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欢》 第1章 [gl百合] 《生亦何欢作者:拿不动笔的西瓜【完结+番外】 文案 “你好,您点的外卖到了。” 生病的何欢点了一份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在开门的那一刻,看见了阔别多年,以为此生不复见的何苦。 穿着蓝色外卖员衣服的何苦一手拎着头盔,一手拎着粥,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张开双臂叹道:“这么多年不见了,不给个拥抱吗?” 不会写文案,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在孤儿院相识又分开的普普通通的姑娘,普普通通的故事。 内容标签:年下因缘邂逅 成长 轻松 主角:何欢何苦,何求周源刘小瑾何花 一句话简介:两个自由灵魂的轻轻碰撞 立意: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花期,哪怕花香并不馥欲 第1章 雨天 作为一个偏旱的内地城市,花源市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起码是从两年前何欢来这里时开始。 但今天这场雨来得确实有些不太友好,明明早上出门时还晴空万里,下班时也好好的,偏偏在她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开始泼起水来。 何欢有些无措地站在地铁站出口,门口一直干干净净放着的共享雨伞柜早已被打湿,雨伞也都被取走。她还需要走五分钟去坐公交车,很明显现在是走不了的。 不光她走不了,还有许多人也走不了。门口堆的人越来越多,出口处越来越拥挤。里面带着伞的人反而出不来,脾气大的就开始叫嚷,场面逐渐混乱起来。 何欢已经抱紧自己怀中的包缩到了最角落的地方,但还是被人挤的一个踉跄出了屋檐的遮挡范围。不用回头就知道,那里肯定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抿了抿唇角,何欢认命的打算被淋个透,但刚走没两步,就感觉头上有了遮挡。 惊讶地偏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女孩。第一反应,何欢认为她是认错人了。 “小姐姐你去哪儿啊?”雨声人声嘈杂,女孩将声音放大了些,清脆而友善。 何欢犹豫了一下,“去前面银行门口的公交车站。” 那个女孩哎呀一声,看起来十分惊喜。 “那太好了,刚好顺路,下这么大的雨我带你一程,女孩子淋雨可不好。”还没等何欢答应,她已经十分自来熟地攀上了她的肩,带着她往前走。 女孩的伞并不太大,但她和何欢身形都很瘦削,因此就算风雨飘飘摇摇,也没洒进来多少。倒是路上的水洼避无可避,就算再小心谨慎,何欢的鞋袜也已经湿透了。 将何欢度进站台,女孩利落地退出来和她道别。 “那我先走啦!” 何欢很少遇见这种情况,忙不迭地向她道谢,女孩笑容灿烂。“这有什么,应该的。”向她摆了摆手,重新走入雨幕之中。 愣愣地站在原地,何欢好似还没从刚刚的惊喜中恢复过来。原本都要认命地跑过来,没想到刚好碰见这样一个好心人。看了看自己湿透的鞋袜,何欢的心情却难得的好了起来。 挤上已经坐了两年的631路公交车,自然也是没有位置的。不过平日里就算有位置,何欢也大多不会去坐,通常她都站在后门靠外处,紧紧握着栏杆。 半个小时车程以后,雨势渐小。何欢下车时内心的喜悦仍然未被冲淡,唇边依然挂着浅笑,何欢将包抱在怀里,沿着街边往家走。 街边店铺伸出的屋檐帮了她大忙,在屋檐的庇护下走了五分钟,老小区的金属拱桥大门转弯便至。原本金灿灿的“天街小区”四个大字早已被雨水和风吹日晒侵蚀的不成样子,变得黑漆漆,边缘多年雨水冲刷,像上了年纪狗狗的眼角泪痕。 一股作气跑进三单元,再爬上四楼,靠着楼梯扶手喘了会气,何欢才将钥匙掏出来。先打开外面绿色铁栅栏一样的防盗门,吱呀一声,又将内门拉开。 将湿掉的鞋袜全部脱掉,冰凉的脚踩在木地板上,何欢轻吁口气,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疲惫。不顾自己潮湿黏腻的衣服会弄脏沙发,何欢软软地坐下去,让自己陷入海绵沙发的怀抱。 但是还没坐多久,何欢就觉得小腹有些异样,一阵拧着的痛过后,她立即站起来去了厕所。果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淋了雨被冷水一激,月经竟然提前几天来了。 担心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何欢叹了口气,一直挂着浅弯着的唇又抿成了一条直线。确保窗帘都拉好了,何欢走出浴室将衣服尽数脱下,然后拿起手机点了份皮蛋瘦肉粥。 有些烫的热水从头淋到脚,何欢站在花洒底下,这是她一天之中最自在的时刻。任由热水将自己淹没,直到憋不住气呼出来。 一般人家浴室里是不会有钟的,但何欢在浴室的墙上挂了个钟。虽然雾气朦胧,但她还是能看清分针走了一个格子。 五分钟,今天又有新突破。何欢笑起来,心满意足地开始洗澡。头发放下来刚过肩膀,但发量充足。她不聪明,所以似乎从来没有脱发的困扰。 今天淋了雨,害怕感冒,何欢洗澡的时间要比以往长一些。擦干净裹着浴巾出浴室时,已经过了快半小时。到卧室翻出内衣裤和安全裤,还有她那件已经洗的有些旧的长款蓝色睡衣。 扣好上衣的倒数第二颗扣子,何欢忽然听见了敲门声。恍惚了一瞬间,何欢又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她在花源市没有亲戚朋友,除了推销员,几乎没人会敲响她的门。 一瞬间有些紧张,何欢将最上面一颗扣子也扣起来,挪到门口。敲门声很规律,也很有礼貌。不轻不重地敲三声。 “是谁啊?” “您好,送外卖的。”不大地声音透过两层门传过来,有一种仿佛来自外太空的朦胧感。 何欢这才想起她刚刚点了外卖,几乎是被自己逗笑,何欢打开了内门,看见外面确实是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外卖员。 “谢谢,麻烦了。”何欢将防盗门打开,探出身想去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却没想到她往后躲了一下。下一秒,外卖员稍微后退两步,将自己全包式的头盔给取了下来。 何欢一时间愣在原地。 下过雨的夏天,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蒸笼里的水蒸气。外卖员取下头盔,何欢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被头盔压的平平、湿漉漉的头发。直到她抬起头,那一瞬间,何欢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眼前的人很陌生,但又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满脸汗水,头发散着,湿湿地搭在颈后,看着却并不给人乖巧的感觉。左边的断眉,挺秀的鼻梁上一道清晰的疤痕,这张脸微笑着。 下一秒,她的心超越了意识,脱口而出道。 “何苦?”何欢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耳膜处跳动。随着对面人地点头,声音被放到最大。 这是多少年都没再听过,也没再叫过的名字。 “这么多年不见了,不给个拥抱吗?” 何苦笑得十分爽朗,将头盔拎在手里,对她敞开怀抱。 只是这个拥抱并没有抱上,倒不是何欢不肯,而是何苦在何欢神色恍惚的想要靠近时,忽然闻见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实在是一言难尽。 她立马顿住,往后噔噔退了几步。然后看着何欢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欢欢,能借你家的浴室洗个澡吗?” 家里并没有多余的毛巾和新的内衣裤,何欢趁着何苦洗澡的功夫匆匆跑下楼,去不远的专卖店买了两套内衣裤和毛巾。 她需要一小段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何苦真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八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何苦,那个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何苦。 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她是怎么找到她的呢?何欢有一肚子的疑问,她心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兴奋感。何苦来了,她平静寂寞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生活是不是可以不用像一潭死水了吗? 直到回到家,看见裹着她的浴巾从浴室走出来的何苦,闻见她四周与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味。何欢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欢欢,我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何苦走出来,有些微窘。今来见何欢,她也是格外高兴,以至于大脑都有些宕机。明明不是准备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的。 但没想到今天送最后一单的时候,刚好接到了何欢的订单。何苦觉得这就是上天给的提示,于是头脑一热,就这么拎着粥来了。丝毫没考虑到自己的形象问题。 没等她说完,何欢把粉红色塑料袋递到她面前。虽然说这种贴身的衣物最好洗洗,但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都是新的。”何欢不知道她的尺码,所以选了均码,但她觉得应该是合适的。顺便把另一套粉色的睡衣也递给了她,睡衣是她自己的。 何苦笑起来,她的笑容向来很真诚,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发自内心,很容易被她感染。 “谢谢欢欢。”并不推辞,何苦抱着一堆衣服进了卧室。 第2章 十几年的分别好像并不存在,两人之间的氛围熟稔的好像小时候一样。她们本就该是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 何欢小腹隐隐作痛,但她并不想坐着。而是在客厅内漫无目的地来回转。巨大的惊喜感依然无法消化,何欢忽然想起什么,捡回随意扔在桌上的手机,给妇女儿童基金会捐款。 何欢有个小习惯,如果哪天发生了一件让她特别高兴的事,她就会给基金会捐款。捐款的数额越高,代表她的开心程度越高。对她来说,这是分享喜悦的方式。 这一次何欢捐了三百,算是创造她单次捐款的历史了。 何欢只是一家小公司的普通文员,一个月的工资在4500—5000浮动,老小区租金不贵。一个人住没什么开销,她很节约,但也并不拮据。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卧室的门开了,何苦从里面走了出来。白色的毛巾被她捉在手里,边甩头边擦水。 除了长高长大了很多,何苦其实真的与何欢记忆里没太大差别。头发长了,以前的小寸头变成了留到脖子的短发。 她从小就比何欢要高,现在也是。穿在何欢身上刚刚好的睡衣,到了她身上就都短了一寸。显得她手长脚长,板板正正。可爱的白色小兔印在胸口,让何欢想起了小时候的她。 但和自己不一样,她一直都是一只野兔。 作者有话说: 新开文~一个普普通通的原创故事,希望大家喜欢。多留评论噢 第2章 抱抱 “睡衣好像有点小。”何欢站到何苦面前,看着她穿着她并不合身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子。 “不小,刚刚好。”何苦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十分自然,同时也自然地抓起何欢的手,将她往餐桌旁带。“粥都凉了,快吃饭。” 乖乖被她拉着,何欢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她已经忘了被何苦拉着的感觉,那时何苦的手又瘦又小,现在长大了,依然瘦,还带着些薄茧。 何欢全身的感官好像都集中到了与何苦接触的皮肤上,温暖、有些粗糙,不想被放开,是何欢所有的感受。 不过还是不得不被放开,因为何苦要去给她热饭。何欢住的地方没有微波炉,何苦想了想,决定开个火热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菜可以炒炒。 将置物架的每一层都拉开看了看,何苦最终只找出了两颗小土豆和一个快蔫吧的茄子。 “欢欢,你不常在家开火吗?”何苦问她,冲了冲土豆,熟门熟路的开始削皮。何欢是个很有收捡的人,她为数不多的厨具都整整齐齐的挂在墙上,何苦找什么都很方便。 何欢倚在门口看她,本来想自己来的。 “我一个人住,做饭有点麻烦。”中午在公司吃饭不用回家,晚上如果炒菜还要洗锅刷碗,况且……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饭有多好吃。所以除了偶尔煮煮面条,何欢很少开火。 所以虽然现在这罐煤气已经是四个月前换的了,但气依然很足。 何苦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唰唰将土豆切成丝,放在碗里泡着,然后把粥倒进了锅里。现在是大夏天,所以就算放了快一个小时,粥也没有太凉。只是何苦认为何欢现在应该喝热的滚烫的粥。 因为刚刚洗澡时她看见了垃圾桶里的卫生巾包装,出来时也注意到何欢时不时按在小腹上的手。 粥汤与烧热的锅底接触,发出刺啦一声,白雾腾腾而起。油烟机呼哧呼哧运作着,何苦退后两步,避免过多的沾染味道。 毕竟她刚刚才洗完澡,也还没有香香地抱到何欢。 “这里有点热,你先回房间吧?”何苦将茄子的绿帽子揪掉,询问何欢的意见。客厅并没有空调,何欢就算只是站在厨房门口额头上也已经冒汗了。何欢肚子还疼着,何苦不想她在这受罪。 何欢犹豫了一会,“我想在这等你。” 她的视线几乎黏在何苦身上,她没有安全感,进了卧室肯定也待不安稳。 何苦扑哧一笑,“现在还觉得我是假人吗?”她一眼就看穿了何欢的小心思。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心事都写在脸上。 何欢脸红起来,点点头。 “很不真实。” 失联多年的“亲人”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实在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以至于都光顾着高兴,忘记了问她现在的情况。 要是何苦现在也有别的家人呢? 思及于此,何欢愣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暗了暗。何苦只是在送外卖,谁说她一定是来找她的呢? “别胡思乱想,等会儿和你说。”何苦瞅了她一眼,将粥盛出来。何欢的思绪立刻被扯了回来。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爱胡思乱想,也是何欢的老毛病之一。 何苦似乎不光是个合格的外卖员,还是个合格的厨师。两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不到十分钟就全部出锅。何欢终于肯先一步端着粥进去,将卧室空调打开,她又出来拿了两只小碗。 卧室只有靠墙的位置有一条电脑桌能吃饭,与墙壁紧紧焊在一起,两人只能搬板凳肩并肩地坐。 将厨房收拾好,何苦洗了把脸进来,坐到何欢身边,使劲嗅道:“欢欢快吃,这两个都是我的拿手好菜。” 看着何欢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然后被酸地眯起眼,何苦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样?够不够酸?” 小时候何妈妈每次做酸辣土豆丝,她们就会在旁边围着转圈,让她一定要多放醋。何欢是最能吃酸的,这是何欢最喜欢的一道菜。 这么多年没这么刺激过,何欢酸地说不出话,冲何苦弯了弯大拇指。 “小时候为了抢土豆丝我们可没少打架。”何苦也夹了一筷子,嚼一嚼,幸福又怀念地笑。 何欢一顿,不服气地反驳道:“哪有,明明都是球球和你打架。”说起以前的事,何欢格外有活力,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多了。 “那倒是,你最乖。”何苦倒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反正这是整个孤儿院共认的事实。她和何求,都是混世小魔王类型。 “没想到你也还记得这么清楚。”何苦舀了一口粥,看着里面煮的软烂的小肉块和几乎已经看不见的皮蛋。欢欢的口味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怎么会忘呢。”何欢笑了笑。 谈起以前,两人之间的氛围更活泛了一些,多年未见的好友再见,饶是何欢这样沉默寡言的人,话匣子也有些关不住。 “球球去了哪里呢?” 何欢是三个孩子里最先被领养的,被带走之后就被迫切断了与她们的所有联系。等她后来有能力自己回去找时,发现孤儿院早几年就已经拆了。她们的下落也无迹可寻。 孤儿院就像一朵蒲公英,等着上面柔软的种子都飞走以后,花蒂悄然枯萎。种子落在别处成长,而它自己逐渐消弭。 但是像何欢这样的小种子,就变成了无头苍蝇,迷茫的碰了几天,失落离去。没有了归途,又看不到前路。 “你离开半年后,球球被欧洲的家庭收养了,现在过得可滋润了。”何苦说。 “她也很想你,前年她回国找我时还问起你呢。” “那真是太好了。”何欢由衷的替何求感到高兴,当年的三个小伙伴,不光长大了,现在看起来都过得还不错。 何苦忽然想起什么,将勺子里的粥一口吞进去,烫的龇牙咧嘴地掏手机。“我有球球的微信,还有她现在的照片,要看吗?” 何欢一愣,迟疑片刻。她忽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恐惧感,但是她真的很想看看何求现在的样子。最终是思念战胜了恐惧。她点点头。 打开相册没翻两下,何苦就调出一张照片来,将手机放在何欢面前。 照片上是现在的何求,穿了一身红色的长裙,戴着草帽站在海边,金色的天空下,几只落单的海鸥被定格在她身后。童年时的蘑菇头已经踪迹难寻,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如波浪般的黑发。 何求面上带着浅笑,整个人都看上去十分有气质。 “球球现在还在读书,读硕士。”何苦想起来这件事,赞叹道。“伦敦大学心理学,半个月前她还在给我抱怨论文写不出来。” 何欢今年二十五岁,但她是三个人里最小的。何求比她大一岁,何苦比何求大半岁。不过何欢是最早到孤儿院的,这点她领先了两位姐姐。 听见何苦的话,何欢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下意识感叹道:“这也太厉害了,妈妈要是知道肯定很高兴。”太给妈妈挣面子了。 “我只读了个普通二本。”何欢道 何苦耸耸肩,“我高中毕业就拉倒了。”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相视一笑,前仰后合起来。闹了一阵,何苦忽然拿出了姐姐的架势。故作威严的轻轻咳嗽一声,敲了敲何欢的碗。 “快吃饭,不然又凉了。”卧室开着空调,粥菜凉得还是很快的。虽然何苦一直在说话,可半点没落下吃,一碗粥已经见了底。 第3章 反观何欢,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但听着听着就咬着勺子不动了。一碗粥都快被她搅得干湿分离了。 何欢轻喔一声,乖乖喝起粥来。何苦时不时给她夹一筷子酸得要命的土豆丝还有那份黑漆漆的茄子煲。勉强将自己的一小碗粥喝完,何欢已经撑得不行了。 桌上的大碗里还有个底。何苦看了眼粥,一时不知道是该感叹良心商家给得多还是何欢的饭量实在小得可怜。 “吃饱了吗?”何苦问。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何苦揪了下何欢的脸,都没揪到多少肉。“怎么比小时候饭量还小。”说完,将剩下的粥倒进自己碗里,快速将剩下的菜一扫而空。 晚饭都是何苦做的,再让她去洗碗就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何欢怎么着都要钻进厨房,却一直被何苦挡着。何苦靠着门,两手轻轻推在她肩膀上。 “那你负责把洗了的盘子碗擦干放好行不行?”你来我往好一阵,最终是何苦退了一步。“来大姨妈还是得少碰冷水。” 尽管在如此高温的天气之下,水管里的水可以称得上是温水,何苦还是不想让何欢多碰。 何欢原本还抵着何苦的力气瞬间松懈下来,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她没想到何苦百般阻挠竟然是这个原因。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何欢想了想,问题应该出在卫生间。 看着何苦分外认真的表情,何欢一下子乖了起来。被她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总会让人很安心。 “你的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何苦见她不再闹腾,安心地胡噜了下她的脑袋。走回去打开水龙头,问已经乖乖站在她身边的何欢。 何欢知道她问的是第一次。 “初一的端午节。”何欢记得很清楚。 何苦轻啊了一下,“我都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了,好像也是初一。”将洗洁精挤出来,何苦将碗拿起来晃荡。 “那痛经是一直有的吗?” 何欢一愣,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肚子。软软的,暖暖的,腰依然很酸,但是痛却不那么痛了。 “偶尔会,只有第一天痛。”何欢月经刚来的那几年痛经其实很严重,但是自从搬到花源市开始工作之后,就没那么容易痛了。 将何苦洗过的碗都擦好,何欢将它们有顺序地放入碗柜中。 何苦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夏天的雨说下就下,下得大,但是说停也就停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再下雨,何苦决定相信它,把厨房的窗户打开透透气。 然后转过头来,她想去抱何欢。 第3章 何求 几经波折,何苦终于还是抱到了何欢,在浴室门口,氤氲未散的薰衣草香气里。 何苦比何欢高小半个头,将她抱入怀中,用得是最适合拥抱的舒服姿势。将自己的头搁在何欢肩膀上,何欢像小时候那次一样,靠在她胸口数着她的心跳声。 其实以前她们很少会这样拥抱,没有过分离,就很少能体悟拥抱的意义。那时她们最常有的亲昵就是摸摸头。 至于拥抱,都是发生在睡梦中——如果把腿和手都搭在对方身上算是拥抱的话。 上一次她们抱在一起,应该还是十七年前分开的时候。 何欢感觉自己回到了七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每天担心的事都不一样。但无非都是像何苦晚上睡觉会不会抢她被子这样的小烦恼。 其实现在的她也没有什么烦恼,但同样的,生活也空了很多。 “十七年了,欢欢。”何苦轻轻抚着何欢的后脑勺,似有若无地感叹,不知道是在提醒自己,还是提醒何欢。 相依为命了四五年,她们的感情与一般挚友不同,那一小段时光的温暖,足以将人生三分之二的别离带来的薄冰化成春水。 何苦察觉到胸口的湿意,无声地笑了笑,与何欢不同,她此刻的心中只有愉悦。 两人抱了很久,直到浴室里的水汽全变成墙壁上凝结的水,一纵一纵地流到地上。何欢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匆匆退出何苦的怀抱。 何苦缓缓放开她。 何欢没有提,何苦也没有说,但两个人都奇怪的默认了今天何苦会住在这里。 何欢现在住的地方很小,一厅一厨一卫一卧,还有个小小的杂物间。挪不出多余的地方给何苦住,只能委屈她和自己一起挤。 躺在床上,何欢觉得自己还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她。欲言又止半天,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何欢怕黑,床头低瓦的小狗夜灯散出昏黄的暖光,两个人共同沐浴在这光里。何苦板板正正地躺着看天花板,等她说话。 “何苦。”何欢终于说话了。 “嗯?” “妈妈身体还好吗?”何欢吐字很轻。 何苦沉默了一会儿,“妈妈已经不在了。” 其实早就已经猜到,所以她一直都不敢问。能再见到何苦就已经是意外之喜,她不应该再期待些别的。何欢抿了抿唇,不知道怎样说的情绪梗在心间,想叹气也没能叹出来。 今天不适合再聊这样的话题,何苦轻轻翻身注视着何欢,轻声道:“睡吧欢欢。”一觉睡醒,明天还是能看到彼此的。 眼睛有些艰涩地转了转,何欢没再说话,很久没和别人一起睡,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因为来着月经本就嗜睡,几乎没到一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准确来说应该是快中午,何欢是被一阵欢快的电话铃声吵醒的,是她的铃声。 摸过手机时还是迷迷糊糊的,但看见时间时几乎是瞬间就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了电话,何欢慌张地开口:“喂,张姐……” 一旁的何苦被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似乎还没搞清楚眼前的情况。 昨天安然入睡的后果就是,何欢忘记了定闹钟,两人一觉睡到十点,完美错过八点的上班时间,入职以来第一次迟到,也可以说是旷工了。 打来电话的是部门主管张红,平日里是不苟言笑型的领导,很少直接和她们接触。何欢很少和她说话,没想到今天竟然是她亲自打电话来了。 “小何?今天怎么没来上班,是出了什么事吗?”不是预想中的责难与诘问,张红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何欢顿了半晌,为难地想着该怎么开口。何苦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将电话递过来,何欢乖乖递给她。 “唉您好您好,是欢欢的领导吧?我是她姐姐,是这样的,昨天不是下大雨了吗,她回家没带伞淋雨发烧了,今早上才折腾完。忘记请假了,真是不好意思。”何苦就好像在张红面前一样,带着些小心地笑着应和解释。 何欢有些呆地看着何苦风轻云淡的替她打圆场,忍不住抿起唇来偷偷笑。 何苦说话的同时还能分出心来看她,见她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坐在那傻笑,伸手撸了撸她的脑袋。 “好的好的,谢谢您,我知道了,明天应该就没事儿了,给您添麻烦了。好嘞好嘞,再见。”何苦这边三言两句已经将话题结束,姐姐样有了个十成十。将电话挂掉,乐颠颠地递回何欢。 “张姐说什么?”何欢紧张地看着她。 上学怕老师,上班怕领导,她的毛病是改不掉了。 何苦伸了个懒腰,将还亮着的小狗灯按灭。“没事,她就关心了下你的身体,然后今天给你算请假了。”其实想想,这个张姐言语间还是挺客气温柔的。 那当然是因为欢欢自己的魅力,她与有荣焉地夸奖:“肯定是我们欢欢在公司表现好啊,大家都喜欢你。” 今天打卡签到表上没有何欢的名字,张红确实很惊讶。因为何欢虽然只是个普通小文员,但进公司两年以来从来没迟到过一次。因此过了两个小时仍没见到她的影子,也没收到任何请假信息,张红忍不住担心起来。 想着小姑娘一个人别是出了什么危险,张红才打了这个电话。 其实有时候不苟言笑只是为了方便开展工作,想起何欢接电话时慌张虚浮的声音,张红不禁都觉得好笑。将手机推到一边,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有多吓人啊。 迟到风波就这样平稳地度过,何欢还莫名其妙的放了一天假。何欢对何苦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何苦反而还有些惭愧,毕竟正是因为自己这个“意外情况”,何欢才会迟到。 对于她的想法,何欢表示强烈反对。何苦送外卖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全凭自己心意。今天何欢被发烧,也不能去公司,她也决定就在这待着。 “何苦。”何欢闲不住,起来便开始扫地拖地,拖了一半,拄着拖把叫她。何苦叼着何欢给她拿的新牙刷,含着一嘴泡沫从浴室出来。“肿么了?”何苦说话含糊不清。 何欢见她和小时候一样,依然喜欢把毛巾挂在脖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高兴。 “你住在哪里?” 何苦想了想,回浴室吐掉泡沫,“不远,就在二环东路那边,离这里大概两公里吧。” 第4章 何欢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一个人住吗?”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和何苦一起住。 “是啊,随便租了个单间。”何苦已经漱完口,掬了捧清水洗脸,唰唰几下就冲完了。 “那……”何欢的邀请在嘴边蠢蠢欲动,片刻之后略带期待道:“我也是一个人住。” 何苦拿白毛巾擦脸,咧了咧嘴冲何欢笑。白而整齐的牙齿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一衬,显得更加白。 “我半年前才来花源,所有行李加起来只有两个行李箱那么多。”何苦耸了耸肩,何欢已经明白了她的回答,果然,她下一句就是,“马上就可以拎包入住。” 何欢难掩惊喜,一蹦三尺高地挂住了何苦,何苦猝不及防,要不是及时撑住了洗手台,两人都会齐齐摔倒。 毕竟何苦虽比她高一些壮一些,但依然可以称得上瘦,其实这一点何欢昨天抱她时就发现了。和自己相比,她不过是肉结实了一点。 于是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她怀里出来,何欢乖乖跑回去继续拖地。 直到下午,何欢才想起来要加何苦微信这档子事,另外也把何求的微信一并给加上了。算了算时差,她现在应该没有休息。 看着微信坐立难安,何欢很期待,又有些害羞。不知道何求发现是她会不会惊讶,又会说些什么。 “对了。”说起何求,何欢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球球的耳朵治好了吗?” 何求是她们中唯一一个因为身体缺陷被抛弃的,她先天左耳缺失,听力也有些受影响,不过右耳一切正常。还有先天性融合肾,通俗来讲就是两个肾长在了一起。 天气热,两人开着空调缩在卧室。何苦正在和房东聊天,听见何欢的问题,点头道:“很早就好了,去那边做了两次手术,整了个很真的耳朵,听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描述的简单易懂,何欢放心地笑了笑,那就真的太好了。至于肾的问题当初妈妈带她去检查过,医生说是先天的,除了某些工作的体检过不了以外,生活基本不受影响。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何欢赶紧看过去,一个小红点冒出来,是何求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欢欢?!” 只是看着她发的这两个字,何欢都能想起她的语气。还没等何欢答应句是,对面就弹过来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何欢基本没接过别人的视频通话,偶尔同事的语音通话已经足够令她烦恼。失真的交流方式会让她退避三舍,很不习惯。 不过这次是何求打来的,虽说很是紧张,但何欢坐到何苦身边,接了她的视频邀请。 画面还没稳定,那边人惊喜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欢欢?真是欢欢吗?”紧接着她的脸出现在视频里。 和那天何苦给她看的照片里的精致不一样,今天的何求素面朝天,一头长发蓬蓬地堆在脑后,似乎是用鲨鱼夹夹着。何欢只来得及点头,然后开口叫她,“球球。” 何苦凑过去,“如假包换。” 何求简直喜极而泣,恨不得在视频那头就亲何苦一口,“你竟然真的找到她了,我上次还以为你在骗我。” 何欢微微一愣,何苦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那什么,论文写完没啊?什么时候回来聚一聚。” 三个人透过一个清晰度并不怎么高的小小手机,完成了远隔时间和山海的聚会。她们聊了很久,直到何求的同学找她帮忙,她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我们改天再聊,欢欢,我下个月就回去找你们。” 第4章 一路 对于何欢来说,夏天是个特殊的季节,因为迄今为止,她人生中所有悲欢离合都发生夏天。 三岁那年被何妈妈收留,那时候的记忆已然很模糊,但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粉红碎花连衣裙,因为是妈妈买给她的。 四岁那年遇见何苦与何求,八岁那年与她们分开,都是在小县城的鸣蝉声中。而二十五岁的夏天,她似乎又找回了曾经失去的。 自从何苦说要搬过来,何欢就开始收拾住的地方。虽然她素来整洁,东西从不乱扔,但怀着期待的心情去收拾,效果总归是不一样的。 何苦于她而言是姐姐,也是挚友,是很特殊的存在。不管在哪里,何欢心里总为她留着一席之地。 因为本来说的就是短租,所以何苦那边的房东十分好说话,让她什么时候收拾好了搬走就行。何苦内心很想今天就搬走,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 她搬的那么突然,房东可能会来不及找下家。与何欢商量,何欢觉得她说得很对,又还想在她来之前小小布置一下房子,于是支持她住到月底。 反正离月底也只有十天了。 何苦进入社会早,干过很多杂活。汽修、搬运、收银员,她也都干过一段时间。送外卖是从她半年前来花源开始的,因为那时她才攒够租房和买辆电动车的钱。 工作了这些年不是没赚到钱,而是把赚到的钱都送进了医院。 没有和何欢说的是,何妈妈其实一年半前刚刚去世,因为乳腺癌。这个病很早就有了,何妈妈也一直没有避讳过,所以她们都知道。 因而今年应该才五十几岁的何妈妈去世,何欢没有觉得太惊讶。只是她没有问,何苦也就不想说的这么具体,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何苦掏空了本就没多少的家底,最终也还是没能把妈妈留住。 就算是像她这样野草般野蛮生长的人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蹶不振了很久。后面才慢慢又恢复生命力,为了完成她的夙愿和妈妈的遗愿。 没有学历也没有本钱,何苦自问也没有干大事的头脑和雄心壮志,她只想好好务实讨生活。于是考虑了很久,她还是选择送外卖。不过在那之前先干了两个月包吃包住的服务员,攒够买车的钱。 花源是个不大的市,但人口并不少,流动性也比较强。这意味着就算何苦在外卖员多如牛毛的今天再去送外卖,也能赚到钱。 第一个月没经验,何苦只跑到了四千块钱。但这足以让她欣喜若狂,毕竟只是一个月她就回了本,剩下的都是净赚。 并没有把体力计算在内,毕竟没钱又没文化嘛,她想,除了体力,她又能卖什么呢? 就这样慢慢摸索着请教着,走到今天,何苦已经能将月收入稳定的控制在六千块了。 她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是少数幸运儿,因为她年轻健康,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有家庭要养。攒够钱买电动车和配套用具这一项看起来很容易跨过的门槛,其实就能难倒一批人。 况且还需要一部速度够快的智能手机,也需要会用。这个条件就又能淘汰掉一批早就被时代浪潮所淹没的人。 她向来是个懂得感恩,知足常乐的人。烈日炎炎的天坐在树荫下,午高峰过后的短暂休息,何苦吃着已经凉掉的包子,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行人,忍不住这么想着。 城市的高楼林立错落,十年前显得华贵的写字楼十年后就泯然众人,低人一头。在一栋上了些年纪的写字楼下,一辆电动车停在门口偏僻处。 外卖员坐在车上,鲜少的没在玩手机,而是撑着把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写字楼门口。 路人并没在意,但在她匆匆忙忙跑步前进的同行眼里,这样的安逸确实显得奇怪。路过时偶尔还分去了几分目光,但也只是匆匆一瞥,毕竟是晚高峰,大家都很忙碌。 电梯一波波运人,大楼门口的人也一群一群的往外出。何苦扫一眼就知道里面有没有她要等的人。可能是过了高峰期,这一波出来的人没有之前多。 三三两两走的人有,但还是一个人居多。 提高了警惕,何苦认真看过去,果然在后面发现了她要等的人。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何苦坐直了身子。 自从何苦中午给她发消息说晚上要来接她,何欢整个下午都处于一种说不清的兴奋状态。就像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等着家长来接一样。 公司在十七楼,五点下班,因为每次都避开高峰,平日里她要将近五点半才会出现在楼下。今天没有选择等电梯,何欢没有逗留,直接从步梯下来。到大门口时看了下手机,提前了十五分钟。 蓝色的外卖服很显眼,何欢一眼就看见了同样正望着门口的何苦。对视一眼,何欢小跑着到何苦身前。 “滴滴——”何苦按了下喇叭,问她,“小姐姐去哪儿啊?要坐车吗?” 何欢充当合格的戏搭子,“师傅,天街小区走不走?” 哈哈笑着将一个崭新的银色女士头盔递给何欢,何苦道:“不走不走,师傅要带你去天街商场吃肯德基。” 直到车真的停在商场门前时,何欢这才意识到原来何苦不是在开玩笑。何苦下来将车稳住,何欢孩子一样从车上蹦下来。 何苦的爱驹是一辆主体是黑棕色的电动车,比一般单车式的大的多。没有两条大长腿可能还招架不住。 第5章 将车锁住,何苦把外面的蓝外套脱下来和头盔一起扔进外卖箱。然后一个跨步,离何欢快两米远。 何欢愣愣地看着她。 “太热了,散散味儿。”何苦揪着短袖下摆扇风。黑色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后面甚至结出了些白白的小盐粒。 “没有味,我刚刚都抱了你一路了。”何欢靠过去,挽上她的胳膊。何苦老觉得她身上的汗味熏人,其实何欢根本不觉得。就算真的有,那也只是何苦自己的味道,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如果不是因为下午系统派的单太多根本来不及退出,何苦一定会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接她。 笑了笑没说话,何苦拉着她往前走。 “真的要去吃肯德基吗?”何欢看着肯德基里来来往往的大人和小孩,有些犹豫。 何苦停下脚步,柔声问道:“你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吗?” 想了想,何欢摇了摇头。 “那就去吃肯德基!”何苦拉住何欢的手,推开了肯德基的大门。十足的空调冷气扑面而来,何欢缩了下脖子。 一门之隔,却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柜台后店员叫号的声音,小朋友的嬉戏声,还有大人的交谈声。其实每一种声音都不大,但混在一起。何欢忽然感觉身边的一切都鲜活了起来。 现在的扫码点餐无疑是社恐福音,点好一个二人餐,不到五分钟就好了,何苦去把它端了回来,满满当当堆了一托盘。 “这么多啊?”明明看文字感觉其实没多少。 何苦把橙汁放到何欢面前,“来都来了,当然要吃尽兴啦!” 何欢默默剥出一个奥尔良鸡肉堡,细心的将外面的纸折好,递给何苦。何苦正在撕一只全鸡,烫得嘶哈嘶哈的,忙里偷闲地接过何欢递来的汉堡咬了一口,连声道谢。 炸的刚刚好的薯条蘸上酸甜的番茄酱,何欢挑起一根,再次塞进何苦嘴里。 “你快吃呀。”叼走薯条,何苦已经和鸡做完了斗争并大获全胜,摘下手套握住了面前的冰可乐。 见状,何欢也捻了根薯条,没沾番茄酱,只有本身咸咸的小盐粒提味,还有土豆本身的味道。她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土豆,不管什么吃法都喜欢。 “好吃吗?”何苦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脸满足。 何欢点点头,“好吃。” 可能是过了最喜欢这些的年纪,她平时不怎么吃油炸食品,但是偶尔来吃一次,其实也是挺好吃的。 “那就好。”何苦咬了一口蛋挞,肯德基的蛋挞是她抵挡不住的味道,十足的奶香与蛋香,让人有些舍不得放下。 一个蛋挞下肚,何苦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更何况今天的主角还是何欢。 “终于带你吃了一顿肯德基。”何苦下意识地感叹,默默在人生愿望清单上划掉了一个项目。 何欢一愣,看着对面正喝着可乐的何苦。忽然明白了今天她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拉她来肯德基。 她们小时候,肯德基才刚入驻中国不久,别说孤儿院在的小县城,就是某些省会城市也只有零星几家。 某一次孤儿院附近一户人家的小胖子去了一趟省会,带回来一桶肯德基,跑到孤儿院门口炫耀。 何欢当时正在门口坐着帮何妈妈掐豆角,何苦在一边挖沙,那总爱欺负何欢的小胖子举着一个汉堡在门口大喊大叫。 具体他喊了些什么,其实何欢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大体意思就是在嘲笑她吃不起肯德基。不过她记得何苦冲上去和他干了一架,扬了他满脸沙,还在何妈妈赶来前撂下狠话。 “谁说我们吃不起!以后等我有钱了,我天天带着欢欢吃肯德基!” 这句话消散在风中,嗷嗷哭着回家找妈妈的小胖子并没有听见,但是正蹲在地上捡刚刚因为着急拉架而打翻在地的豆角的何欢听见了。 而信誓旦旦说出这句话的何苦更是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第5章 同居 终于是迎来了何苦要搬家的那一天,这天何欢特地休了假,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她。 虽然何苦已经和她说过自己可以把行李拎上去,但何欢依然固执的要帮她。果然,骑着电动车缓慢地滑过,何苦远远就看见一身运动服的何欢。 “每天都要送外卖已经够累了,让我帮帮你不好嘛。”何欢在看清何苦有些许无奈的表情后,不自觉地迎上去扶住她身后的大行李箱。 “乖乖~”何苦语调上扬,去解腰间绑着行李箱的绳子,刹住车感叹道。“我们欢欢今天可真是准备下大力气啊。” 歇好车,她笑着和何欢一起把后面的箱子拎到地上,默认了她要帮自己搬行李这件事。 何欢愣了一愣,马上就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穿的那么认真。 何苦今天穿的也很休闲,没打算送外卖所以也没戴头盔,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软软的小辫。 行李箱真的很大,她们两个人抬着刚刚好。两人将黑色大皮箱抬上四楼,不常运动的何欢已经气喘吁吁了。打开虚掩的门将箱子放进去,何苦半佝偻着,双手叉腰,一副快要气绝身亡的样子。 “不行了不行了,先歇会儿吧。” 何欢扶着门框看她,窥破了她拙劣的演技,将她往外拖。 “好啦,我真的不累,你装的太不像了。”何欢想着,虽然总是会因为她的贴心而感动,但还是忍不住笑她是个傻瓜。 演戏总是演不好,小时候一起干的混事总要何求和她搭配着来收场。一个看起来就分外无辜,一个看起来就十分纯善,还是非常有欺骗性的。 好吧,何苦败下阵来,已经知道何欢细胳膊细腿的厉害了。 事实上的两对细胳膊细腿下楼继续搬,还有一个尺寸小一些的行李箱和一个编织袋,已经很是破旧了,何苦丝毫不担心地将它们撇在下面,是因为觉得连偷都不会有人偷。 但两人下楼后,却发现有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提着菜拄着柺站在车边。 何苦第一时间还以为是车将单元门给挡住了,赶紧迎过去,但一看,明明停的远着呢,两个门都不靠。 还没等她们困惑开口,那老太太看见有人过来扶车,率先开口问道:“姑娘,这是你们的东西吗?” 何苦道:“对啊大姨,我妹妹家住这,我今天刚搬过来。”说完,何欢从她身后冒出头。 何欢在这小区住了两年,邻里关系却跟刚来时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也不会到楼下散步,总是闷在家里早早睡觉。 况且她那栋楼人少,整个小区除了门口的保安和几个处于狗都嫌的年纪,格外吵闹的孩子以外,她真是谁也没记住。 所以此时看着老太太,她也只能抿唇笑一笑,然后指了指自己住的楼层。 “哦噢,那好那好。”老人脸上满是皱纹,却血色十足,看上去慈祥而又有福态。“这不是三单元的小闺女吗,我是看这东西在这放着又没人看,怕有人给你们捡走了。” 何欢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认识她,还站在这给她们看行李,两人顿时连连道谢。老太太没说什么,摆摆手乐呵呵地走了。 何欢站在原地目送她有些颤巍巍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心底忽然吧嗒一声,哪里的一盏小灯点亮了。 “大姨人真好。”何苦揽住何欢的肩膀感叹道。 两人继续将东西往楼上折腾,又两个来回,终于把何苦的大包小包全安置在了客厅,何苦又下去一趟,把她的宝贝电动车锁起来。 这个小区虽然老,门口的两个保安年纪也不轻,但物业管理的很好。从何欢住进来开始,就没听说过哪家遭过小偷。门口连没登记的陌生汽车开进来都会记录车牌号。 何苦搬过来,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她当然和何欢睡一起,她寥寥无几的衣服也挂进了何欢空荡荡的衣柜里。何欢将衣服叠好递给何苦由她去放,待衣服叠完,一抬头,就看见近满的衣柜。 “我们好像该换一个大点的衣柜了。”何欢的心好像也装的满满当当。如此规划着,摸了摸手下的床单,床是不是也应该一起换呢? 何苦抖着她唯一一件衬衫,轻啊一声,一屁股在床边坐下,继而往后一倒瘫在床上。 “我感觉挺好的,不如以后搬家再换吧?”何苦胳膊肘拄在床上,笑盈盈地看着何欢。 好似在她的规划中,何欢以后会一直和她住在一起,她们还会再搬家,去不同的城市,甚至拥有自己的房子。何苦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她向何欢伸出手,一定会被回握。 果然,何欢愣了一会儿,看了看衣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问何苦搬家是什么意思,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不是没有生活经验的人,合力之下,没用多久东西就都被各归各处了。一看时间,才上午九点。 似乎是这个将早不早的时间唤醒了何欢因为昨夜没睡好而产生的困意,她小小打了个哈欠。毫无掩饰的像一只晒着太阳的小奶猫。 第6章 早晨的清凉渐渐消失,照的到太阳的房间里气温开始升高了。何苦摸过遥控器打开空调,然后又扑回床上,还拉着何欢一起躺下。 “今天起得太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何苦很合时宜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扯过旁边的薄被将两人一起搭住。“睡一觉刚好起来吃午饭。” 何欢本就困了,虽然她没有上午睡觉的习惯,但偶尔为之也不会有什么障碍。况且有何苦在身边,多了份气息便是多了份安全感。两人正如儿时一般头挨头睡着,各自做着美梦,在美梦中遇见。 这一觉结结实实睡到中午,甚至可以说是下午,再一睁眼已经是两点,何欢朦朦胧胧间,只看见透过窗帘打进来的光影,摇摆不定,转瞬即逝。 其实人世间极少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但此刻何苦在她身边。 “醒了?”何苦松松垮垮的皮筋没绑住头发,睡着睡着就滑落了,何欢一动,她就自然而然地醒来。 嘴上说着醒了,眼睛却将闭未闭,迷迷瞪瞪地侧身抱住何欢,将胳膊搭在她身上。 何欢笑着缩了缩肩膀,抬手戳她的脸。 “我醒了,你还没醒。” 何苦顿了片刻,然后忽然掀了薄毯从床上蹦起来,何欢差点被她弹起来,吓了一跳。 “起床起床!”起床和打仗一样,何欢还没反应过来何苦就已经穿戴整齐头脑清醒地站在地上,现在轮到她躺在床上了。 何欢懵头懵脑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好好的头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成何苦一样的乱毛。于是两人顶着两头乱糟糟的头发进了浴室打理。 难得的休息,自然得好好在家做顿饭。但由于她们惬意的午睡时间太久,如果现在吃饭太青黄不接了。 何欢一向不爱吃零食,所以家里连应急食品都没有。在厨房转了一圈,何苦提议去超市买点面包,顺便再把晚上要做的菜给买回来。 又有新鲜食材又有面包,这样的超市自然是要规模大一些的,幸好小区外面过一条街就有家仓储超市,两站路就到。 关上空调锁门下楼,夏末的热浪差点将人掀翻。何欢怕热,拉着何苦的手急匆匆想将她带到公交车站,没走几步,却被她反手拉住。 “去哪儿?”何苦问道。 她的问题让何欢有些摸不着头脑,轻啊一声,看着她,反而怀疑起自己。 她又看见了何苦的标志性表情,毫不吝啬的爽朗微笑,眉毛扬起来,眼中尽是充满喜悦的调侃。 “去……搭公交?”充满着不确定。 幸亏二人现在是站在树荫里,否则这令人啼笑皆非的谈话肯定会进行不下去。何苦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看来你还没习惯我宝马的存在,有它还用坐什么公交?”何苦得意洋洋地把她拉到自己的电驴旁边,拍了拍锃亮的坐板。 何欢恍然大悟,真的忘了她风驰电掣的宝马呢。 不过虽然有了宝马,但也不能立刻出发,因为经过烈日的洗礼,坐板实在是烫,就算停在树下也不可避免。 等了小半天何欢才戴上头盔,再一次坐在了何苦的后座。 何欢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甚至还想展开双臂,虽然很幼稚,但很自由。就算是炎炎夏日,后座的风也是凉爽而惬意的。 就好像与何苦重新认识一样,何欢在心底奇异地铭记记起与她众多的第一次。前几天的一起吃肯德基,一起午睡,现在的一起逛超市…… 她们并排推着车,看见不远处有个妈妈带着个小女孩,她坐在推车里的儿童座,伸手够货架上的东西。 何欢与何苦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的记忆回到了哪个节点,那是她们的共同回忆。 从前虽然生活拮据,但何妈妈总是能想办法满足她们各种各样的小要求,偶尔也会带着她们逛大超市。 不过那样的机会大概都是半年一次,孤儿院的孩子都很特殊,疾病往往让她们不良于行。何妈妈会带她们出去,但一次只带一个人。何欢她们三个是最健康的,大多数时候,妈妈会把她们三个一起带上。 每次逛超市,手推车可是香饽饽,何苦还有何求甚至会因为谁先坐而大打出手,结果往往是惹恼妈妈,让旁边劝架的何欢渔翁得利。 何欢会不好意思,但又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毕竟是个小孩子,忸怩不多久就会忍不住爬上去。 到这时那两位倒也暂时休战,护着何欢爬进去,再为了谁推车而你来我往一次。最后被妈妈一人拍一下,两个人再握手言和,一起推车。 看着那个小女孩,何欢几乎被拉回当初那些记忆,她甚至还能看见何苦何求打闹的样子。 何苦拐了拐她的肩膀,挤眉道:“要我推你吗?” 记忆中的人与眼前的何苦重叠,何欢想,和一个有许多共同回忆的人待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呢。 作者有话说: 啊呀,存稿快告急啦! 第6章 冰水 这世界上有很多种人,给予每个人精神养分的事物也不一样。有人靠音乐活着,有人靠美食活着,何欢知道,自己一直是靠回忆活着。 要坐进手推车里吗? 何欢看了看四周,眼下这个时间超市里除了她们几乎没有其他顾客,导购们也大多都在休息打盹。 就坐一小会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何苦一直耐心的等着她思考这个难题,眼下见她似乎有了答案,不禁带着些期待的看她,看看这个答案是不是与她内心的猜测相符。 “就一下!” 何欢比了个一下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撑着车边,将自己装进了车筐里,何苦在一旁护着她,眉目舒展。 “出发喽!” 专业推车八百年的何苦将车推的又快又稳,何欢紧紧抓住购物车两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路风驰电掣的路过酸奶区,在一位阿姨的注目礼下,何欢小声叫道:“停停停!” 何苦一脚刹住。 “下来啦。”何苦抵着货箱稳住车身,伸手扶着何欢,让她安全落地。不过何欢下来的有些急,腿被膈了一下,猛疼了起来。 为了掩饰这波疼痛,以免一瘸一拐让何苦看出端倪,何欢索性站在原地挑起酸奶,只是这酸奶没有真挑进心里。 直到她看见一个酸奶盒上的广告词。 “天呐,何苦你快看。” 何欢看了又看,觉得匪夷所思地将奶盒拿在手里,旁边正看着冻豆腐的何苦顿时凑过来。 “采自欧洲百岁老人的肠道益生菌发酵……”何苦一字一顿地念出口,顿时笑起来。这广告词也太直抒胸臆了吧,就差配个图增强说服力了。 “怎么样?想不想尝一下?”何苦瞟了一眼价格,这大老远漂洋过海回来的东西价格还挺公道的。 何欢摇了摇头,将酸奶好好放回货架。还是算了吧,她一向没有什么探究精神,旁边放着的经典袋装红枣酸奶就不错。 缓了一会儿,腿也不怎么疼了,何欢拉住何苦的胳膊。何苦也没有想买酸奶的欲望,比起酸奶,她还是对透心凉的可乐感兴趣。 既然来逛超市,当然就不可能真的只买菜和面包,何苦看上去对一些零食很感兴趣,她们在零食区停留了很久。 挑了不少“垃圾食品”。 到最后也整整堆了大半车,颇为壮观。何欢一个人住的时候几乎不会买超过一袋的东西,尤其是零食。她不好拿回去,一个人又吃不完。 这时候就体现出电动车的方便了,一袋搁在前面,一袋放在后面的外卖箱里。 “放心,我技术很好的。”何苦笑嘻嘻的替何欢扣上头盔,两人又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家。天气依然很热,家里只有卧室有空调,何欢将门完全打开,落地扇放在门口吹,让冷风布满整个客厅。 何苦收拾了个箱子,专门放买来的零食,码在客厅的角落。 将吃的喝的都放在透明茶几上,何欢不无可惜道:“客厅要是有电视的话就更有感觉了。”房东并没有在这留下个电视,何欢当然也不会买。 何苦这时忽然大悟般一拍脑门。 “我差点忘了!”何苦噔噔跑进卧室,把那个因为装的是杂物而还没整理的箱子拖出来,翻腾出一个黑盒子,宝一样抱到何欢面前。“欢欢,给你看个好东西。” 何欢好奇地凑过去。看见她打开那个黑盒子,然后……又取出一个小黑盒子。 有些困惑,何欢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它就不需要电视了。”何苦将里面的电线也拿出来,想找个地方插,何欢也终于看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竟然是个投影仪。 “这是投影仪吗?”何欢不确定地问。 何苦点头,看出了她眼里的惊讶,笑道:“怎么样,我准备的齐全吧?是不是个完美舍友?”何苦早就注意到家里没有电视,买个电视当然不现实,但那面光秃秃的白墙可以利用起来。 第7章 一个普通的投影仪还是比电视机划算多了,毕竟她们也不会每天看电视,偶尔想看的时候,投个电影电视看看足矣。 何欢冲她竖了竖大拇指,不愧是何苦,永远考虑的那么周全。如儿时一般捧场,何欢凑在她旁边看着她摆弄,之前看见这个还是在公司会议室,从来没自己上手摸过。 何苦三下五除二将投影仪固定住,连上蓝牙,问道:“欢欢,你想看什么?” 何欢接过她的手机,在视频软件的页面内扒拉来扒拉去,最后打开了经典剧目。于是两个人就着犬夜叉吃起了晚饭。 这是何苦以及何欢都非常喜欢的动漫,几乎百看不厌。 从这天起,何欢开始期待着下班回家。中午她依然不回去,何苦也不回去,中午饭点正是高峰期,她一天的收入大都来自那几个小时。 自从何苦搬来,何欢几乎没再坐过公交车,早上两人在小区旁边吃完早饭,何苦送她过去,晚上再接她回来。 让何欢也体验了一把上下学有家长接送的感觉。 夏天很热,何苦每天都满头大汗,回家就翻冰箱,一瓶冰水咕噜咕噜下肚。何欢心疼她,但知道这样对肠胃非常不好。 她也完全理解燥热了一天的心对于凉爽的渴望,况且何苦从小就不喜欢喝热水,让她改掉这个习惯简直比杀人还难受。于是她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何欢开始中午回家,在公司吃完饭就匆匆回去烧水,小憩片刻出门,那时候再将变成温水的凉白开放进冰箱,待晚上二人归家时就不会那么冰。 实施效果很好,水凉而不刺骨,起码何欢喝了几次都不会不舒服。这么干了小半个月,待到最热的天气慢慢过去,何苦也一直没发现这一点。 直到有一天中午,何欢那天正准备去上班,忽然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完全没想到何苦会回来,何欢吓了一跳,手上的玻璃壶都差点摔了。 然后何苦就一瘸一拐的进了门,满脸错愕的看着她,两人面面相觑,互相都满腔疑惑。 “啊!你怎么了?” “欢欢,你咋回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何欢更快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放下壶,几步冲上前,蹲下身去看何苦的左腿。 今天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运动裤,此时裤脚撕开了个大口,外面全是灰,何欢轻轻掀了掀她裤脚,看见一道血呲呼拉的伤口。 何欢的心瞬间揪紧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何欢慌张起来,语气就容易变得恍惚而颠三倒四。揽住腰架住她肩膀,何欢将她扶到沙发处坐下。 何苦一路回来都在疼得龇牙咧嘴,此刻见到何欢为她心痛,又一如既往地硬气起来,笑着安慰她:“没事的欢欢,看着吓人,其实只是刮了一下,伤的不重。” 她现在还挺庆幸是刮的而不是摔的,否则车坏了就又麻烦了。 “这还是小伤吗?都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去医院?”何欢还蹲在一边看她的脚,望着裤脚想掀又不敢掀,望着混着灰的血渍,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这得多疼啊,反正何欢是不敢想。 “去,当然去,我就是回来拿身份证的,但是你今天怎么回来啦?”何苦还在疑惑,她担心何欢是身体不舒服,偷着藏着不告诉她。 何欢想起这茬来,此刻因为忧心何苦的伤,她倒是不支吾了,径直去翻腾了两人的身份证,收拾了小包装一些必要物品,边收拾边应道:“今天食堂停电了,我就回来吃饭顺便午休了,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她说得很自然,理由也很合理,何苦自己疼的嘶嘶哈哈的,竟然一时没看出破绽来。要知道何欢从前难得撒谎,连妈妈都看不出来,她也能一挑一个准。 在沙发上坐着看何欢轻皱着眉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有条不紊的嘟囔着收拾,何苦看进去了,反而安逸起来。 真有家的感觉,何苦想。如果不是脚实在是刺挠着疼的难受,她都想在沙发上坐着,看何欢在她面前转一天。 像只找不到花的小蜜蜂。 何欢心疼何苦,不想让她再走动,准备叫救护车,立马吓的她连连摆头。 “不行不行,救护车太吓人了,我真的受不了那待遇,你扶着我,我们走的慢一点,不会疼的。” 当年妈妈还在时,何苦也叫过两次救护车,收费很高,里面的仪器晃的人眼花,医生也让人眼花。那一幕印在脑子里,何苦不喜欢。 何苦抵死不从,何欢也没办法,只好站在她右侧充当拐杖,承卸了她大部分力量。 到了楼下,何欢提前打好的车也到了,师傅和门卫说明了情况,直接开到了楼下,出去时何欢特地谢过了保安大叔。 大叔认识何欢,现在也早认识何苦了,还特地嘱咐让她们路上小心好好看病。 一路上何欢都紧紧握着何苦的手,脑海中一幕幕都是车祸的可怕场景,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就像放电影一样刹不住,到医院时,她的手都比何苦还要凉了。 第7章 缝针 在何欢眼里,何苦伤的不轻。但在每天都见惯血肉模糊场面的外科医生眼里,她伤的并不重。 也就是缝几针的事。 缝针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何苦鼻梁上那道疤就缝过,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清创室里何欢陪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那汗出的比她还多。 “欢欢,要不你还是出去吧,你在这我紧张。”医生正麻利的准备器械,何苦小声和何欢打商量,主要是她担心一会儿忍不住得嗷嚎出来。 何欢当然不想出去,摇摇头,同样小声给她打气道:“我在这陪你,你别害怕。” 那医生看上去很年轻,但是又很专业的样子。她回过头看着二人嘀嘀咕咕,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怎么搞得这么吓人,别害怕,打了麻药不会疼的。” 何苦刚刚还苦哈哈的表情尬在脸上,困惑道:“啊?要打麻药吗医生?” 医生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担心,原来是不知道要打麻药。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是关二爷吗?那岂不是会疼晕过去。” 何苦瞬间就放松下来,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都好了,她朝何欢和医生感慨道:“还是大医院好,我小时候鼻子摔破了缝针没打麻药,可给我留下心理阴影了。” 何欢不知道关于何苦那道疤的事,想来应该是在她走后发生的。 何苦裤子卷到膝盖,鞋子脱了,伤口暴露在外面,三四厘米长,看着还很深。医生给她消毒,又在旁边将麻醉推进去。 听她说话,分心观察了下她鼻梁上的伤疤。何苦肤色比较深,疤痕看起来还是比较明显的,医生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鼻子上的伤不深,眼科针缝几下就可以了,可能医生考虑你当时年纪小,就没给麻药。” 何苦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叹口气。唉,小时候还不是任人摆布,谁知道呢,反正都是过去式了。 药效很快发生作用,医生专心的缝针,何欢捂着何苦的眼睛,自己也不敢看。何苦心道终于体会到五花肉的感觉了,这穿针引线的和缝鸡肚子似的。 “你这怎么伤的啊?”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感,医生找她聊天,这伤口不怎么规则,还伤在腿侧这种一般不会受伤的地方。 何苦叹了口气,确实也是挺离谱的。 “送外卖呢,经过一个路口太窄,没注意那地方有个铁皮翘了一块,刚好刮着了。” 怪不得,那医生自己莫名打了个寒颤,连带着何欢也抖了一下。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何欢站在何苦身后一手捂着她的眼睛,一手搂着脖子。 医生没再说什么,没几下就缝合好伤口,涂上碘伏缠上纱布。然后拿过何苦的单子仔细看了看。叮嘱道:“好了,这几天一定不能沾水,两天来换一次药,尽量保持伤口干燥透气。” 说完又从角落里拉出辆轮椅。 “来,把你的身份证放这,推着她去打破伤风吧。”医生示意何欢掏身份证,医院轮椅不收费,掏身份证是为了抵押。其实医生很少往外出借,但是看她们俩都是小姑娘,何欢一个人扶着她再摔跤就不好了。 何欢立刻依言将身份证放在医生桌上,连连道谢,和她一起把何苦扶到轮椅上。何苦这还是第一次坐轮椅,分外惊奇,也笑着感谢医生。 “谢谢大夫。” 医生穿着平底鞋,与何欢差不多高,丸子头调皮又严肃的扎在脑后,摆摆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又接着处理下一个患者。 何欢推着何苦去打破伤风,这时何苦终于感看一眼自己的腿了,虽然纱布裹着也看不见什么。 何苦耷拉着眼睛回头看何欢。 三分抱怨七撒娇道:“欢欢,又要留疤了。” 何欢当然也不想看见她留疤,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自己身上伤痕遍布,心疼的摸了摸何苦的头。她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好好养着,到时候伤好了买祛疤的药膏涂,肯定不会有什么疤。” 第8章 不知不觉间,何欢忽然有了种当姐姐的感觉,幸好她们已经住在一起,她可以照顾何苦,否则一个人肯定很艰难。 破伤风的感觉比缝针还糟糕,打了麻药缝针没什么感觉,但破伤风的疼真是实实在在的。还……打在屁股上。何苦这次说什么都不让何欢在里面陪她,红着脸打完,一瘸一拐的蹦出来重新坐回轮椅上。 肌肉注射不比平常的输液,冰凉的药液瞬间涌入皮下,你甚至能感觉到瞬间的簇拥感,接着就是肿胀与酸痛。 “欢欢,这破伤风比缝针还疼。” 何苦忍不住给何欢分享体会心得,这何欢倒是能体会到她的痛苦,因为她以前也打过破伤风,放学的路上不幸踩到了工地边的锈钉子。 那时候她不懂,一瘸一拐的回家用水冲脚,还是养母发现她鞋上的血迹,才把她带去打破伤风。 何欢叫了车到医院门口,司机看上去经常跑医院,一见是推着轮椅过来的,立马下车帮忙何欢一起扶何苦上车。 安置好何苦,何欢请求司机稍微等一下,便一路飞奔去还轮椅。那医生正在忙,看见她来还分心对她笑了一下,让她拿走身份证。 “记住啊,这几天千万不能沾水,忌辛辣。” 何欢连连道谢,暗自记下了医生胸牌上的名字,盘算着下次来换药给她带点好吃的以示感谢,一边气喘吁吁跑回车上。 和保安打了个招呼,司机师傅直接开到了楼下,何欢扶着何苦站在门口,俩人一点点往上挪。看上去是挺辛苦,但俩人东倒西歪左支右绌,莫名竟然有点搞笑。 “唉,欢欢,我现在终于明白电梯的好了。” 平时腿脚麻利的时候爬个四楼是分分钟的事,现在简直举步维艰,虽然暂时也还不怎么疼,但何苦也不敢施力。 必须得好好休养,不然之后送外卖就麻烦了。何苦内心叹了口气,还不知道要多久不能干活呢。 何欢深以为然地说:“以后我们换个有电梯的房子。”虽然租金可能会比现在贵,但她愿意为此花钱,现在这是为了提升生活质量的必要支出。 两人慢慢悠悠往上蹭,一分钟的路花了十分钟。何欢打开门,扶着何苦在沙发上坐下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自己也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和何苦头挨头的瘫了一会儿。 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宁静感,何欢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有,心中难得什么都没有想。何苦也是,她睁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又闭上。 “欢欢,我真幸福。” 何欢很理解她,难得嗔道:“都变成这样了还幸福呢。”腿都快缝成猪蹄了,躺在床上不能动,想想就憋的慌。 内心盘算着,何欢想把今年的年假给休了,反正公司现在新招了两个实习生,人手很充足。那天领导还问她要不要休年假呢。 心中开始思考起事,何欢就不瘫着了,站起来把身份证什么的归到原处,然后过来问何苦:“何苦,你想吃什么?” 何苦正划拉着手机,故意耷拉着脸说:“辣子鸡。”很真诚的表情,很真实的欠扁。 还没等何欢气她,何苦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件事,坐直身体摸出自己的车钥匙来。看她样子好像是要站起来,吓得何欢立马拢上前。 “怎么了?是车没锁吗?” 何苦摇头,有些懊恼:“不是,我不是摔了吗,最后一单送不到我把钱退给顾客了,是几个蛋挞,之前上来忘记提了,不知道有没有晒坏。”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何欢松了口气,接过车钥匙。 “应该没什么事,我下去拿,你好好待着,可别忘记自己现在是个伤患。”说完,何欢就腾腾跑下去了。 何苦兀自懊悔自己怎么就忘记拿了呢,那蛋挞销量很好,她经常送,本来早就想买回来给何欢尝尝了。要是坏了就真可惜了。 说着,她又点进去好久没空看的骑手群,发现有人@她,还以为是被扣奖金了。结果一点进去,发现竟然是张照片。 她摔倒之后骑车离去的背影。 有些模糊,但熟悉一点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她,毕竟常跑这一片的女骑手比较少。她年轻又懂人情世故,长得也舒心,刚开始跑的时候很多人愿意带着她。 “小何,这是不是你,今天在建设北路那块摔了?”