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反派，我sorry全场[快穿]》 第1章 [gl百合] 《身为反派，我sorry全场[快穿 ]》作者：昭昭雨雪霏霏雾【完结】 简介：莫语春以全校倒一的成绩从反派培训学校毕业，毕业就被扔到了反派联盟最末等的炮灰组。 成为专门给主角添堵，等待被主角打脸的小小小反派。 对此，莫语春接受良好。 可她第一个世界就遭遇了滑铁卢。 为什么性取向是计算机的主角会想和她谈恋爱啊喂！ 反派拐走了主角，这下，她真的要sorry全场了！！ * 世界一：惊！那个神秘的论坛管理员为了升级论坛竟…… 莫语春一边按照剧本，不断给污蔑主角作弊的帖子加权重，一边按照人设，广撒网寻找计算机大神来升级论坛。 可谁知，主角都澄清完了，她的打脸剧情还没上线。 迟迟等不来剧情的她，不得不先考虑眼下——她该如何拒绝大神的面基请求？ * 世界二：好巧，你也女扮男装啊。 身为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太监首领，莫语春负责照顾主角起居。 划重点：主角此时正处在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剧情。 嗯，她要扮演的是那个欺负人的。 主角，假皇子真公主，未来女帝。 她，莫语春，假太监，未来城墙上挂着的晴天娃娃。 直到女帝登基，莫语春等了又等，等到了女帝给她封后…… 不是，那个说爱慕你给你送温暖的宫女真的不是我啊！（bushi） * 世界三：那你捡垃圾养我吧。 莫语春这次的戏份很少。 第一幕：抢走主角手里的过期营养液。 第二幕：被别人抢走营养液，寄。 好，首先是第一幕…… 嗯？等等，她怎么被主角摁地上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没关系，她可以无缝衔接下一个世界。 安然等死的莫语春突然被人扒开了嘴，灌了一大口营养液。 莫语春：？？？ 行吧行吧，再活几天也不是不成。 其余：…… * 小世界he，be不定，主世界he。 1v1，sc。 内容标签： 快穿 未来架空 轻松 炮灰he 主角视角莫语春互动凤来仪配角世界一世界二世界三世界四世界五 其它：莫语春，凤来仪 一句话简介：她也不想和主角谈恋爱的 立意：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 第1章 没有吧，她长得很可爱诶 z大，偌大的报告厅稀稀拉拉坐着计算机系的新生。 即使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已经过去大半了，但与其他年级相比，他们依旧是新生，毫无疑问地被拉到报告厅充人数了。 前段时间，南赛区的计算机比赛落下帷幕，他们学校拿了个第一。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这个队伍里除了学长学姐外，有一位还是和他们同级的新生。 眼下报告厅的吵闹，有一半都是为了这位新生。 莫语春坐在后排，同自己的系统交流着。 “我和你们老大签的，怎么是你带我？” 007对此也很无奈：“要不说那是老大呢？” 老大怎么可能亲自干活。 莫语春：“……” 她前不久刚从反派培训学校毕业，因为毕业成绩是倒数第一，直接被扔到了反派联盟最末等的炮灰组。 炮灰组久久没人去，整个部门算上清洁机器人，只有四个工作人员。 双方都没得选，她走个过场就直接入职了，被签到组长手下，为它做业绩。 但她没想到最后带她的是新系统007。 007本就没有经验，在系统培训中学到的东西，这几年又都忘得差不多了。 它手忙脚乱地给莫语春传输剧情。 … 这是一本大女主爽文，又可以说是主角黎一筝的打脸史。 从她入学开始，到创立公司成为游戏界龙头，一路上有数不清的大小反派为本文提供爽点。 莫语春要扮演的便是其中之一，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反派，俗称——炮灰。 现在就是炮灰剧情的开始。 黎一筝因为天赋异禀，刚入学便被老教授看中，加入了她的项目组。 在黎一筝入学之前，同一项目组的学姐曾向莫语春透露过消息，说老教授看中了她。 在莫语春看来，是黎一筝使坏，抢走了属于她的名额。 现在比赛结束，老教授的项目拿到了拿到了南赛区第一。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莫语春更生气了。 ——她需要这个比赛来保证她的奖学金。 … 莫语春带入的很快，她抿着嘴，面带不快地看向主席台侧方站着的一个女生。 那就是她此行的目标——黎一筝。 莫语春在论坛上见过她，她的脸早在入学时便在论坛上传疯了，说她这张脸男女通杀。 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纤瘦。 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不笑也自带三分情意。 哪怕莫语春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也不得不承认黎一筝确实好看。 莫语春推了推眼镜，继续盯着黎一筝。 她过于专注，以至于过道处站着的同学不得不再次出声： “同学，后五排不可以坐人哦，你去前面找位置吧。” 说话的人身上挂着学生会的工作牌，显然是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 莫语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然后转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吴茜被她看得浑身一僵。 不是，她的用语哪里有问题吗？这人的脸怎么这么臭？？ 莫语春的脸是很典型的丧系长相，眼尾下垂，双眼皮眼尾略宽，放松眼睛看人时颇为冷漠，还带有着点攻击性。 她嘴巴的颜色同样如此，带着点红，偏偏她皮肤白，让这抹红显出几分艳色。 可她压着嘴角，生生压下了轻佻的艳，丧感占据上风，面无表情看着人时，完美上演了一出用脸骂人，让人不敢细看她的长相，只觉得她不好惹。 看到她快收拾好东西了，吴茜回过神来忙让出过道，去提醒其他坐在后排的人。 莫语春起身拿起包，却没有按照吴茜说的去往前排，而是转身走向了报告厅的最后面，打算从后门开溜。 今天的表彰大会，大二不用参加，她只是过来顺路看一眼。 报告厅最后面是一间空着的会议室，仅堆放了些桌椅，进门之后就可以走左边的安全通道离开。 会议室里没开灯，报告厅的灯只照亮了门口一点位置。 莫语春心中顿感不妙，快走几步到安全通道口。 007先她一步开口：“锁住了，应该是为了防止学生半路偷跑。” 它一边说，一边去看莫语春的表情，好奇她会有什么反应。 这份好奇不是因为莫语春是它带的第一个宿主，而是因为她的履历。 在校三年，她的表演课、理论课、体术课和实践课成绩都排在前三，哪怕考核世界评分倒数第一，她也不至于会沦落到炮灰组。 007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是别的部门派来的卧底，目的是让上头有理由解散它们组。 毕竟炮灰组连续十几年都没创收了，最近都有管理层开始建议用高智机器人执行炮灰任务。 莫语春还不知道007给自己打上了卧底的标签，她盯着门把手上的锁看了一会儿，微微垂了下眼睑，转身朝报告厅内走去。 表彰大会19点正式开始，现在距离开始还有五分钟，足够她从前门离开。 想到这，莫语春稍放松了些，略微加快了步子。 然而，早在她从后门出来时便有人注意到了她。 莫语春对此一无所知，她留意着脚下的分层，快步朝前门走去。 “同学，同学！” 莫语春隐约听到了喊声，但她没觉得对方喊的是自己，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吴茜小跑几步追上人，嘴里又喊了几声同学。 莫语春被她拦着，不得不停了下来。 “有事吗？” 再次直面她的冷脸，吴茜心底打鼓，不过职责在身，她还是鼓了鼓气，客气说道：“同学，大会快开始了，你快找位置坐下吧。” 她说的委婉，没有点明莫语春先前的行为。 “……” 两人说话的这功夫，发言的领导已经站在了主席台上，调试起话筒。 莫语春清楚，自己现在走不了了。 她没过多坚持，转头寻找着场内合适的空位，抬眼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小鱼？” ……屋漏偏逢连夜雨。 孙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莫语春，她脸上是明显的怔愣。看人拿着包站着，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张口邀请人过来坐了。 不过她身边没位置。意识到这一点后，孙馨有些尴尬。 第2章 莫语春的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 孙馨的一声招呼，让她身边坐着的人也转头看向了她。 一双熟悉的桃花眼，近看更显潋滟。 莫语春就这么和黎一筝对视在了一起。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面却对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然后便转过头，摆弄起手机。 * 孙馨坐的那一排没有位置，不过她身后正巧有一个空位。 莫语春坐到了那里。 左右两边的人她都不认识，唯一一个认识的人却坐在前一排，和她不喜欢的人坐在一起。 莫语春话不多，而且眼下的情形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于是便没有主动开口。 孙馨同样没有说话，把人招呼过来后，心底一阵后悔。 这次南赛区的比赛，她信誓旦旦地告诉了莫语春，说郑教授准备让她和她们一起参加。 然而最后加入她们项目的却不是她，而是坐在她身边的黎一筝。 眼下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尴尬。 万幸，台上的领导已经开始发言了，孙馨摆正身体，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除了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看孙馨的样子，她们也没有用手机交流。 黎一筝有些奇怪，但没有多问。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屏保的界面。 台上的领导还在说话，莫雨春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目光的落脚点一直放在侧前方的女生身上。 论坛上纷纷扬扬，讨论的都是与这名新生有关的消息。 莫语春被迫了解到了许多有关她的事情。 包括她开学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入学没多久便从上一任计算机协会会长手中，接过了会长一职。 现在更是参加了省级项目的比赛，拿到了第一名的奖项。 漂亮又厉害，听说家里面也很有钱，拿的简直是爽文女主剧本。 这是莫语春看到的最多的评论。 第二多的便是示爱。 是因为她这张漂亮的脸吗？ 以莫语春的角度，她只能看到黎一筝的一点侧脸。这已经算得上是死亡角度了，可这张脸依旧能打。 睫毛纤长，下颌线条精致，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莫语春没看太久，领导的发言快结束了，下一步就到了颁奖，她前面一排的人基本都站了起来。 在视线有所触及之前，莫语春垂下眼，拿起桌面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抛光的桌面依稀映照出光线的变化，她多含了一会儿口中的咖啡，等它染上口腔的温度后才咽下去。 她现在的表现有点不知道人情世故了，刚刚和她打招呼的学姐此时上台领奖，她却连一句话祝福的话都没有说。 孙馨知道莫语春心底会有不舒服，见到她这副模样也不意外，她匆匆别过视线，离开了座位。 领导的发言总是很长，往往在你以为快结束的时候，他依旧能接着往下说。 孙馨一行人站在主席台下等着，她站在黎一筝身边，扭头想和她说话，却意外发现她在看莫语春。 孙馨以为她是好奇莫语春的身份，开口介绍道：“她叫莫语春，是你的直系学姐。” 听到她的话，黎一筝没有表现出意外。 莫语春如果是新生，以她的长相自己不会毫无印象，再结合孙馨的态度来看，莫语春很明显是大二或者大三的学姐。 甚至她也清楚，莫语春是专程为自己而来的。那来自于她，毫不收敛的视线就是证据。 黎一筝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注视，她本不会在意这件事，不过她有些好奇对方的行为逻辑。 之前来参加新生活动的学长学姐目的都很明显，见面时会想法设法和她搭话。而莫语春却无动于衷，哪怕孙馨和她认识，她也没有借孙馨的关系来向自己搭话，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 明白她的疑问，孙馨踌躇着解释：“之前……” 她没来得及说完，便看到有工作人员过来找黎一筝，显然是有话要说。 孙馨适时闭上嘴，看着黎一筝歉意一笑，和工作人员走到一旁。 吴茜半屏住呼吸，低声和黎一筝汇报着各班的考勤情况，确保出勤率。 吴茜压抑着声音里的激动。她对黎一筝很是崇拜，加入计算机协会为的就是她。 但在今天之前，她都没有机会和黎一筝近距离说话，如今突然好运降临，自己的偶像就站在自己身边听自己说话，这让她怎么不激动。 所以正事聊完后，她依旧不想离开。 吴茜绞尽脑汁去寻找两人之间可以聊的话题，遗憾发现除了和协会有关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一筝很有耐心，侧耳展现出足够认真地倾听态度。吴茜看着她纤长睫毛半掩着的琥珀色眼瞳，心跳有些加速。 忽然，她想到了黎一筝先前的吩咐，故作闲聊一般提起自己看到的事：“会长，还好提前把后门锁上了，不然真的就有人提前溜出去了。” 要是真的有人跑出去了，岂不是要让人怀疑她们协会的办事能力？ 黎一筝简单回应，没有打断吴茜的喋喋不休，分神看了眼台上的情况。 说话的时候，吴茜胡乱瞥着，不敢一直盯着黎一筝的脸。目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眼神示意： “会长，你看第三排那个穿灰衣服的女生，她就是我刚刚说的人。” “不知道是哪个班的，看起来很不好惹，我之前和她说话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黎一筝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漫不经心的眼神一定。 吴茜说的那个女生穿了身浅灰色开衫，黎一筝不久前才见过。是在起身的时候，她正巧看到她捧着咖啡，低头慢吞吞地吸了一口。 会议厅的灯光打在她毛绒的发顶，整个人小小一只，被黑色偏棕的长发拥着，看起来异常乖巧。 黎一筝捻了下指尖，觉得吴茜说的应该不是莫语春。 一旁的吴茜还在等着她肯定的回应，她眼巴巴地看着黎一筝，心里已经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黎一筝却没按照她想的那样回答，再三确定吴茜说的是莫语春后，她面上带着点不解，桃花眼微睁：“有吗？” 吴茜口中的话一顿，心中隐隐有了预感，下一刻，黎一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不明显的笑： “没有吧，她长得很可爱诶。” 眼睛黑亮亮的，嘴巴小小一个，下巴尖过于伶仃，导致腮边鼓起的一点弧度被衬托的格外明显，看起来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 黎一筝说完，确认一般又仔细看了眼莫语春，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错的，她家就养了一只。 “……” 吴茜表情复杂，严重怀疑她和黎一筝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第2章 女主真是好人啊 颁奖环节很快到了。莫语春重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一行人，看着她们带着喜气的笑，一个个接过红皮鎏金的荣誉证书。 一分钟后，拍完合照台上的人们转身下台。 莫语春知道接下来该是学生代表发言。 没等她过多猜测学生代表的身份，缀在队伍最后的黎一筝留在了台上。 莫语春心中有种诡异的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收回桌下的手，挺直了身子端坐起来。 台上，黎一筝站在话筒前，整洁的白色丝质衬衫柔软，耳边滑落几缕黑发，低头的模样格外优雅迷人。 她手中没有演讲稿，短暂调整好话筒角度便看向了台下，显然是脱稿演讲。 莫语春坐在前排，又正巧对着演讲台这边，很轻松就能看清黎一筝的表情。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却并不柔情，偏浅的琥珀色眼瞳中亮着的光生机勃勃，正视着人时很有感染力。 就连演讲台上原本塑料感的假花也被她脸上的明媚变得鲜亮起来。 莫语春无动于衷地低下头，拿出手机开始摆弄。 台上的人还在说话，温润清亮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耳边，莫语春做得到不看，却无法不听。 她周围的人在黎一筝上台时就在窃窃私语，到了她发言时更甚。 “我靠，好有气质的美女。” 第四排的两个女生凑在一起，一边看着台上漂亮的学生代表，一边压低了声音交流。 “我也觉得，感觉她……自信大方，像在发光一样。” 是啊，像在发光。 她讨厌这样的人。 直到表彰大会结束，莫语春都没再抬头，专心背着单词。 她穿了身浅灰色开衫，里面衬了件圆领白色内搭，露出一截明显的锁骨，从上往下看时瘦瘦小小一团，颇为营养不良的样子。 黎一筝拿着包起身，视线停留在她露出的一截后颈上，看着那节凸出的骨头，觉得莫语春瘦得有些过分了。 第3章 门口拥了一群急着离开报告厅的人，在找人去打开后门前，黎一筝低声让身边的其他人先走，自己则折返回去，走到了莫语春身边。 她没有刻意拉近距离，隔着两把椅子，微微提高了音量：“学姐，后门也可以出去。” 莫语春被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一缩，眼睫慌乱掀起看向来人，黑亮的眼瞳水润润的，写满了不知所措。 发现来人是黎一筝，莫语春眼中闪过一丝的意外。她抿了下唇，别开脸不去看她，低低应了一声。 留给黎一筝的只有一声冷淡的嗯和一点侧脸。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孙馨心都提了起来，她快步走到黎一筝跟前，拽着她的胳膊往出走：“那啥，我们先走了哈小鱼。” 黎一筝顺着胳膊上的力道走了几步，在看到莫语春抬头看过来时，她露出一抹笑，像是丝毫不在意莫语春先前的冷漠一样，挥着手：“学姐再见。” “……” 莫语春咽下口中的话，猛地收回视线，浑身写满了不自在。 黎一筝不着痕迹地挣开孙馨的手，脑中还想着莫语春刚刚的反应，嘴角弧度略微加深。 她自然看出了莫语春的不自在。先前的一个照面她就发现，她的这位学姐有些内向腼腆，对认识的人也格外寡言，更不要说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了。 对于莫语春的态度，黎一筝没想太多。她看出了莫语春的不自在，也就明白了为何她先前仅仅是看着自己，没有其余行为。 原来是太内向腼腆了。 何况她对认识的人都格外寡言，更不要说对自己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了。性格使然，莫语春也做不出什么额外的举动。 孙馨不知道她的内心想法，只看出她有些不以为意，扭头确认身后没有其他人之后，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莫语春今天是为了你来的。看她的样子，你以后注意点她。” “嗯？”黎一筝挑了挑眉，原本的思绪被打乱。 “学姐，你在为她牵线吗？” 她委婉评价：“有点直白了。” 孙馨：“？？” 半晌她反应过来，黎一筝指的是前不久她擅自帮大三的学长和她牵线的事。因为这件事，她还被冷了一阵。 孙馨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再隐瞒原因，把项目名额的事告诉了黎一筝。 “也是我多嘴。教授本来还在考虑，我直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听到前因后果，黎一筝怔愣一下，瞬间明白了先前孙馨话中暗存的揣测意味，也明白了莫语春先前对自已为什么是那个态度。 平心而论，孙馨这些揣测也算合理，并且说出来的目的也是为她好。 然而黎一筝脑海中依旧是方才莫语春因自己的话而受惊的样子，像极了浑身毛发都蓬松炸起的小动物，无害而孱弱。 黎一筝压下心底的不舒服，就事论事，语气不可避免有些重：“她只是来看看。” “……是哈，”孙馨表情讪讪，一贯温和的人突然沉下脸还是很有压迫力的，她很快恢复精神，“就给你提个醒，我也没别的意思。” “嗯，我们走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 另一边，等到场内的人散得差不多了，莫语春才起身离开。她的咖啡已经见底，在路过垃圾桶时，莫语春顺手把空杯子扔了进去。 “七宝，女主真是好人啊。” 莫语春感动地在脑海里对007说。 反派培训学校里面都是些未来反派，新生老生之间的关系向来剑拔弩张，她好长时间没见到这种懂礼貌的后辈了。 与莫语春的轻松与之对应的是007，它有些发愁：“主角这么好，你往后还怎么好意思推波助澜陷害她啊。” 莫语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嘴上又换了个说法：“她好，但不影响她对我不好。” 抢了她的名额，还往她面前凑，黎一筝这不是纯纯给她心上扎刀嘛。 “而且，”莫语春的语气意味深长，“就是因为她好，我才会这么做。” 007没明白她的意思，看她没有和自己解释的打算，只好关闭麦克风，紧张地翻看着数据。看着系统判定的3.5%的ooc程度，它放松下来。 反派培训学校平时的训练都是在虚拟网络里进行，所以剧情发展只会死板地按照设定走。 而真实的介维世界却截然不同，经常会有突发情况发生。 所谓介维世界，由小说世界衍变而来，介于真实世界与虚拟世界之间。 针对这类突发情况，莫语春在学校训练过随机应变能力。在发现后门被锁之后，她便按照原主的人设，做出了她会有的反应。 后面和黎一筝的接触同样是剧情没有提及的。 按照设定，她只是一个小小炮灰，在唯一剧情就是在发现一个污蔑主角作弊的帖子后，暗地里给它加权重，努力让更多的人看到它，将事件闹大。 反派联盟中，除了她这种炮灰扮演者外还有其他类型的扮演者。 她们来介维世界扮演各类剧情角色，是因为原本的角色觉醒跑路，导致剧情无法正常开展，介维世界被困在小说剧情之中，时间线停滞，无法发展。 扮演者的任务就是帮助剧情线推进，让介维世界脱离剧情控制，成功升维。 但如果ooc程度过高，会导致世界意识的排斥，进而导致任务失败。 所以在那张帖子出现之前，她要做的就是保持人设。 * 莫语春抬脚走向停放共享单车的位置。 z大的教学区和生活区是分开的，占地面积很大。但她没有买车。她的宿舍楼和教学楼离得很近，中间就隔了天桥。 不过平时有需要的话，她会扫一辆共享单车。 站在车边，莫语春手指在确认开锁的按钮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熄灭了屏幕，选择步行。 南方的深秋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正合适的衣服，到了夜晚就变得单薄起来。 走路没能为身体带来热意，反倒叫风刮得人四肢冰凉。风吹乱莫语春的头发，有几缕胡乱搭在镜框上，又很快被吹开。 莫语春吸了下鼻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心里的烦躁稍有平息。 一团不明显的白雾从她口中冒出，很快消散无形。 莫语春掀了掀眼皮，顺势看到了路灯下的白色粉尘。 不知是因为寒风还是她吐的那口气，它们围着路灯在空中打着旋，灰扑扑的身影衬得路灯的光越发明亮。 对比之下，它们格外暗淡。 莫语春盯着看了一会儿，头顶的路灯打下，镜框的阴影恰巧落在眼周，外界一丝光线也透不进去，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像两汪无波的古井。 她又想起了黎一筝站在台上发言的模样，拼凑起的led大屏幕旁，她闪闪发光，看向台下的桃花眼灼灼刺人，加上嘴角的浅笑，像是在对她耀武扬威炫耀一样。 莫语春回到寝室后，寝室里只有一个舍友在和家里人打电话。 莫语春加快脚步，放下包快速换了身衣服，拿上水卡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等到吹完头发，她直接拉上床下帘，打开电脑，轻车熟路地进入学校论坛的后台界面，开始审核今天下午新发的帖子。 论坛是学生自主运行的，从上上一届才出现的，很多功能还有所欠缺，也是因为它的不成熟，学校还没有对它过于管制，但它却出乎意料地在学生群体中很受欢迎。 莫语春机缘巧合认识了上一任管理员，那是一个传媒专业的大四学姐，然后凭借计算机系学生的身份成功成为了新一任管理员。 接过这个还不算成熟的论坛后，莫语春就一直在琢磨着给它进行升级。 她虽然是计算机系的学生，但如今才刚大二，编程能力并不强，想要给论坛升级，最简单的方式还是寻找专人来做。 要找人，就要出钱。 莫语春不打算自掏腰包，运营论坛的这段时间，她赚了一点广告费，眼下正适合用在这上面。 快速浏览完所有信息后，莫语春通过审核，打开另一个网站。 这是她多番寻找，找到的一个编程社区网站，里面有专门的板块可以发布任务。 莫语春翻了翻私信，发现前几天发的任务现在还没有动静，自己发出的几条私信也没有收到回复。 因为是在原有的框架上进行优化升级，莫语春给的报价并不算高，她本身有预料到这幅场景，但真正见到时还是有些失望。 无奈地点开地区，莫语春从中筛选着目标，复制粘贴一口气又发出了好几条私信： “大佬[星星眼]～接不接活儿呀，程序简单报酬高——” 第3章 学姐，我没带伞 黎一筝翻看着私信，准备找几个自己感兴趣的编程任务来做。 