拢,颤抖着声,“松嘴!” 可是朝辞啼并没有松,反而更加用力了。 “朝辞啼!我让你松嘴,疼!”痛吟出口,花无凝眼角染红。 是真的疼! 这个疯子! 听见人叫疼,朝辞啼这才松了嘴,抬头看花无凝。 也不知为何,朝辞啼这眼尾也绻上嫣红,唇上也是一片绯红,眼眸覆有水光,潋滟生姿,活像只吸血妖精。 怒火将歇,花无凝移开眼,没好气道:“我没同意。” “没同意什么?”朝辞啼眸一亮,将人扳正,目不转睛看着她的眼眸。 “没同意跟胡旋和亲。”花无凝不屑哼道:“朝辞啼你傻了吗?我怎么可能同意。” 阴云慢慢消散,朝辞啼遂明眸带笑,但见花无凝眉宇不展,痛色萦绕。 他视线移到自己咬出的伤口,再次凑了上去。 “你又做…” 愤懑之语遏制于喉,她感受到了刚刚被咬的地方有温热湿意,他在舔舐她的伤口。 酥痒之感窜上来,手上的铁链也松开了。 “对不起。”朝辞啼亲昵道歉:“我错了。” “起开。”花无凝推搡朝辞啼,将人推开。 自己往手腕上一瞧,浅粉色的链痕绕了一圈。 “我替你上药。”朝辞啼利索起身去拿药物。 花无凝也就等他,脑海中蓦得回荡着他的话。 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不知道但又有些知道,花无凝望着他的背影,眸底暗色涌动。 但是她知道,朝辞啼肯定隐瞒了些什么。 “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更了解对方啊。” “若真有这种情况,要么是他不在意你,没把你放在心上,要么就是装的,他在骗你。” 心绪沉下,怨念腾起,目光甚是不善地瞧着走回来的朝辞啼。 “我先给你擦药,等会儿你怎么罚我都行。”心知花无凝怒气未消,拉过她的手,给她擦药。 花无凝也没抽回手,只是冷冰冰地看他。 药盒放下,朝辞啼慢条斯理地拉开衣裳,将脖颈递上去,“咬吧。” 掐上他的脖子,花无凝轻轻一捏,“你想的美!” 遂起身忽视他往外走,行出三两步,回首而语:“跪着,跪到朕回来为止。” “是,陛下。”朝辞啼略感无措地应道,心中也没由来的一些慌张。 没消气,而且更生气了。 朝辞啼目送花无凝出门,手指捏得咯咯作响,阴冷戾气于眼中显现。 第120章 春猎(1)“陛下。”候在殿…… “陛下。”候在殿外的秋水上前唤道。 她与一众宫女在觉察有异之时连忙退了出来,在殿外守着。 “去收拾吧。”花无凝吩咐着,随后一刻不停地远去。 政务还没处理完。 重新回到宁心殿,批阅奏折。 思绪尚平缓不久姜公公来禀:“陛下,胡太子求见。” “不见。”花无凝说道,声冷似寒冰。 “嗻。”姜公公领命退出去,刚到门口就看见一道藕粉色人影冲了过来,眼睛瞪起,“太子殿下,我们陛下不见。” “让开。”胡旋不管不顾直接将人推开,然后进了殿,“小凝凝!” “胡太子,朕说过,你再闯皇宫朕就不念胡皇之面了。”花无凝合上奏折,愠怒出口。 “对,我是私闯了,但我是来解释的。”胡旋坦荡说着,“他朝辞啼就是在骗你,那根铁链根本困不住他,而且他是故意的,他没安好心,小凝凝你不可以被他外表欺骗了,真的,他打我的时候,十条铁链子都拴不住!” “殿下说笑了。”花无凝揉了揉额头,“不想被人轰出去扫了胡国颜面就自行离开。” “小凝凝…,你不信我?”胡旋睁大眼睛,“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让他再跟我打一次。” “姜公公。”花无凝低声喊道。 姜公公带着一队护卫进来,“殿下快走吧。” 随之护卫再次架起胡旋往外拖去,留下胡旋辩驳之声回响,“小凝凝,你让他再跟我打一次,你就明白了,他心焉儿坏焉儿坏的!” “好吵。”花无凝脸色平静吐字。 下一瞬胡旋的嘴就被捂上了,终于安静了。 “陛下是奴才疏忽了。”姜公公磕在地上。 “嗯,下不为例。”花无凝挥挥手,“出去吧。” “嗻。” 空无一人的宁心殿中,花无凝心却不安宁了。 不在意,不关心,装的,骗的。 所以当年他是故意不理我的,故意让我受折磨,故意不出来救我的吗? 故意装模作样,给我看的? 素手渐渐团起,红印被掐出,她放下的怨念又回升腾起。 奏折旁的毛笔被扯动翻动了两下,花无凝定睛一看,嘴角缓缓勾起。 夜幕降临,花无凝回到了宫殿。 殿内已经清扫干净,布置恢复如初。 转入内殿,床边一玉立修影直挺跪着,回眸看着花无凝笑道:“陛下。” 盈盈笑眸在看见花无凝拿着的东西时微微眯起,挑眉不语。 她手里拿了一只毛笔,还提着一个盒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闲步靠近,花无凝将东西放在朝辞啼的腿边,纤指触碰在俊容上,顺滑过唇上的伤口,微微驻足,再下于颔处往上一勾,让他仰头。 而自己俯身吻了上去,蜻蜓点水渐而转飞鱼入水,畅欢不止,层层深进。 朝辞啼震住稍瞬,手轻拢想搂住她,但被她止住了,“不许动。” 欲动之手放下,朝辞啼咽动喉咙,“好。” 打开盒子,从中拿出一根琴弦,在朝辞啼审度的眼神下,一端绕上他的脖颈,另外一端系在他的右手腕上。 “陛下这是做什么?”朝辞啼看了眼绑着自己的琴 弦,再看盒子里面,居然还有一份冰块,疑惑问道。 “别动。”花无凝唇畔牵出一抹邪魅之笑,她动动手脱下他的中衣。 他闻言,身形都没动,更没有半分阻拦之意。 于是纤指开始纵火烧城,火势愈发凶烈,快要灭不掉了。 “你好烫啊,朝辞啼。”花无凝坐于床边欣赏着大汗淋漓的朝辞啼,恶劣地笑出声。 “陛下…”朝辞啼掀眸,眼中是汇成浓墨的欲色,“开心就好。” 轻踩他要挪动的右手,花无凝睥睨而语:“朕说了,别动。” 他果真不动了。 欣然扬眉,花无凝放脚欺身,拿起放在盒子旁的毛笔,“朕最近学了草书,你陪朕练练。” “此乃不才之殊荣。”朝辞啼敛眸低语,正声收色。 毛笔浸入冰水,指尖覆于滚烫的肌肤上,凹凸不平带出一串火花,而毛笔沿着纹路复行一次,冰凉之感又覆上。 反复无常,在洁白玉石上勾勒出水画,细珠正往下落,毛笔也蜿蜒盘旋往下… “哼…”朝辞啼闷哼,他脖上与手臂上青筋通通爆起,撑着琴弦欲断未断,好看极了。 挺能忍… 瞧着绷紧的琴弦,花无凝心情好了不少。 这琴弦栓着脖颈与手腕,只要他动作过大,就会让自己受伤。 扔下湿漉漉的毛笔,花无凝听他粗喘之音,愉悦地起身找了把剪刀,剪开了琴弦,“继续跪着。” 随后吹灭灯,自己躺床上休息了。 昏暗的房中,朝辞啼看着床上的花无凝,闭上眼睛,调息顺气。 临近半夜,平缓安适的呼吸声传入,朝辞啼站起来,掀开帷幔点上她的睡穴,骨掌撑在她枕边,压出道道褶皱。 欲念未消,喉结滑动,他凝望着花无凝的睡颜,不由自主地凑近。 娇靥愈近,再近一分,就要吻上了。 清香萦绕鼻尖,他蓦得停住,叹息一声,将她睡在乱的发丝理了理,翻身下床。 “叮当。”铁链响动。 朝辞啼淡然抬手,只听见“咔咔”两声脆响,他的左手就这么从镣铐中脱了出来。 再“咔咔”两声,他把骨折的手掌又接了回去。 面不改色地转动下手,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飞于屋檐之上,他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胡国使臣居住的宅院。 安眠正好的胡旋猝然睁开双眸,警惕看向门外。 忽然窗户大开,一道白影闪了进来,不由分说就直夺胡旋命脉。 胡旋灵动闪开,看清楚人后,兴奋之情染上眸,他笑开,“是你啊!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自己主动找上来了。” 第138章 “铁链呢?怎么不继续戴着了,我见你挺喜欢戴的!” “你跟她说了什么?”朝辞啼眼中阴戾盈满。 若非胡旋说了什么,花无凝不可能这么生气。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些啊,你想再听一遍?”胡旋没个正形地开口:“我也愿意再给你说一遍她是如何同意跟我和亲的!” “太子骗别人就算了,怎么把自己也骗进去了。”朝辞啼轻嗤。 “怎么就骗你了。”胡旋继续道:“她说只要我将我父皇请过来,这事就有待商榷,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有、待、商、榷!就是只要我把我父皇叫来,这事就能成,既然能成怎么就是骗你的了?我可是实话实说!” 得意洋洋的胡旋说得眉飞色舞,丝毫没看见朝辞啼愈发不善的面容。 “那你真该死。”朝辞啼衣袍无风自动,似毒蛇直身,吐信伺机杀掉眼前人。 胡旋舔了舔唇,拿起一旁的刀,如同一只凛凛的狼,露出爪牙,“来啊,我早等着了!” 刹那间风起云涌,两人打得昏天黑地,谁也不让谁,只想把对方弄死。 过了许久,朝辞啼踹飞胡旋,而胡旋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伤口,两人分开而立。 两人相视,胡旋扔下那把刀,“你用这个,别说我欺负人。” “对付你,用不上。”朝辞啼未管流血的手臂,抬头看了眼天色,琢磨了时辰。 该回去了。 遂动身往回撤。 “诶!你不是要杀了我吗?这才打了一半,你跑什么。”胡旋穷追不舍,“我不用武器,跟你赤手空拳打怎么样,够公平了吧!” 朝辞啼一个停步,闪身回踢胡旋的肩膀,将他踹落下屋檐,一字未语,冲回皇宫。 “偷袭啊,不是啥好人。”胡旋揉揉肩膀,突然面色一转,显露出抹幸灾乐祸,“看你回去怎么解释。” “诶哟,真疼。”他疼得脸皱成一团,嘴里骂骂咧咧,进了屋。 掠空而过的朝辞啼按照原路返回梧栖殿,进入殿中先瞧了眼床上的花无凝,见其无惊无扰,也就静下心处理自己的伤口,并把染血的衣裳一并销毁了。 万事处理妥当,朝辞啼掀开床帷,注视着花无凝,随后躺在花无凝的身旁,将人搂在怀里。 “他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你倒是跟我说,我替你出气。”朝辞啼无奈地低语。 这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爱忍在心里,问也生气,不问也生气,他都快没辙了。 明明小时候还会直接告诉他满意什么,不满意什么,年岁渐长就开始说反话了。 最后… 朝辞啼将人往怀里摁了摁,抱得更紧了些。 到底是他疏忽了,才让人受了这么大委屈,如果他当初在察觉到她变化异常时,不那么言听计从,而是动手去查,就知道原因了。 可谁能想到,镇国公府千金在府中并不是被人千娇百宠,而是被人千般折磨。 轻柔地顺抚她的背,将下颚放在她头上蹭了几番,朝辞啼这才安心闭眼。 往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浅眠半个时辰,朝辞啼率先醒来,他下床如法炮制将镣铐戴回去,解开花无凝的睡穴,乖乖跪在床边等她醒过来。 睡穴解开不过一刻钟,花无凝掀开被子,与清醒的朝辞啼双眸相接。 “起来吧。”花无凝说道。 “谢陛下。” 铁链随着朝辞啼的动作叮当作响,花无凝见他中衣下摆顺滑整洁,停顿几瞬,转手从枕边摸出了金簪,拉住朝辞啼的左手,将他手上的镣铐解开了。 “陛下?”朝辞啼说道:“又要去哪儿吗?” “不日就是春猎,你跟着我。”花无凝扔下金簪,“去挑几件好看的衣裳,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丢人。” “遵命。”朝辞啼蓦然一笑。 “更衣。”花无凝张开双臂,一副理所应得之态,等候朝辞啼。 朝辞啼也自然地拿起花无凝的衣裳,为她穿好。 今日的早朝,她准时去了,待回来安宁殿时,姜公公笑着道:“陛下,春猎已经安排下去了,使臣们也陆陆续续到京城了。” “好。”花无凝应下。 第121章 春猎(2)两日之后,使臣都…… 两日之后,使臣都到齐了,花无凝邀请他们前往春猎。春猎之地离京城不远,车行一个时辰便能抵达。 “陛下很是放心将我安在身旁,不怕我逾矩吗?”朝辞啼坐于车内,瞧着闭目养神的花无凝。 “你若不想去,回宫自己锁着。”花无凝裂开眼眸,语调平缓。 “想去的。”朝辞啼应和安抚,“陛下休息吧,我不打扰你。” “不了。”花无凝端坐好,“倒也不困。” 