一个顶着太阳头像叫天道酬勤的人问她,下面有不少人响应,大部分都觉得是,纷纷来关心。 何苦拍了张腿的照片,附了个心碎的表情发出去。 “是我,差点摔残了,幸亏那块没车。”接着又发出去一个大哭。“好些日子不能跑了。” 刚想问这照片是咋回事,天道酬勤就又冒了出来,饭点正忙,他只来得及发语音,还掺杂着呼啸风声。 “真是你,我说呢,唉,好好休息好好休息。是我老乡发我的,说她们有个骑手在找,是那个撞得你不?” 虽然他说得含糊不清,但何苦算是听懂了。 第8章 休养 关于受伤这事,何苦没完全对何欢说实话,因为她本来就没打算去追究那个别她的骑手的责任。 那段路很窄,坑洼也很多,但从那穿过去到商场可以省很长一段距离。何苦在前面骑着,刚好过那个最多容纳一个半车宽的路口,就打斜后方插进来辆车。 那车不大,上面却琳琅挂了不少外卖,何苦担心将她的东西碰掉,赶紧拧把手加速,但路况摆在那,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结果眼见到出口路变宽了些许,后面的车也加速了,差点刮到她,她避无可避,无奈只能赶紧拧把往旁边躲。 这一躲就刚好贴着铁皮刮过去了,当时车歪的时候内心还被惊险充斥着,后来感觉小腿一阵黏腻,低头一看才发现伤口,当即疼得眼前一黑。 其实当时也很气愤,何苦没忍住飚了几句国粹,但后面想想,又叹了口气。 那明显也是个女骑手,可能她有什么急事,或者是新手还不熟悉这条路。何苦下意识的替她辩解,如果那是个男的,何苦一定撵上他狠狠骂一顿。 还是算了吧,何苦骑着车默默地想,反正她也买了保险,一点小伤开销应该也不会太大。 然后何苦就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却没想到那个骑手竟然还在找她,这真是让她挺意外的,也觉得没帮错人。她在群里回了句语音。 “没人撞,我自己摔的,没事没事,谢谢大伙关心,改天请吃饭。” 骑手们又纷纷表示了关心,然后就被其他共享信息的消息刷上去了,什么哪家店卡餐,哪条路堵死了,哪个学校的门口不让放了,就是饭点的外卖骑手群讨论的最多的话题。 关了手机俯身研究了下自己的伤口,何苦轻轻摸了摸纱布,觉得伤口好像开始有些疼了,可能是麻药快失效了。 何欢终于气喘吁吁的从楼下爬上来,手里提着红纸袋装的蛋挞。 “是…是这个吗?” 她不太会开外卖箱的锁,捣鼓半天才拿出来,打开看了一眼闻了闻,除了有些化,但没有什么怪味。 何苦连连点头,接过袋子埋首看了看,也凑近闻了闻。发现似乎和中午时一样,忍不住高兴地告诉何欢:“没坏诶欢欢,天热,你赶紧趁新鲜吃。” 何欢觉得吃蛋挞不怎么着急,她先帮何苦拿了干净的睡衣裤换上,然后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有血的裤袜放进盆里泡着,又替她取了张薄被,让她靠在沙发上看电影。 何苦窝在松软的枕头堆里看何欢忙出忙进,心中盛着满满的感动,还有些只有她自己能懂的情感。 “欢欢,你赶紧坐下歇会儿吧,看看你的汗。”何苦终于在何欢熬上小米粥后开口唤她,墙上投着的喜剧片她是半点没看进去。 何欢飘到她身边坐下,她伸手够了卫生纸替她擦汗,何欢脑中忽然不合时宜的闪过农耕人家的影像。真像在田间地头劳作完的伴侣啊。 弯唇笑了笑,好吧,姐妹也能互相拭汗。 “好了好了。”见何苦越擦越带劲,何欢不知为何脸一红,往后躲了躲,瞥了眼进度条已快过半的长江七号。 她问何苦:“困不困?要回床上睡觉吗?” 说完又去掀起薄被,看她缩在被下的腿。何苦的黑并不完全是天生的,毕竟像腿这样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挺白的。 但这样那圈纱布还是显得很突兀,何欢瘪了瘪嘴,低身过去,轻轻摸了摸纱布。何苦将手枕在脑后,借着高一截的枕头看她。 正在恢复知觉的伤口格外敏感,被何欢触碰的感觉与自己完全不同,酥酥麻麻的痒意从伤口窜上来,又莫名很舒服,让何苦不自觉的浑身一抖。 何欢却误以为是碰疼她的伤口了,当即缩回手,孩子一般隔得远远的吹了吹风,边念叨:“吹一吹就不会那么疼了。” 何苦看着她,眼神是说不出的温柔。然后,她灵活的动了动自己的脚丫子。 第9章 “看,灵活着呢,欢欢吹完就好了。” 哄小孩似的。 最后何苦还是在沙发上睡着了,墙上的七仔们正成群的从桥那边冲下来,空调嗡嗡暗响,与洗手间里的清凉水声交相辉映。 那是何欢在洗衣服。 第二天一早,何欢就去公司打了休假条,领导很痛快的准了,又关心道:“怎么休的这么突然,是出什么事了吗?” 以何欢的性格能在这家公司待这么久,和公司的氛围是脱不了关系的。公司从上到下,从老板到员工,都很佛系,没什么上进心,好像都只想安安静静打份工过日子。 是以大家都客客气气的,却也没有什么真正交心的朋友。领导对于休假的事也很松,只要你不在最忙的时候以离谱的理由开溜,就不会有人卡着你。 面对她的关心,何欢解释说是姐姐受伤了,需要照顾,并且简单讲述了一下何苦的受伤过程。 领导明白了,她对何欢的情况其实也很了解。拍拍她的肩让她好好照顾姐姐,然后就让她回去了。 何欢请了十天假,回家时路过菜市场,特意进去挑了根骨头回去炖汤,其实按照妈妈从前总说吃什么补什么的道理,她应该买猪蹄的。但有些窘迫的是,她不会做。 提着一袋菜进小区门时,门口的保安忽然将何欢叫住,匆匆从房间里拎出来一兜东西,往她怀里塞。 何欢一愣,下意识后退两步。 “这是我们老家的枣,还有几个火龙果,给何苦那闺女补补血气!”保安大姨长了张笑脸,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原来是这样,何欢又惊又喜,想要推脱却不成功,最后还是只能道过谢,提着又多一袋的东西回家了。 提着东西一路脚下生风,有人给何苦送东西,比给她自己送叫人开心多了,何欢也不知道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早上六点多就出门了,回家时已近九点。昨天下午何苦一觉睡到晚上七点,起来吃了饭变得格外精神,晚上又因为伤口阵阵发疼而睡得很晚。 但现在睡得远没有早上那么沉,防盗门厚重的关门声将何苦从睡梦中唤醒,挣扎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迷蒙的看着何欢从门外走进来。 “唔,欢欢,你没去上班吗?” 何欢笑着趴到她身边,伸手卷了卷她的头发。 “我休了年假呀。” 何苦很快精神起来,撑着身子整个儿往何欢那挪了挪。然后挨着她的肩膀蹭了蹭,刚醒时的声音比平日里软乎不少。 “你怎么这么好啊。”何苦嘟囔着,彻底清醒了,休年假来陪她养伤么?哼哼唧唧地去挠何欢的下巴,何苦在她面前总是会有最深的孩子气。 何欢觉得痒痒,一骨碌往那边滚了滚,半个身子都悬在床边,调皮地糗她:“我才没有,我是准备休年假出去旅游的,把你扔在家里。” 说着却爬起来,去看何苦腿上的纱布。经过一晚上的包裹,纱布的颜色隐隐黄了几分。何欢小心翼翼地将她睡裤放下。 “怎么样,还很疼吗?” 何苦摇摇头,将腿挪到床边,轻轻踩在拖鞋上。 “好多了。” 耸了耸鼻子,她闻见了早饭的味道,循味望去,可怜兮兮地说:“欢欢,饿了。” 何欢没忍住笑出声,去搀她起来,扶着她挪去客厅。其实她提过给何苦租个拐杖,但被她拒绝了,说没那么夸张。 想着反正这几天都在家休养,何欢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大不了自己当拐杖就好了嘛。 “给你买了豆花,咸的。” 和何欢不一样,何苦豆腐脑只吃咸的,不过两人都不会劝说对方偶尔换个口味。人生在世自由实在有限,如果连吃什么口味的豆花都要被说教的话,那就实在太可怜了。 经过昨天的配合,现在这样挪动,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何苦看着近在咫尺的桌子,又看看两人紧紧贴着的身体,忍不住打趣:“现在去参加两人三足的比赛,我们一定能赢。” 何欢想着就现在比乌龟爬快一点的速度,还能参赛么?或许报名阶段就得被淘汰吧。 除了豆花,还有何欢带回来的小笼包,肉馅的。幸好不是冬天,还很热乎。等何苦坐好,何欢又进厨房倒了一小碟醋,坐在对面看着她吃。 何苦吃饭很迅速,小笼包她两口就可以吞下去,何欢觉得她都没嚼碎。忍不住操心:“何苦,你真的嚼了吗?吃饭太快了对胃不好,还是稍微慢一些吧。” 喝了一口豆花将差点哽在喉咙的小笼包噎下去,何苦觉得何欢说得非常有道理。毕竟她也不喜欢这样吃饭,只是每天送外卖太赶,都快养成习惯了。 是时候看菜下饭了,至少在家的时候慢慢享受食物的美味与进食的快乐。 果然,下一个人包子,何苦咬了四下才彻底将它送进嘴里,何欢看得欣慰不已。 觉得何苦的腿空垂着会不得劲,又去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布制的凳面,让何苦虚虚将脚搁在上面。 何欢想起保安送的东西,正准备跟她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第9章 回家 何欢一愣,见敲门声规律不像有人恶作剧的样子,过去将门拉开一条缝。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何欢问道。 门口站了个女人,看上去年纪比何欢大上许多,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有了许多皱纹,穿着普通的运动服。她看着何欢,也有几分迟疑怔愣。 “你好,我问问何苦是住在这里吗?”中年女人的声音比较小,因为不确定而小心翼翼,显得有些局促。 何欢轻啊一声,原来是找何苦的,点头称是,何欢彻底把门打开将她让进来,这才注意到她手中还提着东西。一箱牛奶,一袋好像是水果。 何苦就在客厅,不过以她坐的角度只能看见何欢的半个身子,见何欢领了个人进来,有些困惑。 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她好像并不认识,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呢。 “小妹,终于找到你了。”中年女人一见何苦就立马迎上去,见她腿上缠着的纱布,顿时唉声叹气:“那天我太着急了,娃娃老师说孩子病了,我又有好几个订单要超时,看见你摔倒实在没来得及停下扶你。” 何苦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天那个骑手,顿时笑道:“啊,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急事,我就一点小伤,不碍事。” 内心涌起巨大的喜悦,并不是因为那个人来看她,只是单纯为自己的信任未被辜负而欣慰。何苦看向何欢,何欢眼中有惊讶,但更多的也是和她一样的惊喜。 “这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拎了点奶和水果。”大姐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脚,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有些旧的红包。“这医药费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拿着,不够你再给我说。” 大姐把红包推过来,何苦立刻去拒。 “没多少钱,就缝个针二百块钱都不要,吃的我们收下了,钱就不要了。”何欢见状也凑到一边点头,帮着何苦回绝。 或许是这样的拉锯战激发了大姐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方才还很拘谨的人一下子慷慨激昂起来,豪爽又坚决地让何苦收下钱。 好一番推拉,姜还是老的辣,最后何苦都急得扶着桌子站起来了,还是没能讲过大姐。退而求其次,何欢把医院开的收据都找了出来,拼拼凑凑,只收了五百块钱。 “够了姐,真的,我们这皮糙肉厚的哪还兴要什么营养费,大家都不容易,你家娃娃不也是病了吗?您能来我们真的很知足了。”何苦最后一锤定音,这些年到处漂泊,这句话里竟然带了点河南调调。 也可能是被大姐给带跑偏了。 但总之这样的结果大家都很满意,大姐又拉着何苦的手寒暄道歉好一阵,临走时她才忽然想起问何欢是谁。 “这闺女水灵灵的,看着就乖,是你妹妹吧?” 何苦看了一眼何欢,伸手将她扯到一边,笑着点头:“是啊,你看我俩像不?” 当然像,就算不像在大姐眼里也能看出七八条相像之处。何欢当然不会反驳,毕竟她向旁人也介绍何苦是她姐姐,让何苦坐下休息,何欢将大姐送了出去。 “等她好了,姐请你们吃饭!”大姐认真的承诺,兴许是心里背着的事了了,她看上去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估计是没想到何苦会这么好说话。 何欢笑着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弯处,退两步合上防盗门。 那边何苦刚来得及把最后一口豆花消灭,就看见何欢回来了。她想站起来,结果腿碰着装水果的红袋子,最表层的苹果骨碌碌滚出来,散了一地。 何欢见状赶紧去捡苹果,一边好笑地说:“你还是好好坐下吧,动来动去我都替你累。” 苹果很大,比何欢的拳头大不少,何欢将苹果都拾起来,问何苦要不要吃。 何苦挠了挠头,继而又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 第10章 “欢欢,你怎么不问我这大姐是什么情况。”内心七上八下忐忑许久,何苦一向不撒谎,这偶然瞒报了情况,来个善意的谎言还这么快被戳穿,她都有些臊了。 何欢还是削了个苹果,她进厨房拿出水果刀,坐在何苦对面,边削边抬头看她,笑着说:“这有什么好问的,她都说的那么清楚了,我猜也猜全了呀。” 最初确实很是云里雾里,明明何苦说是自己刮伤的,这怎么还有人上门赔礼道歉。后来没听几句就懂了,她是不想追究别人,也不想让自己担心。何欢很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我又不会怪你没告诉我。”何欢利落的将苹果切成块,一半放在小盘子里,一半放在玻璃碗里,拌了酸奶,推到何苦面前。 何苦看着她,手中捏了个苹果在桌面上滚来滚去。掩盖着内心密密麻麻的紧张感,戳了块苹果,嗷呜叼入嘴中。 “你说得对!” 那个美好喧闹的清晨在浓郁的苹果香气中度过,第二天何欢带着何苦去医院换药,还特意给那个医生带了几个水灵的苹果。 她也还记得她们,笑着收了苹果,仔细替何苦处理了伤口,她说伤口恢复的不错,这让两个人都放了心。 何欢请了假,说是要照顾何苦,实际上也没照顾些什么,不过就是一日三顿饭,外加偶尔当当拐杖,多数时候两人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大部分都是儿时一起看得那些老动画片。 日子过得倒真是惬意的很,以至于休养到第五天时,何欢接到何求突然的视频通话,她们才想起来忘记告诉她这件事了。 前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忙学校的项目和论文,用她自己的话形容简直是暗无天日。两人也就商量着很少打扰她。 今天猛然一接视频,两个脑袋齐齐凑过去,看见何求明媚的笑脸,以及她身后满是中文的机场,她们顿时愣住了,又惊又喜地叫道:“球球,你回国了吗?!” 何求哈哈大笑,笑得那么畅快,以至于何欢都看见她身边有路人在扭头看她。 “没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最近今天花源降温了,何求刚好穿着飞行员夹克,并不觉得冷。何况就算真的冷也早就被心中的火焰浇灭了。 “快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打车过去,真的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何欢也很幸福,立刻发了个位置到三人的小群里,群名是何苦取的,叫“三只河豚”。 “好了,我打上车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到,路上再聊。”说罢,何求隔着屏幕给两人一人送了个飞吻。 挂断视频,何欢何苦默默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啊的一声快乐地大叫出来,手舞足蹈地抱住对方。 纯粹又热烈的快乐,刺激地何欢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在家走过来走过去,看看家里还有些什么菜。 “何苦,你说我们晚上是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呢?”何欢看着冰箱里的菜思考,其实家里有点菜,昨天下午从医院回来时她刚去了趟菜场,冰箱里有新鲜的排骨和鸡,厨房也有不少蔬菜。 何苦也关了投屏爬起来,现在伤口没那么疼,她可以一瘸一拐连带着单腿蹦着灵活挪动了。 “不然就在家里吃吧,让球球尝尝我们的手艺!”何苦看上去一副想要大施拳脚的样子。 何欢笑着搂住她的胳膊,开玩笑地说:“怎么办,要不把那把高凳子搬到厨房,你坐着炒几个菜吧?” 本来只是想打消她的念头,却没想到何苦一听更加来劲了,顿时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真要拉着何欢去搬凳子。 何欢见她真的确实兴致盎然,不想消灭她的快乐,无奈却又纵容地真搬了那把厚重的椅子出来,放到灶台前。还真别说,高度竟然刚好合适。 “欢欢,你真是个天才!”何苦高兴地夸赞何欢,真情流露道:“我真是爱死你啦!” 何欢被她说的脸一红,出去找围裙时还依然红着,伸手摸了摸自己莫名发烫的脸,何欢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怎么又被何苦给戏弄了呢。 于是二人开始着手准备晚饭,何苦暂时不用上场,她坐在木椅上和何求聊天,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何欢正在把排骨化冻,反正无论如何这道硬菜都是得上桌的。 何苦一直在给何欢实时播报她和何求的聊天,说到一半却忽然没了声音,半晌何欢削起土豆,才听见何苦略带些惆怅地声音:“去你的。” 她是在与何求说话,何欢回头看一眼,刚巧赶上何苦看她。看着她笑了笑,何苦指了指手机说:“球球说她想吃妈妈做的蛋炒饭,我让她麻溜滚蛋了哈哈哈。” 妈妈做的蛋炒饭简直是一绝,加点酱油更是人间美味。很久没想起过那盘金黄色粒粒分明的饭了,何欢也愣了一下。 可是她几乎都要忘记那味道了,又怎么会知道做法呢。蛋炒饭是很简单,难得是何求想吃的蛋炒饭是妈妈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何苦忽然又斗志满满地开口。 “欢欢,等会儿我试试吧,妈妈之前教过我,说不定我能做出来。”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规律的三天一更,有时间的话会多更 第10章 团聚 何求到楼下时,何苦正在研究着蛋炒饭,何欢眼巴巴地在一边看,直到收到何求的消息,下去接她。 内心激动又忐忑,视频里是一说,十几年没见到何求,何欢下楼时的脚步都发虚,最后一跳三级台阶蹦到地上,脚都震得发麻。 何求穿着她的飞行员夹克和宽松的牛仔裤站在进来的路口处张望,何欢一眼看见她,飞奔过去,扑了她个满怀,差点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球球!” 何欢的声音里充满欢喜,何求同样喜上眉梢,直接将何欢拦腰抱住,原地转了几圈。何欢笑得停不下来,引得在一旁玩健身器材的小孩们纷纷侧目。 何求站稳,伸手扯住何欢两边脸颊,捏了又捏。 “欢欢,你变样了。”何求说话咬字比从前清晰很多,现实听见比视频中体现的更直接。“长大了,更好看了。” 被何求夸奖,何欢并没有感到多不好意思,只是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拉起她的行李箱带她往家走。 在她们身后,方才的一小团孩子也玩起了转圈圈的游戏,欢声笑语不断。 “回来待几天?”何欢问她,她拉的行李箱不是很大,何欢猜她应该没准备待太久。 何求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一偏头,栗色的大波浪就铺天盖地倾斜下来。何欢觉得她之前抱怨的那些都是不存在的困扰,明明头发就很茂密嘛。 “我还没待你就盼我走啦?” 何求牵着她的手一甩一甩地打趣,她比何欢要高上一些,侧头看着她的丸子头,很想伸手捏一捏。 与何苦相比,其实她更喜欢欺负何欢,本来以为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了,果然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兜兜转转她们三个还是散不了。 “哪有嘛。”何欢的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两人上楼,一人提一边拉杆,箱子不怎么重。“我就是盼着你多待几天。” “这段时间不忙,老师找我也可以线上干活,最少可以待一个月吧。”何求之所以前段时间那么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在抓紧干活,把很多工作和面授课提前完成了。 她实在难以抑制对何欢何苦的思念了。 何欢下楼时将门虚掩着,上来时已经大开了,何苦双手交叉抱臂倚在门边,想竭力藏住脸上的笑,却不能完全掩盖,露出似笑非笑的奇特表情。 何欢何求提着行李箱经过拐角,抬头就看见何苦那欠揍的脸,何求原地蹦起来,三两步窜上去,给何苦一个大熊抱。 那叫一个结实,吓得何苦连连叫道:“腿腿腿,别碰着我的倒霉腿!”虽然这样提醒,何苦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反手将她箍住,那力气看得叫何欢牙酸。 看来当时何苦对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何求困惑又小心翼翼地退后两步,蹲下去看何苦的腿,这才看见她腿上的纱布,顿时心疼起来。 “这怎么搞得,伤的这么严重?”说着伸手小心翼翼在她伤口边缘摸了摸。 何苦抬腿踢她,笑着说:“不严重,还能踢你呢。”又看着已经把行李箱折腾上来的何欢,去扯何求的胳膊。“别在这站着了,赶紧进去吧,饭早做好了。” 何求扶着何苦热热闹闹的进去了,何欢在后面听着她们拌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轻轻带上门,把行李箱提到卧室。 那边何求已经迫不及待品尝起了满桌的菜,何欢过去时,她正在吃蛋炒饭,满满当当一勺,被她虔诚的送入口中。 两双眼睛都落到了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反馈。 蛋炒饭真叫一个粒粒金黄,何苦还在上面洒了葱花,若此刻刚好有道阳光打在上面,想必又是一副永生难忘的画面。 不过现在何欢也觉得足够永生难忘了。 第11章 “真像!”何求一包蛋炒饭嚼了半天,狠狠咽下去,言简意赅地感叹。她顺势把勺子递给何欢。“欢欢,你尝尝。” 何欢拿着已经沾了油光的白勺子,同样虔诚地吃了一口。米粒的紧实与鸡蛋的醇香,明明蛋炒饭的原材料都一样,却偏偏每个人都能做出不同的味道。 在吃到饭的那一刻何欢意识到,何求或许不是在怀念蛋炒饭,只是和她一样,容易想起从前她们围在锅灶边蹦蹦跳跳等饭吃的日子。 何欢说不出话来,只冲何苦比了很久大拇指。 亲人之间久别重逢,没有什么生疏感,三人各据一方,何欢给大家倒上饮料。 透明的玻璃杯配上微凉的橙汁,何苦受伤不能喝酒,她们本也没什么喝酒的打算,索性用橙汁代替。 “太丰盛了,让我猜猜哪些菜是欢欢做的。” 确实有点挑战性,因为桌上的六个菜里,只有两个是何欢做的。毕竟她现在的厨艺还是远不如何苦的。 “那你可得仔细猜。”何苦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对着何求挤眉弄眼。“欢欢为了招待你,做的可都是硬菜。” 几乎是明示,何欢自问手艺并不厉害,却依然敢于对两个硬菜下手,其实也得了何苦不少指点。 一时不知道何苦是在帮着谁了,当着两个姐姐的面,何欢早就又变成了小孩子,软软瞪何苦一眼。 语过半巡,三言两语漫谈中,三人错开多年的人生轨迹得以被摆到台面上,让彼此窥见。十七年后,命运让她们再聚到一起。 孤儿院不像别的地方,在那里的生活用同甘共苦形容或许浅了,何苦老是开玩笑她们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分开的这十七年,带给她们的影响与十七天无异。 “这都多亏了何苦。”何求喝了口橙汁,直白地感叹。“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坚持找你,我们可能得到另一个世界才能团聚了。” 何苦反手扒住了何求的嘴,用眼神警告她别再胡说八道。何求呜哇呜哇半天,把她的手扯下来,对着何欢笑。 “你看,给她安个功名她还不想要。” 何求脸红红的,不看杯中果汁还以为她醉了。 何欢看了何苦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中筷子稳固地呆了片刻,她抬手给何苦何求一人夹了块排骨。 何苦本来以为她会追问,何欢却只是笑了笑,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 餐桌边一时寂静下来,何欢抿了抿唇,她的发丝掉了几缕下来到脸颊边。 “球球,妈妈去世的时候……你回来了吗?”何欢恍然发现,她好像还不知道妈妈究竟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这件事对于何求来说也是个遗憾,当时护照出了点问题,她没能及时回国。 “没能赶上,那时候她身边只有何苦。” 何苦喝了口橙汁,手拿着杯子在桌边撑了许久,才开口安慰两个妹妹。 “不要紧,妈妈九泉之下有知我们三个重聚,会很高兴的。”何苦倒是看得很开,不过也总有人要先看开。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 一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何欢何求一起收拾完东西,天色已晚时才想起何求的住宿问题。毕竟家里比较逼仄,还没有客房。 “小区旁边有个连锁酒店,要去那里住吗?”何欢建议道,但她很想把何求留在家里,期期艾艾抱着床薄空调被看她,神色中分明是巴望。 何求洗完手,湿漉漉的去刮何欢的鼻子,语气中不自觉地宠溺。 “你呀,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何求一屁股坐在沙发另一边,何苦差点被她弹起来。“这段日子我可赖在这了。” “耶!” 何欢一蹦三尺高,又因为担心吵到楼下赶紧灰溜溜坐下,挤在两人中间,表地主之谊:“我睡地铺!” 对于夏天来说,不睡一次地铺其实是可惜的。卧室是木地板,本身便不凉。何欢抱了床冬天盖的厚被铺上,又安置好松软的枕头,四仰八叉躺下去手脚可以大大摆开。 何求自己带了睡衣,去卧室洗完澡出来,本来还在争到底是谁睡地铺,结果两人一躺下就都不想起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地铺甚至比床还要舒服。 可怜何苦丧失了竞选资格,两个人闹到最后,竟然决定一起睡在地上。何求将何欢搂在怀里,嘚瑟地冲何苦挑眉。 被排除在外的何苦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见底下二人亲亲热热站到统一战线的模样,气的大叫。 “你们两个幼稚鬼!” 说完就直愣愣躺下,啪一下卷起被子背过身去,背影看起来气呼呼的,但面上早已忍俊不禁,笑得合不拢嘴了。 何欢起初还担心何苦真的难过,坐起身探头看她,却被何求拉住。何求对她使了个眼色,悄悄蹲着身子,灵活又迅速地绕到床另一侧。 当场抓包正在偷笑的何苦。 何求胜利地喊道:“好哇!欢欢你快来看,我就知道她在偷笑!” 何苦索性不装了,一骨碌爬起来,凶神恶煞的抓住何求,何求被扯得往床上倒,还记得避开她的腿。 “救命啊欢欢!” 混乱之中,何欢也加入了战局,三个人在床上乱作一团。昏黄的夜光灯下,小狗眨了眨眼。 第11章 夜市 有了何求的加入,三个人的同住生活实在是太快乐了,虽然不太会做中餐,但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她的西餐水平还是不错的。 何求不止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吐槽英国的食物有多难吃,以至于她最喜欢的食物只能是芝士烤土豆。可惜家里没有烤箱,不然她一定给何欢何苦露一手。 她那一箱东西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最占地方的其实是她带的礼物,给何欢带了个耳机,给何苦带了个迷你唱片机。 “你这是准备把我们家改造成ktv?”美滋滋地将何欢的耳机捂在耳朵上,何苦还不忘调侃何求。虽然她从来没见过唱片,但这唱片机长得真的很优雅,她很喜欢。 剩下的假期转瞬即逝,又去医院换了一次药,医生说过两天再来就可以拆线了。现在有何求在家,何欢可以更放心的去上班了。 虽然何苦一再表示她的伤已经不怎么疼,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但被何欢何求一致按倒。 “球球,你一定要看住她,伤口别让她挠。”出门上班的前一天,何欢悄悄和何求咬耳朵。何求比了个ok的手势,将何欢揽进怀里笑话她。 “我们欢欢还真是长大了,这么会照顾人。” 她暗戳戳地逗何欢,因为何求的左耳动过手术,听力没有右耳好,从小何欢就习惯坐在她左边。与何苦相比,其实何求更像是姐姐,纯粹的姐姐。 何苦照顾她多,但或许更像朋友。何欢总觉得自己很幸运,就像妈妈说的,老幺惹人疼。在何求何苦面前,她永远都是老幺。 半个月后,经过何欢坚持不懈的食补和监督下,何苦的伤口彻底长好了,虽然还是留了比较明显的疤痕。 何欢特意问了那个医生,那医生天天见各种各样的伤口,听病人你一嘴我一嘴都总结出了哪款祛疤膏最管用。 一管二十克,两百多块钱。何欢是相信好货不便宜的,揣回家给何苦涂,医生还说祛疤就应该在掉痂的时候涂,这样才能及时祛。 乳白色的药膏,闻上去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何欢用棉签沾着一点点在伤口上雨露均沾,何求猫着脑袋在一旁看。 新愈合的皮肤和其他地方瞧起来不同,可能是医生用了眼科针的缘故,缝合的痕迹倒不那么恐怖。 没敢摸,但何欢觉得摸上去应该和煮熟的鸡蛋白差不多,光滑又极嫩,轻轻一戳就会破皮流血。 何求看看伤口,又看看何苦。 “疼不?” 可能是痒的慌,何苦看上去表情略有些狰狞,她摇摇头说:“不疼,就是凉嗖嗖的。” 何欢没闻见薄荷味,想着应该是别的药材,这药膏还是保密配方,想看都没处去找。何求说等着看看何苦用的效果,好的话就带几个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那位大姐后面倒真又来了一次,非要带着三个人出去吃饭,最后实在盛情难却,她们还是去了。怕大姐多花钱,就在小区门口吃了个地锅鸡。 吃完饭何求站在两人中间目送大姐离开,分外满足的一边搭一个,撑得站不起来身子。 “不行不行,太好吃了,等我回去哪还习惯的了啊。”何求有继续读博进修的打算,未来挺长一段时间还是会留在那边的。不过常回来看看何欢何苦还是可以做到的。 以前她对回来没什么向往,和何苦重新联系上以后也只回来过两次,一次重逢一次奔丧。现在把何欢找回来了,莫名便觉得一个家齐全了,心中挂念也多了。 何苦呲她:“你这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干脆背口锅回奥利奥。” 何求是被奥地利的一对夫妻收养的,不过后来他们离婚,何求一直跟着养母。何苦第一次听她说时没听清楚,复述了一遍以为她说的奥利奥。 第12章 后来觉得有意思,一提起奥地利就叫奥利奥。 何求回来这么久天天和何苦拌嘴,咬文嚼字越来越清楚了。但是在那边经常不说中文,一激动语言系统就容易混乱,德语英语叽里呱啦往外面冒一大堆。 何欢在旁边偷笑,何苦被她嚷的一脸懵,虽然何求声音并不大,但还是很引人侧目的。结果就是何苦站在原地,看着何欢被何求拉走,又挠头跟上。 “等等我啊,虐待伤员啦!” 何求当然不可能真的生气,就是吃的太饱,想拉她们去逛街。但考虑到何苦的伤恢复没多久不太适合多走路,于是三个人打车到了离小区只有大概一公里的一处小夜市。 夜市应该算是一座城市中最有烟火气的存在,门口连卖猫卖狗的都有,一下车何苦的眼珠子就黏在一筐小狗上下不来了。 小狗看起来刚断奶的样,胖乎乎圆头圆脑地一群挤在一起,何欢不用凑近都能闻到它们身上的奶狗味。 如果不是过敏或者儿时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或许很少有人会不喜欢小狗。之前在孤儿院时何求曾经在一片小树林掏回来一只小黄狗,一开始不敢带回家,放在外面偷偷养。 结果三个人半夜出门喂小狗吃东西,被妈妈抓个正着,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听见附近的小狗哼唧了。想起三个孩子晚饭时鬼鬼祟祟的样就知道和她们脱不了关系。 毕竟三个人也不是小孩子愣头青了,几个看上去活的还挺靠谱的成年人蹲人家小摊前嘿嘿直乐又不买,还是不太能待的住。 何苦眼馋,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养,毕竟现在生活还没完全安定,她和何欢又都要上班。现在的她还做不到对一条小生命负责。 “真是可爱,和我们的肉包子一样可爱。”何求站在何欢身边,看着周边点缀着绚丽小彩灯的摊贩,却还是在回忆刚才看见的小家伙。 何欢就知道她们也一定想起了肉包子。 关于肉包子的结局,她是有亲眼见证的。肉包子是中华田园犬,会长大,刚到这个大家庭半年学会看家护院,却在何欢离开之前最后一个冬天被偷走。 妈妈说肯定是狗贩子干的,因为她早起在院门口发现了半个啃剩的小肉包子,快过年了,偷狗杀狗卖狗肉的人就又多了起来。 肉包子吃的不差,体形匀称,皮毛油光水滑的,很容易被偷狗的盯上。 三个人当时难过的哭了一大场,妈妈挨个安慰都忙不过来,只得任由她们报团哭。 “狗还是不能太亲人。”当时妈妈皱眉叹气感叹出这句话,何欢莫名其妙记得很清楚。 何苦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何求明明已经快吃饱了,但看见好吃的又走不动道,幸亏她们两个悠着没吃太饱。何求买了不少小吃塞到她们手里,自己在旁边的摊贩中挤来挤去,时不时再回来找她们吃一口。 何苦让何欢端着章鱼小丸子,自己端着炒酸奶。最近的气温已经不再那么灼热逼人,很多行人都已经套上了薄外套。 “冷不冷?”何苦问,她们今天都只穿着短袖。 何欢摇了摇头,但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何求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又去光顾哪个小贩。 何苦不能久站,给何求拍了张照发给她,两人寻了旁边一处花坛坐下。头上的路灯闪烁,花坛稍远离人群,显得格外僻静。 “我们都已经住在一起两个多月了诶。”何苦插了一块酸奶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她偏头看着何欢,眼神温柔,闪烁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两个月她的头发又长了一些,揪揪变圆了。 何欢转头望着她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是啊。”这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得是真快,快到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习惯了何苦在她身边这个事实。“何苦,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何欢把沾满木鱼花和烧烤酱的小丸子放在一边,认真地看着何苦。 “你说。”何苦被她虔诚的表情感染,语气不知不觉也认真起来,手中的盒子也放下。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何欢的声音很轻,在喧闹的环境中几不可闻,但何苦还是精确地捕捉到了。 其实何苦猜到她早晚会问这个问题,垂头想了想,她已经提前打过无数遍腹稿。 “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在这,于是我就来了。”何苦伸手撸了撸何欢的脑袋,又将手缩回来。“好吧,骗你的。” 关于找何欢这件事,还真是个漫长的过程呢。 “当年你被你的养家接走,本来说好一年联系一次。但可能是不想你再和以前扯上关系,还没到一年他们就失联了,电话也换了。”何苦回忆起来,眯了眯眼,鼻梁上的浅疤也跟着蹙了蹙。 何苦问道:“你们那时候是不是搬过家?” 很遥远的记忆,不过何欢记得很清楚,又一次被裹挟着去到一个陌生城市,她很不适应。那里的一切都很陌生,街道、学校还有听不懂的方言。她点点头:“搬去了广东,他们在那开了家劳保用品店。” 广东啊,何苦有些恍惚,和当年的她离得真近。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忙着写论文呜呜呜,爆炸 第12章 下班 “那就对了。”何苦将吃空了的纸盒蜷成个团,一道优美的弧线将它带进不远处的大垃圾桶内。“后来我找到了你的邻居,摸着摸着就摸去了广东,是你的养母告诉我你在花源的。” 何欢愣愣地看着何苦,心底却掀起一阵波澜。 “你见过我养母了?”何欢没想到何苦竟然能找到那个小城市去,更没想到原来养母知道她的下落。 何苦点点头,笑了一下。 “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你养母比我想象中的要和蔼。”比妈妈年纪要大上一些,早已被日复一日的岁月磨平了棱角,但何苦一眼就认出她来。 当年就只在孤儿院见过她一面,那时她还称得上年轻,如今再看,其实也不过花甲之年,但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干瘪了的叶子。 “她确实很好。”何欢没想到有一天能听何苦评价她的养母,她轻笑起来。“那她有和你说什么吗?” 何苦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原本带着几分暖意的晚风此刻掺和上了北意,也凉了下来。 “她好像也不是真的记得我,毕竟当年我只是个小孩子。她只和我说你在花源,给了我你的地址,别的什么都没说。” 何苦看得出来,很明显,何欢离开距离广东千里之远的北方小城是有原因的。提起养母,语气中也夹杂着几分涩然,她知道何欢在养家或许过得并不好。 但那都过去了,现在她回来了,她会一直陪在何欢身边。 不打算再给何欢太多耽溺往事的机会,何苦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 “何求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起风了,我们找她去?” 何欢从纷乱的记忆里回神,被她拉着站起来,笑着乖乖点头。曾经有人告诉过她要珍惜当下,因为只有当下才是真实的,过去和未来都是虚假。 但她当时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何苦不在当下,但她是虚假的吗?还有妈妈,何求,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何欢没有办法觉得她们是假的。 但心随境转,现在何苦何求都重新回到了她身边,过去二十年的不如意慢慢被她抛弃脑后,何欢倒开始觉得那句话是真的。 或许总是沉迷于过去的人也不真的不想向前走,而只是在留恋当时的那份温暖与爱吧。 何苦正踮了一只脚眺望何求的动向,何欢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顿时又什么念头都没有了。伤春悲秋的,矫情的,洒脱的,通通消失不见。 上前自然而然地握住何苦的手,何求刚好在这时正好抱着个兔子玩偶兴奋地跑过来。何苦还没来得及详细感受到何欢握她,就开始吐槽何求又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却下意识反牵住了何欢的手。 夜风徐徐,和着并不怎么清新的烧烤味,三人并肩慢悠悠走在横七竖八停满共享单车的路上,回家去。 何欢以前从不会像同事一样,那么盼着下班,也很少准点离开公司。就算没什么事要忙,她也会在那多坐一会。 自从和何苦同住以后,她再也没有晚点下班过,现在家里又多了一个何求,这让她每天都蠢蠢欲动,准点一到,立马就跑。 与她一座之隔的同事陈玲都发现她的不对劲,这些天何欢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不少,某天下午闲来无事,陈玲接了杯咖啡给她,调侃道:“欢欢,你这些天怎么下班跑得比我还快呢,实话实说,是不是交了小男朋友啊?” 陈玲比她早进公司几个月,何欢进来后承蒙她教了不少东西,两人关系算是比较亲近。何欢待人接物和善有礼,虽然闷了点,但是大家都很喜欢她。 何欢捧着杯咖啡,脸唰一下红了,怎么大家总是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准时下班也有很多别的原因呀。 第13章 自然不是这个原因,何欢连连摇头否认。 陈玲迟疑片刻,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又试探道:“那难不成是女朋友?女朋友也很正常嘛!”说起来陈玲比何欢大上一些,是标准的经常在网上冲浪的年轻人,露出一幅我都懂的表情。 何欢差点被咖啡烫掉舌头,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几分,忙开口解释:“不是的,是我姐姐,我现在和她一起住,她之前腿受伤了还没恢复好,家里还来了别的客人。 陈玲这才噢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不过何欢总觉得她眼里充满了可惜之意。这让何欢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没说出话来。 一下午很快过去,女朋友三字如同被掷入心湖的小石子一样,荡起一圈圈涟漪。何欢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往深处想。 因为下班时间到了,何苦或者何求又要来接她回家了。 谁来接何欢下班,这件事何苦何求争论了许久。何苦是自由职业,随时都可以下班,何求就更闲了,白天要么在家看电影要么就在四处闲逛。 两人都想接何欢下班,但电动车只有一辆,总不能两个人去接,哪何欢该坐哪儿呢? 就像小时候抢着推购物车一样,几番吵闹过后,两人达成共识,一人接一天。但为了给何欢更多的惊喜,每天来接的人是随机的。 可能连续三天都是何苦,也可能第二天就是何求。 虽然见到她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个何欢都会高兴,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安排确实让她有了更多的好奇和期待,每天翘首盼着,看看今天到底得了哪位骑士相伴。 何求和何苦不一样,每次她都停在最显眼的地方,盯着门主动搜寻着何欢的声音,一发现她就朗声叫她,甚至还要打个响指。 她就像想让所有人知道这里有个叫“欢欢”的员工,何欢最初十分不习惯,还会红一下脸埋头快点走过去。结果一周后就逐渐习以为常了,她甚至也会远远朝何求挥挥手。 同样习以为常的还有门口的保安大姐,说来也是巧,她上班的时间几乎都是何求来的时间重合了。听了几次她都习惯了,顺带也认识了何欢,看见她下来,总是笑眯眯地说:“下班了?你姐姐已经等在外头了。” 何欢不忘对大姐笑一笑,接着就快步出门去,冲何求挥手。 配上她帅气的紧身长裤和衬衫,还有她那头新烫的大波浪,何欢总觉得她屁股底下是一台帅气机车,而不是个还安着外卖箱的小电驴。 可能这就是只要内心有沙滩和阳光,哪里都是夏威夷的真实写照吧。 何欢总是一溜小跑过去,同时接过何求递来头盔和点心,然后跨上后座,和外卖箱挤在一起回家。 在路上,何求总是在给她讲自己今天出去干了些什么,国内又有哪些她还没发现的新变化,就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认识世界一样。 何欢躲在后面悄悄吃点心,有时候是蛋挞,有时候是韭菜盒子,何求带东西全凭她遇到了什么,毫无规律可言。但无论她带什么,何欢都是喜欢的。 吃着东西,何欢也专心听她说话,顺便也想一想,给她推荐几个明天可以去的地方。 要是何苦来接她呢,又是另一番景象。 何欢从楼梯间出来,悄悄躲在门边看了一眼。噢,今天来接她的是何苦。 何苦喜欢把车停在大门侧面,她第一次停的地方,让何欢一出来就能看见,也不会引起大多数人关注。 她也会一直看着门口,等着何欢出现,但不会喊她,而是冲她挥挥手,然后含着笑向跑来的她递头盔。 “今天上班辛苦啦!” 何欢一边跨到后座,一边和她打太极:“不辛苦不辛苦,还是你更辛苦。”她说得是真心话,她坐在办公桌前面,也不用风吹日晒,何苦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当然比她辛苦。 坐稳之后,何欢再将攥在手里带着微微凉意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何苦。何苦两条长腿一支,电驴就能稳稳当当立住。她自然地接过水,仰头咕咚咕咚喝几口,半瓶就没了。 何欢很喜欢看她喝水,看她微有些突出的喉骨不明显的滚动。如果天气好的话,夕阳落下来,连她额头上的细汗都泛着金色。 冰水是公司的夏日补贴之一,何欢不怎么爱喝水,刚好每天都留一瓶给她。其实也有饮料,但是她觉得经常喝对身体不好,还是带水多。 “今天过得怎么样?” 何苦喝完水,小电驴迎风而驰,何苦骑车比何求快不少,但是依然很平稳。风声在耳边微微呼啸,在何苦的后座是没东西吃的,因为何苦说这是喝风,害怕何欢肚子疼,所以就算带了小零食也只会在到家以后掏出来。 于是何欢只是缩在后面,伸手抱着她的腰,回忆起她平平淡淡的一天。从前她很少在意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因为觉得每天几乎没差别。如今为了给何苦讲,她还会刻意记一下。 比如公司今天多了一种新口味的饮料,今天她从文件里找出了什么好笑的错别字,哪个同事又给她了小零食。 都是再平平无奇不过的小事,甚至都不值得一说,纵横的车流中,何苦看着前方,虽然很少附和,但她一直在认真听。 不算远的路程,何苦总会在菜市场歇一脚,今天也是一样,她熟练的将车停下,待何欢稳稳当当跳下来,就把车给锁好。 然后牵起何欢的手走进菜场。 作者有话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努力填坑 第13章 帐篷 何苦在家养伤的那段时间也没怎么闲着,很多时候都钻到厨房里,和何求一起嘀嘀咕咕地提升厨艺,研究新菜品。 何求被国外的“黑暗料理”荼毒不浅,做什么都想放点芝士进去,为此没少跟何苦拌嘴。只不过何苦的手艺很快就征服了她的胃,在吃了好几天地道的美食之后,她彻底放弃了她的芝士大业。 何欢也悄悄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吃芝士麻婆豆腐这样新颖的东西,更不用在吃完后还要艰难地冲何求比个大拇指,来激励她本就爆棚的自信心。 不过近些天,两人研究的品味也日趋相同,三人都喜欢吃辣,所以这几天她们都在专攻川菜。 比如今天,何欢之前偶然提过一句想吃辣子鸡,何苦第一个光顾的摊位就是卖冷鲜食品的,她特意挑了两个大鸡腿。又逛到经常光顾的摊位买了颗包菜,那热情的摊主又搭进去不少葱。 正值下班的点,菜市场里也很热闹,不少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趁着这时间来转悠,看看能不能收获几条游仰泳的鱼,以及几颗破损的鸡蛋。 “欢欢,好久没吃鱼了,我们今天要不要试试鲫鱼豆腐汤?”卖鱼的摊位其实就在市场入口处,它门口很大一片位置都有些滑,何苦怕她摔跤,走这一段时总是牢牢牵住她。 刚刚一群老爷老太风风火火从她们身边涌过去,差点将没有防备的何苦撞个趔趄,得亏何欢也牢牢拽着她,两人在沾满污水的砖上站着,生生升起一丝相依为命的凄凉感。 “妈呀,瞧大爷大妈这胳膊腿,这灵活劲。”被撞了何苦也丝毫不生气,啧啧称奇地回头对何欢感叹。“我们要是到这个岁数,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下得来床。” 何欢很赞同,毕竟她很不爱运动,以后胳膊腿肯定不如何苦那么灵活。犹豫地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鱼摊,何欢问:“这么多人,我们还买鱼吗?” 和何苦在一起时,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征求意见。 “算了,人太多了,我们可抢不过,走,回家喝豆腐肉丸汤。”何苦很少纠结,见势不妙就撤退,两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各种味道混杂的菜场,直直回家去。 何求已经在家静候多时,就算她白天出去玩了,饭点之前也一定会准时回家,准备去接何欢,或者看看电饭锅里有没有米。 “回来啦?” 外面那层绿色防盗门拉开的声音有些大,何求一早就听见,倚在鞋柜边笑嘻嘻地迎接两位辛勤工作一天的打工人。 何欢何苦前后脚进来,何欢刚换好拖鞋,就被何求一把拉到了客厅中央,不看不知道,骤然看见本就不大的客厅里立着个庞然大物,何欢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何苦紧随其后,只不过她反应更快,将手里拎的菜撇到地上,凑过去就叫道:“我去,何求你什么情况,这什么时候买的?” 话音刚落,何苦嗖的一下就钻进了敞着大门的帐篷。 没错,何欢怎么都没想到,何求竟然买了一顶帐篷回来,而且还这么大。何欢上下打量着,估量着她们三个人睡在里面都足够了。 “快来快来!” 虽然里面什么也没铺,底下还是木地板,但何苦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还摆了个自认为风情实则有些滑稽的姿势招呼她们。 何欢忍俊不禁,与何求对视一眼,立马也脱了鞋钻进去,一左一右扑到何苦身边挠她的痒痒肉。 第14章 “啊啊啊,你们搞偷袭——” 可怜的何苦也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惨叫,然后就笑得说不出话了,只能连连求饶。不过何苦实在难制服,想把她按在地上挠痒痒还真是个力气活,加上笑得太畅快,累得两人跟着满身汗。 结果最后就是三个人头挨头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一时间安静异常,谁也没说话。 何苦的头发还是有些参差不齐,扎起来也比较松散,这么一闹小皮筋也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几缕发丝越界戳到何欢的脖子,让她忍不住缩了缩,偏头去看何苦。 何苦回来的时候身上本来还套着件外套,刚刚何求嫌碍事,伸手就给扒了扔到帐篷角落,眼下何苦只穿了件无袖运动背心。 让何欢的视线忍不住挪到她裸露在外的那些地方,每天的暴晒让她身上很多地方肤色都有明显的分界线,其实有衣服捂着的地方,何苦真的挺白的。 以前何苦在一家店学过修车,干了半年,后来妈妈生病就没再干。那半年确实是累人,但也锻炼人,不光让她饭量见长,还锻炼出胳膊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力气也比以前大了很多。 这也让她后来得以找到码货的工作当过渡,现在送外卖虽然不需要那么卖力气,但胳膊上的线条却也半点没退化。 何欢觉得很好看,下意识地抬手戳了戳她的胳膊。何苦瞬间睁开眼睛,朝她看过来。 就算生活确实有些累,也在风浪里吃过很多苦,但何苦的眼睛一向很亮,有些时候就算她不笑,你也能从她的眼睛里感觉到她的笑意。 这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里面蕴含的情绪很复杂,何欢觉得首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何苦就笑了起来。 虽然被何欢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是常有的事,但是这次好像感觉很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羞涩,何苦下意识紧了紧手心。 “我们周末去野营吧?天气可好了,我都看好地方了,到时候还可以租个炉子烧烤呢!” 那边两人正在暗中玩着颇为幼稚的小游戏,另一边的何求歇过劲,开始畅想周末的美好生活了。花源市内没有山,但驱车一小时的郊外就有个露营圣地。 甚至何欢都听说过,她的同事经常拖家带口去那玩,不过她之前没主动了解过。 何求一说话,何欢的吸引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下意识抱住何苦的胳膊,揪起脑袋看向她另一侧的何求。 “是去鹿鸣山吗?那个地方我也听说过。” 何求连连点头,一脸骄傲的样子:“没错,就是那儿,我就是想等帐篷到了告诉你们,会更惊喜。” 想法确实很好,但明天就是周六,这未免也有些太突然,都快来不及收拾东西了。也幸亏这周末何欢没有加班什么的,不然也很麻烦。 “那还等啥?赶紧起来做饭吃饭,吃完逛超市去,明天一定让你们尝尝我烧烤的手艺。”对于她们俩的任何提议,何苦都不置一异,她从来都支持,甚至称得上纵容。 三人很快就分工合作,拆帐篷,做饭,打下手,一个小时就解决了战斗,接着就打车去了超市。没办法,三个人的话骑不了电动车,她们就只能打车了。 这时候何欢第一次萌生了有车真方便的想法,不过这也只是想法罢了,毕竟她一没驾照,二也买不起车。不过一问之下才知道,另外两个也没驾照。 何苦之前是因为没钱,后面是没闲,况且考个驾照现在对她来说确实也是鸡肋。除了给她多一个就业选择——当代驾以外,就没什么含金量了。 何欢和她也差不多,但后来可能更多因为拖延症吧,她害怕去驾校,也没有什么迫切需要,就睡服自己不去凑那个热闹。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何求并不是没驾照,她只是没国内的驾照,所以也不能在国内开车,这让她气得牙痒痒,发誓下次一定要申请临时驾驶证,让何欢何苦都坐上她开的车。 鹿鸣山不高,但山清水秀环境好,露营的目的也不在于爬山,只是想在一个美丽的地方亲近一下自然,吃一些好吃的。 所以三人一通买,提着整整三袋宝贝回家了。 何求的攻略确实是做足了,预定门票,预定露营点,叫车,这些都由她一个全权负责,何欢只得到了一个让她明天早上七点半起床的通知,全然当了甩手掌柜。 虽然心里有点小愧疚,但这种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有些着迷呢。 只是第二天早上,谁也没有真的睡到七点半,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什么,何欢一晚上都没睡沉,她七点不到就醒了。等了不到十分钟,身边的何苦和地上的何求也相继睁开眼。 甚至一时间还有些恍惚,都想不起来她们今天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作者有话说: 困啊困 第14章 鹿鸣 花源确实是不大,但是五脏俱全,交通便利的同时给市民娱乐休闲的场所也不少,反而比很多超负荷的一线城市更加宜居。 处在花源市郊的鹿鸣山虽然并不多巍峨,但植被茂密,流水潺潺,四季皆有不同美景,为了不负鹿鸣之美名,景区还特意引进了些梅花鹿,建了个迷你自然保护区。 当然门票也不贵,单纯进山登高游玩只需要三十,如果需要露营过夜则是八十,驻扎地都是开辟好的,也不需另外收钱。 何求早就在公众号里预约好了,到了门口直接扫码,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何欢何苦杀进去。 今天三人都穿的很休闲,何求更是一早上特意等到体育用品店开门,去买了一身登山运动服。虽然何欢觉得以鹿鸣山的高度还不需要这么专业,但灰色防水面料的登山服真的很漂亮,也很合她身,显得整个人都很利落挺拔。 “欧洲人太高了,手长脚长的,我在那边很难挑到合适的运动装。”何求显然也很满意,主要是花源物价不高,没有登山杖登山包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套和裤子鞋子只花了四百出头。 算上汇率,真的是物美价廉。 何苦和何欢穿的很随意,但和何欢一比,何苦之前为了舒服方便买的仿军式迷彩裤和作战靴,再配上有些厚的棕色外套,看上去也很有探险家的味道。 一人一个包,何欢背着最轻的那个走在最后一个,想到这里,又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丧气地看看自己。 一身灰色的运动套装,好像怎么看怎么和飒爽不沾边的样子,何欢无端觉得自己好像是小学生,是被老师领着出来郊游的。 何欢暗暗下决心,回去以后一定要经常锻炼,也去买一件像何苦那样的无袖背心,又好看又性感。 毫无思想负担地一路只是跟着前面人走的何欢又开始天马行空,思绪不断飘远,一时不妨,嘭一下撞到何苦背上。 何欢晕晕乎乎抬头一看,原来她们已经走到露营地了,刚刚的木栈道太平坦顺利,她都没发现这么快就到了。 “没事吧欢欢?” 何苦刚站定准备放下背包开始扎帐篷,就忽然被撞了一下,这力道虽然不至于让她也一个趔趄,但确实能感觉出这一下撞得扎实。 立刻紧张回身,何苦双臂一展,任背包滑落到地上发出沉闷一声。主要她包里背的是帐篷,有金属骨架,撞上去肯定会很疼。 果不其然,何欢被她问这一句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脑门疼,她还没来得及伸手,何苦就率先摸了上去,轻轻揉起来。 “疼吧?还是这么傻乎乎的,走路都不知道看路。” 何苦嗔怪中又透着一股“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此时她眼中只有何欢显起一条红印的脑门,冰凉柔软的指腹轻轻揉着,何欢眯着眼睛看着她,在眼前放大的胳膊遮挡下,何苦的脸忽隐忽现。 何苦真好看啊,何欢脑门还疼着,却忽然又有些出神。就算她只露出一只眼睛,半个鼻子,三分之一的脸,何欢都能认出来。 “想什么呢?又发呆去了?” 何苦揉了一会儿,刚想问她好没好点,却又瞥见她微微有些失焦的眼神。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 回过神来,何欢下意识摇头捂嘴,蹿得比兔子还快。她可不能不小心把心里话泄露出来,否则何苦肯定又要追在她后面捂她嘴了。 谁让何苦老是意识不到自己的美呢,虽然在何欢心中,其实所以女孩子都是美的,各有各的美,但何苦是她心中无可撼动的第一位。 毕竟见她的第一面时何欢就这么觉得了,何妈妈牵着穿得破破烂烂,顶着快纠结成团的鸡窝头还满脸骄傲不在乎的何苦回来的那一刻,何欢就从她的狼狈里窥见了她的美。 “欢欢,她叫何苦,以后就是你姐姐了。” 何求刚刚其实也听到了那边的小骚乱,但她并没有过去参与,而是忙着把包里背着的食物掏出来,直到何欢期期艾艾蹭到她身边。 “你个呆瓜。”何求无奈地在何欢的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其实也并不怎么疼,但何欢还是委屈地眨了眨眼。 第15章 小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何苦开始组装帐篷,何求何欢开始研究起露营美食。何求非说露营就要有露营的感觉,不能什么都带成品,要体验原生态自己加工的感觉。 为了满足这个愿望,她买了不少奇怪的东西,比如一个简易的充电榨汁机,还有做寿司的材料,得亏是提前知道这里有设备可以烧烤,否则何欢都怀疑她还会买个烤炉。 何欢观察了下周围环境,鹿鸣山的露营地运转已经很成熟了,可以说能想到的东西几乎都有。露营地在靠近小溪的高地上,有树有鸟,在靠近山的那一侧还拉了一圈防坠网。每个帐篷台之间都留了不少间距,私密感十足,但也能看见另一边的人,远远打个招呼。 她们来得早,周围还没什么人,何欢只看见离得最近的帐篷应该是一对小情侣,还带了一条金毛。 何求何苦在为帐篷忙碌,毕竟不比在家扎着玩,在外面帐篷还是要扎紧的。何欢把营地提供的野餐桌铺开擦净,又把带来的吃的分门别类码好。 干完活趁着她们还在铺保温垫,何欢知会了一声,提着小桶下到小溪边接水去了。溪边的水龙头管道大概是和溪水同一水源,何欢站在溪边深吸口气,清甜的水气和森林草地独有的氤氲气息充满她整个身体,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难得有兴趣将手机掏出来拍一拍风景。 看着何欢的背影逐渐消失,何苦何求都默契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何欢不在时,她们之间相处的模式更多就像多年的老友,闲散随意而轻松。 但当何欢出现,她们总是自动调整了自己在三人关系中的定位,变成站在同一边的家人和姐姐。总把何欢当成小妹妹,这让她们的相处氛围中总是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宠溺与爱。 这种爱很复杂,和她们的经历一样,如姐如母,而在某人心中,好像也日益掺杂了别的爱意。 “我马上就要回学校了,下次回来前,你和欢欢能进一步吗?”往帐篷中铺着垫子,何求忽然开口问道。 何苦和她一起铺,闻言没说话,将垫子给铺整齐后就直接翻身坐下,将脑袋搁在膝盖上。 “谁知道呢?但是我也不想那么着急,我和欢欢还有很多时间。”何苦从来没有对何求隐瞒过她对何欢的心意,说完又有些忐忑地挠了挠头。“我是怕吓着她。” 何求跪坐着翻了个白眼,在何苦肩膀上锤了一下,她是旁观者清,早就把她们给看穿了。 “你们两个也就缺那临门一脚了,你还怕吓着欢欢,我看欢欢说不定比你还勇敢。” 何苦被她一噎,心中一阵波涛起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结束这个话题,转去瞪她。 “怎么你这中国话在国外一点儿没退步呢!”还是这么伶牙俐齿的,让何苦相当郁闷。 何求故作无辜地摊手道:“我记性好咯。” 不过她虽然这样说,倒不是真的这样,当年她做了耳朵的手术,恢复左耳的听力时,医生特意选择了用她熟悉的汉语来做引导。而且这么多年养母也没放下对汉语的学习,在家她也时常和何求双语交流。 那时候有个很优秀的留学生志愿者姐姐充当翻译进行辅助工作,那个姐姐是心理系的学生,经常给她将生动有趣的心理学故事,在她心底埋了颗种子,于是她大学时也果断选择了心理学。 两人玩闹归玩闹,但在何欢提着大半桶水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将帐篷彻底收拾好,中午要做的食材也都挑了出来。 何苦上去迎接,两人一起把桶提到桌边。 “等会儿我给你们卷寿司!”此时还为时尚早,她们决定先去附近逛一逛,离开营地时,何求不忘告诉她们午饭的安排。 对于吃什么何欢向来没有意见,寿司她偶尔也吃,只不过没有吃到过什么特别惊艳的罢了,对于何求做的寿司,她还保留着一些小期待。 营地附近有一片草场,里面养的就是梅花鹿,十块钱门票就可以进去和鹿玩,还可以用景区提供的一小包草料喂喂鹿。 总得说就是来都来了,她们怎么会不进去看看呢,何欢在广东时去过一次动物园,印象里只有河马的嘴很大,长颈鹿的脖子很长,以及骆驼真的很臭以外再没有其他。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一个不常见的小生灵,何欢觉得取这个名字的人真是有才极了,如果让她第一个发现,或许小家伙们就要叫斑点鹿了。 有一只到何欢腰部的梅花鹿优雅又温顺地向她走过来,到她面前时,弯着脖子鞠了个躬。何欢惊奇不已,连忙将手中的草料喂给她,还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你长得真好看呢。” 小鹿似乎听懂了何欢的夸赞,快乐的嚼着草料,抬头看着她,往她怀里拱了拱。何欢受宠若惊,笑得眉眼弯弯。 在她身边不远处是何苦在和一只鹿相互对着鞠躬玩,一人一鹿,你来我往,乐此不疲,一旁的何求看得哈哈大笑。 何欢看过去,不知怎么想的,悄悄摸出手机,将这个可爱的瞬间留了下来。 第15章 午后 何欢一向不喜欢也不擅长体力活动,像登山这样的体验,除了大学时学校组织的一两次登山扫墓以外再没有别的。 总结就是山很青,水很蓝,空气很清新,但无论如何也激不起何欢的动力,她也都是提着一口气,咬牙跟在队尾。 这种对山的畏惧感延续到现在,三人从鹿园出来看着时间还早,决定爬到最矮的那座山的山顶,据何求估计,来回只需要一个小时。 何欢默默心想自己恐怕得让这个时间延长几分钟了,虽然没说话,但三人走了大概十分钟,她落出的那点距离,已经让何求何苦了然于心了。 “欢欢爬累了?” 鹿鸣山这一带主峰大多是台阶,但低矮的侧峰为了更有体验感,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许多都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山间小径,踩在落叶之上行走,偶尔甚至还需要手脚并用。 何苦下来两步拉她,将她扯到自己身边稳稳站好,何欢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眼看着上面的何求叉着腰大气也不喘一个地冲着她笑,何欢也不知道哪儿窜上来的劲,反客为主,咬牙拽着何苦就低头开始爬。 何苦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一个趔趄。 “我还能爬,冲啊!” 明明刚刚起步没多久,何欢这幅鼓足干劲的模样,活像马上就要登顶冲刺一样,让何求何苦忍俊不禁,却也配合着她往上爬。 终于,在何欢腿肚子里储存的最后一丝能量即将被耗尽前,终于被两人连拉带拽地扯上了小山顶。这一路连爬带笑的,一顿折腾之下,饶是经常爬山的何求都喘了半天气。 缓过劲来,三人坐在一块平坦的石顶上向下眺望,就算只是在一座并不算高的小山顶上,能看到的东西也远比在城市里能看到的多得多。 树林、公路和零星的房屋,远处的村庄与城市的轮廓好像和晴朗的蓝天连在一起,何欢觉得世界真是宏大,人类真是渺小。 何欢身侧,何苦忽然笑出声来。 “你们说,此时此刻会有别人知道我们坐在这里,正在看着他们的生活吗?”这个时间点这座小山很平静,她们一路爬上来并没有遇见几个人。 何欢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她笑起来:“可能会知道有人,但不知道是我们” 何求也加入话题,她嘴里应景地叼着一根草,凝目看看远方,轻松又快活地向后一倒。 “谁知道,不过这里风景这么好,可能几百年前就有人喜欢躲在这偷懒呢。” 何求做的寿司出乎意料的好吃,何欢有些纳闷,分明材料都是自家带的平平无奇的海苔片、白米饭还有酸萝卜黄瓜和火腿,但为何裹在一起就变得好吃起来。 显然,何苦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吃完第一个,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何求,放什么秘制酱料了?” 何苦觉得秘密应该就在酱料里,但是扒拉半天,好像除了沙拉酱烧烤酱以外也没发现什么别的东西。 何求的大波浪长发被她在脑海束了个高马尾,面对何苦的探究与何欢的惊讶,她一撩发尾,一脸神秘,得意洋洋道:“这可不能告诉你,独门秘方。” 何苦瘪瘪嘴,绘声绘色地模仿她的损样:“这可不能告诉你。”学到了精髓,如出一辙的欠揍。 何欢偷摸看着,在心里暗笑,同时不声不响地往嘴里塞寿司。不得不说刚刚那点运动量已经达到了能让她觉得很饿的地步,寿司太好吃,她一时间也没心思看热闹,专心吃去了。 吃饱喝足以后的首要选择,当然是在如此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睡个大觉。何欢今天食量惊人,几乎一半的寿司都进了她的肚子,再懒洋洋地躺在两人中间,一动也不想动。 本以为换了个地方,又是头一次睡在帐篷里会睡不着,但显而易见何欢的担心是多余的。自己舒舒服服地躺下,入睡前的最后一点儿记忆是隔壁帐篷的大金毛在叫,似乎是在扑蝴蝶,叫得格外兴奋。 第16章 再次醒来已经将近黄昏,何欢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整个身子骨都好像被重新拼接过,前所未有的爽利。 环顾一圈,帐篷里只剩她一个了,摸过手机一看吓了一大跳。两点睡的觉,现在竟然已经五点半了,何欢简直难以置信,拉开拉链将脑袋挤出去。 “哟,小懒猫睡醒了?” 夏末白天也长,何苦坐在正对着门的地方串着串,一眼就发现何欢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笑着停下手中动作。 何欢连忙钻出去,套上鞋,边给自己系鞋带,有些惊叹:“你们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呢!” 美好的休闲时光竟然被她一睡就睡去三个小时,真是有点可惜。 “我们也刚醒没多久。”何苦往隔壁努努下巴。“被旁边的狗给叫唤醒的,你睡得这么香,又没什么事,叫你干什么。” 何欢是真没听见,别说狗叫,恐怕就是地震了她也醒不了。扎起马尾,何欢舀了瓢水认真洗手,想着她的睡眠质量真是越来越好了。 “球球呢?” 保温箱里的冰块差不多刚好化完,肉也解冻的差不多了,何苦已经把食材分装好,只差往上穿了。何欢也搬了个马扎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帮人遛狗去了。”想起这件事,何苦还是觉得好笑。“她本来是去理论的,结果牵着那金毛回来了,说她一看见那虎头虎脑的样起床气就没了。” 何求被吵醒连头发都没收拾,本来看上去气势汹汹的过去,何苦还没来得及跟着去看看情况,那边又牵着狗回来了,人比狗看着还精神。轻飘飘丢下一句去遛狗,就没影了。 何苦将穿好的五花肉放到盘子里,忍不住感叹:“球球这性子和以前比真变了不是一点半点。”说实话,她最近无比感恩老天爷,幸亏何求遇到了好的家庭,不然她的整个人生轨迹都会不一样。 “是啊,真好”何欢也深有同感,拿起鸡爪握在手里,轻轻吁了口气。