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和前任组队啊[无限]》 第1章 《谁要和前任组队啊![无限]》作者:花卷不投降【完结】 文案: 【这本写的不好,和想象的剧情线颇有偏差,慎入。】 游戏世界的所有玩家都知道丁晚。 曾经的最强雇佣兵,人形兵器,带人通关从未失手,还有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不过三年前,丁晚重伤退隐。 三年后,丁晚再次出现在游戏里。 冷着一张俊俏的脸,身边跟着个笑容很好看的英俊男人。 “我老板。”在围观群众的震惊眼神中,丁晚介绍。 众人只当老板是究极钞能力的草包帅哥,居然能请动退隐已久的大佬。 没想到正式进本第二天,迷宫里,众人还在整理装备时,丁晚问:“探路了吗?” 老板回答:“左侧暗室有岔道,右侧的暗河可以通行,另外这里的结构很怪,深处可能有陷阱。” 众人:? 懂这么多? 暗室内,怪物奇袭而来。 被攻击的玩家大惊失色,谁知刀光一闪,怪物身首异处,竟然是老板横刀挡在玩家身前。 老板冲正准备回头的丁晚大喊:“不要影响你工作!后面的事情我解决了!” 丁晚:“哦。” 众人:“……”你是老板还是后勤兵? 副本结束,结算界面加载时,丁晚坐在高处巨石上,斜睨着站在下方的老板:“解散了。” 老板愣了下:“我们说好打包三个地图的。” 丁晚抽口烟:“我反悔了。” 老板从善如流:“那价格翻倍。” 丁晚:“……行。” 围观群众:……打扰了,你俩这是什么play? . 丁晚一直觉得唐久是他命里一劫。 他救了他的命,带他入了行,让他尝过天底下最神魂颠倒的爱意,可又不加解释离他而去。 所以当唐久这次出现在丁晚面前,邀请他同行时,丁晚没立刻把人赶出去,反而视线从他英俊明晰的脸一寸寸向下。 再抬眼,丁晚似笑非笑:“要我陪你救人,不是不行。不过唐老板,你求我出手,要怎么谢我?” 中式冒险副本,没有超能力: 1.海底鲛人墓 2.神山藏庙 3.西夏群山 4.苗疆蛊事 (其他待定中)…… 1.强强,破镜重圆,丁晚受。 2.全程双箭头身心1v1,he。前期两人间只谈身体不谈感情。副本2拉林藏寨开始谈身体。 3.受也很能打虽然文案没写 4.封面是可商模板封,非主角人设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无限流 主角:丁晚,唐久 一句话简介:无限流,全能美人vs神经病帅哥 立意:不论出身如何,心怀正义就能成为英雄 第1章 石珠鲛人(1) 这里看上去是个旧会议室。 屋子正中是张方方正正的长茶几,围着墙整整齐齐摆了一圈扶手椅。 倒是还算宽敞华丽,地上铺着酒红混暗金的绣花毛毯,墙壁上有挂画。只是窗帘拉了一半,并没能遮住墙边悄悄滋生的潮湿霉斑。 苍白的阳光从窗边斜照,加上因为电力不足有些暗淡的吊灯,照亮整个房间。 九张椅子,九个人。 七男二女,看上去都挺年轻,年纪最大也就是三十多岁。基本上人人都是一副很紧张的表情,只有两个人面露茫然。 郝飞就是茫然组的两人之一。 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自己上一秒还高高兴兴地去拿外卖,为什么推开门一脚踩空,就跑到了这么个陌生地方,还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 观察过后,郝飞认为这地方应该是个小宾馆的会客厅。 不光是因为这个房间的装潢,更因为他在椅子扶手的标记上看见了“石珠招待所”的字样。 但石珠这个地名他从来都没有听过,手机看了一下也没信号,再加上这么多陌生人,他谨慎地保持了沉默。 郝飞打量着身边的人,和石珠招待所的古旧气质不同,屋里这些人的衣着打扮都相当现代。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戴着银白假发,穿着cos服的男生。这男生当然也是茫然组的。 最吸引郝飞注意的则是坐的最靠近门口那两个人。 两个年轻男人,郝飞第一眼就看到靠门边那个。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服有种缎面一样古色古香的质感。 这种衣着其实很挑人,不过这个年轻人就是长相非常好看,身材也好,气质也好的典范。他穿着这身衣服,让人觉得相当清冷优雅。 其实白衣服的神色很冷淡,甚至可以说是臭着脸。但因为那张脸实在太过标致,不管是谁看到他都会先入为主的产生好感。 坐的稍远一点那个则穿着黑衣服,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绝对认识。 不光是因为这个黑衣服男人也长得很英俊,他们两个和别人宛如不在一个图层。最主要的是,这黑衣服一直看着白衣服笑。 ……而且这俩人的长相莫名的很搭配。 白衣服五官更清隽俊雅些,说帅气没问题说漂亮也能贴的上,黑衣服则多了一些狂情野气,眉目星朗,却又丝毫不会显得粗犷。 郝飞虽说在看着这俩人,脑子却不停转地思考着眼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其实很想问问旁边的人,但这些人看着都不太愿意跟别人说话,而且这地方也不像什么好地方,所以他谨慎地决定先保持沉默,等等看有没有人先开口。 结果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出乎郝飞意料的是,最先说话的居然就是这个看起来很高岭之花的白衣服。 白衣服站起身,笑了笑:“别这么紧张啊,都放松点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丁晚。” 郝飞:? 这个人是不是有点问题? 他用的词是我“是”丁晚?而不是我“叫”丁晚? 丁晚是什么很鼎鼎大名的人物吗,所有人都该认识? 就在郝飞脑海中连珠串一样冒出这些疑问时,他突然注意到,本来坐在他旁边,懵逼又忧郁的那个银发coser突然精神一振:“我靠!丁晚!丁晚复出了?!” 郝飞:? 他又注意到,不光是这个coser,屋子里除了他自己和那黑白双帅之外的人,都在听到丁晚这个名字之后精神一振。 郝飞:“……” 看来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丁晚确实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 . 丁晚这个名字出现之后,屋子里气氛竟都明显好了很多,紧张的气息消散,众人的神色都松弛了些。 郝飞抓住这个说话的好机会,戳了戳他旁边那个银发coser的手臂,友善地小声问:“打扰一下,哥们,你知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吗?丁晚又是谁?” 银发coser诧异地看了郝飞一眼,随后露出了然的神色:“新人是吧?” 郝飞:? 他一头雾水地:“什么新人?” 银发coser也没回答他,就指了指屏幕角落电视机那里:“你看那儿。” 郝飞刚才已经看过了,那就是一台老破电视机,头上还带着俩天线呢。 但是当他满心疑惑地再次跟随着银发coser的指引看过去时,他错愕地发现,漆黑的电视屏幕上,竟然荧荧地映出了一张黄底黑字的荧光屏! 郝飞:?! 他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投影仪,他有点懵,但还是立刻去关注荧光屏上的字: -【山海绘卷榜单实时前十玩家: 1.程云朔 积分:9625 2.秦愿积分:9373 3.丁晚积分:9311 …… 最底下还有一行跳动着的小红字: 96075.郝飞积分:0】 . “你进入了一个游戏里。”银发coser给呆若木鸡的郝飞解释,“应该能明白是什么情况吧,就是你穿进游戏里成了玩家。” “这个游戏叫《山海绘卷》,是个生存游戏。玩家平时都呆在主城的安全区,但隔三差五需要离开打副本,通关副本可以获得积分和金钱奖励,现在我们马上就要开始打一个副本了。” “通关副本只是获得奖励?”郝飞问,“那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游戏?还有我们要打的副本是什么?” “副本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也是莫名其妙从主城区被拉过来的。”银发coser有点忧郁地叹了口气,“但总之是有一些危险性。” “至于怎么离开这个游戏……”银发coser又叹了口气,“这个你就暂时别想了,因为没人知道,先尽量活着通过副本吧,人死了离不离开的都没意义了。” 眼看郝飞脸色惨白,银发coser赶紧又宽慰他:“不过你运气很好了,第一个副本就遇到丁晚,有丁晚在,我们都活下去的概率很大。” . 郝飞和银发coser对话时,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丁晚:“丁神,这次是一个人来还是带老板?” 第2章 “带老板。”丁晚说完,终于看了他旁边那个黑衣服一眼,“就这个。” 黑衣服帅哥应声起身,笑容满面地冲在座的各位拱了拱手,“唐久。” 这名字没引起什么反响,看来唐久并不是什么来头很响亮的人物。不过听到丁晚说这是他老板,现场又是一片小小的骚动。 老板这个词郝飞又没懂,他再次求助银发coser,对方小声回答:“丁晚是之前游戏里积分断层第一的大神,他消失了三年,还花了很多积分买房子,就这样还在第三位,你就想他有多牛逼吧。而且,丁晚也是游戏里唯一能收费带人通关的玩家。” “他价格很高,但是从来没有失手过。他非常聪明,又冷静,身手也特别好,传说可以在几十米外就把敌人的头砍下来。这个副本丁神在的话,我们会安全很多,至少活着出去应该是有保证了。” 郝飞明白了,这个黑衣服帅哥要打本,花钱请丁晚来保命。 怪不得丁晚介绍他老板能语气淡淡的一句“就这个”,技术工种就是不用看老板脸色。 话说回来,丁晚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气质倒确实像高手的样子。不过这个几十米外取人首级的传说是不是有点离谱了,这还是人类么,应该有夸大的成分吧。 思索间,郝飞灵光一现,捕捉到了另外一个关键点。 老板要进副本,花钱请丁晚,丁晚就可以跟着进副本? “也就是说进副本是自愿的?”郝飞问,“我想打就打,不想打也可以不打?” “基本上吧,一直不愿意打的话,猫在主城区也可以。”银发coser说,“但你要是一直在城区呆着不打本的话,基本就会收到副本邀请函之类的东西,再不去就会莫名被拽进副本,所以还是隔三差五打打本比较好。” 郝飞顿时激动起来。 他刚来,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卷进了要么赢要么死的灵异游戏。 那既然能选择自愿进本,他肯定要准备一下再进。 “那我现在能不能离开这个本?”郝飞急切地问。 “现在任务还没弹出来,应该可以走的吧。”银发coser思索了一下说,“你要走的话,就和正常生活一样,出去找辆车,去城区,不要往荒郊野外瞎走不要触发副本就……” 就在这时,注意力明明一直在另外那边的丁晚突然接了这边的话。 “很抱歉打断你们。”丁晚说,“但是你们看下自己的右手手背,现在想走应该是来不及了。” . 郝飞立刻低头看去。 这一看搞得他人都傻了,他发现自己右手手背上有块隐约的淤青,这块淤青显然不是他身上本来就有的东西。 仔细再看,那块痕迹的颜色又比普通的淤青要复杂得多,在皮肤下面透出浑浊的光泽。 这淤青乍看并不起眼,多看两眼,突然觉得特别邪性,好像有一只浑浊的眼睛在从皮肤下面往外窥视,看的郝飞头皮发麻。 “我操!”郝飞大叫一声,他下意识猛甩手,当然没有任何效果。手上的眼睛牢牢地长在他皮肉下面,诡异极了。 他越看手背上这东西心越慌,赶紧惊慌地望向丁晚。 “这……这是什么意思?是某种诅咒吗?”郝飞话都说不利落了,“我会不会死?” “是副本的线索。我们所有人手上应该都出现了一样的痕迹。”丁晚的语气很沉稳,顿时让人没那么慌了,“不用担心,过完副本就可以解决。” 郝飞听他这样说才算是好受了一点,也就是从彻底死了变成捡回半条命的感觉。 “那丁神,我们现在怎么办?”刚才跟丁晚搭话的那个女人问。 丁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去打探下消息。你们随意,在这儿等我也行。” —— 在会客厅里时丁晚已经观察过这波人了。 九个人,那个新人和银色头发是最先来的,在他和唐久进房间之前就来到了这儿,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俩应该是不由自主进的副本。 另外的五个人,分成一个三人队伍和一个两人队伍,面对陌生的玩家他们有明显的各自抱团。 他们应该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主动来到这个名叫石珠村的东海滨小渔村挑战副本的,就像丁晚和唐久一样。 丁晚被唐久雇佣过来找一副壁画,其他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也不打算打探。 丁晚一出门,以新人为首的其他人立刻跟了出来。尤其是新人和那个银发男生,像刚出生的小鸭子跟着妈妈,寸步不离。 唐久在丁晚后面一点,估计是知道自己和丁晚关系特殊,丁晚不想跟他过多接触,所以他乖乖地保持着一点距离。 但又很刻意地隔绝开丁晚和其他人。 毕竟那两支小队伍自己也有搜集消息的能力,他们现在跟着丁晚,就是一个利用的心思,想着丁晚厉害,他们就跟着,有什么消息自己也能沾沾光。 也行吧。 这种场面丁晚都习惯了。 . 这个村子名叫石珠村,在世界地图差不多最东位置的海边,是个小小的渔村。 丁晚他们暂时休息的地方叫石珠招待所,是村里唯一一家宾馆,而石珠招待所外面这条街,也就是村子唯一一条还算繁华的街道。 卖日用品的超市、卖菜的摊位、饭馆……都聚集在这里。 还有很多卖海货的,架子上挂着巨大的鱿鱼干、紫菜饼、还有一些肉质看上去很细很白的鱼干。 来时赶路很急,现在静下心来观察,丁晚立刻注意到,所有的店铺门外,都摆着一尊塑像。 这些塑像的材质各不相同,但形象是一致的,那是一个人身、鱼尾的生物,端坐在神座上,垂眼看着地面,脸上似乎还有两行泪珠。 越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地方,居民越信仰神明,很明显石珠村的村民有自己信仰的海神。 丁晚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淤青的痕迹透过皮肤,像是某种鱼的眼睛。 . “你。”丁晚说,“发挥下自己的人脉,去打听一下那个塑像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句“你”,身后那一串玩家都打了个哆嗦,生怕自己被大佬选成去问路的血包。 结果这些人还没紧张完,站在一边的唐久已经应道:“好嘞。” 丁晚:“嗯。” 众玩家:“……???” 你俩谁是老板啊? . 主街道旁边另外有条小路,路牌歪歪斜斜的写着那边是石珠中学,唐久径自往那边去了。 当着丁晚的面,玩家们不敢说话,但内心诧异极了。 再怎么说唐久也是老板,别人掏了钱的,丁晚就这么把别人使唤出去了?这唐久还一副乐意效劳的表情? 退一万步说,就算丁晚确实有这种面子,这老板还真敢去问路? 他都请人帮他保命了,就不怕单独行动时遇上什么诡异状况,或者问到错误信息出岔子吗? ……大佬的世界真难懂。 . 把唐久使唤去询问海神的信息后,丁晚准备去附近的集市看看,这里应该是石珠村村民聚集的场所。人多了,自然就能问到一些信息。 现在差不多下午三点,东西都卖的差不多了,小贩们正忙着收摊,热热闹闹的。 丁晚还没走过去,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在吆喝。 “珍珠贝!珍珠贝!” 一个老头子推着个小板车摇摇晃晃地过来,旁边那么宽敞的路他不走,愣是拐了个大s型,硬把板车停到了丁晚面前。 “小伙子,买珍珠贝吗?”老头眼巴巴地看着丁晚,“我一天都没开张了,你要买给你便宜。” . 老头的板车上堆叠着很多贝壳,这些贝壳外形完全称不上美观,还因为在太阳下晒了太久,发出浓重的不新鲜的腥臭味,这就是珍珠贝。 “赌珍珠”这个玩法在海边很常见,可以说就是本钱更小的赌石。 珍珠贝生长的过程中吞入砂砾,撬开之前没人知道贝壳内的砂砾有没有在经年累月的磨砺中变成珍珠,盲选贝壳,开出来就当场接受这个结果。 但海边随便挖的珍珠贝里多半没有珍珠,就算有也是成色很差的那种,完全就是骗骗不懂行的。 所以老头这一车珍珠贝九成九是骗局,怪不得他一天都开不了张。 老头想必是看丁晚年轻好骗,这才径直把车推到丁晚面前,摆明了是要找冤种。 郝飞觉得要是自己的话肯定扭头就走,但丁晚想了想问:“怎么叫给我便宜?” “平时都卖100块钱一个,你要的话,100块钱给你挑三个。”老头说。 这一板车贝壳如果不是挂着珍珠贝的噱头,能卖20块钱就顶天了,但丁晚爽快地递过去一百块:“我自己选,可以吧?” 老头脸都乐开花了,果然年轻人是好骗,他豪爽地表示:“你随便挑!” 第3章 虽说知道丁晚这么乖地跳进圈套,都是为了向老头打听消息,但真看到丁晚递过去那张一百块,郝飞还是真情实感地替他肉痛。 还有点疑惑,郝飞偷偷问银发coser:“他哪儿来的钱?” “整个世界的货币是通用的。外面的安全区,进入副本触发主线任务之前,做副本给的奖金,都是同一套货币体系。”银发coser解释,“就和外面世界一样,你去别的地方旅游,自己那里的钱也是能用的。” 郝飞一想,丁晚是雇佣兵啊,还是游戏榜单上的榜一,那一百块对他来说肯定是洒洒水,怪不得如此阔气。 阔气归阔气,郝飞还注意到,丁晚居然真不是走个过场,他认真地在那堆贝壳里面翻捡起来。 时不时还用手指轻轻敲下贝壳,跟挑西瓜似的。 很快,好骗的年轻人丁晚已经选好了三颗珍珠贝,递给老头:“就这些吧。” “好。”老头爽快地接过来,“还要再挑几个吗?” “不用了。”丁晚回答,“就这三个有货。” 旁观全程的郝飞:? 老头愣了下,也感到有点不对,但他还是拿过开蚌刀,利落地干活。 刀片撬进蚌壳的缝隙,用巧劲一掰,珍珠贝壳随之打开。 浓烈的腥臭味传出来时,老头脸色都变了,但不是因为这股他早已习惯的味道,而是因为这颗珍珠贝打开,泛灰的贝肉上,赫然竟躺着一枚圆润莹白的珍珠! . 一片哗然,这一颗珍珠就足够让丁晚回本。 看这成色,他就算拿去主城区卖给npc,这颗珍珠的价值也远远不止一百。 丁晚倒是神情没什么变化:“哇,我运气还蛮好的。” 语气很惊喜,声音一点波动都没有。 根本就是开之前通过敲贝壳就判断出来里面有珍珠,也懒得用演技装饰一下。 这些珍珠贝如果丁晚不开,老头就会回去自己开,所以丁晚赚了其实就是老头亏了。老头现在感觉不对劲,已经不想开贝了,但是没办法,他只能再把剩下两个珍珠贝也打开。 离谱的是,这两颗珍珠贝里居然也有珍珠,虽然不是什么很好的成色,但加在一起千把块绝对也是有的。 每开出一颗珍珠老头脸色就更臭一点,三颗珍珠都摆在面前,他脸都绿了,可又没法反悔。 正在他不情不愿地要把三颗珍珠递给丁晚时,丁晚突然说:“算了,我不要了,这珍珠二百块钱卖给你吧。” 老头一愣,脸上的狂喜都掩饰不住了,“二百块卖给我?” “我拿着这个也没用,我又不懂海货,也没地方出手,两百块钱卖给你吧。”丁晚笑了笑说。 郝飞:“……” 你还不懂呢,那一车估计就三个贝有珍珠,全被你挑出来了。 老头当然想不到这么多,两百块钱换三颗珍珠已经非常值了,他立刻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一百块,连同丁晚给他那张一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丁晚手里。 他生怕丁晚反悔,又飞快地把那三颗珍珠都揣进自己口袋:“成交!” “成交!”丁晚又笑了笑。 随后他一愣,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一样,好奇地问:“诶,大爷,你手背上那是什么?” . 丁晚本来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温柔亲和,谁都很难不喜欢他,更不要说老头刚从他那里换来了代价极低的三颗珍珠,现在丁晚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看丁晚提问,老头立刻攥起右手,把手背递到丁晚面前:“这个吗?我们叫它‘海眼’,是海神给我们石珠人的祝福。” 老头手背上也有和他们一样的痕迹,只是那痕迹更清晰地凸出来,形状也更分明。 一打眼看去,完全就像是手背上长了一只死鱼眼睛。 “海神给石珠人的祝福?”丁晚疑惑地问,“那为什么我手上也有这个?” 他把自己的手递给老头看。 “海神是护佑我们的神明,我们每月都会在海王庙给海神上供香火。每个石珠人生下来手背上就会有海神的印记。” “手上有海眼,就不怕遇到风浪,也不会被鱼群袭击。”老头说道,“你是外来人,手上长出印记,看来是和海神有缘,过段时间你的海眼也会长成,那时候你就也能自由自在的下海了。” “可是这么个东西长在手上,离开这儿的话会被人当怪物吧?”丁晚问。 “离开这儿?这你就别想了。”老头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得黑黄的牙。 第2章 石珠鲛人(2) “有了海眼就会成为海神的子民,从此没法离开大海。离大海远了,你就会觉得浑身干热,痛苦难耐,再久一点就会死。” “以前有不少年轻人想离开,有的干死在外面,更多乖乖的回来了。” “不过我们这里靠着大海,丰饶富足,也没有什么离开的必要嘛。”老头笑嘻嘻地说道。 “啊?那怎么行?”丁晚演技总算上线了一会儿,他标致的脸上精准呈现出无措的神情,“我又不是这里的人,我要离开的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去掉我手上这个祝福?” 他态度很好,但老头一下就发飙了:“你们外乡人能够得到海神的祝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居然还不想要?赶紧走!跟你这种人不想多说一句话!” . 虽然被发怒的老头赶走了,但基本的信息也已经得到。 果然,他们手上的印记就是限制他们离开石珠村的关键。手背上的印记不消除,他们离开石珠村就会衰弱而死,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去副本闯一闯了。 刚才在每个商铺外面都看到的哭泣塑像,应该就是老头子口中,每个石珠村民都信仰着的“海神”。 想要解除海神的祝福,刚才老头提到了“海神庙”,多半就是从那里下手。 愤怒的老头已经推着板车走了,剩下丁晚手里拿着二百块钱,还是决定往集市那边看看。 集市一进去是很多卖小食品的摊位,打眼望过去,就发现很多摊位都写着【美味鲜鱼】的招牌。 来石珠村以前丁晚查过一些资料,但因为这个东海边的小渔村实在闭塞,信息也很少,石珠产鲜鱼丁晚倒是看到过一眼。 不过渔村哪儿有不产鲜鱼的,丁晚当时只觉得这是写这条消息的人实在编不出东西了,才随手放在上面。现在看来倒未必如此。 他走到最近的一家摊位,那家在【美味鲜鱼】的招牌下面还写着“鱼汤、烤鱼、清蒸鱼”,丁晚想了想跟摊主说要一份烤鱼。 “要烤鱼吗?没问题。但是鲜鱼没有了。”摊主说,“其他的鱼可以吗?” “没有鲜鱼是什么意思?”丁晚问,“其他鱼又是什么?” “鲜鱼就是我们这里的石珠鲜鱼,我们石珠村的特产。”摊主说,“石珠鲜鱼和其他鱼味道都不一样,鱼肉格外鲜嫩,又带着点咸味,就连不吃鱼的人都会喜欢。” “以前经常有外地商人来我们这里买鲜鱼,不过最近几年,鲜鱼产量少了很多,只有偶尔能捕到,味道也完全没有以前的肥美。”摊主叹了口气说。 “怎么会这样?”丁晚问,“是发生了什么吗?” “谁知道诶!”摊主发愁地说,“我们本来就是靠着大海维生,也许是那些人太不虔诚,激怒了海神爷,海神才不愿意把鲜鱼赏赐给我们了吧。” “哪些人?”丁晚追问道,“他们做了什么?” 很明显丁晚的问题对摊主来说有些冒犯,摊主眉头一皱,差点和卖珍珠贝的老头一样发火。 不过看着丁晚那张容貌出众的脸,摊主的火又没发起来,只摆了摆手说:“别问了,这种事情问不得,说不了的。” 在集市又转了一圈,没得到其他什么信息,一行人暂时离开集市。 刚回到大街上,就看到唐久迎面走了过来。 . 即使身份只是老板,大概率是空有钞能力没什么特长的草包,但不得不承认,唐久就和丁晚一样,是站在人群中一眼就出众的那种帅哥。 他一路走过来,连路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唐久这几步路走的特别招摇,跟在走t台似的。 等到唐久在丁晚边上站定,丁晚终于看了他一眼:“怎么样?” “该问的都问到了。”唐久愉快地说道,“海神是他们这里信奉的神明,村里有一座海王庙,是在前面礁石滩下方的海湾里,每逢初一、十五大退潮时,通向海王庙的通道才会打开,海王庙里供奉着海神像,以前村民都会去那里祈祷。” “但最近这些年,因为路途危险,他们都不怎么去庙里,而是在海王庙附近又供奉了一座神龛,在那里供奉香火祈求祝福。”唐久说。 “我们的话,应该是要到那座真正的海神庙里去才行。”唐久又说。 第4章 三人队伍里面有个人疑惑地问:“我们刚才跟好几个人都没打听到消息,你是从哪里问来这么详细的信息?” “哦,那边是个学校。”唐久笑笑回答,“学生嘛,对帅哥都没什么戒心的。” 丁晚:“……” 唐久说话时会看丁晚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老板要对自己请的雇佣兵这么察言观色,反正看丁晚脸色不豫,他立刻就闭嘴了。 丁晚也没纠结什么,直接把话题拉回副本:“我们手上这只眼睛,可以看做是一种传染病,带着这东西我们离开石珠村就会快速衰弱甚至死亡,整个石珠村的人都是这样。” “解决问题的关键应该就在真正的海王庙里,明天就是十五,我们抓紧时间整理装备,凌晨就去看看。” 伴随着丁晚的话,郝飞眼前一花,刚才提示积分榜单的那面黄黑显示屏骤然又出现在眼前。 -【已解锁主线任务:探索海王庙(0/1)】 郝飞对这面屏幕倒是已经麻木了,对另一件事情的好奇让他大着胆子举手:“丁神,你怎么知道明天就是十五?” 是天色?还是月相,还是什么神秘而奇妙的玄学法门? “日期和主城区的时间一致。”丁晚说,“农历的日期我其实没记住,但是会议室那个挂历上写了日子的,那么大字儿你没看吗?” 郝飞:“……” 哦。 《山海绘卷》的老玩家都很熟悉副本的流程,打副本的装备要自己准备,一般来的时候基本的东西都带了,另外还需要的就是在收集了一些副本信息之后,因地制宜购买的。 比如这次他们要去海神庙,既然海神庙的入口要在大退潮之后才显现,那整个庙宇大概率在海平面之下,进出很可能涉水,他们要准备水下呼吸的设备。 商量好晚上的集合时间之后两个队伍就各自买装备去了,看得出他们之间还挺戒备的,那个奇装异服的银色头发也自己走了,就剩下那个新人,茫然无措地站在那儿。 . “刚进游戏吗?”丁晚想了想,主动问新人,“怎么称呼?” 刚进游戏就被拉到世界共享进度的高难副本,对新人来说是地狱模式,如果丁晚不管的话,他很可能会死在这儿。 郝飞本来正着急呢,看丁晚和唐久还在原地没动,他甚至在思考要不要跪下求他们两个救自己一命,没想到丁晚居然主动跟他说话了,甚至还挺亲切。 郝飞赶紧诚惶诚恐地点头,“嗯,我是新人,丁神。我叫郝飞,我同学也叫我大飞。” “别叫丁神。”丁晚一下笑了,这个笑容和刚才给石珠镇村民的那种温柔微笑很不一样,活色生香的,“叫我名字或者叫丁哥都行。” 郝飞赶紧点头,但是真要他叫他是不敢叫的,所以点完了头只能再点头。 丁晚看了旁边的唐久一眼:“带他去买装备。” 郝飞:? 不是。 丁神……哥,你让你老板给新人买装备呢? . 出乎意料的是唐久还真就答应了,丁晚一副懒得跟唐久多说的样子,交代完就走了。 唐久则转过头对郝飞说:“走吧,小飞飞,带你去买新手装。” 郝飞:“……” 虽然但是,小飞飞是什么情况。 郝飞其实挺细腻的,他感觉丁晚和唐久的关系很神奇。 他们的互动极少,好像不是很熟,但默契似乎又很好,好像非常熟。 可这种又熟又不熟的关系到底是什么,郝飞就不知道了。 —— 唐久虽然在丁晚面前总是挂着张笑脸话很多的样子,但带着郝飞时他没什么话,郝飞更是不敢多话,特别乖巧地跟着唐久一路穿过巷子,最后到了家渔具店前。 老板坐在柜台后面,完全不顾客人死活地猛抽着烟。 墙上挂着网兜、船锚等郝飞认识的捕鱼工具,还有奇形怪状的钩子等一些郝飞名字都叫不上的东西,唐久在里面选了背包、救生气囊、氧气瓶、呼吸管等一堆装备,又跟老板说了点什么,老板起身带他去后面仓库,不一会儿,唐久拿着一把短刀出来了。 “你会用刀吗?”唐久问。 “啊啊?”郝飞被问得一呆,半天才回答,“如……如果你说的是那种用法,那我不会。不过我是练体育的,身体素质还行,上手应该比较快。” “那行。”唐久把短刀递给郝飞,“就这个吧。” “短刀适合新人,杀伤力一般但是上手很快,必要的时候用。”唐久说。 郝飞接过短刀,冰凉凉的手柄握在手里,对他来说都毫无真实感,毕竟长这么大他砍过最硬的东西也就是西瓜。 他顺从地接过唐久递过来的刀,想了想按照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样子,把刀别在自己的腰带上,唐久看着他做完整套动作,贴心地建议:“把刀往后别一点,这样拔出来比较快。” 郝飞:“……” 不是,你来真的? 虽然实在没什么真实感,但郝飞还是逼着自己快些进入角色,他拿着刀生疏地比划了两下,突然注意到墙上那堆渔具里还挂着一副折叠式的弓箭。 “那个……唐哥。”郝飞犹豫了一下,指指墙上那副弓箭,“如果非要战斗的话,我能要那个吗?” “嗯?”唐久目光跟着郝飞看过去,又转回来,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你会用弓?” “一点点。”郝飞说。 被拉进游戏之前,郝飞是射箭特长生,也是拿过国家级大赛冠军的优秀选手。 “没问题,武器当然是趁手的好。”唐久叫老板把弓箭拿下来递给郝飞,“厉害啊,小飞飞。” 郝飞:“……” . 装备买好,就回到石珠招待所,唐久帮郝飞开了个房间休息,前台的女生随口说了句“今天住客好多啊”,唐久还笑着跟她聊了两句,看起来非常社牛。之后唐久一路送郝飞到房间门口,说等下会来叫他,让他先休息。 郝飞握着弓箭心里感激极了,“好的唐哥,太谢谢你了。” “没事儿。”唐久还是笑,“你丁哥的安排我肯定要做到的。” 郝飞:“……” 他赶紧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少管闲事不该你问的什么都别问。 . 招待所的房间小而且旧,不过还是挺干净的。 虽说郝飞知道,晚上有大事要做,下午睡一会儿比较合适,但陌生的环境、新奇的情景再加上死亡威胁,兴奋和紧张都让他完全睡不着。 他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躺了一会儿,注意力不自觉被自己手上那只鱼眼睛吸引,看久了又害怕,拿起弓箭来摆开架势找找手感,但又觉得这样耗费体力,赶紧逼着自己又躺下。 郝飞刚才在小卖部买了烟,他很少抽烟,但需要保持专注力的时候会抽。 看自己半天没睡着,他怕等会儿精神不济,赶紧连着抽了好几根。 往复了几次,外面天色黑下来,不久,外面传来敲门声。 郝飞应声冲到门边,刚要开门,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他留了个心眼,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楼道的灯光昏黄,这一眼,看得郝飞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站在房门外的不是唐久,是一只似人非人的怪物。骷髅头外绷着一层干枯皱缩的皮,眼眶里泛着磷光,郝飞看过去时,怪物正举起自己奇长的枯瘦手指,再一次敲向房门—— 第3章 石珠鲛人(3) “啊——!!!”郝飞魂飞魄散地大叫,这距离弓箭也没用,他手忙脚乱拔出唐久送的短刀。 这短暂的一瞬间,他其他的什么也没想,就准备如果这怪物真的破门而入,他好歹也要挣扎一下再死。 没想到,刀刚拔出来,门外竟然传来唐久的声音:“怎么了?有危险吗?” . ? 整个世界好像都暂停了。 郝飞脑子有点空白,他刚才完全被吓昏头了,但唐久的声音又把他的理智稍微拉了回来。 他举着刀,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僵在门边,一动也动不了。 四下里静的出奇,郝飞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脏扑通狂跳的声音。 “你怎么样?”他又听到丁晚的声音,“不回答我们就进去了。” 郝飞鼓足勇气,再次从猫眼望出去。 他很怕再看到刚才那只怪物,那玩意儿这辈子看一次都嫌多,还好这次没看到。 楼道里只有唐久和丁晚,因为他刚刚那一嗓子,唐久现在已经准备把门踹开了。 除此之外,楼道里非常安静,郝飞刚刚看到的怪物好像只是一场幻觉。 “我,我没事。”郝飞结巴着答应了一声,赶紧打开门。 他不是没考虑过眼前的唐久和丁晚可能只是障眼法,但如果一直陷在这个怀疑的循环里那就无解了,因为眼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和理解能力。 第5章 他宁可在看见唐久和丁晚的时候开门,总好过在看见似人非人的怪物时开门。 当然。郝飞还是握紧了刀,同样的想法,如果真发生什么,他好歹要挣扎一下再死。 . 还好,外面的丁晚和唐久是真的,因为在郝飞出门时,丁晚递给他一包饼干,这包饼干是刚才唐久带他去便利店时买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丁晚手里。 饼干既然是真的,他们俩的人当然也是真的。 “谢谢哥。”郝飞狼吞虎咽,甚至噎了一下。 饼干就是很普通的蓝莓夹心饼干,郝飞平时在超市看见都不会买,但眼下这种情况,加上劫后余生的庆幸,只觉得饼干吃起来是前所未有的香甜。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丁晚问。 郝飞一五一十把自己刚才看到的怪物讲了,提心吊胆地问:“哥,你觉得那怪物会不会还藏在楼道里某个地方?” 丁晚淡淡瞥了眼楼道拐角,掰了下手指骨节,发出“咔”一声响:“要是还在倒是简单。” 郝飞:“……” 虽然丁晚的身形看起来比郝飞还纤瘦些,但刚刚那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名为“死亡威胁”的东西。 “你刚才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丁晚又问。 郝飞知道丁晚意思是可能他做了什么事情,招来了怪物,他赶紧配合着回忆。 但确实也没干什么,总不能是他在屋子里舞刀弄枪,让怪物感受到威胁,所以先来把他灭口吧。 . “实在想不出就算了,没关系。”丁晚说,“你看到的东西,多半是幻觉。” “怪物如果是真的,地上总会留下痕迹,既然问题的关键是海王庙,那怪物也会与海有关,但这里既没有水渍,空气中也没有海腥味,综合来看,幻觉的概率大一点。” 丁晚又说:“看看你的手。” 郝飞听话地伸出手,看到他手背的瞬间,丁晚眼眸微凝。 郝飞手背上的淤青,和丁晚手上的相比,变得明显了不少。 在昏暗的灯光下,它看起来更像一只浑浊的鱼眼睛,在窥伺着楼道里众人的一言一行。 “我的妈呀!”郝飞吓得声音都发抖了,“哥,这怎么办啊,我不会第一个死在这儿吧?我不会也变成我看到的怪物那样吧?” “这种事情谁也没法保证。”丁晚说,“但我尽量带你出去。” 这句话已经足够郝飞感动,何况人突然遇到这么大的变故本来情绪就会更激动些。 郝飞“呲溜”抽了一下鼻涕,“谢谢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日行一善。”丁晚说,“运气会比较好一点。” 这句话唐久似乎听着耳熟,他笑了笑,但没说任何话。 . 外面天已经很黑,大退潮一般在子夜夜色最深时,他们没多少时间耽搁。 其他人已经先出发了,丁晚和唐久是最后的一波。 “调整下状态,装备收好出门了。”丁晚说。 郝飞早就把东西都装好了,短刀和弓箭都在随时就能拿到的地方,同时背包他尽量轻装。包里最主要的重量来源于氧气瓶。 收拾装备时也算是让自己冷静下来,把包背好后他突然感到好奇:“哥,每个副本的装备都要自己准备是吗?” “嗯。”丁晚点了点头。 “那如果准备错了怎么办?”郝飞问,“比如我们都觉得海王庙可能要下水,那如果实际上不是,反倒那地方燃烧着火焰的话,我们怎么办?” “离开重新买装备。”丁晚说,“如果比较倒霉没办法离开的话,就只能想办法苟活,实在苟不住的话就死在那了。” 郝飞脱口而出:“怎么听着跟植物大战僵尸一样,得选好了植物才能过关。” 丁晚:“……” “好说法。”唐久大笑,“要这么说的话,他就是寒冰射手。” “他”指的当然就是丁晚,被唐久突然这么一cue,丁晚脸真就沉了下去,他好像很不乐意跟唐久多说话。 虽然说是更像寒冰射手了,但郝飞只敢心里想想,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当然了,我是窝瓜。”唐久立刻又找补。 丁晚终于看了他一眼:“你是潜水僵尸。” 背包侧面挂着一个氧气瓶的唐久:“……” 看唐久这个吃瘪的表情,丁晚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他又快速打量了下郝飞的装备,确定没什么疏漏,然后说:“走吧。” . 唐久在旁边笑了下,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 石珠村只是个东海边的小渔村,这个点所有人都睡了,除了招待所外面街道上的路灯外,近处的民居、远处的海湾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偶尔看到的点点灯光。 丁晚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出来过了,过去三年他除了养伤就是在家里养花、做饭。 不过他每天都有保持锻炼的习惯,脑子和身手都完全没有生锈。 和唐久一起走在下副本的路上,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倒是不怎么怀念。 “地图给你。”唐久说。 丁晚看了他一眼,唐久殷勤地递过来地图册:“我今天去学校问路的时候,跟一个女学生要的。” 唐久笑起来很英俊,又会说话,讨第一次见面的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嗯。”丁晚平淡地接过来,“谢谢唐老板。” 唐久本来想再说点什么,被这句唐老板噎住,最后还是闭嘴了。 . 沿着路往前走了没多久,海风送来越发浓重的海腥味,手电筒的光柱照到远处,很快就看到了海。 海岸线呈月牙形,在海岸的远端有大片礁石。 之前丁晚和唐久已经讨论过,海王庙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因为这片礁石平时被海水淹没,只有在初一十五的大退潮时,水位降得足够低,整片岩石才能完全显露出形状。 越往礁石的方向走,风就越大,体感也越冷。 夜晚的大海漆黑一片,手电光打过去才能看到海水的波纹,海浪翻涌,拍打岸边发出森森的潮声。 月亮低悬,泛着妖异的血色。郝飞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怂怂地夹在丁晚和唐久中间。 不远处,礁石那个方向,有手电筒的光柱亮起,应该是已经提前到集合点的玩家。 丁晚指了下那边,“过去吧。” 第4章 石珠鲛人(4) 巨大的血月悬挂在半空,低低地仿佛随时要坠入海面。 荒无人烟的海岸边,手电光柱以外的位置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漆黑的海水汹涌,海潮声拍打礁石,声音连绵不绝,巨大的回响让人毛骨悚然。 玩家们都准时来到了海岸边。 另外那个两人队和三人队显然都是老手了,他们的装备很齐全,人的状态也很老道,对丁晚保持着恭敬态度的同时,也有相当明显的戒备。 丁晚提出分头集合,就是考虑他们或许有自己的目的,丁晚接唐久的单子来这里同样有目的。 他不想别人插手他的事情,作为交换他也不会插手别人的事情。 银色头发的coser也准时到了,他现在没穿着cos服,换成了正常的衣服。不过还是那一头银色头发,原来这不是假发,是他本来的发色。 《山海绘卷》世界一般来说,是玩家自愿参加副本,收拾好装备自行前往副本所在地图,但玩家要是咸鱼太久了也会出现不一样的状况: 比如坐上车本来是想去其他地方的,莫名其妙睡着了醒过来就到了别的地方,副本自动开启,这个银发男生来的时候甚至穿着cos服,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银头男生也就和郝飞说过几句话,一个人站在这儿挺没安全感的,现在看到郝飞走近,他惊喜地靠过来,很自来熟地混进了丁晚他们的队伍。 . 海滩上有一块巨大的礁石,据说叫“海龙牙”,上方有一块尖锐的凸起,下方绝大部分浸在海中,礁石尾端连着近处的山壁。 “我们觉得海王庙应该就在海龙牙下方。”三人组里面有个人率先说。 丁晚也是这么判断,他并不介意去做第一个探路的,众人自觉给他让出位置, 月光非常明亮,大退潮已经开始,每一次浪潮涌起,海浪都会回退一点,逐渐露出沙滩上没来得及跳入海水的小鱼小虾,还有被浪花洗涮得晶亮的石头。 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石壁上覆盖着湿滑的绿藻,每一步踩下去,还会有数不清的海蟑螂从石缝中窜出来四散而逃。 这段路谁来都会走的很狼狈,因为不小心就会摔倒,但丁晚是例外,他好像能随意控制自己的平衡,随着浪花的后退一步步前进,走向海龙牙深处,就像是走在平地上一样轻松。 其他人的步伐就要笨拙很多,双手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往前挪,一步要使出十步的劲儿。 第6章 他们有心想看看丁晚是怎么带老板通过这里的,毕竟丁晚那身板看着也不能背起一个人。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唐久也轻轻松松过去了。 众人:?? 唐久似乎感觉到旁边人在看他,走过最滑的这块岩石以后,还嘚瑟似的把一只脚支在石头上炫耀:“喏,防滑底。” 众人信以为真:“哇,这么牛逼!” 丁晚:“……” 平生第一次有种想退单的感觉。 . 随着海水快速回退,海龙牙露出地面的部分也越来越多,骤然间,前方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个岩洞。 说是岩洞也不完全正确,应该说这是一道开启的石门,因为洞壁四周用古拙的手法雕刻着一只兽头。 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硬要说的话有点像水猴子,看上去有些诡异。 这石兽头瞪视前方,怒目圆睁,张着血盆大口,洞口对应的正是兽口位置。 走进洞口,就好像走进这只石兽的嘴里去。 洞内一片漆黑,海腥味扑鼻而来。 走到这里感觉到的完全是一股死气,连刚才泛滥成灾的海蟑螂都消失了。 丁晚停下脚步,他举起手电,手电光柱与唐久的手电光默契地交织,两人同时看到了岩洞后的黑暗中,有一张正向外窥探的,带着诡秘微笑的脸。 . 手电光照亮的一瞬间,不光丁晚,紧跟在他后面的郝飞也直接看到了那张脸。 黑暗之中唯有那张脸被手电光照亮,眼睛大睁,嘴巴弯折成夸张的上扬弧线,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郝飞吓得一个激灵,猛往后退,地上又滑,他脚没倒过来,一个屁墩儿就坐在了地上。 这跟头摔得郝飞龇牙咧嘴,但也算把他摔清醒了。 郝飞突然意识到,在他前面的丁晚和唐久不但没有紧张,甚至连戒备都没有一点。 如果说他们看这种东西看多了不害怕那还可以理解,连紧张都不紧张是不是太夸张了,这就是大神的实力么。 就在这时丁晚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无语:“这是雕像。” 郝飞:“……” —— 岩洞内部的空间比想象中大很多,进入岩洞有个很陡的向下阶梯,大约有一米多的落差,再加上海龙牙的最高处本身就有接近两米,一来一回,在岩洞内形成了高而深阔的空间。 岩洞之内,是两座高大的黄铜神像。手电光打在上面时,黄铜的反光让它们看上去宛如真正的神明。 两座神像正对着岩洞外,都是人身鱼尾,造型和石珠村那些店铺门口摆放的神像很相似,两座神像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刚才他们看到的,就是正对着洞口的这尊女神像。 女神像脸上挂着诡秘的笑容,眼珠闪闪发亮,乍一看还真的有点像个活人在从庙里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外面的神像都是哭相,但寺里这两个不一样。”唐久说,“这两尊神像一个面带笑容,一个板着脸,但看起来居然比哭相神还要诡异。” 何止是诡异,那尊面无表情的男神像也就算了。一片黑暗里,这尊女神像笑容满面地看着所有人,那场景简直是让人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 丁晚直接把目光从女神像上移开,他一向很擅长摆脱这种氛围的干扰。 手电光柱扫到两尊神像之间,便看到一座红木供桌,供桌上空荡荡的,只摆着一只黄铜小香炉,桌面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尘。 “看来这里就是海神庙。”丁晚没有拿起那只香炉看,对石珠村民的海神保持着基本的尊重。 “不过,就像那些村民说的一样,他们已经很久没来这里拜祭过了。” “但我们如果想解除诅咒,应该是在这里拜祭对吧?”三人组里面有个男的问。 “很显然。”丁晚回答。 “但是……我们要用什么拜祭?”那男的问,“这月黑风高的,上哪儿给海神变出祭品来?” 丁晚没回话,往旁边一伸手。 唐久非常配合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包着金纸的线香,递给丁晚,顺便还周到地用打火机把香点燃。 众人:……??? 能拿出香来已经是非常离谱了,更离谱的是不管丁晚还是唐久做这套动作都非常自然,就好像任何人来打这种玩命的副本都会在满包的装备里面附上几支香,所以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也顺理成章一样。 丁晚把香插在香炉上,还很周到地解释了一下:“都说了来拜庙,肯定要准备香火啊。” 众人:“……” 对就怪了。 谁买装备还买香啊。 . 缭绕的烟气升起,可能是因为在室内又潮湿的缘故,烟雾格外浓重。 烟雾中丁晚恍惚觉得两尊神像的神情出现了变化,它们似乎在动,他耳边也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歌声般缥缈的哀哭。 忽而视线中的场景又出现了变化,变成了唐久英俊的笑脸。 唐久穿着贵气的黑色长衫,向丁晚伸出手:“要不要我带你走?” …… 丁晚发狠咬牙,舌尖猝然迸出血腥味,疼痛的刺激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线香已经燃了一半,两尊神像也照旧是一个笑着,一个面无表情。只是其他的玩家也都露出恍惚神情,似乎还沉浸在梦魇中。 低头看看,手背上的眼睛又清晰了些。 神像背后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耳边却听到石洞外闷雷般的海潮声,石穴内的湿气也已经愈发浓重。 大退潮已经结束,海水正慢慢涨上来。 丁晚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是继续沉迷在幻觉之中,估计他们这群人就会随着涨潮被悄无声息地溺死在山洞里。 他当即给了离他最近的唐久一脚,唐久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睛有些迷茫:“小晚……” 丁晚忽视了这个称呼,语气淡淡的,“幻觉。” 唐久:“……” 他整理了下思绪,站起来和丁晚一同从人群中穿过去,一人一巴掌全都拍醒。 众人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立刻都意识到事情不对,外面潮水正在涨起,而面前这个洞口又黑漆漆的,手电扫进去,相当幽深。 再加上门口一左一右这两个阴森诡异的神像,别管胆子多大的人,都很难毫无心理障碍地冲进去。 但想再次来到这里,就要等十五天后的大退潮。 现在郝飞已经出现过幻觉,要是再拖半个月,众人手背上的海眼长成,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变故。 于是照旧由丁晚打头,唐久紧随其后,一行人进入了海王庙后的山洞中。 . 进入这个洞口,道路一下变得狭窄,下行的石路明显是一条人工修筑的隧道,隧道四壁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这种看似单调的直路很容易出现暗道,表面上在一直向前,其实在反复的走回头路,俗称“鬼打墙”,所以丁晚每走一段,就会在地面上做个标记。 但一路走下来,估摸着已经来到了地下5至6米的深度,居然还没有回头路,这条隧道竟然真是一直下行的。 在这个深度,应该已经进入近岸的海底,丁晚有点奇怪,单凭石珠村的百姓怎么可能修建出一座海底建筑物? 终于,隧道尽头,出现了一道石门。 说是石门其实只是个门框,门框上雕刻着人头鱼身的怪物图案,这些怪物有的笑容满面,肩上披着布料,有的在流泪,眼泪化成珍珠,还有的脸上没有表情,手中却捧着个一簇宝石状的东西。 因为门框上的怪物纹样不算精致,能观察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致了,再想认真看,就很难看出什么东西。 丁晚举起手电,想看看石门后是什么,出乎他意料的是,石门之后竟然是一片连手电光都无法照透的。 墓道这里已经很黑了,但手电光至少可以照亮,可石门后面的黑暗浓稠得有如实质,竟然连光线都无法穿透。 “这……这是什么?”银发男生结结巴巴地问道,“里面是某种怪物吗?” “吸光涂料。”丁晚回答,“据说以黑狗、黑鸟、黑鱼等十几种生物的血混杂一些矿石,调制成的涂料可以吸收一切光源。这种涂料因为煞气极重,预兆不祥,一般只用在墓穴里。” “所以这里是个墓穴吗?”银发男生愣了一下,随之他神色一震,脸唰地白了,“对啊,外面那所谓的海王庙,两座神像其实就是镇墓兽,我们走过来的路是墓道,前面是地宫,这里可不就是个墓穴吗?” 男生的话音刚落,熟悉的黄黑屏幕闪烁在众人面前。 -【已完成主线任务:探索海王庙(1/1)】 -【已解锁主线任务:探索海王墓(0/1)】 …… 原本只以为是个庙宇,实际上庙宇之下却是一座古墓,压根不是出自石珠村民的手笔。 第7章 “所以外面那两尊神像是……镇墓兽?”三人组里那个女生颤声问,“我们拜了镇墓兽,会发生什么?这个古墓会不会把我们当成陪葬品?” 一片死寂。 郝飞心里慌得不行,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恐怖故事这会儿都涌上心头。 他逼着自己别去想,下意识按起火机想抽支烟,随后意识到这儿不能抽。 刚要灭火,郝飞突然发现,明灭的烛火映着墓道的墙壁,在他身影的肩头,不知什么时候,探出来一条奇长枯瘦的影子。 第5章 石珠鲛人(5) “救命啊!有鬼!救命!妈呀!”郝飞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大叫。 他都被吓蒙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只是本能地在发出尖叫,好像这样就可以缓解心中的恐惧。 郝飞尖叫的同时,丁晚也注意到了那条影子,他指间光芒倏地一闪,两条金丝弦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 丁晚会用刀,但一般情况不需要他拔刀,他手里的五根金丝弦可以解决绝大部分问题。 金丝弦还是之前某次在副本里,他从一个精通音韵的npc那里得到的奖励。 当时他做了一大堆隐藏任务,和……老板一起。 没必要回忆这些。 五根金弦,比市面上能买到的绝大多数刀都锋利,操作难度也极高,换成没技术的来玩,人还没打到,手指先没了。 这五根弦非常细,丁晚手法又快,绝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秘密武器,这才有了几十米外取人首级的传言。 对付一个小怪不需要五根弦,两根足矣,一根取正面,一根封后路,金线去势迅捷,悄无声息。 只是一击之下,丁晚惊讶地挑了下眉。 “幻象?”丁晚诧异。 金弦一击竟然打了个空,与此同时郝飞身边的影子也消散不见。 再加上最近已经发生过两次幻觉,这次的影子也是幻觉,似乎是完全合理。 郝飞听到是幻觉松了口气,总算又站直了,声音在发抖还没忘了给自己找补,“哎,我其实不想这么丢人的,但是这玩意儿确实是太超纲了,我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这种东西。” “不对。”丁晚若有所思,“好像又不是幻象。” “啊???”郝飞瞬间蔫了。 他连墙都不敢看,飞快往丁晚边上凑了一步,“真真真……真有怪物?” “我也说不好,那东西好像有实体又好像没有。”丁晚说。 实际情况丁晚没有全说,收回金丝弦时,他嗅到了海腥味,说明金丝弦挥出去,并非完全是一片虚无。 可刚才又完全没有触感,像是打到空气里,单纯打碎了一个幻影。 “啊?”郝飞都快哭出来了,“那到底是有怪物还是没有怪物啊!” “也许是幻象在逐渐变得真实。”丁晚说,“但现在不用担心,它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威胁。” 这话丁晚说出来就给人十足的安全感,要不是突然被唐久看了一眼,想起这是别人老板雇的打手,他绝对会嘤嘤嘤地贴过去。想了想,郝飞退而求其次,其实唐久也蛮强的,他往唐久那里靠了靠。 . 和郝飞这种得过且过能活下来就算不错的心态不同,二人组和三人组来到这里有自己的目的,虽然进了墓室情况比较诡异,但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所以二人组里那个男的追问:“丁神,什么叫怪物好像有实体又好像没有,能说仔细点吗?” 他虽然叫的是“丁神”,说话却很不客气。 且不说大家互相都不认识,藏点信息属于正常。他这样问,其实也是在打探丁晚刚才到底用的什么手法,这实在是非常冒犯了。 二人组里那个女的好像是丁晚的粉丝,最开始就是她紧张又激动地跟丁晚搭话。从这男的开口开始,她就一直在拉他衣袖示意他别说了。 但是男的无视了她,径自追问:“丁神,人命关天的地方,你说话说三分也不好吧。” “确实不好,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说不上来,万一给了错误信息不是误导人么。”丁晚很温柔很好看地笑了笑,“要不你自己去找找它吧,找到了你就知道了。” 男人:“……” 郝飞:。 他现在发现了,这祖宗心情正常的时候垮着个小猫脸,准备怼人反倒开始笑了。 男人被丁晚怼了,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这是在副本里,想要活着出去,靠丁晚带更稳妥一些,何况还是他自己先找茬,他只能乖乖闭嘴,脸都憋红了。 女人这时候壮着胆子提出自己的看法,缓和气氛:“我觉得,那个怪物到底存不存在并不是关键,因为这里的古怪其实根本不止那怪物一个,我们最主要还是得搞清楚,这道石门到底能不能进,还有我们应该怎样进去,总不能一直摸着黑吧。” 丁晚点了点头,“那你有什么看法吗?” 女人:“……” 郝飞被拉进游戏以来,接触到的绝大部分东西都很陌生,但这个表情他意外的很熟悉,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就是他在课堂上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时候的表情。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我现在也没有头绪。” “没关系,你可以听下我的想法。”丁晚和颜悦色地说。 “这里是个墓穴不假,但外面的神像也不是单纯的镇墓兽,上香时我看过,那张供桌上面有很明显的使用痕迹。” 丁晚说:“也就是说,外面确实是海王庙。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点。” 大家都没太懂这个点重要在哪,不过唐久应该是懂了,唐久很认同地点头。 “唐老板得到的消息是,村民本来会在海王庙祭祀,但因为这里不安全改在别的地方设立了神龛,换地方祭祀。”丁晚说。 “我们一开始觉得不安全指的是地形,还有每个月只会开启两次的庙门,但我们也许想错了。” “回想一下刚才,我们点香祭拜之后,通往墓穴的暗门开启。那么村民祭拜时,也同样会有暗门开启。”丁晚说。 “祭拜的地点换与不换,唯一的区别是什么,就是是否会开启这道暗门。” “也就是说,在旧的祭祀仪式里,暗门开启后一定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情被石珠村的村民认为是‘不安全的’,甚至他们为了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而被迫停止了祭祀。” 巨大黑暗的地宫里寒气袭人,在场众人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相同的答案。 “那些祭拜的村民没有再回去。”郝飞颤抖着说。 “是的。”丁晚说,“但这件事情的关键信息不在于恐怖的祭祀本身。” “那在于什么?”三人组有人问。 丁晚回答:“在于我们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任何食尸的生物,也没有见到尸体。这说明,之前来祭祀却没有回去的村民,一定还在前面。” “这条路连普通村民都可以走过去,那我们也一定可以走过去,不但没有危险,说不定还有很简单的线索,连普通的村民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取,更不用说我们了。” “好了。”丁晚做完这串推论,冲唐久抬了抬下巴,“探路去吧。” 众人:“……” 不是?你?? 关键是唐久还真的去了,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石门后。 不但去了,他还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支蜡烛。 “你说的没错。”唐久说,“一进门手边就有凹槽,凹槽里就是蜡烛。就算是惊慌失措的村民,进去也可以轻松地找到。” —— 蜡烛已经点了起来。 很奇怪,在这个四面漆黑不透光的地宫里,唯独蜡烛可以照亮黑暗,玩家们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也都恢复了冷静。 毕竟他们都是老玩家了,面对死亡威胁不会是第一次。 让丁晚意外的是,郝飞也显得不怎么惊慌,丁晚仔细又观察了一下,年轻人满脸过度惊吓后的麻木。 死啊死啊的,就习惯了。 “这蜡烛看起来蛮奇妙的。”唐久打量着自己手里的蜡烛。 蜡烛的形状非常简朴,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但蜡烛的火焰和普通蜡烛很不一样,居然是蓝火。 而且火焰燃烧时,蜡油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三人队里面有个人本来已经对蜡烛有了猜测,现在立刻说了出来。 “《史记》中有关于人鱼的记载,‘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意思是说人鱼油做成的蜡烛可以万古不灭,另外《南海异记》中有传说,鲛人‘歌于晨昏,能观阴阳’,所以鲛人油蜡烛与普通蜡烛不同,火光可以穿透阴气。” 那个人说:“再加上外面那两座神像都是人身鱼尾,正是标准的人鱼造型,石门上雕刻的人鱼又身披鲛绡,泣泪成珠,这一切都与鲛人的传说相符。我们拿到的,可能就是鲛人油蜡烛。” 第8章 郝飞听到这儿感到疑惑,他非常小声地问银发男生:“《史记》不是现实世界里的典籍吗?怎么在游戏里还能通用?” “跟你说了这是很真实的游戏世界,你在现实世界的知识基本都能通用,只是地名和时间不一样。”银发男生说,“你就这么理解就行了。” 郝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鲛人油蜡烛、人身鱼尾的神像,再加上墓穴位于海底这一特性,基本上可以确定,埋葬在这个墓穴中的墓主,也就是村民口中的“海神”绝非人类,而是某种怪物。 既然是怪物,自然就有非同寻常的特性,而且外面的雕花纹样除了鲛绡和珍珠外,还有的鲛人手捧着矿石一样的东西。 这些矿石在传说中找不到原型,但矿石很多有奇怪的放射性,很有可能就是解决他们手背上眼睛的关键。 所以只要一路前进,到了主墓室,找到类似矿石的东西,基本就可以解决手背上的“海神之眼”。 不过,在漆黑一片的地宫里,即使手握鲛人油蜡烛,也只能看清自己眼前这一点地方,前面大部分空地都隐没在黑暗中,很是危险。 丁晚想了想,又对唐久抬了抬下巴,“你,再去探路。” 唐久:“……得嘞。” 众人:“……” 不是? 你俩谁是老板? 第6章 石珠鲛人(6) 唐久拿着蜡烛,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只剩下他手上那一豆烛火勉勉强强可以标示他的位置。 其他人都蒙了,丁晚这么信任自己老板? 这老板胆子还这么大?? 关键是他们能信得过老板探的路吗??? 别管其他人在想什么,丁晚是好整以暇地待着,甚至能把自己的背包当成垫子,坐下来小憩。 其他人肯定没他这种松弛感,但看他这么放松也不敢说些什么。他们紧张地各自按堆聚着,既不敢坐下,也不敢靠墙休息,僵硬地站在那里等。 唯独那个叫郝飞的年轻人是真心实意紧张,看得出来唐久之前带他买装备,他心里相当记得这个恩情。 . 很快,一豆消失的烛火再次亮起,唐久的身形出现。 他出现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因为在他们看来,唐久的功能和探路大公鸡无异,唐久活着回来了,意味着所有人都能活着回来。 “怎么样?”丁晚问。 “这里应该是地宫的前殿,里面是空的,也就二十米不到的长度,面积不大。” “走到尽头有左右两个分岔路,左边的那条前面还有岔道,我觉得有点诡异,右边那条路走出去是条暗河,我建议是走右边。”唐久说。 “还有,前面的地势很陡,有点奇怪,这里是海底,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的落差,墓室里可能会有我们意料之外的陷阱。” “明白了。”丁晚起身,顺手很帅地把包搭在肩上,对身后的玩家们,“走吧。” 玩家们:“……” 丁晚等了一下,看玩家们都站在那发呆,有点好奇:“怎么了吗?” 玩家:“……” 你说怎么了? 老板探路,探回来你还就当真,合理吗? . 不合理也不行,除非不想跟着丁晚走。所以还是继续跟了下去。 继续往前走,丁晚发觉头顶的石壁位置越来越低,刚好唐久找他一起下副本时就提过,他们并不是为了通关而来到这个副本,实际目的是寻找副本中的“壁画”。 于是丁晚举起蜡烛往上看。 豆大的烛火映出漆黑的壁顶,漆黑一片,没有丁晚要找的东西。 丁晚刚要转开视线,突地一晃眼,他看到漆黑的顶壁上,出现了无数只眼睛! 这些眼睛就像鱼鳞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全部都睁开了,睁得大大的。 眼睛瞳孔黑得出奇,里面又没有光,像死鱼的眼睛一样,齐刷刷地瞪着丁晚。 乍看过去,眼睛至少有上百只,全都直勾勾地看着丁晚一人。 场面诡异至极,丁晚后颈唰地出了一层冷汗,可视线再一闪,那些眼睛又全部消失了。 ……又是幻觉? 他把蜡烛再举高,屋顶又变得漆黑一片,丁晚忽然觉得是不是这一片漆黑就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的眼皮? 可他仔细再看,屋顶的涂料非常平整,连缝隙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眼睛。 “我也看到了。”唐久在旁边轻声说。 “你看到了?”丁晚立刻转过头。 唐久点了点头,他的瞳仁在烛火映照下显得很亮:“头顶那些眼睛,但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他们两个搭档,最有默契的还是彼此。 . “你觉得是幻觉吗?”丁晚问,“还是像刚才那个怪物一样?” 唐久想了想回答,“是实相者,则是非相*。” ? 丁晚:“说人话。” “……”唐久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温柔。” 丁晚看了他一眼,眼神就跟最开始一样淡淡的,唐久立刻老实了。 唐久乖巧地回答:“我觉得那些眼睛可能是幻觉,怪物也是幻觉,但从我们进入这个墓穴开始就在承受幻觉的影响,并且情况可能越来越严重。” “小飞飞看到的怪物纯粹是个虚影,但刚才那个怪物你攻击它,结果并不是一片虚无,也就是说不管是怪物还是眼睛,随着我们手背上的诅咒越来越严重,这里的一切幻觉都有可能对我们造成伤害,不能把它们当做幻觉对待,而且我们还得尽量快一点,拖得越久,这墓室里的东西就会越难对付。” 丁晚点了点头:“和我想的一样。” “我建议尽量把蜡烛灭了。”丁晚又说,“火光可能是幻觉的源头。” 他前面和唐久说话时声音很小,但这句是声音抬高了说的,所以大家都听见了。有人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在神像前燃香祭拜,然后所有人一起出现了短暂的幻觉,刚刚我手里举着蜡烛,离烛火很近,看向墓顶时也出现了幻觉。” 丁晚又看向郝飞:“还有他,离开之前在自己房间里猛抽烟,结果火点的太多,在宾馆房间里就撞上了幻觉。目前来看,所有的幻觉都是从火光开始的。火光作为祭祀的主要环节,最后会导致幻觉。” “可是我们在墓道就看到了怪影,那时我们还没有点起蜡烛啊?”有人问道。 “当时我太紧张了,在按打火机。”郝飞举起手,弱弱地说道,“丁神发现了,还看了我一眼。” …… 丁晚的话本来就没什么人质疑,现在当然更不会质疑了。可是在这个墓穴中伸手不见五指,手电筒的光亮也基本等于没有,蜡烛无论如何都要点,所以他们还是没有熄灭全部的蜡烛。 三人组和两人组各有一个代表点着蜡烛,他们会跟着自己的人前进。 郝飞对银发男生说:“我点蜡烛吧。” 银发男生惊讶地看着他,郝飞解释:“虽然不知道你战斗力如何,但我肯定比较弱,万一遇到幻觉了,靠你罩着我了。” 银发男生一愣笑了:“那行。” 丁晚看了唐久一眼:“把你的蜡烛灭了。” “我点着吧。”唐久说,“你的身体……” “唐老板。”丁晚说,“我自己的状况,我心里有数。” 他一叫唐老板,唐久就没词了,他叹了口气,把自己那支蜡烛吹了,转念一想,又凑到丁晚身边。 本来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唐久贴上来倒也没有太近。 不过丁晚略微皱了下眉,还是果断地往后让了半个身位:“干什么?” “我手里没火,肯定要跟着你了呀。”唐久笑眯眯地说道。 “……”丁晚没再看他,“行吧。” . 前殿不大,很快就走到头,一左一右,前面出现两条岔路。 左面这条路是条向下的通道,就和刚才他们走过来的墓道是同样的材质,不过墓道笔直地通向下方,又没有光照,完全看不出通向哪里,漆黑一片。 右面的路只有一点点,半米不到的长度,石路很突兀地断掉了。 丁晚将蜡烛向下,火光照处,所有人齐刷刷地倒吸一口凉气。 右边这条通道下方,大约四米的落差之下,竟然是一条暗河。 暗河的河水几乎完全没有流动,漆黑的水面微微反着火光,丁晚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石子丢下去。 “咕咚”一声,漆黑的水面泛起涟漪又飞快地恢复平静,将那颗小石子彻底吞噬。 诡异的墓穴里的漆黑暗河,可以唤起人心里最原始的恐惧。丁晚这颗小石子丢下去,也确实这条暗河不是他们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水流。 几乎每个人在看到小石子被河水吞噬的瞬间,都打了个寒颤。 第9章 “走吧。”丁晚说,“我们走这边。” —— 虽然之前丁晚说的话都没人提出异议,但是当丁晚说“走这边”时,一下子就有人不乐意了。 二人组里面那个男的对丁晚本来就不满,现在立刻跳了出来,“走这边?你确定?放着路不走,我们去过一条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的河?” 其他人虽然不说,但心里想法都和这个男的差不多。 本来人类就会对陆地更有安全感一点,更不要说选择的另一面是这种在墓穴里面,既看不到方向也看不见水底的暗河。 郝飞单是站在暗河边上看着,都觉得腿肚子有点转筋。 三人组里也有人附和,“丁神,走这边可以,但是能听听你的理由吗?” “唐老板刚才探路回来说过,右边这条暗河可以通行。”丁晚说。 唐久适时地补充,“左边这条路看起来确实很平稳,但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就这个理由?”二人组的男人一下就炸毛了,“你老板的话能信吗?你看他听起来有道理吗?合着你拿我们在这儿做实验呢?” 丁晚的态度倒是很平和,“这确实就是我的理由,唐老板刚才也找到了蜡烛,我相信他的判断。你们可以选择不信,愿意跟着我就跟,不愿意也没问题。” 说完丁晚就没有再搭理别人了,脱下外套叠好放进背包,又从自己背包里拿出几个折叠好的救生气囊,把它们吹鼓了,绑在自己的胳膊、腿还有背包上。 过来之前丁晚就做好了下水的准备,所以他的背包和贴身衣裤都是防水的,就算游泳也不会导致自己体温过低甚至失温陷入危险,这些东西可以有效减少他游泳时的体力消耗,他顺便还给唐久也递了一份。 其他人虽然对丁晚的决定表现了充分的质疑,但是看丁晚这样做,他们也各自沉默地拿出自己购买的涉水工具。 包括刚才最先反对丁晚的男人,同样臭着脸穿上了脚蹼。 蜡烛被丁晚固定在背包上,到时候他会推着背包像学蛙泳的人那样前进,这样的游泳速度虽然慢一些,但胜在不耗费体力、稳定、而且可以时刻对突发情况做出反应。 下水之前丁晚又回到左边,又从背包里拿出三根荧光棒,这玩意一掰就会散发出莹莹的绿色,在黑暗里也很是显眼。 这种东西在外面除了小孩玩具和看演唱会之外没什么用,但是在这种地形复杂的位置就能起到标记的作用。 三根荧光棒,丁晚用了点巧劲,从左侧的下坡道向着左中右三个方向扔了出去,因为唐久说这条下坡道前面可能有岔路。 他确实也打算看看,左边这条道走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荧光棒下滑的速度很快,绿光倏忽间从视线中消失,看来暂时是不会有反馈了,丁晚回到右边的暗河旁。 刚才那颗石子丢下暗河,除了确定河水是否幻觉以外,也是为了确定水中是否有什么攻击性很强的生物。 目前看起来是没有,水面依旧保持着平静,所以丁晚带头进入水中。 虽然有一米的落差但丁晚下水的姿态还是很优雅,就像条鱼一样。都还没看清他的身形,他已经推着背包,气定神闲地泡在了水里,左右手绑着的那两个橘色气囊跟金鱼的泡泡眼似的,还有点可爱。 唐久紧随其后,然后是郝飞,其他人依次下了水。 水花拍打在石壁,在狭小的前殿里掀起空阔的回音,听得人心里发毛。 . 前进时没有人说话,只听到闷闷的划水声。 郝飞不知道以前面带队那位为首的大佬们现在在想什么,反正他游着泳,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恐怖故事都刷刷地从脑子里往外冒。 感觉水凉凉滑滑的,跟丝绸一样拂过他的脚踝,但这一点都不让人舒服,反倒浑身发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抚摸他的脚一样。 …… “救命啊!”郝飞再次撕心裂肺地大叫道,“有东西在抓我的脚!” 最前面的丁晚立刻回头,同一时间,旁边的唐久已经回过身。 水有阻力,按理说所有人的动作都会很笨拙,但唐久的身法极其快捷,简直像走在平地上一样已经到了郝飞面前。 唐久倏然潜入水下,郝飞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感觉脚腕一轻,同时听到一声闷闷的号叫。 唐久已经轻捷地又从水下钻出来,飞快抹了把脸,对丁晚喊道:“不用分心,我来解决!” ……? 就在郝飞遭遇袭击的差不多同时,水里又有三四声异动,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先后又有几只怪物冒出头来。 这就是郝飞在酒店外通道和地宫前殿中反复见到的怪物,现在随着幻觉越发严重,他终于见到了实体。 它们看上去就像干尸,又因为泡在水里,有一种又干又韧的恐怖感。 具体是什么物种说不上来,总之先归类为水猴子。 这种怪物的眼睛很吓人,干尸的眼眶一般是空的,但它们的眼睛就像是又浑浊又亮的珠子,镶嵌在干巴皱缩的眼眶里。 它们身体细长,头两侧的耳朵像鱼鳍那样撑开,上肢有细长的尖爪,指间还有蹼。 一般情况下突然在水里见到如此可怖的怪物,绝对是有够吓人,但因为水猴子们现身之前已经被唐久结果了一只,威慑力瞬间就减轻到几乎没有。 不光唐久出手,其他玩家同样有战斗经验,也跟着出手,很快这几只水猴子就被料理了个干净,就连郝飞都趁乱来了两刀,意外觉得还挺过瘾的。 不过这时唐久游过他身边,顺便来了一句:“怎么每次都是你先倒霉,你是真的好非啊。” “……” 郝飞瞬间萎靡。 这波水猴子处理掉后,水里就再没出现别的怪物,又往前游了几分钟,前方出现一条石路,有一个大平台,这条暗河有惊无险地到了终点。 爬上平台,丁晚敏锐地感觉到光好像亮了一点,他吹灭蜡烛,果然,四周也没有陷入黑暗。 这里的墙壁已经没再有吸光涂料,光线可以正常地散发,其他人看到丁晚的举动,也立刻熄灭蜡烛,打开手电筒。 得知火光与烟气可能会加重幻觉之后,所有人对这鲛人油蜡烛都是避之不及。 他们停留的平台蛮宽敞的,上面雕刻着粗糙的贝壳、鱼以及水草的花纹。在这里玩家们换下身上的涉水装备,穿上轻便的衣服。 唐久站在丁晚边上换衣服,正在穿上衣,他身材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肌肉线条分明但又不夸张。 “……” 丁晚转开视线,突然注意到侧面的头顶有条石道,像滑道一样,离他们在的这个平台倒是高度远度都有一定距离。 他愣了一下,本能地感觉不太对,眯起眼睛。 第7章 石珠鲛人(7) 那条石道和丁晚的高度差大概是两米,恰好比他高一点点,但是横向的距离就相当远。丁晚仔细地估计了下,大概就是地宫前殿左右两侧通道之间的距离。 这应该就是前殿左边那条岔路出来的通道,引起丁晚注意的是石滑道尽头并没有继续前进的通路,就像个突兀的断崖一样截断掉了。 而他们这边的平台也并没有延伸到石滑道那一边,而是径直向前向右延伸出去。 丁晚打开手电,往左侧的石滑道下方看去,他才看到那边好像也是水面,不过水面和暗河比并不平静,有些微的水声。刚才丁晚也听见了水声,但他以为是他们队伍的人在度过暗河时发出的声响,现在才意识到,是左侧滑道下方的水面。 二人队那个男的整理装备时,嘴上还在念叨:“还好我们成功走过来了,那几个水怪差点就把我们交代在这里。” 他说这个其实有点阴阳怪气,意思是丁晚说右边安全其实不对,要不是他们实力好运气也不差,可能就被丁晚害死。 丁晚听懂是听懂了但是懒得理他,而是又摸出块小石子打算往左边的黑暗中丢一下,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石子还没出手,突然看见一个绿点从上方的石道飞快地滑下。 是丁晚刚才丢出去的荧光棒。 绿色光点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荧光棒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快滑到了石道尽头,接着以一道惯性的曲线滑坠下去。 差不多就在平台再往下两米左右的位置,伴随着“扑通”一声,小小的水花飞溅起来。 绿色的荧光棒漂浮在水里,把周围那一小片水面都照得绿莹莹的。 突然之间,水面之下浮现出一道黑色巨影。 “哗啦”一声,水花卷起,荧光棒的绿光顷刻便彻底消失。 原本还在絮絮叨叨那男的一下安静了。 . 丁晚正准备再扔点东西过去,探探水底那黑影的虚实,突然注意到头顶的石滑道上,另外两根荧光棒也滑了过来。 第10章 他当即也不考虑丢东西了,立刻将手电筒光调到最强,照向左侧滑道下方的水面。苍白光柱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刚才还一片宁静的漆黑水面下,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几十条黑影,那些黑影都是一米左右长的大鱼。 荧光棒落下,一条大鱼猛地跳出水面,张开大口,径直将空中的荧光棒吞进腹中! 手电光下,可以清晰看到鱼嘴里全是小刀一样锋利的牙齿,就算从左边滑道跌下来的是人类,恐怕这一口下去也要缺胳膊少腿。 更不要说下面的水里,聚集了几十条这样凶猛的怪鱼,人一旦掉下去,估计立刻就是被撕扯,分食殆尽。 . 浪花的搅动声中,郝飞突然说话了。 “我他妈……那个摊主说过的吧,他们村里面有什么‘石珠鲜鱼’。”郝飞说,“但是这些年,鱼的产量锐减,个头也变小了,重点是味道没有那么好,所以没人买鱼了,石珠村就慢慢衰败下去。” 郝飞声音都抖了:“说的是不是这些鱼啊?” 不需要回答,所有人心里都有答案。 石珠村民到海王庙祭拜,然后被幻觉影响进入墓中,打着火光照明,在前殿的分叉路,他们当然会选择安全的石通道而不是危险的暗河。 然后就是像这三根荧光棒一样,坠入下方连通着海域的湾角,成为怪鱼的饵料。 因为祭拜总会死人,所以石珠村民不再前往海神庙祭拜,也就不再有进入墓中成为鱼食的可怜人。 鱼缺少了如此美味的养料,自然不复往日的肥美,久而久之石珠村就慢慢衰败下去。 随着玩家们的对白,熟悉的黄黑色系统屏幕再次出现。 系统屏幕总会优先出现在镜面,所以这次的屏幕画面就映在怪鱼游动的海平面上。 -【已完成支线任务:石珠村的秘密(1/1)】 -【正在进行主线任务:探索海王墓(0/1)】 系统的出现算是实锤了海王墓中这些食人怪鱼的来龙去脉,玩家们的脸色一时间都不太好看。 郝飞大概是回忆起了外面商店里的鱼肉铺子,他还想过买鱼干,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干呕。 唐久在一边安慰他:“没事的,海王庙都换地方很久了,你看到的鱼肯定都是没吃过人版本的。” 丁晚:“……” 你这安慰倒是真够直白。 直白归直白,效果还是有的,郝飞虽然表情还是很不好,但总算是站起身。 他们来到海王墓并不是为了探秘,而是为了解决手上长出来的“眼睛”,还要再往深处走才行。 . 从墓穴的格局来看,这些怪鱼所处的海角其实类似于古代帝王车马兵俑的殉葬坑,只不过殉葬品更为血腥诡异。 通过平台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墓道变得宽敞了些许,接着前方出现一个三岔路口。 这次的三岔路口,意义倒是很明确,左右是摆放殉葬品的耳室,正前方则是主墓室。 说来奇怪,要想解决自己的诅咒,应该直接去主墓室,但除了郝飞和银发男生外所有人都转向了摆放殉葬品的耳室。 丁晚和唐久先转向左边,其他的有人向右有人向左,不过在发现丁晚向左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改为向左。 左侧的耳室里果然堆满了东西,一改之前的空荡。 不过让郝飞有些失望的是这些东西看起来并不珍贵,就是一些石头制品,而且也不是什么精美的雕塑或者精巧的机关,不管怎样美化它们,充其量也就是一些造型别致点的石头。 郝飞本来觉得一路上受苦受难,至少能让他开开眼吧,结果就是一堆石头,简直是期待值拉满然后把人摔到地上。 丁晚则用手电筒照向耳室的房顶,他从进入地宫以来就一直很在意墓穴的墙壁,这次还真给他发现了什么。 “唐老板。”丁晚又一次特别公事公办地喊唐久,“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所有人听见丁晚这么说都同时抬头,他们都知道,唐久找丁晚通关肯定不是为了副本的积分和奖金,这点奖金都不够请丁晚出山的零头。 他为的必定是这个副本里的某件东西。 当然这种事情在《山海绘卷》游戏中也常有的,何况看唐久杀水猴子那个身手,他需要的也不是被带通关,所以大家并不算很惊讶,就是比较好奇。 不过,他们本以为唐久愿意花大价钱找丁晚,为的是什么珍贵的宝贝,没想到他们为的只是耳室房顶的东西。 那只是一副壁画。 从材质来说,这甚至还是最简单的那种壁画,石壁上除了浮雕和朱线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连一点彩色颜料或者金箔什么的都没有。 . 当时唐久转了好几个人给丁晚递话求他出山时,说过是要到位于绘卷世界四个极点的“绘卷之极”去寻找壁画。 东海滨的石珠村就是他们已经确定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绘卷之极”。 有了这样宏大的“世界东极”的名头,丁晚也想象过唐久要找的这幅壁画的模样,在他的想象中,这幅壁画一定极尽瑰丽与宏伟,但事实上这幅画就只是绘制在海王墓左耳室顶上,面积不到一平方米的一副小壁画,说实话丁晚甚至都有点失望。 但再仔细看,又完全不是那个感觉。 穹顶的壁画上是一座山,即使绘制的手法很简单,也能清楚感觉到这座山脉的宏伟壮阔。 画面正中的山峰上有个怪影,怪影的形状像人又肯定不是人,轮廓内用朱红色填满。 乍一看只是潦草地涂色,仔细看去才会发现,怪影身上满是各种各样的花纹。丁晚稍微用心去看,就看到了眼睛、火苗、猴爪、鸟嘴等意象,并且这些花纹线条有力却又怪诞,好像是什么人发疯之后信笔挥洒,可又莫名地感觉很邪门。 所有的线条歪歪斜斜地互相勾连又刺穿,每一个图案都似乎能看出形象可细看又不完全是。 眼睛里有两个瞳仁,手爪的指甲反向刺穿。 暗红线条堆叠在一起,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恐怖之感。 多看几眼,山峰上血红的怪影好像忽然要从墙壁中跳出来,又好像要把观者直接拉进画中。 丁晚一个激灵,发觉自己额前已是冷汗涔涔。 就算不问唐久他也知道这必定就是唐久要找的东西了,这幅壁画中有一种古老而且诡异的精神力量,让丁晚竟然都产生了一些恐惧。 这幅壁画根本就不是这座海神墓中的东西,它比海神墓可怕太多了。 其他玩家多盯着壁画看几眼,也立刻发现了壁画的诡异之处,他们不想碍事,也生怕再招上什么诡异的东西,纷纷从左耳室落荒而逃,把丁晚和唐久两个人留在这里。 丁晚公事公办地问:“需要我把这幅壁画画下来吗?” 无论是摄影还是录音器材都没办法记录下副本内部的内容,这是绘卷世界的一个死规定,所以想要记录这幅壁画,只能靠绘画的办法。 就算画也只能画个草图,那么复杂的东西根本难以百分之百的复刻,何况怪影身上那些血红的纹样多看几眼都让人心惊,全都照着画一遍说不定会精神错乱。 “谢谢。”唐久答。 丁晚简单地描绘着壁画造型,这时唐久又说:“你还需要帮我个忙。” “怎么?”丁晚问。 “我得摸一下那副壁画。”唐久说着,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架东西。 丁晚算是知道他背包为什么这么鼓了,这小子居然在包里装了一架折叠梯子。 是真不把海神墓本身当回事。 “你疯了吗?这么诡异的东西你要摸一下?”丁晚皱起眉,“你摸完不会真发疯吧。” “……”唐久失笑,“应该不会,但那壁画里面可能藏着东西。” “哦,我明白了。”丁晚说。 唐久的意思是关于这壁画他知道更多的信息,想要从中取得什么,这是老板的私事,丁晚不打算过问也并不好奇。 丁晚说,“你去吧,我保护你。” “壁画很危险,可能会影响我的意识。”唐久说,“麻烦你一直帮我保持……嘶!” “清醒,对,就是这样。”唐久神情痛苦的捂着自己大腿,刚才丁晚在他大腿侧面拧了一把。以丁晚那个手劲儿,没有把他腿拧断感觉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唐久顺着梯子爬上去,丁晚还真是挺紧张的,因为那壁画确实给他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多看几眼都觉得难受。 所以他丝毫不敢大意,平均过个三秒就给唐久腿上来一把。也不排除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听到唐久终于松了口气说:“收工”时,丁晚才放开他。 唐久下梯子时动作都没那么轻便了,被丁晚拧的左腿一瘸一瘸的,还没忘了冲丁晚笑:“下手够狠的。” 第11章 “别客气。”丁晚说,“应该的。” 唐久:“……” 唐久摊手,把刚才从壁画里摸到的东西递到丁晚面前。丁晚一看,发现是块青铜片。 他本来都不想跟唐久再讲话,看到这块青铜片又有点好奇,他接过来。 青铜片表面早已经生满了锈,如果不是识货的人看简直会以为就是一块土或者一片石子,就算是丁晚也辨认不出这具体是一片什么器物。 他拂了一把青铜片上的锈迹想看得仔细点,但盯了几眼又觉得晕,顿时意识到这块青铜残片也和壁画一样,有种微妙的精神力量。 “来,我收着。”唐久说。 他还带了个小袋子,就像是女孩子放化妆镜的那种大小,袋子的材质像布但肯定又不是布,非常强韧。 唐久把青铜残片放进收纳袋,又仔细收进背包。 之后他看着丁晚,似乎在思考他在想什么,然后说:“你如果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丁晚虽然脸对着唐久的方向,但他明显在放空,根本没有看唐久。听唐久这么说他的视线才落回来。 漂亮的眼睛对上唐久,丁晚温柔地一笑:“我不想知道。” 唐久愣了愣,只能也笑了笑。 两人间的气氛顿时又有些僵硬,还好这时,石壁上突然展开的一道黄黑显示屏打破了僵局。 这次系统屏幕展开的速度非常慢,好像它也不情不愿似的,屏幕上这次只有一行字。 -【已接收隐藏任务(????)】 丁晚打了这么久的副本,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隐藏任务,并且连任务名称都没有。 虽然隐藏任务全无提示,但很显然和那块青铜残片有关,丁晚询问唐久,却发现唐久也像他自己一样错愕。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唐久说。 …… 算了。 隐藏任务就隐藏任务吧,反正除了主线任务外,游戏内所有任务都可以不做的。 丁晚并不想和唐久沾边太多,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唐久的单子,是好奇还是无聊。 虽然唐久确实出了很多钱,但本来他又不缺钱。 不管当时出于什么心理,现在和唐久独处的越多,想逃避的感觉就越明显。丁晚不准备掉进同一个坑两次,尤其是之前那次,他已经吃过亏了。 他和唐久本来的约定也只是这个副本,隐藏任务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他们本来就只是比朋友还不如的前任关系,想脱身也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 “出去吧。”丁晚说,“先把这次的任务做完。” 潜台词是不做下次了。 唐久认真地看了丁晚几眼,莫名地给丁晚一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这毕竟算是毁约,他不太自在地回避开唐久的眼神,唐久点了点头:“听你的。” . 走出左耳室,发现其他人都在墓道里面等他们。 很显然那些食人怪鱼打垮了一部分人的心态,毕竟他们本来坚定想走的那条路最后结局就是掉到怪鱼池子里变成鱼食。 所以现在他们果断决定,丁晚不动他们也不动。 丁晚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神情,确定那个名为“????”的隐藏任务只有他和唐久两个人接到。 因为在所有副本里,从没有过没名字的任务,如果骤然接到这种诡异任务,不可能所有人的表情都一如往常。 前面还有两条路,右侧耳室和主墓室,丁晚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右侧耳室看看。 虽然他直觉想要解除手背上的诅咒只要去主墓室就够了,但是都走到这儿了不去右侧耳室看一眼,总感觉缺点儿什么。 ……《来都来了。》 . 左右两个耳室在构造上基本对称,但右侧耳室进去之后多了一道屏风,不能第一时间看到耳室内的状况。 丁晚立刻提高了警惕,戒备着绕过屏风。 手电光打过去,白亮的光柱照亮暗室。 一错眼间,丁晚赫然看见石室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只巨大的怪物。 那怪物好像只巨大的章鱼,是蓝紫色的,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滑腻的表皮反着有点油亮的光。它有很多只触手,爬满了墓室的墙壁,身上还长满了坑坑洼洼的疙瘩,随着呼吸所有的触手和疙瘩都起伏着。 就在丁晚定睛看去时,突然发现这所谓的疙瘩居然是无数凸起的眼球! 在丁晚意识到这点时,一瞬之间,怪物身上的所有眼睛全都睁开,死死看向丁晚! 丁晚一个激灵,正要出手,突然听见旁边郝飞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我嗷嗷嗷嗷操嗷嗷嗷嗷!!!” “……” 这声惨叫一下把丁晚喊得回了魂,他顿时意识到这是老把戏了。 定了定神,再看过去,墙壁上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果不其然,又是幻觉。 该说不说郝飞这一嗓子立大功,所有人都被怪物的幻象吓蒙了,又都被郝飞这一嗓子喊醒,只有他自己还懵懵的。 丁晚干脆利落地拍了郝飞后肩一巴掌,差点把他拍飞出去,但总算是把人拍醒了。 “我?这?又霉?”郝飞醒过来之后迷迷糊糊的,语无伦次说了几个单字,视线突然落到耳室对面的地上。 刹那间,他所有其他的想法都没了,张了张嘴,只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操。” 右侧耳室的地面上,堆叠着巨大的鹿角般的珊瑚树、还有金币、银币、满满装在匣子里的莹润的珍珠、薄如蝉翼的彩绸…… 珠光宝气这个词终于有了实体,珍宝的光芒熠熠,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 第8章 石珠鲛人(8) 就算见多识广如丁晚,也很少见到这样的场景,眼前这些珍宝随便拿出去一件,都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那些珊瑚树有的像玛瑙一样朱红,有的雪白没有一点杂质,还有瑰丽的蓝色、绿色,让人很难相信的自然造物。 珊瑚像鹿角般舒展开来,足足有一人多高。 珍珠也是一样,每一颗都硕大而饱满,色泽莹润透亮,有些珍珠泛着温柔的暖白,还有些则是娇俏的粉色。 这些珍珠单拿出来一粒已经很珍贵了,这么多同样成色的完美珍珠堆放在一起,价值更是成倍上涨。 还有那些彩绸,虽然和珊瑚以及珍珠相比,彩绸看起来并不起眼,但仔细看去,这些彩绸薄如蝉翼。透光的绸子简直像纸巾一样清透,不透光的绸子色彩又极其饱满。 以丁晚的眼光来看,这些彩绸的价值绝对不在明珠之下。 . 在副本里看到这么多财宝砸在眼前的情况很少有,另外几个玩家的眼睛都直了。 丁晚自己有个原则是非必要不拿副本里的东西,他觉得做这种事缺德,做多了要倒霉,当然如果是npc送给他的那就另说。 但其他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三人组、二人组还有银发男生都像被磁铁吸引着似的,一步步往珍宝堆那里走了过去。 “等一等。”丁晚开口劝阻,“这些东西是陪葬品,还是不拿比较好。” 二人组里面那男的立刻就回话了,他看丁晚不爽很久,现在终于有了反驳的机会,何况看这些珍珠、珊瑚和彩绸看得他眼睛都红了。 他大声反驳道:“装什么老好人?你在左边那个屋子里拿了东西,现在不让我们拿?” “……倒不是这意思。”丁晚叹了口气,“但这地方邪门得很,有鲛人油蜡烛,暗河里那几个水猴子说不定也是鲛人的尸体,再加上传说中鲛人会织布,眼泪又会凝成珍珠,我看这儿的宝贝多半是鲛人的宝藏。” “这墓里又拿鲛人点灯,又有鲛人尸体,怨气本就已经很重,你再把它们的东西拿出去,说不定要出大问题。” . 其他人本来也都冲着这些珍珠和鲛绡上了,没把丁晚的劝阻当回事儿,但是丁晚提到这个,他们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在副本里,基本的避讳当然要有,拿副本道具本来就是大佬才能做的事,否则一不小心就要遭反噬。 这些人一时间被珍珠和鲛绡冲昏了头脑,现在丁晚一提,又冷静下来。何况他们来时都知道,这是个高难度是“世界共享进度副本”,危险系数比普通副本又要高得多。 唯独那个男人,本来就看丁晚不爽,现在丁晚处处和他对着干,他更加不爽,冷笑一声,大把大把的把珍珠拿起来就往怀里揣。 “少来这套!”珍珠从男人的手里不停滚落,贪婪让他的眼底一片猩红,“我就不信你们来之前没有听过石珠村明珠的传说?如果不是为了珍珠,谁会来跑这个副本?” “难道你们不是为了珍珠来的吗?”他看向三人组的队长,继续质问。 那队长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确实他们也是听说了“石珠村有海底珍宝”的传说才会来到这里。 第12章 只是现在三人组的队长怂了,但二人组的男人可没怂。 “咱们辛辛苦苦到这儿了,诅咒中了,苦也吃了,现在珍珠就在眼前反倒不拿了。当我是疯还是傻?”男人说道。 . 丁晚还是做最后的努力想劝住男人:“我知道石珠村产珍珠,要不这样,你把墓穴里的东西放下,出去我带你去赌珍珠贝。” 唐久立刻也附和,“他很擅长这些东西,包你开的每个贝里面都有珍珠。” 现开的野珍珠品质和陪葬品的珍珠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这话本来就不怎么严肃,再被他们俩一说更像戏谑。 男人怒吼了一声:“滚!”反而捡珍珠捡得更凶了。 丁晚和唐久对视了一眼,唐久无奈地耸了耸肩。 丁晚:“……” 丁晚没再阻拦,爱怎样怎样吧,二人组的女人试图去劝自己的队友,也没劝住。 很快男人把珍珠装了满满一背包,薄如蝉翼的鲛绡他也叠了厚厚的一叠带走,即使是这样石室里的珍珠和鲛绡还剩下很多。 男人谨慎地把背包丢到右石室门外,没发生任何事情,也就是他可以把这些陪葬品带出耳室,他一下轻松下来,得意地看了丁晚一眼,仿佛挑衅。 丁晚叹了口气,说教无益,随他去吧。 . 离开右侧耳室,继续往前,很快墓道就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个宽阔的房间。 这个海底墓穴虽然外面是庙宇又在海底,处处透着诡异,但是单从结构上来说其实很简单。 沿着墓道走到头就是主墓室,想走错都没地方能走。 一行人径直进入了主墓室。 从进入墓穴开始丁晚就意识到墓穴的构造是一路下行,当时他还在想为什么,现在这个疑问有了答案。 因为主墓室的挑高极高,差不多有一座小住宅楼那么高,墓道所有下行的地势都是为了让墓室的高度足够。 虽然墓室的面积也很大,足足有上百平米,但高度摆在这里,站在墓室里有种站在井里的感觉。 “棺椁呢?”丁晚愣了一下。 站在这里看过去,主墓室里空空荡荡,别说棺椁了,连一点陪葬品都没有。 “在墙上。”唐久回答。 丁晚第一反应是在高处,毕竟这墓室这么高又这么深,所以他直接把光往上打了,结果手电光照过去,他没看到棺椁,反倒在墙上看到一个巨大的章鱼头。 丁晚迷茫了一下,怎么进了主墓室还有壁画?还是说又是幻觉? 但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将手电筒自上而下地扫射。 光柱缓慢地掠过石壁,丁晚终于找到了主墓室的棺椁。 棺椁在墙壁里。 或者说,棺椁就是墙壁。 . 主墓室的墙壁三面都是黑石,墙壁上有些不规则的锥状凸起,要郝飞说,有点像攀岩馆的岩壁。 正对面这面墙上镶嵌着一条半透明的白玉壁,一具巨大的怪物尸体就被封存在白玉壁里。宛如被冰川封存的远古巨兽。 正是因为所有的墙壁上都有装饰,丁晚一开始才没注意到白玉壁内的尸体,他以为白玉壁也只是墓室内的一个装饰。 当时他心里还在想这海王墓怎么是个毛坯房啊,墙抹得挺好里面该有的东西一个没有。 现在知道了,“该有的东西”就在墙上呢。 怪物的外形和右耳室里所有人幻觉中的多眼多爪大章鱼很像,只是要巨大了很多倍。 尸体几乎和整个墓室一样高。怪物的腕足和身体上,同样有密密麻麻凸起的眼睛。 但这些眼睛并不像幻觉中那么整齐,它们有的张开有的半阖,一动不动,好像生命被封存在了进入白壁棺椁的那一刻。 因为怪物的个头实在太大,再加上这些参差不齐的眼睛,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来自上古洪荒的异兽。 . “这就是……海神吗?”郝飞喃喃道,“这根本就是邪神吧!也太他妈克系了!” 丁晚也在想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直到他注意到,在怪物的数条吸盘腕足之下,还长着一条粗大的鱼尾。 “看起来像章鱼,但或许是鲛人。”丁晚说,“也可能是传说中的鲛人母体。据说鲛人的母体与鲛人外形并不相同,鲛人本身没有繁殖能力,全靠鲛人母体来繁衍出新的鲛人,这只章……鲛人看起来倒是有这个功能的。” “当然,墓主的成分不是我们要研究的问题。”丁晚淡定地继续说下去,好像自己完全没口误一样,他举起右手,“我们需要解决的是这个,海神的诅咒。” . 每个玩家到了石珠村右手背上都长出了浑浊的圆形痕迹,“海眼”。 今天凌晨丁晚来到海王庙之前那还只是个隐约的淤青,但现在他手背上的痕迹已经完全变成了眼睛的形状,甚至比那个老头子手背上的眼睛还要清晰。 从进入主墓室开始,手背就一跳一跳地发热,丁晚几乎能感觉到那只眼睛隔着皮肤在看着自己,幻觉也越来越严重,不时发作。 幻觉如果得不到缓解,到最后就是精神错乱,变成疯子。 实际上,走到了这里,见到了墓主,传说中的“海神”,可是解除诅咒的关键应该不是在“海神”身上。 丁晚回想到刚才在石门框上见到的纹样:鲛人捧着珍珠、披着鲛绡、抱着矿石。 珍珠和鲛绡都见过了,矿石却没见到。 那么这个“矿石”会在哪里呢?会是外面耳室里的珊瑚树吗?感觉不像,如果真是的话,刚刚在那里应该会有些感应。 如果没在耳室的话,都到了这里,矿石既然也能被做成纹样镶嵌在石门上,说明它有象征意义,那一定就会藏在最醒目的地方。 丁晚想了想,径直走到巨大的白玉棺边,唐久立刻也跟了过去。 站在六层楼高的尸体下面,丁晚和唐久看着都特别矮小,好像分分钟能被捏死的小鸡仔。 他们可是队伍里最强的人,其他人完全没有过去凑热闹的勇气,只能站得远远地看着。 . 丁晚越往鲛人母体的尸体前走,他越感觉到自己的手背在一跳一跳地疼,还在发热,幻觉就像浪花一样,一次次冲刷在脑海。 但这其实是好事,幻觉越是严重,越说明他可能已经触及到关键的答案。 他心态非常稳,一直咬着自己舌尖,心神稍微不宁就加把劲。 嘴里全是血腥味,但一路走到鲛人母体的尸体面前,丁晚也没有被幻觉真正影响。 走得近了就发现,鲛人母体虽然被放置在白玉般的棺材里,但事实上棺壁和尸身之间有很大的空隙。 丁晚直接闪身钻进空隙,听到其他玩家的惊呼,毕竟看起来他就像直接钻进了棺材里。但现在丁晚懒得解释那么多,他抬起头。 鲛人母体的影子映在白玉棺壁上,黑压压的极有压迫感。 强行忽略掉这些让人心慌的阴影向上看。上方,鲛人母体脑袋后方的位置,伸出的石锥上,摆着一簇绿莹莹的,水晶一样的宝石。 宝石并不大,但是光芒非常亮眼,绿莹莹的几乎把整个空间都照亮了。 丁晚只是盯着那宝石看了几眼,就觉得头痛欲裂。 很显然,这就是他要找的,可以解除海王诅咒的关键。 . “怎么样?”唐久也跟着丁晚钻进缝隙。还好这空隙虽然不大,也足够两个人容身。 丁晚指了指头顶上的宝石,“拿到这东西或者把这东西炸掉,两个选项里必定有一个可以解除诅咒。不管怎么说,我先上去把它拿下来。” “要不我去吧。”唐久抬头看去,略微皱眉,“你在下面接应我就好,你脸色现在很差。” “少废话。”丁晚道,“我……” 刚说了一个字,两人突地同时噤声。 反倒是外面,玩家站的那里,突然传来一片惊呼。 丁晚凝眸,和唐久目光交错。 停顿几秒,唐久压低声音,“我看错了吗?” “没看错。”丁晚看向被封在白玉棺里巨大的鲛人母体,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他手指间,金丝弦光芒闪动。 “这只章鱼确实动了一下。”丁晚说。 第9章 石珠鲛人(9) 巨大的鲛人母体被封存在墙壁的玉棺中,透过半透明的石壁压迫感甚至更重,宛如存活在远古神话传说中的巨人。 就在丁晚准备顺着石壁攀爬上去拿到关键性的宝石时,余光突然瞥见棺材中的鲛人母体,有根触手微微动了一下。 因为丁晚和唐久现在实际上就是在棺材内部,母体和棺壁的缝隙之间,所以那种移动就更加清晰,触手晃动的阴影刚好从丁晚的眼前掠过。 不过也不算意外,这么大一个怪物停在这儿,如果不搞点什么事情岂不是当摆设了。 “我先上去看看宝石的状况。”丁晚说,“这东西靠你了。” 第13章 “放心。”唐久笑了笑。 . 丁晚攀着墙壁的锥体,轻盈地向上。 这些锥体让墙壁看起来像攀岩馆的墙面,而丁晚的身法很好。 虽然从地面到那块宝石差不多有五层楼的高度,能踩的地方也很狭窄,但丁晚确实让人觉得如履平地。 站在主墓室里的玩家也能看到丁晚的动作,在那个角度他悬挂在垂直的石壁上,旁边就是巨大的远古怪物,看上去身影非常纤细,一碰就会折断,让人提心吊胆。 郝飞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即使他知道丁晚很厉害,但体型的悬殊再加上丁晚现在是在攀登,他完全没办法放下心来。 鲛人母体的个头太大了,又正好就在丁晚旁边。 它的腕足那么粗壮,如果真的苏醒过来,一触手扇过去感觉丁晚就要断成两半。 郝飞全神贯注地看着,巨大的母体只是略微抬了一下触手之后就没有了动静,但他就是很不安,总觉得某个瞬间这只母体会突然暴起伤人。 他紧张地盯着母体的一举一动,眼看丁晚已经爬到了那簇绿宝石边,母体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郝飞刚松了口气,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一震。 —— 绿宝石近在眼前,丁晚本来想的是绿宝石是什么人放在那里的,是某种随葬品,这样他可以将整块宝石连同基座一起拿下来。 但是走到近处他才发现,这簇宝石是从岩石里长出来的。 可能有一点点雕琢的成分,于是变成了一簇漂亮的开花棱剑,但宝石与岩壁紧紧连在一起,这种硬度不管是金丝弦还是刀都不可能把它切分下来。 现在看来,不是宝石给鲛人母体陪葬,而是整个鲛人墓穴都在保护这块宝石。 距离宝石近了,丁晚就开始感到剧烈的头痛,仔细说是长着眼睛的那只手痛。 疼痛感几乎要顺着神经把人都割裂,换成是普通人,估计除了抱头惨叫和昏迷之外干不了任何事情。 不过丁晚当然不是普通人,他的意志力非常强韧,从小到大他都在承受这种训练,否则他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 他已经判断出了应对的办法。 既然拿不到,那破解方式就是毁掉。 “唐老板。”丁晚目测了一下这组宝石的尺寸,冲下面的唐久喊话,“长55宽35高40,靠你了。” . 唐久之前有个绰号叫“爆/弹人”,这个绰号甚至比他的本名要出名得多。他擅长各种方式,各种精度的爆破,当然也是因为他比较低调。 像这种对宝石的定点爆破其实很难,因为宝石硬度摆在这里,威力小了炸不碎,威力大了要是把岩壁震塌他们都得被埋在这里。 不过唐久的话,肯定能做到。 他们之前合作过很多次,丁晚说“靠你了”,唐久就知道他要什么。 “没问题。”唐久说,“你自己小心,这只章鱼有点蠢蠢欲动。” “好。”丁晚稍微调整了下身位,侧对着鲛人母体,这样他能够时刻注意到它的变化。 其实丁晚也没有完全想明白,看这条章鱼的形态,它那些脚软塌塌的,在陆地上甚至没法站立,就算真的复活了又能怎样,原地跳舞表演疯狂的章鱼吗? 丁晚正这样想着,忽然感觉不对,他身下的岩壁有一个微微的晃动。 他一个愣怔,想该不会唐久叱咤炸/药圈这么多年这次居然翻车了吧? 思绪未绝,又是“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墙壁剧烈的摇晃! 这下丁晚知道肯定不是唐久了,唐久要炸墙怎么都得酝酿一会儿,他当即勾紧了墙壁首先确保自己安全,随后向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巨响之中,主墓室的地面突然裂开一条大缝,一只长满鳞片的巨大腕足骤然从地裂的缝隙中伸出! 海水像热泉一样,从地面的裂缝里咕嘟咕嘟地涌了上来! . 三人组里的女人就站在那条地缝上,事情来的突然,她尖叫一声,差点掉下去,多亏她的两个队友同时拉着她往左边躲,她才没有直接被那腕足抓走。 这些人虽然没有丁晚经验丰富,但是敢来挑战这种副本也是老玩家了,一见这情形立刻知道,最后的危险要来了,墓穴也马上要被淹没,他们立刻各自冲向墙边寻找落脚的锥体,并且开始装配氧气。 海水涌出的同时,又一条腕足已经击碎地面穿了出来,疯狂地挥舞着,看到什么就打碎什么。 现在丁晚明白了,玉棺上这个“鲛人母体”还是假货,真正的鲛人母体应该是墓穴底下这个。 银发男生本来半跪在地上装他的氧气瓶,第二条腕足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穿了出来。“轰”的一声,他的背包连同氧气瓶都被腕足打飞了好几米高,人也被掀了出去,打了几个滚才稳下来。 至于他的背包和氧气瓶,直接在天上就被打碎了,七零八落地掉下来。 银发男生都被吓傻了,想站起来但是腿软得撑了几下都没站住。 二人组里面那个女人过来搭了把手,顺便还把备用的氧气瓶递给了他,男生感动得差点就当场跪下。 越来越多的腕足伸出来,玩家手忙脚乱的躲避,地面的空隙越多,海水涌进墓室的速度更快。 到了这个程度,重点已经不是会不会水了,大量海水造成的涡流就可以轻而易举把人卷进去,更不要说水下还有凶猛的巨大鲛人。 所以其他人都飞快地顺着石壁往上攀爬,希望能够快一点冲到上面看看有没有路,只有唐久忙着调整炸/药,还呆在原地,海水转眼已经漫过了他的膝盖。 丁晚攀在岩石边,看着唐久的方向,他神情看不出什么紧张情绪,却下意识咬紧了嘴唇。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水面掀起滔天巨浪,石屑飞扬,巨响之中,巨大的黑影升出水面,鲛人母体终于完完全全从墓穴底下钻了出来! . 鲛人母体实际的长相并不像章鱼,她就像是刚刚墓道里那些水猴子的放大版,但是青面獠牙,看起来更为凶猛,就像是守护地狱之门的恶鬼。 鲛母有很多只手,这些手都覆盖着厚厚的鳞甲,有些手长着爪子,有些发育不太完全,就是单纯的腕足。 鲛母似乎能感觉到,唐久是对这块宝石威胁最大的人,所以挣脱束缚之后,它的腕足直接冲着唐久扫了过去! 唐久的身手可以躲开腕足,但他在装填火/药,海水又在上涨,他根本耽搁不起时间。 丁晚见状,完全没有思考,手上用力,金丝弦挥出,“铮”的一声,狠狠划过面前的宝石! 宝石硬度很大,即使丁晚已经用了相当大的力气,也只是在上面勒出一条白线,反而是他的手指生疼。 但这已经够了,随着丁晚的动作,鲛母发出一声尖利的痛苦号叫。 它果断改变目标,锁定了丁晚,腕足就像是有力的长鞭,带着凌厉的风声,向丁晚横扫而来! 鲛母的速度和它那些鲛人子孙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力道也不可同日而语,腕足像鞭子一样扫过来,急于把丁晚从宝石旁边赶走。 丁晚不敢托大,在腕足扫过时,他一个飞快的拧腰,极限距离躲过腕足的攻击。 郝飞虽然忙乱地在套氧气瓶但仍然在关注着丁晚的情况,丁晚这一拧,他差点就要拍手叫好。 其实他本来已经在喊了,只是在喊出“好”的前一瞬间,鲛母突然又发出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号叫。 这一声差点把郝飞震晕了,那个“好”字自然也被吞了回去,实际上,整个墓室好像都在颤抖。 下一秒,所有玩家都听到了闷闷的一声爆响,好像一个瘪气球炸开的声音。 伴随着这声炸响,鲜血喷涌,鲛母刚刚扫过丁晚的整条腕足,居然齐根断裂!