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爱你》 第1章 [现代情感] 《只想爱你》作者:苏时玖【完结】 文案 被父母送到顾家抵债那年,黎殊十岁。 管家告诉她,她的任务就是给那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小少爷做伴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宴白,少年坐着轮椅,面色苍白病态。 那双漆黑的眼睛望向她时,冷漠阴冀,像在看一个玩具。 跟在他身边的那十年,黎殊充分尽到了“玩具”的职责。 一起上学放学,陪他飞往各地治腿复健,赶走了欺负他的人,赠予他所有的安全感。向来阴郁孤僻的顾宴白也只愿依赖她。 债务还清的那天,黎殊刚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顾宴白就忽然冲上楼夺走她的行李。 握着行李箱的手微微颤抖,顾宴白情绪有些失控,死死盯着她,语气阴冷克制。“你敢抛下我?” 黎殊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小声说。“我会回来看你的。” “那也不准。” 顾宴白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揉摸她的头发,语气低哑卑微。 “黎殊,别离开我,你走了我会死的。” ps:1.双洁双初恋 2.男主腿会好,晋江医学奇迹嘛 3.男主有些疯,顶级恋爱脑,女主走了真的会死的那种 4.男主不是好人!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甜文 正剧 美强惨 救赎 主角视角黎殊顾宴白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x疯狗 立意:追光 第1章 约我是要花钱的 电话已经第三次被挂断。 黎殊靠在驾驶座椅背上,垂眸看着手机里消息不断传来。 妈:【今晚必须把蔓蔓带回家,你姑姑担心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你是大人了,要多为家里上点心。】 【蔓蔓年龄小不懂事,你要引导她往好的方向走,别让她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这条酒吧街依旧灯红酒绿。 几个醉酒的男男女女从她车旁路过,嘴里说着胡话,扶着路边的大树吐了个天翻地覆。 黎殊认识这里。 这是江城最有名的一条酒吧街,林奕蔓已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了。 她平时最不喜欢这种环境,喧嚣聒噪,音乐声吵得她大脑皮层都在隐隐作痛。 要不是家里人每次都指挥她来抓林奕蔓,黎殊绝不会主动靠近这里一步。 几分钟之后,黎殊推开了林奕蔓提供给她的包厢门。 这间包厢很大,玻璃杯壁交错碰撞,笑闹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烟雾缭绕。 只有靠近门的零星几人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黎殊还没开口,林奕蔓就眼尖的喊了她一嗓子。 “姐,快进来。” 黎殊摇摇头:“很晚了,姑姑在等你。” “今天玉姐花大价钱请了几个男模,质量超级高的。” 林奕蔓朝着包厢内看了一眼,双手合十,一脸恳求的模样看着黎殊。 “而且听说最帅的那个还没来,我就看一眼他就回家,求你了。” 黎殊微微蹙眉:“男模?” 看她不解,林奕蔓悄悄把她拉到包厢角落,用口型告诉她。 ——鸭子。 黎殊这才明白,今天这间包间是个什么场子。 她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连耳根都微微发烫。 “你真不想看看?” 林奕蔓趁她出神,低声怂恿道。 “姐,你一个寡王,真该见识一下真正的帅哥是什么样,正好见见市面。” “我——” 不等黎殊拒绝,靠近楼梯的位置便传来几声躁动。 原本还受欢迎的几名男模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人群齐刷刷的朝着一人的方向簇拥而去。 黎殊下意识的朝着人群中央的方向望去。 包厢内灯光昏暗,一道光影打在男人宽阔笔直的肩膀上,他身量极佳,在众星捧月之下,不疾不徐地迈着台阶走来。 女生们的笑闹声在包厢里蔓延荡开,那人看不出丝毫情绪,慵懒窝在沙发里,眉眼半压,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浑身上下都透着四个字。 玩世不恭。 光影交错之间,一道浮光掠影闪过,那双漆黑的眸轻轻掀起,措不及防的与她相撞,眼底还沾着几分未褪去的笑。 仅仅只定格了一秒,便不冷不淡的移开了。 黎殊瞬间滞住。 原本嘈杂的背景音像是自动被屏蔽了一般,她直愣愣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压抑。 那个传说中的名鸭是——顾宴白?! 抛开她落荒而逃的这三年,黎殊和顾宴白整整朝夕相处了十年。 她对他的情感太复杂了。 以至于让她夜夜梦到他惊醒的时候,说不出究竟是恐惧还是思念。 黎殊依旧站在包厢角落,墙角的影子将她整个人包裹笼罩起来,光线晦暗不明。 她攥紧指尖,视线定格在顾宴白的方向。 林奕蔓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好半晌,她才震惊道。 “我靠,这……这么帅,当明星都屈才了吧,怎么会跑来……” 这样的场子林奕蔓也见过不少,可她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气质不像是来做这种工作的。 或许是个新手? 几秒后,黎殊终于忍无可忍,她挤进人群中,那双漂亮的杏眼俯视着顾宴白,一字一句道。 “你跟我出来。” 人群瞬间寂静下来了。 林奕蔓也懵了,跟着挤进去,拽了拽黎殊的手臂。 “姐,你干嘛?!” 顾宴白似乎并不意外,依旧神色松散的窝在沙发里,他耷拉着眼皮,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 金属制打火机发出“咔擦”一声轻响。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道。 “这位小姐,约我是要花钱的。” 旁边的人这才意识到两人根本不认识,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 “是啊,我们还商量着价格呢,你这人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你不是奕蔓的姐姐吗?怎么着,抓人的同时还能有空泡男人啊。” 四面八方的议论声传来,黎殊本就脸皮薄,她咬了咬唇,耳根红的都快溢出血了。 “那我包你,他们出多少钱,我出双倍。” 顾宴白眉骨微挑。 林奕蔓一脸不敢置信:“姐?你疯了?!” 一旁的女生也开始加价:“那我也能出双倍。” “我出三倍,长期短期都行。” 顾宴白慢悠悠的撩起眼皮,漆黑的眸落向黎殊,声音低哑戏谑。 “那你打算包多久?”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聚集到黎殊身上。 她头埋得极低,整个人都想钻进地缝里去。 “一周……” “嗯?” 她声音太小,顾宴白是真没听清。 黎殊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半个月。” “成交。” 黎殊:“……” 一直到坐在黎殊车上,林奕蔓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她想不通,自己向来墨守成规的的表姐今天怎么突然就跟转了性一样。 不仅花重金泡男人,还当场就把男人领了出来。 实在不像她的作风。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黎殊捞起大衣外套,又将车上所有的现金都装到口袋。 “等我一下,我一会送你回去。” 林奕蔓点点头,试探性问道:“姐,要不我打车回吧,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胡说什么呢。” 黎殊瞪了她一眼,朝着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走去。 “我很快就回来。” 树影错落,枝叶沙沙作响,路灯透过枝叶缝隙,洒下一层星碎光斑。 顾宴白站在树下,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 光影打在他宽直的肩膀上,这人不仅身量极佳,皮肤很白,五官轮廓也格外流畅,眉眼间疏离感很重,远远看去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淡感。 越是靠近,黎殊便越是出神,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下来。 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们好像真的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不明白顾宴白为什么会混成这样。 抛开他的优渥的家世,就单单凭顾宴白个人的能力和手腕,又何必堕落到这种程度。 顾家养她十几年。 不管顾宴白是不是真的遇到难处了,她总该帮他一把。 顾宴白像是察觉到什么。 他偏过头,眼帘掀起,四目措不及防的相撞。 “咔擦”一声,金属打火机的盖被合上了。 黎殊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会来江城?顾夫人知道你过来了吗?” 顾宴白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第2章 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的劲头。 “顾宴白。”黎殊微微蹙眉,一字一句道,“我是在认真问你。” 晚风轻拂顾宴白的发丝,沉默两秒后,他攥住黎殊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他微微俯身,长睫垂下,黑眸里的情绪深不见底,靠在她耳边低声道。 “如果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信吗?” 漆黑的影子打下来,将她整个人包裹笼罩起来,温热气息夹杂着浅浅淡淡的木质香在她耳畔萦绕徘徊。 好熟悉。 熟悉的让她恐惧。 从前那些扭曲的,挣扎的,甚至称得上病态的情感噩梦般涌上她的脑海。 黎殊心脏紧缩,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鞋子后跟抵到树上,脊背也整个贴了上去。 直到无路可退。 顾宴白眉眼半压,他压低声音,漆黑的眸冷淡又深邃。 “你还是怕我?” 黎殊胸口上下起伏着,也不知是风大还是恐惧,看向顾宴白的眼尾微微泛着红。 气氛忽然寂静下来了,耳边只剩下沙沙作响的枝叶声。 两秒后,顾宴白松开她,他单眉微挑,唇角勾着几分戏谑散漫的笑。 “骗你的。我被顾家赶出来了,西城待不下去了,来外地谋个生路。” 黎殊抿着唇,迅速从他面前逃离。 “你不要开玩笑。” 顾宴白是顾家独子,是唯一继承人,是顾夫人捧在掌心里的珍宝。 他怎么可能会被赶出顾家。 “你想问的就是这些?” 顾宴白语气淡淡,随手掏出一支烟,朝着酒吧的方向走去。 “那我先回去了。” 直到他转身离开,黎殊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宴白变化真的好大,看向她的目光少了炙热和疯狂,也不没有像当年那样病态的像个疯子,歇斯底里质问她为什么要离开。 他们都不再是十几岁了。 “顾宴白。”黎殊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你要是缺钱的话,我会尽量帮你。” 顾宴白眉骨微扬,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请尊重我的工作。” 黎殊:“……” “那,我包你……” 顾宴白盯了她两秒,眼底透出几分散漫的笑。 “是吗?我可不便宜。” 黎殊咬咬牙:“多少钱,我转给你。” “一晚五千。半个月,你自己算吧。” 这么贵?! 黎殊看着自己手机里的余额,用略带商量的语气看向他。 “能便宜点吗?” 顾宴白慢条斯理道:“这是市场价。” 黎殊:“……” “这是我的名片,我回去凑钱给你,你……你不用陪我,就拿这笔钱找个正经工作,这种地方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她摸了摸大衣口袋,将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出来。 “这些钱你拿着,先去买身衣服,再去——。” “黎殊。” 顾宴白忽然开口打断她。 他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嗤笑一声道。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这算什么?做慈善?” 第2章 你想诈骗我? 2009年,六月,西城。 树荫错落,蝉鸣声孜孜不倦,闷热的风带着几分潮意,星点光斑透过枝叶缝隙洒在竹亭上,透出几分青葱夏意。 黎殊坐在竹亭内,聚精会神的看着池塘边的两只蜻蜓围着光晕打转。 不远处熟悉的身影越靠越近。 黎殊藏起手中的狗尾巴草,站起身,乖巧的喊了一声。 “姨夫。” “以后在这里不要叫我姨夫,就当不认识我。” 孟赢康闻声看了一眼四周,才压低声音朝着她走来。 “还有,顾夫人一会叫你进去问话,你告诉她,那些测试都是你自己完成的,问年龄就说你十三岁了,明白吗?” 黎殊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谢谢姨夫。” “不要再叫我姨夫,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家。” 孟赢康蹙起眉,眼底带了几分警告。 “你小姨已经去世了,我和你们家以后没任何关系,告诉你爸妈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指尖的狗尾巴草被她紧紧攥着,黎殊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孟赢康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姑娘,心中忽然多出几分不忍。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黎殊了,上次看到还是去年年初在妻子的葬礼上。 她今天穿了身粉白色的连衣裙,这身衣服是当年妻子在世时送她的九岁生日礼物。 衣服已经有些小了,衣袖也早已磨的泛了白。 这已经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一件衣服了。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整了整她有些翻起的衣领。 “这家的少爷不好惹,今年十三,比你大两岁,你要告诉夫人你们是同龄人,平时你能忍就忍忍,实在不行就躲着他。” 说罢,他从口袋掏出现金塞到黎殊口袋。 “这些钱你拿着,去给自己买两身像样的衣服。” 黎殊慌忙摆摆手还回去:“这些钱我不能要,我爸爸妈妈……已经很麻烦您了。” “反正麻烦的也不止这一次两次了。” 孟赢康坚持要把钱给她,“小殊,听话。” “那……” 黎殊抿了抿唇,紧紧攥着手心里的现金。 “我以后赚了钱一定会还给您的。” “嗯。” 孟赢康直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孩子说来也是可怜。 父亲长年不归家还欠下一屁股债,弟弟天生就有心脏病,母亲严重重男轻女,也就当年她小姨在世的时候还能对她上点心。 一个月之前,她母亲听说这家的小少爷缺个伴读,为了家里的债务和弟弟高额手术费,千里迢迢就将黎殊送了过来。 她今年也十一岁而已。 孟赢康走后,黎殊重新坐回竹亭里。 池塘边两只围着光晕打转的蜻蜓不见了,被一只快要胖成球的小花猫取而代之。 黎殊跪坐在亭子上,一只手扒着栏杆,伸出狗尾巴草,朝着小花猫的位置晃了晃。 小花猫懒得理她,睥睨了她一眼,依旧原封不动的团成球趴在那。 黎殊逗了一会,看它完全没有搭理自己意思,她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小挎包,掏出临行前弟弟送她的小铃铛。 小花猫警觉的动了动耳朵。 黎殊得意起来,又轻轻晃了两下。 小花猫似乎是寻找到了声音来源,双瞳放大,蹑手蹑脚的靠近。 不等黎殊反应,它迅速冲到她面前,一个健步叼走了她的铃铛。 黎殊愣了两秒,循着小猫离开的方向追去。 “欸,还我铃铛。” 拨开竹林边宽大的树叶,一条羊肠小道出现在她的视野。 黎殊这下彻底懵了,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 刚才在竹亭里是视线盲区,她和孟赢康都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这条小道上居然还坐了个人。 那人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皮肤苍白,略显病态,坐在一架黑色磨砂质轮椅上,正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罐。 他低着头,长睫浓密,五官流畅锐利,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将那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半遮半掩,眼底透着几分漠然。 黎殊瞬间想到了一个词。 ——不入凡尘。 漂亮的像个小神仙。 或许是意识到有人在看他,少年缓缓掀起眼皮,视线定格在黎殊身上。 黎殊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 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自我介绍。 “你,你好,我叫黎殊。” 气氛沉默两秒,少年重新将视线移回玻璃罐内。 “我知道。” 玻璃罐里的两只昆虫正在互相撕咬啃食,一只明显快要战败了,半个脑袋都已经被咀嚼的不成样子。 残酷又血腥的画面,少年却弯了弯唇角。 黎殊慌忙移开视线,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你都听到了。” “你姨夫是内部人员,智能测试的题早就偷偷塞给你了,体能测试也有很大的水分。” 少年语气慢条斯理的,整个人气定神闲的窝在轮椅里欣赏着自己玻璃罐里的杰作。 “你的年龄也改过了,你根本就不是十三岁,而是十一,对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淡雅致,不急不缓。 黎殊却觉得不寒而栗。 少年掀起眼皮,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你知道欺骗顾夫人的都是什么下场吗?” 黎殊捏紧指尖,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不要告诉顾夫人。” “我……我可以帮你做事,做什么都可以。” 少年眉骨轻轻扬了一下。 第3章 两秒后,他下巴随意朝着前方扬了一下。 “看见那条巷子了吗?拐过去把房子里的黑色盒子拿给我。” 黎殊点点头,加快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刚走两步,她又转回来试探性地看着他。 “是你的东西吗?” 少年笑得人畜无害:“当然。” 黎殊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加快脚步,跑到少年指定的地方。 等她打开门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 几只比她还高的藏獒正虎视眈眈的俯视着她,满是兽性的双目猩红,呲牙咧嘴,口水横流,像是要将她生生撕碎。 黎殊吓坏了,双腿不自觉的发软。 她扶着墙后退两步,几只恶犬也靠近了她两步。 黎殊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拔腿就跑,嘴巴里还不断喊着救命。 几只恶犬迅速阴魂不散的朝着她追去。 黎殊越跑越快,心脏整颗吊了起来,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在刚刚拐出小巷不远的地方,她结结实实的被一颗小石子绊倒,整个人趴到了地上。 身后的恶犬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扑过来,而是绕过她齐刷刷摇着尾巴的朝着不远处的少年跑去。 黎殊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你还好吧。”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少年一只手扶着轮椅,半弯下腰朝她伸出一只手。 假惺惺的。 明明就是他想故意捉弄她,现在还装什么好人。 太恶劣太幼稚了这个人! 黎殊双目通红,一把甩开他的手。 少年挑了挑眉:“你要是不跑,他们不就不会追来了。” “你明明就是故意想看我出丑,所以才让我去拿什么破盒子。” 黎殊坐起身,这才觉得双腿膝盖隐隐作痛。 伤的倒不严重,只是略微蹭破了皮,只是小姨送她的裙子被磨破了边。 虽说这裙子已经快要不能穿了,可这毕竟是最疼她的小姨送她的,黎殊不免觉得委屈起来。 她瘪了瘪嘴,一双漂亮的杏眼布上一层水雾,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少年明显怔愣了两秒。 气氛沉寂片刻后,少年正准备开口,黎殊像是忽然爆发了一样。 她擦干眼泪,瞪着他:“你平时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吗?活该你摔断了腿站不起来!” 须臾间,少年眼底那丝复杂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 他猛地掀眸看向她,那双漆黑的眸里满是戾气,下颌线紧绷,声音冷厉。 “你说什么?” “我说你活该!”黎殊愈加口不择言起来。 “你是不是自己站不起来,所以才想把别人的腿也摔折。” 气氛瞬间变得死寂。 不说整个顾家宅子,放眼整个西城,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腿或跑之类的字眼。 更何况是这般恶劣的话。 少年垂着头,双手紧紧攥住轮圈,手臂线条微微紧绷那,额发遮住那双漆黑冷厉的眸。 这话说完之后,黎殊其实也有些后悔。 毕竟是在人生地不熟的顾家,她若是说话太难听遭人记恨了怎么办? 这少年不会找人揍她吧…… “我让你取的东西你没能拿来,自然不会帮你隐瞒。” 少年忽然开口,声线已经恢复平稳,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言下之意就是。 从今天下午开始,黎殊和孟赢康就可以彻底滚出顾家了。 黎殊自己走没关系,可她不能连累孟赢康也丢了工作。 这些年来,小姨和姨夫已经被他们家连累了很多了。 少年正准备滑动轮椅转身,黎殊俯下身一把抱住他的轮子。 少年眉头紧皱,咬了咬牙:“起开。” “不行。” 黎殊越抱越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受伤了起不来,你得赔钱,赔很多钱,轮椅也得给我,我站不起来了。” 气氛寂静了两秒,少年忽然轻嗤一声,像是被她气笑了。 “你想诈骗我?” 第3章 原来你也是可怜虫啊 孟赢康再次找到黎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几只藏獒犬还齐刷刷的坐在他们周围,黎殊盘腿坐在地上,死死抱住顾宴白的轮子,顾宴白眉头紧蹙,脸色阴沉沉的,显然已经在忍耐边缘徘徊了。 双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孟赢康吓了一跳,立马走上前拉起黎殊。 “顾夫人正在找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黎殊一脸愤愤的指着顾宴白:“他故意放狗吓唬我,害我摔倒还弄坏了裙子。” “不要胡说。” 孟赢康一把将她的手拉下来,半弯下腰走向顾宴白,表情殷勤讨好。 “宴白啊,您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宴白……顾宴白? 黎殊微微怔然,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坐着轮椅的少年,就是她未来要朝夕相处的顾家小少爷。 难怪都说这家的少爷不好惹。 这何止是不好惹,明明就是性情顽劣。 原本的气焰立马降了下去,黎殊如同鹌鹑一般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站在一旁。 才刚来顾家的第一天,她就和小少爷结下了梁子,秘密还被人家听了个一干二净。 这未免也太倒霉了些…… 顾宴白看都没看身旁的孟赢康一眼,朝着狗窝的方向轻扬了一下下巴。 “先去把狗牵回去。” “哎,好嘞,我马上去。” 孟赢康答应的同时,还不死心的看了一眼黎殊。 “看这姑娘瘦瘦小小的,应该也不是故意冲撞您的,我马上让她给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介意了。” 顾宴白侧眸扫了她一眼,黎殊双手局促的拉紧裙子边,她低头看着脚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安。 她精心准备的裙子变得脏兮兮的,双腿膝盖因为摔倒蹭破了皮,现在看起来有些红肿。 顾宴白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顾宴白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他从小就是个混蛋,照邻居的话来说就是个天生的坏种,折腾人欺负人的事平时没少干过,家里的佣人见了他也是能躲就躲。 欺负她,好像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快感。 “去啊,快去道歉。” 孟赢康从身后推了她一把,力道不小,黎殊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对——” “你的裙子我会赔。”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瞬间寂静下来。 顾宴白抿了一下唇,他按动轮圈,脸色有些不自然。 “顾家有医生,处理一下伤口,别严重了又碰瓷。” 等顾宴白转身离开后,孟赢康这才发现,黎殊双腿膝盖处被蹭破了皮,原本白净的小裙子也变得脏兮兮的。 大概又是那位小少爷的杰作。 黎殊一声不吭,就乖乖的站在那里,单薄又瘦小,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了。 “小殊。” 孟赢康蹲下身,轻轻将她有些发丝绕到耳后。 “委屈你了。” “不委屈。”黎殊笑了笑,一双漂亮的杏眼亮晶晶的,“有姨夫疼我。” 孟赢康默默叹了口气。 顾家别墅很大,整体属于中西合并的风格,天人合一,庄严奢华。 刚刚这么大的中式园林,也只不过是整栋宅子里的冰山一角而已。 跟着孟赢康进入别墅大厅,黎殊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着。 佣人们各忙各的,阳光透过全景落地窗铺满整个大厅,有种宁静的高奢感。 好漂亮的地方,比她在电视里看的财阀世界还要高级许多。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从电梯上下来,佣人们齐刷刷喊了一声。 “夫人。” “都先出去吧。” 顾夫人坐在沙发上,红底细高跟踩住羊绒地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面前的茶。 下一秒,她蹙眉道:“怎么是凉的?” 孟赢康立马上前:“夫人,我给您倒。” 他半跪在地毯上,语气殷勤:“人我给您带来了,她叫黎殊,和小少爷同年生的,成绩常年都是第一名,重点是会照顾人,她弟弟有心脏病,常年犯病,她很有经验的。” 顾夫人接过茶盏,慢悠悠的扫了她一眼。 “怎么是个小姑娘?” “她是所有备选人里面综合成绩最高的。” 孟赢康依旧半跪着,立马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摞文件。 “您看看,这是她的成绩单。” 黎殊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假的,孟赢康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假资料,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骗顾夫人。 顾夫人草草翻了两下,语气不咸不淡:“合同一签就是十年,小姑娘还是不太方便。” 第4章 “剩下的备选人我都看过了。”孟赢康依旧想挣扎一下,“要么是成绩不行,要么年龄不合适,要么不会照顾人,可能——” 孟赢康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位急匆匆敲门的佣人打断了。 “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小少爷正在放生您养的金丝雀,他还找人取来了弹弓。” 顾夫人放下茶盏,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过去看看。” 跟着佣人赶到二楼的时候,几乎所有圈养金丝雀的笼子都已经被打开了。 顾宴白坐在窗边,双手拉开弹弓,正瞄准群鸟放飞的方向。 一旁齐刷刷的站着一排佣人,皆是低头看着脚尖,没一个人敢阻拦他。 顾夫人一脸心疼的看着她从各地淘来的稀有品种。 “祖宗啊,你这又是耍的什么脾气?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才搞到它们吗?” “困在笼子里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顾宴白面无表情,将石子再次装上弹弓,朝着半空射去。 “它们舍不得走,我帮它们一把。” 群鸟立马惊慌逃窜,原本还绕在窗边依依不舍的几只鸟也被吓得四下散开。 “你非要这么闹下去吗?” 顾夫人靠在门框上,眼底满是疲惫,她偏开视线,正好看见站在不远处有些愣神的黎殊。 顾夫人叹了口气:“你回家去吧,路费钱我会付给你。” 孟赢康轻轻在背后戳了黎殊一把。 黎殊立马懂了他的意思。 她抬起头看向顾夫人,双手紧紧捏住指尖,漂亮的杏眼镀上一层水雾。 “夫人。您让我留下吧,我什么都会做的,我肯定乖乖的,我什么都听您的。” 家里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黎殊很明白这点。 送她来西城的时候,母亲抱着她哭了很久,为她梳了头发,还带她买了糖葫芦。 她不能让母亲失望。 只有留在顾家,她才能不成为家里的累赘。 “你的条件倒是很符合,可你——” 顾夫人话还没说话,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打断她。 “你想留下来吗?” 顾宴白慢条斯理地收好弹弓,漆黑的眸平静淡然。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落到了黎殊身上。 黎殊重重点头。 顾宴白眼皮垂下,朝着楼下凶神恶煞的露天藏獒窝扫了一眼。 他弯了弯唇角,伸直手臂,将弹弓朝着楼下扔去。 “帮我把弹弓捡上来,你就留下。” 在场的佣人都替黎殊捏了一把汗,在顾家呆得久了都知道,这藏獒也就是看着凶,其实早就被顾宴白驯化了,顾夫人怕伤到小少爷还专门找人磨了牙剪了爪子,基本没有任何攻击力。 可这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怎么敢下去。 顾宴白这玩笑实在是越开越过分了。 孟赢康也觉得过分,今天才害的黎殊受伤不说,又要这样吓唬她。 要真是以后待在顾家,黎殊怕是过不了什么安分日子。 孟赢康拉住黎殊的手臂:“夫人,我送她回去。” “不用。”黎殊轻轻挣开他,“我下去捡。” 顾夫人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第一次正眼看向黎殊。 弹弓被扔到了狗窝最中央的位置。 打开狗窝门的那一瞬间,黎殊内心还是有些发怵,条件反射般开始腿软。 几只藏獒也注意到了她的到来,有两只还始终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生生撕碎。 黎殊手臂扶着墙,整个人贴在墙根上慢慢往中间挪,尽量集中注意不去看那几只虎视眈眈的恶犬。 心脏始终悬在半空,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 捡起弹弓后,她紧紧攥在手里,一刻都没敢停留,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门外走。 直到关上狗窝门的那一刻,她才确认自己是真的安全了。 黎殊松了一口气,抬起头,下意识地往二楼的方向望去。 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寸步不离的定格在她身上。 顾宴白低着头,几缕乌黑的碎发垂落在额前,将他情绪遮掩。 她撇撇嘴瞪了他一眼,又得意的举起弹弓,邀功似的。 黎殊就这样留在了顾家。 弹弓交到了顾宴白手中,垂下眼皮的一瞬间,顾宴白敏锐的注意到她的小白鞋沾上了几分泥泞。 才一天而已,他就弄脏了黎殊精心准备的行头。 顾宴白沉默片刻:“你就这么想留下?” “对啊。”黎殊点点头,毫无保留的交代了,“夫人会给我钱的,还会供我读书,我弟弟的病也能看好。” 顾宴白轻挑眉,顺手又将弹弓重新扔进狗窝,语气不急不缓。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是变态,这里所有人都怕我。” 看出来了,是挺混蛋的。 心理扭曲,不是一般的变态。 黎殊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是变态的。” 顾宴白嗯了一声:“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弟弟要上学,我家需要钱。”黎殊小声嘟囔道,“我才不会怕你。” 气氛忽然寂静下来。 顾宴白盯了她几秒,半晌,他忽然笑了。 “所以他们把你卖了?” 黎殊下意识地反驳。 “这不是卖,是……” 是什么呢,黎殊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妈妈说过不是不要她了。 一直到气氛再次沉默下来,顾宴白才双手按住轮圈转身,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原来你也是个可怜虫啊。” 黎殊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嘴硬道:“我才不是可怜虫。” 而且,什么叫……也? 第4章 你别害怕 住进顾家的第一周,顾夫人交给她的任务只是尽快熟悉环境。 黎殊听了孟赢康的建议,大多数时候都是尽量躲着顾宴白,他也难得没找她麻烦。 黎殊发现,整个顾家只有顾宴白和顾夫人两个人。 顾宴白没有爸爸妈妈,也从不会开口叫顾夫人奶奶,他们从不在一起吃饭,碰见了也从不打招呼。 顾夫人基本每天都不在家,偌大的别墅里除了佣人就只剩下顾宴白一个人。 顾宴白不爱出门,偶尔会到院子里坐一坐,从来不会踏出顾家的大门。 他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出神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晚上九点钟,黎殊照常和佣人们坐到一桌吃饭。 张妈盛好饭,朝着楼上张望了一眼:“小殊啊,你今天有没有看到小少爷,他好像一天都没有下过楼了。” 黎殊摇摇头。 她这才发现,自己整整一天都没看到顾宴白的身影了,就连他每天都要喂狗的地方也没见。 王婶边夹菜边开口道:“他今天也没怎么吃饭,我早上去送饭,他就让把饭放到门口,到中午去送的时候饭都还没有动过。”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殊啊,要不你进去看看?” 这话一出,不等黎殊开口,孟赢康就立马反驳回去。 “得了吧,小少爷的房间谁敢进啊,之前那位张嫂不就是因为进了小少爷的房间,当场就被开了。” “那也不能不管啊,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 “小殊毕竟也是小孩子,她进去总比我们要方便些吧。” “万一小少爷真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你真以为夫人会放过我们。” “黎殊不本来就是小少爷的伴读,只有她是全权负责小少爷的啊,夫人找她来难道是吃白饭的。” 黎殊垂着眼皮,闷头扒了两口米饭。 现场的人愈吵愈激烈,饭桌上所有人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要让她上楼看看,只有孟赢康还站在她这边。 几分钟后,黎殊放下碗筷,站起身朝着楼梯走去。 “我上去看看,你们别吵了。” 黎殊的卧室被安排在顾宴白的隔壁,整个二楼除了书房和复建室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 平时这层楼就沉闷寂静,黎殊醒来后都会跑到楼下找佣人们玩。 黎殊靠在门边,轻轻敲了敲门。 “顾宴白,你在里面吗?” 房间内寂静无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气氛安静了两秒,黎殊又轻轻敲了两下。 “你不说话我要进来了。” 房间没有门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谁?!” 几乎是一瞬间,顾宴白警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房间里没开灯,他半躺在床上,撑起手臂往门的方向看。 几缕凌乱的碎发垂落在他额前,半遮半掩住他的眉眼,那双漆黑的眸里满是戾气。 黎殊愣了一下,立马回答:“我,黎殊。” 气氛寂静了几秒。 顾宴白语气里透着几分质疑:“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5章 黎殊老实交代:“你一天都没出门又没吃饭,大家都很担心,所以让我来看看。” 气氛再次安静了几秒。 黎殊试探性的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 “你不舒服吗?” 似乎是卸掉些许了防备,顾宴白又慢吞吞的躺了回去,那双漂亮的眉紧紧蹙着。 “谁允许你进来的?” 声音有气无力的,还有些微微沙哑。 原本应该挺凶的一句话,可此刻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竟多了几分脆弱。 黎殊没回答,轻手轻脚的靠近他的床边。 “顾宴白,你是不是生病了?” 顾宴白闭着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烦躁。 “嗯,传染病,离我远点。” 一双温软的小手贴上他的额头。 顾宴白立马睁开眼睛,用力甩开她的手臂,眼底满是警惕。 “你做什么?!” 黎殊并没有介意他的排斥,反而松了一口气。 “好像只是发烧,发烧是不会传染的。没关系,吃了退烧药就好了。” 顾宴白转了个身,让自己面朝墙壁。 “你出去吧,我一会就吃。” “那我去给你倒点热水,你房间里有药吗?” 窗外的光芒透过全景窗打到房间内,借着微弱的光,黎殊这才注意到,顾宴白脖颈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丝。 他的呼吸也有些沉重,双腿压在被子下,窸窸窣窣的不断颤抖着。 “不对。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你是不是哪里疼?” 黎殊放下手中的水壶,转身就要朝着门外走。 “我帮你去喊医生。” “不用。” 顾宴白急声喊住她。 “一会就好了。” 黎殊不明白,顾家明明就有家庭医生,顾宴白为什么非要自己忍着。 “不行,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没办法跟顾夫人交代的。” 顾宴白忍无可忍:“黎殊。” 黎殊撇撇嘴:“你终于记得我名字了。” 住在顾家这一周,顾宴白要么懒得理她,要么就是喊他喂,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他紧紧攥着被子,几乎咬牙道:“别告诉他们我生病了,谁都别说。”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气势明显降了下来,气息微弱,声音沙哑。 竟多了几分脆弱。 “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情况。”顾宴白低声补充道,“没什么事的,老毛病了。” “不说就不说。”黎殊也顺着他的台阶退了一步,“那你得让我照顾你,你不能自己扛。” 顾宴白没吭声,也没说同不同意。 黎殊就当他是答应了。 “你除了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宴白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 黎殊转身就要走:“那我就要告诉他们去了。” “别去。” 顾宴白撑着手臂坐起身,朝着柜子上面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里面有止痛药,你去帮我拿来。” 黎殊哦了一声,正要开灯,顾宴白又立马开口道。 “别开灯,就这样。” 事真多。 黎殊撇撇嘴,找来椅子,踩着爬了上去。 这止痛药放得这么高,顾宴白又坐着轮椅站不起来,他怎么可能够得到。 也不知道这顾家人怎么想的。 顾宴白视线落在黎殊身上,他不着痕迹的用力攥住腿,靠在床头上,手臂青筋暴起,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丝。 “你认识字吗?” 黎殊无语:“当然了。” 踮起脚尖努力够了好一会,黎殊终于摸到顾宴白说的药盒。 “上面写的是只能吃两片,成人才能吃四片。” 黎殊研究了一下说明书,规规矩矩的抠出两片来。 “这里有温水,我刚倒的。” “不行,不够。”顾宴白压抑着呼吸,伸出手就要去拿黎殊手里的药板。 黎殊立马退后两步,站起身,将手中的药板举起来。 “不行的,你不能吃太多的,” 顾宴白扑了个空,有些无力的靠回床头上,眼尾因为疼痛微微泛着红。 黎殊抿了抿唇。 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那好吧,我只能再给你两个。” 吃完药后,顾宴白重新躺进被子里。 黎殊为他重新倒好水放到他触手可得的地方,又趁他不注意将被子都裹了个严实。 她蹲在床边,声音很轻很轻。 “你别害怕,我以前经常照顾我弟弟的,我就在隔壁,你要有不舒服,一定要叫我哦。” 床上没人回应,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黎殊本以为他睡着了,她刚站起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嗯。 窗外的霓虹透过全景窗打了进来,光芒铺上大床一角,折射出一个三角形的光圈,忽明忽暗,星碎柔和。 那双漆黑的磨砂质轮椅正安安静静的放在他的床边,显得有些寂寞。 顾家很大,房间也很大,可顾宴白的世界好像只有那架小小的轮椅。 平时健康的时候喜欢用恶作剧捉弄人,脾气阴阳不定,顾家上下所有佣人都害怕他,生病的时候又不听话,还不找医生硬要自己扛。 顾宴白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哪哪都是毛病。 可黎殊却莫名觉得。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第二天一大早。 黎殊洗漱完出来,路过二楼大厅,就看见顾宴白正坐在窗前,垂着眼皮慢条斯理地朝楼下狗圈里喂肉。 黎殊有些惊喜:“你没事了吧?” 顾宴白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都没看她一眼,淡声道。 “昨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黎殊说反悔就反悔:“那可不行,我答应过顾夫人,要好好听她的话的。” 顾宴白指尖微顿,半晌,他掀起眼皮看向她,漆黑的眼底深邃又寂静。 怪渗人的。 黎殊立马说:“那我们签订个协议,我不把你昨晚的事情说出去。你也不许欺负我,不许动不动让我从顾家滚蛋。” 顾宴白没吭声,重新移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喂着狗。 楼下几只藏獒为了几口肉抢了个头破血流,有几只还相互撕咬起来。 黎殊有些无奈:“只是不欺负我而已,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吗?” 顾宴白淡声道:“很难,做不到。”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顾夫人,正好她今天回来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现在就去。” 第5章 他偷了你东西? 顾夫人的确是回来了。 可回来的不只她一个人,还有她从外地带来,全国著名的几位名教。 从跟着顾宴白坐到书房的那刻开始,黎殊就有些坐立难安。 跟同龄人比起来,她的成绩不算差,也勉强称得上名列前茅。 可这毕竟是顾宴白的课本,难度早就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黎殊全程像听天书一样,课本上有些字她甚至都不认识,只能假装跟得上老师的进度。 回答问题的时候,顾宴白点头她也点头,顾宴白说什么答案她就说什么答案。 好不容易熬完了两小时,黎殊还没刚松口气,老师就从包里递过来两套卷子。 “这些测试题你们自己先写一下,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检查。” 满满一套卷子,黎殊一题都看不懂。 她装模做样的翻了两下,偷偷朝着顾宴白的方向望去。 那人早就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似乎是知道她看不懂,还特意侧了一下身让她看不清答案。 黎殊:“……” 小气,不就是看一眼答案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宴白卷子都快做完了,黎殊还一题都没动。 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问:“你能不能……让我抄一下你的答案。” 顾宴白眼皮都没掀一下,淡声道。 “凭什么?” 黎殊:“顾夫人如果发现我学习不好,她会赶走我的。” 顾宴白哦了一声。 黎殊捏了捏铅笔,意识到他依旧没有打算给自己看的意思。 “你,你要是不给我抄,我就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诉顾夫人!” 毫无作用的威胁。 顾宴白轻扯了一下唇角。 看他铁了心不打算帮自己,黎殊也只好拿出杀手锏。 她站起身,蹲在顾宴白轮椅旁抬头看着他。 黎殊瘪了瘪嘴,一双漂亮的杏眼红扑扑的,眼底渡上一层水雾,声音显得可怜兮兮的。 “顾宴白,我家里很缺钱的,我弟弟还要做手术呢,就当我求你了,你——” 话还没说完呢,门外就响起了熟悉的高跟鞋声。 第6章 声音极有节奏,越靠越近。 黎殊立马收起快要憋出来的眼泪,乖巧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门被推开,顾夫人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你先出去。” 黎殊慌忙抱着书往门外走。 临出门之前,她悄悄看了一眼顾宴白。 顾宴白眼皮都没掀一下,依旧在垂眸写题,神色平淡漠然,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夫人的到来。 门刚关上,房间内顾夫人质问的声音迅速传来。 “我交代你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做?我不是告诉过你一定要配合媒体,以后顾家可都是要交到你一个人手上的,你是要气死我吗?” “顾宴白,我对你不好吗?你说你不愿意出门,我就找了最好的家教,怕你孤独,我找了这么多伴读陪你,你全都不满意。” 顾夫人气极了,新账旧账一起搬出来算。 顾宴白却始终一声不吭,像是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他越是这样,顾夫人就越觉得自己的歇斯底里显得特别可笑。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收养一个孩子,也不会把你接回顾家。” 顾宴白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是我想回顾家的吗?” “你是顾家唯一的孙子,要不是你爸走得早,我又何必到这种地步,你简直和你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们母子两个——” “不要再提她!” 一道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顾宴白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气氛寂静几秒后,他的声音恢复平静,声线沉稳,一字一句。 “你不要忘了,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 顾夫人声音有些失控:“顾宴白!” 自从来到顾家之后,这还是黎殊第一次听到顾宴白和顾夫人争吵,平时两人都是关系淡漠,生活在一个家里却像陌生人一样。 黎殊不敢再听下去。 她走到走廊尽头,推开最角落琴房的门藏了进去。 蝉鸣声孜孜不倦,阳光透过全景窗,肆意的挥洒在木地板上。 黎殊坐在地板上,脊背贴在墙壁与钢琴夹角处的位置。 今天天气很好,她仰头看着枝叶缝隙间晕出的光圈,阳光正好,像是渡了一层柔软的轻纱。 静谧,悠扬,有种忙里偷闲的感觉。 “你是谁?你怎么藏在这?” 一道清浅的男声从头顶响起。 黎殊立马回过神来去看。 阳光透过全景窗户漫射而下,少年乌黑柔软的碎发镀上了一层清浅的光。 他穿了件粉白色的外套,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双眼皮细长深邃,五官轮廓都周正的挑不出毛病。 好漂亮啊。 这矜贵模样,绝不是普通人。 黎殊忙站起身,有些局促的打招呼。 “你好,我叫黎殊。” “你就是黎殊啊,这次居然是个女孩子。” 少年坐到钢琴前,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搭上琴键。 “我叫白闻珺,是顾宴白的表哥。” 说着,他苦笑一声:“应该也是他最讨厌的人,今天是来参加宴会的。” 名字像女生,模样也漂亮的像个女生,身上的气质却有种清风朝露般的少年感。 和顾宴白那种阴沉沉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一样。 “是顾宴白欺负你了吗?你怎么一个人藏在这?” 黎殊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他……” 白闻珺浅淡的笑了笑,他垂眸看着琴键,动作娴熟精巧。 “你别怕,我不会告诉他的。他这人就是这样,傲慢顽劣,从来都看不起任何人,我也被他戏弄过许多次。” 钢琴声袅袅传来,如同清风明月,悠扬悦耳。 黎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她不免看的有些愣神。 “黎殊!”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黎殊吓了一哆嗦。 顾宴白正坐在琴房门口的位置,他脸色阴沉,漆黑的眸盯着她,握住轮圈的手臂线条紧绷着。 明显情绪已经在忍耐的边缘徘徊了。 黎殊莫名心虚。 也不知刚刚说的那些话,顾宴白有没有听到。 钢琴声戛然而止,白闻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外套,笑意中带有几分挑衅。 “好久不见,表弟。” 顾宴白脸色铁青,沉声道:“你还站在那做什么?” 黎殊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她正打算过去,白闻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别怕他,你越是听他的话他就越敢欺负你。” 黎殊小声解释:“可是他最近没欺负我。” 琴房很大,房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好。 光线晦暗不明,两人靠得很近,顾宴白完全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虽说只是简单的对话而已。 落在顾宴白眼里,就是两人凑在一起,不知在背着他说什么悄悄话。 明明才第一天认识而已,他们就已经熟到这种程度了? 耐性已经彻底消失殆尽,顾宴白紧紧攥住轮圈,眼底满是戾气。 半晌,他松开手,手臂线条松弛下来,眼底的情绪从阴沉变为平淡,深邃又寂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像是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黎殊莫名觉得毛骨悚然,慌忙从白闻珺身旁跑了过来。 “我们走吧。” 顾宴白没接话,他掀起眼皮,漆黑的眸静静落在白闻珺身上。 “谁放你进来的?” 白闻珺慢条斯理道:“是姑婆邀请我来参加今天的晚宴。” 气氛寂静了两秒,顾宴白忽然笑了,胸腔微微起伏着,看的黎殊背后一凉。 白闻珺蹙眉望向他:“你笑什么?” “你家里人有没有教过你,去别人家做客最好低调些。” 顾宴白语气平淡,不急不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掀眸看向黎殊:“对了,你记不记得,我昨晚练琴时有个腕表落在钢琴上了。” 黎殊愣了一下:“啊?” 顾宴白昨天不是生病,在床上躺了一天吗? 白闻珺立马懂了他的意思:“你胡说什么?我没偷你东西。” “嘴上说不算。” 话音刚落,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齐刷刷出现在琴房门外。 顾宴白笑得人畜无害:“几位叔叔,麻烦帮我好好搜一搜,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白闻珺咬紧牙关,刚才的几分淡定早已淡然无存。 “顾宴白,你污蔑我,我根本没拿你东西。” 因为今天要来参加姑婆的宴会,白闻珺特意将自己收拾的体面,没想到却在人家家里被搜了身。 简直是奇耻大辱。 保镖拦在白闻珺身前。 “麻烦您配合一下。” 一直到跟着顾宴白走出琴房,黎殊都没反应过来。 她稀里糊涂的跟在顾宴白身后,时不时还回头往后看几眼。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早已彻底收敛,顾宴白面无表情的划着轮椅往前走,眼底似乎还含着几分燥意。 气氛寂静的可怕,几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好一会,黎殊才试探性地问。 “白闻珺……真的偷了你东西吗?” 顾宴白淡声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冤枉他啊,刚刚好多保镖过去,万一被人看到——” 黎殊话还没说完,顾宴白就不耐烦的打断她。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第6章 要不对他好一点吧 其实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白闻珺说了两句实话,吐槽了顾宴白两句。 他俩关系好像本来就不怎么样,这话黎殊当然不能告诉顾宴白。 她摸了摸鼻尖,视线随意的往楼下睨了一眼。 “没什么,楼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是白闻珺说的什么宴会吗?” 转动轮圈的指尖停下,顾宴白掀眸看着她,眉眼深邃,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黎殊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他真没说什么。” 盯了她两秒后,顾宴白重新转动轮圈,面色冷淡的朝前走。 黎殊的第一反应就是。 顾宴白好像生气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生气了。 天色渐暗,夕阳透过云层洒落在院子里,人群影影绰绰。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顾家前院。 来的人衣着打扮皆是不凡,三五成群侃侃而谈。 白闻珺众星捧月般站在人群中央,礼貌的应付着身旁人的奉承,内敛又矜贵。 小小年龄就能看得出谈吐非凡。 顾宴白一言不发,坐在二楼窗边,面色平静的往楼下狗窝里喂肉。 黎殊坐在他身旁,托着腮往楼下看。 “他还挺受欢迎的呢。” 顾宴白眉头微蹙。 第7章 “而且人也很好,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 黎殊视线定格在白闻珺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长大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偶像剧?就他这样的?” 顾宴白冷嗤一声,将碗扔到了黎殊怀里,双手按住轮圈往后退。 “多看点有质量的吧。” 黎殊抱着怀里的狗粮碗,追着他背影问道。 “你干什么去?” “换衣服。” 晚宴时间将至。 一直到所有宾客都聚齐了,顾宴白才慢条斯理地下了楼。 作为主人,这般姗姗来迟,客人们不仅没怪罪,在看到顾宴白身影的那一刻,反而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原本还围绕在白闻珺身旁的人,齐刷刷聚拢在顾宴白身侧,将他簇拥包围起来。 他们语气恭维,笑的谄媚,一言一行都透着讨好。 “真是好久没见到宴白了,真是越来越有顾总当年的风范了。” “顾夫人真是教育有方,听说宴白这次竞赛又拿了全省第一,小女一直拿你当她偶像呢。” “顾夫人最近身体还好,我这里淘来了些上好的补品,拿过来给顾夫人和小少爷尝尝。” 黎殊被人群挤了出来。 人群熙熙攘攘,黎殊站在没人注意到的边缘处,隔着人海看着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少年。 顾宴白神色淡然,偶尔会云淡风轻的回上几句。 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或许是平时朝夕相处让她少了距离感。 今天这样的场景让黎殊第一次觉得,她和顾宴白之间隔了一道比银河还要深邃的鸿沟。 她不明白,顾宴白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少爷,平时没什么社交又臭名昭著的,怎么会这么受欢迎。 “顾家的地位在整个西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在这里,再厉害的人物都得给顾家几分面子。” 一道清浅的男声从头顶响起。 黎殊回过头去看,白闻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顾宴白一出来,所有人都将他众星捧月般围起来。 白闻珺身边也就不免显得冷清了。 白闻珺下巴朝着人群轻扬:“顾宴白,是顾家未来的继承人。” 黎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你是他表哥,那你的身份应该也很厉害吧。” “这不一样的。”白闻珺轻笑一声,“以后你就明白了。” 宴会接近尾声。 大厅内金碧辉煌,酒杯与笑闹声交叠碰撞,人们互相说着恭维吹捧的话。 千篇一律的仪式。 年年都是如此。 顾宴白无聊之余,视线督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全景窗户外,树影错落,月色清冷。 树后藏着瘦瘦小小的姑娘,大概是困极了,纤薄的脊背靠着树干,脑袋小鸡啄米般不断点着地。 七月的晚风,温和轻柔。 乌黑的发丝随风轻轻飘渺晃荡着。 一旁有人路过,黎殊似是被惊醒,装模做样的低头清点着盘子中的糕点。 路人过去后,她松了口气,一副侥幸的模样靠在树上。 顾宴白愣了一下。 两秒后,他忍俊不禁,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顾夫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宴白,怎么了?” 顾宴白敛了笑。 “没事。” 宴会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午夜。 现场一片狼藉,佣人们埋头收拾着,眼底透出明显的疲惫。 黎殊也跟着不断忙碌。 赵姨摆放好盘子,顺便指挥道:“小殊,你先去把地板擦一下再过来吃饭吧。” 黎殊听话的点点头。 “哦,好的。” 孟赢康眉头微蹙,有些不乐意了。 “大厅地板这么大,她一个小孩得擦到什么时候去,大家一起一会不就擦好了。” “哎呦,那多乱啊。”张婶不以为意的盛好饭。 “大家都饿了一晚上了,她一个年轻人身强力壮的,饿一会又怎么了?” “是啊,而且小殊干活细致,我们也放心。” 孟赢康眉头蹙的愈加紧了,他放下碗筷,站起身。 “我去帮她。” 有人下意识地想拦他一下,赵姨开口道。 “让他去吧,也不知道这老孟是抽了什么疯,对这小丫头倒是好得很。” 所有的一切都被顾宴白看在眼里。 鬼使神差的,他推动轮椅,来到佣人们吃饭的餐厅。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齐刷刷的站起来。 在帮佣这个行业里,顾家给的工资几乎是别家的三倍,平时逢年过节的酬劳也极为丰厚。 同样,顾家的规矩也多,若是得罪了顾家,也就等于是遭到了整个行业的封杀。 顾家所有佣人对顾夫人和顾宴白都谨慎到几乎惧怕的程度了。 顾宴白视线落在餐桌上:“我能坐这吗?” 佣人们愣了一下,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顾宴白面色平静:“刚刚没吃饱。” 张婶反应过来,立马开口道。 “少爷,我去给您做饭。” “不用麻烦了,我坐这就好。” 顾宴白推动轮椅,淡淡的扫了一眼现场。 “黎殊呢?” 赵姨脸色有些尴尬:“哦,她还在忙,我现在马上叫她过来。” “她还在忙,你们怎么都坐下吃饭了?” 他声音不大,面色也淡淡,现场的气氛立马变得一片死寂。 佣人们埋着头站在一侧,连呼吸声都变得压抑。 这小少爷明明年龄不大,气场倒是强大的很是骇人。 甚至比他父亲当年更胜一筹。 “顾夫人好像规定过,你们收拾完后一起吃饭。” 顾宴白掀起眼皮,漆黑的眸深邃又寂静。 “你们谁在带头欺负她?” 现场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头都不敢抬一下。 顾宴白眉头微挑:“赵姨,是你?” 赵姨吓了一跳,立马心虚的摆摆手。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她年龄这么小。” “张婶?” 张婶吓得汗都要出来了:“少爷,您太冤枉人了,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气氛安静了两秒。 顾宴白淡声道:“是吗?” “那就叫她过来吃饭吧。” 黎殊回到餐厅的时候,现场所有人几乎都已经落座了。 大家动作拘谨,表情也极为僵硬。 黎殊一眼就看到了顾宴白。 她有些意外,顺手拉了个凳子,坐到他身旁。 “顾宴白?你怎么过来了?”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晚上不能吃饭吗?” 其实顾宴白在这里吃饭一点也不方便。 桌子是长型的,好多菜黎殊都得站起来踮起脚尖才能够到。 也只有放在顾宴白面前,寥寥无几的几道菜他才能吃上。 黎殊颇为贴心的靠在他耳边道。 “如果你想吃哪道,你就告诉我。” 顾宴白脸色难看:“不需要。” 黎殊不以为然的哦了一声,垂眸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其实我就知道你会晚上加餐的。” “为什么?” “我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你桌子上的饭都没怎么动过,这么好的饭菜,可惜了。” 蝉鸣声逐渐褪去,秋去冬来,白驹过隙,窗前那颗巨大的银杏树随着季节变化盖上皑皑白雪。 2011年,冬。 黎殊趴在窗台前,垂眸看着狗窝内的几只狗相互撕咬啃食。 狗窝里的藏獒犬比她来时少了两只,一只因为年龄大去世了,一只被顾夫人拉去送了人。 她在顾家待了整整两年。 这期间,顾宴白从来没有踏出过顾家一步,黎殊也很少出门,她已经快要想不起这栋大别墅以外的世界了。 顾宴白身体不好,经常会生病,除了黎殊外,他从来不会让家里的佣人知道。 柜子里的止痛药每次吃完,他都会让黎殊去买新的补上。 顾宴白没有朋友,没有父母,顾夫人是他唯一的家人。 母亲这两个字是他的禁区,他从来都不许任何人提起。 顾宴白好像有些孤独。 黎殊心想,要不就对他好一点吧。 正当她有些出神,楼下忽然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 黎殊走到二楼大厅处往下看。 两位保镖站在一楼的复建室门外,对面还站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生。 女生很漂亮,及腰的长发微卷,百褶裙下长腿又白又细,脚踩一双带跟小皮鞋。 她双手抱臂,气势汹汹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啊,我的猫在里面,我要去抓我的猫!” 保镖单手将她拦在门外:“少爷说过,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去!” 第8章 “狗屁少爷。”女生瞪了他一眼,朝着门狠狠踹了上去。 “顾宴白,你快滚出来,还我的猫!” 第7章 我能跟黎殊回去吗 两位保镖面面相觑,脸色有些为难。 “晶晶小姐,您再这样,我们要赶您出去了,您也知道,顾夫人喜静。” 汪晶晶轻嗤一声:“顾奶奶最喜欢我了,她要是知道我在这,肯定会帮我一起找的。” 这人看起来像是顾家的熟客了。 可住在顾家的这两年,除了白闻珺以外,黎殊几乎没见过顾宴白和什么同龄人接触过。 他的朋友只有楼下那几只藏獒犬。 似乎是意识到有人在看她,汪晶晶抬起头,正好看到站在二楼的黎殊。 她眯了一下眼睛,眼底多了几分警惕。 “你是谁?” 黎殊回过神来,走下楼轻声道:“这间房子的隔音很好,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不然门外的声音他听不到。” 汪晶晶没接话,眉骨微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你是顾宴白什么人?亲戚?总不能是朋友吧?” “不是。”黎殊说,“是顾夫人让来陪他读书的。” 气氛沉默几秒,汪晶晶忽地嗤笑一声。 “居然是个女孩子,他转了性了,居然真的会答应——” 她话还没说完,复建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顾宴白眉头微蹙,明显已经极为疲惫。 他脸色苍白,脊背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额发间泛着细细密密的汗丝。 保镖蹲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顾宴白眉眼半压,淡淡嗯了一声。 比起刚刚那副嚣张跋扈的气质,看到顾宴白的那一刻,汪晶晶身上的气焰立马降下来一半。 她似乎有些怕他,但还是硬着头皮问。 “我刚刚看到,我的猫跑到你房间来了,是不是你抢了我的猫!”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声道。 “你的猫没在我这。” 声音低沉沙哑,夹杂着浓浓的倦意。 汪晶晶:“我不信,除非你让我搜。” 顾宴白蹙了一下眉,语气不善。 “赶她出去。” 黎殊从没进过他的复建室。 但她知道,顾宴白经常出来后累到连饭都吃不下,第二天偶尔连轮椅都坐不上去。 现在大概已经在他耐心边缘徘徊了。 保镖无奈开口道:“晶晶小姐,这里面真的没有你的猫,我们这在守着,连片树叶都吹不进来,您是不是认错了。” 汪晶晶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怎么可能,我专门给她换了衣服,淡粉色的,我不可能认错。” 说到颜色,黎殊这才恍然想起来,刚刚在狗窝附近,好像是有什么粉白色的东西窜过去。 不过速度太快,她也没看清。 黎殊试探性地开口道:“是不是一只纯白色的小猫。” “你看见了?”汪晶晶立马扭过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大概有小臂这么长,有些胖,长毛的。” 黎殊回忆道:“刚刚好像在楼下狗窝附近,钻到池塘那了,我不太确定。” 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汪晶晶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黎殊手臂。 “在哪里,你快带我去。” 因为太过用力,黎殊细白的手臂被她捏的泛了红。 顾宴白掀起眼皮,正好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一片红,他眼底的燥意愈加明显。 “让郑叔陪她去就行了,我们上楼。” “还是我陪她吧。”黎殊说,“郑叔万一找不到位置。” 顾宴白看了她一眼,蹙眉的按动轮圈,往电梯的方向走。 “随便。” 半个小时后,终于在花园的角落里,黎殊找到了那只纯白色的小猫。 两人废了好大功夫才将小猫从草丛里抓了出来。 汪晶晶拨掉它身上的杂草,满脸严肃的捏了捏小猫的耳朵。 “你能不能别让姐姐这么担心,下次再跑出来我就不找你了。” 小猫窝在主人怀里,发出电动马达一般的咕噜声,白嫩嫩的猫爪伸向黎殊的方向。 黎殊愣了一下,两秒后,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尖和它碰了碰。 汪晶晶这才想起来身边还站了个人。 “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汪晶晶,今年十五,就住在隔壁那栋宅子。” 黎殊视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我以前没见过你。” “我回来西城上高中啊。哦,我三年级就跟着我妈妈去瑞士了,白喵喵就是我在上学时候捡到的。” 黎殊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出过国的人。 她觉得有些新奇,偷偷打量了一下汪晶晶。 汪晶晶近看果然也很漂亮,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性格坦荡又肆意,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一般。 和家乡那些女孩子一点也不一样。 “你和顾宴白应该是同龄人吧,我在学校没见过你啊。” 汪晶晶收拾完怀里的小猫,这才抬头看向黎殊。 “不对,你年龄应该会小一点吧。” 黎殊立马否认:“我们是同龄人,我在家里陪他上课。” 提到上课,汪晶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黎殊。 “你在顾家待了多久了?” “两年。” “两年?” 汪晶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顾宴白脾气这么差,人又这么怪异,你居然能跟这种神经病待在一起两年!” 她出国之前,顾宴白就已经不在学校读书了,顾夫人当时没少给他找伴读,那些人都无一例外不到一周就被辞退不干了。 黎殊居然能被留在顾宴白身边两年。 太匪夷所思了。 黎殊下意识朝着二楼扫了一眼,尴尬的笑了笑。 “也还好吧。” “要我说,顾宴白这种人干脆直接送去精神病院,去上什么学啊。他脑子不正常的,谁敢跟他玩啊。” 汪晶晶大力撸着白喵喵的脑袋。 “不过,你就没想过要去学校读书吗?” 来顾家之前,她才刚刚读完小学。 在学校的时候,她朋友很多,经常是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平时的团体游戏里总能见到黎殊的身影。 在顾家的这段时间,她也总能想起从前。 明明只是两年前而已,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拿着顾家的钱,就应该好好听话。 这些事情,早就不该奢望。 “小黎殊啊。” 汪晶晶叹了口气,自来熟的捏了捏她的脸。 “你要是你能去学校上课就好了,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会有好多男孩子追的。” 天色渐晚,一直到晚上六点多,汪晶晶才出了顾家大门。 进大厅之前,黎殊老觉得有一道目光在跟随着自己。 她抬头望去。 一双漆黑的眸正透过落地窗定格在自己身上。 顾宴白坐在窗边,他低着头,乌黑的碎发将他眉眼半遮。 灯光晦暗不明,那双黑眸深邃又寂静。 黎殊吓了一跳。 这么被他盯着。 还真是有些惊悚。 她站在窗下,用口型问他:【干嘛。】 顾宴白没理她,指尖按动轮圈退后一步,慢条斯理地将窗帘拉上了。 黎殊:“……” 脚步声越靠越近,像是朝着他的房间走来的。 顾宴白听到声响,从桌子上拿了本书,装模做样的看了起来。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窝在椅子里。 气氛沉寂了好一会,双方都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 顾宴白掀起眼皮扫了一眼。 放到平时,黎殊早就兴冲冲的跑过来跟顾宴白分享刚刚发生了什么。 可今天,她就只是坐在桌前,托着腮一言不发的看着顾宴白。 顾宴白眉头跳了一下。 他移回视线,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 “聊的很开心?” “是啊。”黎殊说,“晶晶人很好,她说她以后都会留在国内上学了,她说她很喜欢我,以后会经常过来找我玩。” 顾宴白眉头微蹙:“第一次认识就觉得她人好?” “是啊。”黎殊嘴角翘起,有些骄傲,“她还夸我漂亮呢,她说她有好多适合我的小裙子。” 气氛沉默两秒。 顾宴白视线落向黎殊。 他这才发现,黎殊的衣服的确少的可怜,顾家给她的工资不少,可她每个月都会原封不动的往家里寄,有些衣服还是逢年过节顾夫人给她买的。 那些小姑娘本该喜欢的东西,黎殊好像都没有。 顾宴白唇角微抿:“你可以买比她更好的,让赵婶带你去。” “不用不用。”黎殊连忙摆手,“我不需要那些。” 第9章 顾宴白说:“不用你的钱。” “那也不需要,我以前在家就不怎么喜欢这些的。” 顾宴白沉默两秒,盯着她,慢慢开口道。 “那你羡慕她什么?” 黎殊愣了愣:“啊?” 她确实有些羡慕汪晶晶。 羡慕她漂亮又洒脱,羡慕她可以有好多朋友,羡慕她可以去学校上学。 可她从未开口提过,顾宴白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句话,一个眼神,顾宴白就能看透她的小心思了。 她轻咳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 “没什么,你要休息吗,今天很累了。” 顾宴白没动,他静静看着黎殊,不急不缓道。 “你羡慕她可以去学校上学?” 黎殊慌忙反驳:“不是,我……” 说到一半,她沉默下来,像是一切辩解都显得无力。 顾宴白讨厌学校,讨厌所有人多的地方。 之前顾夫人也提过想让他去学校之类的话,当晚两人腥风血雨的吵了一场。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提过这种话。 黎殊紧紧攥住指尖,有些无措的低着头。 她不想惹到顾宴白的雷区。 “以后再说吧。” 顾宴白合上书,将书本放到一旁,他按动轮圈,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顾夫人回来了,说有事告诉我们。” 态度比她想象中的要平和。 黎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她才后知后觉的跟了上去:“哦,这就来。” 半个小时之后,黎殊再次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懵住了。 所以,顾夫人要通知的事就是,她今年可以回家过年了?! 自从住进顾家以来。 她两年没回过家,没见过母亲和弟弟。 说不思念是假的,她做梦都在想着家乡门口那条大黄狗。 顾宴白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夫人。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在家。” 顾夫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家里的保姆这次都要回家过年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再说,跟着奶奶回去又怎么了,他们能吃了你吗?” 顾宴白沉默片刻,他扫了一眼黎殊,忽然开口道。 “那我能跟黎殊回去吗?” “回哪?”黎殊彻底傻了,“我家?” 第8章 跟我出来是不是很麻烦…… 除夕夜前一天,孟赢康将两人的行李送上车。 确认顾宴白在车子后座听不到后,孟赢康才将黎殊拉到角落,小声跟她交代了几句。 “替我向你外公外婆问个好,这些钱你帮我给他们,让老人家过个好年。” 黎殊垂眸看着手中的几千块钱。 “您今年又不回去吗?” 孟赢康苦笑一声,轻轻揉了揉黎殊的脑袋。 “见到我可能还会坏了他们心情。” 小姨去世前两年,孟赢康每到过年还会去外公外婆家拜年送礼。 可每次换来的都是外婆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骂他不负责任,狼心狗肺,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好,骂他癞.□□想吃天鹅肉,他们当初瞎了眼才会将女儿嫁给他。 再过两年,孟赢康就很少再去外婆家了,但他每年还是会雷打不动的寄钱过去。 黎殊不太明白。 姨夫已经为他们家做了很多很多事了,平时寄的钱也足以让外公外婆晚年无忧。 小姨明明是死于疾病,可所有人还是都将怨恨转移到姨夫身上。 他们恨他,像是要强行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从车子驶出顾家大门开始,顾宴白就显得心事重重的,视线落在窗外,一言不发。 黎殊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对劲。 “顾宴白,你怎么了?” 顾宴白淡声道:“没事。” 算下来,他已经至少四五年都没出过顾家大门了,平时一直被圈养在温室里,早就已经跟外面的世界脱节。 现在突然间让他走出顾家,他还真有些紧张。 黎殊小声问道:“你晕车吗?” “不是。” “吃颗糖吧。” 黎殊从口袋掏出一颗糖,她压低声音道。 “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顾宴白眉头微挑,视线落向黎殊。 “怎么了?” “我从来没坐过飞机,你说飞机万一碰到打雷闪电了怎么办,万一没电或者没油了怎么办?我们会掉下来吗?这么高,我们会摔死吗?” “对了。”黎殊抓住他的手臂,一脸严肃的问道,“我们买保险了吗?要不要买个保险啊。” 看着她一副壮烈赴死的模样,顾宴白忽然有些想笑。 他故意逗她:“掉下去有降落伞啊,不过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 顾宴白的原意是,你求我,我就把唯一的那个给你。 黎殊显然理解错了意思,她沉默了好一会。 “拿到降落伞的就能活吗?” 顾宴白随口道:“或许吧。” 黎殊板起小脸,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那你把降落伞拿走吧。” 顾宴白愣了一下。 黎殊有理有据道:“白闻珺说顾家很厉害,你又是顾家的继承人,那你活下来肯定比我有价值的多,我买份保险赔点钱,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好一会,顾宴白才掀眸看向她。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妈妈说的。”黎殊说,“她说你们家提供我吃穿,我应该听你的话,让我摆清自己的位置,千万不能僭越。” “她说的不对。” 顾宴白眉头紧蹙,语气难得严肃。 “不管在任何时候,自己的生命都要摆在第一位。你生存的价值是自己的,不是能别人衡量的。” 难得听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虽然语气不怎么动听。 黎殊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顾宴白视线落向窗外,冷哼一声道。 “你还知道物尽其用,真是长知识了。” 窗户被开了一个小缝,冷空气不断涌入车内,气氛变得沉重又压抑。 他倒是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才会给女儿灌输这种思想。 黎殊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怎么生气了?” 顾宴白蹙眉:“我没生气。” “那你干嘛凶我。” 顾宴白:“没凶你。” 黎殊撇撇嘴。 语气这么冲,说话还阴阳怪气的,还说没凶她。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达西城机场。 从两人下车开始,就有不少人将视线落到了顾宴白身上。 他本就生的极为漂亮。 又坐了个这么大的轮椅,自然受到了不少关注。 黎殊带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小行李箱,里面装的都是为家里人带的纪念品。 机场很大,黎殊跟在顾宴白身后,看他熟练的值机取票。 服务人员看到他身下的轮椅,礼貌的问道。 “请问您能站起来吗?” 顾宴白如实回答。 “不能。” “请问您是受伤还是?” 顾宴白说:“我是残疾。” 服务人员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半弯下腰,将手中的的单子递了过去。 “需要您稍等一下,工作人员需要将您的轮椅托运,您先签个字。” 很快,一位穿着制服的男人推着一架轮椅走过来。 轮椅看起来有些笨重,像是村子里老年人常用的那种。 顾宴白垂下头,细碎的额发半遮住眉眼,慢吞吞的往另一架轮椅上转移。 机场熙熙攘攘,路人无数道目光落到顾宴白身上。 更有夸张的,路过后还扭过头再看几眼。 他们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的落到黎殊耳朵里。 “好帅的男生啊,怎么坐到轮椅上,是受伤了吗。” “我刚刚听到他说,是残疾。” “小小年纪,可惜了,长的这么帅,本来应该很招女孩子喜欢的吧。” “天呐,这么小就残疾了,以后可怎么办啊,家里真是倒了大霉了。” 黎殊忽然觉得有些不爽。 有什么好看的,至于像看马戏团一样围观他们吗? 她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顾宴白不爱出门了。 顾宴白垂着头整理了一下双腿,全程表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转移结束后,他抬起头,正好看见黎殊一脸愤愤的朝着某人瞪了一眼。 顾宴白心下了然,他也没多问,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角。 “累吗?” 黎殊摇摇头:“需要我帮忙吗?” 顾宴白:“不用。” 顾夫人为他们订的是头等舱,可以不用排队提前登机。 第10章 黎殊透过小窗户往下看:“他们怎么把你的轮椅收走了?” “没事。”顾宴白说,“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顾宴白心里也有些不安, 没有轮椅在旁边,他寸步难行,整个人被强行禁锢在这不足一平米的地方。 空落落的,太没有安全感了。 “你们两个位置是靠在一起的吗?” 一位老人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黎殊转过头来,是两位年迈的老夫妻。 老太太手中拿着机票,朝着经济舱的位置指了指。 “我们座位没买在一起,老年人不懂操作,能不能跟我们换个位置,我们一个在十二排,一个在十一排。” 顾宴白掀眸扫了他们一眼,淡声道。 “换不了。” 这拒绝的也太干脆了,完全没给人留一点面子。 老太太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黎殊有些尴尬,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真换不了,我们不太方便。” 一位路过的大叔斜睨了他们一眼,语气不善。 “年轻人怎么这样啊。” 老太太也顺势接话:“你们年轻人通融一下怎么了,就两个小时。我老伴血压高血糖高,又有些恐飞,一出了什么事身边没人照顾可怎么行。” 她声音不小,引得不少人关注。 四面八方的视线聚集而来,夹杂着些许细细簌簌的讨论声。 “我们真的不方便换。” 黎殊正准备站起身,顾宴白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微微掀起,淡声道。 “换座位可以,不过您得背我过去。”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老太太也明显怔愣住了。 空姐匆忙赶来阻止这场闹剧:“叔叔阿姨,你们别急,我们会为您安排好的。” 老太太被顾宴白气得够呛:“你听听这年轻人说什么胡话!这不是故意戏弄老太太吗?这父母是怎么教的,有没有家教。” 黎殊忍无可忍:“您不就是看我们是头等舱才会一直要跟我们换吗?我们又不是傻子,才不换呢。” 从登机到现在,这老太太就看他们是学生,才会抓住他们两个人薅。 明明经济舱也有人主动让位置,他们还依旧不依不饶。 老太太指着黎殊捂了捂心口:“你气死我了,你们两个气死我了。” 空姐无奈的扶住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是……残疾人,真的不方便的。” 原本喧杂的气氛安静下来了,附近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到顾宴白身上。 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的双腿,像是要生生看出一个洞来。 老太太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边往机舱内走边小声吐槽。 “怪不得他眼神这么吓人,残疾久了搞不好心理也有些毛病。” 空姐为两位老人安排好位置,机舱内很快便安静下来。 黎殊抿了抿唇。 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在顾家这么长时间,黎殊从来都不敢这样看顾宴白,她生怕他会觉得不舒服会多想。 她知道,顾宴白其实是很敏感的人。 所有人落座后,飞机开始缓慢滑行。 黎殊止不住好奇往窗外看:“你说那架飞机是起飞的还是降落的,怎么一会上一会下的。” 话音刚落,航道上的飞机就开始提速起飞。 黎殊小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拆了一颗糖塞到她嘴巴里。 “别怕,刚起飞有失重感是正常的。” 一直到飞行到正常高度,黎殊还是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攥住顾宴白的手臂,不敢往窗外看。 顾宴白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要不要看看外面。” 他的声音沉静低缓。 熟悉的木质香丝丝缕缕的徘徊在她耳侧。 原本紧张的心情似乎真的平缓下来了。 黎殊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朝着窗外看去。 星河璀璨,包罗万象,俯瞰万家灯火。 美的让她一时间忘记了紧张。 气氛寂静了好一会,顾宴白忽然开口道。 “跟我出来,是不是很麻烦。” 他声音很低,如果不是黎殊离得近,压根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第9章 别跟我说话 这话说出口,黎殊的第一反应就是,顾宴白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顾宴白视线落向窗外,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黎殊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是有点。” 顾宴白单眉微挑。 “我不怕麻烦。” 黎殊皱了皱眉,“但是我不喜欢他们看你,可讨厌了。” 看她这副无语的表情,顾宴白忽然有些想笑。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黎殊眉头蹙的更紧,“他们自己没长腿吗?总看别人腿干什么,真要好奇干嘛不直接上来摸一把。” 顾宴白慢条斯理道:“我猜他们应该是在猜我这是真腿还是假腿。” 这话不知为何,像是踩到了黎殊尾巴尖一样。 她气冲冲的瞪了一眼顾宴白:“胡说!他们才是假腿呢!” 到达江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顾夫人早已经安排好了车接他们,由于路途遥远,两人只能在江城市区内住了一晚酒店。 第二天早上十点,黎殊洗漱结束刚走到套房客厅,就看到客厅内放着满满当当的礼品,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顾宴白坐在桌前,正垂眸清点着礼品的数量。 黎殊愣了愣:“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顾宴白眼皮都没掀一下:“这是基本的礼貌。” 黎殊嘁了一声,莫名有些想笑。 “你还懂什么是礼貌呢。” 就顾宴白这样的。 熟悉他的,哪个见了他不是退避三舍,像是见到瘟神一般。 能从他嘴巴里听到礼貌两个字,也实在是稀罕。 黎殊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橘子扒起来。 “你家在江城也有亲戚吗?” 顾宴白说:“没。” 黎殊指尖一顿:“那你这是。” “给你父母带的。” 顾宴白语气很淡,视线始终落在礼品单上。 “不行!”黎殊立马将橘子放下,“这么多东西,我得攒多少年钱才能还得起你。” 看她这么大反应,顾宴白才掀起眼皮,眉头微微蹙起。 “又没让你还钱,我去你家总不能空手去吧。” “那你也不能买这么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 是准备结婚了去订亲呢。 当年孟赢康娶她小姨的时候也没带这么多礼品啊。 顾宴白眉骨微扬:“是什么?” 黎殊尴尬的摸了摸鼻尖,耳根泛起一层诡异的红晕。 “没什么,你想带就带吧,钱我会还给你的。” 送个礼品而已,她怎么就想到这一层了,要让顾宴白知道了肯定要嘲笑死她。 黎殊家位置很偏,距离江城市区几乎要开车三个多小时才能到。 她家在村子里,整个村子只有一家小卖部,平时买点东西都要骑车半个多小时到集市才能买得到。 已经至少两年都没回过家了。 黎殊视线落向窗外,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这种感觉既不像期待也不像是思念,更像是一种莫名的不安。 山路险峻,一路颠簸下来,黎殊也敏锐的注意到,顾宴白脸色有些微微泛白,估计是又腿疼了。 黎殊朝着顾宴白身旁的位置挪了挪,一副慷慨仗义的模样拍了拍肩膀。 “我家里很远的,你要是累了或者不舒服,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顾宴白轻嗤一声,目光随意朝她落去。 纤薄的肩膀,像是生生一折就要掰断了一般。 他哪里敢靠上去。 因为许久没回过家,黎殊特地让汪晶晶帮她打扮了一番。 细白的长腿被长裙遮掩,脚踩一双黑色马丁靴,挽起精致的蝴蝶结半扎发。 比起两年前,这张脸颊褪去了婴儿肥,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了。 顾宴白片刻有些失神。 他忽然意识到,黎殊好像和从前那副小孩模样不太一样了。 “哎,我头发好像有些散了。” 黎殊摸了摸后脑勺,顺手将发圈递给顾宴白。 “你帮我扎一下吧,我看不到,就绑起来就行。” 两人离得更近了。 乌黑的发丝划过顾宴白指尖,再往下,是她纤细白嫩的脖颈。 木质香丝丝缕缕的徘徊在顾宴白身侧,或许是长时间住在一起,他们身上的香味早已融合交杂,几乎分不清彼此。 第11章 他忽然觉得喉咙好干,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好吗?”黎殊背对着他问。 顾宴白抿了一下唇,将发圈递回去,蹙眉偏开视线。 “你自己扎。” “干嘛。”黎殊不解,“扎一下怎么了,又怎么惹到你了。” 顾宴白视线落向窗外,语气冷淡。 “别跟我说话。” 黎殊:“……” 神经病,突然抽什么疯…… 两个小时后,车子绕过了无数村庄,终于到了黎殊家。 阡陌交通,袅袅炊烟,寂静的小巷子里偶尔会传来几声狗吠声。 这就是黎殊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比起两年前,家里变化很大。 楼房加了二层,破旧的木门被换掉了,院子内种着漂亮的花花草草,冰箱彩电也都全部换了新的。 黎殊走到院内喊了一声:“妈?” 一位穿着围裙的女人从客厅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哎,来啦,你们到的这么早啊,我还给你们做饭着呢。” 段梅边说着,看见顾宴白身下的轮椅时,她明显愣了一下。 顾宴白也注意到了,他面色平静,礼貌道。 “阿姨好,我叫顾宴白。” 段梅回过神来,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您就是小少爷吧,小殊打电话的时候说你很照顾她,真是谢谢你了。” 她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几声男人不耐烦的嚷嚷声。 段梅笑意挂在脸上,有些尴尬:“你爸爸回来了,你们进去坐,外面太冷了。” 在黎殊印象里,父亲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回来都是被债主逼到无路可退,跪到地上歇斯底里的求着母亲给他些钱,并承诺说以后会好好过日子。 母亲一次次给他机会,这人永远都是不出三天便会卷着钱离开。 黎殊不喜欢父亲,他每次回来除了让家里被债主砸的稀巴烂,弟弟被吓得住进病房,家里条件更加拮据之外毫无作用。 在她眼里,父亲就是个像无底洞一样的讨债鬼。 黎殊走入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的像大爷一样的父亲,她脸色沉了沉。 “呦,小殊回来了。” 黎衡阳看见来人,笑意立马堆了起来。 “这位就是小少爷吧,果然很有气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顾宴白说:“叔叔好,我叫顾宴白。” “您这轮椅不便宜吧,一看就是高级货。” 黎衡坐在沙发上连脚都没抬一下,扯着嗓子指挥道。 “段梅,怎么连水都没倒啊,小少爷坐了这么久的车不累吗?” 顾宴白忙说:“不用麻烦,您叫我顾宴白就好。” “那怎么行,少爷就是少爷,黎殊她妈以前也在有钱人家当过佣人,她很会照顾人的。” 边说着,司机已经将车内的礼品一件件抬入房间内。 黎衡阳蹬起拖鞋,看得两眼放光。 “我的乖乖,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珍藏茅台都是几箱几箱的送。” 黎殊最烦他这副看到值钱东西就往上扑的模样。 “小途呢?” 黎衡阳顺口敷衍道:“睡觉呢吧。” 黎途小她四岁,他生下没多久,母亲就要去地里给雇主摘棉花补贴家用。 小黎途几乎是黎殊一个人带大的,才刚上一年级的年龄她就要学着给黎途换尿布喂奶粉。 平时两人很亲近,黎殊走哪他都要跟到哪。 村子里最常见的风景就是,小小的黎殊牵着蹒跚学步的黎途在棉花地里等妈妈。 黎殊刚到顾家那段时间,黎途还会经常给她打电话。 但慢慢的,他们的联系变少了,黎途也没再主动找过她。 算下来,黎途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了。 没过多久,段梅就着急忙慌的端来一大桌子菜。 “也不知道小少爷喜欢哪个,我就是家常菜水平,您别嫌弃,你们路上肯定饿了,多吃点。” 放下菜后,段梅坐都没坐下,又急忙去摆放碗筷。 汗水细细密密的布满着她的额头,耳边又多了几缕刺眼的银丝。 段梅年轻时其实很漂亮,她从没涂过护肤品,这么多年又在庄稼地里风吹日晒,竟让她年龄看起来跟顾夫人差不多。 黎殊看不下去了。 “我来吧。” 指尖碰上的那一刻,段梅竟有些尴尬,她收回手笑了笑。 “我去楼上喊你弟弟吃饭。” 从头到位,黎衡阳都没帮一点忙,一直啧啧感叹着研究着手中的茅台。 菜品很丰富,少说得有十几道。 黎殊以前从未见过家里有过这么大场面。 一直等所有人都落座了,黎途才慢悠悠的从楼上下来,他脑袋上挂着头戴耳机,边走边低着头打游戏。 “小涂。” 黎殊喊了他一声。 从他出生开始,他们就没有分开过。 在顾家那两年,黎殊最思念的,最牵挂的也是黎途。 黎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招呼了一声。 “你回来了。” 很快,他便垂下头继续打游戏。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段梅僵硬的笑了笑,站起身,挑了一块鱼放到黎殊碗里。 “尝尝妈做的鱼怎么样?我记得小殊最爱吃鱼了。” 黎殊垂眸看着碗里的鱼,她抿了抿唇,没吭声。 顾宴白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将鱼挑到自己碗里。 “阿姨,黎殊吃鱼过敏。” 最爱吃鱼的是黎途,不是她。 第10章 你欠了多少钱? 晚饭后,趁着黎衡阳在和顾宴白说话,段梅悄悄将黎殊拉到一边。 “小少爷是腿受伤了吗?他能站起来走几步吗?扶着他行吗?” 在顾宴白来之前,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情况,收拾出来的房间也在二楼。 一楼除了大厅和厨房,就只有段梅和黎衡阳两个人的房间。 这里离镇子上很远,主动让客人去住酒店也不太礼貌。 黎殊问道:“怎么了?” 段梅表情有些尴尬,压低声音:“我准备好的房间在二楼,也怪我,我没问清情况。” 黎殊沉默片刻:“一楼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吗?” “有是有。”段梅说:“不过是一间杂物间。” 黎殊推开杂物间的房门,里面很乱,大多都是些以前不要的东西,靠墙的位置还放着黎殊从前用过的床。 去顾家之前,她住的就是这间房间。 斑驳的墙面上用蜡笔记录着数学公式和黎途每年的身高,柜子破旧到门已经掉了,她最喜欢的玻璃罐放到窗台上,已经落上了厚厚一层灰。 或许是很久没有回来了。 现在再看到这些东西,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黎殊沉默片刻,她关上门,对着顾宴白轻声道。 “要不我们还是去住酒店吧,” “你怎么不去楼上看看,你妈妈说专门给你收拾了房间。” 黎殊说:“一样的,那个是客房。” 家里的房子在她去顾家的第一年就重新建造装修过了。 黎途以前告诉过她,二楼修了两个房间,一间是他的,一间是客房。 顾宴白抬起眼看着她。 黎殊特意穿了最好看的裙子,比起两年前,她漂亮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 听说能回家,她开心的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刚刚吃饭的过程中,段梅在不停的给黎途夹菜,黎衡阳在滔滔不绝的讲着从前的辉煌史。 从没有人问一句黎殊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她孤零零的,像个外人。 顾宴白唇角动了动,眼睫微垂,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种事情,他帮不上忙,也无能为力。 片刻后,顾宴白下巴朝着杂物间扬了一下下巴。 “这不是有一间空房子吗?” “里面很乱,又小又挤,你肯定住不惯。”黎殊微微皱眉,“而且很久都没打扫了。” 顾宴白不以为然:“有个床能睡觉就行了。” 晚上六点多,黎殊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抱了两床被子过来。 顾宴白愣了一下:“你不上楼睡?” “不,以前我就在这间房子里睡的。” 黎殊颇为自然的铺好床放上两床被子,头都没抬一下。 “上面我睡不惯,咱俩挤一挤呗。” 气氛沉默两秒,顾宴白蹙眉道。 “不行。” “为什么?”黎殊不解,“咱俩以前又不是没睡过一间房。” 去年快要中考的时候,黎殊学习依旧跟不上进度,只能白天上完课晚上偷偷去顾宴白房间问他题。 那段时间,她经常没日没夜的学习,晚上在顾宴白房间学习的时候经常会累到睡着。 第12章 顾宴白刚开始还挺抗拒的,即使她睡的再沉,他也要把她喊醒让黎殊滚出自己房间。 后来时间长了,他也就随着她去了。 这姑娘睡觉睡的沉,偶尔累到趴在桌子上睡着,顾宴白还得费劲把她拖到床上。 有时候他挺无奈的。 即使他们年龄不大,可毕竟是男女共处一室,她怎么会这么没有戒备心。 顾宴白依旧眉头紧蹙:“反正就是不行。” “为什么?” 顾宴白咬了咬牙,语气里多了几分烦躁。 “黎殊,我今年十六了,我是个成年人了。” 黎殊单眉微挑:“所以呢?” “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有点戒备心。” 话音落下,黎殊瞬间沉默下来。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是在思索什么,看不出什么情绪。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宴白顿了顿。 是不是他说话太难听了? 毕竟是女孩子,说这种话确实不太好。 他尽量耐心:“我是说——” 黎殊忽然开口:“你喜欢我?” “?!” 顾宴白立马反驳,“怎么可能!” “那不就行了。”黎殊耸了耸肩,继续将被子铺好,“你又不喜欢我,咱俩在一个房间睡觉怎么了。” “你……” 两人对话的过程中,黎殊全程淡定平静,反观顾宴白,不仅耳根泛起一层诡异的红晕,他甚至感觉自己心跳也在加速,呼吸都变得不太正常了。 顾宴白才意识到自己落了下风。 太诡异了,平时明明再大的事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偏偏会被黎殊摆了一道。 村子里大家普遍睡觉很早,才刚刚九点家家户户几乎都已经熄了灯。 晚风吹拂窗帘,破旧的木窗发出“吱吱”的声响,零星两片落叶顺着窗户落到室内。 窗外的枝叶不堪重负,枝干颤栗弯曲,乌云沉甸甸的压在半空,像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放到从前,她这间房子只要下雨,天花板就会沁出雨水,水渍必须用盆子接住才不会落到地上。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房顶依旧没有修,这间房子所有的家具陈设几乎没动过,只是许久没人进来,已经成了废弃的杂物间。 开着窗户有些冷,可关上窗户又一股浓郁的霉味。 黎殊正思索着要不要给窗户留一个狭小的缝隙。 “你喜欢画画?” 顾宴白坐在书桌前,抬头朝着她书柜上看去。 黎殊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书柜最顶层,放着不少她当时参加过的画画比赛的奖杯,还有她当时励志要考上美院的豪言壮志。 顾宴白很聪明,几乎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美术老师也说过他很有天赋。 她这点小伎俩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露怯了。 黎殊尴尬的将柜子上的目标收起来。 “小时候喜欢的,很多年过去,都不会画了。” 顾宴白没接话,视线落在她画的那幅画上。 “你没学过?” “没有。”黎殊说,“这套水粉颜料还是我攒了好久的钱买的呢。” 其实一套水粉颜料并不贵,便宜的也才二十块钱。 当时还是黎殊每天从自己饭里扣钱,几乎攒了大半年的钱才买到。 这幅画当时被学校递交参加比赛,拿了市级奖,还专门打电话通知了段梅。 当天晚上,段梅怒气冲冲的回家,将黎殊所有的画具摔了个稀巴烂,第一次用衣服撑打了她。 等黎殊躺下后,段梅又小心翼翼的去给她上了药。 她动作很轻,眼泪一颗颗滴落到黎殊脊背上,灼的她心头发烫。 她说她一个人养活黎殊和弟弟不容易,说她没本事支持黎殊的梦想,说她命苦害的儿子女儿也跟着倒霉。 黎殊背对着她,闭着眼睛,眼泪湿了枕头。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碰过任何画具。 窗帘被晚风掀起一个狭小的弧度,窗外枝叶沙沙作响。 屋内漆黑一片,寂静到只能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顾宴白背对着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在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黎殊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顾宴白。你睡着了吗?” 顾宴白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了?” 黎殊抿了抿唇,轻声问:“你爸爸妈妈呢?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们。”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顾宴白许久都没再说话。 她明明知道,母亲这两个字是顾宴白的禁区,可今天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这么问了出来。 黎殊眼睫微垂,小声道:“不说也没关系,我就这么——” “我也没见过我爸,他走的很早。” 顾宴白声线低沉磁性,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妈,或许在国外,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他又缓缓补充了一句:“她从没来看过我。” 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那你想念过他们吗?” 顾宴白没吭声,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片刻之后,黎殊忽然开口。 “顾宴白。” “嗯?” 她说:“别难过,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窗外风静了。 顾宴白微微怔愣,像是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他心头烫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她会诉说自己在这个家的委屈,或者试图从他身上寻求些安慰。 可她没有。 她好像在替他难过。 半晌,顾宴白眼眸微垂,像是想到了什么,攥着被角的手紧了紧。 她对谁都好,又不止是他。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是被家里嘈杂的吵闹声吵醒的。 客厅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段梅站在角落泪水止不住的留,一群壮汉手里拿着棍棒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外。 看见黎殊房门打开的那一刻,黎衡阳立马跪在地上紧紧抓住她的裤脚。 “小殊,我知道你有钱的,你给爸爸点钱,不然他们不会让我们好好过年的,这是最后一次。” 黎殊也急了:“你欠了多少钱?” 她哪里有钱。 她在顾家拿到的所有钱都会原封不动寄给段梅。 黎殊的工钱并不低,顾夫人当年也答应会免费帮黎途看心脏。 她原本以为,家里已经修了新房子,债肯定早就已经还清了。 黎衡阳看着院子外那些人,咬了咬牙说。 “他们是……五十万。” 黎殊瞬间瞪大双眼:“这么多?!” “小殊,你帮帮爸爸,不然他们真的会打死我的,你想想你弟弟,他心脏不好,他受不了这种刺激的。” 第11章 别再骚扰她了 黎殊攥紧双手,呼吸逐渐变得紧蹙。 无力感翻山蹈海的席卷而来,黎衡阳永远都是这样,在外惹下一大堆烂摊子,又恬不知耻的让妻女给他擦屁股。 像是无底洞一样,永远都填不满。 段梅当初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我哪里去给你搞这么多钱。” 黎殊甩开他的手,眼眶微微泛红,“你不是跟妈保证过你不会去赌了吗?我只是个学生而已,我能有什么办法。” 黎衡阳跪在地上,眼泪横流,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段梅抽噎着去拉黎殊的衣袖。 “小殊,你帮帮你爸爸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吧。” “妈,你还管他做什么?我们家过成这样都是他害的,我能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钱啊。” “你没钱,小少爷有钱的啊。” 黎衡阳颤颤巍巍的又去抓黎殊的衣角。 “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的,你们昨天晚上还……睡了一间房吧,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关系的。” 黎殊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你胡说什么!” 门外那些人似乎原本在等着看他们笑话,站在院子内百无聊赖的抽着烟。 看见黎殊出来的那一刻,几人面面相觑,默契的掐掉了烟。 最前面那人走上前,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眼黎殊。 “黎衡阳,你行不行啊,我看你这女儿不错,干脆让她跟我们走吧。” 黎衡阳埋着头不敢吭声。 留着黄毛的男人走上前,用棍棒轻轻挑起黎殊的下巴。 “是啊,小姑娘跟我们走,之前你欠的债,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黎殊退后两步,狠狠瞪了他一眼。 “别做梦了。” 黄毛看她反抗,正要上前,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钱我替他还。” “顾宴白。”黎殊扭过头看他,几乎咬牙道,“这跟你没关系。” 或许是觉得难堪,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哽咽和恳求。 第13章 “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顾宴白按动轮圈来到黎殊身边,下巴朝着那帮人轻扬。 “欠了多少?” “不行。”黎殊眉头紧皱,“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别管了行吗?” “少爷,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有钱的。” 黎衡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们这些人做事没有底线的,我要不还钱,他们指不定会对小殊做什么。” 领头那人垂眸看着顾宴白,嘲讽的嗤笑一声。 “就你?你要是有钱,怎么不把你这腿治好,要我说还是老老实实让我们把这小姑娘带走。” 顾宴白面色平淡,气定神闲的垂眸抚了抚裤腿上的褶皱。 “你可以试试看。” 他话音刚落,屋外就齐刷刷站了几个穿黑衣服的欧洲保镖,最边上两人手中还牵着两只藏獒犬。 顾宴白很久没有出过门。 顾夫人不放心,怕他路上会出什么事,专门找人跟在顾宴白身边保护他,只需要他一个电话,这些人三分钟之内就会赶过来。 这次也算是刚好派上用场了。 “这算什么?”黄毛手中紧紧攥着棍子,眯了一下眼睛,“威胁?我警告你们,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顾宴白慢条斯理地嗤笑出声。 “你们大可以报警。” 他面无表情,语气不急不缓。 “只是这帮人手下每个轻重,万一把你们打成我这样的残废,医药费十个我也赔得起。” 几人面面相觑,像是在猜测顾宴白说话的可信度。 明明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甚至还身有残疾。 可他单单坐在那里,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就不容小觑,已经让现场所有人都压抑的喘不过气了。 其中一个人压低声音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让他们把钱一还,我们走。” 反正他们原本的目的也就是要钱而已。 这点钱对于顾宴白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也就几分钟的流程,就帮黎衡阳还完了欠款。 临走之前,黄毛还盯了几秒黎殊白嫩的双腿,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顾宴白眼底透过几分寒意,目光朝着牵狗的保镖淡淡扫了一眼。 藏獒立马像脱了缰一般朝着黄毛狂奔。 黄毛吓得呆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撒开腿就跑,藏獒腿长体型大,两下就追上黄毛将他压倒在地上。 口水龇牙咧嘴的流了黄毛一身,他挣扎着往前爬,藏獒一口咬住他的裤子。 撕扯之中,裤子几乎已经被藏獒撕了个稀巴烂,只剩下略微能蔽体的内裤。 黄毛本想发飙,视线对上顾宴白漆黑淡漠的眼眸时,他忽然就泄了气。 他几乎可以笃定,这仅仅只是一个提醒。 如果再闹下去,这人有千倍百倍的方法对付他。 太可怕了,黎衡阳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人物。 保镖上前牵住狗,看都没看黄毛一眼,走到顾宴白面前微微鞠躬。 “抱歉,狗太大了,没牵住。” “是吗?”顾宴白慵懒的窝在轮椅里,“下次注意。” 人群散去后,保镖也牵着狗离开了。 段梅脱力般靠坐在墙角,掩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黎衡阳看了看家里的一片狼藉,又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宴白。 “少爷,我知道你有钱的,我去借钱也都是为了小殊好,实话告诉你,除了这些钱,我还差——” “你有完没完!” 黎殊双手攥拳,眼尾通红,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实在是恬不知耻。 别人替他还钱不仅不知感恩,还吃相愈加贪婪。 顾宴白抬起眼看向她。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几乎瞬间刺痛了他的心脏。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黎殊。 自尊被一寸寸碾压。 无助,疲惫,几乎已经在崩溃边缘徘徊了。 气氛安静到近乎压抑。 顾宴白唇角微动,不等他说话,黎殊就后退两步,转身朝着门外跑去。 段梅站起身:“小殊。” 顾宴白按动轮圈,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钱我替你还。” 他微微偏头,眉头蹙起,语气冷淡漠然。 “别告诉黎殊,也别再去骚扰她。” 天色渐晚。 顾宴白找到黎殊的时候,已经两个小时后了。 黎殊坐在湖边,微风吹拂着她的衣摆,她埋着头,渺小又黯淡。 顾宴白来到黎殊面前,眉眼半压,长睫下藏着清浅的阴影。 “怎么不回家?” 黎殊没吭声,她坐在台阶上,垂着头,双臂抱紧膝盖。 “不高兴就往外跑。” 顾宴白看着她乌黑的发丝,有种很想摸一摸的冲动。 “这里又不是顾家,知道我找你多费劲吗?” 黎殊把眼角的酸意憋回去,闷闷的说了句。 “又没让你找我。” 顾宴白轻嗤一声,有些无奈。 真是没良心的。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一刻也没敢停歇的找到现在,她还要赌气说这样的话。 黎殊垂眸看着脚尖,她抿了抿唇,从始至终都没将头抬起来。 “对不起,本来想和你一起过个好年的。” 顾宴白微微蹙眉:“其实今天的事情你不必在意。” “我家里一团糟,让你看笑话了。” 黎殊又将头埋低几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卑微。 “你的钱我会努力还给你,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 空气安静了几秒,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顾宴白沉默片刻:“想回顾家吗?” 回顾家。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去顾家已经开始用“回”这个字眼了。 顾家都有她的房间,这里却没有。 顾宴白轻声补充道:“顾夫人不在,家里的佣人也不在,就我们两个人。” 黎殊轻轻抬起头,漂亮的小鹿眼泛着几分湿意,周圈有些红肿。 “顾夫人会生气吗?”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顾宴白被她通红的眼眶猛地刺了一下。 他下颌线紧绷,唇线抿直,声音有些低哑。 “不会。” “那我们能不能今晚就走。”黎殊眼眶红扑扑的看着他,“今晚还能买到票吗?” “当然。” 原本压抑的心情似乎瞬间消散了。 黎殊朝着顾宴白伸出手:“拉我一把,腿快坐麻了。” 顾宴白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自己起,别把我拽下去。” “我哪里有这么沉。” 黎殊眼神幽怨,依旧拽着他的胳膊把自己拉起来。 “这不是也没摔死么。”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渍,转过身,正要往家的方向走。 手腕忽然被一把攥住了。 “这次过年,我没有不开心。” 顾宴白看着她,目光真挚,几乎一字一句道。 “能跟你回家,我很幸运。” 湖边烟花绚烂,无数孔明灯迎风而起,渐暗的天空被星火点缀,星星点点,经久不息。 黎殊有些怔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顾宴白这么正经的模样。 半晌,她忽然笑了,肩膀微微颤抖着,胸腔里释放着轻松的气息。 “你受虐狂吗?这么糟糕的新年你居然觉得幸运。” 顾宴白唇角也跟着弯起,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正好许个愿吧。”黎殊看着湖面上漫天飘荡的孔明灯,“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氛围。” 她双手合十,双目紧闭,模样颇为正经。 许完愿后,黎殊转过头看着顾宴白。 “你许愿了吗?” 顾宴白随口敷衍了一句:“许了。” 其实没有。 顾宴白从来不信这些。 他不信神佛,不信鬼神,不然像他这样的人早该下十八层地狱了。 黎殊眉头微挑,看着他。 无奈,顾宴白只能装模做样的闭了一下眼睛。 他在心里悄悄说:“黎殊,新年快乐。” 第12章 赌气 临近开学前几天,黎殊接到了一份入学通知书。 是汪晶晶提到过的贵族高中,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快递寄错了,也就没再理会。 当天下午,顾夫人就将她单独叫到书房。 顾夫人慢条斯理的抿着茶,语气平淡道:“明天让孟赢康带你先去熟悉一下环境,顾宴白许久出过门,你要多照看些。” 黎殊有些懵:“什么环境?” “当然是学校的环境。” 顾夫人微微蹙眉,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录取通知书早上就到了,你没看吗?” “那是我的通知书?”黎殊瞳孔微微放大,“可顾宴白不是不肯去学校上课吗?” 第14章 就是因为顾宴白不肯出门,不肯去学校上课,以前顾夫人没少因为这事跟顾宴白吵过架。 所以她压根就没想到那通知书居然是她的。 “是啊,我也有些意外。”顾夫人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他只要开口肯去学校,这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他身体不太好,在学校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跟我报备,明白吗?” 黎殊点点头:“您放心吧。” 让她监督顾宴白,时刻报备这种话,顾夫人两年前就跟她说过。 黎殊又不傻,她每天和顾宴白朝夕相处,自然知道这少爷什么性格脾气。 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监视她,要真让他发现了黎殊告密,平时肯定不少折磨她。 所以黎殊只要逮到机会,就会悄悄告诉顾宴白,说自己是站在他那边的,说她只听顾宴白的话。 