掀开车帘,外面春花烂漫,晴空朗日,盎然之景,也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也是很久没出来看看了。 朝辞啼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言。 “陛下,到地方了。”姜公公说道。 “嗯。”花无凝放下车帘,瞟朝辞啼,“走了。” “是。”朝辞啼跟着花无凝下了马车,站在她身边。 花无凝素来喜欢鲜艳明亮之色,尤其是金红,所以今日她也就穿的金红之装,站在她身旁的朝辞啼,也着的红装。 “去旁边待着。”花无凝随手指了个地方,让朝辞啼过去,她得去见各国使臣。 “好。”朝辞啼不争不抢,顺从地站在她指的那个位置上。 花无凝看了眼他站的地方,移回眸,“我们 走。” “嗻。”姜公公应道。 “各位不远万里来到我唐国,朕很是欣悦,正遇春猎,邀各位一同参与。狩猎第三日开始,但各位放心,此次春猎重娱,不必拘谨,随意游玩便好。”花无凝走至各国使臣与官员面前,从容淡然说道。 “谢陛下。” 简单说了两句,花无凝转身回走,刚行两步,“你们都不用跟着,下去吧。” 姜公公跟秋水遵从退去,留花无凝一人在林间走动。 林间愕然显露一点红,花无凝步子停下,眼珠轻转,往东边走去,错开不找那抹红。 发现此举的朝辞啼轻挑眉尾,捻动指节不动声色往她那边靠近。 鸟雀欢声,叽喳不停,闹下来几簇春花,贴着花无凝的发丝落下。 清风幽幽,绿叶醒目,真是春色怡心。 “参见陛下。” 忽而响起一道温软柔音,花无凝循声望了过去,便看见一身绿衣的风雅之士执扇行礼。 “你是何人?”花无凝问道。 “在下是赵国的华容。”华容声若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找朕何事?”花无凝打量来人,轻扬一抹浅薄之笑。 “在下只是行过此处,偶遇陛下,所以上来行礼,并非刻意等着陛下。”华容解释,轻蹙眉头,倒是有了几分故人之姿。 眼神微冷,笑意加深,花无凝檀口轻启:“原来如此。” “陛下身边怎么不带几个人?”华容是有些松缓,他边说边往花无凝走来,见她没有阻止,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赏景,不喜人多。”花无凝望回远处,河流缓缓,岸边花草丛生。 “华某也是,喜静。”华容站在花无凝身侧。 “那你与朕和缘。”花无凝眉眼一弯,灿胜春景。 华容一下子呆住了,他匆匆瞥过眼,“陛下过誉了…,不,能与陛下爱好相投,是华容之荣。” 此话一出,还没等花无凝开口,一片树叶带着一股凌冽的寒风飞来,划过华容的容貌。 “啊!”华容捂着脸退后,颤颤巍巍张开手一看,上面一片鲜血,遂阴狠抬眸,“谁?” “赵国的华君子,我家陛下可没让你上前,这么着急,找死吗?”朝辞啼捏着树叶从树后走出,斑驳光影照在身上,噙一抹凉薄笑意,缓慢靠近,疏离又端雅斐然。 “你是谁?”华容收住眼中异色,不悦蹙眉。 “保护她的人。”朝辞啼明目张胆地站在花无凝身侧,手中捏着树叶,声音低沉下,“还不走?” “陛下…”华容气恼地看向花无凝,花无凝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折下一支桃花轻嗅。 “在下告退。”华容吃瘪,恶狠狠地瞪了朝辞啼一眼,跑开了。 “陛下。”朝辞啼这才扔了手中的树叶,微微弯腰,“你什么人都不带,只是为了见这种人?” “啧。”花无凝手一滑,鲜嫩的桃花就落在了地上,“朕的桃花。” “别采了,野花不香。”朝辞啼摁住花无凝欲动的手。 “朝辞啼,朕让你来了吗?”花无凝偏头剜他,拍开他的手就要继续摘。 “我替您摘。”朝辞啼伸手折下最高处,最耀眼的一支,“这支最好,别要其他的了。” 静默躺于修掌中那娇艳的桃花,长于最高枝,自然是生得最美。 第139章 素指一动将其拿在手里,摆弄几下,抬眸瞧着笑意吟吟的朝辞啼,倏尔冷漠,“你去那边,离我远些。” “为何?”朝辞啼稍显疑惑。 但花无凝没解说缘由,“不听?” “听。”朝辞啼答应着,与她拉开身距,躲得远远的。 花无凝也没有久待,不过一会儿,就往其他地方走去,赏花观蝶,自在悠然。 朝辞啼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心底荡着疑云。 等他又看见一个不知名的男人跑到花无凝面前的时候,灵光一闪而过,他好像懂了。 折下树叶,他又出去了。 就这样…过了三日。 “陛下带我出来不会就是让我替你赶人的吧?”在不知道赶走第几个人的时,朝辞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然带你出来做什么?”花无凝沉静淡然,随手扯下一朵花转动。 这些使臣都没安好心,个个都带了自家国中美人前来,就想着能不能入花无凝的眼。 而且,这些人都特别的像之前跟与花无凝身侧的柳少师。 探听消息也不探听完整,觉得柳蘅与她关系匪浅,所以都把人伪装的像他,也不知道谁递出去的消息,全都拍马腿上去了。 “为什么是我?”朝辞啼正经问道,期盼之喜从眸底浮现。 这么多人,为什么选择他。 扯花瓣的动作一顿,花无凝回眸,“你不乐意?” 喜色戛然而止,朝辞啼凝神一瞬。 “不乐意就回去,朕找其他人。”花无凝揉搓花瓣,扔在地上,背过身去。 “乐意的。”朝辞啼无奈地叹息,失笑回她。 “算你识相。”花无凝不轻不重说道。 鸟雀惊飞起,两人同时望了过去。 “小凝凝!”胡旋蹦蹦跳跳扑了过来。 朝辞啼立马挡在花无凝身前,胡旋止步停下。 “朝莽夫也在啊。”胡旋甩动自己的小辫,越过朝辞啼看花无凝,“小凝凝几日不见有没有想我啊?我跟你说,信已经寄出去了,等过几日我父皇就会回消息了。” 说完他还挑衅地看了朝辞啼一眼。 “太子玩儿的可好?”花无凝轻推朝辞啼,让他别挡着。 朝辞啼不悦看着胡旋,却也退开了身。 觉得稀奇的胡旋凑近,从身后捞出一捧花,“这是我采的,好看吗?” 花卉各异,什么颜色都有,很是绚烂,花无凝桃眸微闪动,“好看。” “好看就送你了。”胡旋将花塞到花无凝手中,“不枉我寻了这么久。” “难怪这几日没见你。”花无凝捧着花,若有所思地开口。 这一句话让胡旋眼睛亮起,“你知道我不在,你在关心我,关心就是在意我,你在想我对不对?” “…” 就不该多说这句话。 “胡太子春秋大梦还没醒。”朝辞啼横手穿来,“你离太近了。” “你咋还没走,没看见我跟小凝凝聊的甚欢吗?能不能看清点局面。”胡旋不甘示弱瞪回去。 “这句话送还给太子,你应该看清楚局面。”朝辞啼扯动唇角,“别招人笑话。” “诶哟,想打架是吗?”胡旋挽袖 口,“正巧上次没打够,今儿补上。” “行,奉陪到底。”朝辞啼说道。 电光火花四射,硝烟弥漫不休。 “狩猎要开始了。”花无凝冷着脸开口。 “对哦,今日要狩猎。”胡旋反应过来,“还是小凝凝贴心,知道打架费体力,害怕我受伤不能发挥实力而阻止我,真的无以为报,只能…” “走了。”花无凝将花拍进朝辞啼怀中,“你拿着。” 接过花的朝辞啼欣然颠了颠花,在胡旋错愕的眼神下,扔远了,“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我这手劲儿大了点。” “小凝凝!!!你看他!!!”胡旋哀嚎,挫伤的狐狸跑去求安慰了。 但,他没成功。 “从今日开始狩猎,三日后统计数目,猎物数量最多的人会得到朕手中的这枚紫玉凤雕,不算太贵重,讨诸位一个欢心而已。” 花无凝让姜公公将玉雕摆放出来,各国使臣看见后欢笑应下,夸赞几番。 只不过他们的目光并没有放在花无凝身上,而是看向她身后有个背着人群而站的身影。 据他们派来的和亲人选所言,花无凝身侧跟了一位武艺高强的人,清楚他们的身份,只要有人一接近花无凝,他就出来将人赶走,霸道极了。更糟糕的是,他们不知道这人是谁,属于哪个国家。 “诸位开始吧。”花无凝知晓他们在打量朝辞啼,这本来就是她所做的。 让朝辞啼来挡挡箭牌,正好别国都以为朝辞啼困于牢笼必死无疑,他现在出手,给其他人带点麻烦,制造点混乱也是极好的。 不然…带他出来干嘛。 第122章 春猎(3)春猎之地离京城并…… 春猎之地离京城并不远,所以花无凝会在晚上赶回皇宫休憩。 “朝辞啼。”花无凝掐住朝辞啼的脖颈,压在他身上,“手不想要了?” “陛下自己躺进我怀里的,怎么又怪上我了。”朝辞啼心平气和地说道,不骄不躁,手搭在花无凝腰上轻揉着。 “你…”花无凝抓住他胡作非为的手,摁在他膝上,自己单跪压上去,“胡说。” 她怎么可能睡着后跑他怀里,绝对是朝辞啼干的。 马车还在缓慢行驶,花无凝近日连番周转确实很累,所以在马车上小憩片刻,半梦半醒就觉不对劲,自己似乎不是靠着车壁在睡。 一睁眼果然是朝辞啼,偷摸抱着自己。 “陛下你瞧瞧位置,你应该在正面,而我坐于侧面。”朝辞啼另外一只手点点座位,发出轻响。 花无凝美目融怒,她往旁边看去,背靠车窗确实是朝辞啼的位置,而她是正对门帘的。 沉默良久,花无凝眼神更凌冽一分,“那你说,朕怎么会在你怀里。” 隐住眼底之笑,朝辞啼低头认错,“是我见陛下睡着了,心生歹念,将你抱住的。” “哼。”花无凝冷哼一声松开了朝辞啼。 此后车内一片宁静,花无凝也不睡了,不动如松坐着。 “陛下…” “闭嘴。” 心底叹息,朝辞啼说道:“我错了。” “知道就好。”花无凝嘀咕一句。 马车骨碌碌转动,行入皇宫后,停在宁心殿前。 “陛下,到了。”姜公公在窗边唤道。 花无凝应了声就下车了,分毫没管身侧的朝辞啼,之后径直走入宁心殿。 “大人勿进,得陛下同意方可进。”姜公公见朝辞啼想入内,温和地伸手阻他。 花无凝不喜他人出现在她房中,也不喜随身伺候这一说,所以身边除了姜公公,都不会带宫女,平日里梳妆都是自己动手。 踏进门内的花无凝瞧着外面的朝辞啼,喊了声,“姜公公。” “诶,陛下何事啊?”姜公公问道。 “把他送回去。”花无凝面无表情地开口。 “嗻。” “天很晚了,你也困了,不要强撑。”朝辞啼薄唇微抿。 马车上困着那样,还不休息,身体还在恢复,她想气谁啊。 “你小瞧朕?”花无凝转身对峙。 手指捏在一起,朝辞啼狠吸一口气,“你一定要跟我反着来吗?花无凝。” “诶!陛下的名讳不可直呼。”姜公公吓得一激灵,拦着朝辞啼,“大人…认个错。” 素指轻扣,花无凝嗔目而视,随即缓定,“姜公公,别拦他。” 姜公公收了手,朝辞啼立马走进了宁心殿。 “把门关上。”花无凝看他进来,轻飘飘看了姜公公一眼。 “嗻。” 大门被关上,殿中只剩下花无凝与朝辞啼两个人。 默默相视,良久花无凝指了身旁的位置,“去那。” 之后转身坐在案桌前,批阅奏折。 朝辞啼坐在她身旁,看她神情严肃,笔下生风。 橙暖灯光照在人身上,花无凝放下奏折去拿另外一本,朝辞啼却道:“这么多奏折你要看完?” “废话。”花无凝翻开继续看。 “我帮你?”朝辞啼摸上一本奏折,花无凝的手就按了上来,“不许。” “好,我错了,您继续。”朝辞啼悻悻然收手,安静在旁看她。 偶尔神色淡然,偶尔轻蹙眉头,一本又一本批阅。 皇帝一职,不是这么好当的。 朝辞啼见她蹙眉,眉心也不由得揪起,凑上前看,居然是地方官员苛税,造成大波百姓成了流民。 玉手抬动,赤笔在上写了明晃晃一个杀字。 “全杀了吗?”朝辞啼震骇一瞬,不太像她行事风格。 “谁让你偷看的。”花无凝放下奏折,语调平平,侧眸看他。 第140章 这一眼,朝辞啼看明白了,戏弄他的。 “我的错,望陛下原谅。”坐直身子,他不乱看奏折,只看人。 灯火跳动,已至深夜,花无凝摁了下眼角,再度拿起一本奏折,看着看着眼睛就合上了。 头往桌上倒去,下一瞬朝辞啼的手就垫在了桌上,花无凝这才没与冰冷的桌面相碰。 轻轻将人揽在怀里,朝辞啼不免皱眉,抱起她到床榻上,拉过被褥盖在她身上,顺便摸了下她的脉。 比之前有劲,没什么问题,遂松了口气。 捏好被子他起身要走,手却一暖。 “别…走。” 朝辞啼看向手掌,被花无凝抓住了一半,捏得还不轻。 心起涟漪,反握住她的手,蹲下身,轻柔摩挲,“别让谁走?” 静悄悄无人应,他也不着急,安静等着。 等了很久,等到朝辞啼都快以为自己误听了,他又听见了呢喃声。 “朝辞啼…,别走那么急。” “为什么呀?”朝辞啼凑近看她,却发现她似乎困于梦魇,抓住他的手更用力了。 “我…害…怕。” 