“现在她耳朵也好了,还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妈妈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何苦侧头看她半晌,笑起来:“妈妈知道的,而且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啊。” 何欢被她感染,也笑着点头,手中扁头的铁签试探着穿鸡爪,却总不能成功,不是戳到骨头,就是穿破皮肉冒出来。试探了半天,还差点扎住手。 何苦手上串着五花肉都不带看一眼,倒是一直留心着何欢的动作,见状立马将鸡爪抢过来,又拿了几片给她。 “鸡爪不好穿的,小心手,你来穿这个。” 她说着不好穿,但已经被何欢戳出好几个窟窿的鸡爪在她手里却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没有碰见任何阻碍,一扎到底。 何欢看得眼睛都直了,佩服的无以复加,在她心中何苦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什么都会。但是她知道这样的全能背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辛苦。 “何苦,你真厉害。”何欢生疏地穿着手中的土豆片,还是忍不住夸赞她。 低头又拿起另一个,何苦笑起来:“这都是孰能生巧,之前我在烧烤店兼职的时候,最快一个下午能串好几百串,连老板都甘拜下风。” 她语气轻飘飘,还带着几分自豪。虽说过得颠沛流离,偶尔也有些辛苦这不假,但她也从中学到了太多东西。如今看着何欢眼中明显的心疼,何苦觉得自己这些年做得最对的事就是没有停止找她。 何求不知道拉着狗去哪儿遛了一圈,旁边的狗主人应该也是想过过二人世界,不着急找狗。她们东西都串好了,正准备生火引木炭,一人一狗才回来,搞得一身狼狈。 “这是从山坡上滚下来了啊?”何苦正蹲在烧烤架边努力呵护冒出来的火星子,瞧见何求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不怪她这么说,何欢站起来去给何求拍灰,发现她帽子里还兜着树叶,尽数给她摘出来。旁边的金毛吐着舌头围在何欢脚边蹭,它看上去倒是一点不脏。 “怪不得人家全名叫巡回猎犬,这真是有活力。”何求累的气喘吁吁,爬山都没这么累,看来还真有可能是滚了一遭。 招架不住这个小祖宗,何求给人家牵了回去,提了袋橘子回来了。 “你们动作好快!”何求缓过劲,一眼就看见桌上整整齐齐放着的串,羊肉、五花肉、鸡爪等等,应有尽有。何苦已经把它们都腌上,看上去就能闻到到烤出来的香味了。 “那当然啦,可不得让我们球球一回来就直接开烤啊。”何苦揶揄她,手中不听扇着已经开始有烧着趋势的炭。“回来的还是早了,火还没着呢。” 何求显然玩饿了,洗完手就火急火燎地捏起一个中午剩下的寿司丢进嘴里,还不忘过去虚晃何苦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静电,她身上的细叶子还没摘完,何欢执着的跟在她屁股后面替她摘,何求一开始还没发现,直到踢完何苦一回来,差点把何欢撞地上。 “还在摘呢?”何苦哑然失笑,又觉得何欢可爱,于是双手捏着她的脸,揪一揪。“你怎么这么可爱呢欢欢。” 第16章 归期 何苦很早就开始学做饭了,大概是在小学五年级能彻底够到灶台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孤儿院里正常孩子少,义工也不多,很多时候妈妈做饭忙不过来,大夏天也要闷头在不怎么透风的小厨房里待好久。 何苦看在眼里心疼她,就主动请缨帮她做饭,妈妈并不阻止,让她学着从做简单饭菜开始。比如辅食,或者有糖尿病之类的特殊孩子吃的饭菜,没什么技术含量,也方便上手。 头脑灵活又喜欢动手,经过多年的锻炼,何苦基本将妈妈的衣钵继承了个七七八八,厨艺确实是很不错。不说什么八大菜系满汉全席,家常菜什么的还是信手拈来的。 她烤出来的烧烤当然也香得掉舌头,焦黄喷香的肉串滋滋冒油,孜然锦上添花,肥瘦相间的肉,纵然有肥的也脆得丝毫不腻,何欢何求只顾着吃和竖大拇指,把开头那几串全干下去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夸赞。 “何苦,你真是屈才了,去欧洲开一家,绝对称霸整个欧洲!”何求夸人总是这么毫不吝啬,对着何苦猛竖大拇指。 何欢也赞同得不能更赞同,她真的很喜欢吃烧烤,只是来花源几年了也没找到家特别合口味的。 “何苦,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太厉害了。”这位显然也是一个夸夸群群主。她立马倒了杯刚买的冰可乐递给何苦,嘉奖她的辛苦。 何苦除了最开始尝了尝味道,最开始那几串都没吃,拨弄两下炭火,嘴角挂着笑,手中刷酱动作不停,她笑道:“行,但是为了别让欧洲的烧烤师傅都饿死,我还是不去了。”说罢看了一眼何欢,又递过一小把晚熟几分的猪肉。“来,何师傅特供,请两位小姐好好享用。” 天气不算热,但守在炉子面前还是相当有温度的,何苦穿着短裤短袖,手里拿着眼镜店发的小扇子,扇扇炭又扇扇自己,但还是免不了出一脑门子汗。 何欢吃了串五花肉,甜甜的,有点像奥尔良烤翅的味道。她把空了的竹签子攥在手里,看着专心致志的何苦,天还没完全黑,何苦的脸随着她的动作忽明忽暗的,看着就让人很安心。 不过看着看着,何欢就把还没吃完的串放到盘子里,起身去了帐篷侧边,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上拿着条浸过水的毛巾。 何苦正和何求讨论着什么,又分心琢磨接下来的串该洒什么料,忽然打斜后方伸来一只手,接着就是一阵湿润的清凉。 “炉子太热了,擦一擦能凉快很多。”何苦转过头来,何欢认真地说,手上动作不停,将她额头上的汗轻轻拭去,接着把打湿过的毛巾递给她。 何苦立刻接过来挂在脖子上,又冲她笑一笑,语气轻快:“谢谢欢欢~” 何求□□了口串,揶揄道:“还是我们欢欢贴心呐。” 与城市的喧嚣不同,夜晚的森林没有霓虹灯,也没有音乐和人声。来露营的人不多,可能大家也都是来寻求一份静谧,所以除了偶尔响起的几声狗叫以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吃完烧烤没过多久,在何求的提议下,三人又沿着步道上山,爬到了一处很适合观星的平台上,宽广的草地稀稀拉拉躺着几个人。 “今天星星真多,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何欢照旧躺在两人中间,夜幕中点点繁星闪烁,很美,也很自然。盯着一颗看上许久,真的能看出它在一闪一闪。 何苦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身心全然放松地欣赏眼前美景:“老祖宗的经验那肯定靠谱的很。”长长吁了口气,感叹道:“好久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星星了。” 何欢也是这么想的,事实上她已经忘记上一次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了。她总是低头看脚尖,很少抬头看天空。 “真舒服,我都快睡着了。”何求刚刚上山还一路嚷嚷着吃得太撑走不动,爬上来看来消化了不少,刚刚好吃饱喝足,小风一吹,人都美得直犯困。“听说西藏的星空非常美,等我下次回来我们去看看吧?” 第17章 何求想一出是一出,有时候甚至都不用等下一次,说走就走了。 “好啊,我也很想去西藏看看的,听说那里很漂亮。”何欢也很向往西藏,从初中在地图册上见过以后,她就一直很想去看看。 “去年我有个同事去了,她说西藏的人死了都会被抬到天葬台喂鹰,赤裸地来,赤裸地走。”去年她还在汽修店,那个小姑娘辞职以后带着自行车说走就走,在西藏待了快一个月,还给她发了很多照片。 “感觉这样也很好啊。”何欢想起来她曾经看过的书,内蒙草原上好像也有某些地方保持着天葬的传统,只是不知道是喂了鹰,还是喂了狼。“人最后都是要回家的。” 说完,何欢就安静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何苦知道她说的家在哪里,偏头静静看着她,她觉得何欢一点都没变,还是骨子里那个她。这也让她每每更加后悔,没有早点去接她。 并不是每一个完整的家庭都会带来快乐,这一点她深有体会,但她此前还心存幻想,毕竟何欢当年被带走时,那家人看上去真的很喜欢她。 可是她又错了,这么多年何欢还是没有变得快乐,更没有小时候的轻松。 当时被收养的孩子并不多,除了何欢何求,只有两个身体稍微有些缺陷的男孩,比她们大不少,但当年就不熟悉,何求早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不过之前偶然听妈妈提过,那两个孩子好像也很早就辍学打工了。 何苦又转眼看向星空,内心轻轻叹息,或许真的只有抱团取暖才是最适合她们的吧。 从鹿鸣山回来就意味着离何求的归期不远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作为假期来说确实不算短,但随着何求回奥地利的日子将近,何欢越来越舍不得,几乎是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 “何求,还有一个星期你就要回去了。” 何欢的分离焦虑有点严重,在那天中午得知何求定了九月底的机票离开时,她几乎一整个下午都不在状态。 晚上她躺在何求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下巴搁在她肩上,不舍地小声嘟囔。何苦躺在何求另一侧,三个人放着好好的床不睡,非得都往地上挤。 “我也舍不得。”何求任由何欢抱着,叹了口气,右手无意识地将何苦的手上下抛接着,有些难过道:“这次拜托老师延长了快半个月的假呢。” 何求回国一趟也不容易,她跟的老师很厉害,学业任务很重,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都会很忙。一向轻松乐观的她也有些低落。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春节我努力争取再回来。” 她这样一说,何欢又生怕她为难,毕竟何求还在上学,还是学业最重要。她连忙整理心情,安慰起何求来:“没关系的,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还是以你的事为主,你可是有大出息的。” 何欢说得可是肺腑之言,何求学习好,她与有荣焉,只是说出来有些老气横秋的,显得像奶奶辈的,逗得何求何苦齐齐笑了起来,还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你们笑什么嘛!”何欢向来是个好脾气,她们这样笑她倒是也不恼,只是确实没找到笑点一起笑,眼见何苦汗都快笑出来了,只好佯装生气来打断。 “对不起,对不起欢欢。”其实何苦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本来她也没那么想笑的,但是看见何求在笑她就想笑,越笑越好笑。“哎呦,我的肚子。” 旁边的何求也紧随其后连连道歉,三人一番打闹之下,何欢莫名其妙被换到了中间,满头汗的两人将她挤在中间。 沐浴露的香气淡淡萦绕在她身侧。 之前那略有些伤感的氛围被这一搅和确实也烟消云散了。毕竟离分别还有一周的时间,这也代表还有一周的欢乐。夜渐深,三人不再玩闹,听着彼此交织的呼吸声,渐渐睡去。 第17章 离别 这周的每一天晚上睡觉前,何欢闭着眼睛,挽着何求的胳膊,内心都在幻想着,今天就是何求在这待的最后一天,明天起床,她就要离开了。 但第二天起床时,仍见睡得四仰八叉的何求在她身边,还有将腿搁在她肚子上的何苦,何欢心中又会升腾起浓浓的惊喜,太好了,今天还不是最后一天。 只是最后一天总会到来,何求是周四上午十点的飞机,何欢没办法送她。她犹豫着要不要请半天假,但被何求看出来,轻轻挠她背心。 “工作重要,我们欢欢可是有大出息的呢!” 何苦在厨房做晚饭,把她们俩赶了出来,何求靠在何欢身边,从侧面搂着她的脖子。说这话时,何求语气很温柔,就和何欢那天一样,似乎真的是在为她骄傲。 何欢也察觉到了何求的认真,转头看着她。何求正温柔地注视着她,眼神里确实是平和的鼓励与支持,她的眼睛太过清澈,以至于何欢都能从中看见自己的小小倒影。 她没有再说话,但何欢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她们这样的家伙能努力长到可以养活自己的年纪,有一份工作,确实已经很有出息了。 “你和何苦要好好的,她要是欺负你,记得告诉我,让我来骂她。”何求摸摸她的头,语气中带着宠溺,比起何苦这个混世魔王,她当然还是小小的偏心何欢一些。 何欢点点头,捂嘴偷笑。 其实何求的性格与小时候比变了很多,何欢记得最开始去孤儿院的何求就像个小刺猬,防备心重,偏执又倔强。 何欢何苦费了不少劲才逐渐让她卸下心防,三人建立起坚固友谊之后,枪口一致对外。何求因为耳朵的问题老被取笑,在外面和别的孩子打架,总是何苦冲上去帮忙。衣服裤子扯得乱糟糟地回去,卖软求饶的活总是落在何欢身上。 现在的何求明媚又聪明,包容地看待一切,她半点都不在意曾经分外执着的小缺陷,有自己的爱好和喜欢的事业,何欢真的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又躲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欢欢你别听她的,这怎么临走了还带挑拨离间的。” 何苦端着菜出来,恰好听见何求这句话,又看见偷笑的何欢,放下菜就威胁般地走过去,围裙上的哆啦a梦的笑显得格外欠揍。 何苦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忙着做饭没时间进行一些别的报复,又匆匆跑进厨房里。 今天的送行宴没有做的太丰盛,只是三菜一汤,主食是蛋炒饭。三人围着酸辣土豆丝,茄子煲,番茄鸡蛋汤和糖醋排骨坐成一圈,开了三罐啤酒。 何欢几乎不怎么喝酒,不知道酒量在哪,不过喝两罐没事。何苦偶尔会喝冰啤酒,但酒量不怎么样。何求是一点都不会,但她今天就是要凑这个热闹,圆满仪式感。 “来,干杯!” 何苦第一个举起啤酒,三人火速碰了个罐,冰凉的啤酒入口,满是浓郁的小麦味。何欢抿了抿唇,夹了筷土豆丝。 何求火速扒了一口蛋炒饭,然后又往嘴里塞了筷茄子,最后喝了口番茄汤顺食。吃得她一脸惬意与满足。 “看把你馋的,有这么夸张吗?”何苦给她们一人夹了块排骨,看何求这讨笑样,忍不住调侃她。 何求白了她一眼,煞有介事的:“这不夸张,我吃了一个多月好吃的中餐,再回那个美食盆地,胖的这几斤肯定就又瘦回去了。” 何欢记得自己之前确实在哪看到过,欧洲的食物都各有各的难吃,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同情何求,想着要不要往她行李箱里再多塞几包榨菜。 何苦啧啧称奇,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商机。 “那我这手艺要是到你们那开个中餐馆,不得赚得盆满钵满?”何苦转头轻杵何欢的胳膊肘,笑着开玩笑:“咱们也跟球球一起去欧洲吧,听说那边风景也不错。”很明显她忘了自己那天晚上还在体恤欧洲的烧烤师傅。 何苦说得跟真的似的,让何欢都愣上了一愣,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就是目前来说还不现实,毕竟她们也没那么多钱。 “好啊,那当然再好不过了。”何求自然求之不得,可是过了会儿又叹了口气。“太难了吧,唉。” 她也知道有些事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何苦一如既往地潇洒,笑着吆喝两人夹菜喝酒,劝解道:“想那么远有什么用,慢慢努力,总有一天我们能天天在一起。” 何欢何求觉得她说得对,不再提会引起愁绪的话题,虽然分开了这么多年,但她们依然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在回忆孩提时期往事的时候,那不光充满爱,也几乎是她们人生中最狼狈的时期,有着数不清的糗事。 时而大笑,时而热泪盈眶,借着酒劲把那时候三人同床睡午觉,何苦尿床,一泡尿湿透了三条裤子都事都埋汰了出来。 何苦是又窘又气,但是还没等她收拾何求,她就咚一声直挺挺地趴在了桌上,筷子都被她砸的掉在地上。 两人吓了一跳,意识到她是醉了,无奈地相视一笑,默契地把何求抬进了卧室,塞进被窝里睡好。 第18章 何苦对醉酒有经验,去厨房煮醒酒汤,何欢则端了盆温水,预备替何求擦擦手脸。怕她一觉直接睡到明天早上,擦一擦会舒服一些。 何欢将毛巾拧干,轻轻擦拭何求的脸颊。此时是喝醉了,她本就白的脸都笼罩上了一层薄红,尤其是双颊,像没晕好的腮红堆在那。 何求的皮肤真的很好,她很少用护肤品,回国一个半月吃了不少辣也没冒过两颗痘。何苦还冲她讨要过秘诀,她只臭屁地说是天生丽质。其实她也不知道,最后只能推测是因为她极少熬夜,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最晚十点半之前必须睡觉。 毛巾轻轻擦至她耳后,何欢的目光落到她的左耳上,经过手术的修复与重塑,很难看得出来何求曾经没有左耳。 对于缺失的那些岁月,何欢从前一直都是遗憾的,她从来没有想被人收养过,因此在心底想着,她们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但是看着何求温柔又恬静的睡颜,何欢在此刻也真正释然了,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何求确实得到了救赎,这是她的养家带给她的,与她自己的努力也分不开。 何欢开始真正理解,顺其自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在最好的年纪分别,但同样也在最好的时候重聚。 她更知道,她们能像今天这样团聚在一个小屋里,不光要感谢命运的眷顾,更应该感谢何苦。 “醒酒汤好了。”何苦端着两碗汤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小声叫她。“欢欢,你也喝一碗吧。” 何欢倒是不觉得晕,只是脸有些发烫,接过何苦递来的汤,浅浅一碗,长得像凉茶。何欢浅浅抿了一口,有淡淡的甜味,眉目舒展开,欢欢喜喜一饮而尽。 “好好喝,一点都不苦。”何欢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有点点像金银花露。 何苦在床边坐下,边搅和边笑道:“以前一个朋友教的,味道很正,而且效果好。”说完,何苦又想了想。“你要是喜欢,我改良改良,以后咱当凉茶喝。” 何欢笑起来,和何苦一起轻轻把何求摇醒,又哄着她把醒酒汤一口闷了。何求乖得不一般,酒品是真好,喝完就又倒下去像一滩泥一样不动弹了。 “这家伙,睡得真是沉,被卖了都不知道。”何苦被她整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摇摇头,给她盖了盖被子。 何欢看着她睡得四仰八叉,有些犯难,她在想要不要把何求挪到地上,想和她一起睡,但看她睡得这么香,又不想动她了。 “球球不沉,我们把她抬下去吧。” 何苦瞧了眼站着不动了的何欢,猜测出她内心想法,提议道。而且她想何求肯定也想和她们睡在一起,毕竟是假期的最后一晚了,而且这一个多月她们几乎天天睡在一起。 两个和尚抬水喝,何欢不再犹豫,两人一边偷笑着,一边又很稳妥的把何求抬下去稳稳当当放在中间。 三个人躺在一起,落地扇对着地上吹,发丝被吹动混杂在一起。何欢搂着何求的胳膊,小小出了口气。 “真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何欢情绪依然有些低落,她对何求恋恋不舍,这一个多月简直是她人生中过得最快的一个月。 昏黄的灯光中,一室寂静,何求的呼吸声格外明显。过了不知多久,另一侧忽然传来声音。 “欢欢,球球的打算我不知道,但是我和你是可以永远不分开的。” 第18章 感冒 纵然再不舍,何求还是要坐上飞机飞往大洋彼岸,机场实在太远,不然何苦都想骑着电动车送她。 叫的车还没到,何苦陪她在小区门口等,大街上车水马龙,两个人站在其中,显得很是渺小。但落在彼此眼中,却都是重要的人物。 “回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天天光啃面包。” 何苦别的都还不担心,就觉得听大家的描述,那边的伙食实在是有些不怎么样。何求平时学业紧张,老是用面包牛奶对付,那有什么营养?回来养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长几斤肉,回去再全掉光了。 “好哦,我知道啦,你不是教了我几道简单又好吃的菜吗?回去我就尝试自己做,做好拍给你们看。” 何求非常乖巧地听从了何苦的劝告,抬头环视四周,是十分平常的场景,但她看得很认真,看了一圈,目光最后回转到何苦身上,感叹道: “这次回来,我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何苦看着她,轻轻笑一下,伸手归置她躲藏进衣领的调皮发丝,将之理顺。前几天她突发奇想刚去染了头,将栗色变成了黑色,大波浪照旧,整个人都明媚鲜妍。 “人在家就在,想我们就常回来看看,不过说不定我和欢欢哪天也能杀到国外去,给你个意外惊喜” 低头瞄一眼打车软件,还有一分钟车就到了,现在不算是早高峰,车来得还挺迅速。 何求点头,趁着最后一分钟,主动上前给了何苦一个拥抱。何苦有些惊讶,不过也牢牢将她回抱住,还顺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你真的很了不起。”何求难得在何苦面前收起一幅嘻嘻哈哈的样子,下巴搁在她肩头,凑近她耳朵低声絮语。“谢谢你,姐姐。” 跟何欢一样,何求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叫过她姐姐,上一次听到,还是妈妈去世的时候,葬礼结束她从国外回来,在坟前哭着问,姐姐,这个家是不是只有你和我了? 那时何苦告诉她,不会的,总有一天我会把欢欢找回来。 “小傻瓜蛋。”何苦明白她的意思,眼见一辆灰车打着双闪在身边停下,用力压了压何求的脑袋,松开怀抱。“车来了,走吧。” 何求情绪稳定,平复心情的速度也快,任凭何苦将她的行李箱拎进后备箱,自己钻进副驾,冲着她挥手告别,挤眉弄眼道:“我走啦!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啊,还有,你要勇敢点!” 何苦好气又好笑,故作嫌弃地挥挥手,站在原地目送灰色小轿车汇入车流,在红绿灯处右拐消失不见。 把刚刚拍的车牌号连同车的照片一起发到“三只河豚”里,何苦转身戴上头盔,骑上小电驴,开启接单模式,松垮穿着的蓝外套随着主人帅气的驰骋而飞扬起来。 将离别的淡淡愁绪甩在脑后,又是新的一天,大家又开启了新的生活。 何求离开后没几天,夏日的尾巴就彻底在这座城市消失的无影无踪。与春天相比,花源的秋天有点漫长,空气里的温度降下来,何苦对水温的要求便也没那么高了。 何欢也结束了每天中午偷偷跑回家烧水的工作,庆幸又光荣,一次都没被发现过。 夏秋交替,气温起伏不定,人便容易生病。不知道是坐小电驴上班时吹了清晨的风,还是洗完澡出来被冷空气激了后颈,何欢有点感冒。 这天吃晚饭时,何欢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碗饭吃了半天也没见少,看上去有些蔫蔫的。何苦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 “怎么了这是,感冒了吗?” 何苦迅速扒拉完碗中的饭,伸手摸了摸何欢的额头,有些细汗,但温度还好。仔细回想着这几天的天气,追本溯源,何苦有些懊悔。 “肯定是前天早上吹风了,怪我,应该上来拿外套的。” 何欢鼻子已经开始堵了,说话带着瓮气。 “我觉得应该是在公司午休的时候着凉了,前天早上也不冷嘛,你都没有穿外套。” 她也想起前天早上。两人前一天晚上在家看了部恐怖片,何欢胆子小,就算全程捂着从指缝看完,某些画面也让她一夜辗转。 如果不是有何苦陪着,选电影的时候她压根就不会往恐怖片上面瞟。何苦自己胆子也不是很大,但有人一起她就不会害怕。 最后何苦在她身边呼呼大睡,她干瞪眼到半夜三点,记起从前看过的某本小说里说鬼过了三点就不能自由活动,心中稍感安定,才渐渐睡去。 结果就是第二天睡过了头,偏生何苦也睡得分外香,两人都没听见闹钟,差点迟到。风风火火赶到楼下,何苦摸了摸胳膊,感觉何欢可能会冷,想上楼去拿衣服,又被何欢活生生扯了回来。 “你那小身板还和我比吗?从小就三天两头感冒的家伙。”何苦将碗推到一边,起身替何欢翻找药物,对她的病因不再追究,但打定主意在加衣服这件事上以后再也不听她指挥了。 依稀记得自己带过来一袋子药,那药还是去年流感的时候买的,有些不知道过期没有。何苦从箱子里翻出来,认真查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 何欢就坐在桌边,双手撑着下巴往那看。她没什么胃口,一碗饭算是吃不完了,索性也推到中间,和刚刚那只挨在一起。 一绿一蓝两只画着小狗的胖嘟嘟小碗,一只干净得像没用过,一只盛了半碗饭,也好像没吃过一样。它们挤在一起,用漆黑的芝麻小眼看着主人的一举一动。 “这个药很好,我上次的感冒喝了两包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何苦比对完,发现没有过保质期,高兴地拿出一包,边甩边往桌边走。“这个比三九要苦一点,但也还可以。” 第19章 何苦撕了包装冲水,何欢将它拿起来看,荆防颗粒?这倒是个稀罕药,她从未听闻。一般感冒她都是喝三九,在广东时基本都喝的凉茶,再没试过其他的。 何欢对于吃药并不排斥,除了偶尔吞片剂会卡嗓子眼,其他的都无所谓,中药也能捏着鼻子咕嘟咕嘟往下灌。 “温度刚刚好,来,一口闷掉。” 何苦惯会照顾人,从小到大都是院里的喂药担当,多的时候每天负责给上十个孩子冲药,追着她们满院跑。 近两年妈妈吃药也多,何苦渐渐试出来最合适入口也是最能将颗粒化开的冲法,没想到这才不久就要给何欢提供这项服务了。 何欢道谢,接过药瞅了瞅,黑漆漆一杯,药香已经扑面而来,让人安心的味道。她喜欢中药味,每次去药店都要磨蹭一阵。 光靠闻的,这药似乎不至于苦到哪里去。 心里嘀咕着,何欢屏住呼吸,仰头一口一口平稳地将药咽下,喝得一滴不剩。 没忍住眯了眯眼,何欢将杯子捏在手里,下意识缩了缩舌头,克制想要干呕的欲望。 这药苦倒是不怎么苦,但是有些涩,喝过以后半个舌头都是麻的。 “张嘴。”何欢正眼泪汪汪的缓解唇齿间的难受,忽然有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何苦塞进嘴里,舌头一撩,何欢发现是一颗硬糖,还是草莓味的。 糖不大,何欢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卷住用力嘬了嘬,一股浓郁的甜意立马让她分泌出口水来抵御麻木。 正抿着,刚刚喂完糖就匆匆离开的何苦又回来,递给她一杯水。何欢低头一看,才发现攥在手里的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顺走了。 喝了口温水,甜意被冲淡了,但苦涩也随之被咽下,何欢觉得味觉回来了,舌头又恢复正常了。 “不苦了吧?”何苦笑着摸了摸何欢的脑袋,让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点头道:“草莓味的,你哪儿来的糖呀?” 何苦掏了掏兜,又掏出一颗来,眯着眼想展开小小的糖纸看清上面的字。 “今天早上碰见个女孩儿低血糖,去便利店随便拿的,好像是外国牌子,好吃吗?” 原来何苦自己还没吃过啊,何欢一顿,本想凑过去和她挨着一起看,又想起自己的感冒,害怕呼吸之间把病毒传给她,便伸手讨要来。 她研究了一会儿,英语毕业多年已经退化完了,所以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不再思考,何欢抬手便将包装撕开,塞进何苦嘴里。 “好吃的,草莓味很足。” 何苦也细细品味半晌,心想真是贵有贵的道理,她早上慌慌张张冲进便利店随便摸的,一盒六块钱,只有七八颗。 剥了一颗给那个女孩,又给了她几颗,何苦就揣回来两颗,如果不是见何欢苦得龇牙咧嘴想给她找甜的压一压,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两颗糖。 将糖压在舌下,又把何欢赶去沙发上坐着,何苦系上围裙准备去洗碗。以往洗碗的活都是何欢抢着干,但今天她是病号,何苦说什么也不让她碰。 何欢闲不住,跑到墙边把昨天买的小哈密瓜搬出来,坐到沙发上开始削皮。幸亏果盘和水果刀就在茶几上,何苦想拦也拦不住。 等何苦洗完碗,放在一边控水时,忽然打斜边伸进来一截白晃晃的手臂,扎着鲜黄的哈密瓜冲她摇。 何苦一偏头,就看见何欢的一张笑脸,她自己也在吃,腮帮子鼓鼓的,说话也含含糊糊。 “唔,好甜……吃了糖都这么甜。” 低眉看了一眼何欢拿着叉子的手,何苦嗷呜一口咬掉上面的黄色块块。 嗯,真的很甜。 作者有话说: 随缘更新 第19章 新人 晚上睡觉时,何欢又抱出了那套已经收进柜中的被褥,是何求在时铺在地上的那一套,她走后何欢就洗好放起来了。 等何苦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何欢已经将地上的小窝铺好了。何苦有些猝不及防,傻傻愣在原地,胳膊都杵在脑后不动了。 “欢欢,怎么把地铺铺上了?” 何苦莫名有些惶恐,难道欢欢不想和她一起睡了?何苦自我反思起来,担心是不是最近太累晚上睡得太死,有打呼噜? 感冒药好像都有催眠功能一样,还不到十点,何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不过她还撑着眼皮子没睡着,就是为了给何苦解释。坐在地上,何欢将脑袋搁在床边,抬头看着她。 “我感冒了,一起睡会传染的,这几天我要睡地上。” 原来是因为这个,何苦微微提起的心骤然一松,觉得这都不是事,脱鞋扑坐到何欢身边,宽慰道。 “这样啊,那你去床上睡,病号怎么能打地铺?”何苦见何欢已经快困得神志不清,也不准备劝说她什么是风寒不会传染。默认了她的举动,但还是想把她哄到床上。 何欢困得五迷三道的,闭着眼睛摇头,为了表示决心,直接回身往后一倒,大被蒙过头开睡。 何苦哭笑不得,无奈摇头,只能将枕头放正,又把何欢的脑袋挪到枕头上放好,拉好被子。点亮小狗夜灯,还卧室一片昏黄的安静。何苦带上门,到客厅吹头发。 她是来花源不久后剪的头发,算起来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本来还扎不起来的头发长了很多,刚好一根小揪揪扎在脑后。 暖热的气流打在后颈,何苦舒服地缩了缩脖子,伸手捋着头发。她和何欢的沐浴用品是一样的,两个人的香味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何苦笑了笑,故意做几个搞怪的动作,看着镜中人龇牙咧嘴。吹风机的动静停下后,屋内格外寂静。何苦的动作也随之停下,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面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的表情平静又淡然,眉宇间是过尽千帆般的从容,不过她的内心依然鲜活。伸手摸了摸那个人鼻梁上的疤,何苦轻轻笑起来。 “继续加油啊。” 那包药效果很到位,一晚上何苦都没怎么睡,隔几十分钟就起来摸摸何欢,担心她忽然烧起来。不过幸好,药吃得及时,何欢的抵抗力也不错,她一直睡得很安稳。 最后一次摸的时候已经到了清晨六点,何苦决定不再躺回去,起床去煮皮蛋瘦肉粥。又洗了黄瓜和番茄,准备炒两个清淡点的小菜。 她在厨房红红火火一顿发挥,一切准备就绪,整个客厅都弥漫着食物的香味,何苦相当满意自己的作品。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七点了,便去叫何欢起床。 从九点半睡到七点,将近十个小时,何欢都如同泥巴一样沉沉睡着。她睡觉很乖,昨天何苦是怎么摆的,她今天就还是什么样。 在何欢身边坐下,何苦撑着脑袋看她,天光大明,今天是个晴天,小狗夜灯的光已变得稀疏。外界更加明媚的自然光照进来,屋内很亮。 何欢今年二十五岁,但何苦还能从她脸上看见她五岁时的样子,其实她没怎么变,好像等比例放大一样。眉眼淡淡,一双眸子葡萄一样晶莹,里面永远蕴藏着最美好的东西。 她视何欢为最亲密的家人,分隔的这么多年,她自己没有变过,也坚信何欢不会变。因为她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人,恋旧又固执,体验过的爱,怎么样都会想牢牢抓在手里。 何欢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七点的闹钟响了。 “小懒猪,起床啦。”闹钟响了好几声,何欢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却没有摁灭闹钟或者起床的打算。 没办法,何苦只能亲自出手,捏了捏何欢的脸。 她下手很轻,何欢只能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拂过,挠痒痒似的。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舒服得何欢全身骨头都酥了,头昏脑涨的感觉也没了。有些迷糊地睁开眼,何欢下意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拳杵到何苦脸上。 …… 神清气爽但满脸愧疚的何欢拉着狼狈捂脸却暗自偷笑的何苦出了卧室,又被何苦反客为主地回扣住手,带到餐桌边坐下。 “昨晚睡得怎么样?” 何苦将两盘菜端出来,又返回厨房盛粥。坐着醒了醒神,何欢趁此机会去刷牙,含着牙刷靠在门边,目光跟着何苦转。 含糊地应声,何欢点头,表示自己睡得非常好。 自从何苦来了以后,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几乎没有再出现过入睡困难的情况。尤其是昨晚,在药物的加持之下,甚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何苦甚是欣慰,两人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顿早餐,二人达成一致意见,今天何欢打车去上班。两个人一拍即合,其实各自“心怀鬼胎”。 何苦是不想让何欢再吹风,何欢是注意到何苦眼底的乌青,猜测她昨晚一定没睡好,想让她在家补觉。 今早没那么冷,但何欢还是被迫穿上了外套,揣上保温杯和药才出门。 到公司椅子还没坐热,何欢就被部门主管张红叫到办公室去了。何欢进公司几年了,一直是个小透明,主管除了年终考核走过场,几乎不会和她有交集。 第20章 一颗小胆惴惴不安,敲敲门,里面的人道一声请进,何欢沿着门缝进去,反手将门带上。 “小何,来了。”张红看见何欢进来,扬声招呼她,又对她指了指坐在凳子上的两个人。“这两个是咱们部门来的新人,这两个月你带带她们。” 何欢的注意力被转移,这才发现原来办公室不光只有张红,旁边还有两个人。原来是因为这事,何欢内心悄悄松了口气,那边两个年轻女孩先后站起来,冲她问好。 让她们先出去,张红把何欢留下,鼓励她几句:“你在公司也算老人了,好好带带她们,我看过了,两个孩子性格都不错。你胆子放大些,让她们多看多做,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一向雷厉风行,做事绝不拖泥带水的张红在面对何欢时说话总是会稍微轻一些。内心有些无奈,这个孩子好像她女儿似的,胆子小,大点声气就能把人给吓着,缩得鹌鹑一样,也不知道是在怕些什么。 何欢点头应下,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不忘回张红一个微笑外加一句谢谢张姐。 自从上次她睡过头,张红打电话过去之后,何欢就意识到这个主管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现在偶遇她,也可以笑着打招呼,而不是埋头快速走开了。 面对怀有善意的人,何欢也想尽可能热情一点。 走回工位的路上,何欢心头刚消下去的紧张又以另一种形式冒了出来。刚刚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现在是对能否胜任新任务的惶恐。 她们公司规模并不大,一年也招不了几个人,来了的基本都能转正,本来根本不会落到她手里。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张红忽然把人分给她,何欢感到费解。 看着自觉搬了东西到她工位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何欢刚回去,陈玲就在一旁冲她挤眉弄眼,表情很是生动。 “诶呀,时间过得真快,欢欢也要带新人了。” 何欢当时进来的时候公司规模比现在还小,实习生拢共没两个,恨不得赶紧教会赶紧上岗,当时教她最多的就是陈玲。 陈玲虽然只比何欢早进公司半年,但是老早就变老油条了,滑头的很。性格也很吃得开,别说张红,和总经理都能乐呵聊几句。 如今见一向腼腆内向恨不得把自己往角落塞的何欢也被“委以重任”,陈玲心甚慰。 “玲姐。”何欢生无可恋地看着她,双手抱拳一幅拜托拜托的样子,看的陈玲忍俊不禁,将她往实习生那边赶。 “放心吧,你玲姐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两个女孩都是今年刚毕业的,两人本来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结果一看,这给她们分的领导姐姐脸比她们还红,说话也细声细气。两人相视一笑,乐起来,看来这是遇到社恐了。 不过何欢没用多久就将心底的紧张压了下去,对两个新人了解了大概。她们俩都是本省一个一本毕业的,一个叫江灿,一头蓬松的小卷发,看上去很活泼,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和何欢交流。 另一个叫徐清瑗,戴着眼镜,柔顺的黑色长发用夹子盘起来,显得严谨又专业。觉得她盘头发的手艺太好,何欢多看了几眼。 与两人浅谈几句,何欢心中有些感叹,现在的市场竞争真是激烈,明明这样的岗位几年前还无人问津,如今竟然还有转正名额限制,招来的人学历也这么不错。 这让何欢内心生出一丝危机感,打定注意一定要更负责些,认真教,争取让她们留下来。 第20章 加班 几乎一整天,何欢都在带她们适应环境,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走一圈认认部门,再隔空介绍介绍领导,一个上午也就过去了。 何欢把自己肚子里对公司的那点了解一股脑全倒了出来,知无不言,中午带着她们去食堂吃饭,小声让她们避开大家公认极难吃的菜。她们的饭卡还没到位,午饭是何欢请的,还每人附赠一瓶小饮料。 江灿接受良好,高高兴兴地拿过去,嘴甜道谢:“谢谢欢欢姐!”而徐清瑗则显得有些腼腆,但也知道何欢不会要她们的钱,也道了谢,坐下安静吃饭。 整个午饭期间,都是她们俩听着江灿说话,何欢有些惊叹,她从没遇见过这么活泼的话痨,一中午嘴没停下过,却偏偏让你觉得一点都不烦。 中午时何苦给她发微信,督促她喝药,何欢本来都快忙忘了,吃完饭看见消息想起来,乖乖喝完药,还把残留了一点渣渣的杯底拍给她看。 “真乖。”何苦的回复很快,是夸奖的语音,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像是在吃饭。 何欢知道她不会乖乖待在家,恐怕睡了个回笼觉就跑外卖去了,果然,何苦没一会儿就主动招供,给她拍来一段视频。 “欢欢,你看万达楼顶,好像在修空中餐厅,等它修好了我带你去吃啊!我听人说在上面看夜景可漂亮了。” 视频起初有些晃动,一闪而过的是放在电动车座椅上的盒饭,何苦反着坐了个尖尖,拿座椅当桌子,仰头给她拍空中餐厅。 但何欢对空中餐厅不那么感兴趣,她只想看看何苦中午吃的什么。 定格好几次才截住那个画面,何欢辨认许久,发现有三个菜,其中还卧着个鸡腿。何欢心安了,起码今天她没有随便对付。 何苦很多时候回家都像要饿死了一样,以最快的速度麻利炒好几个菜,然后就坐下开吃,经常三分钟就能吃完第一碗。吃到第二碗时才细嚼慢咽起来,开始和何欢聊天谈笑。 这时候,何欢往往才刚动几筷子。 何欢自己胃就不是很好,不能吃太辣太冰,何苦虽然现在看上去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但何欢就担心她把饥一顿饱一顿把胃饿坏了。 叮嘱的时候何苦总是笑着好好地应下,结果一跑起来就完全忘记了,眼前只有闪烁着补贴的订单们,晚上回来照样吃得如狼似虎。 “好哦,你好好吃饭,注意安全。” 和何苦聊天时,何欢脸上总是带着放松的笑意,她自己都没发现,但有人看在眼里。不远处,江灿本来准备去找何欢问个东西,结果刚起身,看见何欢放下手机的表情,又默默缩了回去。 “诶,瑗瑗,你看欢欢姐的样子,像不像是坠入爱河了?”江灿小表情丰富,悄声和徐清瑗八卦,越发觉得这个上司很有意思。徐清瑗往那边看一眼,很快就将眼神收回来,笑了笑道:“欢欢姐的私事,咱们就别瞎讨论了吧。” 江灿也是一时好奇,知道这样不对,立马闭嘴,假装拉上拉链,不再言语。 带新人是一项任务,但自己的活也是分毫不会少。所以理所应当的,何欢今天加班了,临近五点,看了看手中的工作,还有两件急活。 以她的性子,有事挂在心头,就算回家也待不踏实。两个实习生本来想留下帮忙,但被她赶回家了,公司里除了财务部门,便没几个人在了。 想了想,何欢给何苦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边有些嘈杂,但没有熟悉的呼啸风声。 “怎么啦欢欢,提前下班了吗?是不是不舒服啊?”何欢很少在工作时间给她打电话,何苦听见铃声,赶紧歇在路边,担心她是忽然身体不舒服。 “不是啦。”何欢连忙解释,然后拍了拍脸颊,叹气道:“不是要提前下班,是想告诉你,我今天要加班了。可能要到七点才结束,你先回家吃饭吧。” 何欢本来有些累,感冒没好,还非得今天加班,她是有一点小郁闷的。但听见何苦略带紧张的关心,她忽然觉得好了许多,话语间不自觉地带了些撒娇的味道,是自然而然的吐槽。 细软的声音,小猫咪一样叽叽咕咕的,何苦倒是松了口气,不是感冒加重就好。 “是这样啊,没事,你忙完给我打电话我就去接你。”对面的何欢应下,电话挂断,何苦还在原地回味。虽然一点都不想欢欢生病难受,但不得不说,带着些娇气的欢欢实在太可爱了。 不过并没有乐呵多久,手机传来的即将超时警报将她惊醒过来,赶紧一拧把手,融入众多同事之中,把外卖箱里高贵的麻辣烫送到它的主人手里。 何欢紧赶慢赶,终于在七点二十的时候完成了工作,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她仰头靠在椅背上,长出口气。 真是好久没加过这么久班了呢。 把文件发到指定邮箱里,何欢关上电脑,急匆匆准备下楼,却发现自己还没给何苦打电话,赶紧又停下脚步。 “何苦,我下班啦!”电话拨过去,何苦几乎是秒接,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可见。“辛苦啦,那你现在可以下来了,我就在老地方。” 何欢本来都想重新坐回去,闻言一顿,惊喜道:“啊?你已经到了吗?”说完,何欢赶紧跑到窗边去看,靠近街侧的透明玻璃,如果运气好没有车挡住的话,是能够看见何苦的。 显然她今天运气不错,没花多久,一眼就看见了何苦。昏黄路灯下孤单的身影,从高处看下去,一切都那么渺小。但那抹影子格外清晰,清瘦的小蓝人正趴着给她打电话。 第21章 耳边传来何苦的声音。 “是啊,我刚到,这就叫心有灵犀。” 何欢将手放到玻璃上,紧紧贴合,将小人覆盖的严严实实。这个一盒牛奶高的小人,是她生活里的巨人呢。 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席卷而来,何欢笑起来,应声道:“你倒数一分钟,我就能出现在你面前啦。” 挂断电话,何欢拿上保温杯就匆匆跑出办公室,电梯也很给力,马上就到了,并且快速到达一楼。何欢跑出去,一眼就看见何苦,然后气喘吁吁地到她身边站定。 “只花了四十六秒诶。” 何苦真的在计时,眼疾手快掐了秒表,笑嘻嘻地和何欢击掌庆祝。爬上电动车后座时何欢还在微微喘息,脸上挂着的笑就没下去过。 何欢刚坐稳,前面的人就转身展开件厚外套,给何欢披上,何欢乖乖穿上,又收到一顶造型与古早雷锋帽颇为相像的厚帽子。 “啊,这么厚的帽子!”何欢震惊,帽子里的绒毛昭示着它并不应该是该在初秋登场的物件。伸手摸了摸,她一时不敢往头上扣。 何苦见她半天不动弹,索性拿过来,不由分说地往她脑袋上戴,帽子比较大,很轻易就将何欢整个脑袋包裹住。 “这是我买来冬天戴的,冬天骑车那风可不是盖的,现在刚好给你这个小病号用。” 何苦解释道,看着小企鹅一样的何欢,她满意地点点头,转回去骑车,不忘提醒何欢坐稳。 何欢裹得那叫一个严实,但当车真的跑起来,风水一样流过身边,有了形状,带走温度。何欢确实一点也没觉得热,而是恰到好处的暖和。 将下巴搁在何苦的肩膀上,何欢看着不断变化的街景发呆,专心骑车的何苦感觉到肩膀上陡增的重量,轻轻笑了笑。 “欢欢,带你去吃好吃的。” 何欢在发呆,耳朵又被帽子裹住,一时没听见何苦说话。何苦见她半天没反应,知道她又神游去了,便不再打扰,径直把她驮到目的地。 车停下时何欢都快睡着了,晃动的身体忽然停下,她恍惚地抬起头。发现这不是小区,而是一家烧烤店。 何苦人没动,翻手摸了摸何欢的脑袋,意在唤她回神,何欢坐直身体,看着闪烁着灯光的“买买提羊肉串”,孜然的香味钻进鼻子,让她清醒了许多。 “何苦,你晚上没吃饭吗?”何欢发消息时特意叮嘱过让她自己先吃的。 何苦摘下头盔,嘿嘿笑道:“吃了俩包子,这不是想着等你加完班带你来吃好吃的,我吃多了不就吃不下了,我同事介绍的,这家店刚开,吃一串送一串。” 这理由倒很合理,何欢点点头,从车上跳下来,等着何苦锁车。顺便将头上的雷锋帽也脱下来,还是有些闷的,她头发都湿了几缕。 搓一搓脸,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何苦身后,向店面走去。这家店开在路边,桌椅板凳许多都摆在外面人行道上,眼下将近八点,正是生意好的时候。 何欢站在原地目送何苦进去问,有何苦以后,她这个社恐出门终于不用担心了。她留意了下旁人的桌子,瞧瞧大家点的东西有没有共性,思忖着一会要多点肉,何苦爱吃,还有烤茄子,也是她的爱。 过了没一会儿,何苦就出来了,喜气洋洋道:“欢欢,运气真好,刚好有空位。” 烧烤店的大姐带她们过去,动作麻利地收拾干净桌子,何欢她们顺势坐下。如今连烧烤店都是扫码点餐了,快捷又方便。 何欢手指微动,正想划拉页面点东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唤她熟悉的名字。 “何苦?!” 第21章 周源 何苦也听见有人叫她,划拉手机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何欢身后,下一秒就难以置信地惊呼道:“周源?你怎么在这?” 何欢也回头看,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不是儿时玩伴,那应该就是何苦后来工作生活中遇见的朋友。 叫周源的女人穿着卫衣和薄夹克,扎了个飒爽的高马尾,她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何苦,很快走近,两人拥抱了下。 “欢欢,介绍一下,这是周源,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自己骑车去西藏的同事。”何苦和她抱完,第一时间便回头向何欢介绍。 何欢站起身,略显匆忙地和周源握了握手,周源笑着看她,眸中透着好奇与惊喜,确认道:“欢欢?你是何欢?” 心中闪过几分茫然,何欢还是点点头。 “你好,我是叫何欢。” 何苦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源便爽朗地往她胳膊上一怼,差点将她怼个踉跄,有些不满道:“何苦,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不够意思了啊。” 何欢有些困惑,大喜事? 下意识看了何欢一眼,何苦摸摸鼻子没说话,得知周源是一个人过来打包的,索性张罗着她坐下,加一套餐具,吃饭的变成了三个人。 点的东西加了些,还加了几瓶冰啤酒,周源也是早早就进入社会,摸爬滚打好些年,外向又健谈。打开冰啤酒,和何欢的橙汁碰杯,她似乎对何欢很感兴趣。 “诶,欢欢,是在花源安家了吗?” 何欢抿一口橙汁,轻轻摇头道:“没有,只是在这边工作。” 周源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何苦用脚踢踢她,问道:“倒是你,你咋跑花源来了?你上个月不还在重庆吗?又不干了?” 她们俩当年是在四川的某家修车店认识的,不过两人都没在那工作太久,半年后就各奔东西了,周源骑行去西藏旅行,她则回家带妈妈治病。 一别也是好几年了,不过二人的联系一直没断,虽然没有太多时间聊天,但三五不时会互相问候问候。 “有朋友在花源,开了个小厂刚起步,喊我过来帮忙。”周源笑着解释,目光还总是忍不住地落在何欢身上,像看什么稀有宝贝一样。不过一直低着头掰手指头的何欢没怎么注意到。 过了一会儿,她又关照何苦:“马上冬天了,跑外卖怕是有点受罪,到时候来找我噻,给你谋个好差做。” 周源是甘肃人,也是农村里苦过来的,家里孩子多不怎么管她,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她比何苦大三岁,虽说差得不多,但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很照顾她。 何苦也不和她客气,点头应下:“好啊,不过现在还早,到时候再说吧。”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多数时间都是周源她们在说,但两人都没忘记何欢,时不时同她说几句。何欢吃着串,专心致志地听她们聊,偶尔也能参与进去,保持着让她很舒服的节奏。 最初的那点紧张与局促也逐渐消弭于无形,周源很健谈,在有些方面瞧上去比何苦还要游刃有余,跟这样的人聊天,很容易就会卸下心防。 本来点的还不算多,但周源一来大家都上了劲,而且尝了尝,串的味道很不错,何苦就又加了不少。 “来,欢欢多吃点,看你瘦的。” 第二波热腾腾的串一上来,周源就往何欢面前递,何欢赶紧接过。只是接过后愁得捏了半天,她已经吃撑了,现在毫无食欲,正想着要不要放回去,何苦就将串拿走了。 “你这个小饭量不能吃太多了,不然晚上要难受了,喝点饮料顺顺。”何苦哪里会不知道她的饭量在哪,一看她就是吃撑了的样,笑着解围。 干体力活的都是能吃的主,周源面前的大签子目测都有二十几根了,她还能兴致盎然地持续战斗。何苦和她也差不多,两人时不时碰一下杯,何欢没玩手机,在一旁托着脸看,听得也津津有味。 从她们的聊天中,何欢可以窥见一些她不曾参与的,何苦的过往。 “你还记得那个耗子吗?对,就那个张浩,那次来找茬你把他给揍了一顿,吓得他哟,是从别人那听说你走了,才又敢在附近晃悠。” 眨眨眼睛,何欢的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一幕幕画面,何苦会打架她是知道的,从小她就喜欢和人打架,对面块头越大她打得越凶。每次衣服扯歪脸抓烂,上药的活都被何欢包揽,家里的碘伏总是消耗最快的药之一。 原来长大后何苦还是那么会打架,何欢瞧着脸颊微红,神情中有几分骄傲和不好意思的何苦,内心偷偷笑起来。 但转头又想,这些年何苦受伤了的话,身边又是谁来帮她上药的呢? 想到这里,何欢目光暗淡了些,心中泛起细细的难过。不知道是难过她没能陪在何苦身边,还是陪在何苦身边的人不是她。 夜渐深,北风一刮,温度又降了一些,如果没有点涮锅的话,在外面坐着已然有些冷了。一缕风灌进脖子,何苦一个激灵,意识到下寒气了。 立马摸摸何欢的手,是很暖和的,但考虑到她的感冒刚好一点,待会还要骑车回家,何苦从朦胧的醉意中清醒过来。 桌上的东西基本上消灭干净了,只剩下几颗花生,今天聊得很开心,不过也该各回各家了。 第22章 “我和欢欢就住在天街小区,过几天请你上我们家吃饭啊。”何苦买了单站起身,招呼周源去她们那做客,不忘扭头看看何欢,何欢也应道:“就在前面天恒大酒店左转那个小区,很近的。” 何欢猜测周源应该就住在这附近。 周源酒量好得很,几瓶啤酒对她来说和水也没太大区别,所以她神智清醒,看上去和来时别无二致,笑着点头。 “好啊,再联系,得了空我一定去玩。”周源想起还没加上何欢的微信,翻出手机来准备加她好友。“对了欢欢,我们也加个微信吧。” 说罢,她略显欠揍地觑了一眼何苦,何苦一脸无奈,眼神仿佛是在说她幼稚。 两人很快加上微信,不忘给彼此改备注,周源的个人界面很简洁,昵称一个“源”字,头像是布达拉宫,或许是她自己拍的。 何欢之前猜的没错,周源就住在附近,不过和天街小区不在同一边。这里离她们家步行只要十分钟,在无亲无故的花源又多了一个好友,何苦显得很高兴。 拒绝了两人送她回家的好意,周源潇洒地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而去,两人还是站在原地目送,一直看她走进一条小巷,这才准备离开。 “何苦,我载你好不好?”两人站在小电驴边,何欢扶着车把手,偏头与何苦商量。 今晚何苦喝得有些多了,脸颊微红,眼神也略带几分迷离。但反应能力还是有的,听见何欢的话,她的目光顿时清明起来,想也不想地摇头。 “不行,还是我带你吧。” 没想到何苦会拒绝,何欢怔了一怔,当她是怀疑自己的车技,耐心解释:“我会骑电动车的,不会摔着你,况且三分钟就到了。” 和何苦一起住了这么久,她一直都坐在后座,从来没有自己骑车出去办过什么事。何欢回想一下也觉得惊讶,自己好像黏在后座板上一样,无怪何苦不知道她会骑车。 “我的车没有遮风被,你在前面会着凉的,感冒还没好透,不能吹风。”配合她说的话一般,又一阵冷风吹过,何苦又一个激灵,酒彻底醒了。“没有怀疑欢欢车技的意思。” 何苦顺手揪了揪何欢的脸,眉目含笑。何苦的脾气很好,大方开朗又待人真诚,不是旁人主动招惹她的话,她也绝不会动手。 但往往不笑的时候,她瞧上去面目疏朗,微微带着几分严肃,看上去挺正经。不过在面对何欢时,她总是说不出的柔软。 何欢又愣在原地,从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原来何苦只是怕她着凉。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固执不过何苦,她松了把手,乖乖将位置让出来。 索性也只有三分钟就到了。 果然,何苦那丝朦胧酒意散去,开得和平时一样,温和又踏实。就算只有三分钟,何欢也一样被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对了欢欢,你的微信名为什么叫花花啊?”车开到楼底下,何苦忽然想起这一茬,好奇道。“说起来,你走之后几年,院里又来了一个小姑娘,妈妈就给她起名叫何花的。” 何欢惊奇道:“这么巧?我是随便取的,本来想直接叫欢欢,又觉得有点不太好。” 这下好奇的又轮到何欢了。 “那何花现在在哪儿呢?” 她知道孤儿院早几年就关掉了,当时十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都分到了市立孤儿院,稍大一点的,不想读书能够自己赚钱的,何苦把她们都带了出来,替她们找了工作,现在也都好好生活着。 但她也就知道一个大概,对于“她们”中具体都有谁,何苦没有提过。毕竟当年她走得早,认识的孩子大部分早就失去了联系,后面来来去去的,都没有她的参与。 她们已经到了小区,何苦停下车,却没有动作。似乎是在思考该不该回答何欢的问题,长腿撑在地上,她的背影忽然有些萧瑟。 良久才开口说话,叹息中有些无力。 “小花生下来眼睛有问题,看不见。之前妈妈生病急用钱,她为了帮忙筹钱,被别人骗了。那些人让她去帮忙搬东西,说事成之后给她钱。”何苦眸光沉沉。“后来背了黑锅,因为盗窃被判了三年,还有半年出狱。” 何欢的嗓子里像卡了东西一样,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欢欢,是我没保护好小花。”这件事显然一直压在何苦心头,让她很是痛苦。其实花花当时也知道,那两千块钱可能不会那么好赚,但是妈妈当时真的已经快弹尽粮绝了。 当时她又急又心痛,头发都快抓掉一大把,反而是何花坐在和她一窗之隔的会见室里安慰她。让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也不要担心她。 “姐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何苦深深叹出一口气,眼中有泪光浮起,如果当时她能稍微分出一些心神来关心这个一向让人省心的小妹妹,她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欢欢,她进去的时候才刚刚十八岁。” 仅仅只是听何苦三言两语的描述,何欢心都揪了起来,虽然她不认识何花,但只要是孤儿院的孩子,那就是她的亲人。 想了想,何欢附身紧紧贴着何苦的后背,伸手环住她的腰身。何苦抽了下鼻子,正待缓解这略有若无的愁绪,就听见身后何欢轻轻开口。 “等花花出来,我们接她和我们一起住吧。” 作者有话说: 手头上另一篇文终于写完了,可以专心写这篇啦,以后更新就会稳定!花花是下一篇文的配角之一,也是我怜爱的女儿。 第22章 好梦 何苦感受着身后柔软的温暖,将泪意憋回去,轻声应道:“好啊,那她肯定很高兴。” 两人上楼,灯光亮起来,灰暗的情绪便夹着尾巴逃走。何苦的自我调节能力极强,只是换了个鞋的功夫,她就又变回了平常的模样,开始操心何欢。 “欢欢,晚上还得再喝一包药,巩固巩固效果。” 这药的效果确实出奇的好,很对何欢的症状,立竿见影。今早起床她就没再觉得头晕,鼻子也不塞着了。 何欢点头,推着何苦赶紧去洗澡,自己站在厨房冲药。看见眼前杯盏中冒出的腾腾热气,耳边是浴室花洒的流水声,无意识地用小勺搅着药,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当年她们的家,青苗孤儿院,是那个小城唯一一所孤儿院,只有妈妈何敬青一个人,管着十几个孩子。 在那个年代,流浪的孩子其实并不在少数,但能安安分分待在孤儿院里的不多。何欢至今仍印象深刻,当年离她们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窝小团伙,男孩女孩都有,整日游荡在镇上,拾荒乞讨小偷小摸,什么事都干。 妈妈曾经想要将她们接到家里来,但她们很排斥孤儿院这样的地方,有的是因为待的前一个孤儿院对她们不好,有的纯粹是不想被管着,反正就是抱团取暖,不放一个人。 后来妈妈也不再强求,而是时不时送去饭食和好心人送的旧衣服,那群孩子也愿意承她的情,孤儿院门口的那一段土路,从来没有落过任何垃圾。 何欢当年会跟她们熟悉,纯粹是因为何苦会和欺负她的高年级的孩子打架,但是老打不赢。后来被她们看见,蒙头狠揍了那群大个一顿,自此何苦就再也没被找过麻烦。 关于“坐牢”这个概念,何欢也是从她们身上弄清楚的,一年级的某个傍晚,她放学就看见小团伙里的几个大孩子被警察带走,过了好几个月才又出现。 其中有个很胖的男生,出来后身材就变得很匀称了,据他说是因为里面吃的太素。不知道为什么,何欢对他抱着北冰洋大口喝的画面记得很深刻。 那时她就觉得牢房肯定不是个好地方,去那里一定会吃苦头。 日益长大,事到如今她对监狱的认识也不像当年那么简单了,但总归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里面生活不会好。 况且何花是个盲人,还看不见,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欺负。 心头也压下一点沉重,何欢冒出个想法,将它填在内心深处。暂时不再去想,抬手将已搅出白沫的药一饮而尽。 又喝了杯温水漱口,何欢麻着舌头出去时还想着自己又没长教训,应该事先找个甜口的东西放在手边。结果刚从厨房出来,她就看见茶几上放着一颗糖。 拿起来一瞧,罗汉果口味的润喉糖,不知道又是何苦从哪变出来的,静静躺在桌面上等待她宠幸。 撕开糖纸将棕色的糖果塞进嘴里,清凉微甜的糖衣缓缓融化,何欢放松地坐下,任自己软软窝在沙发里,觉得疲惫都在流走,一下都不想动弹。 何苦就在一墙之隔的浴室里,水声已经停了,她似乎快出来了。周围异常静谧,何欢却异常安心,安心到她轻轻闭了闭眼,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于是何苦扣着睡衣纽扣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她歪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样子。静静看了何欢一会儿,何苦附身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脚尖踢开虚掩的房门,将她稳妥地放在床上。 第23章 有些庆幸何欢已经睡着了,否则肯定又要闹着睡地上,不如让她就这样一觉睡到天明。何苦对此也很有自信,有她在身边,何欢只要睡沉了,那是天塌下来也不会醒的。 基于此,她甚至还小心翼翼替何欢将外套扒了下来,但是外裤……何苦踌躇了片刻。毕竟不再是小时候,她如今的心思也不只是将何欢当成妹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替她换睡裤。 犹豫片刻,还是觉得让何欢睡得舒服最重要,何苦替她盖上被子,然后摸索着将她的外裤脱下来,再轻柔地套上睡裤。 幸而两条裤子都十分宽松,穿脱起来并不费力。她们的两套睡衣是何欢在网上买的,款式相同,一粉一蓝,上面印着小兔和小狗,何苦很喜欢。 一切顺利搞定,何苦都差点出汗,何欢却依然睡得香甜安稳,呼吸匀称,胸腹微微起伏,仿佛刚刚被一顿摆换的人不是她。 何苦跪坐下来,趴在床边瞧着何欢的睡颜,许是那丝酒意还潜伏在脑中,心底的情绪头一次如此汹涌。 欢欢总是这么可爱善良,是她人生之初认识的最好的人。从那以后认识的每一个人,她都会从她们身上挖掘出欢欢的影子。 终是忍不住,何苦悄悄在她额头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轻声道:“好梦,欢欢。” 按灭大灯,调亮小狗夜灯,何苦也倒在柔软的地铺上,大被蒙过头,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就算不在一处,两人的脑袋也不自觉歪向彼此那侧,从高一点的地方向下看,依然如同依偎而眠。 坚持不懈地吃了两天药,何欢的感冒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铺终于又得以功成身退。何欢带新人带得越来越习惯,逐渐摸索着,一个星期过去,总算是步入了正轨。 江灿和林清瑗都很聪明好学,何欢教什么几乎都是一遍过,还会做笔记复习,连陈玲都说何欢是捡着宝了,分得了两个这么省心的妹妹。 何欢也很高兴,对她们毫无保留,不过依然不曾懈怠,经过她们手的东西总会自己再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再交上去。 所以这一个多星期,何欢时常加班,总是要到六点多才能结束。不过临近中秋节,外卖单最近也很多,何苦看见单子就心痒难耐,乐得多跑一会儿。 中秋节是周二,因为调休所以周六也要上班,随后就放三天假。放假前一天,何欢又加班到六点半,她已经逐渐习惯这个时间点,觉得也没什么,反正不管几点何苦都会准时来接她。 但两位实习生今天却觉得颇为不好意思,非要留下来陪何欢一起加班,何欢拒绝再三,实在拗不过,只好让她们帮些小忙。 “中秋节三天假,你们都回家吗?”忙碌间隙,何欢问道。往年的节假日如果能不休的话,她基本都留在公司值班,有时候整个公司就她和隔壁财务部门的人留在这。难姐难妹,相顾无言。 不过今年就不同了,她早就找张红报备了中秋节要休三天,不值班。张红倒不是很惊讶,签字的时候还问了一嘴,是不是要和姐姐出去玩。 张红对那天接电话的何苦,印象还是很深刻的,觉得她和何欢这个妹妹还真是不一样,一看就是经常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江灿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和瑗瑗就是花源人,每天都回家呀。”她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何欢是哪里人,顺势笑着问道:“欢欢姐是哪里人呀?” “我吗?我老家是江城的。” 何欢笑了笑,回答道。 “江城啊,那也挺近的,坐高铁两个小时就到了,欢欢姐也回家吧?” 何欢点点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大半,何苦估计还在跑单。既然她们不着急回家,又快要过节了,那今晚刚好可以请她们吃个饭。 邀请的话说出口,江灿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况且她早就想和何欢一起出去吃饭了,立马答应下来。徐清瑗将整理齐整的文件夹好,闻言也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 遇见一个何欢这样的小老师,对于内向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定下来去吃烧烤,何欢瞧了眼时间,聊了会天,已经快要六点十分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搞定,何欢预备给何苦打个电话,不过拿起手机前,何欢先问了问她们。 “我姐姐也刚刚忙完,待会带上她可以吗?” 两人自然不会反对,连声道当然可以。 何欢这才放心,走到窗边给何苦打电话。其实从前何欢很不喜欢接打电话,希望所有人都能只通过微信和她交流。 但她最近越来越喜欢给何苦打电话,听着那边的移动彩铃,等待着何苦接起,并第一时间听见她脱口而出唤的欢欢。 如往常一样,何苦很快接了电话,何欢告诉她待会带同事一起去聚餐,不用来接她,直接去那天那家烧烤店,她们在那里汇合。 可能是前方的烧烤在召唤,三人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十分钟后何欢就将表格给申好发走,提前出了门。 不过毕竟是中秋前一天,路上有些堵,她们到达的时间和何欢当初预估的差不多。路上再堵也堵不着小毛驴,何欢刚下车,就可以已经来了一会儿的何苦。 何苦远远迎上来接她们,一见她就得意地笑起来:“欢欢,咱运气真好,我又抢到了最后一桌。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给宝贝女儿做了个封面,喜欢~看上去好多啦 第23章 名字 从坐下开始,江灿的目光就放在何苦身上没移开过,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和何欢很不一样。她们长得也不像,但举手投足间下意识的亲昵很生动,看得出来感情很好。 “你们是欢欢的同事吧?我叫何苦,是她姐姐。” 何苦笑着自我介绍,给对面的两人倒饮料,倒完又问:“对了,你们要喝酒吗?不知道有没有人喝我就先没点。” 江灿摆手道:“我们俩都不会喝酒,橙汁就好啦,主要是来蹭吃的。”桌子上有何苦和江灿两个会活跃气氛的,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会掉到地上。 “哦对,何苦姐姐,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江灿,她叫徐清瑗,我们都是欢欢姐带的实习生。欢欢姐人可好了,我俩都很喜欢她。” 两人本来都车轱辘话说了一圈了,江灿这才想起来还没做个自我介绍,连忙上阵,顺带徐清瑗那份一起算了。还没忘记在何苦面前真情实感地夸夸何欢,吹一顿彩红屁。 反正以她的直觉来看,何苦应该是个妹控没跑了。 果然,听见江灿说喜欢何欢,何苦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倒也不谦虚谦虚,附和道:“对呀,我们家欢欢性格可好了。” 十几天没来,烧烤店的服务变得更好了,像火锅一样摆了很多干料水果在大厅,何欢刚刚就是去瞧了瞧,端着两盘水果回来,恰好瞧见何苦一幅美得冒泡的模样。 何苦的声音干脆爽利,吐字清晰,但说话音量不大,尤其是出门在外,从不喧哗。所以何欢并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仅仅只是看着她的笑脸,自己的唇角也不知不觉地弯起来。 徐清瑗刚刚一直端着橙汁小口抿着,并不是谈话的主力军,只是偶尔搭搭话,笑一笑。瞧见何欢回来,忙上去帮她端东西。 虽然自己端着没问题,但何欢还是顺从地让她分走一盘,到何苦身边坐下,说道:“那边还有干碟呢,想吃的话可以过去调。” 何欢估计这家店能存活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味道很不错,价格也公道,现在渐入佳境,服务也跟上了。 不过买一送一的活动倒是早就结束了。 店里人满满当当的,亏得是何苦来得早点得早,她们没坐一会儿烤串就上来一大盘,几人都饿了,埋头苦吃两串,香得江灿直竖大拇指。 “我从小到大在花源吃过那么多烧烤,这家马上要变成我心里的前三名了,欢欢姐,你们真会找。” 江灿也是个会吃的美食爱好者,花源大大小小的饭店好多都被她吃了个遍,她对什么烧烤店火锅店粤菜川菜店,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她这一句话倒是将何欢点醒了,这两年她一个人在花源,基本没怎么出去吃过饭,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店,上次何求回来都没能带她去吃什么好吃的。 何欢决定之后再好好问问江灿,列个清单出来,等何求再回来的时候挨个带她去吃。嗯对,到时候何花来了,也要好好带她去品尝品尝。 担心何苦光吃串不顶饱,何欢中途又加了份蛋炒饭,这家店一看就不怎么动炒锅,技能还比较生疏,何欢也舀了两勺吃,觉得没有何苦炒的好吃。 虽然是第一次和同事一起吃饭,但丝毫不拘谨,一顿饭大家吃的都很开心。全程都是何苦和江灿在说,七七八八,从天聊到地,从物种起源聊到谁家的汉堡最好吃。 如同那天,何欢一直噙着笑听,时不时掺和两句。徐清瑗的话比她更少,何欢如今愈发觉得她和自己有点像,所以不会刻意地和她说话,但和江灿聊天时,也总会笑着看看她。 第24章 吃饭是最能增进感情的事之一,临近结束,徐清瑗也终于被影响了一些,抛开似有似无的顾虑,主动开腔。 “何苦姐姐,你和欢欢姐的名字取得真好。” 