这种花言巧语听起来有些虚伪,对小少爷却很受用。 他每次都真假参半的相信了。 开学当天,附中门外人群熙熙攘攘。 自行车铃声贯彻整条街道,学生三两成群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边走边嬉笑打闹着。 青春肆意,烟火气十足。 黎殊太久没来过学校了,走在路上都有种春风得意,倦鸟出笼的感觉。 她再也不用困在那间小小的书房里被家教老师折磨了。 学校比她想象中要大的多,黎殊一路上光忙着找教室了,完全忘记身后脸色僵硬的顾宴白。 他们来的时间正是学校人最多的时候。 自从顾宴白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不少学生就将视线落到他身上。 路过他的人皆是窃窃私语,探究的目光不加遮掩。 学校无障碍设施做的并不好,路面凹凸不平,有些小道上还铺了一层小石子。 顾宴白埋头费劲的滑动轮椅,眉眼间已经隐隐透出燥意。 早知道就不该来什么破学校,那些知识他早在几年前就学会了。 要不是看黎殊每天可怜兮兮的跟自己一起困在顾家院子里,他才不会跑过来找罪受。 再抬起头的时候,黎殊早就不管他死活,跟前面一名男生结伴边走边聊起来了。 顾宴白忍无可忍。 他指尖停住,面无表情的在原地看他们聊天。 两人说说笑笑好一会,黎殊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身后落了个人。 她跟男生告了别,赶紧跑回顾宴白身边:“我刚刚问路呢,我忘记我们的教室在哪了。” 问路需要聊的这么开心? 顾宴白冷淡的哦了一声。 “怎么了?”黎殊也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腿疼吗?” 黎殊弯下腰,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要撩起他的裤腿检查。 顾宴白眉头猛地跳了一下,他立马按住黎殊手腕。 “我没事。” 黎殊抬起眼,静静的看了他两秒。 “我真没事。”顾宴白无奈,“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又不会迟到。” 黎殊眯了一下眼睛,确定顾宴白确实没什么事后,她才站起身走在他身边。 她今天心情不错,自从过年后,顾宴白很少见她有心情这么好的时候。 黎殊跟在顾宴白身旁,嘴角翘着:“顾宴白,其实我今天很开心。” 原本燥郁的情绪被抚平大半。 顾宴白挑了挑眉,故意逗她:“成绩差也开心?” “当然了。”黎殊笃定,“考倒数第一都开心。” 或许受她的情绪感染,顾宴白也不受控的弯了弯唇角。 “你年龄小,成绩就算不如他们也正常。” 来上学之前,顾夫人早就已经跟校长打过招呼,顾宴白的班级被安排到一楼,高中剩下的两年,黎殊都会是他的同桌。 最后一排位置大较为宽敞,两人座位也被安排在那。 从他们进入教室开始,班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没停过,有个女生看到顾宴白的那一刻甚至发出一声夸张的叫声。 顾宴白脸色沉了沉。 黎殊尴尬的笑了笑,小声安慰他。 “她肯定是觉得你太帅了,估计没见过这么帅的。” “你居然就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 一道略带惊喜的男声从前面座位响起。 黎殊抬起眼去看。 面前的男生身量高挑,皮肤偏黑,手臂隐隐流露出健硕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平时经常健身那种。 顾宴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刚刚跟黎殊说说笑笑那人。 他脸色愈加阴沉,攥着书本的手紧了紧。 这是什么破学校,早知道打死他都不该出门。 黎殊反应了两秒,也认出来了:“好巧啊,你居然也在这个班。” “是啊,我叫翟旭,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我就坐你们前面,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 黎殊笑了笑:“我叫黎殊。” 说罢,她还不忘了介绍一下顾宴白。 “他叫顾宴白。” 翟旭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顾宴白。 他没吭声,眼睫微垂,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面前的几本书。 黎殊小声提醒:“顾宴白,你还没跟同学打招呼呢。” 顾宴白动作没停,抬起眼,漆黑的眸深不见底。 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感。 翟旭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他尬笑两声,又将话题转移到黎殊身上。 “你们之前是在外地上学吗?怎么突然转过来了?” “也不算。”黎殊略微思考了一下,“我之前也在外地上过。” 翟旭点点头:“我看你瘦瘦小小的,你是不喜欢运动吗?” “我是运动白痴,所有项目都有些愚钝。” “嗐,这都是练出来的,我们学校晚上七点下了课会有健康夜跑,你有时间可以加入进来,我是领跑的。” 黎殊礼貌的笑了笑:“好,我有时间就去。” 两人一来一回的聊了好一会,直到第一节 课的老师进来,他俩才算安静下来。 翟旭是个自来熟,黎殊也不是什么内向的。 整整一上午,两人甚至有种老友重逢,相见恨晚的感觉。 晚上六点多,下课铃声一响,黎殊书包还没收拾好呢,顾宴白就已经滑着轮椅往外走了。 黎殊手上动作没停,急匆匆喊了一嗓子。 “顾宴白,等我一下。” 顾宴白头都没回一下,等她快速装好作业跑到教室门外时,人流已经将他们彻底隔开。 他整整一下午都没理她。 黎殊问他吃什么他说随便,问他作业他说自己写,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说让她管好自己就行。 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脾气。 黎殊加快脚步,等她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又好巧不巧的遇见了翟旭。 虽说两人关系也算不上好。 但他也算是今天唯一愿意跟黎殊说话的同学了。 翟旭停下自行车,视线落到她书包上。 “你这么早就回家?” 黎殊点点头:“你不回吗?” “我一会跟朋友吃个饭玩一会再回去。” 翟旭扫了一眼校门外平坦的大路,“你家远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黎殊摇摇头,朝着马路对面那辆宾利车指了一下。 “我坐车回去。” 话音刚落,黑色宾利转了个弯,瞬间从她眼前疾驰而过。 孟赢康开着车,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后视镜。 “我们真的不等小殊了吗?” 顾宴白眼皮冷淡的耷拉着,下颚线紧绷,声音里透着几分燥劲。 “她跟同学晚上去夜跑。” 他冷嗤一声,语气嘲讽。 “跑完人家还把她送回家,我怎么没遇见过这么贴心的同学。” 孟赢康叹了口气:“小殊一向和同学关系很好的,她性格好,很招大家喜欢。” 顾宴白眉头蹙了蹙,视线落向窗外。 “……” 黎殊站在翟旭面前,他身量高大,衬得黎殊更加纤柔。 两人一高一低说着什么,黄昏下,连影子看起来都莫名般配。 可以。 第一天就交到好朋友了。 她昨天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只会对顾宴白好。 顾宴白烦躁的关上窗,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十五分钟后,车子重新停到黎殊面前。 黎殊正沿着路边慢慢往回走,她偏过头,沉默的透过车窗看了顾宴白两秒。 顾宴白慢条斯理地移开视线,依旧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黎殊打开车门,面无表情的将书包扔进来。 “里面有我们两个的作业,我收拾好了,你带回去吧。” 说罢,她砰的一声将车门关上了。 顾宴白:“……?” 他打开车窗,眉头紧蹙,压着情绪对黎殊背影喊了一嗓子。 第15章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去哪?” 第13章 他想亲亲她 黎殊不理他,自顾自的埋着头往前走。 霓虹璀璨,车水马龙,晚上七点多,正是路上行人最多的时候。 黎殊夹杂在人群中,车子始终匀速跟在她身边。 顾宴白眉头紧蹙,透过车窗,压着脾气问。 “大晚上的你去哪?” 黎殊说:“你不用管我,我就随便逛逛。” “你赌什么气?” “没赌气,就是不想跟你说话。” 从始至终,她连头都没回一下,言语间也掺杂着几分烦躁。 顾宴白看着她的背影,越是哪里人多,她越要往哪里走,像是故意躲避他一般。 半晌,他气极反笑,紧皱的眉头蓦然松开。 好,挺好。 才来了学校第一天就长本事了。 孟赢康夹在中间有些尴尬,试探性的透过镜子看着顾宴白。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小殊走回去也就十几分钟,现在不是很晚,她自己回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顾宴白视线依旧落在黎殊身上,淡声道。 “孟叔,帮我拿下轮椅。” 孟赢康微愣:“你要下车?” 顾宴白嗯了一声:“您先回去。” 等他把自己搬下车的时候,黎殊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了,半点没有想回头的意思。 前面大多都是穿着校服的同学,黎殊也穿着同样的衣服,她个子不高,扎着女生们同样的高马尾,顾宴白却光看背影就一眼能看到她。 这种砖石拼成的人行道不平稳,顾宴白打死也追不上她。 他抿了一下唇,咬牙喊道。 “黎殊!” 黎殊回头看他,漂亮的眉头也皱在一起。 “干嘛?” 前面人群也齐刷刷的回过头看他,视线聚集的永远都是那架刺眼的轮椅。 顾宴白平时最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别人看他的时候。 他攥着轮椅的指尖都在泛白:“你先过来。” “我不。”黎殊站在原地,“你先告诉我什么事。” “我……” 顾宴白牙都快咬碎了,说出来的话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我不舒服。” 这招百试百灵。 黎殊果然立马跑过来蹲到他面前,下意识就要去检查他的腿。 “怎么了?你腿不舒服啊?我姨夫呢?” 顾宴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了些,眼底的燥郁劲愈加浓郁。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黎殊这下总算反应过来,顾宴白是故意套她过来。 装惨博同情骗人这种事,他是越用越娴熟了。 她沉默两秒,干脆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那你先告诉我,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不理我,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顾宴白淡声道:“没什么。” 说罢,他又蹙眉补充了一句:“我犯神经。”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烦躁。 黎殊跟翟旭说话他烦,跟白闻珺说话烦,跟汪晶晶说话他也烦。 不管男的女的,他看不惯任何跟黎殊关系好的人。 或许是这两年朝夕相处,让顾宴白下意识地觉得,黎殊就该是他一个人的。 她在顾家长大,是顾夫人找来陪顾宴白的,她明明说过她只会站在他这边。 她凭什么要对别人这么好。 这不公平。 黎殊看了他一会:“你心情不好?” 顾宴白心想,这还用问,不是挺明显的事吗? 他嘴上却说:“没有。” “是不是第一天不适应,还是有人说你坏话了。” 黎殊边说着,还边瞪了一眼面前盯着顾宴白腿看的路人。 “如果明天还有人说你坏话,我告诉我,我帮你骂回去。” 她拍了拍顾宴白的肩膀:“我保护你,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又是这句话,顾宴白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明明就知道黎殊说的并不走心,他却依然很受用。 原本燥郁的心情消散了大半,顾宴白没忍住轻笑一声。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顾家的家教进度很快,两人下学期才插班过去,完全能跟得上学校进度。 黎殊甚至觉得,学校的题目要比家教出的简单许多。 平时写作业的时候,黎殊都习惯性的趴在顾宴白房间和他一起做。 顾宴白速度快结束的早,坐在窗边支起画板朝着窗外那几颗郁郁葱葱的香樟写生描摹。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笔尖触碰纸页的沙沙声,和水粉笔在水桶里轻涮的声音。 黎殊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了视线。 晚风轻抚窗帘,月光夹杂着昏黄的灯光打到画板上。 白墙倒映着他的身影,顾宴白垂着眸,长睫微遮那双漆黑的眉眼,鼻梁高挺,下颚线流畅锋利,光影随着动作的起伏忽明忽暗。 不得不说,顾宴白模样生的极其惹眼。 虽然因病清瘦,却不阴柔,这两年五官褪去稚气,愈加深邃立体了。 实在是漂亮。 像谪仙一样的人物。 “作业答案在我画板上?” 一道清冷磁性的声音打断了黎殊的出神。 黎殊托腮看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画画?” “这周末会有手绘老师过来上课,让我提前准备个作品。”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声道。 黎殊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黎殊记得,顾宴白压根沉不下心来画画,之前请的手绘老师永远都在顾家待不过三天。 这次能让他主动准备作品,还真是稀奇了。 顾宴白嗯了一声:“张婶早就准备好了画具,你有时间也提前准备一下。” 黎殊微微怔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我也要去上课吗?” “你不想去吗?” “不是。”黎殊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只是……” 顾夫人只说过,让她陪顾宴白读书,平时乐理和编程之类的老师过来,她听都不敢听。 黎殊的确是喜欢画画,可这些花销太大了,她从来没想过要接触的。 顾宴白看出了她的忧虑,他偏头看她,轻声道。 “顾夫人那你不用担心,请的老师都是行业内顶尖人物,你当真不来?” 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想去。 可这毕竟是顾夫人高价为顾宴白请来的,她去蹭课会不会太看不清自己位置了。 顾宴白看她依旧有些犹豫:“你陪我上课我给你加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殊连连摆手,“我不要钱。” “那就说定了,周末之前你准备好作品。” 黎殊:“……” 两个小时后,一副作品画完,顾宴白转过身时,黎殊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窗外风很大,乌云沉甸甸的压在半空,斜风细雨顺着窗户涌入室内。 顾宴白关上窗户,捞起毯子轻轻来到黎殊身边。 她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睡得不太舒服,眉头微蹙,长睫微微颤抖着,唇角抿起几分委屈的弧度。 顾宴白甚至能想象到,这双杏眼睁开时,眼底含着层层水雾,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好漂亮的眼睛,有种忍不住想吻上去的冲动。 他想亲亲她。 但她年龄还太小了,他有点舍不得。 正当他有些出神,一道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你是小少爷吗?” 顾宴白扫了一眼黎殊,还好,她睡得很沉稳。 他推动轮椅到阳台,拉上阳台门。 电话对面背景音很是嘈杂,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是小少爷吗?” 顾宴白顿了一下:“黎叔叔?” 黎衡阳笑得讨好:“是我,之前我在小殊手机上看到你的电话,刚好就记下来了。小殊在你身边吗?她电话打不通,是不是没电了?” 顾宴白说:“她休息了,你一会再打吧。” “等等,小少爷,你能不能帮我转告小殊一下,我这次做生意又赔了点,催债的天天来家里,她妈妈都要把家里房子卖了,我没办法才打给她。” 顾宴白沉默两秒。 “你欠了多少钱?” “五十万。” “钱我会直接打给债主,不要告诉黎殊。” 上次的钱顾宴白已经帮他全部还完了,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他又欠下这么多钱。 顾宴白很清楚,这些钱如果经过黎衡阳的手,他肯定不会用来还钱。 电话对面传来殷勤的道谢声。 挂断电话之前,顾宴白语气严肃的警告他。 “以后有什么事都打这个电话,不要再打扰黎殊。” “好嘞,您放心,那丫头手上没钱我知道的,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会老老实实的在家过日子。” 第16章 顾宴白朝着阳台门内扫了一眼。 窗户关上后,风雨被隔绝在外,黎殊趴在书上睡得很安详。 她今年才十五岁。 她本就该像汪晶晶那样,不经历风雨,穿着喜欢的衣裙,和小姐妹们讨论去哪家漂亮的餐厅打卡拍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小心翼翼,被欠款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次的手绘老师是顾宴白亲自挑的,他看得出来,黎殊有画画的天赋,也很喜欢画画。 他希望黎殊能变得更好,受万人追捧,自信坦荡。 但他又害怕,那样耀眼的她会被人抢走。 挂断电话后,顾宴白没着急打开阳台门,他垂眸打开许久没碰过的通讯录。 “郑叔叔,我是顾宴白。” “我记得,您之前在赌场上有些人脉,您能不能,帮我封杀一个人。” “他姓黎,叫黎衡阳,江城人。” 第14章 对峙 开学近两周,汪晶晶才第一次去学校。 她的校服是专门改过的,腰身收过线,领口换成了新布料,四肢和肩部也是专门贴合身型设计的。 原本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竟显得漂亮又新潮。 汪晶晶漂亮的太有攻击性,性格又傲慢,平时女生缘并不怎么好,围在她身旁的男生倒是成群结队。 她刚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在一群男生的簇拥包围下进入教室,几人争先恐后的给她背书包擦桌子。 黎殊哪里见过这场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翟旭跟她解释:“这是我们班班花,汪晶晶,听说前段时间去国外旅游去了,刚回来。” 汪晶晶? 黎殊视线再次移过去的时候,汪晶晶也看到她了。 她有些惊喜的走过来:“小黎殊?你来上学了?” “是啊,顾宴白也来了。”黎殊笑了笑,“我没想到居然和你一个班。” 汪晶晶这才注意到一旁坐着的顾宴白,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正垂眸做着题,脸色冷淡漠然。 笑意缓缓收敛下来了,她也不敢指挥顾宴白,只能踢了一脚前排翟旭的凳子。 “咱俩换个坐,你去前面坐,前排,方便学习。” “凭什么我去啊。”翟旭嘟囔了一句,“你想跟黎殊玩,让她同桌走不是更方便吗?” 这tm不是废话吗…… 她要敢命令顾宴白,哪里还能轮得到他。 汪晶晶从小到大看见顾宴白都有些下意识地发怵,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还是我去吧,汪晶晶,你坐我这。” 翟旭同桌轻轻推了一下眼镜,他抱着书埋头从汪晶晶身旁路过,一个一米八的男生红色素从耳根蔓延到脖子。 从头到尾,他连正眼都不敢看一眼汪晶晶。 把翟旭赶到里面座位后,汪晶晶转过身,两人一来一回的聊了好一会。 八卦聊到一半,汪晶晶忽然压低声音问道。 “这些天你遇见过白闻珺吗?” 黎殊愣了一下:“他也在这个学校吗?” “是啊,他是学生代表,经常在领奖台上演讲,一直都是年纪第一,可厉害了。” “你认识白闻珺?” “当然。”汪晶晶悄悄扫了一眼顾宴白,“我们三个以前经常一起玩,白闻珺他妈妈喜欢女孩,小时候经常给他穿裙子,他名字也像女生,长相也像女生,我就以为……” 说到一半,她有些幽怨的撇撇嘴:“前几年我从国外回来,还专门给他带了小裙子,那会我才知道他是男生。” 黎殊没忍住笑出声:“白闻珺确实很漂亮,五官和女孩子一样精致。” “是吧,我也觉——” “老师在讲课。” 顾宴白淡淡打断她,一双漆黑的眸落在汪晶晶身上。 汪晶晶硬着头皮怼回去:“你纪律委员啊,你管我。” 顾宴白语气依旧平淡:“有点素质行吗?” 这话一出,汪晶晶几乎被他气笑了。 要论没素质,顾宴白排第二都没人敢排第一。 他还好意思说别人。 顾宴白单眉微挑,下巴朝着汪晶晶身上扬了一下。 “你身上有虫。” 这话一出,汪晶晶立马站起身,胡乱朝着身上拍去。 “哪有虫,哪里?!” “好,既然汪晶晶同学自告奋勇,老师就先不抽人了。” 数学老师拿起黑板擦,为她腾出一块干净的位置。 “晶晶同学,上来写一下这道题的解题过程吧。” 汪晶晶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在众目睽睽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讲台,一直埋头扣了好一会粉笔,她都没写出一个字。 黎殊手肘轻轻撞了撞顾宴白,压低声音问:“哪题啊。” 顾宴白压住自己书上的答案。 “不知道。” 黎殊:“……” “有没有同学帮帮她。”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扬声道,“汪晶晶同学做不出题,有没有同学帮她一下。”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汪晶晶尴尬的脑袋都快钻到地下去了。 数学老师连续喊了三次,直到彻底没人吭声,她才打算放过汪晶晶。 “你看,你人缘太不好了,都没人愿意帮你。” 回到座位上,汪晶晶狠狠等了一眼顾宴白,接下来的半节课她总算是老实了,一直到下课都没再说一句话。 下午最后一节课课间,翟旭走到讲台上,手里拿了一摞单子。 “咱们学校的校级运动会会在十天后举办,我们班各类项目都要出至少三个人,奖品丰厚,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说罢,他将手上的报名单分给第一排向后传去。 汪晶晶转过身来,看着手中的报名单:“黎殊,你要参加吗?” 黎殊摇了摇头:“算了吧,我没什么运动天赋。” 翟旭正好走过来,撑着桌子朝报名单扬了扬下巴。 “大家都是学生,指不定谁赢呢,这次奖品还丰厚,你们早上提到的那什么白闻珺,听说他也参加运动会呢。” 汪晶晶立马问:“他参加的什么?” 翟旭说:“好像是长跑吧。” 黎殊顺着报名表看去,奖品确实很丰厚,项目前三名还能自主挑选奖品。 尤其是长跑那栏,有滑板车,平板,书籍,两千元现金奖励,按摩仪…… 黎殊视线落在按摩仪的图片上。 好像是自动的,还是大牌子,又能随身携带。 顾宴白腿总是不舒服,尤其是阴雨天,经常疼出一身冷汗,医生也建议他要多按摩。 要是她能拿到这个按摩仪,顾宴白平时应该也能稍微舒服些。 “我要参加长跑。” 黎殊和汪晶晶异口同声开口。 正在写题的指尖微顿,顾宴白看了一眼黎殊。 她垂着眸,毫不犹豫的在长跑那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翟旭收好报名单,笑了一下:“看来这白闻珺学长还真是有魅力,拖他的福,以前长跑几乎都没人报。” 顾宴白攥着笔的指尖泛白,胸口压抑到呼吸都变得沉重。 白闻珺。 又是白闻珺。 以前在顾家的时候,顾宴白就敏锐的感觉到,每次白闻珺来的时候,黎殊都透着一种开心又期待的感觉。 看来不是他的错觉。 由于时间紧迫,当天晚上,黎殊和汪晶晶就跟着翟旭去体育场训练了。 通过教室窗,顾宴白正好能看清体育场正中央的位置。 他心下烦躁,手中的习题册早已密密麻麻的看不进去一个字,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训练场上。 黎殊果然和白闻珺在一个训练场,碰面后,几人正说说笑笑的聊着什么,汪晶晶甚至还扶着黎殊的肩膀笑弯了腰。 练习跑步的过程中,翟旭寸步不离,全程跟在黎殊身边为她指导鼓气,黎殊也在咬着牙往前冲。 跑完两圈后,黎殊累得瘫倒在地,翟旭弯下腰将她拉起来,他贴心的拧开瓶盖将水递给黎殊,还上前帮她理了理衣领。 透过窗户,那双漆黑的眸静静的注视着她,眼底的寒意冷的刺骨,呼吸压抑沉重。 他面前放的还是帮黎殊彻夜整理好的错题集,他整整熬夜了好几个晚上才整好,还没来得及告诉黎殊。 真的是,可笑又可悲。 顾宴白面无表情的拿起错题集,将厚厚一摞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半个小时后,几人终于结束了训练回到教室。 走廊里汪晶晶的声音越来越近:“顾宴白真的很变态,以前还害得白闻珺掉到湖里去,那几只该死的藏獒犬还追着我咬过,他就是看不得别人比他过得好,嫉妒心强。” 黎殊立马替他解释:“当时他年龄小,他现在已经很多年不这样了。” 汪晶晶嘁了一声:“小黎殊你别替他说话,顾宴白本性就这样的,本性就是个疯子神经病,没法治的。” 第17章 “别这样,其实他本性没有那么坏的,他只是……” 越说到后面,黎殊语气越显得底气不足,顾宴白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她只是下意识地想替他反驳。 教室后门被推开,几人显然都怔住了,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黎殊愣了一下:“顾宴白,你怎么还没回去?” 她去训练的时候明明告诉过顾宴白,她晚上可以一个人走回去,让顾宴白早些回去休息的。 顾宴白合上书本,掀起眼皮,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人。 汪晶晶挽着黎殊的手臂,身旁还站着白闻珺和翟旭。 看起来确实像两对让人艳羡的情侣,倒显得他多余了。 或许是刚说完坏话有些心虚,汪晶晶滚了滚喉咙,抓住白闻珺的衣角,有些紧张的往他身后躲。 白闻珺则是一副壮烈赴死,有什么就冲着他来的模样。 黎殊愣了两秒后,走到座位上,开始熟练的收拾书包。 “你数学写完了是吧,那我就不装了,还有哪门作业写完了?对了,要不要给姨……孟叔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顾宴白没吭声。 黎殊:“顾宴白?” 他依旧没理她。 黎殊抬起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双漆黑的眸正一瞬不瞬的定格在白闻珺身上。 白闻珺也在看他,眉头紧紧蹙着。 两人沉默着,空气像是结了冰般压抑,气氛剑拔弩张。 半晌,顾宴白忽然弯起唇角,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 “你紧张什么?” 白闻珺挡住汪晶晶,满目警惕:“顾宴白,你又想做什么?” 第15章 她在怕他,为什么? 黎殊见气氛不对,立马上前打着圆场。 好言调节了好一会,双方才各退一步没吵起来。 晚上回去的路上,顾宴白一言不发,埋着头走在前面。 黎殊试图挑起好几次话题,顾宴白都面无表情,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回到家后,他连饭都没吃,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黎殊看得出来。 跟从前的赌气不一样,这次顾宴白是真生气了。 她也尝试着去哄他,这人却完全没有给她机会。 每次在学校黎殊企图让他们关系缓和,顾宴白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但不管黎殊训练到几点,顾宴白都会在教室坐着等到她训练结束再一起回家,回到家又照旧关上房门。 她那段时间也确实太忙,白天上课,晚上还要训练,回到家基本都是倒头就睡。 真正哄顾宴白的时间寥寥无几,大多时候都是不走心的。 这样冷战的状态整整维持了一周,直到运动会的前一天。 那天是个周末,顾宴白闷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出门。 最近换季又逢淋雨,他不出所料的发烧了。 每次发烧事小,身上的神经痛才是最严重的,双腿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进去一般,原本死寂的双腿疼到颤抖,腰部更像是被人生生折断。 疼的浑身泛着冷汗,大脑几乎要昏厥。 吃多了止痛药对大脑不好,顾夫人宁愿让他生生熬下去,也不愿意让他碰止痛药。 对于顾家来说,那些药是禁品,他每次只能托黎殊偷偷为他买来,再藏到他碰不到的高层柜子里。 以前顾宴白也偷偷藏过,再隐蔽的地方都会被顾夫人发现。 只有藏到他碰不到的地方,顾夫人才会不怀疑。 房间门被轻轻推开,身后的脚步声正小心翼翼的靠近。 顾宴白闭着眼睛,眉头紧蹙着。 他整整一天都在生病,不仅没出过门,连一日三餐都没碰过。 如果放在从前,黎殊肯定不到中午都发现了,现在都已经晚上六七点了,她总算想起来看看自己的死活。 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顾宴白的被子,正准备摸一摸他的额头。 他心里还在闹别扭,蹙着眉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 身后一道年轻的声音弱弱传来。 “少爷,您一天都没吃饭了,脸色这么差,我想看看您是不是生病了。” 听到声音,顾宴白立马警觉的坐起身。 “怎么是你?黎殊呢?” 小保姆小声解释道:“她还在训练,张婶他们让我进来看看您。” 顾宴白心脏瞬间凉了半截。 他眉头紧蹙,冷声道:“你出去,别再进来。” 小保姆明显也有些怕他,话音刚落,便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顾宴白紧绷的情绪这才松懈下来。 好疼。 大脑都快要缺氧了,贴身的衣服彻底被冷汗打湿。 顾宴白咬着牙,紧紧攥着被子。 双手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着,连手机都有些拿不稳。 他从通讯录里找到黎殊的名字,指尖碰上拨通的那一刻,顾宴白忽然停顿下来。 算了。 明天就要比赛了,她辛苦训练了这么久,每天累到倒头就睡,白嫩的脸颊上都被太阳蒸出了红印子。 就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他不想让她功亏一篑。 窗外枝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涌入室内,地板上透着星星碎碎的光斑。 顾宴白眼皮难忍的闭上,呼吸愈加沉重。 太难熬了。 一想到未来这样的日子还要度过几十年,顾宴白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双腿生生截去,除了会给自己带来疼痛和不便之外,它们形同摆设。 明明以前这些毛病也一直存在,黎殊没来顾家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神经痛这么难以忍受过。 上次发烧,好像是一个月之前。 那天还没到中午饭时间,黎殊就察觉到他的不适,她悄悄推开门熟练的帮他找到适量的药,床头备好温水,又打湿毛巾覆到满是冷汗的额头上。 顾宴白吃过药后睡了一觉。 期间,他眼皮沉得完全掀不开,但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额头的毛巾被换过好几次,每次更换上来的温度都是正合适。 顾宴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烧已经退了,神经痛也消散了大半。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她靠坐在地板上睡着了,脊背贴着床,脑袋小鸡啄米般点着地。 耳边的碎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随着微风飘渺晃荡。 光影忽明忽暗,屋内的灯光似乎都聚集在黎殊身侧。 顾宴白躺在床上,他喉咙干涩,浑身疼到脱力,颤抖着抬起手臂,指尖轻轻划过她乌黑的发丝。 周围好黑,她身上好像会发光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好像有些,离不开她了。 痛感整整维持了一个晚上,一直熬到天色微亮,顾宴白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早上八点多,顾宴白被生物钟叫醒。 他全身上下像散架了一样,轻轻一动都刺骨的疼。 他坐在床头缓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起床。 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黎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今天还去学校吗?老师说运动会不强制去的。” “去。”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厉害。 门外似乎顿了两秒:“顾宴白,你不舒服吗?” 顾宴白说:“没有。” “你声音怎么不太对。”黎殊已经拧开了房门把手,“我进来了哦。” 顾宴白的房间没有锁,是之前顾夫人强行找人卸掉的。 他身体不太好,人又倔,顾夫人害怕他万一有什么事,锁着门外面的人进不去。 把手咔擦一声响起,顾宴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衣服还没穿好。 他慌忙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到身上。 被子还没盖全,黎殊就已经走过来了。 视线落到他身上,黎殊微微怔愣,伸出手就要往他脑袋上探。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顾宴白眉头微蹙,甩开她的手:“你一个女孩子,进别人房间能不能注意一点。” 黎殊没理他,蹲下身从床头柜里找出体温计。 “怎么回事?你快测一下,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她边测边将手心覆上顾宴白的额头。 果然。 体温计上显示38度。 黎殊沉默两秒,将书包褪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顾宴白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八点半,你要迟到了。” “我不去了。”黎殊蹲下身在柜子翻翻找找,“我明明记得,退烧药之前放到这个柜子里了。” 顾宴白:“……” 他昨晚发烧三十九度半,也没见她来看一眼自己的死活,现在烧都快退了,这人总算是想起来了。 他垂眸按住黎殊的手腕:“别找了,还有一个半小时你就该比赛了。” “不是在发烧吗,你手怎么这么冰。” 第18章 黎殊下意识将他那只手悟在自己手心里。 右手夹在她柔软的小手里,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深入骨髓。 顾宴白心猛地跳了两下,他唇角干涩,不自然的抽回手。 “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你生病了就别出门了,天气也不太好。”黎殊看了一眼窗外,“对了,腿疼不疼,要不今天少吃点药?” 昨晚燥郁的情绪已经彻底消散了。 顾宴白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好哄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姑娘比他还倔,只要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今天既然说不去,顾宴白怎么逼她都不会去的。 可她偏偏吃软不吃硬。 顾宴白沉默半晌,他看着黎殊,难得耐下心思说道。 “比赛也就不到半个小时,你去吧,我老实在家等你行吗?” 黎殊眉头微皱:“可是……” “我还没见过你参加这种比赛呢,万一赢了,给班级拿了荣誉,班里同学也不会小看我们。” 这么肉麻的话,顾宴白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害臊。 他才不在乎什么狗屁班级荣誉,别人怎么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他知道黎殊最吃这套。 果然,黎殊沉思几秒后还是同意了。 “好吧,那我很快就回来。” 话虽这么说。 司机前脚刚送黎殊走,顾宴白很快就跟上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马上轮到黎殊。 体育场上人山人海,顾宴白没往人群中间挤,只找了个能看见黎殊比赛的隐蔽地方。 二十分钟后,黎殊就换上运动服站在跑道上。 这段时间,她为了训练很辛苦,顾宴白全都看在眼里。 他嫉妒白闻珺和翟旭能教她比赛,心疼黎殊没日没夜的跑到双脚都快要磨出泡。 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他帮不了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在她最近拼命的训练没有白费。 一声哨响,女生们如同离弦的剑般冲出去,在呐喊声中,黎殊逆风奔跑,从一开始就始终领先在前列。 白球鞋稳稳踩在塑胶跑道上,她原本细白的小腿隐隐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长跑最考验的是耐力,到第二圈后面的时候,大多女生都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黎殊明显也有些体力不足。 跑道内侧,翟旭不知何时出现在黎殊身边,陪她跑步低声为她加油打气。 边上已经有同学传来八卦的笑闹声。 第三圈快要结束,快到冲刺阶段的时候,一瓶红色易拉罐忽然从观众席掉落,稳稳落到黎殊跑道前面。 由于惯性,黎殊来不及停下脚步,差点整个人绊上去,翟旭立马手疾眼快的拉了她一把。 一场不算大的小插曲,很多人都没注意到,顾宴白却看得一清二楚。 按照跑道上这样的冲刺速度,黎殊被绊倒后即使没受伤,身后的人也会因为惯性踩上来。 他绝不相信这是意外。 顾宴白抬起头顺着观众席扫了一眼,接着,按动轮圈朝着监控室走去。 二十分钟后,运动会喇叭里的音乐声忽然停了,大屏幕也从“趣味运动会”几个大字变成了一段监控视频。 视频里,一个短发女生站在观众席上,从翟旭跟在黎殊身旁开始,她的视线就始终定格在他们身上。 两人靠的越近,她的脸色愈加难看,最后实在忍无可忍,趁着黎殊冲刺阶段将易拉罐故意丢了下去。 视频结束,体育场上立马乱作一团,主任立马指挥人去关掉视频。 短发女生这副狰狞嫉妒的嘴脸,全校同学都看见了,还有反应快的人录了视频发到了网上。 所有人都在现场捕捉着短发女生的身影,偶尔还有恶毒,狠毒,可怕,极端,这样窃窃私语的字眼传来。 短发女生埋着头,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断颤抖着。 黎殊透过杂乱无章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顾宴白。 他面无表情,好像置身在闹剧之外。 黎殊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攥了攥指尖,走到顾宴白面前。 “视频,是你放的吗?” 一字一句,像是在质问。 顾宴白抬起眼皮看她。 他是在帮她,可黎殊似乎并没有半点感恩的意思。 相反,她好像有些怯生生的。 她在怕他,为什么? 第16章 受伤了?【含入v公告】…… 四周的喧闹声像是被自动屏蔽。 顾宴白掀眸看着黎殊,她紧紧攥着校服衣摆,那双杏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卷翘的长睫微垂,像是振翅的蝶。 她在紧张,也在害怕听到他的回答。 他有种预感,如果今天说了实话,黎殊以后一定会疏远他。 顾宴白移开目光,淡声道:“不是我。” 黎殊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本怯生生的目光瞬间淡然无存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放的呢。” 顾宴白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撒谎这种事,他从来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只有黎殊傻的可怜,每次都会轻易相信他。 顾宴白眉骨微扬:“怕什么?” “她故意想伤我,我也很生气。但是这种视频我觉得最好还是私下谈比较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很容易做极端事情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觉得,放视频的人好像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黎殊分析的有理有道。 顾宴白内心冷笑。 那人想伤黎殊的时候,也没见她留余地啊。 要不是怕黎殊疏远他,顾宴白早就让那女生和她父母家人在西城混不下去,一周之内就彻底滚出西城了。 看他脸色有些难看,黎殊下意识地就想摸一摸他的额头。 “你还发烧吗?” 顾宴白拨开她的手:“没事了。” 黎殊心情不错,也没跟他计较,反而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我刚刚拿了前三名,上台领了个奖品,你猜猜是什么?” 她最的就是缺钱,顾宴白是知道的。 “现金两千元?” “不是。” 黎殊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商品盒,上面写着按摩仪之类的字样。 “是这个。” “我在网上查过了,大家都说这个按摩腿很有效果的,但是价格有点太贵了我买不起,学校正好有这个活动。” 顾宴白目光怔然,不可置信道。 “你参加比赛,是为了赢这个?” 所以她这些天咬着牙发疯一般的拼命,不是为了白闻珺,也不是为了翟旭? 而是为了帮顾宴白赢这个按摩仪。 他每次生病时双腿钻心的疼,黎殊全部都看在眼里。 “当然了。” 黎殊蹲到顾宴白轮椅前,拆开包装,将他的腿和仪器对比了一下大小。 “大小应该刚刚好,出去携带也方便,我看看怎么用的。” 一缕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打到黎殊乌黑的发丝上。 那缕光芒灼的他心头炙热,顾宴白心脏忽然狂跳起来,唇角也有些干涩。 鬼迷心窍的,他抬起手,轻轻将她耳边几缕发丝拢到耳后。 黎殊抬起头,四目措不及防的撞在一起。 顾宴白指尖还没来得及收回,漆黑的眸定格在她身上,眼底的情绪暗波汹涌。 两人离得很近,黎殊都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和那双黑眸里倒映着小小的自己。 那双眼睛好像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冷淡褪去,变得柔软又深邃,情绪密不透风。 黎殊唇角抿了抿,心脏跳的很快,莫名有种紧张的感觉。 她不太明白,顾宴白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就好像,孟赢康当年看小姨的时候一样。 “黎殊!” 汪晶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边靠近边朝黎殊招手,脸上带了几分兴奋的色彩。 黎殊站起身,将按摩仪重新装进书包里。 “怎么了?” 汪晶晶警惕的看了一眼顾宴白,将黎殊拉到一旁,靠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黎殊立马耳根变得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啊?不可能吧,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可能搞错,是他让我叫你过去的。”汪晶晶笑得一脸八卦,“我早就发现他对你殷勤的有些过头了,果然让我猜对了,小黎殊,你也太迟钝了吧。” 边说着,汪晶晶还边将黎殊往篮球场的方向拉。 黎殊将书包褪下来放到顾宴白腿上。 “你去教室等我吧,或者,你先回家也行。” 顾宴白平静的盯了她两秒:“你去哪?” “我……我有些事,很快就回来了。” 黎殊说话结结巴巴的,不仅眼神闪躲,耳根也几乎红到发烫。 第19章 顾宴白:“……” 篮球场内,翟旭手捧鲜花,正脸颊通红的对着黎殊说着什么。 看热闹的人将他们簇拥包围起来,身旁满是起哄的声音。 顾宴白低着头,下颚线紧绷,几缕乌黑的碎发半遮住那双阴冷的眸,攥着轮圈的手微微颤抖着。 就不该回学校上课。 他就不该让别的男人看见黎殊。 他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喜欢黎殊的。 几秒后,他压着情绪,看向一旁看热闹的同学。 “赵主任过来了。” 那名同学愣了一下,接着立马朝着人群通风报信。 “赵老师来了!大家快散开。” 原本起哄的声音戛然而止,人群立马四下散开,翟旭拉住黎殊的手腕,朝着篮球场拐角的位置逃去。 那里是顾宴白的视线盲区,他看不见两人的任何互动。 热闹的篮球场不到三分钟就变得空无一人。 顾宴白坐在原地,拨通了黎殊的电话。 “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再等一会,我……我有点事。” 黎殊小声回应着,语气比刚才更加羞涩紧张。 顾宴白淡声道:“我不太舒服,你不能现在回来吗?” 电话对面顿了一下:“再给我三分钟,我很快的,我书包里有止痛药和退烧药,水也是温热的,你要实在不舒服,你先吃一片。” 顾宴白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如果是放到从前,他只要说自己不舒服,黎殊肯定会放下手里的所有事,二话不说立马赶过来。 三分钟…… 三分钟足以让黎殊答应翟旭的告白。 三分钟甚至可以让他们拥抱在一起或者接吻。 他都不舍得碰她。 翟旭凭什么。 一种恐惧的感觉在顾宴白心底油然而生。 指尖不断颤抖着,顾宴白脸色泛白,漆黑的眼底难得透出几分慌乱。 他掀起眼皮,视线定格在垃圾桶旁的玻璃瓶饮料上。 原本悬在半空的心脏似乎平静下来了。 下一秒,他滑动轮椅,捡起地上的玻璃瓶。 瓶子猛地摔到地上,地上满是玻璃碎片。 顾宴白捡起最尖锐的一块,面无表情的狠狠朝着自己手臂上刺去。 伤口又深又长,鲜血顺着手臂滑落到指尖,滴答滴答的滴落到地上。 顾宴白看着满臂的鲜血,唇角弯了弯。 他就不信,这样黎殊还能有心思谈恋爱,还能不管他。 黎殊匆忙赶到医务室的时候,顾宴白正坐在医务室内,他那条手臂几乎被鲜血浸透,校服上轮椅上都染上他的血渍。 看到黎殊过来之后,他才抬起眼看向医生。 “可以开始包扎了。” “怎么回事啊?” 黎殊蹲到他面前,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摔倒了,地上有碎玻璃。” 谎话张口就来,顾宴白语气平淡,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黎殊更慌了:“除了手臂之外,别的地方有没有伤到。” 顾宴白微微垂眸,看了她两秒。 “你刚刚的事处理完了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黎殊站起身,看向去取纱布的医生,声音都有些发抖。 “医生,他怎么样,他伤的严重吗?他早上还在发烧吃药,现在——” 顾宴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眸盯着她,几乎一字一句道。 “你同意了吗?” “什么?” 黎殊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翟旭在跟你表白。”顾宴白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你同意了吗?” 第17章 活该顾家绝后 所以,顾宴白看到了? 不等黎殊回过神,医生娴熟的将顾宴白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了。 “伤口虽然深,但好在没有碰到骨头。记住最近这几天别碰水。” 黎殊点点头,立马问道:“吃的东西有没有忌口的?需要经常更换纱布吗?不吃止痛药的话他会痛吗?” 医生看着顾宴白,轻轻扬了一下下巴。 “这些他应该很清楚。” 说罢,他将手中的棉签纱布丢进垃圾桶,走出医务室带上了门。 偌大的医务室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现在可以说了吗?” 顾宴白抬眸看着她,他始终面色平淡,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黎殊沉默几秒后,坐到他身边,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同意。” 顾宴白眉骨微扬:“什么意思?他说了什么?” 黎殊摸了摸鼻尖,扫了一眼顾宴白,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他说他喜欢我,他说第一天认识我的时候他就喜欢我,还夸我长得漂亮,说我比汪晶晶还漂亮,还说我跟别的女生一点也不一样,总之说了我一大堆优点呢。” “……”顾宴白,“他骗你的。” “怎么可能,”黎殊急了,立马反驳他,“翟旭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真挚的。” “那我问你,你喜欢他吗?” 顾宴白说完,又换了一种方式问。 “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她确实不懂什么是喜欢,她只知道,自己不排斥翟旭。 要说悸动,小鹿乱撞什么的,好像确实是没有。 可她长这么大以来,翟旭是第一个向她告白的人。 听汪晶晶说,很多女生都喜欢翟旭的,他长相不错人品不错,家世好学习也不差。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黎殊跟他在一起都不亏。 黎殊沉默着,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她越是不说话,顾宴白内心就越烦躁,那份浓郁的不安又将他笼罩包围起来。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顾宴白眉头紧蹙,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燥意,“你们不合适。”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顾宴白指尖按动轮圈,朝着门外方向走去。 “反正就是不合适。” “你总得说个理由吧。” “你才多大你就谈恋爱。”顾宴白眉头皱的愈紧,“你敢跟他在一起。我现在就去告诉主任。” 黎殊气得够呛:“你怎么这样啊!都多大了还告老师!” 当天晚上,翟旭再次发消息过来的时候,顾宴白就让黎殊当着他的面拒绝。 黎殊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好半天,输入法上的字删了打打了又删,好一会,她叹了口气,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宴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不会我帮你。” “我发,我现在就发行了吧!” 黎殊气冲冲的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给他看。 “这下不用告诉老师了吧。” 说罢,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顾宴白窝在椅子里看着她的背影,半晌,他唇角慢悠悠的弯了弯。 一中抓谈恋爱一向很严格,黎殊原本还有些犹豫,在顾宴白这么一通搅和下,这事也就彻底不了了之了。 临近期末考试,班里懒散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从高二开始,班里就要开始进行分班制,分为普通班和重点班,分班名额就由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决定。 从往届升学率来看,重点班的学生再差也能上个211,大家都挤破了头皮想往重点班里进。 黎殊最近也难得认真起来了,不仅会主动问顾宴白题,还会给自己增加任务挑灯夜读到半夜。 她说,顾宴白的成绩很好,肯定能进入重点班,她也想努努力和他继续坐同桌。 顾宴白嘴上说不信,内心却对她的话很受用,私下没少帮她整理过错题。 考试前一周,中午下课铃声刚刚响起,班主任就带着两位中年人进入教室。 班主任朝着黎殊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家都快去吃饭,黎殊留下。” 班里议论纷纷,翟旭脸色不太自然,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汪晶晶扫了一眼门外,立马明白了。 “他们是寇菲的家长,肯定是来求你原谅的。” 黎殊轻轻蹙了一下眉:“寇菲?” 汪晶晶小声说:“就是上次在运动会上给你使绊子那个,她就站在门口呢,我先去吃饭了,你一会来食堂找我。” 黎殊点点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班里同学陆陆续续从后门离开,寇菲低着头站在后门,双手紧紧搅在一起。 同学们像是会碰到瘟神一样,几乎都绕着她走,他们三两成群,窃窃私语,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善。 寇菲的家长看起来都是老实人,两人衣着朴素,其貌不扬,黑发中藏着不少银丝,老师跟他们说话时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人群散去后,寇菲也被班主任喊了进来。 第20章 班主任走到黎殊面前,耐心的告诉她:“上次在运动会上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有同学录视频发到了网上,这件事在网络上发酵很严重,寇菲同学即使想转学也没有学校愿意要她,所以她父母带她过来给你道歉,希望你能给他们签一份谅解书。” 寇菲妈妈眼眶通红:“小菲这次做错了事,是我们的责任,我和他爸爸平时太忙了,没有时间管教她,才让她犯了这样错误。” “这事都是小菲的错,我们对不起你,但求你能签和解书放我们一条生路,小菲还太年轻了,她至少得有个学上。” 寇菲爸爸边说着就要给黎殊跪下,班主任立马扶了他一把。 “寇菲爸爸,您先冷静。” 黎殊最怕遇到这种场面了,她容易心软,尤其是看到寇菲的母亲,她总能想到辛劳了大半辈子的段梅。 她对段梅的情感太复杂了。 她怨段梅重男轻女,怨她优柔寡断和黎衡阳牵扯不断,怨她总是闷声吃哑巴亏,害黎殊和弟弟受了不少罪。 可她也打心眼里的心疼段梅。 她怨她,却不恨她。 这件事情,黎殊完全没想到会发酵到这种程度,惩罚肯定是要有的,可她并不想逼寇菲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她犹豫了一下,正准备签字,顾宴白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黎殊偏头看去。 顾宴白平静的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眸深邃淡然,像是安抚剂一般。 是啊,这次不是她在孤军奋战。 顾宴还没走。 他在身边,黎殊莫名心安,也多了些底气。 顾宴白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面前四人。 “这算什么?道德绑架?” 寇菲妈妈急了,摆摆手说道:“不是的,我们,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过来找黎殊同学,我们是真心道歉的。” 顾宴白冷嗤一声:“真心道歉也会带针孔摄像头和录音笔?” 寇菲父母面面相觑,尴尬的将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和针孔摄像头取出来。 寇菲爸爸爸小声道:“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万一,万一签完字后黎殊同学不承认,这也算是个证据。” 录音笔和纽扣形状的摄像头拿出来后,黎殊傻眼了。 这东西这么小,藏得这么隐蔽,顾宴白是怎么发现的。 她轻轻扯了扯顾宴白的衣袖,靠在他耳边小声道。 “要不就让她道个歉好了,她已经受到惩罚了。” “当然要道歉,但不只是要道歉。”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掀起眼皮:“黎殊如果真的在跑道上绊倒,轻则扭伤骨折,重则残疾瘫痪,甚至死亡都有很大可能性。恶意杀人,寇菲同学,你说会判你多少年。” 顾宴白声音不大,语气不急不缓,压迫感却很强,他说话的时候,现场没一个人敢吭声,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 寇菲抬起头,正好对上顾宴白漆黑的眸。 阴冷,深邃,情绪密不透风。 她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眼泪夺眶而出。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寇菲父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向黎殊同学道歉,跟我们说有什么用。” “对不起黎殊。”寇菲哭的抽抽噎噎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害你的,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顾宴白轻扯了一下唇角,视线落向窗外。 “今天天气不错。” 他说唇角弯弯,眼底带着几分浅笑。 “不如这样,你去操场跑圈,跑到腿折为止,回来后就给你签和解书。” 现场立马寂静下来了。 班主任站在一旁,内心有种诡异的恐惧感。 顾宴白今天也才十七岁,不过个高中生而已,可他的眼神语气,做事的手段,都成熟的不像是正常人。 说完,顾宴白指尖按动轮圈,慢条斯理地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黎殊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小跑两步跟在顾宴白身后。 到了走廊,她才压低声音说:“这太严重了吧,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顾宴白淡声道:“她如果聪明,就会跑两圈故意将脚腕扭伤。” 说着,顾宴白忽然轻笑一声,抬起头看向黎殊。 “但是,如果她像你一样死脑筋,那就要受罪了。” 黎殊撇撇嘴,硬着头皮反驳。 “谁说的,我刚刚也想到了好不好。” “是吗。” 顾宴白语气慢悠悠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我刚刚在教室门口看见翟旭了。” “他就在这个班,在教室门口不是很正常吗?” “你和寇菲的事情因他而起,他却畏畏缩缩不敢正面处理。” 顾宴白停下轮椅,视线定格在黎殊身上。 “黎殊,他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喜欢。” 他说:“谁对你好,你真的看不见吗?” 那天晚上,黎殊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她实在想不通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说顾宴白这人一向都莫名其妙的,可今年他好像更奇怪了。看她的眼神偶尔柔的能掐出水来,偶尔又冷淡到这辈子都不想理她的感觉,甚至有时还会有几分幽怨。 一天几百种人格,跟精神分裂一样。 期末考试成绩后,黎殊年级排名比期中的时候高了不少,可依旧没达到上重点班的程度。 她年龄比班里同学小,学起来也更吃力些,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满意了。 可如果没机会和顾宴白坐同桌,她陪读的作用也就没有了,顾夫人会不会赶走她。 黎殊拿着成绩单,准备去找顾宴白。 隔着老远,她就听见房间内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这间房子隔音很好,她隐隐约约只能听到医疗,瑞士,这样的字眼。 别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多听,黎殊正准备离开,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顾夫人踩着高跟鞋,看都没看她一眼,气冲冲的往楼梯方向走。 黎殊站在角落,攥着成绩单不敢吭声。 忽然,房间里传来顾宴白的声音。 “黎殊会去吗?” 顾夫人脚步顿住:“什么?” 顾宴白说:“把黎殊带上我就去。” 顾夫人不可置信的偏过头,上下打量了黎殊好一会。 半晌,她忽然笑了:“当然,黎殊本来就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我这就安排人给她办签证。” 一直等到顾夫人下了楼,她才小心翼翼的走进顾宴白的房间。 “刚刚夫人说的,去哪里呀?” 顾宴白淡声道:“瑞士,苏黎世,去治腿,上次检查的结果出来了,说能治好。” “真的啊,那太好了!” 黎殊眼底满是惊喜,她半蹲在轮椅前,杏眼弯弯看着他。 “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用这种视角看你了。” 这么多年,她跟在顾宴白身边,见过他因为疼痛撕烂床单,见过他疼到不省人事,有时候吃了再多的止痛药也没用。 他因为腿伤受过太多罪了,黎殊全部看在眼里。 如果真的能治好,那就太好了! “早就听说瑞士的医疗很厉害的,我弟弟当时身体一直不好,有个有钱的亲戚就建议我们去那里治。” 黎殊心情好,话也变多了。 “不过我们当时没有钱,后来顾夫人就出钱给我弟弟治好了。” 顾宴白没吭声,他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深沉寂静。 黎殊看着他的眼睛,原本的笑意也慢慢敛了下来,眼底藏着几分担心。 “你不开心吗?为什么?” 顾宴白凝视她几秒,抬起手,轻轻拂去她唇边的蛋糕渍。 “吃完零食,怎么不照照镜子。” 他声音很轻,竟有些沙哑。 指腹轻轻触碰她的唇角,带着几分温热的触感。 黎殊身形一僵,她不太适应这么亲密又温柔的动作,总觉得怪怪的。 顾宴白的手其实很漂亮,白皙修长,骨骼分明,指甲也修剪的干净利落,只可惜因为长期推轮椅,他的掌心已经起了一层深浅不一的茧子。 握在手里,手感并不怎么舒服。 顾宴白沉默半晌,才低声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能治好。” 黎殊微微怔然。 “以前我因为这双腿去过不少国家。”顾宴白淡声道,“当时顾夫人忙,都是佣人带我去的,我买通了佣人,顾夫人就一直以为治不好。” 黎殊还是不太明白:“可是,为什么?” 顾宴白单眉微挑,他握住黎殊的手,往他腿上按去。 很诡异的感觉。 肌肉虽然没萎缩,可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即使是夏天也完全捂不热,明显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第21章 黎殊下意识地想挣扎,顾宴白却死死按住她的手,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他弯起唇角,眼底带着几分平静又诡异的笑。 “我得让她记住,我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 准确来说,他这双腿就是顾夫人摔断的。 顾宴白记得,那年他才五岁。 顾夫人当年嫌弃他母亲小门小户出身,身份低微,从不肯让她进顾家门。在屡次争吵之下,父亲才带着母亲搬离西城,找了个小城市隐姓埋名的生活。 顾宴白五岁生日那天,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他们几年来的平静日子。 他记得很清楚,他们住的那间出租屋才不足三十平米,灯光是暖黄色的,木地板是父亲为了省钱自己贴的,贴的歪歪扭扭,有些还鼓了包。 门铃响的时候,母亲已经准备了满满一大桌子菜,父亲刚取回了生日蛋糕,他坐在沙发上边看动画片边思考要许什么愿望。 顾夫人找到了他们,身后还带着十几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她要将父亲带回去,还说给他找好了联姻的妻子。 各种挣扎的,崩溃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房间里徘徊。 顾宴白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穿过人群,正准备下楼去找邻居求助。 拉扯之中,一双手将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他看得很清楚,那是顾夫人的手。 看他摔下去,顾夫人脸色也有些惊恐,或许并不是她本意。 原本嘈杂的拉扯声忽然停了,他听见母亲歇斯底里的叫了他的小名。 ——了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顾宴白正躺在医院里,他身上插满了管子,轻轻一动全身上下就钻心的疼。 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所有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医生告诉他,他双腿受伤严重,以后站起来可能会比较困难。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他就被送到了孤儿院。 那里的孩子几乎都没有父母,留下的残疾小孩居多,大多数健康的都被人领养走了。 顾宴白不爱说话,性格阴沉沉的,很不讨人喜欢,就连老师也有些怕他。 那些健康小孩看不惯他,总想尽方法欺负他。 他掉进过冬天的湖水里,饭菜里吃出过死耗子,眼睛睫毛被胶水粘起来过,轮椅的轮子经常被卸掉扔到河里。 这样的现象仅仅维持了半年。 那时候的顾宴白才明白过来,忍耐是没有用的,他得学会反击。 于是,不出两个月,孤儿院里那些欺凌他的孩子见到他几乎都躲着走,有些甚至听到他的名字双腿都会发抖。 他七岁那年,顾夫人来孤儿院找到了他。 她满脸都是愧疚,眼眶通红的说,顾宴白的父亲死了,他现在是顾家唯一的独子,只要跟她回家,以后整个顾家都是顾宴白的。 顾宴白当时的想法竟然是。 死了好啊。 活该顾家绝后,这是报应。 顾宴白被接回了顾家,但他也没少给顾家使绊子。他就是要给顾夫人添麻烦,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厌恶他恐惧他。 早在四年前,他就知道自己双腿能治好,可他偏偏就要忍着。 他越痛苦,顾夫人就越愧疚。 顾夫人越愧疚,他就越觉得有趣。 黎殊试探性地看着他,问道:“那你还去瑞士吗?” “去啊。”顾宴白笑了笑,“为什么不去?” 黎殊莫名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从前往瑞士开始,她都寸步不离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她答应好顾夫人要看好顾宴白,这是她的任务。 直飞瑞士的飞机长达十几个小时。 黎殊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散架了,更何况身体本就不好的顾宴白。 他脸色微微泛白,唇角抿的很直。 黎殊熟练的在身后推起他的轮椅,压低声音道:“我们很快就到酒店了,你再稍微忍耐一下。” 顾宴白点点头。 手术开始的前几天,顾宴白都很配合,医生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难得这么乖,顾夫人也就让他放任一把,在手术开始的前几天,允许他和黎殊在瑞士自由玩几天。 黎殊第一次出国就能蹭到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很开心,第二天一大早就兴冲冲的挑了件漂亮裙子。 前往第一个景点的时候,顾宴白就从包里掏出一台相机。 “瑞士很漂亮,可以给你拍几张照片留念一下。” 黎殊有些怀疑他的技术:“你会拍照吗?” 顾宴白眉骨微扬:“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聪明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很有天赋,顾宴白拍出的照片,简直比她在网上看到的还要高级无数倍。 无论是构图背景人像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黎殊回去的路上赞不绝口,整整吹了顾宴白一晚上彩虹屁。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几乎逛遍了整个苏黎世。 在商场给汪晶晶挑礼物的过程中,顾宴白还悄悄给黎殊买了不少衣服和首饰。怕黎殊嫌贵不肯要,他全都悄无声息的寄回国了。 手术开始的前一天,顾宴白已经住进了医院。 当天下午,两人出来玩的时候,黎殊翻了翻相机里的照片,出片的照片非常多,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黎殊看着一旁的顾宴白:“我们拍张合照吧。” 顾宴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拍,你自己拍吧。” “干嘛。”黎殊撇撇嘴:“你长这么帅还觉得没脸见人啊。” 顾宴白轻嗤一声:“反正我不拍。” “拍一张呗,就一张,就当留个纪念了。”黎殊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这说不定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出国呢,多稀罕。” “……”顾宴白:“哪有那么夸张。” 一通软磨硬泡之下,顾宴白还是答应了。 黎殊看着来来往往的外国人,她想找人为他们拍张照片,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宴白示意她弯下腰,轻声靠在她耳边说了句德语:“verzeihung,k?nnten sie mir ein foto mit meinem freund machen?” 他的声线很好听,沉稳磁性,温热的气息钻入她的耳畔,听的黎殊酥酥麻麻的。 顾宴白说:“你就这样说。” 黎殊默默记了一下,找了个路人转述给他。 路人正好是一对情侣,立马笑着同意了。 黎殊坐在长椅上,和顾宴白并肩坐在一起。这是两人一次拍合照,彼此都有些拘束。 结束后,外国男生将相机还回来,轻拍了一下顾宴白的肩膀:“bruder,deine freundin ist sehr sch?n.” 顾宴白用德语道了谢。 黎殊眨眨眼睛,有些茫然:“他刚刚说什么?” 顾宴白垂眸看着照片,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说他觉得你喜欢我。” “……”黎殊,“他胡说。” 什么眼神啊…… 手术开始那天,顾宴白面色平静的坐在病床上等着,黎殊倒是有些坐立难安,看起来比他紧张得多。 顾宴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黎殊说:“你说做完手术后疼不疼,我看网上这种过程可吓人了。” 顾宴白沉思两秒。 “我止痛药好像没拿,你去酒店帮我取一下。” “可是手术好像快开始了。” “没事。”顾宴白说,“顾夫人在呢。” 黎殊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拦了辆车。她一秒都不敢停歇,也不过二十分钟就迅速赶了回来。 可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黎殊彻底傻眼了。 房间内空空如也。 顾宴白那个混蛋跑了! 他还留下了一张纸条,说他已经回国了。 黎殊气得要死,匆忙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后显示已关机。 混蛋,大混蛋!顾宴白这个人,太过分了! 第18章 我从没觉得那是麻烦 乌云沉甸甸的埋在半空,雨点极有节奏的拍打着窗户,斜风细雨顺着窗户缝隙涌入室内。 别墅内冷清寂静,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咳声。 凌晨两点钟,顾宴白被雷声惊醒,他推动轮椅,准备去餐厅找些吃的。 从走廊经过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朝着楼下大厅扫了一眼。 偌大的大厅空荡荡的,落地灯晦暗不明,树影在白墙上轻摇晃荡。 顾夫人靠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向全景窗外,一言不发的抿着茶。 她们的机票明明在四天后才对,他上午刚刚回国,顾夫人这么快就跟过来了。 顾宴白沉默两秒,下了楼。 “黎殊呢?” 一开口,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又碰上下雨天,顾宴白连骨头缝里都像被无数根细针扎过一样难受,胸口闷到快要喘不过气。 第22章 顾夫人慢条斯理的抿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顾宴白没吭声。 顾夫人淡声道:“我让她走了。” 顾宴白内心猛地一滞,“去哪?” “当然是从哪来回哪去。” 顾夫人平静的看向他,笑了一下,“看在她住在顾家这么久,我还为她买了头等舱,够意思了吧。” 握着轮圈的指尖泛白,顾宴白眉头紧蹙,压抑着呼吸沉声道。 “现在是凌晨两点。” “那是她的事。”顾夫人不以为然,语气淡淡,“我让她看好你,她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我就不能留她。” “是我自己要走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边说着,顾宴白推动轮圈,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顾夫人站起身问:“这么晚了你去哪?” 顾宴白自顾自的往前走:“找黎殊。” “我已经让她离开顾家了,你现在再去找她有什么用。” 推动轮椅的指尖停住,顾宴白微微偏头,下颌线紧绷,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如果她今天不回顾家,我明天就会死在外面。” 这句话绝不仅仅是威胁。 顾夫人很清楚,他既然说得出来,就绝对能做到。 气氛沉默几秒,顾夫人狐疑道。 “顾宴白,你不对劲。”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他冷嗤一声:“你赢了,行吗?” 旁人不清楚,可顾夫人和他们朝夕相处,她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 他喜欢她,有了牵制他的工具,顾夫人求之不得。 她就亲眼看着顾宴白一步步为黎殊沉沦。 顾宴白不用想也知道,顾夫人怎么会真的赶走黎殊,她巴不得黎殊能日夜陪在顾宴白身旁压制他。 这个时候,即使他不去找黎殊,顾夫人也不会真的让她走的。 理智告诉他,顾夫人在测试他。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回到卧室,等着第二天早上黎殊回来。 如果放到从前,顾宴白是一定要赢的。 可他现在忽然觉得,输赢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现在是凌晨两点,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黎殊在外面熬过一晚。 雨越下越大,枝干被狂风压成即将折断的弧度,地面上溅起圈圈圆圆的波浪。 二十分钟后,顾宴白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门外找到了黎殊。 她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发丝贴在脖颈上,整个人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顾宴白心脏像是被狠狠剖了一块,疼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黎殊抬起头,视线正好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没打伞,雨渍顺着额前发尾滴落到脸颊上,白色衬衫湿哒哒的贴紧手臂,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树叶沙沙作响,四周漆黑又寂静。 黎殊唇角动了动,又重新抿的很直。 下一秒,手腕忽然被他握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拥入怀里。 顾宴白弯下腰,几乎用力将她整个人陷入身体里,温热的气息在脖颈间徘徊,夹杂着清浅的木质香味道。 黎殊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不太明白,这么大的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宴白的眼眶怎么这么红,他的指尖怎么还微微颤抖着,眼底还藏着翻云覆雨的情绪。 他在紧张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对不起。” 顾宴白声音低哑,有些微微颤抖着,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天晚上,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了,彼此各怀心事,简单的洗漱结束后就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刚醒来就觉得自己大脑沉甸甸的,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 她测了一□□温,果然成功发烧了。 黎殊身体向来不错,这还是她来顾家以来第一次生病。 昨晚刚下飞机回到顾府,顾夫人就告诉她让她在外面待上一晚,第二天中午再回来。 结果她才出去还不到一个小时,顾宴白就匆忙找来了。 黎殊到现在都想不通,他昨晚为什么要将她抱的这么紧,还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道歉。 正当她出神,房间门忽然被敲了敲。 门外传来顾宴白的声音,低沉沙哑,有气无力的。 “醒了吗?” 黎殊立马意识到,顾宴白应该也是生病了。 阴雨天他本就不舒服,还能冒着这么大的雨出去找她,不生病都难。 黎殊立马爬起来去开门。 顾宴白脸色果然很难看,嘴唇泛白,长睫下藏着一块乌黑的阴影。 “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好差。” 黎殊转过身,正准备去房间拿体温计,手腕忽然被攥住了。 顾宴白蹙眉看着她:“你手怎么这么烫?” 黎殊不以为意的摸了一下额头:“有点发烧,没事,吃颗药就好了。” 顾宴白沉默两秒,眉头蹙的愈加紧了。 “你不难受吗?” “难受。” 这是真话。 不仅头头疼欲裂,浑身发冷,胃里一阵阵反胃,连眼眶都在隐隐作痛。 “我去给你拿药。”顾宴白掀眸看着她,“你现在赶紧上床休息。” “你还没测体温呢。” 黎殊摸了摸鼻子,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双鼻像被水泥堵得实实的,只能微微张开嘴巴呼吸。 顾宴白说:“我测过了,我没事。” 黎殊哦了一声,她现在头疼的厉害,大脑也像转不过弯一样,顾宴白随口说了句她就信了。 回到被窝后,黎殊把自己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头疼的厉害,但又因为鼻塞睡不着觉,她翻来覆去挣扎了好一会。 视线朦胧之间,房间门再次被打开了。 她没睡着,但眼皮沉到完全睁不开,轮子碾过地毯的声音缓缓朝她靠近。 这个声音黎殊太熟悉了。 是顾宴白。 那就好,至少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挣扎着睁开眼睛了。 床尾没盖好的被子被紧紧掖好了,黎殊额头被另一只滚烫的手盖住,温度似乎比她还高。 他轻轻将黎殊脸颊上那缕碎发撩到耳后,又重新测了一下她的体温,将微凉的水袋敷上她的额头。 脸颊被水袋触碰,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原本几乎快要烧灼的脸颊立马褪去了几分温度。 顾宴白看着黎殊通红的小脸,她嘴巴微微张开,眉头紧皱着,唇角因为干裂已经快要起皮。 他找出棉签,沾了点水,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她嘴唇上。 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几分,却仍然肉眼可见的难受。 顾宴白这才发现,她呼吸声沉重又压抑,气息几乎只能靠嘴巴进出。 他沉默几秒,走到阳台关上门,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两分钟后,阳台门被拉开,顾宴白指尖轻柔,极有耐心的轻揉着她的鼻梁,直到鼻子开始能呼吸。 黎殊被他照顾的很舒服,眉头彻底舒展开,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呼吸声平稳缓慢的传来,直到确定她睡得舒服之后,顾宴白才抠出退烧药,给自己吃了一片。 他测了一□□温,39度,并没有比黎殊好到哪里去。 顾宴白掖好被子的边边角角,坐在床边,他垂眸看着这张漂亮的小脸。 黎殊模样生的很标致,皮肤白皙,杏眼精致灵动,睫毛天生卷而翘,五官都周正的挑不出半点毛病。 也难怪翟旭第一眼就会喜欢她。 像黎殊这样的,长相漂亮,性格温顺,聪明又仗义。 她身上有太多太多优点了,以后喜欢她的人肯定还会更多,她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抢走。 顾宴白想,如果她没有这么漂亮就好了。 他甚至想把她藏起来,让她不被任何人看到。 或是假装放她自由,等她遍体鳞伤后回来再告诉她,你看,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爱你的,我是最爱你的。 他有千种万种方法可以捆住她。 可他舍不得。 她只要皱一皱眉头,他都觉得万箭穿心一般的疼。 顾宴白沉默着,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滚烫的耳根。 他声音很轻,低沉沙哑:“你会离开我吗?” 空气沉闷寂静,回应他的是窗外沙沙作响的枝叶。 “我有很多很多钱,认识很多厉害的人,不会拖累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顾宴白看着她,声音轻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不会走的,对吧。” 黎殊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日上三竿。 她额头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丝,头疼褪去,出了些汗烧也就退了。 第23章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视线正好与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对上。 气氛沉寂两秒,这场面,有些说不出的惊悚。 黎殊猛地吓了一跳,立马裹着被子坐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啊,坐在这干嘛?” 顾宴白沉默两秒,脸色有些不善:“你刚刚病的不省人事,怎么不说我坐这干嘛。” 黎殊这才回忆起来。 怪不得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原来是顾宴白寸步不离的在照顾她。 她笑了笑,捞起一旁的外套挂在身上。 “没想到你还有点做贤妻良母的天赋,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懂这么多呢。” 顾宴白冷嗤一声。 还不是跟黎殊学的,每次他生病都疼的睡不着觉,黎殊的那些步骤他早就烂熟于心了。 他指尖落到轮圈上,他正准备划动轮椅离开,脸色忽然猛地僵住。 黎殊也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 刚刚不动不知道,一动才明显的感觉到,腰部像是被生生折断了一般,轻轻一动,冷汗瞬间覆盖整个额头。 顾宴白强撑着将自己转过身朝着门外划去。 黎殊又问了一句:“怎么了?你不舒服。” 顾宴白闷声道:“没事。” 黎殊才不信他,站起身就要跟上去。 “别跟过来。” 他偏过头,眉头紧紧蹙着,语气有些不善。 “生病了就休息,管好你自己就行。” 黎殊:“……” 有病吧这人,刚刚还好好的…… 说犯神经就犯神经,一点征兆都没有。 房门关上后,整整一下午,黎殊都再也没见过顾宴白的人影,他一直闷在房间里没出来。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宴白才推动轮椅,慢条斯理地坐到餐桌前。 他脸色苍白的厉害,长睫下藏着浅淡的乌青。 气氛沉默寂静,餐厅里只能听见餐具与白瓷碗轻轻触碰的声音。 黎殊忽然想起床头那板退烧药里少了两片。 “你是不是今天也生病了?” 顾宴白沉默两秒:“已经好了。” 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几分有气无力的,想想也知道今天下午很难熬。 黎殊眉头紧蹙,她正要开口,就被顾宴白不急不缓的打断。 “明天下午,你家里人会来西城。” 他说:“早上黎叔叔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一家三口都会来,房间和司机我已经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黎殊猛地站起身,脸色极为僵硬。 顾宴白掀起眼皮看着她:“怎么了?” “他们不能住在这里。”黎殊语气严肃,“我会给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 顾宴白也轻轻皱了一下眉:“我去江城的时候,住的也是你们家。” “那不一样,那栋房子,我们家的一切,几乎都是你和顾夫人出的钱,我不能再让他们麻烦你了。” 她正打算转身离开,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攥住。 那双黑眸直直撞入她的视线,他声音很轻,几乎一字一句道。 “我从没觉得那是麻烦。” 只要是有关于黎殊的,再繁琐的事他也觉得甘之若贻。 第19章 不能让黎殊知道 黎衡阳他们到达西城的机票是下午两点多,从机场到达顾家别墅至少还得一个小时。 黎殊从一点多就开始站在院子里等。 自从上次从江城回来,她已经大半年没见过他们了。 这段时间她难得过了一段安生日子,黎衡阳没再打电话过来问她要钱,段梅也没像以前那样总是哭诉家里又欠了多少钱。 或许,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时间刚到三点,熟悉的黑色宾利缓缓开进院子,司机恭恭敬敬的走到后排为他们开车门。 黎衡阳先双手插兜从下来,后面跟着大包小包的段梅。 黎殊立马上前帮段梅拿行李:“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这都是给你的。”段梅笑着撑开蛇皮口袋,“妈今年种的土豆玉米大丰收,咱家的玉米他们都说品质好抢着要呢,妈都把最大最好的给你留下了,你在城里肯定吃不到这种现种的蔬菜。” 顾宴白听到声响,也从楼上下来了。 “叔叔阿姨好,路上辛苦了。” 说着,他微微侧眸,示意司机和佣人帮段梅去拿行李。 段梅将行李递给他们,有些拘谨的笑了笑。 “小少爷好,不辛苦不辛苦,您安排的很周到。” 黎衡阳从下车开始,就被这栋房子惊得目瞪口呆, “我的乖乖,这院子太气派了,这都是顾家的?光这棵树都不少钱吧,这种了多少年了,修的太艺术了。” 顾宴白说:“您如果喜欢,我让人给您院子里也种上几颗。” 黎衡阳双目放光,不等他开口,黎殊就立马打断。 “不用了,种了也没人会修,早晚会被他卖掉。” 几人说话期间,黎涂始终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打量着这栋房子。 半晌,他面无表情的看向人群:“我们今晚住哪?” 难得看他主动开口说话,黎殊立马回答。 “就住在顾家,顾宴白已经安排好了。” “为什么要住在顾家?”黎途锁眉看向顾宴白,“我们和顾家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有酒店不住要住在这里。”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 段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走到黎途身边将他往大厅拉。 “路上太累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吧,小少爷,我们的房间在哪?” 顾宴白淡声道:“张妈,你带他们去。” 前往大厅的过程中,断衡阳还在喋喋不休的赞叹着这栋大别墅,段梅抓紧黎途的手臂,靠在他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黎殊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顾宴白看出了她的情绪不佳。 “怎么了?” “小途好像有点讨厌我了。”黎殊轻轻叹了口气,“我爸妈以前经常不在家,我们也算是相依为命了,他那时候可黏我了。” 顾宴白视线也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沉默良久,他才轻声道:“放心吧,他讨厌的不是你。” 黎殊:“?” 平时顾夫人很少回西城,就算是回来也基本都在顾家别处的住宅居住,这套偌大的别墅几乎都是顾宴白一个人的。 黎殊家人住进来之后,原本寂静的大厅变得热闹了几分。 顾宴白刚进入大厅,就看见黎途正盯着全景窗旁边的望远镜出神。 他上前淡声道:“想试试吗?” 黎途回过神来,立马将视线移了回来。 “不用了,我就看看。” “这里的采光很好。”顾宴白下巴朝着窗外轻扬,“错过了就没这个机会了。” 黎途唇角微抿,他看着面前的望远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 顾宴白看出了他的不知所措。 “会用吗?” 黎途摇摇头,闷声道:“这很贵吧,会不会弄坏。” “不会。” 顾宴白为他示范了一下,将望远镜大致对准观察目标,转动中调机构。 “你随便用,你姐姐没事的时候偶尔也会玩一会。” 黎途紧张的看着他的动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轮到他的时候,他小心翼翼模仿着顾宴白的动作,不敢有半分多余的动作。 用着用着,黎途眼底透着几分兴奋的色彩,嘴里还念叨着有关于天文的专业术语。 到底是小孩子,原本看到他还如临大敌的呢,一个望远镜就能让他放下不少戒备心。 一直等到他过够眼瘾,顾宴白才开口道。 “我回头送你个更好的,这个太旧了。” 黎途有些别扭的攥了攥指尖,声音低如细蚊。 “不用了谢谢,我知道你已经给我们家花了很多钱了。” “这花不了多少钱。” 顾宴白推动轮椅,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知道你要来,这是送你的礼物。” 黎途有些怔愣的看着手中的小盒子,他轻轻打开,里面窝着一幅小小的耳塞。 顾宴白语气平静:“你姐姐说,你爸妈经常吵得很凶,这幅耳塞隔音效果很好。” 霎时间,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他唇角抿的很直,酸意不断涌入鼻腔。 他父母何止是经常吵架,偶尔还会打的不可开交,每次发生争执,房间里能摔碎的都会被黎衡阳砸个稀巴烂。 以前有姐姐在,两人蜷缩在墙角,黎殊会将他小小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 他们窝在一起抱团取暖,黎途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可后来,黎殊走了,一句告别都没有留下。 黎衡阳说她去大城市享福去了。 黎途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第24章 所有的情绪变化,顾宴白尽收眼底,他挑了一下眉。 “我早就知道,你讨厌的不是你姐姐,是我。” 黎途埋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礼物,指尖轻轻颤抖着。 “我就是讨厌你,要不是因为你,黎殊怎么可能离开家这么多年,她过年都不回来,在城里享福享多了,她根本就不记得这里有她的家。” 听到这句话,顾宴白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顾家给黎殊的工资不少,可她依旧不舍得吃喝,买件一百块的衣服都要犹豫好久,还要跟他这种情绪不定的神经病待在一起,时时刻刻哄着惯着。 她为这个家付出的这么多,黎途一个都看不到。 真的是,白眼狼一个。 顾宴白压着情绪,漆黑的眼眸定格在他身上。 “那你知不知道,你吃的住的,心脏做的手术,全是来源于黎殊。” “可我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手术。” 黎途眼眶通红,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现在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说,黎殊被我爸妈买了,都是为了给我做手术,她现在是你们的童养媳。” 眼泪夺眶而出,又被他迅速抹去。 黎途看着顾宴白身下的轮椅,眼底满是讽刺。 “就你这样的,你怎么配得上黎殊,你怎么敢跟她在一起。” 气氛瞬间沉寂下来,顾宴白埋着头,乌黑的碎发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半遮。 黎途看不清他的表情,内心的话宣泄完之后,瞬间有些发怵。 刚刚的话,确实有些太难听了。 他走了之后,黎殊还要日夜跟他待在一起,不会受到牵连吧。 顾宴白掀起眼皮,他冷笑一声:“就凭我能让他现在过得很好,而你只会拖累他。” “你胡说!” 顾宴白慢条斯理道:“我送你礼物,只是因为不想看黎殊难过,她最在乎的就是你。” 黎途几乎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她。”顾宴白唇角勾了勾,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你看不出来吗?” “你凭什么喜欢她,你不能喜欢她,你配不上她!” “你不是说过,她早都卖给我当童养媳了。” 顾宴白唇角依旧勾着,语气不急不缓,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所以她就是我的人了,我的人被人骂了,我得替她出气,你说是不是?” “你想怎么样?” “今天之内,向黎殊道歉,要让我看到。” 顾宴白敛了笑意,黑眸紧锁在他身上。 “你知道你爸欠了我多少钱,如果做不到,今晚之前,他就会被警察带走,你们的房子也会被没收,你也不用再上学了。” “还有。”他补充道,“今天所有的事,不能让黎殊知道。” 黎途紧紧握着拳,牙齿都快咬碎了。 “你吓唬我,你凭什么有这么大权力。” 顾宴白轻笑一声:“你可以试试看。” 吃过午饭后,在保姆的指引下,段梅有些局促的走到黎殊房间外敲了敲门。 打开门后,黎殊愣了一下。 “妈?” 段梅搓了搓手,不太自在。 “刚刚那位赵妈带我过来的,我想找你问问,家里有没有创可贴。” “你快进来。” 黎殊走到桌子前,在抽屉里翻翻找找。 段梅正要进去,她低下头看见房间内干净整洁的明黄色地毯。 因为经常要干农活,她的鞋子上沾了不少泥渍,就算洗得再久,也挡不住上面的斑斑污渍。 她不忍让自己已经开了胶的鞋弄脏她的地毯。 段梅站在门外,将鞋子脱掉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装修的也很漂亮,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洗浴室。 卧室中间摆着一张两米乘两米的大床,两只巨大的毛绒熊坐在地板上,水晶吊灯被微风轻摇晃荡,全景落地窗外是漂亮的顾家后花园,一张竹椅秋千安静的摆放在落地窗旁。 墙上铺着壁纸,她这段时间学习的画作都被顾宴白镶了画框挂在墙上,拐角处还铺满了她当时在瑞士玩照的照片,和顾宴白那张合照被挂在正中央。 段梅愈加沉默下来。 “找到了。” 黎殊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盒创可贴。 “是谁受伤了吗?” “没什么事,之前干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裂开了。” 段梅将右手伸出来,手掌侧面因为干裂泛出了血丝,看起来伤的时间不算短,已经有些发炎了。 平时农活干的太多,上面早已布满皱纹,大伤小伤没断过,显得粗糙丑陋。 段梅的手早已不像四十岁女人该有的模样,更像是六七十岁。 黎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不去。”段梅态度极为坚定,“这真没多大点事,几天就好了。” “顾家有医生的,不用花钱。” “那也不能总麻烦别人。”段梅说,“不然你给我用碘伏涂一涂吧,行吗?” 两人争执好一会,段梅态度都没有半点松懈,黎殊只好作罢。 她取出碘伏,动作娴熟,用棉签轻柔的为段梅处理伤口。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床角,段梅看着面前的女儿,眼底有些酸涩。 她长大了好多,气质愈发出众,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可她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离开家的时候明明还是个羞涩腼腆的小姑娘。 怎么一下子变得她都要认不出来了。 段梅垂眸,视线落在棉签上。 “我看到你墙上的画,是你画的吗?” 黎殊指尖顿了一下,心脏微微紧缩。 她记得,段梅不喜欢看到她画画。 段梅笑了笑:“很漂亮,老师说得对,你果然很有天赋。” 黎殊快速上好药,将棉签丢进垃圾桶。 “是顾宴白想学,他让我陪他。” “小少爷对你很好。”段梅轻声道,“你们关系好,我就放心了。” 黎殊抬头看向她:“那如果他对我不好呢?你会接我回家吗?”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段梅唇角动了动,没再吭声。 黎殊在心里暗暗回答。 肯定不会。 明明都知道答案,她也不知道再期待些什么。 段梅出门之前,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压抑又沉寂。 直到她走出房间,蹲在地上开始穿鞋,黎殊才发现,段梅这双鞋子还是小姨走那年买给她的。 黎殊鼻尖还是忍不住泛酸。 怨她是真的,心疼她也是真的,各种复杂的情感混在一起让她陷入了一种情绪怪圈。 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感去面对段梅。 黎殊从床头柜里翻出自己全部的钱,这还是她绘画比赛拿的奖金。 “这是两千块钱,你拿着去买双鞋子换身衣服,别给我爸和小途用。” 段梅摆摆手:“我手上有钱,你留着,你在城里也要花钱的。” “我的吃穿用顾家都包了,不用花钱。”黎殊叮嘱道:“这些钱一定不要让我爸看到。” “小少爷已经给了我们很多钱了,我们现在都不缺钱。”段梅说,“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话音刚落,黎殊掀起眼皮,有些怔然的看向她。 “顾宴白……给过你们钱?什么时候?” 第20章 她今天,太不对劲了…… 顾宴白当时替黎衡阳还钱的时候就专门叮嘱过,说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黎殊。 原本她也只是一句无心之言,没想到却让黎殊听了去。 段梅有些慌乱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我随便说的,没什么钱。” “妈,到底是什么。”黎殊快步跟上她,“顾宴白到底给你们什么钱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 段梅越解释越笨拙,正当她手足无措,电梯门忽然叮的一声打开了。 顾宴白坐在电梯内,目光正好撞上黎殊的视线。 黎殊眉头微蹙,紧紧盯着他。 “顾宴白,你是什么时候给他们钱的?” 顾宴白扫了段梅一眼。 两秒后,他慢条斯理道:“过年那天啊,你也看到了。” 黎殊说:“我不是说那次。” 光看段梅的反应就知道,他们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不然段梅怎么会这么慌乱。 “就只有那次。”顾宴白语气平淡,“我多给了他们五千块钱。” 黎殊半信半疑的看了段梅一眼,后者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吭声。 “黎途在楼下说有急事找你。” 顾宴白下巴朝着楼下轻扬。“你不去看看吗?” 黎殊内心狐疑,却找不到什么证据,只能咬了咬牙说。 “妈,我希望您能清楚,我们已经受过顾家很多恩惠了,那些我们一辈子都还不完,如果再拿顾宴白的钱,您不觉得有些太厚颜无耻了吗?” 第25章 说罢,她转过身朝着楼下走去。 顾宴白沉默半晌,抬头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段梅。 “您家里最近怎么样?” “这段时间还不错。”段梅笑了笑,“欠的钱还上之后,小殊她爸也没有去赌了,这都得谢谢您。” 两人客套了几句,顾宴白便离开了。 他走到露台处,垂眸看着院子里的黎殊和黎途。 黎途埋着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没吭声,余光落向二楼时,一道漆黑的目光紧紧定格在他身上。 顾宴白眉眼微垂,目光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黎途却觉得,他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威胁,眼底满是压迫感。 黎途只好闷声道了歉,两人又聊了几句,直到话题快要结束,顾宴白才推动轮椅回了卧室。 十分钟后,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黎殊敲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宴白,你在里面吗?” 顾宴白从桌子上拿了本书,装模做样的看了起来。 “嗯,在。” “那我进来了哦。” 黎殊推开门,眉眼弯弯,显然心情不错。 “你猜小途刚刚跟我说什么?”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的翻了一下书。 “说什么?” “他说之前是他做的不对,还说以后不会不理我了,不过好奇怪,他怎么忽然就原谅我了,之前还像见到仇人一样。” 顾宴白冷嗤一声:“那种白眼狼,你管他做什么?” “小途才不是白眼狼呢。”黎殊说,“他小时候很乖的,不哭也不闹,学习也很好,每次妈妈偷偷买给他的糖都会给我,路还走不利索就开始帮家里人做家务了。” 那小孩看着叛逆,没想到比想象中要懂事的多,至少他是为数不多真的心疼黎殊的。 顾宴白心想或许可以给他换个好学校,有天文课的那种。 “学校还没开学,我的寒假作业已经写完了。” 黎殊凑到顾宴白身边,“我能不能陪小途他们玩几天,他们三天后就走。” 顾宴白挑了挑眉,抬起眼看她:“你不是说过,全世界我最重要吗?” 黎殊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好久都没有见到小途了。” “去吧。”顾宴白也不逗她了,合上书慢条斯理道,“车子已经安排好了,想去什么地方有人会带你们去。” 黎殊完全没想到他会安排的这么周到,一时被兴奋冲昏理智,没忍住上前抱了他一下。 “谢谢你,你最好了。” 温热的身体扑向他,夹杂着熟悉的木制香,顾宴白心脏像是漏掉了一拍,许久都没缓过来。 直到房间门被关上,他才心脏止不住的狂跳起来,连呼吸都变得燥热。 撩而不自知。 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接下来的三天,黎殊每天都寸步不离的陪着家人。 顾宴白给他们安排的司机很负责,西城一些著名景点几乎都被安排在内,餐食也是当地最地道的特色。 最后一天晚上,刚吃过晚饭,黎衡阳就在院子里转了好一会,像是在找什么人。 段梅压低声音说:“算了吧,别找了,别给小殊添了麻烦。” “添什么麻烦。”黎衡阳甩开她的手臂,“老子这次来西城就是找他的,这小子倒好,当成缩头乌龟倒是躲得严实,真的是狗娘养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黎殊皱了皱眉。 黎衡阳说话向来难听,不只是外人,自己家的人也经常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黎衡阳扫了一眼黎殊:“孟赢康呢,他不是也在这里工作吗?躲起来不见我们是什么意思。” 黎殊眉头皱的愈紧,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 “姨夫在忙,您小声点。” 整个顾家只有顾宴白一个人知道孟赢康是她姨夫,这话要是传到顾夫人耳朵里又是个麻烦。 “有这么忙吗?他姐姐姐夫来了都不能看一眼,还是说存心要跟我们家断了关系,这个天杀的,咒死了小妹现在就不想负责任了,这混蛋卷走了小妹的赔偿款,一个人跑西城倒是躲得清净,老子这次过来就是问他要钱的。” 黎殊说:“小姨是生病,是没有赔偿款的。就算有,这钱也应该留给外婆,也不应该是你们拿。” 不仅没有赔偿款,这些年孟赢康还没少给外婆寄钱。 他没有父母,工资也本就不高,除去吃喝,剩下的钱几乎都寄给外婆了。 和父母这种凑合过日子的婚姻不同,孟赢康是真心爱小姨的。 小姨去世后,孟赢康经常醉酒后抱着酒瓶痛哭流涕,他的屏幕壁纸到现在还是小姨的照片,偶尔看到黎殊时他还会有些出神。 孟赢康说过,黎殊长得很像小姨,尤其是那双眼睛,温柔的像是能包容世间万物。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赔偿款,你这个丫头片子懂什么。”黎衡阳冷哼一声,“老子早就说过,小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能嫁给孟赢康这种穷酸货,现在倒好,死了连个好坟都没有。” 黎殊忍无可忍:“姨夫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您能不能不要吃相这么难看。” “你说谁吃相难看!”黎衡阳瞪大双眼,“我看你是吃了几年富贵饭不知道姓什么了。” “你以为我想姓黎吗?我妈早就该跟你这样的人离婚。” 这句话像是瞬间点燃了黎衡阳,他攥着拳头,低声骂了句什么,一步步朝着黎殊靠近。 说完之后,黎殊就后悔了。 她其实是有些怕他的,黎衡阳一米八的个子,以前和母亲争吵的时候,经常一巴掌将她扇的站不起来,那些反反复复的争吵家暴让她产生了不少心理阴影。 有时候,她晚上梦到黎衡阳都会被惊醒。 这人对他来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她下意识的朝后推了两步,段梅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了些什么。 黎衡阳甩开她的手臂,一步步朝着黎殊靠近,满眼都是戾气。 黎途视线从手机中抬起,观察着黎衡阳的一举一动,攥着手机的指尖微微紧缩。 “黎殊。” 一道清浅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原本悬在半空的心脏像是瞬间放松了。 黎殊转身看向顾宴白,莫名的,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看到顾宴白,她的安全感就来了。 顾宴白抬起眼看着黎衡阳,漆黑的眸密不透风。 “黎叔叔,登机时间快到了,您还不走吗?” 登机时间明明是明天早上,距离现在还有十个小时,分明是要赶他们走的意思。 黎衡阳皮笑肉不笑:“小少爷,我在管教我的女儿,您不方便插手吧。”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轻抚了一下裤腿上一丝褶皱。 “这里是顾家,黎殊作为主人,您是客人,哪里有客人管教主人的习惯,您说呢。” 说罢,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的佣人。 “张叔,送客。” “不行,我还没找到孟赢康呢。”黎衡阳甩开张叔的手,“机票是明天早上,我还不能走。” 黎途也实在忍无可忍:“您别丢人了行吗,我们走吧。” 顾宴白侧眸扫了一眼一旁的佣人。 几人立马懂了他的意思,走上前齐刷刷的将黎衡阳压住。 顾宴白唇角弯弯,眼底却平静淡漠,毫无笑意。 “我敬您是黎殊的父亲,所以以礼相待,可您今天这样闹,顾家今后……不,西城今后,都不再欢迎您了。” 说罢,他掀起眼皮,几名佣人立马将黎衡阳往门外拖。 黎衡阳挣扎着,嘴巴里骂骂咧咧:“放开老子,我自己会走。顾宴白,老子给你几分好脸色,你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老子去不了赌场是不是你搞的鬼,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同意你娶黎殊的。” 黎衡阳被轰出顾家后,段梅道了歉,也匆忙带着黎途离开了。 人群散去后,原本准备好送行的篝火烧烤,也只剩下顾宴白和黎殊两个人了。 火焰孜孜不倦,木柴偶尔发出几声劈里啪啦的声音,四周被烤的暖烘烘的。 黎殊托着腮,一言不发的看着半空燃烧的火星子。 顾宴白主动打破寂静。 “是我自作主张把他们带来顾家,我——” “不。”黎殊打断他,“我还要谢谢你其实我这几天过得非常开心,我还是很喜欢跟小途和我妈妈待在一起的。” 顾宴白问:“你很讨厌你爸。” “不太喜欢。”黎殊说:“他除了会给我们家带来还不清的债款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妈妈还要伺候他,稍不顺心就动辄打骂。” 明明段梅一个人就可以带着孩子过得很好。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母亲非不愿意和这种拖油瓶离婚。 第26章 顾宴白沉默片刻:“你想让他们离婚吗?” “想。”黎殊叹了口气,“可我妈没说要离婚,我提过很多次了,我妈都说不许再说这种话。” 顾宴白看向她:“我可以帮你。” 黎殊拧了拧眉:“怎么帮?主要是我妈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 “这件事交给我。” 顾宴白顺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个蛋糕递给她。 “一年之内,我保证你妈妈心甘情愿的跟他离婚。” 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黎殊实在想不通,顾宴白到底能有什么方法。 不等她开口,顾宴白就淡声扯开话题。 “最近玩了什么这么开心?” “你给我们安排的导游真的好棒,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西城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 提起这个,黎殊兴致立马上来了。 “我们在山脚下还找到大师给我们算了一卦,结果算到一半交警来了,大师立马骑着车子跑路了,还说什么他算到我们有缘还会有机会遇见,到时候再给我们算剩下的一半。” 说到兴头上了,黎殊耳根都有些泛红。 火光倒映在那张白皙漂亮的脸颊上,她长睫轻轻扇动着,那双盈盈杏眼显得剔透灵动。 在黎殊身上,他总能看到灵动又坚韧的生命力。 像是天上月一般,干净的让他不舍沾染。 顾宴白有些出神,不自觉地也被她的情绪带动,唇角弯了弯。 鬼使神差的,他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黎殊直直的撞上他的眼睛,那双黑眸深邃寂静,瞳孔里倒映着小小的自己。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心脏跳的越来越快,紧张的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顾宴白唇角动了动,正准备说话,黎殊就忽然站起身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她眼神有些慌乱,说话结结巴巴的。 “我,我去个卫生间。” 黎殊没看顾宴白的反应,从现场落荒而逃。 一路上,心脏狂跳不止,耳根也变得通红滚烫。 黎殊回到卧室关上门,脊背抵到门上,心跳声依旧在她耳边徘徊,连呼吸都是炙热的。 怎么会这样。 她今天,太不对劲了。 第21章 顾宴白好像喜欢你 开学当天,前操场摩肩擦踵,几乎所有学生都挤在公告栏处看分班表。 汪晶晶挤过人群,走上前挽住黎殊的手臂。 “黎殊,我们在一个班哎。” 黎殊点点头,视线依旧落在分班表上。 “我知道,可是……” 可是顾宴白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普通班,他上次考了年级第一,就算分不到火箭班,也应该是重点班才对。 “可是什么?” 汪晶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注意到了顾宴白的名字。 不得不说,这厮人虽然讨厌,但是不管学什么都极有天赋,成绩从小到大一直名列前茅。 之前就听上届学生说过,重点班火箭班不管是师资教育,还是学习氛围,都比普通班要强上百倍,考这么高的成绩分到这里太亏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分析道:“高二的普通班都在一楼,会不会是学校看他上不了楼,才把他分到普通班的。” 黎殊眉头紧锁:“可这也太不公平了,顾宴白是第一名呢。” “都是他活该。”汪晶景撇撇嘴吐槽道,“谁让他平时人品这么差,老天总算长眼了。” 黎殊:“……” 从报名到坐到位置上上课,黎殊一直显得闷闷不乐的,写题的时候都托着腮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顾宴白手肘撞了她一下,笔迹立马在书上划出一长道。 黎殊瞪了他一眼,取出橡皮泄愤似的在书上猛擦。 “你干嘛,我都写错了,都怪你。” 顾宴白淡声道:“你发什么呆呢?” 黎殊动作慢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太不公平了。” 顾宴白扫了她一眼:“怎么说?” “你说你考这么高的成绩,他们凭什么把你分到普通班啊,就算火箭班在楼上,可重点班不是在一楼吗?他们凭什么把你直接调到普通班。” 顾宴白眉骨轻轻扬了一下。 “你是在烦这个?” “对啊,我就是觉得很不公平。” 看着这姑娘一副为他打抱不平的模样,顾宴白内心微微动容。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离不开黎殊,所以才故意找到校领导,让他们把他调到黎殊身边的吧。 他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没办法,总不能麻烦别人把班挑位置吧。” 越看他这样,黎殊越觉得难受,紧紧攥住手中的笔。 “可是他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坐在前排的汪晶晶早就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将凳子往前拉了些。 装什么纯良少年呢,还害怕麻烦别人,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替他服务,他死了全校都为他陪葬,到时候黎殊就是第一个。 十点钟的开学典礼上,顾宴白没出教室。 他坐在窗边,看着阳光下扎着高马尾的黎殊。 她脊背挺得很直,即使天气再热,她脸上也没有半点烦躁,一双盈盈杏眼认真的看着台上的老师。 汪晶晶站在她身边,偶尔低声说两句什么,黎殊也会点点头附和着。 这次演讲的学生代表依旧是白闻珺。 从他走上台开始,人群中就出现了女生们小幅度的讨论声,她们脸颊泛红,眼底满是激动。 白闻珺拿起话筒,看到人群中的汪晶晶和黎殊,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 汪晶晶拽了拽黎殊的手臂,黎殊也淡淡的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顾宴白视线从未从几人身上离开过,他面无表情,手中的一支笔被他砰的一声捏断。 尖锐的塑料渣陷入他的皮肉,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到桌面上。 他早就发现,黎殊对白闻珺的态度不一般,每次他来顾家时她都很开心。 白闻珺肯定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看得出顾宴白很在意黎殊,故意接近她。 演讲结束后,开学典礼散去,白闻珺快步穿过人群,将手中的两瓶水递给汪晶晶和黎殊。 三人说说笑笑,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在黎殊回来之前,顾宴白把桌面上的血渍清理干净,不动声色的将受伤的指尖藏在袖中。 走廊内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教室门被打开,一股热浪涌入室内。 学生们被热的脸颊通红,抱怨声不断,捞起桌子上的书本对着脸颊狂扇。 黎殊脸颊上也有被太阳暴晒的红印子。 她回到座位上,拧开白闻珺给的水开始往嘴里灌。 她从桌面上随手摸起一本书:“外面太热了,都九月份了,怎么还跟夏天一样,站那一个小时感觉都要中暑了。” 顾宴白没吭声,面色平静冷淡。 “不过我现在才刚刚知道,原来白闻珺是你远方表哥,我还以为是亲的呢。”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这些事情连他都没有给黎殊说过。 顾宴白心下烦躁,微微蹙眉说了句。 “我家没亲戚。” 他家四代单传,父亲和爷爷都是很年轻的时候去世,所以顾夫人总担惊受怕的,害怕顾宴白也出了什么事。 黎殊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气氛才刚刚寂静了几秒,汪晶晶手上拿着三块雪糕,从教室门外走进来。 “这两块是给你们的,白闻珺买的。” 汪晶晶将雪糕递到黎殊手上,挑眉看了顾宴白一眼。 “哦,对了,他说其中一块是给他表弟的。” 表弟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一看就是要故意挑衅他。 顾宴白脸色愈加阴沉。 黎殊尴尬的笑了笑打着圆场:“谢谢白闻珺了,不过顾宴白不吃雪糕,我替他解决了。” 汪晶晶回到座位上,咬着雪糕转过身看向黎殊。 “不过研学旅行你真不去吗?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白闻珺他们这次去是例外。” “我就不去了。”黎殊笑了笑,“你们多拍些照片就当我去过了。” “那怎么能一样,这次是跟班里同学一起去的呢。” 汪晶晶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 “去呗去呗,就当是陪我,没你在我都不知道跟谁住在一起,好没意思啊。” “还是算了吧,我过几天有点事。” 到底是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顾宴白几乎能一眼看穿她的谎话。 黎殊其实很喜欢跟班里同学在一起的这种氛围,她喜欢旅游,喜欢自由,喜欢和朋友在一起无拘无束的感觉。 可顾宴白不方便出门,她还要考虑他的想法。 沉默半晌后,顾宴白才淡声开口。 第27章 “研学旅游是哪天?” 黎殊说:“17号,四天三晚。” 顾宴白嗯了一声:“十七号那天我要跟顾夫人去外地。” “那要准备什么吗?” “你不去。”顾宴白说,“是我家里的事。” 听他这么说,汪晶晶眼睛都亮了。 “那正好,顾宴白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也没意义,我们刚好可以出去研学旅行。” 黎殊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旅行的前一天晚上,汪晶晶抱着小猫来到顾家。 从进入卧室开始,她就四处打量,眉头微微蹙着。 “你这房间这么大,装修的也太简单了吧,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房间。” 黎殊从衣柜里抱出所有衣服:“这不是我的房间,我只是借住而已。” “你都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了,怎么不能算你的房间。”汪晶晶嘁了一声,“他顾家这么大,我就不信顾宴白连一间房间都要计较。” 黎殊笑了笑,没再接话,将衣服铺在床上。 “只带裙子太冷了吧,要不要拿几件厚衣服。” 