我害怕 短短三个字轻若羽毛,却如同一根长针一样刺穿了朝辞啼的心,他不禁颤抖着睫毛,哽咽喉咙。 是啊,她得遭受怎么样的折磨才从一个矜贵张扬的大小姐变得如此谋于心算,精于计谋。 其他人不能懂,他怎么能不懂? 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陷于囹圄之时,身旁一个帮她,保护她的人都没有,她得多害怕,多无助,多难受。 他怎么就没发现了,没去深究,白白让人受苦呢?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在他眼底下受罪,真是…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说得没错,他真的该死! 万死难辞其咎! “对不起。”朝辞啼嘶哑着声,亲昵而语:“没有下次了。” 永远也不会了。 重新将人揽入怀中,抱起坐回案台前,细心用被子围住她,他开始帮忙处理她没看完的奏折。 新帝登基政务总是繁杂的,其余皇帝都会有人辅佐在旁,唐允维在位时李太傅帮衬在侧。 到了花无凝,爱自己一个人受着。 挑选着将简单甚至是毫无用处的奏折批完,另外重大决策的奏折放在一旁,等着花无凝批 阅。 等他做好这些,忽而发现了她之前批改的有关流民的奏折,“杀”字旁边多了一旁小字:贪污头目杀,同伙抄家。流民收纳入春汛堤防建造,为其安身立命。同伙者并于其中,以罪定行,以行定罚。 看完后朝辞啼欣慰地点头,他就知道花无凝做事滴水不漏。 只是,关于春汛的奏折,她似乎并没有批阅而是放在了… 朝辞啼瞧了下自己放着的那堆重要的奏折,又将流民奏折放下,这份奏折下面还有好几本奏折,皆有批注,但都会提到另外一样事。 看完所有的奏折,朝辞啼低头看怀中睡得安好的花无凝,遂将事先分出来的重要奏折重新翻开,在上面批注。 灯火葳蕤,投下光影,静谧安然,详和又恬淡。 朝辞啼一边批阅奏折,耳边会传来花无凝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怀中一片温暖,她竟然也没有乱动。 起先还有些魇住的神情早已不知所踪,她靠在朝辞啼怀里,显得宁心又惬意,唇边带有一抹浅笑,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而被子之下,朝辞啼的手掌上,捏着一只玉手,十指相交,紧紧扣在一起。 翌日暖阳拂照,雀鸣声响,花无凝缓慢睁眸,温热之感太过于强烈,花无凝抬头一看,是朝辞啼。 她又被朝辞啼抱在怀里,还是一晚上。 打量了四周,是在宁心殿,并没有回梧栖殿。 昨夜他们在宁心殿内歇息的。 花无凝转悠眼再看回朝辞啼,觉他有清醒的迹象,眼神一冷,忙摸上他的脖子。 “醒了?”朝辞啼一睁眼就看见眸光冷然的花无凝。 “昨晚?”花无凝手底微微用力。 朝辞啼难受地轻笑,徐徐解释:“昨晚陛下批阅奏折太累了,睡了过去,我见不得陛下受冷,逾矩抱您先休息了。” “谁让你多事的。”花无凝放过他的脖颈,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去看奏折如何。 朝辞啼紧随其后,站在旁边,看她翻阅。 “你干的?”花无凝随便看了一则,移目于他。 “没有。”朝辞啼规矩站着,面含笑意。 “嗯?”花无凝置下奏折,“真的?” “假的。”朝辞啼不再否认,“我看的,陛下要罚就罚。” “这么爱写,等会抄书。”花无凝倒也没多太大的波动,将奏折放回,随后往外走。 “多谢陛下谅解。”朝辞啼倒也不戳破某个嘴硬的小姑娘,陪她玩儿。 若不是她故意留下与之相关的奏折,暗示朝辞啼处理,他也不会动手。 殿门打开,姜公公伺候在旁,“陛下,可否用些早膳?” “备些吧。”花无凝说道。 “嗻。”姜公公应着就要往下走。 “姜公公。”花无凝忽而又叫住了他。 “陛下还有何事?”姜公公又转了回来。 花无凝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姜公公笑着满盈的脸僵了下。 “懂了?” “奴才这就去办。”说完姜公公下意识看了眼朝辞啼,见其目光对过来,走匆匆低下头,退了下去。 疑云陡然升起,朝辞啼思量片刻,却还是没有问花无凝,只来了句:“今日天色不错。” “嗯,是不错。”本不想理会朝辞啼的花无凝愕然望天,晴空万里,确实是个好天气。 也就应了声。 第123章 春猎(4)“陛下,这是我们…… “陛下,这是我们这三日猎下的猎物。”姜公公捧着一本册子过来。 花无凝接过册子,扫了眼数目,不多但也说得过去。 “到今日,谁的猎物最多?”花无凝放下册子。 “胡国的胡太子。”姜公公说道:“胡太子身手不错且身边还有一只银狼,遥遥领先其他国。” “嗯,好。”花无凝听闻是胡旋,显得格外平静。 “可以去猎场了。”花无凝忖度开口。 “嗻。” 马车又从皇宫出发,不久后就来到了猎场,她带着朝辞啼下了车,并让人离远点。 围猎之场,因着今日是结算日,大臣官员齐聚在一起,他们带着猎物负箭而来。 有些使臣眉飞色舞得意洋洋,自视甚高地瞥了眼花无凝,最后装模作样与其他人一同对着花无凝行礼。 “拜见陛下。” “诸位免礼。” 花无凝从容不迫地坐于临时搭好的高位上,“落座而谈,不必拘谨。” “谢陛下。”使臣官员们这才坐好。 “今日便是揭晓这紫玉凤凰归属于谁。”花无凝示意让人将紫玉凤凰端上来,“不知花落谁家。” “必定是我赵国…” “我们也狩了不少。”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几个人开始争夺了起来,他们都是比唐国打猎打得多的,还暗自有嘲讽之意。 花无凝不动声色,只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浅浅淡淡大气端庄。 “这还用争,当然是我们胡国了!”胡旋扛着一头鹿潇洒地打断了其他国的唇枪舌战,抛媚眼给花无凝,“陛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我胡旋的猎物最多对吧。” “确实如此。” 周遭恍然一片安静,花无凝详看了他们摆放在面前的猎物,应声回道:“不过公平起见,当场验一下数目,诸位意下如何。” “当然可以。”胡旋率先答话,其他人也纷纷说道。 让身而站,胡旋仰头玩儿绒球,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仿佛这紫玉凤凰是他囊中之物般。 “陛下数目已点好,是胡旋太子遥遥领先。”姜公公高声回禀。 “看来这玉非太子殿下所有了。”花无凝眉眼笑开,抚摸一下紫玉。 “陛下,美玉虽好,但可否换…”胡旋上前行礼,眼底含有未散去的野心与志在必得。 “轰!!!” 巨大的爆破声使在场之人惊恐望去,花无凝脸色不免一沉,站起身喝道:“怎么回事?” “陛下奴才去看看。” 姜公公捏拂尘正准备要走,就看见暗一领着几个人到场了。 “陛下恕罪。”暗一不由分说地跪在地上,接着身后几人也跪下。 “属下带领几位新兵练枪时,没注意,让其将炸药抛了出去。” “陛下恕罪,属下一时手滑。“跟在暗一身后的一个士兵颤颤巍巍地叩在地上。 “嗯。”花无凝轻声应道:“可有伤亡?” “死了一大片动物,人没事。”叩地的士兵回道。 第141章 “无人受伤就好。”花无凝淡笑,一字一顿,“今日使臣在此,朕心情很好,念在你们是为国思忧,虽有错处,却情有可原,既然没伤及他人,便从轻处理。” “下去令罚吧。” “谢陛下。”暗一说道,带着几个士兵下去了。 见了远处瘫倒的林,在场的使臣们脸色严肃了起来,起先暗自嘲讽的使臣笑得异常僵硬。 “士兵不懂事,惊扰到了诸位,好在诸位没事,朕也放下了心。”花无凝叹惋抚声,“胡太子刚刚想说什么?” “陛下这就不厚道了。”胡旋这只狐狸,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我们虽然是不远万里而来,但陛下也不用为了照顾我们的情绪故意放水,这紫玉凤凰我还是不要了,名不副实,受之有愧。” “太子说笑了,此次春猎本就是娱乐为主,开心最重要。”花无凝不疾不徐说道:“至于放水?朕可从来没这么想过。紫玉凤凰本就是个彩头,不是贵重之物,朕一言九鼎,太子既然是魁首那便应当得之。” “陛下说得也对。”胡旋思量一下应道:“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花无凝挥手让宫女捧着紫玉凤凰给胡旋。 “谢陛下!” 胡旋接过,大声道了谢,抱着凤凰去坐着。 “春猎到今日就结束了,也不知各位玩的尽不尽兴,朕瞧着猎物这么多,晚上办春猎宴,诸位一定要来。”花无凝说道。 “臣定会前来。” 各国使臣笑声朗朗,真心实意地答话。 “朕先走一步,诸位游山玩水,随意。”花无凝泰然说完就走了。 陆陆续续,其他使臣也走了。 春猎之后,怕是没有人再敢轻视唐国这位新帝了。 刚刚变故有心者一眼就能瞧出是故意为之,不偏不倚,专门挑了结束这日,突然出了意外。 若是他们还在打猎,那么炸药就会将他们炸伤甚至是炸死。 她这是在告诫其他国家,唐国现在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她能温和有度地招待他们,也能静默无声地除掉他们。 “陛下时辰还早需要回宫吗?”姜公公亦步亦趋在旁。 “既然还早就再待会儿。”花无凝说道,望过林间,忽而止步。 “陛下有事?”姜公公打量花无凝的面容。 “人呢?” 姜公公自然看向了四周,他当然明白花无凝口中的人是谁了。 但找了一圈,姜公公也的确没看见人,“奴才派人去寻。” “嗯。”花无凝点头,姜公公便命令其他人去找人了。 半盏茶时间过去,花无凝揪着野花揉搓成一团,扔在地上。 暗一飞枝而下,“主子,在北边。” “好。” 松开手中之花,花无凝随着暗一往北边走去。 至于朝辞啼,他正神色冷然地盯着面前这人。 “朝莽夫,狭路相逢啊。”胡旋抛起手中的紫玉凤凰,“看,小凝凝给的,你有吗?” “你找我就是为了做这点事?”朝辞啼不免鄙夷嗤笑。 “当然 不是。“胡旋将东西放回怀中,眼一横,冲了上来,“跟我打一架。” “有病?”朝辞啼挡臂泄力,冷声说道。 “上次没打过瘾!我看你也挺想打我的,动手啊!”胡旋咧开嘴笑得肆意,狼爪从腕间爆出,劈向朝辞啼。 “跟你打浪费我的时间。”朝辞啼只防不攻,拉开身距后,“不奉陪。” 说着就要走。 “朝辞啼,你是不是很喜欢她啊。”胡旋倒也一点也不着急,缓慢而语。 “是又如何?”朝辞啼不加掩饰地回答,丝丝凉意从眸中渗出。 “真让人稀奇。”胡旋又露出那好奇的目光,“要是我娶了她,你是不是得天天找我算账?” “我会直接杀了你。”朝辞啼闻言寒意如锋芒,周身压下股冷冽的风。 “那我还真想把人娶回来。”胡旋雀跃不已。 “你找死?”朝辞啼低吼着。 “我找心上人。”胡旋嬉皮笑脸,分毫没将朝辞啼的威胁之语放在心里,“小凝凝跟我绝配,我要定了。” “痴人说梦,你也配。”朝辞啼阴戾之气渐起。 “本太子出生皇族,是胡国的储君,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才高八斗,能文能武。”胡旋掰着手指开始细细说道:“我还真的配得上,你说是吧朝辞啼。” “她不喜欢你。”静默一瞬,朝辞啼肯定斐然答话。 “你怎么知道?她亲口告诉你的?”胡旋不以为意。 “她不必说出口,我能知道。”朝辞啼轻蔑一瞥。 “照你这么说,我还说她就是喜欢我,只是害羞不开口呢。”胡旋哈哈大笑。 见胡旋笑得找不到北,朝辞啼却淡定地开口:“很可笑吗?你连她心意都觉察不到,还谈什么成婚。” “就是可笑啊!”胡旋据理力争,反驳说道:“你又不是小凝凝,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谁?她又没直接跟你讲。就算她真的有喜欢的人,只要没说出口那就不是喜欢,都没到承认的地步,还你懂我懂,最后一瞧,是自己想多了。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 怔愣片刻,朝辞啼似乎思索起了什么。 他好像从来没对花无凝表达过心意。 “咦?朝莽夫你怎么哑巴了。”胡旋摸着笑出来的眼泪,“不会是被我戳中了吧。” “她不会。”回神再语,朝辞啼并没有一丝怯懦和犹豫。 “这么肯定?”这下胡旋疑惑了。 “对。”朝辞啼轻笑,“她不一样,对你,她不会动心。” “既然这么自信,那我们打个赌?”胡旋说道。 “赌什么?”朝辞啼问道。 “赌她选谁,赢得那个人不许再纠缠小凝凝,如何?”兴然笑意划过眼,胡旋轻舔狼爪, “不需要。”朝辞啼神色覆上冰霜,言正义辞。 “你拒绝得这么果断,不会害怕了吧,害怕小凝凝选了我,你就再也没机会接近她了。”胡旋说道。 “我不拿她当赌注。”朝辞啼掷地有声回道。 “只是一个赌注而已。”胡旋狐疑,歪着头,“这么谨慎,不像你啊朝大人,借口?” “随你怎么想,我不拿她跟别人赌。”朝辞啼讽刺道:“你不配跟她站在一起。” “我觉得配,你大可期待一下我与她成婚的盛况。”胡旋不知死活,顶着朝辞啼冷冽腥风的眼说道。 “没有这个可能。”朝辞啼扯动唇角。 “万一呢?”胡旋说道。 “我会先一步杀了你。” 第124章 总角(1)“主子,就在前面…… “主子,就在前面。”暗一说道:“胡太子也在。” “又是他?”花无凝心底涌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再来啊!你以为我怕你!” 果不其然,老远就能听见胡旋叫喝的声音,而且还有打斗声,树林木间,鸟雀避让,枝叶乱飞。 蛾眉颦起,花无凝步调加快,随之就看见一红一粉两道身影交织打在一起。 朝辞啼眸光微晃,似没反应过来胡旋的招式,未挡住他拍在胸口上的一掌,倒退数步,嘴角溢出鲜血。 “哈哈哈,我今日势必要让你心服口服!”胡旋举起狼爪,胜券在握之意在脸上无限放大。 “住手!”花无凝高喝出声,厉色荡于眸中。 闻声遏然止步,他笑容僵在脸上,回头就看见了花无凝。 “小凝凝!你来了!”欣愉唤声,撩动辫子。 “你们…”花无凝微微眯眼打量胡旋,“在做什么?” “哈哈哈,比武切磋嘛~。”胡旋傻乐呵,随后眼泪蓄积在眸中,“朝莽夫下手可重了,我胳膊好痛啊小凝凝。” “哦?是吗?”花无凝勾唇而视,疏离又淡漠地扫看起来完整无缺的胡旋,再看向了对面的朝辞啼。 “咳…咳…” 眸光相汇,朝辞啼以手抵住唇轻咳两声,难掩虚弱之态。 林间安静无声。 “比武切磋?”花无凝冷哼着,咬牙切齿地开口:“我要个合理的说法,太、子、殿、下!” “不是?!”胡旋瞧瞧朝辞啼虚弱的模样,哪有刚刚跟他拼的你死我活的盛气之状,收起狼爪,焦急地跑去花无凝面前解释:“我们就正常的比武切磋啊,他一点事都没有,我才是受伤最多的,我…” 胡旋伸出手却发现上面什么伤痕也没有,抚上脸也没有伤。 甩眼盯回朝辞啼,这人知道花无凝会找过来,他故意的! “殿下是贵客,朕一再容忍,你不由分说打伤朕带出来的人,怕是有些说不过去。”花无凝对着朝辞啼招招手,让他走到身边。 “小凝凝,我真没有,他故意的。”胡旋沉住气,“我跟他是互打,没有欺负人,他武功也不比我差啊,战场上打成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也有受伤,你不信我可以脱衣服给你看。” 第142章 说着他摸着腹部的位置,轻解锁扣。 “不必了太子殿下。”花无凝偏过头,“朕尚有事,无暇跟你掰扯,你既然有伤就回去吧,朕带人先走了。” “小凝凝!”胡旋伸手抓人,暗一刀锋出鞘,横拦住他。 “我可以将事委原由都跟你讲清楚的!”胡旋不逾越暗一,他不服气地瞪朝辞啼,“你让他说话。” 花无凝轻瞟朝辞啼,朝辞啼擦掉唇边的血迹,一本正经地说道:“太子殿下邀我来此,不由分说要跟我比斗,我一再拒绝他却不肯让我离开,最后逼迫我与他动手。” “你怎么能全赖在我身上,是你要杀了我的!”胡旋不可置信地驳斥。 “难道不是吗?”朝辞啼轻缓说道。 “…”胡旋默然一瞬,他的话确实也没错,但就是不对劲? “朕明白了。”花无凝说道:“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 心中明了如何的花无凝不想多纠缠,转身就要走。 “小凝凝不能就这样啊!”胡旋向上前却被暗一拦住,“我是做的不对,但是朝莽夫真的是故意的,他在骗你,你别被他骗了!” 但花无凝头也不回往前走,似没有听见胡旋的声音。 风情万种的眼眸中多出恼怒,他看着朝辞啼的背影,“朝莽夫,你心眼子比蜂窝还多,本太子跟你正面一对一,你跟我玩儿阴的,本太子不会让你好过的!” 叫嚣的声音回荡在林间,胡旋被摆了一道,自是不爽,见暗一居然还拦着自己,一把将人推开,“让开!” 摸着腕间的狼爪,忽而神情由阴转晴,兴味之光闪过。 绿林花丛遍布,花无凝于前走着,侧后方朝辞啼紧跟着。 直至走到马车附近,她都没开口,周身萦绕着一股冷冽之息,让人望而退步。 “陛下。”朝辞啼轻唤出声。 “嗯。”花无凝应着,不等朝辞啼问话,她指着马车,“上去。” “是。” 上了马车,朝辞啼见花无凝波澜不惊地让人启程回宫, “时辰还早,怎么回宫了?” “朕的决策,也容你置喙。”花无凝说。 “陛下所言极是。”朝辞啼不争辩。 “既知道朕说得不错,还私自跑去赴胡旋之约,朝辞啼违令当诛。”花无凝不轻不重说着。 “陛下这是生气了?”朝辞啼盘算稍许问出口。 “胡旋好歹是以使臣的身份来的唐国,出了岔子麻烦事很多。”花无凝不答他语,自顾说道。 “…你关心他…吗?”朝辞啼犹豫片刻道。 “至少这段时间,别出事。”花无凝意味不明地看着朝辞啼。 “遵命,陛下。”朝辞啼噙一丝笑色,但意不及深处,眸光深沉阴郁恍然而过。 一路上相顾无言,等到了皇宫,已经是午时。 “陛下午膳已经备好了。”秋水上前行礼。 “好。”花无凝颔首,让秋水等一众宫女下去。 坐于桌前,花无凝目不斜视,“需要给你叫个太医吗?” “陛下心知肚明,何须再问一句。”朝辞啼落座于她身侧。 这么低劣的手段,花无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她确实不想多事。 “以后你去玄阳殿住。” 浅尝佳肴,花无凝放下筷子开口,语调平淡。 “赶我走?”朝辞啼看回她,神色微凝,微疑起思。 感受来自身旁灼热而富有探究的目光,花无凝不想解答,只是轻轻道:“嗯。” “你不怕放虎归山吗?”朝辞啼倏尔一笑,轻佻戏谑而语。 侧目看他,檀口轻启,“威胁朕?” “总得有个理由。”朝辞啼摇了摇头,放柔声音。 “什么时候朕还需要给你解释了?”花无凝说道:“这么喜欢梧栖殿,住着也可,朕另换住处。” “我去便是,不用陛下费神。”朝辞啼话被噎在口中,他还是让步了。 见人不跟自己争辩,花无凝先沉静片刻,“进来吧。” 朝辞啼疑云未消又起新绪,他看着门外走进来的人,惊诧闪过。 “参见陛下,参见大人。”齐公公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 “怎么将他放出来了?” 齐公公是在花无凝掌握实权,清除皇宫势力时,第一个遭殃的人,被直接扔进了大牢,虽然没直接让人杀死,但… 她是想要杀了他的,囚禁他便要先折下他的羽翼,可她没有这么做。 反而将那些人留了下来。 朝辞啼不免心头一动,他深深地凝视花无凝,想窥探她隐于心中未言之事。 “他是你的人,对你熟悉,朕也懒得找其他人,凑合用。”花无凝三言两语说道。 没听见回音,她转眸,“不满意?” “你先下去。”朝辞啼思忖一瞬,对着齐公公说道。 “陛下…”齐公公为难地看着花无凝。 毕竟此时她才是帝君。 “下去吧。”花无凝应允。 步音远去至消停,朝辞啼没说话反而看花无凝的眼神愈发奇怪与复杂。 “为何如此看着朕?”花无凝被扰乱,不悦问道。 “花无凝。” “大胆,不想要命了。”听他颇为严肃的唤她名字,花无凝神色不善。 朝辞啼却未有退意,他郑重其事地问:“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 目光灼灼,似是要看透人心一般。 “不该你问就别问。”花无凝避而不答,转回视线。 “回避吗?”将她的行为纳入眼底,朝辞啼抓住她的手,迫使她看自己,“大小姐,在你心底…我到底重不重要。” “不重要。”花无凝被他眸中的光闪晃了眼,眨眼往旁看去,手底却是要将他抓住自己的手推开。 “看着我的眼睛说。”朝辞啼不松反而握得更紧。 若是不重要为何要在登基之日来了大牢,为何要将他锁在身边,又为何放他自由将他的部下保住不杀。 若这些都是不重要而能为之之事,那么什么算得上重要? “朝辞啼,别得寸进尺。”花无凝怒目相视,狠甩开他的手。 “这么简单的问题,大小姐为何避而不答,是因为你心里有我,不敢回答是吗?”朝辞啼不遮不掩,直接点出花无凝心中所想。 闻言花无凝却是愣了一瞬,随之而来的不是慌乱而是讽笑,“想法真好,朕可不知道你也爱白日做梦。” “朕心情不错,便跟你说说。”她欣悦眉眼,盛气凌人瞧着朝辞啼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假思索地肯定,“爱恨嗔痴于朕而言皆不存在,你不过是朕觉得有趣,留了下来,这一星半点的错举,倒给了你朕很在意的错觉了?” 话音刚落,朝辞啼神色未变,而是放轻了音调,“你当真这般想?” “哼。”花无凝笑而不语,难辨其意。 “大小姐,你当真心冷无情?”朝辞啼紧盯她。 一丝一毫都没有为他心动吗? “帝王无情,朝辞啼还不明白吗?”花无凝却不疾不徐言语。 “我知晓了,谢陛下解惑。”失笑一声,朝辞啼豁朗应下。 此前的逼问与认真仿若一夕之间全然消失,从未出现过般。 “陛下快些用膳。”他言语如平常又好似与平常不一样。 花无凝轻捏筷子,“不用了,朕去处理政务,你不用跟着了。” “是,陛下。”这次朝辞啼没有强求跟上去,而是听她的话退了下去。 红影于眸中退走,花无凝抿上朱唇。 “姜公公。” “陛下?”姜公公走进后呼吸陡然一窒,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 “去宁心殿。” “嗻。” 姜公公摸着头上的汗珠,心中苦不堪言。 第125章 总角(2)暮日残辉照进宁心…… 暮日残辉照进宁心殿中,花无凝合上看了良久的奏折,不耐地拿起另外一则但又放下。 “陛下,晚宴要开始了。”姜公公小心谨慎地提醒。 “朕知晓了。” 花无凝遂起身,回梧栖殿中更衣。 殿中美器玉石,大家墨宝排列有序地挂着,摆放着,纵一眼望去,清清淡淡,与往常无异,只不过少了一抹人影而已。 瞧着安静的殿内,她面色平淡,敛睫停留几瞬后喊道:“秋水。” “陛下。”殿门外的秋水闻声走进,低头问道:“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更衣。”花无凝说道。 “是。”秋水讶然不过稍瞬,紧上前为其更衣。 不稍多时,她重着华裳,闲庭漫步来到了武英殿。 此时殿中群臣已至,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见花无凝身至纷纷行礼。 “拜见陛下。” “朕来晚了,诸位随意玩乐便是。”花无凝扬着抹淡笑,坐于高位上。 第143章 大臣齐声呼道:“谢陛下。” “奏乐,起舞。” 话落,一群舞女簇拥而来,悠扬而不失庄重的乐曲奏响。 桃瞳细微转动,花无凝看完一圈,端起桌上的美酒一饮而尽,宫女见状为其添上,她又饮了下去。 “陛下,臣敬你一杯。” 不知从何处来的使臣,嘴里说了些什么话,花无凝没 一句也没听进去,扬杯对饮了下去。 “臣也敬陛下一杯。” 一人得逞,后面之人争相效仿,花无凝便随意应着,喝着美酒。 “陛下,少喝些。”姜公公揪着眉心暗声提醒。 “这才多少,姜公公莫要担心朕。”花无凝笑得肆意,端杯与一位大臣虚碰转而饮下。 “不对劲啊。“胡旋托腮瞧着花无凝,把她身边的人都看了一遍,眸光越发亮。 “殿下看出什么来了?”随行大臣问道。 “居然这么能喝,以前没发现,早知道我备什么茶,备酒多好。”胡旋摸起酒杯笑眯眯抿一口。 “殿下,您别忘了此行的目的啊。”大臣恨铁不成钢,“火药…” “记着的。”胡旋不耐烦地止住大臣,换了只手托腮慵懒地盯着花无凝,“本殿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大臣聚精会神问道。 