徐清瑗在听见何苦名字的那一瞬间就恍然片刻,觉得这两个名字天生好像就该一起出现。她总会被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点触动,有些人或许会觉得何苦的名字寓意不好,但她就是很喜欢。 本来还想顺嘴问一句,名字是谁取的,但想了想,她还是没问出口。 何欢一愣,下意识与何苦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何苦将手里的烤香菇放下,对上徐清瑗的眼睛,笑着附和道:“是吧?我一直也这么觉得,我们的名字都是妈妈取的。” 实话只说了一半,毕竟何苦就算再直率,也不会傻乎乎在何欢的同事面前透露她的隐私,虽然两人看起来都挺不错的,但毕竟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好奇心得到满足,徐清瑗点点头,又缩回自己的壳里,在心中由衷感叹,她们的妈妈真的很有品味。 但其实只有何欢的名字是何敬青取的,她们孤儿院里的孩子基本都姓何,因为那时有个规定,只有这样才能跟着妈妈上户口。 何敬青第一次见到何欢的时候她还不姓何,那时候她刚满三岁,胆子小得可怜,看人也总怯生生的,一幅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这却是初来孤儿院的孩子最平常的状态,因为她们从前大多经过众多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靠岸,却也不知道脚下踩着的到底是不是坚实的土地,不敢踏实。 但和绝大多数孩子是被捡来的不同,何欢当年是自己跑到孤儿院去的,小小一个,穿着碎花裙沉默地站在院门口,也不知道敲门。孤儿院的大铁门向外开,何敬青出门扔垃圾,差点把何欢给推倒。 幸亏是夏天,否则何欢非得把自己冻傻不可。 镇子并不大,何欢那么一个小孩子,肯定也不可能是从太远的地方跑来的。何敬青自然不会放任这么小的女孩不管,而是将她牵回院里,怜爱地搂在怀里,先检查了她身上有没有被虐待过的痕迹。 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后发现并没有,何敬青感到庆幸,但毕竟孩子来得不明不白,何欢这问不到什么消息,她就自己摸索着去问,倒是没花多久就真让她找到了。 那家人对何欢丝毫不上心,她拿着照片登门问询,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拖鞋叼着烟在破败的家门口打牌,目光都没有多瞥一眼,就不耐烦地摆手。 “你也看见了,这小妞太完蛋了,小小年纪就知道往外面跑,赔钱货养不熟,你要是喜欢就领去咯。” 看见这个所谓的父亲的样子,何敬青就打心底厌恶,并且做好准备,无论怎样现在不能将孩子送回来。他如此轻易松口,何敬青还松了口气。 但想想何欢身上穿着的那条碎花裙,一看就不是男人的手笔,何敬青追问道:“孩子妈妈在家吗?” 男人摸牌的动作一顿,眼里浮起一抹痛色,仿佛什么宝贝碎了,过了会儿更烦躁地随口骂道:“死了死了,提那个晦气干什么,没个用,生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何敬青一噎,内心彻底冷下来,再不顾任何礼貌,只觉得多看他一下都是脏了眼。 男人没多说一个字,何敬青也能知道,那个尚未出生便与母亲一同逝去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 打定主意不会再将何欢送回去,回家以后,何敬青将缩在角落睡得迷迷糊糊的何欢从被窝里捞出来,抱在怀里颠了颠。 何欢醒了,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她,眼里尽是忐忑。 何敬青却对她说:“宝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叫欢欢,好吗?” 何欢懵懂地点头,她有很多事不明白,但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还有了新名字,终于露出了来到这的第一个笑容,可爱到何敬青心软软,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两年后,何欢那再也没管过她的生父因为酗酒导致脑动脉瘤破裂,没到医院就死了。何欢也彻底成为孤儿,何敬青第一时间办好了手续,将她的户口转到集体户口上,正式改名何欢。 自那以后,她只知道也只承认自己叫何欢。 而何苦的名字却实实在在是个巧合,她本名就叫做何苦,是她奶奶取的名字,因为觉得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就是来受苦的。 何苦还没出生爸爸就在工地出意外半身不遂瘫痪了,为了不拖累家里人喝了农药自杀。何苦的妈妈生下她之后也大出血没了,好好的一家三口,最后变成只有何苦一个人。 她奶奶上了年纪,经受不住打击,眼睛都快哭瞎了。但觉得何苦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太可怜,又为了带她多活了几年。 最后她也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打听寻摸了许多孤儿院,几经辗转好几个市,才将何苦交到何敬青手里。 何敬青永远忘不了那天,饱经沧桑身形佝偻的老人,带着毛躁躁流浪儿一样的何苦出现在孤儿院门口,边掏出严严实实套在塑料袋里的钱塞给她,边把何苦往院里推。 一路都在踢打,而真正站到门口,看起来一脸凶狠的何苦却没怎么挣扎,甚至头也没回的躲到了铁门后面。 待何敬青送走还在抹泪的老人,一转身,何苦小小的身影却出现在门口,盯着奶奶逐渐远去的佝偻背影,眼里含了一包泪。 “何苦,奶奶她……”何敬青小心地摸了摸何苦的头,话没说完,却又不知道怎样说下去。创办孤儿院这几年她遇到过很多事,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来托孤的。 何苦忽然抬头看她,通红的眼眶边有泪落下,在她脏兮兮的脸颊上留下显眼的泪痕。明明很悲伤,眼神却是淡淡的,一点也不凶,反而透着几分柔软。 “我知道的,奶奶很辛苦。” 抬手在脸上胡乱摸几把,何苦将自己擦得一团糟,任由何敬青牵起她的手入内,远远招呼一个小女孩。 “欢欢,她叫何苦,以后就是你姐姐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两人名字的由来了。 何苦虽然叫何苦,但她身边其实一直围绕着很多爱,没见过面的爸爸妈妈,奶奶,何敬青,欢欢求求,同事朋友。所以虽然人生真的很苦,但她的心是自由又豁达的。 何欢的名字虽然很欢乐,但那只是何敬青对她的美好祝愿,她的前半生太过动荡,体验到的爱也不稳定,所以她的性格才会敏感又内向。 啊,我的女儿们 第24章 江城 何欢八岁离开青苗孤儿院,除了几年前回去找人的那一趟,便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城市。找不到想要见的人,她害怕触景生情。 但如今,她要和何苦一起,重新踏上那片阔别已久的土地了。 看着在另一侧床上睡得正香的何苦,何欢想起昨天晚上临时告诉她时,她难以置信又惊喜交加的模样。 其实自从知道何敬青去世,骨灰葬在临江墓园,她就想回去一趟看看,但这段时间事情一件叠着一件,始终没挑到合适的时候。 中秋佳节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又从何苦那听说了何花的事,何欢再也按捺不住,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不再瞻前顾后,而是决定说走就走。 她提前买好了火车票,一直保密到临行前一天晚上,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何苦。本来这些天何欢都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但又让何苦的兴奋劲给感染了,两人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 正因如此,大清早一上车,何苦就开启了睡眠模式,开始睡大觉。七个小时的火车,何欢本来还在想大白天买卧铺会不会睡不着,如此一看,倒真是她多虑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一路南下,半个中国都沐浴在阳光里,金灿灿的光从玻璃窗照进来,大部分都落在底下的小桌上,将一盘瓜子皮都照得金灿灿的。 硬卧车厢里有六张床,她们都被自动分配在中铺,上铺是两个大学生,下面暂时还空着。何欢不是很喜欢火车上的环境,嘈杂又喧闹,摇摇晃晃地运行,从南到北,这昭显着动荡。 何欢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就是跟着养父养母去广东。那时的火车远不如现在这样多,票很难买,车上也是人挤人,恨不得站到车顶上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人,又矮又瘦,被一群大人夹在中间,目之所及都是别人的大腿,仿佛一张可怜的肉饼,好不容易挤上车,她却没有位置,被养母齐腰揽在怀里。 那样的姿势别扭又不舒服,面对面而坐,何欢总感觉对面的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一直低着头不愿意抬。 车厢里一直是喧闹的,耳边什么声音都有,列车员卖力吆喝,乘客大声打电话,聊天打牌嗑瓜子,什么样的都有。 一直到深夜,这些声音才渐渐消失,又被此起彼伏的鼾声替代。养母也靠着窗户沉沉睡去,桎梏有些松动,何欢趁此机会悄悄滑下来,顶着小桌板,就着对面大爷手里滑落的报纸倚墙坐在地上。 第25章 夜晚的火车依然灯火通明,车厢外却黑得深邃,仿佛一直在过山洞。何欢抱着膝盖,望着对面行李架上的小灯发呆,眼泪不声不响地冒出来,内心的委屈无处遁形。 她一点都不想离开孤儿院,也一点都不想坐火车,她只想永远和妈妈还有何苦何求在一起。但妈妈真的太累了,那些有缺陷的妹妹是很难被收养的,离开孤儿院她们根本活不下去。 那个年代扔孩子的人多,会选择到孤儿院收养孩子的却少之又少。有的会嫌手续麻烦,有的觉得孩子大了养不亲,甚至还有觉得孤儿院的孩子脏,远远不想靠近的。 这家人,还有这个新妈妈,是何敬青斟酌了很久才选出来的。家离得不远,又做着小生意,两个人都不太爱说话,但为人厚道,脾气都不错,而且直言想要一个健康乖巧的女孩。 这一点是让何敬青觉得意外的,最终权衡许久 ,甚至偷偷去了一趟她们家附近打听夫妻俩的人品,才决定让她们收养何欢。 要知道,青苗孤儿院里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女孩,因为被抛弃的多,被收养的少。偶尔有男孩进来,如果不是有什么大的缺陷,总会很快就被领走。 “欢欢是我见过的最乖的孩子,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等到过年了我就去看你。” 何敬青牵着她,将她的手放到养母掌心,眼眶通红,却一如既往温柔地笑着看她,让人无比信服。何欢背着新爸爸送给她的新书包,努力憋着眼泪亦步亦趋地走,一步三回头。 但是还没等到新年,她就被带上了这趟不知去往何方的火车,没人跟她解释什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到妈妈。 悄无声息地哭了一会儿,何欢用手背蹭了蹭有点疼的眼睛,擦去眼泪。壁灯闪烁,车轮与轨道摩擦的咵嚓声格外有韵律,她觉得有点累了,很想睡觉。 仰头看着衣服被她坐得凌乱,同样满身疲惫的养母,何欢犹豫许久,终于还是缓缓靠上了她的膝盖,将外套盖在身上,朦朦胧胧地睡过去。 现实与记忆交织,躺在摇摇晃晃的床铺上,好像回到了童年,躺在摇窝里一样,虽然她早没了那时的记忆,但幻想出的感觉还在。 无论如何,起码在那一刻她是幸福的。 侧身看着何苦,何欢也终于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神思再度回笼,是因为听见了一个小女孩儿的说话声,应该是下铺的两个人上车了。 迷蒙地睁开眼,何欢第一反应看向对面,何苦的床铺空了,底下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带着一个看上去六七岁大的小女孩。 “说了让你别这么激动的吧?看你把阿姨都吵醒了。”那个奶奶似乎刚安顿完行李,正靠坐在床上轻轻捶腿,一抬眸瞧见何欢坐起来,恰好训一训对面兴奋得小狗一样的孙女。 说完,她不忘冲何欢歉意一笑。 何欢轻啊一声,连忙道:“没有,我睡很久了,没有被吵到。” 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一点多了,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到江城,到那后再去客运站,坐一个多小时的大巴,就能到她们的最终目的地——临江县。 不过她们的首站并不是临江。 正当何欢准备给何苦发消息时,何苦嘴里叼着两个没开封的卤蛋,端着两碗泡面,小心翼翼走进来。 一抬头看见何欢醒了,眼睛立马亮了几分,呲着牙冲她笑,卤蛋差点没掉下来。将泡面稳稳当当放在小桌中央,何苦招呼她下来。 “醒啦欢欢?我还准备泡好回来叫你呢,快下来吃。”正值饭点,接热水的地方很是拥挤,她刚从列车员那买的卤蛋没地方泡,情急之下直接叼回来了,现在才撕开加进去。 何欢乖乖掀开被子,整理了下睡扭了的衣服,踩着梯子跳下来。 包厢内的小桌只有下铺的人才能坐着享用,她们觉得坐别人的床不太好,便端到过道,坐在嵌在车壁的折叠椅上。一手托着面碗的底,吃的也津津有味。 主要是她们早上都没吃什么,睡个觉彻底把肚子睡空了,不找点食儿就难受。 那个小女孩看着她们吃,也犯了馋,放下手里的薯片,缠着奶奶也要吃泡面。 她们自己也带了泡面,孙女肯积极吃饭奶奶自然高兴,将缩小版的泡面从零食袋里找出来,奶奶准备去泡,却被吸溜面条吸溜了一半的何苦给截了胡。 “我去接吧大姨,那边人多,别再给您烫了。” 何苦自己刚刚都颤颤巍巍回来的,真担心这老太太走一半再把面给坎身上,而且上了年纪的人受什么伤都不容易好,被烫一下更是不得了。 那奶奶没想到何苦这么热情,连声道谢,站起来看着何苦端着她们的两碗泡面去了,又从零食袋里掏出袋果冻给何欢。 何欢将面放在膝盖上,看了眼里面自娱自乐的小女孩,犹豫了下没有接,笑道:“不用了阿姨,留着给小妹妹吃吧,我们马上下车了。” 奶奶也是个通透的人,见她不肯接,转身回去问她的小孙女:“乖乖儿,把你的果冻分一袋给这个阿姨好不好?” 小女孩干脆利落地点头,甚至从床上匆匆跳下来穿鞋,要跑到何欢面前替她撕开。跟随包装袋一起被撕开的,还有她刚刚暂时压制住的真实本性。 这小丫头是个小话痨。 “阿姨我跟你说这个果冻是妈妈之前给我买过的,因为我喜欢所以外婆也经常给我买,这个很好吃的。阿姨我坐火车去上海找我妈妈,你去哪里呀?也回家和你妈妈一起过中秋节吗?” 何欢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这连珠炮一样密的话,恐怕只有江灿能接得住了。听了她的问题,何欢忍俊不禁道:“是啊,我也回去和妈妈一起过中秋节。” 何苦很快端了面回来,她就又蹦蹦跳跳吃面去了,浑身上下似乎有用不完的劲。毕竟是要去见爱着的人,何欢很理解她的激动。 吃完面又忙着和妈妈视频,总之女孩就是一刻闲不住,她奶奶叫她乖乖,何欢以为是老人对孙女的爱称,结果后来收拾行李时,她无意中听见视频那头她的妈妈和小姨也叫她乖乖。 “小妹妹,你小名叫乖乖吗?” 不出所料,乖乖高兴地点头。 “这小名是我取的,孩子长得快啊,我也老得快,给她取名叫乖乖,不管多大了她也是我的乖乖。” 何欢真情实感地为乖乖感到高兴,不过没能再多相处一会儿,列车员就来吆喝到江城的旅客拿好行李物品尽快下车了。 与一老一小辞别,背着双肩包下车,听着耳边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的乡音,两人都轻出口气。 “走吧,欢欢。” 何苦轻轻牵起何欢的手,在掌心握紧。两人没出站,直接换乘了地铁,坐上去往城郊的九号线,然后在终点站出来打车。 “师傅,去江城女子监狱。” 作者有话说: 回去见花花 涨了两个收藏诶,有人在看的话可以冒个泡吗?单机有点寂寞呢~ 第25章 临江 和绝大多数监狱一样,江城女子监狱在江城边缘,周围萧条又荒芜。偶尔有流动摊贩溜达到门口,也只是为了做狱警和探视家属的生意。 从何花自临江县看守所被移送过来,何苦也来过这里不下十次了。跑得最勤的是最初那半年,她担心何花受欺负,时常来看,还托了好多关系,找到一个朋友的姐姐在里面当狱警,请她一定多关照何花。 但那段时间也是妈妈病情最急的时候,何苦总是分身乏术的,虽然何花看不见她憔悴的样子,但她能感觉出姐姐的疲惫。 后来待满半年,何花有了每月申请一次通话的资格,她说反正自己也看不见,打电话也是一样的。好劝歹劝,才让何苦歇了每个月都往那跑的心。 而且那时候她离开了江城,去了外地打工,回去一次也愈加艰难。后来何苦变成了三个月去一次,替何花在账户上存好钱,让她缺什么就买,千万不要亏待自己。 上次来看她,还是出发去花源前一天,到今天已经快五个月了。虽然每个月固定的电话还在打,但何苦还是觉得心有亏欠,这段时间都忙着自己那点事去了。 如今监狱的系统都相当发达,申请会面也可以网上预约,何欢研究过,早已经约好了。到门卫处,何欢何苦登记完毕,就被狱警领了进去。 又过了两道安检,将身上携带的物品都暂时寄存起来,狱警让她们稍等,便去将何花带出来。 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与在押人员分开的办公区域,都显得十分冰冷,透着股无形的压迫感。何欢略微有些不自在,挺直腰杆坐着,目光也不敢乱瞥。 而作为常客经常造访的何苦就显得自然多了,她先去往何花卡上存了钱,然后又向坐在一边的狱警打了个招呼,拿本就专供探视人员使用的纸杯,替何欢接了杯温水。 “别紧张,待会进去你先说话,花花见了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第26章 看着何苦的笑脸,何欢心中无形的紧张感消散了许多,点头接过温水喝了一口。何苦告诉过她,从前妈妈经常提起她,她也和和花花说过,自己已经把何欢姐姐找回来了。 毕竟在这里并不是一次寻常的会面,她们隔着一道透明玻璃,触碰不到彼此,何花也看不见她,只能通过言语交流。 她也害怕自己嘴太笨,词不达意,说不出自己想说的话。 但她内心所有的顾虑与紧张,都在被狱警带进狭小的会面室,见到坐在椅子上的何花时消弭于无形了。 这确确实实是何欢第一次见到她,但那种亲切感似乎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分明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可何欢还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妹妹。 何花就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无神又没有焦距的眼睛稍显茫然地平视前方,宽大的条纹囚服显得有些空荡。一头齐整细软的短发看上去认真打理过,服服帖帖得顺在耳侧,五官清秀,表情柔和,她揪着衣服下摆,好像正在期待什么人开口。 何欢嗓子紧了紧,轻声唤道:“花花。” 何花的听觉很灵敏,立刻捕捉到这个从前没听过的轻柔声音,并且猜出是谁,她扬眉笑起来。 “欢欢姐姐,是你吗?” 何欢下意识点头,又立马发现不对,应道:“嗯,是我,我来看你了。” 何花看起来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眨了眨眼。 “太好了,欢欢姐姐,谢谢你来看我。”顿了顿,何花侧了侧头,落到另一侧。“何苦姐姐也来了吧?不要以为偷偷藏着不开口我就发现不了你。” 何苦插着兜站在何欢后面,眼见被识破,索性不再遮掩,坦白地夸她:“是是是,就知道瞒不过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何花抿了抿唇,轻快地点头,她怎么可能说不好呢?不过作为一个瞎子,她在里面确实已经受到很多照顾了。想了想,何花挑拣着说了些她在里面干的事,还说今天晚上里面也有晚会看,有月饼吃。 何苦何欢多数时候在听,但也说了不少她们的生活近况,何花听得认真,眼神里满是欢喜与憧憬,看得何欢满心酸楚。 会面时间短暂,三十分钟仿佛稍纵即逝,还有一分钟结束时玻璃正上方的倒计时响了几声,何花也知道时间快到了。 “何苦姐姐,欢欢姐姐,今天能见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中秋节了!” 何花目光虚虚往着她们说话的方向,笑得清浅,一脸满足。 “明天中秋节我们一起在家过,到时候一定让你更开心。”何欢站起身,将手贴在玻璃上,认真地承诺道。 何苦也附和:“花花,再过几个月,我们一起来接你回家。” 随着倒计时的清零,对面的狱警开门走进会面室,替何花戴上手铐。何花站起身来,笑着冲她们点点头,就在狱警的搀扶下缓缓出门去了。 她们一直看着何花出去,才也舍得转身离开,何苦依然牵着何欢的手,两个人贴在一起,直到上车也没有松开。 从监狱出来再坐车到客运站已近黄昏,两人匆匆忙忙有惊无险地赶上了开往临江县的末班车。何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侧身看外面的风景。 客车从客运站摇摇晃晃驶出来,挤过一段堵塞的街道,不用过多久,高楼就会忽然消失不见,开上不那么宽的省道,两侧都是种着水稻的田。 何苦从前也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过许多次这样的景色,而今时不同往日,她往外看,第一个看见的会是何欢专注又沉默的侧脸。 咸鸭蛋般浓郁的夕阳打在何欢脸上,甚至能让何苦清晰地看清她每一根睫毛。看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农田渐渐消失,道路变窄,小县城的三层小楼开始出现,何欢恍然转过头来。 何苦看得认真,一时没来得及挪开目光,与何欢撞了个正着,何欢一怔。那一瞬,她仿佛觉得自己顺着何苦的眼睛望进了她的心里,也恍惚间记住了那样复杂的眼神。 被这么一打岔,何欢大脑有些宕机,都忘了自己转过来是要说什么的了。还是何苦先从慌乱的心里面苏醒,先笑着问她。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变化其实也不是特别大?” 何欢尽力回想,得出一个结论:“和我当年走的时候相比变了很多,但是和前几年比,确实没怎么变。” 比如路边某栋民房的外墙面上,夸张的油漆广告,何欢还很有印象。 何苦知道她几年前回过临江,但那时孤儿院解散,那段时间忙着到处安置那些孩子们,她们可以说是居无定所。后来花了大半年将所有孩子安顿好,何敬青才又带着她们两个小的回临江,租了个房住下。 阴差阳错得刚好错过了。 或许这样想有些自私,但何苦觉得让那时的何欢与她们擦肩而过,其实是一件好事,为此她曾几次在心底感谢老天的安排那几年实在太过兵荒马乱,何欢那时也还在上学,肯定会拖累到她的。况且……也不用亲眼见何敬青离开。 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只等何花出来,她们一家人就又能好好在一起了。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自江城驶出的车缓缓停进了临江县客运中心,何欢背上双肩包走下车,看着客运站上方那正散发着红光的“临江”两个大字,这才真真正正的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这座小城。 只是这次再回来就成了旅客,她和何苦在这座城市已经没有家了。先去提前定好的宾馆放下行李,两人一天就只在火车上吃了碗泡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到外面随便找了家小店,要了两屉蒸饺,两份拌面,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吃食很快上来,淋了花生酱撒着葱花的拌面和热气腾腾的饺子。两人都很久没吃过这一口了,吃了一半,何苦还去要了两碗面汤,讲究一个原汤化原食。 两人甚至都没怎么说话,只顾着吃了,觉得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认可,小店老板看得那叫喜不自胜,还送了她们一人一盒花生牛奶。 吃饱喝足,两人谢过老板,揣着奶出门,去街上的白事铺买了很多黄纸和金元宝,又去商店拎了盒月饼,这才去往今天最后要去的地方。 临江墓园。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 第26章 余烬 何敬青并不是临江人,按规定其实是不能埋在临江公墓的,如果不是这些年撑着孤儿院老和民政部门打交道,认识那里不少人。那些人里也不乏有些对她很钦佩的,得知她去世,震惊又惋惜的同时,顺手将墓地的事给解决了。 否则恐怕何苦就只能把她的骨灰放在殡仪馆了。 她过世后,遵照她简短的遗愿,何苦甚至没有举办葬礼,只通知了还能联系到的成年了的从孤儿院出去的孩子,就那样将何敬青葬在这里。 其实一直到现在,作为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人,何苦对何敬青的过往也几乎一无所知,她的家乡,家人,过去的职业,犹如一张白纸。何敬青好像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一出来就在青苗孤儿院,成为她们的妈妈。 但就是没有来处的何敬青,给了她们所有人来处。 “埋的时候,妈妈的墓还是最后一排,现在已经变成中间了。”有新的人埋进来,墓碑就会一块块被竖起,往后延伸。墓园没有围墙,周遭两公里内都是田地,正是时刻准备着给故去的人当家。 何苦带着何欢穿梭在整齐的墓碑之间,不年不节,也没有新葬的人,今天的墓园里只有她们两个。门口听着收音机的大爷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偏头打瞌睡去了。 饭吃饱了就犯困。 何欢紧紧跟在何苦身后,此时的她却没有大爷的悠然,墓园代表逝去,墓碑代表死亡。印象中她只去过一次墓地,给她留下的感觉无法形容,这次是来见妈妈,内心的情绪更是复杂。 远远没有自己幻想时那般平静,在看见大理石墓碑上妈妈熟悉的笑颜,又看见旁边“何敬青之墓”这几个丝毫没有温度的字的时候,何欢就已经泪流满面。 强撑着有些发虚的步子,何欢走到何敬青墓前,直直跪了下去,伸手抚上没什么温度的石碑,一口气哽在胸口,哽咽着说不出话。 何苦沉默着,也一言不发地跪在何欢身侧。这几年她来过墓园不知道多少次,只有这次,她的心情称得上轻松。多年夙愿得偿,她相信妈妈九泉之下看见何欢,也终于能够安息。 “妈妈。”何欢的目光落在墓碑上,憋了许久,终于在何苦轻轻抚上她后脖颈的那一刻,汹涌的情绪如同开了闸,撑在墓碑前失声痛哭。“对不起,我来晚了,妈妈。” 何苦没有告诉她的事,这一刻她从墓碑上得知了,原来何敬青是两年前去世的,明明有机会的,她们明明有机会能在临江重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人永隔。 何欢悔恨交加,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如果当初她能像何苦一样坚强,再努力坚持多找一些时候,多打听几个地方,她们可能就不会错过了。 第27章 压抑多年的思念,对妈妈故去的感伤,对自己的痛恨,让何欢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己。她的恸哭让本来平静的何苦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一只手搭在何欢颈上,一只手扶在墓碑上。 何苦仿佛成了沟通两界的桥梁,一颗心被掰成两瓣,一瓣替何欢心碎,一瓣为何敬青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昏暗下来,墓地起了点小风,将低矮的树枝吹得东倒西歪。何欢浑身无力,只是跪坐在地上,目光没什么焦点地瞧着前方默默流泪。 何苦咽了咽生涩的嗓子,挪到何欢身后,将她拥进怀里。牵起何欢沾满眼泪和泥土的手,冰凉一片。 “欢欢,妈妈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我能找到你。”何苦想了一路,最终还是决定将何敬青最后留下的话告诉她,弥留之际,何敬青最割舍不下的不是旁人,是何欢。 何欢一双通红的眸子回望,一眨不眨的瞧着何苦,里面充满茫然与不解。她这幅凄惶脆弱的模样,是何苦最瞧不得的,用干净的指关节轻轻拭去何欢眼角的泪。 “我曾经也离开过临江,欢欢,就在你离开后的半年,那时候离除夕还有两个月。”何苦抬眼望了望天,将那段早已尘封在心底的往事简单概括给她听。 何欢果然很惊讶,她一直以为何苦从来没有离开过孤儿院,满腹疑问将要启唇,又瞧何苦陷入回忆,显然还有别的话要说,她便默默不语。 “那一家人也是妈妈精挑细选的,甚至还去他们生活的小区打听了很多次,才把我送过去。但人总是会把阴暗面藏得最深,不叫人轻易发现。” 何苦目光收回来,眷恋地落在何敬青的黑白照片上,下意识摩挲着何欢的肩,她嘴唇轻颤。 “我在那就过了一个月,他们对我不好,我不愿意在那待着,就拿了钱偷偷跑回了临江。” 有些人因为无聊的生活和亲戚的碎语,出于将来能有人养老的心思去收养孩子,却又极度缺乏耐心与对孩子的爱,做人尚且勉强够格,但做父母就差远了。 何苦想起那时小小的自己,有些忍俊不禁,在勇敢和野这方面,她从来没有落过下风。 “妈妈很震惊,也很生气,那家人随后赶过来,她扯着他们到警察局大闹了一场。”回忆起当时混乱的场景,何苦唇角却是含笑的。 何敬青在她们面前有多么温柔,在那群人面前就有多强硬,她在警察局唇枪舌战,分毫不让。何苦身上的伤不是假的,甚至鼻梁上磕的伤还是新鲜的,是何敬青带她去县医院缝的。 铁证如山,临江县的人多少会护着何敬青,对他们来说又人生地不熟,那群人没敢多闹,最后铩羽而归。才签订没多久的收养协定被解除,何苦的户口又回到青苗孤儿院。 换完户口回家的路上,何敬青忽然一阵心悸,给半个月前才刚联系过的何欢养母打电话,拨过去却是空号。那天何敬青连家都没回,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到她们家去看,已经是人去楼空。 第二天早上,何苦在院子里刷着牙晒太阳,眯着眼还没醒过神来,就见妈妈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走进来,她吓了一跳,还以为那群人又来找事了。但何敬青只是将她紧紧抱住,然后自责痛哭:“何苦,我做了件错事,我把欢欢弄丢了。” 何欢的养父母有意识地隐瞒了行踪,就是为了不让孤儿院的人再联系上她们。何敬青不知道她们为何会突然出尔反尔,但当年网络通讯都不发达,全国各地系统也没联网,想找一个孩子不是件容易事。 哪怕这个孩子是通过正规程序被人领养走的。 “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过找你,这件事成了妈妈的心病,临走时她只有一件事放不下,那就是你。她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我有一天能找到你。” 何欢和何苦的事情接连发生,扭转了何敬青的观念,从前她觉得孩子们跟着她是在吃苦,所以想替她们找到完整的家庭过上好的生活。但后来她觉得爱是最重要的,哪怕条件差一点,但起码能让孩子们都开开心心的。 后来这些年她送出去的孩子屈指可数,就是怕她们重蹈何苦的覆辙,因为不是每个孩子都像何苦一样能拿的定主意。她也愈发对何欢心怀愧疚,觉得当年自己送走她是个错误,担心她这些年受欺负,过不好。 何苦并没有将细节讲述的那么详细,但何欢眼前的画面却一幕幕往外涌,何苦的伤,何敬青的泪。 何欢颤抖的手摸上何苦的鼻梁,去感受那道能称得上显眼的疤。原来是这样,原来这道疤是这样来的,想起当年那个明明受伤还呲牙咧嘴逗人笑的何苦,她就觉得心疼的无法呼吸。 “何苦……呜呜呜…你受苦了。” 何欢紧紧将何苦拥在怀里,为她当年的遭遇而流泪,何苦眼眶红着,嘴角却带笑,回抱着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哄道:“傻不傻,都过去了,我那么聪明,不会真的让人欺负了去。” 她难过的无法自拔,说话也抽抽噎噎的,抱着何苦缓了好久,又道:“我……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很想你们,也没…没有怪过妈妈。” “我知道的,欢欢,我都知道。”两个人贴在一起太久,彼此体温都接近了,一样的温暖。何苦低声应她,手抚上她的后脑。“妈妈也知道。” 今天何欢流了太多的眼泪,哭得酣畅淋漓,将过去这些年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哭了出来,到最后几乎精疲力尽,被何苦搀扶着站起来。 她们在墓园待了太久,夜幕早已降临,只有远处门卫室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但今天月亮很大,月光明晃晃的,照着游子归家的路。 收拾完心情,擦去泪痕,两人才想起来将带来的纸钱和元宝烧了,又将月饼拆开放在墓碑前。 “妈妈,中秋节快乐。” 何欢靠在何苦身上,瞧着那些纸钱逐渐燃烧,从炽盛跳跃的火焰,变成在灰烬中翻滚的火星子,它是那么美。 她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第27章 安睡 从墓园出来,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但手却一直紧紧牵在一起,月光洒落在身上,她们就这样漫步走着。 城郊土路,除了墓园,附近还有几个厂子,多少也有几户人家。都亮着灯,路过时,还能听见狗叫和中秋联欢晚会的节目声。 一直走到大马路上,来来往往有车经过,何欢抬头瞧了一眼,轻轻晃了晃何苦的手。 “我们走回去,好不好?” 何欢鼻头红红的,眼睛也微微肿着,刚刚哭了太久还没缓过劲来,调子都是软软的。 她们住的地方其实离这里也不算太远,来的时候开车也只用了十几分钟。 “好啊。”何苦轻声道,抬手仔细将她的衣领理好,拉链拉回合适的地方。然后眯起眼看了看远方,似乎是在辨别方向,片刻后便重新拉上何欢的手,坚定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一路走走停停,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临了忽然下了场雨,洋洋洒洒阵势不小,两人都把外套脱下来顶在头上,最后一段路是飞奔回去的。 钻回房间,何苦将湿了一半的外套脱下来,听着外面气势又上了一个台阶的雨,庆幸道:“这雨真是,说下就下,幸亏咱们也快到了。” 何欢也将湿衣服脱下,感觉周身都是雨水的气息。她和何苦的外套面料不一样,她的会吸水,已经快湿透了。 拎着还在往下滴水的外套匆匆到卫生间,何欢拧了好几下才不再有水滴下来。何苦擦着头发探头进来,顺便将何欢带来的衣服递给她。 “欢欢,你直接洗个澡吧,不然容易感冒。” 何苦是特意动作麻利点的,何欢见她把自己成套的衣服都给翻出来了,将想要推脱的话语都堵了回去。见何苦身上确实没湿太多,她才点点头抱过衣服退回了卫生间。 她们来的匆忙,小城上没多少宾馆,这家也刚好只剩下一个大床房。何苦没急着走,而是贴着门听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莲蓬头滋水的声音,这才放心离开。 宾馆厕所的隔音也不指望它能好到哪里去了,的起码不是什么磨砂玻璃的,已经不错了。 何苦将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换下来,这才瘫坐着靠在墙上,她想了想,掏出手机给何求发消息。 何求回去以后她们的联系也没断,每天都会在群里唠嗑,发点有的没的,也经常视频。但是这几天何求很忙,没怎么出来过。 “球球,中秋节快乐。” 不知道何求是不是刚好在看手机,回的倒是快,是一条快乐的语音,也祝她们中秋节快乐。 何苦不自觉笑了一下,手指摩挲着手机,又告诉她:“我带欢欢回临江了,来看妈妈。” 对面这次沉默了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了好几次,何求的消息才发过来。 “确实也是时候了,欢欢哭了吧?你好好安慰她。”过了一会儿又一条消息。“你也是,不要难过,你知道的,妈妈已经去天国了。” 第28章 何求去那边以后就自然而然地信了基督教,虽然不是很虔诚的那种,但每周也会去教堂做礼拜。何敬青去世后,她曾经没见过几次,梦里她在一个圣洁的地方过得很好。 她之前也告诉过何苦,何苦是不信什么教的,但是她有点羡慕,毕竟她都没有梦到过何敬青。 “嗯,当然,今天欢欢状态不好,晚点就不视频了。”毕竟是中秋节,原本她们准备和何求视频的,但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她觉得还是应该让何欢出来就睡觉。 况且之前有了那么一遭,她担心何欢猛瞧见何求,又得哭一场。 地球另一边,何求发了个了解的表情,就又上课去了。国外不过中秋节,她的课程都快收尾了,任务只多不少。 抬头望了望屋外的阳光,何求轻轻叹了口气,在额头上划了个十字,才又将心收回来。今天难得没有下雨,晚上她也能看一看月亮了。 何欢这个澡洗得很迅速,因为担心着何苦,想让她也快点进来洗,秋雨带着的寒意还是很重的,有时候被浸染一丝都会感冒。 从浴室出来,带着满身氤氲水汽,何欢侧身擦着头发往床边去。何苦刚和何求聊完没多久,手搭在脑后,闭目思考着什么,第一时间察觉到声响,眼神清明地看过去。 “这么快啊欢欢。” 何欢点头,瞧见吹风机就放在桌上,走过去拿起来,背对着何苦催促她:“到你了,你也快去洗,小心会生病。” 何苦浑身湿腻腻的也不多舒服,急需一场热水澡浇灭心中的郁气与疲乏,拎着早已收拾好的衣服,也进了浴室。 听见门被阖上,何欢徇声望过去,吹风机握在手里却不开,反而坐下来,看着浴室发怔,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何欢脑子有些空,不知道为什么,在墓地里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最清晰得却是何苦眼底的温柔与抚在脑后的手掌的柔软。 这辈子她还能遇见一个像何苦一样好的人吗? 几乎是问出来的一刹那,何欢内心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何苦了。 如果不是何苦的坚持,那她今天会连在妈妈墓前哭的资格都没有。想到这,何欢的眼眶又红了,下意识拍了拍脸,转移注意力不再想,认真吹起头发。 何苦洗澡的速度一向很快,今天依然,甚至她出来的时候,何欢的吹风机才刚放下。见她过来,何欢又将吹风拿了起来,抬手招呼何苦。 “何苦,我想给你吹头发。” 微微一愣,何苦有些诧异,但很快顺从地走过去坐下,笑道:“待遇这么好呀,那辛苦欢欢啦。” 说着,放下毛巾前她还不忘加大力道飞快擦了几下,眼见刚刚还柔顺的头发在她的蹂躏下变成鸡窝,何欢忍不住笑起来。 何苦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何欢想着,吹风机拿在手上晃悠,另一只手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想着想着,她在心底吐槽自己,难道是第一天认识何苦吗?这些优点你以前又不是不知道。 或许自己还没有察觉到,但何欢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只是也没时间去想,当下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替何苦吹干头发。 何苦闭着眼睛,放松地半仰着脑袋,享受着温暖的风,觉得惬意无比。只可惜她的头发比起何欢还是短了些,几分钟就已经干得透透的。 何欢收拾妥当后就上床睡进了里侧,检查了一遍门锁,又将厕所的门打开留着里面的灯没关,何苦也上了床。 宾馆的床自然没有家里舒服,但索性身边有亲近的人。何欢才钻进去没一会儿,被窝依然是凉的,但又进来一个大活人,温度很快升起来。 两人都穿的长款睡衣,何苦地胳膊伸出被子,规规矩矩地搭在腹部。室内并不黑暗,何欢偏头,能清晰地瞧见何苦的脸。 她们中间只隔着一臂的距离,和在家睡觉时差不多,但今天何欢就是觉得不够,还想离她更近一些。 面对何苦,她总是最松弛的事,在别人面前要斟酌再斟酌的事,在她面前总是顺从心意地就那么做了。 她身子缓缓挪过去,搂住何苦的胳膊,侧身将脸埋在她肩膀上,满鼻都是她身上的清香。 “何苦,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静静地靠了一会儿,何欢小声开口,呼吸空间变小,带着些翁气。 闭着的眼睁开,何苦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勾起一抹笑,迟疑片刻,还是侧身将何欢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嗯,我不会的” 第28章 旧忆 在临江县逗留了两天,何苦与何欢故地重游,将小时候瞧过的景又瞧了一遍。 几年前回来的时候,何欢自己转过一圈,但那时心乱如麻,整个人也不在状态,所以都是走马观花,也并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有何苦在身侧,仿佛有什么魔法打开了何欢的记忆开关,到了孤儿院附近,过几步路她就能拾起些回忆,激动地向何苦寻求确认。 何苦一路都在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话,点了一路的头,是不是进行一些补充。 曾经的孤儿院早就不在了,除了曾经从里面走出来的孩子,也并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这一片地方,已经变成了小区,何欢左瞧右瞧,也没看出她从前的家到底是哪栋楼。 全国的小区大都千篇一律,县城的更甚,这小区和她们在花源住的天街小区差不离,唯一的区别就是公共面积大了许多,儿童游乐设施和健身设施都挺齐全。 大概是过节,孩子们都被长辈压在家里,或者难得被领出去玩了,小区里很空。不早不晚的三点,只有两人坐在下面。 “欢欢,你坐上去,我来推你。” 铁索秋千孤独得悬挂在空中,无人光顾,显得有些萧瑟。何苦抓住略有些锈的铁索,任底下的木板抵住她的腿,招呼何欢来体验。 欢欢打量了下看上去饱经风霜的秋千,内心有些许忐忑,但本着对何苦的信任和对久违体验的心动,何欢还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屁股下的木板倒是将她稳稳兜住了,但同时也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让何欢不敢掉以轻心,双手牢牢抓住铁索。 何苦稍微使了点劲,秋千就带着何欢一起荡了起来,只要荡起来了,后面就会越推越轻松。何欢内心小小地惊呼一声,心脏跟随着秋千一起腾空,砰砰直响。 其实看似单薄的木板很结实,荡秋千也比小时候的危险系数低多了。如今她要是害怕或者不想再荡,脚在地上一刹,整个人就能生生停住。 何欢身体不再紧绷,目光随之辽阔,望向已染上淡橙色的天空。 “好了好了,换我来推你。” 紧张感与刺激感一段时间后就会平复,转而变为晕眩感,何欢叫了停,换何苦来体验。 何苦更是个胆大的,而且她对何欢很放心,抬抬屁股坐上去,也体验了一把。 玩累了,就着好天气,两人倚在长廊里浅眯片刻。何苦靠着廊柱,何欢靠在她身上,戴着帽子,闭着眼睛。 何欢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以前是这样,如今依然,只有在何苦身边的时候,这种游离感才会减轻。 看着树木楼房,花花草草,阳光撒在身上,终于不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虽然只有一二十分钟,但何欢是真的睡着了,一直到耳畔响起小孩的呼喊声,她猛一睁眼,才发觉身边不知不觉已经多了许多人了。 小憩让大脑变得清醒,但何欢还是懵了一会儿,转身看身边的何苦。见她望着自己,眼神清亮含笑的模样,何欢就知道她没睡着。 “睡醒啦?” 何苦笑道,将她睡乱了的几缕头发捋到耳后,又下意识蹭了蹭她的唇角。何欢一怔,察觉到唇边的点点湿意,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揪着何苦的外套瞧了半天,没看见可疑液体,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再开口,多少带了些嗔意:“你……你怎么不提醒提醒我。” 何苦笑了笑,故意逗她:“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追着我,涂我一胳膊口水。” 何欢又羞又恼,偏偏不好辩驳,气鼓鼓地别过头,起身就走。何苦在身后卖萌耍宝地追,何欢没走出去多远,本就强行绷着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扬了起来,放慢脚步。 一座小城里,最有岁月痕迹,存在时间最长的小店,往往都藏在学校旁边,街头巷尾。店主一年年守着,送走一代又一代人。 两人离开临江前,何苦带着何欢一起去了临江小学,临江是个很小的县城,小学和初高中都只有一所,离孤儿院不远,是何苦的母校。 “欢欢,你还记得这家店吗?”两人站在一家并不起眼的面馆前,店门招牌泛了黄,馆内的几张长桌也多有坑洼。 何欢觉得好像有点印象,但不是很分明,迟疑地点头点了一半,又摇了摇。 眼下并不是饭点,面馆老板正坐在柜面后包馄饨,锅刚烧开,隔着氤氲雾气,看着有两个人站在店门口,埋头包着,还不忘起身招呼道:“两位来咱家吃啊,汤面肉丝面哨子面都有,干子烤肠蛋炒饭也有!” 第29章 何苦一笑,牵着何欢的手,穿过雾气,笑意盈盈地往柜台边一立。 “我就想吃馄饨,有没有啊?” 老板正包着馄饨的手一顿,下意识回答:“那肯定的啊,我这不是正包着呢吗?”抬头一瞧,一个女孩儿正笑着看她,怎么看怎么熟悉。老板嘴微张着,脑子还没转完一圈,就听见何苦叫了声姐。 老板突然福至心灵,立马放下手里包了一半的馄饨,牙疼一样哎呦起来,沾了面粉和零星肉沫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要去拍何苦。 “哎呦!我说是谁呢,是小苦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老板在何苦肩膀上拍了拍,上下将她瞧了一遍,感慨道:“长大了,真是长大了。” 何苦摸了摸被老板拍得微微发疼的肩,笑得牙不见眼:“是啊,刚好有休息,回来过中秋节。” 迈步往何欢身侧又靠了靠,何苦介绍道:“姐,这是何欢,你瞧瞧还认得出来不?” 老板一惊,方才她就看见何欢了,以为是何苦在外面打工认识的新朋友,没想到还是临江的旧人。她现在高兴,就算记不清她的长相,也觉得像是自家孩子。 “这是欢欢?哎呦,这么多年没见,也长大了!” 何欢也对着老板笑,跟着何苦一起叫了声姐。老板再没多说什么,把两人拉进店内,随手拿了张抹布把桌子擦得亮堂堂的。 “快看看吃啥,小苦还是老样子吗?” 老板指了指墙上贴着的菜单,问了何苦一嘴,得到肯定答复,又给何欢推荐:“欢欢,你小时候喜欢吃什么来着?时间太久,我真是忘了,你看看墙上有没有爱吃的。” 何欢不假思索:“那我也要一个她的老样子。” 老板连连称好,风风火火就出去揭锅煮面。何苦见她出去了,低声和何欢咬耳朵:“姐人可好了,以前我读高中时,每天饭点都来给姐帮忙,有钱拿,还解决一日三餐。” 何欢转头看着何苦,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轻声问:“所以你的老样子是什么呀?” 何苦笑起来:“一碗汤面,加肠加蛋,多放醋。”她那时候正在长身体,饭量也很大,说是一碗面,其实老板每次都给她下两碗的量,怕她吃腻,还经常给她换着花样做。 “都不知道是什么,你还跟着我点。” 何欢正认真看着墙上的菜单,听见她的嘟囔,笑而不语。不管是什么,她都想尝尝,毕竟是何苦吃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如果有机会,她什么都想尝一遍呢。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老板就将满满当当两大碗面端了进来,每一碗上面都卧着张汤汁饱满的干子,还有肠和卤蛋。 “来来来,快尝尝味道变没变!” 何苦应了一声,给何欢递了筷子,自己也夹起一筷,轻轻吹了吹,送入嘴中。然后满足地喟叹一声,冲着老板竖了竖大拇指。 “好吃!还是那个味儿!” 老板喜得眯了眼,正巧来了别的客人,便心满意足地去招待,不再打扰她们两人说话。 何欢低头尝了一口,入口是很醇香的面味,但加了麻椒,很刺激味蕾,也很提鲜。 “怎么样?好吃吗?”何苦好不容易将嘴里的咽下去,接着笑看着何欢,等着她的评价。何欢无暇开口,点点头表示肯定。 吃完一口面,何欢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记不记得这家店?小时候常来吃吗?” 何苦摇头,解释道:“没有,我就是问问,我们小时候常吃的那家店在中学旁边,已经倒闭很久了,老板搬家去市里了。” 小城市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一年又一年,新人来旧人走,只有经受着雨打风吹的砖瓦经历着这一切,但有一天,楼房也是会被拆掉的。 何欢要了老命也没吃完那碗面,浅浅留了个底,何苦这两天纯休息没怎么动弹,食量见少,把自己的吃完已实属不易,实在没能力再为何欢排忧解难。 她们想给钱,但老板姐姐执意不收,收款码都藏了起来,两人围追堵截都没能成功,阵势有点大,连过路人都在张望,以为遇见什么吃霸王餐的,准备路见不平一声吼。 最终还是老板更胜一筹,将两人推到店门口,笑骂道:“行了行了,两张钱的事,在这推搡来推搡去,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呢!” 何苦终于没再推拒,拉了何欢的手,对老板笑开了:“那不推了,姐,过年我们还回来,到时候来给你拜年。” 老板连连称好,还想给她们带点新鲜包的馄饨,但听说她们还要坐火车回花源,只得作罢。 两人回酒店取了寄放在那的行李,坐上了回江城的客车,与来时沉甸甸又忐忑的心不同,多年夙愿了了一些,回程时,何欢轻松了很多。听着耳机里舒缓的音乐,看着窗外拉长的斜阳,肩头靠着何苦的脑袋,一切都让何欢很安心。 但她并不敢安心太久,因为心总是这样,事情来来往往,旧的执念去了,又会有新的扎根。这似乎也是一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总比被塞得满满当当要好。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29章 甜汤 两人坐上了晚上十点的火车,一夜晃晃悠悠的睡着,火车很给力,早上五点准时到了花源。两人在火车站晃悠了一个小时,等最早一班地铁,坐到家才六点半。 不过才离开了三天,何欢再回到家,竟感觉有一丝陌生。但目之所及到处都是何苦的痕迹,更有何苦这个大活人在眼前晃悠,何欢没忍住弯唇笑起来,下意识揉搓着指尖。 何苦刷着牙,从镜子里看见何欢倚着门傻笑,自己也情不自禁笑起来,将一嘴泡沫吐干净,转头看着何欢。 “还不累啊欢欢?”替何欢挤好牙膏,何苦拿着洗面奶让出位置,打趣着她的好心情。 再过一会儿何苦就要送她去上班,这次回去时间确实有点极限,没有多余的休息过度时间,直接就要上班了。 长途跋涉是很累的,本来何苦有点担心,想让何欢再休息一天,但知道她觉得请假很麻烦,而且她看上去确实心情很好一点也不累的模样,就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算了,只要何欢觉得开心就好。 就着何苦给她挤好的药膏刷上了牙,何欢摇头,扭头过去看被洗面奶糊了一脸的何苦,她正紧闭双眼,用一幅壮士断腕的表情搓着脸。 确实是有一点滑稽,何欢笑了笑,又借此良机好好瞧了她一会儿。待何苦冲完脸上的泡沫,清清爽爽地和她说话,如此清晰的脸,她却忽然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吃完早饭,何欢照例搭了何苦的车去上班,何苦也没有在家休息,而是又投入了自己的外卖事业。歇了好几天,今天刚好用来“复健”,免得一时间适应不了那高强度。 同样是休息了三天,何欢是神采奕奕,江灿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比上了十天班还蔫,徐清瑗倒是看上去比她精神点儿,回老家了一趟还不忘记给她们带点特产回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何欢有心关怀,如果江灿是生病不舒服了,就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不过到了中午,江灿倒是又活了,听见何欢的询问,嘿嘿笑着解释:“没有啦,我这是假期综合症,马上就好,谢谢欢欢姐关心。” 何欢是个不会在网上冲浪的人,一时有点不理解什么是假期综合症,她对面的徐清瑗看出来了,适时解释道:“欢欢姐,简言之就是,还没休息够。” 原来如此,何欢恍然大悟,既然不是生病,那她就放心了。江灿咬着鸡腿,不忘给徐清瑗竖了竖大拇指,徐清瑗笑了笑,看了何欢一眼,便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从临江回来以后,何欢的生活依然和从前一样平静又安宁,但有些东西,好像在无形中发生着一点改变。 这一段时间花源的天气一直不太好,天总是暗的,阴雨连绵,但何苦却是乐开了花。对于外卖员来说,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小雨天,既不用狗血淋头得太过狼狈,又有补贴可以拿,碰上好心人,说不定还能收获几块钱的打赏。 但一场秋雨一场寒,临近国庆节,几场雨下来,气温一降再降,短短三天,何欢已经从薄外套换成了厚卫衣。 这几天何苦怕她冷,已经不送她上班了,不过自己的外卖照送不误。尽管何苦真的穿得十分厚实,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但风透进衣物,总是伤人于无形。 何欢最近也开始做饭了,虽然她觉得自己的手艺比起何苦还是差了些,但有一点她是手到擒来的,那就是煲汤。 毕竟在广东那些年不是白待的,大环境熏陶之下,何欢想不看会都难。 国庆前两天,何欢下班先去菜市场买了几根排骨和萝卜,准备给何苦煲道汤驱驱寒。提着处理好的骨头回家,肉刚下锅,她准备给何苦发个微信告诉她今晚喝汤,回家时买几个饼,门外却忽然响起捅钥匙的声音。 第30章 这几天单子多,何苦基本都是七点才到家,眼下才六点出头,门扉动静一响,何欢的心下意识一紧,赶紧从厨房出来去浴室拿毛巾。 出来就见何苦提着湿漉漉的头盔,低着头在门口换鞋,何欢接过那已经在门外脱下抖掉大部分水珠的雨衣,将毛巾递给她。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停了呢,这一会儿又下这么大了。” 何苦接过毛巾不忘道谢,随意擦了擦头发就踩着拖鞋蹭到了沙发边坐下。何欢听出她今天的声音有些不对,又见她脚步虚浮,脸也有点白,猜测到她是不舒服了。 “怎么了?是不是来大姨妈肚子疼了?”何欢算了算日子,何苦的日子一向很准,这次好像是提前了两天。 本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她,何苦也不想再瞒,一只手虚虚抬起来冲何欢竖了个大拇指,一只手搭上了小腹按着,忍耐着一阵阵的绞痛。 “料事如神,欢欢。” 她还有心思说玩笑话,何欢却是不淡定了,她咬了咬唇,立刻又回了厨房,从橱柜里捞出红糖罐,又从冰箱拿了鸡蛋和米酒,迅速给她做了碗红糖甜汤。 排骨汤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还是红糖水来得靠谱,何欢没一会儿就做好了,瓷碗滚烫,她拿厚抹布托出去,放在桌上。 她就煮了个甜汤的功夫,何苦疼得更厉害了,额头都微微见汗。何欢放完汤,转身就瞧见她这幅虚弱的样子,闭着眼眉头紧蹙,嘴唇都白了几分,没有平日里的半点活力。 何欢心里涩得慌,去摸何苦的手,也是冰凉刺骨。 “嗯……欢欢给我煮甜汤啦?” 何苦本就只是在闭目养神,何欢暖乎乎的手一挨上她,她就睁开了眼睛,鼻头动了动,她闻到了熟悉的米酒味。 何欢点头,手握得更紧了几分,问她:“嗯,喝得下吗?要不先吃颗止疼药吧?” 何苦之前带来的那一大包药里就有止疼药,而且上次意外受伤,医院也开了一板,还有几颗没吃完。 不想让自己的手冰到何欢,何苦下意识缩了缩,但被牢牢扣住没拽动。于是干脆借着何欢的力站了起来,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勺子准备喝汤。 “不用啦,喝完这碗我就能满血复活,谢谢欢欢啦。”甜汤还腾腾冒着热气,何欢匆忙之下也做的很好,荷包蛋相当完整,何苦欣赏片刻,白着张脸还不忘拍张照片发给何求。 何欢在一旁看见,咬着腮帮子又好气又好笑,重重拉出椅子在何苦旁边坐下。 “病号餐还拍给球球看呢,你就等着她念你吧!” 何苦嘶哈嘶哈地喝了两口下肚,感觉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暖和了起来。偏头瞧见何欢心疼的表情,连心也烫了起来,勾了勾她手指头装可怜。 “好啦,别生气别生气,我明天保证乖乖待在家。” 平日里何苦都不会疼的,但这次疼得倒是真不冤枉,因为她忘了生理期快来了这回事,中午贪喝了口冷饮,可能再加上这几天风吹雨淋的,就炸雷了。 何欢哼哼一声,表示这还差不多,但也没闲着,趁何苦还在喝汤,翻箱倒柜地找出来几张暖贴,撕开给她贴在小腹上。想了想,又进了浴室,放了一盆热水,让何苦泡个脚。 以她的个人经验来看,泡脚是最能让全身都暖和起来的。 何苦自知理亏,又分外感到,乖乖将甜汤喝得一滴不剩,又捂着肚子缩回沙发泡脚,一顿折腾之下,当真是从头暖到脚,脸色也肉眼可见红润起来。 等脚泡完,疼痛也去了大半,何苦有了点劲,将脸顶在何欢肩膀上转来转去。 “欢欢真好,谢谢欢欢。” 见她好些了,何欢终于放下心来,但感受着温暖的脑袋抵着肩膀,听着这比平时还要轻缓和黏糊的“欢欢二字”,她莫名其妙起了身鸡皮疙瘩。 第30章 喜欢 两人平时就睡得比较早,加之何苦今天不舒服,何欢果断取消了看电视的环节,九点刚过,就将何苦拉到被窝里躺下。 何欢有自己的考量,睡觉之前她也去泡了个脚,一双脚泡得通红,带着一股暖意钻进了被窝,贴在何苦身边。 何苦身体素质好,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之后她已经好了许多,疼痛也变成了隐隐的,虽然仍有些扰人,但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趁着何欢去洗漱,她就缩在被窝里扒拉手机。 等何欢回来,她立即将手机放下,往旁边挪了挪,以期给何欢留更广阔的空间。 “欢欢,刚刚周源给我发消息,约我们去她家吃饭。”等着何欢睡好,何苦起身瞧了瞧,将她那侧的被边压了压。 何欢往中间凑紧了些,和何苦胳膊挨胳膊,应道:“好啊,什么时候?”说完,又立刻补充道:“不过这两天可不行。” 何苦翻了个身面朝何欢,垂眸看着她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说等国庆节,刚好放假。” 何欢满意地点头,与何苦说话时,内心也一直做着心理建设,眼下见告一段落,终于也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躺着,大眼瞪小眼,何苦正奇怪,就感觉何欢的手摸上了她的睡衣,还问她:“我给你揉一揉好不好?” 何苦内心的滋味一时有些复杂,她极少对何欢说出拒绝的话,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想拒绝她。但另一方面又有点小羞涩,她看向何欢的眼神里带了丝探究,但何欢很快挪开了目光。 迟迟等不到何苦的回答,何欢咬了咬牙,索性不再等,将也烫得暖乎乎的手贴在她的睡衣上。但忘记了她睡衣上刚好贴着暖宝宝,似乎不好操作。 何欢缩回手,先在自己肚子上试了试,暖乎乎的一点都不凉,然后才探进何苦的睡衣,与她的小腹贴在一起。 她还没开始揉,何苦整个人就猛地一抖,下意识脱口道:“我的个乖乖!”哪里想到何欢会这么突然,何苦这下意识一嗷嚎,把何欢也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很凉吗?” 犹豫片刻,何欢还是没有缩回手,好不容易摸上来的,这再缩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何苦咧了咧嘴,尽量让自己缩好不动弹,笑道:“不……不是,就是有点突然。” 何欢抿了抿唇,继续摸索着替她按摩,何苦小腹软软的,她用着巧劲轻轻揉,担心反而搅得她疼。一边揉,偷偷瞥过目光去瞧何苦,却见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你看着我干嘛呀。” 就偷看了那么一眼,何欢就立马挪了开,但近在咫尺的目光仍然落在身上,让她脸颊有点微微发热。 何苦的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柔和,感受着肚子上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温暖,最初的战栗消失,只剩下说不出的舒服。 枕着胳膊看看何欢柔和的侧脸,何苦一时没忍住,轻轻将她散落的发丝绕回耳廓后。 “我喜欢看欢欢呀。” 周遭的空气一下安静下来,何欢莫名觉得耳根有点热,或许是在被窝里捂的,她将脑袋钻出来了点。只是身边还躺着个体温不低的活人,两人离得近,想冷也冷不了。 何欢缓了缓,依然别开视线,低声道:“何苦,你小时候还没这么……这么……”她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该如何形容。 何苦很快接过话茬:“我小时候还没这么会说话?” 有点对味,何欢点点头,何苦小时候确实不是个话多的,可不管是她的许诺,还是旁人对她说的话,她都好好记在了心里。只是吧,那时候的她更喜欢用坚强包裹自己,把自己装成很厉害的姐姐,免得被人欺负。 如今长大了,何苦经历了太多磨砺,反而不会再需要那样倔强的伪装。更何况,如今的她不再是孤单一人,轻轻摸了摸何欢的脑袋,她温声说:“因为我长大了啊,欢欢也长大了,现在有你在身边,我就是一个快乐的大人。” 何欢一怔,终于转动目光回看着她:“那要是我不在你身边呢?”话音刚落,何苦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何欢却后悔了,恨不得将说出口的话给收回来。 “这只是个假设,我不可能会不在你身边。” 何苦笑起来,放在心里很久很久的些许忐忑,终于有了合适的时机问出口。趁着何欢还没扭头,她直直望着何欢的眼睛。 “那要是欢欢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呢?也不会离开我吗?” 何苦的声音很轻,敲击在何欢的耳膜上却如同擂鼓,她愣愣地看着何苦,连一直轻柔按摩她小腹的手都顿住了。她就那么看着何苦,两人又恢复了眼对眼的状态,但这次没有人扭头。 何欢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跳,有些难受,但更多的是饱满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曾经陈玲开玩笑问过她的话浮上心头,让她想到一个大胆又让人不敢轻易去想的念头。 就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样,一旦打开,想要变回原样就几乎不可能了。 似乎只是沉默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何欢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我不会喜欢别人。” 第31章 何苦轻轻握住那只还停留在她肚子上的手,将它捞出来捧在手里,此刻她一点都察觉不到疼痛。虽知道似乎不该冒进,但她实在有些兴奋,看着何欢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不喜欢别人?那欢欢喜欢谁?” 何苦将别人两字咬重了一点,她的目光太过热烈滚烫,何欢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烫得不能摸了,她不得不避开目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我不知道。” 她说不知道,但何苦心里已经有了数,哪里敢想只是肚子疼一下就能取得这样的进展,早知道这么好,她宁愿再疼一点。 何欢这个小榆木疙瘩,终于被啄木鸟啄出了个孔,让人能趁虚而入,乘胜追击。 不过何欢今天很显然已经接受了过多的要素,再聊下去,恐怕她今晚就要睁着眼睛一夜到天明了。心里乱糟糟的,她也没眼再看何苦那双清澈的眼睛,匆匆忙忙拿手一遮,将她眼睛捂上。 “看来你不疼了,那……那就睡觉吧。” 说完,何欢竟反手将小狗夜灯都按灭了,室内一片漆黑,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可闻。 何欢稍稍挪远了些,不再与何苦紧密相贴,但毕竟在一个被窝里,再远也有限度,况且何欢也不是真的想离她远。 只可惜,远了也冷静不下来一点。 何苦今天因祸得福,高高兴兴地睡着了,恐怕连做的梦都冒着粉红泡泡。而一边的何欢就睡不着了,脑袋空空,睁着眼一夜到天明。 第31章 心意 大洋彼岸,早上六点,何求迷迷糊糊被手机的震动给震醒了,一打开手机,看见何欢给她发的消息,呆愣片刻,瞬间就不困了。 何求给少数的几个人设置了消息强提醒,其中就有何欢,知道她学业繁忙,何欢一般不太会打扰她,因此她格外关注何欢给她发的消息,怕有什么事情。 而今天很明显就是有事情,而且还是大事。 何欢顶着一双硕大的熊猫眼起床,上班一整天都觉得人在公司坐,魂在外边飞。不管做什么,脑子里都在环绕着何苦那句:那你喜欢谁? 何欢心如乱麻,第一时间想到求助何求,但早上起来看了看时间,害怕打扰她休息,又组织了一天语言想着该怎么和她说,终于在下午两点给她发去了消息,简要概括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出乎意料,消息刚发出去没几分钟,何求就弹过来一段长达六十秒的语音。算了算,那边确实是早上六点,大洋彼岸的太阳才刚刚升起,何求却坚持为姐姐妹妹解决情感问题,简直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何欢戴上了蓝牙耳机,点开了何求的语音条,在她听的过程中,仍然不断有语音进来。 何求情绪相当激动,说了一大堆,边数落何苦确实有够能沉得住气,又笑她们两个纯情的要命。何欢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总算没错过隐藏在何求激动之下的自己。 “球球……所以,所以你知道何苦她喜欢……” 何求在床上做着仰卧起坐,气息稳得要命,她知道何欢刚刚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还说不太出口喜欢我这句话,索性替她抢答了。 “嘿嘿,是啊,我早就知道了,但这是我先猜出来何苦才坦白的。” 何欢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何求盘腿在床上坐定,沉思片刻,回道:“她刚找到你的时候。” 何欢这两天受到的冲击确实不小,本来就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对何苦有一些特殊的感情,都还没来得及从自己原来喜欢女孩子这个事实中缓过来呢。 其实她也能感觉到何苦对她的喜欢,因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何苦的眼睛里有爱,那样的眼神她见过得太少太少。而那样的爱,似乎又与何敬青还有何求的不太一样。 想了想,她决定好好和何求捋一捋自己的头绪。 “原来我是喜欢女孩子的啊,从前我都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何欢再怎么不网上冲浪,也不可能不知道同性恋这回事,但在和何苦重逢以前,她都活得和无根浮萍一样,从来没想过恋爱这回事,也没对任何人动过心,自然更没心思去考虑自己会不会是个同性恋。 但同性恋就同性恋吧,何欢没多久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这也不是没迹可寻。从小到大,她都更亲近女性,屈指可数的几个朋友也都是女生,大学读完了,甚至不知道班里大部分男生叫什么名字。 想一想,似乎还真挺符合同性恋的某些特征。 何求从小接受的教育更是让她见怪不怪,她见何欢话里话外并没有对自己的取向产生质疑与抗拒,又道:“喜欢什么都很正常呀,不管欢欢喜欢谁,我都会支持你的。” 但身为一个夹在中间的合格妹妹与靠谱姐姐,她当然更乐意促成一段佳话,更何况她觉得既然何欢今天来问她,还因此明白了自己的取向,就知道她俩好上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何欢侧面承认了,可依然有些纠结:“但何苦是我们的姐姐,她和你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太能确定,这到底是那样的爱,还是我太依赖何苦了。” 何求从床上跳下来,打了个响指。 “姐姐又怎么样嘛,反正又没有血缘关系。”顿了顿,又说:“其实很好辨认,我问你,你想一辈子都和何苦待在一起吗?” 何欢不假思索:“当然想,但是我也想一辈子都和你待在一起呀。”如果可以,她还想能和何敬青一辈子都待在一起,但这是不可能的了。 何求轻叹口气,想要戳何欢的脑门子了。 “傻欢欢,那是不一样的。那我再问你,要是哪一天我谈恋爱了,每天用充满爱意的眼光看着别人,和别人一起睡觉,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你会难受吗?会失落吗?” 何欢斩钉截铁:“当然不会啦,我只会祝福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那要是把我换成何苦呢?