汪晶晶今天是专门过来给她搭配衣服的。 两人要出去四天三晚,必须要美美的多拍些照片才行。 “我们去的是南方,南方比这里要热多了。” 汪晶晶视线落到床上,下一秒,瞳孔立马放大。 “这裙子是谁买给你的,这可是限量版,我都没买到。” “是顾宴白从瑞士寄回来的。” “还有这件,这是定制款吧,他们家设计师很少接定制的。” 汪晶晶从床上捞起一件衣服,双目都有些放光,走到镜子前仔细比对着。 “黎殊,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衣服全都是顶配,要花好多钱的。” 黎殊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要花多少钱?” “这些全都是顾宴白送你的吗?” 汪晶晶满脸都是羡慕:“这种好运气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汪晶晶说:“你别看我有这么多名牌衣服,其实好多件加在一起都没有你的这一件贵呢。” 黎殊沉默着,看着满床的衣服。 顾宴白当时明明说过,都是一两百块钱的衣服,他在欺负她不懂品牌和材质,买了这么多大牌。 黎殊将床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叠好。 “我得还给顾宴白,让他拿去退掉。” “这些衣服是退不掉卖不掉的。”汪晶晶告诉她,“这些都是定制的,是专门为你一个人做的,所以你不穿就只能拿去丢掉。” “那怎么办啊?” “你就安心穿着吧,顾宴白比你想象中有钱多了,他不在乎这么点东西的。” 汪晶晶坐在床上,看着拐角处满墙的照片,最中间居然还有和顾宴白的合照。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她知道顾宴白是最排斥拍照的,整个顾家唯一的一张照片居然是在黎殊这里。 “不过顾宴白对你可真好,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怎么可能。” 黎殊尴尬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你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 汪晶晶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你看,顾宴白以前从来不跟任何人一起玩,他只跟你玩,为你花钱,和你一起上学。我现在都怀疑,分班的事是不是他想和你继续坐同桌,所以故意找领导调的,他们家权力可大了。” 黎殊抿着唇,耳根不受控的变红。 顾家所有房子其实隔音都很好,但顾宴白就住在她隔壁,她总觉得隔墙有耳。 “肯定是我们想多了。”黎殊又羞又臊,小声说,“顾宴白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那你也不差啊。虽然他对你不错,但我不建议你们在一起,以我的经验来看,顾宴白这种精神病一旦缠上一个人,再想摆脱可就难了。” 汪晶晶说,“他身上的毛病可多了,小心眼,牙呲必报,薄情寡义,下手狠毒,掰着指头都数不清。” 黎殊摸了摸鼻尖:“也还好吧,其实。” “哪里好了。”汪晶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她,“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记仇,小学那会白闻珺弄丢他一个东西,顾宴白记仇记到现在,每次见到白闻珺说话都还是阴阳怪气的。” 汪晶晶骂的越起劲,黎殊就越觉得别扭,好像全身上都写满了难受两个字。偏偏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黎殊尴尬的轻咳一声:“那确实记得够久的,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汪晶晶摆摆手,“总之,我不建议你跟他在一起,要喜欢也应该喜欢白闻珺这样的,温柔帅气耀眼,比顾宴白强多了。” 黎殊沉默下来。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的。 只要是认识他们的所有人,对白闻珺都是一致好评,提到顾宴白时基本都是一言难尽。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问道。 “你真的觉得顾宴白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房门忽然被敲响,顾宴白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黎殊?” 黎殊立马捂住嘴巴。 汪晶晶也被吓了一跳,慌乱的站起身。 “他,他怎么现在来了?他不会听到了吧。” 平时打几句嘴炮汪晶晶在行,要是真让顾宴白听见了,她还真的有些怕他。 谁会和疯子正面交锋。 红色素迅速在黎殊白皙的小脸上蔓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正红的发烫。 缓了好一会后,她才站起身,僵硬的朝门的方向走去。 打开门后,四目直直相对。 黎殊莫名有些尴尬,移开目光,别扭的摸了一下耳垂。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顾宴白沉默的盯着她。 气氛越沉默,黎殊就越难受,浑身上下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爬,燥的她心烦意乱。 好半晌,顾宴白才轻轻挑了挑眉。 “房间里很热,你脸红成这样?” “没有没有。”黎殊越解释越慌乱,“可能是窗户没关,对,窗户没关。” “是吗?” 顾宴白唇角勾起几分慵懒的笑意。 “我怎么觉得,你们在偷偷讲我坏话。” 第22章 你们灌她喝酒了? 研学旅行那天,黎殊坐在学校组织的大巴车内,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 自从几年前来到顾家,她几乎每天寸步不离的跟在顾宴白身边,两人朝夕相处,已经好久都没单独行动过了。 这次让她一个人出来玩,黎殊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她的旅行背包里还下意识地带着顾宴白平时出门的必需品。 这次去南方玩是学校组织的,高中三个年级的学生几乎全去了,害怕人多不好管理,他们只能所有人乘坐火车。 自从到达火车站,汪晶晶就开始抱怨声不断。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明明知道人多,修建的座椅还这么少,好多人都只能坐到地上,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场一样。” 这里不比机场,人流量大修建的也没有那么完善,大部分都是进城务工的一些打工人,许多还拖家带口,嗓音也难免大了些。 “这里小孩子会比较多嘛。” 黎殊将自己的小型行李箱推过去:“要么你先坐我箱子上歇会吧,候车估计还要再等一会呢。” 汪晶晶痛苦的哀嚎一声:“早知道我就不带这么大箱子了,拖上拖下的还得一直找人帮忙,你那个小的多方便啊。” “咱俩换着箱子拿吧,到地方再换回来。” 一道清冽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黎殊偏过头去看,白闻珺拖着一个85存的小箱子朝他们走来。 比起这个箱子,汪晶晶那个32寸的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里面都是些衣服,不沉的。” 白闻珺将箱子交换过之后,又看向黎殊。 “你的那个我也帮你拿着吧,你们俩提一个箱子就好。” “不用不用。”黎殊连连拒绝,“我这个很轻的,我能拿得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也算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吧。” 白闻珺笑了笑,眼底透出几分清风朝露般自在感。 “按道理来说,你应该跟顾宴白一起喊我一声哥哥。” 哥哥?她要是真这么喊,顾宴白肯定又要气的好几天不理她。 黎殊也清浅的笑了一下:“我这里面也都是些衣服,放心吧,我真的拿得了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闻珺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话间,忽然有个一两岁的小姑娘,走到汪晶晶身旁拽了拽她的裙子。 汪晶晶眉骨微跳,坐在行李箱上垂下眸睨着她。 “干嘛?” 小姑娘指着汪晶晶手中的棒棒糖。 第28章 “糖,糖,我要。” 汪晶晶摸了摸背包,翻出几块硬糖准备递过去。 白闻珺立马把她拦住了:“等一下,她还太小了,吃这个会噎到的。” 汪晶晶说:“我只有这个了。” 白闻珺翻了翻背包,找到几块入口即化的软糖。 他蹲下身,语气轻柔温和:“小朋友,你妈妈呢?” 小朋友指着他手中的糖果:“糖,糖,妈妈要。” 白闻珺耐心道:“糖可以给你,但是我们不能乱跑,要一起等妈妈过来,好吗?” 小朋友拿到糖果后,乖乖牵着白闻珺的手跟在他身边。 没多久,一个女人就急匆匆的跑过来抱住小朋友。 “你跑哪去了?急死妈妈了。” 小朋友指着白闻珺:“帅哥哥,糖。” 白闻珺解释道:“她刚刚想要糖果,我们怕她走丢,就让她在这等您过来。” “真的是谢谢你们了。” 小朋友妈妈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要是真的到处乱跑,我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白闻珺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 “以后不要离开妈妈这么远了哦。” 从头到尾,黎殊全部看在眼里。 这人温柔细心,彬彬有礼,一言一行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或许汪晶晶说得对,像白闻珺这样的人,才会值得大家喜欢。 她应该喜欢一个本身人品就很好的人。 二十个小时后,火车终于到达目的地。 黎殊一到酒店就给顾宴白报了平安,对方几乎秒回了一个嗯。 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顾宴白以前明明都睡得很早,这次怎么这个时间还在玩手机。 黎殊也没多想,她累的够呛,洗漱完后几乎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才微微亮,学校就开始组织学生集合。 一天的行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连午饭都只留给他们一小时草草对付的时间。 到了晚上,汪晶晶和班里同学出去玩了,双人酒店里只剩下黎殊一个人。 黎殊洗完澡躺在床上,才有空想起顾宴白来。 她顺手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起的第一声,对方就立马接了。 黎殊问:“你现在在忙吗?” 顾宴白坐在窗前,手机屏幕定格在汪晶晶发的朋友圈,里面有好几张她和黎殊的合照。 他划动指尖,将合照里有关汪晶晶的部分截去,只留下黎殊的保存在相册里。 顾宴白声音很轻,有些哑。 “你怎么没发朋友圈?” “我拍的照片不多。” 黎殊把电话放到桌子上,转过身去整理包里的东西。 “不过这里景色还挺漂亮的,我看晶晶喜欢,我就多给她拍了些。” 顾宴白嗯了一声。 声音沉沉的,带着几分鼻音。 黎殊拿起手机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顾宴白:“没事。” 自从昨天黎殊走后,他干什么都觉得空落落的,昨晚熬夜一直在等她平安到达的消息,等她消息发过来了,他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直到天色微微亮起,他才勉强睡了两个小时。 “你不舒服你要及时告诉家里人哦。” 黎殊眉头微蹙,很严肃的强调。 “就算是不想让顾夫人知道,告诉我姨夫让他给你那些药也是可以的,我姨夫嘴巴很严的,肯定不会说出去。” 窗外枝叶沙沙作响,昏黄的路灯下,一只小黑猫脑袋反反复复蹭着电线杆。 听筒对面在喋喋不休的交代着,顾宴白没吭声,他垂下眼眸,眼皮有些发涩。 放到从前,顾宴白打死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依赖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他想要听到她的声音,想要看到她那张漂亮的小脸。 仅仅是离开了一天,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话音刚落,电话对面就传来汪晶晶的声音。 “小殊,出去玩狼人杀啊,大家都等着你呢。” 黎殊转身回应了一句:“好吧,我马上就来。” 说罢,黎殊重新对着听筒开口:“那我先去玩了,班里同学最近经常一起玩狼人杀呢,明天再给你打哈。” 不等顾宴白开口,她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顾宴白:“……” 她什么时候都学会玩狼人杀了,以前明明连打扑克都不会。 接下来的两天,顾宴白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平时很简单的题,此刻却密密麻麻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顾夫人交给他的工作也都完全提不起兴趣,每隔两三分钟都要点开手机看看黎殊有没有给他发消息或者打电话过来。 实在是烦躁,这两天无论是做什么他都心浮气躁。 尤其是一想到白闻珺这次旅行也去了,两人甚至可能每天朝夕相处的待在一起,这不就是感情增进最好的机会。 白闻珺这种狐狸最会勾引人了,黎殊这么单纯,很容易被他吸引上钩。 还有汪晶晶,她平时身边这么多狐朋狗友,会不会带黎殊去不好的地方。 一想到这些,顾宴白连饭都吃不下,每天翻来覆去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一直到第三天,黎殊都没再打电话过来。 顾宴白看着两人的聊天框,他从不擅长挑起话题,输入栏里的字打了删删了打。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磨磨唧唧的发出去了三个字。 【睡了吗?】 消息石沉大海,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人回复他。 顾宴白:“……” 又过了两天,黎殊终于回来了。 车子驶入顾家,顾宴白坐在窗口,看见黎殊大包小包的下了车。 他立马把作业掏出来,装模做样的趴在桌子上写题。 黎殊拖着箱子,连卧室都没回,第一时间先来了顾宴白的房间。 她推开门,眼底的兴奋还没敛去。 “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声道。 “把门关上,风大。” 黎殊哦了一声。 天气这么热,哪来的风啊。 她坐在顾宴白床上,把随身带的包放到腿上翻翻找找。 顾宴白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别坐我床上,你身上都是灰。” 黎殊嘁了一声:“我就坐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了。我还专门给你带了礼物呢,太没有良心了。”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顾宴白一眼就看到了箱子角落里放着的衬衫。 那是白闻珺的,他之前还穿这身衣服来过顾家。 顾宴白捡起箱子里的衣服,冷声道:“他的衣服怎么会在你箱子里。” “哦,这个啊。”黎殊不以为意,“她帮晶晶装着沉的东西,衬衫放不下了,就塞我箱子里了。” 一件小小的衬衫怎么会塞不下,白闻珺明明就是料到黎殊会给顾宴白从箱子里拿礼物,才会故意放进来。 他是故意的。 他分明就是想挑衅顾宴白。 顾宴白脸色沉了沉,黎殊完全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依旧乐滋滋的展示特产。 “这个是我和晶晶专门去很远的地方买的,我们当时打车的时候真的超级离谱,我们三个本来用了叫车软件,但是人太多一直接不到单,有个人就说让我们坐他的车,我们不坐,那人就诅咒我们打不到车,气死我了。” 说罢,她还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白闻珺聪明,各种专业词汇把那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顾宴白眉头蹙的愈紧:“那你去找他啊,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黎殊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啊。” “和他一起去旅游呗。” 顾宴白冷哼一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话语间全是酸味。 “他这么厉害,你以后旅游都去找他好了,跟我说什么。” “我不跟他一起去了啊。” 黎殊眨眨眼睛,没懂他的意思。 “那里景色很美的,我已经记住路线了,而且我都没有怎么拍照,准备以后和你一起去的时候再拍呢。” “……” 顾宴白挑了一下眉,刚才的气性瞬间消散大半。 他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每天被黎殊气的半死,反复内耗自己后,又被她一句话就哄好了。 他现在甚至觉得,好像刚刚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了一般。 顾宴白推动轮椅,背对着黎殊,有些别扭的把衬衫又塞回行李箱里。 “谁要跟你一起去旅游。” “啊?你不跟我去吗?”黎殊有些失望的看着他,“可是我已经准备好攻略了,好多好玩的地方我都没跟他们去,我都想留着和你一起去呢。” “再说吧。” 顾宴白唇角不受控的弯了弯,他轻咳一声,又强行抑制下去。 第29章 “看我有没有时间。” 他说:“我很忙的。” “……” 黎殊哦了一声。 自从升了高二后,校领导又颁布了末位淘汰制的规则,每次月考结束后,普通班的前十名都要和重点班的后十名进行轮班交换。 黎殊得知这个规则后,也开始奋起直追,学习态度肉眼可见的认真起来。 顾宴白一直都觉得,黎殊其实是很聪明的,她比班里所有同学几乎都要小两岁,学习却从未垫过底,甚至还在每次月考中都稳步进步。 她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爱打游戏,不沉迷小说动漫,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读书学习,做错的数学题按照顾宴白教她的方法整理好,高考英语单词书已经快被她翻烂了。 凌晨五点的读书声到底是不会骗人的,学期末的最后一次月考,黎殊终于得到了和重点班交换的名额。 换班前一个周末,那天正好是汪晶晶的生日,她请了大半个班的同学去生日宴会,第一个邀请的人就是黎殊。 顾宴白没兴趣参加这种宴会,也就闷在家里没出去。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房间内极为寂静,只有墙上的钟表在啪嗒作响。 顾宴白视线时不时往时钟上瞄,心情也愈加烦躁起来。 他们从早上九点就出门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宴会能让他们狂欢这么久。 正当他心烦意乱,一阵电话声忽然响起。 “是顾宴白吗?” 电话对面是汪晶晶的声音,她话语间带着几分慌乱。 “黎殊好像喝醉了,她现在有点……难搞。” 顾宴白沉声道:“你们灌她喝酒了?” 长这么大以来,黎殊一滴酒都没沾过,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第23章 他不能把她吓跑 匆忙赶到宴会厅的时候,现场的人已经走了大半了。 包厢内乌烟瘴气,酒味熏天,扑克牌和筛子散落一地,酒瓶东倒西歪,醉的醉倒的倒,有人还趴在桌子上一边抱着酒瓶一边哭哭啼啼的。 顾宴白眉头紧蹙,好一会才在角落看到醉倒在白闻珺怀里的黎殊。 她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有些乱了,礼服系带松松散散,白皙漂亮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有些迷散。 他都不知道,黎殊出门前居然还化了个淡妆。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化妆的,居然还要偷偷瞒着他。 似乎觉得头晕的难受,黎殊摇了摇脑袋,白闻珺靠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两人动作亲昵又暧昧,看起来比和顾宴白在一起的时候相处还要自然。 顾宴白咬了咬牙,低声吼了一嗓子。 “黎殊!” 黎殊吓了一激灵,立马站起身,酒也醒了几分。 “顾,顾宴白?” 挺好,还不算醉的厉害,至少还认识他。 白闻珺也站起身,唇角挂着几分清浅的笑。 “你来的这么快啊,我原本还想着要将小殊送回去呢。” “你叫她什么?” 顾宴白眼底的燥意愈浓。 “小殊啊。”白闻珺笑意不褪,“哦,还没有告诉你吧,我们上次一起出去旅行的时候,小殊告诉我,以后不用这么见外,叫她小殊就好。” 凭什么。 他都没有这么亲昵的叫过她。 白闻珺凭什么叫的这么自然。 顾宴白攥着轮圈的指尖泛白,他强行将心底快要爆发的情绪压下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接近黎殊,是想报复我吧?” 白闻珺扫了一眼黎殊。 大概是真的喝的太多了,她又缩回沙发,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靠在椅背上。 “以前确实是这样。”白闻珺敛去笑意,语气淡淡,“毕竟你这个人心高气傲,又不讲礼貌,难得遇见一个你在意的人,靠她来报复你确实会很有成就感。” 他说:“不过现在我不这样觉得了,我是真心觉得黎殊适合做朋友,所以才会特别照顾些。” “是吗。” 顾宴白冷嗤一声,眼皮微抬,漆黑的眸直勾勾盯着他。 “你喜欢的人,不是黎殊,是汪晶晶吧。” 白闻珺脸色猛地僵住:“你想做什么?” “你紧张什么?” 顾宴白唇角勾了勾,眼底透出几分诡异的笑。 “你知道我的手段的,你要是再靠近黎殊,我不保证我会对汪晶晶做什么的。” 说罢,他敛去笑意,面无表情的捏了捏黎殊的脸颊。 “黎殊,醒醒,我们回家。” 黎殊挣扎着,好在她稍微还有些理智,跟在顾宴白身后慢吞吞的出了门。 不等他们走到车库,黎殊就蹲在一颗大树旁干呕起来。 顾宴白顺了顺她的脊背,轻声道:“我去给你拿瓶水,喝点能舒服些。” 黎殊摇摇头,抱着大树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走不动了,我腿软了,你背我过去。” 顾宴白唇角微抿,将她凌乱的发丝轻轻抚到耳后。 他低声哄着:“我们再坚持一下行吗?就一会会,前面就可以上车了。” “那你得让我再缓一会。” 黎殊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马上就好,再缓一会。” 顾宴白嗯了一声,他眼皮发涩,只能看着黎殊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地上。 他沉默着,无力感快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或许白闻珺说的没错,这种情况下,白闻珺送黎殊回家确实会更方便些。 顾宴白想,如果自己是健康的就好了,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将黎殊抱起来。 那么轻,那么瘦小的姑娘,本该被人用心呵护起来的,却还要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多次为了他跟别人吵架。 黎殊跟在他身边,总觉得可怜兮兮的。 顾宴白忽然有些动摇了,他真的非要跟顾夫人置气吗?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没过多久,黎殊扶着树勉强站起身,朝着车库的方向走去。 顾宴白让司机把他们送到最近的酒店。 顾夫人今天在家,要是她看见黎殊这副醉醺醺的样子,估计又要为难她。 下车的时候,黎殊已经靠在顾宴白身上睡着了。 顾宴白轻声道:“黎殊,我们到了,下车。” 黎殊眉头蹙了蹙,小脸皱在一起,显得极为难受。 无奈,顾宴白只能请司机将她背上楼。 一切都安顿好,看黎殊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才到门外打电话,请酒店的工作人员为他们烧一壶热水送上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黎殊轻微平稳的呼吸声。 顾宴白来到她身边,用卸妆湿巾轻轻将她脸上的妆容卸去。 她的睫毛好长,天生浓密卷翘,根本不需要贴这碍眼的假睫毛,皮肤也白皙嫩滑,褪去妆容显得更加稚嫩。 再往下,是嘴角天生上扬的嘴巴。 即使是安安静静的闭着,也总能看出几分温柔的弧度。 好想靠近,好想亲亲她。 她的嘴巴,应该是糖果的味道,可能比糖果更甜一些。 顾宴白喉结滚了一下,心脏越跳越快,几乎快要跃出胸腔。 漆黑的瞳孔里,那张熟睡的小脸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靠近她的脸颊,顾宴白高挺的鼻尖几乎抵到她的耳垂。 他原本最讨厌烟酒味。 黎殊在那种场合泡了一天,身上早已沾满了烟酒味,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闻,甚至有种尼古丁的诱人气息。 床上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耳边有种灼热的气息。 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转过身,鼻尖正好碰上顾宴白的鼻尖。 就差几毫米,他们嘴唇就差点碰到了一起。 气息交融在一起,丝丝缠绕,几乎分不清彼此。 顾宴白瞳孔微微放大,脸颊立马热了起来,甚至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对面那人却始终紧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顾宴白指尖紧紧攥着轮圈,闭了一下眼睛,呼吸压抑又沉闷。 再等一等,只需要再忍耐一下。 她现在还太小了。 他还不能把她吓跑。 黎殊是他的,早晚都会是他的。 工作人员将热水送进酒店,顾宴白刚把门关上,就听见房间内有人发出一声呢喃。 等顾宴白快速回来的时候,黎殊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靠在墙上的动作摇摇欲坠。 顾宴白轻声道:“你说什么?” 黎殊眼皮耷拉着,一副半醒不醒的模样。 她用极轻的气音说道:“白闻珺……” “……” 顾宴白脸色立马沉下来,没好气的说。 “白闻珺不在,委屈您今天跟我在一起了,行吗?”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到桌前为黎殊倒了一杯温水。 第30章 “醒都醒了,喝点吧。” 黎殊乖乖接过顾宴白手中的水,站在原地喝起来。 顾宴白沉默下来,好半晌才低声问道。 “你喜欢白闻珺吗?” 黎殊摇摇头,又点点头。 顾宴白脸色沉沉,攥着轮圈的手紧了紧。 “什么意思?” 黎殊半压着眼皮,说话慢吞吞的,显然酒劲还没醒过来。 “晶晶说,我应该建立正确的审美观,要喜欢也应该喜欢……喜欢白闻珺那样的,而不是顾宴白。” 顾宴白:“……” 他轻声问:“那你讨厌顾宴白吗?” 黎殊摇摇头。 “那你……” 顾宴白压低声音,眼底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喜欢他吗?” 黎殊抿了一下唇,没吭声。 好一会,她才看着他说:“如果顾宴白能走路就好了。” 顾宴白眉头紧蹙:“你嫌弃我?” 黎殊摇摇头,用极低的声音呢喃道。 “好疼,他总是吃好多药,对身体不好。但是他太疼了,如果他能走路就好了,他就不会疼了。” 汹涌的情绪瞬间将他包围,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阵洪流在他心头涌过,翻山蹈海,经久不息。 顾宴白眼眶泛红,他双臂揽住黎殊的腰肢,额头抵在她肚子上。 黎殊能明显的感觉到,顾宴白身体在发抖。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顾宴白,你在哭吗?” 顾宴白闷声道:“没有。” 声音好哑,明明就是在哭。 黎殊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乌黑柔软的发丝。 “就算不能走路也没关系,我会对你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眼皮酸涩到几乎睁不开。 她迷迷糊糊的去床头摸电话,好一会,都没在熟悉的位置摸到手机。 “你手机在口袋里。” 头顶一道清冽磁性的声音传来。 黎殊吓了一跳,立马睁开眼睛,困意也消散了大半。 视线正好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上,她猛地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我房间?” “……” 顾宴白把手机递给她,淡声道,“你妈打来的,先接电话吧。” 黎殊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四周。 怎么会在酒店,还是双人床标间,顾宴白昨晚也在这里住的? 昨晚的事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前被汪晶晶的朋友们狂灌了好几杯酒。 电话接通,段梅哭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小殊,你能不能给你爸爸说,让我们不要离婚,他现在非要往民政局走,你弟弟拦都拦不住。” 黎殊立马坐起身:“怎么回事啊?” “都是因为那个臭妖精,你爸爸四个月前认识了个野女人,从那以后他就不怎么归家了。” 段梅声音抽抽噎噎的,“昨天他忽然想发了疯一样,回来要跟我离婚,他说要跟那个女人结婚。” 黎殊沉默着,下意识朝着卫生间扫了一眼。 镜子里,顾宴白正垂下眼皮,慢条斯理的洗漱着。 清水滑过他白皙修长的双手,听到段梅的声音,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黎殊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隐约记得半年前,顾宴白好像说他可以帮她爸妈离婚。 这就是他的方法? “你爸爸就跟被鬼迷住了心窍一样,什么都不管不要了,就是要离婚。”段梅说,“他甚至还要为了那个女人净身出户。” 黎殊回过神来:“那就让他净身出户,这样正好,一个出过轨的男人我不懂您要他做什么。” “你不能这么说啊,他毕竟是你们爸爸。” “什么狗屁爸爸,他这些年给我们家带来的麻烦还少吗,要我说,您早就该跟他离婚。”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好一会。 其实这件事本就无解,是黎衡阳铁了心非要离婚,段梅再挽留也没办法,只能被迫接受。 黎殊安慰了段梅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掀起眼皮,看到刚从洗漱间出来的顾宴白,眉头微微蹙起。 “我妈说的那个女人,是你安排的吧?” 顾宴白沉默几秒:“这不好吗?他以后不会再缠上你们了。” 半年前,顾宴白故意安排人接近黎衡阳,为的就是要让他净身出户。 等他们真离后,那个女人就会凭空消失,他们不可能结婚,黎衡阳也不可能过上好日子。 未来的几十年,他最幸福的日子也就是这段时间,剩下的日子,都会在贫困潦倒饥不饱腹中度过。 “那他万一再回头去找我妈怎么办?黎衡阳这个人,很厚颜无耻的。” “放心吧。” 顾宴白淡声道,“他不会再回江城了。” 黎殊点点头,哦了一声。 虽说他是为了帮他们家,可黎殊内心莫名有些发毛,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们也都才十几岁而已,是个连校门都没出过的学生。 可顾宴白这个人,好像心思缜密的有些过头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候处理事情比成年人还要滴水不漏。 黎殊忽然想起,上次出去研学旅行的时候,班主任悄悄问过她和顾宴白的关系。 班主任提醒过黎殊,上次寇菲即使跑到脚腕扭折,西城依旧没有任何学校敢接纳她,无奈只能跨越半个国家搬到别的地方生活,据说是西城上面有人下过不准接受寇菲的指令。 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她,是顾宴白在背后使的手段。 可黎殊当时不信,顾宴白说过,他会放过寇菲的。 他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选择相信他。 第24章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路上大堵车,司机说他至少二十分钟后才能过来。 办理完退房后,黎殊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 餐厅和大厅只隔了一道透明玻璃,黎殊早就注意到,餐厅里一个中年女人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宴白。 那个方向正好是顾宴白的视线盲区,黎殊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两分钟后,她压低声音提醒道:“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看你。” 顾宴白抬了一下头:“哪里?” 黎殊说:“餐厅里,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旁边还有个六七岁的小朋友,在你右前方。” 或许是意识到两人注意到自己了,女人立马偏开视线,手忙脚乱地帮一旁的小朋友挤番茄酱。 顾宴白目光落了过去,许久后,才微微蹙了一下眉。 黎殊问:“你认识?” “不认识。”顾宴白说,“看着有些眼熟。” “是不是你家亲戚什么的?咱俩从一下来她就在看你呢,可能也是觉得你眼熟。” 顾宴白说:“我家没亲戚。” “那白闻珺呢,他不是你表哥吗,也是你家亲戚。” 顾宴白皱眉:“他不是。” 说话间,小男孩站起身,指了指玻璃窗外的一辆黑色suv。 “妈妈,爸爸来了。” 女人始终没再抬起头,拉了一把小男孩,压低声音道。 “坐好,别乱跑。” “我不要,我要去找爸爸,爸爸来了。” 说罢,小男孩挣脱女人的手,快步穿过大厅,朝着门外跑去。 女人犹豫了两秒后,将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这才站起身低着头走出餐厅。 路过大厅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顾宴白。 视线落到他身下的轮椅,她眼眶瞬间红了,唇角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宴白沉默着,看着女人走到马路旁拉住小男孩。 一个身量高挑的男人走下车,先是揽住女人的肩膀,又蹲下身将儿子抱在怀里。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亲昵的讨论着今晚要带儿子去哪里玩。 黎殊看了看扬长而去的汽车,又看了看顾宴白,若有所思道。 “你们真的不认识吗?我怎么觉得……” 顾宴白冷笑一声,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觉得我们很像是吗?” 在餐厅的时候离得远没看清,可当女人靠近的那一刻,黎殊瞬间就看出来了。 她的五官眉眼和顾宴白极为相似,尤其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顾宴白淡声道:“那是我妈。”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打声招呼,就算……” 就算她已经有了丈夫和孩子,就算她完全没有跟他相认的意思,就算她还在尽量躲着顾宴白。 说到后面,黎殊声音忽然弱了下来,她没有任何理由让顾宴白和母亲相认。 “车来了。” 顾宴白下巴朝着门外微扬。 第31章 “走吧,我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顾宴白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向窗外。 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半空,整个西城都被一层浓郁的薄雾笼罩。 说内心毫无波澜是假的。 当年被送到孤儿院后,顾宴白几乎夜夜都能梦到父亲母亲。 那时候,他始终相信父母是将他暂时寄养在那,他们早晚会接他回去的。 所以他日日等夜夜等,每天都会坐在院子内朝着院外看,只要院内来了大人他都以为是父母来接他了。 顾宴白不相信,口口声声最爱他的父母,怎么会将他丢在这种鬼地方。 直到半年后,身边的小朋友陆陆续续被领养走。 他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抛弃了。 那几年,没有人来看过他。 一个都没有。 记忆中父母的模样被时间不断冲刷,顾宴白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只能记住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回到顾家后也从没去找过她。 他早就当她死了,只有这样,他才能理所应当的让自己原谅她这么多年的不管不顾。 这次遇见完全是毫无征兆,她变化真的很大,他都快认不出了。 上车之后,黎殊始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顾宴白的情绪,她柔软的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手背。 顾宴白回过神来。 “顾宴白,你不要难过了。” 黎殊压低声音,靠在他耳边,用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比你妈妈对你还好。” 原本复杂的情绪瞬间消散,顾宴白抬起眼,轻笑了一下。 “我没有难过。” 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顾夫人,或许他也会像那个小朋友一样,被父母捧在怀里。 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人生。 转到重点班后,班里学习节奏很快,所有人几乎都在争分夺秒的备战高考。 不同于普通班里散漫的态度。 这里的氛围压抑又沉重,下课时间学生们不是趴在桌子上补觉,就是埋着头钻入题海。 暑去秋来,上届学生都已经拿到了自己理想的录取通知书,白闻珺成功被国家前三的top级大学录取。 他们这届成了学校的重点监视对象,每周末都会有压得喘不过气的试卷题,有时候上个厕所回来的功夫,桌子上又会多了一摞空白卷子。 黎殊算不上特别聪明,好在她肯努力,天微微亮就会爬起来读书,晚上都是到凌晨才会关灯休息。 长此以往,她长睫下出现了一块乌黑的阴影,经常累的吃个饭都快要睡着。 顾宴白偶尔劝她,说她年龄还小,没必要那么拼。 黎殊每次都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要和你考上一个大学。” 白闻珺上了大学后,偶尔还会回来看她们,带她们偷偷溜出去吃顿饭放松一下,还把自己高中时用的所有笔记都整理好印成两份给了黎殊和汪晶晶。 他的字很有特色,清新雅致,和顾宴白那种苍劲有力的字体截然相反。 但同样都属于很漂亮的那种。 偶尔翻看着白闻珺的笔记,黎殊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情感在悄悄爆发。 等到下次白闻珺再带她们出去玩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跳的很快。 她在期待他们下次的见面。 这一年时间,漫长又短暂,黎殊偶尔想让时间过得快些,这样她就能早点解脱,偶尔又想让时间倒退回几个月前,她还有好多题都不会,既紧张又害怕那天的到来。 高考结束那天,黎殊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一身轻,原本悬了好几天的心脏终于释放下来。 当天晚上,同学们组织了一场狂欢派对,说是要庆祝他们这么多年苦尽甘来,终于要圈鸟出笼了。 看到消息后,黎殊试探性的问顾宴白:“这次派对,你要去吗?可能是我们最后一场同学聚会了。” 她记得,顾宴白最讨厌参加这种人多嘈杂的宴会,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顾宴白淡声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黎殊立马笑了:“那太好了,我去跟他们说。” 顾宴白嗯了一声,抬起眼,看着黎殊有些兴奋的背影。 这场宴会本来就是他安排的,当然要去,他还等着看好戏呢。 他已经忍黎殊和白闻珺很久了。 前段时间,顾宴白念在黎殊高考,才让她和白闻珺有接触的机会,他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 晚上七点多,黎殊来到派对现场。 来的同学至少有二十个,不仅有这届学生,还有上届关系好的一些学长学姐。 她一眼就看见了包厢中间的白闻珺。 黎殊低着头,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裙摆,耳根透起几分红晕。 顾宴白淡淡扫了她一眼,悄无声息的将视线移回来。 包厢内音乐震耳欲聋,顾宴白说。 “我去趟卫生间。” 黎殊哦了一声:“在左前方,要我陪你吗?” 顾宴白说:“不用。” 包厢的角落内,一个男生的视线一直落在汪晶晶身上。 顾宴白路过时抬眼看了他一眼,男生立马轻点了一下头,凑到旁边人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包厢内已经换了个气氛。 刚才站到角落的少年此时正捧着花半跪在汪晶晶面前,一旁皆是呐喊起哄着让他们在一起的。 “汪晶晶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那男生是汪晶晶父亲给她安排的联姻对象,也是她父亲的顶头上司,她没法直接拒绝的。 果然,汪晶晶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父亲最近正好有求于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总不能做得罪人的事情。 这场面落在白闻珺眼里可就不是这个意思了,他紧张的屏住呼吸,脸色愈加凝重。 汪晶晶唇角微动,正要开口,白闻珺就忽然挤进人群中央。 “你不能答应他。” 汪晶晶抬了一下眼,有些茫然。 “他平时在学校作风并不好,身边女生成群,女朋友比衣服还多,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一旁有人起哄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是汪晶晶什么人啊?” 白闻珺咬了咬牙:“朋友不行吗?” “你这朋友似乎越界了吧。”人群中有人冷笑道,“人家小情侣你情我愿的事,你在中间横插一脚算什么。” 白闻珺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两秒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一把拉住汪晶晶的手腕。 “你别答应他,他配不上你的。”白闻珺眼底满是真挚,“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你。” 白闻珺深吸了一口气,在汪晶晶满脸茫然下单膝跪到地上。 “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你的仗义洒脱,我全都看在眼里,我去外地上大学,每个月那么频繁的回西城都是因为想见到你,晶晶,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先不要喜欢别人。” 汪晶晶脸颊立马变得通红:“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再不说你就要被别人抢走了,我忍不了了。” 现场立马议论纷纷。 顾宴白目光淡淡,坐在角落平静的看着这场闹剧。 没意思,剧情发展跟他想象中的一样,他还以为白闻珺这么聪明的人会有些别的新意呢。 他视线朝着人群望去,终于在最角落的位置看到了黎殊。 灯光晦暗不明,黎殊站在阴影处,微微垂眸,眼底有些难过。 比起众星捧月的汪晶晶和白闻珺,她不争不抢的站在角落,黯淡渺小,毫不起眼。 顾宴白内心像是被刺了一下难受。 他的目的达成了,可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接下来的大半场派对,黎殊都是强撑着笑意进行的。 顾宴白不忍看她这么疲惫,找借口说自己不舒服就提前退场了。 路过大厅的路上,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半提着裤子从卫生间出来。 路过两人时,他不怀好意的盯着黎殊白皙修长的双腿,眼神色迷迷的。 他大着舌头靠近:“妹妹,要不要跟哥哥走啊,你跟这小残废在一起,他没法让你爽的,哥哥——” 话还没说完,黎殊就一巴掌狠狠甩了上去。 “你才是残废,满身酒味,恶心死了。” 顾宴白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 可以啊,这小姑娘,生气的时候这么勇敢呢。 男人被她一巴掌甩懵了两秒,很快就凶神恶煞的追了上去。 “你他妈骂谁呢,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大厅内人多眼杂,几名工作人员上前立马将醉汉拉住,还有两人不断的跟黎殊和顾宴白道着歉。 第32章 上车之前,顾宴白回头看了男人一眼。 那双眸漆黑寂静,深深记住了他的长相。 透过人群,男人正好和他的眼神对上,顾宴白唇角微微勾起,笑却不及眼底,带着几分诡异的平静。 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天晚上,男人是被警铃声吵醒的,警察进入他的房间时,几个女人正不省人事的躺在他身边。 他被警察带走后,这件事第二天就沸沸扬扬的传遍整个公司。 公司为了保护公司形象,当机立断的就决定将他开除,并且相关单位都决定永不录用。 长期坐吃山空后,男人妻子忍无可忍也与他离了婚,还带走了他们五岁的儿子。 他打死也想不到,他能变成现在这样,只是因为那晚在大厅招惹了一个十几岁的女生。 第25章 别惹上疯子 晚上回到家,孟赢康告诉顾宴白,顾夫人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今天刚从医院回来。 孟赢康叹了口气:“您也别怪我多嘴,顾夫人身后没个倚仗,她这些年很辛苦的。” 自从顾宴白父亲去世后,无数人盯上了顾家这块大饼,是顾夫人一个人将顾家撑起来,每天运筹帷幄的和那些老油条打交道。 顾夫人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即使保养的再好,身体都肉眼可见的衰弱下去。 许多事情她已经无能为力。 顾宴白敲响房门,来到顾夫人房间。 他僵硬又别扭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算不上有礼貌,但已经有很大进步了,放到从前他问都不会问一句。 顾夫人很高兴他能进来关心自己。 “没事了,那群老家伙老奸巨猾,明知道我喝不了酒还硬要灌我,就是要给顾家一个下马威。” 顾宴白沉默片刻:“要不下次我去吧。” 顾夫人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想到顾宴白这几年居然变化这么大,放到以前,他们话都说不上两句就要吵起来。 顾家早晚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可顾宴白从前不愿,顾夫人也没有办法。 “你要真的愿意那太好了。”顾夫人立马笑着说,“你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让他们知道顾家后继有人,他们就不敢太放肆的。” 顾宴白嗯了一声:“那您就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我的告诉我就好。” 说罢,他转过身正要离开,顾夫人忽然从背后叫住他。 “我找到你妈妈了。”顾夫人说,“她已经结婚了,前段时间带着丈夫和儿子回到西城,他丈夫是个本分人,对她也不错。” 气氛寂静两秒,顾宴白问:“你找她做什么?” “因为你有心结。”顾夫人眼眶通红,“当年拆散你们一家是我不对,可当时顾家危在旦夕,只有那个女人能救顾家,她喜欢你爸爸,说只有嫁给他才能帮我们,顾家这么大的产业如果真的毁在我手上,我担不起责任的。” “我是想把你留下,可你爸一看到你就想到你妈妈,我只能把你送的远远的。我是一个母亲,我看到我儿子难过,我比他还要痛苦,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她说:“你根本就不会明白,一个女人,站在这群豺狼虎豹之间,我得有多艰难。” 回到卧室后,顾宴白耳边始终回荡着顾夫人的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只能淡淡告别后离开了房间。 在孤儿院那些年,他恨透了顾夫人,以至于让他来到顾家后的好几年都在故意跟她作对。 可现在,顾夫人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他真的有必要再去置气吗。 顾宴白推动轮椅,来到黎殊房间门外,本想敲门,才发现她房门没关紧。 月光星碎柔和,暖黄的灯光倒映在地毯上,窗外枝叶沙沙作响。 黎殊坐在床上,双臂搭上膝盖,整张脸埋了上去,她瘦弱的肩膀小幅度颤抖着。 面前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在汪晶晶和白闻珺宣布在一起的朋友圈。 他的目的达成了,白闻珺再也不会是他的威胁。 顾宴白靠在墙上,没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 房间内压抑又委屈的抽泣声,她不敢大声哭,只能拼命的压抑着情绪。 晚风轻轻拂动窗帘,风铃声叮铃作响。 顾宴白长睫微垂,敛了笑意,漆黑的眼底有些黯淡。 明明是他赢了,可心脏怎么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一般,闷痛闷痛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黎殊已经这么喜欢白闻珺了吗。那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呢。 是因为,他是个残废?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顾宴白就宣布了一个消息。 他要去治腿了,不管成功的几率有多大,他都要去试一试。 顾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立马去预约医院,吩咐孟赢康去订最近一班的机票。 两天后,三人再次前往瑞士。 顾夫人怕顾宴白再跑,还专门带上了孟赢康。 比起上次过来检查,顾宴白明显配合多了。 黎殊听不懂他们的检查过程,简单交流了几句后,只看见医生用小锤子在顾宴白小腿上敲了敲,顾宴白用德语说了句什么,医生点点头,又往膝盖的位置敲去。 检查结束后,黎殊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要确定一下我的腿有没有知觉。”顾宴白淡声道,“医生说,会疼是好事,没有感觉的才难搞呢。” 黎殊问:“那你有知觉吗?” 顾宴白扫了她一眼:“废话,我每次疼成那样你没看见。” 黎殊哦了一声:“那就说明,你治好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对吧。” “还不确定,现在要去拍个片子看一下。” 顾宴白抬起眼皮,“拍的东西有些多,可能需要一会时间,要不你回酒店等我吧。” 黎殊摇摇头,指了指诊室门外的长椅,半开玩笑道。 “我就坐在这个椅子上等你,你要害怕了就叫我,我冲进去救你。” 顾宴白被她逗笑了,无语的睨了她一眼。 “又不是截肢,有什么好害怕的。” “是吗?”黎殊眨眨眼睛,“顾宴白你好勇敢啊。” 顾宴白:“……” 治腿的过程极为繁琐,整整一个暑假,他们都是在瑞士的医院度过的。 顾宴白没有伤到脊髓,并不是瘫痪,原本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其实并不低,可因为他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医生说不仅手术会变得困难,最终恢复结果他也不能保证成什么样子,或许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听到这个消息后,黎殊偷偷在网上搜过,像顾宴白这种情况的人不少,其中一半的人都是因为手术失败导致瘫痪,下半辈子彻底坐在轮椅上,还有百分之四十即使手术成功,恢复好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残态很是明显。 也就是说,彻底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概率只有百分之十。 黎殊了解顾宴白,他这么爱面子的人,即使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他也不可能在人前残态百出的走路。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从那天开始,顾宴白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低落,大多数时候他都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 黎殊什么样的方式都用过了,他依旧抿着唇不肯吭声。 直到手术的前一天晚上,顾宴白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黎殊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准备为他盖好被子。 手腕忽然猛地被人抓住了,那双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 顾宴白声音低哑深沉:“要是治不好怎么办?你会嫌弃我吗?” 黎殊吓了一跳,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声道:“顾夫人不是也说过吗,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和现在一样,而且成功率很高的,别紧张,快休息吧。” “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顾宴白依旧没打算放过她,“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黎殊无语道:“嫌弃什么,我从认识你开始,你不就站不起来吗。” 顾宴白:“……” 沉默两秒后,他又开口道:“那你会走吗?即使我没治好,你也不能走,不能嫌弃我。” 这次轮到黎殊不吭声了。 她当然会走,顾家不是她的家,还剩下两年合同时间就到了,那时候她就要离开了。 顾宴白严格来说只是她的老板,即使平时再亲密,她也不能逾越那条防线。 可明天他就要做手术了,黎殊还是希望他能安心上手术台。 她撒谎道:“当然不会走了,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是你说的。”顾宴白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管我手术变成什么样你都不能走的。” 他说:“我是不会放开你的,就算我死了,也要拉着你一起走。” 黎殊:“……”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瘆人…… 她甚至觉得,顾宴白真的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第33章 黎殊敷衍道:“行行行,你死了我立马从楼上跳下去,或者拿根绳上吊行了吧。” 那双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像是在勘测她这句话的真假。 气氛寂静了好一会,顾宴白垂下眼眸,指尖紧紧攥住被子,声音低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真的,不能嫌弃我,不然我会死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讨厌他,嫌弃他,就算是再难听的话他都能用千种万种方法对付回去。 可是黎殊不行。 只有她不行。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顾宴白这人一直眼高于顶,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傲慢到几乎到了一种猖狂的程度。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敏感脆弱的模样。 黎殊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莫名有些心疼。 她蹲下身,用极轻的声音开口。 “我不会嫌弃你的,真的。要不我现在就发誓,以后不管顾宴白恢复成什么样子,我要是嫌弃他,我就出门被车撞死,走路上被石头绊死。” 顾宴白:“……” 他掀起眼皮看她:“我的高考志愿和你报的一样。” “?”黎殊愣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你疯了?你比我高了将近两百分,为什么要上个双非一本啊。” 顾宴白笑了一下,唇角轻轻扯了扯。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别想摆脱我。” 他笑得平静,眼底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疯狂。 黎殊沉默下来,内心忽然划过一种诡异的感觉。 她想起汪晶晶之前说过的话——一定要和顾宴白保持距离,一旦被疯子缠上,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 第26章 他站起来怎么这么高 手术当天,顾夫人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不断祈祷着,孟赢康视线也从未离开过手术室,黎殊焦灼的在门外走来走去,指甲都快被她扣秃了。 门被打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顾夫人立马站起身走过去。 主刀医生面色凝重的用德语跟顾夫人交流着,顾夫人眼眶微红,差点腿软没站住,幸好一旁的孟赢康扶了她一把。 黎殊瞬间心凉了半截。 医生走后,顾夫人捂着嘴小声的抽泣起来,孟赢康在一旁安慰她。 “医生说了什么?” “手术算不上失败,但因为他受伤时间太久,就算很辛苦的训练站起来,也不会和正常人一样。” 顾夫人说,“当初都怪我,要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害他变成现在这样。” “您别愧疚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孟赢康轻轻叹了口气,“小少爷吉人天象,以后好好锻炼一定会变好的。” 黎殊视线落向手术室内,手术中三个字已经灭了灯,顾宴白躺在病床上被医生推出来。 他打了麻醉药,现在还昏迷着。 顾宴白不是幸运神,上帝也没有听到黎殊昨晚通宵虔诚的祷告声。 胸口瞬间变得闷痛闷痛的,黎殊没敢进病房,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出神。 顾宴白的确不是好人,可他被疼痛折磨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罪孽也该偿还够了吧,她不懂上帝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 一个小时后,病房内传来说话的声音,孟赢康推开门说道。 “小殊,小少爷在找你。” 或许是麻药劲还没散去,顾宴白眼皮沉到几乎抬不起来,他半睁着眼,视线紧紧定格在黎殊身上。 顾夫人立马说:“看吧,我说了,小殊没走,她还在。” 顾宴白轻轻嗯了一声,再次沉睡过去。 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黎殊刚从酒店回来,就看到顾宴白坐在病床上失神的看向窗外,他脸色极其苍白,神色平静淡然,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觉告诉她,他现在很失落,脆弱沉闷,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黎殊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你怎么恢复的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要再调养几天呢,顾夫人呢?” 顾宴白偏过头看她。 四目相对,黎殊挤出了一个笑意,小心翼翼的,有些讨好。 顾宴白叹了口气,轻轻朝她展开双臂。 “能抱一下吗?” 黎殊闷闷的嗯了一声,鼻尖愈加酸涩。 或许是刚做完手术,顾宴白双臂有些无力,虚虚的搂住她的腰肢,脸颊埋了上去。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胸口下方,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有气无力的。 “吓坏了吧?” 黎殊眼皮涩的厉害,她强忍着情绪,摇了摇头。 顾宴白声音有些低哑:“没关系,我心里有数。我会努力训练让自己变好,希望不会让你太失望。” 一滴滚烫的眼泪滴落到他的肩膀上,黎殊低着头,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 “我没有失望。” 黎殊声音颤的厉害,“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怎么会这样呢。 他好不容易才放下心结,好不容易才不用继续忍受病痛的折磨,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顾宴白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双目通红,胸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想让气氛这么压抑下去,故作玩笑道:“可能是平时作恶太多,报应来了,上帝倒挺会精准查找坏人的。” “你还知道你作恶太多。”黎殊瘪了瘪嘴,“我当你不了解自己呢。” 顾宴白嗯了一声:“不是汪晶晶和你说的吗,说我十恶不赦,牙呲必报,应该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污染空气。” 黎殊愣了愣,眨了眨眼睛,长睫上还挂着未褪去的泪珠。 “你都听到了?” 顾宴白轻轻笑了一下,看不出半分恼怒的样子,倒像是故意在逗她。 “我该装作没听见吗?那就当我没说。” 黎殊面色有些尴尬:“晶晶她,不太了解你,她说话向来很浮夸的。” 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拭去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顾宴白眼神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所以别再替我难过了,我这种坏人不值得。” 他再疼再累也没关系,就算复建完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失去一双腿而已。 可他看不得黎殊哭。 只要看到她的眼泪,他都心如刀割,像是心脏被一寸寸剖开,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手术结束后,顾宴白躺了一个多月都没能下床。 除了开学报道的时候黎殊回去了一次,剩下时间她都寸步不离的跟在顾宴白身边,她跟学校请了长假,一时半会都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 治腿的过程中,最难熬的不是手术,而是伤口恢复后的复建。 比起从前那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顾宴白复建变得很积极。除去医生布置的任务,他偶尔还会多练一会才从复建室出来。 黎殊从没进过他的复健室,每次都是坐在门外等着顾宴白出来。 他从不让她看他复建,顾宴白说样子很丑,肯定会把黎殊吓到。 他既然不愿,黎殊也没再勉强。 三个月后,大一的第一学期只剩下最后一个月。 辅导员已经给黎殊发来了开除警告。 按照学校的规定,一年请假时间超过三分之一,学校是要予以开除的。 可现在顾宴白正是复建的最关键时期,黎殊有些纠结。 她怕影响顾宴白心情,也从没给他提过这件事。 或许是他们朝夕相处的时间久了,顾宴白几乎一眼就看出黎殊有心事。 当天晚上他就告诉黎殊,让她先回学校去,他要真有事会给她打电话。 辅导员已经催过她许多次了,黎殊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订了回国的机票。 大一的课程很是繁忙,大多都是些公共课,课表从早八到晚九,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黎殊不仅要上课,还要将前面落下的课程补上,每天忙的焦头烂额。 好长时间,她都没跟顾宴白再联系过。 她知道他也很累,复建一整天后,每次回到房间后几乎都是倒头就睡,他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 期末考试后,没等成绩出来,她就立马订了前往瑞士的机票。 黎殊还没来得及告诉顾宴白和顾夫人,所以当她出现在医院的时候,顾宴白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又惊喜又生气:“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回来,至少让孟叔叔去接你啊。” “不需要接我。” 黎殊笑了一下,神秘兮兮的靠近他耳边说了句德语。 “我练的怎么样?” 顾宴白眼底闪过几分怔愣,紧接着笑了笑。 “可以啊,一个月没见,本事见长了,说的这么标准。” 黎殊唇角翘起几分得意的弧度:“那当然,我在图书馆可努力了,谁让你们欺负我不懂德语。”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许久不见,两人却丝毫没有间隙,反而莫名多了几分亲密感。 第34章 顾宴白也压低声音,靠在她耳边开口道。 “今天下午,也让你看看我最近的成果。” 自从黎殊返校后,顾宴白一刻都没敢松懈过,每天练习的时长比复建计划几乎要多少两倍到三倍。 汗水经常浸透衣服,顾宴白有时还会累的昏厥过去,第二天醒来后又会咬着牙拼命去练。 复健师都说他这样不行,他太心急了,长此以往不仅可能韧带损伤,还会让他染上别的后遗症。 可顾宴白完全不在意。 黎殊就快要回来了,他必须迫切的得到一个成果,他不想让黎殊失望。 这还是黎殊第一次来到他的复建室。 场地很大,几乎有一半的地方都铺着硅胶海绵垫,康复器材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顾宴白滑动轮椅,跟面前的白人复健师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点了点头离开,出门时还顺便将门带上了。 偌大的复建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黎殊好奇的东张西望,指着一台像机器人一样的设备问。 “这是什么?” “那是外骨骼机器人,一般是瘫痪患者用来被动练习肌肉的,他们长期坐着肌肉会萎缩,还会容易产生压疮,只能靠机器人被动训练。” 黎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也用过这个吗?” “我不需要用。” 顾宴白笑了一下,将轮椅停在海绵垫前,指了一下靠在墙角的两支肘拐。 “帮我把那个拿过来。” 黎殊点点头,听话的照做了。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将双腿挪到轮椅踏板下,双手紧紧握住肘拐扶手。 黎殊捂住嘴巴,没忍住惊呼出声:“我靠,我第一次见这双腿能动,太神奇了。” “……” 顾宴白无语的扫了她一眼。 “不能动我这么长时间在练什么。” 黎殊心想,不是说手术没成功吗。 她打死也不敢问出这句话,只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他的动作。 顾宴白调整好动作,唇角抿了一下,猛地用力将自己整个人撑了起来。 视角发生移位,黎殊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 下一秒,她惊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顾宴白居然这么高,看起来至少有一米八五朝上,好像比白闻珺还要高。 两人离得很近,顾宴白低头看着她,他眉眼半压,稍长的碎发垂落在长睫处,漆黑的影子将她整个人包围笼罩起来。 心脏莫名跳的很快,扑通扑通的,几乎快要跃出胸膛。 黎殊自己都觉得意外,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顾宴白声音低哑:“在想些什么?” 他声线向来平稳磁性,带着些重金属的高级质感,这种感觉很抓耳,像是会撩人的妖怪。 黎殊唇角动了动,又闭上。 好一会,她才憋出一句话:“顾宴白,你有多高?” 顾宴白眉骨轻轻扬了一下:“857,怎么了?” 黎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敷衍道:“挺高的,没事,就问一下。” 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顾宴白平静的看了她两秒。 他弯下腰,唇角勾起几分笑意,用一种很暧昧的姿势靠在她耳边道。 “问个身高而已,你脸红什么?” 第27章 你刚刚亲到我了 他们靠得太近了,温热的气息钻入她的耳朵,灼的她心头燥热。 黎殊瞬间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好在理智尚存,她猛地退了两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离我远点,保持安全距离。” “你离我近些,这才是安全距离。”顾宴白直起身,语气不急不缓,“我还没训练利索,随时可能摔倒,你得扶着我。” 这段时间的训练确实很有效果,顾宴白走的虽然慢,但是全程都很稳,并没有网上那些人那种一瘸一拐的感觉。 黎殊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眼神一秒都没敢从他身上离开。 她有些惊喜道:“没有什么后遗症啊,才半年就走的这么好了。” 顾宴白沉默下来,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腿上的动作,碎发半遮住那双漆黑的眸。 这还是黎殊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顾宴白。 他身量很高,下颌线锋利流畅,肩膀又宽又直,简单的黑色t恤穿在他身上比模特还好看。 明明只有一个多月没见,黎殊却莫名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他们不再像朋友,也不像是兄妹,反而多了些丝丝缕缕的暧昧感。 这种感觉朦胧又迷惑,像是小猫爪一样爪的她心头痒痒的。 或许是意识到她的出神,顾宴白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想什么呢?” “啊?” 思绪忽然被打断,黎殊吓了一跳。 掀起眼皮的一瞬间,她正好与那双漆黑的眸撞上,气氛瞬间寂静下来。 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黎殊眼神有些闪躲。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拿瓶水吧。” 说罢,她转过身正要走,顾宴白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拉住她。 双腿本来就没好利索,再被黎殊的动作一拽,顾宴白脸色瞬间变得刷白,整个人不受控的往前方栽去。 黎殊条件反射般揽住他的腰肢。 她身材瘦小,哪里比得过顾宴白的重量,两人双双跌倒在地上。 气氛瞬间寂静下来,只能听见墙上钟表啪嗒作响的声音。 心跳声此起彼伏,黎殊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趴在顾宴白身上。 两人面面相觑,鼻尖对着鼻尖,瞳孔里倒映着对方的脸颊。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心脏在耳边砰砰直跳,气息萦绕紊乱,几乎分不清彼此。 顾宴白喉结轻轻滚了一下,视线落在她抿直的小嘴上。 他盯了她几秒,几乎一字一句道。 “你刚刚……亲到我了。” 我靠。 我靠。 救命啊啊啊啊啊…… 刚刚扑下来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嘴唇好像碰上了什么温软的地方,怎么会是…… 黎殊大脑已经完全断了线,她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 “我忽然想起来,我的行李还在医院大厅,我还没来得及拿,我先去——” 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双腿还有些发软,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黎殊。” 顾宴白忽然从身后叫住她。 黎殊闭了闭眼睛,内心已经有些崩溃了。 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奇怪的话。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 气氛沉默两秒,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寂静。 黎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她一鼓作气转过身。 “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想报复我的话,你就揍我一顿吧,我决不还手。” 顾宴白平静的看着她,那双黑眸深邃寂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秒后,他下巴朝着被甩出老远的肘拐轻扬了一下。 “你打算让我爬过去吗?” 黎殊这才反应过来,顾宴白还坐在原地,轮椅在角落里扔着,肘拐也不在他身边。 她哦了一声,立马将角落的轮椅推过来。 顾宴白垂下眼皮,慢条斯理的坐上轮椅,还轻轻抚平了他裤子上的褶皱。 等一切收拾好后,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黎殊尴尬又闪躲的眼神,她埋着头,满脸的不知所措。 顾宴白被她气笑了:“不就亲了我一口么,这么委屈?” 窗外正好有人路过,黎殊慌忙想去捂他的嘴巴,压低声音道。 “你别说了。” 顾宴白眉梢微微挑起:“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黎殊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要长期在瑞士治病,顾家在苏黎世也购置房产,是一套离医院不远的独栋别墅。 黎殊惊喜的发现,顾宴白还专门为她准备了房间,地毯窗帘床褥都是她喜欢的鹅黄色。 顾宴白说:“这个假期先委屈你住在这,开学后我们就回国了。” 黎殊摸着窗帘的手顿了顿:“你也回去?治疗已经结束了吗?” 顾宴白沉默下来,好一会,他才淡声道。 “反正是复建,去哪里都一样的。” 其实医生早就给他说过,顾宴白能完全恢复的概率不高,他能撑着肘拐走几步已经是奇迹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顾宴白心里也有个大概,可他不想看到黎殊失望的眼神,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吃过晚饭后,黎殊来到顾宴白房间时,他已经换上了短袖。 因为常年坐轮椅,他的上肢力量比普通人要强不少,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丝滑流畅很是漂亮。 黎殊敏锐的注意到,他胳膊上有一大块明显的青紫。 是今天摔倒的时候碰到了吗? 第35章 她当时光顾着尴尬了,完全没想起来检查一下顾宴白有没有受伤。 “你手臂上好像受伤了,会不会腿上也擦伤了。” 黎殊蹲下身,眉头微微蹙起,边说着,她伸手去撩顾宴白宽松的裤腿。 苍白的皮肤展露在黎殊面前,她瞬间吓了一跳。 从他们认识以来,顾宴白就从来不肯穿短裤,这双腿常年不见阳光,苍白到不像正常人的颜色。 此刻擦伤摔伤密密麻麻的布满双腿,显得格外刺眼。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她这才发现不只是腿上,就连手臂腰背上的伤口也早已密集倒数不清。 这副身体被他折腾成这样,哪里还是正常人的样子,黎殊不敢想象,他平时得有多疼。 顾宴白却不以为意:“训练都是要摔跤的,很正常。” “可你这伤口也太多了。”黎殊急了,“你就不怕疼吗?你傻啊,不会爱惜一下自己吗?” 顾宴白慵懒的窝在椅子里,慢条斯理道。 “疼啊,能怎么办,还不是得练吗。” 他眉梢微挑,视线不着痕迹的落向黎殊。 其实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点伤跟当年的腿疼比算不了什么,他就是想看黎殊这般着急心疼的模样。 她越是着急,就说明她越在乎自己。 黎殊抿了抿唇:“那你下次小心一点,对你自己好点吧,行吗?” 寒假结束后,顾宴白依旧没跟她一起回去。 待在顾家这些年,她独自坐飞机已经很娴熟了,光瑞士她都来来回回跑过好几趟。 这学期两人联系频繁了不少,黎殊课业没有那么忙,几乎每晚都会给他打视频电话。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偶尔聊上几句,就将视频开着干自己的事。 班级里的事情黎殊很少参与,所以她在大学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只有一个叫赵潼的男生,他们家乡同在江城,从黎殊来到学校开始,就对她穷追不舍。 国庆节前夕,黎殊抱着书走出教室,正垂眸看着手机里的机票信息。 赵潼忽然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看回家的机票吗?我妈他们过几天要来接我,顺便可以把你带回江城。” 黎殊抬头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淡。 “哦,谢谢啊,不用了,我不回江城。” “我看你上次寒假就没回江城,是出去旅游了吗?本来想跟你一起回去的。” 赵潼和她并肩走在一起,顺手想去接她肩膀上的背包。 “我来帮你拿着吧。” 黎殊摇摇头,不等她开口拒绝,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她扫了一眼上面的联系人。 怎么是顾宴白打来的,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复建才对。 电话接通,对面声音有些沙哑。 “下课了吗?” “刚下课。”黎殊说,“刚从教学楼出来。” 顾宴白嗯了一声:“跟舍友在一起?” 赵潼正并肩和她走在一起,趁着她打电话的功夫,已经顺手将她肩上的背包接了过去。 “嗯,我们正准备回宿舍。” 黎殊不太想让顾宴白知道自己和男的走在一起。 直觉告诉她,如果真让顾宴白知道赵潼,他现在立马就会从瑞士飞过来制裁她。 顾宴白没再说话,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赵潼顺势问了一句:“谁啊?” 黎殊慌忙遮住听筒说:“我先不跟你说了,我马上到宿舍了。” 不等顾宴白开口,黎殊就立马挂断了电话。 她抬头瞪了赵潼一眼:“你刚刚怎么突然说话啊,吓死我了。” “说话怎么了,是你爸妈打来的?” “不是。”黎殊顺势就要去将他手中的背包,“把包还给我,我要回去了。” 赵潼踮起脚尖,故意将背包举得很高。 “我帮你拿一下怎么了,正好我们宿舍顺路。” “你给我。” 他身量很高,黎殊即使踮起脚尖都够不到,她抓着他举起的手臂,顺势跳了一下,用另一只手去够背包。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这场面当事人心中无愧,放在旁人眼里却更像是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这时候,有道声音忽然从被他们背后传来。 “黎殊。” 冷淡磁性,很有辨识度的冰凉声线,像是低八度的啤酒。 黎殊瞬间僵住了,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赵潼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迈巴赫里,一个长相极其惹眼的男人坐在后座,树下灯光昏暗,他皮肤白皙,五官轮廓深邃锐利,浑身上下绷着股说不出的一股张力。 那双眼睛直直落向黎殊,阴冷凌厉,很有压迫感。 黎殊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般走到车窗前。 她故作轻松:“你怎么过来了?我还说你找你呢。” “这就是你的舍友?” 顾宴白掀起眼皮看向赵潼,唇角弯了弯,笑不及眼底。 “你们学校,是男女混住?” 唇角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却阴冷的可怕。 和他对视上的那一瞬间,黑眸犹如利刃穿心向他剖来,赵潼心里有些发毛。 第28章 梦做够了,她该回去了…… 黎殊也意识到了现场僵硬的气氛,她拉了一下后车门准备坐进去。 “这是我同班同学,正好路上遇见了。” 车门拽了两下都纹丝不动,一看就是在里面故意上了锁。 黎殊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道。 “开门。” 顾宴白面色平静,视线转到黎殊身上,半点没有打算开锁的意思。 “同学之间关系这么好,不邀请他上来坐坐吗?” “坐坐就算了。”赵潼将包还给黎殊,“既然你朋友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临走之前,他还摸了一把黎殊的脑袋。 “如果你要回江城提前告诉我,我等你。” 这赵潼,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分明看得出顾宴白和黎殊的关系不一般,还偏偏要这样说…… 黑色迈巴赫一路疾驰,冷空气顺着车窗不断涌入车内,车内气氛一片死寂。 顾宴白视线落向窗外,眉头微微蹙着,眼底透着几分燥劲。 黎殊自知有错在先,她低下头轻轻扣着手指。 “我错了,是我不该骗你。” 顾宴白脸色沉沉,偏过头问她。 “他叫什么名字?” 黎殊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问这个?” 沉默两秒后,顾宴白眉头蹙的愈紧。 “你们在谈恋爱。” “怎么可能!我不喜欢他的好不好。” “是他在追你?” “算是吧,但是我基本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他都表白过好几次了,我每次都明确拒绝。” 顾宴白脸上的烦躁劲丝毫未减。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明每天都在打电话,连学校老师丢了教案的事她都会告诉他,偏偏要对这种事情闭口不提。 黎殊不解:“告诉你做什么,我们又不会在一起,毕业了也就不联系了。” “你当我傻子吗?” 顾宴白声音沙哑,他沉着脸,下颌线紧绷。 “如果不是今天我撞见,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装傻。” 她并不是装傻,她只是觉得没必要,一个压根不可能会继续发展的人,何必要给顾宴白徒增烦恼,他复建已经很累的,黎殊不想让他再因为别的事分神。 黎殊沉默下来,许久都没再开口。 她越是安静,顾宴白就越觉得她心里有鬼。 不安瞬间灌满了他的心脏。 赵潼那人模样生的不错,看他穿的那身衣服估计家境也很殷实,无论是身高还是气质和黎殊站在一起都极为般配。 光凭他能跑能跳这点就已经赢了顾宴白了。 他在瑞士复建累的牙都快咬碎了,黎殊却在这边背着他谈恋爱。 顾宴白垂下眸,眼皮冷漠的绷着,他将腕间的银质腕表取下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个表你拿去卖掉,卖个上千万没问题,这张卡里至少也有几千万,你把银行账户发给我,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 黎殊愣愣的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 “你是不是疯了?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那你要什么?你喜欢他什么?” 顾宴白声音冷厉,胸腔微微起伏着,“就因为他能跑能跳。” “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他吗,顾宴白你忽然发什么疯。” 黎殊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烦躁。 “你别动不动拿钱出来恶心我,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为了钱是吧。” 顾宴白从未觉得黎殊爱财。 只是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第36章 他心里很清楚,他这人满身缺点,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些钱,黎殊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黎殊根本不会明白,这种情绪叫做自卑。 他怕黎殊会觉得他麻烦,怕黎殊会喜欢上别人,怕他一秒没看见黎殊她就要跟别人走了,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顾宴白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可他没办法。 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去多想。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像是结了冰般寂静。 顾宴白压下情绪,语气慢悠悠的:“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知道他是谁。” 黎殊简直无语了:“你为什么非要知道他叫什么?” “我当然要知道。” 顾宴白面无表情,慢条斯理的靠在椅背上,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如果敢跟他在一起,我就敢让他家破产。” “你有病是吗?还要我解释多少遍。” 顾宴白看向她,唇角弯了弯,笑不及眼底。 “你不用解释,你可以试试看。” 神经病。 黎殊瞪了他一眼,看着司机道。 “赵叔,麻烦您靠边停一下。”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黎殊拉开车门下车,又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从头到尾,她连头都没回一下。 顾宴白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愈加阴沉,指尖被拳头攥的发白,手臂微微颤抖着。 赵叔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试探性问了句。 “少爷,您没事吧?” 顾宴白胸口上下起伏着,视线依旧紧紧定格在黎殊身上。 “谁让你给她停车的。” “啊?” 赵叔愣了一下。 高中那会基本都是他负责送顾宴白和黎殊上学。 他知道黎殊和少爷关系非常好,平时也都是拿她当顾家人对待的,少爷也从未提过半点意见,这次怎么…… “要不我下车去找小殊回来。”赵叔有些尴尬,“我刚刚没反应过来就——” “算了。” 顾宴白打断他,他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睛,眉头微微蹙起。 “刚刚那个男的的长相你记住了没有?” “小殊的同学吗?有点印象。” 顾宴白嗯了一声:“黎殊班里应该有他的姓名档案,让孟叔去查,他的家庭背景,情感史,方方面面,都给我查清楚。” “好嘞。” 赵叔记下了。 “那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顾宴白淡声道:“去黎殊宿舍楼下等她。” 刚坐上地铁,黎殊就接到了段梅打来的电话。 她现在气性还没完全消呢,刚刚顾宴白那一通无理取闹下来,实在把黎殊气的够呛。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至少今天一天她都不会再搭理他的。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抽油烟机轰轰隆隆的声音,段梅应该是在做饭。 她边炒菜边开口道:“小殊啊,你弟弟转学那件事我问过老师了,老师也说,如果想出国读书的话肯定要趁早接触国际学校,你告诉小顾,也没必要去太好的学校,差不多的就行,不然你弟弟进度也跟不上。” 黎殊拧眉,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转学?” 段梅也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是你和小顾商量好的呢。” “到底什么事啊?” 对面沉默下来,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黎殊语气严肃:“就算您今天不告诉我,我也会去问顾宴白的。” 段梅叹了口气,好一会,才慢悠悠的说道。 “你弟弟不是喜欢天文之类的东西吗,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懂,小顾说以后可以送他去美国留学,进一步的了解这些东西。你弟弟明年就要上高中了,他说他可以给小途找西城最好的贵族学校,让小途转到西城去。” 段梅对他的称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少爷变成小顾。 黎殊顿了顿:“那您是怎么说的?” “留学这种事情,我们普通人一辈子都碰不上的,小顾说,他可以支付你弟弟这些年在国外的学费和生活费,这是有关他前程的事,我当然答应了。” 地铁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群将她包围。 在无数节车厢里,她渺小又黯淡,毫不起眼。 黎殊指尖紧紧攥着扶手,一种难堪的感觉快要将她淹没。 “妈,我希望您明白。我来顾家是打工的,说白了就是他们家佣人,顾宴白这些年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他,但是您不能越界啊,这不是您教给我的道理吗?” 段梅有些不解:“这哪里算越界了,是小顾自愿对你好。” “是,是他自愿对我好,所以你们就利用他为我们家做事。黎途告诉我,家里又重新修了房子,还买了很多家具和彩电,这些不都是顾宴白出的钱。我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让您越来越过分的。” 黎殊眼眶泛红,几乎快要崩溃了。 “您知不知道我还欠了他爸当时借的好几十万没还,您这样和爸有什么区别。” 她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很是严肃。 “总之,黎途就好好待在原来的地方上学,您也不要再跟顾宴白联系了。” 挂断电话后,黎殊看着地铁玻璃上倒映的自己。 亭亭玉立,气质出众,身上的衣服配饰皆是不凡,这都是要拿钱培养出来的。 这些年她跟在顾宴白身边,不仅能弹一首好琴,学会了小众语言,舞蹈画画也都没落下。 这些都是顾家给她的,如果不是因为顾家,家里早就揭不开锅,她现在还不知道被黎衡阳卖给哪个男人当老婆呢。 黎殊心里很清楚,她欠顾宴白的已经太多了。 她不想在即将离开顾家的这段日子里积攒下更多亏欠。 前几天顾夫人还专门找她谈过,说他们的合同只剩下半年就到期了,是走是留都让黎殊自己决定。 黎殊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多年前她是被父母送过来工作的,不是为了什么情情爱爱才留在他身边。 西城不是她的家。 江城那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小山村才是。 梦做够了,她也该回去了。 第29章 伤口是他自己捅的 黎殊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乌云压在半空,整个城市雾蒙蒙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倾盆大雨。 五号楼门外有颗巨大的香樟树,顾宴白站在树下,单手插兜,百无聊赖的垂眸滑动手机。 黎殊愣了两秒,慌忙加快脚步,跑到他身边。 她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臂。 “你在这等了多久,怎么站在外面等?” 顾宴白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慢条斯理的垂了下去继续滑动手机。 “宿舍楼不让开车进来。” 黎殊微微怔愣:“你是走进来的?” 顾宴白嗯了一声。 沉默两秒后,他垂着眼皮,语气有些别扭。 “刚刚我说话太着急了,我没那个意思。” 这算是道歉吗? 不管态度好不好,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难得了。 黎殊看了他几秒,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她说:“你吃饭了吗?” “没。” 黎殊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餐食软件。 “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餐厅,今天我请你。” 顾宴白视线落在她手机上。 “你平时在哪吃饭?” “学校食堂啊。”黎殊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建筑,“学校有好几个食堂呢,又便宜又好吃。” 可惜食堂人太多了,她记得顾宴白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他们一个多月没见了,至少要找个安静些的地方。 顾宴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那就去食堂吧。” 犹豫两秒后,黎殊点了点头。 “也行,车在哪,我去把轮椅推过来。” “不用,我自己能走。” 边说着,顾宴白已经将手机装到口袋,动作平稳的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不快,但几乎看不出和普通人有太大区别。 明明当时黎殊离开瑞士的时候他还在坐轮椅,当时医生也说过,他不可能会恢复到和普通人一样的,怎么会进步这么大。 黎殊下巴都要惊掉了,跟上去有些惊喜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能脱离支架走路的,太厉害了吧,最近训练是不是超级辛苦。” 其实黎殊走后,顾宴白又做了一次手术。 这次手术风险很大,不仅可能导致瘫痪,还有可能威胁到生命,如果失败了前面辛苦训练的一切将彻底为零。 如果黎殊知道这次手术有风险,她会害怕,她会哭的。 顾宴白舍不得看她哭。 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他决定瞒着黎殊,进行第二次手术。 第37章 手术很成功,却因为他来回折腾留下了后遗症。 正常走路没问题,但不能做像跑步打球那样的剧烈运动,一旦动作过于激烈,双腿就会疼的让人近乎昏厥。 不等伤口完全康复,他就着急进行接下来的训练,不管医生和顾夫人怎么劝,顾宴白都一意孤行。 过程又累又疼,他咬紧牙关拼了命的训练,一想到国庆能和黎殊并肩走在一起,他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顾宴白眉眼微垂,看着她笑了笑。 “还好吧,我年轻,恢复得快。” “上次医生说你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吓死我了。”黎殊表情都美滋滋的,“看来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运,恢复的这么好。” 顾宴白嘁了一声:“什么叫狗屎运,我这叫吉人自有天相。” “行行行,不管怎么说,你能恢复真的是太好了。” 六点多正是晚饭时间,食堂人满为患,黎殊找了好一会才发现了一个空位。 打好饭后,她压低声音,看向对面微微蹙眉的顾宴白。 “是不是太吵了,学生多了就是这样子的,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吃。”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紧紧攥着筷子,显然是情绪不佳。 他语气极为冷淡:“你平时就吃这些东西吗?” 饭卡是黎殊刷的,她的盘子里大半都是米饭,只有几块蔬菜土豆,而顾宴白盘子里则是堆得满满的,几乎都是最贵的几道菜。 黎殊不以为意,戳了戳面前的米饭。 “我最近减肥。” “你这么瘦,你减什么肥,是顾夫人给你的生活费少吗?” 顾宴白依旧不依不饶,“还是你家又遇上什么事了。” 黎殊垂着眼皮说:“真没事。” 顾夫人给她的零花钱不少,但黎殊都攒起来了,她没有陪着顾宴白复建学习,这些钱本来就不该要。 大学之后的钱她是要原封不动还给顾夫人的。 更何况黎衡阳欠顾宴白的那五十万,她才攒了不到一半。 沉默几秒后,顾宴白也垂眸取出筷子,将自己盘子里的菜慢条斯理的夹到黎殊碗里。 “我当时因病办理了一年停学,下学期就要回来上学,顾夫人在附近买了一套别墅,已经装修好了,我会住在那里。” 他语气很淡,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住宿了,回家吃饭。” “可是……” 可是她合同明年就要到期,她就要回到江城了,已经没有理由再在顾家住下去了。 顾宴白抬了一下眼:“可是什么?” 黎殊埋下头继续吃饭。 “没什么。”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两人还遇见了赵潼。 黎殊不想惹顾宴白不高兴,故意没理他,谁知这人非要死皮赖脸的凑上来。 还故意说什么晚上去老地方吃夜宵。 什么狗屁老地方,明明就是很久之前赵潼过生日,说要请全班同学去吃夜宵,黎殊也跟随大众去过一次。 也就去过那一次而已,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们的老地方了。 既然顾宴白来了,黎殊当然没有抛下他一个人回宿舍的意思。 她告诉顾宴白,自己去楼上取个东西,十几分钟就下来。 顾宴白点了点头答应了。 黎殊匆忙爬上六楼,从柜子里翻出了顾宴白住院期间,自己和室友当时上山求的平安福。 整整一百层台阶,她层层下跪,虔诚磕头,用额头红肿的伤痕换来了这枚平安福。 平安福上写的顾宴白的名字。 这是用她的诚心换来的,佛说一定会保佑他下半辈子平安喜乐,不会再受疼痛的折磨。 等她加快脚步跑到楼下,眼前的一幕瞬间让黎殊怔愣在原地。 她整个人颤抖得厉害,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那颗香樟树旁围满了人,顾宴白靠在树干上,鲜血顺着他白皙的指尖滴落到地上,白色衬衫已经被殷红的血迹染透。 一把刀子正插在他胸口处,那个地方离心脏就差几厘米。 赵潼眼底满是慌乱,嘴里不断念叨着不是他。 黎殊瞬间感觉自己耳边嗡嗡作响,她挤进人群,一把推开一旁手足无措的赵潼。 眼泪夺眶而出,黎殊声音都是颤的。 “顾宴白,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赵潼下意识想解释:“不是我,黎殊,是他自己——” 黎殊偏过头瞪了他一眼,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里满是戾气,猩红冷厉,几乎快要崩溃。 她厉声道:“他是神经病吗,他自己拿刀捅自己!” 说罢,她不顾血污会不会弄脏自己的衣服,将顾宴白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 黎殊声音颤抖的厉害,带着几分哭腔。 “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别急啊。” 别说赵潼了,连顾宴白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黎殊。 他唇角动了动,没吭声。 赵潼跟上去,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真的不是我,黎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我舍友说你约我在你们宿舍楼下见面,但是我来了之后只看见他了,我们说了几句就打起来了,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拿刀捅自己。” 黎殊眉头紧蹙,已经烦躁到了极致。 “你别跟我说话了行吗?” “我真没骗你,不信你可以看监控。” 说着,他抬头看向监控,下一秒整个人都怔住。 原本挂在树上的监控被拆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忽然就坏了。 种种痕迹来看,都像是某人蓄谋已久的计谋。 他是故意演给黎殊看的。 他想让黎殊讨厌赵潼,所以才想出这种方法。 赵潼瞬间感觉毛骨悚然,他停在原地,僵硬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医院里,顾宴白包扎好伤口,走出诊室的时候,黎殊正坐在椅子上,整张脸埋在膝盖上。 她的肩膀轻轻颤抖着,显然是吓坏了。 顾宴白看了她几秒,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他原本只是想让黎殊讨厌赵潼而已,他没想过黎殊会哭的。 她最近为自己哭的频率有些过于频繁了。 他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有些愧疚。 “医生说伤口不深,没多久就好了,只是血流的多了点,看着吓人。” “我不知道他是那么极端的人。” 黎殊嗓子哑哑的,声音也有些闷。 “我以后不会再跟他说话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他以后就是我仇人。” 顾宴白唇角抿了一下:“你先抬起头行吗?这样说话不舒服。” 黎殊摇了摇头,几秒后,她还是将脑袋抬了起来。 眼眶红到近乎发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长睫上还挂着未褪去的泪珠。 泪珠啪嗒一下低落到她的裙摆上,水渍迅速在裙摆上蔓延开来。 顾宴白心脏被猛地刺了一下。 他拉住黎殊手腕,将她用力拽到自己怀里。 怀里传来她清浅的呼吸声,几秒后,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她双臂紧紧抱住顾宴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顾宴白眼眶酸涩,声音低哑。 “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顾宴白默了默,眼底愈加发涩,他眼眸暗了暗,靠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开口。 “那你以后能不能听话,你不跟那些男生亲密接触,我就不会受伤。” 语气平静低哑,带着几分心疼的意味。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忘了,给黎殊带来这些痛苦的人,并不是旁人,而是他。 他说:“这个世界很复杂,那些男人都是坏人,他们会欺负你的,黎殊啊,我会保护你的。” 他会保护她。 永永远远。 只要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他就不会让别的男人接近黎殊。 黎殊是他的。 永远都是。 第30章 再抱最后一次吧 寒假来临,顾宴白的伤口也养好了。 这次的伤确实不深,伤口捅的很有技巧,既没有伤到要害,又给人一种流了很多血非常严重的样子。 黎殊心想,顾宴白应该是走了狗屎运了,这么严重都没有伤到要害。 这次寒假他们依旧在瑞士度过的,顾宴白双腿需要复查,还有些简单的训练没做完。 这次结束后,他就可以彻底离开医院了。 第二学期开学。 合同即将到期,这是她在顾家生活的最后半年,顾夫人骗顾宴白黎殊又续了十年的合同,黎殊也只好配合着骗他。 通过班里人闲聊的八卦,黎殊才知道赵潼退学了。 听说他家里惹上了大人物,家里的产业都马上要破产了,总之现在过得非常惨。 第38章 黎殊原本不以为意,直到某天下午,一个班里极其不起眼的女生将她拦住。 她将黎殊拉到角落,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说道。 “赵潼和你朋友打架的那天,我看见了。” 她说:“那天,是你朋友将刀子捅向自己的,赵潼想拦他,但是路过的女生却以为是赵潼在捅他,我在三楼的洗衣房里洗衣服,我全都看见了。” 黎殊沉默片刻,蹙了蹙眉:“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你可以去三楼的洗衣房看看,那个视角,正好能看到他们争斗的全过程,还有,他那天穿的大衣口袋很大,里面有个内口袋,刀子是从内口袋里取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告诉老师?” 虽说嘴上质疑,但黎殊内心已经有些动摇了。 怪不得伤口会捅的这么巧,顾宴白懂医理,他当然知道哪里看起来最严重。 怪不得他那天晚上要道歉,还说了那么奇怪的话。 “你也知道,口说无凭,我告诉别人也没人信的。” 女生声音很小,“而且……” 她那天看到了顾宴白的眼神,恐怖阴狠,像是要将面前的赵潼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哪里敢得罪这样的人。 黎殊说:“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还是等到现在才告诉我。” “你也听说了,赵潼现在家里过得很不好。” 女生低下头,眼睫颤了颤。 “他不是个坏人,对人很好的,他只是喜欢你而已,所以你能不能让你的朋友饶他一命,上次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发誓。” 回家的路上,黎殊一言不发,耳边始终徘徊着女生说过的几句话。 放学之前她还专门去三楼洗衣房看过,回家后又翻出了他受伤那天的大衣,里面确实有个很大的内侧口袋。 她几乎可以笃定,那个女生并没有撒谎。 顾宴白要补大一的课,平时回来的很晚。 门一打开,他一眼就看到了窝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黎殊。 客厅里没开灯,电视也没开声音,她目光平静的落在面前的荧幕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顾宴白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垂眸换鞋:“干嘛坐在地上?” 黎殊机械的抬起头,语气依旧平淡。 “你吃饭了吗?我让赵婶给你做饭。” 说罢,她站起身,准备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顾宴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微微蹙眉,有些狐疑:“你怎么了?” 黎殊平静的看了他几秒,目光描摹过他的眉眼,像是要将他这张脸看出一个洞。 明明是像谪仙一样漂亮的脸颊,怎么会有这么阴狠的手腕。 这个人,好能装啊。 她和他朝夕相处这么久,只当他是喜欢搞些恶作剧而已,可从未想过这人竟会这般过分。 拿别人的未来和人生去玩游戏,恶劣透了。 她垂了垂眸,甩开顾宴白的手。 “为什么要去调查赵潼的家人。” 原来是这件事。 顾宴白将包扔在玄关,慢条斯理的将外套脱下挂起来。 他淡声道:“不是我做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 黎殊深吸一口气,视线依旧紧紧落在他身上。 “你不就是不喜欢赵潼和我说话,所以才故意拿刀捅伤自己,故意让我讨厌他,故意搞坏他们家公司让他消失在这个学校吗?!”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空气尖锐冷厉,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的顾宴白心头发颤。 黎殊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向来心思缜密,当时女生宿舍都没几个人了,不应该有人看见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公司又是怎么回事,他明明知道黎殊讨厌赵潼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了。 顾宴白难得有些慌了,他故作镇定,淡声道。 “我承认,我当时是嫉妒你和赵潼,所以伤害了自己,但他们公司的事,不是我做的。” 黎殊冷笑一声,已经失望到了极致。 “不是你还能有谁?” 空气压抑的喘不过气来,黎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以前的事我不说什么了,但是赵潼他家是白手起家打拼到现在不容易,我希望你能收手。” 沉默半晌后,顾宴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在帮赵潼说话?” 她甚至宁愿相信陌生人,都不肯相信他。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作对。” 顾宴白冷笑一声:“不明白什么?” “我对你什么心思你不明白吗?” 他喉咙干涩,眼神克制又复杂。 “还是说你在故意装傻?” 顾宴白于她来说是老板,是主人,是朋友。 总之,不能是恋人。 顾夫人从前说过,顾宴白是要跟大户人家的姑娘联姻的。 顾家对她家这么好,她不能忘恩负义。 她唇角抿了抿,“我——” “黎殊。” 顾宴白平静下来,他淡声打断她。 “我再说一次,赵潼家里的事不是我干的,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查。” “还有。”他微微垂眸,那双漆黑的眸直直撞上她的眼睛。 “下不为例,他敢觊觎你他就是该死,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不然他就彻底从学校滚蛋。” 顾宴白办事效率很快,不到一周,赵潼就重新回到了学校。 赵潼告诉黎殊,是他大伯盯上他们家的产业,所以狠狠下了个绊子,幸好前几天有个匿名企业拉了他们家一把。 黎殊这才明白,这次真的是她误会顾宴白了。 晚风清凉舒适,白天的燥意被风吹散,书页被晚风卷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黎殊坐在桌前,埋着头修改已经写好的道歉信。 她正犹豫这封信要怎么递给顾宴白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顾宴白从门外进来,将两张机票放到黎殊桌子上。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上次听说你和汪晶晶想去冰岛,正好你们最近都没课,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会有导游和住宿的地方接待你们,你们不用带钱。” 黎殊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眨眨眼睛。 “为什么突然让我们出去玩啊?” 顾宴白抿了抿唇,眼皮垂下,低声道歉。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吓到你了,对不起。” 上次不欢而散后,他深刻的检讨了一下自己。 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他一定不能这么不小心再让黎殊发现了。 这次实在太马虎了。 黎殊看着桌子上的机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道歉信,轻声道。 “我说话也很难听,而且我还误会你了。” 顾宴白轻轻挑了一下眉:“误会也正常,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反正也经常被人误会。” 他越是这样说,黎殊就越愧疚。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很坏,我上次只是气头上了。”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看看下次想去哪,我知道你喜欢旅游。你以后想去哪个国家我都陪你去。” 顾宴白喜欢她,傻子都看得出来。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 黎殊都已经在计划怎么离开了,他还在憧憬他们的未来。 他以为他们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黎殊有些鼻酸,她低下头,声音低如细蚊。 “可是你不怕疼吗?” 用那么尖锐的刀子捅进去,就算没有生命危险,身体也是会痛的。 顾宴白说:“疼啊。” 可是失去她更疼。 窗外风很安静,枝叶沙沙作响。 昏黄的灯光打在顾宴白肩膀上,他的衣袖不知从哪里蹭上了些许灰渍。 黎殊习惯性的拉过他的衣袖,帮他轻轻拍去灰渍。 “那你以后保护好自己不行吗?能不能不要为了别人让自己受伤。” 漆黑的眼眸与她视线相对,顾宴白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低哑。 “可是黎殊,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 所以他极端的想要留住她,想要拥有她。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好。 顾宴白实在不敢想,如果黎殊喜欢上别人,离开他身边了,他未来的每一天要怎么度过。 黎殊眼皮涩的厉害,她埋着头,指尖微微颤抖着。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顾宴白透露出这般脆弱卑微的情绪。 在她眼里,他是强大的,即使坐在轮椅上也能运筹帷幄无坚不摧。 只要顾宴白在她身边,黎殊就不会失去安全感。 鬼使神差的,她站起身,紧紧抱住顾宴白的腰肢,整张脸埋上他的胸脯。 第39章 再抱这一次吧。 最后一次了,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第31章 别走行吗,当我求你 临近放假,黎殊愈加焦虑起来。 合同只剩下最后几天了,黎殊连行李都已经收拾好,有些东西甚至已经寄往江城,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顾宴白离开的事。 期末考试前一晚,黎殊正在往行李箱里塞衣服,房门就忽然被敲了敲。 慌乱之下,她下意识地将箱子藏到身后。 门被打开,顾宴白探头进来。 “我过两天要去意大利,有个生意需要谈,你去吗?” 行李还藏在她身后,黎殊有些心虚,她慌忙摆摆手道。 “我就不去了。” 顾宴白沉默两秒,眉头微微蹙起。 “你怎么这么紧张?” “没事。”黎殊笑得有些僵硬,“就是明天要期末考试了,有点紧张。” 气氛寂静了好一会,顾宴白视线定格在她身上,像是在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假。 黎殊偏开视线不和他对视,紧张的汗都要出来了。 半晌,顾宴白才淡声道:“好吧,那你好好复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开口。” 黎殊立马重重点头。 顾宴白关上门,视线不着痕迹的朝着她身后扫了一眼。 他早就看到她身后的行李箱了,虽有些狐疑,却没多想。 门被关上后,脚步声越来越远。 黎殊慌忙跑过去,耳朵贴在门上,听他房间的门被关上后,她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门锁上。 行李箱收拾好后,黎殊将它藏到柜子最里面的位置。 顾夫人正好在这时候发来了消息。 【机票给你订的五天后,顾宴白那天正要去意大利,别担心,你家里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黎殊回复了一个嗯,她坐在地毯上,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屋内摆设大多都是她喜欢的鹅黄色,顾宴白送给她的风铃在窗前随着晚风轻摇晃荡,窗台上放着一株漂亮的山茶花,黎殊几乎每天都会给它浇水。 她今年十九岁,在这间房子里住了八年。 黎殊走到照片墙前,将她和顾宴白唯一的一张合照摘了下来。 多年后她可能连他的长相都要忘了。 这张照片就当是留个念想。 顾宴白前往意大利的机票要早她一天,从昨天早上他就出发了。 孟赢康将黎殊送到机场,轻声跟她交代了几句。 “到地方之后回个电话,顾夫人已经将你妈妈和弟弟安排好了,你到地方之后会恢复你的年龄,重新再参加一次高考,江城尽量能不去就不去。” 黎殊垂了垂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孟赢康叹了口气:“小少爷这边也不要再联系了,长痛不如短痛,我知道你们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有感情,可万事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顾夫人这些年对你也不错,不是吗?” 黎殊抿了抿唇:“我知道,您让顾夫人放心,我不会联系他的。” 虽说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可顾夫人到底有私心,她希望顾宴白未来的妻子是能够对家里的产业有帮助的,而不是像黎殊这样无权无势,只能站在他身后的人。 她打心眼里觉得,顾家的产业这么大,顾宴白一个人撑不起来。 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顾宴白对黎殊的情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顾夫人无奈之下,只能让黎殊家里人搬离江城,到别的地方生活,她会给他们提供住处和工作,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顾宴白找到她们。 半个小时后,孟赢康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黎殊坐在侯机场,垂眸看着微信置顶弹出一条消息。 顾宴白:【你在哪?】 接着,又弹出了第二条第三条。 顾宴白:【你不是说你不会走吗?你敢骗我?】 【你现在立马回来,不然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 黎殊愣了愣,顾宴白不是在意大利吗,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当她出神,对方电话就打了过来。 黎殊慌乱之下按了挂断。 刚刚刚安静了一秒,电话又迅速播了过来。 铃声急促又尖锐,像是催命符一样,听的黎殊神经紧绷,心脏剧烈的砰砰跳起来。 她抬头看向侯机时间,还有五分钟就检票了。 犹豫了几秒后,指尖停顿在挂断键上好一会,黎殊最终还是按下接听。 对面背景音里传来急促的风声和鸣笛声。 顾宴白眼神里满是燥意,明明已经临近机场了,前方却排起了大堵车的长龙。 他不耐烦的按着喇叭:“你现在在哪?我已经到机场门外了,你现在立马出来,我们这件事既往不咎,我就当不知道,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黎殊抿了抿唇,她垂下眼睫,眼底满是涩意。 “你别过来了,没用的,我已经上飞机了。” 顾宴白胸腔上下起伏,眼眶通红,声音微微颤抖着。 “你敢骗我,你不是说等我回来我们去云南旅行吗?我机票都买好了。” 是啊,她明明答应过他未来要陪他去很多很多地方旅行。 