胡旋却是不理大臣,自顾自品着琼浆,叹谓一声:“真美。” 宴会很快就结束了,花无凝神色如常,脚步平稳,只是玉靥染有一抹红艳之色,眸中多了抹懵懂。 “陛下,奴才让人去备份醒酒汤。”姜公公搀着花无凝往梧栖殿中走。 “不用了。”花无凝未有犹豫,拒绝了。 “陛下,您今夜喝了不少,会难受的。”姜公公说道。 “不用。”花无凝言语坚决。 “嗻。“姜公公没了办法,只能应下。 进入殿中,花无凝将所有人谴走,默默走入内殿,冷冷清清无声无息,她呆立在房中央,随后重重踩在地面上,掀开帷幔躺了上去。 衣装未换,饰品也没摘下来,就这样躺了上去。 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因为其他事烦心。 夜半十分,宫殿外稀疏亮着灯,静谧安然。 一道身影从门外而入,守在殿外的宫女看了来人,屈膝行礼后没有阻拦之举,让人进去了。 殿中灯火已经熄灭,他步履无声,轻轻走来,掀开帷幔后眼神瞬间沉下,俯下身摸上她的外衣,为其解了。 “喝了多少?”朝辞啼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指尖,叹口气给她将头饰衣裳全换了,收拾好人,自己钻入被子,给人搂在怀里。 靠在怀里的人似有些难受地挣动几下,眉头皱在一起。 朝辞啼伸手在她的穴位上轻按着,替她缓解饮酒过多造成的难受之感。 缓过来的花无凝,没缘没故,呢喃一句:“骗子。” 朝辞啼闻声稍微怔神,遂而闷笑,盯着花无凝的面容,气音轻语:“你才是骗子。”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说完他在花无凝唇角落下一吻,又气恼又无奈地拍拍她的背,“我没食言。” 爱怜抚上她的唇,朝辞啼似惩罚般摁了下。 为什么不承认?你这样,我只能用其他法子了。 怜意于眸中起伏跌宕,合上眼浅眠,朝辞啼摩挲着她的指尖,眷恋不已。 旭日东升,温暖光辉铺撒在琉璃瓦上,折光闪烁斑驳耀眼。 惺忪坐起,花无凝揉了揉额角,却也觉得还好,没有宿醉之后的难受。 低头一看,扯动身上的衣裳,眉心一蹙。 谁给她换了衣裳? 巡视房内却无半点人影,她下敛眸,素手置于膝上,“秋水。” “陛下。”秋水忙不迭走入房内。 “可有人来过?”花无凝说道。 “奴婢未看见有人进入。”秋水恭恭敬敬回道。 “没有人?”花无凝心中升起些许狐疑,她看了眼昨日换下的衣裳,“你替朕换的?” “陛下不曾让我们动手。”秋水如实回答。 “我知晓了,你替朕更衣。”花无凝沉思一瞬,不惊不澜地说道。 “是。”顺从地上前,秋水为花无凝选了件艳红色的衣装。 “陛下,好了。”秋水站在一侧。 “你出去吧。”花无凝吩咐后,秋水退了出去,她一人来到了梳妆台前,简单梳发施粉。 与镜中的花靥相视,她浅淡一笑,走出了殿门。 “姜公公。”花无凝唤道。 “陛下是要去哪儿?”姜公公瞧不出花无凝此时是何心思,疏离又淡漠,他不由得小心翼翼问语。 “宁心殿。” “嗻。” 姜公公低头应声,回廊转动,一步一景,他心忧道:“陛下还是多注意身体。” “有心了姜公公。”花无凝停于宁心殿前,“不用担心朕,朕心中自有数。” “奴才就在殿外,陛下有事叫声奴才便是。”姜公公说道。 “朕明白。”红裙晃动,进入殿中。 政务堆叠,花无凝心无旁骛地看了一本又一本。 太阳上转,浮云飘飘而过,喜鹊于枝头上吵闹个不停。 一个小太监狂奔了过来,对着姜公公焦急说了几句,霎时间姜公公白了脸,连忙进了殿中。 “陛下!胡太子受了重伤。” “重伤?”花无凝愕顿住,她放下奏折,“怎么回事。” “这个奴才不知道,但胡国那边想要陛下过去,说储君在陛下的皇城中受了伤,陛下若不去怕是说不清楚理。”姜公公唇嗫喏攒动。 这可是胡国的储君,在唐国受了重伤,于情于理她都要亲自去看看,弄清楚情况。 “走吧。”花无凝双眸微凛,心思忽而阴沉。 既然想让她去看看,她倒要好好看看,胡旋要做什么。 “嗻。”姜公公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 刚踏出殿门,还没动就听见另外一道尖锐又熟悉的叫喊声,“陛下!!陛下!!不好了!!” 花无凝转头看向远处飞快奔过来的人,是她派给朝辞啼的齐公公,目光肃然,“什么事大吵大闹的?” “陛下!!大人他…大人他…他不好了!”齐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拍打着拂尘,哭丧一副脸,“您快去看看他吧。” “什么叫做不好了?”花无凝正色看他,指尖微微绷紧,“他哪儿不好了?昨儿还生龙活虎的。” “陛下,大人他强撑着的,胡太子使了阴招打伤了大人,大人他不想让你担心才没跟你说,今儿早大人吐了好多血,他不让奴才来找你。”齐公公说得声泪俱下,摸着眼泪,痛心疾首。 “你不去找太医,来找朕有何用?”花无凝站直身,语气轻描淡写,没掺杂一丝一缕情感,俯视跪在地上的齐公公。 “奴才想去找,但大人不允。奴才没办法,趁大人不备才跑来寻陛下的。”齐公公头重磕在地面,“陛下您去看看吧。” “他人现在在何处。”花无凝默了片刻,再开口问道。 “陛下,胡太子那边…”姜公公在一旁小声嘀咕。 胡旋是使臣来访,受了重伤确实不好给胡国交代,也会给她增添许多麻烦。 “大人在御花园。”齐公公满目希冀地睁眼,“陛下您…” “呵。”花无凝听闻后冷哼一声,轻蔑又讽刺地发话:“他不是吐血了,怎么跑去御花园的?” “陛下,您听奴才解释。”齐公公似明白花无凝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跪行上前,“大人他…” “不用了。”花无凝冷漠拂袖,“齐公公朕让你出来不是让你鬼话连篇,欺君罔上的。” “你若是还想待在宫中,别惹恼朕。”花无凝抬手招来两个护卫,“拉下去。” “陛下!陛下!!奴才话没说完!!”齐公公惊恐地瞪大眼睛,推搡着护卫却还是被架住往后拖去。 “姜公公,我们走。”花无凝深吸一口气,撇下不悦之情,她唇边出现抹若有似无的笑。 “嗻。”姜公公瞥了下还在凄惨哀嚎的齐公公,扫动了拂尘,跟在花无凝身后。 “陛下!大人他是真的不好!”齐公公厉声哭喊道:“他在御花园等您,您若是不去,大人他就会单赴黄泉!” 前行之步停下,花无凝面上涌现一股凌冽之气。 姜公公猛回头指挥护卫将齐公公的嘴堵上,再看回花无凝,“陛下?” “姜公公。”花无凝面无表情地喊道。 “奴才在。”姜公公应道。 “传太医给他。”花无凝说道。 再次抬步,衣袂蹁跹,肆意掠动。 她没有停留。 第126章 总角(3)“陛下,您真不去…… “陛下,您真不去吗?”姜公公伴在花无凝身侧,忧心忡忡地询问。 “有伤请太医,朕又不会医术。”花无凝古井无波,漠不关心地开口。 第144章 信步徐徐,走过一道回廊。 绿叶于春影 下迸发,清风和动,簌簌沙沙作响,春花各色摇曳不休,盎然之景扑入眼眸。 “可是…”姜公公瞧了眼远处的庭院,话语到了嘴边。 “下去。”花无凝沉声静气地命令。 姜公公这才闭了口,捏着拂尘往后退去。 待四周寂静,不闻人声时,花无凝才迈步进了御花园。 园中繁花交错而生,舞动于风,争相惹人怜爱。 御花园她此前是来过,但登基之后便不曾了,今日再次入内,变化了许多。 轻抚一朵娇花,枝叶为其颤攒,花瓣贴着玉指落下,最后飘落于她的脚边, 她一眼未看,收手于腹前,心平气和地往前寻找。 人要死就去死,敢骗她来御花园,她要好生瞧瞧,又要耍什么花招。 她才不会上当。 唇边扬起一抹得意之笑,花无凝慢条斯理地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不久就看见了一座凉亭,花遮丛隐后有一模模糊糊的人影,花无凝眼眉微抬,惬然地顺理衣袖,缓步上前。 花移叶退,藏于花叶之后的人渐渐显露而出,红裳马尾的少年郎就躺在了凉亭里面。 他安然宁静地躺在那里,和风拂过吹动他的衣摆,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花无凝步调微止,欣然之情下陡然生出一点恍然怒意,她踩重步屧音,登上凉亭,却发现此人根本未有动作,还是躺在那里。 “朝辞啼。”冷声冷语启唇,仰头傲然斐常,“朕没功夫陪你玩儿这种无聊的游戏,还不给朕起来。” 话语落在地,除却时不时摇动作声的绿叶回她之言外,再无其他之音回应她。 “朝辞啼?”花无凝未得到应声,这才回眸细看人。 此时的他面若苍凉白雪,冰冷毫无生机,唇白若纸,脆弱得一捏就碎成齑粉,消散于天际,不再留恋于人世。 心坠寒窟,花无凝桃眸晃动,再上前一步,“朕让你别装了,朕事务繁忙…” 言语依旧没有回应,她交叠的指尖慢慢掐紧,朱唇轻抿,“朝辞啼。” “叮当…” 亭角的风铃不经意响了下,花无凝眨动双眸,似有股浊气闷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她俯下身,伸出素手,丹蔻指尖轻拂玉白之容上。 沁人之凉意从指尖窜入心口,萦萦绕绕,束缚缠紧,让人喘不过气。 霎时缩手而回,花无凝怔愣一瞬,看着一声不吭的人,她再次伸出手,抚上他的颈脉。 手下一片冰冷,脉也不见搏动之迹,什么都没有。 “朝辞啼…”花无凝拉住朝辞啼的衣襟,声凝涩难通,压得极轻。 用力摇动他,却只能将青丝摇下,蜷于手背上。 呼吸陡然一滞,她看向朝辞啼昨日被拍伤的胸口,抚摸在上面又迅速撤开,眼瞳左右乱转,蹲下身执拗般又将手挪在他胸口上,奋力扯动他的衣裳,可别了一两下她不敢扯了,停下动作,颤抖着手指下是闹人的冰冷。 “朝辞…” 咽了咽喉咙,她声音出不来了,眼眶氤氲出艳丽的绯红之色,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手指慢慢抓紧衣裳。 喘口气似醒悟般低语一句:“太医…” “太医。” 猛得窜起身,她松开红裳就要往外跑。 等她刚转身,还没跑动,皓腕就被一股寒冷之意扣住,死死攥住,她也骤然停下,脑海一片空白。 低低闷笑声从身后传来,花无凝僵硬地回眸,便看见朝辞啼眯着眼笑得放肆恣意,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 桃眸微睁,端详而量朝辞啼由躺缓慢坐起,戏谑含笑地看着自己,她失措之情尚未收回。 腕上的手微微收拢,花无凝眉头一动,眼尾压下,狠狠甩开面前人的手掌,她怒不可遏地道:“你竟然骗朕,你怎么敢骗朕,你…” 挥袖侧立于旁,她不看朝辞啼。 “我错了。”朝辞啼站在她身后,规矩认错。 “欺君之罪,自己领罚去。”花无凝缓了缓气息,端正身子,抬头挺胸,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朕还有事务要处理,你若是再这样,下次朕铁定于你重罚。” 朝辞啼不应答,只是轻笑连连。 听得花无凝横眉凌冽,甩给朝辞啼一计冷眼,“朝辞啼,很好笑吗?” 摇动头,他否认道:“不好笑,下次不敢了。” 对上这么副戏笑之颜,花无凝心火稍微将下,还没等她消怒,便听见朝辞啼柔情似水地唤道:“花无凝。” 怒意未平,花无凝狠厉低喝,“放肆,谁允许你直呼朕的名字。” “你心乱了,为我。”朝辞啼眸光如炬,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噙住花无凝的双眸,望进去,似一道强横又无理的炽光闯入掩藏在重重叠叠密藤围裹之下的隐秘之地,将密藤摧毁连根拔起,使那片静地暴露于灼日之下。 似被烫了般,侧转眼眸,她稳住气息,咬死不认,心平气和地斥责,“揣度圣意,罪加一等!” “我认罪,你认吗?”朝辞啼凑近花无凝,他注视着她的面容。 “……” 亭中悄然无声,唯有亭角的风铃时不时动一下,发出声音。 从眼眸看下,见她素手搅在一起,不再给花无凝逃跑的机会,他步步紧逼,再度发问,“花无凝,你认吗?” “那你呢?你的心…”花无凝猛然转回,面向朝辞啼,眼尾弥漫着星星点点的红意,不服气地盯着他。 朝辞啼看着花无凝,郑重无比,情深意切地说道:“我的心早在十几年前就乱了,一发不可收拾,无法抑制,经年至今,未平愈烈。” 