血流的冲力就像喷泉,直接把那大半截腕足冲得飞了出去! 鲛母痛苦地号叫着,郝飞目瞪口呆,望着还挂在鲛母身边石壁上的丁晚,丁晚神色淡淡的,掰了下手指关节。 他妈的。 郝飞暗想,几十米外取人首级的传说别是真的吧。 第10章 石珠鲛人(10) 鲛母断裂的那半截腕足去势未竭,横着飞了出去,半截腕足“砰”的一声撞在石壁上,又软塌塌地顺着石壁滑了下来,漂在海水里。 郝飞正担心等会儿水涨得太急自己呛水,当即一把抓住那根腕足,就像抓住水里漂浮的木头一样。 他看那个银发男生有些狼狈,顺手又把腕足推过去,两个人一起扒在上面。 腕足除了腥味大一点之外,手感还挺好的,又不扎人又不滑,当成浮板特别合适。 …… 这边郝飞和银发男生上演着泰坦尼克号,那边鲛母已经完全被激怒,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试图驱赶的话,现在它每一次攻击都是想要丁晚死。 不光是如此,丁晚很快判断出来,鲛母想要用自己强有力的触手卷走绿宝石,带着它一起沉入海底。 第14章 鲛母所有的鳞片都立了起来,每一粒鳞片下面都是一只大睁着的死鱼眼睛。 这些眼睛每每和丁晚对视一次,丁晚就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但越是这样他越知道,决不能给鲛母夺走宝石周边这块地形的控制权。 因为一旦海水上涨,墓穴被淹没,再想毁掉绿宝石,解除诅咒,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连找到绿宝石都很难。 到那时,他们会永远被困在石珠村里。 丁晚尽力与鲛母战斗,不给鲛母触碰绿宝石的机会,海水已经迅速上涨到了墓室一半的高度,鲛母在水中越发得心应手,攻势也更加迅猛。 它有七只手还有五只腕足,更不要说那些触手上还有丁晚没办法直接对视的眼睛,丁晚一个人挡住十二只手的攻击,基本要用尽全力。 不过也有好消息,那就是鲛母在丁晚的扰乱下,已经忘记了攻击它本来要攻击的人。 “唐久!”丁晚急得连老板都忘了喊,“好了没!别当个废物!” 唐久终于打了个响指。 . 黑色的手/捧雷以一道精准的抛物线冲上来,同一时间丁晚一跃而起,就像把鲛母当做自己的台阶一样,踩着鲛母挥过来的腕足一路踏了上去! 脱出手捧雷爆/炸范围的同一时间,“轰”的一声,丁晚熟悉的炸响响起! 棱剑状的绿宝石四分五裂,碎片像绿色的花雨一样迸溅。 丁晚的右手感到被火焰烧灼一样的剧痛,头也疼得要裂开,眼前看东西都泛着白光,他不得不死死抓住鲛母的鳞片,趴在鲛母的腕足上保持平衡。 鲛母发出更为凄厉的痛叫,它疯狂般甩动身体,想要把丁晚丢下去,又伸出腕足想要握住丁晚把他捏死。 但丁晚虽然头痛的有些混乱,基本的判断力还在,他死死抓着鲛母凸起的鳞片不放,愣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宝石碎裂后,头痛的感觉在逐渐减轻,而鲛母因为宝石被毁痛到发狂。 也就是说,虽然眼下情况危急,但情况此消彼长,其实正在好转。 谁料就在此时,鲛母几次想甩脱丁晚不成,狂怒之下,突然身体一甩,径直冲着墙壁撞了过去! . 这鲛母皮糙肉厚,真在墙上撞一下也没什么,但是丁晚再怎么强也只是个肉体凡胎,要是被撞在墙壁上,绝对当场就挂掉了。 丁晚现在已经稍微从头痛和眩晕中缓过来,他已经有了打算。 马上鲛母就要撞到墙上,到那时他借着一撞的力量反身弹起,攀住墙边,应该会受点伤但绝对不至于出事。 手上的灼痛感也在很快减轻,看得出击碎宝石起到了预料之中的效果,现在只要—— 丁晚本来已经准备好迎接一次重击,正疾冲向墙壁的鲛母却忽然一个急停,因为惯性,丁晚差点一头撞在它满身粗糙的鳞片上。 还好他撑住了,要不然脸上肯定得被印个棋盘格,多出洋相。 丁晚本来以为鲛母是又想到了什么治他的新招,但忽然发现不对,因为鲛母还在发出痛叫并且挣扎,只是身体却不动,或者说,不太敢动得起来。 这什么情况? 丁晚仔细一看,错愕地发现,鲛母的眼睛上居然插着一支箭,这支箭精准地嵌入石缝,把它钉在了墙里。 . 箭从鲛母的右侧眼球刺入,眼眶后方穿出,箭尖不偏不倚正中石缝,将鲛母钉在了这里。 不是挣脱不了,但要挣脱的话,鲛母的右眼球会被直接扯爆。 所以它虽然惨叫连连,却一动都不敢动。 没记错的话唐久没有射箭方面的特长,而且射箭不比别的,需要极高的熟练度才能射中运动中的物体。 而有弓箭武器的人…… 丁晚向着箭来的方向望去,有些难以置信,毕竟那个买了弓箭武器的小子是个新人。 郝飞挂在墙壁上,整个人姿势非常狼狈,手上还搭着弓。 见丁晚看过来,郝飞竖起食指和中指,做了个“耶”的手势。 . 绿宝石碎裂之后海水正飞快地上涨,再也拖延不了一点时间。 丁晚在心里惊讶于郝飞作为新人的表现,却没空去感谢,他看了眼唐久,见对方已经攀爬到了水平面以上就放了心。 手背上的眼睛现在痕迹已经消失,显然诅咒已经解除,这时候只要逃离墓室就好。 其他人或许是担心丁晚,或许是怕单独先走再遇到变故,都三三两两地挂在岩壁上等着。 丁晚比了个“走”的手势,大家立刻飞快地往上。 现在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他们的目标是赶在海水上涨之前冲到墓室上方寻找通路。 眼看这群人即将脱困,鲛母终于狂怒。 它忍痛用力一甩,黑血连带着巨大的眼球同时飚了出去,鲛母也彻底脱困! 鲛母仰起头,浑身的鳞片立起,鳞片下的无数只眼睛同时瞪大! 伴随着一声号叫,水下冒出无数的气泡和波纹,就像沸腾一般。岩壁边的锥体纷纷裂开,竟然又无数虫子一样的鲛人幼体从岩洞中爬了出来! 锥体裂开,站在上面的人一下都掉进了水里,还好海水现在涨得很快,他们并没有坠落多远,问题是小鲛人已经向着人冲了过去。 这些鲛人幼体虽然个子小但是非常凶猛,主动地向着人扑过去,像成群结队的食人鱼,玩家们赶紧挥刀将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斩开。 所幸鲛母孵化出小鲛人应该是耗费了很大元气,它自己没有恋战的打算,一个翻身,潜入水中,再没有踪影。 局势正危急时,忽地上方传来水声,丁晚抬头,只见一道海水如同瀑布般倒灌下来! 下方在上水,上方也在进水,很快整个墓穴就会被灌满,变成一个水囊。 但看到瀑布上方水倒灌下来时却没有人感到慌张,正相反,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因为有水流进来,说明上面有出口。 看来是刚才激烈的晃动导致墓室坍塌,不幸中的万幸是坍塌时总算塌了一个出口出来。 “快!”游在上面的人大喊道,所有人在这瞬间达成了罕见的团结。 他们互相照应着拼命往上游,水流灌进墓室的同时也标示了墓室的出口,只要迎着激烈的水流上就可以了。 只是,迎着水流向上时,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水流在缓慢变小。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讯号,意味着上方的出口并不稳定,只是短暂存在,也许只是两块石板间出现了缝隙,可能很快就会消失。 而出口一旦被封死,墓室将成为真正的死亡区域,海水灌满,无处可逃。 . “走啊!”上面的人在喊,“快点!加油!” 丁晚和唐久留在队尾,虽说九个人不是一个团队,但能力有富余他还是愿意断后的。 众人争先恐后地向上游,飞溅的水花和头顶的光让求生欲激发出巨大的潜力,迎着水流,他们很快冲到了墓穴地方开启的出口处。 那不是一个规则的缺口,似乎是因为鲛母出现破坏了墓室的结构,才导致墓室顶部坍塌,进而出现了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但一块巨大的岩石正在缓缓地滑下来,肉眼可以看到,这块岩石已经挡住了出口的三分之一。 等到岩石堵住了缺口,墓室将彻底密闭,再也没有打开的办法。 好在玩家们都还算利落,很快大家都差不多上去,只剩下二人组里面的男人,还有丁晚和唐久落在后面。 出口还有三分之一的空隙。 男人扒住石檐正往上爬,突地身体一晃,连丁晚都被撞得一晃,还好唐久手快拉住了他。 定睛看去,海水之下黑压压的一片,竟然是数百只小鲛人涌了过来! 小鲛人径直冲向男人,像一团黑云将男人团团围住。 它们有的咬住男人的裤脚,有的扒住他的身体,像地狱中爬出的小鬼那样,拼命地将他向下拽。 男人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再加上几百只鲛人重量摆在那里,他惨叫一声,人已经往水中坠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丁晚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把攥住了男人的手臂! . 一瞬间丁晚就感觉到那种重量,他整个人都被带得往下一沉,还好唐久已经抓住了石壁出口。 唐久死死地揽着丁晚的腰不让他掉下去,丁晚则双手抓住男人,用尽了力气在和那些小鲛人抗衡。 男人沉在水里,力气用不上,话也说不出,整个人都被鲛人群埋住,只有紧抓着丁晚的手证明着他的求生意志。 这些小鲛人重量不算很大,但是在水里力大无穷,丁晚和它们角力几番,都没能把男人拽上来,眼看上面的缝隙越来越小,海水越漫越高。 等下实在没办法,他就只能放弃男人自己走。 在这生死关头,丁晚突然意识到,这些小鲛人似乎不是冲着男人而去,他们蜂拥而上啃咬的是男人的衣服,还有他的背包! 第15章 背包里装的,都是男人从耳室中带出来的殉葬品珍珠。 “珍珠!”丁晚大喊道,“把珍珠丢了!” 男人虽然快要昏迷过去,但还是奇迹般地听见了丁晚的话,他挣扎着卸下背包甩向大海深处。 背包卸下的瞬间,所有的小鲛人同时转向,尾随背包而去。 丁晚只觉身上一轻,前面的唐久已经用力撑上石板,带着丁晚和丁晚拽住的男人,一起冲出了石洞! 第11章 石珠鲛人(11) 丁晚冲出石洞时,巨大的石板已经是贴着他的脚尖掠过,他拉着男人,刚刚钻出洞穴,巨石已经在沉重的轰隆声中彻底闭合。 石板剧烈的摇晃,犹如一场海底地震,卷起湍急的水流。 玩家们你拉着我拉着你往上游,还好到了这里水已经不深,只有一米左右,就到了水面上,呼吸到新鲜空气。 他们漂浮在水面上,放松了身体,筋疲力尽地仰躺着。 此时天色已接近黎明,天空略微泛白,但满天星光仍未散去。背后不远就是沙滩,细沙沿着海岸线的起伏如同一个温柔的怀抱。 海王庙的入口随着涨潮已经淹没在海平线之下,只露出一块凸起的礁石。 潮汐永恒地拍打着海岸,一切都显得那样温柔而静谧,刚才的种种惊心动魄,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丁晚仰望着天幕,头顶星空闪烁。 这样的场面他曾经历过的,就和刚才拉他出来那个人一起。 那时他们还不是老板和雇佣兵这样的关系,共沐在星空下,做的事情也远比现在更多…… 丁晚闭了闭眼,不打算再去回想这些。 回想这些除了馋唐久身子之外就是想把唐久揍一顿,这两件事儿他现在都不想做。 再睁开眼,天空中浮现出熟悉的黄黑底色系统屏幕。 丁晚很厌恶这块屏幕,它在各种违反常识的地方出现,时刻提醒着丁晚这里是游戏世界,而且上面还没什么有效信息。 但这块屏幕也有好处,它的出现,有时意味着危险的结束。 -【恭喜您完成副本【石珠鲛人】。 该副本为世界共享进度副本,故奖励十倍结算。 共完成主线任务x1,支线任务x1 奖励积分:30x10+5x10=350 您的积分实时更新为:9661 奖励金钱:24000x10+5000x10=290000 操作中…… 290000元已打入您的账户。】 黄黑屏幕的数据就定格在这里,游戏结算时,从来只向每个玩家展示自己的个人界面,所以丁晚看不到别人的积分,甚至连自己队友的名字都不知道。 游戏奖励的积分很少,每个副本根据难度在10到100,不过实际交易中积分很值钱,一般人不会交易自己的积分,因为游戏内有个传说,早晚有一天,系统会根据积分榜的排名来清算玩家。 奖励的钱也不多,价格在8千到8万。 游戏城区内的物价和现实世界基本一致,考虑到打个本一不小心命都会没有,装备还得自费买,这个数字已经少的有点可怜。 丁晚看着屏幕上的字,直到它闪烁,然后渐渐淡去,消弭在空气里。 天边已经泛起粉红,霞光映照在海面,让海面上也出现一条潋滟的波光。 系统提示出现,证明任务彻底完成,他们已经脱出副本,不会再有生命危险,这让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他们泅水回到沙滩,附近有错落的礁石,丁晚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到巅峰状态,最后又拉着那个被小鲛人包围的男人,费了很大力气,现在懒洋洋地坐在礁石上休息。 其他人也顾不了谁是哪个队的了,反正都累得半死,谁都顾不上算计人,横七竖八地瘫着。 “丁老师。”唐久递过来一支烟,“抽烟?” 大部分人都觉得丁晚不抽烟,他平时确实也不抽,但从副本出来,总会想要抽一支,因为觉得很累,要用这种方法来舒缓绷紧的神经。只有唐久知道他这个习惯。 丁晚从唐久手里接过烟,才想起以前都是怎么点火的,迟疑之间,唐久已经摸出个打火机,就着丁晚的手点上了烟。 这动作其实没有什么,但对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有点太亲密了。 丁晚看着烟头明亮的火星,余光看见唐久冲着他笑了笑。火光明灭,映着唐久的眼睛,很熟悉的场景。 丁晚转开眼。 “要不算了吧,唐老板。”丁晚说。 “什么算了?”唐久一愣。 “就过这一个本吧,后面你的单子我不接了。”丁晚说。之前在耳室里就这么想的,只是现在才说出来。 “别啊。”唐久说,“我们不是说好了打包三个副本的吗?” “我反悔了。”丁晚说,“钱我会全退给你,你要赔付也没问题。” 唐久当然是不愿意,“我再给你加钱,可以吗?没有你真不行,队伍很需要你。你看原本价格的两倍怎么样?” 丁晚:“……” 唐久:“那三倍?” …… 丁晚不缺钱,但是唐久这个人一大特点就是不要脸,一般人被拒绝了就会识趣地走远一点,唐久不会,他明知道你是在拒绝他也完全没心理障碍的。 再拒绝下去他就是会一直加价,或者加其他的条件,一直到丁晚懒得拒绝了为止。 当然主要问题是丁晚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想跟唐久墨迹,平白无故给人看笑话。 丁晚叹了口气:“行吧。” 等回主城区再反悔也一样的。到时候他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 虽然丁晚想的是别给人看笑话,实际上围观群众嘴巴已经都张成“o”型了。满脑子都在想这两个人是什么play。 又因为刚才是他们两个带飞,谁都不敢问,只能互相用目光表达“大佬的事情咱别管”。 等到丁晚慢悠悠抽完这支烟,二人组里面那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丁晚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 “之前我就是个傻逼,我跟你道歉,丁神。”男人说,“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喂鱼了,这个救命之恩我不知道怎么报。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人的尽管找我,我叫赵岳,南岭最大的帮派,陵南帮的赵岳。我虽然是个废物,但也是排行榜前1000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尽量帮忙。” 丁晚笑了笑,“好的。” 其实他这样温柔地微笑加上一句“好的”,明显就是在敷衍,但是听在赵岳耳朵里就很受用。 . 天光渐白,一整夜的搏命,让一行人又累又饿。 赵岳主动提出要请所有人吃饭,大家欣然接受。 只有郝飞很是惊恐:“吃吃吃饭……?在这儿吃饭?” 这地方不都是吃人肉长大的怪鱼还有诡异传说吗? “《山海绘卷》世界地图是无缝连接,也就是从城区开车就可以来到这里。没有进入副本的时候,这里就是一个安全的小村,整个世界地图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如此,完全可以放心。”银发男生解释道,“只要在副本里时稍微小心点就行了。” 村子或许安全,但石珠鲜鱼的来历也着实恶心。 一行人沿着村上唯一的马路往回走时,一路看到那些鲛人的神像,还有挂在店铺外面的巨大鱼干,都露出反胃的表情。 所以最后,他们只是选了石珠招待所对面的一家土菜馆,虽然老板娘极力推荐本地现捕的海鲜,但没有一个人对海鲜提得起胃口。 最后点了些酒,又叫老板娘杀了一只鸡一只鸭,再加上从集市刚买回来的一整扇排骨,完全用陆地食材搞定这顿饭。 . 老板娘看着有三十多岁,笑起来很动人。 她记下单子后,笑盈盈地跟众人说稍微等一会儿,菜马上就上,嘴角的两颗小梨涡像蜜枣一样甜。 自酿的米酒,在桌边摆了整齐的一排,下酒的凉菜有现切的牛肉、豆腐丝还有咸蛋。 农家自酿的酒味道格外甜,烫好的酒对这段颠簸的旅程来说更是熨帖。 赵岳率先给丁晚倒上一杯:“丁神,这杯我敬你。” 丁晚接过酒杯,但是没喝。 “谢谢。”他笑了笑,“我一般不喝酒。” 要是放在之前,赵岳肯定又要多话,但现在丁晚说什么都是对的,他立刻说:“没关系!您不喝也行,拿在手里就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赵岳带头喝酒,农家自酿的酒入口甘甜,他满心想着要让大伙儿尽兴,不一会儿脖子耳朵都红了。 “自己酿的酒后劲儿确实大。”银发男生说,“我听说过,这种酒喝着甜甜的,不辣,但是喝了醉个三天三夜也是有的。” “可不是么。”三人队里有人附和,“我现在头都晕了。” 丁晚虽然没喝酒,不代表他不喜欢现在的氛围。 小凉菜摆着,小酒喝着,即使旁边坐着个唐久,他紧绷的嘴角还是显出些许柔和。 第16章 但在这个人说话之后丁晚微怔了下,随即问:“我们点的菜呢?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上来?” 问话很普通,但是丁晚的语气可不是随便问问。 郝飞愣了一下回答:“老板娘不是说要现去杀鸡宰鸭吗?”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睁大了眼睛。 丁晚点了下头,缓声道,“这菜馆后面没有院子,就一个很小的门面,可老板娘去了这么久,不但菜没上来,甚至连杀鸡的声音都没有。” . 下肚的暖酒一瞬间成了淋漓的冷汗,郝飞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比这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虽然很紧张,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只感觉屋子里的风暖暖的,脑子里热浪一阵一阵地袭来,让他很想入睡。 “操。”赵岳也发现了不对,“她给我们下药了?” 他喝得最多,现在已经在椅子上起不来,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银发男生脸都白了,“我们还在副本里吗?” “已经弹出过结算画面,我们肯定已经离开副本了。”唐久说。 “那她为什么要害我们?”银发男生问,“我们都不认识啊。” “仔细想想,这村子能养出吃人的鱼,说明不是什么善茬。或许那些村民从最开始就在说谎……”丁晚沉吟着,忽地神色一凛,霍然起身,“小心!” 他指间金光闪过,光芒过处,“哗啦”一声,一只大花瓶从半空中落下,摔得四分五裂。 “啪”的一声,电闸不知道被谁扳下,整个屋子瞬间陷入死一样的漆黑。 第12章 石珠鲛人(完) 这些玩家都在生死之间走过很多次了,除了郝飞和银发男生两个无端被拉进来的倒霉鬼外,敢挑战《山海绘卷》中最高难度的“世界共享进度”类型副本,在排行榜上一定都比较靠前,也很有些本事。 放在平时,一些心怀不轨的山贼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没人想到,小村上不但有副本,村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毫无防备地喝下庆功的米酒,所有人都着了道,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自保。 就只有滴酒不沾的丁晚还保持着行动能力,连唐久都站不起来了,现在九个玩家的性命全都握在丁晚一个人手里。 “你说村民从最开始就在说谎?”赵岳现在舌头都大了,很艰难地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老头找上我兜售珍珠贝,当时我说两百块把珍珠卖给他,他给我的是两张一百块的整钱。”丁晚说。 “两张一百块的整钱,一张是我的,另一张是他自己的。一个一整天都没卖出去一个贝壳,全天都窝在村上的小市场里的老头,为什么随随便便从口袋里会掏出这么大面额的钱?” “还有,他对珍珠的价值很了解。”丁晚说,“如果石珠村真像他说的,外人不怎么来,本地人也无法进出,那再有价值的珍珠都不可能卖上价格,为什么他看到我开出了三颗珍珠,会露出那么着急的表情?” “你是说他在说谎,他们其实可以离开石珠村?”郝飞问。 “他们确实离不开,但确实外面也常有人过来。”丁晚说,“如果不是有外人来,他们不会意识到钱有多重要,也就不会想方设法骗人去海王庙送死。” “说得好。” 丁晚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有人应声叫好。接着,响起了稀稀零零的掌声。 郝飞心里一惊,艰难地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餐馆门口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一帮人。 . 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应该已经包围了餐馆。 类似的故事郝飞听过的,像石珠村这样的偏僻村落,整个村子都沾亲带故,是关系极为紧密的宗族,一旦动什么心思都是全村一起出动。 只是没想到现实世界是这样,游戏世界里的npc也是一样。 黑暗的房间,被充满恶意的村民包围,再加上身体被药劲制约着难以自由行动,郝飞心里的恐惧感和在海王墓里时相比都没多大差别,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儿。 不过看到旁边的丁晚,他又放心了不少。 . 掌声中,土菜馆门口那群人走了进来。 都是男的,十几个人。手里拿着鱼叉、棍子之类的武器。 为首那个看着四十多岁年纪,他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人,老头面熟得很,就是那个卖珍珠贝的。 他们身后跟的都是年轻力壮的村民,是打手也是保镖,因为常年从事打渔采珠等工作,一个个皮肤黝黑,虽然瘦削但肌肉非常结实。 掌声就是威慑,丁晚早就意识到这点。 他神色不变,镇定地看着为首的中年人。 “我是石珠村的村长。”中年人自我介绍道,“首先谢谢你们帮镇上的所有人解除了‘海眼’的限制,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村子了。” 村长笑容满面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样做到的,但作为感谢,我们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村长笑得很和蔼,但神情很警惕。 因为他也知道,有能耐从海王庙里活着出来的人,本事一定不小。 丁晚问:“具体是怎么痛快?” “我们可以敲晕你们,再送你们去海神庙。”村长说,“去那里喂鱼吧?我觉得应该是这样,毕竟每次我们送人去祭祀,不久就能抓到很大很鲜美的鱼。” 看来村长还不知道海神庙那边发生的变故,现在下面的墓室,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水罐头,谁都别想进去,更别说把人送去喂鱼了。这是个好消息,说明这村长没有太大的本事。 丁晚也装作不知道,问:“所以你们骗我们去海神庙,就是为了那些鱼?” “什么叫‘就是’,你知不知道这种鱼有多值钱!”村长一扬眉毛,“不过你们确实比我们想的还厉害,虽然没有喂鱼,但是我们的‘海眼’居然都消失了,这么一来,我们自己就能离开石珠村,也不需要靠着几条鱼过日子了。” 丁晚问:“你们经常骗人去喂鱼吗?” “不太能骗到,不过我们确实挺努力的。”村长想了想,“我们花钱发过旅游新闻,还在电视台上做节目,就为了骗一些人自发去海神庙祭祀。但是失踪的人一多就会有人来查,我们也不能做的太过分,所以还是很难养出足够多的活鱼。” “那些收鱼的商人来了又走,我们骗了几个商人去喂鱼,但总不好全骗了,毕竟全骗了就没人买鱼了。”村长说。 “好久没见到外人,总算你们来了,看你们那样子就知道你们也不简单,我故意让他们留一手,越是不告诉你们海神庙在哪里,你们就越会问。” 他表情很得意,唐久则忧郁地叹了口气,“原来能问到海神庙的位置,不是因为我很会讲话啊。” “你算个屁。”村长嗤笑。 虽然知道村长口中的“人”大多是这个世界的npc,但想到这么多人被害死,郝飞还是真情实感地愤怒了。 他咬牙质问:“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没看到报应啊。”村长笑眯眯地说,“只看到我的诅咒被解除了,我们再也不用费力气养这种破鱼了,麻烦得很,只吃人肉,别的什么都不吃,我们的人每次送人进去也很害怕的。” 丁晚听他这么说,叹了口气,露出个很温柔的微笑:“能说出这种话,你们还真是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村长嗤笑,“你还不明白为什么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吗?” 他那张挂着假笑的脸突然变得狰狞,“因为我们不会让你们离开这儿的。” “做掉他们!”村长高声道,“小心白衣服那个!” . 哗啦——! 小菜馆的几扇窗户同时爆裂,守在外面的村民跳进来一拥而上。 他们有人拿着菜刀,有人拿着大棍,甚至还有人手里拿着鱼叉和土/枪。 单独一个两个村民丁晚完全不惧,但现在蜂拥过来的村民至少有三四十号,全部是壮汉,而且桌子边还躺着八个不能自理的玩家,他不能不管。 这么一来,丁晚立刻处于下风。 那些刀枪棍棒纷纷招呼向丁晚和其他的玩家,当然是砸向丁晚的比较多些,但就在那些家伙招呼过来时,丁晚的身形忽然一闪。 其实所有人都能看清丁晚的动作: 他旋身踢开了眼前的兵器,接着一肘将离他最近的村民撞到另一边的村民身上,两个人同时像沙包一样飞了出去。 这么一来丁晚面前就没东西了,他一拧身窜了出去。 所有人都能看清他的动作,但是反应不过来,也没办法招架。 村长眼前一花,顿觉不妙,他想躲。 但是还没来得及动,后颈突然一紧,手肘也被人轻轻一卸。 村长手里本来握着刀的,但一瞬间他的刀已经没在自己手里了。 第17章 不光刀没在自己手里,人也突然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被人一顶膝弯,整个人就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制住。 颈间感觉到隐隐凉意,村长努力往下看也看不清。但他很清楚,刚才在手上握着的那把刀,现在已经冷冰冰地架在他的颈间。 —— 像石珠村这样的小村子里,家家户户间基本都沾亲带故,村长更是村子里公认的权威。 村长受制,顿时所有人都不敢动了,就跟都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你别动我们村长!”跟着村长那个小伙子大吼道,他和村长的关系应该挺近,急得眼睛都红了。 丁晚听他这么说笑了笑:“我本来也没打算动他啊。” 丁晚温温柔柔地说,“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我就是想确保我的朋友们离开。只要我的朋友们没事,你们的村长也就不会有事。” 和对面的村民们如临大敌的表情相比,丁晚的笑容和语气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如沐春风了。 “武器都放下,滚远一点,找辆车给我,把我的朋友们都送上车。”丁晚和颜悦色地说,“现在就去,耍花招的话你们村长的脑袋就别要了。” 郝飞:“……” 虽然已经在生死关头了但他还是想说,怎么能有人一准备动手就先笑的啊! 他偏着头看了看旁边也一样动弹不得的唐久,错愕的发现唐久看丁晚那表情有些离谱,眼神完全可以说是深情款款。 看丁晚的时候,好像丁晚的人在耀眼地发着光。 . 石珠村的村民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村长在丁晚手里,他们还是只能照做,很快大门打开,一辆拖拉机停在门口。 村民们勉为其难地扶着玩家们上车,赵岳还特别不满地踹了扶他那个村民一脚,就是没什么劲儿所以没杀伤力。 唐久是丁晚自己扶的,没别的原因,单纯是这小子现在站都站不住。 虽然丁晚对唐久已经没情分了,但他还不想让这群作恶多端的npc碰唐久,所以一只手架着村长,一只手把唐久拎上了车。 眼看所有玩家都被拉上板车,村民们派出的司机也给车子打着了火,石珠村的村长终于忍不住了。 要是让丁晚他们离开,石珠村的罪行就会被公之于众,到那时整个村子都逃不过审判。 刚才这十几分钟里村长内心一直在交战,到此刻终于为了自己的宗族做出决断。 “别让他们走了!”村长大吼道。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脖子一挺,主动撞上丁晚手中的刀刃! . 村长一旦死了,丁晚手里唯一人质就没了作用,他这是宁可用自己的性命换丁晚他们一行人。 如果不是整件事都是石珠村人作恶在先的话,丁晚几乎要夸赞村长一句够义气。但现在他当然不会夸了。 兔起鹘落之间,丁晚动作非常迅捷。 撤刀,松手,一脚将村长踢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石珠村村民! 石珠村村民在村长大喊时已经明白村长的用意,他们一半人冲向丁晚,另一半人冲向那辆拖拉机,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让丁晚他们走。 村长这种自我牺牲更是激发了他们的血性,如果npc头顶有属性表的话,一定能看到,石珠村民现在的战意已经达到了200%,几乎是万众一心,战无不胜的状态。 然而丁晚一脚把村长踢向村民,一下子又把村民给整懵了。 村长没死? 甚至还变成沙包冲着自己飞过来了? 为首冲向丁晚的村民一下愣在那,手忙脚乱去接村长。 丁晚虽然没给村长撞刀的机会,但他也没手软,这一脚劲儿很大,直接把村长连村民一起踹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连迷茫带摔得有点痛,村民们的战意瞬间又跌落回了80%。 把村长踢过去村民一定会接,所以丁晚面前的障碍没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拖拉机,毕竟那上面都是药劲儿没过的玩家,没有反抗能力。 只是丁晚就算动作再快他也只是个人,不是神,在他冲上车之前,已经有个拿着鱼叉的村民冲过去,手拉开了拖拉机车头的门! 现在玩家们,包括唐久在内,都没有反抗能力,唐久刚才连上车都要丁晚扶。 要是车被村民开走,这些人绝对是凶多吉少。 车门拉开时,旁边的村民甚至在故意叫好,丁晚心急如焚。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砰! 弥漫的浓雾中,精准的爆炸将拖拉机附近的村民四散炸开。 丁晚抓住机会,一肘撞开想要袭击他的村民,目瞪口呆地看到刚才一直软弱无力的唐久翻身跃起。 唐久潇洒地单手从车窗一撑,翻进驾驶室,哈哈大笑:“丁老师,快来!” 丁晚:“…………” 妈的骗子! 第13章 京州(1) 面包车开在高速路上。 车是刚才唐久一路绝命狂飙,紧颠慢颠地颠到了隔壁村,押了这辆拖拉机又加钱,才换到手的。 当时隔壁村的村民好像也认出了这辆石珠村来的拖拉机,有点犹豫来着,但唐久果断地给他们又扫了一笔钱。 发现这笔钱能买两辆破面包车以后,隔壁村也管不了什么邻村的兄弟了。全村出动,帮着丁晚和唐久把已经稍微恢复行动能力的玩家们扶上了车,生怕他们反悔。 路上丁晚已经报过警,虽然是npc的世界,但恶贯满盈的npc还是要受到制裁。 . 面包车两排后座,塞七个人有点挤但是也勉强。 唐久开着车,窗玻璃降得很低,手肘搭着车窗框,吹着口哨。 丁晚坐在副驾驶,脸色冷冰冰的。 唐久一开始只是手肘搭着窗框,后面干脆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操作着手机放了首歌。 丁晚:“……” 唐久又用握方向盘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把烟叼在嘴边。 丁晚终于忍无可忍,冷冷道:“安全驾驶。” 唐久这么作天作地好像就是想丁晚跟他说话,丁晚一说话他就老实了。 打火机直接揣回口袋,两只手规规矩矩握着方向盘:“好的。” 丁晚:“……” 要不是后面还坐着那么多人,他真懒得管这人,去死算了。 . 开了几个小时,天光也已大亮。 太阳高悬在头顶,明晃晃亮堂堂地照着大路。对于刚在海底墓室中泡了一夜的玩家们来说,暖洋洋的如同重获新生。 路两边开始零星地出现楼房,很快,一座城市出现在众人眼前。 肉眼可见的,所有人都很开心很放松,郝飞惊讶地发现银发男生居然拿着手机在查火车票,甚至连订票界面都和现实世界很相似。 一时之间他甚至有种错乱感,不知道到底这是不是场游戏。 “买到票了!”二人组里的赵岳长出了一口气,“太好了,兄弟们有住岭南的随时来找我哈,去找陵南帮,报赵岳的名儿就行。” 还不忘了再舔一下丁晚:“丁神,您要来的话,哥们随时做好欢迎的准备!” 丁晚笑了笑当做回应。 郝飞这才发现丁晚其实是会笑的,他的笑容不光是“我要弄你了”的预告式假笑,这种时候他的笑明显要真情实感一点,看了就能清楚地感觉到和之前那种温柔假笑的差别。 不久车停在火车站,玩家们互相道别之后急匆匆地各自进站,银发男生冲郝飞挥了挥手也跑了,他们好像都不愿意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唯独郝飞,根本不知道去哪儿,茫然无措地站在车边上,还好丁晚和唐久也没走,他们两个好像不急,也呆在那里。看到郝飞茫然得像个没头苍蝇,丁晚居然率先递来橄榄枝。 “跟着我走吧。”丁晚说。 . 不知为什么丁晚对新人有相当大的耐心,可能也是日行一善的心理。总之他在给郝飞科普。 “《山海绘卷》这个世界,就像现实中的世界一样有很多城市,但玩家真正会聚集的城市只有三个,京州、临水和南岭,你可以当做是网络游戏中的主城。” “这三个大城市分别在北、中和南部,自由选择一个地方定居就可以了。”丁晚说。 “其他的城市不可以定居吗?”郝飞问。 “非想定居的话也可以,有些人就喜欢住在没什么人的地方,但一般都是比较厉害的人。因为其他城市都以npc为主,而npc太多玩家很少的地方容易出问题。”丁晚说,“比如莫名其妙的就进副本啊,甚至自己家都变成副本,这都是有可能的。” 郝飞:“……” 离群索居的念头没有了。 “你手机上现在应该多了一个应用。”丁晚说,“买车票的,你自己看一下。” 郝飞一愣,拿出手机,他其实清楚记得自己手机没电了的,但是现在他一按侧键,手机屏幕居然亮了。 第18章 郝飞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主屏幕右下角,赫然多了一个他从没见过的软件。那软件外圈还发着金光,特别夺目,只要看见手机立刻就能看到它。 唐久温和地说,“先看看你的车票,系统应该给你安排了一张车票。” 郝飞的手机从打开软件开始就在提示“您的列车将于30分钟之内发车,请提前做好准备”,现在他切换到个人信息的页面看了一眼,屏幕上短暂地弹过“验证中”的字样,接着便出现了登记有郝飞自己姓名的个人界面。 郝飞的名字下面,是一条火车购票信息,显示的车站是“矶山——临水”,他看向挂在候车大楼外的巨大时钟,发车时间正是在半小时后。 “看来系统自动给你分配到了临水市,应该是石珠村地理位置离临水比较近。但我们都住在京州。”唐久说,“没关系,没有强制要求你必须去哪里,退了票换成去京州的就好。把你id号给我,在买票软件上可以看到。” 郝飞这才发现,系统还给了他一个id号,就像身份证号一样。 唐久帮他买票,郝飞继续研究自己的手机,他发现手机里还多了聊天软件、支付软件等一堆东西,检查了下发现,支付软件里甚至有了余额,就是刚才在副本结算画面时弹出来的那个数字。 34万,真是一笔巨款,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而且郝飞已经看过了车票的价格,和现实世界里差不多,也就是34万的购买力确实就是现实世界的购买力,这不是爽翻了。 “对了,再加个联系方式吧。”唐久说,“你手机里有个类似微信的软件,功能也差不多。加一下以后联系方便。” 郝飞当然乐意,他立刻把唐久好友加上了,加完好友他想起来,之前唐久出钱给他买装备他还没还钱,现在手里有了任务奖金,可以先把这笔债还上。 郝飞正在算数呢,就看到唐久凑到丁晚身边,若无其事地:“要不咱俩也加个微信?” “不。”丁晚拒绝。 “好吧。”唐久遗憾地说。 郝飞:“……” 不是哥们。 怎么感觉你加我只是为了能顺理成章的加某人啊。 第14章 京州(2) 细一琢磨这事,郝飞又觉得有点矛盾,丁晚和唐久都是雇佣关系了,怎么会没有微信,这不太合理。 不过再想想,发生在丁晚身上,也可以理解,因为丁晚身上有一种高岭之花的气质,虽然他其实不是什么高傲的性格,但确实让人只敢偷偷仰慕他,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等会儿。 唐久没有丁晚的微信。 但是有丁晚的身份id,可以给他买火车票。 什么意思??? 郝飞:0.0 不敢想,不敢想。 . 很快,一行三人就进入火车站,坐上了车。 郝飞已经很长时间没休息了,从进副本开始一路都是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逃命时也一直是怕后有追兵,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何去何从,到现在,上了火车,总算是觉得安心,后脑勺一枕到座椅,顿时沉睡过去。 矶山到京州的车要接近7小时,郝飞这一觉睡得很沉,再睁开眼时外面已经在报站,说还有5分钟就要到京州。 丁晚和唐久坐在他旁边,两人之间还是没有任何互动,各玩各的手机,郝飞也不知为什么,竟从这场景里品味出一些安宁。 绘卷世界的火车站和真实世界几乎没有区别,出站时郝飞跟着丁晚和唐久,裹在人流之中,他情不自禁地想这些人都是npc吗?除了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玩家? 突然他发现从旁边那列火车上下来的有两个男人,神情非常疲惫。 这种神情顿时引起郝飞的注意,郝飞立刻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他们的对话。 “还行,这次活下来了。”左边那男的说,“又可以躺平几个月。” “你记得去看看腿,要不然下次旧伤犯了就很危险。”右边那男的关心地说,“结算给的钱虽然少,看腿还是够的。” 郝飞精神一振,激动地问旁边的唐久:“唐哥!他们俩也是玩家对不对?” 唐久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老乡见老乡的感觉这会儿终于体会到了,在npc世界里终于见到玩家,别提多亲切了。 当然郝飞也没有傻乎乎的上去相认,他知道玩家未必就友善,他虽然刚进绘卷世界,但以前的网络游戏是玩过的,同样是玩家,你永远不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下一秒说不定他就变成红名提刀砍过来,在这个游戏世界里面也未必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确认了对方是玩家,知道有同类就好了。 另外这两个玩家的对话也让郝飞有些好奇。 “他们怎么说结算给的钱很少?”郝飞问,“我感觉给的很多啊,他们为什么说连看个腿伤也不够?那男的看起来伤得并不严重。” “我们是世界共享副本,结算奖励要翻十倍。”丁晚回答,“他们普通副本的奖励就是很一般。通关低等难度的副本可能收益都不如打工。” “世界共享进度副本?”郝飞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副本分普通副本和世界共享进度两种。”丁晚回答,“普通副本就是正常的可以重复进入的副本,共享进度副本指的是整个游戏世界共享这个副本的进度。只要有人进入副本,就会留下痕迹。大部分共享进度副本只能通关一次,通关过后就会永久关闭,或者核心机关自毁。” “像我们通关时,海底墓已经破坏,再有人过去就见不到那个副本了,只能见到墓穴的残骸。” 郝飞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岳非要带走副本里的珍珠,当时他就在想,这里的东西再珍贵,既然是副本就可以反复拿,那就不可能值钱了啊。 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孤品,那些珍珠品相又很好,价值自然很高,所有玩家都知道这一点,当时的赵岳才会那么贪婪。 “一般来说世界共享副本的难度比普通副本高得多,所以奖励的积分和通关奖金也是普通副本的十倍。”丁晚又说。 “一个副本的基础奖金是八千到八万,如果新手进的是普通副本,就算运气好活着出来了,如果进的是难度最低的本,其实还是举步维艰。”丁晚说。 八千块虽然看起来不少,但要找地方住,还要吃穿用度,最主要的是下一次鼓起勇气进入副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样算下来,确实就捉襟见肘。 “那这不是地狱难度吗?”郝飞揪心地皱起眉头,“那新人在绘卷世界里不是都活不下来?” “不会,正因为这种情况,玩家们也有互帮互助机制。三大主城都有收纳新玩家的大型帮派,比如那个赵岳的陵南帮。”丁晚说着抬了下下巴。 郝飞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出站口那里簇拥着一小群人,这群人专注地观察着所有出站的乘客,看到丁晚一行三人时,这群人的目光多停驻了好一会儿,最后丁晚冲他们摆了摆手,他们才没有走过来。 “这些人是玩家?”郝飞问。 “对,他们隶属于紫金园,就是京州的大型帮派。你可以把他们理解成新手接引人。”丁晚说,“他们自发地过来寻找新人玩家,也不用担心会找错,因为玩家在npc面前根本说不出游戏相关的内容,这样稍微说两句话就很容易辨认。” “绘卷世界的新手指引做的非常垃圾,就是因为这样玩家才积极地互相帮助,尽量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新玩家如果想要抱团的话可以找他们,会提供便宜的单间,还有带通关的导师,当然通关后的奖金和物品要交给帮派一部分。”丁晚说。 “那我……”郝飞已经大概明白了,“我去投奔他们?” “你。”丁晚顿了一下,“其实我想问,你要不要来当我徒弟?” 唐久一脸震惊地抬头。 郝飞:!!! . 想收徒的心思,丁晚从刚才就在酝酿了。郝飞作为新人,除了运气极差之外,其他素质都可以说相当优秀,而且他临危不乱为救丁晚出的那一箭让丁晚印象很深。 还有个原因是,丁晚一直都想收个徒弟。 郝飞都快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砸晕了,能跟着丁晚混当然比去帮派里当低级小弟好,他只是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又惊又喜,结结巴巴地确认:“可,可以吗哥?真的吗?” 丁晚点了点头:“真的,不过住处……”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丁晚自己有个宅子,但他性子独,并没有邀请郝飞过来住的打算,他在考虑是给郝飞租个房子还是干脆在宅子旁边再盘个院子,但又觉得都不太合适。 租房子照应不到,再盘个院子又比较麻烦,而丁晚不喜欢麻烦。 丁晚在思考还没想清楚,唐久适时地说道:“我店里缺个学徒,帮忙看店就行,不耽误学习,还包吃包住。” 第19章 郝飞:o.o 丁晚:“……” 姓唐的能不能爬啊。 第15章 京州(3) 郝飞是聪明人,他早就感觉到丁晚和唐久之间存在着一种奇怪的气场。 像仇人,但是比仇人亲密得多,可要说关系好……那还是更像仇人。 郝飞早已判断出来,丁晚和郝飞在绘卷世界的玩家里,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如果丁晚愿意带他的话,无疑会大大增加他在游戏世界的存活率,如果唐久愿意收留他,同样他也可以大大增加在游戏里的存活率。 但如果丁晚和唐久同时递来橄榄枝。 而且丁晚不愿意和唐久同时递出橄榄枝的话。 郝飞:“……” cpu烧了。 . 丁晚cpu倒是没烧,但是有点火大。 按照他原本的预想,这个副本打完他就再次隐退回宅子里,不会再跟唐久打另外两个副本。因为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唐久。 但显然唐久是看穿了丁晚的这个打算。 他主动给郝飞提供住处,算盘珠子都快崩丁晚脸上了,根本就是为了以后还能继续跟丁晚说话。 郝飞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两难所在,表情忧郁极了。 …… 为难徒弟不是丁晚的性格,为了防唐九爷而丢下自己好不容易遇见的投缘徒弟就更不是丁晚性格了。 “随你吧。”丁晚对郝飞说。 就这样,新人玩家郝飞无比幸运地成了《山海绘卷》里唯一传说玩家,丁晚,的开山及关门弟子,并且有了一份安全又稳定的工作。 —— 丁晚在京州城郊有一处很大的宅子。 具体有多大难以形容,反正这地方不能叫“家”或者是“住房”,必须得称之为“宅子”才够符合它的规格。 这处宅子花费了丁晚很多积蓄,甚至积分。 如果不是丁晚当时花了一半积分买这块地,后来又摆烂三年没有出山的话,什么程云朔,什么秦愿,都完全不可能在积分榜上排在他上头。 以前宅子里有一些下人,后来丁晚把他们全差遣走了。 以前的主卧室也被他砸了,换了个更大更新的主卧。 现在,在这个宅院三个方向的门外,都能看见丁晚贴的警示牌: -【九爷禁止入内,狗可以】 . 丁晚在宅子里休息了两天,这两天他也没有完全在休息,而是认真在制定自己的教学计划。 他是认真地想当个老师。 丁晚刚从训练营逃出来的时候是唐久救的他,那时候唐久还给他引荐了一个人,叫白凤凰。 白凤凰是两人共同的好友,年纪稍大些,也算是前辈。唐久从集中训练营把丁晚带走,白凤凰帮他们躲过很多次搜查。 丁晚从小在训练营长大,不懂正常的人情世故,唐久又是比较离经叛道爱他妈谁谁那种,白凤凰在这种极端恶劣的条件下,凭借一己之力教丁晚待人接物的礼仪,挽救了丁晚摇摇欲坠的三观,甚至帮助他成长为大部分人眼里温柔亲和的形象。 和唐久带来的大开大阖的……情绪相比,白凤凰带给丁晚如沐春风一般的温柔。 丁晚有很长时间不明白自己见到白凤凰那种有点害怕又很尊重的心态是什么,后来白凤凰让丁晚叫他老师,丁晚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他在书本中学到过,却从没在训练营的鞭子下面尝到过的情感。 只可惜白凤凰和唐久的关系很好,和唐久分手之后,丁晚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想逃避和唐久有关的一切,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听到白凤凰的消息了。 总之,因为白凤凰,丁晚很希望自己也能做个好老师。 和郝飞约好的见面是副本结束后的第三天。 地点是唐久的店里。 —— 丁晚去到唐久的店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郝飞,也毫不意外地在郝飞脸上看到生无可恋的表情。 唐久这个店,郝飞生无可恋也合理。 “这两天怎么样?”丁晚觉得有点好笑。 “一切都挺好的。”郝飞整理了一下面前花圈上面的菊花,叹了口气,“就是我没想到,唐哥他开的怎么是……这么个店啊。” 唐老板的店开在京州玩家聚集最多的商业街街尾,经营范围比较特别。 专门出售寿衣花圈、纸元宝纸人等一系列殡葬用品。 …… 阔气的招牌挂得很显眼,进店就能看到一个台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圈和天地银行的纸钱。 花圈中间,甚至还摆着一张唐久面带微笑的黑白大头照。 用唐久自己的话说,这是给客人看看效果。 有客人来时,唐久就会顶着那张和花圈中间大头照一样的脸,笑容满面地出来迎客,那画面相当的玄幻。 当年丁晚其实挺不能理解的,他说你不觉得这特别不吉利吗? 唐久说我都开寿衣花圈店了我有什么好怕的,照片摆在花圈中间,万一哪天我真死了,都不需要特意给我办事,直接就华丽地完成了,这不很好吗? 丁晚:“……” 丁晚当时好像是捂住唐久的嘴,很偶像剧地说你别咒自己,现在想想怪恶心的,记不清了。 . 唐久没在店里,就郝飞一个人在看店,郝飞说这几天他已经很了解这家店的流程了,接着又忧郁地叹了口气,说前两天还是大学生,这两天在无限世界里看殡葬店,总感觉太奇妙了。 “对了师父。”郝飞突然想起来,跑到柜台那边从抽屉里拿出两袋膨化食品递给丁晚,“给你。” 丁晚特别喜欢吃零食,可能因为小时候没吃过。但他这个人矛盾就矛盾在喜欢吃零食又不愿意自己买,傲娇得很,基本都是别人买了他才吃。 丁晚接过零食,打开往嘴里丢了两片,“谢谢。” 郝飞展颜而笑,“唐……糖要吃吗,师父?” 丁晚:。 虽然他努力圆话了但是丁晚又不傻,立刻明白了这零食是唐久买的,否则郝飞也不会拿这种廉价但效果很好的小食品来讨好他。 只是唐久知道他给的话丁晚肯定不要,就让郝飞帮忙给。 …… 就当不知道吧。 丁晚又往嘴里丢了一片小零食。 毕竟零食是无辜的。 . 因为是生存类的副本,教学的自然都是战斗技巧,郝飞现在需要练身体素质。虽然他身体素质在普通人里还行,但是作为玩家就得再强横些。 丁晚冲郝飞招了下手,郝飞顺从地走上来。 丁晚手腕一搭郝飞手腕,直接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毫不意外地直接把郝飞人丢了出去,当然丁晚及时接住了,郝飞没真的摔在地上,只是人吓得不轻,脸都绿了。 “师父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啊!”郝飞哭丧着脸问。 “嗯?什么仇?没懂你在说什么。”丁晚面带温柔的笑容,“你下盘不稳,扎马步去吧。” 郝飞:“……” . 唐久回店里的时候就看见郝飞靠在墙边扎马步,头上还顶着一个碗。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嗯?我店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个福娃?” 郝飞:?&*%¥! 扎马步丁晚倒不是公报私仇。耐力、稳定性、意志力,都可以先从这个动作里练。顶个碗加点难度,训练效果也会更好。 看见唐久的瞬间丁晚就想走,但为了徒弟,想想还是留下了。 他刻意地回避开唐久,虽然心里也知道没作用,毕竟唐久这人死不要脸。 果然,唐久主动凑了过来。 “我们什么时候去下个副本?”唐久问,“关于西极点,我已经差不多有线索了。” “你自己去吧。”丁晚说,“以你的能力还有人脉,找到个跟我差不多水平,能和你一起去西极点的人,应该也不是难事。” “不行。”唐久说,“谁能跟你比啊。” “那你就委屈委屈。”丁晚说,“唐老板的实力自己通关应该也做得到的。” “那我要是死了呢?”唐久问。 “那我可爱的徒弟就有自己的产业了。”丁晚面不改色。 墙边顶着碗的郝飞吓得一激灵。 唐久:“……” . 唐久看这样说不动丁晚,叹了口气,改变话题,“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去四个极点吗?” 他知道丁晚会说“不想知道”,所以在丁晚张嘴之前,他果断自己接上了自己的话茬,“因为白凤凰出事了。” “白凤凰?”前几天还在念叨白凤凰,今天突然听闻他出事,丁晚脸色一下变了,“他怎么了?” “他去了一个副本,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给我发了消息,要我去绘卷的四个极点,寻找壁画和藏在壁画里的铜镜残片。说只有这样才能救他,才有打破绘卷世界的希望。”唐久说。 第20章 对于打破绘卷世界这种事丁晚的信心其实不大,但他确实很关心白凤凰。 “你说快点。”丁晚催促,“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是没有,但也差不多是最坏情况。”唐久说,“我去找白凤凰时发现他在自己的住处陷入昏迷了。我把他带去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还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只能说还活着而已。” 丁晚沉默不语。 “我之前没跟你说这些,是不想拿白凤凰来绑架你。”唐久说,“可现在你实在不愿意跟我共事,我只好把实情告诉你。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死,但是白凤凰……你总归是愿意救他的吧。” 丁晚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三倍费用。” “没问题。”唐久一口答应,“你要十倍都行。” “十倍就算了,被你赖上我还怪麻烦的。”丁晚说。 唐久:“……” . 唐久预备下一个去的地方是《山海绘卷》世界的西极点,因为在石珠村海神墓的那副壁画上,他们看到了连绵不绝的山脉,而绘卷西极点大概率是在西部高原连绵的雪山中。 当然,具体位置唐久还要再去确定,等到把位置确定好,再联系丁晚出发。 “加个微信吧。”唐久说,“有什么事我也好找你。” “不用。”丁晚拒绝地干脆利落,“有什么事让郝飞找我就行。” 尝试再次失败,唐久遗憾地:“好吧。” 当天训练结束之后丁晚回家,和郝飞打视频聊了几句,主要是观察他的身体状况。 如果郝飞承担不住这种强度的训练,丁晚也可以把强度降低一点。 “不会呀,我受得了的。”郝飞把手机支在一边,理着货架跟丁晚说话,“师父你忘了,我本来就是练体育的。” “哦对。”丁晚顺口跟他闲聊,“你射箭是大学的专业吗?” “我从小就在练射箭了。”郝飞笑着说:“我是靠射箭考上的大学,师父。” “这么厉害。”丁晚惊讶地说,“大学还看射箭水平。” 郝飞也愣了下:“大学一直都可以通过射箭特长考进去的呀。” “喔,我不懂这些。”丁晚笑了笑,“我没上过学。” 也许是丁晚的语气使然,郝飞听了竟然有点心疼他,转念一想那是自己师父,又那么强那么有钱那么帅,根本不需要心疼,说不定心疼了他还会不高兴,郝飞顿时有点摆不正自己位置。 正迷茫间听到身后唐久喊:“让一让!让一让!” 郝飞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很大很扁的箱子走了进来,郝飞吓了一大跳,后面才反应过来是唐久在后面抱着箱子。 那箱子大的差不多要卡住店门口,郝飞赶紧上去要给老板帮手,唐久笑着避开了:“不用。” . “老板这是什么东西?”郝飞好奇地问。 “巨大的画框。”唐久说,“给那些希望自己挂有很大遗像的人用。” “……”郝飞噎了半天,这是什么奇怪的产品。 “这真的卖的出去吗?”他问。 “量产肯定卖不出去,孤品嘛,早晚能卖的。”唐久笑眯眯地说,“等一个有缘的笨……人。” 唐久把画框放在靠墙的位置,包装懒得拆了明天再说,回过头正欲跟郝飞说话。 “小飞飞——诶?”唐久突然注意到旁边的手机,立刻看了过来,“你在跟你师父说话?” 视频那头的丁晚脸上笑容都没了:“镜头偏一下。有脏东西,碍眼睛。” 郝飞:“……” 第16章 拉林藏寨(1) 脏东西倒是没让郝飞为难,乖乖把自己驱逐出镜。 丁晚看着郝飞整理货架,顺便提示他,回去之后要多做些拉伸,因为过几天的耐力训练强度会更大。 郝飞一听这话脸都绿了,说师父,我明天可能都站不起来了,还要继续扎马步吗? “你得先提高自己对极致痛苦的承受力。”丁晚说,“因为过副本不是体育比赛,生死关头的事,看的是下限在哪里。” 郝飞一听,顿觉有理,肃然起敬。正准备表白一下自己的心情,忽然看见丁晚脸色一变,郝飞吓了一跳,立刻回头看自己身后。 没看到想象中的鬼怪,倒是看到一块牌牌,牌子上字迹龙飞凤舞。 -【能不能加个微信,帅哥】 郝飞:“……” “算了。先挂了吧。实在不太吉利。”丁晚叹了口气,“明天我再联系你。过几天我可能要出门,出去之前会给你做好详细的训练计划。” . 之后几天,就像说好的一样,丁晚每天有八到九个小时,会呆在唐久店铺的后院带郝飞训练。 郝飞虽然是练体育的,但是生存这个专项他就不太了解,包括硬撑、挨打、苟活、反打之类的内容对他来说很陌生,也吃了不少苦头。 另一方面虽然郝飞很痛苦,不过他的韧性很强,所以吃苦之余,收获也很多。 这三天唐久都没怎么在店里,据说是去确定绘卷西极点的位置。 因为绘卷世界里副本数量数之不尽,所以位置得确定的比较精确,否则要是打错了本,浪费时间还平添危险。 丁晚给郝飞做好了细致的训练计划,不光有未来半个月的内容,还有未来十年的内容,把厚厚的一本递给郝飞时,郝飞眼圈儿一下红了。因为这很明显,丁晚就是做好了去了回不来的准备。 “师父,我……”郝飞吸了下鼻涕,“真这么危险咱们不去行不行啊。” “别担心,他每次出门都写遗书。”唐久说,“这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呢么。” 话虽如此但郝飞也没有好得太多,因为紧接着唐久就指着自己店里最精美的一个画框问丁晚,“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个你喜欢吗?这个刚好是两个一组,我就跟你用一样的。” “……”丁晚看了他一眼,“滚。” 郝飞:。 悲伤不起来了呢。 . 绘卷西极点,正如丁晚之前猜想的,在绘卷地图极西侧,高原的雪山之中。 这里的地势和现实世界中华夏极西的高原非常相似,空气稀薄,山脉连绵,有宝石一样的湖泊镶嵌其间,并且地势起伏,高低落差极大,高处是寒冷的雪山,山谷中又是丰茂的原始森林,这里几乎没有汉人,多是熟悉高原生活的藏民聚居于此。 “我们要去的是这座位于无人区的雅拉巴图雪峰,这座山峰的名字在藏语里意思是‘神秘而危险的女神’,这座山在附近的山峰里不算高,但是附近其他雪峰都有登山爱好者登顶,唯独雅拉巴图雪峰是从未有人抵达过的洁净之地。” 唐久拿着一本地图册,给丁晚画出自己选定的西极点。 “为什么从来没人抵达过?”丁晚问。 “一个是地形原因,距离雅拉巴图峰最近的村寨,兰措寨,与山峰之间隔着一座大峡谷,落差极大,这意味着外界的补给基本上没办法到达。”唐久说。 “另一个原因是,传说雅拉巴图雪峰上,有在风雪中出现的怪物。虽然至今关于这种‘怪物’没有真正的记录,但有记录以来,挑战攀登雅拉巴图,并且真的到达过雪峰的登山者,没有一个回来。” 丁晚立刻想起了在海底墓穴看到的那副壁画,壁画中雪山之上,用朱红色的线条勾绘出一只似人非人的怪物。 虽然线条很抽象,以至于对怪物也看的不是太清,但还是能够看出,那怪物极其可怖。 如果雅拉巴图雪峰有类似的怪物传说,那它八成确实是唐久在寻找的“绘卷西极点”。 . 确定了西极点,很快日程也就确定了。 他们会先坐飞机到高原上最大的城市,拉林,在拉林采买装备后再前往兰措寨。 从兰措寨去到雅拉巴图需要穿越大峡谷,是一段漫长的过程,所以总共算下来,就算一切顺利,来回日程都可能会有一个月。 “这段时间店就交给你了。”唐久拍了拍郝飞的肩膀。 “这段时间好好训练。”丁晚把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塞到郝飞手里,“到了兰措应该就没有信号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自己把握。你刚刚进入过副本,至少三个月内绘卷不会强行拉你进副本的,抓紧这段时间,好好练习。” 郝飞听着唐久和丁晚的嘱咐,莫名感觉有点像爸爸妈妈在嘱咐自己小孩,但他感觉这话说出来自己估计要遭重,所以谨慎地闭嘴。 丁晚话里那点遗言味又让他有些难过,吸了吸鼻涕郑重其事地,“好。” . 事不宜迟,唐久本来买了最近出发的机票,等到丁晚再到店里来跟他会合,唐久忽然又变卦了。 “我们改签下机票吧。”唐久说,“改到今天凌晨那班。” “你是老板,你说的算。”丁晚说,“不过为什么?” 第21章 唐久:“因为我玩的手游下午两点开新卡池,我要抽卡。” 丁晚:“……” 于是在唐久的店里等到下午两点,中间丁晚带着郝飞,在后院做格斗练习。郝飞虽然身体素质还不错,但是论到打架完全还是个新手,丁晚揍他他勉强还能防守两下再被踢飞,让他主动打丁晚,他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动手了,摆了两个架势冲上来,丁晚甚至都没躲,感觉就很随便地让了一下就,郝飞已经打空了。 丁晚叹了口气:“慢得像老奶奶。” 郝飞:。 打了一会儿唐久也来了,举着手机,说是新卡池开了,自己已经氪了一个648,什么都没抽到。 他直接把手机塞给郝飞,“你来抽。给我抽五只,把宝具抽满。” 郝飞看着抽卡画面上的粉色翅膀美少女,心想老板看起来挺成熟的一个人,怎么喜欢魔法少女。 “哎,等一下!”郝飞刚要按下十连键,唐久忽然又把他拦住了。 “怎么了老板?”郝飞一脸迷茫。 “你暂时改个名字好吧,叫郝欧。”唐久说,“你现在这个名字,我实在不敢让你抽卡。” 郝飞(欧):“…………” 神经病啊! . 最后看在唐久和丁晚救过他命的份上,郝飞还是勉为其难地暂时改名郝欧,别说,这玄学还真有些作用,他按的第一个十连就抽到了两个魔法少女。 之后继续,两个648就把五个魔法少女全抽出来了。 “厉害!”唐久喜笑颜开,“不愧是你,小欧欧!” 郝飞:“……” 虽然被夸了但也不是很高兴得起来。 唐久也不含糊,直接转了1000红包给郝飞,让他晚上吃点好的。 之后就跟丁晚去机场。 唐久的车停在旁边一个商场的车库,他买了个车位,看起来不起眼但是那车位还挺贵的。出门路上他还跟郝飞说:“小飞飞你有空去学个车,以后我出门你还能帮我把车开回来,省点停车费。” 郝飞是没想到自己在游戏世界还能学技能,不过唐久这次出远门,直接发了三个月工资给他,他立刻去研究驾校了。 —— 凌晨三点半,从京州起飞的航班降落在拉林市。 其实京州那边只是初秋,都还穿着短袖,但飞机落地之后,唐久就从背包里抽出两件厚羽绒服,递了一件给丁晚。他背包本来鼓鼓囊囊的,两件羽绒服抽出来,一下就瘪了。 丁晚之前也来过拉林,不止一次,和唐久一起也不止一次。 他对这里的气候还算适应。 这边地处高原空气稀薄,早晚温差也大。尤其是现在,凌晨三点,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温度几乎赶得上京州的隆冬。 从和唐久单独相处开始丁晚就没说过话,在机场和飞机上他都一直在睡觉,现在航班落地,他终于接过唐久递来的外套:“谢谢。” 唐久笑了笑,似乎想拍拍丁晚的肩,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 在拉林他们住在最热闹的八角街街尾,每年有很多背包客来到藏区,拉林是最大的中转站,从这里往西走,有个市场可以购置装备,里面有老板是丁晚和唐久的老相识。 在拉林停留了两天,将装备买齐又联系了车,准备前往兰措寨。 在藏区赶路基本上是天没亮就出发,太阳刚落山就收队,凌晨四点半,接他们的车来到八角街街尾。 那是一辆中型面包车,对于接两个人来说有点过于富余了,司机是个藏民小哥,脸因为常年被高原的强紫外线照射,肤色红红的,他热情地下车来帮丁晚和唐久放行李。 两个人的行李不算多,面包车的后备箱还有很大空档,不过小哥却将两个人的行李都堆在后备箱左侧。 “放松散一点也可以的吧。”唐久说。 “就这样放吧。”小哥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否则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唐久问。 唐久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又潮又土的异域风情音乐声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深夜八角街的寂静。 唐久和丁晚同时转头,看到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一身藏民打扮的年轻男人举着一部手机走过来。 男人虽然穿着繁复华丽的藏袍,但是一看特意做过的发型和细皮嫩肉的脸就知道他不是藏民。 而且他身上戴的装饰品有点太多了,藏民虽然戴的装饰品也多但有章法,这哥们则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置物架。乍一看确实华丽,也很英俊,但是再仔细看,就觉得怪累赘的。 他应该是个主播,正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露出一个阳光帅气的笑容:“好了宝宝们,现在呢咱们就出发,和我们约好的司机小哥一起,去探秘古老神秘的藏区深处!宝宝们,如果有喜欢云朔的,记得给云朔点点赞送送小礼物哦!” …… 丁晚和唐久对视一眼。 他们本来觉得这只是个深夜发癫的网红主播,但是对方也要进藏区深处。 而且这个名字……云朔? 没记错的话,《山海绘卷》实时积分榜的榜一,就叫程云朔。 第17章 拉林藏寨(2) 司机小哥用面对丁晚和唐久时一样的热情态度,快步冲向这个名叫云朔的主播,接过他手里那个夸张大箱子的同时,还心虚地看了丁晚和唐久一眼。 他的心虚很有道理,因为唐久已经反应过来,问道:“我们出的不是单独租车的钱吗?” 那边的云朔也把直播静音了,瞪着眼睛质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下的独享单吗?” “我这个车有三排,你们一人一排嘛。”司机小哥边说话边双手合十行着他们那边的礼,一副歉意是做足了补偿的方案则是完全没有的样子,“去一趟兰措很久的,费时间又费油,两边一起来,我也不好拒绝嘛。” 司机小哥诚恳地拉开车门:“谢谢你们了。” 现在凌晨时分,整个拉林市都沉寂在睡梦中,车本来就已很难找。 更别说去兰措寨,一路都是山路,开车都要开个两三天,也危险,想要再找到一辆愿意去兰措的车,可能得耽误个一两天时间。 丁晚和唐久盘算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那边,直播的云朔也不情不愿地上车了,上车时还一路叽叽呱呱地直播,说什么“宝宝们出了一点意外状况哈,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是顺利地坐上了车,马上就和大家一起探索西部高原上最后的秘境,拉林~喜欢的宝宝们点点赞送送礼物哈!” 丁晚和唐久坐在后排,云朔和他们隔着一排坐在第二排,虽然客气地把声音压低了一点,还是絮絮叨叨地在直播,丁晚和唐久默契地拿出手机去搜,果然很快搜到了云朔这个人。 在绘卷世界最大的直播平台“五星直播”上,云朔是非常出名的户外主播,丁晚一打开直播平台,开屏推荐的就是他的画面。 丁晚看了一眼,他的直播间里有近万名在线观众,屏幕上一直在弹出新的礼物信息。 这个主播虽然吵但还算有基本的道德,有意倾斜了手机屏幕,没有让丁晚、唐久和司机小哥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丁晚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拿给唐久看。 -【做户外的看着像,但如果真是榜一,胆子也太大了。】 大多数玩家都会尽量避免与npc发生太多联系,因为呆在npc多的地方特别容易撞进副本。 他如果真是程云朔,做个主播,等于遇到怪异事件的概率大幅增加。 另一方面,虽然npc无从知道生存游戏的任何信息,但玩家也可以看直播。 如果这个主播真是程云朔,他等于是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在所有玩家面前。 《山海绘卷》里一直有个传言,说是某天绘卷世界结算时,会按照玩家的排位把一部分玩家带出世界,所以积分在玩家之间很有价值。 程云朔动不动就开直播,说不定有人会来打劫他的积分,更有甚者,想直接把他除掉都不一定。 唐久看了回复。 -【我也觉得是他。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毕竟做主播很赚钱。】 丁晚也觉得,而且这个主播看起来明显乐在其中,他左耳朵上戴了四个不同样式的松石耳钉,应该都是在八角街的首饰铺子里精心挑选过的。 在这个绘卷世界里呆久了,人变得不太正常也很正常。 唐久又把手机递过来。 -【这样聊好麻烦,要不加个微信?】 丁晚:“……” -【滚。】 你就是不正常排行榜上的第一位。 . 天没亮,车已经驶出拉林,一出了城市道路的状况就显著下降,路上的车也明显变少。 来到藏区的大部分人都活动在最繁华的拉林市区,以及附近的一些景区,再不然就是往东的方向,那里路况更好也有很有名的湖。 第22章 他们一路往西,地势越发崎岖,环境越发险,人的踪迹自然也越少。 看山路险峻,丁晚和唐久怕出什么意外,两人不敢同时入睡,就交替着休息。 唐久休息时,主播云朔在对着他的手机不停叽叽喳喳,到了丁晚休息时,云朔还是不停对着他的手机叽叽喳喳,给观众们看天看云看雪山,看陡峭险峻的路。 丁晚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能有如此充沛的精力,跟只鸟似的一天到晚叫个不停。 第一天的路完全在车上过去,一路上都在下雨,中间他们下了几次车解手,之后就一直在赶路。 到了傍晚他们已经驶进了绵延不绝的山路,手机信号在这里也变得时断时续。 日落时分,雨倒是奇迹般的停了。 霞光铺满雪山和车道,司机小哥把车靠边停下,说要找个地方吃饼干。 “别吃饼干啊。”唐久拦下他,“我烧饭给你吃。” 司机小哥狐疑地看着他,“在这里烧饭?” 唐久笑吟吟地,“是啊,我做饭很好吃的。” 之后在司机和主播错愕的视线下,唐久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只便携的燃气炉、小锅、甚至还有白菜、粉丝、一只风鸡和一包肉丸子。 也就只有丁晚完全不觉得惊讶,因为这个场景他见过很多次了。 唐久这个人兼具饲养员和神秘厨子属性,属于是你给他一个很好的厨房他未必能做出什么好东西,但是越恶劣的情况他做出来的东西越好吃。 唐久在路边支起火锅,很快锅就开了。 高原的空气稀薄,所以水的沸点低,煮出来的东西经常半生不熟。唐久明白这一点,所以准备的都是不太需要煮的食材。 随便烫烫就很清甜的白菜、随便泡泡就很软糯的粉丝、熟制还可以给整个火锅提供咸口的风干鸡、还有南岭那边口味已经做熟了烫一烫就好的筋道猪肉丸子。 很快食物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唐久坐在小板凳上,专注地保护着燃气炉上摇曳的小火苗,高原的风吹动他的额发。 夕阳的光芒铺撒在天地间,主播云朔举着手机喋喋不休地向观众们介绍:“宝宝们看,这就是高原上非常美丽的景观,‘日落金山’,金色的夕阳铺撒在洁白的雪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圣洁。据说看到日照金山和日落金山,可以带来一整年的好运哦!” 像这样的美景丁晚已经看过太多次了,绝大多数时候都带着旁边这个厨子。 往往与这些景象伴随的是恐怖和死亡,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少有的感觉到一些安宁。 . 唐久很快煮好了什锦火锅,风鸡的油香气混着白菜的清甜,很快便四散开来。 唐久手边摆了几个塑料碗,他拿起一个盛了只鸡腿,又把别的菜都盛了点,热气腾腾的一碗,先塞到丁晚手里:“多吃点,你真该长点肉。” 然后又夹了只鸡腿:“这个本来想给司机的,他既然不守信用那还是我自己吃吧。” 不过唐久还是给司机也盛了一碗什锦锅,接着就听见云朔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来:“哇!你们做的东西闻起来好香耶,能给我也尝一口吗?” 丁晚和唐久同时抬头看他,只见主播还是一脸网红营业的笑容。 看到两个人同时沉默地盯着他,主播的表情总算是尴尬了那么一瞬间,随即打起哈哈:“哎,不方便就算了,没事,没事。” “方便的。”丁晚笑了笑说,“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这个看着太好吃了。”云朔说,“我什么都想吃。” 丁晚又笑了笑,他的笑容在夕阳的金辉下看起来温柔极了。 他盛了一碗汤递给主播,主播被丁晚的脸惊艳得汤都差点忘了拿,缓了一下才赶快接过来,清清嗓子:“那个……谢谢。” 丁晚心想这个云朔可能还真不是排行榜上的程云朔,他不会没事儿主动去给人盛饭的,给主播盛汤,其实是有意试探。 要真是玩家,对别人递过来的饭菜多少会有些防备,尤其是他们两个这种一看就不太正常的人。 否则像程云朔这样的榜一玩家,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勺子要么?”唐久问。 “这个不用了,谢谢。”程云朔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个被绒布包裹着的小勺,“我有自己的随身餐具。” 说着又把这把勺递到镜头面前,跟镜头那边的“宝宝们”热络地互动起来。 丁晚:“……” 这下可能又是程云朔了。因为他那把勺子虽然外面有很多贴花,但丁晚看出来勺子确实是纯银的,有试毒的功效。 正常人不会自备餐具,更不会这么有警戒心。 丁晚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些,因为有外人在,他习惯性地端着碗坐到唐久身边,唐久惊讶地看了一眼,随后为了保持现状,在丁晚反应过来之前立刻乖顺地收敛起眼神。 埋头吃着饭,突然云朔的声音又响起来,“我吃好了,谢谢你们哈。” 丁晚在吃东西,嘴里鼓鼓的不好说话,唐久应该是意识到了,接过话笑了笑,“别客气。” 云朔倒是没有走的意思,他过来搭话:“两位帅哥,你们是去兰措寨玩吗?” “对。”唐久笑了笑,“你也是吗?” “我其实不是去寨子啦。”云朔笑着说道,“我是要去寨子后面的雅拉巴图雪山,听说那座雪山至今都没人踏足,还有很多神秘传说,能够拿到视频素材的话肯定有很大的流量。” 雅拉巴图雪山。这和丁晚是一个目的地。 丁晚和唐久对视了一眼,更觉得这云朔就是那个云朔,但也不能排除对方只是个想流量想疯了的网红。 如果对方是玩家也就算了,如果真是不知死活的网红,为对方的小命考虑,丁晚好心提醒道,“雅拉巴图雪山很危险,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你最好慎重些。” “我知道。”主播笑了笑,看上去不太在意,“我运气一直好得很,我不上主峰就是了。” 他虽然说话有种不知死活的美感,但是还挺懂礼貌,讲完了又冲着丁晚笑,“谢谢你提醒我哈,帅哥。” “别客气。”丁晚说。 “说起来咱们同路也是缘分,不如认识一下。”主播又热情地伸出手,“我叫云朔,你呢,怎么称呼?” 丁晚迟疑了一下,如果说自己姓丁,对面要是程云朔,立刻就会联想到他是丁晚,因为丁晚在玩家里的名气太大了。丁晚并不想给他猜到,因为现在也不知道这主播到底是什么成分。 可如果避而不答,又必定会引发猜疑,两条路线都不太对。 正犹豫要不要编个假名糊弄过去,唐久已经站过来,自然地握住主播的手,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哥们,姓唐。我也姓唐。” 丁晚:“…………” 你全家都姓唐。 第18章 拉林藏寨(3) 唐久愿意帮忙去应付主播也好,丁晚腹诽了几句,也就专心吃饭。 新烫的火锅热气腾腾,远处的雪山和晚霞就成了最好的佐餐风景。丁晚经常会在类似这样的时候有些恍惚,分不清现实和绘卷世界的差别。 云朔一开始是在他们俩边上吃着火锅唠唠叨叨的直播,后来有观众从直播镜头的余光里看到他边上还坐着两个帅哥,在蓝天和雪山下实在是惊为天人,就吵着非要看。 云朔倒也知道不好过多打扰别人,所以就遮遮掩掩地自己播一会儿,随后找理由来和丁晚唐久说上两句话,让两个人入镜一下。 丁晚和唐久并不太介意入镜,基本是个死生之外无大事的心理状态,但主播这么遮遮掩掩地播更烦人,就跟蚊子似的在身边一直嗡嗡嗡地绕,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怼个手机在旁边。 …… 观众对丁晚和唐久特别感兴趣,因为这两个人不但长得非常好看气质也很神秘,仿佛很有传奇色彩,就一直发弹幕,叫云朔去跟他们俩打听。 云朔属于是那种有点烦人但是也有眼力见的主播,所以就不会触到丁晚和唐久的底线,但是反反复复地在底线那蹦迪。 一会儿问他俩怎么称呼,一会儿问他俩是来干嘛的,后面又凑过来问:“冒昧问一下,你们俩什么关系?” 随后又抛出免责声明:“我直播间观众问的!我就是来传话哈,两位帅哥。他们有人说,‘两个帅哥是好朋友吗?看着有点像情侣耶!’” 丁晚笑了笑,“问这个的人巴不得你直播间被封是吧。” 云朔本来也壮着胆子来的,捡了个台阶立刻跑,拿着手机佯怒:“就是的!一天天问什么问题!黑粉吧你们!” 眼看他走远,丁晚叹了口气,把碗里最后一点汤喝了,“现在的主播都这么疯狂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疯狂。”唐久说。 丁晚侧过头看了看唐久,此时夕阳的余晖暗红如血,远处的地平线则已陷入漆黑,火红的霞光映在唐久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第23章 丁晚没说什么,又把视线转开。 要真说疯,唐久排第一,他自己也差不多要排在1.5了。 —— 吃过饭后他们继续前进,等天黑他们到了附近的一个藏寨,司机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前开了。 说是出了拉林市地界,藏区的公路夜里没有路灯,有什么意外状况都看不清。 这时节雨季又还没过,雨势不定,山地多发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一定要等天亮了再走。 这事情司机之前又没说过,原本说好的一口气不眠不休开到兰措寨。 不过丁晚和唐久下来看过四面情况以后,也觉得司机说的合理。 路的一侧就是大山,压迫感很强,天黑下来,山形在村落的灯火下像是形状可怖的怪物。 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山区,导航作用也极有限,一切依靠临场反应和经验,司机也连轴开了一天车,只有日落时分休息了一会儿。 雨下了一天,路况又不好,山上随时可能有落石甚至滑坡。为了安全考虑,停下来等明天天亮再走比较合适。 路边是个藏族村寨,排排堆叠着地堡一样的土黄色小碉楼,楼顶还有小犄角一样的尖尖,据说这个设计是起到某种宗教意义。 寨子的规模不大,和石珠村差不多,但估计比无人区边缘的兰措寨还要大一点。寨子面对着公路,背后是大山。 还没有进入村寨,就有两个又高又壮的藏民拿着猎枪警惕地走出来,还好司机小哥会说藏语,沟通一番后,对方的脸色稍微和缓,看向丁晚、唐久还有主播。 “他们在说什么?”主播一脸紧张,“实在不行我先把直播关一下吧,感觉他们对我很有敌意啊。” “没敌意。”唐久叹了口气,“司机说我们是来借住的,呆一晚上就走,他们不愿意,说不欢迎外来的客人,司机说一个人两千块钱,他们就同意我们来住了。” “一个人两千块钱?!”主播脸都绿了,表情又错愕,“他们怎么不去抢呢?不是,哥们,你能听懂藏语?” “一点点。”唐久说,“说也会说一点。” “那你能不能跟他们讲讲价?”主播问,“两千块钱一个人,这也太贵了,敢情不是他出钱。” “你自己去讲吧。”丁晚说,“讲价这种事情又不需要会说话,能比划就行了。” “……”主播自己也知道,去找本来就不欢迎他们的藏民讲价,何况还是出尔反尔,绝对是不讨好的事情。 丁晚这么一说,他顿时没话讲,就把嘴闭上了。 这会儿司机已经回来了,跟他们讲:“他们同意我们进去住,不过只能住一晚上,每个人要两千五百块。” 三人:夺少?两千五? . 这司机一路上又是接新单又是偷懒耍滑,现在还吃回扣,真是鸡贼到了极致。 丁晚和唐久对视一眼,明白彼此的想法。 今天夜里得住在这儿,去兰措寨还要靠司机的面包车,决定暂时忍下来,等到了地方再跟他算账。 主播这会儿也聪明了一点,没有公然找这个司机的麻烦,两拨人aa出了司机的那两千五,再加上自己的钱,很快点了一大把现金交过去。 寨子的藏民拿到钱,终于喜笑颜开,很客气地冲一行人行礼示意,带他们走进村寨。 这是座很典型的藏族村寨,小碉楼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依照山坡的地势一共有三层,每一层的道路间砌有碎石子和黄土堆叠成的墙,上面用黄色、天蓝色和棕色等颜色绘制着藏传佛教的图腾和符号。 山坡最顶端是一座寺庙,宽敞明净,有雪白的台阶和宽敞的四方院,白天阳光可以完美的从天顶射下来,照亮整个寺院。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夜色从金顶披散,流泻而下,隐约的诵经声从寺庙中传出,整座寺庙还是给人一种圣洁、宁静之感。 藏民大多非常信奉宗教,这一点丁晚很了解,尤其是这种本地寺庙,在本地人眼中更是外人绝不可去打扰的禁地。 毕竟只是借住一晚,他不想多生事端,没有过多地看这座寺庙,跟着当地村民沿着下面那层的步道走到一座空着的碉楼。 这里本来也有人住,但他们交出的费用在藏区足够买几条好狗,所以寨子里的藏民把他们当贵客接待。 藏民们腾出了整个寨子最大最宽敞的房间,甚至还主动送过来酥油茶、糌粑和牦牛肉。 丁晚走到哪里都会观察周围的情况,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这次也是一样。 他下楼后,站在寨子的角落往山那边看,突然注意到不远处寨子背后的山坡上,还有一座寺庙。 . 那寺庙孤零零的,外面有五彩经幡和玛尼堆,有一条溪流从寺庙正中穿出,将外墙分成两段,让寺庙的外轮廓看起来就像一只孤零零摆放在山坡上、破碎的容器。 漆黑的夜色映着山坡上这座破碎寺庙的阴影,整个画面看上去极为不祥。 “那座庙是什么?”丁晚回头问陪同他们过来的藏民。 一转头就发现,藏民的表情变得非常紧张,好像很是恐惧。 要知道藏民基本听不懂汉话,只是丁晚的注意力落在寺庙那边都足够他紧张。如果不是丁晚他们刚刚付了一笔巨款的话,他可能都想把他们赶出去了。 那藏民咕哝了一串藏语,丁晚也听不明白,但对方的神情非常严肃,显然是不想让丁晚再问自己也不想说。 藏民说完之后,飞快地转向寨子顶上那座寺庙的方向,五体投地连着跪拜了好几次,之后再也没给丁晚说任何话的机会,飞快地离开了。 要是就丁晚一个他现在肯定懵逼得很,还好队伍里有能听懂藏语的人。 “他说那座寺庙叫舍摩奢那寺。”唐久解释道,“翻译成汉语的话就是寒林寺,这是一个佛教的名词,而且含义非常不祥。寒林,实际上指的就是‘尸林’,就是因为尸体堆放的太多,怨气极重,活人走进去都会汗毛倒竖浑身发冷,所以才叫‘寒林’。” “藏民不是非常信奉佛教吗?”主播云朔问,“他们怎么会给一个寺庙起‘尸林’这种不吉利的名字?” “绝大部分寺庙确实是这样的,比如我们头上这个寺庙,翻译成汉话就叫‘吉祥洲寺’,叫‘尸林’的寺庙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它独自修筑在山腰,平时应该也不会有人前去,何况你看它那个外形,就像个被打碎的碗一样,就算不知道名字也能想到,确实是个不祥的寺庙。”唐久说。 “你要知道,这地方的宗教本来就是亦正亦邪,有很多血腥的传统和凶恶的神灵。我们最好是离它远一点。” “原来如此。”云朔又看了几眼山坡上的寒林寺,有点遗憾地说,“可惜到这地方手机信号不稳,开不了播,否则这么神奇的地方高低要给我观众看看。” 丁晚:“……” #查询主播精神状态 . 考虑到隔天还要早起,要往兰措寨赶路也不想多招惹事端,丁晚他们只是远远看了看这座诡异的寒林寺就回到了碉楼。 碉楼里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被褥,不过之前热情的藏民现在都不见了,似乎觉得他们招惹了寒林寺,不敢再和他们有什么牵扯。 晚上休息,丁晚和唐久住在二楼,主播主动要求住在一楼,因为觉得一楼宽敞华丽,想要给自己的观众宝宝们看看传统藏族碉楼的样子。 司机小哥也住在一楼。 . 坐一天车其实也相当耗费精神,就算是丁晚也难免感到腰酸背痛,他稍微伸展了几下身体就睡下。 丁晚可以很快的入睡,但睡眠又基本保持在比较轻的状态,这样可以确保休息,又不至于遇到任何危险。 碉楼二层有两个房间,他睡在靠窗的那一间,唐久睡在里面那间,他算是放哨。 半夜,睡得正酣,突然听见楼下有人声。 丁晚翻身而起,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沉沉夜色中,远处的雪山影影幢幢如同怪物,让人莫名心慌。 仔细一听,底下正惊慌大喊的正是那个普通话很蹩脚的藏族司机。 他声嘶力竭喊的内容是:“快跑啊!救命!山塌啦!” 第19章 拉林藏寨(4) 丁晚第一反应是往窗外看。 远处,雪山的巨影依旧沉睡在夜色里,如同远古的神灵,但近处的天色都已经被照亮,如同白昼。 碉楼下,寨子里的藏民都已经聚集在广场上,手里拿着照明用的油灯和火把,场景很慌但是还没有乱,他们不安地望着远方。 丁晚顺着藏民的方向看过去,稍远一些的山坡上,巨石正轰隆隆的滚落,巨石的滚落如同慢动作镜头,大地仿佛都在轰隆隆的震颤。 一眼便知,这是场相当严重的山体滑坡。他们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虽说从距离来看,发生滑坡的山峰与寨子有一定距离,似乎没有太大影响,但最近是雨季,路上也一直断断续续的下雨,这边的山完全是自然状态,泥土已经被水浸泡得不够稳固。 第24章 万一山体滑坡变得更加严重,甚至变成泥石流,影响到村寨也不是没有可能。 丁晚立刻去隔壁叫起唐久,楼下,主播也已经醒了,看着有点紧张,但竟然还有点兴奋。 那个司机小哥倒是真吓得不轻,他来回来去的在屋里绕圈子,一边绕一边喊“山塌了!!”,跟无头苍蝇似的。 丁晚拉了他一把,他才稍微缓过来,只是依然惊恐的说不出话。 四个人一起出了碉楼,来到广场上。 . 广场上灯火通明,几乎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或是照明用的油灯,将黑夜照得格外明亮。 晃动在黑暗里的火光丝毫不会让人有安全感,反而是火光映照下剧烈晃动的人影,更让人感觉危机四伏。 整个寨子的人都聚集在了广场上,他们一起望着出现山体滑坡的雪山方向,有人紧闭双眼念念有词,有人连连跪地朝拜,在用自己的方式祈求神灵平息愤怒。 丁晚望向那座山。 藏区有很多山,山多了,奇奇怪怪的山形也多,这座小山峰略微有一点弧度,看上去就像一个坐在荒原上,微微低头向下看的巨人。 现在,巨人的头颅位置正不断的有巨石滚落,看上去就像断头一样,莫名可怖,怪不得寨子里这些藏民还有那个司机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丁晚也没完全觉得眼前的景象只是一场普通的山体滑坡。 因为就算是他,也觉得这些山石坠落的样子诡异至极。 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后面操纵一般。 一般的山体滑坡都是山边缘不稳固的巨石先滚落,这里却是最稳定的山峰处最先出现问题,这不符合自然规律。 “你怎么看?”唐久站在丁晚身边问他。 “每年农历七八月份,夏秋交界,鬼门关开。”丁晚回答,“邪门歪道要想搞事情,这季节也最合适。” “所以你觉得这场山体滑坡是人为原因?”唐久问,“凭借人力想导致这种程度的自然灾害有点异想天开了吧,就算是……” 他稍微压低了声音,略过“副本”两个字才继续,“也该有自己的道理才对。” “想要凭一己之力弄出山体滑坡当然是不可能,但最近本来就下雨,山中的蛇虫也最毒。”丁晚望着另外一侧的山坡上,那座孤零零的寒林寺。 “要是顺应天势,借天成事,情况就不一样了。” 唐久的目光也跟着转向那座寒林寺,其实他心里也是和丁晚完全一样的想法。 此时从这里看过去,寺庙还是孤零零地站立在那里,剪影如同一只巨大的碎碗。 院落西北侧有一棵歪脖子树高高伸出院墙,让整个剪影看上去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似乎还隐隐弥漫着一层黑气。 只是当定睛看去,那层黑气很快又消散了。 .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情况!”主播是最后冲出来的,也惊讶得大呼小叫,只是仔细看他好像并不害怕,而且衣服都穿得非常整齐,甚至都没忘了戴上他的一堆戒指和项链,这么看来,现在他这种戏精样子演的成分比较大。 主播立刻拿出手机拍摄眼前的状况,但似乎预感到被藏民看见会挨打,他的动作鬼鬼祟祟的,非常小心。 丁晚又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成分,又有些担心他万一真的只是个傻大胆npc,要被藏民揍,所以还是留了点视线在他身上,万一他真做出什么夸张举动,也来得及阻止。 主播刚拍了没一会儿,突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这主播比谁反应都快,光速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仔细再听,却发现这阵骚动中完全没有紧张、愤怒或者沮丧之类的负面情绪。 正相反,这些藏民看上去很激动,就好像他们的救世主马上要到来一样。 骚动声中,一队喇嘛从高处的寺院中出现。 这队喇嘛约有二十余人,个个身披黄袍,口中大声念诵着佛经,声音聚集在一起就如同歌声一般,有种神秘的安抚力量。 队伍的前、中、后各有两个喇嘛高高举着火把,火光照亮他们的脸,神情无比庄严。 队伍正中有一位大喇嘛,应当是这个寺庙的主持,他手中打着一把宝伞,这把宝伞精美华丽无比,饰有孔雀翎、珠宝链、牦牛尾拂尘以及反复华丽的丝缎,宝伞代表着阴凉,象征屏退一切邪恶。 大喇嘛前方是一个手擎象征吉祥的五色风马旗的中喇嘛,大喇嘛身后跟着的,则是三个戴着马面具的喇嘛。 这三个戴着马面具的喇嘛乍看上去相当怪异,因为他们的马面具都是绿色的,火光映照下鬼气森森,并且马面的表情也相当狰狞,如同在愤怒嘶吼。 “这是什么,牛头马面吗?”主播惊愕地问道。 “怒相神马头明王。”这次回答他的是丁晚“马头明王是观自在菩萨的变化身之一。作忿怒相,以慈悲心为重,故摧灭诸魔障,以大威轮日照破众生之暗冥,啖食众生之无明烦恼*。密宗认为马的嘶鸣可以威慑一切恶魔,就是这个意思。” 丁晚话音刚落,三个戴着马头面具的喇嘛都抬起手,他们手中拿着金铃鼓。 金铃鼓就像是手鼓,摇晃时镶嵌在鼓上的金铃会发出嚓嚓声响,鼓面敲击时又会作“嗵嗵”声如同普通的鼓。 喇嘛们挥舞起手中的金铃鼓,嚓嚓声与嗵嗵声交杂,如同在风中摩擦的骏马嘶鸣。 火光冲天,鼓声震天,大喇嘛举高宝伞,五色风马旗在火光中挥舞,三位佩戴马头面具的喇嘛开始舞蹈,他们的舞蹈仿佛都带着神秘的力量,姿态诡谲,却又庄严。 所有的喇嘛都高声诵念着经文,附近的寨民也都开始诵念经文,他们跪拜在地,高声诵念,诵经声慢慢汇成一股洪流,几乎要撕裂浓稠的夜空! 令人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对面的雪山上,原本巨石正在缓缓滚落,再有一阵子,“巨人”的“头颅”彻底断裂,整座山头就会坍塌。 到时候,前面的路会被堵住,甚至这个建在低洼地的寨子都会被填平。 但随着喇嘛们的舞蹈,巨石滚落的速度竟然在放缓,甚至隐隐有停止的趋势! “我的天啊!”主播惊叹道,“好神奇!” 他的眼睛里映着火光,亮闪闪的,不过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大概更多是震撼和敬畏,主播眼中呈现的神色却更多是兴奋和好奇。 . 就在丁晚觉得这个夜晚要以这场绚丽的法事舞蹈为终结时,突地,一滴雨点落在他手背上。 丁晚心里一紧,抬头望去,不知什么时候,本已停了大半个晚上的雨,稀稀零零又下了起来。 下雨本是件平常事,可眼看山体滑坡就要停止,晴朗的天空突然落雨,直觉就告诉丁晚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立刻往寒林寺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只觉头皮发麻。 黑夜之中,正有几个人影,扛着一个麻袋进入寺院中。 这画面就像恐怖片一样,雨夜中诡异的人影,远远看起来就像蠕动的蚂蚁,更重要的是,那麻袋里看起来居然隐约像是人形。 就在同一时间,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紧接着整个有条不紊的寨民队伍突然就乱了阵脚,哭喊声此起彼伏。 唐久已经听懂了藏民的言语,他眉头紧锁,飞快地向丁晚和主播传达让藏民接近崩溃的现实:“他们说,自己家里的女儿丢了。” —— 藏区有一些密宗教派以残忍血腥知名,活人祭祀都是司空见惯的传统。 比如最知名的“阿姐鼓”,向少女皮下注射大量水银,就可以轻易地剥落人皮绷成鼓面,像这样的法器在密宗至少有十数种。 他们认为人是沟通现世与神明最好的媒介,所以越是用人类肢体制作的法器,越是灵气充沛。 如果是在其他的场景下看到那麻袋丁晚还会思考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在这个场景下,藏民家里丢了姑娘,他想都不用想,里面装的绝对是人。 他只希望这些教徒严守活人祭祀的传统,这样他们救人还来得及。 “走。”丁晚不假思索,“去救人。” 救npc丁晚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绘卷世界中副本可以重复进行,但世界的发展是线性的,除了副本内部之外,每个npc如果死了就不会再存在,和真实人类无异。 也正因为此,石珠村那些村民的行为才会引起所有玩家的愤怒。 唐久当即跟上丁晚,但主播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他站在原地没动:“你们要去那个寺庙吗?” “对啊。”丁晚回答,“去救人。你也一起。” “我?”主播愣了下,露出惊恐之色,“为什么我也一起?那里很可怕,我不想去诶。” 丁晚懒得再看他演,直截了当道:“你想见死不救是吗,程云朔。”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们我姓……”眼前的主播突然一愣,笑逐颜开,“你们也是玩家,我早该想到的,你们果然也是玩家。” 第25章 第20章 拉林藏寨(5) “你们在听到我名字时就想到排行榜上是我了吧?”程云朔愉快地问,“其实我也觉得你们是玩家,npc这么聪明有点夸张了。但是姓唐的玩家唯一知名那个是女的,很明显你们俩都不是,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但这种东西,你知道吧,试探也不能试探,还好你们主动叫出了我的名字,否则我还不知道要试探多久。” “那现在试探完了吧。”丁晚说,“暂停一下你那个爱出风头弱智主播的人设扮演,先救人去。” “确实,扮演人设太累了,毕竟我只是个爱出风头的主播,不是弱智。”程云朔表示赞同。 丁晚:“……” 怎么突然感觉这个人全是本色,没有一点儿出演。 “别废话了,救人去。”丁晚催促,“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活人祭。” 丁晚说这些话的时候决心特别强烈,所以程云朔还真给他说服了,唐久自然也跟着他跑。 寨子里的藏民都在专心地观看吉祥洲寺的喇嘛们做法事,大声跟着念经,试图增强喇嘛们的法力,当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个外来人已经趁着黑溜出了村寨。 俗话说望山累死马,但去往寒林寺的那个山坡确实离得不远,三个人又都跑的很快,不多时已经到了对面的山坡上。 雨越下越大,夜空本来是晴朗的,满天星斗闪烁,现在再抬头,这些星斗已经完全被乌云遮蔽。 另外一侧的山峰上,巨人峰的头颅再次开始摇摇欲坠,巨石似乎随时都会滚落下来,将寨子夷为平地。 “我能问个问题吗?”往寒林寺去的路上,程云朔问,“你既然是玩家,为什么要救npc?他们只是npc啊。” “你知道《山海绘卷》的世界是线性的,对吧?”丁晚说。 线性的世界,指的是不会无限重复,虽然游戏里很多副本是可以循环的,但副本之外的世界上的人类npc都有自己的生老病死,也没有完全重复的两个人,与真实世界无限相似。 “我知道。”程云朔说,“否则我也不会做主播了,如果每天直播都触发同样的剧情就太没意思了。” “你都明白这一点,也就明白我要救人的道理。”丁晚说,“你都能像期待真人一样哄你的观众,我为什么不能像救真人一样救一个可怜人。” 程云朔愣了一会儿:“很有道理啊。请教一下阁下真名是什么?在排行榜上多少?” “我感觉你们两个在排行榜上名次应该都很高吧,但是我对不上号。”程云朔又说,“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俩到底什么来历啊,放心这个我肯定不在直播里面说,我直播的时候从来没说过有游戏这个事儿,我也说不了……” 丁晚听着他聒噪实在是烦,“嘘”了一声让他闭嘴。 刚刚安静下来,山坡上的寺院里,突然传来沉重的一声响。 其时他们距离寒林寺已经不远,现在这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重物沉沉落地,不用想就知道那“重物”是信徒们扛着的包裹。 丁晚完全不想再耽搁,起身冲了出去。唐久紧随其后。 程云朔虽然对救援npc这种事没有多少动力,但这两人跑的太积极,他也被感染,跟着冲了过去。 . 寒林寺的寺院乍看跟普通的藏族佛寺没有什么区别,外墙上绘满了狮子、马、金翅鸟等带有宗教意味的图形,中间还夹杂着各色各样的经文,但是一靠近寺庙,就嗅到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那种味道明显是来自活物的腥臭,像是血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丁晚本想从正门直接杀进寺院,没想到寺院正门被人用死死缠在一起的风马旗拦住了路。 风马旗本身是有很神圣象征意义的东西,但这堆风马旗缠在一起,成了一个足足有两人高的巨大旗堆,不同颜色的旗子紧紧互相包裹,多看几眼竟然会觉得恶心,好像尸山上死死纠缠的肢体。 不管是越过旗堆还是破坏旗堆都不太现实,主要是现在时间上来不及,旁边的院墙反倒修筑得低一些,丁晚毫不犹豫,稍微助跑两步,飞身上墙。 他的姿态很是轻捷,左脚在白墙上一踏一点,腰跟着一拧,人已经轻盈地跳上了墙头,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撑。 站在院墙上,便能轻松鸟瞰寺院内的景象。 丁晚站稳脚后,往寺庙的四方院里看了一眼,映入眼中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 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吉祥结。 吉祥结本来是藏传佛教中一个象征祥瑞和平的图案,在许多寺庙墙壁上都可以看到类似的纹饰,但眼前这个吉祥结绝非如此,如果真给它取个确切的名字,应该叫黑吉祥结。 因为这个巨大的吉祥结图案,竟然是用血涂成的。 有新血也有陈旧的黑血,鲜红、暗红还有红得泛死黑色的酱红混杂在每个笔触里。 血液在空气中散发出的腥臭味极重,尤其是那些陈血,丁晚用肉眼都能看到一团团的小苍蝇聚集在吉祥结的笔迹里,仿佛那种浓重的血腥气是什么美味珍馐。 五六个女孩躺在地上,吉祥结的正中,她们都正处于昏迷的状态,身体蜷缩着。 她们应该都是本地的女孩子,年纪不大,穿着五彩藏袍,发辫的双麻花辫之间还编进了彩色发绳。 让丁晚感到安慰的是这些女孩还活着,身体微弱地一起一伏,但时间也不多。寺院里的信徒已经向她们走了上去。 很难说这些信徒到底属于什么流派,他们穿的虽是袈裟,却是少见的黄底黑花,黑色纹饰看起来像毒蛇爬在他们的衣服上,很是可怖。 这些信徒脸上都带着黑色鬼面具,丁晚和唐久算是对藏文化比较了解,却看不出他们戴的面具属于哪个神明。 信徒们手里拿着些奇形怪状,不属于任何一个宗派的法器。 但就算不认识,从这些法器的尖刺、倒勾、刀刃上也能看出,它们可以很轻松地将人开膛破肚,敲骨吸髓。 吉祥结血阵正前方,是寒林寺唯一也最大的一座宝殿。 此刻宝殿大门洞开,里面却漆黑一片,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静静躲在门后,等待着眼前这场盛宴的开启。 . 这座寒林寺大概也不是正统藏传佛教,而是其中某个黑暗的变体分支。像这类小分支在藏区有很多,并且无一例外,都极尽血腥恶毒之能事。 比如他们认为,在人清醒时将其活杀,人的惊恐与怨怼会为法器带去更好的灵力。 这样的看法实际上就是把人看做和牲畜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对现在的丁晚来说倒是好事,因为非要加上这一步把昏迷中的女孩惊醒的步骤,就是给了他们时间。 有一个信徒从后院走过来,左右手里各提着一只沉甸甸的水桶,桶里还各装有一个人骨水瓢,随着信徒的步伐,水瓢撞在水桶壁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等到这些女孩子醒来,她们的生命就将走到终结。 丁晚本来想再看看情况,现在也知道来不及了。他冲唐久打了个手势,大喝一声,一跃而下! . 所有的信徒立刻看了过来,离得最近的就是那个拿水桶的,他也不是吃素的,拎起水桶冲着丁晚就抽了过来。 但这个动作已经完全被丁晚预判,他飞起一脚,直接把信徒手中的水桶踢飞! 装满水的水桶实际杀伤力相当于大石块,丁晚这一脚又很有技巧。 水桶飞起来时,下缘先砸在面前这人的下巴上,直砸得他惨叫一声,仰面跌倒,接着又从这人的手里飞出,“砰”得砸在旁边一个信徒头上,那人怪叫一声捂着脑袋就跪了下去。 那边,唐久和程云朔也都出手,唐久一击旋身肘击把旁边想偷袭丁晚的信徒打得转了好几个圈,能清楚地看到有颗牙飞了出去。 唐久劈手夺过那站都站不稳的信徒手里那根狼牙棒一样的法器,挥起来就是一套横打,左右想袭击他的信徒都被那根狼牙棒挥得飞了出去。 有一个信徒跌进吉祥血阵里,顿时痛得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满地打滚,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 眼见信徒们畏惧吉祥结血阵,等于是找到了弱点,唐久即刻转守为攻,欺身而上。 那边丁晚也已经在倒地的信徒那里挑挑拣拣选了件自己趁手的武器,这几个杂兵还远不到他要用金丝弦的程度,那玩意用起来太费手了。 虽然院子里的信徒有十几人之众,丁晚他们这边只有三个人,但优势完全在丁晚这一边。丁晚和唐久两个人联手就能打十个,再加上程云朔自己也非常能打,很快院子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全都被丁晚他们丢进吉祥血阵里。 信徒似乎非常惧怕这个阵法,身处其中就疼痛难忍,几乎失去行动能力,对丁晚他们来说,这实在是太好的消息。 剧烈的打斗声也惊醒了昏迷的女孩子们,她们醒来之后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惊恐地尖叫着缩在一起。 第26章 还好,在这些小兔子一样机灵的少女身上,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发生了作用,她们慌张地离开地上的吉祥结阵,缩到院子的角落。 这些女孩子年纪都不大,一个个身材娇小,面孔稚嫩,最多也就十五六岁年纪。 这更增长了丁晚的愤怒,手中长棍拦腰一挑,直接把一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信徒挑得飞了出去。 那信徒在天上挑起高高的一道抛物线,“砰”地摔在地上,脸上的鬼面具也飞了出去,借着月光丁晚清楚地看到,这信徒的脸皮竟然完全是泛青的黑色,皮肤也皱缩起来,五官都看不清楚,就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那信徒摔得很惨,鼻血直流,他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看到血,忽地挣扎着坐了起来,怪脸上神情狰狞,指着丁晚,大声用藏语咒骂着什么。 “去你妈的!”丁晚可不给他这脸,直接国粹回骂。 两人互相听不懂对方说什么,隔空输出了足足有两分钟,突地,对面宝殿之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叫声。 那吼声像是牛叫,又像是犬吠,但比这些声音都更低沉恐怖,大地都随着吼叫声震动,宛如什么恶鬼即将要从地狱中逃出。 第21章 拉林藏寨(6) 信徒一听这声音就僵在了那里,青黑的脸色居然都透出些煞白。 他声音很大地叫起来,叽里呱啦说的还是藏语,但就算完全不懂藏语也能感到他此刻的惊恐。唐久在旁边大喊道:“他说那殿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宝殿之内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闷闷的低吼却分明从里面传来。女孩子们花容色,惊声尖叫。 眼看情势危急,丁晚再也顾不得什么,顺手拎起还有行动能力的信徒,强抓着他一同冲进大殿,唐久用藏语大声冲女孩子们说了些什么,跟着丁晚冲了进去,程云朔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 刚冲进大殿,“轰”的一声,一道黄铜闸门从天而落,在巨大的震动声中,宝殿与外面的光线隔绝,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与此同时,丁晚面前,熟悉的黄黑色屏幕出现。 -【已解锁主线任务:破解尸山血海大阵(0/1)】 —— 宝殿大门关闭的黑暗之中,丁晚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旁边人的呼吸声。 唐久的、程云朔的,还有那信徒受伤后沉重的呼吸。 闻得到很浓重的味道,香灰味、血腥味、腐臭味,分不清那种味道更浓一些。都不需要看到宝殿里的景象,只闻到殿内的味道,已经可以感受到其中形状的可怖。 那信徒紧张得很,丁晚抓着他,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发抖,抖得如同筛糠。 忽地,丁晚眼前出现两盏橙黄的大灯泡。 丁晚还没看明白那灯泡为什么悬浮在空中,突然感到一阵腥热的风。徘徊在生死间的条件反射起了作用,他不假思索,腾跃而起,手中的兵器利落反击,直捣眼前的黄灯泡! “噗”的一声,黑血四溅,似牛似狗的吼叫声震耳欲聋。 吼叫声中,丁晚眼前倏地一亮,宝殿内部的景象出现在他面前! . 很多很多盏酥油莲花灯,高低错落地摆放在宝殿里,像无数朵萤火,忽明忽暗地闪烁在整个宝殿。 但这些萤火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因为灯一亮起来,整个宝殿阴森恐怖的景象就全部映现在眼前。 这座宝殿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样宽敞,因为里面堆满了各式血腥的法器。 左侧是一个黄铜支架,里面密密麻麻地插着几十根天杖。天杖这名字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实际上这种法器最是血腥恐怖,它主体是一根白檀香长木杆,杆顶上顶着一枚金色宝瓶。 