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一起穿到了ABO》 第1章 《和死对头一起穿到了abo 》作者:掐指一算【cp完结】 简介: 蒋舟和程秉竹马竹马,但从小就互看不惯,蒋舟嫌程秉冰块脸死装,程秉嫌蒋舟事太多烦人。 直到有一天,两人穿到abo平行世界,分化成了不同的性别,只有彼此的信息素才能安抚对方。 蒋舟:凭什么他是a,我是o?! 程秉:…… 为了共同探讨回家的方式,合力解决遇到的困难,两人紧急停战,选择同居。 一同居就出现了问题。 蒋舟信息素异常增多,高热上头,说:“兄弟,我觉得你好像有点香。” 程秉:“……” 蒋舟说:“兄弟,给我吸一口你的信息素,咱俩过去的事儿就算了。” 程秉冷冷回答:“我不是你兄弟。” 狗程秉,这时候还装。 深觉自己被羞辱的蒋舟嚷嚷着:“不给吸就不给吸!我就是死这里!死外面!从楼上跳下去也不会吸你一口!” 程秉:“哦。” 十分钟后。 “其实我们也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蒋舟扒在门框边,可怜巴巴地看着程秉,浑身的气势都弱了下去,和平时张扬的样子没有一点相像。 急促的心跳声震着耳膜,程秉那时便想,信息素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他望着蒋舟,蒋舟也用那双柔软水亮的眼睛看着他,小声对他说。 “那你咬我一口,行吗?” 高冷闷骚攻x炸毛心软受 第1章 “你再说一遍,我是什么?”蒋舟同自己的室友大眼瞪小眼。 “……你是omega。” “什、什么噶?” “omega。”室友面带僵硬微笑,给不知道突然抽什么风的蒋舟解释,“性别,这是你的性别。” 蒋舟用手指自己:“omega,我?” “对。” 蒋舟睁圆眼睛,还指着自己:“我是omega?” “……是。” “omega是我?” “……” 这根本就是人机吧! 室友已经被蒋舟突如其来的抽风整麻了,面无表情地再重复了一遍:“对,你,是你,你是一名货真价实的omega,后颈上有性腺,会散发出信息素,每隔三个月具有一次热潮期,可以被alpha注入信息素进行标记。” 蒋舟满头雾水:“热潮期是什么?” “发那个什么情期的含蓄内敛版本。” “哦……动物世界那种吗?”蒋舟似懂非懂,试图理解,“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交*的季节……那种?” 室友委婉地表示:“我们人类一般不管这个叫交*。” “我知道!我们人类一般管这叫做……” 没等他把剩下那个字讲出来,室友先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说:“蒋舟同学!我们人类还是比较含蓄的!” 是吗? 你们发那个什么情期都整出来了,还含蓄呐? 蒋舟的世界观遭受巨大冲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女子口巴。”他说。 室友:“……” 室友运了一口气,继续和他解释道:“总之omega热潮期来临的时候,会比较想要alpha。” “怎么要?”蒋舟一脸求真问知。 室友:“……” 室友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不能说?”蒋舟还在问。 室友的沉默震耳欲聋,半晌才开口说:“……我建议这个去问以后标记你的alpha。” 蒋舟露出恶寒的表情:“我才不要被alpha标记。” 室友:“也可以打抑制剂,但抑制剂打多了会对身体有损害哦。” 蒋舟郁闷地哦了一声,眉毛皱得紧紧的,有种世界观遭受冲击但又不愿相信于是努力寻找可质疑的漏洞但发现这事真他爹离谱根本无从找起的拧劲儿。 他的两根眉毛都快拧成绳结了,纠结了半晌又问:“可标记和小狗撒尿又有什么区别呢?” 室友:“……” 室友发现他根本就讲不通,终于心如死灰,麻木地说:“区别在于我们是人,标记也不是撒尿。” “是这个道理没错啦,但是……”但是不都是在别人的地盘留下自己的气味然后进行圈地吗? 蒋舟说到一半,瞥见了室友要杀人的目光,立马乖觉地闭上了嘴,露出个乖巧笑容来,一副缩着爪子的猫似的温顺老实模样:“好的,我们人类是可以掌控自己欲|望的高智慧生物!abo简直是世界生物进化的一大步……哎那动物进化有abo性别吗?” 室友深吸了一口气,眼看即将爆发—— 蒋舟眨也不眨地瞅着他,好奇地又问了一句:“有吗?” 蒋舟长得漂亮,是很干净的那种漂亮,不显得娇弱,浑身上下都是清爽蓬勃的少年气息,身上自带一股旺盛的生命力似的。 那双眼睛更是生得好,眼型流畅,整个眼睛都很大,瞳仁也大,是金琉璃一样的颜色,澄澈剔透,被这双眼睛直勾勾看着的时候,让人特别没有抵抗力。 “……没有。”室友最后屈服于了他这张脸,隐忍地又回答了一次。 “那alpha……” 但脸再好看也经不起这么被折磨! 室友终于对他的叨叨叨和好奇心忍无可忍,反手把一本新生入学abo生理知识手册甩给了他。 说实话,这种手册在大学里存在的意义就是一个形式,毕竟现在这个年头,大部分人都分化于14-16岁,该懂的早就懂了,哪里还有像蒋舟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过正是为了防止出现有像蒋舟这种对abo生理知识一窍不通的,他们学校才做出了一系列措施。 毕竟刚上大学,十八九岁的孩子从高中高强度集中管理的模式下骤然脱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意外,刚进大学的新生,都会收到一本abo生理知识手册,学校还会组织专门的abo生理知识讲坛。 甚至还有abo生理识别与安全保障的公共课。 蒋舟就是在这门课上发现自己穿越了。 是的,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所在的世界只有两种性别,男性和女性,而不像现在这个世界这么魔幻,居然有六种性别! 蒋舟的世界观都要碎了! 他分明记得自己今早要上的课是思想法治公共课,昨晚就把书拿出来放在了宿舍桌子上。 昨天熬夜玩手机睡得晚,今天又要上早八,蒋舟困得要死,昏昏沉沉,直到坐在教室里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的书从《思想道德与法治》变成了《abo生理识别与安全保障》。 一翻这书里的内容还挺像那么回事,就是有点扯淡。 他还以为自己被同桌恶搞了,满脸懵逼地问他的同桌兼他现在的室友,这是弄啥嘞?!你为了整蛊我甚至愿意自己编一本书?! 他的同桌兼室友也懵逼啊,也问他你这是弄啥嘞?!这是我们才发的教材啊! 蒋舟:??? 蒋舟经过了两节课加一个课间的时间反复确认,才终于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实。 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里。 同学还是那些同学,室友还是那些室友,学校还是那个学校,他也还是他。 但是……他来到了一个有六种性别的世界。 宿舍楼都变成了六个区域。 他还成了一名omega。 “太可怕太魔幻了。”蒋舟草草翻了几页被室友摔进怀里的生理知识书,看完omega生理知识介绍,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双眼无神地喃喃道,“难道是因为我昨天给那条评论点了个踩吗……” 蒋舟昨晚打完游戏刷论坛,刷到一条奇怪的评论。 大意是说死对头是绝对不可能变成情人的啦,他还没来得及狠狠赞同,就突然扫到了这条评论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死对头是情人。 蒋舟:“……” 疯啦! 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死对头怎么可能变成情人! 蒋舟怒而点踩,然后愤然入睡。 一睡醒就发现自己,嘿,穿越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不给那条评论点踩了。 没准儿真是因为这个穿越的呢? 毕竟这是他穿越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早知道就当看不见了,反正他和他的发小兼死对头程秉是不可能变成情人的。 就算这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死光了!死绝了!只剩下他和程秉! 那他和程秉也是不死不休的—— 仇!敌! 嘭! 宿舍门被大力撞开,一个个子高大的黑皮男生撑着反弹回来的门板,气喘吁吁地喊道:“蒋舟!蒋舟在吗!你家程秉突发易感期啦,这会儿正找你呢!” 蒋舟:“?” 刚刚还在心里发狠誓的蒋舟双眼呆滞:“啊?” 谁、谁家? 第2章 - 天气晴朗,道路两边的观赏树木葱葱郁郁,金色的阳光铺下来,穿透茂密的树叶间隙,洒下星星点点随着微风摇晃的光斑。 四只脚凌乱地踩在柏油路面的光斑上,步履匆匆地赶往医务室,期间伴随着一个omega崩溃且难以置信的声音:“你是说,我现在和程秉是一对儿?!” 黑皮却没立刻肯定,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不好说。” 蒋舟:“?” 蒋舟更疑惑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蒋舟,你失忆了吗?”黑皮没回答他,反而是有点奇怪地发问,“怎么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蒋舟现在哪儿有心思聊这个,怪力乱神平行时空,说出去谁信啊。 他摆摆手道:“这不重要,你就当我脑子睡昏了吧,所以程秉那个什么感……” 蒋舟卡了一下,想不起来是什么感什么,干脆胡乱诹了一个,反正是那个意思:“感冒期,是什么情况?新型流感病毒?” 黑皮:“……” 黑皮:“是易感期,不是病毒,你可以理解为因为信息素水平上升,导致alpha出现了一段时间的躁郁。” 情绪敏感,攻击性高,占有欲强,偏偏还很脆弱。 被自己喜欢的omega说一句讨厌会自闭死。 “这样哦。”蒋舟还是懵懵懂懂,他刚了解完omega生理知识,还没来得及了解alpha生理知识,不过心里也猜这个易感期应该和热潮期是个差不多的玩意儿,如果放任不管可能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甚至还有死亡风险,虽然他和程秉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只是蒋舟还是有点不解,奇道,“他易感期,找我干什么?” 黑皮神色古怪地瞅了蒋舟一眼,嘀咕了一句“真睡糊涂了啊怎么这都不记得了”。 蒋舟:“?” 我难道……应该记得吗?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黑皮看他睁大眼睛,满脸迷惑,是真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只好无奈地解释道:“因为你们俩无法使用抑制剂缓解热潮期和易感期,只能使用……彼此。” 只能使用彼此? 怎么使用?哪种使用?! 刚刚从书上了解完热潮期是什么的蒋舟脸皮腾一下热了起来,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你听听这话它像话吗?! 像不像话不知道,反正蒋舟已经来到了医务室门口。 热心肠黑皮同学把人带到,和他说了拜拜就走了,走前还挤眉弄眼地祝福他度过一个幸福的好夜晚。 蒋舟:“……” 蒋舟看在他带路的份上,忍了又忍,才忍住没给他脑袋上来一坨子。 “蒋舟同学是吧。”一个戴眼镜穿白褂的beta女性看见他,朝他点了下头,说,“程秉同学在隔离室,你先在这里坐一下。” “好的。”一路都是懵逼的,现在还是懵逼的,说让坐,他就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 两分钟后,校医拿着一个细细的黑色项圈过来了。 蒋舟目露疑惑。 校医解释道:“这是颈环,颈环带在脖子上,可以防止你的信息素水平升高,避免你失控,也能避免alpha失控。如果alpha的信息素浓度超过危险值,颈环会发出警告,警告超过三次,会向给我们发送警报信息,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赶来,避免你受到伤害。” 啧。 就程秉那毛病死多的文弱书呆子能伤害得了他? 蒋舟表示十分不屑。 但还是尊重一下这个世界的诡异设定好了。 蒋舟貌似很乖地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校医见他像是有分寸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把手里的颈环递给他,温声说:“把颈环带上吧,我带你过去。” 蒋舟老实地应了声好,接过这根黑色的omega颈环,开始钻研。 大约小拇指粗细,通体圆润光滑,中央有一块指节大小的银色金属物。 他猜那个金属物应该是贴着后颈的,毕竟那儿有那什么……哦,性腺。 蒋舟尝试着把颈环带上脖子,扣好,后颈上好像有两根细刺扎进了他的皮肤,有点不舒服,但也不是很疼,尚且可以忍受。 很快,蒋舟就被校医领到了二楼隔离室,在隔离室门口,她又严肃地提醒了一遍:“颈环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在安抚期间,绝对不可以摘下颈环,即便alpha诱哄你摘下,也绝对不要摘下。” 她这幅小心谨慎,好像蒋舟不是去安抚alpha,而是去拆炸弹的。 蒋舟乖乖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质疑。 反正他以前和程秉打架没输过,当然也没赢过,不过这不重要。 总归这劳什子的信息素再玄乎,也总不至于玄乎到,让他揍人都揍不动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在校医离开后,蒋舟没什么犹豫,大咧咧地推开了隔离室的门。 然后他就知道了为什么,这位校医会反复提醒,小心不要受到伤害。 砰砰! 血迹急速流动,心脏猛然收紧,体内的信息素瞬间被唤醒,开始沸腾奔涌。 在进去第一秒钟,被压抑许久的浓烈的alpha信息素,就如同骤然开阀的洪水凶猛地朝蒋舟袭来,他毫无防备,腿一瞬间就软了,差点没栽在地上。 alpha信息素铺天盖地,将整个密闭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空气里信息素的浓度实在太高了,高到几乎快成了黏稠的胶质,张牙舞爪的,像要把蒋舟整个人都活活吞了。 蒋舟颤栗不已,他第一次体会到信息素这种神奇的东西,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带给他的刺激近乎是灭顶的,无可反抗的,直击灵魂的。 他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甚至觉得信息素……可能根本不是气味,而是某种通感。 恍惚之中,蒋舟仿佛看见了一连片落在雪松树上的新雪,他站在林间雪地,冰凉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又觉得自己似乎站在海边,踩在嶙峋的死掉的珊瑚礁上,在进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汹涌潮湿的浪潮猛地拍来,将他卷入深海。 几乎快要让他溺死。 蒋舟的身体开始升温,脸颊开始发烫,耳朵开始发红—— 而最可怕的是,这些反应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 所有的防御被瓦解,这些霸道的信息素残忍的硬生生地将他剥开,强迫他露出最不设防,也最没有攻击性的内里。 别说打架,他现在恐怕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简直太……可怕了。 直到颈环传来滴的一声,后颈上针扎一样的疼痛变得明显,蒋舟才感觉到自己发热的脑子逐渐冷却,被瞬间击溃的理智也逐渐回笼。 他的脊背打着颤,紧紧地贴在门上,好让自己不要软倒下去。 房间里昏暗无比,蒋舟抬起眸,看见一个挺拔清瘦的少年,埋在一团昏沉的阴影里,安静地坐在床边。 脸色冷白,眉宇浓黑,眼皮褶皱浅而窄,显得那双眼睛看起来冷冷的。 蒋舟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因为他脸上带着一个狰狞骇人的黑色止咬器。 和他冷白的肤色相对比,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反差。 那双漆黑的眼睛冰冷又炽热,他的目光钉在蒋舟身上,竟让蒋舟产生了一种被猎捕的恐慌感。 他打了个哆嗦,本能地想要逃跑,沁出细汗的手心都已经无力地搭到了门把上。 可程秉并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 alpha的信息素充满进攻性与侵略性,如同深海牢笼,将他一点点缴紧,阻止了他所有逃跑的动作。 程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冷淡而低哑的嗓音,从止咬器背后响起,对着他命令道—— “过来。” 第2章 哈? 过来? 这该死的命令语气是怎么回事? 果然,不管哪个世界的程秉都非常令人讨厌。 蒋舟不高兴了,不乐意了,瞪了程秉一眼,努力撑起自己发软的身体,虚张声势地说:“你叫小狗呢?” 程秉没有情绪地问:“你是小狗吗。” “我是你爹。”蒋舟骂道。 程秉浓黑的眉微微皱起,黢黑的眼睛也盯着蒋舟,唇线抿直,看起来心情不佳,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蒋舟骂人,还是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虚弱,亦或者是因为…… 房间里若有似无,一闪而过的甜香,像某种水果糖。 程秉隔着面罩呼吸,湿热的气流打在止咬器内部,凝成一层薄雾。 他闻到了水汽的味道,金属面罩的味道,甚至还有房间里久未有人居住的灰尘味,这些夹杂在一起,令人心肺沉闷,直到一缕水果糖的香气,如同烟雾一样钻入止咬器,在他的鼻尖轻轻擦过。 然后,便消失了。 沉闷的空气只被驱散了一瞬。 程秉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欲|望。 第3章 从蒋舟进来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他的脖颈。 细腻而白,上面套着一圈黑色的,细细的颈环。 碍事。 程秉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如果想再汲取那股香气,最好把这根颈环取掉,然后再摁住蒋舟的腰,圈住他的双手,让他无法逃离。 这是程秉的第二个念头。 实在太荒谬了,他想。 “你看我做什么?”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沉默半晌,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程秉的表情仍旧看不出什么,只有眼睛格外黑沉,视线始终落在蒋舟的身上。 蒋舟毫无察觉程秉的异样,他和程秉互掐多年,一见到程秉就自动进入了战斗戒备状态。 他抬起下巴,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气势强盛,不满意地说:“我对你做什么……我能对你做什么?不是你要我来帮你吗?” 蒋舟没有意识到,他将自己的脖颈暴露得更彻底了,天气还热,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薄t,领口敞开,脖颈线条紧致利落,没入领口中,和那一大片白皙的皮肤融在一起,晃人眼睛得很。 程秉喉咙烧得有点发痛,他控制自己挪开的视线,对上蒋舟的眼睛。 “我要你来。”他面无表情地重复。 “不然呢?你不是那什么易,易感期!需要,要……” 蒋舟想起黑皮说的什么,易感期的alpha超粘人哒,易感期的alpha欲|望超重哒,易感期的alpha超敏感超脆弱超需要omega亲亲抱抱哒! 他满脸难以言喻,一想起他要和程秉亲亲抱抱就浑身恶寒,实在说不出这种话,只得含糊了一下,磕巴着说:“总…总之是你求我帮忙的!” “我求你帮忙。”程秉又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不是?你是复读机……吗?”蒋舟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程秉从床边的阴影中站了起来,暴露在房间里明亮的光线中,他的眼皮因为身体的高温而变得通红,偏偏眼仁却浓黑得可怕,直勾勾地看着蒋舟。 仿佛被某种大型猛兽当做猎物盯住了,蒋舟心脏猛地一跳,本能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敲响警钟,让他赶紧逃离,但又有更深一层的本能控制住了他,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地,令他动弹不得。 蒋舟紧紧地贴在门板上,强撑出凶巴巴的样子,看着程秉:“你、你做什么!” 程秉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蒋舟,然后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房间里很安静,蒋舟只听得见他缓慢的,逼近的脚步声,还有自己凌乱剧烈的呼吸。 浓郁的alpha气息也随之而来,程秉似乎根本没有一点要收敛的意思,任由这股庞大的信息素将蒋舟缴紧,冲得蒋舟几乎眩晕,视野也变得五彩斑斓,扭曲成一片。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脚步声已然停止,一团沉郁的阴影落下,程秉走到他的面前来了。 蒋舟晃了晃脑袋,企图让混沌的大脑更清明一些,抬头看向程秉。 程秉比他略高一些,此时微微垂着眸,浓密的睫羽在眼睛里垂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你在害怕?”不知因为什么,程秉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发哑,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低低地响起。 蒋舟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紧绷得厉害,甚至轻微地发着抖。 但他仍然瞪着程秉,坚持地说:“谁……害怕了。” 程秉听见他虚弱的尾音,看了他一会儿,才平淡地说:“是吗。” 他慢慢抬起手,探向蒋舟的腰间,蒋舟心里猛然一惊。 这是要干什么? 打他? 还是其他什么? 蒋舟咬着牙,脊背微微拱起,好像只要程秉有一丁点异常举动,他就一个暴起和程秉拼了! 程秉见他反应这么大,扫了他一眼,动作却没停,在蒋舟彻底暴起之前,他的手摸到了蒋舟背在身后的手。 握着门把的那只。 蒋舟一直无意识地攥着,像是随时准备夺门而出。 程秉碰了一下,便从容地收回手,冷淡地问:“不害怕为什么想跑。” 蒋舟:“……” 蒋舟触电似的把自己手也收了回来,还往裤子上蹭了两把湿润的掌心,嘴硬地说:“我没想跑。” 程秉薄薄的眼皮往下一垂,看了眼蒋舟收回来的那只手,然后又慢慢抬眸,对上蒋舟流露出一点点湿红的眼睛,说:“哦。” 蒋舟:“……” 蒋舟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真想给程秉两拳! 他红着耳朵,彻底恼了,咬牙切齿地说:“程!秉!你有……”病吧! “易感期是什么?”程秉却忽然问。 蒋舟一愣,要骂的话也在嘴里卡了一半:“什…什么?” “你刚才说的易感期,那是什么。”程秉说完,忽然垂头,往下贴了一些。 冰冷的,黑色的止咬器几乎要贴到蒋舟的脸上,隔着这个狰狞的止咬器,蒋舟对上了程秉的眼睛。 漆黑沉静,倒影着他迷茫的,透着湿润红意的面孔。 “你在搞什么。”程秉盯着他,庞大的alpha信息素,也朝他压了下来,将他牢牢地拢在被程秉用身体圈起来的范围里,“这是你新的恶作剧吗?” 蒋舟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猛然发觉到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 “你是说,我们来到了平行世界。”程秉问。 蒋舟坐在床边,和程秉隔了一段距离坐着,他现在还是不太能够适应程秉的信息素,因此只能离他远点儿。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是很舒服。 这种感觉真是很难说,他既觉得这股信息素对他有着极大的威胁,又觉得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 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黏糊糊,忍不住地打颤。 很怪,很奇怪,太奇怪了。 所以蒋舟不得不和程秉保持一定的距离,让自己的身体没有那么奇怪。 程秉还带着止咬器,在床的另一边,偏过头看蒋舟。 蒋舟很难得在他面前有这么安分的时候。 没咋呼,没找事儿,安安静静地缩成一团,一副恨不得离他百八十米远的样子。 “是的,我没想到你也来了。”大概是他乡遇故知,哪怕这个故知是从小到大一直都不太对付的死对头,蒋舟的心情也还是好了许多,对程秉都和颜悦色了几分,解释道:“这个世界有六种性别,abo是第一性征,然后才分为女性和男性。” “你是omega?” 蒋舟:“……” 蒋舟臭着脸承认:“对,我是omega,那咋了。” 说完他又小小声地嘀咕道:“凭什么你就是alpha。 ” “你不喜欢omega?”程秉问。 “这倒没有。”蒋舟用指甲挠着脸,说,“就是感觉……有点奇怪,自己好像被性转了一样。” 蒋舟半晌没听见他说话,只好扭头去看,却没想正好对上程秉黑沉沉的眼睛,心脏突地一跳,说话也磕巴了:“你…你看我做什么?” 盯了会儿,他发现程秉的目光似乎落在他的脖子上。 脖子? 蒋舟想起来脖子上带着颈环,抬手摸了一下,解释说:“这是颈环,可以抑制我的信息素。免得我俩……内什么。” 他说到最后说得很小声,很含混。 但程秉还是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而且还依依不饶,面无表情地问:“哪什么。” 蒋舟:“。” 蒋舟:“不是哥们儿,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你知道吧?” “什么话不能说清楚?” 蒋舟:“……” 程秉,真讨厌,一点儿也读不懂空气。 蒋舟忍不了了,面红耳赤地大声说:“免得我被你标记,行了吧?” 标记。 在听到这两个词的瞬间,程秉心脏急速跳了两下,仿佛这件事对他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让他连灵魂都在为之震颤。 “标记是什么?”他嗓音干涩地发问。 蒋舟这下终于明白刚才室友面对自己有多烦了。 这简直就是一百零八个问题宝宝。 不过难得有程秉有求助他的时候,蒋舟也心情颇好地给他解释道:“标记就是……” 他有点卡壳,干脆转过身,背对着程秉,指着自己的后颈说,“alpha和omega后颈上都有性腺,alpha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omega的性腺,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就是标记。” 和野兽圈地的行为别无二致,程秉想。 野蛮的,原始的,粗鲁的行为。 可程秉却发现,他的视线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蒋舟白皙的后颈上移开。 这股野蛮而原始的欲|望不断烧灼着他。 头痛,燥热,不安……所有庞大的,负面的,阴暗的情绪,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就挤在他的脑子里,让他的头好像要炸开一样疼,直到蒋舟背过身,乖顺地露出后颈,所有的苦痛好像才终于找到了解药。 第4章 那颗小小的,埋藏着omega后颈薄薄皮肤下的—— 性腺。 只是被颈环遮住了。 更深的燥意和不满席卷在程秉心间。 “……”蒋舟还在说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不可控的alpha信息素,不仅每时每刻侵占着蒋舟的理智,同样也在摧毁着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程秉。 “奇怪。”蒋舟还背对着程秉,自顾自地说,“不是说alpha在易感期都什么理智的吗,怎么我看你还挺清醒的,好像也不需要我帮助的样子啊,难道你们学霸对欲|望的控制能力这么……”强? 蒋舟话还没有说完,就一下收了音。 一个冰凉的物体贴上他的后颈,让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顿了好几秒,蒋舟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程秉的止咬器。 冰凉的黑色金属一部分抵在他滚烫的后颈皮肤,一部分抵在他的颈环上,不轻不重地压迫着他的腺体,奇异的酸|麻感传来,差点让他整个人都软倒下去。 程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现在就坐在他的身后。 蒋舟刚想问他在做什么,就听见他冷淡的,压抑着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带着滚烫的热气。 程秉又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怎么标记?” 第3章 难怪程秉看上去这么平静,原来是已经疯了。 哈哈。 蒋舟:“……” 坏了。 后颈上的压迫还在,程秉的止咬器抵在他的颈环上,压迫着他的性腺。 程秉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alpha信息素骤然变得更加浓郁,几乎化成一个密闭的茧将他包裹。 蒋舟咬着牙问:“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冒昧吗?” 空气稀薄,他说话都带着些喘。 “不可以标记吗。”程秉贴在他的后颈上,低声问。 他一边问,一边摸上了蒋舟的颈环。 蒋舟的颈环留有一点缝隙,这点缝隙刚好够程秉探一根手指进去。 他的指尖一寸一寸摸过蒋舟颈后的皮肤,直到抵在蒋舟的腺体附近。 鼓胀的,温热的,微微跳动着。 程秉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齿尖也泛着痒意,这块小小的,柔软的器官吸引着他,让他恨不得……恨不得一口嚼碎了吃下去。 蒋舟的腺体本来就难受,红肿发烫,皮肤也木木的,程秉一开始摸上去的时候,他还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直到程秉的指尖碰到他的腺体,然后轻轻一按。 “是这里吗。”他呢喃道。 强烈的电流感顺着腺体击穿脊椎,蒋舟差点直接整个人软下去。 与此同时,颈环也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警报。 哔—— “嘶。”后颈上的刺痛加深,蒋舟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几分,他转过身,想把程秉往后一推,却又不知道为何,手最后只无力地抵在了程秉的肩上。 蒋舟心中一沉,这哪儿能把人推开。 反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他慌忙抬头去瞪程秉,企图用眼神把人吓退,说:“你别动我!” 但受信息素影响,这句话说出来一点气势都没有,反倒有些软绵绵的。 不过这句软绵绵的话,仿佛有着什么奇效。 程秉当真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蒋舟。 他眉眼冷淡,似乎并没有陷入这泥泞的欲|望之中。 只有眼神黑沉得可怕。 许久都没人说话,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相撞的呼吸声。 蒋舟像是应激的猫,身体紧绷,眨也不眨地盯着程秉,一副随时都要炸开的模样。 程秉同他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垂下眼眸,听话地缓缓往后退开了。 退开了? 蒋舟一怔,手也愣在半空中,他警惕地盯了程秉一会儿,确定程秉没有再靠过来的意思,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当然,他并不怕程秉,反正他们从小到大,也不止掐过一次两次。 但是信息素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整个人都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蒋舟的手还维持着刚才挡人的姿势,显得有点呆,他正要把手收回来,手腕却突然被另一个人滚烫的掌心攥紧,阻止了他的回退。 蒋舟心里突地一跳,又立马抬头去看程秉。 程秉还是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似乎也并没有要再试图标记蒋舟的意思。 只是箍着他,不准他表现出任何逃离的倾向。 蒋舟有点不理解程秉到底想做什么,alpha在易感期看起来确实很不正常。 蒋舟用力抽了抽手,没有抽动,干脆放弃了,问:“你想做什么?” 程秉貌似平静地看着他,说:“不是要帮我吗。” 是这么回事没错,但是…… 蒋舟语气古怪道:“你怎么接受得这么快?” 穿越到一个拥有六个性别的平行世界,难道是什么很好接受的事吗? 也不担心自己骗他? 许是看出了他心里的腹诽,程秉说:“你没必要骗我。” 蒋舟:“……” 的确没有必要。 多年死对头有朝一日被迫亲近,真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蒋舟没必要因为搞恶作剧,把自己也搭进去。 毕竟…… 程秉的眼神暗了一瞬。 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水果糖香气萦绕在他鼻尖,十足孱弱的,好像只要他想,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股香气榨干。 alpha的恶劣是一种天性,对omega支配的欲|望是本能,这种天性和本能同化了程秉,让他在一瞬间就接受了,自己的确是个alpha。 这根本就是无需质疑的事情。 程秉也能明显感觉到,蒋舟现在很容易就会被伤害。 但蒋舟本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十分容易被伤害的状态,他和程秉互掐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程秉有事儿求他呢。 于是他立马就翘起了尾巴,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说:“程小秉啊程小秉,你也有求我帮忙的时候。” 他这小模样,看得人真是牙痒。 黑色的止咬器面具下,程秉不动声色地舔了下自己的犬齿,好像有某种液体正要顺着他的牙尖流下来。 一股奇怪的欲|望在他的心间膨胀,让他很想……很想狠狠地咬蒋舟一口。 蒋舟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程秉的回答,抬头去看,发现程秉还是那副冷漠沉郁的死样子,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蒋舟:“……” 蒋舟撇撇嘴,不高兴地说:“你这人真没劲。” 程秉这人,就好像冰块儿似的,怎么都捂不暖和。 蒋舟自认为是个十分随和且包容性很强的人,对朋友也不错,人缘也很好,在哪儿都是社交小能手,偏偏在程秉这人身上栽了跟头。 这个人性子冷淡,十分抗拒接受别人的好意,还会嫌别人烦。 非常讨人厌。 蒋舟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只想赶紧解决了这事儿,便随意地说:“行吧,谁让我为人大方,心地善良,当日行一善了。我们大概就是,抱一下,亲……” 程秉听见最后那个字,目光一下盯在蒋舟脸上。 眼神灼灼,盯着蒋舟一下就别扭了起来,嘴里也卡壳了。 卡了两秒,他还是说不出来亲一下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难明,只得含糊了一下:“就抱,抱一下就好!” 越说到最后越大声,十分理直气壮。 反正他看abo生理知识手册上是这么说的! 一切亲密行为都可以,情况严重时可以将多个亲密行为叠加使用。 可以叠加使用的意思就是,也可以不叠加使用。 总之先抱一下试试看。 亲、亲一下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显然程秉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对此表现出异议。 蒋舟打算继续糊弄,便朝程秉张开双臂,催促道:“抱吧快抱!” 他这个姿态是完全将自己的要害袒|露了出来,程秉又看了他许久。 蒋舟有着十分泛滥的好意,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没心没肺的,怎么样都很快乐。 整个人都没有阴霾,心底干净澄澈,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去,让他整个人也变得暖洋洋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程秉想。 大概就是他身上的光芒太过炽热,所以如果离他太近,身边的人就会被他波及,被他带来的光芒灼伤。 程秉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怎么不抱啊。”蒋舟手都抬酸了,见程秉一直不动,便不悦地催促。 程秉抬眸看他,蒋舟有点情绪就挂脸,此时唇角微微向下,眼皮也绷着,直勾勾地盯着他,透出一股执拗的味道。 柔软的,芬芳的阳光,是毒药一样诱人上瘾的东西。 第5章 本来应该是要拒绝的。 像以前的数次。 可意志不受控制,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本能。 程秉握紧蒋舟的手腕,把他往自己的怀里一拽。 蒋舟被十分用力、十分用力地抱紧了,他们从未有如此亲近过的时候,像交颈的鸟,甚至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度,程秉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冰凉的止咬器硌着他,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蒋舟听见程秉的吸气声,很大,他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程秉大概,似乎,好像,是在……闻他的信息素。 是十分渴望的,充满了欲|求的,嗅着他。 许是因为带着颈环,蒋舟体内信息素被压制,只能释放出来很浅淡的一点,这让面前的alpha感到不满意,于是蒋舟发觉自己被抱得紧了。 ……快要断气了。 蒋舟挣扎着推了推他,艰难地说:“你松点儿啊,你要谋杀我吗?” 他本来以为程秉这次又不会理他,但出乎预料,程秉从他肩窝里抬起了头。 他现在是跨|坐在程秉身上,视角比程秉高一点,程秉从下方微微仰起头,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几乎只隔着一个止咬器,只要把这个止咬器摘了,他们的嘴唇都能碰到一起。 蒋舟莫名其妙的,连耳朵都在发热。 程秉很认真地望着他,那眼神如同一张蛛网,将蒋舟彻底笼罩。 “我不会谋杀你。”他说。 蒋舟觉得他这眼神很不对劲,但具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自己脊背有点软和麻,特别小声的,带着埋怨地说:“那你别抱我这么紧啊。” 程秉摇摇头说:“不可以,你会跑掉。” 蒋舟:“……我不跑。” 程秉盯着他看,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蒋舟垂下眼皮和他对视。 片刻过后,程秉终于试探着,松了一点点力道。 他可能觉得松太多了,思考了一会儿,又抱紧了一点。 蒋舟:“……” 算了,比刚才好,总归能喘气儿了。 易感期的alpha是挺不正常的,蒋舟心想,连程秉都变得不正常了。 信息素啊信息素,可真玄乎。 就是有点太玄乎了。 蒋舟被他搂紧抱了许久,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不自在地扭了下腰|臀,对重新埋进自己颈窝里的程秉说:“你那个,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 他语气怪异,表情也十分地难以言喻。 程秉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我控制不了它。” 蒋舟:“……” 蒋舟耳垂红得像要滴血,咬牙切齿地想,他真该把程秉给杀了。 第4章 蒋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夕阳的余晖穿过窗户洒进来,铺出一片浓郁的橘光。 蒋舟睡醒还有点晕,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他撑着虚软的身体坐起来,转头看见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程秉坐在床边的黑色靠椅上,止咬器已经被摘下,完整地露出那张脸。 长得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眉眼浓黑,鼻梁挺拔,嘴唇削薄,只不过因为刚成年,还透出一股少年气,显得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他一只手勾着止咬器,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巴掌大的蓝色书,封面写着《abo生理知识手册》。 一瞬间所有的回忆涌来。 两秒过后,蒋舟捂着额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又重新倒回了床上。 老天。 他肯定是还在做梦吧。 程秉察觉到他的动作,从书里抬起头看他,淡声说:“刚才校医来过,我们可以出去了。” 他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姿态坦然,毫不尴尬。 好像几个小时前黏着蒋舟不松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蒋舟:“……” 不是这人装什么呢? 显得他很在意似的! 蒋舟重新坐起来,盘起腿,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拖着下巴,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程秉。 程秉和蒋舟一样,穿着一件宽松的棉白t,款式差不多,只不过程秉比蒋舟的骨架稍大一些,肩线撑得十分平整。 在他敞开的领口,锁骨的位置,冷白的皮肤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红色牙印。 蒋舟咬的。 因为程秉实在是太烦人了。 他多次试图把蒋舟塞到被子里,一开始蒋舟还以为程秉真的要谋杀他了,后来才发现,原来程秉只是想把他藏起来。 被子里很闷,蒋舟不舒服,数次挣扎,但程秉大概把他的挣扎当成了逃跑,就更加死死地箍住了他。 蒋舟实在恼了,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谁知道程秉被咬完,反倒很满意似的,把他团吧团吧搂怀里睡了。 蒋舟:“……” 而此时此刻,程秉将所有的信息素都收敛得十分规矩,alpha信息素不再像来时那样,磅礴如深海,几乎要将蒋舟溺毙。 没了alpha信息素的压迫,连空气都变得轻盈,只剩下很浅淡的新雪和树木的气息。 蒋舟也终于舒服了,身上不再像有几座山压着似的难受。 他盯着程秉看了一会儿,程秉也看着他。 程秉果然是再也看不出来一点儿易感期时候的反常,大方地袒|露着自己锁骨上的咬痕,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最后还是蒋舟先顶不住了,他哼了一声,说:“你变脸可真快。” 程秉对他的嘲讽并不在意,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朝蒋舟走近。 他这副模样,像几个小时前,将蒋舟堵在门前,沉声逼问的时候。 蒋舟眉心一跳,瞬间又想起了之前被alpha信息素压迫的感觉,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戒备地看着程秉,说:“干嘛?” 程秉走在床头站定,然后弯下腰,同蒋舟鼻尖相对。 隔得很近,鼻息交缠,漆黑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蒋舟此刻警惕的模样,像拱着脊背毛皮炸开的猫。 蒋舟觉得程秉好像还在易感期里,不由有些想逃。 但这时候逃走,有显得有点怂,于是他就死挺着,和程秉对视。 蒋舟是个很倔的小孩儿,从以前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想和程秉交朋友,不管程秉怎么抗拒,他都没放弃把程秉抓着。 只可惜,后来到底还是没能做成朋友,反倒成了见面分外眼红的死对头。 他这副随时都要炸毛的样子很有意思,程秉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从他的枕边,拿出来了黑色的颈环。 蒋舟一愣,摸上自己的后颈,这才发现,自己脖子上的颈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取下来了。 “谢谢。”程秉说完就直起身,把那支黑色的颈环,和止咬器放到一起,用一只手拎着,又低着眸看向蒋舟说,平淡地说,“你倒是不会变脸。” 蒋舟还没来得及调侃,向来气人的程秉今天居然会好好说谢谢了,就冷不丁听到他下一句话。 愣了两秒,他反应过来,程秉是在说他不管是不是受易感期影响都容易被吓到应激。 所以这人走过来就是故意吓他的。 蒋舟:“……” 他心里突然就起了火,还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来。 难道是他想变成omega被alpha影响的吗? “程秉,你大爷的。”蒋舟面无表情地骂完人,一拳朝程秉挥了过去。 但他手上没什么力气,程秉抬手一挡,就捏住了他的拳头。 蒋舟的手腕上,还带着一圈红痕,是之前被程秉用力攥出来的,他身上容易留痕迹,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消。 程秉皱了皱眉,正要动唇说些什么。 但蒋舟很生气地用力抽回手,然后一把推开了他,翻身下床啪嗒啪嗒穿上鞋,拉开门就往外走了。 程秉大概没有想到会被推开,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怔了一下,等他回头一看,蒋舟已经跑远了。 只剩下嘎吱嘎吱摇摆的门板,带着沉郁的夕阳光影一起晃动。 安静的隔离室内,年轻alpha轻轻啧了一声。 - 一楼,医务室。 校医收好止咬器和颈环,给两人开了药。 “……程秉同学这次是突发易感期,和普通易感期不同,只维持了几个小时,但也不能大意,这个药一天三次,需要连续吃七天。”她说完,看了看中间起码隔了两个人距离的ao,说,“就算吵架了,也最好每天交流一下信息素。” “姐姐,不交流信息素会死吗。”蒋舟皮笑肉不笑地问。 程秉本来想问些什么的,听到蒋舟这样说,便转过头看他。 蒋舟的脸上努力支出了微笑,但仍旧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十分不美妙,浑身充满杀气。 程秉的目光不自觉地滑到了他的后颈上,没有了颈环的遮挡,他光滑白净的后颈,完全暴露在了程秉的视野里。 第6章 蒋舟清瘦,后颈上有一块骨节凸出,那颗小小的腺体微微发着红,像一抹桃花落在白雪上。 程秉不自在地滚了下喉结,控制自己挪开了视线。 校医也不知道为什么,omega陪alpha度过易感期,明明应该会感情升温的,但这两人的关系却好像骤然降至了冰点。 现在的小年轻哦,真是看不懂了。 校医扶了下眼镜说:“……也不会,只是会好得慢一点。” 很好,蒋舟心想,只要死不了人的都是小事。 狗才继续和程秉交流信息素!呸! “姐姐,我为什么也要吃药啊?”蒋舟又问。 “你的信息素可能会受他影响,患上信息素紊乱。”校医说,“这个药是为了调节你体内的信息素水平。” 蒋舟是个很讨长辈喜欢的孩子,嘴甜又礼貌,他点点头,乖巧地说知道了,收获到了校医姐姐慈爱关怀的目光。 她还十分谴责地看了程秉一眼,怎么可以和刚刚安抚完他易感期的omega吵架呢? 没有a德。 程秉:“……” 两人付完钱从医务室离开,蒋舟今天还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 他又气又饿,对程秉更是怨气冲天,走出医务室后看都不看人一眼,扭头就朝校门口走去。 蒋舟一路走得飞快,在即将走出校门的时候,尾指忽然被人拉住了。 第5章 蒋舟身形一顿,表情不好地回头看去,眼神刀子似的扎人。 他话都没说,只不耐地挑了下眉毛,大意是说,有屁快放。 程秉低下眼眸看他,说:“你少拿了一盒药。” 蒋舟往下一瞥,看见他手里是拿着一盒药,白色药盒,上面写着omega信息素调节胶囊。 他把药从程秉手里拿过来,不乐意搭理人,懒洋洋又敷衍地说了句:“谢了。” 说完,转身又要走。 但程秉拽着,没让。 蒋舟有点恼了,看向程秉:“你还有什么事?” 程秉无声地看着他,眼睛黑沉沉的,这眼神和刚才在易感期没什么差别,蒋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由怀疑是不是隔离室的信息素检测仪出问题了。 怎么程秉看起来还是这么不对劲? “你在生气?”程秉微微皱起眉,有点不解地问。 蒋舟:“……” 蒋舟:“呵呵,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我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如果你现在没有拽着我,我的心情会更好!” 他一边说自己心情好,一边又恼怒地和程秉对视,眼睛燃着两把火似的。 程秉对上他燃着火苗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然后慢慢松开了手指。 蒋舟满头雾水,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要说又不说的,他也懒得再继续纠缠,程秉手一放他就气冲冲转身离开了。 正是下午放学吃饭的点儿,学校门口人流涌动,蒋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潮中。 程秉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他的指尖还留着蒋舟皮肤的触感,温暖细腻,程秉收回手,不由自主地捻了一下指尖。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仿佛有另一个人格支配了他的身体,让他……把蒋舟捉回来。 程秉回忆起刚才在《abo生理知识手册》上看到的内容。 alpha在易感期后会对增强对omega的占有欲,无法容忍自己的omega离开自己的视野。 大概是信息素的缘故。 毕竟蒋舟并不是他的omega。 程秉几乎苛刻地审视着自己失控的行为,直到将所有应有的不应有的杂念都绞杀干净,他才抿紧唇瓣,转身离开。 - 莫名其妙穿越到平行世界,还看见了讨人厌的死对头。 今日大凶,蒋舟决定吃点好的安慰自己。 他一个人去吃了一顿虾蟹煲,撑得肚皮滚圆,心情才好上些许。 趁着天色将晚未晚,蒋舟准备去校园附近溜达一圈,一边消消食,一边观察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有没有什么不同。 得出的结果是没什么不同,所有的建筑,商店,甚至是商品价格,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如果不是他后颈上的腺体还有点轻微发疼,根本察觉不出,他已经来到了平行世界。 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去。 虽然说一切都和原来一样,但蒋舟就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 他要回去,想尽一切办法回去。 蒋舟溜达了一会儿,回了宿舍,准备上网查查有没有穿越平行时空的经验贴。 回去的时候宿舍里只有一个室友,正好是早上和他介绍abo世界的室友,叫林乐,长相偏清秀,是个资深颜控。 他们寝室四人间,一共有两个专业的学生,蒋舟和林乐是一个专业的,都是艺术生,学的设计,因此关系更亲近一些。 林乐见蒋舟竟然回来了,不由有些惊奇:“你怎么回来了?” 蒋舟解释说:“校医说程秉是突发易感期,只有几个小时的应激期,安抚好就可以回来了。” “我不是说这个。”林乐总觉得蒋舟现在脑子里缺根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说,“你的alpha在易感期后居然能把你放回来?” “为什么不能?这还有讲究?”蒋舟疑惑。 “易感期结束后,alpha会很黏人的,占有欲甚至会比在易感期的时候还强。”林乐注意到蒋舟越来越奇怪的脸色,默默地把最后那句,一般会选择把omega狠日一顿咽了回去,委婉表达道,“正常来说是不会放omega回来的。” 程秉? 黏人? 占有欲? 蒋舟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心说天塌啦,世界末日啦,这哪个词和程秉沾边啦? 蒋舟摆摆手,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语气也别扭:“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我就是去帮个忙,他也不是我……那什么。” 尊嘟假嘟。 林乐看着蒋舟,也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表情。 哥们儿。 你不会是被别人吃了还要说我们是兄弟/死敌的那种omega吧? 不怪林乐对他们关注高,实际上,蒋舟和程秉一进学校就有很多人八卦。 因为这是一对很难得的ao信息素绑定者,抑制剂失效,只有彼此的信息素才能安抚对方。 刚开学那一天,他们宿舍楼有一个新生omega突然陷入了热潮期,为了避免受到影响,所有人都在找抑制剂和阻隔剂,只有蒋舟跑去找了程秉。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传出去了。 信息素绑定,还是竹马竹马,甚至为了对方上了同一所大学。 噫! 林乐数次都想说:要不你俩谈一个吧,就当是为了我,求你们了。 算了,嗑cp不能舞到正主面前。 他是一个有素质的嗑cp脑。 万一他们真的只是特别单纯的死对头呢? 就算他们信息素绑定,就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就算他们为了对方上同一所大学,就算他们刚刚才贴贴抱抱亲密接触了一下午! 但他们一定是单纯互相看不顺眼恨不得对方先死的死对头! 对吧! 林乐:“……” 林乐艰难地对蒋舟说:“好……的吧。” 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信了。 大概。 蒋舟看他表情奇奇怪怪的,但本能告诉他最好不要去问林乐现在在想什么,于是及时地止住了话头,默默转身掏出洗漱用品,准备洗澡洗头开躺。 隔离室的床和被子实在太潮了,叫人身上怪不舒服。 蒋舟洗完澡,终于清清爽爽地躺上床,开始搜和穿越有关的信息。 但他查了两个小时,翻出来的资料大多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或者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编造的故事,还混着一大堆穿越到xxx后我xxx了的炸裂小说。 不信邪的蒋舟只好发了一个求助帖,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回答五花八门,有骂他编烂故事引流的,有说你和你死对头还没在一起吗我都有点儿嗑你俩了的,甚至还收到了一条网文编辑的联系方式。 【亲,我是xx文学的编辑,觉得您这篇文很有趣,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聊聊?我的联系方式是qq123****89】 蒋舟:“……” 蒋舟反手给这条信息点了一个诈骗举报。 他发帖是为了让网友出谋划策,谁让你们嗑他和程秉cp的! 他也不是写小说的! 再说死对头怎么可能在一起! 可恶! 折腾了几个小时,不仅一无所获,还被狠狠重创。 蒋舟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捂着脸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 - 第二天,周六。 蒋舟起得很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使用了颈环的缘故,他的腺体有点不舒服,可蒋舟用手一摸,腺体早就不肿胀了,因此也没当回事儿,只当是颈环使用后遗症。 第7章 难得早起,林乐也起得很早,两只夜猫子不约而同地打着哈欠,林乐坐在桌子面前用美工刀修眉笔,带着困意浓厚的嗓音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要去一趟图书馆。”蒋舟说。 林乐一下清醒了,扭头投来警惕的视线:“你要去学习?现在也不是期末啊。” 他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小子,你是要背叛我们躺平组织了吗? 蒋舟:“……” 蒋舟:“不是,我去查个东西。” 林乐盯他两秒,确定他没有要背叛他们躺平到期末进行绝命冲刺组织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问:“你要查什么?” “平行宇宙。” 林乐一呆:“啊?你对这个感兴趣?” “……不是。”蒋舟不知道怎么说,干脆自暴自弃道,“好吧其实我是写小说的所以我可能会有点不正常。” 林乐听出他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的敷衍,于是自己也敷衍的:“……哇。”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都乐了。 林乐笑完,无语地摆摆手:“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要出门约会了。” 难怪起这么早,蒋舟记得林乐在原世界也有一个对象……嗯,男的。 是的,林乐是个gay,在刚开学就和他们说了,不过蒋舟和其余两个室友都觉得无所谓,性取向又不影响大家交朋友。 说起来,在原来的世界是同性恋,没准儿在这个世界,就成异性恋了。 这大概算两个世界的又一个差别。 两个世界是有不同的,这点让蒋舟感到一点安心,起码能提醒他,他不属于这里。 也不能被这里同化。 蒋舟弯起眼睛一笑,给林乐在脑袋上比了个心:“祝您约会愉快!” 半小时后,蒋舟在开学后第一次踏入了学校的图书馆。 人类最终还是得依靠知识进步。 靠网友是靠不住的……起码不能靠嗑他cp的网友! 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很大,蒋舟跟着指引,一路来到了最顶层,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平行宇宙的探索》。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但总之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们学校的书实在是多,蒋舟找到了好几本关于平行宇宙的书,他抱着书,准备去找个桌子坐下慢慢看。 结果头一转,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6章 程秉坐在对面的桌子,面前摆着几本书。 蒋舟假装不在意地看了一眼,眼尖地扫到了那几本书的关键字。 平行宇宙。 看来程秉也是来找怎么才能回去的。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程秉从书里抬起头,黑沉的眸锁定到蒋舟身上。 蒋舟总觉得程秉现在看人的感觉怪怪的,他被看得脊背发毛,无声地对他做了个口型。 看什么! 挺凶的。 程秉盯着他龇牙炸毛的样子看,盯得人快要忍不住过来动手了,才施施然垂下眼皮,继续看书。 浑不在意眼前的蒋舟似的。 蒋舟:“……”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他果然该在昨天把程秉给杀了的! 程秉没有再抬头的意思,蒋舟有正事要干,决定不搭理他,抱着书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开始翻看手里的资料。 他特意背对着程秉,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他并不知道,在他坐下后,程秉又抬起了头。 两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清晨的阳光浅浅地洒进来,拢在蒋舟身上,把他的耳朵照得微微发红。 蒋舟看书也不安稳,他用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翻完书页就放在桌面上,几根手指弹钢琴似的,无声轻点。 这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程秉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 昨天被他捏出来的红痕已经没有了。 程秉垂着眸看了许久,才缓缓抬头,目光滑向他裸|露出来的,白净的后颈。 隔了一晚,蒋舟腺体上的红意和肿胀消失了,那颗小小的腺体蜷着,安静地待在他薄薄的皮肤下。 静谧的图书馆内,弥漫着纸墨的气息,在轻浅的纸墨香之下,还隐隐浮着一缕桃子果糖的气息。 蒋舟对自己是个omega的事实,并没有完全的认知。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暴露信息素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他今天出门,忘了带抑制贴,也没有使用阻隔剂,大咧咧地将自己的性腺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股桃子糖的香气,从他光洁的后颈上,丝丝缕缕地溢出来,张牙舞爪的,十足霸道的,朝程秉贴近,裹紧。 身体远比主人的意志更诚实,蒋舟认真地查阅着资料,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股桃子甜香,早就背叛他的主人,开始寻找和他契合的信息素。 然而蒋舟的信息素过分霸道,很快就充斥在这一小片空间,影响的不仅仅只是程秉一个人。 图书馆内,许多alpha也察觉到了这股不知收敛的omega信息素,有几个人抬起头,朝这边张望。 不远处有一个男生犹豫许久,最后捏着手机站起来,朝蒋舟的方向走来。 程秉面无表情地拿起书,起身走到蒋舟旁边坐下。 蒋舟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唰一下抬起头,发现是程秉,顿时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与此同时,那个男生也走到蒋舟的桌边,蒋舟抬头望去,程秉也冷冷抬头地看向他。 男生:“……” alpha与alpha之间,同样存在着某种特殊磁场,他们对于同类,尤其是个体极为优秀的同类,都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察觉到到了,眼前的alpha在圈地,眼前的omega是被他圈入的一部分,alpha通常都有着极为强烈的领地意识,由于他不知死活的靠近,这个alpha现在非常不高兴,无形的信息素压制传来,甚至让他有点腿软。 蒋舟看着这个过来的男生,有点疑惑地找了张纸条,刚准备写“请问有什么事吗?”,结果只提笔写了一个字,这个男生就一脸见鬼似的转身跑开了。 蒋舟:? 蒋舟满头雾水,还没琢磨好这人是怎么回事,面前的纸条就被人毫不客气地拿走了。 蒋舟愤怒转头,看见程秉修长的五指捏着笔,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字—— [吃药了吗] 蒋舟:“……?” 这是在骂他有病? 大胆! 蒋舟对程秉怒目而视,决定把图书馆当做第一案发现场把他掐死,又见程秉写下了第二行字。 [信息素调节胶囊] 哦,不是骂人。 但心情也不是很爽。 蒋舟臭着脸,把纸拽回来,笔杆摇得像在地震,盖在程秉的两行字上,唰唰刷地写下两个大字—— [没!有!] 程秉:“……” 也不知道在理直气壮些什么。 [你的信息素溢出来了,很浓] [那咋了,你羡慕?] 程秉转头,没有情绪地看着他。 蒋舟趾高气扬地挑眉。 过了几秒,程秉靠近他,凑到他的耳边。 蒋舟没想到他会一下靠过来,身体不由紧绷起来,一时都忘了要躲开。 程秉的信息素显然比他收敛得要好,靠过来的一瞬间,蒋舟先是闻到他身上洗涤剂的味道,清清爽爽的柠檬香气,而后,才有一点若有似无的,新雪夹杂着草木的气息。 是程秉的信息素。 气味调动了记忆,一瞬间,蒋舟就回忆起了昨天,被这股庞大深邃的气息笼罩囚困的时候。 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阵温热潮湿的气流。 蒋舟的耳朵轰一下炸开,他听见程秉用很低的音量说—— “omega在alpha面前主动暴露自己的信息素,会被当成是勾引。” 蒋舟的脸瞬间就烫了起来,整个人的脑袋都要冒烟了。 什、什么? 这是什么话! 他羞恼地按住纸条,唰唰唰地继续写。 [你怎么知道??????!生理知识手册上根本就没写!] 蒋舟不信任地盯着程秉看,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你不会是在驴我吧? 程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纸条上写道。 [我是个alpha] 蒋舟:“……” 你是alpha了不起啊。 仗着自己是alpha就会吓唬人。 还没等他对此表示出愤怒和鄙视,程秉又写下了第二行字。 [蒋舟,这是本能] 蒋舟一怔,下意识偏头去看,他一转头正好对上程秉沉沉的目光,眼神深如黑海,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吞没。 他被烫着似的挪开视线,又正好看见对面的桌子上,有几个人神态异常,不时朝这边投来打量的视线。 蒋舟:“……” 蒋舟整个人都要红透了,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种设定啊! 第8章 他立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程秉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衣摆。 蒋舟身形一顿,低头看去。 程秉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 [我可以借你信息素] alpha信息素同样可以隔绝omega信息素,只不过这种方式十分蛮横,几乎是带有宣告主权式的警告,以震慑其他alpha,不要再试图探知一丁点omega的味道。 但很显然,蒋舟并不清楚这一点。 实际上,程秉也不清楚这一点。 他只是认为,自己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abo生理知识手册》上,有提到过可以用alpha信息素掩盖omega的信息素。 蒋舟皱起眉毛,陷入思考。 他身上的信息素的确变得浓重起来,连他自己都闻到了自己身上这一股黏黏糊糊的桃子糖味儿。 从图书馆回到寝室楼,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也不清楚会不会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接受程秉的信息素掩盖,的确是一个更为方便的做法。 但蒋舟不是很愿意,他还记得自己在生程秉的气呢。 如果现在接受了程秉的帮助,这不就是被人捏到了短处吗? 两秒过后,蒋舟摇头拒绝了。 大不了跑回去,他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总不能真让他在学校里出什么事吧? 他迈开腿准备走,却压根儿没走动。 蒋舟低头一看,程秉还拽着他的衣摆。 蒋舟朝程秉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用眼神示意他赶快放手。 但程秉没有放手,他嘴唇抿得很紧,唇角微微向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沉默了几秒,他在纸条上写。 [你还在生气?] 嗯? 蒋舟看到这句话先是一怔,然后有点儿琢磨出味儿来了。 难怪他说今天程秉的态度怪怪的呢。 蒋舟琢磨了两秒,眉毛高高挑起,重新坐下,拿过纸条,扒开笔帽,得意洋洋地写道—— [程小秉,你是想给我道歉吗?] 第7章 程秉沉默许久,没有动作。 只有信息素在运转,悄无声息地将蒋舟连同着他身上的桃子味儿一起包裹,困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阻止了其它alpha继续探究。 蒋舟这个人,看着容易炸毛,但实际上气性不大。 他的内心很能自洽,好像天生就对痛苦不敏感,那颗小小的心脏里,只能装下快乐的事情。 但越是这样的人,对真正能伤害到他的事情,反而记得越清楚,他会将这件事情铭记许久,然后再也不会搭理伤害他的人。 像以前的某次。 在程秉沉默的期间,蒋舟已经等不了了,又写。 [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认为自己对不起别人,就要和别人说对不起,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程秉继续在纸条上写道:[为什么生气?] 蒋舟:“……” 这哥们儿是什么人机吗,怎么一直揪着这个不放了? 蒋舟抿着唇,一直没写字,也没说话。 这要怎么说呢。 他就像是一只突然被扔到陌生环境的猫,身体里还被人安装了一个不定时炸弹,自己拆不了炸弹,还要帮别人拆炸弹,他只能虚张声势地拱起脊背,炸开背毛,小心翼翼地朝程秉靠过去,偏偏这个人踩着他的尾巴,还嘲讽他居然会害怕。 明明他是忍着害怕去帮这个人的。 不过蒋舟又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被吓到了。 还是被程秉给吓到了。 在死对头面前露出弱势是绝对不允许的行为。 程秉却好像察觉到什么,浓黑的眉挑了一下。 [你在不安]他写道。 蒋舟:“……” [我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不安了?] [因为变成了omega吗] [……] [你觉得自己变得弱小了] 蒋舟显然不想理他了,没继续接话。 程秉只好继续写。 [一个人是否弱小并不由性别决定] 因为蒋舟并非弱小的,所以即便是身为omega的蒋舟,同样也并非弱小的。 蒋舟的神色变得有点古怪,他在纸上写道。 [程小秉,你在安慰我?] [没有] 蒋舟:“……” 他就说程秉这个人说话不好听吧! [我当然知道性别不决定什么,我就是烦] 烦。 突然变成了omega,有了热潮期,不可以使用抑制剂,必须被alpha标记,被另一个人入侵,占有,即便可能会受到伤害,也要袒露自己的肚腹,任别人为所欲为。 就像昨天,他安抚程秉的时候一样。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受控制的身体,难以压抑的本能。 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当然会觉得不安。 [对不起] 程秉写了纸条过来。 蒋舟沉默了一会儿,带着点儿委屈地写。 [你这人真的烦死了] [嗯] [非常讨厌你] [好] [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你!] 说了这么多个非常,还有感叹号,由此可见是真的讨厌。 程秉表情淡定。 [知道了] 蒋舟:“……” 这人真没意思。 蒋舟不想和他说话了。 蒋舟不再说话,程秉也不和他写纸条,两人之间一时陷入寂静,只能听闻彼此的呼吸声响起。 但蒋舟实在好哄,隔了一会儿,他又别别扭扭地拽拽程秉的衣角。 程秉低眸看去,蒋舟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那什么……借你点儿信息素] 程秉忽的无声一笑,他想,蒋舟真是个十分奇妙的人。 [好] 两人去了图书馆设立的信息素隔绝室,为了防止特殊情况,学校每个建筑的每一层,都设有信息素隔绝室,出现突发情况的学生,可以前往隔绝室自行处理,或是等待救援。 只是程秉没有想到,蒋舟会直接背对着他,微微低头,大方坦然地将那一节雪白干净的后颈,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眼底。 血液里的信息素骤然沸腾,所有包含着恶欲的本能被点燃,程秉喉咙突然收紧,带着信息素的液体在牙尖分泌。 如果要在omega的身体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标记。 叼住omega的后颈,用牙齿刺入那颗小小的可怜的性腺,然后再不顾一切地,带着强烈占有欲和破坏欲的,将自己的信息素倾灌到omega的身体里。 程秉滚了下喉结。 蒋舟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程秉有动作,扭过头对着程秉说:“快啊,磨蹭什么,一会儿还要回去查资料呢。” 程秉:“……” 程秉神色复杂,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 蒋舟看他半天不动弹,干脆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后颈上,催促道:“快——点儿——” 掌心下的皮肤细腻而温热,那颗小小的腺体轻轻跳动着,撞着程秉的掌心,撞得他的指尖都随着腺体跳动的频率而颤栗。 程秉终于看明白,蒋舟不是要他进行标记,而是要他在腺体上留下气味。 本该如此。 但程秉心中忽然升起来了一点儿……很微妙的失望。 这点儿失望微乎其微,几乎只是一闪而过,程秉甚至还来不仅觉察出心里这点儿失落,就被十几年如一日的压抑本能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他将掌心按在蒋舟的后颈上,微微用力,摩擦着蒋舟的腺体。 蒋舟的呼吸乱了一瞬,但他并没有察觉到,这只是程秉在恶劣的作弄,于是只拧着眉,努力忍着这股怪异的感觉。 实际上,就算要在omega身上要留下信息素,也可以不用留在腺体上。 衣领、耳垂、锁骨、甚至是手腕上,都可以留下信息素。 但蒋舟显然并不了解这一点。 程秉不知出于何种缘故,也没有提醒。 冰凉的雪的味道,裹挟着阵阵木香,无声无息地溢出,比刚才还要浓郁百倍的信息素将蒋舟严严实实地缠绕,锁紧,最后大量的alpha信息素,落在蒋舟的性腺上,掩埋了所有桃子糖的甜香。 蒋舟觉得自己现在很不对劲。 这感觉和昨天,闯入程秉的易感期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昨天只觉得自己像要被这股信息素摧毁,现在却觉得,像是被一团温和的水包裹,他几乎要在这股气息里融化,只能伸出手抵着墙,勉强撑着自己不要化成一滩。 过了许久,蒋舟回头,支着两只发烫的耳朵,露出湿红的眼角,嘴唇微动,很小声地问:“好了吗?” 没有。 更深出的空虚与不满足,席卷了程秉的灵魂,渴望与欲求叫嚣着,让他找一个安全柔软且舒适的窝,然后将眼前的omega叼回去,藏起来,然后再狠狠地将他标记,让他全身上下都充满自己的味道。 第9章 但这是不可以的。 不应该的。 程秉沉沉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才慢慢收回自己手,指尖似是无意地蹭过蒋舟的性腺,低声回答:“好了。” - 两人在图书馆查了一上午资料,但一无所获。 蒋舟也并不意外。 现代物理都没有证实的理论,就靠他们俩,又能有什么进展呢。 一个目前只出现在影视作品和幻想小说中的东西,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蒋舟垂头丧气地瘫在图书馆的桌子上,已然被生活捶打成了一张无法反抗的饼。 蒋小舟不行了,蒋小舟快要死掉惹。 中午饭点儿到了,图书馆里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准备出去吃午饭。 蒋舟和程秉也出了图书馆,结果转头就在图书馆的拐角看见了自助贩卖机。 里面赫然陈列着一样物品—— omega阻隔剂。 蒋舟:“……” 程秉:“……” 蒋舟幽幽地转头,看向程秉。 程秉面不改色:“我不知道。” 蒋舟盯了他一会儿,见程秉不像是心虚地样子,才哼了一声说:“这次信你。” 说完,他小狗一样,拉开自己的衣领嗅了嗅,嘟嘟囔囔地补了一句:“一身都是你的味儿。” 程秉的眼皮蓦地跳了一下。 蒋舟注意到了他奇怪的表情,狐疑道:“你干嘛这幅样子?这句话总不能还是勾引的意思吧?” “不是。”程秉想了想说,“可能是我心脏。” 蒋舟:“……” 蒋舟咬牙切齿:“我有时候是真的想杀了你。” “不可以。”程秉礼貌地说完,又补充道,“不要对别的alpha说这种话。” 蒋舟无语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这些臭alpha,心都脏,omega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解读出千百种意思来,下流!” 程秉毫无反抗的意思:“嗯。” 蒋舟被雷得起了浑身鸡皮疙瘩:“……” 两人的关系还不能融洽到可以一起吃饭,于是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正是饭点儿,校门口的各个餐馆都人满为患,蒋舟干脆走远了些,找到一家中餐馆,点了一份水煮肉片下饭。 这个地儿偏,来的人也少,菜没多会儿就上来了,蒋舟很快吃完,起身准备回学校。 他走出饭馆没多久,在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低低的泣音。 “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啊。” “分手?你这样的身体,没有alpha,你过得下去吗?” “……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我们有抑制剂,就算真的需要alpha标记,也不一定要是你啊。” “呵,我还真是给你脸了,除了我还有谁要你?你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你……不!你干什么!你别碰我!” 蒋舟听不下去了。 “住手!” 第8章 昏暗的巷道内,一个年轻瘦弱的男生,被一个高大凶恶的青年抵在墙边。 巷道内随处可见丢弃的垃圾和废品,甚至还有一堆不知打哪儿来的碎石堆,男生被推搡在碎石堆边,几乎站不稳。 两人齐齐朝蒋舟看过来,男生双眼含泪,一脸惊惶,青年目露凶光,面色不耐。 那男生闻到了蒋舟身上浓郁的alpha信息素,先是一喜,这股信息素极为强大,完全能够压制住欺负他的前男友,这样他就可以得救了! 男生不由露出了渴望和求助的视线,只是等他看清那人,又忽然觉察出不对来。 虽然巷口的人身形挺拔匀称,并不矮小,可和alpha比起来,又过于单薄了些。 这股信息素的味道也不太对劲,很浮,像是……别人刻意留在他身上的。 这好像是个……是个omega! 男生原本想要求救,又不愿别人因为自己遭了罪,思忖片刻,还是含着泪咬住唇,朝蒋舟摇了摇头。 蒋舟看到了男生示意他离开的眼神,但他并没有走,而是微微皱起眉,说:“这不远就有一个派出所,你是想让我报警吗?报警到警察出现场,应该不会超过五分钟。” 男alpha一开始也被蒋舟身上的alpha信息素冲了一下,但很快就觉察出不对,他盯着蒋舟看了许久,而后冷笑一声:“我男朋友和我闹脾气而已,你们这些omega,不都喜欢玩儿这一套吗?” “我不是……” “闭嘴!”男alpha大声朝男生吼道,“你想让我当着他的面标记你吗?” 男生被他捏着双手,根本逃跑不得,只能一边流着泪一边别过脸。 啧。 真恶心。 蒋舟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进昏暗的巷道内。 明明是个omega,但不知道为什么,男alpha竟觉得有些被他身上的气场吓到。 男alpha警惕地看着靠过来的蒋舟:“我警告你!你少管闲事,否则老子连你一起标记了!” “哈。”蒋舟听笑了,但很快,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嘴角向下,眼睛冷冷地盯着男alpha,“我现在最讨厌别人对我说标记这两个字。” 男alpha觉得自己被一个omega吓到,实在是不像话,他眼神阴鸷,看着走过来的蒋舟,捏紧了拳头。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 - 五分钟后。 蒋舟蹲在地上,看着柔弱蜷缩在墙角的男alpha,不耐地说:“别跟个几把长在脑子上的癫公一样,别人都和你分手了你就麻溜地滚行不行?” 男alpha左眼上挂着滑稽的乌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你怎么打人啊,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蒋舟无语了:“先动手你好像是你吧?而且我手机里有你威胁omega进行强制标记的录音,你确定要报警?” 他昨晚回去还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法律,知道alpha强制标记omega的刑罚很重,即便只是口头威胁也会判罚。 这也完全在omega正当防卫的范畴内。 长相清秀乖巧的男生缩在蒋舟背后,一边怂得不敢站出来,一边又愤愤地说:“就是就是!” 蒋舟:“……” 怎么这会儿又有脾气了? “喂,把你的信息素收回去,难闻死了。”蒋舟拧着眉,皱了下鼻子。 这alpha打不过他,就试图用信息素压制他,不过蒋舟的信息素比他强盛不少,因此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只是觉得这个alpha的信息素呛人得很,一股灰尘水泥味儿,恶心得要死。 “你、你这样的omega……”男alpha还想哭闹,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感觉到什么,登时收住了音,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音色熟悉,蒋舟一怔,回头看去,发现果然是程秉。 他有点诧异地挑高眉:“你怎么过来了?” 程秉脸上没什么情绪,冷淡的目光缓缓下滑,落到蒋舟的左脸上。 那里有一道硬币大小的擦伤,并不严重,只是渗了血,看起来有些吓人。 这个男a打不过蒋舟,使了阴招,他拿起了小巷里的碎石,朝蒋舟的头上砸去,幸亏蒋舟躲得及时,否则这会儿可就不是脸上只挂了一点儿彩这么简单了。 程秉眼神直勾勾的,态度看起来有些强势,蒋舟不太适应,揉了下鼻子,随口敷衍道:“没什么……就,一点小事。” 一点小事。 蒋舟总是会有很多的一点小事。 有些会让他受伤,有些会占有他的时间,把他整个人的生活都挤得满满当当。 程秉又觉得自己的牙尖有些发痒。 “你是他的alpha?”倒在地上男alpha忽然问。 程秉冷冷地往下一看,目光落在男alpha的脸上,带着说不清的阴翳,看得男alpha心中一惊,一下有些后悔自己主动搭了话。 程秉盯着他许久,而后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冷硬的字:“不是。” 不是? 男生和男alpha都一愣,可眼前这个omega身上,分明满是他的味道。 “不是那更好,这个omega他……” 男alpha似乎想通过告状获得来得同类的认同,可他话只说到一半就蓦地断了音,突然之间,庞大的高等级alpha信息素猛然袭来,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猛地朝他砸下,信息素化成无形的钢线将他的喉咙缴紧,他脸色通红,双目突出,两只手撑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双臂颤巍巍地发抖。 信息素震慑。 alpha攻击欲望强烈,alpha与alpha之间,更是存在着信息素互斥。 他们是天生的敌人,自然而然的,alpha之间便产生出了信息素震慑。 这是他们最温和、最合法的攻击方式。 男alpha难受得要命,他根本没有想到来的人都这么难搞。 omega打不过,alpha也比不过。 男alpha悲伤地想,干脆死了算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第10章 蒋舟表情古怪,他凑近程秉,扯扯他的衣角,贴在他背后,特别特别小声地问:“程小秉,你……在勾引我?” 程秉:“……” 程秉:“…………” 程秉沉默了。 他颇感头痛地闭了下眼睛,几秒又睁开,尽量平稳地说:“没有。” 蒋舟的表情更奇怪了,臭着脸不爽地说:“为什么omega在alpha面前暴露自己的信息素就是勾引,alpha在omega面前暴露就不是?双标啊?你有没有点儿a德?” 程秉:“……” 蒋舟见一旁的男生脸色越来越痛苦,便低声说:“快收了神通吧。” 主要是他的身体也怪怪的。 好像只要一沾上程秉的信息素,身体就被打开了什么开关,蒋舟感觉自己信息素也浮躁起来,像随时要冲破他的腺体疯狂溢出来。 程秉眸光往旁边一扫,瞧见蒋舟神色有些不自然,慢慢收敛了信息素。 男alpha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事,信息素震慑结束后,他撑起自己软趴的身体,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 “回学校吗。”程秉问。 蒋舟点头,点头一半,他想起什么,转头问旁边的男生:“哥们儿,你是s大的吗?” 男生摇摇头,小声说:“我是a大的。” 这片区域有好几所大学,不止s大一个,蒋舟想了想,还是说:“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s大和a大不是一个方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人送上车比较好。 男生顿时露出感激的表情,看蒋舟的眼神里都快有星星了,抓着蒋舟的手,掉着眼泪感动地说:“同学,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呜……” 蒋舟思维有点转不过来,觉得被一个男的抓着手这么娇娇气气地哭挺奇怪的,身体有点僵。 不对不对不对,人不能刻板印象。 我现在和他还约等于姐妹来着。 蒋舟忍住了把自己手抽出来的欲望,试图在脑海里搜索一点安慰人的词语,僵硬地说:“呃,没事儿?也不麻烦。” 男生抹了抹眼泪,说:“同学,我们加……” “你要让你脸上的伤口一直淌血吗。”程秉忽然冷冷地插了话。 蒋舟碰了下脸上伤口,微微刺痛,感觉也不是很严重,便小小声说:“其实也已经结痂了吧……” 程秉没说话了,但沉沉的眉眼,压低而抿紧的唇角,怎么看都是一副冷冰冰且不高兴的模样。 男生忽的一颤,觉得这股冷意好像是朝他而来,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果不其然对上了alpha冷漠的黑眸。 男生:“……” 男生忙说:“是、是得赶紧处理伤口,走吧走吧。” 虽然蒋舟没觉得脸上的伤口要处理,他小时很闹腾,身上时常带伤,不过蒋舟也皮实,这些伤都无伤大雅,放着不管,过个一两周的也就好了。 但看他们两人都这么说,蒋舟挠挠头,只好说:“那……好吧?” - 三人来到马路边,男生走在蒋舟旁边,数次欲言又止,好像想说些什么。 蒋舟一路上看出来了,偏过头去,问他:“怎么了?” 男生瞥了一眼旁边的程秉,心里有点儿怕,嗫嚅道:“没……没什么。” 蒋舟以为他是想要刚才自己录下来的录音,便抱歉地说:“抱歉啊,我其实没有录音,是吓唬他的。” 男生摇摇头,说:“没关系的,我、我不是想说这个!” “那是怎么了呢?”蒋舟认真地看着他,偏了偏脑袋,说,“如果你想要报警的话,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蒋舟的眼睛颜色偏浅,阳光一照,就显得特别剔透,凑近看人的时候,能够很清楚地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好像自己是被他特别注意到的,关心着的。 男生不知为何有点脸热,他小声说:“也不是,我是想说,想说……” 他扯了扯蒋舟的衣袖,示意蒋舟靠过去一点,蒋舟便附耳过去,听见他悄声说:“你要小心你旁边的alpha哦,占有欲太强的alpha,是不可以要的。” 啊? 蒋舟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听乐了。 他噗嗤笑了,拍拍男生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指定不要。” 说完,他也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我和他,死对头,他超讨厌我,我也超讨厌他的。” 男生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互相讨厌的人会专门赶来护着对方,还要带对方去处理伤口? 这是什么很新颖的讨厌方式吗? 他还想再提醒,但一旁的程秉转头冷漠地转头看了过来。 男生一下闭嘴收了音。 不知道是不是威胁,不清楚,再看看。 可等他再看过去,程秉也已经转过了头,淡淡地说:“车来了。” 男生上了车,人都坐在了车上,又猛然想起什么。 联系方式! 他没有要那个omega的联系方式! 男生在车上猛地一回头,却看见那个高大冷漠的alpha,捏小猫一样捏着omega的后颈,把他拽到了药店里,omega恼火地反抗了一下,但没有反抗得过,最后臭着脸老实地被人拽了进去。 男生:“……” 幻觉吧。 你们就是这样互相讨厌的? 第9章 马路对面就有一家药店,程秉把人拎进去,蒋舟命运的后脖颈被捏住,表情非常不爽。 店员看了下蒋舟脸上的伤口,转身拿消毒水和创可贴去了。 “你别捏我脖子!”蒋舟小声炸毛。 程秉偏头,眸光往下一扫,看见蒋舟拧着眉,表情皱成一团,摆出一副我现在非常非常不高兴的模样。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凝上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几丝凝固的血顺着伤口,流到他的下巴,打眼看去,他小半张脸都糊着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但显然蒋舟并不觉得有什么,见程秉盯着他的脸看,他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又放到眼底下一看,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只摸到一点血渣子。 蒋舟开始用力搓脸,想把脸上的血渣子搓下来,程秉微微皱起眉,看不过去,捉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粗鲁的动作,说:“你当你的脸是洗碗布?” 蒋舟:“?” 蒋舟脆弱的后脖颈被人拢在掌心,手腕还被人控制住了,这个姿势很别扭,好像他们再靠近一点,就能抱在一起。 他抬头一看,正好撞进程秉的眼睛里,睫毛很长,浓密而乌黑,此时眼皮微微往下垂着,睫毛的阴影全都打进了眼睛里,显得他瞳仁异常的黑,几乎是要把人吞没进去的黑。 ……离得太近了。 蒋舟又嗅到了他信息素的味道,很浅,很淡,混着衣服身上洗涤剂的味道,显得很柔和,和刚才充满攻击性和威慑性的信息素一点都不一样,也和昨天充满欲望和渴求的信息素不一样。 很好闻。 也瞬间驱散了蒋舟闻到那股水泥味儿信息素的反胃感。 他忽然有点不自然。 蒋舟把程秉的手抵开,脸也不自在地偏开,不去看他,嘟囔说:“我弄我自己的脸,你怎么那么多话。” 程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蒋舟抬了下胳膊,试图把程秉放在他后颈上的那只手也撞开:“别碰我后颈了啊我跟你说,在这个世界你碰我后脖颈子算性骚扰。” 程秉并没有松手,继续将他的后颈禁锢在掌心里,淡声说:“你沾上了那个alpha的信息素。” “有吗?”蒋舟疑惑地往自己身上嗅了嗅。 其实早就没有了。 只在巷子里的时候,那个alpha释放了信息素试图压制,蒋舟身上才沾到一点。 早在程秉释放信息素震慑的时候,这股水泥味儿的信息素,就被他彻底碾碎了。 但程秉仍然觉得十分不畅快。 是领地被别人入侵的不畅快。 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在自己的领地里留下气味,留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被别人影响的信息素。 “我没闻到啊。”蒋舟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不解地看向程秉。 程秉意识到自己现在很不对劲。 他的睫毛闪了一下,像是突然从某种不应有的幻象中惊醒。 程秉慢慢把手收了回来,轻轻捻了捻指尖,撇开视线不再去看蒋舟,克制地说:“现在没有了。” 蒋舟没发现他的奇怪,还因为程秉收回手松了一口气。 没了肢体接触,他们之间终于回到合理的社交距离,没有了那种怪异的氛围。 蒋舟也舒坦了,没再和程秉计较捏他脖子的事。 店员拿着一瓶消毒水,还有一袋方形的创可贴过来,蒋舟刚举起手机,就听见药店里的收款播报声响了起来。 他扭头一看,程秉已经扫完码收回了手机,还顺带接过了店员小姑娘递给他的药。 第11章 “你干嘛!”他瞪向程秉。 程秉提着药,淡淡地对他说:“走了,处理伤口。” 蒋舟:“……” 真的是很讨厌他这种命令的语气! 蒋舟非常不高兴,一边生气一边又小尾巴似的跟在程秉身后,出了药店。 他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在一张深褐色的长椅上。 程秉在路上顺便买了一瓶矿泉水和湿纸巾,蒋舟自己把脸上的血迹洗了,一边洗还一边嘀嘀咕咕地说:“我就说这么点儿伤不用在意的,现在我根本都没感觉,一点都不痛——啊啊啊!你干什么!” 程秉面无表情地往他的伤口喷消毒水,看着蒋舟龇牙咧嘴的样子,冷冷地问:“不痛?” ……痛死了! 但蒋舟面子还是要的,他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不痛!根本!毫无感觉!” 程秉举起消毒水,作势还要再喷,蒋舟倒吸了一口气,但梗着脖子,闭着眼睛,硬是没躲。 两秒钟后,一个柔软的物体贴上他的伤口。 蒋舟一怔。 他慢慢睁开眼,正好看见程秉退开的手,身上的椅子上放着撕开的白色创可贴包装。 蒋舟摸上自己的脸,果不其然碰到了创可贴柔软粗糙的触感。 程秉没有继续喷消毒水,反倒是给他贴上了创可贴。 ……又吓唬他。 不过也给他处理了伤口。 蒋舟正要别别扭扭地说谢谢,就忽然听见程秉问:“那你要怎样才会觉得痛。” 他们在学校的后山,这里栽种着许多银杏树,正值九月份,银杏叶还没有变化,风一吹绿色的林海簌簌作响,蒋舟在这阵声响中愣住。 程秉望着他,额发被风吹起,露出来的眼眸似乎是平静而冷漠的,又似乎是深邃的,藏着一些蒋舟看不懂的东西。 小动物一样的直觉,让他觉察到了一点危险性,蒋舟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低下头,盯着板凳上的创可贴包装,小声说:“……就,这个伤也不是很严重,真的很痛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这个反应。” 他有点心虚,越说越小声,说完了,试试探探地,抬起一点点眼皮去观察程秉的表情。 程秉那双乌沉沉的眼睛还看着他,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蒋舟:“……” 在死对头面前这么怂简直有损威严,蒋舟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心虚,于是又地抬起头,对着程秉自暴自弃地说:“好吧,我承认这是有一点点痛,但我也是为了救下那个omega。” 他最后很不服气,又很委屈地小声补充:“又不是故意的,凶我干嘛……明明是那个alpha的错。” 的确是那个alpha的错,没有一种道理,是要去指责受害者和相助者的。 程秉也并非指责的意思。 他看着蒋舟,说:“蒋舟,可你现在也是omega。” 蒋舟身体一僵,他抿了抿唇,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这确实就是事实,只能闷闷地说:“那怎么了,没说omega不能保护别人啊。” 蒋舟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世界,omega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或者说,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保护者的角色自居,他不适应让自己成为被保护者。 所以,即便穿越到这个世界,即便成为omega,他也仍旧保持着以前的作风。 这让程秉没由来的,有点烦躁。 “那你呢。”程秉说。 “……我?” 程秉大概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有点不合适,于是抿紧嘴唇,撇开视线,看向远方的云海,不说话了。 蒋舟却仿佛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程秉这是在……担心自己? 这实在是有些稀奇了,毕竟蒋舟从程秉嘴里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冷漠的嘲讽,无情的拒绝,还有人机一般的嗯哦啊。 不过现在显然也不是贫嘴的时候。 蒋舟温暖而透亮的浅色眼睛,静静地看着程秉,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于是程秉又回过头看他。 或许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尤其是要在程秉面前说的话,让他有些难为情,所以他微微垂下眸,柔软的睫毛半遮住了他浅色的眼瞳,嘴唇也轻轻抿了抿。 他低声说:“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来到平行世界,成为omega,就变得不像我了呀。” “……” 蒋舟又转过头,看向远方。 这里和原世界,没有分毫区别,天空,云朵,蓝色的苍穹之下并排着的灰色建筑。 蒋舟的眼睛里倒映着这些景色,说:“我们总归还是要回去的,对吧。” “……嗯。” “以后我会再小心一点。”蒋舟抿了下唇,还是重新看向程秉,对上他的眼睛,说,“没关系的。” 程秉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把那句话咽了下去,说:“嗯。” 天气还热,但这里在树荫下,还算凉快,微风吹拂,带来几份惬意。 两人安静了几秒钟,蒋舟瞅了眼旁边的程秉,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啊?” 程秉说:“没找到吃饭的地方。” 所以这个人,现在还没有吃饭? 蒋舟看了眼时间,现在都两点了,他有点小小的愧疚,早知道不和程秉折腾这么久了。 过了会儿,深褐色的长椅下,一只白色球鞋,小心翼翼地,用鞋尖推了推另外一只黑白相间的休闲鞋。 程秉抬头看过去。 蒋舟不自在地搓了下鼻尖,说:“那什么……谢谢你过来,我请你吃饭吧?现在人应该少了。” 他们很少有这么平和的时候,程秉也许是感到有些诧异,一直盯着蒋舟看,看了许久。 “看什么。”蒋舟撇开脸,他也不习惯和程秉之间的氛围这么和平,怪怪的,他耳朵红了,脸上也有点薄红,嘟囔道,“你不都给我上药了,就算是死对头也要礼尚往来啊。” 程秉看着他脸上的红意,淡淡地说:“是吗,可我看你刚才很抗拒。” 又翻旧账,蒋舟小声嘀咕:“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我都不记仇。” 他早上非常大方地立马原谅了程秉呢! 程秉凉凉的:“哦。” 蒋舟:“……” 蒋舟实在学不会好好和程秉说话,别扭了一会儿,干脆恼了,对程秉说:“不去拉倒了啊。” “你的诚意就这么点儿?”程秉问。 第10章 蒋舟:“……” 蒋舟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还要怎么样啊,少爷。” 程秉似乎被这一声少爷喊得有点舒坦,眉毛轻轻挑了挑:“如果你求我的话……” “爱吃不吃!惯得你了!”蒋舟恼了。 程秉的嘴角立马往下一撇:“哦。” 蒋舟:“……” 他刚才给我上药了他刚才给我上药了他刚才给我上药…… 蒋舟闭上眼睛,给自己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重新睁开眼,努力朝程秉露出诚恳的笑容,虽然他眼神十分凶残,语气也阴阳怪气的,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咬程秉一口。 “求你了,我太想请你吃饭了。如果你不能和我去吃饭的话,我身上的一些美好的品质,都会消失掉了呢。我的世界都灰暗掉了呢。我的心都要碎成一千八百瓣了呢。”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又唰一下垮掉,幽幽地问,“可以了吗。够诚恳了吗。” 程秉对上他像要把自己撕掉的眼神,知道再把人逗下去,应该真的会被掐死,于是见好就收,优雅地一点头,说:“盛情难却。” 盛哪门子的情难哪门子的却? 这该死的程秉,得了便宜还卖乖! 蒋舟从喉咙里挤出羞恼的:“程——秉——” 程秉微微笑着看向他。 蒋舟对着他这幅表情发不出火来,最后只能憋闷的:“你今天中午的伙食降档次了!” “我原本的伙食是什么?” “……虾蟹煲。” “克扣之后的?” “方便面!” “哇。”程秉一副死人腔调地哇了一声,平淡点点头,说,“那真是太可怕了。” 蒋舟:“……” 可他分明没有一点在觉得可怕的样子! - 但最后还是请人吃了虾蟹煲。 痛失八十大洋。 但幸好这个世界的妈妈对他的生活费也给得非常富裕,蒋舟看了看自己的余额,还很充足。 感谢妈妈,伟大的妈妈。 两人吃完饭,晃晃悠悠地回了学校,他们都不打算再待在图书馆,于是各自借了几本书回寝室研究。 蒋舟在寝室里艰难地啃了两天书,还看了一堆科普视频,但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会不会他现在了解的这些知识,根本不足以支撑让他回去呢? 第12章 或者,这些和他能不能回去,其实并没有关系呢? 蒋舟有点绝望。 他在想如果他能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的话,那么他现在应该待在物理实验室里,等待着被授予某物理学奖,而不是躺在大学寝室里唉声叹气。 “舟舟,要上体育课了啊,我们得提前过去,操场有点儿远。”林乐见蒋舟还躺在床上,愁眉苦脸地盯着手机,便敲了敲他的床栏提醒。 蒋舟从沉浸的世界里脱身,应了声好,翻身下床。 下床的时候,他的后颈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来得猝不及防,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进去,非常剧烈。 他们的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的格局,蒋舟因为腺体痛,在最后一节阶梯踩空,从扶梯上摔了下来。 还好林乐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才没让他摔到地上。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林乐担忧地问。 蒋舟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后颈,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因为刺痛只有一瞬间,在他从扶梯上摔下来后就不痛了。 “你今天的药吃了吗?”林乐问。 “中午的还没吃。”蒋舟说。 蒋舟有个毛病,如果不是身上很明显的不舒服,就会忘记吃药。 以前生病头痛感冒发烧,三五天的药,这人总能剩下个一天半天的忘了吃。 他妈妈工作忙,有时候也顾不上叮嘱他老老实实地把药吃完,但好在蒋舟自己身体素质不错,倒也一直没出什么事儿。 穿越过后他也秉承着这样的习惯,一天三顿药,总能落下一顿忘了吃。 不过蒋舟认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才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并不能完全适应自己后颈上带着个新器官的事实,有时候隐隐的不舒服也被他忽略过去了。 “还有二十分钟上课,你先把药吃了吧。”林乐催完他,又说了一句,“你的alpha怎么也不提醒你啊。” 蒋舟:“。” 蒋舟眨眨眼,礼貌发问:“我的……alpha,是?” “就你那天带着一身alpha信息素回来的那位啊。”林乐啧啧说道,“alpha在omega身上留下那么明显的气味,是很明显的占有行为哦,你还挺惯他的。” 蒋舟被他说得鸡皮疙瘩都要炸开了,他一边接水拿药,一边浑身抖了抖说:“……可别了,我们真不是那关系,我那天忘了带阻、阻隔剂,信息素又溢出来很多,他帮我一下而已。” 林乐:“……你知道图书馆下面是有卖阻隔剂的吧?” 不仅有卖阻隔剂,还有抑制剂,抑制贴,等等等等。 怎么就非要到在omega身上留下alpha信息素的地步了? 蒋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面露难色,张了张嘴,又闭上,过了两秒,含糊地说:“……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尊嘟假嘟。 林乐怜爱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崽啊,alpha都是一群诡计多端的家伙,小心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哦。” - 蒋舟吃完药,十分坚定地向林乐表示了自己和程秉绝无可能,然后和他一起前往操场,结果没想到在路上,竟然遇到同样前往大操场的程秉。 两人在道路两边对视一眼,蒋舟条件反射地做出了凶狠的表情,企图把之前被程秉吓唬到的几次吓唬回去。 程秉表情十分淡然地挪开视线,丝毫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蒋舟:“……” 死程秉。 “哇,你俩这什么缘分。”林乐也看见了,用胳膊肘拐了下蒋舟。 蒋舟呵呵一笑,咬牙切齿地说:“孽缘!” 下午两点,阳光炽热,他们老师找了个树荫地儿等他们集合,这个树荫地儿大,旁边还有一个班级,好巧不巧的,正是程秉那个班。 体育课氛围轻松,林乐和蒋舟站在一起,悄悄说小话。 “你好一些了吗?后颈还痛吗?”林乐问。 蒋舟迟疑地说:“好一些了……吧?” “吧?”林乐忧心地说,“如果实在不舒服还是请假吧,体育老师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 蒋舟摸了下自己的后颈,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不舒服,又好像没有。 总的来说,感觉腺体有点酸,有点涨,身体也有点笨重,像感冒的感觉。 但又不影响正常活动。 于是他摇摇头说:“没事儿,感觉能忍。” 蒋舟的爸爸很早就因为车祸过世了,妈妈一个人带他,工作又很忙,蒋舟不想给妈妈添麻烦,从小就习惯了忍耐。 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林乐观察了下他的脸色,看他也不像是勉强的样子,便说:“那好吧,难受别硬撑哦,后面几天记得好好吃药。” 蒋舟十分乖巧地点头,说知道了。 就不知道是真乖还是装乖。 他们刚上大一,体育课都是统一的强身健体活动,没有选修运动种类,老师随便带他们拉伸了一下,就让他们排好队绕操场跑圈。 蒋舟身体素质好,在原世界跑五千米都不在话下,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跑了一圈四百米都有点喘不过气。 头晕,眼花,腿发软。 真是邪了门了。 跑着跑着,蒋舟的腺体又开始刺疼,一开始并不明显,只是一阵一阵的,到后来开始持续的痛,虽然蒋舟本人比较擅长忍耐,不过他心中有一个微妙的度,知道自己不能作死。 比如说,他明白自己现在如果再不知死活地硬撑下去,那完全就是大傻春。 他戳了戳林乐,小声和他说要去旁边休息会儿,林乐问他要不要自己陪着,蒋舟连忙摆了摆手说不用。 说完,他就停下脚步,抬着自己虚软的腿,小心地挪到到操场的草坪上蹲下,捂着自己刺痛的腺体,嘶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连头也变得昏沉起来。 他耳边像是蒙了一层水,所有的声音都朦朦胧胧的,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谁的信息素没有收好吗?” “啊,怎么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你们谁带了阻隔剂吗?” 蒋舟今天出门的时候,特意补了阻隔剂,脑子都雾雾,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在讨论的是谁。 他现在只是想快点离开操场,他知道omega的信息素也会影响到omega。 腺体本来就难受,还是不要再待在这里了,万一受到影响,那可就太糟糕了。 他摇摇晃晃地又从草坪上站起来,结果刚站起来,眼前就一阵一阵发黑。 他下意识想找个什么东西扶住,可手晃了半天都没找到支撑物。 坏了。 要摔倒了。 这是蒋舟倒下去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但出乎预料,他并没有栽倒在地上,一阵熟悉的,新雪夹杂着树木的味道传来。 他落入了一个滚烫而柔软的怀抱里。 第11章 蒋舟两眼一闭,一睁,不知道怎么地就坐在了出租车上。 脑袋昏昏沉沉,身上格外的热,呼吸也不顺畅,闷得很。 他凭借着本能,去扒拉出租车的车窗按钮,但因为脑袋晕,视野花,手上也没力气,半天都没找到按钮在哪儿。 一只手揽上他的腰,把躁动不安的蒋舟重新拽了回去。 蒋舟晕晕乎乎地扭头看去。 但没看到人,拽他的人正好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给他灌了一耳朵湿热的气,让蒋舟的耳朵有点痒,还有点烫。 蒋舟想去抓一抓自己的耳朵,那人好像有点无奈似的,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别乱动。” 耳熟的声音。 蒋舟眯起眼睛辨认,终于辨认出,这是他那该死的明争暗斗多年然后一起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里的死对头。 蒋舟被他箍在怀里,整个人都软倒在他身上。 倒不是程秉想这么做,如果不把蒋舟捞住的话,他立刻就会化成软绵绵的一滩水,从座椅上流下去。 蒋舟也想挣扎,可他现在整个人都没力气,手软得像面条,头无力地抵在程秉的肩头,只能软耙着很小声地问:“我……怎么了?” “信息素异常升高。”程秉抿了下唇,又说,“具体什么情况要去医院做检查才知道。” 信息素……异常升高? 蒋舟浆糊一样的脑子有点迟钝,隔了两秒才处理了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之前,大家在操场上说的omega,是他? 程秉看他皱起眉,唇角也耷拉下去了,像是有点儿不开心。 不知道是受什么驱使,程秉上手捏了他的脸,用两只手指,一左一右地嵌在他的脸颊边,把他脸颊上的肉都掐得微微溢出来。 蒋舟更不高兴了,眉毛拧得死紧,恼火地盯了程秉一眼,又奈何手上身上没有力气把人推开,只能承受着,凶巴巴地说:“干嘛。” 第13章 他自以为凶巴巴,但其实眼睛都烧红了,水雾弥漫,眼神涣散,额发被打湿了软乎乎的贴在额头上,没有半点威胁性。 程秉说:“你看起来不高兴。” “谁生病了会高兴。”蒋舟虚弱地说。 “不是因为这个。” 蒋舟:“……” 程秉对人总是有种很敏锐的认知,大家藏着的、压抑的、不想说的,他总能看出来,并且一针见血,从不掩饰,这会让他显出一点刻薄来。 蒋舟有时候很烦他这样。 但这句反驳的话似乎又是温和的,听不出刻薄的意味。 大概是身体难受,人也变得脆弱起来,蒋舟嘴往下一撇,嗓音听着很闷:“我想回家。” 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不想变成omega。 当然,蒋舟尊重每一种性别,即便他不是很能理解abo世界,但他尊重alpha,尊重beta,尊重omega。 他就是觉得……麻烦。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说出来了,带着说不清的委屈劲儿:“这个世界,怎么这么麻烦啊。” 他讨厌自己变得这么麻烦。 蒋舟很能自洽,实际上也不怎么需要别人安慰,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难受得开始装死。 装死了一会儿,他觉得头上好像被人用很轻很轻的力道,拍了一下。 蒋舟迷蒙地张开眼,对上了程秉黑沉的眼眸。 两缕孤魂,在这个离奇的世界互相依偎着,程秉轻轻按着他的头,低声说:“别怕。” - 到医院后,蒋舟被安排吸了点安抚调节剂,身体没有那么燥热了,但还是难受,像是有什么闷在身体里不得而出。 但嗅着程秉的信息素会好上许多,所以蒋舟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无意识地对程秉摆出了依赖的姿态,一步不离地黏着。 两小时后,检查出来,蒋舟患上了信息素紊乱症,不过并不严重,只是突发性的。 得知他没有遵医嘱好好吃药,医生摇着头把他狠狠数落了一顿,数落得蒋舟都快把头埋进膝盖里。 没照顾好自己,还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不过你这个情况……”年迈的老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捏着鼻梁上的小眼镜,仔仔细细地看。 最怕从两种人口中听到这句话,一个是算命先生,一个是医生。 蒋舟顿时紧张起来,喉咙吞咽一下,问:“我、我怎么了?” 见医生还是一副凝重的样子,蒋舟心里又是一紧,不会吧,不会他家都还没回呢,就要命丧异界了? 蒋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命不久矣了?” 老医生笑了一下:“这倒不是。” 他的目光在蒋舟和程秉之间梭巡片刻。 蒋舟坐在门诊室的椅子上,程秉站在他的身边,离他很近,非常近。 近到,他们的手指,都能有意无意地碰在一起。 皮肤的热度,彼此的气息,悄无声息地交|融。 这有点别扭,不过身体十分不适,又迫切需要程秉的信息素,所以蒋舟选择了装聋作哑,忽视了现在的不对劲。 也硬着头皮忽略了老医生打量的目光。 “如果你不想频繁患上信息素紊乱症,最后发展成长期疾病的话,最好要每天和他交流信息素,起码要维持半年。”老医生看了眼一旁的程秉,说,“这位小同学也是。” 蒋舟一呆:“什…什么意思?” 老医生看着手上的检测报告,鉴于蒋舟来的时候情况不太好,但表现出的态度又十分依赖一旁的alpha,像吸猫薄荷的猫似的,于是也让程秉去做了一个检查。 果不其然,两人的匹配度高达99%,但他们的分化时间都太晚,分化至今还不足三个月,信息素极度不稳定。 同时,他们的信息素等级非常高,通常来说,等级越高的ao对信息素的要求就越高,甚至有些会到了十分苛刻的地步,非高匹配者不行。 这两人多半还是在一起分化的,在多种复杂情况的综合作用下,他们成了为信息素绑定患者。 只有汲取对方的信息素,才能度过热潮期和易感期。 偏偏他们现在还处于分化过后的信息素不稳定期。 如果没有进行长期的信息素交流和互相安抚,很容易出现一些麻烦的信息素疾病。 “你这次患上信息素紊乱症,也并不全是因为你没有好好吃药。”老医生说,“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你信息素不稳定,又没有及时和alpha交流信息素。” 蒋舟小心地问:“那……要怎么,交流信息素?” 老医生眼皮都没抬,问:“小同学,高中生理知识没学好?” 蒋舟:“……” 蒋舟心说我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学什么abo生理知识。 但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按照这个世界这么黄|暴的设定,什么热潮期啦易感期啦,亲亲抱抱交换液体啦。 交流信息素,不会也是这样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见老医生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你俩滚个床单嘛,进行终身标记。” 蒋舟:“?”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哐啷一声,惊雷落下,差点把石化的蒋舟劈成一堆渣。 这是我能听的吗这是? 蒋舟有点想原地炸毛,但在严肃的医院里,严谨的医生面前,又炸不起来,只能憋红了脸,磕巴半天才道:“就……就…就没有和谐一点的方式吗?” 这是我们清纯大学生该了解的事吗?!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说:“当然有,只不过这是最高效的方式。你们也可以只是简单地吸取一下对方的信息素,但行为越亲密,越能提高你们稳定信息素的效率,你们可以自行选择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只要定期来医院复查,观测一下信息素的波动情况就好。” 说完,他又看向程秉:“旁边那位小同学也不能大意,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从你的检测报告来看,你的信息素同样也在波动中,如果长时间没有得到omega的信息素安抚,很快就会患上信息素紊乱。” 程秉点点头:“明白了,谢谢您。” 蒋舟:“……” 明白什么了? 你怎么就明白了? 我好像不是很明白啊? 蒋舟扭头瞪他。 程秉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朝他挑了下眉。 蒋舟:“……” 算了,回去再说。 医生给蒋舟又开了一周的药,仔细叮嘱一定要每天吃,一顿都不能落,否则病情容易反复,造成长期性的信息素紊乱症状,到那时就很难彻底根治了。 蒋舟焉了吧唧地说了声好。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左右,天色暗了下去,天际是一片金红的火烧云,夹杂着梦幻的蓝紫,现在不像七八月份那样炎热,晚风吹过来的时候,还带了点凉意。 蒋舟今天身体不舒服,被风一吹,竟然还有些发冷。 程秉低头,发现蒋舟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像是在给自己取暖,于是无声地往他前面站了一点。 蒋舟今日心情不佳,贴在他背后,拿头轻轻撞他的背:“程小秉,程小秉,程小秉……” 程秉被他念得耳朵嗡嗡的,回头,眉目浓黑,压得很低,问他:“做什么?” 蒋舟语气拉长,声音低低的,闷闷的:“程小秉,你快想想办法,让我们俩回去吧。”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撞。 力道倒是不重,像小孩儿憋闷过后撒娇。 程秉因为自己这个念头皱了下眉。 实际上,蒋舟是个很会撒娇的人,他天生嘴甜会哄人,上至八十老太,下至三岁小孩儿,都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 对谁都能撒娇卖巧讨乖,偏偏对程秉不会。 蒋舟似乎一见到他,就会变得像个河豚,总是横眉瞪眼,没什么好脸色。 但大概是蒋舟今天太难受也太不安,对他的警戒机制也失灵了。 程秉心里有点麻麻地痒,他把这个定义为不适。 大概是信息素的缘故。 蒋舟对他撒娇,应该是个很怪异的事情。 程秉抬手,拦住蒋舟撞过来的头,阻止了蒋舟的自杀式袭击,低声说:“没有办法。” 他的掌心按着蒋舟的额头,有几缕发丝被他拦在掌心,软乎乎的,挠着有点儿发痒。 蒋舟:“……” 蒋舟仰起头,望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显得蒋舟的眼睛格外地大,且明亮,带着点水雾气,十分懵懂的模样。 但很快,懵懂无辜的眼神变成了带点儿烦闷和可怜的,眉毛都眼皮都朝眼尾耷拉下去了,不太开心的样子。 “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他小声说。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程秉回答。 蒋舟嘟囔道:“那你以前那么抗拒别人靠近你。” 第14章 好像非要强撑着一个解决所有事情,完全不需要别人的样子。 程秉不说话了。 蒋舟掀起眼皮,瞅他一眼,正好对上程秉低垂的,安静的眼眸,像一汪湖水把他拢住。 蒋舟偷看被发现,又嗖地一下收回视线。 他低下头,去看两人在夕阳下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不可以的,不应该的,他们的关系不是这样的。 但蒋舟这时候有更苦恼的事情,已经顾不上他和程秉的关系应该是怎样,他又本该对程秉摆出一副怎样的态度了。 他伸出手,抓住了程秉的一点衣角,如同溺水的人抓住身边仅能抓住的一根浮木。 蒋舟的手型也好看,关节圆润,五指修长,他此刻十分用力地抓着程秉,手指崩得很紧,骨节突出泛白,指背也微微向下弯着,甚至于透出一种濒死的挣扎感。 “程秉。”他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透出一点惊惶和迷茫,很低很轻的,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散掉。 “嗯。”程秉轻声应了。 “我们还能回去吗?” 来的时候,程秉用在他身上喷了许多阻隔剂,但过了几个小时,阻隔剂的效用消退,他又隐隐闻到了蒋舟的信息素。 信息素可以显示主人的心情,桃子糖的香气,此时带上了一点苦涩。 程秉的手抬起来了一点,随后又顿住,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想做什么,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很轻地放到了蒋舟的背上。 没有抚摸,也没有拍,只是轻轻地按着他。 但大概这样也足够了,对于他们之间来说,再进一步就不合适了。 天气闷热,而程秉的掌心比天气还热,是滚烫的。 热度顺着后心的地方传来,驱散了一点身上的冷意。 蒋舟又抬起头看他。 “能。”程秉望着他说。 他回答得很平淡,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却又透出十分坚定的味道。 甚至还让蒋舟感到了一点安抚似的温柔。 这在程秉身上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毕竟程秉这个人,向来都带着锋利尖锐的冷漠。 蒋舟盯着他看了许久,不知道是在看他和以往不同的态度,还是衡量他话语的真实性。 程秉垂着眸,似乎也不在意蒋舟怎么想。 那双漆黑的眼睛,倒映着蒋舟的脸,眨也不眨的。 他轻声说:“蒋舟,我们同居吧。” 第12章 蒋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即便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同居后没准还会往对方的水杯里放泻药。 可如果不这样,又怎么解决他们现在这个破身体还有身体上的破问题呢。 他们还要想办法回家。 天色渐渐地暗了,朦胧无尽的昏暗将他们两个人都吞没。 蒋舟有点郁闷,好像在命运的玩弄之下,他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迫接受和面对一切奇奇怪怪的事情。 但—— 蒋舟抬眸,对上程秉沉静的双眼。 但不得不承认,程秉这种平静笃定,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的态度,还挺让人觉得安心的。 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能被解决。 过了许久,蒋舟紧紧拽着程秉的衣角,低声地应了:“……好。” - 同居计划的进程很快。 首先,蒋舟和程秉签下了互帮互助和平相处友好协议。 在这个平行世界,他们要放下过往一切芥蒂,全力帮助对方度过热潮期和易感期,不冷嘲热讽,不袖手旁观,合力寻找回到原世界的方法。 当然这个协议是蒋舟折腾出来的,程秉对这个幼稚的协议表现出了十分强烈的排斥,最后在蒋舟威逼利诱多次强调之下,程秉无奈地让了一步,两人达成了口头协议,迈出了合作的第一步。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蒋舟的情绪总是转换得很快的,对他来说,悲伤和难过都只是一时的,只要回家倒头睡一觉,第二天就又是一条好汉,依然能乐乐呵呵支棱起来面对困难。 协议搞定,接着,两人开始准备校外住宿手续,但蒋舟打听到他们学院的院领导出差去了,他的手续短时间内办不下来,于是他决定干脆先把房看了,东西搬了,后面再和程秉把手续补上。 他们花了两天看房,横竖比对,最后选了一家离学校两百米远的二居室,确定在周五下午搬过去住。 房租有点小贵,好在环境和安保都不错,房间的采光也很好,家具都是新的,也很干净。 但这个花销就有点超过生活费的范畴了。 蒋舟准备悄悄摸摸向这个世界的妈妈求助,程秉却直接把钱付了。 周五下午,蒋舟拖着行李箱跨进出租屋大门,疑惑地回头问:“你哪里来那么多钱?” 程秉和蒋舟住对门,对对方的家庭情况都了解得很清楚。 蒋舟家里是做家居生意的,规模一般,赚不了大钱,但小钱还是能赚不少,起码他们家生活还是很滋润的。 家居店之前是他爸在管,他妈妈那时候还是高中语文老师,后来他爸去世,他妈妈辞职接手店面,还投资了一些其他的产业,这么多年下来,生意还算红火,收入也很可观。 至于程秉,他家的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他们家里只有程秉,还有他的姥姥,两人相依为命。 不过蒋舟家里也算得上是孤儿寡母,两家人又是对门,情况相似,所以平时走动得很多,两家关系也不错。 但说了解清楚吧,蒋舟对程秉好像也了解得不是那么清楚。 他只知道程秉的妈妈是因为难产而死,姥姥原来在乡下务农,后来才搬到城市里,找了一份保洁的工作供程秉读书。 但其实这很奇怪,毕竟他们小区是学区房,又在市中心,房价可不低,蒋舟也没听到对门有房东收租的消息,那套房子应该是程秉姥姥自己买下来的。 再加上供一个小孩读书读这么多年,这一大笔花销可不容小觑,仅凭保洁微薄的收入,是肯定不够的。 一个务农为生的老太太,老伴儿早死,唯一的女儿也过世了,是怎么承担这些花费的呢? 而且蒋舟从来都没有见过程秉的父亲,他还问过他妈知不知道,他妈摸着他的头轻声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被别人了解的过往和伤痛,如果别人没有说,那就不要主动问,否则会让别人伤心的。 于是蒋舟这么多年来,都没主动问过,但也听到过一些难听的风言风语。 人们总是喜欢给别人赋予一些肮脏离奇的故事,来满足自己的猎奇欲与攀比欲,好证明别人永远是比自己差劲的,即便他是优秀的,但他一定也有龌龊的地方,以达到心里的平衡。 实在是很无聊。 蒋舟之前还同说闲话的大人吵过嘴,最后被妈妈捏着后颈揪走了,妈妈赞许了他正义的行为,并批评了他鲁莽的举动。 蒋舟那时候和程秉的关系还不算差,他把这个事叽叽喳喳地说给程秉听,却得到了程秉冷漠沉郁地一眼,程秉把他推开说,谁要你管了。 蒋舟那天非常的伤心,尽管程秉最后被姥姥摁着脖子过来道歉,蒋舟还是非常伤心。 这也是他们俩关系走向破裂的开端。 因为蒋舟终于意识到,程秉一点也不稀罕他的好意。 不过蒋舟向来想得开,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什么香饽饽,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道理是每个人都必须喜欢他的。 但每个人都有不喜欢别人的权力,反正你不接受我,那我也不接受你,你讨厌我,那我也讨厌你,总归他们俩稀里糊涂地就成了死对头。 谁能想到呢,曾经相看两厌的两个人,现在竟然要亲密合作。 蒋舟唏嘘不已,不过这个钱还是不能让程秉一个人出的。 他翻出自己的支付宝,准备给程秉转账:“我转一半给你啊。” 程秉把他的手机连着他准备转钱的手一起按住,淡淡地说:“我爸的钱。” 蒋舟唰一下抬起头,耳朵立起来,手上要转账动作也停了。 “你爸?”他眼睛睁得溜圆,带着好奇。 这还是程秉这么多年第一次提到他的父母。 程秉似乎不是很想深聊,浓黑的眉压得很低,眼睛里甚至带着淡淡的讽意,冷漠地说:“一个死人。” 蒋舟:“。” 看来关系不是很好,表情很凶,比凶他的时候都凶。 “真死假死?”蒋舟特别小心地试探。 程秉看他一眼,平静地说:“从心理维度上来说,他已经入土为安了。” 那就是从物理维度上来说还活着。 还活着,但是只打钱,不回来看孩子? 即便父子关系再差,但是能差到十几年连看一眼都不看吗? 蒋舟想起了许多关于程秉身份的谣言,版本很多,其中有一个版本是说,程秉是某个大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他父亲有家室,那边家里容不下程秉,所以才把他送了回来。 第15章 蒋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问下去。 程秉看得出来蒋舟想问,实际上蒋舟也不是一次两次想问,只不过他每次都点到为止地收了音。 有时候程秉会觉得,这种体贴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被遗弃的,可怜的,弱小的,所以要饱受别人的怜悯。 但这么多年过去,当时觉得很介意的事情,如今回头再看,其实也就芝麻那么大点儿的小事。 根本不值得在意。 也不值得……让别人伤心。 他偏头看着蒋舟,想说些什么,但这些话压得太久,一时又难以开口。 蒋舟好像转头就忘了这茬,转移话题说:“嗯……那我出水电费和饭钱吧?啊,还要置办一些生活用品。可以吧,可以吧?” 他知道程秉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真的要出钱肯定是钱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既然如此,他就付出一些其他的开销吧。 只不过蒋舟不知道,程秉实际上用的是自己攒下来的钱,不是他爸的。 倒不是嫌他死人爸给的钱恶心,说到底,这是他爸应该支付的抚养费用,程秉一般不会动用这笔钱,但也不觉得这笔钱花起来有什么亏心。 原本程秉也是打算花这笔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用了自己攒下来的钱。 他高中攒下的奖学金,还有假期打工挣的,也有好几万。 起码足够支付这学期的房租。 蒋舟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便轻轻拧起了眉毛,说:“总不可能让我一点都不出啊?这我不成了被金屋藏娇了?” 他语气颇为无奈,故意开了个玩笑,以为这样可以把程秉恶心到,让他放弃以一人之力承担他们两人花销的荒谬想法。 程秉听到金屋藏娇这四个字,眉毛轻轻地动了一下。 蒋舟以为他这个表情是嫌弃的意思,于是再接再厉,用手指戳他的手臂,尾音拖长,有点像撒娇的样子:“程——小——秉——你也不想这样吧?” 他抬起头,用那双润亮清透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程秉。 过了一会儿,程秉喉咙微动,平淡地说:“随你。” 蒋舟这才露出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拖着行李箱,走进卧室,开始收拾房间。 蒋舟这两天的心情看起来确实好了很多,连动作都轻快的,程秉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有动弹。 关于过往,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原本程秉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一旦起了念头,这些记忆就无法阻挡地,一点一点清晰漫了上来。 仿佛还是能看到十年前,小豆丁似的蒋舟气鼓鼓地跑过来和自己说,他为了自己那些传言和大人吵架,结果被欺负了的可怜模样。 那时程秉刚被丢回来,正是谁也提不得这些事的时候,他恼火异常,所以把蒋舟推开了。 蒋舟明明嘴厉害得很,一天叭叭叭的能说几个小时都不停,偏偏被他推开后,像是傻了一样,一下子所有的话都没了,只睁着那双漂亮的圆眼睛,包着两汪晶莹的泪,睫毛都湿漉漉的,伤心又愤怒地看着程秉。 然后一抹眼睛,委屈巴巴地转身跑了。 程秉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 或许是有点后悔的。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收拾吗?”蒋舟发现自己包忘沙发上了,又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程秉门神似的一动不动,便问了一句。 他也就是随便关心一句,关心完就要重新钻回自己的房间里,钻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对程秉神秘地挤了下眼睛,说。 “诶,我找了个abo世界的片儿,待会儿一起看?” 第13章 昏暗的房间,紧闭的窗帘,客厅的投影仪打开,幕布上晃动着人物的影子。 一阵让人难以忍耐的声音传来。 “——小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要讲解的内容是,abo的生理构造。” 画面的左下方,一个蓝色卡通小人,睁着自己铜铃一样大的漫画眼睛,咧出大白牙,竖起食指,童音稚嫩,语气夸张又欢快地讲解abo生理构造的差别。 画面卡通,内容生动,俨然是一部合格的早教片。 毕竟影片右上方还明晃晃标着,适合3-6岁孩童观看。 程秉默了片刻,凉凉地问坐在他旁边的蒋舟:“这就是你说的片?” 蒋舟本着知己知彼的心态,决定深入了解一下abo世界,所以才找了个abo生理知识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宝宝巴士。 但他依旧嘴硬地说:“那、那怎么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程秉欲言又止。 蒋舟谴责道:“程秉小朋友,你思想不干净哦。” 程秉:“……” 程秉本来也没想答应下来陪他看,只是想起十年前小蒋舟伤伤心心看他的一眼,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哪成想还被人倒打一耙了。 他没说话没理人,继续面无表情地看宝宝巴士教育片。 蒋舟见他这样乐得不行,直接笑得趴在了程秉肩上,一边笑还一边接着叭叭叭调侃:“程小秉啊程小秉,我还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冷淡,终日只想和冷冰冰的题海为伴呢,没想到你还对这种事感兴趣啊?” 贴得太近了,他说话的时候,热气扑了程秉一脖子。 程秉又偏过头,眼眸微垂,看向蒋舟。 屏幕上的宝宝巴士还在继续开,彩色的光影映在蒋舟瓷白的脸上,他乐不可支,睫毛弯弯,眼睛里都涌动着笑意,几乎要化成蜜浆流出来。 出于医生的忠告,他们两人必须要进行信息素交流,所以从进门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摘下了抑制贴。 房间里很温暖,空气中浮动着桃子糖的香气,蒋舟大概是有些热,双颊都泛着点红意。 整个人都散发着十分柔软香甜的气息。 “我为什么不能感兴趣。”程秉说。 他语气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可蒋舟忽然脊背一紧,像是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 他闻到了空气里浮动起来的alpha信息素,带着侵略性,环绕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如同恶龙守着珍宝。 蒋舟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慢慢撑起身,机敏地去看程秉。 可程秉的表情分明很平淡冷漠,好像刚才只是蒋舟的错觉。 但蒋舟还是警惕了起来,慢慢把自己从程秉的身边挪开,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坐着,然后试探着说:“额……可能我觉得,你应该,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 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 如果人真的能够没什么世俗的欲望就好了。 可偏偏,做不到。 人就是会贪嗔痴,会恶欲加身,逃脱不得。 程秉一直看着蒋舟,眼眸浓黑深沉,蒋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身上有点毛毛的。 这时,动画片的场景突然一变,伴随着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蒋舟被吸引了注意力,然后扭头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卧槽。” 画面右上角的适合3-6岁孩童观看的标识也没了,变成了进阶版生理知识教育片,仅供成人观看。 一个alpha,压着一个omega,连双手也被高高举在头顶束缚住。 体型差巨大,omega像是被猛兽用爪子困在身|下的兔子,瑟瑟发抖,逃脱不得。 而这画面居然还该死的有配音! “腺体标记,alpha要将犬齿刺入omega的腺体中,释放alpha信息素。”一板一眼的播音腔说道,“初次进行标记时,omega会感到害怕,应该采用温和的方式安抚,不可以有强制行为。” 画面被打了一个巨大的叉。 紧接着,画面一变,变成了两人一同躺在床|上,alpha将omega搂在怀中的姿势。 “可以进行抚摸、亲吻等行为,唾液的交换能够有效安抚omega的紧张情绪。” 于是画面又变成了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吻,各种黏糊声响不断。 蒋舟的脑子一下就高温爆表了。 这个再放下去就有点太、太超过了吧!他们还不穿衣服! 这真的是他可以看的吗! 啊不对,他成年了来着,他可以看了。 但、但是,谁知道宝宝巴士后面直接上高速开到了城市边缘啊! 蒋舟长这么大还真没看过片,顿时被这尺度拉满的教育片吓到。 奇怪,程秉怎么没反应? 蒋舟悄悄往旁边一看。 程秉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睛看着屏幕眨也不眨的,好像不是在看片,而是在写数学题。 蒋舟:“……” 还真给他学上了。 蒋舟面红耳赤,想把这个东西关掉,但又关掉又显得自己很没经验有点锉,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看。 谁知道他通红滚烫的耳朵突然被人碰了。 第16章 蒋舟顿时一激灵,捂着自己的耳朵扭头看去,低声怒道:“你做什么!” 程秉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保持着捏他耳朵的动作,也放低了声音,说:“你耳朵好红。” 蒋舟瞪他:“那、那怎么了!热的!” 程秉盯着他泛起红意的脸颊,格外湿润发亮的眼睛,意识到什么,轻轻挑起眉毛:“你在害羞?哦,你没看过。” ? 他这是被看扁了? 没看过就没看过,没看过那咋了,那一天到晚不是上课就是背书,不是背书就是上课的,谁有闲工夫看这玩意儿! 蒋舟立马原地炸毛,嗷嗷呜呜的:“你还嘲讽我?难不成你看过?” 程秉坦然道:“没有。” 蒋舟更生气了:“那你好意思说我?” “这只是一个abo生理知识教育片。”程秉说。 蒋舟:“……” 好好好,这只是一个abo生理知识教育片,是他小题大做。 不就是个科普片有什么了不起的! 蒋舟憋闷地扭过头,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银屏上的两个人,活生生要给屏幕看两个洞出来。 两秒钟后,蒋舟听到旁边传来了笑声,没忍住的那种。 大胆!敢笑他,而且还没忍住! 蒋舟眯起眼睛,磨刀霍霍,白牙森森,阴恻恻地看向程秉。 程秉收敛了笑容,又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蒋舟这才哼了一声,满意地转头,继续看这该死的abo生理知识教育片。 虽然尺度大了点,但毕竟是教育片,一切过程都以教学为主,很快腺体标记的部分就结束了,来到了终身标记。 然后,蒋舟的三观直接裂开了。 《abo生理知识手册》上只有很简单的一部分,毕竟这手册总共也没多少页。 蒋舟知道这个世界有终身标记这么个玩意儿,但是他没想到,终身标记,居然……居然是这样的! 要、要进到那么深的位置吗? 肚子不会破吗? 成结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一边成结一边被咬腺体真的不会死吗? 那个omega都痛苦得哭了! 蒋舟真的看不下去了,他啪一下把投影仪关了,支着两只通红滚烫的耳朵,不想说话。 程秉这回识趣地没招惹他,但他的目光落在了蒋舟的小腹上。 蒋舟骨架偏小,人也是清瘦的体型,肚子薄薄一片,不知道会不会也鼓起来。 “……程秉,你在看什么?”程秉听到了蒋舟咬牙切齿的声音。 程秉抬眸看去,看见了蒋舟比刚才还红的脸,眼睛也红了,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程秉淡然地转头,说:“没什么。” 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偏偏嗓音有点发哑。 片刻过后,他想了想又说:“不会这么对你……”的。 程秉的话没说完。 因为被蒋舟强行闭麦了。 蒋舟头都没抬,一只手半掩着脸,另外一只手反手捂住了程秉的嘴。 “……你别说话。”他从耳朵到脸颊一直连到脖子和锁骨,红了一片,蚊子哼哼似的从嘴里挤出来了这句话。 程秉的口鼻被捂住,让人想起之前带着止咬器的时候,同样是被束缚,甚至连呼吸都不畅快,但却比之前舒心得多。 于是程秉垂下眼睫,老老实实地被蒋舟捂住,嘴唇贴着他柔软的掌心。 他们俩坐在沙发上,这个是个双人沙发,空间不大,因此他们两个人坐得很近。 影片关了,房间里安静下来,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明显起来。 彼此的呼吸声,身上的热度,打在掌心里的湿热气流。 过了许久,蒋舟调整好自己碎掉的世界观,终于意识到他现在和程秉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于是默默地、慢吞吞地,把手一点点收了回来。 他身上的红褪去许多,变成了一片粉。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生理教育片的事,唯有空气中轻软的信息素飘动着,互相纠缠着,散发出暧昧的气息。 真糟糕。 蒋舟轻咳了一声,不尴不尬地揉着自己的后颈,目移望向别处,试图转移话题,把刚才奇怪的氛围揭过去:“挺、挺晚了,我去搞点吃的,吃完晚饭早、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想逃之夭夭。 结果被程秉握住手腕拽住了。 蒋舟心里突地一跳,回头看去,正好对上程秉直勾勾的漆黑的眼眸,刚刚散去热度的耳朵好像又烫了起来,蒋舟觉得自己现在变得有点奇怪,随随便便心脏都会跳得很快。 于是他故作凶恶,小声地说:“干什么!” “我点好外卖了。”程秉丝毫没有觉得被凶到,轻声问他,“看电影吗?” 蒋舟奇怪道:“看什么电影?为什么要看电影?” “不是要回家吗。”程秉毫不心虚,平缓地说,“看平行宇宙题材的电影。” 蒋舟正色起来,对程秉浑身快要炸毛的戒备也和缓了下去。 这确实是。 他们得回家,该了解的科普知识了解得差不多了,看看电影碰碰死耗子也好。 程秉见他有松动的迹象,于是又问了一遍:“看吗?” 第14章 当然看。 还特意等到外卖来了再开始看。 晚餐点的是比较清淡的中餐,蒋舟有点失落,他认为看电影的时候应该吃点炸鸡肥宅水之类不太健康但是可以获得快乐的东西。 他试图和程秉交流再搞点美味小烧烤回来,被程秉冷冷一问:“你病好了?” 蒋舟:“……” 蒋舟心虚地想,信息素紊乱应该也不至于不能吃垃圾食品叭。 虽然医生确实提醒了要饮食清淡来着。 程秉把他准备点烧烤的手机没收了,还补了一句:“吃完饭吃药。” 对,为了避免蒋舟又犯忘记吃药的毛病,最近每天三顿药都是被程秉亲自盯的。 蒋舟还没被人这么管过,但又是正经事,观感不坏,就是有点儿奇怪。 算了。 奇怪就奇怪吧,蒋舟对上程秉不肯退让的眼睛,默默放弃了挣扎。 他蹭了一把还没完全褪红的耳朵,重新坐回沙发上,闷不做声开始吃饭。 一个炒青菜,一个玉米兔,还有一份莲藕排骨汤。 虽然是寡淡了点,但这家店手艺不错,青菜脆爽可口,玉米兔香甜下饭,排骨汤鲜美无比,蒋舟不挑食,吃起来也很香。 饭菜都放在沙发面前的矮几上,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电影。 画面上放着一部很有名气的平行时空影片。 蒋舟原来的世界也有,他知道,但是一直没看过,这会儿剧情正放到主角们因为停电出门,随后遇到另一个平时世界的主角也因为停电出门,两拨人偶然相遇,如同复制粘贴,脸上带着同样的迷茫和震惊。 “诶,你看那么多书,也没有想到要怎么回去吗?”蒋舟想起什么,用胳膊肘戳了戳程秉。 程秉眼尾一扫,冷冷地问:“你想到了要怎么回去吗。” 蒋舟:“……” 有被嘲讽到。 蒋舟不服气地说:“你是学霸啊,怎么能跟我等屁民比较?” 高三的时候,蒋舟又是集训又是联考又是校考,连轴转一直转到三月份,学习进度落了一大截,尤其数学更是痛中之痛,年级名次跳水一样往下掉,而那个时候程秉还稳稳地坐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 他妈妈本来打算把他送去专门的学习培训机构,不去学校上课。 但蒋舟一看那学费,总共就学两三个月,居然要收大几万,这不是抢钱吗。 他跟被老虎咬到了屁|股似的,当场往后一退,被吓得连连摆手说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 反正他文化成绩也不差,底子是有的,最后还是选择回了学校,白天慢腾腾跟着班上的同学一起复习背书。 晚上放学后跟着程秉一起做数学题。 不得不说,程秉还真有几把刷子,讲题讲得深入浅出,比他们数学老师讲得好。 蒋舟脑子活,很多题也一点就通,六七十来分的水平硬是拉到了一百多,高考还超常发挥考了一百二。 蒋舟是很记情的,要不然才不管程秉易感期呢。 程秉听见他这句话,眉毛一拧:“不要说脏话。” 蒋舟:“。屁算脏话?” 程秉没说话,但从他冰冷的目光来看,是的。 蒋舟无语:“成,您高贵。” 程秉的目光落回到面前的电影:“这个世界,平行宇宙也仅存在于理论,不管看什么书都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实验证明了平行世界存在。” 蒋舟一瘫:“可这个事情就是真实的在我们身上发生了。” 难不成该去找物理系的学生讨论讨论? 不行,这个事情太惊世骇俗了,没准还会被别人当成疯子,退一万步说,就算别人相信了,也保不准会被关到实验室。 第17章 风险太高,没有必要。 这时候蒋舟又觉得,幸好程秉和他一起穿越过来了。 不然蒋舟一个人待在这里当怪物,可能会崩溃。 思及此,他不由又对程秉产生了几分亲切,往他那边贴了一点,感叹道:“咱们也算共患难了,按说法,咱俩应该是要拜把子的。” 其实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和程秉冰释前嫌也不错啦,住得那么近,还是对门,程秉姥姥和他妈妈关系又不错,他和程秉本身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拉,如果能交个朋友的话简直是皆大欢喜嘛! 蒋舟期待地仰头看着程秉。 程秉盯着屏幕,头都没转,冷漠道:“谁要和你拜把子。” 蒋舟:“……” 蒋舟大怒:“不拜就不拜!谁稀罕!” 皆大欢喜个鬼! 程秉就他大爷的该注孤生!这辈子都没朋友! 也没老婆! 蒋舟气呼呼地一扭,立马远离程秉,挨着另一边的沙发扶手,捞了一块排骨起来当做是程秉,咯吱咯吱地咬。 程秉转头一看,蒋舟已然气红了眼,发现他看过来的视线后,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程秉:“……” 程秉把仅剩最后一块排骨的包装盒,往蒋舟那边一推。 蒋舟瞪他:“干嘛,这会儿来讨好我?当兄弟你不当,爱当舔狗是吧,我看起来难道是很好讨好的样子吗?” 这张嘴还真是挺不饶人的,程秉静静盯了他一会儿,说:“这块有脆骨。” 确实比较喜欢脆骨的蒋某人:“……” 蒋某人低头一看,脆骨上带着的瘦肉软烂,边上带了很薄的一层肥肉,这块地方瘦肉不柴,肥肉也不腻人,丰满的油脂包裹着柔软的瘦肉,是排骨最最最最最好吃的一部分。 蒋舟瞪着这块排骨,瞪了很久,然后筷子一捏,非常生气地把这块排骨夹走了。 烦死了他还真的挺好讨好的。 蒋舟其人,忘性很大,别人只要稍微哄一下他,他就会忘了生气,也忘了自己应该要远离别人。 比如说,他分明刚才还感觉到程秉身上的危险性,这会儿就全不记得了。 还贴着人家。 是的,蒋舟把自己从沙发扶手上扒下来了,被上供了最后一块排骨,他宽宏大量地又往程秉身边靠了过去。 不当兄弟就不当兄弟吧,反正他朋友多着呢,切。 蒋舟心气儿顺了,一边嚼嚼嚼,一边看电影,含糊地说:“或许我们也要找一个让两个世界交汇的契机?” 他们没能从现有的物理研究中获得可操作的实践,只能采用一些笨方法,穷尽一切可能,慢慢尝试。 蒋舟猜想,没准真的在某个时刻,发生了某个事件,让两个平行时空重叠了,于是他们在那一刻来到了这个世界,等事件结束,这两个世界又像两条相交的线一样,朝不同的方向飞速地发展。 而他们现在要想办法,让这两根分道扬镳的线重新交汇,然后从这里回去。 “嗯。”程秉嗯了一声。 “你有想法?”蒋舟问。 “你呢。”程秉反问。 蒋舟犹犹豫豫地说:“要不,我们复刻一下穿越之前做的事?” 程秉点头:“可以。” 电影看得差不多,饭也吃得差不多,两人收拾完桌面,准备第二天再进行尝试。 他们周五下午没课,搬行李搬了一整个下午,差点累死,不适合再进行任何劳心劳力的活动,蒋舟从浴室里洗完澡,换完衣服,准备回到床上开始躺尸。 结果刚从浴室里钻出来,就被人揪住了后领子。 蒋舟回头一看。 程秉拉住了他。 蒋舟洗完澡,浑身都还散发着湿润的潮气,头发也没吹,发尾尖是湿的,歪七扭八地贴在后颈上,水珠顺着后颈流向蝴蝶骨,把他的睡衣都打湿了。 程秉揪住的那一小片衣领都是润的。 十分不好的习惯。 “吃药。”程秉把人从卧室门口揪到客厅,完了还翻出来一个吹风机,“吹头发。” 蒋舟又忘了要吃药。 现在吃的药都是当初欠的,他瘪瘪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药吃完了。 然后准备悄悄溜掉。 没溜走。 程秉拽住了他,把吹风机往他手里一塞。 蒋舟不是很喜欢在大夏天的吹头发,热,本来头发也不长其实晾一会儿也就干了,他深吸一口气,憋闷地说:“你管我好多啊程小秉。” 程小秉说:“嗯。” 蒋舟:“……” 算了。 蒋舟拿过吹风机,糊弄糊弄地吹了几把头发,把头发吹得炸毛一样,支楞八翘的,乱七八糟的。 程秉评价:“像潦草小狗。” 蒋舟努力忍住了自己想要打人的欲望。 药吃了,头发吹了,终于可以回到床上躺尸。 今天搬行李,又铺床,收拾,实在太累,一沾床,蒋舟两只眼皮就打架一样,沉重地粘了起来。 入睡之前,半梦半醒之间,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今天看生理知识片的时候,程秉说他为什么不能感兴趣的时候。 那双眼睛,漆黑的,沉沉的,新雪和草木的信息素如同涨潮时候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淹没了他。 特别像……像什么呢。 在彻底睡着之前,蒋舟终于想到了。 特别像,被一只大型猛兽看眼珠子似的盯住,然后……这只猛兽伸出热腾腾的舌头,在他身上舔了一下。 奇怪,蒋舟朦朦胧胧地想。 程秉才不会这样呢。 肯定是他的错觉。 - 第二天,周末,前一天累得要死的蒋舟睡了个昏天黑地,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他睡眼朦胧,睡衣领口往一边垮,露出一片雪白的肩颈和锁骨。 蒋舟也没在意,幽魂一样打开卧室门,准备晃去浴室洗漱,结果出去的时候,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嗯? 蒋舟惺忪的眼睛立马睁开了,食物的香气勾引着饥肠辘辘的他,朝厨房飘去。 哇。 该死的,是什么东西这么闪亮! 是田螺……公子! 闪耀的光芒逐渐褪去,蒋舟再定睛一看,这不止打哪儿来的田螺公子,竟是拴着围裙的程小秉同学。 “哇。”蒋舟的瞌睡一下醒了,小狗似的绕着程秉嗅嗅嗅,“哟,噫,嚯。” 程秉:“……好好说话。” “你做饭?”蒋舟新奇地往锅里看,被程秉用手按着额头抵开。 “小心油蹦脸上。”程秉说。 蒋舟看到了,锅里炖着番茄土豆牛腩,旁边还放着没下锅的青菜。 他倒是知道程秉会做饭,毕竟他们家里只有一个姥姥在,有时候姥姥也顾不上做饭,程秉就会自己做。 蒋舟也时不时去蹭过饭,不过基本蹭的都是程秉姥姥的饭,程秉做饭他还真没怎么去吃过,一是程秉没喊过,二是蒋舟怕去蹭了消化不良。 今天也是头一次了。 “我竟有此等殊荣了。”蒋舟啧啧说道,“不会给我下毒吧?” 程秉冷漠道:“我可以现在给你下毒。” 蒋舟:“切,凶什么嘛。” 程秉转头,看见他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锁骨那一片雪白的皮肤晃得人眼睛疼,眉心跳了跳说:“好好穿衣服。” 蒋舟:“?” 我哪里没好好穿衣服了? 蒋舟低头一看,见自己只是露了半个肩膀出来,于是一脸不忿地把自己的衣服拉好,说:“你又心脏了吧臭alpha。” 程秉:“……” 蒋舟哈一声打了个大哈欠,伸着懒腰,衣摆上拉,露出他一节柔韧紧致的腰线,他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我去洗漱了过来帮你。” 他刚转过身,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碰了一下。 蒋舟现在对后颈的触碰格外敏感,不由打了个颤,捂着后颈回头,奇怪地望向程秉:“做什么?” 程秉收回手,低下眼睫,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腺体还难受吗。” 第15章 蒋舟微顿,仔仔细细地感受自己的后颈。 片刻过后,他略有些迟疑地说:“也不是……特别疼了?” 也不是特别疼的意思,就是还疼。 蒋舟总是很习惯忍耐,不知道哪里来的坏毛病。 “沙发上有我的外套。”程秉说。 ao的衣服上都带着信息素,《abo生理知识片》说,穿上伴侣的衣服,是有效的安抚方式之一。 当然,这偶尔也会带上一些,调|情的味道。 但很明显,蒋舟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 毕竟他们也不是伴侣,他只是觉得没必要。 蒋舟不是个习惯麻烦别人的性子,究其原因,还得提到小时候。 他幼时太调皮,给爸妈整出来不少事儿,后来他爸爸去世,有亲戚拿这个逗他,说他一天到晚只会惹祸,是妈妈的拖油瓶,小心他妈不要他。 第18章 气得蒋舟一边哭一边打他腿,虽然最后这个亲戚被他妈骂了一顿,妈妈也郑重地和他说,妈妈永远不会抛弃他,但蒋舟还是记这个事记了很久。 尤其是后来他妈妈工作忙起来,小小的蒋舟好像在一夜之间就成长了起来。 妈妈已经很累了,他不能再给妈妈添麻烦了。 总之,蒋舟后来养成了非必要绝对不寻求帮助的习惯。 他现在每天和程秉互相吸下信息素,差不多也能扛过去,好像也没难受到,一定要借个程秉外套穿的程度。 显得有点……矫情似的,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也不用。”蒋舟下意识拒绝了,含含糊糊地说,“我挺好的。” 程秉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垂下眼帘,转身继续看着锅里的炖牛腩,说了个哦。 嗯? 蒋舟睁大眼睛,悄悄观察程秉的脸色。 嗯,还是那副死装死装的冰块脸,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那个哦听起来就是有点儿…… 有点儿硬邦邦的,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怎么可能,幻觉吧? 他本来要去洗漱的脚又收了回来,脚步一转,重新走到程秉身边,眯起眼睛,严谨认真地观察。 蒋舟这眼睛亮得和灯泡似的,鼻尖都要杵人脸上了,让人想忽略都难。 程秉看着锅,头都没抬,冷冰冰地说:“很闲就去背单词,十二月有四级考试,考不过不能毕业。” 蒋舟:“……” 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让人萎掉的话。 果然是幻觉。 程秉对他才不会有什么好意被拒绝过后的失落。 顶多是死对头一点不上道的不爽。 蒋舟满意地点头,对对,这才是他们之间应有的氛围。 不能是两肋插刀的兄弟,那起码也不能是基里基气的gay子嘛。 他安心地飘去洗漱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蒋舟拒绝了程秉的外套,但路过沙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那儿看了一眼。 信息素在身体里躁动不安,蒋舟喉咙滚动,莫名地吞咽了一下。 他在沙发边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厨房里的一声响动,似乎是程秉把什么物品掉在了地上,才猛然回神。 “该死的abo世界……”蒋舟拧着眉,一边嘟囔着,一边强行控制自己朝卫生间里走去,“不如穿成beta呢。” 这破烂身体到底为什么老是不受控制。 - 吃完饭,两人下午又去采买了点生活用品,折腾了一下午,晚上将就中午的剩菜剩饭吃了,便开始准备复刻穿越前做的事。 他们打算先把流程都回忆好记下来。 “你晚上干了什么?”蒋舟问。 “写高数。” 蒋舟:“……除了这个呢?” “洗澡。” “然后?” “睡觉。” “……你就没点儿娱乐活动?” 程秉没有情绪地盯着他看。 蒋舟:“……” 蒋舟:“fine,你了不起。” 相比起来,蒋舟的活动就丰富多了。 他打了一晚上某款5v5团战游戏,大半夜被一群演员气得半死,演员还好意思埋怨他的操作不好,蒋舟怒而噼里啪啦敲手机键盘,在双方进行过一番不太友好的交流后,愤怒地把游戏卸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开当时使用过的手机软件,慢慢回忆:“然后我去逛了会儿论坛,给一个评论点了个踩。” 蒋舟这会儿其实有点走神。 他们坐在沙发上,挨得很近,程秉的外套还搭在沙发靠背上。 传来淡淡的,信息素夹杂着洗涤剂的香气。 这阵香气一直勾动着蒋舟的神经。 真是奇怪。 明明上午拒绝过了,为什么拒绝过后反而还会一直想着? 竟然还有这样的道理? 难道他其实是很想要的吗? 新雪和湿润的草木气息清清浅浅地传来,十足轻柔地将蒋舟笼罩,他后颈上的不适一下得到了缓解,体内躁动不已的信息素也被安抚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温水里一样,甚至还有点昏昏欲睡。 直到程秉冷不丁地问:“你给什么评论点了踩?” 蒋舟惊醒过来,下意识翻出记录—— 【所以死对头是情人。】 蒋舟:“……” 程秉:“……” 蒋舟:“…………” 不是怎么平行世界和他点踩的内容也一样啊! 蒋舟彻底回神,意识到现在发生了什么,脸上的红意与热度飞快地涨起,他以闪电般的速度退出app,清理后台,关掉屏幕,然后一脸正气地梗着脖子,捏着手机,红着耳朵说:“这、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所以我、我点个踩,很正常吧!” “你在原来的世界也点踩了这句话?” 蒋舟:“……” 坏了他忘了他可以直接甩锅给这个世界的蒋舟的! 程秉见他下颚紧绷,表情奇怪,眉毛微动了下,问:“你很在意?” 蒋舟脸比刚才还红,大声反驳:“谁在意了!” 程秉语气莫名地哦了一声。 哦你个鬼哦。 蒋舟表情凶狠地看着他,在人彻底炸毛之前,程秉见好就收,平静地转移话题:“今天要吸信息素吗。” 蒋舟一哽。 完蛋,被拿捏住了。 发不出火。 “程、秉……”他只能发出一句低沉的类似小兽威胁一样的话语。 程秉八风不动,又问了一遍:“要吗。” 蒋舟:“……” 还真不能不要。 蒋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拽着程秉的衣领子,往自己这边一拉。 他拽得很用力,也很突然,程秉不得不用一只手撑着沙发靠背,好让自己不要压到蒋舟身上。 蒋舟并没有回答,但他的实际行动很明确地表明了,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吸程秉的信息素。 那双浅色的眼睛,带着明亮的欲|望与火焰,与程秉对视了片刻,然后垂下眼睫,将程秉更用力地拽向自己,与此同时,他的上半身往前一探,鼻尖凑到程秉的侧颈,轻轻一嗅。 冰凉的气流拂过程秉的颈侧,omega在他怀中,如此需要,如此渴求着他的信息素,满足了alpha心里那点天生的、恶劣的占有欲。 颈侧的皮肤微微颤栗,程秉抵在沙发靠背上的手缓缓收紧,手背青筋绷起,仿佛正压抑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蒋舟拽他衣领的手才无力地松开,两颊泛着比刚才还明显的酡红,没骨头似的往沙发里一软。 两人的距离就此拉开,可程秉却还将他困着,半天没有松开。 直到蒋舟沙哑又轻软地说:“我好了。” 带着一点鼻音,透出十足的倦懒和餍足,不像是吸了信息素,更像是妖怪吸了精气。 程秉的喉咙滚了一下,过了两秒,那副紧绷的架势才骤然一松,也慢慢地、慢慢地直起身,将蒋舟从自己的双臂中放开。 他把自己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颤抖的手指藏了起来,语气平淡地说:“嗯。” 他们都信息素十分不稳定,要互相交换,互帮互助,蒋舟吸完程秉的信息素,就该程秉吸他的了,这几天他们都是这么个流程。 蒋舟把自己软在沙发上的身体慢吞吞一翻,变成了趴在沙发靠背上的姿势,将整个后颈暴露在程秉的视野,说:“……你来吧…唔!” 程秉吸取信息素的时候,远比他要过分得多。 蒋舟的肩膀和腰都被按住,是一个绝对无法逃脱的姿态。 但他什么都没有觉察到,只是觉得被压着不舒服,于是动肩膀挣扎了一下,程秉扣在他肩膀上的手,先是用力压紧,阻止他的逃离,在听到蒋舟的痛哼之后,顿了一下,才克制自己松下力道。 蒋舟大概是觉得目前的力度可以忍受,于是没有再挣扎,乖顺地不动了。 程秉低下头,凑到蒋舟的腺体边上,嗅闻,嘴唇都近乎要贴上去。 呼吸时的气流打在蒋舟的腺体上,让他的皮肤冒出一阵细小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以往忍忍也就过去了,但今天的时间格外地久。 忽然,蒋舟浑身猛地一个激灵。 程秉握在他腰上的手往前伸,胳膊揽在他的肚子上,然后用力向后一抵—— 将他抱进了怀中。 第16章 蒋舟被勒了一下,不太舒服,开始不安分地左右扭动。 程秉捏一把他薄薄肚皮上的肉,含着气音,低声警告:“别动。” 蒋舟被人按住最柔软不设防的地方,当真僵住身体,没再动弹。 他们紧密地贴在一起,程秉高挺而微凉的鼻梁,抵在蒋舟的后颈上,微微压紧。 他搂得太过用力,呼吸声一起一伏,缓慢且深沉,仿佛患有饥渴症似的攫|取着omega的信息素。 第19章 蒋舟的心跳瞬间狂飙。 这个姿势……太…… 他们也不是没抱过,反正都要靠亲密接触安抚对方,抱一下也不会掉块肉。 就是这个被人抱在怀里的姿势,让蒋舟想起之前片里被终身标记的那个omega。 他耳朵上还没褪下去红重新弥漫起来,连着脸颊和脖子都红,宛如一片红霞。 “……”蒋舟艰难地反着手推程秉的肩膀,没使出什么力道,“程秉。” 他没催什么别的话,就叫程秉的名字,声音因为发虚,听起来很软乎。 程秉的呼吸一瞬间加重,蒋舟心里一跳,顿时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妙,他正要再说点什么,程秉手上的力道却忽然一松,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压制,只得一点一点将他放开,缓慢地起身离开。 交换完信息素过后,蒋舟手脚总会发软,但他这会儿却以极快地速度从沙发上撑起来,回头去看程秉。 程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睛格外深沉,像一汪平静却能随时把人溺死的黑潭。 他只和蒋舟对视了一眼,睫羽就轻轻一闪,往下一垂,遮住了眸里所有的情绪,身上的气势也尽数收敛。 看起来不像失控的模样。 蒋舟松了一口气,捂着自己的后颈,小声说他:“今天怎么这么久啊。” 他默了片刻,才哑声说:“抱歉,下次注意。” 蒋舟总觉得现在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于是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程秉率先打破了这阵沉默,他看着蒋舟,说:“你的腺体有点红。” 蒋舟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腺体,有点发烫,但没有疼痛,他含含糊糊地说:“……应该没事。” 他视野的余光里,还能瞥见那件被程秉搭在沙发上的黑色薄外套。 鼻尖隐隐萦绕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明明刚刚才吸过alpha的信息素,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好像变得更渴望了。 蒋舟用舌面刮了一下齿尖,勉强让疼痛清醒自己的意识。 太不对劲了。 “我……我先回房间了,我们……开始复刻?”他有点慌乱地说出了这句话。 程秉说了个嗯。 蒋舟立马把自己从沙发上扒下来,努力忍住了把程秉那件外套抓怀里的冲动,几乎是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程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一点点上滑,落到他泛着红,微微凸起的腺体,皱了下眉。 - 蒋舟回到房间,甩了甩脑袋,努力把自己脑海中奇怪的想法甩掉,专心重现穿越前的事件。 打开游戏,开始匹配,不出意外地又全是演员。 蒋舟今天比之前还燥,烦得要死,打了一个小时就不想打了,但想着要进行实验,又生生忍下来,一直打到了十二点,和傻缺嘴脏队友互相输出了一会儿,然后胡乱逛了半个小时论坛。 凌晨一点。 他该睡觉了。 蒋舟很困,但睡不着。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难受,也不是难受得要死立马就要去医院的难受,而是隐隐约约的,身体里好像有小火苗在炙烤,如同吃了一碗小米辣下肚,烧得慌。 十分影响人的睡眠质量。 昏暗的房间中,蒋舟突然掀被而起。 他低着头,用手按住自己的脸,吐出一口潮湿灼热的气。 才穿越过来几天,蒋舟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omega的身份了。 就比如说现在,他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身体的本能时时刻刻影响着他。 alpha信息素。 他的身体,在渴望alpha信息素。 仅仅只是每天的信息素交流,已经不够了。 蒋舟转过头,浅色的瞳眸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他的视线望向紧闭的卧室门,却又像是透过卧室门,看向外面的沙发。 程秉的外套,还放在沙发靠背上。 蒋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也难耐地吞咽了一下。 程秉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就算他现在出去,把外套拿进来的话,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但他白天才拒绝了程秉的外套,晚上就把别人的外套偷摸盖身上,也太……变态了。 