前段时间她在忙南赛区的比赛，很久没有上线，私信栏里堆了许多未读消息。 第4章 这场比赛结束后，学校这边暂时没有她感兴趣的赛事，这段空闲时间她要好好利用起来。 “叮咚”。 新收到的消息自动弹出，黎一筝点进去，还没看清对面发来的内容，第一时间注意了界面上那只q版小仓鼠。 银灰配色，让她下意识想到了一道瘦弱纤细的银灰色身影。 黎一筝原本打算回拒的手指顿住，顺应心情回了一句：“详细说说。” 【llz】：详细说说。 新收到的消息自动弹出，莫语春面无表情，指尖飞快地打出一句话。 【mmm】：好诶大佬[星星眼]，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mmm】：[鼠鼠祈求.jpg] 【mmm】：这样方便一点。 半天没有收到回复，莫语春苍白解释了一句。 随着时间流逝，她越发忐忑，指尖来回滚动着鼠标，紧盯着屏幕上的对话框，有些害怕好不容易遇到的回复自己的人，一声不吭跑路。 终于，“叮咚”一声响。 【llz】：好。 莫语春松了口气，忙按照对面发来的微信号发送好友申请。 因为着急，她甚至忘记切换小号，用大号发送出了好友申请。 意识到这一点，莫语春有些懊恼。但好友申请发出去又不能撤回，她只能安慰自己对面和她只是同城，好歹不是同校。 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是z大论坛的管理员的。 黎一筝正准备回复mmm，突然收到孙馨发来的消息。她点开聊天界面，看到孙馨发来的内容后指尖轻点几下，干脆地发过去一条消息。 【香香子】：学妹，下学期有个海峡两岸计算机创新比赛，还是郑教授带队，一起吗？ 【禾勿】：不了学姐，我对这个比赛不感兴趣。 孙馨说的这个比赛黎一筝听过，它仍旧是团赛的形式，并且含金量还没有她们刚拿奖的这个赛事高，只是对在本地就业有好处。 她参加没有太大的意义。 拒绝孙馨之后，黎一筝切换账号，将小号账号发给mmm。 很快，黎一筝收到了好友申请。申请添加她好友的账号顶着的头像依旧是一只仓鼠。 照片上的银狐仓鼠睁着一双豆豆眼，满脸无辜地窝在一个小碗里，头上还顶着片叠起来的纸巾，看起来好笑又可爱。 没等她主动发消息，发现好友申请被通过的mmm先一步发来了一个表情包。 【belong】：[鼠鼠探头.jpg] 【belong】：大佬好～ 莫语春打完招呼后就开始敲自己的对于论坛新功能的要求。 007看了看屏幕上活灵活现的表情包，又看了看莫语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 它：“……” 隔着屏幕，黎一筝并不能知道聊天对象的真实表情。 等待对面发来要求的这段时间，她顺手将屏幕上的表情包收藏下来。 收到回复后，她又要了一段论坛的框架代码，看完直接给出了确切的答复。 【llz】：可以，先给800定金，一个月后结尾款。 总价2700，这个价格还在莫语春的承受范围内。两人又就细节商定了一下，莫语春很快就将钱转了过去。 黎一筝收下定金之后将聊天记录打包发给大号，重新登上大号。 登录界面加载过后，下线期间收到的消息一齐涌了出来，提示音不绝于耳。 【香香子】：补药啊学妹！！没有你我们怎么拿冠军啊！！ 【香香子】：而且这个比赛很有意思的！比赛结束后，郑教授说会带我们在a市玩两天呢。 中间间隔了几分钟，又是两条消息。 【香香子】：学妹，你是不是因为下午我和你说的那件事，所以不愿意来了。 【香香子】：你安心吧，我和郑教授说过了，我们队伍里名额还有空余，你和小鱼可以都来的！！ 黎一筝看到这里时停了停，但依旧没有改变主意。 她不参加的原因固然和这件事有一定关系，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本人对这场比赛不感兴趣。 孙馨还在发消息，满屏的感叹号看得黎一筝不适地拢了下眉。 【香香子】：限你一分钟内回我！不回我就当你默认了直接拉你进群*了啊！！ 点开对话框，黎一筝刚打出不好意思四个字，对面便威胁似得发来一张图片，赫然是邀人进群的确认界面。 【香香子】：我拉你进群了啊！真的拉了啊！！ 看着横在自己账号下面的一个熟悉头像，黎一筝眯了眯眼。 对面，孙馨已经开始了倒计时，好奇心占据上风，她没有过多犹豫，删除了对话框内原有的内容。 【禾勿】：好。 * 孙馨同样邀请了莫语春。 莫语春手机界面停留在和孙馨的聊天中。 这又是一个突发情况，面对加戏，她只能秉持维护人设原则，含泪打出一个好字。 “怎么办007，这能给我算加班费吗？” 炮灰组因为任务轻，戏份少，工资的多少只与参与的介维世界量挂钩。 也就是说她现在完全是领一份工资干两份活。 但莫语春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参赛邀请，回复过孙馨后，她很快被拉入群聊。 群里面目前只有她，孙馨，和郑教授。 莫语春犹豫着向郑教授发送了好友申请，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以及表示感谢。 她心知孙馨邀请自己的原因，应是郑教授授意的所谓补偿。 先前的事本就不好论对错，郑教授没必要做到这份上，于情于理，莫语春都该感谢一下她。 对于长辈，她表现得十分得体。 简单聊了几句后莫语春终止聊天，返回主界面时看到群提醒，显示有新人加入群聊。 原本的六人小群增加到七人，孙馨作为组织人，简单介绍了群成员。 莫语春看着顶着黎一筝名字，发送学长学姐好的卖乖消息的家伙陷入了沉思。 七人群因为新人的出现热闹了一阵，莫语春没冒泡。 良久，她声音干涩道：“……007，你说有没有可能，z大还有一个叫黎一筝的人。” 007用沉默回答了她。 离主角越近就代表变故越多，现在提出退出又过于奇怪，恐怕她提出的下一秒就能被世界意识踹出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只能这样了。 莫语春心态良好道。 再坏能比加班还坏吗？左右都是加班，多个主角也不过是多个观众罢了。 复习完第二天的课后，莫语春上床休息。 她睡得没心没肺，另一头，黎一筝对比着相同的头像和账号，陷入了沉思。 她没想到会这么巧，网上遇到的mmm居然是她同校的学姐，而且还是她们学校论坛的管理员。 按理来说，黎一筝该对这件事感到惊讶的，然而她此时却更在意莫语春本身。 群聊里简洁的大家好三字，让黎一筝忍不住回想起她给自己小号发消息时的语气。 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网上的活泼显然是假象。对着屏幕，黎一筝试着想象莫语春面无表情给自己发消息的样子。 倏地，她抬手抵住嘴，唇边溢出一丝笑来。 她这个学姐，还挺有趣的。 关于莫语春的身份问题，黎一筝自然会保密，为避免人尴尬，她就当不知情好了。 * 莫语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应该是考虑到她新人的身份，这个世界的任务很简单，和主角没有太多交集，更像是正式入职之前对她个人能力的实际考核。 平静地过去一周，又来到一个周末。除了多出了些冒着酸气的回帖外，论坛上依旧没有动静。 莫语春站在门口转身收伞。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为避免雨水溅到来人，她将伞面偏了偏，正巧露出身后一张熟悉的脸。 她身后的雨水连接成片，哗啦声不绝于耳。来人一张素白的脸上水光粼粼，脸颊颈侧都贴着湿漉漉蜿蜒的黑发，白与黑的对比之下，昏暗的天色衬得她像是雨幕中诞生的精魅一样惑人。 黎一筝打招呼：“学姐，你身上带纸了吗？” 她的态度很热情，然而莫语春的表情却不太好看，点头回应之后将包里的手帕纸递出去。做完这些后转身就往室内走，俨然没有和人同行的想法。 今天是周六，虽然比赛下学期才举行，但她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训练。今天郑教授找她们是要开一个赛前动员会，说明接下来的初步安排。 在这里遇到黎一筝，莫语春并不意外。 看到她离开，黎一筝迈步跟了上去。 由于下雨，教学楼内部的长廊上一片积水，脚踩上去发出明显的吧嗒吧嗒声。 莫语春余光瞥到黎一筝，顾忌积水，她没有提速，身边很快便多了一道身影。 黎一筝抬手用纸巾按压着头发吸水，低头看到莫语春换到另一只手中的雨伞，她大方开口：“学姐，我没带伞，等下结束了我们一起走吧？” 第5章 第4章 金栗可可 “学姐，我没带伞，等下结束了我们一起走吧？” 初见时的误会解除，再加上发现了莫语春的秘密和有趣的一面，黎一筝对她亲近了许多。 莫语春想拒绝的。她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压了下胃部，脸色有些苍白，也就错过了开口的机会。 黎一筝一直留意着她，发现她的动作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孙馨一早就拿着实验室钥匙打开了门，黎一筝跟在莫语春身后进入实验室，自然而然和她坐在了一起。 讲台上拷贝ppt的孙馨满脸惊讶，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人会凑在一起。 黎一筝打开电脑，确定电脑没有问题。 留意到身边的人一直偷偷压着肚子，小脸苍白，眉心就没有松开过，她指尖轻敲着桌面，有了打算。 莫语春没在意她的离开，手下用力按压着胃部，强忍不适。 她走得急，早上没吃饭，连水杯也落在了寝室。 她立场不明，007本想幸灾乐祸，看人疼得实在厉害，还是忸怩问道：“你还好吗宿主？” 莫语春气若游丝：“你看我像好的样子吗？” 早知道昨天就早点睡，不钻被窝打游戏了。今天早上差点没起来。 007见证了她昨晚的战绩，它不承认自己看得津津有味，眼下面对莫语春的自找苦吃它有些许无语。 莫语春被007这一搭话，又想到了昨天的奇葩队友，一时间胃更疼了。 实验室有人说话，不时的嬉闹和打趣听起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莫语春听不清楚，全部心神都被胃部的不适牵扯着，隐约感觉到有人离开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她浑身冷汗津津，面色惨白的时候，门口传来新的动静。 黎一筝和孙馨手拿着两杯热饮，身后跟着名同样拿着热饮的同学走了进来。 楼下架空层有热饮机，这三人刚才专程下去了一趟。 孙馨和身后人有说有笑着，离得近了，莫语春这才隐约听见了几个词。 什么“热饮”“体贴”“黎一筝”，什么什么的。 没等她去想这几个词之间的关联，“嗑嗒”一声轻响，散发着热意的硬质纸杯落到了她面前。 莫语春顺着纸杯上撤走的白皙手指抬头，看向身边低着头看她的黎一筝。 “……” 莫语春没有说话，黎一筝也不尴尬，“学姐，谢谢你让我蹭伞。” 听起来像是简单的人情往来，莫语春抿了抿唇，看着周围人手一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胃部的不适进一步加剧，她不再犹豫，握住了杯身。 刚做出的热饮发烫，热度源源不断地隔着纸杯传递到身上，为她驱走身上的寒意。 郑教授通知的开会时间是10点，现在已经10点20了，她还没来实验室。实验室的六个人分散着。莫语春没有主动靠近前排站在一起聊天的几人，她窝在位置上，对着热饮口小心地啄了一口，感觉不烫后才抬起杯身。 浓郁的可可香蔓延在口腔，甜腻地人喉口发堵。莫语春皱着眉头咽下，感觉胃部的不适稍缓，这才有精力松开手去看杯子上的标签。 “金栗可可”，一个一听就很甜腻的饮品名称。 她看向前排，黎一筝站在那四人中间，显然是中心人物。 在她看过去的同时，黎一筝似有所觉，抬眼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在一起，依旧是莫语春先移开了眼。 她摩挲着纸杯，垂下的眼睫将眸中的情绪遮掩得一干二净。 胃部的不适依旧严重，莫语春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勉强喝了半杯后放下杯子。 她还是受不了它过分甜腻的味道。 10点40分，郑教授姗姗来迟，简单闲聊几句天气后直入主题。 莫语春忽视黎一筝的存在，认真听郑教授讲话。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嘴唇因为方才的热可可变得红润。电脑屏幕的光打在她的脸上，那双黑亮的眼睛随着ppt的变化照出不同的色彩，看起来有精神了许多。 黎一筝收回视线，心中的担忧散去。 中途打了一次下课铃，郑教授看眼时间，停下讲话，让众人休息五分钟。 黎一筝起身去厕所，孙馨看到她的动作也跟了上去。 洗手池边，黎一筝擦了擦手，隔着镜子看向孙馨。 “一筝，看起来你和小鱼相处的还不错。” 孙馨站到另一个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说道：“我还怕你们之间闹矛盾呢。” 她一开始把两人拉过来一起组队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看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和谐，孙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意外。 正常来讲，知道名额的事之后，黎一筝不说对莫语春有什么恶感，但也不该是这种态度。 “怎么会，莫学姐性子很好。”黎一筝拨弄着潮湿的头发，面朝孙馨笑道：“我没带伞，学姐还同意我蹭伞了。” 在名额这件事发生的前提下，莫语春对她依旧友好。 黎一筝选择性忽略莫语春的冷脸。 孙馨：“……” 她现在总算明白黎一筝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请实验室的人喝东西了，原来是还人情怕莫语春不好意思。 孙馨有些自来熟，她自认为和学院很多人的关系处的都算不错。哪怕是莫语春，在项目名额这件事发生之前她们偶尔也是有聊天的。 但黎一筝无论如何都给她一种距离感。两人因为比赛认识很久了，偶尔也会一起出来聚一下，可那股距离感依旧存在。 看今天的事，孙馨稍微有些明白原因了。 黎一筝待人过于客气，不愿欠下任何人情。因为情商高，也没有让人感觉不适，只是偶尔会有些许落差感。 “算了，”孙馨自顾自摇了摇头，“你们别闹什么矛盾就行。” “虽然小鱼这个人看起来不好接近，有点孤僻，”孙馨委婉转述了一下大多数人对莫语春的评价，没有注意到黎一筝变化的表情，“但她做事挺认真的。” 到此再没有下文。 黎一筝尝试把孙馨口中的形容套用到莫语春身上，发现没有一处违和。 这周上课时，她课间看到过莫语春，匆匆一瞥黎一筝看的并不真切。 如今再回想，记忆里的人确实是背着包单独走着，形单影只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生怜惜。 对于孙馨口中的不好接近，黎一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初见时的印象决定了她对莫语春的看法。 报告厅内由远及近的浅灰色瘦弱身躯小心翼翼低着头盯着脚下，偶尔才会抬头看一眼身前，动作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黎一筝几乎能想象出莫语春躲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神。警惕，惴惴不安，被人主动打招呼是像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的奶猫，睫毛颤动的弧度也显得无助。 黎一筝是想养猫的，不过她家已经有了一只仓鼠，最后只能无奈放弃这个打算。 在起身去领奖时，她忍不住又看向莫语春，一眼就看到了她腮边鼓起的弧度。 黎一筝又觉得她像家里养的那只藏食仓鼠了。 * 实验室，莫语春手插在兜里，从前门进来。 和她同负责一个模块的周小雅抬头：“你不是去上厕所，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莫语春脸上看不出表情，气色稍微恢复了些，没那么苍白了，“学姐，剩下的我们在微信上聊吧。” 周小雅：“噢噢好。” 五分钟休息时间稍微延长了会儿，郑教授抬眼看向窗外暂歇的雨滴，起身做总概括，语速加快了不少。 黎一筝回来之后笑眯眯的，桃花眼半弯着和莫语春提起先前的约定：“等下要拜托你打伞了学姐。” 莫语春不想和她过多扯上关系，指了指窗外，小声道：“雨停了，不用打伞。” 郑教授还在说话，莫语春的动作幅度不是很大，过长的袖口遮住她半个手掌，只露出毫无血色的指尖在外招摇。 黎一筝盯着看了眼，上面跟散发着寒气似得，估计还没从先前的不适中恢复。这下她更坚持了：“恐怕半路又下起来，还是一起走比较安心。” 莫语春嘴角拉着，饱满的唇肉抿起，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蹭车，但耐不住黎一筝的请求，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黎一筝肉眼可见地心情变好，桃花眼亮了些，先前蒙着的一层阴云散开。 两人说话时，黎一筝的视线一直放在莫语春身上，莫语春被看得奇怪，转头不解地看回去，无声表达疑惑。 她今天带了隐形，眼瞳在光线充足的室内显得乌润清亮，歪着头的样子看起安静乖巧，和孤僻扯不上丁点关系。 黎一筝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心跳不自觉加速，但表面还稳得住正经。 正当她要说什么时，莫语春却收回了视线。 “007，你猜主角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第6章 任务过程枯燥，她开始骚。扰自己的搭档，“聊聊嘛，聊聊嘛。” “……” 莫语春西子捧心：“不回话是讨厌我吗？” 007闻言数据紊乱一瞬，险些以为莫语春看穿了它的真实想法，勉强冷静下来才听出她在开玩笑。 它没好气道：“总之不会是看你是个好人的眼神。” 莫语春咋呼：“我怎么不是好人了，我顶多阴暗了些，你这分明是污蔑。” 她的恶毒剧情还没开始，她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好人，主角明显也这么认为，不然她为什么看她的眼神这么柔和。 “呵。” 高冷地甩下一个字后，任凭莫语春怎么说话，007都不再应声。 第5章 想要所有人都喜欢她吗？ 回去的路上没有下雨，莫语春坐在黎一筝身后，身体后仰，中间和人保持着一定的空隙。 黎一筝没有发现她的动作，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支着腿，手松开车把将散开的头发梳拢到一起，对折扎成了个低丸子，露出光洁的后颈和一截红绳上。 莫语春的视线在红绳上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移开眼。 到了宿舍楼楼下，莫语春下车安静站在路沿石上等黎一筝停车。 黎一筝习惯了她现实中的寡言，拔下钥匙和人并肩走向宿舍楼。 心中装着事，莫语春没留意脚下凸起的地砖，身体踉跄一下。万幸身边的人及时伸出手，帮助她稳住平衡。 手掌圈住的胳膊瘦得过分，硌在手心的骨头纤细，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黎一筝的手收紧一瞬，恍然回神后慌忙收回手。 甫一得到自由，莫语春闷声往前走，发丝之间隐约露出一只通红的耳朵。 竟是对方才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打算再说。 “噗。” 黎一筝被她掩耳盗铃般的反应逗笑，也顾不得细想自己的异样，快走几步跟上她。 “学姐，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可爱？” 不止长得可爱，性子也是。 真不懂孙馨为什么会觉得她性子孤僻，她觉得莫语春顶多是怕生，说话少了些。 黎一筝说话的尾音带钩般微微上扬，其中笑意还未散去。 她的声音清亮，放柔含笑时更显温柔，搭配她漂亮的眉眼，分外撩人。 莫语春顶着通红的耳朵抬头，眼中的尴尬还未散去，没有被黎一筝的声音蛊惑，眼神堪称清明。 她顺着声音看向黎一筝，敏锐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一个人待久了，莫语春在为人处世方面其实有些迟钝，对情绪的感知也慢半拍，像隔了层膜一样模糊。 她没来得及辨明的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便先一步本能地蹙起了眉。 探究欲使莫语春紧盯着黎一筝的眼睛不放。她清楚黎一筝的眼睛很漂亮，这种漂亮不止是形状，更是指其中的神采。 它的主人无疑是骄傲的人，连带着眼眸中的光亮也熠熠清绝。 看她收拢着眉心，似是不好意思，黎一筝转移话题道：“明天早上还要去实验室，学姐你没车，我载你过去吧。” 明天郑教授打算教他们一些实操内容，让她们尽早开始练习。 面对她的邀请，莫语春很果断地拒绝了她，摇头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她的头发随着动作晃动，偏棕的发色看起来格外蓬松，手感颇好。 老实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拒绝。 黎一筝惊讶一瞬，注意力紧接着放在了莫语春发顶翘起的几缕发丝上，它们迎风晃着，像是直接挠在了她心上。 黎一筝想，等她和莫语春关系再好一点，也许她就可以直接上手摸她的头了。 * 莫语春住在3层，黎一筝在5层。 到了3层后，黎一筝主动告别：“明天见，学姐。” “嗯。” 除了耳朵还没有褪下的颜色，莫语春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乖乖应声的模样，黎一筝看在眼里，心脏软了一下，表情也越发如春风般和煦温柔，上楼时的脚步轻快而雀跃。 与黎一筝分开后，莫语春回到寝室。 “我猜孙馨和主角聊到了我。” 007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影响吗？” 莫语春的眼神怜爱了些，007被她眼里的情绪吓得产生了类似人类的发凉惊悚感。 它慢半拍反应过来，一阵数据剧烈波动后，007痛苦地抱住了虚拟脑袋：“不是，主角拿错剧本了吧？？” 突然心疼起反派炮灰，主角她没事吧？ “我们要的是打脸啊。” 统生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就遇到这么大的变故，007想，它完了。 莫语春不觉得问题很严重，态度轻松：“放宽心啦。” 007从痛苦中抽身，慌忙提醒：“宿主，你可千万不要被主角感化啊，再坚持坚持，我们的任务还没做呢！” “嗯哼，”莫语春眨巴了下眼，很满意自己和同事系统的友好交流，“我可是反派诶。” 她还是有职业操守的。 黎一筝想要和她玩可笑的交友游戏只会有一个结果，只要保持冷脸，相信她很快就会放弃。 莫语春信誓旦旦道：“007，安心等着结算吧。” 下午还要去兼职，莫语春简单吃过饭便去了校外兼职的咖啡厅。 她原本是要去做家教的，今天凑巧家长有事，再加上实验室的事，她就把上午的兼职改到了下午。 咖啡厅环境很好，地理位置也占优势，所以客流量不小。 莫语春解开围裙下班时已经九点半了。拖着疲惫的身体，洗漱完躺在床上时她终于登上了微信。 微信里有一条好友申请，莫语春不用猜就知道是黎一筝发来的。 她没管，先点开了七人群聊。 孙馨很会活跃气氛，屏幕上也是她的消息最多。 莫语春往上翻了翻，找到群聊热闹的原因。 【香香子】：家人们，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出去聚餐吧！ 【香香子】：河边烧烤，夜晚灯光无敌好看。 目前除了莫语春，其他人都答应了这次聚餐。 孙馨知道莫语春在兼职，不一定会看到消息，便卡着点私聊她，专程又问了一遍。 莫语春同意下来。她虽然不太合群，但还是会参加集体活动的。 聚餐的时间在下周五晚上，衔接周末。 群里的人在讨论出行方式。因为有六个人，没法让黎一筝开车带她们过去，原本准备打两辆车出发，忽然有人提议要吹晚风，打算一行人慢悠悠骑车去。 六个人中，除了莫语春没电动车外，还有一个同学是自行车，周小雅带她一起。 虽然有早上的事在，孙馨仍不敢将莫语春丢给黎一筝。她正要艾特莫语春，表示自己带她时，群聊界面多出一条新消息。 【禾勿】：@belong，学姐你还坐我的车吧。 还？ 孙馨一边继续吃惊，一边删除自己打出的话，等莫语春的反应。 一般来讲，关系再差也不会直接拒绝的吧，起码要做一下表面功夫。 话虽如此，孙馨依旧提了口气，直到顶着仓鼠头像的人应了声好后，她才放松。 * 周五晚上，一行人早早在宿舍楼下集合。 莫语春今天只有一节早八，她在图书馆待到临近傍晚才回来。 她上楼放一趟包的功夫，黎一筝已经到了楼下。 宿舍楼下只有一盏灯，光线昏暗，加上没带眼镜，莫语春走近之后才看清黎一筝的脸。 她化了淡妆，看起来嘴巴比平时红了点，水润晶亮。 莫语春没有多看，垂着眼坐到她身后。 在她看黎一筝的同时，黎一筝也在打量她。 周四是感恩节，在实验室时，郑教授给她们送了点小礼物，莫语春的脸色当时就有些不好，拿到礼物也没露出开心。 只是一天的功夫，她的脸看着又白了些，眼下一点青黑，玫瑰色的两瓣唇微微干裂，整个人透出浓浓的疲惫，无精打采，像是被狂风暴雨打蔫了似得，透出股可怜意味。 “你还好吗？”黎一筝担忧问道。如果不舒服，没必要强撑着去聚餐。 莫语春没说话，她开始后悔出来聚餐了。有这功夫，她不如去进修一下骂人技巧，这样昨天就不会被傻鸟队友气哭了。 孙馨和周小雅的车在她们前面，三人的嬉笑声顺着风传来，不用对比，莫语春和黎一筝之间安静得诡异。 耳边风声呼啸，莫语春没回答黎一筝的话。靠着黎一筝在前面挡风，她无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表情困倦，脑神经却亢奋地一跳一跳着。 上周，黎一筝主动提出要带她一起后，孙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定下这个安排，转而提起其他话题。 无奈之下，莫语春再一次和黎一筝凑到了一起，却依旧没给对方什么好脸，甚至为了避开她，后面的几次训练都主动和周小雅她们坐在一起。 第7章 但每次中间休息的时候，黎一筝都会找来，像看不到她的冷脸一样，一直在和她说话，哪怕自己只偶尔蹦出几个嗯字，她也能继续说下去。 她到底想干什么？ 对她散发她那无处安放的魅力，想要所有人都喜欢她吗？ 莫语春视线一寸寸扫过黎一筝的背影，像是要看穿她的伪装，找到她隐藏起来的真实目的。 黎一筝没发现莫语春的视线，一心思考等下要如何让她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车速越发降低。 