宝瓶上方则是最恐怖的部分:那里像串糖葫芦一样,穿着三颗人头。 最下面一颗是血淋淋的头颅,上面一颗是腐烂的头颅,再上面一颗是骷髅头骨。骷髅头骨上方,则是一枚金属的火焰造型三股叉。 白纱、流苏和金链点缀在天杖之上,纱帘晃动之间,人头若隐若现。 活人的头颅闭着眼,腐尸则是黑洞洞的眼眶,还有骷髅头骨诡秘的笑容,全部都对着他们进门的方向。 被这么多颗人头盯着,就算是丁晚,也觉得浑身发毛。 人头天杖侧面是一排鼓,上面的花纹繁复华丽,当然是人皮鼓,另外一边则是号角,上面绑着精致的装饰物,这些号角的名字叫做“胫骨号筒”,顾名思义,也是用人骨制成。 头顶上,悬挂着一颗巨大的黑牛头骨,那东西似牛又非牛,头两侧的牛角之外,额头正中也像犀牛一样还凸起一枚尖锐的犄角,头骨上蒙着一层钝钝的,血光般的乌光, 借着宫殿内的灯光,可以看到牛头骨上密密麻麻雕刻着很多咒文,让这颗牛头骨看上去分外邪异。 狭小的空间里能看见的就只有这么多,到处都是凶恶至极的法器,怪不得房间内的血腥味如此浓重,只是那黄色眼睛的怪物却消失无踪。 在这么小的房间里一眼可以看到底,四周的墙壁则被黑红色的浓雾笼罩,根本没有它的藏身之处。 那信徒进了宝殿后惊恐万状,早在看到那些人头天杖时,已经一歪脖子晕了过去。短暂的安静里,倒是给了丁晚他们一些讨论现状的空间。 “这里是个副本对吧。”程云朔说。 当然是,他这样说出来也就是互相确认一下。 “好消息是我们进入这扇门才触发副本,也就是说外面发生的一切并不会无限循环,我们确实是救到了那些女孩子。”程云朔说,“坏消息是外面那些信徒不知道可以昏迷多久,她们只是小女孩,我们如果离开副本的动作慢了,可能还是会酿成悲剧。” “进来之前我已经提醒过她们,把这些信徒丢进那个血阵里去。”唐久说,“那些信徒触碰到血阵似乎会疼痛难忍,失去行动能力,她们如果照做应该会拖得久一点。” “原来你刚才喊的藏语是这个意思。”程云朔若有所思,“看来我也应该多学几门语言,多会点语言也多一条路嘛。” …… “主线任务是破解尸山血海大阵。”程云朔回归主题,“也就是说,这间宝殿里是一个阵法,既然是阵法就肯定有阵眼,我们破解掉这个阵眼就能够完成副本。” “问题是这里的法器太多了,而且每一件都很邪门,看不出哪个是阵眼,如果我们贸然的破坏阵法,破坏错了的话,会起到反效果。” “这里的空间看起来很小,实际上很大。”丁晚说,“刚刚攻击我们的那个怪物应该是关键。” “那应该是一只牛妖之类的妖兽,因为牛血可以破障,将它打伤之后,我们能看到的空间多了一些,这就是障眼法被破除的表现。” “牛妖现在必定蛰伏在暗处,就是我们还看不到的,宝殿内其余的空间,准备再次进攻,我们在下一次进攻中再将它打伤,障眼法破除的更多,就能获得更多线索。” 程云朔本来发表完自己见解后,就有点挑衅地看着丁晚。 他毕竟是榜一,有好胜心在的,想看看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玩家到底有几斤几两,结果在分析副本这件事上已经被秒了。 丁晚话说完,程云朔人已经蔫了,“大哥,你这样说话显得我很没有层次诶。” 丁晚笑了笑没接话。 也不需要在说话,因为黑暗浓雾中,黄色的灯泡再次亮起! 这次能看清了,迷雾中有一头黑牛般的妖兽,只是它长着牛头,身体巨大,却又有着锋利的狼牙和狼爪。 它两只眼睛已经被丁晚搞瞎了一只,现在黑雾中只剩下一个黄灯泡了。 妖兽咆哮一声再次扑了上来,在丁晚那里吃过亏了,这次它的目标是唐久。这东西归根结底只是个副本怪,对他们这些顶级玩家来说不是什么很难对付的东西,唐久同样轻松地闪过这一记蛮牛冲撞,紧跟着出手。 又是“噗”的一声黑血四溅,牛妖发出凄厉的吼叫,再次隐入浓雾,随着它的动作,浓雾里发出剧烈的震动,黑红的浓雾再次消散,露出这座宝殿的全景。 宝殿正中是一座神像,牛头狼身,呈坐相。 但是这神像与丁晚以前在寺庙见过的任何神像都不同,造型非常的凶恶诡异。 高大的神像躯体是灰白色,周身却用红色涂料绘满鲜血,妖异邪气,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具邪神。 神像四周是黄铜案台,摆放着各种法器,就像刚才的人头天杖、人皮鼓和胫骨号筒一样,这都是些杀孽极重的法器。 宝殿墙壁上画满了壁画,这些壁画也同样阴森可怖。 所有的壁画上画的都是神明,这些神明无一例外都是青、灰、白这样晦暗的颜色,但七窍流血,有的身体上也流着血。 这并不是正统的密宗,何况密宗教义本就众多,丁晚和唐久了解的也只是皮毛,不论是这壁画里的神明、神像还是那只两次进攻的妖兽,他们两个都说不出来历。 第27章 就在这时,刚刚昏迷了很久的信徒终于醒了过来。 信徒睁开眼,四处环顾。 看到面前的牛头狼身血神像,还有满墙的壁画时,他突然脸色巨变,“啊啊”地疯狂大叫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惊恐的物事。 . 丁晚都快忘了这儿还有个庙里的信徒,此时信徒突然惊醒,他倒是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虽然信徒是被他们拉着闯进了宝殿,不是副本内本来就有的npc,但他既然属于寒林寺,又在外面作法,对这寺庙里供着的东西,多少会有些了解。 丁晚当即给唐久使了个眼色,唐久会意,直接用藏语开始审问。 那信徒听见唐久说藏语,惊恐地睁大眼睛,突然又抬起手指天,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然后一个超级用力的磕头,额头上,血一下迸了出来。 唐久听着满脸都是无语的表情,“这家伙说,圣神在上,他今天竟然听见外来人说他们的话,如此夸张的幻觉,必定是因为擅闯宝殿遭受惩罚,但他并非自愿,希望圣神大人不要记录他的罪孽。” 丁晚:“……” 程云朔:“……” “你跟他说,把这个宝殿的情况如实告诉我们,我们带他出去。”丁晚说。 唐久自然是听话地转达,没想到这个信徒油盐不进,听了之后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大串。 “他说他是明王大人的忠实信徒,更是这座寒林寺的主持,绝不可能讲出阵法的秘密,否则他死后灵魂将在十八层地狱永久受折磨。” 丁晚听了,脸色沉沉:“你跟他说,他不讲现在他就要下十八层地狱受折磨。” 程云朔:……! 唐久对丁晚这种死亡威胁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如实转达。 说实话丁晚并没报太大的希望,因为像这种狂热的信徒,他们格局大得很,目标都放在来生来世,根本不在乎今生的,对他们来说今生就是苦行和修道,是前往来生的道路而已。 没想到唐久话一说完,那信徒立刻哀求:“我说!我什么都说!” 唐久:“……” 稍后得知信徒语意的丁晚和程云朔:“……” 您的信仰与坚持呢? 第22章 拉林藏寨(7) “这阵法名叫尸山血海大阵,是外面那个阵法的核心。”信徒介绍道,“外面那层阵法,是我们用了三年时间试图催动的‘尸山血海八方怨怼须弥大阵’,阵法若是成功,神山会降下三天三夜的血雨,对面的山峰坍塌,远处的吉祥洲寺还有寺庙下面的宅子都会被山石掩埋,这里也将成为一片寒林。” “不过现在大阵已经被毁掉了,就剩下这个小阵。” 寒林,也就是尸林的意思,这寒林寺内竟然在酝酿如此血腥的惊天阴谋。 这种邪法使用活人祭祀,恶毒至极,怨气深重,怪不得吉祥洲寺的喇嘛斗法斗不过他们。 还好刚才丁晚来得及时,他们破坏了外面的吉祥结血阵,打断了使用少女的活人祭祀,挽救了寨子的命运。 不过留下的这个宝殿内的小阵法,作为副本,同样必须破解,否则他们说不定也会成为架子上那些人头天杖的一部分。 “现在这个阵法要怎么破解?”丁晚让唐久问,“需不需要杀死那只妖兽?” 信徒听他们这么问,眼中再次露出恐惧之色,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颤抖着说,“阵法是不能破解的,因为尸山血海大阵汲取死亡的力量,越是死的人多就会变得越强。被困进阵中,就注定只能被困死,成为大阵的一部分。” 丁晚看着信徒那张皮肤青黑皱缩,都没有什么人样的脸:“……” 就不该问他。 仔细想想,这小子是信徒,他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在修炼的这套东西是无敌的,那就不可能愿意被邪术把自己搞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想了想,丁晚换了个问题。 “你问他,他们信奉的是什么神?” 一切神明都有背景和传说,即使丁晚之前对这个教派全无了解,如果能得知这些神明的来历,也可以大概推出阵法的关窍。 “我们信奉的是百死大王。”信徒说,“你们在宝殿中看到的那只灵兽,就是百死大王在人间的化身。百死大王是雪山明王的三个化身之一。雪山明王的三个化身分别是耳目通明的雪山明王,奇毒奇诡的鬼面巨蛇,还有死志不灭的百死大王。” 雪山明王又是个完全陌生的词,丁晚心知这让他说下去直接就变成布道了,于是他直接跳过这个,问,“在你们的教义中,百死大王的法宝是?” “百死大王没有法宝,法宝即为死亡本身。百死大王的存在即为黑暗,每次殒灭身死都会变得更强。以尸体和鲜血祭成法阵,供奉大王,即可召来如蛮牛之怒一般汹涌的血雨,只有信徒能够生存。” “那百死大王的弱点是什么?”丁晚问。 信徒犹豫了一下,没说话,丁晚于是举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神明虽在心中,刀可是就在眼前,信徒立刻乖乖张嘴了。 “百死大王的弱点是死亡。”信徒回答。 “可你刚才不是还说百死大王会越死越强吗?”程云朔问。 “是的,弱点是死亡,但死亡即新生。”信徒说着说着又开始崩溃了,“所以说我们出不去了,只能死在这里,成为大王阵法的一部分!” 之后这个信徒就彻底陷入了崩溃,又开始嘟嘟囔囔地念经,不知道究竟在念什么。 还好他说的是藏语,只要唐久不翻译,丁晚和程云朔就听不懂,也算是隔绝了外界的干扰。 . “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区域有多大。”丁晚说,“但最大也不会出这个寒林寺的范围。虽然这个信徒的说法是百死大王越死越强,但它的弱点也是死亡,现在我们能看到的空间已经有一座宝殿这么大,这个空间这头妖兽冲出来不可能很快地跑走,等下直接把它干掉再说。” 这里除了信徒都是杀伐决断的人,自然对丁晚的建议表示同意。 很快,象征“百死大王”的妖兽第三次冲了出来,这次空间比较大,也就看得清楚,这只妖兽就像神像上那样,长着牛头,体型也像牛一样蛮横,但却有着狼爪,想来特性也是既像斗牛一样不知疼痛,又像狼一样残忍坚韧。 丁晚的武器对于近身搏斗来说其实不算趁手,但殿内那些法器都是人的肢体做成,他又实在不想拿,还好程云朔很配合地出手了。 榜一玩家虽然性格浮夸但绝对不是绣花枕头,他居然随身带着匕首,翻身跳上牛背,接着抓着牛角把自己的身体向下放。 在妖兽愤怒冲撞和甩头之时,程云朔的手依旧非常稳,他极快找到妖兽的心脏,一刀捅了进去! 血花飞溅,妖兽爆发出凄厉的怒吼,心脏被洞穿,它竟然立刻就失去了生命力,“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程云朔动作很快,及时从妖兽身上滚了下来,否则以他的身板被这妖兽砸一下,估计直接可以挂到旁边的法宝墙上去了。 妖兽倒下,连苟延残喘的表现都没有,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生命力。 丁晚发觉奇怪,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间,整个宝殿再次黑了下来! . 好像回到了刚进入宝殿的状态,一片漆黑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但这次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给,毫无预兆的,黄色灯泡再次亮起,并且这一次,贴上个轮回杀掉它的程云朔贴的极近! 还好程云朔全心警惕,极速闪身,才没有被撞到,妖兽冲过去又杀回来。完全黑暗之中想击杀这妖兽太难了,这次丁晚他们还是只能将妖兽的眼睛刺瞎。 妖兽被击退后,和上个轮回一样,房间的灯光略微亮起,只是这次灯刚一亮起,程云朔就大喊了一声:“卧槽!” 幽幽的灯火下,勉强依旧是那座摆满人头天杖的架子。上一次已经看到过,每一根天杖上穿有三个人头:新鲜头颅、腐烂头颅和骷髅头骨。 虽说确实很恐怖,但已经看到过一次,不该那么有刺激性。 但这一次,每根天杖上的每一颗人头,都张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 最惨的还是那信徒,他已经吓得快疯了,念经的声音变得更大。唐久怕他搞鬼,刻意听了一番,确定里面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内容,就没再管他。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越死越强’,每一次百死大王复活,宝殿里法器的强度就会提升,它自己也会变强。”丁晚说。 “但是百死大王的弱点也是‘死亡’,弱点照应在哪里,我还没看出来。” “会不会是他骗我们的?”程云朔问。 “他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精神快要崩溃的人很难骗人。”丁晚说,“再看看。” 下个回合,牛妖出现时,丁晚他们果断地击杀了牛妖。果然,和上个回合一样,牛妖在发出凄惨的吼叫后再次消失,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第28章 进入第三条命。 这次信徒稍微缓了过来,他似乎觉得百死大王每次攻击的都是丁晚他们,毕竟每次都是丁晚他们三个对百死大王动手,所以他拉开了距离,并且高声念诵着咒语,似乎想要借此表达自己对大王的忠心。 这信徒虽然诚心诚意但没什么能力,丁晚他们也不打算管他了,就让他在那里当背景音吧。 正想着,百死大王已经第三次出现。 而这次,黄莹莹的牛眼睛正好出现在信徒背后! 丁晚有心相救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次牛妖几乎是贴在信徒身上出现。 牛角一瞬间就穿透了信徒的身体,从后背刺穿到前胸,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喷了信徒满头满脸。 那信徒感觉到疼痛,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被刺穿了,他那张脸上出现极其惊怖的表情,他想说话可是已经没力气了。 而牛妖一击得手,居然直接就消失在黑雾中! 很快,雾气里传来咀嚼的声音,鼻端突然弥漫着极浓重的血腥味。 不需要任何想象力,都能知道浓雾中是多么惨不忍睹的画面。三人面面相觑,丁晚有点恶心,勉强忍住。 黑雾终于还是散去,灯光再一次亮了起来。 血腥气还留在房间里,信徒的残骸和牛妖一起无影无踪,千盏烛火里,丁晚清楚地看到面前的人头天杖台,场景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房间里燃起了莹莹的绿火,天杖的头颅上、人腿骨的号角上、甚至门框上面挂的牛头骨上,都在缓慢地向外渗血。 白色纱帘掩映之中,鲜血缓缓从层层堆叠的头颅上流下,那场面简直可怖到了极点。 . “现在这个宝殿里的场面已经接近失控。”丁晚果断做出了判断,“再这样下去,就要出大问题了。我们必须要尽快解开阵法。” 每杀死一次百死大王他就会变得更强,而在杀死并吞噬了信徒之后,这次百死大王出现后宝殿的恐怖程度提升了很多,已经越来越像是真正的尸山血海。 这样看来,一味地杀它并不是破解大阵的真正方法。 “有没有可能,我们对死亡的解读出了问题?”程云朔说。 “百死大王的弱点是‘死亡’,但我们杀了它两次都没有任何线索出现,或许这‘死亡’指的不是它的死亡,而是这间宝殿内的某种象征‘死亡’的器物。” 这个思路合理,但大殿之内,可以说每一种法器都象征着死亡。 要说这里最像死亡的,可能是这堆人头天杖,但要是一口气毁掉所有人头天杖,不太可能做到,这里面也没有哪一根天杖格外出挑。 而且这些法器邪门古怪得很,要是毁了错误的法器,可能会有极为严重的后果。 等到百死大王再次出现,宝殿的全景就会再次出现在眼前。 燃烧着莹莹绿火的宝殿已经是很大的困局,要是再轮回几次,说不定宝殿就会被绿火淹没,到时候他们想离开副本基本就是在做梦。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明白了。”唐久环顾一圈,福至心灵,指向宝殿上方悬挂着的那枚牛头骨。 在一次次的环境变化里,唯有牛头骨的变化没有那么恐怖,可能因为它是个牛头不是人头,所以吓人程度自然的下降了。 “关键是这个东西。”唐久说。 “这个牛头骨?”程云朔疑惑道,“为什么?” “百死大王是牛头狼身的邪神,对于它而言,“人”的死亡与牲畜被宰杀无异,而牛头骨就不一样了,这是百死大王本相的化身。”丁晚默契地解释。 “对百死大王来说,牛头骨才是真正的‘死亡’。” . 这边丁晚给程云朔简单解释,那边唐久已经在研究如何对牛头骨下手。 牛头骨挂在宝殿的高处,在妖兽被击杀三轮之后,整块骨头现在黑得发亮,上面刻着的咒文更是隐隐泛着血红。 唐久努力辨认了一番,那上面的字样大概是“无相地狱千劫千难地藏死灵经”,这更验证了牛头骨才是真正“死亡本身”的说法。 牛头骨冒着乌油油的光,看着材质非常坚硬,而且丁晚他们来的着急,随身只有冷兵器,唐久最擅长的爆/破没法出手。 三人合计了一番,最后决定由蛮力最大的程云朔出手一试。 唐久把自己从信徒那里抢来的狼牙棒递给他,程云朔铆足了劲对着牛头骨一砸! “嗡”的一声巨响,整个宝殿似乎都在震动,程云朔手里的武器险些被震飞脱手,但仔细看去,乌黑油亮的牛头骨上,只有浅浅一道裂痕。 “操。”程云朔一句国粹脱口而出,“这怎么搞啊?这玩意儿弄不碎吧?” 眼看殿内黑雾滚动,牛妖再次出现,丁晚心念一动,拨开程云朔,“我来。” . 论蛮力,丁晚应该没法和唐久以及程云朔相比,更不要说他三年前受过极重的伤,现在虽然养好了,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他的体力。 不过丁晚的爆发力很强,而且身法非常好,很多时候,他轻巧得就像一只鸟。 牛生性蛮横,不撞南墙不回头,这牛妖的性子也相仿,每次出现都会盯着同个目标攻击。 丁晚在牛妖面前一晃手中的武器,牛妖立刻低吼一声撞了过来! 丁晚也没像以前一样直接正面回击,而是在宝殿里和牛妖兜起了圈子。 宝殿内绿色的火焰莹莹摇曳,牛妖的脚步很重,砰砰砸着地面,震得架子上的法器翻滚倒落,很让人担心会不会砸到丁晚身上。 圈子兜得越久,牛妖的脾气越急,频频发出失去耐心的低吼声,它显然想要直接把丁晚撞飞,但是丁晚的动作又太快,让它没办法确定攻击的位置。 就在牛妖耐心即将达到极限时,丁晚的位置已经转到了牛头骨法器下方,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但丁晚也不是站在原地没动,他快速脱下外套,往房梁上面一搭,就像根吊绳一样,接着他抓住外套拧成的吊绳用力一蹬,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 腾起时丁晚的动作要比在地上慢很多,而且他很巧妙地选择了背向牛头骨那一面的房梁,从这一边,牛妖只能看到宝殿的横梁和悬在房梁上的丁晚,根本看不到那个牛头骨。 牛妖前脚狠狠地刨了两下地,凶相迸发,巨大的身影腾空而起,向着丁晚直撞而来! 轰——! 烟雾四散,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那是碎骨块落在地上的声音,在牛妖这全力一撞之下,宝殿的横梁断裂,牛头骨更是直接碎得四分五裂,零零碎碎地掉在地上。 不远处,丁晚凌空翻身,勉勉强强落地,第一时间是回头看那牛妖,而唐久的第一个动作是向着丁晚冲了过去。 牛妖落地之后,甩了甩头,黄澄澄的独眼中满是怒火,再次转向丁晚的方向! “没用吗?”程云朔错愕地大喊道。 就在他这样喊的同时,牛妖的身体突然一晃,它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叫,“砰”的一声,化成一团污浊的血雾炸开! . 血雾炸开的同时,唐久飞身扑倒丁晚,把他护在身下,两人一同撞进宝殿的角落。程云朔同样反应快捷,双手抱头飞快地缩进了另一角。 浓重的腥臭味在宝殿内弥散开来,那味道重的像是几十具腐尸同时爆开,吸一口气都感觉自己要中尸毒。 丁晚闭着气,隔着唐久的肩膀看去,只见地面上留着一滩污浊至极的脓血,脓血中还残留着碎骨和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的人体组织,黑雾却在缓缓散去。 那些天杖啊人骨号角啊之类的恐怖法器也在逐渐变淡,仿佛烟雾一般化去,一线天光隐约从宝殿门口照了进来。 视线左前侧,久违的黄黑屏幕再次刷新出来。 -【恭喜您完成副本:尸山血海大阵。】 下面还有一连串的结算信息,丁晚没再看。他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面前,刚才牛妖炸开时,唐久毫不犹豫地挡在他前面,手臂紧紧拢着他,就算是现在也没有放开。 “松手。”丁晚皱着眉对唐久,“占便宜是吧。” 唐久:“……” 第23章 拉林藏寨(8) 副本已经结束, 寒林寺宝殿内的黑雾散去,殿内的景象终于完全出现在三人面前。 殿里并没有那么多残忍血腥的法器,不过也摆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天杖确实是有, 但不是真的人头,而是木头或黄铜雕刻的人头。 但是墙壁上确实画满了黑暗邪异的壁画, 殿内供奉的也确实是那名为“百死大王”的诡异妖王。 地面上,也确实残留着一滩脓血, 那滩血的气味恶臭至极,好像已经死了十年又发酵了二十年,让人根本无法在殿内久待。 虽不知道幻境是如何出现, 但相比是障眼法一类的东西。既然副本已经完结,想到外面还有被绑架的藏族少女和百死大王的其他信徒,三人赶紧撤出了宝殿。 第29章 本来担心宝殿外会有什么变故, 或者又是一场恶战, 出了宝殿大门一看,眼前的景象倒是让丁晚吃了一惊。 吉祥结血阵里躺着的全是信徒,手脚都被绑在了一起, 就像当地人绑牲畜的手法一样, 嘴里还塞了布。 那块布好像是少女藏袍上面的围裙, 至少看花纹是这样。 少女们站在院子角落并没离开, 她们娇嫩稚气的脸上呈现出坚毅和勇敢。 看上去个子更高、年纪稍长的两个女孩子站在前面,瞪着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信徒们,她们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根大棒,这是从信徒那里抢过来的武器。 看得出要是那些信徒想反抗,她们绝对直接给信徒们打个七荤八素。 除了那两个监视着信徒的少女外,所有的女孩子都看着宝殿的方向。 看到丁晚他们几个走出来,少女们惊喜地喊叫起来。 她们跑到他们面前, 轻声细语地说话,虽然丁晚听不懂,但也知道她们是在询问情况。 少女们像小鸟一样呼啦一下子涌上来,嗅到三个人身上污浊恶臭的血腥味又本能地皱起眉头,她们想退,可又舍不得退得太远,拉开些距离,捏着鼻子跟唐久对话。 丁晚他们进入大殿虽然经历了百死大王的三次生死轮回,但实际上也就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就在这半小时的时间里,雨已经不下了,山体的坍塌也已经停止,一切正在恢复原本的秩序。 “里面到底是什么?”有个女孩子捏着鼻子,虽然害怕又实在好奇,她忍不住问唐久,“为什么这么臭?” “里面的东西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唐久笑了笑说。 . 尸山血海大阵虽然被破解,但假以时日,应该还会重生,毕竟那只是一个副本。 不过只要尸山血海阵不演变成这种需要绑架当地少女的尸山血海八方怨怼须弥大阵,就不会对当地人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那些信徒被丁晚敲晕了,丢在寒林寺的后院里,这些少女基本都是山下那个寨子里的人,只有一个不是,是从其他的寨子被绑过来的。 丁晚他们一问,那个少女的家乡竟然刚刚好还是兰措寨,也就是他们即将要去的寨子。 “我们送你回去。”丁晚对她说,“我们刚好也要去那里。” 刚刚的战斗中,是丁晚把少女从疯狂的信徒手里救下来,她看着丁晚,脸红红的垂下头:“谢谢。” —— 阵法被破解,山体滑坡已经停止,连绵的雨也停下。丁晚、唐久和程云朔带着小姑娘们回到藏寨时,得到了焦急的藏民最热烈的欢迎。 他们一拥而上,又被臭得纷纷后退,但还是努力靠近过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寨民还给了丁晚他们一个意外惊喜。 一回到寨子丁晚就看到有一个房门口坐了三个大汉,藏民们示意他们进去,丁晚进去一看,愣了下,房子里关押着的居然是他们那个司机小哥。 听藏民的叙述才明白,丁晚他们进到那寒林寺院后不久,藏民小哥居然趁乱想丢下丁晚一行人,直接开车溜回拉林。 所幸停车的那个坡位置不好他又紧张,发动机熄火了打不着,这才被藏民们拦了下来。 这个寨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天半个月都未必有一辆车路过,更不要说小哥的车里还放着丁晚、程云朔他们的装备,要是被这小哥溜掉,他们损失的时间和金钱不知道有多少。 丁晚大怒,对着司机大骂:“你个狗日的,先先后后我们多给了你多少路费,你收我们两拨人两倍的钱,借个宿也每个人多要五百,满脑子就想着偷懒,我们一直容忍你搞些小动作,现在你倒好,自己就想开溜!真是可恶至极!” 那司机也知道理亏,一句话也不敢顶,只小声地解释:“我错了,我以为你们死定了,又怕路越来越糟,我回不去。” 这倒也是个合理的解释,至少丁晚确实是没有什么杀心了,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纯洁善良的小男生。 司机要是没被寨子里的藏民拦住,现在束手无策的就是他们几个,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司机的。 一番激烈的讨论后,丁晚他们做出决定。这辆车由他们开走,司机自己想办法回拉林,等他们从兰措回来,还会原样把车子送回来。 司机自然是不干的,努力抗争说如果你们跑路了怎么办? 丁晚抱着臂凉凉地来了一句:“谁跑的路谁自己知道。” 司机顿时没话说了。 藏民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司机,态度非常和蔼,当司机表现出不情愿时他们和蔼的拳头都举了起来。 最后讨论了半天商定,由一个最近正准备去拉林的藏民骑马把司机送回去,到时候车则由丁晚他们亲自开回去。 . 从这里再去兰措寨,一路上基本没有补给,他们之前已经做过了补给,丁晚他们从寒林寺出来,满身恶臭的血腥味,藏民们热情地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沐浴更衣。 这里没热水器,水要现烧,每一个人洗完都要等上好久。 丁晚最先去洗。另外两人都默契地让给他,洗完出来,等到水再烧好,换成唐久进去。 那宝殿里面的血以障眼法化形为牛妖,又可以真的伤人甚至将人吞噬,足见这是混合了多少尸身和怨气的一滩陈年老血。 刚才丁晚搓了半天还感觉自己身上一股血腥味,更不要说在大阵破解、牛妖爆/炸的刹那,唐久是挡在他前面。 估计唐久直接被那老血腌入味了,得在里面呆上很久。 丁晚坐在床边上发呆,旁边程云朔喊他:“丁晚。” 丁晚下意识地回头,目光对上的瞬间才觉得不对。 想再装傻已经晚了,程云朔已经看着他,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得意笑容。 . “果然是你吧。丁晚。”程云朔说。 “我就说玩家里面哪来两个姓唐的,这么厉害的人物。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你像丁晚,你果然是啊。” “……”丁晚有点恼火,被这种小把戏识破,感觉挺呆的,但又觉得合理,因为他也没有很认真在扮演一个假身份。 而且程云朔怎么说也是榜一,榜一总要有点榜一的心机。 “外面有传言,丁晚最近在带一个老板,那老板也挺厉害的,我当时就想到是不是你们俩了,可又不敢确定。”程云朔又问,“那个是你老板吗?” “嗯。”丁晚简短地应。 “他真姓唐吗?”程云朔好奇道,“他到底什么来头?他好能打啊。” “这你要问他去。”丁晚说,“我跟他又不熟。” “真的不熟吗?”程云朔若有所思,“我感觉你们两个挺暧昧的。尤其是他扑过去保护你那一下,我的妈鸭,感天动地。” 丁晚:“……” 丁晚:“离我远点,你身上臭死了。” 程云朔:“……” 丁晚描述得倒也是实情,程云朔也早就被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和尸臭味熏得受不了,唐久刚从浴室出来,他就忙不迭冲了进去。 程云朔走了,屋子里反倒变得更安静。丁晚和唐久坐在床的两头,明明都认识很久了,却比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更遥远。 过了好半天,丁晚才终于说了一句:“今天谢谢唐老板。虽然你不帮我挡那一下应该也没什么事,但是你这样关照我,我还是很感激的。” 唐久的表情在丁晚这句一波三折的话里也跟着变化,从开心到无奈再到虽然无奈但还是比较开心,最后他冲着丁晚笑了笑:“你肯记我一点好就行。” “当然会记得的。”丁晚也温柔地笑了笑,要是小徒弟郝飞看见,肯定要说丁晚又露出那种准备搞人之前的假笑了。 丁晚:“我这个人记性很好的,好事坏事都记得清。” 唐久:“……” 虽然气氛有点僵硬,但刚好洗完澡的程云朔冲了出来,他对三个人身上穿的,藏民送过来的同款衣服非常感兴趣。 这衣服是深蓝色的,料子有点像毛巾,相对粗糙一些,长衣长裤,束着手腕脚腕,但穿起来非常舒服。 程云朔看了半天,问:“觉不觉得咱们三个很像后勤部男团?” 丁晚:“……” 你还是直播去吧。 . 藏民们本想留下丁晚他们,将他们奉为上宾,开锅庄舞会,烤全羊,以最高规格的宴席,表达对他们的谢意。 但丁晚他们时间很紧,再加上这里还有个兰措寨的小姑娘也很想家,他们只得婉拒了寨民们的好意,即刻动身。 寨民们见留不住他们,就说要准备些热乎现做的饭菜让他们带上,说的时候羊都已经在架子上烤个半熟了,丁晚他们就没再推辞。 等做饭的功夫,唐久和当地人聊起了天。 唐久这人很擅长花言巧语,长得又还行,所以去哪儿都自来熟。 第30章 丁晚并不评价自己对这种特质的看法,但是从搜集信息的角度来说唐久这种超级外向性格优势非常大,短短十几分钟,藏民们已经把寒林寺的情况对他和盘托出。 原来在藏区西北部有一支密宗的分支流派,流派的名字翻译成汉话大概是千年宗,意思是这个宗派已经流传有千年之久。 这个宗派信奉的主神叫做雪山明王,虽然名字听起来很有正气,但实际上是个邪神。 传说雪山明王居住在极西的雪山深处,那里凝水成冰,尸身如林。胆敢妄入雪山明王领地的闯入者都会被吞噬。 寒林寺信徒信奉的百死大王,就是雪山明王的化身,等于是千年宗下面的小宗派。 当年寒林寺在寨子对面的雪坡上建寺时,寨子里吉祥洲寺的老喇嘛认为他们的教义不祥,曾经前去斗法,惜败,只得任由寒林寺在此建址。 此后几十年间,寒林寺教众数次与寨中藏民起冲突,只是藏民们对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得默默容忍。 要不是这次丁晚他们出手相救,险些酿成大祸。 听到“雪山明王”这个说法,丁晚和唐久对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在海底鲛人墓看到的那副壁画中,壁画中雪山上用诡异线条勾勒出的怪物。 不知道那怪物是否就是千年宗信奉的“雪山明王”,亦或是那怪物与雪山明王间有什么关系。 丁晚给唐久使了个颜色,唐久会意。 “关于雪山明王你们还知道什么吗?”唐久问。 被问到的藏民忙不迭地摇头,说了一大串,语意非常强烈。 简单来说就是,千年宗虽然看上去与他们信奉的佛教相仿,实际教义却大相径庭,并且非常邪恶,他们连沾边都不想沾边,更别说主动去了解。 兰措寨的小姑娘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若有所思。 . 寨民们用干粮和肉把面包车里最后一点空余都填满了,别说去兰措寨,就是环绕藏区开一圈都足够吃,果然不管去到哪老乡们总是最淳朴的。 上了车丁晚终于想起要看眼手机,一看手机他吓了一跳,微信里全是郝飞发来的新消息。 -【师父今天练习扎马步xx分钟,蹲起xx个,卧推xx组……视频在这里。晚上按你说的在放松,妈的浑身都酸。】 -【师父早上好!】 -【师父你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了。】 -【师父,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没信号,会提前跟我说吗?】 -【是出什么事了吗师父?】 -【师父!qaq!】 -…… 后面就是无数表达他担忧着急的信息,足足有几十条,虽然郝飞确实有些过于激动了,但丁晚看着这么多条消息,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他当即给郝飞回复。 -【丁晚:我没事。】 -【丁晚:就是路上信号不好,昨晚又被拉进了一个小副本,已经解决了。】 郝飞的消息几乎一瞬间就飞了回来,丁晚几乎能想象出郝飞抱着手机在那吸鼻涕抹眼泪的画面。 -【郝飞:师父!!!】 -【郝飞:《一个小副本》《已经解决了》……好陌生的词汇o.o】 -【郝飞:不过师父你没事就太好了!】 丁晚发了几个表情安抚惊恐的徒弟,又说他们接下来就要去兰措寨,这里信号已经很不稳定,估计很快就要真的进入没信号的区域,到时候郝飞不要着急。 郝飞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又想到丁晚他们此行无比凶险,开始多愁善感。 丁晚适时地提醒:“希望回来之后你能做第二阶段的动作。” 丁晚设定的《小飞飞训练计划》里,第二阶段的强度比第一阶段大了接近十倍。 郝飞:“……” 多愁善感的心绪荡然无存。 说到这里,郝飞又心虚地说道:“对了师父,我干了件错事儿。” “怎么?”丁晚问。 郝飞发过来一张满地玻璃碎片的图。 -【郝飞:就是……我以为你和老板出事了,为你们大哭了一场,不小心把老板柜子上的水晶杯碰碎了。】 -【郝飞:师父,这个会不会很贵啊?我上一个副本的奖金够不够赔的?】 丁晚仔细辨认了下那个杯子,他是认识的,是他曾经送唐久的礼物,水晶杯上镶嵌着价格不菲的宝石,但最昂贵的还是工艺。 在薄脆如纸的水晶杯子上镶嵌宝石,宝石与杯子浑然一体,水晶还几乎没有破损。 这是丁晚通关了某个高难副本之后触发了隐藏剧情,才找到隐士工匠打造的。 要说这个杯子的价值,确实比郝飞的奖金高点。 宝石本身的价值都在其次,这种镶嵌工艺当世就只有那寥寥两三人可以掌握。 不过现在丁晚看着这个碎杯子也没什么波动。 -【丁晚:没事。】 -【丁晚:摔得好。】 -【郝飞:……】 —— 动身去兰措寨。 唐久开车,丁晚坐在副驾驶。兰措寨的小姑娘和程云朔坐在后排。 其实丁晚本来想让程云朔坐副驾驶,他最好和唐久连交流都不要有,但是他注意到兰措寨的小姑娘看他时,眼神亮晶晶的,偶然视线相遇,她会飞快地红着脸低下头。 十五六岁正是怀着少女心思的时候,何况丁晚从凶神恶煞的教众手里救了她的命,哪怕他只是下意识安慰她,冲她笑笑,笑容都是那样英俊。小姑娘根本不可能不喜欢上他。 但丁晚不可能回应她的心思,所以他选择保持距离。 不和她产生牵扯,她也就不会太伤心。 小姑娘似乎不懂汉话,也没怎么见过外人,很怕生,和丁晚坐的远,自然也就没话说。 程云朔本来想继续直播,结果车离开寨子再拐过一个弯,手机就没信号了,他也就只能拍拍视频,要不就是去找小姑娘说话。 小姑娘虽然对丁晚有偏爱,但本性还是羞怯,程云朔怎么跟她搭话,她都是垂着头,连声都不吭一句。 丁晚从后视镜里看不下去:“你就别招她了。看不出来她害怕么。” 程云朔不服:“不是,我就不懂了,她乐意跟你说话,为什么不能跟我说话?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 “这边的建议是远离雄竞。”唐久适时地插话,“否则受伤的只有自己。” 小姑娘在丁晚说话时抿着嘴笑,等到程云朔来找她讲话,她飞快地又红着耳朵垂下头,不理人了。 程云朔:“……” 榜一玩家、当红主播程云朔选手自尊心大受挫折,抄起手机拍外面的风景去了。拍的时候自己还在那罗里吧嗦,说回去之后剪成短视频,发在平台上面赚钱。 车又开了一整天,这一天回环曲折的,几乎都是下坡路,路非常的险,还好今天没有再下雨。 到太阳下山时,丁晚一行人终于在小姑娘的指引下看到了兰措寨的真容。 —— 兰措寨看上去就像是世外桃源,令人震惊的是它整体非常的繁华,一眼看去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民居,中间还有一座很气派的,三层高的碉楼。 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不通公共交通也没有信号,距离拉林有整整两天车程的偏远地区的寨子,甚至比半路上那个寨子的规模要大了很多。 小姑娘小声地跟他们解释,因为兰措寨是“守林人”,有很多个家族世代在此居住。 兰措寨后面就是整个藏区规模最大的峡谷,峡谷之中是繁茂的原始森林,原始森林后面则是雅拉巴图雪山。 这一带被称为是藏区的“禁地”,自古以来鲜有人迹。 禁地中有太多传说,这些传说或许涉及代表灾厄的凶神,或许涉及会带来不幸的宝物,总之人类不应该进入禁地,同时还要防备禁地中有什么东西出来。 出于这两种考虑,以往藏区很多个村寨都会定期派人到兰措寨来居住,这里就像是人类手动修筑的边界线。 这些年,随着快速发展,禁地的传说越来越少,边界线的概念也越来越模糊,不过经年累月的人口迁移,足以让兰措寨成为最繁华的大寨之一。 大概是平时兰措寨人迹罕至,丁晚他们的车刚一停下,就引来了很多人。 这种围观的热烈程度让丁晚有些意外。因为看这个小姑娘的反应,她虽然从小生活在兰措寨,但并不是对外面的世界全无了解,那么对其他兰措寨寨民来说,也不至于到来一辆车就要围观的地步。 何况,无论是进入前方的山谷还是试图探索雅拉巴图雪山,兰措寨都是必定到达的最后补给点,这样的探索者虽然不多但也不太少,再怎么说,兰措寨的寨民都不该如此没见过世面。 随后丁晚看到他们手里的刀和棍子,懂了。 ……这群人应该是发现小姑娘不见之后,整个寨子进入了草木皆兵的状态,生怕再有人遇到危险。 第31章 . 事情果然如同丁晚的想象,在小姑娘跳下车着急地喊了几句之后,寨民们立刻解除了武装。 事情也不完全如同丁晚的想象,寨民们解除武装之后的反应极其热情。 丁晚听唐久翻译后才明白,小姑娘竟然是兰措寨现在寨主的女儿,也就是寨子里的小公主。 公主失踪,寨子里的人都急疯了,现在还有出去找的人在路上,他们送小公主回来,就是兰措寨的上上之宾。 丁晚他们当然不可能当天就进山,舟车劳顿,至少要休息一天。寨主热情地带着他们去休息。 兰措寨这里虽然没有手机信号和网络,但又有一点现代化的,比如说他们居然有客栈,超市里还出售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虽然那矿泉水不知道放了多久。 客栈里面甚至还有电视机。 没有信号,所以电视机只能用来放光碟,碟片倒是很多,据说是在拉林的八角街上淘的,碟片的封面都很复古。 不知为什么,寨子里缭绕着一股有些刺鼻的药草气味。 . 寨民给丁晚他们安排的当然是寨子里最好的客栈,一整栋精致的小楼。 小楼里有四个卧房,房间之间相隔甚远,再加上厚重的木梁上又盖满了毛毯和动物皮毛,实际上就和四个独栋没有太大区别。 寨主又主动邀约丁晚一行人在自己的住处见面,他的住处就是那个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的,最气派的三层碉楼。 寨主平时就住在三楼,一楼和二楼则是兰措寨寨民饮酒聚会的场地。 寨主年纪四十多岁,正在年富力强的时候,衣着打扮很气派,人也相貌堂堂。 就是有点奇怪,见到面时,寨主脑袋右后侧,耳朵上方的位置粘着一排大羽毛,羽毛斜飞,很像原始部落的酋长。 坐下之后寨主先热情地抓着丁晚的手,表达了一番谢意,随后才问:“你们几位贵客,来到兰措寨有什么贵干?” . 寨主会说一些生疏的汉话,想来是兰措寨常年有游客前来所致。 “我们想进入大峡谷。”丁晚回答道。 他们实际要去的是大峡谷后面的雅拉巴图雪峰,但是从有记录以来,前往雅拉巴图雪峰的冒险者没有活着回来的,再加上雪山明王的传说,可以确信如果丁晚他们说出自己实际的目的地,兰措寨的寨主估计不惜打晕他们都要阻拦。 毕竟是小公主的救命恩人,寨主不可能看着他们去送死。 说大峡谷的话就好多了,果然,寨主原本看上去很紧张,听说他们要去大峡谷就松了口气。 “那就好,你们不去雪山就好。”寨主说,“雪山上有暴风雪一来就会出现的雪怪,去到那里九死一生。” 暴风雪一来就会出现的雪怪,多半说的就是他们在壁画里看到的怪物,也就是千年宗的“雪山明王”,一步步走下来,对雪山中的危险也越来越了解了。 寨主又说:“要进河谷,你们最好能再等几天,因为雨季蛇虫鼠蚁最毒,攻击性也最强,进入大峡谷十分危险。” “但我们行程很紧迫。”丁晚说,“我们没时间等到雨季结束了。” “不是等到雨季结束。”寨主说,“是再等两天,我们的百毒不侵护符就炼好了,我会送给你们。” 原来,寨子后半部有一个巨大的药鼎,每年八月初八起,寨民会用十九种草药一起放入药鼎中炼制,最后将烧制出来的草木灰压成饼塞入符袋,可以成为驱赶毒虫和毒蛇的护身符。 怪不得一进寨子就闻到药草味,原来是在炼这个护身符。 寨主对草药的功效非常自信,丁晚也没有任何质疑。因为他一个大活人都觉得这味道呛得要死,更不要说那些体型小很多的毒蛇毒虫了。 “没问题。”丁晚说,“我们可以等。” 藏民很是热情好客,尤其非常希望贵客们接受他们的心意,所以寨主听丁晚这么说,喜笑颜开,扬起嗓门又叫人,让给贵客们准备吃喝。 随着起身的大动作,寨主头上的羽毛一抖一抖的。 . 丁晚刚才一直很客气地跟寨主对话,到这一步他实在忍不住了,快要被好奇心害死了,虽然觉得不太礼貌,但他还是问道,“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我想知道,您在头上粘这些羽毛是什么意思?” “嗯?什么羽毛?”寨主一脸懵逼,顺着丁晚的眼神,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疑惑地捏着羽毛拿下来。 看到之后,寨主“哎呀”一声,尴尬地嘿嘿笑了起来,“我们在筹备火苗节,在缝众神的衣服,这羽毛我怎么一不小心粘头上了。” 丁晚:“……” 唐久:“……” 程云朔:“……” 他们真以为是什么习俗来着。 “说到火苗节。”寨主又想起什么,清脆地一拍巴掌,“你们愿不愿意登场,扮演我们的人神?” “火苗节是什么?人神又是什么?”丁晚问。 “人神就是半人半神,我们的大英雄,所以我们尊他们为神,但他们其实是人!”寨主解释道。 这解释虽然简单,但非常明了。 “火苗节,就是我们的传统节日,我们会点起篝火、由人神的扮演者带领着跳舞,举办驱赶雪王的仪式。” “雪王?”程云朔疑惑道,“雪王还要驱赶?雪王不是卖4块钱柠檬水和大圣代的吗?” 丁晚看了他一眼:“太冷了,不好笑。” 程云朔:“……嘤嘤嘤。” 果然兰措寨的寨主完全没接上程云朔的雪王梗,继续道,“雪王就是雅拉巴图山峰上的雪怪,我们在火苗节驱赶雪王,许愿下一年的平安。” “每年的人神都是由德高望重的长辈扮演,但你们救了我女儿,也是救了未来的寨主,那就是我们寨子的贵宾,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希望今年由你们来扮演三位人神。” 程云朔眼睛都发光了,毕竟他是个主播,还有点戏精在身上,就算丁晚他们不愿意,参加这种特殊的节日,他也愿意去的。 丁晚问过后得知,在火苗节上扮演人神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换上人神的衣服,在火苗节庆典当先出场,带人跳舞就可以了。盛情难却,他也答应下来。 丁晚答应了,唐久自然也跟着答应。 三位人神的角色分别是将军、祭司和牧羊人,寨主直接给他们三个分配了角色,丁晚是将军,唐久是祭司,程云朔是牧羊人。 又大概介绍了一下三个人神的角色,最重要的应该是丁晚的这个少年将军,寨主描述的大概意思是这个将军年少有为,英姿飒爽,更重要的是非常英俊,凤表龙姿,是当之无愧的c位,所以选丁晚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好看。 本来还在纠结牧羊人角色不够炫酷的程云朔听到这个理由,更是受到暴击:“……我要跟我观众们告状。” —— 火苗节其实在他们到达那天已经开始了,不过最隆重的仪式刚好在他们到达的隔日。 一行三人这几天又是跟信众打架又是跟牛打架,要不就是坐路况不好的长途车,已经非常疲惫了,二话不说先美美地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由寨子里的藏民过来敲门,请他们去参加火苗节。 藏区天黑的比其他地方早,下午六点钟,太阳已经落得只剩一个血红的残影,远处的雪山沉睡在暗色里。 三人去到寨子里最大的那间碉楼换衣服。 更衣室地方不够大,只能三个人轮着换,程云朔和唐久先换完,最后是丁晚。 程云朔换好衣服就又出去拍视频了,这人完全把主播当成自己的毕生事业在做,唐久在二楼等丁晚。 他闲的没事,手机又没信号,就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看剧。 这里的电视剧都是碟片,唐久平时不怎么看电视,对游戏世界的剧目更不了解,碟片是一部古装情景喜剧,他看着看着竟然觉得还很有意思,看入了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缓缓流逝,房间正中的火盆里,炭火的声音哔哔啵啵,窗外天色彻底黑了,可以看到广场上篝火的荧焰。 地面和桌布上的花纹很复古,温暖而封闭的小楼与世隔绝。 这样的场景有种时间凝滞般的错乱感,一瞬间,几乎可以把人拉回回忆里的任何一个瞬间。 头顶传来脚步声,唐久抬头,少年将军装扮的丁晚正站在木楼梯的扶手边,俯瞰下来。 火红藏袍缀满刺绣,华美又英气地勾勒出丁晚挺拔的身板,腰带紧紧绑住又显出他的腰身,三楼的烛火映着丁晚清冷英俊的脸,火焰燃烧在他眼里,坚定又倔强。 这样的眼神唐久曾经见过,那个夜晚丁晚逃出训练营,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一面之缘的唐久,求唐久带他走。 唐久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丁晚一把提起,又重重地丢进苦涩醉人的海水。 这次重逢他一直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不要惹火了丁晚,但面对这副模样的丁晚,哪怕下个瞬间就被审判出局,他也没办法再说什么控制自己。 第32章 . “丁晚。”唐久脱口而出,“你好好看啊。” 第24章 拉林藏寨(9) 丁晚站在三楼, 唐久站在二楼,两人对视着,陷入一种微妙的僵持。 房间里, 碟片播放的电视剧响着,炭火盆里的木炭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情景喜剧、炭火盆、精美的花纹地毯、老房子、“你好好看”…… 他们身边的一切都是温暖浪漫的物事, 唯独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跟温暖浪漫没有任何关系。 也不能说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丁晚看唐久那个眼神里分明是有恨意的。 而所有人都知道, 有一种恨意注定和爱意纠缠。 丁晚站在三楼俯瞰着唐久,唐久望着他内心审度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最后觉得现在等丁晚开口是最合适的, 他怕自己随便再说点什么,丁晚都会直接把他弄死。 这种判断倒是相当合理。 丁晚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很温柔地笑了笑, “别这么油腔滑调的, 唐老板。你愿意跟谁开玩笑都可以,跟我就不必了。” “我没在跟你说玩笑话。”唐久说,“我是真心的。” “啊?那就不太好了。”丁晚又笑了下, “唐老板, 你是老板, 我是你的手下, 能不能有点分寸感。” 说完他扭头就要走,唐久在楼下说:“我一直都喜欢你。” 丁晚脚步一顿,再看向唐久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所以呢?”丁晚问。 丁晚的眼神让唐久迟疑了一下,总觉得那瞬间丁晚是有杀意的。 但既然话都说了,那就干脆说到底,唐久说:“所以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喜欢你, 才会对你说这些。你……没必要搭理我,但你至少应该知道。” 丁晚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没搭理唐久的告白。 他走下楼梯,火红的衣袂擦过唐久身边时他扬了扬嘴角:“我看唐老板还是赶紧去准备人神舞吧,耽误了别人的节日就来不及了。” . 突如其来的告白并不会影响火苗节的进度,至少不会影响丁晚,很快,寨民们聚集在兰措寨外的锅庄广场上。 篝火熊熊地燃着,火焰像会跳舞的小人儿一样,动不动蹿到一人高。 整个广场弥漫着美酒和烤肉的香气,寨民们全都盛装打扮,对于他们来说,火苗节似乎比藏历新年更为隆重。寨主和他的小女儿坐在最高位,喝下第一杯酒,象征着火苗节舞会的开始。 最吸引全场目光的,当然还是那三个扮演“人神”的,来自远方的贵客。 三位人神的衣服都以红色为主色,红色代表着火焰与力量。 牧羊人程云朔的袍子外面裹了一块红白相间的围裙,围裙上用金线绣满了花,他还戴着一顶很华丽的藏帽,这顶帽子侧面粘着羽毛,羽毛被染成了火红到橘红的渐变色,宛如振翅欲飞的鸟。 唐久是祭司,他的衣服以红黑为主色调,拖地长袍,戴着兜帽,衣服的领边和帽檐都缀满了华丽的金饰。 唐久的头发上也编了一些黄金和绿松石的饰品,就像是那些女孩子们彩色编发的奢侈品版,宝石和金线光芒璀璨,闪烁在他的黑发之间。 最惹眼的还是丁晚,满绣刺绣的藏袍穿在他身上华美而英气,他手臂上绑着带有铠甲的护臂,在火焰下粼粼地反射着冷光,脚踩一双镶金嵌玉的华丽皮靴,额前还绑着一条抹额,平添几分少年英气。 丁晚手里还拿着一面大旗,那旗子同样是红底绣金,上面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高原的夜风很急,吹得火苗跳动,旌旗猎猎,吹得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少年将军丁晚身上。程云朔被丁晚的明艳震撼得目瞪口呆,要不是太不方便,恨不得拿手机出来拍照。 兰措小公主坐在高处,看得已经发痴。 祭司唐久站在丁晚身边,他是唯一不敢明目张胆看着丁晚的人,像是于心有愧,却也是唯一寸步不离丁晚身边的人。 . 藏民天生能歌善舞,他们打起腰鼓,拉起牛角胡,弹起六弦琴。藏族乐器浑厚响亮的音色融在夜风里,天地间仿佛都回荡着动人的旋律。 音乐声中,他们跳起舞,兰措寨的寨主走过来,他拉进丁晚和程云朔的手,让他们两个先共同起舞,然后是程云朔和唐久。 在“人神”们起舞时,寨子里的藏民也加入这场狂欢,他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热情的舞姿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 烤得外皮焦脆的羊肉香气四溢,厚重香甜的青稞酒也温得正好。 有人上来向每个人敬酒,饿的人可以坐在火堆边分吃烤肉。这场隆重的火苗节盛会已经来到最热烈的时刻。 虽说做“人神”确实不需要付出什么,但穿着这身沉重的衣服,在火堆边站一晚,其实还挺热挺累的。 丁晚的身体素质当然比普通人强,但耐力并非他的强项,他还受过伤,单比这一项,可能不一定比得过普通人。 就在他以为后面没有什么流程,可以去后院休息一下时,寨主又举着酒壶过来。 这只酒壶和其他的酒壶都不一样,上面的花纹特别精美,圈套着环,环里又点缀着彩色的图案,像市场上卖的贵价布匹才会有的花纹,而且壶嘴是一只鸟嘴的造型。 很多藏民崇拜鸟,因为鸟能飞过雪山和大湖,是自由的象征,鸟嘴壶和鸟头杯同样是尊贵的象征。 寨主倒了两杯酒,递给少年将军丁晚和祭司唐久,示意他们两个站过来一起喝。 丁晚:? 整个晚会他都尽量避免和唐久的互动,还挺庆幸他只需要和程云朔一起跳舞,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在这儿等着呢。 藏民们热烈地欢呼起来,对他们来说,将军和祭司好像才是这场晚会最重要的两个角色。 已经到这一步了,丁晚没办法,只能接过寨主手中的酒,他接受之后,唐久才把自己的杯子也拿过来,两个人被簇拥着走到火堆边。 丁晚不是很想和唐久喝酒,因为分手了不需要再牵扯,但现在整个兰措寨的寨民都看着,他们很期待,那喝就喝吧。 这本来也只是“少年将军”和“祭司”的共饮,和他们两人没有多大关系。 两只鸟头杯清脆地碰在一起,丁晚一仰头把杯中酒饮尽。 青稞酒味道很甜,很厚重,直到回味才能品出来丝丝的辣,到品出辣味时想后悔都来不及。 一杯喝完,寨主又过来倒了一杯,丁晚惊讶地看着他,寨主竖起三根手指:“三杯。” 行吧那就三杯。 第二杯再下肚,第一杯酒的暖意已经在四肢百骸绕过一周,高原苦寒,喝酒暖身,酒劲儿越大效果就越好。 丁晚举着杯子的手不小心碰了下唐久的手指,他有点错愕,为什么喝了三杯酒,如此细微的触感还能如此清晰。 . 火苗跳动着,木屑的碎粒迸溅在夜色里,红衣在火光下红得更艳丽,灼灼烧进眼底。 第三杯酒,丁晚终于看了唐久一眼,他白皙的脸庞也被火光映得仿佛涂上了几分艳丽,“啪”的一声轻响,两只酒杯相碰。 火光映照下,唐久高挺的鼻梁和眉目轮廓都清晰分明,显得比平时更英俊。 对人或许有恨意,但对这张脸…… 丁晚一直都很喜欢唐久的脸,这一点不需要怀疑。 程云朔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心里冒出念头,觉得这衣服好像新郎新娘穿的衣裳。 三杯酒后,火苗节盛大繁琐的庆祝仪式终于结束,丁晚将手中的金凤旗帜插在一边的座子上,众人围着旗帜饮酒、舞蹈、歌唱。 程云朔把唐久拉过去拍合影,丁晚自己没有什么拍合影的兴致,而且穿着沉重的衣服在篝火边站过这么久后,他有点累了,就一个人去到前院休息。 . 丁晚一个人在前院,所有人都在后院,歌声渺渺地传来。 头顶是星空,绘卷世界的夜空与外面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星星亘古不变地闪烁着。 丁晚坐在台阶上,方才烤火烤得身上暖暖的,酒又喝得有点儿晕,他头靠着廊柱,竟然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有烟气也有人在呼喝大喊,分不太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丁晚!丁晚!” 呼喊声中丁晚睁开眼,唐久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很急。 或许是因为这份着急,或许是因为刚睡醒,抵触情绪还没来得及长上来,丁晚应了一声,就看到唐久急匆匆地从木楼里面冲了出来,脸上还沾着一块黑灰。 他走得近了,丁晚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唐久笑了笑说,“里面有个火盆着火,烧了一间房,现在他们救火及时,已经没事了。” 丁晚看着唐久侧脸上那块黑灰留下的痕迹,已经明白,这人显然是冲进火场又出来。 第33章 至于他为什么会冲进火场,从他刚才一直喊着丁晚丁晚,大概就能猜到原因。 火场凶险,救人很有可能把自己交代进去,这道理唐久当然清楚。 虽然那不是一场大火,但烟气充满整个房间,在唐久冲进去之前他不会知道火势如何。 丁晚叹了口气,突然问,“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雇我一起去副本?” 这问题问得很突兀,唐久下意识地回答,“因为需要跟你合作……”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想到两人之间已经划清的界限,自觉地闭嘴了。 丁晚勾了勾嘴角,重新问:“因为你喜欢我?” 丁晚还穿着那身少年将军的火红衣服,木楼的横梁上挂着彩灯,映得他眸光潋滟。 唐久愣住了,没想到丁晚会突然提起这个,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 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离开。 丁晚想问这个问题,但最后没问出口。 因为这个问题毫无必要,他不需要问都知道唐久的答案。 唐久当然是有苦衷,怕置丁晚于危险的境地。 唐久对丁晚当然也是真心,从始至终,丁晚很聪明,他心里都知道。 但这些对丁晚来说,都不是可以谅解唐久的原因,因为他们每一天都过的是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日子,没有危险或更危险可言。 他根本不需要唐久这种保护,他只想和唐久在一起。 他早就说过。只是唐久不肯听他的。 但现在的丁晚也不想纠结这些。 因为他也没有想要再对眼前这个人动心。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有丁晚很喜欢的脸,还有一颗很喜欢丁晚的心。 再加上后劲很大的酒、温暖的篝火堆和爱恨交织引发的冲动。 . 丁晚冲唐久勾了勾手,唐久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自觉地凑过来。 丁晚抬手拂去唐久脸上沾的那块烟灰,明显能看到唐久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唐久说话都结巴了。 丁晚笑了笑,他眼睛温温柔柔地看向唐久,“那唐老板,你求我为你工作,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我。” 第25章 拉林藏寨(完) 你要怎么感谢? 这个问题唐久没有问出口, 都是成年人了,在丁晚那样暧昧的神情和动作里他已经有答案。 唐久其实不能接受没有感情的亲密接触,但其实他也不能接受除了丁晚之外的任何亲密接触。 所以当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丁晚时, 他完全没有犹豫地说“好”。 “你想要我做什么?”唐久问。 丁晚又笑了笑,笑容温柔得像月光下的晚香玉, 这样的表情唐久很了解,丁晚心里越是发狠笑得就会越温柔。 丁晚说, “唐老板应该明白的,我记得唐老板最会伺候人了。” 唐久对于丁晚这种拿他当免费男/模的行为虽然不满,但既然是丁晚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丁晚最后这句话实在让他有点意见, 所以当两个人肩并肩往碉楼的卧房走时,唐久更正道:“是会伺候你。” 丁晚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 . 碉楼二层的卧房。 床尾燃着火盆, 让整个屋子温暖如同春天。 将军的战甲和祭司长袍在床尾叠成一堆, 只留下柔软贴身的里衣。 唐久长袍下是黑色的长衣长裤,丁晚打量着他,最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的上衣:“脱了。” 唐久应了一声, 真的像个男/模一样开始脱衣服, 他身材还是跟以前一样好, 肩很宽, 腰又劲瘦,没有一丝赘肉,线条很清晰,但又不会壮得过度。 其实有电灯的,但是没开,只点了床头的一盏油灯。丁晚觉得这样半明半暗的橘色,更有氛围。 不过当唐久真的凑上来时, 丁晚就意识到其实他不需要什么氛围。 他们在一起那几年,无论感情还是身体都极度的契合。唐久的手指解开丁晚的衣袢,触碰的感觉熟悉得让丁晚轻微颤栗。 但又真的很快乐,甚至比他想象得还要快乐。 他只要靠在那里,唐久了解他的每一个喜好,他的手指抚过丁晚的脸,轻吻印上丁晚的耳后,又逐步向下。 让丁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是感觉又像火一样烫。 “那我……用手吗?”唐久看进丁晚的眼睛,丁晚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了。 丁晚别开眼没有和唐久对视,视线顺着唐久身材的线条滑过去,自下而上。 他勾了勾唇角,“好。” . 久违的熟悉感,太熟悉了,以至于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迎合唐久。 又因为很久没有过这样的触碰了,新鲜感让每次动作都带着颤抖。 丁晚闭着眼睛,很努力不发出声音。 陌生的藏式客房和空气中淡淡的酥油香让所有的接触多了几分禁忌感的刺激。他忽地抓紧唐久的手臂,眼睫微颤。 …… 丁晚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唐久。 唐久还是像以前那样英俊,肩膀和手臂也还是像以前一样结实,甚至看向丁晚时眼里的笑意,都像往常一样温存。 不过当唐久凑过来想亲吻丁晚时,丁晚偏头,避开了他。 唐久怔了一下,不过什么也没说,而是很懂事地自己起来把上衣穿好。丁晚看着他裤子的轮廓知道他反应很强烈,唐久说:“我去个洗手间。” 丁晚懒懒“嗯”了一声。 . 唐久在浴室里呆了半个小时又出来,整个人也洗漱好了焕然一新。 “我去把衣服还了。”唐久说,“你在这儿休息吧。” 丁晚又嗯了一声,等到唐久出去了,他起身去洗澡。 浴室处理得很干净,藏式熏香的气味缭绕在小小的空间,没有留下任何唐久的痕迹。 丁晚洗了个热水澡,他很喜欢滚烫的水浇在皮肤上的感觉,开始身上会被烫红,但后面习惯了就很舒服,也很刺激。 他喜欢各式各样的刺激。 洗完澡才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丁晚问了是谁,听到唐久的应声后,他慢条斯理把衣服穿好才去开门,打开门时愣了一下。 唐久手里端着一只方托盘,盘子里是一只小石锅,里面炖着热气腾腾的鸡汤,还有一小块外酥里嫩的羊排,青稞饭,甚至水果。 “看你刚才没吃东西。”唐久说,“先吃一点吧。” 丁晚支起身子,示意唐久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服务这么周到。” “你不是知道我很会伺候人吗。”唐久笑了笑说。 这倒是。 姓唐的一直以来都周到,甚至给丁晚一种“他必定有过丰富情史”的感觉,但确实又没有,唐久的所有第一次都是跟丁晚。 丁晚没再说什么,他确实也饿了,坐在床边吃。 兰措的石锅鸡挺有名的,口味清淡又很香,唐久在下面吃过了,丁晚就没再问他吃不吃。 吃好饭后唐久又把盘子端下去,过一会儿又回来了。 还抱着被子,拖着他的大包小包。 “?”丁晚看着他。 丁晚、唐久、程云朔三个在这间豪华的碉楼里一人有一间卧房,这里是丁晚的房间。 其时外面的歌舞声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说笑和脚步,火苗节的舞会已经结束,各人都准备回去休息,丁晚他们自然也是一样。 “该休息了,明天我们就准备早起进峡谷了。”唐久说,“之前说的,可以防范毒蛇毒虫的护身符现在已经在我手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 “嗯。”丁晚点了点头,“这跟你现在这样有什么关系?” 唐久犹豫了一下,“所以我今晚能睡你这儿吗?” 唐久:“一个人睡怕做噩梦。” 丁晚:“……” 他做个头的噩梦,睁着眼睛说瞎话。唐久那性子就算真做了噩梦也能把梦里的妖魔鬼怪都弄死。 但是想想刚才唐久伺候他那么半天,现在要是连个同床共枕的恳求都不答应,会显得他丁老板非常的拔*无情。 所以最后丁晚说:“行。” 唐久开开心心地抱着被子来丁晚床上睡了。 —— 藏寨的床类似于大通铺,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都不需要有任何接触,丁晚这一觉少有的睡得很沉。 被寨子里的藏民养的鸡一大早叫醒时,也觉得格外清爽。 丁晚躺着醒神,忽然听到楼下很嘈杂,而且他听到了汉话,又不是程云朔的声音,他一下就坐了起来。 他起来的同时唐久也起来了,两个人都是同样的原因。 “有其他人来了?”唐久问。 两人对视一眼,丁晚说,“你等着,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不暴露自己全部的兵力,是丁晚面对陌生人的一贯策略,如果对方有敌意又以为他独自一人,那很容易就会轻举妄动,到时候多出来的战斗力可以确保丁晚立于不败之地。 第34章 唐久很了解他的想法,也很配合。 —— 丁晚出了房门,遇到睡眼惺忪的程云朔,打了个招呼,程云朔小声问:“楼下是不是来人了?” “嗯。”丁晚说,“我正准备去看看。” “那我也一起。”程云朔正准备跟丁晚一块儿下去,顿了顿又想到什么,“算了,咱们还是分头。认识我的人太多了。” 程云朔是榜一,最主要的是他还是主播,行事非常高调,玩家认识他的概率要比认识丁晚大得多。 这同样是一手防备,如果对方的人数明显多于他们,并且不是善意,他们这样隐藏实力安全一些。 他们分两路下到一楼,往外走时已经看到,昨天围着篝火跳舞的广场上,出现了一支新的旅行者队伍。 他们一共五个人,全是男性,为首的年纪大一些,应该有四十多了,几个跟班都是二十多岁,体力最好的年纪,最大也不会超过三十。 他们都背着背包,看装备很齐全,有可能是npc探险家,或者是玩家,丁晚觉得是玩家的概率大一些。 因为从兰措寨往前,穿过大峡谷能抵达的只有雅拉巴图雪山,在所有记载里雅拉巴图雪山都是生还率0%的禁地,npc不会想不开往那边去。 那几个人看到内陆装扮的程云朔和丁晚,也都愣住了,接着飞快地交头接耳起来。 丁晚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到“程云朔”三个字,当即再次确定,这些人就是玩家。 片刻后五个人里的队首冲着程云朔拱了拱手,“兄弟,怎么称呼?” 他看见了丁晚,不过完全没有跟丁晚说话的打算,好像只有榜一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程云朔笑了笑自报家门,那人露出了然神情,但并不意外,因为他们已经认出了榜一那张高频率在直播平台出现的脸。 说得再详细些,那人露出的是一种“榜一不过如此”的略微轻蔑的神情。 “在下林巍。”队首又文绉绉地一抱拳,“不知道程兄弟有没有听说过。” 程云朔:“没有听说过。” 队首:“……” . 林巍这名字丁晚倒是知道的,他不相信程云朔不知道。 林巍,积分总榜排行第五的玩家,排行榜位置尚不重要,更关键的是,他是三大主城中临水市的最大帮派,南山会的会长。 绝大多数玩家都会加入帮会,尤其是新人玩家,因为帮会会提供一些简单的副本攻略及培训,帮助他们度过艰难的新手期,当然也要从玩家那里收取一定比例的金钱和报酬。 能够坐到玩家帮会顶端,林巍每天都要面对无数新玩家的讨好,也怪不得他现在傲慢成这样,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上。 直到现在,他甚至看都没看丁晚一眼,即使他已经猜到了丁晚是玩家,可一般的玩家他显然是不屑于结交的。 “我们大哥是南山会的会长!”林巍身后的小弟已经在叫嚣。 “南山会你们总该知道吧?临水第一大帮会,南山会会长的地位可不是什么个人积分能体现的,当然了,会长大哥也是总榜前五的玩家!” 这小弟不但踩了程云朔一脚,顺带也提及了他们大哥的高积分,看得出在溜须拍马这一道确实相当的有造诣。 “你们去哪儿?”程云朔还是笑呵呵地问,“河谷?还是后面的雪山?要一起吗?” “自然是去雪山。”林巍冷哼一声,“我们五人团队很是精干,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累赘,一起走就不必了。” 丁晚本来就连跟这种死装哥对话的兴趣都没有,他们不肯一起那是最好,要他说程云朔连客套都不用客套。 “那太棒了。”丁晚说,“别跟他们废话了,我们准备走吧。” 程云朔应了一声跟着丁晚上楼了,林巍他们都被丁晚这句话搞蒙了。 等丁晚去的远了,才听到林巍的跟班反应过来,在后面怒吼,“装什么装!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 丁晚没和这人多话,跟程云朔往回走。 昨天他们就已经和寨主约好了,他们会从马帮雇四匹马,帮助他们穿越河谷。 正常来说马一定会有马夫跟着,但因为他们是贵客,再加上进河谷其实颇为危险,好说歹说之后,兰措寨寨主同意让他们单独带着马走。 这其实就等于是把这四匹马送给他们,马是藏民出行必要的交通工具也是同伴,对于兰措寨寨主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诚意。 回到碉楼,一块儿上到二层,程云朔去收东西。 唐久已经乖乖在丁晚那个房间收他们俩的东西,程云朔前脚刚走,后脚唐久已经走出来:“下面什么情况?是玩家?我好像听见他们叫程云朔的名字。” “榜五的会长,有点烦人。”丁晚说,“不过他们不跟我们一起行动,所以还好。” “那就行。”唐久说,“我东西都收好了,再去检查一下。” 丁晚说好,唐久又走了。 程云朔看着他们说话莫名觉得哪儿有点怪,可又说不出来怪在哪儿。 有唐久收东西,丁晚就不用管了,他决定去马棚看马。 程云朔下意识地跟他走了一小段,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问题关键:“那不是你的房间吗?唐老板怎么从你房间里出来?” “不是我房间。”丁晚眼都不眨,“你看错了。” 程云朔:……? —— 马厩在兰措寨的东南角,后面就是一大片草坡,沿着这片草坡一直往深处走就可以到达桑玛河谷,也就是通常人们说的“大峡谷”。 寨主已经叫人挑好了马,并且约了人在这里等着丁晚他们。 但是丁晚到了马厩才发现,在那里等他的,居然是兰措寨寨主的小女儿,他救下来的小公主。 小公主今天换了一身衣服,站在草坡上,清新稚美,如同一株生长在天地旷野间的花。 “怎么是你?”丁晚愣了一下,“你……要不我叫唐久过来,你听不懂我说话吧。” “听得懂。”小公主小声说。 她说的居然是汉话,讲得很一般,但可以听懂,声音和人一样纤细秀美。 丁晚愣住了。 她会说汉话,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先带你看马。”小公主说。 马厩外面已经栓好了四匹马,一匹白色,两匹黑色,一匹栗色,看相貌都很神气,小公主说这是他们寨子里最好的马了,又一一介绍,白马适宜负重,栗色马可以探路,黑马跑得很快。 丁晚逐一记下。 沉默了一会儿,小公主问:“你……要去雪山对吗?” 她说:“我看到你们背包里的冰爪和冰镐。去雪线以上才用得到那些。你们……是要去雅拉巴图吗?” 在这里骗她没意义,何况她也并不能阻拦什么。丁晚点了点头:“是。” “要找雪山明王吗?”小公主又问。 丁晚骤然抬头,震惊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之前来过一些人,我听他们提起过这个名字。”小公主说,“所有人都觉得我听不懂汉话,没有人会避着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英雄,我知道你会去很远的地方。”小公主说话时,眼睛里泪光莹莹。 “那些人说,雪山明王害怕‘脸’,也许你会需要这个消息。” 第26章 千年冰塔(1) 丁晚现在是真的目瞪口呆。 他没有想到, 一个人迹罕至的藏寨里面的小女孩,居然会说出这么关键的信息。 如果来到马厩的人不是他,大概小公主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给任何人。 大概是丁晚的神情太过震惊, 小公主也被吓到了,因为丁晚一向都是淡淡的神情。她怯怯地问:“对……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没有, 我是惊讶,你说的东西很重要。”丁晚赶紧回答。 “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听到这些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还说了什么别的吗?” “两年前。”小公主说, “他们和你们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而且他们很不友好, 避着我们说话。那天我在洗马,才听他们说到了一点。” “但……”小公主迟疑着说,“我也不确定我的消息真不真, 因为那些人去到雪峰之后, 并没有再回来。” 她垂着头,纠结了一会儿才说:“如果雪山明王真的害怕‘脸’,他们那么了解, 应该回来了才对。” 说实话丁晚也不知道“雪山明王害怕‘脸’”是什么意思, 主要是他不懂这个“脸”指代着什么。 但对方得来的消息绝非无凭无据, 就算那些探险者没有回来, 这句话的价值依然存在。 他宽慰小公主:“这个信息会有用的,非常关键,谢谢你。” 小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丁晚应着,突然怔住, 因为他发现小公主在抹眼泪。 第35章 他忽然意识到,对于这个女孩子来说,他去往无人生还的雪峰,这一次的告别就等于是永别。 “我们会活着回来的。”丁晚温言道,“你放心吧,连千年宗的教徒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小公主显然不相信,但她还是很配合地点头。哽咽着说,会祈福等待他们回来。 丁晚检查了马匹的情况后,牵着几匹马准备离开。 他一个人牵着四根缰绳,四匹马都乖得跟玩偶一样,这种奇怪的小技巧丁晚意外都掌握得很好。 “哥哥。”小公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丁晚回过头,阳光洒落在少女的双麻花发辫和袍子上,让她看起来像个天使。 “那个扮祭司的哥哥很在意你,我看到他怕你有危险,冲进起火的房间里去。”她微微躬身,行了个大礼,“扎西德勒。” —— 简单吃早饭。 “扮祭司的哥哥”唐久正端着碗喝粥,突然一双筷子伸过来,是丁晚往他碗里放了块牛肉。 唐久愣住了,诧异又惊喜地看向丁晚,丁晚没理他。 吃过饭寨主送他们离开,道别时有个藏民跑过来找寨主说话,怀里抱着一只小猴。 那小猴子白毛黑脸,看着丑萌丑萌的,藏民说是在草坡上放牛时捡到的,看这猴子的长相,应该从河谷中来,不知道为什么跟母兽走散了。 这么个小东西放在草坡上,没有吃的很快就会饿死,要不就是被牛蹄践踏而死,回了河谷虽然生机也渺茫,至少自己能挣扎一下。 丁晚从兰措寨主那里要过小猴,又要了个竹篮子,把小猴盛在竹篮里,顺便把它送回河谷。 “大名鼎鼎的丁晚还做这种好人?”程云朔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带人收钱带猴子不收钱?” “日行一善。”丁晚扬了下嘴角,“运气会比较好一点。” . 他们的目的地是雅拉巴图雪山,要到达雪山需要先穿越桑玛河谷,这里是高原上唯一气候与热带相近的地区,甚至因为高温高湿、对外闭塞,形成了丰茂神秘的原始森林。 丁晚他们并没准备通过河谷中心,因为往那边走危险程度不亚于雪山本身,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他们早就在地图上标好了从边缘穿越桑玛河谷的路线,这段路需要两个日夜的时间。 河谷之中气候潮湿温暖,虽然不必担心寒冷,但毒蛇毒虫以及野兽的侵扰都威胁不断,而且现在是雨季,河道随时有涨水的风险。 四匹马,三匹代步,一匹负责背行李,按照丁晚、程云朔、唐久的顺序成单列前进。 翻过兰措寨垭口后一路下行,林木很快变得极茂盛。 藏区地势很高,山峰林立,而桑玛河谷几乎是整个高原的最低点,热空气在河谷内汇聚成团,再加上丰沛的水流和植被,在雪线之下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繁茂雨林。 但雨林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地形,要丁晚说,甚至比雪山更加危险。 雪山上的危险虽然多发,但至少就那几样,失温、滑坠、坍塌、风雪,但雨林里面想要一个人死原因可就太多了,很多时候人没了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雨林内往往密布着罕见毒物,高温高湿人类也极难适应。 更不要说地形,树木根系盘根错节,叫不出名字的艳丽毒菇毒草交错其间,一脚踩下去都不知道是会踏空还是实地,还是陷在沼泽里。 丁晚之前在一个高难雨林副本的外围见到过一顶泡在泥水里的硬斗篷,当时他还挺好奇,为什么会有孤零零的一顶斗篷在那里。 后来和唐久一起把斗篷捞起来,发现底下有个吸盘样的肉管子狠狠地嘬着斗篷,那玩意儿还是活的。 丁晚一刀砍了肉管子,拿起斗篷,闻到里面味道极其的酸臭,斗篷上还遗留着黄绿色的水痕,他才反应过来,这斗篷里本来有个人。 那人被泥水中的肉管吸住,不知道是化在了泥水里还是被肉管子吮食,死得一点痕迹都没,就剩下这个空壳。 . 程云朔是第一次进河谷,看什么都新鲜。 他虽知道雨林中非常危险,但仗着自己榜一的实力,艺高人胆大,跟旅游似的拿个手机一直拍拍拍。还动不动就把手机伸到丁晚背的竹篓里,去拍那只小猴。 小猴开始受了惊吓,现在缓过来些,好奇地用爪子去拍程云朔的手机。 丁晚温和地提醒:“小心苍蝇。” “什么苍蝇?”程云朔一愣。 “你手里拿的那个就跟苍蝇一样。”丁晚回答,“在我身边探来探去的,很烦。” “……”程云朔悻悻地收起手机,“你是猴子那边的是吧。” 丁晚笑了笑没接话茬。 再走短时间,树木明显变得繁茂很多,光线也暗下来。 因为雨林里很多树为了吸收养分长得极高,树冠在上方茂盛如伞,遮天蔽日。 越来越多的植被遮盖住土地,丁晚要很小心地选择路径,才能避免马腿被藤条绊倒。 不久,视线里出现一条小溪。 因为雨季的缘故,小溪水流有些急,雨水冲刷土地又汇入溪流,让溪水看上去也相当浑浊。 丁晚略一沉吟,勒马下到水边,把小猴从竹篮里抱出来。 “既然送你回来了,就辛苦你付出一下。”丁晚说。 程云朔:??? “你要干嘛?”程云朔问,丁晚没回话,冲唐久伸手,唐久很默契地把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驱虫草符递给他。 丁晚动作轻轻地把草符给小猴挂在脖子上,顺了顺猴毛表示安抚,然后一只手托着小猴,另一只手把一只猴爪递进了溪水中。 泥淖般的河水里突然沸腾般冒起很多大泡,顷刻间,几十条又肥又大的水蛭从泥里拱了出来,没命般的冲着猴爪涌了过去! 即使知道猴毛密实,水蛭很难对它造成伤害,程云朔还是心里一咯噔,这画面简直看得他密恐都要犯了。 但那些水蛭刚刚涌向小猴,突地又集体转头,四散奔逃,好像这只小猴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大毒物。 这驱虫的草符效果竟相当优秀。 “辛苦了。”丁晚把小猴爪从水里提起来,解下草符,拍拍猴头,托着小猴送到临近的一根树枝上,“去吧。” 小猴倒是没受什么惊吓,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又看了丁晚他们一会儿,这才一转身,钻进密林深处。 程云朔也算是明白过来,丁晚这是拿小猴子试药呢,还好结果不错,兰措寨寨主给的草符确实有效力,否则就刚刚看到的那些大水蛭都够他喝一壶的。 . 在原始森林里,手机自然没有信号,导航全靠罗盘和一张粗略的纸质地图。 雅拉巴图雪山在河谷的西北方向,虽然这里几乎看不到太阳的位置,但根据河流的方向以及罗盘,基本可以不致迷路。 ……虽然不致迷路的就只有丁晚和唐久。 “你们确定没走错路吗?”程云朔第五次忍不住问。 “要不罗盘给你,你来走。”丁晚第五次勒马回头。 “不不不,我当然相信你读罗盘的技术。”程云朔说,“但是吧,这棵树我真的看见第五遍了。” “虽然前面四遍你都说不一样,什么树杈的分节不一样,有一簇叶子的位置不一样,树干上苔藓的种类不一样,但是这次我觉得,真长得一样吧?” “不一样。”唐久指了指程云朔面前那棵树的树根位置,“你看那儿,多了一丛蘑菇。而且从蘑菇的个头来看,绝对不是刚刚长出来的。” 程云朔:“……” 真是他妈的迷宫一样的原始森林。 . 走到中午,又开始下雨。这次的雨势有些急。 “我们不能沿这条路走了。”丁晚抬头看看天色,“这条路虽然方便些,但明显是河床旧道,雨季常常浸水,地上才没那么多植被。” “雨再下大一些,上游河流涨水,这条路可能会被淹没,非常危险。”丁晚说,“水一旦涨起来,几分钟就可以自上游而下,水流把人冲走非常湍急,不小心撞到石头上连全尸都留不下。我建议我们改道,耽误些时间但确保安全,你们有意见吗?” 唐久没有意见,程云朔已经完全晕头转向了,更没有意见。 为了绕开河道,又不得不绕开一处明显有猛兽出没的开阔林地,最后绕了个很大的u型弯。 慢是慢了很多,还好路上还算顺利,傍晚时分,他们刚好来到一个岩洞附近。 雨林的太阳一旦落下,视线会立刻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到时候在林中行走就会变得极度危险,因为雨林中还有很多夜行性的掠食者。所以他们当即决定,今夜就在这里休息。 唐久进岩洞去检查过里面没有猛兽和蛇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生起一堆火。 烟气再加上他们随身的驱虫草符,可以最大限度确保夜里的安全。 第36章 四匹马也有地方休息,就在岩洞边的树下,他们在那里也生了一堆火,马同样害怕火,有些不安地踩踏着地面,但它们常年被人饲养,总归稍微适应一些,很快便安静下来。 外面的雨更大了,好在并没有雷电,三人商量好轮流值夜之后,便准备睡下。 . 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就在唐久和程云朔钻进防水睡袋时,突然,三个人同时听到了林子深处撕心裂肺的惨呼。 “快跑!快!有鬼啊!” 第27章 千年冰塔(2) 即使已经喊得破音, 丁晚还是一下就听出来,这声音早上听见过。是榜五那个帮会会长,林巍, 身边的一个跟班。 那跟班说话很不客气,而且声音很难听, 难听得极有特点,就算破音了都不可能听错。 果然唐久和程云朔也听了出来, 程云朔脱口而出:“这不是那个说话巨难听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林子深处的惨叫声实在太过凄厉。声音撕裂了雨幕,在林中回荡, 如同野兽濒死的哀嚎。 丁晚拧着眉判断了下方向,“应该是在河道那边,就是我们本来打算走的那条路。” “你这个表情, 什么意思?不会要去救人吧?”程云朔警惕地问。 “去看看。”丁晚说, “现在天气不好,未必能救得到。” “不是,你也知道天气不好……何况对面又不是什么好人。”程云朔眉毛都快要皱成川字, “日行一善你也行过了, 没必要吧?要是换我们遇到危险, 他们肯定不会救我们的。” 话是这样说, 但林子里的惨叫声实在太过凄惨,想要完全无视也很难做得到。同类互相照顾是人类的本性,尤其是在还有余力时。 “而且林巍已经做到南山会会长,在这绘卷世界里只要偶尔打打简单副本,收收会员孝敬他的钱和积分,已经足够高枕无忧。”丁晚说,“这么一个生活安逸的上位者, 他为什么非要到雪山来,还必须亲自来?你有没有想过。” 程云朔恍然大悟:“你是觉得,他们去雪山可能也和那个‘雪山明王’有关?” “我不知道。”丁晚说,“但是把他们救下来,我就能知道了。” . 如此雨夜,要在雨林里分头行动太过危险,但四匹马和装备还留在这里,没人看着也不行。最后决定还是分头,由没有雨林探险经验的程云朔守在原地,确保可以安全呆到天亮,丁晚和唐久去救人。 发出声音的方向倒是认识,他们如果没有改道现在应该就在那边。 雨太大了,靠近河道的地面随时可能塌陷,所以丁晚和唐久非常谨慎,他们两个几乎没有落地,利用绳索,从树枝之间腾跃过去。 越靠近河道的方向地面的状况就越糟糕,很显然这场雨已经把河道泡成了泥沼,惨叫声已经变得有些微弱,还好仍然有打斗的声音。 丁晚和唐久加快速度,费力地拨开一丛非常茂盛的灌木,从中穿过后,他们终于看到了林巍一行人。 . 河道没有什么植被,在树木丛生的雨林里就像是特意开辟的一块校场,地面已经完全被雨水淹没,混着黄泥的河水湍急地流着。 南山会会长林巍被他的四个跟班保护在中间,他们被困在河道中,看他们的动作是想要靠近岸边,爬到树上过夜的。 但他们并没能这样,而是极其狼狈地被困在河道寸步难行。 恰好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借着雪亮的闪电,丁晚终于看到,在这群玩家的脚边,河水之中,漂浮着无数个小小的人脸。 . 这些小人脸并不是真的人头,它们就像是墨水画的一样,脸色煞白,五官漆黑。像戏剧里的恐怖脸谱。 小人脸的表情有笑脸,有面无表情,还有带着两行眼泪的哭脸。 这些小人脸簇拥着玩家们,看上去就像是水中的伥鬼。乍一看,还真的是非常惊悚。 林巍的人不是不想走,但水下是泥泞,已经把他们陷住。 两只脚都被泥沼吸住的话,想拔腿出来都做不到,反而可能失去平衡摔倒,他们只能拼命挥舞自己的武器,把小人脸赶得远一些。 可越是动作,在泥沼里面就显得更深。叫得最惨的那个声音难听的小弟已经连大腿都陷进泥里。 虽然暂时还没被小人脸伤到,但这么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丁晚倒是松了口气。 陷进泥沼虽然自救很难,但是假手旁人去救就简单得多。这不是什么难以施救的困局。 他比较在意的是那些小人脸,搞不懂那是什么东西,而且雨很大也很急,手电光打过去还是完全看不清楚,那些小人脸对光线好像没反应,可又有攻击性,完全不知道施救时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你看着我,我去救人。”唐久说。 丁晚从随身的腰包里抽出尼龙绳,很快地绕在身后的树干上,“你去。” . 他和唐久刚才在树木之间移动靠的是另一组安全绳,现在去救人,当然不能用这组,否则出点什么差错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新的这组安全绳连着树干和唐久,他们会用这组绳子把林巍的人拉上来。 干这个事情,肯定拉人的唐久是最累的,但丁晚的责任也不轻松。 这种密林暴雨夜晚的环境千变万化,林巍他们身份也不一定做好,唐久专心救人时,他的安全要完全由丁晚来负责。 还好这种配合他们已经进行了太多次,非常熟悉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彼此要干什么。 救援分秒必争,唐久的速度也非常的快,转眼间他已经拉着绳子到了距离林巍他们最近的树上。 这时南山会的那几个人也注意到了丁晚和唐久,还认出了他们就是白天在兰措寨遇见过的玩家,他们立刻疯狂地呼救。 唐久把绳子丢过去,那些人还很讲义气,第一个把绳头递给他们的大哥,唐久就先把林巍拉上来。 那根落脚的树枝也只是能勉强撑住两人的重量,在唐久用力拉人时树枝被压出非常大的弧度,随时都要断裂。 好在并没发生什么意外,唐久有惊无险地把林巍拉了上来。榜五玩家虽然看上去傲慢但并不是个花架子,甚至身手还不错。 他甚至想要给唐久搭把手,被唐久以“怕你碍事”为由果断拒绝了之后,麻利地爬到了另外一边,安全些的大树冠上。 唐久继续去拉第二个人,还是有惊无险地拉上来,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表面上最大的危险是那根随时可能断裂的树枝,但丁晚的注意力却全在泥水中的那些小人脸身上,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搞明白这些小人脸到底是干嘛的。 在唐久救人出水的时候,小人脸们确实表现出了一点攻击的意思,但根本没有实质性伤害,可要说这些小人脸没攻击性丁晚是绝对不信的。 相反,根据他的经验,越是表面平静越说明要攒个大的。 眼看沼泽里已经就剩一个人了,就是陷得最深那个,唐久探身过去拉人,树枝在这时基本已经到了极限,被压弯到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最后那个小弟半个身体都陷在泥沼里,根本不能移动半分,唐久不得不把身体探得极低,才能把长度已经到达极限的绳子递过去。 就在唐久贴在水面上,递过绳子时,雪亮的闪电划过。 丁晚一眼瞧见水面上的异样,瞳孔骤然收缩! “小心蛇!”丁晚大喊。 . 闪电照亮水面的瞬间,丁晚终于看清了那些小人脸的构造。 “人脸”其实是极具迷惑性的尾巴,在足够亮的条件下才能看清“脸”上细密的蛇鳞,怪不得这些小人脸只是围着人却没有发起实质性的进攻。 但就在刚刚,闪电光划过,丁晚清楚地看见,唐久身边,这些人面蛇都卷起了身体,做出攻击姿态,一个个小蛇头探出水面,呲出细密的毒牙! 丁晚当然不是只喊一声,就在出声警告的同时,他的金丝弦已经出手! 雨幕之中,吹毛断发的金丝弦几乎肉眼不可见,就算是眼前的唐久也只看到大雨里似乎有金光一闪,“唰”的一声轻响,几乎完全被淹没在雨声中。 下一秒,整排摆出进攻姿态的小蛇竟然齐刷刷被切断! 蛇头蛇尾因为惯性在空中乱飞,血花在空中划出形态各异的弧线,唐久抓紧这个进攻的空隙,全力一拉,终于把那最后一个小弟拽出水面! . 五个人都被成功救下来,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几个小弟赶紧去接兄弟,林巍则隔着几根树杈向唐久连连道谢。 “谢谢,谢谢你们。”林巍反复地说。 只是他话刚说了一半,整个人就定在了那里,脸色也变得惨白,失声大喊道:“解毒药!快!拿解毒药!” 不光是林巍,借着又一道雪亮的闪电,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看到,最后被拉起来的那个小弟的大腿上,就像吸着水蛭一样,死死咬着好几条人面蛇。 第37章 再往上看,小弟的脖子和脸上,都已经泛起青紫的死色。 —— 南山会作为临水市第一大玩家帮会,当然存有很多外面不好找的新奇玩意儿,这次是会长林巍亲自出远门,最好的药都随身带着。 林巍一声令下,小弟立刻从包里取出个药瓶,瓶身泛着淡淡的金色,这种药丁晚见过,是效果上佳的解毒药。 被毒物所伤,有针对性的解毒药最好,没有的话在绘卷世界,用这种万能特效解毒药也不错。 之前丁晚在沙漠被蝎子蜇,唐久就给他用了这种药,效果倒是很好。 林巍从小弟手里接过药瓶,他虽然心急如焚,眉毛都紧紧皱着,但手上丝毫不乱,解毒药一半药粉敷在伤口,另一半和水冲开送服。 只是尽管他动作再快,喂药时丁晚已经感觉到不对。 那被蛇咬的手下牙关紧闭,喉咙不住发出“咯咯”的声响,蛇毒扩散极快,他喉头肌肉正在严重痉挛,就算把解毒药给他灌进嘴里他也咽不下去,从嘴角又流出来。 “会长。”旁边的手下小心翼翼地劝,“别救了,应该是救不下来了。” 其实不用他说林巍也能看出,因为被人面蛇咬的手下短短时间里连脸皮都已经泛上一层青紫色,根本就是神仙难救。 林巍这人虽然脾气不怎样,但是对兄弟还挺够义气。 这种解毒药很稀有,在市面上有钱都不好买到。他为了救个手下,一次用了半瓶。丁晚倒是对他有了些改观。 . 天气恶劣,小弟的尸体也没法埋葬,只能把他暂时拖到林子后面,用树叶覆盖,一切从简。 林巍他们做完这些又回到树冠上落脚,对丁晚和唐久道谢。但他们显然没有太多心情,尤其是林巍本人,脸色非常难看。 道过谢后就什么话都没再说,仍然沉浸在失去兄弟的悲痛里。 这时丁晚也已经和唐久在一处树冠上会合,和林巍他们保持一个能够互相照应,又能彼此戒备的距离。 雨越下越大,想回程云朔那边暂时是回不去了,不过丁晚随身带着哨子,他吹了几声哨,向程云朔那边表达一切平安,程云朔也很快回了哨音。 虽然雨林的地势与植被天然形成了一个锁温的蒸笼,但毕竟是高原地带,雨又下的这么大,气温还是降得很快。 这种环境下,不可能生得起火。唐久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丁晚肩上。 丁晚侧眸看了眼唐久,勉强没拒绝。 他往边上侧了侧,让出树冠上不多的位置,语气依然冷冰冰的,不过说的内容温和了不少,“这边遮雨,过来坐吧。” 第28章 千年冰塔(3) 雨林里暴雨滂沱, 时不时还有闪电划过,照亮头顶繁密的树叶。 还好脚下的水并没有涨得更急,栖身的这棵大树也十分茂盛。树冠如同天然的伞盖, 把繁密雨幕隔绝在外,只有零星的一点雨漏下来。 丁晚背靠树干, 手抱着膝盖坐着,人裹在唐久的外套里, 看着小小的一只。唐久坐在他旁边,树冠上面没有太多空间,所以他们肩并肩, 乍看上去还挺亲热。 那种人面蛇只能栖身在水中,一旦离水就没法再造成威胁,所以眼前环境不管多恶劣, 大抵倒是安全的。 丁晚略微放松下来, 往旁边一看,黑夜中唯独唐久面前一块荧荧的光亮,这人居然在打手机小游戏。 丁晚:“……” 在危机四伏的雨林里有闲心打手机游戏, 真是太有松弛感了, 不过出现在唐久身上又觉得合理。 唐久感觉到丁晚的视线, 转头看了他一眼, 把手机往丁晚面前一递:“来一关?” 丁晚:“……” 正常人这时候都很难有闲心搭理他,但丁晚还真就接过唐久的手机打了起来,要不说这两个人同频呢。 手机到了原始森林这种环境根本就变砖了,也就只能用来拍照和当备忘录,为了省电,很少有人会利用出游戏机这一功能,不过唐久手机里面装的游戏蛮多。 他玩的就是很传统的小游戏, 推箱子,已经玩到了难度很高的关卡,丁晚推了两下,小人儿的箱子就卡死了。 唐久一直在边上看着,这时候很卖弄地说,“这关你开始要先把下面……” 丁晚竖起一根手指停在唇边:“闭嘴。” 然后点了“再来一局”。 唐久已经把关数打得很高,现在进去小人儿几乎没有什么移动的空间,很轻松就会卡进死角,就像刚刚那盘,丁晚推了几步就死了。 不过当相同的布局再一次出现在丁晚面前时,这次丁晚还是没什么思考就开推。 但这次他看上去明显和上次不一样了,他不是乱来的,看起来动作很快,实际上想干什么,心里都已经盘算好了。 先往下,然后往右一格,然后后退……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思考和计算,丁晚行云流水地把三个箱子都推进格子。 这种拼图游戏就是开头几块最难,丁晚推进去三个箱子之后,后续就变得非常简单,几分钟他就推过了这一关。 唐久愣了半天:“你背过解法吧。” “我没病背这个干嘛。”丁晚把手机塞回唐久手里,“没挑战,你自己玩吧。” 唐久:“……” 丁晚笑了笑,懒懒倚着树干,看着唐久玩。 虽然看到人面蛇时,他突然想到了兰措寨小公主说的那句“雪山明王害怕‘脸’”,但线索太少,今天又很累,他懒得思考那么多。 整个夜色里只有唐久的手机是亮的,像一束光,按理说这样的光源会非常吸引飞虫,还好他们手里有驱虫的护符,密集的虫子趋光而来,又被草药的气味熏走,在他们附近不甘地盘旋着。 丁晚和唐久对此情此景视若无睹,倒是隔着一棵树的林巍一行人,看到这种奇妙的场面,不自禁多看了丁晚他们两个好几眼。 . 雨在后半夜停了。又过了一阵子,到日出时,下面的河道才勉强能容人通行。林巍他们终于能够下树。 脚踏实地之后,林巍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和丁晚道谢。 不过,他们道谢的样子并不讨人喜欢,应该说非常的装。 之前在石珠村的鲛人墓里,那个一直跟丁晚作对的男人赵岳被丁晚救了一命之后,态度立刻180度大转弯,但是在林巍这里看不到。 虽然并不外显,但从语气到神态,林巍完全是一种“跟你道谢是你的荣幸”的态度。丁晚是看在刚才他小弟被蛇咬了,他救人救得很尽力的份上,才没和他计较。 白天在兰措寨相遇,林巍和他的小弟们因为没认出丁晚,恨不得眼睛长到头顶上,完全当他不存在,现在被救了态度倒是瞬间和善起来。 “请教阁下是……?”林巍拱了拱手问道。 丁晚倒也没有非要隐姓埋名的习惯,何况到这一步藏也藏不住多久。 “丁晚。”他自报家门。 林巍脸色变了变,苦笑:“看来是我有眼无珠,竟然唐突丁兄弟了。” 这当然是在试图补救一下,可惜丁晚最不吃的就是这种毫无感情的套话。 管他林巍用什么话术,丁晚都是神色不变,最多就是笑着点点头。 林巍能做到南山会的会长也是个人精了,眼看丁晚不接他话,也就放弃了讨好丁晚使他对自己态度改观的想法,换了个角度,开门见山地问,“我经常听说,丁兄弟会接些带过关的活儿,这传言应当是真的吧?” “嗯。”丁晚点了下头。 “那丁晚兄弟,要是带我们几个挑战雅拉巴图雪峰的副本,你收费是多少?你尽管提,我是南山会的会长,你想要多少钱我都能付得起。”林巍说。 “接不了。”丁晚说。 林巍又被拒绝,脸色一下变得不太好看了,“丁兄弟,我看你身边这个也是你老板吧,怎么一个老板能带,多我们几个就带不了了吗?”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肯抛下自己身为会长的傲气,夹枪带棒地又说,“丁兄弟不会是没自信吧?” 丁晚叹了口气,“你们都还没到雪山就差点儿死了,换谁来都很难有自信。” 林巍:“……” 林巍还没说话,他身后几个手下先忍不住了。 需要一提的是,这次跟林巍出门的也都是南山会的精锐,平时低分玩家口中的“大佬”,早都被人捧惯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其中一个“唰”地摸出一根长棍,昨天晚上他拿着这根棍倒是没耍出什么花儿来。 持棍跟班霍然上前,指着丁晚的鼻子:“老大给你面子,你还真——” “嘘。”丁晚说。 那率先找事儿的手下还想着管你嘘不嘘的老子就要骂,丁晚的下一句话让他瞬间安静了。 “尸体动了。”丁晚说。 . 黎明时分的雨林只有几抹苍白的阳光,将树木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地面,如同低头凝视着玩家们的巨兽。丁晚的话说出口,所有人动作都跟着一滞,他们艰难地缓缓转头,将视线投向丛林深处。 第38章 昨天夜里,被毒蛇咬死的玩家就埋葬在后面的林子里,因为条件所限玩家们能做的只是用厚厚的树叶把他的尸体盖住。 一夜的暴雨带来极度潮湿的环境,加上逐渐上升的气温,是发酵腐败的绝佳环境,现在,浓密的树叶下,看不清情况,却已隐隐传出腐败的蛋白质气味。 人如果闻到尸臭味,即使从来没有闻过也立刻能意识到这是同类死亡的味道,这是一种原始本能的恐惧。 林巍的跟班们不自禁对视,都从彼此的眼里感受到了同样的毛骨悚然。 “你说这个……动了?”林巍的一个小弟问。 他刚才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却声音都颤了。 丁晚没回答,而是冲他伸手,“棍子给我。” 这个小弟刚才还在拿手里的长棍威胁丁晚,现在却乖顺如鸡,听话地把棍子递过去,丁晚拎着长棍,谨慎地拨开厚厚的树叶。 被人面蛇咬死的玩家尸身躺在树叶下方,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完全泛着紫红色,并且开始发胀,许多苍蝇密密麻麻地落在他身上。 林巍本来关心兄弟,看到这场景,都不觉头皮发麻。 他突然隐约看到繁密的树叶下面,什么东西一动,想到丁晚说的那句“尸体在动”,心头惊跳,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心里又慌张。 正犹豫间,突听丁晚喝道:“小心!” 语声中,他手里的棍子毫无预兆地猛然扫向林巍! 林巍赶紧躲闪,还好他虽然年纪大了身体还算灵活,才没有被这一棍子打飞,他有些生气可又觉得丁晚不至于这样无故攻击。 正要质问,树叶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气泡翻涌的声响。 霎时间,“砰”的一声,尸体突然爆裂! 恶臭的尸水像下雨一样飞溅,无数小虫大小的人面蛇往林巍这个方向喷了过来,也就是林巍躲开了一步,否则他非得被这些幼蛇和尸水浇得满头满脸。 那些人面蛇在咬中玩家时,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在玩家体内产了卵,这具尸体已经成为幼崽孵化的温床! . 那场面极度恶心,几个小弟已经脸色惨白在干呕,丁晚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他很快地扫了个棍花,把小蛇扫飞,小蛇对地面的耐性明显比成体蛇强些,一落到地面就快速地钻进泥里,往河道的方向游去。 “快走。”唐久说,“这地方已经不好待了。” 这么多幼蛇孵化出来,人面蛇又毒得致命,就算唐久不提,所有人也知道多危险。当下抓紧撤离。 河道是不能走了,看那小弟一口毙命的样子,就知道万一被蛇咬了基本上没活路。 丁晚吹哨子和程云朔取得联系后,一行人靠着绳子,从树上攀援而过,回到昨晚原定的休息区域。 —— 程云朔那边看起来情况很好,他正哼着小曲收拾昨晚取暖的柴火,旁边的几匹马也都醒过来了发出轻嘶,和林巍他们那边的魔鬼境遇形成鲜明对比。 唐久火上浇油地叹了口气,“唉,本来能好好睡一觉出发的,现在行程耽误了,人还没休息好,这叫什么事儿。” 林巍:“……” 这是点他呢。 林巍脸色极不好看,但是短短一晚上他已经被丁晚和唐久救了两次,说什么都没有底气。做到南山会的会长,他也是个人精了,察言观色这些都很懂。 林巍问:“所以你们是什么想法?” 丁晚一般是不反对做恶人的,不过唐久在的话让他来做恶人当然更好。唐久也很明白丁晚这层心思,笑眯眯地说:“我们为了救你们几位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大家既然同路,能不能把你们的信息共享一下。你们进雪山要去哪里,关于雪峰内的副本,你们又知道什么?” “我要是说了,你们会带我们一起吗?”林巍还是尝试着谈条件。 “当然不会。”唐久回答。 不过他还是给了个解释,“你们的马都丢了,也没有穿越雨林的经验,我们速度就达不成一致,说什么一同行进那都是假话。” “不过我们也可以给一个条件。”丁晚适时地出来当好人,“我们行进的沿路都会留下记号,你们只要按照记号走,就不必担心迷路。” 程云朔这会儿终于出来刷存在感了,他附和地点头。 “我怎么知道你们走的一定是正确的路?”林巍问,“又怎么相信你们留下的是正确的记号?” 丁晚笑了笑,“脚长在你身上,你不相信那别跟着走就是了。” 林巍:“……” 他纠结了半天,最后觉得,丁晚当了这么久雇佣兵,口碑还是不错的,再加上还有程云朔,这位是众所周知的空有实力没什么心眼子的傻玩家。 当然,最主要还是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队伍虽然做了充分的进雪山的准备,却可能连河谷都走不出去,又舍不得就此折返,那只有相信丁晚。 “好。”林巍说,“我跟你讲。” . “我们想去的是雪山中一个名叫‘冰塔林’的地方,我们推测那里是一个副本,应该是共享进度副本,山中迷宫那样的形式。”林巍说。 “你知道我们南山会有一些专门搞学究的玩家,其中有个在图书馆发现了一本古书,那本古书上的文字相当晦涩复杂,但因为里面有一张雅拉巴图雪峰附近的地形图,我们觉得这应该昭示着什么,就花费了一年多时间破译其中的内容。” “这段内容讲的就是,雅拉巴图雪峰之中有一座冰塔林,冰塔林里供奉着三十三枚冰晶舍利,从记录中的描述文字,我们认为冰晶舍利是非常厉害的神药,或许可以医死人,肉白骨。” 在绘卷世界里药物永远是硬通货,因为每个人都随时面临着生死的危险,而系统商店卖的药效果又乏善可陈。 三十三枚冰晶舍利,如果情报没错的话就可以救三十三条命,要是拿来卖给急需要的人就更是价值连城,怪不得林巍知道危险很大还是要亲自前来。 “冰塔林的具体位置,你那本书中提到过吗?”丁晚问。 没想到林巍听到这个问题,眼中竟出现恐惧之色。 “书中没有冰塔林的具体位置,只提到塔林在流水之畔,在风雪中出现,又在风雪中消失不见。塔林消失时,会有魔鬼出现,将附近的生物全部吞噬。” 第29章 千年冰塔(4) 林巍会感到恐惧很正常, 因为从这段描述来看,冰塔林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就好像会移动的一般,塔林消失时又会出现“魔鬼”, 把周围的生命全部抹杀,听起来确实很恐怖。 传说往往如此, 会加入一些故弄玄虚的成分,让故事变得更加耸人听闻。 但丁晚他们听兰措寨寨主提到过雪山中雪怪的传说后,再与冰塔林的故事一对, 倒是恰好能够对的上号。 兰措寨寨主说过,雅拉巴图雪山中有怪物,怪物会在暴风雪天出现, 遇到的人无一生还。 仅有的目击记录是雪山下走错路的牧民, 不久也因为受惊过度,连连做噩梦,发高烧一病不起, 很快就死了。 随着暴风雪天气出现的雪怪, 再加上冰塔林, 基本可以确定, 在雅拉巴图雪峰中,“暴风雪”是不可忽视的关键点。 “知道了。”丁晚说,“那为了感谢你们提供的消息,我也给你们一个忠告吧。” “你说。”林巍道。 “你们最好是不要去雪山。因为你们现在心气已竭,人受了伤,装备也不好,走出河谷差不多就是强弩之末, 再进雪山,恐怕有性命之危。”丁晚说。 “我知道你们觉得,已经折了一个兄弟,不拿点什么回去可惜,又是世界共享进度的副本,我们去过了可能你们再去就什么都不剩下。但是什么都没命重要,你们好好想想吧。” 林巍脸色一变,他身后的小弟察言观色,立刻准备来当嘴替,但林巍却抬手阻止了他。 “我们会慎重考虑。”林巍说,“多谢。” . 按照原本计划,丁晚他们会在第三个白天穿出桑玛河谷,虽然突发的救人事件浪费了不少力气,好在时间没有耽搁,自己这边也没有什么消耗。 丁晚没再和林巍浪费时间,一行三人四马,继续向前。 知道河谷的河流中有剧毒的人面蛇后,丁晚他们更注意避开河道。随着他们进入河谷更深处,越是人迹罕至,所见的动植物造型也就越发奇诡。 比楼房还要高大的树木矗立在河道正中,树冠遮天蔽日,藤条和蕨类植物搭建成高低错落的天然通道,无数鸟雀在其中穿梭。 一只宝石般的小鸟停留在藤条上,翅膀都还没停,藤条忽地向前疾伸,张开大口,瞬间将小鸟吞了下去,那竟然是一条蛇! 菌类的孢子像金粉一样在空气中弥散,好像一场绮丽的雨,巨大的花朵在藤条之间盛放,程云朔看的出神,惊叹:“现在不是入秋了吗?怎么还有开得这么好的花,牛逼!” 第39章 虽说看得出神,但只能看看,完全不能上手,这些生物大多形状奇诡,颜色艳丽,要不长着尖刺,要不就是毒得不能再毒。 这一路丁晚他们走得小心翼翼,还好无论是路边的毒藤还是鸟兽,都没什么攻击性,第二天的行路非常顺利。 到了第二天晚上,已经能明显感觉出走的是上坡路,这是快要走出河谷的象征。 桑玛河谷地域广博,要是真想横穿当然不是简单的一两天,也完全能称得上生命禁区。夜晚休息时,丁晚都能听到河谷腹地的方向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他甚至根本判断不出那声音属于什么动物。 还好他们并不需要深入河谷,只要切边选择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穿过河谷进入雪山就可以了。 从第三天早上开始,道路越发上行,植被开始变得稀少,气温也在降低,到了第三天中午,翻上一座山坡,视线突如其来变得开阔。 头顶是天空,天色有些阴,云很厚重,天地间仿佛都蒙着一层雾,入眼全是湿润晦暗的苔绿。 面前的山坡再向前,连绵雪山像巨兽端坐在天穹之下,云霭重重,群峰直插入层叠的云雾里。 . 在河谷中气候湿热,他们都是尽量轻装,只穿了薄薄的长衣长裤,现在地形开阔了,气温瞬间降下来,一行人立刻找个隐蔽不通风的位置,各自换上进入雪山的装备。 保暖的秋衣秋裤、冲锋衣、手套、防风帽、护目镜、登山杖一应备齐,这些装备足够支撑雪线以下的路程。 丁晚穿好了秋衣秋裤,正在找长裤时,旁边唐久递过来一块巧克力。 丁晚看了唐久一眼,他一向喜欢乱七八糟的小零食。 唐久冲他笑,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补充能量。” 巧克力带着点脆心,很甜。丁晚嚼着巧克力,系着裤腰带,观察着唐久。 唐久身材很好,腹肌的线条非常清晰,他每天要进行大量的身体训练。 丁晚欣赏着唐久的腰,心想离开雪山之后,可以再让他服务一下。 —— 正式开始攀登雅拉巴图的路程,雅拉巴图是这座雪山的统称,主峰和雪山同名,意思是“美丽危险的女神”,这座雪山也正展示出和名字一样的风貌。