你还能心如止水吗?” 何求的话几乎是将一盆水猛然浇到何欢头上,浇得她一个激灵,还没开始想,她都已经抗拒了。如果何苦身边忽然出现一个那样的人,让何苦满心满眼都是她,何欢光是幻想,就觉得自己快心梗了。 何欢沉默了没说话,何求见她沉默,知道她恐怕已经有了答案,没忍住笑了出来,觉得自己今晚就能得到好消息。 “看来我们欢欢已经想明白了?” 何欢明白了,明白得不能更明白,但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为什么何求就一点都不见惊讶呢? “球球,你都不惊讶的吗?” 何求说:“我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早就看出来了,还在想你们俩谁能先主动迈出这一步呢。”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啊,得了何求这么一个专业又负责的咨询师提供专业意见,何欢终于从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中恢复过来。 就在今天,她搞清楚了三件事情。 首先,她是个同性恋。 其次,她喜欢何苦。 最后,何苦也喜欢她。 所以她们这算是两情相悦?何欢如今心如明镜,再想起昨晚何苦说话时的神情,已不见困扰,只剩惊喜与高兴。 看了看时间,眼下才三点,她头一次这么期待下班,也头一次体会到在公司如坐针毡的感觉。眼下她只想快点回到何苦身边,看见她那双时刻含笑的眼睛。 不过也不忘向她的坚实后盾表示感谢,如果没有何求,那她无人可倾诉心事,也不会这么快弄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 何求此刻更是高兴,姐姐和妹妹的问题一并解决了,万里征程直接飞跃到终点,结束与何欢的聊天,平日里快吃到吐的酸奶燕麦与煎蛋吐司都变得美味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希望收藏能早日变成两位数呜呜呜 第32章 花束 何苦昨天睡了个好觉,虽然肚子已经不疼了,但今日也乖乖听了话在家休息。早上起床时已经到了快九点,她睡得格外沉,连何欢出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从床上坐起来,脑子还有些发懵,昨夜睡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愣了会神,然后傻笑起来。 借着生病的缘故,连胆子都变得大了,什么都敢问。但从何欢的反应来看,似乎并没有问错,就像何求说的,欢欢说不定比她还用勇敢呢。 思及于此,何苦从床上弹起来,想着要不要出去觅食,还是就在家煮点面条。刷着牙转进厨房一看,电饭煲还亮着灯,她福至心灵地按开,发现里面果然卧着一碗甜汤和两只烧麦。 甜汤是何欢早上煮的,烧麦是在楼下早餐店买的,再一看旁边的架子上,还有新鲜的蔬菜和肉。 何苦心中无限温暖又哑然失笑,看来何欢是真的想让她一天都不出门啊。 只是何苦也是个闲不住的人,美美享用了何欢给她留的爱心早餐之后,就起了些别的心思。 这几天一直是何欢在做饭,今天她好不容易休息在家,一定要给欢欢做一顿大餐。 第32章 于是在家打扫完卫生,她清点一下家里的菜,就寻摸出了门。一改多日阴雨连绵的天气,今天阳光灿烂,何苦穿得也厚实,但她没有骑车,而是晒着太阳,慢悠悠地走去了菜市场。 将整个菜场逛了一圈,何苦货比三家,挑了看起来最活蹦乱跳的大虾,最香气四溢的烤鸭,以及最青翠欲滴的小油菜。 最后还拐远了一点,去蛋糕店买了两个草莓小蛋糕。 最后何苦拎着一大堆东西,大包小包的回家,放在地上感觉厨房的空间一下都变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买了这么多东西,但直觉告诉她,今天可能会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有出问题。 何欢今天下班几乎是踩点走的,索性这两天也不是很忙,没什么值得加班的事。但她走得这么干净利索还是很少见的,江灿去送文件了不在,徐清瑗见她背着小包脚步轻快地出去,还低头在手机上看着什么,出门时还不忘记笑着给自己打招呼。 徐清瑗默默看了一会儿,手机震了震,她便收回目光,也收拾东西离开了。 何欢在手机上看的是一家花店,她查了好久,找到一家离她换乘的地铁口不远,而且评分还不错的花店。 她要到花店去买一束花送给何苦,然后再一起养起来,等它要枯萎了,就把它做成干花。 至于为什么要送何苦花? 何欢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她觉得这是一种必要的仪式,如今何苦是她喜欢的人,送一束花给喜欢的人,是何欢关于爱情的浅薄认识中很重要的一环。 一路上,她都在想要给何苦买什么花好,但到了花店,她一眼就相中了几朵明媚的小太阳花。卖花的姐姐见她在太阳花旁边驻足,热情地推荐道:“女士,您是喜欢太阳花吗?这个搭配上满天星和绣球很好看的。” 这推荐得正中靶心,何欢立即点头道:“好,那我要一束,你们看着搭配就好。” 何欢一路看了不少这家店的反馈照片,对她们的手艺比较信赖,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做了,她只在一旁等着看。 店员显然非常有经验,只是何欢虽然让她自己看着搭配,但她也并没有独断专行,插几只就会问问何欢的意见,进行一下微调。 不到十分钟,一束让何欢非常满意的花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诞生了,这让她颇有参与感。 何欢活了这二十几年还没怎么进过花店,家里倒养了几盆小多肉,但都是陈玲那个多肉爱好狂魔送的。上一次主动踏进花店还是上初中的时候,母亲节前老师要求她们回家送花给母亲,说还会打电话家访抽查。 其实老师只是那么一说,莫须有的事,但何欢一向将老师的话当得很真。省下了那天的午饭前,去花店买了一朵康乃馨给养母。 小城的花店不多,花也不是很新鲜,五块钱一朵的康乃馨,花叶还微微有些打蔫。 直到今天何欢还记得那股别扭劲,虽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但她内心还是怀揣了一丝丝期待,希望养母能夸她一声,或者只是谢谢,来缓和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那天从她手里接过花去,养母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不能说高兴,也不能说不高兴,只说了句。 “还有闲钱买花?” 何欢浑身从头到脚就像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垂头低声道:“是快过节了,学校附近的店做活动,两块钱一朵,大家都买回去送给家长。” 她不敢说是学校要求的,并且真心祈求老师不要讲电话打到她家,否则一定会被数落两句,然后她就又得到了一句。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养你也不容易,以后节省点。” 何欢脸上火辣辣的,那一刻她宁愿到学校去被老师给骂一顿。但她只能将书包放下,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了,那以后每天给我八块钱吧,也够用的。” 于是自那天以后,何欢每天的饭钱变成了八块。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主动踏进花店,是为了给她的心爱之人买花,何欢站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一手扶着杆,一手紧紧圈着花。 这束花精神饱满又生机勃勃,就像那个马上就要收到她的人一样。何欢下意识地凑上去轻嗅,太阳花明明是没有味道的,她却闻到了晒过的棉被一样的味道。 过往的记忆被覆盖,今天之后,何欢再次想起花店,只会想起一个夕阳无限好的傍晚,在花源的一家花店里,她买下了送给何苦的第一束花。 身边的人目光时而落在花和何欢身上,被她察觉到,但这次她不想回避这些目光,反而希望大家都能看见。 看呀,这是她要送给爱人的花! 第33章 爱人 何欢她们家的餐桌其实并不是对着大门的,而是要步入其内,站在鞋柜边透过镂空的木架往里,才能隐约看见餐桌上的东西。 从前何欢觉得这样的摆放挺好的,多少能够保护些隐私什么的,但今天她想把从前的自己逐出家门。 因为此时此刻,她正被穿着围裙的何苦挡在鞋柜边,何苦刚好把屏风挡了个严严实实,让她想偷看都不行。 而她偏偏被满屋的香味勾起了好奇心,其中味道最明显的应该是红烧排骨。但除了吃的,何欢觉得肯定还有别的什么,才能让何苦如此“大动干戈”。 “肚子还疼吗?” 今天一天何欢都避免与何苦在线上交流,但还是没忍住问过她还疼不疼,而且是好几次,得到的答案当然都是否定的。现在她更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嘴唇也红润有光泽,与昨晚大相径庭,但何欢还是想问一问。 亲耳听到的从何苦嘴里说出的话,总是更能让她安心。 “早就不疼啦。”何苦虽然人挡在那,但并不碍手碍脚,还能给何欢递递拖鞋。只是她将拖鞋递出去,那边的何欢却没有要接的意思,而是愣了愣,一拍大腿哎呀起来。 何苦跟着一呆,忙问:“怎么了?” 何欢皱着眉头焦急道:“我刚刚在楼下系了个鞋带,把包落花坛里了,我手机还在里头呢!”话音刚落,何欢急急忙忙转身就跑。 何苦见状立马拔腿跟上,嘴里喊着等等我,就晚了那么几秒,何欢就没了影。还残存的那么一丝理智让何苦带上了大门,然后就紧跟着下了楼。 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何苦的脚步声,但当她火急火燎地冲到一楼,拐弯将要出楼道时,却见楼道口站了个人,让她一瞬间定住了脚步。 不光定住了脚步,大脑也几乎定住了,震惊与喜悦冲击得她久久回不过神,直到那站在楼梯口的人主动向她靠近,然后将怀里的花递给她,她才从愣神中缓过来。 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接花,却发现手上好像被别的东西站着,低头一看,竟然是她给何欢拿的拖鞋被一起拿了下来。 立马熄了想要将手上东西撇开的心思,将拖鞋轻轻放在脚边,还不忘在裤缝处擦擦手,这才手脚僵硬地接过花来。 何苦像抱婴儿一样抱着花束,甚至比抱婴儿还要紧张,毕竟抱孩子的事常有,这抱花还是第一次。 她低头看着花簇,表情温柔极了,和她常常看着何欢的一样。何欢看着那熟悉的眼神,心中还若有若无的纠结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在那一瞬间,她从何苦的眼神里见到了“爱”这一虚无缥缈之物的具象存在。 “欢欢,这……这花是送给我的吗?” 见何苦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紧张样子,何欢笑了起来,不点头也不摇头,指指花束说:“这花是要送给我喜欢的人。” 何苦澎湃跳着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眼角也已经红了一片,然后她就听见自己轻声问:“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何欢本来一路上都在做心理建设,到头来还是能感觉到一阵热意正沿着耳廓朝上蔓延,她把何苦轻轻一瞪,嘟囔道:“明知故问。” 可接下来的正式回答,她却相当认真,如果忽略那一丝强压下的颤抖,那声音也能称得上四平八稳。 何欢坚定又清晰地说:“是你呀,我喜欢的人当然是你。”顿了顿,她又胸有成竹地发问:“那你喜不喜欢我嘛。” 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胸有成竹,竟然是在向心上人表白的时候,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喜欢!当然喜欢了!太喜欢了!” 几乎是话语刚落,何苦就忙不迭地回答,字句铿锵有力,甩到地上都能砸几个大坑,乍然一听还以为她喜欢什么呢。 惊喜突如其来,何苦守得云开见月明,高兴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连眼尾都带着红。她太高兴了,高兴得想现在就抱起何欢转一圈,再让何欢抱着她转一圈。 刚想实施,何苦却发现此处环境施展不开,这才又后知后觉,她们刚刚一顿激情表白,所处的环境竟然是楼梯间。 这下她也明白,什么包忘在花坛了,都是将她骗下来的由头,这根本就是何欢蓄谋好的惊喜。 第33章 想到这一处,何苦又想到自己给何欢准备的惊喜,不过刚刚才享受过大澳龙,她那点小龙虾可能还不够塞牙缝,但何苦依然想让何欢赶紧瞧见。 更重要的是,再不回去菜就都要凉光了。 “走,走,回家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何苦一手将花紧紧箍着,握了何欢手腕,拉着她就往楼上跑。何欢没准备,差点趔趄一下,但也没忘记弯腰捞上她的拖鞋。 回到家,何苦郑重其事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在茶几上,何欢终于穿上了跟着颠沛一路的拖鞋,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到饭桌边。 然后她就看见一桌丰盛的晚餐,还有小蛋糕和水果,但还有一个红色小礼盒放在桌中间,虽然它小,却最是醒目。 何苦将她的宝贝花照料好,又抓紧时间闪到她的宝贝欢欢面前,把小礼盒托起来,双手捧到何欢面前,满眼殷切地看着她。 “欢欢,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何欢轻轻将盒盖掀起来,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小玉佩,像一滴圆润又标准的雨,外侧还镂空包了层金,柔和又不张扬,看上去就与她的气场很合。 何苦已经从何欢的眼神里读出了她的喜欢,还是巴巴得贴到她眼前追问。 何欢点点头,轻轻将盒子盖住,看向与她近在咫尺的何苦,然后一下跳起来将她扑了个满怀,何苦反应得相当及时,抱着她原地转了个圈。 何欢像只八爪鱼一样,与何苦紧密无间的贴在一起,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和温暖的体温。何苦转了好几圈,才将她放下来,何欢的胳膊刚松开,何苦又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颈侧蹭了又蹭。 “欢欢,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要不你掐我一下?” 何苦眼睛亮亮的,眼眶红红的,抱着何欢不撒手,撒娇一样追问。何欢忍俊不禁,并没有舍得下手掐她,而是在她腰侧戳了戳。 何苦的腰窝长了块痒痒肉,格外怕痒,何欢一戳,她就漏了气,哈哈笑起来。 “怎么样,不是在做梦吧?” 何苦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当然不是。” 两人终于从难舍难分的状态出来,拉开一点点距离,何苦握着何欢的手,低眉看着她,笑得傻乎乎的。 “欢欢,我真不敢相信,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彼此的爱人了。” 何欢已经从激动与喜悦中平复下来,乍一看见何苦那看花的眼神又出现了,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爱人这个词,她有点雀跃,又有点害臊。 “你好肉麻哦。” 嘿嘿傻笑两声没有反驳,何苦可不觉得自己肉麻,她只是高兴,非常高兴,她将被撇在一边的小礼盒拿起来,取出红绳要给何欢戴上。 何欢配合地将脖颈压低。 “难道不是吗?”何苦瘪瘪嘴,故作委屈地看着她。“我现在还不能算你的爱人吗?” 何欢偏偏就吃这套,心早就软得没边了,拉着何苦的手往桌边走。 “算算算,但是我的爱人,我们的饭好像已经没有热气了。” 何欢脸皮薄,装作不经意地说出我的爱人四个字,耳根还有些烫。这些东西没法轻易克服,就看多讲讲能不能习惯一些了。 一桌美好的饭菜在这天气里坚持了这么久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失了温度。但何苦毫不介意,只觉得值!太值了! 然后乐颠颠地又将所有菜回了一遍锅,重新热了热。 似乎是觉得身份发生了些变化以后,别的东西都要跟着变一变,两人吃饭时的格局都变了。从原来的对望而坐,变成了挨在一起,连时不时往彼此怀里夹菜都更容易了。 吃完饭,两人一起洗碗,此时此刻激动已经彻底散去,只剩下满心喜悦,彼此心中小小的困惑也终于能问出口。 何欢拿着干抹布擦拭何苦递来的碗,问道:“何苦,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何苦拿着盘子停下动作,抬眸看她:“当然,你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何苦沉吟片刻,撑着水池边,故作高深地透过毛玻璃望向窗外,好像真的在回忆。只是回忆了半天,她将目光收回来,落在何欢身上的时候,多了丝无奈。 “欢欢,虽然我很想回答你,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就好像喜欢你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喜欢你,之后就越来越喜欢。而且虽然这些年没能见面,但我也一直想着你呢。” 何苦温柔地看着何欢,缓了缓,又说。 “其实之前有时候我很遗憾没能参与你的成长,但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欢欢,我知道其实你的心还停留在八岁的时候,它受过很多伤害,所以想把自己放在最安全的时刻。现在我回来了,作为姐姐,作为爱人。我们可以一起让八岁的欢欢慢慢走出来,一起慢慢养大那个八岁的小孩。” 何苦与她待了这么久,哪怕何欢并没有和她提过这些年的经历,她也能感觉到这些年她过得不快乐。更能感觉到那个受伤的小孩其实还藏在何欢内心深处,所以她不愿长大。 何欢很容易恍惚,不喜欢玩手机,不喜欢上网冲浪,甚至很少看新的电影电视剧,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看的都是小时候看过的东西,翻来覆去都是那个时候的东西,聊天也总讲从前,毫不夸张得讲,何苦觉得何欢可能连台词都背了下来。 何欢年纪不大,已经住过很多的地方,但那都给不了她安全感,都不是她的家。她心中唯一的家只有临江的那个小小的孤儿院,她唯一的窝也只有那张小小的高低床。就连如今花源的卧室里那盏小狗夜灯,也和她们曾经用过的很像。 何苦一直明白何欢和她不一样,她是一直享受着爱的,从前有奶奶爱,后来有何敬青和其他人的爱,但何欢是被抛弃的,甚至她都是被亲生父亲赶出来,自己走去的孤儿院。 在爱里长大的她有韧劲,而何欢更需要呵护,也更需要疼惜,别人不好好珍惜弃如敝履又怎样?那是他们没有福气。何苦找她这么多年一直不放弃,就是想让她知道,在这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视你如珍宝,无时无刻都站在你身边,绝不离开。 作者有话说: 终于在一起啦哈哈哈 第34章 亲亲 何欢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可那个人是何苦,一切又变得很正常了,何苦很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何欢将碗放下,就那样看着何苦,她眼眶越来越红,却没有说话。 何苦向来觉得自己不太会说话,尤其是那样一本正经的,眼下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发表了长篇大论,而何欢又不说话,她忙检视起自己,想着有没有哪里说得不对。 “你说得对。”何欢的心酸涩得要命,委屈的情绪泛上来,头一低眼泪就要落下来,但她抬手蹭了蹭,将眼泪憋了回去。因为她现在很高兴,并不想哭。“何苦,谢谢你。” 何苦总算放下心,起码没说错什么话,她笑起来,擦一擦湿漉漉的手,用胳膊蹭了蹭何欢的脑袋。 “好啦好啦,我们欢欢值得。”然后她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点奇怪地道:“奇怪,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被何苦这么一说,何欢也有点迷茫,也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事,两人在厨房面面相觑,静默了片刻。然后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一起喊道:“球球!” 说起何求,何苦恍然大悟地问:“欢欢,你这么快就搞明白了咱俩之间的感情,球球有助攻吗?” 何欢承认得很顺溜,点点头:“要不是球球,我可能还要迷糊好一阵呢,她的专业可真没白学。” 何苦迅速把剩下的几个盘子碗洗掉,然后火速摸出手机,给何求弹视频。 何求早就猜到她们晚上会有动静,下课回来还特地去便利店买了点好吃的,回宿舍边写论文,边等着何苦或是何欢给她弹视频。 放在身边的手机一震,何求立马接了起来,铺面而来的就是何苦那张笑脸。 “呀,干什么呢我们大心理学家!” 何求一幅我服了你的表情,对着何苦扯了扯唇角:“我的大超人,我在接你的视频啊,以最快的速度。” 意思就是快说什么点值得她用这么快速度接视频的好消息。 “球球。”何欢从画面外闪进来,对着何求笑得略显羞涩,毕竟几个小时前她还刚找姐姐聊完内心愁绪,转眼就要报告她恋爱消息了。 一想这叫什么事,小时候干什么都要一起的铁血三人组,如今老幺和老大在一起美美地谈起恋爱,只剩老二在中间孤零零的,却还要听她们的喜讯。 何求此时就是又高兴又有点难以形容的郁闷。 “哦哟,我们欢欢又是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何求揶揄地看着何欢,自己却也笑得开心,目光一扫看见买回来的零食,心情更是美丽了几分。她们谈个恋爱,连带着让她也有理由加餐了。 第34章 何苦和何欢坐在沙发上,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了十指紧扣的手,在镜头前晃来晃去。 “球球,我们在一起啦!” 何求哇地一声,故作浮夸地张大了嘴:“天呐,什么时候的事,太突然了吧!” 像表演变脸似的,逗笑了两人,又正色轻声道:“你们俩终于修成正果啦,作为妹妹和姐姐,我也可算是能放心啦,往后你们一定都能平安顺利,欢欢喜喜。” 何欢眼眶发热,忙道:“你也是,球球,我们都会幸福的!” 三人抱着手机聊了很久,直聊到何求饿得前胸贴后背,准备去厨房热饭,这才挂断了视频。挂之前何求特意提醒,过几天会送她们一件礼物,庆祝二位喜结良缘,但坚决不肯透露是什么。 两人都是懂得惊喜的人,虽然好奇,但也不再追问,只静待礼物上门。 不过何求找到了事情做,这边的两位却是迷茫了。何欢看着何苦将发烫的手机拿到一边充电,又看着她重新坐回沙发上,一时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好。 有些僵硬地拿起手机,她试探地问何苦:“我们要看电视吗?” 两人之间的关系乍然一转变,让何欢有些迷茫,不知道相处模式要不要一同转变,似乎感觉不太需要,但成为了彼此的爱人,应该和以前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吧。 何苦也看了出来何欢的不自然,虽然她也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挠了挠头,她坦白道:“欢欢,我觉得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顺其自然嘛。但是说起来,忽然感觉我们从前好像和谈恋爱也没什么差别诶。” 想一想,确实是没什么差别的,因为从前的生活里她们也带着对彼此的爱,只不过一个自知一个不明,如今只是由暗到明,将爱意挑到明面罢了。 她这么一说,何欢后知后觉好像真是那么回事,随之松了口气,想通之后连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往何苦肩侧一靠,准备找东西投屏了。 何欢下意识点进了自己的收藏,里面都是她看过很多次的电视电影了,但刚点进去,她就犹豫了下,又退了出来。 “何苦,我听江灿说最近出了一部悬疑剧很不错,我们要不看一看?” 何苦根本不在乎看什么,只要和何欢一起看的她都喜欢,听见何欢说要看新出的悬疑剧,更是千万个愿意,连连点头。 “好啊,那就看那部。” 接下来,何欢按部就班愉快惬意地窝在沙发里和何苦一起看了两集让人后背丝丝发凉的电视剧,然后各自去洗澡,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清洗干净,一切都非常自然非常顺利。 直到何欢躺进被窝里,就又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了。 比起以往的洗完澡就往床上钻,何苦今天多了件重要任务,那就是先去伺候好何欢送给她的那束宝贝花。 何苦从杂物间翻箱倒柜得折腾出一个透明玻璃瓶,觉得勉强能与她的花相配。研究了半天,又决定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欣赏一夜,然后明天再把瓶子刷刷干净,将花移进去,让它们汲取水分,多活些日子。 何欢躺在床上看着她这一顿倒腾,哭笑不得,见她终于消停下来准备换睡衣上床睡觉,忍不住揶揄她:“何苦,你干脆把那花拿到床上来吧,晚上好搂着它睡。” 何苦边穿衣服,边笑道:“那怎么行呢?我这是爱屋及乌!晚上有你了我还搂它干什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当何苦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贴着她睡好时,她又忽然想起,她与何苦已经在一起这件事,思绪逐渐被扯远。 和爱人睡在一起,也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吗?何欢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她知道不是这么回事,爱人与亲人姐妹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那些亲密的事。 可只是想一想亲吻何苦这件事,何欢的脸颊都已经烧起了一抹红云。她以前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但想一想那个对象是何苦,羞涩又难为情的同时,隐隐升起一丝期待与跃跃欲试。 何欢的老毛病又犯了,分明身体还正儿八经的躺在那扮僵尸仰望天花板,而脑子却不知道飞到哪个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此时她的意识与潜意识正在辩论,意识告诉她,接吻虽然好像是爱人之间经常的事,但她们也不该这样快,分明可以从亲脸颊亲额头开始,慢慢过度,情至深时,水到渠成地接吻。 而被埋藏在深处的小恶魔潜意识不死心,坏心眼的钻空子鼓动她。她和何苦成了彼此的爱人,若有了那些更彰显身份的亲密行为,她们就真的彻底属于彼此了,从群体中摘出来,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何欢满心繁杂奇异的想法,陷进去容易,出来也很轻易。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又莫名其妙想了一堆有的没的,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又发了多久的呆,身边的何苦却没了动静,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何欢偏头去看,却直直与何苦的目光对上。 何苦并没有睡着,而是正撑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带上些别的东西,像是一簇微弱的火苗。 然后她听见何苦问: “欢欢,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终于十万字了哈哈哈 第35章 理发 自己不会是幻听了吧? 何欢瞪大了眼睛,却发现眼下并不是一场梦,何苦眼里的点点星光是真的,她浅薄又水光潋滟的唇也是真的,甚至何欢都能闻到那浅浅的薄荷味。 被何苦亲一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半天没听到她的回答,何苦看神情都知道何欢是又呆住了,于是她牵起何欢的手晃了晃,又轻声问道:“可以吗?” 何欢回了魂,目光游移开,声如蚊吟:“可以呀。” 何苦的耳朵此时应该是世界上最灵最支棱的,听见何欢应允,她已高兴得醉了三分。只是她虽然大胆些,但也没有任何经验,只是凭借本能想亲近何欢,眼下一向觉得自己脸皮厚的她,也悄悄红了脸颊。 还好小狗的灯光并没有那么亮,看不清彼此的脸红,只是昏黄的灯光,有时候却更显暧昧,为两人的青涩添砖加瓦。 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松开,何欢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就感觉到一片冰凉轻柔地抵上了自己的唇瓣,随之而来的是好闻的清爽薄荷味。 何欢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花,意识并不想刻意放在唇上,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流向了那两片唇瓣,可依旧是凉的很。 很软,很舒服。 何苦的唇就和她这个人一样,平淡又柔和,没有半分侵略性。面对着何欢,她有着十足的喜欢,却又时刻包容克制,不想让何欢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她说亲一下,就真的只是亲了一下,虽不是蜻蜓点水,但也并不绵长缱绻。可这个吻是有余温的,何欢尝到了亲吻的滋味,觉得自己以后每次刷牙,都会想起这个吻。 她们之间的空气有点太过灼热了,何苦往后退了退,给彼此降降温。今天惊喜一个接着一个,何苦此时都有些飘飘然了,跟喝了两斤假酒一样,对着何欢傻乎乎地笑。 何欢刚从那不可言说的状态中抽身出来,一睁眼就看见何苦的笑脸,羞涩都散了几分去,下意识舔舔唇瓣,问道:“何苦,你就这么高兴呀?” 何苦忙不迭点头,笑得更踏实了。 鼓起勇气,热血上头,何欢觉得自己应该还能为她的高兴再添添砖加加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她唇边,也给了她一个轻轻的吻。 “那我也亲你一下,变得和你一样高兴。” 何苦愣了许久,伸手摸了摸刚刚被何欢碰到的地方,眼睛亮得像里面有月亮,她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刚要开口,却被何欢伸手捂住了。 “不…不许再说话了,睡觉!” 何苦立刻噤声,乖乖捂嘴点头,缩手缩脚躺回去不动弹了,像个假人一样躺在那。何欢挨着她肩膀的地方滚烫,但挣扎片刻,不愿意远离。 本来以为内心会波涛汹涌难以入睡,却没想到闭上眼睛还没过多久,头脑还没开始风暴,身体抢先一步关了机。 两个人不知道谁先进入了梦乡,只是睡着以后终于不用羞涩,彼此的身体熟稔地找到了热源,近近贴在一起。何苦也自然而然地挽上了何欢的胳膊,睡得异常香甜。 经过了一小段略显尴尬与手忙脚乱的过渡期,何欢终于适应了她如今的身份转变。由相依为命的妹妹变为了相濡以沫的爱人,其实这转变也不是必须的,因为这两种关系可以共存。 只是何欢为了暗暗推进二人更近一步,在隐秘努力着。 两人其实都没有太亲近的朋友,也并不打算出柜什么的,在一起了的这件事除了何求,也就只有周源知道,何欢并没有告诉江灿和徐清瑗,毕竟还没有熟到那一步,况且她们之前都以为二人是亲姐妹,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第35章 不过何欢也没想刻意隐瞒,以后若是她们自己发现了或者有了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也不迟。 就因为这件事,何欢还从何苦那听到了另一个意外消息,那就是周源也和她们是同道中人,她也是同性恋。 彼时为了赴国庆的约,何苦想打理打理自己,特意准备去理发店剪头发,无意之中提起来,何苦说周源从前就交过女朋友,还不止一任。 何欢惊讶无比,忍不住问道:“真的吗?那她是只交过女朋友吗?” 何苦正对着镜子研究自己参差不齐的头发,犹豫到底是修一修还是直接再剪短些,闻言透过镜子看何欢,笑着回答:“据我所知,她是只喜欢同性的,而且她好像也挺讨厌男的。” 何欢只是很惊讶,但也不觉得奇怪,回忆起周源那飒爽的样子,觉得她喜欢什么都正常。消化了这个事实,她忍不住八卦起来。 “那她现在有女朋友吗?” 这实则是个有必要的八卦,毕竟登门拜访可不能两手空空,何欢想着如果她有女朋友,礼物也得准备两份才行。 何苦轻嘶一声,不太确定地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没听她提过,但是她那个在花源的朋友是位女士,我待会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周源是个很仗义的人,单纯为了帮朋友忙千里迢迢跑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问一问也没什么。说不定她们还能派上用场,当个好助攻。 经过自己这么一遭,何苦可是深刻得体会到了助攻的重要性。 讨论完了周源,何苦就将重点拉回了头发上,左瞧右瞧看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哪个好,于是她决定求助何欢。 “欢欢,我想去理理发,你说我是就修齐一点,还是就干脆剪回夏天那会儿的短头发啊?” 何苦其实是喜欢长一点的头发,况且如今是冬天,头发长些脖子还能暖和些。但是她的头发太毛躁,而且又有点蓬松,细碎的短毛也很多,不太好扎。 只是她这边纠结半天,何欢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怎样都好看,又将包袱踢了回去。 “都可以啊,我觉得都好看。” 何欢眼里闪着真诚的光,一看就不是敷衍了事的回答,何苦哭笑不得,又看了几眼,终于不再犹豫,决定直奔理发店,把烫手山芋交给专业的人,尽管小区门口二十元一剪的人可能并不会专业到哪里去。 吃完饭和何欢一起去了理发店,店里只有一个年轻酷炫的小姐姐还闲着,何苦也不挑,见有人闲着就坐了过去,然后将问何欢的问题又问了她一遍。 小姐姐虽然自己看上去放荡不羁,她那头红色的头发可能是造成她被冷落的罪魁祸首,但她是个有专业素养的理发师,并且给出了非常合理的建议。 “你发质不太行啊小姐姐,做个焗油吧,就不会炸毛了,扎起来会非常顺滑的,苍蝇落上去都劈叉的那种!” 她甚至贴心地拿出了以前的客户做完前后的对比图,何苦有点心动,但焗油得一百多,她有点犹豫。 何欢被理发师逗得乐得不行,见何苦犹豫,上前拍了拍她肩膀,笑着开口:“何苦,做一个吧,我也想看看苍蝇劈叉。” 何苦便不再纠结,反正赚钱就是为了花,现在也不是以前,不用那么省了。短头发好打理是好打理,但她都留够了,也该换换新的了。 从单纯的剪头变成了焗油,小姐姐眼见自己的推荐得到了认可,高兴得冒泡,夸完何苦眼光好又去夸何欢。 焗油的过程有点长,小姐姐手上认真摆弄何苦的头发,嘴上也闲不住,一直找她聊天。聊着聊着,她注意到一直坐在旁边的何欢没有玩手机,而是一直在看着何苦,好奇道:“小姐姐,你们俩是闺蜜吗?看上去感情可真好。” 何欢恍惚片刻,内心升腾起一丝雀跃感,摇了摇头,指着何苦轻声低笑:“不是闺蜜,这是我爱人。” 第36章 小瑾 何苦对于自己的理发效果相当满意,一时间觉得花钱都没那么肉疼了。她一头老是张牙舞爪的头发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让她迫不及待地扎上了高马尾。 何欢也觉得她剪得很成功,虽然看起来好像变化不大,但是收获了一个新发型,更重要的是何苦的美丽心情。 和她手牵手逛回家,何欢还偷偷拍了两张何苦的背影照,照片里的人身高腿长,正迈着大阔步向前走,马尾在脑后摆动,被抓拍时恰好甩了起来。 何欢看着她的背影偷笑,很快加快了步伐,跨到了何欢身边,和她肩并肩而立,流光掠影中,两人一起向前走。 国庆节很快就到了,何欢拥有了七天乐,何苦也同样拥有。只不过她的七天乐并不是在家休息,而是骑上小电驴,抓紧机会发大财。 因为肚子疼的事,何苦在家歇了两天,到国庆节刚好大展拳脚,又回到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只不过除了第一天没收住直接跑到了九点多,往后她再没超过七点回来。 毕竟赚钱虽然愉快,但在家陪何欢一起过节更重要,而且她们已经商量好,六号七号她就不去跑外卖了,而是一起出去玩玩。 去哪里玩暂时还没想到,但是何欢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哪里都好玩。 周源前两天也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约的时间在四号下午,何欢这两天闲着没事,早早出门挑了挑合适的礼物。 何苦还是打探到了一些消息的,比如周源和她那位朋友是住在一起的,今晚也一起聚餐,何欢也就没买什么个性鲜明的礼物,买的都是水果饮料这样的。 四号何苦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新电饭锅,说要一并送给她们,戴好头盔坐上电动车后座,何欢还在困惑电饭锅是怎么回事,何苦就解释道:“附近有个家电广场要倒闭了,清仓大甩卖,我去转了转,一眼就瞧中了这个电饭锅。昨天周源还给我说家里电饭锅不好使了,刚好送给她。” 原来如此,何欢暗暗盘算起来,这下送的东西应该足够了。 说起来,她和周源虽然加上了好友,但是除了最初打招呼,后面都没有再聊过。毕竟还不是那么熟悉,有什么事情都还是通过何苦传达的。 周源住的离她们不远,骑电动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她们住在六楼,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才爬了一半,一直警醒着的周源就下来迎接了。 “说了让空手来,怎么还提这么多东西!” 周源虚踢了何苦一脚,埋怨她见外,赶紧将何欢手里的东西接了一半过去。 何苦笑道:“我们这可不是客套,这都是用得上的东西,再说这些水果饮料你还想独享?待会儿一起吃!” 何欢拎得东西最轻,爬得也最快,她蹭蹭爬到六楼,周源家房门大开着,一个一头短发,系着围裙的女孩探出身子来,对何欢笑了笑,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进去,周源关上门,第一眼就注意到何苦高高扎在脑后的马尾,与她的发型如出一辙,只是没她的长,周源伸手摸了一把,故意逗她道:“何苦,你这发型怎么有点眼熟啊?” 何苦将东西放下,一个霸气的转身,凑到周源身边搂住她肩膀膈应她:“你看吧,太仰慕你了呗,整个同款。” 周源笑着道了声去,然后将在埋头看电饭锅的女孩拉过来,向两人介绍:“这是刘小瑾,我之前说的那个在花源的朋友,她在这开了个小制衣店,忙得很。” 刘小瑾与何欢差不多的个头,一头短发比何苦之前的要短许多,面容清秀,只是周源介绍她的时候她也一直低眉看着地面,最后才抬头笑着对她们招了招手。 与何欢和徐清瑗的内敛不同,刘小瑾周身有着一股淡淡的局促感,有很多人在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藏进角落里,很多时候她也能成功做到,在人群之中毫无存在感。 只不过在这个小家,这场聚会,她放松许多。身边是信任的人,以及信任的人也信任的朋友,刘小瑾脸上也能有些笑意。 周源她们家里电饭锅不好使,电磁炉倒好使,今天吃的火锅,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她们都不太能吃辣,所以索性整的番茄锅底。 何苦开了瓶凉茶,递到刘小瑾手边,问道:“小瑾,你是哪里人?” 刘小瑾捏着筷子,抬头道:“四川的。” 何苦笑起来,举起手中的凉茶,和其他人碰杯,感叹道:“我们一群外地的,跑到花源过国庆,真是有意思。” 周源道:“那也没事,咱们在哪儿哪就是家,照样过节照样乐,欢欢,你说是不是?” 何欢点点头,觉得周源说得很对,她们都是举目四望身后无家可归的人,那以自己为家就好,不论是在花源还是在哪里。 火锅很快就煮沸了,何苦有条不紊地往里面放羊肉片和各种丸子,吃火锅第一锅必须是肉,至于绿叶菜什么的,暂时还得抛之脑后。 火锅底料是周源她们去挑的,买之前问过她们番茄的喜不喜欢,何苦还以为是周源自己偏爱,吃着吃着才发现,喜欢番茄锅的另有其人。 第36章 那个人就是刘小瑾,她一直默不作声的埋头吃着,进食速度很快,还时不时舀一勺汤喝。 何苦和何欢看出了她的性格,本来并没有想把注意力放在刘小瑾身上,但奈何只有四个人聚餐,一人占据一方,有意无意就看见了。 瞧见她这么喜欢番茄汤,何苦顿时一拍脑门,有些懊恼道:“小瑾,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这个汤,我们就应该晚点放羊肉的。” 羊肉不像丸子青菜,放进火锅里过不了多久就会起一层白沫。只不过何苦刚说完,往锅里一瞥,却发现锅里根本没什么沫,原来是早就被周源给舀出来了。 何苦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源一眼,周源轻咳一声,瞪了回去。 刘小瑾腼腆一笑,低声道:“没事的,怎样都好喝。” 何欢看刘小瑾年纪不大的样子,趁她在开口,抓紧时机问道:“小瑾,你多大啦?” 刘小瑾咽了咽口水,看向何欢:“二十二了。” 没想到小瑾这个她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却是最有魄力的,她们都还过着打工人的生活,小瑾都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当上小老板了。 何苦由衷称赞:“真是敢想敢干,有魄力!” 周源暗地里朝何苦她们竖大拇指,小瑾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拿起凉茶喝了一口。 “我出社会早,很小就出来打工了,除了做衣服也不会什么别的了。” 开个小制衣厂这件事她准备了很久很久,把这些年攒的钱全用上了,还借了一些。其实她心里很没底,但幸好有周源帮忙,如今厂子也步入了正轨。 何苦夸完她又想起件事来,既然老板都在这里,就顺便问问打工的事。 “对了小瑾,我就那么厚脸皮的一问,等再过两个月天冷了,我能去你那帮忙不?干到来年三月份天气回暖,太冷了跑外卖受不了。” 何苦怕她抹不开面子拒绝,又连忙补充道:“但是你那里要是不缺人就算了啊,我再找别的,你千万别勉强。” 小瑾看了看周源,连忙点头又摇头,说起工作上的事,她倒话多了几分。 “阿源跟我说过的,可以的,干多久都可以,我们缺人的。”想了想,她又说了工资待遇。“保底三千,多的按不同的衣服计件,可以吗?” 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何苦爽快地点头,举凉茶与她碰杯。 “没问题,我以前也干过,上手很快的,保准成你们厂里的生产标兵!” 刘小瑾被她逗笑,何欢和周源也笑起来。何欢心里更多是高兴,不管工资怎么样,起码在厂里没那么冷,何苦冬天也不用太受罪。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今晚的餐桌上最活跃的是何苦,其次是何欢,一向喜欢聊天的周源反倒没怎么说话,而是默默看着她们和刘小瑾闲谈。 刘小瑾吃到后面,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也不那么拘谨了。 送走何苦何欢,倚在门边,周源拍了拍刘小瑾的肩膀,笑道:“怎么样小瑾,我说过她们是很不错的人,没有骗你吧?” 在周源面前,刘小瑾整个人都显得很松弛,她转过身,轻笑着点点头。 “嗯,阿源的朋友都很好。” 第37章 礼物 去年今日何欢还觉得生活日复一日的很无聊,每天都没有什么不一样,堪称度日如年。而今年已经大变样,如今她觉得每天都过得很有意思,也期待着每天下班或者休息时,与何苦待在一起。 其实只是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干,何欢就已经觉得很舒服了,但何苦是个肯钻研的人,因为职业原因,她来花源几个月,摸得比何欢来了几年还熟,更因如此,她也知道了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 她们在家做饭的频率变低了些,开始去外面吃,何苦美其名曰,这是约会的必要流程之一。何欢变得勇于尝试了许多,不局限于传统菜系,她们光顾了不少比较小众的餐厅。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口味问题踩一些雷。 她们去吃日料,何苦本来是有点难以接受刺身这样的存在,但想着来都来了,总要尝试一下,沾了芥末就闭眼松了进去。她一心想着赶紧囫囵个嚼了吞下去,却刚刚好遇见个难得藏了刺的鱼片,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把何欢担心得够呛。 最后是哽了几个寿司,才将鱼刺一起咽下去。只是何苦还有何欢都心有余悸,短时间内不敢再光顾。 后来她们又去吃了泰国菜,结果齐齐被香茅给熏得晕头转向,那道汤愣是没多喝一口,怎么上来的怎么下去。 但是她们也吃到了很多味道不错的店,一一记录下来,以后尝光顾。更重要的是在一起的记忆是弥足珍贵的,就算是被鱼刺卡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何苦也觉得值得。 她们也会去看电影,抓娃娃,手牵着手逛街,去坐摩天轮,然后在摩天轮升到顶端的时候接吻。 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她们亲吻的次数逐渐变多,彼此也渐渐放松许多,起码都不再亲一亲就动辄面红耳赤。 只是两人依然纯情的很,睡觉乖乖搂在一起彼此取暖,倒止步于亲一亲抱一抱,不知为何,竟没人动过进行下一步的心思。 何求皇帝不急太监急,旁敲侧击地问过她们好几回,都被两人不约而同得搪塞回去。何求以为她们俩是都抹不开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灰溜溜道:“好吧,那看来我的礼物是买早了。” 何求开始感谢跨国物流的龟速,她买的礼物都过了半个多月了还在过海关,估计还得要一个星期才能送到她们手上。 何欢好奇地问:“球球,你到底买了什么啊?” 何求含含糊糊地打马虎眼:“哎呀,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提前说了怎么能算惊喜。” 何欢只得作罢,不再追问,左右还有几天就到了,送什么都好,反正她们都会喜欢。 转眼十月已快到尾声,花源的冬天来得早,怕冷的人已经穿上了薄棉袄,何苦和刘小瑾商量好,下个月底就去她的厂子帮忙。 何求的礼物漂洋过海了快一个月,才历经千辛万苦的到了她们身边,就在这礼物到来的前一天,发生了两件事,也间接让何求的礼物没有白送。 这是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她们刚吃完晚饭,何苦就接到了何花打来的电话。 例行通话是每个月都有的,中秋节那次探视时,她们特意叮嘱何欢,打电话要挑晚饭后,这样两个人一起和她说话。她们上个月底也接过一次,然而这次何花却带来了一个大好消息。 “姐姐,欢欢姐,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 何花的声音如云般轻柔,带着丝喜悦,又隐隐约约藏着些不安。 “嗯?怎么了花花?”何苦称得上是一手将何花给带大的,对她的语气相当了解,这一听,内心忽然叮了一声,觉得可能是有什么喜事。 而一旁的何欢却是将心提起来几分,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事。只是眉头刚皱起来,何苦就戳了戳她的胳膊,笑着冲她摇摇头。 “我表现良好减刑了,下个月底就能出去了,警官说你们可以在系统里查到公示文件。” 何苦与何欢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欣喜若狂,何苦激动得差点手机都没掏出来,一边查一边大声道:“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小花,下个月吗?下个月我一定去接你!” 何欢也连连点头,不甘落后地叫道:“小花,我也去接你,今年我们就可以一起过年了!” 何花轻笑起来,内心的不安与忐忑消退了大半,透过电话,她都能想象到何苦与何欢会多么高兴。只可惜她看不见,就算真的见面了,也只能想象她们的样子。 “好。” 挂断电话后,何苦才找到了系统里的文件,和何欢头挨头逐字逐句将短而公事化的一段话读了好几遍,这才有了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小花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把她接来花源我们身边,一定得给她好好补补身体!”何苦也是真的心疼这个小妹妹,能提前一天出来都是好的,这提前了三个多月,让她乐得眼角眉梢都挂着笑。 又有一个亲人要回到身边,何欢也高兴得很,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何花回来后的事,看了看周遭,意识到一件称得上重要的大事。 “何苦,我们是不是得换房子了?不然小花回来以后都没有地方睡。” 何花与何求不一样,何求只是回来玩,待的时间不长,所以打个地铺就可以。但何花不一样,何欢已经将她考虑进了长远的规划中,起码最近几年,何花应该都会和她们一起住。 这样的话,她们就得抓紧赶快物色一个起码有两个房间的房,否则何花会住得不舒服。 何苦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我明天就开始找房子,先就近看看这小区里有没有合适的户型,没有的话再往外看。现在的房子应该不会难租到,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第37章 何苦自信满满地拍拍胸口,一只手还不忘摸摸何欢的脑袋安抚她,毕竟这事来得急,租房又需要和很多人交流,她知道何欢会不喜欢。作为后盾,她得赶快给何欢吃一颗定心丸。 何欢乖乖点头,她确实是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事,交给何苦她也非常放心,想了想,她道:“好,那我就开始想想东西该怎么搬吧,列一个搬家计划表!” 各干各擅长喜欢的事,何欢看上去斗志昂扬的模样,让何苦心头一热。如今她半点不用克制自己的情愫,凑过去便在何欢脸颊上落下一吻,圈住她的脖颈,整个人都哼哼唧唧地道:“好啊,我们欢欢怎么这么能干,太厉害了吧。” 何欢总是被她莫名其妙地一顿夸弄得晕头转向,不可避免的微红了脸颊,她欲伸手揉一揉何苦的脸,却忽然想到,她们还没告诉何花她们如今的关系。 “何苦,小花她还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呢。” 何苦想了想:“没事的,等她回来了告诉她也不迟,小花会祝福我们的。” 何欢也并不担心,她有一种直觉,何花知道以后肯定会很高兴。不过想一想,等何花回来,她还有一些关于何苦的事情想问问她,因为这么多年,何花是一直陪在何苦身边的人。 只是今晚的电话铃声有些不消停,她们刚洗完澡,何欢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手机就放在何苦手边,她拿起来准备递给何欢,无意中一瞥,却瞧见来电之人的名字。 杨启华。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就是这个名字,将何欢带离她身边十七年之久,是何欢的那个养母。 第38章 爱你 何欢看见来电人的时候,愣了好半晌,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个名字了。 杨启华上次打来,似乎还是一年前,何欢上大学以后就自力更生了。学校是公立,学费不算贵,她借了两年助学贷款,生活费就来源于她平时兼职,自给自足,但也没有盈余,刚刚够生活。 因此自上大学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那座小城,杨启华也极少给她打电话,接通后也不怎么说话,很多时候寒暄完,两方都尴尬地静默下来,然后就无话可说地挂断了。 每次看见她的电话何欢都有点慌乱,但接还是要接的,踌躇片刻,掐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接了起来。 静默片刻,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电话那头先传来了声音。 “是何欢吗?”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空荡。何欢呼吸一顿,应道:“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她们开始通话之后,何苦就起身准备离开,但何欢将她拉住,不让她走,还打开了免提。她就只好又坐了回去,靠着何欢在一旁安静聆听。 “上次有一个叫何苦的孩子来找我,问你的地址,我告诉她了,她有去找你吗?” 何欢没想到杨启华问的是这件事,下意识看了一眼何苦,然后道:“有。”话语在喉间滚了一滚,她又道:“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说起这件事,何欢想起那次只是在电话里提了一嘴现在住的城市,并没有告诉过她自己住的地方,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谁知道下一秒杨启华就解答了她内心的疑问。 “你的地址是我从阿珂那里知道的,那次她给你寄东西,我刚好碰上了。” 阿珂,何欢怔了怔,恍然大悟。阿珂是她的邻居,也是初高中同学,两人关系还不错,只不过阿珂并没有读大学,高中读一半就辍学在家了。 两年前阿珂结了婚,何欢刚刚参加工作没办法回去参加婚礼,阿珂明白她的难处,坚决不收她的礼金,还去买了一大箱小城特产给何欢寄到了花源。 不过这两年她们的联系也变少了,阿珂忙着生活的柴米油盐,她忙着工作,又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去过,渐渐的没了共同话题。 “今年过年你回来吗?”杨启华问道,她的语气平稳,没有多少期待,像是例行公事。确实她每年都这样问,得到的答案显然也都是否定的。 何欢沉默片刻,低声道:“应该回不去,单位可能要求值班。” 电话那头几息之间也有了回应,家里的房门年久失修,拉开时总会发出很大的噪音,何欢听见门被拉开,然后杨启华说:“好,你照顾好自己吧,不说了。” 两人通电话,总是何欢先挂,何欢轻叹口气,刚准备挂断电话,却听见那头传来一道熟悉又刺耳的声音。 “哟,姐你打完了?早说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又是……” 那边话还没说完,被一旁的何苦眼疾手快地挂断了,屋内一下安静下来,何苦腾地站起来,两手握拳,气得直喘气。 何苦的脾气近些年来可谓是好的没话说,尤其是面对家里人,这还是何欢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她仰头看着何苦在室内走来走去,本该立刻起来拉住她,但不知道为何,何欢却有点高兴。 “气死我了!”何苦走了好几个来回,气得头晕目眩,终于大叫一声,然后重重在何欢身边上坐下。“欢欢,那男的是谁?什么傻缺啊!” 何欢拉住她体温飙升的手,想了想,低声道:“应该是她弟弟吧。” 杨启华的弟弟,何欢曾经叫过他一声舅舅,只不过他从来不愿意亲近何欢这个便宜外甥女,同时也觉得姐姐脑子进了水,要领回来一个女孩,还不给她改名改姓。 他也在广东打工,三五不时会去看望杨启华,何欢对他基本上是能躲就躲的,毕竟那样的目光,还是能少看些就少看些的好。 “何苦,别生气啦,他说他的,我又不会少块肉。”她将何苦的手拉到自己怀里,无意识地摩挲。“反正我过年也不可能回去。” 算上今年,何欢已经有快八年没有回去过了,在小城时,她最讨厌最害怕的就是过年的时候,当亲戚朋友来时,总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他们欢歌笑语时,她才像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只是她每个月都会往杨启华的卡里汇钱。上学时是几百块,工作后变成了一千,何欢想慢慢将这些年花的钱都还给她,起码自己心里会轻松一些。 “就是不该回去!他们根本没把你当家人,那还有什么回去的必要!”何苦想起刚刚那男人轻蔑的语气就牙痒痒,恨不得透过手机扇他一巴掌。 本来她迅速挂断电话,是想劝何欢不要伤心生气,结果到头来自己没崩住,还要何欢安慰她。 “好啦,我真的没事。”何欢柔声道,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一样,让何苦胸口更是郁结,心脏一阵阵发酸。 何苦深深呼出一口郁气,看着何欢带着一抹笑意的唇角和平静的眼神,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咬牙道:“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撒泼打滚不让你走!” 当年她的年纪还太小,小到相信只要有爸爸和妈妈,就会有一个家,就会得到更多的爱和幸福。但那是一件需要很多运气的事,就像是买彩票一样,她们都不够幸运。 何苦红红的眼眶和哽咽的声音昭示着她的心疼,何欢看着她,脸上笑意深了几分,眼睛却不争气地红了,泪意来得快速又汹涌,以至于她都没反应过来,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往前看吗,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何欢想松开何苦的手,侧过脸去擦眼泪,却被她拉着不放,反被拽进怀里。何苦搂抱着她,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抚。 “我喜欢你,欢欢,我爱你。”何苦眨了眨眼,控制着眼泪不落下。“我就是心疼,明明你是被我们捧在心尖上的人,他们凭什么,凭什么……” 对于何欢这些年的生活,何苦称得上一无所知,只是她猜测过,以何欢的性格,再加上她这些时日的观察,她猜到寄人篱下这些年,何欢应该不会开心到哪里去,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而且上次她去拜访的杨启华与今天和何欢通话的杨启华,听起来根本不像一个人。那次她还感叹,欢欢的养母待人接物都很温和,这些年应该对欢欢还不错。 何欢此刻又哭又笑,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用手背蹭掉眼泪,何欢将下巴搁在何苦肩膀上,轻轻摆了摆。 往事一件件浮上心头,一直压在心底的回忆与情绪翻起,何欢将何苦抱得更紧了些,巨大的痛苦忽然如潮水般袭来,何欢决定将这些年的事都告诉何苦。 “何苦,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他们确实应该恨我。” 第39章 恨意 最初她们刚到广东落脚的时候,关系其实别现在要好很多,何欢虽然不太适应新环境,可毕竟还是个憧憬着爱的孩子,杨启华对她也不错,虽然感情交流比较少,但生活上待她很好,她依然存在着一颗不断向新的母亲靠近的心。 至于养父齐震,他虽然对何欢也很好,偶尔还会说说笑话逗她,给她放动画片,但何欢仍然对他存着戒备,也经常逃避和他独自相处。 第38章 原因无他,在何欢认识世界之初,拥有记忆的初始阶段,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出现在她世界的男人——她的生父。带给她的感觉是恶劣又让人恐惧的,让人下意识就想逃离。 所以直至今日,她依然不愿太靠近拥有着类似形象的群体,也觉得自己不太需要父亲这一角色。 毕竟在孤儿院里,也只有何敬青这一个妈妈嘛。 何欢在临江的时候没有上过幼儿园,而是直接上了一年级,被收养后在那读了一半的二年级,又转来广东接着读。 她本来就不是太聪明的人,学东西比较慢,加之各地教材和老师的教学方法都不一样,刚转过去时她非常吃力,在班级吊车尾的位置呆到三年级,才慢慢爬到班级中游的位置,摆脱了老师的特别关注。 小城很小,说普通话的人不多,她不会讲本地话,因此朋友也不多,大家都是发小,算来算去,也只有阿珂一个关系最好。 何欢的生活也终于变得安稳有规律,每天早起上学,傍晚回到家,自己吃完饭写完作业,很早就睡了。 杨启华和齐震也很忙,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店里忙碌,总是在早上做好所有饭,带到店里去吃,也给何欢留下晚饭或者几块零钱,让她自己解决。 何欢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没有人管她,她就自己缩在房间里写作业,然后画些画,在床上跳来跳去,或者抱着仅有的娃娃玩过家家,累了倒头就睡,第二天接着上学。 杨启华和齐震最初还不太放心何欢一个人在家,后来偷偷回来看了几回,见她自娱自乐得怪好,也没把自己饿着,便彻底放下心来,一心经营自己的营生。 偶尔他们闲下来的时候,如果正好赶上何欢放假,还会带她出去玩。那几年,何欢还是放下了些心防,慢慢融入了一些的。 直到她上初一的某天,那是个周五,是杨启华的四十五岁生日,所以夫妻俩特意早收工了一些,准备回家做顿好的庆祝一下。 刚刚好,何欢还没有放学,自何欢上初中以来,齐震还没去过她的学校,那天自告奋勇骑着摩托车要去接她回来。 那天恰好轮到何欢打扫教室卫生,老师把教室的钥匙留给她锁门,以为家里依旧与往天一样没人不急着回家,何欢先把作业做完,然后才开始拿着扫把慢慢清扫,先扫过一遍,再拿拖把拖一遍,就算完成了。 何欢刚从教室角落拿了扫把,准备扫第一排,教室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何欢吓得浑身一颤,抬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人抓了个满怀。 短暂的窒息后,就是被大力摇晃。 “你放学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回家?!” 何欢懵得要命,这才发现来的人是杨启华,映入眼帘的是她满脸泪水,目眦欲裂的表情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透支了全部的体力,又像是落水的人,拼尽全力拽住了河边唯一的水草,却恨不得松手——因为那水草沾满污泥,又滑又恶心。 “我今天……。”何欢被她的状态吓住,半晌才噎出半句话,后半段还没说完,就被她掐着手腕拉出了教室。 被撞飞的扫把连同被撞歪的桌椅一起定在原地,教室的门也没来得及锁,只是何欢根本没有空再去思考这件事。 因为她被拉到了医院,看见了急诊室顶上亮着的红灯,那一刻何欢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血也从头凉到脚。 她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在很多年前,紧闭的大门,嘈杂的人群,让人窒息的消毒水味。而躺在某个诊室冰冷病床上的是她的妈妈,还有她素未谋面就胎死腹中的弟弟。 红灯灭后,她成了孤儿。 这一次,似乎还是这样。 没过多久,大门打开,白大褂沾了血点的医生走出来,遗憾地对杨启华鞠了一躬。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她直接瘫软在地,被她们闻讯赶来的邻居,阿珂的妈妈扶住。 何欢腿软得要命,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驱使她一定要走到杨启华身边,甚至还想透过急诊室的门缝,看看里面的情况。 只是见她过来,原本瘫软在地目光涣散的人眼里忽然有了焦距,她一巴掌扇在何欢脸上,抓住她的衣领,摇晃着她,抓她的脸和肩膀。 “你为什么不按时出来?为什么不按时出来。” 那天的记忆戛然而止,何欢的内心太过慌乱,杨启华那一巴掌落得又快又急,让她耳膜嗡嗡作响。她有点听不明白杨启华的话,甚至搞不清状况,躺在里面的人真的会是齐震吗?这又和按时回家有什么关系? 那天晚上她没回家,而是被塞去和阿珂作伴,阿珂从来是个鬼灵精,她偷听完大人讲话,过来对何欢说:“欢欢,她们说齐叔叔死了。” 也没有人来追究她那天没锁门的事,因为接着她就请了一个星期的丧假,没有去上学。 后来又过了很长时间,她才知道齐震是在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出的事,他在校门口等了很久,都没瞧见何欢的影子,以为是错过了,就骑着车去取蛋糕了。 不知是骑得太快,还是被什么分了心,反正杨启华闻讯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了被撞得残破不堪的摩托车,满地的血泊,血泊中的齐震,还有和血混在一起的烂蛋糕。 何欢理解了,她明白任谁在生日那天见到这样的场景,失去自己的爱人,都会崩溃,都会绝望。她也觉得杨启华真的应该恨她,因为如果齐震不去接她,或者她早一点出来,齐震接上她离开,就能避开那辆大货车。 杨启华本该过一个很开心的四十五岁生日,是在何欢到来后她们三个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但是因为她,生日没有了,变成了葬礼。 自那天以后,家里变得死气沉沉,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杨启华不再去店子,而是整日坐在家里发呆,或者躺在床上睡觉。 何欢开始做一日三餐,打理家里的一切,努力维持两人的生活。终于,在快要弹尽粮绝的时候,因为担心她一个人想不开,杨启华的弟弟来到了小城。 弟弟的到来真的为杨启华注入了生机,她又开始去店子,不过是和弟弟一起。也开始聊天谈笑,不过也只是和他。 何欢的生活也有所改变,做的饭变成了三人份,洗的衣服也变成了三人份。依然是杨启华眼中的空气,但“舅舅”会时不时阴阳怪气嬉皮笑脸地骂她几句。 很多很多时候,何欢觉得她们要恨她没有任何问题,杨启华是该恨的,舅舅也是该恨的,如果齐震的父母还活着,那他们也一定恨死她了。 但某些时刻,何欢将自己缩进被子里的时候又会想,这真的是她的错吗? 可是她又不知道那天齐震会来接她,她也不知道那天是杨启华的生日,晚上她们会提前回家。 这一切又为什么不能说是个巧合呢? 舅舅说,姐,你们当初真不应该收养她,都成了孤儿,肯定是命硬克死了父母啊,现在又克死了姐夫,这肯定都是她害得! 可当初的收养,她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就像是卖剩下的商品,被摆在破旧的橱柜里,任来往的人挑选。 说到底,她就只是一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 那个夜晚她有没有梦见何苦,她已经忘记了,但今天晚上,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瞧着何苦的脸。 压抑的往事被翻出来似乎并没有让何欢多难受,叙述中虽然时有哽咽,但心上的石头却仿佛被搬走一大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 只是何苦看上去很难受,她原本就落着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听完何欢的话,她也不将人撒开,而是紧紧抱住她,摸索着她背上的每一寸,然后轻柔地去亲她的脸颊。 “不疼了,欢欢,再也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 收藏终于两位数了,好诶! 最近胆结石发作,挂水去了呜呜呜 第40章 意乱 何苦带着几分苦涩的唇落在何欢脸颊上,如同妈妈亲吻女儿,姐姐亲吻妹妹,告诉她们我爱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有我在。 然后她又亲上了何欢的嘴唇,带着浓郁的爱意与心疼,何欢的泪水已经干涸,但她的仍止不住往下流。闭着眼睛回应着亲吻时,何欢尝到了咸咸涩涩的味道。 她难以忽视何苦的眼泪,不得不停下来,将何苦拉开一些,摇晃着她的胳膊哄她。 “何苦何苦,你别哭了好不好?” 何苦把她一瞪,醒了醒鼻子,后槽牙轻磨:“专家都说了,多流眼泪有助于排毒!” 何欢见她开起玩笑,终于放心了一些:“好好好,但也不能流太多,不然明天你眼睛会肿的。” 何苦有些郁闷地点头,她已经能感觉到双眼的刺痛,明天起来保不齐就要收获两个核桃了。 “不管这些了,我们去睡觉吧。”何欢牵着何苦的手,将她拉进卧室,何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身体很是乖乖听话,跟着就走了。 第39章 两人本来是都洗好澡也换了睡衣,准备看会电视就上床睡觉,谁知道忽然来了这么一出,电视没看成,一晃也到了深夜。 何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了,她们都好久没这个点睡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关灯上床,一丝睡意也无。 身边人的呼吸声尚不均匀,想来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何欢心中各种情绪翻涌,但仔细去捕捉,又什么都捕捉不到,再回神时,眼前只能浮现何苦那双通红的眼。 