她做事向来随心而为，不受旁人影响。 从孙馨口中得知的传言，让她对莫语春会有的反应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没通过的好友申请和这段时间的排斥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莫语春对她过于警惕，像是一只从不亲人的野猫，对主动接近她的人类都报以警惕的态度。 上大学后，黎一筝没将精力放在交友上，从未有与人深交的打算。 唯独莫语春是个意外。 她看到了她的秘密，自然而然成为帮她保守秘密的一员，和她产生了联系。 这份联系另一方不得知，连系着她的一头却让她频频将视线投向秘密的主人，脚步也下意识靠近。 面对莫语春的拒绝，黎一筝越挫越勇。说不上是不服输，还是因为对方实在可怜，面对善意也表现得无措，警惕而排斥。 “你们干嘛呢开那么慢——？” 远处的声音断断续续，黎一筝不再多想，加速跟上去。 突然加大的风中多了一缕香气，莫语春闻到了从黎一筝身上传来的香味，很淡，是薰衣草混合了某种木调的味道，干燥温暖，在寒夜注意到之后存在感便很强烈。 她想不通的事又多了一件，大晚上的，为什么有人会想不开想吹冷风？ 第6章 你在可怜我吗？ 秋天的河边没有那股冲鼻的腥气，道路一侧开着的店铺自觉妆点自己对应的那一段河景，星星点点的光连在一起组成一条悬挂着的河，为黑夜增添一份魅力。 空中的炭火味与喧闹声带来烟火气，空气的温度也跟着上升，寒气了无踪影，来客很快融入其中，热火朝天地一个个打开了话匣。 孙馨问过同伴后，要了几瓶啤酒外加一瓶椰奶。 烧烤是自助形式，坐在周小雅旁边的李涵希主动接过了这个任务。 她的动作很熟练，还能记得住每个人的要求，再加上其余人也有帮忙，桌上的盘子很快堆满了。 离莫语春最近的这座烤串山最上面是烤鸡翅，看不太清表皮的样子，因为上面撒的辣椒粉太多了，将鸡翅严密地包裹了起来。 它在烤串山上摇摇欲坠的，莫语春主动把它拿了下来。她张嘴咬了一口，没尝到一点鸡翅的味道，反而被辣椒粉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 莫语春咳得眼眶通红，黑眸在泪水里滚了一圈，亮得像星子。 黎一筝听到她的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朝她走来，“怎么了？” 莫语春咳嗽不停，顺理成章没理她。但她手里还抓着罪魁祸首，随着晃动一抖一抖地往下落辣椒粉。 孙馨看到她手里的鸡翅，嘴巴张了张：“那个……” 其他人都看向她，孙馨不好意思笑笑，指着鸡翅说：“调料粉盖子没拧紧，嘿嘿。” 憨笑完孙馨简直想扇自己的嘴，嘿嘿什么嘿嘿，这是嘿嘿的时候吗？ “顺手就放那了，打算等下看看还能不能吃。” 她也没想到会有人想不开去碰这个。 黎一筝没说什么，起身给莫语春倒了杯椰奶。 “学姐，你胃不好，就别吃辣了，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她说完，莫语春依旧捏着签子不松手，咬着下嘴唇压制咳嗽的冲动。 辣椒素作用下变得饱满的唇瓣被她咬出凹陷，像是熟透了的薄皮果子一样盛着充盈的汁水。 为了方便吃东西，莫语春的头发低低扎着，露出呛红的脸，她鼻尖沁出几滴细密的汗珠，眼角细看也泛着晶莹的光。 黎一筝控制不住视线在这几处打了个转，又听到一声咳嗽时大脑才恢复运转。 辣椒粉的味道很呛鼻，她离莫语春很近，首当其冲吸入了好几口呛人的空气，还有一丝浅薄的酒味，让人脑袋发晕。 黎一筝后退了些，起身把自己刚才烤出的东西拿了个新餐盘，装起来放到莫语春手边。 她的语气近乎诱哄：“我的手艺也很不错的，你给个面子尝尝？” 莫语春还是没有理她。她怕冷又害热，已经脱下了穿着的外套。 方才吹了风，现在在炉边被热气一煨，莫语春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大脑一片混沌。 她面前的桌上除了椰奶外还放着一杯啤酒，是其他人顺手多倒的，莫语春喝了一口后才发现不对。 不过她没醉，毕竟确实只喝了一点点，就是反应迟钝了点。 黎一筝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扰人清净，和她在实验室的样子一模一样。 莫语春觉得很烦，抿着唇抬眼去瞪黎一筝。 她还没开口，先在黎一筝眼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自己，忽然就忘了原本想说的话。 见莫语春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发呆。黎一筝的目光染上担心，伸出手探向身前少女的额头。 “学姐，你还好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是辣的还是热了？要不要去河边吹吹风？” 一个又一个问题让莫语春应接不暇。 在黎一筝的眼里，莫语春看到自己张开了嘴，她猜她应该是想说‘我讨厌你’。 或者是呵斥对方，让她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然而莫语春嘴巴张了又张，嫣红的舌尖抵着贝齿，微微弹起，一个音节尚未吐出，看出她要说话的黎一筝安静闭上了嘴。 她不再说话，莫语春耳边清净下来，勉强恢复了点理智，没有说出那句话。 发现黎一筝还在看她，摆出了耐心倾听的姿态，莫语春只能又张开嘴。思来想去，脑袋和声音一起低下来，盯着手中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就低声说道：“不能浪费……” 声音干哑，但每一个字含糊地连着着，又透出股甜腻的感，莫名像撒娇。 “……” 莫语春说完话，空气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她的手固执地捏着签子，白皙的指腹凹陷下去，贴着签子挤出一道红痕。 片刻，莫语春头顶传来黎一筝的笑声，类似轻哼那样，没什么情绪，反倒叫人不安。 “行。” 黎一筝勾着嘴角，眼中全无笑意。 莫语春以为她这是不打算再拦自己了，便又一次抬起了手，将手中裹着满满辣椒粉的鸡翅递到嘴边。 在她张嘴的前一刻，手上传来不容抵抗的力道。 黎一筝强势握住莫语春的手将人拉向自己，低头顺着咬开的缺口，一口咬了上去。！！ 莫语春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完全清醒过来，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你，你、”她惊讶得话都说不完整，半天只蹦出几个字，挣扎着要收回手。 孙馨她们见没什么事发生早就收回了视线，专注在烧烤上，聊得热火朝天，一时也没人留意到这一角发生的事。 露天的烧烤摊上空俗气地挂着彩旗，旁边院落也探出枝丫，投下的阴影将黎一筝的脸分割成几块，略昏暗的环境下，她眼中的情绪同样晦暗不明，极具侵略性。 莫语春大脑叫嚣着危险，想要后退。然而身前的人牢牢堵住她的出路，将她困在桌椅之间的狭小空隙中，导致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最后打破凝滞气氛的是黎一筝的一声咳嗽，“咳，还好，没我想象得那么辣。” 她说着，去看莫语春，*恢复了以往温和而无害的表情，无辜道：“学姐松手吧，你吃不了辣，我来就行。” “不能浪费嘛。” 黎一筝拿莫语春说过的话去堵她。 莫语春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停顿的片刻，黎一筝趁她不注意，成功从她手里拿到了目标。 鸡翅表面的撒粉被筷子一点点刮下，黎一筝认真剔出刀痕里的辣椒粉。 她面皮薄，咳嗽了两声后，脸上浮出一层很明显的粉，莫语春离她很近，清楚地看到了这层粉。 她缓慢眨了下眼，没再开口，出神地想着事，侧脸在傍晚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宁静，透出几分乖巧。 黎一筝看得心痒，喉咙也痒。估计是先前的那一口辣椒粉作用，她缓了缓，在莫语春的注视下艰难吃下了这个鸡翅。 散场后，莫语春坐的依旧是是她的后座。 她的嘴唇还有点肿，舌头舔在上面，恍惚有种舔到辣椒的错觉，舌头也就跟着嘴唇一起疼了起来，风吹过来才好受些。 莫语春不爱吃辣，也不擅长吃辣。不过她小姨一家都吃辣，她跟着也吃起了辣。 第8章 挑食是不好的，剩饭也是不好的。 雪白的半透明的晶润米粒堆在碗里，红得刺眼的汤汁裹上，把它们变成有些发橙的样子，隐在角落的青色辣椒软塌干瘪，吃下去却会让嘴巴变得红肿。 每次吃辣时，莫语春都会想到起这句话——人是贪恋温暖的生物。 辣椒从嘴巴下到喉口，进到胃里，一路的血液都在灼烧。这种感觉又反到喉口，让她吐出的气息都沾染了温度。 莫语春有些想吐，脸色在夜风的作用下变得苍白起来，难受，但口腔的热烫感却被压下了。 莫语春动了动身子，从没被黎一筝挡住的位置钻出一个脑袋，直面夜风。 风徐徐吹着，黎一筝慢悠悠地骑车缀在最后，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心底的燥意始终驱散不开。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她好像在生气，眨眼全是莫语春睁着双无辜的眼、魔怔似得抓着签子不放手的样子，可她看着她这幅模样，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心疼，胸口发闷。 种种情绪作用下，她才冲动做出了自己也没想到的举动。 黎一筝手指曲起，轻轻敲击着硬质车把手。她想不明白，莫语春明明可以将鸡翅上多余的辣椒粉刮下，她却没有这么做。 是喝醉了没有留意到吗？ 黎一筝第一时间否定这个可能。 莫语春面前的杯子近乎是满的，仅仅唇上有一丝浅淡的酒味，喝的并不多，起码不至于会喝醉。 那是为什么？ 黎一筝皱着眉陷入沉思。隔着马路，发现她们被拦在道路另一端的四人速度降了下来。 黎一筝对回头的孙馨摆摆手，示意她们先走。收回手时，她顺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镜面映出的场景快速晃动一下，出现了一张惨白的糊着头发的小脸，唇红艳艳的，跟女鬼似得。 黎一筝呼吸一滞，鼓膜被心跳声震得有些钝痛，她的声音也哑了些：“怎么在看我？” 莫语春没管脸上的头发，任由风又将它们吹开。她侧歪着头，眼睛动了动，缓慢和镜子里的人对视在一起。 她想到了黎一筝先前的举动，以及更早时候的事，开口说话的声音很轻。 如果不是周围足够安静，黎一筝根本听不清她说的内容。 “黎一筝，你想干什么呢？” 说话的人应该还不清醒，眼睛雾蒙蒙的，有种茫然感。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莫语春混沌的大脑不允许她思考，对上黎一筝的视线时，她下意识提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的问题。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莫语春抿了抿唇，眼睫缓慢地扇动，视线却未曾从后视镜上移开片刻，再一次展现出先前的固执，想要得到黎一筝的答案。 后视镜中露出了半张脸的漂亮少女，听到这个问题脸上是明显的怔愣，接着便笑了起来，清亮的桃花眼流水般潺潺流动着多情。 “我表现的不明显吗？”红灯的倒计时快要结束，黎一筝的心情也顺畅起来，为两人少有的交流而开心，她坦白道：“我觉得莫学姐很有趣，所以想和学姐做朋友。” 有趣？ 莫语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冷了下来。 黎一筝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化，还在欣喜莫语春主动和她说话，展现出的软化态度。 顺利的进展让她愈发对传言感到不解，不明白旁人对莫语春的误解为什么这么深。 莫语春明明就是只看起来高冷不好接近，但是主动靠近就会对你展露柔软肚皮的小猫。 想到这，黎一筝的眼神越发柔和。 镜面完整地映照出她眼里的情绪，明明毫无攻击性，却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径直划开了裹着莫语春的薄膜。 莫语春的瞳孔猛然皱缩成一点，忽然意识到什么，音调也跟着拔高了起来。 “你在——可怜我吗？！” 扯谎说她有趣，实际用着居高临下的眼神，喟叹她可怜吗？？ 第7章 黎一筝，你真让人讨厌 “你在可怜我吗？” 莫语春终于找到了合理的原因，解释黎一筝的种种行为。 不愿让自己落入下风，莫语春控制着音量，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假象。 她的声音尖而细弱，听起来像是刚出生的幼猫叫声，落在黎一筝耳里却发出了鸣钟般的嗡鸣。 事情发生的突然，黎一筝完全没能做出反应。 莫语春在社交方面不主动，很多时候都要靠别人来推动关系的发展，但莫语春又不喜欢对方太过主动，那总让她感觉像在被逼迫，由此产生抗拒。 孙馨对她的评价不是无的放矢，莫语春确实是一个十分难以接近的人。 她自卑又要强，高度敏感下浑身都是尖锐的刺。 把黎一筝的沉默当成默认，莫语春急促呼吸着，嘴唇抖动个不停，胸口的怒意急需喷发。 怒意逼近高峰，莫语春竭力冷静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 她发出一声冷笑：“收起你可笑的善心。我的名额被你抢走就这么让你得意吗？” 莫语春大概能明白黎一筝的想法，因此她更不愿露怯，语气嘲讽：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你把自己当做什么角色了？来施舍我拯救我的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吗！？” “黎一筝，你真让人讨厌。” 说完这句宣言，不管面前人还在愣神之中，莫语春挪动身子想下车，不愿再和她沾染任何关系。 看到她的动作，黎一筝回神，偏过身子压着莫语春的腿，张口要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她脸上的神色茫然，显然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只是本能道：“对不起。” 她想说不是在可怜她，可开口先是一句道歉。 不可否认的是，黎一筝确实觉得莫语春可怜，可怜又可爱。 莫语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她却能看得清楚。 她此时抬眸冷眼瞪视着她，那双黑亮的眼睛，铺展黑夜之中的星光，像是生气，又像是色厉内荏，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黎一筝该愤怒的，因为对方刻薄的臆测，她也该直接撒手不管，随便莫语春如何都和她无关。 可看着这双眼，她一点气也生不出来，心里只有无奈。 于是她的语气变得和缓，以往昂扬的头也低了点，眼睫微垂着显出几分可欺来：“太晚了，这个话题等回去我们再说，好吗？” 她是询问的态度，压着莫语春大腿的手却没有丝毫松懈。 发现她们还没跟过来，以为发生了意外的孙馨一行人掉头开了回来，隔着马路远远地喊她们。 莫语春闭了闭眼，将身体摆正，靠着后背靠安静下来。 强烈的情绪波动结束后，她立刻感受到疲惫，半合着眼皮，眼底淤着化不开的墨，下眼睑也积着青黑。 看起来更像含冤的女鬼了，又或者是一只颠沛流离，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野猫。 猫的性子本就是这样的敏感，又多疑，任何一点不对劲都能让她炸毛。 黎一筝掰过后视镜，没有再看，眉又蹙了起来。 一路沉默地回到学校。车尚未停稳，莫语春就要下车，黎一筝反应迅速地抓住她的手臂，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松手！” 为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莫语春低声呵着，没有大幅度挣扎。 黎一筝没理她，反而对着走过来的孙馨等人摆摆手，表示没事，让她们先上楼。 等她们离开之后，她才看向冷脸瞪着她的莫语春。 路灯下，也许是因为生气，她脸上多出一层很动人的红，眸中水光闪烁。 黎一筝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路上打好的腹稿，想好的质问，面对莫语春的这一刻尽数化为微尘，飘悠悠飞到了路灯下。 她眼里的情绪混乱，理智与感情分离，直觉又在中间作祟，不断动摇着她的判断与选择。 理智告诉黎一筝就此为止，莫语春不是她想象中无辜荏弱的小可怜。但情感拉扯着她的心，让它一再下坠，沉甸甸的。 莫语春为什么会是这个浑身都是刺的样子？ 在老家时，黎一筝经常能在院子里看到附近的流浪猫。 它们瘦骨嶙峋的，大多都很警惕，一旦有人靠近就会放下吃了一半的猫罐头一溜烟跑走，等到没人时才探头探脑，从暗处甩着尾巴走出。 而市中心的流浪猫和它们截然相反，熙熙攘攘的过路人中不乏同时具有时间和善心的人，它们被喂得膘肥体壮，不需要主动讨食就有大把的零食猫粮送到眼前。 黎一筝喜欢猫，却意外地并不受动物欢迎。连她妹妹养的那只仓鼠也是到家很长一段时间才对她展现出亲近。 对于她来说，与市中心的流浪猫相比，反而老家的猫更好打动些。只需要持之以恒地付出食物，它们总有放下戒心的时候，起码不会再躲着人。 第9章 好比老家院子里经常过来的一只黑猫，它的警惕心最强，每每看到她跑得飞快，却也是最快放下戒心，默许了她靠近的存在。 但当她向伸手想要摸它，却依旧被它毫不留情地在手背上留下了三道血痕，还给咬了一口。 也因为这件事，她家不允许再出现猫，更不允许养猫。 不过对于养仓鼠没有限制。 但在妹妹养了仓鼠后，黎一筝彻底放弃了养猫的想法。 …… 莫语春还在等黎一筝松手，或者让她说些什么也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她们两人刚吃完烧烤，浑身散不开的香味。宿舍楼下徘徊的一条大黄狗嗅到味道，迈着外八的前脚朝两人走了过来，打破了僵局。 黎一筝还在兀自思考着，没有察觉突然的来客。莫语春却在看到来客的瞬间面色大变，挣扎的幅度立刻大了起来。 莫语春脸上强撑的镇定和不时看向来客的慌乱眼神，让黎一筝很快意识到什么：“你怕狗？” “……” 轻而易举从莫语春脸上解读出她的真实想法，黎一筝心底微松，从先前的思考中抽身，揽着莫语春的肩护着她快步走入了宿舍楼。 大黄狗固执地跟在她们身后，前爪挠着合上的玻璃门，沾了层灰的黑色肉垫在玻璃门上留下一连串印记。 安全之后，不用莫语春挣扎，黎一筝先一步松开了她的肩，但却挡在她身前，避免她一松手莫语春就往楼上走。 事实证明，黎一筝是有先见之明的。 莫语春完全没有再和她继续讨论先前的话题的想法，故意撞向黎一筝的肩膀，抬脚就往楼上走。 觉得她没几分力气，黎一筝只往旁边侧了侧，但没完全躲开，想让她出出气。 然而她显然看轻了莫语春。莫语春力气不大，骨头却生得硌人。 “嘶……” 没顾得上钝痛的肩膀，黎一筝抬手又拉住了莫语春。 莫语春被她的纠缠搞得十分烦躁，再加上莫名的头晕与胃部的反胃，她表情很臭，说话也夹枪带棒，毫不客气。 “够了吧黎一筝，在这里拉拉扯扯的，你不觉得丢脸吗？” 路过的人或多或少都看了她们好几眼。 黎一筝不觉得。她对旁人的看法完全不在意，拉着莫语春的手依旧坚持。 虽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平白被人说伪善。 起码莫语春要给她一个原因。 想到这，黎一筝又有些生气。过去十八年，她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唯独在莫语春这栽了跟头。 代码运行错误只是报错，莫语春是直接爆炸了。 她如果觉得她做的有哪里不对，大可以直接提出来，而不是按捺不发，到今天突如其来发难。 黎一筝是真的觉得莫语春有些过分。 然而更过分的还在后头。事已至此，莫语春知道自己躲不开先前的话题，但她实在不情愿，心中窝火。 门外的大黄狗徘徊着，始终不愿离去，对着她们发出阵阵吼叫。 莫语春看了看它，又转头看向黎一筝。 她意味不明地勾唇，满怀恶意开口：“黎一筝，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黎一筝：“？” 她正疑惑着，看到莫语春视线移向了门口，黎一筝跟着看过去。 大黄狗在她的注视下兴奋地摇起了尾巴，傻傻地伸着舌头哈气，似乎期待着什么。 黎一筝：“……” 这点提示，足够她想起一个词汇——舔狗。 但对比莫语春先前的话，这个词的杀伤力显然不够，黎一筝眉头都没动一下。 她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要莫语春给她道歉？然后呢？ 但这件事认真来讲自己也有不对，莫语春只是……太敏感脆弱了。 “……” 意识到自己又在为莫语春开脱，黎一筝失语，嘴角压了压。 引起自己异样的原因很好找到，明显就是莫语春。 她想搞明白其中的逻辑关系，也不愿意这件事这么草草地收尾。 黎一筝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最好。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别人有趣，第一次主动交朋友，哦，还有第一次挨骂，第一次失败。 太多的第一次，让莫语春的意义越发特殊起来，又或者她本身的存在对自己已经足够特殊。 记忆里留下爪痕的手背发出热意，黎一筝心思一动，眼睛亮的惊人，几乎要将莫语春灼伤。 她出人意料说道：“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 黎一筝语速飞快，“你觉得我不是在关心你，对你只是可怜。那好，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真心。” 她要让莫语春明白，自己对她不止是可怜，也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 到那时，她要她对自己认认真真地说一声对不起。 “……” 没从黎一筝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成分，莫语春表情奇怪，像是看到了不能理解的生物一样，连挣扎都顾不上。 良久，她别过头甩下一句：“随你。” 看到她别扭的反应，黎一筝又有些想笑，嘴角上扬的前一刻才险之又险想起她们刚结束一场吵架。 莫语春没看到这一幕，她其实没太明白黎一筝的意思，太阳穴涨涨的感觉，让她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理解黎一筝的话。 她只从字面上判断出黎一筝在不甘心，死鸭子嘴硬，被她说穿心思后恼羞成怒，硬要让她改口。 随便吧，爱怎么样怎么样，和她无关。 拗不过黎一筝的坚持，再加上急着离开，莫语春当着她的面通过了好友申请。 心底想着等下回去就删，还没走出几步，莫语春身后传来黎一筝幽幽的提醒：“学姐，你把我删了，我还会去找你的。” 莫语春暗恼她麻烦，拖着虚浮的脚步上了楼。 黎一筝盯着莫语春的背影，没有跟着一起上楼。 冷静下来后，她发现莫语春有些不对劲，脸颊红晕明显，眼神也异样的迷离。 似乎在发烧。 等黎一筝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药店门口，手里还拎着一袋常用药品。 “……” 艹，更像舔狗了。 第8章 我跟个舔狗一样她说我高高在上？！ 莫语春打开寝室门，缺乏通风的室内弥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又想吐了。 莫语春匆匆推开阳台门冲到厕所，把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胃部清空之后，她舒服了很多，身体深处涌出一股说不上的疲惫。 捂着肚子去接了杯热水，吹冷风吹太久，莫语春的脸一直没有血色，头也发晕。 “感觉是发烧的前兆。”莫语春对007说道：“看来明天又要翘家教了。” 她的语气充满遗憾，眼里却闪烁着开心的光。 “休息一下也好。” 四下无人，不必担心打断莫语春扮演的007终于可以安心说话，“宿主刚刚和主角吵架，以后我们就可以放心做任务了。” 这才是它真正安心的点。 以黎一筝的性子，被人这么说之后，绝不可能再自讨没趣，接近对方。 加好友估计只是强撑着面子不放，说不定等下她就删了莫语春，借此发泄自己的情绪。 作为反派联盟的系统，007的思想十分不正派。 想到这段时间，看着黎一筝对宿主献殷勤而多有猜忌的自己，007有些不好意思，态度真挚了许多：“宿主接下来等剧情发展就可以了。” 原剧情差不多也是在这段时间，最迟期末前，莫语春能在考试之前结束这个世界。 007已经在筛选下一个任务了，它决定再给莫语春找一个轻松一点的任务来做。 莫语春不知道007的打算，她翻出备课资料，又打了个哈欠，语气含混道：“可惜寝室没有药，不然还能借着药效，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发烧好像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吧？莫语春迷迷瞪瞪地想。 莫语春觉浅，多梦且失眠，遇到黎一筝之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她几乎每晚都能看到对方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以上是原文的描述，为了好好扮演，她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桌面上的台灯发出的光偏黄，莫语春物理意义上地把自己埋入了知识的海洋中。灯光照在她的发顶，发觉呼吸不畅后莫语春转了下头，半张脸都处在灯光下，睡颜看起来柔和而恬静。 007没有叫醒她。扮演任务对任务者本身伤害尤其大，他们扮演的角色大多都童年悲惨，不得善终。 系统除了日常的数据监督分析外，还兼顾关照任务者心理健康的任务。 但莫语春入戏快，出戏也快，简直像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重新调出莫语春考核世界的资料，007想不明白那个世界崩溃的原因。 第10章 时间过去小半个小时，莫语春睡得腰酸背痛。 她活动着酸麻的手臂，门口突然传来说话的动静。隔着扇门听不清楚，莫语春没过多留意。 门把手压下弹起，两个女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栗色卷发的女生走到莫语春帘子外，喊了两声。 “小鱼小鱼，门口有你的东西。” 她的什么东西？ 莫语春迷茫，伸出僵硬的胳膊接过，向许莉莉道了声谢。 许莉莉说的东西是一袋药，包括胃药以及一些常用药。 袋子外面贴着便签，但没署名，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指明给她。 猜出送这袋药的人是谁，莫语春眼中的迷茫更深。 而她脑中，007发出了一声尖叫。 * “……她为什么会生气？” 黎一筝将这两星期的事省略一些细节，简略告诉电话那头的好友，问出自己最大的疑问。 她始终不明白莫语春生气的点，找不到出问题的地方，就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把药送到莫语春寝室门口后，黎一筝心烦意乱得紧，原本只是打算和好友倾诉一下心情，说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求助。 闻安宜将车钥匙递给门童，声音懒洋洋的：“宝贝，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闻安宜刚来会所，还没来得及喝酒，就收到了黎一筝的电话。 她还以为黎一筝是来邀她去玩，庆祝比赛拿奖呢，没想到是情感咨询。 算算时间，她们两人也好久没聚了。就是十月长假，这人没回家，自己跑国外去参加什么大赛了。 黎一筝还在等闻安宜的回答，闻安宜整了整措辞，说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你还没意识到吗？在这段关系中，你下意识将对方放在了弱势位。你觉得她是可怜的需要照顾的，而你自然变成了那个施予怜悯与帮助的主导者。” “如果对方确实可怜无比，相信她不会在意这么多，反而会将你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抓住。” “但你说的小可怜很明显不是这样。” 黎一筝沉默：“……” 旁观者清，刨除黎一筝的个人滤镜，闻安宜评价客观：“在你的形容中，我感觉对方反而是享受一个人的诶。” 完全不像是黎一筝形容的被人误会交不到朋友的小可怜模样。 黎一筝反驳：“不，她真的、” “停停停。”闻安宜打断黎一筝的话，她换了个说法：“假设她真的是你说的小可怜。那我问你，你了解她吗？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吗？一个因为觉得她可怜，所以想和她做朋友的朋友？” 闻安宜的话让黎一筝哑口无言，她的确是凭主观印象便对莫语春下了判断，对莫语春的了解也不够多。 但她不止是因为觉得莫语春可怜而想要靠近的。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黎一筝暂时还想不通。 她沉默的太久，闻安宜就当这是默认了，她嘟囔道：“你这样搞我觉得她没骂你都算好了。” 不，她骂了。 电话的那头依旧沉默，闻安宜语气缓和了点：“别想这件事了，反正她不领情，你还管她干嘛。你要想发善心，我这里有个失足男大，脸白个高，关键是听话。” 她后半句已经压不住笑了，憋在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黎一筝无视她的调侃，缓慢骑着车，视线不时落在左侧的后视镜上，颇为魂不守舍。 “好了，我是让你给我想办法的。” 黎一筝现在也意识到自己也有些问题，既然如此，她更不可能草草结束这件事。 黎一筝说出自己的打算，中间省略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她表现的对对方过于在意，需求也莫名其妙，简单的好胜心受挫解释不了一切，闻安宜敏锐察觉到不对：“你们才认识多久，她是不是还做了什么让你耿耿于怀的事？” 黎一筝为她的敏锐感到惊叹，先前她特意省略了自己对莫语春的移情看法和莫语春骂她的内容。 没有找借口转移话题，黎一筝将先前莫语春骂她的话一字不落转述给了闻安宜。 她的记忆很好，连莫语春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也记得清清楚楚。 和好友说话时，黎一筝情绪外放许多，说到最后话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她愤愤道：“高高在上？我跟个舔狗一样她说我高高在上！” 闻安宜听完：“……” 好家伙，原来不是善心而是失心。 路上没什么人，看好友热闹的心情占据上风，闻安宜正色：“你在学校吧？我过去找你，正好明天你把人约出来道歉。” 黎一筝还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就听电话那头话头一转，说道：“也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天仙，让你为爱化身舔狗。” “？？” 黎一筝无语地挂断了电话，知道从闻安宜口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了。 不过闻安宜也提醒了她，她的确有必要增加对莫语春的了解。 黎一筝点开和孙馨的对话框，整理好自己的措辞，发过去一条询问。 【禾勿】：学姐，你对莫学姐有什么了解吗？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香香子】：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诶。 孙馨回复的很快，先前黎一筝问她莫语春的寝室号时给她提了个醒，她记得莫语春的生日就在12月。 现在11月进入尾声，收到黎一筝的问题，她下意识认为她是打算为莫语春庆生，没有多想。 她的回答让黎一筝有些失语，晃神间又想起莫语春形单影只的背影。 她停顿了下才回复谢谢，对面同时也发来一条消息。 【香香子】：我看了一下，她生日那天是个周六，不如再出来一起吃顿饭庆祝吧。 毕竟现在是一起参加比赛的队友，之前还是一个学生会部门的，孙馨觉得自己也该表示一下。 【禾勿】：？？ 【禾勿】：莫学姐的生日在几号？ 孙馨一愣，心想黎一筝不知道莫语春生日怎么来问她送礼物的事。 先前问寝室号送药，说是担心生病但是联系不上莫语春倒也合乎情理，可向她打听莫语春的喜好又是为了什么？ 孙馨疑惑，忍了忍没有多嘴询问。 【香香子】：今年是12月14。 黎一筝听出孙馨话中含的另一层意思，对照着日历留心了阴历的日期。 孙馨还在问她要不要一起出来聚餐，问题是黎一筝觉得莫语春根本就不会答应出来。 生日这件事暂且不提，还有15天。眼下最重要的是让莫语春消气……不，是承认她的错误。 黎一筝忍不住又点开了莫语春的头像——她二十分钟前发出的消息，现在还没有收到回复。 实在担心对方的状态，黎一筝手指微动，再次发出两条消息。 【禾勿】：吃过药早点休息，我明天给你带早餐。 【禾勿】：还是说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 显然，她说的接是直接来寝室找人。 两条消息如同先前的消息一样石沉大海，莫语春的头像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孙馨不了解莫语春，莫语春本人又拒绝和她沟通。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放下对自己的戒心呢？ 第9章 原来只是单纯为难她，让她揣揣度圣意啊 手机的连续震动打断黎一筝的思考。 猜测是闻安宜发来的消息，想也知道她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黎一筝有些漫不经心，手指先一步划出了莫语春的聊天界面。 消息界面闻安宜的头像上的数字不断增加着，黎一筝的关注点却在她下方的另一个头像上。 银灰色乖觉的仓鼠边，一行不起眼的灰色小字意外的显眼。 【belong】：我明天六点五十起床。 黎一筝不可置信地又点开确认了一遍，再三确定莫语春真的只给自己回复这一条消息，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她之前真的是故意不回复自己的吧。 黎一筝盯着莫语春在自己威胁下，不甘不愿发出的消息看了几秒，嘴角勾了勾，回复之后将手机收回兜里，迈步朝楼上走去。 ——早晚有一天，要让她心甘情愿回复自己。 与黎一筝好心情完全不同是莫语春那边。 舍友们回来之后，寝室内物理意义上热闹了起来，007和莫语春之间同样热闹。 莫语春捏着一板退烧药抵在桌上来回转，脸上还有着不情愿。 “她居然威胁我，她凭什么威胁我？” 黎一筝凭这么嚣张，这是她做错了事该有的态度吗？ 莫语春白净的一张小脸皱起来，脸上的怨气近乎实质化。 而且黎一筝分明有求于她，不管她的目的是可笑的证明自己还是暗地里有谋划报复，现阶段她起码要认真地来讨好自己才对吧。 第11章 怎么反而是她被她死死拿捏着，着实可恶。 007也在她脑海中愤愤不平着，但比发出尖叫那时平静了许多。 007尖叫是因为，在它预料中不会再与莫语春接触、甚至可能报复的主角，居然体贴周到的送来了药品。 但它很快就反应过来，它忽略了主角的特性。 只能说主角不愧是主角，这种程度的羞辱，她根本不会打击报复。 但她们反派可不是好惹的人物。 “宿主，没关系，我们反派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对吧？” 007踊跃献计，它现在对莫语春的警惕基本上都转为了对黎一筝的控诉，一门心思想要针对这个给它带来惊吓的主角。 于是它振振有词道：“她想干什么随便她干，我们只要坚持不主动不拒绝……” “不接受？”莫语春还在犹豫要不要吃药，闻言顺口接了一嘴。 007：“……”接受什么，这本小说又没有恋爱元素。 没在意007的沉默，莫语春怒拍大腿：“那我这不成渣女了吗？” 就算反派天生和主角不对头，她也犯不着去玩弄人感情啊。 而且主角还不一定喜欢她。 “这个提议不靠谱，不行不行。” 什么话都被她说完了，007卡壳住，险些忘记自己原先打算说的话。 它反应了一下才接上先前的话题：“……只要不给出反应，专心扮演，主角很快就会放弃一头热。” 系统行事依靠数据分析进行判断，007进行数据分析后，确定这个计划完全可行。 而且不论黎一筝是否是真心想和莫语春做朋友，只要她觉得莫语春可怜，两人就永远不可能做朋友。 莫语春讨厌被可怜，讨厌黎一筝，更讨厌黎一筝在可怜她。 所以她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虽然明白这一点，想到007先前的话，莫语春还是有些别扭。她原本正常的行为，现在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渣女味。 再看两人的聊天记录，特别是黎一筝回复的最后一条，莫语春越发凌乱。 【禾勿】：好，明天降温，记得穿厚一点，我在楼下等你。 字里行间写满了关怀备至，痴情守护，一往情深……啊呸，主角真的不对劲吧。 莫语春摇摇头，发烧导致她也不对劲了起来。当即不再犹豫，就着冷下来的水吃了两片退烧药，等药效上来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额头上的温度完全退下，除头晕乏力外，莫语春再无其他不适。 久违的好觉让她紧绷的精神放松许多，难得没有碎碎念早起。 按照以往的节奏洗漱，莫语春想起黎一筝的提示，加上在*阳台领略过寒风的威力，她从柜子里找外套耽误了点时间，出门正好是7点15分。 走廊一半是栏杆扶手，莫语春出门便被风扑了满怀，穿着厚外套她一时到不觉得多冷，反而大脑清醒了些。 这点清醒不多，但足够她想起楼下可能还有一个黎一筝在等着她。 “……” 本就糟糕的心情更糟糕了。 等黎一筝听到脚步声响起，循声望去时看到的就是莫语春板着小脸，浑身透露出不甘愿气息的模样。 与此同时，莫语春也看到了她。 很巧的是，两人今天穿的都是黑色外套加白色内搭，不过黎一筝额外带了一条红色围巾，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走吧，去吃早餐。” 黎一筝主动走近莫语春，看她没有动，抬手想要拉她，将将触碰到时又有所顾忌般放下了手。 莫语春看着黎一筝空空如也的两手，一言不发，眉头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这样也好。 莫语春还记得快到自己的上班时间，没管黎一筝表情如何，她冷声：“不了，你回去吧。” 说完就朝大门走去。 她的反复无常让黎一筝一头雾水，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今天一起去吃早饭。 目光看到莫语春背后的包，黎一筝没继续想下去，快步跟上去，问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莫语春不想理她，闷头往前走。 看她脚步匆忙，明显是有事着急去做，黎一筝想起两人昨晚的聊天，很快明白了问题所在。 她看莫语春回复的起床时间很早，再加上她没直说自己要吃什么，就下意识以为莫语春要和自己一起去吃，给的时间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可看今天的反应，原来她昨天不是态度软化，只是单纯为难她，想让她揣度圣意啊。 黎一筝咬了咬腮帮，有些无力的暗火，却不是对着莫语春，而是对着自己。 因为她发现自己是真的不了解莫语春，她甚至不知道莫语春的生活习惯，这样还怎么向她证明自己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的？！ 黎一筝不会被这点小挫折打败，很快调整好心情，快步推出车，跟在莫语春身边。 她想要将功补过：“学姐，是去地铁站吗？我送你更快一点。” 路上还可以顺带买早餐。 早上只有零星几人在活动，莫语春不必担心吸引旁人注意，面对黎一筝，她没给一点好脸色，果断拒绝：“不要。” 而且她也不是去地铁站。 字正腔圆的两个字，满满的拒绝意味。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黎一筝车一停，腿一支，铁了心跟着莫语春。 “……” 黎一筝活像个狗皮膏药，莫语春烦她烦得要死，但怕再纠缠下去上班迟到，只好愤愤地止住脚步，转身指着人：“不能一直跟着我，送完我你就得走。” “知道了，莫学姐～” 黎一筝目的得逞，声音藏不住的得意。 莫语春坐上后座，以为黎一筝这下总不会再作妖了，靠着后背靠跟人保持着最远距离。 黎一筝往后一挪蹭，受座位限制没占上多少空间，两人之间的空隙依旧存在。 不过这点空隙在她歪扭着身，解下围巾往莫语春脖子上套时荡然无存。 做这个动作时，黎一筝脸上挂着毫无阴霾的笑，眉眼一起舒展开，姣好的面容明媚，像是清晨的阳光一样，烙入莫语春眼里。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过于意外，她没有躲开，表情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黎一筝收回手坐正，没有察觉到莫语春的异样，态度自然道：“学姐，去地铁站哪个口？” 她已经默认莫语春是要去做家教了，毕竟周末，背包，赶时间，种种元素混在一起，也就只有这个答案了。 大学生做家教还是挺常见的。 “……去遇见咖啡厅。” 避免黎一筝自顾自赶路，将自己送到南辕北辙的地铁站，莫语春只得出声回答。 她声音低低的，看起来还不大精神。 黎一筝借着后视镜偷偷看莫语春。发现她脸被风吹得雪白，没有一点血色，而自己给她围的围巾早被解了下来，被她放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抱着。 黎一筝张嘴想说什么，不想逼人逼得太紧，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体贴降低了车速。 莫语春：“……” 谢谢，但她要迟到了。 但是骑车到底比走路快，十来分钟的路程缩短到三分钟，莫语春好险在规定的时间之前打上了卡。 黎一筝现在也明白了莫语春是在这里兼职。 把人送到之后，不用人再催，她干脆地骑车离开了。 看着黎一筝离开的背影，莫语春松了口气，低头才发现，对方的围巾还在自己手里。 猜不出黎一筝是不是故意的，把围巾叠好和自己的包一起放在休息室后，莫语春便套上围裙，帮店长准备咖啡豆、奶浆等材料了。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流逝，莫语春手腕倾斜，眼睛紧盯着杯子上的刻度线。 忽得，玻璃门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来不及抬头，莫语春扬声招呼客人。 “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我们八点才正式开始营业。” “没关系，你慢慢来。” 熟悉的女声响起，不需要去看，莫语春已经知道了来者的身份。 第10章 问，该怎么跟现喜欢对象前交友目标发消息？ 黎一筝抬起手里的早餐晃了晃，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将操作台前的少女视线吸引过来。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自作主张，买了些面包，还有包子和豆浆。你看你吃哪样。” 黎一筝把选择权放到了莫语春的手里，即便如此，莫语春依旧觉得不爽。 她压低了声音：“我在工作，你……” “诶？”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莫语春的话，店长从仓库走出，站到了点单台后：“美女喝点什么？” 她问完才发现现场的氛围不对。店长也是个人精，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便了然道：“小鱼，这是你同学吗？” “嗯，”莫语春生怕黎一筝捣乱，用眼神示意她赶快离开，嘴上道：“恰巧遇到。” 第12章 接收到她的眼神，黎一筝不为所动，甚至还装模作样看起了饮品单。 店长也在这个时候留意到黎一筝手中明显不是一人份的早餐。 她和善地笑了笑，道：“还没吃早餐吧？现在收拾的也差不多了，早上刚开始人少，你先和你同学去那边坐着吃早餐吧。” 黎一筝反应很快，嘴甜道：“谢谢店长姐姐。” “……” 看着店长柔和的脸，莫语春没有拂她的好意，掀开隔板走了出去。 两人在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 “学姐看看，你想吃哪样？” 黎一筝知道自己过来有些唐突，但是不吃早饭不好，加上莫语春又要工作，本身胃也不好，她这才又跑了一趟。 “不……” 莫语春正要拒绝，余光扫到黎一筝另一只手里拎着的电脑包，立马警惕道：“你不会要一直待在这里吧？” 如果黎一筝买了咖啡，她也没理由赶对方离开，毕竟是顾客。 “不会。” 黎一筝控制着分寸，否认道：“我等下去教学区找个空教室，嗯……敲代码。”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留意莫语春的表情。 莫语春没在意她中间的停顿，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咖啡厅内开着暖气，但莫语春依旧穿着外套，但袖口卷了起来，露出一截伶仃骨感的手腕。 咖色围裙的细绳系在她空荡的腰间，显露出宽松外套下的纤细腰身，小小一只，有些娇怜的可爱。 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不好好吃饭。 黎一筝伸手将桌面上的早餐推向莫语春，看莫语春的表情好似陷入纠结，心中隐隐忐忑。 她还在想怎么拒绝吗？还是思考要吃哪样东西？ 莫语春没注意到黎一筝的忐忑，她按着胃，眉头一压，想到这段时间的不舒服，最终只别扭地拿起了一个面包。 “多少钱？我等下转你。” 她的手机现在在休息室放着。 “只吃面包吗？”黎一筝没有立刻回答，从袋子里又掏出一杯豆浆来。 莫语春捧着面包，抿了下唇，没有直接拒绝，低头咬了一口，避开黎一筝的视线。 007在她脑中高呼：“对，没错，就是这样。” 不主动，不拒绝。 只有付出，没有回报，连反馈也零星几条。这样一来，就算是主角又能坚持多久？ 莫语春被它突然出声吓得一呛，一口面包还没下肚，连咳了两声，黎一筝见状慌忙递来手中刚插上吸管的豆浆。 服务之周到，令人叹为观止。 莫语春往后仰了仰脖子，躲开嘴边的吸管。 “放、咳咳……放桌上。” 她自己来。 黎一筝从善如流松开手，捞过桌上的另一个袋子。 她不打算多留，而且莫语春估计也不想她留下。 果不其然，黎一筝起身时，落地窗边的纤细少女埋首，完全没有抬头的打算，更不要说口头询问她两句，同她告别了。 压下心底的怅然，黎一筝转身走向点单台，点了一杯咖啡外带。 店长熟练地操控着点单机，递出小票时闲聊道：“这么快就走了，不再多坐会儿？咱这里不禁外食的。” 黎一筝拿过小票，情绪恢复如常，带着浅笑温和道：“嗯，我就来给她送个早餐。” 点单台左侧是一张挑高的悬桌，付钱之后等待的间隙，黎一筝握着手机，忍不住又看向莫语春的位置，抬眼却看了个空。 桌面上还摆着开了口的面包，原来坐在那里的人却不知道去了哪。 不是吧，她人还没走呢，她连敷衍她一下都不愿意吗？ 黎一筝咂舌，万幸她对莫语春的态度没有过高的期待，现下也只是有些颇觉任重而道远的压力感。 恹恹收回视线时，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红。 莫语春抱着围巾从休息室推门走出，拨开过道的帘布，目光寻找着黎一筝的位置。 捕捉到悬桌边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后，她迈步走近，“你的围巾。”莫语春面无表情，声音无波无澜：“还有，早饭钱多少，我转你。” 态度摆明不愿和黎一筝有多余牵扯。 黎一筝没被打击到，主动接过围巾，却再一次探身套到了莫语春脖子上。 她个高，身材比例也好，支着腿坐高凳上做这动作时比在车上轻松许多。 “你生病还没好，别再受凉了。”黎一筝歪着脑袋，如是说道。 莫语春生病后，她也觉得吹夜风的提议简直离谱。大冷天的，谁好人闲的没事吹冷风啊。 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莫语春后退时感受到脖子上的阻力，这才垂着眼睫，没了动作。 许是才从外面进来不久，黎一筝的指尖冰凉，擦过颈侧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莫语春强忍着这股凉中带麻的过电感受，紧绷着脸站定。 黎一筝收回手，看莫语春表现的异样乖巧，她本该觉得心底熨帖，却莫名不安，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某种预感。 十有八九是昨天发生的事留下的后遗症。 在那之前，莫语春也是像现在这样，看起来乖巧安静，却在昨晚突然被点了引线爆发。 也许其中有生病的原因在，但黎一筝不敢放松，大脑飞速运转着，推测莫语春这一行为背后的意义。 在得出结果前，她的咖啡先一步做好。 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黎一筝同莫语春告别后，拎着纸袋，站到人行道上朝门内又看了一眼。 晃动的门把手遮掩住门内的身影，黎一筝站的远，只能看到时隐时现的一点红，到最后完全消失，她才转身离开。 黎一筝走后，店长靠在吧台和莫语春八卦：“小鱼啊，刚刚来的人是你朋友吗？你们关系真不错。” 就是不错到有点夸张的地步了，又是喂食又是给戴围巾的。 店长见过那么多结伴来店里的女生，从未见过举动如此过分亲昵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莫语春否认的很快：“不是。” “啊？” 店长愣住。怎么会不是呢？关系不好会这么事事妥帖吗？ “那她是谁啊？”她忍不住追问，莫语春却不再说了。 她扭头看向玻璃门，似乎还能看到先前门被推开的那一幕。 走近店里的少女，或许也可以称其为女人，穿着长风衣，身上的气质看起来不大像同龄人，有种成熟与朝气的混合感，看起来是很让人安心信任的类型。 莫语春感受到店长的疑惑，她在心底无声回答： 那是个讨厌的人。 她做错了事来祈求她原谅，同时妄想着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不再耽搁时间，莫语春坐回落地窗边的位置，嘴里机械的嚼着。解下的围巾妥帖放在空凳上，颜色鲜艳地在视野范围内跳动。 莫语春半敛着眼睑，视线转落在窗外的地板上。 她整个人沐浴着初升的阳光下，身体的温度上升，加上室内的暖气，有些暖洋洋的热。 即便如此，莫语春也没脱下外套。 * 黎一筝随便找了个教学楼，坐在无人的教室打开电脑。 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动着，几乎没有停顿。 如此一个小时过去，黎一筝伸个懒腰起身，拿起手机活动身体。 屏幕上的代码还在跳动着，等运行完毕没有报错，黎一筝在离开前将电脑合了起来。 她不打算这么赶进度的。按照以往的节奏，她一般只要在最后期限前一两天做好就行。 但现在…… 【an1】：你小号不是加了她吗？还是她主动的。虽说是网友，但你们好歹有合作关系，她对你小号肯定不会有太多戒心。 【an1】：接下来就搞搞网恋，发展一下感情，合适的时候直接面基，给她一个surprise～ 【an1】：现在网恋时兴着呢，你也赶赶潮流，别天天就抱着电脑敲你的破代码了。 闻安宜昨天的消息，黎一筝现在还没回复。她昨晚就在想，如何让莫语春放下戒心，思来想去，只觉得棘手。 忽略闻安宜轻佻的玩笑词，剖析根本，她说的计划，无非是用小号接近莫语春，时机成熟了再坦白身份。 这个计划，黎一筝昨晚也想到了，但念头升起的瞬间，她便选择了放弃。 黎一筝明白，如果她这样做，莫语春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哪怕那时两人在网上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她说不定仍旧会翻脸。 黎一筝暂时还不想再惹莫语春生气，也承担不起可能的后果，暂时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用常规方法，慢慢接近。 但以防万一，先做两手准备。 希望不会有用上这个方法的机会。 话虽如此，黎一筝心里的不安却挥之不去，一直在想莫语春今早的反应，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结论，她有些心急。 