缠绵缱绻的话语宛若一股从山中温泉上携来的风,穿心而过,湿热温意渐渐裹挟,浸入内里。 顽石悍然被掀动,发出阵阵隆音,扰乱芳心。 “花言巧语。”敛眸不视眼前人,花无凝冷哼不屑地说道。 朝辞啼不再言语,温情柔意地盯着她。 灼热的目光难以忽略,花无凝恼怒睨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朝辞啼,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厌烦!” “惹怒陛下,那我只能悉听尊便,任凭处置了。”朝辞啼俯身低眉,乖顺地回她。 深望着朝辞啼,花无凝面目表情地靠近他,在他探究的视线下,伸出素手,朝他腰间摸去。 朝辞啼不敢动,他瞄了眼花无凝的手,又看向花无凝,似有些好奇。 下一瞬,腰间陡然出现一股痛意,朝辞啼没忍住吸了一口气。 见人吃瘪,花无凝心满意足地收手,星眉月目,漾于欣愉之色,她漫步走出了凉亭。 朝辞啼在她身后抵唇,触着刚刚被掐过的地方,无奈地松手。 够了,已经很清楚了,他已经心知肚明了。 跟上花无凝的步伐,他们一前一后游于繁花绚烂的御花园,花朵撇下花瓣,凤尾蝶从中飞出。 闪烁光辉,于眼前飞过,飞入一处庭院。 “朝辞啼!我生气了!”花无凝头绑双丸,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看着朝辞啼。 “对不起,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别生气好不好。”朝辞啼手足无措地将竹蜻蜓递给花无凝。 “本小姐才不要。”花无凝傲娇拧过头,不领情的模样。 “那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朝辞啼苦恼地皱眉。 “你过来。”花无凝眼珠子一转。 朝辞啼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丝坏意,但还是走到她面前。 “手背着。” 他照做,随后就看见花无凝笑眯着眼伸出魔爪在自己的腰上掐了一把。 “啊,疼,大小姐你轻点。”朝辞啼痛哼出声。 “就是要痛一点,你才长记性,看你还敢不敢惹本小姐生气。”花无凝拍拍手,得意忘形地扬头。 “你就知道欺负我。”朝辞啼摸了摸被掐痛的地方,幽怨地说道:“就不怕哪天我也欺负你吗?” “好啊,你居然还想欺负我!”花无凝睁大眼睛,“朝辞啼,本小姐容许你跟本小姐平起平坐已经是莫大的赏赐,你还敢吓唬我!” “不敢。”朝辞啼抿着嘴。 “道歉。”花无凝矜娇发话。 “对不起。”朝辞啼乖乖说道:“我不该有这种想法,吓到大小姐了。” “没诚意。”花无凝不满瘪嘴。 “那你跟我走。”朝辞啼想了想,伸出手。 “做什么?”花无凝好奇地盯着他递过来的手,搭了上去。 “来就知道了。”朝辞啼拉起花无凝就跑,转过道道走廊,带着人进入了后花庭。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花无凝头上花绳一摇一晃,不明白地问出声。 朝辞啼并没有接她话,而是带她走了一段距离后,指着一个地方,“你看。” 花无凝顺着他指向的地方往过去,桃眸倏尔睁大,“哇!” 第145章 望向之处,盛开了一大片的牡丹花,娇艳欲滴,簇拥相靠。 松开朝辞啼的手,花无凝冲了进去,蹲下身抓住一朵,她眉眼笑开,对着已经站在身边的朝辞啼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牡丹花?” “我见你上次赏花的时候在这花上面多停了三秒,我想你是喜欢的。”朝辞啼也蹲了下来,“喜欢吗?” “嗯。”花无凝重重点头,顺势坐于草坪上,“这都是你种的?” “嗯,本想全开的时候带你来。”朝辞啼扫了眼几朵未开的牡丹,也坐了下来,“不过早一点也没事。” “这算有诚意吗?” “看你这么有心的份上,本小姐就不计较了!”花无凝装模作样地说道,不过一瞬她又喜笑颜开地嗅花,爱不释手。 朝辞啼看在眼里,也笑出声,“我正想问,你为何喜欢牡丹?” “想知道啊?”花无凝故作高深。 “想。”朝辞啼诚恳点头。 “本小姐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花无凝说道:“因为牡丹是花中之王,本小姐也要做花中之王!” “好厉害啊,大小姐。”朝辞啼拍手。 “那是自然。”花无凝晃动脑袋,煞是喜悦。 “你既是王的话,我就保护在你身边,不让别人欺负你。”朝辞啼认真地说道。 “就你?本小姐才不信,你还需要我保护。”花无凝戳戳朝辞啼的肩膀。 “我能的。”朝辞啼拍着胸口,“你相信我。” 花无凝思量片刻,天真无邪地笑问:“要是特别危险,万一丧命,你也会吗?” “会的,肯定的。”朝辞啼毫不犹豫答应。 “不信!”花无凝哈哈一笑。 “那你要怎么样才信我。”朝辞啼抓住花无凝的手,闷声闷气。 “嗯…”花无凝沉吟良久,忽然眼睛一亮,她伸出小手指,“我听说拉钩可以保证两个人说的话算数,你真要我信,我们就拉钩。” “好。” 朝辞啼应道,也伸出了小手指,勾上了花无凝的手指。 两人相视,清澈见底的眼中飘荡起片片飞花,飘飘荡荡转而落于红裙边。 花无凝抬眸,波澜不惊的眸中涌现些许讶然。 怎么会有这么多牡丹花? 定神一看,她不知不觉错走了路,没出御花园反倒入得更深了,而这片地方她仿佛没来过,又仿佛来过无数次,记忆犹深。 身侧之人在她未缓过神之时走向前,在一处草坪上坐好,静静地欣赏彩蝶翩舞,牡丹吐蕊。 花无凝恍惚一刹,彳亍不前,过了许久,她才坐在朝辞啼的身侧,“你干的?” “好看吗?”朝辞啼摘下一朵牡丹递给花无凝。 接过花,她并没有回答朝辞啼,垂眸看着开得绝艳的牡丹,转动花朵。 朝辞啼也没逼问她,远眺耀阳,眯缝眼沐浴和煦之光。 将花放于腿上,她也抬头望去,骄阳于空,娇花于风,相生绚烂,美不胜收。 微微侧眸,花无凝瞥了眼朝辞啼,看见他的手放在地上。 波光浮动,她望向远方,脊兽俯趴,鸟雀跳动在旁,鸣咛声清脆。 纤指垂下,一点一点靠近,慢慢挪动,直至碰到那抹温热。 朝辞啼觉察到了,若无其事地继续赏着风景,却咽了下喉咙。 柔软的细指勾动骨指,一寸一分勾开,最后小指勾住他的小指,再缓缓收紧。 花无凝神色无异,轻舔朱唇,而后小指上传来另外一道收紧的力度,她渐然勾起唇角。 朝辞啼松下气,眉眼漾着前所未有的喜悦。 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此时无声胜有声。 凤尾蝶从花丛中再度飞出,不偏不倚停在了两人扣紧的小指上。 童年时光里明媚之彩也好似被这只蝶带了回来。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童真又易趣的笑闹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在耳边回响,百年不朽。 或许不止一个百年。 你其实早已心动了吧,于漫长的相伴之中。 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指上凤尾蝶又飞起,映着耀目的光辉,拍打着绚丽多彩的翅膀。 绻风吹拂而过,衣衫青丝晃然,牡丹也轻轻摇动。 它穿过飘荡于空的花瓣,敛翅停在了一朵花上,阳光洒下… 叮—— 花开了。 第127章 安好自春猎一事后,使臣们也…… 自春猎一事后,使臣们也都明晓唐国之势不可抵挡,该用的招数一个也没成功,便只能打道回府了。 “陛下,胡太子求见。”姜公公见花无凝退朝连忙迎了上来。 “人在哪儿?”花无凝思疑微起。 “太子殿下想跟陛下单独聊聊,奴才便选了个僻静的容花阁,陛下您看如何?”姜公公低声问道。 “走吧。” 不知胡旋来找她因为何事,或许是因为昨日她没去看“受重伤”的他,来找说法了。 衣袂飘飘,飞入容花阁,园中石桌上摆好了酒水与果子,还坐着一个人,是胡旋。 低头冥思,见不到神情,周身却有萦绕着一股沉静,倒是与他平日里洒脱不羁的样子相差甚远。 姜公公被她屏退,她平心静气地坐于胡旋对面,“太子殿下。” “小凝凝,你来啦。”胡旋双眼笑弯起,虽还是一副笑容,但不一样了,不达心底。 探究地扫看他,胡旋忽而又收敛了几分笑意,“不过之后应该不能叫你小凝凝了。” “你找朕何事?”花无凝悠然地垂眸看着桌上的美酒,并没有动。 “你应该猜得到的。”胡旋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地开口:“为什么选他,不是我。” 同样是受重伤,她却选了朝辞啼,而他只等到了花无凝派来的太医以及让自己注意身体的慰语。 好胜之心让他不愿承认自己败给了朝辞啼。 “太子殿下,朕的决定貌似不需要告知于你。”花无凝面显轻薄之笑,疏离且漠然。 “我马上就要回胡国了,以后或许都不会来唐国,临别前至少让我弄懂这个问题嘛,陛下。”胡旋颦眉看着她,委屈巴巴地开口:“了结我一个心愿。” 轻叹一息,花无凝说道:“殿下,你为何会对朕念念不忘?朕与你们胡国的女子不同,说的上天差地别,缘何对朕上心。” “就是因为你不同啊!”胡旋不明所以地毫升说道:“你跟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你外柔内刚,有勇有谋,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很特别,很好的女子。我对你上心,对你念念不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这有什么可质疑的?” 听他之言花无凝稍有怔愣,随之扬起一抹温和之笑,“殿下,朕是你第一个见到的中原女子对吗?” “对啊。”胡旋点头,眼珠子转溜似在思索。 “那你见得太少了,胡国不缺优秀女子,殿下身边自当也是不缺,当年不过一面之缘,你却愿意同意我爹定下的婚事,究竟是没见过的新鲜之感作祟,还是真心实意地应下。殿下,你有仔细想过吗?”花无凝慢慢悠悠,有条不紊地说道。 胡旋转溜的眼珠子赫然停下,顿住,一瞬不瞬地落在花无凝身上,而后妖冶之容陷入苦恼之中。 “殿下若是多看看,就不会只将目光停留在朕身上了。”花无凝见人愁苦如此,稍加提点。 “不对!”胡旋猛得摇摇头,他义正言辞,“照你这么说,我是因为只见过你一个不一样的女子才对你不舍,那为什么你对我就不这样?” “我胡旋,天潢贵胄,胡国的太子,未来的储君,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容貌有容貌,才华武力也都算得上上等。我与你们中原人相差也很大,为什么你不对我动心?”胡旋瞪着双眼,眸中满是疑惑,“我哪里不如朝辞啼吗?凭什么他可以?” “胡旋,你自然也是很好很好的人。”花无凝安抚而语,声作停歇,思量片刻,而后再郑重无比地回他,“但朝辞啼不一样。” 胡旋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眼中是花无凝认真的面容,遂静默住了。 “行吧,我明白了!”过了片刻胡旋忽而双手一摊,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原来小凝凝喜欢他这一款的。” “胡旋。”花无凝低语。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胡旋撩飞自己的小辫子,“朝辞啼虽然没我好看,没我厉害,没我…唉,不过人还是可以的,输给他其实也不丢人。” “太子殿下。”花无凝无奈。 又来了… “不要烦我嘛小凝凝,万一真的就见不到了,你要好好想想今天啊,我跟你说了可多可多话。”胡旋耷拉着脑袋,眼睛内又盈满了泪水,“要是哪天,朝莽夫欺负你,你来找我,我铁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完还龇牙咧嘴一下,显示自己很凶。 第146章 “怕是没那一天。”花无凝泰然自若地说道。 “好伤心啊。”闻言胡旋双唇一瘪,不过一瞬,人又从桌子上直了起来,拿起酒壶倒满花无凝面前的酒杯,“算了不说那些了,来我们喝一杯。” 