而且很没面子。 天人交战许久,蒋舟又直挺挺往下一躺,把自己砸进床里。 算了。 不能又被看扁了。 蒋舟直接把空调降到了十六度,被子蒙过头,准备熬一熬忍一忍。 夏天的被子薄,空调冷得他发抖,但体内的热度又疯狂炙烤着他。 又冷又热的,让蒋舟的身体开始细细打颤。 他如同一条放在铁板上被烤的鱼,来回不断地滚动,挣扎,却怎么也不能缓解这股冰火两重天的难受。 偏偏在这种时候,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蒋舟又隐隐闻到了程秉信息素的味道。 新雪冷冽的气息,带着草木的味道,若隐若现,在他的鼻尖撩动,体内的信息素受到影响,烧灼得更加厉害。 这段时间他们生活在一起,互相都不使用抑制贴和阻隔剂,这个房子里的每一处,都流动着他们彼此的信息素。 有时候甚至还会融在一起,形成一种好闻的,复杂的香气。 蒋舟在被子抽动鼻翼,可一旦用力去嗅,这股气息又消失不见了。 好像故意引诱他出门追寻似的。 ……没面子就没面子吧! 五分钟后,蒋舟的负隅顽抗宣告失败,他大力掀开被子,连拖鞋都顾不上穿,直接打开卧室门,大步朝沙发走去。 客厅,朦朦胧胧的光线中,他果然看见了那件还搭在沙发靠背上薄外套。 蒋舟仿佛下一秒就要渴死的沙漠旅人,而那件带着程秉味道的外套,是唯一能够救命的水源。 他急切地把这件外套裹在身上,alpha信息素瞬间如同柔软的浪潮将他包裹。 一场细雨,浇在一片即将干涸的土地上。 蒋舟身体里的燥热立刻瓦解,他舒坦地呼了一口气,冰雪的气息幽幽钻入鼻腔时,还让他有点儿腿软。 但软在这就有点太难看了。 蒋舟做贼似的,悄悄拉上了外套拉链,准备垫着脚回去,然后在明天程秉起床之前,把他的外套放回来。 完美的计划,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在拒绝了别人的外套之后,又在半夜像变态一样悄悄溜出来拿走裹身上,还小狗似的嗅了好几下。 蒋舟满意地转身,一边提起衣领一边把脸埋进去闻,不知道程秉用的什么洗衣液,还真挺好闻的。 他刚走出一步,啪一声,客厅的灯亮了。 一切小动作无所遁形。 蒋舟脸上的笑意一滞。 我靠这个灯为什么会亮这个灯为什么会亮这个灯会什么会亮…… 蒋舟心惊肉跳,惶恐至极,纠结了一会儿自己是承认见鬼好一点还是见程秉好一点。 都穿越了其实也不是不可能见鬼的。 对吧对吧对吧。 一时间贞子花子伽椰子各种子在他脑海里闪过,蒋舟猛地一闭眼。 算了,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但没有勇气直面可怕的女鬼和小鬼。 蒋舟身体僵硬,如同卡顿失修的机器人,一卡、一卡、又一卡地转头看去。 客厅角落里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程秉,穿着一套灰色的格子睡衣,手里拿着个玻璃水杯。 他看起来刚醒不久,应该是因为渴了出来找水喝,眼神里还带着点惺忪,倒是没有平日里看起来的冷漠和难以接近。 程秉眼里地惺忪在看见蒋舟过后,瞬间消失不见。 那双黢黑的眼睛浓郁一片,带着一些说不出来的意味,目光先是划过蒋舟光|裸的,垫着走路的脚上,然后慢慢往上,掠过脚踝,最后落在他露出来的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白腻的,线条柔韧流畅,大腿的位置带着点丰盈。 程秉比他个子高,骨架也更大,这件外套穿在蒋舟身上,宽宽松松的,下摆直接遮完了蒋舟的腿根。 本身他的睡裤就短,乍一看和没穿裤子似的。 程秉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嗓音带着刚醒的哑:“怎么没穿裤子。” 真没想到他重点是这个的蒋舟:“……” 第17章 沉默,沉默。 一阵诡异的沉默。 程秉的视线终于慢悠悠地晃到了蒋舟身上穿的衣服,是他的,被蒋舟规规矩矩地穿着,连拉链都拉到了最上头,袖子有点长,遮住了他半只手,只露出一点指尖。 客厅的大灯光线是冷白的,显得蒋舟露出来的两条腿更白了,牛奶一样,几乎能反光。 头发凌乱,脸颊飞红,瞳孔湿润,身上好像只穿着他那件衣服似的。 这场景有点说不出来的……刺激。 第20章 蒋舟本来还在支支吾吾地想借口,没想出来,还被程秉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脸皮都发烫,人也恼了。 他心想心虚什么,反正都是信息素的问题,他就是反悔了,偷偷来拿衣服了,怎么了。 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程秉要是嘲笑他,他就把之前打印下来的和平共处友好协议甩他脸上! 蒋舟开口:“我……” “腺体不舒服吗。”程秉先他开了口,淡淡的,嗓音似乎比刚才还哑了一点。 居然没嘲笑他,蒋舟一怔,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含混地唔了一声。 程秉目光下滑,落到他埋在自己下半张脸的衣领上,问:“不闷吗。” 闷……闷什么? 蒋舟的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还保持着把脸埋进人衣领子里闻的姿势,一只手还揪着衣领往上提。 蒋舟:“……” 蒋舟安详地闭上眼睛,把领子放下,现在已经不想生气,也没有恼怒,只想赶紧死了赶紧升天。 “可能是死了,不太觉得闷。”他心如死灰地说。 程秉:“……” 程秉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光,蒋舟没听见他说话,不动声色地掀开一丁点儿眼皮缝观察,正好看见程秉仰头,露出利落清晰的颈脖线条,喉结在这根线条上凸起,滑动。 很莫名的,蒋舟的喉咙也跟着咽了一下。 程秉喝完水,朝蒋舟走过来,经过餐桌,他顺手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发出嗒的一声。 蒋舟的心也蓦地一跳。 程秉离他越来越近,蒋舟有点顶不住了,把眼睛睁开,脊背绷直盯着他,说:“做什么。” 总不能因为他白天拒绝了就要把衣服收回去吧? 蒋舟现在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再也没有什么比白天拒绝了死对头的衣服晚上偷偷出来穿还被死对头发现了更尴尬的事情了,关键是他还不能硬气地把衣服一脱走人,只能僵着身体,硬邦邦地解释说:“我不是故意要穿你衣服的。” 程秉随意地嗯了一声,对蒋舟说:“转过去。” “转过去干嘛?” “看你的腺体。” ? 在这个世界,这多少是沾点儿性骚扰了吧? 但幸好他们都是原世界的直男。 于是蒋舟听话地转过身去了。 后颈上传来一些动静。 立起来的衣领子被翻下去,发尾的头发被手指穿过揪起,往上一撩,完整地露出他整个后颈。 蒋舟那一块的皮肤格外敏感,温热的指尖轻轻抚过,瞬间连着头皮都一阵麻软,心跳也暂停了一瞬。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腺体上。 “红了。”程秉低声说。 “……很红吗?” 比白天还要红,还微微凸起,像是那颗性腺在他后颈上,吸饱了水,一按就能掐出汁。 蒋舟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回答,他刚想转身,看看程秉到底在做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腺体,被人用大拇指抵着,惩罚似的一按。 蒋舟几乎都能感受到,程秉指腹上的指纹,深深刻进那片薄薄的皮肤里。 一时间软、酸、麻,各种感觉齐齐传来,如同过电般闪过他的脊背,蒋舟差点从原地跳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 蒋舟红着眼睛,要回头骂人,但他的后颈被人控在了掌心,低沉冷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蒋舟,难受要说。” 头发被放下,衣领也被放下,程秉走向沙发。 是白天他们互相汲取信息素的位置。 蒋舟捂着烫得厉害的腺体,眼刀子往程秉身上一甩,但话都还没骂出来,就见程秉这幅十分自觉的模样。 蒋舟:“。” 这下好了,又骂不出来了。 他别别扭扭地说:“也不是很难受。” “不是很难受也要说。” 蒋舟犹豫着说:“不至于吧。” 程秉眼皮绷着:“不至于晚上出来偷衣服?” 蒋舟本来以为他要当这件事情没发生,一下放松了警惕,哪想到程秉突如其来了这么一句。 他脸色瞬间涨红,有点发干的嘴唇张了张,又想骂人,但一想这事儿他又不占理,半天不知道骂什么,只能憋出来一句:“我们读书人的事这叫偷吗?!” 他听见程秉很轻地笑了一声。 蒋舟:“……” 笑你大爷。 蒋舟还欲再说点什么,程秉这时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偏了下头问:“不过来吗。” 蒋舟:“……” 蒋舟没骨气地收回眼神里的小刀子,小声说:“来。” 他坐到程秉身边,程秉微微侧着身子,偏着头,做出方便他嗅闻信息素的姿势。 寂静无比的深夜,微微残留着一点白日的热度,他们的客厅里没有空调,信息素被烘的温暖而暧昧,一点一点从程秉的后颈上溢出来,沁入蒋舟的皮肤。 蒋舟刚刚被程秉外套压下去的渴意,又重新席卷而来。 他想起白天被程秉按住的时候,不由舔了舔自己的牙尖,伸出手拢住程秉的脖颈,同样不客气地把他往自己这里按。 脖子是很脆弱的地方。 被人这样掌控在手心,有种生死交予他人的颤|栗感,是不会感到舒服的。 程秉本能地偏了下头,蒋舟收紧掌心,不准他逃,俯身趴在他背上,贴在他耳边,带着恶劣的报复,低声说:“别动。” 正如白天程秉把他压在怀里的时候。 程秉当然听得出来他恶劣的小心思,不过这无伤大雅,便停止挣扎,卸了力道,不动了。 蒋舟指腹柔软,贴在颈侧薄薄的皮肉上,几乎能感受到血管里的血液在流动,心跳撞着他的无名指。 掌心传来一阵痒意。 是程秉的喉结在他的掌心里滚了一下。 叫蒋舟想起刚才程秉喝水的模样。 他忽然也泛上些渴意,只能把自己的头压低,在人后颈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蒋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像什么瘾君子,眉毛微微蹙起,浸在一片湿润的汗雾中,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沉重绵长。 他半垂着眼皮,金琉璃一样的浅色眼眸,有点涣散失神,只剩下本能疯狂索取着alpha的信息素。 忽然,他感到掌心里的喉结微微震动,同时,一只大手覆上他的手腕,蒋舟以为他是要把自己的手拉开,于是收紧了力道,嘴里发出不满地一声唔。 但程秉只是圈住他的手腕,食指在他的腕骨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数落他不知轻重。 蒋舟听见程秉说:“别急。” 嗓音低沉,冷淡的,像是命令,又像是安抚。 滋味奇怪,微哑的声线撞进他的耳膜里,叫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灵魂都要飞出躯壳。 - 第二天,蒋舟醒来的时候,很懵。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布局,这里不是他的卧室,也不是他的寝室。 他脑子一涨一涨地疼,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不大不小的一间卧室,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打眼看去,竟然没有一处凌乱的地方。 和蒋舟的风格完全不同。 蒋舟的卧室,主打的就是一个乱中有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从来就没有这么整整齐齐的归纳过,床上也只有被子和枕头,没有多出来一堆衣服,手机充电器,没翻过几页的名著小说,还有钥匙和笔。 熟悉的气息传来,湿润的树木的味道,带着冷冽,如同庞大的森林,落上一层薄薄的雪。 这是程秉的信息素味道。 在两人一起去医院那天,蒋舟看到他的信息素报告。 蒋舟的信息素味道是桃子糖,而程秉的是……林间雪。 一听就一股子冷冰冰的味儿。 但还怪好闻的。 蒋舟下意识把被子揪起来了一点,然后脸埋下去,轻轻嗅了嗅。 意识清醒了一些,他终于想起自己现在在哪里。 昨晚,蒋舟吸完程秉的信息素后,含混地说了声谢谢,就想赶紧润回自己的卧室开始自闭,但他被程秉拉住了。 程秉说他腺体看起来还是很红,所以把他带来了自己的卧室。 蒋舟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所以他现在睡在程秉的床上。 蒋舟:“。” 坏消息,尝试失败,他们没能回去。 但也正常,昨天半夜出了意外,他们根本没能一比一复刻。 而且还搬来了出租屋。 他们穿越是在寝室里穿越的,如果真的要一比一复刻,还是要回寝室才对。 他们虽然搬了行李过来,不过寝室里的床还没有撤。 如果要一比一复刻,正好还可以回去试试。 蒋舟翻身下床,准备把这事儿给程秉说说。 门一打开,就发现程秉站在门口,抬着手,像是个要敲门的姿势。 第21章 看见他打开门过后,眸光下滑,往他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才缓缓抬眸,对上蒋舟的眼睛,说:“出来吃饭。”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蒋舟唔了一声,回忆起程秉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很深。 于是他顺着程秉刚才的视线,低头往身上一看。 就看见自己还穿着程秉的外套。 昨晚裹着人衣物睡了一晚上,衣领子还严严实实,就是上面每一处都有着皱皱巴巴的褶皱。 蒋舟:“。” 昨晚太困,倒床上就睡,忘脱了。 蒋舟的脑袋又有点冒热气儿。 但他很快又把自己宽慰好了。 算了,反正都穿了,还被发现了,还在人屋子里睡了一晚上,穿个衣服睡觉算什么。 蒋舟心情轻松地去洗漱好,轻松地吃完午饭,轻松地和程秉沟通了自己的想法并确定今晚一起回寝室再试试的方案。 但他很快就轻松不起来了。 “找了你能穿的衣服。”程秉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蒋舟。 蒋舟:“……” 我说了我出门也要穿你的衣服吗? 蒋舟没回答,程秉又拧着眉说:“内|裤可能有点大。” 我靠。 蒋舟原地炸了:“我不要内|裤!你是变态吗大哥!而且凭什么你觉得你比我大!” 程秉听见那声哥,睫毛轻轻闪了一下,他垂下眼皮,眸光薄雪似的一层,拢在蒋舟身上,说:“新的。” 蒋舟咬牙切齿,脸又红了,这次是气的:“新的我也不要!” 程秉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真的不想过后,说了个哦。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蒋舟:“……” 蒋舟最后还是面红耳赤地拿着衣服回了房间准备换。 但他动作太急,一把就抢过程秉叠好放手里的衣服,看都没看一眼,飞快地转身关了门,钻进房间,没注意到程秉欲言又止的表情。 于是他刚把t恤掀起来,就看见一条四角内|裤,从t恤上慢悠悠地落了下来。 蒋舟:“……” 忘了把这该死的内|裤甩程秉脸上了。 这条灰色的棉质内|裤躺在床上,十分无辜地和蒋舟两两相望。 蒋舟脸上发烧,心里羞恼成一片,还有点不服气。 真比我大假比我大? 我才不信。 蒋舟盯着那条摊平在床上的内|裤看,眼神凶狠,像看仇人。 然后把自己的拳头塞了进去。 与此同时,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蒋舟:“……” 第18章 程秉的目光落在他塞进内|裤里的拳头,在听到这个拳头捏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时,才识趣地移开视线,抬眸去看拳头的主人。 他望着蒋舟通红的耳朵,通红的脸蛋,通红的脸颊,以及通红得像要滴血杀人一样的眼睛,淡定又不知死活地说:“我忘了拿走我的……” 程秉话没说完,一条不明物体朝他面门飞了过来,他不得不止住话音,抬手接住这飞过来的物体。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灰色布料,又抬头去看下颌紧绷,拳头捏得绑紧的蒋舟,补充完了最后两个字:“内|裤。” 蒋舟:“……” 全身气血涌向头颅,蒋舟恨不得原地去世。 在感受羞耻,和指责他人之间,他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指责他人,磨着后槽牙恼火道:“谁准你不敲门的?!” 程秉的表情露出一丝复杂:“抱歉,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对我的内|裤做这种事。” 这种事?哪种事? 不就比个大小,怎么说得好像他猥亵了他的内|裤一样! 这狗程秉是故意的吧! 蒋舟觉得自己的脸现在恐怕烫得惊人,为了避免自己的脑袋因为高温而宕机,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上你的破布给我出去!” 有点儿没压住火,听起来怪凶的,像是恨不得把程秉连着骨头给嚼了。 程秉没有在意他的出言不逊,果真转过身打算走了,转到一半,他好像又想到什么,貌似体贴地说:“可以理解。” 然后咔哒一声,把门关上。 啪。 一个枕头立马砸在被合拢的门上。 - 下午蒋舟直到出门前都没再和程秉说话。 连回学校都要分两条路走,程秉走前门,他走后门。 走到分道扬镳的路口,程秉瞥了一眼蒋舟,看见他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一件棉白t,还有一条黑色的休闲裤。 对蒋舟来说衣服有点大,肩线塌得很下去,裤子也松垮垮的,蒋舟腰太细,刚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没理好衣摆,程秉看见他裤腰背后露出来了一点白色的内|裤边。 但理智告诉程秉,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提任何和内|裤有关的字眼。 于是他走过去,帮蒋舟把裤腰往上提了一下,顺便把他的裤腰拽紧别了两个昨天买日用品送的发卡,免得他裤子又往下掉。 蒋舟:“?” 我就非得穿你这条破裤子出门吗? 蒋舟那忍耐的一拳到底还是挥出来了,但被程秉抬手挡住了。 于是他一直气到现在。 程秉思索片刻,决定说点什么,刚张开嘴,蒋舟就扫了一个眼刀过来。 “斯到普。你别说话。”蒋舟眸中凶光乍现,“你也不想学校门口出现凶杀案吧?” 程秉:“……” 于是两人还是一言不发地分道而行。 蒋舟走向去往学校后门的小道上。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个该死的天气怎么这么热,蒋舟走了好长一截路,还是觉得脸上烧得慌,耳朵也烫。 人类的羞耻心被狠狠重击,原来是这样的。 天杀的。 就不应该和程秉同居! 过了两秒,蒋舟焉唧唧地踏下肩膀,悲伤地想,不行的呀,做不到的呀,不同居会死掉的呀。 唉。 悲伤的蒋舟同学,带着沉痛的心情回到了寝室。 这回寝室里三个人都在,林乐看见他回来,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你落东西了?” “不是。”蒋舟含糊地说,“我有事儿……回来住一晚。” 林乐注意到蒋舟郁闷的表情,顿了一下,小心试探道:“程秉惹你生气啦?”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就是总感觉林乐问得奇奇怪怪的,蒋舟迟疑地点了下头。 林乐本来坐在书桌面前,听闻此言,立马把凳子一转,做出了同仇敌忾,准备为好闺o痛斥坏a的愤愤表情,然后他双眼一眯,忽然发觉了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你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大?” 蒋舟说:“哦哦,这是程秉的。” 林乐:“……” 另外两名躺在床上但随时注意着床下动静的室友:“……” 林乐的表情有点绷不住要裂开:“你是说,尽管他惹你生气了,但还是要穿着他的衣服,带着一身他的味道,回到寝室离家出走,顺便给我们寝室里两名单身狗外加一名异校恋一点沉重的打击,是吗?” 蒋舟:“……” 蒋舟试图挽救:“……我没离家出走。” “那你回来做什么?”林乐睁出尊嘟假嘟的大小眼。 蒋舟:“。” 蒋舟真是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们觉不觉得,我们就好像……”上铺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在路边晒太阳的狗……”另一个幽幽的声音紧随其后。 “被人莫名其妙踹了一脚。”林乐补上最后一刀。 蒋舟承受不了室友比鬼还重的怨气,终于屈打成招,麻木道:“……对我是离家出走。” 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悔不当初,我痛彻心扉,我……我果然就不该答应和程秉同居! 我死了。 而另一边,林乐则满意地拖长音嗯了一声。 就说吧,你们臭情侣的小把戏,我早看得透透的。 - 宽宏大量的室友原谅了蒋舟的大不敬之举,收容他留宿一晚,搞得蒋舟哭笑不得。 晚上,蒋舟躺在床上,唰唰唰喷了一堆阻隔剂,隔绝自己身上的气息,免得沾上的alpha信息素影响到别人。 然后又被室友们投来了暧昧的几眼。 蒋舟颇为头痛地拉紧床帘.欲.言.又.止.,开始走程序。 点开游戏,畅游峡谷,然后排位全跪,气得蒋舟火冒三丈,差点吐血而亡。 但好消息是,今天输赢的频率基本和穿越前一晚的频率能对上,他心里不由又带了点儿期待。 在不友好交流过后,蒋舟胡乱刷了刷论坛,果不其然又找到了当时点踩过的评论,然后继续点踩。 想起昨天这条评论人抓包的事,他本来想多点几下泄愤,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破坏任何实验过程,遂遗憾作罢。 第22章 凌晨零点五十分,一切准备就绪,该睡觉了。 蒋舟看着叠在枕边衣裤,瞪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它们甩到了床尾。 决定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天气热,晚上不洗澡不行,蒋舟在寝室里的衣柜里还留了几件衣服,洗完澡就把身上这套该死的衣服换了下来。 一天之内连吸两次alpha信息素,在alpha的卧室里睡了一整晚,还穿了一整天带着alpha信息素的衣服。 蒋舟觉得自己现在都要被程秉的气息腌入味儿了。 ……难怪别人总觉得自己和程秉有一腿。 这谁说得清了。 蒋舟的表情如同吞了一百只苍蝇,用脚一踹,把程秉的衣服踹到了床尾最角落里,可可怜怜皱皱巴巴地缩成一团。 欺负不了程秉,欺负一下他的衣服也行。 爽了。 蒋舟满意地掀开被子,躺下了。 五分钟后,他烦恼地翻了一个身。 好像有了什么戒断反应。 没闻到程秉的信息素就难受。 像有蚂蚁在脊骨上爬过来,爬过去。 难受。 难受死了。 睡不着。 又五分钟过后,蒋舟在被子里蛄蛹蛄蛹,然后悄悄地,悄悄地,用脚尖夹着程秉的衣服,往怀里一勾。 他穿程秉的衣服穿了一天,林间雪的味道,夹杂着桃子糖的味道,糅合成一种十分复杂的香气,还怪催眠的。 ……反正没人看见。 蒋舟盖着被子,怀里抱着程秉的衣服,嗅着那股好闻的味道,慢慢合上眼帘,睡着了。 - 第二天,死亡星期一。 好消息是蒋舟的课在第二节,可以睡一个懒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蒋舟总觉得这几天格外疲惫,怎么睡都睡不够,九点半的闹钟被他下意识关掉,一直睡到十点,才被林乐从下铺喊醒。 “……舟舟,这节课老师很严格的哦,不能翘。”林乐敲了敲他的床栏。 “唔,好。”蒋舟在梦里咕哝着回了一句。 林乐以为他醒了,转身走向阳台洗漱。 蒋舟听到了他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大脑里挣扎着要起来,但身体又一动不动地躺在温暖之中。 好困,好累,身体里面好……热。 蒋舟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 一直到十分钟后,忍无可忍地林乐的爬上床,拽着他的脚踝摇:“蒋舟!!!!!!” 蒋舟被吓了一跳,直接垂死梦中惊坐起,两件被他体温烘得热乎乎的衣服,从他怀里掉落。 我靠。 蒋舟抓着衣服,惺忪睡意瞬间惊散,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心里悚然一抖,立马抬头去林乐。 但林乐好像并没有发现他抱着程秉的衣服睡了一整晚,也没调侃,见他醒了就噔噔噔立马跳下楼梯,说道:“快快快!还有二十分钟上课了!” 蒋舟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松这一口气。 但至少今天不会因为程秉的衣服被室友们二度制裁了。 蒋舟飞快地爬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了,和林乐一起狂奔到教室,终于踩点抵达。 起床起得急,出门也出得急,蒋舟点开手机一看,才发现程秉在早上八点给他发了个消息。 【讨厌鬼】:1 1? 1什么? 什么1? 谁是1? 上午十点三十一分,程秉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河豚精】:?你在暗示什么 第19章 【讨厌鬼】:…… 【河豚精】:? 【讨厌鬼】:没什么 【河豚精】:你不会是扣1看我在不在吧 【讨厌鬼】:。 【讨厌鬼】:不是 真的假的,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蒋舟噼里啪啦地打字。 【河豚精】:放心吧对家 【河豚精】: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俩应该是锁死了 【河豚精】:真是令人失望 【河豚精】:一觉醒来竟然还在这个鬼地方 【河豚精】:[尸体躺倒.jpg] 【讨厌鬼】:今晚回来调整对策 【河豚精】:嗯? 【河豚精】:我说了我要回来吗! 【河豚精】:[小熊红温.jpg] 【讨厌鬼】:。 就回个句号。 蒋舟不是很满意。 正想要指指点点指指点点,就看见对面又发来了消息。 【讨厌鬼】:抱歉 【讨厌鬼】:下回我会在你对我内|裤做奇怪事情的时候回避的 咚的一声。 蒋舟的书被他自己砸到了地上,在安静空旷的教室里声响巨大,讲台上念ppt的老师停下,朝他那儿看了一眼,全班同学也顺着声音的源头朝他看去。 蒋舟立马把书捡起来,缩着脑袋,安静如鸡地装死。 直到老师继续念ppt后,所有投射而来的目光才齐刷刷地转回去。 林乐扭头,看见了室友瞬间红得惊人的脸,连耳朵都红。 他双眼迸射出要杀人的凶光,两根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按得飞快,力道之大,几乎快把手机屏幕都戳破。 【河豚精】:???? 【河豚精】:不是 【河豚精】:什么叫奇怪的事情?? 【河豚精】:我不就比个大小你在说什么鬼话????? 半分钟没等到回复,蒋舟继续愤怒地发消息。 【河豚精】:崽种!说话!!!! 【河豚精】:[刀][刀][刀] 【讨厌鬼】:你用手臂比大小? 【河豚精】:那不然呢?!我难不成还真穿你内裤?! 【讨厌鬼】:这种测量方式不准 【讨厌鬼】:成年男性一般不会长到自己的手臂大小 这不就是在说他夸张事实。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可以用你的内|裤量完然后再用我自己的内|裤比……不对这不是重点。 蒋舟深吸了一口气。 【河豚精】:我今晚回来杀了你 【讨厌鬼】:什么时候回来 【河豚精】:。 【河豚精】:不知道 【河豚精】:我们寝室今晚要聚餐来着 开学三周,大家差不多熟络起来,但蒋舟突然搬离宿舍,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住。 他们寝室昨晚便商讨着,干脆聚个餐,大家好好玩一下。 蒋舟本身也是爱热闹的,欣然点头同意了。 等他聚完餐看他不让程秉血溅三尺的。 【河豚精】:你给我等着[刀][刀][刀] 【讨厌鬼】:嗯 聊完了,蒋舟把手机反扣在桌面,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壳,才重新把视线放回在自己的教材上。 很好,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变成了一堆堆在爬蚂蚁,知识根本进不了蒋舟的脑子。 蒋舟现在满脑子都是程秉那句—— 下回我会在你对我内|裤做奇怪事情的时候回避的。 该死的。 蒋舟紧紧捏着自己手里的笔,努力让程秉说的这些脏东西从他脑子里消失,死死瞪着面前的书一行一行勾画可能是重点的蚂蚁。 以假装自己现在很忙。 然后一旁伸过来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替他把书往后拨了几页,小心地说:“你勾的地方上周已经讲过了。” 蒋舟:“……” 蒋舟:“…………” 蒋舟真的有点想死了。 林乐丝毫没有现在蒋舟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他凑过来,以鸽子看另一只鸽子有没有哭的表情包姿态,问:“舟舟,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状态不对啊。” 都怪程秉。 蒋舟刚张了张嘴想说话,就听见林乐接着道:“你是不是热潮期要来了?” 蒋舟嘴里的话一下就变成了呆滞的:“啊?” “嗜睡、精力不集中、极度需要alpha的信息素。”林乐说,“你早上不是还把你alpha的衣服抱在怀里睡觉来着吗。” 蒋舟:“。” 原来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林乐看起来似乎并不惊讶。 ……难不成abo世界还有抱着a/o衣服睡觉的设定? 恐怖如斯。 “alpha在易感期的时候会筑巢,但有时候omega也会有这种行为啦,比如说在热潮期,alpha不在身边,又特别需要alpha信息素的时候。”林乐问,“你有算日期吗?” 而蒋舟更迷茫了:“算……什么日期?” “分化过后,omega的第一个热潮期在分化后六个月,然后逐次递减,最后稳定在每隔三个月一次。” 蒋舟赶紧在自己的脑海记忆里倒腾,东翻翻,西找找,终于找到了关键回忆:“我分化得比较晚,三个月前才分化完成,应该……没那么快吧?” 林乐微微拧起秀气的眉毛:“但你的情况和普遍情况不一样,而且现在还有信息素紊乱。”他认真地对蒋舟说,“你最近要多注意哦。” 第23章 蒋舟想想自己最近确实很不对劲,老觉得身体里热,不会真是这劳什子的热潮期吧? 说起来,热潮期要做什么来着? 蒋舟陷入回忆。 当时看的abo生理知识片瞬间在他脑海里回现。 “omega在热潮期间,可以进行抑制剂注射。” 不行不行,他抑制剂失效,这条pass。 “或进行腺体标记。” 嗯就是咬个后颈脖子,当打个架了,勉强可以接受。 “然后就可以和自己的alpha在家里各~个~地~方~度过美美的三天哟~” ……嗯? “在进行腺体标记的同时,还可以让alpha在体内成结并……” 斯到普! 蒋舟立马打住思绪,接下来就是一大堆充满各种姿势的马赛克。 再往下说就不能过审了。 蒋舟的眉毛快要拧成结。 他实在不太能够理解abo这样狂野的世界。 偏偏那边林乐还在说:“不知道你的alpha凶不凶,你是第一次热潮期的话,需要好好准备呢。” 蒋舟:“……” 蒋舟的心情难以言喻,嘟囔道:“他不是我alpha,我真没alpha。” 林乐复杂又包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识趣地没有反驳。 - 晚上七点,寝室四个人准时出现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内。 就林乐的话来说,夏天就是要越热才越爽啦,尤其喝着冰饮吹着空调吃火锅那就更爽啦! 于是大家一致同意来到了火锅店。 鉴于大家明天都有早八,所以他们没有点酒,而是点了几瓶冰镇的豆奶。 这家火锅偏辣,林乐是z省人,不能吃辣,但人菜瘾大,一边嘶哈嘶哈地吃辣锅,一边又喝下去五瓶冰豆奶,吃饭期间跑了好几趟厕所。 聚餐结束,蒋舟去结了账,结果转头就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蒋舟下意识道歉,随后抬头一看,话一下愣在嘴里。 个子高大,非常之高大,穿着件黑色背心,露出两条肌肉饱满夸张的古铜色胳膊,身上毫不收敛的散发着alpha信息素,在被撞到过后,他身上的信息素陡然波动了一下,十分呛人。 蒋舟的脸顿时皱成一团。 alpha阴沉地盯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道歉,扭头摇摇晃晃地走了。 奇怪的人。 蒋舟的后颈蓦地一疼,他嘶了一声,捂着后颈朝室友走去,心里别扭地想今晚又得回去吸程秉的信息素了。 回到饭桌的时候,林乐又准备跑厕所。 “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去外面等我吧!”林乐起身立马就朝卫生间的方向狂奔而去,只留下一串尾音,便消失在原地。 蒋舟:“……” 蒋舟便对另外两名室友说:“那我们先出去?” 两人点点头。 这家火锅店有两层楼,他们一行人在二楼吃饭,位置比较偏,走到楼梯的时候,蒋舟听见一楼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人群吵吵闹闹,不少人一边用筷子夹着自己毛肚涮,一边好奇地左右张望,一个做服务员打扮的清瘦小姑娘举着手机在大厅里奔跑,而后忽然焦急抬头,朝二楼看了一眼。 蒋舟心里一突,顿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二楼? 这个服务员看的方向是……二楼的卫生间? 他快步走下楼梯,抓住一个站在角落里看热闹的路人的手肘,问道:“您好,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了?” 路人是个体型微胖染着酒红卷毛的中年大妈,被人突然抓住吓了一跳,扭头就要骂人,但一看是个长得挺俊秀的小年轻,脸上的怒容转换为笑容,说:“哎呀,说是有个alpha吃饭吃着吃着突然易感期啦,还发脾气嘞,酒瓶子都砸了好几个。” alpha?易感期? 蒋舟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撞着的那个alpha。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而此时刚才打电话的服务员已经转身咚咚咚跑上了楼,手里捏了一管透明的抑制剂,嘴里说着:“那个alpha去卫生间了——” 蒋舟猛地回头看去。 到店的时候,他就去上了个厕所。 这家店只有二楼有卫生间,总共就只有两个坑位,不分性别。 林乐还在里面! 第20章 在闭狭窄的空间里,一个独身的omega,撞上了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 即便是蒋舟也知道这是个很严重的事情,不用想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他拧起眉,对另外两名室友说:“林乐还在二楼,我上去看看,你们去外面等吧。” 室友有点犹豫,担忧地说:“但你一个人……” 蒋舟摆摆手:“没事儿,我就是去看看情况,你们先出去吧。” 说完,他转身朝楼上走去,期间还给林乐发了个消息,但毫无意外地没有收到回信。 二楼卫生间,在走廊尽头的拐角,那里乌泱泱围了一堆人,几个服务员正在疏散人群。 “请大家不要拥堵!” “里面有处于易感期的alpha!请各位顾客不要靠近,避免受到信息素影响。” “请alpha顾客和omega顾客暂时回避——” 易感期会对alpha造成信息素冲击,也极容易伤害到omega。 更重要的是,alpha之间本就存在互斥,受到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冲击时,大部分alpha都会产生严重的应激反应,从而导致打架斗殴事件的发生,更别提这里还是人员复杂的餐馆! 要是所有alpha和omega都受影响,这家店估计能以坐火箭的速度登上热搜,然后再也不要干了。 人群被疏散开,人们笃笃笃地往楼下走,服务员们忙得团团转,点头哈腰地给每位顾客承诺一定会给予补偿,然后在二楼狂喷信息素阻隔剂。 一个服务员瞅见了靠过来的蒋舟,正要开口把他赶下去,蒋舟眼快提前说道:“我朋友还在厕所里!” “你…你朋友?”这个体型清瘦娇小的小姑娘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问:“你你你你……你朋友是?” “是omega。”蒋舟接上了这句话。 这个姑娘两眼一黑。 她赶紧回头喊道:“老板——厕所里有个omega!” 饭店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秃顶小胖子,此时正捏着alpha专用抑制剂满头大汗地站在厕所面前,一直在往下掰门把手试图把门打开,但门从里面被反锁了,始终没打得开。 尝试期间,冷不丁听见了员工的叫喊,顿时心跳骤停,还差点没站稳来个平地摔。 按理说,营业面积大的餐饮店都应该设有专门的隔离室,以防出现意外。 但这几年已经很少有alpha或omega因意外在公共场合发|晴,毕竟高科技产品越来越多,大家出门前都会检测好自己的信息素水平,如果处于波动期间,基本会提前打抑制剂。 这家店显然存在侥幸心理,各方面基础设施都不合格,连卫生间都这么小小一个,十分狭窄,也没有单独的隔离室。 这要是出事儿了,他这店的未来就是黑暗一片。 老板疯狂擦拭额头的汗,手抖抖抖抖半天打不开门。 这不顶事的样子蒋舟瞅着就来气。 “啊——!!”门内传来了林乐沉闷又尖利的喊叫。 蒋舟忍不了了,在他片里学到过要怎么打抑制剂,于是劈手夺过老板手里的alpha抑制剂,一脚把门踹开。 “呀!!!!!”老板翘着兰花指捂着自己的脑袋高声尖叫。 门板重重砸在墙壁上,霎时浓郁的alpha信息素从房间内冲出来,现在在门口停留的都是beta,beta并不能感受到信息素存在,但信息素过于浓郁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一点不舒服,他们条件反射地往后噗啦一下散开,像汤碗里被吹开的油。 蒋舟撑着反弹回来的门板,往里看去。 卫生间十分逼仄,拢共只有两个带磨砂贴花玻璃门的坑位,还有一个黑色的洗漱台,洗漱台前的镜子碎了,碎片哗啦啦掉了一地,还沾着不少血迹。 一个alpha背对着门口,撑在卫生间尽头的墙壁上,他身形高大,几乎快将被他压在身下的林乐完全遮挡住,只能从两人凌乱叠在一起的腿和脚看出来,他正压着一个人。 察觉到自己被打扰了,alpha穿着粗气,赤红着眼睛,回头一看。 更加凶猛强烈的信息素冲击而来,蒋舟的腺体一下开始剧烈的疼痛。 他脚下一个发软,差点栽倒下去,只好用牙齿咬出唇角的肉,靠这点痛意死死强撑着。 alpha在易感期间不打抑制剂,不进行信息素安抚,就完全是丧失理智的野兽,攻击性强,破坏欲高,这个世界的犯罪率就是被不受控制的易感期alpha拉高的。 门口只剩下了老板和几名服务员,都是beta,男男女女凑在一起,不敢动弹。 林乐被反身压在墙壁上,手软脚软,十分无力地挣扎着。 第24章 alpha察觉到他不老实的动静,捏着他的后脖子警告地一用力,林乐难受地唔了一声,身子直往下掉,不动弹了。 很显然这个alpha已经完全无法交流了。 他对着门外众人露出凶狠的光,仿佛一头被人入侵了领地的雄狮,胸膛起伏剧烈,垂下来的手受了伤,血液顺着指尖直往下淌,散发出浓烈的信息素气味。 alpha膝盖微弯,脊背拱起,是一个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姿势。 蒋舟回头,朝身后的老板小声说:“你帮我按住他,我找时机给他扎抑制剂。” 老板指着自己:“我我我我我我?” 蒋舟:“废话,你难道指望我一个人按住他吗?” 这alpha壮得跟头牛似的,我再莽也没有这么莽吧?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只要打电话给专门的组织,然后将人群疏散,等待专业救援即可。 但老板的装修不合格,哪里敢打电话叫人来,这不吃一个处罚才怪。 他本来想着,自己捣鼓捣鼓,想办法给这个alpha打针特效抑制剂就算了,哪里想得到里面还有一个omega! 这会儿不把这个事情处理好了那真是…… 他咧着嘴倒吸一口凉气,对旁边的员工说:“上去把人按住。” 那几名员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动。 蒋舟腺体越来越痛了,他本能地排斥着这股alpha信息素,身体躁动不安,浑身上下都叫嚣着难受快跑! 他忍耐着,声线虚弱下去,对老板说:“你……不能上吗?你店还要不要开了?” 老板紧张得厉害,压根没注意他的异常,头脑风暴半天,干脆一狠心,一咬牙,对身边的服务员说:“我先冲过去,你们跟着我上,都机灵点儿,今晚加工资。” 说完,他闭着眼哇呀呀呀地往里冲,有些时候,人就是需要有个领头羊带动,见老板上了,门口的员工们也一拥而上,七八个人围上去,差点把整个卫生间占满,蒋舟被挤到了洗手台的角落里。 而易感期的alpha力气出奇的大,这群人被alpha抬起胳膊一挡,全给挡回来了。 他们喧闹起来,一会喊着快把人往后拖,一会儿闹着我抓不住啦我抓不住啦,老板惊声尖叫着别踩我脚,场面混乱得可以。 alpha愤怒地从喉咙里发出咆哮,浓郁而庞大的信息素一波又一波冲来,这个alpha的信息素等级显然不低,起码比蒋舟上一次在小巷里遇见的那个alpha高。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且刺鼻的酒味信息素,这些信息素带着强烈的刺激性,蒋舟被冲得头晕眼花,像倒在了水潭里,所有声音如同水波一圈一圈荡来,缓慢延迟,听不真切。 火锅店老板和员工七手八脚地压着alpha,不断重复着一半人被推开,另一半人压着,这半人匆匆忙忙回来压住alpha的时候,另一半人又被alpha推开的流程。 终于,alpha被他们惹恼了,他猛地蓄力一挣,所有人被推倒,那个秃头小老板没站稳,连连后退,地上全是碎玻璃,他一下滑到了,正好撞到了蒋舟,连带着蒋舟也猛摔在了地上。 碎片刺入掌心,血液瞬间涌出,伤口的疼痛终于让蒋舟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血液里的信息素十分浓郁,alpha的鼻子抽了两下,如同狩猎,瞬间将目光锁定在地上的蒋舟。 蒋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声。 alpha甩开身上压着的人,朝蒋舟的方向扑来,秃头小老板也倒在这个地方,见状立马叫着妈呀妈呀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闪开了。 蒋舟在那一刹那是想骂人的,但alpha依然扑到眼前,蒋舟只能压下喉咙里的脏话,集中所有的精力应对面前的alpha。 肾上腺素狂飙,一时间后颈上的疼痛,身体的酸软,耳朵里的模糊,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在alpha扑过来时,蒋舟眼疾手快地往他毫不设防的肚子上一踹。 但显然这并不能给alpha造成什么伤害,他只是迟疑地停下身子,往身下一看。 而蒋舟需要的也就是这迟疑的一瞬。 他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快,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抬起抑制剂往alpha大臂上一扎,一推。 alpha的身体一僵。 他不动了。 蒋舟不敢放松精神,屏住呼吸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以防他还有什么异动。 没有。 两秒钟后,alpha闭上眼睛,咚一声侧身摔倒在地面。 蒋舟猛松了一口气。 “天呐!!!!!”老板十分感动,在他身后哽咽地鼓起了掌,“您真是一位英雄!” 蒋舟:“……” 服了。 蒋舟拖着自己的身体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去看角落里林乐的情况。 林乐已经被这一出搞得完全呆了,他的腺体收到alpha信息素的攻击,此时正疯狂地涌出omega信息素。 是甜奶油的味道。 只要再来晚一点,他就会被诱导至假性发|晴。 蒋舟蹲在他面前,弱声问:“还好吗?” 林乐眼珠涣散,在听到这句话时才一点点聚焦,看见是蒋舟过后,他的灵魂骤然归位,眼睛里立马涌出热泪,哇地一声朝蒋舟怀里扑。 蒋舟正要安抚他,就听见他劫后余生惨兮兮地哭喊着说:“哇——狗日的!老子要举报这家店安全设施不到位!哇呜呜呜呜——” 蒋舟:“……” 蒋舟笑了下,想说我也觉得这家店得吃个举报。 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发出声音来。 咦? 怎么感觉舌头这么重,怎么说不出话…… 怎么这么累…… 好困…… 蒋舟的视野如同连接不良的电视,先是变成的一片灰麻麻的雪花,然后白光一闪,视野沉寂,他彻底昏厥过去。 - 蒋舟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成一团。 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窗外透进来朦朦胧胧的灯光。 他睁开眼,所有的感官齐齐恢复,身体里每一处的酸疼,伴随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缓缓袭来。 蒋舟非常不喜欢这个味道,鼻子难受地皱起来。 他的头动了动,借着这点微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 嗯,左边床头挂着吊瓶,还剩一半没有滴完。 他在心里嘀嘀咕咕地想,不就给alpha扎了个抑制剂,怎么还把自己干医院里来了。 蒋舟挣扎着要坐起来,但他一动就疼得更厉害,刺激的酸疼感瞬间把他拽回了床上躺着。 只得继续转动脖子,往四处看。 然后就看见了床的另一边,坐着个黑漆漆的人,蒋舟被吓了一跳,心脏猛然一突。 仔细一看,才发现轮廓熟悉,空气还漾动着清清浅浅的林间雪气息。 蒋舟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程小秉,你干嘛坐在这里吓人。”蒋舟的声音很低弱,还有些嘶哑,听起来怪可怜的。 许久过去,没人回话。 蒋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危险。 “程秉?” 他想强撑着坐起来,但右手手掌刚放在床上,就被人捏住手腕,抬了起来。 蒋舟又老老实实地倒了回去。 程秉的手指很凉,在这尚且还算高温的天气里,凉成一片。 蒋舟蓦地打了个哆嗦。 他看见自己的手上缠着纱布。 “蒋舟。”程秉背光而坐,表情埋在一团晦暗的阴影中,看不清楚。 他捏着蒋舟细瘦的腕子放在眼下,目光落在蒋舟掌心带着血迹的纱布上,嗓音很轻,很淡,却透着冷意,让人不由一个激灵。 很莫名的,蒋舟明明看不清程秉的脸,但就是能感觉到,他现在的眼神是冷的,沉的,带着阴郁的。 于是蒋舟立刻就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在生气。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程秉下一句毫无起伏却又显得冰冷无比的话。 “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第21章 蒋舟大脑一片混沌,一时反应不过来程秉在说什么,眼睛里露出几分茫然,疑惑又小心地问:“我……答应什么了?” 安静的病房内,蒋舟听见程秉从胸腔里压抑地排出一口气。 气氛登时更加凝固,蒋舟有点受不了这种被审视的感觉,把自己的手腕轻轻地从程秉冰凉地掌心中收回来,然后避开伤口,用腕骨抵着床板,忍着痛龇牙咧嘴地坐起来。 程秉看着他折腾,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真是见了鬼了。 身上怎么这么痛。 蒋舟蠕动半天,终于如愿以偿地靠在床头,拉平了自己和程秉的视线高度。 他莫名有些心虚,眉眼都难得温顺地耷拉下去了,但他在程秉面前总是死鸭子嘴硬的,更不好意思做出什么示弱认错的姿态,用包满纱布的手揉了下鼻子,含混地问:“那个……你怎么来啦?” 第25章 “你觉得呢。”程秉的语气依然平淡,甚至平淡得有点异常。 蒋舟被他这股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听起来就是很阴阳怪气的语调,搞得更心虚了,但更强烈的心虚往往都伴随着更强烈的不服气,尤其是在死对头面前。 蒋舟嘴往下一撇,心说,你生气就说出来嘛,干什么甩冷脸。 蒋舟最不会哄生闷气的人了。 他捏着被角,心里憋得难受,想敞亮点说话,又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也只闷头闷脑地问出来一句:“林乐和你说的?” 程秉冷冷的:“嗯。” 蒋舟:“……” 嗯对,你是被人背叛后重生一世的嫡长程,这一世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所以你变得冷漠无情封心锁爱寡言少语,天天就只会冷冷的淡淡的嗯嗯嗯。 蒋舟在心里一番吐槽,终于忍不住想开口问他到底怎么了,但蒋舟喉咙刚一动,就见昏暗中那道身影抬起了头,蒋舟顺着他的视线也望过去。 吊瓶要滴完了。 “我去叫护士。”程秉起身走了。 大概是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他起身的动作有些滞涩,蒋舟嘴唇动了动,但又犹犹豫豫没说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程秉走出病房。 然后他举起手,低下头看自己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掌心,盯着半天,十分沉重地唉了一声。 护士来帮蒋舟取了针,又嘱咐了几句,说他是因为遭受了alpha信息素刺激才导致浑身疼痛,要好好休息多补充肉蛋奶云云,蒋舟一直乖觉地嗯嗯点着头。 直到在听到后面几天要准备好充足的食物、热水、干净的床单等等等等物品时,他才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拉扯的疼痛让他表情都快扭曲了,但他还是咬着牙竭力维持住了平静,因此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异。 “为什么要准备这些?”蒋舟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护士看他一眼说:“你体内的信息素水平很高了,随时都可能进入热潮期。” 预感成真,蒋舟心情一下就复杂了起来。 倒也不是排斥热潮期。 好歹穿越过来这么多天,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凰|暴玩意儿,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脖子一抹两眼一闭嘎了吧。 但偏偏是他和程秉又又又又又出现矛盾的时候。 蒋舟浑身上下都难受起来了。 护士走了,蒋舟坐在床边,沉默且尴尬地一点点蠕动,但他身上痛得很,动作迟缓得像乌龟,半天没够着床下的鞋。 程秉蹲下来,没有作声,抓住蒋舟的脚踝,把他的脚轻轻往鞋里一塞。 刚才护士进来的时候,拧开了床头昏黄的小灯,灯光薄薄地打在程秉冷硬的脸上,恍惚间带出几分耐心细致的温柔。 蒋舟吓了一跳:“我……”草。 他生生忍下了这句脏话,莫名其妙的热度瞬间在脸上攀升,他不自然地挣了一下,程秉没什么表情地抬头,蒋舟被他凉凉的视线锁定,顿时老实地不动了,任由程秉把另一只也给他穿上。 他用肩膀抵着耳尖蹭了一把。 马上都到十月份了该死的怎么还是这么热。 程秉为什么要给他穿鞋? ……不是我为什么要这么怂唧唧地让他穿鞋? 蒋舟还没得到答案,两只脚就被人严实地塞进了鞋里,穿好鞋他还没动弹,就见程秉转过身,还是蹲着的姿态。 像是要背他出去。 蒋舟又是一怔。 但程秉只是转过去了,什么话也没说。 他还在生气。 如果是以前,蒋舟高低得嘚吧嘚吧嘚地调侃两句,没准儿还要逞强说自己可以走啦,现在他却觉得一切都别扭得厉害,别扭得好像他的四肢都变成了无线延伸的面条然后缠绕在自己身上捆了起来。 时间过了很久。 程秉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他怎么,只是沉默地蹲在他身前。 蒋舟坐在床边,双脚凌空,脚尖点着地面,他右腿无意识地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带着些扭捏和尴尬。 过了许久,他咬着嘴唇内侧,终于心一狠,伸长双臂往程秉的脖子上一绕,然后带着赴死一样的决心趴在了他的背上。 林间雪的气味,伴随着温热的体温,一下扑在了蒋舟脸上。 程秉穿着一件短袖白衬衫,蒋舟趴在他背上的时候,还闻到了家里沐浴乳的味道。 他是洗了澡临时出来的。 蒋舟突然把脸往他的颈窝里一埋,只从蓬松的发间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另一个人的重量压上来,两具躯体隔着两层轻薄衣料相贴,身上的热度互相纠|缠,难得让人感到安心。 程秉双手托着蒋舟往上一兜,慢慢站了起来。 蒋舟被人安安稳稳地被背了起来,他用一只手圈着程秉的脖子,指尖揪住了一点布料纠结地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遭受了alpha信息素的冲击,蒋舟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竟格外渴望程秉的信息素,鼻尖一接触程秉脖子上的皮肤,就条件反射一样如饥似渴地嗅着。 甚至喉咙里都发出了咕哝声。 他的动静太大了,程秉拍了下他,淡声问:“乱动什么。” “你……”蒋舟被拍的那瓣臀不自在地紧了下,随后将程秉的脖子勾得更紧了,如同快要渴死的植被汲取水源那样疯狂地汲取着他的信息素,模糊地说,“身上,很香。” 他呼出的气流都是滚烫灼热的,把程秉的脖子和耳廓熏出一些淡粉色来。 但他们已经走出了医院大厅,昏暗重新将他们包裹,这点变化被掩埋进黑暗的光影,谁也没有发现。 程秉的脚步微微一滞,却没反抗,由着蒋舟毫无章法地到处乱嗅,背着他朝医院大门走去。 程秉走得很缓慢,也很踏实,蒋舟嗅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自己好多了,没有了刚才那股像成瘾患者一样狂热且不受控制的渴望。 但他觉得自己刚才那模样有点丢脸,干脆把脸埋进程秉的颈窝里没再抬起来。 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人一路无言,蒋舟受不了这个古怪的氛围,决定找个话题,闷声问:“林乐怎么样啦?” “拿完药回学校了。”程秉的语调听起来很冷淡,像是不太愿意回答,顿了两秒,他还是继续解释道,“他本来想等你醒过来,但我让他走了。” “为什么让他走了?” “……看他硬撑着难受。” 蒋舟揪着他肩上的衣料继续问:“他没打吊瓶?” “他的情况没有你严重。” “噢,是好事啊。”蒋舟说。 说完他嘶了一声。 因为大腿被人掐了一把。 “干嘛掐我。”蒋舟并不是很气恼地问,听起来反倒还有点儿像撒娇。 程秉的声音更冷了:“你不问问你自己怎么样?” 我自己。 蒋舟抓着程秉衣服的手,蓦地收得更紧了,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不知道是慌乱,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 “我……”蒋舟本来状态就不好,脑子里还混乱成一片,一时没想要怎样的回答才是圆滑的,可以哄人的,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含含糊糊地说,“这不,也没事儿吗。” 程秉的唇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拉直了。 蒋舟像是觉得冷了,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下意识收紧双臂,把自己更稳地挂在程秉身上,从他的背上汲取热度。 程秉的背还挺宽的,暖烘烘的温度包裹着蒋舟,让他又有些昏昏欲睡。 程秉还在因为他生气,就这样睡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他真的有点困。 蒋舟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可眼皮又十分自然地往下耷拉了下去,拽着他的意识沉入黑暗。 程秉大概感受到了他的挣扎,偏过头似是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很低地对他说:“睡吧。” 蒋舟立刻就软了脑袋,耷拉在程秉的肩上,慢慢阖上双眼。 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他还在想,他到底答应了程秉什么呢? 直到一个声音,从记忆的深海里翻涌上来,连带着当时的场景,光影,温度,都一起浮了上来。 微风吹动林海飒飒作响,远方的白云卷在蓝天之下,一排一排灰色的建筑挤凑在一起,长椅上他听见自己说—— “我以后会小心一点的。” 啧。 坏了。 蒋舟呼吸均匀,鼻尖呼出的气流规律的打在程秉的耳廓上,彻底陷入沉睡。 -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蒋舟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正被人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眼睛刚一睁开,就对上了程秉黑沉沉的眸子。 程秉见他醒了也没说话,帮他把被子扯出来盖好,转身就要离开。 蒋舟许是脑子有点不清醒,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 第26章 程秉身形一顿,慢慢侧身,回过头低下眸,静静地看着蒋舟。 蒋舟非常、特别、十分之不喜欢冷战,他瘪了下嘴,有点儿委屈地说:“我们今天,没有互相交换信息素的环节了吗?” 程秉的睫毛浓密且长,半遮着眼睛,打出一片晦暗的阴影,几乎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半天没有听见回答,蒋舟知道今天这事儿含糊不过去了。 他总算回想起来,曾经对程秉说过,成为omega以后会再小心一点,虽然他觉得这个并不算他“答应”程秉,不过程秉既然在意,那他就当是“答应”了吧。 蒋舟难得在程秉面前有些忐忑,他用手指轻轻地勾了下程秉的掌心,软下态度,带着点示好语气主动说:“今晚……那时候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 “嗯。”程秉说。 ……又嗯。 虽然他和程秉的关系确实蛮一般的。 但蒋舟得承认,程秉生气这件事,确实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小小的,微微的,理亏。 可能是得做出一些表示。 他闷闷的,再接再厉说:“再说了,乐乐是我朋友……”想了想,为了突出重要性和合理性,蒋舟换了一个措辞,“是我兄弟,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程秉依旧面无表情,蒋舟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确定了这个人现在的确是一点话都不想说。 他只好小心地继续道:“我很注意的,我还让饭店老板先上了来着。” “而且我了解过怎么给alpha打抑制剂,是有一定把握才上的。” …… 蒋舟说了很久,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程秉依旧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说到最后,蒋舟也觉得有点尴尬了。 好像他在说独角戏一样。 他最后可怜巴巴说了一句:“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程秉终于有了反应,他垂了下眼,语气十分平淡:“随你,和我没有关系。” 蒋舟带着点恼意,但又非常底气不足地喊了他一声:“程秉!” 倒是没听出威胁的意味,反倒有点儿示弱的软乎。 他想着程秉大概是关心他的,不如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再拉近一下关系好了,他干巴巴地说:“你要是我兄弟,我肯定也这么救你。” 程秉冷冷透透玻璃似的眼珠子往下一转,盯在蒋舟没有血色透出虚弱的脸上,说:“是吗。” 蒋舟以为有戏,立马说:“是呀,其实我们也不是不能当兄弟的呀。” 他想到什么,弯起眼睛笑着对程秉说:“你给我吸一下信息素,咱们俩过去的事儿就算啦,兄弟!” 蒋舟本来以为,他们俩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什么都能摊开讲清楚了,连带着过去的龃龉一起。 但谁知道,下一秒,程秉却抽出手,十分冷漠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我不是你兄弟。” 蒋舟手里一下抓了个空,手臂尴尬地垂在半空:“……”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蒋舟是真的有点恼了,还有点不知如何处理的棘手感,虽然他是有点小问题,但是台阶也给了,姿态也软了,还解释了那么多,怎么程秉还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 实在生气和他吵一架也行啊! 干嘛这幅再也不要来往的样子。 他把自己停留在半空的手臂收回来塞进被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抹平,瞪着程秉,提高了一点音量:“真不当兄弟?” “……” 没有回答。 蒋舟顿时感到十分气闷,甚至还有种真心丢过去别人不稀罕的火辣辣的难堪。 真是不长记性,程秉对他有个好脸色他就乐乐呵呵凑过去,结果人转头就把他给推开了,分明这人以前也是这么对他的。 蒋舟眼睛里包着一圈湿意,故意放话道:“不当就不当,我以后也不要吸你信息素了,我…我就是死这里,死外面,从楼上跳下去,也绝对不吸你一口!” 说完他把被子一掀,蒙到自己脑袋上,缩进被窝里做出拒绝交流的抗拒模样。 他埋在黑暗里,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但其实悄悄屏住了呼吸,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但他只听到咔哒一声,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蒋舟:“……” 讨人厌的程秉。 蒋舟鼻子一酸,粗鲁地又抹了两把眼睛。 心里难受。 蒋舟觉得自己心脏像是泡在水里发胀了,然后又被人湿淋淋地捞起来反手一拧那样难受。 他一会儿觉得程秉真讨厌,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把酒言欢往事尽付笑谈中,然后和解成为朋友呢。 一会又想,程秉这么讨厌他,讨厌到根本不想和他交朋友,又为什么要特意赶来医院,还因为他受伤了生气呢。 难道其实是自己太自恋了想多了? 程秉只不过是在履行他们和平共处友好协议的条例罢了? 以程秉这种一板一眼的人来说,没准儿还真是。 蒋舟不甘心地在被子里蛄蛹了一下。 想不明白。 看不透。 蒋舟又把自己的脑袋从被子里拔出来,而后呼出一口沉闷的气。 这么多年来,他都看不明白程秉这个人。 “唔。”忽然,黑暗之中,蒋舟眉毛轻轻蹙起,有点难受地哼唧了一声。 他最近身体老是发热,像是有小火苗在他的身体里炙烤,但总是忍着忍着就按捺下去了,蒋舟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这是热潮期前摇。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要去找程秉吸点信息素了。 ……当他刚刚才放了话说不吸。 虽然不是真心的,但立马就打脸也不太好吧。 蒋舟艰难地蠕动自己酸疼又燥|热的身体。 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起码要把今晚忍过吧! 今晚他才不要再和程秉说话了! 可蒋舟刚一翻过身,忽然就想起今天程秉背着他回家的时候。 温热的体温,交缠的香气,微微的摇晃感,但依然稳稳地托着他,背很宽,能让他舒服地趴在上面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蒋舟的心里陡然变得奇怪起来。 他又蛄蛹着翻了个身。 在某些时候,直觉往往比理智更管用。 蒋舟身体越来越难受,那一簇火苗很快就燃烧成了熊熊大火。 桃子糖的香气变得过分甜腻,一缕又一缕的从他后颈上钻出来,瞬间将整个房间占满。 蒋舟脸颊开始泛红,额头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两分钟后,他掀开自己的被子。 他想,自己是因为身体原因才要去找程秉的,他们有协议呢。 才不是在意他想和他缓解矛盾。 蒋舟一步一挪,一步一挪,挪到门边,咔哒一声把门打开,然后一怔。 他没想到程秉就在门外面,手里拿着一张叠起来的白色湿毛巾,做出要进门的姿态。 蒋舟脑子这下又灵活了,一下反应过来,程秉刚才不是走了,而是准备找毛巾……给他擦身体? 这大概又给了蒋舟一点对着人胡搅蛮缠的勇气。 他扒在门框边,眉眼耷拉着瞅他,浑身的气势都弱了下去,半天不似平时张扬:“其实我们没有必要针锋相对的,对吧。” 程秉眼眸浓黑,无声地和他对视。 蒋舟也眼巴巴地望着程秉,浅色的瞳眸变得柔软而湿润,带着一些说不清的委屈和诱惑。 他小声询问:“你要实在生气的话,那不然……你咬我一口?” 桃子糖的味道无声无息地蔓延,化成千百只藤蔓将程秉包裹,笼罩,引诱着毫无抵抗地坠入里面的巢穴。 巢穴门口的精怪还在发出诱人沉沦的低语:“你咬我一口,行吗?” 桃子糖香凶猛地钻入他的鼻腔,霸道蛮横的挤占了他肺部所有空间,于是程秉在这一刻意识到—— 蒋舟的热潮期,来了。 第22章 甜腻的桃子糖香,如同涌动的海浪,一点一点将程秉卷入无法逃离的欲潮深海。 蒋舟见他久不动弹,也不说话,就用湿润的眼睛瞅着他,眨也不眨的。 程秉默然很久,然后很轻地叹了一声,像是把什么庞大的、不断翻涌的情绪,都在这声叹息里尽数压平,竭力维持了平静朝蒋舟走去。 热潮期来势汹汹,仿佛一星火光落入荒原,瞬间将蒋舟这具身躯从头到尾烧了个一干二净。 信息素,怎么会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所有的理智,思绪,一瞬间被烧成飞灰,只剩下无尽的渴求在作祟。 在看见程秉走过来后,他本能地抬起手臂,要抱。 要肌肤相贴,要信息素相融,要彼此相拥不分你我。 即便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 但他刚把手抬起来,腿就往下一软,眼见要摔倒,被程秉长臂一伸,搂进了怀里。 第27章 于是蒋舟就变成了某种没有骨头的植物,死命地缠在了他身上。 还往他脸颊上蹭了蹭。 那刹那间,皮肤温热细腻的触感,电流一般漫进程秉的身体,随后流入他的心脏,让他心尖都为之一颤,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程秉忽然僵在了原地。 这不是蒋舟在清醒时候会做出的举动。 蒋舟蹭了一下,还尤嫌不够似的,又把自己热烘烘的脸蛋贴在程秉耳朵边蹭,蹭完耳朵又去蹭颈侧,简直像什么皮肤饥渴症患者。 程秉想躲开他黏人的举动,但蒋舟却偏过头,追寻着他的气味,而后—— 在他的颈侧咬了一口。 程秉捏在蒋舟腰上的手蓦地一紧。 蒋舟全然未觉他的异状,他咬的时候舌尖不小心碰到了程秉的皮肤,只觉得自己尝到的味道不好,脸一皱,舌头一吐,嘟囔着说了个:“咸。” 程秉这才发现,自己竟出了层薄汗。 “我站不住了,程小秉。”蒋舟搂着他,在他耳边软软地说。 程秉回过神,喉结往下一滚,就着蒋舟往他身上倒的姿势,把他面对面抱了起来。 蒋舟像只大树袋熊,紧紧地挂在了他的身上。 理智已全然飞到了天边去,他嗅着程秉身上的气味,小狗一样拱在他的颈窝,搞得程秉的颈侧全是蒋舟湿漉漉的气息与痕迹。 程秉准备把他抱到自己的房间里,蒋舟的热潮期到了,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能让他们做出任何恋人之间能做的事情。 给蒋舟筑一个充满alpha信息素的巢,是最佳选择。 “嘶。”蒋舟这一口咬得有点重。 程秉在卧室门口停住,脖子往后一仰,同蒋舟拉开距离,而后低下眸看他,说:“不许乱动。” 蒋舟嫌他离远了,强硬地按着他的脖子,把他揽了回来,再把自己滚烫的脸往他颈窝一放,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同样说:“不……许,乱动。” 程秉:“……” 程秉这时还有心情想,蒋舟醒来过后第一件事应该就是矢口否认,然后杀人灭口。 他眉眼间带上点无奈,托着身上的大树袋熊,缓慢又平稳地走进卧室,然后把蒋舟放在床|上。 但蒋舟挂在他脖子上不松手。 “下来。” 蒋舟埋在他颈窝摇头,发丝细软,挠得程秉有点儿痒。 程秉拧起眉,加重语气喊:“蒋舟。” 不下来怎么给他做巢? 蒋舟被他凶了,悄悄地,小心翼翼地,从他颈窝里抬头,那双眼睛被高温烧得通红,眼瞳里沁出可怜的水光。 他看着程秉,小小声地问:“你还在生气呀?” 程秉不语。 蒋舟又用软乎的脸颊蹭蹭他,说:“别生气了嘛,好程秉。” 程秉的呼吸像是难以忍耐地加重了一下。 他早就知道,蒋舟是惯会撒娇的,难缠得很。 小时候想要什么,就睁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抓住妈妈的衣角,或者抱着爸爸的小腿,可怜巴巴地,软声软语地哀求。 而和蒋舟幸福的家庭和无忧无虑的童年不同,程秉的家里,总是少了些温情。 似乎从母亲难产而亡的那一刻起,浓重的灰暗和阴霾,就沉沉地笼罩在他和姥姥的身上,并在他们之间划上了一条冰冷又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们祖孙俩,很少有什么亲近的交流。 程秉一直都想,大概姥姥是恨他的。 因为他害死了她唯一的宝贝的女儿,身上还流着让她女儿蒙受苦难的人的血。 他姥姥和他没什么话说,但对蒋舟的笑容却是许多。 和程秉不一样,蒋舟从小到大都是个讨喜的孩子,有时候撒娇卖乖,卖到他姥姥这里来,这个对着他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的小老太,也会多几分笑脸给蒋舟,从罐子里拿糖给他吃。 有时候程秉会觉得,好像比起他,姥姥和蒋舟更像是一对正常的祖孙。 可明明蒋舟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 所以程秉不喜欢他。 明明是不喜欢的。 也不想管的。 四周漆黑而寂静,只有昏黄的走廊灯光透过半开的卧室房门,朦朦胧胧地落在床边。 他们紧紧相贴,彼此的呼吸近在耳畔,甚至都能听到胸膛里不规律的,相撞的心跳。 “心跳很快呢。”蒋舟把耳朵贴到程秉的胸膛上,喃喃着问,“是我的还是你的?” 程秉再也无可忍耐,反手握住蒋舟的手腕,把他从自己的脖子上拽下来,蒋舟没了支撑,终于扑通掉在柔软的床上。 他大概有点委屈,从喉咙里发出了呜的一声,眼睛里包着的那滴硕大滚圆的泪水,也终于滚烫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但程秉并没有完全甩开他,而是捏着他那节削瘦的腕子,放在眼皮底下看。 这是蒋舟受伤的那只手。 不分轻重地折腾了那么半天,但幸而伤口没有裂开流血,掌心的纱布还是干净的。 他们现在的姿势有些别扭,程秉站在床前,挤在蒋舟的腿间,弯腰捏住蒋舟的手腕,压在松软的被子上,没准他挣扎,更不准他动,也不准他逃。 尽管蒋舟也并没有要逃的意思。 蒋舟别过脸,不想被他看,眼泪一滴一滴顺着眼角滑落,带着哭腔说:“我都哄你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还生气啊。” 这些潮湿咸涩的眼泪,好像一路掉进了程秉的心里,让他的心脏也泛出以一些难言的涩。 实在是个难得的体验。 其实有很多时候,他总是对蒋舟没有办法。 程秉垂下眸,静静地将蒋舟看了许久,才忽然说:“这个世界,近十年alpha在外发生易感期失控的事件有两百零七起。” 蒋舟的脑子热成一片,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把头转回来,张开一溜一溜黏在一起的睫毛,用通红湿润的眼睛看他,鼻翼也微微发红,因为喘不过气而微微翕动着,一副可怜受欺负的样。 “在这些事件里,有omega受伤的案件是两百零三起,其中死亡三人,被终身标记五人,被临时标记一百一十六人,只有十一个omega遭受的影响较小,剩下的omega基本都患上了信息素疾病,有些可以治愈,有些无法治愈。” 程秉很轻地吐了一口气,发着抖的。 好像从晚上接到电话那一刻起的心悸,恐惧,慌乱,后怕,都从这颤栗的一口气里,吐了出来。 “不到百分之十的概率。”程秉捏紧他的手腕,眼神幽黑,眨也不眨的,仿佛还未从当时的情境中脱身,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句艰难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蒋舟,你以为你是厉害吗。” 语言化成碎片,飞入蒋舟的大脑,他根本无法串联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程秉现在的眼神有些吓人,许是因为不见光,黑得渗人,透出一股偏执的味道。 他被吓到,于是闭上眼睛挪开视线,还开始轻微地挣扎,想把自己从程秉身下的桎梏解救出来。 可脸刚一偏过去,就被程秉掐住脸颊,转了回来。 “知道错了吗。”程秉问。 错……什么错? 我都和他说下次不这样了,他为什么还不向我服软? 还凶我。 还不和我做朋友。 蒋舟脑子里浆糊一片,什么都难以思考,他哼哼唧唧的,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一边哭,一边特别小声特别小声地埋怨说:“……我才没有错,是你欺负我,我讨厌你。” 信息素真是个神奇的东西,程秉想。 若是在以往,蒋舟大概早就和他翻脸了。 不会还老老实实地搂着他,哄着他,和他撒娇卖委屈。 而在ao之间,信息素影响的永远不止一方。 急促的心跳声震着耳膜,无缘无故,没有原因。 就像他今天在医院里看见昏迷的蒋舟,闻到他身上散发着不属于他的alpha信息素时,心里涌现出的无数阴暗念头一样。 就像此时此刻,陌生的欲望和情愫在胸膛里穿梭流淌一样。 他低眸看着蒋舟在信息素的浪潮中哭泣、沉浮,弥散的潮热中,忽然冷冷地呢喃了一句:“讨厌我。” 猛然之间,天旋地转,蒋舟难受地哼了几声,被人抓到了腿上趴着。 蒋舟像一条被捏在砧板上的鱼,没什么力气,只能无力地扑腾着。 还没等他把自己扑腾下去,啪—— 一巴掌先落了下来。 火|辣|辣的痛瞬间蔓延开来,蒋舟浑身剧烈一颤,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几乎不敢相信现在发生了什么。 “蒋舟。”沉郁又冷淡的声音,薄雪一样从头顶落下,叫蒋舟头皮蓦地发麻,“知道错了吗?” 被人打了屁咕,蒋舟既羞耻又难堪。 他…他……他怎么能被人打屁咕呢?从他上小学后,连他妈都没揍过他屁咕了! 第28章 蒋舟难受死了,反骨一拧,哭着大声喊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 他唯恐自己再被打屁咕蛋,那真是里子面子都没啦,于是开始疯狂地挣扎。 滴答。 直到一滴滚烫灼热的水液滴在蒋舟的腺体上,他嘴里的话才猛然一顿,连挣扎也忘了。 水滴? 为什么,在卧室里,会滴下来一滴水呢? 蒋舟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翻身,仰头去看程秉。 程秉低着头,薄薄的额发搭下来,在他眼窝和鼻骨上,都打出了一片黑色的阴影,房间里本就光线昏暗,窗帘拉着,至今也只有从走廊里透进来的那点儿可怜微弱的光。 蒋舟看不清程秉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只能借着微光,看着程秉紧绷而锋利的下颌,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那滴水不知道到底从何而来,也没有第二次水再掉下来,仿佛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但蒋舟却很诡异的,一下消了气。 意外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互相对立,程秉没有再说话,蒋舟没有再哭闹,只是躺在程秉的腿上,怔怔地睁大眼睛,任由自己的信息素狂风浪潮般疯狂涌出,然后将他们两人都摧毁。 他们的呼吸十分急促,纠缠在一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程秉的五指克制地扣在床沿,手背因为用力而凸起青筋,许久,他手上的力道才倏地一松,再说话时,已然从失态的情绪中脱离,语气也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和平静。 “我们是一起穿来的,为了保证不出差错,自然也要一起回去。”他语气是冷漠的嘲讽,无形的屏障重新密密实实地将他包裹成冷冰冰的样子,也是蒋舟以往最熟悉的模样,“你想作死回不去,别带上我。” 蒋舟哭过,眼瞳被泪水洗得格外剔透,走廊里传来微光反射出一点进他的眸中,他静悄悄地仰头看向程秉,像从黑暗里探出个脑袋观察的小动物。 无言许久,程秉抿住唇,准备把蒋舟从自己腿上拨开,但刚一动手,蒋舟却忽然把脸埋进他的腹部,双臂环着他的腰,撒娇耍赖一样不准他动也不准他走。 蒋舟鼻子发堵,瓮声瓮气,又带着点儿不满地说:“你撒谎。” 嗓音都变得黏糊糊的。 程秉脸上没什么情绪:“什么。” 蒋舟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一点,抱着程秉的手更紧了紧,像依恋主人的小猫崽,把脸埋在他柔软的肚子上,蹭了两把,带着得意的咕哝道:“你就是关心我。” 程秉冷冷地说:“别把你鼻涕蹭我衣服上。” 蒋舟其人,脑子有时候是个单线程,有些话你但凡给他转个弯儿,他就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 更别提要从别人冷淡的态度下,品出些其他意味。 但他被难得一见的灵感击中了,一瞬间福至心灵,决定按照直觉行事。 直觉就是…… 直觉就是想和程秉亲近。 他不会想和坏家伙亲近的,所以程秉不是坏家伙。 蒋舟挣扎着坐起来,软趴趴地靠在程秉身前,软了态度,因为高热和难受,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那……我错了嘛。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下次要小心一点,但是食言了。是我做得不对,鲁莽了,但是我也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而且你也打……” 他仍觉得羞耻,说不出那两个字,只得含糊其辞,说,“我…那什么了,我不计较你,你也别计较我,咱们就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或许是受了信息素的吸引,程秉沉默地抬起手臂,放到蒋舟的腰上,然后用力收紧,像是唯恐人消失了受伤了,把他用力揽在怀中,不让他有一点掉下去的可能。 “谁和你闹别扭了。”程秉凉凉地说。 “你呀。” “……”程秉面无表情地想,这真是一派胡言。 “别生气了嘛,程小秉,我都没生你气呢。”蒋舟还是埋怨似的小声嘀咕一句,“你还打我屁咕。” 程秉打过他的那只手,突然紧了紧。 他打得并不重,掌心里却带着诡异的麻,仿佛还残留着一点肉感。 蒋舟闹完刚才那一通,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混沌的大脑里,属于理智的那最后一丝线,也快要彻底被信息素带来的燥意淹没。 他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意识,在程秉耳朵边催道:“你快……答应,我要……撑不住了。我现在特别……想,跟你亲嘴儿。” 程秉:“……” 程秉不知道他的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的。 蒋舟总有一种让气氛变得很轻松的魔力。 程秉从晚上起就沉闷压抑的心情,就像一朵蒲公英,被蒋舟轻轻一吹,就扑啦啦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重新凝聚一点对他的气恼。 但是无果。 程秉一下觉得有些无力。 蒋舟又用指尖推了推他,是催促的意思。 程秉只能木着脸说:“嗯。” 蒋舟似乎是更难受了,染上水汽的眉轻轻拧着:“……那还要答应和我当兄弟哦。” 做什么兄弟。 可以想和对方亲嘴儿的兄弟吗。 程秉的脑海里一下闪过这两个念头,所以一时没有回话,也没答应。 但蒋舟也已经顾不上程秉答应不答应了。 他的手已经十分不老实地乱动起来,还扒拉程秉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好地接触他的腺体,从他的后颈上汲取信息素。 程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然后蹭一下从床头柜上的抽纸里扯出两张,捂在了蒋舟鼻子上。 蒋舟:“……” 蒋舟察觉到自己是被嫌弃了,但他被人用纸巾捏着鼻子,动弹不得,只能从洁白柔软的两张卫生纸里抬起眼睫毛,恶狠狠地等了程秉两眼,然后用力地擤了两把,把自己擤得干干净净,才甩甩脑袋把程秉的手甩开。 程秉把他擦干净了,将卫生纸一抛,丢进床尾的垃圾桶里,随后拍拍蒋舟的背,温声说:“吸吧。” 于是蒋舟再也不客气,他就像一头饿了许久小豹子,猛地将程秉扑倒。 但实际上,他身上没什么力气了,又才经历过alpha信息素攻击,本来就不太舒服,这一下暴起把程秉按下去,连带着刚才作死动来动去的疼痛都迟来地蔓延了上来。 他没只能窸窸窣窣地小幅动作着,把下巴抵到蒋舟的肩上,鼻尖还往他的颈后凑,甚至伸手扒拉他的脑袋,想让他把自己颈后的腺体露出来。 这是一个懵懵懂懂试图标记的行为。 在这个世界,压在alpha身|上,做出试图标记的姿态,是毫无疑问的挑衅行为。 但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alpha和omega。 他们只是,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够让对方依靠的同类。 所以程秉默许了他的冒犯。 abo生理知识片说,omega想要让自己在热潮期好过一点,应该一早就让alpha咬上自己的腺体进行标记,先做安抚。 但蒋舟第一次经历热潮期,还保持着一种婴儿第一次看到世界的好奇。 他用嘴唇碰了碰程秉的侧颈,这是人体十分敏感又脆弱的地方,他感受到程秉的身体蓦地紧绷了,但很快又放软了,把脸偏在一边,放任蒋舟的动作。 蒋舟感受到了他的纵容,于是更加过分,甚至还试探性地去咬alpha的腺体。 这对alpha来说的体验可不美妙。 程秉揪住蒋舟的后颈,把不得章法的蒋舟,从自己颈后揪出来。 而已经快要化掉的蒋舟,毫无反抗的力气。 他眼睛里带着水汽,雪白的脸颊边像落着桃花瓣似的,被揪出来后,还尤觉不满地舔了舔嘴巴。 程秉哑着嗓子问他:“不是看过生理知识片,都学到哪去了?” 蒋舟这时候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难受得厉害,只有空气里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在桃子糖香中开凿领地的林间雪信息素,才是他唯一的解药。 alpha的腺体上,信息素气味是最浓的。 除此之外,还有……alpha身上的液体。 蒋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程秉的嘴唇看。 程秉眼皮一跳,问他:“看什么。” 蒋舟眼睛里带着欲|望,一点一点靠近了程秉,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低声说:“我可以,亲你吗?” 第23章 程秉呼吸一重。 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回答,蒋舟的嘴唇就已经无法忍耐地往前一探。 程秉心脏骤然狂跳,在他吻上来之前,偏过脸抬手捂住他的脸,阻挡了他的靠近。 蒋舟脸小,下半张脸都被他拢在掌心,程秉能感觉到他两瓣唇微微挤压的触感,还有鼻间的气流一下一下扑打在上面,带来湿热的痒意。 程秉的手臂微不可察地颤了下,指尖连着所有接触到蒋舟皮肤的地方,都像不存在了似的发麻。 第29章 “……唔唔。”他听见蒋舟不满地咕哝了句什么话。 程秉慢慢回头,对上蒋舟睁得很大,在黑暗中却仍微微发亮的眼睛。 