第13章 绝大多数时，黎一筝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她想要的东西往往很轻松就能得到，所以她也习惯得到。 但她却在莫语春莫语春这里遇到了滑铁卢。她让她感到棘手，但又放不下心，松不开手，好脾气到都不像是她了。 这种陌生的感觉偶尔会让黎一筝有些无措，她不是会逃避的性子，反而迫不及待想要靠近莫语春，尽快弄清楚她如此奇怪的原因。 于是，黎一筝发现自己变得急躁，她又矛盾地不那么耐心了。 想要靠近，想要触碰。 心底的呼声响亮到不容她忽视，看着闻安宜说的网恋两个字，黎一筝眉眼微怔，脑中迷雾散开，长久的疑问突然间朦胧得到了答案。 ……闻安宜竟然不是无的放矢吗？ 【禾勿】：你……真的一早就看出来了，我喜欢她？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黎一筝并不不在意，视线虚虚落在电脑上，半天没有动作，思绪混乱搅弄成一片杂乱。 另一头的闻安宜看到这条消息已经11点了，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an1】：不是，你真喜欢她？？？ 她只是开个玩笑啊！ 原来黎一筝真的喜欢那天仙。 不对。 闻安宜忽然意识到什么，手指噼里啪啦按着屏幕。 【an1】：姐妹，我靠，你、你喜欢女的！！？ 黎一筝听到手机不断传来动静，停下敲击的动作，顺手调了个静音后回复消息。 关于她是否喜欢莫语春，这个问题早在一个小时前就有了答案，无论当时心情多么不平静，黎一筝现在也冷静了下来。 【禾勿】：应该是。 莫语春是女生，她喜欢莫语春，等于她喜欢女生。 黎一筝觉得这样说没问题。 看到她承认，闻安宜整个人简直要崩溃，满脑子都是多年好友一朝变姬问她该何去何从。 哦不对，她不用考虑这个问题，黎一筝有喜欢对象了。 但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坦然地出柜的啊！ 毕竟这年头，女同可不容易。 不说社会，就是家里那边都很难交代。 偏偏黎一筝就很平淡随意地接受了她的性取向。 闻安宜想不通，她想问的太多了，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实上，与闻安宜想的不同，黎一筝是有挣扎过的，但她挣扎的点颇有些与众不同。 前脚才和莫语春说过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的，结果这一天时间还没过去，她的心思就不单纯了。 黎一筝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莫语春。 至于家里如何交代……哦，她对象现在八字都还没一点，考虑这个问题未免太早了些。 何况黎一筝认为父母不会，也不该干涉她的另一半性向如何。 话虽如此，黎一筝心底却盘算着，等她和莫语春关系好转些，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时，她就正式向家里出柜。 思维短暂发散了片刻，黎一筝回神后发现，自己居然不经意间点开了和莫语春的聊天界面。 “……” 问，该怎么跟现喜欢对象前交友目标发消息？ 第11章 【belong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黎一筝删删减减，心情还处在刚明白自己心意的震荡中，态度少见地扭捏。 三分钟过去，她终于编辑出一条满意的消息—— “学姐，中午一起吃饭吧？” 标点符号，一个不落。 再三确定自己这句话没有任何的不妥当之处，黎一筝点击发送。 紧接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跳出聊天界面。 【belong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黎一筝：？？？ 仿佛要验证黎一筝的不安预感一样，被删除的联系方式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去实验室，黎一筝徘徊在走廊，目光不时便落在楼梯口。看到要等的人出现，她眼睛一亮，快步朝对方走近。 “学姐早，你……” 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完，莫语春已经从身边走了过去。 往常胡乱贴在脸旁颈侧的碎发被收成一股垂在脑后，完整露出的侧脸冷淡，她的态度同样如此，全程没有往自己身上落下一眼。 黎一筝伸出的胳膊僵硬收回，控制着没有去抓莫语春身侧垂落的手臂。 她少有地畏手畏脚。其中固然有被对方阴睛不定，变化不断的态度做弄出的谨慎，更多的是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对待莫语春自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注视着莫语春离开的背影，黎一筝无声叹息。她到现在还没完全想清楚，自己怎么突然被删了好友。 总不能是莫语春意识到她目的不纯了吧？ 可连她自己都是昨天才清楚自己心思的，莫语春不可能比她还早一步知道。 黎一筝更倾向于对方或许是余怒未消，因为前天的事在生气。 她有心想找莫语春问个清楚，但因为心里发虚，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时有些踌躇。 犹豫的功夫，莫语春已经进门，主动和周小雅聊了起来，黎一筝彻底失去了搭话的机会。 直到郑教授布置好练习，将时间留给她们，黎一筝也没想好怎样开口，询问对方删除自己好友的原因。 分神做着手上的练习，黎一筝余光一直在留意莫语春，发现她很久没有动作，意识到她可能是遇到了问题。 黎一筝正准备主动表现，前桌的周小雅和隔壁的孙馨仿佛约好了般，一齐凑了过来。 黎一筝只好按捺住，为两人一一解惑。 时间一分分过去，黎一筝不时就看一眼莫语春，迫不及待想要表现自己。 但她看了许久，莫语春始终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来回搜索着什么，不时低头在桌面摊开的本子上做些笔记，瘦弱的背脊挺得笔直，透出股倔强的味道。 不想要求助他人吗。 “……” 福至心灵般的，黎一筝耳边同时响起闻安宜和莫语春两人的声音。 转笔的动作顿住，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莫语春，黎一筝终于移开了视线。 感受到背后恨不得把自己后背盯穿了的灼热视线消失，莫语春垂下眼，没有太多感受，心里想到的只是昨天通过的那几十条帖子，里面有半数以上都提到了黎一筝。 众多帖子中，不知道是谁拍到了她在车上给她系围巾的一幕，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红色围巾一角，色彩极具冲击力，导致带有照片的这个帖子一跃成了热门。 角度问题，莫语春只露出了一个后脑，众人的讨论都在黎一筝身上，没人注意到她。 不想做的太明显，也不愿意表现得过于在意，莫语春只当照片的另一个主人公不是她，无视了这条帖子的存在。 而此时，那条论坛上引起广泛讨论的围巾就放在她手边的纸袋中。 等到中途休息，实验室的大部分人都在自顾自玩手机，离自己最近的周小雅也不例外。趁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莫语春将手里的提兜放在了身后的空位上。 黎一筝回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敞开口的袋子，以及袋子里面放着的，她给莫语春的围巾。 …… 除去周末，工作日大家都有自己的安排，偶尔才会凑出一天去实验室学习。 等再过几周临到期末，课程减少的同时，她们也不用再去实验室了。 莫语春按部就班地上了两天课，晚上去自习室学习。 每天十点回到寝室，洗完澡十点半。 吹完头发后，莫语春拿出笔记本，开始备课。 她刚写下两笔，桌面上的手机亮起，弹出消息提示。 * 等待回复的间隙，黎一筝忍不住拿出手机，去看那条没有回应的好友申请。她没问莫语春删除自己好友的原因，只是想知道对方现在心情如何。 即便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她也没收到回复。 黎一筝有些失落，怀疑自己可能是被莫语春扔到黑名单里了。 不过她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理自己。 黎一筝苦中作乐地想。 她上网查过，连续发送6条好友申请后验证消息很大概率会被屏蔽，没有再进行试探，黎一筝的注意力转回到电脑上。 电脑端登着她的小号，干净的列表里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头像，放在首位的自然是莫语春，上面她两分钟前发过去的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黎一筝坐立难安，又思考起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她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却是第一次触碰恋爱关系。 莫语春拒绝和她交流，而她的耐心在看得到进度条明显移动时还能表现出来，眼下正常沟通都成了问题，一朝退为0的进度让她怎么不着急。 第14章 主要还是莫语春给过她甜头了，在一起时脸上不情愿，态度却乖巧。 黎一筝接受不来现在的冷落，不想让莫语春躲着她。 【llz】：[文件][文件] 【llz】：提前做好了，比预估的简单，还给你优化了一下排版和导航。 回完小姨的消息，莫语春沉寂了会，调整完心情才顾得上看llz发来的消息。 她目光停留在对面发来的“比预估的简单”的字眼上，抿了抿唇，有些不想要后面优化的排版和导航，毕竟她刚拒绝了一笔生活费。 虽然这么想，莫语春还是很利落地点了查收，确认无误后干脆地转过去尾款。 可能是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到了她暗藏的不满，llz停顿了会儿，又发来一条消息。 【llz】：你是z大计算机系的学生吧，编程上有什么不会的，你可以问我。！！ 短短一行字带来了巨大的杀伤力，莫语春困意都被吓走了，瞪大的眼珠子里写满了惊吓。 当初立下的flag像回旋镖一样扎了回来，懊恼过后，莫语春就想拒绝。 但看着对方的话，她忽然有了新的主意，加上不愿吃亏的念头，转口应了下来。 毕竟她钱都出了。 【belong】：那就麻烦大佬啦～[星星眼] 答应之后，莫语春才装作无辜惊讶的样子，用词小心谨慎，询问对方是如何得知的自己的身份。 对此，黎一筝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llz】：我见过z大的论坛。 言多必失，黎一筝牢记自己起初寡言的样子，没过多解释为什么会知道莫语春是计算机系的。 但莫语春已经为她找好了理由。 z大论坛出自一个毕业了两年的学长之手不是个秘密，他与她同为计算机系，如果llz以为是同系继承，猜测她是计算机系的倒也没问题。 莫语春勉强安心。 聊天讲究的是有来有往，llz知道了她的信息，正常来讲，莫语春应该也顺着这个话题，问一问llz的信息。 但她没有这个打算，隔着网线，莫语春的话也多了点，关注点清奇道：“大佬的编程这么厉害，是怎么学的呀？” 她想偷师。 黎一筝打好的腹稿没能派上用场，不过不用特意说谎骗莫语春，她着实松了口气。 为了好好回答莫语春问她的第一个问题，黎一筝可谓是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过往的经历。 莫语春等了有一会儿，被吊足了胃口，新的消息甫一弹出便带着丝迫不及待，低头查看。 【llz】：自学。 莫语春：“……” 黎一筝干巴巴挤出两个字，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又补充道：“找一些书，看看视频教程，上手多练几次就会了。” 这是真的，她入门时就是这样学的。 如此凡尔赛的发言，莫语春不予置评，只当对方不愿意多说。 话题到这里再也进行不下去，不想继续闲聊，莫语春直接表明时间不早，要睡觉了。 黎一筝的晚安两字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没能发出去。 时间确实也不早了，翻着两人短暂的聊天记录，黎一筝嘴角不自觉勾起。 她想的很好。莫语春性格倔强，不愿向他人示弱，她可以以网友的身份用小号教她编程，这样既能体贴莫语春的自尊心，也能增加自己对她的了解，现实里正常展开追求就好。 哪怕她网络上表现出的性格与现实截然不同，但一些本质和习惯爱好总不会变。 等以后在一起了，她再坦白。到时候，就算莫语春生气，那也是家务事，自己让她好好出顿气就好。 而且她并没有骗她感情，只是稍有部分隐瞒罢了。 对事情的展开还算满意，黎一筝起身准备去洗漱。 她帘子拉开一半，想起屏幕还没关，转身弯腰控制鼠标退出微信，顺带直接将电脑合了起来。 再起身，黎一筝背后冷不丁站了个人，正对着她。 “何玉？” 黎一筝看到人，第一反应是去想何玉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聊天界面，担心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莫语春管理员的身份。 她话中暗藏试探：“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站这的，怎么也不出个声？” 何玉刘海很厚，压得人有些木讷没精神，听到黎一筝的问题，她慢半拍回道：“啊……忘了。” “也没什么事，群里面有个表，你等下记得填一下。” “嗯，等下就填。” 没从何玉的反应中看出什么问题，黎一筝放下心来，随手扯了扯帘子，挽袖走向阳台。 第12章 不知道她和黎一筝谁更厉害。 这几天，在llz的帮助下，莫语春面对训练表现得越发得心应手。 敲下最后一个符号，莫语春声音暗藏得意：“007，这次我快了多少？” 007兢兢业业报时：“5秒，不错的进步。” 莫语春满意了，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不动弹了。 休息了一会，闲来无事，莫语春登上了论坛，打算看一眼。 论坛升级后她的工作量减轻许多，偶尔上线打开收件箱，处理举报就好。 这段时间忙着实验室的事，加上还有兼职，莫语春已经好久没上线了。 所以在看到首页那个放了她和黎一筝照片的帖子还飘着，标题前面甚至多了个hot时，她十分意外。 点开帖子，按着最多出现的楼层找过去，弄清楚原因后莫语春陷入了沉默。 具体事件是有个新媒体专业的学生在前天po出了张照片，并表示这张照片来自国外，是ioi大赛的颁奖现场。 照片中央站在领奖台上，脖带金牌的女生，那张模糊但依旧可见漂亮的脸赫然是黎一筝。 【听取蛙声一片】：原来她是我们学校的人吗，真的牛卧槽。 下面的回复大多数都是褒奖，也有不少舔颜的。 莫语春刚升起的那点得意瞬间哑火，她恹恹地往下翻了翻，看到了一个活跃的id，一直在发些酸言酸语，不断表示质疑。 莫语春返回去，又点开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黎一筝不像身边两个参赛选手那样正式。 她的头发高高扎起，上身穿了一件短夹克，浅粽色的棉织布料紧紧贴合着她的腰腹，露出的线条劲瘦有力，加上那双包裹在牛仔裤里的大长腿，看起来像秀场聚光灯下的时髦模特。 兴许是兴奋，拍照的人手有些抖，画面跟着模糊，蓝色的背景糊成一片，连人物的脸也蒙了层*柔光，只留下隐约的轮廓，却更凸显出气质。 即便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主角的明媚自信，充满了向上阳光的积极。 这算什么，她还拿过市三好小学生奖呢。 莫语春看得心烦，推了下鼠标直接将浏览器关掉。 浏览器的界面消失，又露出下面压着的代码。 莫语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连保存都没顾得上，食指连点着鼠标，强制退出了编程软件。 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松开紧攥的拳头。 台灯柔和的光线打下，被挤压过的手心短暂失血发白，短短一眨眼后恢复血色。 莫语春看着手心多出的月牙出神。 她很清楚自己不喜欢计算机，看到代码就觉得头大，所以面对孙馨她们这群比她优秀的人也能放平心态，平淡接受自己的平庸。 但为什么，看到黎一筝站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她会难以抑制地感到嫉妒呢？ 莫语春不缺夸奖，也有很多次上台演讲的机会。她小时候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品行端，有些不爱说话也没什么影响，长辈会夸这是乖巧听话。 但后来她真的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当地新闻报道中，一句轻飘飘的连环车祸决定了莫语春的命运。即便有赔偿金在，也没亲戚愿意承担抚养一个小孩的责任。 莫语春的小姨就是在这个时候出面，从一众吵闹的大人中带走了她，让莫语春成为了自己小家里的新成员。 电脑长时间没有操作，屏幕自动熄灭。漆黑的显示屏上反射出一张陌生中掺杂着熟悉的脸。 莫语春打开镜子，久违地端详着镜子里的人。 ‘她’的脸色苍白，点墨般的一对黑色眼瞳嵌在上面，纯粹的简单颜色被台灯发出的光点亮，以往的阴暗晦涩褪去，显出质淳的底色。 莫语春眨了眨眼，缓解眼睛被灯光刺出的不适，抬手将亮度往下调到自己觉得舒服的程度后继续看向镜子。 她试着勾起嘴角，对镜子里的虚影露出了一个笑。 ——这下她明白原因了。 镜子里的笑，虚假、丑陋，嘴角的弧度牵强，好似有无形的东西硬拖着它拽着它，不让它翘起一样。 保持的时间太久，莫语春唇周的肌肉僵硬地抽抽两下，表情越加难看。 她想到了入学的时候。 第15章 遇到比赛，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根本不会过来找新生，仅有个别厉害的，或者和他们混的好的人可以一起。 她强迫自己加入了学生会，强迫自己去社交，努力让自己变得看起来有用。 她看不上一般的队伍，也看不上一般的比赛。 一年时间和孙馨打好了关系，也靠着拿奖学金和专业成绩第一的名头，以及经常给郑教授帮忙，在她面前刷了个脸熟。 当她听孙馨说，郑教授有意让她和她们一起组队参加比赛时，莫语春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却没想到不过一周的时间，孙馨她们已经组好队并开始了训练。 加入孙馨小组的最后一人当然就是黎一筝。 莫语春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关系户，看到她在表彰大会上的样子时才改观。 但她依旧讨厌黎一筝。 现在更讨厌。 这股讨厌的情绪如鲠在喉，催促着莫语春去做些什么。 打开浏览器后，没去查ioi比赛的含金量，莫语春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打探消息。 她给llz发了消息。 等待回复的这段时间，浏览器加载出上次使用时被同时关闭的页面。 莫语春绷着脸，点开了那个活跃的id。 * 黎一筝平时不用小号，因为小号上多了个莫语春，这段时间上线的频率才多起来，每天晚上都会来看看莫语春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等她看到消息时，时间过去了五分钟，回复的勉强还算及时。 【belong】：大佬，你知道ioi吗？ 【llz】：嗯，你要参加？ 黎一筝压下心虚，随口一问等到了对面否认的答复。 莫语春当然不是要参加，看论坛的热烈氛围，她大概能猜出来这个比赛的含金量。她只是有点在意llz怎么看这个比赛。 llz在编程社区是最近冒出的新秀，莫语春事后去了解了一下，大多数人对她的评价都很好，她发表的一些指导帖有很多人在看，看样子是实打实的大佬级别人物。 不知道她和黎一筝谁更厉害。 莫语春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将注意力放回对话上。llz的话，像是ioi随便都能参加的样子，莫语春琢磨着她的态度，对ioi的含金量的判断忽然有些动摇。 犹豫着，她发出一条消息。 【belong】：大佬参加过这个比赛吗？ 面对猝不及防一问，黎一筝又想起了上个月的比赛。除了当地的伙食不太好，总体来说还是一次不错的体验，她学到了很多。 舍友们昨晚看到论坛消息，已经祝贺过她拿奖了。 现在黎一筝想听听莫语春会怎么说。 于是她回道：“嗯，拿了金奖。” 黎一筝完全忘记了自己想要划清两个身份之间关联性的打算，像是开屏期的孔雀一样，露出她漂亮的羽毛，等待夸奖。 她手指轻敲手机侧面等待莫语春的回复。 哪怕故意装作漫不经心，时不时滑下通知栏的动作也将黎一筝的真实想法给暴露无遗。 莫语春会说什么呢？ 随便想想都知道，肯定会夸她厉害。 毕竟她网上可是在扮乖，所以一定会装作乖巧可爱，说什么‘大佬好厉害，我好崇拜你一类的话’吧。 相同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带来的感受天差地别，黎一筝压着嘴角控制笑意，眉眼却藏不住欢欣。 下一秒，看到对面发来的消息，她表情一僵。 【belong】：啊，大佬好厉害。 【belong】：我们学校有个新生也拿了这个奖。 这是不是代表她很厉害。 莫语春没有问出口，她说不准自己想得到什么答案，是ioi在专业人眼里算不上高级比赛，还是黎一筝确实很厉害。 但这两者都不是可以被主观想法改变的。 莫语春冷静过后，看了眼自己的两句话，发现其中有些歧义。 ——看起来像是她在质疑llz一样。 或许是质疑她的身份，又或许是质疑金奖的真假、质疑她的水平、质疑ioi…… 黎一筝不确定，黎一筝心虚。 她当即转移话题：“哈哈，那她挺厉害的，你们学校的食堂怎么样？” 莫语春自觉失言，看到llz新发来的消息，心虚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还好。” ……糟糕，语气不对。 莫语春找补似得发了个表情包，因为手抖，发了两遍。 【belong】：[猫猫流泪.jpg][猫猫流泪.jpg] 连起来解读的意思就是食堂的饭不怎么样。 事实上并非如此，z大的食堂在周围几个学校中间都算顶好的。 顺利转移话题之后，黎一筝放松了肩膀，抬手撑着脸，脑中闪过几个评价不错的窗口。 难道是不合莫语春胃口吗？ 【llz】：我听……朋友说，z大第五食堂的烧鸭饭很好吃，你吃过吗？感觉怎么样？ 聊天到这里，尴尬一览无余。莫语春倒回去看那两个哈哈，终于看出了其中蕴含的强颜欢笑的意味。 她现在对llz也有点改观了。本以为她是很高冷的年长成熟女性，现在看来，她也富有包容心并且体贴，会主动给人递台阶。 莫语春不是顺杆子向上爬的人，于是她简单的终结了关于食堂的这次对话。 【belong】：没有，有机会去试试。 第13章 猫是她想养的。 第二天周六，结束咖啡厅的兼职后，莫语春准备吃个饭就去地铁站，前往家教的学生家。 第五食堂离学校大门口的位置最近，莫语春通常会在这里吃饭。 琳琅满目的窗口给z大的学生提供诸多选择，莫语春目光掠过一个个窗口，停留在一处不动了。 周六食堂的人不多，窗口排队的队伍很短。莫语春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午饭。 小心端着餐盘，莫语春就近找了个位置后正要去拿筷子，再抬眼面前突然多了道身影。 “学姐，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隔着餐桌，黎一筝看向莫语春的眼神晶亮，声音充满惊喜，似乎今天的遇见真的是不经意的偶然结果。 没等莫语春说话，紧接着便是“嗑嗒”一声，餐盘底接触到桌面的声音。 黎一筝放下手中的餐盘，假装看不见莫语春脸上的排斥，笑容如常，反客为主地招呼人坐下，“坐下吧学姐，我刚才看到你，顺手也给你拿了筷子。” 黎一筝说完，分开手里提前拿的两人份餐具，将其中一份递给莫语春。 莫语春没接，沉默地看着黎一筝，眉毛蹙着，很是排斥甚至有些厌烦的神色。 她现在完全不想看见黎一筝，“这里还有很多位置。”为什么非要坐她这里。 闻言，黎一筝眼底流露出了一抹受伤，故作委屈：“学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只是碰巧遇见，坐着一起吃个饭你也不愿意吗？” 莫语春无视黎一筝的话，冷酷无情，仍要拒绝。 她嘴巴刚张开一点，黎一筝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开口一样，拉长了语气，提起一件事。 “说来……学姐还一直没回答我，为什么删了我的好友？” 在黎一筝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莫语春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 可能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莫语春拉着嘴角，迎着黎一筝的目光主动退让一步： “食不言，你要是还说话，就一边待着去。” “好嘞。” 莫语春说的很不客气，黎一筝没有生气，弯腰将手里的筷子搭在莫语春的碗沿，生怕人改变主意，火速坐了下来。 吃饭时，两人都没有拿出手机看。 莫语春是习惯使然，只一手压着耳边散下的碎发，一手握着筷子安安静静的吃饭。 而黎一筝则是…… 她在看莫语春。 黎一筝整整三天没见过她了。这段时间，因为郑教授有事出差，实验室的项目暂停了一周，让她们自行训练。 两人虽然是一个学院的，但是教学楼很大，不同年级的课程安排也不一样，能在走廊遇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上次见到莫语春还是在这周三的体育课，凑巧在搬器材时发现的人。 当时莫语春就在器材室后面的花坛边坐着，自己一个人待在太阳下面发呆，眼睛惬意地眯起，像是午后摊开肚皮晒太阳的猫。 黎一筝没去打扰，驻足看了会儿后才在同伴的催促下搬着东西离开。 事后黎一筝曾多次后悔，自己那个时候没有多看几眼，她也没想到下次见面居然会是三天之后的今天。 现在有了机会，黎一筝的视线几乎没从莫语春身上移开过，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细白的手、低垂的睫、张开的唇以及……抵着筷子的舌。 莫语春皮肤很白，大多数时候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这就导致了她脸上其他的色彩存在感分外明显。 