无声地叹了口气,正待闭上眼睛好好酝酿睡意,腰间忽然搭上了一条胳膊,何苦将脑袋埋在何欢肩侧。 “欢欢。”何苦低声道,声音有些嗡,还带着丝鼻音。 何欢侧眸瞧她,小小声应道:“嗯?” “你想不想……”何苦内心的强烈情感督促着她开口,而羞涩如影随形,她说了一半,剩下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好将何欢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听说那样可以让人高兴,还能有助睡眠。” 何苦傻乎乎开口,她喜欢了何欢这么多年,这些天其实她并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不知道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很爱何欢,因此想让她快乐,对于那方面的事情她了解的很少。 何敬青的思想其实一直都很先进,在她们刚上小学的时候,她就陆陆续续教给她们一些生理知识与两性知识。 这也是何欢一直对身边的男性抱有一丝警惕的缘故,也得益于那些生理知识,让何欢在初一月经初潮造访时能够不那么无措。 何苦也是一样的,可是何敬青再怎么进步,也没在小孩子面前提过更深层次的东西,就算在生活里偶有见闻,也都是男女之间的。 何苦的那些浅薄了解,全都来自于周源,这也是为什么两人关系能那么好,不光因为性格上合得来,更因为两人有着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 周源有过几任女朋友,只是谈得时间都不算长,也没有实践过,但奈何她没吃过猪肉,可见过很多猪跑,她和何苦提得最多的就是:“这种事情不用学的,你爱她爱的足够深,自然而然就会发展到那一步,你只会想让她快乐,也会想让自己快乐。” 何苦当初和她讨论时,脑海中其实从没浮现过何欢的脸,但如今情至深处,水到渠成,周源当时给她提过的东西都陆续在眼前浮现,各种场景的主人公都是她和何欢。 各种各样的她和各种各样的何欢,但在想象里,她们都是快乐的,起码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没有人有心思想起伤心事。 紧紧交握的手湿漉漉的,轻轻搁在她腰上的手臂也有几分轻颤,何欢从何苦别样的局促与淡淡的尴尬中,领悟到了她的未尽之语。 她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却是何求偷偷摸摸与她说的那些话,她的脸皮比何苦还薄,自然是不可避免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其实她不是个多欲的人,虽然偶尔也会好奇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成为人类百年来文学艺术最热的话题之一。 曾经某一次,她偶然和一个人聊了聊天,用如今的经典桥段“我有一个朋友”描述了自己的感受,对情事不甚心动,也没有想过去主动探索。 对方是个社会经验与感情经验都非常丰富的人,开朗又健谈,那次她对何欢说:“这样也很正常,对于一些人来说,性与爱是不分家的,有了爱才会想往深处发展,灵魂先交融后,□□才会彼此渴求吸引。只用记住,不管你如今感不感兴趣,你都是正常的,不用过度思考。” 何欢将这句话记到现在,如今才顿悟,这不正是她与何苦的写照吗? 曾经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何苦,因此她拒绝幻想,尤其排斥将自己和某个男人放在一起,甚至是涉及性。不知为何光是想一想,她都觉得有些不适。 但如今那个人是何苦,是深爱着她同时她也深爱着的人,是一个温柔又勇敢,有着许多人性闪光点的女人。开了窍想一想,她羞涩的表面下,隐藏地是更多的期待。 在何苦面前她从来可以坦腹,于是她选择了表达自我:“好……好啊。” 何苦松了口气,同时又莫名为何欢感到自豪与高兴,轻轻摸了摸何欢的脑袋,又轻轻吻了吻她的颈侧。 带着湿意的吻落在不寻常的位置,让何欢下意识抿了抿唇,嗫嚅道:“但是我不太懂,何苦,你懂吗?” 何苦挠了挠头,虽然提起这件事的人并不是很懂有点尴尬,但她还是坦白道:“应该也不能算懂。” 亲吻的动作停下,颈侧被吻的地方还有丝丝凉意,昏黄的灯光下,何欢看着何苦一本正经中透着些许忐忑的表情,忍俊不禁道:“没事,反正……反正明天上午我不用上班,我们可以……慢慢摸索。” 明天是周一,但托了整栋楼消防安全大排查的福,楼里所有公司都停工半天。虽然有些公司通知了在家办公,但何欢公司的佛系领导并不想劳民伤财,索性休息半天得了。 何苦就更不用说了,自由职业没人管,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全凭自觉,想什么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 好似天时地利人和,闹到多晚都不用担心,何欢磕磕绊绊说完,何苦就笑起来,欢欢什么时候都可爱,害羞起来更是。不过她也不愿意何欢太过害羞而感到不适,眉眼弯了弯,便柔声道:“欢欢说得对,一时不清楚而已,我们一起学!” 多么铿锵有力的发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学习什么宝贵的知识,而唯一知道的那个人已无暇他顾,只忙着闭目拥吻,懵懂探索了。 何欢闭着眼睛,脸侧缕缕发丝濡湿,她不知何时与何苦换了个位置,两人越亲越不拘于一格,渐渐往下。 不知过了多久,何欢忽觉肚子附近有丝丝凉意,略显迷茫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上衣的纽扣不知何时全都被解开来,里面并没有穿内衣,怪不得忽觉寒意。 后知后觉地看向何苦,何欢惊讶地发现她上身的衣服不知道何时不翼而飞了,比她更甚,是真正的不着寸缕。 一个恍惚间,何欢突然理解了一个词的含义,那就是意乱情迷。 作者有话说: 很纯情的 第41章 清晨 点点凉意与湿意相伴,一路沿着脖颈侧下挪,经过小巧红润的果实,流连片刻,又来到肚脐周围。何欢的嘴唇下意识轻颤了下,气息有些紊乱。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闭上眼睛,但睁着也不敢再去看何苦的身体,而是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手也悄悄攥着被角。 何苦的身体太美丽,她的亲吻所带来的悸动也是难以形容的,这让何欢的身体升腾起一股陌生的反应,她隐约知道那是什么,情动的正常表现,但她仍然有些羞涩。 毕竟太过陌生,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但是还好与她一起探索这件事情的人是何苦。 “欢欢。”一直笨拙又努力试探的何苦忽然抬起头来,何欢终于垂眸看过去,何苦的长发湿漉漉搭在颈侧,一双眼睛却又万分明亮,只不过此时那双眼睛里,也有着些难为情。“这样可以吗?你觉得怎么样?” 何欢咽了咽口水,声音没有往日清脆,轻声道:“我……我觉得还挺好的。” 她们这个房子的暖气不够热,两人若不盖被子肯定会冷。何苦全程蒙在被子里热得够呛,也憋的够呛,何欢定睛一看,她红透了的脸都在冒着热气了。顿时心疼得顾不得害羞了,将她揪住。 “你脑袋别进去了,太闷。” 经验都是总结出来的,这短短的功夫她们就已经总结出来一条,那就是下一次一定要提前开空调预热,让房间暖和起来。 何苦乖乖听了话,贴着何欢躺下来,暖乎乎的身体挨在一起,很有几分暖和。只不过这样纯粹的肌肤相贴还是第一次,方才的情欲并未因为几句话的功夫褪去,反而愈演愈烈,让何欢下意识动了动腿。 手挪到裤腰处,何苦只停留了片刻,便慢慢沿着边缘,将何欢的睡裤褪了下来,到膝弯处后,被她自己给蹬了下去。 索性何苦还不是完全不懂,在开始前记得下床去洗了个手,来来回回洗了七遍,又将她本来就短的指甲完全给剪没了。否则现在还得灰溜溜下床,先去洗个手再回来继续,那就太煞风景了。 何欢下意识配合着何苦,而她的动作温柔得不能再温柔,没有一丝急切,只怕何欢会觉得不舒服。摸索片刻,找到花瓣中的一点,何苦轻柔地抚摸逗弄,何欢很快就感觉到了更深的情动。 她有些难耐又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愉悦,下意识哼了一声,哼完才发现自己方才发出了怎么样的声音,脸瞬间就更红了。 何苦自然也听见了,心脏如同被小猫的肉垫挠了一样,她很生疏,但还好让欢欢舒服了。 轻轻笑了笑,何苦吻住何欢的唇瓣,哼哼唧唧又含糊不清地道:“欢欢,我好爱你。” 第40章 何苦说话间也不忘记干活,何欢轻喘着回应她的亲吻,很想回她一句我也爱你,却无暇他顾,因为启唇就是她不愿听见的声音。 紧接着浑身一颤,一种她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顺着小腹到了脊椎最后又到达她的大脑,失神片刻,对上何苦亮晶晶的眼睛,她忽然觉得腰有点软。 何苦瞧出来了何欢的欢愉与湿润,这才终于敢舍得下一步,她很温柔,何欢也适应的很好。没有觉察到什么疼痛感,只是有一些若有若无的酸涩。 刚刚经历过的身体相当敏感,只短短几分钟,何欢就又体会到了方才腾云驾雾的感觉,虽然与之前略微有些不同,但同样令人愉悦,这次何欢放空了好一会儿,让何苦都有些担心了,她早已挪到了何欢身后,将她抱在怀里。 “欢欢,还好吗?” 何欢被她唤回神来,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偏头看着何苦,伸手捋了捋她汗湿的发丝。何欢自己也浑身都是汗,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看自己是什么样的。 何苦拉着她的手,唇角挂着深深的笑容,擦了擦她脸上的汗。 “何苦,你不……想要吗?”何欢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与快意,她觉得自己多少学到了些,也想让辛勤劳动了这许久的何苦体验体验。 何苦的手轻轻在何欢肩膀上画圈,沉思片刻,笑起来:“想啊,但是今天太晚了,而且你很累了,我们可以挑个良辰吉日再来。” 何欢恍惚片刻,摸出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方才上床时的还是十一点,现在已经变成了凌晨一点半。 所以说她们闹了两个半小时?! 何欢有点怀疑人生,她以为顶多过去了一个小时,谁知道她们亲来亲去都亲了快一个小时呢? 她现在又明白,为何说从此君王不早朝了,要花这么多时间闹到这么晚,第二天哪个君王还起得来。 这么晚了,她也就歇下了想要拉着何苦再闹一会儿的心思。况且就算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的身体已经提前投降了,过了没一会儿手机上的时间就开始摇晃,何欢眼皮子直打架。曾经有过被手机砸脸的惨痛经历,何欢用最后几分神智控制着自己将手机放下。 何苦一直瞧着她,见她这幅困倦样子,立马心疼地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呢喃道:“睡吧欢欢,我在你身边呢,安心睡吧。” 一夜黑甜乡,恍惚间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何欢好有些懵,下意识往旁边看,何苦已经不在身侧。侧耳倾听,厨房的抽油烟机正在嗡嗡作响,何苦应该在做饭了。 想起何苦,昨夜种种自然随之浮现在她脑海之中,脸又红了几分,何欢扯起被子将脸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 分明昨夜入睡时还什么都没穿,又满身是汗,但此刻另一套睡衣睡裤正好好穿在她身上,周身也很是舒爽,不用猜都知道是她睡着后,何苦帮她收拾的。 甜蜜蜜地笑了笑,何欢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又回味了片刻,就准备起床换衣服。只是她才刚坐起来,就听见外间脚步声渐进,是何苦过来了。 何欢立刻躺了回去,被子一卷将自己包裹住,装作自己还没醒。片刻之后,门被推开,何苦走了进来。 正如何欢所想,何苦是已经做好了午饭,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来叫她起床去吃饭。虽然很不想将她吵醒,但饭还是要吃的,况且下午还有工作。 在床侧坐下,何苦瞧着何欢安静的睡颜,神情不自觉温柔起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轻声唤道:“欢欢,起床啦。” 何欢内心被温暖的气息包围,正偷笑呢,何苦又叫了两声,她才装作刚醒一般,抓住何苦的手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早安~欢欢。” 何苦看见她的眼睛,突然愣了愣,然后就笑起来佯装嗔怪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好哇你,原来是在装睡。” 何欢并不知道,自己刚睡醒时的眼神和已经清醒过来的眼神并不一样,而何苦一眼就看了出来,并且笃定何欢刚刚是在装睡。 眼见小秘密被发现,何欢也不装了,只嘿嘿一笑,然后搂住何苦的脖子,抬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早安~何苦。”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小年快乐 第42章 搬家 何求的神秘礼物在漂洋过海一个月以后,终于到了她们的身边,是何苦下班之后去拿的快递,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掂一掂还很沉。 等到何欢下班回到家,她们才一起将那箱子打开,何苦光是剪胶带都剪了半天,何欢则举着手机在一旁录视频。 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倒码得整整齐齐,不过上面都是英文,何苦完全摸瞎,何欢也是连蒙带猜地瞧了半天,才初步认出是一些真空包装的奶酪火腿,还有两瓶香水和几罐她不怎么认识的化妆品。 将小物件一个个拿出来放到它们该去的地方,到最后只剩下个粉色礼盒,乍看就像一盒月饼,不知为何,何欢看见它的第一眼,心情就有些微妙起来。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礼盒里装着的,才是让何求这些天来一直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罪魁祸首”。 何苦将精美的礼盒拿出来,掀开盖子一看,两人都同一时间僵住了,愣了半天,何欢才伸出手将某一格里类似内裤的东西勾了起来。 滑溜溜的布料在何欢手里很凉很舒服,但何欢此时却觉得它有点烫手,随着她的动作,布料也随之展开,何欢确认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立马又将它放了回去。 是一条暗红色的,布料极少的,丝绸内裤。当然,何求是不会厚此薄彼的,同样的裤子,自然是送了一模一样两条的。 何苦也瞧明白了是什么东西,内心暗地里数落何求,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热,轻咳一声,又去看其他东西。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其他东西让她忍不住了,都没想起来看一看时间,一个电话就弹给了何求。 何求不知道在干什么,很快就接了,何苦开了免提,何求那清澈又高昂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咦,何苦?怎么这个点打电话给我呀?” 何苦的声音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要不你猜一猜的呢?”看着那堆东西,何苦都不敢扭头去看何欢的脸,不用猜就知道肯定又是红彤彤一片。何求那家伙,真是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何求本来还摸不着头脑,但她的耳朵如今是最灵的,听出来何苦声音中的羞窘大于气愤,她瞬间就猜到了会是因为什么事,而且有事她是真敢问。 “啊,是我寄的快递到了吗?你是拆开看见啥了吗?” 原来她自己也知道,还这么干脆利落地认了账,何苦又好气又好笑,还没开口说何求,就听见旁边一直没敢和她交流的何欢说道:“球球,你寄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听见何欢的声音,何求肚里的坏水忽然涨了起来,想要逗她,于是故作无辜地道:“我还能寄什么?当然是这边的特产,虽然称不上是美食,但是都是非常正宗的。何苦怎么那么激动,不会是奶酪发霉长毛了吧?” 何苦真想钻进手机里,隔空挠她几下,没好气道:“你发霉了我都不会这么激动,你这寄的都……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求哈哈笑起来:“怎么了嘛,我寄的都是这里的特产,好吃又好玩,那个粉色盒子里的东西,是我特意托一个朋友弄的,市面上没有的最新款呢!” 如果何求有尾巴的话,何欢觉得她的尾巴现在肯定摇得快断了,听她一幅我干了好事我骄傲的语气,何苦忽然啥气也生不起来了,颇为无奈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我的好妹妹。” “哎呀,客气了不是,我还是欢欢的好姐姐呢,肯定不能坑你俩呀。” 何苦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再和何求掰扯下去,可能马上就会从她嘴里听到更加劲爆的内容,赶紧抢先挂断了电话。 何欢看了看那堆东西,忽然觉得腰酸了一下,然后和何苦一起默契地将礼盒盖上,送到了柜子角落放起来。 “欢欢,这个……就先放在这吧?” 何欢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将柜子门合上,长出一口气,接着两人都没再多给那箱子一个眼神。不过何求寄来的其他东西倒都被两人细心分类放好了,该放进冰箱里的都放进去,还算了算日子,保质期挺长的,可以留到何花回来吃是没问题的。 两人食髓知味之后,更加的黏糊与甜蜜了,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忙,她们俩倒也又来了几次,不过一直也是何欢受用。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何欢觉得自己还需要多熟悉熟悉步骤,再学习学习技术,她始终担忧自己会做不好,让何苦不舒服。 何苦虽然也想要,但她也并不急,何欢觉得还不够好那就再缓一缓,只是一点时间而已,不缺这十天半个月的,况且何苦也知道何欢并不会让她等太久。 第41章 再找一个合适的房子,还有为何花的到来做准备,成了她们俩的头等大事。何欢联系了之前替她租到这套房的中介,何苦也四处打听着问了问,考虑了各种因素,终于选定了家合适的。 三室一厅,周围有公园,房子在一楼而且采光很不错,坐在阳台上都能晒到很好的太阳。这套房并不在天街小区,不过索性也不远,开车十分钟,倒是离周源住的地方挺近。 房子大了些,租金自然也要贵一点,好在她们现在住的那套房的房东很好说话,说毕竟何欢也在那住了两年了,很爽快地将所有剩下的租金都退给了何欢。 搬家实在是个大工程,虽然新的房子也是基础设施齐全,不用搬床桌子那样的大件,但零零散散的东西也实在不少。两人每天搬一点,燕子衔泥一样衔了一个礼拜,又在周源和刘小瑾的帮助下干了两天,才总算将新家收拾妥帖。 何欢买了许多的防撞条回来,两人一起将屋子里所有带棱角的地方都给贴上了。何苦还蒙着眼睛在屋里头转悠了半天,撞到哪儿就贴哪儿,一顿操作下来,十米长的防撞条都愣生生地贴完了。 空荡荡的客厅范围很大,除了沙发茶几和吃饭的桌子以外什么都没有,何苦在冰箱顶上装了个监控,可以看到整个客厅。她将投影仪固定好,安好宽带之后,又将何求寄来的语音助手连上了网。 这样就不用担心何花会在家撞到摔到,也有语音助手可以讲故事或是放电影电视剧,她们不在家的时候,让何花多多少少能有些事情做,没那么无聊。 一直到出发前往江城接她的前一天,她们才终于满意自己的准备,这下可以说是上到房间衣服,下到毛巾拖鞋,能想到的都齐全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十一月二十五日,还刚好是周六,何欢都不需要请假。这次回去有着明确的目标,她们买了晚上的动车,早上十点到江城,中午十一点半就到了监狱门口。 今天被释放的似乎不止何花一人,门口还零散停了几辆车站了几个人,看上去也是来接人的。只是何欢没什么心思看其他人,她偶尔埋头理理怀里抱着的花,摸摸何苦抱着的给何花新买的棉袄,隔几分钟就掏出手机看一眼手机,站立难安的。 何苦虽然也很激动与期待,但也不似何欢这么夸张,在一旁看着她的样子,何苦实在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平复她的心情。 又忍不住感叹,何欢真是永远这么惹人爱。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43章 回家 中午十二点,监狱的大门准时打开,何欢她们不能靠得太近,只得在红线外翘首以盼,踮着脚去看。 今天释放的人有好几个,陆陆续续走出来,并不像何欢想象中的,有人会高兴地大喊大叫,拥抱新鲜的空气与阳光,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连与来接自己的家人朋友的见面也是默默无言的,无声拥抱,简单寒暄两句,然后便上车。 何花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狱警还将她搀扶到了门边,探头张望她的家属来了没有。何苦立马蹦起来挥手,指一指何花,示意狱警:“领导,我们是她的家属,能不能靠过去一点?” 监狱的门槛很高,门口的路也不算平坦,何花情况特殊,狱警看了两人几眼,点头放她们到门边。何欢与何苦一人扶住何花一条胳膊,将她带到方才站立的地方,趁机将那束花递给她。 “小花,小花,我们来接你啦!” 何花原本紧紧抿着的嘴角终于松动,冲着何欢说话的方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抱紧怀中的花,她试探着伸手摸了摸,然后又低头嗅了嗅,紧张忐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谢谢姐姐。”何花说完,又朝着另一边的何苦笑了笑。 每到十二点的时候,总会有出租车司机跑来监狱门口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出来坐车。 有再多的话也不能在这里说,何欢只想赶紧让何花离开这个地方,回她们的家去。三人坐上出租车,直奔市中心先吃饱再说。 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假期,车票很好买。想了想,何欢握紧何花的手晃了晃,轻声问道:“小花,你想回临江看一看吗?我们不着急回去。” 何花闻言,扭头瞧着何欢的方向,很快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姐姐,我就不回临江了,我们直接去花源吧。” 其实内心很想回去看一看何敬青的坟,扫一扫墓,但是她刚从里面出来,灰尘扑扑,狼狈不堪,不想用这样一面去见妈妈。 何苦见状,多少明白些她的想法,揽住何花的肩轻轻拍了拍,兴致勃勃道:“说错了小花,咱们不叫去花源,咱们这叫回家!” 何欢也点头附和:“对,没错!那咱们吃完饭就直奔火车站,回家。” 到商场以后,何欢将里面所有类型的饭店都给介绍了一遍,何花最后选择了个家常菜馆,三人在里面坐下,第一时间何欢就将新衣服拿给了何花。 方才一直没来得及换,坐下来才终于有时间,何花抱着那束花不撒手,在听见还有新衣服的时候微微一愣,才红着脸由何苦将花给抱走。 何花身上穿着的还是几年前入狱时的旧衣服,一件栗色棉袄,甚至还是从何苦那里继承来的,有些大了,里面不塞厚毛衣的话就显得空空荡荡,让何花本就纤细的脖颈更显羸弱,仿佛一截细藕,一折即断。 何欢给她挑的新衣服是红色的,尺码都是一看再看才选出来她认为最合适的,穿在何花身上刚刚好,袖子不短也不长。 何苦瞧了半天,觉得很合身,冲着何欢竖了个大拇指,又夸赞何花道:“哎呀,我们小花真漂亮。”半晌想了想,她又轻叹口气,瞧着何花的眼里满是疼惜,低声道:“这好像还是花儿的第一件新羽绒服呢。” 从前孤儿院条件不好,衣服都是好心人捐的,有什么穿什么,常常是大的穿完了小的穿。尤其是冬天的衣服,不是太夸张的话,一般是穿不烂的。 只是棉服穿久了里面的棉花会变成团,御寒能力会有所下降,而羽绒服会好上许多,但羽绒服也更贵,一般都没有。 何苦赚得大部分钱都送进了医院,但她也是给何花买过新衣服的,不过是也不是棉衣,而是件漂亮的连衣裙,白色的,还带着小碎花。 那件裙子何花也非常爱惜,几乎没怎么穿过,后来搬了几次家很多东西都没了,何苦走的时候还记得替何花将那条裙子带走。毕竟何花的东西很少,值得一带的就更少了。 羽绒服不光好看还暖和,何花摸索着穿上之后仍旧很高兴又克制地摸了摸,轻声道:“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何花从小就一直喊何苦姐姐,并不连名带姓,如今她喊何欢也不想在前面加任何前缀了,显得不亲近。只是老这么喊着,似乎会分不清楚在喊谁。 何苦很快地提供了解决方案,商量道:“这样吧,小花以后喊我就喊大姐,喊欢欢就喊姐,到时候球球回来了,就喊她二姐。按年龄排,方便又好记,怎么样?” 何花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应道:“好。”然后便现学现卖地冲何苦笑:“大姐。” 何苦美滋滋地应了声诶,伸长胳膊摸了摸何花的脑袋,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何欢夹到碗里替她布菜,舀了勺米饭,又将勺子塞到她手里。 何花摸索着将勺子送到嘴边,脸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嚼了很久才将这一口咽下,何欢立马给她续上,关心道:“好吃吗?” 何花依然浅笑着点头:“好吃的。” 何苦吃着,目光却一直落在对面的爱人与妹妹身上,眼中充满温情,同时也有着始终化不开的心疼。 何花从小就很乖,其实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都很像,无非两种性格,要么沉默内敛又带着讨好型人格,要么像只小刺猬,用坚强武装自己,摸一摸只能带一手刺回来。 毫无疑问,何花当然属于前者,她也能算是何苦带大的,虽然只小了几岁,但何苦既拿她当妹妹,又拿她当女儿,对她总是多一分心疼。 尤其是看着她如今出来更消瘦单薄的身形和时时浮现的忐忑与茫然,何苦更是觉得自责。当初如果不是她的疏忽,何花也不至于去受这三年罪。 “小花,在里面有关系好一点的朋友吗?”何苦忍不住问道,虽然何花总说大家很照顾她,但何苦总是免不了担心。 说起这个话题,何花笑着点头,面上透着丝眷恋。 “有的,大姐,其实里面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吓人的。”何花有点无奈地解释,虽然在生活上确实比较艰苦,但何花觉得也还好,毕竟也能吃饱穿暖。想了想,她简单介绍了下经常照顾自己的几个人。 “好好好,那就好。”何苦也不再纠结,那些事都成为了过去,现在好好的就行。何欢也觉得如此,她现在只想让何花多吃一点,好好养好身体。 没在江城多待,三人买了下午三点的高铁,晚上八点多就到了花源,何苦张罗着晚上吃火锅,三人索性又去了趟超市,何欢还买了好多零食给何花准备着。 第42章 只不过何欢平时不怎么吃零食,拿得大部分都是何苦爱吃的,何欢想她们的胃口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时间有点晚了,回到家,何苦就进了厨房处理买回来的菜,何欢第一时间带着何花在屋内转了一圈,然后又拉着她去了属于她的房间,详细地介绍了屋内的摆设,还带着何花走了一遍,又摸了一遍。 屋子虽小,但细致地摸一遍还挺累的,加上一天舟车劳顿,何欢自己比较兴奋觉得还好,不过看着何花,她担心何花会累,赶紧将她带到床边坐下。 何花与何欢紧紧挨着,这是她第一次与这个姐姐相处,却一点生疏都没有,仿佛她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一样。 虽然她此生无缘见她长什么样子,但何花有自己的方式来记住她的样貌。于是她顿了顿,轻声道:“姐姐,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脸吗?” 作者有话说: 好耶,好幸福。 第44章 吃面 眼泪落下得无声无息,何欢莫名地鼻酸,但又立即抬手将眼泪拭去,担心叫何花摸到。连连点头,她轻声道:“当然可以。” 于是何花便寻着她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她的脸颊,柔软的手指沿着固定的轨迹,细致地将每一处都摸了一遍,然后她笑着感叹道:“姐姐,你真好看。” 盲人的眼前不是无边的黑暗,而是无尽的虚无,何欢的形象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眼前,但会出现在她心中,并被她牢牢记住。 只有是她想要放在心中的人,她都是用这种方式记住的。 等她的手放下,何欢便忍不住握了上去,然后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轻轻在她后背上拍了又拍。何苦将火锅准备好,进来叫她们吃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将要扣门的手指顿住,微蜷着靠在门面上,何苦看着她们静默片刻,才又走进去,笑道:“我说你们俩没声没息得干什么呢,走,吃饭去啦。” 舟车劳顿一天,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更重要。火锅是菌菇汤底,桌上羊肉丸子蔬菜一应俱全,三人把饮料言欢,没多久就吃得饱饱得下了场。 吃饱喝足,何欢就去将已经提前洗过又晒好的衣物拿了出来,贴身衣物与睡衣都有,买的都是均码,不过目测一下,穿上应该刚刚好。 等何花进了浴室,两人就先去何花的房间将地铺打好了,不是放着好好的床不睡,而是何苦觉得,何花突然换了个环境心中多少会有些害怕。她的安全感总是薄弱的,哪怕这个地方是家。 身边有姐姐们的呼吸声,她想何花可能会放松许多。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后,何花洗完澡穿上睡衣从浴室出来,被何欢迁回卧室后听说了她们的想法,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点头同意了。从她的表情中,何苦都能看出她轻松了许多。 小狗夜灯被何欢挪到了何花的房间,床自然是完完整整留给何花的,何欢和何苦睡在地上。陆续地洗澡泡衣服,将近十二点,三人才睡到被窝里。 何花躺在不知道铺了几层垫子的柔软小床上,被温暖的被窝和怡人又温馨的香气所包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身边的两位姐姐方才还与她轻声说着话,没过一会儿就都进入了梦乡。今天有点累,两人的呼吸声都有些沉,一听就知道是睡得很安稳的。 不会有奇怪的动静和扰人的声音,如此舒适的睡眠环境,何花已经好久没体验过了。偷偷在心中向两人道了声晚安,何花也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不料几乎片刻,她就快速又深沉地坠入了黑甜乡。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三个人浅浅的呼吸声起伏,小狗夜灯乖乖地守护着她们,散发着暖光,直到天光大亮。 何欢这一觉睡得也是非常香,她还做了个奇怪但有意思的梦,梦见她们三个坐船去欧洲找何求,结果走一半船沉了,三人流落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结果上岛一看,何求也在那,围着草裙,手上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正冲她们招手。 然后毫无预兆的,何欢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看了看自己身边,罕见地,何苦还将手搁在小腹处睡得正香呢。 何欢不自觉挂上一抹笑容,又坐起来看看床上的何花,她睡得同样安稳。没想到今天会是她最早醒来,看了眼手机才七点半,何欢没再躺回去,而是轻手轻脚起了床,准备给三人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看了看冰箱,何欢思考片刻,决定先煮个肉丝面,拿出昨天买回家冷藏的肉,切成细丝以后放进碗里,加入盐胡椒和生姜调味,最后糊上生粉。 等待肉丝入味的时候,何欢又打了几个鸡蛋,将面粉化开再撒上葱花,摊了几张鸡蛋饼。许久未烙过饼,手艺有些许生疏了,第一张焦了一小块,被何欢先消灭了。 几张蛋饼都烙好之后,肉丝也已经腌入味了,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她们应该也快醒来,何欢开始煮面。 肉丝面从前何敬青经常煮,虽然肉丝总是很少,但她们仍旧吃得很香。这也让何欢一直觉得,肉丝面只有用挂面下才最好吃,别的都不行。 水咕噜噜地烧开了,何欢刚将面放进去盖上锅盖,忽然觉得背后有人靠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从背后拥住。 然后便觉得脸颊一热,偏头一瞧,何苦的脸正凑到她面前。笑意盈盈的,还是个透着牙膏清香的吻。 “欢欢,你怎么起这么早?”偷亲完还不撒手,何苦赖唧唧地将脑袋搁在何欢肩膀上,鼻端轻动,夸赞道:“好香啊,你是不是烙了鸡蛋饼?” 要不说何苦是狗鼻子呢,鸡蛋饼已经被何欢给盖住了,她还是轻而易举地闻了出来。 何欢掀开碗盖,何苦偷偷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然后夸张地捧场。何欢无奈地敲了下她的肩膀,向何花的卧室看了看。 “小花醒了吗?” 何苦点点头:“醒了,在换衣服呢。” 何花短时间内不会出门,但她更习惯在白天穿得整齐些。何苦醒时,何花也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冲着天花板发呆,其实生物钟使然,她很早的时候就醒过一次。 当时还恍惚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江城了,而是回了在花源的家,和两个姐姐在一起。 弄清楚以后,浓浓的困意如黑雾一般将何花笼罩在内,再度醒来,是隐约听见了有人起身的声音,何苦瞧见她醒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将衣服拿到了床边,按照何花的习惯放好。 何花毕竟是她照顾大的,分开了好几年,她也能将何花曾经的小习惯记得一清二楚。 在孤儿院待过的孩子总是拥有许多的共同回忆,让大家哪怕时隔多年,相隔千里也能有契机认出彼此,互帮互助。 待到三人都收拾利落坐到桌边,何欢介绍说早餐吃肉丝面和鸡蛋饼,何花便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肉丝面?” 何欢与何苦对视一眼,眉目松快地笑道:“对,就是肉丝面。” 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何花都没那么热衷,但听见肉丝面,她便立马摸起筷子,端起碗摸索着将面条吃进嘴里,静静吃完一筷子面条,耳边忽然响起何敬青的声音。 “小花,今天晚上吃肉丝面,帮妈妈剥几头蒜吧?” 何花平日里都是被照顾的那个,很多时候她都心存歉疚,想要帮上些忙。何敬青看在眼里,便将那些她能做的小事都交给她,剥蒜,剥豆子还有洗自己的衣服等等。 她都记不清上次吃到这样的肉丝面是什么时候了,时隔多年再次尝到它的味道,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当时的音像。哪怕它们的味道并不完全一样。 第45章 午饭 花源是一个很平静的城市,从何欢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她就这么觉得,那时候她孤身一人。如今三年过去,身边人逐渐变多,她更如此觉得。 不知不觉,何花已经来到花源快一个月,天气一天天变冷,她却觉得一日胜过一日的温暖。不过,这与室内滚烫的暖气也脱不开关系。 这一个月,何花已经将家里摸得清清楚楚了,得益于她们提前将边角容易磕到的地方贴得严实,何花几乎没撞到过。如今她已经可以不用盲杖就在家自如行走了,有盲杖的话,最远已经可以走到小区门口的小超市。 最初几天害怕何花会不适应,何苦歇了几天在家陪她,后来何花一再表示自己没问题,何苦才再开始送外卖,只是中午会回来做饭,两个人简单吃一吃她再走。 临近圣诞节,气温已经很低了,甚至天气预报显示今年的初雪可能会在平安夜降下。何苦早半个月前就搁置了外卖大业,去了刘小瑾那工作,她是熟手,操作起来很快,刘小瑾一看就知道她水平不错,很放心地让她干着了。 如今何花在新家适应得不错,何苦又听劝地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何欢最近的心情一直飘在云端似的,逢着谁都有三分笑意。 第43章 江灿和徐清瑗的实习期已满,不太意外地,她们都留在了公司,转正成为了正式员工,徐清瑗搬到了何欢隔壁,江灿还在原来那个位置。 何欢的好状态被陈玲看在眼里,惊奇地同时又略带欣慰。因为从前何欢虽然性格也很好,安静又靠谱,脸上也总带着一丝浅笑,但不知怎么,就是能在她身边看到一丝郁气,如果真要形容,可能就是丧丧的。 可最近是真的不一样,何欢连脸色都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默默观察了好几天,某天摸鱼时,陈玲终于忍不住问道。 “欢欢,你最近气色很好喔,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说着,陈玲不忘从抽屉里抓出几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何欢。 何欢下意识接过糖,听见陈玲忽然的问话还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喜事么最近好像全都是,但自己竟然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笑了笑,顺手将手里的大白兔分给徐清瑗两颗,何欢坦然地低声说道:“是呀,这都被玲姐看出来了,火眼金睛哦~” 陈玲听着何欢说话的腔调,直觉告诉她可能真的有瓜可以吃,眼睛都亮了起来,将何欢冲她竖的大拇指扒拉下去,激动道:“什么情况?从实招来!” 熟悉的朋友里,她和何苦谈恋爱了这件事她还只告诉了周源和刘小瑾。以前是没有机会主动提,但恰好陈玲问了,何欢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喜事有好几件,但是我还是说个你最感兴趣的吧,我等到可以共度余生的人啦。” 陈玲没想到果然如她所料,何欢这棵铁得不能再铁的铁树竟然开了花,差点没忍住惊呼出声,还好她将自己的嘴给捂了个严实。 惊讶地并不只有陈玲一个,她们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就与何欢相邻而坐的徐清瑗也隐约听见了。 瞬间怔住,徐清瑗下意识蜷缩了手指,紧紧攥住。目光仍然盯着电脑,虽然有意想克制,但耳朵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两人的谈话吸引过去。 “共度余生?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不会都谈婚论嫁了吧?这什么进度,好哇欢欢,你闷声干大事啊,不行不行,今天中午你必须好好给我说道说道!” 看了看时间,陈玲庆幸现在离午饭点已经不远了,否则她真的会被自己的好奇心给憋死。 何欢非常赞同她的提议,同时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激动。她问的问题太多,时间有限回答不了那么多,只能从中挑出一个最简单的先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免得她着急上火。 “很久以前就认识啦。” 陈玲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好不容易等 到午饭点,时间一到,陈玲就拉着何欢的手蹿了出去,幸好何欢早有准备,否则非得被她拉摔倒不可。 她们俩跑得飞快,另一边伸着懒腰的江灿见了,好奇地咦了一声。内心嘀咕:“欢欢姐吃饭向来是个不积极的,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没影了?不会是有什么限量美食吧?” 江灿刚想拉上徐清瑗也赶紧走,目光往那边一转,却发现徐清瑗竟然也不见了。 大呼奇也怪哉,江灿这下更觉得自己猜得对了,也不再找徐清瑗,匆匆往食堂去了。 至于她到了食堂,发现并没有什么好吃的,也不见何欢的身影,已经是后话。 出于某些特殊考虑,陈玲并没有把何欢拉到食堂,而是带着她下楼,直奔不远处的商场,找了家味道不错的韩式简餐。 “快快快,吃什么自己点,这顿我请。” 这家店地方大,环境也还不错,价格也并不贵,有时候吃腻了公司的饭菜,她们都会来换换口味。 陈玲的热情总是让人招架不住,何欢翻了翻菜单,点了份最基础的石锅拌饭,无奈道:“玲姐,不用这么客气的。” 端起大麦茶喝了口润润嗓子,陈玲嘿嘿一笑,满目期待地看着何欢,静等故事。何欢还没这么正经的和别人说过自己的恋爱故事,拧了半天眉,才想出头绪。 用陈玲能够更轻易理解的方式,将她和何苦的这些年简单地略过了一遍,重点讲述了她们的重逢和这两个月的事。 陈玲一直撑着下巴专心听,连上来的饭都没来得及扒拉几口,一顿饭的时间听得她直冒泪花花。想要感叹的东西太多,陈玲抽了抽鼻子,看着何欢的眼神五味杂陈。 一开始她只是想听个甜蜜美满的爱情故事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有宿命感,什么青梅多年之后再相逢的救赎文学啊。 陈玲表示自己磕到了。 何欢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得提醒她快些吃饭,不然等会儿要凉透了。陈玲快速地往嘴里塞饭,然后含糊不清地问道:“欢欢,那你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找到你的吗?这也太厉害了吧。” 微微怔了怔,何欢轻轻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何苦是怎么找到她的。但她知道这是个漫长的故事,而且何苦似乎不太想让她知道。 “我只知道,她为了找到我,应该吃了很多苦。” 陈玲终于将一碗饭给噎了下去,然后梗着喉咙道:“不管怎么样,你们现在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安排。” 第46章 坦白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陈玲是心和胃都被满足了,上午工作积累的疲惫感都一扫而空,瞧着时间差不多,喝了口水准备离开。 酝酿片刻,陈玲很是正经地说:“欢欢你放心,你的事情我听了也就听了,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你自己也掂量着别告诉别人了。”怕何欢误会,她又赶紧解释着道:“也不是别的,就是咱们这公司屁大点的地方,我怕有无聊小人说闲话影响你心情,你放心,我绝不歧视同性恋哈!” 和陈玲共事这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何欢心里自然有数,不然也不会选择将好消息分享给她。如今得了她的叮嘱,心口也是烫烫的,点头道:“我知道的,玲姐。” 两人起身相约回到办公室,饭点已过,店里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两人离开后没多久,坐在她们后一桌的人也缓缓起身离开了。 店里的服务员过来收拾餐具,看着桌上一碗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困惑地皱了皱眉。只不过店内每天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都有,她没再纠结什么,无比熟练地将饭倒进了垃圾桶,让桌面恢复整洁,等待下一个顾客。 托了何欢的福,陈玲今天一下午都热情高涨,路边不管有谁路过,她都会乐颠颠地递个小零食,看上去就像在派发喜糖一样。 江灿端着水杯路过也被她塞了一包迷你薯片,好奇地探头:“玲姐,你今天状态看起来比周五还要好耶。” 陈玲嘻嘻一笑,冲江灿摆了摆手,一幅话不多说,小姐我今天就是心情美丽的样子。江灿将薯片揣进兜里,嘀嘀咕咕地走开,寻思着今天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不对劲。 何欢也难以忽视她的状态,有些窝心,又觉得哭笑不得,她实在没想到陈玲竟然会因为她与何苦的幸福这么高兴,甚至盖过了她对周一的痛恨。 只可惜这几天天气太冷,何苦都没有来接她下班,不然陈玲还能和她打声招呼。不过今天陈玲也才刚知道何欢搬家了,张罗着周末去给她送个从老家请的迷你石狮子镇宅。 围上围巾将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戴好手套,何欢从有暖气的温暖室内走到公司外还是打了个寒颤。 虽应下了陈玲八字没一撇的约,但何欢没忘记今天晚上的约,只不过没有旁人,只有她们五个。 局是周源攒的,意在给何花接风洗尘,本来早大半个月就要吃这顿饭,结果周源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她回了甘肃一趟。好不容易回来又赶上厂里接了笔单子忙着出货,别说刘小瑾了,连何苦都快没时间吃饭了,缝纫机差点没踩冒烟。 一群人等来等去,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鸡飞狗跳的一年忙到头,众人也终于得了点闲了。周源再不拖延,将时间定在了今晚,去她们家吃烤肉。 坐上回家的公交,快要到站的时候,何欢给何花拨去了电话。何花的手机是何苦挑了很久才给她买的,在网上看了很多贴,又跑到手机店问,选的盲人辅助系统做的最好的一款。 半个月前送到何花手上,她高兴坏了,抱着她们俩哭了一场。第二天她就在家把新手机摸了个透彻,甚至能用新注册的微信在群里发消息了。 何欢替她买了个手机套和防丢绳,让她把手机挂在脖子上,这样就不担心放失了手会找不到。何花比谁都爱惜她的手机,挂在脖子上也正合她意,手机套上有小狗的轮廓,何苦说是一只蓝色的小狗,她每天都会擦一擦。 电话拨过去,何花很快就接了,那边传来她轻柔的声音,何欢已经不自觉弯了唇角。 “小花,我快到家了,你可以出来了,我在小超市那里等你。” 何花连声应好,然后摸了摸兜里的钥匙,侧耳听了听家里,没有异样的声音传来,便握着盲杖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何花一早就知道她们今天要去周源家吃饭,也知道周源是何苦的好朋友,这个饭局还是特意为她举办的。 第44章 颇有些受宠若惊,为此何花今天花了更多时间整理自己。其实平日里在家,就算一天不出门她也不会穿着睡衣,也不会一直躺在床上。绝大多数时候,她都会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或者去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要永远将自己打理得合自己的心意,保持干净和整洁,这是何敬青培养出来的习惯。五岁以后,何敬青就开始不再帮何花穿衣服,也不让何苦帮她。 最初何花内心十分委屈,一向自卑又敏感的她以为是何敬青终于觉得不耐烦,觉得她是个没用的拖油瓶。 但何敬青将折叠好的,带着皂角香气的衣服放在她手边后,又给了她一个拥抱。 “小花,你长大了,妈妈越来越觉得你是个可靠的女孩子,穿衣服扎辫子这样的事,妈妈就放心交给你自己来做啦。” 这么多年过去,何花还是能记得何敬青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和语气。从自己穿衣服开始,迈出了与常人一样生活的第一步。如今她完全都够生活自理,就算是在监狱里那么狼狈的时刻,她也能尽最大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整洁。 因为这是她对何敬青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顺利地接上何花,两人直接打车到了周源家附近,上次何欢来的时候注意过,不远的地方有一家中型超市。 她们回来还要快半个小时,何欢带着何花去超市转了一圈,烤肉的材料周源已经提前买好了,蔬菜肉类海鲜一应俱全,两人就商量着买了些水果和饮料。 刚从超市出来,何欢就接到了何苦的电话,问她们在哪里,装橘子的袋子没系牢,几颗橘子眼瞅着要逃逸,何欢来不及听,赶紧将电话递到何花耳边。 何花微微一愣,下意识接过手机答道:“大姐,我们在乐乐福超市,在周源姐姐的家附近。” 那边一阵嘈杂,听着也是在街上,何苦连声应好,下一秒却将电话挂断了。何花听着戛然而止的忙音茫然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将手机还给何欢,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身后飘过,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是熟悉的力道。 几乎瞬间,何花就笑起来,回身轻声唤道:“大姐。” 何欢正专心捡那几颗终究还是掉到地上的橘子,好不容易将橘子们都捞回来,放在地上的大袋子又差点歪斜下去,吓得她赶紧扶住,崴了回来。 捡东西捡得太专心,她根本没来得及分心去听何花打电话,直起腰去寻何花,看见何苦正搂着何花的肩膀冲她笑时,何欢吓了一大跳,心脏都漏了一拍。 又惊又喜地叫道:“何苦?!你什么时候到的?” 何苦走过来提起袋子,又摸了摸何欢的头,笑着解释道:“巧了不是,我刚刚走到这寻思给你们打个电话,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你们了。” 何欢抚了抚胸口安慰自己受惊的小心脏,瞧了瞧何苦身后,没看见周源和刘小瑾,便问道:“你们不是说一起回来?小瑾她们呢?” 提到这一茬,何苦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与何欢一起一左一右将何花夹在中间,编织了半天语言,何苦选择放弃,最后道:“她们有点事先回家了,有点说来话长,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写手?好像总是在唱一台没有人看的戏。 第47章 小水 到了周源家,何欢怔了一怔,这才恍惚间明白何苦方才所说的特殊情况是什么。屋内并不只有周源和刘小瑾两人,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 “哎呀,我们的主角都到了,准备开饭!”周源已经将各种肉分门别类放好,也都提前腌制过了,还没开始烤何欢就已经觉得色香味俱全,看得人垂涎欲滴。 何欢将何花安置到桌边坐下,又帮着刘小瑾分餐具,周源系着围裙笑呵呵得忙活,站在桌边瞧了一会儿,也跟着落了座。 圆桌一圈坐了五个人,只剩那女孩一个还在沙发上坐着,何欢往那边瞧了一眼,迟疑地低声问道:“阿源,那是你们的新室友吗?” 周源看了眼一直背对着她们而坐的女孩,故意提高了些音量回到何欢的问题:“那边那个,说你呢,快过来啊新室友。” 何欢仍一头雾水,就见身边的何苦站了起来,亲亲热热地搂了女孩肩膀,连拖带拽地将她哄了过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来来来小水,挨着我坐。” 小水本来低着头,被何苦扯着在椅子上坐下,才抿着唇抬起头,快速又小心地瞅了周源一眼,周源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膈应着她,往外拿碗筷的时候也没把她忘了。 “来,介绍一下,这是周源的妹妹,叫小水。” 其实不用何苦介绍,就凭小水的长相,何欢都能猜到她是周源的妹妹,俩人长得是真像,要是年纪再近一些,看着简直和双胞胎似的。 小水长得也挺高,刚刚背影不太能看出年纪,如今一瞧正面,真的还是小女孩儿,看着只有十三四岁。 刘小瑾将筷子递到小水手上,小水小声道谢,又垂着脑袋不动弹了。 周源没再管她,而是招呼着大家倒橙汁,说着她端着橙汁站起身,冲何花遥敬。 “花花,我叫周源,是何苦何欢的朋友,以后也是你的朋友了,今天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希望你吃得开心哈!以橙汁代酒,这杯敬你。” 何花有点不好意思,抿唇笑起来,何苦将装了半满的橙汁凑到她手边,何花稳稳当当端起来,冲周源的方向举了举。 “谢谢周源姐。” 周源的厨艺与何苦不相上下,都是相当的好吃,何欢很喜欢那道奥尔良烤鸡翅,周源腌了一盆,见着数还够,何欢默默啃了好几个。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大家都很高兴。小水最开始还有些扭捏,但见着大家没有太关注她的意思,又时不时瞥一眼姐姐,见她似乎不那么生气了,这才略微放下心开始吃。 何花有何欢她们照顾着,碗里几乎没空过,最后她吃撑了不得不喊停,何欢才没再给她夹。 周源准备的东西不少,大家的饭量更不得了,除了还剩些茄子黄瓜,其余的都扫得精光。何欢看了一圈,松了口气,觉得这样正好。 吃完饭大家一起收拾完桌子,刘小瑾默默换了身衣服,与周源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凑到小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小水看上去有几分意外,又有些克制不住的高兴,接着两人就携手出门去了。 大门轻轻阖上,屋内只剩下她们四人,室内安静下来,周源叹了口气,招呼着何欢三人到沙发上坐,把洗好的草莓和切好的苹果摆到茶几上。 “小水刚刚过来,什么东西都没有,我请小瑾带她出去买一些,刚好她不在我们也好说话。” 周源看上去颇有些头疼,何苦虽然知道一些,但也不是很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瞧着也是孩子们的那些事,她觉得自己多少也能提供点建议。 “孩子嘛,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干什么事都有可能的,小水这是咋了?她自己偷偷跑来的花源?” 点了点头,周源道:“是啊,差点没给我吓个半死。还是上着上着学跑了,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魂都飞了。” 感叹着孩子不大胆子不小,周源简要地讲了一遍这事的来龙去脉。说来道去,其实和她的家庭也脱不开关系。 周源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是老三,两个姐姐都很早就结婚去外地了,弟弟在上职高,最小的妹妹也就是小水才刚上初二。 作为这个家最离经叛道的人,周源其实在家里是有一些话语权的,因为她长得高打架还狠,上初中时她就敢和她爹打架,甚至还能赢上一头。就像一只红了眼的狼,一言不发就能撕下猎物一块肉来。 后来她到哪里去工作,回不回家结不结婚,都没有人敢过问,村里的人在背后说她都不提名字。周源乐得自在,也一天天飘在外面,除了时不时往她妈卡上打些钱,其余事一概不管,过年也不回去。 弟弟周赐是个窝里横,在外面怂得要命,回家就颐气指使,只不过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周源。因为周源是真的揍他,从小到大,他都被周源揍服了,每次把他修理完,总能安分些时日。 整个家里周源唯一会管的人就是小水,因为小水还小,又是妹妹,她不想让小水步两个姐姐的后尘,小小年纪就不读书被家里嫁出去。 小水成绩很不错,又肯听她的话,一向也很让人省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上初二以来,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小水上初中以前其实不叫小水,她户口本上的名字叫周小妹,周源回家收拾她的证件准备把她弄到县里读初中的时候,看着她的名字却如何都不顺眼。 平日里她一直小妹小妹的叫着,竟然忽视了这竟然是妹妹的大名。她那老爹生了一堆孩子,生到周赐本来就没打算再生,小水只是个意外,所以连名字都取得敷衍。 第45章 周源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第一时间征求了小水的意见,问她要不要改名。小水当时便笑逐颜开,点头如捣蒜,周源让她自己给自己取,她就取了周水。 没想到自从改了名字,小水整个人都比从前开朗了几分,逢人都多了些笑意。周源也欣于她的改变,对她更多了几分关注,在学校里的一切都是她在管,老师那的电话留得都是她的。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但自从上了初二重新分了一次班,没过多久小水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上课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前段时间周源着急回去了一次,是因为老师说小水不舒服。 普通的不舒服也就罢了,周源打电话一问,才发现竟然是小水来了初潮。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茫然无措,虽然她告诉过小水很多生理知识,但她还是担心小水会害怕,所以才赶着回去了一趟。 还带着她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个检查,确认她的轻微腹痛与呕吐是正常现象,开了点药回去,周源把她接出来住了几天,再三确认她真的没什么事了,才回的花源。 哪成想这回来没多久,今天周源正开着车送货,学校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周水不见了。周源送完货火急火燎地回厂子准备和刘小瑾商量,寻摸着还得告诉何苦聚餐肯定也得取消,结果进门一看,周水竟然坐在厂子里,正喝着刘小瑾给她接的水,连书包都没摘下来。 见着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姐,我不想读书了。” 周源的一颗心净跟着她起起伏伏了,还没放下来就又快心梗了。根本没来得及问,周源也觉得自己得先冷静冷静,所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餐还是得聚,聚完餐还能顺便集思广益,解决问题。 第48章 原委 “不过我不打算强把她送回去,孩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不上学,得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源一顿分析之后,先表明了自己的初步想法,她这个妹妹向来是个省心的,成绩不错,平常也很懂事,给钱都舍不得花。听刘小瑾说,她这次还是买了硬座,颠了十几个小时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源生气归生气,但也想弄清楚真相,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妹妹沟通,怕有个什么行差踏错,再把她弄得更不愿意说了。 何苦见过的周水这般大的孩子最多,首先提出猜测:“会不会是学校里有同学欺负她了啊?” 何欢也皱着眉点头,觉得这是很合理的推测。 周源皱眉思索许久,有些迟疑地摇头:“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小水成绩好,在他们班数一数二,人缘也好,她提起班里同学的时候也挺开心的,我特意叮嘱过好多次,要是学校有同学欺负她要告诉我,她应该不会瞒我。” 周源没上过高中,初中毕业上了三年中职,学的汽车维修。只不过她当年上学的时候同学都比较简单,她人高马大的也没人感欺负她,所以她对这些不太敏感。 何欢心中就没有她那么乐观,联想到周水上初二又重新分了班,又是从村里去的住宿生,被欺负的概率很大。 不然如果是能解决的小事,她也不会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来花源找姐姐,还说不想读书了。 “她们学校看着也不是个靠谱的,孩子丢了那么大的事,第二天才发现,还能拖到下午才给家长打电话,要真有什么霸凌现象,我看也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何苦又补充道,周源眼神一凛,心下当真动摇了许多。说到底,小水懂事不想告诉她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不在身边,有什么事还得大老远跑回去。 与方才的想法截然不同,若真是这样的话……周源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天灵盖都快被气掀开了。一想到妹妹可能在学校孤立无援被人欺负的样子,她就鬼火直冒,抓了抓头发,周源略有些挫败地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透心凉的可乐平复心情。 何苦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将她扯回沙发坐下。 “别发愁,我们在这都是胡乱猜测,等她们回来,直接问问小水,再想对策。” 何欢和何花都只坐在一旁认真听着并未搭腔,此时也纷纷规劝周源先别激动,说不定事情没她想的那么严重呢。 众人在家中静候,不过并未让她们等多久,刘小瑾便带着周水回来了。周水手上提着生活用品,刘小瑾则提了一大袋零食,不知道是不是从姐姐的举动中察觉出自己并不会马上被赶走,周水此刻轻松了许多,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刘小瑾瞧了一眼周源,率先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隐约猜到几分可能性,她接过周水手里的东西,率先进了浴室归置,将周水留在了客厅里。 周水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进门一瞧自家姐姐和她的朋友们都在沙发上坐着,还都没看手机,而是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看,她身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看来是要兴师问罪,三堂会审了。周水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于是硬着头皮磨蹭到周源面前,飞快瞥了姐姐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姐。”周水轻声唤她,何苦瞧了瞧,从桌边搬了个板凳,把周水按到凳子上坐下。 “站着做什么,坐下说坐下说。” 周源急于知道真相,也不兜圈子了,盯着周水的脸开门见山地问道:“小水,姐问你,为什么不想读书了?” 周水知道她肯定会问,虽然在路上已经打过无数次腹稿,但面对自己向来敬重的姐姐,又顶着几位陌生姐姐的目光,她的心理素质有限,还是十分紧张的,支吾半天道:“我们班有好多人都去打工了,进厂一个月就能赚好几千,我也想去。” 说着,周水不自觉地搅着手指,也别开目光不敢与人对视。周源虽然与这个小妹妹相处的不多,却也算得上了解她,一瞧她的小动作,就知道她是在扯谎。 心中叹息一声,周源心中那几分对周水偷跑的气早就消散殆尽,闻言只余忧虑,妹妹或许当真受了欺负。 思及于此,周源站起身走到周水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道:“小水,姐姐是你最亲的人,你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老师给我打过电话,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既然她仍然不太情愿开口,那周源就诈她一诈。周水闻言果然惊讶地抬头瞧着她,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慌乱。 周源乘胜追击:“老师说,学校有人欺负你了。”说着,周源将周水揽进怀里,继续道:“半个月前我回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宁愿自己偷偷跑过来也不愿意相信姐姐会相信你说的话,把你一起带来花源吗?” 不得不说周源是有一套的,她这软硬并施半真半假地说了这么一顿,连何欢都快信了她是真的知道点什么的,更何况单纯的周水。 见事情已然被姐姐知晓,周水终于不再坚持,听着周源自责又有些颓然的语气,周水终于绷不住了,连日来的纠结与疲惫瞬间爆发出来,抱着周源埋头就是一顿哭。 小妹难得在她面前撒一顿娇,如今委屈成这样,虽然哭得样子颇有几分滑稽,但周源生不起半分笑意,只余对妹妹的心疼,揽着她好一顿安慰,轻轻拍打抚摸她的后背。 周水哭了一会儿,脑子里的水差不多流干了,余光瞥见何欢她们,忽然意识到这里有很多人,眼泪顿时便止住了。 想着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当真是有几分丢人。平静下来之后,周水酝酿片刻,便坐在周源身边,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和何苦她们猜测的其实差不多,但也有些不同。 原来是初二重新分班之后,周水的班里进来好几个调皮的男生。周水是个成绩好的乖学生,那些小混混似的男生一般都不会招惹,有时候还得管她借借作业抄。 初中是个很复杂的年龄段,有的孩子依然懵懂单纯,而有的孩子已经到了发育的巅峰期,拥有了性别意识。而未受到良好教育,又天天沉迷于网络被影响的小混混看到的东西可想而知,说出来的话当然也中听不到哪里去。 本来这些事是与周水无关的,但那天她的后桌刚好来月经,下课准备去换卫生巾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了课桌下,被那帮男生瞧见,便都围着女生起哄乱开腔,让那女生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周水很生气,也十分不耻他们的行径,便帮女生解了围,义正言辞地怼了回去。 用得是周源平日里教她的那些生理知识,她不羞不怯,言之凿凿,倒教那些男生下不来台。 只是从那以后,周源就被他们给针对了,打人他们是不敢的,但破坏是要搞的,诸如往课桌里放毛毛虫,乱画作业本,更有甚者竟然翻她的书包,将她放着备用的卫生巾找出来,撕了包装贴在黑板上。 周水不堪其扰,中间也告诉过老师一次,但人到中年的男班主任眉头一皱,将几个男生叫到办公室批评一顿之后,竟转过头来规劝她,让她一个姑娘家家,把那些东西放好,藏着掖着点。 第46章 若不是周源平日里对她的教导,周水还真要觉得羞愧了,可她明白了什么才是对的,当然接受不了班主任的说法。 之后那些男生便更加得寸进尺无法无天,而压垮周水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这次月考的成绩,受到的影响太大,她跌了十几名。 气愤又惶然无措,周水后悔半个月前没有鼓起勇气告诉姐姐这些事。学校待不下去,家里没有人会管她回去也没用,周水把心一横,便买了火车票直奔花源。 如此,才有的今天这一出。 作者有话说: 这本应该二十万字就完结啦,快了快了~ 第49章 转学 听周水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众人都怒上心头,连何花都蹙起了眉头,刚刚还在劝周源冷静的何苦也坐不住了,磨着后槽牙开骂:“他大爷的,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还敢欺负人,走,现在就买票回去,看我不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两人角色互换,何苦在这义愤填膺,周源倒是冷静了下来,生气归生气,事情还是要解决,只不过不可能真像何苦说的去给他们揍一顿。 周源将周水拉进怀里,夸赞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对,什么错都没有。之前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理解,但是下次一定记得,有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告诉姐姐。” 她叹息一声,理了理妹妹的头发,看着那张和她格外相似的脸,忍不住道出心里话:“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也是我现在唯一想管又能管的亲人,虽然姐姐也没什么大用,但好歹也能给你当个小靠山。” 一听周源的话,周水顿时急了:“谁说的,姐姐很厉害,我觉得姐姐是我们家,不对,是我们村最厉害的人!” 要说这个家里周水和谁最亲,那一定就是周源了,爸妈不闻不问,哥哥天天对她呼来喝去,另外两个姐姐在她出生前就嫁人了,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也只有周源会关心她,给她买衣服零食,操心她的学习,给她买课外书,还带她去改名字,给了她尊严。 