雪峰的山形奇绝,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犹如端坐的神女。 一路向上攀登,起初地面上还有稀疏的苔藓,等到午后,他们达到一定高度,山体就变成了光秃秃的石壁,脚下踩着的就是嶙峋冷硬的山岩,间或还有碎的冰雪夹杂其间。 这感觉就像是探险纪录片里的登山者,但丁晚他们和登山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登山者至少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儿,到达顶峰就可以下撤,丁晚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万一死活找不到冰塔林就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开,如果再严重一点迷路了死在这里都有可能。 还好他们并非全无头绪,之前三个人就已经讨论过: 林巍他们给到的,关于冰塔林的记录里有说过,沿着河流就可以找到冰塔林,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首先雪山之内的河道就不多。其次,既然有河流,说明冰塔林的位置不会太高,雪线以上气温常年在零下,几乎不会有河流存在,而冰塔林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景观,无数的冰棱凝结在冰川上,才能形成这种奇观,所以这一带的温度又不会太低。 两个条件一综合,基本可以确定,传说中的冰塔林是在雪线交界处左右的位置,这里的条件可以有河流,但温度又足以形成冰川。 . “先找河道吧。”唐久提议,“等我们到了雪线的高度,行动会更艰难,那里地形也更危险,在这里定好位置再向上攀登,会简单很多。” 要在雪山上找河道并不是那么简单,雪山的天气就和平原地区不同,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云雾密布,能见度并不高,再加上很多河道并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石梁或者冰盖下,不到近处很难找到。 牵着马一路且行且向上,找了几个小时还是没有收获,转眼已近黄昏。 太阳逐渐西沉,晚霞铺满天空,晕染得整个天空艳丽如血。 日光照在雪峰白皑皑的山顶,把山峰和白雪都映照成金色,看上去无比壮观、无比圣洁。但现在丁晚他们却没有闲心欣赏这种日落金山的瑰丽景观,因为一旦太阳落下,雪山上的温度会急剧下降,他们必须尽快找好背风的扎营地,否则夜晚的风雪随时会让他们失温死亡。 他们很快看好了一片山岩边,这里有高耸的岩壁所以背风,地形看起来也算结实。 丁晚先去评估了下安全程度,觉得没什么问题,唐久就来帮忙搭帐篷,程云朔这方面的经验比较匮乏,就去探查四周情况。 程云朔好奇心很重,再加上艺高人胆大,就跟条好奇的边牧一样跑来跑去看个不停。 丁晚和唐久刚刚把帐篷搭好,就听到他惊讶地喊:“我的妈呀!这里有好多小飞虫!” 程云朔人都不见了,循声找过去才看见是在附近的一个冰盖下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跳下去的。 丁晚有点火大,有种管不住熊孩子玩火的感觉,都混到榜一了,这小子还是相当缺乏安全意识。 当然他身体素质确实牛逼,在尸山血海那个副本里面丁晚就感觉到了,砍牛只需要一刀。 看程云朔探出个头来一脸惊喜,丁晚就忍着没说他。 . 丁晚和唐久跟着程云朔下到冰缝里,就看到程云朔说的小虫子。 那些虫子非常漂亮,几乎是透明的,如同飘动在空气中的冰晶,又像萤火虫一样带着点点微弱的光泽。 眼看程云朔又手贱想去碰虫子,丁晚立刻制止:“别动!” 程云朔吓了一跳,回头看着丁晚。 丁晚神情严肃:“这种是远古的虫子,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这东西经历过行星撞地球,火山爆发、冰河时代、大瘟疫,比我们皮实得多。你捏它一下,它还好好的,它身上随便什么远古病毒看你一眼,你就挂了。” 程云朔听得一激灵,心惊胆战地缩回手,结果就看丁晚淡定地伸手,把一只虫子捏过来碾死了。 程云朔:??? “他开玩笑的。”唐久解释,“希望你以后记得不认识的东西别乱碰,否则容易短命。” 程云朔:……这他妈谁接得住你俩的梗啊??? 丁晚都没有去理会程云朔那快要背过气去的眼神,他的视线停留在手里的小虫子身上。 虫子被碾碎之后身体里流出水一样无色透明的东西,看着很干净。 “这是雪虱。”丁晚说,“有雪虱成群结队,附近必有水源,你还真找对地方了。” 第30章 千年冰塔(5) 直到循着雪虱群的踪迹, 找到了冰梁下的地下河,程云朔还在碎嘴地念叨:“安全教育就安全教育,吓唬人算怎么回事儿啊, 还是两个一起吓唬人……” 话音未落,方才他脚下的冰梁毫无预兆地“喀喇”一声裂开。 地面瞬间出现道大缝, 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底下黑漆漆的寒气直冒。 要不是程云朔脚下闲不住一直在踱步, 已经没站在原地,此时此刻他就得喊救命了。 程云朔:“……” 程云朔虽是榜一,但打这种极限地形的副本很少, 也相当缺乏经验。 现在实打实看见危险,虽然嘴还是硬的,心里已经服气成小绵羊, 挺温顺地跟在丁晚后面。 沿着河道往前走了几步, 感觉到前面的山洞深邃狭长,远不止眼前这点空间。 而且很快,丁晚他们发现了一些熔铸在地面山石上的石雕。 这些石雕因为常年不见风霜, 保存的还很完好, 一个个都是转经轮的形状, 除了被青苔覆盖之外, 连上面的文字都能看得很清楚。 雪山之中极少有人工雕凿的痕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看来,从此往深处去,很有可能就能到达传说中的冰塔林。 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在夜晚探索雪山的未知地形就等于送死。就算目的地近在咫尺, 还是不能着急行动。 一行人回到原本搭好的帐篷,简单吃过东西后休息。这里手机已经彻底没信号了,程云朔还是拍了几张照片,第一次来到雪山,实在是非常激动。 . 第二天凌晨四点,丁晚一行三人就准备出发。 在雪山上作业,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基本是共识,只要稍微有点光就要立刻开始行路,因为早起精神最好也最专注,环境稍差一点影响不大,等到晚上太阳落山则立刻找地方休息,这样才能尽可能保证安全。 收拾好东西准备前进,唐久已经找到了另外一条进暗河的路,就在山坡的另一边,不需要这么冒险翻下冰梁。 这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可以带马再往前走一段,他们的装备很重,能减少体力消耗就再好不过。 第40章 转到山的背坡,丁晚立刻感觉到气氛诡异,这里的气息格外阴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阴森森注视着他们,但这里分明又没有人。 “看地上!”程云朔惊讶地嚷道。 丁晚依言,低头看去,从这里已经可以清晰看到河流的流向。 沿着河道一路过去,山岩上像棋盘一样,镶嵌着刻满咒文的转经轮,这些咒文因为受到风蚀的缘故已经没有那么清楚了,但还是可以看出,和昨晚在冰梁下面看到的转经轮是完全一样的东西。 丁晚让唐久读了下转经轮上面的文字,他担心这是什么线索,读过后唐久确认,转经轮上面刻的确实就是经文,只不过这些经文内容比较邪门。 但前面经历过寒林寺内的尸山血海大阵,遇到多么邪门的东西都在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脚下的路是整块的岩石,混合着碎石和碎冰渣,看着阴森森的。河流那个方向是进入了两座山峰之间的空隙,乍眼望过去,漆黑一片。 马到了这里竟然死活不肯再往前,任凭丁晚怎么催促,它们也只是原地打转,催促狠了,甚至用马蹄刨地,发出不安的嘶鸣声。 白山黑水,碎石冰渣,再加上两侧山壁之间夹道的穿堂风,一时之间很是渗人。 “这他妈……本来不觉得恐怖,被它们这么一搞,我都毛骨悚然起来了。”程云朔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自己驮着行李走呗。”唐久说,“往好处想想,这说明咱们找对地方了。要是沿着河走了很深,最后什么收获都没有,那才是真的生气。” “这么一想还真是。”程云朔说。 马不肯往前走,那也不能把它们栓在这里,否则没吃没喝的,很快就死了。丁晚想了想,干脆把马放开。 人都说老马识途,这些马放开就可以自己找回到草坡,甚至穿过河谷回到兰措寨都有可能。 至于出来之后还能不能相见,那就看造化了。 马儿对这条暗河似乎有天然的畏惧,丁晚放开缰绳,它们就头也不回地小跑着奔向山坡的另一面。 丁晚倒是很理解这种感受,这块背坡的磁场很不对劲,他呆在这里都不舒服,别说灵性更强的动物了。 行李整理了一下,最后整理成三个大包,唐久试图帮丁晚多背一点,被丁晚眼神威胁以后才放弃了这个想法。之后,三人顺着河流继续向前。 . 这条河流的位置是在两座山峰之间,因此视野非常狭窄,抬起头也只能看见一线灰沉沉的天空,很有压迫感。 这条河的走向很奇怪,肉眼可见有非常多的转弯。 按理说如此频繁的河道转向在自然界很少见,就算是所谓的“九曲十八弯”也是一个宏观上的概念,站在近处最多只能看到河道的一到两个转弯,但现在的情况是肉眼可见的,这条河都要扭成麻花了。 不光是丁晚,唐久和程云朔也都感到了怪异,程云朔皱着眉头,“这什么意思?给我们表演高原迪斯科?” “很高兴你会有这么乐观的想法。”丁晚说,“但你仔细看这条河道的形状,像不像一道符咒?” 程云朔愣了一下,“符咒?这纯天然的地方能有谁画符咒?” 唐久在后面笑眯眯地补充:“鬼呗。” 程云朔:“……” “不是,哥们。”程云朔弱弱地说,“你不是懂藏语吗,这河道的形状要是看做藏文念什么?你这样说的我有点心虚。” “没办法看做藏文。”唐久说,“好像一样但是又完全不一样,要不跟你说是鬼画符呢。” 像是为了印证丁晚和唐久的说法,越往前走,地势越开阔,但是这种开阔仅限于地面,头顶两侧的山壁居然是向中间聚合的,让这里天然形成了一个类似山洞的空腔,但因为几乎没有阳光,又非常阴森,必须用手电照明。 地面上除了石头河碎冰渣之外,还有越来越多的转经轮,这些转经轮就像一个个镶嵌在地面上的小石墩子,看多了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丁晚走在最前面,之后依次是程云朔和唐久。 沿着河道走了好一会儿,看起来是越发深入山腹之中,前面突然出现一块巨大的冰壁。 这块冰壁矗立在山岩之间,非常的厚,像一座小冰川,手电光照在冰面上,反射着模糊昏昧的光影。丁晚绕过冰壁,走上前去,突地脚步一顿,“啧”了一声。 这反应让程云朔心头一跳,没来由的有点慌,他快步跟上去。当他绕过那块冰壁,看到丁晚看到的景象时,眼前的画面让他一下子呆立在原地。 冰壁后的地面骤然凹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坑,坑里堆满了累累白骨,有牛羊,秃鹫,也有分不出什么物种的兽骨,这些兽骨上都凝结了冰渣,堆叠在一起。最令人胆寒的倒不是这些白骨堆,而是冰坑的坑底。 巨大的冰块虽说浑浊,但终归是半透明的,程云朔一眼就看到这些冰块的底色是大片大片的黑色,他一开始以为是岩石基座或是什么,再仔细看看却突然反应过来。 凝结在冰层之中的,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一旦意识到是血,场景立刻就变得诡异起来,更不用说仔细看去,这些血迹还被抹成了凌乱的符号。 即便程云朔不认识藏文,也可以轻而易举看出,血迹涂抹而成的,是藏文的咒语。 空阔的山洞内部,巨大的堆满尸骨的冰坑,坑下的冰层里冻结着大片大片用血迹涂抹而成的咒语。 时间仿佛都被冻结在了写下咒语的瞬间,手电光投射下高低错落的阴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无数蒙着兜帽的黑衣教徒站在堆满尸体的冰层旁,用血液绘制咒语的时刻。 就算是小孩子到了这里都能感觉到此处的邪门,更不用说他们三个老玩家。 “我草。”程云朔一阵恶寒,脱口而出,“这什么鬼!” . “这看起来又是一个尸山血海阵那样的法阵。”唐久辨认着冰坑中的字迹,虽然模糊不清,但他也能看出,这上面写的是一些怪诞血腥的经文。 “从这里往前,应该很快就会触发副本。”唐久说。 “那我们现在进去吗?”程云朔搓了搓冰凉的手。 “进。”丁晚本来在看着那个冰坑中的尸骨,现在突然把视线转向程云朔,“不过在这之前,有个问题要问你。” “嗯?”程云朔一愣,“什么?” “你跑来雪山,到底为的什么?”丁晚问。 第31章 千年冰塔(6) 程云朔迟疑了一下, 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在他开口前丁晚抬了下手,“我们是信任你才会问你, 否则之前那几天我们有无数次机会甩掉你,所以那套‘对雪怪的传说好奇才想来看看’的说辞就不用再来一遍了。” “……”程云朔心虚地安静了一会儿, 问,“你们怎么识破我的?” “主要是理由太拙劣了。”丁晚回答, “虽然很理解你想打造玩世不恭的人设,但是玩家榜榜一这么单纯的话应该死过挺多次的,所以肯定还是藏了什么。” “马上就要进副本了, 有的话还是进副本前说清楚比较好。”丁晚说。 程云朔犹豫着没说话。 “你不说也没关系,大家本来只是同路人,我们也不会对你怎样。”丁晚说, “但你好好想想, 叫你来这儿的人事先给了你多少信息?他们给了你多少报酬?他们有没有想过你一点进雪山和雨林的经验都没有,可能会死在这儿?” 黑暗阴森的洞窟,累累的白骨和冰层下的血咒文, 造成视觉和心理上的双重刺激。 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 程云朔沉默了好一会儿, 从口袋里摸出支烟, 结果点烟的时候发现打火机受潮了,死活点不起来。 程云朔:“……” 他尴尬地转向丁晚:“借个火。” 丁晚看了唐久一眼,唐久特别配合地上前来,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一个小装置。 要说这是打火机程云朔肯定不会相信,看着有点像蓝牙耳机的耳机盒,甚至上面还贴着一个装饰用的小白花贴纸。 但确实唐久拇指一按,小装置就“啪”地冒出了星星的火苗。 “改装过的火石。”唐久解释, “不怕受潮,专业爆/破人的绝佳选择。” 程云朔:“……” 他狠狠地抽了口烟,又呼了口气吐出白雾,似乎这个过程能让他稍微放松一点。 缭绕的烟雾中,程云朔出神地看着冰坑中的累累白骨,“我确实是收了钱来的,对方的任务很简单,要我过来这里探索,如果能拿到东西就尽可能的拿,要求就是一定要快,尽量赶在所有人之前。” 丁晚和唐久对视一眼,前面的要求还只能说是奇怪,但要求程云朔尽快,那基本就肯定是在截胡。 “联系你的是什么人?”丁晚问。 “我说了你们肯定不信,但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程云朔说,“来找我的就是三个很普通的人,两男一女,按理说他们能拿出这么多钱应该很有实力吧,但是玩家榜上没见到过他们,我也试着跟踪想看看他们有没有据点,但是也没有,他们就普普通通地回到了一个玩家和npc混住的小区,在那里生活。” 第41章 “那他们长什么样子?”丁晚又问。 程云朔思考了一会儿,苦笑:“说实话,我也记不得了。都是很普通的人,普通的身形和长相,如果他们再来到我面前,我应该能认得出来,但是……也不算特别有把握。”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程云朔立刻又补充,“我确实是想投奔你们,因为仔细想想,你们说的没错。他们完全无所谓我会不会死在这儿,也许我死在这儿了更好,对他们来说是一箭双雕。” . 程云朔选择投奔丁晚他们,当然也是想着良禽择佳木而栖,综合考虑丁晚和那边的实力之后才做出决定。 当然丁晚也不是做老好人才要说服程云朔,主要还是因为对方是玩家榜第一。 虽然这个第一是身为第三的丁晚三年什么事都没干还花了一笔巨款买房之后的结果,但对方在除了他以外的玩家里已经是顶尖级别,结交一下不是坏事。 “所以那三个人什么来路,你有头绪吗?”程云朔问。 “我好像没有恨不得我早点死的仇家。”丁晚想了想,看了唐久一眼,“他的仇家倒是多一些,不过用这种方法单纯来报仇的话,好像太麻烦了。” 唐久表示赞同,“要是单纯想找我麻烦,去砸我的店就可以了。” 程云朔:“……” 虽然这俩的对话有点无语,但程云朔还是从对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的意思是,对方是为了阻碍你们探索这个雪山副本,而不是针对你们?” 丁晚点了点头:“没准还附带一个打算,就是把排行榜第一的你干掉。” “操。”程云朔咒骂了一句,“那你说他们是什么身份?npc不会知道玩家和绘卷世界相关的内容,那他们必定是玩家,可什么玩家能下这么大一盘棋?南山会?陵南帮还是紫金园?不应该啊,我和这些帮派的关系也都不差。” 南山会,陵南帮和紫金园分别是三大主城最大的玩家帮会,势力很大,程云朔会想到这里并不奇怪。不过稍微一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这些明面上的帮派。 “你的意思是还有很多地下玩家组织?”程云朔诧异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绘卷世界的黑暗面超出你的想象。”丁晚说,“比如你相信有的组织会在小孩被拉进游戏前,就在真实世界里训练他们,等到小孩年纪到了,进入游戏世界后又第一时间控制住他们,继续训练吗?” “不是你等等。”程云朔有点短路了,“在……拉进游戏之前就训练?进了游戏世界又能控制他们?你的意思是外面的世界和游戏世界之间存在这样的联系吗?” “不可能吧。”程云朔喃喃自语,直到看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丁晚,终于反应过来,好像有一道雷从他脑子里劈下来,他表情都空白了,“你……就是被训练的小孩?” 丁晚没否认,那其实就是承认了。程云朔感觉自己的脑子都短路了。 因为丁晚这几句话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太大,颠覆了他以前对于绘卷世界的认知。 外面的世界、绘卷世界,还有不知如何建立的联系方式……杂乱无章的想法充斥在程云朔脑子里,他有太多疑问了以至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张着嘴在那里定了半天,却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玩家里确实有与其他玩家对立的那么一个群体存在。但不管是找你的这些人,还是曾经训练我的组织,我们对实际情况都一无所知。” 丁晚说,“逃离之后,不是没调查过,但没任何收获。” “我们都知道,训练组织的存在真相可能会破解绘卷世界的本质,甚至影响到真实世界。但现在没有线索,贸然调查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暂且放在那里。” “好消息是即使是这样的组织,对绘卷世界也没有掌控力,只能依靠玩家本身。否则我逃走之后早就死了。”丁晚说着笑了笑。 程云朔本来有些激动,恨不得立刻回去探查神秘组织的真相,进而逃出绘卷世界。 被丁晚这样一说,他总算又冷静下来,看着眼前的冰坑,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而且他们越是不希望我们探查这个副本,我们越应该探查这个副本。” “往前走吧。”丁晚说。 . 虽然程云朔被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搞得脑子很乱,但往前走了几步,他的注意力就回到了雪山本身。 与半路上寒林寺里那个信徒手画的法阵不同,这个冰洞里面气场很强,阴森诡谲,俨然已经形成了天然的法阵。 洞窟的空腔因为空气流动传来隐隐的尖锐鸣声,如同鬼哭,多看那冰坑里的兽骨几眼,就感觉那些白骨好像要活过来了一样,说不出的渗人。 走在这样的地方,没办法分散任何注意力,所以的精神都得集中在冰坑本身。 “这么多的兽类,很难在自然条件下集中死在冰坑里,肯定是有什么人把它们挪到这里的。这么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殉葬坑,或者是祭祀坑。”丁晚说。 丁晚跳下殉葬坑,认真地观察那些尸骨,很快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唐久和程云朔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走上来,看到坑中的景象,脸色也变了。 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看到,殉葬坑中,还有人类的尸骨。 并且从这些尸骨的状态,还有他们身上剩余的一些配件来看,这些人绝对是探险者,而非被拉到这里殉葬的藏民。 . 前几天丁晚他们刚刚在外面的藏寨里通过了一个小副本,在那里的千年宗信徒信奉的是“百死大王”。 信徒绘制了极其妖异的尸山血海大阵,在其中供奉妖兽,引来洪涝天灾。当时丁晚他们陷入其中,在阵法内看到了极其血腥恐怖的法阵,无数的人头还有残肢, 而那个信徒曾经说过,百死大王是“雪山明王”的一个化身,看这里这么多的转经轮,再加上兽骨和法阵,此地多半也是一个道场,很可能就是那个雪山明王的道场。 “百死大王已经那么邪门,这个雪山明王必定更加不是善类。”丁晚说,“探险者很有可能会走到这里,但正常来说,不可能下到殉葬坑。他们的尸骨全都集中在这里,只能说明,在这里有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 丁晚突然就安静下来。 唐久和程云朔也注意到了不对,他们同时往丁晚身边靠拢。 丁晚下意识抓住程云朔的胳膊,又攥住了唐久的手。 抬起头可以看见,在他们头顶,山壁间的缝隙里,天空已被染成一片灰白。 雪花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但这场景完全不会让人觉得美好,只会胆寒。 暴风雪就要来了。 第32章 千年冰塔(7) 无论在林巍他们得到的线索, 还是丁晚和唐久的调查里,“暴风雪”都是雅拉巴图雪峰的种种危险传说里回避不开的意象。 暴风雪出现时,雪山中会有怪物出现, 存放着冰晶舍利的冰塔林也会随着暴风雪出现。可以确定,“暴风雪”是非常重要的信息点。 丁晚很快意识到这暴风雪非常邪门, 因为几乎是一转眼,冰风已经弥漫在天地之间, 山岩之间这个小小的空隙本该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休憩之处,顷刻间却也被风雪充满。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风雪呼啸声填满耳朵, 五感几乎全部丧失,只感到刺骨的寒冷。 丁晚很清楚,这种状况最怕的就是失散, 所以他紧紧抓着唐久和程云朔, 可风雪是刺骨一样的寒冷,刮在身上好像刀割一样痛。丁晚连眼睛都睁不开,为了不失散, 他试着让三个人抱成团。 但风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越是试着彼此靠近风雪就越是凌厉, 丁晚有一种很明确的感觉, 如果他们死活不肯分开,真的会死在这场冰刀一样的风雪里。 没办法,丁晚只得松开了程云朔和唐久,又被冰风裹挟着向前走了一段路。 他担心这段路上有什么死亡陷阱,所以每一步都非常小心,但实际上并没有,道路很平坦, 走了一小段之后,风雪声没有那么大了,周身的寒气也渐渐消散。 暴风雪终于停了下来。 丁晚睁开眼。 云销雨散,彩彻区明,眼前的景象开阔而美丽。 阴森的冰洞和殉葬的冰坑都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坦的雪原。 头顶是玻璃般的蓝天和丝丝缕缕的白云。蓝天之下,雪原之上,耀眼矗立着的,是一座巨大的冰塔。 . 场景乍看起来祥和美丽,实际站在这里,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因为这座冰塔实在是太大了,丁晚抬起头都看不到它的尖顶,就像是传说中的通天塔,站在冰塔脚下,感觉自己渺小的就像一只蚂蚁。 而且,四周看不到任何程云朔或者唐久的踪影,雪原上白皑皑的一片,看不到边际。就像被流放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42章 就在丁晚站在冰塔前,观察周围情况时,他眼前冰塔的墙面上,黄黑色的系统屏幕徐徐展开。 -【已解锁主线任务:通过冰雪寒林·地】 . 果然和丁晚想的一样,暴风雪后算是正式进入了副本。只是一进入副本,已经和自己的队友失散了。 丁晚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唐久或者程云朔的踪迹,最终不得不承认,三个人确实是在暴风雪中被分开了,而且间隔得相当远,甚至给人一种自己被单独流放在异世界的感觉。 丁晚试着往回走,走了几步就觉得不对,白皑皑的雪地晃得人心慌,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丁晚有种直觉,一直反着走会非常危险,甚至九死一生。 所以他走了几步,还是不得不转回了头。 那座巨大的冰塔依旧矗立在那里,站立在天地之间。 冰塔背后是雅拉巴图雪峰高耸的棱角,日光映照在冰塔上,塔身的每个棱角都在闪闪发光,宛如极乐世界故事中的水晶宫殿。 只是所有的光明和圣洁都是表象,从冰塔一层的大门向内看去,塔内分明是漆黑一片。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必须要进入冰塔,而且再等下去,也不可能等到程云朔和唐久。 丁晚没有再犹豫,径直进入了冰塔内。 几乎是丁晚踏入冰塔的瞬间,“咚”的一声,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在他身后关闭。 —— 一进入冰塔,周遭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仿佛进入了一个黑暗密闭的洞窟,但洞窟的内景是超乎丁晚想象的精美。 冰塔四壁都绘满了壁画,这些壁画有的是具体的造型,有的只是纹样,这些壁画看手法和绘画特征应该是很古的东西,但颜色还是相当鲜艳。 除了壁画之外,从墙壁上还有无数个架子伸出来,这些架子的高低长短各不相同,上面雕刻着华丽的纹饰,像是无数只戴着臂环披着飘带的手。 每一个架子的尽头,都是一个宝座,每一个宝座上,都端坐着一尊神像。 这些神像的大小也很不一样,小的只有巴掌那么大,大的差不多有半人高,神像的造型、角度、面相各不相同,又因为架子的位置不同,神像的高低也不同。 冰塔之内,光线本就昏暗,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颗粒漂浮,乍眼看去,如同香炉中的缭绕的烟雾。 神像在烟雾之间远近高低,错落有致,让丁晚恍惚觉得自己正站立在十方洲上,万千神佛之间,他耳边似乎也响起了整齐的梵唱声。 丁晚咬了下嘴唇,希望疼痛感能让自己保持镇静。 听到梵唱声其实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因为这冰塔地处荒原,显然不会有活人,听到不该有的声音意味着幻觉。 现在独自一人,又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出现幻觉就是九死一生。 但就算他能清楚感觉到痛感,耳边的梵唱声还是没有完全消失,若隐若现地缭绕着。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停步不前会面临更大的危险。刚才从外面看去,冰塔至少有十层高,丁晚现在只是在一层,大殿内除了无数高低前后错落有致的小神像外,殿内还有四尊巨大的神像。 殿顶是繁复的藻井,藻井之下垂挂着各色经幡,这四尊高大的神像头颅都隐没在经幡之中,只看到它们身体的形状。 神像巨大的手、脚,还有手中的法器,在如烟如雾的昏暗环境中,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而在四座佛像之间,有一道螺旋向上的楼梯。 这道楼梯和这漫天神佛相比可以说是非常纤细,丁晚踩在楼梯上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这一层没有找到什么东西,他只能继续向上走。 . 顺着楼梯上去,丁晚才发现在冰塔的一层和二层之间还存在着一个夹层,夹层的位置是在天花板的藻井上方,夹层大概有一米六高,很逼仄,丁晚站在这里得弯着腰。 从夹层这里还是可以看到下面的神像佛像和满墙的壁画,而且夹层里也摆满了神像和卷宗。 手电筒扫过去,神像的影子被拉长变形,映在墙上,仿佛都在虚空中凝视着丁晚。 丁晚四处环视,一转头,发现烟雾中有张大脸在凝视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下面那四尊巨大神像中的一尊。 神像的头颅从下面看隐藏在烟雾里,但是在这里可以看得到,认不出这是什么神,只知道面相很是狰狞凶恶,神像碗口大的眼睛圆睁,恶狠狠瞪着丁晚。 丁晚很快又看到了另外三尊神像的头颅,它们从四个方向包围着丁晚,表情都相当狰狞可怖。 越是压迫感强越代表着夹层中肯定有东西,丁晚本来想直接上二层的现在却没这么干,他沿着狭窄的廊道往前走。 越往前道路越曲折越狭窄,两边的东西越来越多,木栏杆、雕花、架子……走到前面丁晚几乎看不见楼下的东西了,就像身处一个幽暗狭长的洞穴里。 但除了俯拾皆是的神像之外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危险,只是精神上很紧张而已。 差不多走到廊道的尽头,丁晚终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 前面的路是被堵死的,也就是这条夹层的廊道其实不能绕一个圈走通,而在廊道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放着一只冰盒,盒子后面的墙上围着架子,架子上插满了人头天杖。 人头天杖,之前在寒林寺里面见过,不过这里的人头天杖并不是像寒林寺里那样血腥的一个新鲜人头、一个腐烂人头加上一个骷髅头,而是三个木雕人头,不过人头雕刻得栩栩如生。 丁晚走上前去,在这么多人头的围观下,他看到了那只冰盒里面的东西。 冰盒是半透明的,所以不需要打开也可以看到,盒子里是一只黄金碗,黄金碗中盛放着三颗小小的,圆圆的球状物,像是石头又像是冰。 这应该就是林巍说的,冰塔林中的冰晶舍利。 丁晚凑近去看,发现在那只金碗中刻着一句偈子,用梵文、藏文还有汉话写了三行,另外两种语言丁晚看不懂,汉话他还是懂的,那上面写的是“生死疲劳,从贪欲起”。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是在警示路过者不要对这三颗冰晶舍利动心思。 像这样的警告语在很多墓葬里都有,丁晚就知道有一座汉墓的墓主人在自己的碑上写的是“这里没有什么陪葬品,请你们不要挖我的坟”,对这种话相信与否则见仁见智。 至于丁晚自己,他本就不是为了求财而来,看到这种话,对冰晶舍利自然更没有心思,而且围在冰晶舍利边上的这些人头天杖给他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丁晚当即决定无视这三枚冰晶舍利,继续向上。 走到现在丁晚其实还没有搞明白,自己在这座冰塔里到底该做些什么。而且冰塔里也没有什么确定的危险。 不过不知道该干嘛的时候往前走就对了,这既然是个副本,怪异的东西会自己找上门来。 夹层也有楼梯,丁晚从楼梯向上,很快到达了冰塔的二层。 一进入二层,顿感气氛更是阴森压迫,空气中淡淡的腐朽木头的气味,依旧是无数的神像,高低错落,只是这一层的神像看上去更阴森,与其说像神,不如说像鬼。 丁晚隐约有些想法,却又抓不住,正思索间,突然捕捉到什么细节,整个人一瞬间定在了那里。 唰——唰——唰—— 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拖行在地面的声音。 第33章 千年冰塔(8) 是蛇吗?还是什么更诡异的东西? 丁晚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因为这座冰塔他还没有完全搞明白。 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但整个冰塔里,时间就好像凝固了一般, 这种虚无感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要让丁晚说的话,他也稍微领会了一点, 在他进入冰塔之后,大门就死死关上, 这里又没有窗,没有任何可以与外界联系的点,和同伴也彻底失散, 一切都证明这座冰塔其实是一个“困”的局势。 丁晚再往上爬几层,可能场景也是相似的,可能会更凶险, 他的任务就是找到出口。 如果找不到出口, 就会被困死在这座冰塔里。 这类型的场景丁晚以前也遇到过,唯一的变化可能是生机,但生机也可能是见面即死的死局。 再加上这里处处都透着邪气, 丁晚没有第一时间往声音响起的方向去, 相反他用最快速度找到适合藏身的架子, 缩了进去。 唰——唰——唰—— 声音由远及近, 很快离丁晚已经非常近了,除了沉重的拖行声之外,还能听到隐约的哈气声。这哈气声有点吓人,丁晚听到之后却安心很多,因为这声音他很熟悉,其实就是蛇的声音,这意味着外面那东西多半就是蛇或者什么类似的东西。 当然, 蛇也很恐怖,不过蛇总比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要好。 第43章 丁晚屏住呼吸,避免自己被发现,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丁晚视线里,那果然是一条蛇。 是条巨大的蛇,蛇身的鳞片是黑白花色,看形状有点像眼镜蛇,也是身体两侧各有一块东西奇怪地凸出来,不过它的花纹比眼镜蛇恐怖很多,黑白灰三色杂乱的排序,形成一张模糊扭曲的怪脸,就像一张鬼脸谱嵌在蛇身上一样。 丁晚又想起小姑娘偷偷告诉他的那句话:雪山明王害怕“脸”,说的会是这条蛇吗?这条蛇身上就长着一张脸。他想了想,丢了一根荧光棒出去。 荧光棒碰到前面的架子,发出一声轻响。 “啪”—— 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鬼面蛇突然回头! 蛇的速度极快,迅雷不及掩耳,血盆巨口突地一张,荧光棒只留下一道残影,就被蛇一口吞了下去。 …… 惹不起。 还好鬼面蛇看起来没什么智商,吞了荧光棒之后就继续往前游去,完全没有继续等待下猎物的认知。“唰——唰——”的声音很快就越去越远,巨蛇的身形也不见踪迹。 丁晚松了口气,突地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右肩,他猛然回头,却没看到他设想中的巨蛇。 黑暗中,一座神像因为刚刚的碰撞倒了下来,神像直勾勾看着丁晚,脸上带着巨大的诡异微笑。 . 高度紧张的环境里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一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就算是丁晚也被吓得一个激灵,这尊神像的彩色保持着非常鲜艳的程度,两只眼睛黑洞洞直勾勾的看着丁晚,嘴唇向上扯起,笑容非常诡异。 很多神像的面部表情都会因为年代和工艺而显得有些微妙,但这尊神像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神像的笑容极其邪异,而且显然是刻意为之,当年的工匠颇具匠心,精细地把神像雕琢成了这幅模样。 这神像邪门的程度已经超乎普通的建造工艺,让丁晚不由怀疑,神像内是不是铸造着活人。 在那些原始邪恶的教派里常常有这样的说法,将活人封入俑中制成神像,活活被封死的生人怨气聚集在神像内,就能形成最强的磁场。 不管开多少次光做多少次法,都不及这么造像来的神通广大。 怪不得这神像看上去如此古怪,它…… 等等。 丁晚突地意识到,这神像看上去古怪,并不是因为它诡异的面相,虽然它那张脸确实非常的诡异,但真正的问题不是出在这里,而是出在另一个地方。 这一处问题一旦被意识到,甚至会颠覆对这整座塔的认知。 —— 想通这个关节的瞬间丁晚感到浑身发毛,他很少有这种毛骨悚然,他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绕着神像走了一圈,再次确认这个观察。 ——这尊神像正以一个极大的角度倾斜着,虽然看上去有一根支架支着它,但是神像的重量、倾斜的角度和支架的力量本身并不成比例。 换句话说,这尊神像本该轰然倒地的。 但它没有,非但没有,还顽强地立在这里。 这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神像里存在活物,但冰塔已经封闭了很久很久,不管能活多久的东西都应该已经死了,而且活物很难保持恰到好处的吓人姿势这么久,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那大概率就是第二种可能:这是丁晚的幻觉。 不光是这尊神像是幻觉,甚至整座冰塔都有可能是幻觉。 远处的唰唰声还在响着,鬼面蛇王仍旧在这一层缓慢地爬行,丁晚忽然意识到,这鬼面蛇,其实就是他们在河谷里看到的那种剧毒的人面蛇,只不过它长了非常非常大。 巨蛇并不是什么矛盾之处,矛盾之处在于,在河谷之中,人面蛇分明没法离水存活,但这条人面蛇所处的环境却是完全干燥的,连点水汽都没有。 又一个巨大的矛盾。 如果真是幻觉的话,是不是到了鬼面蛇身边就可以破解幻觉?丁晚这样思考着,向着“唰唰”声的来处走去。 只是他还没走出五步,脸上突然一凉,丁晚伸手去摸,看到一片小小的六边形雪花落在脸上。 雪花飞快消融在指尖,丁晚抬头,视线上方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全封闭的冰塔里,竟然又刮起了暴风雪。但这一次的暴风雪完全不会让丁晚紧张,相反,他甚至有点欣喜。 —— 冰风呼啸,刀一样刮在身上,冰风再一次停止时,丁晚睁开眼。 如他所料,眼前已经又换了一片景象。 冰塔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塔林。 冰塔和冰塔林虽然只差一个字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冰塔是冰筑成的宝塔,冰塔林则是一种地形,冰川的表层在阳光和风的作用下产生裂隙,融化成为一座座冰塔。 这种地形非常罕见,也很壮观,但对丁晚来说,最关键是,冰塔林也非常的危险。 冰塔林内的冰柱是天然形成,所以形状非常复杂的同时结构也很不稳定,不一定哪里就会突然塌陷,而薄薄的冰层下面,或许就是巨大的冰裂缝,一旦失足坠落,直接死无葬身之地。 丁晚取出冰爪和冰镐装备好,在这种地形不能有一丝懈怠,否则随时会有送命的危险。 丁晚在冰塔林周边转了一圈,目的很明确,就是找唐久和程云朔,结果他却一无所获。 冰塔林中阴森黑暗,刮着呜呜的风,四下里别说人了,连动物都见不到一只。 找了一圈没见到唐久,丁晚有些沮丧,他想了想,觉得此刻要想破局,还是要先回去,找到那条暗河。 冰塔林的位置离暗河不算远,一百来米,丁晚站在这里就可以看见暗河所处的那两座夹道的山壁。 天很阴,云雾缭绕,在高海拔的藏区一年中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这种天气,所以即便离得很近,那两座山还是若隐若现地看不清。 丁晚往暗河的方向走,因为他们的迷失是从暗河开始,暗河边冰坑下的血阵绝对暗藏玄机,破解那个血阵,就是找回唐久和程云朔的关键。 只是还没走两步,手背倏地一凉。 操。丁晚抬头,心态有点爆炸,果然,天空已经又是白茫茫一片,暴风雪又来了。 . 这场暴风雪过后,丁晚再次回到了冰塔内,不过这次他直接出现在了二层。 这倒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既然是幻觉,幻觉里出现什么都很正常,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离开幻觉。 想离开冰塔很简单,再像上次一样,往鬼面蛇幻象的方向走就可以了,在“唰——唰——”的拖行声中,丁晚再次看到了暴风雪。漫天冰雪过后,他又一次回到了冰塔林。 —— 这次丁晚没有再往暗河的方向走,因为往那个方向走就会引发暴风雪,暴风雪一旦吹来,就会再次进入冰塔。 丁晚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想通了原因。 起初他认为暴风雪代表着场景的变化,是件好事,但现在他意识到不是。冰塔-塔林-冰塔-塔林,实际上就是毫无意义的死循环而已。 丁晚原本觉得,只要找到能够证明场景是幻境的破绽,就可以解开幻境,但事实并非如此,冰塔幻境被打破就会坠入塔林,而冰塔林说不定也是个幻境,而不是像丁晚最初认为的那样是真实。 所以在丁晚试图靠近暗河时,等于是找到了塔林幻境的破绽,幻境就会被打破,坠入冰塔。 两个幻境互相补充,一个被打破就会坠入另一个,这样一来,幻境就不会真正意义上被打破,丁晚,还有唐久和程云朔,都会永久陷在这个循环里。 但一定有破局的办法。 丁晚靠在石头那里想了一会儿,还不忘活动手脚防止自己冻僵,活动手脚的动作还是唐久教他的,不需要太大的动作就可以最快速度回复肌肉的热量。 单从幻境这条路想有点没头绪,于是他横向思考,想起寒林寺的百死大王那个副本。既然雅拉巴图雪峰上供奉的神明是雪山明王,而在宗教传说中,寒林寺的百死大王是雪山明王的化身,那么这两个神明的道场多少都会有相似之处。 事实也正是这样,寒林寺中,他们被困在尸山血海大阵内。阵法以妖兽的出现为转折点,场景反复在幻境和现实间切换,那么当时破除副本的关键是—— 阵眼。 第34章 千年冰塔(9) 冰塔林这个副本和寒林寺相比, 还是有些不同,关键就在于,寒林寺那个副本里, 丁晚他们从信徒口中得知了百死大王最大的弱点,从而一举破解阵眼, 脱离副本。 但现在,丁晚对冰塔林一无所知。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雪山明王和冰晶舍利, 但这两个东西似乎都不是破阵的关键,雪山明王根本连出现都没有出现,冰晶舍利更像是引人迷失的诱饵。 但只有这两条线索, 所以丁晚还是从这里细细琢磨。对于雪山明王的所知,就只有他人的只言片语,说雪山明王从暴风雪中出现, 又隐没不见, 那信徒的描述则是雪山明王“耳目通明”。 第44章 耳目通明的意思也很好理解,就是听力非常好,视力也非常好, 不管视觉还是听觉对应的都是场景, 所以关键应该还是从场景中获得的信息。 既然暗河那边一去就会被传送回冰塔, 那就走另一边, 丁晚再次走下冰塔林。 这一路非常的惊险,有好几条冰柱在丁晚踩过之后就断了,外面还一直有冰雪呼啸声,还好在冰塔林这个幻境里并没有什么危险生物,风雪也没有吹过来。 丁晚一直向着冰塔林中心走,经历了几次险象环生的跳跃之后,他终于到了冰塔林的正中。 . 为什么这么确定是“正中”, 因为在鳞次栉比的冰塔之间,出现了一个平坦的坑,坑正中有一块石头,和四周的冰川不同,这个坑和这块石头上,覆盖着厚厚的雪。 这雪坑看上去就非常不对劲,因为它完美无瑕,就像假的一样,有一股浓浓的阴谋气息。 如果对它做点什么,几乎必然会再次被抛到冰塔幻境里。 雪坑边缘,有一个小小的孔洞,好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雪中形成的。 丁晚本来视线只是简单地掠过去,因为他不想再被拉回冰塔。 但看到这个小孔时,他一下子定住了。他脸上罕有的出现激动的神色,飞快走到小孔面前,蹲下身去看。 虽然孔洞和孔洞没有太大差别,但看了一下之后,丁晚就得以确认。 这是登山用的冰镐刺入雪里,留下的特殊形状的孔洞。 . 这突然的发现让丁晚额前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遇到那些老神在在的东西都没什么,但登山镐?这是现代才有的东西,能留下这痕迹的只有人。意思是这个幻境之内还有人类吗? 那为什么丁晚一路走来,却什么人也没看见? 这个孔洞也是幻觉?不,如果是幻觉的话丁晚现在已经被拉进冰塔了,所以孔洞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留下这个痕迹的人现在是在暗中窥伺着他吗?为什么不出来见面? 虽然是极恐怖的氛围,但丁晚竟然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头绪,但是理不清楚。 即使是在这里,风雪的呼啸声也没有停止,吵得他很难静下心来。声音有点打扰人,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 丁晚霍然睁大双眼。 他找到阵眼了。 —— 唐久当然是和丁晚同时被拉进冰塔的,他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已经与丁晚失散。 习惯性的担心当然有一点点,但是很少。 丁晚实力摆在那,肯定能照顾好自己,问题是要怎么和丁晚重聚。 至于程云朔,他确实是短暂忘记了这个人。 唐久没第一时间进入冰塔,他绕着冰塔转了一圈,接着把手放到了塔身上,想借着自己的体温判断这座塔到底是不是真冰,会不会融化。 手放上去,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冰凉的寒意,但冰塔当然不是真冰,却也没有融化。幻境就这样飞快被打破,唐久唰的一下回到了冰塔林。 出现在冰塔林时唐久愣了一下,四处看了看,就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他嘟囔了一句:“还是幻觉吗?” 然后干脆地扬起嗓门大喊:“丁晚!丁晚!丁晚!” …… 风雪声中混杂着唐久的喊声,附近的人都可以听得见,但几分钟过去,唐久没得到任何回应。 要是在外面,一切都好的时候,唐久找丁晚,多半丁晚是不会搭理他的,但现在在副本里他俩肯定是一条心,所以唐久很快确定,丁晚不在这里。 他没有像丁晚那样第一时间去找暗河,而是径直往冰塔林的深处走。 在思维模式这方面,唐久和丁晚是截然相反的两个路数,丁晚非常谨慎、善于思考,唐久则极为大胆,且随机应变。 唐久很快走到了冰塔林正中的雪坑,那雪坑他看着也非常诡异,所以没有进去的打算,但是他比起丁晚还是要作死一些,所以他拿着手里的冰镐,往雪坑的边缘戳了一下。 冰镐尖尖“嗤”的一声扎进雪坑,留下一个小洞,唐久很快把冰镐收回来,又等了一会儿。 他预期中本来会出现诸如巨大雪怪忽然出现,或者冰镐坍塌之类的情况,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但这雪坑感觉有些诡异,所以唐久也理智地决定不要靠得太近,他继续在冰塔林附近探索。 冰塔林虽然险象环生,但没有什么真正的信息量,唐久绕着冰塔林转了一大圈后回到暗河那边,自然也就触发幻境,又回到了冰塔场景。 . 站在冰塔前,唐久也想明白了这个副本的运行逻辑,虽然还没搞明白怎么破局,但他心里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这座冰塔蕴含的信息量比另一个幻境的冰塔林大了很多。 所以,虽不知道怎么离开,唐久却立刻决定先进塔里去看看,反正他已经知道怎么离开这座塔了,只要找出冰塔里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就可以了。 唐久进入冰塔之后,向上爬升的速度就比丁晚快了很多,因为他早已经知道塔内是幻境,所以他只是草草地看一遍冰塔内部的景象。 他有种感觉,在冰塔内看到的东西后面还会用到,这也不是完全凭直觉。 从逻辑来说,这个副本的名字叫【冰雪寒林·地】,说明“冰雪寒林”副本肯定不止这一个,那这些副本之间多少都会有关联, 冰塔内,越向上走气氛就越阴森,但唐久还是很快地上到了最高层,冰塔共11层,前面10层都像是藏经文和神像的洞窟,里面摆满了神像和经书,只不过层数越往上,里面神像的造型越诡异可怖。差不多从七层往上,恐怖的程度就明显增加了一个级别。 上到第11层,唐久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这一层内竟没有光源,甚至上楼之后有屏风刻意遮光,让整个11层都隐藏在黑暗中。 “11”在密宗一些流派中是很有特殊意义的数字,可以沟通阴阳,所以这一层有些特别也很正常,并没有出乎唐久的意料。 不过打开手电,光芒亮起的一瞬间,看清墙上的东西,唐久还是一个激灵,“我靠!”地后退了一大步。 冰塔第11层的墙壁上,竟然有一张冰雕的巨脸。 那张脸足足有两人高,怒目圆睁,张着血盆大口,表情极其凶神恶煞,而且那张脸像人又不是人,五官的比例都不太正常,完全是恐怖谷效应的标准造型。 唐久拍拍自己心口,缓了几口气,加速的心跳才平息下来。 反正是幻境,他又观察了一下这张脸,再次想到兰措寨那个小女孩说的话:雪山明王害怕“脸”。 说的是这张脸吗?看上去有点像。 虽然第一眼被吓到了,但是看啊看啊的就习惯了,唐久围着脸看了半天,那张脸如果能有反馈的话,绝对已经从暴怒变成了无语的表情。 把这张脸记得差不多了,唐久再次离开冰塔,进入冰塔林。到这时候唐久才正式开始想怎么离开的事情。 唐久从没怀疑过离开幻境的出口在冰塔林这件事,因为冰塔那边是入口,出口应该就在另外一边,否则设计两个幻境没意义。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离开。 他先在冰塔林外围转了一圈,一无所获,还不慎又被拉回了一次冰塔,还好又回来了,其他角落都探索过,唐久只得又回到中间那个雪坑。 他终于也有点苦恼,思考该怎么离开,不知道丁晚现在怎么样了,脱困了没,等急了没。 刚一到雪坑边,唐久就愣住了。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厚厚的雪地上,多出了一排脚印。 . 而且这脚印很现代,是现在鞋底的花纹。或者说的再确切一点,唐久很确定这个是丁晚鞋底的花纹。 突然接收到来自丁晚的信息,他感觉到自己心跳猛地加快,血液一瞬间都冲了上来。 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看到丁晚留下的痕迹,但现在也不需要太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脚印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脚印尽头,雪地上,留着一行字。 字迹清隽俊逸,来自丁晚,丁晚的字迹唐久非常非常熟悉。只要是丁晚留下的信息,唐久不会加以任何甄别,他只需要选择接受,并且相信。 那行字写的是: ——【注意水流声。】 第35章 千年冰塔(10) 注意水流声。 唐久在刚看到这行字时其实是茫然的, 他没懂哪里有水流声。 在冰塔林里四处是不绝的风雪呼啸声,冰塔内则是梵唱声、蛇爬行的唰唰声等乱七八糟的声音,唯独没有水流。 ——没有水流。 !!! 唐久恍然大悟。 他首先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看到丁晚留下的字迹和脚印。 这个雪坑, 就是整个幻境法阵的关键位置,他们身处幻境之中, 彼此隔绝,唯独可以看到这片雪地上其他人留下的印记。 第45章 丁晚一定是看到了唐久刚刚用冰镐戳出的孔洞, 意识到那是他留下的信息,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将信息传递给唐久。丁晚一直都很聪明。 说回水流声。 他们是在暗河边坠入幻境的,虽说在幻境里他们好像已经离开暗河有一段距离, 但幻象中看到的东西不能当真,他们多半还在暗河边。暗河的水流湍急,当时站在阵法边, 他们都能听到不断的水流声。 仔细一想, 他们在幻境内一直能听到各种吵闹的声音,或许就是为了掩盖水流声。 所谓阵眼,就是唯一可以破除阵法的关键。它往往是整个阵法最脆弱也最强大, 最格格不入又最浑然一体的部分。 水流声, 就是这个法阵的阵眼, 一旦被听到, 整个阵法的幻境都会被破除。 . 耳边依旧是喧嚣的风雪声,唐久在雪坑边坐下,冥想是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很好方式,他和丁晚都会这样。 静下心时身体的感受很奇妙,耳边先是变得越发平静,然后突然格外喧嚣。 风雪声、梵唱声、蛇行声,还有一种淅淅沥沥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在脑海里响了起来,交汇成一种巨大的杂音,让唐久头痛欲裂。 不过杂音的存在只有一瞬间,仿佛是涨潮时冲到最高点的浪花,惊天动地的一瞬间后,骤然归于平静。 一片空白中,唐久终于听到缓缓的,淙淙的流水声。 也就在这声音清晰出现在他脑海的同时,唐久突然感觉一阵剧烈的头痛,好像有块玻璃在脑袋里碎开,尖锐的痛感让唐久下意识闭上眼,刹那间他感到自己身体在猛烈的下坠。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感到后背撞在结实的地面上,唐久睁开眼。 视线有短暂的模糊,唐久眼前的景象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巨大的冰坑,满地的白骨,自己不知为什么跌在白骨坑里。眼前的任务卷轴出现了些许变化。 -【已完成主线任务:通关冰雪寒林·地(1/1)】 -【已解锁主线任务:通关冰雪寒林·天(0/1)】 唐久没管这个任务卷轴,他抬起眼,就看到坑边上站着一个人。 身材很好,腿很长,抱着臂,冷冰冰好像很不爽地看着唐久,顶着一张唐久很喜欢很喜欢的脸。 . 唐久一下就笑了起来,特别开心,丁晚总不会是幻觉,而且他的后背还疼着,这一切都在说明当下即是现实。 虽然他感觉自己躺在坑里的样子像具尸体,但丁晚肯来看着他这具尸体,总比不肯看要好。 “还不站起来干嘛?”丁晚冷着脸问,“腰摔断了?起不来了?” 虽然他这几个问题里总带着一种“巴不得唐久死得越快越好”的劲儿,但唐久反倒更开心了。 “不是。”唐久甚至调整了一下姿态,“再晒会儿,感觉尸体暖暖的。” 丁晚:“……” . 丁晚很想说躺死你算了,不过此地危机四伏,还是不要说太不吉利的话比较好。他发现唐久的时候就见唐久闭着眼睛躺在白骨坑里,好像是睡着了,程云朔则是在另外一边。 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下,眼睛闭久了就再也睁不开了,看来白骨坑里的骨架都是这么来的。 丁晚不知道程云朔要多久能脱困,他下意识就来了唐久这边,唐久没用多少时间就醒过来,让丁晚还算比较欣慰。 又过了一小会儿,那边程云朔也醒了。 听到他问:“有人吗?”,丁晚应了一声,立刻过去捡人,程云朔刚醒过来,揉着眼睛怪痛苦的,丁晚把他扶起来。 唐久也循着声过来,看到程云朔时“哟”了一声,“哦对,我们还有个人,我都忘了。” 程云朔忧伤地看过来。 丁晚:“……” “没事吧?”丁晚问程云朔。 “没事,有点冷而已。”程云朔说,“对了,那个听水流声是你们写的吧?真厉害啊。” “嗯。”丁晚答,“还是他给我的启发。” “酷。”程云朔点了点头,“对了,那个‘丁晚[爱心]’也是你写的吗?应该不是吧?” 唐久:“……” 丁晚:? 他转头寻找罪魁祸首,唐久是真把程云朔这个人忘了,所有人都知道的小心思被公之于众,他乖乖闭嘴不说一句话。 . “……不纠结这种突然发疯的事情。”丁晚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这个法阵就算是结束了,我们再往前走,应该就是副本的后半程,‘冰雪寒林·天’。” “现在看起来,前半个副本只是幻境,雪山明王还没有真正出现,那副本的后半程可能会极其凶险。” “而且……有一个点我不明白。”程云朔说。 “你说。” “在这个白骨坑里,明显有人类的尸骨,但是……这些人的衣服和东西呢?”程云朔问。 实际上丁晚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白骨坑中他看到了人头骨,还有一点点装备,比如手表、鞋子什么的,但绝大部分东西都不见了。 在雪山中这种情形其实很不正常,因为高寒的气候本身就不容易让衣服腐化,而且上雪山的探险者装备都很精良,至少背包、冰镐这些必要装备是很难随着人死而殒灭的。 但这些装备都已经消失不见。是什么人把它们拿走了吗?还是什么诡异的外力? 所以程云朔的恐慌可以理解,不过丁晚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走到暗河一路过来并不难走,如果有前往雅拉巴图雪山的探险者,只要走这条路线基本都可以走到这儿。 探险者会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同路人,为了有朝一日自己如果身入险境也能得到援手。 同样的,他们如果遇到同路人葬身荒野,如果可以,总会尽量帮着他们魂归故里,至少是入土为安。 所以,只要探险者不是全军覆没在这儿,他们的东西都很有可能会被其他探险者带走。 当然这里也不宜久留,先不说这个阵法虽然暂时破除,但并未被破坏,不久之后可能还会开启,而且丁晚在冰坑附近还看到了大型野兽遗留下来的足迹,这地方对人来说是个法阵,但动物没头没脑的又不会被幻觉影响。 这样大的洞穴,旁边还有水流,是野兽完美的栖息地,这类大型野兽很适应高原高寒的天气,真的战斗起来他们劣势很大,还是避开比较好。 因此,稍事休整后,丁晚一行人即刻继续向上。 . 再向上,就彻底来到了雪线,一路上攀登雪坡,又是未知的路线,行进速度更是缓慢。 他们讨论过后觉得,在雪峰上一切都是未知的前提下,沿着一条路走到底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沿着路线继续向前。 在血阵那里耽搁了些时间,不过比想象中少,天光还够再走一段路。 又走了一小段,看到平缓的山坡,附近还有背风的山岩。他们就在这里安置营地。 . 很快天黑下来,雪山上的傍晚是人间绝世的景色,云霞层层浪涌,堆叠在头顶,似乎触手可及,脚下是万仞雪山,目之所见极为壮阔磅礴。 程云朔被眼前美景震撼,拿出手机想拍,结果发现手机已经被冻得没电,不无遗憾地感叹:“要是能拍给我观众看多好。这么漂亮的景色没人分享,简直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嗯。”唐久笑了笑点头,“非常同意。” 丁晚:“……” 他和唐久分享过的风景比雅拉巴图的黄昏更加壮阔,那里也是雪山,看下去大江如同逶迤的玉带,穿过龙脊般的山脉。 他们站在雪山峰顶接吻。天气太冷,几乎感觉不到对方嘴唇的触碰,却依旧沉溺其中。那时丁晚觉得,如果有一天他和唐久真的结束了,他一定会恨死唐久。 现在他们确实是结束了,但还是肩并肩站在雪山上看着日落。 甚至丁晚内心还在想着是不是这个副本过后,再跟唐久干点什么。 他觉得这样挺好的,比老死不相往来好。 唐九爷有技巧,懂风情,又是他喜欢的那一口,还从来不跟他求什么。 现在不都流行friends with benefits么。 停止内耗,懂得享乐,是自己成熟的标志。 . 太阳一旦西沉,天很快就黑下来,黄昏的瑰丽是夜幕降临最壮烈的预告。雪山之上没有人工光源,天一旦黑了就不具备前进的条件,还好帐篷已经扎好,他们就地休息。 三个人轮流守夜,最先是唐久,然后程云朔,最后丁晚。丁晚觉轻,但入睡又很快,抓紧一切能休息的时间恢复体力。 睡着睡着,丁晚就惊醒,莫名的不安。同时他意识到不对,帐篷外风声呼啸,如同无数怨鬼在尖叫。 丁晚坐起身的同时,唐久也坐了起来。 程云朔撩开帐篷进来,神色紧张,“暴风雪又来了。” 第46章 —— 雅拉巴图雪峰上的暴风雪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天气变化,丁晚更愿意认为这是一种“信号”。 暴风雪起,则进入冰雪寒林的幻境,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冰雪寒林·地”,进入了下半段的“冰雪寒林·天”,但暴风雪的意义应该仍然不变。 暴风雪起,就会有异象发生。放在平时,应该呆在帐篷里等雪停,但考虑到这种特殊情况,丁晚三人讨论一下,觉得干脆出去。 万一发生什么异样,他们第一时间可以发现,要是有不对也能及时进到帐篷里。 . 上次的暴风雪将三个人强行分离,也许是担心这个,这次三人都把彼此抓的更紧。丁晚攥着唐久的手腕,怕他又丢了,他们把能开的灯都打开,尽量增加一点视线,暴风雪很快将天地染成茫茫一片白。 深夜中天地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无数的雪片和冰凌飞舞在风中,被灯光照得有一点泛黄。很奇妙也很诡异。 任谁呆在这种境况下,都知道,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 “风里有东西!”程云朔忽然大叫道。 就在他喊的时候,丁晚也看到了,他看到的东西让自己手心发凉。凄迷一片的冰风中,竟出现了一道模糊扭曲的人影。 那人影向着丁晚他们的方向举起手,手臂晃了晃,似乎在打着招呼。 第36章 千年冰塔(11) “我操。”程云朔声音都变了, “那是什么?应该不是人吧?” 当然不是人了,没有什么人能从暴风雪里出现,甚至还在打招呼, 这实在是太过诡异离奇。 冰风将那个影子变得更模糊,好像旧电视屏幕里扭曲变形的信号。 似人而非人, 几乎是最恐怖的东西。 “传说雪山明王在暴风雪中出现,将过路人吞噬。”丁晚回想起兰措寨寨主对他们的警示, “这就是所谓的‘雪山明王’吗?” “雪山明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唐久说,“要真是的话,我们躲也没有用, 直接上去正面刚吧。” 程云朔听着都惊了,不知道是什么就正面刚吗?没想到丁晚居然还答应了,说“行”。 程云朔:??? 他虽然知道唐久名字了, 但唐久这人在排行榜上查无此人, 他根本对这人完全不了解。之前就觉得唐久可能是深藏不露,看上去有水平的。 现在来看,水平像是比程云朔预测的更高了些。 不管怎么说, 丁晚和唐久都决定正面上了, 程云朔也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三人缩回帐篷稍微整备一下, 就直接进入了风雪中。 . 这次的暴风雪和之前的不大一样,之前的暴风雪,丁晚仔细想来,应该也是幻境的一部分,所以风雪虽大,却总有种雾蒙蒙没有办法触及的不真实感。 这次一进入风雪中,就知道风雪是真实存在的, 风雪那头扭曲的人影也是。 影子是灰白色的,在风中看得也并不真实,但丁晚有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这东西极其危险。 在如此强的风雪中,金丝弦的威力会被削弱,所以丁晚把藏刀握在手里,这是他从兰措寨带来的武器,他擅长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 漫天风雪,夜黑风高,影子依旧站在那里,向着丁晚他们招手。 暂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实体,不过比这更恐怖的东西他们也见过。丁晚比了个手势,唐久会意,两边朝着影子包抄过去。 影子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反应很迟钝,但丁晚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暴风雪会模糊人的判断,所以唐久在上风口,他在下风口,这边要承受的风力更猛烈,好处是风会先一步送来敌人的信息。 冰风呼啸,丁晚握紧手中的藏刀,刀柄上的流苏拂过手指,他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腥臊味,随着冷劲的寒风吹来。 丁晚愣了下,他想过自己会闻到任何味道,包括尸臭或是血腥味,但……腥臊味? 刹那的犹豫间,腥风乍起!丁晚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一道猛烈的腥风扑面而来! 突然间丁晚回忆起,雪山之中有熊,熊会学着人的样子起立招手,就为了把迷途的旅人骗到面前,然后吞食。 就在丁晚念头升起的同时,腥风之中,一只巨大的熊掌已经迅猛地砸向丁晚!熊爪像钢铁一样闪烁着骇人的乌光,一闪身间,丁晚与这只巨熊目光相对。 巨熊的双眼在夜晚泛着荧荧的绿光,好像看守人间与地狱边界的魔鬼。 . 表面上看熊可能没有鬼怪那么恐怖,但论实际战斗力熊完全不容小看,熊生性残忍,力大无穷,战斗手段多样,而且皮糙肉厚的没有什么明显弱点。 这种生活在高山的熊甚至不会惧怕暴风雪天气,还会刻意在这种天气出来觅食。而且,这里有一只熊,还不知道暗处是不是有个熊群,这样一想,怪不得雅拉巴图雪峰的探险者从没有活着回去。 惨烈的战斗就此展开,很快又有新的熊加入战斗,熊的力量本来就比人大,随便一巴掌拍下去都能让人脑浆迸裂,还好不管丁晚、唐久还是程云朔,都已经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在一番惨烈的厮杀后,终于还是丁晚他们取得了胜利。 暴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月光朗朗地照在雪地上,手电筒光柱所到之处,皑皑的雪面上满是血污,七八头藏熊横尸冰川之上,单看它们的模样就足以知道这场战斗的惨烈。 丁晚站在冰面上,他身上也沾满了血,还好没有自己的,这样程度的厮杀对他来说,对体力的消耗很大。 三年前丁晚在一个副本里受了伤,那是他唯一一次判断失误,差点送命,从那以后他的身体一直就不是太好。 不过即使是体力接近透支的现在,他还是保持着很漂亮的站姿,像一株月光下摇摇欲坠的晚香玉,极致风雅,惹人怜惜。 . 以往丁晚在训练营里的训练专门有这样一部分,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美丽动人的风姿。因为他们被训练出来,不光是作为见不得光的杀手,还要会取悦别人。 至于取悦的对象到底是谁,丁晚逃走时都不知道。 唐久第一次知道这个,是有一回他们在副本里遇到危险。丁晚和唐久费了很大力气才解决了力大无穷的怪物,丁晚靠在墙边休息,即使已经非常累了,喘得很厉害,他还是保持着端庄的站姿,唐久早就一点形象没有地躺在地下了。 丁晚剧烈地喘,躺在地上的唐久轻轻扯了扯他裤脚,丁晚低头,唐久仰着脸问他怎么都这样了还要勉强自己站着。 丁晚回答他平时的训练就是这样的,训练营里的原话是,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令人赏心悦目的风雅。 唐久听后冷笑,“他们怎么不去死。” 后来丁晚慢慢不再有那种“赏心悦目”的坚持,但他自己也挺臭美的,所以多年训练的习惯还是保留下来。 . “咱们再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唐久拉了拉丁晚的手臂,丁晚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点冻僵了。刚刚剧烈的运动后,他精神还极度兴奋,甚至忽略了这个。 “走。”程云朔也附和道。 这一战虽然惨烈但也有好处,那就是附近这个小熊窝里的熊基本被丁晚他们杀了个干净,所以温暖、稳固、宽敞的熊窝就成了很好的休息场所,因为熊基本上是这座山里的王者,也不用担心其他野兽进犯,后半夜,丁晚睡了个非常安稳的觉。 醒来,丁晚发现自己身上多盖了条毯子,其实睡袋足够保暖了,这东西有种画蛇添足的美感。 不过看到毯子上贴的小花,丁晚又意外的不讨厌,他就是那种喜欢花花草草的男的。于是勉强给毯子主人加上一点好感分。 . 离开熊洞继续向上,天气终于变得还算不错。大概又走了半天功夫,正午时分,天光大亮时,丁晚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冰洞前。 在此之前他们其实不知道自己在雅拉巴图雪山到底要找什么,但看到这个冰洞时,三个人同时确定,这里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巨大的冰洞从洞口向下延伸,如同一个海螺的螺口,洞口处有一些简陋的藏文雕刻,看上去很明显有某种宗教意义。顺着洞口往里走,很快,洞内开始出现大量的佛像、转经筒、陈旧生锈的法器。 “这是一个废弃的庙吗?”程云朔说,“还是说这里是个墓地?” 丁晚看了他一眼。 程云朔:? “是冰塔。”唐久说。 …… “……你们不要露出那种我是全班唯一差生的表情,求你们了。”程云朔忧郁地说。 第37章 千年冰塔(12) “所以到底为什么是冰塔?” 程云朔跟在丁晚和唐久后面, 虽然很努力想自己找出答案,但最终还是决定提问。 为难谁不能为难自己,何况旁边还有两只大佬。 第47章 “你没发现吗, 这洞里面的东西和刚才我们走过的冰塔很相似。”唐久说,“神像、人俑、经书, 包括那四尊巨大的神像,完全就是冰塔一层的样子。” 程云朔一头雾水, 想说四尊巨大的神像在哪儿呢?这他要是看见了根本不可能认不出来啊,他只是没有丁晚他们聪明又不是说真的很傻。 不过随着唐久手一指,他就真看到了。然后感觉……自己可能还真是不太聪明。 面前有几个巨大的墩子, 黑漆漆的看不出形状,倒是形象地描述了“残垣断壁”这个词儿。 唐久提醒过了,程云朔再看就看出来, 这些墩子就是倒下去的神像, 他能看到底座,还有神像的脚,只是这些神像已经很不完整, 所以乍看上去不是很清晰。 所以说, 这里确实是冰塔, 只不过是倒下去的冰塔, 向前走,进入洞窟深处,就好像在幻境中的冰塔内向上爬。 “这敢情好。”程云朔说,“外面那座冰塔就是这里的预演对吧?” “看来是这样的。”丁晚回答。 “那我们要是走到洞窟的最深处,是不是也能看见那张脸?”程云朔问。 丁晚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脸,刚才在离开幻境之前,他又回了一次冰塔, 想着看到的一切可能还有用,他知道唐久肯定也把冰塔跑了一圈,程云朔也跑过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丁晚冲他竖了竖拇指:“没毛病。” 程云朔:“……” “我好歹也是榜一,你不要把我当个新人好不好。”程云朔吐槽。 “喔。”丁晚温和地应道。 程云朔:。 . 继续往前,冰塔之内,气息昏暗压抑,那些神像比幻境中的更老旧,带着剧烈的腐朽气息。 “真东西跟幻境就是不一样。”唐久语气很悠闲,仿佛是在卖古玩的街市上闲逛,“走在这儿都阴森森的,背后跟有什么东西看着似的。” 程云朔:“……” 他心说老子冷汗都下来了,你们倒是自在得很。 对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丁晚的感觉和唐久是一样的。之前在幻境里他就已经感觉出,神殿里的一些神像内部,应该是真的封有尸体。 要知道,这里的宗教是千年宗,作为密宗的一个分支无比邪异。 虽然说是“神像”这样的名头,但完全不可以把这些塑像真的当做神祗来看待,相反,它们每一个都邪门至极。 幻境中的尸体并不真实存在,能感受到的只有它们的诡异气息,但这里就不一样了,这里的神像都是真实的,封在神像之内的东西当然也是真实存在的。 越是里面封了东西的神像,保存得就越完好,神像的表情也越栩栩如生,只是这种栩栩如生完全不会给人好的体验。 丁晚身边就是一具里面明显封了东西的神像,那神像眼睛睁得很大,怨气几乎要透过泥胎和油彩,钉死在丁晚的脸上。 “小心点吧。”丁晚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诈尸了。” 程云朔:“……” 他握着刀的手青筋都绽出来了。 . 冰塔是横着的,所以冰塔内的台阶、步道也全部都横了过来,原本横放的神像却全部都竖了过来,有的站在地上,有的从高处吊下来。 洞窟内除了修筑的那条步道之外,全部是冰川原始的形态,神像可以站得下来,人却难以落脚。 现在丁晚真的明白了“冰雪寒林”这个说法,他们就像行走在悬挂满尸体的羊肠小道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越往前走神像越密集,空气中仿佛还有烟雾飘拂,就像是无数悬吊在树林中的尸体,走路都要小心不要碰到。 再向前,就到了冰晶舍利的面前。幻境中冰塔里有冰晶舍利,但是丁晚没有拿,到了这里,再一次见到冰晶舍利他却犹豫了。 丁晚在副本中从来不取财物,但是如果冰晶舍利真和林巍他们传言中说的那样,是药效极好的疗伤药,那确实应该保留一些在手里。 更不要说还有白凤凰,丁晚的老师,唐久和他的共同好友,白凤凰已经陷入昏迷有一些时日了,他们在四个极点寻找壁画,就是为了找到唤醒白凤凰的方法。 一直处在昏迷中对人身体必定是极大的损伤,所以能用冰晶舍利养着身体的话,感觉也还不错。 这么一想,丁晚还是把三枚冰晶舍利取走了,他倒也没独吞,见者有份,三个人一人一颗,后面都按这样分。 . 很快到了二层,还好这里没有真的巨蛇,他们继续向前走。 幻境中的冰塔从四层开始出现一些变化,墙壁上多了很多壁画,不过那些壁画在幻境中基本上是模糊不清的,看多了还会直接被弹到冰塔林那一边的幻境里。但现实的冰塔之中,这些壁画很快清晰地出现在丁晚他们面前。 只是这壁画上的内容实在太过血腥恐怖,以至于丁晚看过后觉得,自己还不如什么都没看见。 壁画描绘的内容,可以看做是一条长路。 “路”这个东西在密宗有很多象征意义,取经要走的是“路”,朝拜同样是走“路”,这些路的共同点是途中的经历一定是充满痛苦磨难的,在这张壁画里也是一样。 壁画中用金色和白色勾画出了一条波浪般起伏而曲折的路,路两边密密麻麻的都是红色和绿色的恶鬼,这些恶鬼有的有非常多的头和眼睛,有的表情极其的凶残。 路的最开始可以看到一些朝圣者,他们走在路中央,恶鬼在后面追逐他们,扯着他们的衣服。 又往前一些,朝圣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路中间的恶鬼,那些恶鬼蜂拥而上,扑向地面上的一滩血肉,似乎想要将之分食。 下一个画面中,出现了一道白影,这道白影在画面中判断不了到底是什么,但给人感觉很恐怖,也许是因为白影出现之后,恶鬼便四散奔逃,这给人一种天然的心里压迫感。 接着就是最后一个画面。白影占道在路中,像一只巨猿似的坐在那里,边上横七竖八散落着肢体和尸块,既有朝圣者的肢体,也有恶鬼的肢体。 密宗的壁画在雕刻血腥场景这一方面很是传神,血流成河的画面通过简单的笔触就勾勒得非常清楚,朝圣者、恶鬼、白影,如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互相捕食,让人看了都觉得胆寒。 “壁画留在这里肯定有象征意义。”丁晚说,“那这象征意义是什么呢?” “别想这么多了,越想越渗人。”程云朔擦着冷汗,“反正咱们也没选择,继续往前走吧。” “这话说得也是。”丁晚叹了口气,“目前来看,我们的身份肯定是朝圣者,旁边这些应该就是‘恶鬼’吧。但不知道那个白影是什么,是真正的雪山明王吗?之前我们已经见过雪山明王的两个化身了,在这里也是该见一下最后那个了。” 丁晚左右看看,那些神像如同凝固在空中,神像的脸无一例外地对着这条步道,刚才走进来只是让人心里发毛,现在知道它们代表恶鬼,就觉得格外的恐怖。 “如果它们是恶鬼的话,那什么时候才会进入第二阶段?”丁晚又自语道,“总得给我们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吧。不要突然这些玩意就暴起伤人,那可太难应对了。” “那壁画上面都画了,我们要先死了才行。”唐久说,“现在还没死呢,不用着急。” 丁晚想了想,笑道:“有道理。” 程云朔:“……” 有特么什么道理啊! . 壁画算是已经公布了他们继续走下去的事件进展,但就算明知前路凶险,肯定还是只有往前走一个选择,毕竟他们要寻找西极点。 当然丁晚和唐久也不是盲目的在送死,他们停下来讨论了一下: 任何地方只要能成为一个稳定的环境,就必定有它自己的相生相克,比如说有青蛙的地方就会有吃青蛙的蛇,有毒蛇的地方附近也会有缓解蛇毒的药。 这个冰塔目前既然没变成雪山明王的狂欢乐园,这种相生相克就肯定存在。 而且冰塔的最深一层是张巨脸,“雪山明王害怕‘脸’”又是已经知道的线索。 基本上可以推断,就算被雪山明王疯狂追杀,只要能够通到冰塔最深层,就仍然有生还的希望。 . 再向前,压迫感越来越重,神像越来越多,不过这种恐怖片般的氛围,丁晚他们三个都已经很习惯了。所以只是有点发毛,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心理压力。 进入冰塔第七层,意外终于发生。刚一进去,丁晚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他一瞬间全部的精神都紧张起来。 因为那是蛋白质腐败的味道,或者说是是尸体的臭味。 而这里根本没有活物,本来不应该存在这种味道。 第38章 千年冰塔(13) 其实说是腐败蛋白质味道已经是比较含蓄的判断了, 在闻到那味道的第一瞬间,丁晚已经认定那就是尸臭味。 第48章 人类对于尸臭味有种本能的厌恶,似乎是来源于原始的自我保护本能, 现在丁晚的这种本能就已经全部被激发。 他倒是已经习惯各种恶劣的环境,只是依旧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那是什么!”程云朔指着下方的冰壁失声道。 丁晚、还有唐久也同时看到了程云朔指着的东西。那是一个简易帐篷, 用背包、衣服还有尼龙绳搭制而成,不知道为什么搭在冰塔里, 或许是出于防御某种应急的事态。比如躲避风雨,或者短暂的疗伤。 帐篷门虚掩着,依稀可以看到衣角从门缝露出来, 这显然是之前过来的探险者,或者玩家,并且时间没有太久。 丁晚并没有询问有没有人, 因为这就好比对着一块冻结了几千年的冰问里面有没有人, 谁都知道,这里不可能有活人存在。 “你们说。”程云朔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点发抖, “这……会不会是玩家啊?” . 同样的问题存在在每个人心里, 这座帐篷里的会是玩家吗?和他们一样的玩家? 丁晚无数次见过玩家死在他面前, 死亡已经不是会让他多惊恐的东西。但是在世界共享进度副本里, 看到之前玩家的死亡,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丁晚定了定神,走上前。用冰镐的尖挑开帐篷—— 帐篷里有三具尸体,情形倒是没有丁晚想象的那么不堪。 冰塔之内,气温低又干燥,尸身只是出现了轻微的腐败,要是同样的情况出现在外面的河谷里, 现在整个帐篷的方圆五米之内都没有办法进人了。 “怪不得外面的骸骨坑里,探险者的装备都不见了。”唐久翻了翻其中一个人的包说道,“都被这几个人带过来了。” 背包里有各种各样的物资,压缩饼干、高精度的罗盘、卫星电话……里面甚至不乏价格不菲的仪器,看来这三个人是把骸骨坑里的探险者们都搜罗了个遍。 “从这些装备来看,他们几个来这里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唐久翻着手里的一台卫星电话,“这个型号是半年前才更新的,尸体腐烂的程度……半个月到半年之间吧。” 丁晚一直看着唐久把玩那台卫星电话,突然说,“照这么看,这三个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唐久挑眉看着丁晚,旁边的程云朔更是愣住了。 “这几件都是最近的装备。”丁晚说,“冰河那里气候极冷,尸体在殉葬坑里,不会这么快就腐烂成白骨。” 他拿过这台卫星电话,转了一个面,于是三个人都看到电话上的一处凹痕,“你再看这个,打斗的痕迹,血迹,这些装备恐怕他们是从另一波探险者手里抢的。” 说抢的已经是非常委婉了,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装备被抢,再加上激烈的争斗,和谋财害命完全可以划上等号。这些装备的原主人几乎可以确定以及遇害,就死在这几个人手里。 眼前这三个人估计想着把装备弄多一些,进到冰塔中也有保障,没想到还是折在了这里,倒也算是恶有恶报。 遇到尸体最重要的是探查死法,因为一旦这些人是死于外因,而这个外因依旧存在的话,发现者就也处于非常严重的危险之中,简单来说就是被熊咬死的人附近肯定有熊。 很快他们就发现死者的死法,他们的死法对于这个场景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平和,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也没有露出惊骇的表情或是笑容,这就证明不是发生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件,也不是失温。 非要说的话就是三个人脸色都呈现青灰色,就好像在同一时间心脏病发作一样,但这种极小概率事件基本上不会发生,必定还是有什么外因导致了眼前的情况。 就在丁晚想要观察下附近的情况,找找头绪时,程云朔突然“操”了一声:“黑三角!” “什么黑三角?”丁晚没懂。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因为在程云朔说出“黑三角”这个词时,唐久的脸色都变了。 程云朔有什么反应丁晚都不会当回事,但唐久的反应这么大…… “之前联系我,让我来雪山的那帮人,我想起他们的一个特征了。”程云朔捏着其中一具尸体身上防寒服的一角,拿给丁晚看,丁晚看到防寒服上绣着一个小小的黑色三角,就是一个普通的三角形,三个角大概是20,50和110度这个样子,挺修长的,除此之外没任何特别之处。 “联系我的人身上都有这么一个黑三角标志,有的是在衣领上,有的是耳环,有的是鞋子上的标志。但是因为这个三角形的位置并不统一,造型又实在比较普通,我一开始没把它当一回事情。” 程云朔说,“如果不是突然又见到这个三角,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个组织的标志。” 丁晚“嗯”了一声。他又看了看唐久,好像想问点什么,但是最后没问。 “这些黑三角既然叫我过来,为什么又要自己过来?”程云朔已经自顾自说出内心的疑问,“他们又为什么死在这儿?” 话没说完程云朔忽然觉得不对,丁晚的表情不对,唐久的表情不对,旁边的气氛也不对。 他再一抬头,猛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的神像都悄无声息地靠近过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无数个神像,高低远近地看过来,在阴森的冰塔洞窟里形成无数道交织的视线。 无数双属于殉葬人俑的眼睛正透过神像的塑彩金身,怨毒地盯着他们。 . “我操!”程云朔大叫一声,瞬间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他无助地望向丁晚和唐久,“怎么办!” “跑啊怎么办!”丁晚大喊道。 程云朔本来就是被吓蒙了,丁晚一嗓子,他也回过味来,原地弹起来就跑。丁晚和唐久也早已开始狂奔,三人沿着小道,一路狂冲。 那些人俑就跟在后面,发出“骨碌碌”沉重的滚动声,一路追随而来。 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好地对应上了壁画中的第二段,恶鬼开始追逐朝圣者,仅有的好处是他们几个朝圣者目前还是活人,没有变成画中的一摊鲜血,不过说不定不要太久,危险就会来了。 这条路本身也非常危险,很窄的一道台阶,下面就是地形复杂的冰川,万一滑一跤掉下去,冰缝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而且,从冰塔七层开始,台阶的路径变得很是曲折,横过来之后则更加诡异,要不是丁晚、唐久和程云朔三个默契地在离开冰塔之前把整个图跑了一遍的话,说不定早就已经掉下冰缝去做肉馅饼了。 就这样一直跑到九层,后面的人俑越来越多,两边的神像也越来越多,照这么下去淹都能把他们淹死。 眼看情势危急,丁晚冲唐久大喊:“不行就炸!” 唐久最擅长爆破,当即应声。但这属于是实在没有办法时的下下策,爆破一旦开始无法逆转,冰洞会直接坍塌,他们只能保住一条命,探索西极点的计划会彻底归于泡影。 千钧一发之际,“轰”的一声巨响,丁晚眼前硝烟弥漫,神像被震得四散纷飞。丁晚本以为是唐久工作效率这么高,随即他发现并非如此,头顶的洞窟出现一个裂缝,裂缝之中,一只覆满白毛的巨手盖了下来。 那只巨手像是某种猿猴的手,和人类一样的手掌,但是被白毛覆盖,爪子也很长。这只手几乎就像丁晚的人一样大,很难想象手的主人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巨手在洞窟之中停顿了一瞬,接着,豁然冲着丁晚的方向一把抓来! —— 洞窟里可供人停留的位置其实很狭窄,只有那一条窄道,下方的冰川勉勉强强可以站立,但非常的危险。所以巨手一把抓下来,留给丁晚可以躲避的空间并不多。 还好就在这瞬间,唐久和他同时有了动作。 丁晚飞快地向后闪躲,身体弯折成一个非常大的角度,这样大的动作实际上会让他失去重心,就算他对自身的控制力再强也不可能抵抗物理规律,但唐久的配合已经紧随着他的动作而来。 唐久拽住丁晚的手腕,就在丁晚失去平衡坠下台阶时,唐久已经把他拉住,巨手从丁晚原先的站位上轰鸣着掠过,留下一阵腥风,又“砰”的一声,将周围的神像击碎。 现在才看明白,巨手根本就是冲着那些神像去的,扫到神像时巨手有一个明显的抓握动作。 巨大的手指扫飞了一部分神像,又将一些神像攥在其中,神像在哗啦的声响中碎裂,碎片四处纷飞,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成分可疑的暗色液体,程云朔赶紧躲闪,免得自己被不知道多少年的古尸尸液波及。 另一边,丁晚则在唐久的协助下重新站回台阶上。 很快就看出,这只巨手的目标只是神像,它对在场的三个活人并没有多大兴趣,反而它疯狂地攫取神像的行为为丁晚他们打开了一条通路。巨手左右晃动,像取食那样把一堆堆的神像攥在手中,使得丁晚一行人可以继续向前。 第49章 只是不管丁晚,唐久还是程云朔,都不会因为这短暂的一路畅通有任何开心的感觉,因为他们都能听得到,在巨手粉碎神像时,巨手的掌心之中,传来了令人胆寒的“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很难想象把这些神像都吞下去后,巨手会变成个什么样的东西,而且到了那时候,什么神像都不剩,他们三个就会成为冰洞里仅有的猎物。 偏偏丁晚他们还不能跑得太快,因为前面的神像太多了。 那些神像都已经“活”了过来,会靠近活人的气息,如果不靠着巨手来清理干净前路,他们可能直接会被吞掉。 这只巨手一定就是雪山明王,是本体还是化身并不清楚,也不重要,走到第九层尽头时,巨手已经吞吃了上百只神像,毫无预兆的,又是石破天惊一声轰响! 震耳欲聋的响声中,丁晚飞快回头,就在那只手不远处,又有一只巨大的兽足落了下来,这只兽脚同样是满布着厚实的白毛,爪子非常长。 这次完全可以确定,雪山明王的本相就是一只巨大的雪猿。 雪山明王的脚也落地以后,攻击的气势明显变得凶猛起来,密密麻麻的神像被雪山明王的手捏碎,或者被脚踩扁,满地都是碎片和尸液。 丁晚一行人丝毫不敢恋战,情知被神像包围还只是被追杀,万一真被雪山明王碰到,估计立即就死。 只看手和脚就知道雪山明王的体型极度巨大,悬殊的体格差异下他们很难对雪山明王造成伤害,一刀砍上去应该也就是和蚊子叮咬差不多的效果。 所以他们硬着头皮往前,冲到雪山明王的前头,程云朔拿着把长刀,一马当先,他的刀舞得很好,周遭的神像都被打退,丁晚和唐久借此机会冲出去。 刚冲出去没几秒钟,后面便是一阵摧枯拉朽的声响,雪山明王将几乎所有的神像都摧残殆尽。 丁晚他们只来得及拿走冰晶舍利,就冲进第十层。 后面的危险感越来越强烈,脚步奔跑的“嗵嗵”声,手掌用力的抓握声,还有手心传来的咀嚼声,这些声音在洞窟里形成反复的回音,交织不绝地作响,不需要什么战斗经验就能够感觉到其中的危险。 在第十层里刚跑了一半,突地,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丁晚一行人同时回头,只见狭窄阴暗的过道里,赫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头颅! 巨大的雪猿头颅从洞外探下来,血盆大口喷出腥热的臭气,血红的双眼四下里逡巡,突地看到了丁晚他们三个,雪猿的视线缓缓和丁晚他们相对! . 视线相对的刹那,丁晚竟然有短暂的愣怔,好像有种很平和很温柔的感觉从内心升起。但这种怪异的温和只存在了一个瞬息,就被他严苛训练下培养出来的,强烈的危险直觉压制下去。一瞬间,丁晚额前都出了一层白毛汗。 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他万一有了“安全”的感觉,就说明真的要出大事了。 因为连远离死亡的最后一道防线,危险本能都被麻痹,意味着巨大的死亡威胁正在临近。 丁晚强行定住心神,刚好再次和雪山明王的头颅对上眼,巨猿的眼睛已经比人头很大,血红的瞳孔中似乎有幽深的漩涡。 雪山明王原本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视线,但看到丁晚他们之后,视线定住了。 对视半秒后,巨猿眼中目光大亮,从“看着丁晚这个方向”变成了“猛地兴奋地向丁晚他们看了过来”,而且丁晚清楚地看到,在雪山明王大张着的巨口中,有一线银亮的涎水落了下来! . “跑!”丁晚毫不犹豫地大吼。 不需要他喊,唐久和程云朔也感受到其中的威胁,他们毫不犹豫地发足狂奔! 如果说手落下来是第一阶段,脚落下来是第二阶段,雪山明王的头颅出现就是第三阶段,到了这一阶段雪山明王的状态明显变得更为疯狂,而且已经把丁晚他们当做了目标。 那些神像不再是它首要吞噬的目标,只是被当做路障全部拨开,丁晚他们也闷头狂奔,神像骨碌碌地在他们身后追赶,巨猿的脚步声和吐息声也紧随其后。 总算在巨猿抓到他们前的一瞬,丁晚拿到冰晶舍利,三人冲进了第十一层! 之前在冰塔内,进入十一层后,回到前面几层的路会封锁,现在丁晚只希望情况也能和冰塔中一样。还好事情和他的想象几乎相同,冲进第十一层,右手边看到一台巨大的机括。 丁晚喊了一声“按!”,最后一个冲进来的唐久默契地扳下机括。 “轰”的一声,一道石门从天而降,几乎是切着唐久的脚跟重重砸下来,将所有的追逐声都隔绝在外。 . 短暂的安静。 冰室里只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最后一层冰塔里,终于没有了那些神像,冰室空旷开阔,厚重的冰层带来幽森玄奥的寒意。冰室正对面的墙壁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张在冰塔中见过的,恐怖诡异的巨脸,冰层内还封着很多花纹,唐久看到了自己要找的壁画,还看到了冰墙内冻结着其他一些东西,只是他暂时辨认不出那是什么。 在唐久观察完墙壁后,他注意到丁晚看向了自己,微皱着眉。唐久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自己最近应该是没有得罪丁晚吧?他赶紧摆出一副诚恳又卑微的表情等候丁晚的指示。 丁晚看着他,脸色有些不爽,语气倒是淡淡的:“你刚才往前站点会死是吧。” 刚才唐久站位很靠后,差一点就被那道石门砸到。当然唐久自己是有把控距离,不过看起来确实挺危险。 丁晚嘴巴很毒,唐久却笑得格外愉快:“会死,会开心死。” 丁晚:“……” 第39章 千年冰塔(14) 丁晚是真不想跟这种死痴汉讲话了, 满脸都是拒绝,他直接无视了唐久的花言巧语,走到那张巨脸面前。 厚厚的冰层下面, 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壁画,壁画与外面那些风格血腥的彩绘不同, 原始、古拙、带有一种邪异的生命力。这和丁晚在石珠村那个鲛人墓里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外面的声音不绝, 神像想要冲进石门,雪山明王也想进来,这道门不可能一直撑得住, 但现在他们管不了那么多。 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西极点,为的就是壁画,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先把壁画看完。 虽然透过厚厚的冰层, 但壁画的线条依旧很清楚, 朱红的线条透过微微发蓝的冰块,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紫色。 画面里是一片海,密实的波浪线勾勒出大海的形状, 海上低低地悬挂着一轮太阳, 就像上一副壁画一样, 太阳中心有大量混乱的线条, 太阳光则被勾勒成尖刺的形状。太阳正下方有棵巨大的树,树冠繁茂,乍一看像是上面吊了无数的死人,再看过去又会发现,这好像只是垂落的树枝。 和石珠村的壁画一样,这幅壁画揭示着下一个极点的位置,只是这么看过去丁晚却什么头绪都没有。 大海, 太阳还有树?这看起来更像是神话传说而不是现实中存在的地方。 解析壁画的内容并不是眼下要做的事情,只要把壁画的画面记住就可以了,另外就是藏在壁画内的青铜残片,上次在鲛人墓里面拿出来一个,这次的稍微难搞一点,在冰层后面。 冰层没有想象的那么厚,唐久随身会带火,轻而易举地将冰层烧融出一个洞。 这个操作他做起来非常简单,实际上却相当需要技术水平,反正程云朔在边上都看呆了,下意识想拿手机,想起来手机现在没电,忧郁地放弃了。 冰层下大概积聚着极强烈的寒意,丁晚眼看着唐久把手伸到冰洞中,即使他带着用于防护的手套,还是激灵了一下子。 丁晚正欲询问,唐久已经主动开口。 “冰层下面有东西。”唐久说,“是活物。” . 程云朔满脸惊悚,丁晚问:“什么活物?” “说是活物也不妥当,更像是在休眠,很快就要苏醒,这么一个情况。”唐久说,“我只知道冰层里面的东西非常的凶,我们招惹不起,不过这不是坏事,因为外面那东西我们也招惹不起。” 说话间他已经摸出了青铜片,收纳起来,程云朔说:“你的意思是,冰层下面的东西可以跟这个雪山明王碰一碰,是么?” “多半是这样。”唐久说。 “但这就带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了。”丁晚说。 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冲撞声已经越来越响,伴随着石板裂缝的细微吱嘎声,这块石门本来就不强韧,想来是没办法撑得太久,在这么个时候丁晚说有严重的问题,程云朔脸色都变了。 程云朔问:“什么问题?” “这地方如此狭小,他们神仙打架,我们往哪儿跑呢?”丁晚说。 程云朔:“……” 就在丁晚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轰”的一声爆响,雪山明王终于撞碎石门,冲进了冰室! 第50章 . 这里已经是整个冰塔的最深处,再往深处就是万年不化的玄冰,真正的生命禁区。如果唐久贸然爆破,山体只要有任何一点崩塌,三个人就死无葬身之地,但现在也根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冰塔已经成为一具巨大的棺材,无论神像、雪山明王、巨脸还是他们三个探险者,都会被埋葬其中。 眼下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干脆就不想办法。 丁晚冲唐久打了个手势,唐久会意。 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到了实在不行的时候,唐久就直接动手炸山,虽然活的概率也不大,但至少不会是零。 巨猿撞进冰室的同时,冰室里的那张巨脸也缓缓张开了眼睛,巨脸张开眼睛的瞬间,脸上的花纹也清晰浮现,众人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条鬼面巨蛇! “操啊!”程云朔大叫。 鬼面蛇奇毒无比,被咬到立刻毒发身亡,几乎无药可救。虽然雪山明王皮糙肉厚,但遇到这种超级毒物,肯定也会忌惮。 唯一问题在于,他们对鬼面蛇也非常忌惮。 比雪山明王怕多了。 …… 顷刻之间,冰层内部发出天崩地裂般的震动,鬼面蛇已经冲破冰层,与雪山明王死斗起来! 狭小的冰室里,巨蛇死死缠住雪猿,试图令雪猿窒息而死,蛇尾重重地摆动,每一下敲击在冰室的墙壁上,都打得冰雪碎屑飞溅。 雪猿也毫不退让,利爪在巨蛇厚实的漆黑鳞片上留下深深的白色刮痕。 这场面让丁晚想起抹香鲸与大王乌贼,在史前巨兽的对拼里,这是非常经典的画面。 只是雪山明王和鬼面巨蛇在这狭小的冰室里打斗起来,一下子丁晚、唐久和程云朔就都成了炮灰。 这样的战斗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不出半分钟,整个冰室都会坍塌,轻则引发雪崩,重则整个山头都会受到影响。 到那时,巨大的天灾之下,就算丁晚他们三个再强也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唐久在装配炸/药,与其让雪山明王把山弄塌不如他们自己来,掌握主动权总是会好一点,另一边丁晚在观察,在死境中寻找生机,基本上他们之间就是这样的一种配合方式。 丁晚总觉得这间冰室里应该是有生机的,因为现在的场景和兰措寨小公主说的话有个巨大的矛盾。 . 小公主说“雪山明王害怕‘脸’”,但目前来看,雪山明王和“脸”是死敌,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小公主的信息来自于上一批外来人,多半就是死在外面的那几个黑三角,那些黑三角虽然不知道具体来路,但应当不一般,他们还没来得及见到雪山明王就挂了,所以他们的信息没有被证明是错的,那就可以当做是对的。 那么,雪山明王害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丁晚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观察,终于让他察觉了一点小小的违和感: 鬼面蛇与巨猿的战斗看上去都是想致对方于死地,可仔细再看,巨猿的进攻都是向着鬼面蛇背后的冰墙,鬼面蛇绞杀巨猿的同时,每一次蛇尾有力的拍击也是在将雪猿从冰墙这边驱赶开。 冰墙后面一定还有东西。 但是鬼面蛇对冰墙的保护非常严密,丁晚如果过去一定会遭受非常猛烈的攻击。但这种情况丁晚也很熟悉了,他的应对方法极富经验。 丁晚戳了戳程云朔的肩:“去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程云朔:??? 程云朔很想问丁晚,您37度的嘴为什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但可能因为这是丁晚,他奇迹般的没有多少反抗的情绪,手里的刀一挥就冲过去了。 虽然对程云朔不算很了解,但丁晚对他可以说非常非常信任。因为以程云朔这种脑子,能冲到玩家排行榜第一位,身手一定好得出奇。 果然程云朔没有辜负丁晚的信任,他手里长刀一挥,洒出肃飒的劲风。 程云朔个子高,手长脚长的,动作非常潇洒。 雪猿和巨蛇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蛇尾和巨手同一时间爆冲过来。程云朔大喊一声“救命!”,腰身迅捷地弯折成极大的弧度,从巨手和蛇尾中间穿了过去。 蛇尾重重砸在冰墙上,随后迅猛地再次砸向程云朔,程云朔又是一个难度极大的扭腰,一把拽住蛇尾,竟然把蛇尾当做绳梯,攀着上去躲过了第一击,随后矮身避过雪猿的巨爪,再攀着巨爪上去,硬生生用蛇尾当盾牌扛住了下一击! 这套连招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端的是行云流水,要是有观众,必定会按耐不住拍手叫好。 “巨臭啊!”程云朔吊在巨猿手指上,惨叫道,“快点!撑不住了!” 在程云朔大战两位史前巨兽时,丁晚自然也没闲着,他已经借着程云朔打出来的这一点时间差,看清了冰层中的情况,一看之下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也明白了唐久探手进冰层去去铜片,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危险直觉。 冰层之内,玄冰黑压压的,就像一个超低温的孵化箱。 之所以会说是孵化箱,是因为黑暗之中,冰层之间静静躺着无数枚鸡蛋大小的蛇蛋。这些蛇蛋的壳很薄,隐隐有暗红的光点透过蛋壳亮起来,像是小蛇的眼睛。 这些蛇蛋排列得整整齐齐,幽幽地躺在冰层内,等待孵化的契机。 . 鬼面蛇孵化的场面他们在那雨林里见过的,小蛇疯狂地攻击活物,这座山里的蛇估计比河谷里的更凶,又比巨蛇的攻击更加细微,没准真能对雪山明王造成伤害。 只是这些蛇蛋看起来已经休眠了非常久,也不知道要怎样让它们孵化。 不过丁晚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他拍了拍旁边的唐久:“别弄炸/药了。火准备一下。” 唐久专心在准备炸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惑道,“你要干嘛?” 丁晚往冰洞里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烤几个鸡蛋。” 第40章 千年冰塔(15) 唐久专注地在鼓捣他的装置, 没关注周围情况。所以丁晚说的话他完全没懂。 唐久:“啊?烤鸡蛋?哪有鸡蛋?” “别问那么多。”丁晚眼看程云朔在雪山明王和巨蛇之间上蹿下跳,一副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的样子,根本也没时间解释, 直接伸手问唐久要火。 唐久虽然挺有刨根问底的精神,但更分得清轻重缓急, 干脆也不问了,直接把火递给丁晚。 唐久这个是自己弄的引火装置, 他擅长爆/破,自己搞的这个小打火机功率自然更强,功能也更多。 比如说很大湿度或者很大风的时候也能点着火, 同时还可以把小打火机的一个可拆卸机簧当成是火柴那样扔出去,无论重量还是大小都很趁手,可以说唐久已经考虑到了小规模用火的各种情况。 丁晚对这装置用的很熟练, 飞快地点起一个小火团, 趁着程云朔吸引了全部敌人的注意力,他手腕一用力,像丢飞盘那样, 精准地将火团丢进了冰层的缝隙之中! 火团在空中洒出一道耀眼的拖尾, 好像凤凰羽毛那样华丽耀眼, 因为高速和气压的共同作用, 飞进冰层的一瞬间,火团骤然爆发成火焰,火星撞到冰壁,呲地一声冒起白烟,火焰将厚重的冰壁映照得透明,那些蛇蛋的蛋壳更是薄透得如同玻璃,几乎能看到其中鬼面蛇幼蛇的形状。 那一刹那火焰爆发的确实失控了, 整个冰层之内如同变成一个火炉,丁晚甚至闻到了烤蛋的香味。 他心说坏了,本来想着用高温催鬼面蛇孵化,这要是真烤熟了,那就没救了。 鬼面巨蛇也发现了自己巢穴的异样,霎时陷入狂怒,它的嘴巴瞬间张大到一个极大的角度,锋利的牙齿挂着亮晶晶的毒液,但又不知道该攻击哪里,正欲向着巨猿一口咬下去。 突地,孵化蛇蛋的冰隙之中,传来“喀喇”一声轻响。 . 这声轻响瞬间将冰隙之中的一切都定了格,丁晚、唐久、程云朔,鬼面巨蛇、雪山明王,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投向冰隙之内。 “喀喇”一声之后,是连续不断的“喀喇喇”声,就好像很脆的蛋卷被人踩了之后碎片撒在地上那样,丁晚这个角度看的很清楚,薄薄的蛇蛋蛋壳被逐个顶起,鬼面蛇幼体从蛋壳中孵化。 幼体的鬼面蛇看上去非常脆弱而且透明,但即使是透明也是透明的很恶心,它们黑白相间的脸谱透出幼嫩的粉红色,好像新生儿的皮肤那样,但反倒将脸谱的条纹撑得鼓胀胀的,更加可怖。 这些幼蛇比鬼面巨蛇的攻击性更强,像一群小蝌蚪般就游了出来,它们比在河谷里时更加凶猛,似乎也不再受水的限制,但它们都没有靠近丁晚一行人。 也许是因为丁晚他们身上的草药护符即使到了这时还有效果,也许是因为雪山明王对它们来说更香一点,幼蛇争先恐后地游向雪山明王。 令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第51章 巨蛇对雪山明王的战局其实是五五开,雪山明王个体极大,皮糙肉厚,就算偶然受到一点伤害也是毛毛雨,所以巨蛇对它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幼蛇就像寄生虫一样,飞快钻进雪山明王毫毛间的缝隙,造成的全是真实伤害。 雪山明王被咬得惨叫连连,重伤之下也开始发狂,而它的每次发狂,对这个狭小的冰室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雪山明王的巨手撞在墙壁,墙壁便“轰”的一声,下雨般的开始落下冰屑,它的身躯砸在山体,撼动得地动山摇。 再这样下去效果和炸山没有任何区别,就在这样想时,丁晚突然注意到,在雪山明王连续不断的剧烈撞击之下,冰层之内,竟然出现了一道黑洞洞的,分明是人为修造的通道口! 不知道通道那边有什么,但这里已经是唯一的道路,根本不需要犹豫什么。 “走!”丁晚叫道。 唐久和程云朔同时会意,三人毫不犹豫,抱成一团,从通道一跃而下。 . 进入通道的瞬间丁晚自然而然地闭气,即使这样还是感受到强烈的腐败气息,好像几百年的陈年老灰都堆在这条通道里,他不小心吸进来一点就会立刻肺炎而死。 和整座冰塔内古拙但精致的工艺不同,这条通道没有任何额外的装饰,甚至连基本的抹平都没有,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丁晚已经猜测到这条通道的用途。 这座雪山之中的冰塔,同样是人工修筑而成。修筑冰塔的奴隶早在修筑之时就已经料想到,冰塔一旦落成,他们会成为第一批殉葬品,所以修建了逃生通道,自古以来修筑陵墓或者寺庙这种大型祭祀场所的工匠都有这种自觉,不过能不能逃掉就不好说了。 修筑冰塔的奴隶们显然是没能逃掉,现在丁晚也明白了为什么冰塔里能有那么多活人俑神像。 他之前就在想,不管是把人俑带上雪山,还是把殉葬的活人绑上雪山,都是相当有难度的工作,不知道千年宗那些信徒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倒是有了答案。 这条通道比想象的更陡也更光滑,这种程度的速降其实就等同于在滑坠,在雪山上发生滑坠后果不堪设想。 “上贼车了啊!”程云朔大喊。 他们掷出冰爪和冰镐,砸在通道的洞壁上,用这种方法缓解自己滑坠的速度。这一招是所有雪山攀登的技巧里都会讲到的自救办法,也确实非常有用。 很快下降的高速度就得到缓解,而且下坠的最后一段,坡道的坡度也放缓,就跟老住宅楼里丢垃圾的通道一样。 三个人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总算是活着冲出通道到了地面。 . 丁晚躺在地上,身下是冰雪,但因为整体气温都很低的缘故,反而不会觉得多么冷。 这里大概是原本攀爬的二分之一高度,从丁晚的视角往后看,可以看到一棵树立在岩石边,这个季节树上却灼灼地盛放着桃花,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 丁晚眨了眨眼睛,视线里,熟悉的显示屏再次出现。 -【已完成主线任务:通关冰雪寒林·天(1/1)】 -【已接收隐藏任务】 -【已完成全部主线任务,副本完成。即将进行结算】 之后就是漫长的结算画面,那些分数和奖金一排排地列出来,刚开始打副本时丁晚对这个数字还挺在意的,甚至有点兴奋感,现在这些感觉早就没有了。只觉得这满眼的字乏味还有点碍事。 “……搞个结算画面好不好?”听见唐久的声音。 “嗯?”丁晚愣了下,看向唐久。 “我说,这系统要是能跟手游似的,出来搞个mvp结算画面,跟着短视频的音乐跳舞,应该还挺酷炫的。”唐久说,“有没有反馈bug的地方让我提一下。” 丁晚脑海中瞬间划过唐久穿着黑西装跳科目三的场面,他赶紧又闭了闭眼睛。 “……神经。”丁晚评价。 唐久笑了笑走过来,在丁晚身边蹲下,点了支烟,递到丁晚嘴边。 . 