她答应他会陪他好多好多年,直到他的双腿完全治好为止。 她还答应他永远不会离开他超过两个月。 可她要食言了。 黎殊鼻尖酸的厉害,眼泪蓄在眼眶,她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闷声道。 “这么多年很谢谢你的照顾,你很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所以未来一定会遇见很喜欢你的人,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顾宴白暗哑的声音颤抖着,似是在恳求。 “以前是我不对,我嫉妒心太强吓到你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跟谁玩跟谁说话我都不会管了,我去跟白闻珺道歉,跟赵潼道歉,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真的,我会改的。” “黎殊,别走行吗?”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卑微到了骨子里。 “就当我求你。” 他说:“你说过不会抛下我的。”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飞雪压上枝头,落雪无声,满地洁白。 心脏疼的快要窒息,眼泪忽地涌了出来,黎殊快速抹去泪珠,眼泪又再次不争气的喷涌而出,一滴眼泪快速滑过脸颊滴落到她的大腿面上。 黎殊从没想过,在她眼里这般高傲矜贵,眼高于顶的顾宴白,竟会卑微到这种地步。 他一次次的放弃底线,自尊早已被踩到地上践踏。 只是为了挽回她。 她不忍再听下去,挂断电话,慌忙将手机关了机。 两个小时后,飞机到达南城。 黎殊看着手中关机的手机,她犹豫了几秒,依旧没打开。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她终于到了段梅提供的地址。 新家是在市中心,挺繁华的地段,算得上高档小区,出门就是地铁和公交。 刚到家门口,段梅就殷勤的帮她接过手中的行李,笑意挂在脸上。 “听说西城今天下雪了,我还想着你们飞机会晚点呢,穿这么少冷不冷啊,南城这边暖和,冬天都穿不上羽绒服。” 这套房子是顾夫人买的,客厅很大,是四室两厅,至少得有两百平左右。 作为省会城市,又是黄金地段,这套房子至少得三百多万。 黎殊抿了抿唇:“您怎么跟顾夫人要了这么大一套房子,她这些年已经对我很好了。” “什么叫我要的,是她买好给我的。”段梅不以为意,“你弟弟学校就在旁边,五分钟就到了,他上学方便。” 说着,她看向黎殊笑了笑:“顾夫人还给我安排了工作,在学校食堂工作,一个月一万块钱呢。” 跟在顾家这么多年,到底是有感情的,顾夫人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 随口寒暄了几句,黎殊就回了房间。 行李全部摊在地上,收拾了好一会,她才想起要给孟赢康回个电话。 手机打开的一瞬间,整整上百条未接来电弹出来,其中一大半都是顾宴白的,还有几条是孟赢康和顾夫人打过来的。 黎殊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打开微信,唯一的置顶框只显示四条消息。 第一条是:【你接下电话行吗?我又不是不让你回家,你妈妈电话也联系不上,你是打算彻底不理我了吗?】 【我们好好聊聊,我什么都答应你,真的。】 【我现在站在楼顶,你再不回电话,我就跳下去。】 两分钟之后,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好,算你狠。】 消息刚看完,顾夫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听筒对面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了句含糊的话,隐约能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 孟赢康接过电话,语气严肃。 第40章 “小殊,你现在就买明早的飞机,立马回西城。” 黎殊也急了:“到底怎么了?” “你先听我说,一定要冷静。” 孟赢康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顾宴白他,自杀了,现在正在抢救。” 从四楼楼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跃而下。 手机从黎殊指尖滑落,屏幕掉在地上,碎的像蜘蛛网一样。 她僵硬的愣在原地,脸色麻木到发白。 段梅听到声响,打开门问道:“小殊,怎么了?”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黎殊眼底布满红血丝,她双腿发软靠在墙上,像是缺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第32章 对不起,吓到你了…… 匆忙回到西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病房门没关紧,微微露出一个小缝。 房间内灯光昏昏沉沉的,走廊的白炽灯光投进房间内,与窗外霓虹融合在一起。 顾宴白穿着病号服,额头被一块纱布覆盖,手上还在挂着吊瓶。 他面色苍白,视线落向全景窗外,床头柜上摆满了七零八落的药瓶。 那道清冷的身影被窗外霓虹倒映在白墙上。 孤独萧索,和她第一次进入他房间时看到的感觉一样。 今天下午刚下飞机,孟赢康就给她打电话,说幸好顾宴白跳下去的时候,被楼下的电线拦了一下,这才没出大事。只是身上多出被擦伤,还有些轻微脑震荡。 黎殊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敲了敲病房门。 “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的语气极为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听到声音后,顾宴白怔愣了两秒,他转过头去看她。 他脸色极其苍白,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长睫下藏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下一秒,顾宴白拔掉针头,也不管身上的伤口会不会裂开,快步跑过去抱住她。 他弯下腰,将她整个人陷入怀里,动作极为用力,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颤抖的厉害,胸口上下起伏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要让你回来。” 顾宴白压抑着呼吸,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道。 “我得让你回来。” 酸楚蔓上喉咙,黎殊闭了闭眼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那你也不能做这么极端的事情啊,你这样伤害自己,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很可怕。”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回来的路上,她眼泪都要流干了。 铺天盖地的内疚将她包围,黎殊心脏疼到快要不能呼吸。 “对不起,吓到你了,对不起。” 顾宴白用指尖去擦拭她的眼泪,眼泪蓄在他眼眶,他的指尖颤抖的厉害,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只是太着急了,我……对不起。” 黎殊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胡乱抹去脸上眼泪。 “你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除了会让在乎你的人难过,别的一文不值,顾夫人年龄这么大了,你觉得她能受得了你这种惊吓。” “那你让我怎么办?” 漆黑的眼眸落向她,顾宴白胸腔微微起伏着,眼底依旧藏着几分恐惧。 “我打了这么多电话,发了这么多信息,你一个都不回。” 她有的时候真的怀疑,顾宴白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明明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只要碰上跟黎殊有关的事,他都会变得极端又病态,很多行为都超出常人能承受的范围。 这种诡异又疯狂的情感像是藤蔓一样,随着时间的增长,在他心里发了疯般野蛮生长,已经快要抑制不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得阻止这场病态的情感蔓延。 “我在这里只是工作,我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黎殊抿了抿唇,她攥紧指尖,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 “我对你好只是因为顾家会给我钱,所以我讨好你,对你殷勤,因为我知道,得罪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她说:“所以我这次回来,也只是因为我们从前是朋友,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是不会再管你的。”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顾宴白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从小心翼翼变得平静。 那双漆黑的眸深邃寂静,密不透风。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黎殊内心有些发毛,她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顾宴白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黎殊整个人抵在墙壁上,脊背贴了上去,直到无路可退。 他死死盯着她,眼眶通红,声音冷厉阴沉。 “所以你还要走?!” 黎殊硬着头皮道:“我当然要走,这里不是我的家。”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再是温柔和心疼,反而多了些冷漠。 “我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你心理已经出现问题了,顾宴白,或许你该去看心理医生。” 他确实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就像现在,顾宴白视线落向她白皙的脖颈,他心里有个疯狂的念头。 细瘦又白嫩简直不堪一握。 像是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干脆掐死她。 杀了她她就不会走了。 杀了她再自杀,这样他们就可以葬在一起,永永远远埋在一起。 只需要痛苦这一下,他只要动作快些,黎殊就不会觉得疼,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苍白的指尖靠近她的脖颈,一滴眼泪滴落在他指尖。 那滴眼泪迅速在他指尖蔓延开来,滚烫,炙热,几乎将他灼伤。 顾宴白慌忙收回手,他手足无措的想要帮她擦眼泪。 抬起头时才发现黎殊正冷漠的看着自己,眼眶是通红的,脸上却没挂半滴水痕。 他摸了摸脸颊,才发现那滴眼泪是自己的。 那可是黎殊啊,他放到心尖上爱了半辈子的人,平时皱一皱眉头都会让他心如刀绞的人。 他怎么舍得碰她。 顾宴白揽住她的腰肢,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他发了狠的吻她,强行撬开她的唇瓣,眼泪拌入唇齿之间,呼吸交杂在一起,彻底分不清彼此。 为什么呢。 黎殊喜欢过白闻珺,对翟旭有过好感,甚至和赵潼之间也是暧昧不清。 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呢。 她就没有一瞬间喜欢过自己吗,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黎殊拼命挣扎着:“顾宴白……你干什么,你松开我。” 一巴掌狠狠落在他脸上,黎殊用尽了全身力气,手臂都快要甩的脱臼。 “混蛋,你越是这样,我越不会喜欢你的。” 血腥味从口腔中传来,顾宴白偏头抹去嘴角血渍。 气氛寂静了几秒后,他拽起黎殊手腕,面无表情的将她往医院门外拉。 外面还在下雪,顾宴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病号服,他却丝毫不觉得冷。 黎殊被他拽的一路小跑,依旧拼命挣扎着。 顾宴白忍无可忍,直接将黎殊拦腰抱了起来。 他垂下眼眸看她,眼皮冷漠的绷着。 “再乱动,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事。”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黎殊胸口微微起伏着,下一秒,她拉住顾宴白抱着她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她发了狠的咬他,压根没留半点情面,直到口中布满血腥味,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顾宴白眉头微挑,甚至扯了扯唇角笑了一下。 “挺好,再咬重点,将骨头咬断,你就得对我愧疚一辈子。” 将黎殊扔到车上后,顾宴白锁紧车门,沉默的将车开到顾家别墅。 看到顾宴白身后被拽回来的黎殊,顾夫人和孟赢康也是明显一愣。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孟赢康上前说道。 “小殊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外地旅游了吗?” 黎殊眼眶红肿着,冷嗤一声:“被疯子抓回来了,我就不该同情心泛滥回来,是我活该。” 顾宴白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将她拉到二楼房间里。 他语气平静淡然:“我可以去你生活的地方工作,你也可以把你家人接过来,但你不能从我身边离开,给你两天时间,这两个选项,二选一告诉我。” 说罢,他便摔上门,走出黎殊房间。 看到这样的场景,佣人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 “那这两天还要让小殊吃饭吗?” 还是说要把她饿到老实,直到屈打成招,让她承认自己喜欢顾宴白,让她保证自己不会再离开顾家。 这明明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连保姆都看得出来。 顾宴白淡淡扫了她一眼:“当然,饭菜一样都不能少,像以前一样照顾黎殊就好。” 佣人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两天,黎殊情绪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变化,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还会坐在窗前喂一喂楼下那几只藏獒犬。 第41章 她倒是有闲情逸致,顾宴白快被她这种悠然自得的逼疯了。 这两天,黎殊虽没有表现出过激的情感,却也没有半点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无论是吃饭还是休息,她都把顾宴白当成透明人一样,不仅半句话没说过,偶尔见了他就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当天晚上,黎殊坐在二楼影音室看电视,看到中途电话铃声忽然响了。 电话是段梅打来的,似是在小心询问着黎殊现在的情况。 黎殊轻轻笑了笑:“我现在很好,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回去了,让黎途好好上课,你们别担心了。” “那就行,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说罢,两人又东扯西扯闲聊了几句。 挂断电话后,顾宴白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 “为什么不报警?” 把她关在家里这么多天,顾宴白连她的手机都没没收,她明明可以报警。 黎殊沉默两秒:“报了警你不就留案底了,何必呢。” 顾宴白眼皮涩了涩,他垂下眸轻声问道。 “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还是得离开。” 黎殊一字一句,眼神极为严肃。 “这里不是我的家,顾宴白,你用这种方法,是困不住我的。” 第33章 西城篇完 黎殊唇角微抿,故作冷漠道:“我的家人还在等我,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顾家的。” 好一个这里不是她的家。 那她的家呢,她的家人呢。 是一心只有儿子的段梅,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黎途,还是赌博成瘾的黎衡阳? 黎殊在顾家整整生活了八年,他们每天朝夕相处待在一起,养只小狗小猫都得有感情了。 他不相信黎殊是这么没有良心的人。 顾宴白下颌线紧绷,呼吸有些压抑。 “那我算什么?” 黎殊眼睫微垂,低声道:“给我开工资的老板。” “就仅仅是这样?” 黎殊把眼角的酸意逼回去,嗯了一声。 空气压抑的像是结了冰。 顾宴白沉默的注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深邃又寂静,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生活在一起的这八年,黎殊看向他的目光永远都是眉眼弯弯,温暖又柔和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漠和疏离。 几秒后,他眼眶泛红,咬牙道。 “好,算你狠。” 说罢,他转身准备离开,注意力全在黎殊身上,却没注意到小桌子上的玻璃盘子。 右腿碰到盘子,尖锐的玻璃碎裂声立马传来,碎片落的满地都是,一颗苹果慢悠悠的滚到黎殊脚下。 黎殊刚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顾宴白就忽然走了过来。 “别动。” 看他过来,黎殊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玻璃碎片就在此刻划伤她白皙的指尖。 鲜血顺着指尖滑下,啪嗒一声滴落到地上。 顾宴白立马准备去检查她受伤的手指,黎殊又往后退了两步。 她在怕他,眼底不仅有冷漠,还藏着几分胆怯。 这几天,是他极端的方式吓到她了。 心脏猛地被刺了一下,快要不能呼吸。 顾宴白压下眼底的酸意,他唇角抿的很直,小心翼翼道。 “好,我不碰你,你别怕,我去给你找医生。” 说罢,他转过身正准备出门。 “我没有怕你。”黎殊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可是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快要疯了。” 眼泪顺着下颌线滑下,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语气哽咽沉闷。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顾宴白眼眶通红,他闭了一下眼睛。 心脏疼的快要窒息,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黎殊依旧在压抑着哭声。 这段时间她哭的太多,眼泪已经快要干涸了。 他们朝夕相处了整整八年,这八年即使有争吵可也会很快迎刃而解。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放不下黎殊,可又舍不得看她一直掉眼泪。 再这样强求下去,她只会变得越来越恨自己,他们只能互相折磨对方。 有没有人教教他该怎么办。 顾宴白没回头,手臂紧绷着,声音低哑颤抖。 “真的就不能试着喜欢我吗?” 黎殊垂了垂眼睫,没吭声。 他唇角泛起几分苦涩:“我怎么都留不住你了是吗?” 气氛再次寂静下来,顾宴白痛苦的闭眼,指尖朝向门外。 “滚吧。” 他说:“别让我再见到你。” 接着,耳边就响起她离去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他耳畔。 她没有一秒停留,连句话都没留下。 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多跟他待在一起一秒都会被生生撕碎。 脚步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眼泪才瞬间夺眶而出。 他低骂一句,强行抑制住那股想把拉回来的冲动,猛地将门关上。 顾宴白脊背靠在门上,整个人脱力的滑下去瘫坐在地上,心痛的喘不过气了,他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额发颤抖的厉害。 冷风萧瑟,大雪压在枝头。 上车之前,黎殊敏锐的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正看着自己。 她抬起头,朝着顾宴白的房间望去。 全景窗内,窗帘掀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他的衣服没藏严,露出狭小的一角。 黎殊视线定格了两秒,从背包里掏出他们唯一的那张合照。 她蹲下身,将照片放到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 车子扬长而去。 顾宴白躲在窗帘背后,他半阖着眼,将电话打给孟赢康。 “给黎殊订机票吧。” 沉默两秒后,他又淡声交代。 “给她买些礼品带回去,要头等舱。” 到了南城,顾夫人已经将一切都给黎殊安排好了。 她今年十八岁,从原来的学校退学后,正好是可以参加高考的年龄。 凭借着之前学到的知识,黎殊放下别的心思,最后一学期全身心投入到高考中,最终也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高考出分那天,她比第一次考试整整高了一百分。 她仔细对比了之前学校的录取线,报考了南城的一所211高校。 有了学校和住处,黎家人算是彻底在南城安定下来了。 或许是这几年朝夕相处的和顾宴白待在一起,黎殊总觉得和家里人有种无形的隔阂,大多数时候,她都宁愿去打工也不愿意待在家里。 大一报道前一天,黎殊提前去跟餐厅的店长请假。 店长正忙着擦桌子,她将抹布扔在桌子上,脸色有些不善。 “早就说不愿意要你们这些兼职生,一会一个事,你也知道这里离学校近,明天生意最好的时候,人这么多我怎么搞啊。” 黎殊有些歉疚的低声道歉。 “真的很抱歉,那今天的活我一个人干了行吗?这两天的工资您也不用给我了。” 一听工资,店长总算表情松懈下来。 她扫了一眼黎殊,脱下工作服,跟旁边几位服务生开口道。 “听见了吗,黎殊说今天的活她一个人干,还说要请我们大家吃饭。” 这家餐厅的所有服务员里,黎殊的年龄是最小的,这帮人总喜欢有意无意的欺负她。 黎殊早就习惯了,更何况这次确实是她的问题。 “嗯,我请客,明天要麻烦大家了。” “不麻烦。”店长笑了笑,“大家挑最贵的地去啊,别光想着给我们大学生省钱,还有啊,黎殊,店里活这么多,你就别去了,光给我们结账就行。” 几人得了便宜,喜滋滋的挑了家餐厅坐下。 她们刚到包厢,还没点菜呢,一个长相极为惹眼的男人慢条斯理的走进包厢。 这人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身量高挑,皮肤白皙,五官锋利流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矜贵气质。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包厢里有两个年轻女生立马红着脸窃窃私语起来。 男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慢条斯理的点起菜。 或许是他身上那股压迫感太强,包厢里所有人硬是大小瞪小眼,安静的等他点完菜才说话。 “你是干嘛的?” 男人唇角勾了勾,笑却不及眼底:“当然是吃饭的,不介意拼个桌吧。” 几人面面相觑,没懂他的意思。 “哦,忘了介绍自己了。” 男人从服务员里接过一沓a4纸的文件,语气不急不缓。 “你们店已经被我买下来了,我以后就是新的老板。” 他将文件递给店长:“你应该清楚这份合同。” 店长接过文件,签名处写着三个字——顾宴白。 第42章 她立马站起身给顾宴白倒水,笑得有些殷勤。 “我昨天刚刚才接到通知,没想到您今天就过来了,招待不周,真的是不好意思。” “是啊。”顾宴白眉骨微扬,淡声道,“幸好我今天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你们在欺负女员工。” 店长倒茶的手猛地顿住,脸色有些微微泛白。 “我们没有欺负她,我们只是——” 顾宴白抬起眼皮看她:“没有吗?我亲眼看见你让留她一个人收拾整个店。” 亲眼看见这帮人欺负她年龄小,经常让她最后一个下班,最苦最累的活都留给黎殊,还总是私吞她的工资。 顾宴白实在忍无可忍,这才将这家店买了下来。 他收回目光:“赵春梅店长,你已经被开除了,明天就不用再来了。” 顾宴白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现场所有人。 “剩下的人如果再敢拉帮结派欺负人,可就不只是开除这么简单了。” 赵春梅瘫坐在椅子上,好一会都没缓过来。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从包厢散开,重新回到店里。 黎殊有些懵:“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 几人争着抢着去夺她手上的活,还顾宴白让他们带回来的菜都递到黎殊手上。 “我来吧,小殊,你明天还要上课,这些菜你带回去吃。” 黎殊立马准备掏手机。 “我把钱给你们。” “不用不用。”几人连连拒绝,“这是新老板请客的。” 新老板来了吗,她都还没见过呢。 黎殊也没多说什么,客套几句后就离开了。 顾宴白站在拐角处,一直目送她离开。 他掏出手机,孟赢康已经把黎殊的三位新舍友拉到群里了。 顾宴白先给群里的每个人转了一万块钱红包,趁着群里还在激动的嗞哇乱叫,他又甩了份合同进去。 合同上写着,顾宴白将支付她们大学期间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唯一条件就是让她们照顾好黎殊。 室友a首先发话:【大佬,以后黎殊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室友b说:【以后只要跟黎殊吵一句架都是我该死,老奴立马把嘴扇烂。】 顾宴白看着她们一条条恭维的消息,他垂下眼皮打字。 【黎殊对鱼过敏,千万不能让她碰海鲜。她有轻微支气管炎,换季经常咳嗽,空调不能对着她吹,她喜欢熬夜,半夜经常会饿,宿舍多备着些零食。】 【还有。】顾宴白说,【千万不能让黎殊知道我的存在。】 不然她肯定又要害怕,又要躲到别的城市。 大学时光转瞬即逝。 顾宴白几乎每半年都会来一次南城。 他太想念黎殊了,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背影也是好的。 每次回来,他都会让黎殊舍友怂恿她去抽一次彩票,趁着中奖的名义将钱偷偷塞给黎殊。 黎殊有时候也觉得挺匪夷所思的,自己的运气居然能这么好,每次抽彩票都中奖。 她有时候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黎衡阳赌博的好运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了,所以他才会输得这么惨。 大三下学期,黎殊自从上次参加了晚会表演,她就一直被体育班的一个男生骚扰。 那男生谈过的女朋友数都数不清,不管黎殊怎么拒绝,这人都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甚至闹得整个学校都沸沸扬扬的,给黎殊造成了不少困扰。 舍友a悄悄将这件事告诉了顾宴白。 当天下午,他就从西城飞到了南城。 那人刚从体育场出来,顾宴白就一拳抡了上去。 他面无表情,狠狠朝着男生脸上砸去,顾宴白练过拳击和格斗,这人即使是体育生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男人被他打的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一直连声求饶。 顾宴白狠狠踹了一脚上去,他压低声音,语气冷厉阴沉。 “离黎殊远点,不然我打死你。” 他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小巷,几名体育生也陆陆续续的赶来,瞬间将他围堵起来。 几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即使人这么多,顾宴白也没吃亏。 他上肢力量很强,就是双腿偶尔会像针扎了般刺痛,有些稍微拖后腿。 他麻木的抡起拳头,眼底没有丝毫怯意。 打到最后,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顾宴白同样也瘫坐在角落。 他眼角带血,碎发凌乱不堪,领口的纽扣都被拽掉了两颗。 缓了几秒后,他一瘸一拐的站起身,偏头抹去嘴角血渍。 右腿刚刚被棍子抡过,现在疼的直泛冷汗,顾宴白拖着腿朝着巷子外走去。 看到他的人群皆是议论纷纷。 顾宴白垂着眼皮,慢吞吞的拖着腿往前挪。 碎发将那双漆黑的眼眸半遮,走着走着,他忽然笑了,肩膀微微颤抖着,胸腔透着轻松的气息。 一个路过的小女孩指着他道:“妈妈,这个哥哥是不是疯了。” 一旁的女人立马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拉走。 真好。 还能找到黎殊,待在她生活着的城市真好。 还能为她出气,真好。 第34章 以后我们两清了 冷空气顺着窗户缝隙涌入车子,车内空气沉闷又寂静。 林奕蔓坐在后排,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驾驶座和副驾驶的男人女人。 刚刚还在指责她不务正业的表姐,这会居然拐了个陌生男人上车。 ——这人还是著名“鸭子街”的名模。 自从她搬到南城后,林奕蔓对这位表姐的印象就是墨守成规,死板又无趣,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学习,几乎很少参加任何娱乐活动。 原来她私底下玩得这么花呢。 林奕蔓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开口:“姐姐啊,要不您还是放我下去吧,让我在车上算是怎么回事?” 黎殊视线落向前方,看不出丝毫情绪:“我答应过姑姑要送你回家。” “那你把我放下去,我打车回去,我保证我会乖乖回家。” 林奕蔓撇撇嘴,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朝着副驾驶的男人看去。 “我在车上多坏你们的好事啊,显得我多不懂事,这一晚上可不便宜呢,我可不能浪费你们的时间。” “你胡说什么。” 黎殊有些尴尬,她胡乱朝着顾宴白扫了一眼。 后者神色懒散,正百无聊赖的将视线落向窗外,像是两人的对话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黎殊轻轻叹了口气:“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睨了她一眼:“我以为今晚住你家呢。” “?!”黎殊立马说,“怎么可能!” 顾宴白慵懒的窝在副驾驶,慢悠悠的哦了一声。 “那你这是打算赖账的意思?” “当然不是!我这两天就会把钱转给你的,但我没想过要和你……” 顾宴白眉骨微扬,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要和我什么?” 这人真的是,明知故问! 黎殊咬了一下唇,她偏开视线,耳根微微泛红。 “没什么。” 气氛安静数秒。 顾宴白忽然笑了,那双漆黑的眸染着几分戏谑的笑意,透过后视镜落向林奕蔓。 “你姐姐平时就这么喜欢做慈善吗?那我还真是好运。” 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磁性:“遇见了个菩萨。” 这模样这气质的男人林奕蔓还真是第一次见。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林奕蔓不由得有些愣神。 她脑海里飘过的第一句话就是。 不愧是鸭子街的名模,这模样完全不输流量明星啊,也难怪表姐把持不住,要是她也有钱不包个五年八年的都算对不起他这颜值。 林奕蔓咽了咽口水:“姐,你真不要吗,要不给我。” 黎殊眉头紧蹙,气得够呛。 “林奕蔓!” 林奕蔓立马像鹌鹑一样靠回座椅上:“我错了。” 行行行,你的行了吧,不跟你抢。 红绿灯期间,顾宴白顺手把手机递给黎殊。 “把我微信加上。” 黎殊不解:“为什么?” 早在六年前她都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了。 顾宴白眉骨微扬,语气很淡:“不然你怎么给我转账?” 这话说的……也有点道理。 黎殊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跟他交换联系方式。 没关系。 她想,反正转过账就删了。 气氛再次寂静下来,车内的气氛沉闷又压抑。 顾宴白眉眼半压,垂眸玩着手机,顺便报了个地址。 他住的地址黎殊知道。 以前上大学假期兼职的时候,她也在那里住过。 那里算是整个人南城市内最便宜的一片贫民窟,房间狭小拥挤,墙壁偶尔还能闻到发霉腐臭的味道,大多都是些进城务工的打工人才在那里住的。 第43章 黎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没见了,她从未想过再遇见顾宴白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他变化太大了,和以前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人,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车内寂静的气氛让她有些坐立难安,黎殊顺手打开了车上的广播。 广播正好随机匹配了一个情感连线主播。 一道哭哭啼啼的女声从广播里传来:“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以前跟他谈恋爱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么极端的人,他看不得我身边有别的男人,我们经常因为这种事情吵架,他还差点伤害自己,我提出分手,他跪在地上求我不要走,我一心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剧情,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黎殊有些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尖,用余光扫了顾宴白一眼。 后者眉头微挑,显然注意到了广播里的故事。 怎么办。 他不会是觉得,她是故意放给他听的吧。 “……” 黎殊扯着唇角,僵硬的笑了笑。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太不健康了,我换一个。” 说着,她正要去关广播,手腕忽然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 心脏几乎一瞬间颤了颤。 他的指尖好凉。 像是刚刚从冰窖里取出来一般,冰的她心头发涩。 一定是他衣服又穿的太薄,他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 黎殊微微怔然。 下一秒,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条件反射般抽回手。 顾宴白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眼睫微垂,遮住那双有些黯淡的黑眸。 他慢条斯理道:“关什么,不是挺好的么,听听她说什么。” 女嘉宾说完后,主持人静默几秒,语气极为严肃。 “不只是这位嘉宾,所有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一样的,大家千万不要因为怜悯或者同情藕断丝连暧昧不清,这种男人现在看起来很爱你,等到十年后你被家暴的时候,哭都没有地方去。这种男人不是爱你,是占有欲,是想掌控你,他们一般都是有心里疾病的,这种扭曲的病态的情感一定不会长久的。” 这段话说完后,现场立马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黎殊内心已经开始流汗。是是 顾宴白这么小心眼的人,肯定会觉得,是黎殊故意放给他听的。 她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就在这时,林奕蔓忽然想到:“姐,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是也遇见过这种事。” 黎殊:“……” 她脊背僵硬:“没。” “是吗?还有这种事呢。”顾宴白慢条斯理的扫了黎殊一眼,“说来听听。” 黎殊:“……” 林奕蔓这会倒是热心,把黎殊卖了个干净。 “其实我也是听舅妈和表弟说的,就是五六年前那会,我姐当时在给一个变态小少爷当伴读,结果合同到了,那小少爷就把我姐扣那了,也不让她回来,把舅妈当时吓得差点报警。” 她压低声音,还像模像样的看了一眼四周。 “而且我听表弟说,那少爷丑如夜叉,性格扭曲又病态,不管姐去哪都阴魂不散的,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毛骨悚然的,让人起鸡皮疙瘩,而且还是个半身不遂的瘫子,就他那样的还敢喜欢我姐,失心疯了吧,我还听说——” “够了!”黎殊忍无可忍的打断她。 这种版本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连她也是第一次听到。 林奕蔓以为她是不想提起伤心事,立马做了一个拉链拉住嘴的动作。 “哦,那确实是变态。” 顾宴白勾了勾唇角,眼底透着几分散漫的笑意。 “那要恭喜黎小姐脱离苦海,没有被那种疯子阴魂不散的纠缠下去。” 车子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稳稳停在了记忆中的那片贫民窟外。 顾宴白眼底不含丝毫情绪,礼貌的跟黎殊告别。 “祝你过的开心,黎小姐。” 很客套的一句话。 看向她的时候,他的眼底再也没有那种汹涌到无法掩盖的爱意。 他已经,不再喜欢她了。 也好,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他们本就不该再纠缠下去。 她也希望顾宴白能够不被感情套上枷锁,能够正常的,理智的生活。 黎殊抬起头,看着顾宴白离开的背影。 漆黑的影子被路灯拉的修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香烟,指尖的一点猩红在黑夜里明明昧昧,宽直的肩膀在此时却显得有些单薄。 这里比她记忆中的那片房子还要老旧,黑夜里没有半盏照明的灯,只有零星几套房子里透着微弱的光。 电线杆上全是小广告,电线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屋顶上几块快要脱离支架的简易房铁皮随着晚风呼啸怒吼,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塌下来了一样。 这都不只是贫民窟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难以住人的危房。 她不明白,顾宴白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林奕蔓坐在后排,试探性地问道:“姐,你是不是认识他啊?” 黎殊回过神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你们……很熟吗?” 沉默半晌,黎殊轻声道。 “不熟。” 怎么会不熟。 这个世界上,顾宴白是和她朝夕相处时间最久的人,比父母和黎途还要久。 他了解她的全部。 可他们都要学着向前走,总不能一直贪恋在过去。 林奕蔓松了口气:“还好你们不熟,虽然我天天把帅哥放到嘴边,但长得帅不能当饭吃的,你看看他住的这地方,还有他那工作,他以后总不能当鸭子养活你吧。” 黎殊:“……” 看着林奕蔓一副人小鬼大,苦口婆心的模样,她忽然有些想笑。 “你还懂这些呢?” “当然了,我可是很理智的。”林奕蔓说,“要我说,舅妈给你介绍的那个结婚对象就不错,有车有房工作稳定,虽然长相跟这人没得比,但好在踏实,我觉得很适合结婚。” 黎殊笑了笑,没再说话。 回到家后,顾宴白刚洗完澡,就看到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他随意扫了一眼,聊天框里弹出黎殊的头像。 顾宴白头发还没干,就立马把手机拿起来点开。 是三万元的转账记录。 紧接着,她又发了一条。 【剩下的钱我明天给你,这些是我欠你的,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第35章 不就是相亲么 凌晨一点多,房间内没开灯,窗外晚风呼啸,破旧的木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顾宴白躺在床上,一条条翻看着黎殊的朋友圈。 她已经把他删了很久了。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查看她的日常。 10月20日,她去了寺庙祈福,心爱的小狗花花生病了,她说她向神明许愿,只要花花能好起来,她以后每周都会来寺庙还愿。 紧接着,她在评论区说花花已经好了,一定是神明听见了自己的愿望。 顾宴白唇角勾了勾。 花花,好幼稚的名字,她果然还是叫了这个名字。 黎殊以前就说过,自己以后要养一大群小狗,一个叫花花,一个叫草草,一个叫树树,顾宴白当时还嘲笑她取名字水平太土。 10月10日,她拿到了舞蹈比赛市级冠军,她说还好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松懈,配图是奖杯和一双漂亮的舞鞋。 这双鞋子是十八岁那年顾宴白送给她的。 黎殊只有每次比赛的时候才舍得穿,没想到到现在还留着。 9月17日,她和朋友一起去了周边的滑雪场,她说滑雪很有意思,以后每年都要来一次。 8月85日,她和学校教研组的同事一起带着学生们参加夏令营,她说有个初中组的小姑娘送了她一朵小花,她很喜欢所以舍不得它枯萎,只好做成标本放在相框里。 7月3日,她去跳伞了,一个人,享受自由与激情的感觉。 5月19日,她发烧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还好有花花可以陪伴。 3月11日,同事们为她举办了巨大的生日派对,她很开心,发誓以后一定会对他们好一点再好一点。 1月1日,和朋友一起跨年,她说她很幸运可以遇到他们。 再上一条,是上一年4月份的。 小狗花花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她说花花是被丢弃的流浪狗,很粘人也很乖,回到家时终于有人在等她了。 接下来的整整三年她都没有发过朋友圈,直到最底端的一条。 3月11日,她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适应新的生活。 顾宴白紧紧攥着手机,他眼睫微垂,眼皮有些发涩。 看来她适应新生活的能力也没有这么快,这么多年才彻底彻底走出来。 第44章 她现在好像过得很好,有喜欢的工作,合群的同事,聊得来的朋友,还有一条时刻陪伴着的小狗。 可她的生活痕迹里,已经彻底没有他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刚来到地下车库,就接到了顾宴白打来的微信电话。 听筒对面声音有些沙哑,大概也是刚睡醒。 “我身份证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昨天落到你车上了?” 黎殊正好离车子不远,她加快脚步拉开车门。 副驾驶的位置还真放着一个身份证。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又随便乱丢。 黎殊说:“是在我这,我怎么给你?” 对面沉默两秒,顾宴白问:“你今天有时间吗?” 黎殊有些犹豫:“今天可能不行。” 虽说是周末,可答应好母亲要和相亲对象见面,她都已经拒绝人家好几次了,这次怎么都该见上一面。 顾宴白慢悠悠的哦了一声:“行吧,那我先把面试推了,你先忙。” 说着,他就要挂断电话。 黎殊很快捕捉到了重点:“你要去找工作吗?” “嗯。” “那我先去给你送去吧,给我二十分钟,我马上到。” 车子一路疾驰,黎殊很快来到了顾宴白提供的地址。 天一亮,这片居民楼显得更老旧了。 墙面上污水纵横,电线杆微微倾斜,道路不平,污水全部积在路面两侧,电线乱七八糟的缠绕着,电线上方甚至还搭着一个摇摇欲坠的枕头。 南城前两天刚下过雨,这片居民楼的排水系统很差。 一个砖块放在污水中央,黎殊踩着砖头才没碰到污水就进了门。 房子在六楼,没有电梯。 黎殊想象不到,顾宴白的双腿明明不能做剧烈运动,他是怎么受得了的。 走走停停好一会,黎殊才踩着高跟鞋爬到六楼,她气喘吁吁的敲了敲门。 门内有脚步声越靠越近。 黎殊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门忽然被打开,黎殊整理头发的动作僵在半空。 她尴尬的把手放下,垂眸去包里掏身份证。 顾宴白大概是刚洗完澡,头发半干,手上还拿着个擦头发的毛巾。 他随手将毛巾挂在脖子上,掀起眼皮,语气很淡。 “进来吧。” “不用了。”黎殊还在包里匆忙翻着身份证,“我把东西给你就走。” 顾宴白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悲喜。 “也是,我这地小,也坐不下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越是这样,黎殊心里越不是滋味,她掏出身份证双手递给顾宴白。 “找到了,你看看。” 顾宴白挺冷淡的说了声谢谢。 关门的时候,黎殊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房子是挺小的,只有一居室和一个厕所隔间,除了床和柜子,几乎放不下任何家具了,门上贴了好多外卖的电话,桌子上放着各种口味的泡面。 她心头发涩,转过身往外走。 回到车上后,黎殊垂眸看着相亲对象发来的消息,他说自己已经到餐厅了,问她什么时候到。 黎殊回了消息后,正准备开车。 两秒后,她又重新停下,翻出了孟赢康的电话。 这个号码她已经六年没有打过了,上次打还是顾宴白自杀那次。 很快,电话被接通,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黎殊说:“姨夫,是我。” 孟赢康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小殊啊,你怎么忽然想起打电话了?” “我想问问您关于顾宴白的事。”她试探性的说,“他真的,被顾夫人赶出来了吗?” 对面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他都告诉你了?” 黎殊垂了垂眸,眼皮有些发涩。 “嗯,他在南城工作,我们遇见了。” 孟赢康无奈道:“能照顾就照顾些吧,他家里情况有些复杂。” 原本顾宴白说的时候黎殊还有些不信。 顾夫人这么宠爱顾宴白,怎么可能会不要他了,可黎殊几乎无条件信任孟赢康,姨夫根本没有理由骗她。 她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啊,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到了餐厅后,黎殊一眼就看到了段梅口中那个优质的结婚对象。 模样算不上太出彩,但好在憨厚老实,一看到黎殊过来就立马礼貌的站起身为她倒水。 “你就是黎殊吧?”他笑了笑,“我叫樊江,今年27。” 黎殊也礼貌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之前几次都没有时间。” “没事没事,是我一直想要约你的嘛,应该按照你的时间来。” 樊江连连摆手,将手中的菜单递过去。 “你看看要点些什么,我怕不合你的口味,就没有先点。” 黎殊也没有推脱,接过菜单后就垂眸点了几道菜。 点菜的过程中,樊江有些出神的看着她,没忍住说道。 “没想到你比照片中还漂亮,看来我没有白等这么久。” 黎殊笑了笑没说话。 她平时几乎不拍照,估计段梅给樊江的照片也是她偷拍的。 上次铺天盖地的拍了上千张照片,好像还是顾宴白给她拍的,那时候黎殊才刚刚学会化妆,顾宴白专门买了相机学摄影,旅游时候拍到的出片照片连汪晶晶都羡慕。 聊着聊着,话题就从日常生活变成了樊江最喜欢的网络游戏。 黎殊有些听不懂,看他这副激情澎湃的模样,却依旧会笑着配合着他聊天。 饭局过半,餐厅的门被推开,一阵斜风细雨顺着门缝涌了进来。 几个年轻男人说说笑笑的从门外走来,看见最后那人时,黎殊猛地愣住了。 顾宴白穿了件简单的夹克外套,他眼皮耷拉着,一手插兜,一手慢条斯理的滑动着手机。 黎殊莫名心虚,条件反射般,她低着头,右手在额头上遮了一下。 或许是动作倾向太明显,樊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黎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黎殊闷声道:“没事,你继续说。” 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顾宴白已经坐到她对面桌了,两桌距离很近,几乎是抬头就能看见的距离。 好在他还没注意到她,正窝在椅子里,气定神闲的夹着筷子里的菜。 偶尔别人跟他说话,也是敷衍的应付几句。 饭她是彻底吃不下去了,正当黎殊犹豫该怎么开口说结束的时候,段梅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对面语气急迫,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小殊啊,你弟弟班主任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他没去上课,他都已经是复读生了,今年再这么混下去可怎么办啊!” 黎殊蹙了蹙眉:“您先别急,我去找她。” 说罢,她站起身准备朝着门外走去,路过顾宴白身边时,一只手忽然猛地抓住她手腕。 黎殊脚步顿住,有些僵硬的看了一眼顾宴白。 “我……我还有事。” “我知道。” 顾宴白笑了一下,视线不急不缓的落到樊江身上。 “不就是相亲么,你躲着我做什么?” 樊江也在这时候过来:“黎殊,这是谁啊?” 黎殊唇角微抿,垂了垂眼睫,她轻声道。 “不认识。” 笑意敛了下来,顾宴白脸色有些僵,眼睁睁的看着黎殊挣脱开他的手,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第36章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找到黎途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学校附近的小巷里,黎途正被一群纹着花臂的男人围堵,大约有七八个人,个个拿着棍棒,打头那人还朝他朝他扇了两巴掌。 黎途一声不吭的埋着头,即使被揍了也不敢反抗。 黎殊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樊江。 “麻烦帮我报警,谢谢。” 樊江有些犹豫:“可是你一个人在这……” “我没事。”黎殊走下车朝着小巷的方向走去,“麻烦你了。” 樊江视线落向那群纹着花臂的男人,那些人大多都有850朝上,即使他去了应该也帮不了什么忙。 他犹豫两秒后还是离开了。 黎殊深吸一口气,一副淡定的模样穿过人群走到黎途面前。 “几点了还不回家,你在这里做什么?” 黎途扭过头不吭声,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校服领口明显还被人踩了几脚。 她垂了垂眼睫,轻轻整理好他歪斜的领口。 “别玩了,回家吧,妈还在家等你。” 说罢,她拉过黎途的手腕就准备往外走,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瞬间将她拦住。 “你是谁?” 黎殊掀起眼皮淡声道:“我是他姐姐,来带他回家的。” 第45章 “回家?”打头那男人冷哼一声,“门都没有,泡了老子女朋友就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一直缩在身后不吭声的黎途这时候说话了。 “婷婷说过,她不是你女朋友,都是你强迫她的,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你再他妈胡说老子揍死你信不信?” 男人瞬间怒火中烧,狠狠指着黎途的鼻子,“自打她上高中开始,她的学费都是老子出的,你个温室里的小白脸懂个屁啊。” 黎殊不着痕迹的将黎途拉到身后,她垂下眸淡声道。 “是,这件事情是他做的不对,以后他不会再跟婷婷联系了,我会看好他的。” 光看黎殊的气质和打扮,一眼便知这是有钱人家的乖乖女,一看就不是会闹事的人。 文文弱弱的姑娘,处理起事情来竟这么勇敢。 身后一人上下打量了黎殊好一会,靠在男人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两秒后,男人忽然不怀好意的笑了。 “要想让我放了你弟弟可以。你一会去陪哥几个喝口茶聊会天,你弟弟做过的事既往不咎。” 黎途立马挽起袖子,咬牙说道。 “你做梦,姐你回去吧,跟你没关系,让他们打死我。” 黎殊蹙了蹙眉:“好了,你别冲动。” “好一出姐弟情深。”男人咬着烟头,举起棍子,绕了绕手腕,“我倒要看看,你们俩今天怎么完好无损的回去。” 说罢,其中一人就走上前一把抓住黎殊的手腕。 黎途忍无可忍,一拳抡了上去,将黎殊拉到身后。 “我说了你们动我可以,动我姐就是不行!” 一旦有人开始动手,这场架就再也避免不了了。 对方人多势众,又是经常打架斗殴的混混,黎途也就挣扎了两下,就被其中两人控制住了。 男人笑了笑,将烟头掐灭,虎视眈眈的看向黎殊。 “早就说了让你们老实点。” 黎殊被逼得连连后退。 直到脚跟抵到墙,她才有些绝望了。 身后是一堵三米高的墙,任她再挣扎也爬不出去。 她闭了闭眼睛,本以为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反而面前的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棍棒掉落到地上,男人跪在地上,手腕被一只手拧翻挟持。 顾宴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巷里,他垂着头,细碎的额发将那双黑眸半遮,他面无表情踩上男人的手指,在原地碾了几下,像是要生生将那几根手指碾碎。 男人叫声愈加凄厉。 他身后的半米处,两个拿着棍棒的男人猛地朝他走来。 黎殊下意识的开口:“顾宴白,小心。” 顾宴白迅速,长腿猛地踹向那人的腰背,那人立马跪倒在地上。 旁边一人趁机将棍子朝着顾宴白抡去,他闪躲不急,一棍子猛地落到他头上。 顾宴白闷哼一声,鲜血沿着额头一侧缓缓流下。 黎殊吓坏了,她正准备上前,黎途就一把将她拉住。 “姐,你别去,你帮不了忙的。” 顾宴白面色阴沉,一只手抓住那人的棍棒,一拳一拳朝着他抡去。 拳头的皮肤被蹭出清晰肉眼的血痕,他依旧没打算停手,眼底的戾气像是要将那人撕碎。 巷子里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站在远处没敢靠近。 他们本来只是过来吓唬吓唬小孩,没想到碰上了个玩命的。 几人一对视,像是有心理感应似的,放下棍子就跑了。 黎殊慌忙跑到顾宴白身边,她下意识的拉起他的手腕。 “快走,我带你去医院。” “多大点事。” 顾宴白倒是不以为然,他偏头朝垃圾桶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指尖轻轻擦去嘴角血渍。 “拿纸擦一擦就好了。” 黎殊咬了咬牙:“你胡说什么?” 顾宴白双手插兜,垂眸看着面前的黎殊。 漆黑的影子将她整个人包围笼罩起来,他身上还是那股特有的木质香,丝丝缕缕,压迫感很强。 他附身看她,那双漆黑的眸与她对视,眼底带了几分轻佻的笑。 “担心我?” 两人离得极近,长睫根根可数,他额头的血渍已经滑到了下颌,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是勾着笑。 场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温热的气息朝她扑来,黎殊耳根微微泛红,下意识的偏开视线。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握住。 黎殊咬了咬唇,漂亮的杏眼里透着一层水雾。 “我必须带你去医院,是你帮了我们。” 这双眼睛里有心疼,有害怕,和当初离开他的时候一样。 顾宴白眼眸黯淡了几分,他将手腕从她温软的小手中抽回,语气不冷不淡的。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医院。” 说罢,他又淡淡补充了一句:“反正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越是说这种话,黎殊越觉得不是滋味,她打心眼里觉得,顾宴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他聪明,耀眼,从小到大都能做到心思缜密,运筹帷幄。 他应该是在人群中众星捧月,熠熠发光的才对。 黎殊眼皮有些发涩,她垂下眼眸,不敢与他对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顾宴白垂眸看了她两秒,没吭声,双手插着兜离开了。 没等他走远,黎途就赶紧走上前,眼底满是狐疑和警惕。 “姐,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来南城的,你也知道?” 黎殊说:“就是碰巧遇上的。” “他是故意来找你的吧。”黎途冷哼一声,“他为什么非要死缠着你不放,真的是阴魂不散,你是不是还加着他联系方式呢,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删掉。” 黎殊把手机装到口袋,蹙眉离他远了些。 “你别胡说,我没加他。” “我不信,除非你拿给我看看。”黎途愈加咄咄逼人起来,“我告诉你,我和妈妈是不可能同意你和顾宴白在一起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趁早跟他断了联系。” 黎殊被他质问的有些不耐烦了。 按照黎途的性格,他回到家之后肯定要将他们遇见顾宴白这件事告诉段梅,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通没完没了的盘问。 自从当年顾宴白设法让段梅和黎衡阳离婚,段梅就记恨上了他,再加上黎殊当年快回来的时候,顾宴白把黎殊扣在西城几天,段梅就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了。 黎途则是听村子那些童养媳的风言风语传多了,打心眼里的不喜欢顾宴白。 母子俩平时总是意见不合吵吵闹闹的,只有讨厌顾宴白这点他们格外统一。 黎殊语气严肃,一字一句道:“我们俩以前没关系,以后也不可能有关系,这样总行了吧。” 顾宴白没走远,他站在拐角处,将姐弟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鲜血啪嗒一声顺着下颌滴落到地上,顾宴白眼睫微垂,右手死死的掐住右大腿,额头上泛着细细密密的汗丝。 刚刚那条腿被棍子抡到了,现在轻轻一动都像被撕裂了一般钻心的疼。 他怕黎殊注意到他的异常会担心,硬是咬着牙强撑完刚才那段路。 现在是彻底没力气了。 巷子里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靠近,顾宴白拖着腿藏到门后。 豆大的汗水和血渍混在一起,直到说话的声音远去,他才敢靠在墙上轻轻喘着气。 顾宴白垂了垂眸,唇角勾起几分自嘲的笑。 好狼狈,心脏好疼。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黎殊心里没有自己了,可亲耳听到她这么说,顾宴白眼皮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发涩。 这条巷子平时人很少,直到晚上八点多,才有零星放学的学生从这里经过。 穿着校服的小情侣暧昧的说着情话,男生将女生推到巷子里,两人面红耳赤,唇瓣逐渐朝着对方靠近。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 “你好。” 两人吓了一跳,慌忙掏出便携手电筒往声音的方向照。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张苍白的脸,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正啪嗒啪嗒的滴落到他的白色衬衫上,那人瘫坐在地上,像是全身上下已经完全脱力。 女生没忍住尖叫了一声。 顾宴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能帮我打个120吗?我手机没电了。” 第37章 他必须要让黎殊喜欢上自…… 当天晚上,黎殊专门将黎途送回了家,自己也在家里住了一晚。 她抬头看向家里将近两百平的房子,平时她在学校附近租房住,黎途也需要高三住校,只有段梅一个人住在这。 房子太大,显得冷清了些。 第46章 思索了一晚上后,黎殊还是决定要跟段梅开口。 “妈,我们去把这套房子卖了吧。” 段梅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磕着瓜子睨了黎殊一眼。 “卖房子做什么?你缺钱了?” 黎殊摇摇头:“房子是顾夫人买的,我们现在应该把房子还给顾家,我手上还有些钱,加上你这些年攒的钱,按揭套小的完全足够了。” “凭什么啊!”段梅这下坐不住了,“房子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是顾夫人当年付的乔迁费,要不是她害怕你缠上她孙子,我们何必背井离乡来到这种地方。” “可她还给您找了工作,给小途找了好学校不是吗?” “反正房子是我的,我不卖。”段梅说,“这房子以后是要留给你弟弟结婚用的,现在的男孩子没房子娶不到媳妇的。” 黎殊微微蹙眉道:“这房子也有我的名字,我们应该是一人一半。” 当年顾夫人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她也知道段梅重男轻女严重,害怕多年后黎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才专门把黎殊的名字也加了上去。 黎殊站起身,语气平静淡然。 “这套房子可以给您儿子,但是您要支付我一半的费用,我知道您拿的出来,下周之前把钱给我,以后这套房子和您攒下的钱您的养老金,我一分钱都不会跟黎途挣。” 说罢,她便走到玄关处,将大衣从衣架上取下来。 段梅问她:“你去哪?” 黎殊说:“回我那住,我下周再过来。” 她今年二十四岁,其中的八年住在顾家,六年在外面租房子住,她对家的印象也就是小时候那点模糊的印象。 说白了黎殊跟段梅根本不亲,她早就忘了该怎么跟家人相处。 晚风萧瑟,冷风顺着衣领不断灌入大衣。 黎殊往衣服里缩了缩,脑海里忽然蹦出顾宴白三个字。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看医生,他流了那么多血,肯定很疼。 他又是怎么知道黎殊在那条巷子里的呢。 再次见到顾宴白,是下一周的周末。 段梅也算信守承诺,掏出黎殊要的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二十万,她说剩下的钱会慢慢给黎殊。 黎殊又拼拼凑凑,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钱加在一起,还卖掉了当初在顾家带来的所有奢侈品,一共凑出了四十万。 她将所有钱存到一张银行卡里,再次敲响了顾宴白的家门。 或许是刚睡醒,顾宴白眼底的困意未散,头发也乱糟糟的,只穿了件睡衣就出来开了门。 看到黎殊的那一刻,他眼底一顿,眉梢挑了挑。 “你来做什么?” 黎殊说:“来给你送钱。” 顾宴白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 “送什么钱?”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 “能进去说吗?” “……” 顾宴白沉默两秒,侧开身让她过去。 这房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虽然地方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该有的家具一样没少。 黎殊坐到单人沙发上,将包里的文件夹银行卡都取了出来。 “这张卡里有六十万,应该足够你付个房子首付了,这个文件是当年顾夫人买房子时候的赠予合同,房子六年前是两百万,我妈占走了一半,属于我的那份我本来应该一次性还给你,但是现在钱还不够,剩下的四十万我写了个欠条,已经签了字了。” 顾宴白懒懒散散的靠在墙上,他眼皮半压,沉默的看着黎殊一套流程。 黎殊从包里取出一支笔递给他:“你也签个字吧。” “放那吧。”顾宴白抱着手臂,淡声道,“我一会签。” “不行,这是很严格的,我必须看着你签。” 顾宴白无奈,只好起身坐到黎殊身边,在签名栏洋洋洒洒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下可以了吧?” 写完之后,他发现黎殊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眉头微微蹙着。 顾宴白扫了她一眼:“干嘛?” “你脸色不太对。” 黎殊抬起手,很是自然的将手放到顾宴白额头上。 “是不是发烧了?” 顾宴白瞬间愣了愣,他抬起头,视线定格在她身上,眼神有些恍惚。 上次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已经是六七年前了。 她身上的香味从和顾宴白一样的檀木香变成了淡淡的茉莉香。 但指尖那股熟悉的温度没变,一样温暖,一样魂牵梦绕,一样让他四年到发狂。 顾宴白强忍住那股想把她揽进怀里的冲动。 黎殊抬起头,正好撞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也在看她,眼底的情绪复杂又克制。 心头像是被猛地烫了一下,黎殊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现在的动作有些越界。 他们那么多年没见了,是该保持点距离才对。 她慌忙收回手,从沙发上站起身。 “你是不是发烧了,感觉有些烫,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没事。”顾宴白也站起身,语气挺冷淡的,“睡一觉就好了。” 话音落下,气氛又沉默下来。 顾宴白偏头看了她一眼。 “干嘛?” 黎殊视线落在他腿上,语气有些迷茫。 “你的腿怎么了?为什么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顾宴白沉默两秒:“没事,刚睡醒。” 他总不能说是上次在巷子里打架的时候又伤到腿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吧。 说罢,他又淡声道:“还有事吗?” 已经是往外赶客的意思了。 黎殊摇摇头:“没了。” 顾宴白嗯了一声。 离开的时候,黎殊看到了顾宴白桌子上堆着的泡面,比上次过来的时候少了好几桶,他每天都吃这个吗,这也太伤害身体了。 正当她心头泛酸,一道清冷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吃饭了吗?” 黎殊摇了摇头。 顾宴白眉梢微挑:“要不,一起吃?” 黎殊正想拒绝,就听他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我这地方太破了,谁愿意在我这吃饭,招待不周,不好意思。” 他越这样说,黎殊越觉得难受,慌忙解释。 “不是的,我没觉得你这里不好,你这里很干净的,朋友们肯定都很喜欢来。” 顾宴白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两秒后,他慢条斯理的朝着桌子上扬了一下下巴。 “吃那个?我这什么口味都有,要不点个外卖,也算是加餐了。” 黎殊总算能找机会问出口。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每天都吃这些吗?” “也不算吧。”顾宴白挺认真的回忆了一下,“之前在酒吧工作的时候,顾客偶尔会剩下些菜,我把能吃的都打包回来,第二天热一下还能吃一顿。” 黎殊:“……” 这混的也太惨了吧……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和卧室连在一起的厨房。 “你这厨房能用吗?” 顾宴白狐疑道:“干嘛?你要给我做饭?” 黎殊在橱柜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口崭新的锅。 “你是因为帮我和黎途受的伤,这顿饭算是还你的人情。” 她说:“你的钱我也会尽快还你,我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 挺冷漠的一句话,像是在刻意跟他隔开距离。 字里行间都是在提醒他,顾宴白,我做这顿饭只是在还人情,并不是在心疼你,不是在忆往昔的意思。 顾宴白垂了垂眼睫,冷哼一声道。 “你欠我的多了。” “我知道。”黎殊笑了笑,“所以我在尽量还,你先休息吧,我做好饭叫你。” 黎殊猜得没错,顾宴白的确有些发烧,额头上的伤口因为没及时缝补发炎了,他这两天都在断断续续的生病中度过。 他大脑昏昏沉沉的,本就不舒服,刚刚靠在床头就沉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黎殊已经离开了。 黄昏透过枝叶缝隙打入室内,斑驳的光芒细细碎碎扑了满地。 房间里空荡荡的,和他每次梦到她后惊醒时一样。 一股难言的失落快要将他笼罩,黎殊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顾宴白睡觉很轻,她走的时候应该还故意放轻脚步,就害怕会吵醒他。 桌子上摆放着两道炒菜,她还贴心的留了一张字条,说米饭放在锅里,吃的时候再盛出来才不会凉。 顾宴白给自己乘好饭,他孤零零的坐在桌子前,垂眸去夹盘子里的菜。 房间里极为寂静,偶尔能听到勺子轻碰白瓷碗的声音,他慢条斯理的,眼神平静又麻木,和这六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一样。 自从黎殊走后,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 第47章 从前黎殊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看电视,偶尔看到兴头还会笑一会再接着吃,顾宴白怕她呛到说过她好几次。 可现在,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在吃饭的时候听到过说话声了。 饭才刚刚吃完,手机里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消息是顾夫人发来的。 【下个月月底开股东大会,各大媒体记者都会到场,你务必要在之前赶回来!】 顾宴白垂下眼皮,回了个知道了。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必须要让黎殊喜欢上自己。 他留在南城的时间不多了。 第38章 你是觉得,我还喜欢你?…… 早上八点半,黎殊刚到办公室,就看到几名同事正趴在窗口好奇的往外张望。 她将背包放到办公桌上:“你们看什么呢?” 同事郑琪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您不知道吗?今天新来了个同事,听说是校长花高薪挖来的,说是在国际上拿过好多奖。” 一旁年轻的女同事也接话道:“而且菲姐说她昨天碰到了,听说长得可帅了,又年轻家里条件又好。” “是吗?”黎殊随口问道,“教什么的?” “好像是教乐理的吧。”菲姐坐在转椅上,回过头给黎殊递了瓶牛奶。 “听说他会编曲和编舞,以后你们音乐舞蹈组好像都是他管,黎老师,你们以后说不定还是搭档呢。” 黎殊笑了笑,接过牛奶答了声谢。 “那还挺巧的。” 学校里中途进来新老师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她所在的学校又是整个南城最又名的一所私立高中,光高中部音乐舞蹈老师加起来都有二十个左右。 和新老师分到一个班的可能性极其渺茫,说不定连话都说不上两句,黎殊并没有放在心上。 年轻女老师忽然开口道:“快看,来了来了,真的好帅啊!” 郑琪感叹道:“我去,不愧是学音乐的,太有气质了。” 菲姐看着两个年轻小姑娘,也没忍住笑了笑。 “以前不是年级组长带过来就行了吗,这次还是校长专门带来的,可见排场有多大。” 郑琪撇撇嘴,语气有些幽怨。 “菲姐,你昨天也太保守了,还说什么很帅,明明是非常帅!早知道这样,我肯定要提前打扮一番,您也知道的,我还没找男朋友呢。” 菲姐佯装严肃道:“帅能当饭吃啊,你这样的还教学生呢,看年级组长来了怎么收拾你。” 听着两人的笑闹,黎殊唇角也勾了勾,她没忍住好奇,也朝窗外看了一眼。 下一秒,笑意立马僵在脸上。 她瞳孔微微放大,忽然感觉大脑天旋地转的。 窗外的那颗香樟树下,校长身旁正跟着一个身量高挑的男人,那人穿着件简单的黑色外套,皮肤白皙,五官眉眼极其惹眼。 他正偏头听着校长说话,时不时还回应几句。 顾宴白??? 他就是那个校长千辛万苦挖过来的新老师?! 黎殊内心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世界这么大,顾宴白偏偏也来到了南城,还跟她是同一所学校工作。 这会不会太凑巧了点…… 菲姐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对,低声问道。 “小黎老师,你没事吧,怎么感觉脸色这么差啊。” “没事。”黎殊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我去趟卫生间。”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走廊学生熙熙攘攘,黎殊埋着头穿过长廊。 一路上不断有学生问好,黎殊皆是强撑起笑意点了点头,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校长爽朗的笑声传来:“巧了,这不就是黎老师。” 黎殊僵硬的站在原地,扯起一个笑意。 “校长。” “我还正跟小顾说呢,高中组舞蹈老师就数黎老师工作能力最强,也最认真负责。你们俩如果搭档好了,肯定能给我们学校多拿几个奖项。” 黎殊眼皮微垂,没敢抬头,只是礼貌的应和了一句。 “还是学生们自己肯努力。”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反正只要是撞上顾宴白,她就下意识的想逃,连眼神都不敢对在一起。 “对了,还没跟你们介绍呢吧。”校长说,“这是小黎,黎殊老师,我们学校的金牌舞蹈教师,这是顾宴白,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世界级的奖项早都拿到手软了,以后会在高中部带乐理。” 黎殊唇角抿了抿,她硬着头皮抬起头笑了笑。 “以后还得麻烦顾老师多多指教。” 顾宴白垂眸看着她,唇角勾着,眼底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原来黎老师这么年轻漂亮。” 黎殊:“……” 她皮笑肉不笑道:“顾老师也是年少有为。” 一直到藏到卫生间关上门,黎殊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情绪松懈了大半。 看来菲姐还真没说错。 不出意外的话,顾宴白以后就是她搭档了,不仅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得一起带学生去各地参加比赛。 她并不想和顾宴白有过多的接触。 以后,除了工作之外,只能尽量躲着他了。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第一节 课已经上课,办公室里瞬间空了一半。 顾宴白的办公桌离她算不上太近,中间隔了两个桌子,但只要中间没人,抬头就能看见对方。 郑琪正勤快的帮他整理办公桌:“顾老师,听说你是从国外回来的,是从哪个国家啊?” 顾宴白嗯了一声:“瑞士。” 黎殊视线落在书页上,原本清秀的字迹却密密麻麻的丝毫看不进去,注意力却全集中在两人的聊天中。 “瑞士好玩吗?”郑琪有些好奇的问道,“我之前还和小殊说过呢,我想去瑞士旅游,让小殊陪我去,她一直都说自己忙没时间。” 顾宴白单眉微挑:“黎老师也没去过瑞士?” “我们这种普通人没去过国外正常的。”郑琪说,“我之前还问过黎老师,可惜她不喜欢旅游,也没去过国外。” 顾宴白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气氛沉寂了好一会,郑琪耳根有些泛红,低声问道。 “顾老师,您有女朋友吗?” 顾宴白沉默两秒,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有过暗恋对象算吗?她很好,很优秀,很漂亮,可就是不喜欢我。” 说罢,他唇角勾起一丝苦涩。 “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琪有些怔愣的看着他。 像顾宴白这样的人,相貌出众,风度翩翩,家庭条件又好,她本以为他的追求者都得排好几个操场。 他那暗恋对象得优秀成什么样子才能这般拒绝他。 郑琪沉思片刻后,试探性地问道。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气氛瞬间寂静下来,空气像是结了冰般凝固。 黎殊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眼睫轻轻颤了两下。 明明顾宴白并没有说自己的暗恋对象是谁,或许,他这些年早就喜欢上别人了,或许他还有别的暗恋对象,他又没有指名点姓的说他喜欢的这人是谁。 黎殊有种浑身上下不自在的感觉。 她慌忙打开抽屉翻找耳机,试图将两人的声音隔绝在外。 耳机掏出的一瞬间,手臂又不小心碰到了办公桌上的书架。 书籍散落一地,瞬间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寂静。 黎殊抿了抿唇,蹲下身,手忙脚乱的去收拾地上的书籍。 动静这么大,顾宴白肯定也注意到了,偏偏他们又是在聊这样的话题。 好尴尬。 好丢人。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 黎殊鼻尖莫名有些酸,有种说不出的狼狈。 视线里,一双白色鞋子在逐渐靠近,直到定格在她面前。 顾宴白蹲下身,双手慢条斯理的捡起地上的书本,那双手白皙修长,细嫩的皮肤隐隐透着青色血管。 那么漂亮的手,指腹却还有当年推轮椅没褪去的茧子。 捡书的过程中,他的指尖措不及防的碰到了她的手背。 黎殊像被烫到了一般慌忙收回手。 她垂了垂眼睫,视线压得更低了。 直到所有书被捡起放到桌子上,她才闷声说了声谢谢。 郑琪有些好奇的问:“你们两个认识吗?” “不认识。”黎殊立马回答。 说罢,她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 “刚刚在走廊的时候碰到,校长介绍过了,这位是顾老师。” 气氛瞬间寂静下来,好一会,郑琪才狐疑道。 “不认识就不认识,你怎么这么大反应,黎殊,你今天太奇怪了。” 黎殊指尖攥的很紧,她唇角抿了抿,几乎落荒而逃。 “我去趟卫生间。” 别说郑琪了,黎殊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 第48章 今天顾宴白措不及防的出现在这里,几乎打乱了黎殊所有的生活秩序。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顾宴白所有的偶遇都太过凑巧,她实在忍不住不去多想。 十几分钟后,黎殊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刚走出卫生间,就看见顾宴白正靠在洗漱台旁抽烟。 他眉眼半压,窗外几道浮光掠影偶尔划过,那双漆黑的眸深邃寂静,看不出半分情绪。 这间洗手间是教师专用的,平时没有学生过来,大多数时候都极为安静。 黎殊抿了一下唇,正准备从他身边路过。 手腕忽然被狠狠攥住了。 身后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认识我,很让你丢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黎殊本想解释,两秒后,深吸了一口气,直接破罐子破摔。 “我只是想问你,你来南城,真的是巧合吗?” 顾宴白掀起眸,凝视了她几秒,唇角勾起几分戏谑的笑。 “你是觉得,我还喜欢你?” 说罢,他又慢条斯理的补充道:“还是说你觉得,我说的那个暗恋对象是你?” 黎殊有些尴尬。 刚刚那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魄忽然没了。 或许真的是凑巧。 巧合到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单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身后传来很低很低的一声轻笑。 “黎老师,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化很大呢。” 烟蒂传来暗灭的轻响。 顾宴白往前走了两步,路过她身旁时,他俯下身靠近她耳边低声道。 “不然我带她过来给你见个面?” 黎殊下意识道:“谁。” 顾宴白眉骨轻轻挑起:“我的暗恋对象。” 黎殊滚了滚喉咙,忽然也觉得是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人家都没说自己暗恋对象是谁呢,她尴尬个什么劲啊。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小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紧张什么?” 顾宴白步步紧逼,漆黑的眸落在她身上,没有半点放过她的意思。 “怕我还喜欢你?” 第39章 告诉黎殊,我喝醉了 走廊忽然响起一阵说话声,伴随着高跟鞋由远及近的声音。 卫生间的门把手也在此刻动了动。 黎殊忽然大脑一片空白。 紧张之余,她慌乱地拉住顾宴白的手臂,将他拽到门后。 高跟鞋的声音靠的越来越近。 直到门打开的这一刻,黎殊才听出这是郑琪和菲姐的声音。 呼吸声下意识的屏住了。 她紧紧贴在顾宴白身上,和他挤在狭小的卫生间门后,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两秒后,水池的流水声响起,郑琪边照镜子边开口道。 “菲姐,你不觉得黎殊今天很奇怪吗?” 菲姐靠在水池边抽烟,半认可道。 “有点,眼神都不太自然。” “好像是自从顾宴白来了之后才变成这样。” 郑琪猜测道,“姐,你说是不是黎殊也觉得顾老师特别帅,所以每次一对视就觉得不好意思,正好黎殊也没有男朋友。” “不能吧。” 菲姐慢悠悠的吐出烟圈。 “小殊多少人追呢,还能缺了长得帅的?” “哪有顾老师这么帅的啊,这长相气质,直接在我审美点上暴击,你都不知道他一进来我心跳的有多快。” 说罢,郑琪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我看他那劲头,八成对我没啥意思,可惜了。” “你这丫头成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看看你们班成绩都快倒数了。” 菲姐睨了她一眼,嗔怪般点了点她的额头。 “看不上就看不上,咱还看不上他呢,以后姐给你介绍个更有钱更帅的。” 郑琪挽住她的手臂,笑得谄媚。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两人离开后,黎殊才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悬在半空的心脏终于松懈下来了。 她正准备离开,腰肢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了带。 黎殊措不及防的重新跌入顾宴白怀抱。 那双漆黑的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长睫垂下,眼底透着几分挑逗和蛊惑。 丝丝缕缕的檀木香萦绕耳畔,热气镀进她的耳畔,让她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黎殊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她这才意识到两人靠的有多近。 “耳朵红成这样。” 顾宴白忽然轻笑一声,白皙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红到发烫的耳根。 “发烧了?” 黎殊狠狠瞪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 她用力挣脱开他的手臂。 顾宴白也没勉强,任凭她脸颊通红的朝着门外方向走去。 他整个人懒散的靠在洗手台上,慢条斯理的点燃一只香烟。 “今晚同事要给我举行欢迎宴,我带我暗恋对象过来。”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透着一股慵懒劲。 “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黎殊背对着他,指尖微微攥紧。 这不就是她期待的吗,她希望顾宴白能不再执着于她,能够过正常人的生活,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她希望他们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别再见面。 可真听到他有喜欢的人,为什么心里酸酸麻麻的很不是滋味。 黎殊自己都搞不懂,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唇角抿的很直,语气硬邦邦的。 “不用。” 当天晚上,黎殊并没有去参加晚宴。 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情绪看着顾宴白和别人暧昧,这种感觉又别扭又拧巴,折磨的她整整一晚上都坐立难安的。 正当她倍感煎熬,樊江的电话打了过来。 黎殊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 对方正在为上次在小巷口临阵脱逃的事情道歉。 他说他本想报警,但中途遇见顾宴白了,顾宴白让他不要管,他也就没有再插手。 黎殊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事,上次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樊江说,“我也没帮到什么忙,这几天一直都有些内疚,你看能不能给我个赎罪的机会,晚上赏脸一起吃个饭。” 黎殊掀起眼皮看了一下钟表。 “已经九点多了。” “我现在就在你家附近,我们就简单的吃点就行,我晚上把你送回去。” 说罢,樊江还补充道,“我不当面给你道歉,老觉得心里堵堵的,你就当帮我解开这个心结了嘛。” 黎殊沉默两秒:“好吧,那我很快下来。” 不管是从各方面条件来看,樊江这人其实都不错。 工作长相虽算不上翘楚,可也个个拿得出手,主要为人老实憨厚,很适合在一起过日子生活。 按照母亲的话来说,未来的日子,平平淡淡细水流长才是真,疯狂和热烈都是小孩子做的。 她并不排斥和樊江的相处。 十五分钟后,黎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来到了樊江提供的餐厅地点。 离她家确实不远,店内氛围很安静唯美,大厅舞台上还有位白人小提琴手正在演奏。 樊江将菜单递了过去,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少了些第一次见面的拘谨。 “看看你想吃什么,我已经吩咐他们上了两杯咖啡。” 黎殊点点头:“麻烦了。” 点过菜后,两人聊了一会,黎殊逐渐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樊江也看出她的情绪不对。 “你不开心?” 黎殊顿了一下:“没有啊。” “你眉头都是皱起来的。”樊江说,“心情不好是跟那位顾先生有关吗?” 黎殊眼睫垂了垂,下意识地摇头。 咖啡在此刻端上餐桌,樊江轻轻将咖啡推到黎殊面前。 “你和那位顾先生是什么关系,看着不像是普通朋友。” 那天从小巷子离开后,樊江是在大路上遇见顾宴白的。 当时路上正在大堵车,那天听到黎殊遇到危险的那一刻,顾宴白眼底立马透出几分慌张。 他狠狠按了两下喇叭,前面依旧纹丝不动,接着,顾宴白低骂一声,打开车门发了疯般往小巷子冲。 看上去这么矜贵斯文的人,竟会在那样的时刻乱了阵脚。 樊江当时就笃定,这顾宴白和黎殊绝不是普通朋友关系。 黎殊轻声道:“同事。” 沉默两秒后,她又补充道:“也是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这十几年来,我们朝夕相处,我了解他比了解我妈妈还要多。” 樊江点了点头,面色不改。 “那你喜欢他吗?” 黎殊摇了摇头。 气氛再次寂静下来。 第49章 黎殊垂下眼皮,轻轻搅动面前的咖啡。 咖啡勺轻碰瓷杯,清脆的声音衬得现场气氛更加寂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离开顾家之后,她用了好长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只有黎殊自己心里清楚。 那几年,她很想念顾宴白。 发了疯般的想念。 她担心她不在他身边,他又不好好照顾自己,担心他会忍着腿痛不告诉别人,担心他又会去做极端的事情。 这种想念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淹的她快喘不过气了。 以至于让她夜夜梦到顾宴白,惊醒时分不清究竟是想念还是恐惧。 他们分离这么长时间,黎殊去年才刚刚适应了新生活,顾宴白又措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告诉自己,他们两个是不会有结果的。 所以她得克制住,不能喜欢上他不能重蹈覆辙。 樊江沉默片刻后,才轻声分析道。 “你说过你们朝夕相处十几年,或许你们是在一起时间久了,这种感觉不是喜欢而是习惯。” 黎殊轻轻笑了笑。 “或许是。” “所以你也别再纠结了,往前看,早晚会忘记这种习惯的,不是吗?” 二楼包厢的门被推开。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摞资料,走到落地窗前半弯下腰。 “顾总,您要的资料。” 单面全景窗下的场景一览无遗。 昏暗的薄光下,顾宴白眉眼半压,视线始终落在黎殊身上,指腹慢条斯理的轻碰着杯壁。 室内灯光晦暗不明,那双漆黑的眸深邃寂静,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单单是站在那,身上那股压迫感就能逼得人抬不起头来。 是一种上位者的侵略感。 他微微偏头,声音低沉暗哑。 “叫什么名字。” 助理垂眸看着手上的资料:“他叫樊江,南城本地人,南城大学本硕连读,是jy公司的设计师,比黎小姐大七岁。” 说罢,他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宴白。 “今年下半年,他去过段梅阿姨家不下十次,每次都带着厚礼,段阿姨很喜欢他,街坊邻居都默认他是段梅阿姨的女婿。” 顾宴白沉默下来。 轻叩杯壁的指尖有些焦躁,眼神阴冷克制。 助理压低声音道:“顾总,要不要我——” 顾宴白淡声打断:“暂时不用。” 他微微蹙眉,眼底多了几分燥郁:“打电话告诉黎殊,我喝醉了,让她来接我。” 助理小心翼翼问道:“要是黎小姐不肯来怎么办?” 自从他跟在顾宴白身边开始,这位黎小姐似乎对顾总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善,平时都是能躲则躲。 “那就告诉她我快死了,过来给我收尸。” 顾宴白捞起外套,朝着门外走去,“十分钟之后,我要见到黎殊。” 助理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几秒后,拨通了黎殊的电话。 “请问您是黎小姐吗?我是酒吧的工作人员,顾先生他现在喝醉不省人事,您能来接他一下吗?” 听出对面似乎有些犹豫,助理耐心道。 “是这样的,我们在他的手机上只看到了您的电话,我们下班时间要到了,要是没人接他,我们就要将他赶出去了。” 第40章 你别耍流氓! 黎殊匆忙赶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原本嘈杂的酒吧包厢空无一人,只剩下满地东倒西歪的酒瓶和扑克牌。 顾宴白正窝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昏暗的灯光打在他宽直的肩膀上,他眉眼半压,下颌线微微紧绷。 黎殊穿过杂乱的现场,蹲在他身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 “醒醒,我带你回家。” 顾宴白语气很轻,眼皮依旧没抬起来。 “我不能回家。” 黎殊只当他是在说醉话:“为什么?” “水管爆了。”顾宴白一本正经的胡扯,“地上全是水,住不了人。” “啊?那得赶紧修啊,不然家具不都泡坏了。”黎殊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我给你联系维修电话,我记得——” “不用。” 顾宴白眉头紧紧蹙着,指尖轻轻捏了捏额头。 “头晕,难受。” “那我先带你去酒店,你先休息一会,你试试能站起来吗?” 刚进门的助理默默擦了一把汗。 这顾总,演技真够差的,演成这样也就黎殊相信了。 黎殊扶住顾宴白的手臂,他也配合着扶了一下沙发。 还没刚刚站稳,下一秒,一个踉跄让他整个人差点栽下去,黎殊慌忙揽住他的腰肢。 顾宴白顺带将她揽进怀里,他弯下腰,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让我缓一会,腿发软,站不住。” 助理:“……” 黎殊略带担心的问他:“是腿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找人过来背你。” “不用。” 顾宴白声音沙哑,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我缓一会就好。” 时隔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长久的将她揽在怀里。 这个怀抱好温暖好炙热,让他日日夜夜思念到发狂。 淡淡的茉莉花香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顾宴白忽然觉得鼻尖有些泛酸。 即使现在这个场面是他偷来的,骗来的。 时间过了好一会,直到两人快结束了,助理才顺势插话道。 “我们营业时间到了,黎小姐,麻烦您尽快将顾先生接走,他现在醉成这样,一个人也不太安全。” 黎殊狐疑的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现在才十一点多,你们营业时间就到了?” 以前林奕蔓来玩的时候,明明都是深夜十二点钟生意是最好的。 助理淡淡的笑了笑:“我们这是正经酒吧。” 等黎殊半托半抱的将顾宴白带回车上,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他坐在副驾驶,双目紧闭,眉头紧紧蹙着,看上去不太舒服。 黎殊扫了一眼他的安全带。 她微微附身正准备给他系上,垂落下的发丝慢悠悠的扫过他的脖颈,轻柔丝滑,扫的他心头发烫。 顾宴白喉结不受控的滚了滚。 他偏过脸去,眉头蹙的更紧了。 黎殊拉过安全带,扣了好一会都没扣上,那种啪嗒啪嗒的声音扰的他心跳更快。 顾宴白忍无可忍的握住她的手。 大手包裹住她温软的小手,可算是将安全带扣上了。 黎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顾宴白已经松开她,重新抱起手臂闭目养神了。 指尖忽然有些发烫。 黎殊眼睫颤了颤,轻轻将手缩了回去。 她发动车子,顺口问道:“我先送你去最近的酒店?” 顾宴白紧闭双眼:“不去酒店。” “为什么?” 谎话张口就来:“我对酒店有阴影。” “可你以前不是经常住酒店吗?”黎殊扫了他一眼,“以前不也经常睡到自然醒吗?” “这几年才有的。” 顾宴白沉默两秒,补充道。 “一进酒店腿就疼。” “……” 黎殊:“好吧。” 气氛沉默了几秒,黎殊总是忍不住瞄他。 唇角动了动,又重新抿直。 好一会,她才忍不住问道:“你那个女朋友,不,暗恋对象,我要不送你去她那吧。” 或许是在酒吧呆得久了,顾宴白这会大脑真有些阵阵发晕。 他淡声道:“什么暗恋对象?” 说罢,顾宴白这才忽然想起来,假装淡定的补充了一句。 “她又不喜欢我,我单相思而已。” 黎殊偷偷瞄了他一眼。 她顺口接话道:“为什么?” “不喜欢我不正常么?”顾宴白叹了口气,“我脾气不好,家里没钱,还是个残废,浑身上下找不出半个优点,谁会喜欢我。” 听他这样说,黎殊心里有些发酸。 “不是的,其实你身上还是很多优点的,只是她没看到。” 顾宴白眉骨微挑:“比如?” “比如你很帅,很聪明,学东西超级快,内心细腻又温柔,对待朋友很好很仗义,闪光点多到数不清了。” 气氛沉默了几秒。 顾宴白掀起眼皮,漆黑的眸落在她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话题进行到这,黎殊才猛地顿住。 这人到底有没有喝醉,怎么条理这么清晰…… 接下来的后半程,两人一路无言。 车子很快停到黎殊居住的小区楼下。 她帮他解开安全带,轻声说道:“今天就委屈你先住在我这里,明天你清醒之后再回家。” 第50章 顾宴白嗯了一声。 下车的时候,他掀起眼皮看着面前这栋熟悉的居民楼。 黎殊在这里住了五年,他也躲在这栋香樟树下看了她五年。 每次来到南城后,顾宴白都会在公司楼下等到她下班,目送她安全回到家后,再点燃一支香烟抬头看向那间亮灯的卧室。 烟蒂一支又一支的燃尽,直到天色微微亮起,他才会离开。 整整五年,不论炎夏还是寒冬,他每个月都会来一次。 黎殊最喜欢吃的早餐就是小区门口那家馄饨店,顾宴白每次临走前也都会吃上一碗再离开。 这里是她生活过的痕迹,顾宴白一方一寸都不想错过。 黎殊家住在35层,一梯只有两户,对面没有邻居。 听楼下的说,她的房租要比别人的便宜一大半,她之前还以为是碰上了什么鬼屋,可查了好久的资料也没碰上什么新闻。 不管怎么说,这么便宜的房子也算是解决了她当时钱不够的燃眉之急。 房门刚刚打开,小狗花花就立马热情的扑了上来。 黎殊揉了揉它的脑袋,花花又疯狂的转着螺旋尾巴朝着顾宴白走去。 看上去比对待黎殊还热情,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顾宴白僵硬的扯了一下唇角。 “你家狗,还挺热情。” 黎殊也有些意外,她笑了笑,走到鞋柜前换鞋。 “它对别人不是这样的,可能是真的很喜欢你。” 趁着黎殊没看见,顾宴白警告般瞪了一眼花花。 他怎么就忘了这茬了。 这狗是他养到四个月才故意放到黎殊家门口的。 他当时怕黎殊孤独,千挑万选了许久才找到了这只聪明又乖巧的小狗。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它还认识他。 从进屋到换鞋,花花都疯狂的粘着顾宴白,没完没了的蹭他大腿。 这热情的实在有些诡异了,黎殊很难不怀疑他俩以前认识。 她眉头微微蹙起:“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呢。” 顾宴白心虚的扶住鞋柜,一只手轻轻捏了捏眉心,发出嘶的一声。 黎殊立马被转移了视线:“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顾宴白表情有些痛苦,“腿不舒服,头也晕。” “那你先坐下,我去给你倒水。” 黎殊扶着他,小心翼翼的带他坐到沙发上。 她匆忙去医药箱里翻出几板药。 “这个药还有用吗?我去年买的,没过期。” 顾宴白视线落到她掌心里。 这是他早些年腿还没治好的时候买的止痛药,明明这药只对他的腿伤管用,黎殊完全用不上。 她家里为什么要常年配备这种药。 现在他早就不需要吃这种药了,他自己都快忘了,黎殊居然还记得。 顾宴白眼皮有些发涩,他接过药吞了两片。 “谢谢。” “没事。”黎殊松了口气,“只要有用就好。” “我去给你煮醒酒汤,你先去我床上休息一会,我床单是新换过,很干净的。” 顾宴白嗯了一声,环视着这间房子。 是个带客厅的套间,房子不大,但是房间很干净,布置的很温馨。 他开口问道:“有浴室吗?” 不知道是不是闷久了又吹了会凉风的原因,他这会脑子还真有点晕。 “有。” 黎殊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但是你现在能洗澡吗?不是腿疼吗?” “没事,吃过药了。” 黎殊哦了一声。 她明明记得,这药至少要一个小时才有效果。 做完醒酒汤后,顾宴白还没从浴室出来,黎殊又重新返回厨房做了两碗面。 她刚把醒酒汤出来放到餐桌上,浴室的门就打开了。 水汽裹着沐浴露的清香扑面而来,黎殊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方向望去。 下一秒,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顾宴白腰间松松垮垮的围了件白色浴巾,一只手正慵懒的用毛巾擦着头发。 水滴顺着他未干的发丝滑落,啪嗒一声从他腹肌的沟壑间蜿蜒而下。 他肩膀又宽又直,肌肉线条丝滑流畅,冷白皮在灯光的勾勒下多了几分性感。 黎殊视线呆呆的望向他,喉咙忽然有些发干。 擦拭发丝的指尖忽然停下,顾宴白下巴微扬,漆黑的眼底带了几分挑逗。 “洗个澡就不认识了?” 黎殊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耳根红到发烫,慌忙将顾宴白推回浴室。 “你快回去穿上衣服,别耍流氓。” 顾宴白语气懒洋洋的:“我借住一晚,哪来的衣服?” “我去给你找。” 黎殊快速跑回卧室,将买给黎途还没来得及交给他的新睡衣翻了出来。 浴室门开了个小缝,她将衣服递了进去。 “你先穿上这个。” 水汽还似有似无的笼罩在四周,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黎殊靠在墙壁上,内心开始砰砰直跳。 这个顾宴白,肯定是故意的。 谁会去别人家做客的第一个晚上就洗澡啊! 三分钟后,顾宴白换好衣服出来。 睡衣睡裤都有些小,穿着紧巴巴的,很不合身。 黎殊看着他这副黑着脸的模样有些想笑。 “我下了两碗面,你先吃点再睡觉吧。” 话音刚落,房门忽然被敲了敲。 黎殊微微怔然。 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多了,谁会这个点过来。 门外段梅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殊,是妈妈,快开门。” 黎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半夜三更,她留一个醉了酒的男人住在家里,这人还是顾宴白。 段梅知道了肯定要杀了她! 第41章 你忽然发什么疯? 黎殊眼神肉眼可见的慌了。 她慌忙捞起顾宴白的外套塞到他怀里,连人带衣服一起推回浴室。 她压低声音道:“我妈来了,门关好别出来。” 不等顾宴白反应,她就立马关上门。 伴随着敲门声再次响起,黎殊心跳也越来越快,指尖还残留着顾宴白身上未褪去的体温。 她走到门前深呼吸两秒,气息平稳后才将房门打开。 段梅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慢啊,我还以为你没在家呢。” 黎殊紧张的攥紧手指,闷声道。 “刚刚睡着了。” 段梅哦了一声,走到桌子前,将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到茶几上。 “这是小樊送来的保健品,听说大补,我也用不了这么多,给你带过来些。” 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好几种礼品,各个都价值不菲,也不知道段梅平时背着黎殊收了樊江多少东西。 黎殊语气多了几分生硬。 “妈,您下次别要樊江的东西了,我们现在并没有在谈恋爱。” “小樊明明告诉我你们在谈恋爱。”段梅掀起眼皮,“那我问你,你们都接触这么久了,你对小樊什么想法?” 黎殊抬头看了一眼钟表。 已经凌晨一点钟了,她还真以为段梅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来她家商量。 她微微蹙眉道:“您这么晚过来就是问我这个的吗?” “刚刚才从派出所把你弟接回来。” 段梅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正好补品都在车里,想着路过你家,把东西都给你送来,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我才刚坐下几秒你就开始不耐烦了。” “黎途又怎么了?” “打架,都高三复读了,这臭小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我去派出所的时候,几个人染的头发五颜六色的,跟金刚鹦鹉一样,气得我骂了他一路。” 黎殊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其实在上高三之前,黎途成绩并不算差,也勉强能称得上是名列前茅。 他学习向来比黎殊聪明,从小到大墨守成规也很少让段梅操过心。 可偏偏在他上高三那年,不知怎么就认识了隔壁职校的女生。 女生名叫婷婷,长相极其美艳,平时烟酒从来不离手,黎途像着了魔一般的迷恋上她,不仅为了她翘课打架,还结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几人经常一起出去喝酒玩乐。 从那天开始,黎途的成绩就开始大弧度下滑,从总分六百多变成两百分。 段梅和黎殊各种方法都用过了,可黎途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宁愿不回家也要和婷婷待在一起。 两人聊了几句,黎殊心思全都落在卫生间的顾宴白身上, 她心里有鬼,开始下意识地催段梅。 “小途还在下面呢吧,那您先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也是,那你早点休息,别熬夜了。” 段梅站起身,她刚走两步,又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望去。 “我先上个厕所吧。” 第51章 原本才松懈下来的心脏立马又悬到了半空,黎殊抢先一步挡在卫生间门外。 “卫生间坏了,正在找人维修,您要不去楼下上,有个新开的公共厕所,很干净的。” 段梅掀起眼皮看着她。 黎殊心虚的挤出一个笑。 “行吧,我回去了,你记得早点休息。” 黎殊连连点头,目送段梅走到门前。 门把手被轻轻拧开的那一刻,段梅忽然朝着鞋柜的方向望去。 黎殊心脏立马提到了嗓子眼,脸色变得极其僵硬。 该死。 她怎么忘记了,顾宴白的鞋子还没收进去! 段梅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蹙了蹙眉,眼底满是狐疑。 “这怎么有双男人的鞋啊,小殊,谁在家里?” “没,没有。”黎殊努力让声音变得自然,“是之前朋友留下的。” 段梅凝视了她片刻。 下一秒,她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外,不等黎殊反应,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黎殊心脏瞬间骤停,她闭了闭眼睛,指尖死死攥住衣摆。 这下完了。 段梅肯定会打死她。 不然现在就一头撞死算了。 气氛安静了几秒,段梅慢悠悠的声音才从浴室传来。 “这卫生间不是好着呢吗。” 黎殊愣了愣,快步跑到卫生间。 狭小的卫生间一览无遗,里面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 “行了,我走了,你朋友的鞋子下次还给他。” 段梅说,“你一个女孩子,要知道礼义廉耻,乱七八糟的人不要往家里带,尤其是男的,让人撞见了像什么样子。” 黎殊脸上挤着笑,连连答应了几声。 送走段梅后,黎殊快步走向卫生间,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恐慌。 “顾宴白?” 她是真有些害怕了。 段梅来的时候,她明明亲手把顾宴白塞到卫生间的,这么长时间门都没开过。 而且这里还是8层。 白色窗帘被晚风掀起一个弧度,黎殊心跳的很快,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视线探出窗外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怔愣在原地。 顾宴白坐在窄小的窗沿上,他姿态松散,眉眼半压着,指尖的烟蒂明明昧昧。 那双漆黑的眸慵懒的落向楼下,寂静深邃,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黎殊心跳的很快,指尖有些微微颤抖。 她僵硬的向下望去,窗台没有丝毫防护,他双腿垂下的地方像是万丈深渊一般的高楼。 一支烟结束,顾宴白回过神,才发现怔愣在身后的黎殊。 他眉骨微扬,声音有些沙哑。 “段阿姨走了?” 黎殊声音都有些发抖:“你坐在那里做什么?” “藏起来,你不是害怕被发现吗。” 顾宴白声音很淡,他掐灭烟蒂,撑起手臂从窗外跨了进来。 睡衣上沾了些许灰渍,顾宴白眉头微蹙,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裤腿。 “衣服脏了,我赔你一件。” 黎殊依旧僵硬的站在原地。 刚刚看到顾宴白坐在窗外。 她脑海里浮现的是上次顾宴白跳楼的场景。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场面依旧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徘徊。 她太害怕了。 以至于让她好几次从梦中惊醒时,额头上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丝。 她垂了垂头,死死攥紧衣摆,指尖泛着白。 顾宴白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黎殊?” 黎殊一把甩开他的手,她眼眶微微泛红,将窗台上放着的几件衣服扔到顾宴白怀里。 她咬了咬唇,用力将他推到门外。 直到把人轰到走廊后,黎殊眉骨微挑,几乎一字一句道。 “现在,立马,从我家滚蛋。” 顾宴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臂,眉头紧紧蹙着。 “你忽然发什么疯?” 黎殊没再说话,甩开他的手臂,狠狠瞪了他一眼,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冷空气扑了他满面,顾宴白垂眸看了看手里的衣服,眉头蹙的愈加紧了。 他刚刚好像没说几句话吧。 是因为他在她家脱了衣服? 几秒后,门又被打开了。 顾宴白唇角微动,不等他开口,手机忽然被塞进了他手里。 黎殊一言不发,又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 顾宴白眉头跳了跳。 挺好,长本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学校忽然通知全体教师参加紧急会议。 黎殊匆忙赶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的老师几乎已经坐满了。 放眼望去,只有顾宴白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从她进门开始,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中的宣传册。 主任开口道:“黎老师来得正好,先坐到顾老师旁边吧,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给你们宣布。” 黎殊扫了顾宴白一眼。 这人跟没听见似的,依旧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 她笑了笑:“我站一会吧,坐久了腿疼。” 顾宴白:“……” “这样啊,所有老师都到齐了吧。” 主任环顾四周,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夹。 这次会议的主要话题是下乡支教。 去年学校就收到了通知,南城中学作为南城的龙头学校要做表率作用,派出几名老师去为贫困村里的孩子进行为期半年的短期教学。 规则是轮班制,这期间每个任课老师最少要在乡村教学一个月,第二个月会有其他同事轮替,并且是无偿教学。 当时接到通知后,校长鼓励大家踊跃报名。 真正自愿报名的其实没几个,大多数都是校长软硬皆施写上去的,黎殊就是其中一个。 主任环视了一眼四周,开始念手上的名单。 果然不出所料,第一个月的名单上就出现了黎殊的名字,紧随其后的还有郑琪和菲姐。 名单念完后,主任推了推半框眼镜问道:“刘老师家里有事去不了了,有没有老师愿意替上。” 他着重强调:“是音乐组的老师。” 音乐组的老师皆是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次下乡是去山区,听说还是半山腰,去镇子里买个吃的都要走一个小时山路,大家又何必去受这种罪,自然是能躲就躲。 “我去吧。” 一直置身事外的顾宴白这时忽然开口了。 他掀起眼皮,语气淡淡道:“第一个月,我替刘老师去。” 黎殊眉头蹙了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去做什么?” 山路这么难走,有的地方车子都上不去。 他腿又不好,过去肯定不少受罪。 话音刚落,气氛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将视线齐刷刷的落在黎殊身上。 第42章 这是在干嘛?谈恋爱?…… 学校分配的支教点在东城最周边的一座偏僻的小山村,火车至少需要六小时,到达火车站后又得乘坐两个小时的大巴车到达乡镇。 这次下乡支教的时间匆忙,学校只买到了硬座,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要整整坐八个多小时的车。 这还是顾宴白第一次乘坐火车。 车厢内空间狭小拥挤,许多大件的行李乱七八糟的堆在座椅下,推车售卖的乘务员经过时还要提醒大家收一下腿才能穿过长廊。 里面不仅声音嘈杂,空气沉闷,时不时还会传来小孩的哭闹声。 这次同行的老师一共有六位,几人聊了一会后,郑琪闲来无事从包里掏出一副扑克牌。 黎殊率先表明:“我先不玩了,校长让我整理一下表格明天发过去。” 顾宴白靠在椅背上,指尖慢条斯理的滑着手机,眼皮都没掀一下。 “我也不玩。” 郑琪看向他:“为什么啊?菲姐睡着了,你不玩我们就少了个人。” “不想玩。”顾宴白言简意赅,“累。” 郑琪立马接话:“就陪我们玩一会呗,你又没什么事,坐这一天还不如打发打发时间。” “是啊是啊。”又有人应和道,“坐这刷了半天手机眼睛都要看花了,一会再玩下去肯定会头晕。” 几人一唱一和的劝说他,最后连黎殊都站在了对方阵营。 顾宴白心下烦躁,懒得应付他们,只能实话实说。 “我不会。” 现场立马寂静下来了。 不管从形象还是行为来看,顾宴白这厮看上去都是私下烟酒不离手,平时在酒吧玩的最欢的那种人。 郑琪有些狐疑:“顾老师,你连扑克牌都没玩过,那你上大学的时候水课在做什么?” 顾宴白慢条斯理道:“学习啊,学生不学习打什么扑克。” 第52章 这话多少有点影射黎殊的劲头。 当年和汪晶晶一个班的时候,黎殊水课就经常和这帮人一起打扑克玩飞行棋。 怕顾宴白一个人孤单,她偶尔还会大发慈悲的邀请他一起玩。 顾宴白每次都是冷着一张脸让她别跟他说话。 从初高中开始他就是个不合群的,班里同学也就认识个汪晶晶和翟旭,黎殊想都能想象到他大学的时候肯定更不会和旁人接触。 别说水课了,他大学的时候估计课都没上过几节。 黎殊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没跟他计较。 “我来教他吧,我们两个一组。” 顾宴白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漫声道。 “跟汪晶晶学的?” “不是。”黎殊熟练的摸着牌,“我小时候就会,这多简单啊,不用学都会。” 不过像摇骰子推牌九打麻将这些倒是跟汪晶晶学的。 顾宴白点了一下头,语气很淡。 “挺好,天赋异禀。” 黎殊:“……” 顾宴白学东西向来很快,也就第二局,他就大致摸索出了游戏规则。 这么轮到他摸牌了,等到黎殊再次指挥他出哪张牌的时候,顾宴白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沉默半晌,看了看桌子上打出去的牌。 “不行,得出2压他。” 黎殊微微蹙眉:“你听我的,你就出这个,我很有经验的。” 顾宴白轻嗤一声:“那你上局怎么输了?” “那是意外。”黎殊说,“你就出这个,这把绝对能赢,你相信我,她手上肯定没有大牌了。” 顾宴白略微蹙眉,像是在思考。 “还是不行。” “你信我,你就出这个。” 边说着,黎殊上手准备抽出他那张牌。 顾宴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他眯了一下眼睛,漆黑的瞳孔里透出几分狐疑。 “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输?” 两人离得很近,瞳孔里都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黎殊被他气得够呛,完全没注意到这点。 “我为什么要让你输啊,我有病是吗?” 顾宴白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 “当时和汪晶晶下五子棋的时候你就故意让我输。”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黎殊隐隐约约的记得,当时是汪晶晶想让黎殊陪她去逛街后去她家住一晚,顾宴白不同意,非说外面太危险让黎殊九点之前就回家。 两人僵持了许久,汪晶晶最终提出要下一盘五子棋一战胜负,决定黎殊晚上陪谁。 在黎殊的怂恿下,顾宴白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当时黎殊私心偏向汪晶晶,教他下五子棋的时候专门说了个错的方法,他也不出所料的输了。 顾宴白为此小发雷霆,闷了整整一晚上的气,第二天醒来还病了一场。 说起这件事,黎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虚,话语间也显得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汪晶晶说的没错,你就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黎殊咬了咬牙,被他气的口无遮拦。 “活该你暗恋对象不喜欢你。” 顾宴白:“……” 郑琪:“……” 对面几人呆呆的看着面前两人。 不是说不熟吗,他俩这相处模式怎么看都像是熟的已经快透了。 菲姐也在这时候迷迷糊糊的醒来,有些懵的坐在对面看着两人。 “这是在干嘛?谈恋爱?” 郑琪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小声提议道。 “你们俩,要不要离得远点,都快亲上了……” 一旁的男老师也笑呵呵的开口:“玩游戏就玩游戏,咱不带人身攻击的哈。” 坐火车时间较长,玩了一会后大家都有些疲惫了。 晚上十点左右,车厢已经开始熄灯,大部分人都开始昏昏欲睡,黎殊也不意外。 她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看起来睡得不太舒服。 途中经过一个微小的颠簸,她的脑袋就开始不安分的轻轻晃动。 顾宴白肩膀轻轻朝着她脑袋的方向靠近了些。 没过多久,黎殊身体不自主的倾斜,整个人稳稳的靠在顾宴白肩膀上熟睡。 温热的呼吸从他脖颈中传来,浅淡的茉莉花香在他身侧笼罩徘徊。 顾宴白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痒,他不敢动,害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会将黎殊吵醒。 她的耳机微微有些漏音,传出轻柔又唯美的英文歌。 顾宴白视线落向窗外,神色有些恍惚。 这首歌他听过。 是她毕业典礼上表演过的音乐,顾宴白当时怕她认出自己,穿着玩偶服站在舞台最隐蔽的角落。 那年的夏天又闷又热,顾宴白额发早已被汗水打透,他站在阴影里,看着她在台上众星捧月。 回去后,他就将这首歌设为起床铃声,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换过。 整整三个小时,他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直到火车即将到达目的地。 黎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顾宴白肩膀上熟睡。 她慌忙起身,欲盖弥彰般清了一下喉咙,将视线落向窗外。 顾宴白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胳膊,很酸,已经有些麻了。 黎殊面色有些尴尬,指尖轻轻摸了一下鼻尖。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睡着了。” “嗯。” 顾宴白语气很淡,视线朝着肩膀上望去。 “赔件衣服吧,口水流了我一肩膀。” “……” 黎殊皮笑肉不笑:“哪来的口水。” 顾宴白眉骨扬了一下:“你要不要摸摸看,还湿着呢。” 行。 碰瓷是吧。 她忍了,就当是给花花买了件衣服。 几个小时后,大巴终于晃晃悠悠的到达了目的地山脚下。 距离他们上课的小学至少还得往半山腰走,至少步行二十多分钟,现在又是大中午,艳阳高照,气候也比南城热的多。 没过多久,黎殊脸上就出现了明显的红印子。 顾宴白庆幸自己提前咨询过医生备好了药,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支晒伤药递给黎殊。 “试试这个,可能会有些用。” 顶着艳阳,黎殊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她下意识的想将晒伤药接过去,余光却看到菲姐和郑琪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俩。 两人窃窃私语,似乎还在议论着什么。 黎殊抿了一下唇,拒绝了他的药。 “谢谢,我不要。” 说罢,她正要往前走,顾宴白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微微蹙眉,语气严肃:“不要等着烂了脸,这不是小事。” “烂就烂了。”黎殊唇角抿的很直,“不用你管我。” 这人又突然耍什么脾气。 顾宴白沉默两秒,依旧没用松开她的意思。 “你以为我真想管你,我是组长,我要负责的。” 顾宴白轻轻挑了一下眉,语气慢条斯理的。 “万一你毁了容,校长让我娶你怎——” “你不要胡说。” 黎殊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耳根红的快要滴了血,她垂着眼皮,没敢看身旁的几人,匆忙拿过晒伤药往前走去。 学校给教室们安排的寝室是两人间,年龄相仿的黎殊和郑琪分到了一起。 寝室极为狭小,只能勉强放得下两张床,床中间的缝隙甚至连行李箱都塞不进去。 这间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墙面上布满了潮湿的痕迹,灯泡周围到处都是蚊虫尸体,窗户和门都是木制的,金属合页锈迹斑斑,斑驳的红漆已经褪了色,露出木头本身的颜色。 风一吹,狭小的窗户嘎吱作响,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掉了一般。 郑琪满面愁容的看着这间简陋的房子。 “这么大的蚊子,晚上不得吃了咱俩呀,这又缺水又缺电的,昼夜温差又这么大,这一个月可怎么活啊。” 第43章 你是她老公? 寝室里没有电视,两人刷了一会手机,郑琪就开始叫苦连天的哀嚎。 “今天晚上可怎么睡啊,我腿上胳膊上满都是蚊子咬的包,想眯一会耳边也都是蚊子的嗡嗡声,我快崩溃了。” 黎殊手中拿着个蚊子拍,右手也不断往左臂上挠。 或许是在顾家待得久了,她的皮肤也被养的很是娇贵,太阳轻轻一晒就会有红印子,每次蚊子一咬永远都是肿起那种又大又红肿的包。 她小时候和黎途相依为命的时候,生活条件明明比现在还差呢。 片刻之后,她放下蚊子拍,从行李箱里掏出洗漱套装。 “洗漱好像要去楼下的院子里,你去吗?” 郑琪还在蒙着被子崩溃:“你先去吧,我要冷静一会,我现在快崩溃了。” 黎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们的寝室被安排在二楼,一楼都是些家里距离太远只能住校的孩子们。 第53章 比起孩子们的住宿条件,他们已经好了很多个档次了。 黎殊路过一楼时往窗户内看了一眼。 狭小的卧室里一共放了八个上下铺的架子床,十六个孩子共同住在同一间寝室,里面没有桌子椅子,床和床中间的空袭也就只是能站下一个人而已。 这里是小学,孩子们也大多都很小,有的才刚刚上一年级就要被安排住宿。 黎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忽然想起刚刚从山脚下上来的时候,遇见了好几个背着沉重书包沿着山坡往上走的学生。 他们那么小,竟能抵御住炎炎烈日,边走还边笑闹着。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虽然学校在平原,但每次也要凌晨五点多起床,先为母亲做好早餐,再安顿好黎途送他去上学,最后才急匆匆的往学校赶。 如果不是因为顾家,如果没有顾宴白,她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家乡那一座座绵延不绝的大山。 五分钟之后,黎殊终于来到了后院的洗漱区。 后面唯一的厕所已经排起了长队,洗漱区的水池附近也围满了小朋友。 她拿着洗漱工具走过去时,一个六七岁的小朋友正双手捧起去接水龙头里的水喝。 黎殊慌忙阻止:“这里的水是生水,不能喝的,” 小朋友用袖子蹭了一下嘴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你是谁啊?” “我是你们这里新来的老师。” 黎殊蹲下身,耐心的将他已经脏到快要变色的袖子挽起来。 “未来的一个月会在这里教你们学习舞蹈。” “老师?”小朋友显然不信她,“我看你比我妈还小嘞,怎么可能会是老师,你是六年级的吧。” 在他们的印象里,老师都是些上了年龄的教师,年轻老师们好不容易走出了这座望不到边际的大山,很少有再愿意回来的。 黎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如果渴了一定要喝烧熟的水,这水里有细菌,会不舒服的。” “你骗人的吧。”小朋友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啊,你又不是老师。” “我——” 黎殊正要开口,一道清冽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你就让他喝吧。” 顾宴白单手插兜,一只手拿着洗漱用具,神色慵懒的走过来。 他垂了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小朋友,语气懒洋洋的。 “反正等到他肚子里吐出小青蛙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小朋友明显被他唬住了:“什么小青蛙?” 黎殊也眨眨眼睛。 这人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水都是从河里来的,河里的小青蛙全都游到你肚子里去,你说等它长大会不会从你嘴巴里蹦出来。” 小朋友立马捂住嘴巴:“你怎么知道?你也蹦出过小青蛙吗?” “当然。”顾宴白一本正经的开始胡扯,“不仅吃饭喝水的时候会往出蹦,连上课的时候都会咕咕响。” 小朋友小脸变得煞白。 “现在怎么办?我已经喝了?” “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顾宴白走到水池旁,垂眸开始接水,“这次水里的小青蛙没游过来,我看着呢,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小朋友点点头,开始朝着寝室的方向跑。 还没刚离开两步呢,他又重新折回来了。 “你是谁?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小小年纪,疑心倒是很强。 顾宴白眉骨微扬,淡淡睨了他一眼,故意逗他:“你猜猜我们是什么关系?” 小朋友沉默两秒:“你是她老公。” 黎殊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气氛瞬间寂静下来。 顾宴白没忍住笑出声,肩膀微微颤抖着,胸腔里透着轻松的气息。 黎殊羞得耳根通红,狠狠瞪了顾宴白一眼。 她僵硬的挤出一个笑:“不是的,我们是同事,你快回去喝水吧。” 小朋友走后,黎殊有些气恼的看向顾宴白。 “你笑什么!” “替你开心。” 顾宴白脊背慵懒的靠在水池上,眼底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 “让你占便宜了。” 月光倒映在他乌黑柔软的发丝上,白色衬衫衣角被风拂起一个狭小的弧度。 晚风清凉舒适,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草丛里偶尔传出几声虫鸣,白天的燥意被风抚平,连心脏都平静下来了。 黎殊竟从他身上看到了久违的少年感。 肆意又坦荡,是那种清风朝露般的自在。 她也站在他身旁开始洗漱。 气氛安静半晌,顾宴白忽然问道:“住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黎殊说,“其实比我和小途当时住的还要好些,我们当时房子都是漏雨的,窗户封不上,一到冬天下雨刮风都拦不住。” 顾宴白垂了垂眼睫,眼底多了几分黯淡。 他知道黎殊小时候受过很多苦,但没想到连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 心脏微微有些抽痛,他唇角抿的很直,半天都没说话。 洗漱结束后,黎殊正准备转身离开,顾宴白忽然喊住她。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盒药。 “里面有蚊虫叮咬的,还有驱蚊的,晒伤的,感冒发烧的都有。” 黎殊垂眸看着面前几盒药,她唇角微动正要拒绝。 顾宴白忽然补充道:“每个寝室都有的,我是组长,这是应该的,你和郑琪分着用。” 黎殊这才嗯了一声,接过药说了声谢谢。 顾宴白淡淡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早点回去,我先上楼了。” 黎殊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几盒药。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感从心底滑过,细水流长,温暖又细腻。 顾宴白这个组长,当的有模有样的嘛。 他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就被安排给六年级的学生上了一节舞蹈课。 这节课全程有媒体在拍摄,各种角度的都有,大大小小的设备至少得有十几个。 黎殊特地换上舞蹈服去为学生们做了简单的演示。 舞蹈是顾宴白为她编的,难度不大,技术算不上太难,很适合初学者,更适合黎殊。 视频里黎殊发髻盘的一丝不苟,裙摆上缀满细碎的光斑,耀眼的灯光下,她神色淡然,脚尖绷直,动作优雅的舒展开,裙摆飞扬,苍劲流畅,像是浑身上下都镀着光。 下课后,这段演示的视频被媒体发到了互联网上,没想到视频刚一发出就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天过去视频点赞就高达几百万,下面的评论皆是赞叹连连。 晚上回到寝室,顾宴白一条一条的翻看着评论。 大多数都是夸赞黎殊的,还有几个杠精在挑刺。 【什么支教啊,这都是表演给媒体看的,演完之后人家回酒店吃香的喝辣的,最后可怜的还是那群小孩。】 【这舞蹈根本就没什么难度,你们也就是看这女的脸蛋好看,学过舞蹈的都知道这是最基础的,还真以为多牛逼呢,这都是营销出来的。】 【只有我觉得不好看吗?】 【女的一副狐媚子的模样,是不是想当网红啊。】 越往下翻,顾宴白脸色越沉,直接大号小号一起回怼回去。 没想到那些人却不依不饶的,又再次骂了回来,甚至说的更难听了。 几轮争吵下来,顾宴白气得够呛,直接打电话通知助理炸了那人的号,并且让他的身份证不能再注册任何小号。 助理劝说无果,只好无奈的答应了。 当天晚上,顾宴白翻了一晚上评论区,但凡骂黎殊的他一条也没放过,不仅条条回怼回去,还通知助理封了他们的号。 于是,当黎殊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看到的满屏都是吹捧她的彩虹屁,几乎一条恶评都没有。 郑琪有些奇怪道:“我昨天半夜翻到你的视频还有些不好的评论呢,怎么一条都没了。” 黎殊没当回事,垂下眼皮开始整理舞鞋。 “可能让博主删了吧。” “不对。”郑琪坐起身,神秘兮兮的分析,“一定是有大佬出手了,我昨天看到有个号一直在回怼那些恶评,我还专门截屏了一个骂你的账号,今天再去搜他的号就显示已经注销了。” 郑琪笑得满脸八卦:“小黎殊啊,黎老师,你不会是让哪位富豪看上了吧,摇身一变就要变成富太太了。” 第44章 可曾有过一秒后悔? 三天后,学校新运进来一批器材和物资。 原本破旧的木制桌椅焕然一新,变成和城里小孩一样的新款桌椅,吱呀作响的门窗也换成了防盗门窗,各种音乐美术类最新款的器材皆是运了整整几卡车。 郑琪挽着黎殊的手臂,站在宿舍门外连连感叹。 第54章 “从早上到现在,这都运了多少东西了,这到底是哪个幕后大佬捐赠的,是不是打算把整个学校都重建啊。” 黎殊也说:“这样下来小朋友们生活环境会好很多。” “听说这批物资还是匿名赠送的,过段时间会修建更多的教师和宿舍,孩子们要变成四人间,生活条件确实会有很大提升。” 菲姐慢悠悠的从隔壁宿舍过来,视线也落到前院内。 “这大佬真不是一般人,还捐赠了图书馆和艺术活动室,孩子们的书本费和伙食费也全由他包了。” “天呐,太厉害了,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郑琪抓紧黎殊的手臂,微微抬起头看她。 “你说会不会是昨天评论区帮你吵架那大佬,黎殊,不会真有富豪看上你了吧。” 菲姐睨了她俩一眼:“什么评论区?什么富豪?” “没有,我们开玩笑的。”黎殊笑了笑,“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罢,她转身朝着音乐教室走去。 郑琪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才感叹道。 “黎老师,背影都这么漂亮,总觉得像一种花。” 菲姐视线也落在她背影上:“像茉莉,不争不抢的,脾气又好。” “不,我觉得像水仙。”郑琪说,“总觉得她有种很强的疏离感,好像跟谁都不太交心。” “有钱人家的姑娘很多都是这样的。” 菲姐倒是不以为意,“你光看黎老师那气质,音乐美术又样样精通,能支撑她学这么多才艺,能是普通人家吗?” “说的也是。”郑琪轻轻叹了口气,“谁让人家命好呢。” 来到音乐教室门外,黎殊轻轻敲了敲门。 一道清冽熟悉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进来。” 黎殊唇角微抿,走了进去。 在他们到来之前,这所学校并没有音乐教室,后来校长听说来的艺术类老师很多,这才专门空出一间教室,让音乐舞蹈美术三门学科同时挤在同一间教室。 教室里并没有什么器材,只是临时加了几面镜子,支起两个木制画架,连钢琴都是校长从二手乐器店淘来的旧设备。 这次器材的的确确是增加了不少。 木制画架画板齐刷刷的靠在墙上堆满好几排,一架价值不菲的钢琴放在教室前方,还有不少大提琴小提琴萨克斯之类的设备。 有关舞蹈的就更多了,不仅多了许多崭新的舞鞋和服饰,舞蹈地胶,把杆,音响,镜子墙之类的应有尽有。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教室内像是笼罩着一层柔软的轻纱。 空荡的教室里只有顾宴白一个人,他正调试着钢琴的音准,漆黑的眸垂着,见她进来,也只是不冷不淡的扫了一眼。 调试结束后,他靠在墙上,慵懒散漫的声音慢悠悠传来。 “试试呗,听一下音准不准。” “我吗?”黎殊愣了一下。 接着,她连连摆手道:“还是算了吧,我很多年没碰过钢琴了。” 一架钢琴对她来说太过昂贵。 以前跟着顾宴白一起学习的时候,顾家有专门的琴房,里面还有一架是属于她的钢琴,那是十五岁生日那年顾宴白送给她的。 自从离开顾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琴了。 “又没让你弹出什么作品来。” 顾宴白下巴轻扬一下,淡声道。 “就是试试音。” 黎殊犹豫片刻,还是坐到了钢琴前。 阳光细细碎碎,光芒透过枝叶缝隙铺了满地,斑驳又静谧。 白皙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上轻轻跳跃。 黎殊今天穿了件白色长裙,乌黑的头发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精致的侧脸像是镀了一层光芒。 仔细看她好像比从前清瘦了些,稚气褪去,五官愈加漂亮,属于在人群中极其惹眼的类型。 顾宴白靠在墙上,他微微有些失神,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好像有很多年她都没有真正的笑过了,明明是一双笑起来很好看的桃花眼,她的眼底却总是透着疏离和疲惫。 当年她抛下他离开的那一刻,顾宴白也曾阴暗的想过,她最好过得不好,最好狠狠的经历社会的磨练,到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太过危险,顾宴白才对她最好的人。 可真正看到她过得不那么好,他的眼底居然只剩下心疼。 顾宴白其实很想问问她。 当年那么拼命的想要离开他,是否有过一秒后悔。 一曲完毕,黎殊指尖停下。 偏过头的一瞬间,四目相撞,她的视线微微顿住。 顾宴白的眼尾似乎有些泛红。 又或许是错觉。 仅仅只是视线对上一瞬,他就不着痕迹的偏开了。 “挺好。” 顾宴白抱着手臂,面色淡淡的朝着教室外走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走的时候记得把门一带。” 说罢,顾宴白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树荫郁郁葱葱,几块斑驳的光斑倒映在台阶上。 顾宴白从口袋慢条斯理的摸出一支香烟,坐在台阶上点燃。 这里位置很隐蔽,几乎没有学生过来。 他偶尔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会过来这里坐一会。 没过几分钟,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顾老师。” 顾宴白指尖微顿,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个六七岁的小朋友正站在他身后盯着他。 顾宴白仅仅扫了他一眼就将视线移回去了,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小朋友又锲而不舍的叫了一声。 “顾老师。” 顾宴白有些烦躁,敷衍的嗯了一声,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本身就不喜欢小孩。 要不是因为黎殊,他才懒得装成那副人畜无害通情达理的模样。 学校这种地方,他一步都不会踏进来,更别提捐什么狗屁物资了。 那道稚嫩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你是不是喜欢黎老师?” 顾宴白脚步停下,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指尖的那点猩红依旧没有熄灭。 这小孩倒是眼熟。 他一时间没想起在哪见过。 小朋友说:“我都看见了,那天在水池旁边洗漱,你是故意等着黎老师来你才出来的,刚刚在音乐教室,你一直盯着黎老师看。” 顾宴白轻嗤一声:“小屁孩懂什么。” 小朋友一本正经道:“我也喜欢黎老师。” “……” 顾宴白垂眸看着这个还没有自己腿高小屁孩,他轻轻挑了挑眉。 “小鬼,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啊。” “不懂。”小朋友抬起头,眨眨眼睛看着他。 “今天我看到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黎老师的,但是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睨了小朋友一眼。 他在名利场上运筹帷幄这么多年,任谁见了都得敬他几分,没想到却被一个正在换牙期的小鬼威胁了。 “这个周末,你能不能带我去省城里玩。” 小朋友说,“我之前告诉过芳芳我去过城里,我还没去过呢。” “不行,没空。” 顾宴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掐灭烟头,面色淡淡的朝着前方走去。 小朋友连忙在身后喊道:“我可以叫着黎老师一起去,就说是我叫她去的,她一定会同意的。” 顾宴白脚步再次顿住。 他偏头看向小朋友,上下打量了他几秒。 “你叫什么名字?” “杨晓军。”小朋友说,“我是一年级三班的。” 顾宴白这才恍然想起来,这小屁孩不就是上次喝水池水的那个。 怪不得看着眼熟。 “周末早上八点,带着黎老师到校门口。” 顾宴白唇角弯了弯,刚才的冷漠一扫而空。 “好好配合,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杨晓军小朋友年龄虽不大,行动能力却极强。 周末早上八点,顾宴白刚从楼上下来,就看见杨晓军拽着黎殊站在校门外,前者正疯狂跟他眨眼示意。 顾宴白懒洋洋的走过去扫了黎殊一眼。 “你怎么在这?” 装腔作势。 杨晓军心里想。 黎殊明显有些懵,她拉了拉杨晓军的小手,弯下腰低声问道。 “你说要等的人,是顾老师?” 杨晓军连连点头:“我妈妈说省城很危险的,把顾老师叫上,有人保护我们。” 黎殊低声道:“要不让顾老师带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不行不行,今天是我生日,我最喜欢的老师就是您,您一定要去的。” 黎殊轻轻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 顾宴白忽然倒打一耙,垂下眼皮看着她。 第55章 “你叫我过来的?” 黎殊有些无奈:“当然不是。” 顾宴白盯了她几秒,双手插兜,俯下身看着黎殊。 漆黑的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他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两人离得很近,黎殊甚至能看得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 好长好浓密的睫毛,像女孩子似的。 好想拔下来。 下一秒,黎殊赶紧阻断了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法。 就在这时,顾宴白忽然笑了一下,漆黑的眸里带着几分戏谑。 “我怎么听说,是黎老师不好意思开口,故意让小朋友约我出来的呢。” “真的不是,我刚刚真的不知道来的人是你,我一直以为晓军要等的是他的朋友。” 黎殊百口莫辩,向杨晓军投去求助的目光。 杨晓军心虚的将视线挪向别处。 剧本里明明没有这句话啊,这顾老师怎么还即兴发挥呢…… 第45章 黎老师不见了 由于学校是在半山腰,去省城的路上既要走路又要坐车,等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杨晓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地方。 他眼底透着几分激动,到处好奇的张望着。 “这么高的楼我只在电视里见过,好多车子啊,芳芳的阿姨也有一辆小轿车,她去城里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黎殊跟在他身后,忽然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 当年她第一次从乡下到顾家的时候,比杨晓军反应还要激烈呢。 她见过高楼,可从没见过像顾家这么豪华的宅子,庄重森严,富丽奢华,像爷爷口中描绘的皇宫一样气派。 而现在跟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曾经就是那栋宅子的主人。 她到现在还没问过,顾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沦落到这种地步。 黎殊唇角动了动,不等她开口,顾宴白忽然说。 “先去吃点东西?还是先去游乐场?” 杨晓军抬起头,好奇道:“游乐场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很多小朋友都喜欢在那里玩的。”黎殊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你肯定喜欢。” 前往游乐场的路上,正好遇见一家肯德基。 顾宴白走到前台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又随意点了些吃的。 这些西餐油性大,他俩都不太喜欢,只有小朋友吃的狼吞虎咽。 黎殊看着杨晓军两眼放光的模样,眼底透出几分笑意。 “我当初第一次去城里,小姨和姨夫也带我吃的这个,那时候还算是奢侈品呢,我吃了两口没舍得吃完,剩下都给小途带回去了。” 顾宴白眉眼半压,他没敢掀眸,害怕黎殊看到自己眼底的心疼。 “孟叔叔倒是很疼你。” “对啊。”黎殊说,“我来顾家之前其实都是短头发,和男孩子一样的那种,后来还是小姨教我编头发,给我买了小裙子和发绳,她说女孩子还是穿裙子最漂亮了。” 顾宴白唇角抿的很直,心底微微发涩。 他知道黎殊很喜欢小姨和小姨夫,她说小姨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姨夫爱小姨,所以也疼她。 顾宴白没忍心告诉黎殊,她离开顾家后的第三年,孟赢康又重新娶了妻子。 他们现在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很会撒娇,也很像孟赢康,他的手机屏保也从小姨换成了自己的女儿。 小姨去世了十几年,已经快被时间淡忘了,只有黎殊还记得。 吃过饭后,杨晓军站在两人中间,跟着人群进入游乐场。 比起城里孩子的光鲜亮丽,他的皮肤偏黑,衣服也脏兮兮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土,看起来格格不入的。 黎老师却完全没有嫌弃他,全程都拉着他的小手,也不怕他脏兮兮的衣服蹭脏自己的白裙子。 “那是什么?” 小朋友伸出手指,指向前方的气球墙。 黎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用玩具枪赢娃娃的,你想玩吗?” 杨晓军连连点头,走到摊位前,指着面前的娃娃。 “我想要这只大狮子,芳芳有只一样大的老虎。黎老师,你能帮我赢吗?” 黎殊尴尬的笑了笑:“恐怕有些难。” 不管是套圈还是打枪,她玩这种游戏几乎从没中过,汪晶晶都比她强得多。 “试试吧。” 顾宴白随手拿起一把枪递给她。 “我来教你。” 两人靠的很近,顾宴白站在黎殊身后,一只手攥住黎殊的手放到枪杆上。 他靠近她耳边低声道:“枪有问题,红点瞄准是打不中的,要偏左一点。” 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靠的这么近。 熟悉的木质香围绕在身侧,他的手有些发烫,说话时胸腔微微颤抖着靠在她的肩膀上。 黎殊心脏开始猛跳起来。 脑海里还在心猿意马,完全没有注意到子弹已经出了壳。 第一发,毫无悬念的没打中。 第二发,黎殊就开始集中精力了,根据顾宴白的指示,子弹稳稳的击破气球。 接下来的一连好几枪,黎殊都极为顺利。 顾宴白松开她,抱起手臂,姿态慵懒的靠在摊位上。 杨晓军小朋友全神贯注的看着黎殊,视线一秒都没敢离开过。 顾宴白垂眸睨了他一眼:“黎老师厉害吗?” 杨晓军重重点头:“超级厉害。” 顾宴白视线重新落点黎殊身上,唇角得意的翘起。 “她学什么都很聪明。” 他们一共买了一百五十发子弹,黎殊仅仅用了不到一百发就已经到达目标了。 剩下的几十发都留给小朋友过过手瘾。 游戏结束后,等他们准备去领奖品的时候,老板这时候不认账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将狮子给他们。 黎殊有些生气:“这上面不是写的打中五十发就能拿走这个娃娃吗?” “这不能算,你们是三个人打的。” 老板站在一旁打气球,眼皮都没抬一下。 “而且脱靶严重,用的时间还长。” “您这不是耍赖吗?”黎殊蹙眉道,“你那上面又没写规定人数。” 老板总算是抬起头看着他们:“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呢。” 顾宴白一声不吭的盯着老板。 几秒后,他拿起抢,走到另一边气球墙上,视线对准墙面,一气呵成,几乎一枪不落的打中五十发。 他面无表情道:“这下行了吗?” “还是不行。”老板又开始强词夺理,“我都还没说开始呢,你这算怎么回事,我不做你们生意了,你们赶紧走。” 黎殊快气死了:“这局不算,那我们赢得娃娃总得给我们吧。” 老板随意的丢了个十厘米左右的小娃娃过来。 “这个就是,行了吧。” 顾宴白正要上前,黎殊忽然拦了他一把。 “算了,没关系,我们去外面买一个就好。” 一个娃娃要不要不重要,撑死他们吃个哑巴亏。 要真是惹到了顾宴白,那可就不是吵几句抢个娃娃这么简单了,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呢。 说罢,黎殊就拉着杨晓军离开了,顾宴白掀起眼皮,漆黑的眸淡淡扫了一眼老板。 游乐场不大,排队的人却很多。 好不容易摩天轮要轮到他们了,顾宴白忽然说要去个卫生间,让他俩先进去玩。 黎殊看了一眼后面的长队,也只好答应。 这么多人,重排至少还得一个小时,她可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离开人群后,顾宴白走到不远处的树旁点燃了一支烟。 直到烟蒂快要燃尽,黎殊才带着杨晓军进入摩天轮内。 顾宴白面无表情的掐灭烟,朝着刚才打枪的地方走去。 远远望去,小摊位生意很好,又有一家三口正在瞄着气球打枪。 小姑娘坐在爸爸臂弯内,正扛着抢,让她爸爸帮忙瞄准方向。 等他过去的时候,那位老板又赖账了,连借口都跟刚刚的一样。 顾宴白淡淡扫了小姑娘一眼。 “想要哪个?” 小姑娘指了指桌面上的小羊。 顾宴白随手丢给她。 小姑娘甜甜的说了声谢谢,一家三口就离开了。 老板怔愣的看着面前的顾宴白:“你这是在做什么?!谁允许你给他们的?” 顾宴白随手拿起小女孩刚刚放下的抢,面无表情的将枪头瞄准老板眉心。 下一秒,他将抢微微偏左,对准老板左眼。 虽说是玩具枪,可要是打进眼睛里面,也绝不是小事。 更何况他刚刚的枪法又这么准。 “去把狮子给他们,向刚刚的女人道歉。” 顾宴白语气很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第56章 老板腿都吓得有些发软,依旧嘴硬道。 “你敢!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王法了,我要报警。” “去啊,你看看是警察来的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顾宴白唇角勾了勾,他扣动班机,子弹顺着老板眼角擦肩而过。 皮肤已经轻触到子弹的触感,砰的一声打破了身后的气球。 老板猛地一哆嗦。 顾宴白一脚踹翻了摊子,他走到老板面前,一只手提起他的领口。 他唇角弯了弯,笑不及眼底。 “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动手,只是提醒你一声。” 那双漆黑的眸里带着几分平静的疯感,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老板瞬间不寒而栗。 老板丝毫不怀疑。 如果今天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在场,这人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给你,你拿走吧。” 老板踉跄了一下,慌忙将桌子上的狮子递给他。 “去摩天轮那给那个女人,再跟她道歉。”顾宴白淡声道,“别说我来过。” 十分钟后,顾宴白慢悠悠的来到黎殊身边。 杨晓军怀里除了那只狮子还多了两个玩偶,黎殊正弯腰在他身边帮他整理衣袖。 “顾老师!” 杨晓军远远就看到了走过来的顾宴白,眼底满是欣喜。 “刚刚那个老板过来把狮子给我了,还非要多送我们两个。” 顾宴白唇角微弯,慢条斯理的揉了一下杨晓军的脑袋。 “是吗,看来那老板良心发现了。” 黎殊看了他几秒,片刻后,她垂下眸,语气很轻。 “谢谢。” 顾宴白眉骨微扬:“什么?” 黎殊眉眼弯弯,笑了笑。 “没什么。”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窗外晚风呼啸,闪电划破天际,玻璃窗发出劈里啪啦的雨点声,雨水顺着屋檐滑下,形成一道道水帘。 这场雨来的很急。 到了十点多的时候,雨势愈加密集起来,远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顾宴白正准备躺下,宿舍门忽然响起一阵湍急的敲门声。 门被打开。 郑琪浑身都被淋湿了,眼底带着几分恐慌。 “黎殊这个点还没回宿舍,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 顾宴白立马蹙眉问道:“她出校门了吗?” 郑琪点点头:“晚上给学生点名的时候,杨晓军没回来,黎殊去找他到现在都没回来,学校在半山腰,又下着大雨,太危险了,我们现在——” 她话还没说完,顾宴白就忽然冲出宿舍。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他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 第46章 为爱下跪 雨越下越大,树叶被雨水打的啪嗒作响,路面上的积水形成了一块一块的小水洼。 山崖上的小石子不断被雨水冲刷滑落,几块挂在山上的大石头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崩塌。 顾宴白刚到校门外,杨晓军就慌忙跑过来。 他哭的满脸都是眼泪,语气歇斯底里。 “顾老师,你快救救黎老师,黎老师出事了!” 顾宴白声音都在颤抖:“在哪?快带我去。” 杨晓军身上早已湿透,脊背被枝叶划破,鲜血顺着雨水从他烂掉的衬衫上不断向下滑。 他一步也不敢停,咬着牙带着顾宴白往湖边跑。 湖面在暴雨中翻腾着,黎殊拼命的在水里挣扎。 咸腥的味道不断灌入她的胸腔,雨水疯狂的拍打在她的脸颊上,双臂已经完全脱了力。 好冷。 眼皮好沉,就快要睁不开了。 意识已经逐渐模糊,黎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往下沉,模糊的视线里,她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湖面上一道微弱的光。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黎殊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咸腥的湖水猛地从胸腔内涌出,她止不住的咳嗽着。 顾宴白轻抚着她的脊背,正抱着她,快步跑在在泥泞的山路上。 她努力掀了掀眼皮,声音气若游丝。 “好冷。” “别怕,我来了,别怕。” 顾宴白声音颤抖的厉害,似乎还带着几分哽咽。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刚刚在湖面上挣扎的太久,黎殊现在彻底没有力气了,连睁开眼睛都变得费劲。 顾宴白拼命的将她瘦小的身躯裹紧怀里。 他身上也早已被雨水淋透了,可身上却那么暖,让她好想靠近。 “黎殊,别睡了好吗,我们快到了。” 顾宴白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恳求。 “这里太冷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黎殊隐隐约约听到路上的车鸣声。 顾宴白在恳求司机带他们去最近的医院。 他的语气慌乱又无措,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宴白。 “能不能带我们去医院。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司机看他俩这副血迹和雨水混在一起的狼狈的模样,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路上下雨天不好走,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车子正准备发动,顾宴白忽然猛地跪到地上。 “求你救救我们。”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到地上,嗓音沙哑的厉害,溢着几分低求。 “她受了很重的伤,我没办法了。” 黎殊头上流了好多血。 再拖下去她会死的。 这里打不到车,手机又泡了水打不开,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黎殊心脏猛地颤了一下。 呼吸声几乎瞬间停滞了,她想睁开眼,可眼皮却沉到丝毫挪不开。 司机看他们这副可怜模样,最终还是没忍心,决定带他们一程。 顾宴白紧紧抱着黎殊,拼命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在宽慰自己一般喃喃道。 “没事了,我们有救了,没事了,别怕。” 温热的液体滴到她脸颊上。 滚烫,炙热,几乎将她灼伤。 是眼泪。 顾宴白哭了。 是因为她吗? 上次看到他哭的时候,好像也是因为她。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顾宴白,她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啊。 那么卑微无措,歇斯底里的跪在地上求人救她。 上了车后,黎殊实在是头疼的厉害,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到了医院的病床上。 白炽灯光有些刺眼,顾宴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额前碎发半干,漆黑的眸有些黯淡。 他现在实在是有些狼狈了。 身上衣服湿哒哒的,领口有些歪,白色衬衫上沾了不少血迹,鞋子上满是泥泞。 黎殊鼻尖有微酸,她撑着身子坐起身。 顾宴白听到声响,条件反射般站起身。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开口,他的声音竟哑成那样。 黎殊轻轻碰了碰脑袋。 “头有点疼。” “别动。”顾宴白忙说,“你头上包了纱布,刚刚流了好多血。” 黎殊哦了一声。 可能是刚刚掉进湖里的时候磕到脑袋了,难怪她刚刚总感觉自己身上有股血腥味。 顾宴白蹙眉道:“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黎殊摇摇头:“没了。” 气氛安静了几秒,顾宴白转过身倒了杯水递过去。 黎殊喝水的空隙,那双漆黑的眸落在她身上,眼底的情绪暗波汹涌。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吭声。 黎殊有些不自然,下意识想逃避他的目光。 就在这时,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上空响起。 “刚刚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掉到湖里去?” “哦,没事,脚滑了。” 落水确实是她脚滑掉下去的,但她不敢告诉顾宴白,刚刚其实经历了更危险的事。 今天晚上八点半,她和郑琪查寝的时候发现杨晓军不在寝室。 晚上本就下雨,山路又滑,她很怕杨晓军在外面出什么事,于是就拿着手电筒出去找。 杨晓军从前告诉过黎殊自己家的位置,她就沿着那条路一路找了下去。 直到走到他家家门口,才听到杨晓军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还连连喊着救命之类的话。 黎殊想都没想,立马走上前推开了门。 破旧的小屋内,杨晓军双臂被绑在绳索上吊起来,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正拿着铁棍抽打在杨晓军身上。 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伤口。 看见她进来,杨晓军立马哭喊道。 “黎老师,你快走,你别管我!” “您这是在做什么?”黎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气的发抖,“他还这么小,不管做了什么错事,都不能这样打孩子的呀。” 第57章 男人嘴里叼着烟,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你是谁?” “我是他老师。”黎殊蹙眉道,“我是来带他回去的。” “回去?” 男人嗤笑一声,将烟蒂掐灭,色迷迷的眼神看向黎殊胸部。 “到底是城里人,大半夜还敢往我们这种深山老林里跑。” 他越靠越近,黎殊这才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味。 慌忙之下,黎殊跑到杨晓军身旁,手忙脚乱的帮他解下绳子。 绳子脱落的一瞬间,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黎殊内心猛地震了一下。 男人不怀好意的向她靠近,黎殊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瓷碗,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 就在这时候,杨晓军猛地一棍子抡向男人的小腿。 “黎老师,你快跑!” 黎殊慌忙推开门,拉着杨晓军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男人在身后狂追不止,嘴里还不断的咒骂着。 走到分岔口,黎殊告诉杨晓军,让他快跑回学校,去报警去找顾老师帮忙,她则一个人引开男人。 雨水不断拍打在她脸颊上,直到被逼到湖边,黎殊才明白自己无路可退了。 男人一步步靠近,眼底的情绪如野兽般凶狠。 他走上前,一把掐住黎殊的脖子,正准备去扯她的衣服。 黎殊抿了抿唇,干脆直接从湖里跳了进去,脑袋也就是这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石头。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已经到这里了。 顾宴白沉默的看着她,胸口微微起伏着。 “为什么要一个人出门,你知道下雨天山上有多危险吗?” 黎殊也有些委屈:“杨晓军丢了,我得去找他。” “那你告诉我,让我去找不行吗?” 顾宴白眉头紧蹙,眼眶微微泛红。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从湖面上沉下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山上还有野猪和狼,万一你要……” 话说到一半,顾宴白不忍再说下去。 黎殊也清楚是自己太冲动,她抿了抿唇,小声道。 “对不起,我下次不这样了。” 顾宴白垂眸看着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的他有些心疼。 算了,她伤口还没好,他语气确实太凶了些。 顾宴白轻轻叹了口气。 “饿了吗?” 黎殊点点头:“有点。” “吃点东西吧。” 顾宴白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碗粥。 “我刚让医院送来的。” 黎殊正准备去接,顾宴白蹙眉躲了一下。 “你伤还没好,我喂你。” “不用了,又没有伤到手。” 她再次准备去接的时候,顾宴白视线忽然怔怔的落在她脖颈处。 气氛瞬间沉寂下来,空气像是结了冰般凝固。 他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眸里满是戾气。 “谁干的?” 黎殊看向不远处的镜子,这才发现自己白皙的脖颈间竟有一道明显的掐痕。 她慌忙遮住自己脖颈:“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顾宴白沉默的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眸深邃又沉寂。 “谁干的?” 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颤抖。 黎殊垂了垂眸。 她知道,今天自己不说实话,他俩这坎绝对过不去。 黎殊轻声道:“就是刚刚,杨晓军爸爸在打他,我阻止了一下,他喝了些酒就掐上来了。” 说罢,她慌忙补充道:“但是你不准去找他,一切都交给警察处理,好吗?” 她知道,如果顾宴白去找杨晓军爸爸,那绝不会是一件小事。 所以她才瞒着不敢告诉他。 顾宴白盯了她几秒。 片刻后,他垂下眼皮,慢条斯理的吹了吹手上的粥。 “嗯,吃饭吧。” 黎殊试探性的观察着他的情绪,并没有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丝毫波动。 也是。 这么多年没见,他成长了许多。 应该做事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他们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顾宴白才带着黎殊返回学校。 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又是晚上了。 他跟郑琪交代好让她帮忙照顾黎殊,这才重新下了楼。 顾宴白并没有回宿舍,反而去食堂摸了一把菜刀。 黑色鸭舌帽微微遮住那双漆黑的眸,他面无表情的将刀子拿在手里,朝着杨晓军家的方向走去。 第47章 你哪只手碰她的? 雷声轰鸣,雨越下越大。 破旧的门板不堪重负剧烈震动着,连同呼啸的晚风一起发出砰砰的声响。 顾宴白面无表情的举起刀子,一刀一刀的劈在木门上。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下,几缕碎发从额前垂落,半遮住那双冷死寂的黑眸。 房子内的男人刚穿好衣服准备逃跑,顾宴白就砰的一声踹开了那扇已经被劈的稀巴烂的木门。 男人吓得腿都软了,依旧硬着头皮道。 “疯子!你这是强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的。” 顾宴白眸光阴冷,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举起刀子,狠狠朝着男人的方向劈去,男人闪躲及时, 第一刀仅仅划到了他手臂的皮肉。 鲜血顺着皮肉涓涓不断的涌出,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 男人这才意识到这人是真疯了。 眼底没有半点活人的冷静,像是要将他剁成一摊肉泥才罢休。 他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祖宗啊,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了,我改还不行吗?!” 顾宴白拽住男人的头发,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他抓住男人的一只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狠狠拧翻他的手腕。 声音阴冷低沉,满是戾气。 “哪只手碰的她?” 男人这才明白这人到底是谁,他慌忙解释道。 “不是我,我没碰她,我不知道怎么她就掉到湖里去了!” 顾宴白脸色愈加阴沉,他举起刀子,刀锋正要落下的一刻,身后响起了稚嫩的童声。 “顾老师,您放过他吧。” 杨晓军跪在地上,眼泪横流的抱住他的大腿。 “我已经报警了,您不要因为这种人出事,杀人是要坐牢的,您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顾宴白冷声道:“滚开。” “黎老师会难过的。”杨晓军哽咽道,“如果她知道您是为了她出事,她一定会愧疚的。” 是啊,黎殊会愧疚的,她这几天好不容易才开心起来,好不容易才愿意接近他。 如果不是因为黎殊,他昨晚就要过来宰了这个混蛋。 顾宴白低骂一声,一拳接着一拳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空气中瞬间响起鼻梁骨断裂的声音,鲜血顺着他的鼻腔不断涌出。 他顺手拿起一根筷子,凶戾的朝着男人右手手背上扎去。 筷子几乎瞬间穿透他的手掌,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直到已经打的快要脱了力,顾宴白才松开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他慢条斯理的松了一下领口朝着门外走去。 或许是男人的哀嚎声太过惨烈,门外已经围了不少邻居,有的拿着铁锹棍子,有的拿着镰刀,皆是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顾宴白掀起眼皮朝着人群看了一眼。 他扶着门框,慢条斯理的抹去脸颊上血迹,脚步有些疲惫的往门外走。 邻居们攥紧手中的工具,或许是这人气场太强,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瘆人。 人群下意识地从中间给他让出一条道,他就这么不急不缓的,眼皮都没抬一下的从人群中间走过。 回到寝室后,顾宴白扔掉带血迹的衣服,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黎殊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明天早上我们要回南城。” 助理愣了愣:“您这太突然了吧,总得给我些准备的机会。” “我等不了了。” 顾宴白压抑着呼吸,声音低沉阴冷。 “她昨天差点就死在这,她要是出了事,我当场就从湖上跳下去你信不信。” “我尽量,我一定尽量处理好这件事。” 助理有些无奈,他家顾总以前明明是做什么事情都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一个人,但是只要一遇见和这位黎小姐相关的,顾宴白就像是失了神智一般,做什么都极端又冲动。 “慢着。”助理忽然想到了什么,“您今天不会去找那个姓杨的男人了吧。” 顾宴白沉默两秒,问道:“你查的怎么样了?” “他这种情况属于虐待儿童,情节严重的话,应该能判个六七年左右。” “不够。”顾宴白淡声道,“时间太短了,最好让他一辈子蹲在牢里。” 电话对面有些犹豫:“可能有些难,不过我会尽量。” 第58章 挂断电话后,顾宴白正打算出门洗漱,他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黎殊正弯腰站在水池旁教小朋友洗漱。 她头上还有伤口,白皙的手臂上被蚊子叮了不少大大的小小的肿包,甚至还差点丧命在这座小山村。 但她从未抱怨过,对孩子们依旧耐心细致,甚至还愈加心疼他们。 大雨才刚刚停歇,小院内弥漫着泥土的气息,枝叶上的水珠轻轻滑落,发出啪嗒一声声响。 顾宴白神色有些恍惚。 半晌,他垂了垂眸,唇角扯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他这样的人,性格暴戾极端,向来缺乏同情心,恨他的人一个操场都排不下。 他居然敢肖想这样好的黎殊。 实在是,痴心妄想。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就接到了要回到南城的通知。 通知很紧急,说是让他们当天下午就收拾好行李去机场,学校那边会有新的老师交接。 离开学校的时候,不少小朋友都依依不舍的来送他们。 有的感情深的还死死抱住黎殊不肯撒手,哭的满脸都是眼泪。 好不容易安抚好小朋友们的情绪,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黎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杨晓军站在拐角处,眼眶红红的看着他们,眼神有些怯生生的。 黎殊走过去,蹲下身轻声问道:“伤口还疼吗?” 杨晓军摇摇头,眼泪忽地夺眶而出。 “黎老师,对不起。” “这跟你没关系。” 黎殊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眼底多了几分心疼。 “都是因为我们没有提前了解过情况,你爸爸现在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你只要实话实说,法律会惩罚他的。” 昨天出了那档子事后,黎殊特地找当地人了解过。 杨晓军那位父亲经常酗酒赌博,小女儿被他送了人,对杨晓军也是经常使用家庭暴力,偶尔打的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由于他经常赊钱赖账,这人在村子里的名声早已烂透了。 黎殊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当时她至少还有弟弟和母亲的庇佑,杨晓军什么都没有,他只有自己。 杨晓军揉揉眼睛:“黎老师您别担心,昨天老师说有个大人物会资助我上学,一直到我大学毕业。” 黎殊点点头,指尖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一点泥渍。 “以后如果有人再欺负你一定要告诉老师明白吗?要懂得照顾好自己。” 寒暄了几句后,黎殊等人就彻底离开了这座小山村。 其实她还是很喜欢这里的,这里的邻居质朴热情,比城里那些大多数漠然的交际关系好上百倍。 这座小山村的生活节奏也很慢,一草一木都没有因为时代的更迭转变。 有些像小时候,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大巴车一路颠簸,黎殊视线始终落在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窗外几位年迈的老人正在田里收庄稼,沉重的玉米秆摞成了一座座小山,捆绑堆在他们已经佝偻的脊背上。 段梅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不到一米六七十多斤的女人,肩膀上要背起比她还要沉重的庄稼。 她很理解段梅为什么喜欢儿子。 在断衡阳常年的家暴下,儿子是她反抗的唯一依仗,她总觉得女儿羸弱不堪,不能撑起这个家。 可这么多年来,愿意心疼她,愿意为她挑起重担的,只有黎殊。 就是因为心疼段梅,所以黎殊很小就开始学会照顾弟弟,很小就学会了做饭打扫家务。 就是因为心疼她,她才愿意背井离乡去这么远的顾家寄人篱下。 可段梅好像从没心疼过黎殊,她似乎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黎殊又怨她又心疼她,各种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让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学不会该怎么和母亲相处。 回到南城后,顾宴白带着黎殊去三甲医院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检查,确定无误后,他才放心放她回去。 一周之后,学校即将迎来期末考试,艺术类的课程几乎被主课老师占了大半,黎殊也因此清闲起来。 早上八点多,她刚来到学校打完卡,就接到了顾宴白的电话。 对面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刚睡醒,还带着几分懒散的劲头。 “你今天有课吗?” 黎殊看了一眼课表:“没,怎么了?” 对面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语气慢悠悠的。 “那你来救我一下,我家被水淹了。” 黎殊:“?” 十分钟后,她匆忙赶到顾宴白家。 刚到走廊,就看见不断有水渍从他门缝内涌出,里面还不断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 黎殊慌忙推开门。 顾宴白正蹲在水管旁,一副心思缜密的模样正在研究爆裂的水管。 家具明显都是被水泡过的痕迹,积水至少要到脚腕处,若不是有门槛阻挡,走廊估计也要被大水淹没了。 黎殊立马说:“你先出来,我去找个维修工人。” “维修工人马上就来。” 顾宴白站起身,随手将扳手扔到桌上。 “不过他说我这房子这个月是住不了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怕是要睡大街了,还好,现在还没到十二月,睡公园长椅也能凑合凑合。” 第48章 风水轮流转 客厅内很安静,小狗花花叼着一个玩具小球,趴在顾宴白身旁谄媚的摇着尾巴。 顾宴白拿起小球扔向远处,花花又摇头摆尾的捡回来放到他手上。 一人一狗乐此不疲,百无聊赖。 黎殊从房间出来,有些僵硬的将钥匙放在茶几上。 “这是备用钥匙,我偶尔回来的晚,你先拿上吧。” 她现在有些后悔。 刚刚怎么就脑子一热把顾宴白带回来了。 看起来像是她很想和他住在一起一样…… 顾宴白哦了一声:“谢谢。” 这人语气不冷不热的,像是早已猜到是这种结果。 这下更像她上杆子要带他回来了。 黎殊眉骨微微扬起。 作为这栋房子的主人,她必须得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立个下马威才行。 “因为你房子最近住不了人,所以我才让你住在这里,你就住在隔壁那间客房,晚上十二点之后我们就要各自回房间,门禁是十二点,十二点之后我会上保险锁的,你房间的卫生你要自己打扫,客厅的卫生我们可以平摊或者轮流。” 黎殊一口气说完,边说着还边瞄顾宴白的脸色。 应该不算过分吧。 当年她在顾家住着的时候,顾宴白给她的门禁还是晚上八点呢。 当时只要她回来的晚,顾宴白就会一直在大厅坐着等她回来,每次都是脸色极为难看,质问她去哪里玩,和谁一起出去玩,里面有没有异性之类的话。 黎殊记得,顾宴白当时还特地为她列过一个约法三章。 里面的条例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1.出门可以,但是不能和任何男的说一句话。 2.只能跟顾宴白真玩,跟别人都只能是假玩。 3.收到的所有告白信都要由顾宴白过目后再拒绝。 简直就是霸王条例,毫无人性,黎殊当时只能咬牙忍了下去,现在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她抱着手臂,假装趾高气昂道。 “我们来列个约法三章。” 顾宴白闻言,眉骨微挑。 两秒后,他忽然笑了,他慵懒的窝在沙发里,那双漆黑的眸落向黎殊,眼底透着几分散漫的笑。 “说来听听。” 声音低沉磁性,很是抓耳。 黎殊耳根莫名有些泛红,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她尴尬个什么劲呢。 不行,不能让顾宴白再占据上风,她得把场子找回来才行! “首先。”黎殊说,“我是这里的主人,所以你不能忤逆我,不能质疑我,更不能戏弄我,更不能说一些乱七八糟的浑话。” 顾宴白若有所思般点了一下头:“可以,不过乱七八糟的浑话是什么?”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直直撞上她的眼睛。 “比如?” 比如像他平时说的那种,是不是喜欢他,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想亲他之类的混账话…… 黎殊没好意思说出口,她瞪了他一眼。 “我说了不能质疑我,你自己想吧,现在我要说下一个了。” “第二条。”黎殊说,“不能带女生来家里,同事也不行,如果,如果你有喜欢的女生或者女朋友,麻烦你和她出去约会,然后尽快搬离出去。” “最后一条。”黎殊掀起眼皮看他,“不许靠进我的房间,进来之前要敲门或者提前打招呼。” 顾宴白眉骨微扬,指尖慢条斯理的揉了揉花花的脑袋。 那双漆黑的眸看了她两秒,忽然嗤笑一声。 第59章 黎殊莫名有些心虚。 或许是在顾家生活的时间久了,她还是下意识地有些怕他,顾宴白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让她莫名发怵。 算了算了,也就住几天而已,她没必要…… “就这些?” 顾宴白慢悠悠的站起身,漆黑的眸半压,眼底透着几分戏谑。 “黎老师,你太仁慈了。” “我要是你我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折磨对方,谁让他以前做过这么多混账事。” 他压低声音,用极轻的语气在她耳边道。 “你敢说,你以前没怨过我管你吗?” 顾宴白笑了笑:“这样吧。我来替你写约法三章。” 黎殊身体僵了僵,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见过太多次顾宴白平静的发疯了,这人性格喜怒无常,平时压根不知道哪句话就惹他不高兴了。 “算了算了。”黎殊笑得有些僵硬,“我说着玩的,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说罢,她正打算离开,顾宴白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漆黑的眸睨着她,顾宴白语气很淡。 “第一条,家里所有的家务都交给顾宴白,早中晚三餐也是,就当是住在黎殊家交给她的报酬。” 这太苛刻了,实在是不至于。 黎殊摇了摇头,正想开口拒绝,顾宴白又开口说话了。 “第二条,黎殊上下班顾宴白都要去接送,即使晚上加班,顾宴白也要等到她下班才能回来,作为她的保镖,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 “第三条。”顾宴白说,“黎殊可以无条件跟顾宴白提任何要求,没有约法三章也可以。” 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很轻,冷淡敛去,反而多了几分柔和。 黎殊掀起眼皮,视线正好与他相撞。 他的眼神深邃又认真,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黎殊心脏猛地颤了颤,她退后两步,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根。 “其实没必要这样的,我就是说说而已,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这哪里是收留他。 这是找了个奴隶回来吧…… 每次碰到这种暧昧又诡异的气氛,黎殊都下意识地想要逃。 她慌不择路的准备离开,顾宴白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喜欢的人。黎殊,你不用有压力。” 黎殊脚步顿了顿,她垂了垂眼睫,半晌才嗯了一声。 房门关上后,黎殊脊背靠在墙上,客厅里传来顾宴白收拾行李的声音。 她的心脏不着痕迹的狂跳起来。 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几乎要跃出心脏。 怎么回事啊。 明明之前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这样不自然的感觉。 甚至还鬼使神差的将他带了回来。 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太奇怪了。 顾宴白本就没在南城住多久,带的行李也不多。 箱子里除了他的一些衣物和必需品之外,几乎都是有关于黎殊的东西。 最中央放着的是他和黎殊当年在瑞士照的那张照片,那时候他腿还没治好,身下坐着一架磨砂质的黑色轮椅。 黎殊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两人靠的不算近,双方神色都有些僵硬和稚嫩。 很青涩的一张照片,却是他最喜欢的。 接下来满满当当的几百张照片都是黎殊这几年生活的近照。 有她在领奖台上熠熠生辉的,有她和朋友聚会的,比赛的,旅游的,各种生活照都有,大多数都是她舍友发给他的,黎殊可能自己都没见过。 这些照片之前不小心被汪晶晶看到过一次,背地里没少骂过他变态偷窥狂。 箱子的最角落放着一只毛绒小熊,是当年黎殊送给她舍友的礼物,让顾宴白高价买了来,这么多年一直放在被子里陪他睡觉。 所有东西收拾好后,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顾宴白垂眸看了看,是顾夫人发来的消息。 【这几天尽快回来,那帮人趁你不在手上没少做小动作,最好提前回来几天。】 攥着照片的指尖紧了紧,顾宴白回了一个嗯。 好不容易才和黎殊关系缓和些。 她最讨厌别人骗他,要是黎殊知道顾宴白是故意装破产的,肯定又要不理他了。 或许这个方法一开始就是错的。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迷迷糊糊的关上闹钟,她刚来到客厅,就听到厨房里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 她下意识朝着厨房内走去。 窗外天还没完全亮,高楼晕染在深蓝色天空中,朦朦胧胧,有些看不真切。 厨房昏黄的灯光下,顾宴白在做饭。 他动作很轻,像是怕把她吵醒,整个人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她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管家佣人恨不得将饭喂到他嘴里,居然也有亲自下厨做饭的一天。 黎殊莫名有些想笑,她走过去故意调侃道。 “你做的明白吗?顾少爷?” 顾宴白掀眸扫了她一眼:“你怎么醒了?” 黎殊故作玩笑:“家里忽然来了个陌生男人,我紧张,睡不着。” 顾宴白冷嗤一声。 好一个陌生男人,她十四五岁参加中考那会,天天赖在他房子里睡觉霸占他的床,赶都赶不走。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现在到她嘴巴里成陌生男人了。 好没良心的话。 黎殊仔细看着顾宴白手上的动作。 从切菜到下锅都有些笨拙,一看就是平时没怎么做过,可步骤倒有模有样的。 “对了。”黎殊忽然想起来,“我妈偶尔会来我家,如果她真的来了,你就躲起来别出来。” “那我们这算什么?” 顾宴白扯了一下唇角,语气慢条斯理的,眼底透出几分玩味的笑意。 “偷情?” “你别胡说!” 黎殊被他气得够呛,狠狠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微信忽然响起一声提示音。 是樊江发来的消息,他邀请黎殊明晚七点去看音乐会,还是她一直很期待的那场。 黎殊正要拒绝,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忽然响起。 “去呗。”顾宴白神色慵懒,看不出丝毫情绪。 “人家请你去,你拒绝多不给面子。” 他说:“这票很难抢到的,你这相亲对象,费了不少功夫吧。” 第49章 装病 这人话语间多少带点阴阳怪气的劲头,黎殊也看出来了。 “我是不会去的。” “干嘛不去啊。”顾宴白语气不急不缓,“这票这么难抢,人家指不定花了多少钱呢,不去多浪费。” 他面色淡淡,将菜盛出来之后,慢条斯理的解掉围裙。 黎殊问他:“你不吃饭了吗?” “不吃。”顾宴白说,“没胃口。” “我说了我会拒绝他的。” 顾宴白闻言忽然笑了一下,漆黑的眸里带着几分戏谑,言语间恶劣的要命。 “怎么?是嫌他的手牵起来不舒服,还是吻技不够好啊。” 黎殊忍无可忍:“顾宴白!” 老毛病又犯了。 即使平时隐藏的再好,只要一看到黎殊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顾宴白都会嫉妒到发狂,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尤其是樊江。 他凭什么可以一次次的约黎殊出来吃饭,凭什么可以得到段梅的认可。 顾宴白恨死他了,要不是怕黎殊怀疑,他恨不得让樊江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顾宴白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过,他抿了抿唇,硬邦邦的说了句。 “知道了,饭在锅里你自己盛。” 说罢,他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黎殊也有些赌气,懒得管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脾气。 爱吃不吃,饿死算了! 她盛好饭坐到桌子上,垂眸看着樊江的消息栏又弹出两条消息。 【我知道你喜欢听音乐会,我没有那么高雅的水准听不懂,但还是托朋友买了两张票。】 说罢,他又加了一条。 【我朋友认识音乐会的工作人员,票不难搞,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 黎殊指尖紧了紧。 自从上次段梅来过她家之后,黎殊就把那些礼品花过的钱全部还给樊江了,也道了歉委婉的拒绝了两人的交往。 没想到她才刚从支教学校回来,樊江就又来约她了。 大概又是段梅传递的消息。 黎殊以最近工作有些忙婉拒了,她刚把手机放下,对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樊江声音有些哑:“你最近好像在躲着我,真的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黎殊垂了垂眸,低声道:“真的很抱歉,我以为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不太合适,我妈妈前段时间一直在麻烦您,非常不好意思。” 对方沉默了几秒后,轻轻叹了口气。 第60章 “自从你上次说过后,我也试着和别的相亲对象接触过,可都没有你相处起来舒服,我们毕竟认识了这么久,就算是告别不是也应该当面说清楚的吗,在电话里说话总归不太好。” 樊江说:“你上次不是说过吗,我们还是朋友。” 黎殊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好,那我们明晚见。” 她和樊江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也确实该请他吃个饭再当面向他说清楚。 他们不会在一起,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樊江的时间。 顾宴白贴在门上,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眼神也愈加阴沉。 直到脚步声越靠越近,他才快步跑回床上盖上被子。 两秒后,敲门声响起,黎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睡了吗?” 顾宴白装模做样的闭上眼睛。 黎殊没进来,站在门外轻声说道。 “今天的饭菜很好吃,谢谢你。” 说罢,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 直到房门被打开又关上,顾宴白才重新掀了掀眸。 今天天气预报有雨,也不知道黎殊出门有没有带伞。 太大意了,早知道他应该先提醒黎殊带伞再回房间生气。 音乐会开始的前两个小时,黎殊才刚从学校出来。 家里空空如也,不知道顾宴白去了哪里。 她正准备去房间换衣服,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顾宴白打来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晚上你自己点外卖吧,我现在在外面。” 背景音听起来有些嘈杂,时不时还伴随着救护车的鸣笛声。 就在这时,顾宴白忽然说道:“医生,我吊完这瓶还有吗?” 黎殊立马警觉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宴白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就是腿疼,有点发烧,呼吸不顺,心脏也不太舒服。没事,小事,我习惯了,你玩去吧。” 说罢,他还压抑着咳嗽了两声。 黎殊眉头微微蹙起:“你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我马上就来,你在哪个医院。” “南城医院。” 顾宴白说,“你别来了,我一会打完针自己回去就行了,又不会像两年前那样晕倒在路上。” 黎殊早已拿起外套快步出了门,开车前往南城医院的方向。 十五分钟后,黎殊急匆匆的赶到医院。 顾宴白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挂着吊瓶,整个人看起来极为虚弱。 黎殊慌忙问道:“怎么回事啊?我早上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宴白蹙眉咳嗽了几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下一秒就要断了气。 黎殊赶紧抚了抚他的脊背。 “我去给你拿水。” 顾宴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不用,缓一会就好。” 黎殊有些担忧的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还有四瓶吊瓶。” 打完这四瓶灌满水的吊瓶,黎殊要看的音乐会也就结束了。 要不是不想实在看不得她跟樊江待在一起,顾宴白才不会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躺在医院。 “没事,你去玩吧。” 顾宴白气若游丝,看起来一副命不久矣又善解人意的模样。 “樊先生还等着你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我今晚留下陪你。” 她这句话说完,顾宴白才放心下来。 或许是医院的环境太安静了,又或许是他昨晚在想黎殊和樊江那档子事,焦虑的一整晚没睡着。 顾宴白昏昏欲睡的躺在床上,没多久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护士正在给他换吊瓶。 顾宴白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病房。 “刚刚那个女生呢?” “哦,她说她有事情要先走,让我们注意一下你在打针。”护士说,“她还说她很快就会回来,让你在医院等她一会。” 顾宴白愣了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他病的半死不活。 黎殊,居然抛下他跑了!!! 顾宴白拔掉针头,顺手拎起外套就往门外走。 他步伐生风,边走边给助理打电话。 “现在过来接我,马上!再安排人给我订一张音乐会的门票,查查黎殊坐在哪里,我要坐她后面。” 助理愣了一下:“门票已经早都卖完了吧。” “花一百倍,一千倍的价格收过来,我就不信没人卖。” 五分钟后,车子缓缓停到了医院门外。 助理按照顾宴白的要求,还专门给他带来了帽子墨镜和口罩。 刚一上车,顾宴白就立马催道:“开车。” 趁着红绿灯间隙,助理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顾宴白早已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起来,口罩墨镜一应俱全,帽子压得很低,怕是鬼都认不出来。 助理内心疑惑。 他这副模样是打算去干嘛? 跟踪?捉奸?还是去加入黎小姐的约会? 十五分钟后,车子终于到达了现场。 音乐会已经开始了,顾宴白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 助理给他订在黎殊后后一排左侧的位置,这里正好能看清黎殊和樊江所有的一举一动。 他坐到位置上,悄无声息的观察着两人。 黎殊倒是全程都在看音乐会,全神贯注的,连目光都没移开一下。 倒是那个樊江,一会给黎殊递纸巾,一会又靠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到最后甚至还脱下了外套披在她腿上。 顾宴白气的牙都快咬碎了。 恨不得当场就将樊江抓出来暴揍一顿。 樊江到底是怎么敢的! 顾宴白和黎殊认识了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堂而皇之的给黎殊整理衣服,这人才认识了她一年,居然敢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好不容易熬到了音乐会结束,顾宴白偷偷跟在两人后面,看着他们走到一个人烟僻静的地方。 这里距离有些远,顾宴白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 他走到拐角,正准备靠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两个年轻小姑娘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其中有一个很是激动道。 “你是明星吧?!” 打扮的这么严实,又那么有气质,肯定是明星没错了! 顾宴白蹙眉,压低声音道:“我不是。” “声音都这么好听,肯定就是明星!是不是最近超级火的那个偶像选秀节目。” 女生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不少人都齐齐围了过来。 人群不由分说,举起手机和相机就朝着他的方向一顿咔擦乱拍。 这通操作下,附近的人几乎都激动的围了过来,争着抢着要让他签名。 顾宴白被闪光灯晃到睁不开眼。 他心下烦躁,眉头紧紧蹙起,摘下墨镜和口罩。 他正准备开口,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黎殊站在不远处,正微微怔愣的看着他。 眼眸抬起,两人正好视线交错。 顾宴白瞬间感觉耳边的嘈杂沦为背景音,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他的瞳孔里只留下黎殊小小的身影。 他在跟踪她,被黎殊看到了。 她肯定又会生气,又会害怕,肯定又要不理他。 这六年的惩罚已经够深刻,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 不安的感觉,瞬间灌满了顾宴白的胸腔。 第50章 顾先生…是鸭子? 人影错落,灯光斑驳,街头的浮光掠影快速划过。 黎殊眼底的惊讶也仅仅只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平静。 顾宴白慌了,他匆忙挤过人群来到黎殊面前。 “你先听我解释,我刚刚——” 黎殊打断他:“我就说总感觉后面有人在偷看我们,原来是你啊。” 顾宴白唇角微动,他垂了垂眸,轻声道。 “对不起。” 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他嫉妒心作祟,他一想到黎殊和樊江单独待在一起,他就嫉妒的发狂,恨不得看音乐会的时候都坐在中间把他俩隔开。 顾宴白也想过克制自己。 他想理智一点,不要这么冲动,一步一步来,不要再吓跑了黎殊。 可他怎么也做不到,一碰到她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神智。 意识到认错人后,人群逐渐散去了,樊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原本偏僻的角落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今天天气很好,满天繁星,南城的天空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黎殊抬起头,语气很轻,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顾宴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半晌,黎殊才继续说道:“我第一次参加音乐类的比赛,是你陪我来的,那时候的天空也像这样漂亮。” 第61章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顾宴白不喜欢音乐,不喜欢画画。 这些才艺类的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枯燥乏味。 但是黎殊喜欢,顾宴白看在眼里,所以才会告诉顾夫人自己愿意学。 与其说黎殊是顾家的伴读,倒不如说这些年都是顾宴白在陪她学习她喜欢的东西。 那些枯燥乏味的乐理,他会提前一天研究到深夜,第二天再教给黎殊。 一张就要用时三个小时的素描,顾宴白也会反复修改,他期待黎殊看到时惊艳的神色。 顾宴白没有朋友,没有爱好。 他的人生,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以黎殊为基点。 所以他贪婪的,不顾一切的想要拥有她,想要把她变成自己的私有物品。 黎殊眉宇间带着几分温和:“那天是我们第一次去外地参加比赛,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手机关了机,进不了酒店也联系不上任何人,我们在酒店门外坐了一夜。” 顾宴白神色微怔。 原来,她还记得。 那天很冷,他们依偎在一起抱团取暖,一起说了好多悄悄话。 一直到凌晨,黎殊才趴在他膝盖上睡着了。 那天的场面,顾宴白一直珍藏在心底许多年,每每想起都会红了眼眶。 “顾宴白。” 黎殊视线收回,漂亮的杏眼与他相对。 “刚刚我听音乐会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她说:“我拒绝樊江了,今天晚上我出来是想跟他说清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出来。” 气氛瞬间寂静下来,黎殊眼神真挚又深邃,不含半点虚假。 顾宴白眼皮有些发酸,忽然觉得刚刚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 他抿了一下唇,不自然的偏开目光:“哦,你想出来就出来,我又没拦你。” 黎殊盯着他:“那你为什么生气?” 顾宴白蹙眉:“我没生气。” “那你紧张什么?” 顾宴白冷嗤一声:“你哪里看得出我紧张了?” 死要面子,倔的要命。 他打死也不会说自己来的路上焦灼的看了几百次时间,看到樊江和黎殊靠近的那一刻,简直想把樊江的脑袋拧下来。 说话间,樊江手里拿着两瓶水回来了。 看见顾宴白的那一刻,他微微有些怔愣。 樊江走上前,将其中一瓶水递给黎殊:“我送你们回去吧,我开车过来的,刚好也顺路。” “不用了,谢谢你。”黎殊拒绝道,“我们打车回去就好。” “这里太偏了不好打车,一起走吧。” 樊江笑得有些苦涩,“毕竟认识这么久了,你不会连最后一次让我做绅士的机会都不给吧。” “不行不行。”黎殊还是拒绝,“这太麻烦你了。” 两人一来一回,完全没把顾宴白放在眼里。 如果放到平时,顾宴白早都脸色阴沉的要将他生生活剥了一般。 偏偏这次,他面色平静淡然,看不出丝毫情绪。 顾宴白眉骨微扬,漆黑的眸落在樊江身上:“既然樊先生这么盛情邀请,我们就不客气了。” 黎殊蹙了蹙眉,看向他,压低声音道。 “你又搞什么鬼?” 樊江推了推眼镜,笑得礼貌斯文。 “你好,顾先生,久仰大名。” 顾宴白也笑了笑,唇角弯弯,笑却不及眼底。 “小殊经常跟我提起你,樊先生。” 明明双方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恶意,黎殊却莫名从他们中间看到了一丝杀气。 尤其是顾宴白,漆黑平静的眼眸密不透风,像是在酝酿一场血腥森冷的暴风雨。 黎殊内心莫名有些发怵,她忽然想起自己大学时候认识的那个男生。 那人最后不仅被顾宴白诬陷,似乎还差点破了产。 樊江对她很好,她还不想惹麻烦。 黎殊下意识拉住顾宴白手腕,要将他往门外拽。 “我们走吧,外面就能打车。” 顾宴白反拉住她,力道大到黎殊挣扎不得。 他压低声音,越是平静,越是无端透出几分疯狂。 “你紧张什么?” 好嘛,又来了。 黎殊气得够呛,简直想一巴掌甩他脸上。 还能紧张什么! 他这样的性格,她怎么放心他跟自己的相亲对象待在一起。 樊江这时候也开口了,他笑了笑,语气平和。 “还是一起走吧,我和顾先生一见如故,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黎殊简直无语了。 “不是,如果是别人……” 算了,她解释不明白,也懒得管他们。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倔,顾宴白今天不上这个车是肯定不会跟她走的。 几番推脱之下,三人还是上了同一辆车。 顾宴白和黎殊并排坐在后座。 黎殊压低声音,小声提醒他:“一会不要说奇怪的话,更不要做奇怪的事,你就睡觉就好了,到了我叫你。” 顾宴白慢悠悠的笑了:“你对我还不放心?” 黎殊:“……” 就是因为是你才不放心。 如果是别人,她早就爽快的上车了。 车子一路疾驰,黎殊提心吊胆的一直用余光观察顾宴白,好在他这一路上难得老实,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正当黎殊准备松口气的时候,樊江忽然说话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人:“顾先生是哪里人?之前听小殊说你们认识很多年了,这次是专门回来找小殊的吗?” 顾宴白眉骨微扬,正要开口,黎殊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抢先说道。 “不是,是巧合遇到的。” 顾宴白:“……”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害怕顾宴白回答。 她总觉得,他会说出什么不正常的话来,这人性格阴晴不定,她实在不敢赌。 顾宴白掀眸扫了她一眼。 黎殊食指放到嘴巴前,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顾宴白:“……” 他懒得理,视线干脆飘向窗外。 黎殊汗都要出来了,她掏出水准备压压惊。 “是吗?” 樊江又开口了,他推了推眼镜,落向后视镜的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顾先生,您的工作是什么?听小殊的妹妹说,您是酒吧街的名模。” 他语气很慢,几乎一字一句道。 “是……鸭子?” 黎殊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光顾着顾宴白了,怎么没意识到樊江的攻击力也这么高。 这件事情,她到现在都没敢提…… 顾宴白单眉微挑,语气慢条斯理的:“樊先生似乎对我和小殊的私事很感兴趣。” “毕竟我喜欢了小殊这么久,当然希望她过得好些。” 樊江笑了笑,“但是我不太明白,您做这样的工作能赚多少钱,能让小殊的生活过得富足吗?” 黎殊正想替他解释,就听顾宴白轻轻嗤笑了一声。 黎殊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管怎么说,总比樊先生要强些。” 顾宴白语气懒洋洋的,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毕竟从自己七十岁母亲那里拿来的保健品,用来恭维小殊的母亲,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他慢条斯理补充道:“这保健品还是您那位喜欢搜刮民脂的当官姐夫送的吧,对了,差点忘了,樊先生的工作也是他帮忙找的呢。” 樊江脸色有些僵硬,皮笑肉不笑道。 “顾先生,好像很了解我。” “当然。”顾宴白笑了一下,“您姐夫做过的事,我了解的更多。” 车子猛地停在路边,樊江死死攥着方向盘,脸色愈加阴沉。 黎殊简直快要崩溃了。 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早就说过让他们不要上一辆车,顾宴白好不容易老实下来,也不知道这樊江闲着没事挑衅他做什么。 这下好了,今晚这阵势,不经历一场腥风血雨绝不算完。 樊江沉着脸道:“顾先生,能先下车吗?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们需要单独聊聊。” 顾宴白眉骨微挑,正要下车。 黎殊一把拉住他:“不能在车上聊吗?这附近都是车,太危险了。” 顾宴白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下去透透气而已,我很快就会上来。” 黎殊:“……” 第51章 给我个名分 顾宴白下去后,樊江将车门上了锁,黎殊只能趴在窗户前往外看。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两人会一言不合打起来。 树影阔绰,黎殊的位置有些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两人面对面说了什么。 夜晚愈加阴凉,樊江脸色阴沉的将人叫到一棵大树后,双手微微攥着拳。 “你刚刚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调查我?” 第62章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的靠在树上点燃一支烟。 金属打火机发出咔擦一声轻响。 他咬着烟头,眼皮半压着,一点猩红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明明昧昧。 顾宴白眼神冷漠,语气淡到听不出起伏。 “只是调查而已,你紧张什么?” 要不是怕黎殊生气,就不会仅仅是调查这么简单了。 像樊江这样的,放到从前顾宴白早就让他彻底消失在黎殊面前,哪里还能让他碍眼这么久。 顾宴白自知自己没道德没底线,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从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 除非是像樊江这样胆大妄为,反反复复纠缠不休,想要肖想黎殊的。 这样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凭什么调查我?!” 樊江咬了咬牙,脸色极为难看。 “你不觉得这种作法很难看吗?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正大光明的竞争?” 顾宴白慢悠悠的掀起眼皮,那双漆黑的眸直勾勾落向樊江。 这双眼睛阴冷凌厉,极有压迫感。 仅仅只是一瞬间,樊江瞬间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刚刚和黎殊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明还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两秒后,顾宴白忽然笑了一下,唇角弯着,眼底却依旧阴森可怖。 “竞争?就你?” 一言一行之间都带着上位者的蔑视。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樊江,眼神轻蔑,像是在看一只单手能捏死的蝼蚁。 “你不是问我是哪里人吗?” 顾宴白声调平缓,语气很淡,“我姓顾,是西城人。” 说罢,他又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哦,你这种级别的人应该没听过,回去问问你姐夫就知道了。” 顾宴白早就调查过。 樊江的姐夫算是当地一个小官,平时没少贪污受贿,私下夜夜游离夜总会,身边女人没断过的那种。 樊江早就知道他姐夫私下生活混乱不堪,但他从来不敢告诉他姐姐。 毕竟他们一家人,都要指望着这个姐夫生活,樊江的工作甚至都是他找的。 他这样的人本就配不上黎殊。 樊江僵硬的站在原地,唇角抿的很直。 西城顾家。 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从民国时期就风光无限的大家族。 他怎么可能没听过。 连姐夫的上司都没资格接触的大人物,今天居然就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还屡次出言不逊挑衅人家。 他这样的一只小蚂蚁,竟也敢妄想成为顾宴白的竞争对手。 实在是,不自量力。 “这次只是提醒。” 顾宴白掐灭烟蒂,只留给他一个淡淡的背影。 “下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和黎殊站在一起。” 没过多久,两人就回来了。 顾宴白面色淡淡,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反而是樊江脸色极为僵硬,下颌线紧紧绷着。 等车子开动,黎殊止不住好奇问。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聊聊天而已。” 顾宴白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樊先生说他对我一见如故,很是亲切。” 黎殊表示怀疑:“真的?” “你不信你问樊先生。” 樊江脸色依旧僵硬,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 “真的,顾先生他……他人很好的。”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人好这两个字形容顾宴白的。 实在是太稀罕了。 黎殊眉头微蹙,一脸狐疑的看了看樊江,又看向顾宴白。 她压低声音道:“你吓唬他了?还是威胁他了?” 顾宴白睨了她一眼:“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黎殊:“……” 他不本来就是这种人么……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到达黎殊小区门外。 不同于往常,樊江这次走的格外快,像是赶紧把他俩放到目的地完成任务一般。 黎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盯着他扬长而去的车子看了许久。 顾宴白冷嗤一声:“才分开一分钟就舍不得了?” “你胡说什么……” 黎殊回过神瞪了他一眼。 说罢,她忽然想起来:“你不是还在生病吗?现在还要去医院吗?” 顾宴白眉骨微扬,他早就把装病这档子事忘了。 他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病好了啊。” 黎殊故意想逗他:“这么容易?” “要不你检查一下?” 黎殊伸长手臂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将手背到身后。 她轻声道:“你太高了,弯下腰。” 顾宴白照做了。 黎殊走上前,她闭上眼睛,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那一瞬间,顾宴白整个人僵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几乎快要跃出心脏,连呼吸都带着炙热。 我靠。 靠。 靠。 他快要忘记怎么呼吸了。 亲吻完他的额头,黎殊又轻声靠在他耳边道。 “其实掉进湖里那天晚上,你送我到医院,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她小声说:“谢谢你。” 顾宴白送她到医院的那天晚上,黎殊其实一直都是有意识的,只是她眼皮太沉完全掀不开。 中途也有昏睡过去,但也迷迷糊糊的醒来过不少次。 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到病床上了。 眼皮沉到完全睁不开,身边人说话的声音她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医生说,她肝脏出了问题,后面可能需要动手术,更严重了还需要换肝。 顾宴白当时瞬间就慌了,立马问道。 “怎么换?把我的切给她行吗?她会不舒服吗?” “麻烦您再好好的帮她检查一下。”顾宴白说,“看看她还有哪里不好,心脏,肾,能给的我全都给她。” 也不知他是太过心急乱了阵脚,还是一位存粹的医学盲。 这番话下来,病房里的两名小护士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医生也笑了笑:“没那么严重,只是提醒你们要防范,后续要常来医院检查。” 被笑过后,顾宴白也不恼,反而耐心跟医生请教养肝的细节,还特地都记在了备忘录上。 一旁的小护士看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没忍住问道。 “这是你女朋友吗?” 顾宴白视线落向黎殊,神色多了几分柔和。 “如果真的是就好了。” 哪怕把他当成个备胎也好,至少他还有机会。 可现在,他半点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黎殊躺在病床上,眼皮有些发涩。 听到顾宴白闹了笑话,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想笑,而是有些心疼。 有关于她的事,他总会小心翼翼。 黎殊,是他视若珍宝的软肋。 思绪回到现实,黎殊看着顾宴白怔愣的表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有些微微发烫。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主动亲别人。 一时间有些慌乱无措。 她退后一步,脸色微微涨红,低声道。 “你先闭上眼睛。” 顾宴白盯了她两秒,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黎殊咬了咬唇,又重复了一遍。 顾宴白这才听话的闭上眼睛。 黎殊说:“数到一百下,你再睁开眼睛,慢点数。” 顾宴白不懂,但他照做了。 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浆糊,嘴巴里却还机械又听话的数着数字。 期间,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数数字?” 黎殊说:“我有神秘礼物要给你,但是你说话了,要重新数。” 于是,顾宴白满心期待又从头开始数。 刚刚那份厚礼已经让他神魂颠倒的了,这份礼物怕是会更精彩。 顾宴白第一次这么听话,老实的从一数到一百,中间一个数字都没落下。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空空如也,只剩下满院的风声。 黎殊早已不见了身影。 顾宴白愣了一下,站在原地茫然的喊了两声黎殊的名字。 路人经过时,皆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其中有个路人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道。 “刚刚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她早都上楼了。” 顾宴白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黎殊又抛下他跑了。 这次还是亲完之后抛下他跑了。 她这算什么? 只占便宜不负责,太欺负人了! 等他匆忙回到家的时候,黎殊卧室的房门正禁闭着,显然已经上了锁。 顾宴白咬了咬牙,满脸黑线的敲了敲门。 “你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 第63章 黎殊脊背靠着门,仰面朝天,处理自己还在源源不断的鼻血。 刚刚亲完顾宴白之后,她看着那张极其惹眼的漂亮脸蛋,居然很没出息的流鼻血了。 撩别人不成反被撩。 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是让他知道肯定得嘲笑死自己。 所以黎殊干脆选择临阵脱逃。 黎殊隔着一道门说:“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你什么都没记住。” 说罢,她还补充了一句是:“就当,就当你刚刚是做了个梦!或者当我犯神经!” 气氛忽然寂静下来了。 门外传来顾宴白的一声冷笑:“你当我傻子吗?黎殊,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他说:“今天你要么给我个名分,要么给我个解释,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第52章 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当天晚上,顾宴白到底没得到他心心念念的名分。 黎殊说她累了,明早要上班,所以要早早睡觉。 边说着,她还匆匆关上了灯。 透过房门缝隙,顾宴白看着她房间的灯光从亮起到熄灭,窗帘似乎也被她拉上了。 种种反应,都像是不知所措,故意躲着他一般。 顾宴白站在门外,忽然有些想笑。 窗外枝叶沙沙作响,一道浮光掠影划过他漆黑的眼眸。 他脊背脱力的靠在门上,细碎的发丝微垂,胸腔透出轻松的气息,肩膀微微颤抖着。 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点也没变,还是从前那副逃避性人格。 不过,幸好她不讨厌自己。 幸好她还愿意接受他。 第二天一大早,顾宴白天还没亮就起来做饭了。 黎殊醒来时,看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饭菜,她一时间有些懵。 “这都是你做的?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堪比当年他们在顾家那会的伙食了。 他既然会做饭,为什么当时还要每天吃泡面和素食产品。 骗得黎殊狠狠心疼了一波,还专门给他做了顿饭。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解掉围裙扔到一旁。 “尝尝怎么样?” 热粥已经放到了位置上,连筷子都贴心的摆好了。 黎殊不用猜都知道,顾宴白肯定是起了个大早,连粥的温度都掌握的刚刚好。 “很不错哎!” 黎殊轻轻抿了一口,眼底透出几分惊喜。 “你从哪里学来的?” 顾宴白顺手从旁边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略带嫌弃的擦了擦她的嘴角。 “弄得脸上都是,脏死了。”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做的这么丰盛?” 顾宴白坐到她对面,托腮看着她,漆黑的眸弯了弯。 “庆祝你第一次亲我,行吗?” 她好不容易快要把昨晚那件事忘记了,顾宴白这厮又非要逼得她想起来。 黎殊又羞又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要走。 “我不吃了,我上班去了。” “别别别。”顾宴白慌忙拉住她的手腕,“我不说话了,你吃吧。” 之前听她舍友说过,黎殊平时要兼职太忙,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还差点得了胆结石住院。 医生说她肝脏不好,也是和经常熬夜不吃早餐有关。 从前她还在顾家的时候,佣人每天都会提前准备好黎殊和顾宴白爱吃的早餐,即使她起晚了时间来不及,顾宴白也会记得给她带上。 这才独自生活了几年,她就把身体搞出了问题。 顾宴白又着急又心疼,所以特地拜访著名大师学了做菜。 他学了很久,还特地让汪晶晶和白闻珺都尝过,味道当然不会差。 接下来的几天,黎殊要带部分学生参加比赛,偶尔放学后也会留到学校加班。 她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 顾宴白也得空去处理顾家的事,平时基本都是进行视频会议,直到临近发布会的前两天,他才不得不回趟西城。 回西城的前一天晚上,顾宴白刚回到家。 不等他摸到开关,黑暗中一道耀眼的灯光忽然亮起,彩带“砰”的一声从半空落下。 黎殊捧着一个小蛋糕,缓缓走到他面前。 “顾宴白,生日快乐!” 黑暗中,烛光摇曳,衬得她那张漂亮的小脸愈加白皙明媚。 她的瞳孔里有烛光,有蛋糕,还有顾宴白。 生日? 是他的生日? 自从黎殊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 这个日期早就成为了忙碌生活中泛泛平常的一天。 不仅仅是旁人,连他自己都忘了,只有黎殊还记得。 顾宴白有些怔愣的站在原地,眼底有些微微发烫。 “你怎么还记得这些?” 黎殊倒是不以为意:“你以前哪次的生日不是我给你过的,我都记了八年了,怎么可能会忘。” 说罢,她打开灯捧起蛋糕放到桌子上,将最中间的那颗蜡烛插上。 “你不喜欢吃奶油,所以我专门让他们把奶油放得很少,应该不会很甜。” “我刚刚特地站在窗口看,等你上了单元楼才插的蜡烛,现在吹还来得及。” 黎殊边说着,还边转过身去看。 “许个愿吧。” 顾宴白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他微微垂着头,碎发半遮住那双漆黑的眸。 客厅只开了个小灯,顾宴白站在背光处,光线晦暗不明,黎殊看不清他的情绪。 “顾宴白?” 黎殊愣了愣,试探性的走上前问道。 “你怎么了?” 不等她靠近,顾宴白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将人拽进怀里。 熟悉的木质香萦绕在身侧,他的右手狠狠锢住她纤细的腰肢,眼底的情绪波涛汹涌。 黎殊隐约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脊背猛地贴到了衣柜上,花瓶也随之晃荡了几下,最终啪嗒一声滚落到地毯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黎殊内心猛地颤了一下,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腰肢在被反复按压摩挲。 走廊灯光昏昏沉沉,两道影子却紧紧纠缠在一起。 漆黑的影子压下,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顾宴白托起她的脊背,热气镀进她的耳朵。 “骗子。”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此刻听着像是调.情似的。 “你以前明明说过,每年生日都会陪我一起过。” 像是报复般,他轻轻咬了咬她的耳骨,泛白的指尖几乎陷入她的腰窝。 酥酥麻麻的,黎殊瞬间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双目微微涣散。 黎殊掀眸看向顾宴白,她还是第一次以这么暧昧的视角看他。 浓密的长睫下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皮肤白皙到近乎病态,青色血管若隐若现,高挺的鼻梁下是唇角天生上扬的嘴巴。 他的五官实在是挑不出丝毫缺点,眉眼轮廓都周正的经得起任何推敲,无论什么时候都属于极为养眼的存在。 以前住在顾家朝夕相处的时候,即使偶尔会听别人提起顾宴白帅的惨绝人寰,黎殊却并没有放到心上。 反而是来南城后,明明他的模样没怎么变过,黎殊却总会被这张脸迷到神魂颠倒的。 鬼使神差的,黎殊忽然觉得嘴唇极为干涩,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嘴巴。 本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顾宴白却猛地禁锢住她的腰肢。 漆黑的眸在她脸颊上描摹,他强行撬开她的唇瓣,无师自通般长驱直入,吻的她七荤八素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气氛瞬间变得炙热,两人抱在玄关吻的热烈又疯狂。 黎殊几乎红透了,纤细的小手落在他的胸口间。 她鬼迷心窍的解开了他一颗衬衫纽扣。 领口纽扣松散着,隐约间,她看到了他锁骨上的纹身。 是山茶花,黎殊房间里那株的山茶花。 盛开的饱满又热烈,像是蓄势待发的蝶。 山茶花花瓣上用英文勾勒着她的名字,字体很纤细,还是经过艺术字处理过的,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黎殊内心猛地颤了一下,眼皮微微发烫。 顾宴白一把攥住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指尖,黎殊挣扎不得,极低的声音靠在顾宴白耳边道。 “没有那个。” 顾宴白显然顿了一下,漆黑的眸盯了她几秒,忽然笑了。 他慢悠悠的从玄关挂着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盒小方块形的东西。 黎殊:“……” 谁家正常人会把避孕套挂门上…… 地毯上还有花瓶掉落的玻璃碎片,他拦腰抱起黎殊,边吻边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卧室没开灯,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衣物乱七八糟散落了满地。 第64章 树影摇曳,月光透过薄纱洒了满地,微风吹拂窗帘,掀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窗外枝叶沙沙作响,床头那株山茶花簌簌颤抖着。 黎殊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皮掀开,正好对上顾宴白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困意瞬间消散,黎殊整个人都石化了,唇角不受控的抽了抽。 我靠! 她昨晚…… 黎殊重新闭上眼睛平稳了一下呼吸。 淡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趁着顾宴白还没醒悄悄走掉就好了…… 想是这么想,黎殊也打算这么做了。 她蹑手蹑脚的转过身,右腿刚刚溜下床,身后一道低哑又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么早就去上班?” 很好听的声音,现在却显得格外瘆人。 黎殊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轻轻攥了攥指尖,皮笑肉不笑道。 “今天早上要去开会。” 顾宴白眯了一下眼睛,语气慢悠悠的。 “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黎殊:“……”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颇为严肃。 “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看她这副认真的模样,顾宴白忽然也有些紧张。 要说心里有鬼,他才是最严重的那个,他早就成为了顾家的掌权人这件事,他到现在还瞒着黎殊没敢告诉她呢。 黎殊抿了抿唇,眼皮微垂,声音很低。 “这件事情很重要,我知道很多男人可能都不愿意接受,但是在我们正式确定关系之前,我还是想告诉你。” 顾宴白绕到她面前蹲下,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她。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黎殊摇摇头又点点头。 顾宴白瞬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确实是跟身体有关。” 黎殊指尖有些紧张的攥紧被子,不敢抬头看他。 “我有个远方表姑,前两年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医生说这个可能有遗传,所以我们祖上可能有精神病史,我也可能会被影响。” 顾宴白:“……” 他还真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这姑娘的脑回路每次都能扯到十万八千里以外。 顾宴白眉骨微挑:“那我以前还是个坐轮椅的残废呢。” 黎殊蹙了蹙眉:“别说的这么难听。” “所以即使你遗传上了也没关系。”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笑了一下。 “我是残废,你是精神病,咱俩年龄大了还能领低保。” 黎殊也被他逗笑了,无语的睨了他一眼。 “那我要是没遗传上我就是正常人,我就看不上你了。” 顾宴白不可置信道:“这么帅都看不上?” 黎殊顺手朝他扔了个枕头。 顾宴白接过枕头,又重新半蹲在她面前,试探性的开口道。 “我明天可能要回西城一趟,有些事情要提前告诉你。” 黎殊眨眨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顾宴白忽然心虚了。 “算了,没事,我回来再告诉你。” 第53章 他敢骗她?! 顾宴白离开南城的那几天,黎殊也陷入了忙碌,带领学生参加了多项比赛,还获得了不少奖项。 她比赛回来那天,教研组刚开完会,说是学校有几个去外地交流学习的机会,名额由抽签决定。 黎殊刚到办公室,菲姐和郑琪就正好从门外进来,两人也在讨论这次交流学习的事情。 菲姐脸色不太好看,嘴里不断嘟囔着。 “都说了我家里孩子太小,学校就不能通融通融换个人吗?” 郑琪在一旁安慰她:“好了姐,就当是工费去西城旅行了,孩子就让姐夫照顾几天嘛。” “你现在没结婚不懂,孩子太小根本离不开妈妈的,再说我前段时间去支教的时候就是孩子他爸爸请的假。” 黎殊敏感的注意到郑琪口中的字眼。 她试探性问道:“你们是要去西城吗?” 郑琪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西城离这里这么远,就算是坐飞机也要将近三个小时,我都还好,菲姐可就麻烦了。” 黎殊沉默两秒:“要不我去吧,正好我最近这几天没什么事。” 算下来,她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西城了。 之前是因为刻意躲着顾宴白,她才不敢踏入西城,现在两人的关系多少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黎殊也想趁此机会去从前生活过的城市看看。 这次前往西城,她没有提前告诉顾宴白,打算偷偷过去给他个惊喜。 三天后,黎殊和郑琪等五名教师一同到达西城机场。 比起六年前,这里变化很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原本偏僻的机场通了地铁,城市建设有了质的变化。 黎殊熟练取出行李,带着几位老师走出偌大的机场。 郑琪轻声问道:“黎老师,你以前来过西城吗?” 黎殊笑了笑:“我在西城生活过几年。” “怪不得你这么熟悉呢。”郑琪打量了她几眼,“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南城本地人呢,你长得不像北方人。” 她的确是南方人,出生在江城,后来工作又一直生活在南城。 可不知为何,最让她眷恋,有归属感的地方居然是西城。 上学那会,汪晶晶几乎带她逛遍了西城所有的大街小巷。 她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尤其是西城机场,当年顾宴白在瑞士治腿,黎殊经常国内国外两边跑,光累积起来的机票都是厚厚一摞。 半个小时后,车子被稳稳的堵在了路上,卡在商业街附近动弹不得。 郑琪没忍住吐槽道:“西城的车也太多了,放到南城,这段路十几分钟就走完了,我感觉在西城堵了一小时。” 黎殊安慰她:“这里是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了,所以人会很多,过了这段路程就行了。” 一直没吭声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睨了她俩一眼。 “你们是外地来旅游的吗?” “差不多吧。”郑琪说,“我们是来工作的。” 司机视线落向窗外,习惯性的将手臂搭到窗户上。 “过了这段路也是堵的,最近这几天都是这样,尤其是今天,来了不少大人物,很多路都封了。” 郑琪好奇问道:“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还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司机闲来无事也跟她们聊起来. “听说是顾家吞并了陆氏的产业,以后的陆氏集团就要改姓顾了,可惜了姓陆的,十几年前还能和顾家持平,现在成了人家一家独大了。” 说罢,司机又慢悠悠的补充:“嗐,其实跟咱这些老百姓关系都不大,人家有钱人赚再多钱也一毛都落不到我们口袋里。” 郑琪颇为同意的点点头:“万恶的资本家,钱都花不完了,还天天没完没了的斗来斗去。” 两人一来一回聊的尽兴,黎殊却沉默下来。 西城姓顾的不多。 能称得上赫赫有名的也只有顾宴白家。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顾家势头正盛,偏偏要把一直当作继承人培养的顾宴白赶回去。 黎殊沉默几秒后,轻声问道:“您见过顾总吗?她身体看起来还好吗?” “新闻上见过,我闺女说这小顾总的长相不输电视上那些明星,他们班好几个女生追星追的都是小顾总。” 黎殊愣了愣:“小顾总?” “是啊,你别看这小顾总年龄小,手腕可硬着呢,自从他从老夫人手中接管下公司之后,顾氏肉眼可见的发展迅速,听说他上任第一年就将公司内部大力整改,辞了不少仗着自己元老身份坐吃山空的员工。两年内大力发展酒店行业,做到了西城的龙头老大,最近这几年势头愈来愈盛,吞并了不少大公司大企业,尤其是这次的陆氏。” “既然你以前来过西城肯定知道顾家的吧。”司机看着黎殊满目茫然,好心给她解释道。“小顾总就是老夫人的孙子,早些年不怎么露面。” 黎殊瞬间感觉自己大脑一片混乱。 她抿了抿唇,不死心的问道:“您知道那位小顾总叫什么名字吗?” 就在这时,郑琪的声音忽然从身旁响起。 “那不是顾老师吗?他怎么会在新闻大屏里?” 黎殊掀起眼皮,落向商业街最中心那块3d大屏上。 顾宴白一身西装笔挺,打扮的一丝不苟,正坐在发布会正中央接受记者的采访。 快门声此起彼伏,顾宴白被人群众星捧月的包围起来。 他面色淡淡,气定神闲的回答着那些提问,那双漆黑的眸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总喜欢无时无刻定格在黎殊身上。 陌生的是,她从未见过顾宴白那双眼眸毫无温度的时刻,平淡寂静,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第65章 黎殊敏锐的注意到,袖口没有遮住他握着话筒的那只手。 冷白的腕骨上青筋若隐若现,隐约还能看到她牙齿的痕迹。 那是那晚黎殊他毫无节制,黎殊被他弄疼了,忍无可忍咬上去的痕迹。 黎殊胸口极为沉闷,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到现在还不肯相信,顾宴白骗了她,他以前从来都不会对她说谎。 黎殊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骗她。 骗她无数次的心疼他。 骗她每天担心又愧疚的睡不着觉。 骗她像傻子一样拼命凑钱,其实那些钱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就在这时,司机忽然说话了:“就是那个,小顾总,好像叫什么顾宴白吧,我闺女天天提。” 郑琪简直惊呆了:“顾宴白就是小顾总?!” 这样的大人物不仅每天朝夕相处和他们待在一个办公室里,甚至还一起下乡支教过,这样锦衣玉食的人怎么会…… 郑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满目狐疑的看向黎殊。 “黎老师,你以前不会认识顾老师吧,他是不是因为你才来的?” “不认识。” 黎殊脸色有些沉,她一把捏碎手中的饼干袋。 “以后都不认识了。” 混蛋顾宴白,原来他就是在报复自己当年非要离开。 想来也是,顾宴白这样的人,面子比天大。 他一定是在戏弄她! 十五分钟后,车子缓缓到达酒店门外。 刚走到大厅,郑琪就满目惊艳的四处打量。 “我的妈,学校居然这么舍得给我们花钱,这酒店也太气派了吧,至少得五星级吧。” 黎殊扫了一眼酒店名字上的符号,是用花体字演变过的g字。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顾家的产业。 黎殊掏出身份证,正准备去前台办理入住,就见一个抱着猫的女生正在和前台据理力争。 “我多出了十倍的钱,把猫抱进去怎么了,我的猫天天洗澡打针,非常干净!” 酒店人员无奈的笑了笑:“这是酒店规定,动物不允许入住的。” “什么狗屁规定!老娘是谁你知道吗?!你们顾总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的叫我声嫂子!” 声音和背影都格外眼熟,就连身上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模样都没变。 黎殊不用看脸都能认得出来是谁。 到底还是遇见了。 黎殊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笑了笑。 “好久不见,晶晶。” 说罢,她揉了揉小白猫的脑袋:“哦,对,还有白喵喵,你也好久不见。”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汪晶晶愣了两秒。 接着,汪晶晶走上前一把抱住她。 “你可算让我抓到你了,这么多年你跑哪里去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急死我了!” 黎殊眼皮有些发烫:“对不起,让你们着急了。” “当然着急,急死我了!”汪晶晶眼眶也有些泛红,“我真怕你出什么事了,要不是顾奶奶拦着,我差点就报警了!” 黎殊说:“我在外地生活,我过得很好。” “那你怎么就不发条消息过来呢,你知不知道顾宴白——” 说到这,她声音忽然顿住,顺手掏出手机。 “我得打电话告诉他你没事,至少得让他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让他放心下来才行。” “别打了。” 黎殊轻轻拦住她:“我见到他了。” 黎殊本想逗她,半开玩笑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顾宴白了吗?怎么现在反而替他说话了。” 闻言,汪晶晶忽然抬起头,眼眶更红了。 “你离开的这些年,顾宴白太可怜了。” 她说:“黎殊,他真的过得一点也不好,我有的时候都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第54章 她脑海里蹦出两个字,变…… 晚上酒店多,顾宴白一声不吭的坐在大厅沙发上,他垂着头眉头紧锁,碎发微微遮住那双燥郁的眸。 一副心如死灰,半死不活的模样。 身旁的手机里满屏都是打不出去的电话。 黎殊不仅把他微信删了,还把他电话也加入了黑名单。 两个小时之前,发布会刚结束,他就看见了黎殊发过来的消息,她一句话没说,仅仅只是一张他在发布会上的大屏照片。 顾宴白慌忙想要解释,等他消息发过去的时候,对面已经显示了红色感叹号。 他发出去的消息,打出的电话,全部石沉大海。 黎殊是铁了心的想要跟他断了联系。 汪晶晶靠在墙上督了他一眼:“亏你想得出来,居然能用这样的办法去接近黎殊,但凡她来西城,或者多了解些新闻,你这早都暴露了,她可是最讨厌别人骗她了。” 坐在沙发上的白闻珺轻轻叹了口气。 “那也是没办法了,黎殊实在不愿意让他接近,只能病急乱投医。” 汪晶晶瞪了白闻珺一眼:“都是你俩想出来的馊主意,一个顾氏掌权人,一个著名医师,居然能想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方法。” 