改名字的时候周源让她自己取,并没有过问她取的新名字有什么意义。周水也不好意思告诉姐姐,取这个名字的部分原因,是因为周源的名字里也有水。 另一部分原因,是她很喜欢水字的寓意,容纳一切,长养万物,看似柔软却最有着极强的力量。无论是山涧溪流还是奔涌的大江,想成为的水都能成为。 不论周源到底知不知道,但周水是一直仰慕着周源的,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众人集思广益,又听取了周水本人的意见,商讨许久,想出了一个合适的解决方式。 经此一着,周源对老家县城的学校也不放心了,此前她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而如今她已在花源安定下来,几年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不如直接将周水转到花源来读书。 花源是个三线城市,教育质量比老家小县城强上不知道多少倍,老师的专业素养和同学的素质也会相应好上些许。 最重要的是周源可以把她放在眼前了,有什么事也好处理,不然天高皇帝远,回去一趟麻烦得要死。 至于那群欺负人的小混混,周源也并不准备息事宁人,班主任不管那就告诉年级主任,再不济就告到校长,告到教育局。总之周源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周水自然是高兴得不能再高兴,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有精神了许多,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说话间都带着笑。 周源决定明天就去这片的教育局问清楚政策,之后再回去办转学,把周水的学籍迁到花源。何苦对这些很有经验,决定明天也跟着她一起去,快的话,争取下个星期就给周水找好学校。 何苦倚着何欢的肩膀,另一只手摸了摸周水的脑袋,笑道:“看吧小水,天塌下来还有姐姐们顶着呢,既然来了花源就安心住着,在家待得无聊了就上我们家去,找你小花姐姐玩。” 何花一直坐着认真听但没吭过声,此刻听见何苦点到自己的名字,点了点头,抿唇露出一抹微笑,轻声道:“嗯,欢迎小水来玩。” 周水这还是第一次见何苦三人,但她们表现出来的亲热劲让她很是感动。 姐姐的朋友都很了不起,和姐姐一样厉害,周水由衷得感慨。方才饭桌上她默默听着,也大概知道了她们的身世,尤其是何花让人尤为心疼。周水之前偷偷瞧了何花许久,早就想同她搭话,只是苦于时机不对。 如今何苦递来了竿子,她立马打蛇随棍上,蹭到何花身边,试探着拉住她,想要同她握手。一时想不到说什么,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小花姐姐,你真好看!” 一句话逗得满屋人笑起来,方才冷凝的氛围散得一干二净,何花脸颊微微发烫,周水也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事情办得比预想中更加顺利,她们第二天得到肯定的答复又拿到了所需材料的清单,周源就接着买票直接杀了回去。 回去以后周源先去了她们班问了几个同学,找出了那几个总欺负人的小混混,然后便凭借着一己之力将他们连拖带拽地扯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是位满头银发略微上了年纪的女士,周源条理清晰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几个小混混已经缩得如同鹌鹑一样,闻讯赶来的班主任和教导主任脸色也相当不好看,尤其是男班主任,脸黑得如同锅底一样。 校长闻言很是气愤,当即勒令几个小混混每人写两千字检讨周一在国旗下当着全校念一遍,并且承诺开会给他们处分。也将周水的班主任批了一顿,让他好好学习上级文件精神。同时让教导主任组织各班老师学习,给自己班所有孩子上生理知识课,男生也不能回避。 周源对这样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感慨幸亏校长是位女士,否则还不知道得告到哪里去呢。在校长的带领下,转学手续很快也办好了,周源回了趟家将这事告诉了爸妈一声。 她爸虽然不满周源的先斩后奏,但对此并没什么意见,表示是周源要将周水带走,不是他们要求的,那周水在外面的一切开销他们都不管了。 周源简直被气笑了,但也懒得争辩,住了一晚收拾了些周水还能用得上的东西就回了花源。 短短三天,周源就雷厉风行地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折磨了周水快一个学期的烦恼自此烟消云散,她只用等着下周一去新学校上学。 别说周水自己,一直关注着消息的何欢都觉得不可思议,也非常替她高兴。晚上她们在客厅泡脚,何欢看着何苦,由衷地感叹:“何苦,你们做姐姐的真的太厉害了,当妹妹也太幸福了。”何花也跟着点头,赞同何欢的说法。 何苦笑起来,一边擦脚,不忘凑过去亲一下何欢的脸颊。 “那当然,不然姐姐是白叫的?” 当着何花的面被亲,何欢有点含羞,虽然何苦并没有弄出什么声响,何花也没有注意,但何欢还是瞪了她一眼。 何苦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作者有话说: 一觉醒来多了三个收藏! ! !开心~ 第50章 金毛 平安夜那天是星期三,何欢下班时特意去了一趟超市挑了几颗漂亮的苹果,从前她都是买一颗自己应应景,今年终于也能有人一起分享了。 平安夜也算个节日,吃早饭时何欢征集了今日菜谱,打算晚上煲个玉米排骨汤,再炒个青豆虾仁和酸辣土豆丝,主食就吃蛋炒饭。 回到家时,除了排骨以外的食材都在厨房整整齐齐地躺好了,都是何花去买回来的。 家里每天的蔬菜采购交给了何花,就在小区里的那个超市,虽然地方不大,但每天的蔬菜还算丰富,也都很新鲜。 她们给何花准备了零钱,何花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就去买菜,超市老板早在她去的第一天就将她记住了,一见着何花,老板就熟练又热情地和她唠今天的菜,然后给何花装好她想要的,挂在她手腕上。 老板是个人很好的大姐,最初何欢还担心何花会不会被人骗,但事实证明并没有,她每天拿回来的菜都很新鲜。 何欢开门时,听见里面传来的电视声,是何花在看纪录片,她最近迷上了小狗,在搜罗各式各样的小狗纪录片。但是何欢的脚步声,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 “姐姐,你回来了。”何花摸索着将音量降到很低,望着门的方向冲何欢打招呼。 何欢笑着应声,上前摸一摸何花的脑袋,再将买的东西放到厨房,把需要处理的菜挪到客厅,边弄边和何花聊天。 这些日子几乎每日如此,不用过多久,何苦就会推门而入,往往也不空手,都提着路上看见的好吃的或者稀罕玩意儿。 今天何苦回来提的东西倒是很应景,只不过与何欢买的撞上了,甚至还要精致许多。是三个装在漂亮小盒子里,还系着蝴蝶结的苹果。 只是何欢还没问,何苦就自己交代了。 第47章 “这是小水送我们三个的苹果,说是今天平安夜,要不是小水我都搞忘了。”何苦笑着将包装一模一样的苹果分给她们,又悄悄将一个小蛋糕放在桌上。 何欢瞥见了她的小动作,弯眉会心一笑,询问周水的情况:“那你明天替我们谢谢小水,对了,她是不是已经去新学校了?适应得怎么样?” 周源她们给周水找的新学校就在她们家附近,是所老牌公立学校,听说教学质量还不错,也亏得是这两年学生少,不然周水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去。 周水星期一正式入学,到今天刚好三天。 “据她自己说挺好的,孩子比刚来的时候开朗了好多,今天我还邀请她周末来玩呢。”何苦接了杯水咕嘟咕嘟喝完,又端了半杯到沙发边坐下,瞧着投影仪投出的一堆憨态可掬的小金毛,看了看何欢,又看看何花,眼神带着柔软,心中有一个计划悄然成型。 晚饭是三人齐心协力做出来的,色香味俱全,何苦高估了她们的战斗力,将饭菜扫荡一空之后,三人都没有余力染指那个仅仅只有四寸的小蛋糕或者多一个的苹果。 于是达成一致意见,三人决定出门溜达溜达,也不走远。只是平安夜哪里的人都多,今夜无风,平日里人烟稀少的河边都显得拥挤。 何欢何苦一左一右牵着何花的手将她夹在中间,生怕她被挤散,本来何欢有些担忧,想提议换个地方,但瞧着何花脸上的笑容又很快将这个提议否决。 何花还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环境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是只听听都觉得的热闹。 何苦的目光则一直在望远处眺望,仿佛寻找着什么,三人顺着人流往前走,发现桥边有一处地方围着很多人,松了口气,何苦有意无意拉着她们也去凑热闹。 刚一靠近,瞧见那么多人都是在看什么,何欢瞬间惊呼出声,兴奋地扯身边何花的袖子。 “小花!这里有人在卖金毛崽崽!好可爱!”说完她又马上看向何苦,脸上是说不出的喜欢与激动,哪怕只是看着这些憨乎乎的小狗崽。“何苦!是小金毛!” 何欢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夏天的时候她与何苦何求去逛夜市,在门口遇到卖小狗的,虽然也很喜欢又恋恋不舍,但并没有今天这么激动。因为知道也只能看一看,如今不算安定的生活并不能支持她把可爱的小家伙带回家。 可如今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全步入了正轨,她有了一个家,或许也开始能有再接纳一个伙伴的能力。 何欢看着何苦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与热切。何苦一秒就读懂了她的表情,内心乐开了花,庆幸这个卖小狗的老板没有在节日里旷工不干。 之前送外卖的时候,何苦经常从河边路过,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在卖狗和猫,少的时候两三只,多的时候五六只,什么品种的都可能有,据说是她救助的猫猫狗狗生的。 原本只是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女孩今天还真的又出来了,而且卖的竟然是金毛!她们三个都非常喜欢的犬种。 何欢已经拉着何花挤进了包围圈最里面,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很快她们周围的人都换了好几波。本来女孩面前立着牌子,是写着不让摸狗狗的,但她似乎发现了何花的不同,愣了片刻后,便热情邀请何花摸一摸。 “小姐姐,你要不要摸摸狗狗,它们都可肥可乖啦!”女孩说话间,还拍了拍何花的肩膀,又对她旁边的何欢笑了笑。 女孩的动作轻柔声音清脆,何花并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随便摸小狗不好,可能会导致它生病,下意识摇头拒绝道:“啊,谢谢你,不用啦。” 只是何花拒绝无效,下一秒女孩便抄起一只睡得正香的小狗崽,凑到何花手边,小狗崽也是个会营业的,被吵醒也不闹,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何花手里拱,浑身都在发出“快来摸我”的邀请。 何欢看着它,用自己所有的毅力才能克制住不向它伸去手指。何花抵抗不了,用手指轻轻顺了顺狗崽的毛,狗崽似乎不满意她如此敷衍,不满意地哼唧了两声。 这时,何苦绕到女孩身边,低声同她说了几句话,女孩利落点头,然后犹豫片刻,比划了一个三。 何苦立刻掏出手机,扫了扫女孩贴在一边的收款码,随着女孩手机的震动,何苦挤到两人中间,一条胳膊挽一个人。 “瞧这小东西们胖的,都分不出哪只更好看了。” 何欢下意识道:“每一只都很可爱的,你看小花摸的这只,超级乖的!” 目光落在那只正在享受爱抚的小狗崽身上,何苦也很中意这只,她轻声问道:“小花,你摸的这只你喜欢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何花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见状,何苦也没再看其他狗,与这只即将跟着她们回家的小东西对视了几秒,然后就把它从何花手里抱了过来,一幅抢劫的架势。 “走,把这小胖子拐回家!” 第51章 平安 小狗稀里糊涂地被带回了家,桌上的蛋糕也无人问津了,大家都围着小狗转。那小姑娘毕竟不是专业卖狗的,除了一小袋狗粮,其他的宠物用品都没有,光溜溜的一只狗就这么抱回了家。 何苦找了个纸箱,又翻腾出自己的一件压箱底的厚外套,折得好好的给它铺了个窝。 小狗哼哼唧唧的,湿漉漉的鼻子凑到三人手边挨个嗅,嗅了一阵子就不哼唧了,张嘴咬何花的手玩。 “姐姐,晚上把它放在我的房间可以吗?” 何花一只手给它当磨牙棒咬着玩,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轻轻揉着它的狗头。 家里有暖气,倒是放在哪里都不会冷,只是小狗刚到一个新地方,半夜难免会哼唧,何花睡觉向来轻,何欢担心她会被小狗吵得睡不着。 “会不会吵到你?它晚上多半会哼哼。” 何花摇头道:“没事的,我不会被它吵到。” 何苦去给它泡狗粮了,本来以为它还要喝奶,但那个小姐姐说把狗粮泡软给它吃就好。端着狗粮回来,刚好听见两人的话,何苦道:“那先让她和你住一晚,要是觉得它影响你睡觉,明天就把它弄到我们房间来。” 何欢点头附和,她的睡眠质量如今是相当好,何苦就更不用说了,天塌了她应该都还能继续睡。 三人都没想把小狗放在卧室以外的地方,一来不好看顾,二来是担心小狗也会害怕,有人的地方它多少也能感觉到安心。 只是忙活了这一通,何欢忽然想起件事来,将小狗举了老高,悄悄看了一眼,然后笑道:“诶呀,原来还是个女孩儿。” 何苦买狗和偷狗似的,抱上就跑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看它是公是母,看见何欢动作这才恍然大悟,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哈哈笑起来。 “好好,明天去厂里给我们妹妹做个小裤头穿穿。” 临睡前,三人还是蛋糕分食了,毕竟要是放在冰箱里过一夜的话,口感肯定就不如今天这么好吃了。想着毕竟是平安夜,就将周水送给她们的苹果也切了一个,讨个好彩头。 将小狗和何花安顿好,何苦先去了浴室洗漱,何欢一个人在沙发上发了许久的呆,待何苦出来唤她才会回过神来。 “欢欢,水我都放好了,快去洗。” 天气冷自然不会天天淋浴,何苦自然而然得变成了每天先洗,洗完再给何欢放好水,让她进去直接用。 何欢恍然回过神来,一时有些不敢看何苦沾了水汽的脸,匆匆瞥过,她便进了浴室。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何苦在被窝里等了许久,等到她都担心何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准备出去看看,何欢才终于出现在房门口。 何苦安心地卧回去,拍了拍何欢枕头上不存在的灰,笑着看她走过来:“我还以为你丢了,正准备出去找找呢。” 何欢背对着何苦换上睡衣,掀开被子钻进早已暖和得不行的被窝,往她身边贴进了几分。缓了缓,她才将脑袋埋在何苦颈侧,慢吞吞道:“我在浴室做手部管理了,磨了指甲,洗了好几遍手。” 乍听起来似乎有些突兀,但何苦愣了愣神,低头看着怀中不愿抬头的何欢,高兴又怜惜地亲了亲她的耳尖。 “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今天要辛苦我们欢欢了。” 如今的何欢已经不是那个未经人事的她了,何苦的亲亲让她悸动,熟悉的感觉升腾而起,直接将何欢从羞涩中拔了出来。今天她可不能沦陷,她可是要为何苦服务的! “来,我看看。” 何苦瞧她终于抬了头,用自己的方式舒缓她的紧张,便将她的手牵起来仔细端详。何欢说的果然没错,没一根手指上的指甲都被剪平了,摸上去一点都不硌。 在热水里流连的太久,现在她的指腹都还是红润温热的。 “唔,我们欢欢真细心。”何苦是真心实感的夸赞,虽然总是这哄孩子般的语气。何欢内心正被熨烫着,忽然醒过神来,鼓了鼓腮帮子,然后便寻了何苦的嘴唇封住,让她不能言语。 第48章 何苦眼睛微微睁大,继而又很快放松,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愉悦。然后便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跟着何欢的动作走,如同两条河流交织在一起。 渐入佳境,何欢刚刚穿热乎的睡衣又遭到了冷落,与何苦的一同被蹬到了角落。 在大功臣何求的帮助下,这几个星期何欢一直在偷偷钻研学习,简直是将当年上学考证时候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再结合自己平日里的感受,终于是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不然就算爱意多汹涌,日子多么好,她也不敢展开行动。如今她初步有了信心,不说有多愉悦,起码应该不会让何苦觉得不舒服。 两人吻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都不着急的慢慢享受,轻轻抚摸按揉着对的地方,何苦情到至深处,很快就体会到了如在云端般的感觉。 看着何苦略微有些迷离的眼神,何欢将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抚摸,抒解那里微微的紧绷。松了口气,何欢亲了亲她的脸颊,轻声问道:“还……还舒服吗?” 何苦的神情有几分奇异,她点点头,然后赖唧唧地搂住了何欢的脖子。何欢甩了甩已经有些发酸的胳膊,笑着从她身上滚了过去,与她交换位置。 “那就好。” 何欢信心倍增,大受鼓舞,后面进行的也是相当顺利,只是何苦较于她要更加敏感,结束之后也更觉疲惫了些。 两人紧紧搂着对方,何欢轻轻捋着二人汗湿的发丝,何苦白天工作就已经很累挺得慌了,又是第一次如此,已经是困得眼皮撕不开了,还要强撑着和何欢说话。 “欢欢,今天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还没等何欢回应,何苦的呼吸就变得逐渐绵长,显然是进入了梦乡。何欢失笑,觉得这简直与那日她第一次时做了个对调。 与那天的何苦一样,她收拾了下略显狼狈的战局,又打了热水来替何苦擦了擦,然后又擦了擦自己的一身汗,才安心钻进被窝与她相拥而眠。 今晚是个真正的安静祥和的平安夜,连卧在何花床头的小狗都没有哼唧,圣诞的钟声早已敲响,小屋里的人都沉沉睡去。 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第52章 生病 养了小狗好几天之后,何花给它取了名字,叫平安,因为是平安夜的时候买回来的。何欢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寓意也很好。 大洋彼岸的何求也知道了平安的存在,喜欢的不得了,让何欢每天拍视频放到群里,直言自己也要参与它的成长,还网购了一堆狗零食狗玩具,让小家伙好好享用。 没过多久,周水也知道了平安的存在,更是高兴得一蹦三尺,一放假就过来找何花和小狗玩。 今年过年早,一月中旬就是除夕,眼瞅着还有半个月就到了,何欢开始憧憬起来。要买些什么年货,什么零食,还得抽抽时间去逛街,给何苦何花买几身过年的新衣服。 晚上和何苦躺在被窝里,何欢的脑袋靠着何苦肩膀,两人小声聊天,何欢犹豫着:“何苦,我们过年要不要回临江呢?” 何欢的公司每年过年都是十天假,从前她就一个人待在花源,感觉日子与平常没什么区别,甚至觉得假期有点长。但今年算一算,觉得十天一点也不够用。 “你想回去吗?想回我们就回去玩两天。”何苦轻声道,那天和周源聊天,就听她说这笔单子做完,厂子过年也能停个十天左右。 想了想,何欢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临江来说,我好像早就只是客人了,现在花源才是我们的家。” 何苦觉得她说得也没错,何敬青已经不在了,孤儿院也被拆了,如今的临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临江,时间冲淡了她们留下的痕迹,如今她们回去,也只有旅馆可住。 何苦轻轻摸了摸她脑袋,笑着安慰道:“咱们把临江当老家,不是客人,咱可是在外的游子。想了就回去看看妈妈,反正离得也不远” 明白自己又多想了些有的没的,何欢很快也调整过来,又往何苦怀里拱了拱。 “不知道球球能不能回来,她回来的话我们就能更热闹了。” 何求走的时候是说一定努力回来,但现在不知道努力得怎么样了,何欢害怕给她徒增什么压力,也没问,只默默期待着她能够回来。 毕竟这是她们过的第一个团圆年。 就这么想着,睡意逐渐朦胧,思绪逐渐飘散,何欢眼皮轻磕,沉沉进入梦乡。 第二天去了公司,何欢才发现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陈玲早早就把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甚至已经开始物色年夜饭做什么菜了。 “诶,欢欢,你帮我看看,这俩哪个好看?” 不久前还在帮她参考菜谱,如今又换成了其他东西,何欢探头过去一看,竟然是两个婴儿版的小金镯子,款式很接近,瞧了几眼,何欢指了一个。 “我也觉得这个好看,那就买这个了!”英雄所见略同,陈玲美滋滋地敲定下来,连加购物车的功夫都省了,直接拿下。 “这是小宝宝戴的吗?”何欢好奇道。 陈玲点头,一拍脑袋懊恼道:“看我这记性,差点忘记给你分享,你看。”陈玲重新将手机举到何欢面前,给她看照片,照片里是个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看上去分外乖巧的小婴儿。“这是我外甥女,可爱吧?昨天刚出生。” 何欢点头,这才想起来陈玲有个姐姐,比她大几岁,如今她也升级当上小姨了。 缩回自己的工位,瞧着那两只可爱的镯子,何欢的脑海里依稀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很久很久以前,她似乎也是有小姨的,而她的小姨好像也送过她一个镯子。 但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何欢如今只记得一个模糊的画面,记得妈妈让她喊小姨,而小姨笑着把手镯套在她手上。 她早就不记得小姨长什么样子,她似乎一直在很远的地方打工,当年妈妈去世她好像回来了,但何欢也不记得什么画面了。 也不知道小姨现在过得怎么样,何欢撑着下巴出神,说起来的话,小姨应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希望她如今一切安好吧,何欢默默想着,没过多久,就又被江灿那边叫了过去,作为一个今年刚工作的社畜,她当然也是无比期待过年的,早把公司的福利打探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公司的一整天何欢都想着这事儿,一直到回家推开门。如今平安已经对这个家非常熟悉,何求给它买了个小窝,纸箱已废弃不用。三人都没想拘着它,不睡觉的时候它就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在家里四处溜达。 平安早早就听见了何欢的脚步声,何欢一开门,就见它摇头摆尾地迎上来,顿时心都化了一半,关上门一把抱起它搂在怀里。 家里三个人,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平安最喜欢黏着何花。因为何花在家的时间最长,平安熟悉她的气息,而且每天给它放饭的也是何花,那可是衣食父母。 不过同在一个屋檐下,平安对何欢何苦也是分外友好热情的,上班会送下班会接,把大家都稀罕得不行。 只是今天平安似乎有点不对,往日最喜欢在人身上待着的家伙,何欢抱着它还没走到它的窝,它就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要下来了。 何欢以为它是想上厕所,于是将它放下来,它竟然一刻不停地要往何花房间去。 愣了愣,何欢这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家里静悄悄的,不见何花的身影,往日这个时间何花大都坐在沙发上的,就算是在房间里干别的事,听见有人回来她也会出来询问。 今天家里安静过头了。 瞧着已经钻进房间的平安,何欢心里一紧,忙跟着上前,敲了敲已经开了些的门,朗声问道:“小花?你在里面吗?” 侧耳半晌,除了平安的哼唧声和走动声,何欢什么都没听见,再不犹豫,何欢赶紧推开门进去。 何花确实是在房间里,只不过她正缩在被子里,看上去似乎是在睡觉。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何欢走上前确认她的状态,凑近一瞧,顿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何花面朝外蜷缩成一团,眉头紧蹙,满头是汗,鬓角头发都湿了几缕,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就不像是正常安睡的样子。 摸了摸她额头,又接连唤了她好几声,何花眉头松了又紧,无意识呢喃几声,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 “姐姐。” 第53章 住院 触手都是冷腻的汗,何欢赶紧将被角掀开看了一眼,发现她蜷着身子,手紧紧捂在腹部。 眼见何花呢喃几句就又陷入了迷糊的状态,何欢觉得自己手都在抖,握着何花冰凉的手给何苦打电话。 “你别慌欢欢,我马上回来。” 何欢灌了热水袋回来隔着被子贴在何花腹部,不断猜想她怎么会忽然疼成这样,明明早上一起吃早饭时还好好的。 声音忽远忽近,过了一会儿,腹部突如其来的温暖和何欢握着她的手让何花的意识从疼痛的泥沼中挣脱了许多。虽然睁开眼,目之所及仍是一片虚无,但她仍然安心许多。 第49章 何欢一直观察着何花的状态,见她睁开眼,立马摸摸她的脸,轻声询问:“小花,小花,你怎么样?” 何花没太多力气,但仍扯出一抹笑,轻声道:“姐姐,就是肚子有点疼,我没事的。” 丝毫不觉得她没事,何欢忽略了最后一句话,只听见她说肚子疼,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追问道:“是生理期吗?” 何花还没回答,何欢自己就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她半个月之前生理期就来过了,她说她一直都很规律,而且上次来的时候也没有痛。 果然,何花轻轻摇了摇头。 不明原因的疼痛最吓人,无论如何都要去医院看看,趁着何苦还没到家,该准备的尽快准备好,节约时间。 何欢立马起身将三人的证件都装进包里,路过空空如也的狗盆时还不忘给平安倒上了水和粮,她刚给何花穿好鞋,就传来开门的声音,何苦接着跑进来。 电话里安慰着何欢别慌,但何苦自己并没有镇静到哪里去,挂了电话她拉上周源就跑,周源开着她拉货的面包车,一脚油门轰到了家。 无怪乎她着急,因为她知道何花的性格,知道她是个特别能忍的人,小时候摔一跤摔得头破血流都能一声不吭,在里面待了两年,更是会什么都忍着不说。 “走欢欢,咱们上医院。” 冲进卧室,何苦只看了一眼就将何花给抱了起来,不忘回头喊上何欢。何欢自然紧随其后,眼见平安也要跟着她们跑,立马弯腰将它抱进了窝里。 “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 尽职尽责的司机周源将她们拉到最近的大医院,车刚停稳,何苦就跳下车,抱起何花撒腿就跑,周源将车停好,和何欢紧随其后。 何欢进去的时候,何花已经被送进了急诊室,一个医生正在问何苦问题,何苦正说着扭头见她来,赶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何欢跟着补充了几句发现她时的情况。 医生埋头在纸上笔走龙蛇,末了说了句家属在外面等接着就进去了。 三人这才找了排板凳坐下,急诊从来不缺人,听着耳朵边上的嘈杂吵闹声,何欢脑子都有点发懵,她紧紧攥着何苦的手,担心道:“小花不会有事的吧?” 何苦用力回握住她,拍拍她的背,应道:“不会有事的。” 周源摩挲着裤腿,张望了一圈又回过神来,也拍拍何欢肩膀:“别担心,小花吉人自有天相。” 过了大概十分钟,刚刚那个医生出来张望了一圈,还没来得及喊,何欢三人就冲到了她面前,眼巴巴地往里瞅着。 医生一愣,倒是还记得她们是何花的家属,只是仍习惯性确认:“何花的家属?”得到肯定答复后撕了张单子给何苦:“急性阑尾炎,需要动手术,家属去办一下住院吧。” 医生已经给何花安排了输液,看出何花行动不便,于是将何欢放了进去,等何苦办完手续,就可以直接将她送到住院部。 何苦拔腿就跑,何欢匆匆进去寻找何花的身影,留观室有很多张床,但她几乎一眼就瞧见了何花,她微蜷身子缩在床上,左手放在被子外,正扎针输液。 放轻脚步,何欢行至床边,弯腰唤道:“小花。” 何花此时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脑子昏昏沉沉的没有睡着,听见何欢的声音,她下意识笑起来,寻声应道:“姐姐?” 何欢心疼地握着何花的手:“嗯,何苦去给你办住院了,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是不是还很疼?” 何欢上高中时,阿珂也得过阑尾炎,疼得嗷嗷叫,也动了手术,何欢还去医院陪了她两晚上。 “护士说给我打了止疼药,现在已经感觉好很多了。” 药物确实开始起效,何欢观察片刻,也发现何欢的唇色与脸色稍微回温了一些,额头上的冷汗也少了许多。 “真的是吓死我了,小花,不舒服你要给我们打电话的呀,有姐姐们在你不用一个人忍着的。”何欢的心跳还没回归正常,真是后怕的不行。 听出何欢丝毫不掺假的关心与疼惜,何花抿了抿唇,拉着何欢的手撒娇般轻轻晃了晃:“知道了,姐姐。” 得益于从前经常带着何敬青去医院的经验,对于办住院手续这些何苦早就驾轻就熟,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一切,迅速返回急诊室找何花她们。 病房是三人间,里面已经住了一个人,同样也是阑尾炎,她比何花要严重,已经穿孔了,所以住了快七天的院。 将何欢留在医院陪何花,周源带着何苦回去收拾何花的换洗衣物,等会儿再蹭她的车回来。 “欢欢,先吃口面包垫一下,我等会儿带饭来。” 事发突然,如今何花住上了院众人才有心思想着还没吃的晚饭,周源在自动贩卖机买了面包,塞给何欢一个。 “可怜我们花花,医生说明早手术,今晚不能吃东西。”何苦怜惜地摸着何花的脑袋,又捏捏她没什么肉的脸颊。 回家这些天好不容易养了些肉,这下倒好,来这么一着,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不饿,大姐,你们快吃饭吧。” 何花是中午吃完饭后忽然开始不舒服的,原本以为是胃痛,想着喝点温水缓一缓就能好些,却没想到没过多久疼痛愈演愈烈,她坐着都无法忍受,只得蜷缩回床上。 她本来以为忍忍就好,疼过劲就不会有事的,却没想到这次不是忍能解决的问题。 尤其是刚刚隔壁床的小姐姐,还在感叹她幸好来得及时,要不然变成穿孔就更麻烦了,得遭更多罪,花更多钱。 想到要做手术要花钱,何花有些沮丧,在内心叹了口气,暗恨自己的身体真的是很不争气。她正兀自想着,额头却忽然被人弹了个脑瓜崩,听见何苦道: “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小脑瓜里一天别想些有的没的。” 第54章 手术 何苦回家将何花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拿了过来,顺便也给自己拿了条毯子,这几天准备吃住都在医院。 何花这里不能离人,何苦已经和刘小瑾请了假,这几天在医院陪着她。毕竟是好朋友,刘小瑾答应都来不及,还说等手术做完要和周源一起来看何花。 医院里提供陪宿的折叠床和被褥,十块钱一个晚上,何苦从前睡过好多次,并不是很舒适,一觉醒来总会腰酸背痛,因此她不想何欢也留在这里。 “欢欢,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眼见时间不早了,何欢却没有半分要回家去的意思,何苦便觉得不妙,凑近轻言哄道。 何欢自然是不肯的,最近的假不好请,她白天不能来陪何花已经非常歉疚了,晚上她想守在这里,不光是陪何欢,也陪何苦,不和何苦在一起她不踏实。 “你们都在这里,我不想回去,回去也睡不好。”何欢轻声道,说服何苦:“况且这里离我公司更近了,门口坐公交十分钟就到了。” 何苦瞧着她的眼睛,想了想便点头不再劝,既然她不想回去,那就尽力将这里的床铺弄得舒服一点。 去租了两张床拼在一起,何苦将那张没人住的床上的被子抱下来垫上,又把家里带来的毯子铺上,躺上去试试觉得差不多了,轻声招呼何欢睡觉。 何花刚刚输完液,疼痛暂时得到了抑制,她终于进入了梦乡,眉头也不皱着,瞧上去安稳了许多。 同病房的另一个女孩没有人守夜,她瞧上去恢复的不错,精神头也足够,此时还倚靠在床头刷手机,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在颤颤巍巍的小床上躺下,轻轻吐了口气,侧身瞧着她身边的何苦,何欢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一丝疲惫。 不过她都没怎么折腾,一直留在医院陪着何花,不像何苦跑来跑去的,何苦比她还要累。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何苦的胳膊,何欢想:从前陪妈妈住院的时候,她应该也是这样上上下下到处奔波吧? “今天辛苦了。”何欢悄悄凑近何苦,用极轻的气音低声道。 温热的气息打在颈侧,何苦下意识轻颤一下,也侧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瞧着何欢,伸手捏捏她的脸。 “欢欢也一样辛苦。”鼻端是淡淡的消毒水味,熟悉的环境让何苦也短暂的回忆起那段带着妈妈四处求医的日子,只是失神片刻,她还是回到现实。 现实是她的身边有何欢,足够让人感到安心与熨帖。 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何欢的背,本来还想再挣扎片刻的她终于没能抵住浓郁的困意,阖眼睡去。几乎是她睡着的下一秒,何苦的手也停了下来,轻轻搭在何欢身上,半拥着她进入梦乡。 弹簧小床简陋束手束脚,哪怕睡得很安稳,但次日清晨起来何欢仍然觉得腰酸背痛。 何花的状态瞧上去还行,只是昨夜好不容易褪下去的冷汗又隐隐浮现,药效过去,腹部又疼了起来。何欢瞧着心疼,拿了热毛巾轻轻给她擦脸。 第50章 虽然做不到一连请好几天假照顾,但今天何欢还是请了假,毕竟是要手术,已是主刀医生完成过不知道多少台的小手术,听说还是微创,但何欢还是不放心。 这样的状态在公司也是坐立难安,她索性请了病假,领导没有多问,很干脆利落地批了假,倒是陈玲发现她没来,发消息询问。 陈玲并不知道何花是谁,何欢只笼统地说是家里有人生病需要照顾。 八点的时候有护士来抽了何花好几管血,何苦下楼买早点没瞧见,何欢陪着她,看得自己都觉得难受。 同病房的女孩估计是快要出院了,也要抽血检查,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何欢心疼地搂着何花,替她压着伤口,羡慕的一塌糊涂。 “你们姐妹三个的感情可真好,我也好想有个姐姐啊。” 何欢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女孩,想起从来医院到现在还没见过有人来找过她,她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顿时有些歉疚起来,搂着何花的胳膊都微微僵硬了几分。 女孩见她神色便知道她是想多了,赶紧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三人一来二去聊起来,何欢才知道为何她身边无人陪伴。女孩叫林星越,和她家里人吵架了独自跑到花源来散心,结果就倒霉催地生了病。如今她依然在和家里冷战,也没说自己生病手术的事。 “那你有需要记得告诉我们,不用客气的。”何欢觉得她一个人远在他乡还生着病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忙不迭叮嘱道。 林星越轻笑起来:“谢谢,你们人真好。” 方才何苦下楼买早饭的时候还问了她有什么想吃的或者需要的东西,可以一并给她带上来。她刚醒就叫了外卖,所以早饭就不需要了,但她隐隐察觉生理期似乎快要到来,便托何苦带两包卫生巾,何苦爽快地答应了。 微一偏头,目光落在乖乖配合何欢洗漱的何花身上,林星越轻叹口气,觉得颇为唏嘘。 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唉…… 医生说九点半进手术室,何欢坐在床边喝着何苦买回来的豆浆,一只手和何花握在一起和她说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小花,等会我们就在手术室门口等着你,你一醒过来就能知道。” 何欢对手术室有着发自心底的天然畏惧,这是她第三次站在手术室外等人,前两次都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让她变得无家可归。 如今是第三次,她绝不能再失去她重要的人。 目送何花被推进手术室,何欢紧紧握住何苦的手,大脑里纷纷杂杂的,连自己什么时候被何苦拉到椅子上坐下都不知道。 起先只以为是何欢太过紧张何花,可如今看她的状态却并不是那么简单。何苦瞧着她,垂眸沉思良久,大概地猜了个七七八八,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欢欢,现在我们在一起,会不一样的。” 第55章 保障 何苦自认为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说的话也是坏的不灵好的灵,一个多小时以后,护士就来通知她们何花手术已经完成,麻药也醒了,马上就可以推回病房。 何欢喜出望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原地,和何苦一起在门口守着,没过多久就见何花被推了出来,何欢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 何苦也轻声唤她:“花儿,醒了没有?” 这是何花第一次上手术台,说不害怕不紧张是假的,只是医生们都很好,知道她看不见,一直在说话安慰她转移她的注意力。手背一痛之后就猛然丧失了意识,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有人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 虽然不至于迷糊,但麻药劲刚过,何花反应还是略微有些慢,感觉到自己在移动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这是要被推到哪儿去,直到她听见何苦叫她,脸颊上也传来轻柔的触碰。 “嗯。”何花下意识应道,手摸索着想寻谁的手握住,何欢迅速将手递到她手心,将她紧紧握住,直到回到病房,何花才彻底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腹部的痛。 这痛还与之前的痛法不太一样,不过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能够尽力忽略掉。肚子也后知后觉地饿起来,但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何欢见她神情一片茫然,心疼地捏了捏她的手,看向她被白被覆盖的腹部,想掀开看一看却又没有勇气。 “花儿受苦了,现在肚子疼不疼?”何苦也轻声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心疼地摸何花脑袋。她这个人最害怕看见别人生病受伤了,每次看见心脏都一抽抽的,那感觉真不如她自己受着。 “只有一点点疼。”何花抿唇笑起来,轻声道。 何苦想一想也后怕起来,可看着何花的笑容她又不忍心说一点重话来教训,只得捏了捏她脸颊,语重心长道:“小花,这次还好是阑尾炎,没那么要命,万一要是心脏不舒服或是别的呢?你要是有个什么让姐姐们怎么办?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了,不舒服就要说。” 昨天被何欢提醒,今天又被何苦说,两位姐姐就差耳提面命了,何花意识道自己的问题,立马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以后都不会了。” 见妹妹这么乖,两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好好掖了被角让她乖乖休息,何欢瞧着时间也不早了,便找何苦拿了电动车钥匙,盘算着回家一趟。 何苦昨天来的时候没再麻烦周源送,自己骑了电动车来的,后面的外卖箱刚好放东西。 原本只是打算喂了狗拿了东西就走,但何欢想着既然都回来了,不如直接在家做好饭带去医院。不过也没有时间做别的,何欢看了看冰箱,又打电话问了何苦,最后炒了两碗炒饭。 何欢特意让何苦问了林星越吃不吃,林星越表示非常想吃,但是她现在还只能喝粥或者吃面,何欢就说给她在医院楼下带份粥回去。 饭都要吃热的,何欢一路骑得都很快,戴上了何苦放在外卖箱里能护住脸的厚帽子,都觉得脸是像刀在刮。她拎着一堆东西推开病房门时何苦还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看着她一愣,赶忙上前帮她拎东西。 “怎么不让我下去接你呢,多沉呀。”何苦将袋子放到床尾,嗔怪道。 何欢想哪里有这么夸张,这点东西她还是拎得动的,将粥交给林星越,何欢便拉着何苦出了病房躲去楼梯间吃饭。 她对何花的说辞是饭太香,出去吃不馋她俩,实际上她也有些悄悄话想跟何苦讲。何苦察觉到了,不过她也饿了,掀开饭盒扒拉一大口,瞧着何欢含糊问道:“怎么了欢欢?” 何欢端着饭,从里面冲锋衣的内兜取出一张卡递给何苦。 “这里面有我工作这几年攒的钱,大概四万多一点,小花住院要花钱,你拿着用,密码我生日。” 虽然没有刻意商量过,但她们从同居开始就默认家里的一切都共同承担,除了最初的几个月何苦没有付房租,搬新家以后,房租何苦也出了一半。 生活上也都是一起买,谁方便就谁买菜,时不时下顿馆子买买零食水果这些,也没有刻意节约什么。 何苦以前工作都没有落下过什么钱,好不容易还完债,来花源开始送外卖起才慢慢有点积蓄,几个月下来手里存的钱不过一万左右。 何花是没有如何保险的,何欢昨天问了医生,微创手术再加上住院等等,最后的费用大概会在一万五左右,出院时一次缴清。 思来想去,何欢决定将自己的卡拿出来直接交给何苦,存钱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应急,也该派上些用场。 何苦看着卡怔了片刻,却也没过多犹豫便将卡收下了,好好揣进了兜里,轻声道:“好,我要是有不够的就用这张卡,等小花出院了就还给你,留着当秘密小金库。” 她们都是一家人,也不用说什么客气话,虽然卡在谁手里都一样,但何苦还是想让何欢自己拿着,这个社会赚钱不容易,有钱才能有底气。 思及于此,何苦在内心叹口气,然后又垂眸扒了一大口饭嚼着,想她这些年辛辛苦苦挣钱,一大半都送进了医院,生老病死里病真是最恐怖的东西。 何欢点点头,也开始吃饭,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凉了许多,她边吃边继续同何苦商量:“我准备等小花出院就给她买上保险,这样更安心一点,以后也能更有保障。” 她的五险一金自然是公司在交,何苦也有交医保,还买了最便宜的那种意外险。何花却是一点保障都没有,像生病手术这些都只能自费掏钱。 “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我也这样想。”何苦感叹道,唇边的热气在空气中形成淡淡白雾,望向何欢的眼里一如既往充满爱意。 商量好这些暂且不能让何花知道的事,两人将吃得一干二净的打包盒扔进了垃圾桶,这才回到病房。 而病房内的何花和林星越的聊天也到了尾声。 第56章 恢复 “啊?你说她们两个是一对?!” 第51章 林星越没有想到,自己来住个院,还能听一耳朵甜甜的爱情故事,虽然这故事有些出人意料,也暂时没什么细节,但她确实十分惊讶。 故事自然是从何花嘴里流露出来的,趁着姐姐们不在,她旁敲侧击地问了林星越住院的大概费用,也在对方羡慕她们姐妹感情很好的时候简单解释了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 回来后没多久,她们就对何花坦白了如今的关系,何花喜大于惊,真诚地表达了对两位姐姐的祝福。 她们是姐妹没错,但何欢何苦也是彼此的爱人,这份爱情来之不易,弥足珍贵,让何花忍不住替她们幸福,并且想悄悄地在合适的时候将这份小幸福分享出去。 “是呀。”察觉到林星越语气里的惊讶,何花轻笑起来,确认道。 林星越也有些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觉得何花的两个姐姐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太一样,当时没觉得,现在看,那不就是恋人之间举手投足的爱意吗。 “天呐,这也太幸福了吧。” 何花抿唇笑笑,确实如此,浸没在姐姐平和温暖的氛围之下,让她都连带着觉得幸福。哪怕是现在她躺在医院,伤口隐隐作痛,人也有些难受的时刻。 何苦和何欢进来时,恰好听见林星越说这句话,但没有听见前因后果,二人都没怎么在意,她们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何花能不能成功自主排尿。 何花的手术是微创,因此术中并没有插尿管,这让何苦松了口气,这些年她常陪何敬青在医院,知道那感觉不好受,自然是不希望何花遭罪的。 只是何花从中午回到病房,到现在已经六七个小时了,她都仍然没有上过厕所。 手术后六个小时需要平躺,要上厕所只能躺着用便壶,这种违反人体本能的事很多人都难以做到,很不幸何花也是如此。 纵然不能吃喝,好几瓶液体已经通过留置针流进她体内,也要代谢出来,但何花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如今六个小时过去可以将床摇起来了,何苦轻轻按了按何花小腹,比起刚才又充盈了一些。她附在何花耳边低声询问,得来何花轻轻咬着唇颔首。 何欢熟练地将床帘拉起来,整个床周围被包裹住成为私密的小空间。何苦缓慢地将床摇起来,让何花先适应一会靠坐。 坐起来以后姿势比较好用力,何欢在一旁扶着她的胳膊让她有所依靠,何苦则去弄了热毛巾回来,轻轻覆盖在何花小腹之上。 毕竟是今天刚下手术,躺着的时候尚且觉得还行,第一次坐起来没一会何花就开始觉得头晕目眩,接着就是反胃感涌上来。 何花的嘴唇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她开口一句姐姐叫了一半,一直观察着她脸色的何苦就眼疾手快将盆子递到她面前,迅速敲了几下便于她确定位置。 一天没吃东西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胆汁,又牵动伤口疼痛,何花的脸色很快变得和嘴唇一样惨白,病号服也被虚汗浸透。 如此一折腾何花也没了力气,只得又躺回去,闭着眼睛轻轻喘气。 何欢瞧着她虚弱的样子,心脏细细密密地发麻,眼眶都红了,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握着她冰凉的手给予安慰。 何苦去洗干净盆子回来,又温了毛巾替何花擦汗,何花闭着眼睛缓了许久才将这一口气缓回来。 她知道姐姐们在担心她,奈何刚刚实在难受分不出心神,如今好了一些,她便睁开眼虚虚望着何欢的方向,轻轻晃了晃被她握着的手。 “又想吐了吗?”何欢紧张地问道。 何花摇头,轻笑道:“没有,现在好多啦。” 经此一着她们也不敢再让何花尝试,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让她先躺着养精蓄锐。 没过多久周源就带着周水和刘小瑾拎着大包小包的来了,都是何苦点名道姓不让买的东西,牛奶水果样样俱全。 外面冷得很,三个人都全副武装,在门口散了会寒气才进来。屋里暖气很足,周源怕热,一进来放下东西就把羽绒服给脱了。 “还得是大医院环境好,这暖气足的,何苦,你晚上睡觉都不用盖被了吧?” 何苦看着一堆东西,颇为无奈地白了周源一眼:“是啊,我哪还用盖被,就你这些东西都能给我盖严实。” 周源嘿嘿笑起来,诶呀诶呀地同她呛声,到床边去看何花,周水和刘小瑾一进来就贴了过去,正嘘寒问暖呢。 尤其是周水,放学回家听周源说何花住院做手术了,连作业都没心思做了,央着周源快点带她去医院探望何花。 “小花姐姐,你好点了吗?伤口还疼吗?”周水扒在床边担忧地问,她对医院这样的地方有些排斥,也不是很懂手术的等级。反正在她心中,只要和手术沾边需要住院的都是大事。 况且生病的还是何花姐姐,她身体本来就不好。 听见周水她们的声音何花有些意外,但也很高兴,忙弯唇笑道:“我好多了,现在也不疼了。” “这次真是遭了罪啊小花,你安心休息,把身体养好是第一位,就让你何苦姐姐正在给你端茶倒水。”周源插进来,也心疼地摸了摸何花的脑袋,宽慰道。 “谢谢周源姐。”何花望着她的方向道谢。“这么冷还带着小水和小瑾姐来看我。” 虽然刘小瑾没有说话,但是何花知道她也来了,而且就在床边。何花的鼻子很灵,记得住她们每个人身上的味道。 三人坐了好一会儿,何欢将她们带来的水果洗了分了一圈,也给林星越分了不少,让这几天眼睛都饿绿了的人很是高兴,顺势也加入了众人的谈话,分享自己“过来人”的经验。 何花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身边有人聊着天,她就闭着眼睛听,觉得热热闹闹暖洋洋的,很有安全感。她听着听着就觉得眼皮发沉,脑子还没转过圈,就毫无防备地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空前地沉,期间迷迷糊糊睁了几次眼都察觉到身边有人,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地再次睡去。这次没有人叫她,不知过了多久,何花才终于睁开眼睛。 五感重新开始工作,近处没什么声音,但能听见病房外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应该已经天亮了吧? 何花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轻声唤道:“大姐?” 身边立刻传来声响,被熟悉地带着些薄茧的手握住,何苦似乎刚醒盹,声音有些含混,但里面的惊喜隐藏不住。 “花儿?你可算是睡醒了,要不是大夫说你这是正常的,我都要吓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个月真是过得太漫长了,生病住院咱也是体验过了,家人们都要健健康康的才好啊,千万不要生病! 第57章 出院 何花这才知道,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快一天一夜,现在并非是她想象中的清晨,而是下午四点。 久久未动弹的身体后知后觉地传来了些酸意,睡了一大觉养了些力气,何花蹬了蹬腿,扭了扭肩,只是腿一动忽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传来。 “诶诶花儿,慢点动腿,你上着尿管呢。”何苦刚醒脑子还有些迟钝,都忘记了第一时间告诉何花这事,眼下瞧她面露惊愕,动作也忽然顿住,这才想起来。 是了,睡觉前还觉得酸胀的小腹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不是上了尿管,她恐怕也不能这么安稳的一觉到天亮。 这种感觉虽然有些怪异,但并不是疼,何花适应了一小会儿就习惯了。 何苦解释了医生的说法:“大夫说了,可能是那会麻药的效果还没过,膀胱还处于松弛状态,所以尿不出来。应该晚上就会让你拔了,今天就可以下床去厕所了。” 为了方便病人,病房里的厕所是马桶,一次性马桶垫何苦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何花能够下床,立马就能用上。 听了何苦的话,何花也松了口气,乖乖点了点头。 何欢中午回来的时候何花还没醒,要不是医生说是正常的睡眠状态,何苦也说上午何花睁了几次眼,她都要吓得不敢去上班了。 知道何欢担心,所以何花一醒何苦就立马拍了视频发给她,十几秒的视频何欢看了几遍,注意力在何花的脸和何苦的声音里来回转移,终于放下心来。 下班时间一到没有迟疑半秒何欢就拎着包随大流匆匆打卡离开了公司,顺利赶上这一班公交到医院门口,去营养餐厅打包晚饭。 何花禁食禁水了一天,今天终于可以喝点米汤吃点清淡小菜了,何欢索性点了两个两荤两素的套餐,这样何花也可以多吃点不同的菜。 这几日花源的天气一直不怎么好,阴沉沉的总似要下雪,冷风也刮的如同刀割。何欢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努力缩成一团,只是拎着东西的手还是冻得发麻,一钻进医院的暖和环境,控制不住的手脚发抖。 晚高峰电梯等候区人不在少数,何欢哆嗦着进去,看见一大群人同她一样抖手抖脚的,其中半壁江山都是外卖员,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 第52章 医院是环境最复杂的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生病都得到这来。在大众的认知里,生大病就去大医院,生小病就去小医院,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电梯回落到一楼,一大波人涌出来,外面的人也争先恐后挤进去,何欢站得靠前,被裹挟着挤到了最里面,幸而外科病房正是在这部电梯停靠的最高楼层。 站在混杂着各种气息的轿厢里,瞧着身边将馒头搂在胸口的大姐,何欢的思绪却不知不觉地飘远,飘回很多年前。 如果当年妈妈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是在这样大的医院,那她或许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如果当年何敬青得知自己的病情以后,早一点到大医院来治,是不是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世了呢?或许她至少还能再见上她一面,给她养老送终。 电梯停靠在六楼,抱着馒头的大姐挤了出去,何欢扫了一眼电梯口的牌子,六楼是肿瘤科。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何欢的思绪又渐渐被收回来,冻麻了的手开始发热,两盒快餐的分量不少,让她不得不活动活动手指。 门口有一家面馆也不错,明天晚上或许可以吃面,何欢想,明早问一问医生,如果何花也能吃面了的话,那就去煮一碗黑鱼面给她吃。 她听人说过黑鱼是收口的,对伤口的恢复很有好处。 十楼到了,那些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想法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黑影般四散而去,何欢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让等候的人吃上热乎饭。 电梯门开,何欢低着头往外走,没走出多远,不防撞上一个人,下意识道了歉想往旁边挪,哪成想那人也跟着挪了过来。 心里噔得响了一下,何欢的脑子终于彻彻底底回到了现实中,直觉已经告诉她眼前人会是谁,但抬头看见何苦的那一刻,她还是怔在了当场。 何苦正低头冲她笑,似乎对她的怔愣很是满意:“怎么啦?不认识我啦!” “你怎么出来啦?”何欢问道,还这么巧正正好好与她撞了个正着。在何欢没意识到的时候,提着的东西已经到了何苦手里。 “我来接你呀。” 何苦已经习惯了她有时的慢半拍,牵着她的手和她慢慢走回病房,何苦的手很温暖,连带着何欢冰凉的手都迅速暖和起来。 “对了欢欢,告诉你个好消息,刚刚花儿尿管拔了,去厕所上成功了!” 何苦眉飞色舞地同何欢分享刚刚发生的好事,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两人就隐于人群之中,缓缓向前走。 同病房的林星越在何花术后第二天成功出院,她还在和家里赌气,何苦看不得她一步一挪的虚弱样,出院的手续上上下下都是她帮忙跑的。 林星越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直说何苦堪称感动花源十大人物,还加了她的联系方式,说恢复以后要再回花源来找她们玩,到时候何花也恢复了,就能请她们大吃一顿了。 能自主上厕所以后,何花恢复的很好,何苦每天陪着她,何欢也换着花样买她能吃的东西。术后第四天查房,医生看了她早上的血检报告,又给她的伤口换了药,批准她今天就能办出院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何花相当高兴,纵然这医院环境似乎不错,何苦也每天陪着她,但哪里都不如家好,况且她想念平安了。 这些天平安可是变成小可怜了,自从回家以后天天都是何花在家陪它,一日三餐也是定时不落,时不时还能撒撒娇换点零食。 但这几天家里只有何欢一个人了,而且一天只能倒一盆狗粮让它慢慢吃,白天也没有人陪它玩,想想平安都觉得伤心。 只不过它似乎知道家里人是有事去了,除了变得更黏何欢,晚上要到她床边睡以外,其他时候它也都乖乖的,没有拆家。 何苦火速将东西收拾好,又缴清费用办好出院手续,然后就给周源打了电话让她开车来接一下。 东西有些多,何花虽然已经能走但依然有些虚弱,何苦不想她多折腾,于是求助了周源。 周源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并且效率极高,十五分钟后就出现在病房,帮着何苦搬东西。又安置好后排座位,让何花能够半躺着。 一路上周源都开得异常小心缓慢,尤其是过减速带,可以用龟速来形容,最后终于顺利抵达。 何苦将何花扶到门边摸出钥匙开门,门一打开就有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射了出来,几乎快要把自己的头和尾扭到一起了,挨着两人边蹭边嘤嘤叫唤。 何花察觉到,瞬间便笑了起来。 “小平安,我们回来啦!” 第58章 惊喜 得益于如今的微创技术,何花的伤口很小,回家以后注意一些别扯到就不会疼。虽然她一再强调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但何苦何欢坚决反对,怎么样都要在家照顾她直到拆线。 两个姐姐态度异常坚决,何花又向来不擅争辩,只得支棱着耳朵听了姐姐们的教导,不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乖乖在家养身体。 出院那天是星期五,何欢刚好也能放假在家,她心疼何苦在医院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晚上故意和她闹得晚了些,让她早上多睡一会。 第二天何欢的生物钟让她依然七点多就醒了,轻手轻脚地起床,顺便将自己的枕头塞进了何苦怀里,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见何苦依然睡得香甜,这才悄悄抱着衣服挪到了客厅。 简单收拾好,又去何花的房间看了看她,何欢终于出了门。 一道门之隔,温度简直天差地别,冷空气无孔不入,不过何欢今天学聪明了,不仅围了围巾将自己包裹在长长的羽绒服里,还戴了副手套。 连日来的坏天气今天终于消停了,何欢抬头看看,太阳光白白的,衬得蓝天愈发蓝得发亮。轻轻呼出一口白气,何欢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进发。 自从搬了家以来,买蔬菜的活交给了何花,荤菜那些都是何苦下班时候带回来,何欢还没买过菜。 好在小区附近有菜市场,步行七八分钟左右就能到,市场附近还有众多卖早点的店铺摊贩,很是方便。 何欢心中早有目标,直奔鱼摊挑了条活蹦乱跳的黑鱼让老板宰了,然后又去剁了两根排骨,挑了些应季蔬菜。 路过水果摊的时候何欢脚步慢了几分,但考虑到还要去买早餐,可能提不过来,又想想家里还剩的一点周源送的水果,果断放弃了。 出门了一趟,何欢满载而归,看上去真的如同外出打猎归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好吃的。 冬天的吃食就赶个热乎劲,比起来时何欢速度快了许多,没多久就路过了小区超市,老板正好在门口,看见何欢回来,赶忙叫住她。 自从何花来这之后,她们就是超市的常客,何花平时几乎每天都在固定时间出现在超市,买菜或者买些调料之类的。 这一连好几天没见着何花来,老板还有些担心,要不是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住,都要告诉社区让他们去看看了。 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何欢,她自然要问上一问,何欢自是如实答复,这下可不得了,老板提起一兜鸡蛋就往何欢怀里塞。 何欢有些傻眼,连连摆手说不要,但推拒半天无果,最后被老板一句话给彻底噎没了办法。 “哎呀你可别磨叽了,这是给孩子补身体的又不是给你的,也不是啥稀罕玩意儿,快掂回去。” 无奈,何欢只得再三道谢后兜走了鸡蛋,心里暖暖的,但怀里的东西莫名其妙变多了,重量有些超标,脚下步伐更快了些,要赶在提不动之前赶紧到家。 新小区和天街小区不同,单元门并不是开放式的谁都可以自由出入,而是要刷卡或者让住户在里面开门。 这也是何欢觉得很好的一点,或许聊胜于无,但起码能给她们增加一些安全保障。 三人出门的时间都不一定,何欢把三个人的身份证拿到社区登记领了三张卡,每人分了一张。 眼下没多远距离,何欢看见单元楼门前有个裹得如同熊崽一样的人正探头探脑向里张望,不知是来客还是没带钥匙的住户。 看背影是个女孩,也不像是什么为非作歹之徒,何欢走近她身前,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那女孩感觉到有人靠近,兀自转过身,与何欢对了个正着。 两人大眼对小眼,话没问出口但何欢还是张了嘴,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哈!欢欢,surprise!” 女孩乍一瞧见她虽然愣了一会儿,但很快反应过来,然后就摘了帽子惊喜地叫起来,正是悄无声息从国外回来的何求。 何欢确确实实是震惊了,惊喜让她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但理智将她拉了回来。何求抱上她,在她脸颊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然后迅速将她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来,笑嘻嘻地等着她开门。 刷卡进门,到了楼道里何欢的脑子这才醒过来,问道:“我不会在做梦吧,球球,你怎么回来了!” 第53章 何求颇为无辜地举着东西:“我没说过我不回来呀。” 前一段时间何求都特别忙,说老师布置了好多任务,忙得觉都没时间睡。她们怕给何求造成压力,也就没问她会不会回来过年,但心中已经做好她回不来的准备了。 这些天因为何求很忙又有时差,再加上何花最近的事让她们也忙碌,都没怎么在群里说话,所以何求顺理成章地瞒了下来,打算偷偷给她们惊喜。 虽然和设想中有些不一样,但看见何欢的反应,何求还是很满意,毕竟效果达到了,何欢确实惊喜。 接下来就是何苦与何花,还有她万分期待想要见到的小狗平安,跟在何欢身后探头探脑,她下意识觉得这个点勤快的姐姐肯定已经起床了,正思考怎样的出场方式能吓她一跳。 结果门一打开,除了扑面而来的暖风,室内空无一人,狗也没有。 她当然不会觉得何苦是去上班了,毕竟何欢手里拎了那么多早餐可不像是两个人吃的,而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冒出一些想法。 看向何欢的眼神里带了几分佩服,何求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将早餐放到厨房拿锅罩起来,何欢返回客厅准备与何求简单解释下家里的近况,看见她一脸迷之微笑以及揶揄的眼神,又看见她竖起的大拇指,另一只手还指指紧闭的房门。 何欢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如同白纸一样的何欢了,她怔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何求是在打趣她们,脸颊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何欢结结巴巴道:“球球!你想什么呢!” 见妹妹有点害羞,何求便不准备逗她了,笑着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柔声哄道:“哎呦,害羞啦?姐姐这不是觉得你厉害嘛。” 何苦少见的这个点还没起床,那肯定是睡得太晚,闹得太狠,而何欢竟然能爬起来,不管她是出力的还是享受的,何求都觉得她很厉害了,体力倍棒嘛! 为了快速化解自己那份与姐姐聊这些的羞涩,何欢很快岔开了话题,简单同何求讲了下近况,着重介绍了是何苦一直在医院守着何花,所以她才比较累。 何求这才知道何花竟然做了手术,这下她有些坐不住了,想要去房间瞧瞧她。 何求说着就站起身准备去,何求还没来得及动弹,把手被按动的声音响起,何欢下意识扭头,何花没有听见,顺着何欢的目光看过去。 左侧的房门打开,睡眼惺忪的何苦正揉着眼睛,看见客厅立着一个人影,边迷瞪边靠近,同时喊道:“宝宝。” 只是还没等她眼睛完全睁开,就差点被顶了个人仰马翻,何求如乳燕投怀般扑入她怀里,叫道:“快睁开眼看看宝宝是谁!”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啦~ 第59章 相见 何苦蹬蹬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搂住她没撒手,再如何的瞌睡现在都醒了个通透,眼睛睁得溜圆,何苦捧住何求的脸上看下看,失笑道:“还以为在做梦,原来是你这个宝宝,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呀。” 何花笑嘻嘻地任她揉捏,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因为惊喜呀。” 经过一系列美好问候,何苦终于放过了何求,将她推去看何花,而自己去找她真正的宝宝了。晃到何欢身边将她抱住,何苦立马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将脸埋在何欢肩头哼哼唧唧道:“差点丢人了,还好是球球。” 想一想要是周源在这,自己不被她笑话个八百年还有鬼了呢。 何欢揉了揉何苦后脑,享受她热乎乎的脑袋挨着自己的感觉,笑道:“我刚刚也差点被那家伙吓一跳,每次都搞突然袭击。” 两人在客厅腻歪了一会儿,发现房间内没有声音传来,过去一看,原来是何花还没醒,何求就坐在床边默默看她,一只手垂在腿边逗弄围着她裤腿转的平安。 何花在医院的时候除了手术完那天睡了个大长觉,后面都睡得不是很好,经常四五点就醒了。 回到家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有温暖柔软又带着熟悉香味的被子,还有已经听习惯了的小狗脚踩地板的声音,何花格外有安全感。 昨天晚上一沾枕头她就睡着了,直到现在外面的人已经闹腾了一波,她还沉沉睡着。见她睡得香甜,几人也没敢多打扰,而是轻手轻脚带上门出去,顺便把已经按耐不住要发人来疯的平安也捞了出去。 “球球,你的行李呢?” 何欢看着抱着平安狂吸的何求,总觉得有些不对,想了半天才灵光一闪,发现她竟然没有拎着行李。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何求是昨天半夜的飞机到的,拉着行李去酒店住了一晚,早上本来是来踩点的,没想到被何欢抓了个正着。 幸好她住的不远,就在她们之前家附近的天恒大酒店,消费有点小贵,但何求一时找不到其他能住的酒店也只得忍痛消费了。 毕竟她虽然人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国籍却已经不是了,花源不大,也不是旅游城市,有接待外国人资质的酒店不多。 酒店的免费早饭她报复性地吃了整整三大盘,因此只能看着她们俩吃,香得很,却一口都吃不下了。 吃完早饭何苦骑车带她去取行李,何欢刚把碗洗完就听见卧室里传来响动,过去一瞧何花终于是醒了,甚至已经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试图下床了。 “小花醒啦?”何欢笑着去扶她给她借力,待她站稳后便带她往外走。“早饭想吃什么呀?” 何花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伤口一日比一日好得快,她缓慢走路只要不太用力就不会疼了。一面认真走路,一面回应何欢的问题。 “我吃什么都可以呀。” 何花一出去,在自己的地盘埋头苦吃狗粮的平安立马不吃了,而是屁颠颠跑过来绕着她脚边转,还哼哼唧唧地试图引起她注意。 脚步一顿,何花果然察觉到了小狗的存在,瞬间连步子都不敢迈了,怕一个不小心踩到它。何欢脚尖轻轻将它挑开,笑道:“你这么小一只就别在这挤来挤去了,不小心踩到你可别哭。” 将何花扶到沙发上稳稳坐下,挑了个最近很火的动画电影投屏,何欢去浴室拿了东西给何花洗漱,趁她刷牙的时候给她梳头。 “我早上去买了豆腐脑和小笼包,你先吃一点,何苦出去买菜了,咱们中午做好吃的。” 何欢梳头的水平其实一般,对于她自己她就只会梳马尾或者丸子头,给别人梳时能发挥得更好一些,不一会儿一个标准的丸子就出现在何花头顶,轻轻捏了捏,何欢很满意。 将泡沫吐进盆里,何花点头,医生说她现在只要不吃辛辣或是太油腻,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开始吃了。 受制于行动,何花吃饭一直很慢,而且用筷子很不方便,她大多用勺子,菜都是两人看着给她夹。 