丁晚平时不抽烟,但是从副本里出来就不一样,他往往会抽一点。 每次从副本离开都觉得很累,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身体不够以前好,更是这种感觉。四周是极寒的冰和雪,缭绕的烟草味倒是给了丁晚一点回到人间的感觉。他也是累了,懒得再纠结,撑起身体,就着唐久的手叼住烟,深深吸了一口。 坐起来才发现,桃花树边上有一片湖,湖水在冰雪映照下呈现很纯粹的黑色,湖面倒影映出雪峰如同一面镜子,不远处则是一座小小的寺庙。 深山之中竟然有这样一座寺庙,也颇让人意外,程云朔对什么都好奇,跃跃欲试地想去看看。 “你小心进去之后又进副本了。”丁晚提醒道,“虽然你实力很强,但是连着进副本体力透支,谁来都遭不住。” 程云朔被他这么一说也谨慎了,拿手机从寺庙外面远远的往里拍。看进去倒是发现没有什么,这里虽然修建成寺庙的样子,其实是一个小小的休息场所。 当年那些修建冰塔的奴隶可能就是在这里歇脚之后上山,所以把逃生路也修建到了这边。 单看风景,此地确实是个世外桃源,只不过也成了他们的埋骨之地。 一生要出片的男人程云朔蹦蹦跳跳地自拍去了,这小子体力是真的好,丁晚找了块岩石坐着休息,看着下面的大湖。 这场景对他来说,其实有些熟悉,当年就是这样的雪山和湖,下着大雨的夜晚。 —— 好几年前了。 那时候他们的训练营里很多人被带出来,扎营在湖边,丁晚知道自己是去干嘛的,湖后面是一个冰洞,他们就是要去那里。 丁晚他们的身份就是敢死队,去探洞的,像这种冰洞之前没有人去过,下面什么状况都不知道,去了基本就是九死一生,活着出来就是命大,去更危险的地方。丁晚之所以这么熟悉,就是因为这已经是他九死一生很多次之后的结局。 丁晚很清楚一直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死在某一个更危险的地方,所以在下冰洞之前他逃了。那是一次很大的探索活动,除了他们这些敢死队之外,有钱的玩家帮会还雇佣了很有名气的玩家,其中就包括当时名声很大的炸/弹人唐久。 唐久是唯一一个把他们当人看的人,而且丁晚对他有莫名的好感。 丁晚知道那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那个夜晚神山下了雨,好像天女的眼泪落在湖面里。唐久的帐篷外有人敲门,他愣了下掀开帐子,看到丁晚,瘦得皮包骨头,伶仃着一张美貌的小脸,大雨将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浇得湿透。 唐久疑惑地看着他,丁晚盯着唐久的眼神像是垂死的小兽看到最后的猎物。但是丁晚笑起来的眼神却没有任何侵略性,反倒是被训练过后的分外温柔。 “救救我。”丁晚说,“我不想死。” 唐久问:“我能怎么救你?” “带我走。”丁晚看着他,突然扯下自己的外套,他里面只穿了薄薄的单衣,灯光下他的肩膀和脖子莹白如玉,晃得唐久眼花。 “我受过训练。”丁晚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第41章 红烛夜(1) 唐久被丁晚这句话说的愣了一下。 虽然他必须很不君子地承认, 早在丁晚说这句话之前,甚至早在丁晚跑到他面前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训练营的那群敢死队里面有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并且多看了好几眼。 但当丁晚真的这样说了,并且做出半遮半掩的诱惑动作, 他在忍不住又看了两眼之余,又觉得有点可惜。 . 丁晚出身的那个训练营里, 教他们的只有两件事,战斗,还有取悦。 丁晚其实不太知道, 他们练习那些会让人喜欢的身段和笑容,甚至姿势,到底是为了取悦谁。 但现在他觉得学到那些技巧还不错, 因为要是能取悦眼前这个男人, 他或许就能逃出训练营,然后活下去。 和唐久不一样,丁晚完全没注意唐久的长相。 他只知道这个人应该有不错的身份, 有权力在这次集体行动中获得单独的住所, 而且不受训练营官员的管束, 而且他感觉得出这人身上有种善良的气息。 这些都让丁晚做出判断, 眼前的男人是他逃出训练营唯一的机会。 那时唐久心里也在犹豫,不过他跟丁晚犹豫的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训练营根本不信任唐久,这点他知道,他必须判断眼前这个漂亮少年是真的想离开,还是那边在试探他够不够忠诚。 他倾向于是试探,因为训练营里的孩子他见过太多了,那些孩子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 根本不会考虑逃走。 但眼前的少年消瘦得离谱,也就十五六岁年纪,胳膊细得唐久生怕一碰就把他掰断了。 还有那满怀希望的眼神,都让唐久觉得情况不是他想的那样。 第52章 丁晚大概是感觉到了唐久眼里的犹豫,他准备脱掉自己的单衣,想着是不是露得多一点,得到唐久垂怜的机会就大一点。 但动作之前,就被唐久搂住了肩。 丁晚对世界的认知和其他很多人不一样,常年生活在训练营这种畸形的机构里,他的价值观也受到极大的影响。比如这个时刻,在他看来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上位者的垂怜,只要对方接受自己的邀请他就能得到逃出生天的机会。 唐久伸出手来揽过他肩头的时候,丁晚更是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对这件事他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无非就是要忍一忍痛。 唯独在他准备之外的是,唐久只是拿过挂在背包上的长大衣,给他披在肩上。 “你真的决定要走吗?”唐久问,“你叫什么名字?” “丁晚。” 训练营里没有名字,只有个代号。这是丁晚进训练营之前的名字,但他很久没被人这样称呼过。 “好。”唐久笑了笑,“我姓唐,他们有人叫我九爷,有人叫我唐久。” “什么意思?”丁晚问。他没懂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为什么听到一段自我介绍。 “意思就是,不需要你伺候什么。你跟着我走吧。”唐久说。 —— 唐久真的带着丁晚离开了。 丁晚的逃离被他们伪造成深夜试图逃走但溺死在湖中,因为冰湖下面情况未知,人命也不是特别重要,训练营派人下去探到了丁晚的衣服还有类似尸体的东西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丁晚被唐久带着回到京州,唐久把他安置在自己店铺后面一个单独的住处。 那是丁晚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房间,对他来说这感觉很奇妙。他倒是没有显得很怯,学着大方得体,也是训练营的一项课程。只有在某些时候,唐久会发现丁晚像一只做过特殊的社会化训练,但并没真正接触过什么人的小猫咪,在一些特定时刻会单纯到要死。 比如有零食吃的话会很开心,再比如总是隔三差五地拉住唐久,问他什么时候需要自己服务。 每次问的时候丁晚就会笑着看他,但那个笑容非常非常的营业,好看是好看的,可一看就是假笑。 唐久看着小猫咪这种因为受过训练而躺下敞开肚皮的动作,笑了笑说不用。 . 后来丁晚在唐久的带领下,认识了白凤凰,又在训练营几次狐疑地上门试探唐久那里有没有藏人,最后不得不放弃以后,有了新的身份,从一个四位数字代码成为了“丁晚”。 他的人生从那时开始踏入新篇章。 丁晚本来就很有天赋,他比别人身法更轻灵,头脑也好,在训练营痛苦的身体训练虽然给他留下病根,但99%的时间里他都有远超其他人的表现,很快他就已经在绘卷世界里打出一番名气。 唐久和他搭档,他们很快闯出些名堂。 丁晚并不是爱隐姓埋名的性格,他不算张扬但是也不讨厌被人看着,唐久对丁晚的照顾不是天天都要陪着哄着那一种,但确实算是无微不至。从丁晚的日常起居,到饮食作息,他都一直在关心,到了饭点就请阿姨去给丁晚做饭,还要看着他吃完。 丁晚本来在训练营里因为生存欲望都有些消极,消瘦得很,一段日子下来慢慢长到了正常的体重,也慢慢的成年了,褪去几分稚嫩多了些俊雅。 丁晚自己在绘卷世界也有了名气,他的积分很快冲得很高,他和唐久经常一起出任务,就好像唐久刚把他带出来时那样。 只是他们之间很久没提那个话题:“什么时候需要服务”。 丁晚总觉得自己该用这种方法报答唐久,但唐久好像对他没兴趣。 所以他绝口不再提。可是想到这儿又有点不甘心,为什么唐久就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他真就性缩力拉得那么满么。 丁晚不想问,问这个不是自取其辱么。他觉得唐久不是不喜欢他,可唐久又总是不表现出喜欢他,复杂的一批。 他们两个就像很好的兄弟,可又不那么像兄弟。 —— 有一次唐久去打副本,他受了一点伤,往常他都会直接回店里的,这次却直接去了丁晚那儿。 唐久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想受着伤出现在丁晚面前的,可那时候又非常非常想看着丁晚。 那天下着雨。 唐久有丁晚住宅那道大门的密码,他敲进去,院子里雨水从房檐滚落,像烟雾一样升腾在青石板地。丁晚喜欢花,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那些花都被他摆在雨打不到的房檐底下。 丁晚就站在青灰色的烟雨里,一身白衣,撑着透明的雨伞,专心地侍弄着他的花,肩颈和腰勾勒出修长清雅的线条。听到唐久的声音时,丁晚回过头,看过来,愣了下,他的脸像水墨画里的人物一样明丽漂亮。 他快步走到唐久身边,把他拉进房间,熟稔地把唐久按在床上然后帮他处理伤口,还没忘了埋怨:“受伤了打电话我去接你不行么,自己跑过来生怕死的慢是吧。” 唐久突然就觉得很开心,丁晚不再是那个被他救出来,什么都不明白的倔强小猫。他们已经完全是棋逢对手的搭档。 那天晚上丁晚请唐久吃饭,唐久说要喝酒。丁晚看了一眼唐久胳膊上的伤口,说你不怕伤口裂开吗? 唐久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说没准会裂得更严重呢。 那会儿他们在客厅里放着电影,巨大的沙发床看着就懒洋洋的,丁晚愣了一下,坐姿都僵硬了那么一瞬。 丁晚问:“什么意思?” 唐久突然也紧张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就是……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丁晚又愣了愣,训练的肌肉记忆突然在身体里复苏了,同时出现的还有之前从来没体会过的悸动。 “所以你现在想要了是吗?”丁晚笑了笑问。他顺势凑到唐久身边,很自然地勾住唐久的脖子,他们不算是很亲密地搂着,但接触的程度恰到好处。 而且那是唐久,应该是这个原因,丁晚觉得很开心,甚至有些兴奋,身上有些发热,和以前抱着假人做动作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情绪。 甜情蜜意,虽然来得迟情意却更浓。 亲热时丁晚发狠地咬唐久的嘴唇,想问他明明也这么愿意为什么要让他等这么久,又觉得等这么久也挺好的,现在和那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就在他们快要进行到最后一步时唐久忽然停下了,他问丁晚:“你之前和别人做过吗?” 丁晚愣了一下,首先他当然是没有的,他们在训练营里更要保持足够清白的身体。其次唐久的话让他感觉被刺痛了,丁晚微微偏开头避开唐久的亲吻,问他:“关你什么事?” 唐久笑了笑,丁晚不给他亲嘴他就亲了亲丁晚的脸,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唐突,所以语气都轻缓下来。 “没别的意思。就是没做过的话,等下我们好像得温柔一点。” …… 事后,两个人肩并肩躺在一起的时候丁晚忍不住吐槽:“我他妈也没见你多温柔。” 唐久搂过丁晚的肩:“……我不也是第一次么。” “第一次你装老手。”丁晚横了他一眼。 “在喜欢的人面前总得装装逼吧。”唐久笑了笑,想点烟,又没点,“那你体验还行吗?” “一般吧。”丁晚说。 刚才他们的体验可绝对不能只当做是“一般”。 在唐久略带错愕的眼神里,丁晚懒懒笑了笑,勾着唐久脖子又凑过去,“一回生,二回熟。你觉得呢。” —— 当然这些都是往事,回忆起来也不会再有太多波澜。 现在唐久对丁晚再温柔,丁晚也只想回他一句,呵呵,你个狗。 和唐久、程云朔往山下走,又走了整整一天,之后在草坡真的意外遇到了之前放走的马,于是后面的路变得简单很多,他们骑马再穿越河谷,回到兰措寨。 兰措寨的小公主看到丁晚活着回来,哇得一下哭的很大声。 筋疲力尽时,不想再在这里多留,他们继续坐车返回拉林。丁晚一路上大部分时间在睡觉,蜷缩着像一只小猫。偶尔醒来时看看窗外,辽阔的雪山还算养眼。 司机为了提神,放了特别有节奏感的藏歌,这些歌的旋律丁晚也挺熟悉的,他们之前经常听。 回到拉林之后三个人一起吃了顿火锅。 程云朔加了丁晚微信,然后就跑去楼下说要找旅拍做妆造开直播,就此道别。 丁晚:“……” 榜一确实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就剩下他和唐久两个。唐久对丁晚的态度照旧是小心翼翼,并且无微不至。给丁晚倒水,帮丁晚烫菜。 之前丁晚会拒绝的,现在倒也没有再拒绝,回忆起往日时光,感觉被人伺候也蛮好的。 饭店的灯光是温暖的橘红色,厚重的窗帘落下来,丁晚吃了两口饭,放下那只很重很有藏式风格的黄铜雕花碗。狭小温暖的空间,似乎总是带有一种难以明言的暗示。 第53章 “你嘴角沾了颗饭粒。”唐久提醒。 丁晚好像有点累了,抬眼看着他,没太反应过来:“哪儿?” 唐久想了想伸手放在自己嘴角比划,手刚抬起来,丁晚凑过来,轻轻地攥住了他手腕。 唐久一下愣住,说话都结巴了一下:“你你干嘛?” “就问问。”丁晚说,“你吃完饭体力能恢复得上来吗?” 唐久又愣了愣,似乎是明白了但又不太确定,很含蓄地说,“你需要的话没问题的。” 丁晚笑了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42章 红烛夜(2) 很多手册上都有介绍, 高原地区不适宜剧烈运动,也不适合洗澡,更不适合一边剧烈运动一边洗澡, 因为这些行为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高原反应。 但对丁晚和唐久这种强横的身体素质来说,上述介绍自然全都不适用。 回来路上丁晚买了个朱红的手串, 挂在他白生生的手腕上,像颗朱砂痣, 房间里充氧暖风鼓风什么的都开得很满,屋子里的风声很清晰,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一些其他声音。 丁晚和唐久在床笫之事上有种莫名的契合, 第一次都绝妙到难以言表,丁晚也不是没了解过相关的东西,他知道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情况。 分手之后丁晚不是没想过用新人来疗愈旧人的伤痛, 但是都完全没走到这一步。 哪怕只是一起坐在单独的包厢里吃饭, 对方表现出想碰一下他的手,都让他想跑路。 和唐久的感觉就完全不同,熟悉的情动的感觉, 从肌肤相/接的第一个刹那就已经开始。 唐久也没有再像上次那样, 试着去亲吻丁晚, 他知道丁晚会拒绝。 所以他只是轻吻丁晚的脸和脖颈, 把它作为一种增添情趣,而非交换爱意的方式。 外面又在下雨,风雨声让檐角古旧的橘红风铃轻动,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 唐久迟疑了一下,过来搂住丁晚。 事后的拥抱大多数时候都会让人感到温暖,即使是现在。何况外面还是有点冷,所以丁晚想了想并没拒绝。 唐久的体温要比他高一点, 暖洋洋的,他可以感觉到唐久的心跳,这样的感觉让丁晚有点懒洋洋的,很舒服。 唐久对于他而言就像是某种安抚物,用的熟悉又趁手,只要他自己不主动触碰雷区,他们两个之间已经可以相当和平的相处。 淡淡的熏香气味弥漫在房间里,那是香料味混合着一点橘子的甜香,丁晚会喜欢带着一点果香味的熏香,窗外的风铃声阵阵,混杂着隔壁酒吧街的古乐,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感。 “我问你个问题。”丁晚说。 “你说。”唐久道。 “那个黑三角,是什么东西?”丁晚问。 . 黑三角是他们在冰塔里看到的一批探险者,衣服上都带着黑三角的标记,最主要的是程云朔说,之前找他抢先一步去雪山的那批人也是黑三角,丁晚想这应该是一个水很深的组织,而且当时唐久也表示出了和黑三角认识的态度。 只是那时情况紧急,丁晚没来得及问。 唐久愣了下,搂着丁晚的手紧了紧,他笑笑说:“我以为这么浓情蜜意的时候,你会问我些浪漫点的问题,结果居然是这个。” “也就只有你觉得浓情蜜意。”丁晚回复。 “还在床上就要说这么伤感情的话。”唐久叹气。随后精准接收到丁晚传过来的“要不你滚”的信号,赶紧停止了对于贫嘴的尝试。 “黑三角是个大帮会,里面的成员互相之间都不清楚身份,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唐久说,“我个人认为,黑三角的存在是跟绘卷世界本身相关。或者说,他们就是代表绘卷系统在这个世界上的势力。” 丁晚本来是懒懒的听着,听到唐久这很炸裂的后半句,人一下精神起来。 他下意识往唐久的方向转头,忽然意识到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一转头就差不多要亲上了,而且还是尺度很大的拥抱姿势。 丁晚立刻又把头转回去。有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这么说?” . “你有没有考虑过绘卷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唐久问。 “没有。”丁晚说,“我在外面的状况你也知道的,从小就在那训练营里,我根本没有什么出去的愿望。” “说对了,你这个训练营就是关键。”唐久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一个来自外面世界的训练营,专门训练未来成为玩家的孩子?你又有没有想过你们被训练出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在这个游戏世界里通关吗?” “我想会不会是广撒网,就是条件差不多的都拉过去训练。能进世界的就进世界,不能进世界的就算了。”丁晚沉吟着说。 “但你说目的……目的这个,我确实没想过。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们在找东西。”唐久说,“黑三角这些年一直在绘卷世界里找东西,只是还没有找到。白凤凰一直在跟他们竞速,想要在他们之前找到那样东西。” “什么东西?”丁晚问。 “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总之应该是关乎绘卷世界存在逻辑的秘密。”唐久说,“找到了那样东西也许就能找到离开世界的出入口,但黑三角不是为了找到那样东西,他们是为了毁灭这样东西。” “绘卷世界,它的存在如果看做是巨大的机器,那就需要燃料,玩家在其中的活动就是燃料。我们尚且不知道这台机器要开向何方,但显而易见的是,它需要的燃料很多,并且越来越多。”唐久说,“如果让我们找到离开世界的办法,绘卷世界就会失去能量,黑三角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止这一点。” “也就是说……”丁晚皱着眉,咬着嘴唇,思绪转到某处,眼睛突然亮了,“黑三角就是‘系统’在绘卷世界中的实际势力。” 唐久点了点头。 “所以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很大的计划’吗?”丁晚淡淡地问。 唐久愣了下,苦笑,“嗯。” 所有玩家在绘卷世界,最终的目的都是离开,也许很多人因为这看似无望的重复而选择了沉溺在绘卷世界中,但只要有离开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唐久从很长时间之前就在暗地里调查这方面的东西,正因为此他才隐姓埋名,有了积分就交易给丁晚,以至于根本无法出现在排行榜上。 这是他在丁晚面前唯一的秘密,他和白凤凰共有的大计划,他认为这个计划不能说给丁晚听。因为他和白凤凰时不时就会受到一些阻挠,而丁晚没有,这显然是因为丁晚不知情。 唐久本来觉得,保持这样的状态,他也可以继续一边陪伴丁晚,一边调查绘卷世界。但事情显然并不如他所愿。 “这也是分手的原因吗?”丁晚问。 桌上烛光招摇,红通通一片,如同海誓山盟的嫁衣,又像烧尽一切的火,映在丁晚漆黑的瞳孔里。 第43章 红烛夜(3) “……是。”唐久说, “因为那时候你受了伤。” 唐久和白凤凰的调查陷入了瓶颈,却意外收到了来自黑三角的死亡威胁。 死亡威胁这种东西,唐久本来是没有在怕的, 因为他们在这个世界里,进出各个副本, 本来就是每一天都在死亡边缘,威胁根本不多这一点。 但后来丁晚受伤了。那个副本唐久至今都记得, 三年前,难度很大的一个副本,丁晚以雇佣兵的身份进去。 就在非常危险的一个关节上, 那个付了高价请丁晚进本的老板突然动手,一刀向站在悬崖边的丁晚捅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唐久几乎崩溃, 还好他救下了丁晚, 那老板却死于意外,唐久在他身上发现了黑三角的标记。 离开副本之后丁晚整整昏迷了三天,那三天唐久几乎没合眼, 他一直守着丁晚, 撑不住了就去外面的院子里抽烟, 白凤凰赶过来时唐久的样子憔悴到白凤凰不敢认。 还好丁晚撑了过来。 丁晚这次危险从大方向来说不是坏事, 因为唐久得出结论,就是绘卷世界的系统不能随意抹杀玩家的存在,也只有通过买/凶这么淳朴的手法。这对于他们的探查来说是件好事,要是系统可以直接降维打击的话他们干脆就什么都别干了。 但是对唐久个人而言这又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消息,他的恋人差点因为他死掉,这是绝对绝对没办法接受的,而且那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你决定不辞而别。”丁晚说。 他的语气淡淡的, 听不出太多波澜。丁晚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和唐久的往事也不会过问分手的原因,但他果然还是喜欢刨根问底。 也不会说知道是这种原因,丁晚就会很感动,觉得自己误会了唐久,并且与他冰释前嫌什么的,他早就猜到一定是这样的原因。 如果唐久不是出于被迫离开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再说一句话的必要。 第54章 “对不起。”唐久说,“我那时候真的害怕了,我怕你会死。” “但我们任何时候都可能死。”丁晚说,“这根本不算是理由。” 当时丁晚也是这样说的,他确实受了重伤,但他不是没受过重伤,试图害他的也不是只有黑三角。 在丁晚看来,一切都是可以防范的东西,生与死对普通人来说是大事,对于他们只是每天都在面对的东西。他不想因为这些所谓的威胁分手,他根本不怕,可即使他强烈表达这样的心情,唐久的决心还是坚定。 他们甚至爆发激烈的争吵,在丁晚看来,不管多少理由,他确实是被放弃了,这才是他生唐久气的原因。 “是。”唐久说,“那时我觉得是你不成熟,现在我想明白了,是我的错。” 丁晚听了这话,看了唐久一眼,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怎么想明白是你的错了?还是说因为要讨好我,所以没有底线的先认错也无所谓?” “真不是这样。”唐久说,“我以前总想着,等一切准备好了再来找你,等我解决了眼下的问题,确保你不会受到黑三角的威胁,为了这样的未来暂时受点委屈是应该的。所以在你不愿意分手的时候,我想的也是你太不成熟。” “可后来我明白了,永远也等不到十全十美的时刻,新的意外永远都在发生。我想你了就该去找你,你需要我我就应该陪着你,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可当时偏偏没想通。” “所以是我的错。”唐久说,“对不起。” …… 丁晚沉默了一会儿,转回去顺便把被子也抢走了,就给唐久看到被子上面露出来的一点漆黑柔软的发顶。 “闭嘴睡觉。”丁晚冷冰冰地发出指示。 唐久心知今天话能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丁晚心情好,他特别配合的不多话,探手熄掉旁边电控的蜡烛,在风铃和熏香里一夜好梦。 —— 翌日清晨唐久醒来时,丁晚已经坐在桌边吃早餐,这家客栈可以把早餐送到客房,唐久的那一份在桌子另外半边。 丁晚端庄地坐在那里,很专注地吃,好像完全没把唐久看在眼里,直到唐久跟他招呼他漂亮的眸子才扫过来,淡淡笑了笑说,“早。” 昨天夜里发生的对话就好像从未发生过,甚至丁晚好像比之前还冷淡了一点。应该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贤者时间,偶尔的情感流露过后就恨不得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以丁晚的性格没干脆把唐久的人生删除已经不错。 唐久不敢对眼下的状况有任何奢求,丁晚还愿意搭理他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好消息。 “早。”唐久没敢造次,放在平时他肯定要嘴贫几句,他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一样沉默地吃早饭然后和丁晚一起收拾东西走人。 “下一步的打算是哪里?”去机场的路上丁晚问,“下一个极点吗?” “应该是的,黑三角已经在行动,我们也不能耽搁了。”唐久说,“也不知道小飞飞怎么样了,想我们了没。” “小飞飞是谁?”丁晚问。 “……你那个徒弟,郝飞。”唐久愣了一会儿才回答,“你忘了?” “……哦。”丁晚也愣了一会儿,“没忘。” 确实昨天还想着呢,但就是不太习惯小徒弟的存在罢了。突然觉得有点抱歉,去机场的路上丁晚临时改道特产店,给小徒弟带了牛肉干、大毛毯、手串……满满一大包的特产。 唐久在边上说:“我什么都没有呢。” 丁晚看了一眼,他就把嘴闭上一边玩去了。 . 回到京州,一下觉得气候温暖许多,想到小徒弟还在唐久店里,丁晚干脆也就没回自己住处,先去了唐久的店。 一进店门,就看见白烟缭绕,还有一些符纸在白烟中飘荡,把丁晚吓了一跳,以为郝飞这几天自己守店出了什么事。他急火火地冲进去一看,发现店里收拾出一块空地,郝飞正坐在那合十拜佛。 “hello.”丁晚过去晃了一下手,郝飞睁眼,吓得“啊”一声大叫,飞快地从坐垫上弹了起来。 他又惊喜又紧张地看着丁晚,飞快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师父,师父你回来了!我的天哪!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一直都没回我,急死了,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师父你是真人吧?我能摸摸看吗?” “……”丁晚的手机在雪山上最后还是冻坏了,回来了也没来得及弄,备用机是没有郝飞的联系方式,干脆就直接回来。看这道场就知道是个祈福道场,想想徒弟应该还是担了很多没必要的心,丁晚也蛮不好意思的,拍了拍郝飞的肩膀。 郝飞“呼”地松了口气:“还好,是真的。” “什么意思?”丁晚问,“这怎么还能是假的?” “就是吧,那个。”郝飞不太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我们前面几天摆的都是祈福、祈求平安的道场,但是我怕你们已经出事了,今天摆的就是还魂道场。师父我没有咒你的意思,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丁晚:“……” 第44章 红烛夜(4) 郝飞飞快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丁晚和唐久也帮着一起来,郝飞看见丁晚还给他带了那么多特产,惊讶的眼睛都亮了, 一直在那说谢谢师父,又说自己这些天都在好好训练, 马步已经能扎很久了,有空一定给师父表现。 “好的。”丁晚看了眼道场里面自己和唐久的照片, 笑得格外亲切,“马步先扎个三天三夜吧。” 郝飞:“……qaq” 收拾东西时,自然也收拾出了那只郝飞不小心摔破的杯子残骸, 这是之前丁晚送唐久的杯子,郝飞收拾东西时不小心碰碎了。杯子的价值不菲,其中心意更是珍贵, 毕竟丁晚现在不会给唐久送礼物。 唐久看到杯子碎了, 心疼得眉毛都皱起来,不过见丁晚一副没当回事的样子,他也就只能不当回事。 把道场那些乱七八糟的黄纸、符咒往外收拾, 还引来了过路人的注意。 这条街上玩家居多, 大家的精神状态多少有点美如画, 眼前的场景他们完全不会觉得不吉利, 反倒是跟唐老板调侃上几句。 “这什么东西?”丁晚注意到柜台后面插着个陌生的充电器,不是唐久的东西也不是郝飞的东西。 “哦!师父!那个——” 郝飞话还没说完,丁晚晃眼看见一团火从门外飘进来,给他看得一愣,随后才发现那是个男人,只不过染了一头特别鲜艳的红发。仔细再一看,发现这个红头发还有点眼熟, 是石珠村一起下过副本的那个银色头发男生。 “丁神!”银发男生(红发版)看到丁晚也非常惊喜,立刻热情地招呼他。 丁晚记得在那个副本里他就跟郝飞处的挺好,出现在这里属于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就招呼他坐下,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原来银发男生名叫陈珏,本身也住在京州,京州的玩家很容易来到这条街上,大概就是丁晚他们离开后两三天,他出来闲逛,刚好遇到在打扫店铺卫生的郝飞,两人不久前在石珠村副本里就还算投缘,立刻一见如故地攀谈上。 陈珏本来就没什么朋友,所以经常来找郝飞闲聊,郝飞也没认识的人,这些天两人算是互相作伴。 因为郝飞对陈珏挺有好感的缘故,丁晚也对对方挺有好感,就好像看着自己家孩子关系好的玩伴一样觉得挺欣慰。 唯一要说哪不好就是这小子老染一些五颜六色的头毛,看着奇奇怪怪。 …… 丁晚在这绘卷世界里还是有些粉丝的,毕竟他是排行榜上很长时间的头号传说,再加上雇佣兵的传奇色彩,以及有不少人在幸运和他同个副本时被他救过命,各个方面好感度都拉满了。 程云朔对丁晚态度就很好,之前石珠村更是有丁晚的粉丝,陈珏同样是丁晚的粉丝之一,在得知丁晚可能会出现于这个店铺之后,来找郝飞的积极性成倍增加,这不是终于给他蹲到了。 陈珏非常主动地在唐久店铺的后院里帮忙支起烤架,跑前跑后地做饭,丁晚坐在小凳子上,审视着他那一头跳动的红毛。 总感觉会把自己乖乖的小徒弟给带坏。这种颜色在副本里太跳了,很容易拉仇恨,死的有点快。 “丁神。”陈珏眼巴巴地问,“你还缺徒弟吗?” “暂时不缺了。”丁晚微笑着回答。 在陈珏失望的眼神里,丁晚说,“陈珏。” “丁神你说!”陈珏眼睛亮晶晶的。 “有机会能把你头发换个颜色吗?”丁晚问,“我出钱。” 陈珏:“……” . 四个人坐在院子里吃饭闲聊,郝飞挺想听丁晚和唐久这次在雅拉巴图雪山的探险故事。 如果就他一个人的话丁晚就讲了,但旁边毕竟还有一个陈珏,不管他和郝飞玩的多好,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出去随便说点什么也不好。 第55章 所以丁晚轻松地绕过这个事,戳了唐久一把:“给他们讲讲你之前去雪山的经历。” 唐久猝不及防被cue到,愣了一下,不过不愧是最擅长花言巧语的唐九爷,很快就调整好状态:“没问题,可以给你们讲讲上次在拉林遇到的巫医。” 巫医是丁晚和唐久一起遇见的,特别诡异的一个老太太,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老了,但是又很年轻,满脸的皱纹,佝偻着身子,眼睛却又黑又亮,像个生机勃勃的小孩。那巫医说她在自己身体里面养了个转世灵童,等到她死了,转生灵童就会占据这具身体,像蛇蜕皮一样,给她第二次生命。 说这话时老巫医露出诡异的笑容,皱起鼻子,朝着丁晚的方向嗅了嗅,好像他是什么非常完美的容器。她身上有很强烈的腐朽气息,像是森林里泡了水的烂木头。 那时丁晚和唐久还没有在一起,是在一起之前的那种搭档关系,不过唐久直接巧妙地拦在了丁晚和老巫医之间,没有给半人半鬼的老太太摸到丁晚的机会。 “我靠。”郝飞听得胆战心惊,“在副本外面也有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吗?” “在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丁晚答。 不知怎么,郝飞听了这话,突然看了陈珏一眼,眼神有些慌:“那你说前两天那个……” “我也觉得。”陈珏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前两天那老太太是不是也……” “什么老太太?”丁晚问。 . 郝飞说,前些天,唐久的店里来了个老太太,那老太太年纪非常大了,一看就不是玩家,而是原住民npc。 不过郝飞看老太太走路都累得喘气,还是把她迎进了店里并且好生招待。结果老太太上来一句:“我是给自己选棺材的”,就把郝飞搞蒙了。 要不是当时陈珏在,估计郝飞得毕恭毕敬地把老太太请出去。 有些地方的老人其实有这样的风俗,就是在生前会准备好自己的身后事。他们觉得死后去的是另外一个世界,必须得提前把这段路打点好,所以事无巨细都要自己安排。 那天郝飞跟陈珏陪着老太太挑了半天东西,实际上是做了很大的一单,临走之前看老太太气喘吁吁的,就扶着老太太坐下喝了杯水。 也就是这杯水,让郝飞意识到这老太太好像不是那么对。 第45章 红烛夜(5) “具体是哪里不对?”丁晚问。 “她的动作很僵硬。”郝飞仔细地回忆着回答。但其实不需要回忆得多么仔细, 因为那天晚上的每一个场景都清楚地刻在郝飞记忆里。 黄昏时分店铺门头垂下来的树叶,映在道路边上仿佛鬼手的剪影,老太太每做一个动作都会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身体仿佛一具旧风箱。 但是仔细想想,那呼吸声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是不是太大了点。 或者说, 是不是太刻意了点。 郝飞给老太太倒了一杯很淡的茶,基本上和水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取一点茶色和茶味,怕万一茶泡浓了,她年纪那么大了看着就招架不住。 “问题就出在这杯茶上?”丁晚插话。 “算是, 但不是。”郝飞回答,“在我把杯子递给她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那老太太看起来颤颤巍巍的,走路都走不动, 郝飞刚才一直都很小心, 但他毕竟是个年轻人也从来没尝过衰老的滋味,不可能什么都事无巨细地考虑到。所以把倒满了茶水的杯子递给老太太时,他也并没想过老太太的手腕可能承受不住这只茶杯的重量。 老太太迟缓地抬起手, 郝飞把杯子放在她手里, 正准备去收拾一下带她挑东西时散在柜台上的货品, 突然听到身后“喀喇”一声轻响。 那声音并不算大, 听起来像是硬纸板折断的声音。郝飞有点奇怪,因为他对唐久店里的货物已经很了解了,基本没有这种材质的东西。 声音是从老太太那边传来的,所以郝飞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夕阳的光线刚好打在老太太脸上,斑驳的橙色光影里。 郝飞突然注意到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那沟壑在光线下看起来并不像是人类皮肤正常的皱纹, 更像是纸叠起来之后出现的,堆叠在一起的褶皱。 郝飞一瞬间僵在了那里,暖暖的霞光晒着他的后背,他却觉得冷汗湿透了衣服。 老太太看了郝飞一眼,缓缓扬起嘴角,似乎是在笑,只是脸上纸壳的假人意味却更明显了。 “孩子,怎么了?”老太太盯着郝飞,缓缓问道。 郝飞脑海中一瞬间警铃大作,他敏锐地感觉到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立刻就得死在这里。不过他还是挺机灵的,电光石火之间,他飞快地做出一个专属于天真单纯的大学生的傻笑。 “没事儿的,奶奶!”郝飞热情地说道,“我就是想问您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老太太听郝飞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又缓和下来,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郝飞保持着单纯好骗的傻白甜大学生微笑,一直到背过身去,才长出了一口气。但没想到这都还没结束。 等老太太终于慢吞吞地喝完了那杯茶,郝飞和陈珏送她出门时,老太太脸上又挂上了买到喜欢东西时的温和笑容,问道:“孩子,你们两个,都没成家呢吧?” “没有。”郝飞下意识地回答道。 “暂时也没这个打算,奶奶。”陈珏算是感觉到不对,找补了一句。 “那好吧。”老太太惋惜地说,“我挺喜欢你们两个,有空到我那里去玩。” 郝飞:“……” 陈珏:“……” 老太太撑着手里拐杖,摇摇晃晃地走了。她的背影佝偻着,在如血的夕阳之下,像一颗干枯崎岖的树。 . “后面有发生什么吗?”丁晚问,“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后面什么都没发生了。”郝飞想了想说,“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前吧。” “一个星期。”唐久笑了笑说,“那就是七天,这数字挺微妙的。” “为什么微妙?”郝飞还没反应过来。 “人死第七天,魂魄会从阴间回阳间来看看,叫做‘头七’,你肯定也听过。”唐久说。这话一说出来郝飞脸色就变了。 “要是会有什么事发生,那就是头七这天,如果头七过去了就还好。要是没有——” 唐久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是快递小哥。 “郝飞和陈珏是住在这儿吗?”快递小哥问,“有你们俩的挂号信!” —— 夕阳西下时分,白天与夜晚交替,玄学中认为这是一天之中气息最混乱的时刻,阳气与阴气交叠,奇奇怪怪的事情最容易发生。 挂号信直接送到郝飞,甚至还有陈珏手里,郝飞签收挂号信时嘴唇都白了,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不签也没用的。 但也有好事,那就是丁晚和唐久回来了。 不管什么时候,他们俩总不会丢下郝飞不管的。 “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丁晚说。 郝飞虽然训练了一段时间,但真的又有恐怖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是手抖,他哆哆嗦嗦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样式古旧的请柬。大红的纸张,上面洒着烫金。纸张摸起来皱皱巴巴的,有点旧。 请柬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八个字: 兹有喜事,诚邀君临。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并不好看,笔触甚至扭曲得有点诡异,墨汁在纸上洇染出触须一样的痕迹。 邀请内容下面附着一个地址,看前面那长串地名就知道,是在一个相当偏僻的村庄。 兹有喜事,诚邀君临。 还有个日期,是在三天之后。 . “他也不说是什么喜事。”郝飞牙都打哆嗦,“这他妈是喜事就怪了。” “能不能不去啊?”陈珏问。 他只是这样问问,心里当然知道不能。别人的请柬都追过来了,要是还敢不去,要不就是被莫名其妙的拉过去,要不就是死状诡异且凄惨。 “收拾收拾去吧。”唐久说,“应该不是什么大副本。至少比共享进度的简单多了。” 陈珏听出唐久的话外音,又惊又喜,试探着问:“那唐哥,你和丁神……?” “给你赚到了。”唐久笑眯眯地回答。 “……” 丁晚在一旁冷着脸,想说自己还没答应。 但他确实是打算去的。 自己唯一的徒弟都被发请柬了,他肯定要去看看,不能让徒弟这么快就死了。 —— 红鸾村,是在南边一座小城市的西郊。 从位置来看,靠近山脉,基本上是人类生活的最偏僻处。 坐车到临近的城市,购置了一些装备,时间并不多,所以直接就往红鸾村去。 过去之前,唐久照例去打听消息,他递了一支很好的烟,小卖部的老板就跟他说了很多信息。 第56章 “那村子挺奇怪的,你知道这年头基本上年轻人都会出来打工吧,但很少有从那边出来的人。”店主说,“反正我这么多年就见过一个,也没人愿意往那边去,你们要去的话,我建议还是小心一点儿。” “那村子为什么叫红鸾村?”丁晚问,“这名字还挺奇怪的。” 一般的村庄名字,要不就是以附近的地标命名,要不就是这附近宗族的姓氏,再或者就是像“石珠”一样,名字是当地的特产。 红鸾这样的名字,非常少见。 “哈哈。”店主笑了几声,“这谁知道啊,可能他们村的人桃花运特别好吧。” 说到桃花运丁晚又想起老太太问郝飞和陈珏的话,问他们有没有成家。 还有那张请柬,“兹有喜事”,什么喜事啊。 丁晚在心里啧了几声,看了看自己那不知道被谁惦记上的可怜小徒弟。 第46章 红烛夜(6) “你们真要去红鸾村?”店主忍不住又问, “可想好了啊,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是什么好地方’,什么意思?”丁晚问。 “基本没人会往那边去。”店主说, “这么多年,也就两三个吧。” 店主压低了声音:“而且……说了你别怕, 他们都没回来。” 郝飞听了这话神情很是紧张,丁晚倒是淡定得很, 毕竟不管他去哪儿,“之前所有去的人都没回来”是基本操作。 “好的。”丁晚微笑,“我们会小心的。” 店主:“……” 你这态度是不是太轻松了一点。 租车去红鸾村, 导航打开唐久就“啧”了一声,“还真不简单。” 导航上红鸾村周边除了山就是水,没有其他地名, 几个色块挤在一起, 只有一个村子孤零零坐落在道路尽头。距离红鸾村最近的另一个村子是在几十公里以外了,附近也没有什么交通方式。 郝飞一瞬间想不明白那老太太是怎么走出这荒村去到他店里的,越是想不明白越是觉得恐怖, 很快冷汗都湿透了衣服。 但想到丁晚和唐久都在, 又给了他很大信心。唐久开车, 一行人往红鸾村出发。 . 与雪山相比, 红鸾村的偏远程度完全可以说是毛毛雨,几十公里的距离虽然路况不好,但也就是一个多小时时间。正午时分,车已经开进了山里。 路两边是密实的白桦林,这种树很高很直,树枝又枯瘦,映在地上像是排列整齐的瘦长鬼影, 林子很深,看不到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在林子之间晃动。 看这种东西就是捕风捉影,一旦觉得有什么,就越来越觉得有什么,郝飞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他总觉得树后面有人,看这边有人,看那边也觉得有人,就越发紧张地盯着。看的眼睛都快重影了,突然瞧见一个黑影从树后边晃了过去,这次真和刚才自己吓自己不一样,是真的有东西。 “有鬼!”郝飞大叫一声,巨紧张地指着黑影消失那个方向,“在那边!” 唐久还真就停了车,想了想,打开车门,“那走,去看看。” . 刚刚那黑影,丁晚没亲眼看到,不过他初步判断不是什么大东西,无非就是黄鼠狼之类的。之所以停车是觉得借这个机会让郝飞练练胆子也不错。还有一点就是,他感觉这红鸾村的气氛确实比较诡异,这种诡异坐在车上感觉的不太真切,要下来亲自感受一下。 一下车,白桦林阴森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丁晚问郝飞,看见黑影消失的方向在哪儿,郝飞往那边指了一下,丁晚走过去。 那边没看见人影,地上倒是有小动物的脚印,和丁晚想的一样,是黄鼠狼之类的动物。 这种东西在树林里很常见,就算是再大一些的鹿或者野猪,也并不算稀奇。丁晚顺便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却突然看到树林后面定定地伏着一个硕大的黑影。 丁晚心中一紧,还以为是什么猛兽,仔细看过去却发现,那并非动物,而是一座土地庙。 土地庙和普通的庙不一样,它供奉的是土地爷,所以建筑往往矮小,到人的腰高,乍眼看过去容易看错。丁晚走到土地庙前面,弯腰认真地拜了三拜。 “师父,这是什么说法?”郝飞问。 “进山拜庙。”丁晚说,“恭敬一点总不会出错。” 拜过土地庙后丁晚才仔细地观察,他很快注意到这座土地庙不同于平常土地庙之处。绝大部分土地庙里只是简简单单的供奉着土地爷的神像,但这座土地庙是一座喜事庙。 神龛上摆放着两尊神像,一个是喜气洋洋,胸前戴着大红花的新郎官,一个是披着红盖头的新嫁娘,新郎新娘肩并肩端坐着,看上去恩爱极了。 神龛前面摆放着一些供品和一个小香炉,看得出最近还有人前来供奉,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从导航来看,这个土地庙离红鸾村已经很近了,红鸾村的村民过来祭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让丁晚感到奇怪的是另外的事情。 在土地庙附近,可以看到一些细细的孔洞,好像是火柴棍插在土地上留下的痕迹,这些孔洞排列成了一条蜿蜒小路般的形状,一直往大路的方向延伸过去。 丁晚想不明白这条路是干什么用的,这些孔洞小而深,看着像蚂蚁们突然决定住的宽敞一点于是打了一排小区,但很显然不是这样。 “这是地香。”唐久在旁边适时地答话。 丁晚虽然不太想搭理唐久,但现在就没办法了,丁晚问:“地香是什么?” “有些地方的风俗,每年七月是鬼月,七月要查地香,也叫引路香,接引逝者的魂魄来到阳间,再送他们回去。”唐久说。 “不过距离鬼月也过去有阵子了,地香的香洞还保留在这里挺奇怪的,除非还有人隔三差五在这里上香,否则香洞早就应该被风吹过来的土填平了。” “就不能是有人一直在这里祭拜吗?”丁晚问,“土地庙附近有人祭拜,也是比较常见的事情。” “引路香跟普通的香不一样,给鬼魂开道的香,在鬼月之外还点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寓意了。”唐久蹲下来摸了一把香洞旁边的泥土, 丁晚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些香洞有请笔仙或者养小鬼那样的效果?” “只是猜测。”唐久没有否认,“具体养的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这个村子名叫红鸾,估计多半是阴亲之类的东西。” “说到阴亲。”唐久看了看旁边面如土色的郝飞和陈珏,“你们俩小心一点。毕竟那个老太太问过你俩成没成亲。” 丁晚:“……” “你再吓我徒弟我真弄死你。”丁晚面无表情地宣告。 唐久听到丁晚的威胁反而笑得非常愉快,毕竟丁晚的死亡威胁他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丁晚愿意死亡威胁他,总比把他当成一个死人好。 不过唐久并没有来得及发挥他优秀的口才,因为他们都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 脚步声多半就是红鸾村的村民了,从脚步的轻重和交杂程度来看,丁晚初步判断这一组是三到四个人,这个人数对他来说很安全,和他们的人数一致,那么平均一个打一个,以丁晚和唐久的战斗力,一旦发生战斗,对方绝对不是对手。 只是很快丁晚就发现,对方不是红鸾村的村民。因为那些走过来的人并未隐藏行迹,并且还在大声讨论着什么。 “这什么地方?不是说去体育馆的吗?小张?” “哎呀,怎么回事小李!你看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王总您稍等我这就帮您查去。” “……对不起张哥,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赶紧出个补救方案,要不你绩效就危险了!” 丁晚一行人面面相觑,看上去,这次的副本里要多几个新人玩家了。 第47章 红烛夜(7) 走过来的一行三人看上去年纪不算大也不算小, 两男一女,能够感觉出明显的阶级。 穿着polo衫的那个男人年纪最大,应该四十多岁, 是队伍中的领头,跟在他边上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三十来岁, 贼眉鼠眼的,丁晚一看就不太喜欢。 那个女生则年纪最小, 应该也就二十出头,丁晚没概念但是郝飞看得出来,就刚毕业踏入社会的大学生那种年纪, 也是穿着西装套裙,还有不太方便的小高跟。 她应该是这三人组里年纪最小,地位最低的。 这里是诡异安静的荒村, 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老太婆寄来了请柬, 按理说是很恐怖的气氛,但这三人叽叽喳喳的,说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小李, 你这趟行程安排的非常不好!”西装男指着女生的鼻子, 严厉地批评道, “你看看让王总的出行多不方便!之前培训跟你说过的几条准则都忘到脑后去了吗?回去之后给我在周报里反思自己的失误!” 第57章 被称作小李的女生其实已经感觉到周围环境不太对, 她怯怯打量着四周,但是西装男一说话,她一个激灵注意力就全被吸引过去了,“啪”地立正站好,立刻大声回应,“好的张哥!我一定好好反省!” 郝飞:“……” 什么职场pua。 丁晚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个事儿,眼前的场景对他来说有点陌生了, 这让他呈现出一种进入陌生领地小猫咪般的傻白甜感。 “他们在干嘛?”丁晚问唐久。 唐久很想摸把猫头,特别努力才忍住了。 “一种帮派规矩。”唐久小声解释。 . 虽然丁晚对外面世界的职场并不了解,但他看得出这些是新进入世界的玩家。新玩家没引导的话会死的比较快,这几个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更是会死的格外快一些,所以他干脆利落地上去交涉。 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在和平年代生活很久了,对陌生的脚步声几乎毫无敏感度,丁晚他们都走到面前了,那个王总才看向了他们,礼貌且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们是?” “是玩家。”丁晚笑了下回答,“虽然有些冒昧,但必须得告知你们,你们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生存游戏里。” “生存游戏?”王总重复了一遍丁晚的话,他也露出礼貌性的微笑,但完全没法掩饰住自己的疑惑。 从他的年纪来看,他确实是没法领会到生存游戏这种东西。 叫小李的姑娘倒是小小地惊呼一声,露出了然的神情,她后退一步,看上去更紧张了,非常小心地打量着丁晚一行人。 介绍生存游戏规则这种事儿陈珏已经很熟悉了,郝飞进入绘卷世界时就是他在介绍,他这个积分等级,特别容易遇到新人,所以这次也自然而然地走上去介绍。 在他介绍时,小姑娘小李别管是看书还是看剧,对生存游戏本就有些认知,听得时候连连点头。王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得非常认真,似乎认真思考着对策。那个张哥一边附和着王总,一边紧紧皱着眉头,直到陈珏讲完,他终于提出第一个问题。 “你们不会是诈骗的吧?”张哥一脸狐疑地问,“你们想要多少钱?别在这里给我装了。” 陈珏:“……” 丁晚诧异地看了唐久一眼,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质疑精神的新玩家,但不知为什么他有点火大。 唐久笑了笑,又想去给猫猫晚顺毛,忍了半天还是忍住了。 陈珏解释,他们不是诈骗的,真的是个生存游戏。 那张哥一边听一边冷笑,敏锐的眼神似乎在查找陈珏话里的漏洞,要不是那个王总拉着,他恐怕要直接开始三连质问。 还好就在张哥张嘴之前,系统的黄黑屏幕突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这张屏幕总不会是作假的,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分数排行榜,王总和小李惊讶地看着,那张哥则是直接愣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等到黄黑屏幕终于消失唐久问:“现在我们能讨论下游戏本身的问题了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哥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不可能!”张哥一推眼镜,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推论,“你们这绝对是利用投屏或者什么新技术,就是为了给我们造成恐慌骗我们的钱。王总,您放心,这点小事难不倒我小张,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您尽快离开困境!” 丁晚:“……” 眼看晚晚猫厌蠢症快要发作,唐久不得不冒着挨挠的风险上去哄劝。 “没事没事。”唐久安抚道,“我来处理这边。” “呵。”张哥冷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张哥话音刚落,突地,远处传来悠远的打更声,那声音听起来很长也很凄冷,好像是什么人扯着嗓子哀哀地哭,在枯黄一片的乡道上,震得人心脏都跟着打颤。 接着有老人用带着浓重乡音的调子,拖着长音喊道:“天黑有鬼——快快进屋——天黑有鬼——快快进屋——” . 那声音如同哭丧,回荡在天地之间,乡道上似乎一瞬间就冷了下来,瑟瑟的秋风吹着白桦树叶在地面上回旋,又“啪”的落在地上。 张哥刚才的气势完全都不见了,脸上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这……”他结结巴巴的,“这是……” “别叫了。”郝飞终于能丢句狠话,“天黑了再不走,说不定都走不掉了,快赶路吧。” 干脆把一行人都塞进车里,开车前往红鸾村,那张哥也是个神人,站都站不住了,还能记得让王总先上车,本来就不大的车里多塞了三个人一下变得拥挤得很,层层叠叠的。 小姑娘小李是里面最瘦小的,差不多被挤成了一片,郝飞和陈珏两个几乎贴在一起才算给她让出一点位置。 打更声响起,天很快的黑下去,荒郊野外的夜晚和城市不同,太阳一旦落山就再也看不到一点光了。赶在最后一点晚霞余晖之前,唐久终于开车到了村口。 红鸾村和他的想象没有太大差别,甚至村子还比设想中的稍大一些,村口坐着个男人,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有一对护耳的厚厚棉帽,脸容都看不清楚。唐久的车开到村口时,男人站起身,手里拎着一根铁棍,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为了确保副本的正常走向,一般来说唐久不会在副本还没正式开始时就搞事,高低还是要配合一下npc,所以他停下了车。 男人站在副驾驶这边,他敲了敲窗,丁晚降下车窗。 凛冽的冷空气灌进窗户,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这个看不清面容的村民身上,不过目前看起来村民并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事?”丁晚问。 “来干什么的?”村民问。 “我们收到了请柬。”丁晚说,“让我们一定要来看看。” 那村民在听到“请柬”二字后,拿着铁棍的手动作稍见松懈。 “拿来看看。”村民说。 丁晚车上有七个人,但是只有两张请柬,不过这请柬本来也没说一张只管一个人,所以他干脆只拿出来一张。 那村民接过请柬,袖筒下面丁晚看见他的手指甲非常长,有点像山村老尸。 不过外面风太大了,就算有尸臭味也都被刮掉了,后面还有三个新人。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丁晚就什么都没说。 . 村民接过请柬,缓慢地从上往下看了一遍,应该是在验证请柬的真假。之后,他合上请柬递回给丁晚,并没有对人数提出任何质疑。 “过去吧。”村民说。 “谢谢。”丁晚对人对尸给出一视同仁的客气。 他正要摇上车窗,那村民突然说:“等等。” 说话的同时,村民一只手猛地搭在了车玻璃上! 乌黑泛绿的指甲“吱”地划过玻璃窗膜,留下一道痕迹。 丁晚皱眉,也就是这不是他自己的车,不心疼,否则他已经要揍人了。 坐在他后面那排的小年轻们一阵骚动,感觉差点就尖叫出来了,估计是互相疯狂捂嘴,才没有发出过分的声音。 “怎么了?”丁晚皱着眉问。 “你们车上有女人?”村民问道。 . 他问这句话的语气很不对,好像有些兴奋,在垂涎着什么东西,但这种垂涎和性又没关系,反倒有非常恐怖的暗示。 小姑娘小李也感觉到那种氛围,吓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抖得像筛糠一样,牙关发出哆嗦的声音。 陈珏和郝飞此时此刻非常默契,一左一右让出空隙直接把小李揣到了身后的座位缝隙了,这车后座本来就挤,不论怎么都看不见小李的身形。 “没有。”丁晚回答。 “让我检查。”村民说,说着他居然径自往这边探头。这一探头立刻感觉出来不对了,这村民明明站得离车有半米来远,手也只是勉强搭着窗玻璃,但他的脖子一下子伸得老长,头都探到了窗玻璃前面。 “让开。”丁晚说。 “让我看看。”村民重复,“男人不管,我只要女人。” 小李从郝飞和陈珏衣服的空隙里面看到这一幕,她吓得特别特别想哭,但极度的恐惧让她不敢发出声音,却又难以自控地剧烈倒着气。 这声音显然更引起了村民的注意,他的手用力压着玻璃,车窗已经被压了下去,眼看那张怪脸就要探进车内! 就在这一刻,一根修长的手指停在村民眼前。 村民本来没当回事情,但是脸再往前压了一点,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丁晚指间的金线“唰”地刺进皮肉,渗出一道道鲜血。 村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疼痛让他不得不往后让开了一点,于是他就正对上丁晚冷若冰霜的脸。 “我车上没你要的人。”丁晚说,“赶紧滚远一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第48章 红烛夜(8) 气压一下子变得非常的低。 第58章 村民那张脸被丁晚手中的金线勒出井字格般的伤口, 鲜血缓缓从中渗出。 但他好像根本没有什么疼痛的自觉,只是自顾自地将脸贴在窗玻璃上,对车内情况的极度好奇以及对丁晚的恐惧, 完美交织在他的脸上,他的肉皮在窗玻璃上被挤压变形, 就像一只没有情绪只有本能的动物。 小李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就算很努力在控制还是完全不由自主地发抖, 还好隔着厚重的外套,郝飞和陈珏一边一个,拍着她肩膀, 起到了些许安抚作用。 虽然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但小李至少还知道,自己现在万一真给那村民一点“有女人在车上”的证据, 对方恐怕会直接发狂, 所以她很努力地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郝飞和陈珏一定会进去的副本,所以不到别无选择时, 丁晚不想得罪npc, 要不到时候npc死活不让他进本, 那就比较尴尬了。 村民的神情变得极度狰狞, 还好这个角度光线比较暗,看不太清,后排那几个也自觉不去多看,否则单凭这张脸,就能把这几个新玩家吓出心理阴影。 倒是被村民贴脸的丁晚几乎没什么反应,冷着张脸盯着村民。 僵持一会儿后,村民悻悻地“哼”了一声, “你们过去吧。外来的客人一直往前走,到村后面池塘边上去住。” . 村子里虽然破败,路倒是很宽,也可能就是因为太破败了,不管往哪开都是一马平川。 天很快黑了,只有车灯两道惨白的光柱照亮路两边的柴草垛和低矮的屋墙。 按着村民指的方向,唐久一路向前开去。 村子里静的出奇,只有引擎声和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又往前开了一点,唐久突然点住了刹车。 “发现问题了没?”唐久问。 郝飞&陈珏:??? 三个新人更是一头雾水,什么问题?他们现在没死就不错了,还能想什么问题? 不过唐久这问题也不是问他们的,唐久想问的人心里自然有了答案。 “这里太安静了。”丁晚说,“没有声音,也没有灯光,就像是个空村一样。” 现在天刚黑没多久,就算村子里没有太多娱乐活动,也不该睡这么快的。可是放眼望去,视线内所有的房子都黑漆漆的,连窗口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光透出来,也没有任何人活动、说话的声音。 就好像每个房子里都没有住人。 但又不可能真的没有住人,因为丁晚摇下车窗,能跟闻到空气中残余的炊烟气味。不久前村子里还有人家在生活做饭,分明就是有人居住。 只是现在村子里所有的生活痕迹都消失不见,仿佛他们到了天黑就会消失。这让整个村庄格外荒凉,连空气中炊烟的气息都像是鬼火燃烧的气味一样。 “这里肯定不是空村吧?”陈珏犹豫着说,“这儿很明显有人生活的痕迹。是这里人的生活习俗就这样吗?还是说……住在这儿的都不是人?” 这话说出来,明显感觉后排那几个齐刷刷的打了个寒颤,郝飞甚至觉得窗外的黑夜都阴冷了几分。 不过他们这些推断,丁晚早就已经想到,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相比判断眼下到底是什么恐怖事实,他更关注如何规避潜在的危险。 “我建议我们先不管这些,直接开到看门那个村民说的,让我们休息的地方。”丁晚说,“这里所有人一入夜都不敢开灯装死人,肯定有原因,不论那原因是什么,我们先规避开总不会出错。” 丁晚这个推断没有人提出异议,这里太过阴森,他们完全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车又开了没几分钟,唐久突然一个急刹车,所有人都猛地往前冲了一下。 王总差点撞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那个张主管慌忙地扑过去用手背给王总挡住,反倒差点撞掉王总的眼镜。 “王总您怎么样?”张主管急忙道,“有没有磕着碰着?这地方路况太差了,真是,动不动就有各种问题。” 接着再转向唐久,他一下就不是那副狗腿子模样了。 “你干什么你!”张主管怒道,“疯了?” 丁晚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丁晚长得很好看,但是在这样的夜色里眼睛里凝着冷冷的光,活像一具没有心的美丽杀戮工具。张主管和丁晚的视线一对,顿时安静如鸡,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前面就是池塘。”唐久说着,开门下车。 在唐久说前面就是池塘的时候丁晚还没明白,等他一下去就懂了,怪不得唐久要急刹车,村道在这里毫无预兆的消失了,成了一条断头路。 前面就是池塘,很大的池塘,湖水黑幽幽的,只有一点点月光像油膜一样反射在上面,有种这池塘会吃人的感觉。 村民所说的,池塘边上的住处就是一个茅草屋子,要走一条很曲折的路才能过去。 这屋子比另外那些屋子稍微大一点,看上去像个祠堂之类的公共集会场所,但是挺破败的。如果一个人住在这里,需要很大的胆量。 几人鱼贯下车,丁晚看了眼唯一的女生小李,又把她拦回了车上。 “这些村民好像对女性很敏感,你换身衣服吧。”丁晚说,“我们有帽子和换洗衣服,应该可以伪装的过去。” 小李比谁都更在意刚才那个村民的反应,现在丁晚说到,她当然高兴,不过又忧心忡忡地问:“我女扮男装就能混过去吗?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要是混不过去他刚才就不会放你走了。”丁晚回答。 小李一听很有道理,立刻不质疑了,丁晚找了自己备用的外套长裤给她,再加上一顶鸭舌帽。 换好衣服,小李走下车,她本身个子就不矮,换好衣服,帽檐再压低一点,活脱脱就是一个清秀的小帅哥。 “还挺俊的。”王总带着笑调侃。 气氛稍微活跃了一点,小李怪不好意思地笑笑,张主管的脸色倒是差得很,生怕给同事抢了风头。 现在情况未知,在外面多耽搁显然不聪明,一行人赶紧进入祠堂。祠堂里灰很大,一进去就呛得丁晚咳嗽起来,唐久忽然把什么东西塞到他手里,丁晚愣了下,发现居然是个口罩。 他愕然地看向唐久,黑暗里也基本看不清唐久的神情,只知道对方在注视着他。 丁晚一直身体不算很好,这种小药箱一样的装备唐久以前都是随身带着的,只是他没想到,现在唐久随身竟然还带着。 “……谢谢。”丁晚低低应了一声,把口罩戴好。 . 刚才在村子外面,他们已经触发过主线任务,那时候张主管还坚定地认为他们这是某种投影式的诈骗。 主线任务是【存活三个夜晚】,这种生存类的副本一般比较简单,只要不去作死,安静等待剧情发展就可以了。 丁晚本来是这样想的,突然余光晃了下,他看过去,发现居然是那个张主管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圆圆的光点在黑暗里格外刺眼,张主管举着手机左右晃着,殷勤地说,“王总,我给您找个歇脚的地方,您稍等,哎这地方环境真是太差了……” 等不及他说完这些废话,丁晚劈手夺过他手机关掉手电。 “疯了?”丁晚问,“不是说了不要弄出光吗?” 张主管愤怒地看着丁晚,正要说话,突地,外面传来一阵诡异的响动。这祠堂的门本就不是特别严实,所有人同时看了出去,于是他们都清晰地看到了外面的场面。 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星星点点的线,仔细看去,会发现是很多支香的香火,问题是刚才在路上根本没有看到香,也不知道香火是从哪里凭空出现。这些香火好像一点点闪烁的红眼睛,如同另一个世界来的指引。 丁晚望着远处,突然感到手上一紧,是小李吓得攥紧了他的袖子。她惊恐万状地望着一个方向,丁晚立刻跟着看过去。 荒村的夜色之中,只有鬼火点点,道路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幽幽地出现了一个红衣如血,凤冠霞帔的新娘。 第49章 红烛夜(9) 鬼新娘站在黑暗的那头, 地上的香火并不算很亮,可不知为什么,新娘的身影却能看的非常清楚, 就好像她自己在发着光。 她火红嫁衣上绣的凤鸾纹饰,红盖头下坠着的复杂流苏, 还有盖头下隐隐约约露出的,惨白的皮肤和皮肤上狰狞干涸的血迹, 全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整个村子都在一片黑暗之中,唯独往他们这间祠堂走的路上,引路香幽幽地燃起, 一直通到祠堂门口。 分明是在给鬼新娘引出前往他们这里的道路。 丁晚一打眼就知道,这鬼新娘大约是副本里的最终boss,就算不是最终boss也是最有威慑力的那一两只, 因为这鬼新娘周身的鬼气已经浓烈到化为实体, 大红的新娘子身边环绕着一圈青气。 就算是三个新人也看出来这鬼新娘绝不简单,她站在那里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第59章 张主管嘴巴一动,看着是想说话, 丁晚不由分说, 一巴掌捂住他嘴, 同时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把他的危险发言扼杀在摇篮里。 危险的倒不是发言,而是说话这件事本身。 在鬼新娘出现时丁晚已经大概明白了整个村子的逻辑,一入夜所有人不敢开灯,不出声音,安静当死人,就是不能被鬼新娘察觉到生人的气息。 一旦被鬼新娘察觉到,就像是现在这样, 她会出现在附近,眼看着就要过来。要是被她抓到,结局可想而知。 所以在张主管想再说话时丁晚立刻阻止了他,他再说一句这鬼新娘说不定直接飞到脸上来了。 但眼前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引路香一直亮到他们这个祠堂门口,不出意外的话鬼新娘还是要跳过来,跳过来之后估计就是一番苦战。 如果只是苦战的话倒还好说,毕竟祠堂里站着这个游戏的榜一,问题是副本里面的有些鬼怪根本就是机制怪,不管谁碰到了都是一招死,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就是不招惹他们。 这鬼新娘身上的青气非常不祥,看起来就是个机制怪,就算是丁晚来了也是一样死。 咚——咚—— 就在丁晚飞快思考对策时,远处的鬼新娘已经动了起来。 她脚下的花盆底鞋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缓慢沉重的声响,那重量明显不是一个活人。她的动作看起来迟缓但其实并不慢,转眼已经绕过第一个弯,还差一点就要来到祠堂前! 新娘身上鬼气森森,那层青气在这个距离已经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毫无疑问,要是让鬼新娘进入祠堂,必定是凶多吉少。 唐久习惯性地挡在最前面,这让郝飞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一种崇拜。 不过丁晚心里清楚,唐久不是为了保护所有人,只是为了挡在丁晚前面而已。 鬼新娘要是进了祠堂,第一个目标就是唐久,要真是什么没有解法的见面杀,第一个倒霉的也是唐久。 . 丁晚心念电转,突然回手,夺过张主管刚才惹祸的那个手机。 张主管愣了下,瞬间就要发火,但外面那鬼新娘实在太恐怖,就算他这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绩效打得差的性格,也自然的感受到一种血脉压制,服服帖帖地闭上了嘴。 丁晚也没管这姓张的,这人一路上已经表现得非常欠揍,要不是他开手电,也不至于把鬼新娘引出来,他想教育这人很久了。 就在鬼新娘再次缓慢地抬起手,预备进入祠堂时,丁晚用最快的手速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又飞快地按下不知道什么键,用力将手机向窗外掷了出去! . 手电的光点形成一道抛物线,如同流星的拖尾划过夜空,“砰”地砸在池塘边的空地上。在落地时,又发出响亮的快门声,原来丁晚在刚刚短暂的时间里,给手机开了个延迟拍照。 “砰——” 鬼新娘的手已经砸在了门边的廊柱上,发出一声巨响,但这声巨响之后,她却没有继续进入祠堂。 咚——咚—— 鬼新娘缓慢地转过僵硬的身体,朝向手机亮着的方向。 地面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一行引路香的火光,火光的重点就是丁晚扔出去的那只手机。 也许其他人在丁晚刚刚行动时,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明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屏住呼吸,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出去。 漆黑一片的祠堂里,安静的几乎能听见每个人擂鼓般的心跳。 鬼新娘缓缓转身,红盖头上的流苏随着动作轻拂。 她身上有一股很浓烈的香料气味,那气味是被藏在棺材里很久,又怕腐烂所以才堆上去的香料,所以闻上去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舒服,反倒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鬼新娘向着手机的方向跳了过去。 她每跳一下,郝飞都感觉自己心脏跟着一颤,生怕出现什么变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鬼新娘终于跳到了这条路的终点,顷刻之间,她身上的青光大盛! 没人看清她的动作,那看上去就像是个模糊而恐怖的剪影,只是手机闪亮的光圈突然间消失了。 安静的庭院里,传来轻轻的咀嚼声,只是那咀嚼声混杂着手机碎裂的声音,就格外让人胆战心惊。 引路香终于熄灭了。 幽幽的月光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鬼新娘缓缓地跳离了后院,她的身影很快不见踪迹。 整个后半夜,祠堂里的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们静静地等待着夜晚过去。那三个新人的脸色都很差,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郝飞和陈珏相对冷静一些,至于丁晚和唐久,他们早已经习惯了种种高强度的意外,对丁晚来说最大的不适可能是这里的环境又冷又硬,因为是村子他们也没有带户外生存的装备,所以在祠堂里休息让他很不舒服。 他们找了个角落,用外套铺着地坐着,有唐久在边上丁晚不知不觉睡着了。他睁开眼时,外面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郝飞和陈珏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似乎讶异于他这种状况下还能睡得着,三个新人则焦虑得看他都没心情看他。 丁晚揉了揉脖子坐直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靠着唐久的肩。 他下意识看了唐久一眼,唐久也正看着他,看他的神情就和之前一样,温柔也很温存。 …… 丁晚转开眼,决定也当个渣男,当什么都没发生。 第50章 红烛夜(10) 随着天亮起来, 村子里也逐渐出现生机。最开始撕破夜幕的是一声晨鸡的啼鸣。 公鸡司晨,其中也有公鸡叫声可以驱除邪祟的意思,现在这种感觉就很明显。清亮的鸡鸣声似乎是一瞬间就撕破了那层覆盖在村庄上空的晨雾, 连带着那种弥漫在村子里,恐怖压抑的气氛都淡化了不少。 但丁晚并没第一时间出去。 他又等了一会儿, 等到近处的农舍有人打开门,一个农妇出来打扫, 又有农夫从远处扛着柴火回来,才起身出门。 他一出门,其他人如同听到了准许出发的号角, 立刻跟着出去了。 村子里的人和外面的人没有太大区别,最多就是看起来精神状态惊慌一点,但和昨晚守在村子外的npc完全不同, 至少他们很确定是人, 而且是在正常生活。不过当丁晚试图前去询问信息时,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副对他很戒备的样子。 丁晚先去问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农妇, 对方警惕地看着他, 虽然看得出丁晚温柔漂亮的面相让她很动摇, 但对方最后还是皱着眉摇了摇头, 装作和丁晚无法交流,结束了这次对话。 之后丁晚又去问挑着柴火的男人,对方一看他这幅外乡人的面相,立刻摆手拒绝交谈,好像很怕他,又好像很恐惧他。 一行人站在村道上,阳光斜斜洒落下来, 仿佛只是一个普通而温和的乡村早上。但看到地面引路香留下的孔洞,顿时又让人想起昨夜鬼新娘的恐怖。 “那个……抱歉,我能问个问题吗?”小姑娘小李怯怯地举起手。 “你说。”丁晚看了她一眼。 “咱们一定要去探索这个村子吗?”小李问,“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主线任务是‘存活三天’,现在咱们已经找到了在晚上不招惹鬼新娘的办法,那我们只要在祠堂里躲过三天,不是就可以通关了?” “对,我就觉得是。”张主管立刻说道,“王总您放心,我们现在完全已经掌握了这个副本的规律,很轻松就可以通关的。” “……” “小李,你的想法确实没错。”丁晚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张主管,对小姑娘说,“但这是建立在基于现状的基础上。” “什么意思?”小李疑惑。 “副本的情况也会变化,事态会进展。”丁晚说,“比如说,要是今天白天,村子里的村民通过昨晚的事发现,可以吸引鬼新娘的注意,于是到晚上决定拿我们来吸引鬼新娘的注意,我们要怎么办?” 昨晚他们差点被鬼新娘杀掉,是丁晚及时熄灭了他们这边吸引注意力的光源,又转移了鬼新娘的注意力他们才逃过一劫。 要是他们被村民针对,不敢想象会是什么结果。 “再比如说,要是鬼新娘的状态发生什么变化,晚上决定扫荡村子,我们有应对办法吗?”丁晚又问。 答案当然是没有。 “今晚会发生什么,我们必须白天去探索了才会知道。”丁晚说。 “那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张主管殷勤地问。 丁晚愣了一下,心想这人怎么突然说出来的话变中听了,旋即反应过来,张主管这是把他也给当成了领导,用讨好领导那一套去讨好他,怪不得态度突然如此热情。 “你们不惹事就行。”丁晚答。 张主管:“……” 对于没有得到丁晚赏识这件事,张主管显然很受挫败,他沉默了一会儿就不理丁晚,转头又回去巴结王总。 第60章 要说王总对张主管什么德性,好像也知道的挺清楚,但他对下属还是保持了包容理解的态度,该有的魄力是有的,很好的稳住了三人组的军心。 其他人能管好自己不崩溃,对丁晚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他的注意力继续放在调查上。 虽然从村子里的成年男女这里找不到突破口,但很快丁晚就抓住了绝好的契机: 村子里岔路口杨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个正在绣花的小姑娘。 小孩子总是比成年人更天真些,对陌生人也不会那么拒绝。更不要说丁晚这边还有个亲和力王者,天生的老幼妇孺之友。 唐久看到那个小姑娘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丁晚一个眼神,他脸上瞬间换上一副非常温柔友好的笑容,走了上去。 . 也看不到唐久是怎么问话的,只知道一开始那小姑娘非常警惕,但是唐久站在她对面,弯着腰手撑着桌面,他是从低视线去看那个小姑娘,这种姿态本身就会让人放松警惕。也不知道唐久和小姑娘具体说了什么,总之谈判了几分钟的样子,那小姑娘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唐久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靠!”郝飞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要知道一开始,这小姑娘可是一副随时要打车跑的样子,“唐哥这么牛逼?” “你以为呢。”丁晚说,“他很会骗人的。” “?”郝飞很想问师父是出于什么心态做出这样的评价,但是求生欲拉住了他,让他决定还是不要问。 那边,唐久已经在叫丁晚他们过来说话。说这个小姑娘愿意给他们讲讲红鸾村的故事。 . 听小姑娘说了才知道,红鸾村以前是做娃娃的村子,整个村子唯一的产业就是人偶娃娃,之所以叫“红鸾”,是因为他们主要的工作是缝制“喜娃”,就是婚礼时给新人摆放的新婚人偶。 丁晚回想起他们进村子时,在路边看到了一些像作坊一样的空建筑,当时他以为是打稻谷或者类似的做农活儿的作坊,这在北方的村子里很常见。不过他们当时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作坊,因为在红鸾村附近并没有那么多的农田。 现在想想,这些空作坊应该就是缝制娃娃的作坊。 那时候村子虽然地处偏远,但因为缝制喜娃,在附近乡镇都很有名,村民们走到哪里都受欢迎,村子也相当富足。 但后面发生了一件事,让整个村子彻底变成了十里八乡避之不及的“不祥之地”。 第51章 红烛夜(11) “那具体是什么样的事情?”丁晚问。 红鸾村以前的分工是这样子, 女人负责缝制娃娃,男人负责对接生意。 因为女人的心思更细腻,手也更灵巧, 男人不怕起冲突,结算货款的时候, 万一对面拖欠或者砍价,他们可以很好地和对方争吵。 当时村子里有个最擅长缝制娃娃的女人, 名叫今喜,她的名字好像就是为了缝制喜娃而特意起的,她的手特别巧, 缝出来的娃娃栩栩如生。 有早生贵子寓意的娃娃,身上带着圆鼓鼓的蜜枣、莲子,有财源广进寓意的娃娃, 佩戴着闪闪发光的金元宝, 一个个活泼讨喜,栩栩如生。 而且今喜会给娃娃缝衣服,经过她手缝制的喜娃不再像以前一样, 只有传统的几个造型, 可以加上新人自己喜欢的元素, 一下子价格又高了不少。 “但这种穿衣服的娃娃只有今喜一个人能缝, 听起来虽然很简单,实际上工艺却非常的复杂。”小姑娘又解释。 “那些娃娃都有固定的造型,并且为了好彩头,对娃娃的重量、大小,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所以不是缝件衣服给娃娃穿上那么简单。” 有了这样一位缝制娃娃的喜娘,红鸾村的喜娃生意本该更加蒸蒸日上, 不过丁晚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古人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一起挣钱可以,一起穷着也可以,但是像今喜这样一位格外出类拔萃的喜娘出现在红鸾村,就像个活靶子立在那里。 “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丁晚问。 “后来有人找今喜缝娃娃。”小姑娘回答,“但缝的是葬礼上用的丧娃。” “她答应了?”郝飞忍不住插嘴。 正常人都不应该答应这样的生意,丧事和喜事是天底下最泾渭分明的生意,今喜要是做了丧娃,往后再也不会有喜事找她,不但这样,整个红鸾村的生意都会被她毁掉。 “她当然没答应,你是不是傻。”小姑娘横了郝飞一眼。 唐久“噗”地笑出了声。 郝飞:“……” 丁晚清了清嗓子,给小徒弟挽尊:“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今喜还是接了那个娃娃的生意。”小姑娘说,“因为我们这边负责对接生意的是男人,今喜只是个缝娃娃的喜娘。” “所以有个男的替她接了那桩生意?”丁晚皱起了眉,“那男的是什么人?” 按照小姑娘的说法,这个男的只是村子里负责喜娃生意的主管,不过村子里的人都沾亲带故,丁晚可以确定,那个男的非要让今喜接丧娃的生意,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但沾亲带故这说法就是个枷锁,最后今喜确实是接下了这个单子。 起初说好的是这单子偷偷接,绝对不会让人知道,但谁心里都清楚,做过的事就像包在纸里的火,必定会有瞒不住的那天,区别只是事情败露时其他人还是不是在意。 显然那些人是在意的。 “然后呢?红鸾村就这样衰落下去了吗?”陈珏问。 “没有,正相反,村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小姑娘说。 “啊?”陈珏愣在那儿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做丧事生意的远比做喜事生意的少。”唐久回答,“而且丧事总是比喜事赚钱的,活人还要衡量一下值得不值得,到了死的时候,死者为大,出手总会阔绰一点。” 小姑娘惊讶地看着唐久:“你好像很懂这些,大哥哥。” “算是同行。”唐久笑眯眯地回答。 小姑娘又惊讶地看了看唐久,这个哥哥看着很帅气潇洒,实在难以和丧葬生意联系在一起。 但毕竟这些只是村子的往事,她自己没有什么实感,所以对于唐久说的话她也很难附和,只是继续把故事讲了下去。 今喜中邪了。 时至今日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中邪,这件事村子里的所有人讳莫如深,那时候的小姑娘只是刚刚记事,不过那个在作坊外面哭着叫着,披头散发的疯女人还是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今喜中邪以后,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逐渐变得不正常,最开始就是那些缝娃娃的绣娘,还有出去拉生意的男人。 村子里流言越来越多,说果然做死人生意没有好下场,不知为什么他们的矛头转向今喜,最开始拉来生意的男人反倒在事件中隐身。 村民们最后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冲喜。 他们决定给疯疯癫癫的今喜配个阴婚,冲去今喜身上的煞气,至少小姑娘是这么听说的,但是丁晚听到这幅说辞却冷笑起来。 “配阴婚怎么可能冲煞气。阴亲是最招阴聚煞的东西。”丁晚说,“不知道缝娃娃的时候这帮人招惹了什么,缝制娃娃的绣娘最先受害,他们的想法就是让今喜一个人受全村的煞气,牺牲她一个,换村子里其他人平安。这招缺德得很。” 郝飞深以为然。 毕竟整件事情里,今喜又做错了什么呢?最开始拒绝缝丧娃的不正是她吗? 但今喜的阴亲果然还是如约举办。 他们给今喜买了个死老公,据说经过了全村的投票,但小姑娘还是个小孩子,那时候她当然没有投票的机会。 阴亲结得声势浩大。 小姑娘还记得那天村子里最大的作坊被布置成了喜堂,一眼望去甚至连房梁和窗框都是红红的,大红的喜布大红的窗花,像是古老的作坊被一场妖冶的大火燃烧。 喜堂里是从未有过的喜气洋洋,桌子上是最高规格的宴席。 每个桌子上都有一条炸好的桂鱼,鲜艳的橘红色,鱼身弯曲成漂亮的姿势,鱼嘴里摆着一颗大大的红樱桃,唯独鱼眼睛大大睁着,眼珠死不瞑目地凸起。 新娘子端坐在最前面的木椅子上,她一动不动,像一尊美丽的人偶娃娃,她身上绑着蜘蛛网一样的金线,缀着小小的铃铛,但因为她一动不动,那些小铃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小姑娘觉得很漂亮,她指给妈妈,被她妈妈愤怒地瞪了一眼,她立刻不敢再说话了。 今喜婚礼的司仪,就是那个为她接下丧娃单子的男人。那男人穿了非常传统而隆重的衣服,站在台上。今喜的新郎官当然不能出现在婚礼上,出现的只有一个代表新郎官的娃娃,那娃娃与新郎官躺在一起足足有七天,拿出来时就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料味。 小姑娘至今都记得那味道,她本来很饿的,想着等冗长的礼节结束先要吃一下那条松鼠桂鱼,但突然就没有了食欲。 第61章 一般的婚礼到最后,新郎与新娘要交拜,证婚人本来拿着娃娃,想要牵着今喜与娃娃交拜,但突然他好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短促地“啊”了一声,又飞快地挤出笑容,把娃娃塞进木头人一样的今喜手里,径直进行了下一个流程。 小姑娘说记得那场婚礼上,后来大人们喝酒吃席很是开心,只有他们几个小孩子什么都吃不下去。今喜是什么时候被人搀走的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夜晚记忆中全是刺眼的大红。 第二天一早小姑娘是被凄厉的惨叫声惊醒。 她做了一晚噩梦,惊恐地跳起来,发现村子里最大的广场上围满了人。趁着没人注意她小姑娘挤过去,发现地上摆着一口棺材,棺材光洁如新,明显是被人认真地擦拭过,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香料味。 小姑娘踮起脚尖,她看到棺材里躺着一个人,穿着大红的喜服。 但不是今喜那个新郎官。而是让今喜做丧娃,为今喜说阴亲,又亲手主持今喜婚礼的那个男人。 第52章 红烛夜(12) “那个男的死了?”丁晚问。 小姑娘点了点头。 她看到的只是男人脸色惨白地睡在棺材里, 但毫无疑问他是死了。 最大的问题还不是他死了,而是从这天起,整个村子都变得奇怪起来。 人们不能提起今喜, 提到今喜的人会从村子里离奇的消失。但就算他们不提她,今喜却会不时出现在每个人的梦里。 她穿着大红的喜服, 身上挂着蜘蛛网一样闪烁的金线。 “很奇怪。”小姑娘说,“梦是没有味道的吧?可是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就和那个娃娃完全一样的香味。” 这些诡异传说的原理从来无法证实,也并不重要。对玩家而言,重要的是从冗长的背景故事里, 获取通关副本的讯息。 所以丁晚问:“后来呢?” “后来她就回到村子里。”小姑娘说,“每个夜晚她都会出现,带走了很多人。那些人只要在夜晚发出声音, 被她发现, 就会被她带走,那些最积极主动要给她找老公的,就算是不出任何声音也已经被她带走了, 现在剩下的人算是跟她无冤无仇, 可大家同样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我们村子再怎么也回不去以前的样子了。” 小姑娘身上其实有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成熟, 不过从小生活在这么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不成熟也不合理。只是当她说到这里时,还是激灵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回不去了?今喜带了新的人来到村子,是吗?”丁晚问。 他想起了郝飞说的那个去店里找他们的老太太,也想起了看管村子的村民。 小姑娘原本似乎不想说的,可是丁晚这个问题明显触动了她。 她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声音非常非常低地说:“对,但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我看到过的,他们有的是纸糊的,有的是布做的,就像今喜做的娃娃。” “所以现在村子里的状况,就是你们和今喜的娃娃们共同生活?”丁晚问,“互相不干扰,是这个意思吗?” “是,也不是。”小姑娘说,“白天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这里真的很可怕。” “既然威胁这么大,你们为什么不试着逃离村子呢?”职场三人组里面的小李问道。 “我们当然也想过这样,可是大家都离不开村子。”小姑娘说,“就算白天离开了村子,一觉醒来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还会做噩梦,梦里有可怕的事情……所以最后大家干脆放弃了,因为逃不掉的。” “但就算是这样的日子,可能也持续不了太久了。”小姑娘说。 “为什么?”丁晚问。 在听过了这样长的一段背景故事后,丁晚意识到,他们终于要接近解开副本的线索。 “因为我梦到了她。”小姑娘说,“我们全村都梦到了她。” “她说什么?”丁晚问。 “她坐在以前缝娃娃的作坊里,似乎在缝娃娃。”小姑娘说。 缝娃娃的作坊已经废弃了很久,旧年的机器上都落满灰尘。这种工坊为了避免工人受到外面光线和声音的干扰,窗户都开得很高,所有的照明都靠电灯。但现在作坊已经停工很久,厂房里自然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线漆漆冷冷的月光,从高处的窗落下来。 这线月光就像舞台上唯一的追光,落在墙边那台缝纫机边的椅子上,新娘子就端正地坐在那里。 红盖头遮挡住她的脸,但能看出她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缝纫机。木头人一样的新娘子,在漆黑荒废的工坊里,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看着缝纫机。 漆黑荒废的工坊,寒冷的月光,大红的新娘子。画面妖异至极,而这正是红鸾村的每一个村民在梦境中看到的景象。 在整个红鸾村共同的噩梦里,新娘子缓缓抬起手。 她的手指僵硬、苍白,指甲又尖又长,修成尖杏仁般的形状,甲油殷红如血。 鬼新娘的手缓缓搭在缝纫机上。 吱呀—— 老旧的缝纫机自己转动起来,即使鬼新娘没有任何新的动作。 在缝纫机的转动声和踏板声中,所有人都听到新娘子梦呓般的声音:“还有七天,我要七个娃娃。还有七天,我要七个娃娃。还有七天,我要七个娃娃……” 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重复得人耳朵都要起茧子时,新娘子终于开启了新的话题。 “第一个,要白色衣服黑色裤子。第二个,要黑色衣服黑色裤子。……第七个,要鸭舌帽和牛仔裤。” 这句话也重复了很多遍。 之后鬼新娘就安静下来,工坊里再也听不到她的呢喃絮语,只听得到缝纫机自己转动的声音,还有踏板的轻响。 吱吱呀呀,在夜色里,如同鬼魂交织的话语。 “梦就是这样。”小姑娘说,“从那一天开始村子里每一个女人到了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自己在那个作坊里面缝娃娃,而且醒过来真的很累。” 她摊开手给丁晚和唐久看,女孩子柔嫩的手指上,有深深的勒痕。 小姑娘说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噩梦了,当时她醒过来,感觉手痛得都要断掉,那天晚上她害怕得戴着帽子穿着她爸的衣服装成个男的入睡,结果反倒没有再被拖进噩梦里。 说到这里丁晚明白了,怪不得鬼新娘的纸人会询问他们这一行人有没有女人,要是那个新人玩家小李被发现的话,估计也会被拖进噩梦里去缝娃娃。 她一个新人,要是遇上这种事情,说不定直接就吓疯了,丁晚他们也算是误打误撞,救了她一命。 至于另一个关键信息…… “距离最开始的梦过去几天了?”丁晚问。 “六天了。今天是第七天。”小姑娘说。 对于这样的噩梦任何人都不可能忘怀,尤其是这个梦里,鬼新娘反复的提到日期,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是种非常有效果的强化。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就是她要七个娃娃的日子了。”郝飞抢答道,“但是她就算每个晚上都在做娃娃,时间也来不及做完七个吧?没有七个娃娃会发生什么事?” 丁晚用一种很遗憾你回答错误的眼神看着他:“你再想想那个鬼新娘在梦里说的话?” 郝飞在这段时间里很努力地学习通关副本的知识,除了身体锻炼之外通关技巧他也学习了很多,丁晚露出这种学霸看学渣的表情,他胜负欲一下就起来了。记住npc的关键信息,是丁晚传授过的要点之一,郝飞当然也记得,现在就背诵起来。 “她说第一个娃娃是白上衣黑裤子,第二个娃娃是黑上衣黑裤子,第三个娃娃是天蓝卫衣休闲裤……操。” 郝飞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自己身上穿的,正是一件天蓝色毛巾料的卫衣,加一条灰色休闲裤。 丁晚露出赞许的表情。 “答对了。”丁晚愉快地说,“今晚之前如果没给新娘子找出七个娃娃的话,我们七个就要变成她的鬼娃娃了。” 第53章 红烛夜(13) 丁晚他们谈论这些时刻意避开了小姑娘, 所以当他们再去向小姑娘询问作坊的位置以及能否进入时,小姑娘露出了相当诧异的眼神。 “你们去作坊干嘛?那地方危险的很。”小姑娘说,“闹鬼的。” 当然知道闹鬼, 但目前看来,不去作坊缝娃娃的话, 他们自己很快就要变成鬼了。 小姑娘虽然对唐久很有好感,但唐久他们突然要去作坊, 再加上仔细一想这确实是一票陌生人,顿时又警惕起来。 还好唐久适时出手,也不知道怎么哄骗了小姑娘一番, 对方的防备心又放了下来,顺手还给他们指了去作坊的路线。 进入村子时就看到很多间工坊,那些房子从外表上看比民居更高大一些, 荒废的痕迹很明显, 应该是村民刻意在回避这些不吉祥的房子。 唐久顺便还问过了小姑娘今喜当年结婚时的喜堂在哪里,小姑娘的神情更戒备了,不过涉世未深的少女最终还是被唐久亲和力max的气质蛊惑, 勉为其难地给他指了指村子东南角的方向。 第62章 东南角, 众所周知是个不太吉利的方向。 风水认为东南方向藏阴纳垢, 所以礼堂修建在村子东南方乍一听很邪性, 但事实是一个村子修建时不一定会想那么多。 因为村子不比富贵人家的大宅,从第一块砖铺上去之前就已经构建好整个区域的造型,村子很有可能是先依着农田,有几个房子和水井,后来人多了就再多几个房子,再后来哪儿有空地就在哪儿建东西。 所以修建的本意未必是坏的,只是结果确实会搞出邪门的东西。 . 到了工坊门口, 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是赶紧缝娃娃。 今天晚上鬼新娘出现之前,把七个娃娃缝好,就还有活路。等到鬼新娘出来,要是还没有娃娃,以鬼新娘那种诡异的强度,说不定真会搞个团灭。 没想到正要进工坊,又出了幺蛾子。 那三个新人玩家里,最不讨喜也事情最多的张主管站在门口,突然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要进去缝娃娃吗?” “对。”丁晚说,“怎么,你有什么问题?” “我合理地怀疑你们这是一场骗局。”张主管说到,说完他还谄媚地看向王总,“从你们说这是什么游戏我就这么觉得了,看,现在你们露出马脚了吧?” 张主管志得意满地:“让我们去缝娃娃?下一步是不是我们交钱就可以不缝娃娃?” 丁晚:“……” 唐久:“……” 形形色色的傻逼丁晚见得多了,这张主管虽然在傻逼中相当出挑,但也没到让丁晚忍不住的地步。 倒是郝飞和陈珏两个年轻气盛些,差点就开口怼人,还好张主管脑子虽不清醒,那王总对局势总有自己的判断。 “我看你先别着急。”王总无奈地抬了抬手,示意张主管收着点儿,“这地方确实怪异得很,昨晚上那东西怎么看也不像假的。别做这么武断的判断。” 之后他又跟丁晚他们道歉,活脱脱一个被熊孩子拖累的家长。 张主管看王总这么说,刚才的气焰顿时蔫了,不过很快他又找到新的人生目标,说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带领领导脱困。 丁晚:“……” 他现在感觉不太好了。 不管张主管对他们是否信任,作多少妖,丁晚其实都不太在意,但这人要是跃跃欲试想在副本里闯出一番天地,那丁晚是真的怕他会坏事。他当即给了郝飞一个眼神,示意郝飞盯紧这姓张的,不要让他捅娄子,郝飞则是非常有使命感的点头。 . 准备进入作坊。 缝娃娃的作坊有好几个,密集地排列在村子的一边。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有人把守的,但事实上是完全没有,整个这一片地方安静得好像十年没有人来过,爬山虎和青苔厚得都快要把门挡住。 红鸾村的村民把作坊视为不祥之地,他们躲避都来不及,更不会主动来这里。 “他们看到这里的藤条这么厚应该还感到欣慰。”丁晚走到厂房的大门前,扯了一把缠绕在门上的厚重藤条,“因为这说明鬼新娘没有真的来到这里。” “那鬼新娘是真的没来到这儿吗?”小李好奇地问。 “也不能这么说,这东西是玄学。”丁晚说,“她可能没真的坐在这里,但是梦里被绑过来缝娃娃的人手上的伤痕是真的。活人还有被梦魇吓死的呢。” 小李听得一知半解,但这种东西本来就说不清,她就也没有费太多心思去理解。 . 那些藤条和爬山虎已经在无人管理的情况下生长了好几年时间,形成了非常厚重的一道天然门锁,还好为了战斗考虑丁晚和唐久都有随身携带刀/具。 很锋利漂亮的短刀拿来当锯子用,其实有点暴殄天物,还好刀是握在丁晚的手里,优雅又快捷,勉强弥补了这一点。 覆盖在门口的厚厚藤条锯下来,面前就是工坊的大门,那是一道十分厚重的铁门,拴着沉重的锁链,除了锁链之外上面还挂着一副大锁。 这样严密的防御倒是很能理解,和鬼神之类的没关系,以前村民们就靠着工坊里的娃娃赚钱,自然要非常严密的看守。 锁链倒是好处理,这些锁链虽然沉重,但是一旦生锈,质地就会变得脆硬,连接处就会很容易破坏。 很快锁链就被拆卸下来,但是还剩下一把大锁。 这种锁头就比锁链难处理得多,外力破坏很难做到,而且锁孔内部生锈会让开锁难度进一步增加,何况他们手头没有电锯这种重武器。 至少在郝飞、陈珏以及新手三人组看来都是这样。 “要不我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具?”郝飞试探着说。“虽然那些村民可能不会理我,但他们这么防备我们的话,我去随便翻翻应该也不会有人阻拦我的。” “不用。”丁晚完全没把这把大锁当回事。 他看了唐久一眼,那眼神像是对训练有素的边牧下达某种指令,唐久立刻拿着根像铁丝一样的东西就上去了。 就看他对着这道大锁随便鼓捣了几下,满打满算一分钟不到,“咔”的一声,沉重的锁居然开了。 郝飞:“……” 众人:“……” 郝飞准备动身的动作卡在那了,三个新玩家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唐久。 “不是。”陈珏愣了半天,问,“唐哥,你什么出身啊。” “溜门撬锁。”丁晚答。 唐久看了丁晚一眼,意有所指地笑了下:“采花贼。” 丁晚:“……” 第54章 红烛夜(14) 唐久说的话确实让丁晚回忆起一些东西。 比如有时候吵了架丁晚会把家门落上很多重锁, 但姓唐的还是能用各种方法翻墙进来,并且笑眯眯地对一脸错愕加上愤怒的丁晚说:“当我跟你说晚安,你只需要回晚安, 不要问我是谁我是怎么进来的之类的话,多伤感情啊。” 丁晚就高冷又傲娇地哼一声, 然后唐久就凑过来了。 回顾往事,唐久溜门撬锁的技术高超不假, 但平心而论,丁晚当时也有让着他,虽然吵架把所有门都锁了, 但内心深处他是希望唐久来。 比如说,他刻意没有把所有的锁都搞得很严。不代表他不如唐久。 像现在,他真心实意要防着唐久, 包唐久怎么都进不来。 . 这件事儿不重要, 往后放。 娃娃工坊内部,就像那小姑娘描述的一样,场面相当阴森诡异, 最主要是不透光, 窗户的位置太高了, 就算现在是一天里阳光最好的时候, 屋子里还是晦暗得很。丁晚打开手电,白亮的光柱过处,空气里漂浮着很大颗粒的灰尘,好像时光都在这里凝固。 灯光亮的一瞬间郝飞突然很紧张,他怕真的看到一个新娘子坐在对面,这里阴森的氛围看上去真的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 还好并没有。 但手电光缓缓扫过工坊,玩家们看清眼前的景象, 还是不自觉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工坊里,整齐地排列着十几台缝纫机,这些机器都很久没有人用过了,绝大部分蒙着防尘防锈的布,唯独有几台机器上的盖布是拿下来的,稍微数一下就会发现,正好是七台。 缝纫机上甚至连灰尘都没有,像是最近刚刚擦干净了,在特意等着他们。 单只是缝纫机的话还好,关键是,每一台缝纫机边上,都放着一只盒子,每个盒子里都放着针、线、布料,还有一个惨白惨白的人偶娃娃。 人偶娃娃端坐在盒子正中,靠着缝纫机,向着工坊的不速之客们绽放出大大的,诡异的微笑。 这些娃娃在黑暗之中看上去诡异极了,像是那种养小鬼用的鬼娃,完全就是恐怖谷效应这个词的最佳解释。 何况娃娃还不止一个,它们直勾勾地盯着玩家的方向,像是什么人恶作剧似的非要吓倒一两个玩家才过瘾。 可惜它们遇到的是丁晚。 丁晚很淡定地走上前去,从面前的盒子里随手拿起一只娃娃,这娃娃长得是有点吓人,但是在以前的副本里,比这玩意吓人的东西他见过太多了,完全没反应的。 “我们应该是要缝娃娃。”丁晚把布偶娃娃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几圈,要是布偶娃娃里面真有小鬼,现在应该因为自己毫无尊严差不多要被气死了。 这还不算完,丁晚又端详了下娃娃,评价道,“不要空手接触娃娃,这上面可能有毒,表面有一层微小的毛刺。” 说着就见他很优雅地脱下手上的透明手套,那手套很贴皮肤,轻薄得几乎看不见,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但娃娃身上的毛刺只能刺过手套,却完全刺不穿这种强韧的材质,更不要说伤到丁晚了。 鬼娃娃:“……” 丁晚开始给众人分发手套,“这盒子里面没有教程,那估计我们也不用缝得太美观,能应付事就行了。” “手快点,天黑之前一定要完成,尽量不要受伤见血。” 第63章 这都是很基本的建议,毕竟鬼新娘托梦说了今天晚上要找人,而面对这种沟通阴阳的东西不要见血不要留下自己的气息更是再基础不过。 郝飞担忧的问:“绣的很丑没关系吗?今……我是说,那新娘子不是很优秀的绣娘吗?如果我们缝的娃娃很丑,会不会进一步激怒她?” “她已经是鬼了,人格没有到这么强的地步。”丁晚回答,“而且这根本就不能绣得好看,娃娃都已经这么丑了。” 鬼娃娃:“…………” 郝飞仔细看丁晚手里捏着的那个娃娃,感觉娃娃如果有灵那灵都快被气晕过去了,当然他师父艺高人胆大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下他们没再废话,一帮人开始专心致志地绣娃娃。 . 这几台缝纫机的位置很考究,虽然是排在一起,不过最前面的两台是正对着门,感觉有任何意外情况都能跑掉,中间三台前后都有人比较有安全感,还能有一点点阳光,也很不错,最后面的两台就比较倒霉,位置离其他五台都有一点,几乎是被单独拘禁在黑暗中。 这样的设置大概也是副本设计的巧思,座位有明显的好坏差别,也许会引发玩家之间的内斗,为了不坐这最危险的两个位置,直接打起来也有可能。 不过在丁晚他们这个队伍里,座位的好坏就不是问题。 丁晚和唐久自觉地一左一右落在最后一排,他们往那里一坐好像就带着股浩然正气,本来郝飞后脖子还凉凉的,往后看见慵懒靠着的丁晚和翘着二郎腿的唐久,突然就放松多了。 “你师父和师……唐哥,好像两尊看门石狮子啊。”陈珏小声说,“好有安全感。” 郝飞差点笑出声,又深深觉得陈珏说的有道理,猛点了点头,突然又注意到华点,声音压得更低的追问:“你管我唐哥叫什么?” 陈珏应该是想说师公两个字,但是刚张开嘴,声都还没出来,黑暗里传来丁晚凉凉的一句“我听得到。” 郝飞一个激灵,赶紧把嘴闭上了。 . 缝娃娃这件事团队里好多人都是第一次干,当然丁晚不是,丁晚以前那个训练营里也会教绣工,照样是为了取悦什么人,到现在丁晚也不知道到底是取悦谁就是了。 虽然很久没绣了,快和好看之间只能选一样,但丁晚果断地选择了快,他很清楚这队伍里有好几个今晚之前绣不出像样娃娃的,他得尽量帮忙。 比如陈珏手就不怎么聪明,还有那个三人组,王总居然是手最巧的,自称在家里常帮女儿缝扣子,那烦人的张哥速度也还行,反倒是小李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动作最慢,急的要掉泪,丁晚直接过来帮忙,把人感动的不行。 他一个人绣三个娃娃,一直绣到天色擦黑,才回自己位置,这时他才看了眼旁边的唐久,唐久虽然各种歪门邪道都有些造诣,但是在缝娃娃这事上面并不擅长,这时候刚刚收好最后一针,不无怨念地看了丁晚一眼,低声问:“你就不担心我真死了吗?” 丁晚顿了下扬起嘴角,“那最好。” 唐久:“……” 第55章 红烛夜(15) 丁晚倒不是真想看着唐久死, 而是对唐久这个人的德性他心里有数。 唐久属于那种车到山前转着圈都能找着路的类型,绝处逢生第一名。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么个没太多技术含量的副本里被娃娃逼死。 总之所有人的娃娃都缝好了,人群里丁晚格外注意那个张主管的动静。 因为这人到现在为止还蠢蠢欲动的, 一会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骗局,一会儿又想要给王总表演下自己解决问题的本事。 又蠢又爱现, 全是危险因素,希望他到时候别把自己作死。 拿着娃娃走出作坊时, 太阳已经在往下沉,落日给村子晕染上大片金红的暮色,所有的草屋、村道、还有路边的茅草垛都披着一层醉人的霞光。 夕阳总是无限美好, 只是黄昏也已临近。 . “我们带着这些娃娃应该去哪里?”郝飞问。 