他在里面看到了一点新奇的探究。 于是程秉终于回神,反应过来蒋舟刚才说的那句口齿不清的话是什么。 他说—— 你的脸红了呢。 是在害羞吗? 程秉:“……” 程秉面上倒是冷静自然:“房间里这么黑,你看错了。” 蒋舟继续不满地唔唔唔说话。 程秉却不想管他说什么了。 omega的信息素无时无刻不再挑战他的理智,林间雪早就无声无息地蔓延在整个房间,终于在这一刻,困住了所有桃子糖的气息,将蒋舟彻底囚在自己的领地中。 程秉也凑近他,额头相抵。 那只手仍然隔在他们的嘴唇之间,但大概是气氛的原因。 alpha信息素与omega信息素融合在一起,好像他们下一秒也会化开,或者是散成最细微的粒子,再重新组合成密不可分的一个人。 程秉明明是为了阻止蒋舟的亲过来,可他此时此刻,低垂着眸,安静而认真,几乎要望进蒋舟的眼底。 倒更像是他们隔着这只手在亲吻。 一瞬间攻守易形,蒋舟怔怔地看着他,喉结上下一滑。 “蒋舟。”释放引诱的坏蛋换了人,程秉的手指按上他脆弱纤细的脖颈,轻轻出声,“要标记吗。” 这回是蒋舟被人扼住了致命点。 但他好像本能地对这个随时能把他杀死的人,有着莫大的信任。 他放软自己的身体,完全袒露出自己柔软的肚腹,眼睛弯起来,露出笑的模样,很乖地说:“要。” 空气里所有林间雪的信息素,蓦然一滞,随后更加凶猛地沸腾流动起来。 程秉猛地搂过蒋舟的腰,一翻,将他背对着按进了自己怀中。 abo生理知识片说,这是最能安抚到omega的姿势,也是最能让omega感受到安全的姿势。 蒋舟穿着低领圆t,后颈白净细腻,唯有那颗杏仁大小的腺体泛红而鼓涨,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程秉微微低下头,嘴唇离蒋舟的腺体,只差毫厘。 空气里的信息素浓度,已经达到了不能再高的峰值。 在这种时候,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无比敏锐,尤其是腺体,林间雪的味道一波波冲击着他,让他可耻的……变得有点奇怪。 蒋舟忍受不了催促:“你快点……啊!” 程秉先前磨磨蹭蹭,这会儿又显得有几分急切,蒋舟猝不及防,尾音不受控制地一拐。 环在omega腰上的手臂用力收紧,犬齿猛然刺入后颈,汹涌磅礴的alpha信息素,凶狠地灌|入omega的身体。 空气中林间雪和桃子糖的香气,如同两波惊涛骇浪迎面汇聚到一起,然后再密不可分地融合,蒋舟的眼前一阵一阵发花,所有的景象都变成了打着转的万花筒,让他感到难以抵挡的眩晕。 不知过了多久,浓郁且绷紧的alpha信息素,才骤然一松。 程秉也松开牙关,舌尖一舔,将腺体上渗出来的一丝血迹舔干净,甜腻的桃子糖味和铁锈味,漫进他的口腔,让他的心脏又是一跳。 蒋舟这下彻底软成了一滩湿泥,感受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很含糊的哼声。 程秉发觉他的不对劲,动作一滞。 v娱演  过了会儿,他探出手,十足轻柔地去摸蒋舟的脸。 蒋舟脑袋一沉,脖子一歪,脸蛋软软地贴在程秉滚烫的掌心,没有半点反抗。 程秉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脸。 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浓密而纤长微卷的睫毛往下耷着,湿漉漉的,眼角的泪意一直蔓延到脸颊,把他整个泛红的侧脸都濡湿了。 晕过去了。 程秉静默地看了他许久,信息素带来的无数欲|望在他的心里燃烧,却又诡异的,浮上来一点安宁。 进行标记过后,alpha和omega之间,那隐秘而奇妙的,无形的,独一无二的链接,出现在他们之间。 有很多朋友,受很多人喜欢的蒋舟。 在此时此刻。 是他的。 只是他的。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几乎像是魔鬼的低语,萦绕在程秉的心头,让他心里突地一跳。 程秉拧起眉,想将这个想法驱散开来,可这魔鬼好像缠上了他。 让他一时……不得而出。 程秉的呼吸在黑夜里,蓦地加重了一下。 alpha对omega进行过标记行为后,会增强对omega的占有欲。 大概是信息素的缘故。 他将这个念头赋予了一个合理的,可供接受的借口,随后将它压在心里最不见天日的深处。 房间里安静下来,程秉几不可闻地呼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蒋舟抱起来,给他挪了个舒服一些的位置。 蒋舟或许是太困乏了,这点动静并没有闹醒他。 他哭过,脸上的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边,程秉想上手给他拨开,可指尖刚要触碰上去,又不知为何,停在了原地。 程秉很少有犹豫的时候,在他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值得犹豫的。 人之所以会产生犹豫,都在于懦弱,在于贪心,在于不敢面对。 但程秉向来都是锋利的,这种锋利不仅对外,更会尖锐的指向自己。 他从来都不害怕于去看那些血淋淋的现实。 可他在犹豫什么呢。 程秉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直到过了许久,久到那只半抬在空中的手臂,开始发酸,凝固的指尖变得僵硬,他才垂下眼睫,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可恰好,总是这么恰好,蒋舟动了一下。 他抵着枕头,蹭了一蹭,而后柔软发烫的脸上触碰到了程秉即将收回去的指尖。 于是意志沉沦,程秉的手便收不回去了。 他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按照自己先前想的那样,替蒋舟将颊边的发丝,细致地,耐心地拨到耳后。 然后替他掖好被子,转身去拿那条不知道遗落在哪里的毛巾。 程秉给他擦了脸和身体,把他擦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才拿了一些自己的干净衣物,塞进被窝里,把蒋舟围起来。 蒋舟在迷迷糊糊中察觉到程秉的动作,林间雪的香气十分温柔地将他笼罩,他感到了很久违、很久违的一种安心,像是小时候在雨雪天玩得一身脏回到家里,被大人一边恼火地责骂,一边又轻柔地把他整理得干干净净,把他塞进晒过太阳松软蓬松又暖和的被子,哄着他睡觉一样安心。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家里,回到……爸爸妈妈都在的时候。 蒋舟下意识去拽自己小时候抱的奥特曼玩偶,搂进自己的怀里。 程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被他捉住,却也没有躲避,也没有逃脱。 过了一会儿,他也安静地在蒋舟身边躺了下来。 很忽然的,他想,蒋舟躺在自己筑造的巢穴里,浑身都带着他的味道,沉沉地睡着了。 真是奇怪。 这种想法让人感觉到,像是在寒冬中,胸膛里被揣了一把温热的火苗。 让人同样也觉得安心。 信息素无声呼啸,像一场静谧的雪落下,将他们笼罩。 程秉也闭上眼睛,躺在床边,睡着了。 - omega的热潮期,持续了三天。 仅仅依靠一个腺体标记,不足以让蒋舟撑过这煎熬的三天。 所以程秉给他做了三次腺体标记,到最后一天,蒋舟的后颈已经是狼藉不堪,牙印很深,反复愈合,又反复被刺破,现在已经呈现出一种十分吓人的暗红。 第四天早上,蒋舟醒来,脑子彻底清明,终于没有了前三天的浆糊感。 根本什么都思考不了,满脑子只想着要获得alpha信息素。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 想到这里,忽然间,一连串回忆碎片从记忆深海里浮现,昏暗的光影带着暧昧的气息和声音,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你咬我一口。” “我现在特别想和你亲嘴儿。” “我可以,亲你吗?” 蒋舟绝望地两眼一闭。 我不干净了。 我没脸见人了。 突然,蒋舟感觉到从背后传来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令他脊背一紧。 他僵硬的,一卡一卡的,像个老旧破败的机器人一样,扭头看去。 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冷淡的面孔。 蒋舟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被子一点点抬上来,蒙过头,躲进里面不说话了。 有些人还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 哈哈。 第24章 人固有一死。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或因为这该死的信息素。 第30章 更多羞耻的记忆浮现上来,蒋舟眼神逐渐惊恐,呼吸开始颤抖,恨不得一榔头敲自己头上,让自己丧失过去三天的记忆。 那个哭唧唧、索吻、撒泼打滚的人是谁啊? 我……我……我怎么能在程秉面前这么……这么小媳妇似的! 他还敢打我屁咕! 我靠! 他打我! 蒋舟终于想到这里,于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把被子一掀,露出自己红润的脸颊,愤怒发亮的双眼,还有无比凌乱支楞八翘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是昨晚蒋舟啪嗒啪嗒掉眼泪说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不干净了,闹着要去洗澡。 程秉无奈,只好抱着他去洗澡洗头吹头发,但显然手艺不精,所以给人吹成了一头被爆炸过一样的毛。 罪魁祸首沉默地抿了下嘴唇,抬手给人把头上支起来的一撮毛悄悄按了下去。 “你…你,你打我!”蒋舟正在气头,没有顾得上搭理他的小动作,双手抱胸,气呼呼地瞪着他。 程秉十分坦然:“嗯。” 蒋舟被他无比坦然臭不要脸的态度震惊到,瞪大双眼:“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你不辩驳吗?你、你不道歉吗?” 程秉面无表情,摆着一张死人脸盯着他。 蒋舟被他盯得莫名心虚起来,话也小声了:“看……看我干什么,本来就是。” 程秉终于动了动唇,说:“你非礼我。” 蒋舟:“…………” 猝不及防,骤然暴击。 蒋小舟同学当场石化在原地,差点被这一句话劈成渣渣。 是,这是实情,在过去的三天里,完全被本能支配的蒋舟甚至还不止一次想非礼程秉。 一连串值得被拉去警察局告流氓罪的回忆,疯狂上涌,毫不留情地对蒋舟发出嘲笑。 蒋小舟同学所有指责的话一下噎在了嗓子里。 程秉眼皮绷着,眸光凉凉,继续说:“要解释吗。” 蒋舟心虚冒汗:“这个……毕竟热潮期……” 程秉:“要辩驳吗。” 蒋舟微弱摆手:“不…不必……” 程秉:“要道歉吗。” 蒋舟用肩膀撞他肩膀:“哈哈,好兄弟,咱俩谁跟谁呢!” 程秉冷冷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蒋舟脸都憋红了,半天才不服气地嘀咕说:“我……我那也没亲到啊。” 也没摸到什么,顶多算流氓未遂。 程秉眼尾朝他一扫。 蒋舟立马乖觉老实地跪坐起来,一副温顺猫咪的模样:“我流氓,我反省,我不该试图强吻你。” 程秉:“……” 程秉没理会他恶趣味的玩笑,只在清晨洒进起来的阳光中,隔着飞舞的灰尘,看着他被阳光照得格外剔透的,像流淌着蜂蜜一样的眼睛,暖融融的,不是前几天闭着眼,冰冷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蒋舟本来就是故意恶心程秉的,正贼兮兮地暗笑等着看程秉反应呢,哪知道程秉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他。 氛围不太对劲了。 蒋舟唇角的笑意凝滞下来,感到一丝微妙的尴尬,好吧,他承认这可能不是很好笑。 他正打算重新说点什么,把刚才的话揭过去,就听见程秉突然道:“蒋舟,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蒋舟一怔。 房间里安静下来,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透出几分无措的茫然。 显然没想到程秉会在这时候提起这茬,在别人准备捣蛋搞恶作剧的时候,怎么可以这样……做出关心的样子,往人心窝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戳。 该死的,来自死对头忽然的关心,还叫人怪……怪…… 怪脸热的。 调侃都调侃不出来了。 蒋舟低下头,用手背掩饰性按住自己的鼻子,也挡住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红的脸,含糊地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变成omega很不习惯,但正视自己也需要保护不是什么不应该的事,这也不代表你变得柔弱。就算不管我,”程秉顿了一下,才叹了一声,继续说,“也要想想你妈妈吧。” 蒋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下去。 半晌,又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他没办法反驳这句话,爸爸去世后,妈妈没有再嫁,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带他生活。 如果他真的出点什么事,妈妈得多伤心呢。 “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别的解决方式。”程秉瞧见蒋舟有点被强行压下去的憋闷,没停下来,继续说,“在这个世界,alpha突发易感期,可以及时联系管控中心求救。那个饭店老板装修不合格,不敢打,怕被停业整改,影响生意,所以才自己拿着抑制剂上去。但实际上,就在他店铺五百米远的地方,就有一个信息素危险管控中心。” 简单来讲,本应该是饭店老板承担的风险,竟然全让蒋舟承担了。 蒋舟当时根本没考虑这么多,救了人就晕倒进了医院,从医院回来就进入了热潮期,脑子就没有过清醒的时候。 这会儿被人一说,回头一复盘,才惊觉出一身后怕出来。 做得好傻。 他被说得有点羞愧,可能是热潮期的副作用还没过去,情绪敏感得很,被程秉批评了一通,蒋舟眼睛里迅速包上一层水雾,又想掉眼泪了。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蒋舟瓮声瓮气地说。 但突然,他的下巴被抬起来。 蒋舟猝然对上程秉的脸。 程秉低下眸,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却透出一股认真而耐心的味道,他抬起手指,细致地抹过他泛红而湿润的眼角,轻声说:“不是骂你。见义勇为,很厉害,很了不起。” 蒋舟抽了下红彤彤的鼻子。 “但再小心一些吧。”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了程秉,他望进蒋舟的眸底,忽然说了一句,“下次……你可以告诉我。” 蒋舟被迫仰起头,视野从朦胧变得清晰,避无可避地对上程秉的眼睛。 漆黑沉静,如同深海。 浓稠成一片,漾着十分深沉的,要把人溺毙在里面,再也不能逃脱的情绪。 蒋舟喃喃:“告诉……你?” “是。”程秉说,“我会想办法。” 一缕风顺着窗缝吹拂进来,擦过蒋舟的脸颊,落到他的心间。 让他的心脏忽然不规律地一跳。 这一刻,蒋舟是觉得程秉这句话,有点怪异的。 但很快他就压下了心里这点怪异,毕竟……他真的不想拒绝程秉的这句话。 他吞咽一下,小巧的喉结上下一滑,几乎像是被蛊惑一样说:“好。” 程秉大概是觉得满意,虽然他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蒋舟就是觉得,他对自己这个回答很满意,甚至像是奖励似的,按着他毛躁蓬松的头发,往下压了一下。 有点gay,蒋舟想。 但是他没有动,也没有躲。 程秉要起床了,他翻身下床,准备穿鞋。 只是刚转到一半,衣袖就被人拉住了。 他身形一顿,回头看去。 蒋舟低着脑袋,蓬松的发间,两只耳朵通红无比,白皙的指尖,捉住了他一点点浅灰色的衣袖。 他似是有话要说,程秉坐在床边,保持回头看的姿势,耐心地等着。 许久,蒋舟终于,很低的,似是含混,又无比清晰地说:“……我不会,不管你的。” 像是有什么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啪哒一下,一头扑进了他的心脏。 程秉心里有些发痒,同样低声地回:“……嗯。” 然后,他的手摸进深灰色的被褥里,从蒋舟身下,抽出来了一块不明布料。 蒋舟本来还沉浸在一切扭扭捏捏的情绪中,毕竟在这么一个清晨,对死对头说出这种矫情兮兮的话,实在是让蒋舟有点羞耻。 他正考虑着说点什么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就眼尖地瞧见了程秉拿出来的那块带着可疑痕迹的白色布料,脸上的表情陡然一滞。 不不不不不不…… 等等等等等等…… “程小秉同学,请问,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蒋舟死盯着那块不明布料,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程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淡然地说:“你的内|裤。” 我难道能看不出来这是我的内|裤吗?! 我是想问你拿着我的内|裤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程秉显然从他山雨欲来的脸上,看出来了他心里的质问,平静回答:“脏了,你说要洗。” 蒋舟于是又发现了一个能让他撅过去的惊天事实。 这几天他的内|裤不会都是程秉给他洗的吧?! 天呢!苍天呢! 偏偏程秉还在说:“手洗,不是机洗,是干净的。” 蒋舟脸上爆红,闪电一般从他手里抢过来了自己的内|裤,攥成一个团儿捏手里,脑袋冒烟儿强撑着喊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我现在可以自己洗!!!!” 第31章 他手上的伤不严重,养了三天,已经结痂,可以碰水了。 程秉玻璃珠子一样沁凉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说了个哦。 真诡异,蒋舟莫名其妙听出了一股不太高兴的感觉。 错觉! 肯定是错觉! - 蒋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床上跳下来,然后飞快钻进浴室,嘭一声把门关上,冲到洗手台郁愤地搓洗自己的脏内|裤。 人至少,起码不应该,总是和内|裤犯冲。 不是和程秉的内|裤犯冲,就是和自己的内|裤犯冲。 哗啦啦的水声中,蒋舟洗着洗着,忽然停下所有动作,羞恼地低低骂了句什么。 他抬起头,从洗手台上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红润无比的脸颊。 前几晚的回忆又飞速闪过,蒋舟羞耻不已,用沾满水的手背冰了冰自己的脸。 烫得吓人。 那些记忆一旦来袭,就有点刹不住,直到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昏暗的夜晚,若有似无的微光,他一点一点朝程秉靠近,目光锁定在他削薄的,浅色的唇上。 “——我可以,亲你吗?” 真的看起来很好亲。 蒋舟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然后他精神猛然一震! 靠。 他在想什么? 这是能想的吗?! 现在都热潮期结束了,怎么还能对好兄弟预备役抱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蒋舟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拽回自己的神思,然后低下头,一脸凛然正气,用比之前还大的力气搓洗自己的内|裤。 可怜的棉质内|裤差点被他给搓烂了。 蒋舟匆匆洗完,拧干,拿去阳台晾晒,结果在上面看到了一排迎风飘摇的小裤裤,最面前是一个卡通笑脸的图案,正嬉皮笑脸地在微风冲他打招呼。 蒋舟:“……” 这些全都是他的。 程秉倾情手洗版。 哈哈,真好,又有点想死了。 第25章 蒋舟想死版,拿着晾衣杆,面无表情,生无可恋,一件一件把自己迎风飘摇的内|裤收了下来,如同摘获秋收果实的勤恳农户。 十条,整整十条。 蒋舟脸上爆红,无数思绪在他脑海中炸开,他特别想骂点什么,但一想到是自己闹着程秉要洗,又什么都骂不出来。 他还得谢谢人家呢。 蒋小舟同学憋得自己差点没喘过气来。 他从十岁起就没叫人给自己洗过贴身衣物了! 他让程秉洗程秉就真的洗? 但是天气还热捂着不洗也不行。 不过程秉居然没把他内|裤全都扔了真的手洗了十条?! 不会在里面给他下了化骨散他只要穿上立刻就会变成一滩尸水吧。 …… 头脑风暴半天,蒋舟才终于找到程秉一处咪咪大点儿的不对,如同找到了什么解药,立刻把滚滚而来的羞耻情绪往下一压,哼一声嘟囔说:“也不给我收一下,得亏没下雨,要是下雨了不就阴臭了。” “因为你缠着我,不让我离开,连我上厕所你都要扒在我身上。”一句阴嗖嗖凉幽幽的话从身后传来。 蒋舟被程秉的背后灵吓得一激灵,猛然回身往后跳了一步,听到那句缠人的评论,面色顿时涨得比之前还红:“你…你胡说!我哪里有上厕所都扒在你身上!” 程秉对他醒来后翻脸不认的态度也毫不意外,没有情绪起伏地继续下扔炸弹:“昨晚你还非要我抱着你去……” 蒋舟想上手捂他的嘴,但一看自己两只手都挂着“丰收的喜悦”,苦于没有堵嘴的工具,急得冒汗,结果就在这么紧迫的时候,他脑子不受控制地又闪过了一个画面,外加一个荒谬的念头。 昏暗狭小的空间,朦胧黯淡的光影,颜色浅淡的嘴唇。 我可以,亲你吗? 我可以亲你吗? 可以吗? 如果用嘴其实也能堵的吧。 ……我靠这是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蒋舟脑子嗡的一炸,急于压下这些不太和谐的思想,在程秉把话说完之前,他闭上眼睛连口气儿都不喘地大喊:“好了我知道了我像鬼一样缠着你上厕所也不放过你还一直试图非礼你我错了求你了别说了!” “哎呀妈呀这小两口。”一声惊呼从旁边响起。 蒋舟扭头一看,隔壁阳台,一个敷着面膜翘着兰花指头戴粉色毛绒发带的大汉目瞪狗呆地看过来。 蒋舟:“……” 程秉:“……” 发现自己声音太大的面膜大汉:“……” 面膜大汉捂脸娇羞逃矣。 程秉露出难言的表情,动了动唇,准备说点什么。 蒋舟红温爆表,咬牙切齿,恨不得干脆把这十条内|裤塞他嘴里算了:“不、是、让、你、别、说、话、吗,你、还、要、说、什、么。” 程秉没有计较他的迁怒,冰凉冰凉的黑色眼珠往下一瞅,落在他左右挂了满满两手的十条内|裤上,色彩纷呈,图案各异,然后迅速抽出这些花蝴蝶中的一条纯色:“这条是我的,和你的型号不一样。” 蒋舟:“……” 蒋舟:“@$%$#%^#呵呵那你可真棒。” 对对是是你们alpha吃饱饱长高高变大大和我们omega真是一点也不一样也。 程秉不知道他怎么又生气了,看他一眼,似乎是带着点无奈,说:“过来吃饭吧,很晚了。” 蒋舟原本还思忖着如果程秉再说点破廉耻的话,他就掐着程秉的脖子一起从阳台上跳下去。 哪想到程秉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吃饭上,叫他突然一愣。 就好像他已经在沙场上准备好了迎战,结果敌人从马上走下来轻轻挼了挼他的脑袋,叫他浑身上下炸起来的毛一下全软了。 毕竟在中国家庭里,叫人吃饭总是有种奇怪的魔力,能让吵架的母女破冰,破裂的兄弟和好,冷战的情侣升温…… 以及让羞恼的死对头不再别扭。 蒋舟满腔膨胀的情绪被人轻轻拍了回来。 这人怎么老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一手怀柔政策,叫人、叫人半点准备都没有! 他用手背蹭了好几把发烫的脸颊,忽然有了些不好意思。 过去三天鬼一样缠人,闹着程秉给他洗澡洗头,程秉还帮他把内|裤洗了,甚至还做好了饭等他醒。 这是怎样的贤惠甜心! 这还是我过去认识的对他横眉冷眼的程秉吗。 我这么闹他,他竟然没把我杀了? 难道这么多年我都误会了程秉,这小子不是什么薄情冷酷面瘫嘴毒装x犯,而是外冷内热心胸宽广小人|妻? 蒋舟的情绪总是过去得很快,刚才还恨不得和人一起跳楼,这会儿又觉得,程秉有时候是有点气人,但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 虽然程秉拒绝了他的兄弟提议,不过他决定单方面和程秉冰释前嫌,嗯……嗯,起码可以不计较他没有给自己收内|裤。 他十分满意地为自己宽宏大量的胸怀点了点头,随后把自己的十……九条内|裤叠好放回衣柜里,走到饭桌边坐下。 今天中午的饭菜是番茄炒蛋和土豆烧排骨,还有一道炒时蔬。番茄沙沙的,浓郁的红色茄汁裹着鲜嫩的鸡蛋,一看就十分下饭。排骨是看起来是一早就放在砂锅里炖好的,炖得软烂脱骨,和大小适中的绵软土豆块一起泡在浓稠的汤汁里,泛着油润诱人的光。炒时蔬火候正好,颜色翠绿还溜了醋,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蒋舟的手边还放着一杯热好的牛奶。 他脸一皱,说:“我不爱喝牛奶。” 蒋舟是不怎么挑食的,但唯独不太爱喝牛奶,他觉得牛奶有股腥气,喝不惯。 程秉从厨房里端着两碗米饭过来,把其中一碗和一双筷子放到蒋舟面前,淡声命令:“喝掉。” 蒋舟:“。” 吃人嘴软吃人嘴软。 我、我喝就喝! 蒋舟拿起玻璃杯,一鼓作气,一饮而尽,然后咚一声放在桌面上,顺道还舔干净了唇间的白色奶沫。 大概热潮期刚过,蒋舟的唇还很红润。 程秉捏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蒋舟砸吧砸吧嘴:“怎么喝起来没有那么腥?” 程秉说:“煮过不会那么腥。” 果真是贤惠甜心。 蒋舟拿筷子朝他一指,如同颁布圣旨的皇帝,说:“我决定了。” 程秉眉心一跳:“什么?” 蒋舟夹出一块软糯咸香的土豆嚼嚼嚼,口齿不清地说:“对你负责啊。” 心脏猛然震颤,程秉的眉心跳得更厉害了,语气里都难得带上了一点好笑:“对我,负责?” 一个才被他抚慰过三天,后颈上带着他的标记,身体里带着他的信息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他的味道的omega,说……要对他负责? 第32章 真是荒谬。 “哎呀不是那种负责啦。”蒋舟摇头晃脑地继续说,“我决定暂时抛弃对你的偏见,放弃过往的恩怨,努力将我们的关系往和谐、友好、平等、关爱的方向发展。” 以回报程小秉同学。 程秉只觉得更荒谬了。 他的心脏被人抛到高处,又猛然下坠,大起大伏之下,连额角都在抽搐,只能竭力维持了表面的平静,冷漠道:“不……” “你是不是又要说不想和我做兄弟了?”蒋舟双眼一眯,打断他的话。 程秉:“……” 程秉总觉得蒋舟现在出现了某种,他把控不住的,微妙的变化。 “程小秉,这样不行哦。”蒋舟撑着下巴,很认真地看他,“做这么多事,但说话这么难听,活在这个世界上会很吃亏的。” 因为语言带来的感受是最直观的,而大多数人并没有那个耐心去体会,一个看起来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心脏到底是不是热的。 程秉把一口白米饭放进嘴里,没什么表情地咀嚼,说话也没有起伏:“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不想和我做兄弟的话,那这三天为什么这么照顾我?” 程秉平淡地说:“因为签了协议。” 是这样吗? 如果是以前,蒋舟听到这句话,大概又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然后扭头就走。 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从程秉态度里,窥察出了一丝丝……古怪。 他眼神里带着审视:“真的假的?你不是很嫌弃那份协议吗?” “嗯。”程秉说。 嗯?!就一个嗯?! 嫌弃协议但遵守协议,这是什么逻辑? 这回答也太敷衍了吧,难道我看起来这么好糊弄吗! 蒋舟是真的有点看不明白程秉,就像小时候,他们俩明明彻底决裂了,但他父亲去世那天,他因为联系不上父母蹲在门口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时候,小程秉还是会把他抱回去擦眼泪,还把脏兮兮的他洗干净了抱床上。 那天小程秉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很轻地搂着他,动作僵硬又生涩地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蒋舟记得程秉那晚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蒋舟紧盯着他,瞅了半天,忽然问道:“程小秉,你真讨厌我?” 第26章 程秉表情都没动一下,一边夹菜一边淡声问:“这很重要?” 蒋舟一听就拧起了眉毛:“这不……”重要吗? 咚咚铃铃铃—— 蒋舟话没说完。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震动感从睡衣口袋里传来,蒋舟摸出手机一看,是来自林乐同学的微信电话。 他瞟了程秉一眼,程秉没有了要继续回答的意思,身体还往后微微一靠,是一个给别人留出空间接电话的姿势。 蒋舟只好接起电话。 他心不在焉,脑子一抽,很顺手地点了下扩音:“喂?” 手机对面传来林乐小心翼翼的声音:“舟舟,你还好吗?” “我?我挺好的啊?”林乐说话时蒋舟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注意把扩音开了,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把扩音关了。 “那就好。”林乐松了一口气,“我昨晚和今早给你发的消息没回,还以为你被x死在床|上了。” 蒋舟的拇指刚按在扩音键上,还没来得及关,林乐这句毫无遮拦的话,十足清晰地响彻在了饭桌上。 蒋舟:“……” 程秉:“……” 蒋舟一天天的,脸不是被气红就是被羞红,他偷偷看一眼程秉,程秉无声地对他挑了下眉。 靠! 蒋舟瞪他一眼,然后愤然离席,跑到阳台上接电话。 “林小乐同学,你说话能不能把点儿门?他刚刚就坐我旁边呢!”蒋舟压低声音炸毛。 “你之前不还和我说abo又是小狗撒尿又是交/配的,我以为你风格也很凰很暴力的啊?”林乐疑道。 你这个也是怎么回事? 还有我哪里凰|暴了?我纯是被你们abo世界给吓到了! “我很含蓄的。”蒋舟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前几晚的一系列犯罪事实,十足认真地说,“而且我俩只是互帮互助,清白得很。” 尊嘟假嘟。 身上带着对方标记的清白? “好……吧。”林乐没和他纠结这个,担忧地问,“你身体怎么样了啊?” 蒋舟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不燥热不憋闷,没有一点难受和酸痛,甚至比刚穿过来的时候还神清气爽。 “挺好的啊。”蒋舟想起林乐也因为alpha信息素冲击受了伤害,关心道,“你呢?”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回去吃点抑制胶囊就好了,我就是担心你。”毕竟蒋舟情况特殊,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林乐语气里带上后怕,“舟舟,那天真的谢谢你,要是你没赶过来救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幸好你最后没出什么事,不然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哪儿有那么吓人,反正大家都没事儿……” 不,其实……也有点事。 蒋舟忽然回忆起三天前的晚上,他被程秉按在腿上,揍了一下屁咕。 他的脸色扭曲起来,语气也带上了点痛苦:“都没事儿就好,都没事儿就好。哈…哈……” 林乐听出他说话间微微的怪异,忧心道:“真的没事儿吗?有任何不舒服你一定要和我说。” “真没什么,那天挂完点滴就没事了,度过了一个……发那个什么情期,现在我感觉身体倍儿棒。”蒋舟安慰他说。 “那就好,不过你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陪你……”林乐及时收住口,嘴里的话一转,老实道,“不对。不能我陪你去,僭越了。” “?”蒋舟疑惑,诚心发问,“请问僭越的地方是在?” “那天你晕倒了,我联系上你们家程秉说了这事,他赶过来的时候,脸色超级难看哦,他这么在意你,还是他陪你去比较好吧?”林乐说。 蒋舟对他默认自己和程秉是一对儿的事情已经麻木了,甚至没对他那句“你们家程秉”做出任何反应,他想着程秉刚才回避的态度,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声:“这怎么看出来他在意我的,没准儿他是觉得麻烦呢。” “真觉得麻烦的话根本不会管你了。”林乐无奈地说,“舟舟,你怎么和一些臭alpha一样直。” 我本来也是直男啊,蒋舟心想。 林乐回忆道:“他当时来得比救护车还快,如果不是那个alpha还像死狗一样晕地上,估计他能一拳砸在那个alpha的脸上,他看起来像是想把那个alpha的牙给打断。” “我们家程秉……”被带跑了,什么我们家程秉,蒋舟呸了一下,继续说,“程秉,程秉死面瘫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七十天都是冷酷无情的冰山脸,你居然能从他脸上看出来那么复杂的表情?” “很明显的好吧,也就你这么钝,小心被人温水煮青蛙哦。” “……他煮我干什么,我俩死对头这么多年,他不嫌噎得慌?”蒋舟道,“再说,我俩性取向是一样的,真没什么别的关系。” 林乐啊了一声,有点懵:“……你俩性取向一样?那你俩谁是同性恋?” 蒋舟:“……” 不,我俩谁都不是同性恋……算了,和你们abo世界的人说不清楚。 蒋舟含糊道:“反正……我们没什么关系。” 他说完回过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客厅里吃饭的程秉。 程秉正细嚼慢咽,专心致志地吃着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午餐,没有注意到这边。 于是蒋舟重新背过他,捂着话筒,压低嗓音,用气声对另一边的林乐说:“他刚才还和我说,是因为和我签下了互帮互助和平相处友好协议才照顾我的呢。” “嘴这么硬。”林乐啧了一声说,“天塌下来恐怕都砸不烂。” 蒋舟:“……” 其实蒋舟也觉得程秉在嘴硬,但他并不能够确认。 他本来就是有些笨的,或者说这并不是笨,而是某种过于坦荡赤诚的执拗。 他不喜欢一切含糊的,不确定的东西。 因为他从不给予别人含糊的,不确定的东西。 但蒋舟觉得自己和程秉的关系,好像这么多年就没清楚过。 互相讨厌,看不顺眼,更谈不上喜欢。 却偏偏纠纠缠缠了这么多年,让他们多出些不同寻常的情谊和羁绊来,甚至连穿越都是一起穿的。 蒋舟觉得自己和程秉之间,应该是有点和别人不一样的。 但程秉可能并不这样觉得。 或者说,程秉可能并不期望,他们关系朝这样的方向发展。 林乐又说:“好吧,退一万步说,你们俩是清白的,但我总觉得,他也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协议才过来找你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归还是要靠感觉嘛。” 第33章 蒋舟赞同这个观点,所以他更加不理解,程秉到底是怎么了。 “算了不提了。”他想不明白,干脆放弃思考,嘀咕道,“总归我俩现在也只能绑一起。” 林乐看他不想再深入聊这件事,便主动换了一个话题:“对了,我爸妈知道你救了我,特别感谢你,我妈妈从我们老家寄了几箱特产来,你们晚上有空吗?我给你们拿来,正好请你俩吃个饭。” 蒋舟不想让他继续不好意思,应了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谢谢善良大方的乐乐和阿姨。” “不客气,我妈还说想让我俩义结金兰呢。” ?义结金兰? “这对吗?”蒋舟的语气里充满疑惑,“我以为我们应该是桃园结义啊?” “桃园结义是alpha做的哦。” 蒋舟:“……” 对,忘了。 这个世界omega之间不论男女都是姐妹来着。 姐姐妹妹向前冲。 蒋舟的眼角微微抽搐。 两人又聊了几句,蒋舟挂断电话,回到饭桌上。 程秉微微低头,沉默地吃着饭,没有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蒋舟张了张嘴,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算了。 反正现在关系看起来是缓和了一点,以后再说吧。 - 晚上,蒋舟和程秉一同前往市中心某家粤式餐厅,林小乐同学在这里请他们吃饭。 林乐的男朋友也来了,是个浓眉大眼,有些寡言的alpha,叫莫闻一,很高,胸|肌特别大,见到蒋舟后十分郑重地给他道了谢,还往他手里塞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礼品水果。 蒋舟无奈地提提手里的东西:“我今天纯出来白嫖了?” 左手一箱水果,右手是林乐妈妈寄来的辣卤、零食、点心等等等等,十分扎实,重得像提着一块超级大石头。 “你就安心吃着吧。”林乐从男朋友背后钻出来个脑袋,朝他眨眨眼说。 手提袋深深勒进蒋舟的手心,程秉见他指尖都涨成紫红,便把他手里的东西全都接了过来。 蒋舟根本没觉得有什么,顺从地把东西给他,手里一空就开始揉自己被勒痛的手心。 林乐:“……” 互相讨厌的二位,你们互动得挺自然的哈。 林乐眉毛挑起,一只眼睛睁大,一只眼睛眯起,暗中观察着他们俩。 这家粤菜馆颇有名气,晚上吃饭的人也很多,四人找到预订的位置点了餐坐下。 莫闻一比较内向,全程不怎么开口,只沉默地陪饭,并见缝插针地给林乐递水、抽纸、夹菜。 林乐负责叭叭叭,他这会儿正愤愤地说着他们上次聚餐的那家黑店:“……怎么现在还会有这样的店,哼,我从医院回来就去举报了他们,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关没关门。” “关了。”程秉冷不丁说。 蒋舟撕扯着手里一只被扒得稀巴烂的白灼虾,好奇扭头:“你怎么知道?” “查到了。”程秉看不过他手里那只死了还要惨遭蹂躏的虾,皱着眉说,“你在鞭尸?” 蒋舟:“……我剥得难看碍着你了?有本事你把你剥的给我。” 程秉撩起眼皮,淡淡问他:“凭什么。” “不凭什么。”蒋舟啪一下用筷子把他手里刚剥好的那颗,完整紧实q弹饱满的虾抢了过来。 随后嘎吱一下就放进嘴里,恶狠狠地嚼嚼嚼。 程秉淡淡地看他一眼,没生气,重新拿了一只虾剥。 林乐:“……” 林乐真是一言难尽,张嘴吃了一口莫闻一剥好递过来的虾。 蒋舟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虾上了,他看着对面亲昵挨着的二人,弯起眼睛笑了笑说:“你们俩感情真好。” 莫闻一腼腆一笑,看见程秉手里也在剥虾,以为是剥给蒋舟的,诚恳地说:“你们也是。” 蒋舟:“……” 程秉:“……” 林乐:“…………” 林乐红温,在桌下踹了下莫闻一,靠近他压着嗓子说:“他俩还不是一对儿,你别乱说话。” 莫闻一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不是一对儿? 可他们身上的信息素都快混成一团了,明显是才厮混过不久,omega的后颈上还带着那个alpha的标记,那个alpha还给omega剥虾呢。 这样也不是一对儿? 不是。林乐用眼神回答,他们说他们是死对头。 哦,莫闻一似懂非懂,原来现在恋人的叫法变成死对头了。 挺新颖的。 现在的爱情真是复杂。 不理解,但尊重。 莫闻一十分犹豫,迟疑,但很听话地道了歉,像耳朵都耷拉下来的乖巧金毛:“对不起。” 蒋舟坚强地微笑:“没……关……系。” 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们是一对儿,已习惯,被当成gay是我的命运。 程秉瞥他一眼,应了个:“嗯。” 莫闻一:“……” 摸不着头脑。 吃完饭,四人走出餐厅,莫闻一难得来一趟,他们俩后面还有私人行程,于是大家准备各自打道回府。 两拨人分道扬镳,程秉叫了个出租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大概是今天吃得有点多和杂,蒋舟肚子不太舒服,一进家门就狂奔向厕所,手机顺手落在玄关鞋柜上没拿。 程秉手里提着许多东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把手里东西放下后,帮他把手机收了。 恰好这时,蒋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手机屏幕上浮现出电话接听画面。 程秉低头一看,在看见来电的人名字时,瞳孔猛然一缩。 第27章 蒋舟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程秉的脸色有点奇怪。 客厅的大灯没开,只开着两盏小小的昏黄壁灯,光线昏昏沉沉,头顶打下来一片阴影,压在程秉的眼睛和鼻梁上,让他的表情显出来了几分郁色。 蒋舟脚步一顿,敏锐地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问他:“你怎么了?” 程秉在昏暗中安静地看他许久,才动了动唇说:“你家里人给你打了电话。” 还以为怎么了呢,蒋舟松一口气,朝他走过来,准备收拾堆放对上的特产,头也不抬地问:“我妈给我打的?” 蒋舟和他妈的交流方式比较奇葩,他们平时基本不聊天,也不沟通,充分给予彼此自由的私人空间。 当然这不影响感情,只是他们习惯了这么做,方便省事儿效率高。 如果他妈要打电话给他,那一般就是有正经事儿了。 “你接了?她说什么了?” “你爸打的。”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蒋舟听清他说什么,收拾东西动作猛然一顿,嚯地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什么?” 我爸? 什么我爸? 蒋舟猝然意识到什么,某种强烈的预感,让他浑身血液逆流,不可控制地发起抖来。 我爸不是去世了吗? 可这是平行世界。 难道他在平行世界……还活着? - 聊天记录。 相亲相爱一家人(3) 【豹豹豹富】:儿砸,到学校了吗 【蒋舟】:到啦! 【钱钱钱来】: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和我们说 【钱钱钱来】:好好和小秉相处 【蒋舟】:知道了知道了 【蒋舟】:放一百个心吧你们 【蒋舟】:我和他已经和解了 【蒋舟】:[猫猫送花.jpg] 【豹豹豹富】:就是嘛 【豹豹豹富】:小朋友们哪来那么大仇 【豹豹豹富】:亲亲热热的多好[呲牙笑][呲牙笑][呲牙笑] 【蒋舟】:也算不上什么亲亲热热啦…… 【蒋舟】:[冒汗.jpg] 【豹豹豹富】:[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蒋舟】:说起来你们俩这个微信名字怎么回事? 【蒋舟】:[垃圾桶探头.jpg] 【豹豹豹富】:跟随你们年轻人的潮流啊[呲牙笑] 【钱钱钱来】:我就说不想换你爸非要换 【钱钱钱来】:一身铜臭味[擦汗][擦汗] 【豹豹豹富】:哎呀做生意讨个好彩头啦 【豹豹豹富】:你看这个月不就比上个月多挣些[呲牙笑] 【蒋舟】:好耶爸爸妈妈你们可千万要带上我一起退休啊[可怜][可怜][可怜] 【豹豹豹富】:爸爸会努力的[奋斗] 聊天记录,私聊。 【豹豹豹富】:儿砸,钱够吗 【蒋舟】:够啦爸爸! 【蒋舟】:但也不介意多一点哦[可怜][可怜][可怜] 【豹豹豹富】:[转账2000] 【豹豹豹富】:开学要买的东西多,不够再和爸爸说 【豹豹豹富】:和小秉好好相处 【豹豹豹富】:如果他欺负你也和爸爸说 第34章 【豹豹豹富】:爸爸去他姥姥面前参他一本 【蒋舟】:[接收转账] 【蒋舟】:谢谢爸爸 【蒋舟】:我们现在相处得不错啦 【蒋舟】:暂时还没有吵架 【豹豹豹富】:年轻人就该这样 【豹豹豹富】:大大方方的[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今晚。 2025年9月26日 周五 21:48分 【豹豹豹富】:崽,国庆什么时候回来? 那时他还在回家的路上,正因为身体不舒服闭着眼睛休息,根本没顾得上看手机。 他坐在沙发上,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一页一页地去翻自己和父亲的聊天记录。 是真的……是真的? 在这个世界……他爸爸,还活着? 蒋舟没有给人备注的习惯,反正在意的人无需备注自然会记得,不在意的人更不用备注,总归无关紧要。 这个世界的蒋舟显然也是这个习惯,没置顶,没备注,偏偏学校里又加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群,关注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导致群消息和爸爸妈妈的消息,被压到了最下面。 蒋舟穿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一头扎进了寻找回家方法的道路,微信上联系得最多的就是程秉,其次是班级群和林乐。 他原本也考虑过,要不要联系一下这个世界的妈妈。 但犹豫许久,还是放弃了。 蒋舟心里门清,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 他不敢让自己和这个世界产生太多的联系。 他总归……总归是要回去的。 只除了之前从学校搬出来住的时候,因为房租原因,他有十分惭愧地考虑过向这个世界的妈妈求助,但当时房租钱被程秉出了,所以这个想法也被他搁置了。 以至于,他穿来半个多月,一次都没有家里联系过。 也就没有发现,在这个世界,他的父亲还活着。 他原本坚定着,想要回去。 可如果……你能在这个世界上,见到你已经过世的,在意的亲人呢? 蒋舟手抖得不像话,几乎要握不住手机,视野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用手指抹自己的眼睛,但眼泪掉得太快,擦掉又落,落了又擦,循环往复,无论如何都止不住,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他仓皇抬头,下意识去找程秉的身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展现出来的依赖性。 程秉看蒋舟哭得好可怜,比那晚被他欺负的时候,哭得还要可怜。 睫毛湿得缴成一团,长长的上睫毛和下睫毛都糊在一起,连眼睛都要睁不开,眼皮湿润红透,脸颊和鼻头都红得不像话,嘴唇微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秉,我爸爸……我爸爸……”甚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程秉从没见过他哭得这样厉害过,要把人的心脏都哭得皱成一团。 几天才经历过alpha的信息素冲击,进了一趟医院,刚从医院回来就来到了折磨人的易感期,人还没缓过来,又遭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蒋小舟,怎么这么可怜呢。 程秉无声地叹了口气,握住他抖得厉害的手固定住,又从茶几的抽纸盒内,抽出几张纸巾,仔仔细细地给他擦眼泪。 甚至不是擦,而是用纸巾,很轻很轻地摁在他的眼皮上,把他的眼泪吸走,唯恐把他柔嫩的眼皮擦伤弄痛似的。 蒋舟今早才被他擦过眼泪,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会变得格外轻松。 他半点没躲,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又十分自觉地抬起脸,叫程秉给他擦脸。 “哭什么。不是好事吗。”程秉低声问。 “我,我不知道,我……”蒋舟抽噎着,更多滚烫的眼泪,从眼睛里涌了出来,“我……忍不住。” 晚上眼睛估计要肿了。程秉想,待会儿要用冷毛巾给他敷一下。 “程秉。”蒋舟忽然反握住程秉的手,力道大得程秉的手腕都发痛,但他没有挣开,而是带着安抚的,十足眷恋的,用另一只手的指尖穿过蒋舟的发间,轻柔地抚摸过他的头皮,把他的头发向后顺。 “这个世界,我爸爸……还活着。”蒋舟努力张开了眼睛,那双清澈剔透的眼睛变得通红,小兔子似的,湿润无比,带着迷茫。 他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得很乱。 在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的一瞬间,首先涌上来的是无尽的思念与依恋,但思念过后,蒋舟却感到了一阵难言的恐惧。 因为他发现自己在那一瞬间,闪过了停留在这个世界的念头。 这个世界这样奇怪,陌生,却又对他展现出了莫大的诱惑。 所有纷乱复杂的思绪与情感挤压在蒋舟的喉头,他泪眼模糊,最后只说出来了一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蒋舟。没关系的。”程秉看着他崩溃不已的模样,却开口说,“你想做什么,都没关系的。” 蒋舟在崩溃的间隙,从掌心里,抬起自己半只眼睛,去看程秉。 但眼泪糊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个角度,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些色块,壁灯的光把一切都染成夕阳濒死前一样浓郁的昏黄,程秉穿着简单的黑t,就在他面前,挡住了他一半的视野,也模糊得让他看不清表情。 他说得如此平淡,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叫蒋舟都有些看不懂他了。 程秉俯下身,用拇指擦过他眼角的泪,蒋舟的眼皮敏感地一眨,热泪滚出,他终于又看清了程秉的脸。 他仍旧——没什么表情。 眼眸黑黑沉沉,没有光源落入,蓦地叫蒋舟心里一紧。 某种诡异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尽管程秉看出来如此云淡风轻,对他说:“所以,别哭了。” 蒋舟压了一下肿痛的喉咙,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说点什么,可他把嘴张开,脑袋却一片空白。 “我……”他嘶哑地发出一个音节。 程秉很轻地按了下他的头,起身说:“我去给你拿湿毛巾敷眼睛。” 他离开了。 蒋舟看着他的背影,仍是觉得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很快,程秉回来了,他用冰毛巾按上蒋舟的眼睛。 冰凉湿润的毛巾贴在哭得发疼的眼皮上,一下就缓解了眼睛的难受,蒋舟按住程秉想继续给他擦拭的动作,敏锐地问道:“你怎么了?” 程秉停下动作,静静看着他,蒋舟抬着湿润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很认真地在等一个答案。 程秉的呼吸很缓地呼出来,继续用毛巾轻轻按他的眼睛,低声说:“没有。” “真的?” “嗯。” 蒋舟想说他撒谎,但程秉又开了口,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要给你爸爸回个电话吗。” 蒋舟的注意力瞬间被夺走,他连忙去摸自己掉在沙发缝隙的手机,点开通话列表,看见首行排列着的两个字—— 爸爸。 眼睛又是一热。 程秉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和叔叔说说话。” 他起身准备离开,离开之前,顿了一下,转身对蒋舟说:“眼睛要继续敷着,不然晚上会痛。” “……好。”他看着程秉要离开的动作,鬼使神差的,拉住了他的手指。 程秉回头看他。 蒋舟眼巴巴地看着他,瞳仁湿润,神情懵懂而赤诚,说:“你是在不开心吗?” 第28章 “没有。”程秉望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蒋舟,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不会不开心。” 他的眼神很专注,也很认真,没有任何作伪的意味。 是的,程秉没有任何理由不开心。 可蒋舟就是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像是低落,又或是说……更像是他们原本缓和一些的关系,突然被他又重新隔开一点距离。 “和叔叔回电话吧。”他说完,转身回到卧室,轻轻关上了房门。 很奇怪。 不过蒋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只能暂时按捺下心里这点奇怪,将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 爸爸这两个字躺在通话列表里,白色屏幕上冰冷的两个黑字,却又好像承载着无数沉重而温热的情绪朝蒋舟扑来。 蒋舟的眼睛里又开始冒眼泪,他用手背左右正反一抹,呼吸颤抖着,几次拇指都要摁下屏幕闪的通话键,却又迟疑了。 人总是近乡情更怯,蒋舟作了好几次深呼吸,反反复复,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电话,蒋舟的心脏顿时提了起来。 “喂?” 父亲的声音低沉,因为总是笑脸待人,所以语气也总是带着笑意,又因为经常抽烟,嗓音是发哑的,像含着团什么,好像他下一秒就用会用力地清清嗓子。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 第35章 蒋舟听到父亲清了下嗓子,熟悉的温暖的声音,跨过长达十年的时间河流,越过绝不可能相遇的两个时空,如同袭来的千斤巨锤,猛地砸在蒋舟的耳膜里,让他的大脑,心脏,乃至灵魂都在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 “崽啊。”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蒋舟的情绪还是再一次崩溃了,他的喉咙肿痛,眼泪疯狂地涌出,只能捂住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但对面的蒋征先生,还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 “舟舟,你怎么了?” 蒋舟放下捂住嘴巴的手,鼻翼翕动,绵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才很轻很轻,试探地喊:“……爸?” 对面高高兴兴地应了个哎,然后带着狐疑和担忧说:“怎么听你声音这么不对劲? ” 他语气立刻往下一沉:“程秉欺负你啦?” 蒋舟又哭又笑,说:“不是,您想什么呢?” 蒋征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怎么啦?不开心?” 蒋舟吸鼻子的声音很大,很明显:“不是,我是太开心了。” “太开心了你哭什么?” “喜极而泣。” 蒋征听他也不像是遇到什么事儿,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无奈地说:“那你发生什么了?也不和爸爸说。” 蒋舟的呼吸都放轻了,唯恐现在的一切都是梦,是虚幻的,轻轻一吹就醒了,他很小声地问:“爸,你是真的吗?” “我不是真的难道还能是假的?” “不是还魂吧?” “嘿你个小兔崽子,有你这么咒你爹的吗?你爹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活个一百岁不成问题。” 蒋舟又抽了一下鼻子,说:“你和妈妈都要长命百岁。” “……”蒋征愣了两秒,然后将电话递给了钱栩云女士,声音也变远了,“这孩子不知道咋了,来,你和他说说,他好像觉得我是假的呢。” 钱栩云接过电话,轻柔地声音传来:“舟舟,怎么啦?” 听见妈妈的声音,蒋舟鼻子又是一酸语烟乄。 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点都不敢和以前的亲人朋友联系,毕竟这是一个相似度如此之高的世界,如果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依恋,那原来的世界怎么办呢。 可听见父母的声音,蒋舟又控制不住地对他们产生了依恋,像终于找到回家方向的幼兽,哽咽着说:“没怎么呢,就是想你们了。” “那也不见你和我们发个消息。”钱栩云埋怨似的嗔怪一句,“我和你爸最近都忙,晕头转向的,一时没顾上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蒋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自己信息素紊乱和提前热潮期的事,免得他们担心:“我挺好的!” “那就好,你和小程都是好孩子,好好相处,好好治病。”钱栩云叮嘱道,“有什么就和妈妈说。” 蒋舟擦了擦眼睛,湿漉漉地嗯了一声。 “好啦,快国庆了,你爸打电话来就是想问问,你和小程什么时候回来?” 蒋舟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开学的第二周,他们学校的军训在国庆回来后,那时候天气转凉,训练起来会舒服一些,到现在差不多上了四周课,蒋舟这才发觉,马上到国庆了,他们该回家了。 可是他们的票都还没买! “我们……还没买票!”蒋舟惊慌地说。 钱栩云:“……” 钱栩云无奈:“你这孩子,快挂电话去买票,晚了没有了。” 蒋舟哦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他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几乎不敢相信现在的一切是真的。 他又连忙打开微信,找到和蒋征的聊天框。 【蒋舟】:爸 【豹豹豹富】:崽 【蒋舟】:爸! 【豹豹豹富】:崽! 【蒋舟】:爸爸! 【豹豹豹富】:[你爹来咯.jpg] 蒋舟:“……” 好,这种不太正常的风格,是他爹没错。 蒋舟看着屏幕上那个表情包,忽的一笑,他抹了一下眼角,呼出一口浊气,心里剧烈的不安也平缓下来。 他放下手机,犹豫一下,站起身朝程秉的卧室门口走去,咚咚敲了两下。 两秒过后,程秉从里面打开门,摘下蓝牙耳机,垂眸看他:“怎么?” 蒋舟仰着头,从这个角度看去,显得他眼睛格外地圆,很乖,因为哭过泛着红和氤氲的水雾,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他皱了下通红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国庆回家吗?” “回。”程秉回答。 “那我们买票吧!”蒋舟的眼睛亮起来,“晚了就买不到了。” 程秉盯着他欢喜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距离放假没两天了,但还真给他们捡到两张遗漏的机票。 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一点,回到家大概是下午三点,早上吃饱一点,中午可以忍一忍到家吃饭。 蒋舟买完票,整个人精神得不像话,明明离放假还有两天,他就早早地把行李箱拖出来,开始往里面装衣服。 大概是遭受的冲击太多,他精神有点恍惚,装东西装了半天都没装好,最后还差点把吹风机装进去。 程秉:“……” 程秉在客厅看着他折腾,终于还是看不过去,在把他吹风机装进行李箱之前,把他手里的吹风机夺了下来。 蒋舟扭头,盯着他。 程秉叹一声,把吹风机的电线绕好,问他:“特别激动?” 蒋舟顶着通红的眼睛,用力点头:“嗯!” 不闹人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程秉的嘴角似乎是微不可察地带上了笑意。 笑了? 蒋舟眯起眼睛,凑近他看,鼻尖都要在人脸上戳出一个坑。 程秉:“……” 程秉把他的脸推开:“做什么。” “你刚刚不高兴了。”蒋舟被各种混乱情绪挤成浆糊的脑子,从中挤出了一条极为清晰的缝隙,总算让他抓回来一点不对劲的线头,“为什么?” 程秉转身,替他把行李箱里胡乱塞成一团的t恤展开,摊平,细致地叠起来,说:“没有。” “真没有假没有。”蒋舟又哒哒哒跑过来,蹲在他旁边,瞅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看他的手又往自己行李箱里抓,看见他抓的方向,顿时警惕起来瞪圆眼睛大喊,“哎呀你别动我内|裤!” 程秉面无表情地抓起他内|裤旁边揉成一团的杏色短裤,拎着,抖抖,然后对折。 蒋舟感觉自己遭到了无形的嘲讽,面色涨红,把自己的短裤从程秉的手里夺回来折折折说:“我自己会折……程小秉!” 他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声。 程秉扭头看他,脸上没什么情绪:“怎么。” “你就是不高兴了。”蒋舟盘腿坐在地板上,掌心撑着下巴,凑到他面前,很认真地观察他,说,“我感觉得出来。” 他那双眼睛澄澈干净,琉璃似的,不含有一点杂质,几乎能将人所有的丑陋和不堪都照出来。 程秉垂下眼睫,蒙上他的眼睛,蒋舟的视野突然汇入黑暗,不适应地扑闪扑闪快速眨眼,软软的睫毛扫过程秉的掌心,有点痒。 “没有不高兴。”他说。 “那你怎么了?” 空荡的客厅里安静了许久,蒋舟还保持着抬头看他的姿势,尽管眼睛被蒙着,不过他老老实实地,也没有把程秉的手甩开。 “蒋舟。” 他感受到蒋舟在他的掌心里闭上了眼睛,明明说着他们是死对头,说着多么讨厌他,但还是如此坦然的,放松的,像一团香甜绵软的云一样坐在他面前。 暖黄的壁灯,将蒋舟脸颊上的皮肤照得如同瓷器一样细腻,一小片阴影打在他的侧颈和颈窝,让他脖颈连着那节纤细的锁骨,看起来都十分脆弱。 好像很容易就会受到伤害。 蒋舟还是继续讨厌他比较好,程秉想。 第29章 “没什么。”程秉最后还是说。 他放下遮住蒋舟眼睛的手,看了眼帮蒋舟收拾得差不多的行李箱,站起身说:“衣服要好好叠,不用带太多……” 就在他站起身的瞬间,蒋舟忽然扑上来,把他往怀里一楼。 程秉嘴里的话一怔,身体也完全僵住,还得勉力撑着自己两条腿,免得摔倒然后把蒋舟也带下去。 蒋舟抱住他,还用力往怀里紧了紧:“好吧,那只能给你个抱抱了。” 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程秉:“……” 蒋舟的体温很高,温暖的,热烘烘的,两片胸膛隔着薄薄的布料相拥,几乎要把程秉的心脏都烫着,可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蒋舟就松开手,退了回去。 胸膛上残留的热度,一瞬间就被空气蚕食,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如果蒋舟的拥抱,撤回得再晚一些,程秉大概就会彻底在这样的热度里,彻底迷失了。 第36章 像被抽掉了骨头,只想软塌塌地倒进去。 但不行。 程秉的呼吸系统仿佛成为了生锈的器械,缓缓呼出的那口气,都是凝涩的,恍然还能听见嘎吱嘎吱声。 “不讨厌我了吗。”他问。 这话问的很突然,但不像是质问,倒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还因为嗓音低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仿佛他其实也不愿看见这样的结果似的。 蒋舟扭头看他。 程秉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睫毛微垂,眼皮绷紧,显出几分不可近人的弧度。 “……我讨厌你?”蒋舟重复了一遍,带着迷惑和不解。 然后他反应过来,自己是说过很多次讨厌程秉。 但那都是因为程秉惹他不高兴了。 他忽然感受到有点别扭,轻咳一声,说:“怎么?” 白天的时候,程秉都没有给出他直接的回答,出于小小的报复心理和拧巴心理,蒋舟也没直接回答。 “没怎么。”程秉他的箱子合拢,拉好,没再看他,“继续保持。” 蒋舟:“?” 蒋舟脸上的笑意有点凝滞。 他本来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期待着,程秉可以就这个问题和他谈谈,然后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冰释前嫌。 结果没想到程秉说的却是让自己继续讨厌他。 蒋舟的表情一下垮了,一脸不高兴地:“哼!” 程秉把他的箱子拎起来掂了下,不是很重,方便赶路。 蒋舟看他不理人,于是又特别大声地:“程秉!” 程秉很简短的:“嗯。”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 他这副样子真的是挺欠揍的,蒋舟的拳头发痒,恨不得给他一拳。 程秉见他死盯着自己,眼睛红彤彤的,正动了动唇想说让他继续去敷冰毛巾,就听见蒋舟对着他道:“你真的很过分。” 程秉嘴里的话一顿,定定地看他。 蒋舟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两瓣嘴唇瘪着,嘴角往下沉,眼睛也是沉沉一片。 “我讨不讨厌你,要不要讨厌你,你说了算吗?”他明显气呼呼的,胸膛都起伏得厉害,程秉见他眼睛又红了一点儿,本来皮肤就薄,眼皮和下眼睑透着可怜又明显的绯色,像被人沾了颜料抹上去。 偏偏眼瞳亮得厉害,被火焰淬炼过似的,一下就扎进程秉的心里。 “你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蒋舟好像有点失望似的,把头低下,很小声地说,“你以为我感受不出来吗。” 以为他不知道吗。 程秉看见蒋舟抬起手,好像是擦了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擦眼泪。 他的心忽然一紧,喉咙涩得厉害,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最后,蒋舟下了通判:“我今天不要理你了。” 他把箱子从程秉的手里夺回来,滚轮滚过地面,在安静地客厅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声,然后咔哒一声,房门关上了。 蒋舟彻底把他隔绝在外面。 程秉怔愣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变得很奇怪,不规律地跳动,好像飘在半空中,极度不安宁,像有什么东西要溜走了,他抓不住。 和蒋舟不一样,程秉是个情绪不怎么丰沛的人,但很难得,他此时此刻,心底一丝一点,被无形的懊悔向上侵染,直到将他整个心脏都包裹。 何必呢,他想。 今天本来该是蒋舟高兴的时候,根本没有必要惹他生气。 程秉被人抛弃在客厅,老半天都僵着没动。 他想起很久以前,某次惹到蒋舟生气,他也是把自己就这么扔在冷冰冰的房间里。 蒋舟是个好脾气的人,大概只有在程秉面前容易炸毛,但他自己又不记仇,经常头一天和程秉闹了别扭,第二天就又能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围在程秉身边笑着叽叽喳喳。 只除了某次。 那天是程秉生日,蒋舟知道他不爱吃甜的,但还是斥巨资买了一个超级漂亮精致的小蛋糕,碗口大,上面装点了几个红彤彤的草莓。 小蒋舟在蛋糕上插好蜡烛,捧着蛋糕,乐颠颠儿地跑去对门找程秉。 而程秉的心情并不好。 毕竟那是他母亲死去的日子。 姥姥每年会在这一天回到乡下,给妈妈的坟前烧纸钱。 那天是周六,也是程秉回来后第一次经历母亲的忌日,天色阴郁,细雨冰冷,他下午从乡下回来,湿淋淋得像条没人爱的野狗。 他不知道姥姥有没有想过要给他过生日,但程秉自己主动说了不要。 他的出生对他现在唯一的亲人而言,是一笔血债。 每一次生日,这笔血债就会血肉模糊地摔在他们面前。 沉默就是最好的方式。 程秉回到家就钻到了房间里,听见蒋舟的敲门声和叫喊声,本来是不想理的。 他不知道这个邻居的小孩儿是怎么回事,似乎对他有着一种奇怪的执拗,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缠着他,黏着他。 蒋舟实在太烦人了,他不理就一直敲,一直喊。 程秉阴沉着脸打开门,看见小萝卜丁头蒋舟站在门外,双眼亮晶晶的,像融化的糖浆,或是流淌的蜂蜜,含着笑,捧着蛋糕奶声奶气地对他说—— 生日快乐! 红彤彤的草莓躺在雪白的奶油上,如同惨白尸体上崩裂的鲜血。 强烈的色彩撞进程秉的眼底,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血液飞速逆流,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如同失神,什么都感知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 直到蒋舟想把一颗沾着奶油的草莓,塞到他的嘴里。 “……我挑选了很多家店,特意给你选了一个最漂亮的!店员姐姐说不会很甜的,草莓沾了奶油也很好吃,你试试嘛。” 血块抵在他的嘴边,程秉胃里瞬间翻涌,条件反射地用力拍开蒋舟的手。 蒋舟没抓稳,那颗草莓咕噜噜掉在地上,奶油也沾了灰。 他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顿时愣住了,漂亮的眼睛里迅速包上一层水雾,瞪着程秉说道:“你干……” “谁让你过来的!谁让你给我送蛋糕的!”无数阴暗负面的情绪用来,程秉吭哧吭哧地喘气,眼睛也红得吓人。 程秉鲜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蒋舟被他吼得又委屈又生气,哽咽着大声说:“我在班上看到你的出生信息,所以来给你过生日,你干什么啊!” “我要你给我过生日了吗?” “我是好心的啊!过生日不就要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吗?” 谁说的。 他的生日就应该是冷清的,沉寂的。 他不应该开心,他应该赎罪。 程秉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快要炸开,脑袋也痛得厉害。 空荡的走廊上,两个小萝卜丁头吵架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话也越来越偏激。 “你觉得你是好心你就是好心?你没想过你的好心对别人来说是种负担很讨厌吗!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朋友的!” “我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你!” 最后一句震天响的吼声落下,像是把他心里这段时间,淤积的所有情绪全都吐了出来,程秉吼得自己脑瓜子都嗡嗡的,喘着气缓了好半天,才发现,蒋舟没声音了。 他眨了下眼睛,去看对面的蒋舟。 蒋舟脸上没有表情,但眼泪却在掉,很凶地掉,浑圆的,一颗一颗,像掉下来的珍珠。 他还端着那盘蛋糕,时间久了,这会儿奶油有点融化。 小蒋舟沉默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草莓蛋糕,滴答。 一滴眼泪落在奶油上,砸出一个坑。 上面的数字蜡烛八应景地朝旁边一倒。 不知道为什么,程秉的心也忽然往下一坠。 但他仍旧把自己的唇瓣紧紧抿着,像被人戳痛最柔软地方的贝壳,只能把自己紧密地包裹起来,不露出一丁点儿可供人窥探和伤害的缝隙。 蒋舟抬起包着泪水的,红得像只兔子似的眼睛,看向程秉。 他一字一字地说:“我讨厌你。” 冰块儿一样的字砸进程秉心里,把他的胸腔也变得冰凉一片。 蒋舟捧着那盘蛋糕走了,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天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程秉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他反复地提醒自己,就要这样才好。 脑子又总是闪过蒋舟捧着那盘蛋糕哭的样子。 想着他说讨厌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样子。 一直到三个月后,蒋舟放学回来,因为联系不上父母,蹲在门口哭。 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去世了,但大概是有了某种感觉,惊惶得像只找不到家的小兽,颤抖不已,哭得难以自抑。 程秉的脚步停在大门。 第37章 他已经按照自己想要的那样,甩掉了这个麻烦的粘人精。 不要管他,不要管他,不要管他…… 程秉一直在心里念着。 然后,他脚尖一转,转身朝对面哭得快要窒息的蒋舟走去。 第30章 国庆假期来得很快。 蒋舟和程秉之间的冷战还没有结束。 他们没头没脑地吵了一架,才缓和的关系陡然降至冰点。 但他们每天还要交流信息素。 尽管不说话,冷冰冰,却还是耳鬓厮磨,呼吸交缠,彼此的气息都融散在温暖的空气里。 昏暗的晚夜,狭窄的沙发上,蒋舟和程秉挤挨在一起。 程秉从后面抱着他,拨开他后脑勺上毛绒绒的短发,将那节白生生的后颈完整地露出来。 然后依恋的,将鼻尖抵上去,深深地、深深地嗅闻。 今天又很久。 甚至alpha信息素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像程秉易感期时候的样子。 林间雪的香气带着一丁点难以察觉的焦躁,使劲儿地蹭着他,裹着他,讨好他,几乎要把他溺死在信息素的海洋里。 蒋舟被alpha信息素冲得手软脚软,腰都要直不起来,身体也发生了某种隐秘的变化。 但他不想和程秉说话,于是只咬着下唇忍耐。 程秉察觉了,却没管。 他的目光落在蒋舟后颈上,颜色浅了一些的牙印。 奇异的酸麻疼痛从后颈上,顺着脊骨贯穿到尾椎,如同电流闪过,蒋舟猛地一个激灵。 程秉的手指摸上了他的腺体,然后……轻轻往下压。 “你做什……”蒋舟放开自己被咬出齿痕的下唇,喝出一道软飘飘的气音。 程秉在他身后,呼吸洒在他的耳后,说:“印记,消了。” “消了个屁,你当时咬得那么深。”蒋舟想也没想就骂回去了一句。 程秉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很久。 因为他理解出了第二层意思。 尽管蒋舟本人可能没有那个意思。 曾经带来的伤口,原来会这么久都无法弥合吗。 “……对不起。”程秉很小声地说。 这回是蒋舟沉默了。 过了两分钟,蒋舟想把他推开,从沙发上坐起来。 但推了一下没推动,反而还被搂得更紧了,蒋舟就回头不大高兴地看他一眼,程秉如同接收到什么不可违抗的指令,只得老老实实地收回手,从他身上起来。 蒋舟坐在程秉旁边,两人冷淡了两天的氛围,在他的默许之下,松缓了一点。 程秉压紧的心脏也随之轻松了些,像等待被审判的人,突然看见了审判者那一丝心软的前兆。 尽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些微妙的心理变化。 他只是望着蒋舟,眨也不眨的。 这两天蒋舟不爱搭理人,也总躲着,竟让程秉有一种,好久都没有见到他的错觉。 此时此刻距离拉近,他坐在蒋舟旁边,很专注地看他。 蒋舟的长相,是一种很恰到好处和长相,和程秉过于锋利的冷不一样,他的五官处于和柔和之间,是一种挺拔清爽的少年气,眼睛很大,卧蚕饱满,天生眼睛含笑,看起来就讨喜。 讨所有人欢心,也讨他姥姥欢心。 在程秉很小的时候,觉得蒋舟简直就像西方童话里那种可恶的魔鬼。 因为只有魔鬼才会顶着一副好皮囊诱惑所有人喜欢他。 程秉原本,并不打算接受这样的诱惑。 蒋舟在此时,突然转过脸,离得很近,昏沉的光线下,程秉几乎能看到他皮肤上的细小绒毛,在光里泛着软乎模糊的光晕,显得他的脸颊瓷一样柔和细腻。 那双暖融融的眼睛,近在咫尺,程秉能够清晰地在他浅色的眸底看见自己倒影。 只有自己的。 程秉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一跳。 “你在说哪个对不起?”蒋舟发问。 程秉抿了下唇,没有回答,并不是不想回答,或者并不仅仅只是不想回答。 他……晃神了一瞬。 尽管他看起来只是沉默地在和蒋舟对视,下颚收紧,几乎显出了几分铜墙铁壁一样的不可接近和拒绝探究。 蒋舟的嘴角往下一撇,说:“你就为你咬了我那很重的一口道歉啊?” 程秉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安静两秒,他迟缓地嗯了一声。 蒋舟:“……” 蒋舟又沉默了。 程秉也在思考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应该是要说点什么,在可供允许的范围内,能让他们可以像之前一样相处的…… 可蒋舟忽然站起来了。 程秉的心往下一沉。 果不其然,站起来后,蒋舟低眸,眼神里带着一点不知是委屈还是生气。 他说:“我今天也不要理你了。” 这一瞬间,程秉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连血液都凝固了。 蒋舟转身要走,他动了动手指,这是一个下意识要把人拉回来的举动。 但太晚了。 蒋舟走得很快,几秒钟后,他就咔哒一声,把门合上。 程秉又被他拒在了门外。 - 在回家之前,蒋舟去医院检查了一番,程秉陪着去的。 没什么问题,恢复得很好,还因为两人每天的信息素交流和热潮期的标记,让信息素水平都稳定了不少。 十月一日,下午三点半,蒋舟和程秉从高铁站出来。 蒋征先生本来打算亲自开车接他们,但临时有事,只好给蒋舟发了个消息,让他们自己打车回来。 蒋舟从一堆黑车司机无比宰人的招呼声中蛄蛹出去,正准备在手机上叫个车,就听见程秉在他耳边说:“喊了。” 蒋舟偏头看他。 程秉微垂着眼,难得一副气弱的模样。 老老实实的,不多话,不冷言冷语,更没有说点难听的嘲讽话。 手里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因为他们决定从家里带些厚衣服回去所以特意带了个大行李箱,这两个黑色行李箱把程秉挤在中间,让他的行动有点笨拙。 看起来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干嘛这幅样子,好像别人欺负他了一样。 欺负他的那个人还是我。 蒋舟心里堵得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朝他伸出手,闷闷地说:“把箱子给我一个吧。” 从高铁上下来,程秉直接提着了他们俩的行李箱,反正只装了几件夏天的衣服,轻得很,蒋舟不想理他,由着他去了。 然后越过程秉,自己一个人闷头往前走。 但毕竟还是要一起回家的,总不能真把人扔在这里。 程秉这才一点点抬起浓密的眼睫毛,是真的看起来很可怜的模样,尽管他面无表情,表情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但那睫毛好像压着沉重的雪似的,抬得很慢,显出一丁点儿难言的脆弱。 看得人怪心软的。 ? 不是,蒋舟狐疑地看着他,心想他这表情是练过吗? 干嘛每回都这样? 程秉乌黑深沉的眸子看着他,嘴唇微动,嗓音沙哑,说:“今天要理我了吗?” 第31章 这话问得怪别扭的。 蒋舟沉默一会儿,把脸撇开,双颊微红小声说:“你别撒娇。” 他不想继续和程秉含糊下去的决心坚不可摧,就是盘古来了也不能砸开。 程秉显然不太能够理解,他怎么把自己的这句话,理解成为了撒娇,浓眉挺拔的眉微微皱了一下。 但没反驳。 也没把手里的行李箱交出去。 他看一眼手机,说:“车来了。” 两个行李箱被程秉放在滴滴司机的后备箱,他按下车门,转身要上车。 门一开,发现蒋舟坐在后座。 程秉顿了一下。 他以为蒋舟不想理他,会坐前排。 蒋舟见他迟迟不上来,瞅了他一眼。 尽管眉眼是耷拉的,表情还是不太开心的,但好像并不是完全不想理他。 蒋舟大概以为他不上来是嫌位置不够,于是朝里面挪了一下。 程秉沉默地抿了下唇,坐上去,关上车门,和蒋舟并排坐在一起。 蒋舟不说话,把头转过去,看着在窗外飞速流逝的景色,只留了个后脑勺给程秉。 程秉只能看见他后脑勺上毛茸茸的头发。 头发有点长了,发尾尖儿盖在有卡通图案的抑制贴上。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他后颈上的牙印已经很淡了, 留在他身体里的信息素,也已尽数消失。 好像他们俩又变成了什么关系也没有的时候。 蒋舟一直看着窗外,程秉就一直看着他,眨也不眨的。 两人一路无言,车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蒋舟转到车尾,后备箱打开,露出两个叠在一起姿态比他们亲密得多的行李箱,蒋舟心里憋气,刚准备把自己的行李箱拿下来,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第38章 “崽,到哪里了?” 蒋舟一只手不方便拿,只得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睁睁看着程秉把那两个亲密的行李箱搬下来,挨在一起。 他语气复杂地说:“在小区门口啦。” “哎呀,那正好,我也刚到家。”蒋征在电话那头,语气十分雀跃,“你妈妈今天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呢,她一般可不下厨,我可是跟着你沾光了,对啦,记得把小秉也叫上,他姥姥上个月回乡下去啦,一直都没回来。” 蒋舟瞅程秉一眼,说:“我知道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蒋舟转头,别别扭扭地对程秉说:“我爸说,你姥姥不欲盐未舞在家。” 程秉捏着行李箱的拉杆儿把手,嗯了一声。 蒋舟觉得他这个态度,似乎有点奇怪,于是拧着眉问了一声:“你知道?” 程秉回答:“没和她说。” 蒋舟眉毛拧得更紧了:“回家为什么不和姥姥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呢。” “没必要。”程秉回答得很简略,不愿多聊。 蒋舟知道他对家里的事讳莫如深,所以一直也没有多问,也不多管,但大概是这几天本来就对程秉憋着气,这一句话顿时就点燃了他心里的火气,他瞪着程秉,说:“为什么没必要?姥姥如果知道错过你回来,叫你连口热饭都没吃上,会伤心的。” 程秉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你……”看他又避而不答,蒋舟气急,“你怎么每次都这样!我不要……” “又不要理我了吗?”程秉嚯得转头看他,把他的话截断,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蒋舟,像猛兽盯住自己不听话总是想跑的猎物。 奇怪的颤栗一路爬过蒋舟的脊骨。 他愣了一下,被人把要说的话猜出来,那句话闷在胸腔里吐不出来,他转而想说我讨厌你,又想起之前程秉对他说继续保持,顿时觉得更气闷了。 蒋舟深吸一口气,一把夺过自己的行李箱气哼哼地走了,他走得很快,滚轮摩擦在地面,咕噜咕噜响得厉害。 程秉感受到他突然又升腾起来的怒气,却不知为何,只能沉默地抿了下唇,拖着箱子跟上去。 电梯里,两人一前一后进去,电梯没有运行,也没有按楼层键。 程秉后进来,似有所感地看了一眼蒋舟,蒋舟却低着脑袋,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看他,也不说话。 于是程秉也没有说话,按下楼层键过后,同蒋舟隔了一段距离站着。 电梯里安静得过分,只有机械运作的声音,直到楼层快到了,蒋舟才憋出来一句:“你家没人做饭,来我家吃吧。” 程秉也不出所料地摇头拒绝了:“不了,谢谢叔叔阿姨的好意。” 蒋舟没忍住刺他一句:“你回家吃空气还是吃灰尘?” 程秉说:“只是没有胃口。” 蒋舟心说饿死你得了。 叮—— 楼层到了。 蒋舟的忍耐度终于到达顶峰,他不再管程秉,也管不了了。 他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前,心脏急速的,砰砰的跳动。 蒋舟敲了敲门。 程秉发现他的手心都在抖。 咔哒。 程秉把自己的钥匙插|进门锁里,动作缓慢,直到背后的房子把门打开,他听见蒋舟没忍住哭腔喊了一声“爸”,他才彻底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合上大门之前,他看了一眼对面。 蒋舟死死地抱住蒋征,蒋征脸色惊诧,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臂,钱栩云匆匆赶来,从蒋征背后探出个脑袋来,神情带着担忧,看是怎么回事。 程秉在想,他回去了。 回到温暖的,健全的,可以为他遮风挡雨,把他视若珍宝,不会让他遭受一丁点伤害和委屈的家里了。 那才是……蒋舟应该待的地方。 程秉合上门,头低下,额头抵在冰冷又充满灰尘腥气的门上,吐出了一口淤积十年的气。 他好像是获得了某种赎罪,心里多日堵塞翻滚的情绪,也悉数压平。 有一点安心,却又似乎还堵着什么。 程秉的失态只维持了一秒,很快,他就重新抬起头,弯曲的脊骨也直了起来,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他放下行李箱,却没有坐下休息,而是从卧室里翻出一个黑色背包,随手收拾了几件衣服进去。 - 蒋舟尽力克制了自己的失态,忍住眼泪,没哭,只是眼睛有点红。 但他爸妈还是吓到了,一左一右围在他身边问怎么了,是不是受欺负了? 蒋舟眨着不眨地盯着蒋征,盯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没胖没瘦,但是老了,头上冒出几根白头发,眼角有几根小小的笑纹,一笑起来就是十分温和的模样。 时间在他身上是流动的。 蒋舟努力克制了嗓子里的哽咽,摇摇头笑着说:“只是想你们了。” 蒋征和钱栩云有点不信,他们知道蒋舟不是轻易落泪的性子,但反复盘问了几句,没问出多的东西,只得将信将疑。 