酒壶放好,胡旋举杯却见花无凝并没有动作,而是在仔细打量自己,眨巴眨巴眼,显得十分可怜,“小凝凝临别饯行,陪我喝一杯嘛,我从来就没跟你单独喝过,这个愿望满足一下好不好嘛~。” 素手拈杯,花无凝说道:“殿下请。” 杯于空中相碰,发出清脆之音,仰头饮下,胡旋落杯于桌,“好了,酒也喝完了,我该走了。” 站立身形,胡旋潇洒大气地说道:“祝陛下国运昌盛。” “殿下武运昌隆。”花无凝也回以祝福。 得到祝语胡旋甩动辫子,大步往前走,英姿挺拔,飒踏流星,洒脱豁达地出门。 只不过刚迈出一步,他就转过头,没个正经地道:“要想我啊小凝凝,我好歹是你见过的第一个胡国男子,别把我忘了嗷。” “殿下快走吧。”花无凝挥挥手。 胡旋这才一步三回头,消失在了花无凝眼中。 总算将这黏人的家伙送走了。 花无凝兀自斟满酒,悠哉品着,不稍多时门外就走进一个人影。 抬眸一瞧,又敛眸不看他,小嘬一口,那人影就在身侧坐下来。 “陛下。”朝辞啼噙着笑,“今日下朝晚了许多。” “临时出了点事而已。”花无凝停杯而望,“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胡太子找你。”朝辞啼盯了眼酒杯跟桌上的水果,眼眸一沉,“看来聊得不错。” “嗯,是挺不错。”花无凝故作不明,顺其话而答。 “你们聊了什么。”朝辞啼笑意减退几分。 花无凝眉头不可察觉地挑动一下,不言不语,拿起酒壶为自己斟酒。 酒至一半,朝辞啼伸手摁住花无凝的手,微抿薄唇,“你还同他喝酒。” “饯行酒而已。”花无凝瞄他一眼,放下酒壶,气定神闲地说道:“他以后怕是无法来胡国了,一杯酒,朕还是喝得起。” 明光显于眸,朝辞啼无可奈何地叹息一笑,“陛下厉害。” 抿酒而睨,遂撇开眼眸,朝辞啼暗芒晃然而生,侧眸看着桌上的果子,他拈起一颗葡萄,剥开外皮,递于花无凝嘴边,“陛下别光喝酒,来吃葡萄。” 凝眸看了几瞬,花无凝刚一张嘴,朝辞啼就将手收了回去。 疑惑相望,朝辞啼戏笑着将葡萄衔在嘴边。 “朝辞…”花无凝不满,唇瓣翕动之时,朝辞啼猛然吻上了花无凝,手掌扶住花无凝的后脑,寸步不让,厮磨碾合。 “甜吗?”朝辞啼松开花无凝抚去唇边的葡萄汁,戏谑含笑而道。 轻舔朱唇,不经意掠过他放于唇角的指尖,眸中波光粼动,花无凝抵着朝辞啼,“坐回去。” 朝辞啼照做,他看着花无凝仿照他的模样,拿起桌上的葡萄,边看着他,边轻柔地将皮剥开。 指尖染有一层葡萄汁水,她未作擦拭,便将葡萄送进了自己口中。 随后拿起旁倒好的酒,含入口中,遂勾唇,对着朝辞啼,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挑衅扬眉。 喉结滑动,眼神逐渐晦暗,朝辞啼盯着花无凝,忍无可忍上前,含住那份滑嫩柔软。 真是要命了! 葡萄与美酒混杂在一起涌入口中,气息愈发灼热。 “叮当!” 果盘与酒壶被掀翻在地,葡萄散开,砸出汁水,酒壶骨碌碌滚远,美酒倾洒一地,滴答滴答缓缓形成一条小溪,染湿了落在地上的衣衫。 胡旋那句话说的不错,我的确喜欢朝辞啼,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放纵他。 予他机会。 枝头燕雀被惊扰,振翅而飞,穿过悠悠浮云,掠过一处高山。 高山之上,有一粉色身影独立,眺望快要看不清的皇城。 他呆呆立在山崖处,从怀中摸出一枚用红绳绑起来的狼牙,多年过去除却有些泛黄,一切完好如初,与他当年送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是很美。”胡旋晃动着狼牙,漫不经心地说道。 而后抚摸上胸口,有些沉闷。 手底下徒生一股毛绒之感,胡旋回神般看过去,发现是他的狼王正拱着他的手,似是在安慰他。 乱揉一通狼王的毛发,胡旋轻松地说道:“甜甜啊,我的心里酸酸的。” “呜——”狼王低吼蹭他的手,惹得胡旋笑出声。 “殿下,我们该走了。”随行大臣瞧了瞧天色,提醒道。 “走吧。”胡旋深吸一气,拍拍狼王又是恣意散漫的态度,随着大臣们一同离开。 胡旋的胸口有一处伤痕,是十五六岁那年,他单枪匹马闯入狼群,留下来的,至今也还有印痕,没有褪去。 少年时候的冲动与匪夷之举,都源自于本心,而那正好是真真切切的。 第128章 花朝(1)飞雪寒…… 飞雪寒霜已去,春朝又临,花无凝揉了揉发涩的眼,继续看手中的奏折。 暗红之影从外走入,花无凝神色未变道:“朝太师怎么来了?” “想来便来了。”朝辞啼也不拘束,坐在花无凝身旁,皙白骨指扣在花无凝的奏折之上。 花无凝眉头微蹙,“朝太师,辅佐便辅佐,别妨碍朕。” 缘何朝辞啼又官复原职,成了万人敬仰的朝太师,这还得回到一年前的那天。 朝辞啼觉在宫中许久,花无凝没名没分养着他,心有不满,趁机向她讨要位份,说什么后宫无人,他便 是皇后,让她给他。 花无凝不依从他,还嗤笑他一个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居然想争皇后之位。 朝辞啼更是得理不饶人,反驳花无凝,美男是美人,男皇后就不是皇后了吗? 不得花无凝口谕,他就软磨硬泡,使劲浑身解数,磨得花无凝实在是受不了了,脱口而出“给”。 他这才洋洋得意地放过了人,但后面花无凝生气,罚他跪了一晚上,不许碰她。 朝辞啼笑盈盈地接受了,反正目的达成,跪一晚上她能消气就好了。 等到第二天,宫女送来了朝服,让他以太师之位重新上朝的时候,朝辞啼笑颜崩了,找花无凝问理,得到了一句话:朝太师惊才绝艳,文武双全,朕不愿有才华之人埋没,所以予你官复原职,有什么不妥吗? 她又没指名道姓是给皇后之位,也不算食言。 气笑了的朝辞啼当即与花无凝大战三百回合,却也只能接下那道圣旨,辅佐于她。 不过,朝辞啼重回朝堂,后宫空缺一事就再也无人提及。 “等会再看,春景怡人,可别辜负,我带你去过个节。”朝辞啼眉眼漾笑,拿起她手中的奏折放在一边。 “什么节?”花无凝歇下手,转思而问。 “花朝节。” 宝马香车叮铃行过,花无凝端坐在马车内,“怎么突然想起过这个节日?” “因为意义非凡。”朝辞啼轻挑眉尾,眼神灼热。 “无聊。”花无凝怔愣偏眸,撩开车帘时眼底划过一丝欣愉。 朝辞啼淡笑不语,待花无凝赏了会儿外面的春色,他这才到,“京城不过花朝,我们往南方去云城,他们的花朝节很是精彩,现在过去,刚刚好。” “早有打算?”花无凝放下车帘,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邀约陛下,自然得早做打算。”朝辞啼不慌不忙地应答。 “你就不怕我拒绝?”花无凝问道。 “若是陛下拒绝臣的好意,迫于无奈,臣只能再想他法了。”朝辞啼说得谦卑有礼,但言语之中却是半点退让也没有。 “哼。”花无凝轻哼一声,轻抚衣袖,傲然而语:“耽误正事,唯你是问。” “任凭处置。”朝辞啼靠近花无凝,将她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低声私语。 “没大没小!离朕远些!”花无凝素手一挣,猛得将人推走。 马车晃动一下,就听见朝辞啼朗朗笑声与花无凝恐吓的声音。 外面身着常服的姜公公与齐公公默默相视一眼,无声叹息,孙客面不改色地驾着马车,他们都习惯了。 一天后,他们抵达了云城。 与京城富丽堂皇有所差别,云城显得恣意随性许多,进入城中先是扑面而来的花香,随后各种各样的花朵星罗密布在各个角落,雅致柔美,艳丽富贵之花应有尽有。 “你们自行游玩。”朝辞啼将花无凝扶下马车,就让另外几个跟着的人离开了。 “大小姐,我们走吧。”朝辞啼捏着花无凝的手。 “大小姐?”花无凝狐疑抬眸审视他。 “总不能唤陛下吧,这称谓一出,人都吓跑了,没得玩儿。”朝辞啼贴在她耳边低语,随之立回身,“您意下如何?” 第147章 “算你聪明。”花无凝不轻不重说道,却也没将玉手从朝辞啼手中抽出。 随眼望去,女子新装加身,成群结伴,手捧鲜花,另执五彩锦帛。 垂眸看自己手中什么也没有,花无凝捏了捏朝辞啼的手,漫不经心又不动声色地从那群女孩子身上扫过去,随后目视前方。 朝辞啼将她的小动作纳入眼里,“想要?” “你想多了。”花无凝冷睨他一眼,挣动自己的手,欲想收回。 “是我疏忽了,忘记备些锦帛。”朝辞啼手上紧了紧,不放人,目光四处游移,瞬然定住,“那里有个阿婆,手中拿了些锦帛,我们去问问。” “嗯。”花无凝手放松,跟着朝辞啼一同来到了阿婆身旁。 “阿婆锦帛怎么卖?”朝辞啼说道。 阿婆抬头一看,笑呵呵地拿出锦帛,“外来的吧,花朝节都不准备点锦帛纸笺。” “是的阿婆,来得匆忙。”朝辞啼从怀中摸出银两递给阿婆。 “不用,年年有人来,年年有人忘,老婆子我就是专门在这里等着的。”阿婆连连摆手,将锦帛扯出一些,拿出把剪刀,“来剪一些就行了。” 递到面前的剪刀被花无凝拿下,她微微抽动被朝辞啼握住的手,毫不费力抽出来,思忖稍许裁下了两条。 “谢谢阿婆,这些银子你拿着。”花无凝递还剪刀。 她话语刚落,朝辞啼就将银两塞进阿婆手里了。 “小姑娘,两条锦帛值不了这个价。”阿婆接着银子推脱。 “值的。”花无凝扬唇淡笑。 “小姑娘长得真美,你若是早些天来,估计就被抓去当花神了。”阿婆见推脱不了干脆拿出些许花糕,“来,这是老婆子亲手做的花糕,你们尝尝。” “等会是有祭花神吗?”花无凝拈起一块花糕放在嘴里,细嚼慢咽起。 味道还不错。 “是嘞,马上就开始了,你们新来的不懂,等会就跟着花神的出行队去城外不远处的花神庙祭拜祈福,这未婚的女子可以拜拜花神娘娘求求姻缘,拜完可以去讨两朵赐花,沾沾福气,之后踏青,赏花,投壶想玩儿什么都有。”阿婆解释道:“这个锦帛你们出去选喜欢的花枝挂上去也就是祈愿,花神娘娘会保佑你们的。” “多谢阿婆。”花无凝认真听完,缓缓道谢。 “花神来啦!!”女童清脆喜悦之音响彻,花无凝寻音看向主道。 夹道迎面走来一众人,两边是捧着花枝,撒花瓣的侍女,而中间是华裳彩衣的十三位花神扮演者,面上含笑,或捧或执或抱着她们代表的花卉。 执花者有十二人,为首的那位女主装束最为华贵,扮演的是百花神。 “开始了,你们跟着去吧。”阿婆挥挥手让他们跟上祭拜队,“出行队会扔彩头,抢着玩儿也可以。” “我们知晓了,阿婆。” 与阿婆道了别,花无凝与朝辞啼跟上了花神出行队。 “真跟着走?”朝辞啼站在花无凝身侧,侧眸稍低看花无凝。 “入乡随俗,花神的彩头会是什么,也是令人好奇。”花无凝搅动手中的锦帛,刚说着,出行队中抛出一堆锦囊,像天女散花般飞向四方。 好巧不巧有一个锦囊飞向花无凝。 横手一抓,朝辞啼将锦囊握在手中,遂放下,摆在花无凝面前,“彩头来了。” 凝神多看锦囊,花无凝拿起打开,里面有一块红纸包着的糖。 “有股花香。”花无凝仔细打量糖,里面还飘有几片花瓣。 遂放在嘴里,她蹙了蹙眉。 “不好吃吗?”朝辞啼见状狭长之眸中也泛起忧心。 将花糖塞到朝辞啼手中,一本正经道:“不可浪费。” 糖放于掌心,朝辞啼在花无凝威逼利诱的眼神下吃了下去。 入口是一股淡淡的花香,随即是甜味袭来。 挺甜的。 朝辞啼含着糖,不着痕迹地看花无凝一眼,她却优哉游哉,半点没有之前拧眉的模样。 心里也就明晓了。 想让他吃却不直说,真让人无奈。 “吃这个。”朝辞啼拿出花糕递到花无凝眼前。 “哪儿来的?”花无凝拈起花糕,眸露疑惑。 “从阿婆那里买的。”朝辞啼说道:“喜欢吗?” “还好。”花无凝轻点头,咬下半块花糕。 促狭之意掠过眼底,朝辞啼走在花无凝身旁应着她的话,随着花神出行队走出了云城。 出行之队一路向北,花枝招展,锦帛挂于树枝上,飘飘于空,绚丽多彩。 绫罗绸缎衣衫翩翩,少女戏笑的声音回荡不休。 “祭花神!” 行于队旁的礼官开始宣布祝词,词尽而百花神先上,领其余十二位花神焚香祭拜。 悠 扬悦耳的歌声响起,花神与一众少女起舞,舞姿优美而灵动,花丛中蝴蝶飞舞,枝头鸟雀鸣叫,震落下的花瓣从空中飘下。 跳了一刻钟的模样,所有人停了下来,花神扮演者开始游行。 “不用再跟着了。”花无凝看了一圈。 “那位阿婆说有赐花。”朝辞啼噙着笑。 “留给她们。”花无凝想了想,淡然回之。 “你们看我系的锦帛最高,花神娘娘肯定会保佑我的。” 娇俏的少女正拉着自己的小伙伴,指着花枝上迎风飘扬的锦帛笑得开怀。 “既然不要赐花,我们系锦赏红去。”朝辞啼手掌转了个花,锦帛就出现在他手中。 “好。”花无凝应了下来,拿起锦帛,四处观望,后见一个高大的花树,慢悠悠走过去。 第129章 花朝(2)站在树…… 站在树下,左看右瞧,这低处倒是挂了许多彩笺锦帛,至于这树上高枝,却是空荡荡的。 细细琢磨片刻,她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朝辞啼,“这花树顶上的花枝很好看。” “我去折一支。”朝辞啼若有所思地回她。 “倒也不必,开得这么好,折下可惜。”花无凝摇摇头,迈步走近一处低枝,抬手准备将锦帛系上。 朝辞啼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他跟在花无凝身后,趁她不备将她抱起,举坐在自己的肩上。 “你…你干嘛!”突如其来的失重,让花无凝紧抓住朝辞啼扶住自己的手,嗔怪出口。 “不是想要高处的花枝吗?现在能够到了。”朝辞啼拍拍她抓紧的手,让她别紧张。 “大胆,我是这个意思吗!”花无凝盛气凌人地说道。 “我觉得是。”朝辞啼扶着花无凝,倒也不催促她。 “快看快看那边…” “哈哈哈,我以后也要找一个这样的。” “我也是…” 少女银铃脆声笑闹打趣的话语涌入耳中,花无凝看向周围,发现许多女子掩唇笑弯了眼,瞧着自己。 轻咬贝齿,花无凝眨动眼眸,“你往左边走点。” “哪边?”朝辞啼装听不见,往右走。 “朝辞啼!”花无凝低喝一声,脚跟踢在朝辞啼的胸腹上。 “好好。”朝辞啼摁着她乱动的脚,扛着人往左边走,“是这里吗?” “再过去一些。”花无凝面容飞上一抹桃粉色,她回避那些看过来的视线,指挥着朝辞啼。 朝辞啼闻言,又往左边走了一点。 “好了,停下。” 素指一扬,勾下最高的一处花枝,她将锦帛系好,随后看向朝辞啼,“你的。” “我的什么?”朝辞啼不明所以,戏笑而语。 “锦帛。”花无凝咬牙切齿。 “哦,锦帛啊。”朝辞啼恍然大悟般,从腰间拿出自己的锦帛递交给了花无凝。 花无凝动作迅速,三两下就把锦帛系好,手下一松,花枝弹回去,两条锦帛于风中飘飘荡荡。 “好了,放我下来。”花无凝轻踢了下朝辞啼,“快点。” “好。“朝辞啼扶着她的腰,将人从自己肩上放在地上。 “朝…” 站定住身,花无凝愠色满目,她刚要开口训斥,周边就传来一阵鼓掌声。 “好厉害啊!挂得好高啊!” “花神娘娘肯定能看见的,两位不用担心。” 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咽下去了,花无凝难得羞恼地瞪了朝辞啼一眼。 “谢谢各位,花神娘娘也会祝福你们的。”朝辞啼拉着花无凝的手,坦荡自然地回答。 “姐姐,你这夫君是哪儿找的,我也想去找一个。”人群中一个小姑娘大声喊道,迎来少女们的欢笑。 “不是夫君。”花无凝郑重其事地说道,手上掐了一下朝辞啼。 “诶?”少女们惊诧。 “确实不是夫君。”朝辞啼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挲,“谢谢诸位赞美了,我主动上的门,她做主。” 少女们更惊诧了。 “你?”花无凝似是也没想到朝辞啼会这般说,愣了一瞬。 第148章 “也没错,十几年前我就主动上门了,大小姐。”朝辞啼将她的疑惑看在眼里,噙笑低语。 “走了。”花无凝挣开手,矜娇傲气地匆匆往别处走。 朝辞啼连忙跟在她身后,至于少女们欢乐的话语,摈弃在一旁。 “大小姐,别置气。”朝辞啼见人头也不回四处乱窜,跟在她身后软语哄着。 前面的人不理会他,还在往前走。 “我错了。” 此话一出,人忽而停了下来,朝辞啼也及时止住步伐。 转过身子,花无凝娇靥上嫣红之色还未散去,但她也一本正经地看着朝辞啼,“你不用跟我道歉了。” “这是为何?”朝辞啼神情一僵,笑意减半。 “因为…”花无凝高深莫测地盯着朝辞啼看了片刻,煞有其事地说道:“不用就是不用。” 因为已经够了… 从前重重错误在经久的声声认错中消散不见,至此阴霾不复存在。 “大小姐…”朝辞啼心尖颤了下,他听懂了,随即笑容恢复。 花无凝扬眉恣意,似刚刚吓到朝辞啼后得意不已。 漫行于花繁叶茂的花神庙会,前方忽而出现了木射。 “竹蜻蜓飞呀飞!” 几个小孩子从她面前跑过去。 “我也要玩儿,该我了!”女童高高举起手去夺一个男童手中的竹蜻蜓。 “再玩儿一会儿,等会给你。”男童逗弄着女童,就是不给。 女童气得坐在地上,双唇一瘪,眼泪要滚落下来了,男童这才手忙脚乱将竹蜻蜓递给女童,走过去走过来哄着人。 看得人止不住想笑,花无凝也不由得勾起唇角。 “还记得当年我从你手里抢走的那只竹蜻蜓吗?”朝辞啼注意到了花无凝情不自禁而牵出的笑。 “怎么?想算旧账?”花无凝眼神掠过一丝怨怼。 “我可不敢。”朝辞啼示弱,“想玩儿吗?” “朝辞啼,你童心未泯吗?”花无凝偏眸详量他,丝丝缕缕嫌弃之意泄出。 “大小姐,先回答我的问题。”朝辞啼说道。 “我若说不想呢?”花无凝说道。 “真的吗?”朝辞啼明知故问。 “该你了。”花无凝避而不谈,看向朝辞啼,警告之意显露。 朝辞啼连声应下,却又藏了抹戏谑,“是啊,我就是童心未泯。” “没看出来啊。”这下花无凝惊异稍许,揶揄而语。 “现在知道了,那我能知道大小姐想玩儿吗?”朝辞啼对她的调侃全然接下,再度询问。 “那里有木射。”花无凝转眸不看他,反而走那处木射地。 朝辞啼抬眼看过去,最顶上摆了一只编织蜻蜓,不全是竹子做的,倒像用了不同的材料一起编出来的。 “还有没有人玩儿木射!马上开始了!”老板正在吆喝。 “老板,我们想试试。” 走到摊位前,花无凝轻声说道。 “好嘞!四组人齐了,避免大家不熟悉规则,我在这里讲一下。”老板高兴地应着。 “场中一共有十五根木桩,十红五黑,击倒红柱得一分,击倒黑柱倒扣一分,每组有十次机会,最后得分最高的一组,我们会送出这只百枝蜻蜓。” “几位给自己的组取个名儿,方便我记分。” 老板话音刚落,姐妹花组合便道:“我们叫双姝,我跟我姐姐一起。” “那我们叫云鹤,我与我夫君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这是一队稍显年长的夫妇。 “英杰。”第三组是两个少年。 轮到花无凝与朝辞啼,朝辞啼先一步开口:“即是花朝节,我们便讨个巧,取为花朝,沾沾福气。” 说完他讨好似的看着花无凝,花无凝嗔他一眼,却也阻止。 “好嘞,我们的木射开始咯,第一组双姝姐妹,准备好了吗。”老板记下名字,对着姐妹花道。 “好了!” 年少的女孩拿着木球丢出去,砸中了一个红色的木桩,她开心地欢呼起来,接着再扔了一次,但这次没中,反而碰倒了旁边的黑色木桩。 女孩懊恼地叹口气,她身 旁的姐姐摸摸她的发顶让她别泄气,随后接过木球接替妹妹击球。 虽然结果只有三分,但两姐妹玩儿的甚是开心。 “第二组云鹤,该你们了。”老板将木球递给了那对夫妇。 这对夫妇击中了八个红桩但却击中了四根黑柱,所以得了四分。 夫妇打趣一声年纪大了就将木球给了英杰少年组。 少年也没让人失望,十次机会十根红桩全倒,碰掉了三根黑桩,得七分。 “好,我们的英杰组得了七分!这个分数很高,不知道我们花朝能不能得到花神娘娘的庇佑,反超英杰组!” “你来?”接过木球的花无凝并没有将球递给朝辞啼,朱唇翕合,状似询问。 “您先。”朝辞啼说道。 花无凝走到红线前,看了眼五米之外交错排列成环形的十五根木桩,将木球扔了出去。 第一个球从空中落在地上,滚动几圈,贴着红桩停了下来。 “姑娘力气小了一些。”老板笑呵呵将木球递回花无凝,“劲儿再使大些,它就倒了。” “好。”花无凝接过,对准之前那根红桩扔了过去。 倒了! “好,红桩倒加一分!”老板鼓掌喝彩,围观的人也鼓掌欢呼为其加油。 花无凝捏了捏木球,目光落在它旁边的那根红桩上,用力扔了出去! 但这一次木球擦过了木桩,击中后面的隔板,倒回来撞倒了一根黑桩。 “没关系,还有机会。”老板捡起木球,安慰着花无凝。 花无凝沉思了片刻又扔了出去,这次那根红桩被砸倒了,她轻松地笑了一下。 可是下一轮她砸掉了一根黑桩。 手中拿着木球,花无凝面露肃然,秀眉微拧。 朝辞啼负手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看着她玩。 “姑娘,不若叫这位公子帮帮你。”老板瞟了眼气定神闲,不骄不躁,笑意吟吟的朝辞啼,暗自提醒道:“再击中黑桩这百枝蜻蜓可就没了。” 花无凝闻言,偏过身,高傲地将球塞进朝辞啼手中,“你来。” “好。”朝辞啼慢悠悠地接过木球,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看好了。” 木球脱手,直冲红桩而去,“哐”的一声,并排的几个红桩全倒! “三分!”老板惊喝道:“公子是个练家子。” “略懂。”朝辞啼不慌不忙再拿上木球。 现在红桩还有五根,黑桩还有三根,四根红桩中有一根黑桩,另外一根红桩被两根黑桩夹在中间,稍不留神就会碰倒黑桩。 未做思量,朝辞啼扔出木球,将最左边的两根红桩击倒,剩下三个要全部击倒且必须不能碰掉黑桩才能摘得魁首。 “老板,一定要用完十次机会才行吗?”朝辞啼悠然自得地开口。 “不用,若是能将红桩全部击倒就结束。”老板摆摆手。 “好!” 朝辞啼应道,手中木球飞出,击倒了黑桩右侧的另外两根红桩后砸在了挡板上。 木球弹回,直对夹在两根黑桩之间的红桩! “哐!” “全中!” “公子好生厉害!”老板不得不叹服出声。 “厉害!”围在四处的人也纷纷赞美,作为竞争对手的另外三组也感叹不已。 朝辞啼却只是转头看向了花无凝,眸中星光闪烁,慢慢靠近她,期许而问:“怎么样?” “你要是输了,就是懈怠,该回去反省。”花无凝说道。 “大小姐训得是。”朝辞啼乖顺应和。 “两位这只百枝蜻蜓就送给你们了,这可是我们云城最巧的编织西施,采了百种细枝编出来的一只蜻蜓。”老板好心解释,“虽是放不了多久,但用心可贵啊。” “多谢老板。”朝辞啼先一步将百枝蜻蜓拿着。 他注视着花无凝的桃眸,下敛睫毛,握住花无凝的玉手,将蜻蜓轻轻放在她手心里,“用心可贵,好生收着。” “我自然知晓。”花无凝触碰着蜻蜓,转过身离开木射场地。 “你还想要什么?”朝辞啼从她发顶上摘下一片花瓣,“想要跟我说。” 青丝被牵动,花无凝睨他一眼,“要你管!” 摆动头,发丝从他手中滑下,她轻巧往前小跑两步,将朝辞啼扔在后面。 揉捻指尖遂放下,朝辞啼望着花无凝的背影眼底是说不尽的温柔与爱怜,抬步跟在她身后,步步紧跟,跟上前方这抹娇艳的红装。 我的世界本是沉淀着黑色死水,死寂阴沉,没有鲜活之色,而她的出现如同一滴红墨落入黑水中,婉转柔絮,缠绵悱恻,致使沸腾汹涌,于心尖缠绕辗转凝结成一滴心头血,消不掉,磨不退。 第149章 此后日日相挂,夜夜思念,时时惦记,刻刻觊觎,欲壑难填愈发浓烈! 我对她贪念成痴,不知满足。 “朝辞啼。” 眸中娇影回眸,朝辞啼连上前,“怎么了?” 她抬头而望,指着远处一盏提花灯,“我要那个。” “夺下来,献给我。” 她眼中明媚之光似火,燎了我的心野。 “遵命,我的大小姐。”朝辞啼毫不犹豫走到摊位前,拿起弓箭。 与她相遇是人生幸事。 箭矢射出,一箭中的,提花灯落入他手中。 徐徐风吟唱,挽起两人的衣衫。 他款款走到花无凝面前,将花灯献给花无凝。 听令于她亦如是。 低眸见她眼中掠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只觉暖意从心头处涌上,绵绵不绝。 帝王不泄情,我自迎。 “竹蜻蜓飞呀飞,总角儿追呀追,你喜花来我便折,青梅青梅快快醒,竹马竹马来找你。” 此前还争得不可开交的那对孩童唱着不知何处的童谣,玩着竹蜻蜓,童声真切,喜悦欢乐。 “哇!飞得好高啊!”小女孩指着飞向空中的竹蜻蜓笑得开怀。 “对!明年我做的竹蜻蜓会飞得更高。”小男孩信誓旦旦地对着小女孩说道。 “好!” 清脆而肯定的答语伴随着竹蜻蜓飞向了高处,春花烂漫飞落花瓣绕着竹蜻蜓,缕缕光束洒下,它飞过两道红影。 这两人手牵手,一人提花灯,一人拿蜻蜓,闲散悠哉慢行,一直走下去,不曾改变。 年年花依旧,岁岁如今朝。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