第16章 意识到自己在看哪里，黎一筝面上有些赧然，但诚实地没移开眼，收敛了些，盯着莫语春的眼睛看两秒，再‘不经意’地滑一下视线。 莫语春吃相很文雅，每次都只吃一小口，含在嘴里慢慢咀嚼很久才咽下。 真的很像一只仓鼠。 黎一筝看着看着，越发出神。 但其实，仓鼠和猫对她来说没有区别了。 因为仓鼠是可以养的，而猫是她想养的。 黎一筝嘴角的弧度加深，桃花眼半弯着，纤长的睫毛遮掩着她眼底狡黠的光。 今天是巧遇吗？ 自然是。 她巧合地来到了距离学校大门最近的第五食堂，又巧合地11点便坐在了这里，然后巧合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莫语春。 虽然使了些小手段，但是无伤大雅，她还是以黎一筝的身份接触的莫语春。 不过进程缓慢了点，仅仅稍稍压下了她心底那股迫不及待的急躁痒意。 然而随之迸发的是更深切的渴望。欲。求，让她贪婪地想要更近一步。 黎一筝一下子忘了莫语春刚刚说过的话。自觉氛围恰到好处，她正要开口说话，就见原本认真吃饭的人，忽得停了动作，看也不看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准面前的午饭拍了张照片。 拍完照还不止，莫语春单手摆弄着手机，看起来像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看到这一幕，黎一筝胸口忽然变得发闷，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顿饭磨磨唧唧吃了四十多分钟，在黎一筝的注视下，莫语春食不下咽，没尝出烧鸭饭的味道怎么样，最后留有的印象就是黎一筝盯着她不放的哀怨视线。 从灼热到哀怨，莫语春现在更加确定黎一筝是想报复她的了。 哪怕先前没有这个打算，现在肯定有了。不然，为什么她身上的怨气那么浓厚？ 有些意外的是，面对这样的黎一筝，莫语春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兴奋。体内的血液流速在这种兴奋的催发下加快，让她听到了胸腔内有力的跳动。 看啊，多可怜的眼神，黎一筝现在肯定讨厌她讨厌的不得了，却碍于假面对她无可奈何。 简直像一条没了爪牙的丧家之犬。 莫语春无不恶意地在心底想。 被这样眼神注视着，莫语春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得意与畅快，仿佛是她亲手把天之骄子拉下了云端，让她沾染上了污浊一样。 她再做不到无动于衷壁上观。 莫语春放下筷子，端着姿态压着纸巾一角擦嘴，放下纸后，斜斜去瞧黎一筝，表情挑衅。 她不再看手机，黎一筝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长时间的沉默，让她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对上莫语春的视线时短暂沉默了一下。 耳朵捕捉到身旁端着餐盘路过的人的聊天内容，黎一筝重新张开口： “最近有……”一部新电影上线、 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剩下的音节消散在莫语春起身的动作中。 面前的少女眉眼间俱是不耐的神色，眼睫的弧度跟着压下，在眼尾拖出一截黑色的线条，有点勾人冷魅的意味在。 “我要走了，你随便。” 黎一筝看得愣神，耳朵红了红，跟着站起了身，和莫语春一起走向餐盘回收处。 她再跟也只能跟这一会儿。莫语春绷着脸，出了食堂，便迫不及待和黎一筝分道扬镳。 怕黎一筝再说要送她，匆匆提出告辞后，莫语春脚步飞快地来到一辆共享单车旁，扫码解锁上车一气呵成。 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莫语春骑上车后速度并不快。 黎一筝很快反应过来跟上了她。 来往的车辆行人不多，黎一筝放慢速度，有意和莫语春并排。 她骑车很稳，但莫语春还是在有车靠过来的瞬间被吓了一跳，车把胡乱摆了两下，一下子将车蹬出去老远。 因为这个意外，她也顾不上端着了，停下车支着一条腿，扭头瞪向黎一筝。 “你干什么？！” 生气导致莫语春面皮浮现出一层生动亮眼的薄红，和晶亮的眼以及盈润的唇一样，一下摄住了黎一筝的视线。 她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眼睁睁看着黎一筝歪着车把直直朝自己开来，莫语春声音都是抖的，“你骑车不能好好骑吗，吓人有意思吗？” 突然这么做，黎一筝难道是发现她做了什么，打算不管不顾现在就给她一个教训吗？！ 面对她的排斥，黎一筝眨了眨眼，撑着腿停在莫语春身边，表现得很无辜：“我没有吓你。” 她还狡辩。 莫语春眉毛一皱，明显是要发脾气挠人的样子。但她忍了忍，没说一句话，转身骑上车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黎一筝保持车距，晃晃悠悠地缀在她后方，扬着声音解释道：“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而且她这还在正常车距内，平时上学车挤车的情况比这可要严重的多。 黎一筝不知道莫语春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还不时看向她身下的车，表情排斥又气恼，粉腮都微微鼓着一点弧度。 不等黎一筝想到答案，校门口的闸机近在眼前。 恐怕再跟下去就真的把人惹毛了，黎一筝主动道别之后转道回了寝室。 终于摆脱黎一筝，莫语春放松下来，重重吐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刚才丢人的反应，她脚下的力道加重两分，比预计的快了几分钟到地铁站。 进入地铁，莫语春怀里抱着包靠在座位上。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之后，她点开微信，发现llz仍旧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在食堂时，因为不想和黎一筝说话，莫语春装模作样地掏出了手机。 但她手机里没有任何可供消遣时间的软件，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看到面前的午饭，她想到了llz的存在，所以就点开微信，拍了一张自己的午饭发给了她。 为了杜绝任何黎一筝开口的可能，莫语春当时还慢吞吞地用左手模式，拇指戳来戳去，一点点编辑消息发送给对方。 一顿饭下来，她给llz发过去了不少消息。 想到黎一筝最后有些郁闷的神色，莫语春心中得意暗爽，多日积压的不痛快一扫而空，她卑劣地感到有些开心。 但表面上，莫语春只是掀了掀掩在口罩下的唇。 王笑佳察觉到身边老师的好心情，有些好奇地询问：“老师，你遇到什么好事了？” 莫语春发现自己走神，轻咳一声，示意对方继续做题。 她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的样子十分唬人，王笑佳老实下来，继续握紧了笔。 莫语春则拉开口罩，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她做家教时习惯带着口罩，避免自己的这张脸不讨人喜欢。即便后来和家教的这一家家长和小孩都熟悉了，也没有摘下口罩。 而且莫语春发现她只露出一双眼上课时，王笑佳的听课效果会更好，她也就养成了戴口罩的习惯。 但是…… 她说她心情好。 有吗？ 莫语春感受不到，她只是觉得今天的天空比往常要亮一些，穿透树叶洒下的光斑也有了温度。 哪怕地面还积有未干的水，缠绕着小腿的空气黏湿阴凉。 但一个晴朗的天气，总会让人心情变好。 第14章 你有看我的消息 直到家教结束，莫语春回到寝室后才收到llz的回复。 【llz】：看起来很不错。 【llz】：我差不多也是你这个时间吃的午饭，吃的是套餐饭，味道一般。 【llz】：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 【llz】：先前在忙没看手机。 莫语春发出的每一条消息都被特别引用，一一做了回复。 盯着屏幕上的最后一条消息，莫语春表情有些微妙。 ……llz这是在解释什么？好像在哄她，怕她生气似得。 这点想法擦过心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想到自己给llz发消息只为躲避和黎一筝对话，再看屏幕上llz的体贴解释，莫语春罕见地为利用对方而感到不好意思。 但想到自己那笔钱，她很快又明了了对方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好。 “这就是我身为金主的待遇。”莫语春挺直了腰板，底气十足地对007说道。 不过双方算是互利互惠的交易关系，莫语春也没有非要llz表现得很……怎么回事的。 这种奇怪的感觉难以形容，萦绕在莫语春的心头，让她想到了黎一筝。 表面来看，黎一筝表现得像是怕她生气，但实际上一直招惹莫语春生气的反而就是她。 llz也会这样吗？ 莫语春不知道答案。 看着屏幕上的最后一条消息又看了会儿，莫语春改变原来的打算，没有故作没看到消息晾着llz。 第17章 【belong】：嗯嗯，没事的大佬。我刚刚也在忙，不好意思。 莫语春翻出了个表情包点击发送。 【belong】：[鼠鼠来啦.jpg] 消息发出后很快收到了回复，llz仿佛就守在手机边一样，在莫语春关掉微信界面之前，对方的消息已经弹了出来。 【llz】：你不是学生吗，周末怎么也这么忙？ 莫语春没察觉对方在套话，隔着网线，她的戒心少了很多，随口回复道：“在兼职啦，而且还要复习什么的。” 复习？ 捕捉到这个词汇，黎一筝想到了学校的图书馆。 她试探道：“那你岂不是周末也得早起了？”早起去图书馆占位置。 确实如此。 周末学校如果没有安排，莫语春通常会在图书馆待一天，中午吃饭在教学区的职工食堂解决。 莫语春顺着llz的话往下说：“嗯嗯，要去图书馆占位置。”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黎一筝心满意足。为避免莫语春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体贴的表示让对方先吃晚饭，好好休息一下。 结束聊天后，莫语春退出微信前将可以看到的小红点都清理了。 做完这一切后她坐着顿了会儿，想不到要吃什么，就起身去了食堂。 因为要早起，没有耽误太多睡前时间，收拾好书包后，莫语春早早上床闭眼睡觉。 十点半，舍友陆陆续续回来，开关门的动静和浴室水管流动的声音不断。 莫语春床位紧挨着阳台，很快被吵醒了。 睡前特意带的耳塞有一只已经滚落，莫语春撑着手臂半坐起身，睡意在激烈的敲击键盘声中逐渐消散。 下床上过厕所后，她彻底没有一丝睡意，躺在床上干睁着眼，眼中全是清明。 深夜是胡思乱想的好时机，活跃的脑思维自动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事，一张可恶的脸自动出现在眼前。 莫语春：！！ 和黎一筝的所作所为相比，自己昨天的报复行为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避免自己接下来再想到哪个气人的家伙，莫语春不再多想，老老实实闭上了眼。 也许是因为睡前想到了黎一筝，莫语春做梦时也梦到了她。 黑灯瞎火的小道上，唯有天上的弯月发出微弱的光，不至于让人完全看不到脚下的路。 莫语春像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人一样，看到黎一筝骑着车来到了‘自己’身旁，并且问她去哪，还问她要不要坐车。 被她拒绝后，她还不死心，像是主动上门推销自己产品的售货员一样，阴魂不散地跟在莫语春身后，嘴里叫魂似得念叨着：“你上车啊学姐，你上车啊学姐。”！！ 莫语春惊醒，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这句话。 她坐在床上喘着气缓了一会儿，定了个十分钟后的闹钟后重新躺了回去，闭目养神。 然而一闭上眼，她眼前自动浮现出梦里的场景，耳边同样出现那句邀请上车的话。 ……她再说一遍，她讨厌黎一筝。 莫语春脸色奇差，坐在图书馆半天也学不进去，反而对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困意疯狂上涌，眼皮开开合合。 为避免自己睡着，莫语春起身去走廊接了杯热水，顺带活动一下身体。 揉着太阳穴回来时，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导致的幻觉，她居然在自己的座位对面看到了黎一筝。 “嗨，学姐～” 不远处，正对着她的漂亮学妹黎一筝无声做了个口型。再三犹豫，黎一筝还是顺应自己的本心，来了图书馆。 莫语春眉心微跳，脚步跟着有些迟疑。 昨天是巧遇，那今天呢？ 黎一筝未免太阴魂不散了吧！ 莫语春觉得连续两次遇见过于巧合了，会不会……黎一筝其实一直在暗地里跟踪她。 莫语春咬了咬牙，她不过是不想和黎一筝做朋友，实话实说了几句。 黎一筝这么小心眼的吗？ 莫语春有一瞬间想到了llz的体贴，对比之下两者高下立现，她顿时对llz升起了一丝好感。 但面对黎一筝，莫语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快步来到黎一筝身边，莫语春咬牙切齿地俯身在她耳边质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黎一筝当然不可能说出真相，选择将一切推脱给命运的偶然。 她道：“巧遇。” 面对她敷衍的答案，莫语春简直要冷笑出声。 还不等她说什么，黎一筝就继续道：“这一层放的可是我们专业的书，学姐不会这么霸道，不允许我过来吧。” z大图书馆只有2到5层开门时间最长，需要提前占位置，黎一筝稍微想了想，很轻松就在3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看着黎一筝认真的神色，莫语春脸上闪过狐疑。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黎一筝从莫语春的表情变化中看出自己说动了她，嘴角不易察觉地加大弧度。 莫语春还在思考，余光捕捉到这这抹笑，当即反应过来黎一筝的不安好意。 她想到昨晚荒唐的梦境，猛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黎一筝的报复方法，她想让她惴惴不安，终日猜测她的真实目的，受到精神折磨。 瞧，她昨晚不就被她吓得没睡好觉。 这么一打岔，莫语春冷静下来思考之后，觉得这个主意荒诞又可笑。这次她没有像昨天那样很大的反应，只冷冷看了眼人，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低下头认真开始学习。 她就不相信了，黎一筝会浪费时间和她在这里待着。 果不其然，莫语春做一道阅读题的功夫，被她忽视应该是觉得丢脸的黎一筝就起身离开了。 莫语春笔尖未停，装作没发现的样子，贯彻漠视的态度。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莫语春进入学习状态，对外界失去最后一点感知，专心致志地记着笔记。 ——直到她身前的凳子被再次拉开。 即便有刻意放轻动作，凳子腿在接触到地板时依旧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 莫语春抬眼，又一次看到了黎一筝。 她脸上带笑，完全不在意她先前的忽视一样，手里还拎着两个纸袋。 没去看熟悉的袋子，莫语春捏着笔直直看向黎一筝，问道：“你不是要去看电影吗？怎么还不走？”让她一个人清净清净。 黎一筝侧身站着，小心掏出纸袋里的咖啡和面包，同样压低了声音：“莫学姐不答应和我一起，我一个人……” 不对，她昨天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 黎一筝意识到不对，悬在半空的咖啡停留在距离桌面半掌的位置，讶然道：“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 昨天她回寝室又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补充完整自己没能说完的邀请。 总觉得直接应下好像遂了某人的意。 莫语春没回答，只是别开眼看向桌面。 她长长的眼睫垂下，快速地颤着，像是展翅欲飞的蝶。 “是不是，是不是？” 黎一筝声音急切，着急验证自己的猜测，不过还记得压低音量。 恍惚中，缠着自己连声发问的这道身影与昨晚的梦境重合。莫语春额角跳了跳，想也不想地否定道：“我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反而坐实了黎一筝的猜测。 黎一筝眼睛亮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水晶糖果一样通亮，露出纯粹的喜悦，整张脸一同焕发出耀人光彩。 她握着杯子绕过长桌，来到莫语春身边坐下。 无视莫语春后撤的身体，黎一筝探身靠近，眉眼飞扬着，加重语气强调道：“你有。” “莫语春，你有看我的消息。” 所以她没有被拉黑，也没有被无视。 黎一筝声音里的喜悦藏不住，刻意压低的音量轻柔，听起来很是缠眷动人。 莫语春：“……”她只是看那个红点碍眼。 看黎一筝的表情，估计现在她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莫语春有些无力，这种感觉导致她看黎一筝越发不顺眼。 黎一筝丝毫没有被莫语春的表情影响到心情，她算是看出来了，莫语春是个别扭鬼。 说不定她删了她的下一秒就后悔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意再加回来罢了。 没关系，她可以主动。 第15章 这是你的报复方式吗？ 黎一筝翘着唇角，嫌两个凳子之间的距离太远，担心拖凳子会吵到其他在学习的同学，她索性在莫语春身边半蹲了下来。 她有一米七，腿长腰细，蹲下来是脊背也保持着挺直，看起来并不狼狈。 莫语春被黎一筝用仰视的角度看着，心中本该洋洋意满，事实上却只有慌张。 那晚在河边，黎一筝也是像今天这样，撩着眼皮，自下而上的看她，却态度强硬地拿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第18章 这一次她要拿走什么呢？ 这股情绪来的突然无厘头，察觉到自己的慌张后，莫语春情绪触底反弹，甚至有些生气。 就算黎一筝是要报复她也好，她也不该是这个有些强势，高高在上呈现掠夺的姿态，好像她是她的爪下势在必得的猎物一样。 黎一筝看到莫语春发白的唇色，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吓到她了。 她后退了些，收敛了气势，语速跟着放慢，表现出温吞而无害的模样。 “对不起学姐，是我太心急了。” 心急？心急什么？ 莫语春腾起的情绪来不及发泄，更大的疑惑随之而来。 黎一筝向来不会掩饰自己，她的情感热烈而直白，看向莫语春时满眼都是她的身影。 所以她并不意外莫语春会看出不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黎一筝没有解释的打算。 哪怕莫语春表现得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但这也不代表她会轻易接受来自同性的表白。 到时候她要是因此疏远了她，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黎一筝开口，准备含糊过去，“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自以为是，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说那些话。” “对不起嘛。” 她这个时候有些莫语春喜欢的低姿态了，但莫语春却开心不起来。 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让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对劲。黎一*筝不该是想要报复她的吗？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语春眼中满是探究，紧盯着黎一筝的眼睛，想要直直探到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黎一筝无视她眼里的探究，好心情地起身。 她本就生的好看，笑意点缀着眉眼唇角，让她容貌的吸引力更上一个档次。 但在场唯一的观众却无暇欣赏，不断猜测着黎一筝的真实意图。 黎一筝站直身体，控制着自己不去抬手拨开莫语春眼尾垂下的碎发，只眼神专注而柔和地看着面前少女水润的眼眸。 她现在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受在。觉得事情的发展真的顺利极了，昨天的小挫折完全不会影响到她现在的心情，反而更加凸显出一丝甜蜜。 而且，那个时候莫语春其实是在给她发消息诶。 黎一筝现在还能清晰回想起，自己昨晚看到小号上莫语春中午发的消息时，那一瞬间从地狱到天堂的感受。 从始至终都没第三个人的存在，就算是小号，那也是她。 中午吃饭时堵在胸口无来由的憋闷散去，畅快而喜悦。 莫语春被黎一筝的眼神看得浑身恶寒。 她到底想干什么？ 莫语春受够这种未知的感觉了，当即不客气地拽住了黎一筝腰间的衣服，目光不躲不避，直截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说就离我远点，我讨厌你。” 虽然周围没什么人，但因为是在图书馆，莫语春的声音很小，黎一筝歪着头弯腰贴近莫语春才听得清楚。 离得近了，自上而下的角度让黎一筝将莫语春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她看出莫语春不是在开玩笑。 至于莫语春说的讨厌她，黎一筝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来自腰间的力道那么明显，莫语春怎么可能是讨厌她呢？ 黎一筝忽略自己听到这句话时产生的抗拒心理，顺着腰间的力道朝莫语春挪了半步。腿抵到坚硬的凳子时她停住不动，以这么一个远超安全距离的距离，抬手按住了腰上挂着的那只手。 莫语春没有后退，绷直了浑身的肌肉，倔强地紧抿着唇看向黎一筝。 黎一筝低下头和莫语春对视，呼吸不自觉放轻，恍然间，她闻到了莫语春头发散发出的香味，心跳越来越快，甚至催生出了种不管不顾的冲动，想要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意。 理智尚存，黎一筝压下这股冲动，快速整理措辞完善自己的借口。 思绪飞快运转的间隙，黎一筝不经意扫到了莫语春的另一只手。 塑料硬板凳质地坚硬，抵着它的指骨大抵同样如此，黛色的青筋在苍白的肌肤上凸起，显出主人的用力。 黎一筝忽然变得犹豫，转而细细去看莫语春的眼睛，分辨里面的情绪。 渐渐地，她有了决定。 但这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黎一筝手上用劲，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示意莫语春跟她离开。 “？” 莫语春没动，甚至挣扎着想要收回手，身体力行地表现出对黎一筝的排斥。 黎一筝没有强逼，配合地松了手。 莫语春握着自己的手腕，眼神戒备地看着黎一筝。 精神紧绷之下，她好像看到面前人叹了口气。 想不通黎一筝为什么是这个反应，莫语春眉头一挑就要发难，警告黎一筝再不说实话就走开。 谁知道下一秒，黎一筝居然直接无视了她，径直捞过桌面上的手机，似乎是有事处理。 无处发泄的怒气挤在胸口，转化为憋闷，莫语春看着黎一筝指尖飞快地点击着屏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走廊上的打电话声逐渐加大。 声音就从背后传来，莫语春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才安心。 她可不想再一次在论坛上看见自己的名字和黎一筝摆在一起。 莫语春再次低头时，黎一筝正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在莫语春的注视下，黎一筝将手机翻转过来。 屏幕上，一条还未通过的好友申请出现在莫语春眼前，内容是：莫语春，我喜欢你，可以加个好友吗？？？？ 莫语春看了两眼，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眼前蓦得暗了下来，右耳感到一股热气袭来。 黎一筝靠近：“莫语春，我喜欢你。” 说完后她直起身，当着莫语春的面，按下了虚虚悬在发送按钮上的食指。 紧接着，莫语春放在桌面的手机亮起，震动沿着挨着桌子的那部分身体向四肢百骸飞快蔓延，导致手指都有些发麻。 莫语春嘴巴因惊讶而微微张开，脸上是明显的惊愕。不需要演技，这就是她现在最真实的反应。 不用她再向007确认是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脑海中007已经开口，机械合成音中居然可以听出几分心如死灰： “是的，你没听错，主角在和你表白。” “！！” 莫语春瞳孔地震。她不是只是一个小小反派炮灰吗？？ 主角怎么会喜欢她？！ 莫语春和这个介维世界的莫语春有一个很大的相同点，她们的感情经历都一干二净，连暗恋对象都没有。 在黎一筝表白前，莫语春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意，还以为主角只是善心大发，单纯的想和她做朋友。 结果现在告诉她，黎一筝其实是喜欢她。 剧情变故加上经历空白，莫语春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良久，莫语春才艰难拾起自己的职业操守，抓过桌上的笔，胳膊动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 ——“这是你的报复方式吗？” ——“你这样有意思吗黎一筝？” 写在空白纸张上的笔迹混乱潦草，正和莫语春现在的心情一样。 她没有直说拒绝，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都是拒绝的意味。 