钱栩云无奈地用手指点点他的眉心:“去一趟学校这么腻歪了,现在知道家里好了吧?” 蒋舟无有不应,一直嗯嗯嗯嗯地点头。 蒋征想起什么:“程秉呢?不是让你把他叫过来?” 蒋舟脸一垮:“他说不过来。” 蒋征看他表情,猜到:“你们俩又吵架了?” 这应该也不能定义为是吵架。 他只是有点不明白程秉。 于是蒋舟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钱栩云给程秉发了个消息,程秉在微信上表达了谢意,说自己的确没有胃口,她只好作罢,打算一会儿给他装点饭菜送过去。 三人坐下来吃饭,席间蒋舟一直看着蒋征,那眼神贼亮,还带着一点欲言又止,给蒋征看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蒋征慢吞吞放下碗筷,小心翼翼地问:“崽啊,你爹脸上……”他左右摸了一把自己带着微微胡茬的脸,“有字?” 蒋舟朝他笑了下说:“没什么,爸,你脸上长满皱纹的样子真好看。” 蒋征:“……” 蒋征:“嘿你个兔崽子,我脸上哪有那么多皱纹,你妈昨晚还夸我人到中年一枝花呢!” 钱女士好像被呛到了,咳了两声。 蒋征和钱栩云年轻时都是有名气的帅哥美女,即便上了年纪,脸上添的纹络,也只是为他们增添了几分韵味,而不败样貌。 蒋舟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把脸埋进碗里刨了几口饭,以遮挡自己又红了一圈的眼睛,口齿不清地说:“……那很好。” 吃完饭,蒋征不知从哪里来了兴趣,开始追忆往昔,先是从怎么追钱栩云说起,又提到蒋舟诞生。 然后捣鼓出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是蒋舟成长过程中保存的一些照片和物品。 蒋征发现了儿子在今天对自己莫名的依赖,于是也特意留下来陪他,爷俩坐在沙发上,一件件回忆。 “你小时候真调皮,我那时候想,你这种性格,肯定会分化成alpha吧。”蒋征拿起来一个塑料机关枪模型,感动地说,“所以给你买了这个,你回家天天对着我突突,子弹掉了一地,被你妈骂死了。” 蒋舟也感动地说:“爸爸,性别刻板印象要不得啊。” 蒋征又从里面掏掏捡捡,摸摸抠抠,回忆着回忆着,突然摸出一个草莓发卡。 “嗯?”蒋征迷惑地说,“这什么?难道我曾经抱过你可能会分化为omega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蒋舟:“……” 那还是挺切实际的吧。 蒋舟拿过这个发卡一看,也有点疑惑,他怎么对这个一点印象都没有。 钱栩云用保鲜盒装好饭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扫一眼发卡,说。 “这好像是程秉送的吧。” “啊?”蒋舟懵懵地抬起脑袋,睁圆了一双眼睛。 第32章 钱栩云把保鲜盒放下茶几上,坐在蒋舟身边,仔细回忆。 “我记得……好像还是在十年前吧,你们俩吵了很大一架,过后他送来的。” 他们从小到大吵的架多了去了,蒋舟一时没想起究竟是哪件:“什么时候?” “是他过生日呢,你给他送了一个草莓蛋糕,但他没有收。”钱栩云说,“后来袁姨和我说,那天是他妈妈的忌日,他向来是不过生日的。” 袁姨就是程秉的姥姥,这么一说,蒋舟就想起来了。 蒋舟盯着手里的草莓发卡,嘴角有点抽抽,小声嘀咕:“怎么送小姑娘的东西给我。” “男孩子也不是不能戴嘛。”钱栩云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 “他什么时候送的?” “你过生日的时候,你还请了好多小朋友来家里玩呢。”钱栩云一边想一边说,“那天太忙了,我忘了关大门,他悄悄放门口的鞋柜上就走了,我从厨房端蛋糕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本来想招呼他,但他一溜烟就跑了,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又拥上来等着我切蛋糕。我本来想切完蛋糕叫他过来的,结果你又闹着肚子痛,去了一趟医院,回来这事儿我就忘了,后来估计是打扫房间的时候,顺手收起来了。” 第39章 蒋舟在想,他送的程秉草莓蛋糕,程秉没收,还打掉了他一颗草莓。 难道是因为这样,才送给他草莓发卡的? 所以……在原来的世界,程秉,会不会也悄悄给他送了一个草莓发卡? 蒋舟的心里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滋味复杂的泡泡来。 他一会儿想,怎么不干脆给他送一篮草莓来,那也比送草莓发卡好啊! 谁家小男孩儿戴草莓发卡的,戴出去不被人笑话死。 一会儿又想,要是送草莓他估计会以为是爸妈买的,直接就炫光了,哪里还会留下……原来程秉是想找他和好过的证据。 原来,原来是想要和他和好的。 蒋舟的指尖蹭着裤缝,动了动,有什么东西让他心里发痒,但是他挠不到自己的心,于是只能蹭蹭指尖,聊以慰藉。 钱栩云不愧是亲妈,扫他一眼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哼笑一声,下巴朝茶几上装满饭菜的保鲜盒扬了一下,说:“要不要送过去?” “谁说我要送过去了,我才不给他送。”蒋舟先脑袋一扭,不去看茶几上那个保鲜盒。 钱栩云意味莫名地笑了一下,看着蒋舟红起来的耳根,慢悠悠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 果不其然,两秒过后,蒋舟把头扭回来,朝亲妈嘿嘿一笑,拿起那个保鲜盒宝宝贝贝地抱进怀里:“那我过去啦。” 蒋征老父亲不是很高兴,哼一声说:“他面子可大。” 钱栩云无奈地笑他:“行了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俩从小都爱黏在一起的,谁分得开谁。” 蒋舟被说得脸红,还有点心虚,小声反驳:“我可没有黏他。” 钱栩云更无奈了,眼神揶揄,说:“那就没有吧。” 蒋舟最后抱着那个保鲜盒,落荒而逃。 他走到对面紧闭的大门前,他曾经数次来到这里,敲响对面的房门。 以前总是敲不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程秉不仅会很快打开这扇紧闭的房门,甚至还能容许自己进入他的卧室,霸占他一半的床。 但今天是奇了怪了。 他咚咚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应。 怎么回事。 难不成程秉又想回到以前,封闭自我,决心不和任何人来往的时候了? 不对,蒋舟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应该不是。 说不出来原因,但他觉得,程秉现在不会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程秉突如其来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蒋舟有很多话想问。 想问他为什么呢。 以前明明觉得抱歉,明明是想和好的,却只是来偷偷送个发卡。 如果讨厌他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又要让自己讨厌他呢? 被讨厌不会难过吗? 刷拉—— 今天z城天气不好,外面响起了雨声。 淅淅沥沥。 冷风从过道穿来,吹得蒋舟打了个哆嗦,叫他想起十年前程秉过生日那天。 也下了一场冷雨,程秉在这一天,冒雨从乡下祭拜完母亲回来。 “啊。”蒋舟捧着那个饭盒,猛地意识到什么,不由轻轻啊了一声。 这是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里,他的父亲活了。 那么。 程秉的母亲呢? 难怪……难怪从那天起,程秉就看起来那么不对劲。 轰隆—— 惊雷落下。 - 程秉赶到母亲的坟墓前,已经是下午五点。 冷雨霏霏,雨丝沾在他的脸颊,把他的头发、眉毛、和眼睛,都侵染得更加乌黑,偏偏脸色雪白,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生气。 他看着那座灰色的墓,上面写着—— “爱女沈玉之墓” 一张灰白的照片贴在墓碑上,年轻的沈玉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眉眼弯弯,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温柔腼腆,温和包容地看向照片外的程秉。 程秉呼出了一口冰冷的浊气。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幸运的。 程秉本来也没有报太大的期望,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所以没给姥姥打电话,也没敢在家里多留,唯恐发觉什么,这点期望马上就会灰飞烟灭。 他收拾了几件衣服,马不停蹄地赶回乡下,直奔这座坟山。 直到看见这座沉默依旧的灰色墓碑,心里那点如同微火久不肯熄的期望,才彻底寂灭。 沈玉还是死了。 死在他出生的那个夜晚。 程秉蹲下来,把墓碑两边沾满雨水的杂草拨开,将碑面完整地露出来。 碑前有一个破了的碗,青纹白底,沾满尘土,大概是以前祭拜过后留下来的,还有些燃尽的香蜡,只剩一节黢黑的细杆和眼泪一样烧化后流下来的红蜡,几滴凝固在地面上。 “抱歉,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程秉看着沈玉,轻声对她说,“你怪我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阵裹挟着雨的微风袭来,似乎是在催促着他回去。 程秉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从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他生下来,就被带去了程家。 他的父亲程驰有弱精症,大概是也有些命里无子的意思,自从商业联姻以来,和妻子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怀不上。 偏偏他外面养的那些,也没有一个肚子有动静。 直到遇上他妈妈。 他母亲难产身死,正好和了程家人的意,他从小受程家教导,他们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利欲熏心的第三者,而程家给了他身份,给了他荣光,给了他一切。 他应该感恩戴德,全身奉献,铭记程家给予的恩情,而忘却生母的一切。 程秉甚至不被允许回来祭拜。 直到七年后,他的父亲和联姻妻子,竟意外有了一个孩子。 程秉的存在就变得无比尴尬。 名不正言不顺,偌大个程家,竟也没一个人愿意照拂他。 于是他就这么被打包扔了回来。 从纸醉金迷的s市,富丽堂皇的程家,扔到了这座落败的南方小城,扔到黄土朝天的乡村里。 程秉看着照片上,母亲清婉文雅的脸。 姥姥说,这是母亲上大学时候照的,在那个年代,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出个大学生不容易,姥姥一直以来都对此感到十分骄傲。 她说沈玉毕业以后,想留在大城市工作,等踏踏实实攒够钱了,就把她接去城里住。 姥姥嘴里的母亲,和程秉这么多年在程家听到的,完全割裂成了两个人。 于是真相一点一点拼凑起来,原来母亲当年是被程驰骗了,而自己也被程家骗了。 好像别人的人生,在他们的眼里,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所以可以随意的,尽情的玩弄。 雨越下越大了,程秉还是蹲着,眨也不眨地看着照片里的母亲。 他听了太多从别人嘴里说的沈玉,唯独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沈玉是什么样子。 原来还是见不到。 明明早有预料,程秉却忽然漫上来一股无可抑制的疼痛,是十年以来,或者是说十八以来,迟来的无尽的复杂的疼痛,撕裂了他的灵魂。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把那些酸楚的热意按回去。 他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久到腿脚都发麻,变得冰凉一片,但他仍旧没有站起来。 雨越下越大,山坡底下有个池塘,雨滴砸在水面上,哗啦哗啦作响。 但很奇怪,雨声明明的这样,程秉忽然察觉到,自己头上的雨停了。 他察觉到什么,放下手,将自己的视野从无尽的黑暗中解脱,随后抬头望去。 雨在风里乱飞,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他面前站定,身上沾满水点和泥点,好像走了很长一段路。 来人打着一把很大的黑伞,雨伞微微倾斜,举在他的头上,替他挡了风雨。 蒋舟低着头,眼皮也垂着,睫毛软软地搭下来,眼睛里融着温暖的色泽。 他看着程秉,低声说:“程小秉,找你好久。” 扑通、扑通。 程秉微微睁大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很用力地响了起来。 第33章 一滴雨从伞外飞进来,落到程秉的睫毛上,这滴雨好像很重,程秉的睫毛很缓慢地眨了一下,又很缓慢地抬起。 那把伞朝他这里偏的幅度更大了。 程秉嗓音微哑,问:“你怎么来了。” 蒋舟含混地小声说:“想来就来了。” 程秉从地上站起来,但他腿麻了,还冰凉一片,站起来的时候腿上好像有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不由一个踉跄,蒋舟上前一步揽着他,免得他摔倒,程秉一只手抓在他的手臂,冰凉无比,另一只手握着蒋舟拿伞的手,往回一推,把伞推回到他的头顶上。 “身上都打湿了。”程秉看着他肩膀上湿漉漉的痕迹。 第40章 “还不是为了你。”蒋舟嘟嘟囔囔地埋怨他,说,“我先去袁姥姥家里,她都不知道你回来了,说没见着你。我猜想你应该在这儿,所以过来找你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沾满湿泥的鞋,嘴一撇,说:“我的鞋脏了。” 程秉把他手里的伞接过来,仔仔细细地将他罩着,免得他身上再被雨水打湿,嗯一声说:“回去给你洗。” 蒋舟被哄好了一点点,他看一眼旁边的墓碑,轻声问:“是你妈妈吗。” 程秉向来不喜欢谈论自己的家里事,从来没提起过,别人问也是避而不答。 但他这回沉默一会儿,轻轻点了头,说:“是。” 蒋舟朝他靠近了一点,手指碰到了程秉的手指,他们都在冷风冷雨里待久了,手指是冰的,没什么温度。 但好像只要贴在一起,就能感觉到慰藉。 蒋舟蹭蹭他的手指,然后把他的尾指握在自己的掌心。 程秉的指尖微颤,却并未反抗,由着蒋舟试试探探地,把他包裹在温凉却舒服的温度里。 蒋舟牵着他,很小声地说:“在你妈妈面前说要给我洗鞋,你妈妈会生我气的吧。晚上会不会托梦?” “不会。”程秉很轻微地勾住他的手指,垂下眼眸,说,“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入过我的梦,想来也不会给你托梦。” 蒋舟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听见他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她大概是恨我。” “别这么说,妈妈会伤心的。”蒋舟转过头,睁大那双被水汽润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对程秉说。 人死如灯灭,哪里还有什么伤心不伤心。 但忽然起了一阵风,一节被雨打得翠绿的藤蔓落到两人脚边,叶子上全是褶皱,看上去有点萎靡。 蒋舟蹲下去,把这节藤蔓拾起来,规规矩矩小心翼翼地重新搭在坟包上面,用气声说:“都叫你别乱说话了吧,妈妈伤心了,这是提醒你呢。” 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程秉张嘴想说封建迷信,但又觉得,有时候宁愿世界上真的有鬼魂,便没说。 蒋舟把这节藤蔓搭上去过后,还没完,他站在这把黑伞之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看来竟是十分虔诚的模样:“阿姨你好,今天我们俩都来得匆忙,没给您带香蜡纸钱,赶明儿我们起床就去镇上给你买,买最贵的那种,您千万不要生气。” 程秉眉一皱:“说什么呢。” 蒋舟没管他,继续说:“阿姨,程小秉可想您了,您今晚可以给他托个梦吗?” 程秉心里有点不自在:“蒋舟!” 他声量不大,其实没有凶人的意思,但蒋舟还是瞅他一眼,不高兴地告状说:“顺便帮我骂骂他,他总欺负我。” 程秉没忍住:“我哪里……” 蒋舟打断他:“前天、昨天、今天、现在,没准儿以后。” 程秉:“……” 程秉老实了,闭上嘴不再吭声。 他怕再说下去,自己在蒋舟口中会变成生生世世都不放过别人的大恶人。 “好啦,我许愿许完啦。”蒋舟用手肘杵他,“该你了。” 程秉:“…………” 程秉:“我也要?” 蒋舟瞪他:“你为什么不要?” 这是谁的妈妈,他们又在谁的坟前? 下了雨,天色阴沉,现在天色已经快要黑完了。 这一片山上都是坟,大概是算出来风水好,村里很多户人家都在这附近下葬。 天一黑,风一吹,就显得有那么点儿……阴森的意思。 蒋舟不由朝程秉那边靠了靠,臂膀紧贴着臂膀,还拿手拽人家袖子:“程小秉,程小秉,快么。” 桃子糖的气息在雨雾里蔓延,甜腻的,亲昵的,黏糊糊着,随着蒋舟靠过来的动作,一同贴近,几乎要在湿漉漉的潮气中,把程秉都浸成桃子味儿的。 程秉眉心直抽,耐不住蒋舟磨,但也可能是,因为蒋舟的到来和话语,他心里又燃起来了一抹微火。 极其微弱,却又不容忽视,散发着一丁点热度,熨帖了他冷得快要冰冻起来的五脏六腑。 他看着沈玉的坟墓,透过时空,透过那张薄薄的照片,对上母亲的眼睛。 他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 你会愿意回来看看我吗? - 回去的路不好走。 乡间的羊肠小道沾了雨水,变得格外泥泞湿滑,天色又暗,两人互相搀扶,小心翼翼地从这片坟山上下来。 凄风苦雨,氛围阴森,总是不免叫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我姥姥说,她以前在这片山上见到过……”程秉贴在蒋舟的耳边,幽幽地说出这句话。 没说完。 因为蒋舟猜到他要说什么,反手就把他的嘴捂住了。 蒋舟回头,瞪他。 程秉连着鼻子都被他捂住,呼吸不畅,但没有逃离的意思,只是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 蒋舟声音都不敢放大了,唯恐自己的动静真招来什么,从牙缝里挤出来:“程小秉,你想死吗?” 不想。他的眼神这么说。 看起来像是会听话的样子,但蒋舟仍是不太放心,警告道:“老实的,别说那些灵异神怪的东西。” 程秉垂眸看他,声音轻而发闷:“你刚才不是还在搞封建迷信吗?” 嘴唇柔软,轻轻摩蹭,吐出的气流把蒋舟的掌心打得湿热一片,还发痒。 “这能相提并论吗?”蒋舟的掌心连着手臂顿时麻软成一片,他触电般撤回手,往裤子上蹭了两把,企图消灭刚才这股奇怪的感觉。 程秉看着他不太自然的动作,心里也莫名地涌上一点怪异,像是有一阵春风吹进来,让他的心脏也变得轻飘飘的,一下一下跳动,叫他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蒋舟还在小声炸毛:“人怀有美好的愿望是一回事,但是撞鬼又是另外一回事!” 偏偏这时。 呼—— 一阵阴风吹过,冰凉的细雨扫到了蒋舟一整个颈窝子,好像有一只冰凉的手在他颈后摸了一下似的,蒋舟不由打了个颤。 天菩萨地菩萨王母娘娘耶稣法老上帝…… 蒋舟把不同流派囫囵在心里念了一遍,双手抱着程秉的胳膊,往他身边凑得更紧了。 他这副模样,好像这荒郊野外的,随时能跳出来一只无头鬼把他吓死。 蒋舟骨架小,同时身体又很柔韧,在一帮男生哀嚎痛喊着坐位体前屈的时候,蒋舟不仅能轻轻松松推到过手腕,还能原地表演一个下腰劈叉。 心脏鼓噪更甚,程秉下意识张开手臂,把蒋舟揽进怀中,蒋舟立马环着他的腰壁虎一样巴在他身上。 程秉把他搂紧,让他完完全全地躲在自己的怀中,再也受不了一点风雨的侵染。 他想,蒋舟抱起来倒是挺舒服的。 “我姥姥以前在这坡上见到过鬼影。”程秉忽然接着刚才的话说。 蒋舟显然没想到程秉还提这茬,顿时被吓得一抖,随后红着眼睛抬头,一副要把讲鬼故事的程秉咬死在这里模样。 程秉面色淡定地继续说:“后来发现是有人半夜来偷她地里的粮食。” 蒋舟:“……?” 程秉低头,看向怀里的蒋舟,微微一笑:“不要自己吓自己。” 蒋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然后真没忍住,愤怒地扭头,张口在程秉的锁骨恶狠狠上一咬。 受abo世界的影响,加之前两天被人咬着后颈标记过,蒋舟下意识选择的报复方式就是咬人,咬完才觉得不对。 明明在咬人,又好像多出来一股说不出来的亲近。 他眨眨眼睛,一点点松开牙关,回退。 程秉在他完全退出之前,面无表情地说:“好痛。” 蒋舟注意力被岔开,哼一声说:“你活该。” 程秉说:“嗯。” 蒋舟:“……” 蒋舟不想搭理他,转身要走。 没走成,因为程秉拉住了他的手指。 蒋舟回头,睨他。 程秉蹭过来,语气很低:“消气了吗。” 不知道是在问什么。 蒋舟想了想,用拇指和食指冲他比了个手势,说:“一点点。”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什么。 消气了一点点,就是还有些在生气的意思。 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消了气,又不清楚怎样才能让他完全不生气。 程秉只得将他的手指勾得更紧了些,小声说:“对不起。” 蒋舟只教过他这个。 不知道是否管用。 第34章 大概是有些管用的。 尽管蒋舟并未回答,只是很深、很久地看了程秉一眼。 随后,他用手轻轻碰了碰程秉的脸,摸到一手湿润的凉,便小声说:“我们先回去吧,姥姥等很久了。” 第41章 程秉的脸往蒋舟的手心偏了一下,这看上去像是想就着蒋舟摸上来的手,蹭了一下似的。 但蒋舟只是一触即分,这个动作有些晚了,也显得有点微弱,蒋舟并未察觉。 只有程秉察觉了,所以他的动作一下顿住,停滞的身形里,甚至还带着一些怔愣和不解。 仿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举动。 “愣着做什么?”蒋舟转身打算走,却见程秉站在原地看着他,眼眸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秉眼睫一垂,遮住了眸底的情绪,半晌动了动嘴唇,说:“没什么,回家吧。” 蒋舟狐疑地瞅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又看不出什么,只好放下心里的奇怪,小小哦了一声,同他肩抵着肩,走向回家的道路。 袁姥姥本名袁月,在乡下有一个两层的砖头房,原来是土房,后来沈玉寄了钱回家,才改建成了砖头房。 灰暗的天空下,濛濛细雨中,在不远处的田坎边,有一座白色的小房子,二楼的外墙上贴着一些彩色图案的瓷砖,一缕青色的炊烟从烟囱里飘出来。 蒋舟和程秉赶回家的时候,姥姥刚把饭烧好,堂屋的饭桌上,放着木桶饭,蒸鸡蛋,蒜苗炒腊肉,蒸香肠,还有一盘溜了醋的炒莲白。 蒋舟下午明明吃得很饱,这会儿被香气四溢的农家饭一勾,肚子顿时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袁月穿着藏青色的外套和灰色的棉麻裤子,从厨房里钻出来,消瘦皱巴的手上端着两碗汤。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她身子骨还很硬朗,个头不高,却很挺拔,走路十分稳健,带着一阵风。 她的头发还很茂密,只是有些花白,长度齐耳,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些深褐色的皱纹,大概是不苟言笑的缘故,唇角两边的木偶纹很深,看上去像刀刻的一样凌厉。 这让她看上总是显得很不高兴。 “姥姥。”程秉走进堂屋,招呼了一声。 袁月的眼皮有些往下耷拉,眼睛往他们俩身上一瞅,看了几眼,她苍老的声音才在寂静空旷的堂屋里响起:“过来喝点姜茶,散散寒。” 蒋舟从程秉的背后探出个脑袋来,眼睛弯起来,笑说:“谢谢姥姥。” 他从袁姥姥的手里接过姜茶,递了其中一碗给程秉。 蒋舟喝下这碗姜茶,被辣得直吐舌头,扭头一看程秉,发现他皱着眉,显然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好辣。”蒋舟在他耳边小声诉苦。 程秉不动声色地抬眸一看,见姥姥又转身去厨房了,便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一会儿我去姥姥的糖罐里,给你偷糖。” 蒋舟睨他:“你偷姥姥的糖,我要和她告你状。” 程秉挑眉:“你告,反正每次也都是你吃。” 不仅有糖,每次有什么好,他姥姥总是会想到蒋舟。 蒋舟咂摸出这句话下,那一丝微妙的不对劲,他看向程秉,说:“你知道姥姥为什么每次都……”给我糖吃吗? 话没说完,姥姥又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了个盆,里面有个铁勺。 是米汤。 程秉没听清蒋舟的话,快步走过去,接过姥姥手里的盆,端到桌子上。 蒋舟又默默地把嘴闭上。 算了。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一顿饭吃得喷香,农家柴火饭带着一股很特殊的木头香气,蛋很滑嫩,莲白爽脆清甜,腊肉鲜香,蒜苗沾了肉的油气,非常下饭,蒋舟一连吃了两大碗饭,还喝了一碗香甜的米汤,撑得肚皮滚圆,难受地蹲在门口哼唧。 程秉想去厨房洗碗,结果被姥姥赶了出来,只好出来找蒋舟。 见蒋舟蹲在地上,不由皱了下眉,走过去说:“蹲着不会更难受吗?” 话刚问出来,程秉就顿住了。 蒋舟,还有他腿上那只肥硕的黑狸花一起抬头看他,表情都挺无辜。 程秉无语片刻,递过去一板从家里找到的消食片,问:“不是胃里难受?还要蹲着摸猫。” 猫大爷瘫在蒋舟腿上,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表情很拽,很不屑,一脸那咋了的表情。 “它自己靠过来的。”蒋舟悄悄声说,“我刚来的时候,它都不理我呢。这会儿纡尊降贵肯靠过来了,我当然不能把它惊跑了。” 程秉黑沉沉冷冰冰的眸子,盯着这只肥梨花看了一会儿,说:“你这么喜欢它?” 蒋舟接过他手里那板消食片,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黑jio狸花大佬的脑袋和耳朵,听它嗓子里发出来的呼噜呼噜声,轻声细语地说:“谁会不喜欢猫猫呢。” 啧。 嗓子都夹了。 程秉面无表情地蹲下,再面无表情地和猫对视,猫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危险,脑袋机敏地支棱起来。 狸花大佬仰起头,灰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瞪着程秉,然后从蒋舟的腿上站起来,恶狠狠地哈了他一声,从蒋舟的腿上跳下去,跑了。 蒋舟迷惑地扭头看他:“怎么你来它就跑了?” 天色已经快黑完了,程秉扭头看向对面变成一片模糊黑影山坡,说:“它胆子小。” 真的吗?胆子小还主动跳我腿上? 蒋舟半信半疑,没深究,抠了几颗健胃消食片进嘴,嚼嚼嚼,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他问:“怎么袁姥姥家里还有消食片?” “我上大学之前,她说要回乡下住,当时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程秉简单地回答了。 蒋舟的视线落到院子里的监控上,又想起厨房里装好的热水器,门口搭的煤气灶等等,想,准备的恐怕不止是一些东西。 他小小地噢了一声。 听起来挺乖。 程秉又扭头看他,即便是在这样的黑暗中,蒋舟的眸子看起来仍是亮的,像落了星子进去。 可抬头一看,天空又黑漆漆一片。 不知道他这抹光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程秉正要启唇说点什么,就看见姥姥又出来了,手里拿着几件衣服,对他们说:“水烧好了,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免得感冒。” “好——”蒋舟拖长尾音甜甜应了,“谢谢姥姥。” 程秉走过去,接过姥姥手里的衣服,也低声说了句:“谢谢姥姥。” 袁月的个子大概有一米六,视角比程秉矮上不少,听到程秉这句话后,她下垂且浑浊的眼睛,向上一抬,很深地盯着他看了两秒。 然后,程秉听见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枯瘦黝黑,皱巴粗糙的手抓住了程秉的手臂,然后紧了紧。 很用力,仿佛正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在她身体里流动。 程秉看见姥姥抿紧的嘴唇动了动,像河蚌紧闭的壳一样动了动,她大概想说些什么,但摸到程秉仍然有些濡湿的衣袖,许久后,也只是哑声说:“先把衣服换了吧。” 程秉也低低地应:“好。” 蒋舟走过来,靠在程秉身边说:“我们俩一起吧,节省水还节……唔。” 这回是蒋舟的嘴巴被反手捂住了。 他脸小,程秉手捂上去,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对圆溜溜的眼睛。 蒋舟懵懂地眨了眨眼。 连袁姥姥都露出了不太赞同的神色:“胡闹,仔细他欺负你。” 他欺负我?他怎么欺负我? 在浴室里和我摔跤扭打在一起? 蒋舟皱起眉,眼睛睁大,亮晶晶的,一看就是要不服气地反抗。 程秉继续捂着他的嘴,把他反抗的动作制住,语速很快地对姥姥说:“姥姥,我先带他进去放水。” 然后拉着他走了。 袁月看着他俩亲昵的背影,一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移开视线。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蒋舟后颈上的抑制贴戴了一天,又淋了一场雨,已经有些脱胶了,耷拉了半截下来。 而他洁白干净的后颈上,腺体的位置,还留有一圈浅浅的牙印。 - 蒋舟被程秉按着脖子拖到二楼,二楼的卫生间修在宽阔的阳台上,阳台是露天的,搭了几根晾衣绳,他们挤在通往阳台的狭窄小道上,外面就是淅淅沥沥的雨幕。 蒋舟不舒服,他扒拉程秉的手,把自己从他的桎梏下挣开,然后不高兴地瞅他,冲道:“干嘛!” 程秉无奈地摁了下自己的额头,说:“蒋舟,你现在是omega。” “我知道,那怎……” 话语戛然而止。 神经大条蒋下舟同学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等等等等等。 在这个世界,abo为第一性征。 男女才是第二性征。 所以,他现在和程秉是异性。 邀请他一起洗澡在别人眼里约等于洗鸳鸯浴。 蒋舟:“…………”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两秒过后,蒋舟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从程秉手里夺过干净衣服,嘴硬道:“那怎么了,我、我们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原来的世界我俩都是直男,清清白白,洗、洗个澡怎么了?东北大澡堂里,大老爷们儿还互相给搓背呢!” 第42章 程秉掀起眼皮,眸光微凉:“你想我给你搓背?” 第35章 蒋舟本想想说,搓就搓! 但他的脑子好像不听使唤似的,之前在热潮期被刻意压下来的记忆,如同水里上浮的气泡,一连串地浮现出来。 甚至还自动虚化了场景,朦胧了光影,连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被处理,只剩下一片安静的暧昧。 彼此皮肤的接触,体温的交|融,都格外明显。 程秉说话的嗓音都变得低沉好听,小羽毛似的挠着耳朵。 “……我要洗澡。” “现在不能洗。” “我就要洗澡!” 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 “……你洗吧,我出去等你。” “啊,你不陪我吗?”蒋舟听见自己腻得像狂吞了三吨糖一样的嗓音响起,大概被浴室里热腾腾的水蒸气烘化了,像是拉着丝的,粘腻得蒋舟头皮都发麻,根本不想承认这操蛋的夹子音居然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 听得他拳头都硬了,只想赶紧把这只夹子精揍死,再把声带从他的喉咙里掏出来,好让他再也不要发出这种诡异的黏不拉几的音色。 但很奇怪,蒋舟回忆起来拳头硬了,按理说,程秉也应该拳头硬了才对。 然后再把这一拳砸他脸上,再把他扔在浴室里不管。 奇怪的是,程秉并没有。 朦胧模糊的蒸汽下,他的眼神格外深沉,林间雪的气味和桃子糖的气息,在这一片潮|热中,疯狂地纠|缠。 程秉重新蹲下来来了。 “……手抬起来。” “……腿也抬起来。” “……不要乱动。” “程小秉我背上洗不到你帮帮我嘛。”那该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浴室里静默许久,程秉的嗓音比刚才还要低沉:“嗯。” …… 我靠。 这该死的热潮期怎么没完没了的! 那几天晚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儿! 蒋舟钻进浴室里,嘭一声把门关上,羞耻大喊:“不用!!” 他落荒而逃的架势很明显,嗓音隔着一层门板传来,有些发闷。 程秉嘴角弯了弯,眼睛里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点笑意。 蒋舟,真是挺有意思的。 晚夜微凉的风吹来,湿润的凉意重新浸上他的面颊,不知怎的,蒋舟刚才红着脸说的那句“清清白白”,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蒋舟不止说过一次,他们之间是清白。 之前和林乐打电话的时候,也说过。 一句没有由来的话,突兀地出现在他心间。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清白的。 啪嗒。 屋檐下,一滴冰冷带着腥气的雨水,突然滴落,砸在程秉的脸上。 他猛然回神,连带着心脏都一震。 他刚才……在想什么? 哗啦—— 浴室里传来放热水的声音,程秉慢慢呼出一口冰凉的气,有意无意地把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压在心里最深处,垂下眉眼离开。 - 雨一直下个不停,甚至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外面还打起了雷。 袁月给程秉和蒋舟一人收拾了一间房,农村人总是睡得格外早,晚上十点,她就早早地躺上了床。 偌大的房子安静下来,只有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和雷声。 程秉吹完头发,回到房间,身形蓦地一顿。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出现在他床上。 蒋舟洗完澡洗完头,穿着他的旧衣,是件黑色的套头衫,他穿有点小了,不过蒋舟穿刚好合适,只是领口有点大,完完整整地露出了那节白腻漂亮的脖颈。 程秉的脚步凝滞了一瞬。 蒋舟的后颈上,还带着他的牙印。 只是快要消失了,只有若隐若现的一层。 程秉的牙尖忽然有些发痒。 “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蒋舟往边上一挪,手放在身侧,拍了拍。 程秉的眉心跳了下。 穿着他的衣服,身上全是他的味道,躺在他的床|上,无知无觉地笑着对他说快过来。 大概在蒋某人的眼里,他们真的是十分清白。 连引诱的姿态都做得如此坦荡。 蒋舟见他久不过来,以为是在担心袁姥姥发现,于是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出来的时候看过了,袁姥姥已经睡啦,不会发现我俩睡一起的。” 说得好像偷情似的。 程秉呼吸沉了下。 他闭上眼睛,缓了两秒,伸出手指掐了掐眉心,睁开眼睛,所有的意乱和心浮气躁,尽数被他压下。 在蒋舟看来,程秉只是莫名其妙地用手指抵了下眉心,毕竟他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冷冷淡淡,冷静自持的高岭之花模样。 所以蒋舟丝毫没有察觉,他们此时此刻的氛围,有什么不对。 程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也没有提醒。 他安安静静地垂下眼睫,走到床边,慢慢躺上去,靠在蒋舟的身边,低声问:“过来做什么?” 蒋舟靠过来,他身上的信息素,连着体温,一起热烘烘地扑上程秉。 在湿凉的夜里格外明显。 蒋舟在程秉的左边,他靠过来的时候,程秉左边的皮肤,也一下麻了。 奇怪。 不是没有过更亲密的时候,蒋舟的热潮期,他们甚至差点吻到一起。 但程秉今天总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好像连对方的呼吸都变得格外明显,不容忽视。 程秉感觉到他的鼻尖,靠近了自己的颈侧,而后轻轻地嗅了一下。 一口热气吐在他的颈窝,他听见蒋舟带着些迷离的声音很轻很软地响起:“我们今天,还没有吸信息素呢。” 蒋舟甚至完全趴在程秉的肩上,湿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边:“——你不想吗?” 话音一落,程秉体内的信息素,瞬间开始不安的沸腾,翻涌。 被空气中甜腻的桃子糖香气一勾,林间雪就疯狂地溢出来,充满渴求地将蒋舟团团包裹。 尽管他看上去,还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他低下头,蒋舟正好也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程秉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蒋舟偏过头,朝他露出个笑。 乖乖巧巧,但眼尾翘起来的弧度,怎么看都带着点不怀好意。 于是程秉终于在这一刻明白,这的确是蒋舟某种恶意的引诱。 ——只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 不过是什么原因都没关系。 程秉顺从地低下头,手环上他的腰肢,想把他揽进怀里,然后不顾一切地攫取他性腺上溢出来的信息素。 但蒋舟抬起手,把他的嘴唇捂住了,也借由这个动作,阻止了他的靠近。 他不给程秉闻。 信息素在体内喧嚣不止,无数恶欲本能地从alpha的身体里冒出来。 比如说,他此时此刻,应该把不听话的omega抓起来,锁在不见天日的深处,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为人为所欲为。 这些古怪恶劣的欲|望,在程秉的身体里流窜,但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动。 蒋舟不让他闻,他就听话的不闻了。 程秉竭力披着那张克制冷淡的皮,乖顺地停在原地,把所有应说的不应该说,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藏匿于自持的皮囊之下。 “今晚咱俩不说清楚了。”蒋舟的嗓音好像也被他的桃子糖信息素沾染了,明明是凶的语气,却又显得很黏糊,“你就别吸我信息素。” 程秉心想,原来蒋舟憋了一天,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静静地看着蒋舟,微垂的睫毛长而密,在眼底打出一片阴影,但是却不显得沉郁,也看不出来生气。 硬要说话的话,这眼神像极了春天里冰冻化开的湖水,泛着细微的涟漪。 “你要怎么说清楚?”他在蒋舟的手心里问,嘴唇都蹭着他的皮肤。 蒋舟觉得掌心很痒,触感奇怪,让他整条手臂都麻酥酥的。 但他忍耐住了,仍旧捂在程秉的脸上。 和以往捂脸的姿势不同,这次蒋舟是竖着捂在他的脸上,两根温软的手指搭在他的眼皮上,触感是柔软的。 当然,活人的皮肤都是柔软温热的,但蒋舟的心里还是很奇妙的产生了一点波澜。 好像,他也是头一次清楚的知道,程秉看上去这么生人勿进,但只要靠他近一点,摸下一他,就能发现他实际上,也不是冷的。 “说。”蒋舟贴近他,望进他的眼底,低声说,“我讨不讨厌你,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程秉这回很乖觉,他伸出手,捏住蒋舟的手腕,蒋舟以为他要把自己的手捉开,顿时露出了不满意的神情,像晚上那只蹲在他腿上的狸花大佬,炸起皮毛要哈人的时候。 第43章 不过蒋舟炸的毛很快就顺下去了,因为他发现程秉并不是要把他的手拉开。 程秉只是圈住了他的手腕。 蒋舟的手腕细,腕骨凸出,程秉手大,轻轻松松就将他的手腕拢在掌心。 程秉握住他的手腕,眼帘合拢,这姿势甚至是有点像他主动的被蒋舟束缚住。 掌心上的触感更加明显,蒋舟的手不由颤了一下,于是程秉捏住他的手就紧了一紧,还把他的手往自己脸上一推。 这就太不对劲了。 蒋舟终于发现了程秉今天超乎寻常的包容,他好像……好像把自己冷冰冰的外壳打开了一点,还容许了蒋舟进入,把他里面弄得乱七八糟。 难道是今天他回来,看见了妈妈的墓的缘故吗? 所以……情绪和态度要格外的柔和敏感些。 蒋舟指尖颤栗,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将手撤回来。 他盯着程秉看。 许久,程秉的呼吸一深。 他闭着眼睛,从嗓子里说出了这句含混的话:“你说了算。” 第36章 明明是在威胁别人。 但蒋舟在听到程秉说的这句话,心脏却很突然地跳了一下,心尖变得麻麻的,几乎快要融化,呼吸也因为心脏跳动的频率而变得紊乱。 “真我说了算?”蒋舟又问了一遍。 程秉睁开眼,从自下而上的视角看他,他的睫毛长长直直,明明是锋利的弧度,眼尾却垂出了一点顺从的意味。 “嗯。”程秉回答。 蒋舟又贴近了他一些,额头都要抵在一起,眼睛里也只看得到彼此的眼睛。 程秉以为,他接下来大概又要问,自己是不是讨厌他。 心跳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好像它的主人也有些紧张,不知道接下来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程小秉,你才不讨厌我呢。”但出乎意料,蒋舟只是认真地望着他,这么说了一句,“你是害怕,害怕承认你其实特别在意我。” 离得太近了,程秉几乎可以看见,他蜜色的眼瞳里,晃动着细碎的光点。 像星星掉了进去。 程秉的心脏完全不受控制地炸开,收紧,他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蒋舟便接着用湿漉漉的,很轻的,含着一团气一样的嗓音说:“所以你才想让我讨厌你,好让我们俩关系好不起来,是不是?”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乡下卧室装的灯是很多年前装的白炽灯,光线有点刺眼,看人看久了,眼睛会有点发花。 但他们仍然没有挪开视线,打出来的呼吸夹杂着彼此信息素的味道,几乎要融在一起。 程秉觉得,蒋舟的眼睛几乎是灼着火光的,明亮炽热,几乎要烧到人的心里去,把一切阴暗的、矫饰的,统统烧个一干二净。 只得露出那颗心脏最本来的模样。 程秉看了他许久,而后嘴唇微动,轻声说:“不是。” “不是?”蒋舟的眼睛眯起来,打量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话,“那是什么?” 程秉垂下眼眸,不知道是要就此沉默,还是在思考要如何回答。 蒋舟捂他脸的动作一变,变成了掐住他的两腮。 程秉面部骨骼立体,线条利落,脸上的肉不多,即便被掐住那张脸也没崩,不过看起来倒多了几分柔和,还显得有点无辜。 “程秉,我就问这一次。”蒋舟忽然说。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程秉的心蓦地一惊,随后往下一沉,像吞了一块生冷的铁。 他迅速抬眸看向蒋舟。 但蒋舟的神情并不冰冷,他的目光甚至是柔和的。 尽管他嘴上还在说:“只有这一次,如果你不说,我今天,明天,以后,永远,再也不会问了。你想我讨厌你,我就讨厌你一辈子,也一辈子不理你。” 在这一瞬间,程秉根本分辨不出来,蒋舟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的心脏被人拧紧,变成了很酸涩的一团,像被泡胀的毛巾被人毫无章法地挤成一团。 程秉终于动了动嘴唇,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忽视的,不敢触碰和回想的记忆,从脑海深处里翻了出来。 他嗓音沙哑地说:“我只是……” “只是?” “害怕……伤害到你。” - 在最开始,程秉的确是讨厌蒋舟的。 程秉在程家,没有见过这样像他这样的小孩儿。 程家是个大家族,人员关系复杂,即便是小孩子也都精得厉害,他们天然就会划分派系与阶层,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而对于程秉这样的身份,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呈现出一种不疏远也不亲近的态度。 谨慎又小心。 但蒋舟好像天生就少了点谨慎小心,他才不管你来自哪里,又是什么身份,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意识。 在他看来,这世上的事,哪里有那么复杂的呢。 喜欢就要一起玩,不喜欢就不要一起玩。 他只是想和人交朋友而已,于是他就是带着灿烂的笑容,招呼都不打一声,热热闹闹地挤进你的世界。 一看就是……在爱里被泡着长大的孩子。 程秉小时候,虽然是当做程家的继承人来培养,但他的日子并不过舒心。 他的父亲总共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身体不好,早早离世了。 在程筹备第二桩商业联姻的时候,遇见了沈玉,而沈玉意外怀上了程秉。 程驰这么多年都膝下无子,虽然又娶了一任妻子,但和新任妻子也没孕育出个一儿半女。 程秉出现得恰当,又不恰当。 后来程秉诞下来后,被送到程家教养,程驰的第二任夫人姓林,林夫人待他一般,虽然不至于苛待,但也并不热络,她也从未对程秉隐藏过他的身世,以至于那家里谁都在背后嚼两句舌根。 流言蜚语伴随了程秉的整个童年,而程家对他的要求异常严苛。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歇下来的时候,每天都被各种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而他不管达到了多么优异的成绩,程家人总是不满意。 后来程秉便明白,其实不管他怎么做都没用。 因为他们只是不满意自己的出身而已。 所以才会在林夫人怀上孩子的时候,马不停蹄地把他送走。 被送走的时候,程秉并不留恋程家。 他只是觉得灰心和厌恶,或者,也有一点愤怒。 程秉在想,程家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像个转盘,他只是转盘上的一颗被人拨弄在指尖的弹珠。 他被蒙蔽在里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看不清。 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是姥姥。 刚回家的时候,程秉有过隐隐的期待。 程家未曾给他任何温情,那姥姥呢? 程秉心里的期待一直到回家,看见母亲的遗像和坟墓。 他如同被雷电打了一鞭子,顿时呆滞在原地。 坟前有还有祭拜的痕迹,坟包上插着魂幡,碑前留有烧尽只剩木棍的香蜡,红蜡如同滴落的眼泪凝固在地面上。 回来的路上,姥姥没怎么说话,程秉也没怎么说话,只绷紧一张脸。 直到看见母亲的坟墓,那一瞬间,他稚嫩的脸上刻意强装出来的冷静和无事裂开了缝隙,几乎是无可抑制地流露出怔愣和悲伤。 回来的路上,一个被他忽略的事实,终于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因为程家不允许,还从未回来祭拜过。 姥姥……会怎么看他呢。 …… 程秉从未和任何人提过自己的过往,讲述得很低,也很慢,蒋舟认真地听着,呼吸都放轻了。 听到这里,讲述停了。 程秉好像是在说局外人的故事,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蒋舟却感到很难受,他的瞳眸变得湿润无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程秉低眸看着他,眸光轻轻浅浅,低声说:“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并不难过。” 现在不难过,不代表以前不难过。 以为自己不难过,不代表真的不难过。 蒋舟手足无措,甚至有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感觉。 他简直像捡到一只受了伤的猫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围在原地团团打转的笨人。 程秉按上他湿红的眼尾,轻轻摩挲:“哭什么。” 蒋舟摇摇头,捏着他冰凉的手,用温暖的掌心给他取暖,含着一点鼻音说:“你好好长大了。真厉害。” 大概只有蒋舟才会觉得,能好好长大也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 程秉笑了笑,说:“谢谢。” 过了一会儿,蒋舟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认真地问他:“那……你为什么,和我这样啊?” 程秉看了他许久久,那双眼睛沉静而温和,甚至是带上了一点无奈。 第44章 “因为嫉妒啊,蒋舟。” 蒋舟的家庭,是程秉从来没有见过的家庭。 父母不是冷漠的合作关系,彼此之间恩爱和谐,没有怨怼,蒋舟在充满爱的家庭里诞生,蒋征和钱栩云对他没有严苛的要求,只要他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蒋舟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可以骑在父亲的肩上看风景,可以拉着妈妈的手奔跑。 虽然也惹了点小麻烦,不过这些麻烦大都不是蒋舟主动招来的。 大概是小时候深受各种充满正气的优质国产动画片以及优质国产武侠片的影响,蒋舟本人自带一身侠气,平日里最爱就是见义勇为,连路边的小猫受伤了都要捧去诊所。 ——虽然实际上那只猫只是躺在路边晒太阳睡觉,并给了不知死活地小蒋舟一爪子。 钱栩云头痛地拧着他的耳朵去医院打了疫苗。 总而言之,程秉也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会被别人的幸福吵到。 偏偏蒋舟还要一路叽叽喳喳吵到他的面前,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呀?为什么不说话呀?为什么不和我玩呀?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为什么不和我做朋友呀? 我不好吗?你不喜欢我吗?你不寂寞吗? …… 吵得程秉耳朵都疼。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因为不想。 因为烦。 因为我妈被我害死了,我爸不想认我,我姥姥不喜欢我。 但你很幸福。 ……所以不想和你玩。 程秉说到最后,声音都放小了,呼吸也放轻了。 明明说着讨厌,说着不想要和对方玩了。 他的双手却环着蒋舟的腰,把他抱得更紧了。 程秉垂眸观察蒋舟的反应,他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带着些微忐忑的意味,像在等待一个时隔多年的审判。 蒋舟的身体轻轻动了下,看起来像是要挣扎,离开他的怀抱。 程秉的手臂顿时僵在原地,却又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阻止蒋舟的离开。 出乎意料,蒋舟并没有从他的怀抱中逃脱,也没有失望或是生气,他的眼睛甚至微微弯了起来,眼瞳里流露出温暖的色泽。 他从手心里摊出来一个草莓发卡,语气里含着笑:“你不想和我玩,送我发卡干什么?” 第37章 程秉显然没有想到,蒋舟会拿出这个。 他一时有些发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身体顿时比刚才还要僵。 偏偏小坏蛋蒋舟还故意地问:“原来的世界,也送了草莓发卡,对吧?” 程秉:“……” 程秉沉默两秒,然后闭上眼睛,认命地点了一下头。 “哟。”蒋舟哼哼笑了两声,“说嫉妒我,不想和我玩的程小秉同学,原来会偷偷给我送礼物啊?” 以前都是程秉阴阳怪气他,蒋舟这回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那语气,简直能转出个九曲十八弯来。 程秉被他闹得,一下什么沉闷的心情都没了,只剩下满腔无奈,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羞耻。 但他比蒋舟内敛多了,面上什么都察觉不出来,瞥了蒋舟一眼:“你要当歌手了?” 蒋舟脸一垮,拧了一把程秉腰上的肉,目露不满,小声凶道:“现在是我在审问你,你给我端正你的态度。” 程秉只好听他话把嘴闭上。 “干嘛偷偷给我送?”蒋舟把发卡捏在指尖,放在程秉眼皮底下晃,眼底流动着狡黠的光。 他总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两个人之间凝涩的气氛化开,变得自然轻松起来。 虽然代价是,程秉不得不面对自己小时候干得一些不太高明的事。 蒋舟发现程秉的耳朵红了,不是特别红,只是有一层粉,但是因为他皮肤是冷白色,所以有任何一点颜色都会很明显。 程秉察觉了他戏谑的目光,沉默半晌,伸出手拿下了他捏在手里晃个不停的草莓发卡。 卡通形状,圆滚滚的,挺可爱的。 当时会买,实在是个意外。 - 蒋舟的生日,和程秉的生日离得不远。 程秉的生日在三月份,蒋舟的生日在初夏,五月份。 蒋舟本人就像一团初夏的太阳,明媚的,有着微的热度,却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他过来挨你一会儿,即便离开的时候,你都还能感觉到身边有他晒过留下来的热气。 春天很快走到了尾声,许多花朵已经热烈地开过,树木吐出的新芽也飞速地变绿,它们的生命力总是要到夏天冒出一点头的时候,再开始疯狂地生长。 程秉的生日过后,蒋舟再没有来过。 他来的时候,程秉嫌他吵,嫌他烦。 可等他真的不来了,又觉得……不习惯。 就好像,那一把阳光从你身边撤走了,他再也不照耀你,你也再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温度。 身边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程秉和蒋舟在同一个小学,同一个班级读书,是同学,但不是同桌。 蒋舟的同桌是个小胖子,姓许,叫许自在,估计是爹妈取得这个名字很不错,许自在真的很自在,完全不社恐,和谁都能聊,跟蒋舟两个人简直是臭味相投,两人在课上小话就没停过,还被老师叫过好几次拿书去后面站着。 俨然已经有了十分深厚的革命友谊。 这天,程秉又听见了他们在课上聊天。 他的座位在两人的后面,不过鉴于他们俩说话的声音不小,因此也听得十分清楚。 “舟舟,你是不是要过生日啦。” “是呀是呀,我妈妈说那天会给我订一个超级大的蛋糕。” “哇——真好!我也想吃!” 漂亮美丽的蛋糕,对小朋友来说,总是有着非常强大的吸引力。 蒋舟大方笑地说:“好呀好呀,欢迎你来我家玩哦!” 两个小萝卜丁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叽叽咕咕,咕咕叽叽,兴奋得不行,甚至已经在探讨那天玩什么游戏了。 “……诶对了,程秉不是和你家在一个小区吗,那天他也在吗?”许自在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他以为自己很小声,但其实嗓门很大,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已经第n次朝他们投来了警告的视线,而这俩小萝卜丁头根本没注意到。 这句话也轻飘飘地落进了程秉的耳朵里。 他看见蒋舟下意识扭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不自然地在半空中交汇,似乎只是一个意外,因为彼此都很快的挪开了视线。 程秉的目光看向讲台上的黑板,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是两道计算题。 只是不知道为何读起来有点晦涩,像什么外星文字在黑板上乱爬。 蒋舟神色冷淡地转回头,程秉听见他无所谓地说:“哦,他不在。” “啊,为什么?我看你们俩之前关系很好啊,不是好朋友吗。” “我和他不是朋友。别提他了。” “好吧。” 两人又换了个别的话题聊天。 然后被忍无可忍的数学老师叫上去做题了。 两个完蛋玩意儿一边做题一边挤眉弄眼地对视一边笑,乐得嘎嘎嘎的,把班上大半部分同学都逗笑了,最后题都没做完就被数学老师叫到外面去站着罚岗。 程秉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这一切。 直到老师点他的名字叫他上去解题。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题解出来的。 只记得他偶然看向门外,阳光晒到教学口的门口,看见蒋舟和许自在被罚站了还不老实,两个人又凑在一起说小话。 蒋舟总是和谁都能看起来关系很好。 他们被罚站后收敛了一点,但又没完全收敛。 数学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这两个不安分的小孩儿,顿时头痛不已,出门让他们在教室外面一头一尾站着。 程秉这才继续把板书写完。 下午放学,程秉来到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他的笔用完了,打算买几支新的。 他们门口的文具店,说是文具店,但其实什么都卖,各种不太健康的小零食,小玩具,带着哄骗性质的抽奖卡册,还有一些发卡头绳之类的生活用品。 有两个小女孩捏着一个发卡聊天。 “这个发卡好可爱。” “啊呀,这个发卡要十块。” 十块对于那个时候的小学生来说,可谓是天价了。 程秉选笔的时候,余光瞥到一眼。 是个草莓发卡。 做工很精致,在z城这种小地方,可以说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精致。 大概有小朋友两根手指那么大,鸭嘴夹,上面的草莓红彤彤圆胖胖,卡通形状,可爱喜人。 不知怎的,程秉一下想起来了蒋舟手里那颗,被他打掉落在地上的草莓。 被别人糟蹋心意是会伤心的。 打坏了别人的东西,应该是要赔的。 第45章 那两个小女孩最后还是没有买那个发卡,而程秉那天大概被魔鬼控制了。 他鬼使神差地买下来了。 还在蒋舟过生日当天,特意找到一个谁也没有发现的空档,把这颗草莓“赔”了回去。 但那天蒋舟吃坏了肚子,家里乱作一团,钱栩云忙着带蒋舟去医院,蒋征忙着把家里的小朋友一个一个送回家。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颗悄悄出现的草莓。 这样也好。 程秉心想,他和蒋舟本来就不要当朋友比较好。 - 冷硬的白炽灯光下,蒋舟的眉目依旧是柔和的,眼睛里带着细微笑意,说:“不和我做朋友比较好的话,那你又为什么想要来道歉?” 程秉顿了一秒,说:“我没……” 蒋舟立马说:“那你现在道。” “……”程秉还是说,“对不起。” 蒋舟嗯哼一声:“那你又为什么想要来道歉?” 程秉沉默地看着他。 蒋舟捏着手里的发卡,晃啊,晃啊,晃:“还送我个女孩子的发卡。” 程秉终于承认:“是我做得不对,道歉是应该的。” 蒋舟皱起眉毛:“你就承认其实你想和我做朋友能怎么?是嘴巴会烂掉吗?” 程秉没说话。 蒋舟眉眼弯弯,翘着尾巴,有点小得意,自顾自地点头说:“我人这么好,想和我交朋友简直是人之常情嘛。” 对,所以蒋舟身边一百零八个朋友都不止,走在校园里每隔两分钟就能遇到熟人和他打招呼,真要论资排辈,程秉不知道要排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谁想和你交朋友。”程秉用很低的声音说。 蒋舟立刻眉毛一竖,脸一垮:“你再嘴硬一个看看?” 程秉又不吭声了。 蒋舟琢磨琢磨,总觉得好像还有哪里不太对劲,他老感觉程秉应该还藏了点什么没说。 于是他好奇地问程秉:“除了这些,还有吗?” 当然还有。 程秉低眸看他,看了很久。 却一直无言,什么都没说。 - 很快,又过了一段时间。 程秉和蒋舟依然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直到—— 一场意外出现。 程秉那天下课后值日,回家得比平时更晚。 回去的时候,他看见蒋舟正蹲在门口哭,呜呜咽咽的,好可怜的样子。 察觉到有人过来,蒋舟连忙从膝盖里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哭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目光朝程秉投来。 他脸都哭得通红,晶莹的泪水在脸颊上闪烁,程秉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哭得这么伤心过,脚步不由一顿。 看见是程秉,他扬起来的眉梢耷拉下去,露失望的表情,然后又重新把脸埋在腿上,还望门里面挪了挪,避开程秉的视线,继续哭。 没有丝毫要搭理他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有程秉在,蒋舟克制了自己的哭声,变得很小,微弱地哽咽着,更像什么受伤的小动物了。 程秉抿了下嘴唇,背着书包,沉默地走到自己门前。 他的动作比平时迟缓,也比平时慢,慢慢摸出钥匙,放到钥匙孔上。 蒋舟恰好在此时,很重地吸了下鼻子。 程秉转门锁的动作一滞。 他们住在楼道的尽头,旁边就是一闪打开的窗户,今天天气不错,暖橘色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到他们的脚下,无数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整个楼道内很安静,只有他们的动静,这声抽泣过后,一切好像都停止了。 两秒过后,程秉的手从门把上滑落,垂在身侧。 他转过身,朝对面的蒋舟走过去,蹲下,低声问他:“为什么哭?” 第38章 小小的蒋舟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像只被人硬生生从窝里揪出来后回不去的可怜小猫。 听到程秉的声音,他从腿面上抬起一只通红湿润的眼睛,悄悄瞅了一眼。 然后又把眼睛埋了回去,身子往里一转。 是一副拒绝和程秉交流说话的姿态。 换做平时,程秉早就冷着脸走了。 但他今天竟然出奇地有耐心。 他看着蒋舟露出来的发顶,在阳光下被照成了浅栗色,看起来毛绒绒的,很好摸。 楼道里不太干净,灰尘到处都是,一些灰尘在半空中漂浮,最后在阳光下,落在了蒋舟的头上。 一直到蒋舟愤怒地抬起头瞪他,程秉对上他亮得惊心的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他头上。 程秉抿了下唇,小声说:“你头上有灰。” 蒋舟本来都哭得厉害,这会儿又恼上了,整个人很急促地吭哧吭哧喘着气,程秉都怕他万一有一口气喘不上来晕过去,正要给他拍拍背,蒋舟就像头愤怒的小公牛,用脑袋一顶他。 气势如虹,但又哭唧唧细声细气地说:“我不要你管!” 程秉被他撞得差点栽倒在地上,心里也不悦起来,心想,我也不想管你呢。 蒋舟埋着脸继续哭。 程秉从地上撑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耳朵里听着他的哭泣声,看着他瘦弱的耸动的肩膀。 看了一会儿,他说:“没带钥匙可以来我姥姥家。” 蒋舟还在说。 于是程秉又说:“你爸爸妈妈晚上就会回来的。” 蒋舟这才终于忍不了了似的,哭着沙哑地说:“我……联系不上他们了。” 程秉说:“他们工作去了。” 蒋舟一边摇头一边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实际上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忘记带钥匙,但他心里就是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大的恐慌。 止都止不住。 程秉看他哭了一会儿,干脆不管他拒不拒绝了。 他衡量了一下蒋舟的大小,觉得和楼下的野猫其实也差不太多。 然后他双手抱着蒋舟一兜,搂怀里一抬,掂了掂。 有点重。 程秉绷着脸想,和野猫还是有点不小的差距。 蒋舟被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吓到了,连忙把自己缠在程秉身上,免得自己掉下去。 “你干什么呀。”他眼角带着泪,惊惶不定地说。 程秉觉得他太重了,说不出话。 转身一看,门还是关上的。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然后又把蒋舟放了下来,蒋舟觉得他古怪极了,顿时就想跑回去,重新躲在角落里窝着。 但程秉把他放下来后,对着他说了一句:“待着别动。” 蒋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却还是乖乖地带着没有动了。 程秉打开门,然后牵着他的手腕,把他领回了家里。 在走进客厅的一瞬间,蒋舟忽然犯了浑,扒住门框,怎么都不愿进去。 程秉皱起眉毛。 他总是冷脸,显凶,蒋舟抹着眼泪说:“我不要进去,你上次不要我进去我这次也不要进去。” 程秉深吸一口气,又把他给抱了起来,然后用脚勾着门嘭一声把门关上。 他给蒋舟用擦了脸,擤了鼻涕,本来想把人放在沙发上算了,结果视线往下一扫,又看到了他身上的脏污。 今天有体育课,他和许自在在操场上跑来跑去,跑来跑去,跑得一身脏,后颈上,胳膊上,腿上,脚踝上都有灰,衣服也很脏,裤子甚至还烂了一个洞。 程秉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然后他去厨房打开了热水器,让蒋舟去浴室里把脏衣服换下来先洗个澡。 蒋舟没动静。 程秉只好帮他把衣服脱了,让他站到淋浴下面。 期间蒋舟一直非常地老实,老实得甚至有点异常,程秉终于发现了蒋舟的不对劲,回头一看。 蒋舟吸溜着鼻子,那双大眼睛又圆又亮,有点发懵地看他。 他情绪不安稳,又狠哭了一通,这会儿反应有点慢。 呆呆的。 “看我做什么?”程秉问。 蒋舟鼻音很重地说:“你不是程小秉。” 程秉不知道蒋舟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把淋浴打开,先把冷水放掉,在哗啦啦的水声里问:“那是谁。” 蒋舟想了想说:“你是变成他样子的妖怪。” 程秉:“。”有病。 程秉不想理他,没说话,又转身把换气和灯光打开,暖色的灯光洒下来,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蒋舟还在问,嗓音稚嫩,细细小小的,在浴室的噪音里模糊成一团:“你要吃了我吗?” 他问着问着又伤心起来,一颗浑圆的眼泪又啪嗒往下一掉:“我找不见爸爸妈妈了,你还要吃了我。” 热水来了,水雾袅袅,程秉把花洒塞他手里:“我是程秉,不会吃了你,快洗。” 说完他转身准备出去,蒋舟用力抽了下鼻子,小声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 第46章 程秉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蒋舟一边往身上冲热水,一边小声说他:“你表情为什么那么凶啊。” “因为要吃了你。”程秉说。 “你不是说你是程秉吗?” 程秉深吸了口气,不想和他进行这番幼稚的对话,再一看还发现蒋舟根本就洗得敷衍了事,才洗两分钟就伸出一只小手摸上花洒把手准备关水了。 程秉立刻命令道:“把你腿上的灰洗干净了再关水!” “知道了!想和人道歉还这么凶!你个讨厌鬼!”蒋舟也大声说。 程秉眉心一跳:“谁想和你道……” “你!”蒋舟斩钉截铁地说。 程秉闭上嘴,抿起嘴巴,转过身去,不和他说话了。 小蒋舟哼哼唧唧地说:“我才不会那么快原谅你。” 程秉心里冷笑,谁稀罕。 五分钟后,蒋舟说自己洗完了,程秉回头一看,发现他根本没把后颈上的灰洗到,只得拿过花洒,给人搓了搓后颈脖子,确认把人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污,才让他换了衣服去坐着。 蒋舟不爱用吹风机,嫌热嫌麻烦,甩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 发尾尖直往下淌水,滴滴答答地打湿了半个衣领子。 程秉拿着新的毛巾和吹风机过去,蒋舟看了要躲,程秉把人抓住摁在凳子上。 蒋舟还试图讨价还价:“……我就擦头发好了!” “不行。”程秉无情地反驳了。 最后蒋舟臭着脸坐在凳子上,被人吹干了头发。 他们家的吹风机功率不大,风小,不过挺暖和的,吹完头发,程秉放下吹风机,发现蒋舟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有点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垂着,还带着水汽,眼皮微肿透着红,看起来有点可怜。 程秉把吹风机放下,轻轻拍了下蒋舟的肩膀。 蒋舟一下惊醒,睁开眼睛看向程秉。 眼底一片红,还有红血丝。 程秉说:“困的话去床上睡。” 蒋舟瞅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难过失望地垂下眼睫,没有吭声。 他脖子上还有水迹,程秉又把毛巾拿过来,搭在他的后颈上,像擦小动物那样给他擦,问:“你怎么了。” “……想回家。”蒋舟嗓音很细很小,带了点儿呜咽。 程秉给他擦完,把毛巾搭在沙发扶手上,声音也放低了一些:“你在这里等着,等你爸妈回来了,我就送你回去。”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蒋舟最后还是揉着眼睛,被程秉轻轻地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玩闹了一天,又痛哭了一场,蒋舟的精力被耗尽,一沾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程秉坐在床边的书桌,本来在写作业,但写着写着,就有些出神。 他扭过头,去看躺在床上的蒋舟。 蒋舟睡得很熟,很乖,脸上都睡出来了红晕。 但他可能是做了噩梦,眉心微微皱着。 程秉盯着他看了许久。 一个莫名地想法忽然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想,如果许自在这会儿来找蒋舟,肯定找不到了。 因为蒋舟在他这里。 他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程秉扫了一眼时间,是下午六点多。 但他姥姥平时都是八点左右回来。 他从书桌前离开,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房门再关上,全程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看见姥姥手里提了些卤菜,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打开大门。 “没有在门口看见小舟。”姥姥说。 程秉指着卧室轻声说:“在里面,睡着了。” “你把他带回来了?”姥姥问。 程秉点点头。 姥姥对电话里的人说在家里。 她走到程秉的卧室门口,拧开房门一看,里面昏暗一片,蒋舟正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于是她又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遍:“小秉带他回来了,现在在小秉的卧室里睡觉。” “嗯,好。” “不麻烦。” “你安心处理。” “节哀。” 节哀。 程秉本来就隐隐感到不好,听到这两个字,心脏登时往下一坠。 姥姥把电话挂断,程秉便问:“蒋舟怎么了?” 姥姥的眼皮往下耷拉着,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某种悲哀。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也用悲哀的眼神,看了程秉一眼,说:“今晚他在我们家睡,你好好和他玩,什么都别和他说。” 程秉已经猜到了什么,一股同样的悲伤席上他的心头,他默默点了点头,低声说知道了。 他转身重新回到卧室,发现蒋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披着被子正坐在床上,眼神有些发懵。 程秉的身体一僵。 他不确定蒋舟有没有听到刚才他和姥姥的话。 “你……听到什么了吗?”程秉用力地握着门把手,轻声问。 第39章 蒋舟没听懂程秉的话,呆呆地摇了摇头。 程秉紧绷的手这才一松,僵硬的身体也软了下来。 如果蒋舟知道了,大概现在会哭。 哭起来会很麻烦,程秉向来难以应付。 蒋舟似乎只是刚醒,还睡眼惺忪,他从床上坐起来,揉揉自己的眼睛,用困意浓重的嗓音问:“我爸爸妈妈回来了吗?” 他没有听到,程秉心里并没有松一口气,甚至还因为蒋舟这句话,变得有些沉甸甸的。 好像有同样重量的悲伤,也压到了他的心脏上。 程秉让他进来睡觉的时候,特意拉上了窗帘,只开了书桌上的一盏台灯,出去的时候他把台灯关了,现在整个卧室都昏沉沉一团。 蒋舟身上耷拉着薄被,显得人更小只了。 眼皮还肿着,声音是哑的,可怜巴巴的。 程秉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压了一下喉咙,说:“……他们要晚点回来。” 蒋舟很迟缓地说了一个哦,隔了两秒反应过来,问:“你怎么知道?” “你妈妈和我姥姥打电话了。” 蒋舟又很迟缓地说了一个哦。 他在想妈妈为什么没和他打电话。 蒋舟拿起自己的电话手表一看,没电了。 他举起手表,问程秉:“我可以充电吗?” 程秉走过去,拿起他的手表看了看,说:“我们家里没有这个类型的充电器。” 蒋舟失望地收回了手表。 他小狗一样臊眉耷眼的表情,让人很不忍心。 程秉几乎都想说,让他用自己姥姥的手机,给妈妈打个电话。 但好在理智及时阻止了他。 如果打回去,就不能确保蒋舟会不会发现什么。 当然,程秉知道,这已经成为了一个既定的事实,不可能将他蒙蔽到最后。 他迟早是要面对的。 如果换做是程秉,一定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撕开这血淋淋的现实去看。 毕竟逃避没有任何作用,也没有意义,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但他看着蒋舟,脑海里闪过无数他和父母嬉闹开开心心笑着的场景,忽然又觉得,或许瞒一下也好。 蒋舟和他又不一样。 如果痛苦可以晚来一刻,那就晚来一刻吧。 程秉思考了几秒钟,最后问他:“要吃饭吗?姥姥买了卤菜回来。” 蒋舟重新倒了回去,虚弱地摇摇头,弱声说:“我不想吃东西。” 倒是难得。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很馋嘴。 大概全靠他一天到晚到处乱跑超高的运动量,才没让他像许自在一样胖成一个球。 程秉想了想又问:“吃糖吗?我从姥姥罐子里给你拿。” 蒋舟又咕哝了一句什么,没太听清,好像是说他其实不太爱吃那个糖。 应该是听错了,程秉想。 他姥姥的糖都快给他吃干净了。 门外传来姥姥喊吃饭的声音。 程秉出去和姥姥说,蒋舟困了在睡觉,姥姥进来轻声劝了两句,蒋舟大概不想给人添麻烦,勉强起来吃两口,然后又重新躺了回去,姥姥摸了下蒋舟的额头,没有发烧,便让他睡了。 晚上,程秉写完作业,洗漱完要上床,被子一掀开,蒋小舟同学缩在床中央,以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姿态把自己蜷成一团。 都没睡枕头。 程秉躺上去,把他往枕头上挪,这个动作惊醒了蒋舟,他浑身一震,一下睁开了眼睛,抓着程秉的衣袖问:“我爸爸妈妈回来了吗?” 程秉替他盖好被子,默了两秒才说:“没有。” 蒋舟果不其然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眼睛里又冒出来几星眼泪花:“他们难道不要我了吗。” “不是。”程秉不太会安慰人,毕竟他自己也没被安慰过,连学都学不出来,思考半天,只能很笨拙地拍了一下他的背,“只是还在……忙。” 第47章 蒋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泪光闪烁:“你……为什么,打我?” 程秉:“……” 程秉把手收回来,觉得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来衡量蒋舟,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打你。” 蒋舟今天没有心情和程秉掰扯,只觉得爸妈可能不要他了,还把他丢给他最讨厌的程秉,讨人厌的程秉还打他,他简直伤心欲绝。 全然忘了下午自己被人抱回来,好生洗干净塞被子里的事。 蒋舟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抽泣着说:“你不是打我难道还能是在安慰我吗。” 反正程秉现在是真的有点想打他。 但蒋舟哭得那么厉害。 算了。 程秉靠过去,两具小小的身体依偎在一起,互相传递着热度。 他把蒋舟抱紧怀里,犹豫半晌,手臂还是有点僵硬地拍上了蒋舟的背。 力道放得更轻了些,虽然动作仍然不太熟练,但的确能够看得出来,是个在安慰人的姿态。 蒋舟也发现了,在这一刻,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搂着程秉,把脸往他的怀里一靠,哭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好难过。” 程秉不清楚血缘关系之间,是否存在着这样强大的链接。 强大到,即便蒋舟什么都不知道,但冥冥之中的痛楚还是击中了他,让他心神不宁,哭泣不止。 程秉忽然有点出神,他在想,母亲当初难产的时候,姥姥是否也感受到了同蒋舟一样的难过呢。 可惜当时他刚刚出生,什么都不知道,连这样的难过都不曾感受到。 蒋舟哭得更厉害了。 程秉今天对他的耐心超标,心中还升起来一股同病相怜的悲楚,甚至还因为蒋舟的依赖,产生了一种……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离开的小太阳回来了,被自己藏起来了,藏在被子里。 他的光芒不会再向以前那样,毫不吝啬地洒到每一个人身上。 只照着他。 只不过小太阳今天有点失去温度。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 他们互相依偎着,也很温暖。 程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感受。 但他那天的确对蒋舟展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耐心,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蒋舟的背,哄着他。 然后他们俩,就像寒风里突然被扔出去的小兽,额头抵在一起,亲密地团成一团儿,依靠着彼此身上的热度,沉沉地相拥睡过去了。 直到深夜,钱栩云回来,要把蒋舟接回去。 蒋舟已经又睡过去了,程秉也睡着了,但是他听见了客厅里开门和说话的声音,醒了。 程秉知道蒋舟要被带回去了。 在这一瞬间,他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心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蒋舟的亲人离开了,而他痛哭时的情绪传染给了程秉,程秉心里也变得异常难过,还有不忍。 在钱栩云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的手臂从半空中滑落,程秉忽然伸手,抓了一下他的手指。 温软的,带着热气。 但他怕把蒋舟弄醒,没有用力,蒋舟的手很快就从他的掌心中脱离。 白天还出了大太阳,但半夜的时候就起了风,开始下雨。 程秉听见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门外风雨飘摇。 啪嗒。 钱栩云和蒋舟走出客厅,身影没入黑暗的走廊,随后房门关上,程秉什么也看不见了。 - “还有吗?” 蒋舟这句话落进程秉的耳朵里。 他眼眸很深,睫毛阴影打得眼底,显得那双黑眸沉沉一片,含着些复杂的,叫蒋舟看不懂的情绪。 不是易感期,也不是热潮期,他们的信息素变得轻而软,在空气中轻轻漾动,带来一些朦胧的氛围。 还有吗。 当然还有。 但程秉睫毛一垂,敛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别开脸,平淡而冷静地说:“没有。” “真的?”蒋舟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探究。 仅仅只是嫉妒,就会让程秉觉得能伤害到他吗? 第40章 久居黑暗的人,看见第一缕照进来的阳光,最先感到的是好奇。 伸出手去触碰的时候,又会被从没拥有过的温度烫到,从而害怕地躲起来。 可这束阳光这样温暖,这样明亮,这样柔软。 明明羡慕他,嫉妒他,讨厌他,却又会无法控制地被他吸引,进而想把他私藏,占有,最好能够藏进肚腹,不给任何人瞧见。 是卑劣的恶欲,可耻的恶念。 这点不可闻,不可见的恶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扎了根,以他的心脏为血肉滋养,疯狂生长,将他的心脏都缴成一团。 不管他如何抗拒、排斥、压抑,却始终无法拔除。 那些欲和念缠绕在他的心间,一层层累在他的身上,不知不觉间,已成魔障。 或许哪天会伤到蒋舟也不一定。 程秉只好离蒋舟远远的,却又舍不得离得太远。 于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变成了这么个,说近不近,说远又不够远的,死对头关系。 …… “这还不够?”程秉微微垂眸,所有阴暗晦涩的情绪尽数被他收敛掩去,淡声说,“这世上因为嫉妒谋财害命的事多了去了。” 蒋舟歪歪脑袋,问他:“那你是想谋我的财,还是想害我的命?” 程秉皱起眉毛说:“避谶,别乱说话。” 蒋舟就耸耸肩,努努嘴,朝他做了一个你看吧的表情:“人都会有嫉妒之心呀,这是多正常的一件事,但你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情呀。” 恶劣的情绪会将人异化得锋利起来,可有的人刀锋向外,有的人刀锋向内。 “干嘛把自己想的那么坏嘛。”蒋舟缩进被子里,外面凄风苦雨,电闪雷鸣,空气湿度很高,乡下总是格外冷些,寒气带着湿气直往人骨头里钻,他钻到温暖的小窝,还朝程秉的方向贴了贴,两人紧挨着,靠彼此身上的热度取暖,“不会觉得委屈吗?” 程秉感觉到自己被他抱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了omega的缘故,程秉觉得蒋舟靠过来的身躯柔软得不像话,像一朵云一样。 “不会吧。”他大概也被蒋舟软化了,含糊地说了句。 不会才怪呢。 如果不会的话,程秉就不会一个人悄悄地回来,不会躲在母亲的坟前红了眼眶。 “程小秉,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嫉妒,你只是……”蒋舟将他抱紧,鉴于他躺着,程秉坐着,于是他只能环着程秉的腰,脸也贴在他的腰侧,他们穿的衣服在箱子里压久了,有股潮湿的霉味,但这味道被体温一烘,又显得有点催眠,蒋舟依偎着他,低低地将话补充完整,“难过罢了。” 这番理论显然令人意想不到,程秉一时怔住了。 蒋舟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于是力道很轻地拍了下他的腰侧,是安抚的意味。 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程秉也躺了下来,还顺道关上了灯。 他转过身,在黑暗中看蒋舟的脸:“什么意思。” “你在难过。”蒋舟重复了一遍。 程秉默然许久。 外面的雨还在下,明明已经十月份了,不知道打哪儿来这么大的雨。 雨声哗啦啦的,反倒显得这片空间静谧无比,好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就是雨,除了雨就是他们。 程秉把他一点点抱紧,虽然无数次想着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可又舍不得离得太远了去,于是不知道怎么的,到最后还是稀里糊涂地躺在了一张床上,在安静湿冷的夜里亲密相拥。 他把脸埋进蒋舟的颈窝,嗅着他身上香甜的信息素气味,低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在难过。” 蒋舟轻柔地拥着他,拍着他的背,小声说:“就是知道呀。” 程秉将蒋舟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怕他跑掉了一样。 