何苦倒真如何欢所想,到酒店拿了行李以后又拐道菜市场买了许多好吃的,这一次何求带的东西比上次要多,装了满满一个大行李箱以及一个登山包。何苦拎着都沉,真不知道何求是怎么漂洋过海把它们带过来的。 将无比沉重的行李箱提下车拖到单元楼门口,何苦忽然想起来何求的“黑历史”,轻嘶一声回头问道:“球球,你这一堆里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何求嘿嘿一笑:“没有没有,你放心吧。” 何苦看着她的笑容,对她这个保证不怎么放心,不过也随便了,是骡子是马到时候牵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两人开门进来时,何花正在吃最后一个包子,像吃糖葫芦一样串着啃。 门开的那一瞬间何花就注意到了,她侧耳一听便是何苦的脚步声,只不过其中似乎还有些其他声音,何花一顿,片刻之后又听见了一道脚步声。 有些匆忙,让她难以分辨出这道脚步声是否曾在哪里听过。 在迟疑中咽下了包子,门口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又或者说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何花有些迷茫,紧接着一股陌生又好闻的香味逼近,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 还没反应过来,何花就被人抱了个严严实实,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又很快镇定下来,抱住她的人很温柔,身体也很温暖。 “猜猜我是谁?”何求抱着何花,酝酿了半天开口道。 何苦搂着何欢站在她俩身上,正在拍照纪念这美好的一刻,听见她的发言与何欢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禁想笑。 何求不愧是何求,总有本事将煽情环节变得莫名有喜剧效果。 耳边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何花大脑飞速运转之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何求姐姐?!”语气里更多的是笃定。 何求满足地笑起来,松开怀抱摸了摸何求的脑袋,又捏了捏她的脸,仿佛爱不释手。 “嗯!就是我!”何求应得掷地有声。“小花太聪明啦!” 何花有些激动,她和何求其实是早就知道彼此存在的,只不过没有见面的机会。何求回来祭拜何敬青的时候,她已经进了监狱,也没能和她见上。 第54章 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何求的脸,何花还没提出请求,指尖就触及到一片柔软,是何求主动将脸脑袋了上来,任她随意触碰。 “小花慢慢摸,可要把我记牢了,千万别忘记。” 第60章 聚会 何欢这几天上班心情都很好,哪怕是即将过年进入年终盘点时期忙得脚不沾地,她也每天干劲十足,陈玲都惊叹地说她是打了鸡血了。 这十几年来何欢从没有如此憧憬过新年,甚至说这些年她一直都很害怕新年的到来,亲朋的探访与欢聚一堂,像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始终是个外人。 如今她最爱的人都在身边,在乎的朋友也在身边,何欢觉得没有什么时刻能比现在更美好了。 距离放假还有一星期,单位今天发了年货,是非常实用又朴实无华的东西,两桶油一箱奶还有一张两百的超市购物卡。 东西有些沉又难提,何欢呼叫了何苦来接应。这些日子因为天冷何苦都没再接送过她,因此陈玲也一直没机会同她打上招呼,今天一听说何苦会来,顿时摩拳擦掌要一睹风采。 虽然她以前也见过几次何苦来接人,但都没怎么关注,尤其那时候何苦还穿着外卖员的衣服,很容易便被忽视掉。 只是与往日坐在电动车上等她出来不同,因为知道何欢拎着东西,何苦便进了大楼,直接守在了电梯旁边,好第一时间接东西。 等了好几波,何欢才下去,电梯门一开她就敏锐地捕捉到一道视线,偏头一看,果然是何苦。 何苦的厚帽子厚手套都没摘,瞧见何欢的身影后便下意识笑起来,企鹅般冲她弯手打招呼。电梯里的人陆续走出,何苦刚想接过何欢手里的东西,忽然打斜边伸出一只手来握上她。 “你好呀,我是欢欢的同事陈玲。”陈玲是个不折不扣地社牛,她这神来一笔让何苦愣了一瞬,很快也回过神来,回握住她。 “啊,你好你好,我是欢欢的姐姐,我叫何苦。”何苦并不知道陈玲已经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只作了平常回答。虽然有些困惑她怎会突然和自己打招呼,但也分外客气地回了礼。 何欢默默拎着东西挪到一侧,这和她方才想的不一样,准备好的介绍词还没派上用场,这俩人倒是自己唠上了。 陈玲嘿嘿一笑,松开手杵了杵何苦的胳膊,俏声道:“不用瞒我啦小同志,我可是知情人士,放心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当面说一声祝你们俩幸福。” 何苦这下更惊讶了,与何欢对视一眼后得到她肯定的眼神,也由衷地开心笑起来,摸了摸后脖颈,感谢道:“噢噢,谢谢啦,我们会一直幸福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接陈玲的人也到了,几人告别后,何苦从何欢手里接过东西,笑道:“欢欢,你这个同事真热情,把我吓一跳。” 何欢也没想到陈玲会这样,看得出来她确实很欣赏何苦,内心也有几分与有荣焉。 “我忘了告诉你,之前我和她讲了我们的事,她老早就说想见见你了。” 何苦高兴她们能收到祝福,同时也欣慰何欢能在职场碰到还不错的同事,之前她也听她提起过陈玲几次,觉得她人还挺不错的。 “明天上班可以把球球带回来的特产送给她,那个奶酪还挺好吃的。”何苦将东西放上车,取出与她身上如出一辙的手套和帽子给何欢戴上。 帽子很厚实,和雷锋帽差不多的款式,在将旁边的搭子放下来之前,何苦左右扫视一圈发现无人在意,偷偷凑近亲了一下何欢的脸颊。 “我们欢欢怎么这么可爱呢!” 何欢猝不及防,颇为羞窘地轻轻打了何苦一下,然后躲开她的手自己扣上帽子,先一步上了车。 内心依然有个声音叫嚣着欢欢真的好可爱,面上却见好就收不敢再多偷笑,何苦也跨上车,带着何欢扬尘而去。 回家前她们去了一趟水果批发市场,斥巨资买了两个大榴莲。是昨晚聊天说起来,今天周源她们要来做客,何苦说她特别喜欢吃榴莲,想着今天要不要买一个来招待。 谁成想何求也是个榴莲狂热爱好者,何欢自己尝过两次,不喜欢也不讨厌,但一问才发现何苦何花都没吃过。 何欢这下坐不住了,想着大家一起吃更热闹,今晚一定要让她们尝尝,也让喜欢的人能吃尽兴一些,索性买了两个。 东西拎回家,第一个闻到味道的不是鼻子最灵的小狗,而是本来坐在沙发上和何花聊天的何求,几乎两人一进门,她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叽里呱啦一顿乱说。 然后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美美抱起榴莲拆盲盒去了,速度之快让闻味赶来的狗都没能够凑到跟前嗅嗅。 今天吃冬天里适合吃的火锅,何苦刚将东西摆好,周源便带着她们登门拜访了。同样不愧是榴莲爱好者,周源进门第一句话就是。 “我去,怎么一股这么浓郁的榴莲味!” 下一秒她就看见了摆在桌上的整整两大盘金黄的榴莲果肉。走到何苦身边捅捅她胳膊,自我感动道:“这不会是特意买来招待客人的吧?” 何苦一边拌西红柿一边嘘她:“是啊,专门买来给我们小水和小瑾的。” 笑着揍了何苦一拳,周源其他人打过招呼,也将厚重的羽绒服脱掉套上围裙加入了帮厨队伍。 刘小瑾很喜欢狗,一来就到一边和平安玩上了,而周水明显对人更感兴趣,蹭到熟悉的何花身边,有些腼腆地同没见过的何求打招呼。 何求正认真鼓捣着她带回来的迷你音箱,说能放出立体环绕的效果,她精心挑选了不少经典曲子,立志要将今晚的家变成金色大厅。 何花手往旁边一伸便摸到了何求,拉了拉她衣角同她介绍周水。察觉到小妹妹的腼腆,何求温和地笑起来,抬手同她打招呼,不知道触碰到哪里,整了好久的音箱开始工作,一首甜美又浪漫的香颂缓缓流淌出来。 何欢独自在厨房切蔬菜拼盘,切完之后还认真摆了盘这才往外端。外间似乎一直很热闹,但走到门口看到场景,何欢才觉得这热闹似乎是真的。 何苦和周源在品尝锅底的味道,两人似乎对此颇有研究。沙发上的三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周水似乎很是激动,看向何求的眼里满是崇拜。稍远处的狗窝旁,刘小瑾正在和平安玩,小狗似乎很喜欢这喧闹的环境,也享受来自人类的抚摸,乖乖躺倒露出肚皮惬意地让她摸个够。 何欢静静地看着,忽然很想时光就定格在这一刻。哪怕人生在这一刻结束,那也是永恒的快乐。 第61章 酒吧 有了社牛的何求加入,这次聚餐的热情是前所未有的高涨,甚至于吃饱喝足之后众人仍意犹未尽,周源头脑一热,提议去酒吧坐坐。 “我有家偶尔去的清吧氛围很好,只有女客人,酒也蛮好喝的,要不要去试试?” 此提议正中何求下怀,她还没去过国内的酒吧,老早就想去瞧瞧了。上次一杯倒之后她痛心疾首,回去后勤加练习,如今一瓶低度鸡尾酒已无法将她放倒,她迫不及待想一雪前耻。 何欢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乖乖女,还从来没有去过,她天然对那样鱼龙混杂的场所感到不适。但这次有这么多人,还是家都是女客人的清吧,让她很是心动。 偏头瞧了一眼何苦,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何苦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也是想去的,自然地搂住何欢肩膀,笑道:“好啊,咱们也去长长见识。” 何苦并非没有去过酒吧,只是并不以客人的身份,而是兼职保洁。那脏乱差的环境简直不忍直视,尤其是男厕所,出现什么垃圾她都不意外。 只是她相信周源,介绍的应该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况且和何欢一起拥有新的体验也是蛮不错的。 众人一拍即合,何花身体还没恢复到最佳,去了也不能喝酒,索性不去了。周水这个未成年自然不能去,自告奋勇留在家里陪何花玩。她已经放假了,周源也随便她怎么玩。 余下五人则浩浩荡荡的上了周源的面包车,门一拉气势汹汹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要去打群架。 那酒吧位置离她们住的地方稍有些远,周源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到,何欢下车才发现竟然有这么酒吧,看上去这应该就是花源的酒吧街。 “我去停车,你们先进去,我朋友已经留好桌了。” 刘小瑾从前也来过,店长或许也是她认识的朋友,让她没在外面时那股局促。刘小瑾带路,到一家名叫“sis"的店门口停下。何欢抬头瞧了瞧,招牌上还有两只可爱猫猫头。跟在众人身后进去,一门之隔,却似乎是两个世界。 室内暖气很足,灯光昏暗,朦胧间似乎给所有人上了一层滤镜,没有震天响的电子音乐,不知从哪传来低缓又柔和的女声在不算大的空间内缓缓流淌,目之所及十几张桌子,周围几乎都坐满了人。轻轻一嗅,是有些混乱但并不扰人的香味。 第55章 何欢有点新奇,对这的第一感觉也不错,一个穿着毛衣的女孩跑过来拍了拍刘小瑾的肩膀,又笑着同她们打招呼,将她们带到最里面离吧台最近的一个卡座。 “可以扫码点单,里面可以看见顾客对每一款产品的评价喔。”女孩回吧台端来一盘零食和一盘水果,指导刚坐下看上去无所事事的众人。“这些是友情赠送,希望你们今晚玩得愉快!” 何欢在桌角找到了一张小小的二维码,好奇地扫开,认真浏览起各式各样的酒名。她酒量也不怎么样,而且并不喜欢口感过于醇厚的酒,一些小清新果酒和鸡尾酒更加适合她。 何求扒拉了一圈也觉得不明所以,毕竟自制饮品每个酒吧的命名都不同,光看名字和图片看不太出来是何口感,于是她拉着刘小瑾询求建议。 何苦凑到何欢身边和她一块选,一眼就看中了一款黄粉相间的鸡尾酒,看上去颇有热带风情,名字却叫“欢欢喜喜过大年” “这名字我喜欢,多应景。”何苦乐呵呵地解释道,没好意思说应景的不是过大年,而是前两个字。 只是她不说不代表何欢猜不出,瞥见名字的第一秒,她就意识到何苦为什么会选这杯,轻轻推了推她肩膀,何欢手一指:“那我要这个。” 何苦凑过去一看,名字叫“苦中作乐”,瞬间绷不住笑了出来,顶了顶何欢的脑袋。 好像是没什么特殊意义的小游戏,但何欢很喜欢,含着笑将这两款酒加入订单,去停车的周源也姗姗来迟。 先去吧台打了个招呼,周源挨着刘小瑾坐下,够着脑袋看她的手机,想看众人都点了些什么酒。 刘小瑾来过几次但喝的酒不算多,因此她也有些为难,给不了何求太多建议,于是何求索性不纠结了,点了杯顺眼的,名字有些奇怪,叫“爆炸狗头”,颜色和巧克力很像。评论都说味道很奇妙,让何求很是好奇。 “你们点的都是鸡尾酒吗?她们这有款精酿,味道很不错,劲也不大,要不要尝尝?”周源推荐道,又随手加了两个小菜。 这里对这家酒吧最了解的就是周源了,听她的建议肯定没错,众人都点头同意,周源便又加了几扎精酿啤酒,先下了单。 店内的调酒师不多,但制作饮品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都陆续送到桌上,竟也琳琅摆了一桌。何欢难得地掏出手机对着桌子拍了张照片,何求见她拍照,也嚷嚷起来:“来来来,我们大家来拍张合照。” 不由分说地掏出自己的手机,任由大家把她挤在最中间当沙丁鱼罐头,尽力伸长手臂咔咔咔就是拍,也不管灯光昏暗拍出来效果怎样,还能不能看出鼻子眼睛谁是谁。 收回手机何求自己欣赏了欣赏,觉得十分不错,顺手都转发到了群里。 何欢还没喝过这样的特调鸡尾酒,小心翼翼端起自己面前淡蓝色的酒,试探着啜了一口。 与它的名字真的很相似,入口是淡淡的苦味,但没过多久就有了回甘,还带着丝薄荷的清凉。很符合何欢的口味,舔了舔唇,何欢满意地咂了咂嘴。 咂完看向旁边的何苦,她咕噜喝了一口,很快吞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很正常,应该是不难喝的,何欢如此猜测。 果然,问她味道怎么样,何苦笑着说纯甜。 众人放松地东倒西歪,就着悠扬音乐与捉摸不透的环境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小酒,聊着小天。何求和周源的话最多,但聊得话题都很有分寸,几乎能让所有人都有参与感,都能聊上几句。 不说话时何欢就静静在沙发一角窝着,一手支撑着脑袋,一手搭在何苦肩上,偏头听她们聊天,感觉很是惬意。 十点半时,一直舒缓悠扬的音乐忽然停止,再响起时却变了风格,变得滑稽而又热闹,像是有家小型马戏团敲锣打鼓着进来了。 何欢一片茫然,就听见周围人谈笑的声音变大了几分,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去吧台拿什么东西。 正喝着啤酒的周源怔愣片刻,立马反应过来,笑道:“哎呀,看来已经十点半了,游戏时间到。” 第62章 情意 周源话音刚落,就有一道轻柔的广播声传来:“欢迎今晚来到sis的客人,本店十二点半打烊,从现在开始为游戏时间,大家可自由组队,选择性参与,有需要道具者请来吧台领取。” 众人这才知道,这也是这家店特有的习惯。原本是一直不准许大声喧哗吵闹,但有人提议说玩得不尽兴,因此店长将规矩改成了打烊前两个小时是游戏时间,可以在离开前热闹一番。当然,如果不想参与的话,默默喝酒也是可以的。 来都来了,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玩一玩,周源去前台抢到了一盒uno牌,几人都没玩过,幸好何求非常精通此道,拉着大家玩了两盘,就将玩法讲的明明白白。 饶是对游戏分外不精通的何欢都理解了,甚至还赢了第一把。 游戏时间是很欢畅的,灯光被调亮许多,周遭也都是喜悦的笑声,看得出来大家都玩的很开心。何欢也觉得此地氛围实在很好,怪不得连刘小瑾这样社恐的人都会觉得这里不错。 内心隐隐盘算,或许以后她和何苦也可以偶尔来消遣,等何花身体好了以后,也要带她来体验体验。 玩到十一点半的时候,何欢看了看手机才惊觉竟然已经这个点了,想起家里“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有点放心不下。毕竟平时这个点何花早就已经睡觉了。 于是又一局结束时,何欢提议应该回家了,众人这也才纷纷想起来,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说走就走,环顾了一圈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大家便凑在一起往外走去,路过吧台时,还和周源的朋友打了个招呼。 室内太温暖,马上要出去迎接寒冷,何欢立马将羽绒服拉上,推开门时立即搓了搓脸。视线被遮挡,一个不注意就和别人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何欢连忙道歉,被她撞到的也是一个女孩,她摆摆手说没事,而她旁边第一时间将她扯住的女孩听见何欢的声音却是愣了一下,认真看了看她,惊讶道:“欢欢姐?” 何欢一怔,也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抬眸望去,发现和她打招呼的竟然是徐清媛。 “清媛?好巧呀,你也来这边玩的吗?”何欢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徐清媛点点头,牵起身边刚刚和何欢撞在一起的女孩的手,笑道:“嗯,和我……女朋友来这边喝酒,听说这条酒吧街氛围很好。” 女孩看上去与她年岁相仿,听到此处已知道她们是朋友,闻言也笑着冲何欢挥了挥手。 何欢说不惊讶是假的,内心忽然颇为感动,徐清媛将她当作了真朋友,下意识道:“噢噢,你好你好,我今天第一次来刚准备回去,这边确实不错,你们是刚来还是?” 徐清媛笑道:“我们也准备回去了。” 何苦她们都也已经出来了,见何欢似乎碰见了熟人,正站在不远处等待。夜色已深,两人都是要回家,身边又有别的人,也就没再多聊,简单寒暄两句就散了。 回家的路上何欢忍不住同何苦分享自己的惊喜:“何苦,你还记得徐清媛吗?就是之前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两个同事之一?” 何苦点头,她记性好的很,刚刚一照面就认出来了,只不过没有去听她们聊天而已。 “刚刚那是她和她女朋友诶?我真没想到,她竟然也喜欢女孩。” 何欢觉得有点奇怪,在她知道自己喜欢女生之前的二十几年里,她从来没在身边见过同性恋。结果她搞清楚自己的取向和何苦在一起之后,身边的拉拉倒是变得多了起来。 “那正常得很呀,女人那么好,傻瓜才不喜欢女人呢。”旁边一心听八卦的何求闻言比何苦反应还快,嘻嘻哈哈地挤挤何欢肩膀,笑道。 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的,何欢挠了挠头,又听见前面开车的周源说:“球球说的对,我之前还在哪看见过,说只要你有了一个同性恋朋友,慢慢的就能像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发现一堆。” 何苦啧啧称奇:“你别说,好像还真是呢。”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样,何欢想着,觉得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众人回去时已近十二点,家里的两人一狗都已经睡着了。不想打扰她们的好兴致,十一点就困得不行的两人商量一致,决定不等她们回来,先睡觉。 本来周水只是想在沙发上眯一下,但何花说什么都不同意,于是在她的指导下周水又搬了床被子,两人一同睡在了何花床上。 周源颇为好笑地看了眼缩成一团呼呼大睡的妹妹,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这家伙,真是会找地方猫。” 看着睡得正香的妹妹,周源也不舍得打扰,再加上她怕把何花也吵醒。想着反正周水已经放假了,索性留她在这睡一晚上算了。 何欢她们都是这么想的,推了周源她们先回去,拍胸脯保证明天绝对安安全全把周水送回去。 第56章 同时何欢又庆幸换房子的决定多么正确,如今何花回来也不用打地铺了,四个人三间房,朋友偶尔来玩还能挤一挤一起睡,也是够用了。 内心暗暗盘算,何欢想着总有一天她们能住上自己买的房子,虽然那一天从目前来看似乎有些遥远,但何欢内心格外有力量。 慢就慢一点,也没什么的。 第二天是今年上班的最后一天,年假从二十七开始放到初七。公司里今天氛围格外的好,恨不得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陈玲一大早就拎着零食眉开眼笑地来了,像散财童子一样到处分发。像江灿这种第一年当社畜的人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简直在工位上坐都坐不住了,过一个小时报一次时。 何欢也很高兴,她头一次这么期待过年,这是她进入公司以来第一次没有主动申请过年值班,领导也非常知情识趣地没有来问她,并理所应当地将她排除在值班人选之外。 徐清媛早上来时,给关系亲近的几人带了很可爱的纸杯蛋糕,何欢分到的那个上面还有颗完整的草莓。 何欢拿到的瞬间就小小地哇了一下,同徐清媛道谢,她挤了挤眼睛,笑道:“都是她做的,她还特地嘱咐我把有草莓的给你。” 秒懂那个她是谁,何欢会心一笑,再次表示感谢。 面带笑容地回到自己的工位,徐清媛向女友汇报自己的任务完成情况。 徐清媛有一个藏在心底的小秘密,这件事只有她和她的女友知道,那就是她曾经对何欢动过心。 初入职场又不善言辞的社畜,遇见了一个温柔好说话又没有距离感的上司姐姐,徐清媛很奇怪又理所当然地依赖上了何欢,也对她非常有好感。 母胎单身的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感情是正常又普通的同性依恋,直到那天无意中听见何欢和陈玲的谈话,知道了她与何苦的恋爱关系。这才惊觉自己对何欢那一层模糊又朦胧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自然怅然若失过几天,但徐清媛明白何欢与何苦之间的羁绊是不可动摇的,同时又为她们真挚的感情和坎坷的际遇感动,只发自内心祝福她们。 浅淡的情根方才萌芽,房倒屋塌之后没过多久又修复如初,徐清媛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将何欢放在了该放的位置上,也对如何面对自己的感情有了经验。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一场替陈玲参加的无聊会议上,认识了一个聊得来的朋友,两人一见如故,关系很快深入,没过多久就发展成了恋人。 对方和何欢不太像,很活泼,有点跳脱和天马行空,但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徐清媛也并没有隐瞒自己曾经的心动,将这段美好的小插曲讲给她听。 女友听完很高兴,拉着她原地蹦了两下,又马上和她抱在一起,叫道:“清清,为了赞美你纯洁又美好的感情,我决定——我们去吃冰激凌!” 徐清媛挠挠头,迷惑又心甘情愿地跟着她走到了麦当劳。 第63章 新年(正文完) 今年何欢和何苦的假期差不多是重叠的,刘小瑾的厂子也是到初七上班,周源说她们都不打算回家,三个人打算出去旅游。 何欢她们则早已商量好,这个年回临江过,大年初一去给何敬青上完坟,她们也出去旅游,四处走走玩玩。 平安被何花托付给了刘小瑾,她们没有车,出行只能坐公共交通带不了小狗。何花很担心平安独自待在家里会不会有什么事,本来准备找宠物店寄养,结果周源听说了此事,一力请求何花把平安托付给她们。 周源她们是自驾游,而且刘小瑾真的喜欢小狗,一再保证肯定会好好照顾平安,何花也很放心,于是在临行前一天将狗粮和狗一起打包送了过去。 送去之前四人还一本正经地围着它讲了一番道理,说明白不是要抛弃它,只是不想让它一只狗寂寞,也让它出去见见世面。 “跟姨姨们好好玩。”何花如此叮嘱,平安好像真的能听懂一样,舔舔她的手掌,屁颠颠地钻进了周水怀里。 解决掉这个难题,四人再无后顾之忧,开始为回家和出游做准备。新年新气象,要有新衣服穿,关于过年的传统,何欢固执地守着这一个,每年都会买件新衣服。 曾经那么困难的时候,过年何敬青都会想方设法地找出衣服来给她们穿。当然,这种新只能保证衣服不破,新在她们第一次穿而已,绝大多数都是二手的。 四人一起出门去逛商场,临近年关到处都是人。仔细观察过后,她们特意挑了家人多员工少的品牌店,像准备当偷儿一样悄悄溜进去,开始挑衣服。 并没有刻意为谁买的目的,几人若一致认为这件衣服谁穿着合适,那谁就去试一试。但这并不妨碍何欢每看见一件衣服都觉得何花穿着会好看,恨不得都给她买回家。 姐姐们太过热情,让何花都有些无力招架,人偶一般任她们穿脱衣服,还好都是棉袄外套,不那么复杂。一连试了四五件,何花坐着不动弹都觉得累了,她们却依旧兴致勃勃。 不过最终选择权还是交给何花,让她摸摸面料,再形容一下图案和颜色,看她更喜欢哪些。在何花的坚持之下,买了两件她们就忍痛将其他也觉得好看的衣服放了回去。 紧跟着着被摆弄的人就变成了何欢,刚刚还一个劲帮何花试衣服的人转眼便任人鱼肉,被何苦何求拨楞得滴溜溜转。 挑衣服这事何求比较在行,何苦稍微欠缺一些,她笑眯眯地看了一会,趁何欢被拉着去试衣间试毛衣,甚至逛出去买了杯奶茶回来给何花,免得她坐着无聊。 没过多久,苦苦求饶的人又变成了何欢,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收获了一件棉袄和一双鞋。 仿佛轮回一般,何苦和何求都没有能逃过这游戏一般的爱的包围,纷纷被塞了好几件。到最后一看在店里都消磨了快两个小时,众人才收手,在人群中随机找了一个看上去略有些局促仿佛不知道如何向别人开口介绍的年轻店员,让她带着她们去结账。 小姐姐看着她们抱着的一堆衣服,难以置信这份好运就这样砸在自己头上。方才的沮丧一散而空,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带着她们去结账。 帐是何求结的,何欢她们也没有和她争,反正旅途还长,还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的高铁去江城,她们打算在江城玩一天,年三十当天再回临江。这还是何求回国以后第一次坐高铁,显得十分新鲜,一路上录了不少视频说要回去和远在欧洲的妈妈分享。 这次何求回来她妈妈很支持,甚至动过一同回来的念头,可惜时间有点太紧张签证没办下来,没能成行。 不过老太太很乐观,能来更好,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和她们视频通话了,一口中文说得相当流利。 何欢看着她和何求聊天,不自觉地面带微笑,何求能遇到一个这样好的人,融入一个好的家庭,是她们三个人的幸运。 江城算是个旅游城市,年味也很浓郁,很多店铺都坚持营业到三十下午。何欢很想念那里丰盛的早餐,于是三十一早她们早早就起来了,到当地人最喜欢的一条街去吃早饭。 幸好人多,还有何苦这个能吃的主,她们可以品尝的东西也多。真的是从街头吃到街尾,总有两个人手上端满了东西,剩一个人一只手拎东西一只手牵着何花,几人撑得直翻白眼。 何欢怕待会坐车吐出来,一看地图发现汽车站就在一公里外,索性提议走着过去。 江城的冬天也是冷的,气温常在零下,许是前天下过雨,路面结冰的地方很多,行人走路都很慢,晃晃悠悠如同企鹅。 刚刚吃饱,何欢觉得浑身都是暖和的,行动都变得快起来。前面的何求仗着在外经常走这样的结冰路面,艺高人胆大地在打出溜滑。 何欢稍慢她一步,看得心痒难耐,难得也生出了些滑一滑的心思,也学着她的样子,往前猛然跑了一步然后停下——摔了个屁股墩,结结实实地坐到了地上。 何求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又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何欢笑出标准的捧腹形象,然后咔擦咔擦给她拍了好几张照片。 何苦在后面扶着何花慢慢走,她目睹了何欢摔倒的整个过程,在她起步的那一秒就意识到有些不妙,还来不及提醒,就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坐到了地上。 “球球。”何苦无奈地叫道,用目光谴责这个只会看热闹的家伙,直到她去将还懵头懵脑的何欢扶起来。 “姐姐,你没事吧?”何花听出是何欢摔倒了,立马询问道,还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看看她有没有摔出个好歹。 好不容易想耍一次帅,结果失败来的这么快,还好她穿的厚,只是屁股有点痛,还有点丢脸,别的都没什么。 “我没事,就是摔了个屁股墩。”何欢拍拍何花的肩膀示意她放心,然后又委屈地冲何苦瘪了瘪嘴,顺势倚近了何苦送过来的怀抱,在她肩头蹭了蹭,愤愤道:“太丢人了,又被球球嘲笑了!” 第57章 何苦失笑,看了眼还在冲她挤眉弄眼的何求,抬手摸了摸何欢后颈:“等我替你报仇。” 大年初一的清晨,临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起床的时候拉开床帘,何欢迷糊眯着的眼睛差点被晃瞎。下一秒她才发现,外面的世界铺上了一层雪白。 “哇塞,下雪啦!” 还在朦胧睡梦中与周公纠缠的三人被何欢惊喜的声音叫醒,立马清醒过来,三只脑袋都凑到窗户前,将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天气预报都没显示,今年的雪竟然下的这么大。”何苦感叹道,小时候她很喜欢冬天和下雪,因为可以和何欢她们一起堆雪人。但是长大之后她逐渐不喜欢,因为冬天太冷,下雪更冷,雪不再洁白而是泥泞,很影响干活。 只是如今她似乎又觉得雪变得美丽起来。 何求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在被冷空气灌透之前捞了点雪进来,放到何花手上。 “你摸摸,大概就是下的这样的雪。” 对于何花来说,雪是冷嗖嗖的味道和嘎吱嘎吱的声音,感受着掌心逐渐融化的冰凉,何花笑起来:“雪好像还是老样子。” 只是就算下大雪,也依然挡不住她们去看望何敬青的心。买了鞭炮和许多的元宝和纸钱,何欢看了又看,甚至还拿了一个纸别墅,门口还站了两个侍女一样的人物。 活着的时候没住过什么好房子,到那边去了总得住一住吧。有两个侍女,还能有人陪陪妈妈,何欢想。 临江素来有大年初一上坟的传统,平日里清冷的墓园今日车来车往,大都是拖家带口的来看望逝去的亲人。 看门的老大爷仍然是那一个,只是今日没了听收音机的清闲功夫,忙里忙外地指挥停车呢。 何欢来过一次,已经将属于何敬青的小小方寸铭记在心,走在最前头,看见墓碑的时候愣了愣神。 何敬青的墓碑是干净的,显然是刚擦过,墓前有一束鲜花一把金币巧克力,还有炸碎的鞭炮屑和烧过纸钱的黑色痕迹。 是有别人也来探望过了,何欢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何敬青并不只是她们几个的妈妈,当年有很多孩子受到她的庇护得以长大成人,拥有自己的生活。 会记得她的又怎会只有她们几个呢。 “呀,看来今年我们不是第一个呢。”何苦后脚过来,也看见了那些东西,笑着将抱着的别墅放下。“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还记得带巧克力呢。” 何敬青最喜欢的零食就是金币巧克力,过年的时候都会买很多回来放着,闲着没事就剥两颗吃。 “妈妈,女儿们回来看你啦!” 何苦笑道,抬手摸了摸何敬青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很年轻,和如今的她们差不多年纪,穿着白衬衫,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将花抱到顶上放着,何苦找旁边的人借了个打火机引火,一大袋纸钱都抖落出来堆在一起,没过多久就熊熊燃烧起来。 捡了根木棍翻着纸钱,让它们尽量都烧完,烟火烧火燎得熏,风向却很稳定,并没有吹着她们。 四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何敬青墓前,或久久凝视她的照片,或是抚着她的墓碑沉默不语,墓前是没有雪的,早被火融了个干净。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晃了出来,挂在天上如同冰箱里的灯泡,只发光不发热,远不如身边的火堆温暖。 何欢这么想着,瞧着火势小了些,便将别墅放了进去,引来何求轻笑一声,打破了寂静。 “欢欢,你说我们烧的这些妈妈能收到吗?” 何欢是相信的,她点点头:“当然能收到,听说金元宝是最值钱的,我们烧这么多,妈妈就算只收到十分之一都够了。” “那可不一定哦,以妈妈的性格,万一她又在底下开个孤儿院可怎么办?多少钱都不够花的。”何求又提出了不同的见解,眉间蹙着,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见纸都烧的差不多了,何苦开始拆鞭炮,闻言笑道:“没事,总不会比养我们费钱,你看看,我们欢欢还给烧的大房子,说不定她们都能住上呢,还免了房租了。” 众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何欢没有了第一次来时的悲怆,看着何敬青的脸,如今她的内心只有深深的平和与浅淡的喜悦。 命运让她没有了母亲,却又给了她妈妈和她的一生挚爱。如今再回首往昔,何欢只觉得感恩,感恩很多人,也感恩她自己。 直到她们离开,何花都没有在墓前说一句话,但她们都知道她在内心说了很多,而何敬青都能听见。 踏出墓园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雪,路边积雪未散,何欢拉上了围巾将脸围得严严实实。 牵着何花的手走在最后,前面的何苦忽然放慢了脚步,从路边车顶团了一团雪球,飞速扔到了更前面的何求身上。 何求毫无防备地被砸了个正着,吱哇乱叫地转过身谴责何苦:“好你个何苦,你搞偷袭!” 嘿嘿一笑,何苦道:“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着一侧身,轻巧地避过了何求扔回来的雪球。 何欢心如明镜,也拉着何花加入了大混战,一路捡雪一路扔,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时,才发现竟然已经出了土路上了大路。 有人放的烟花在天空炸响,何欢猛然一惊,回头望去,才发现墓园之所在早已望不清。 胸口处有什么升起蠢蠢欲动,何欢在原地看了一会烟花,忽然大喊起来:“新年快乐!妈妈——新年快乐——” 这是早就该到来的新年。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后面还有几章番外会交代一些从前的事情。写这本书中间现生遇到了太多问题,断断续续地写,差点彻底断更,对不住各位。 写这本书的本意只是想写两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爱情,何欢何苦的故事就陪她们走到这里啦,在平行时空,她们会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如果有阅读到此的客官,承蒙各位不弃,祝大家一切都好。 另外新文正在筹备中,可以看看专栏收藏一下,哪本多(如果有的话)就先开哪本了,欢迎大家来找我玩! 第64章 番外一 何敬青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何敬青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何敬青的时候。那时候她有自己的家,和父母姐姐一起住在海边的小村子里。 姐姐何敬红比她大六岁,父亲何智勇经常出海打渔,母亲李春兰则去做工,可以说,何敬青是被姐姐一手带大的,和她的感情最为深厚。 从有记忆以来,何敬青就是姐姐的跟屁虫,学姐姐说话,帮姐姐做事,穿姐姐小了的衣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以为姐姐就是妈妈。有人问她,带你玩的人是谁啊?她就会抱着何敬红的腿,乐颠颠地回答妈妈。 何敬红的脾气很好,是她们村出了名的乖孩子,每次听见何敬青这么说,身边大人哈哈笑,她也不恼,略有些吃力地抱起她,啃一口她的脸蛋。 “真是我的乖二仔。” 原本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命还不错,家里虽然穷但总也不愁吃喝,家里孩子不多,她和姐姐都能有学上,父母虽然平日里和她们沟通不多,但多少也会关心一下,直到她十三岁那年,她刚上初中,何敬红高中毕业。 何敬红上学晚,成绩不算拔尖好,可想要上大专的话是有书读的。但平日里什么都当甩手掌柜,从不对两个孩子提什么建议要求的父母,听说她已经高中毕业,好像忽然才发现他们的大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 长大成人了,也意味着可以嫁人了。 那时候的何敬青还不懂,后来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家只有自己和姐姐两个孩子,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再生,而是一直没有能生出来。 而他们每天日夜辛苦劳作存钱,也并不是想让两个孩子念书有出息,只是想用来给何敬红招个上门丈夫,好让她多生几个孩子给何家延续香火。 让她们读书也是因为县里的政策好,学费不用掏钱,住宿食杂费可以半工半读。家里要有念书的孩子,每年都有补助,还会发米面。 何敬红当然是不想的,但没有办法,父母软硬兼施,一边做她的思想工作,一边偷偷将她的证件藏了起来,还向她许诺他们家就只能招得起这一个上门女婿,以后何敬青怎么样他们都不管。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是从来不避讳何敬青的,只是就算年纪小,何敬青也不是傻子,姐姐明明可以去大城市念大学,为什么要留在这个贫穷的小村里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呢? 不知道为什么,何敬青想不明白也很恐慌,内心十万分不想姐姐结婚,第一次跳出来顶撞了父母,哭着闹着不同意,甚至极端地放出狠话,说要是他们要把姐姐嫁人,那她就出门跳海不活了。 大概是低估了何敬青对姐姐的亲近,又或者是惊讶这个总是很少和他们说话的小女儿的脾气还不小。屋内陷入几秒短暂又诡异的寂静后,觉得被冒犯的何智勇率先反应过来。 第58章 不知道是真的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到了,还是刻意想立威给何敬红看,那天何敬青被打得很惨,何智勇用做渔网的绳子将她捆住,打断了家里的擀面杖,又打折了门口的扫把。 “好!你有骨气啊!都管到你老子头上来了,还要跳海?不想活了?不用你去跳,你爹我今天就把你给打死!” 不说扑过去死死阻拦他的何敬红,连一开始帮他捆何敬青的母亲都被吓到了,看着连动都不动了的孩子,终于想起阻拦。 “诶呀快别打了!你真想把孩子给打死啊!”一边夺过已经断了一半的扫把,她一边想去将何敬青扯起来,嘴里还在数落:“你个丫头知道什么就在这瞎掺和,你姐不是嫁人!你懂不懂?这可是别人家姑娘想都想不来的福气,你妈还能害你姐不成?!” 干惯了活的人手劲大,李春兰并不顾及何敬青满身的伤,只想硬扯,却被何敬红一把推开到一边。 她被推的一个趔趄,嘴里抽了口气,刚想发作,却看见何敬红那双红透了的眼睛,里面充斥着一些她看不懂情感。莫名的有些心悸,李春兰忘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讷讷地看着何敬红将何敬青抱出了家门。 “你别管,看她们怎么办,就让她们死外边!想翻天了还!”何智勇一把将在门口张望的李春兰扯回来,又大力踹上了门。 盛怒之下的何智勇没有留手,那一棍棍真的是奔着打死何敬青的力度去的,心慌得快要跳出来一般,何敬红一路没歇地将妹妹抱到村头的卫生所,求了医生来看,这才发现她伤得有多重。 两条胳膊上条条棱子淤血肿胀着,衣服掀开也到处是血印子,更有伤痕交叠处甚至都已经渗血。医生在她身上来回按了按,将本来短暂昏迷的何敬青痛醒,疼得意识迷糊满身冷汗,只剩出气没省进气。 心里有了猜测,何敬青这八成是伤了骨头,肋骨说不定都断了几根,该去镇里的医院看。但医生拿不稳主意,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谁都知道这何智勇家的两个女儿最听话,如今何敬青这一身伤一看就是她爹打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为了啥。何敬红当不了家,李春兰又不出面,万一之后何智勇再来怪他多管闲事。 他前后顾虑了许多,却丝毫没有想到心急如焚的何敬红和痛得打滚的何敬青。 见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取了红花油来准备给她擦,何敬红终于明白了,她只能凑到床前哄着妹妹忍一忍趴到她背上,然后背上她就往镇里走。 从她们的村子走到镇里有十里路,何敬红就这么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那天实在太痛,脑子迷迷糊糊的,何敬青伏在姐姐背上,一会觉得姐姐的背好暖,过一会又觉得自己好痛。 一路上姐姐都在和她说话,但她没听清楚多少,也很少能回应,只是偶尔哼哼两声让姐姐放心。快到医院的时候,她发起了烧,整个人变得滚烫起来,也彻底人事不省。 这顿打让何敬青躺在床上结结实实烧了三天,再次真正清醒的时候,她发觉自己躺在病床上,腰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左胳膊打着石膏吊在了脖子上。 身边守着的人是姐姐,一见她醒来,何敬红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搂着她的脖子,痛哭道:“二仔,你傻不傻,傻不傻,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让姐姐怎么活!” 经此一着的何敬青终于领悟到,自己对于父母来说其实什么也不是,能为他们创造些价值能被利用那就是乖女儿,如果不顺意或是反对,那结果便可想而知。 这个家里真正会在乎她,希望她好的人只有何敬红一个。 只是何敬青人生第一次鼓起勇气的抗争最后还是失败了,她觉得自己错了,这样激烈的反对却好像反过来逼迫得姐姐更快的妥协了。 婚期很快就定了下来,是在一周后,新郎是隔壁村的,比何敬红大三岁,据说长得端正,就是家里特别困难才娶不上媳妇。 举行婚礼的前两天何敬青才出院,姐妹俩一如既往地挤在一张床上,何敬红摸着妹妹脸上的伤,心疼地叹息:“傻二仔,你干什么要为姐姐出头呢,还要说那样的话咒自己。” 何敬红说完,不等她开口,就又搂着她的肩膀自说自话起来:“姐姐知道二仔是疼姐姐,姐姐很高兴,但妈妈说的好像也挺对,我读书不聪明,读不到什么好大学。将来总归要回来嫁人,如今可以招赘,还是住在家里,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也不用伺候公婆,比我那些朋友还是好太多。” 何敬青的肋骨裂了两根,呼吸之间还是痛的,这一顿打好似将她一夜之间打大了,放在之前她肯定又会闹着反对,而如今她只是抽着气,轻声问道:“姐,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说完,何敬青将脸侧过去,埋到姐姐肩头,静静感受她身上的温暖。 “嗯,姐姐真的觉得这样挺好的,起码可以一直陪着我们小二仔啊。”轻轻顺着她的发,何敬红盯着糊满报纸的天花板,又轻声道:“等姐姐有了能力,我们小二仔以后也能过上自己的生活,只要你健康快乐,干什么姐都支持你。” 就这样,何敬青吊着胳膊,一瘸一拐地参加了何敬红的婚礼,合照时,她将脸板得死死的,她没办法了,这是她最后的无言抗争。 之后的事情似乎慢慢走上了正轨,姐夫是个勤快的人,眼里有活,脾气也很好,和何敬红一直相敬如宾,对她们家里人也都很好。 伤好以后,何敬青就去上学了,初中在镇上,是寄宿制的,每周回家一次。学期过了一半,何敬青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喜气洋洋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分笑,起初她还觉得困惑,直到姐姐略显羞涩地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让她将手放在她肚子上。 “二仔,你要当小姨啦。” 何敬红怀孕了,这让何敬青很惶恐,但同时又有几分兴奋,她要当小姨了,姐姐的孩子会长得像她吗?会是女孩还是男孩呢? 第二年,在何敬青上学的时候,何敬红生了一个男孩,家里的氛围变得更好了。何智勇高兴得和什么似的,每天抱着孩子出去散步,惹得李春兰都嫌弃。 “真是隔辈亲,当初老大和老二怎么不抱着到处玩啊?” 旁边陪着何敬红做衣服的何敬青听了,默默在心底反驳,这才不是什么隔壁亲。 有了孩子,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好,何智勇有意想缓和与何敬青这两年一直生疏的父女关系,酒足饭饱之后抱着他的孙子同何敬青开玩笑。 “看看你小姨幼稚不幼稚呀?当初还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说说,不然去哪里找咱们这么漂亮的大外甥呀?” 何敬青没有反驳,她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因为这是姐姐的孩子。而日子如今越过越好,姐姐脸上也都是幸福的笑容,这也让她不再耿耿于怀。 不管怎样,姐姐能幸福就是最重要的。 当初的执念渐渐消散,何敬青偶尔想起那天,甚至真的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莽撞,差点断了姐姐的良缘。 直到又过了两年,何敬青升到了高一,她的大外甥已经能满地跑着打酱油了,而何敬红又怀孕了,她说生完这个就不再生了,希望这一个是女孩。 预产期临近,何敬青去上学的时候,何敬红还摸着肚子冲她念叨:“哎呀,这一次可一定要是个姑娘,就要像我们二仔这样的。” 何敬青如今已经不觉得惶恐,只是分外期待,期望着这次放假回来,就能多一个白白胖胖的外甥女,她名字都想了好几个。 何敬红生孩子的那天,是个很热很热的下午,何敬青在学校上课,那是一节枯燥的数学课,班里的同学都汗流浃背热得发晕,何敬青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但是听见窗外的蝉鸣又觉得刺耳,叫得她心烦。 这节课还没下课,班主任忽然来了教室,敲了敲门板,将何敬青给叫了出去。 “你妈派人来送信,让你去医院一趟,是你姐的事。”班主任穿着白衬衣,热的胸前湿了一片,他看着何敬青,话说的很含蓄,眼镜下的眼神是充满遗憾的。 在原地怔了许久,何敬青忽然明白过来,发疯一样拔腿就往医院跑,一路上不知撞到了多少人,连滚带爬地进了医院,何敬青轻而易举地在手术室门口看见了她的一家人,只是没有姐姐。 手术室门口,一个护士正在和她姐夫说话,看着手术室那三个用红油漆涂上的字,何敬青挪到门口,问她的家人,姐姐呢? 何智勇沉默不语,李春兰红着眼睛要来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何敬青没看姐夫,走到护士面前问她,我姐姐呢? 护士轻叹口气,指了指手术室,然后让她等一等。 何敬青一秒钟都等不了,她以众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推开了手术室的门然后钻了进去,进去以后,她听见了嘹亮的婴儿哭声,看见了还没来得及被盖上的何敬红。 手术室里的医生很诧异她是从哪里钻进来的,想要赶她出去,而何敬青就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避开了所有向她过来的人,她也不走近去看何敬红,只是在里面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几个医生扑上来都拉不住她,直到她看见被护士检查着的孩子。 第59章 新生儿一点都不白,身上的血还没擦干净,那不是他的血,是何敬红的血。 何敬青失魂落魄地停住了脚步,目光死死盯着孩子身上的鲜血,就这么一恍惚,她被随后赶来的人给捉住了。何敬青挣扎起来,哭喊着:“不对,不是这样的,错了,错了!” 她说的话颠三倒四,目眦欲裂,没人听得懂她是什么意思,她那癫狂的样子,让何智勇看着都有点害怕,大女儿没了,老二不会也疯了吧? 所有人都觉得何敬青疯了,那天夜晚,趁着没有人管她,何敬青将能找到的她和姐姐的所有证件都拿了,穿上一件何敬红的外套,就那样离开了家。 她不要留在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 或许确实是受了刺激神经出了些问题,只要有路她就顺着走,饿了就买馒头吃,渴了就喝点自来水,晚上不敢停下来睡觉,她就白天在人多的地方睡。 每天脑子里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都是姐姐的身影,但真正要去捕捉,却又捉不到。渐渐的,她记不清姐姐,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离开了家,又为什么在外面流浪。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上的鞋子底被磨成薄薄一层,丝毫提不起劲管自己,直到路人开始对她退避三舍,坐在路边时有人给她扔馒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流浪汉。 这样也好,何敬青麻木地想,以后就到处流浪吧。 可女人的一生要面对的危险几乎无处不在,何敬青没有想到,连一个脏得看不出人样的流浪汉那些恶心的人都不放过。 那个夜晚何敬青彻底将那双跟着她从家出来的鞋跑烂了,跑到一个派出所附近,终于甩掉了那个追着她的人。 何敬青心跳如擂鼓,恨得要命,脚底也磨出了血泡,疼得钻心。那晚过后,何敬青更加不管不顾了,从垃圾桶里翻到一把锈了的砍刀,就别在身上,走到哪里,再有人想靠近她,她就直接砍过去。 又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从酷暑变成了严冬,何敬青再没有穿过鞋,脚底已经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身上还是那件姐姐的外套,保护的比什么都要好。 她从最南边走到了最北边,就快要出省了。那天很冷,傍晚何敬青披着纸壳缩在垃圾箱附近的草堆里。不远处有家烧烤摊,肉串的味道能传百米远,香得她睡不着。 出神地望着那个方向,何敬青大脑空空,什么都没想,只看见两个女孩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一高一矮,年纪都不大。 何敬青没有动,目光就这么默默跟随着,不知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还是余光瞥见,那个小些的女孩哇地大叫了一声,原地吓得哭了起来。 大些的女孩顺着妹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人不人鬼不鬼面前还放着把刀的何敬青,同样吓得大叫起来,下意识将手上空了的汽水瓶扔了出去,然后牵着妹妹拔腿就跑,边跑着还不忘给自己和妹妹鼓劲。 “没事没事,二仔不怕,二仔不怕!” 玻璃瓶擦着何敬青的脑袋过去砸到了墙上,四散碎开的玻璃溅到她身上,划破了她的后颈。何敬青的耳朵里还回荡着那个女孩的声音,明明稚嫩的声音却那么震耳欲聋。伸手向后一摸,再拿到眼前一瞧,鲜红的血那么刺眼。 何敬青生锈了很久的脑子忽然转了起来,她又想起了一切,就这么看着满手的血,何敬青的委屈忽然如潮水般漫天卷来,她攥紧手,捂着脖颈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道这鬼哭狼嚎一般的动静持续了多久,到了连何敬青都觉得累的时候,泪眼朦胧间她睁开眼睛,看见何敬红站在她面前,她委屈的要命,拉着姐姐的手撒娇:“姐,二仔好疼。” 姐姐的手是温暖的,何敬青就这样拉着她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何敬红抱着她在村口玩,她喊何敬红妈妈,然后被她给轻轻弹了下脑瓜崩。场景又一转,她和姐姐一起在床上睡午觉,不老实地整个人都快要翻到姐姐身上去,何敬红无奈地捏捏她的鼻子叫她:“二仔,又做什么梦啦?快醒醒往里动一动。” 何敬青流下两行清泪,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边还坐着个女人,她翻身坐起来木楞楞地看着那个女人。 “呀!你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呢。”女人看上去有些年长,大概和李春兰差不多年纪,打扮的也很朴素。看见何敬青醒来,她很高兴。“这里是儿童之家,我昨天出去办事看见你一个人倒在那里,就把你带了回来,你年纪还小,外面太危险,就留在这吧。” 何敬青怔了许久,没有拒绝,就如同突然的开始,她的流浪生活似乎也到此结束了。 女人叫吴云,她不是骗子,这里也确实是希望之家,只不过并不是官方的,而是她自己办起来的公益机构。里面如今有大大小小大概十几个孩子,基本都是她捡来的。 吴云没有问何敬青的过去,像对待小孩子那样耐心地对待她,一步步引着她慢慢恢复正常,让生活回到正轨。 不流浪以后,何敬青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松了许多,她将那把跟了她很久的刀扔了,也开始穿鞋,烧了十桶水才把自己彻底洗干净。 她逐渐又将自己活成了人样,曾经消失了一样的何敬红又开始在她脑子里出现,有时候干着干着活,就有一段小时候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回忆冒出来重新回到她脑中。 时间确然是好的疗伤圣药,又过了五年还是六年,何敬青长到了与何敬红一样的年纪,美好的回忆逐渐拼凑完毕,而惨痛的记忆被大脑防御机制强行压到了箱底。过去的姐姐和现在的身边人疗愈着她,何敬青如今心态平和,举止从容,再看不出半点当初流浪时的模样。 何敬青一直在希望之家待到了二十八岁,告别吴云时,她说自己要再去远一点的地方打几年工,然后也攒攒钱开一个希望之家。 如今到了这个年岁,她已经看开了许多,但唯独恨透了婚姻和生育,也恨透了妄图操控孩子人生,只将孩子当作工具,自私自利的父母。 她再没有别的追求,当年吴云将她从泥沼中拉了出来,今后她要将更多孩子从泥沼中拉出来,让她们有朝一日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几经辗转,在何敬青三十二岁那年,她到了临江县,决定在那安定下来,没过多久,青苗孤儿院的牌子挂了起来。 何敬青来到临江,就再也没有长久的离开过,在这里,没有孩子知道她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海边的一个小村里,她也有一个家。 那个夜晚她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最后都被何苦埋进了她的坟墓里,作为仅有的随葬品。 而何苦并不知道,何敬青特意交代要用在墓碑上的那张穿着白衬衫的照片,其实是何敬红的。 因为她不知道何敬青还有一个姐姐,也不知道她们那么那么像。 作者有话说: 是何敬青的番外,是没有人知道的她的过去。最初她只是一个因为太爱姐姐而被迫看清这一切的可怜孩子,但这一路上她遇见了很好的女性长辈,她被帮助,也想尽力给别人帮助。选了姐姐的照片当自己的遗像,是为了却当年没有送姐姐下葬的遗憾,用这样的方式来和姐姐在一起。在另一个世界,二仔会快乐地和姐姐永远生活在一起。 第65章 番外二婚礼 在与何苦成为恋人之前,何欢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婚礼,那时她并不向往爱情,只想一个人平平淡淡的生活,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孤独到老。 直到她与何苦重逢,然后在一起,她的生活变得格外热闹,偶尔氛围到位了,她会想一想关于结婚的事。虽然领不了证,但可以办个小小婚礼。 给何花买保险的时候何欢查了很多资料,其中有一部分关于意定监护,何欢研究了很久,觉得很适合她们,是比较好的能保障权利的方案。 她与何苦一拍即合,决定将去公证意定监护的事情提上日程,只不过有点贵,差不多六千块钱,她们得先攒攒。主要是过年出去猛玩了几天,花的钱稍微有些超预算。 漫漫人生,她们上无老下无小,来去自由,工资攒攒花花的,也足够一起做很多事,去很多地方。 何求过完正月十五就飞回了欧洲,说是下一次回来可能要到明年毕业,毕竟明年也要忙着实习和论文,何欢何苦表示非常理解并且让她一切以学习为重,家里一切都好。 天气逐渐回暖以后,何苦就和刘小瑾打了招呼,重新恢复了她的外卖大业,虽然要风吹日晒,但也挣得多一些,时间上也要自由一些。 何花的身体恢复的很好,还终于养胖了些,小脸上又有肉了。过年的时候她体验了一下做陶泥,觉得很有意思,何欢见她很感兴趣,买了个小朋友玩的陶泥拉胚机和很多陶泥,放在家里,何花每天都会捏,还捏得像模像样的。 第60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何欢的内心变得平和,她很少再想起从前,每天想的都是下班回家后的热闹,也终于觉得与这个世界的割裂感变得不那么明显。 快到夏天的时候,她们攒够了闲钱,去花源公证处办了意定监护。工作人员似乎看出来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将协议递还时还轻声祝福了她们,希望她们永远健康平安。 从公证处出来,两人就转头去了照相馆,照了两张红底照留作纪念,何苦高兴坏了,转头就把手机壁纸换成了红底照。 除了那本无关紧要的证件,她们已然成为了彼此的终身伴侣,是爱人是家人也是姐妹,这让何欢在心里悄悄将婚礼这件事提上日程。 就差这个小小的仪式,她们就彻底圆满了。 要有婚礼,那就得有人求婚,何欢很乐意成为这个人,于是她偷偷和少数几个知道她和何苦关系的朋友商量起来。 江灿是最喜欢凑热闹的,之前她得知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还偷偷沮丧了一会,如今早已将小情绪抛之脑后,积极出谋划策起来。 众人断断续续讨论了几天,终于定下了求婚的良辰吉日,那就是去年她们重逢的那一天,是七月二十号,她们都觉得很有纪念意义。 况且七月离得还有些远,能给何欢预留充足的时间准备以及攒钱,她看中了一对很漂亮的戒指,不过有点小贵,在不动用应急小金库前的前提下,存三个月的钱刚刚好。 七月初的某天,何欢提前下班去了趟商场的专卖店,将戒指买了回来。然后就掰着指头数日子,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其实一切都一如往常,只是那天下班的时候,三位朋友都显得很激动,甚至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何欢心中其实更多的是激动与期待,还有兴奋,紧张倒是没有多少。这辈子她很少有什么事是十拿九稳的,但何苦给她的底气能让她觉得,只要自己开口,她就不会拒绝,就像表白的那天一样。 在一起不过大半年,何欢却觉得好似过了半辈子一样,那样的安稳感让她着迷。 带着朋友的祝福,何欢摸着兜里的戒指盒下了楼,何苦就在楼下等着接她,气温上来以后,何苦就又开始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一出楼门就能看见那抹高挑的身影,何苦坐在车上,目光永远专注地盯着何欢会出来的方向,以期能第一时间发现她,这样她们也能第一时间对视。 何欢表现得一如既往,迎着她的目光小跑过去,然后接过头盔坐上车回家去。在快要到达家门口的时候,何欢已经酝酿了许多遍,何苦稳稳停下车,然后习惯性伸手想要牵何欢下来的时候,何欢迅速从兜里掏出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何苦愣住了,表情是显而易见的震惊,愣愣地看着她,嘴唇微张,像是忘记了话要怎么说,半天没蠕动出半个字。 “傻啦?”何欢的紧张不知不觉间消弭于无形,她五指张开在何欢面前晃了晃,笑道。 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何苦抱住了何欢,将头埋在她肩上,没过一会,何欢察觉到耳边的声音有点不对劲,肩头也传来奇怪的感觉。 何苦哭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何欢浑身一震,顿时有点不知所措起来,摸了摸何苦的背,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 何苦不是个爱哭的人,小时候她是憋着不哭,长大了是看开了,每天都乐呵呵的。重逢以后,何欢似乎还没有见过她哭。 没让何欢慌神多久,何苦抽了抽鼻子,抚了抚何欢的后脑,然后轻声道:“谢谢你欢欢,谢谢你一直这么信任我。” 她起身与何欢对视,眼眶微红,盈满爱慕,又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何苦破涕为笑。也想告诉何欢,谢谢你能给我机会爱你。 “那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何欢问道。 “当然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何苦连声应道,心里美得像开满了鲜花,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何欢会心一笑,准备回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电动车上,以这糟糕的姿势完成了这样一件人生大事,连忙从车上跳下来。 想到了什么,何苦忽然有些忍俊不禁,将何欢的手牵住,也没再说话,埋头拉着她走,直到进了单元门站在家门口,何苦才停下来。 内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何欢还在等着何苦开门,却不料她忽然转身,缓缓凑近盯着她的眼睛,然后亲上了她。 这个吻很轻很温柔,但又有些莽撞,温暖的唇瓣相碰撞,何欢下意识地闭上眼,享受这个独属于她们的独一无二的时刻。 直到何欢又有点忘了要换气,觉得头晕眼花,两人才舍得分开彼此,就此进门去。 只是进了门,何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激情十足的跳动起来,只见何花直愣愣地站在她们面前,身前坐着的是已经成为一条大狗的平安。 平安吐着舌头,何花轻轻推了推它屁股,它便作起揖来,跳起来将前爪搭在何欢身上,将脖子往她手边凑。 金毛的狗脖子上套着个红丝带圈,底下还坠了个小袋,何欢已经猜到里面会是什么,将它取下,笑着拍了拍平安的狗头。 “谢谢乖狗狗。”何欢夸道,而目光却是瞧着何苦的,攥着袋子在她眼前晃悠,想了想,递到她手里,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呀?” 何苦眼眶微红,故作轻松地冲她挤眉弄眼:“是我对你爱的象征呀。”说完,她手指掐了掐,补充道:“当然,只能代表这么一点点。” 等着何苦将戒指拿出来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何欢不等她问话,便抢答道:“我也愿意!” 没办法,谁让她们这么有默契,连求婚都选在了同一天。 求婚成功,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便可以慢慢一同商议了,两人将婚礼的日子定在了十月二十号,那是孤儿院成立的日子。 地点就在花源,在鹿鸣山旁边的一座未开发的山上。因为如今的朋友们绝大多数都在花源,而何求则要辛苦一些,提前赶赶工期,到时候飞回来参加。 每天下班以后,何欢几人的固定活动便凑在一起商量服饰餐点这些,毕竟一生就这么一次,可以称得上是事无巨细。 心中有期待的日子过得飞快,这一天转眼间就到了,何求提前两天飞了回来,落地就嚷嚷着要当化妆师,婚礼当天给两位新人化妆。 何欢当然依她,毕竟这些人里,似乎也只有何求的化妆技术靠谱一点了。 她们的小小婚礼,参加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但大家都非常积极热情,任何东西都没有假手于人。婚礼在早上十点,是陈玲翻黄历看出来的吉时,但是前一天晚上,一群人就背了帐篷浩浩荡荡的到了山上。 之前何苦和周源来踩过点,这山最适合举行婚礼的地方就在入山不远处,有一块平缓的草地,旁边还有小溪。下午到地方她们先将帐篷搭了起来,然后便摸索着进行布置,是简约的户外风格。 前夜,大家都起哄不让何苦何欢睡在一起,硬是把她俩分开,最后两人只得乖乖听话,何苦何花一起睡,何欢何求一起睡。 第二天很早就要起来准备,众人互道晚安后便都早早钻进了帐篷,何欢躺在何求身边,却是两眼瞪得溜圆,怎么也睡不着。 “失眠啦?”何求闭着眼睛,灵敏的右耳捕捉到何欢不算平稳的呼吸声,笑着偏头同她说话。 何欢轻嗯一声,侧身离何求近了点。 “感觉好不真实,我怕睡着了明天一醒发现这其实是一场梦。”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怎么会呢。”何求顺了顺何欢耳侧的头发,宽慰道:“要知道,梦里的东西都很粗糙,可是不会出现如此美丽的我。” 何欢被她的插科打诨逗笑了,没有再说话,只是侧身将头靠在了她的肩头。何求的眸子在黑夜中如同明亮的星火,唇角是淡淡的笑容,她轻声道:“安心睡吧,欢欢。” 难得一夜无梦,被何求摇醒的时候,何欢还有些恍惚,不知身处何地。正发懵,她就听见何求兴奋的声音:“快快,欢欢,我先给你化妆。” 化妆师只有一位,但新人有两位,因此时间有些紧张,才六点何求就迫不及待将她拉了起来。何欢迅速清醒过来,换好了她的礼服,一身低调的白裙,外搭一件小香风外套。 并没有按照传统婚礼那样租借婚纱,何欢觉得穿得舒适就好,何苦也这么认为,因此她穿的是像马面裙一样的上下分离式裙裤,是她喜欢的类型。 何求化妆是有一手的,速度飞快,何欢全程如同木偶一样任她摆弄,无比配合,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完成了整套妆容。 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去找何苦,再给她化妆。何欢溜达出帐篷,东看看西看看想要给忙碌的众人帮忙,却都被回绝,无奈只好在一旁当吉祥物观赏。 何花被平安带着挪到何欢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布袋:“姐姐,希望你和大姐能永远幸福健康,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第61章 何欢看着何花的笑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倾身将她抱住,轻声道:“谢谢小花,你会和我们一起幸福的。” 将小红布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是一个很漂亮的同心结,很明显是何花自己做的,家人做的东西何欢都很珍惜,立马挂到了腰间。 等待何苦化妆期间,众人已经齐心协力将一切需要都东西都准备好了,甚至周源都将烤架给支好了,随时预备开火。 小小的布景更是调了又调,周水端着何求给的相机到处找最佳拍摄位,还指挥已经混熟了的江灿和徐清媛假装两位新人来给她当模特。 就在大家都怡然自得的时候,另一位新人终于被何求手下留情给放了出来。何苦这辈子化妆的经历屈指可数,那还是将幼时表演节目化的大花脸也算上了。 化了妆的何苦似乎和平时也没有太大变化,何欢捂嘴偷笑,觉得她只是变白了些,更显得唇红齿白,毕竟在她眼里,何苦本来就是最好看最可爱的。 唇红齿白的何苦走到何欢面前,本来想佯装严肃,可没坚持一秒就破功了,她看着何欢,唇角是压不住的笑意,伸手牵住何欢的手,两人一起站到了“台”上。 大家都聚拢到台前,充当婚礼主持人的陈玲站在何欢何苦中间,故作高深地正了正西服领口。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我们的朋友,两位新人,就要在这里喜结连理了!让我们先以最热烈的掌声,向两位新人致以最深刻的祝福!” 发言稿虽然是借鉴来的,但是情感是真挚的,周源吹了声口哨,众人都将巴掌拍的震天响,都要盖过手机里正在放着的婚礼进行曲了。 “接下来,请两位新人互换戒指!” 两人依言而动,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在对方的无名指上。 “两位新人拜三拜,可就算礼成了,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对方说的?”陈玲的声音故作深沉,面上却是挤眉弄眼的。 何欢有些羞涩,但握了握拳,看着何苦,她只想说出对何苦的感谢,何苦总是她的幸运星,幸运星发光的时候,她的整个人生都变得不一样。 “谢谢何苦,我爱你。” 底下的亲朋好友又嗷嗷叫着起哄,整齐地欢呼着何欢的名字。 何苦看起来也很高兴,她的眼睛闪亮亮的,水雾若隐若现,拉起何欢的手,她轻声说:“欢欢,我爱你,我会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让你吃思念的苦。” 何欢笑起来,她知道何苦永远明白她在想什么。 接着在陈玲的指导下,她们拜了三拜,最后喝完交杯酒,还洒了一杯到地上,让何敬青也高兴一下。 尾声,何欢难得没有害羞,主动吻上了何苦的唇,此刻天清地朗,爱人在怀,亲友在侧,何欢想,在这一刻,她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作者有话说: 这大半年来都状态不佳,一直欠何欢和何苦一个结局,重新振作之后找回来些状态,我的宝贝女儿们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生活,永远幸福。 感谢有缘看到这里的朋友,新文见。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