虽然已经知道鬼新娘需要的是这些娃娃,但是如何把娃娃交给鬼新娘也很重要,毕竟鬼新娘点名要的“人”只有衣着特征, 符合这些特征的不光有娃娃, 还有他们玩家本人。 要是不搞明白上交娃娃的方式,到时候交上去的不是娃娃而是自己,那就出事了。 好在这问题丁晚和唐久早就有准备, 他们问那小姑娘, 今喜当年结婚的喜堂, 就是为了这个时刻。 喜堂在村子的东南角, 太阳东升西落,所以到了晚上东边是最先暗下去的,当然,很客观的说以红鸾村这么一点大小,根本感受不到天色变化的先后,但心理上的感觉确实如此。更不要说红鸾村现在本就鬼气森森,天色一暗下去, 整个村子没有半点人烟,只有房屋的剪影,清晰映在黑暗之中。 喜堂和其他的房子相比都要高一些,也气派很多,修筑在高台上面,要走一段台阶。门口有很高的立柱,于是门头也立得很高。 喜堂的大门同样落着厚重的锁,站在门前就感觉到阵阵透骨的凉意,藤条爬满了房梁,又垂落下来,形成大片大片的阴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窥伺他们。 郝飞死死抓着娃娃,手心冰凉一片,不由自主往丁晚身边靠了靠。 开锁的手法还是和刚才一样,很快就打开了门。推开门前丁晚让所有人往后站,真要出点什么事情至少来得及救人。 不需要他说,其他人也都自觉站得很远,只有唐久还在边上。 丁晚看了他一眼,想让这人也站边上去,不过最后没说。 他自己做好防备,谨慎地听了下门后的动静,随后推开了喜堂的大门。 伴随着古旧的“吱呀”声,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大门刚刚打开,丁晚已经本能地皱起眉头。 不光是他,旁边的人神色都不太对劲。尤其是三个新手玩家里的小姑娘,小李,看起来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 所有人都闻到,从门后透出来的空气里,有一股浓郁的,棺木中的香料气味。 . 丁晚看过一个说法是,人类对同类的尸体包括气味都会有一种本能的恐惧,这是进化过程中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本能。 作为无数次面对过尸体的人类,丁晚相当肯定这一说法。 虽然在这么多年的经历中他已经有些脱敏了,但此时此刻,漆黑封闭的环境,令人窒息的香味再加上香气里掩盖不去的那丝丝缕缕的恶臭,他手臂上霎时起了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 丁晚强行压抑住自己本能的抗拒,走进喜堂。 按理说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应该也和工坊一样,处处荒凉,落满灰尘。但手电光的光柱一打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丁晚吃了一惊。 这里竟然是一个已经完全布置好的喜堂。 大红的帷幔从高处的房顶垂落,流泻如同红色瀑布,正对面的墙壁上贴着巨大的“囍”字,能清晰地看到字形之间黑色的像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的空洞。 屋子里陈列着不少屏风,红底的屏风,上面绣着金色的龙、凤凰和缠枝莲,这些花纹非常精美,要是在外面看见丁晚少不得要欣赏一番,但现在确实只让人感觉到阴森。 双喜字下面是一张很大的喜桌,上面摆放着花瓶、干果,以及各种有吉祥象征的东西。 还有很多蜡烛,这种蜡烛叫做“龙凤花烛”,比普通的蜡烛更高,造型更复杂,乍看上去像一个个站立在桌子上俯视的小人儿。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面大铜镜,铜梳妆镜也是古典婚礼上不可缺少的重要装饰品,这面镜子的造型也典雅至极,让人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上面。 . 这副本本身的难度并不高,一打眼就已经知道解法,所以丁晚有意将它用来训练徒弟。 他问郝飞:“知道我们要怎么做吗?” 郝飞也是从进入这间喜堂开始就在观察,学习了这段日子他大概猜想得到,副本的最后场景就是这里,所有事情都要在这里作结,他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里有八根龙凤花烛,其中一根代表新娘子,另外七根正好对应我们七个。”郝飞说,“我估计我们需要把蜡烛点起来,然后获得一些提示,通过这些提示把娃娃交上去后,就算是成功过关了。” 丁晚点了点头,他也正是这么想的,他又问:“那你发现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 “嗯……有的。”郝飞说,“这里陈设了座位,宾客应该就是那些纸糊的村民,但是却没有新郎新娘的位置。我们应该是‘新郎’吧,没有我们的位置也就算了,那个龙凤花烛可能就是暗示我们的位置,但是连新娘子的位置都没有,这我没有搞懂。” 丁晚指了指面前的铜镜:“答案就在这里。” 郝飞愣了一下,立刻凑过来,铜镜的镜面像水波,在手电光下阴惨惨地晕着。看清铜镜里的景象,郝飞吓得猛往后跳了一步:“我操!” 第64章 镜子里刚刚好好能照到喜堂东南角的景象,那里隐匿在黑暗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具半开的棺木,缝隙之中,隐约透出大片大片浓艳的红。 . 郝飞手都有点抖了,他颤颤地回过头,往镜面的方向看去,刚才太黑了,其他的一切布置又都太红太惹眼,他一时间竟然没有瞧见。新娘子的棺材就静静地躺在喜堂东南角,浓烈的香味缭绕。郝飞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在心里反复默念着“无意冒犯”,牙关都在发颤,他问丁晚:“师师师父,这要怎么办?” “放着不管就好。”丁晚答,“只要我们把娃娃交上去,新娘子不会为难我们。” 这时其他人也凑过来看了,看到镜中的棺材,免不了引发一片惊呼,张主管更是当时腿就软了差点坐在地上。 听到丁晚说“不用管”他明显不太相信,但因为实在是很怕所以也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就在郝飞准备再询问丁晚,他们需不需要做什么时,黑夜之中,喜堂外,突地传来深夜的打更声。 梆——梆——梆—— 悠远苍凉的声响穿透夜色,夜色之中一个古怪的男声干巴巴地响起:“吉时已到,点灯迎门——” 第56章 红烛夜(16) 吉时已到, 就是婚礼即将开始的意思,考虑到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是鬼新娘,很显然, 这句话是副本中某个关键事件开启的象征。 他们的任务是在红鸾村活过三晚,现在是第二晚, 从已知信息来说也是最关键的一晚,因为这个晚上鬼新娘会寻找她想要的伴侣。 丁晚现在已经判断出来, 在这个副本里他们不需要和鬼新娘作战,只要满足她的要求,不搞乱七八糟的事情, 鬼新娘也不会起尸伤人,等到这场婚礼完成,基本上他们也就从这个副本过关了。 那么这个本就很好过了, 只要按照npc的指示, 帮助鬼新娘完成婚礼就好。 “说是点灯迎门,但这里其实没有灯,那点灯指的就是蜡烛。”丁晚很快做出结论, “迎门指的应该是我们需要到喜堂的门口去……” 他思考了一下:“迎接新娘子么?不对, 应该是迎接宾客。不太重要, 反正去那里等着就对了。” 先去点灯, 唐久随身带火,很快将七支龙凤花烛都点了起来。 这喜堂里本身只是有些阴森诡谲,这些忽忽悠悠的小火苗亮起来之后,一下气氛就变得恐怖至极。黑黢黢的影子扭曲伸长,映在桌面上,好像在黑暗中窥伺的鬼魅纷纷伸出的手。 丁晚的注意力倒是没有落在这些恐怖元素上,他的视线转向喜堂的大门边。 可以清楚地看到, 随着龙凤花烛亮起,旁边屏风的雕花映在门口的地砖上,形成了七个有凹槽的影子,就好像七个座位一样,整齐地排在门边。 “这就是迎门的座位吧。”张主管率先答道,“咱们只要到这里等着,应该就可以了。” 说着他就想往门边走,刚抬起脚就被唐久拉住了,张主管不满地看向唐久,唐久没说话,只是把自己手里那个娃娃放在凹槽上,示意张主管看。 . 烛火和月光交汇在黑影处,娃娃靠坐在黑影里,就像是一个小人儿坐在椅子上,这本来看着并没有什么,但不知怎么,突地吹来一股阴风,原本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的娃娃“啪”地一歪。 娃娃头软软地垂落下来,就像是一具坐在椅子上,断了头的尸体。 …… 这下张主管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他冷汗都下来了,手抖得也很明显,看迟迟没人敢把第二个娃娃放上去,丁晚就把自己的娃娃放到了唐久的娃娃旁边,然后郝飞、陈珏也各自放下娃娃,小李、王总和张主管紧随其后。 张主管弯下腰,正准备放下娃娃,突然又停住动作。好在这次他没自作聪明,他问丁晚:“放下这个娃娃之后,就会进入下一个阶段吗?我们是不是得提前做好准备?” “想法是好的,但是没必要。”丁晚答,“现在没任何提示,我们做的事儿多了反倒可能出事,万一因为某个举动,被给予了不好的身份牌,没准就混不过今天了。” “好吧。”张主管这次总算没抬杠,“我还希望能有更好的通关办法呢。” 丁晚笑了一下,想到这人总算在往好的方向走,就没反驳他。 七个娃娃都在凹槽中放好,很快都变成了歪倒在座椅上的模样,突地吹过一阵阴冷的穿堂风,连带着龙凤花烛的火苗都剧烈晃动。 丁晚第一反应是看向铜镜。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棺材看不清,倒是铜镜里面映得非常清楚。 鬼新娘就在那棺材里,所以婚礼每进展一步他都会关心那边的状况。 棺材的状况还是和刚才一样,棺木有些许的缝隙,透出新娘子的大红嫁衣,但是也能清楚地看到棺材和方才的状态没有任何变化。 丁晚松了口气,他对于这场婚礼已经有了初步判断:整个婚礼过程中,只要他们不出纰漏地完成仪式,新娘子就不会搞什么事,只要这场婚礼圆满地完成,新娘子如她所愿地带走了想要的人,他们这个副本也就算通关了。 整体来说副本没什么难度,这里这么多新人,本来难度就不会太高,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如何发现自己的主线任务是这场婚礼。 可以说现在他们的副本已经完成了90%,当然,还是不能放松。 这阵穿堂风不久便平息,屋外,又传来了干冷的梆子声,还有比梆子声更加干冷的人声:“宾客入席,静待礼成——” . 漆黑的村道尽头,出现一排人影,为首的那个正是进村子那天拦着他们的诡异村民,小姑娘小李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生怕被认出来,丁晚轻轻拍了拍她意思是让她放心。 他们的身份应该也是“宾客”,在这场婚礼上显然只有新娘、新郎和宾客三种身份,只有宾客能安稳地离开。 那么既然要求宾客入席,他们自然就要入席比较好。 喜堂里前前后后摆着不少桌,但都是小桌,和丁晚认知中婚礼的大桌不一样,每个桌位边只有四张椅子。七个人,自然就分成两桌。 三个新人抱团,丁晚自然而然坐到他们那一桌的空位,唐久则和郝飞、陈珏坐在一起。 他们刚刚坐定,那些纸人村民就走了进来。 这些纸人进来时,丁晚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听就会发现那声音像是窃窃私语的人声,还夹杂着细细的笑声,好像参加婚礼的宾客在喜气洋洋地聊天,只是说的又确实不是人话,让人毛骨悚然。 . 纸人村民鱼贯而入,在后面的桌位边坐下,还有个村民看到郝飞他们这桌子边有空座,就径直走了过来。 那纸人看上去是个中年男性,脸上的纹路相当可怖,郝飞看他那张几乎要裂开的脸有点发怵,在心里默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只可惜事与愿违,纸人还是走了过来,在郝飞他们这张桌子边坐下。 这个纸人其实做的相当逼真,造型很有真人的质感,但越是像真人,它脸上那几道像硬纸折痕一样的裂纹就越吓人。 可能是察觉到郝飞在看它,纸人竟突然转头看向郝飞,眼睛没什么焦距,嘴角却逐渐上扬,很快扬到一个对人类来说不可能完成的弧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57章 红烛夜(17)(18) 郝飞:“……” 一瞬间郝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好旁边的唐久不着痕迹地握住他胳膊,这个动作给郝飞注入了很多安全感。 郝飞自然清楚地知道,能不和npc交流就不要和npc交流, 何况是这种邪性的npc,最好是不要引起注意, 他刚才是有点控制不住要喊出来了,但唐久安抚一下他又好了起来, 整个人冷静下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纸人兴致勃勃地盯着郝飞,笑容极其灿烂,脖子都伸得很长, 但郝飞完全不理它。 它过了一会儿终于无聊了,脸上那道笑容渐渐恢复原状,悻悻地缩回了原位。 郝飞:“……” 他手心全是冷汗, 心里知道, 自己刚刚离死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 “别跟任何npc说话。”丁晚小声嘱咐三个新人,尤其是那个蠢蠢欲动的张主管,丁晚再次强调, “乱搞会死, 你最好相信我。” “我相信你, 我当然相信你。”张主管连连点头, 频频紧张地回头看向黑暗中的纸人村民。 看他这么怕丁晚倒是放心多了,怕就不会瞎动作,总比为了出风头把所有都搞砸来得好。 宾客入座之后,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屋子里的纸人们互相点头,发出似人非人的窃窃私语声。 他们脸上还挂着笑容,如同上演一场恐怖的皮影戏, 玩家们混杂在其中,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被纸人们发现他们是异类。 还好这些纸人并不聪明,虽然间或表现出怀疑,会把脑袋伸向玩家们的方向,带着诡异的笑容探究地查看,但很容易就能骗过它们。 第65章 它们继续进行着自己欢快的谈话,还有纸人把手伸向桌子上用纸捏的大鱼大肉,“咔滋咔滋”地嚼了起来。 郝飞坐在那里看着他们桌子上的纸人猛嚼那条纸鱼,感觉有点可怕的同时又有一点好笑,纸人手里握着一双纸片筷子,很认真地把桌上的一块纸红烧肉分开,郝飞看着心想,这些纸人还挺智能的,突然纸人就把那块“红烧肉”递到了郝飞眼前。 纸人脸上还带着诚恳的笑容,像是在说“这个好吃,给你吃。” 郝飞:“……” 这种纸糊的菜看着就和贡品似的,吃下去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但是如果不吃,就很确定会发生什么了。这纸人很明显会被激怒。 郝飞正为难时,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他愣了下发现竟然是唐久,唐久很自然地接过纸人递过来的贡品。 纸人似乎也并不在意到底是谁接的贡品,只要有人接就可以,它笑眯眯地把头转向唐久。 唐久把那块纸做的红烧肉送到嘴边,似乎是要吃,突然手却一抖,“啪”的一声,把那块纸糊的红烧肉掉在了地上! “哎呀!”唐久一脸惊讶地看着纸人,“我不小心弄掉了,怎么办?没办法吃了啊。” 纸人:“……” 纸人也没料到还能出现这种状况,不过纸人毫不内耗,当下又夹起一块纸糊的松鼠桂鱼,递给唐久。 唐久再次接过,到嘴边时,手又一抖。 唐久:“哎,不好意思,筷子又没拿稳。你们这个筷子不大好用。” 纸人:“…………” 纸人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不过它还是又拿了一块新的贡品递给唐久,只是这次它的神情很是凶恶。 唐久心中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丢第三次贡品了,事不过三,这一次,要么纸人会发怒攻击唐久,要么它会再换一个目标。 只是它的目标不管换给谁,那个玩家都很难自保——丁晚倒是可以,但是这种情况唐久还是宁愿丁晚在自己后面。 所以唐久再一次接过贡品。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慢,因为在思考对策,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就硬把贡品吞下去?但最好不要这样。 先不说这里有没有障眼法,就算这些贡品真的只是纸壳子,上面涂的到底是什么污秽也很让人放不下心。 纸人的眼睛紧盯着唐久,这次就在唐久举起筷子时,它猛地抬起了手,那双纸做的、枯瘦嶙峋的手爪,已经打定主意,不给唐久再一次浑水摸鱼的机会! 就在这个瞬间—— 梆、梆、梆—— 冷硬的梆子声再次响起,外面的纸人宣告这场婚礼进入下一阶段。 纸人已经伸到唐久面前的手随着这几声梆子停住了,它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一样,收起手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缓缓站起身。 屋子里的“宾客”全都站起身,丁晚一看,跟着配合地站了起来。他站起来,其他玩家立刻跟着他也站了起来。 . 这一阶段的内容是向新人送上祝福。 其实丁晚没太理解,要怎么向新人送上祝福,新娘子在棺材里,七个娃娃在地上迎宾,这里好像没有让他们祝福的地方。 但所有的纸人都站着,看着他,带着纸人特有的那一种诡异微笑,让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坐在第一排,好像是必须要最先上去送祝福了。 丁晚:“……” 那就送。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送,但是送就完事了,眼前看起来和新人关系最大的应该就是那面铜镜,丁晚走到那面铜镜前。 铜镜里光线阴惨惨的,被龙凤花烛的火光照耀着,镜面泛着黄,仿佛镜中是另外一个世界。 向新人送上祝福,要怎么祝福?丁晚迟疑了一下,觉得应该是给镜子里的新娘问好,所以他准备行个礼。 不过就在对着镜子弯下腰前,丁晚突然听到身后又传来那种鬼笑般的窃窃私语声。 是纸人npc的声音。 丁晚一下停止了动作。 不对。 不是这样。 这些纸人在“讨论”他,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很显然丁晚如果继续这么做就会变成婚礼上的“笑话”。 成为笑柄事小,在这样的仪式上做错一步可能就是再也回不来的后果。 丁晚立刻离开镜前,果然随着他的动作,背后纸人的讨论声停止了。他再次观察,注意到桌子上有两盏龙凤花烛看上去要比其他的花烛更透亮些,刚才还不是这样,这大概是一种提示。 丁晚来到这对龙凤花烛前,着意听着身后动静。 那些纸人并没有对丁晚的举动做出反应,看来这次是正确的路线。 向新人送上祝福,要怎么祝福丁晚没太明白。 既然副本内没给出特殊的指示,他就按照常规的来。 丁晚在龙凤花烛前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随后语气诚恳地说道:“客人丁某,愿新人百年好合。” 话音落下,龙凤花烛的烛火危险地摇动起来。 像是在说收到你的祝福了,又像是因为丁某人没进入自己的圈套,想对丁某人动手又无从下手,感到气急败坏。 总之烛火晃动了一阵之后恢复正常,外面那个敲锣人干巴巴的声音响起:“下一位。” 丁晚松了口气,知道自己送祝福的方式算是对劲了,他也是给其他人打了个样,只要照着他这么祝福就能活下去。 丁晚退下去之后这桌剩下的就是三个新人了,他们三个互相看了看,眼神都很畏惧,这就像在密室里做单人任务一样,绝对是最恐怖的内容。 最后居然是那个王总先站了起来,“你们两个是后辈,理应我来做表率,我先去吧。” 张主管一听王总这么说立刻又作势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是真想替领导上还是单纯做做样子,反正王总也没让他上,自己走过去。 开口时王总的声音在发抖,这也情有可原,真站在那龙凤花烛前才知道多么有压迫感。 抬头是深邃的黑暗,眼前是摇晃的火烛,镜子里还有一口棺材。 虽然看不到棺材中的尸体,但也清楚知道那尸体是什么模样。普通人站在那儿能够稳住不跑都不错了,还能说出话来心态已经是非常强大。 王总艰难地说完祝福语,下来换成张主管,烛火摇晃,张主管好不容易走下台时,脸色煞白。 “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张主管念叨着,“太可怕了,总不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吧。” “忍一忍。”丁晚劝他,“忍到仪式结束就好了。” “那要是仪式一直不结束怎么办?”张主管有点崩溃了,“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吗?不行,我得找个办法。” 丁晚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对,他当即往张主管那边靠了靠,确保有任何不对自己可以第一时间反应,顺便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等着,包你能活着出去。” 张主管咬了咬牙,没办法反驳。 之后小李也上前祝福,然后轮到第二桌。第二桌坐在丁晚那个位置的是那个纸人npc,唐久正要起身,纸人npc先他一步站了起来,能有npc打个样更好,唐久干脆利落地坐了下去。 那纸人npc走到龙凤花烛前,看着阴惨惨的喜案,突然,“啪”的一拍巴掌,竟然唱了起来! 说是唱歌,其实那调子凄惨的像在号哭,要是大半夜在荒野里听到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那一种。 而且这纸人唱的声音还特别的大,鬼哭狼嚎的,刺耳至极。 这歌声听得人惊心动魄,桌子上龙凤花烛的火焰更是跟着一跳一跳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成精,从桌子上跳下来。 张主管的眼里映着龙凤花烛跳动的火焰,整个人似是魂飞魄散,精神状态已经不大正常了,丁晚半点也不敢大意,怕这人乱搞,又怕他是中了什么招,当即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张主管从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眼神终于清楚了点。 “怎么了?”丁晚冷声问。 他声音很严厉,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在这种时候,倒是能稳住张主管摇摇欲坠的心智。 “我受不了了。”张主管念叨着,“我要出去,我怎么办……我要出去。” “……”丁晚知道这人短时间内是已经废了,那龙凤花烛虽然是比较诡异,但是没到能把人吓成这样的地步吧,他抓紧又往铜镜里看了一眼,棺材还是原本的样子,鬼新娘没有趁乱上张主管的身,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应该是整个副本最关键的时候,丁晚想想,叹了口气:“不好意思了。” 说着他一个手刀给在张主管的后脖子上,张主管“er”了一声就晕了过去,丁晚在把人敲晕这方面很有一手,力道会控制的很好,不会伤到张主管,但又能让他晕个十来分钟。 喜案前的纸人总算是唱完了这段歌,走回自己的座位,唐久、郝飞还有陈珏上去送祝福。虽然唐久这人疯疯癫癫的,但是送祝福他并没有学这个纸人那样发疯,而是和丁晚一样很保守地就说了几句。 第66章 三个玩家各自说了几句之后,轮到后面的纸人。 有了第一个纸人打样,丁晚已经预料到后面的祝福不会很太平,但是第二个纸人上去就开始撒冥币他还是没有预料到的。 随着纸钱满天飞舞,场面更加失控,那龙凤花烛好像对这些热闹的场面反应格外大,烛火跳动得就像成了精的小火人。 其他的纸人也格外亢奋,他们用类似人话但完全不是的鬼叫声说着话,不断地笑着。 这声音是一种非常强烈的精神污染,恐怖谷效应的另外一种形式,就好像“25点63分”这种很仿真但又绝对不真实的时间,或者看起来像字却偏偏不是字的符号排列在一起,看久了就会有很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听这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是一样。 那种带着笑意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来自地狱深处,闭上眼睛眼前都能浮现出一群鬼怪嬉笑着在背后观察人类的画面。 丁晚恐怖的东西看多了,没什么感觉,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过。 郝飞和陈珏表情都相当差劲,小李和王总两个新人更是脸色惨白。还好张主管已经晕过去了,需要照顾的少一个。 那边纸人的喧哗已经越来越夸张,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整个喜堂里一时之间鬼哭狼嚎,群魔乱舞。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突然不知道哪个纸人碰倒了龙凤花烛,火苗“唰”的一下子蔓延上来。 .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蜡烛倒了也就倒了,把火苗扑灭就行,但这个喜堂里坐着的是一屋子纸人,火势瞬间变得不受控制,火苗蹿了半人高。 火光灼灼,映着满屋大红的帷幔、屏风和蜡烛,让人分不清是悲是喜。 丁晚虽然不想去管这些纸人,但知道得让仪式正常进行,否则他们玩家也不能顺利完成副本。 没办法,他只得出手救火。好在火虽然蹿的高但也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丁晚和唐久努力了一下就把火救了下来。 等到火熄灭时,那些纸人都被烧得说不出话了,喜堂也被燎得乌突突一片,烟熏的痕迹像鬼影攀附在墙壁上。喜堂里几乎找不到什么婚礼喜庆的痕迹,只有剩下的龙凤花烛,依旧顽强地站在台面上。 丁晚擦了把汗,发现唐久在看着他笑,他冷下脸:“笑什么?” “你脸上沾了灰。”唐久说,“跟小花猫似的。” “……”丁晚瞪了唐久一眼,“你也没好到哪去。” 梆——梆——梆——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干巴巴,冷清清的,“鼓乐起,礼成——” . 丁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一半,看起来这场婚礼终于到了最后时候。等到仪式结束他们就可以顺利通关副本。但刚刚这么一想,他立刻又意识到有个非常不对的地方。 ——之前的几个流程,都是外面的人说过话后流程立刻进行。 但这一次,鼓乐却没响起。 丁晚心头一紧,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当他再意识到张主管已经醒过来,并且正怯怯地看着他时,他更是感觉到大事不妙。 他立刻去看那铜镜。 一看之下,丁晚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镜中的棺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棺盖大敞,里面的新娘子却已不见踪影。 副本的机制是可以绕过鬼新娘通关,但如果惊醒了鬼新娘情况就会变得非常危险。一瞬间丁晚有一种混合着恼火和无奈的心情,该来的总归是要来,挡都挡不住。 阴冷的气息弥漫在喜堂,不光是丁晚,其他人也都已感觉到。根本不需要再找位置,阴沉的怨气已几乎凝结成实体,丁晚缓缓回头。 鬼新娘就站立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火红的盖头染血,静静地面对着众人。 第58章 红烛夜(19)(20) 那鬼新娘的怨气极其深重, 她姿势又诡异且僵硬,让丁晚想起古书中记载的“飞僵”。 据说飞僵力道巨大无比,而且速度奇快, 就算在精怪里也是万中选一的怪物。 单论杀伤力而言,鲛人墓里的鲛人母体, 甚至于雪山明王,脱离了恶劣的环境可能都不是飞僵的对手。 这只是个难度很低的新手向副本, 按理说不该出现这么高难度的boss。 问题就出在,这boss本来是不会被激活的,他们按部就班的走“婚礼”流程就可以安全退场了, 但是…… 丁晚愤怒地看向张主管。 就在刚才的骚动中,本来昏迷着的张主管竟然被嘈杂声惊醒过来。在丁晚注意到这个变数时,他已经不知道做完什么事情, 缩回原本的位置。 只是他的动作太大, 所以被丁晚抓个正着。 “不是跟你说了别逞能么!”丁晚怒道,“把这玩意儿放出来了现在你想怎么着!” “对不起,我……”张主管也吓蒙了, 呆呆地看着鬼新娘, 结结巴巴地, “我不是……” “算了。”丁晚叹口气, 现在也没空管张主管。 鬼新娘的杀气都快要凝成实体扑到他脸上了,要算账也只能是等一会再算。 “你安分地呆着,别再搞事了。”丁晚说,“要不谁都救不了你们。” 张主管战战兢兢地点头。 丁晚看他老实了,也没闲工夫再去管他,给郝飞打了个眼神示意他盯着点这人,随即转过身, 与鬼新娘正面相对。 传说中飞僵迅捷如闪电,力大无穷,并且周身弥漫着足以见血封喉的尸毒,丁晚虽然没和飞僵正面交手过,但看鬼新娘这架势也知道她绝不简单。 倏地,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她的红盖头掀起一角,红盖头下,鬼新娘白得发青的下巴上赫然有条鲜红血迹,正蜿蜒顺着她嘴角淌下来! 丁晚心头一紧。 有道是生死相隔,生人见死,死者见生,都是可以引发严重后果的剧烈冲突,用人话说就是鬼新娘见了鲜血,更是凶性大发。 也不知道张主管挪动棺材时是哪里磕碰受了伤,现在丁晚也懒得找他算账了,只能打起全副精神,面对眼前狂性拉满的鬼新娘。 . 之前鬼新娘还需要靠声音和光线判断食物的位置,现在倒是完全不用了,她“咚”的一跳,原地转了个身。 按理说这动作该很僵硬也很搞笑,但因为鬼新娘的动作实在是很快,不管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不可能笑得出来。 鬼新娘转过身就面对着小姑娘小李,好像很清楚这里的哪个软柿子最好捏。小李与那摇晃着的红盖头一对视,脸色顿时惨白得像纸。 下一瞬,鬼新娘零帧起手,带着血腥味的疾风骤然向着小李扑来! 小李甚至都没感觉到什么惊恐,因为她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 她连反应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已经被股大力一把推开,这时小李才终于回过一点神,往那边看了一眼,生死之间是丁晚一把推开了她。 丁晚手里拿着把刀,他很少被逼到用自己的武器,但现在肯定是时候。 刚才正面接住鬼新娘那一击时他感觉自己像撞上了一块断龙闸,就是那种用来挡墓门的沉重大石头,整个肩膀连同手臂都在发麻。 鬼新娘一击不中,飞快转身,目标已经改成了丁晚,毫无卡顿地再次扑了过来! 一般来说僵尸属于高血高攻,但是腿脚不灵便的怪物,虽然很耐揍打人也很痛,不过每次行动的前摇和后摇都很迟钝,所以并不难躲。 但鬼新娘这种飞僵就又不一样了,高血高攻的同时她还具有极高的敏捷,也就只有丁晚这样身手极好反应也快的选手,才能在她手上全须全尾的活下来甚至再偷打两下。 “这样打没结果。”唐久在旁边说,“得找她弱点。” “废话!”丁晚招架鬼新娘的同时还没忘了吼唐久,“要不你来找一下!” 唐久就在旁边笑。 郝飞看着也是惊了,再次对这两人的相处状态表示难以理解,这看上去都是生死关头了,他们两个怎么跟打情骂俏似的。 . 不是唐久不帮忙,是这种1v1僵尸的场面,他去帮忙很可能帮倒忙,所以他还在观察。要找鬼新娘的弱点,不是说说而已。 像这种飞僵到了白天没准会退去,但隔天晚上还会卷土重来,而且会越来越强,到后面会进入完全不可战胜的地步,所以最好是能在今天就把她解决。 鬼新娘的火红嫁衣灼灼的烧人眼睛,丁晚刀刃击打过处,发出打在铜墙铁壁上一般的闷响,她身上缚着一层蛛丝般的金线,这层金线应该是防止尸变用的,但现在看来显然没有效果,相反金线好像成了她自己的一道防御结界,让丁晚的进攻都变得很艰难。 刚才丁晚已经尝试过攻击鬼新娘的面部、眼睛、心脏、脖颈,这些都是通常意义上boss比较脆弱的点位,但从效果来看好像都不是太对。 那应该就是其他的位置,和鬼新娘的故事本身有关的位置。 唐久回忆鬼新娘的故事。今喜是个绣娘,她的风光和衰落都是来源于娃娃。 第67章 在红鸾村小姑娘的噩梦中,今喜垂着头,像死尸一样坐在冷寂的工坊里,看着自己的手,仿佛手中还握着自己即将交工的娃娃。 红鸾村民都梦到自己在工坊里做娃娃,醒来时,他们手上或多或少留下淤青。 所以关键的部位就是……手。 唐久看向鬼新娘。金线缠绕在她青白的手腕上,仔细看去,会发现所有的金线缠绕是从她手腕开始,也是在手腕处形成最错综复杂的死结。 “打她手!”唐久大声道。 丁晚和唐久在战斗上的默契极好,唐久话说出去,丁晚几乎不需要反应时间,只见他一展手中短刀,刀刃上雪光一闪,冲着鬼新娘手腕的金线斩去! “铮”的一声,如同金铁交鸣,刀刃斩在鬼新娘手腕上,金线迸发出火光般的金花,鬼新娘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叫,身体“呼”地向后疾退,就算是敏锐如丁晚,也只看到这道血红身影像只大蝙蝠般一闪,骤然便失去了踪影。 失去踪影比贴脸杀更可怕,一瞬间丁晚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连忙四处环顾,却看不到鬼新娘的身影,唯有身后的喜堂里影影绰绰坐满了纸人。 那些纸人此刻像是完全失去了生命,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只有一张张了无生气的脸对着丁晚。 如果鬼新娘藏在纸人之中伺机一击,那可能会非常的危险,但更危险的是她不在纸人之中,那她会在哪里…… “房梁上!”唐久大喊道。 丁晚一凛,霍然抬头。 喜堂是祠堂改成,挑高很高,头顶是很高的梁柱还有藻井。 就在丁晚头顶的那根房梁上,一身血红的新娘子正静静蹲伏着,她的红盖头已经完全垂落,露出一张青白僵硬的脸,眼睛里面只有黑眼珠没有眼白,像一只巨大的怪鸟般,死死看着丁晚。 【59】 目光相对,丁晚已经感觉到,鬼新娘和刚刚不大一样了。 她似乎变得更强悍,也更有凶性,更危险。但这不一定是坏的预兆。 有变化就是好事,说明朝着手一直攻击多半会有效果。如果鬼新娘一直保持刚才那副样子,丁晚甚至连自己对她有没有造成有效伤害都不知道。 当然,前提是要顶得住狂化的鬼新娘的攻击。 丁晚心里其实没什么底,很强的boss他打过,但这鬼新娘根本不算是boss,严格来说她算是“机制怪”。 要通关这个红鸾村副本,本质上根本不需要和鬼新娘战斗,如果到了需要战斗的情况基本是必死结局,这就是机制怪的意思,所以丁晚现在算是死中求生。 房梁上的鬼新娘看上去就像一只带来厄运的鸟,或是潜行在黑夜中的蝙蝠,仔细看去会发现,她连身形都比刚才大了一圈,现在看上去得有两米左右高,好像踩着高跷一样。 她一身血红的嫁衣在夜色中乌突突的,那张脸苍白僵硬,血迹斑斑,黑夜中一打眼看见都能让人心脏骤停。 “呼”的一声,鬼新娘已经带着劲风向丁晚疾扑过来! 看她那架势丁晚就已经确定这一击不简单,所以他没有像刚才一样伺机反打,而是用最快速度闪躲开这一击。 鬼新娘的身形掠过地面,地面上竟然留下一道焦黑的径迹,要是刚才丁晚还站在那,恐怕就要生人变熟人。 等她再次站稳,飞快回身,脸还是死死朝着丁晚的方向。 丁晚冲着唐久那方向看了一眼,现在这状况,鬼新娘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处理的,他那眼神里带了一点威胁,意思是唐久在边上看了这么半天,再废物的人也该能帮上忙了。 还好唐久不是个废物。 在观战时间里他已经认真思考过自己要怎么参战,丁晚那个眼神一过来,他立刻就出手。 外人眼里唐久最擅长的是爆/炸,但是在这么小的房间里他肯定不能搞爆/炸,一不小心就要把自己人赔进去,实际上唐久近战的能力也很强,丁晚甚至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战胜唐久。 唐久在和丁晚合作这一块儿非常有经验,他们两个合力围攻可以打出1+1>2的效果。鬼新娘虽然实力非常强劲,但毕竟还是有弱点,那就是她的双手。 丁晚和唐久从两个完全相反的角度进攻,就算是飞僵竟然也呈现出左支右绌的状态,正面鬼新娘被丁晚逼得连连后退,后面唐久反复的偷刀,如此往来几个回合,竟然真给他们找到了机会。 僵尸新娘俯身猛攻丁晚,就在她弯腰的那个瞬间,唐久的身形闪电般从她身侧掠过!刹那间的刀光雪亮如同白昼。 鬼新娘的反应其实已经很快,她的手爪快速回掏抓向唐久的脖子,但唐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硬是迎着这一爪,侧刀斩下! 又是“铮”的一声,好像是钢铁碰撞发出的震耳欲聋声响,让人连站都很难站稳,最近处的唐久更是被震得咳出一口血。 鬼新娘的身形再次消失,这一次倒是知道她去了那里,抬头望向房梁,果然,她又一次像只巨大的吸血蝙蝠一样盘踞在高处,这次显而易见可以看到她的身形又在变大。 “怎么还有第三阶段啊!”丁晚怒道,“有完没完了!” 嘴上这样说,心里所有人都知道,要是再给鬼新娘强化到第三阶段,这屋子里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出去,好在丁晚他们也没有眼看着鬼新娘完成强化的打算。 那房梁确实很高,人力摸不上去,但是小炸/药完全可以。 刚才唐久除了观战之外就是在手搓爆/弹,现在早就准备好了,直接一颗爆/弹丢了上去。 本以为这一颗雷就能把鬼新娘从房梁上炸下来,没想到本来一动不动的她在爆/弹飞过的瞬间,竟然忽的一抬手,打开了冲她飞来的爆/弹! 唐久那颗雷被她一挥,直接挥到了远处。 黑色的小爆/弹在弹跳了几下落在喜堂后面的一张桌子上,“砰”的一声炸开,桌面上立刻蹿起火焰,连带着旁边的纸人都被烧了起来。 这下糟糕了。 鬼新娘虽然在强化时没有主动攻击能力但可以自保,而且借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丁晚注意到,她的手已经不是刚才那副青白的模样,正在快速变黑,变得枯瘦,奇长尖利的指甲正在手指头上噌噌地疯长。 要是让鬼新娘强化完成,在座的怕是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间喜堂。 就在这生死关头,毫无预兆的,桌案前的镜子竟然倒了下去! 铜镜倒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当然这声音对鬼新娘没有任何影响,毕竟她只是一个僵尸。 只是,铜镜倒在桌面上时,火焰的光芒映照在镜面,再加上窗框的光面,火光竟然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映在了鬼新娘的脸上! 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怕光,这是血脉压制。就算是鬼新娘这样强大的妖怪,在那道炫目的光映到脸上的刹那,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瑟缩。 虽然到这种程度的飞僵已经不可能被光芒杀死,但这一瞬间已经足够了。 唐久刚才手搓的可不止一发爆/弹,第一发是试探,这个瞬间他没有错过机会,就在那道光照过去的瞬间,他手中剩下的三发爆/弹尽数飞出! 砰—— 砰——! 砰——!!! 连环爆/炸声中,似乎能听见凄厉的号叫,火光一瞬间窜的很高很高,三个新人玩家都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但那表情只存在了短暂的时间,就被诧异和迷茫取代。 因为所有玩家面前,熟悉的系统画面已经再次出现。 -【已完成隐藏任务:为了村庄(1/1)】 -【boss已被清除,主线任务提前结束】 -【已完成主线任务:1/1】 ——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哔哔啵啵的火焰声里,王总试探着问丁晚,“意思是这个副本我们活着打过去了吗?后面要怎么办?” 丁晚很想回答,但是刚才和鬼新娘缠斗太久,那股熟悉的倦意又一次涌上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每次战斗都是在透支体力。他指了指郝飞,意思是让王总去问这个人,王总会意,立刻带着小李走了过去。 还剩下张主管,刚才就是这个人非要逞能把鬼新娘放出来,后面发生的事情完全在他预料外,到现在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丁晚若有所思地盯着张主管看了几眼,才开口:“你要想在这个世界里多活几天,就别再跟今天似的犯蠢,知道吗?” “我知道了。”张主管现在乖得像条小狗,“其实刚才我也没……” “没想这样,我知道。”丁晚淡淡的,“反正就是别作死,否则可能跟他一个下场,知道吗?” 张主管回头,看向丁晚手指的方向。 明明刚才是功臣,还是受了伤的功臣,现在脸色苍白,嘴角带血,还被拿来当反面典型的唐久:“……” 第59章 世界在变动 虽然意外频出, 但红鸾村副本总算还是圆满完成,后续三个新人玩家就由郝飞带着去联系当地的玩家帮会收容。 第68章 做这种事郝飞非常有热情,终于感觉自己不是个萌新了, 跑前跑后的,帮了很多忙。 夜色降临, 华灯初上,梧桐叶爬过红墙。 靠窗的小房间是明亮温暖的浴室, 丁晚泡在热水里,舒服地倚着浴缸边沿,脖子以下都浸泡在柑橘香味的厚厚泡沫里, 半闭着眼睛。 他慢慢喜欢上这种100%放松的感觉,虽然以前唐久拉着他每次打完副本去泡温泉时他都觉得这人吊儿郎当得过分,但后面又觉得, 每次筋疲力尽地离开副本后, 彻底放松自己,确实对身心健康都有益。 浴缸对面是个很大的液晶屏幕,实时播放一些电视节目, 现在是新闻, 里面在播报某款新式无人机全面上市的促销信息。 丁晚对于游戏世界里的新闻兴趣不大, 因为说穿了这就是一个虚幻世界, 关注虚幻世界的“真实事件”,听起来就很违和,只是耳边一直有这样个响声他会觉得舒服点。 丁晚半闭着眼睛,整个人非常放松,眼看就快要睡着了,突地,那块大电视屏幕旁的小屏幕亮了起来, 伴随着短促的“滴滴”警报声。 丁晚瞬间睁开眼睛。 这几块小屏幕是他这个住处的门禁监控,通常过来这边的人不多,但以往也有过特意打探了他住处,不怀好意来踩点的玩家,所以在门禁报警时,一瞬间就可以看到丁晚裸/露在外的肌肉因紧张而绷紧。 不过在下一刻,当监控器里传来“最高级别、最高级别”的报警声时,丁晚紧绷的神情居然又松弛下来。 甚至感觉他是无语地叹了口气,就懒得再理那一直在报警的门禁器,懒洋洋地把视线又转向了电视屏。 原因很简单。 在丁晚住处的门禁里,被最高级别监控、报警禁止进入的,有且仅有一个人。 就是丁晚那位阴魂不散的帅比前任。 虽然表面上在看电视,但也就过了半分钟,丁晚就转开视线,他从浴缸边沿的小架子上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了几下,门禁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就从实时的许多块小画面监控放大成了一个大画面。 放大之后就看得很清楚了,这是西边院门那里,一架用于防御的机械臂已经自动弹出,快如疾风地反复出拳,这机械臂的每一拳都势大力猛,轻而易举可以砸断一个人的鼻梁。 而站在那块刻着“九爷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边上,正闪赚腾挪各种姿势躲开机械臂进攻的,正是阴魂不散的唐久。 丁晚饶有兴致地看着唐久和机械臂打架看了一会儿,终于清了清嗓子,又从架子上拿下来一只小小的无线麦克风。 他拇指压住通话键,麦克风上的小□□亮起之后他开口:“伤好的还挺快。” 监控屏幕里唐久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 他立正站在原地,有点尴尬地理了理头发,接着丁晚手机就响了。丁晚犹豫了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于是唐久的声音就从话筒那边传过来。 “伤还没完全好,我这不是想着来看看你吗。”唐久说。 “你看不到我那块牌子?”丁晚挑了下眉。 九爷与狗不得入内,清清楚楚的可显眼了。 别人不知道九爷这称呼指的是谁,唐久自己总是知道的。 唐久笑了笑,“这不是碰碰运气么。以前钻狗洞也不是没进来过。” 丁晚:“……” 别提以前那些花里胡哨的play了。 “所以我能进去吗?”唐久满脸诚恳地问,仔细听他声音还怪可怜的。 唐久抬了抬手,丁晚这才注意到,唐久拎着个纸口袋,口袋上面印着他很熟悉的深蓝拼明黄的宝石纹logo。 “我给你带了点心,你就是把我当成送外卖的也该让我放家门口吧。”唐久说。 点心是丁晚最喜欢的牌子,要刚出炉趁热的酥皮才好吃。 丁晚:“点心进来,人走。” 唐久:“……” . 很快丁晚也是过上了一边泡澡,一边喝茶,一边吃酥皮点心的滋润生活,顺便还能在面前的监控小屏幕上追剧,剧名叫《唐久和他试图进门的千层套路》。 唐久这个人一大特点就是不要脸,站在楼下监控那里他能一直冲着丁晚比心,外加做出各种申请放行的动作。 本来就算他这样丁晚也能视若无睹,但没多久后面开始有行人路过,丁晚不想引起路人注意,不管对方是玩家还是npc,没办法,只能把唐久放进来。 唐久上楼了也只能在会客厅等着,丁晚当然不会第一时间去见他。 丁晚施施然泡好澡,又披上一件柔软舒适的真丝浴袍,这才走了出去。 丁晚家客厅并不大,因为他不喜欢太空旷的房间,这方面他的偏好就像是某种穴居动物,越是狭小的空间越觉得安心。本来丁晚是不想理唐久的,但唐久正专注看着的恰好是他也很感兴趣的内容,所以丁晚下意识就在唐久身边坐了下来。 当然,还是保持着一人距离。 电视上播的就是那条无人机广告,上面反复提及无人机使用的是“令人兴奋的新科技!”“从未有过的全新巡航视角,探索体验!”“完美的拍摄效果!” 也不知道为什么,丁晚唐久两个对这条广告都格外关心。 等到这条广告来来回回播放了三遍,唐久说,“从我有印象以来,这好像是游戏世界第一次更新什么东西。” 丁晚点了点头,“最近手机系统也有几次大规模的更新。” 在游戏世界里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们的科技水平基本上没有变化,手机软件有一些象征性更新,但是像“无人机”这种东西,之前从没有过,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丁晚说的手机更新也是一样,突然增加了一些创新性很强的内容,比如更为智能的移动支付。 “你觉得这说明什么?”唐久问。 “说明游戏世界正在逐步向外面的世界靠拢?”丁晚想了想,“但说实话,外面的世界我不太了解,只是刚从郝飞那里知道了一点点。” “虽然知道的很少但你的推论和我的完全一样,果然你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唐久说。被丁晚瞪了一眼后唐久像没看到一样,自然地继续自己接下来的话题,“另外一点是最近被拉进游戏的老弱病残明显增加了,比如说那个王总,没什么战斗力的发福中老年人,放在以前是完全不会被拉进游戏里。” 丁晚听完唐久的话没有立刻说话,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思忖了一会儿,“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不是简单的‘相似’,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靠拢’,甚至到最后一步可能是外面世界和绘卷世界的‘融合’?” “当然这只是最可怕的一种结局。”唐久说,“但不可否认的是绘卷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我们的进度要加快一些了。” 唐久找上丁晚,是为了寻找位于四个世界之极的碎铜片,这碎铜片的具体功用丁晚不知道,就算是唐久也不太了解,只知道这四块碎铜片算是他们的共同好友,白凤凰的“遗愿”。 白凤凰一直致力于探究绘卷世界的秘密,最后他走到了世界之极的南极点,找到了一块碎铜片,他说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发现。 至于为什么说是“遗愿”,是因为白凤凰带回那块碎铜片后就陷入了昏迷,直到现在都没苏醒。 而在开始寻找青铜碎片后发生的,在雪山上试图抢在他们前面的“黑三角”、逐渐变化的世界状态、再加上越来越多被拉进来的玩家…… 一切征兆都昭示着绘卷世界在走向疯狂,留给丁晚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 “所以你要尽快确定北极点的位置,然后我们出发。”丁晚说。 “嗯。”唐久说,“这次不能拖,等我伤稍好一点就立刻动身。” 唐久在和鬼新娘的战斗中受了点伤,虽然看起来不太严重,但也不能说不严重。 也许是这种对话太熟悉了,以至于丁晚应了一声后,顺手把篮子里的酥皮点心拿起个递到了唐久嘴边,就像以前他很多次投喂唐久一样。 唐久愣了下,随后速度飞快地得了便宜卖乖,就着丁晚的手指把酥皮点心吊过来,还不忘含混不清地说:“谢谢。” 丁晚:“……” 他有点懒得理唐久,可不知为什么,他眼里那种恼火神色看起来总有几分像撒娇。唐久顿了顿说:“我能再提一个不情之请吗?” 丁晚瞥了唐久一眼,“你说说看。” 唐久:“我能亲你一口吗?” 丁晚:“……” 从表面上看丁晚是有点后悔接唐久的话,因为他干脆不接茬了,但是根据唐久对丁晚的了解,他的拒绝也不是那么的坚决。于是唐久继续发扬自己“死不要脸”这一美好品德。 “我还可以提供后续服务。”唐久说。 不知为什么丁晚又看了唐久一眼:“你行吗?” 唐久:“……” 这下换成唐久无语了,他哽了好几秒才说:“我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废了。再说我伤的地方在胸口,你这联想也不对啊。” 第69章 丁晚本来也不算太冷的脸这下终于是绷不住了,他“噗嗤”笑出声来,“那你试试吧。” 第60章 枯沙古国(1) 说试试但唐久当然也没有那么急色, 应该说,虽然他很喜欢丁晚,包括生理上的喜欢, 但是现在生理的喜欢绝对不是对丁晚种种情感里的首位。 之前那几次亲密接触里,丁晚都很抗拒唐久亲他, 但这次面对唐久不知深浅的请求,他居然没拒绝。 不过唐久不能排除丁晚这是“放松了警惕, 所以忘记拒绝,实际内心还很抗拒”这一可能性,所以就算丁晚答应了他也没敢亲丁晚的嘴唇, 只是壮着胆子亲了亲丁晚的脸。 在确认自己没有被小丁一巴掌扇飞之后,才又往下巴的方向蹭了蹭。 脸颊、下巴那颗小小的痣,然后是红润的嘴角。 也许是感觉到亲嘴角那瞬间丁晚心思的波动, 唐久很理智地没有得寸进尺, 而是顺从地往丁晚的脖子以及更下面一路亲了过去。 …… 丁晚靠在唐久怀里,方才过度的体力消耗让他看上去有些苍白,不过这种苍白在丁晚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呈现出来, 就是一种完美的我见犹怜, 不管谁看到了都会觉得他刚才有被唐久狠狠的欺负。 除了丁晚自己。 丁晚舒服得很, 脸颊泛出餍足的血色, 和平时的苍白相比显得身体很健康的样子。他枕在唐久身上,唐久搂着他,丁晚的手随意地搭着唐久胳膊,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恋人。 耳边还响着音乐的旋律,香薰的气味也似有似无地盘绕着,唐久拇指轻轻摸索着丁晚手背,突然问, “咱们这次恢复联系以来,你有没有过偶尔哪个时候,觉得我还不错?” “有啊。”丁晚懒洋洋地回答,“你……” “床上除外。”唐久立刻补充。 “那没有了。”丁晚更正回答。 “好伤心。”唐久笑了笑,不过从他的语气来听他也没那么伤心。反正丁晚没有很坚定地和他划清距离,他就继续抓着丁晚的手,丁晚不回握也没关系, 又这么呆了一会儿唐久说:“好像有点闷,这天气。” 丁晚愣了下,又“嗯”了一声,“是。要不你开窗透透气。” “我也这么想。”唐久笑着说。 此时京州已经入冬,外面空气很凛冽,不过丁晚房间里面暖气开得非常足,所以只穿着薄薄的浴袍在房间里也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窗户一开就有冷风溜进来,不过在燥热的房间里也形不成真正的影响。 唐久从衣架上拿了件厚绒的浴袍递给丁晚,丁晚就当被子那样盖在身上。在唐久走回来想再搂着丁晚时,丁晚侧了侧身让开,唐久也就听话地没再肖想。 “我想去师父那里看看。”唐久说。 师父,就是白凤凰,他和丁晚关系很好,和唐久关系更好。所以跟唐久分手之后,丁晚和白凤凰也断了联络。至于现在,白凤凰陷入昏迷,那就更没有办法联络了。 “我跟你一起?”丁晚问。 唐久顿了下:“算了。” “师父又没醒,你去了也没办法和他说话。”唐久说。 丁晚有点想问既然白凤凰没醒那你去干嘛,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没问,白凤凰和唐久是老相识,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丁晚和白凤凰深厚得多。 少管闲事会过得比较快乐,这是丁晚一直以来的信条。 —— 这次告别之后唐久消失了几天时间,这几天里丁晚还是一副闲闲的美人气质,除了养花之外几乎不做什么事。 中间郝飞来找过他一次,汇报那几个新人的情况,丁晚还带着他参观了自己的花房。 花房里的植物琳琅满目,有些郝飞认识,有些郝飞见都没见过。 他惊讶于丁晚花房里植物的多样,又有些好奇——毕竟以他老妈那些年在阳台养花的情况来看,养花必须准备驱虫药,但丁晚这儿完全没有这种东西。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在植物叶片上看见彩虹色。”郝飞的目光难以克制地被一片叶子吸引。 “你眼光挺好的。”丁晚笑了笑。 郝飞疑惑的话语还没问出口,丁晚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他轻巧地剥掉糖纸,顺手把巧克力往空中一抛。 糖块划出半道抛物线——之所以只是半道,是因为巧克力刚刚飞到高点,那棵彩虹叶片的植物突然以极快的速度伸长,叶片像一张大嘴般猛地开合,巧克力一瞬间就被肥厚的叶片包裹在其中。 彩虹色的叶片上冒出几粒小白泡,就像人身上起的疹子一样,看得郝飞直起鸡皮疙瘩。小白泡咕嘟嘟地冒了一阵就消失了,刚才那块巧克力也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郝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块巧克力被这个草给……吃掉了?” “你选中了整个花房里最危险的生物。”丁晚语气清清淡淡的,“知道为什么我花房里不需要除虫了吧。” 郝飞惊讶地,“师父,你的花房这么大,里面的虫子它难道都能吃到?” 丁晚点了点头。 郝飞怔了怔,看着这盆也就几十厘米高的植物,突然后背就有些发冷,“它……怎么吃到的?” 丁晚垂下眼看了看这盆植物,还是清清淡淡地回答:“它的藤很长的。” 郝飞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即使他知道以自己的体型,这盆植物没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膈应。 “这个世界里很多东西都一样。”丁晚好像看穿了郝飞在想什么,“你觉得看上去越好,其实越要命的。” “比,比如呢?”郝飞胆战心惊地问。 丁晚:“比如身手好活也好的帅哥。” 郝飞:“……” 他很想问问身手他能理解,那个“活”是不是他想的那种“活”,丁晚又是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的。 不过考虑到对方也是身手很好而且杀意很强的帅哥,他觉得他还是闭嘴吧。 —— 过了几天唐久约见面,当然就是找到了绘卷世界的北极点。当然了,他没找到北极点也会很热情的和丁晚约见,不过丁晚不会理他,所以还是得找个借口。 见面地点还是在唐久店里,郝飞和陈珏也来了,据说陈珏最近每天都来郝飞这刷脸,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今天他听说唐久和丁晚要过来,很主动提出请吃火锅,说是为了感谢丁晚和唐久在红鸾村那个副本里保他狗命。 他们在唐久店铺的后院里支了个防风的棚子,热腾腾的火锅冒着袅袅白烟,在冷冽的老北风里很有氛围感。 郝飞吃着吃着就想家了,虽然他努力不说不想,但是一个十几岁的男生在健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不可能不想爸妈。 他喝了几杯酒就开始揉眼睛,说风吹得眼睛疼,说着说着就开始结巴。 说:“不知道我爸妈那边什么状况,我也什么话都没法跟他们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说上话了。” 丁晚和唐久哄了几句,陈珏感同身受一些,更是连连安慰。 唐久把椅子挪到丁晚旁边,对丁晚说:“北极点的位置是在沙漠之中,一个叫枯沙古国的地方。” “枯沙古国?”丁晚愣了下,这地方他好像听过,“这不是绘卷世界最近兴起的网红旅游景点吗?” “嗯。旅游景点,后面是大片没有开发的遗址。”唐久说,“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更加危险。” “为什么?”丁晚问。 “我去看师父的时候他醒了一会儿。”唐久说,“他说我们在找的东西拼起来是一面铜镜,他手里有另外一面铜镜,铜镜是他陷入昏迷的原因,他会克制不了自己的困意,做很多噩梦。” 他递过一只耳机,到丁晚手里,丁晚把耳机戴上,就听见白凤凰熟悉的声音,有些虚弱,是丁晚熟悉的温和以及冷静。 “四个极点代表五个元素,山、大海、太阳、鸟还有树。这段时间,我一直处在一个梦魇里,一只巨大的怪鸟站在树上,树下是大海,树上是两个太阳,树后面是山。画面中的一切都在涌动,好像黑色的岩浆,非常诡异恐怖,有很多很多人影,被那棵树吞进去。” “两个太阳是白凤凰手里那两面铜镜,大海是东极点的鲛人墓,山是雪山。”丁晚说。 “鸟代表白凤凰去的南极点。”唐久说,“南疆古国的丛林,有千道涌泉,无数毒物聚集在此,棘皮金嘴的黑鸟是所有毒物之首。” “所以代表北极点的,就是白凤凰看到的那棵树。”丁晚说。 “传闻枯沙古国中有一棵金树,是枯沙国的国王从千里之外的丰饶之地移栽而来,只是那棵金树在枯沙国就变成了魔鬼之树,那棵树会吃人,连带着整片枯沙国的旧地都会食人,繁荣一时的枯沙古国就是灭亡于此。”唐久说。 蜂拥而至的游客,传说中吃人的鬼树。 第70章 丁晚一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抿了抿嘴唇。 第61章 枯沙古国(2) “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丁晚问。 “绘卷世界的社交网络上, 全部关于枯沙古国景区的内容都没提到过这棵吃人树,这条信息应该是被人有意隐去。”唐久说,“而且最近景区举办了沙漠风筝节, 景区限时免除门票,还有很丰厚的奖励。” 在这个明眼人一看便知, 绘卷世界正在酝酿巨变的时刻,枯沙古国景区的这一举动简直明摆着在说要搞事。丁晚就算本来没决定要做什么, 在这个当口也决定要去了。 “这次的副本可能不光要处理危险本身,还要应对npc游客。”唐久说,“我们要不再叫几个人?” 丁晚愣了下, 看看正开心涮肉的郝飞和陈珏,想也没想就否决了,“这俩去不是送人头么。” 唐久被呛了一口, “我说的不是他俩, 我说小程。” “哦,你说程云朔。”丁晚恍然大悟,不过还是想也没想就否决了, “他也没好到哪去, 只有身手没有脑子。” 唐久:“……你好苛刻。” 遥远的直播间里, 程云朔茫然地打起喷嚏。 . “装备都准备差不多了, 在西关包好了越野车,我们到那边直接就能走。”唐久说。 “还有,我订了台无人机,估计明天就到了。”唐久说。 丁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拥抱新科技么。”唐久解释,“总觉得会用到,铺天盖地都是它的广告,我不弄一架也不合理。” “也是。”丁晚想了想, 沙漠里无人机应该还是有用的,就是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实用。 那边郝飞正跟陈珏小声说,你表面上看唐哥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非常牛逼,战斗力深不可测。 陈珏问唐哥在排行榜上第多少啊? 郝飞愣了一下,还真不知道。 “倒也正常。”陈珏想了想说,“我听说那个排行榜可以开小号开马甲,积分也可以交易,有一些真正的大佬在上面根本就看不见名字的。” “那这些大佬为什么呢?”郝飞问,唐久隐姓埋名他可以理解,唐久整个人就带有一种只想看着丁晚独美,自己做幕后就好的气质,但其他人总不能也是这样吧。 他顺口一问,陈珏也就是顺耳一听,愣了愣答:“我也不知道,大佬的奇怪癖好吧。” . 这趟出去是真的危险,稍不小心就会回不来,真正的危险还不在于回不来,而是丁晚有很明确的预感,绘卷世界正在酝酿一场巨变。 越是这样,越不敢跟郝飞交代太多,生怕好徒弟又觉得自己在下遗言。倒是等到郝飞自己把自己灌醉之后,丁晚逮住也有几分醉意的陈珏问:“你是哪个帮派的?” “我是……”陈珏喝得也有点大舌头了,张了几次嘴才结结巴巴说出来,“南,南山会。” “要是我们回来迟了,你就带着郝飞去入帮吧。”丁晚说。 陈珏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丁晚这一行估计非常危险,他挣扎着想说话,但是酒劲儿太大了,丁晚那意思又是让他别说,他嘟囔了几句,最后就变成拍着胸脯答应:“行,好,丁神你放心吧!” 丁晚倒是没觉得自己真会死,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只是这次去了枯沙古国,要是真有什么大事发生,那恐怕绘卷世界都要有巨大变动,完全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 到那时,绘卷世界说不定都会变成个乱世,让郝飞一个新人独自守着店也太无助了,所以丁晚想的是陈珏带着郝飞,至少先有个安身处。 解决小徒弟的安置问题之后丁晚也算放心不少,心情愉快地吃火锅。他们其实算是相当能吃,但是陈珏实在带了太多菜过来,到最后桌子上还剩下很多年糕和豆制品。 丁晚不喜欢浪费粮食但也没办法了,剩的东西就算放进冰箱里估计也不会有吃到的那一天。 他更不喜欢自欺欺人,所以端起这些没吃完的食物,准备扔到店外面的垃圾桶里。 外面天已经黑了,冬天京州的天总是黑得特别早,深蓝天穹之下,光秃秃的树枝像把把利剑指向天空,气息极其寥落。 唐久这家店在街口,走出去不远就是一排三个站得整整齐齐的垃圾桶。 丁晚把垃圾丢过去,再走回来,就算是这么简单日常的行为他做起来都很好看,整个人自带一种慢悠悠的,很优雅的气质。 丁晚看了看天,京州的夜空能看见璀璨繁星,这是他记忆中和现实很不同的地方,现实的城市里很少能看见这么多星星。 很少会有玩家抬头看绘卷世界里的星星,如果被其他玩家注意到这个行为,他们一定会觉得丁晚不愧是排行榜第一的大佬,这么有闲情逸致。 闲情逸致……倒是未必。 余光里丁晚清晰看到,在他做出回头、抬眼、望天这样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却很突然的一系列行动时,一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无人机仓皇地后退进转角,消失在他视线中。 —— 那架无人机已经尽量做得隐蔽,但巡航再加上监控,它不可避免地会发出一些光,即使只是不起眼的红光,还是被丁晚注意到了。 丁晚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看到了无人机的样子,他看这一眼也只是需要确认确实有这样一架监视他的无人机存在。 随后他很自然地再次抬头看天,仿佛被美妙的星夜吸引了全部注意。 玩家之中有个名为“黑三角”的团体存在,上次在雪山中丁晚他们就和黑三角狭路相逢,只是那次黑三角比较倒霉,被困在幻境里全军覆没。 但是再往前算,丁晚几年前那次重伤就是被黑三角的人陷害。 之前丁晚和唐久讨论过,“绘卷世界”的系统无法干涉玩家,所以黑三角就是他们的代言人。走到这一步,黑三角试图监控丁晚也在意料之中,随他们去,反正门一关无人机照样什么都看不到。 回到唐久店里。 唐久的店铺卖的是寿衣花圈以及种种殡葬用品,虽然装修的相当精致,但经营范围就决定了这店里总是透着一股冷清的死气。而且唐久这个人怪异的很,他店里面主推的产品,比如说遗照的大相框,还有华贵的花圈,正中间摆的是他唐久自己的照片,说是这样能看见成品,效果比较好。 不管这个理由多么合情合理,一大堆殡葬用品之中摆着一张唐久微笑着的大照片,总是觉得他孤零零的。 恰好这时唐久走出来,看到丁晚在他照片面前站定,唐久也站住了,有点疑惑地看着丁晚,想问问题却又不确定问了会不会挨骂。 丁晚倒是没有这种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天我也弄个照片跟你放一起吧。” 他本意是这样唐久没那么孤独,就算他俩都死了,遗像放在一起,说不准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唐久应该是理解了,他挑了下眉随后笑起来,不过他下一句就把丁晚噎住了。 唐久问:“你是想跟我摆结婚照吗?” “……” 不要脸也要有点限度。 丁晚话都懒得回了,“……傻逼。” —— 隔天,丁晚和唐久飞往西关。 西关在绘卷世界的西北侧,很多人概念中这里更接近于“西”而不是“北”,就连这座城市的名字里都带着个“西”字。 但实际上在版图上,从西关向外再开车几十公里,那片漫无边际的沙漠就是绘卷世界的北极点。 唐久的无人机直接送到西关当地最大的酒店,这种事情说起来麻烦但钞能力就可以很轻松地安排,甚至酒店还安排了一排服务生,笑脸盈盈在门口欢迎他们。 “尊敬的贵宾唐先生和丁先生下午好。”服务生齐刷刷地说,显然是经过排练。 “……”在其他游客错愕的眼神看过来之前,丁晚扭头就走。 当然唐久也有自己的理由。 “我们搞得排场夸张点,监视我们的人警惕性就会降低点。”唐久说,“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我可以理解。”丁晚回答,“毕竟大部分人都不会太提防神经病。” 唐久:“……” 确实是这意思。 . 这季节西关已经很冷了,但游客还是很多,这当然都是因为枯沙古国景区的那所谓“风筝节”活动,免门票、加上大力度的机酒优惠、甚至连当地的餐饮都比平时便宜。 他们到的比较晚,现在去枯沙古国已经来不及,而且景区今天说是因为修缮提早关闭,更是只能赶着明天一大早。整个西关除了枯沙古国没什么娱乐活动,丁晚也并非为了玩乐而来,就留在酒店。 到这时丁晚才发现唐久这样大手笔地订酒店也不完全是发神经病,唐久选的这家酒店看起来是整个西关地区的枢纽地带,或者说是“网红餐厅”。 络绎不绝地有游客被引到这里,酒店下面一二三楼的七个餐厅全部坐满。 第71章 凭着超高消费vvip的身份,唐久和丁晚在这种环境下还是可以随便转转,没人阻拦。他们可以尽情地探听消息。 正常的优惠活动总是要有利可图,比如让一点门票的利为了让酒店和餐饮赚到钱,但是现在什么钱都不赚,简直就是把“我们有别的心眼子”写在脑门上。 但这些绘卷中人,也就是npc,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就算是最聪明的人,丁晚也只是听到他们在讨论“你说景区这是赚什么钱呢?”“谁知道,超低价赚个口碑吧。” “他们那个风筝节规划的挺奇怪。” “是啊,就那么一小片场地,怎么跑得开。” 唐久立刻上前,装作好奇的路人热情地询问。 对方看起来是放风筝爱好者,很主动地回答,他们展开一张地图册,指给丁晚和唐久看。 “你们看,就在这一片山丘上,是风筝节的场地。”对方说,“这里风力确实很完美,但是地方未免太小了一点,风筝根本放不开。所有人都挤在这里,不是跟下饺子一样了。” 丁晚和唐久对视一眼。 吃人树的传说,被某些原因聚集在一起的游客……如果明天风筝节正式开幕不发生什么大事,那才真叫有鬼了。 第62章 枯沙古国(3) “咱们得去景区看看。”丁晚当机立断。 “景区离这里挺远的。”唐久说, “而且就算我们到了那边,如果园方真有什么不好的打算,估计连门都不会让咱们进。” “肯定不会让你进。”丁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唐久, “但是你的新玩具可以偷偷进去试试。” 唐久:。 还真是。 于是月黑风高夜,唐久和丁晚从酒店后门溜出去, 他们租的车停在路边,很自然地汇入街边正常的车流, 混在人群之中开向城外。 知道可能有黑三角的人监视,丁晚和唐久一路很小心,他们连车都是小轿车, 就是不想被人发觉,最终也是顺利地带着无人机来到了城郊。 再往外就是大沙漠,也不敢往外开了, 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去沙漠, 他们去的话太过明显。 于是丁晚把车停在路边,唐久一直在摆弄那架无人机,摆弄的差不多了, 戴着副墨镜, 再加上一顶遮头遮脸的毛线帽子, 暗戳戳地跑去公共厕所放无人机, 之后又飞快地冲回来。 丁晚窝在座位上听着歌,唐久回来时他倒是探身给唐久开了下车门。 “搞得跟干什么坏事儿似的。”丁晚评价。 “这不是隔墙有耳么。”唐久笑着搓手,“外面真够冷的。” 无人机带一个实时图像传输的屏幕,看着有点像游戏机,唐久把这东西打开,往丁晚边上凑了凑:“来看。” 丁晚于是靠过去,突然意识到这姿势两人显得很亲热, 头靠着头的,让他有点想立刻拉开距离。可又觉得拉开距离是不是刻意了点,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这样看着。 这台无人机和外面世界的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当然丁晚不了解这个,在他看来就是这显示屏有点垃圾,一方面画面只有黑白两色,另一方面也不太清晰,所以他们要很努力地辨认,也就只能看出这架无人机已经飞离了公路,进入沙漠。 唐久手边另外还有张枯沙古国景区的地图,他大概根据地图判断出方向,操控着无人机飞了过去。显示屏上,飞机越过大片漆黑的沙丘,再往前地形出现凹陷,好像是个盆地,那块盆地的颜色很亮。 “有人?”丁晚皱起眉。 在显示屏上颜色越亮,意味着那块区域热力越高,这里的热力不是狭义的热,可以理解成有大量的活动痕迹,比如说一窝小狗崽挤在一起不停挪动,也会导致这块屏幕上的对应区域白亮亮的。 但现在这时间,沙漠里气温极低,不管什么生物都不会疯狂到这个时候躁动。 沙坑中为什么会有大规模活动。 “能再往那边看吗?”丁晚问。 “试试。”唐久操控着无人机,这距离已经是无人机的极限应答距离,机器不是很听使唤。丁晚能够感觉得到,屏幕中的画面也摇摇晃晃的,时不时还沙沙地断两下。 这感觉不光是应答距离太远,还像是…… “不对!”唐久神情一凛,“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丁晚也有同样不妙的预感,他们俩在这个时刻做了完全一样的反应。 唐久立刻断开对无人机的控制,而丁晚直接一脚油门,轻松开起从没真正熄火的小轿车,钻进了城区的车流之中。 “我们现在去哪儿?”丁晚问。 唐久轻车熟路地报出另一家酒店的名字。 狡兔三窟这道理他们两个都很懂,无人机既然能飞到唐久的店铺外面,黑三角自然也就能在西关监视他们的行动,所以唐久那么大的排场,某种程度也是吸引眼球。 实际上他早已经从熟识可信的人那里采购了另外的全套装备,安置在另外的住处,那家大酒店还有酒店外面停的,他们的车子,完全就是金蝉脱壳的那个“壳”。 这一夜要是有心人就可以看到,西关的街道上车流似乎比往日少了很多,路边红蓝交错的警戒灯闪了又闪,仿佛是风筝节开幕前,城市管理方的严阵以待。 —— 翌日。 西关天气格外的好,一早就格外晴朗,风筝节是最近互联网平台上最热门的旅行话题,路边到处都是游客。 作为户外主播排名第一的程云朔自然也早已来到西关,一如既往做作地装扮成西域王子,热情地招呼他的观众。 “等会儿我就带大家去看风筝,说起来也挺神奇的,枯沙古国跟风筝有什么关系呢,怎么会举办这么一个活动,真是想不通,不过人倒真是够多的。” 程云朔保持着以往的碎碎念风格,举着手机在附近乱逛,他的直播风格就是户外加上强社交,所以看到引起注意的路人他都会凑过去闲聊一下。 这次程云朔的目光很快被两个个子高挑的女士吸引。 这两位一个白衣,一个黑衣,都是很修身的打扮,看背影白衣服的瘦削一点,黑衣服骨架稍大些,但也是腰细腿长,白衣服女生是俏丽活泼的高马尾,黑衣服那个则是妖艳的大波浪,两人看过去都是英姿飒爽,瞬间勾住程云朔的目光。 不光是程云朔,弹幕也瞬间被这两个女生吸引,这种一看背影就是顶美的女生已经很少,他们拼命撺掇主播前去搭讪。 程云朔开心地去了,他走到白衣服女生身边,这时他才注意到白衣服女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挑,估计有一米八多,只比他自己矮一点点。 程云朔内心略为惊讶,还是礼貌地搭话,“你好美女,请问——” 刚开了个头,白衣服女生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的侧脸同样美得惊心动魄,脸庞白皙,鼻尖翘挺,涂了一点口红的嘴唇殷红俏丽。 最主要还是那副眉眼,顶级的美貌果然会让人觉得似曾相识,白衣服女生的眼眸漆黑如星,明亮动人,里面甚至带着点杀气…… ??? 程云朔忽然意识到,他觉得这白衣服美女似曾相识,不是因为她美得太顶级,而是因为这张脸,还有那种除我以外全世界都是蠢货的气质,他他妈的确实似曾相识。 “……你???”程云朔眼珠都要凸出来了,他差点脱口而出喊出对面人的名字,想到对方男扮女装必有原因,才费了好大力气勉强忍住。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程云朔问。 丁晚将食指放到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少废话。” “……” 程云朔想到这两人男扮女装,必定有什么大事,虽不知道是什么但他很信任这两位,所以配合地点了点头。 转过来面对问号如潮的弹幕,想认识美少女结果认识到出生入死的兄弟,内心创伤还没平复的程云朔忧郁地解释,“两个姐姐太漂亮,我不好意思搭话。” . 丁晚和唐久打扮成这样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奇怪的癖好,昨天晚上黑三角找了他们一天,他们自然不能再大摇大摆进景区,想到最能掩人耳目的办法就是女扮男装。这种事情实际上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还算熟练。 唐久那副眉眼扮女相很容易被认出来,所以他戴了副大墨镜,丁晚就不一样,他的脸不管放在男人还是女人里面都是绝对万里挑一的美貌。 “我就说不行。”唐久把一顶宽大的遮阳帽递给丁晚,“你这样子虽然没人认识,但是是个人就想跟你搭话,伪装效果等于没有。” “好吧。”丁晚愉快地叹了口气,把帽子扣在脑袋上,又把帽檐略略压低。 第63章 枯沙古国(4) 枯沙古国景区的建设就和普遍认知中的很多景区一样, 有遗址区、博物馆区还有商业区,遗址区开放的部分是目前已经发掘的枯沙古国遗址,还有很大一部分遗址处于未被发掘的状态。 第72章 以上都是很正常的部分, 不正常之处在于,这次风筝节放风筝的场地不是在商业区, 而是在遗址区里,稍不注意风筝都可能被吹进枯沙古国的发掘区。 就因为这个, 风筝节活动在网上收获了不少骂声,很多人认为景区管理方想钱想疯了,丁晚倒知道肯定不是这原因, 倒说不定是想要游客的命想疯了。 为了防止任何意外,丁晚和唐久女扮男装之后随着人群大流,走进枯沙古国。 景区刻意将游客聚集在一起, 统一先带进博物馆, 作为室内场地本来博物馆人流量就有限,这么一搞很快人就在狭窄的通道里拥挤起来,人们开始怨声载道。 “这景区的管理是怎么回事!安排了节日都不想好人员要怎么分流吗?” “早知道这样就算免费我也不来了!” 就在游客们的怨气越来越大, 即将要向园方发泄不满时, 突地, 场馆里传来悦耳的鼓乐声。 那声音很大, 在穹顶下回音不绝,而且旋律很妙,说妙是因为丁晚能感觉到这个旋律有种安抚情绪的意味,就像是某种记载在古籍上的巫术咒乐。 他轻微咬了下嘴唇,遇到这种情绪类的影响,疼痛可以让他保持清醒,唐久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视线落在他殷红的唇珠,依依不舍地挪开。 丁晚注意到他的眼神:? 唐久心虚地:“没什么。” 别的不说,这音乐确实如同丁晚的预料,起到很好的情绪安抚作用,原本还怨气冲天的游客们,在音乐声响起之后很快平静了许多。 明明那旋律不算很好听甚至还有点吵,但就是有种每一下鼓槌都敲到骨头缝里,敲得人酥酥麻麻的感觉。 鼓乐声响了一阵子后,终于有个女工作人员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枯沙古国的旧式服装。 . 繁复的纱丽、铃铛还有款式夸张的裙子本来应该很引人注意,但穿在这个女士身上就是有种华丽中透着普通的感觉。 究其原因可能是她那张脸,明明化了妆,但依旧是路人妆、路人脸。 不是说长相普通,而是这张脸非常非常大众,完全没记忆点,挪开视线几乎就描述不出她长什么样子。 这感觉丁晚熟悉得很,他轻轻碰了下唐久手臂,示意对方注意女工作人员的腰饰。 她腰上有好几串绕在一起的链子,上面是整排缀在一起的几何图形,圆形、方形,还有三角形。 黑色的三角。 “我知道,她肯定是黑三角。”唐久低声说,“这个顶级路人脸,放大街上找不到第二家了。” 枯沙景区的活动与绘卷世界、与黑三角有关这一猜想,随着这位隶属于黑三角的玩家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出现,完全得到证实。 工作人员说自己是枯沙古国景区的导游,她温和地微笑着,邀请游客们和她一起参观博物馆。 按理说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博物馆,等了这么久之后大家应该都没有很好的心情,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游客们在听到她的建议后热情非常高涨,笑容满面地自发列队在队伍里。 导游冲着游客们微笑,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她是在审视着什么,很快她就扫视到了人群中的丁晚和唐久,大概是丁晚的神情太冷清,脸又太出挑,导游的目光明显被吸引着愣了一下。 眼看导游似乎要认出他,丁晚当机立断,帽檐一压,墨镜一戴,口袋里摸出一条防水防毒的丝帕当防晒面纱,绑在脸上。 一瞬间,丁晚的造型就变成了和姐妹们欢乐出游的爱美阿姨,他很淡定地顶着这样的造型,往过道边上一站,单手做出扶帽檐的动作,仿佛在叫自己的“小姐妹”唐久赶紧给自己拍出美美的游客照。 黑三角导游见到只是两个一生为了出片的游客,兴趣缺缺地转开视线。 唐久:“……” 丁晚虽然觉得这造型太过离奇,但为了防止被发现,淡定地继续顶着。 . 导游带领游客们进馆,他们的队伍排成蛇一样长长的一条,这样长的队伍后排可能很难听到导游讲解,但这些游客丝毫没有怨言,反而兴致勃勃。 讲解内容就是枯沙古国的文化历史,有点特色但不多,和内容相比,游客明显有些太过热情了。 跟随导游的脚步,走过一些出土文物,还有一些大屏展示的数字内容,最后,导游带着游客们来到一面墙边。 这面墙一看就和其他东西不一样,是真东西,不论是墙壁风化的程度还是墙面壁画褪色的状态,都绝对不是简单的“做旧”手法能够得出。 不过这壁画的内容也是很奇怪,画面中是个大圆圈,圆圈内还有螺旋形状的线,看上去像个漩涡,或者说得再玄幻点,像是游戏里的传送门。 如果这么一副壁画出现在海边还可以理解,因为海上的旋涡或者龙卷风都是这样的,但是沙漠里根本没这些东西,这样一幅壁画就显得很突兀了。 “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前些日子刚刚完成维护,最新对外展出的一件展品。研究人员普遍认为,这幅壁画是枯沙古文明中最大的亮点,也是最大的谜题。”导游笑容满面地说道,“我们给这幅壁画起名叫‘异界之门’。” 异界之门。 绘卷世界的npc们当然没什么实感,但丁晚听到这名字时,心头大震。 “曾经枯沙古国被称作‘黄金之国’,古国坐落在沙漠之中,却物产丰饶,自给自足,内陆时不时有来自枯沙国的商人,带着珍奇的珠宝、从未有人见过的神奇香料前来贸易,那时人们都很好奇,为什么一个沙漠之中的小国会有这么多内陆没有的东西,直到现在这都是个未解之谜。” “而当时的枯沙国人给出的解释是,因为他们有一棵树。” 这棵树当然就是唐久说的魔鬼树。不过在导游口中,魔鬼树的故事是另外一个版本。 “那棵树名叫黄金之树,被认为是幸福和财富的象征,在许多枯沙古国的传说中,都有关于黄金树的记载。” “黄金树一夜之间从沙丘下长出,伫立在枯沙国的最高处,树叶掉落,变成黄金,树木结出丰硕的果实,果汁甘甜像水一样可以日常饮用,就在枯沙国的国民都将这棵树奉若神明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黄金之国一夜之间消失,很久没再有黄金古国的商人来到内陆,有内陆的探险家好奇去寻找,但按照当时黄金国的商人留下的手记找过去,却发现整座黄金国沓然无踪,流动的沙丘之上只剩下一棵高高矗立的黄金树,黄金树前是巨大的沙坑,沙坑之内,留着螺旋状的痕迹,就连沙子都干枯,露出苍白的地面。” “所以就有了关于黄金国的隐秘传说——黄金国地下是连通另外世界的大门,昔日他们的财富全部来源于此,但所有的收获必定要付出代价,代价就是所有的获得都被收回,黄金古国一夜之间消失。” 这样的故事其实不怎么靠谱,毕竟要让丁晚来编他也一下能编很多个,不过游客们对这故事非常的感兴趣。 他们嘻嘻哈哈地问“那这次我们能看到异世界之门吗?”“我们也会被传送到异世界去吗?” 导游听到这话,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似乎一直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刻。 “现在呢,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导游笑眯眯地说,“经过紧锣密鼓的前期筹备,枯沙古国二期遗址景区已经做好迎接来客的准备。” “我们刚才提到的黄金树就在二期景区的范围之内,现在这么多四面八方的朋友来到这里,我们诚邀各位一起见证枯沙古国二期景区的开放时刻!” —— “这个故事就是编来下套的吧。”丁晚皱了下眉低声问旁边的唐久,“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哄的游客们愿意去看那棵魔鬼树。” “对。”唐久对丁晚的话表示赞同,但是他有点诧异这么明显的圈套,丁晚为什么会用这种比较慎重的语气。 唐久:“外面很多黑旅行团都这样,这都多少年前的老套路了。” “我又不知道。”丁晚说。 “……”唐久一下子是给这句话戳中了,就连他自己都常常忘记,丁晚在现实世界里还是不懂事的年纪就被抓去训练营,正常人该有过的很多经历对他来说都是空白。他顿时又心疼起丁晚来。 但当下留给唐久心疼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即使是这样低劣的话术,加上没有太多吸引力的景点,那些游客却热情极为高涨,纷纷表示很着急要去看,没有黄金树这趟旅行都像是没有意义。 在持续不绝的鼓乐声加持下,他们脸上写满了狂热,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前来参加风筝节的初衷。 第64章 枯沙古国(5) 到这一步, 丁晚已经很确定这所谓的活动一定有问题,实际上早在来到西关时他就这么决定,而此时此刻的场面则将他全部的判断坐实。 他和唐久眼神交流了下, 默契地做出同个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第73章 要想知道黑三角这些人到底在计划什么,就决不能打草惊蛇。 导游反复宣讲了几次新开园区之后, 询问在场游客,有多少人需要前去参观。在节奏诡异的鼓乐影响下, 游客们的精神状态都已亢奋得诡异,导游一问话,所有人都踊跃地举起手。 “好。”导游笑吟吟地说道, “不过为了保护新园区内的珍贵古迹,进场之前,我们要向各位发放手卡并且登记游客信息, 请各位排好队配合喔。” 她的语气很温柔, 也没有任何异常,但丁晚立刻察觉到这句话暗藏的玄机。 对面显然在排查什么人,比如丁晚他们。 不过丁晚并没有因为这个就退避, 他和唐久两个人很自然地站进队伍里。 导游挥了挥手, 有十几个工作人员出来帮忙检查, 正常这种活动安排三五个人检查就非常足够了, 安排这么多人,搞得好像很急,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很快就查到了丁晚和唐久这里。 工作人员看了丁晚一眼,这一看,他视线就不自禁地顿了下,毕竟丁晚这张脸男装英俊,扮作女装也美艳夺人。 平时丁晚倒是不介意旁人眼光, 但现在不行,因为这些工作人员很明显就是在找他们。 丁晚瞪了工作人员一眼,满不客气地:“看什么看。” 工作人员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抱歉,女士,请出示您的证件。” 丁晚淡定地甩出一张id卡,那是一张身份性别为女的id卡,脸也和丁晚扮作女装的样子有个九分像,却完全看不出丁晚本相的影子。这是丁晚和唐久早就为类似情景准备的假身份,有一整套完整的背景履历,用在现在这种场合非常合适。 工作人员接过id卡,仔细查验一番,又用手里的机器扫了下,机器发出“滴”的一声,亮起绿灯,工作人员客气地把id卡递回给丁晚。 丁晚手指拈住id卡的一角,轻快地把卡片抽回来。 “别站在这儿碍事。”他微微扬了扬下巴。 这态度其实非常冒犯,但工作人员被丁晚白了一眼,竟然愉快地露出被奖励了的样子。 他殷勤地点头,“好的女士,抱歉打扰您了,我这就走。” 唐久在背后小声地:“好厉害。” 丁晚:“……” . 事实证明丁晚的女王式攻击效果绝佳,那位工作人员不但轻松通过了他和唐久的身份验证,并且在后面的工作人员试图再来验证时,都会小声地劝住对方,表达一个“我验证过这两位美女身份没有问题,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不要过去招人不高兴”的含义。 不过,当身份核验结束,所有人排队进入新园区时,守在闸机口的那两位佩戴黑三角标志的工作人员就没这么好糊弄过去。 npc工作人员会因为丁晚出众的样貌给他优待,但绘卷世界的玩家都知道,丁晚是“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到的醒目存在”。 所以在被丁晚吸引目光后,他们虽然看到对方是女装打扮,但仍然迟疑地看了丁晚好几眼。 “这位小姐……”对方试图叫丁晚出列单独核查。 丁晚虽然扮的是女装,但只要叫他脱下外套就能发现不对。 眼下首要目标是混进新园区,丁晚也无意引发争执,正犹豫如何处理时唐久很自然地过来挽着丁晚手臂,非常不好惹地剜了黑三角的工作人员一眼:“你干嘛你?” 唐久扮成女装其实比丁晚违和些,因为他个子高骨架又大,丁晚还可以用高挑来形容但唐久就实在是每个人都得多看他一眼。 不过唐久很会扬长避短的自我伪装,打扮也是那种大姐头的打扮,基本就是一种“惹老娘=死”的关键词,仿佛看他一眼就要被他指着鼻子骂两个小时。 黑三角那个工作人员被唐久这么一瞪,也是瑟缩了一下。不过他还记得自己任务在身,于是客客气气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我们就查一下证件,女士。” 正常人在这个工作人员和气的气场之下,就算是想找茬态度也会软化,但唐久肯定不是正常人,对方越软和他越是拿出嚣张气焰。 “怎么?看不起谁呢?”唐久嘴上这样说着手上还力气很大地把证件“啪”地摔在工作人员手里,“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丽丽!” …… 这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丽丽差点把丁晚逗笑了,他费了挺大力气才绷住表情,配合唐久演出一副不好惹的样,把自己的id卡也往工作人员手里塞。 丁晚怎么也做不出那种撒泼样,唐久就接着演,“看啊!她的你也看啊!不是喜欢看吗?” 遇到撒泼打滚的谁都头疼,工作人员现在看起来一个头就有两个大,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看看丁晚心里起疑,看看唐久又害怕。 偏偏这时候又听见再远一点,程云朔大主播在有意找茬地喊,“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什么意思?我是网红就不让我进门?!” 黑三角的人对程云朔同样要放,何况他们还怕打草惊蛇,吓跑人群中的“丁晚”和“唐久”,那么眼前这两个略显可疑的女士就只能放过去了。 犹豫再三,工作人员一点头:“检查好了,你们过去吧。” 唐久劈手夺过证件,还没忘了再骂工作人员几句。 ——他已经在那工作人员身上看到了黑三角的标记,黑三角可是真对他和丁晚动了杀心的,骂两句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 有惊无险地穿过闸机,脚下的路面一下发生变化。 原本是修缮很完好的瓷砖地板,但过了闸机后的新园区里,头顶只有简单的塑料棚,脚下更是只有一条临时搭的木板路,方便游客踏过起伏的沙海。 两边有很高的围栏,什么外面的情况都看不见,丁晚只能感觉到他们在走下坡路。耳边的音乐声持续不断,所以游客们也都处在兴奋的状态里。 又向前走了一段,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喜的嘈杂声,因为本身游客们就在叽叽喳喳,所以突然声音又高了一浪,已经是非常明显的喧闹。丁晚快步上前,只见面前赫然是个巨大的沙坑,他们再往前一点,就进入了沙坑底部。 正对面的高处是个小沙丘,沙丘上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树。 这棵树的树干足足要几人合抱,树冠好像一片笼罩住沙丘的黑云,无数枝条垂落下来,好像榕树的气根,又好像沙漠中冤魂伸出的手。一眼望去,已觉得阴森至极。 毋庸置疑这就是枯沙古国传说中会吃人的魔鬼树,就算是丁晚从没听过魔鬼树的传说,也会给它取“魔鬼树”这么一个名字。 它矗立在沙丘之上,巨大、阴森,但又有种半死不活的感觉,好像是一尊古神在等待着信徒的给养。 丁晚同时注意到沙丘内部,贴着大量的金纸装饰,这些装饰无一例外是复杂的图腾和符号。 经常被献祭的同学都知道,他们这一看就是又被迫进入了一个祭祀阵法之中。 …… 这么多的人在祭祀法阵里,对面就是那棵半死不活的吃人树,丁晚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黑三角那帮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魔鬼树一眼就知道非常的凶,就算从枯沙古国那时候算到现在也至少有一千年,早就成了精怪,这样的精怪万一滋养血气,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不能再拖了。”丁晚对唐久说,“动手吧。” “好嘞!”唐久心情很好地应了一声,他转过身趁着没人注意拉开外套拉链,就跟小仓鼠掏松果似的飞快从自己怀里拎出一堆纸包。 这些纸包都是唐久的“爆破艺术”,有烟、有闪光、也有爆破。 唐久刚才把这些纸包揣在身上,伪装成不好惹的胖子,丁晚心里知道此举多么危险,一直有些担心,也就是唐久艺高人胆大才敢这么玩。 . 既然魔鬼树有“吃人”的恐怖传说,这地方还是不见血比较好,好在丁晚和唐久在人群中的站位靠前,想劝退群众也比较简单。 唐久先丢了颗噪音弹。 纸包飞出去,毫无延迟地炸开,一瞬间尖锐的鸣叫声在耳膜中炸开,刺得丁晚耳朵生疼,几个黑三角工作人员更是摇摇欲坠。 不过更明显的效果是在游客身上,游客们本来被鼓乐诡异的旋律搞得跟被附体一般,被这尖锐的声音一刺激,倒是缓过神来,他们有的捂着耳朵,有的皱起眉,有的弯下身子想吐,不过无一例外他们都从那种似真似幻的情绪里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有人问,“我们怎么在这儿?不是看风筝吗?” 眼看游客们意识到不对,黑三角也发现情况危急,在事态进一步变化之前,唐久飞快又扔出一颗烟,“嗤”地炸起的浓浓白雾之中,他又朝着远处的空地丢了一颗爆/弹。 “轰”的一声,硝烟四起,浓重的火/药味弥漫,白烟让人根本看不清方向。 第74章 尖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有人在慌乱的哭叫,即使没有实质性伤害,强烈的危险感也足以让所有人不知所措。 慌乱中听到程云朔高喊:“不要慌!走这边!” 他倒是在场外出其不意的和丁晚唐久打了一波好配合。 游客们不知道该去向哪里,慌乱之中,自然会冲向有声音指引的方向,程云朔没能成功进场,他也是黑三角拦截的目标之一,所以游客们形成的人潮也就冲向了沙坑的反方向。 祭品离开祭祀大阵这种事情当然是黑三角不愿意发生的,那导游女眯起眼,神情间已经尽是凶戾之色,另外几个黑三角的工作人员手也摸向口袋。 眼看场面即将失控,唐久毫不犹豫,又是一颗烟扔出去,直接让场面变得超级加倍失控! 混乱之中唐久哈哈大笑,引得黑三角众人都向他冲来,丁晚则果断冲向和唐久相反的方向,在唐久与黑三角斡旋时,他配合着程云朔的声音,将游客快速疏散出去。这些游客虽然对丁晚感到陌生,但慌乱之中他们对丁晚那种沉稳的状态很是信任。 弥漫的烟雾散去时,沙坑之中,已经只剩下丁晚、唐久还有那几个黑三角的工作人员。 . 天空不知何时弥漫起大片血色,吃人树的枝条低垂,危险地摇晃。丁晚的女装装束在争斗中早已经掉的差不多,唯独脸上带着妆,冷峻中有些勾人的艳丽。 虽然取得了暂时先机,但丁晚丝毫不敢大意。 这沙坑是个陷阱,虽然原本的猎物都逃掉了,陷阱的杀伤力还在,而且现在针对的肯定就是他们两个不但没离开,还要搞事的选手了。 沙坑的图腾后面,隐隐约约能看到黑影,都是人,大概是黑三角的人。他们之前藏匿的很好,现在则图穷匕见。 虽然丁晚和唐久有一打多的自信,但没必要无谓的战斗,尤其是现在,黑三角这些人手中都有武器,就算丁晚和唐久能杀出重围,也免不了要受伤。 想要破局的唯一办法,大概就是比他们更有破坏力。 . 唐久简单估算了下面前沙坑的状态,他随身带的爆/弹足够把沙坑炸开,沙子是流动的,大概率会起到炸粪坑一样满天飞沙的效果,借着这个机会,他就可以和丁晚冲出去,到魔鬼树那边去看看。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沙坑下面有东西。 枯沙古国据说一夜之间被吞没,如果“吞没”这个说法属实,真正的枯沙国就在地下。 不管是哪个可能,都比面对一堆拿着武器的黑三角要好。 唐久和丁晚打了个手势,丁晚手中银线咻的飞出,击开两个靠近他们的黑三角。唐久手中的爆/弹恰在这时出手,“轰”的一声,地面上凭空腾起一道巨大的沙柱,震得人难以站稳。 这种异乎寻常的状况更说明地面下有问题。 眼看四周的黑三角已经举起手中的武器,那看上去是枪一类的东西,沙柱下方,则已经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 丁晚拉了一把唐久,手中银线倏然四散,向着黑三角的喉咙激射而去! 耳边枪声四起,这是黑三角不得不出手先对付丁晚夺命的银线。丁晚和唐久就抓住这几秒的时间差,双双跃起,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沙坑下方的黑洞之中。 第65章 枯沙古国(6) 落地的瞬间丁晚感到脚下一震, 地面材质很硬,是类似于铁板或者合金类的东西,沙坑下面的黑洞竟然是完全是人造空间。 同时他意识到自己和唐久失散了。 他打开手电, 得以完全看清自己身边的情况。 沙坑下方的黑洞并不是开阔空间,他所处的位置是条狭窄的通道, 他勉勉强强能够站直,再多一个人都站不开, 唐久自然也没在他身边。 丁晚刚想到这一节,就听到身边不远处传来手指敲击墙壁的声音。 三长四短,这是他和唐久之间特殊的暗号, 来源于摩斯码但又做了自己的改动。这个暗号的意思是确认安全。 丁晚关掉手电,和唐久继续用暗号沟通,这些暗号虽然意思很简略但已经涵盖了野外生存的绝大部分情况, 所以他们的交流没有任何障碍。 简单沟通后丁晚确认, 唐久的处境和他类似,是在地下的某一条通道中。这种情况就有一点诡异了。因为从沙坑的规模和他们所在的通道状况来估计,这一个地下迷宫似的空间至少也有上千平米。 不管黄金之国的传说多么富有丰饶, 说到底这是个沙漠中的国度, 所有的资源都有限, 枯沙国没有道理花费人力物力, 去构建这么大的一个管道空间。 复杂的管道结构,一般是用于排水,但枯沙古国一个沙漠国度不可能需要这么强大的排水系统。 丁晚又向前摸索,他注意到前面有两条岔路,他在岔路口敲了敲,声音很遥远地传了出去,这说明管道内部是相通的。 这样一来就有了解释。 这些迷宫一样的管道, 作用就是逃生。 枯沙国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建立复杂的管道系统,一定是因为,在沙漠的这片区域里有什么东西。 . 但丁晚没有更多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这么多年过去,那“东西”是否存活都不一定,但现在他可是清清楚楚外面的威胁是什么。 黑三角的人也跟进了管道里。 他们的脚步声忽近忽远地传过来,非常明显,要是让他们找到丁晚和唐久,不用怀疑,他们会想尽办法要了丁晚和唐久的命。 也正因为这个,丁晚没有用手电去判断管道岔口的方向。光照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等于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危险之下。 可以感觉得出,黑三角非常着急,他们迫不及待想要把丁晚和唐久除掉。 丁晚倒是不太担心,不管是追杀还是逃命,都是他相当擅长的课题。在那训练营里,他受过几乎所有训练,潜行、反潜…… 丁晚动作一顿。 他忽然意识到有点麻烦。 黑三角、训练营,这两个势力的联系千丝万缕。 丁晚是这一套训练出来的,身后追杀他的人,也是这一套训练出来的。 那就不太好了,对方清楚知道自己的全部套路,但也有好处,丁晚基本上也知道他们的全部套路。 而且和唐久在一起之后,他们的行动模式互相影响,现在虽然丁晚的身法根基来自于训练营,但身上也就一半是训练营的东西。靠另一半,还是可以比较轻松地和黑三角周旋。 黑三角的人很多,他们有意在隐匿自己的行踪,但丁晚可以确定他们大概的位置。他并没有因此停止和唐久的交流,这样杂乱的环境里交流更有必要。 而且挑衅也挺有意思的。 丁晚不紧不慢地逗了黑三角那些追兵一会儿,同时自己沿着管道往前寻找出路。他跟唐久继续通过敲击信号沟通。 -有出口吗? -没有。 -一样。 -我再找找。 -ok. 有规律的敲击声之间,丁晚突然听见闷闷的“砰”的一声。他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是黑三角那群人在试图破坏管道。 丁晚这下是真在心里骂人了,黑三角这群人别是疯了吧。这里摆明了有危险,管道应该是唯一的防御措施,他们居然想着要破坏管道。 但是黑三角出这一招,丁晚还真是没什么办法,一力破十会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别管他能多好地利用管道周旋,对面选择炸了管道,他就只能出来正面对敌。 很快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就在地下管道区响起,对方将爆/炸的量级控制得相当精准,有手法在的。 丁晚虽然试图在对方破坏管道区之前找到出路,但还是没能成功。 没办法,在下一次爆/炸逼近,并且将会真正波及到他时,丁晚只得从身后的豁口跳出了管道。 . 从高处的管道落到地面的瞬间,丁晚侧身,几乎同一时刻,刀光“唰”地擦着他的侧脸飞过去,小飞刀深深钉入丁晚身后的墙壁。丁晚这一侧身好像只是非常随意地动了下,却恰好躲掉了对方蓄力很久的致命一击。 丁晚皱了下眉:“疯了?” 大受刺激的黑三角:“……” “真疯了吧。”丁晚说,“这些管道明显是保护我们的,炸了管道,你们不要命了。” 说话时他在观察周围,这里显然经过人工修缮,不管墙壁还是地面都有人工修筑的痕迹,以现在的眼光看有些粗糙,但在当时确实是很完美了。 这进一步佐证了丁晚的想法,这里应该是枯沙古国的外城什么的,修筑的这么严密,就是为了防范什么东西进入古国。 黑三角本来气势汹汹,碍于唐久也在丁晚旁边,理论上两个人联手就没有防御死角才一直没进攻。 结果被丁晚这两句怼得愣了下,倒是气笑了。 “保护我们?”黑三角问,“这管道保护你还差不多,怎么能叫保护我们?这沙漠里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第75章 “那棵树不就是危险吗。”丁晚回答,“你们刚刚不还在讲,枯沙古国吃人魔鬼树的传说。” 黑三角听完“哦——”了一声。 丁晚皱眉:“你这个长音拖的有点可恶。” 黑三角对于丁晚能get到他的表演欲表示非常的开心,他清了清嗓子:“魔鬼树这故事是假的,我们特意放出来的假消息,怕你不知道跟你说一下。” 丁晚:“啊?” 黑三角对于能震惊到丁晚也是非常的有成就感,自得地又重复了一遍:“没错,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能解释一下你们这种无厘头行为的原因吗?”丁晚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黑三角的员工耸了耸肩,“你要去问老板。” “老板是谁?”丁晚又问。 “这当然不能告诉你了。” 这句话说完,黑三角的员工毫无预兆地出手! 他手里早就藏有武器,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远,对方直接以一个猛虎扑食的姿势,刀锋刺向丁晚! 还好这种笑里藏刀的进攻姿势完全在丁晚预料之中,因为他也是此中行家。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凶狠的一刀,他还是轻松地躲开了。 在这期间,其他围追他们的黑三角成员也各个冲了出来,管道被打碎,地上稀里哗啦地落了满地碎片,和最初这个有点话痨的黑三角相比,其他人分明是人狠话不多,冲着丁晚和唐久,刀刀都下死手。 还好这些人应该是为了避免误伤,身上带的都是冷兵器,否则但凡其中有一两个人有枪,仅凭扫/射都能把丁晚和唐久直接带走。 就算只是肉搏,照旧强度极大,黑三角的人并非泛泛之徒,他们的身手都很好,而且他们显然针对性地了解过丁晚和唐久,对他们的身法做过研究。丁晚的几次进攻都被躲过。 这倒不是问题,对方对丁晚也没有很大威胁,当然打长期战斗的话是另外一件事,因为丁晚的体力本身就不是很好,所以压力还是在他这一边。 就在丁晚思考着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变招,一击致对面于死地时,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细微地一震。 丁晚飞快地看向唐久,在对方的眼神里他知道两人有同样的感觉。 只需要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换,唐久一抬手:“哎,稍等。” 太突然了,所以黑三角那几个还真就都愣了一下。 “怎么了?”有一个人问。 “既然吃人魔鬼树的故事是你们编的,那枯沙古国到底是为什么覆灭?”唐久问。 黑三角又愣了一下,思忖了半秒:“关我屁事!” 说着对方又是一刀斩了过来,就在同时地面再次震动,丁晚和唐久默契地起跳,翻身攀上上方的管道。 在战斗中这选择很不聪明,因为管道那边不太方便站立,躲闪则更麻烦,一旦被围攻,跑都不好跑。 黑三角对视一眼,面露喜色,丁晚他们这简直就是在坐以待毙。 但就在丁晚和唐久刚刚攀上管道,而黑三角还没来得及动手的瞬间,突然传来剧烈的沙沙声,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正飞快地爬过来。丁晚一眼看见黑暗里,四面八方,一大片暗红的影子飞快蔓延到整个地面。 暗红色影子一瞬间就已经到了黑三角的脚下,好像突然涌上的潮水。 根本没有反应空间,影子已经攀住黑三角成员的脚腕,到这时丁晚才看清,那不是什么影子,而是藤条。 树木上垂落下来的藤条。 第66章 枯沙古国(7) 黑三角成员尖叫着想要砍断藤条, 但那藤条只是看上去纤细,实际非常强韧,刹那之间黑三角的人已经被带的失去平衡。 他们刚刚摔倒在地, 更多藤条就汹涌地爬了过来,一瞬间黑三角的人就已经被藤条淹没。 暗红色藤条仿佛一阵汹涌的浪潮, 在地面上剧烈地耸动着,丁晚闻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很快又弥散。 没过多久,藤条退去,地面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丁晚终于搞明白了地面上那一块块的黑斑是从何而来, 都是之前留下的没有弄干净的血迹。 怪不得这里到处是管道,因为有如此多的杀人藤条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只有呆在管道内才能安全。 看来魔鬼树的传说并不是什么虚假传说, 只是黑三角的这几个打手也被骗的有够惨, 天真的以为真的没有魔鬼树。 说不定他们也是沙坑血祭仪式中的一环。 这里非常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藤条就会再次出现,管道也被破坏了一部分, 不敢确保安全, 所以丁晚和唐久没敢耽误任何时间就继续向前。 依靠枯沙国旧民留下的逃生管道, 他们向上走, 不久前面的管道终于出现亮光,这意味着他们终于离开了藤条的攻击区域。 丁晚和唐久已经简单的讨论过,以魔鬼树为界,枯沙古国应该是分为外城和内城两个区域。 外城是枯沙国人的生活功能区,比如他们日常取水,种植作物,制作工艺品, 应该都是在外城,也是刚才他们走过来的区域。 内城则是居住区。因为刚刚在外面他们有看到磨盘、铸造台等工具的遗址,却没有看见什么房屋,沙漠里常起大风,枯沙国人不可能露天而居,他们肯定是住在另外的地方。 一般来说这种古国,王室和平民百姓都会有极大的分野,但因为枯沙国是沙漠中的小国,国民数量本就不多,他们应该更像是一个“部落”般的聚居形态。 所有人聚集在一处生存,真正的国王可能会有点高人一等,但不多,整体的生活状况所有人近乎平等。 事实也基本符合丁晚和唐久的猜测,他们钻出管道,就进入了一个封闭的房间。 整个房间内没有一丝自然光线,他们用手电筒照着勉强能看得差不多,转了几圈才勾勒出这间屋子的大概造型。 这里应该是枯沙王国的宫殿,因为在墙壁和房顶近处有一些图腾和装饰,在生产力不太发达的时代这种装饰意味着这间屋子有很高的地位。不过更多的信息是获得不到了,因为时间太久,可能还有其他缘故,宫殿内部的装饰都脱落得差不多了。 这宫殿比看上去的更大些,前方有一面巨大的屏风挡住了路,这面屏风的大小基本上可以比得上一整面墙,屏风上写满了文字。 那些文字仔细看去,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字,丁晚不要说认识了,连见都没见过。 这种字乍看上去横平竖直,还有突出的笔画,和那个时代一些类似的古文字没有差别,但仔细再看,就会发现字形不属于任何一个古文字系统。 