蒋舟听见他颤抖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耳侧。 “你这么了解我?”程秉的声音几乎只剩下了一团气,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似的。 “对呢。”蒋舟说。 程秉一时没有说话。 蒋舟也没有在说话,他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程秉的背,像过去程秉拍他的背哄他睡觉时一样,一边抚摸着,一边听他们两个人的呼吸一起一伏。 许久,程秉很低,也很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说:“我可能……是有一点难过。” 程秉向来是内敛的,冷淡的,并不习惯于流露出任何弱势的情绪。 但蒋舟甚至没有对此展现出半点惊讶,他只是贴着程秉,轻轻说:“抱抱。” 起码在今夜。 程秉想,他把这轮温暖的阳光私藏在自己的怀里了。 他紧紧地、紧紧地搂着蒋舟,明明吃过晚饭,但他却忽然产生了一股极其强烈的饥饿感,这像是从灵魂深处泛上来的饥饿,让他一直不知道如何作解,只能更加用力地把蒋舟往自己怀里按,似乎这样就能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缓解这股烧穿肠肚的饿。 第48章 蒋舟被挤得有点难受,戳了他的背,艰难地说:“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程秉于是听话地放开了一点,但他又觉得自己放多了,顿了两秒,又悄悄收紧了一些。 蒋舟:“……” 这举动似曾相识。 这不是程秉易感期时候的举动吗?! 现在这也不是易感期啊…… 算了。 大概是一种比较激烈的表达感情的方式。 这代表他们之间的好兄弟进程迈出了大大的一步嘛。 蒋舟思考片刻,最后选择也用力抱了下程秉,然后说:“你今天说要去给我偷姥姥的糖,你偷了吗?” 程秉:“……” 程秉还真把这茬忘了。 他默了默说:“明天去给你偷。” 蒋舟问他:“你干嘛不问姥姥要?” 这一问,倒还真问住了程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说出来的,是去帮蒋舟偷糖。 程秉思考片刻,觉得帮蒋舟去问姥姥要糖,应该也行得通,于是他改口说:“明天去给你要。” 蒋舟抿起嘴,是个有一点无语和无奈的表情,用脑袋撞了一下程秉的肩,嘀咕一句:“笨死了你。” 程秉觉得自己被蒋舟骂这句话还是挺冤枉的。 但他识趣地没有再撩火,没作声。 蒋舟看他不说话,就不高兴地喊:“程小秉。” 程小秉:“嗯。” “我说你笨呢。” 程秉当然拒不承认,思索片刻,他说:“好吧。” 瞧这不情愿的样子呢。 蒋舟觉得再和他兜圈子兜来兜去,也兜不出个什么结果,干脆直接问了:“你知道姥姥为什么每次都给我糖吗?” 程秉抱着他小声说:“她喜欢你。” “也喜欢你呀。”蒋舟说。 “……”隔了一会儿,程秉才没有表情,很缓慢地说,“大概……没那么喜欢吧。” 蒋舟有点难过地撇下眉毛:“你这样说,姥姥会伤心的。” 程秉不知道怎么回答,实际上,他也不能确定姥姥会不会伤心。 “你也会伤心的。”蒋舟靠在他的肩头,失神一样吐出来这句话。 程秉的心脏就好像漏了一拍那样跳了跳。 “姥姥是为了你才给我糖的。”蒋舟接着说。 程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他有点不相信,以至于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 “姥姥是最喜欢你的呀,程小秉。”蒋舟说。 “是……吗。”程秉怔怔地问。 他们枕在枕头上,距离很近,发丝都交融在一起,蒋舟在黑暗中认真地看着他,说:“姥姥说,你性子冷,不爱说话,拜托我多带着你玩儿。所以她才给我糖的。” 程秉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答案,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个答案。 他好像连心神都被震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轰隆—— 窗外一声惊雷响起,雷电比雷声先来,一道白光闪过。 只是一瞬间,蒋舟看见了程秉发红的眼眶。 闪电消失了,雷声也消失了,似乎连呼吸也消失了,蒋舟的耳朵里只剩下一片密密匝匝又急切的雨。 他忽的有些心慌,于是探出手指,去摸程秉的脸。 没有摸到潮意,程秉只是眼眶红了,却没有哭,感受到蒋舟摸上来的手,温热的,指腹是柔软的,程秉的鼻尖被他的掌心抵着,他终于呼出来了这口积郁许久的,潮湿而灼热的气。 蒋舟被烫了一下,要把手收回来。 但程秉没许。 他捉住蒋舟的手腕,明明是在冷夜里,手心却烫得吓人,叫蒋舟的皮肤都开始一片一片的颤栗。 程秉看着蒋舟的眼睛,哑声说:“可是……姥姥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 他捉着蒋舟的手,却不知道放在哪里,重新放回到脸上似乎太亲近,大概蒋舟会觉得奇怪,可放在枕头上,又会挡住他们的视线,于是半尴不尬地悬在了空中。 最后蒋舟挣开,重新抱住了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姥姥是爱你的,但是姥姥心里也难受。她只是……也不知道怎样对你比较好。”蒋舟低声说。 所以才会委婉地来拜托蒋舟。 蒋舟知道邻居家这个同龄哥哥,从小生母离世,又刚刚从大城市回来,没什么朋友,每天都形单影只,看起来好不可怜。 蒋舟正是中二的年纪,本来也是个大方热情的性子,被人拜托了这种事,心里顿时产生了一股责任感。 不就是交朋友而已,他最擅长了,所以才主动热情地,来找了程秉那么多次、那么多次。 “我……不知道。”程秉忽然将蒋舟抱得更紧,更用力,脸埋进蒋舟的肩颈里,忽然很低很哑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意识到自己一次次推开蒋舟的时候,辜负了些什么,这让他感到一阵强烈地心痛,像是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像他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坟墓时那样难过。 蒋舟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就垮塌了,消失得一干二净,所以他的心脏一下变得轻快起来。 就好像其实他等程秉道歉很久了,只要程秉和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就有由头和借口,继续亲近程秉,和他当好朋友。 “没关系哦。”蒋舟摸了摸程秉的脑袋说。 程秉并不是很喜欢被人摸头,不过他很乖地没有动,让蒋舟摸他的头,然后继续拍他的背。 程秉好似有些出神,他将过去所有的记忆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复盘,企图在其中抓住一些蛛丝马迹。 “以前姥姥问过我很多次,你在学校好吗?和我还有矛盾吗?和同学关系好吗?有受什么欺负吗?学校食堂的饭好吃吗?吃得饱吗?生活还习惯吗?” 于是无数的回忆纷沓而来。 那些被掩藏的细节终于被串联起了一个新的真相。 “我来的时候和姥姥说,你回来啦,但是饿了一天的肚子,姥姥立马就给你准备晚饭了呢。”蒋舟继续小小声地哄他,“姥姥可能是太难过了,但不是不爱你,我们……原谅一下姥姥,好不好?” 良久,程秉低低地应了:“嗯。” “所以,和我比起来,你什么也不差呀。”蒋舟睁圆眼睛,瞳孔里倒映着他的模样,认真地看着他说。 或许还是不同的。 就像程秉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坦诚、干净、炽烈。 但是…… 但是没关系。 他把蒋舟抱紧了,对蒋舟说:“谢谢。” “所以现在我们俩,可以当朋友了吧?”蒋舟带着笑意问他。 朋友。 朋友是最不具有唯一性的关系。 程秉的心脏再往深深、深深地沉下去,又被欲望拽着升腾,堵在喉间。 过了两秒,他喉咙一滚,还是决定不让蒋舟失望,很低地吐出一个字:“……嗯。” 蒋舟终于彻底满意了,哼一声,含含糊糊地说:“你早该……这样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蒋舟一连几天都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听着雨声缠绵,不由有些困了,张嘴就打了一个哈欠。 但等了半天,蒋舟都没等到程秉放开他。 算了。 这样睡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们俩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睡过。 他以一个别扭的姿态,窝在死死不肯放开他的程秉怀里,慢慢闭上眼睛。 但程秉却贴在他的耳边,问了一句:“你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吗?” 蒋舟心说废话,不为了你,还能为了谁。 你知道你们村这个路有多难走吗。 但他困极了,只蹭着程秉的胸膛点了点头,含糊应了个嗯。 “……为什么?” 程秉没听见回答,只听见一片均匀的呼吸声。 但他好像执意要一个答案,微凉的嘴唇贴在蒋舟的耳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蒋舟。” 蒋舟觉得他可能还在不安期中,迷迷糊糊中抬起手,又抱着他,像拍小宝宝那样又拍了几下他的背,说:“因为……说了……不会不管你的。” 呼。 他的呼吸再度变得绵长,手也重新垂了下去,又困得要睡过去了。 程秉还是没放开他,还更靠近了一些,大有这辈子都不会再放手的架势。 然后,他像蒋舟在热潮期的时候一样,很轻微地蹭了下蒋舟的脸颊,也闭上了眼睛。 林间雪信息素在漆黑狭窄的房间里,如同风流一样,无声呼啸。 心跳的声音变得十分明显。 扑通、扑通、扑通…欲盐未舞… 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动。 第41章 蒋舟闭着眼睛,觉得外面那场雨下了好久、好久。 雷声滚滚,却闷着不下来,叫人听着心里烦。 他睡得不安稳,直到轰隆一声—— 第49章 惊雷劈下。 蒋舟却没有醒,甚至……他睡得更沉了。 他在做梦。 狭窄的寝室床上,他倚在墙边打游戏。 他们每张床都有个床头小夜灯,昏黄的,蒋舟看见自己在一团暗沉的橘光中打完游戏,点开论坛开始刷贴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他在刷论坛的手忽然停止,随后眼睛睁大,眉毛皱起,一脸wtf的表情。 因为他看见了那条死对头情人理论。 梦境中的蒋舟被雷得浑身发麻,眼珠子里进了脏东西似的,立刻把眼一闭,两秒后又艰难地把眼睛睁开嫌弃地点了个踩。 好了。 到这里差不多就该结束了,他马上就要睡觉,然后穿越到另一个世界里去。 蒋舟飘在一旁,等待着梦中的自己睡着。 但很诡异的是,梦中的“蒋舟”忽然坐起来,从床上下去了。 一时间天旋地转,强大的吸力猛然传来,蒋舟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连躲都来不及躲,也无力躲,甚至恐慌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感受,就骤然被吸到了梦境中的身体里。 全身的血液都流向心脏,心跳又快又急促,砰砰砰地撞着胸膛,恨不得要从他的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就好像这颗心脏其实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只不过被一只无形的强硬的大手硬塞了进来,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强烈地排斥反应。 心跳太快了,连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蒋舟难受得想吐,只觉得头晕目眩,站在地上,却好像踩在云间,根本站都站不稳,只得转身扶住书桌,不住地喘气,免得自己摔倒了。 但他碰倒了桌子上不知道谁的美工刀,啪嗒一声,刀落在地上,在安静的寝室里响起。 林乐听见声音,从床上探出个脑袋,看见地上身形摇晃的蒋舟,关心地问:“舟舟,你怎么了?” 蒋舟耳朵里好像堵了水,所有的声音都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明。 他连自己回了一句什么话都没听清楚。 大概是我没事没关系之类的。 蒋舟现在的注意力也根本不在这个上面。 他忽然有了一个惊天的猜测,这个猜测让他的心脏跳得比之前还疯,甚至连他的脑子都在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为什么和之前的发展不一样? 为什么……一切都这么真实。 根本就,不像是梦。 蒋舟冷汗淋漓,伸出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上下翻开。 他下来的时候按到了没收回去的美工刀,食指上破了一道口子,不严重,只是划出了一道血线,蒋舟连痛都没感受到,也根本顾不上感受。 他是不是……回来了? 闪电撕破长夜,轰隆—— 蒋舟猛然从床上惊醒。 天亮了。 晨光穿透房间里质量不怎么好的窗帘,金色的阳光晒得薄窗帘都在微微发光,农村下过雨后空气都变得很清新,窗外传来了几声啾啾的鸟叫。 蒋舟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他睁大眼睛,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时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 直到一只手覆上来,替他擦去额头的汗。 蒋舟这才回神,扭头一看,瞅见了和他靠得很近的程秉。 所有感官和记忆一瞬间涌来,蒋舟终于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程秉问:“怎么了?” 蒋舟头昏脑涨,虚弱得摇了下头。 他动了动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刚一动,就发现……自己的腿,所处的位置,似乎不是那么的对劲。 正常男性清晨有的反应明晃晃地显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他悄摸摸地,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想把自己的腿从别人的腰上收回来。 但一动起来,各种各样的触感,气息,包括身体上呼吸的起伏,都变得十分明显。 蒋舟把腿放回来的时候,人也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好尴尬。 现在应该说点什么。 蒋舟陷入头脑风暴。 “挺健康的。哈哈。”他最后说。 蒋舟:“……” 蒋舟:“…………” 更尴尬了。 他自闭地想把被子拉上来然后躲进去。 但程秉按住了他的手。 程秉的掌心不知为何很热,叫蒋舟的指尖都一颤。 他抬眸看去。 程秉明显比他更加坦然,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是沉静而柔和的,没了平日里生人勿进的冷感,像是春日里刚化开的湖水。 蒋舟脸上有点热,耳朵也红了,强撑着没有挪开视线,特别小声又没有什么底气地问他:“看我做……什么。” 他额头上有几缕发丝被汗黏着,程秉伸手,替他把额发拨开,规规矩矩地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 明明是很简单的举动,蒋舟却总觉得哪里别扭,叫他不自在得很。 在蒋舟的脸彻底红透之前,程秉终于开口,低声问:“你做噩梦了吗?” “也……不算。”蒋舟的注意力被转开,他回忆了一下梦境的内容,十分真实,纤毫毕现,简直不像是梦,就像是他真的……在某一刻,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他思索一下说,“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好梦。” 程秉一直看着他,眨也不眨的,蒋舟终于发现那股别扭感来自于哪里了。 就是因为程秉这么一直看着他。 像……像狼盯着肉似的。 他动了动唇要说什么,就听见程秉嗯了一声:“我也做了一个好梦。” “你梦见什么啦?”蒋舟好奇地睁圆眼睛。 “梦见……妈妈了。”程秉的眼睛在这一刻有点虚焦,仿佛还在梦中。 “真的?”蒋舟好像比他还高兴,眼睛都在晨光里闪着雀跃的光,“真的梦见了?她和你说话了吗?和你说什么了?我就说吧,诚心许愿是管用的!” 程秉低眸看着他,低声说:“她……没有和我说话。只是过来,抱了一下我。” 梦里是白茫茫一片,他变得很小,就像还被困在程家的时候一样小,他高高地仰起头,却没有看清沈玉的脸,但他知道那是她,知道那就是她的气息,没有缘由,或许血脉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 她也没有在程秉的梦中停留太久,就好像只是在彻底离开之前,来看一眼自己彷徨无助的孩子,好叫他不要伤心。 “啊,什么都没有说吗?”蒋舟问。 程秉忽然伸手轻轻把他抱进怀里,蒋舟的身体僵了一僵,却没有躲开,而是很轻地回抱,还有点笨拙地摸了摸程秉的脑袋。 程秉很小声地说:“她大概要走了。” “去哪里?” “……去,更好的地方吧。” “那真好。”蒋舟放柔了声音,“她要有新生活了,你也要有。” 程秉搂紧他,半晌,低声说了个嗯。 蒋舟抱了他一会儿,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吧,再抱下去,好像有点……怪。 俩兄弟还打着招呼呢。 但直接把人推开是不是也不太好? 这氛围都到这里了。 隔了几秒,蒋舟嗓子里抖着轻咳一声,正要说要不咱们起床吧,但程秉在他说话之前,将他放开了。 蒋舟顿时长松一口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这口气。 “你昨晚梦到什么了?”程秉问。 蒋舟仿佛又陷入了昨晚的梦境中,心跳的频率逐渐和梦里同步,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说:“我梦见……我回去了。” 程秉眉毛一拧,神色凝重下来:“回现实世界?” 蒋舟点点头,犹豫一下,摸着胸膛,感受着心脏在里面不安分的狂跳,低声喃喃:“我总感觉……我确实回去了一会儿。” 但大概是时空的交叠并不稳定,蒋舟被两个世界的力量撕扯,在梦里难受得要命。 现在都还有点没缓过来。 他身体虚软,艰难地蹭着坐起来,程秉也坐起来,在晨光中看他。 蒋舟的状态的确算不得好,脸色苍白,嘴唇上也没什么血色。 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回忆道:“我好像回到了我们穿越的那天,但我刷完论坛后,从床上下来了。” “没有睡觉?” “没有。”蒋舟举起自己的手,说,“我在梦里很晕,然后……” 他瞳孔骤缩,嘴里的话猛然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程秉的眼眸也蓦地一沉,抓住他的手指放到自己眼下看。 一道红色的血线赫然出现在他的食指指腹上。 蒋舟脑子轰地一炸,浑身血液逆流,脊背上所有的寒毛都在这一刻炸开,那个荒谬的猜测在这一刻要成真,让他一阵一阵的眩晕,全身都忍不住在颤抖。 “昨天晚上你没有这道伤。”程秉看着那道血线说。 第50章 “对……没有。”蒋舟虚弱地重复,盯着自己手指空白了好半天,才拾起自己的思考能力,艰难说,“我……在梦里,割到了自己手。” 梦里。 程秉显然也明白了什么。 “你真的回去了。”他看着蒋舟的眼睛说。 第42章 那不是梦。 他竟然真的在不知道的时间里,莫名其妙地穿越回了原来的世界,这种未知的无法操控的恐惧,让蒋舟的浑身血液逆流,牙齿都在咯咯发抖。 没有任何人能在发现自己短时间里经历了时空穿越而保持冷静。 即便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回去? 蒋舟捏着自己的额头,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以平复情绪。 程秉看着他颤抖的脊背,正要抬手覆上去,但蒋舟却在这时忽然抬头,抓住了他的手腕。 抓上来的手冰凉,仿佛没有了温度一样。 程秉对上他通红惊惶的双眼。 蒋舟死死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哑声道:“你为什么没有回去?” 为什么他回去了,程秉没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回去? 如果程秉没有回去。 那么原来的世界里,程秉还会存在吗? 如果程秉不存在,回去的世界又真的是原来的世界吗? 这些猜测让蒋舟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可怖,捏着程秉的那只手更加用力,用力到手上的拿到伤口都要撑破,一抹血色从伤口处沁出来。 “蒋舟,别怕。”那只手冰冷无比,指尖又沁出了血,叫人看着心里难受,程秉伸出手,在他的手背上按了一下。 蒋舟大概是太冷了,程秉的手覆上去的时候,掌心的温度竟叫他觉得发烫,一下就驱散了那股彻骨的寒意。 他直勾勾地盯着程秉,眼睛赤红,唯恐他消失了般。 程秉从床头的抽屉里,翻找出一张创可贴,在穿透窗帘的金色晨光中,仔仔细细地给蒋舟的伤口贴上。 他丝毫不慌乱,连信息素都安稳宁和,轻轻柔柔地拢在蒋舟身边,安抚他的神经。 好像对他来说,不能回家对他的影响,还没有蒋舟手上那道马上就要愈合的口子大。 蒋舟看着程秉平静而低垂的眉眼,心里的急躁和不安,忽然就被抚平了些许。 “你有办法吗?”蒋舟小声地问,没等他回答,自己倒先喃喃着说,“你总是有办法的,你肯定有办法。” 程秉笑了一下,很淡,但确实是很轻地露出了个笑意。 蒋舟的手指还被人小心地拢在手心,柔软的指腹接触,触感奇异,叫人心里发痒。 “这么相信我?”程秉贴好创可贴,却没收回手,蒋舟的手指轻轻动了下,似勾非勾地碰了下程秉的指尖。 “……”若是以往,蒋舟肯定高低把这句话呛回去,但他今天只是沉默且用力地抿着唇,眼眸很湿润,闪烁着星点晶莹的光,执拗地看着程秉。 看得人心里挺软乎。 程秉捏了下他的指尖,说:“没有办法,人类的力量之渺小,在这种未解之谜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那怎么办? 蒋舟慌忙捏住程秉的手,正要着急地开口说话,但程秉安抚地挠了下他的掌心,低声说:“虽然是这样,但我觉得,昨晚我应该也回去了。” 蒋舟一怔:“你也回去了?可你不是,梦见了……你妈妈?” “或许……正是因为梦见了她。”程秉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原来的世界,十二点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大概故人入梦,扰乱了能量场,原来的世界程秉没醒得来,就在梦中回到了现实,又在睡梦中回来了。 蒋舟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如果昨晚有某种契机,产生了某种能量,让两个世界出现了交汇,那会不会,你的梦也根本不是梦,而是真的……” 程秉安静又温柔地看着他,自蒋舟认识他以来,几乎没有看见过他这样……这样柔和的神情。 微风浮动,窗帘被吹开,几缕金色的阳光闪进他的眼底,映出融融暖色。 像是常年结了一层薄冰的湖水,终于迎来春天,化开了。 蒋舟一时几乎看怔了。 “谢谢。”他又一次对蒋舟道了谢。 奇怪的热意从脖子迅速攀爬上脸颊,蒋舟顿时觉得不好,连忙假借揉鼻子的动作挡住自己泛红的脸颊,含糊说:“谢、谢什么。别、别搞这么肉麻的东西啊。” 程秉瞥一眼他通红的耳朵,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回去吧。”蒋舟急于压下心里那个怪异的感觉,转移了话题,甚至还有点在胡言乱语,“我们昨晚回去的契机是什么,难道因为我们俩抱在一起睡了一觉?哈哈。” 蒋舟:“……” 好像一点也不好笑。 程秉没什么动静,只是眨也不眨看着他。 窗外的微风还在动,阳光漫过窗帘,在房间里打出水一样的波光,随着窗帘飘动的弧度翻涌。 雨后湿润的气息,夹杂着林间雪的味道,在涌动的浪潮里,一波又一波,却又无声无息地拍向他们。 蒋舟只觉得今天这个信息素格外好闻。 但再好闻也架不住现在这个尴尬的氛围。 他正要尴尬地说好吧我开玩笑的,就听见程秉不动声色道:“你可以试试。” 蒋舟脸上的笑意一僵,没反应过来:“啊?” 试、试什么? 程秉仿佛没看见他的惊诧似的,静静地看着他,说:“你热潮期的时候,我给你做了巢,没有抱在一起睡。” 蒋舟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见鬼似的盯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信这是个契机?” “为什么不信。”程秉反问。 因为真的很离谱啊哥。 拍出来都要被别人骂是烂片的程度。 虽然这并不是重点。 蒋舟蹭了一把自己发热的面颊。 程秉见他不愿意,也不勉强,垂下眼睫说:“你不想那就算了。” ?不是你为什么还委屈上了? 这本来就不对吧! 蒋舟表情扭曲了一会儿,瞅了他半晌,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你如果非要抱的话,也不是不行。” 程秉眼尾一扫,瞥他:“我非要抱吗?” 难不成还是我非要抱吗?! 我不就随口一提。 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蒋舟恼了,掀被而起:“你爱抱不抱吧你!” - 蒋舟只在乡下待了一晚,他们早上去镇上买了香火拜了沈玉和程秉姥爷的墓,下午就要回去。 袁月留他多待几天,蒋舟笑着对她说,下次再来看她。袁月也没有勉强,从地里摘了些新鲜的蔬菜,还拿了自己酿的毛豆腐让他带回去。 蒋舟推辞不下,只能不好意思地接了。 程秉知道他想回去再和父亲多待两天,因此没有挽留,只帮他喊了回城里的车,送他去马路上等车来。 昨天下了一夜雨,虽说今早放了晴,但道路上仍然湿滑泥泞,两人走得很小心。 程秉昨晚帮蒋舟擦干净的鞋,今天又脏了,蒋舟走到公路边的时候,借着边上的草丛蹭了几把,把脚底的泥蹭掉了,但鞋面上却越蹭越花。 没能蹭掉,蒋舟遗憾作罢。 “过来。”程秉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回来。 “做什……”蒋舟一下失了声。 程秉竟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包纸巾,仔仔细细地替他擦鞋面上的脏污。 蒋舟瞳孔震颤,一时说不好自己现在是震惊更多还是羞耻更多。 “你……”他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字,脚不自然地想要收回来,结果刚一动就被人抓住了脚踝。 “别乱动。”程秉说。 他的手出门时碰过冰凉透骨的井水,温度不像昨晚那样烫,现在都还是凉的,轻轻搭在蒋舟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几乎要连着他冷感的声音沁入骨头,叫蒋舟不由一个激灵,当真停下了动作,没再动弹。 他看着程秉蹲下身,低着头,拿纸巾一点一点,仔细给自己擦鞋。 蒋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心跳这么快,他明明应该立马把自己的脚从程秉的手里抽出来,但他被某种力量定住了,只能睁大眼睛,在光影闪动的瞳眸中,倒映出程秉的身影。 好奇怪。 太奇怪了。 程秉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给他擦完两只鞋站起来,说:“好了。” 蒋舟瞪圆了眼睛,喉咙吞咽一下,嘴唇微动,说:“你、你……” 他半天没有你出个结果来。 程秉淡淡地看着他:“你什么。” 蒋舟也不知道你什么,一时间千万种思绪伴随着某种蓬勃而出却又并不清晰的情感一同袭来,让他脑子打了结,半天只讷讷说出来一句:“你给我擦鞋,你以后的女朋友怎么想……” 第51章 程秉黑沉的眸盯了他两秒,在蒋舟察觉出不对劲之前,垂下眼帘说:“不知道。” “……这不好吧。”蒋舟试图劝导,“我们不能当渣男。” 程秉又抬头看他,然后点了下头:“是不能,你也不能。” 蒋舟:“……” 明明是答应了,却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低头,揉着鼻子,那只从发丝里支出来的耳朵泛着薄薄的粉,含混地说:“我……当然不会了。” 谁是渣男,他都不可能是渣男。 叫的车还没来,安静了一会儿,蒋舟问:“你国庆就待在乡下陪姥姥吗?” 程秉嗯了一声。 蒋舟说:“那你要好好陪姥姥哦,不要再惹姥姥伤心,姥姥是在意你的。” “……知道。” “我们后面再想办法试验一下,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回去。” 程秉忽而问:“不打算留在这个世界吗?” 第43章 马路旁边是几块连在一起的水稻田。 这个季节稻谷已经割完了,只剩下一连片干枯黄黑的短茬泡在水里。 上午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洒在水面上,风一吹,便波光粼粼一片。 微风拂动蒋舟的额发,他把头发往后捋了一下,对程秉露出一个笑容:“不回去的话,怎么看你偷偷送给我的小女孩发卡。” 眉眼弯弯,阳光在他的睫毛上颤动,像飞舞的蝶翅。 程秉无声地看着他,许久才说:“不觉得可惜吗。” 如果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他就会拥有完整而幸福的家庭。 蒋舟摇摇头,说:“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想,如果留在这里,肯定会很幸福吧。但只是想了一下,心里还是觉得不行,没有办法接受。” 他看着水田里天空的倒影,呼了一口气说:“而且,回去见到我妈后,我就特别……特别想她。” 程秉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蒋舟在想念的,不是这个世界的钱栩云,而是他们原来的世界,他真正的妈妈。 “你说,我如果不回去的话,我妈怎么办呢?”蒋舟是笑着的,嗓音很轻,看起来是有点难过的样子,“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简直像梦一样,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属于我。所以还是算了吧,这样就够了。” 知道原来,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的父亲还好好活着,有着很好的人生,就已经足够啦。 程秉抬起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蒋舟臭着脸瞅他一眼,说:“男人的头不能摸,会长不高。” 但也没躲,没反抗。 “不会长不高。”程秉说。 “你没被摸头你肯定说不会长不高。” 程秉思索两秒,对着蒋舟微微弯下腰,低下了头。 蒋舟的心率又紊乱了一瞬。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敲击自己的耳膜,伴随着山野里的虫叫,一声又一声,有些烦人。 真奇怪,我的心脏坏掉了吗。 汽车的轰鸣从不远处弯曲的公路传来,一脸黑色的小轿车由远及近。 程秉还朝蒋舟低着头,衣服是矮领的,后颈上空无一物,蒋舟甚至可以看清他颈后的腺体。 在这个世界,alpha在omega面前主动露出自己的性腺,是臣服的意思。 他在向我臣服……吗? 心脏的鼓噪更甚。 蒋舟慌乱地在他头上随便呼噜了一把,然后退开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撇开脸,不知为何有点磕巴,说:“车、车来了,我得、得走了。” 程秉瞥见他通红的耳根,嗯了一声,说好。 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蒋舟面前,他拉开车门要坐上去,但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向程秉。 他笑意盈盈,朝程秉挥挥手,说:“下次见哦程小秉!” 蒋舟离开了,程秉一直到看不见车的影子,才转身慢慢走回家。 姥姥今天上午没有出去做农活,而是在院子里编篮子。 程秉走过去,搬了个木板凳坐在姥姥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一起编。 姥姥先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上了年龄,她脸上很多皱纹,嘴唇上的纹络都很深,有些锋利和难以近人。 程秉坐在她身边,直到过了很久,才听见她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抓住,别人不会一直等你的。” 程秉手里捋竹条的动作一顿。 雨后的太阳,总是格外明媚,暖和而不灼人,连微风都是和煦的。 好一会儿,他才嗯了一声,继续手里的动作,阳光照耀,在尚且还算湿润的地上透出两片安宁的光影。 姥姥没有再说话,祖孙俩在安静的早晨,默默地做着同一件事,直到太阳日渐高了,程秉开口说:“姥姥,昨晚我梦见妈妈了。” 姥姥偏过头看他,浑浊的褐色眼睛里带着些莫名的情绪,半晌才开口问:“梦见什么啦?” “梦见她要走了。”程秉很轻地说,“她要去新的地方了。” 他等着姥姥的反应和回答,但姥姥只是很平淡地一点头,说:“也好。” “姥姥,对不起。”程秉忽然很低地说了一声。 姥姥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怔愣,阳光照进她褐色的眼珠里,把眼球上面那一层灰色的膜都照得十分明显。 良久,她慢慢抬起自己枯瘦的,像树皮一样的手,她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薄外套,袖子从手臂上滑落,露出她同样枯皱的手臂。 然后,她干燥粗糙的手掌,轻轻摸上程秉的头,程秉几乎能感受到她掌上的厚茧磨着皮肤。 “你是个好孩子。”姥姥说。 程秉沉默着。 “以后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长风明净,吹过胸膛,所有的阴霾被吹散,程秉垂眸,说了一个好。 - 蒋舟坐在回家的车上,脑子还在琢磨昨晚半夜穿越回原世界的事。 他觉得肯定不是因为他和程秉两个人抱在一起睡了一觉。 如果是这样……这也太…… 蒋舟蹭了一把还在发烫的脸。 开始仔仔细细地回忆昨晚回去发生的事。 虽然是穿越回去了几分钟,但那几分钟的感官并不真实。 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一开始在打游戏,然后刷论坛、从床上下来、被桌子上的美工刀划到,最后……醒来的时候,有一个很大的声音,是什么来着…… 忽然,蒋舟睁大眼睛。 想起来了,是雷声! 昨晚下了雨,也打了雷! 蒋舟立马掏出手机,给程秉发消息。 【蒋舟】:我知道了! 【讨厌鬼】:? 【蒋舟】:我昨晚穿越的时候在打雷,穿越回来的时候,也有一声雷! 【蒋舟】:你说,我们穿越的契机,会不会是因为雷? 【讨厌鬼】:嗯 【蒋舟】:?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蒋舟】:你不会早就猜到了吧?? 【讨厌鬼】:昨晚的异常只有雷电 程秉看着对面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 并不难猜出来,蒋舟现在估计正在找话骂他。 程秉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重新发了个消息回去。 蒋舟这边正面红耳赤地愤怒敲击键盘,组织着语言要骂人,就看见对话框动了。 【讨厌鬼】:还有我们抱着睡了一晚上 蒋舟拇指悬在屏幕上,对话框里那句“你都猜到是雷电了还诓我说是因为抱在一起睡你个骗子去死啊!!!”还明晃晃的亮着。 他瞪着手机上这行新发来的消息,深吸一口气,把对话框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删了。 【蒋舟】:我特么真想锤死你 【讨厌鬼】:0.0 两分钟后。 【蒋舟】:那……回学校再说 【讨厌鬼】:好 聊天到这里结束,前排的司机眼尖地瞥见他通红的脸,小心翼翼地问:“同学,你是在发烧吗?” 之前有种流行病毒爆发,现在大家都对发烧之类的症状十分警醒。 蒋舟的耳尖红得像滴血一样,他揪起衣领子,下巴往里一缩,挡住了自己半张脸,瓮声瓮气说:“没,是车里太闷了。” 说完,他按下车窗按钮,冷空气顿时噗啦一下吹了进来,把他的头发都吹得胡乱飞舞。 但冷风吹了半天,也没消下来半点他脸上的温度。 - 很快,国庆假期过了,蒋舟和程秉一同出现在高铁站。 是蒋征开车送他们去的。 在路上,他絮絮叨叨了很多,蒋舟都安静地听着,临别之前,蒋舟张开双臂,是个要抱抱的姿势。 老父亲蒋征一边说着哎呀哎呀高铁站这么多人呢,一边又给了蒋舟一个滚烫的拥抱。 蒋舟把眼睛埋进父亲的肩膀,蹭了两把眼泪。 第52章 店里还有事,蒋征拍拍儿子的肩膀,叮嘱了一些事宜。 蒋舟没想和他们说自己被标记的事情,但做父母的哪里察觉不到,蒋舟从乡下回去的当天就被钱栩云在后颈上发现了那个快要消失的印子。 她立马盘问了一通,才知道这短短一个月蒋舟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甚至还进了趟医院。 蒋征立马就带蒋舟去医院做了全套的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放心。 他看着蒋舟和程秉,眼眶也有点红:“以后出什么事儿,你们俩都记得随时和家里说,大人们不就盼着你们好,能帮你们解决点问题,你们瞒着,我们得多担心呢。” 蒋舟小小声地乖巧说:“知道了,爸爸。” 儿子被标记了,但又是因为他们俩这个离奇病症,做父母的心情实在复杂,好半天,蒋征也只能说:“你们好好相处啊。” 程秉点点头说:“会的,蒋叔叔。” 蒋征又啰嗦了好一会儿,直到说得没话说了,才不舍地离开。 蒋舟和程秉站在原地,看着蒋征那辆灰色的车汇入车流,驶向远方,最后消失不见。 程秉问:“不会后悔吗?” 蒋舟摇摇头,转身走向高铁大厅:“走吧,回学校了。” 赶了一天路,蒋小舟快死了,更快死的是,他和程秉已经好几天没有互吸信息素,身体已然达到了忍耐的顶峰。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丢下了手里的行李。 没人管那两个大行李箱的死活,它们狼狈地倒在地上,而它们的主人早就不受控制地搂抱在了一起。 程秉托着蒋舟,把他面对面抱了起来。 等蒋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程秉的床|上。 四处都是林间雪气息,蒋舟被搂抱着,趴在程秉身上,嗅闻他颈后的信息素的时候,恍惚间竟让人有了一种错觉。 好像这里是一座由程秉的信息素打造的牢笼,他是被束缚的、上瘾的囚犯。 而程秉居高临下,掌控他的一切。 蒋舟的呼吸因为这个念头急促了一瞬,而后他张嘴,在程秉的颈侧咬了一口。 程秉没呼痛,反倒还按着蒋舟的头揉了下。 竟是个安抚的意味。 蒋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慢慢松开了嘴。 他咬得有点狠,不过好歹没咬破皮,蒋舟下意识地舔了两下,像小动物舔伤口。 程秉的身体蓦地紧绷了下,蒋舟后颈被人捉住,然后提溜着拔开了。 蒋舟吸饱了信息素了,整个人都精神懒散,身体也软绵绵的,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个牢笼里的危险性。 直到他对上程秉的眼睛。 在黄昏之下,闪烁着精光的,像在暗处狩猎的某种大型食肉猫科动物。 蒋舟蓦地打了一个哆嗦。 程秉靠过来,蒋舟竟然下意识……有点想逃。 但他硬是僵着身子,没躲。 程秉摸了下他的手,问:“冷?” 蒋舟愣愣地摇头。 他看见了程秉颈侧那个鲜红的牙印,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下鼻子,含含糊糊地说:“那什么,要不你一会儿也咬我一口?” 程秉在宁静的黄昏里看了他许久,问:“咬哪里。” 第44章 返校回来第二天就是军训,完全没有给人喘息的时间。 蒋舟上午穿着军训服坐在操场上的时候,不自在地提了下衣领。 他们学校发的军训服质量不是很好,衣料薄,轻飘飘的,领口也大。 偏偏有些人还在很明显的地方……落了个印子。 蒋舟脸色别扭,又提了一下领口。 “诶,那是不是程秉他们专业的队伍。”一旁的林乐用手肘捣鼓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方队说。 现在是休息时间,很多队伍都原地坐着喝水吃零食补充体力。 蒋舟顺着林乐指的方向看去。 还真是。 十月份,天气没有之前那么炎热,早上六点钟起床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发冷。 但等太阳出来,日头逐渐上去,又要在操场上晒一整天,还是会觉得热得很。 不少人脸被晒得通红,不断往下滚的汗珠将头发丝黏在脸上,形容十分狼狈。 程秉在盘腿坐在草坪上,同样穿着劣质的服装,但他肩宽腿长,硬生生把这软趴趴的服装撑了起来,别人穿是腌咸菜,他穿就像男模走t台。 不少人都在用军训发下来的帽子扇风,但程秉的帽子还戴得规规矩矩,耳边的鬓发有点微微的湿润,但脸上仍然白净一片,好像半点没受到太阳的影响。 林乐眯起眼睛嗯了一声:“他脖子上怎么贴了个创可贴?” 他转头一瞅,瞥见自己的好盆友蒋小舟同学神情十分不自然地提了下领口。 手半遮半掩地挡着什么,在这一瞬间某种古怪感袭上林乐心头,他定睛一看,赫然看见蒋舟的领口里,也露出来了创可贴的一角。 不是日常见的小创可贴,尺寸很大,都有点像膏药贴了。 林乐,一个浸淫于某江某佩某花某废等各大小说网站、满脑子黄色废料、没事儿还鉴赏鉴赏黄油cp博主的资深磕学家,那一瞬间某种直觉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蒋舟扭头一看,差点撞上林乐突然凑过来的脸,吓得说了声卧槽,连忙往后一退:“你做什么。” “你们俩……不对劲。”林乐幽幽地说。 蒋舟下意识看向程秉。 程秉这时候正仰着头在喝水。 虽然是冷白皮,但他的手臂肌肉线条却流畅结实,丝毫不显得羸弱,也不会过分夸张,手背上有明显凸起的青筋,那瓶水被他含在口中,咕嘟咕嘟喝下半瓶。 蒋舟跟着咽了一下发干的喉咙。 似乎是察觉到蒋舟的视线,在喝水的间隙,程秉漆黑眼珠一转,看向这边。 蒋舟心里诡异地慌乱了一下,连忙偏回视线。 结果刚好对上林乐探究的视线。 蒋舟用手推着他的脸把他推开,红着耳朵说:“我们俩哪里不对劲了?” 林乐摸着下巴,问:“你俩身上这个创可贴怎么回事?” 蒋舟顿时回忆起昨天晚上,他和程秉互相咬了一口过后,在床|上面面相觑的样子。 床很凌乱,被子缴成一团。 他们也很凌乱。 无论是头发,衣服,还是……彼此的气息。 窗帘大开,程秉卧室的视野极好,外面是一连片烧红的晚霞。 把他们俩的脸颊也映得通红。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飘飘软绵绵,好像他们也要变成一团云彩飞到天上去。 毕竟谁都知道,在abo的世界里,咬这个动作,被赋予了太多含义。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含义就是—— 占有。 蒋舟穿着一件圆领白t,宽宽松松的,朝一边垮着,几乎要露出半个白皙圆润的肩头。 程秉目光下滑,视线落在他锁骨上鲜红的牙印,沉默片刻说:“是我的错。” 蒋舟尴尬地抬起眸,看向程秉颈侧的牙印。 他咬的。 ……都怪信息素! 蒋舟搓了搓鼻子,说:“我、我也有错。” 他们就像一对因为酒后乱性而滚了床单最后搞出大麻烦的老熟人。 尴尬和暧昧中还透露着手忙脚乱的无措。 程秉探出手指,摸上蒋舟锁骨上的牙印。 蒋舟皮肤白,但和程秉的冷白不同,他的白像是珍珠一样的白,透着十分健康的莹润的光泽,就凸显得那个牙印更加鲜红,更加深刻。 程秉咬得很重,比蒋舟咬他的时候重多了,像是要把这个痕迹深深地、永久地留在蒋舟身上。 如果不是蒋舟颤着开始挣扎,他大概还会往蒋舟的皮肤里大量地注入信息素。 碰到牙印,还有点疼,蒋舟嘶了一声。 “很痛吗。”程秉低声问。 是有点痛,不过蒋舟是习惯逞能的,他抬起头,含糊地说:“也还好……”吧。 话说到一半顿了一下。 程秉垂着眸,眼眸幽深而晦暗,几乎是有点失神的。 蒋舟猛然意识到,他还在看自己锁骨上那个赤红的牙印,为此久久没有回神。 “对不起。”程秉在道歉,但他的手并没有离开那个齿印,指尖甚至还带着眷恋的,轻轻抚摸过了牙印表面凹凸不平的皮肤。 就好像……他其实很满意,在蒋舟身上留下来印子似的。 蒋舟心里蓦地一跳,本能先于了理智和思考,或者说,这更像是一种食草动物被狩猎时候的警惕性,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然后用掌心盖住了这个印子,干干地笑了两声:“额……其实,真的,没事儿?” 程秉终于舍得抬起眸,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好似压着一些很浓郁的东西,对上了蒋舟的视线。 第53章 蒋舟不由吞咽了一下,然后说:“用创可贴贴、贴一下就好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嘴里打了个磕。 程秉还沉默地看着他,眼眸浓黑,没有说话。 蒋舟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点心虚,沉默半晌,小声嗫嚅解释道:“明天我们要军训……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指向程秉颈侧的牙印。 几秒钟后,程秉垂下眼眸,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的模样:“嗯。” 硬邦邦地一个嗯。 蒋舟瞅着他,瞅半天也什么都没看出来,好像刚才程秉那副恨不得再把他另一边锁骨也咬上一口的样子是某种错觉。 “那我去拿创可贴……了?”蒋舟伸出试探的小触角。 程秉温顺老实地应了声:“好。” 半点不反抗,乖得蒋舟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看来刚才果然是错觉……吧。 但蒋舟还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悄悄地躲了起来。 “没怎么,就是我俩,不小心伤到了。”阳光炽热的操场上,蒋舟把昨晚的记忆尽数按下,含含糊糊地对林乐说。 “……你俩在床|上打架了?”林乐挑高眉说。 “。” 其实某种程度来说,也不是不能这么说。 蒋舟心虚地磕巴道:“没、没有啊。” 林乐两眼一眯,将蒋舟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了一遍,确认其他地方没有异常,又把目光重新放回在蒋舟的领口处。 薄薄的训练服里,透出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创可贴形状。 蒋舟身型瘦,不过并不是干瘦,而是颇具少年感的柔韧的瘦,肩背笔直,像一丛挺拔向上生长的绿色植物。 锁骨瘦削而精致,划向锁骨两边,但领口处只露出来一个明显的锁骨窝。 林乐盯了半天,盯得蒋舟额头都要冒汗了,他喉咙更渴,便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就听见林乐突然说:“alpha和omega在身上互留咬痕的意思,跟互换婚戒差不多吧。” 蒋舟:“噗——” 林乐早有预料,于是惊险躲过,还庆幸地拍拍胸膛,说:“还好本乐乐身法了得。” 蒋舟目瞪狗呆,脸色绯红,震惊道:“什、什么!!!” “就是说啊。”林乐哼哼笑了,拖长尾音,耐心地解释道,“这是宣誓主权的意思,说这是我老公/这是我老婆的意思,说你们这些莺莺燕燕不要靠近我,小心我老公/老婆来把你给鲨咯的意思。” 蒋舟:“……” 蒋舟红着脸说:“我们俩是……是不小心的!” “哦?” 林乐心说我才不信呢,你上次还和我说你俩是同性恋绝对清白呢。 互相交换咬痕就是你们说的清白? 啧。 蒋舟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们俩互咬了一口的?” 林乐伸出手指,在两人之间摇了摇,得意地说:“没有什么可以逃得过本乐乐的眼睛,而且我还看出来你俩的关系有了进展,国庆节发生了什么,还不速速交代!” 此真乃神人也。 蒋舟蹭了下滚烫的耳朵,问:“你又怎么看出来的?” “氛围,互动,眼神,触碰……等等等等。”林乐说,“你俩现在的眼神跟被糖浆黏上了一样。” 蒋舟尴尬地说:“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我们现在只是……额,冰释前嫌?” 林乐拧眉:“所以你们现在的关系是?” “兄、兄弟吧?” 林乐:“…………” 沉默声震耳欲聋。 林乐心说,不是吧,你俩还没谈呢? 不是吧! 你还真是那种被吃了还以为和他是兄弟的omega啊?! 他露出难言的表情,拍了拍蒋舟的肩膀:“舟舟啊,你可以长点儿心吧。” 蒋舟微微睁圆眼睛,露出迷茫的神情:“啊?” 林乐心说,你对alpha这种生物,简直一无所知。 这是一种狗一样的生物,他们会圈地盘,圈地的范围是你所在的范围,会粘人地对你撒娇,会呲牙撕碎所有试图靠近你的其他小狗,会扑在你身上占有你,当然,如果你拒绝他的话,他有概率随机变成了狼啊虎啊狮子啊这类动物中的其中一种,把你叼在嘴里,或者用长满倒刺的舌头,湿淋淋地在你身上舔一遭。 亦或者,直接把你吞吃入腹。 alpha天生就代表了掠夺和占有,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劣性。 而牙印是他们掠夺和占有的象征,是标记,是烙印,甚至是威慑的图腾。 林乐刚想说你要不注意点儿你的前任死对头现任兄弟吧,结果一转头,对上了程秉看过来的眼眸。 黑沉沉的,带着某种令人颤栗的震慑。 但只有一瞬,他的目光很快就移开,落到蒋舟的身上。 简直就像某种看守宝藏的恶龙,不容许有任何人染指。 林乐沉默两秒,慢慢把自己放在蒋舟肩上的手收了回来。 爱莫能助了。 占有欲太强的alpha,会很疯的。 不要招惹为妙。 他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室友,说:“你完蛋了。” 蒋舟满脸莫名,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看他这位呆呆室友,浑身上下一窍不开的样子,且还有得磨呢。 林乐啧啧两声,不免又有点同情程秉。 不知道木头脑袋什么时候能开花。 没休息多久,教官吹哨了,他们要准备集合,两人从草地上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朝集合点走去。 “对了,军训结束后,我们学院要举办迎新晚会来着,今年的节目好像还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来玩儿?”林乐说。 “好啊,你也去?” 林乐苦逼地说:“我不行,我得去打黑工。” 他一来学校加入了学生会,迎新晚会这种大型活动,向来都是由学生会组织,当然不会放过每一位学生会成员。 其实刚进来的时候,蒋舟也想去参加一些校园组织的,不过刚开学那一周事情忙,后面又因为身体问题,一直没顾得上。 他好奇地问:“学生会好玩儿吗?” 林乐的评价只有两个咬牙切齿的字:“呵呵。” 很快……也不是那么快,两周的军训在学长学姐们友好点播的种太阳里结束了。 蒋舟瘦了一圈儿,但竟没有被太阳晒黑,林乐也没有,这归功于他每天出门都会给自己喷致死量的防晒喷雾,而且无论再热他都不会摘下自己的帽子,免得阳光晒到他的脸。 至于蒋舟为什么没有晒黑,林乐觉得自己起码有一半功劳。 因为他会在操场上压着蒋舟的脖子给他喷防晒。 蒋舟的表情从疑惑,犹豫,挣扎,尝试,到最终躺平接受。 “不要学那些臭alpha。”林乐一边给他喷防晒,一边心疼地说,“好好的脸别浪费了。” “……”蒋舟已老实,一层又一层地往脸上抹厚厚的防晒霜,说,“好的。” 蒋舟没有变黑,尚且还可以说有林乐一部分的原因,但程秉没有晒黑,属实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晚上,前往大礼堂观看迎新晚会的路上,他盯着程秉的侧脸看。 天色已晚,天空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蓝,路灯已经点亮,洒下融融暖光。 程秉比蒋舟高半个头,他察觉到蒋舟的视线,眼尾向下一瞥:“怎么?” 蒋舟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说:“为什么你没晒黑?” 程秉黢黑的眼珠盯着他,说:“你也没有。” “林乐给我防晒了。”蒋舟往自己身上嗅嗅,说,“我感觉我都要被防晒喷雾腌入味儿了。” 程秉静静地看着他许久。 蒋舟也看着他,从他这个视角看,可以看到程秉微垂的眼眸,散落的额发,昏黄的路灯把头发也照得透亮,有些毛绒绒的。 再往后,就是一排在秋风里摇曳的树叶,这种树一年四季的都枝繁叶茂,茂密的树叶遮住了一半墨蓝的天。 但这些景象一下都消失了。 蒋舟一点点睁大眼睛,看见程秉慢慢低下头,那张冷情的脸凑近他,而后微微一偏,鼻尖抵在他的颈侧,像检查回窝的幼崽有没有沾染不应有的气息,轻轻嗅闻了一下。 温热的气流洒在他的耳后,头发丝轻轻蹭过他的脸颊,蒋舟一时僵住了,完全忘记了反应。 一直到两秒过后,程秉在他耳边低声说:“没有,还是桃子味儿的。” 蒋舟的脑子一时闪过了很多东西。 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闻omega的信息素,这算不算一种公开play? ……但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其实就和闻对方身上的香水味一样。 ……但这是在abo世界。 ……所以这到底算不算一种公开play? 我靠我在想什么! 蒋舟猛地一个激灵,捂着自己的后颈,登登往后退两步,瞪着程秉。 第54章 程秉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面色如常地直起身,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 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啊。 自从国庆节收假回来后,程秉就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尽管冰释前嫌,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蒋舟发现程秉比之前黏人了一点。 连每互吸信息素的时间都变久了,搞得蒋舟每天出门要在身上狂喷三层阻隔剂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时标记过,蒋舟还发现……他们现在对于彼此身上的气味,非常敏锐。 即便带着抑制贴,喷了阻隔剂,都能越过层层遮蔽,嗅到彼此身上的气味。 程秉安静地看着他,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他最近对蒋舟很有耐心,大概是经历了国庆那一次促膝长谈,蒋舟像团小火球似的,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别人最隐秘的,最不愿示人的逃避之所,把人从阴雨污浊中挖出来,还在那儿修了个房子住下了。 总之,程秉现在对他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蒋舟甚至还故意闹过他,颐指气使,不过程秉都没有生气。 他只是像现在一样,用一种沉静、温和、默许地眼神看着他,那眼神甚至可能还有点引他放纵的意思。 好像很期待,也很满足蒋舟在他这里撒欢似的。 “……没。”蒋舟没看出来什么问题,最后揉着脖子,含糊地说,“我们快进去吧。” 程秉垂下眼眸,敛去眸中的情绪,重新和他并排走在一起,嗯了一声。 - 他们在大礼堂找了个靠前排的位置坐下。 一坐下就看见了穿着统一制服的林乐,站在舞台右侧当工作人员,他看见蒋舟和程秉过后,在楼梯上挥着手臂朝他们俩打招呼。 可怜的林小乐同学,昨晚一直彩排到凌晨两点才回寝室睡觉,现在满脸憔悴,眼睛下面挂了乌青。 他今晚忙得连晚饭都没吃,蒋舟给他带了一份三明治和酸奶,找到座位过后就撇下程秉悄悄跑过去给他。 才挽救了林小乐饥肠辘辘的肚子。 林乐找了个隐蔽地方,大口咀嚼着,口齿不清地说:“你们家程秉还陪你来了?我以为他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 蒋舟也以为他不感兴趣的。 他只是顺嘴问了一句程秉要不要一起,本来都做好了被程秉拒绝的准备。 没想到程秉居然点头了。 蒋舟犹豫了一下,说:“他最近……好像有点,黏我?” 林乐浑身上下都是打黑工的怨气,呵呵两声说:“因为你们俩在关系上升期啊。” 蒋舟思索一下,拳头一敲手掌,脑袋上亮起灯泡,说:“你说得有道理啊!” 毕竟他们才冰释前嫌,正式由死对头蜕变为好兄弟,“蜜里调油”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 原来和程秉当好朋友是这种感觉。 唔……嗯……虽然总有点怪怪的,但感觉还挺不错的。 林乐:“……” 不,你理解的和我说的,好像根本不是一个意思吧?! 林乐张了张嘴要说话,结果听见了他们部门负责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只好两三口吃了剩下的三明治,把酸奶吨吨吨两口喝了,着急地说:“我先撤了啊,你快回去坐着吧……哦对,最近好像有个外校的人在打听你,都问到我这里来了,我这几天忙着都忘了和你说,晚点儿我微信发给你看啊。” 说完他就噔噔噔跑了,蒋舟都来不及张嘴和他说话。 他看见林乐已经重新跑回舞台侧边,负责人抓住几个工作人员,在开小会交代注意事项。 蒋舟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刚才林乐为了吃饭,顺手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蒋舟让他帮忙拿着,是个巴掌大的小包,用来装u盘的,蒋舟之前看见林乐用过。 但这会儿林乐已经走远了,蒋舟只好闭上嘴,暂时替他收着。 蒋舟重新回到座位上,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早,场子里没什么人,现在座位陆陆续续都坐满了,他艰难地挤到程秉旁边坐下,然后呼了口气。 程秉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凑过来。 蒋舟扭头盯着他:“做什么?” “……有别人的味道。”他低声说。 毕竟这里人员众多,也不是每一个alpha或者omega都会收好自己的信息素。 蒋舟回来的时候,接触了很多人,难免会沾上一些别人的气息。 观众席的灯光暗了下去,舞台上的灯光亮起,主持人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 蒋舟凑过去,和程秉头挨着头,用气声凑在他耳边说:“你干嘛老在外面闻我身上的味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变态的!” “不可以吗。”程秉在昏暗中专注地注视着他。 alpha是一种很强大,但同时又很脆弱的生物。 蒋舟想起之前看到的科普。 如果被自己的omega拒绝,alpha有很高的概率患上情绪疾病。 蒋舟最后缩回去,揉揉鼻子,说:“也不是……不可以啦。” 反正他们回去也要互吸信息素来着。 “嗯,你可以闻回来。”程秉说。 第45章 蒋舟:“……”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蒋舟神情复杂地看向程秉。 程秉挑眉:“看什么?” 蒋舟拿手挡住自己的嘴唇,挨着他的脑袋,悄声说:“公共场合,你注意一下啊。” 程秉嗅着他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嘴角往下沉了沉,冷声说:“该注意的是他们。” “入乡随俗知道不?这个世界的人不会随便在外面闻别人味道的。” 程秉:“哦。” 蒋舟:“……” 怎么听起来又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左右瞅了瞅,光线昏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主持的帅哥美女,没人注意到这边。 好吧。 谁让他现在是程秉唯一的好兄弟呢。 谁让alpha就是这么脆弱需要呵护的生物呢。 蒋舟偏头凑近他,鼻尖几乎要抵到他柔软的发间。 他们隔得这么近,信息素亲密的交流在一起,蒋舟也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浅淡而冷冽的林间雪的味道,还有衣服上清清爽爽的洗涤剂的香气,闻起来很舒服。 “好吧,那闻一下。”反正他们也是原世界的直男。 他说话间湿热的气流洒在程秉的耳后,撩动了耳畔的发丝,有些发痒。 “你身上倒是挺好闻的。”蒋舟呢喃着说了一句,他带着浑身香甜的桃子味儿扑过来,可这点香气还没停留,蒋舟就重新坐正,轻飘飘地离开了,把目光放在了前面的舞台上。 所有的温度和气息也一同离开了。 程秉的心脏在余韵中跳动,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情境中脱身,始终直勾勾地看着蒋舟。 但蒋舟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跑了,节目开始,蒋舟双眼微亮,认真观看。 第一个节目是热场的舞蹈,是一个染着薄藤紫头发的男omega,长相甜美,穿着短上衣,裤子也是低腰的阔腿工装裤,露出白皙而纤瘦的腰肢,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舞动着身躯。 蒋舟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眉毛微微皱起,拳头撑着下巴,姿态认真地观察了好半天。 “诶,我发现……”他又慢悠悠地凑近了程秉,然后口中地话忽然一顿。 他对上了程秉黑沉沉的眼眸。 但程秉很快便从容地移开视线,转头看了眼舞台:“发现什么?” 蒋舟眨了下眼,把心里这一丝微妙的奇异感觉压下,注意力又重新放回了舞台上的omega。 “我发现,男omega和男性……我们世界的男性,好像真的不太一样诶。”蒋舟小小声地说,眼睛晶亮,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新奇地分享。 “哪不一样。” “就……很多地方不一样。”思忖半天,他才比较抽象地形容道,“他看起来挺白挺瘦挺漂亮的,但是看起来又不会太柔美,嗯……骨骼和线条看起来还是略微偏硬的,不过也算不上硬朗。总之和我们那个世界大部分的男性和女性都不太一样。” 程秉又瞥了一眼舞台上跳舞的男生,这回多看了两秒,好像他刚才看的那一下根本就没入眼,这会儿认认真真地看了一段舞蹈,说:“因为他是omega。” “是呀,我就是这个意思。”蒋舟比划着,感叹道,“原来omega真的是一种不同的性别。” 仅从外表上就能看出差别。 程秉扭头盯着他。 蒋舟本来在等他回答了,结果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不由有些凝滞,刮了刮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声地说:“看……看我做什么。” 昏暗的灯光打在程秉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他貌似冷淡地问:“你喜欢?” 蒋舟:“……?” 这一问来得猝不及防,蒋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立马红着脸反驳:“我不喜欢!” 第55章 他说话声音有点大,旁边的同学登时齐刷刷扭头过来看他。 蒋舟立马面红耳赤地往座位上一缩,揪住衣领往上一提,把自己下半张藏了起来。 过了两秒,他提溜着衣服,抬起眼睫悄悄左右观察,直到看见周围的同学都把头转回去后,他才放下手,扭头去瞪程秉,低声炸毛:“你干什么!” “不喜欢你紧张什么?” “我这是紧张吗?我这是被你吓到了!” “不紧张为什么会被吓到?” “我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喜欢!” “你说他长得漂亮。” “那我还说你长得漂亮呢!” 话音一落,余音环绕,程秉嘴里的话一顿,没再接下去。 蒋舟刚要松一口气,觉得这个话题应该就到此为止了,但他这口气还没送完,听见程秉又在耳边冷不丁道:“你喜欢漂亮的?” “……谁不喜欢漂亮的?” “不漂亮了呢。就不喜欢了吗。” 蒋舟受不了了,他不想理程秉了,扭头看向舞台,抿着嘴巴不说话。 “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看他。” “我靠大哥他都下场了!现在是相声节目!” 程秉也转头一看,舞台上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布置场地,一个穿着红衣长褂的高个瘦子,和一个穿着红衣长褂的矮个胖子走上台前。 他想了想,又问:“你喜欢会讲相声的?” 蒋舟:“……………………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蒋舟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我什么都不喜欢!我不喜欢人!行了吧!不要再问了!” 不喜欢人。 蒋舟看见程秉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很熟悉程秉这种表情,小时候他妈每次要出去忙了没空带他,就会把他丢去程秉家,让袁姥姥帮忙看着。 袁姥姥又会把他丢给程秉让他们俩玩儿。 那时候程秉就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是一副有点棘手,有点难办的表情。 蒋舟双眼一眯,眼神里凶光毕现:“嗯?” 程秉垂下眸,做出温顺的样子。 不喜欢人,也就是说,不会喜欢别人。 他说:“那好吧。” 蒋舟:“?” 不是你听上去为什么这么勉强? 晚上九点半,晚会结束。 蒋舟同林乐说了拜拜,同程秉一起回家。 从礼堂出来的时候,外面正在刮大风,温度骤降,蒋舟穿着一件单衣,有些薄,程秉像抓小奶猫那样把他抓过来,塞在自己的胳膊下,夹着他往前走。 蒋舟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应该挺滑稽的。 但程秉替他挡了风,怀抱实在温暖,他一时竟有点不想钻出来,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旁边响起一个男o娇娇嗲嗲的声音。 “老公~人家也想要你这样抱我走嘛~” “好好好宝宝想抱我们就抱哦~” ? 蒋舟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扭头看去。 正好看见那个omega小鸟依人地往alpha怀里钻,捂着脸娇羞地说:“哎呀真是腻歪死了啦~” 蒋舟:“……” 我才是要死了! 救命! 蒋舟别扭地在程秉怀里挣了一下。 程秉的扣紧他的肩膀,掌心炙热,几乎要烫进蒋舟的皮肤里。 他像是惩罚似的一捏。 蒋舟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抬眸悄悄地朝程秉瞅去。 程秉此时正好低下头,眸光轻浅,很淡地看了蒋舟一眼,说:“别乱动。” 蒋舟不知道为何,更别扭了,他小声嘀咕:“干嘛又命令我。” 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冻红了,眸底很水润,模样很招人。 程秉一直看着他,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你乖一点,别乱动。” “……你他…哄小孩儿呢?”蒋舟从他怀里很轻地瞪他一眼。 还哄得这么棒读。 程秉思索片刻,最后抬起手,在蒋舟的脑袋上揉了一下。 蒋舟:“……” 得。还真被当成小孩儿了。 他抿着嘴,浑身上下都别扭死了,深深吸气,呼吸,吸气,呼气,终于无可忍耐—— 把自己的脸把程秉的怀里一藏,只露出一只通红的耳朵出来。 算了,有点gay就有点gay吧。 谁让他和程秉是最好的朋友呢。 反正把脸藏起来,也没、没人认识! 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走到小区楼下,风没了,蒋舟立刻把自己从程秉的怀里拔出来,然后面红耳赤地走得飞快。 上电梯,拿钥匙开门,在他准备继续往里钻的时候,程秉却忽然拉住了他。 蒋舟回头一看,脸很红,但表情很凶:“干什……” 他突然收了音,睁大眼睛。 程秉从背后将他抱住了,还推着他往鞋柜上一按,蒋舟有些站不稳,只好用手撑在柜面上维持平衡,还不等他站稳把手撤开,程秉的手很快覆了上来,青筋凸起,关节泛白,压着他不许逃脱。 空气中林间雪的气息陡然变得浓郁。 程秉俯身,低头,微凉的鼻尖按在他微微凸起的腺体上,轻轻一嗅。 “跑什么。”程秉眼眸微阖,嗓音低哑地问。 他在嗅自己的信息素。 迫不及待,甚至都等不及回到卧室。 蒋舟下意识挣了一下,但程秉压在他腰上的手却收得更紧,身后的呼吸沉重而悠长,alpha信息素疯狂叫嚣不满和渴望,一波波冲击着蒋舟,让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程秉今天的信息素……好浓。 快要站不稳了。 “程秉,你……”蒋舟脸颊泛起薄红,话语间有点喘,艰难地道,“是不是,易感期要到了?” 第46章 卧室,程秉靠在床头,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锁定在床尾的蒋舟身上。 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光洁的后颈上。 床尾对着放了一个书桌,房间里只开了书桌上的一盏大台灯,蒋舟抱着药箱进来,正放在书桌上倒腾。 他那件单衣有些大,肩线垮下去,灯光从他的面前打来,将他肩膀两边的身体轮廓都变得格外柔和。 头微微低着,那节纤细而白皙的颈毫无保留地暴露身后人的眼里。 “啊,找到啦!”蒋舟掏掏掏,掏出来一个信息素浓度检测仪。 模样有点像某种皮质的黑色项圈,靠一个银色的金属扣连接,项圈中央有一个黑色的小小的电子显示屏。 他走过来,跪上|床,挪到程秉身边,提起这个检测仪说:“应该是戴在腺体上检测……吧?” 程秉主动低下头。 蒋舟:“……” 其实我是想让你自己戴的。 不过帮个小忙,无伤大雅。 蒋舟将检测仪放到程秉后颈上的腺体,然后再将金属扣环到他的喉结上,为了方便蒋舟的动作,在他扣项圈的时候,程秉又把头微微抬起。 整个下巴,还有明显凸起的喉结,都划出了一道十分锋利的曲线。 但偏偏这里是他最脆弱的地方,现在正被蒋舟掌控在手心。 蒋舟的姿势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跪在程秉的腿间,他的视角比程秉高,低着头帮程秉带好检测仪的时候,还勾着他颈上的项圈,拉了一下,然后弹回去。 程秉抬眸看他,不知为何眼神寒沁沁的,泛着凶光,像要把他给嚼碎了吞了。 蒋舟只以为是自己手贱给他弹疼了,便低下头,朝他的喉结吹了口气,还用指尖抚了抚。 程秉抓住了他的手腕,抓得很突然,很用力,掌心烫得像是要把他的手腕都融化。 蒋舟指尖颤了颤,看他。 程秉在昏暗中,如同某种潜伏着的兽类,脖子上黑色的金属扣,反射着台灯的冷光。 “蒋舟。”程秉突然喊了一声。 蒋舟心里诡异地有点发怵,像小动物本能地察觉到某种危险。 信息素无声无息地纠缠在一起,林间雪的气息和桃子糖的香气互相交融,变成粘稠无比,缠绕在他的身上,让他变得软绵绵的,所有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而无力。 蒋舟的喉咙往下压了一下,张了张唇,正要说点什么。 就在此时,一阵滴滴滴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阵诡异和粘稠的安静。 检测的时间到了。 蒋舟说不出自己是在心慌什么,连忙伸手要把程秉脖子上的信息素浓度检测仪摘下来。 他手有些抖,还沁出来一点汗,解扣子的时候,一下手滑,没打得开。 程秉握住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带着他咔哒一声,解开了脖子上的检测仪。 蒋舟莫名地吞咽了一下。 检测仪被他们两个人捏在手中,蒋舟低头看去。 第56章 72.1。 正常的alpha信息素值,是在60上下,完全步入易感期的精确数值,是80,但超过75就已经可以开始筹备易感期。 72.1,这个数字挺尴尬的。 还没有完全步入易感期,但确实信息素值不太正常。 “果然是易感期快来了。”蒋舟舒了一口气,松开手说,“你上次易感期就很不对劲。” “是吗。”程秉也放下了手,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地说。 上次易感期,是他们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程秉临时性易感期,蒋舟被好人心半路薅去医务室安抚他。 “是呀,你上次把我圈着,怎么也不肯松开呢,就像……”蒋舟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滞。 就像现在这样。 蒋舟低头去看,自己正跪在程秉的双腿中央,身前是程秉的胸膛,他此时此刻……正完全处于程秉的领地范围。 蒋舟:“……” 蒋舟试探着问:“你……还有理智吗?” 程秉黑黢黢地眼睛盯了他许久,而后才垂下眼眸,扑上前,把他抱住,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闷闷地说了个嗯。 他是好依赖自己的样子。 蒋舟心里顿时软成一片,刚才的顾忌瞬间飞到天边,他的身体在程秉抱上来的时候僵了一下,但又很快软化下去,他慢慢抬起手臂,也将程秉抱住。 “难受吗?”蒋舟的嗓音放得很轻很轻。 程秉沉默几秒,然后点点头。 蒋舟心里顿时软成一滩,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幸好明天是周末。” 学院的迎新晚会一般都安排在周五,周六很多人都会出去玩儿,或者窝在寝室里不出来,周天晚上又有晚自习。 周五没有晚自习,时间也正正好。 明后两天周末,程秉可以待在家里休息,开始筹备易感期。 说起来易感期要准备些什么来着? 嗯……要给alpha做巢。 首选是omega穿过的衣物、抱过的毛绒玩具、甚至还可以有使用过的用品。 然后和omega的热潮期一样,需要准备充足的食物,同时还需要做好空气净化,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为alpha准备一些舒缓的白噪音,等等。 “当然,最好的方法,还是把自己送给alpha,尽~情~使~用~啦!” abo生理知识片的内容在他脑海中响起。 蒋舟:“……” 他赶紧把最后一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掐灭。 这是什么肮脏涩|情的东西! 退! 蒋舟压下突然狂跳起来的心脏,立刻严肃起来,满脸正气,正得都有点发邪了,一拍程秉的肩膀,嗓音故作浑厚地说:“放心吧好兄弟,我一定会帮你好好度过易感期的!哈哈哈!” 程秉:“……” 程秉深吸一口气,然后两眼一闭。 “你干嘛这幅表情?”蒋舟疑道。 有点儿死了。 程秉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说:“……没什么。” 蒋舟还想说些什么,但正好这时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林乐给他发了几条微信消息。 【林乐】:[图片][图片] 【林乐】:就是他在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林乐】:你认识吗? 【林乐】:不过他是个omega…… 【林乐】:看起来是没什么恶意 【林乐】:要给吗? 第47章 这个男o,蒋舟还真的认识。 是他刚穿来的时候,在学校旁边救下的那位被前男友纠缠的omega。 当时蒋舟和这名男o说过,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他,但程秉很快拉着他处理脸上的伤口去了,忘了加联系方式这回事。 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有了消息。 难道是他把那个alpha告了? 需要自己的帮助吗? 过了一会儿,一条好友申请弹出来。 【朝朝暮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你好,我是赵文owo】 蒋舟盘腿坐在床边,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赵文很快发来了消息。 他说上次蒋舟救过他时候,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好不容易才找到蒋舟的联系方式,希望可以请他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 蒋舟倒是不介意多交个朋友,不过赵文这么正式倒叫他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他当时也只是顺手救了人,也没损失什么,何况程秉还即将进入第一次完整的易感期,的确不太方便。 于是他婉言拒绝了。 但赵文始终不放弃,还问他这几天什么时候方便。 蒋舟只好说,他这几天都要陪朋友度过易感期。 对面的消息一下就停了。 蒋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以为赵文应该是放弃了,便打算放下手机。 “怎么了。”程秉在蒋舟发消息的期间去洗澡了,他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是湿润的,身上带着湿漉漉的雾气,贴上蒋舟的后背,未干的水液顺着他的发尾低落,扫到蒋舟的颈窝里。 一片细细密密的凉。 “没什么。”蒋舟缩了下脖子,说,“之前我们救过的那个omega找到了我,说要感谢我来着。” 恰好这时,赵文的消息又来了。 蒋舟心跳突地一跳。 “你有alpha了吗。”程秉贴在他的身后,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字,把屏幕上的话念出来。 蒋舟:“……” 今晚降温了,从浴室里出来后,程秉身上的热气很快消失得一干二净,凉气从他身上沁过来,这感觉有点像被一只漂亮水鬼趴在背上,蒋舟没忍住,回头把他推开。 “你怎么不吹头发?”蒋舟盯着他没擦干的头发,嘟囔说,“每次都说我不吹,结果你自己也不吹。” “怎么不回他。”程秉没管自己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在书桌那盏台灯昏沉的光影下,看着蒋舟。 “……我会回的。”蒋舟的手还抵着程秉的肩膀上,别过脸小声说,“你去吹头发我就回了。” 程秉被他不轻不重的力道推着,却还是一动不动。 蒋舟回头看去,对上了程秉黑沉的眼眸。 “怎么回。”他语气很平淡。 起码听起来是很平淡的,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就像蒋舟第一次安抚他易感期的时候,他问“怎么标记”一样平淡。 但那眼神很深,像一张网,不过却不是什么安全的网,带着毒液的。 蒋舟被程秉看着,却更像是被他束缚住了,浑身动弹不得,连逃跑了忘了,甚至还让他喉咙都有点麻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疯狂地撞击着胸膛。 怎么回。 应该怎么回。 我有alpha了吗。 程秉算是他的alpha吗。 他是标记过我,但从普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不算我的alpha吧? 但他确实标记过我。 如果我们回不去,如果我们的信息素绑定无法解决,是不是他每次热潮期,都需要程秉的标记? 那这样程秉到底算不算他的alpha……? …… 纷乱的思绪像一只只抓不住的小鸟四处乱飞,而很快,蒋舟终于从这一团乱麻中,找到了某个最关键的线头—— 程秉……想要怎样的答案? 他的眼睛怔怔地睁大,台灯昏暗的光线有一抹擦入他的眸底,点亮他蜜色的瞳眸,照出来了他瞳孔里闪动的懵懂和不安。 像某种惊觉出什么危险的小动物,浑身都被吓僵了。 程秉垂眸同他对视了一会儿,而后呼吸一松,凝滞的气氛也随之松动,他抬起手,在蒋舟的头上揉了一下。 掌心温暖,还带着一点点潮气,只是一触及分。 带着安抚的味道。 然后,他什么也没有说,仿佛也不准要蒋舟的答案,慢慢走到卧室外,吹头发去了。 仿佛被逼到绝路后又被放跑,蒋舟提得老高的心脏,顿时就轻飘飘落了回去,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放软。 就是…… 他摸上自己还咚咚咚撞击着胸膛的心脏。 好像哪里有点空落落的。 - 第二天下午,程秉的信息素值波动到了76.9。 在alpha和omega第一次正式步入热潮期和易感期的前,都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期,并不会立马跨越热潮期或是易感期。 这个时间大概是1至3天,就像蒋舟正式步入热潮期之前,也有几天的不适应期,虽然不影响日常生活和交流,但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程秉没有立刻进入易感期,蒋舟也并不意外,这也正好给了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蒋舟昨晚就把程秉带去了他的卧室休息,还在床|上堆了几件柔软的衣服,他向林乐讨教了一点经验,准备再往巢里放一点自己的用品。 “我得出门一趟,上次林乐的u盘落我这里了,我得下楼给他,你就在我的卧室待着里哦。”蒋舟对着坐在床边的程秉交代。 第57章 虽然看了不少理论知识,但他们毕竟不是abo世界的人,而且还是第一次经历alpha的易感期,多少都会有点不熟练。 蒋舟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和态度,拿出了一副哄小朋友的姿态。 有点幼稚。 但程秉貌似很受用,他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睫,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就是唇角耷拉着,看起来不太高兴。 蒋舟扫了一眼房间,嗯,是他的卧室,已经特意打扫过了,床单被套是新换的,蓬松柔软,床上除了几件干净的衣物没有多余的杂物,想必就算这回是豌豆公主住进来,也不能在他身上挑出多少的错。 “那我出去啦,我很快回来。”蒋舟说。 但他说完还没有走。 在等程秉的反应。 程秉沉默两秒,然后拉住了他的袖子,然后说:“嗯。” 嗯是嗯了,但手上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思。 蒋舟垂头,盯着自己袖子上的那只手。 程秉只抓住了他一丁点袖角,很可怜似的。 好黏人。 不知道是不是延迟分化的缘故,易感期对程秉的影响,似乎格外的大。 大到连不适应期,程秉都和平时非常不一样。 蒋舟完全没有见过黏人的程小秉,毕竟以往都是他黏着程秉,绝无程秉黏着他的时候。 他既觉得新奇,又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化成了一滩。 他的手往下,勾住了程秉抓他的那几根手指,晃了一下。 “哎呀,程小秉,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可怜啊。”他说。 程秉抬起头,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专注地看他,好像全世界只看得见他似的。 蒋舟只好再小小声解释说:“就下楼一会儿,十分钟。” “知道了。”程秉终于回答。 声音有些低哑。 他这才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松开,真的是一点点,很缓慢,让自己的手指离开蒋舟的袖角,然后在慢慢落在床边,轻轻搭着。 很听话。 就是好像有点委屈。 蒋舟想了想,把自己后颈上贴着的抑制贴撕下来了。 是一个画着卡通草莓图案的贴纸。 程秉又重新抬眸。 他表情仍然是冷冷淡淡的,但唯有眼眸格外浓黑,直勾勾地看着蒋舟,像是要把他吞没似的。 蒋舟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朵红了,别过脸磕磕巴巴地说:“我……上网查……说,易感期可以给alpha自己……使用过的,抑制贴。” 他越说越小声。 安静了几秒。 蒋舟的羞耻感在这几秒里成倍的增加,最后这些羞耻感在程秉始终没有准备接过的平淡态度里化成了羞恼,他刚准备收回手说不要算了! 