白闻珺无奈的笑了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毕竟他和顾宴白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小时候经常纠葛不断,但毕竟是自己表弟。 他每天看见顾宴白那副如同行尸走肉,不笑也不闹的模样,也会有些替他难过。 旁人不清楚,只有白闻珺见过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么多年,顾宴白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夜夜被梦魇惊醒,需要依赖大量药物才能睡得着。 从西城到南城的机票,早都已经满到抽屉都装不下。 他想念她,想到发狂。 从来不信神佛的人,月月都会到寺庙跪拜祈福。 他永远都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保佑黎殊平安。 他们明明认识了这么多年,白闻珺也曾想过,像顾宴白这样高傲到骨子里的家伙怎么会落泪呢。 可白闻珺见过。 见过他醉酒后一声不吭,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哭到眼睛都红肿。 那一刻,白闻珺心底的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 在名利场上运筹帷幄的顾总,流血比流泪还要简单的顾宴白,这般矜贵高傲的人,他能想到的词语居然是可怜和卑微。 这种感觉太割裂了。 所以白闻珺明白,顾宴白是怕黎殊讨厌他,不敢贸然靠近,只能躲在阴暗处,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试探。 汪晶晶嘁了一声:“怪不得你凭空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原来是找黎殊去了,亏我还帮你说话,差点把她带回顾家见你。” 话音刚落,顾宴白就猛地掀起眼皮,黑眸紧紧盯着她。 “你见到黎殊了?!” 汪晶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暴露了,她立马捂上嘴巴,视线落向白闻珺。 “很晚了,我们走吧,宝宝都睡了。” 顾宴白压抑着声音道:“告诉我她在哪。” “不行!”汪晶晶二话不说拒绝了,“我答应过黎殊不能暴露她的,我们俩这么多年都没见了,我可不想让她讨厌我。” 顾宴白沉默的看了她两秒,一个眼神过去,家里佣人立马将门锁上了。 白闻珺微微蹙眉:“就算晶晶不说,你也有办法找到她不是吗?” “我等不及了!” 顾宴白眼底带了几分恐惧,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要是走了怎么办,她要是再搬家怎么办?我难道还要再找六年吗?!” 说罢,他忽然偏过头看向摇篮里还不会走路的小朋友。 汪晶晶心里猛地一颤,立马走上前将孩子抱起来。 “你想做什么?你疯了吗?你可是他叔叔!” 漆黑阴冷的眸落在汪晶晶身上,顾宴白声音很沉,平静中带着几分疯狂。 “告诉我黎殊在哪?不然我不保证会做什么。” 疯子! 明明早就跟他撇开关系就好,白闻珺非要跟他联系。 和这样性格阴晴不定的人混在一起,像是养了一只狼崽,根本分不清他哪一秒会发疯。 看他今晚这样子,恐怕不说出来,别说小朋友了,连她和白闻珺都得遭殃。 汪晶晶深吸一口气:“在西城中学附近的g酒店,不要说是我说的。” 顾宴白连外套都没来及拿,匆忙朝着车库走去。 最近这几天路上堵车严重,顾宴白心下烦躁,很没素质的连连按了好几次喇叭。 他这种行为不仅没让道路通顺,反而引来了一旁路人的目光。 最近这段时间顾宴白频繁上新闻,最热闹的新闻大屏上连续挂了他好几天,西城人基本没有不认识他的。 路人小声道:“那是顾宴白吗?新闻里那个。” “我的妈呀,他这么帅,比电视上帅多了,应该是刚从发布会出来吧,他还穿着那身衣服呢。” “我想找他签名,你帮我要。” 第66章 “我不敢,你自己去,他好像心情不好,很烦躁的样子。” 顾宴白确实极为烦躁,原本笔挺的西装现在已经有些凌乱。 领带松松垮垮的,领口的第一颗纽扣不知何时开了,此刻胸前微微露出他白皙的皮肤。 几分钟之后,顾宴白视线落向一旁围观他的路人。 “谁会开车?” 其中一个男生试探性的举起手。 “有时间帮我把车停在前面吗?”顾宴白掏出手机,“银行卡号告诉我。” 旁边不少女生投来一脸艳羡的目光。 男生点点头,掏出手机念自己的卡号。 下一秒,两万块立马到账。 顾宴白走下车,指了一下前面的拐角。 “随便停个地方,别停路中间就行。” 说罢,他眼神都没留一个,匆忙朝着前方走去。 身后几人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道:“两分钟的路程转两万块呐,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啊……” “太帅了我的妈,一掏钱这种感觉比刚刚更帅了!” “顾总这是着急去做什么?” “当然是谈生意了,人家分分钟上亿的生意。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宴白脚步越来越快,五分钟之后,他一把推开酒店大门。 走到前台时,白天开发布会时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已经彻底消失了。 顾宴白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领带歪七扭八的,完全没时间在意自己的形象。 前台看到顾宴白,立马慌张的鞠了个躬。 “顾总。” 顾宴白说:“查一下黎殊在哪间房,快,我现在就要。” 前台不敢违抗,不过半分钟就匆匆向他报了个房间号。 房间内,黎殊刚换好睡衣,就听到门铃声响起。 她本以为是外卖到了,没多想就上前开了门。 门外,顾宴白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眼尾有些泛红,那双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 黎殊微微蹙眉,正准备关门。 顾宴白一把抓住门框:“你先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黎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天天看我像傻子一样担心你,还到处给你凑钱,这种感觉好玩吗?” 她冷哼一声,说出的话更加扎心。 “我现在怀疑,你就是恨我讨厌我,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过来戏弄我,现在目的达成,你开心死了吧。”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顾宴白蹙眉,“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他越是说这样的话,黎殊就越想到他们那天晚上在她房间做过的事。 是她主动亲吻他,主动解开他的纽扣。 他一定得意死了,一定觉得黎殊又可怜又好骗。 那天晚上,实在是太掉价了。 黎殊心中烦闷,狠狠瞪了他一眼,拼命将他往外推。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顾宴白抓住她的手腕。 “我是怕你还排斥我,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 黎殊抿了抿唇,她现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想拼命挣脱开他那只大手。 顾宴白心中慌张,力度也不自觉的重了些。 下一秒,一巴掌稳稳的落在他脸上。 顾宴白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你打我?” 黎殊也不是故意的,巴掌甩上去的那一刻,她也懵了。 “我——” “打就打吧。”顾宴白打断她,“是我该打,打死我都行,打多了你巴掌会疼,我替你打。” 黎殊蹙眉看着他。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这人实在是疯了。 几番挣脱之下,黎殊还是狠狠关上门将顾宴白扔在门外。 他看得出来黎殊这次实在是下定了决心。 顾宴白实在是太慌了。 以至于他在门外整整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敢走。 途中,酒店经理看他家顾总被拒之门外,还贴心的问他要不要给他准备一间房,被顾宴白拒绝了。 这一晚上的等待并没有等来黎殊,反而在天刚刚亮起的时候,顾宴白等来了几名警察。 其中一名警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们收到了报警,有人说你涉嫌强闯民宅,涉嫌骚扰女性,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顾宴白:“……” 几年没见,她手段居然狠成这样…… 居然真的报警来抓他…… 一个小时后,白闻珺匆忙赶到派出所的时候,顾宴白正一脸黑线的坐在大厅的椅子上。 白闻珺微微蹙眉:“你什么情况?” 顾宴白掐了掐眉心:“别说了,先把我弄出去……” 回到车上后,顾宴白始终一言不发,眉头微微蹙着,视线落向窗外。 白闻珺试探性地问他:“黎殊报的警?” 顾宴白眉头微挑,幽幽道。 “可以理解,我昨晚太冲动。” 白闻珺简直无语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宴白能恋爱脑成这样,一遇到和黎殊有关的事情,这人就跟疯了一样。 他边开车,边睨了一眼顾宴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宴白眉头始终蹙着,双目紧闭,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几秒后,他忽然睁开眼睛:“不然你改姓顾,我把顾家给你。我要是真的没落了,黎殊肯定心疼我,到时候就会原谅我。” 白闻珺蹙眉:“你神经病吗?” 不过这真的是顾宴白能干出来的事,他敢想肯定就敢干。 “那我下车,你现在把我撞残。”顾宴白坐起身,“我还是残废的时候黎殊从来都没想过离开我,好了之后才走的。” 白闻珺幽幽道:“我还不想坐牢。” “那我去找别人把我撞残,停车,就现在,我一秒都等不了了。” 说罢,他正准备去开车门,白闻珺一把把他拉回来。 “你有病是吗?黎殊又不是恋残癖,你能冷静一点吗?” “我一秒都冷静不了。” 顾宴白脸色越来越沉,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我一想到她要躲着我,她讨厌我,她以后甚至会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孩子,我就想立马死掉。” “我该怎么办?” 顾宴白眼眶很红,眼底满是无措,几乎喃喃自语道。 “有没有救救我,我爱她,黎殊是我的,黎殊只能是我的,我一秒看不见她我就心里发慌,这六年我太痛苦了,怎么办?” 白闻珺早就说过。 顾宴白真的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他对黎殊的爱早就已经到了偏执病态的程度,这种感觉很容易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件事情跟白闻珺也有关系,他并不打算坐视不管。 “不然,让晶晶试着去说一下。” 话音刚落,顾宴白忽然掀起眼皮:“快,送我回顾家。” 白闻珺问他:“怎么了?” 顾宴白忽然笑了,明明是笑起来一副漂亮到人畜无害的模样,平静中却无端添了几分疯狂。 “我知道了,我有办法了。” 车子刚停到顾家,顾宴白就立马跑向楼上。 白闻珺也匆忙跟上他。 推开房间的门,满墙都是黎殊的照片,还有她从前留下来的地毯,她用过的漱口杯,从前抱着睡觉的玩偶娃娃,那些她从前写过的试卷甚至用精致的玻璃框裱起来了。 整间屋子里,没有一样东西是不属于黎殊的痕迹。 白闻珺脑海里忽然蹦出两个字。 ——变态。 顾宴白翻箱倒柜,终于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张a4纸一样的东西。 他立马笑了,紧紧攥着那张纸,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真的是疯了。 白闻珺微微蹙眉,黎殊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这人怎么会癫狂成这般模样。 他现在非常好奇,顾宴白到底又掌握了什么拿捏黎殊的筹码。 第55章 他要装成正常人的样子…… 白闻珺走上前,视线落向顾宴白指尖的a4纸,他才发现那是一摞有关于黎殊的合同。 她上班的学校顾宴白已经买下来了,她所住的房子也是顾宴白的,段梅公司的老板是顾宴白手底下的人,黎途上的高中也和他有关系。 白闻珺瞬间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这么多年顾宴白从来都没有放开过黎殊的意思,他一点一点侵占了她所有的生活缝隙,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永远都会有顾宴白的痕迹。 顾宴白勾起唇角,眼底带有几分疯狂。 “只要有这个在,我就能找到黎殊,她去哪里我都能快速找到。” 白闻珺微微蹙眉道:“我给你联系的心理医生你去看过吗?” 顾宴白眼皮都没抬一下,垂眸翻阅自己手中的几份合同。 “没什么用,我爱黎殊,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第67章 白闻珺沉默几秒:“你爱她没错,可你爱她的方法并不对,你这样只会吓跑她。” 指尖微微停顿两秒,顾宴白忽然抬起头。 “你也想劝我放开她?” 就像汪晶晶那样,让他再尝试着去喜欢别人,让他把对黎殊的这份执着分散到别人身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闻珺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让你正确的对待这份关系,以正常人的方式,去追求她去喜欢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她。” 顾宴白唇角抿的很直:“她会很痛苦吗?” 明知故问的一句话。 顾宴白明明也知道,黎殊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社交圈,她并不喜欢像从前那样和他一起被困在高墙里。 所以顾宴白尝试着放过她,尝试着给她自由。 但他还是做不到。 “当然。”白闻珺说,“黎殊不是什么玩具,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她需要一个正常的爱人。” 顾宴白沉默下来,那双漆黑的眸盯着白闻珺,似乎在思考。 其实白闻珺心里明白。 顾宴白爱黎殊,但他并不会去爱人。 他长这么大,对爱的感知还停留在五岁之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爱人的能力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是需要用心去感知的。 已经有太多年没有人真心爱过顾宴白了,所以他并不懂得应该怎么对待这份情感。 白闻珺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心理医生治疗,如果你能变好的话,黎殊应该会很高兴的。” 半个小时后,白闻珺离开了。 微风拂动窗帘,窗外枝叶沙沙作响,顾宴白有些出神的望向窗外。 他还是住在从前住过的房间,这里有黎殊睡过的床,有她从前俯身写作业的桌子,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有她从前生活过的痕迹。 只有住在这里,顾宴白才能感觉到黎殊的存在。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白闻珺那句,黎殊需要一个正常的爱人。 在白闻珺告诉他之前,顾宴白早就已经知道,他要装作对她的爱不那么癫狂,装成黎殊喜欢的样子。 他得让黎殊感觉到他的变化,所以他们的感情才会有进展。 可惜,谎言被拆穿,一切都回到原地了。 顾宴白死死攥住手中的合同,几秒后,他将所有合同撕个稀巴烂,攥成废纸丢到垃圾桶里。 来到西城的第二天下午,黎殊接到了汪晶晶的邀请,说要带她看看他们的新家。 去年年初,汪晶晶和白闻珺结婚了,他们在巴厘岛举行了盛大隆重的婚礼。 今年的下半年两人生下了属于他们爱情的结晶,小朋友这段时间正要准备过满月。 根据汪晶晶提供的地址,黎殊来到了一栋豪华别墅楼下。 她刚下车,就看见站在门外不停张望的汪晶晶。 “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黎殊笑了笑:“抱歉,路上有些堵车。” “这条路就是堵得厉害,每次车开的比我走的还慢。” 汪晶晶像从前那样挽住她的手臂,朝着别墅内走去。 “我去年结婚你没来当伴娘,我要伤心死了,上学的时候我还专门给你挑过伴娘服呢。” 那时候除去在顾家陪顾宴白的时间,黎殊几乎每天都和汪晶晶待在一起。 汪晶晶喜欢各种各样漂亮的衣裙,还偷偷去过婚纱店,也是那时候汪晶晶专门为黎殊挑了一件最漂亮昂贵的伴娘服。 别墅里请的保姆不多,其中有两个还是专门照顾小朋友的。 汪晶晶和白闻珺的第一个宝贝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眉眼间和她妈妈极像,嘴巴倒是更像爸爸。 小姑娘睫毛很长,皮肤白皙,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个美人坯子。 汪晶晶拉着黎殊坐在婴儿床边,顺手拿了个小玩具吸引她的视线。 “淼淼啊,记住了,这以后就是你干妈,干妈是妈妈以前最好的朋友。” “什么干妈啊。” 白闻珺拿着杯子朝她们走来,语气里带有几分笑意。 “这可是未来的小婶婶,不能认错亲戚了。” 汪晶晶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们黎殊值得更好的。” 白闻珺笑了笑没说话,将水杯递给黎殊。 “抱歉,刚刚在哄小朋友睡觉,没去门外接你。” “没事的。”黎殊立马说,“晶晶去了嘛,一样的。” 他们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见过了,汪晶晶比起从前愈加明艳漂亮了,白闻珺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有涵养。 她内心忽然有些感慨,明明一起在学校笑闹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他们却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了。 肉眼可见的。 汪晶晶和白闻珺过得很幸福。 黎殊眉眼弯弯,由衷夸赞道:“淼淼长得好像你们,真漂亮。” 汪晶晶嫌弃的扫了一眼白闻珺:“都怪他拉低了我的颜值水平,不然淼淼会更漂亮。” “是是是。”白闻珺半开玩笑,“早知道我就不参与了,这样淼淼就可以遗传你一个人的基因。” 汪晶晶抬起手就要揍他:“你找死是不是?” 白闻珺很有眼色的逃了:“我去给你们拿些吃的。” 两人插科打诨,房间里洋溢着温馨又幸福的气氛。 黎殊也被气氛带动,忍不住笑了笑。 汪晶晶靠在她的肩膀上,视线却追逐着白闻珺的背影。 “其实我挺感谢他的,从我怀孕开始,就一直是他在照顾我和宝宝,我产后身体不太好,他连尿布和奶粉都没让我碰过。” 汪晶晶脸颊埋在她的肩膀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哽咽。 “小黎殊,我真的过得很幸福,我很爱他。” 黎殊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鼻尖有些泛酸。 多年前她们坐在教室里,窗外的香樟树郁郁葱葱,桌子上堆满了试卷,桌角渡满了青葱夏意。 她们听着孜孜不倦的蝉鸣,偷偷畅想着未来。 汪晶晶说,她的未来一定是要居无定所的,她要畅游世界,找全世界最帅的男生谈恋爱,买世界上最贵的钻石,她的人生一定是要轰轰烈烈的。 黎殊正好与她相反,她只想拥有一份好的工作,和自己爱的人平平淡淡相守一生。 截然相反的愿望,最终皆是背道而驰。 五分钟后,白闻珺回来了,手中端着一个漂亮的果盘。 “尝尝吧,这些都是晶晶最喜欢的水果。” 黎殊轻声道谢。 趁她吃东西,白闻珺看了她几秒,似是无意间提起。 “这几年,你联系过顾夫人吗?” 黎殊摇摇头。 两秒后,她试探性问道:“顾夫人,身体还好吗?” “她年龄大了,这些年身上大大小小的病没断过,都是顾宴白在照顾她。” 白闻珺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顾宴白其实也很不容易,他根本就不想做什么顾总,但顾家的希望和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也很累的。” 汪晶晶这点也表示认同:“而且他不是去看过什么心理医生嘛,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黎殊眼睫微垂,指尖紧了紧。 “还是有些效果的,我见过他了。” 至少不像从前那般病态疯魔,至少像个正常人的样子了。 几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汪晶晶非要留黎殊吃个午饭再走。 黎殊无奈的笑了笑:“我下午真的有工作要忙,以后还有机会再过来不是吗?” 白闻珺站起身送她,“既然小殊有事我们就不留了,有时间过来玩。” “对了!”汪晶晶忽然想起,“三天后是淼淼的满月,你一定要来参加哦。” 她们这次来西城出差的时间是一周。 时间还来得及。 黎殊点点头,同意了。 白闻珺刚把她送到楼下,黎殊就催着他回去,说自己认识路。 两人客套了几句,白闻珺就离开了。 她刚走到车库附近,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黑色宾利上下来。 两人面对面撞上,顾宴白看到她显然也是怔愣了一瞬。 他唇角微动,欲言又止。 黎殊垂了垂眸,像是不认识一般,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顾宴白紧紧攥着拳,强行忍住自己那股想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忍耐,一定要忍耐。 他要装作正常人的样子。 黎殊需要一个正常的爱人。 就像白闻珺那样。 如果是白闻珺的话,他应该会怎么做。 几秒后,顾宴白忽然开口道:“需要我送你吗?” 黎殊脚步微顿,停了两秒后,她又埋着头往前走。 “不用了,谢谢。” 顾宴白蹙眉,微微偏头喊住她。 第68章 第56章 我忍你很久了 气氛沉寂下来,许久,顾宴白也只是轻声说了句路上小心。 黎殊唇角微抿,只是停顿两秒后就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她打的车已经到了。 坐上出租后,黎殊透过车窗朝着顾宴白的方向扫了一眼。 他步伐平稳的朝着别墅内走去,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拦住她上车,也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 没来由的,黎殊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这种感觉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三天后,黎殊专门租了套礼服,很早就到达了白淼淼的满月宴现场。 听说这场宴会是由顾宴白全程出钱承包的,选在了整个西城最名贵的宴会楼,现场布置的极为高贵奢华,也算是他送给小侄女的见面礼。 黎殊进入大厅的时候,宴会上已经来了很多宾客,西装革履,三两成群的站在一起聊天叙旧。 刚一进门,汪晶晶就眼尖的看见她了。 “小殊,快过来帮忙,这里还有好多礼盒没包装好呢,宾客们就快要来了。” 黎殊点点头,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将糖果和一些可爱的小礼品全都装到一个精致的包装盒里。 这些礼品一看就是白闻珺和汪晶晶精心挑了很久的。 不仅价格昂贵样式漂亮,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很上档次。 忙碌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小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顾夫人刚从卫生间出来,从背影就一眼认出了黎殊。 黎殊乖巧的笑了笑:“我过来工作,几天就回去了。” 即使保养的再得当,岁月依旧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留下了痕迹,顾夫人的两鬓已经斑白了,眼角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的细纹。 顾家抚养她将近十年,那些年顾夫人从未把她当过外人对待。 有时候黎殊甚至觉得,她对顾夫人的情感可能比对段梅还要深,不然不会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眶止不住的泛酸。 “现在过得怎么样?家里人都还好吗?”顾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当初都怪我,我该拦着不让你走的。” 黎殊立马说:“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能怪您。” “阿宴很想你,你走之后,顾家就没个家的样子了。” 顾夫人语气很轻,视线落在黎殊身上,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为什么要在意那个破合同,我明明知道他离不开你。” 黎殊礼貌的笑了笑:“都过去了,我——” 她话还没说话,顾夫人忽然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阿宴,这里。” 黎殊指尖微顿,下意识抬起头。 视线穿过层层人海撞在一起,顾宴白显然也怔然一秒,下一刻恢复如初,面色淡淡的朝着他们走来。 顾夫人笑了笑:“小殊回来了,不跟她打个招呼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顾宴白喜欢黎殊,她离开的这些年他过得比谁都痛苦。 漆黑的眸落在黎殊身上,明明藏着翻山蹈海般的情绪,说出口的话却是礼貌又疏离。 “黎小姐,好久不见。” 黎殊:“……” 她眉骨微扬,也淡淡回了句:“好久不见。” 说罢,顾宴白轻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 从头到尾,他都云淡风轻,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顾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 “他什么情况,他之前明明……” “算了别管他了。”汪晶晶吐槽道,“谁知道他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故作深沉,幼稚死了。” 黎殊没接话。 垂下眸继续整理手中的包装盒。 宴会即将开始,宾客也越来越多,还来了不少他们从前的同班同学,其中还有中学时追求过黎殊的翟旭。 两人多年没见,礼貌的寒暄了几句。 聊天期间,黎殊余光处能明显的感知到顾宴白在看她,等她抬起头时,那人又不着痕迹的将视线移开了。 黎殊微微蹙眉:“……” 他又在犯什么神经。 装大度,一点也不好玩…… “今天会来很多熟人,当年我们班那些同学我全都发了请帖。” 汪晶晶边包装礼盒边开口道,“哦对了,孟叔是不是也会来,好久没见过他了。” 顾夫人说:“是啊,小孟已经从顾家走了两三年了,我也很久没见过他,听说他现在开了家店,生意也还不错。” 黎殊指尖微顿。 她已经有很多年都没见过姨夫了,这次回来西城,她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整个西城,只有顾宴白知道孟赢康是她姨夫,在旁人面前,她一直叫他孟叔叔。 黎殊佯装不在意般,轻声问道。 “孟叔叔身体都还好吗?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汪晶晶说:“应该还好吧,他前几年不是结婚了嘛,他家那个小姑娘成天跑来找我玩,我小时候的裙子全都送给她了。” 黎殊愣了愣,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他结婚了?” 为什么她都不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朝着汪晶晶走来。 “晶晶姐姐,我要看小宝宝,小宝宝呢。” 孟赢康站在她身后,笑得宠溺又无奈。 “别没大没小的,晶晶小姐,我这就带她出去。” “没事的,孟叔,淼淼喜欢跟她一起玩。” 汪晶晶边说还边捏了捏身旁的黎殊。 “发什么呆呢,孟叔你都不认识了?” 黎殊回过神来,有些僵硬的抬起头。 “好久不见,孟叔。” 孟赢康也才刚注意到她,显然也懵了。 “小殊?你什么时候来西城的?” 黎殊看了看他身旁的女人。 算不上漂亮,但气质很温婉,眉眼间有些小姨的影子。 他当年明明说过,这辈子只会娶小姨一个女人,他不是最爱小姨的吗,为什么会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明明小姨每年的忌日他都还会去,他说他依旧没有办法忘记小姨。 孟赢康骗她,也骗了小姨。 她沉默的看了他两秒,蹙眉移开视线。 “抱歉,我去趟卫生间。” 孟赢康看着她的背影,也跟了上去,一路追到了卫生间走廊处。 “小殊,你先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黎殊心下烦躁,蹙了蹙眉,“您结婚是您的自由,没必要跟我说什么,反正已经很多年没见了,您完全可以不告诉我。”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忘不掉你小姨。” 孟赢康语气里有几分哽咽,“就是因为忘不掉所以才会痛苦,未来的日子这么长我总得过下去,我的妻子她很好很温柔,很适合一起过日子。” 他说:“小殊,对不起,我……哎。” 孟赢康走后,黎殊双臂撑着洗手台,整个人有些脱力的站在原地。 水流冲刷着洗手台,不断发出哗哗的声响,宴会厅热闹非凡,卫生间内却寂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外婆去世了,孟赢康再婚了,母亲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小姨的名字。 她好像就这样,被世界遗忘了。 黎殊很难用语言形容现在的感觉,她并不是怪孟赢康再婚。 她只是觉得难过,替小姨难过。 身旁的水龙头忽然响起哗哗的水流声,顾宴白眉眼半压,慢条斯理的让清水冲刷他白皙修长的双手。 他声音很淡,眼皮都没抬一下。 “孟叔叔的孩子,名字叫孟黎。” 黎殊眉头依旧蹙着,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宴白唇角动了动,沉默两秒。 “我没想好怎么说。” “好啊,那就瞒着吧。”黎殊冷笑一声,“反正你们男人都这样,要么薄情要么诈骗,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一辈子,骗鬼呢。” 说罢,她猛地关上水龙头,瞪了他一眼就准备离开。 顾宴白下意识地想拉住他。 “黎小姐。” 听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黎殊原本的怒气更是飙升了一层。 “狗屁黎小姐,我忍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很久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什么样子我不知道,装大度好玩吗?” 顾宴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飙。 “我以为你喜欢白闻珺那样的……” 黎殊蹙眉:“装的好假,笑得也好假。” 她掀起眼皮看着他,几乎一字一句道。 “我现在不理你,不是因为你性格不好。当然,你性格本来就非常差劲。不过最主要的是你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一口气说完之后,黎殊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69章 顾宴白在原地愣了两秒,他跟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现在去哪?” “你管我去哪?” 黎殊故意想气他,眉眼弯弯,说出来的话却极为扎心。 “去找翟旭行吗?我现在觉得他很帅,很阳光很优秀,非常符合我的口味,我要追他。” 顾宴白蹙眉盯着她:“你能别胡说吗?” “我没胡说。” 黎殊敛了笑,面无表情的甩开他的手。 “宴会结束后,我今晚就要跟他上床,反正你这么大度,你也不在意。” 顾宴白快被她气疯了,指尖都在颤抖着。 “黎殊!” 第57章 我要追她 两个小时后,现场宾客基本来齐了,宴会也正式开始。 黎殊依旧和旁人说说笑笑,尤其是翟旭,他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她丝毫没犹豫就同意了。 从头到位,她连眼神都没给顾宴白留一个。 黎殊知道顾宴白在看着她。 她就是要气他! 他不是很能装么,他不是要学白闻珺么,那就让他继续装下去好了。 顾宴白紧紧攥住手中的高脚杯,眼神阴沉又深邃,指尖有些微微泛白。 没过多久,宾客落座吃饭。 黎殊原本只是和从前那些高中同学坐到一桌,汪晶晶却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角。 “小殊,去那边,留了你的位置。” 黎殊说:“还是算了吧,我坐这里就好。” “走呗。”汪晶晶依旧坚持,“顾夫人很想你呢,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被汪晶晶拉去的那桌基本都是熟人。 除了顾夫人和汪家父母,大多都是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黎殊扫了一眼现场,桌前座无虚席,只有顾宴白旁边还剩了个座位。 他正在夹菜,从黎殊进入包厢开始,眼皮都没抬一下。 黎殊沉默两秒,走到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身旁。 “咱俩能换下位置吗?我不想和他坐。” 男人愣了一下:“谁?” 黎殊说:“顾宴白。” 顾宴白:“……”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顾宴白身上。 他满脸黑线,头都没抬一下。 汪晶晶第一个忍不住先笑出声:“没想到我们大名鼎鼎的顾总居然还有今天,小殊,果然还是只有你治的了他。” 现场不少人也在偷偷憋笑。 认识顾宴白这么多年,他向来眼高于顶,傲慢的谁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嫌弃。 白闻珺打着圆场:“小殊从小就脸皮薄,这么多年没见面,有些认生正常的,你坐在我这吧,和晶晶坐在一起。” 汪晶晶帮她拉开位置,也上前挽住她的手臂。 “好久没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了。” 等黎殊坐下,她还边悄悄在黎殊身旁竖起一个大拇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开口道。 “做得好,你不在的这几年,顾宴白简直无法无天了,只手遮天的家伙,现场就没人不怕他的。” 黎殊有些好奇,也压低声音道。 “为什么怕他?” “现在不仅是顾家,看到桌子上这些人没,姓陆的,姓赵的,基本都在他的手下办事。” 汪晶晶说,“自从顾宴白上任后,公司的年盈利比从前都要翻了七八倍不止,产业也在不断扩大,不仅在国内是顶尖的,在国外也是声名远扬。” 说罢,她低声补充了一句:“别看那姓陆的现在是北美区的执行总裁,顾宴白一句话就能让他下台。” 黎殊视线顺着顾宴白望去。 可能是两人朝夕相处的时间太久,她都快要忘了,顾宴白是被当作准继承人培养出来的精英,无论是能力,手腕,品味都是顶尖的。 他有自己的能力和见解,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草包富二代。 正当她微微愣神,一旁的顾夫人给她盘子里夹了道菜,轻声问道。 “小殊谈男朋友了吗?” 很直接的问题,桌上不少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黎殊摇摇头:“还没有。”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类型啊。”顾夫人笑着道,“正好闻珺今天来了不少同学,还能给你介绍介绍。” 理想型。 一时间她还真想不出自己喜欢什么类型。 不过这么多年来,能让她患得患失,小鹿乱撞的好像只有顾宴白。 她抿了抿唇,微微掀眸,正好和顾宴白视线对上。 那双漆黑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沉默两秒后,黎殊胡说了一个:“喜欢温柔的。” 顾宴白眉骨微扬。 她继续说:“脾气稳定的,成熟的。” 顾宴白冷哼一声。 黎殊用余光观察着顾宴白的情绪,看他不爽,她莫名心情好起来了,愈加开始得寸进尺。 “最好是那种青春阳光点的,不要不合群,人品好,有什么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的。” 几乎每句话都有指向性的避开他,顾宴白也算是听出来了。 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说的这么具体,看来是已经有目标了,名字是什么,我帮你参谋参谋。” 原本挺祥和温馨的场面,顾宴白一开口,现场多了几分火药味。 黎殊平静的看了他两秒:“你不认识,是我南城的朋友。” “不说名字我怎么知道认不认识?”顾宴白眉骨微挑,笑了笑,“长辈还在这里,这么藏着掖着不好吧。” 他明明知道黎殊没什么异性朋友,这厮是完全想让她下不来台,黎殊也跟他杠上了。 “樊江。”黎殊也笑了笑:“南城知名设计师,我们已经约会过了。” 她最了解顾宴白,也知道怎么才能戳他痛点。 顾宴白果然笑意敛了下去,他演都不演了,面无表情道。 “他不适合你。” “你跟他又不熟,你怎么知道?”黎殊攻击力依旧强到没边,“你有我跟他熟吗?”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顾夫人打着圆场。 “好了,男朋友的事以后再说,大家好久没聚在一起,就安安分分吃个饭。” “不行。” 顾宴白语气干脆,他掀眸看向黎殊,几乎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喜欢她,我要追她。” 汪晶晶:“?” 白闻珺:“?” 顾夫人:“?” 黎殊:“?!!!!” 她愣了一下,两秒后,才反应过来现场所有人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黎殊咽了一下口水,一紧张,小动作也变多了,下意识地去找面前的杯子。 手肘不小心碰到陶瓷杯,砰的一声,杯子落到地上,玻璃碎片掉的满地都是。 她蹲下身,下意识地想去捡碎片,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只骨骼分明的手。 很漂亮的一双手,白皙修长,腕骨处还留着她小小的牙印。 黎殊抬起头,正好与面前的黑眸四目相撞。 她如临大敌般站起身,立马说道:“不行!我不会同意的!” “我没让你现在同意。” 顾宴白不仅没恼,反而慢条斯理的笑了下。 “说不定时间久了你就喜欢上我了。” 反正他不要脸,最擅长的就是死缠烂打。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黎殊耳根红到发烫,狠狠瞪了他一眼,“像你这种大骗子,我这辈子都不想理你了!” 说罢,她拎起包正要离开,顾宴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好好好,我现在不追,吃完饭再追,你先把饭吃完。” 黎殊甩开他的手,又气鼓鼓的坐回位置上。 刚刚她是一时间又羞又恼,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完全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了。 现在回过头想想,这毕竟是白淼淼的满月宴,她这样走掉算是怎么回事,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过了好一会,原本躁动的气氛才算勉强恢复平和。 汪晶晶靠在她耳边小声道:“不是,你们俩什么情况啊?你俩是不是之前背着我们好了?” 黎殊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也不算。” “那是什么意思?”汪晶晶好奇道,“你俩进行到哪一步了?” 黎殊唇角微动,有些说不出口。 汪晶晶试探性地猜测:“牵手了?” 黎殊摇摇头。 “手都没牵,算什么在一起啊。”汪晶晶无语的督了她一眼,“想想也是,你这么乖这么保守的人,也指望不了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小殊,你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天天像个小孩一样,这种事情你也是要了解的呀。” 黎殊勉强点了点头。 他俩是没牵手也没拥抱,倒是欲望上头后直接跳过了这些繁琐的步骤。 第70章 如果汪晶晶知道他俩现在早都已经做过那种事,她恐怕下巴都要惊掉了。 一周后,学校外出交流的时间结束,黎殊也和同事们一起登上了返回南城的飞机。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黎殊总感觉今天的飞机人格外少,从候车区到排队上车都只有他们六个同事,剩下的就只有些工作人员。 她没忍住低声道:“明明是一辆很大的空客机,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郑琪倒是不以为意:“可能是周内的原因吧,加上现在学生又没放假。” 黎殊点点头,也没再多想。 等她走上飞机,路过头等舱的那一刻,黎殊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 顾宴白还真是个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人。 空旷的飞机里,顾宴白坐在头等舱,他一袭定制西装笔挺,领带整洁,腕间的银色腕表还在滴答作响,连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苟。 看到黎殊的那一刻,他慢条斯理的起身,语气透着几分慵懒。 “等了你很久,怎么现在才上来?” 空姐礼貌的开口道:“大家可以坐在前排头等舱,这位顾先生包机了。” 郑琪站在一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她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每天朝夕相处的同事,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只手遮天的顾氏总裁。 而且这位总裁怎么特意打扮的这么精致。 他这是——孔雀开屏了? 第58章 跟我回西城吧 三个小时后,飞机到达南城机场。 顾宴白一手拉着黎殊的行李箱,一手帮她抱着大衣外套,刚走到机场大厅,就听见旁边几个女生有些激动的小声议论着。 “他是不是那个顾宴白?这段时间网上超火的。” “我的妈,他也太帅了,怪不得光靠着颜值就能出圈呢。” “旁边那个女生是谁啊,是她女朋友吗?” 或许是前几天那场发布会太过隆重,有些颜控的小姑娘将他发布会中的视频提取出来,剪辑配乐并发到了网上。 不少营销号也为了蹭热度将他的履历都盘点了一遍。 顾宴白还因此爆红了一把。 路过几人时,那双漆黑的眸淡淡扫了她们一眼。 几名女生立马面红耳赤,眼底满是激动。 下一秒,顾宴白唇角勾了勾,语气慵懒散漫。 “暂时还不是女朋友。我在追她。” 黎殊回过神来,立马瞪了他一眼。 她下意识地解释:“别听他胡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几个女生显然没听进去,依旧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姐姐,你男朋友真帅。” 黎殊:“……” 走出机场大厅,乌云压在半空,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黎殊正准备打车,一辆黑色迈巴赫就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镖下来为他们提行李,娴熟的接过行李箱放到后车厢。 黎殊看着顾宴白,面无表情道:“我自己打车就好,你回去吧。” 顾宴白语气慢条斯理的:“我房子被水淹了。” 黎殊眉骨微挑:“你这么有钱,完全可以住最好的酒店,即使再买一套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罢,她朝着后备箱的方向走去,准备把自己的行李拿下来。 顾宴白拉住她的手臂,明明是挺弱势的一句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偏偏有几分眼高于顶的劲头。 “我没地方住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你收留我一下不行吗?” 黎殊简直被他气笑了,抱起手臂,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 人前风光无限,只手遮天的顾总,居然会这般耍无赖。 这人今天还收拾的这么骚包,恨不得把自己包装成礼物往她家送。 她无语道:“顾宴白,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放着顾家这么大的别墅不住,跑到南城来凑什么热闹。” 顾宴白不以为意:“我喜欢你啊,我要追你。” “你追我做什么?”黎殊冷笑一声:“你不是很会演吗?继续演好了。” “哦对,差点忘了。” 黎殊唇角勾了勾,语气阴阳怪气的。 “顾总以前当鸭子还很有经验呢,一晚五千,还是市场价。” 顾宴白眉骨微挑,漆黑的眸盯了她两秒。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眼底透出几分戏谑。 “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打折,不然像我这条件至少还得翻十倍。” 黎殊笑意收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行李给我,我要回家。” 顾宴白帮她拉开车门,漫声道。 “我送你回去,太晚了打车我不放心。” 两人争执不下,几分钟后,黎殊还是上了车。 现在天色有些晚了,机场附近也确实不好打车。 再说顾宴白的行李还在她家客房,她得让他回去收拾好东西,拿着他的行李赶紧滚蛋。 一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到小区楼下。 黎殊边开门,边警告他:“我最后再收留你一晚上,明天你立马搬出去。” 不等顾宴白开口,门锁打开的一瞬间,两人瞬间僵在原地。 客厅的灯光大亮,段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房门大开,她目光有些怔然的落在他们身上,手上的苹果削了一半就顿住了。 黎殊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他俩一起进门的动作看起来极为娴熟。 她的大衣外套还在顾宴白手上,行李也是他在拿着,一看就不是寻常关系。 段梅扔下水果刀,满目狐疑的走向他们。 “顾宴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妈,你先听我说——” 下一秒,一巴掌狠狠落在黎殊脸上。 措不及防,连顾宴白都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下,慌忙想去检查她脸颊有没有受伤。 白皙的脸颊上涨起一块极为明显的红印,一看就是卯足了力气。 黎殊捂着脸颊,唇角微抿,没再吭声。 正当她下一巴掌再次落下的时候,一只手狠狠钳住了她的手腕。 顾宴白脸色阴沉,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是我非要缠着她的,她就没想带我回来。” 段梅挣扎了好一会,才勉强从他手中挣脱。 “我在管教我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宴白视线定格在她身上,黑眸深不见底。 段梅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这位小少爷的气场有多强。 眼神阴暗恐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 压迫感极强,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像是她再动黎殊一下,就会活活把她掐死。 这并不是单独对谁的防范,而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像条护主的恶犬,只要谁敢靠近黎殊伤害黎殊,就会被生生撕碎。 这样的人实在太危险了。 他对黎殊的爱太疯魔太极端,已经到了近乎扭曲的程度。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的。 门还没关,段梅被他的气场吓到,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她扯着嗓子喊道:“黎殊,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三更半夜带男人回家,我以前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怪不得给你介绍樊江你不愿意,原来早就跟他睡了,你实在是——” 顾宴白冷声打断她:“段阿姨。” 他正要开口,黎殊忽然拦了他一把。 她面色平静,白皙的脸颊上依旧带着掌痕,眼底却多了几分倔强。 “是,我是跟他睡了。” 顾宴白微微蹙眉看向她。 “而且不只睡了一次,您大可以去看看,客房都是顾宴白的东西,他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了。” 黎殊语气极为平淡,像是这件事完全根自己无关。 段梅愣了两秒,又要叫嚷着上前打她,被顾宴白拦住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觉得您没有资格管我。” 黎殊看着她,眼神极为冷静:“我今年二十五岁,您养了我十年。剩下的十年我都是在寄人篱下,我每一天都在小心翼翼,害怕一不小心会惹顾宴白不高兴,害怕顾夫人会讨厌我将我赶走,这样我就不能凑齐黎途的医药费了。” 她停顿了两秒,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可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呢,黎途和我生疏的完全不像姐弟。我心疼您,所以想让您不再遭受那个人渣的家暴,您反倒因为这件事记恨起顾宴白了。” 她说:“我不是傻子,谁对我好我分得清。您明明知道大家族吃人不吐骨头,还是二话不说送我进去当奴隶。要不是因为顾宴护着我,那些佣人保姆都能把我欺负的抬不起头来。” 段梅眼眶也通红:“我那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小途当时心脏病这么严重,我必须得救他啊。” “那后来呢,您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樊江,还非要逼着我和他相处,理所应当的接受他的礼品。” 第71章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夺眶而出,黎殊面无表情的抹去眼泪。 “我一点也不喜欢南城,一点也不喜欢待在您身边,和您在一起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顾宴白目光有些怔愣,唇角微动,又抿的很直。 这些委屈,黎殊从来没说过。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情绪爆发。 不知已经在心里压抑了多久。 说完之后,黎殊快速抹去脸上挂着的泪痕,面无表情的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段梅依旧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 顾宴白掀起眼皮,黑眸定格在她身上。 “是我死皮赖脸非要住在她家,黎殊并不欢迎我,段阿姨,您打错人了。” “还有。”他眉骨微挑,眼底带有几分警告。 “您是不是忘了,您早就把女儿卖给顾家了,她现在是我的人,您打她就是在打顾家人。” 两百万,十年前为了帮他丈夫还债,段梅亲自去借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那张合同现在还在他抽屉里放着。 这张合同黎殊到现在都不知道。 当年她非要从顾家离开的时候,顾宴白大可以拿出这张卖身契威胁她,这明明是让她留下最有效的方法。 可他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 顾宴白知道,黎殊是很重情义的人,她非常在乎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不想让她知道,早在十年前,其实自己就已经被她最爱的家人抛弃了。 五分钟后,顾宴白是在小区的竹亭边找到黎殊的。 雨势越来越大,枝叶在狂风中摇曳,雨水滴落在水洼中溅起一层层水花。 黎殊蜷缩在台阶上,雨水打湿她的肩膀。 十几年前,顾宴白和顾夫人发生争吵,黎殊被赶出来,也是窝在这样一个狭小的角落里。 顾宴白找到她的时候,两人浑身都湿透了。 寒冷的冬天,他们蜷缩在一起共同取暖。 顾宴白内心被猛地刺了一下,眼皮有些发涩。 他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蹲下身轻轻拭去她挂在眼角的那滴泪。 “明明知道下雨,出来的时候也不打伞。” 他语气很轻,带着几分嗔怪,眼神却柔的不像话。 “总让人这么担心。” “跟我回西城吧。” 顾宴白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顾夫人很想你。” 第59章 睡过一张床的室友 当天晚上,即使是情绪有些敏感,黎殊依旧理智的拒绝了。 她现在的生活圈交际圈在南城,工作也在南城。 都是成年人了,忽然换一个环境生活工作哪有这么容易的。 顾宴白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轻声说了句好。 第二天下午,等黎殊去了学校,顾宴白带着助理,敲响了段梅的家门。 看到顾宴白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段梅显然有些懵。 顾宴白唇角弯弯,笑得人畜无害:“这是我助理,段阿姨,我们来聊聊黎殊的事情。” 经过昨晚那件事,段梅现在看见顾宴白都有些发怵,下意识的想把他往门外赶。 “我还有事,没什么好聊的,要聊就叫上黎殊一起,你单独过来找我算是怎么回事。不聊不聊,你们走吧。” “段女士,我们还带来了有关于您丈夫黎衡阳的消息,您确定不聊吗?” 身后的助理推了推眼镜,语气极为严肃。 段梅愣了两秒,立马打开门,给他们让开位置。 助理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翻开手中的文件夹。 “前段时间,我们得到了您丈夫的消息,黎衡阳先生和您离婚后便离开江城,前往北城和他那位女朋友生活在一起,不出两周两人分手。仅仅工作了半个月后,黎先生又重新混入赌场并且欠下了高额欠款,八年前,他因为出入风月场所□□被抓,后又因偷盗被判五年,前两年从狱中出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收到过黎先生的消息。” 段梅神色微怔,她紧紧攥着手指,不再吭声。 顾宴白视线定格在段梅身上:“我知道您因为黎叔叔的事情恨我,如果他对黎殊好,我一定千倍百倍的报答他,可他对黎殊不好,甚至是很差,我自然没有管他的道理。” 言下之意就是,黎衡阳能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他自己行为不检,自己作的。 顾宴白只是没管他,并不是给他背后使了什么绊子。 其实段梅心里很清楚。 顾宴白喜欢黎殊,从她还在西城生活的时候就喜欢了。 因为段梅是黎殊的母亲,他才会这般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不然她连见顾宴白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段梅抬起眼,试探性问道:“你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顾宴白微微偏头,助理立马懂了他的意思,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卡递了过去。 “黎途打伤了人,对方要五十万赔偿,不然要将他送去少管所。”顾宴白淡声道,“您昨天去找黎殊,是为了这个吧。” 段梅抿了抿唇,嘴硬道:“好久没见小殊了,我去看看她不行吗?” 顾宴白懒得戳穿她,语气淡淡道:“这张卡里有两百万,足够您还了钱后再给黎途找一个好一点的私立学校。” 段梅捏了捏手指:“你不可能只是来给我送钱的吧。” “当然不是,段阿姨果然很聪明。” 顾宴白眉骨微扬,慢条斯理的抬起手。 助理立马将文件递到他手上。 顾宴白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眉眼半压,慢悠悠翻了一页。 “我是来算算,我和段阿姨这些年留下的一些债。” 段梅心里咯噔一下,自从黎殊住到顾家之后,她从顾宴白那里借的钱早都数不清了。 从黎衡阳欠下的那些债,再到黎途做手术要花的钱,还有各种买房修房装修花的钱,不用算也能想象得到是一笔极为庞大的数字。 “不用算了!” 段梅开口打断他,眼底满是警惕。 “你到底想要什么?” 文件被顾宴白随意扔在茶几上,他慵懒的靠在沙发椅背上。 “我要黎殊。”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段梅咬了咬牙:“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总不能逼她嫁给你,更何况那姑娘现在本来就怨我,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 “哦,那倒不用。”顾宴白语气慢悠悠的,“只要您不再介绍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给她,只要您不会阻止我们未来交往,从前那些债,全部一笔勾销。” 段梅愣了愣:“就只是这些?” “当然。”顾宴白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您是我未来岳母,我得尊重您。” 话音刚落,助理又从包里掏出了第二张卡。 顾宴白将卡递了过去:“为表敬意,这张卡绑定着我的账户,买什么都可以,房子车子,只要您想,您可以无限次刷。” 段梅有些茫然的接过卡。 她本来以为顾宴白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她都已经做好随时给黎殊打电话的准备了。 顾宴白说:“但这些是有条件的,我知道可能让您做到公平会很难。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多爱黎殊一些,她对这个家的付出和眷恋远远比您看到的还要多。” 回去的路上,助理坐在前方开车,透过后视镜,他偷偷瞄了顾宴白一眼。 后座的窗户露出一个小缝,顾宴白正在阅读公司邮件。 他面色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像个冷漠的工作机器。 认识了顾宴白这么多年,这才是他印象中那个顾总才对嘛。 年纪轻轻就能在满是元老的公司里运筹帷幄,走路时步履生风,名利场上谈笑风生。 商圈里只要提起顾宴白三个字,得到的永远都是年少有为,手腕狠辣这样的词语。 从他跟着顾宴白工作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将顾宴白立为人生偶像。 他一直以为,像顾宴白这样的人,应该是心比天高,事业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顺位,这样的人应该永远不会被感情折腰的。 直到那位叫黎殊的小姐出现的那一刻,助理才明白,原来他心目中杀伐果断的顾总居然是个恋爱脑。 还是顶级恋爱脑,唯黎殊主义,为了黎殊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种。 就像刚刚,他家顾总居然能做到这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跟在顾宴白身边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顾总放下上位者的姿态,这般心平气和的和人谈判。 这位黎小姐,到底是给顾宴白灌了什么迷魂汤。 半个月后,南城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汪晶晶和白闻珺推着婴儿车站在黎殊家门外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汪晶晶挑眉道:“干嘛这么吃惊?不欢迎我啊?” 黎殊一言难尽的看了看他们,视线落在婴儿车里正在沉睡的淼淼身上。 第72章 “你,你们,孩子这么小你就抱出来玩?” 汪晶晶不以为意,命令白闻珺将行李提进房间。 “她要是连这点危险都承受不住,就不配做我汪晶晶的小孩。” 黎殊:“……” 白闻珺笑了笑:“我们来这里是办事的,晶晶不舍得把孩子放到家里,所以才把孩子抱过来了,放心吧,我们带了月嫂和保姆。” 黎殊点点头,慌忙给他们腾开位置,又将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 “要喝水吗?我去给你们倒水。” 汪晶晶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让白闻珺去就行,你这沙发怎么这么硬啊,顾宴白没给你换个软的。” 黎殊无奈的督了她一眼:“怎么什么都跟顾宴白有关系啊。” 汪晶晶嘁了一声:“他这么有钱,连个沙发都不给你换,真的太抠门了。” 黎殊抿着唇笑了笑:“这沙发平时我基本不坐,都是他在睡。” “意思是你俩已经同居了?!”汪晶晶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可以啊你们俩,进度够快的!” 黎殊立马解释道:“不是不是,没有同居,他只是偶尔会睡到这。” “可我听说他在追你啊,进展怎么样?” 自从上次从西城回来之后,顾宴白还真是说到做到。 也不知是哪个军师给他的战略,黎殊几乎每天去办公室的时候,都能看到一捧漂亮又新鲜的花束,上面的小卡片上细心的写着一些叮嘱。 黎殊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顾宴白的笔迹。 他的字向来很漂亮,笔锋苍劲有力,有种浑然天成的大气感。 他这段时间极为殷勤,不仅充当司机,每天早晚接送,午饭也基本是顾宴白做好了打包好给黎殊送到学校。 她身体不太好,顾宴白专门找专家咨询了营养食谱,基本都是精心为她搭配好的。 黎殊第一反应就是,顾宴白一定是请了军师。 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身边连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哪里会追人,一定是有人背后给他指点。 谈话间,浴室的门忽然开了。 顾宴白松松垮垮的穿着睡衣,白皙的脖颈上挂着毛巾,额前乌黑的碎发半干,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 “顾宴白?!你怎么会从黎殊的浴室里出来?!” 汪晶晶立马站起身,满目狐疑的看着他,又看向黎殊。 “你还说你俩不算同居!小黎殊,你不老实,不说实话!” “我们真的没有同居。”黎殊小声解释,“最多算是……室友。” 顾宴白眉头微挑,漆黑的眸落向黎殊,正好与她视线相对。 他唇角散漫的弯了弯,眼底带有几分挑逗。 黎殊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耳根泛红,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去。 顾宴白慢条斯理接话道:“硬要说是室友也没错。” 接过吻,睡过一张床的室友。 第60章 你这是在道德绑架她?…… 汪晶晶和白闻珺来到南城的第二天,那天刚好是个周末,一大早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黎殊刚打开手机,就看见汪晶晶微信框弹出了一条消息。 【我和白闻珺今天早上有急事,淼淼就交给你们照顾了,我相信你们,加油!】 黎殊有些懵。 她推开客房,白淼淼小朋友果然正乖巧的躺在婴儿床里睡觉。 上次照顾这么小的小朋友还是黎途小时候。 她早就忘记怎么照顾小孩了。 黎殊慌忙给汪晶晶打电话。 两秒后,对方电话终于接通了,背景音像是在一个空旷的地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嬉笑打闹的声音。 她立马说:“我不会照顾小孩啊,淼淼太小了,我不敢碰。” “安啦,就随便喂点东西就好了,淼淼很好养活的。” 汪晶晶明显心情不错的样子,语气里都带着几分愉悦。 “对了,我会找帮手帮你的,别怕。” 边说着,背景音里还传来一道陌生女声。 “晶晶,快点,就剩下你了,三缺一啊。” 汪晶晶扯着嗓子喊道:“来啦来啦。” 说罢,她又转回听筒前跟黎殊交代道。“我们尽量早点回来,没事的哈,淼淼基本一天都在睡觉,只要哄她睡着就好了,我有些忙就挂了哈。” 不等黎殊开口,电话就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黎殊:“……” 她现在怀疑,这俩人来南城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工作。 而是想当个甩手掌柜自己出去潇洒。 现在可苦了黎殊,小孩子太软太小她不敢碰,喂奶瓶换尿布之类的活也早在十几年前就忘了。 黎殊检查好屋内的暖气和通风,刚悄悄退到门外,转过身时脑袋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脯。 漆黑的影子将她整个人包围笼罩,一股特质的,很是勾人的木质香在她身旁萦绕。 抬起头,视线正好与那双漆黑的眸撞上。 大概是刚醒,顾宴白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睡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他双手插兜,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劲。 顾宴白声音有些沙哑,下巴朝着门的方向轻扬。 “醒了吗?” 黎殊沉默两秒,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 顾宴白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 没问题啊,衣服纽扣都系上了,衣领也没翻角。 “你干嘛一脸嫌弃。” 黎殊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 “你不会就是晶晶说的帮手吧……” “或许吧。”顾宴白慢条斯理道,“反正白闻珺今早给我发消息让我照顾白淼淼。” 这俩人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居然敢把这么小的小朋友教给顾宴白照顾。 他到底哪点看起来像是会照顾小朋友的人啊。 早饭刚刚做好,两人正准备吃饭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黎殊慌忙放下筷子冲进客房。 白淼淼果然已经醒了,正躺在婴儿床里挣扎着哭闹。 黎殊一时间有些慌神,开始求助一旁的顾宴白。 “会抱小孩吗?” 顾宴白沉默两秒:“我试试。” “算了。”黎殊咬了咬牙,“还是我来吧。” 不用猜都知道,顾宴白怎么可能会抱小孩。 他不把小孩吓哭都不错了…… 黎殊小心翼翼的抱起白淼淼,轻轻摇了两下,动作轻柔又缓慢。 “淼淼乖哦,你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小朋友依旧哭闹不止,顾宴白被吵得脑袋都大了,猜测道。 “她是不是饿了?或者要换尿布?” “那你去帮她冲下奶粉,记得要温度适宜。” 黎殊下巴朝着桌子上扬了扬,“那有书,你去研究一下。” 顾宴白从桌子上摸了一本育儿手册开始研究起来。 四十五度水温,先水后奶粉,左右摇晃均匀。 他小心翼翼,精准测量着奶粉的克数和度数,等到达到标准了才拿过去。 等到他回去的时候,黎殊刚给淼淼换好尿不湿,正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顾宴白眉骨微扬:“可以啊你,还会做这个呢。” “那当然。”黎殊唇角得意的翘起,“我六岁就能单独带黎途了,他的尿不湿都是我换的。” 抱小孩是个体力活,抱了这么久胳膊估计都要麻了,黎殊依旧没有把小朋友放回摇摇车里的意思。 “我来吧。” 顾宴白伸出手,准备接过小孩。 黎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会吗?” “试试呗。”顾宴白视线落在白淼淼身上,“白闻珺说的,让我们随便玩。” 黎殊被他气的想笑:“人家开玩笑而已,万一真磕了碰了,都要把他俩心疼死,肯定饶不了我们。” 边说着,她还边把小朋友轻轻转移给顾宴白。 “你要抱好她的腰,小朋友的腰软。” 一直到小朋友完全抱到顾宴白怀里,黎殊都没敢松懈,小心翼翼的在下面托着。 或许是意识到位置发生了变化,一秒后,白淼淼就开始嚎啕大哭,双腿不断的往前瞪。 顾宴白一时间有些无措,他眯起眼睛,小声警告她。 “老实点,别哭了。” “你太凶了!”黎殊瞪了他一眼,“对小朋友就不能温柔点,她还那么小。” 黎殊指挥他:“你抱着她轻轻摇一摇。” “摇?” 顾宴白眉骨微挑,僵硬的抱着小朋友晃了一下。 “这样?” 黎殊没忍住笑了笑,上手亲自教顾宴白怎么哄小孩:“你要慢一点,动作温柔些,小朋友看你太凶被你吓到了。” 没过多久,白淼淼小朋友就在顾宴白怀里睡着了。 两人将她轻轻放在摇篮里,蹑手蹑脚的出了卧室。 顾宴白如释重负般窝在沙发里,有些疲惫的掐了掐眉心。 第73章 “养小孩太麻烦了,以后肯定不生。” “是吗?”黎殊慢悠悠的剥了个橘子,“可是我很喜欢小朋友哎。” 顾宴白立马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我可以帮你。” 黎殊面无表情的把橘子皮丢过去:“滚,不需要。” 下午五点多,白闻珺和汪晶晶终于回来了。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基本都是些特产和商场最新款的衣服。 黎殊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批判他们:“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工作?” “哎呀,好不容易找到个喘口气的时间休息休息嘛。” 汪晶晶谄媚的挽住黎殊的手臂。 “我还给你挑了好多漂亮衣服呢,作为淼淼的干妈,你今天的大恩大德淼淼以后没齿难忘。” 白闻珺强调:“是小婶婶。” 汪晶晶瞪了他一眼:“干妈!” 几人吵吵闹闹,原本寂静的客厅变得热闹起来。 她在这里生活了六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间房子有了家的感觉。 以前总是冷冷清清的,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有的时候晚上睡觉时连灯都懒得关。 白闻珺和汪晶晶在南城玩了整整三天,其中两天都是周末,小孩基本都是扔给黎殊和顾宴白照顾的。 直到周一黎殊去上班,两人才只能认命的留在家照顾小孩。 下班回家时,黎殊和顾宴白特意去了趟超市选购食材。 他们约好今天要在家里一起吃火锅,酒水和饮料汪晶晶他俩早就准备好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刚到家,就看见白闻珺正一脸严肃的在阳台打电话。 汪晶晶已经换好了衣服,怀里抱着白淼淼。 “现在订机票,我们回西城。” 黎殊试探性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顾夫人住院了。”白闻珺挂断电话,“据说还挺严重的,我们最好快点赶回去。” 黎殊唇角微抿,立马说:“我去学校请假,正好还剩下几天放假,我也没课了。” 她说:“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当年在顾家生活的时候,顾夫人对她不薄,让她和顾宴白吃一样的穿一样的,平时没少给她家里寄钱,还会关心她零花钱够不够,甚至偶尔去外地出差看到漂亮衣服还会给黎殊带回来。 顾家,顾夫人对她是有恩的,她没有不回去的道理。 原本安稳温馨的氛围因为这一通电话变得尖锐。 大家匆匆忙忙,该买票的买票,该请假的请假,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当天晚上,几人就迈上了前往西城的飞机。 到达西城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有些病患已经在医院门外提前排上了队。 vip病房的灯居然还亮着,顾夫人穿着病号服,整个人陷在病床上,显得脸色极其苍白。 她还没睡着,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几人的到来。 黎殊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鼻尖有些酸酸的。 在黎殊印象里,顾夫人明明还是个撑起整个顾家的女强人,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公司里所有人都怕她。 可她现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怎么已经衰老成这般模样了。 “小殊,你怎么也来了?” 顾夫人慢悠悠坐起身,朝她伸出手。 黎殊立马上前握住她的手:“您生病了不舒服,我肯定要回来看看您的。” 顾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也好,现在这个年龄也是活不了多久了,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您别这么说。” 黎殊鼻尖愈加酸涩,拼命把眼泪憋回去。 “您是好人,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我哪里是好人,我明明坏透了。”顾夫人笑意中带着几分苦涩,“要不是因为当年我没有把你留下,大家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我后悔死了。” 黎殊拼命的摇头:“不是的。” “我是真心把你当孙女。”顾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所以我在想,你要是能留在西城就好了,我就能天天看到你,可惜是我痴心妄想,你肯定还是恨我。” 黎殊慌忙解释:“不是的,我很想您的,我一点也不恨您。” “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顾夫人满目怜爱的抚了抚她的发丝。 “在我死之前,来西城生活,就当是陪陪我。” 黎殊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还是没忍住抱住顾夫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等她哭够,顾夫人才说:“好孩子,帮我去叫医生过来好吗?” 顾宴白微微掀眸,沉默的看了顾夫人几秒。 等黎殊出去后,顾夫人才轻轻叹了口气。 “这丫头还真是重情义,一点都没怨我。” 顾宴白眉骨微挑:“您这病……是装的吧?” 顾夫人掀起眼皮和他对视,几秒后,她也不装了。 “我就想让小殊坐我孙媳妇,你这么久一点进度都没有,我不得加把劲吗。” 顾宴白嗤笑一声:“您这是在道德绑架她?” 顾夫人幽幽道:“还不是跟你学的。” 第61章 刚刚好像一直有人在看我…… 第二天下午,顾夫人就非要出院回家,借口是家里的花还没浇水呢。 黎殊劝阻无果,只好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回去的路上,顾夫人明显心情大好,气色好到完全不像是生病的人。 路过商场时,她还提议道:“要不要去逛逛商场,好久都没给你买过衣服了。” 黎殊笑了笑:“我不用买衣服,我衣服很多的,早就够穿了。” “那你陪我逛逛吧。”顾夫人说,“之前太忙了连逛逛街的时间都没有,后来顾宴白长大,我清闲下来了,又找不到人陪我逛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 她都这样说了,黎殊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那您要做好保暖工作,外面风大。”黎殊找到外套帮她穿上,“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立马告诉我。” 与顾宴白出行不同,顾夫人每次都习惯带着助理和保镖。 几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商场一家奢侈品店,店长立马殷勤的迎了过来,两位保镖站在门外将整个店封锁起来。 不少路人好奇的往里张望,皆是讨论着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样的场面黎殊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熟练的跟在顾夫人身后,听着店员们热情又殷勤的介绍着店里的最新款奢侈品。 在她印象里,顾夫人以前最爱买包和跑车,家里的奢侈品包都是由一个专门的库房储存起来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买跑车的频率倒是比以前少了许多。 “这个怎么样?” 顾夫人视线落向黎殊,指了指玻璃罩中指着的米白色皮包。 很清新漂亮的款式,和她以前喜欢的那些类型完全不同。 黎殊点点头:“很漂亮啊。” 顾夫人点点头:“拿下来,让她试试。” 店长立马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包取下来递到黎殊面前。 黎殊有些懵了:“给我的?” 她扫了一眼价格,是爱马仕一款尼罗鳄铂金包,售价接近二百七十万。 黎殊连连摆手立马拒绝:“我不要,我不缺包的。” “这算什么,只是觉得漂亮就给你拿了而已,过几天我去给你淘些咱们国内没有的好东西。” 顾夫人不以为意,视线又落向别处。 “这个包直接包起来。” 店长连连点头,边帮她包好,边笑着说道。 “夫人,您真有眼光,这个包现在最受年轻女孩子的欢迎了,您女儿这么漂亮,背上一定非常有气质。” 听到这个称呼,顾夫人看向黎殊,下一秒便笑得开怀。 “这哪里是女儿,这都是孙女辈的。” 店员立马附和道:“夫人,您保养的也太好了吧,完全看不出您已经有孙女了。” 整个西城都知道,顾宴白是顾老夫人的孙子,也是现在顾家的掌权者。 顾夫人心里也清楚,这些都是些奉承哄老太太开心的话,但她却意外的很受用,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看她这般开心,黎殊也忍不住笑了笑。 “您看着年轻,身体又好,大家认错也很正常了。” 顾夫人捏了捏她的脸颊:“也就你嘴甜。” 店员嘴巴甜,也就哄开心了财主。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只要看见适合黎殊穿的衣服鞋子包包,顾夫人统统让打包了起来。 黎殊百般阻挠未果,最后还是顾夫人佯装生气,说黎殊和她见外。 她说:“反正花的都是顾宴白的钱,他恨不得挣得所有钱都花到你身上呢。他的钱多的都花不完,你给他留着干嘛,这么早就开始帮他管家理财啦。” 黎殊耳根微微泛红,小声解释:“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第74章 “现在不谈,也没说以后不谈啊。”顾夫人笑了笑,亲昵的拉住她的手。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顾宴白你是了解的,油盐不进,谁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有到你能管得了他。” 回去的路上,顾夫人告诉她,其实顾宴白也是个可怜孩子。 无父无母,还是个残疾孩子,跟在一个只有血缘没有亲情的奶奶身边。 他像一艘大海里的小船,四面空荡荡的,很没有安全感。 在黎殊到来之前,顾宴白孤僻阴郁,是个十足十的混蛋,基本没人愿意跟他玩。 他这辈子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黎殊。 照目前这种状况看来,他最后一个朋友,应该也是黎殊。 既然决定留在西城,黎殊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工作。 她原本想在西城先租个房子住下,可顾夫人的意思是,她一个人住在家里太空旷太无聊,想让黎殊能陪陪她。 家里的房间还跟她离开时的一样,几乎半点陈设都没变过。 床单和地毯应该都有人定时清洗,窗台上依旧摆放着一株漂亮的山茶花,所有的家具都干净的一尘不染。 顾夫人说,这间房只有顾宴白有钥匙,所以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顾宴白来定期清理收拾。 她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什么时候也学会打扫卫生了。 黎殊的工作是自己找的,她拒绝了顾夫人为她安排的工作,而是选择自己投简历面试。 她是名牌硕士研究生毕业,本科研究生期间的奖拿到手软,又在名校任职期间带领学生拿过很多大型比赛的奖项。 她的简历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荣誉,找工作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简历投出去没多久,一所大学就向她发来了面试通知,让她三天后来面试。 在家里这几天,黎殊把准备好的资料全部背的滚瓜烂熟,试教的舞曲也已经提前练好了。 去面试的前一天晚上,她站在窗前背完稿子,准备去阳台吹吹风放松一下。 视线无意间落向楼下,黎殊这才发现,那片巨大的狗圈没了,变成了耀眼又浪漫的白色山茶花花海。 花海沿着别墅楼种满整整一圈,花瓣零零星星散落在地面上,晚风划过,整片花海泛起涟漪褶皱,美的如同油画一般。 黎殊一时间有些恍惚。 整个顾家都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山茶花了。 正当她出神,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前院。 车子停在露天车库后,司机起身走到后排打开车门,一只卷毛小狗立马从车上蹦了下来,激动的摇着尾巴去蹭车内的人。 是花花。 她昨晚还担心花花寄养在段梅那里会不会吃的不好。 今天顾宴白就把它接来了。 顾宴白下了车,笔挺的西装被蹭的皱巴巴的,衣服上还沾着狗毛,看上去有些许狼狈。 他边安抚着躁动的小狗,边垂眸看了看腕间的银表。 或许是莫名的心理感应。 顾宴白抬起头,视线正好与黎殊相撞。 他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的修长,那双漆黑的眸定格在她身上。 两秒后,顾宴白唇角弯弯,抬起腕表给她看了看时间。 刚刚好到晚上九点钟。 是他俩以前约定好的门禁时间,也是吃晚饭的时间。 他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就是想和黎殊一起吃晚饭。 他的那双眼睛,漆黑深邃,长睫弯弯,在路灯下看实在太勾人了。 尤其是他现在这副单纯无害的模样,不排除有故意勾引她的嫌疑。 昏黄的灯光下,顾宴白的皮肤显得愈加白皙,他喉结上有一颗小小的痣,那天在她房间里颠鸾倒凤的时候,她还吻过。 黎殊忽然心跳的很快,她耳根泛红,快速拉上窗帘不去与他对视。 第二天的面试进行的极为顺利。 黎殊走出校门的时候,顾宴白正站在一辆白色兰博基尼旁边打电话。 路过几名女生面色微微泛红,还在不断朝着他张望,嘴里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黎殊走过去,抬眸扫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买的新车?” 顾家的豪车少说得有二十多辆,全都齐刷刷的停在地下车库,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辆车。 车型颜色都很漂亮,不浮夸不张扬,和顾宴白平时喜欢的风格完全不同。 “昨天买的。”顾宴白为她拉开车门,“上去试试,送你的。” 黎殊愣了一下,微微蹙眉道。 “我不要。” 顾宴白说:“我要追你,给个机会。” “追人又不是这样追的。”黎殊转过身准备走,“你别接我了,我打车走。” “那你告诉我怎么追?我可以学。” “感情这种东西是水到渠成的,我不需要你来砸钱追我。” 顾宴白沉默两秒,眉眼半压,长睫微微垂下。 “我就乐意给你花钱。” 他单手插兜,顺手轻轻摘掉她大衣上沾上的一根发丝。 “这些钱都是你的,我赚了就是给你花的,不然这些数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有时候挣的钱花不完也是一种麻烦。” 顾宴白半弯下腰,视线与她平齐。 “帮帮忙吧,嗯?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两人之间距离突然靠近,黎殊甚至能看到他瞳孔里小小的自己。 心跳开始扑通扑通撞个不停,她喉咙不受控的滚了滚,脸颊发烫的偏开视线。 “胡说,哪有人会嫌自己钱多的。” “这里面还有你的钱呢。”顾宴白干脆换了一种方法,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根。“你不要车的话钱可就打水漂了。” 当时她可怜顾宴白年纪轻轻就去当了鸭子,差点和段梅闹翻才凑到这些钱。 原本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黎殊简直要被他气死。 这混蛋,现在还有脸提当初他骗她的事。 黎殊瞪了他一眼,正想开口,唇角刚刚动了动,目光忽然愣愣的朝着前方看去。 顾宴白看着她这副表情,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试探性问:“你生气了?” “没有。” 黎殊微微蹙眉,视线朝着校门外的方向望去。 “我怎么觉得,刚刚好像一直有人在看我。” 从她今早进入学校开始,她就总觉得余光中有人在有意无意的跟着她。 等黎殊回过头时,身后却又空空如也。 很诡异,甚至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62章 和他聊天就这么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黎殊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 等她一靠近顾家,这种感觉反而就没了。 为此,她专门留心观察了好多次,可都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 黎殊心想,或许真的是自己这段时间长途跋涉有些累了,精神出现了错乱。 晚上回到家后,黎殊有些疲惫,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看见有人发了个什么二维码,说什么帮忙扫码助力之类的话。 她洗漱回来后顺手就扫了,把手机放到床头,没几分钟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黎殊才发现自己手机开了静音。 汪晶晶打了最少十几个电话过来,她一个都没看到。 内心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她慌忙将电话回了回去。 大概是还没睡醒,汪晶晶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谁啊?” 黎殊问道:“你昨晚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 听到她的声音,汪晶晶立马从床上弹坐起来,语气明显带着几分憋不住的笑。 “大姐,你昨晚是抽风了吗?给你发这么多条消息,打这么多电话你都不回,就这么喜欢在群里发消息啊?” 什么群里?什么消息? 黎殊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下意识去点击微信。 下一秒,她终于明白汪晶晶说的什么了。 “我靠,我微信被盗了。” 汪晶晶没忍住笑出声:“昨晚真的笑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气顾宴白的呢。” “怎么可能……” 挂断电话后,黎殊匆忙点开微信重新绑定改好密码登上去。 最顶端出现了一个微信群,上面显示她在晚上十一点钟邀请了十个人进群。 除了一个顶着黑色头像的微信号,还有汪晶晶白闻珺,以及顾宴白,翟旭,赵潼,和几位高中时的同学。 看到群里的消息,黎殊直接两眼一黑,简直想一头撞死的程度。 两个真人骗子自导自演,显得她像个小丑一般。 昨晚邀请所有人进群之后,“她”率先发话:【各位朋友们打扰一下,谁认识附近的老中医吗?胃病老毛病又犯了,这会疼的睡不着。】 紧接着,顶着黑色头像的水军号说话了。 第75章 【胃病得慢慢调理,我认识一个很靠谱的老中医,不仅能治胃病还能减肥,效果特别好。】 汪晶晶:【?】 翟旭:【?】 同一时间,顾宴白还给她私发了一条消息:【你什么情况?没事吧?】 “黎殊”没回,继续在群里说话。 【如果熟人的话会不会有打折价呢?】 水军号立马秒回:【当然啦,群里大家都是朋友,可以打五折,如果结伴来的话会更便宜哦,最主要的是减肥效果特别棒,吃了他的药,我从一百六十斤瘦到九十斤,完全无副作用哦。】 隔了两秒后,赵潼回:【你不舒服吗?这些渠道最好不要信,要不你来找我,我有认识的医生。】 与此同时,顾宴白又给她打了个电话私发了条微信。 “黎殊”依旧没理,反而在群里回赵潼:【这是我朋友,很靠谱的,我们一起去的话还打折呢,要不你陪我一起报名。】 说罢,还甩了两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过去。 或许是实在忍无可忍,顾宴白在群里艾特黎殊发话。 【快下雨了,你阳台衣服还没收。】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人是暗戳戳宣誓主权的意思,暗示大家他俩现在住在一起。 群里寂静了两秒,“黎殊”并没有回他的意思。 顾宴白又说:【我让家庭医生去你房间?】 “黎殊”依旧没回。 顾宴白:【我在你房间门外,你开门,我给你送点药。】 “黎殊”干脆越过顾宴白的消息,反而专门艾特了一下赵潼。 【考虑的怎么样了?】 赵潼说:【我们私聊吧,你把那位医生的微信推给我,我略懂一些中医。】 “黎殊”立马回:【好嘞。】 顾宴白:“……” 从头到位,“黎殊”都没有半点想搭理顾宴白的意思,倒显得他在热脸贴着冷屁.股。 汪晶晶难得看见顾宴白吃瘪,简直要被笑死了,故意在群里艾特他。 【顾总,你这家庭地位不行啊。】 翻完群里所有的消息,黎殊简直尴尬的快要吐血。 她随手翻了两眼她和赵潼的聊天记录,慌忙给他打电话过去。 “那个,你昨天没有扫那个码吧。” 听筒对面声音有些慵懒,大概是刚睡醒。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没扫就好。”黎殊松了口气,“不好意思,我昨天微信被盗了,那是骗子。” “哦,这样啊,没关系。” 赵潼语气慢悠悠的,半开玩笑道,“我就说嘛,几年不见你变化怎么这么大,以前明明和你说话的时候你都不怎么理我。” “也没有。”黎殊礼貌的笑了笑,“当时是我性格太孤僻了。” 毕竟许多年没见了,两人礼貌的寒暄了几句。 边打电话,黎殊边走出房间。 门一打开,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宴白双臂随意搭在栏杆上,整个人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站在她门外等她。 漆黑的眸定格在她身上两秒,随后便移到她的手机上。 像是在用眼神询问她这人是谁。 黎殊在家打电话习惯开免提,此刻听筒里郑潼的声音正好巧不巧的响起。 “和你聊天很开心,现在想想,咱们当时上大学那段时光还是很值得怀念的。” 他半开玩笑道:“当初要不是顾宴白横插一脚,说不定我还有追上你的机会呢。” 黎殊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准备回房间。 她正准备取消免提键,被顾宴白抬手拦了一下。 他忽然从身后用力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木质香从身后蔓延而来,顾宴白钳制住她的手腕,西装裤的面料轻碰她细嫩的小腿,眼睫垂下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黎殊被他挑拨的心脏狂跳起来,喉咙也有些发痒。 她不明白顾宴白一大早又忽然犯什么神经。 黎殊忍无可忍,压低声音问他。 “你发什么疯?” 郑潼愣了一下:“啊?” 黎殊慌忙解释:“我不是在说你,我是——” 下一秒,电话被啪嗒一声挂了。 顾宴白面无表情,高挺的鼻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的钻入她的耳朵。 “和他聊天就这么开心?”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显然已经到了忍耐边缘徘徊了。 顾宴白昨晚一晚上没睡着。 只要一想到黎殊和赵潼聊了一晚上的天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 这种感觉像是被无数只蚊虫叮咬,又麻又疼,灼的他快喘不过气了。 他们居然聊了一晚上还意犹未尽,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打电话。 还说什么如果不是他当年横插一脚这种话…… 顾宴白真的要疯了,快被她气疯了,理智什么的早都被他抛到了耳后。 他现在只想把她按到床上让她老实老实。 黎殊眯起眼睛看他:“你吃醋了?” 顾宴白挑了挑眉,他冷笑一声,惩罚般将她的腰肢钳制的更紧。 白皙修长的手越过她的衬衣,在她细嫩的腰背上游走。 下一秒,啪嗒一声弹了一下她的肩带。 黎殊内心猛地一颤,大脑像是断了线一般,唇角瞬间抿的很直。 顾宴白唇角微弯,压低声音,靠在她耳边道。 “勾引我?明天不想下床了?” 气氛愈加浓郁灼热,黎殊脊背僵直,瞬间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两人正要进入房间,楼下忽然响起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黎殊恢复理智,一把推开顾宴白。 她扶着栏杆往下看,正好看见从大厅路过的顾夫人。 顾夫人一脸尴尬的抬着头看着他们,腿边是不小心碰倒的椅子。 “你们继续,别管我,我路过一下,继续,继续,我现在就走。” 黎殊又羞又恼,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往楼下走去。 “您先别动,我来帮您扶。” 顾宴白看着她的背影:“……” 这老太太,早不来晚不来,她故意的吧…… 吃早饭的过程中,顾宴白始终面无表情的,眉眼半压,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 黎殊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情绪,颇为自然的跟顾夫人聊着最近的八卦。 顾夫人扫了顾宴白一眼,无语的给他夹了个菜。 “不就是不小心打扰你们一下嘛,至于吊着一张脸,年轻人要节制,伤肾又伤肝。” 顾宴白:“……” 他倒是想伤肾又伤肝,黎殊也得给他机会啊。 放到平时,他碰都不敢碰她。 黎殊有些尴尬,小声替他解释。 “他没有因为这个生气,不是这个原因。” 顾夫人问:“那是什么?你们吵架了?” “没吵架。”顾宴白语气很淡,掀起眼皮看着黎殊,“今天正好是周末,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黎殊戳了戳米饭:“去哪?” “好地方。” 顾宴白颇为绅士的帮她盛好粥放到她面前,慢条斯理的笑了笑。 “去了你就知道了。” 黎殊有些狐疑的看向他。 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第63章 我的命在你手里攥着呢 坐上车后,那种被人监视偷窥的感觉又回来了。 黎殊瞬间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顾宴白注意到她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没事。”黎殊说,“可能是最近有点没休息好。” “工作太累了?”顾宴白俯下身,帮她系好安全带,“昨天胃疼也和这个有关?”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黎殊有些无奈:“不是,我昨天是微信被盗了。” 车子缓缓启动,顾宴白手臂搭在窗户上,目光落向前方,看不出半分情绪起伏。 “所以你昨晚没单独和赵潼聊到半夜?” “当然没有。”黎殊无语的扫他一眼,“我俩自从大学毕业就没联系过了,我是早上醒来后发现自己微信被盗了,所以才给他打了电话,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我又没多想什么。” 话虽这样说,黎殊却还是注意到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明明就超级在意,还要假装大度的样子,黎殊莫名觉得有些想笑。 她故意想逗他:“那我如果真的和赵潼聊到半夜,你打算怎么办?” “也挺好。” 顾宴白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正好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我们三个可以凑在一起聊聊天。” 第76章 黎殊撇撇嘴,不再与他搭话。 要是真让顾宴白和赵潼凑在一起,指不定他又要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呢。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黎殊下车后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片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远离市区,环山伴水,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黎殊下了车,看见他从后备箱里拎出好多礼品,又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他俩出门平时很少带助理和佣人。 即使看起来场面这般隆重,他也只是一个人提着礼品,并没有带着助理的习惯。 黎殊跟在他身后,有些茫然的问。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顾宴白说:“带你去看中医啊。” 这位老中医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山了。 顾宴白小时候见过他,这人脾气古怪,眼高于顶,医术却极为高超,顾夫人每次带着顾宴白来都是一副低声下气恳求人的模样。 前些年他被任命给省长看诊,因为脾气呛得罪了大人物,一气之下就告老还乡再也没出来过。 后来念在他医术实在难得,省长亲自来请他出山,这人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好在这位老中医年轻的时候和顾家有几分交情,顾宴白今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几乎好话说尽了,这人才同意见他们一面。 “啊?”黎殊彻底傻了,“可是我真的没有胃不舒服,我不需要看什么中医啊。” “这位老先生很厉害的。”顾宴白语气淡淡,“你正好肝不太好,就算营养师搭配的再好我也不放心,还是要专业的中医看一下。” 黎殊抿了抿唇,小声反驳:“其实没什么事的,根本不用去看医生。” “万一再严重了就要做手术了。”顾宴白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你不是最怕疼了吗?”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在顾宴白乌黑的发丝上,那缕光线斑驳细碎,有些晃眼。 是啊。 她其实很怕疼的。 段梅都不知道,但是顾宴白记得。 黎殊鼻尖不自觉地有些泛酸。 这段时间,她所有的饮食基本都是顾宴白专程找营养师给她调配的,不管再忙都会给她送到学校,还要陪着她吃完再走。 好像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只有顾宴白会疼她护她,会无条件的对她好。 他说去拜访别人家的时候要带些礼品,教她女孩子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告诉她任何时候永远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这种陪伴成长的情愫如同红线一般,丝丝缕缕,讲不清也道不明。 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敢动心,不想被人当成攀高枝的捞女,对他有一丝一毫的觊觎。 迈过了层层台阶,两人才来到了一栋其貌不扬的老宅前。 这栋宅子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墙壁是用泥浆和砖头垒成的,木门锈迹斑斑,早已被雨水冲刷失去了本身的颜色。 门早已提前为他们留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正坐在坐在院子的摇椅里晒着太阳。 督见他们靠近,老先生边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边开口道。 “进来吧。” 顾宴白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凌爷爷。” “你这小子一点都不知道让你奶奶省心。” 凌爷爷冷哼一声,从摇椅上起身,慢悠悠的往里屋走。 “这次又作什么妖,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顾宴白带着黎殊跟上他:“这次不是我,给她看。” 凌爷爷这才督见顾宴白身旁还带了个姑娘。 黎殊也乖巧的开口道:“凌爷爷。” 凌爷爷摇着扇子,慢条斯理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这是?女朋友?” “暂时还不是。”顾宴白说,“我喜欢她,我在追她。” 凌爷爷冷哼一身,掀开帘子走进一间像诊室一般的房间。 “你这混蛋小子还会有喜欢的人,太稀奇了,坐在这,我看看。” 黎殊听话的照着他的吩咐做。 凌爷爷娴熟的为她把脉,语气慢条斯理的。 “经常失眠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黎殊点点头:“八年前就有,后来更严重了些。” 自从顾宴白去瑞士治腿和她分开的时候开始,她就经常睡不着觉,宿舍里一点点轻微的小动静都会让她心率加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黎殊睡觉就需要依赖耳塞等物品。 她当时只是以为自己是太担心顾宴白了,所以才会出现焦虑这种现象。 可到后来她离开西城前往南城,这种现象就更严重了。 她经常需要依赖一些助眠类的药物才睡得着,这些事情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段梅都不知道。 “就是因为你经常通宵失眠,又不吃早餐,所以肝脏才会出现问题。” 凌爷爷语气慢悠悠的,站起身朝着另一个房间走去。 “没事,不太严重,我去给你列个药单,抓些中药你带回去。” 说罢,他进门之前扫了一眼顾宴白。 “你跟我过来。” 房间门被紧紧关上后,凌爷爷抬头看着顾宴白,语气极为严肃。 “你这小女朋友,除了肝脏外,还有些别的问题。” 顾宴白心脏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他试探性问。 “什么问题?” “她气血虚,血瘀胞宫,肾气不足,宫寒现象很严重。” 凌爷爷边抓药,边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恐怕以后怀孕是个难事。” 顾宴白微微蹙眉:“怪不得她经期的时候经常会痛到下不了床。” “我还想问您呢。”顾宴白微微思索,“有没有办法缓解她经期疼痛。还有刚刚你们提到的失眠,有办法可以缓解吗?” “就只是这样?” 凌爷爷微微蹙眉,一脸狐疑的看向他,“你不问怎么治疗她的不孕症状?” 顾宴白愣了愣:“我从来没想过要孩子。” 黎殊身体其实从小就不太好,冬天手脚怎么都暖不热,永远像是冰块一样,不管他怎么暖都暖不热。 她有轻微支气管炎,所以顾宴白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抽烟,自从住到黎殊家之后,他就已经努力在把烟戒掉了。 生孩子对于每个女性来说都是一件受罪的事。 她那么怕疼。 顾宴白怎么会舍得看她被推进手术室。 更何况他本就不喜欢小孩,孩子出生后,黎殊肯定会把对顾宴白的爱转移部分到小朋友身上。 顾宴白嫉妒心太强,他看不得黎殊对任何人的爱超过他。 凌爷爷眉头依旧蹙着:“你奶奶会同意吗?她把一辈子都放在顾家身上。” 顾宴白眉骨微微扬起:“顾夫人在乎的是血脉。” 他父亲在外面可没少留下顾家的血脉。 顾夫人本就出身名门贵女,年纪轻轻就掌管整个顾家。 顾宴白少年时期双腿残成那样,顾夫人这般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做二手打算。 顾宴白很早之前就知道,顾夫人在外偷偷养着顾家的私生子。 万一顾宴白日后真站不起来生不了小孩,那孩子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过继到顾宴白名下。 药方配好,抓好药后,凌爷爷淡声交代两人。 “以后隔两个月过来针灸一次,切记,用药期间忌冷忌辣,不然药效至少减少一半。” 黎殊点点头应下了。 回去的路上,黎殊视线落向窗外,还是没忍住问道。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没什么。”顾宴白语气很淡,“就是说你气血不足,有些宫寒,以后让你好好调理一下身体。” 黎殊慢吞吞的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呢。” 顾宴白最烦听到这两字,没好气道。 “放心吧,死不了。” 黎殊倒是挺无所谓的:“死就死了呗,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人活一世,多少年都一样,体验一场人生罢了,说不定再活几年我就活够了呢。” 她话音刚落,下一秒,车子猛地停到路边。 轮带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黎殊差点没坐稳,猛地抓住一旁的扶手。 她惊魂未定,瞪了顾宴白一眼。 “你神经病啊。” 顾宴白双手紧紧攥住方向盘,他埋着头,碎发半遮住那双漆黑的眸。 “怎么会无所谓。” 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他的声音极为低哑。 “我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的,谁都不可能把你夺走。” 她明明知道顾宴白没有安全感,还非要说这种话。 黎殊有些内疚,她解开安全带,试探性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个,我以后不会说这种话了。” 顾宴白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入怀里。 他极为用力,像是要把她陷入到身体里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揉着她后脑勺的发丝。 第77章 “你要是出了事,我一秒钟都不会独活。” 他说:“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黎殊,我的命在你手里攥着呢。” 第64章 他抱我抱的很紧 心理诊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阵冷风顺着门缝涌入恒温的室内,窗帘随风轻微晃了晃。 顾宴白一袭正装笔挺,迈着步子走进来。 他刚从公司过来,今天会议结束的时间早,还没到黎殊下课的时间,顾宴白顺道就来了这里。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顾总,很久没见过您了。” 顾宴白嗯了一声,熟练的坐在了患者椅子上。 他没骗白闻珺,他是真的来过心理医院,只是效果有些差强人意。 当初黎殊离开之后,顾宴白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经常从天黑躺到天亮。 他焦虑又惶恐,甚至无数次动过轻生的念头。 不安和恐惧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他的心脏。 那种感觉折磨的他痛不欲生,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大脑皮层发麻的程度。 张医生拿起病历本,随手翻了两页。 “您现在看起来状态不错,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说罢,他放下病历本,坐到顾宴白面前。 “最近怎么样?” “还可以。不,应该是很好。”顾宴白回忆了一下。 “胃口变好了,中午会多吃一些粥,但还是挑食严重,我费了很大劲,也才让她从九十斤变成九十五斤。脸色变得好些了,不再那么苍白,扣指甲的频率也变低了,不过她最近忙着给学生打期末成绩,经常很累很累,我该怎么帮帮她。” 张医生语气莞尔:“顾先生,我说的是您。”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 “还不错。” 不过他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问问心理医生应该怎么帮帮黎殊。 上次他来咨询过,医生说,黎殊大概有轻微的焦虑症,让顾宴白多多留心。 从这段时间来看,她焦虑的状况显然好转了许多,可却总显得有些疲惫,顾宴白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张医生唇角扯出很标准的职业笑。 “顾先生,您不必过于紧张,每个人都会有情绪低谷的时期,只需要稍作休息状态很快就能调整回来了。” “倒是您。”张医生推了推眼镜,“您还经常因为她和别的男人说话就会惶恐不安吗?” 顾宴白沉默下来。 何止是惶恐不安,他简直想杀了对方,让那人永远都不要出现在黎殊面前。 他讨厌黎殊和别人说话,讨厌她对着别人笑,讨厌她对着一条狗都比自己温柔。 只要她离开自己视线内一秒,顾宴白都会觉得慌乱无措。 这种病态又扭曲的情感一直在心底滋生蔓延,顾宴白大概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几秒后,顾宴白视线落向墙上的钟表,还有四十分钟就到黎殊下班的时间了。 他问道:“所以她这种情况没什么事是吗?” 张医生说:“当然,您不必太过紧张。” 顾宴白嗯了一声,站起身在病历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走到门前,指尖刚刚落到门把手上,脚步忽然微微顿住。 顾宴白偏过头问:“如果一个人离开你时经常失眠,回来后失眠症状自动就好了,是不是证明她在乎你?” 张医生莞尔道:“当然。并且是非常在乎,可能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那种。” 顾宴白嗯了一声:“谢谢。” “还是您的心上人吗?” “嗯。” 张医生笑了笑:“她可真幸运,您这么爱她。” “不。”顾宴白说,“是我幸运。” 黎殊能够愿意回来,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了。 学期末最后一天,黎殊到学校之后才发现,全体教师居然全员到齐。 许多老师早已结课,她本以为那些老师早就走了,结果这些人皆是衣着光鲜亮丽的来到了学校。 黎殊好奇的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怎么所有老师都来了?” 其中一名老师开口道:“您不知道吗?今天有个超级厉害的商业大佬要来学校演讲,是会上电视的那种,学生们几乎也都没走。” 又有一名老师接话:“领导通知的时候黎老师那天正好没课,对了,你来了这么久还没进学校大群呢吧,差点忘记了。” 说罢,那名同事就打开手机邀请黎殊进了工作群。 没过多久,群里就弹出一条院长发的图片。 是校园里的一些欢迎条幅和欢迎大屏,看样子还举办的浩浩荡荡的,她来的时候居然完全没注意。 黎殊下意识地点开图片去看。 下一秒,她的指尖立马僵住了。 横幅上和大屏上皆是写着大佬的名字。 而这位老师们口中举世闻名的商业大佬,居然是顾宴白…… 他俩昨晚还坐在一起吃饭,顾宴白都没有半点想告诉她的意思。 这保密工作做的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黎殊缓了缓,把院长发的那张图片转发给顾宴白。 【?你要来学校?怎么没告诉我?】 顾宴白秒回:【我已经到你们学校门口了。】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条:【现在告诉你来得及吗?】 黎殊:“……” 来得及个屁,她才懒得管他呢。 顾宴白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她们学校了,甚至可以称得上轻车熟路。 之前他经常过来接黎殊,许多学校领导都已经认识他,这位小顾总喜欢黎殊这件事在学校里早就已经不是秘密。 这次他来进行专访和演讲,学校举办的极为隆重。 在顾宴白到来之前,演讲的设备提前经过无数次的检查和调控,对到达现场听演讲的学生代表们也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彩排。 演讲开始那天几乎所有学校领导都身着正装亲自到校门外迎接。 黎殊跟随众多老师提前一小时来到了学校礼堂。 现场学生们几乎已经坐满了,只剩下一二排老师和学校领导的位置还空下。 越是临近讲座开始时间,现场气氛愈加安静,嘈杂声也在学生会的领导下逐渐安静下来。 十分钟后,顾宴白在校领导的众星捧月下姗姗来迟。 原本好不容易调控好的气氛再次沸腾起来,主持人报幕开始后,顾宴白才不疾不徐的走上讲台。 “大家好,我是顾宴白。”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透着几分冰凉的质感。 讲台灯光亮起,台下躁动的气氛瞬间寂静下来,身后的大屏幕切入实时股市图。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他以顾氏为例,专业的分析了现如今的市场趋势和战略谋划。 台下不少学金融的同学拿着笔记本开始奋笔疾书。 这些名词太过专业,黎殊听不懂,她的视线落在讲台上。 看着他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斯文矜贵,一言一行都透着清冷雅致的劲头。 从前一起上学的时候,顾宴白因为腿伤从来都不会参与这种大型活动。 每次看着第二名作为学生代表演讲,黎殊坐在台下都在想。 今天上台的本该是顾宴白才对。 他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他才是那个应该站在舞台上熠熠发光,被众星捧月,簇拥包围的那个。 是那架轮椅遮住了他本身的光辉,让顾宴白原本摧残耀眼的人生变得黯淡。 那些年他遭受过的罪根本不仅仅是身体不便带来的折磨。 黎殊每每想到这里都会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没过多久,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黎殊这才意识到演讲已经结束了,她抬起头,视线撞上那双漆黑的眸。 他的眼睛透过层层人海,就只看向她。 顾宴白拿起话筒问:“还有什么问题大家尽管提问。” 有几名同学鼓起勇气问了些专业性的话题,顾宴白都一一作答。 其中一名学生起哄道:“顾先生,您结婚了吗?” “还没有。”顾宴白笑了笑,“不过正在追。” 下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一名学生笑着大喊道。 “是黎老师吗?” “当然。”顾宴白也半开玩笑道,“所以大家不要欺负黎老师,她背后可是有人的。” 台下有学生的笑闹声传来:“原来顾总今天是来给黎老师撑腰的。” 讲座结束后,现场学生陆陆续续褪去,领导们客套的寒暄了许久最终也识相的离开了现场。 偌大的礼堂现场就只剩下黎殊一个人,她坐在第二排的位置,视线落在顾宴白身上。 顾宴白半蹲到黎殊面前,将外套脱下盖到她腿上。 “怎么不提前走,这里暖气都关了。” 黎殊没回答他,反而垂了垂眼睫,轻声说道。 “我本科毕业的时候也在这样的舞台上表演了舞蹈。” 第78章 她语气很轻,娓娓道来:“那天是毕业典礼,人很多,我害怕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出错,所以只能提前来到礼堂练习。” 顾宴白目光顿了顿。 “我站在舞台上,一练就是好几个小时。”黎殊说,“但是每次都会有一只玩偶鸭子陪着我,他就坐在这个位置看着我练习,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顾宴白指尖微微攥紧。 他当时害怕黎殊认出来,所以才专门套了个玩偶服,没想到让她注意到了。 “我毕业典礼那天他也来了。”黎殊说,“我想谢谢他这么长时间的陪伴,所以主动去和他拥抱。” “他抱我抱的很紧,身高和你很像,身上也有浅淡的檀木香味。” 黎殊低着头,视线措不及防的与他相撞。 “是不是很巧?” 第65章 怎么办?他回来了 顾宴白沉默下来,视线在她身上定格了许久。 几秒后,他微微垂眸,唇角勾了勾。 “是很巧。” 其实想想也是,他们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小时候还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过觉。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甚至超过了顾夫人。 可他从没想过,她居然仅凭一个拥抱居然就能认得出是谁。 黎殊捏了捏他的耳垂:“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顾宴白抬起头看她:“怎么猜出来的?” 黎殊弯下腰,靠在他耳边小声说:“除了你没有人会这么用力的抱我了,他们都很绅士的。” “只有你。” 她语气里带有几分幽怨,在此刻这种氛围说出来,却更像是撒娇。 “每次抱的我肩膀都痛,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顾宴白神色微微怔然:“很用力吗?”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痛死了。”黎殊瞪了他一眼,“你每次握的我的手腕也痛,掐我腰的时候也痛,还有咬我锁骨的时候……” 越说到后面,黎殊声音越小,还下意识地往门外张望,像是生怕被人听见。 顾宴白盯了她两秒,忽然笑了,胸腔微微起伏着,眉眼间散发着轻松的气息。 他拉住她的手腕,放到自己锁骨上,眼底带着几分挑逗。 “那你现在咬回来,往死里咬,再用力我都不喊痛。” “我才不要。”黎殊站起身朝着礼堂门外走去。“明天学校放寒假,我心情好,我请你吃东西啊。” “真的?” 顾宴白有些惊喜,黎殊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这是不是证明他的机会就要来了。 开车的一路上,他好几次都忍不住往黎殊身上瞄。 脑海里开始浮想翩翩,连他们未来住在哪里,在哪里生活都已经想好了。 他俩以后结婚典礼可以选择西欧地区,像是瑞士爱尔兰之类的地方,黎殊很喜欢那些浪漫又森严的哥特式建筑。 至于领证,顾宴白早在十八岁就已经想过了。 他要把黎殊骗到梵蒂冈,菲律宾或斯威士兰等地区,那些地方领证后就不能离婚,黎殊想要离开他就只能丧夫。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目的地。 黎殊带着顾宴白走进一家大排档,里面人群拥挤,笑闹声吵吵嚷嚷。 比起那些高档餐厅,反而多了些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抬起头,看见顾宴白一脸茫然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 “少爷,以前是不是没来过这种地方?” “谁说没来过。”