有很多类似眼睛的圆点,突兀地出现在字的四周,显得很妖异。 看不懂的东西就没必要看,直接绕过去就好。 就在丁晚准备绕过屏风,继续向前时,毫无预兆的,眼前突然展开熟悉的黄黑屏幕,那是绘卷世界的系统提示页面。 该说不说这页面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了,不论是排行榜还是系统提示都没有给丁晚发,以前丁晚退隐那三年它还隔三差五推送点什么,从红鸾村回来之后它却安静得不行,好像在跟丁晚闹脾气。 这次出现的系统界面也是丁晚从来没见过的。 黄黑底色之上是巨大的红叹号,叹号闪烁着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警告!玩家已触发极端危险之情境,继续前进将无法触发任务或获得积分,并可能导致生命危险!请立刻折返!” “警告!玩家已触发极端危险之情境,继续前进将无法触发任务或获得积分,并可能导致生命危险!请立刻折返!” “警告!玩家已触发极端危险之情境,继续前进将无法触发任务或获得积分,并可能导致生命危险!请立刻折返!” 越是这样越说明对了,而且也证明绘卷世界的“系统”果然不是什么善茬,估计和黑三角他们是一派的。 丁晚冲着系统屏幕笑了笑,随后完全无视了它尖锐刺耳又无力的警告继续往前,系统屏幕也不能持续存在多久,很快就消失了。 . 丁晚和唐久绕过屏风,进入宫殿内部。 因为没有可认读的文字,在这里的一切都靠猜测,这里并非传统意义上平面铺开的宫殿,它更像是一座塔,单层的面积不算大,甚至可以说逼仄,但是有几层楼,可以向上走。 之所以还把它当做是宫殿而非祭祀场所,是因为在这里找到了很多生活痕迹,比如盛装食物、水的器具,还有休息用的座椅,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座寝宫内是真实供人居住。 只是丁晚有点想不明白,那时候的生产力并不发达,单层大面积的宫殿要比高层的好建造许多,何况这里地处沙漠,高层的宫殿恐怕连地基都打不稳,那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种形式。 他们继续向上走,空间很狭窄,上到二层,丁晚往前看了一眼,下意识“哎”了一声。 第76章 手电光柱照射之下,可以看到黑暗之中,悬垂着几十个巨大的茧。 这些茧前后错落,静静悬挂在黑暗之中,宛如无数吊死鬼,幽幽地望着来人。 第67章 枯沙古国(8) “巨大化”是人类恐怖感觉的一种重要来源, 普通的东西放大很多倍之后就会有种惊悚效果,眼前的这些茧就是这种恐怖效应最直观的展示。 即使是丁晚和唐久,看着这些茧也感到头皮发麻, 偏偏那个系统提示好像差不多到冷却时间了,在这会儿又不屈不挠地展开警示屏, 开始推送它那些警报信息。 警报信息丁晚相信不了一点儿,前面还有一块铜镜碎片, 这地方又是世界之极,必然也是世界共享进度的副本。 系统在这里频繁地发警报,更像是想要劝退他们的狂怒之举。 果然, 虽然一直在发警报,但很快系统还是不情不愿地触发了世界共享进度副本的任务。 不过到这个节骨眼,任务与否对丁晚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表面上还一片岁月静好的绘卷世界实际正在想方设法除掉他, 他当然也不会关心自己能不能完成系统的任务。 关键问题还是眼前这些巨大的茧。 眼下虽然四下里很安静, 外面还有防御吃人藤条的管道,但完全不能让人安心。 要知道,枯沙古国的覆灭至今原因未知, 危险或许依旧存在于此, 能够让一个古国覆灭的危险当然也能威胁丁晚和唐久的性命, 从这角度来说, 系统的警示也并非不当。 这些茧层层叠叠,几乎挤满了整个二层,要想再往上走,就必须要穿过它们。 想装作看不见是不可能的了,丁晚走向离他们最近的那颗茧。 举起手电看进茧内部的同时,丁晚浑身肌肉都紧绷,已经做好了会发生任何危险的准备。 出乎他意料的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 茧内部竟然是空的。 说实话就算看到茧里面有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丁晚心里都踏实一点,茧里面是空的反而让他更不放心。 这里全是茧,茧里面总要有东西的,这屋子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茧,东西既然没有在茧里,会在哪儿?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只能多加小心。 “我们好像只能从这儿穿过去了。”唐久观察过周围的情况之后做出结论。 丁晚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叮嘱唐久谨慎。 他们穿过这一片茧,就好像穿过危险丛生的原始森林,脚步放得比猫还轻,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使劲,就怕惊扰了本来应该在茧中的生物。黑暗中静得怕人,光线都被缩减到只剩一点,丁晚小心翼翼地穿过这一片茧,到达通往三楼的楼梯。 唐久先上去看情况,他们两个之间一向是遵循唐久探路丁晚照管全局的模式。 丁晚在二楼等着的时间里,系统又不死心地发布起危险劝返的警告讯息。 丁晚自然无视了,甚至摸出手机跟电脑下了盘五子棋,把系统的红色警告字号都气得越来越大。 不久唐久回来,带来楼上的消息。 “上面没什么危险,有一些很奇怪的壁画。”唐久说,“另外,我好像知道这些茧是什么了。” “是什么?”丁晚问。 “是床。”唐久回答。 丁晚脚步停在台阶上,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茧,又看向唐久,“这东西是床?” “嗯。”唐久很确定地答,“是枯沙国人休息的床铺。” “还搞吊床这一套。”丁晚啧了一声,“挺时髦啊他们。” 唐久:“……” 丁晚说:“走,上去看看。” . 枯沙国宫殿的三楼比二楼更狭窄一点,面积勉强还能算宽敞,但高度不够,唐久的头顶都差不多要撞到顶上了,丁晚也就差一点点。 三层一个茧也没有,看起来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功能区,这倒是挺合理。 唐久所说的壁画实际上不止是壁画了,因为这里还有很多道像一楼外面那样的屏风,上面全部都画满了画,不光有画,还有让人看不懂的文字。 严格来说,枯沙国宫殿的三层就像是整个枯沙国的史书,从壁画到文字,应该全部记载着枯沙国当时的状态。 怪不得唐久一眼就能知道二楼那些茧是枯沙国民的床,在壁画上非常醒目地绘制着一些枯沙国人从茧里钻出来,还有的在走向其他地方,还有的在走进茧里,这样的画面很容易看得出茧就是休息的地方。 同时丁晚也一眼就看出了唐久所说的“奇怪”是奇怪在哪儿。 这些枯沙国人,在画面中绘制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属于人类的形象。 画面中的这些枯沙国人,形体是人类的形体,但是看过去就感觉极度的怪异。 他们很明显的,四肢更细更长,皮肤极白,眼睛也小小的,而且他们的形态都是佝偻着,手拖着很长,腿脚看上去不太有力,单看走路的姿态,有一点像鸟。 “枯沙国的国民真的是人吗?”唐久和丁晚产生了完全相同的疑问。不管是谁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产生同样的疑问。 “单看这些画确实很诡异。”丁晚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现在可以算是头脑风暴时间,“但是枯沙国曾经有游商去过内陆,如果他们长得和普通人很不一样的话,肯定会有传说留下来。既然没有,说明他们看上去并没有这么的怪异。” “其实他们把自己画成那个样子我觉得也可以理解。”唐久说,“这宫殿里面常年没有光照,如果他们大部分时间呆在宫殿里,不愿意离开的话,久而久之人就是会越来越苍白羸弱,你要知道,时间对一个人的改变可以是翻天覆地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枯沙古国的覆灭也就情有可原,他们慢慢无法适应宫殿外的环境,对环境的要求过于苛刻,自然也就让他们没有办法存续太久。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个推论,还没有事实来佐证。 壁画中,基本上就是枯沙国日常的生活状态,包括外面的耕作、畜牧区,还有宫殿内的生活区,一层是逃生和日常起居,二层是住宅,三层是史料记录区,四层看不懂,五层竟然像是宝库般珠光宝气,华彩熠熠…… 再往上面的六层,丁晚眸光一凝。 和六层画的这东西相比,奇形怪状的枯沙国人都可以说是长得非常周正,眉清目秀了。 占据壁画中六层位置的,是一团迷雾,迷雾之中可以清晰看见的是特别多的触手,还有一张隐约的脸,那脸只能说是初具人形,大概看得出来五官,融合在迷雾之中,给人感觉很恐怖,有种凌驾于高位的压迫感。 “嚯。”丁晚说,“还克苏鲁上了。” 第68章 枯沙古国(9) 他那个语气太轻描淡写, 唐久差点笑出声来。 系统当然是气急败坏地又弹出来大把大把的警告。被丁晚和唐久全部无视。 “这么看来铜镜碎片应该在六层。”丁晚说,“直接上去吧。” 克不克苏鲁的都无所谓,因为他们是必然要往前走,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外耗那就减少内耗,随机应变会比较简单一点。 上到四层, 踩到地面有种毛毛渣渣挺硌脚的感觉,丁晚意识到这是沙子。 也就是在这时, 他才有明确的,枯沙古国是个沙漠中国度的实感。 地面上除了沙子之外还有不少鹅卵石大小的东西,丁晚起初真觉得是鹅卵石, 但又觉得奇怪,因为这里没有多少石头,目前为止看到的东西也更类似于泥土或是木头的材质。 这东西也吸引了唐久的注意, 他凑过来, 两人各捡起一块“鹅卵石”来研究。 “这应该是某种果实。”很快丁晚得出结论,“像是松果,或者栗子之类的。” 但这些果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 外壳的状态已经发生变化, 包裹着一层风干的灰尘, 让它看上去如同硬质的, 石子一样的东西。 但这地方为什么会有果实?首先要有植物才会有果实,但这里只是个干巴巴的宫殿早就没任何生命的迹象。 丁晚和唐久几乎同时想到了魔鬼树,那些吃人的藤条。 “但也不合理。”唐久想了想说,“下面那几层都没有藤条出现的痕迹,而且我们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了,藤条也没有过来袭击我们,大概率那些藤条到不了高处。可这么一来, 这些果实就又讲不通了。” “还有一个可能。”丁晚说,“是我们现在就在魔鬼树里面。” “啊?”唐久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明白了丁晚的意思。 这座枯沙国的宫殿,一共有六层楼高,反而单层的面积不算大,建造高楼的难度远大于建造宽阔的低层建筑。 之前丁晚觉得这是某种信仰,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现在再想,会不会是因为这座宫殿本身就建造于某棵巨大的树木之内? 所以枯沙国人并不是自己增加建筑难度,反倒是选择了最简单的建造方法。 第77章 虽然说“地面以下的树”这个概念让人有点不好理解,但是树都能吃人了,长在沙坑里也就不算特别意外。 既然枯沙皇宫的本体就是一棵树,那么这一层的果实就比较让人在意了。 因为最下层那些藤条过了这么久,仍证实有攻击力,说明魔鬼树并不是看上去这么祥和,那么和它有关的东西都必须稍微理解下原理,这样等会死的概率会小一点。 丁晚和唐久停留在这一层搜索了一会儿,很快他们注意到地面上残留着不少斑驳的黑色痕迹,略微熟悉就会知道,这是血迹常年渗透留下的颜色。 “叮”的一声,是什么小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丁晚和唐久同时看过去,一颗小小的果实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颗果实和外面那些都快变成石头的老登果不一样,它看上去很新鲜,坚硬的果壳外面甚至带着薄薄的绒毛。 是不是外面的藤条刚刚从活人身上汲取了营养,魔鬼树才能结出新鲜的果实? 那这里满地都是干枯的果实外壳,再加上地面上遗留下来的,过了这么久都没消去的血迹,很难想象以往这里血腥的祭祀现场。 . 到这种地步,傻子都知道必须速战速决,这魔鬼树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活过来,从刚才那些藤条的表现来看,这棵树的生命力可是还不错。 在第四层简单的搜索,确定没有发现其他东西之后,就向第五层前进。 刚才在楼下的壁画里看到,第五层是个宝库般的存在,画面中有清泉宝石,鲜花果蔬,不过真到了这一层发现并没有那么夸张。确实能看到枯沙国人留下的泉池,也能看到保存种子用的匣子,不过匣子里是空的。 另外还有摆放宝石的架子,上面倒是确实有一些宝石,这些宝石一看就是天然产物,没有经过人工雕琢,时间过得太久,宝石上面落满灰尘,已经不见往日的璀璨。 唐久拿起一颗宝石,擦去上面的灰尘,宝石表面的颜色很漂亮,但不是矿物那种凌厉的折射感,颜色很温润,更像是树脂、琥珀一类东西。 “这明显不是沙漠里的东西。”唐久说,“但不知道是枯沙国人从外面拿回来的,还是这棵树……呃,应该叫,生出来的?” “你认为呢?”丁晚问。 唐久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这棵树生出来的。” 丁晚嗯了一声:“我觉得也是。” 说话时丁晚的视线落在泉池那里,唐久立刻跟着看过去,错愕地看到干涸已久的泉眼,此时此刻正在汩汩地冒出泉水,只是没过多久就停止了。 “明白了吗?”丁晚盘了下手里那颗树果,问唐久。 唐久点了点头,“好歹毒的一棵树啊!” 他们大概明白了这棵魔鬼树的运作机制,枯沙国人居住在魔鬼树内,他们需要时不时地投喂这棵树,作为回报魔鬼树会生出植物、水源还有宝石。 这当然不是什么“神明的馈赠”,更像是魔鬼树自身的一种储水维生的方式,很多生活在干旱地区的植物都有类似功能。 汲取到营养后就分泌出汁液,这种树汁就像水一样可以饮用,种子则被枯沙国人种植成为作物。 至于他们拿去交换的“宝物”,自然就是这种质地奇异,颜色更是美妙至极的树脂。 可以说,枯沙国人跟魔鬼树之间是一种共生机制。他们为魔鬼树提供食物,又从魔鬼树那里得到反哺。倒不一定是什么血腥的活人祭祀,家禽家畜也一样可以拿来祭祀的。 但既然树藤以活物为食,归根结底枯沙国人的生存环境危险的很。与这样危险的宿主共生,怪不得传说中奇幻繁荣的枯沙文明消失只在一夜之间。 . “所以说,最下面那些树藤是这棵魔鬼树的觅食手段,四层和五层是树的消化系统。”唐久说,“那顶层会是什么?” “大脑。”丁晚说,他知道唐久也是一样的想法。 刚才在那副壁画里就可以看出,这棵魔鬼树内,最为危险诡异的就是顶层,画面之中可以看到垂落的藤条,好像无数触手,触手中还有一张隐约的人脸。 就算是完全不懂壁画的人,也能从壁画中感觉到枯沙国人对魔鬼树又崇拜又畏惧的心情。 在他们眼中,魔鬼树既是为他们带来生机的神明,也是随时可以夺取他们所拥有一切的魔鬼。 最顶层,不管称之为大脑、心脏、中枢还是什么,那一定是魔鬼树中最高级也最危险的区域。 镜子碎片肯定就藏在那里,丁晚是希望他们这一行可以顺利点,不过他心里也清楚,“顺利”这事儿放在他身上,基本上是没可能的。 第69章 枯沙古国(10) 随着丁晚和唐久上到最顶层, 比魔鬼树本身更先一步做出反应的居然是系统。 系统就像是死机的电脑一样,连续不断地弹出警示。 最开始还是丁晚熟悉的“危险警告”字样,到后面差不多成了乱码。间或还闪过“接受任务”的界面。 里面除了主线任务还有隐藏任务, 只是很快就被恐吓般的“警告”声淹没。 丁晚和唐久默契地不予理会,他们现在处于注意力完全集中的状态, 所有的感官都用来应对他们面前的这幅场景。 藤条如同雨幕,从高处垂落下来, 看不到起始点。 努力想往上看的话,就觉得藤条深处晃动的黑暗一片混沌,让人毛骨悚然。 一片寂静之中, 隐约可以听到风声。 但封闭的宫殿内哪儿来的风? 仔细想想,就像是魔鬼树的呼吸声。 丁晚不准备贸然进入藤条之中,一方面壁画上面画的藤条里面有个人脸, 这地方肯定是整个魔鬼树最危险之处, 另一方面这些藤条都在高处,有什么突发危险确实不好应对。 但当丁晚用手电往上面照过后,他看到了藤条深处金属制品的反光。 很明显, 最后的青铜镜碎片就在那里, 他没得选。 . 在普通的地方他们会分头, 唐久探路, 丁晚留在后面观察情况,但这里是魔鬼树的中枢区域,谁也不知道向前走会发生什么。 在这种地方失散的危险系数更高,因此还是共同行动。 藤条从高处垂落下来,好像瀑布,有一些粗壮的藤条垂在地上,刚好可以借力攀登, 丁晚试了下藤条的受力程度,确定它能顶得住两人的重量之后,就和唐久一起,沿着藤条向上爬。 刚攀住藤条就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凉飕飕的,明明丁晚没有任何一寸皮肤接触到藤条,但那股凉意硬是萦绕周身,甚至好像要钻进脑子里。 这地方真有点邪门。 属于精神攻击,还是非常强力的那种,越往上爬寒意越重。 丁晚回过头往下看,明明没有爬多远,视线里竟然已经看不到底下的地面,要非常专注地集中去看,才能隐约看到一点。 他感觉脚腕发紧,这才注意到,有藤条悄悄抓住了他的脚腕。 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伥鬼。 丁晚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现实,他选择和唐久交流,两人短暂沟通情况,确认眼下一切都在真实发生。现在的情况基本上是他们想象中最危险的那一种,可能还要更严重,两人沟通过后,决定将彼此的对讲机开到最高级别的通讯状态。 这对讲机是为了没信号的环境准备的,不光可以对讲,还有振动、报警、电击等功能,两人之间可以互相遥控。 丁晚怕自己或唐久会被幻觉操控,在这样的黑暗里人本身判断力就会更弱一些,如果两人有一边发现另一方不对劲,就用振动或者电击刺激对面,确保对方保持清醒。 “虽然知道是安全保障,但总感觉这东西蛮糟糕的。”唐久嘟囔着,似乎是故意说给丁晚听。 丁晚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耳朵莫名有些红,恼怒道:“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唐久笑了笑,隔着重重的藤蔓丁晚也能看到,他正看着自己的眼睛,“行,那出去再说。” 丁晚:“……” 借他吉言,希望他们都能出去吧。 他总感觉这地方邪门极了,不对劲的程度比前面那几个极点都要夸张很多。 —— 起初丁晚还在怀疑,被藤条束缚的感觉是不是幻觉,但随着逐渐向上,他很快确认这是真的。 因为他不但能感觉到藤条缠住他的脚,也能感觉到藤条逐渐收紧,甚至他探手到自己的脚踝,还能触摸到藤条刺人的手感。 周身的凉意也越来越重,这种凉意不同于一般感觉到的冰冷,就像是被地狱里的恶鬼死死缠住,在一点点坠入深渊。 “你觉不觉得,这棵树像在结茧。”唐久说。 丁晚点了点头。他和唐久都像是被困在茧里的昆虫,只是昆虫离开茧会化蝶,他们就不一定会化成什么东西了。 “hello?”唐久问,“还好吗?” 第78章 “……”丁晚才反应过来,这么多的藤条遮挡,他和唐久根本看不见彼此。他赶紧回答说没事,唐久才放下心来。 “怎么回事你,傻傻的。”唐久说。 沿着藤条继续向上,浑身都凉丝丝的,好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丁晚甚至真觉得自己身上湿/漉漉的,但实际上周围环境很干燥,就连那些藤条都一副干枯得快要能断掉的样子。 这地方当然是有一些精神攻击的,丁晚能猜得到,也很明确有这种实感。 他刚才只是点了点头,而没有和唐久语言沟通,这其实是非常大的疏忽,即使看上去只是小事,足够说明他没法像平时那样集中。 在极度危险之地,难以集中注意力足以致命,丁晚思考了下,打开对讲机。 “饿不饿。” “啊?”唐久明显的一愣,随后声音都紧张起来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枯沙国魔鬼树树干内部的藤条上。”丁晚叹了口气,“我现在神智很清醒。” “啊。”唐久顿了顿,“那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说废话虽然分散注意力,但是总比陷入幻觉要好。”丁晚简单解释,又问,“饿不饿?” 唐久笑了起来:“还行,要是能吃碗蛋炒饭还挺好的。” 唐久很会炒饭,这点丁晚也知道的。他还记得以前有个小男孩,很严酷的天气里吃了碗唐久的蛋炒饭,从心到胃完全被打动,浑然无视唐久的拒绝,黏了唐久很长一段时间。 丁晚想到这个小男孩就顺口提起来,唐久问:“你现在还会吃醋吗?” 丁晚:“……” 当时会吃醋,现在……当然是不会。 丁晚:“滚。” “但还是我吃醋吃的多一点。”唐久又说,“每个人都喜欢你,每个人都想跟你多说话。” “意思是你有意见?”丁晚问。 “我当然不敢有意见,但是当然有意见。”唐久说,“但是又不能说了,说了怕你觉得我不大度,那不是很破坏我潇洒的人设。” 丁晚被他逗笑了,他确实挺喜欢唐久的洒脱,但他也不讨厌唐久为他吃醋。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的感觉一阵轻微的晕眩,丁晚本能地死死抓住藤条首先避免自己坠落。他很快稳住了身形,脑海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 ——狭小冰冷的屋子,散落满地的食品包装袋和空饮料瓶,后背抵靠着冰凉的角落,凄冷的月光从高处斜斜地照下来。 ——他穿着略微宽大的白衣服,站在整齐的队列里,内心有一丝丝恐惧和忐忑,但是很淡。有人穿着西装行走在白衣服小孩的队列之间,一个个观察他们。 ——有人捏起他的下巴让他仰起脸,有点痛但还好。他们说:“这个可以。” 片段在刹那间消散,手电光不知什么时候灭了,丁晚攥着树藤,瞳孔因错愕而收缩。 这些是他在外面那个世界的回忆。 第70章 枯沙古国(11) 刚刚在外面那个黑三角的假导游曾经讲过一个传说——枯沙古国连接着通往另外世界的大门。 丁晚当然认为他是故弄玄虚, 可能只是为了吸引其他玩家的注意,但现在他意识到,这地方大概率真有东西。 因为丁晚几乎没有自己进入绘卷世界之前的记忆, 如果不是被这些藤条唤醒的话,他几乎忘了在那个真实的世界里他是多么孤苦伶仃。 “你看到了吗?”丁晚问, “自己那些东西。” 那边没有回答。 丁晚很快意识到,这其实是非常严重的精神攻击, 他能抵抗得住,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没有什么真实世界的记忆。 本就没有的东西,自然也无所谓怀念或者沉溺。 但唐久不同, 他有现实世界的记忆,或许也有自己念而不得的人、事,他受到幻觉的影响远比丁晚严重。 这就没办法了。丁晚本来不想用电击或者振动, 他怕唐久觉得他公报私仇, 但现在是为了救人,丁晚直接开电。 对讲机自带的电击功能用量把握的很精准,属于刚好能让人痛得一激灵又不会太严重的那种。 丁晚电了唐久一下, 等了几秒看他没反应又电了一下, 准备电第三下时唐久那边说话了。 “我在。”唐久说。 他声音有点恍惚, 刚刚应该被毒得不轻。 “还好吗?” “现在好很多了。”唐久回答, “你说这里真会有离开绘卷世界的大门吗?” “肯定没有。”丁晚说,“要是有的话黑三角不会让我们走到这里。” “我想也是。”唐久说,“但这再一次证明,青铜镜和黑三角确实和绘卷世界的真相有关。” “嗯。” 两人短暂的沉默,默契地只向上爬,但没过多久,令人窒息的凉意再次包裹上来。丁晚心知这么下去, 再次坠入幻觉是早晚的事,还是得想办法抵抗。 “在外面你是做什么的?”丁晚问。 他们从来没讨论过这种问题,在绘卷世界里,谁都不敢想离开,更不敢回忆。 “算是搞科研的吧。”唐久迟疑了一下回答。 “比较暴力的那种科研是吗?”丁晚问,“比如研究军/火什么的?” 唐久惊讶地问:“这你都知道?” 丁晚:“看你的技能组还能不知道么,爆/破专家。” “……还真是。”唐久愣了愣笑了,“你不会因为这个对我有偏见吧?” 偏见倒是不至于,丁晚正想说点什么,突地,藤条间一道闪光吸引了他注意。 “镜子。”丁晚提示,“我们拿到它然后快点走。” “好。”唐久答应。 . 镜子碎片几乎在树藤的最深处,丁晚和唐久费了非常大的力气才到达那里,一路上非常艰难,那些树藤都像是有生命一样,不太愿意让他们向深处去,还好树藤并没有像地下的掠食树藤那么强的攻击性。 铜镜镶嵌在两棵树藤之间,就像是嵌在血肉上突兀的冷兵器,丁晚伸手去拿之前,先注意到铜镜后面有一小片空地。 空地上画满了血红的壁画,手电光亮过处,画面触目惊心。 . 每一个世界之极的铜镜边都有壁画,这些壁画指示着下一个世界之极的场景,唯独这幅壁画里面没有场景。 不是任何人,也不是任何一个自然景观。只是扭曲的笔触,像是象形文字,但又不是,那些血红的符号更像是某个古代的邪神发狂后的乱涂乱画,令人毛骨悚然。 “启动阵法?”唐久说。 这四个字也表达了丁晚对这些血色壁画的看法,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很有可能他们取出铜镜,这棵魔鬼树就会发生异象,但他们没得选。 丁晚让唐久安排了几个爆/破措施,预备是拿完铜镜直接把魔鬼树炸开跑路。就在他上前取出铜镜之前,唐久突然伸手拦了他一下。 “怎么了?”丁晚问。 “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我还能来找你吗?”唐久看着他。 “怎么突然问这个。”丁晚转开视线。 “想问很久了。”唐久笑了下,“那如果我挂了你会记住我吗?” “我建议你别挂。”丁晚冷着脸,“人都死了,我记得你又有什么用。” 唐久又笑了下,这次笑得开心很多,“行,我知道了。” 他轻轻拍了下丁晚的肩,“去吧。” . 铜镜嵌在树藤深处,费了挺大的力气才取出,就像割掉皮肤上坏死的病灶。 就在铜镜完全剥离树藤的瞬间,就像丁晚预料的一样,场内变故陡生! 幽暗的空间里骤然响起尖叫声,就好像是风沙中的鬼哭,声音尖锐得好像匕首在刮丁晚的头皮,让他头痛欲裂。 这种程度的疼痛还可以用意志力顶住,丁晚将铜镜碎片收好,忽略掉眼前又弹出来的一大串任务完成信息,准备随着等下的爆/炸和唐久一起跑路。 “坏了。”唐久忽然说,“我引/爆不了炸/弹。” 丁晚对唐久的专业能力极为信任,如果说唐久设置的炸/弹引/爆不了,那绝对不是唐久的计算问题,而是这里的环境极为凶险,发生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变故。 “怎么回事?”丁晚问。 “这里湿度很大,而且还在急剧的变大。”唐久说,“这个程度根本引/爆不了任何火/药,而且我们连出去都会很困难。” 至于湿度很大的原因,已经不需要追问,因为不管丁晚还是唐久都已经看到,魔鬼树的藤条正在飞快地喷射出孢子。 这些孢子闪烁着如同金色光带,飞舞在空气之中。 藤条随着孢子的涌动,也海浪般摇晃着看,仿佛妖精的裙裾。 场面如梦似幻,非常美丽,但不管丁晚还是唐久都没心情去欣赏,因为在这个电光石火的瞬间,他们终于想明白枯沙古国覆灭的原因。 第79章 孢子代表着繁衍,繁衍则意味掠食,所有生命都是如此。 魔鬼树喷射孢子,掠食的藤蔓开始躁动,一旦其繁衍,树木内部的所有生命都会成为魔鬼树的养分。枯沙古国没有惊天动地的战斗也没有大迁徙的痕迹,就是因为一夜之间,睡在树木之内的所有枯沙人都被魔鬼树吞噬。 现在面临危险的是他们了。 . 毫无疑问,现在只能往上走,虽然继续往上是魔鬼树的中枢部分,非常危险,但下面全是杀人的藤蔓,只有死路一条。 此刻唐久的位置在丁晚稍上面点,丁晚略微迟疑,丢了根绳子给唐久,唐久一把抓住,两人这就成了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遇到危险会一起翻车,不过这样更好互相照应。 上面一片黑暗,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也比想象中更高。树藤好像有生命,缓缓缠绕住丁晚,丁晚没做出任何反应,继续向上爬。 最难的不在于爬上去,而在于想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坦白说他现在也判断不出来,只有手里那根绳子,还有绳子那头的唐久,是确认为真实的存在。 上方的唐久突然用力扯了几下绳子,这是“极度危险”的讯号。丁晚心神一凛,抬头看去。金色的孢子漂浮,如同雨雾,闪烁着细微的光点照亮黑暗。 半明半暗之中,藤条深处,依稀可以看到一张巨大的人脸。 第71章 枯沙古国(12) 那张脸的质感与树藤一致, 融合在树藤之间,半闭着双眼,脸上依稀浮现出和壁画上相仿的血色符文。 看上去就像是树妖、地母一类的东西。 虽然人脸的眼睛没有完全张开, 但丁晚很明确地感觉到,魔鬼树之内, 一切可见可感全部都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们被这棵树的视线牢牢锁住。 “既然是这棵树诞生出来的树妖, 必定是为了保护它存在。”丁晚说,“这里是它的主场,咱们现在不能对这棵树动歪心思, 要不然会死的很快。” “实际还没有这么乐观,咱们就算不动歪心思,这棵树应该也想做掉我们。”唐久说, “你看那些树藤。” 刚才他们爬上来时, 那些树藤肉眼可见,干枯皱缩,没有什么水分, 但现在树藤都变得饱满起来, 似乎逐渐恢复了绿意, 甚至还喷射出孢子。到现在, 孢子仍然雨一样喷洒,浓稠得让人呼吸都感到困难。 乍看上去毫无预兆,仔细一想就知道,是那些黑三角的玩家被树藤吞噬之后,树藤获取养分,才焕发出生机。 都吃好几个人了,那再吃两个当然也没问题。 眼下, 树妖的进攻意愿还不是很强,可能是还没完全苏醒,他们的机会差不多也就是这一会儿了。 唐久先试探着向前爬了一点,这一下子可不简单,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的树藤竟然都像蛇一般立了起来! 丁晚关注着那张巨大人脸的神情,她果然也有细微的变化,唐久一动,她就略微抬起了眼皮。 “往后退试试。”丁晚说。 唐久依言后退,果不其然,他往后退,那些树藤的攻击性就减弱了很多,退了一点之后,所有的树藤都软趴下来。 他们又尝试了两三次,次次如此,这么一来也就能确定了,向上就会触发树藤的攻击机制,但呆在原地不走也行不通,因为只要这棵魔鬼树恢复了足够的生命力,就会毫不犹豫地吞噬他们当做养料。 眼下情况虽凶险,倒也验证了丁晚的一个猜想:即向着魔鬼树顶端前进,才有破坏它的“神经系统”,逃离树木内部的办法。 他和唐久简单沟通,彼此确认这一情况,并确认魔鬼树没有因为他们的沟通而产生更激烈的攻击意愿。 “还行。”唐久说,“至少这东西听不懂人话。” 丁晚笑了笑,心想他走南闯北这么久,人被树逼到绝境也是少见。不过现在还只是极度危险,没有到十死无生的境地,他竟然觉得还好。 不光是靠近,就连光线的照射树藤都很敏感。 丁晚把手电往树冠顶部照了照,那树妖竟然又略微张开眼睛,他只得立刻熄灯。 “你觉不觉得有点怪?”唐久问。 丁晚“嗯”了一声。 . 他们两个心里都知道怪异在何处。 这树妖要是真能通晓人性,那未免太过机灵了,有这种程度的灵智根本就不需要和枯沙国人共生,自己就能为祸一方。 此时不敢动静太大,生怕惊扰了树妖,丁晚便悄悄地向唐久靠近。 树妖并没有那么敏锐,他的小动作没有引起树妖的注意。 丁晚刚靠近唐久时,唐久在语音里疑惑地“嗯?”了一声。 这树妖对声音的反应并不算大,可能是因为这地方常年有多种杂音,所以丁晚轻声和唐久交流,如此这般。 他比唐久更瘦一些,身形更轻,而且唐久比他更有力气,所以丁晚靠近之后,唐久扶着丁晚的腰,把他举高。 丁晚希望的是看到这张人脸身后的黑暗。 这个视角凭借藤蔓没有办法达到,因为藤蔓本身在挂了人之后下坠的非常厉害,所以丁晚的身位注定在低点,他在藤蔓上爬得再高也是被无死角地挡住。 但唐久撑着他,视角就不一样了。 这张巨大的人脸后面,还是一片黑暗,因为没法打开手电,所有探索都变得很困难,丁晚低声指示唐久:“再举高一点。” 再高一点会非常危险,因为离那张脸太近了,唐久也可能使不上力,但没得选。从小到大丁晚遇到的绝大部分境况他都没得选。 . 唐久心里同样清楚这么做的危险性,但他们两个都站在刀尖上,轮不到谁心疼谁,所以唐久只是说了句“小心”,就把丁晚尽量再举高。 这种状态他只在小时候过年看杂技时见过,那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也确实是另一个世界。 丁晚浑身的力气都绷在小腿上,这样很耗费体力,但他勉强能站得稳,在这样的视角下,他终于看到了树妖的背后。 严格来说,他看到的是一道微弱的反光。 也就是那道反光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不是树妖,是一只鸟。”丁晚说。 面前这张巨脸属于一只鸟,丁晚看到了羽毛上油脂细腻的闪光。 他们看到的这一部分是鸟的头部,这只鸟的面相很像人,乍一看绝对会认成怪物,就和他们在雪谷沼泽里看到的那些蛇无比相像。 黑暗之中藏着的则是这只鸟巨大的身体,到底有多大丁晚没办法判断,但是从头部的大小来判断,这必然是一只猛禽。 既然是鸟很多东西就可以理解,比如会对光有反应,比如有近似攻击的行为,但藤条也确实是藤条,这只沉睡在树木内的鸟与魔鬼树才是真正的共生关系。 鸟成为树的感官,树为鸟提供食物和栖息地。 “这只鸟是在守门吗?”丁晚自语,“是不是通过它就可以回到原来那个世界了?” “这恐怕不行。”唐久说,“与原来世界有关的力量只和那些血色的符文跟壁画有关,但这只鸟确实是在守门。守的就是我们这些想走但是不能被放走的人。” . 这样大的一只猛禽,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攻击力不需要细想,它锋利的鸟喙只要碰到丁晚就会在他身上留一个血窟窿,更别说还有钢铁一样的羽毛和勾爪。 何况就算通过了它也未必能够逃离树冠,但眼下树藤的动作都更加疯狂,巨鸟也在缓缓苏醒,呆的越久就越是危险。 丁晚和唐久同时想到了同一个办法,很危险但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你把我丢过去,我拉你。”丁晚说。 “好。”唐久说,“我负责激怒它。” 丁晚又看了那双正在缓慢睁开的眼眸一眼,那双眼睛现在只睁开一半但也能完全感受到其中的凶光,他沉默了半秒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好。” 说话间,巨鸟似乎终于锁定了他们,精光四射的双眼狠狠盯住高处丁晚的同时,丁晚大喊一声“速度!”,唐久已经出手! 在唐久的用力一抛之下,丁晚就像只燕子似的轻盈地越过树藤和黑暗。 他擦着巨大的鸟头掠过,现在他知道黑暗中是什么所以他敢这么干,黑暗之中是巨鸟的身体,丁晚大概是落在翅膀上,他毫不犹豫地探出钩爪,“夺”地钉在巨鸟厚厚的羽毛上。巨鸟身上满是油脂,如果不这么干他很快就会滑下去。 巨鸟原本还是半睡半醒,但这套操作彻底激怒了它,它猛地一个甩头,发出凄厉的鸣叫,撞得整个树干都在震颤。 还好这样大的个头就意味着笨拙,丁晚虽然费力但没什么难度地保持好了身形,手中的绳索精准甩出去,丢到了唐久面前。 唐久抓住绳索但没有立刻动作,因为这样没有用,他们必须进一步激怒巨鸟,唐久直接把自己和丁晚的手电都拉到最大,光柱一瞬间将洞内照得雪亮如白昼!巨鸟狂怒地唳叫,声音刺耳欲聋,唐久仍不罢休,反复将光柱刺向巨鸟的眼睛! 第80章 突如其来的光亮中,两人清晰看到魔鬼树的洞壁内竟然全是血色的符文,这里就像是某个祭祀的阵地,但现在根本无法细想这些。 盛怒之下,巨鸟终于缓缓抬起头颅,接着,以与它庞大身躯完全不相符的速度,鸟喙闪电般刺向唐久! 唐久无处借力,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然直接松开手中树藤,也就是丁晚和他已经配合太久,完全能够跟上他操作。 就在唐久松手的同时,丁晚全力一拽手中绳索,唐久就像荡秋千似的,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漂亮!”唐久喊道。 丁晚没理他,手心却全是冷汗。 唐久还在继续用光柱刺激巨鸟,并且他找到了新的方式,这里的湿度虽然不足以引/爆爆/弹,但是完全可以激起小火花,他反复地将小爆/弹丢在树藤之间,引发一次又一次的小型火灾。 巨鸟与魔鬼树本是共生关系,一荣俱荣,树藤受损也似乎疼在它身上,在反复激怒之后,巨鸟终于不堪挑衅,用力一振翅膀! 刺耳的鸣叫声中,大片的灰尘和树藤纷纷落下,丁晚一只手要保持平衡,另一只手要抓住唐久的绳索,没有办法自我保护,他只能尽量把头压低,但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上被这些碎片刮出血痕。 还好这一步虽然难熬,但已经是绝处逢生,随着巨鸟振翅,树冠喀喇喇地裂开,眼前天空的光芒瞬间炫目无比! —— 这就是丁晚和唐久的计划,他们要激怒巨鸟,利用巨鸟带他们脱困,巨鸟起飞的速度很快,丁晚赶紧收起绳索,唐久也顺着绳索向上。 或许是因为唐久刚才突如其来遗言般的问话,丁晚到这一刻都没敢放松。他眼看着唐久靠自己越来越近,他只差一点就能抓到唐久的手。 然而,正所谓一语成谶,突然之间,轰鸣声连串响起,火光大作! 丁晚大惊,视线之内竟已是突如其来的一片火海! 他这才意识到,所有没能完全引燃的爆/弹,因为突然灌进的干燥空气、鸟羽的油脂、树藤和粉尘,竟然全部都爆/炸开来! 所有的树藤都付之一炬,魔鬼树、孢子粉末,还有连着丁晚和唐久的那根绳索。 那道火光在丁晚眼里就像是慢动作,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捞了一把唐久的手,却只来得及抓住他指尖。 下一刻,唐久的手就从他手里滑落。他眼睁睁地看着唐久再次坠入火海。丁晚瞳孔倏然收缩,他眼中映着冲天的火光,还有那个越来越渺小的人影。 从没有失误过的爆/破专家终于失手了这一次,这一次的后果已经令人无法承担。 巨鸟直飞冲天,丁晚听见自己在大喊唐久的名字,可那声音完全被融化在风声、鸟鸣声和连绵不断的爆/炸声里。 第72章 山海镜(1) “咚, 咚,咚。”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郝飞端着刚砌的热茶进来,谨慎地看了看丁晚脸色, 把茶放在丁晚面前的小茶桌上。 “师父。”郝飞说,“你喝点茶吧, 本来身体就不好,咱们别累坏了。” 单听内容没有什么, 但熟悉郝飞的就会知道,这语气简直是他这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和声细语。像是生怕眼前的人磕坏了碰坏了一般。 “我都回来一个星期了,不是一点事没有么。”丁晚看了他一眼, “你别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显得我跟小孩儿似的。” “哎,是是是。” 郝飞赶紧点头, 他心说师父确实是想装的一点事没有, 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失魂落魄的。 他还记得一周前丁晚突然出现在铺子门口,一打眼郝飞吓了一大跳,因为丁晚人跟没了魂一样。 郝飞都不需要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还能发生了什么, 他也难过得很, 不敢问。 他只能赶紧拉着丁晚进门然后想尽办法好生伺候之, 生怕丁晚也出点什么差错。 当时丁晚进了门还是直着眼睛发愣,郝飞忽然想起来店里面还摆着唐久的大照片呢,说是给客户做参考用,丁晚老说不吉利,像遗照,这不就…… 他怕丁晚睹物思人,想着赶紧把那个相框藏了, 但是这么大的相框这么小的店面,他往那边走一步丁晚就有反应了。 “你干嘛?”丁晚问。 “我,呃。”郝飞卡了个壳,“我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丁晚刻意地看了画框里唐久笑眯眯的脸一眼,“我又不在意这个。” 郝飞:“……” 你不在意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这个。 之后丁晚就一直淡淡的“我没事”,他这个人一直都是人冷话不多的形态,又没有表现出什么大喜大悲,所以郝飞也判断不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小心翼翼地陪着。 直到第二个晚上,他守在丁晚门口昏昏欲睡时突然听见丁晚问。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吗?”丁晚说。 郝飞:“啊?” 丁晚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说,“我想问他在看到原来世界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郝飞:“……” 虽然听不懂,但总之类似这样的问题很多个,主题全是唐久就对了。 总之师父是什么都不说,徒弟是万事都小心着,总算看着师父生命体征良好地过了一个礼拜,中间师父还出去了几次,郝飞有点怕他寻死,试着跟过一次,但是被瞪了一眼之后也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傻,没有再尝试了。 一直到今天。 丁晚挺配合地喝了口茶,才发现郝飞这次除了茶还端了一盘小点心,荷花酥的油酥皮起的饱满极了,看着就精致漂亮。 “怎么还弄点心了?”丁晚问。 郝飞一听眼睛就亮了,师父关心身边的事儿了,这就是开始好转的体现。 算起来是花朝节了,绘卷世界的春意也逐渐染上了大街,出门就能看到绿的柳树红的桃花,只是这几天变故太大,郝飞完全没心情欣赏。 但他更觉得,丁晚天天跟个木头人似的,把自己闷在房间里面,,所以就想着拉丁晚出去走走。 他试探地把自己的想法跟丁晚说了,然后看丁晚的表情,很快就从丁晚毫无反应的反应里感觉到自己很傻。 “你当我没说,师父。”郝飞赶忙找补。 没想到丁晚想了想居然笑了。 “也行。”丁晚说,“天天呆在这里不是事儿,你准备买点东西回来一起吃是吗?” 郝飞又惊又喜地点头。 丁晚点了一家店:“我想吃他们家的火锅外卖。” 那家店离这条街其实有些远,不过师父总算有点活人气息了,郝飞当然不在乎这点距离。 “没问题!”郝飞一口答应,“师父,你等着我哈。” . 等到郝飞出去了,丁晚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支开郝飞主要就是这个原因。 从枯沙国回来之后,行李还没打开过,每次想收拾东西就觉得很疲倦,没心情,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那几片铜镜碎片已经在丁晚的背包里放了好一阵,他总要尽快利用这些铜镜碎片做点什么。否则之前的辛苦算什么。 郝飞一离开,屋里也跟着冷清下来。 最近安静的不光是丁晚,还有这个绘卷世界。 按照他们在枯沙国时系统那个聒噪的德性,丁晚本以为他一回来这系统就会开始发疯,可结果和他想象的完全相反,这几天系统安静如鸡,除了发布一则系统维护公告之外,什么都没干,比平时的存在感还要薄弱。 丁晚估计,系统也在等。 至于在等什么。 丁晚打开箱子,铜镜碎片被他小心翼翼地裹好放在一起,另外还有两唐久收在店里,丁晚知道位置,除此之外还有一片在白凤凰那里,丁晚也已经去找白凤凰拿了回来。 四个世界极点,四片铜镜碎片,现在都在丁晚的手里。 丁晚不紧不慢地将四块镜子碎片一字铺开在桌面上。就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眼前,“唰”一下子,熟悉的黄黑警示屏在丁晚面前展开。 和想象的一样。 铜镜碎片全部面世,系统就回来了。 -【警告!玩家正在收集危险道具!该道具危险程度为:s+++,可能导致玩家受伤、甚至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为了确保玩家的安全,请尽快将道具销毁或上交系统!】 丁晚当然不会搭理系统这番话,另外他也想看看这系统的底线到底在哪,所以任凭眼前的显示屏疯狂闪动,他权当看不见,慢条斯理继续拼他的镜子。 不过他的动作很慢,给系统充足的,“自我表现”的机会。 眼看警告无效,果然,眼前的显示屏安静了一会儿,“唰”的出现了一屏全新的,语气非常温柔可亲的提示。 -【亲爱的玩家您好,系统致力于保障每位玩家的生命安全,您可以将危险道具存放于道具‘便携空间’内。便携空间为系统内置积分道具,如您有需要,可随时与系统互动,暂时开放您的‘积分商店’权限,此权限平时处于关闭状态,如果您想‘不小心’把积分花在哪里的话,不妨来积分商店看看哦~~~】 第81章 丁晚挑了下眉,没搞错的话,之前从来没有过官方的“积分商店”这种东西,目前积分只是作为一种代币,在玩家间流通。 玩家之间早就猜测,会有积分商店这种东西存在,否则光给分没地方花就太离谱了。 现在看来,果然是有积分商店这种东西,只是之前关闭了。现在系统愿意给丁晚打开,也是够离谱的。 丁晚想了想,点击了屏幕上那个大大的、加粗还正在跳动的、字体非常可爱的“激活积分商店”。 毕竟字醒目成那样,已经近乎于在说“你不点我我就哭给你看”了。 一段加载画面闪过,丁晚眼前出现了让他完全陌生的界面。 绘卷世界的“积分商店”看起来就和丁晚认知中的虚拟商店界面毫无区别,右上角显示丁晚现在的积分,经过几次交易之后丁晚的积分比他原本的分数低了不少,但还是相当可观。 中心界面则是大量的交易道具,几乎完全符合丁晚的想象,包括伤药、强化药、一些绘卷世界中非常难获取的道具,丁晚甚至看到了“免死药”这种东西,不过其价格非常昂贵。 视线飘到左下角,积分商店居然还有“快递配送”和“即时获取”两种方式,不过即时获取的价格昂贵了十倍,估计是副本里应急用的。 丁晚刚看了一眼,面前突然弹出一个巨大的对话框,这对话框一下子把其他的文字全挡住了。 对话框的内容就是促销,那是刚刚系统极力建议他购买的“随身空间”,整个页面的风格都像是跪在丁晚面前使劲浑身解数在哀求他“买我买我买我~” 丁晚自然是淡定的关掉了这个界面,眼前重新出现了正常的商品界面。 换做其他人,也不可能会买这个明显是陷阱的“随身空间”,但肯定会想着既然进了系统商店,不如干脆买点东西,囤囤货再离开。 尤其是眼看大战在即,似乎更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是丁晚完全没这么干。 也不知道是清高还是怎么着,总之他只是简单又扫了一眼界面,就点击了右上角的“x”选择退出。商店界面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松的走,丁晚点了“x”之后得到的是一个弹出来的对话框。 -【确定要离开商店吗?】 -【是。】 -【道具商店内有限时打折商品,确定不看看吗?】 -【是。】 -【道具商店现在提供限时抽奖福利,玩家确定要错过吗?】 “你是什么流氓软件吗?”丁晚问。 -【……】 这一句大约是真的伤到了,系统的积分商店界面“啪”的关上。丁晚垂下眼,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视线转回眼前的铜镜,他手边摆着专用的胶,这东西是专门用来修复青铜器的。 就在丁晚马上要把铜镜拼合在一起时,眼前,突地又闪出熟悉的系统提示,只是这一次系统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语气。 它变得冷冰冰的,宛如一尊只想摧毁凡人的邪神。 -【各位玩家请注意,现在发布公共任务。 公共任务为全新任务类型,所有玩家均自动接取,在任务中有贡献值即可领取任务奖励。】 丁晚听系统这么一说,心道不妙,真正的麻烦要来了。 第73章 山海镜(2) 屏幕上, 一条长得史无前例的任务描述快速刷新。 -【公共任务发布: 任务名: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任务接取权限:无(自动接取) 任务描述:全体玩家请注意,有玩家在世界共享进度任务中掠夺了极高危险性道具[青铜蚀骨镜],该道具有极大安全隐患, 若带入主城可能导致城市陷入危机! 请玩家们在系统的指引下追踪并诛杀叛变玩家,保卫绘卷世界的安全! 任务目标:玩家-丁晚 目标坐标:京州市(252, 341)[目标坐标每五分钟更新] 获取奖励方式:诛杀、击伤目标、提供目标位置、夺取关键道具[青铜蚀骨镜]……一切有助于恢复绘卷世界秩序的行为均可作为获取奖励的标准,请玩家积极参与! 任务奖励:处于维护状态的[积分道具商城]将于近日开启, 参与公共任务的玩家将获得[积分道具商城]内部测试购物机会。机会宝贵,请注意把握。 本公共任务为强制任务,若贡献度为零, 可能会受到系统的惩罚哦~~哦吼吼吼吼~~ 任务开启倒计时:00:30:00】 在丁晚看到任务奖励时他就知道坏了,绘卷系统这是干脆利用自己发布消息的权限,把丁晚变成了钓饵。在这世界里, 绝大部分人每天都挣扎在明天会不会死的恐慌里, 此时如有道具商店出现,他们绝对会蜂拥而上。 丁晚在玩家里面人缘很不错,如果用别的奖励未必能说动玩家参与, 更何况“杀丁晚”这事本身他们也没把握。 但如果任务奖励是“积分道具”, 这种明显能够增加他们存活率的东西, 求生是人最强的本能, 他们一定会铤而走险,拼死也要试试。 而且这任务板鸡贼的很,还给青铜镜取了个“蚀骨镜”的名字,好像凭着这么个很凶的名字就能把青铜镜打为异类。 丁晚看着这面镜子背面漂亮的花纹,心说就你还蚀骨镜呢,你长得像个美颜镜。 . 就在丁晚思考时,任务开始半小时的倒计时已经在进行。 如果丁晚预料的没错, 很快就会有一大波人根据那个坐标到他家楼下围追堵截他,丁晚的宅子虽然防御措施做得很好,但防御蝗虫一样没个尽头的进攻者肯定还是不够,何况他也不想这么对身为同胞的玩家。 丁晚靠在窗边,略微思索,系统在时刻更新他的坐标。 他只有两到三分钟的时间,之后就算想转移位置都会被赶得快的玩家抓到踪迹。 他拿起放在自己桌子上的弹弓把玩着,思考的时候手上得拿点东西,这是他的习惯动作。 时间很紧迫,还好丁晚动作更是利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弹弓绷紧,“咻”的一声,弹丸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激/射而出,随后竟然发出巨大的一声闷响。也就是这条街上没什么人,否则必定会引发围观。 丁晚往外看,天空上有一道打着转儿坠落的黑线,那是无人机,丁晚脸上这才略微有了一丝笑容。 无人机刚才一直盘旋在丁晚家附近,还以为他没看见。 之后的一分钟里,丁晚又轻松地打掉了两架无人机,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在思考,只是在找天上监视他的无人机的位置。 三架无人机都打下来后,丁晚转身离去,这宅子就像是他自己建造的防御基地,很多个门,很多暗道,就算唐久都不知道暗道究竟有多少。 丁晚从自己比较熟悉的一条隐蔽小路钻出去,算算时间,刚好五分钟,系统屏幕上再次更新丁晚的坐标。 【目标坐标:未知(玩家如有发现目标踪迹,请随时报告!)】 看到未知两个字丁晚长出了口气,果然跟他想的一样,系统没什么实际能力,最大的金手指也就是在每个人面前拉一张屏幕惑乱心智。 要是系统真有发布任务时说的那么牛逼,直接天降正义把丁晚处决不就完了。 还需要动用玩家来对丁晚下手,说明什么,说明系统自己做不到。 就连找丁晚的位置都得用无人机,怪不得他们想对丁晚下手,还不得不利用玩家中那个名为“黑三角”的组织。 不过知道这些对丁晚现在的处境也没有多少助益,因为他很确定,在系统的这番指引下,不少玩家会硬着头皮对他发起攻击。 就算他们本来忌惮丁晚的实力,在“所有参与者都可以获得奖励”的诱惑下,蚂蚁一人一脚也能踩死大象的想法绝对会占据主流。 现在丁晚手机一直在震,程云朔打了几个电话,剩下全是郝飞的电话。 郝飞打完电话,就是对他微信轰炸,问他师父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师父你躲远一点啊!我现在在玩家超市,那些人看到任务,已经在商量怎么抓你了。 丁晚这会儿就是由衷的庆幸,自己和郝飞的师徒关系没让更多人知道,否则这小子现在才是极度危险。 他给郝飞回了条消息说,我没事,找个安全的地方,保护好自己。 接着又编辑信息。 -【小心——】 后面的内容丁晚犹豫了一下没敲进去,他等了一会儿,看郝飞回不回消息。 郝飞没有回,丁晚的心略微下沉,知道这消息现在发不了了,就让郝飞自求多福吧。 回了几条消息丁晚就很快的往外走,好消息是系统就连发公共任务都屏蔽不了他,所以当系统再次刷新他的坐标时,丁晚也很快注意到。 系统已经得到了他的新坐标,意味着丁晚的狡兔三窟没有太大用处,新派出来的无人机已经蹲守到了他,这就有点头疼了,丁晚只得快速先将这几架无人机打掉,并且思考自己的应对方法。 第82章 无人机的视线局限性很强,丁晚找个有阴影遮蔽的地方就能有效隐藏自己。他正在琢磨是对面的那一片树影比较好还是楼房间的空隙比较好,突地耳边掠过风声! 丁晚连看都没看,完全凭着本能向后急退,他刚刚退后,一辆小轿车擦着他疾驰而过。 阴暗的道路上,这辆车不但没开灯还油门拉到底,摆明就是冲着丁晚的小命来的。 丁晚站定,那辆车也一个甩尾回过头,丁晚思忖片刻,果断转身冲进树林,这辆车也果断地跟了进去。 . 三分钟后,黑色小轿车又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还是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天空中有两架刚刚紧急调过来的无人机,费劲地追在小轿车后面想看清驾驶位上坐的还是不是本人。 另一架无人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钻进树林里,毫不意外地看到原本袭击丁晚的四个人——没错,那车上坐了四个人,他们怕一个人打不过丁晚,就是没想到四个人还是打不过丁晚。 无人机的速度追不上车速,丁晚飞快地穿过大道,这时间路上人很少,他想怎么超速都行。 只是无人机虽然追不上他的坐标,这辆小轿车的车牌号却不是秘密,很快系统又在公告牌上标注了丁晚驾驶的汽车牌号,请所有人重点关注。 丁晚在高速上车速越来越快,他清楚地看到后面有越来越多的车跟住他,但现在客观条件上他没时间易容跑路,必须得先甩掉这帮人再做决断。 道具商店的利诱,再加上“后果自负”的威逼,几乎整个京州的玩家都聚集过来,而且其他主城的玩家也肯定会用最快速度赶过来,到那时,他就是插翅也难飞。 丁晚意识到玩家们已经形成了追捕他的联盟,因为他抢的这辆车子里就有个车载电台,那电台一开始有人在对话,沟通丁晚的位置,发现车子被劫之后慌乱地切掉了通讯。 现在只剩“沙沙”声,伴随着丁晚一路拔高的车速鸣响。他身后的车子多到排成长龙,其中不乏有性能比丁晚这辆车子更强的,已经铆足了劲准备拼一把,把丁晚拦住。 情况非常不妙,丁晚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毕竟这里没有唐久,没人能丢一把爆/弹把后面的车子全炸停,丁晚只能一直往前冲。 就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又有“沙沙”声在车载电台中响起。 不过这次不是干扰噪音,而是什么新台切进来的声音。 . 丁晚正诧异怎么还会有玩家想不通和他通讯,就听到电台里传来了程云朔大主播的声音。 程云朔清了清嗓子,“我是榜一,程云朔,兄弟们,不信的可以来看我直播。黑了电台对不住哈,不过我觉得实在有点奇怪,那系统说不做任务就惩罚我们,大伙儿肯定也是怕这一点才来配合做任务的。” “但它要真能惩罚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惩罚丁晚,还要靠咱们?不会是骗咱们的吧?” 第74章 山海镜(3) 丁晚心里有点惭愧。 刚刚给他打电话的除了郝飞也有程云朔, 不过对方只打了一个电话,丁晚不确定他到底什么立场,就没有接。没想到程云朔居然胆大到黑了几个玩家帮会的电台来为丁晚说话的地步。 当然丁晚也知道, 程云朔此举不完全出于什么兄弟义气,也是站在自己立场的最优解。 丁晚是最树大招风的玩家, 排在他后面的就是积分总榜第一的程云朔。 唇亡齿寒、兔死狗烹,这种道理程云朔不会不懂。 . 程云朔的话确实起到了效果。 虽然丁晚听不到玩家电台那边的信息, 但体感很明显。 后面跟着的车没那么紧迫了,丁晚有更好的转圜空间。 他给程云朔发了消息道谢,程云朔很快回复说没关系。 很快又打了电话过来, 估计是怕文字内容会被黑三角的人监控到。就算是说话,程云朔也说得全是暗示,就算是十个黑三角围在边上听, 都听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程云朔隐晦地问丁晚, 是不是找到离开的方法了,把系统搞得这么急。 他又跟丁晚说加油兄弟,虽然我能力一般, 但人脉还是有点, 玩家这边就由我来帮你搞定。 丁晚应了一声, 现在跟在他附近的玩家已经少很多了, 差不多就是他反客为主的时机,他跟程云朔道谢。 没事儿。 程云朔说,你也不容易。 说到这儿丁晚和程云朔都顿了一下,气氛有点微妙,丁晚知道程云朔想说什么,他肯定知道唐久没能从沙漠里回来这个消息,他心里想吐槽的是程云朔为什么有种在和战友的遗孀说话的语气。 程云朔那边则以为丁晚的沉默是在伤怀, 不敢多说,怕触痛了丁晚心里的伤疤。 看丁晚半天还是一言不发,才试探着说,“其实……” 丁晚:“闭嘴。” 虽然他不确定程云朔是想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他想听的话。 程云朔闭嘴也闭的很乖。 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个沉默。 之所以把两个沉默分开来说,是因为丁晚能明确的感觉到,程云朔那边的情况略有些不一样,他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人在敲我的门。”程云朔低声说,“但这里不是我常用的工作室。不应该有人能找到我的。” “是黑三角?”丁晚问。 “大概率。”能听到程云朔的声音有点远近变化,他应该是移动到门边看了一眼。 “那你保护好自己。”丁晚说,“该跑路就跑路。” “可是这样……”程云朔话说一半没再说,但是丁晚懂他意思。 这样情况又会变得不那么乐观。 程云朔凭借自己的号召力,总算是勉强挽回丁晚的危险局势,玩家对系统的任务不再相信,也就不会对丁晚有那么大威胁。 但如果系统能够中断程云朔的直播,就等于在传递一个信号:我们解决不了丁晚,不代表解决不了丁晚以外的你们。 这么一来,玩家为了保全自己,只能再次把目标转向丁晚。 丁晚明白这一点,但总不能让程云朔白送人头。 程云朔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叹了口气:“你多保重。” . 程云朔很快挂断了通话,丁晚现在的时间又变得紧张。 他不知道程云朔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是,他必须抓住玩家们意识到程云朔受到威胁前的这个时间差,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隙。 这种欺上瞒下的计划其实唐久更擅长,毕竟唐久这个人更贼一点。 但丁晚看他做的多了,自己多少也学了一些。 现在不是想起唐久的时候,但丁晚必须逼着自己回忆。 —— 京州市郊。 视野中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天阴阴的,整片空旷的原野被乌云笼罩。 农田之外是白桦林,这是北方非常常见的景象,像这样茂密的林子一般伴随着鬼打墙之类的诡异传说,正常人都会自觉的远离。 要是走到林子深处就会发现这里有一片占地面积很大的庄园,像这样建在重重掩护之下的庄园,里面干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勾当。 庄园里有不少人行色匆匆地穿行,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身上都有黑三角图形的徽记,这些人看上去都相当的忧虑,其中不少人手上拿着无人机的便携控制台,这些人互相之间没有交流,匆匆地都往同一个地方去。 他们很快聚集到庄园里最大的那栋房子一楼,这栋房子共有三层,但在一楼却完全没有上三层的楼梯或电梯,相反的,一楼大厅里拴着条长着三个头的恶犬。 传说中三头恶犬是看守地狱的生物,这条三头恶犬完全诠释了这个传说,它形状极其凶恶,眼露凶光,躁动不安。 恶犬的三张嘴都流着涎水,眼睛血红,脖子上的铁链随着它们的动作叮咣作响。 稍微听到一点响动,就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声。 每一个黑三角玩家在恶犬面前都毕恭毕敬,他们会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八音盒。 这是个很古老的传说:三头犬常年被三倍的头痛困扰,只有轻柔的音乐可以平息它(们)的愤怒。 事实证明这招很有用,小八音盒里响起轻柔的旋律,三头犬愤怒的模样略微减弱,它没有再愤怒地龇着牙,将铁链子拉伸到最大,而是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稍稍往后,还算是温和地趴下来。 随着这个动作,原本因为铁链拉紧而高高吊在天上的挂梯垂落下来,黑三角的人就能趁着三头犬短暂平和的时间,抓紧从挂梯爬到三楼。 三楼有一道很大很大的门,门的四面八方摆满摄像头,黑三角成员经过摄像头检验之后,这道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门后是个古色古香的大厅。 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银发少年,陈珏,懒洋洋地靠着扶手,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坐在那里。 第83章 . 陈珏此时的神态与丁晚他们平时见到的完全不同,倨傲而且自信,是一种常居上位的气势。 那些隶属黑三角的玩家毕恭毕敬来到陈珏面前,向他汇报。 “522号机未侦测到目标情况。” “714号机侦测到目标从后街出发,现在高速向三元巷活动。” 陈珏挑了下眉,示意负责714号机的玩家过来,“仔细说说。” “我们侦测到目标抢夺了其他玩家的车辆之后,驾车穿过后街,在此期间目标2入侵玩家工会电台,发布直播。直播发布后,其他玩家暂停对目标的进攻,目标的车辆就一直停留在后街。” “但程云朔不是被我们的人找到了吗?”陈珏脸上露出不豫之色,“他的直播被中断之后,那些玩家应该会害怕然后继续攻击丁晚才对。” “确实是像您预测的这样。”那黑三角玩家非常恭敬地回答道,“我们找到目标2的时间为17:30分,17:34分,目标2被迫中断直播,17:35分,目标的车开始移动,17:37分,意识到不对的玩家们开始追逐目标,但因为那两分钟的时间差,玩家们难以追上目标,目标较为轻松地通过了岔路区域,进入大道三元巷。” “丁晚车技挺好的,让他上大路就不好追了。”陈珏顺着玩家的思路说了一句,突地眯起眼睛,“你说他的车是17:35开始移动?” “是的。”黑三角玩家点头道。 “不对,这不对。”陈珏的表情一下变得不好看起来。 “程云朔帮丁晚说话,丁晚肯定会和他联系上,就算不联系,17:34程云朔下播,丁晚也不可能需要1分钟才反应过来。” “您的意思是?”黑三角玩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程云朔沉着脸,“丁晚肯定不在那辆车上了。714。” 黑三角玩家一个激灵,“啪”的原地立正,“到!” “你一直盯着丁晚的车,就没有看到他下车什么的?”陈珏问。 这已经和兴师问罪没有多大的区别,负责714号机的黑三角冷汗都下来了,他像个做了错题被老师要求改错,但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学生一样,飞快低下头专注地盯着控制台,但是看着那个根本不怎么清晰的黑白监控画面,实际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算了。”陈珏淡淡道,“丁晚想跑路的话凭你们也抓不住他。” 他伸手,“给我看看。” 714号黑三角如蒙大赦,赶紧双手把控制台递上去,还贴心地给陈珏把时间调到了刚才汇报的17:30那个时间点,也就是黑三角找到程云朔那个时候。 陈珏眯起眼睛,看着不算清晰的画面。程云朔和丁晚大概率会取得联系,那么17:30这个时间点丁晚就会意识到不对劲,就算他们没联系,丁晚只要关注程云朔,最迟两分钟后就会察觉异样,剩下的三分钟,就是丁晚为自己准备的,金蝉脱壳的机会。 丁晚那辆车的位置很妙,周围有车,又靠着路边,以无人机这种精度的视野,很难看到他的具体动作。 还好陈珏认真研究过丁晚很久,他大概能够想的到。丁晚肯定是在这时间下了车,现在开在三元大道上的车,司机不是丁晚本人。 但是那司机会是谁呢? 陈珏的第一反应是唐久,随后他摇摇头否决了自己这无稽的想象,唐久早就不在了。郝飞也不可能。那如果都不可能的话,难道那辆车上的人真的是丁晚? 可是以丁晚的能力,临时找到一个司机,或者说他早就有一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替身,也完全能说得通。 短短几十秒时间,陈珏的思绪来回转变,一会儿觉得应该全员去那条道找丁晚的踪迹,一会儿觉得应该直接对三元大道上那辆车发起冲击。兵分两路他怕抓不住丁晚,尤其是玩家们并不受他控制…… 不对。 陈珏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有问题。 他想的不该是“丁晚能怎么做”,因为以丁晚的能力,能做的事情太多。 所以重点是,“丁晚要干什么”。 想到这儿陈珏忽然打了个冷战,虽然心里觉得不可能吧,但还是立刻站起身,他看了眼714,想着虽然不太中用但是暂时就用这个吧:“你……” 陈珏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很平静,很有礼貌的敲门声,甚至让人能想象得出外面站的是个很优雅的人。陈珏的脸色却一瞬间变了。 因为能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敲门,他们要不不需要敲门,要不就连敲门的资格都没有。 “谁?”陈珏哑声问。 “我。”丁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来找麻烦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居然比平时还要温和一点,“你应该也挺想见我的吧,陈珏。或者说应该叫你另一个名字,榜二玩家,秦愿?” 第75章 山海镜(4) 门后半天都没声音,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晚又敲了敲门,他手上有血,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血, 是下面那条看门狗的血。丁晚虽然体力一般,但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那条狗看见他想扑, 直接被丁晚一记手刀砍中脖子秒杀。 “不让我进去吗?”丁晚和颜悦色地又问。 他其实想问陈珏,或者说秦愿, 郝飞在哪儿,因为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郝飞很担心他,担心他的话, 郝飞就会下意识去找熟人,现在能找的熟人就只有这个秦愿。 他之前已经开始怀疑陈珏,也旁敲侧击地暗示了郝飞。 但他不敢明说, 因为他不确定陈珏会不会有什么监听设备在他身上。陈珏在他和唐久身边这么久, 这概率很大,而后来丁晚发现郝飞这种没见过世间险恶的单纯小孩好像是没听懂他的暗示。 很让人头疼。 但思考了一下,丁晚决定先别问。 他来的出其不意, 秦愿没有心理准备, 所以现在气势上他完全占上风。 要是暴露出他担心郝飞, 给秦愿找回了心理优势, 他就要变成劣势方了。 门那边秦愿什么回答都没有,丁晚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知道秦愿不可能一直装死的。 果然过了几分钟,“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 “为什么知道是我?”秦愿问。 榜二玩家秦愿,有着一张很年轻的脸,再加上那头总是五颜六色的头发, 谁来了都会把他当成和郝飞一样涉世未深的男大,但现在他有着和“陈珏”完全不同的,极其成熟而且世故的眼神。 丁晚和他对视,很快意识到一件非常不妙的事。 那就是秦愿看到他的到来并不慌张。 秦愿肯定是没有想到丁晚会这样打上门来的,这点丁晚很有把握,可就算是这样对方现在还是没有表现出事情出乎预料的状态,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对方是希望和他面对面的。 当然是希望的,否则系统也不会要求玩家尽全力抓捕丁晚。 不过在丁晚本来的判断里,系统花费这么大力气为的是他手里的镜子而不是他的人,现在看来,这个判断或许要打个问号。 “为什么想见我?”丁晚反问。 秦愿沉默了一下,笑了笑:“这样,咱们交换答案吧,怎么样?” 到这种地步了能获得信息是最好,没必要硬装,所以丁晚同意了。 那么谁先说谁后说差别就不大,或者说差别不体现在这里。 “你的分数一直在变,加加减减,每一次总榜的分数变化我都在关注。”丁晚说,“而且只要是我们共同参加过副本,秦愿的分数都会有一点变化,你很努力在第一时间把分数花出去了,但总会有点延迟。” 秦愿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但他还是能很好的微笑:“这其实只能说是巧合吧,毕竟我们也没有一起打过很多个副本。” “我有我的道理。”丁晚无意给他继续追问,“你想见我的目的呢?那面镜子吗?” “镜子是一部分,就算它在你手里你也不知道怎么用它,只是它在我们手里会更好一点。”秦愿说,“其实我们的目标是你,我们希望你加入。” 这下丁晚是真的有点惊讶,“希望我加入?” “黑三角,你们应该是这样叫吧?我们希望你加入,因为过去我们也花了很大力气来培养你。”秦愿说。 秦愿并没有做太多解释,但丁晚很快就明白了。少年时所在的训练营、黑三角、秦愿,这三个部分属于同一个势力。对方选中他也很合理,因为他本就有着极高的潜力,但是有一点丁晚不明白。 “你们这个组织的实际目的是什么?”丁晚问,“不会就是为了称霸玩家吧?那你们把三个主城的新手帮会吞并就好了啊。” “当然不是。”秦愿一哂,“我们的目标是新世界。” 他的声音突然染上了几分并不明显的狂热,“等到新世界落成,你、我、此刻世界之内的所有人,就都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第84章 秦愿说的话有点魔怔,但丁晚大概明白什么意思,用游戏来理解就很好解释,他们就是第一批进入游戏的封测玩家,而且还是可以积累原始数据,可以获得更高权限的那种。 理解这个并不困难,问题是秦愿说的这段话背后,隐藏着一个极为恐怖的信息,之前丁晚和唐久已经隐约察觉到这个信息,只是现在才从秦愿的口中得到证实。 “你的意思是,这个山海绘卷的世界,会吞并外面的真实世界?”丁晚问。 “用吞并来形容并不准确。”秦愿笑着说,“如果你眼前有一面镜子,你怎么知道镜子对面和你自己,到底哪边是虚假,哪边是真实呢?” 这就是诡辩了,真实和虚假的界限还是相当明显的,即使是丁晚这种对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体验的人,也会很自然的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好,这里有一些东西很虚假,尤其在遇到npc时,在触碰到所谓的“世界界限”时,更会有清晰的感知,更不要说像郝飞他们这样,在外面世界有自己的亲人朋友的人了。 何况如果真是所谓的“双生世界”,那么各自安好就完全足够了,绘卷世界想着要吞并外面的世界,就足够说明这个所谓的“真实世界”概念有很大问题。 可显然秦愿并不这么觉得。丁晚并不打算在这种概念性的问题上争辩,人在讨论到自己很狂热的东西时往往会不经意说的更多,丁晚得抓住这个机会,尽可能从秦愿这里挖掘信息。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丁晚问,“尤其是我那个训练营,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确定我未来会进入绘卷世界?” “两个世界之间有‘门’。”秦愿说,“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方式,你就可以进来。” 也就是说,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方式,同样可以出去。 丁晚微微转开视线,装出一副在思考的样子,以免秦愿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还好秦愿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似乎正专注于抛出更多能够完全击穿丁晚的信息。 “至于为什么会选中你,你可能会以为是天资之类的东西吧,其实不是的。”秦愿说,“当然,这因素也有,但最重要的是‘神’看中了你。你没发现你的同伴都长得很不错吗?而你是里面最好看的。” 丁晚确实被这句话击中了。 一瞬间,他回忆起在那个训练营里,除了武力之外,他还被训练如何取悦别人。 他其实一直在好奇,为什么自己要学习那些东西,学习如何展示自己的魅力,学习如何让人无法自拔,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他感到一阵恶心。 对“神”这个称呼丁晚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像这种想法很大的组织里面,魔怔人肯定有,首领就是最魔怔的,但自己其实是作为“玩物”被培养这个真相让他怎么想都觉得,有种强烈的屈辱感。 “那就更不可能加入你们了。”丁晚说,“你应该挺了解我的吧,这种情况我肯定会逆反。更不可能跟你们那个‘神’有任何关系。” 秦愿笑了一下:“可是,你和他已经什么关系都有过了啊?” 第76章 山海镜(5) 丁晚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他看了一眼秦愿, 没有说话,但现在这种情况不说话就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秦愿终于对丁晚造成了有效打击,露出很愉快的笑容, 他欣赏着丁晚的神情,慢悠悠继续道:“你觉得唐久真的死了吗?你也知道的, 他是很顶级的爆破专家,枯沙国巨树内部的环境变化, 你觉得他真的算不到吗?” 丁晚还是没说话。 魔鬼树内发生的一切,只有丁晚和唐久两个人知道,现在秦愿也知道, 那就很明显,唐久确实和他们在一起。 秦愿说出来当然为的也就是这个,他很愉快地看着丁晚的表情。 “是不是觉得难以接受。你们以前是恋人, 了解彼此的一切。你被他背叛过, 想着不再原谅,却难以自制的又在慢慢爱上他,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深情。” “但你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你总会身处险地?为什么黑三角的人怎样都能找到你?你没有觉得奇怪吗?那一年你只是个一无所有的, 性命都属于训练营的漂亮孩子, 唐久为什么要冒着失去一切的危险收留你?” “你没觉得, 他其实已经和你疏离了一段时间吗?相处中你就没感觉吗?他对你藏着掖着,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 丁晚没搭理秦愿。 哪怕他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唐久是‘神’吗?”他问。 其实这个答案他心里清楚,唐久不会是“神”,因为秦愿很尊重那个所谓的“神”,如果唐久真是的话,秦愿根本不会直呼他的名字。 果然秦愿也给出了同样的回答,“他当然不是‘神’, 甚至他曾经触怒过神……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还好,他后面的行为不算不知死活。他宣誓向神效忠,神同意给予他赏赐,这个赏赐就是你。” “我?”丁晚扬了下嘴角,“我是什么随便你们支配的东西么?说赏赐就赏赐?” “你如果执意不肯加入我们的话,很多东西就由不得你。”秦愿说,“当然了,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话另说。‘神’最开始就很喜欢你,哪怕你已经不是最初那样白璧无瑕也没关系。” 秦愿露出微笑,这时丁晚才发现,秦愿的笑容很有蛊惑力。 “在你和唐久之间选择,‘神’应该会选择你。还有你那个小徒弟,真的很乖,从小被宠着长大,没见过什么风浪,对人也没防备,随便说上几句,他就跟着我走了。” 这说的是郝飞,但丁晚现在已经没有闲暇的心情去想郝飞了。 往事一幕幕在丁晚脑海闪过,痛苦和屈辱让丁晚几乎没办法思考。 如果说所有那些牵挂、信任和誓言都是圈套,单这一个事实,就能轻而易举把丁晚击穿。 “我想见唐久。”丁晚说。 “要和他当面对质才死心吗?”秦愿问。 “你就当是这样吧。”丁晚说。 “也对。”秦愿眼珠一转,笑了起来,“像你这种脾气,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白,总要当面把话说明白了才可以的。” 丁晚不语。 “一般来说不可以,但既然是你,那没问题。”秦愿看了看站在他旁边,一直垂着头,死人一样的那几个黑三角,“去把唐久请过来。” . 等待唐久到来的时间里,丁晚问秦愿:“他的身份是什么?” “很有背景的,战略方面的专家。”秦愿回答,“他做的是整个计划里最关键的事情。” “什么事情?”丁晚问。 “你在套我话吗?”秦愿笑了一下,“不过套话也没所谓,因为除了‘神’之外,没有人知道计划的全貌,包括我,我知道的也很少。” “你了解镜子吗?”秦愿说,“它可以成为掩饰一切的假面,也可以反弹光影,还有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镜子就是一个世界,你怎么知道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和镜子里的世界,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呢?” “所以说这个世界在你们的概念里,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丁晚说,“你们想要让这个镜中世界成为现实。这样你们这些提前进入世界、了解世界的人,就能成为掌控这个世界的神明。” “大概如此。”秦愿点头,“但具体怎么实施这个计划你就不要问我了,因为我也不清楚。” “所以我手里的这面青铜镜是什么?”丁晚问,“是所谓的真实世界吗?” “这个肯定也不能告诉你。”秦愿讳莫如深地一笑,“但是你放心,只要你同意加入黑三角,该你知道的东西你全部都会知道。” “那你手里的镜子是什么?”丁晚又问,“假面镜?唐久呢?他手里的镜子又是什么?” . 秦愿被他问得整个人一僵,他自问自己没有向丁晚透露过自己手中有面镜子,但是仅凭着刚刚的只言片语,丁晚就做出了完全正确的判断。 还好唐久的事对丁晚打击非常大,就像现在,丁晚还是在想唐久,因为他会提到唐久,而且神情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恨意。 秦愿有些犹豫,他不想回答丁晚的问题,因为不想承认自己被丁晚看透了。可不回答的话,又怕得不到丁晚信任。 还好他不需要纠结这件事太久,因为很快,就有黑三角在秦愿耳边小声地传话。秦愿听后神情舒展地笑了起来。 “唐久来了。”秦愿说,“你有什么话先跟他说吧。” —— 丁晚眼看着那扇门打开,看着他熟悉的这个人走进来。 过去的那些天里,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以至于他连觉都不敢睡,生怕又在梦中相见,醒来是无尽的空虚。 但现在他真宁可唐久没站在他眼前。 多日不见,唐久的样子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第85章 他好像连一点伤都没有受,只是在普普通通的生活,看到丁晚时甚至还笑了一下。 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对方只是离开,比所有的变故还有借口都让人难受。 丁晚咬牙。 在这一瞬间之前他都还抱着秦愿在说假话的一线希望,但看到活生生的唐久出现在他面前,什么借口都再也找不到了。 “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一点愧疚。”丁晚说。 “我有。”唐久说,“但是我愧不愧疚好像都没有用,毕竟我都站在这里了。” 丁晚笑了一下。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被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他努力想表现的冷静,但任谁都能清楚看到他眼里的绝望。 “所以全部都是骗我的,对吗?”丁晚问。 唐久说:“对不起。” 唐久顿了顿:“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加入我们。不管郝飞还是程云朔都会被妥善地安排,到那时候你还愿意看看我当然好,如果你想让我滚远一点,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丁晚脸上连血色都没了。 “所以你费这么大力气,靠近我又假死跑路,装的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丁晚问,“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拿到青铜镜,然后加入你们?” “我对你当然也……” “行了,我不想听。”丁晚沉着脸,“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神’到底是谁?”丁晚问,“他为什么值得你们为他这样子?” . 这次没等唐久开口,秦愿先说话了。 他应该是真的很崇拜那位“神”,所以与“神”有关的一切他都更愿意自己来说明。 “没有人见过‘神’的真身,但‘神’指引着我们。双生世界的界限被打破后,‘神’才会降世,指引我们新的方向。”秦愿说。 “那照你这个说辞,‘神’好像是连自己打破界限的能力都没有啊。”丁晚说,“还得靠你们出手。” 秦愿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你懂什么!这是我们表达对神虔诚的方式。” “而且神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出手,就算是你,绘卷世界的榜一,费了那么大力气当了那么久的烂好人,有什么用?你徒弟在我们手里,你以为是恋人的人假死逃离你,你一直试图保住的这些玩家到时候都会成为下等人,成为我们的玩具。”秦愿说。 “我不是在威胁你,是希望你想清整件事的利害。”秦愿又说,“你有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我看起来明明很平庸,但不管在多危险的情况下我总能活下来。” “因为你那面镜子吗?”丁晚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镜子是‘神’赐予我的宝物。”秦愿回答,他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上取下一枚挂坠。 挂坠雕刻成葫芦的形状,仔细看才会发现是一面镜子。 “镜子的功能是掩盖世界某处的真相,然后镜子还有技能,当然技能名字我不能告诉你。” “提问。”丁晚说。 “你讲。”秦愿点了点头。 “问题一,是和伪造有关的技能对吧?红鸾村那个鬼新娘发狂之后,你靠近了铜镜,左手遮挡我们的视线,右手不知道做了什么。之后铜镜里折射出的诡异火焰打断了鬼新娘的强化,要不是你的技能,我们估计全都要死在那里。” “没错。”秦愿满意地点点头。 他话语戛然而止,眼里露出恐怖的神色。 “你知道我靠近——” “问题二。”丁晚扬起嘴角,“你为什么觉得,在你和唐久之间,我会相信你?” . 就在丁晚清楚复盘出红鸾村副本那一夜自己的动作时,秦愿已经意识到不妙,可现在反应过来已经太迟。 丁晚话音未落,唐久已经飞掠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秦愿大惊想要躲避,可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一松。 定睛再看,丁晚似笑非笑地站在他面前,扬了扬手里的挂坠。 秦愿宝贝至极的那枚假面镜,已经到了丁晚手里。 第77章 山海镜(6) 秦愿面如死灰, 他看看丁晚,再看看唐久。 丁晚眼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之前的崩溃,相反, 他认真打量着手中的假面镜,在研究这是什么新鲜东西。 到这一刻秦愿终于认清现实, 自己彻底被骗了。 “这是怎么回事?”秦愿喃喃道,“你们在演我?可是怎么会?我明明……” “明明一直都有监听我们, 对吧。”丁晚笑了笑。 在听到“监听”两字时,秦愿彻底放弃了希望。 他以为这是自己给丁晚下的圈套,原来自己的招数全部被对方看在眼里。 . 说回到红鸾村。 副本的最后一夜, 也就是新婚之夜,按照丁晚原本的计划,他们跟随宾客完成礼仪, 不需要惊动鬼新娘, 就可以成功通关。 那次副本里包含三个新人,其中一个坚持不懈想要展现存在感。当时丁晚怕他搞出乱子直接把他打晕,这才专心开始处理鬼新娘。 眼看副本要过关的关键节点, 场面一片混乱, 丁晚注意到秦愿——当时还叫陈珏, 悄摸摸地凑到鬼新娘的棺材边, 丁晚本来想叫住陈珏,但忍住了。 对方肯定知道鬼新娘的棺材开不得,可无论如何还是要打开,丁晚就想看看他是什么原因。 “当时你偷偷把新人弄醒,我看到了,但肯定还是要配合你一点。”丁晚说,“其实我不明白你当时弄醒鬼新娘是想干什么, 趁乱做掉我们?还是探探我们的虚实?但后面应该感觉事情不可控了吧,所以不得不放出自己的技能。” 秦愿咬着牙不说话,因为丁晚全都说中了,他现在承认还是不承认都挺没面子的,干脆保持沉默。 说回到当时。 秦愿有问题,这其实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因为在此之前,丁晚和唐久都没对秦愿有戒心。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被黑三角渗透了很久。 唐久的情况丁晚其实清楚,最开始他虽然不知道黑三角,但唐久会和黑三角合作,来路肯定也不清白。 原本三年前丁晚被黑三角重伤,唐久想的是重回组织内部把组织一举做掉,但他很快意识到离开黑三角之后他难以再得到真正的信任,干脆将计就计,重回丁晚身边。 那时在藏寨,他们有了最亲密的接触,这之后唐久的情况丁晚就全部知道。 丁晚和唐久之间的羁绊远远超乎秦愿的想象,丁晚也许会恨唐久,但绝不会不信任他。 从那时起他们就已经在思考如何利用唐久“黑三角”的身份搞一出谍中谍,秦愿则刚刚好送上门来。 他们被黑三角渗透了很久,所以说话做事都要小心,无人机广告的出现更是为监视他们多加了一种手段,所以离开红鸾村副本之后,唐久跟丁晚说话时,刻意流露出淡淡疏离,这当然也是做给黑三角看的戏。 只有当他们做某些事情时,才是真正没人监视,可以大声密谋的时间,就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简略地制定了对策。 不需要说很多,一方面防备隔墙有耳,另一方面,他们就是要营造这种已有嫌隙的假象。 只有来到黑三角的老巢当面对质,对方才有可能放松警惕,他们才有可能拿到真正关键性的东西。 . 转眼之间场面逆转,秦愿的脸色已经差劲得不能再差劲。 他本来觉得自己拿捏了榜一的丁晚,丁晚也不过如此,现在才知道原来小丑是自己。 不过他手里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你们还是别太猖狂了。”秦愿警告道,“除非你们想看着小徒弟死。” 他一时甚至都疑心,郝飞是否也是丁晚他们安插过来的串子,但是想了想不可能,郝飞身上洋溢着年轻人,并且还是新人独有的那种天真愚蠢,甚至被他关进去之前还在问他要不要喝奶茶,这如果是演的秦愿真的要怀疑这世界了。 “说到小徒弟。”丁晚看了唐久一眼,“你刚才可是暗示过我的。” “放心吧。”唐久说,“来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 秦愿一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机一直在kuku地弹消息,他终于意识到不妙了,就算丁晚和唐久就在附近他也顾不得,赶紧切过去,一看才发现,本来关押郝飞那地方的人在疯狂地给他发消息,说老大,大事不好了,那小子跑了!有个穿白衣服很牛逼的人过来带他越狱! 丁晚一看秦愿那发绿的脸色就知道唐久办妥了,那就好,事情可以进入最后一个环节。 都已经来到这里,和黑三角之间就不再有回旋的余地,丁晚拿出青铜镜,是时候做最后的了结了。 . 秦愿手里的假面镜并不是会认主人的那种道具,而且发动技能很简单,丁晚现在肯定知道要怎么弄。 秦愿并不知道“神”非要丁晚手里的那面青铜镜做什么,但他知道,“神”管那面青铜镜叫做“启动器”。 第86章 并且“神”反复的强调,不要给丁晚使用青铜镜的机会,所以眼看丁晚拿出青铜镜,秦愿发疯一样扑了过去! 秦愿扑上来时唐久也冲过来,挡开秦愿疯狗一般的进攻,丁晚则已经开启了假面镜的技能。 假面镜的技能,名为“看破”,看向绘卷世界内的东西都可以窥破其弱点,并且可以强行攻击其弱点,在副本里就等同于是个纯外挂,这也就是丁晚在红鸾村那个副本,看到了完全不合理折射角度火焰的原因。 对方使用了技能,生生捏造出了击溃鬼新娘的办法。 青铜镜他已经拼好了,用假面镜照过去,镜中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光点,旁边还带着一行小字:摔碎它。 丁晚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青铜镜是以碎片形式被找到,估计之前也有人摔碎过镜子,他当即高高举起镜子,用力往地上一砸! 青铜镜砸在地面上,咣当一声巨响,震得人心口发麻。响声中,刚被拼好的铜镜再次四分五裂,碎成和刚找到时的镜子完全一样的状态,但镜子不是简单地碎开。 地面上出现了一片一片的光斑,就好像夏天阳光照射下的池塘。光芒闪动着,似乎暗示着人踩上去。 丁晚看向唐久,唐久走过来拉住他,两个人踩上同一片光斑,刹那之间丁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只看到秦愿也毫不犹豫地踩上了光斑,他则抓紧了唐久的手。 短暂的失明之后,丁晚眼前终于再次恢复光亮。 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唐久就在他身边。 丁晚眼前出现了熟悉的系统屏幕,但他注意到,这块屏幕和他以前看到的有点不一样。他最先看到的是巨大的倒计时,04:59,这个数字每一秒都在向下削减,也就是说他还有5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个界面就像是登入游戏的首页界面,左侧是巨大的倒计时,右侧是副本介绍的文字,下面还有一些边栏,包括有“积分榜查询”“道具商店”“个人信息”等内容。这是和丁晚以前见到的系统屏幕很像,却又更高阶的东西。 既然还有时间,丁晚就先点开了边栏。 “个人信息”——抱歉,此页面在该副本中不可用。 “道具商店”——抱歉,此页面在该副本中不可用。 “积分榜查询”——这个页面倒是打开了,丁晚看到和以前很不一样的东西,他自己在积分榜第二名,他的积分比外面那个积分榜上显示的要高出很多,紧跟在第三名的是唐久。 后面还有几个丁晚没见过的名字,估计都是黑三角,前十里还有两个丁晚认识的人,白凤凰,还有程云朔。 至于积分榜的第一名,那个名字丁晚从没见过,金别鹤,他大概可以猜到这就是那个“神”。 这样看来,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系统积分”,还有“积分交易”之类的功能,只是做给玩家的家家酒,实际上真正的积分被记录在这里。 真正的系统以某种手段被隐藏了,没有玩家能够使用它,这应该也是“神”的授意。 “这么一来,‘神’的真实身份也就有了。”丁晚说,“他应该就是绘卷世界里真正的‘零号玩家’。” 这终于也解释了丁晚一直以来的疑问。 怪不得绘卷世界和真实世界几乎没有什么差异,既没有特殊的武器也没有所谓的异能。 本来应该是有的,但零号玩家通关了绘卷世界绝大部分副本,并且利用自己获得的技能,比如假面镜,将绘卷世界的“技能”部分统统封印。 “现在咱们倒是能隐约看见跟技能相关的东西了,但是在这个副本里没法用啊。”丁晚叹气,“这怎么办。” 不光是技能失灵了,包括手机那些全部都失灵了,这个全新的空间仿佛是一个古老的盒子,进来之后就和外面的世界失去了联系。 “技能失效不是坏事,因为咱们根本就没有技能。”唐久说。 “反倒是那些黑三角,如果他们有技能的话,在这个副本里全部失灵,优势在我们手里。” . 时间已经不多,他们切回去看副本文本。 -【副本:山海镜】 -【恭喜您,通过漫长的考验后,来到了隐藏世界《山海镜》。通关《山海镜》副本,可获得独一无二的道具“世界钥匙”。这把钥匙有您想得到的所有能力,您可以尽情使用。】 -【您的旅途从镜中开始。镜中世界的一天共有十二时辰,请在一天结束前,到达世界的尽头,否则随着太阳落山,您也将永远留在镜中。 镜子有两种,“真实之镜”和“虚假之镜”。 每个时辰交接时,真实和虚假的界限都会交换,请务必在时辰交界时进入‘真实之镜’,否则您同样将永远留在镜中】 -【《山海镜》副本内,所有技能都将失效。】 -【请在倒计时结束后,正式开始您的冒险!】 第78章 山海镜(7) 这段文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以至于将内容大致解读过后,倒计时已经只剩下几十秒的时间。 但现在丁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因为这次的方向很明确。 终结这场名为“绘卷世界”的困局, 关键就在这个名为“山海镜”的副本里。只要他们能够通关副本,就能利用世界钥匙离开绘卷世界, 或许还能带着所有人一起离开,文本里是确切地明示过。 “文本不会骗人, 因为这里是游戏,不遵守规则就没有游戏可言。”丁晚说,“而且这里面还蕴含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零号玩家金别鹤没有通关这个副本,否则世界钥匙不可能还留存在这里。” “这么看来,这个叫‘山海镜’的副本是绘卷世界的出口, 黑三角尽力想要隐藏这个副本, 因为他们也知道,一旦出口被发现,绘卷世界就会尽毁。”唐久说。 “这个副本里估计不只我们, 那片光斑的覆盖区域很大, 可能其他人也在这样的空间里。”丁晚说, “到时候要小心, 见机行事。” “嗯。”唐久应了一声。 丁晚这才意识到,唐久从刚才开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你看什么看。”丁晚白了唐久一眼。 “好久没见了,好想你。”唐久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还好刚才已经看半天了,要不真觉得看不够。” “……”丁晚不太想理他。 说实话看到唐久,丁晚的气就上来了。 他们之前是沟通了谍中谍没错,但是唐久没细说, 估计是担心他的演技,所以唐久的假死丁晚也真心地担忧了一会儿。 至少担忧了一天。 后来就是怕郝飞说漏嘴,也怕自己对郝飞说漏嘴,所以一直不敢理郝飞,才保持了很长久的沉默。 但这件事别管怎么说,都是唐久全责。 . “别生气了。”唐久说,“等咱们出去了我好好跟你赔礼道歉。” 丁晚没接他话,抬抬下巴示意唐久看倒计时,唐久没再说话,为了避免失散他走过来拉住丁晚,两人手牵着手,仿佛第一晚唐久带着丁晚逃走时那样,看着系统屏幕上的倒计时从“01”变成“00”。 眼前一片昏眩。 视线的模糊以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方式出现,丁晚之前从没有过类似体验,硬要说的话就是眼前逐渐出现了一层雾蒙蒙的膜,将所有画面都扭曲模糊。 视线再次清晰起来时,眼前景物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丁晚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森林里,时间是夜晚。 四周弥漫着蒙蒙的夜雾,左右是高耸入云的、箭一样的翠绿植物。从高度来看像是树,但又没有树干之类的结构。 这些植物遮天蔽日,在黑夜中微微的摇晃着,传来可怕的风声。 “草。”唐久说。 “骂人干嘛?”丁晚问。 “我是说,这些是草。”唐久说。 丁晚:“……” “我们的体型好像被缩小了,或者这个世界被放大了,我们现在的体型应该就像草丛里的小虫子。”唐久说,“按照之前那个系统面板的说法,咱们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出口。” 除了遮天蔽日的高草之外,整个空间里最醒目的还有一块钟表,这钟表就像是系统提示一样,以一个虚影的形态悬浮在那里,正中是现在的时辰:子时。 系统屏幕没有出现,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提示任务。倒计时时就已经说过一切技能在《山海镜》副本中失效,现在看来就连任务指引这些也一起失效了。 不过问题不大,副本的文本内容丁晚记得很清楚,他们现在处在一块镜子里,要在这个时辰结束之前,找到镜子的出口,否则他们就会被镜子吞噬。 当然,实际上文本里面说的是,有真实世界和虚假世界,每个时辰世界的真假会变化。他们并不知道现在所处的世界是真还是假。 但稍微一想就知道,不管怎样都得先找到“出口”,这样在时辰变化时,才能来得及应机而动。 第87章 . “秦愿好像不在这里。”丁晚环顾四周后得出结论。 “不知道这里是有很多面镜子还是怎样,大概率每一块光斑代表一面镜子,所以我们和他不在一块光斑里,也就不在一面镜子中。”唐久说,“但具体是不是这样,估计要再往前走才能有结论。” “你说郝飞也进来了吗?”丁晚问。 丁晚从刚才就在担心,以他对郝飞的了解,那小子非常热心肠,胆子还大,最重要的是还真有点天赋。 刚才假面镜击碎时副本入口出现,丁晚粗略地看去满地进入副本的光斑,基本上覆盖了整个庄园,郝飞很有可能也会跳进来,但这个副本很危险,他们都被分开,如果郝飞真出什么意外,也许丁晚都不会知道。 “别担心。”唐久说,“白凤凰跟他在一起。” “?!”丁晚又惊又喜,失声道,“老师?老师醒过来了吗?” 为了配合唐久表演,丁晚忍住了一直没去找过白凤凰,以至于连这消息都不知道。 “醒过来了,不过身体还是比较虚弱。”唐久说,“他受镜子的影响最严重,但保护小飞飞还是绰绰有余。” 话虽这样说,尽快会合还是非常关键,尤其是这个镜中世界,与丁晚此前遇见过的情况都不一样。 . 说是寻找镜子的出口,其实这个目标一点都不难达到,因为这个世界里只有一条路。 路就在高草之中,是很寻常的那种泥土小径。丁晚和唐久试着往左边和右边探索,但很快会感到极度的毛骨悚然,有一种明确的再走下去会死的恐怖感。 他们试图往远处看,视线也很快变得极其模糊不清,很明显路有且只有这一条。 寂静的夜色里,除了风声和草叶摇动的沙沙声,就只有丁晚和唐久的脚步声,这条路很长,他们一直走着,时间很快已过半。 丁晚停下了脚步。 “不对劲。”丁晚说,“如果只是一直走下去的话,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这里肯定有什么危险,只是我们还没有注意到。” “有两种可能。”唐久说,“第一种可能是我们正在经历鬼打墙,但这个概率不大,因为每往前走一段我们都做了记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记号重复。” “那么应该就是第二种可能。在这段路上有什么巨大的危险,但现在我们还没有遇到。” 他话音刚落,突然注意到丁晚的眼神。 “现在我们遇到了。”丁晚说。 唐久顺着丁晚的视线抬起头,头顶是高草缝隙间露出的夜空,这里几乎没有星星和月亮,所以夜色暗的很深邃,此时此刻,似乎暗得更加深邃了一些。 唐久再仔细辨认,终于看出端倪。那片深邃的黑暗并非夜色,而是一只手的影子。 黑色巨手五指箕张,手爪悬在丁晚和唐久头顶上方,似乎随时都会抓将下来。 第79章 山海镜(8) 丁晚仰头望着那只手, 巨手悬在空中,一时间好像没有要落下来的意思。但转瞬之间,那只手突然又抓了下来! “跑!”丁晚大喊一声, 和唐久一起,两人拼了命地向前跑。 他们的身体实在被缩小的太多, 步子也变得小,气喘吁吁地拼尽了全力, 才勉强在巨手落下来之前冲出了边界。 黑色巨手“轰”一声砸在地上,四周尘土飞扬。高草被震得摇摇晃晃。黑色巨手再次缓缓举起,丁晚和唐久同时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嬉笑声。 没错, 就是嬉笑声。 那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一层雾似的,让人听不真, 笑声虽然天真无邪, 却带着种极纯粹的恶意。 笑声里,巨手又缓缓地举了起来。 如果按照比例来说,这只手也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手而已。 但是丁晚和唐久现在的体型和蚂蚁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一只小孩子的手对他们来说, 已经是非常有威胁的东西。 那只手一举起来, 丁晚和唐久只能再次发足奔跑, 拼尽全力,才勉勉强强跑出了手掌的边缘。 耳边再次响起那阵嬉笑声。 唐久担忧地看向丁晚,丁晚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他鼻端闻到都是青草的芳香,但这么清新的味道现在都让他想吐,喉咙里满是浓重的铁锈味。 每一次巨手悬空到落下来,时间都在两到三分钟, 这段时间他们必须全力的奔跑,才能跑出巨手笼罩的区域。 全力奔跑两三分钟,对身体是极大的负荷。 丁晚的体质本就不算好,那次受伤之后身体偏虚,比拼耐力更是短板,两轮奔跑下来他脸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血色,可现在第一个时辰才过去了三分之二。 要是再跑上个三四次,可能丁晚就要直接交代在这里。 唐久看丁晚脸色惨白,心疼得很。虽然他也很累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地提议:“我背你吧。” 被丁晚白了一眼:“神经。” 唐久:“……” “你要背着我咱俩都得死。”丁晚说,“身体再顶级也不是这样用的。” “但我总不能看着你这样吧。”唐久说,“看你这么难受都不如我自己难受。” 丁晚比了个“停止你的花言巧语”的手势,手指点了点头顶:“我的意思是,这只手的解法可能不是我们刚才这样。” 丁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唐久愣了下,抬起头,那只黑色巨手依然悬停在他们上方,如同一块遮天蔽日的巨大乌云。 唐久停顿了几秒,一拍巴掌:“我懂你意思了,它现在根本就没有动。” “是的。”丁晚说,“你应该也见过这种事。小孩子拿蚂蚁之类的小虫子取乐,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杀死蚂蚁,只是想看着蚂蚁拼命逃窜。这只手的主人应该也是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当然这不代表他不想杀死我们。” “重点是,他享受的是手掌拍下来的瞬间,我们逃命的过程,而那之前的部分并不是关键。” 如果丁晚他们是蚂蚁,这只黑色巨手的主人是小孩子,那么不管丁晚他们跑的多快,都不可能跑得过这只手,所以这只手只会是在戏弄他们。 另一方面的佐证是,丁晚和唐久说话这会儿,他们头顶的巨手竟然只是悬在那里,迟迟没有下落。 两人于是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黑色巨手下落的速度突然加快!他们才立刻开始奔跑! 果不其然,这一次他们还是勉勉强强跑到手的边缘。巨手轰然落下,熟悉的嬉笑声再次响起。 丁晚和唐久对视一眼,终于放松下来。 被他猜中了,这只黑色巨手对他们就像小孩子对蚂蚁,纯粹的玩弄,却不是想很快的让他们死,所以他们跑得快手就追的快,他们跑得慢手也不紧不慢。只是到手要落下来那十几秒,必须得用尽全力跑,否则这只手应该也不会介意碾死几只小蚂蚁。 全力跑十几秒,和全力跑几分钟相比就轻松太多了,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都可以做得到,丁晚和唐久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向前,虽然路两边的景色没有太多变化,时间却在缓慢流逝,转眼之间第一个时辰就剩下最后一点时间。 同时,丁晚也已经看见了这面镜子的“出口”。 虽然并不知道世界的“出口”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看到的一瞬间,丁晚就知道那个肯定是“出口”。 道路尽头的右侧,悬浮着一个很标准的正方形。仿佛镜面又仿佛是水波,呈现泛银光的冰蓝色泽,是很标准的“传送门”。 从形状到质感,都完全不是这个世界之物。 并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所以两人在出口旁边等着。黑色巨手到了这里也没再追逐他们。 坐在这里,整个世界除了风声和草叶摇动,再没有任何杂音,两人就好像约会的情侣般,安静地看着屏幕上时钟的时辰逐渐变换。 时辰变化时,镜中世界也出现了变化。 天空出现了蜡笔画般的纹理,草叶柔软的姿态也开始变得僵硬,整个世界好像在缓慢定格成一幅画,丁晚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很快变得黏稠。 所有的预兆都很明显,他们只要不离开这面镜子,很快就会成为画中的一部分,唐久向丁晚伸出手,丁晚抓住他的手,这样才不会失散。 两人一齐迈步,踏进这个世界的出口。 —— 镜子切换的瞬间,丁晚似乎看到这世界的全貌,所有的镜子——粗略看去要有几百面,从外到内,围成一个八卦阵的形状,大概每一块光斑就是一面镜子,有些镜子里面有光点在闪烁,丁晚猜这些光点代表镜子里的玩家,但是他定位不到自己在哪里。 在这个场景中,头顶同样有块大大的虚拟屏在闪烁。 -【山海镜实时玩家数:255】 -【存活玩家:203】 -【已献祭玩家:52】 献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已经死在副本里的玩家,其他的镜子里可能有与这边截然不同的状况,但考虑到一天有十二时辰,第一个时辰就死了五分之一的玩家,情况还是非常凶险。 第88章 眼前有八个可以选择的传送门,看门的位置是对应奇门遁甲中的八门,那么丁晚和唐久的选择很默契,他们选择了“生门”的方位。 这也是个很好的预兆,如果山海镜中的所有镜子位置固定,白凤凰精通奇门遁甲,也会往生门的方向走,他们必定可以会合。 