就看见程秉又抬起手,修长而白净的手指轻轻从他手里捻过,然后,他缓缓将omega的抑制贴放在鼻子下,做出要嗅闻的姿态。 蒋舟:“……” 蒋舟:“???” “怎么了?”察觉到蒋舟的视线,程秉微微抬起头,哑声问。 蒋舟:“……” 怎么了? 这很奇怪好吧! 你不要一脸面无表情地做奇怪的事情啊! “你……你……”蒋舟的脸腾一下就烧红了,他瞪着自己那片被人捏在指间,置于鼻下的草莓抑制贴,面红耳赤地说,“我给你抑制贴不是这么用的!” “那怎么用?”程秉问他。 “……这是给你做巢用的。”蒋舟深吸一口气回答,“你应该放床上。” “放床上就不可以闻了吗?” 蒋舟:“……” 不,也要闻。 实际上,给alpha做巢的本质,就是为他构建一处柔软安全的,充满omega气息的空间。 只有omega的信息素才能安抚到易感期的alpha。 但是……但是当着omega的面闻他的抑制贴,好像还是有点太…… 变态了吧。 蒋舟的耳根连着脖子都红着一片,他憋了半天没憋出话来,偏偏程秉还嗓音湿漉漉的,很小声地问他:“你不陪我,也不许我闻你的信息素吗?” 第48章 那可怜劲儿。 蒋舟心想但凡程秉小时候拿这幅可怜样儿和他说话,他都不可能跟程秉绝交三个月。 “……我没有不陪你。”蒋舟最后也只憋出来这一句。 程秉看着手里的抑制贴,眉眼低垂,不说话。 “……也没不给你闻。” 沉默。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算了。 “那、那你闻吧。”蒋舟面红耳赤地说,“我、我回来了你就不许闻了。” “嗯,回来了闻你。” 蒋舟:“……” 在蒋舟暴起给他一拳之前,程秉淡然地补充完后面的话:“的腺体。” 这些易感期的alpha! 蒋舟捏着拳头红温地咚咚咚跑了。 - 林乐在他们小区楼下等着,昨晚的大风过后,气温骤降,冷风呼呼地吹,林乐穿着一件橘红色的厚卫衣,设计得很卡通,帽子是一只q版狐狸的模样,后面垂着两只尖尖的毛绒绒的大狐狸耳朵。 其中一只耳朵被人拽了拽。 林乐回头一看,发现是脸红得像个熟番茄似的蒋小舟同学。 “哟?你脸怎么这么红?你生病了?”他诧异地问。 蒋舟:“……没,热的。” 突然袭来一阵冷风,两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蒋舟牙齿打颤,哆哆嗦嗦地把u盘递给他:“给……给你。” ……这叫热的? 林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哆哆嗦嗦把u盘接了。 “谢谢谢谢。”他把u盘抄兜里,说,“我的作业终于有救了我可不想再重新写一份,诶程秉不是易感期来着,他居然能放你出来?” “他还没有正式步入易感期。”蒋舟说。 虽然确实有点黏人。 “没有正式步入易感期?”林乐疑惑道,“那你昨天问我怎么给alpha做巢?” 蒋舟睁大那双懵懂迷惑的眼睛:“不提前做巢吗?” “……你这样会把alpha惯坏的。” 毕竟这和找草没什么区别。 “你不会提前做巢吗?”蒋舟疑惑道。 “不会。”林乐表情颇为复杂地说,“不是很想给自己找苦头吃。” “这能有什么苦头吃?” “……” 也可能有gui头吃。 算了。 说了他也不懂。 “其实alpha没有正式步入易感期的话,不会有那么脆弱啦。”林乐解释说,“只有正式步入易感期还有易感期结束后,alpha会比较不受控制一些。” 蒋舟回想起程秉抓他袖角的模样,犹豫地说:“但是……程秉看起来挺难受的,难道是因为……” 嗯? 莫非这木头脑袋要开花了? 林乐期待地看着他,听见他说:“我们俩是信息素绑定患者的缘故?” 林乐:“…………” 你还是回去吃点苦头吧你。 “你干嘛这幅表情?”蒋舟狐疑地问。 林乐爱怜地虎摸他的狗头:“儿啊,你就安心的去吧。” alpha都是一群诡计多端的家伙,你这孩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蒋舟满头黑线地把他的手拍开。 还完u盘,蒋舟急着回去看程小秉,很快和林乐说了拜拜,在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回去了。 走到电梯的时候正好有人要上楼,在电梯门关掉之前,蒋舟赶紧挡住了合拢的电梯门挤进去。 里面只有一个身形瘦弱面容清秀的男生,挺冷的天,他穿的还挺清凉,粉色短t和黑色超短裤,脖子上有一个黑色的choker。 他看着有几分眼熟,不过蒋舟心里一直想着程秉的易感期,没太注意他,按下楼层键过后,便直接去了另一个角落站,和这个男生隔着一定的距离。 直到,一声犹犹豫豫,怯怯地试探传来:“……蒋舟同学?” 蒋舟诧异地抬眸看去,定了两秒,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谁。 “赵文?” “真的是你?”赵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脸上迅速露出笑意,靠了过来,“你住这里吗?” 蒋舟点点头,问:“你也是?” 赵文摇头:“不是啦,是我朋友住在这里,他要搬家了,我来帮忙,顺便吃顿饭。” 蒋舟看他面色红润,状态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好了不少,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没事儿了吧?” 赵文弯起眼睛笑,说:“没事儿啦!自从报了警过后,他就再来没来找过我。以前果然还是不应该念旧情。” 蒋舟也衷心地笑着说:“那就好呀!以后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哦。” 赵文立马感动得两眼汪汪,执起蒋舟的双手,真挚地说:“谢谢你呜呜呜呜,你真的太好了,如果不是你我上次也不会逃出来,更不会有勇气和他一刀两段,你这么好的omega就不应该被al……” 第58章 他说到一半,及时收住了音,忽然想起来什么。 “蒋舟同学,你不是说你今天要照顾你的alpha吗?”他睁大自己湿润漂亮的杏眼,眼巴巴地,带着一点小幽怨和小期待地瞅着蒋舟。 蒋舟正想回答,正好此时叮一声。 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站在电梯门口。 不知道温度是不是又降了。 怎么觉得一下更冷了。 直觉让蒋舟感到有什么不对,他脊背僵硬,一点点扭头看去。 程秉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目光冰凉,冷漠地看向赵文和蒋舟相交的手。 这一片空间很安静,甚至安静得有点过分,仿佛空气都要被凝结。 虽然alpha的信息素收得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文曾经感受过他的信息素震慑,所以被他这么阴沉沉看着的时候,竟觉得一阵心惊。 这些该死的臭alpha只会圈领地,赵文愤愤不平,但还是不敢造次,只能默默地、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 蒋舟对程秉突然地出现显然也有些意外。 他眨眨眼,电梯门就在这几人诡异的安静中合拢,然后被程秉手掌一抵。 原来要关闭的电梯门又重新收了回去。 程秉一只手反扣在电梯门上,阻挡了电梯的再度合拢,那双黑沉的眸锁定在蒋舟身上,冷感低哑嗓音落下来。 “——怎么还不回家。” 第50章 蒋舟显然没有想到,程秉会出来找他。 看起来心情还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微妙地有种妻子离家出门已久背着丈夫干坏事结果突然被抓到的……错觉,尽管他根本什么都没干。 蒋舟头皮发麻,发觉程秉的视线还落在他的手上,于是他悄悄地把手垂下,背在了身后。 以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一旁目睹了一切的赵文:“……” 他欲言又止。 他止言又欲。 他面露难色。 他心情复杂。 沉默两秒,他握了握拳头,决定不要再让自己的救命恩人,遭受alpha的压迫,他张开嘴唇,说:“舟……” “如果你想出去玩的话,不用管我的易感期也没关系。”程秉垂下眼,不再看他们,嗓音很低很低地说,“我一个人在家里等你就好了。” 那么大一只的alpha,孤零零站在电梯门口,竟显得有几分委屈。 蒋舟:“……” 赵文:“……?” 好茶的发言,好拙劣的茶艺! 我亲爱的救命恩人,你一定不会上这个诡计多端的alpha的当,对吧?! 他扭头充满希望地朝蒋舟看去。 结果只看到一片残影。 赵文:? 蒋舟立马蹿到了程秉身边,小媳妇似的揪住他衣角扯了扯,晃了晃,红着脸小声说:“我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和你回家,没有不管你,你别吓别人。” “哦。”程秉松开挡在电梯门上的手。 蒋舟朝电梯里的赵文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还有点……事儿,就先回去啦,拜拜。” 赵文只能干巴巴吐出来两个字:“拜……拜……” 他很想再说些什么,但此时电梯门已经合拢,他只能看到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缝隙之中,alpha黑沉的眼眸冰冷地看向他,仿佛他所有隐秘的心事都被看透了。 赵文心里一惊,被那双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睛盯着,他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甚至差点忘了呼吸。 直到他看见蒋舟黏糊糊地抱住alpha,电梯外的alpha仿佛一头被顺了毛的狼,被omega一抱,他就顺从低下头颅,浑身凛冽的寒意也散了,轻飘飘地靠在omega身上,不舍得再分半个眼神出来。 而后电梯门彻底合拢,来自alpha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赵文什么也看不到了。 电梯外的走廊里,蒋舟忧心地问:“你怎么出来了?不难受吗?” 程秉没回他,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在他的颈侧,闻他身上的味道,说:“你身上沾上了他们的信息素。” 蒋舟一愣,说:“他们都喷了阻隔剂的吧,这也闻得到吗?你是不是闻错了?” 程秉像检查自己领地的头狼,鼻尖贴在蒋舟的耳朵后面,嗅着他柔软的发间,低声说:“奶油……” 这个姿势有点太亲密了,蒋舟耳朵后面一阵阵发痒,受不住有点想躲,但程秉扣着他的后腰和后脑勺,没让:“还有蜂蜜。” 蒋舟脸上又开始一阵一阵的发热,连声音都莫名其妙地发了软:“只是omega……” “嗯,不喜欢。”程秉说。 蒋舟:“……” 没看出来程小秉这么霸道呢,连omega的信息素都不许沾。 他偏着脖子,躲着程秉不断地检查似的嗅闻,小声说:“我们……我们先回去……” “嗯。”程秉很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把蒋舟面对面抱了起来。 蒋舟猝不及防,连忙圈住他的脖子,唯恐自己掉下来。 “你……你干什么!”蒋舟浑身的毛都差点炸了。 程秉不说话,沉默地走到房门前,他没有把门关严,留了一条小缝,一推大门就开了,程秉稳稳地抱着他走进去。 这种姿势比公主抱还令人羞耻,毕竟实在是太亲密了。 蒋舟有点别扭地挣了挣,想从程秉身上跳下来,未果,因为刚一动就被人警告地拍了一下屁|咕。 他瞬间老实不动了,只能掩耳盗铃地把自己的脸埋进程秉的颈窝,只露出来两只通红的耳朵。 易感期的alpha好……不讲道理。 蒋舟脸蛋热腾腾的,烫得厉害。 直到进了房门都还把自己往程秉的颈窝里藏,一副无颜面对的模样。 于是程秉干脆也不把他放下来,一直抱着他,去了卫生间。 密闭的空间里,很安静,他们只能听见彼此加重的呼吸。 蒋舟在这阵呼吸声中,悄悄抬起了一点眼睛。 程秉站在洗手池前,背后就是镜子,蒋舟抬起头的时候,正好撞见镜子里自己红透了的脸。 这一方镜子清晰地倒映出他们此时的姿态。 蒋舟的身躯大部分都被程秉拢住,只露出来搭在别人肩上的脸,还有两条圈在别人颈上的胳膊,他的袖子宽松,从两边掉下去,正好能看清两只雪白而纤瘦的手腕,腕骨凸起,弧度圆润而漂亮。 腿也盘在别人腰上。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奇怪。 “看什么。”程秉颠了一下他。 蒋舟下意识把他缠得更紧,然后不经意间瞥到了程秉后颈上的抑制贴。 程秉带了抑制贴出门,大概不止带了抑制贴,还喷了阻隔剂,在屋外的时候,没有一丝一点的信息素泄露出来。 现在也没有。 蒋舟只闻得到他身上洗涤剂的香气,还有发丝间的香气。 是程秉惯常用的那种冷冷淡淡的香。 明明没有闻到程秉身上的信息素,但蒋舟还是莫名觉得自己腿有点发软,甚至有点不受控制地想要对着他低下头颅,露出自己的后颈,然后任他肆意掠夺。 大概臣服这件事,本身就和信息素无关。 蒋舟还盯着他后颈上那个抑制贴,臊得不行。 这分明就是他戴过的那个草莓抑制贴。 程秉就这么带着他用过的抑制贴出门了?! “你……”他艰涩地从嘴唇里吐出一个字。 而程秉大概发现了他看见了什么,揪着这个姿势,伸出手摸上自己的后颈,在镜子里蒋舟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很缓慢地撕下这片抑制贴。 蒋舟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程秉摘下那片草莓抑制贴的动作,在他眼里好像成了某种电影的慢镜头。 浴室里只开着一盏小灯,正好是镜子上方耷拉下来的花朵状的小灯,光线是昏暗的,把这片空间照得朦胧又暧昧,程秉的手很大,很白,骨节分明,手背上有凸起的青筋。 那片小小的卡通草莓图案的抑制贴,只有一丁点,却被他很小心,很仔细地捻住边缘,撕扯着后颈上的皮肤,然后一点点拉扯下来。 然后轰的一下。 alpha信息素没有了阻拦,就仿佛猛然倒塌的阀门,洪水瞬间倾泻而下,冲毁了经过的所有事物。 ——包括在其中的蒋舟。 明明是冷感的林间雪,却在此时此时沾染上了无边欲色,这无边欲色将蒋舟裹紧,让他止不住得发软颤抖。 他猛地张大眼睛,瞳孔骤缩,心脏压紧。 砰砰! 血液里的信息素飞速地流淌,然后从蒋舟的后颈上更为凶猛地奔涌而出! 桃子糖的气息瞬间铺满了这片空间,同林间雪糅合在一起。 “……你…”他软着嗓子,没有丝毫力气,含着一团气声说,“易感期,来了?” 第59章 “嗯。”程秉回答得很短促。 可他刚才还一脸平静地出了门,来找他。 于是蒋舟在这一刻意识到,程秉竟然真的是来抓他的。 因为他不在家,不在他们共同的巢穴里,所以程秉来把他抓回去了。 他忽然颤栗起来。 可程秉看起来,是如此的冷静,没有丝毫失控的迹象。 蒋舟撑着他的双肩,从他身上退开一点,惶惶然低下眸,对上程秉的眼睛。 程秉抬眸看着他,眼眸乌沉沉的,眼神很深,很专注,好像只看得见他似的。 信息素化成的风流还在这片狭窄、潮湿、昏暗的空间里,无声地呼啸着,一刻不停地试图摧毁这片空间里唯二的两座堡垒。 尽管他们本身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的。 蒋舟的喉结,艰涩地吞咽了一下,他的手指很轻地点上程秉的眼皮,程秉也就很轻地将眼睛闭上。 一副很乖、很温顺、很听话的模样。 “你是清醒的吗?”蒋舟很小声地问。 程秉回答说:“嗯。” “那你,把我放下来?”蒋舟又试探问。 程秉睁开眼看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没有回答,也没有放手。 蒋舟只好又哄他说:“你抱了我这么久不累吗?我们回卧室里再抱,好不好?” 程秉说:“不累。” 但他还是把蒋舟放了下来。 蒋舟松了口气,但因为腿软,一下没站住,软面条似的往下倒,程秉捏着他的手臂,把他提溜了起来,才没让他倒在地上化成一滩。 把蒋舟扶起来后,程秉还让他偎在自己怀里,免得他又掉下去。 蒋舟这时候才发觉,原来程秉真的比自己要高大许多。 程秉的肩膀很宽,胸膛也宽,他被程秉揽着塞怀里,像只弱鸡崽子似的。 他悄摸摸地瞅了程秉一眼,心想难道是受这个世界ao体型差异影响的原因吗? 以前也没觉得他和程秉的体型差这么大呀。 切。 可恶的abo世界。 蒋舟皱了下鼻子,压下心里的愤愤,朝浴室门口转过身,对程秉说:“我们回去……诶。” 在他逃离之前,程秉把他压在了洗手池的边上。 蒋舟嘴里的话猛然一顿,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一下。 他抬起眸,从镜子里去看程秉的脸。 程秉始终表情淡淡,来自镜面上方的暗光浅浅地打来,在他的脸上刻出一片蜿蜒而锋利的阴影。 他的手臂从蒋舟的身后环来,捉住蒋舟的两只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冰冷的嗓音说—— “洗手。” 第51章 心脏震颤。 蒋舟被他压在洗手池边,尝试动了一下,无果,程秉压得很紧,没有给他一点逃离的空间。 ……我就说吧这易感期的alpha他就不正常! 被omega握了一下手也会不高兴。 还非得洗个手才满意。 挨得太近了,蒋舟几乎都能感受到程秉身上滚烫的温度,热腾腾地烘着他。 他红着耳朵:“程秉,我觉得……” 哗啦—— 程秉低头打开水龙头,把蒋舟的手打湿,然后挤了两泵洗手液,在蒋舟的手上抹开。 他洗得非常细致仔细,蒋舟的每一条指缝都被照顾到位,相缠的手指温热而柔软,互相触碰的感觉有点怪异,叫蒋舟的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现在的这个场景看起来也十分怪异。 容易叫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健康的东西。 蒋舟快要被烫熟了,他不自觉地拱起身子,缩起脖子,像是恨不得现在立刻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起来。 “觉得什么。”程秉一边带着他洗手,一边接着他的话问。 “……” 蒋舟只好把嘴里的话一换,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说:“我觉得……差、差不多了吧。” 程秉抬起头,从水池上方的镜面看他。 蒋舟双颊染着绯色,瞳眸湿润,他们的视线在镜面中不经意间交汇了一瞬,蒋舟像被烫着了似的,眼神往旁边一闪,睫毛都颤得厉害。 很紧张,像某种受了欺负。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眼,说:“再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是等多久,再等下去手都洗秃噜皮了! 蒋舟忍不了了,咬着牙很小声地闹道:“我要被你洗掉皮了!” 程秉安抚地在他耳边蹭了下,说:“不会。” 蒋舟:“……” 你说不会就不会,你就骗鬼去吧你! 你还好意思蹭我! 蒋舟臭着一张通红的脸,又多让程秉洗了两分钟。 洗完过后,程秉抽出卫生纸,替他仔仔细细地将手上的水珠擦干,然后执起他的指尖,放在自己的鼻下,重新检查嗅闻。 这种无法忍受omega沾上除了自己之外任何气味的行为非常霸道,果然就和动物圈地没什么两样。 对abo世界的刻板印象+1。 蒋舟忍不了了,小声嘟囔:“闻闻闻,你是小狗吗?” 程秉原本低着头,眸光落在他因为过度的搓洗而发红的指尖上,听到蒋舟的这句话,他长而锋利的睫毛一抬,看向蒋舟。 蒋舟被他看得有点别扭,轻咳一声:“看、看什么。” 程秉又重新垂下眸,也放下他的手,但没松开,还黏糊糊地拉着别人的指尖,只是精致的眉眼耷拉下去,像在下雨天被主人训斥过后湿漉漉的小狗,他低声说:“对不起,你嫌我烦了吗。” 易感期的alpha,多疑,敏感,脆弱,好像如果蒋舟说一句“对我就是嫌你烦了”,他立马就会崩塌碎掉,说不定还会哭。 蒋舟:“?” 蒋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副可怜弱气的样子。 如果时间倒退三个月,有人和他说,程秉会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弱态的样子,蒋舟大概会觉得对方疯了。 毕竟程秉向来都是冷冰冰的,难以接近的,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这么……这么依赖他,这么需要他的样子。 如果没有了他,就会枯萎掉,死掉一样。 偏偏蒋舟还真的吃这套。 他的心脏立马就软了下来,一时间什么羞耻紧张别扭都忘了,他颇有点不知道拿程秉怎么办才好的意思,手足无措,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可是我不想别人在你身上留下气味,会让你讨厌的吧。”程秉还低垂着眸,很小声地说。 林间雪的气息变得微微苦涩,蒋舟立马调动了自己的信息素,香甜的桃子糖落到程秉的身上,将他团团包裹,小心翼翼地,轻柔地安抚着他,哄着他。 多年的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蒋舟连忙接着哄:“我永远不会讨厌程小秉的!” 程秉黢黑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就算只能在身上留下我的信息素,也不讨厌吗。” 蒋舟咬咬牙,心一狠,红着脸大声说:“你用信息素把我腌入味儿都行!” 他大概不知道一个alpha要把一个omega腌入味儿,需要做些什么。 否则肯定不会说这句话。 程秉直勾勾地盯着他许久,然后垂下睫毛,很乖地说:“嗯。” 看样子应该是哄好一点了。 汗流浃背的蒋舟虚虚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易感期的alpha可真是难缠呀。 但幸好蒋小舟同学本领高强,已经见招拆招,全部解决掉啦! “那你喜欢omega的味道吗?”程秉又问。 蒋舟:“……” 哈哈,好像还没有全部都解决掉也。 他在易感期,他在易感期…… 算了,算了。 退一步! 海阔天空! 蒋舟重新扬起笑脸,继续哄道:“哪里!怎么会!他们的味道怎么比得上你!” “真的吗。” “嗯嗯嗯!” “可他们是omega。” “那我也不喜欢omega呀。” 程秉盯着他看。 蒋舟把这辈子的花言巧语和哄人技能都拉满了,诚挚地望着程秉说:“我只喜欢你——” 程秉的瞳孔微微压紧,空气中的林间雪也这一瞬间山崩海啸似的袭来—— “的信息素!”蒋舟把这句话完整地接上。 程秉:“……” 林间雪在无形的空气里栽了个跟头。 程秉:“…………” 蒋舟抽了抽鼻子,有点疑惑地偏头看了一下,感觉好像程秉的信息素似乎异动了一瞬间,是他的错觉吗? “蒋舟。” 蒋舟回过头来看他,脸上带着笑意:“嗯?” 程秉看着他盈盈的笑脸,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更没有多余的绮念,只清晰地倒映着他的面容。 一只饥肠辘辘、虎视眈眈、恶欲滔天,随时准备把蒋舟吞进腹中藏起来的恶兽。 第60章 这不是会讨人喜欢的样子。 他最好收敛一点,把这副模样藏起来,不要被察觉出任何端倪。 或者像以前一样,离他远远的。 蒋舟半天没有等到他说话,于是想了想,主动朝他靠近了一步,然后抱紧了他,软声问:“你怎么啦?” 怦怦。 胸膛贴着胸膛,心跳撞着心跳,一下一下,很用力的。 程秉无言许久,然后,他轻轻地朝蒋舟身上一倒,也将他紧紧抱住了。 像抱住一轮主动跳进他怀里的,温热而不灼手的小太阳。 “你只喜欢我吗?”程秉忽而问。 蒋舟的心脏好像漏了一拍那样跳了下。 好像哪里不对。 他刚才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但程秉现在又有点脆弱的样子。 蒋舟迟疑地点了下头,说:“……嗯。”吧? 程秉的下巴放在蒋舟的肩上,依偎着蒋舟,低声说:“我也是,只喜欢你。” 那种不对劲达到了巅峰,警钟即将敲响,蒋舟身上的皮毛刚要炸开,就听见了他接下来的话。 “的信息素。” 哦,说的信息素呀。 蒋舟快速跳动的心脏又逐渐归于平缓,又有点说不出来的不满足,他也不明白自己最近为什么在面对程秉的时候总是变得奇奇怪怪的。 但总之,他是不想离开程秉的。 于是,他也将程秉抱得更紧了。 - 从卫生间出去后,两人回到蒋舟的卧室。 回到了蒋舟精心准备的巢穴里。 程秉特意把他们俩都贴过的那张草莓抑制贴放在枕边,看得蒋舟眉毛直抽。 他数次欲言又止,但鉴于易感期的alpha心灵脆弱且十分不讲道理,他只能闭着眼睛当什么都没看见。 上次他热潮期,程秉一直陪着他,他们虽然是同床共枕,不过程秉另外搬了一床被子来睡。 这次易感期,蒋舟本来也想像他那样,做一个巢,然后再搬一床被子来旁边随时看着他。 但在他从床|上离开之前,程秉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夜晚的微光透进来,找出模糊的轮廓。 蒋舟以为他又要开始黏人了,便哄他说:“我就是去搬一床被子来,不走。” “不可以和我抱着睡吗?”程秉在黑暗中看他,嗓音轻而幽地响起。 蒋舟动作一顿,脸上的热度被黑暗掩饰得很好,他吞咽了一下,说:“我…我们上次,就,就是分着被子睡觉的。” 但他越说越小声,显然有点莫名的心虚。 程秉的手还握在他的手腕上,温度很高,烫着他的皮肤。 “嗯。” 嗯是嗯了,很听话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发疯的迹象。 但他捏着蒋舟的手腕,重新把他拽回了床|上,从背后环着他的腰和胸,让他紧紧地和自己贴在一起。 程秉微垂着眼睛,柔软的黑色头发扫在蒋舟的颈窝,和蒋舟的头发密不可分地交缠着,好像长在了一起,变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体。 这感觉很怪异,蒋舟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似的。 “不是说过要回来试试,抱在一起能不能回家吗。”程秉在他的耳边说,热气全都打在了蒋舟的耳后。 “是、是这么说过没错,但是……”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 蒋舟的话音猛地一收。 他被人给按在了柔软的床上。 程秉撑在他的上方,两条手臂将他困住,额发垂落,在眼窝骨的位置打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 他低下头来,像是一个要吻下来的动作。 蒋舟忘了反抗,只有心跳在狂飙,傻傻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所有的动作。 但程秉没有亲下来。 他只是用鼻尖摩挲了一下蒋舟的鼻尖,很亲昵的样子,问他:“但是什么。” 第52章 蒋舟也不知道但是什么。 但是、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孤a寡o的,这样不太好吧? 不对,且不说他们是从两性世界穿过来的,就算是真的alpha和omega又怎么了呢? 反正他们是信息素绑定患者,总归都要治病,抱一抱又不会少掉块儿肉。 再说,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抱过,那、那小时候还抱一起睡过呢! 而且,在袁姥姥家里,还抱着睡了一晚呢。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好像就是从袁姥姥家里回来后,他们从死对头正式递进为好兄弟,就有哪里变得不对劲起来。 尤其是……他们失控地咬了对方一口后。 程秉见他还在发呆,探出手指,捏住了他的脸颊,浓黑的眉毛微微一皱,薄雪似的一把嗓音落下来:“你在走神。” 林间雪的味道变得浓郁且富有攻击性,团团笼罩在蒋舟身边,几乎像是化成了实体,还带着点恶意的惩罚,从他的腺体上一寸寸往下抚过。 让蒋舟不由打了个颤。 他从alpha的信息素里,读到了不满意的意思。 因为他刚刚的走神。 蒋舟被这一波更加强烈的信息素逼得,咽了咽喉咙,说:“没、没什么……” 的确应该是没什么的。 毕竟他也答应过了。 只不过回学校过后,程秉好像忘了这事儿似的,一直没有提。 他不提,蒋舟出于某种别扭心思,也就没提。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明明今天这么冷,现在蒋舟却觉得热得厉害,浑身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稀薄了,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很重地喘了一口气,想转过头,逃避易感期的程秉带给他的压迫感,但刚转到一半,就被程秉捏着脸,轻轻掰了回来。 他们的鼻尖互相抵着。 “躲什么。”程秉问。 “没、没……”蒋舟睫毛颤得飞快,理智都快被空气中的信息素搅成浆糊,全然无法思考,“没躲。” “那今晚……可以不走吗。” 林间雪像是变成了某种长满藤蔓或触手的怪物,将蒋舟裹得密不透风,看不出半点要放人的意思。 尽管他嘴上还在征求。 “我……我知道了,我不走。我本来也没有要走!”蒋舟伸出手,无力地抵在他的肩头,说不好是不是要推开他,眼睛都羞耻地半闭上,含着气声说,“你……别离我,这么近啊。” “嗯。”程秉嗯了一声,说,“对不起,让你难受了。” 蒋舟面红耳赤地想,那你倒是动啊! 程秉真的动了。 不过是俯下身,把他抱住了。 然后搂着他的腰,换了下位置。 他们变成了侧躺的姿势,程秉从背后抱着他,头颅微微低着,鼻尖和嘴唇都抵在蒋舟的腺体上。 灼热的气流喷洒在上面。 “可以标记吗?” 蒋舟咬着牙说:“你不要得寸进尺!” “可以吗?” 蒋舟:“……” 蒋舟呼吸急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暴躁地小声问:“我说不可以你就不咬了吗?” “要的。”程秉说。 那你还问鸡毛?! 程秉磨磨蹭蹭,明明是要咬的,却又迟迟不咬,只是一味地蹭他,有种大型食肉动物撒娇的毛骨悚然感。 蒋舟终于受不了了,抬起自己发软得快没力气的手,主动把后颈上的小碎发拨开,说:“你咬……啊!” 他没说完,尖锐的疼痛就猛地从腺体上传来。 汹涌又强烈的信息素灌入,林间雪一瞬间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像是他也在这片凶猛的信息素里变得粉碎,成为气息的一部分。 天晕地旋,世界都变成了彩色的万花筒。 直到不知过了多了,程秉重新出现在蒋舟的视野。 他回不过来神儿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程秉的拇指从他的眼下擦过。 蒋舟这才意识到自己掉眼泪了。 他在抽泣。 热潮期的记忆朦朦胧胧,这是蒋舟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感受标记。 是侵略,占有,无法反抗,几乎是快要把他揉碎了,浑身上下都是alpha的气息,黏黏糊糊的,难以逃脱。 程秉在替他擦眼泪,蒋舟哭着,眼泪将他的视野糊成了一团,程秉也变成了一片晕开的光影。 林间雪的气息变得温和下来,是安抚的意味。 直到蒋舟心绪一点一点平复,呼吸节奏放缓,眼泪也不再往下掉,程秉才低柔地说:“对不起。” 蒋舟用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带着鼻音哽咽地骂他:“你……烦死了。” “嗯。” 程秉凑过来,然后很规矩地把脸埋在蒋舟的颈窝,说:“晚安。” 很诡异。 蒋舟此时此时……竟然什么都没想。 第61章 仿佛在信息素的催动下,他也变成了只受本能影响的原始动物。 他闭上眼睛,亲昵地同程秉头挨着头,也睡过去。 - 又是那间狭窄昏暗的卫生间。 湿漉漉,潮乎乎。 光影变得朦胧,蒋舟面前是那个小小的洗手池,沾满水汽的镜面上,倒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 扑通、扑通、扑通。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在这方寂静窄小的空间里,很清晰地响起。 一只手从他的背后伸出来,修长白净,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很整齐,手背上有明显的青筋。 他用掌心拭去镜面上的水雾,露出蒋舟那张含着春|情的脸。 程秉靠在他的肩头。 “要标记吗。”他问。 “……要。”蒋舟听见自己回答。 但是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在他的后颈上。 蒋舟看见程秉的手从镜面上放下来,捏在了他的下巴上。 沾了镜面上的水雾,程秉的指尖变得冰凉湿润,蒋舟的下巴和脖子受了刺激,立刻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蒋舟的头被转了过去。 “张嘴。”程秉命令。 然后,他吻了上来。 - 蒋舟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心脏在胸膛里咚咚咚地急速跳动,直像是要破开他的胸膛跳出来。 天光大亮,阳光从窗外铺进来,照在他惊魂未定的脸上。 他急促地喘着气,梦中的场景太过清晰,竟叫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直到两秒钟后,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直接掀被而起! 我靠! 我……我疯了吧? 我怎么会梦见……梦见程秉亲我! 最关键的是,蒋舟记得梦里的自己……抬下巴了。 那明显是一个要回吻的动作。 蒋小舟啊蒋小舟,你思想龌龊! 你怎么能对你的好兄弟做这种梦呢! 笃笃。 门敲了两下。 蒋舟心脏突地一跳,他愣愣的,支起自己胡乱翘起来的头发,扭头看去。 程秉站在门口,拴着嫩黄色的小黄鸭围裙,满身居家人夫感,信息素也收敛得很规矩,看起来没有半点危险性。 不像前两晚的易感期,更不像……蒋舟梦里。 蒋舟无颜面对前任死对头现任好兄弟,下意识猛虎一扑,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掩耳盗铃。 程秉:“……” 程秉瞥了一眼他在阳光下照得薄薄红红的半透明的耳廓,识趣地没出声调侃。 蒋舟还把脸埋在被子里,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心虚和不敢见人,甚至连多看程秉一眼都不敢,闷在被子里喊:“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出来!” 他态度奇怪,程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了过来。 蒋舟听见了程秉的脚步声,但是不敢抬头,只能一边感受着自己咚咚咚跳个不停地心脏,一边忐忑地等着程秉过来。 他过来了? 他过来干什么? 他发现了吗? 不可能,我只是做了个梦,他怎么会发现呢? 我靠只是一个梦而已我为什么要心虚! 救命啊他过来了! 程秉站在床边,看着把自己藏起来的蒋舟。 他把自己脸埋起来了,那节纤细的后颈却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 白腻光洁的脖子上,烙着一个深红发紫的牙印,很深,充满了占有的意味,像要把这个印子永远烙在他身上,不难以想象咬他的那个人下了多重的口。 蒋舟埋被子里埋半天都没有听见人说话,有点憋不住了,他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了。 于是他悄悄地,悄悄地从被子里抬起一只眼睛,观察床边的程秉。 “咳。”他清了一下沙哑的嗓子,想说点什么掩饰一下。 程秉的手在蒋舟颈上毛绒绒的短发上一摸,说:“出来吃饭。” 然后他转身走了。 蒋舟:“…………” 吓人一大跳。 还以为发现什么了。 蒋舟松了一口大气。 全然忘了这几天被折腾得很惨其实是他,真要论心虚,那个人怎么都不能是他。 蒋舟翻身下床洗漱,看着熟悉的洗手池和镜子就满脸发红,只能忍住羞耻闭上眼努力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压进脑海深处。 他用冷水往脸上扑了半天,还在卫生间里给自己做了好半天心里建设。 只是个梦。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哈哈! 俗话说得好,梦都是反的呢! 嗯……如果是反的话,难不成以后是我强吻程秉吗我靠蒋小舟你快住脑你在想什么! 蒋舟又猛往自己的脸上扑冷水。 程秉是你的兄弟,是你好不容易才缓和关系的好、兄、弟! 你怎么能想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 “蒋舟,吃饭了!”门外传来程秉的催促。 “我就来——”蒋舟慌忙地应了一声。 好了,好了。 蒋小舟给自己运了两下气。 冷静,冷静。 不就是梦见被亲了吗,多大点儿事儿,哈哈,这又不会影响你和程小秉之间的友谊! 你当不知道不就行了。 对,当不知道! 千万不要被程秉发现任何端倪! 他深吸两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绷着表情一脸正气地拉开卫生间的门走向餐桌—— “你在卫生间里看青年大学习了?”程秉端着两碗饭,站在餐桌边,疑惑地问。 蒋舟:“…………” 第53章 “……没,没,哈哈。”蒋舟揉着自己的脖子,尴尬地笑了两声。 他忘了自己后颈脖子上还带着标记呢,伸手一揉,碰到咬痕,有点痛,他嘶了一声。 诶这个世界的alpha真是的,果真是属狗的。 咬这么深。 程秉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后将碗放下,朝他走过来。 易感期标记过后,空气里全是他们二人融合在一起的信息素味道,它们显然比自己的主人更加亲密,彼此纠缠,你我不分,香气变得复合而暧昧,林间雪带着十足的占有欲和危险性,霸道地环绕在蒋舟的身边,把他划为自己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的最高领地。 不知道是受了易感期数次标记的影响,还是昨晚那个迷乱潮湿的梦境的影响。 蒋舟总算在这一刻意识到,程秉是个alpha。 在这个世界,他和自己是不同的性别。 他是一个随时可以侵犯自己,可以压制自己的……alpha。 心脏在胸膛里乱跳,蒋舟脊背发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别动。”程秉皱起眉。 蒋舟的脚步当真被他定住了。 隔了两秒,他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听程秉的话? 他的表情臭下来,正要闹腾,但程秉的手伸了过来,很轻地揽过他的后颈,手指穿入他的发间,柔软温热的指腹蹭过他的头皮。 “我看看。”低沉柔和的嗓音在他耳边落下。 蒋舟:“……”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安静老实地低下了头。 蒋舟皮肤白,任何一点痕迹都显得很明显。 白净的后颈上,那颗小小的腺体微微鼓涨,上面烙着好几层咬痕,红肿得有点可怜。 比蒋舟热潮期那次……咬得重多了,咬痕也狼藉多了。 程秉的指尖很轻地在凹凸不平的牙印上抚过,感受到蒋舟被疼痛刺激到的微颤过后,他的手指一顿,又老老实实地收了回来。 “抱歉。”他说。 “……你如果不感到抱歉的话就不要说抱歉啊。”蒋舟有点无语地嘟囔着回了一句。 把我搞得这么惨的到底是谁啊。 每次咬他的时候,不准他走的时候,都和他说,抱歉,对不起,弄痛你了吗。 但改又是一点不改的。 蒋舟在心里想,我看你对这个牙印好像还是挺满意的吧…… 毕竟在易感期里都摸了那么多次。 切,恶劣的alpha。 程秉沉默了两秒,没反驳:“一会儿上点药。” “……也不用。”蒋舟别扭得很,重新捂住了自己的后颈,不再给程秉看,“不用管,过、过两天就好了。” 他回避的姿态很明显。 程秉想起他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的态度。 安静了一会儿,程秉放下手,敛去眼中的情绪,将浮躁的信息素也尽数压平,只剩下最柔软,最平和,最看不出端倪的气息,静静地将蒋舟环绕。 “过来吃饭吧。”他说。 蒋舟小小地哦了一声。 - 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下午,很快到了晚上。 蒋舟坐在客厅沙发上,心神不宁。 他一整天都不在状态,梦里的场景总是不听话地在他的脑海中回现。 第62章 和蒋舟带着一点肉感的嘴唇不同,程秉的唇形削薄,弧度锋利,看上去就十分不好亲近。 如果要亲人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别人的嘴巴割伤。 要是割出血了,别人还愿意和他亲嘴儿吗? “盯着我看什么。”程秉偏冷的嗓音落在蒋舟的耳朵。 蒋舟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程秉的嘴巴发呆发半天了。 他浑身都颤了一下,慌乱地飞速眨眨眼,连忙把视线收回来,说:“没什么!我…我就…随便发发呆……” 程秉看了蒋舟一眼,没说什么,挨在他身边坐下。 真奇怪。 明明身边的人,还是那个人,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同。 好像这个人变得更加具体,具体到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变得不可忽略。 很多之前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在蒋舟的感知里,都变得格外明显。 比如—— 他坐下来时候,沙发凹陷下去,连带着蒋舟也往他的方向下塌了一点点,因为程秉坐得很近。 蒋舟甚至能瞥见,程秉平时规规矩矩的衣领子解开了一颗,露出来一片锁骨……还有锁骨窝里的浅褐色小痣。 是的,程秉的锁骨窝里,竟然有颗痣。 蒋舟从来都没有注意过,直到今天望着他发呆的时候,才在不经意间发现。 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很明显,并不仅仅只是林间雪的信息素,还有……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只有人待在家里,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才拥有的,温暖而柔软的味道。 这代表他很放松,大概……还有一点愉悦。 连呼吸都变得无法忽视,体温悄无声息地纠缠。 这让蒋舟有一种,在无形之中,被另一个人毫无痕迹地侵占的错觉。 他的双手很用力地反扣在沙发上,背绷得很紧,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像一只看见了老虎后试图炸毛保护自己的猫。 程秉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说:“今晚……” “今晚我们分开睡!”蒋舟立刻大声说道。 程秉盯着他,停下嘴里的话。 蒋舟闭着眼睛,一鼓作气连口气儿都没喘地说:“我们抱着睡了一晚也没有穿越回去说明穿回去的契机根本不是抱着睡觉就是打雷而且你易感期也结束了我我我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睡比较好我不习惯有人和我一起睡觉!对,我不习惯!” 他不知道是在说服谁,最后又重复了一遍。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蒋舟突然觉得,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好像很嫌弃别人似的,易感期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踢开。 可程秉之前还在热潮期的时候,给他洗过……洗过内|裤呢。 他却没一点人情味儿。 程小秉……会不会伤心呀? 他悄悄地转头,去看程秉的表情。 程秉表情十分平静,蒋舟看见他动了动嘴唇,语气淡淡:“可你昨晚缠在我身上的睡觉样子,好像没有不习惯。” “……” “你还说我的腹肌摸起来舒服。” 蒋舟被拆了台,又恼又羞,睁圆眼睛瞪人。 他的眼睛很亮,很水润,带着一团明亮的火,眼尾有点发红。 “我……我今天就不习惯了!不行吗!不可以吗?!”蒋舟理不直,但气很壮,一句比一句语调高。 程秉忍下自己的笑意,敏锐的狩猎者嗅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笑出声,于是他挑了下眉,说:“可以。” 然后他把一管白色的膏药递出来,说:“今晚睡前记得涂一下。” 蒋舟显然也明白了什么。 程秉根本不是来要他们一起睡觉的。 他沉默了两秒,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程秉手掌摊开,那管膏药还躺在他的掌心,毫不留情地对蒋舟发出嘲笑。 又过了两秒钟。 蒋舟拿过程秉手心里的膏药,像屁|咕被火烫了似的,猛地从沙发上蹿起来:“谢谢你天很晚也夜已深早点睡我回房间了——” 他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进房间里。 程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卧室里,也没有把视线移开。 隔了一小会儿,门响起很轻微地一道嘎吱声。 门里面探出来一个毛绒脑袋。 蒋舟从门边露出自己通红的一张脸蛋儿,很含糊地说:“那什么……晚安。” 程秉的眼睛里的笑意终于融化开,漏出无法克制地一点:“晚安。” 说完晚安,蒋舟把脑袋收回去了,但很快,他又把脑袋探出来:“你晚上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直接来我房间找我…吧。” “如果现在就有不舒服呢?”程秉问。 蒋舟被问住了,面红耳赤,有点回不上来:“那、那……” “逗你的。”程秉从沙发上站起来,很浅地看着他笑了下,“早点休息。” 笑起来的样子倒是挺好看的。 蒋舟听着自己变快的心跳声想,就是有种……自己要掉进蜘蛛精的网里黏住,然后被人慢条斯理吃干抹净的错觉。 - 易感期结束,他们正常上课。 蒋舟昨晚又做了一些稀里糊涂不能播放的梦,一路上都没敢和程秉多说话。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坏掉了。 一直到教学楼下,他们要走不同的方向,蒋舟连句话也没说,闷着头往旁边钻。 但被程秉拉住了卫衣的兜帽拽了回来。 蒋舟抬起湿润的蜜色眼瞳,瞅着程秉,心跳鼓噪如擂鼓,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问:“干…干什么呀?我们上课要迟到了。” 程秉眼眸浓黑深沉,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蒋舟的脸被他看得越来越红,心里越来越慌,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地担心程秉是不是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程秉温热的指尖碰到了他的后颈。 蒋舟脑海中警铃大响,顿时就想后退。 但他后退了一步,程秉也就逼近了一步。 “还……还在外面呢,程秉。”蒋舟抵着他的肩,羞耻地悄声说。 “你抑制贴翘边了。”程秉替他捋平起翘的抑制贴,慢慢收回手。 蒋舟立马伸手去摸自己的抑制贴,确认自己的抑制贴贴好了,才放下心来。 “……谢谢。” 人流涌动,仿若潮水,他们在潮水中央,成了唯一静止的两方小舟。 程秉低声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蒋舟撇开眼,不敢看他,很用力地捏着自己的课本,书页都捏皱了:“没、没啊。” 程秉去拉他的手指。 人来人往,众目睽睽,蒋舟有点想往后躲,但没躲成,在他逃离之前,程秉就已经抓住了他。 只抓住了他尾指的指尖,像生怕他厌恶一样,可怜巴巴的。 “那为什么今早不理我。”程秉又问。 蒋舟觉得自己的尾指连接着手臂,一整个都要融化了,根本拾不起一点挣开的力气,“这不是,着急上课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程秉的回答。 蒋舟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正好对上程秉的眼睛。 黑漆漆的,没什么情绪。 但蒋舟却莫名读出来了一点儿……失落。 他的心里顿时一紧,反手扣住了程秉的手。 一星光点落入了程秉的眼底。 “真的没有不理你。”蒋舟认真地说。 程秉盯着他看了两秒,才嗯了一声。 “先……上课吧。”蒋舟小小声地说,“一会儿要迟到了。” “好。” “那……再见?” “再见。” 蒋舟犹犹豫豫地转身走了,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向程秉,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便手背向外朝他挥了挥手,让他快走。 程秉这才转身,但他很快又回头,朝蒋舟看去,直到蒋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程秉才收回目光,走向教室。 蒋舟一路跑到教室,慌慌忙忙,坐在林乐身边的时候,还在吭哧吭哧喘气。 林乐扫了眼时间,嚯了一声,说:“这不还有两分钟上课吗?你怎么这么着急。” 蒋舟没理这句话,他呆呆愣愣地转头,如同找到主心骨一样,看向林乐,说:“乐乐啊。” “啊?” “我好像……”他满脸呆滞,嘴巴里吐出口魂,一副遭受重大冲击的表情,颤抖地说,“对我兄弟的心思不干净了。” 林乐:“…………啊???” 什么? 谁? 谁对谁有不干净的心思了??? 倒反天罡! - “说,怎么回事。”林乐把蒋舟拉到了最后一排,找了个角落坐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的眼睛和蒋舟的眼睛之间,来回一指,说,“不要试图说谎哦,乐乐 is watching you。” 第63章 “就……”蒋舟尴尬地挡住自己半边脸,说,“做了……一些,梦。” “哦。”林乐心领神会,“春|梦啊。” 蒋舟立刻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林乐连忙拉他胳膊,压着嗓子说:“动静小点儿啊,上课铃已经响了。” 还好今天上的是一门水课,老师没搭理他们的意思,教室里也不太安静,他们的动静并不引人注目。 林乐一边给他拍背顺气,一边低声说:“这很正常啦,omega经历过第一次热潮期后,身体正式步入成熟状态,天性就会让我们渴望alpha的信息素,而且你成天被他的信息素泡着,会想要是很理所当然的嘛,大做一场就好。” 蒋舟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黄|暴的世界,麻木道:“有没有和谐一点的。” “嗯……你也可以搞点alpha信息素拟制剂,自己diy一下。” 自……己……d……i……y。 “还可以这样?”蒋舟瞳孔地震。 “毕竟不是所有的omega都想要alpha伴侣。”林乐说,“当然要想一些别的办法,虽然拟制剂不是真正的信息素,但当个缓解还是没问题的。” “哦……”蒋舟恍恍惚惚地说,“所以我只是生理欲|望。” “nono,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林乐摇了摇手指,然后眯起眼睛看向蒋舟,“舟舟,你以前没谈过恋爱吗?” “没啊。” 初高中繁忙的学业之外,都忙着给程秉找麻烦去了,找完麻烦和小伙伴打完球组完游戏,还要分时间出来追番,哪儿还有那个美国时间谈恋爱。 “也没喜欢过谁?” 蒋舟睁圆眼睛,一脸茫然。 林乐:“……” 得,这可真是根木头。 林乐循循善诱:“有生理需求是一回事,但是对别人有没有心动,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哦。” 蒋舟想起自己这几天不太正常的心跳,脸红红的,说:“我……我不知道。” 林乐:“o.o”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林乐指在他的肩窝,点点点:“蒋小舟同学,不要回避你心中的感觉,感情这个事情呢,是最没有道理,没有缘由的事,硬要说的话,它其实只有一条衡量标准。” “什么?” “当然就是,跟随你的心呀。”林乐双手一摊。 蒋舟怔怔伸出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心脏怦怦跳动,撞着他的掌心。 “再说,他易感期肯定用信息素勾引你了。”林乐点点头又说。 “不会吧……”蒋舟迟疑地说,“我觉得他这次易感期比上一次控制得好多……了?” 可不得么。 他在勾引老婆,又不是在恐吓情敌。 林乐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你别和我说,你真的看不出来他对你态度不对劲啊?” 蒋舟张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林乐眉毛一皱,尾音上扬带着威胁的嗯了一声:“谁家好兄弟往人锁骨上啃一口的?” 蒋舟:“……” 他老实地闭嘴了。 他也不傻,当然能察觉出来不对。 但是…… 蒋舟很小声,带着一点儿迷茫,说:“可我们才成为朋友不久。” 情感会变质得这么快吗? 还是只是因为……abo世界影响了他们呢? “哎呀。”林乐饱含深意地用肩膀撞他的肩膀,说,“实在不行,你就试试呗,我们学校门口的信息素用品店就有卖alpha拟制剂的,你买回去,用两天,再看你面对程秉的时候,还有没有感觉。” “哦……哦。”蒋舟懵懵地答应了。 “不过……”林乐双眼一眯,微微笑道,“你要小心点,千万别被发现了哦。” “为什么?”蒋舟眨巴眨巴眼。 “你也不想挑衅一个易感期才结束的alpha吧。” alpha在家里,结果自己的omega却购买了拟制信息素,这个程度大概不亚于被身强力壮的老公发现自己偷偷买了按|摩|bang却不用他吧。 被发现过后真是一想就会很惨的样子。 林乐打了个哆嗦,不愿回忆。 - 蒋舟当然不想挑衅易感期才结束的alpha。 不过今天的时间正好赶巧。 他下午只有第一节大课,而程秉下午是满课。 足足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差,完全可以尝试。 于是蒋舟猫猫祟祟摸去校门口的信息素用品店。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买了和程秉的信息素味道类似的拟制剂。 冷松香。 蒋舟偷偷闻了一下店内的样品,觉得都没有程秉的信息素好闻,包括手里这款冷松香,但这是这家店里最像程秉信息素的一款。 总之先将个烂就好了。 明明买的是信息素拟制剂,但蒋舟却觉得自己买的好像是什么x趣用品一样,他悄悄戴上了卫衣自带的兜帽,绳子一勒,最大限度地挡住了自己滚烫的脸,付完款后嗖一下揪着袋子就跑了。 只留下一阵残影。 兜帽很好地遮住了他的脸,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也就很理所当然的,他没能看见校门口走出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蒋舟回到出租屋里,钻进卫生间,拿出手里的拟制剂喷雾,类似于小罐的定型喷雾,罐身是白色的,上面有几行小字,是使用说明。 【使用之前摇匀,直接按压即可。】 蒋舟把拟制剂喷雾的帽子打开,食指按上喷头,又有点犹豫。 他觉得自己做有点傻。 可能……他和程秉其实只是某种吊桥效应? 毕竟这个世界的信息素这么强大,对人影响也这么大,他又和程秉经历了一个热潮期和一个易感期,有点错觉,也很正常的……吧。 偷偷买个赝品回来diy好呆瓜。 如果真的有反应的话,那到底是因为这瓶拟制剂,还是因为拟制剂的气味像程秉的信息素呢? 早知道就不买和程秉气味像的拟制剂了。 不过,他都只能靠程秉的信息素才能安抚热潮期。 这瓶拟制剂对他真的管用吗? 但是买都买了。 蒋舟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一闭,心一狠,牙一咬,食指呲地往下一按—— 咔哒。 门把按下的声音响起来。 蒋舟本来就心惊胆战,全神贯注之下,突然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他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信息素拟制剂罐子也没捏稳,哐当一声,掉在浴室的瓷砖地面上。 然后咕噜噜滚向来人的脚下。 蒋舟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追随着那瓶滚过去的拟制剂,落到那双白色的球鞋上,视角慢慢往上,划过黑色的休闲裤和浅灰色的卫衣,最后看向了那张熟悉的,冷情的脸。 程秉目光冰冷,视线先是落在脚下的拟制剂上,然后才慢慢抬起眸,眼睛乌沉沉的,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蒋舟。 拟制剂人工合成的信息素,有一股奇异的化工味道,一点不如程秉的信息素好闻。 这股劣质的香气幽暗又不知廉耻地这方狭窄的空间里挥散,明晃晃地往人鼻子里钻。 一点掩盖的余地都没有。 蒋舟冷汗如雨下,浑身都僵硬了,那瓶拟制剂的尸体还横陈在程秉的脚下,诉说着蒋某人的罪状。 蒋某人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睁着一双湿润的圆眼睛,像做错事的小猫一样,瞅着程秉,磕磕巴巴期期艾艾地说:“你……你怎么回来得,这…这么早啊?” 不好。 这话说得就像被抓奸过后心虚的原配。 不对,抓什么奸? 抓他和信息素拟制剂的奸?! 他俩……也,也不是什么关系,用…用一下,怎、怎么了。 想倒是这么想,但是蒋小舟同学半点不敢表现出来。 程秉一直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难得气弱,被盯着缩了下脖子,然后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把地上躺着的那瓶拟制剂抓起来扔了。 但与此同时,程秉弯下腰,抢先一步拿起来了那罐拟制喷雾,蒋舟抓了个空。 他心里一急,想要直接从程秉手里抢回来,但程秉抬了一下手,黑黢黢的眸子冷漠朝蒋舟一盯。 蒋舟顿时就不敢动了。 像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程秉手大,那罐拟制喷雾在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显得有点袖珍。 他垂眸,看上罐身上的使用说明,冷感的嗓音一字一字说道:“alpha信息素拟制喷雾,可用于omega热潮期,仿真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给予你……” 程秉长而锋利的睫毛一抬,眸光刀子似的锁定在蒋舟身上:“极致般的享受。” 劣质的冷松香还在空气里慢慢弥散,大概这里面还加了一些别的催化物,蒋舟嗅着嗅着,身上就不由自主地发起热来,脸也红透了。 第64章 他羞耻地磕巴说:“你、你怎么还念出来啊。” 蒋舟恨不得现在就钻进地缝里。 没有什么比现在还尴尬的时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脱|裤子。 程秉冷着脸的样子,总是格外唬人。 蒋舟面红耳赤地僵了半天,决定还是先把程秉手里的信息素抢回来再说。 程秉这回由着他抢了。 蒋舟拿到手后,立马噔噔噔后退了三步。 他没意识到,自己把自己堵在完全无法逃脱的角落里。 程秉站在门口,眼眸黑沉,始终一言不发。 “我……我就是,随便买回来,看看。”蒋舟做贼心虚,立马把这罐拟制剂扔进垃圾桶,扔得很大力,都发出了哐当一声,以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被勾引到的决心,“看完我就、就丢了。” 一阵沉默。 蒋舟最讨厌别人和他冷战不说话了,他抬起被臊得通红的眼眸,本来想瞪程秉,但因为底气不足,这一眼显得很软。 没有半点震慑效果。 看起来,倒好像很好欺负似的。 “你…怎么不说话啊。”他有点儿紧张地问。 “我只是在想……”程秉的嗓音在空旷的浴室里响起,声线偏冷,撞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回声仿佛也沾了几分冷意,落进蒋舟的耳朵里,叫他打了个寒颤。 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缓慢逼近。 蒋舟的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这才反应过来他被人堵在了绝境。 脚步声停止。 程秉站在他的面前,眸光微垂,那只刚刚握过拟制剂的手,沾着微的凉意,搭在他的裤腰上。 他说:“极致享受,我可以帮你。” 蒋舟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 第54章 蒋舟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躺在床/上,手臂搭在额头,双眼失神,胸膛微微起伏,仿佛才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每一口呼出的气都带着释放过后的颤|栗。 程秉拿沾了热水的湿帕子,替蒋舟擦拭身上的痕迹。 蒋舟身体软绵绵的,任他动作,已经被人弄傻了。 那罐信息素拟制剂肯定有点什么不正常的成分。 蒋舟刚被程秉从浴室里抱出来的时候,脑子晕成一团,成了浆糊似的,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明明已经……过了,但他的身体还在发热,几乎快要融化掉。 贤者时光,躺在刚晒过太阳的柔软蓬松的被子上,信息素暖烘烘的绕着他,还被人仔细小心地伺候着,蒋舟骨头都在泛懒,思绪轻飘飘的,变成了一团糖做的黏糊糊的云朵。 蒋舟难以抑制地回忆起半小时前。 程秉把他放在床上,下午的阳光穿透拉得严严实实地窗帘,投进来十分昏暗的光。 蒋舟的双臂吊在他的脖子上,睫毛都湿漉漉的,被欺负得很可怜。 因为他一直都没有闻到程秉的信息素。 程秉回来的时候,没有摘下抑制贴。 直到现在也没摘下。 蒋舟满鼻子都还是拟制剂的化工味。 他坐在床边,低着头,委屈地眨了下眼,一滴浑圆似珍珠的眼泪滴落。 程秉蹲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拭去他眼角的泪痕,哑声问:“哭什么。” 蒋舟摇摇头,没说话,只默默地掉眼泪。 “还难受吗。”他问。 蒋舟点头,鼻音很明显:“……嗯。” “拟制剂一般都含有催qing成分。” 蒋舟委屈得很,不说话。 程秉就抬起手,重新摸上他的腰腹。 蒋舟这会儿很别扭,脖子和锁骨都粉红一片,捏住了程秉的手腕,没让。 程秉盯着他看,问:“不许?” 蒋舟呼吸很重,眼皮薄薄的,透着粉,在昏沉的光线中,他眼珠的颜色变得深了一些,像浓郁的琥珀,清晰地倒映着程秉的脸。 程秉表情很淡,但眼眸却很沉。 他像看自己不听话的猎物一样看蒋舟。 “omega的纾解方式,不是用前面。”程秉貌似冷静地询问,“要试试吗。” 蒋舟终于说话了,嗓音在抖:“你的……信息素……”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信息素。” “抑制贴……拿开。”蒋舟的哭音很重。 “不要拟制剂了?” 蒋舟呜咽着摇头。 “要什么。” “……你。” 程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把自己的后颈,还有后颈上的白色抑制贴,都暴露在蒋舟的视线中。 明明是臣服的动作,却又带着无边的侵略性,叫蒋舟的头皮都麻了一下。 房间里安静里几秒钟。 蒋舟的呼吸都变得更加沉重,才明白程秉的意思。 视线模模糊糊,他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指,缓缓地落在程秉的后颈上。 蒋舟一开始手指打滑,半天没有撕开翘边,直到程秉扶着他的手一起,他才稳住手指,一点一点撕开了那张隔绝alpha气息的抑制贴,饱含alpha信息素的腺体,也终于出现在蒋舟的眼底。 他喉咙有些干涩的咽了一下。 林间雪的气息,起先只是一点,像一缕不小心钻出来的烟雾。 蒋舟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时间,他甚至都觉得,撕开不像是抑制贴,而是别的什么。 他马上就要放出来,极为可怕东西。 但已经晚了。 抑制贴彻底被撕开。 就在这一瞬间,烟雾变成了倒灌的海水,林间雪堪称是凶悍地将蒋舟整个人都吞没。 信息素可以传达情绪。 而蒋舟也终于明确意识到。 他的的确确惹到了程秉。 他眼前的这个alpha,现在特别想……弄死他。 以某种极尽/缠/绵的方式。 混沌,沉沦,攀升,然后猛然下坠,蒋舟化成一滩。 意识回笼。 蒋舟眨了下眼睛,看向床边的程秉。 他衣衫不整,程秉却还模人样的,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简直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些什么。 蒋舟的视线落线他的手,指甲剪得很整齐,手指很长,那张擦过蒋舟身体的帕子,被他翻了一面,用来擦手。 他擦手的原因,蒋舟不是很愿意回想。 过了一会儿,蒋舟的视线往下,这回视线流氓了一点,看向他异样的地方。 “你那个……要不要我……也?”蒋舟吞吞吐吐,气息不稳地说。 程秉站在床边,一边擦手,一边低下眸看他,过了许久,他才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现在不用。” 蒋舟也不是很想去理解他这个现在不用是什么意思。 程秉拿着湿帕子走了,蒋舟悄悄地,悄悄地把被子拉上去,挡住自己热得快要爆炸的脸。 被子里狭窄温暖的空间,总是能让人感觉到很安全。 蒋舟掉下线的理智,终于重新回到大脑。 我疯了,他想,程秉也疯了。 蒋舟闭上眼睛,十分绝望,这他还怎么面对程秉……和程秉的手啊! 天呢! 苍天呢! 我到底为什么要去买那瓶拟制剂喷雾! 我……我又为什么同意了程秉帮忙。 怎么办? 蒋舟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我现在这样,和程秉,算什么啊。 昨天才察觉对兄弟的心思不干净,今天就敢和兄弟干不干净的事。 蒋小舟啊蒋小舟,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是这么色胆包天的一个人啊。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脚步声停在他的床边。 怦怦、怦怦。 蒋舟睁圆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大声的响起,无论如何也无法压制。 好奇怪。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 被子的衣角被掀开。 床垫下塌。 一个人躺了上来。 程秉大概去洗了澡,还是冷水澡,湿漉漉的水汽伴随他贴上来的身体,包裹在他的身上。 他的腰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 蒋舟终于忍不了了:“程、程秉……” “嗯。”程秉依恋地靠在他的后颈上,嗅闻他的气息。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抱着,蒋舟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软和了下去。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他握住了程秉放在他腰上的手腕,没有推开,只是一个下意识亲近的动作。 “老师有事,把课调在了明天下午。”程秉说。 “……哦。” 蒋舟露出了个懊恼的表情。 早知道今天就不买了,就不会正好撞在程秉的枪口上。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蒋舟心里腹诽,程秉警告地捏了一下他的肚子。 蒋舟的肚子本来就还有点奇异的酸麻,一捏瞬间身体就软了。 第65章 “你别捏我!”他小声恼道。 “你在想什么。”程秉贴在他身后问。 蒋舟:“……” 不是你也太自然了吧?! 你就当无事发生过吗! 蒋舟心里愤愤,但其实他自己也一点都不敢提刚才的事。 怂怂地缩在被子里装鸵鸟。 “没……没什么。”他安静了两秒,抿了会儿唇,小声说,“你那样……然后洗冷水澡,不好。” “嗯。” “……” “所以可以让我多抱一会儿吗。” 不知道这其中的必然联系是什么。 蒋舟抿了抿唇,没答应,也没把他推开。 “你不喜欢我的信息素吗。”程秉黏黏糊糊地挂在他身上,很低地问。 听起来很低落,很可怜。 ——alpha其实也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如果被自己的omega讨厌,有些alpha会因为无法遭遇这样的打击,而选择自杀。 《abo生理知识片》的声音又在蒋舟的脑海里响起。 蒋舟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要用拟制剂。” 蒋舟的心脏又很用力地跳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 他甚至都害怕,自己的心跳,被程秉抱上来的手察觉到。 蒋舟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身体,程秉大概是以为他要跑,收紧胳膊,揽着他往自己的怀里撞,不准他跑。 “我……”蒋舟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很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这要怎么说呢。 我觉得,我好像对你有了点不该有的心思。 想试试到底是不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 说出来会被人当成变态吧。 “对不起,我……” 偏这时,程秉的手往上,掌心贴上他的胸膛。 蒋舟浑身一震,心跳更是疯了一样的狂跳,仿佛在回应什么,凶猛地、强烈地撞击着这个人贴上来的掌心。 “没关系。”程秉紧紧抱着他,嘴唇贴在他的颈上呢喃,“如果不想说,就不说吧。” 蒋舟并没有觉得轻松,他的心脏还猛地往下一坠,坠到了胃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委屈到程小秉了。 “为什么?”蒋舟嗓音颤抖着,没头没脑地问。 “等木头开花总是要等一段时间的。”程秉说。 蒋舟怔怔睁大眼睛,听见了心脏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树木要抽出新芽。 他忽然间就明白了。 甚至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明白。 莫名其妙的,没有缘由的。 他想,自己肯定不是因为信息素才想要亲近程秉的。 他亲近程秉就只是因为…… 他想亲近程秉而已。 第55章 他们又相拥着睡了一晚。 这次再无任何借口。 也不需要任何借口。 蒋舟窝在程秉的怀中,像睡在一团格外香甜的棉花糖里,是不清不楚的黏糊氛围,但又格外叫人安心。 他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还仍觉得昏沉,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里,不愿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蒋舟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九点。 他上午第二节还有课。 程秉已经不在床上了。 一想到他,蒋舟的心脏就像坏掉的器械一样,开始不听使唤地跳动。 就好像,他的心脏里有一个坐着敲钟的小人,小人长得和程秉一模一样。 每当看见本人,这个小人就要快速敲动他的心脏,不断地提醒他。 你看呀,你一见到他心跳就乱成这样。 你还能说你不喜欢他吗? 蒋舟睁大双眼发呆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很轻松地下定了某个决心。 好吧。 那又怎么样呢。 喜欢就是喜欢,既不能掩盖,也无法压抑。 那就喜欢吧。 蒋舟从来都不是一个习惯掩饰心迹的人。 他翻身起床,决定洗漱完去找程秉,结果刚下床就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蒋舟强撑着走到浴室,一边刷牙一边想,我这身体也太虚了吧,昨天不就……那什么了一下,竟然难受成这样,难不成我其实有点肾虚? 这可不行。 事关男人的尊严,他洗漱完走出浴室,飘到厨房,倚在门边,忍着头昏对程秉说:“今晚我们吃韭菜炒鸡蛋吧。” 蒋舟不怎么挑食,但他嗜辣,韭菜炒鸡蛋确实很少出现在他的菜谱里。 程秉在煲粥,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蒋舟严肃地说:“壮|阳。” 程秉动作一顿。 他看了眼锅里状态,差不多了,于是他把火关了,抽油烟机也关了,轰隆轰隆的声音消失,厨房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晨光从厨房的窗户里透进来,蒋舟看见他很缓慢地脱掉了围裙,然后走到水池前,洗了下手。 他那个洗手的动作总让蒋舟眉心一跳。 林间雪带着恶劣的威胁意味,缠绕在他身边。 程秉抽了两张雪白的卫生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指,然后缓步朝蒋舟走来。 他那表情,那姿态,那气势…… 跟他大爷的昨天把蒋舟堵在浴室里教训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靠。 蒋舟明白过来了。 他立马羞耻地红着耳朵大喊:“我说我自己壮|阳你想什么呢!” 你那玩意儿那么大一坨谁想惹你啊! 程秉的脚步一顿。 他也明白自己误会了,不过他还是继续朝蒋舟走近,站在他的面前。 “你不舒服?”程秉问。 蒋舟浑身都在颤抖,脸蛋儿滚烫:“把你的信息素收了!” 好几秒过后,程秉才哦了一声。 那股逼迫人的十分之不要脸的alpha信息素拖泥带水黏黏糊糊地收走,很不情愿似的。 蒋舟感受到了他的不情愿,甚至连他己的信息素也勾勾搭搭地不愿放人走。 但他硬是忍住了。 蒋小舟!你怎么这么色! 你都肾虚了还肖想别人的信息素! “哪里难受?”程秉又问。 “腰酸背痛腿抽筋,还……” 蒋舟嘴里的话一顿。 程秉的手背摸上了他的额头,距离突然变得很近,他们并不是没有比这更亲近的时候,但大概人心思不净的时候,看什么都显得暧昧。 蒋舟把最后那句话讷讷地小声说完:“……屁|咕疼。” “我昨天只用了手。”程秉半点不掩饰,也半点不尴尬,淡淡说道。 蒋舟脸上顿时一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程秉接着道:“你发烧了。” “……啊。”蒋舟张嘴轻轻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他身体素质好,很少发烧,都忘了头晕眼花腰酸背痛还有发烧这个选项。 程秉捏着他的手臂,把他往沙发上带。 蒋舟脚下发软,当然还有点别的心思,直接往程秉身上一倒,双臂环着他的背,没骨头似的。 程秉低眸瞥他,蒋舟也抬头看他,眼睛溜圆,因为发烧,眼眶一圈都是红的,瞳孔里沁出软乎的水意,表情非常无辜。 程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轻轻地把蒋舟揽进怀里,以一个极其别扭又亲密的姿势,将蒋舟扶到了沙发上。 蒋舟嗅到了他再次波动起来的信息素。 ……他好像,有点想亲我。 是我的错觉吗? 蒋舟偷偷拿眼睛瞟他。 “看什么。”程秉从茶几抽屉里找出来体温计,转身就看到了蒋舟试试探探的眼神。 蒋舟被发现了干脆就大大方方地看。 大小眼地看。 左看右看。 上看下看。 程秉:“……” 程秉:“抬手。” 蒋舟一边瞅他一边把手抬起来。 他还穿的睡衣,单衣,程秉直接将体温计从他敞开的领口送了进去。 这就有点太亲密了。 按说,蒋舟发烧,也没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完全可以把这根体温计递给他,让他自己弄。 但程秉没递,蒋舟也没要,老老实实地抬起胳膊,还怕程秉动作不方便,自己主动解了颗扣子。 咦? 信息素怎么更浓了。 蒋舟还是觉得程秉有点儿想亲他。 但是他瞅了程秉半天,也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还是那张冷脸。 切。 不亲就不亲。 蒋舟主动把温度计夹住,然后瘫软在沙发上,开始哼唧。 “我要难受死了。” 蒋舟是很能忍痛的,也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但他被人叼回窝了,是那种特别温暖柔软毛茸茸,一趟就会让人感觉到十分安心的窝。 第66章 他特别放松地躺下来,瘫出软乎乎的肚皮,哼唧哼唧个不停:“哪里都痛。” “抱歉。”程秉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眉心微微拧了起来,“昨天……不该在浴室里那么久。” 他太坦然了,好像他们俩昨天不是在浴室里厮混了一通,而是在浴室里洗了一盆小龙虾。 蒋舟:“……” 蒋舟现在发高烧,脑子转不动,也懒得考虑那么多了,程秉坦然他也坦然,脸红扑扑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是因为你昨天在浴室里折腾那么久?你很厉害吗?” 程秉黑黢黢的眸在他身上一盯。 哎呀。 这会儿信息素变得好像是想咬他一口了。 蒋舟立马老实乖觉,开始卖惨:“啊呀,我身上好疼吖,啊呀,我要死掉了。” 程秉抬起手。 蒋舟震惊地瞪大眼睛:“不会吧?你就因为这点事儿想打我?” 程秉面无表情转地去捏蒋舟的嘴巴。 蒋舟的嘴巴被捏成了扁扁的鸭子嘴。 程秉说:“不要乱说话。” 蒋舟:“……” 蒋舟的嘴巴艰难地在他指间蠕动,语气都变调了:“我知道了。” 程秉这才把他的嘴巴松开。 过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蒋舟把温度计取出来,程秉从他手心里接过那根温度计,对着光查看。 “38.6度。”程秉说。 幸好早上煲了一锅粥,清淡的,对肠胃负担不大。 蒋舟烧得迷迷糊糊的,眼神都不聚焦了,状态也焉巴巴的,小可怜一个,呆呆地哦了一声。 “除了身上痛,还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症状吗?”程秉问。 蒋舟摇头,嗓子有点哑:“只是身上痛,嗓子干。” “今天请个假。”程秉心里泛出难受的酸软,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 蒋舟摆着手指头数了数,当时热潮期好几天,易感期又好几天,这会儿又生病请假,零零散散凑起来,都能当个小长假了,嘿。 abo世界这点还是不错。 程秉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去给他舀了一碗粥,翻出来一片退烧药让他吃了,才扶着他重新回到床上。 蒋舟摸出手机给导员请假,他们导员倒是好说话,不过假条后面还是得找她签字补上。 程秉把他扶到床上休息,说:“我一会儿去给你签假条。” 蒋舟默默地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只露出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小小声地说:“哦。” 程秉摸了下他的头,低声说:“中午和晚上我都给你带饭回来,在家里好好休息。” 蒋舟难受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 程秉又摸了好几下他的脑袋,给他添了床被子确定他冷不着,才转身离开。 蒋舟立马倒头,睡了个昏天黑地。 他平时不生病,突然发一场烧,就来势汹汹,那颗退烧药没能起太大的作用。 本来以为躺一会儿就能舒服点,结果却越躺越难受,没过多久,他的情况就差了起来。 蒋舟忽冷忽热,脑袋昏沉,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隐约觉察出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对,再不能这么躺下去不行,但他无论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像被鬼压床了似的。 半梦半醒中,才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脸,他费力地张开眼皮一看,在朦胧的视线中看见了程秉。 程秉脸上带着担忧和焦急,蒋舟想安慰他,说自己没什么事儿,睡一觉就好。 他以为自己说出声了,但是其实就是很小声又委屈地咕哝了两句。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自己被套上衣服,背在了背上。 他本能感知到,这是一个让他安心的环境。 于是,他又睡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是下午,傍晚,阳光还剩一点点。 蒋舟艰涩地睁开眼睛,脑子里钝得很,好一会儿,空气里的消毒水气息才反馈到他的大脑。 他扭头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熟悉的点滴架。 还有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灰色围巾,坐在病床边的程秉。 手倒是不怎么冰凉,蒋舟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程秉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个暖手袋,裹了一层毛巾,放在他的手下暖着。 见他醒了,程秉伸出手摸了下蒋舟的额头试温度。 之前发烧时模糊记忆碎片式的闪过脑海。 已经是第二次被程秉送来医院,蒋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看着程秉,嗓音沙哑问道:“我……怎么啦?” “买到了仿冒的拟制剂,腺体受了刺激不适应。” 蒋舟:“……” 难怪他说那个味道那么难闻呢。 早知道就不作那个死了。 蒋舟有点郁闷。 程秉摸摸他的脑袋:“我已经打电话举报了。” 蒋舟另一只手发着软抬起来,朝程秉竖起一个大拇指。 程秉笑了下,把他的手又重新按进被子里掖好。 蒋舟被裹得严严实实,像只蚕宝宝,蚕宝宝眨眨眼,瞅着程秉,很小声地问:“怎么没去上课啊。” “请假了。”程秉简短地回答,“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蒋舟把自己的脸往被子里一缩,有点害羞似的,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闷闷地说:“我身上出了汗,好臭。” 程秉替他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说:“不臭。” 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能洗澡,晚上给你擦身体。” 蒋舟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心脏突然很用力地撞了一下胸膛。 以前他们两家大人都忙,经常顾不上他们,但大概程秉品学兼优早熟懂事的形象深入人心,在大人眼里,让小蒋舟和小程秉待在一起,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他们俩经常被两家大人安排在一起玩儿,白天在学校里上完课,下午放学回家还要面对面写作业。 所以,小时候但凡蒋舟有什么不对劲,往往是程秉第一个察觉。 他已经把蒋舟照顾得很熟练了。 很莫名的鼓胀酸涩的情绪,在蒋舟的胸膛中穿梭流淌。 伴随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冲动。 他忽然觉得……觉得不要等时机好了。 没有什么时机比当下更重要了。 程秉又替他掖了掖被子,看他嘴巴干得起皮,打算出去给他倒杯水。 但蒋舟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了程秉。 他的手在被子里捂了很久,是温热的,带着点潮气,很软乎的。 程秉回头看他。 蒋舟眼睛很亮,带着一点朦胧的水汽,似乎是很羞怯,又似乎是很直白而大胆,嗓音黏糊的甜甜的问他。 “程小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 第56章 病房里很安静,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铺进来薄薄一层,拢在程秉的身上。 他就这么低眸看了蒋舟许久,才问:“你觉得呢。” 喜欢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好像只要见到这个人,周围的一切都会自动的开一层柔光滤镜,阳光不是以往的阳光,空气不是以往的空气,甚至连难闻的消毒水气息都闻不到了。 病房的窗户很大,宽阔明净,此时大开着,窗框裁剪出外面大片被夕阳染得金黄的天空,程秉向来冷情的眉眼变得柔和,阳光将他的轮廓虚化,睫毛都照成了浅金色,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蒋舟微微张大眼睛,浅色的瞳眸里微光闪烁,连呼吸都忘了,眨也不眨的。 