顾宴白嗤笑一声,装模做样,“我有什么没见过的。” 他话音刚落,大排档的角落里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黎殊,这里!” 汪晶晶站起身朝着他们招手。 “你们俩怎么这么慢啊,我们菜都点完了。” 顾宴白心里瞬间凉了半截,站在原地,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来的人不仅有汪晶晶白闻珺,还有不少高中同学。 连他妈的翟旭都叫上了…… 一行人少说得有六七个,满满当当的坐在一个大桌子前,还贴心的给他们俩留了两个位置。 这两个位置……甚至还是分开的。 “走啊。”黎殊拉了拉他的手臂,“站在这做什么?” 顾宴白挑了挑眉:“你还请了汪晶晶他们?” “对啊。”黎殊不以为然道,“这地方还是晶晶他们挑的呢。” 这帮少爷小姐都没吃过大排档,非要让黎殊带他们过来体验一下。 “行吧。”顾宴白单手插兜,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我还以为……” 说到一半,他沉默了。 黎殊追问道:“以为什么?” 顾宴白淡声道:“没什么。” 也不知这帮人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 偏偏在黎殊和顾宴白的位置中间插了个翟旭,这人还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在中间当了电灯泡。 翟旭站起身,殷勤的给黎殊拉开椅子。 “你能回西城真好,大家每次聚会的时候都很想你呢。” 黎殊笑了笑:“其实我也挺想大家的。” 顾宴白整个人懒散的靠在座位上,扫了他俩一眼,脸色明显有些不爽。 汪晶晶倒了杯啤酒递给他:“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您老人家不痛快了?” 顾宴白没理她,就听翟旭在一旁喋喋不休。 “上次在淼淼的满月礼上我都不敢认你,我以为我看错了呢,听汪晶晶说你去外地工作生活了,以后还回去吗?” “以后再看吧。” 黎殊接过他递来的饮料,轻声道谢。 “先等顾夫人病好了之后,至少最近两年我是不会走的。” “顾夫人?”翟旭疑惑,“你留下和顾夫人有什么关系啊?” 汪晶晶这才想起来,翟旭似乎还不知道顾宴白和黎殊的关系。 怪不得这人很没眼色的在顾宴白面前对黎殊百般殷勤,合着还以为自己有希望呢。 既然这样,那就有好戏看了。 汪晶晶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筛子。 “别干聊天了,来玩点游戏啊。” 顾宴白淡淡扫了一眼:“我不玩。” 黎殊替他解释:“他不会。” 顾宴白:“……” “那这样吧,我们玩个新游戏。” 汪晶晶不怀好意的看着现场所有人,她伸出一只手,五根指头都竖起来。 “每个人轮流发言说一件事,谁同样做过就放下一根手指,谁最后剩下的手指最多谁就要受惩罚。” 顾宴白不想在黎殊面前显得自己太不合群,也只能勉强答应了。 “我先来吧。” 白闻珺笑了笑,举起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戒指。 “我结过婚,还有了宝宝。” 现场只有白闻珺和汪晶晶落下了一根手指。 人群中有人吐槽:“靠,你俩是故意过来秀恩爱的嘛。” “到我了,我来。” 汪晶晶悄无声息的扫了一眼顾宴白。 “我喜欢一个人,超过了十年。” 现场热闹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八卦的四处张望。 白闻珺和汪晶晶再次落下手指。 两秒后,顾宴白也轻轻落了手指,他垂着眼皮,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吃着碗里的沙拉。 气氛寂静了两秒后,再次变得沸腾起来。 “我靠。”翟旭语气浮夸,“顾总,您这是搞纯爱呢,看不出来啊,到底是谁?” “我还以为顾宴白性冷淡呢,原来人家早就有目标了。” “谁啊顾总,藏得这么深。” 顾宴白扫了黎殊一眼,后者埋着头耳根通红,眼神不自然的到处乱飘。 他收回视线,没再吭声。 汪晶晶勾了勾唇。 小时候去顾家,顾宴白总是因为黎殊各种莫名其妙的跟她争风吃醋,那时候她就知道这厮绝对没安好心。 下一个轮到了翟旭:“我谈过恋爱。” 人群发出一阵嘲笑:“你他妈这太没难度了吧,都二十多岁人了,谁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黎殊和顾宴白都沉默着没吭声。 汪晶晶没憋住笑:“这不就有俩搞纯爱的吗。” “不是顾总,你暗恋人家十多年,到现在还没谈上,到底是谁啊这么大魅力,找虐呢你这是。” 顾宴白慢条斯理地笑了声:“我就喜欢找虐,不行吗。” 游戏玩到最后,就只剩下黎殊还留下两根手指。 汪晶晶掏出一盒惩罚卡牌让黎殊抽。 她随手摸了一张,翻开看,上面写着亲吻你右手边的人。 所有人视线都落了过来,黎殊也下意识地看去。 她右手边的人是……翟旭! 顾宴白当场就不干了,沉着一张脸说:“我跟翟旭换位置。” “凭什么啊!”翟旭脖颈有些泛红,“我才不干呢。” 第79章 顾宴白冷笑一声:“那我来替黎殊。” 翟旭简直要被气死了,像是害怕顾宴白真的会干出替黎殊亲他这件事,立马找了个去卫生间的借口躲得远远的。 当天晚上,除了汪晶晶和顾宴白外,所有人都有些喝大了。 黎殊本就酒力不佳,几乎一碰到酒就会醉,今晚又接连喝了好几杯。 顾宴白百般哄骗之下才将她拦腰抱起抗回了家。 他抱着黎殊,帮她轻轻脱去外套,低声嗔怪道。 “都说了我来替你,非要喝这么多。” 黎殊缩在他怀里,眼尾红红,小声嘟囔了一句。 “难受。” “乖啊,我帮你脱掉鞋我们就回去休息。” 顾宴白快心疼死了,快速帮她褪去鞋子和外套,抱着她靠坐在床头,又端来了一杯温水。 他蹲在她床头小声叮嘱道:“你先喝点水,坐在这里别乱动,我去给你拿热毛巾擦一擦。” 黎殊眼尾依旧红红,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难得这么乖巧,看得顾宴白也愈加心疼,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声音有些低哑:“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该拦住你的。” 顾宴白刚走出卧室没多久,床头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黎殊下意识地打开接通键。 对面一道沧桑又沙哑的声音传来:“小殊啊,还记得我吗?” 酒劲就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黎殊脸色泛白,像是寒冬时期一桶冰水狠狠从她头顶浇下。 水杯骤然掉落在地上,瓷砖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玻璃碎片落的满地都是。 “怎么了?” 顾宴白慌忙跑过来,蹲在她面前检查。 “有没有哪里受伤?” 黎殊双手颤抖着,眼眶通红,慌忙躲进被子里将脑袋蒙起来。 怎么办? 他怎么回来了,他怎么找过来了。 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第66章 死在她手里都心甘情愿 当天晚上,黎殊以头疼要休息为由,很早就将顾宴白赶出了房间。 她脊背靠在门上,唇角微抿,指尖颤抖的再次拨通了那串电话。 对面几乎秒接,熟悉又沧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怎么?这么久没见,听到我的声音害怕成这样?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黎殊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道。 “谁告诉你我电话的?” “找到你的电话还不难。” 对面冷哼一声,朝着垃圾桶里吐了一口痰。 “你在西城大学当老师,你的联系方式很多学生都有。” 黎殊瞬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果然不是错觉,这段时间果然是黎衡阳在跟踪她。 顾宴白在的时候他不敢,只有她偶尔独自回家的时候才有那种杯跟踪的感觉。 黎殊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想做什么!” 黎衡阳声音忽然尖锐起来,“老子混成今天这样都他妈是你害的,是不是你让顾宴白找人害老子离婚,害的老子蹲大牢,看老子过成现在这样你是不是特爽啊?!” 他恶狠狠的骂着:“我告诉你,你别想摆脱我,你是老子的种,你身上留着我的血,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个下贱胚子,算盘敢打到老子身上来。” 黎殊嘴唇泛白,唇角颤抖的厉害。 害怕黎衡阳已经成了她的条件反射。 小时候这人就只会窝里横,每次喝完酒和同村人耍酒疯被揍后,他都会将愤怒发泄到妻子孩子身上。 段梅经常身上被打的全是伤,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求他轻一点不要伤到孩子。 黎殊大多时候都是抱着黎途躲在角落里。 有次她看不下去了,捡起一旁的棍子就朝着黎衡阳打去。 可她力气太小了,拼尽全力也没能伤到他分毫,反而被黎衡阳夺过棍子狠狠的揍了一顿,嘴里不停的骂她赔钱货下贱胚子。 那天晚上,段梅去给她上药,抱着她一直哭一直哭。 黎殊鼓起勇气说:“妈,我们跑吧,带着弟弟,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们,我会保护好你和弟弟的。” 段梅眼泪流的更凶了,她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又一边的亲吻着女儿的额头。 黎殊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段梅怎么会看上他呢。 段梅年轻的时候那么漂亮,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她为什么偏偏会爱上黎衡阳这种败类! 太恶心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黎殊简直想吐,简直喘不过来气。 黎殊尽量让自己声音冷静下来,显得不那么颤抖。 “不管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再纠缠下去我会报警。” “好啊。” 黎衡阳忽然笑了,声音阴恻恻的。 “我倒是要看看,是你报警快,还是我掐死这小婴儿更快。” 黎殊瞬间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她捂住嘴巴,强忍住不让自己出声。 “你这好朋友还真是心大。”黎衡阳慢条斯理地笑着,“孩子居然就交给佣人和保姆带,他们可能都不知道,婴儿房的监控早就坏了,我都进来无数次了,黎殊,你别惹我,我可是蹲过好几年大牢的,我不介意再进去一次。” 说罢,他冷声道:“更不准告诉顾宴白,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黎殊语气再也止不住的颤抖:“你别碰她,我求你了,你别伤害她,你要什么,我给你。” “一周之内,你们学校门外的小树林见。”黎衡阳面无表情道,“老子要两百万,钱到手我就走。” 黎殊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她慌忙给汪晶晶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响铃了许久才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搓麻将的嘈杂声。 黎殊脊背脱力的靠在门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你和白闻珺现在快回家,快让佣人和保姆去淼淼房间,快!” 汪晶晶似乎也听出她的情绪不对劲,立马从麻将桌上起身。 “淼淼怎么了?!” “你快回家!让白闻珺也回去。” 黎殊不敢供出有关黎衡阳的事情,她了解那人的脾气性格,他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白闻珺还在医院急诊呢。”汪晶晶也慌了,语气都带着颤抖,“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回去,黎殊,别哭了,哭的我好害怕。” 通知完汪晶晶后,黎殊下意识的想报警。 指尖停留在拨通键的时候,她忽然顿住了。 她不能拿淼淼的生命开玩笑,万一他真的做出极端事怎么办。 两百万而已,没关系,只要拿给他就好了,把钱给他让黎衡阳走的远远的。 黎殊抿了抿唇,开始查询自己手上的余额。 当初她凑给顾宴白的钱他早就还回来了,她家里还有好多顾夫人和顾宴白买给她的奢侈品,再跟汪晶晶先借点钱。 没关系,至少钱是可以凑够的。 黎殊行动力很强,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出发将自己手上的奢侈品卖出去了一部分。 当天,她又去汪晶晶家监督工人给淼淼房间重新安装了监控,家里的佣人和保姆也都细细叮嘱了一番。 顾宴白看着黎殊忙碌的背影,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这种焦虑又慌张的状态,好像是从他昨晚出去接热水的时候开始的。 等黎殊晚上回来的时候,顾宴白正坐在大厅等她。 黎殊有些心虚,勉强扯出一个笑意,就朝着楼上的方向走去。 顾宴白从背后喊住她:“黎殊,你没事吧?” 黎殊抿了抿唇:“没事。” “你状态不对。”顾宴白走上前,微微蹙眉道,“我昨天惹你不高兴了吗?” 黎殊立马摇头:“当然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可能最近有些累了。” “工作强度太大?还是喝的中药没有作用?” 顾宴白视线定格在她身上,瞳孔里倒映着黎殊的身影。 自从他们上次从凌爷爷那里抓完中药回来之后,她的中药都是顾宴白亲自给她熬的。 她知道,他其实很讨厌那个味道的,小时候中药吃的太多,顾宴白一闻到那个味道都想吐,但他还是会亲自哄着黎殊吃下那些药。 怕她嫌苦,他还准备了好多糖果和蜜饯。 只要一碰到和黎殊有关的事,顾宴白就会变的超级超级细。 黎殊眼睫微垂,鼻尖酸酸的,忽然有些想哭。 “可能是我昨天喝的酒还没醒过神来。”黎殊勉强撑起一个笑意,“没事的,明天就会好了。” 既然她不想说,顾宴白也不再强迫她。 “那你早些休息,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黎殊嗯了一声,朝着楼上走去。 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第80章 没关系的,她只要把钱给黎衡阳,只要让他早些离开就好了,他们一定可以回到从前那种平静的生活的。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黎殊收到了顾宴白发来的消息。 他说自己三十分钟后到家,让黎殊收拾打扮一下,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带她去个地方。 黎殊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换上衣服化了个浅浅的淡妆。 等她到了车库,才好奇的问道:“去哪里啊?” 顾宴白下车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慢条斯理的笑了笑。 “好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人这段时间总这样,每次出门前都神神秘秘的,好像藏着多大秘密一样。 他既然现在不肯说,黎殊打死也从他嘴里撬不出来话,只好认命的上了车。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黎殊路上太累,直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停在了私人码头附近。 海面上波光粼粼,海浪经久不息,一座豪华游艇出现在他们面前。 游艇外观极为奢华明媚,足足有好几层甲板,外观是纸醉金迷的香槟金,全景窗户上倒映着深海的颜色。 这明显是设计款,估计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珍珠白的外壳上还用设计字写上了黎殊的英文名字。 黎殊几乎被美到窒息,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这个游艇,以后是你的私有产品。” 顾宴白帮她解开安全带,顺势靠在她耳边低声道。 “黎殊,生日快乐。” 黎殊这才回过神来:“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为什么?你明明最喜欢的就是大海。” 黎殊叹了口气:“这太贵重了,你这样送我,我压力很大的。” 顾宴白眉头微挑:“真的不想上去试试吗?” 黎殊沉默的与他对视,几秒后,视线又再次落向游艇。 “记得要多给我拍几张出片照片。” 她掏出手机,调到镜子的界面递给顾宴白。 “帮我拿着,幸好今天专门换了身衣服还化了个淡妆,不然白白来这一趟了。” 顾宴白接过手机,看着她重新为自己扎了个发型。 一只手为黎殊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托腮看着她。 “其实你不用觉得压力大。只要是我有的,我什么都给你。” 可更多时候黎殊什么都不肯要,顾宴白就总想给她的多一些再多一些,他总觉得自己给的还不够。 哪怕是生命,只要黎殊愿意要,他随时都能给她。 死在她手里他都觉得心甘情愿。 第67章 她被装过追踪器 从游艇上下来没多久,黎殊就接到了段梅的电话。 她坐在副驾驶,看着上面的联系人,许久都没敢点击接通键。 她害怕黎衡阳去找过段梅,害怕段梅又万般哭诉的求她帮帮黎衡阳。 黎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不接电话?” 顾宴白扫了一眼她手上的手机,顺口问道。 “响半天了。” “哦。”黎殊回过神来,接通电话,特地将听筒对面声音放小。 两秒之后,她还是决定解开安全带,下车找个偏僻的地方去接。 段梅的声音慢悠悠从对面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还带着抽油烟机的轰轰声。 “小殊,今天你过生日,有没有给自己买个蛋糕啊。” 黎殊愣了一下,指尖微微顿住。 她完全没想到,段梅竟会因为这个给她打电话。 “买了。”她轻声撒谎,“我很好,您别担心。” “那就好。”段梅轻轻叹了口气,“顾夫人身体有没有好些,记得替我向她问好。” 黎殊眼睫微微垂下,轻轻嗯了一声。 两秒后,她忽然开口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去找过您或者小途?” “没有啊。”段梅边炒菜边开口道,“怎么了?你是不是遇见谁了?你出门在外,遇见什么不对劲的事一定要告诉顾宴白或者报警,明白了吗?” “知道了。”黎殊说,“您早些休息。” 挂断电话后,黎殊重新回到副驾驶。 她眼皮微垂,双手紧紧攥着手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顾宴白帮她系上安全带,扫了她一眼。 “怎么了?你这几天怎么怪怪的。” 黎殊慌忙摇了摇头。 顾宴白沉默两秒,没再开口。 其实黎殊从小就这样,她不喜欢麻烦别人,也很怕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几乎都在闷在心里。 只要她不肯说,任谁来了都撬不开她的嘴。 气氛寂静下来后,忽然变得有些沉闷,冷空气顺着窗户缝隙不断涌入室内。 车子启动好一会,两人都没开口说过话。 等红绿灯期间,顾宴白视线落向窗外,好一会才慢条斯理的来了句。 “行吧,你不信我就算了。” 黎殊眼皮忽然微微发涩,没来由的有些委屈。 她不是不想说,只是不能说,她实在不确定黎衡阳这种人渣到底会做出什么事。 她不能拿淼淼的安全做担保。 黎殊最近已经很累了,他还要这样误会她。 黎殊鼻尖酸涩,眼尾红扑扑的,垂着头眼泪忽然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顾宴白愣了一下,他慌忙将车子停到路边,解开安全带绕到黎殊身旁半蹲下。 “对不起,我说话太混蛋了,我刚刚犯神经了。” 顾宴白瞬间有些手足无措,一把握住黎殊的手,“你打我吧,说错话就该掌嘴,打死我我都不还嘴,真的。” 黎殊眉头微蹙,挣扎着从他手里挣脱。 “你别跟我说话。” 她解开安全带,快步朝着一旁树林里走去。 顾宴白立马跟上,他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揽入怀里。 黎殊挣扎两下未果,脸颊埋在他胸脯,小声的,闷声的抽泣着。 她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上衣,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越是这样,顾宴白心疼的越厉害。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声音低哑:“要不你哭出声吧,这样会好受点。” 黎殊摇摇头,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哭了一场后,她瞬间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这段时间她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心脏总是在半空中吊着,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情绪宣泄口。 情绪彻底宣泄完后,黎殊坐在树林长椅上,身上披着顾宴白的外套。 顾宴白从车里取来一瓶水,拧开瓶盖递到黎殊手里。 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喝完水,顾宴白才单膝跪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状的小盒子。 “原本是想给你告白的时候用的,但是现在送给你好像也很合适,你不用有压力,只是个道歉礼物。” 他苦笑道:“很抱歉,让你有了一个糟糕的生日。” 她今天痛哭这么一场更多的是在借题发挥,可怜顾宴白被冤枉了还要哄她。 黎殊现在突然觉得,汪晶晶说的没错,自己还真的有些恃宠而骄的感觉了。 黎殊拼命的摇头:“不,我很开心,谢谢你。” 顾宴白视线落在黎殊身上:“打开看看吧。” 丝绒小盒子很有质感,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的礼物定是极其贵重。 她轻轻打开小盒子,下一秒,眼底立马透出几分惊艳。 是一个山茶花样式的项链,她上次在拍卖会上见过。 前段时间她陪汪晶晶参加了一场拍卖会,这副项链就是最后的压轴竞品,听说是一位千年前一位外国王妃最喜欢的股东珍品。 现场大佬云集,这副项链最后却被一位幕后大佬以十倍的价格购入。 没想到,这位幕后大佬居然是顾宴白。 她惊讶的快说不出话了:“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顾宴白笑了笑:“汪晶晶说的。” 那天黎殊出门的时候挺神秘的,顾宴白忍不住偷偷跟了上去。 其实那天他也在现场。 顾宴白不想让黎殊觉得他在跟踪她。 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到顾家前院。 黎殊还没刚刚推开家门,几道彩带就砰的一声落到她身上。 生日歌也在此时响起,汪晶晶和顾夫人推着一个七层高的蛋糕缓缓向她走来,她的身旁站着黎殊在西城的所有朋友。 现场布置的极有氛围,朋友们笑笑闹闹,这场宴会大概是从她出门开始就已经在准备了。 黎殊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等她反应,就被汪晶晶拉着往房间里带。 “各位稍等一下,我们寿星要大换装。” 黎殊立马回过神来:“淼淼呢?” “在房间里呢?”汪晶晶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第81章 “哪个房间?” “你房间啊,我们把淼淼抱来了。” 黎殊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黎衡阳不敢靠近顾家,淼淼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你最近怎么神经兮兮的,太奇怪了。” 汪晶晶帮她摘掉脑袋上的彩带,拉着黎殊坐到化妆镜前帮她补妆。 “我们一会要拍照的,你妆怎么脱成这样。” 黎殊随便找了个借口:“路上风太大了。” “哦。”汪晶晶满目好奇道,“顾宴白送你的什么礼物啊。你这次过生日他还真上心,我们都是他一个一个找过来的,我记得这厮以前嫉妒心强到恨不得你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黎殊轻声说:“上次拍卖会那个项链,是他买下的。” “卧槽!”汪晶晶手一抖,手上的粉扑差点掉下来,“原来是这个混蛋,我当时可是下了血本了要拍。” “还有。”黎殊说,“一个游艇。” “……” 汪晶晶彻底无语了:“万恶的资本家。” 黎殊看她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有些想笑。 “你不也是资本家。” “我哪有他这么财大气粗的。”汪晶晶牙酸的快掉了,“我缠了我爹十几年了她都不肯给我买游艇。跟白闻珺在一起后就更没戏了,他一个大夫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还真让顾宴白这个混蛋赚到了。” 汪晶晶说:“你到底怎么做到让顾宴白对你这么言听计从的,他这么变态的人都收敛了。求训狗教程!” 这场生日宴算不上隆重,黎殊却极为开心。 身边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永远都是热闹轻松,没有丝毫拘束的。 当天晚上,顾夫人早早就回去休息了,几人玩到半夜。 除了黎殊和顾宴白外,剩下几人皆是喝的醉醺醺的留宿在顾家。 黎殊心想,这样也好。 至少黎衡阳不敢到顾家来动淼淼。 距离和黎衡阳约定好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一天,她东拼西凑之下,也才勉强凑够了两百万。 保险起见,黎殊早已找到律师为她和黎衡阳拟定一份合同。 条约上写明他拿了钱后和黎殊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他再也不能来骚扰她。 虽说许多年没见了,但黎衡阳这么多年给她留下的阴影不曾变过。 黎殊隐隐约约记得,仓库里好像有顾宴白以前买给她的防狼喷雾,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她走到二楼拐角处,推开了那间仓库的门。 里面许多东西都已经积灰了,黎殊翻箱倒柜好半天才找到顾宴白以前用过的书桌。 她记得,当年她好像把防狼喷雾随手扔到他书桌里了。 黎殊拉开书桌抽屉,里面堆放着许多顾宴白上学时做过的习题。 在抽屉的最里面,她发现了一部手机。 这部手机很眼熟,和她上学时用的那部很像。 黎殊下意识的按动开机键。 两秒后,手机居然打开了。 这手机页面太熟悉了,黎殊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那部,直到她点开微信才发现,里面的联系人寥寥无几,唯一的置顶是黎殊从前用过的微信号。 看来这应该是顾宴白从前使用过的手机了。 她随便瞄了一眼,居然看到了一个手机监控之类的软件。 监控显示的时间是十年前,他俩还在上学的时间。 画面模模糊糊的,隐约能看出是她和翟旭一同走出校门的场面,音频也播放的是她和翟旭的声音。 黎殊被他气的双手都在颤抖。 顾宴白这个混蛋,居然给她安过追踪器! 顾宴白甚至还监视过黎殊和别人聊天的页面。 怪不得他那段时间动不动就生气,怪不得他当时老是一副阴恻恻的模样看着她身边的朋友。 黎殊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某次参加完翟旭生日宴回来的那天。 她当时害怕顾宴白生气就骗他是女生朋友过生日,等她玩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宴白一个人坐在大厅。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漆黑的眸紧紧盯着黎殊。 黎殊有些心虚,她正准备上楼,就听顾宴白忽然低声喊住他。 黎殊心里更没底了,她干脆没坐电梯,改爬楼梯。 反正顾宴白爬不了楼梯,又不能上去抓住她揍她一顿。 顾宴白沉着脸看向她:“下来。” 黎殊又往上迈了一层:“你先说好你不能生气。” 顾宴白平静的看了她两秒,忽然笑了。 黎殊心想,这人不会是被自己气疯了吧,怎么不怒反笑。 他唇角弯弯,眼底却不带丝毫笑意。 “我对你不好吗?你要去交新的朋友,翟旭的生日宴好玩吗?” 黎殊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宴白平静的掀眸扫了她一眼。 “你骗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天晚上过后,家里的楼梯就被拆了,一直到前两年才重新装回来。 黎殊当时年龄小,真被他唬住了。 她还真以为顾宴白有什么特异功能能拆穿别人的谎话呢。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敢骗过他。 搞了半天,是她身上被装过追踪器。 第68章 绑架?! 黎殊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这人从前实在是太恶劣,越往前扒越觉得可恶到难以饶恕的那种。 不仅用自杀自残威胁她,原来还搞过监视这一套,纯纯是心理变态了。 黎殊本想给手机关机,视线却无意间瞄见置顶框自己那栏。 顾宴白最后一次给她发消息,显示的时间怎么会是一年前。 她明明将近七年都没有用过这个微信号了。 黎殊点开两人的消息框,满屏都是他发出去的绿色框和红色感叹号。 他明明知道黎殊收不到这些消息,却还是锲而不舍的发了很多年,像是想要强行找到一个情感寄托。 最顶端那条,是黎殊离开一周后发的。 【怎么办?已经连续四天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你离开时的样子,你哭的好厉害,你恨我,你怎么能恨我。】 【我不想威胁你,也不想纠缠,我只是害怕。你真的走了,那我该怎么办。】 【好痛苦,好辛苦。】 【去了江城,听街坊邻居说,你和段阿姨经常被黎衡阳欺负,没关系,我不会放过他的。】 【真的没喜欢过我吗?一点点也行。】 【汪晶晶说我疯了,白闻珺给我介绍了心理医生,他们都觉得我有病,你离开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我没疯,我只是爱你。】 【梦到你哭了,你说你过得辛苦,惊醒后在床上坐了许久,好害怕你过得不好,好想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吃早饭。】 【我去看过心理医生,我早就知道他治不好我,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我用生命威胁顾夫人,让她告诉我你的消息。她哭的很厉害,我对不起她,但我必须见到你。】 【我快活不下去了。】 【希望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被爱护,但又害怕你过得太好。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永远在阴影里看你。】 【今天去爱尔兰看到了很漂亮的衣服,给你买回来了。每次去外地看到漂亮的衣服首饰都会忍不住给你买,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会有满满一柜子了,都是你最喜欢的,真的不回来看看吗?】 【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是和段阿姨吵架了吗?还是因为黎途?好难过,好想抱抱你。】 【南城有大雨,记得带伞。】 【汪晶晶和白闻珺结婚了,她身上的婚纱很美,穿到你身上应该会更漂亮。】 【挑了一只小狗,很乖很像你,已经训好了,希望你会喜欢。】 【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爱你就好了。】 越往下看黎殊越觉得眼皮发涩,她匆忙关上手机不忍去看,她正准备把手机放回原处,手机壳后面忽然掉出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纸张。 她打开去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黎殊两个字。 字迹狭窄拥挤,看的人快喘不过气了。 虽然有些潦草,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顾宴白的字。 黎殊瞬间有些头皮发麻,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捏住纸张一角,迅速将手机和纸张放回原位。 防狼喷雾果然放在她记忆中的位置,黎殊没多停留,很快就悄悄退了出去。 她手握扶手,蹑手蹑脚的准备把门关上,退后时脚跟却不小心抵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黎殊内心猛地一窒,她僵硬的回过头,正好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刚那张满是她名字的泛黄纸张。 她现在看到顾宴白,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黎殊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脊背贴到门上。 第82章 “做什么坏事了?” 顾宴白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这么心虚?” 黎殊摇摇头:“没事,找个东西。” 她皮笑肉不笑的举起手里的防狼喷雾。 两秒后,她又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又将防狼喷雾放到身后。 顾宴白沉默两秒:“要这个做什么?” “就是昨天……”黎殊有些僵硬的撒了谎,“我和晶晶逛街的时候遇到了流氓,随身带着安全点。” 顾宴白视线落到她手上的防狼喷雾上。 “那个好像过期了,我去给你找个新的。” 说罢,他就要推开杂物间的门。 黎殊慌张的拦住他。 手机她才刚刚放回抽屉里,万一让顾宴白知道她看见了多尴尬。 “不用,我就是以防万一,我很累了,我要回去了。” 一句话说完,她完全没给顾宴白反应的机会,就立马微微垂头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顾宴白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许久。 他走到阳台处,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我让你查的电话查到了吗?” 助理说:“一周之前是有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打给黎小姐,晚上十点多,正好是您不在房间的那几分钟。” 顾宴白语气低沉:“来电人是谁?” “只是一位开商店的妇人,她说当时是有人借了她的电话。” 助理给顾宴白发了一段监控录制的视频。 “我查询过了,这个时间节点确实是有人借走了她的电话,只是这人背对着监控,暂时还无法获取他的身份。” 顾宴白点开视频去看。 看背影应该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衣衫褴褛,走起路来甚至一瘸一拐的。 帽子遮住他半张脸,他走到柜台前买了一包烟,同时借走了老板的电话。 顾宴白内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马说。 “这个商店位置在哪?明早带我去。” 助理试探性问:“可您明早有个项目要去日本处理。” “先推一推。”顾宴白眉头紧蹙。 他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二天一大早,顾宴白和助理两人就前往监控中商店的位置。 与此同时,黎殊也到达了黎衡阳指定的小树林里。 她按照他的吩咐,将两百万全部取出来换成了现金,用背包装起来带到了现场。 比起多年前,黎衡阳已经有些老的不成样子了。 衣衫褴褛,两鬓斑白,走路一瘸一拐,脸颊上有两道明显的疤痕,牙齿因为嚼槟榔和抽烟明显发黄。 其实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气,石属于那种深邃锐利,很有攻击性的长相。 黎殊的五官眉眼其实更像他。 她面无表情的将钱递给他,右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防狼喷雾。 “这是你要的钱,现在可以收手了吗?” 黎衡阳指尖夹了根烟,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将钱放到腿上慢条斯理地清点着。 “着什么急啊?这么多年没见你爹一点也不打算叙叙旧,白眼狼。” 黎殊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叙旧的。” 她掏出一个文件夹和一支笔:“签个字吧,拿着钱就可以走了,我不会再让顾宴白为难你。” 黎衡阳扫了一眼文件,满口泛黄的牙咬着烟蒂,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黎殊看了直泛恶心,干脆偏过头不去看。 “你这是打算跟老子断绝关系?”黎衡阳冷笑,“就凭这区区两百万。” 黎殊咬牙:“这是我身上所有钱,有些还是我借来的。” “狗屁所有钱,顾宴白现在什么身份老子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那狗娘养的混蛋东西,老子能混成这副狗都嫌的模样。” 提起顾宴白,黎衡阳像是忽然爆发了一般,他站起身,将烟蒂扔到地上狠狠捻了捻。 “你知不知道老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这条腿是生生被揍瘸的,你敢说和顾宴白没有关系。” 黎衡阳双目猩红,眼底满是惊恐,“我一个江城人,连江城都回不了。没工作没住的地方,老子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去赌去抢劫,监狱里那帮人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老子脸上的疤全是他们用刀子划的。” “小殊啊,我知道你有钱,我是你爸,你不会不管我的对吧。” 黎衡阳声音歇斯底里的,甚至带了几分颤抖。 “那种地方我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我会死的。” 黎殊退后两步,紧紧攥着手里的防狼喷雾。 “这两百万,足够您在城镇里买个小房子住下,只要省着点花,后半生是完全够用的。” “不够!”黎衡阳怒吼了一声,“你攀上高枝找了个豪门少爷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你就让你老子过现在这种生活。” 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黎殊手臂:“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你妈和你弟弟现在住在哪?小殊,我发誓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我绝对不赌了。” 黎殊挣扎着:“是您当时非要和我妈离婚的。” “我后悔了,我当年混蛋,我长记性了。” 他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直到将黎殊抵到树干上让她无路可退。 黎殊双臂被他攥的泛起了红,她眉头紧蹙,拼命挣扎。 “您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黎衡阳丝毫没有打算放开她的意思。 黎殊咬了咬牙,掏出防狼喷雾朝着他脸上喷去。 黎衡阳捂住眼睛,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黎殊得空挣脱,她握住他的手,迅速在合同上盖了手印。 等她拎起合同准备离开时,这才发现刚才空荡的小树林里居然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 那帮人手臂上纹着花臂,穿着黑衣服,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那个图案,黎殊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猛然间想起,顾宴白曾经说过,这些纹着相似图案的人,他们是道上的人,是西城最大的□□之一。 他们怎么会和黎衡阳混在一起?! 所以今天黎衡阳演了这么一出根本就不是想要她的钱。 他们想绑架她?! 可是,为什么? 第69章 你不要命了?! 车子在偏僻的道路上一路疾驰,黎殊被五花大绑的打横扔在后座,绳索将她的双手死死钳制住,嘴里也不知塞了个什么东西,不管她怎么拼命挣扎都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黎衡阳指尖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眯起眼睛扫了她一眼。 “老子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这臭丫头太不识像。” 黎殊冷冷的看着他。 她之所以被骗,之所以孤身一人来到这片树林赴约,是下意识地觉得,黎衡阳到底是她父亲。 他就算人品再差劲,也最多敲诈她两笔钱,怎么可能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可黎殊实在是低估他了,黎衡阳居然真的会勾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害她性命。 黎衡阳平静的看着她,捏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几秒。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离不开我,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离婚吗?” “她不是爱我,不是舍不得我,她是害怕。”黎衡阳语气慢悠悠的,“段梅长得漂亮,村子里的光棍又这么多,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那么小的孩子,如果没有丈夫她连个依仗都没有,很容易被欺负的。” 所以她宁愿被打被骂,宁愿这个丈夫对家里来说只是拖累也不愿与他离婚。 黎殊愣了愣,她自以为很了解段梅,却从来没以这种角度为她考虑过。 “小殊啊,你知道你有多漂亮吗?”黎衡阳目光落到她身上,看似有些出神,“你这张脸结合了我和段梅所有的优点,顾家人把你养的很好,居然能看出些大家闺秀的气质。” 黎殊强硬的扭过头,避开他递过来的手。 “你真当顾家那小子喜欢你这个人呢,他就是觉得你漂亮,喜欢你这张脸。” 黎衡阳看似并不在意她的抵触,“原本我还很满意这个女婿,这小子有钱,又懂得孝敬我和你妈。可是后来,他居然越来越针对我,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黎殊内心冷哼一声。 孝敬黎衡阳和段梅那是因为顾宴白尊重她的长辈,所以给他几分面子,没想到这人竟这般厚颜无耻的当成理所当然。 “既然这样,我就得重新给自己挑个女婿。”黎衡阳咬着烟蒂笑了笑,“我们小殊真漂亮真优秀,我就给飞哥看了一眼你的照片,他就当即决定要你了。小殊啊,我敢保证你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比在顾家过得差。” 绕了这么大一圈子,黎殊这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所以黎衡阳这是把她卖了! 怪不得他看不上黎殊带来的两百万,原来还有更大一笔钱在这里等着呢。 黎殊心脏跳的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寻找逃生的机会。 第83章 与此同时,黑色迈巴赫疾驰在道路上,顾宴白油门踩到底,引擎声发出沉闷的咆哮。 顾宴白满身都是戾气,他眸光阴冷,视线紧紧盯着前面那辆黑车。 助理坐在副驾驶,他紧紧抓着扶手,强忍住想吐的冲动。 “顾总,您先冷静,我们回去——”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车子猛地一个漂移拐到弯道里,轮胎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仪表盘指针几乎快要迸发出火花。 顾宴白声音阴冷,手上打方向盘的动作却不停。 “你先下车。” 还是算了吧。 这顾总明显就是奔着玩命去的。 得知这位黎殊小姐被这人跟踪监视后,顾宴白跟疯了一样直接追了过来,一路上油门踩到底,简直就是生死时速,太吓人了。 助理瞬间感觉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他死死抓紧扶手,尽量保持冷静,根据顾宴白的交代给助理打去电话。 电话刚刚挂断,金属撞裂的声音瞬间刺穿耳膜,前窗的玻璃碎片溅的到处都是,安全气囊也在此刻弹了出来。 助理惊魂未定,还没缓过神来,就看见顾宴白已经下了车。 前车车身被顾宴白车头撞击,车身明显已经瘪进去了,夹在树干和迈巴赫前车头动弹不得。 车头已经开始冒烟,助理坐在副驾驶,明显的闻到一股浓郁的汽油味。 真的是不要命了! 他慌忙下车,看见顾宴白站到黑车的驾驶座旁,攥紧拳头猛地朝着车窗砸去。 玻璃碎片嵌进他的皮肉,鲜血顺着手腕啪嗒啪嗒往下滑,这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麻木的抡起拳头砸向车窗。 “顾总。”助理慌忙上前拦住他。 “我已经找人过来了,并且通知他们报了警,您先冷静一下,黎小姐肯定会没事的。” 漆黑的眸死死盯着车窗内的人,顾宴白低吼一声。 “滚开。” 最终车窗玻璃还是被他砸碎,助理朝着车内望去,坐在驾驶座的人还真是他们在监控录像中看到的那个人。 那人眼神惊恐,双腿都被吓得有些瑟瑟发抖。 顾宴白手臂越过车窗打开车门,一把提起那人的衣领将他拎了出来。 他双目猩红,声音冷厉可怖。 “黎殊在哪?!” 那人颤颤巍巍的不敢与他对视:“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黎殊。疯子,我要报——” 话还没说完,一把短刀忽然抵着那人脖颈,顾宴白黑眸愈加深邃阴沉。 助理下意识看向四周,惊呼一声。 “顾总!” 顾宴白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黎殊在哪?!” 那人吓得双手都在哆嗦,却还是咬牙抵抗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没见过她,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你跟踪她半个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哪。” 顾宴白神色漠然,举起手机里的一张照片给他看。 “这张照片认识吗?” 照片里是她的妻子抱着自己刚出生一个月的女儿,他们还没出月子中心。 飞哥明明说他家人的信息被保护的很好,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告诉我黎殊在哪。”顾宴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之前做过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那人咬了咬唇,唇角几乎要泛出血丝。 他缓缓抬眸看向那把刀子,趁两人不注意,猛地握住刀柄准备抢过来。 顾宴白猛地掀翻他的手腕,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又朝着地上狠狠踹了两脚。 刀刃抵在那人后脑勺,顾宴白微微偏头,蹙眉朝着助理看去。 助理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 就在这时,那人忽然举起双手,声音嘶哑:“你别伤害她们,我说,我说。” 顾宴白沉默两秒,在助理的轻声劝导下缓缓收起刀子。 那人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顾宴白的裤腿,哭的满脸都是眼泪。 “你别伤害他们,我说,我说,她在半山别墅,在飞哥手上,你放过她们,都是我的一个人犯的错,和我老婆孩子无关。” 十几辆迈巴赫也正好在此刻赶到,司机保镖们齐刷刷的下车。 “顾总,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还没有定位到黎小姐的位置。” 顾宴白抓住那人衣领,将他一把扔到副驾驶里。 “上去带路。” “还有。”顾宴白微微偏头看向助理,“你带着他们回去。” 黎殊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她整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角落,四周乌泱泱的,站满了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刚刚被绑在车上的时候,一个花臂男人喂她吃了一个药丸状的东西,很快她就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也不知现在过了多久。 仓库里的灰尘和烟草味太浓郁了,黎殊嗓子发痒,止不住的猛咳起来。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老大,她醒了。” 黎殊努力睁开眼皮朝着人群中央望去,灯光太过昏暗,她看不清那人长相,只觉得气场逼人,压迫感很强。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森冷沙哑。 “这就是顾宴白的人?” 黎衡阳立马在一旁殷勤的接话:“是,飞哥,这是我女儿黎殊,顾少爷喜欢她很多年了,您看看,是不是和照片上的没区别,在我们那里,有很多喜欢她的。” 飞哥沉默下来,淡淡的朝着身旁男人扫了一眼。 身旁的两人立马识相的将黎殊搀扶起来,带到飞哥身旁狠狠捏住她的下颌。 趁着灯光,黎殊这才看清这位飞哥的长相。 皮肤黝黑,眉眼极其深邃,手臂肌肉健硕,看人的眼神阴森森的。 有种诡异又眼熟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模样倒是生的不错,怪不得顾宴白喜欢。” 飞哥挑起她的下巴,用很轻的声音靠在她耳边道。 “就是不知道床上功夫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我和顾宴白谁会让你更爽。” 黎殊神色冷漠,狠狠的朝着他的手上咬去。 她极为用力,咬的嘴里泛出咸腥的血渍,眼尾微微泛着红。 身旁的几个男人见状立马准备上前钳制住她,黎衡阳也一瘸一拐的冲上来大叫道。 “你这臭丫头干什么呢?!疯了是不是?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飞哥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拦了一下,那帮人立马退了回去。 他伸出手,慢条斯理的抹去黎殊唇角血渍。 下一秒,那只沾有血渍的手被他含到自己嘴巴里,一副极其享受的变态模样。 黎殊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寒,冷声骂了句。 “变态。” “我有顾宴白变态吗?”飞哥笑得斯文,“我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他害的。” 第70章 你别碰她 飞哥盯了黎殊几秒,示意旁人给她双手松了绑。 现场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少说得有好几十个,黑压压的快要站满整个废弃机械厂,气氛压抑又沉重。 即使双手得到释放,她也半点没有逃脱的机会。 黎殊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转了转已经僵直的手腕,平稳着呼吸,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绑我想得到什么?我们商量着来,你也不会犯法,这不是很好吗?” “你倒是聪明,难怪这么招人喜欢。” 飞哥嗤笑一声,他捏住黎殊的下颌,将她整张脸靠近自己。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在她脸颊边游走,鼻尖几乎快要贴近她的脸颊。 黎殊恶心的简直想吐,用尽了力气猛地一巴掌甩上去。 “混蛋,恶心死了,离我远点。” 这一巴掌下去并没有引起飞哥的不满。 反而闭上眼睛,唇角勾着,像是享受一般在吮吸着黎殊掌心带来的淡淡香气。 黎殊内心一阵恶寒,她刚退后一步,两个黑衣人就将猛地往前推了一把。 她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在飞哥怀里,勉强扶着一旁的柜子才站稳,四周乌泱泱的传来一阵嘲笑声。 笑声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吞噬,黎殊视线扫过四圈。 那阵刺耳的笑声里还夹杂着她父亲的笑声,黎衡阳笑得有些僵,明显不是发自内心的,但还要讨好的想要融入到那帮人中。 好可笑的小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她的父亲。 太让人恶心了。 在众多笑闹声中,一只大手忽然将她的两只手腕紧紧禁锢在一起。 飞哥脸上带着笑,一手钳制着黎殊的手腕,神色带有几分迷离,唇瓣在一点点靠近她的脸颊。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瞬间从她面前穿梭而过,砰的一声稳稳陷入后墙。 子弹擦过飞哥脸颊,在他黝黑的皮肤下留下一条明显的血痕。 第84章 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飞哥率先反应过来,拔出刀子,刀尖抵住黎殊脖颈间白皙的皮肤。 他下意识地朝着子弹发出的方向望去。 顾宴白不知何时换上了他们的制服,混迹在他们一帮人中央。 黑色帽子将那双冷厉可怖的双眼半遮,他的眼神冷的像冰碴子一样,眼尾微微泛着红。 枪口稳稳对准飞哥脑门,他的指尖停靠在扳机上。 子弹蓄势待发,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膛机。 飞哥摸了摸大衣,身上空空如也。 顾宴白手上那把枪是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抢了去。 黎殊看清来人,瞬间慌了,比刚刚得知自己被绑架时要慌上千倍百倍。 只要是遇上她的事,平时遇事再冷静的顾宴白也会像失了神智一般。 他太冲动了,明明可以再等一等,等到警察过来,等到顾家的人过来,一切都还有商量营救的余地。 可他实在受不了黎殊被人欺负。 那张恶心的嘴巴都已经快要碰到黎殊了,他都不舍得碰,那人怎么敢…… 那种感觉犹如万剑剖心,比杀了他还难受。 “顾宴白,不要!”黎殊眼神恳求,语气里带着几分哭腔,“一定要冷静。求你了。” 一定不要为了她杀人。 不然她会愧疚一辈子。 “你居然能这么快就找过来。”飞哥眯了眯眼睛,“果然是有些本事。” 顾宴白指尖依旧抵在扳机上,语气阴冷。 “让他们都出去。” 飞哥沉默两秒,面对着直对自己额头的枪口,最终还是开口道。 “都下去。” 身边人看了看飞哥,最终还是听话的退了下去。 顾宴白尽量保持冷静:“把她放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飞哥慢条斯理的笑了笑:“钱有的是金主给我。你这些年得罪的人不计其数,想杀你的人都要排着队竞价。” “你这条命早就已经被哄抬到天价了,顾宴白,你很值钱啊。” 顾宴白眼神平静,看不出丝毫变化。 “你杀了我,把她放了。” “除去这些,我们还有些私人恩怨。” 飞哥眼神一点点阴冷下来,“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是谁。” 顾宴白微微蹙眉,抬起眼看去。 刚刚光顾着注意黎殊,他丝毫没有看到这位所谓的飞哥。 这人的长相的确极为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飞哥冷声道:“顾夫人从没跟你提起过我?顾宴安这个名字耳熟吗?” 顾宴白眉头愈加紧锁:“是你?你怎么……” 他隐隐约约记得,当年父亲被顾夫人抓回去,为了顾家后继有人,顾夫人给他下了药,强迫父亲和外面的女人有了个儿子。 也是前几年顾宴白才发现,那孩子顾夫人一直悄悄养在外面。 当年他腿残,顾夫人怕顾家无后,所以才做了二手打算。 顾宴白不太明白,既然跟着顾夫人,为什么这人会混成这样模样。 “那你就要问问你的好奶奶,问问她给了你什么,又给了我什么。” 飞哥眼神阴狠,攥着刀柄的手越来越紧,手背几乎已经暴起青筋。 “明明都是流着一样的血,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他们从没见过彼此,但飞哥早已恨透了他,恨得深入骨髓,提起这个名字都会咬牙切齿。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飞哥就知道,顾宴安这个名字都是不属于自己的,是对某个人平安的祝福。 他没见过父亲,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有顾夫人一个月会去看他一次。 明明都是那个人的儿子,顾宴白却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顾家唯一的继承人,可以在顾夫人的庇佑下住进顾家老宅,被万人众星捧月千般讨好。 他却要被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在外面,一辈子都要背着私生子的骂名。 自从顾宴白双腿恢复后,当年顾夫人答应分给他的股权也没能兑现,利用完就将飞哥扔到国外,给他买了栋房子就算是补偿了。 飞哥不甘心就这么彻底落在顾宴白身后,他变卖了所有资产去做创业,没想到却赔的一干二净。 等他再次找到顾夫人的时候,她给了他一笔钱,还彻底和他断绝了关系。 他被利用了整整二十年,现在彻底被抛弃了。 飞哥二次创业失败,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走了这条路。 这些年来,他把所有的怨恨归结到顾宴白身上,黎衡阳的到来正好给了他接近顾宴白的机会。 顾宴白沉默两秒:“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了她,我什么都能给你。” “什么都能给我?” 飞哥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堂堂一个顾家少爷,居然能被一个女人痴迷成这般模样,这就是顾夫人心心念念的好孙子。” 片刻后,笑声逐渐收敛,飞哥面色冷静的看向顾宴白。 “把抢放下,不然我杀了她。” 攥着枪把的骨节泛白,顾宴白掀眸看了看黎殊,刀刃已经快要戳破她白皙的皮肤。 她却丝毫没有在意,眼眶通红的看着顾宴白手里的枪。 黎殊在害怕,怕的不是刀子会不会捅破她的喉咙,而是害怕顾宴白冲动之下会做错事。 刀子又一步逼近她的脖颈,几乎下一秒殷红的血迹就要溢出来了。 顾宴白立马蹙眉道:“你别碰她。”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将枪放到地上,视线一直定格在黎殊身上。 飞哥视线朝着窗口的方向瞄去,冷声道。 “站到窗口,告诉你的人引开警察。” 顾宴白照做,快要路过两人时,他抬眸悄无声息的扫了一眼黎殊。 黎殊双手手腕紧紧被飞哥禁锢在手里,刀刃正抵住她的脖颈。 她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趁着顾宴白过来,猛地抬起膝盖朝着他两腿中间的方向撞去。 刀刃因为惯性划破她的皮肤,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白皙细瘦的脖颈往下滑。 飞哥低骂一声,举起刀子准备朝着黎殊捅去。 下一秒,刀子就被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握住了。 顾宴白攥住他的手腕,长腿猛地踹了上去,拳头用尽力气朝着飞哥头颅上砸。 黎殊这才注意到,他的拳头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渣,那只手伤的破败不堪,已经快没有正常人的样子了。 飞哥手腕被顾宴白凶狠拧翻,刀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不知是谁的手将她猛地推了一把,黎殊脚下踉跄,脑袋直直的朝着一旁的金属废弃物撞去。 黎殊被撞得眼冒金星,隐约感觉额头蔓延出了血腥味。 她不敢停留,强撑起软绵绵的双腿准备去帮顾宴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砰”的声响。 紧接着便是一声压抑的闷哼。 寂静的废弃厂房里,这道枪声如雷贯耳,随着空旷的场地不断蔓延回响。 黎殊瞬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是枪声。 和顾宴白刚刚打伤飞哥的声音一样。 她僵硬的朝着枪声方向去看。 黎衡阳不知何时溜进了这间废弃厂房,他双手紧紧攥着枪,脸色极为苍白。 下一秒,枪啪嗒一声从他手中滑落。 黎衡阳双腿发软的跌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嘴巴里不断念叨着。 “不是我,我没杀人!我不是故意的。” 第71章 他没死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这间废弃工厂。 顾宴白和飞哥扭打在一起,刀尖狠狠扎进飞哥左手掌心,几乎将他整只手钉在地上,一只手狠狠掐着他的脖颈。 顾宴白跨坐在他身上,鲜血从他大腿根涓涓不断的流下,血渍瞬间染透了他大半条裤子。 要不是他反应快避了一下,那颗子弹穿透的就不是他的大腿而是额头。 顾宴白唇角泛白,额头泛起细细密密的汗丝,手臂因为疼痛正在簌簌发抖,却依旧紧紧禁锢住飞哥,将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门外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人试探性问道。 “飞哥,您没事吧?” 飞哥被疼痛麻痹,并没有听到门外传出的声音。 黎殊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站起身,来不及抹去额头血渍,就慌忙过去将门反锁好,将柜子和椅子全都用力推过去堵住那扇门。 现在她和顾宴白虽然不占优势,但也有一线生机。 如果那帮豺狼恶虎进来了,他们恐怕连等到警察到的机会都没有了。 等她回过头时,发现黎衡阳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正拎着一把椅子蹑手蹑脚的从身后靠近顾宴白。 顾宴白大腿中了枪,整个人虚弱不堪,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飞哥身上,哪里还有空注意身后悄悄靠近准备袭击他的黎衡阳。 第85章 黎殊慌乱之余,从角落捡起一把刀子,跑过去狠狠刺向黎衡阳手臂。 椅子啪嗒一声落到地上,黎衡阳瞬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他恶狠狠的看向黎殊,大手掐住她细嫩的脖颈。 呼吸变得急促又困难,黎殊脸颊被憋得涨红,眼角几乎快沁出泪来。 她张开嘴巴挣扎着,像是濒死的鱼,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了,黎衡阳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力道愈加狠辣,嘴巴里反反复复咒骂着。 “老子就该一出生把你掐死,你个狗娘养的东西,流着老子的血还想杀我。老子给你找个好夫家有错吗?你个混蛋玩意,真他妈恶心人。” 耳边的咒骂声已经变得模糊,只能听见嗡嗡作响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看见,顾宴白松开飞哥准备过来救她。 飞哥却死死抱住他那只受了伤的腿。 顾宴白没管那条伤腿,视线定格在黎殊身上,他发了疯般的嘶吼着,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但是她清楚的看到,顾宴白眼睛好红,眼底满是恐慌。 他哭了。 和上次黎殊支教受伤的时候一样。 他总是会因为她哭。 出于本能,黎殊举起手,刀子猛地朝他心脏附近的地方刺去。 僵硬的,麻木的,一刀接着一刀,直到黎衡阳松开手倒下去为止。 呼吸终于得以释放,她的脖颈早已变得通红肿胀。 黎殊扶着墙壁,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喘息着,生理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黎衡阳已经闭着眼睛倒下去了。 他躺在地上,胸口的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溢,已经顺着不太平的地面流淌到了她的脚边。 黎殊吓傻了,僵硬的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被鲜血染红的刀子。 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顾宴白本来准备过来找她,却因为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上。 飞哥已经晕过去了,顾宴白脊背靠在墙上,视线定格在黎殊身上。 “黎殊,先过来。” 黎殊像是被勾回神智,慌忙跑了过去蹲下身。 她不敢碰他那条中了子弹的腿,尾音里带着哭腔。 “你怎么样?你身上流了好多血。” “我没事。”顾宴白伸出手,“你把刀子给我。” 黎殊眼神依旧空洞,声音都在颤抖。 “他死了吗?” 顾宴白本想抹去她脸颊溅上的血渍,但他忘了,他的双手早就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指尖微微顿住,最终还是默默收了回来,他没舍得碰她。 “先把刀给我。”顾宴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不管他死没死,都和你没关系。” 黎殊这下彻底崩溃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不是的,是我失手杀了他,就算是判刑——。” “黎殊,人是我捅的!” 顾宴白厉声打断她。 “你别怕,先听我说。” 他安抚着黎殊的情绪,握住她的手,将刀子拿了过来。 “是我,你看。” 顾宴白垂眸用刀子朝着自己手臂划去,鲜血瞬间溢了出来。 “是他想用刀子杀我,我正当防卫才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是嫌血流得不够多吗?!” 黎殊慌忙想要去捂住他手臂上的鲜血,下一秒,就被顾宴白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莫名透着几分安心。 “他们绑架了你,我们没有错的,不会有事的。” “乖,下面有警笛声,告诉警察我们在这里。”顾宴白轻轻扯起一个苦笑,“眼皮好沉,我快坚持不住了。” 黎殊站起身,正准备去叫人。 脖颈忽然被猛地一下重击,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警笛声越来越近,很快,门外那帮人被一扫而空。 助理带着顾家人和警察一起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废弃厂房,黎衡阳整个人倒在血泊里,身上被刀子捅了无数刀,飞哥手掌被刀子刺穿,整张脸被揍的青紫,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顾宴白怀里抱着晕过去的黎殊,他靠在墙壁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刀子。 “顾总。”助理慌忙跑过去,他刚蹲下身准备扶他,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顾宴白不仅有刀伤枪伤,还有明显和人殴打过的痕迹。 全身上下几乎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反观黎殊,只有脑袋上有些磕碰的痕迹,剩下的地方看不出半点伤。 助理很想问,到底是黎殊被绑架了还是他家顾总被绑架了啊! 十几辆警察停在废弃工厂下方,警察迅速拉起警戒线包围现场,以飞哥为首的那帮人被无一遗漏的逮捕起来。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警察越过警戒线,半蹲在躺在血泊中的黎衡阳身边,他略微检查了一下,跟身旁的警察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宴白忽然开口,半阖着眼,声音沙哑的厉害。 “他是我捅的。” 他将手中的刀子放到地上:“这就是那把刀。” 警察与医生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下来。 浓郁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黎殊的鼻腔,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顾宴白打晕她的时候显然很有技巧,并没有让她伤的很重,只是额头轻微擦伤,已经上过药包扎好了。 汪晶晶看她醒了,慌忙站起身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现在去叫医生。” 黎殊坐起身,一把拉住她。 “顾宴白呢?” 汪晶晶看了她两秒,坐在椅子上:“告诉你可以,不过你一定要冷静。” 黎殊抿了抿唇,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听他助理说,上救护车前顾宴白就晕过去了,昨晚到现在一直在抢救,目前还没出来。” 汪晶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他的大腿被子弹打中,听说已经有些感染了,今天早上医生说有可能会截肢,顾夫人听了后当场就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黎殊紧紧攥着被子,她双眼干涩,几乎快要忘记怎么呼吸了。 旁人不清楚,可黎殊知道,顾宴白这双腿治好废了多大劲,他摔过那么多次跟头,受过这么多白眼和嘲笑。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这才看起来像是正常人的模样。 怎么办…… 都是因为她轻信了黎衡阳的话,才害的顾宴白到这种地步。 她到底该怎么办…… 愧疚和心疼几乎要将黎殊吞没,她麻木的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眼尾通红,指尖簌簌发抖。 汪晶晶抱住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黎殊,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真的,谁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这么狠毒,我要是你我也会犯这样的错的,真的,顾夫人那边有白闻珺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黎殊唇角抿的很直,眼神空洞的厉害。 汪晶晶声音有些闷:“顾宴白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他会担心的,他能救你出来肯定很开心。” 黎殊眼尾通红,她掀开被子起身,双腿有些发软的往外走。 “我要去找顾宴白。” 汪晶晶轻声问道:“你不问问黎衡阳的情况吗?” 黎殊语气冷的刺骨:“他最好赶紧死了。” “他没死。”汪晶晶说,“昨天和顾宴白一起推进急救室抢救的,听说还有一丝活着的希望。” 黎殊脚步顿住,她攥紧了拳。 “我妈知道吗?” 汪晶晶说:“今天早上白闻珺已经通知段阿姨了,她和黎途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不仅仅是恶心,更多的是恨。 深入骨髓的恨。 她和顾宴白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平静正常的生活。 他们明明越来越好了。 是黎衡阳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如果顾宴白真的出了事,她一定亲手杀了他。 第72章 是我闯祸了 一直到晚上,顾宴白才被推出手术室。 他身上伤的很厉害,额头手臂上腿上都被纱布包裹,整个人脸色极其苍白的陷在病床里。 虽然大腿没有被截肢,但医生说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腿部伤口被感染导致高烧不退,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他的双腿本就受过伤,能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本身就算是奇迹了,这次恐怕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黎殊麻木的听完医生的话,她一言不发的坐在他病床前,垂着眼皮一直安静的等着他醒过来。 汪晶晶透过门缝,悄悄看着她的背影。 白炽灯光打在黎殊纤瘦的肩膀上,她的背影看起来极为单薄,有种孤独又无措的感觉。 白闻珺站在汪晶晶身边,轻声道。 第86章 “别担心了,接下来就剩下腿的问题,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不是吗?” 汪晶晶叹了口气:“其实比起顾宴白,我更担心黎殊的状态,她从醒来之后就不哭也不闹,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边受了什么罪,受到刺激了。” 白闻珺轻声安慰她:“有顾宴白在你还不放心吗,他肯定不会让黎殊出事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汪晶晶总觉得黎殊怪怪的,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晚上九点多,顾宴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围绕在身侧,他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正好落在黎殊那双红到快要发肿的眼睛上。 她微微出神,像是在想些什么,眼神空洞又落寞。 顾宴白心脏被猛地刺了一下,一开口,才发现气若游丝,声音沙哑的厉害。 “疼不疼?” 他在问她额头上的伤疤。 黎殊回过神来,看见顾宴白醒了,她愣了一下立马站起身。 “我去找医生。” 她太过着急,显然有些手忙脚乱的,起身的一瞬间大衣外套勾到了椅背。 金属椅子腿与瓷砖摩擦,发出尖锐难听的声响。 黎殊慌忙扶好椅子,小心翼翼的对着顾宴白挤出一个笑。 “不小心挂到了,我去找医生,很快就回来。” 顾宴白看着她匆忙的背影,他沉默两秒,没再说话。 很快,黎殊就带着医生回来了。 她站在角落,视线始终盯着医生和护士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烧已经退很多了。”医生在病历本上做着记录,“记住忌冷忌辣,千万不要让伤口感染,不然就麻烦了。” 一些严重的话医生没有当着顾宴白的面说,只是单独把黎殊叫了出去。 “患者这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稍有不慎就会面临截肢的风险,就算是恢复的再好也会留下后遗症,能不能正常走路都不好说,这段时间好好养着,他以后也能少受点罪。” 黎殊连连点头。 她抿了一下唇,试探性问道:“后遗症……会很严重吗?他会很疼吗?” “每个患者自身的恢复能力不同,但是疼是肯定的,天气变冷变暖,气候潮湿干燥,他都会感觉到不舒服。” 医生推了推眼镜,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个情况,能跛腿走路都是好的,怕的就是新伤叠旧伤以后站都站不起来。” 黎殊送走医生,脸色苍白的站到病房外。 她深吸一口气,调节好心态,推开门时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你昏迷了好久,吓死我了。” 黎殊走到桌前,拿起水壶倒了杯水。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顾宴白视线落在她身上,沉默两秒后将水杯接了过去。 “谢谢。” 黎殊摇摇头,她垂眸站在病床旁,不敢去看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气氛瞬间变得沉默下来,空气像是结了冰一样寂静。 “对了。”黎殊双手紧紧攥住衣服,轻声说道,“顾夫人知道你出了事,急得晕了过去,白闻珺正在她身旁守着。” 顾宴白指尖顿了顿:“现在呢?她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不过医生说你暂时还不能下床,我一会就去告诉她你已经醒了。” 顾宴白嗯了一声,他抬起头看向黎殊,那双黑眸变得柔和,眼底还透出几分明显的心疼。 “是不是吓坏了?” 黎殊拼命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她摇了摇头。 “没有,还好。” 她当然害怕,已经害怕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顾宴白因为她面临截肢的风险,顾夫人受了刺激晕了过去,顾氏也因为这件事陷入舆论风波,股票大幅度跌落。 医院门外围满了大大小小的记者和主播,都在等着报道这件足以登上头条的绑架事件。 是她太蠢了。 要不是她轻信黎衡阳,大家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黎殊紧紧攥着拳,能明显的能感觉到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 顾宴白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几秒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朝她伸出一只手。 “过来,坐这。” 黎殊听话的照做了。 “那天打晕你的时候下手重了些。” 顾宴白轻轻拨开她后脖颈的发丝,声音有些闷。 “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黎殊忍住眼泪,拼命摇头。 和他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比,她就只是擦破了点皮,根本算不了什么的。 “其实你不用自责。” 顾宴白心疼的看着黎殊红肿的双眼。 “这件事情,更多的是我的问题,都是我太大意了才害得你受伤,他的目标是我。” “不是的。” 黎殊唇角抿的很直,她站起身垂眸看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黎衡阳,他根本就没有接近你的机会,是我闯祸了,我得负责。” 顾宴白沉默两秒:“那也是黎衡阳的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争论到底是谁的错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但顾宴白知道,黎殊很容易陷入牛角尖。 她会不断把这件事的责任压在自己身上,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黎殊都会觉得是她的问题。 所以他必须从现在就得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完全不是黎殊的错,她是受害者,她不应该承受这些莫名其妙的压力。 “你知不知道你这条腿可能会面临截肢。” 黎殊情绪近乎崩溃。 “你被我害成这样已经很惨了,越是反过来安慰我,我就越觉得愧疚。都是我的问题,你恨死我都是应该的。” 说罢,她眼眶通红的看了顾宴白两秒,头也没回的快步离开了。 顾宴白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截肢? 这么严重吗? 只要黎殊平安回来,他根本就不会在乎自己能不能走路。 可如果真的截肢的话,黎殊会不会嫌弃他…… 不知是谁得到了小道消息,黎殊走出病房的时候,走廊里已经围满了记者。 那帮人如狼似虎般朝着病房的方向涌入,保镖和助理正在拼命阻拦。 见她出来,记者们立马举起摄像头对着她疯狂提问拍摄。 “黎小姐您好,请问您和顾先生是恋人关系吗?他陷入绑架案是因为您吗?” “黎先生被捅了整整七刀,现在还在抢救阶段生死未卜,您作为他的女儿,对顾先生“正当防卫”这件事情作何感言?” “飞哥真的是顾氏私生子吗?他绑架您是为了报复顾先生吗?” “黎小姐,您父亲多年前因赌博盗窃入过狱,您这十几年来从未与他联系过?” “顾氏股市最近大幅度下跌,顾先生目前伤势严重,会有代理总裁上任吗?” 闪光灯咔擦咔擦的响个不停,黎殊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楚他们问的问题。 最终在助理和保镖的开路的情况下,黎殊才勉强挤出一个小道走出医院。 树影稀疏,刚走出医院大厅,晚风就凉飕飕的钻入她的衣领。 黎殊漫无目的的走在前院,最后干脆去超市买了些日常用品。 就算是有家庭医生,顾宴白目前这种情况,应该也要留在医院观察好一阵。 他这人挑剔,用什么东西都要找自己熟悉的品牌。 等她慢慢悠悠的从超市里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黎殊抬头看向三楼,晚风轻轻拂动窗帘,病房里还亮着灯。 她好像隐隐约约的看见,顾宴白正坐在窗前垂眸看着她,黑眸寂静又深邃。 肯定是错觉。 他现在的状态连床都下不来,怎么可能坐在窗前。 黎殊也没多想,她看了一眼大厅的位置,最终还是选择坐在前院的长椅上发会呆。 与其让她在压抑的病房里坐着,倒不如出来透透气。 没过多久,身后就响起汪晶晶的声音吗,她把一件男士外套披在黎殊身上,并排和她坐在一起。 “顾宴白让我过来给你送衣服。” 汪晶晶问:“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干嘛?” 黎殊眼睫微垂,她也不知道她出来干嘛。 她只是不敢面对顾宴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黎殊说:“没事,一会就上去了。” “我刚刚得到消息,黎衡阳没死,但是脑死亡成了植物人。” 汪晶晶看向黎殊,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白闻珺跟段阿姨通过电话问她要不要救他,你猜段阿姨说的什么?” 第73章 黎衡阳死了 其实黎殊并不在意段梅怎么想,不管她救不救黎衡阳,黎殊都不可能给他的医药费充一分钱。 第87章 不管他是死是活,下半辈子都只能苟延残喘的躺在病床上。 从他开枪重伤顾宴白的那一刻起,连那点可怜的血缘关系都断的一干二净了。 黎殊随口问道:“怎么说?” “她说她不想看见黎衡阳,直接拔管就好了,不用救他。”汪晶晶笑了笑,“这段阿姨糊涂了大半辈子,这次怎么就忽然想通了,我还以为她会因此记恨上顾宴白呢。” 黎殊沉默两秒后,轻声开口道。 “黎衡阳不是顾宴白捅伤的,是我,他怕会给我抹上污点,所以才把责任揽了去。” 汪晶晶有些意外:“是你?!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黎衡阳可是整整被捅了七刀,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自卫这么简单了。 她本以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只有顾宴白做得出来,没想到居然是从小就胆小温吞的黎殊。 最近新闻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各大博主几乎都在蹭热点。 有人分析顾宴白是为了泄愤,有人说他是报仇,甚至有的博主还拔出了顾宴白小时候的所作所为,说他是天生坏种。 顾氏难得没做公关,任凭新闻发酵,到现在还没出来解释一句。 “那说明你变勇敢了,顾宴白应该会非常开心你懂得保护自己。” 汪晶晶抬头看着漫天繁星,她的语气很轻很轻。 “而且我觉得,他应该很庆幸自己帮到了你,你没受伤,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我们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很了解他的。” 黎殊看向汪晶晶,原本压抑的情绪多了几分轻松,甚至还能半开玩笑道。 “你现在都快成他的说客了。” 汪晶晶依旧抬起头,视线落在半空:“你没来西城之前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他,我觉得他做事特狠特变态,对谁都不留情面的那种。” 汪晶晶语气喃喃,不知是在说给黎殊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后来,你来了西城,他变化很大,顾宴白很听你的话。再到后来,你走了,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偶尔听到你的名字还会红了眼眶,那时候我就知道,他绝对是栽到你身上了。这几天绑架事件曝光之后,我更觉得顾宴白很厉害,他太喜欢你了,这份爱我觉得没人能比得上。” 晚风刺骨的凉,枝叶沙沙作响,黎殊垂眸看着地上那片早已枯黄的树叶。 汪晶晶说完几句话就走了,只留下黎殊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顾宴白的外套很大,披在她身上沉甸甸的,他常用的那款檀木香洗衣液换掉了,换成了和黎殊同款的牌子。 当年在西城上学的时候,他俩身上的校服味道就一模一样。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顾宴白又强制性让他俩衣服上的味道重新变得一样。 双手被冷风冻的冰凉,黎殊下意识的将双手放到口袋。 指尖刚刚进入口袋,她就摸到了一个小盒子状的东西。 是一包香烟和金属打火机。 还是顾宴白平时最喜欢的牌子。 黎殊垂了垂眸,指腹轻轻在烟盒上摩挲。 她离开顾家之前,他从前明明很讨厌烟的味道,为什么后来再见面时他却像上了瘾一样, 听说尼古丁的味道可以让人暂时忘记烦闷。 鬼使神差的,她从烟盒里面取出一支,学着顾宴白的模样夹在指尖点燃。 黎殊试探性的将烟放进嘴巴里,下一秒她便猛地呛咳起来,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她缓了几秒,正准备再次尝试时,身旁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小殊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黎殊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正站在长椅旁,怀里抱着一个玩偶娃娃,满脸好奇的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掐灭烟:“你认识我?” 小姑娘点点头:“我叫孟黎。” 哦,孟赢康的女儿。 上次在淼淼的满月宴上见过一面,黎殊当时没来得及看清长相。 现在这么一看,她不仅长得像孟赢康,眉眼间隐约还能看得出一丝小姨的影子。 黎殊忽然鼻尖变得很酸很酸。 “爸爸说抽烟不好哦。” 小孟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过去。 “姐姐,你尝尝这个,吃点糖果心情会变得好起来。” 黎殊接过糖果,眼眶泛红。 她唇角动了动,正准备开口,孟赢康忽然快步从一旁走了过来。 他牵起小姑娘,看向黎殊的眼神有些歉疚。 “我一个没注意她就跑到这里来了,小姑娘年龄小调皮的很,小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黎殊抬起头看着孟赢康。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糖,轻声道:“谢谢。” 孟赢康愣了一下:“没关系。” 他牵着孟黎刚离开一步,又脚步顿住,转过头说。 “小殊,其实你爸爸这个人,以前不是这样的。” 黎殊垂了垂眼睫:“我知道。” 孟赢康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当初也怪我没有拦住他。你爸爸去赌场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赢了些钱,给你和你妈妈买了衣服,你们很开心。他想多赢一些,让你和你妈妈过上好日子。” 或许他的初衷是这样。 可是后来呢,他发了疯一样的钻进这食人窟里,在金钱和利益面前,那点可怜的人性和良知早就被消磨殆尽。 黎殊印象中,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黎衡阳经常会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带她去村口人下象棋打牌。 当时黎衡阳还没染上赌瘾,他对段梅也还是不错的。 黎殊从小就漂亮,出门之前,段梅会给她穿上漂亮的小裙子,扎上两个可爱的丸子头。 一路上,引来不少路人赞叹连连,皆是夸她长得像小明星似的。 黎衡阳都会满脸骄傲大笑着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闺女,我们小殊从娘胎里就是美人胚子。” 从段梅怀上黎途那年就变了,他开始酗酒赌博,开始对怀孕的妻子拳打脚踢,害得黎途从出生开始就因为身体羸弱得了先天性心脏病。 她再也没听过黎衡阳那般亲昵的喊她小殊。 她的家是被黎衡阳毁了,更是被这该死的赌瘾毁了。 孟赢康说:“刚刚你妈妈打来电话,让我好好安慰你。她也很害怕,还把黎衡阳狠狠的骂了一顿。” 话说到一般,他忽然停顿两秒。 “你妈妈说,不会给他支付医药费,她放弃他了。” 黎殊嗯了一声,目光极为平静:“刚刚晶晶已经告诉过我了。” “今晚……”孟赢康试探性的问,“你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黎殊沉默两秒:“不了,顾宴白那边暂时还离不开人,我得先回去了。” 说罢,她站起身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姨夫,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您不用担心,我很好。” 孟赢康顿了顿,他看着黎殊的背影,攥紧了孟黎的手。 他还以为,黎殊怪他,应该永远不会再喊他姨夫了。 小孟黎仰起头,有些好奇的问道:“爸爸,小殊姐姐为什么不肯去见他爸爸,她讨厌她爸爸吗?” 孟赢康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你讨厌爸爸吗?” 小孟黎拼命摇头:“爸爸对我好,我最喜欢爸爸了。” 孟赢康笑了笑,他看向黎殊的背影,眼底却带了几分落寞和心疼。 “小殊姐姐小时候,最喜欢的也是她爸爸。” 可惜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 黎殊回到病房的时候,顾宴白正坐在病床上对着电脑处理公务,他眉头紧蹙,明显心情不佳。 他的床边多了一架轮椅,是医院的备用轮椅,和机场的那种一样又笨重又不方便。 黎殊觉得格外刺眼,仅仅扫了一眼,就偏过头去不再去看。 她将袋子里的日常用品取出来放到柜子里:“我住在里面那间,你晚上有需要就叫我。” “你回家去吧,你睡觉认床,这里不干净,你睡不好。” 顾宴白合上电脑,“我会让助理陪我。” 黎殊沉默下来,将日常用品全都一个个放好。 顾宴白也没再说话,视线始终追随着她。 “这里正好还有张床,我睡里面那间,你助理住在这里就好。” 黎殊终于将袋子里所有东西掏了出来,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回家睡我才睡不踏实。” 她瞄了一眼顾宴白挂着的吊瓶:“水快没了,我去叫医生。” 说罢,她正准备出门,顾宴白忽然从身后叫住她。 “黎殊。” 黎殊脚步停住:“怎么了?” 漆黑的眸定格在她身上,顾宴白微微蹙眉。 “你抽烟了?” 黎殊垂了垂眸,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口应道。 “算是吧,刚刚试了一个,很快我就掐了。” 第88章 “你呼吸道不好还敢抽烟?到时候咳嗽的时候又要难受。” 顾宴白简直被她气死了,“谁给你的烟?” 黎殊摸了摸口袋,掏出来放到床头柜上。 “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自己不是也挺上瘾的嘛,干嘛要管她。 顾宴白沉默了。 确实是他的烟,之前放在大衣外套里一直忘了取出来。 “还有事吗。”黎殊视线落在他的吊瓶上,“再不叫医生就要回血了。” “有事,我以后戒烟,绝不会碰。” 顾宴白忽然开口道:“你也别碰行吗,这东西对你身体不好。” 他说:“你不是答应过我,你一定会爱惜自己身体的吗。” 第74章 就当是为了我 接下来的几天,黎殊都在医院寸步不离的陪着顾宴白。 只是她的动作和眼神明显多了些小心翼翼,偶然还会出神的看着窗外发呆。 顾宴白不用猜都知道,她一定是还在钻牛角尖没出来,一定还在把绑架案的错归结在自己身上。 现在她陪在他身边,愧疚甚至大于心疼。 顾宴白看在眼里,愈加觉得心疼起来。 他期间还联系过汪晶晶,让她带着黎殊外出旅游玩几天放松放松心情,不然她总待在病房里,情感会越来越压抑。 汪晶晶也挺无奈的,她已经劝过黎殊无数次了,可她始终不肯把顾宴白一个人抛在医院自己出去玩。 无奈之下,顾宴白只好自己来。 没受伤之前他无意间听黎殊提起过,本来今年打算去西藏散散心,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旅游也就这么泡汤了。 他找到助理,帮黎殊和汪晶晶预定了最好的酒店,同时帮他们订好了这周末的头等舱。 顾宴白决定先斩后奏。 黎殊这几天都起的很早,几乎天微微亮起就会起身去帮顾宴白取早餐。 他身体还没恢复好,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通常都是保姆在做饭的同时黎殊出发去打包。 这样下来,黎殊到家的时候饭菜刚刚出锅,等她带到医院的时候早餐刚好是温热的。 这天早上,黎殊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顾宴白已经在病床上处理电脑上的文件。 她摆好小桌板,将早餐一一摆放好。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了?” “不是工作。”顾宴白看了她一眼,“我在帮你查攻略。” 黎殊愣了一下:“什么攻略?” “旅游攻略啊,你不是想去西藏吗?正好汪晶晶也要去,到地方以后我都安排好了,会有人带你们拍照打卡。” “我不去。”黎殊垂眸将打包盒掀开,“你退掉吧,过段时间再说。” 顾宴白说:“我机票都买了。” 黎殊依旧坚持:“那我也不去,现在还来得及退。” “你需要去散散心,医院里鱼龙混杂,你身体又不好,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俩人都是倔种,以前也经常因为一些事吵起来,可每次吵架之后,基本都是顾宴白先低头。 他脸皮厚,哄着哄着都要哄出经验来了。 可这次,是黎殊先低了头。 她唇角抿了抿,试探性问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 越是这样,顾宴白就越觉得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他宝贝了半辈子,捧在手心里疼的黎殊。 怎么能因为自责,变成这般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模样。 顾宴白沉默两秒,忽然开口道。 “你会嫌弃我吗?” 黎殊愣了一下:“什么?” “如果我的腿最后真的治不好,或者截肢了残废了,一辈子站不起来,你会嫌弃我吗?” 黎殊立马说:“当然不会!” 她怎么可能嫌弃他呢,她明明心疼还来不及。 “那不就行了。” 顾宴白慢条斯理地笑了下,“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只要你不嫌弃。” 黎殊鼻尖酸涩,小声嘟囔了一句。 “医生说,治好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只要这段时间好好养着。” 顾宴白帮她将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像是喃喃自语般开口道。 “黎殊,我说过很多遍,我爱你,你如果不开心,我会比你难受千倍万倍。” 有时候顾宴白甚至在想。 残废也好,就像当年他腿没治好的时候一样,黎殊会因为心疼他放慢前行的脚步。 那时候黎殊担心她走的太快太远了,他追不上。 所以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当时她余光里永远都有顾宴白。 可是后来,他腿治好了,黎殊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他抓不住够不着,总有种空荡荡的不安感。 顾宴白甚至在想,就算是因为愧疚留下的也好。 至少她不会离开,至少她时时刻刻是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 顾宴白轻轻叹了口气:“你太压抑了,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就当是为了我,黎殊,出去散散心吧,求你了。” 这天晚上,黎殊到底还是答应了。 他都那样说了,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周末来临,黎殊轻装上阵,只背了一个小小的背包,汪晶晶则是拖了两个三十寸的行李箱,里面大多是些拍照打卡的衣服,相机手机之类的设备也带了整整一个背包。 汪晶晶的原则向来是,只要出去玩,那必定要玩好,拍不出漂亮照片她是绝不会回来的。 白闻珺开车送她俩过来的时候挺无奈的:“让你们把保镖带上又不肯,带这么两个箱子,我就看看你到时候怎么提。” 汪晶晶冷哼一声:“你少瞧不起我了,我自己一个人能提。” “你但凡放下一个呢,你那箱子里衣服有什么区别吗?长得不都差不多,何必要带这么多。” “就带!我偏要带,又没让你提!”汪晶晶火气忽然就上来了,“我每次旅游你都事这么多,你存心找茬呢吧混蛋!” 白闻珺微微蹙眉:“我是怕你路上太累。” 眼看着两人快吵起来了,黎殊立马打着圆场。 “没关系,我东西带的少,我可以帮晶晶。” 白闻珺无奈的扫了汪晶晶一眼:“你别惯着她,小孩脾气。” 黎殊笑了笑:“我可能东西带的不够,到时候也要借晶晶的呢。” 汪晶晶挽住黎殊的胳膊,狠狠瞪了白闻珺一眼。 “看到没有,还是我们小殊对我最好了,就你一天事最多。” 西藏那边风大,经常出现飞机降落困难的现象。 如果放到十年前,黎殊肯定吓坏了,当初她遇到点气流颠簸都会吓得小脸惨白,必须紧紧抓住顾宴白手臂才会有安全感。 这些年她一个人坐飞机次数太多,早就已经习惯了。 飞机颠簸到空姐提醒抓紧扶手,黎殊脸色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顾宴白几乎已经为她们安排好了旅游的所有行程。 两人一下机场就有人帮忙提行李接送,很快就把她们送到了早已安排好的酒店。 汪晶晶拉开窗帘,站在全景落地窗前。 “这位置也太好了吧!拉开窗户就能看到雪山,我们明早终于不用凌晨起来看日照金山了!” “对了。”汪晶晶问道,“我之前好像看见你墙上的照片有一张日照金山,那是在哪里照的?” 黎殊回忆了一下:“是在瑞士。” 那次是她第一次去瑞士,顾宴白当时有心结不愿治腿,偷偷溜回国之前专门陪黎殊玩了几天。 为了看到日照金山,他们当时凌晨四点就爬起来了。 黎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牙膏都是顾宴白挤好了递给她的。 上了车之后她全程靠在顾宴白肩膀上睡觉,震撼是真的很震撼,但也确实疲惫。 想到这里,黎殊还笑了笑:“当时那个导游说,我们这种是现在很流行的一种玩法,叫神经病旅游法。” “凌晨四点起。”汪晶晶躺在床上,“是挺疯的,但是为了出片,我可以忍。” 黎殊说:“既然不用坐车,我们明天早上八点起都能看得到日照金山。” 汪晶晶哦了一声,她看着天花板,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以前来过西藏吗?” 黎殊摇摇头:“没有,第一次。” 汪晶晶视线依旧没移过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可是顾宴白每年都会来哦。” 黎殊愣了愣:“他来这里做什么?” “祈福。”汪晶晶说,“为你祈福。” 正在收拾行李的手顿住,黎殊有些意外的看向汪晶晶。 汪晶晶掰起指头算:“他每年都会来两次,从你离开西城的那年开始,现在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其实我们也不懂这些,只是顾宴白听说,西藏这里的神佛最多,求平安也是最灵的。” 第89章 黎殊沉默两秒,微微蹙眉:“可他说他没来过。” “嘁,顾宴白你还不了解啊,他这人向来口是心非的。有可能他不想告诉你,也有可能他觉得自己一个堂堂顾氏总裁居然相信这种神佛之说。” 汪晶晶补充道:“而且这家伙不是经常给自己立人设,说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顾宴白好像是说过这样的话。 黎殊记得,他们当年一起去西城的寺庙,她双手合十许完愿时,发现顾宴白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尊佛像。 黎殊撞了撞他的胳膊,低声道:“许愿啊。” 顾宴白依旧神色不改:“我不信这些。” “你试试看嘛,说不定很灵呢。” 顾宴白冷哼一声:“如果真的灵的话,这么多人咒我死,佛祖早就把我收了。” 这人在佛像面前还敢大言不惭说这种话,黎殊慌忙捂住他的嘴巴,略带尴尬的跟佛像连连道歉。 现在想想,他当时确实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么忽然转了性格,比她还要相信这些神佛。 汪晶晶看着她:“你想去看看吗?” 黎殊问:“寺庙吗?” “是啊。”汪晶晶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看着她,“明天你去了就知道了,里面有很多关于你的名字,很震撼哦。” 第75章 顾宴白每年都会来祈福哦…… 黎殊以前其实很少会来寺庙,大多时候都是出门路过时进去看看,要么就是陪朋友去。 她从来没有专门腾出特定的时间来祈福过,基本都是来凑个热闹。 这里的寺庙和她们在西城见到的不同。 来到这里的不仅仅是藏民和游客,更多的是怀揣着信仰来朝拜的人,或衣衫褴褛风尘仆仆,或意气风发三两成群。 来寺庙的路上,黎殊还注意到一位很特别的妇人。 已经寒冬腊月,她却穿着单薄,瘦弱的脊背上用背篓背着,腰上还用铁链拴着一个七八岁的痴傻孩童,她满面疲惫,一步一叩首,身旁的孩童却还在不断捡起石子砸向正在叩首的她。 汪晶晶见她出神,开口道:“其实你多来西藏几次就会发现,这样的人有很多。光看这条路上,都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人间疾苦。” 黎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确实是这样。 这条通往寺庙的路上每天经过无数的朝拜者。 他们身上布满了灰尘,心却是洁净的。 汪晶晶说:“网上有一句很流行的话来用形容西藏,这里是一个缺氧却不缺信仰的地方。我知道你不信神佛,我也不信,我觉得顾宴白也不信,所以当初看见他每年大费周章的来到这里我都不理解。” “不过后来我来过这里一次就明白了。” 汪晶晶看着黎殊,轻轻笑了笑。 “神佛不能包治百病,但他是希望和寄托,或许顾宴白求的是一种安心吧。” 黎殊有些出神的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 她忽然想起某次坐顾宴白助理的车,两人闲聊时提起的一件趣事。 他说顾宴白有段时间总梦见她过得不好,因此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专门花大价钱找到高僧想要帮她破灾,那天过后顾宴白就真的没再做过这种梦,因为他一直以为这位高僧很神。 直到某次新闻曝光,说那位高僧是江湖骗子,卷了一大笔巨款跑了,顾宴白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堂堂顾氏掌权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上都能运筹帷幄,居然会输给一个算命的江湖骗子。 每次提起这件事,顾宴白都会满脸黑线的威胁他们立马失忆。 听助理提起的时候,黎殊当时只觉得想笑。 现在想想,可能正是汪晶晶所说的,他其实根本就不怎么信这些,但还是怕她真的遇见了什么苦难。 这是一种寄托和安心。 两人到达寺庙后,一位穿着灰色衣袍的僧人穿过回廊来到她们身边。 汪晶晶朝他招了招手:“玄虚大师!还记得我吗?” 玄虚笑了笑:“汪小姐。” 汪晶晶拉了拉黎殊的手臂:“这位就是黎殊,顾先生应该和您提起过吧。” “当然,祈福台上有您的名字。” 玄虚看着黎殊,笑着为她们引路,“顾先生每年都会给寺庙进奉大量的香火,这里许多建筑都是顾先生以您的名义投资修建的,他是我们的贵客,两位小姐自然也是。” 他带领两人来到一颗生长了千百年的祈福树前,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物。 那栋建筑修的很漂亮,明显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甚至是整个寺庙里最显眼的一栋建筑,现在已经成了游客们拍照打卡的必经点了。 玄虚大师说:“这座大殿便是以您的名义修建的,殿内写着黎小姐您的名字。由衷的感谢您和顾先生为寺庙带来的贡献,愿佛祖保佑两位施主日后的道路能够平安顺利。” 黎殊也礼貌的笑了笑:“您客气了。” “之前我跟着顾宴白和白闻珺来过一次这里。” 汪晶晶挽着黎殊阿手臂,轻声道:“他俩当时也给这祈福树上挂了个红绳,白闻珺还说顾宴白每年都会来挂呢。” 玄虚大师轻轻笑了笑:“顾先生很爱您,每年祈福的都是您的名字,我从没见过他为自己许过什么愿,黎小姐,您真幸运。” 黎殊眼睫垂了垂,轻声道了谢。 不仅仅是玄虚大师,整个寺庙的工作人员和僧人对黎殊和汪晶晶都招待的很是周到。 寺庙内香火鼎盛,铜铃余音轻颤,烟火飘渺萦绕菩萨低垂的眸。 黎殊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祷告。 如果顾宴白能够平安健康的度过这次难关,她愿意用她下半辈子的平安喜乐交换。 两人离开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原本热闹的寺庙变得寂静了。 风扬经幡,几缕残阳在枝叶缝隙中若隐若现,僧人的衣摆掠过木制长廊,古朴又悠扬,原本浮躁的情绪被抚平了不少。 汪晶晶坐在车里翻看着手机里的攻略,她提议道:“晚上湖边会有孔明灯祈福活动,几百盏孔明灯呢,很震撼的,我们要去看看吗?” 黎殊当然没有异议。 车子直接将他们送到了湖边,现场已经有不少人准备好了。 黎殊和汪晶晶也在湖边买了一个,同时在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 黎殊想了想,拿起笔,写下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顾宴白平安健康。 别的不求,她只要他平安就好。 几百盏祈福灯同时放飞,夜晚被红色涟漪晕染,湖面上形成星星点点的倒影。 汪晶晶抬头看着面前的灯盏,忽然开口道:“黎殊,这祈福灯上写的好像都是你的名字,这个也是,等下,我怎么觉得这些都是。” 黎殊愣了愣,顺着汪晶晶的视线望去。 几乎每盏灯上都清晰的写着她的名字,一生顺遂,平安喜乐,愿她不经历磨难,健康盛意这类美好的词汇全都衔接在她的名字后方。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这场祈福活动,是顾宴白为了她策划的。 他每年来到这里,也会亲自放飞一盏为她祈福的孔明灯。 千百盏祈福灯上写满了黎殊的名字,只有她放飞的那盏是为了顾宴白。 黎殊眼眶有些发热,瞳孔里的灯盏越来越小,几乎与繁星融合在了一起。 她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苦涩:“他从来不说自己做过这些,要不是这次来这里,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汪晶晶眼眶也红扑扑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原本真的想过来凑个热闹。靠,顾宴白玩什么浪漫啊,神经病吧,我都要被感动了。” 黎殊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 “才不是呢。”汪晶晶撇了撇嘴,“劝你出来玩确实是他的主意,但是他没让我告诉你他来过这里,是我自己要说的。” 黎殊笑了笑:“你这还牵上红线了。” “是啊。”汪晶晶直接承认了。 “我就是想让你和顾宴白在一起,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虽然他脾气不好,但是在你面前还是很乖的,而且他又有钱又没有不良嗜好,还不可能出轨,我觉得你和他在一起应该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自从她从南城回来之后,汪晶晶夸顾宴白的频率肉眼可见的高了不少。 虽然面对面时还是会和他拌嘴,但黎殊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撮合自己和顾宴白在一起。 比起待在医院的那几天,黎殊出来后心情确实没有那么压抑了。 汪晶晶挽住她的手臂,边走边开玩笑:“我现在都快成你俩的cp粉头子了。” 黎殊笑道:“看来顾宴白这些年真的变化很大,连你都不讨厌他了。” “他如果对你不好,我照样骂他!” 第90章 这次外出旅游,两人安排了七天的行程。 她俩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到了西藏也完全没有出现高反缺氧之类的现象。 在导游的引领下,她俩几乎打卡拍照了这里所有著名的景点,这几天玩的很是充实。 顾宴白在医院也没闲着。 黎殊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安排助理彻查了飞哥一党,以及和他们有联系的所有公司及职员。 不原本不查不知道,经过一次彻查,像网线一般丝丝缕缕的关系全都蹦出来了。 不仅是有些和他合作的公司,甚至连公司内部都有想要绊倒顾宴白的人。 顾宴白并没有太多意外,联系好律师咨询了这场绑架案,又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等到黎殊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有条不紊的快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她俩的机票定在早上,是白闻珺去机场接的他们。 他先将黎殊送到医院,才带着汪晶晶回了家。 病房门没关紧,黎殊下了电梯正准备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宴白和女生接触。 出于好奇,黎殊透过门缝朝着病房内望去。 一个极为漂亮的年轻女生正坐在顾宴白的病床上,她手里拿着盒水果,边吃还边问。 “宴白哥哥,这草莓是孟叔叔带来的吗?好甜啊,你要不要尝尝?” 说罢,她便取出一个新的叉子戳了颗草莓准备递给顾宴白。 顾宴白正忙着处理手上的工作,他面色淡淡,微微偏头避开。 “你自己吃吧。” 女生慢吞吞的哦了一声,将那颗草莓塞到了自己嘴巴里。 两人看起来已经很熟悉了,完全不像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而且她和顾宴白认识了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异性朋友。 黎殊内心忽然有些复杂,酸酸麻麻的,有种说不出滋味。 她唇角微抿站在原地,不知是该推门进去还是先离开。 第76章 你嫌弃我? 正当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身后忽然响起孟赢康的声音。 “小殊,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黎殊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别扭:“没事,我正准备进去。” 说罢,她便垂了垂眸跟在孟赢康身后进去。 不知怎么的,看见顾宴白和年轻女生这般熟悉的模样,她浑身上下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孟赢康似乎也对女生很熟悉,一进门便熟络的招呼道。 “倾倾?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宴白哥哥。”沈倾笑得眉眼弯弯,“孟叔叔,您买的草莓真甜。” 孟赢康笑了笑:“你喜欢下次给你多带点。”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好一会话,顾宴白连眼皮都没掀起来,始终眉头微蹙视线落在电脑上。 沈倾这才注意到站在孟赢康身后的黎殊。 “哎?这位美女姐姐是?” 黎殊挤出一个笑,礼貌的介绍自己:“你好,我叫黎殊。” 顾宴白指尖微顿,这才抬起头来。 他快速将电脑合上,眼底多了几分惊喜:“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告诉我?” “你就是黎殊。” 沈倾从病床上下来,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她。 “顾奶奶说的没错,果然好漂亮啊。” 大概是看出了黎殊的不自然,孟赢康立马打着圆场说道。 “好了倾倾,我们先出去,人家小情侣好几天没见面需要叙叙旧。” 沈倾撇撇嘴,依依不舍的看了黎殊好几眼才跟着孟赢康出去。 “玩的怎么样?” 顾宴白看她似乎心情不佳,试探性问道。 “不开心吗?” “没有。”黎殊说,“非常开心。” 嘴上说着非常开心,可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顾宴白甚至感觉,从黎殊进门开始,看他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躲闪和别扭的感觉。 可不管他怎么问,黎殊都不肯说。 顾宴白只当她是累了,催促她先回去休息休息。 他这间病房是vip套间,平时黎殊都会住在里面那间,床单被套顾宴白都让人给她换的新的,所有的家具设施也都彻底消毒清理了一遍。 黎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都是刚刚那位女生对顾宴白撒娇时的样子。 胸口沉甸甸的,莫名有些烦闷。 她其实很想问问他俩到底什么关系,但又顾及他正在养伤,害怕牵动他的情绪对伤口不好。 黎殊只好咬咬牙先咽下这股无名火。 她和顾宴白认识了这么多年,她怎么就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可以随意撒娇的异性朋友呢。 甚至这位异性朋友还认识孟赢康,认识顾夫人,可见关系一定是很好。 黎殊翻来覆去好一会都没能睡着,她坐起身,抱着抱枕发泄般狠狠打了几拳。 她每天早起去寺庙替他祈福,他居然在这里和别的女人说说笑笑。 太过分了! 第二天早上,黎殊依旧像以前那样一大早起来去帮顾宴白取早餐。 态度不咸不淡的,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吃完饭就回隔壁房间了。 从前她每次出去旅游回来都会跟顾宴白讲当时发生的趣事,这次不仅提都没提过,甚至还有些刻意躲着他的意思。 一连好几天,他俩都是在沉默中相处的。 顾宴白好几次都想和她谈一谈,但是这人压根不给他机会。 周末早上,黎殊刚打开病房隔间的门,就看到顾宴白已经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了。 他最近明显瘦了许多,病号服松松垮垮的套在他宽直的肩膀上,脊背看起来有些单薄无力。 顾宴白慢条斯理地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垂下眸研究着手中的文件。 “你以后多睡会,不用起这么早取早饭了,我去楼下买就好。” 他最近好像格外忙,明明身体不舒服,却还在没日没夜的浏览着那厚厚一沓文件。 也不知道是在研究些什么。 黎殊视线微垂,停留在他身下那架轮椅上。 顾宴白一米八七的身高,肩宽腿长,身材周正到挑不出半分缺点,却又要因为她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黎殊不忍再看,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医生说你还不能下床,要是被顾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气。” 说话间,她视线落向楼下,正好看见花丛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前几天坐在顾宴白病床上的那个漂亮姑娘,她正提着一大袋猫粮,蹲在花丛旁边给流浪小猫喂食。 黎殊隐隐约约的记得,她好像叫什么沈倾。 颜色各异的小猫亲昵的围绕在她身侧,沈倾丝毫没有掀起他们身上的污渍,反而温柔又细心的揉着它们的脑袋。 阳光打在她纯白色的裙摆上,她连头发丝都泛着光。 很美好可爱的画面,连黎殊都忍不住动容了。 片刻后,黎殊收回视线,她垂了垂眼皮,又重新拉上了窗帘。 那间纯白色的连衣裙她见过,是上次在拍卖会上顾宴白花高价买下的。 原来他们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互送礼物的地步了吗。 那她算什么? 是她太麻烦被放弃了吗…… 鼻尖变得极为酸涩,黎殊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她扫了一眼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饭菜。 “我不太舒服,你先吃吧,我一会来收拾。” 顾宴白抬起头,腿上的笔不小心被碰掉,一直滚落到黎殊脚边。 黎殊捡起笔重新放到他腿上,匆匆扫了一眼那架轮椅便避开视线。 顾宴白这次没给她离开的机会,反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们聊聊不行吗?” 黎殊闷声道:“没什么好聊的。”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顾宴白微微蹙眉,“我刚醒那会你就不对劲,从西藏回来你就更不对劲了。” 黎殊大脑一片混乱,脑海里全都是那个女生的身影,也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我知道因为我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你要是有别的喜欢的人就直接说好了,我是不会打扰你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顾宴白沉默两秒,掀眸看着她,压低声音试探道。 “是因为……我的腿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还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 结合她最近的种种表现来看,顾宴白很难不往这方面去想。 黎殊每次扫一眼他的腿就立马撇开视线,态度变得客套又冷漠,更多时候都是在可以躲着他。 她怕他又成了残废,她在嫌弃他? 黎殊猜不到他心里的胡思乱想,但也确实是因为他的腿而愧疚,她不忍去看,每次也只能尽可能躲起来。 她不说话,顾宴白就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第91章 他松开她的手腕,眼神冷了下来,言语变得刻薄。 “医生还没说我站不起来呢,你现在就开始觉得丢人了?” 黎殊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谁觉得丢人了?你不要污蔑人好不好?” 顾宴白冷嗤一声道:“你觉得丢人也没用,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死也不会。” 不等黎殊开口,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沈倾探了个脑袋进来,她察觉到房内的严肃氛围,略带尴尬的问。 “宴白哥哥,你们在……吵架?” 黎殊本就被顾宴白气的够呛,现在看见沈倾瞬间更来气了。 她瞪了顾宴白一眼,推开门朝着门外走去。 顾宴白咬了咬牙准备追上去。 “黎殊!” 黎殊没理他,反而脚步越走越快,甚至还专门没坐电梯从楼梯走了下去。 