当然这是后面的事情。进入眼前这面镜子,丁晚率先注意到天色。 天空如同烧红的玫瑰,一层层由浅到深的红。 血色浓重妖异,好像整个天穹碎成大块大块的石板,随时要轰然坠落。这里好像末日来临前的世界。 而当丁晚环顾四周后,视线回到近前,他又是猛地愣了一下。 唐久当然在他旁边。 但同样站在他们俩旁边的,还有个满脸警惕的,来自黑三角的选手。 第80章 山海镜(9) 那个黑三角的玩家人高马大的, 肌肉块极明显,胳膊上还有一道明显是出生入死而来的伤疤。 一看就难搞。但肯定得搞定,丁晚和唐久对视一眼, 默契地已经想好怎么动手。 万万没想到,眨眼功夫, 那个黑三角玩家“扑通”一声跪下了。 “行行好!”黑三角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两位大哥, 我对你们一点恶意都没有,我只想活下去!求求你们,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丁晚:“……” 唐久:“……” 丁晚和唐久当然不会仅凭几句话和几个动作就解除警惕, 但这个黑三角诚意给的非常足。 他直接解除了自己全部的装备,给丁晚和唐久展示自己全无防备。实际上他也没有另外的选择,丁晚和唐久两人武力值都远超于他, 不立刻投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 在这面镜子里, 丁晚一行人身处旷野。 他们的身形明显比之前长大了一些,按远处树木、岩石的比例来看,已经算是矮小的人类了。 他们也离开了上一面镜子中那大片大片的荒草, 来到了丛林边缘。 这里是大片的荒地, 近处有一座山, 山石漆黑, 上面不生植被,远处是另一片丛林,这里的丛林呈现极原始的形态,巨大的树木高耸入云,地面上爬着无数藤蔓。 这种丛林看上去绿意弥漫、安宁静谧,实际踏进去后,处处都是杀人陷阱。 丁晚他们三个所在的这个地方, 则是一组山洞。山洞错落有致地排布着,洞内铺着杂草,让人感到温暖,地上还有一些果壳,以及烧灼后留下的黑灰。 丁晚往山洞里面走,山洞很浅,昏暗、简陋却温暖,丁晚一进去就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像在家里一样,是吧。”唐久在旁边说。 这描述很精准,丁晚被唐久这么一提,已经大致猜测到现在的状况,不过那个黑三角的玩家显然还没想明白。 于是丁晚好心地解释:“我们现在应该是处在一个最原初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现在我们的身份是原始人。” “原始人?”那黑三角玩家愣了下,随后恍然大悟,“还真是!咱们聚居在山洞里,居住在丛林附近。那咱们应该算是进化了?” 丁晚和唐久听他这么说,对视一眼。 丁晚问:“上一面镜子里,你的情景是什么?” “我好像是一个蚊子,或者什么别的虫子,在天上飞。”那人回忆了一下,“后面有只手一直在拍我,他奶奶的,跑死老子了!” 这么看来,黑三角的判断没错,从他的描述里丁晚也大概推断出“山海镜”这个副本的主线脉络,就是时间的推进。 从虫子到原始人类,那么再向前应该就是人类的文明,但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整个绘卷世界里有无数妖异、邪诡的传说,时间越是倒述向前,这些古巫、邪神的能力越是强大。 前面还有十个时辰,也就是至少十面镜子。 第一面镜子里黑色的手已经是完全超出他们能力的毁灭性,再往前走,还不知道会如何。 当然眼下的重点也不是前面的镜子,而是他们身处的这一块。 “出口应该不会在这儿,这个地方太安逸了。”丁晚说,“我们估计还是要进到丛林里面去。” “但我们如果是原始人的话,进丛林也太危险了。”黑三角玩家迟疑着说。 “没得选。”丁晚说,“你看天。” 黑三角莫名觉得丁晚说话很有信服力,特别顺从地跟着抬头看天,天空是非常瑰丽的颜色,大红、玫瑰粉、金橘……像一块块融化的色彩绚丽的宝石混合在一处。黑三角不是没看过艳丽的晚霞和火烧云,但不管是哪种,都没有如此浓郁的色彩。 “很美,但是……?”黑三角疑惑地说。 “剧烈的地质变化之前,天相必有征兆。”唐久指了指和他们的山洞遥遥相对的山头,“那是座火山。” 黑三角瞳孔巨震,他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只觉得那座山光秃秃的看着有点违和,此时此刻被唐久一提,他才注意到在火山口附近堆积而成的锥状山体,也就是所谓的“火山锥”,还有山上看起来过于多的砂砾和石头,应该都是火山喷发堆积而成的火山碎屑。 “我靠。”黑三角打了个寒颤,“那咱们赶紧走。不过这火山真的会喷发吗?看上去还挺安静的啊。” “等到有反应再跑就晚了。”丁晚说。 这面镜子里既然有“火山喷发”这么一条隐含线索,也就指明了他们的前进路线,逃生的路径只有一条,就是进入树林,即使丛林中会隐藏着很多对原始人类来说极为致命的危险,他们也别无选择。 . 于是开始行动。 这条路看起来不远,但下山再进入丛林还是需要相当的脚力。 这里的丛林又是极其原始的形态,树木遮天蔽日,黑影摇动,环境天然就不适合人类,有很强的压迫感。 叶子像巨大的扇子搭在一起,黑三角的身形要壮实一些,丁晚和唐久能轻松穿过去的地方他得拨开叶片才能穿过。他刚刚掀开一片叶子,忽的扑棱棱一阵响动,一只巨蜻蜓从叶片之间飞了出来,振动着巨大的翅膀直直向黑三角的脸撞了过来! 黑三角吓得嗷嗷一阵惨叫,好在那蜻蜓没有什么攻击性,被黑三角一通手舞足蹈的乱扑腾之后,自己调转方向很快消失在丛林深处,那黑三角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我靠,这……”黑三角念叨了一句,猛地又停住话头。 “你们听到了吗?”他的瞳孔因为极度惊恐而放大。 丁晚简短地“嗯”了一声。 树木摇动,仿佛是因为风声在晃动。但仔细辨认就能清楚地察觉,有什么东西藏匿在树林里。 —— “是什么猛兽吗?”黑三角声音颤颤地自语,“还是……” 他忽然尖叫了一声:“啊!!!” 伴着这声尖叫,树林中突然传来剧烈的振翅声,一瞬之间,数不清的昆虫从树叶间像海浪一样涌出! 这黑三角看起来非常的怕虫,尖叫之后干脆把脸都捂上了,倒是没忘了跑路,跟着丁晚和唐久跑了几步,吓得头发都飞起来,突然从手指缝里注意到两人跑得不紧不慢。 黑三角愣了愣,没来由的信任让他也停了下来。 “怎么不跑?”他疑惑地问。 “这些虫子不是在攻击我们。”丁晚说。 黑三角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它们是在?” “你使劲吸一口气。”丁晚说。 黑三角照做了,照做之后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好看。因为他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硫磺味。 这是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兆,这味道马上就会变得更浓,然后火山喷发,滚滚熔岩铺天盖地,直到吞没整片大地。 “所以它们不是攻击我们,是感受到了异样,正在逃命?”黑三角问。 丁晚点点头。 “……那我们不是也得逃命吗?”黑三角有些许无语。 “是的。”丁晚说。 “那你停下来干什么?”黑三角问。 “就是告诉你不用那么紧张。”丁晚贴心地解释。 黑三角看上去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行行行,我知道了,那咱们现在可以跑了吗?” “跑啊。”丁晚说,“还不跑你等死呢?” 黑三角:“……” . 虽然没见过远古时期世界终焉的画面,但眼前的景象与丁晚对这时代的想象完全一致。无数的鸟类、走兽和飞虫不要命般地向着同个方向狂奔,脚步激起风暴一般的灰尘,蕨类植物和针叶植物在震动中摇晃,这些动物有的叫得上名字,有的叫不上,它们之间肯定存在捕食或被捕食的关系,现在却完全不会攻击彼此,满心想的只有逃命。 一行三人在这样的气氛下不要命地向前奔跑,路上经过泥泞和危险的荆棘,这些陷阱都有一定的杀伤力,但对经验丰富的三个玩家来说,也是很容易避过去的东西。 第89章 有惊无险地,他们又到了这面镜子的出口。 熟悉的方块闪烁在道路尽头时,丁晚松了口气,他想下一面镜子里总归不是这么原始的东西了吧,一直靠跑的,对他来说考验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只需要等这个时辰走到头,然后迈进下一面镜子就好了。丁晚这么想,黑三角也是这么想的,他舒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谢谢丁哥,谢谢唐……” 他说话时,丁晚望着他身后,瞳孔骤缩:“小心!” 喊出这一声时丁晚已经飞快地站起身,但还是晚了,阴影中伸出一只黑色的手。 那只手虽然和上一面镜子里的巨手无论进攻方式还是表现形式都不太一样,但两者都是黑影一样的东西。 丁晚很确认,这两个是同一种性质的东西。 黑手一瞬间就握住了黑三角的脖子,直接把他往草丛中拽。丁晚拉了黑三角一把但没拉住,黑色的手那边有一股巨大的怪力,实际上就算他拉住了,那个黑三角也不过就是被扯成两半而已。 在被黑影抓住时,黑三角的脸色猛地涨紫,他甚至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就倏地消失在了丛林里。 第81章 山海镜(10) 丁晚跟着黑三角往前走了几步, 就算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他也还是想救救对方看看,但根本没办法。 黑三角被黑手抓住之后, 一瞬间就消失在了丁晚的视线范围,他被拖走的地方植物都被压倒, 留下看不到尽头的焦黑径迹。 没有办法。 根本没有一星半点生存的可能。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了,每一面镜子里, 固然有本身存在的危险,但最大的威胁来源于那个黑影。 无法对抗、不讲道理,就如同食物链更高一层级的掠食者, 面对下位的食物是毫无争议的碾压。 而且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找到黑影的弱点。上一面镜子里,黑影懒得杀他们, 单纯在玩弄, 到了这面镜子里黑影更是直接动手,只是杀的不是他们。 那下一面镜子里会怎么样?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除了增加心理压力之外毫无意义。唐久捏了捏丁晚的肩, 笑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大不了烂命一条死给他们看。 丁晚上一秒刚因为唐久的洒脱而觉得这人有点帅, 下一秒就被噎在那。 看在他帅的份上, 不跟他计较了。 空气中的硫磺气味越来越重,天空也从玫瑰色变得浓郁如同血色。 丁晚和唐久看着镜子里的倒计时,警惕着丛林中的黑影,即使是这样所有注意力都被分散的状态,还是能清楚感受到天色的变化。 这会是非常剧烈的一次火山喷发,足以毁灭世界——虽然这里的“世界”是“镜中世界”的那一种。 等到那个瞬间,也许丁晚和唐久都会一瞬间化成灰烬。 丁晚看着那个闪烁的方块, 也就是前往下个世界的传送门,自然地思考有没有可能先进传送门里面去避险,但是试了下就发现行不通,时间不到,传送门根本不会开启。 距离这一时辰过去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但空气中硫磺味道已经浓得呛人,基本上是无法正常呼吸的状态。丁晚咬着嘴唇,脸色都很苍白,他体质一向不好,唐久担忧地看着他。 “不行的话我扶着你。”唐久说。 丁晚还没做出反应,“铛——”的一声巨响,震得人手心发麻。 火山喷发前的刹那,头顶的钟先一步到了时间。 时辰已到,世界的模样快速变化,整个世界逐渐褪色成为一幅画,传送门内的光芒也开始流动,这是传送门开启的象征。 “走。”丁晚说。 没能扶到丁晚,唐久心里有点遗憾,不过下个世界再说吧。他和丁晚一起进入传送门。 熟悉的空白,眼前再次出现八门遁甲,丁晚和唐久都很熟悉这个,他们照着生门的方向走。 显示屏那里幻化出现在的活人计数。 原本的二百多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百多个,刚刚的世界里一下子又少了接近一半的人。 这实在是个很难让人安心的消息,尤其是丁晚明知道郝飞和白凤凰都在镜子里,却没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系。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焦虑也没什么用,而且健康状态的白凤凰实力非常强,根本不需要担心。现在虽然只有半血,但依旧不能小瞧。 丁晚也就暂时没再想这些。他拉住唐久的手,防止失散,他们一同向前,迈进了下一面镜子。 —— 新镜子里,第一个生效的感官是鼻子。 浓郁的熏香味,但那味道很粗糙,疑似因为制香工艺比较落后,让人头晕目眩的浓郁的甜味之后,藏着让人不是很舒服的辛辣药味。 丁晚很快意识到,最先产生嗅觉的原因是这地方一片漆黑。 他动了动手,发现手腕的动作受限制。虽然看不到,但凭借轻微的声响可以判断出,他的手腕被锁链一类的东西束缚住了。 “小晚?”旁边传来唐久的声音。 陌生的黑暗里听到唐久的声音,可以说无比的亲切,但丁晚也不敢大意,他得判断这“唐久”是不是他的幻觉,毕竟在绘卷世界里,真真假假的场面太多。 “嗯。”丁晚咬了下嘴唇,疼痛感很清晰,可以排除绝大部分嫌疑。但还是要保持警惕,所以丁晚要求唐久自证。 自证流程他们都很熟悉了,就是要唐久说一点唐久自己知道,而丁晚没那么知道的东西。 这个逻辑很简单,相由心生,幻觉由陷入幻觉的人主导,就好像做梦一定会梦到自己见过的东西,所以要说一些幻觉中不可能出现,但又足以证明身份的内容。 “你凑近一点。”唐久说。 丁晚:? 虽然很质疑但丁晚还是照做了,他往唐久声音的方向凑了凑,感觉到唐久靠过来,因为在这个冰冷的类似地下牢房的环境里,他能感受到唐久的温度。这时候丁晚已经基本确认唐久是真的,因为靠近唐久时那种生理性的亲近和愉悦感做不了假,但他还是决定走完流程。 丁晚:“你说。” 唐久凑在丁晚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要是现在有光,一定能看到丁晚脸一下涨得通红,之后咬着牙丢下一句:“去死。” “你呢?”唐久问,“在想什么?” “在想就不应该管你是真是假,直接当成假的宰了算了。”丁晚冷着脸道。 “说出这么狠心的话肯定不是幻觉。”唐久叹了口气,“就是好伤心哦。” 丁晚懒得理他。他们现在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想办法脱困还关键一些。 丁晚虽然被镣铐捆着,但在一定范围内他还是有行动能力的,他往自己身后摸索了一会儿,碰到一块活动的石头。 丁晚推开石头,一盏长明灯赫然出现,莹莹的光辉照亮了身边的黑暗。 这个镜中世界竟然是一座修葺得很华丽的地下宫阙。 和前面两个世界完全自然的状态截然不同,看宫殿内的建筑风格还有工艺,丁晚大概可以判断出年代,这是一座属于巫祝时代、原始王朝的宫阙。 地面上很多地方仍然保持洞穴原始的形态,但只要是有修筑痕迹的地方都堆砌得很是华丽,充分显现出这座宫阙的重要性。 丁晚和唐久是被锁链绑缚在洞穴里,两个巢穴一样的位置,丁晚只是看了唐久一眼就觉得没眼看,赶紧把视线转开,他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这面镜子要给他们搞这样神奇的穿着。 镜中世界只给唐久搞了一条裤子,他上半身只有肩上垂着一条类似破披风的东西,但这玩意儿显然又不是凑合事的,因为不论裤子还是衣服的布料都很好。 靛蓝衣料隐隐闪烁着星空般的流光,唐久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还有劲瘦的腰都被完美的衬托出来,简直跟个人物标准建模一样。 “我这边好像有钥匙。”唐久说,他摸索了一番把钥匙递给丁晚,丁晚探身去接,唐久看了他一眼忽然不太自在地转开视线。 丁晚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唐久穿着什么他就穿着什么。 其实只是这样也没有多么暴露,去游泳馆穿的都比在这里穿的少点,但是披在身上的布料晃动之间,若隐若现的视觉效果非常勾人,衬得丁晚皮肤白得晃眼。 丁晚再一想到唐久刚才自证身份说的话,耳朵都红了,有点想骂唐久,但看唐久为了保持专注忍着不敢看他话也不敢多说的样子,忽然又觉得蛮得意的,也就放过姓唐的这一次。 . 解开锁链两人就往前走,在镜子里的终极目的还是要找到出口。 丁晚也不知道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穿的很漂亮,走路也确实不方便,他们两个都没有鞋子,赤着脚在石板上走。 而且这时丁晚注意到他和唐久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脚腕上都挂着很漂亮、很醒目的一串宝石链子。 第90章 链子上面缀着一颗很大很明亮的红宝石,宝石旁边缀着一串小小的铃铛,深红的宝石紧紧贴着丁晚纤细的脚踝,仿佛烙在皮肉里,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还好宝石就和丁晚身上的衣服一样,是进副本的固定配置,即使这条脚链卡的很深,丁晚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感。 不管在什么年代,宝石都是稀缺资源,丁晚和唐久戴着同样的脚链,这脚链多半不是单纯的装饰品,而是代表某种身份。 什么身份呢? 丁晚不知道,但根据镜中世界的尿性,他能确定的是,不会是什么好身份。 地下宫殿里只有一条修缮好的路,他们沿着这条路向外走,路边石洞壁上雕刻着一些人形图腾。 走路时丁晚和唐久脚腕上的铃铛叮叮地响着,声音在狭长幽深的洞穴里,形成绵绵不绝的回音。 丁晚走了几步,很快就觉得不妙,他停下来,“你觉不觉得这铃铛声音很邪?” “是。”唐久说,“结合那个图腾的形状,这好像是在吸引什么。” 唐久话音刚落,丁晚已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刚刚说好像在吸引什么,现在这“什么”不就来了。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可明明四面都是封死的石壁。 那些脚步声越靠越近,当它们靠得很近时,丁晚清晰地听到石壁内,传来了“咔哧咔哧”的声音,好像是锐利的指甲在用力地抓挠石头,有什么东西迫切地想要破壁而出。 第82章 山海镜(11) 四面八方。 比“墙壁里有东西”更可怕的一点就是“四面八方”。 脚步声、抓挠声, 都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石壁的封层后面不知道是什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数目很多,非常非常多。 石壁后的东西, 被丁晚和唐久的脚步声吸引而来,它们包围着丁晚和唐久, 只是眼下还被石壁阻隔。 但是听声音靠近的速度,估计过不了多久它们就能冲破墙壁,到那时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状况。 “我想起了一点东西。”唐久说, “你有没有听过‘石人国’的传说?” 丁晚一下定在了那里。 这个传说他当然是听过的,应该说绘卷世界的所有人都听过。 . 石人国的传说在绘卷世界里的出名程度,就相当于真实世界中狼外婆或是黄大仙的故事这种知名度, 当然这只是一种类比。 之所以会用这两个传说来类比, 是因为石人国就和这两个故事一样,演义的成分远大于真实,以至于所有人都只把这当做是一个神话故事。 传说的具体内容是这样的。 在比较久远的古代, 对标现实世界大概就是上周那个时代, 中原地区存在一个神秘的王国, 具体名号已不可考, 传说王国中每一个人都精通占卜之术,可以通晓过去,预知未来,但传说中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并非这一点,而是——这个王国的所有人都生活在山里。 不是住在大山深处的那种山里,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山“里”,山的内部, 山石之中,传说到这里就变得诡异而恐怖。 石人国中人一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石头内部,可以在石头中穿行,他们死后也埋葬在石头里,用祖先的尸身做成尸阵,供奉他们的神祗,护卫自己的宗族。 石人国有很多恐怖的传说,其中最出名的一个传说是,他们会将外人豢养在山穴内部的地下宫殿,当做尸阵的养料。 所以在绘卷世界,居住在山区附近的小孩小时候要是不听话,肯定都被家里的老人吓唬过“再捣蛋晚上石人来把你抓走”。 不过从没有人把石人国的故事当真,因为这里面就有一个根本的矛盾点: 没有人能够永远生活在石头里。 人需要阳光和水源,这两样都不可能在石头里获得,所以也根本不会有人把石人国的传说当真。 “但是到了这里,情况又不一样了。”唐久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嗯。”丁晚点头,“活人没办法在石头里生存,但这里是镜中世界,每一个时辰世界的真假都在变化,这里的人本来就说不好是生还是死,也就不会受这种限制。”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即将面对的,正是传说中石中人的“尸阵”。 . “传说故事里有讲尸阵的弱点吗?”丁晚问。这种近似童话故事的东西他并没有了解得很细。 可惜的是唐久同样没有了解得很细,他摇了摇头。 随后又补充:“虽然没有好消息,但是我知道一个坏消息。” “你说。” “传说故事里,石人国把猎物养在复杂的迷阵里,猎物不管花费多大力气多么拼命,最后也没有办法逃脱。” 丁晚“啧”了一声。 棘手。 但其实也没有那么棘手。 毕竟回首往昔,他们在镜中世界里面遇到的全都是死局,不是死局都不太配排到他丁晚。所以也就是难解一些的题目,像往常一样解开就好了。 “吓人是吧。”丁晚说,“很好,把我吓出毛病了记得负责。” “肯定负责。”唐久说。 丁晚:。 丁晚本来就是顺口说笑,给唐久这么一接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笑的有点暧昧,但是撤回也来不及了,只能装听不见。 最主要是这个时候石壁已经在震动,大片大片的碎石纷纷从壁顶崩落下来,情势也容不得人再插科打诨,丁晚和唐久没再多话,默契地快速向前。 这时石壁内的声音已经非常响,咔哧咔哧的让人毛骨悚然,眼看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丁晚和唐久跑的越快,脚腕上的铃铛声越响,石头内部的躁动也就越明显。 终于,“轰”的一声响,碎石片像密集的雨点纷纷落下,扬起的灰尘之中,无数人形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 绘卷世界流传最广的诡异传说:石中人故事的主角,现在终于出现在丁晚和唐久面前,眼前的尸人是一种介乎于干尸和湿尸之间的存在,身形高大,五官扭曲,还有丝丝黏液挂在身上,恶心恐怖至极。 就像末日电影里的场景一样,尸人簇拥在狭窄的过道里,向着铃铛响起的地方——也就是丁晚和唐久的站立之处,飞快地涌来。 这时要是唐久随身的爆/弹还在身上就好了,他很轻松就可以解决这群尸人,但在镜子里什么都没有,那就只能使用一些原始的战斗方式。 说简单点就是肉搏,和尸人肉搏战,活人当然吃亏,最主要就是尸人倒下之前都有战斗力,而活人被它们身上的黏液沾一下都危险得很。 更何况敌人那么多,友军就丁晚和唐久两个。 还好丁晚和唐久已经非常有默契了,这些尸人的战斗力也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强,石洞两边的长明灯是摆在青铜铸造的,一米多高的灯架上,现在这些灯架就成了有力武器。 丁晚在战斗方面除了耐力不足之外基本上是全能,那些让他极度厌恶的“训练”还是给了他足以傍身的功夫,唐久在“能打”这一项上同样是无敌。 灯架挥开,就是非常有威慑力的长兵器,给他们俩身边营造出了足够的站立空间。 丁晚用灯架头挥开靠近的尸人,借着余力扫尾,把匍匐过来凑到他脚边的尸人扫开。 尸人的脑袋重重砸在石头上,腥臭的黏液飞溅,丁晚轻盈地跳开。 “好变态这些东西。”丁晚叹气,“一个二个冲着人脚来的。” “严厉打击。”唐久配合地说道。 他们很快就把这一波尸人给严厉打击掉了,然后也冲出了过道,时间差不多刚好是一个“镜中时辰”。 走到这里时,新的传送出口出现。 世界即将虚化,传送门的出入口也闪烁着蓝莹莹的光,可这次丁晚和唐久对视了一眼,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很奇怪啊。”丁晚说,“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黑影?” 刚才的每一面镜子里都有黑影,黑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机制,他们在黑影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要被抓住就是原地即死。 但这面镜子里却没有,虽然那些尸人在石壁里映出来的也算是黑影,但形式上不像,战斗力来说和前面几面镜子的黑影更是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虽不知道为什么这面镜子里没有黑影,但随着时间推移,镜子已经开始虚化。 最开始进入山海镜副本时,规则已经说的很明白,世界真假变化时,必须呆在代表“真”的世界里,否则会立刻死亡,所以就算丁晚和唐久心里感到不解,他们也没有时间纠结,必须立刻进入另一面镜子。 从出口进入新镜子的刹那,丁晚就明白了这面镜子里没有黑影的原因。 这两面镜子完全是相连的,他们还在同一个世界里。 第83章 山海镜(12) 第91章 丁晚之所以这么确定, 是因为之前每次过镜子,都有一小段空间让他们选下一扇门的方向,以及播报实时剩余的玩家数目, 但这一次什么都没有,他们直接就进入了新的一面镜子里。 并且这里的地形和上一面镜子非常相似, 照旧是错综复杂的,迷宫一样的石窟。衣着也没变化, 而且一进入镜子,石头里就再次传来了石中人试图破开石壁的声音。 这反倒不是难题,因为很清楚如何处理, 棘手的是潜藏在后面的难题。 尤其是想到很关键的一点:这个镜中世界里的“黑影”还没出现,但这东西一定存在。 处理石中人的流程已经很熟悉了,丁晚和唐久一边干掉源源不断从石壁涌出来的尸人一边向前, 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一道石拱门, 这道拱门上面雕刻有一些花纹,还写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要知道一种文字如果丁晚和唐久都看不懂,那它真的是相当生僻, 既然一眼看过去看不出门后是什么, 而且也别无选择, 那么两人就没再纠结, 径直进入石拱门内。 一踏进石拱门,最先可以确定的就是,这里虽然也是石壁,但墙壁里没有尸人。 不再有窸窣的响动,石头的颜色、质地也和外面完全不同,沿着通道往前走,可以看到很多大石碑。 这些石碑每一块大约是两米宽, 三米高,在本就不算宽敞的石洞里,几块石碑组合在一起,完全可以彻底挡住视线。 “这里应该就是石中人故事里的‘迷宫’了。”唐久观察了一番之后说道,“而且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些石碑的排列也遵循着奇门八卦的规律。” 这一点丁晚同样发现了,因为奇门八卦这东西,复杂归复杂,如果是依照这个路数布置的阵法,懂行的也绝对一眼就能认出是这个东西,当然会不会解就另说。 丁晚和唐久当然都是会解的。奇门八卦阵的迷宫比完全没规律的迷宫要好得多,对他们来说是这样。 往生门的方向走,这一点很容易,但丁晚很快发现了问题。 他们的步子好像变得很慢,即使他很确定自己在以正常的速度走,但他们的速度以一种“规则”的形式在这里被放缓,有种踩空气的感觉。 这么一来,危险就很明确,以这个速度前进,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后面的石中人追上。 并且在选择了很多次生门之后,丁晚和唐久同时停住了脚步。 他们面前是一个相对大一些的房间,房间内照旧有许多白石柱,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房间没有另外的出口。换句话说,他们走进了死路。 留在这个房间,结果就是被石中人抓住成为食物,就算他们能击败源源不断的石中人,一个时辰的死亡倒计时还在继续,这里没有传送门,等到世界“真假变换”的时间一到,他们也会直接死在这面镜子里。 但是完全没道理。 他们每一次都选择的是生门,这一点绝对不会出错,因为丁晚和唐久都很擅长奇门八卦,而且他们为了避免失误,他们每次都是分开做出判断。 两个人算出同一个错误答案,这概率几乎是趋近于零了。 那为什么会这样? “这里石柱的排列好像也是奇门八卦。”唐久说,“但是稍微有一点奇怪。” 丁晚也发现了,很奇怪,不过他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里,只是这些石头的方位、还有形态,都让人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仿佛是奇门八卦,但又不是标准的奇门八卦,只是很像。 丁晚试着用奇门八卦的套路去看这些石阵,大概能看得出位置,可是又总有那么一点点错位,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石柱都摆在石轨上,也就是说可以滑动。 既然可以滑动,那么不调整一下位置就不礼貌了,丁晚和唐久当即开始挪动石柱的位置,很快他们将石柱摆在了奇门八卦的正确位置上,但石室内没有任何动静。 这就是还有没发现的关节,丁晚和唐久又搜索了一番,在石室里发现一根可以按下的柱子。 这应该就是开关之类的东西。 丁晚按下柱子,等待着石室的变化。很快,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泛起了蓝色的波光,这种晃动的蓝色很熟悉,每个镜中世界的传送门就是这种颜色。丁晚和唐久安静等待着石室的变化。 令人惊讶的是,蓝色波光浮动了一会儿之后,消散无踪,房间却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这什么意思?”丁晚说,“好像是没有任何变化吧?” “看起来是。”唐久得出同样的结论,“我们再搬一次试试?” 这时外面石中人的脚步声已经越发靠近了,丁晚和唐久刚才只能甩掉它们,全灭做不到,因为实在是太多了些。 抢在石中人进入石室之前,丁晚和唐久再一次搬动石轨。 . 地面上再次泛起蓝色波光,仔细看会发现这次的波光和上次的不大一样。丁晚和唐久在原地等待,外面传来石中人的动静。 只是等了一会儿之后,蓝色波光消散,房间内石柱的位置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每次滑动石轨石柱都回到原来的位置,说明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还没有注意到的。 只是这“没注意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们再试一次。”丁晚稍作沉吟后说。 —— 另一边。 同样的洁白的石室,石室里面有三个人,郝飞、程云朔,还有个一身白衣的男人。男人乍看上去很年轻,细看却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他长相很清俊,像是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但身材有些太过消瘦了,皮肤更是尤其的白,白得近乎病态。 即使是这么瘦骨支离的状态,男人身上还是有种极其温文尔雅的气质,就算是他的敌人,也很难对他恶语相向。 “……师祖。”郝飞作为一个现代男大,对于师祖这么中二的词汇还是有点难说出口,但是他好像略微能理解,为什么像他师父丁晚那样的人,会心悦诚服的管眼前这个病恹恹的男人叫“老师”。 他问白凤凰,“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起来是奇门八卦。”白凤凰简单扫视了下房间后回答,只是他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但似乎又不完全是,我得想想。” 刚才到现在,郝飞、白凤凰和程云朔一起穿过了三面镜子,虽然白凤凰因为长期病弱,没什么战斗力,但脑子在三人里绝对是遥遥领先,要是没有他,郝飞估计第一个世界就要跑死了,程云朔不认识奇门八卦,也完全没可能走到这里。 两个笨蛋带一个智囊的好处就是他们几乎不会有任何意见分歧,白凤凰说怎样就是怎样,郝飞和程云朔全力赞同,并且在白凤凰脑力劳动时他们会尽自己所能保护白凤凰。 眼前的八卦阵有点怪,要说怪在哪里的话就是……它不像是一个完整的阵法? 白凤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因为不管从阵法的规模还是石柱的数量上,这分明就是一个完好的奇门八卦阵,但他确实有很强烈的这样的直觉:他此刻看到的,并非这个阵法的全貌。 虽然有些怪,但眼前的阵法并不是没有解法,白凤凰想了想,既然没办法看到整个阵法,那就先从这一部分解起,处理残局他也挺擅长的。当下他原地推演一番,按照推理出的结果,推动石室地面的滑轨。 滑轨完全由石头建成,对白凤凰现在的体力来说有些沉重,他推了一下没推动,旁边的程云朔立刻注意到,殷勤地跑过来:“师祖,要怎么弄?我来帮你。” “谢谢。”白凤凰点头,他给程云朔指明滑轨推动的方法,程云朔当即照做。 每次移动之前,程云朔还都再三向白凤凰确认:“是这样吗,师祖?” “对。”白凤凰点了点头,看向程云朔时,英俊的脸上出现一抹疑惑,“对了,你为什么叫我师祖?你也是小晚的徒弟吗?” 程云朔:“……” 没有! 第84章 山海镜(13) “你是小晚的朋友, 我算是小晚的老师,其实说是大哥也没问题,所以你没必要叫我师祖。”白凤凰认真地纠正程云朔, “叫我白哥或者就叫白凤凰,都没问题。” “我不, 我就要叫师祖。”程云朔说,“我就是崇拜你, 觉得你很厉害,不可以嘛?” “……”白凤凰看着有点无语,不过他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缠的人, 他无奈地笑了笑,“你开心就好。” 说话间,石轨的移动已经完成。白凤凰一行人眼看着地面上浮现出蓝色的传送门波光, 短暂的波光变化后, 地面恢复原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郝飞和程云朔同时都看到了全部的异样,但他们俩只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在他俩心里有一个共识:以他俩的脑子, 不管说什么都是打扰白凤凰的思路。 第92章 第一次移动石轨失败后, 白凤凰没有继续动作, 他在那儿思考了一会儿, 才移动第二次。这次的移动方式和第一次完全不同,但具体有什么门道,反正两小只是看不出来。 第二次挪动石柱后,同样的震动出现,但这次蓝色波光的位置不完全相同。白凤凰盯着那团波光,皱起了俊秀的眉头。 “应该是生门的位置,看起来像,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在那边?这样变化的依据是什么?” 他自己念叨着思索,旁边的两小只听又听不懂,帮更是帮不上忙,就努力帮白凤凰驱赶越发密集的石中人。 白凤凰就地推演了半天,最终定出来第三次推演的位置,但是叫程云朔帮着推石轨时,刚推了两下,他就“哎”的一声喊停。 “怎么了?”程云朔问。 “我再想想。”白凤凰说,“这样推出来的‘数’还是不太考究。总感觉有什么没考虑到的东西……外部因素?但是这里能有什么外部因素?” 程云朔还想再问问,突然注意到旁边的郝飞在不停地跟他挤眉弄眼,他心说这小子没事儿来刷什么存在感,正准备凶回去,余光跟着郝飞的表情掠过去,突然注意到极为恐怖的东西。 黑影,黑色的影子就像地面上的流水,缓缓沿着石壁渗透过来,石室进门那个方向已经几乎完全被黑影晕染。 . 过去几面镜子里,他们已经很清楚,黑影碰到了就是即死,看来眼下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程云朔本来还凑在白凤凰身边,一看这状况,为了保护白凤凰,立刻去到了黑影附近,他们很快发现,黑影虽然在缓慢向前,却会被附近的人气吸引,也就是他们如果不停地蹦跳,黑影就会先试图捕捉他们,延缓去到白凤凰那里的速度。 这动作虽然搞笑,其实无比的危险,程云朔和郝飞两个拼了老命在勾引黑影,尤其是程云朔,毕竟郝飞只是个新人,虽然提升速度很快,但论战斗力比程云朔还是低了不少,所以榜一玩家承担了绝大多数的压力。 为了不让黑影往白凤凰那边移动,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地以身犯险,好几次黑影的尖端已经舔到了程云朔的鞋尖,还好他退得快,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被黑影逼得不断往白凤凰那边靠近。 为了争取那区区几分钟的时间,程云朔已经累得满身是汗。 终于,他听到白凤凰说:“我明白了,我们需要和另一面镜子里的人合作。” “合作?!”程云朔和郝飞同时诧异地大喊道。即使眼下的情况很凶险程云朔的注意力还是被吸引走了,他赶紧飞快往后跳了几下,躲开黑影。 “地面上出现的光影是另外一面镜子映出来的影子,同样的,应该有另外一面镜子里的玩家,看到很多蓝色的波光和我摆的阵型一样。”白凤凰道,“这里的阵法之所以很奇怪,是因为只是半个阵法,需要和另外那面镜子里的玩家一起,合成双生门,才能破阵逃生。” “那我们不是完蛋了?”程云朔说,“除非我们运气好,另外一面镜子是丁晚他们,否则黑三角那群瓜皮怎么看得懂奇门八卦?他们解不了阵,我们好像也没活路啊!” “从对面调整八卦阵的思路来看,绝对是懂奇门八卦的。”白凤凰说,“很可能就是小晚和小唐,我现在只希望他们能尽快意识到这阵法需要两边合力。” “师父绝顶聪明,一定可以想到的。”郝飞说。 “小晚肯定可以的。”白凤凰点了点头,“我会尽量摆出能给他们传递暗号的阵法,我们要尽快联系上。辛苦你们了。” 他甚至头都没回,只是这一句,程云朔已经跟打了鸡血一样蹦起来,恨不得一脚把黑影糊到墙上去,“不辛苦!我至少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郝飞:“……” 你可闭嘴吧。 . 地面上那些闪烁的蓝光是什么,程云朔看不太懂,他只知道黑影已经快把他们吞没了。 不是丁晚他们那边的问题,当然更不会是白凤凰的问题,实在是这些黑影延展的速度太快,白凤凰只是又推演了一次,黑影已经把整个石室污染得只剩下小小一隅,换谁来都顶不住。 程云朔说话声音不敢太大,他怕干扰到白凤凰,但他这个话痨又很难把想法憋在心里,所以他抓着被他保护在身后的郝飞的肩膀,“我说小弟,你觉得咱们是不是要死在这儿了。” “不会的哥。”郝飞在一次次的生死关头里已经磨练成完全的乐天派了,“你要相信师祖。” “废话,我当然相信他,但是这关卡太畜生了。”程云朔叹口气,看着脚下的黑影,“哎,都走到这儿了,真要死了也没办法。我跟你说,等下要是我先挂了,你尽量保护一下师祖,当然这种事儿我也没法要求你舍命保护他,你就尽力吧。” 程云朔也说不清,自己对白凤凰这变态的保护欲从何而来。可能是因为白凤凰看起来太温文尔雅却又太弱了,让人很担心会受欺负。 “我会尽力保护师祖的。”郝飞承诺道。 程云朔莫名有一种很是欣然的感觉,好像死也无憾了。他还在尽力吸引黑影的注意力,但留给他转圜的余地已不多,程云朔在最后这点空间里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本来就是脑子不够身体素质来凑的类型,此刻更是发挥得完美无暇,何况他又是个表演型人格,此时心中满怀悲壮。 “师祖,我这人没什么脑子,也不厉害,能遇到你已经是太幸运了,我……”程云朔正说到动情,突然被拍了下胳膊。 程云朔回头,白凤凰正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与他对视,白凤凰无奈地笑了下:“走啊。” 程云朔一怔,才注意到郝飞满头黑线地站在旁边,石柱的位置已经浑然不同。 而白凤凰身后,荧荧闪烁着的,赫然是代表世界出口的蓝色光斑。 第85章 山海镜(14) 世界出口的蓝光映着丁晚的眼睛, 他的眼睛亮极了,唐久几乎很少看到他这么神采飞扬的样子。 不过唐久自己也激动得很,刚才解开石柱时, 两边利用地面石柱位置的光斑传递了简单的信息,信息简单到只能确认彼此的身份, 但这就足够了。 白凤凰、郝飞、程云朔,三个在一起, 没有危险,别说丁晚听到这消息高兴,唐久听到都挺欣慰。 时辰到了, 世界变化的刹那,丁晚匆匆想出去,忽然发现唐久落在后面比较远, 他又回过头来, 伸手给唐久:“走。” 这刹那唐久觉得什么都值了。 . 离开这次的镜中世界,再次进入那个熟悉的,充满白色炫光的房间。 “还剩多少人?”丁晚问唐久。他这个位置刚好被炫光挡住屏幕, 不太看得清, 所以习惯性地询问。 但他最先听到的不是唐久的回答, 而是旁边异口同声响起的两个声音。 “小晚!” “师父!” 丁晚又惊又喜地回头, 即使那光芒确实很刺眼,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无比想看到的人。 郝飞,看起来有点凌乱,但精气神还不错,好像也没受什么伤,对于他丁晚最好的想象都已经不能期待得更多。 还有白凤凰。 自从和唐久分手之后,白凤凰他也赌气不见, 但白凤凰给丁晚寄过很多东西,他都收下了也记在心里。之前得知白凤凰重伤,丁晚急的要命,可又不敢去打扰,唯一一次有机会见到白凤凰,也为了瞒过秦愿他们的耳目不得不忍痛放弃。 所以直到现在,丁晚才算和自己离开训练营后最敬爱的老师第一次见面。 白凤凰憔悴了很多,但清雅之气分毫不减,与丁晚记忆中毫无差别。 哦,还有那个…… “主播。”丁晚盯着程云朔看了几秒,勉强想起个代号。 程云朔:“……” . “我叫程云朔!”程云朔气急败坏。 “嗯嗯。”丁晚敷衍,“你也没事儿啊,真好。” 程云朔:“……” 根本没看出你哪里有觉得好吧! 丁晚已经没搭理他了,关切地去问郝飞和白凤凰的状况,得知两人没有受什么伤后,他的状态明显放松了许多。在切换世界的短暂间隙中,他们甚至还有空闲聊了几句。 直到白凤凰问:“你们两个和好了?” 丁晚:“……”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唐久的手,夸张的是居然没有任何人表示出惊讶,就连程云朔也没有。 “没和好。”丁晚回头看了唐久一眼,不知怎么又补了一句,“应该是某种危机情况下的吊桥效应而已。” 但是他没甩开唐久,作为地下情人,在这瞬间唐久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人生巅峰了。 . 前往下一面镜子之前,几人交换了彼此的信息,和丁晚唐久的想法一样,白凤凰在这个镜中世界,同样也想到了石中之国的传说。 第93章 “我们起初觉得这几面镜子代表人类的进化史,但是有点太宏大了。但是石中之国的出现也提醒了我们一些事。”丁晚说。 “石中之国有非常强烈的自然崇拜,这种自然崇拜带有一定程度的巫祝化,也就是所谓的他们的祭司可以‘通过去、晓未来’,再加上每面镜子之间都有奇门八卦这种人为构筑的阵法存在,基本上可以确认,镜中世界就是一个以石中之国的巫祝教义为基准创造的副本,最终boss应该就是石中之国的大祭司。” 丁晚说:“这些都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情。” 郝飞和程云朔对视一眼,心说哪里显而易见了?但是唐久和白凤凰都是一副很淡定的表情,他们都想到了丁晚想到的东西,丁晚只是帮他们总结出来而已。 “我另外有一些想法。”白凤凰说,“我们在外面的世界,寻找了青铜镜残片才能进入这里,而且青铜镜残片集合起来的壁画意象包括山、水、太阳、鸟,这些同样属于自然崇拜……之前我在昏迷的梦里,总是看到恍惚的炫光,现在看来,这些炫光就是镜面的反光,‘世界之极’的宝藏所有的迹象都指向最终这个副本。也就是说,这个镜中世界属于整个绘卷世界里面最高级的世界,‘造物主’一样的存在。”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通关镜中世界就可以离开绘卷世界,至少规则文本是这样说的。”白凤凰说。 丁晚听白凤凰这样说完,忽的想起什么,他没说话,而是在手心上画了一个圈。 郝飞:? 程云朔:? “圈”是什么? 郝飞和程云朔面面相觑,他们在等待另外两位用简单的对话给他们答案,哪怕是一点儿提示也行,他们也能跟着猜。 没想到的是,唐久和白凤凰甚至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直接就各自点头表示“懂了”。 郝飞:??? 程云朔:??? 算了,他们也放弃询问了,虽然人傻但是他俩同样聪明的一点就是,不会对大佬的决定提出任何愚蠢的质疑,既然丁晚他们决定不解释那就一定有不解释的道理,他们跟着混就好。 也就是自尊心有点儿受伤而已。 “下一面镜子。”丁晚说,“咱们走吧。” —— 进入下一面镜子,丁晚一行人站在了一块开阔的空地上。 说是开阔的空地,其实四面都被极高的山环绕,漆黑的山壁夹着这块空地。 天色阴沉沉的,万仞的山崖同样漆黑,虽然这里是块面积不小的空地,站在正中,却只会让人更觉得自身无比渺小,心生无尽的凄凉孤寂。 对丁晚他们来说,重点还不是这点心理压力。 丁晚一眼就注意到这里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这块空地竟然是完全封闭的。 也就是说,没有路,也没有出口。 那等到一个时辰后,镜中世界真假转换时,他们要怎么出去? . 丁晚起初试图判断方向,很快发现不行,镜中世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太阳,光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换句话说这片空地上的任何位置都一样,没什么差别,自然也就判断不出“出口”的方向。 没别的办法,处理方式就是往前走,看看会不会触发什么。 处理方式倒是非常正确,刚往前走了两步,丁晚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变化。虽然视线范围内的一切好像和刚进入世界时没有差别,但那种“变化”带来的危险预感非常明确。 “在我们头上。”郝飞声音极小地说。 郝飞从小练习射箭,远端视力这一块儿他可以说不输给丁晚和唐久。 丁晚循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出现在高处山崖上的剪影。 那些剪影像是悄无声息地出现,看不清具体的形状,像是穿着宽大袍子的人,又像是巨大的、收拢起双翼的鸟,阴鸷地坐在最高处俯视着他们。 与此同时,地面上也有东西出现了。 影子投射下来,犹如天然的裂痕将地面分开。 平台被平均分为两半,一半笼罩在阴暗中,一半沐浴在相对明亮的朦胧雾气里,他们站在阴暗的那一半。 高山上,黑影晃动着,好像在表达什么不满。 “什么意思?”郝飞问,“这些影子好像很不爽,等下不会从高处跳下来把我们都做掉吧?” 虽然丁晚不至于出现这么离奇的想象,但他也能感受到,这些剪影,如果有情绪的话,绝对是非常负面的情绪。这不是一个好状况,他得想个办法解决。 丁晚抬头望着那些剪影,它们好像一群围坐在高处俯视他们的人。丁晚心念一动,走向明亮的那一半空地。 他刚刚踏上那半空地,山上的剪影就再次出现了异样的晃动。 虽然隔得很远,那些剪影也没有明确的形状,但这一次丁晚很清楚地感觉到剪影的心情,之前是愤怒。 现在则是兴奋,甚至可以说是雀跃。 好像在期待什么事情。 丁晚大概也猜到了他们在期待什么。 “你来我这边。”丁晚对郝飞招了招手。郝飞疑惑地过来,心里在想丁晚为什么不叫唐久和他一边,但对丁晚的指示他当然还是照做。 就在郝飞来到丁晚这边的同时,台子上传来一阵欢呼声,郝飞错愕地看向丁晚,丁晚看起来对这样的状况并不意外,但不知为什么他眼里有很明显的厌恶神色。 “是角斗场。”丁晚说,“古时的贵族最爱看的把戏之一,就是奴隶死斗,看来今天我们不在这里打一场,他们是不会让我们离开这里了。” 第86章 山海镜(15) 这时也终于明白了丁晚把唐久留在另外半场的用意。 如果要打, 那必然是丁晚和唐久打,他们两个最有默契,最能保证彼此的安全。 这种场合, 丁晚向来是极度厌恶,因为他会回忆起自己在训练营里的场景。 那里的人们也喜欢看他们这群少年厮杀, 他们会被戴上不同颜色的铃铛,分组战斗, 起初要打到一方站不起来为止。 不过丁晚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慢慢学会了偷懒。 学习怎样打人看起来很痛其实没有用太大力气,也学习怎么可以破一点皮却好像伤得很严重。 训练营里的孩子不都像丁晚那样有细腻的心思, 但他们大部分视彼此为同类,很难下手太狠,丁晚也就在反复的战斗里把自己的演技逐渐精进。 . 台上的黑影对于现在的状况非常满意, 丁晚余光可以看到他们愉快地站起了身。 山壁上隐约浮现出巨大的图腾纹样, 那是一只黑色的大鸟,几乎占据了整个高耸的山崖,看上去像是什么巨大的古神。 古神和现代神明最大的区别就是, 在祂们全部的教义里都不把人当人, 奴隶是祭品, 贵族是高级一点的祭品。 因此, 这些古神无论从造型还是气质上,都有种嗜血的恐怖气息,再加上山壁上如此巨大的一副壁画,更是压迫感极强。 丁晚没有过多理会山壁上的纹样,他向前走了一步。 另外一边,唐久也向前走了一步。 这么一来,丁晚和唐久就在擂台上对上, 随着他俩各自就位,漆黑的剪影展开,仿佛一支巫师组成的乐队。 同时,山上也传来一阵妖异的鼓乐声。 这阵鼓乐极其诡异,鼓点震人心魄,让丁晚感到内心一阵诡异的热血沸腾。就好像在枯沙古国那里,让所有游客陷入疯魔的背景音乐一样,甚至效果更强。 丁晚心中一惊,这里竟然还有陷阱,这种乐声必然会迷惑人的心智。他们在角斗之中心智失守,后果自不用说,保不齐就会成为真正的自相残杀。 他赶紧稳住心神,抬起头,死死盯着唐久的眼睛。 看清楚对面是唐久,他应该能撑得久一点。 他们的“死斗”就这样开始了。 . 丁晚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打斗,花拳绣腿这一块儿他可以说是很有经验了,他打的衣袂飘飘,实际上却基本没有砸到唐久身上,令他惊讶的是唐久居然也挺有水平,打架很有观赏性的同时,一点儿真材实料都没有。 再一次拳脚交锋,丁晚忍不住问:“你不会也是训练营出来的吧?” “怎么可能。”唐久惊讶地看着他。 “那你这手法……”丁晚问,“你在外面到底是干什么的?” 唐久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笑了笑说:“出去了我再告诉你。” . 那就想办法出去吧。 丁晚把这场打架当成是表演,为了蒙骗台上那些看着他们的黑影,他自然是非常卖力,他高高地跳起来狠狠地落地然后轻轻地撞到唐久,唐久非常配合远远地飞出去,甚至还能吐出一口血。 这样的画面极有观赏性,高处观赏的石中之人也肉眼可见的开心,他们有的人站起来,高高地向下眺望,欣赏着奴隶们用生死为他们取乐。 第94章 但很快他们就焦躁起来。 可能是发现了丁晚和唐久在作假,也可能单纯是这么久了,第一对奴隶都没有死,总之他们开始不耐烦。 上面传来嘘声,还有尖锐的人语声,听不出来是什么语言。 要不是现在这个场景已经恐怖到让人很难再觉得恐怖了,单这些声音都足以吓得人一身冷汗。 这些都无所谓,只是一些精神污染而已,但丁晚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是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晃自己的眼睛。 他飞快地往光线闪动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惊失色,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那个在副本中代表“必死”的黑影。 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剪影之中,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但是一眼就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来,应该是为了表达不满吧,黑影举起了山中的大石,狠狠地冲着丁晚和唐久砸了过来! 两人立刻闪避,但越来越多的黑影站起了身,这些黑影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好像源源不绝,就像是成群结队的伥鬼。 它们搬起山壁上的石头,愤怒地往下砸,和花拳绣腿相比这是真正会死人的,丁晚和唐久连忙躲避。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些黑影很“守规矩”,它们坚持要先弄死这一对,再去弄死下一对,所以暂时白凤凰、郝飞和程云朔都还算安全。 . 这么一来就越发狼狈,而且丁晚看到,黑影扔下来的石头都油油地冒着乌光,很难说这些石头会不会也有即死的效果,这种东西也不可能试。眼下的场面越来越糟糕,倒是变成了上面的剪影喜闻乐见的情况。 这情形下丁晚的注意力反而没有在场上了,他观察着上方的剪影。因为他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他们太被动了,在整个镜中世界里。 问题来了就回答问题,危险来了就跑路,活下去这样确实可以,但是想破局,就不能沿着世界规定的路线走。 这里是绘卷世界中最关键的副本,但归根结底也是一个副本,他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找到副本并不想他们发现的关键。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 前面说过,山上那些看着他们的剪影,像是穿着宽大华服的王公贵族,但是又有点像一只只坐在山头的大鸟。 在这些剪影里面,丁晚很快就找到了看起来是头目的那一位,他的剪影形象最华丽,个头也最大。 而且刚刚让丁晚注意到的那道亮光,就是来自于这个剪影附近。 那道剪影现在正俯瞰着他们,带着上位者的喜悦。虽然只是模糊的剪影,但丁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神情,那是一种让丁晚很恶心的神情,看着他们就像在看着餐桌上的一道道美味佳肴。 这种眼神丁晚太熟悉了,他们之前在训练营里,每一次被打的遍体鳞伤时,丁晚几乎都能感觉到那种目光,馋涎欲滴地落在他身上。 …… “师父。”丁晚突然说。 他说话时没有任何动作,声音也不大,上面的剪影不可能察觉得到他们,但是附近完全关注着他们的白凤凰自然能听到。 “怎么了?”白凤凰问。 “那个好像是真的。”丁晚说。 白凤凰一愣,旋即了然:“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那面镜子。”丁晚说,“把镜子拿过来。” “好。”白凤凰说。 见郝飞和程云朔一头雾水,白凤凰解释道:“上面那个剪影,就是零号玩家,金别鹤。” 郝飞:??? 程云朔:??? “石中之国的自然崇拜与绘卷世界四个世界之极的自然崇拜完全相似,而且石中之国信奉的最高神祇形象是一只鸟。金别鹤,这名字刚好也是一只鸟。”白凤凰简略地给两个傻学生阐述。 “其他的不解释了,反正那个剪影就是金别鹤,不是什么投影,而是他本人。我们要想办法,拿到他手里那面镜子。” “拿镜子?”程云朔立刻看向郝飞,“那得靠你了。” 郝飞擅长射箭,在他原本的那个现实世界里,他不止是一个简单的“体育生”,他早早就过了最高级别的运动员考核,甚至参加过规格很高的国内、国际比赛,在绘卷世界里别的东西说不好,射箭,他绝对有自信。 “但是需要箭。”郝飞说。 他们来到这里,身上什么装备都没有。这里是块除了石头几乎什么都没有的空地,想要弄出弓箭,自然也是不可能。 但白凤凰说:“我来解决。” 于是在丁晚和唐久身处前半场,吸引黑影火力时,后半场的三人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计划。 . 郝飞和程云朔根本想不到白凤凰要怎么空手变出弓箭,直到白凤凰冲程云朔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衣服脱了,他们这才恍然大悟。 程云朔很乖巧地把自己身上仅剩不多的几根布条都交了过去,就剩下腰间围的一块破布,白凤凰也不知怎么拧了几下,又绞了几下,就把布条绷成了勉强能用的弓弦。至于弓子本身则用随处可见的树枝代替,这里的树枝很坚硬,受得住很强大的力。 最后的问题就是箭了。 出乎郝飞意料的,白凤凰递了一块石头给他。 “师祖,这……应该不够用。”郝飞面露难色,“那山太高了,我的力气有限,石头飞过去,估计没办法把镜子打下来。” “不是让你打镜子。”白凤凰说,“你对自己的准头有自信吗?” 郝飞毫不犹豫地点头,“包有的。” “那我说哪里你打哪里。”白凤凰说。 郝飞虽不明白白凤凰的用意,但那是白凤凰,郝飞对他的尊重仅次于丁晚,他说什么郝飞都会照办。 . 眼见看台上,剪影欣赏着丁晚和唐久的狼狈姿态,他似乎越发的开心,姿态也变得舒展,悠闲地把玩着手里的镜子,说来奇怪这明明是阴天,那面镜子却自己在发着光。 就在镜面旋转到一个角度时,白凤凰低声道,“射他的右眼。” 白凤凰话音落下,郝飞应声出手,小石头飞到空中,划出高高的一条曲线,在曲线的最高点刚刚好对上镜子的镜面! 一刹那,石头被镜面的光芒照得通透璀璨,好像一颗小太阳闪烁着刺眼的光,光线刚好照射在剪影的眼前,刺眼的炫光让他一刹那头晕目眩。 下一秒,又是一颗小石子飞来,“啪”地砸在他虎口上。本来这颗石子完全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现在第一粒石子反射的镜子光让剪影几乎失去战斗力,此刻虎口一麻,他下意识松了手,等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事,那面镜子已经笔直地坠落下万仞山崖! 剪影们一刹那都发出崩溃的尖啸,立刻有剪影跳下来想要抢夺镜子,但这边有人速度更快。 剪影镜子脱手的瞬间,唐久已经托举起丁晚,用力将他向上一抛,丁晚借力一下子飞得很高很高,在空中精准地抓住镜子,依稀可以见到镜子背面刻画着复杂的奇门八卦的花纹。 丁晚来不及多看,也根本没有想着占有镜子。他毫无停顿地一把将镜子丢了出去! 镜子砸在山崖上,“哗啦”一声,粉身碎骨,镜片的碎片好像无数颗星星,闪烁着炸开。 就在这些星星炸开的同时,丁晚的身体急速下坠,身边的山崖、谷地、天空都在急速扭曲。 耳边听到无数的碎裂声,等到碎裂声停止,丁晚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这里极度空旷,但又绝对是室内,就好像是纯白色的列车候车室,过度的白色让他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死了。 但下一刻丁晚很确定自己还活着,因为他旁边还能听到白凤凰、郝飞以及程云朔的声音。 还有更重要的,他还保持着刚才下坠的姿态,被唐久稳稳地公主抱在怀里。 丁晚:“……” 第87章 山海镜(16) “松手。”丁晚说。 唐久很听话地放手了。 倒不是觉得害羞, 丁晚莫名的对于其他三个人都在看着他俩公主抱这事儿没有很抵触,可能是挣扎着挣扎着也就接受现实了。 他着急下去的主要原因是,现在这情况, 他没空在唐久怀里发呆。 因为这个纯白的候车室里,就在他们对面, 站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 这人穿着一件黑色镶金边的、战甲似的衣服,个子很高, 肩膀很宽,乍看过去很有气势。 但是仔细看会发现他非常的瘦,脖子长长的, 头则很小,骨架子尤其大,衣服穿在他身上, 就像挂在一副宽大的衣架子上。 仔细看会发现, 他的瞳孔是金色的,带着一圈黑边。 很妖。 不需要自报家门,看样子都完全可以猜到他是谁。 “现在我们算是处在平等的世界了吗, 金别鹤先生?”丁晚问。 对面的男人微眯起眼睛, 很危险地看着丁晚, 终于是笑了一下, “平等的世界,意思是?” 第95章 “我们大概猜了一下。”丁晚说,“从所有真实的计分板都被遮挡、越来越多人被拉进世界、还有你设计的那个训练营以及种种的小细节来看,你作为零号玩家进入这个世界,其实根本就没想离开,而是准备成为世界的造物主,是这样子的吧?” 金别鹤的瞳孔一瞬间收缩, 额头也冒起青筋。他倒是知道丁晚聪明,但是没想过丁晚会这么聪明。 “但我们现在既然还看不到系统、商店之类的界面,说明这里还存在你的障眼法。”丁晚说,“第一面镜子是反射,应该不是。第二面镜子藏着镜中世界,也就是虚幻与真实的界限,那应该就是它……” 刚才在镜中世界里丁晚摔碎了一面镜子才离开,但来到这里他已经意识到那面镜子还完好无损地留在他身上,在金别鹤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丁晚手速极快地拿出这面镜子,狠狠砸在地上。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实际上那声音已经不止是镜子碎裂,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外面有一层玻璃罩,在那个瞬间,“哗啦”一声,全部都碎了。 丁晚眼前一晃,突然出现了陌生又熟悉的界面。 说熟悉,是因为整个系统界面都是他见过的样子,从字体再到色调,他已经熟悉到厌烦了。 说陌生,是因为这个界面的几乎每一个选项,都是他没见过的。 商店、道具、技能……丁晚手很快地都点开看了看,东西很多,但是在这里全是灰的,看起来这地方有些特殊,商店和技能都不生效。 只有“道具”那一栏里,他这里还有个“真相镜”,就是刚才从秦愿手里抢过来的那面镜子。 丁晚又很快地浏览了一下排行榜,这次是真实的数据,金别鹤排在第一,他排在第二,相差不多,后面就是唐久,相差也不多。 眼前,金别鹤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 “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构筑了一个屏蔽系统的世界,但想必那就是你的保护色。只要没有人发现假系统这个事实,你就可以一直以‘神’的身份凌驾在世界之上。”丁晚说。 “其实方法也不难想到。”唐久补充,“无非就是所谓的道具,你手里有这么多镜子,有的反射真实,有的捏造虚假,刚才那面镜子打破,这个虚假的世界不是也就不见了么。” 金别鹤听他们说完,终于阴沉沉开口道:“知道为什么我要建立这样一个世界吗?” 丁晚:“愿闻其详。” “所谓《山海绘卷》,其实就是传说与故事构筑的,关于梦境的绘卷。我们最开始进入山海世界,就是因为有想要达成的愿望,世界越是污浊不堪,绘卷世界就显得越珍贵。” 丁晚听得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金别鹤说的话好像挺在理,但是仔细品却感觉有很多扭曲的成分在里头,这人好像已经病得不轻。 但为了了解更多丁晚还是配合地请他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厌倦了真实世界,所以我要建立一个拥有新秩序的绘卷世界,在这里没有病痛也没有欺骗,有能力者就会成为真正的上位者,不会再有人受到欺压。当然了,这样的秩序同样需要有人来守护。” “这个人就是你?”丁晚问。 “是的,这个人就是我。”金别鹤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个绘卷世界的神明,但我绝不会过多干涉这个世界,我只是看着它运行,维护它的稳定,我不会对性命垂危者施以援手,也不会对我偏爱之人格外青眼以待,我尊重一切的弱肉强食,只会保证这个世界的公平。” 嘴上说的好听,但且不论“成神”这个说法有多么荒诞不经,金别鹤实际做的事情和他的说法已经完全相反。 他从现实世界囚禁漂亮的少年,甚至培养他们只为了某一天“宠幸”他们,这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是一个“公允”的“神明”。 金别鹤看着丁晚,眼里带着欣赏之意,“丁晚,你,还有你们,一直都是我最欣赏的子民,你们在这里见到我,得以窥见这世界的真相,我也可以给你们特权。” 金别鹤:“加入我,我为你们册封副神之位,从此你们就是这个绘卷世界里横行无忌、永生不死的存在,外面的世界会慢慢被我们蚕食,你们应该也早已经发现,到那时全人类都是我们的子民,你们会成为真正的神明。” “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把更多人卷入绘卷世界的?”唐久问。 “那是一本书。”金别鹤微笑道,“被翻阅的部分越多,那本书的力量就越强。随着你们探索世界之极,山海绘卷的探索度已经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度。” 他金色的瞳孔隐约发着很柔和的、带有蛊惑色彩的光:“我无意与你们为敌,这么大的世界,足够我们几个相安无事,只要你同意,山海绘卷的系统功能会全部向你们打开,我愿与你们共享神明之位。” “你不是没有过过什么真正的安稳日子吗?没关系,成为神之后,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在这个世界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不是想要读书上学吗?没问题,绘卷世界里有很多高校,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等到真实世界逐渐被我们吞并,我们会有更多选择。” 金别鹤说:“做了那么久人了,为什么不来做神呢?把一切的权柄和荣耀都掌握在手里,你不喜欢吗?” 丁晚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表现出抗拒,但是也没有什么欣喜的意思。一直到金别鹤要求他表态,丁晚终于看向对方。 “听起来还不错。”丁晚说。 金别鹤神色一喜,但他还没说出任何话,丁晚已经淡淡地继续说道: “不过共事的是你的话,就不考虑了。” 第88章 山海镜(17) 其实根本不是内斗不内斗的考虑, 这个世界本身的存在就是畸形的,尤其是把无辜的人类都卷入到这场“不打副本就会死,打了副本也迟早会死在下一个副本”的生存游戏里, 这种行为本身丁晚就不可能会接受。更不要说金别鹤还试图“圈养”他。 他只是想听听金别鹤到底是什么逻辑。 金别鹤既然能利用绘卷世界的规律,肯定是个很强的玩家, 但是在能离开绘卷世界的关口他没选择离开,而是留在这里想建立自己的“神域”, 这想一想就知道是多么变态。 金别鹤对于这种“忤逆”行为显然没法容忍,一下子,他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你疯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金别鹤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看你才疯了。”丁晚回他, “想当神想魔怔了吧你。” “好……好。”金别鹤气极反笑,“如此忤逆我,就让你们来做我登神前的最后一个祭品!” 话音落下, 他猛地双手上抬, 好像某种施法动作。随着这个动作,纯白色房间的墙壁纷纷轰然落下,很多人站在墙壁后面, 安静地把丁晚他们围成了一圈, 丁晚一下就认出, 这些都是黑三角的人。 如果是黑三角, 那还好,黑三角虽然人多装备精良,但是总体来说都比较菜,应该能搞定…… 丁晚刚这样想,就见金别鹤眼瞳中突然有金光闪烁! 随后,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他眼中的金光好像某种神秘的讯号, 刹那间,所有黑三角玩家都拔出了随身携带的腰刀,刀光雪亮。 黑三角们齐齐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在那个瞬间丁晚清楚地看到,很多人眼里都充满了绝望和惊恐。有人甚至浑身都在发抖,可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很明显,他们并不愿意就这样成为金别鹤的祭品,但他们体内早已经被下了药,他们的身体只能听从金别鹤的指令,别无选择。 刹那间,一场极度惨烈的祭祀已经在丁晚面前完成,在黑三角被迫举起刀的瞬间,丁晚其实已经冲过去想要救下面前的人,但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就来不及。 那个死在丁晚面前的黑三角,人甚至还没有完全倒下,身体已经顷刻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脚开始,黑影逐渐侵蚀他的身体,缭绕的烟气逐渐向上。黑雾之中完全看不到他本来的身体。 丁晚只得赶紧后退,因为这些黑影肯定还是像刚才那样,有极强的杀伤力。 转眼间,那个黑三角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黑影”。 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毫无意识,只知道攻击的杀人工具。 金别鹤吹了声哨,所有的黑影都绷直了身形,随后金别鹤向着丁晚他们的方向一指:“干掉他们!” —— 激烈的战斗即刻开始,还好,这并不是全无胜算的一局。因为刚才丁晚打碎了那面伪装镜,现在他们处在真实系统的世界。 简单来说,刚才的黑影对他们是降维打击,所以才有即死效果。 现在,他们处在同一维度,黑影的杀伤力就更像是某种强腐蚀性的武器,触碰到会溃破且疼痛难忍,但还没有到无法战胜的地步。 第96章 这一战,所有人都倾尽全力。 金别鹤身处黑影的保卫之中,而且他并未松懈,他身边立着一面镜子,这应该就是第三面镜子。 丁晚已经用他手里的镜子照了一下金别鹤的镜子,这是他从秦愿那里抢来的镜子,是“真相镜”,关键时刻使用,可以给出副本的正确信息。 真相镜的使用有一定的限制,但丁晚的使用显然在范围之内,镜子一照之下,他已经看到了金别鹤那面镜子的信息。 -【反射镜:镜面朝内时可以抵挡90%伤害,镜面朝外时,可以反弹这一方向的全部伤害。】 靠,丁晚一看这描述,心想怪不得金别鹤能这么疯。他手里这三面镜子简直就是无敌的道具。 第一面真相镜可以开挂看题,第二面虚拟镜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比如像现在这样建立一个虚假世界,第三面反射镜则干脆是给了自己一个金刚不坏之身,直接就是无敌,有这三面镜子在手,不飘都是难事。 当务之急是外面的黑影,程云朔在这一战里发挥出了全部实力,他本来不算很聪明的类型,能活的这么好完全靠的顶级的体质,现在到了这个需要硬抗黑影的阶段,他发挥出完全的实力。 凭着自己人高马大,程云朔轻松地周转在黑影之间。 该打飞的打飞,该丢出去的丢出去,白凤凰在这个环节没什么战力,但程云朔把他和郝飞像小鸡仔似的护在后面。 他很快受了伤,英俊的脸上也留下血痕,但他并不在意,反倒越发催化出人来疯的气质,主打一个哈哈大笑着见谁打谁。 和黑影周旋时,丁晚也在思考击破金别鹤的办法。 反射镜平时90%的减伤等于他们没伤害,镜子立起来倒是没有减伤了,但是反弹和减伤也没什么区别,还杀伤力更强些,不过反射镜只能反射一面,这是可以利用的点。 但还有个巨大的劣势:丁晚的战斗技巧是从训练营里一手学出来的。 也就是说,金别鹤了解他全部的战斗技巧。 持久战下去优势不在自己这边,而且这样对程云朔的消耗实在太大了,丁晚和唐久必须尽量速战速决。 他俩对视一眼,不需要语言沟通,默契地同步出击! —— 虽然身上有反射镜的免伤,但金别鹤不敢大意,因为免伤状态下他基本上也没法反击,所以要想赢,还是得用反弹技能反射掉关键的攻击,顺手把丁晚或唐久置于死地。 当然金别鹤比较想杀的是唐久,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唐久耍了。最开始他很信任唐久,甚至有点喜欢唐久,但是不管他怎么示好,唐久永远是很有距离感地笑着回应他。 后面他放弃唐久了,又在自己训练的少年里面发现丁晚,结果唐久居然把丁晚拐走了,秦愿一直信誓旦旦说唐久是在养丁晚的鱼,他还真信了,结果倒好,完全被骗了,到手的丁晚也飞了,这都全怪唐久。 杀了唐久留下丁晚,这是最好的选择。不行就两个都杀了,因为丁晚不是很乖。 虽然金别鹤喜欢不太听话的,但是丁晚最近有些不受控制了,他不喜欢。 虽是这样说,但不管丁晚还是唐久其实都没那么好杀,反射镜在防御端确实无敌,但进攻性也着实欠缺。 程云朔的战斗力比金别鹤想象的要强,那些黑影竟然没法形成有效的威胁,这样很危险,如果等下程云朔再过来参战,金别鹤就死定了。 没办法,那只能快一步出击。 黑影摇摇晃晃地凑近,金别鹤也没有再缩在镜子后面挨打,他又发出一声呼哨,整个人拔地而起,宽大的袍袖如同乌云,在天空中展开。 金别鹤的眼瞳闪烁着刺眼的金光,整个人仿佛一只凶狠巨大的鹤,他手中握着两根坚硬、闪着乌光的刺——不要把鹤当成无害的漂亮鸟类,它们坚硬的鸟嘴可以轻而易举将人刺穿。 唐久和丁晚的攻击中有很多假动作,金别鹤很清楚这些假动作的目的:他们想骗他开启反射镜,因为反射镜打开之后不能连着开启,他们如果有什么关键杀招就可以用得出来。 金别鹤自然不会轻而易举开镜,他在等一个机会,能够利用反弹把唐久或者丁晚一击毙命的机会。 思索片刻,金别鹤果断决定去压丁晚。 他唿哨一声,一半的黑影聚集过来,冲向丁晚。 丁晚的体力不好,在车轮战中很容易有破绽,这是其一;唐久很关心丁晚,绝对会不要命的来救丁晚,这是其二。 金别鹤是希望能在唐久拼命来救丁晚时,抓个破绽把唐久做掉,两个人二选一,他还是更恨唐久一点。 金别鹤凌厉的攻势全部向着丁晚而去,丁晚看上去很柔弱,在这么多黑影里他的身影更是几乎要被吞没了。 但丁晚不会真的被打败,相反他冷着脸有条不紊地化解着所有攻势,细细的汗珠从丁晚的额角渗出来。 金别鹤喜欢丁晚,喜欢的就是这一点,他看上去真的很脆弱,好像手上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把他折断,但怎样都不能真的折断。 丁晚看了金别鹤一眼,眼眸漆黑,好像林间的小鹿。 这样的眼神刹那点燃了金别鹤心中扭曲的欲望:想要看着丁晚在他面前受伤,想要让他向自己求饶,这是金别鹤从没有得到满足的冲动。莫名的邪火驱使着他,疯狂地向丁晚发起进攻,在这样暴雨般的攻势下,金别鹤等到了自己期望的场面—— 唐久为了保护丁晚,被迫强势进攻。 金别鹤这样压丁晚就是为了骗唐久动手,但他也知道唐久阴险狡诈的很,所以唐久不出大招他是不会开反射镜的。 他现在干脆使出全力,双臂一振,眼中金光暴涨,这是他极少使用的“鸣鹤姿态”。 这状态下,金别鹤从力量、耐久再到速度,都会有三倍以上的提升,在外人眼中看来,他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圈金辉。 但这种状态负面效果也很大,它很难持续太久,使用过后需要吸食人血才能恢复元气,否则很快就会枯竭。 金别鹤猛攻,唐久也进攻,唐久很擅长假动作,但这状态下金别鹤的专注力拉满了,完全可以辨识出唐久每个动作是真是假。 眼看丁晚似乎快顶不住,唐久别无选择,他以极快的速度出手,手中的刀猛砍而下,在空中幻化出无数刀影,赌的就是自己速度足够快,金别鹤没法判断出这一刀正确的方向! 但在鸣鹤姿态下的金别鹤,没有判断不出的可能。 从几十道刀影中他判断出真实的那一刀,刀光劈下的瞬间反射镜立起,一瞬间,刀光的方向已经发生改变! 就算唐久躲的再快都来不及,他只来得及避过要害,那一刀从唐久的大腿上狠狠划过,血光飞溅。 这样的一刀足以在顷刻间让唐久失去战力,他一个趔趄根本没办法再站住,金别鹤没打算给唐久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腾空而起,高高举起手中鹤刺! 正欲劈下,突地,感到胸口一阵穿心的冰凉。 ……不是,不应该啊? 金别鹤恍惚地回头,他不是神吗?怎么会死在这么低级的手段下? 但又确实是这样,丁晚就站在他面前,苍白的脸上沾着血污,手里握着刀,刀柄深深地没入金别鹤的后背,穿透至胸腔。 这是丁晚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金别鹤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变冷。 他艰难地抬手想摸一下丁晚的脸,这是他亲手挑选的,准备送给自己的礼物,为了选出这个最好的礼物他不知道弄死了多少弃子,但是他都还没有触碰过。 可惜直到最后,金别鹤还是没能触碰到自己的礼物。 丁晚后退了一步,没有给金别鹤碰到自己的机会,实际上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金别鹤面前。 确定金别鹤已经死透了之后他根本看不见别的,他飞快跨过金别鹤,扑到唐久身边。 . 唐久伤得很重,这没办法,刚刚那一刀是实打实地砍在他腿上。 金别鹤很强,他如果想要金别鹤有破绽,就必须得拼命。 正是因为金别鹤不相信有人会卖命换破绽,唐久和丁晚这套配合才能成功。 实际上,唐久也做好了死掉的准备,如果真死了就算还自己欠丁晚的了,不过没死,那就算他命大。 地上全是血,唐久脸上已经一点血色都看不见了。 看到丁晚着急地冲过来,他艰难地抬了抬嘴角:“小晚。” “你还好吗?”丁晚的声音在发颤。 “不算好。”唐久笑了笑,声音都快听不见了,“小晚,你抱抱我。” 刀砍在大腿上,实际上和死了没区别,伤口太大,没有有效的止血方式,人很快会失去力气,瘫软在地,失血过多而死。 丁晚俯下身抱住唐久,他的衣服很快被鲜血浸透,唐久动了动手指,抓着丁晚的手,他没什么力气,但丁晚用力地握了回去。 第97章 丁晚抱着唐久,把脸贴在唐久的胸前。他们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纯情且亲密的动作。 “是不是很痛。”丁晚低声道。 “还好,感觉不到。”唐久说,“你会心疼我吗?” “……嗯。”丁晚低声应着。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唐久声音很轻地说,“但你还愿不愿意……喜欢我。” 两个人分离很久,终于快要冰释前嫌,却好像是彻底分离的时刻。 一旁的白凤凰、郝飞等人都快哭了,更不要说当事的丁晚。 丁晚倒是没有哭,他微微闭了闭眼睛,揽着唐久,凑到他耳边,声音很低很低地说给他一个人。 丁晚:“占点便宜可以了,不要再演了。” 唐久:“……?” 他气若游丝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丁晚。 丁晚还是搂着唐久,低声说:“积分能换顶级的伤药,你已经吃了,你手都是热的。” 唐久:“……” 第89章 山海镜(18) “小晚还真是……很聪明呢。”唐久保持着自己的奄奄一息人设, 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说道。 旁边白凤凰他们都快担心得晕过去了,丁晚想了想,并没戳穿唐久, 让他卖一会儿惨吧。 毕竟唐久真的拼命了,他心疼也是真的心疼。丁晚还挺配合唐久的, 他把自己换的那瓶药拿出来,又喂唐久喝了一次。 这种药是系统用积分兑换的血瓶, 价格极其高昂,效果就和游戏里的血药差不多,绝对的数值, 无视各种负面效果,也多亏了这里还是个游戏,要是在现实里, 唐久现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其他人的状况也都还好, 程云朔受了些外伤,白凤凰在帮他处理伤口,不知为什么程云朔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丁晚敏锐地感觉到不对, 用很有杀气的眼神盯了程主播好几眼, 意思是敢对我师父下手试试。 程云朔一脸无辜地喊疼。 金别鹤应该是彻底死了, 因为在真正的系统排行榜上, 他的名字消失不见,丁晚的名字则攀升到第一位。 可除了这一点之外,这里依旧是非常平静,平静的令人生疑。 为什么说令人生疑,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如果这一切真的结束了,系统总该给一些公告吧?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俨然还在完好运行着。 “我们是不是漏过了什么?”丁晚率先说。 “我也觉得。”白凤凰微皱着眉,“让我想想,我好像有种很细微的感觉。” 丁晚和唐久可不像郝程两个呆子,在白凤凰思考时插不上话,他们更倾向于集思广益。 丁晚问:“什么样的感觉?” “类似于让我在梦魇里醒不过来的那种感觉。”白凤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在这个地方,这感觉尤其强烈。” 他很快地走了几步,“在不同位置这种感觉也不相同。” 丁晚差不多明白了,白凤凰说的这种“感觉”其实就是不适感,他赶快过去扶住白凤凰,程云朔愣了一下也明白了,嗖的冲过来扶住白凤凰另外一根胳膊。 这里多半有个密室之类的东西,白凤凰越是不舒服,离那密室就越近,靠着这种人肉雷达的地毯式搜索,不久,一行人就锁定了某几块地砖。 这些地砖非常结实,但是架不住唐久的爆破功底,伴随着“砰”一声巨响,尖锐的警报声疯狂般响起,在整个房间里刺耳回荡! 地面上,出现一个直径约两米多宽的黑色洞口,站在这里看下去,能看到奇怪的光,在洞穴内不断地流动。 那种光本身就是强烈的精神污染,丁晚看着都感到一阵疼痛,更不要说白凤凰,本来就苍白的脸上半分血色都不剩,但他还是坚持跟着众人一起,跳到下层的洞穴之中。 从他们进入这里开始,系统就在疯狂地发出警报。 -【警告!警告!系统正被篡改!请及时修复!】 -【警告!正遭遇非法入侵!请尽快离开!】 …… 连续不断的报警声极度刺耳,好像有人在脑袋里拼命尖叫,这应该也是系统自我保护的机制之一。丁晚费了很大力气克服这种几乎把他撕裂的叫声,定下神来看,这个洞穴里空荡荡的,除了四周流溢的彩光之外,洞穴内唯一的东西,就是一本书。 一本巨大的书。 书呈现打开的样子,立在众人面前,这本书大约有三米高,单页有一米多宽。 书页很轻薄,好像是真正的纸,虽然没有风,却正自缓缓翻动。 书页上全部都是图画,无数的山川河流,无数的烈日朔风,甚至还有钢筋水泥浇铸成的城市森林。 丁晚试着去触碰书页,但是手靠近到一定距离就再也无法逼近,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保护着整本书。 这一定就是真正的“山海绘卷”了。 按照金别鹤刚才说的,整个绘卷世界依托在山海绘卷之上,只要毁掉山海绘卷,也就等同于毁掉这个世界。 “摸不到的话就用火。”丁晚说,“火很难生起来,但肯定有办法的。” 他眼里也像映着莹莹的火焰。 这本书所有的保护措施,都有着很强的“金别鹤”的个人风格,就冲这一点,他也要毁掉这个所谓的“世界”。 系统的反应正说明丁晚的判断正确,它反复的报错,发出尖锐的报警声,这声音不光丁晚他们能听见,绘卷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 主城中,玩家自发聚集在一起,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系统面板的变化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突然出现的“道具”面板,接连不断的警报声,还有榜一的丁晚飞速上涨的总积分数…… 只要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丁晚正在对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三个主城的新手帮会都已经建立起临时收容点,以应对随时出现的各种状况,水、食物、防身武器统统都准备好,有人在祈祷,有人在大哭,所有人耳边都是尖锐的警报声,那声音几乎让人抓狂。 唐久那家店外面也聚满了玩家,他们只是呆在那里,不然也不知道该去哪。 “现在是什么情况?”玩家们交头接耳着。 “不知道。可能我们要出去了吧。” “但是也有可能世界毁灭了,我们也要完蛋了。” “害,完蛋就完蛋吧,一了百了。这破日子我tm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声里,突然有人惊呼:“看天上!” 所有人一起抬头看去,天空不知何时已变成交织着滚滚浓烟的暗红色。 血色沉沉,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将整座城市吞没,这简直符合所有人心目中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景象。 但竟然没人害怕。 在这个世界里久了,生死都已习惯置之度外,甚至有种“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来,总之求你快点来”的心情。 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也正是在这时响起。 -【检测到系统已破坏。】 -【当前系统承载力为……正在检测……当前系统承载力为0】 -【即将启动玩家自动弹出程序,倒计时30秒。】 -【即将启动世界自毁程序,倒计时30秒。】 “我们要回家了吗?还是我们要死了?”玩家们面面相觑,希望能从彼此那里得到答案,但他们当然没有答案。 头顶的白光越来越灿烂,几乎每个人都仰起头,张开双臂,以等待死亡和等待新生同等的心情,期待着答案降临。 . 地下室里,《山海绘卷》已不见原本的踪迹,巨大书籍的基座上只余灰烬,浓烟弥漫着整个空间。 丁晚一行人已经找好了掩体,他们挨挤在一起,唐久像老母鸡护着崽子一样把丁晚搂在怀里,用湿外套捂着丁晚的口鼻。 那本书很难点着,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拼着同归于尽,总算在书卷上看到滚滚的浓烟。之后每一步结果都不确定,包括现在。 他们其实和外面的人是完全相同的状态,不知道30秒后,等待自己的会是新生还是永别。 巨大的晃动声、撞击声,每秒一次响起了冰冷机械女声、建筑碎片掉落的噼啪声……在全部的嘈杂里,在滚滚浓烟和缭乱灼热的火光里,丁晚和唐久对视着。 他们所有人挤在一起,但能看到听到的却只有彼此。 “如果我们死了……”唐久停顿了下。 “我喜欢你。”丁晚说。 唐久愣了愣,不由自主扬起嘴角:“你这么说,突然感觉死掉也值了。” 他往前凑了一点,就很轻松可以亲吻丁晚。他紧紧抱着丁晚,不想再虚度任何一秒,因为他们也许只剩下最后的三十秒。 他们曾经分离,终于又放下心结彼此相依,这一刻唐久甚至没有怕死,感觉到丁晚也同样紧紧拥抱着他,心底澎湃的爱意碾压了其他所有情绪。 直到丁晚突然抬头:“对了。” 第98章 “怎么?”唐久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在这么近距离的对视里不沉溺于丁晚的美貌,专心听他说话。 “如果活下去了,我要怎么找到你?”丁晚问。 唐久怔了一下,他都快忘了“活下去了”这件事,耳边的计时只剩下最后一秒,唐久心里飞快地盘算了“告知丁晚自己现实状况”以及“年纪尚幼就被带去集中训练的丁晚对现世的熟悉程度”等指标后,摸了摸丁晚的脸。 “等我去找你。很快。”唐久说。 第90章 梦中人 丁晚睁开眼。 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他坐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昏暗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他恍惚了好一阵,才勉强回忆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去找你。很快。” 丁晚甚至分不太清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在这个小屋子里的小床上坐了很久, 才勉勉强强的想清楚一点现在的状况,刚开始他几乎是失忆的, 慢慢的关于“绘卷世界”,关于唐久, 才都回到脑海里。最后发生了什么呢?真的没印象了,唐久说完那句话,丁晚就晕过去了, 好像陷入了漫长的沉眠。 丁晚甚至分不清,现在还是绘卷世界吗?还是他已经回到真实世界了呢? 绘卷世界到底存在吗? 丁晚撑着墙壁站起来,整个人极度的疲惫, 感觉快要虚脱了。这个小房间很陌生, 可他又好像有肌肉记忆,很自然地推开房门,走进就在隔壁的厨房。 在早已经落满灰尘的架子上丁晚看到了一排泡面, 他抖了抖灰尘, 拿起一袋, 看着上面的日期。 是在15年前。 丁晚靠着墙, 长长出了口气,他一瞬间觉得释然,甚至有点想哭。 流逝的时间证明关于绘卷世界的一切都真实存在,那么唐久也真实存在,至少这一切都不是场梦,他不是在这个牢房一样的小出租屋里人生从一而终。 可是要到哪里去找唐久? 丁晚不知道,他慢慢的又想起来一点东西, 这里是他被拉进绘卷世界前,在训练营休息的单间。 在外面的世界他们不住宿舍,甚至每个训练营的小孩都不被允许私下联系,或许是金别鹤担心他们构成类似黑三角的团体。 但是他在这里什么也没有,钱、食物、人际……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他倒是很能打,但这里是和平世界,他就算能打有什么用呢? —— “队长?队长!” 接连不断的焦急喊声里,唐久睁开眼睛。 这里是b市地处偏僻的疗养院,说是疗养院,其实已经对外封闭了很多年,到处都有这里闹鬼的故说。 只有消息极灵通的人才会提起,疗养院好像是b市某个国家级军事任务的重要秘密基地,至于到底是什么任务,提起的人都讳莫如深。 . 多年前,以近乎固定频率发生的神秘失踪案已经受到高层注意,以各种手段寻找罪犯无果后,高层终于不得不把思路考虑到神秘事件上去。 一部分科研人员开始调查神秘失踪案的玄学因素,另一部分军人则负责复现失踪场景,抵达第一现场。 这种危险性极高的疑任务,当然交给最优秀的军人,也就是即使在特种兵最顶级的“黑豹特战队”中都身为佼佼者的队长,唐久。 和他一同接受任务的是位军方背景的知名学者,姓白,在那个世界里他给自己取了个花名,叫白凤凰。 接受任务时唐久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包括一去不回等等,他们征用了这个疗养院,期限是八十年,为的就是无论唐久的身体发生什么状况他们都能尽量保持他的生命体征,没想到的是唐久居然凭空从疗养院里消失了。 军方慢慢锁定一个暗中活动的组织,这组织传播一些邪恶的教义,从孤儿院里“领养”一批又一批的男童女童,后来这些孩子都神秘消失,现在这个组织已经被一锅端,但组织领头的重犯坚持说他们得到了“神谕”,所有人都去往了“神修筑的新世界”,到底是什么世界,就死活问不出来。 他们估计唐久和白凤凰也进入了那个世界。 将近十年时间,失踪案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也逐渐有些动荡流言出现在坊间。 这些专门配给唐久和白凤凰的医护人员守着空空的疗养院,其实没有人敢抱着乐观的猜想。 他们心里都以为两个探险者死了,没想到有一天,唐久还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 “丁晚呢?”这是唐久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什么丁晚?”医护人员迷惑地问。 接连不断的“队长”声,还有在呼唤声里一个个接到他身上的检测仪器,让唐久的记忆略微回笼。 “失踪案已经了结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出最让所有人关心的话,“那个‘新世界’已经彻底覆灭了,失踪的人如果还活着的话,这几天都会慢慢回来。” “具体是什么情况,队长?刚刚听说白老师也突然出现在他那间病房里了。”问问题的是唐久以前的战友,跟他关系好得很,“你们到哪里去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唐久笑了下,“我后面再汇报吧,或者你们先去问他,这事情水深得很,其实你们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总之队长又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默默拯救了世界是吧。”战友打趣。 唐久笑了笑,“不说这些,当务之急是需要你们帮我找个人。” “现在找什么人啊?你的当务之急是各种表彰会。”战友问,“话说回来,想找谁?你说的那个‘丁晚’?” “别的事都往后放放吧,总之我要先找他。”唐久说,“很急,非常急。” “怎么了?”战友神情立刻紧张起来,“这是危险分子?” “那倒不是,是好人来着。”唐久顿了顿,“就是着急想见他。” 战友:??? —— 丁晚慢慢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在很荒凉很破的地方,小时候对这些都没概念。但这里巷子东倒西歪的,到处都是一股危房样,他自己跟时代更是脱节中的脱节,手机都没有。 漫无目的沿着街走,唯一觉得没那么孤单的,是不管电视里还是手机上,只要丁晚能听到声音的地方,都有喜气洋洋的声音在广播“特大人口失踪案告破”。 丁晚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过来,说的就是绘卷世界的事情,只不过这种事情不能明面上提,要不应该会引起恐慌。 大概在他第十次路过同一家面馆门口时,丁晚被店老板招呼住了。 “小伙子你一下午走来走去的干嘛呢?”老板皱着眉问。 “我……”丁晚顿了下,“我不知道要去哪儿。” 老板愣了愣,语气软化下来,“刚来城里打工是吧?迷路了?要不先吃碗面吧。” “我没钱。”丁晚说。 “没事儿,我请你,一碗面无所谓的。”老板大方地说。 丁晚坐进店里,老板在后厨忙活了一会儿,给他端上来一碗放了不少牛肉的牛肉面,“看你这么瘦,饿坏了吧,多吃点。” “谢谢。”丁晚说。 他本来还没觉得,面香和牛肉香扑面而来,他才发现自己确实是饿了。外面天都快黑了,丁晚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 “以后别到处乱转悠,要不是看你挺周正的我都以为你是贼了。”老板和善地问,“你从哪儿来的?” “我……”丁晚愣了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 老板倒没多想,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只当丁晚是年轻人刚进城害羞,哈哈一笑也没多问,跟丁晚聊起电视上正播报着的新闻:“你们那儿有人失踪吗?我们街道前段时间失踪了一对老夫妻,今天都回来了。” “可太好了,本来大家还都担心呢,传什么的都有,外星人绑架都出来了。现在人回来就好,总算是没事儿了。” “你看,正表彰呢,这事儿都出动特种部队了,看来真是大事儿啊。” 丁晚顺着老板的话头往墙上挂的电视机那一望,看到屏幕里那张脸就愣住了。屏幕里的人穿着一身让他很陌生的军装,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气质,但那张脸还是让丁晚一如既往的熟悉。 主持人正声情并茂地介绍:“前‘黑豹特战队’队长唐久在此次重大失踪案件破获过程中,立下重大功劳,他……” “唐久。”丁晚脱口而出。 “对哦,他叫唐久。”老板看了看电视上,“长得好特么帅啊,他们特种兵都这么帅吗?” “我认识他。”丁晚说。 “谁不认识啊,我也认识他。”旁边有客人插嘴道,“就是他不认识我。” 老板瞪了那人一眼。 “……”丁晚想解释,但是又觉得没必要,解释什么呢。 他没想到,现实世界里的唐久竟然这么厉害。 厉害的不是唐久特种兵的身份,而是他会出现在电视里,每一个人都知道。 第99章 而丁晚自己在现实世界里……没有家,没有朋友,甚至没身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可能是那个“失踪案”里的一个名字吧,有没有名字都不一定。 旁边的人像是喝多了,看丁晚没说话,自己又阴阳怪气起来:“我说现在这帮年轻人,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一个个浮夸得很,什么牛逼都吹。” “你喝多了吧。”老板看不下去了,“好好喝酒吧您,少说两句。” 丁晚倒是不会因为这种话就影响心情。 虽然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满肚子的迷茫,但是绘卷世界早就修炼了他极其强大的内心,面对怪物他尚且不怕,这几句风凉话他根本连点波动都不会产生。 “我是真认识。”丁晚跟那人又说明了一下,并且决定这人再说话他就不理了。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外面有人说:“他确实认识,我作证。” “你谁啊你就作证?”那个屁话多的客人又杠了一句,转头看过去却瞬间愣住了。 而在他转头之前,丁晚已经一瞬间辨认出了那个声音,那种又惊又喜的感觉回来了,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原地蹦起来冲到那人怀里去,他尽量矜持地转过头。 唐久穿着丁晚很熟悉的那身黑衣服,拎着一大袋子零食,风尘仆仆地站在面馆门口,笑看着他。 看到丁晚时唐久除了心疼以外,唯一的想法就是。 还好,这次没让他等得太久。 第91章 心上人 回到现实世界的丁晚让唐久稍微找回了刚恋爱时的感觉, 现实生活经验的缺失让他很依赖唐久。 不过这种依赖他也比以前会藏,主要体现在寸步不离地呆在唐久身边,以及唐久稍微不见他就会开始寻找这两点。 丁晚把唐久带去他的小单间。 “你住的就是这种地方?”唐久一看到那小单间的样子, 眉头都皱了起来,这地方现在看着就跟废弃了一百年的仓库一样, 当年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嫌弃是吧。”丁晚看了他一眼。 “怎么会。就是想到你以前就住在这种地方,心疼死了。”唐久说着, 自然地把丁晚的手抓过来。 这还是他们回到现实世界以来第一次触碰。 对丁晚来说,真实世界的唐久在刚见面时,让他感到有点陌生。 其实对方从外貌到声音完全就是一个人, 这种“陌生”有90%是心理作用,还有10%是因为他对现实世界的陌生,但总之这种陌生给了他网恋奔现般的微妙的害羞。 等到被唐久牵住手时, 这点陌生就变成了分外的心动。 “你是军人啊,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丁晚低声说,“你还是特种兵队长。” “嗯。”唐久点了下头,疑惑道, “你为什么好像很惊讶, 看不出来吗?我专业技术那么好。” “专业技术是好, 但是我还以为。”丁晚顿了下, “我还以为你是黑//道上的。” 唐久:“……” “真的不能怪我。”丁晚说,“你看起来确实不像什么好人,各种意义上都是,比如站姿,比如——”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唐久眼角一直跳,赶紧打断。 不像个当兵的, 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但是听丁晚说怎么就这么微妙。 “但是实际上好帅啊。”丁晚又念叨了一遍,“特种兵……特战队队长。” 唐久突然又想起,丁晚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选中”了,没过过真正的生活,之前问郝飞大学平时都干什么的时候,语气就带着藏不住的憧憬。 他紧了紧丁晚的手,“走,带你去我那儿。” “去干嘛?”丁晚问。 “给我们大功臣一个名分。”唐久回答。 . 他们坐了很久的车,唐久开车,路边的景象丁晚明明在绘卷世界里都看过差不多的,他却看得很认真。 唐久也就很配合,路过个服务区带着丁晚下去吃饭,路边有景区带着丁晚过去转转,主打一个全部体验过。 他们在车子里偷偷接吻,天色稍微晚点就找地方休息。 唐久会订最好的酒店,带丁晚去到最高处的城景套房,他们俯瞰着车水马龙和万家灯火,拥抱,然后亲吻,做情侣该做的所有事,然后还有精神的话会出去逛夜市。 不过唐久还是提醒自己不要太放松,他一路自驾,横跨上千公里,是为了带丁晚回疗养院。 丁晚不该是哪个很早就被剥夺了童年和少年的,藉藉无名的可怜小孩。 破坏绘卷世界他占了头功,唐久要把属于丁晚的一切,不论荣耀、名声还是财富,都给丁晚拿到手。 这过程还算顺利。 . 丁晚自己觉得自己是不在意头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真被颁发奖章时,他看上去比谁都骄傲。 可能没有唐久骄傲。 从拉着丁晚的手回疗养院那一刻开始,唐久看到谁第一句话都是:“这是丁晚,带我通关绘卷世界的大功臣。” 他们经历了比较长的一段汇报,包括详细讲述在那个世界里的所见所闻、以及验明正身等等。 之后丁晚得到了比唐久更高的待遇,他的照片出现在任何可以见到的社交媒体上,还进行了一次全球巡回的见面会。 在他们破坏绘卷世界之前,恐慌气氛早已缓慢弥漫在全世界,丁晚他们回来,还有很多失踪的人也跟着回来,自然让他们人气高涨,更不用说回来的玩家都知道丁晚,他们看到丁晚的脸,就会跟自己的家人朋友说,“这是救命恩人”。 当然,“曾经有一个无限世界出现在我们身边”这种绝对会引起恐慌的事实完全被掩去,取而代之的是“蟹//脚”、“连环绑架案”等确实是那个意思,但隐去了关键内容的说法。 绘卷世界肯定不会再出现了,每个人都很确定。 可以把人拉进世界的力量已经随着那本被焚毁的书一起消弭,但对每个曾被拉进世界的玩家来说,这段故事都是绝对不想提起的,巨大的伤痕。 他们回来了,很幸运,但每个人也都亲眼目睹过同伴被留在那里。他们绝不想主动再提起那段故事。 除了庆祝失踪案告破外,全球范围内也进行了一场持续一周的悼念,为那些没能回来的人。 . 一切结束之后,唐久准备退役了。 一方面他的服役年限已经相当长,加上这次行动的巨额奖金,足以让他支撑自己和丁晚很高水平的生活。 另一方面,绘卷世界的经历确实让唐久身心俱疲,在金别鹤身边卧底、无数次出生入死,如果唐久不是足够坚韧很可能已经半路被摧毁,现在他只想安稳过日子。 唐久在本市挺好的地段买了套大房子,写的丁晚名字。 他其实想住个安静的地方,养养鸡种种花的,归园田居蛮好。但他知道丁晚想住城里,丁晚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很喜欢人类浓度很高的那种生活氛围,所以房子选在了闹市区。 倒是丁晚对工作表现出高涨的热情,他问:“我能不能不退役?” 不想退当然就不退,对象好不容易找个正经工作,唐久很明白,对象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唐久更明白。 不过唐久舍不得丁晚再去冒生命危险,丁晚也挺配合。 唐久在新买的房子附近,找人给丁晚安排了个片警的工作,日常就是调解一下邻里纠纷,救救爬上树下不来的小狗小猫。 活儿忙忙叨叨的丁晚倒是喜欢,他又是救世主,本地那几个爱找茬的老头老太太都有孙辈被拉进过绘卷世界,全靠丁晚救出来,这些人很给他面子,就算本来在吵架,看见丁晚过来,立刻咳嗽几声不吵了。 丁晚很快混成了本地人见人爱的一枝花,去哪儿都有人给他塞吃的,他当然一脸严肃地退,说不能收群众一针一线。 这时候唐久就提着个鸟笼从后面冒出来,说不用送了不用送了,想吃什么我们家都有,然后被丁晚瞪回去。 . 程云朔和郝飞都找到了,郝飞刚好就在本市读大学,隔三差五找理由过来蹭饭。 程云朔继续当他的主播,但是他赛道蛮奇特的,是跳舞,每次录完视频还要一键转发给白凤凰。 不过丁晚很欣慰地得知,白凤凰根本不怎么登录短视频软件,所以程云朔分享的那些跳舞视频他都没看。 至于唐久。 跟唐久算是和好了,这状况,想不和好也不行,这人房也买了、名字也加了,自己拎着一张退休证跑过来说丁晚不收留他他就无家可归了。 也不知道三十来岁的人在这装孤寡老头是怎么想的。 丁晚生日时,唐久给丁晚办了生日宴会,丁晚对自然风光兴趣缺缺,对高楼大厦这种人造景观则喜欢的不行。 唐久问丁晚:“要不要给你订几块大屏,到时候整个商业街都是我们丁少的生日祝福?” 第100章 丁晚虽然喜欢人气儿但是没有e到这种程度,只是想想他都一个激灵:“不用不用,就咱们两个就好。” 于是唐久陪丁晚看了电影,去滑了轮滑——这都是丁晚点名要参与的项目,最后去到市内很有名的餐厅,知道丁晚喜欢安静,他早早订好了包间。 . 丁晚喜欢吃各种各样的东西,吃的不多,但是馋,吃东西对他来说是种享受。之前在绘卷世界里也吃,但是真到了外面,感觉还是不一样,外面的菜做的是好一点,许多乱七八糟的巧思,这些巧思在绘卷世界里,只能在玩家身上见到。 他们在露台上吹着晚风,桌上的盘子里摆着制作很精致的甜品,杏仁奶油配芝麻脆饼佐以香橙酱,唐久用小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小块点心,包含所有内容物的丰富口感,喂到丁晚嘴边伺候他吃。 “这种日子也太舒服了。”丁晚望着远处的灯火,惬意地叹了口气。 “是,以后我们都不用奔波了。”唐久温柔地说。 “如果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呢?”丁晚侧眸看着他,“我不是乌鸦嘴,我的意思是,如果万一,还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你想怎么办?” 唐久也认真地看着丁晚,本来是丁晚坐在椅子上,唐久站在边上,这次他干脆单膝跪在丁晚身边,攥着丁晚的手,仰头看着他:“这个问题我真的想过,因为那本书没了,但谁也没法保证类似的事情还会不会有下次。我也早就想好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我不会劝阻你,更不会懈怠,我会一直保持状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如果能安度余生最好,如果不能,我也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替你做决定。”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很乐意陪你再拯救一次世界。” 丁晚看着唐久闪闪的眼睛,笑起来,心想唐久这人改过自新以后,真是非常的可爱。 正想着突然觉得指尖微凉,丁晚垂眸看去,怔怔地发现唐久不知何时给他无名指上套了个很素但是又非常非常闪的圈。 丁晚虽然没太多生活经验,但也知道戒指是什么意思。 他怔怔看着唐久,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 夜风吹拂唐久的头发,唐久的眼睛很亮,他嘴角总是带着笑,给人种很会玩的感觉。 唐久和那年他们在冰湖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看上去玩世不恭,却比谁都可靠,比谁都坚定。 “上面是我的承诺,那接下来是我的请求,丁晚,请你往后永远都和我在一起,我们不要再分离,好吗?”唐久问。 丁晚扬起嘴角,他笑起来就是整个夜色里最美丽的画面。 “行。”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