空气都像热了几分,他的心脏怦怦怦怦地跳,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我觉得……” 气氛紧张到极致,极致到,旁边都传来几道吸气声。 ? 哪里来的吸气声? 蒋舟转头一看,才发现病房里同样挂水的病人都默契地扭着头,一脸八卦和鼓励地看向这边。 其中还有个几岁的小女孩,被陪床的妈妈捂住了眼睛,不让她看,但她妈妈正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看着蒋舟和程秉。 眼神中满怀年轻就是好的感叹。 蒋舟:“…………” 蒋舟:“没什么。” 又不是什么高级vip豪华单人病房,来挂水的肯定不止他一个。 所以刚才有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蒋舟觉得自己的高烧应该是还没有下去。 他重新躺回床上,心静如水,掀起被子盖过头顶,挡住了自己滚烫的脸。 蒋舟安详地开始装死。 程秉:“……” 程秉没能等到他的回答,只好俯下身,拍了拍面前的这只超级大贝壳。 蒋舟掀开一点点缝隙,用眼睛瞅他。 “快滴完了,我去叫护士给你取针。”程秉照顾他此时想躲起来的状态,悄声同他耳语。 蒋舟刚才的羞耻劲儿过去了,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小题大作。 第67章 但他还是害臊地躲在被子里,也小小声地说:“谢谢最好的程小秉!” 十五分钟后,他们从医院出来。 这次程秉也背着他。 蒋舟休息了一天,又挂了水,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 但是程秉蹲在他面前要背他的时候,他还是趴了上去。 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一点不像上次那么别扭。 回到小区的时候,天空已然成了一片浓重的墨蓝。 “程小秉。”蒋舟趴在他背上,小小地喊了一声。 程秉走得很缓慢,很稳,一点儿没晃着背上的蒋舟,嗯了一声。 “程小秉。” “嗯。” “程小秉程小秉程小秉……” 大概是精神好了,他这会儿闹腾起来,程秉由他闹腾,他喊一声,程秉就应一声。 其实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 很快,到家门口了。 程秉偏过头,蒋舟的脸软乎乎地蹭着他,两人黏黏糊糊地挨在一起,他说:“下来一会儿,我拿钥匙。” “不想下来呢?” “……那就再背你一会儿。” 蒋舟嘿嘿笑了一声,说了个哦,还是从程秉身上跳下来了。 程秉想拿钥匙,但忽然被压着抵在了门上。 蒋舟总是精力很旺盛的,像一团永远都在释放光热的小太阳,生了病还这么能折腾。 他明明看上去,还是有点虚弱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皮,但他眼睛很亮,神采奕奕,带着一丝狡黠,像发现了什么猎物后得意洋洋的小猫咪。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巢穴门口,他终于忍耐不住了。 “程小秉。”程秉比他高,他微微垫着脚尖,将视线与他齐平,很认真地看着他,两个人的睫毛几乎都要抵在一起。 “嗯。” “对我这么好,是不是特别在意我?”蒋舟含着笑,带着气声,嘴唇都要和程秉的嘴唇厮磨在一起。 程秉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哑声说:“是。” “真的?” “……嗯。” 他们呼吸很乱,明明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都如此冷静,游刃有余。 但相贴的胸膛听着另一个人的心跳,凌乱的呼吸在鼻尖纠缠,走廊的灯亮了一瞬,又熄灭。 蒋舟看见了程秉的耳朵发着红。 原来程秉也会害羞。 蒋舟睁大眼睛,瞳眸在黑暗里微微晃动。 不……不是什么都坦然得很的吗。 现在做出这副青涩的样子做、做什么。 蒋舟忽然也不好意思起来,他有点别扭地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有点不知道放哪里好,只得僵硬地垂在身侧。 他的心跳变得很乱,原本是想要逼迫程秉的,结果先丢盔卸甲的那个人,却成了他自己。 扑通扑通的心跳互相撞着,彼此的体温互相传递着,蒋舟脸上热得厉害,想拉开一点距离。 但他刚一离开,就被程秉环着腰,揽了回来。 还顺带掉了个方向。 现在被压在门上的,即将被拆吃干净的那个人,又变成了他。 黑暗之中,蒋舟只能看见程秉大致的轮廓。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就是能感受到,程秉现在正在看他。 很专注地,深深地,看着他。 有什么浓郁的情愫,要从程秉的眼睛里冒出来,将他彻底淹没。 蒋舟咽了咽喉咙,忽然就说出了口:“你是不是……” “是。”程秉说。 蒋舟嗅着他一点点释放出来的,引诱的,讨好的信息素,小声磕巴道:“我……我还没问,是,是什么呢。” “嗯。” “……你都不知道你是什么?” “不管什么。” 蒋舟才不信呢,他眯起眼睛,说:“就算我问你是不是喜……” “是喜欢你。” 这四个字来得猝不及防,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蒋舟的耳朵里,又好像是越过这具rou体,凶猛地、重重地砸进他的灵魂深处。 瞳孔骤然放大。 心脏在一瞬间压缩,又一瞬间炸开,血液四处奔流,暖意漫向四肢,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用力牵扯,最后所有奇异的欢|愉化成云一样的东西冲向头顶,几乎要让他飞到天上去,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栗。 他是有点猜测,也有点存心要问,但他也没有想到,程秉就在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一点也不矫饰。 就好像……他也忍耐许久,再也无法克制似的。 即便克制,喜欢也会从他的眼睛里飞出来。 “你……喜欢我?”心跳太快,耳朵嗡鸣,蒋舟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说话,他觉得自己现在像走在云端,嗓音都发软。 “嗯。”程秉贴在他的鼻尖呢喃,重复道,“喜欢你。” “所以……你昨天,才特别生气吗?”蒋舟的睫毛颤得很快,因为他感觉到程秉离他更近了,他们鼻梁抵在一起,嘴唇马上就要碰到。 “不是。”程秉低声说,“是怕。” “你……怕什么?” “怕你不喜欢我。” 所以才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地,让他舒服一点。 蒋舟笑了一下,故意说:“讨好我啊?” 程秉很坦然地嗯了一声。 蒋舟小声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 他抽了抽鼻子,闻到那股冷冽的林间雪的味道,一缕轻烟似的撩在他的鼻尖,只一点点,用力去嗅就没了,像要勾着他去哪里似的。 蒋舟看似埋怨,实则带了点小嘚瑟地说:“你连信息素都在勾引我。” 这人肯定在易感期的时候也勾引他了。 怪不得他前两晚做那些梦呢。 不管怎么想都是程秉的错。 程秉并不反驳,低声反问:“那你被勾引到了吗?” 蒋舟才不想承认自己做了好几晚乱七八糟的梦。 他决定找回在梦里丢失的面子,于是他勾上程秉的脖子,主动仰起头,咬上了他的嘴唇。 程秉引诱已久,早有准备,他顺从地张开自己的嘴唇,放纵着蒋舟。 蒋舟亲得毫无章法,只晓得舔别人的唇瓣,气息都乱得不像话,差点一口气把自己憋死。 程秉的唇离开了一瞬,蒋舟却像小狼崽似的追上来,凶巴巴地不准他逃,程秉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后颈,见他吸饱了一口气,才掐住他的下巴,阖上眼重新低头亲下去:“张嘴。” 蒋舟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又变成了和梦境里一样的发展。 但总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现在自身难保,唇舌都要被人嚼碎了吃掉,脑子里只剩下浆糊一团。 等蒋舟再回神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滚到了沙发上。 是他们经常搂抱在一起,互相吸取信息素的那个沙发。 蒋舟被亲得软在里面。 分开的时候,程秉用拇指擦掉了他唇边的水迹。 蒋舟双眼迷离,手臂挂在程秉身上,不住地喘气,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什么:“我这样……会不会传染你?” “不会。”程秉嗓音有点哑。 “万一呢?” “那就传染。” 蒋舟瞅着他小声说:“还是不要了吧。” “嗯。” 程秉毫无底线,蒋舟说什么他都答应。 以前哪有这待遇。 蒋舟心想,以前程秉应该会冷冷地说他麻烦。 他喜滋滋地想,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蒋舟尾巴又翘了起来,带着点小得意地说:“你喜欢我。” 程秉望着他,眼眸很深,很宁静,点了下头,又说:“嗯。” 蒋舟不满意地瞥他一眼:“除了嗯嗯嗯,你就不会说别的了?” 程秉想了想,凑过去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说:“特别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蒋舟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不要起飞和太阳肩并肩,他故作严肃,抵着程秉的肩膀,把他推开一些:“这会儿不要这么粘人,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程秉看他一眼,见他确实还挺有精神,便老实地往后退开了。 但用手勾着蒋舟的手指,一副不管怎么样都要和他有点儿肢体接触才满意的模样。 蒋舟:“……” 蒋舟满意地当没看见了。 他清了两下嗓子,睁圆眼睛,瞳孔中倒映着程秉的脸,认真问:“咱们因为信息素绑在一起这么久,你喜欢我,是因为信息素吗?”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暖灯,柔和的光线洒下来,模糊了蒋舟的轮廓,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柔软。 程秉静静了看了他一会儿,又凑过去。 蒋舟耳朵红红的,脸也红红的,抬手挡住他的亲吻。 “我在说……说正事呢!”他表示自己坚定的立场。 程秉看他睫毛都在颤个不停,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回去,问:“那你是吗。” 第68章 蒋舟瞪他:“我说我喜欢你了吗?” 程秉被他凶了也不恼,好声好气问:“那你喜欢我吗?” 蒋舟:“……” 这可真完蛋,好像被套路了。 蒋舟盯着他看,故意没回答。 程秉便垂下眼睫,说:“不喜欢也没关系,就算我们亲过嘴,上过床,我也不会问你要名分的。” 他说是说没关系,但那副样子一看就是很有关系。 蒋舟:“……演过了啊,我看起来真的很像会吃这套的吗!而且我们什么时候上过床了!” “嗯,那就没有吧。” 蒋舟忍不了了,红着脸大声喊:“喜欢!我喜欢你!我超级喜欢你!我喜欢死你了!可以了吧!” 很凶的样子。 程秉乌黑的眸子盯着他,蒋舟也双手抱胸,故意做出气鼓鼓的样子和他对视。 要是程秉敢说他很凶,他就咬死程秉,蒋舟心想。 但程秉只是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说:“我也一样。” 烦人。 又被勾引到了。 蒋舟自暴自弃地张开嘴,同他回吻。 他们这回就吻得温柔多了,和风细雨,缠绵的,亲密的,你我不分。 甚至于……有些过火了。 有什么东西抵着他。 蒋舟在接吻的间隙,慌慌张张地抬起头看程秉。 第57章 天色彻底黑下来,浓稠的夜色伴随无数片灯海将他们笼罩。 他们在这片灯海里渺小无比,毫不起眼,但对于他们彼此来说,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好像惊天动地一般。 蒋舟的气息很碎,嗓音也发着抖:“你是不是……” 程秉同样气息不稳,他低头又亲了蒋舟一下:“不用管。” 只是一触即分。 然后,他坐直身体,转身就要离开。 蒋舟知道他又要去浴室了。 但是…… 但是。 程秉想走,但没走得了。 他回头一看,蒋舟躺在沙发上,衣服因为刚才的亲密有些凌乱,衣摆往上堆叠,露出一大片腻白柔韧的腰。 蒋舟体形清瘦,腹部有一层薄肌,并不夸张,此时微微绷紧了,露出好看紧致的肌肉线条。 他的肚子一起一伏,明显有点紧张。 程秉的目光,从袒露的脆弱柔软的肚皮,一点点上移,看向他的脸。 蒋舟抬起一条手臂,是他刚刚挂过水的那条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抓住了程秉的手腕。 那只手白皙,纤细,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根部有小月牙一样的白。 程秉坐在沙发上,无声地看着他,只有信息素化成一圈霸道的风流,死死地将蒋舟缠绕在最中心。 蒋舟感受到了他波动起来的信息素,悄悄将手臂抬起一条缝,从这条缝里去看程秉。 程秉看得到他眼皮一周都湿漉漉的,双颊带着好看的酡红,眼睛水润无比,带着羞涩和大胆,对他说。 “我……借你一只手。”蒋舟说。 程秉沉沉地呼吸了一下,轻轻喊道:“蒋舟。” 他像是有点不知道拿蒋舟怎么办好了,无可奈何,无可忍耐。 “我……没什么事儿了。”蒋舟闭着眼睛,把自己的眼睛藏在黑暗里,忍住羞耻说,“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 蒋舟大概不知道,给鱼喂饵,往往都是为了讨要更多的好处。 仅仅只是礼尚往来,恐怕并不足够。 但程秉黑沉的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沉默地靠了过去,捏住他的手腕。 …… 蒋舟躺在床上,抽噎还没有停止。 程秉再一次拿了湿帕子过来,给他擦腿和小腹。 他一过来,蒋舟就把枕头往他脸上甩。 但是蒋舟没什么力气,甩也甩得软绵绵的。 程秉沉默老实地挨了这一下,然后任劳任怨地继续给他收拾。 “你烦死了。”蒋舟鼻音很重,听起来还像刚才那样喘着哭的时候,“我说借给你手,没说还要把腿借给你。” 但其实他自己也没忍住。 不过这一点蒋小舟同学是不会承认的。 程秉亲亲他有点红肿的嘴巴,嗯一声说:“谢谢。” “谢你个头。”蒋舟闭上眼睛,有点崩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 “高冷的流氓,绅士的变态。”蒋舟言简意赅地表达,恨恨的。 “知道了。” 程秉替他擦干净,又在他大腿内侧瞧了瞧,粉红一片,还有点破皮,他皮肤很白,有一点颜色都很明显,看起来惨兮兮的。 程秉皱了下眉,扭头从旁边抽屉里拿出膏药,挤出一点白色的膏体,涂抹在他的腿间。 膏体清凉,涂上去的时候有点刺激,蒋舟嘶了一声。 他仰起头,看了眼程秉,程秉站在床边,他门户大开,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蒋舟捂住自己的眼睛,脚掌踩在程秉的小腹上,把他抵开,耳朵红红地说:“……我自己会弄,不要你管。” 程秉目光下滑,喉咙轻轻动了一下。 蒋舟:“……喂。” 程秉抬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臂放下来了,现在正一脸要杀人的模样看他。 蒋舟的脚往下移了一点,还警告似的踩了踩。 “暂时不要穿裤子。”程秉嗓音有点哑。 他握住蒋舟的脚踝,皮肤细腻温热,暖玉一样,叫人舍不得放开。 但程秉还是放开了。 他把蒋舟清理得干干净净,再把他的双腿放进被子里,好好盖上,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 柔软蓬松的被子瞬间包裹了蒋舟。 他本来还以为程秉又要做点什么呢,没想到就这么把他放回被窝里了。 蒋舟眨眨眼,有点懵懵地睁大眼睛,瞅着程秉。 “你……”他的视线一点点往下滑,吞咽了一下,说:“那个……” 程秉伸手过来,摸了下他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程秉表情非常平静,完全看不出异常,他揉了揉蒋舟的头,说:“休息一会儿,我去热饭。” 姿态自然且亲昵。 蒋舟莫名地比刚才还害臊了些,他把自己往被子里一缩,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还有一双湿润的眼睛。 然后瓮声瓮气地哦了一声。 程秉替他掖好被子,离开卧室。 等人走后,蒋舟才从被子里重新钻出来。 脸红得要命。 明明是为了帮程秉缓解才这样的。 结果胡乱折腾了一通又回到了原点。 蒋舟脑袋冒烟儿地想,我以后在床|上不会死掉吧? ……不对?! 我为什么要这么想! 靠! 都怪abo世界,在原世界,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为什么不是我那个啥他? 蒋舟别别扭扭地在被子蛄蛹蛄蛹,还羞恼地踢了几下腿。 笃笃。 程秉敲了敲门。 蒋舟支起上半身一看,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程秉眉毛一皱,问他:“你在床|上打军体拳?” 蒋舟:“……” 蒋舟立马安详地躺平了,微微死道:“没,你怎么回来了?” “晚上想喝紫菜瘦肉粥还是皮蛋瘦肉粥?” “可以吃麻辣烫吗?我觉得我现在状态挺好的。”蒋舟垂死病中惊坐起,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渴望,眼巴巴地看向程秉。 程秉说:“那就吃紫菜瘦肉粥。” 蒋舟:“……” 最后还是吃了紫菜瘦肉粥。 味道倒是也不错。 就是太清淡了,总觉得吃了和没吃一样。 蒋舟一直到临睡前都还幽怨地念叨这事儿呢。 “你们alpha都是坏东西,说喜欢我,结果让我吃糠咽菜,连口肉都不给。” 程秉原本一直平静老实地挨骂,一边挨骂一边理床,听到这句话,手里动作顿住,抬眸看向倚在床头的蒋舟,蒋舟嘴巴不高兴地撅着。 他在蒋舟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下。 蒋舟睁大眼睛恼道:“……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让你亲了吗!” “我肉|偿。”程秉平淡回答。 蒋舟差点被他这个回答呛到。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不要吃太重口的,程秉是好意,但他吃不了就是难受,难受就想折腾,恨不得有点什么不舒服都对着程秉闹腾出来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态。 但现在蒋舟这些心思也被程秉的一句话搅没了。 他露出复杂的神情:“你现在真的很……” 程秉挑眉:“很?” 蒋舟憋红了脸,憋出来一个:“骚。” 程秉想了想,觉得自己被这么说也不冤,于是点头:“好的。” 蒋舟:“……” 第69章 蒋舟盯着他瞅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床。 于是程秉就顺从地躺了过去。 他想把蒋舟抱进怀里,但被蒋舟伸手挡住了。 程秉低眸,眼瞳漆黑,静静地盯着他。 蒋舟轻轻咳了一声,问他:“我们俩……现在,就这样了?” 程秉看了他一会儿,又要低下头亲他。 蒋舟又要抵着人的肩不准他抱,又要捂着人的嘴,不准他亲,两只手都忙不过来,只好红着耳朵说,羞恼地小声说:“你是亲亲怪吗!我嘴皮都要给你亲破了!现在不准亲!” 程秉头微微垂着,长长直直的睫毛也搭下来,挡住了一点眼仁,显得很听话的样子。 他问:“那怎样才可以亲?” “你觉得呢?”蒋舟反问。 程秉专注地看着他,低声问:“那我可以当你男朋友吗。” 蒋舟哼一声,尾巴又翘起来了,要真有尾巴,现在肯定是左右晃的:“现在才问。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程秉说:“那就偷情。” 蒋舟:“……” 蒋舟真是大开眼界。 他故意问:“那如果偷情也不准呢?” 程秉一时没有回答。 蒋舟抬眸看他,见他没什么表情,以为这么说伤他心了,正要改口说准的准的,就听见程秉忽然道:“那就把你偷走藏起来。” 蒋舟一愣,对上程秉黑沉的眸,里面没什么情绪,看起来竟然是没有半点在开玩笑的样子。 人心中的恶欲如果藏得太久,总是会忍不住冒出来一点儿。 程秉眨也不眨地看着蒋舟,不知道他会露出厌恶还是害怕的表情。 蒋舟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 程秉又忽然生出些悔意,他想,果然还是不应该把这些心思说出来,只不过一个苗头,就把人吓着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 但蒋舟忽然笑了。 他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很好看,很漂亮的,没有一点恐惧和阴翳。 这回是程秉怔了。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蒋舟笑着说。 “……嗯。” “不过嘛……” “不过什么?” 蒋舟把手收回来,主动朝他靠过去,跨|坐在他身上,低声喃喃:“不过我哪儿舍得委屈你。” 程秉扶住他的腰,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偷什么偷。”蒋舟捧住程秉的脸,强迫他把的下巴抬起来,然后像只充满野性的猫,低头深深地吻他,一边吻,一边含糊地说,“我们光明正大,男朋友。” 第58章 一到十一月,好像连时间都变快了。 各种各样的考试接踵而至,要补的作业也多了起来,一晃就到了十二月底。 蒋舟和程秉都结课了,进入了死亡期末周。 蒋舟熬了几个大夜,总算把期末大作业画完交了上去,最后还剩下一些公共课考试,倒是不难,考试前一晚突击一下就差不多了。 程秉的考试结束时间比他晚一天,蒋舟掐好时间在教学楼下等人。 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微信里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许自在】:舟啊!我舟啊!回来了吗您! 【许自在】:出来玩儿出来玩儿出来玩儿 【许自在】:小爷我想死你啦! 蒋舟和程秉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小学在一个班,初中和高中的时候,蒋舟学了美术,程秉成绩拔尖,被分去了最好的尖子班,两人再没待在一个班。 但很巧的是,他和许自在一直都一个班,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许自在也是艺术生,不过他学的不是美术,而是播音主持。 青春期许自在下了狠心减肥,已然从小胖子抽条成了小瘦子,现在就读于国内一家知名的传媒学院。 蒋舟也好久没和他联系了,立马开始噼里啪啦和他聊天。 【蒋舟】:我明天才回来! 【许自在】:好好好好好好好 【许自在】:回来了速约! 【许自在】:[亲亲][亲亲][亲亲] 【蒋舟】:[亲亲][亲亲][亲亲] “他为什么给你发亲亲。”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蒋舟冷不丁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他扭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考完试出来的程小秉同学。 程秉脸上没什么情绪,眼仁漆黑,目光从蒋舟手上的手机,滑向他的脸。 “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的,背后灵。”蒋舟埋怨瞅他一眼。 昨晚下过一场雨,温度又降了,这座城市湿度很高,冷空气沁进人的每一根骨头缝,冻得骨头又僵又酸。 程秉握住他拿手机的那只手,果不其然摸到了冰凉一片:“怎么出来不戴手套。” 因为戴着不好看。 但蒋舟嘴巴跟蜜糖罐似的,甜言蜜语一句接一句,笑盈盈地看着程秉说:“当然是因为想要男朋友帮我暖暖啦。” 他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五指张了张,和小猫脚垫开花一样:“这只手也要。” 程秉就把他两只手都拢在自己掌心,朝他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捂着他的手背搓了搓。 “谢谢男朋友。”蒋舟笑眯眯地说,“超暖和。” “嗯。”程秉抿紧的唇角松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才那样凝滞。 蒋舟心想自己可真厉害,不愧是哄男朋友小能手,所以刚才那一茬应该可以…… “你为什么给他发亲亲。”程秉还垂着眸,认真地给他暖手,问这句话的时候头都没抬。 蒋舟:“。” 没能过去。 程秉,程小秉同学,品学兼优的高冷学霸,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披着一层精英学子的皮,掀开这层皮囊一看,嚯,里面黄的黑的茶的酸的什么都有,精彩纷呈。 连发个表情都会醋。 蒋舟心虚起来:“就是……表达一下友好嘛。” “嗯。”程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他捏住蒋舟的手,塞在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两个人的手黏黏糊糊地挤在一起,互相汲取温暖。 “先回去吧,外面冷。”程秉说。 这回这么快就过去了? 居然不茶一下也不醋他一下? 蒋舟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从他旁边探头探脑地观察。 程秉扭头,看他:“做什么?” “你不高兴啦?”蒋舟问。 程秉抿着唇,脸色和天气一样冷,但他说:“没有不高兴。” 蒋舟并不是很相信:“真的?” 程秉沉默两秒,才低声说:“书上说,无理取闹的alpha是会被omega抛弃的的。” 蒋舟:“……你搁哪儿看的邪门书?” 程秉不说话了。 好吧。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程小秉。 蒋舟观察了一下周围,该放假的学生早就放假了,程秉是提前交卷出来的,整条道路上都没什么人,蒋舟趁别人不注意,垫起脚尖,飞速地在程秉侧脸上亲了一下。 程秉显然没有料到他会亲上来,身形一顿。 蒋舟勾住他的小指,撒娇似的晃了晃:“我特别乐意哄你,才不会抛弃你,别不高兴啦。” 程秉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蒋舟猝不及防,做贼心虚地往四周观察,发现没人往他们这边看,才松了口气,抵着程秉的肩膀说:“路上还有人呢!注意影响!” 他双标得理所当然。 程秉也不听话得理所当然,他又低头,往蒋舟唇角亲了一口,嘴里还在乖乖地说:“嗯,好。” 蒋舟:“……” 蒋舟面红耳赤地把自己下半张脸缩进衣领里,不给他亲了。 - 第二天,蒋舟和程秉在下午赶回家。 这回程秉和姥姥说了要回来,两家人干脆并在一起吃饭。 三个家长一大早就忙活起来,做了一桌子饭。 蒋舟吃得肚子滚圆,躺在沙发上哼唧,程秉坐在他旁边,给他揉肚子。 那黏糊样,看得蒋征老父亲眉毛直抽。 你们是什么连体婴儿吗! 连分开一小会儿都不行吗!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蒋征瞅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蒋舟提溜走了。 蒋舟懵逼地跟他一起前往阳台,听老爸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中心思想就是不要太惯着alpha,这种生物最会的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蒋舟哭笑不得:“爸,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一套一套的。”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蒋征对程秉也放心,就是家里的大白菜马上要被别人家的大白菜叼走,心里总是有点儿不得劲。 “你瞅瞅你俩,都要长一起去了。”蒋征吹胡子瞪眼的,“谈恋爱是你们这么谈的吗?” 第70章 蒋舟心想,那不然要怎么谈,我们又不搞柏拉图。 但蒋舟还是非常乖巧听话地点点头:“好好好,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蒋征的神色这才缓和下去,又叮嘱半天,最后貌似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要记得做安全措施。 蒋舟:“。” 蒋舟红着耳朵回到了沙发上,程秉原本还想过来给他揉肚子,被蒋舟摁住了手。 他凑过去,悄悄声说:“规矩点儿,我爸嫌我俩太腻歪了。” 程秉的手顿了一下,只好老实地收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他也凑过来,悄悄声问:“那今晚我们还一起睡吗?” 蒋舟眯出死鱼眼:“你觉得呢?我热潮期过了,你易感期过了,咱们家还就住对门,有什么非得一起睡的情况吗?” 程秉:“。” 程秉低低地说了个噢。 挺委屈的小模样。 蒋舟不敢再家里造次,只好勾住他的手指,安抚地挠了挠他的手心,还拿信息素丝丝缕缕缠在他身上,刻意地挨蹭着他。 说不好是不是带了点儿引诱的味道。 被信息素驱动,程秉低头想要吻他,被坏心眼的蒋舟捂住了下半张脸,他只好乖乖地不动了,只眼巴巴地看着蒋舟。 蒋舟眼睛笑得弯起来:“程小秉,老实一点哦。” 程秉盯着他看了许久,没说话,蒋舟被他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莫名有点脊背发毛。 “看…看我做什么。”蒋舟有点底气不足地说。 “没什么。”程秉说。 “……你肯定又有什么坏主意了是吧!”蒋舟瞪他。 程秉默不作声。 蒋舟现在已经充分熟悉了他这个表情,完全是一副等着秋后算账的样子。 他红着脸,用气声哼哼唧唧地说:“我不要上次那种,腿疼。” “嗯,那换一种。” 你还真有坏主意啊? 蒋舟红温了老半天,然后收回手,放下狠话说:“你以为就你有花样?我也有!哼。” 程秉没忍住笑了一下,很浅的笑,但看得出来心情很愉悦:“拭目以待。” 晚上,两人各回各家。 反正他们成天都泡一起,还标记过两次,对方身上的信息素都浓得很,就算不抱在一起睡,也暂时没有信息素紊乱的风险。 但抱在一起睡了那么久,突然分开,还挺不习惯,蒋舟翻来覆去到半夜都没睡着。 他干脆翻身坐了起来,准备玩两把游戏催眠,结果拿起手机就看到了许自在发给他的消息。 【许自在】:明!天!出!来!玩! 【许自在】:[红温咆哮.jpg] 【蒋舟】:没! 【蒋舟】:问! 【蒋舟】:题! 【许自在】:对了我还叫上了其他几个哥们儿 【许自在】:我靠真绝了你还记得张小桦吗 【许自在】:他高中的时候偷偷和隔壁班花搞暧昧 【许自在】:狗日的老子还和隔壁班花表白 【许自在】:我说为什么有段时间他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许自在】:明儿他要把女朋友带来我可得好好洗涮洗涮他 【许自在】:想来想去还是我们舟舟好 【许自在】:你一定不会背叛我们单身教的 【许自在】:对吧[可怜][可怜][可怜] 【蒋舟】:【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蒋舟】:我明天把男朋友也带来^ ^ 【许自在】:??? 第59章 第二天晚上,ktv,沙发上。 许自在眼睛瞪得像铜铃,鬼一样坐在蒋舟右边,眨也不眨地逼视他,鼻尖都要怼他脸上。 蒋舟左边的程秉绷着脸一言不发,林间雪的气息很压抑,很沉闷地拢在他身上。 被两面包夹的蒋舟:“……” 他忍不住开口:“许自在,你……” “你过来。”许自在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往边上带。 ktv里光影很暗,张小桦正和他的女朋友深情对唱一首情歌,但男声跑调得实在太夸张,包厢里的众人都不忍听,玩手机的玩手机,摇骰子的摇骰子。 程秉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自在把蒋舟带去角落。 许自在的胳膊还搭在蒋舟的脖子上。 程秉舔了一下发痒的牙尖。 ktv沙发角落,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你,和程秉,谈恋爱?”许自在打扮得花里胡哨,脖子上叠了几根银链子,手指上带着几个骷髅戒指,手腕上还有一堆黑色的手链。 要不是一张脸还能顶,分分钟都能被拉去当精神小伙。 蒋舟的脖子被他手腕上的链子硌到,龇牙咧嘴地把他的手臂揪下来:“大哥,你身上这链子多得都能当暗器了,你离我远点儿行不!” 许自在手刚一拿开就又勾住了蒋舟的胳膊,把他脑袋往自己这里抵:“你俩疯啦?” 蒋舟:“……” 蒋舟抓住他的手腕,往他的怀里一扔:“你才疯了。” “啧。”许自在这回没再勾他脖子了。 虽然他俩关系一直不错,但毕竟ao有别,蒋舟在半年前分化成了omega,这种小说情节也是给他撞上了。 “你俩就因为信息素绑定,在一起了?”许自在没再和他凑那么近,只嘚啵嘚逼逼道,“我跟你说,我从小就觉得程秉对你态度不对劲,这回他可逮着机会把你叼回窝了,你和他在一起小心着点儿吧。他一看就是法制咖。” “……什么法制咖?” “哥们儿,你没分化成alpha,你不懂。”许自在啧啧说道,“根据最新研究报告显示,当alpha和一名omega成为亲密关系以后,有百分之八十的alpha都会患上情感焦虑,而解决这种焦虑最好的方式,你知道是什么吗?” “得,你是alpha,你懂,懂哥。”蒋舟翻了他一个白眼,才说,“还能是什么,亲亲抱抱举高高呗。” 蒋舟的思维还停留在看的教育片。 “我和你说高速路上的事儿,你还在游乐园玛卡巴卡开碰碰车。”许自在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当然是锁在家里当禁那个脔啊。” 蒋舟呛咳两声:“什么玩意儿?” “诶,你瞅瞅他那样子。”许自在用胳膊肘拐他,下巴一抬,示意他看程秉,“我不就挨你近了点儿,他看我的眼神跟鬼一样,指不定我今晚就会被他暗杀。” 蒋舟回头,果不其然看见程秉正直勾勾看着他们,光影洒下来的角度非常巧妙,正好在程秉的脖子上切割了一道明暗线,程秉的脸埋在黑暗里,表情看起来有点阴郁。 “看见了吧。”许自在凑他耳边,恶魔低语,“他这么强的占有欲,你以后过得可不会轻松哦。” 蒋舟轻轻地眨了一下睫毛。 许自在好整以暇地等着好友的回答。 两秒钟后,蒋舟把头转回来,认真地对许自在说:“他和你们都不熟,都没人和他说话,我得回去陪他了。” 许自在:“…………” 请问,他是什么你不看着就会被坏人拐跑的小白兔吗? 那么大一个alpha难不成还能有人把他吃了? 而且没人和他说话时因为他一直冷脸吧?! 我真服了。 神来了都救不了恋爱脑。 许自在恨恨道:“你哪天被他锁起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蒋舟没应他这句话,好笑道:“许自在,你对这个好像很了解啊?” “我是alpha我能不了解吗。” “那你也想把你的omega关起来?” “我和那些臭alpha能一样吗?”许自在夸张地比出兰花指,然后点了点眼角两边根本不存在的泪,说,“我多好一妇o之友。” 蒋舟:“……” “……喂你那嫌弃的表情怎么回事!”许自在怒道,“你对我妇o之友的身份有什么意见吗!” “没意见没意见,我哪儿敢呢。”蒋舟赶紧安抚,“我先回去了啊,后面有空我和程秉请你吃饭。” 许自在这时正好对上程秉黢黑的眼珠子,那眼神里面充满震慑和警告,许自在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抬手做出一个拒绝的姿势:“……不必。” 我怕我胃能疼死。 呵呵。 蒋舟回到程秉身边,捏捏他的手,还没说话呢,程秉先倒过来了。 他倚在蒋舟身后,鼻尖凑到他的颈后嗅闻。 “又闻,母猫检查小猫崽都没有你这样的。”蒋舟笑他,却也没推开他。 程秉毫不知耻,还变本加厉,把他黏糊糊地搂着,继续嗅闻他身上的味道,然后嫌恶地拧了下眉,嗓音也沉了下去:“你身上沾了他的信息素。” “你这鼻子真灵,这都闻得出来,诶,”蒋舟本来在安抚地揉他脑袋,突然想到什么,动作一顿,好奇地道,“他信息素什么味儿的呀?” 程秉从他的脖子里抬起头看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瞳幽深,定在蒋舟的脸上。 第71章 ktv里不知道谁按了氛围灯,五颜六色的光晕四处晃动,从程秉的脸上划过,但光线很暗,落进他黑漆漆的眸里,都好像被他的眼瞳吞掉了似的。 “你想知道他的信息素?”程秉冷不丁问。 蒋舟蓦地打了一个哆嗦,那一瞬间极其敏锐的直觉钻上他的天灵盖,他立马摇头,坚定地表示自己的决心:“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他是什么信息素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没关系。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语速很快,说一句顿一下,一点语调起伏都没有。 蒋舟心想我又不是什么傻直男,这种送命题我可不会上当。 他继续给程秉顺毛摸,精准地说出正确答案:“我只知道你的信息素就够了。” 蒋舟试探地观察程秉的表情。 但程秉并没有露出什么,放松,满意的表情。 他看起来仍然心事重重。 蒋舟刚才开口再说点什么,程秉便抱住了他,还在他脸颊边蹭了下,低声说:“我也是,只知道你的信息素就够了。” 蒋舟哄别人开心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轮到自己被说,就莫名害羞起来。 “知、知道了。”他小小声说。 另一边在玩骰子的许自在瞥见他俩抱在一起了,顿时翻出一个惊天大白眼。 俩恋爱脑你就谈吧。 你俩最好锁死了! 昔日死对头,一朝变成小情侣。 这条消息俨然成为了蒋舟朋友圈子里的超级重磅消息。 但碍于程秉这朵总是在释放冷气的高岭之花,他们不敢对着程秉放肆,只能加了倍地闹腾蒋舟。 蒋舟总会成为人群的中心。 迷离幻彩的光影下,他手里举着半杯酒,笑着和别人插科打诨。 许自在站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说:“嘿,他倒好,背着我们谈上恋爱了,兄弟姐妹们!听我号令!给我灌死他!” “灌!必须灌!” “说好我们手拉手一辈子,谁先脱单谁是狗的誓言呢!” “还有张小桦!你们俩一个也别想跑!” 程秉站在人群外围,看着他在灯光下欢声笑语。 那好像是一个他融不进去的界限。 但忽然,蒋舟眉眼弯弯,在暖粉的光中扭头,看向了昏暗里的程秉。 嘈杂喧嚣的声音忽然消失了,程秉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在笑的蒋舟,他仿佛有了某种预感,于是心口热腾腾地跳动起来。 “诶,我可以叫外援的吧!”蒋舟嘴里在和他们说话,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程秉,“我男朋友来了,你们可别想欺负我。” “哟哟哟哟哟哟哟!”许自在一听这还得了,立马酸道,“这对臭情侣一个也别放过!灌!” 起哄声再次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蒋舟在灯光下,朝程秉伸出手。 他已经被灌过一轮酒了,脸颊边染上了两团好看的酡红,蜜色眼瞳迷离的,却眨也不眨地看着程秉。 是引诱。 他的嘴唇张了张,嗓音有点软乎:“男朋友,帮帮我嘛。” 程秉已经完全听不见周围在闹些什么。 他从吞没他的黑影里走出去,走到蒋舟所待的光明之下。 两只手交握,蒋舟把他拉到身边,程秉捏着蒋舟的手,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后,说:“我替他喝。” 许自在顿时爆发出一阵尖锐爆鸣:“臭情侣!给!我!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深夜,蒋舟拉着程秉的手,走在安静的街道边。 他们这是一座小城市,夜生活算不上丰富,离开了热闹的商圈,就显得有些冷清。 昏黄的灯光拢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轮廓都照得毛茸茸的。 程秉好像有点喝醉了,黏糊糊地挂在蒋舟身上。 许自在那群人吼得厉害,但其实都有分寸,灌得不是很厉害。 但程秉这个酒量似乎是真的一般。 三杯就倒。 蒋舟扭头看他,程秉现在正乖顺地垂着睫毛,亲昵地蹭着他。 “喝醉了酒还挺乖。”蒋舟带着笑意小声说了一句。 “平时呢。”程秉半眯着眼睛,吐出来一句。 蒋舟一怔:“哟,我还以为你失去意识了呢。” “没有。”程秉把他扒得死紧,有点含糊地问,“平时呢。” 蒋舟好笑道:“平时你乖不乖你不知道?” 最会装乖干坏事了,就你还乖呢。 程秉委屈地撇了下嘴:“不乖吗。” 蒋舟:“……乖。” 算了,不和醉鬼一般见识。 好不容易打到车回到家,袁姥姥已经睡下了,蒋舟原本打算直接把程秉扶到床上睡觉的,但程秉保持了一名优质a的优良传统,绝不带着一身臭味入睡。 无奈,蒋舟只好把他扶着洗漱去了。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两人才躺上床。 蒋舟不敢夜不归宿,但他这会儿也实在累了,干脆并排着和程秉躺在一起。 程秉非常自觉地揽着他的腰,把他团成小小一只窝在自己怀里,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湿热的鼻息一下一下扫在蒋舟的颈窝。 寂静的深夜,这样的亲密接触显得很安宁。 蒋舟握住程秉搂紧自己的手腕,忽然小声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许自在呀?” 第60章 程秉在黑暗中睁开眼。 蒋舟在他的怀里蛄蛹,同他面对面。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 隔了一会儿,程秉垂着眸,低声应了:“嗯。” “为什么呀?”蒋舟带着点埋怨地戳他,“我以前以为,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也连着不喜欢他。” “不是。” 蒋舟疑惑地嗯了一声。 程秉把他抱紧,深深地嗅了一口他身上的信息素,直到桃子糖的香气完全浸润了他的五脏六腑,他才低哑地说:“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不喜欢他。” 蒋舟没料想会得到这个答案,有些诧异地说:“可你以前……不是……” “可能早在连我都不清楚的岁月里,你对我来说早就……无可替代。”程秉的声音很低很低。 怦怦。 蒋舟的心脏怦然跳动。 酒精催化人心里掩藏的不可言说的隐秘的恶欲,这些肮脏的泥泞的东西,已经在程秉的喉咙里,胃里,心里,发酵了太久,已经到了不得不吐露出来的地步。 “所以,但凡有任何人和你走得亲近,就觉得……” “像藏起来的宝藏要被偷走了。 ” “所以很讨厌他。” “讨厌……接近你的所有人。” 程秉紧紧地搂着他,蒋舟几乎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大蟒蛇给缠住了,完全没有一点可以逃离的空间。 但好在,他根本也没有想逃。 蒋舟从他的怀中,高高地仰起头,纤细白皙的脖颈拉出一条紧绷的濒死般的线条。 就在程秉的视线之下。 乍一看,就好像他主动把自己最脆弱致命的地方,主动交付给了面前这只随时准备把他吞吃入腹的恶兽。 “所以,你以前不想和我做朋友,是因为……?”蒋舟试探地问。 “是因为不能将你完全占有。” 蒋舟像被他的这番话震住了,半天没有出声。 “人一生所拥有的感情是有限度的,我有十分,就想给你十分。”程秉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嗓音有点儿闷,有点委屈地说,“可你的感情会给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可以获得一分。我也只有一分。”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蒋舟睁大眼,记忆的风流从他脑海中呼啸而过,无数回忆幻灯片一样,从他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最后一切都定格在乡村的雨夜。 淅淅沥沥的雨声包裹他们,他们在温暖的被窝里相拥,程秉对他说,不想和自己做朋友,只是因为……嫉妒。 才不是。 根本不是。 他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得到蒋舟全部的,爱。 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蒋舟明明应该对这样的占有欲感到恐慌,但他并没有,他只是一下觉得有些难过。 他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到程秉这些心思呢。 那样,程秉大概也就不会一个人,难过那么多年。 蒋舟的心脏揪成一团,酸酸涨涨地发涩。 友情是不具有唯一性的,但爱情具有。 起码在他们之间是具有的。 他也搂紧了程秉,把眼泪擦在程秉的肩上,带着鼻音说:“可我们现在已经是爱人了。” “嗯。”程秉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后颈上,摸着他那颗蜷缩在皮肤下,小小的性腺,感受着他因为受了刺激而在自己掌心下的颤抖,低声说,“但我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想把你藏起来。”程秉低低地说。 第72章 蒋舟想起在ktv里,许自在对他说的话。 大多数alpha都想把omega囚禁起来,尽管很少会有人付诸行动,但这的确是他们心底,最恶劣的,隐秘的欲望。 蒋舟小小声地说:“因为,你变成了alpha吗?” 程秉摇头:“只是因为……我是我。” 只是因为,他想把蒋舟藏起来。 蒋舟总算意识到,他这是招惹上了什么。 程秉感受到怀里的身躯,忽然打了一个颤,他就像是被某种不可违抗的禁令电到了似的,抱着蒋舟的手臂僵硬下来,但他还是没有放开蒋舟,只是喉咙像扼住了一样,嗓音听起来有点可怜:“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蒋舟默了两秒,有点无奈地说:“你不就是故意说出来吓我的吗。” 明明以前最会的就是装可怜骗自己心软。 今天却什么都不顾了。 他就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不堪摊开在蒋舟的面前,强硬地告诉他,自己就是这么恶劣。 明明都怕被丢下怕得都要不会呼吸了。 程秉没有回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把蒋舟搂得更紧,甚至还有点不满足,因为他们穿着衣服,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和蒋舟完全地,完完全全地贴在一起,融化在一起,没有任何阻隔,密不可分。 蒋舟抬起手臂,轻轻放在他的背上,安抚地拍着,直到等他僵硬的身体柔软下去,呼吸也恢复到了正常的节奏,他才带着哄的意味,说:“程小秉,其实你问我一句话就好了。” “……什么?” “问我爱不爱你。” “……” 程秉大概没有想到,蒋舟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一时没有发出声音。 蒋舟却不管他的回答,主动低头吻上他的嘴唇,低声说:“我爱你,不论如何,我都爱你。” 程秉怔怔地瞪大眼,这间漆黑的卧室里,没有一丁点光影,但程秉却发现,自己好像能够看见蒋舟,或许是这十几年的相处,那张脸从稚嫩到长开,程秉都见证过,蒋舟面容在他心底磨过一遍又一遍,他根本不用任何光,也能想象出蒋舟此时此刻的样子。 蒋舟,长得很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脸型流畅,眼睛圆圆的,有一双饱满的卧蚕,笑起来很讨喜,眼仁很大,看人的时候总是会显得很认真,很专注,甚至还会有点深情。 他的眉骨都鼻梁是恰到好处的挺拔,不会因为太过笔挺锋利而显得冷漠,只有一股清爽亲和的少年气,嘴唇有一点肉感,亲上去会很柔软。 正如此时此时,亲在程秉的嘴唇上一样柔软。 他大概闭着眼睛,睫毛颤抖,像蝴蝶的翅膀翕动,专注地、认真地、甚至……深情地亲吻着自己。 程秉的心脏一下一下地,用力地撞击着胸膛。 恨不得疯了一样,直想要撞破胸膛跳出来,跳到蒋舟的面前。 他还愿意吻我。 这个念头几乎要让程秉整个人都粉碎,血液逆流,冲到头顶,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 程秉很快就翻身将蒋舟压在身|下,捧着他的脸,用力地,甚至是凶残地亲了回去! 蒋舟被人过分地对待,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攫取干净,最后连气都要喘不了了,只能艰难地在接吻地间隙抓住机会,软声说:“你……轻点儿…别发疯……” 程秉听话地嗯了一声,嗓音低沉发哑。 但他还是一副要把蒋舟嚼碎了吃下去的架势。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把蒋舟松开。 “我也爱你。”程秉贴着他的额头,望进他的眼睛,几乎带着一点神经质,说,“在岁月的深处,一直爱你,永远……爱你。” 蒋舟的心里几乎要软成一片了。 他想,程秉可真像一只怕被人丢下的湿漉漉的小狗。 蒋舟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压下来,鼻尖交错,嘴唇相贴,唇瓣亲昵地蹭着,呢喃道:“不要害怕会伤害到我,也不要害怕我会因此逃走,程小秉。” 程秉的喉结突然一阵阵地颤栗起来,他没能忍住身体本能,喉结向下滚了滚,擦过了另一个人的指尖。 蒋舟的手指碰上了他的脖子,柔软温热的指尖,很轻地划过他的脖子,从喉结缓慢地划到左边,又从左边缓慢地滑向右边。 “看,我给你,上了一个锁链。就在这里。”蒋舟在他颤栗的喉结上点了点,说不好这个举动是不是刻意带了一点引诱的意味,蒋舟毫无保留地在他怀里,眉眼都柔和的,语气甜软,说,“你伤害不到我的,所以,你只要……爱我就好了。” “蒋舟。”程秉似是无可忍耐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蒋舟就把眉毛一挑,笑盈盈地看他。 蒋舟早就完蛋了,他一早就掉入了程秉编织的狩猎网里。 但很巧的是,程秉也一样。 他们都没有办法逃离彼此。 信息素汹涌地在空中交汇,融合,缠|绵不休。 程秉重新低下头,如同一头饥渴的恶兽,吞咬蒋舟的嘴唇,蒋舟用力地揽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同样凶猛地回吻。 连口水都来不及吞咽。 呼吸嘈杂,直至深夜。 - 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昨晚色令智昏,在程秉家里睡了一觉,一夜未归。 但是比一夜未归更可怕的事情是,他爸妈居然没给他发消息询问。 蒋舟一大清早起来就汗流浃背。 毕竟他现在要回家了。 程秉黏糊糊抱着他不想他走,闷闷地说:“我昨晚和阿姨说过你来我家了。” “我靠!这就是重点啊!”蒋舟拍开他的手,慌忙地穿衣服裤子,“我爸才警告完我不许和你太亲近,我转头就和你滚床单,这合适吗?!” 程秉很低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蒋舟仔细一听,他说的是“还没滚”。 蒋舟:“……” 想报警了。 清晨七点,蒋舟做贼一样悄摸摸离开了程秉家,背后还跟着一只大号粘人精。 很不巧的是,蒋舟刚从程秉家出来,一打开门就遇到了同样准备出门的钱栩云女士。 六目相对,面面相觑。 蒋舟:“……” 蒋舟头皮发麻,脚趾都要尴尬得把地板抓破。 第61章 钱栩云女士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很随意的挽起来,肩上挎着一个超大的咖色皮质提包,打扮得很随意。 在这个世界,她还是一名苦逼又光荣的高中语文教师,现在这个点,这个样子,显然是要赶去学校上课了。 她打量了一眼面前这对心虚鸳鸯。 蒋舟因为紧张,死命地掐住了程秉的手,还往人身后躲了躲。 程秉把他挡在身后,勉强冷静地打了招呼:“阿姨早。” 钱栩云的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好几圈,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地哼笑,说:“你爸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他不在家,安心回去吧。” 听得妈妈没有谴责自己夜不归宿的意思,蒋舟顿时放下心来,朝钱栩云讪讪地嘿嘿笑了下,说好。 钱栩云挥挥手:“中午没人在家,袁姥姥要走亲戚,也顾不上你们,一会儿给你们转生活费,午饭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蒋舟立马感动地给钱栩云用双手比心:“谢谢妈妈!” 钱栩云忙着上班,没和他们多说,连忙提着包走了。 蒋舟站在门前,偷偷瞟旁边的程秉,故意咳了一声说:“跟着我做什么,我要回家了。” 程秉也不恼这幅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只垂着脑袋,用指尖勾了勾蒋舟的手指,小声问:“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吗?” 蒋舟斜眼睨他。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程秉面无表情,毫不害臊地说,“我很害怕。” 但凡换个人来,都不可能上这个拙劣茶艺的当。 偏偏对面是个蒋小舟。 蒋小舟同学努力压住自己的嘴角,得意地说:“那就……勉强陪你一会会儿。” 他伸出手指,做出一个一咪咪的手势。 但究竟是不是真的一会会儿,那就不得而知了。 程秉缠在他身上,不把他放开,在他薄薄的耳朵上亲了一口,说:“嗯,谢谢男朋友。” 蒋舟家里确实没人。 或者说,这段时间,他们两家大人白天几乎都不见踪影。 临近年关,蒋征生意上忙碌起来,钱栩云也忙着学校里的事宜,袁姥姥惦记着老家养的牲畜,走完亲戚就独自回老家去了。 没叫上程秉,估计是不太想打扰他们。 蒋舟和程秉现在简直就像黏得紧的磁铁,根本分不开,哪还有以前半点互相看不顺眼嗤之以鼻的态度。 但自从上次蒋舟跟着程秉回去睡了一晚过后,蒋征就老不满意了,现在只要有空都不动如山地坐在客厅沙发上阴暗地观察,盯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没有再次被诱拐。 第73章 他得了钱栩云哭笑不得地一通骂,说两个人刚谈上,又是初恋,黏得紧点怎么了?你当初不也黏得很。 蒋征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程秉是个好孩子,他们俩谈恋爱,自己倒是放心,虽然是有种自己家白菜要被别人家白菜拱走的别扭感,但不管怎么样,孩子们有孩子们自己的相处方式,何况都有有分寸的孩子,本来不应该多加干预。 但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慌,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让他有些坐立不安,必须得时时刻刻看着蒋舟不可。 蒋舟既要约会恋爱哄男友,又要兼顾陪老父亲的重要任务,简直比在学校里还忙。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蒋舟家里的老人都去世得早,老家的老房子基本也荒弃了,在原来的世界,大年三十都是他们家和程秉家四个人一起在在城里过。 这个世界虽然地方有些不一样,不过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变化。 毕竟袁姥姥家里没什么亲人,两家关系也一直不错,又是对门,大家一起过个年也热闹。 今年也是一样。 蒋征开车提前把袁姥姥接回城里,两家人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起来。 而蒋舟买了一堆小火炮,带着邻居的小孩儿们在楼下玩儿。 程秉在这里生活了十年都没和别人混熟,也不知道蒋舟是怎么多年如一,始终保持着一群又一群闹腾小孩儿老大的位置。 老大正在给这些小屁孩儿们分火炮,还乐呵呵地教他们怎么玩儿连环炮。 砰砰砰砰砰! 接连几声炮响成功,他成功收获到了好几声“哇~”。 蒋舟丝毫没有在小朋友面前装逼的羞耻感,昂起下巴说:“厉害吧。” “腻害腻害!” “我也要玩儿我也要玩儿!” “哎呀别和我抢!这盒是我先拿到的!” 程秉从楼下出来就看见一群小萝卜丁头围在他腿边叫叫嚷嚷。 这群小孩儿已经缠了蒋舟整整一个下午。 程秉没什么表情地走过来。 小孩儿的危险感知天赋总是很强,尤其是程秉总是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出现在父母嘴里的时候。 毕竟是成年的alpha,肩宽腿长个子高,对小朋友来说很有压迫感,何况他还冷着一张脸。 一群泥孩子立刻卷跑jun火,作鸟兽散。 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蒋舟无奈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程小秉同学不大高兴的脸:“你干嘛吓唬他们。” “阿姨叫你回去洗头发。”程秉绷着脸说。 他们这里的习俗,初一不能洗头洗澡,免得散财散运,所以最好是在除夕当天洗好。 下午暖和一点,还有太阳,趁着温度合适,钱栩云催着他们先洗。 蒋舟瞅着他看了一会儿,好笑道:“程小秉,你怎么还和小朋友吃醋啊,我不就一个下午没陪你。” 程秉黑黢黢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蒋舟只好在他紧绷的脸上亲了一口,见人神色松动了,才笑嘻嘻说:“好啦好啦,快回去,今晚不就陪你了。” “明晚呢。”程秉勾勾他的手指。 这蹬鼻子上脸的劲儿。 再惯下去只会继续得寸进尺。 蒋舟瞪他一眼,恶狠狠说:“后晚也陪!” 洗完澡洗完头,差不多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年夜饭很丰盛,其中有一道猪肚汤还是程秉做的,蒋舟倒是想去厨房帮忙,但钱栩云嫌他笨手笨脚,连头蒜都剥得慢吞吞的,于是他被人联手推出了厨房,还被塞了一个热乎乎酥香无比的炸肉,让他出去玩儿就行了。 蒋舟耸了耸肩,只好开开心心地啃着炸酥肉坐在沙发上等年夜饭。 夜来得很快,客厅里电视机打开,里面放着熟悉的春节联欢晚会,虽然不怎么看,但不放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桌子上放着清蒸鲈鱼,油焖虾,猪肚汤,红烧肉,梅菜扣肉,蒜香排骨,干切的炸酥肉,香肠腊肉蛋黄猪肝,还有一大盘买的凉卤和炒的莲白。 极为丰盛的一餐。 自己家里人吃饭,就不喝酒了,蒋征也没什么酒桌习惯,饭桌上人手一杯果汁饮料。 他笑呵呵地举起杯子,举了举,说:“除夕还是得有点仪式感,不喝酒,碰杯还是要碰一下。” 时隔多年,蒋舟再一次和父亲吃上年夜饭,心中情绪颇为复杂,眼睛也有点热,他轻轻碰上蒋征的杯子,随后五个人的杯子都碰到一起,大家齐声说:“除夕快乐!” 大概是察觉到蒋舟的情绪,程秉的手悄悄伸过来,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蒋舟抬头看去,对上了他担忧的目光。 蒋舟朝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最后特意只吃了八分饱,因为他们这里跨零点的时候有吃宵夜的习俗。 可以吃汤圆、饺子、还有馄饨抄手。 蒋舟选择了清汤馄饨。 大半夜还是不要吃得太油腻了,毕竟接下来还要面临一周的油腻剩菜。 “好撑哦。”蒋舟吃完夜宵,又开始坐没坐样地往程秉身上倒,哼哼唧唧的。 蒋征老父亲已经脱敏多日,对他们这黏糊样已经比刚回来的时候多出了十二万分的忍耐力。 他眉毛抽了抽,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一转身,一扭头,悲愤地烧第二锅水给钱栩云下汤圆去了。 “零点了。”钱栩云看了一眼时间。 顿时,外面接二连三放烟花的声音响起,连带着一连串放炮竹的噼里啪啦。 蒋舟坐在沙发上,抠抠程秉的掌心。 程秉扭头看他。 客厅里昏黄的光线之下,蒋舟的眉眼格外柔和,那双浅色的眼瞳像一汪最温和的水,能够把程秉所有的一切都包容。 他们一时都有些晃神。 窗外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此起彼伏,翻涌不断,房间里蒋征还在烧水,抽油烟机轰隆作响,钱栩云磕着瓜子在和袁姥姥聊天,但最后这所有的声响,全部都消失了—— 他们自成了一方安静的小空间。 只看得见彼此,只听得见彼此。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各自坐在沙发的两边,被钱栩云和袁姥姥拉扯着,才不情不愿地坐在一起。 坐在一起了,也把头扭在一边,不说话。 谁能想到,事情还会有这样的发展。 蒋舟轻轻笑了:“新年快乐,男朋友。” 他完完全全把自己依偎进程秉怀里,这里就好像是什么他安全的窝一样,很慵懒随意地打了个哈欠,手指在程秉的喉结上点了点,玩笑道说:“年已经过了,给你带的锁链今年可取不下来了。” 程秉大概从未有这样安宁过。 他很用力地抱紧蒋舟,下巴贴在他的头顶上,低声说:“新年快乐。” 也请永远不要将之取下。 第62章 寒假总是过于短暂。 开学的时间很快到了,这次也是蒋征送他们去高铁站。 蒋舟知道,这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后一次看见蒋征了,所以格外地不舍。 蒋征这次看见蒋舟要走,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痛。 他也红着眼眶,这回又念叨了许多,甚至比上一次念叨得还久,事无巨细,还提到了以后结婚的事,像是恨不得把蒋舟这辈子的人生都给他安排妥当。 好像再也见不了面似的。 一直到最后一刻,拖得不能再拖,他和程秉才走进闸机。 期间蒋舟不断地回头看,而不管他回头多少次,蒋征都在大门口,看见他回头,蒋征就笑着挥挥手。 蒋舟脖子伸得老长,但很快,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伸长脖子,他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父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 蒋舟眼睛湿红,呼地吐出一口决然的气:“走吧。” 程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春天一到,雨天果然就多了起来,倒春寒还冷得人哆嗦,他们始终没有等到春雷响起。 不过蒋舟也并不算特别着急。 毕竟他们还可以好好地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身体构造。 之前待在家里,只敢做些简单的亲亲抱抱,不敢造次。 回到学校过后,两人的胆子当然是大了许多。 程秉衣着整齐,在蒋舟绷紧的肚皮上随意抹开手上的水迹,冷静地说:“只是手指碰不到的。” 蒋舟喉咙有些抖,骂他:“你能不能……不要衣冠楚楚的说这么禽兽的话,你变态吗!” 程秉一边挨着他的骂,一边抵着要起来的蒋舟,重新把他按回去,向来冷淡的嗓音带着些哑,轻轻落下来:“再试试。” 蒋舟骂人的声音被吃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从昏暗的光影里抬头,两人的姿势不知在何时翻了个身,蒋舟微微一笑,说:“每次都是你占上风,也有点太不公平了吧。” 程秉只是无声地看着他。 第74章 但林间雪却黏在蒋舟的身上,甚至是带着刻意的纵容,引他向下。 “不就是点花样,谁还不会了。”蒋舟低下头去。 春雨又来了。 这是一场夜雨。 淅淅沥沥,雨声密密匝匝。 蒋舟满脸通红地用手腕抹了下唇角,嗓子哑得有些可怜,说:“也……就那样。” “嗯。”程秉坐起来,把他抱进怀里,亲他的嘴角,说,“你厉害。” 蒋舟察觉到他的某些动静,震惊道:“你这么天赋异禀的?” 程秉不说话,只是亲他。 蒋舟面红耳赤地推他肩膀,撇开脸:“等等,我嘴里……脏,刚……咽下去了。” “不脏。”程秉不管不顾。 蒋舟最后软得手指都不想再动一根。 他平躺着,双眼无神地说:“被我爸知道又得挨他训了。” “叔叔关心你。”程秉说。 蒋舟当然知道这点,他很长地叹了一声气。 程秉在背后抱着他,像某种离了他就会死的藤蔓植被,低声说:“真的还想要回原来的世界吗。” 沉默良久,蒋舟点点头,嗓音有些低落,但仍是坚定的:“要。” 他又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面地看着程秉。 他们额头相抵,亲昵地贴在一起。 “那你呢。” 程秉没有说肯定的回答,只是很轻地点了下头。 蒋舟便笑了笑说:“那你是因为什么,我就是因为什么。” 程秉静静地看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不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属于他们。 真正要说的话,他们更像是偶然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种人生。 或许很好,但不属于他们。 蒋舟惆怅地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总觉得快了。 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告诉他,这一场梦一样的经历,很快就要醒了。 可那场雷始终久等不至。 不过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 蒋舟又恢复了力气。 程秉这人总是冷冷淡淡的,好像没什么七情六欲。 也就刚才……的时候,程秉的表情松动,眉宇间露出一丁点忍耐,眼神也失焦一样看着蒋舟。 他在沉沦,因为蒋舟。 蒋舟指尖蹭过程秉锁骨窝的那颗小痣,一口热气吐进程秉的耳朵:“反正时间还早,要不要试试,怎么才能碰到?” 如果要碰到,那就不仅仅只是手指的事情了。 他们一起看过abo世界的片,对此了解得很清楚。 空气里的林间雪一瞬间就狂躁起来,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蒋舟。 蒋舟都快要被这波浓郁粘稠,几乎快要化成实体的alpha信息素冲击得呼吸不过来。 尽管程秉现在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半点都看不出来,他马上就要因为蒋舟的一句话而溃败。 “蒋舟。”他唤了一声。 好像是警告,又好像不是。 蒋舟学他的样子不说话,只是看他,脸上带着故意的笑。 于是程秉果然受到他的勾引,鼻尖凑到蒋舟的后颈,吸他身上气息,低声问:“你想要吗。” “你不想要吗?”蒋舟也含着气声问。 他们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终身标记。 一旦终身标记,omega会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出现排斥性,当然,alpha也一样。 这大概是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他们可以彻底地,毫无顾忌地,永远地占有彼此。 终身标记像是另类的骨血相融,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在他们之间插足。 这对程秉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而这一点,蒋舟也很清楚。 但他还是这样明晃晃的,像是最天真的纯情的,又像是最刻意的恶劣的,引诱着他。 蒋舟学了两分程秉的坏劲儿,迫不及待地就开始用在他的身上。 那双蜜色的眼瞳还眨也不眨地看着程秉,光影闪动,未尽之语都在这双藏着坏的眼睛里。 你不想要吗? 不想要终身标记我吗? 不想要彻底占有我吗? 程秉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漆黑的眼珠钉在蒋舟身上,几乎带着一种毛骨悚然感。 “我不会停下的。”他说。 蒋舟湿凉的手指,在程秉的喉结上一点,笑了笑:“这么凶啊。” “给吗。”程秉干燥的嘴唇往他的唇上贴,厮磨着。 “好啊。”蒋舟圈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都交予他,“你可以做……任何想对我做的事。” 晚上这一场春雨来得很突然。 外面还是湿冷逼人,但信息素化成的巢穴,却潮|热无比。 有什么打开了。 雨忽然下得很急,水声明显。 被占|有当然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ao之间的终身标记充满兽|性,并不具有美感。 但大概只有这样最为原始的相对,才能完整地宣泄出对彼此的感情。 蒋舟筋疲力尽。 他们紧紧相拥,身上发黏,但谁都没有提出要先去洗澡,任彼此的气息在对方身上留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某种很特殊的链接出现在他们之间,是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只有他们才拥有的链接,蒋舟的额头贴在程秉的肩上,轻轻问,“现在满足一点了吗。” 明明刚刚才把蒋舟终身标记了,但程秉却觉得那捧旺盛的,炽热的,不断炙烤他的心火并没有消失,甚至变得更加不可浇灭。 但他还是乖乖点了头,说:“嗯。” 蒋舟不知道信没信,抬头瞅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痛苦地说:“你是牲口吗,我真的不行了,肚子还痛着呢。” 嗓音都嘶哑得厉害。 毕竟不是热潮期,强行打开进行终身标记,还是有些吃力。 程秉亲亲他的额头,把他像只小鸟一样揣在自己怀里,低声说:“知道了,不闹你。” 蒋舟半死不活,气若游丝地说:“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毕竟程秉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狗alpha嘴里的话,没有一句能听的。 他艰难地爬起来,决定先逃去洗澡,顺便逃离这片危险区域,免得屁|咕再遭殃,但刚走下床,双腿就吨地一软往下跪。 蒋舟:“……” 程秉无视了蒋舟要杀人一样的眼神,默默把浑身上下狼藉一片的蒋舟扶起来。 这方向是要把他扶去浴室了,蒋舟总觉得如果他跟着自己一起进浴室,很有可能还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事件,alpha的精力还是过于恐怖了,程秉现在依然精神抖擞,好像完全没吃饱一样。 但他这盘菜是快要完蛋了。 蒋舟抵着他的肩膀往外推:“你别跟着我,让我自己去洗——” 就在此时,轰隆—— 一道惊雷劈下。 蒋舟原本还疲惫的精神瞬间一震。 他们久等不至的雷,居然在这种时刻,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第63章 蒋舟和程秉互相对视一眼。 “……打雷了。”蒋舟轻轻说。 程秉显得比较平静,还扶着他,问:“要先去洗澡吗?” 这种时候还哪里有什么心情洗澡。 蒋舟挪动自己酸软无力的身体,艰难地重新坐在床边,程秉往他身后塞了两个皱皱巴巴的枕头,让他靠回床头。 轰隆—— 轰隆—— 雷声接连不断,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雷来得这么快,又这么声势浩大。 刷拉—— 雨下大了,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漆黑的雨幕顿时将这片天地包裹。 电光闪烁,照亮了他们彼此凝重的脸。 程秉也坐在床边,紧挨着他。 想了想,程秉又把他的手捉来,蒋舟的手比程秉小上一圈,能被人很轻易地拢进手里。 “害怕吗。”程秉感受着他手上冰凉的温度。 蒋舟切一声,说:“谁害怕了。” “嗯。” 电闪雷鸣,雨夜滂沱,狂风四起。 过了一会儿,蒋舟朝程秉身上一倒,揪住他手指,闷闷地承认:“好吧,我是有一点害怕。” 毕竟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时空的缝隙里消失。 语言有时候总是显得很苍白,毕竟这件事情,谁也给不了准确的答案。 程秉把他抱在自己的腿上,哄小朋友似的拍了一会儿,说:“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吗。” 蒋舟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可怜巴巴地瞅他:“怎么转移啊?” 蒋舟是心神太不安了,不然他一定不会问出来这句话。 程秉也并没有回答,揽着他布满牙印的后颈,朝自己这里一撞,吻上了他的嘴唇。 蒋舟重新被压回床|上的时候,知道了答案。 第75章 蒋舟麻木地说:“……哥,你真不累吗?” 程秉手臂撑在他的头两边,身形微微一顿。 蒋舟见他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也不动作,总有点后背毛毛的,小声问:“怎…怎么了。” 程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抬手,把他凌乱的额发拨开,完整露出来蒋舟那双澄澈润亮的眼睛。 然后,在他的眼皮上亲了一下。 眉尾、鼻尖、唇角、喉结…… 蒋舟仰着头躲:“你别……” 某个东西反应明显。 我草…… 蒋舟突然反应过来。 “哥哥。” 程秉亲吻的动作停下。 他在蒋舟的脖间抬起头,那双眼睛在黑暗里幽幽泛光,长长睫毛锋利如刀,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和压迫性。 程秉沙哑地应了:“嗯。” 蒋舟惊奇地睁大眼睛,噗一声笑了:“不是吧,你对我这个称呼这么敏|感?” 程秉看着他。 蒋舟又起了坏心思:“你喜欢听我叫你哥哥?” 程秉继续嘴里的动作,含糊说:“嗯。” “只喜欢哥哥这个称呼吗?别的呢?”蒋舟眼睛放光。 程秉心想,他上次看见这个眼神,还是在他老家,那只捉住老鼠后玩弄了它两个小时的大灰猫眼里。 “你想叫我什么。”程秉问。 “人的x癖是很多元的嘛。”蒋舟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拽,把他拽起来。 程秉压在他的身上,手臂撑在他的头侧,才没叫他被自己压着。 “你想听我叫你什么?”蒋舟圈住他的脖子,鼻尖的呼吸纠缠着,嘴唇贴在他的唇角,吻他,呢喃着,“哥哥?daddy?还是老……” 林间雪的信息素骤然躁动沸腾起来。 “哟。”蒋舟笑着,“看来是最后一个。” 程秉被他故意作弄取笑,倒是也不恼,平静地点头承认,黑黢黢的眸直勾勾盯着他,然后从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小声问:“那可以喊吗。” 蒋舟故意折腾他,谁让他刚才那么折腾自己:“喊什么呀?喊哪个呀?” 他磨人,程秉也磨人。 蒋舟呼吸乱了,语调也变了:“你别……弄。” “可以喊吗。” “……” “可以吗。” 蒋舟总算意识到,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好像还是自己遭殃。 他眼睛都被眼泪糊成了一片,浑圆的泪珠顺着眼角一颗又一颗地往下砸,眼皮通红,滚烫一片,那张脸变得狼藉又可怜。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哽咽着喊了一声又一声,嗓子都哭哑了。 “嗯。”程秉亲他耳朵。 蒋舟喊完又觉得羞耻,于是愤愤偏过头去,不去看他。 程秉在这种事情上,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 总而言之,招惹不得。 他捏着蒋舟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回来,然后低头,继续亲他。 …… 蒋舟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只觉得自己一直在浮浮沉沉,甚至连外面的雷雨声都听不见了。 他身体和神经都很累,累得厉害,因此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再醒来的时候,一缕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眼皮上。 他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舟舟,你没事儿吧。”视野里出现林乐担忧的脸。 林乐? 蒋舟脑子一时发懵,好几秒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从床上惊坐而起! 床边的林乐被他突出起来的动作吓得贴在墙壁上。 蒋舟急促地大口喘气,忽然,他扭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上的红血丝都明显得很。 “今天几月几号?” 林乐被他问懵了:“啊…啊?” “几月几号?” “九月……十二号。”林乐不知道他怎么了,小心翼翼地回答。 九月十二号。 是他穿越的那天! 蒋舟想到什么,连忙举起自己的手指看。 一道伤口出现在指腹,是他当时穿回来的那几分钟割伤的!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舟舟,你没事吧?”林乐语气有点焦急,“你刚刚突然晕倒了,我们都准备给你打120了。” 蒋舟脑子嗡嗡作响,他顾不得回答,抓起手机就翻身下床。 “哎!舟舟!蒋舟!” “我没事儿!”蒋舟头也不回地喊。 “等等,你要去哪儿?现在已经闭寝了!而且外面还在下雨!蒋舟——” 蒋舟根本没听见身后的喊声,一路冲到一楼,他们宿舍大门空空荡荡,连把锁都没有,宿管阿姨在一楼宿舍里打着盹,蒋舟都没顾上和她打声招呼,直接从门口冲了出去。 宿舍阿姨从睡梦中惊醒,眼瞅着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过去了,但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看到,她怀疑自己是眼花了,披上衣服走到大门口往外瞧,但蒋舟跑得太快了,她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只好带着怀疑回去了。 蒋舟记得程秉的宿舍楼在哪儿,但跑到半道就停了。 凌晨一点钟,整个校园寂静无声,宽阔的道路两边,郁郁葱葱的绿化树许久没有被打理过,树冠长得很宽,几乎笼罩到了路灯,在道路上投出一片浓稠的影子。 一个人站在道路的最尽头。 蒋舟也停下脚步。 他几乎是爆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在奔跑,因为实在想要见到那个人,这样超乎寻常的速度,竟然没让他觉得累,甚至气儿都没怎么喘。 手里的手机在震动,蒋舟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一个电话,来电人显示程秉。 蒋舟看向对面的人。 程秉举着电话的手放下来,他把电话挂断,然后朝蒋舟走过来。 步伐难得地快。 蒋舟也朝他走过去,走到最后,他们几乎是像要跑起来,然后用力奔向对方的怀中。 滚烫的怀抱牢牢地、稳稳地接住了蒋舟。 蒋舟用力嗅着他身上味道。 信息素没有了,只有衣服上洗涤剂的味道,但或许是他们在abo世界里走过一遭,蒋舟恍惚间好像还是可以闻到若隐若现的林间雪的气息。 凌晨的校园,并不是完全没有人。 有些参加比赛的熬到两三点才从学校的孵化中心回来,是常有的事。 这个点正好赶上一些小组回来。 直到蒋舟看见有两三人影出现在不远处,才终于回过神来,从程秉的怀里跳开。 他脸上有点发红,掩饰性地揉了一下鼻子,很小声地喊:“程小秉。” 程小秉勾着他的手指,应了一声。 蒋舟抬起眼睫毛,眼神水亮而柔软,看着他,试探地问:“你……是,也回来了吧。” 程秉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猛地按住他的后颈,凶狠地吻了上去。 不远处隐约有几句卧槽声响起,蒋舟面红耳赤地和程秉贴了贴,然后抓住他的手腕,迅速逃离了这条大路。 他们最后没有选择回寝室,而是选择了离开校园,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淋过雨,他们一起在浴室里冲洗,洗着洗着,又不知道怎么贴在了一起。 不过毕竟才在abo世界里做过一通,程秉这回倒是老实,把人洗干净后用浴巾裹好了把头发吹干,好好地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蒋舟的确也折腾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程秉收拾好,朝床边走来,蒋舟朝他伸出双臂。 是一个要抱的姿态。 程秉就跪上床,把他轻轻地抱进自己的怀里。 真的没有信息素了。 他闻不到对方,感知不到对方,那根独一无二的链接,也在他们之间消失了。 “闻不到信息素了。”蒋舟小声说,“你会觉得有点失望吗?” “不。”程秉闭上眼睛,感受着另一颗心脏,撞在他的胸膛,“不会。” “可是标记也没有了。”蒋舟说。 程秉安静地看着他。 蒋舟忽然翻过身,把自己白生生的后颈暴露在程秉的视野里。 身体绷得很紧,因为紧张而轻轻发着抖。 他没说话,但程秉知道他想要什么。 abo世界还是对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程秉无可抑制地低下头,张嘴咬上那块白净平坦,没有任何腺体存在的后颈。 没有快|感,更没有信息素的注入。 但蒋舟还是被刺激得眼睛湿润。 一分钟后,他猛地把程秉推开,然后像他咬自己一样,恶狠狠地往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以后没有了,就补上。”蒋舟摸着他锁骨上的咬痕,几乎是有点失神,“这样会安心一点吗。” “嗯。”程秉说。 不会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安心。 因为他们确信他们相爱。 第76章 蒋舟抬起头朝他笑了笑,还是温软的模样:“我也是。” 夜色已深,他们闭上眼睛,额头相抵,终于再一次陷入深眠。 - 七天后,周六,上午。 蒋舟慌慌张张从寝室里出去,身后传来林乐还睡梦游魂似的含糊询问:“舟舟,你起这么早,要去哪里啊?” 蒋舟人已消失不见,门口只剩下一团照射进来的阳光,还有一串留下的话音。 “和男朋友约会——” 哦去和男朋友约会啊。 不是背着我卷作业就好。 不是背着我卷…… 林乐带着眼罩,重新躺会床上,两秒钟后,又立马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么?! 和谁约会?! 蒋舟飞奔到楼下,果不其然在阳光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熙熙攘攘,不过程秉总是最显眼的那个。 蒋舟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扑进他的怀里。 “等久了吗?”蒋舟仰起头,脸上落着金灿灿的阳光,对着程秉问。 “刚到。”程秉说。 这七天里又下了一场雨,打过一场雷,但他们没有再穿越,看起来应该也是不会再穿越了。 为了庆祝好事发生,他们决定出去玩儿,前一晚就定好了今天的出行日程,这会儿要去出校门坐公交车去地铁站,程秉想牵他的手,不过被蒋舟按住了。 “先等等,给你看样东西。”蒋舟从衣服口袋里捏出一个拳头。 程秉就老实地低头看,随着蒋舟四声当当当当,拳头打开,那个小小的玩意儿在浅淡的晨光下显得格外喜人。 是那颗草莓发卡。 胖嘟嘟的,还是当年的模样。 程秉的身形微微顿住,他上手去拿,但没拿到,蒋舟把手收回去了。 “给你看看,谁说要拿给你了。”他宝宝贝贝地把这颗赔罪草莓收起来,不给程秉碰。 “你怎么拿来学校了?” “让我妈找到给我寄来的。”蒋舟又从包里摸,摸出来个戒指吊坠,银制的,设计得比较简洁,“这个才是给你的。” 程秉完全怔住了。 “呆什么,把手摊开。”蒋舟不满意地命令他。 “你……”程秉摊开自己的手,注意看的话,能看到他指尖在很细微的颤栗。 “定情信物,给你啦。”蒋舟眯起眼睛朝他笑,“虽然没有终身标记了,不过人类的永恒,也不是只有这一样东西可以证明,对吧?” 程秉捏紧这个吊坠,戒指的纹络几乎要顺着他的掌心,深深刻进他的骨血和心底。 “我永远爱你。”他哑声对蒋舟说。 蒋舟也说:“我也是。” 永远爱你。 他主动牵着程秉的手,在和煦的风中,奔跑在校园的清晨。 地面上的两道影子交融于一起,没有隔阂,也再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