顾宴白坐在楼梯口,脸色沉沉的看着她的背影。 沈倾站在顾宴白身边,试探性问了句。 “要不要我帮你去追黎殊姐姐?” 顾宴白沉默两秒,重新按动轮圈返回走廊。 “不用。” 他已经安排好助理,这段时间要跟紧黎殊的行踪。 她最近太压抑了,陪房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点什么错惹他不高兴了。 今天她爆发了这么一场,顾宴白反而觉得很好,至少不是什么都闷在心里。 走到一半,顾宴白指尖停住,微微偏头道。 “你妈呢?” “哦,妈妈在顾奶奶那里。”沈倾跟在他身后说,“顾奶奶那个病房还没退,妈妈刚好过去帮她收拾出院行李。” 沈倾问:“宴白哥哥,你要去看看吗?” 顾宴白嗯了一声。 自从他住院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尝试着自己下病床,顾夫人住了这么久的院他一次还没去过。 病房离得不远,他刚刚靠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顾夫人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眶有些泛红。 “小玫啊,其实当年那件事,我一直都想找机会给你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我,就不会害得你们一家三口这么多年都没法团聚,阿宴虽然表面上看着冷漠,但她心里是有你的。” 项玫沉默两秒,轻声开口道:“阿宴是我儿子,他现在伤的这么严重,我回来照顾照顾是应该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顾夫人一只手扶着床,一只膝盖已经跪了下去。 项玫慌忙弯下腰把她扶起来:“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过不去。”顾夫人捂着脸,声音里满是压抑。 “我害死了我儿子,还差点害死我孙子,更是害了你的前半生,我有罪,我该死。” 项玫急得都快哭了:“真的已经过去了,我现在的丈夫很爱我,我过得很好。” 她说:“我都放过我自己了,您也放下好嘛。” 顾宴白眉眼微垂,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双手紧紧攥住轮圈,指尖有些微微泛白。 沈倾弯下腰,靠在他耳边小声道。 “哥哥,其实从我出生以来妈妈就总是提起你,我家里有摆放着你小时候的照片。” “我从小就觉得你超级超级帅。”沈倾笑了笑,“所以前两年第一次见到你,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哦。” 第77章 我去找他算账! 从某些角度来看,沈倾的五官眉眼其实和顾宴白很像。 两人都长得像母亲,只是顾宴白的更偏硬朗深邃,皮肤也因为生病显得有些病态白。 当年顾宴白被接回顾家之后,项玫就去了外地生活,结婚后有了一对龙凤胎叫沈倾和沈城,近几年才和丈夫孩子一起回到西城。 后来因为思念顾宴白实在想见见他,项玫也就只好妥协原谅了顾夫人。 从顾夫人带着项玫来到顾家开始,顾宴白态度就始终不咸不淡的,说不上排斥但也不显得亲昵,这么多年都没能改善半分。 不等顾宴白开口,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男声。 “倾倾,阿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爸,你怎么来了!”沈倾上前亲昵的挽住男人的手臂,“我刚刚还跟宴白哥哥说呢,妈妈很想念他,我想让哥哥去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顾宴白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沈叔叔。” 沈父笑着点了下头:“那当然好啊,阿宴你帮我好好管管这臭丫头,高三的学生了不好好学习,天天到处乱跑,打扮的这么成熟像什么样子,你但凡有你两个哥哥学习成绩一半好呢。” “哪里成熟了。”沈倾撇撇嘴,“还有两个月我就成年了,是您一天管得太多了,我同学他们父母都很开明的。” 沈父嗔怪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故作严肃道。 “我还没说你呢,交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沈倾撇了撇嘴不再理他。 “阿宴,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沈父轻声开口,“我看新闻了,你很厉害也很勇敢,比我当年强多了。” 顾宴白嗯了一声:“让沈叔叔担心了,我很好。” 沈父半开玩笑道:“我要是当年有你一半勇敢,也不至于让你爸把你妈抢走这么多年。” 顾宴白礼貌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几人说笑间,病房的们忽然被推开了,项玫的轻快的声音传来。 “说什么呢你们?” 沈倾快步跑过去,一脸幽怨的挽住项玫的手臂告状。 “妈!爸爸刚刚凶我,还说我的朋友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 沈父扬了扬眉:“不是吗,你让你妈妈说说,你和你的那帮朋友,是不是每年都在争着谁考倒数第一。” “妈!你看看他!” 原本压抑的走廊很快被笑闹声填满。 气氛温馨又静谧,和千千万万个圆满的家庭一样充斥着幸福。 顾宴白视线下意识地落向屋内的顾夫人,她也在看他,只是眼眶有些泛红。 顾宴白垂了垂眼睫,推动轮椅进了门,淡声问道。 “您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顾夫人摇了摇头,视线依旧落在他身上,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你怪我吗?那本来应该是属于你的人生。” 顾宴白沉默两秒:“怪过。” 尤其是当年在孤儿院的日子里,他最恨的就是顾夫人。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顾宴白已经慢慢释怀了。 顾夫人年龄大了,失去儿子的痛苦加上这么多年的愧疚已经足以折磨的她痛不欲生。 顾宴白已经不想再去纠结这些过往的恩恩怨怨。 他其实很清楚,项玫爱他,但更爱沈父和沈倾沈城。 顾夫人爱他,但更爱顾家。 就连黎殊也是,在她心里,她的家人的位置永远超过顾宴白。 要是非要去纠结这些爱恨关系,顾宴白非得抑郁了不可。 顾夫人视线落在那架轮椅上,她移开视线不忍再看。 “绑架案一事我会找人处理,那孩子我养在身边十几年,早在很多年前我就给了他很多钱,我真的以为他已经出国了,没想到他会再回来。” “您好好休息。” 顾宴白淡声道,指尖推动轮椅,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 他正准备离开,顾夫人忽然从背后叫住他。 “小殊那边,晶晶说她担心我会生她的气。你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了。” 她轻声说:“你们不要因为这件事有矛盾。” 顾宴白嗯了一声:“我知道。” 另一边,汪晶晶轻轻将淼淼放进摇篮里。 黎殊手里拿着奶瓶,俩人蹑手蹑脚的走出婴儿室,皆是有些脱力的瘫倒在沙发上。 汪晶晶有些抓狂的抱着抱枕狠狠锤了两拳。 “太痛苦了,我现在终于体会到白闻珺带娃有多辛苦了。” 黎殊轻轻叹了口气:“小小年龄怎么精力这么旺盛啊。” “你都不知道她晚上有多闹人。”汪晶晶眼神幽怨,“白天睡一天,晚上就开始折磨人,我真的要崩溃了,白闻珺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啊啊。” 黎殊半开玩笑:“这时候想到白闻珺的好处了。” “有个屁好处啊,要不是他今天非要出门我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边说着,汪晶晶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坐起身问道。 “你什么情况啊?顾宴白到处找你呢,你俩吵架了?!” “不是。”黎殊沉默两秒,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干嘛这副表情?”汪晶晶八卦劲立马就起来了,“他腿治不好了?家里破产了?顾奶奶生你气了?” “都不是,你别乱猜了……” 黎殊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这人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啊。 第92章 她唇角微动,眼睫垂了垂,低声道。 “我们旅游回来之后,我在他病房里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生,那个女生在喂他吃草莓,他们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汪晶晶愣了愣:“不可能吧,顾宴白明明最喜欢你了,我没见他有什么认识的女生啊。” “我亲眼看到的!”黎殊说,“而且姨夫和顾夫人都认识,看样子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虽说认识顾宴白这么多年,汪晶晶近几年对他的看法也改变了不少,但相较来说,她还是更愿意相信黎殊。 出于谨慎,她还是问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你记不记得上次拍卖会上顾宴白拍下的那条裙子,现在正穿在那个女生身上。” “我说呢!”汪晶晶这才明白过来,“那条裙子明显和你尺码不一样,至少身高得低个十厘米的女生才穿的上,我还以为顾宴白拿去改了送给你呢,原来他背后还有别人!” 汪晶晶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把手上的抱枕丢开。 “不行!我要去找他算账!” 黎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别去了,算了。”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真当顾宴白搞纯爱呢,气死我了!枉费我说了他这么多好话,我今天必须要去捉奸!” 黎殊无奈道:“我们都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抓什么奸啊……” “那也不行,他死缠烂打骗你喜欢他,到手后又去和别的女生暧昧,太可恶了!” 这还是黎殊第一次有这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胸口闷闷的,酸酸麻麻的很不是滋味。 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对待感情相较迟钝的人,所以和顾宴白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她都没意识到他喜欢她。 之前和樊江一起出门时,他和女生说说笑笑黎殊也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偏偏这次,她实在觉得自己敏感的有些过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汪晶晶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兴奋的挽住黎殊手臂。 “释放释放心情,白闻珺今晚不在家,正好没人管我。” 黎殊视线落向婴儿房:“淼淼怎么办?” “有保姆带啊,平时我在家也基本都是保姆带,我根本就不会带小孩,留在家里也是多余。” 黎殊依旧有些犹豫:“但是晚上不回家……我还是告诉顾宴白一声吧。” 正说着,她就要打电话,汪晶晶却一把夺走她的手机。 “打什么打,他这是自己找死,不把他删了都算是给他面子了。” 汪晶晶站起身,半弯下腰眯起眼睛看着她。 “快起来化妆,我们现在就出发,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超级刺激哦!” 今天的衣服和妆容都是汪晶晶帮黎殊搭配的。 她第一次尝试这种较为浓郁的妆容,她五官本就明媚,属于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类型。 这么一番盛装打扮之下,她五官的优点显得更加突出,看上去比明星都要惹眼的那种。 汪晶晶由衷的感叹道:“天呐,姐们!你真漂亮啊,要是稍微打扮打扮,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生呢。” 两个小时后,黎殊还是被汪晶晶怂恿到了目的地。 晚上十点多,巷子四周依旧灯红酒绿,到处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感觉。 汪晶晶看样子已经是熟客了,只是简单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就有员工极为娴熟的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包厢。 包厢里的陈设很是眼熟,黎殊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酒吧?” “宝宝,你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酒吧怎么配得上我们。” 汪晶晶笑得有些神秘,等工作人员出去后,她打了个响指,六七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齐刷刷的从隔壁隔间里出来。 黎殊瞬间人傻了。 汪晶晶这是专门带她来……包男模?! 在那帮男人的视线下,黎殊耳根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有些尴尬的咽了咽口水。 汪晶晶就显得坦然自若多了,慢条斯理地往沙发上一窝,立马有男人上前殷勤的给她捏腿。 “晶晶姐,这个力度怎么样?还合适吗?” 黎殊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等她反应,就听汪晶晶开口道。 “小殊,你还站在那干嘛,快过来啊。” 第78章 什么外遇? 黎殊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眼前站着的一排男人。 她现在终于明白汪晶晶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的这么精致,原来是要来这种场所。 这种气氛和场合太诡异了,黎殊实在接受不了这么大尺度,她现在觉得自己脸颊都热的发烫。 黎殊别扭的看了一眼汪晶晶,低声道。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不行,这场子可是我专门为你约的。” 汪晶晶站起身,一把将她拽到沙发上。 她压低声音靠在黎殊耳边:“这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上等品,什么类型都有,你挑挑看嘛,说不定有你喜欢的呢。” 这人话说的倒是简单,黎殊哪里见识过这种场子,她现在有种被骗到盘丝洞里来的感觉。 “我不挑,我要回去了,你找个别的朋友来吧,我帮你回家看淼淼。” “你要是不喜欢这种类型还有别的。”汪晶晶一把拽住她,“顾宴白敢在背后找女人,你怎么就不能找男人了,要我说不仅今晚要在这玩,还要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气死他。” “他伤口还没养好。” 黎殊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几人,压低声音道。 “就是因为这个,我这段时间连吵架都不敢吵,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那又怎么了。”汪晶晶冷哼一声,“他就活该坐轮椅,他应得的。” 说罢,汪晶晶靠在黎殊耳边轻声怂恿道:“又没说让你跟他们睡觉,就当是朋友一起玩一玩吗,他们很会玩很有意思的。” 黎殊有些犹豫:“可是……” “别可是了。” 汪晶晶开口打断她,顺手将其中一个话筒递给身旁的男人。 “我记得你唱歌最好听了,点首周董的歌,你小殊姐最喜欢了。” “好嘞,姐,您最喜欢哪一首。” 男人笑了笑,虎牙和酒窝若隐若现的。 不得不说,汪晶晶眼光确实不错,这一屋子的男人,无论是身材还是颜值都是人群中算得上耀眼的类型。 男人走到点歌台前点了一首歌,将话筒递给黎殊。 “要一起来首晴天吗?姐。” 黎殊推脱不下,只好有些尴尬的接过话筒,一旁的几人立马殷勤的帮黎殊倒酒拿水果。 汪晶晶递了个眼色过去,正在帮她捏肩的男人立马明白了意思,走到黎殊身边轻声和她说话。 “姐是不是以前没怎么来过这样的场合,大家放松放松聊聊天就好了,就当是交个朋友一起玩了。” 黎殊扯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男人见状从果盘里戳了个水果,他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托在下方像是怕水果会掉。 汪晶晶开玩笑道:“你小殊姐脸皮薄,看看这西瓜和小殊姐的耳朵哪个更红一点。” 包厢内传来一阵轻松的笑声,正当水果递到黎殊嘴边时,不等她拒绝,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所有人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视线就齐刷刷朝着门外的方向望去。 顾宴白背光而来,他坐着轮椅,漆黑的眸阴沉淡漠,绷着一股子压抑的张力。 白皙修长的指尖搭在轮椅上,有些不耐的敲击着。 他视线淡淡扫过众人,视线定格在黎殊身上。 黎殊神色微怔,显然么反应过来,她身旁那人还保持着喂水果的动作,动作看起来亲昵又暧昧。 她们进入这间包厢至少一个小时了,顾宴白也在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 他在车上越等越烦躁,实在是忍不住闯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欢声笑语的场面。 看清来人,汪晶晶立马就怵了,站起身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能出医院吗?” 顾宴白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我让你帮忙照顾好黎殊,你就带她来这种地方?” “她心情不好嘛,我带她出来放松放松,你看,她刚刚玩的不是很开心嘛。” 汪晶晶心虚的笑了笑,“你这轮椅用的挺娴熟。回归老本行了。” 顾宴白眉头蹙起:“你从小带黎殊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场合就算了,现在倒是越来越过分,直接开始包男人了。” 一旁的几个男人看他家金主被训的像鹌鹑一样,也忍不住站出来替她说话。 “你是谁啊?怎么这样说话?两个姐姐怎么样是他们的自由。” “是啊,她们又年轻又漂亮,爱玩点怎么了,到是您,像老古董一样。” 第93章 她点的这群男模都是年龄偏小的雏子,平时最多也就是贪图贪图他们的美色,偶尔让捏捏肩捶捶腿之类的。 到底是年轻人,又仗义又冲动,在顾宴白看起来这么吓人的情况下还愿意为她冲锋陷阵。 汪晶晶感动死了,决定下次再好好奖励他们一笔。 同时她也在一旁疯狂暗示,可千万不要得罪顾宴白,不然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顾宴白脸色果然越来越阴沉,他唇角微动正准备开口,就听黎殊忽然说话了。 “是我要来的,和晶晶没关系!” 汪晶晶愣了一下。 顾宴白眉骨微挑:“你要来的?” 黎殊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心情不好,我来放松放松,所以是我让晶晶带我来的。”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两秒后,顾宴白忽然轻嗤一声。 他唇角弯弯,笑却不及眼底:“好啊,那让我来伺候黎小姐怎么样?我也是很有经验的。” 这人说话间似乎带着几分平静的疯感,有种已经在忍耐边缘徘徊的感觉。 汪晶晶内心发怵,在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袖。 “他是不是疯了?” 黎殊微微偏头,低声道:“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顾宴白的助理肯定在门外,你让他送你回去。” 汪晶晶问:“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们正好需要聊聊。” 两人在沙发旁窃窃私语,几个年轻的小模特也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他。 顾宴白淡淡掀眸,黑眸极为平静,眼神却阴冷又淡漠。 那帮人立马被他吓了一个激灵,眼神闪躲开不敢再看他。 好吓人的气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不知道汪晶晶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接触。 两人一来一回商量了好一会,王晶晶得出的最终结论是。 “我不会丢下你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非要带你来的。” 说罢,她一副赴死的模样走上前,正想跟顾宴白好好理论理论,就见他眼神漠然的朝着门外走去。 “先回家,之后再说。” 汪晶晶和黎殊面面相觑,皆是老实的跟在他身后。 回去的路上,几人一路无言。 顾宴白坐在副驾驶,视线微垂落向窗外,看不出丝毫情绪。 车内的人各怀心事,气氛压抑又沉寂。 最终还是汪晶晶先忍不住了,她主动承认。 “这件事不能怪黎殊,你不要和她吵架,都是因为我,我说带她放松放松的,反正黎殊不能给我背锅。” 顾宴白淡淡睨了她一眼:“我知道。”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黎殊干不出这种事。” 汪晶晶撇撇嘴,小声吐槽道:“还不是因为你搞外遇,不然黎殊怎么可能会生气到跑到我家来发泄。” 她声音很小,在寂静的车内却听的一清二楚。 黎殊下意识拉了拉汪晶晶的衣袖,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顾宴白果然在看她。 她轻咳一声道:“晶晶随口说的,你别当真,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宴白蹙眉打断。 “什么外遇?” “别装蒜了,什么外遇你心里不清楚嘛。” 汪晶晶不爽劲立马就上来了,刚才那副心虚的模样瞬间淡然无存。 “还让她坐你病床边边上,还喂草莓,你俩既然关系都这么好了,还缠着我们黎殊干嘛。” 顾宴白沉默两秒。 他越是这样,汪晶晶就越觉得他是心里有鬼,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的。 “被我戳中了吧,也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顾少爷,喜欢他的女人这么多,当然要多尝尝外面的野草换换口味,这样才能展现出我们少爷的魅力。” 顾宴白没理她,反而视线落向黎殊。 “你这段时间是因为这个在生气?” 不知怎么的,黎殊竟从他眼神中看出几分抑制着的兴奋。 好啊,他果然是忍了很久了,就等她哪天自己发现。 黎殊气得够呛,偏开头不想理他:“我不知道,你别跟我说话。” 汪晶晶脸色沉了沉:“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性暴露了?” 顾宴白再次安静下来,他看着黎殊气鼓鼓的表情,忽然没忍住笑了。 胸腔里透出轻松的气息,他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肩膀微微颤抖着。 助理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没忍住笑了笑。 黎殊快被他这副反应气死了,她拉住汪晶晶的手。 “停车,让我们下去!我不要跟他坐在一起了。” 汪晶晶也骂了他一句:“神经病吧,这段时间白夸你了!” 顾宴白不仅没恼,反而心情看起来更好了。 等他笑够了,视线再次落向脸色阴郁的黎殊。 她漂亮的小脸板着,眉头微微蹙起,像是一只被惹恼了的小猫。 顾宴白忽然很想把她揽进怀里亲亲她。 他眉骨微调,漆黑的眸里带有几分挑逗。 “你这是吃醋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黎殊因为他而吃醋,顾宴白莫名有种窃喜的感觉。 这是不是证明,她心里确实有他。 不是感激也不是愧疚。 黎殊,是真的喜欢他才会这样。 第79章 你是自由的 车子一路疾驰,助理开车先将汪晶晶送回家之后,直接转道回了医院。 汪晶晶下车后,原本吵闹的车内再次寂静下来。 黎殊耳根通红,偷偷透过后视镜瞄了他好几眼。 她唇角微动,又重新抿直,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顾宴白余光里全看见了,他勾了勾唇,语气懒洋洋的。 “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沈倾是你妹妹。”黎殊小声说,“我还以为她是你哪个女性朋友呢,毕竟你们看起来这么亲密。” “算不上亲密。她学校就在医院附近,偶尔过来看看而已。”顾宴白耐心解释道,“那条裙子本来就是她看上托我拍下的,她爸对我不错,就当是还个人情了。” 她就压根不知道顾宴白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以前住在顾家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母亲这两个字是顾宴白的雷区,就连顾夫人都不敢随意提起。 她哪里会知道他又和他母亲联系上了。 顾宴白斜睨了她一眼:“所以你就故意气我,跑去那种地方玩?” 黎殊撇撇嘴:“才不是,我本来是想出来散散心的。” “一言不合就抛下我跑。” 顾宴白眉骨微挑,或许是伤口没恢复又做了这么久的车,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说话有气无力的。 “欺负我现在追不上你?” “当然不是!”黎殊立马反驳。 说完,她又闷闷的小声道:“你在生病,我不想和你吵架。” 顾宴白扯了扯唇:“所以就搞离家出走这一套?” 黎殊慢吞吞的挤出一句话:“也不算离家出走,就是……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和你说话。” 顾宴白怪汪晶晶不着调的带着黎殊乱跑,又怪助理没看好她差点跟丢。 其实罪魁祸首还是他,如果他能早点发现黎殊的不对劲,如果他们能早些解决问题就好了,又何必双方赌气难受到现在。 他就非得在乎那点面子,拉不下脸问她是不是讨厌自己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在黎殊面前,这些面子什么的本就一文不值。 顾宴白安静片刻:“是我的问题。” 他掀起眼皮,用很低的声音开口道:“但是下次不要离家出走了好不好,我还以为是你……嫌弃我。” 黎殊立马反驳道:“当然不是。” “下次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但是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嘛。” 他的声音轻柔低沉,带着几分循循善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黎殊很少看到这样小心翼翼的顾宴白。 她慢吞吞的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气氛再次陷入寂静。 黎殊看着路边的灯火霓虹,半晌,她才好奇道。 “可是上次我们见到你妈妈的时候她身边的不是一个小男生吗?” “那是沈城,和沈倾是龙凤胎。” 顾宴白语气淡淡,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听说他学习不错连跳几级,没成年就被大学的少年班录取了。” 黎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愧是和顾宴白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看来他们家学习的基因就优良。 当年顾宴白上学的时候也一直都是断层第一,甚至还能做到一边给黎殊辅导功课,一边视奸黎殊有没有跟别的男生接触。 在这种情况下,他高考居然还能考七百多分,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回到医院后,黎殊刚洗漱完准备睡觉,就收到了黎途发来的消息。 第94章 他说明天是黎衡阳的葬礼,问黎殊要不要来参加。 黎殊丝毫没有犹豫的拒绝了, 她早就说过,从他去伤顾宴白的那一刻,她就不会再管他分毫。 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彻底对他失望,段梅这次也完全没有管他,从急救室出来的那一刻就当即决定放弃。 这场绑架案事发重大,引起了不少社会舆论,网络上众说纷纭,什么版本的都有。 在亲戚和社会舆论的双重压迫下,段梅和黎途还是勉强决定为他草草的举办葬礼,时间就定在明天。 当天晚上,黎殊辗转反侧许久都没睡着,一直到天色微微亮起,她才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 这一觉黎殊直接睡到了下午,醒来时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病房内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门外似乎不只有顾宴白和助理,还夹杂着黎途的声音。 黎殊抬起眼扫了一下墙上的钟表。 下午五点半,葬礼应该还没有完全结束,黎途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黎殊立马坐起身,简单的洗漱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推开病房门,黎途正站在离病床不远的位置,他果然穿了一身黑,看样子像是刚从葬礼现场回来的。 黎殊愣了愣:“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黎途抬起眼:“妈说她希望你去一趟,家里爸那边的家人亲戚都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黎殊微微蹙眉:“闹什么?” “他们看了新闻。”黎途视线淡淡扫了一眼顾宴白,“说是顾家少爷故意杀人,他们说要么要赔偿要么让顾宴白坐牢,还说一会葬礼结束要过来医院这边。” 顾宴白面色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不等他开口,黎殊就抢先一步道。 “妈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先出来聊。” 明天早上就是顾宴白做最后检查的时间,她不想因为黎衡阳的事情再让他心情不好。 黎途也没拒绝,一路跟在黎殊身后下了楼,见她从车库里取了辆车出来。 两人已经许多年这么单独走在一起过了。 明明是亲姐弟,气氛安静下来时,更多的竟是生疏和漠然。 黎途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一通操作,他有些茫然的坐在副驾驶。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黎衡阳的葬礼。” 黎殊语气淡淡道:“我们是正当防卫,法律都判我们无罪,他们如果想要赔偿就去找顾家的律师,胡搅蛮缠是没有用的。” 黎途沉默两秒:“是正当防卫没错,顾宴白这么有钱,就算是——” 黎殊沉声打断他:“人是我捅的,和顾宴白没有任何关系。” 黎途愣了愣,有些怔然的看着她。 “他想掐死我,我一时手误才动了手。”黎殊语气冷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是我害死了你爸,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我去葬礼也只是为了澄清这件事情跟顾宴白没关系。” 这件事情引起了很大的社会舆论,葬礼现场的媒体和主播肯定也不会少。 黎殊正好要借此机会前往现场澄清这场闹剧。 她见识过那帮亲戚的手段,说是胡搅蛮缠已经算是轻的了。 为了钱他们甚至能将整个医院闹得不得安生。 黎殊不想让顾宴白在腿伤恢复的最关键时期遇到这种事情。 车子一路疾驰,两侧树影模糊,黎途视线落向窗外,许久才轻声开口。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这个家已经拖累你很多了。” 黎殊视线微顿,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黎途眼眸微微垂直,语气很轻很轻:“其实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告诉你,如果那帮亲戚真的过来的话,你们关好门不用理便是了。” 他说:“我和妈困了你二十多年,以后别再被这里困住了,你有你的生活和选择,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黎途脸色极其别扭,甚至不敢扭头看她。 从小大他都是又拧巴又僵硬的性格,从来不会把爱和感激宣之于口。 说一句感激的话像是要了他命一样。 但是黎途心里明白,黎殊长得漂亮有能力有本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家一直在拖后腿,她应该能飞得很高才对。 今天去医院的路上,他忽然想起他们小时候。 那时候家里没钱,黎殊有什么吃的玩的几乎全会让给黎途,她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在家,所以平时即使去上学也会把他带上。 在幼小的黎途意识里,他每次遇到事时第一个要找的不是母亲,而是姐姐。 他越是依赖她,就痛恨她当年不告而别。 这么多年爱恨交织在一起,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他不敢面对她。 一直到现在,那句道歉的话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你是自由的,别再为我们停留了。” 黎途微微垂眸,像是喃喃自语一般。 “我不希望我们再成为你的负担。” 气氛沉默下来,窗外狂风大作,将枝叶压成一个即将折断的弧度。 趁着等红绿的期间,黎殊才将视线挪过去,她轻轻笑了笑。 “这么年轻就抽烟不好,身上满是烟味,妈知道肯定要生气。” 黎途神色微怔,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烟盒。 黎殊慢悠悠道:“高中就开始学习抽烟打架,一点也不酷。” “我会改的。”黎途抿了抿唇,“这次葬礼结束我就打算改的。” “那就好。” 黎殊笑了笑,指尖轻轻捏了捏他有些泛红的耳根。 “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情,你只需要顾好自己的学习,不要被影响到心态就好。” 黎途别扭的偏开视线,耳根愈加发烫。 他们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了,实在太不习惯。 他随口扯了个话题道:“顾宴白这次,做的还挺像回事的。” 黎殊嗯了一声:“他怕我会在这件事上留下污点,以后被人诟病,所以将责任揽了下来。” “但是我不怕。”她视线落向前方,“总不能一辈子被他保护起来。” 第80章 我们结婚吧 站到病房门外,黎殊透过窗户玻璃往里看。 顾宴白正眉头紧锁打着电话,脸色阴沉,眼底带着几分燥郁。 想来也能知道,肯定是因为两个小时之前的事。 到达葬礼现场后,黎殊并没有前去祭拜黎衡阳,而是趁着现在记者和主播多,去澄清了那天在绑架现场真实发生的事情。 她说是黎衡阳和飞哥一□□了她,是她正当防卫伤害了黎衡阳,顾宴白从头到尾都没碰过黎衡阳一个手指头。 这件事情不应该让顾氏和顾宴白为她挡刀,和他们分明没有半点关系。 这场绑架案关乎于西城最声名显赫的顾家,这么长时间过去热度依旧没有减少半分。 黎殊这通澄清下来,现场气氛立马躁动起来了,都接连围堵着问她问题。 一个小时后,她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在黎途的一路护送下才回到了医院。 黎殊站在门外,沉默两秒后,轻轻推开了病房门。 顾宴白视线沉沉的落了过来,几乎咬牙道。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黎殊眼神避开,支支吾吾道:“我手机没电了没看见。” 顾宴白神色严肃,正对着电脑啪嗒啪嗒的写着什么。 “我已经让助理把新闻封锁住了,明天我会去澄清,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黎殊微微蹙眉,眼神有些困惑:“怎么和我没关系,这是我的责任,不需要你去澄清什么。” 看她实在坚持,顾宴白只好收起情绪耐心道。 “这件事情有可能会关乎到你的工作,网上的人会怎么想,你亲手杀了你的父亲?现在大家不会说什么,日后万一你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他们就会不断把这件事情放大,这对你以后影响很大的。” 这些道理她全都知道。 她也知道顾宴白喜欢她,所以甘愿为她去承担一切。 但这是她的责任,黎殊不想让顾宴白也因此收到牵连。 气氛沉默了几秒后,黎殊坐到他身边,眼神变得柔和。 “顾宴白,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爱是相互的不是吗?而不是让某个人一味的去付出。” 顾宴白眉头紧锁:“这是我自愿的。” “如果今天真的是你帮我揽下了责任,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黎殊语气很轻很轻,她视线紧紧定格在顾宴白身上,瞳孔里倒映着他小小的影子。 “我希望,我们的爱是建立在平等的条件下。” 算下来,明天早上他们就要去做最后的检查了,也就决定着他这条腿最终会不会被截肢。 顾宴白紧张,黎殊比他还紧张。 她现在恨不得那些伤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第95章 看着黎殊这副反应,顾宴白眼神有些微怔,他不太明白黎殊今天这是怎么了。 行为反常,说话也反常,完全不像她平时的模样。 他沉默两秒后,轻声开口:“其实你不用有压力,不管发生什么——” 黎殊忽然将他抱的很紧,几乎贴在他耳边道。 “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 温热的气息钻入他的耳朵,酥酥麻麻的,顾宴白下意识的滚了滚喉结。 心脏微微紧缩,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在紧张,在害怕,又在隐隐渴望着什么。 她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一声谢谢。” “我很喜欢你,不管你什么样子都喜欢。” 伴随着她的告白声,窗外忽然响起砰砰砰的声响。 漫天烟花绚烂,渲染了漆黑的夜。 他都忘了,今天是元宵节。 他们在医院里度过了整个新年。 黎殊指尖轻轻拂过他微微泛红的眼尾,语气很轻很轻。 “顾宴白,我们结婚吧。” 顾宴白整个人都傻了,怔愣的坐在原地好一会。 好半晌,他才从唇齿里挤出几个字。 “你刚刚说……什么?” 顾宴白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眼尾明显的泛红,那双漆黑的眸里波涛汹涌。 “我说我们结婚吧,在结果出来之前。” 黎殊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明天早上我们先去领证,下午刚好要去做检查,” 他整整期待了十几年的事情,居然被她这么草率的说出口了。 在顾宴白的设想里,本身应该是他来准备一场盛大的求婚宴才对。 黎殊应该在光芒璀璨下答应他的求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仅什么仪式都没有,他还半瘸着一条腿,在医院这种简陋的环境里草草的提起这件事情。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 顾宴白掀起眸看向她,眼底多了几分隐忍和克制。 “现在还不行,还太早了,等我——” 黎殊打断他:“你不想娶我?” “当然不是……” “机会就这一次,你自己看着办吧。”黎殊撇撇嘴,“反正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看他依旧不打算松口,黎殊佯装生气道。 “你就是不想娶我,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要走了。” 她扭过身正准备离开。 细嫩的腰肢忽然被揽住,黎殊被他从身后抱住,凌冽的气息中带着几分淡淡的药草味。 这段时间他总是打针吃药,连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檀木香也被遮掩了。 虽然他总嘴上说着没事,但黎殊能明显的感觉到,顾宴白瘦了太多。 抱住她的时候,他的肩膀都是有些硌人的。 这段时间,他真的被折磨得不轻。 顾宴白声音很低,带着几分沙哑。 “别走。” 黎殊抿了抿唇,鼻尖有些微微泛酸,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 顾宴白低声道:“我做梦都想娶你,十年前就想,从来没有一刻变过。” 他略微停顿了两秒:“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再等等我行吗?” 求婚和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他必须要给足了她仪式感。 顾宴白不想让黎殊在日后想起的时候,会觉得这是一场遗憾。 黎殊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语气也温和了下来。 “要等什么呢?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顾宴白,我不在乎那些什么仪式感彩礼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人多,也不喜欢热闹,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她说:“明天上午,我取了户口本过来,我们就去领证行吗?” “顾宴白,我们结婚吧。” 第81章 领证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就出发前往段梅他们在西城暂住的家。 户口本现在还在段梅手上,黎殊现在满脑子都是要赶紧将户口本拿到手上,在顾宴白的检查出来之前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黎殊心里很清楚,段梅并不喜欢顾宴白,如果说清她今天的目的,两人不免又是一顿争吵。 到时候不仅户口本拿不到手,两人还都憋了一肚子气。 所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瞒着段梅把户口本骗到手再说。 最近顾家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她打算先避过这个风头再公开他们的事情。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段梅刚刚做好早餐,手里端着两碗饭,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摘。 看见黎殊进来,她眼底多了几分惊讶:“你怎么过来了?正好今天饭做的多,坐下吃点?” “不用了,我一会有工作要忙。”黎殊心虚的说,“家里的户口本在哪里,我工作的时候需要,可能需要暂时拿走一下。” 说罢,她立马补充道:“我会马上还回来的。” 这句话说完,黎殊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可能有些太过激了,明显一副很是心虚的模样。 好在段梅也没多想,放下碗筷后,解开围裙就朝着屋内走去。 “什么工作还需要户口本啊,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你先坐下吃点,来都来了,吃顿早饭再走。” 黎殊嗯了一声,她坐在餐桌前却丝毫没有食欲,脑子里都是户口本的事情。 一定要一切顺利,顾宴白还在门口等着她去领证呢。 没过几秒,黎途就穿着睡衣,睡意惺忪的顶着个鸡窝头出来。 他淡淡的睨了黎殊一眼,就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 气氛安静了好几秒,黎途才边夹菜,边语气幽幽道。 “你问妈要户口本,不是工作需要吧,你果然不会骗人,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黎殊咬了咬牙,死不承认:“当然是工作,你别瞎猜了。” 黎途冷哼一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是不是要去偷偷结婚领证?” “你别胡说!” 黎殊急了,下意识朝着段梅的方向扫了一眼,坐到黎途身边压低声音道。 “一会别让妈听见了瞎想,我真是工作需要。” “瞎想?”黎途眉头微挑,“你现在这样就和电视里偷户口本结婚的行为一模一样,整张脸都写着四个字“做贼心虚”,我不用想都知道你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妈怎么就相信你了。” 看他这副笃定的模样,黎殊也懒得挣扎了,她压低声音警告道。 “不许告诉妈,好好吃你的饭,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 气氛安静了几秒,黎途埋着头扒了几口饭,语气淡淡道。 “还是和顾宴白?” “嗯。” 黎途嘁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脸色有些不善。 “就知道他要把你骗到手了,癞蛤蟆想吃——” “黎途!”黎殊蹙眉警告他,“他很好,对我也很好,你别说话这么难听。” “知道了,不说他坏话行了吧。” 黎途愤愤的戳了几下米饭,他垂着眼皮,闷声道。 “你真想好了?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就算我不告诉妈,你也应该为自己着想吧,你就不能多接触几个男人试试,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黎殊内心想的是,顾宴白哪里会给她和别的男人接触的机会。 小的时候是光明正大的视奸,长大后手段变高级了,开始派助理跟踪她。 别说男生了,偶尔和女生一起玩这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在黎途面前,黎殊还是嗯了一声,语气很轻很轻。 “我喜欢他,是我跟他求婚的。” “你求婚的?”黎途瞳孔放大,手上的动作也停了。“黎殊,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黎殊忽然慌忙的捂住他的嘴巴,眼神慌乱的朝着房间门口的地方望去。 段梅正垂眸翻着手中的户口本,慢悠悠从房间里出来了。 “这户口本都快散页了,你拿的时候注意一下,刚刚忘记放在哪了找了半天。” 说罢,她抬起头,正好看见黎殊黎途姐弟俩,一个眼神幽怨,一个明显有些慌张,皆是一副面色怪异的模样。 段梅狐疑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黎殊心虚的解释,“就是聊了点网上的新闻,没事的。” “那好吧。” 段梅依旧半信半疑,却没再追问,将户口本递了过去。 “如果发生什么事了,一定要告诉家里人明白吗?” 黎殊嗯了一声,接过户口本的那一刻,她忽然有些鼻尖泛酸。 她并不是故意想瞒着段梅的,但是今天这种情况她是真的不想发生半点争吵和纠缠,她必须尽快的赶往民政局和顾宴白登记结婚。 等过段时间时机合适了,她一定会主动跟段梅承认错误。 回去的路上,黎殊开着车窗,任凭风吹拂她耳边的发丝。 第96章 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瞒着家人做出这么冲动又任性的事情。 心中的确有愧疚,但却不觉得难过。 她喜欢顾宴白,能和他结婚是一件非常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结婚登记的流程很快,中午十二点之前,两人就已经迅速完成了所有的步骤。 拿到红本的时候顾宴白手都是颤抖的,他坐在副驾驶,仔细研究着结婚证上的照片。 算下来,这是他们认识十几年来的第二张合照。 第一张是他们一起去瑞士的时候拍的,当初黎殊离开时被她放在了院内的小桌子上,被顾宴白婊起装饰框好好珍藏起来了。 顾宴白打死也想不到,他们第二张合照居然就是结婚照。 黎殊边开车边睨了他一眼:“我们的事情先不要公开,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为什么?” 顾宴白视线微怔,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你嫌我拿不出手?” “当然不是!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黎殊简直无语了,这人一天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要是真嫌他拿不出手,又何必主动提出结婚,更何况顾宴白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完美的无可挑剔,她怎么可能嫌弃。 顾宴白沉默两秒,他也不恼,眉头微微挑起。 “那是什么意思?逗我玩?还是喜欢地下恋?” 车子缓缓驶入医院前院,等车子停稳后,黎殊解开安全带,才有空淡淡扫了他一眼。 “是,我专门把户口本从我妈那骗来,专门领个结婚证来逗你玩。” 顾宴白慢悠悠的哦了一声。 哦。这是什么意思? 黎殊掀眸看他:“你这是什么反应?” 顾宴白完全不接招,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 “逗我玩也行,反正证到手了,你已经是我老婆了。” 黎殊嘁了一声,不想和他再闹下去了,只想着让他赶紧上楼收拾收拾去检查腿。 反正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直接解释道:“最近顾家的事太多了,新闻媒体什么的一直在关注我们,我们现在就公布太招摇了,指不定会被拿来做什么文章呢。” “还有,我妈我也没告诉,所以顾夫人那边我们暂时都不要提,这件事情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就好了。” 顾宴白没应,反而垂眸看了看座椅上的安全带。 “好像卡住了。” “是吗?”黎殊丝毫没怀疑他的话,凑近了些认真去检查他的安全带。 顾宴白脊背松垮的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慢条斯理道。 “你果然还是喜欢地下恋。” 下一秒,安全带啪嗒一声打开了。 不等黎殊开口说话,顾宴白忽然猛地揽住她的腰肢,让她整个人跨坐在自己腿上。 黎殊慌忙想要离开:“你疯了吗?你腿还受着伤。” 顾宴白力道很大,单手紧紧禁锢着她,柔嫩的腰肢不堪一握,他甚至觉得,可能轻轻一捏就要碎了。 视线在她侧脸上描摹,几秒后,顾宴白忽然轻笑一声,胸腔里透着轻松。 他长睫微垂,眼底倒影出浅浅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带着些清风朝露般的自在感。 “你知道地下恋的爱人情侣一般都会做什么吗?” 他声音很低,像是在故意撩拨她一般,温热的气息钻入她的耳膜,酥酥麻麻的。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在她腰肢间游走,黎殊耳根红的快要滴血了,她推搡着,小声说了一句。 “医院有人会看。” 顾宴白眉骨微扬,不知手臂碰到了什么,下一秒,车子的所有玻璃窗立马被黑罩遮掩。 整个车子内部陷入了黑暗,只能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双方错乱的呼吸声。 呼吸的频率愈加紧蹙,黎殊能明显的感觉到,那只手已经穿过了她的衬衫,目标直直对准她的内衣肩带。 黎殊大脑一片混乱。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理智大于欲望,黎殊正想开口说什么,一双温热的唇瓣就堵住了她的嘴巴。 后脑勺被长指扣住,他无师自通的撬开她的唇瓣,不断索取着她的体温。 很热烈的一个吻,瞬间让黎殊有些心乱如麻。 唇瓣被松开后,她居然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顾宴白力气很大,掌根拖住她的脊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陷入到自己身体里一般。 “现在要开始地下恋的第一步。” 他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根,声音低沉沙哑。 “偷偷makelove。” 第82章 偷情? 当天下午,顾宴白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复建医生说他恢复的很好,至少那条腿是保住了。 后期还是需要大量的复建和训练,最终结果怎么样还是得看运气。 整整一个寒假,两人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顾宴白这段时间训练力度很强,用药饮食都是专家精心调配过的,这段时间复建下来走路几乎看不出任何问题。 最后一次出院时,医生都觉得匪夷所思,说他从业这么多年很少会看到这种奇迹。 为了庆祝他们这次转危为安,顾夫人专程在顾家别墅里举办了一场宴会。 黎殊和顾宴白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汪晶晶特地精心打扮了一场,看他们回来,立马放下手中的甜点走了过去。 她上下打量了顾宴白好一会,啧啧感叹道。 “真别说,你这恢复的还真是人模人样的,我差点以为你要重新坐回轮椅了呢,可惜了。” 顾宴白淡淡睨了她一眼:“托您的福,我现在很好。” 黎殊视线落向院子内,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这么多人啊,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你们不知道?”汪晶晶有些狐疑的扫了他俩一眼,“是顾夫人专门为你们办的接风宴,为了庆祝你们平安归来。” 黎殊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视线与顾宴白微怔的目光相撞。 显然,他也是毫不知情。 看他俩这副模样,汪晶晶也懂了,催着他俩回去换衣服。 “你们可是今晚宴会的主角呢,穿成这样怎么行,走小殊,我帮你搭配一身衣服,一定要美美的出来炸翻全场。” 汪晶晶完全没给黎殊拒绝的机会,边说话还边拉着她朝着房间内走去。 等两人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宴会现场布置的很漂亮,顾夫人举着酒杯,正和旁人边碰杯边说说笑笑。 顾宴白被人群包围,听一旁人说着什么,偶尔还会礼貌的回应几句。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表面上看矜贵又礼貌,实际上骨子里永远都透着几分疏离。 从前这么不爱社交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学会在人群中运筹帷幄了。 黎殊内心没来由的有些小骄傲。 汪晶晶挽着她的手臂,正准备去找顾宴白的时候,身后忽然有道男声叫了汪晶晶一声。 那人西装革履,先是扫了一眼汪晶晶,视线落到黎殊身上。 “晶晶,这是你朋友吗?” “对。”汪晶晶介绍道,“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小殊,这位是我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他也是西城人。。” “你好。”黎殊礼貌的笑了笑,“叫我黎殊就好。” 男人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几秒,听到声音,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我叫宋锦,和晶晶认识很多年了。” 汪晶晶一眼就看穿了宋锦的小心思,有些狡黠的笑着问道。 “怎么?觉得我们小殊漂亮,想套近乎?难得有你小子看上的人啊。” 宋锦低声笑了笑:“黎殊小姐是很漂亮,我刚回国没多久,想着认识几个新朋友。” 几人说话间,一道阴沉的目光始终落在他们身上。 顾宴白死死攥着手中的酒杯,情绪已经在忍耐边缘徘徊了。 现在不同于往日,从前他们最多算是暧昧,现在已经成领了证的合法夫妻了。 他居然还是要名不正言不顺的吃醋。 顾宴白骨节泛白,牙都快要咬碎了,这人还硬是不回头看自己一眼。 三人聊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算,等到了吃饭的时间,黎殊居然还下意识地想和汪晶晶和那个男人坐在一起。 顾宴白实在忍无可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走到黎殊身旁。 他垂下眼皮,下巴微抬,慢条斯理地指向她身旁的空位。 “我坐这可以吗?” 黎殊愣了一下,下意识扫了一眼身旁几人。 今天是顾宴白的接风宴,他肯定是要坐到主位上的。 她专门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就是不想让大家看出他们的关系,目前绑架案的热度还没有下去,她暂时还不想公开。 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好拒绝,只能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第97章 等人群的视线焦点移开时,黎殊才压低声音瞪了一眼顾宴白。 “不是说好不张扬的吗?” “哪里张扬了?” 顾宴白一只手慢悠悠的拿起面前的刀叉,另一只手伸到桌下,神态自若的放在她的大腿上。 黎殊脊背瞬间僵硬了。 现场这么多人,只要汪晶晶低一下头就能看见两人暧昧的动作。 都说了让他老实点,还偏偏要明知故犯。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下去想要拨开顾宴白那只手,下一秒,右手就被紧紧攥住。 他的力气很大,无论黎殊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得。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在紧紧贴合着她的裙摆,指尖还轻轻划过她的掌心。 黎殊心跳的很快,紧张的手心都要冒汗了。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宋锦视线落在他俩紧紧扣在一起的双手上。 顾宴白倒是面色淡淡,神态自若的用一只手吃着饭。 从头到尾,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一刻,黎殊才瞬间明白。 顾宴白是故意的。 他生气她刚刚和宋锦说说笑笑的聊了这么久的天,所以故意来宣示主权。 黎殊挣扎了几秒未果,她咬了咬牙。 “让开,我要去卫生间。” 顾宴白睨了她一眼,这次居然出乎意料的放开她了。 黎殊抿了抿唇,逃也似的走到卫生间门外。 她走到前院的卫生间里,快速冲洗了一下双手让自己冷静了几秒。 等她再次出来时,脑袋直直撞上了顾宴白的胸腔。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掌心扣住她的腰肢,将她脊背抵在墙壁上。 顾宴白低下头,舌尖抵入她的唇齿,热烈又疯狂,像是报复性的吻着她。 附近人来人往,但凡有个人回一下头,他俩就彻底暴露了。 黎殊简直要疯了,唇齿里还夹杂着他的气息,她眼神慌乱,暗自用力想要推开他,这人却抱的越来越紧。 这个吻来的实在太过凶狠,几乎无法呼吸,黎殊招架不住,生理性的眼泪都开始往下掉。 顾宴白垂眸看她,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他声音低沉沙哑,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我忍不了了,我们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等这段风波过去之后。” 黎殊还没从他狂风暴雨般的热吻中回过神来,说话微微喘着粗气。 “你也是知道的,好不容易这件事情快压下去了,我们的事情要是曝光,肯定新闻又要被重新翻上来。” 顾宴白哪里会不懂这些道理。 所以黎殊第一次告诉他不公开的时候,顾宴白就没多问,他明白她的理智和想法,但也实在忍受不了他们这副偷偷摸摸的模样。 明明黎殊是他老婆,他却还要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向她示好。 漆黑的瞳孔定格在她脸颊上,顾宴白许久都没再说话。 黎殊叹了口气,她抬起手臂,轻轻帮他整了整领带,压低声音道。 “再辛苦一下嘛,我答应你,再过一个月,差不多热度过去了,我们就公开,可以吗?” 顾宴白依旧没说话。 黎殊忽然觉得自己像哄小孩似的,她最了解顾宴白,也知道他最吃哪一套。 她用力拉了拉他的领带,踮起脚尖靠在他耳边道。 “晚上,来我房间,有奖励,这样行了吗?” 顾宴白眉骨微挑:“真的?” 黎殊松开他的领带,趁着顾宴白出神,趁机从他怀里溜走。 “你不信就算了。”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后,顾宴白早早就来到了黎殊房间。 她已经洗完澡换好床单了,房间里开了个昏昏暗暗的暖光灯。 睡衣是前段时间刚买的那身,修身的丝绸质感,裙摆很短,露出光滑白皙的大腿。 刚一走进玄关,顾宴白就将黎殊整个人捞进怀里抱着亲。 唇齿间的气息交融,两人吻的激烈,不知是谁顺手将房间的灯光暗灭,衣服也在这时散落了一地。 光洁的脊背抵到床面上,顾宴白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每次都会被激的情绪上涨。 正当意乱情迷之时,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 顾夫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小殊啊,你在房间里吗?” 房间内瞬间寂静了,黎殊怔愣了一秒,立马赤脚去捞地面上的衣服。 她摸了摸掌心里的睡衣,快速塞进衣柜里,又重新在身上套了件正常点的睡衣。 她这间房间没有卫生间,只要一进门,里面的所有的家具一览无遗。 情急之下,黎殊指了指床底,她双手合十,用极轻的声音开口。 “委屈你了。” 顾宴白:“……” 明明俩人是正儿八经的合法夫妻,怎么偏偏像是在偷情一样…… 几秒后,黎殊打开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走到门前开了门。 “睡觉了吗?怎么敲门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应?” 黎殊僵硬的笑了笑:“对,刚刚穿了下衣服。” “这样啊,我现在有些睡不着,现在不算打扰你吧?” 黎殊当然没法拒绝:“不算,您进来吧。” 她心想,反正顾夫人最多说几句话就走了,肯定在她房间待不了多久。 从进来的时候开始,顾夫人手上就拿了本相册,走到黎殊床边坐下。 “我刚刚收拾旧物品的时候,翻到了一本相册,里面居然有很多阿宴小时候的照片。” 看着相册里满满当当的百天照和周岁照,黎殊微微有些怔愣。 “顾宴白说他小时候从来都不照相的。” “他哪里会知道这些。”顾夫人一页一页的翻着相册,“拍这些照片的时候他都还太小了,后来长大些的都是她妈妈偷拍他寄给我的,你看看这张,阿宴当初幼儿园获奖拿了第一名,他妈妈偷拍的时候还被发现了。” 黎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看照片里的模样他最多也就四岁的样子,那时候婴儿肥没褪去,五官却已经非常惹眼精致了,周身透着一股矜贵的气场。 原来顾宴白从小就是就不爱笑,拍照时永远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越是翻阅照片,黎殊就越想笑,她现在甚至想立马把顾宴白从床下拽出来嘲笑一番。 “阿宴出生的时候就皮肤白,这些年因为生病更显得白的厉害,他这点随他妈妈,他爸一出生的时候黑黢黢的,简直不能看,我身上的好基因是一点也没继承到。” 这还是黎殊第一次听顾夫人提起顾宴白的父亲,她的眼底满是温和,隐隐还带着几分思念。 之前听顾宴白无意间提起过,顾夫人早年丧夫,儿子也算是和她相依为命长大的,所以她这些年一直活在无尽的愧疚中,这么多年家里一直没人敢提起他的父亲。 没想到顾夫人这次居然主动说起。 顾夫人摸着相册里年轻男人的照片,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我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利益永远站在第一位,亲情爱情什么的早都抛在耳后了,现在活到这个年龄,我忽然觉得阿宴的父母从前是对的。” “我不希望阿宴步他们的后尘,所以今天才来找了你。” 顾夫人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黎殊的脸颊。 “阿宴其实很喜欢你的,这些年他一个女孩都不愿意接触,就是想要等你回来,小殊,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机会。” 话音落下,不等黎殊说话,小狗花花就慢吞吞的摇着尾巴走进房间内。 看见顾夫人,它激动的扑了上去,脑袋不断的往顾夫人手臂上蹭。 顾夫人也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花花现在太重了,再不减肥就要得高血压了!” 蹭完顾夫人,它像是闻到了什么一般,更加剧烈的晃着尾巴,扭着身体朝床下面的方向钻去。 黎殊人都傻了,慌忙想要阻止。 等她上前准备抱住花花的时候,整只狗就已经钻到床下去了。 黎殊两眼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下一秒,就听顾夫人诧异的声音响起:“阿宴?!你怎么在这?你躲在床下面做什么?!” 第83章 顾宴白你是狗吗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那本被忽略的相册上,顾夫人面色凝重的看着手里两本结婚证,她蹙着眉,许久都没再说话。 气氛寂静又凝重,房间里只能隐约听见钟表啪嗒作响的声音。 顾宴白斜斜的倚在衣柜上,他抱着手臂,眼皮半压,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黎殊则是像鹌鹑一样老实的坐在床上,垂眸扣着指尖。 “胡闹!这是你们俩谁的馊主意。”顾夫人手上攥着结婚证,视线落向两人身上。 “就算是不想在媒体面前公开,也不能瞒着家里人啊,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怎么面对小殊的妈妈。” 第98章 视线落向顾宴白时,顾夫人脸色极差,难得对他说了重话。 “你真的太不懂事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能当成儿戏,是顾家给不了小殊聘礼还是怎么着?需要你们这么偷偷摸摸的?” 黎殊试探性举起手,她正准备说话,就被顾宴白开口打断。 “聘礼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去段阿姨家提亲。” 顾夫人脸色依旧没能改善半分,黎殊试探性的看着两人的脸色,小声开口道。 “其实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本来想过段时间再说的。” “我不是在怪你的意思。” 顾夫人叹了口气,坐在黎殊身边,捏了捏她的手。 “阿宴是顾家人,结婚当然要明媒正娶要按正规的流程来,你们这样冲动,你妈妈那边会怎么想,她会觉得是顾家不负责任,这也太委屈了你。” 顾夫人补充道:“是顾宴白太不懂事了,明明平时处理事情很靠谱的孩子,今天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顾夫人也清楚,责怪他们也没有丝毫用处。 她当即决定明天早上坐第一班飞机前往南城,带着项玫和顾宴白去段梅家提亲。 即使领过证,该补的流程也一个不能少。 当天晚上,顾夫人连夜通知助理准备好了礼品和聘礼寄往南城。 这次前往南城,顾夫人不仅带上了项玫,还带上沈父一家。 现在他也算是顾宴白名义上的继父,这样重要的场合,当然家里人来的越多越显得重视。 几人浩浩荡荡的下飞机时,已经有好几辆车在等着他们了。 黎殊看着后备箱里各个价值不菲的礼品,连连拒绝道。 “这太贵重了,不用这么破费的。” “这是见面礼,不是破费,是规矩。”顾夫人说,“去你家提亲,我们当然要准备的正式些。顾宴白这小子混蛋,这么草草结婚本来就委屈你了,只要你妈妈不生气就好。” 几人到达南城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项玫正安排人带他们前往酒店,就听顾宴白忽然开口道。 “可以不用住酒店,我这里有住处。” 黎殊眉骨微挑,想起他当时装穷的时候住过的地方。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找来这么破旧的危楼,居然还能在里面住这么长时间,为了看起来真穷还专门吃了好久的泡面,也算是很有毅力了。 半个小时后,直到顾宴白和她一起走进她家的电梯并且按了同一层楼,黎殊才明白过来他所谓的住处是什么地方。 这栋楼一层只有两户,黎殊搬进来这么多年,只有第一个月的时候见过对面住过人,剩下时间对面的房子都是空的。 她当时差点以为对面是什么凶宅之类的地方,这么多年都没能处理出去。 原来早就被顾宴白买下来了。 对面那套房子户型比黎殊这套大些,至少有五百多平,光客房都有三间。 房子内经常会有保姆过来打扫,随时可以住人,顾宴白随口交代了两句,就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顾夫人下意识的问道:“这个点了,不休息你去哪啊?明天还得早起去小殊家呢。” 顾宴白随口应了句:“我有别的地方住。” 顾夫人微微蹙眉,正准备开口,沈倾忽然开口打断她。 “顾奶奶,我们早些休息吧,哥哥肯定比我们要了解南城,再说哥住在这里的话我们房间也不够不是吗?” 边说着,她还朝着沈城递了个眼色。 沈城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您不是想让我讲讲在美国留学的事情吗,今天正好有时间。” 几人说话间,顾宴白不知何时就已经溜出去了。 顾夫人嗔怪的点了点沈倾的脑袋:“你们小脑袋瓜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给你们哥哥和小嫂嫂创造独处机会,我就有这么不通情达理?” “当然不是!”沈倾亲昵的抱住顾夫人手臂,脑袋搭在她肩膀上,“顾奶奶最善解人意,我最喜欢顾奶奶了!” 沈城没忍住率先笑出声,项玫和沈父面面相觑,皆是无奈笑了笑。 这丫头真的是,古灵精怪,从小就招人喜欢。 洗漱结束后,黎殊换好睡衣正准备睡觉,她还没刚到床边,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熟悉的木质香将她整个人包围笼罩,顾宴白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鼻尖蹭了蹭她白皙的脖颈。 “今天不行。” 黎殊忍下内心的那股欲望,低声说道,“明早我们要早起,万一起不来床怎么办?” 顾宴白低低的笑了笑:“你这是怀疑我的实力?这种事情我还是把握的住分寸的。” 这人倒是大言不惭说的好听,黎殊简直想翻白眼。 前段时间还住在医院的时候,黎殊第二天要去上班怕自己误了时间,顾宴白当时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会有分寸。 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黎殊腰疼的直接下不了床,也只好跟学校请了假。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黎殊还是满肚子气。 她微微偏头,打算开始翻旧账:“隔壁的房子你很早就买下来了?原来你从这么早开始就盯着我了。” 顾宴白垂下眼皮,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根。 “对面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你要我怎么放心?” 在黎殊住进来之前顾宴白就了解过,隔壁邻居年龄和黎殊相仿,又是单身高学历,就连模样都长的不错。 在这种一层只有两户的情况下,两人一来二回万一对上眼了怎么办。 一想到黎殊会和一个陌生男人每天朝夕相处,甚至还有可能约在一起吃饭说笑。 顾宴白简直嫉妒的快要发狂,恨不得下一秒就将那人碎尸万段。 这栋房子是顾宴白花五倍的价格买下的,连同黎殊这套房子一起,这层楼都被他一次性买下了。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住的这套房子真正的房东是顾宴白。 黎殊撇了撇嘴:“所以你买的这套房子就是为了视奸我?那你当时明明可以住在对面,非要去那种危楼住着做什么?” “不去危楼你怎么可怜我?” 顾宴白眼神有些幽怨,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耳垂。 “里面冬冷夏热,蚊虫多到数不清,你以为我想住在那。” 他的力度不小,黎殊没忍住嘶了一声。 “顾宴白你是狗吗,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啊。” 第84章 提亲 这次来黎家提亲,顾夫人从抓包顾宴白和黎殊的当天就跟段梅打过招呼了。 段梅平时也不是什么有主见的人,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她心里没主意,于是把黎殊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叫了过来帮他们参谋。 等顾家一行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本就不大的客厅里已经围满了人。 所有亲戚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顾宴白身上,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嘴里还不断问着他的年龄工作之类的话。 林奕蔓坐在黎殊身边,双手抓紧她的衣袖,试探性的压低声音说道。 “姐,你居然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黎殊也压低声音嗯了一声:“我们已经领证了。” 林奕蔓唇角动了动,又合上,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他还是做的以前那个工作吗?” “是啊,怎么了?” 他是顾家毫无疑问的继承人,从小就开始接触和学习管理顾氏,自然会去做那份工作。 林奕蔓脸色更复杂了,甚至将视线从顾宴白身上挪到黎殊身上。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您就这么沉迷色相呢,说下来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被他骗了,落的现在这个地步。” 越往后说黎殊越觉得云里雾里的。 什么被骗,什么落的这种地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现在明明很好啊。 黎殊眼底透着几分不解,她正要开口,就见林奕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要不这样,我打电话告诉我那帮姐妹们,让她们和她们的朋友都不要包他,这样时间长了他干不下去了肯定就会换一份工作。” 说着,她还偷偷瞄了顾宴白一眼,压低声音道。 “他天天做这种工作多脏啊,回家后你还愿意上手碰他?” 黎殊这才明白林奕蔓这么长时间在说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没看新闻吗?我被绑架这件事情闹的这么大。” 林奕蔓说:“看了啊,你被绑架后顾宴白救了你,还受伤了,媒体经常报道。” “那你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林奕蔓茫然的摇摇头:“这点倒是没关注,家里的很多亲戚都不知道啊,你看,二伯不就是在问吗?” 黎殊顺着林奕蔓指的方向望去,全家人齐刷刷的坐在顾宴白对面,像审犯人一样看着他。 二伯慢悠悠的抿了口茶:“小顾啊,你今年多大啊,做什么工作的?” 第99章 顾宴白难得老实,礼貌的回应道:“算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吧。” 顾家几乎从民国时期开始就是名门大户,后来又靠着房地产生意东山再起了一波。 一直到顾宴白接替了顾夫人之后,顾家才更加名声大噪,不同于当年父亲的优柔寡断,顾宴白下手向来狠辣,无论是手腕还是能力他都远远超过了父辈。 自他上任后,g酒店腾空出世,以高级奢华著称慢慢垄断了西城,无论国内外都是声名显赫的存在。 二伯点了点头,淡定的又抿了一口茶,压低声音问一旁的人。 “啥是房地产生意?” “买房子的吧。”旁人也小声说,“应该是个中介。” 二伯抬起眼看了一眼顾宴白。 看这矜贵气质,他还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原来就是个卖房子的,难怪奕蔓说他配不上小殊。 “这工作还是太不稳了,有没有考虑过考编考公什么的,我们小殊是大学老师呢,你这条件也配不上啊。” “是啊是啊。”三姨立马接话道,“小伙子,脸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的,还是得找份正经工作,不行让我家阿航帮你介绍一个,我儿子是在外企工作,一个月一万多呢。” “看来我们小殊还是喜欢长得好的,我当年介绍了这么多优质男人给她,她都不乐意接触,说到底还是年轻,光看脸了。” “哎呦,你那叫什么优质男啊,200多斤的大胖子,还是我介绍的那个好,除了年龄大了点没有任何缺点,人家在南城市里开了几家面馆,有钱着呢。” “光有钱有什么用啊,比小殊大二十岁,鬼才会同意。” “你懂什么,年纪大点的会疼人,小殊嫁给他都算是高攀了。” 亲戚们一言一语的,顾宴白压根没有插上话的机会,他掀起眼皮,视线落向角落里正在和林奕蔓低声说话的黎殊。 她个子算不上高,肩膀单薄又纤瘦,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了一般。 即使黎殊从未跟他提起过顾宴白也知道,她长得漂亮学历又不错,从大学毕业那一刻开始,就像是被亲戚们盯上了一般,源源不断的介绍那些相亲男和她认识。 她这些年相过的亲,见过的奇葩男人数都数不清。 顾宴白忽然有些心疼,他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段话。 女孩子的这一生其实是很辛苦的,长大后要被迫离开自己最熟悉的家,去接触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要不断被施压。 尤其是22岁到30岁这个阶段,从毕业开始催恋爱相亲,再到催结婚,催完结婚又要开始催怀孕,甚至还有可能会被催二胎。 明明是最耀眼最意气风发的几年,却要被无数的压力挤压吞没。 黎殊也无一例外,甚至已经被这些压力压迫了许多年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亲戚哪里是为了她好,大多数都是想来看个笑话凑个热闹的。 可这些她从来都没有提起,更没有抱怨过。 亲戚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已经逐渐骗了题,最终还是段梅出来打断了这场审问。 “好了好了,都先别说这些了。” 段梅面色淡淡的给顾夫人递了一杯茶,对于俩人的先斩后奏也有些不大高兴。 “夫人,您从这么远的地方过来,我们招待不周,真的不好意思。” “小殊妈妈客气了。”顾夫人笑了笑,示意项玫将她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买了些见面礼,算不上贵重,希望你能喜欢。” 准备好的珠宝齐刷刷的摆放在茶几上,光翡翠头面就整整十二件,镶嵌着珐琅的宝石项链,珍珠璎珞,鎏金手镯,所有首饰珠宝几乎都没落下。 现场不少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明明奕蔓说男方条件一般,她们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笑话的。 可看顾夫人这副雍容华贵的气质,怎么也不像是贫苦人家。 她们当然也见过结婚,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翡翠玛瑙什么的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送。 林奕蔓眼睛都直了,低声询问黎殊:“我去,什么情况啊?他富二代啊?” 黎殊点点头:“算是吧。” 林奕蔓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他做那个工作干什么,兴趣爱好?” “不是,那是假的。”黎殊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总之他不是那种工作,都是误会。” “那他是做什么的?看这气质,不是普通人吧。” 黎殊也不太清楚顾宴白公司究竟是做什么的,她只知道他很有钱,挥金如土的那种。 “好像是……开酒店的吧。”黎殊思索两秒,“g酒店是他的。” “总部在西城的那个g酒店?”林奕蔓下巴都要惊掉了,“你的意思是说,顾宴白是西城那个顾家。” 黎殊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原本嘈杂的客厅忽然寂静下来了。 所有人注意力都落在顾宴白给出的那份天价聘礼上。 除了顾氏原本的股份和顾夫人当年投资给他的本金外,他名下所有不动产都转移到黎殊名下,g酒店的股权百分之九十无条件授予黎殊。 这些聘礼从来不是临时起意,是从他接管顾家开始就已经打算好的。 顾宴白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他这些年来打拼的事业存下的资金全都是攒下来娶黎殊的。 黎殊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顾宴白给出的聘礼,脸色有些复杂。 她唇角微抿,正准备开口,就听黎途没好气道。 “怎么?想拿钱砸死我们,给我们施压,我姐又不是物品,又没有打算卖出去。” 话音刚落,沈倾就立马反驳回去。 “我哥拿出这些聘礼是诚意,不是施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人心思啊,明明长得这么像小殊姐姐,性格差的这么远。” 看见聘礼的那一刻,顾夫人也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太多干预,反而笑了笑说道。 “阿宴是阿宴的,作为长辈,我们自然也会拿出我们的那份。” 顾夫人接过沈父递过来的洒金红帖,双手递了过去,腕间的玉镯轻碰着白皙的腕骨。 “这是我代表顾家拟订好的礼单,小殊妈妈,你看看合适吗?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多加调整。” 段梅愣愣的接过礼单,刚刚顾宴白那些聘礼就已经把她吓傻了,看到这些更是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 无论是房产黄金珠宝还是股份资金,全都是她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顾家这次为了迎娶黎殊,真的是下了大功夫了。 “阿宴是我们顾家的孙子,婚礼自然要办的风风光光,他们提前领证这件事是阿宴的不对,我私下也狠狠批评过他了,所以这里面有一部分也是我们的赔罪。” 段梅僵硬的动了动指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黎殊忽然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将洒金红帖又还了回去。 她半蹲下身,微微蹙眉道:“不行,这太多了,你们还是收回去,我不需要这些的。” “就像倾倾说的,这是我们的诚意和心意。”顾夫人拉住她的手,示意黎殊坐在自己身边,“小殊,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希望你能成为阿宴的妻子,我还总觉得给你的不够,日后慢慢补呢。” 边说着,顾夫人还边取下腕间的手镯,慢悠悠套在黎殊手上。 “这是我刚嫁到顾家的时候我婆婆送给我的,现在戴到你手上就漂亮多了。” 住在顾家这些年,黎殊最清楚顾夫人有多宝贝这个镯子,平时磕了碰了都不舍得,现在居然就这么送给她了。 黎殊眼眶有些发烫,强忍住想哭出来的冲动,这时候项玫也说话了。 “既然你们都有礼物,也不能少了我的。” 项玫笑着打开一个丝绒质的礼盒,取出钻珠项链带到黎殊白皙的脖颈上。 她语气温柔,眼底带了几分疼惜:“之前在拍卖会上看到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适合你,现在一看果然很漂亮。” 沈倾这时候也说话了:“以前不知道妈妈每年固定攒这么多钱做什么,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攒钱来给哥哥娶妻子的,妈你不公平,我和我小哥都没有。” “当然有。”项玫无奈的笑了笑,“每个人都有份,只是你阿宴哥哥的会更多一些。” 沈倾嘴上不服气,眼底却没有丝毫恼意。 “小哥你看到了,妈每次都偏向哥哥。” 沈城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吃好吃的,穿漂亮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妈妈偏向哥哥啊,小馋虫。” “你别拧我耳朵,怪不得我同学都说我耳朵大呢,原来都是你害的。” 沈父顾夫人等人被她逗笑了,黎殊也没忍住笑出声。 比起顾家这边的氛围,黎家亲戚则显得压抑许多。 段梅看着女儿的侧脸,神色有些微微怔然。 她有多久没在黎殊脸上看到过这种轻松又自在的笑容了。 第100章 算下来真的很多很多年了,久到她都数不清。 她垂了垂眸,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礼品,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 “这些年来我亏欠了小殊太多,这孩子懂事从来没有让我操过心,作为母亲我很失职,但是希望她嫁过去后,你们能够好好对待她,她有我这样的母亲已经很倒霉了。所以恳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疼爱小殊。” “这是自然。”顾夫人握住段梅的手,“你放心,小殊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会当成自己孙女一样看待。” 段梅眼皮依旧垂着,语气难得轻柔:“她脾气有些倔,但心是好的,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把所有东西都处理的很好。” 自从黎殊有记忆开始,段梅要么就是一副被黎衡阳打压的唯唯诺诺的模样,要么就是歇斯底里的经常控诉上天对她的不公,让她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还是黎殊第一次,见到段梅有点母亲的样子。 说来有些可笑,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见到居然就是在她出嫁的时候。 来南城提过亲后,顾家一行人也没着急回去,就当是顺便过来旅游了。 顾夫人和项玫等人每天都会起个大早去逛一逛附近的名胜古迹,朋友圈里经常九宫格发沈倾给她们拍的游客照。 顾宴白和黎殊则从来不参与大部队的旅行。 这几天他们正好休假,两人每天窝在房子里睡到大中午,下午没事窝在一起看看电影电视之类的。 晚上运动到深夜,黎殊经常累的起不来床,每次醒来时都能看到顾宴白早已准备好的饭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去进修了厨艺,饭菜甚至很有个人特色,是黎殊出差几天都会想念的那种味道。 每天腻在一起这几天,黎殊发现顾宴白这人有个最大的毛病,他根本不分白天黑夜,像是有什么性.瘾病一样,一看见黎殊就想动手动脚,不然他浑身难受。 这段时间黎殊也算是被他折磨的够呛,每天腰酸背痛疼的呲牙咧嘴,看见他就有种又想要又害怕的感觉。 离开南城的那天晚上,顾宴白很早就把自己洗干净躺在床上等着黎殊了。 黎殊则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甚至抱着枕头就打算往门外走。 顾宴白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去客房睡。”黎殊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下午刚结束还要再来?我腰都快断了。” “不来就不来,你也别去客房睡啊。”顾宴白从身后抱住她,“我一个人睡不着,我保证,我今天绝不会碰你一个手指头。” 黎殊眼神幽怨:“你昨天就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顾宴白干脆发誓,“我再骗你我折寿。” “你胡说什么!”黎殊立马将枕头扔了过去,“快呸呸呸,太晦气了。” “我认真的,你今晚就在这睡吧,不行吗?” “在这睡就在这睡,还非要说什么折寿这种话,非要惹得人不高兴,你真是……” 说到后面,黎殊语气忽然多了几分哽咽。 她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顾宴白眼神微怔,本来是一句无心之言,他完全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 看样子不仅仅是生气了,他好像都快把人惹哭了。 顾宴白立马起来认错,他站起身将黎殊揽在怀里,有些心疼的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我说着玩的,怎么还委屈上了。” “以后不准说这种话。”黎殊瘪了瘪嘴巴,将脸颊埋在他胸脯上,“你必须要长命百岁才行。” 顾宴白眼神极为柔软,嘴上却在故意逗她。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希望我赶紧滚的远点吗?” 黎殊抬起眼瞪他:“胡说,我从来没讨厌过你,是你自己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威胁我,幼不幼稚。” “太幼稚了。” 顾宴白笑了笑,肩膀轻轻的颤抖着,胸腔里透出轻松的气息。 “我要是你我也离这种神经病远远的,而且肯定不会向你这样因为这个疯子心软,回去后又继续被缠上。” 黎殊闷闷的说了句:“你知道就好。” 顾宴白垂眸看着她,指尖轻轻拂去她耳边的碎发。 他极轻的嗯了一声:“我才舍不得死呢,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种长生不老药。” 如果是以前,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匆匆走完几十年体验一下也就罢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有黎殊,他才舍不得死。 不仅是未来几十年,恨不得生生世世她都要和黎殊纠缠下去。 第85章 姐夫啊,还能是什么…… 这次回西城,除了黎殊和顾家人之外,黎途也被他们带了回去。 前段时间他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这一个月以来一直都待在家里没去上学,段梅实在管不了他了,于是恳请顾夫人将他带到西城学习,想着如果不在父母身边他或许还能收敛点。 顾夫人当然同意,不仅为黎途找好了学校,还专门为他收拾出一间套房。 住进顾家这段时间,黎途确实收敛了不少脾气,跟顾夫人和顾家那些保姆佣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只有对顾宴白一副面色阴沉的模样,见到他甚至还想躲着走。 顾宴白也没打算强求他接受自己,两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平时见了面也跟透明人似的。 直到某天晚上,顾宴白加班到很晚,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黎殊还没睡,正坐在书房里挑灯研究着面前成堆的习题册。 他脱下外套,走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递过去。 “怎么这个点还没睡?在给学生备课?” “还是黎途。”黎殊叹了口气,接过玻璃杯捧在手心里。 “他们学校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他根本就不好好学习,平时在学校也都是混日子而已,离高考就三个月了,他这样下去今年肯定还是考不上。” 顾宴白这才注意到她面前那堆习题册上勾画的内容,是黎途这次的周考卷子,考的一塌糊涂,但黎殊还是一道道都帮他整理好了。 “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顾宴白说,“再说考上考不上又能怎么样,实在不行送到国外去,再不行我随便给他找个班上得了,这种事情光你努力是没有用的。” 虽说顾宴白说的没错,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努力,只要黎途不学,结果还是没用。 可黎殊还是觉得可惜,明明他从小到大成绩都是非常好的,甚至从小学开始就会做初中的数学题,竞赛老师无数次的说过他有惊人的理科天赋,如果好好培养,日后肯定能成器。 黎殊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其实他以前学习还是很好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现在已经凌晨了,这么多错题修改下去还不知道要整理到几点,黎殊明早七点多还要起来上班。 顾宴白拿起卷子扫了一眼:“你去休息吧,我来整理。” 话音落下,气氛便沉默了下来,他垂下眼皮,正好和黎殊视线对上。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怎么?”顾宴白眉头微挑,“信不过我?” 黎殊摇摇头问道:“你不是很讨厌黎途吗?” “我讨厌他干嘛。”顾宴白无语的想笑,“一个小孩而已,我跟他较劲做什么。” “那你平时看见他都当不存在似的,我以为你讨厌他呢。” “那是他讨厌我。” 顾宴白睨了她一眼,接过黎殊手上的纸笔,慢条斯理地写写划划。 “跟他闹别扭你会为难,我何必找事呢。” 顾宴白的字向来很漂亮,笔锋锐利,苍劲有力,和她这种温婉的字体类型完全不同。 除了平时要给文件签字以外,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写过字了,没想到再次动笔的时候居然是给黎途批改错题。 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黎殊故意想逗他:“顾少爷当年不是说过自己的笔记一字千金,是付费也买不来的吗?” “你还敢提?还不是你当时和男同学出去玩不肯理我。” 话说到一半,纤细的腰肢就被顾宴白托住了,他掌心用力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书房灯光昏黄暧昧,浅淡的木质香萦绕在黎殊身侧,她坐到他腿上,四目相撞有些意乱情迷。 黎途咽了咽口水,视线落向他的嘴巴和喉结。 原本还握着笔的指尖松开了,他抬起手,大手扣住她的后脑,不断轻揉摩挲着她的发,寂静的书房内能明显的听到她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唇瓣撞在了一起,舌尖撬开她的唇齿,这个吻太过来势汹涌,黎殊被刺激的眼尾通红,整个人被吻的七荤八素的。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掰开那只禁锢住她腰肢的大手,指尖刚刚落上去就被那只大手覆手而上。 他一边吻她,指尖还轻刮着她的掌心,像是故意撩拨一般。 情绪立马到达了制高点,黎殊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心脏快要跃出胸腔,喉咙干燥的有种难以言说的燥意。 第101章 现在还在书房,门还没锁。 黎殊简直要疯了。 理智告诉她要挣脱顾宴白,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抬起手去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纽扣解到第二颗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砰的一声声响。 亲吻的动作立马停下来了,黎殊慌忙从顾宴白身上下来,下意识去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 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快步走过去开了书房门。 黎途正脸色极为难看的站在门外,看见黎殊脸颊上的潮红,他也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眼神愈加沉闷下来,他将手里的物理卷子递给黎殊。 “这个也要签字,刚发的。” 黎殊点点头,不等她说话,就看见黎途已经转过身离开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上面的成绩,一百分的卷子,他只拿了十分,还是只蒙对几个选择题的情况下,后面的大题则是一个没写。 很明显他并没有在用心的做卷子,这样的成绩批改错题完全没有意义。 黎殊眉头紧锁将卷子拿给顾宴白看,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兴致。 “这样下去别说大学了,他连大专都考不上。” “交给我吧。”顾宴白接过卷子,“明天我会跟他谈的,你安心上班就好。” 黎殊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怎么谈?打一架吗?” “要真是这样,那我吃亏的概率应该会更大。” 黎途身强力壮又天天打架,脾气更是比牛还倔,顾宴白腿上有伤刚做完手术,要说打架,他现在还真不是黎途的对手。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一周后的下午,顾宴白出差回来。特地从公司回了趟家。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全国最著名的几位私教老师,有几位出再高的价格都不愿意来,还是顾宴白专门登门拜访去请的。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黎途还没起床,正蒙在被子里睡觉。 班主任打电话说黎途又翘课了,最后一门考试直接没去参加。 这是省级很重要的一场模考比赛,他连作文都没写,完全是态度问题。 顾宴白直接推开门,在黎途满目茫然之下带着老师们走进他的卧室。 “这就是我说的学生,拜托老师们了,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让他成绩提升上去就好。” 狭小的卧室里至少站了十几个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盯着他,顾宴白甚至连体育老师都给他找好了。 黎途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我做什么?!” “我是不想管你。”顾宴白眼皮微抬,面无表情道,“要不是因为你姐,你跪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他转过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 “你现在这样,太让你姐失望了。” 得到顾宴白的默许后,这些老师商量好对黎途列好了一个军事化管理的制度表。 他们带过的学生千千万万,对这种叛逆学生也有的是方法。 也就半个月的时间,黎殊就明显的看到了黎途的变化,不仅早上起来跑步晚上会做作业,连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黎殊看着面前快速扒饭的黎途,靠在顾宴白耳边压低声音问。 “他们是不是揍他了,怎么变化这么大。” 顾宴白示意她放心:“我一会去问问。” “揍就揍吧。”黎殊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也该有人治治他了,也太无法无天了。” 晚饭结束后,顾宴白来到黎途正在学习的书房,他正埋着头在算一道难题,看旁边的草稿纸就知道已经挣扎了许久了。 看见顾宴白进来,黎途顶着黑眼圈,脸色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又埋下头继续算题。 顾宴白瞄了一眼桌子上成摞的书籍,淡声道。 “如果练习力度太强的话,我可以告诉老师让他们给你少安排点任务。” “你这算什么,胜之不武。”黎途攥了攥手中的笔,咬牙道,“仗着你们人多给我施压,太小人了,有本事正儿八经的比一比我才服你!” 顾宴白眉骨微抬,慢条斯理道:“那你说说怎么比。” “比赛打球!篮球足球你随便挑。” 顾宴白沉默两秒,他抬起眼看着他,嗤笑一声道。 “你倒是聪明,这个不行,我打不了,换一个。” 黎途可算是找到自己擅长的了,原本压抑的气氛消散,他指尖慢悠悠的转着笔,眼底透出几分得意。 “这你都不行,还说什么要跟我比赛,你上学的时候都不打球的吗。” 明知故问的一句话,明显就是故意挑衅。 别说他上学的时候站都站不起来每天都坐着轮椅了,就那那副孤僻阴郁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有人过来和他一起打球。 顾宴白也不恼,反而慵懒的扯了一下唇角。 “看来是你姐没告诉你,我上学那会是个残废,又只顾着看你姐了,哪有时间打球。” 黎途唇角动了动,有些吃瘪的闭了嘴。 自从他住到顾家之后,两人完全没有避讳他的意思,依旧自顾自的亲密。 即使他再不喜欢顾宴白也不得不承认,黎殊喜欢他,这人现在就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姐夫。 顾宴白垂眸扫了一眼他桌子上那道写了划又划掉重写的数学题。 看来这重金请来的家教果然有效果,居然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就已经教到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了。 这题确实有些难度,黎殊上学的时候就总是搞不懂,还是他专门做了笔记,一道一道的拆开讲给她的。 “这道题光套公式是解不出来的。”顾宴白语气很淡,“有些难度,所以需要延申一些课外知识。” 黎途抬起头,有些狐疑道:“你会解?老师说这道题是超纲题。” “试试。” 顾宴白靠在书桌前,捡起那张卷子瞄了两眼,很快就拿起草稿纸快速计算起来。 他的解题过程很清晰明了,比起黎途平时计算时候经常用大半张草稿纸的习惯,也不过用了十分之一的纸张,他就很快将这道题解出来了。 黎途快速拿出答案对了一下,无论细节还是最终答案,顾宴白都完成的极为完美。 这人明明已经毕业很多年了,黎殊常年做教育工作都算不出来的题,这人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写出来了。 “其实这题也不难。” 顾宴白用笔尖在题目上划出重点,简约清晰的跟他分析了解开这道题的全过程。 他讲题很有一套,繁简得当,这道困扰了黎途好久的类型题,老师讲了无数次他都不懂,没想到思路就被顾宴白这么疏通了。 黎途愣愣的抬起头看着他:“你毕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记得?” “当年给你姐讲多了,有肌肉记忆了。” “我姐是211毕业的呢。”黎途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你学习比她还好?高考多少分?” 这么多年过去,顾宴白也忘记具体数字了,他隐隐约约记得完全是可以上国家top1大学的分数。 他随口应了句:“大概七百多吧。” “700多?!”黎途下巴都快惊掉了。 也就是说,这人上学那会不仅一边暗恋他姐,防着他姐身边的男生,还要一边学习管理顾家学会应酬,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成绩搞到七百多。 这得有多少个脑子才能做成这样啊。 大多数人都是慕强的,黎途早就知道顾宴白厉害,他只是一直觉得黎殊这么优秀应该配得上最好的。 但是今天,他忽然对顾宴白的印象有些改观了。 这个人,好像真的有点本事的。 “我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顾宴白慵懒的倚靠在桌子上,掀起眼皮睨了黎途一眼。 “那个女生叫什么婷婷对吧。” 黎途蹙眉:“你调查我?” “不用调查。”顾宴白慢条斯理道,“你的资料在我这本来就是全透明的,你姐经常因为担心你睡不着觉,我当然要帮她找出病因。” “我并没有想让我姐担心,我只是……” 顾宴白接话:“只是因为担心婷婷,所以完全学不进去对吗?” 黎途抿了抿唇,紧紧攥住手中的笔。 “我明白。”顾宴白眼皮微垂,“当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这样,只要你姐和别人一起玩我就心烦意乱做什么事情都静不下心。” 黎途攥着笔的指尖已经有些泛白,他埋着头,半晌才嗯了一声。 “我会帮她,你信我吗?” 黎途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眼底满是茫然。 “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姐再因为你的事情担心。” 从认识顾宴白开始,黎途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甚至还说过许多难听的话。 他本来以为顾宴白都恨死他了,他从没想过他居然会愿意帮他。 第102章 黎途唇角动了动,又重新合上,顾宴白正准备离开时,他忽然说话了。 “当时是因为我姐去了你家工作,学校里所有人都传我姐是黎衡阳卖给你们家当童养媳了,整个学校的人都排挤我,他们说我们家全是人渣,当时只有婷婷愿意站出来帮我说话。” 婷婷平时在学校名声很差,不学无术,经常化妆喝酒,总是和校外一帮乱七八糟的男人混在一起。 但是黎途现在都记得她站出来的样子,她像女侠一样浑身都渡着光。 顾宴白沉默两秒:“我没资格劝你不再喜欢她,从某方面来讲,我们甚至有些像。” 黎途神色微怔,他本以为顾宴白会像母亲和姐姐那样教育他。 “但是你因为她自甘堕落,这件事真的太蠢了。”顾宴白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他,“等你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以后我再拉你一把,你的未来不会差的,到时候再去追不是更好吗?” 黎途微微蹙眉:“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说到一半,他忽然沉默下来。 顾宴白接话道:“当初你姐上学的时候也不喜欢我,当时怎么强求都没用,现在还不是嫁给我了?” 他说:“我会帮你的,信我。” 鬼使神差的,黎途居然真的觉得顾宴白的话很有信服力。 他莫名觉得,这人既然说到一定会做到。 抛开那张确实出众的脸来说,黎途好像有些明白,黎殊为什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他了。 这天的谈话到底是有效的,黎途肉眼可见的进入了学习状态,即使不用老师逼迫也会去主动学习。 他脑子转的快,理科天赋很强,后期冲刺的时候几乎都是大幅度提分。 整整三个月的封闭训练下来,黎途平均高考分数能达到六百多分。 夏日炎炎,他去参加高考那天,是黎殊和顾宴白专门起了个大早送他去的。 出车门之前,她反复检查了好几遍他的准考证身份证,看样子比黎途自己还紧张。 顾宴白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沉下心就好,别有什么压力。” 黎途点点头,闷声说了句。 “谢谢姐夫。” 说罢,他就快速推开车门,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黎殊有些怔愣的看着他的背景:“他刚刚叫你什么?” 顾宴白眉骨微挑,眼底带着几分得意。 “姐夫啊,还能是什么。” 第86章 正文完结 对于黎途那天忽然开口叫姐夫这件事,黎殊到现在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最了解黎途了,这小孩从小就死倔,有时候牛角尖钻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也就相处了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下来,黎途看顾宴白的眼神就成仇敌变成偶像了。 不仅如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段梅对顾宴白也是一副极其满意的模样,偶尔看见他感觉比看到自己儿女还亲。 黎殊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人给他俩下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让他们全家人都对他这么满意。 某天晚上,一通翻云覆雨之后,两人侧躺在床上,黎殊实在没忍住问。 “你给我弟和我妈什么好处,让我妈看你跟看自己亲儿子一样。” 顾宴白从背后紧紧抱着她,心率不太平稳,温热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徘徊,丝丝缕缕的,有些沉重。 “想知道吗?” 呼吸打在黎殊白皙的脖颈处,她觉得有些痒,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 或许是刚翻云覆雨结束,顾宴白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磁性,透着几分重金属的质感。 “这是付费答案,需要预支费用的。” 黎殊现在不仅腰疼的要命,连大腿根都在隐隐作痛,听到他的声音,她居然还是有种心率加快的感觉。 “还想要费用?” 她抿了抿唇,迅速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她脑海里消散。 “明明睡前说好要老实点休息的,现在又害的我腰疼腿疼,明天早上我还得上班呢。” 有些微凉的指尖敷上她的腰肢,顾宴白嘴上说着道歉,眼底却没有丝毫悔过的意思。 “刚刚没把握好力度,我给你揉揉。” 这人说的倒是好听,手上动作越来越不老实,揉着揉着那只骨骼分明的手就越过她的腰肢,稳准的捕捉到她的手腕钳制在自己掌心里。 两只手交叠触碰,顾宴白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捉住那只手放在她心脏处的位置。 “我记得,你刚刚明明很喜欢呢。”顾宴白唇角微勾,死死的禁锢住那只手不让离开,“心跳的这么快,还要假装怪我,你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技术?” 不仅毫无悔改之意,还故意想挑逗她。 实在是,太恶劣了! 黎殊手心都在冒汗,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顾宴白的另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大腿,微凉的触感紧紧与她的腿肉贴合。 心跳声越来越快,大脑皮层微微泛着麻,脑海里忽然掀起刚刚他们翻云覆雨的画面。 黎殊咬了咬牙,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额头似乎泛起了汗丝。 她破罐子破摔,干脆转过身,抱住顾宴白的脸颊紧紧堵上了他的嘴。 舌尖撬开唇齿,她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肢,另一只手不断摩挲着他的脖颈。 暖黄色灯光打在顾宴白的脊背上,体温融合在一起,床单被子上都夹杂着旖旎。 顾宴白边吻边笑,笑得很坏,眼底明显透着几分挑衅。 “明早不想上班了?” 黎殊眼尾微微泛着红,她穿着粗气,咬了咬牙。 “你还好意思说!” 幸好黎殊第二天的课在下午,就算中午吃过饭赶过去都来得及。 他俩昨天晚上那通折腾下来,两人早上都从床上爬起来。 日上三竿,黎殊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下意识的去摸身旁的人,摸索了好半天都是一团空气。 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顾宴白好像已经走了很久,连床单和被子都凉了。 腰背还是有些疼痛,大腿也像是拉上了一般,黎殊刚掀开被子,就没忍住嘶了一声。 她缓了几秒,正准备下床,顾宴白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蹲在黎殊面前,娴熟的为她揉了揉腿脚。 “都怪我没轻没重,下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课,实在不行就请假吧。” 黎殊撇撇嘴,眼神里带着几分幽怨。 “我总不能天天请假吧。” “是,我的错,你打我。”顾宴白握住她的手,准备朝着自己脸上扇。 黎殊立马挣扎了一下:“有病吧是吗,我又没说要打你。” 这句话正中顾宴白的下怀,他攥紧黎殊那只手,没脸没皮的吻了一下。 “我就知道老婆疼我,肯定不舍得打我。” 黎殊简直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无语到了。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顾宴白边为她按摩腿脚,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真生气了?” 黎殊偏过头不理他。 顾宴白佯装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生气了。” 这段时间,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茶言茶语,每次到这种时候,都是一副无辜又可怜的模样。 “我从今天晚上开始还是搬到客厅去睡吧,不然我又没轻没重的弄疼你怎么办。” 黎殊睨了他一眼:“你可以去客房睡。” “也行吧,反正我身体好,即使客房这段时间重新装修了一下,还买了很多新家具,我也不会害怕甲醛味的。那我今晚就搬过去好了,我去让助理帮我收拾好房间。” 说罢,他正准备站起身,黎殊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有些别扭的不去看他:“我又没说你必须要去睡,今天晚上——” 话还没说完,顾宴白就忽然将她拦腰抱起。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眼底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黎殊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上了他的套。 “混蛋,你放我下来,你——” 顾宴白低下头,又吻了吻她的嘴巴,堵住了接下来她要说的话。 “再不起床饭菜都要凉了。” 上次去国外出差的时候,他在美国尝到了一种很特别的餐食,味道完全是黎殊喜欢的那种。 于是,趁着那几天在国外,顾宴白特地学会了那道菜的制作方法,就等着回来之后给黎殊尝尝。 这顿饭可是提前两个小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之前为了试探味道是否正宗,他把助理专门叫过来做了好几次,直到前两天才算是圆满成功。 趁着黎殊吃饭期间,顾宴白一直托腮看着她,唇角勾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 “想好了吗?婚礼想在哪里办?你喜欢哪种类型?” 黎殊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道:“随便吧,要不问问长辈们的意见,那天应该会来很多人吧,要不问问奶奶要怎么办?” 第103章 黎殊不是这么在乎仪式感的人,她本就对婚礼这种事情无所谓,要不是顾宴白非要举办,她甚至都想着就这么过去算了,反正他们已经是领过证的合法夫妻了。 顾宴白眉头微挑:“你不想和我办婚礼?” “那我和谁办?”黎殊抬起眼皮,慢条斯理的睨了他一眼,“和花花办吗?” 顾宴白轻嗤一声:“你宁愿和花花办都不和我办?” 呵。 真够幼稚的。 黎殊懒得理他,吃完饭后,很快换好衣服就去学校了。 等她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大厅里里外外站了好多人,从顾夫人到汪晶晶一个都没落下。 这些人显然是顾夫人找来的,对于他俩婚礼这件事,她从很早开始就已经在催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俩也咨询了大家的意见,说是要投票决定婚礼目的地和形式。 汪晶晶和沈倾因为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汪晶晶挽着黎殊的手臂,边说边幻想着:“小殊最喜欢的就是西欧那边的哥特式建筑了,在城堡里结婚多浪漫啊,像王子和公主一样,到时候司仪说交换戒指,音乐响起直接宿命感要拉满了。” 沈倾毫不留情的吐槽:“晶晶姐,你太土了!这种结婚方式都是上世纪流行的了,现在最热门的就是网络直播那种自己给自己主持婚礼。像哥哥和小嫂嫂这样的颜值,肯定能爆红网络,不必那些明星网红好看多了。” “什么直播网络的,更土了好嘛。”汪晶晶坚持,“实在不行就去教堂,多神圣庄重的地方。” “教堂也太土了!” 整整一晚上下来讨论下来,他们到底也没争论出什么结果。 不过黎殊倒是对这件事上心了,她偶尔也会查阅一下资料,看看举办婚礼都是些什么流程。 一个月后,他们订好了婚礼的地点和日期。 经过商议,他们决定在邮轮上举行。 顾宴白包下了国内最奢华的轮渡,第一天会在国内进行婚礼流程,后面的几天从东京到巴厘岛,整整十天有时间的人可以自愿选择参加。 这段时间,宾客们下船后的住行玩乐可以由顾宴白全权买单。 难得有段可以让整个人身心放松下来的时间,黎殊几乎从早到晚和汪晶晶混在一起,顾宴白想插话都插不上。 汪晶晶也是个没眼色的,完全意识不到顾宴白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她扔下海去。 白闻珺劝过她很多次,说这是人家新婚夫妇的蜜月时间,汪晶晶才不管这些,说他们结了婚以后的时间多了去了,她们小姐妹出来旅行就该开开心心的。 黎殊笑着表示赞同。 于是,顾宴白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几天假期,只有忍到晚上才有跟黎殊亲热旖旎一番。 可她白天玩的太累了,经常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顾宴白气得要死,也只能咬牙帮她掖好被子。 自从他俩结婚后,助理最能明显的感觉到顾宴白的变化。 以前他家顾总可是加班狂魔,最近这段时间回家的时间变早了,就算再忙也几乎都会赶在八点之前回到家,听说这是他和他家夫人约定好的门禁时间。 他会每天亲自给黎殊做饭,会去各地去学习她喜欢吃的东西,每次出差的时候总能想到带很多很多礼物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黎殊回来,他打死也想象不到顾宴白会有这样不同的一面。 从前总是面无表情的顾总会在提起自己妻子时露出温柔的神色,他偶尔会看着手机发呆,嘴角经常是上扬的,还时不时会笑出声。 助理实在是好奇他在看什么,直到有一天,他在顾宴白的手机里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 他的锁屏壁纸全是黎殊的照片,就连微信的聊天页面也是。 那个时候助理才知道,原来一向淡漠冷静的顾总也会用表情包,原来他面对妻子时也会撒娇求饶,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爱一个人这么多年。 这段时间顾宴白太过反常,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公司里的员工总是开玩笑说,他们雷厉风行的顾总居然跌倒在女人怀里了,他下半辈子算是完蛋了,肯定是个老婆奴。 这种风言风语传的到处都是,早就已经到顾宴白耳朵里,他却丝毫没有在意的意思。 助理跟在顾宴白身边这么多年,只有他最清楚。 他家顾总现在非常幸福。 他爱黎殊,爱了半辈子,从十几岁开始就捧在心尖尖上,只要能站在她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