黎一筝握着手机，眼前是莫语春的侧脸，她看到的却是方才她紧拉着自己的衣服不放手的样子。 那双她很喜欢的黑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紧盯着她等待答案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质问，反倒有点不安。 黎一筝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下才临时起意，直接表明了心意。 看着不停写着问题的莫语春，黎一筝心脏又酸又软。 她拉过凳子坐在莫语春身边，莫语春写下一句，她就在备忘录上回复一句。 ——“没开玩笑。” ——“不是报复。” ——“我喜欢你。” 黎一筝抬手握住莫语春的笔，任由笔尖在纸面上划出长长的墨迹，她偏过头紧盯着莫语春，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强调道：“我、喜、欢、你。” 是一见钟情。 莫语春还是不信。明明黎一筝的声音很小，近乎气音，她甚至需要借助口型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可就是这般微弱的气音，在空旷的环境和过近的距离双重作用下，竟多了几分震耳欲聋的响亮，刺激得她的鼓膜震颤不停，嗡响噪音不断。 这一瞬间，背后的打电话声、远处的拖凳子声、图书管理员推着的小推车，滚轮压过地面的咕噜声，同时离她而去了。 黎一筝怎么会喜欢她呢？为什么会喜欢她？ 突如其来的表白，推翻了莫语春先前所有的阴暗猜测，衬得她多出几分可笑来。 莫语春脸上有些难堪，逃避似得去寻找黎一筝身上的漏洞，想要找出证据去佐证自己的猜测无误，黎一筝做这些其实是为了报复她。 第19章 她的表情变来变去，唯独没有欣喜。 黎一筝好整以暇地看着兀自陷入思考的莫语春，面上轻松得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莫语春的回答。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的不安与忐忑。 拒绝的结果几乎是注定的，黎一筝现在只是在等一个切实的答案，好让她挥去那丝微弱的期待。 侧对着她的莫语春，头深深地低着，头发散落下来，严严实实挡住了她的视线。 黎一筝只能在发丝的缝隙中隐约窥见一点轮廓。这让她不禁升起探究欲，想拨开莫语春的头发，去看她现在的表情是不是还是刚才那副好像要哭的样子。 第16章 学姐不是说我是你的舔狗吗 然而，莫语春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沉默地撕掉了潦草的一页，对折几下后没了耐心，直接团成了一团，朝黎一筝怀里砸了过去。 黎一筝：“？？” 面前的少女微微扬着下巴，模样倨傲，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气盛得不复先前的脆弱。 黎一筝回神之后，看到了莫语春发红的眼眶。 走廊的电话声不知何时消失了，不远处半合着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个女生。 看到对方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手机。莫语春准备推搡黎一筝的胳膊僵住，想起论坛上的照片，连要说的叱骂都顾不上，下意识转头捂住自己的脸。 黎一筝一头雾水，探头靠近莫语春：“怎么了啊学姐？” 语气轻柔，哄人似得。 莫语春被这一声喊得浑身发毛，九分有十分的不对劲。 她往后挪了挪，伸出手去推黎一筝。 “走开，去走廊。” 莫语春心中窝火，却还要压抑着情绪，放低声音，贴近黎一筝说话。 来到走廊上，两人站在离门最远的位置。 确定她们的谈话不会被门里的人听到，莫语春转身看向黎一筝。 她比黎一筝稍微低了一点，气势上也矮一截。 察觉到这一点，莫语春更加生气了，完全不见早上无精打采的样子，眼中全是生动的光。 不等黎一筝说话，她连声质问：“黎一筝，你以为你骗得到我吗？”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甚至都不了解我，就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喜欢？” 面对莫语春的咄咄逼人，黎一筝只有退让的地步，她不厌其烦地温声回答：“没有骗你。” “一见钟情就不是喜欢了吗？” 她的坚持让莫语春快要跳脚了，这主角怎么铁了心跟她这个小炮灰过不去。 007时刻监控着ooc程度，不忘提醒莫语春。 事到如今，莫语春也没有办法，只能先维持人设，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说不定主角只是图个新鲜，临时起意呢。 许是察觉到她态度的软化，黎一筝得寸进尺。她问出了自己在这场对话开始前就想问的问题：“莫学姐一直在强调我怎么样，对自己却一个字不提……”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有一点。 说出这个词后黎一筝自己先愣住了。一点太轻微，就像她之前的微弱期待一样。 她现在说这句话是在干什么呢？ 是希望自己说的没错，哪怕莫语春对她仅仅只有一点喜欢吗？ 其实黎一筝是可以从莫语春的反应中得到一个笃定的结果的，但她太小心翼翼，从未接触过的陌生情感，全然陌生的领域，一切都让她踌躇，变得不确定起来。 莫语春如果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拒绝只需要一句简单的不喜欢女生就好了。 可她说的那么多，却都是在向她验证她的喜欢的真实性。 有些……黎一筝不会再说那个词汇，在莫语春的注视下，她敛去眼底的心疼，装作如常的样子，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其实学姐喜不喜欢我不打紧，当然，喜欢是最好的。” “反正学姐只要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就够了。” 所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付出吧，不要觉得不安。 黎一筝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莫语春之前说的‘舔狗’一词，她舌尖抵了下口腔内稍尖的那颗牙，笑着说：“学姐不是说我是你的舔狗吗？那我以后可以天天给你买早餐了吧？” “？”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莫语春惊愕茫然，满脸不可思议，想不通黎一筝为什么可以如此突破底线，自然地说出舔狗二字。 她还想问黎一筝对自己如此执着的原因，又担心再给出个说她有趣的谎言。 她的大学生活平平淡淡，哪里来的有趣可言。就连她这个人，也是寡言而无趣的。 她怎么会喜欢她呢？恐怕只是那无处安放的可笑善心作祟吧。 * 因为黎一筝的到来，莫语春的学习计划被迫终止。 图书馆走廊的谈话不了了之，最后不知怎么的，莫语春稀里糊涂被拐去了学生街吃饭。 黎一筝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和她说话有没有回应，和她聊学校，聊兴趣爱好，聊最近的电影。 她这个人身上有股很奇特的魅力，总是能让人在不经意间放下对她的戒心。 饶是莫语春，提着一股气坚持了半天，最后也回了她几句。 不过她大多数时都是倾听者，只埋首吃饭。 红白鸳鸯锅翻腾着雾气，时间太早，店里面只有她们这一桌。 黎一筝用公筷把在清汤锅里烫好的毛肚放到莫语春碗里，托着下巴看她吃。 莫语春努力忽略她的视线，扯了扯卫衣领口。 早上气温低，她穿的卫衣很厚，现在来到室内，加上中间还有个冒热气的锅子，哪怕脱了外套，莫语春背后也有些出汗。 黎一筝看到莫语春的动作，以为是自己的视线让她不自在了，她开口转移莫语春的注意力：“学姐，你为什么会来南方上学啊？” “想来就来了。”莫语春喝了口柠檬水，肩胛骨随胳膊一起动作，凉风从空隙穿过，手放下后她清楚感受到了衣服里侧的潮意，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这边的冬天比北方暖和。” 这是原因之一。 “那你家那边会下雪吗？”黎一筝兴致勃勃问道，“我之前和我爸妈去d市滑雪，那三天只看到积雪了，没遇到雪天。” “……”莫语春右手微不可查一顿。 黎一筝持续喋喋不休，“回家我妹还抱怨我们没带她一起，说下次要和我们一起去北方看雪天，堆雪人呢。” “哦对，还没跟你说，我还有个妹妹，她也养了只仓鼠。有机会……” 留意到莫语春脸上有些落寞的情绪，黎一筝突然顿了下，敏锐意识到什么，语气和眼神瞬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可以来我家看看。” 莫语春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没答应也没拒绝，夹着块笋放到了锅里，冷淡的眉眼被白雾模糊了攻击性，黎一筝看着她这个样子，暗暗松了口气。 一顿饭结束，黎一筝将莫语春送回图书馆后，便去忙协会的事了。 她心底还记着莫语春听到她提到家里人时表现出的异常，却不好当面询问，怕戳到莫语春的痛处。 从活动室离开时已经傍晚，骑车离开时，黎一筝忍不住又给莫语春发了一条好友申请，问她是否还在图书馆。 她可以顺路载她回去。 然而她在图书馆门口等了几十分钟，始终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反而看到了孙馨。 “一筝？”孙馨有些夜盲，眯着眼走近了才敢确认，“你在这等人吗？” 黎一筝看到她也有些意外：“嗯，学姐好。” 她没说自己在等莫语春。 既然碰到了，孙馨就停下打算和黎一筝聊几句。 她还记得下周的一件事：“今天都八号了，下周六小鱼生日，我们不得提前计划一下？” 黎一筝没忘，但她一直没打探出莫语春的喜好。 今天聊了一下午，知道的有用消息也就莫语春和她家人似乎有矛盾这一条。 不过礼物的事还有时间，现在可以先商量一下那天要怎么给她庆祝。 和孙馨简单交流几句后，黎一筝又等了会儿才离开。 图书馆三楼，莫语春看到了黎一筝的消息，因为不想理她，也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所以没有回复，只当自己没看见。 思绪飘到对方上午的告白，不知为何，莫语春心跳有些加速。 她喜欢黎一筝吗？并不，甚至有些讨厌。 黎一筝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人生有多么糟糕。 莫语春知道自己嫉妒她，也羡慕她，看到她时，总有种自行惭愧的感觉。 她不愿意承认这种感觉，否定的结果就是她将这些复杂情感扭曲，全部化为讨厌。 然而黎一筝却说她喜欢她。 这么一个被大众夸赞，多数人倾慕的人喜欢这么一个她。 第20章 莫语春越是意识到这一点，就越是压制不住灵魂深处的战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甚至黎一筝还说要当她的舔狗。 如此卑微的词从天之骄子的口中吐出，带来的兴奋更是无与伦比。 然而莫语春心中始终有所顾忌。 这种顾忌过潮过冷，高涨的情绪渐歇，不安与惶恐弥漫在心头。 明明抗拒一切表现脆弱的情绪，可莫语春审视自身时却不可避免要正视自己的不安。 即便黎一筝真的喜欢她，可这种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而且这说是喜欢，却更像是施舍。单方面给予的物品如果要被收回，她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哪怕对方大放厥词说要给她当舔狗，实际上也只是她的自作主张和自以为是。 甚至，她在试图向她索取。 如此充满攻击性和强迫意味的形容，不该出现在一个舔狗身上。 而且如果黎一筝想要的东西，她给不出来呢？ 又或者，她给出之后对方不想要了呢？ 天色暗下之后，窗外的景色被替换成室内，小小一方玻璃窗，照出图书馆内伏案学习的学生。 莫语春僵硬地转了下头，看向窗户里的自己。 晚上气温又降了下来，她的外套就搭在先前黎一筝坐过的那张凳子上。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莫语春手脚都是冰凉的，寒意似乎还在往她身上其他地方靠拢。 穿上外套好一会儿这种感受才逐渐淡去，但身体对温暖的追寻和渴求依旧存在。 回忆会被美化，莫语春现在再去回想中午的一幕，温暖的感受似乎顺着升腾蔓延的雾气向她的身体飘来。 她又看到了氤氲的雾气中露出的那张面容。 以及那双温暖的，琥珀色的眼睛。 第17章 让我这个讨厌的人，帮你拿包，为你鞍前马后…… 事到如今，继续待在图书馆已经没了意义。 莫语春心乱糟糟地回了寝室。 然而吵闹的寝室，并没有为她提供出足够的思考空间。 许莉莉和另一个短发舍友两人在讨论可恶的恋爱话题，话题围绕在吐槽前男友和对下一任的期待上。 “……再找不能找长得太帅的了，一般的就行，不然不老实，容易变心。” 这好像是长得好看点的人的通病。对他们而言，想要获得他人的好感轻而易举，所以他们往往不懂得珍惜他人的感情。 莫语春不确定黎一筝是否是其中一员，不过仅仅是珍惜的程度，对她而言也是不够的。 她漠不关心地掠过两人，走向自己的位置。 带上耳机前，讨论的正酣的两人音量不加控制，笑骂声传来，莫语春的注意有一瞬间偏移。 许莉莉拍着大腿，嘲讽道：“邹凯这傻屌玩意，真以为他那点把戏没人看得出来？！每次都找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论坛上发贴，名称头像都知道换，就是不知道换个人来发。” 她对面的女生推了她一下，笑骂：“你还说呢，那你当时还跟他谈上了。” 两人嬉笑着凑在了一起，声音又低了下去。莫语春收回视线，没再看她们。 许莉莉说的事她也有印象，主要和一个大三的学长有关，也就是邹凯。 因为长相出众，这位学长也算是论坛上的常驻客，而他本人也很懂利用自己的外表，尤其是大二这一年，一年时间换了三个女朋友。 他找的女朋友有两个共同点，一是新生，二是漂亮。 莫语春猜对方是觉得新生好接近，所以才会主要对新生下手。 单是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位学长每次追人都是一样的套路，论坛发帖，引导舆论，借助论坛给人下心理暗示，等到时机合适了就表白。 因为那张脸加上所谓的幽默风趣，确实有人跳入了他的甜蜜陷阱。 说来……她记得这位学长，好像在追求黎一筝？ 说是追求也不准确，莫语春只在论坛上看到了个帖子，放了几张军训时的超远距离同框照，下面的回复基本都在暗戳戳引导旁人猜测他是不是在追黎一筝云云。 不过这都是论坛上的保留项目了，掀起的水花并不大。 莫语春思绪拐了个弯，很快回到正题上。 她没有可以分享自己心事的好友，不远处讨论的恋爱话题也不是她能融入的，只能自己消化思考。 回想起白天黎一筝可笑的说法，莫语春现在可以给出明确的反驳。没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相比于有人喜欢她，喜欢她的人是和她同为女性的这件事反倒不那么重要。 对她而言，喜欢的存在要比喜欢她的人重要的多。 她没有当场反驳，是因为这样说显得她好像很可怜一样。 但莫语春就是这样觉得的，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压根不需要别人的喜欢。只是黎一筝非要让她给出个说法的话，那这就是她的答案。 手机收到的新消息打断莫语春的思考，不出意外，发来消息的是llz，因为她几乎每天都是固定晚上才会上线。 【llz】：晚上好。 两人很少有像这样打招呼的时候，莫语春回复完之后耐心等着对方的后文。 手机屏幕最上方，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出来，片刻，新的消息弹出。 【llz】：我有一个朋友快过生日了，她和你一样都是学生，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她会喜欢，你有什么建议吗？ 一板一眼的问题看起来措辞良久，莫语春嘴角压了下，看在对方这段时间用心教学的份上，按捺着性子，给llz出了主意。 【belong】：这种事还是直接问当事人比较好吧。 莫语春自觉出的主意很是不错，没有立刻得到回复，她便放下手机，继续自己先前的思考。 几乎在她刚放下手机的同时，llz回复了她。 【llz】：我想给她个惊喜。 这当然不全是实话。黎一筝是害怕今天的表白吓到莫语春，加上接下来几天很可能见不上面，所以才早做准备。 莫语春不知道对面的小九九，再三被打断思考，她现在也没了继续干坐着的心，索性又拿起手机，拧着眉想如何回答llz。 【belong】：买只口红？包包什么的都行，不会出错。 她给舍友送生日礼物时都是这样。 【llz】：会不会太普通了点。 【llz】：假如是你，你想要什么礼物？ 她？ 莫语春没顺着往下想，她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收到什么礼物都无所谓，甚至还会烦心要准备什么回礼。 llz把她问住了。 其实莫语春大可以说假话，反正llz只是一个网友，也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人，具体又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今天吃饭时听到黎一筝说起她家人，让她久违地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莫语春没有很抗拒回忆过去。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也不爱笑，经常板着脸。 每年过生日拍照之前，爸妈都会想办法逗她露出其他表情，最简单的就是趁她不注意，在她脸上抹一块奶油。 于是大笑、惊讶、打闹的她，一一被定格在照片里。无论表情如何，奶油的香气飘到鼻腔后，她只感到快乐。 【belong】：我的话……我想要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 触碰到回忆，莫语春的神情变得柔软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有没有派上用场，但是llz过了很久都没有再发来消息，应该是问题得到了解决吧？又或者对方意识到了询问她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莫语春无所谓的想，反正只是网友。 直到半夜，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收到消息亮起。 【llz】：好。 消息发出又被撤回，屏幕再次亮起。 莫语春早上起床时才看到消息栏里的两条消息，一条道谢，一条询问她什么时候生日的。 没有过多关注那条撤回提示，莫语春只当是打错了字，犹豫着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答了llz的随口一问。 周二，郑教授出差回来，一口气给她们布置了大量练习，晚上还要去实验室一趟。 莫语春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双眼放空，思考着等下要不要去图书馆消磨时间，还是说先回寝室。 “学姐，你等下要去哪？” 冷不丁，熟悉的声音从前门传来，紧接着是一连串轻巧的脚步声。 莫语春循声看去，朝自己走来的人赫然是黎一筝。她穿着深红色棒球服，没系扣子，暗色的烫金印花分割成两半，像是不怕冷一样，露出内里的浅灰色的套头卫衣。 黎一筝旁若无人地来到了莫语春桌边，“我骑车送你吧。” 完全是陈述句的语气，看莫语春久久没有动作，她甚至反客为主地帮她收起了桌面上的文具盒。 莫语春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黎一筝，这么快就见到她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第21章 莫语春有些警惕，掺杂着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教室的？” “当然是……”真话在舌尖打了个转，黎一筝脸上再次挂起无懈可击的浅笑，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异光：“……偶然。” 又是这个答案。 再次听到这个敷衍的答案，莫语春却诡异地没有升起什么恶感。她拿过黎一筝递来的文具盒，放入书包，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揭过，回答了对方之前的问题：“我回寝室。” 如果去图书馆，莫语春敢肯定，黎一筝绝对会找借口留下。 “好吧。”黎一筝表情略带有遗憾，动作迅速地将单肩背着的包背好，伸手去接莫语春手里的包，“我来拿吧学姐。” “？” 莫语春的疑惑不加掩饰，余光确定教室除她们以外的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这才松口气，有余力去应对黎一筝：“我为什么要给你？” 说完就自己背上了包。 黎一筝收回手，耸了下肩：“我不是在追你吗？追人不得有点追人的态度？” 网上都说追人要主动表现。 她这句话将莫语春又一次拉回那个被表白的清晨。莫语春本想将这件事含混过去，黎一筝却一直逼她正面应对。 她绕开桌子的脚顿住，隔着桌子的一角，端正神色看向黎一筝：“我不会喜欢你的。” “我讨厌你。” “是是是，”黎一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放在心上，“你讨厌我，那现在不正好是个你利用我，驱使我的好机会？” “让我这个讨厌的人，帮你拿包，为你鞍前马后……、” “帮？”莫语春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眼里毫无笑意。“黎一筝，你现在做的事，不都是为你自己做的吗？” 是她想做，而不是她需要她的帮忙。 黎一筝从善如流改口：“我说错了，是我求着莫学姐大发慈悲，给我一个给你拿包的机会？” 莫语春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可看到了，这包里装的东西可不少，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歇着让她来吧。 尽管她这么说，莫语春仍然没有把自己的书包给出去。 她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打算如何对待黎一筝，但总之，不会是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只是有些好奇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莫语春在观察，在思考。 像一只真正的野猫一样，弓着脊背，评判着面前的人类是否有资格让她卸下防备，用柔软的皮毛蹭弄。 第18章 看起来有些……蠢 在黎一筝的死缠烂打之下，莫语春晚上是和她一起去的实验室，座位也挤挨着。 磕磕绊绊做着新练习时，莫语春还以为黎一筝会过来骚。扰自己，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对。 然而身边的人却一反常态地安安静静，没有试图凑过来指手画脚。 莫语春心中稍定，专心和电脑上的复杂代码做斗争。 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她都记了下来，准备结束之后问一下llz。 虽然说问郑教授也可以，但莫语春觉得自己的基础和项目组内其他人差太多了，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的无知。 从实验室离开已经8点半了，温度越发低，莫语春的手脚冰凉。 然而黎一筝似乎不觉得冷，依旧没有扣上外套，里衣在寒风作用下紧贴着她的腹部，夸张地凹陷下去。 莫语春看着都觉得冷，吸了下鼻子，皱着眉别开视线。 “冷？” 她们正好走到架空层，自动售货机感应到人自动亮起，旁边的热饮机屏幕也亮着，冷白的光照黎一筝脸上，衬得她琥珀色的眼瞳颜色更浅，看起来越发温柔。 但当她一开口，这种氛围便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都告诉你晚上冷让你穿厚点了，身体重要还是好看重要？” “还不带围巾，脖子都在外面露着。”黎一筝嘟嘟囔囔，侧身替莫语春挡住风口，抬手在热饮机上快速点了两下。 莫语春：“……” 她有什么资格说自己？ 久久没有等到人的售货机自动熄灭，环境变得昏暗。 谁都没有说话。 当风停歇时，安静的环境下甚至能听到隐秘的心跳声。 在气氛陷入奇怪的黏腻时，热饮机嗡嗡作响开始运作，大屏幕上跳出消遣时间的填词游戏。 莫语春被拉了一把，站到了屏幕前。 “学姐快来，这上面还有排名呢。” 黎一筝打破平静，兴冲冲地凑上前。 她先前一直没仔细看过屏幕上无聊的填词游戏，今天才注意到右上角还有一行小字显示排名。 游戏什么的无所谓，关键是那个排名她很感兴趣。 指尖飞快地点过一个个卡片，将它们送入对应的卡槽中。黎一筝完全没有停顿，甚至能一心二用和莫语春说话。 “明天体育课，我们下课早，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吧？” “……” 莫语春没有回她，抿着唇似是不悦地盯着黑暗中黎一筝拉着自己手腕不放的手。她盯了半天，身边的人似乎毫无察觉，岿然不动，仍然没有松手。 莫语*春手指动了动，神经般地抽搐两下，在她抽离之前，率先被人抓住了手。 热饮机的光被框在上半身，阴影笼罩的地方，黎一筝的手缓慢下移，直到碰到毫无阻隔一片柔软冰凉的皮肤。 “手好凉。” 触碰到的同时，黎一筝脸上的笑消失了，手上不自觉用力，似乎是想借此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出去。 冰冷的指尖陷入温暖的包围中，莫语春挣了几下，没有挣开，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她忽然停下不动了。 “你出汗了。” 莫语春寒声指出。 指尖触碰到的掌心并不干燥，微微带着一点湿润热漉的感触。 莫语春有些嫌弃，手上使了几分劲，在黎一筝还没反应过来时挣脱了她的手。 “我，”黎一筝耳尖红的更明显，被直白点明心底的紧张，她更加不自在。 她深吸了两口气，还要说些什么，屏幕上未完成的关卡自动退出，显示您的饮品已制作完成。 这点插曲冲淡了黎一筝的紧张羞涩，她也说不清自己刚才为什么突然鬼迷心窍。 也许是氛围正好，也许是光线晃人。 莫语春只是安静站在她身旁，轻松就能搅动她的心湖。 风缓和了些，黎一筝鼻尖又一次闻到了那天在图书馆闻到的味道，带着丝风的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 取货口的灯光开始闪烁，无声表达催促。 黎一筝伸手将热可可从机子里取出，转身准备递给莫语春，抬眼却发现对方站的离自己远远的，握着手腕很是警惕地看她。 黎一筝深吸了口气，努力将表情恢复如初，“站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就是拉了一下她的手吗？有必要防她跟防贼一样吗？ 都是女孩子，拉一下手这有什么？她不就是对她心思不纯了点吗？ 而且她最开始不是没躲吗？ 害她还以为她…… 黎一筝咬了下腮，停止无意义的碎碎念，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很快调整好表情，把杯子塞到莫语春手里，“走啦。” 她背对着热饮机，身后是热饮机的白光。莫语春后退半步，依旧看不清黎一筝的表情，很快便收回视线，率先走出架空层。 树影摇曳，离开遮挡后夜风更加放肆，兜头朝人袭来。莫语春撞上风的瞬间缩了下肩，更紧地握住了手里的热源。 先前被碰过的手，手背上还有温度残余。 热饮杯源源在手心不断散发出热意，手背上的余温似乎也随之升温。 * 体育课，一上课老师就带来了一个噩耗，说今天测八百一千。 事实上，三周前体育老师已经说过了体测安排。饶是如此，也不是人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人群叹息声连连，迫于安排，只能老实按照老师的话，去跑道上热身。 莫语春体力不好，为了保证跑完八百，热身跑圈的时候慢悠悠缀在队伍最后，为接下来的八百节省体力。 起初还算有序的队伍，跑出五十米后散成一片，和操场其他跑步的人混在一起，莫语春没看到眼熟的人，便按着自己的节奏闷头跑着。 她没有抬头，也就错过了不远处的草坪上，黎一筝和她打招呼的手。 “……” 黎一筝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失望，在身边的人察觉之前恢复如常。 “看看看，筝筝，那边有人在跑八百了。”闻婷看到不远处被体育老师带着，挤在内侧几道的一群女生，招呼身边的舍友一起看。 黎一筝看了眼，没找到莫语春，便不再关注。 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引起了闻婷玉的注意，“你怎么了，刚上课那会儿就跟丢了魂一样。” 第22章 她还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呢。 “没什么。”黎一筝回神，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莫语春现在在干什么，她还记得她说等下要一起走的事吗？ 队伍最前方的体育老师开始说这节课的任务，黎一筝勉强集中精神。 …… 艰难跑完全程，莫语春头晕眼花反胃，面色惨白如纸。 拒绝同学的搀扶，自己撑着走了几步，莫语春弯着腰拿起书包里的保温杯，胳膊连着手掌一起抖，使不上劲去拧盖子。 她撑着膝盖，低头大喘了几口冷空气，直到恶心感稍退，手上恢复了点力气，这才坐在花坛边打开了水杯。 女生的八百要比男生的一千米先测，测完休息会，确定没有不舒服后就可以下课。 在莫语春休息的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人拿起了包。 “小鱼，还不走吗？” 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 听到问题，莫语春抬起僵硬的脖子，朝来人扯了扯嘴，回道：“嗯，我再坐会儿。” 她还有点不舒服。 “好吧。” 许莉莉问完，快跑向不远处等着自己的同伴，挽着胳膊一起走了。 莫语春收回视线，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掌心因为刚运动完受了风，现在还有些虚弱发白，本就没多少血色，现在更是色白。 像新雪又像石膏，有种僵硬的、快要融化的感觉。 尤其是照在后背的阳光热烈，而冷风又被主席台挡住，导致身体的温度不断上升。脊柱率先融化，莫语春深深地俯下身子，弯腰看着近在咫尺的蓝色地面，干呕了两声。 “还没走？” 听到动静，登记完一千米成绩的体育老师这才注意到花坛后还有个人，走近看到女生弯着腰，脸色惨白的样子，关切道：“不舒服吗？有没有认识的人，让她送一下你。” 莫语春抬头，坐直身体后仰面看向老师，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顿了一下，她接着道：“等下会有人送我回去的。” “那就行，”女老师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储物间，“回去拉伸拉伸，多喝点水好好睡一觉。” “嗯，谢谢老师。” * “呼呼……” 黎一筝气喘吁吁跑来，呼吸尚未平复，眼睛先一步四下看着找寻起人来。 周围只有零星几个人影，显然是早就下课的样子。 失望涌上心头，黎一筝眼神暗淡，余光却突然瞥到花坛后面多出了个毛茸脑袋。 黎一筝走近，看到花坛边坐着的莫语春，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你，你在等我？” 无需莫语春回答，她已经自己得出了答案。 欣喜溢出心脏，咕嘟咕嘟往外冒泡，突如其来的情绪让黎一筝一下子失语，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缓解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莫语春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瞭了面前傻站着的人一眼，“走不走？” 再不走她要冻死了，主角这时候怎么不大胆行动了。 “噢噢。”黎一筝反应过来，不用莫语春再动，动作自然地上手拎起了她腿边的包。 莫语春扫了眼，没说什么，在黎一筝后退时抬手勾住了侧兜，抬手往里面放水杯。 眼前的少女纤长的睫毛压着，在眼睑投下浅浅的灰影。黎一筝自上而下看着这一幕，身体越发僵硬，一动不动，呼吸都放轻了。 各种杂乱的思绪闪过心头，黎一筝胡乱想着，连自己被放开了都没察觉到。 “……喂，喂！” 莫语春皱着眉，不耐地喊了两声。 “咳。”黎一筝匆匆回神，后知后觉为自己的丢人表现感到不好意思，本就红了的耳朵颜色持续加深，甚至朝脸上蔓延。 “学、学姐，我们走吧。” 明亮的环境将黎一筝的表情暴露无遗。 一双桃花眼里不再是游刃有余，写满了羞赧、难为情等情绪，眼尾微微睁圆，看起来有些……蠢。 莫语春盯了几秒，背过身，在黎一筝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她很享受这种将天之骄子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快。感。 不去管背后的人，莫语春迈开脚步。下一秒，刚跑完没得到拉伸的肌肉酸软无力，两只腿不听使唤地左脚打右脚绊了一下。 黎一筝马上反应过来，伸手拉住了她，脸上的温度稍降，关心道：“怎么突然摔了？没事吧？” 莫语春：“。” 她讨厌八百。 第19章 和主角谈恋爱，会被开除反派籍的吧！ 回到寝室，发现大家都在各做各事，寝室里安安静静，没人说话。莫语春放松下来，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耳机里的音乐轻柔舒缓，莫语春手指轻快地在键盘上轻点着，经过两天的练习，她现在已经可以应付郑教授布置下来的大半任务。 她专心地敲着键盘，侧方突然传来许莉莉惊讶的话。 “卧槽，你们有谁看论坛了吗？” 论坛？莫语春停下动作，看着即将完成的程序，最后还是退了出去，打算先看看许莉莉说的是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奇怪的预感。 “什么什么？？” “莉莉你有话快说，别卖关子了。” 被刘慧珍一催，许莉莉这才举着手机，“快看，我发你了，上面有大瓜！” 刘慧珍依照对方发开的链接打开，照着标题一个字一个字念道：“浅析，入学即是会长，19岁获得省奖、国际奖项的天才少女……” “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她怎么不知道。 许莉莉催促：“快往下看快往下看。”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帖子，有什么可看的。”刘慧珍一边念叨着，动作很是诚实地打开了帖子。 【下雨不打伞】（楼主）：计算机系某大一新生，入学一周时间，什么事都没做，摇身一变成了计算机协会的会长，没人想过原因吗？ 底下只有零星几条回复跟帖。 【听取蛙声一片】：哇，这标题，你直接报我黎姐名字得了。 【乌鱼子】：没想过。我们会长优秀这不是摆明了的事实吗？ 【瓜猹里的田】：关系户呗，还能有什么。 也许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下雨不打伞】又一次冒头。 【下雨不打伞】：确实，这位带着大三的大神们止步省奖，自己却拿到了国际大奖的天才少女确实“厉害”。 双引号故作反语，阴阳怪气的话很快就引起了广泛不满，随着回帖的增加，越来越多的人点了进来。 帖子里面一片乌烟瘴气。 【久久不八八】：大一带大三？开玩笑吧。 【香菜爆炸】：国际上的什么奖啊？能拿奖不就证明人家有实力带大三的吗？ 【爱吃香菜】：反驳楼上，能拿国际奖的人怎么可能止步省奖，这水看来不浅啊，除非她拿的是什么野鸡比赛的奖。 【这块饼大又圆】：队友拖后腿了呗～ 【别用嘴放屁】：拜托，那几个大三的我认识，她们很厉害的好吧，拖后腿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不想上早八】：啊，我才注意到，带队的老师很厉害啊。如果是这个阵容，省奖确实低了。 【不是，我】：省奖啊，这还低，楼上什么水平？ 【不吃枣药丸】：明人不说暗话，楼主到底知道什么消息快点说吧。 【下雨不打伞】：我这也是偶然知道的。这位学妹关系可了不得，家里是本地龙头企业，在附近三省中都是顶尖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说那个国外大奖怎么拿的？国内可都没几条报道。 【菠萝吹雪】：额，花钱就能拿奖的比赛，也没什么报道的必要吧？ 【乌鱼子】：那可是ioi，不知道的麻烦百度一下好吗？我们会长低调不行吗？ 【香菜爆炸】：到底什么比赛啊？？直接科普不行吗？ 【爱吃香菜】：拒绝伸手党。ioi全称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是国际知名赛事，这种场合都能作弊？？ 【听取蛙声一片】：楼上别说的那么笃定好吧，凡事都要讲证据的，就凭楼主这张嘴就能颠倒黑白了？ 【下雨不打伞】：买通评委，提前得到试题……或者大胆一点，买通工作人员，偷偷带联系工具，剩下的交给别人不就好了？ 【瓜猹里的田】：楼主别光说，放证据啊。 【……】 剩下的回帖莫语春没有再看，按照论坛规则，对方现在还不到违规的地步，帖子也不能封。 但是从第一条帖子到最新的回帖，事件发酵不过两天，怎么会这么严重。 之前也有人这么说，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波啊？ 莫语春倒回去看了看发帖人的名字，忽然想起了什么，忙点进后台。 第23章 ……是她忘了，之前为了报复黎一筝，她动了【下雨不打伞】这个人的数据，改变算法把她的评论提到了前面。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这条帖子才会被这么多人注意到。 将数据修正之后，莫语春神色中多了几分沉思，思考要怎么解决这次的问题。 【下雨不打伞】的话自然是无稽之谈，她虽然谈不上多了解黎一筝，却也明白对方不是会作弊的人。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出面澄清一下，好堵住这些人的嘴。 但是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不可能还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实际上，黎一筝对论坛根本不关注，上面有什么消息基本都是从身边人口中得知。 闻婷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黎一筝。 “筝筝！你看着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就任由他们那么说你啊？！” 看着黎一筝无动于衷的侧颜，闻婷跺了跺脚。 “我有什么可急的？”黎一筝漫不经心地回复手机里收到的消息，嘴角勾起，意味深长道：“该着急的应该另有他人吧。” 要诬陷人，怎么能没有证据呢？ 而且ioi比赛现场都有录屏，她申请一份赛后回放就好。 闻婷被她的态度感染，放松下来，“也是。”想起那些难听的回帖，她继而愤愤道：“管理员干嘛呢这是，这种帖子还不封。” 起码也要把那些污言秽语的话给封了吧。 “不行，我要把他们都给举报了。” 黎一筝看得很开：“封不完的，有人看到了。” 封了之后还可能冒出一堆同样的帖子。 “这件事也和管理员没关系，要怪也得怪发帖的人。” 而且最近郑教授布置那么多练习，莫语春估计没有时间处理论坛上的事。 黎一筝话音刚落，不远处，背对着两人的一道背影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厚重的刘海挡住她晦暗不明的神色，只留下桌面攥紧成拳的手。 “诶？”闻婷没注意到黎一筝走神，飞快地翻着评论，惊喜道：“骂人的回帖都被删了，管理员下场了？！” 黎一筝：“？！” “真的？！”黎一筝一下子精神了，点开手机上的链接，确认闻婷说的确有其事后，眼神晶亮地抿唇笑了一下。 闻婷正讶于黎一筝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自然也没有错过她露出的这抹笑。 她不禁感到些许不解。先前不是还不在意被骂的事，现在怎么看到骂人评论被删了变得这么开心？ 所以说，她果然还是在故作坚强吧。 * 莫语春处理了半天举报，顺手将这些账号都给禁言了三天。 做完这些，她又去主页刷新了一番，没看到任何关于澄清的帖子。 黎一筝到底想干什么？ 莫语春眉毛深深蹙起，点开微信，看着上面的好友申请，许久没能下定决心。 她给她发消息干嘛，肯定有人会告诉她这件事的，她再发岂不是多此一举？ 而且她为什么要管黎一筝？ 管她澄清不澄清呢，被骂正好，她看着解气。 反正她—— ……算了。 莫语春恢复冷静，退出现在的微信，登上另一个账号。 毕竟这件事算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修改了【下雨不打伞】的算法识别机制，这件事不会发展地这么快。 按着纸上抄下的微信号，莫语春点开搜索，点击添加好友。 系统提示：【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搜索微信号将其添加至通讯录】 “……？” 莫语春楞住，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我也没想到。”007幽幽道。 “原剧情里论坛现在还没升级，是莫语春在审核时看到了这条帖子，给它增加了权重。” “现在一切都变了，剧情虽然有偏差，但也算走到了正轨上。” 哪怕现在把数值调回去了，影响还在。 007没想到莫语春在保持人设的前提下，居然还能推动剧情。 听到久违的系统声，莫语春惊讶：“七宝？” “你不是不和我说话了吗？”因为她和主角搅在了一起。 “哼。”看在她完成任务的份上，007不准备撕破脸，“我是怕打扰你扮演。” “这次是主角太奇怪了，不全怪你。” 言外之意就是还怪她。 莫语春听了出来，不打算追究，好脾气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她会喜欢莫语春。” 原剧情里可没这一茬，是因为她，还是主角？ 对方会是主角联盟的人吗？ 莫语春眼神闪了闪，没继续往下想。 就算黎一筝壳子下真的是任务者，那么多介维世界，再次遇到对方的可能性为零。 这次只是意外。 但是，她真的不想和主角谈恋爱啊！ 先不说和主角谈恋爱，就意味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要待在这个介维世界里，直到全部剧情结束。 单单从身份来讲，她可是反派啊！ 虽然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反派，炮灰本灰，但她也是反派的一员啊！ 和主角谈恋爱，会被开除反派籍的吧！ 第20章 游戏结束了 加好友失败，莫语春只能等着见面时再问黎一筝的打算。 其实她大可以通过大号上黎一筝的好友申请，可那样显得，显得她好像特别在意这件事，在意黎一筝这个人一样。 周五莫语春只有一节早课，黎一筝满课，不过晚上要去实验室，到时候就可以见到面。 只要黎一筝澄清，她就有理由压下这些造谣的帖子，将这件事收尾。 下午六点四十五，莫语春按着黎一筝上午大课间时说的时间准时下楼。 也不知道黎一筝从谁手里拿到了她们班的课表，这段时间，莫语春在走廊见到她的次数不断增加。 在莫语春走出寝室楼的第一时间，黎一筝就看到了她。看到的同时，她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天空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黑透，饶是路灯光线微弱，莫语春也能看出黎一筝和早上一模一样的好心情，完全看不出来有受到论坛上的事的影响。 莫语春走近后没有立刻发问，然而看着黎一筝脸上如常的笑，以及她半点也不着急的模样，她莫名变得十分火大，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打算。 “你看到论坛上的事了吗？打算怎么处理。” 莫语春抱胸直截了当道，目光紧盯着黎一筝。 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问她一样，黎一筝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学姐担心我啊？”黎一筝仿佛看不到莫语春此时的不悦，脸上的笑弧度越发明显：“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着急。” 这怎么可能不着急。 莫语春感到路过的人大半数都在看她们，想来也是知道了论坛上的事。 黎一筝的名气在院内更大一些，帖子目前只在这个范围广泛传播。 如果不及时处理，万一传到全校所有人耳中呢？影响会越来越大的。 人们对于天才更偏向诋毁而非赞扬，莫语春自己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对他人更不抱期望。 尤其是现在的人看热闹居多，捕风捉影的事也能拿来讨论，甚至抨击他人。 莫语春提醒黎一筝不是在帮她，仅仅是为了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和论坛的运营。 这件事闹大了，学校说不定会处理论坛。 看出莫语春的认真，黎一筝没有继续逗下去，自然地伸手讨要她的书包，接过之后背在身前，同时不紧不慢地探身从车前挂钩上的袋子里取出了一杯奶茶，递给莫语春捂手。 做完这一切，黎一筝紧了紧背带，微微偏头，笑着看向身边显出不耐的少女，温声说道：“我已经向赛方申请回放了，过两天才能收到。” “这段时间……”说到这，黎一筝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就看看这位发帖人能不能放出什么有用的证据吧。” 希望对方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她可还不知道ta的身份。 如此朴素的解决方法，莫语春不予置评，她还以为会见识到所谓的黑客技术，查ip，抓主谋呢。 “随你。” 发帖人现在还没有证据，两天时间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没聊几句正事，黎一筝话头一转，开始追着问莫语春刚刚是不是在担心她。 莫语春最讨厌的就是黎一筝这样，冷哼了一声，懒得向她解释缘由。 两人一起来到实验室，对此，实验室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趁其他人和黎一筝说话的间隙，莫语春先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空荡荡的实验室只有四个人在，冷冷清清的，即便是室内，也有些发冷。 莫语春双手都捂在了奶茶杯上，汲取着温度。 黎一筝过来拎着包走来，看到的就是莫语春抱着奶茶杯，乖乖仰脸看她的样子。 第24章 黎一筝看得心痒，手指捻了两下。 她弯腰把包挂在莫语春椅子靠背上，收回手时轻轻拨了下她的发尾，笑吟吟道： “怎么不喝？要我给你打开吗？” 面对黎一筝的明知故问，莫语春只是把奶茶往她桌面上一放，物归原主。 见状，黎一筝老实闭上了嘴，转身拿出袋子里的吸管，和奶茶一起递给莫语春。 莫语春没接。 黎一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样物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飞快收回手，在莫语春反应过来之前，动作流畅地拆出吸管，扎开奶茶，重新递了出去。 莫语春：“……”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黎一筝好似完全无所觉知，目光真挚，“学姐，买都买了，你说过的，不能浪费嘛。” 她一个人可喝不完两杯。 莫语春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 拿着奶茶，莫语春没有立刻喝，想起什么，松手去看标签，目光特意留意了甜度。 还好不是全糖，她不喜欢甜的。 很快到七点，郑教授开始上课，检测练习的过程中，莫语春遇到问题停下来时，顺手会拿过手边的奶茶喝上几口。 因为问题太多，莫语春不知不觉喝了大半杯，听到下课铃响后她大松一口气。 “对了，”郑教授重新站起来，“临时告诉大家一声，明天晚上七点我们增加一次训练。” “没剩几次训练了，没什么重要的事希望大家不要请假。” 郑教授说完，全场死寂般的安静。 孙馨等人交换了个视线，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开始交流。 郑教授讲话的这会儿功夫，腹部的涨感越发明显，莫语春迅速打开包抽了几张纸，起身准备从另一边的过道出去。 她的前排坐着周小雅，莫语春起身的同时，周小雅正好也站了起来。 “去厕所啊？”周小雅干巴巴道。 莫语春点了下头，以为她也要去，正犹豫自己是否要顺着说一句要不要一起时，就听周小雅说：“去吧，去吧。” 说完又坐了下来。 周小雅奇怪的反应让莫语春有些不解，疑惑地加快脚步前往卫生间。 她走之后，剩下的人一齐围到了讲台，七嘴八舌地对郑教授说道：“老师老师，一定要明天吗？” “后天行不行呀？” 郑教授视线在这一行人身上扫了一圈，挑了挑眉：“你们明晚都有安排？” “嗯嗯嗯，”孙馨连连点头：“小鱼明天生日，我们去给她过生日。” “时间不冲突，七点开始，九点就能结束。”郑教授不为所动：“你们可以吃夜宵嘛，年轻人，多吃点身体才能好。” 黎一筝举手示意：“但是老师，我们晚上还要查寝，时间来不及。” “哦？”郑教授眯了眯眼，这群学生会这么老实？ 看出郑教授的态度有些动摇，周小雅加大力度，靠在讲台上，拖长了音道：“郑姐～就改一下时间嘛，后面不是还有好几周的吗？” “说的轻巧，期末考不复习了？” “再说了，我还要出卷呢。”郑教授口头上这么说，心中已经在想最近有空的时间了。 周小雅回头对两人眨了下眼，示意大功告成。 担心再拖下去，一会儿莫语春就该回来了，黎一筝也上前一步，学着周小雅，放低了声音拖长尾音：“郑姐～郑老师～” “不一定要晚上，我回去收集一下大家的课表，然后您再看看，挑个可行的时间？” 孙馨附和道：“对，这样也行。” “求求了老师，你可怜可怜我们，也可怜可怜小鱼，她家里人都不给她——” “孙馨！” 意识到孙馨在说什么，黎一筝及时拔高声音打断孙馨的话。 孙馨反应过来，在黎一筝不赞同的眼神中，抬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闭上了嘴。 经过几人的努力，郑教授将明天的训练挪后，改为下周一下午公休的时候。 圆满解决突发事件，一行人重新回到座位。 黎一筝低头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目光短暂落在门口一瞬很快移开。 没再想莫语春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回想起孙馨刚刚说的话，黎一筝表情有些严肃，走到孙馨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条消息？许莉莉？” 孙馨尴尬地点了点头，黎一筝上次向她打听莫语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也不是很了解莫语春，就顺口问了一下许莉莉，看能从她口中了解多少。 黎一筝严肃告诫道：“就算是舍友，互相之间又能了解多少？想想论坛上的事。” “是、是哈。”孙馨满脸尴尬。 “这件事就当不知道，以后不要再提了，更不要跟别人说。” 在黎一筝说话时，莫语春正巧从前门走了进来。 扫到她的身影，黎一筝表情一变，努力装作闲聊的模样，简单说了句下次再聊，便匆匆坐回了莫语春身边。 人到齐后，时间差不多了，郑教授提前上课，开始讲解上节课做的练习。 数不清身边的人是第几次看自己了，莫语春目不斜视地看着led屏，口中道：“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偷看被抓包，黎一筝短暂的不好意思过后，改为正大光明地看。 借着电脑屏幕的遮掩，她低下身子靠近莫语春，“学姐，你刚刚不在，郑教授突然有事，把明天的训练改到周一下午了。” 莫语春：“哦。” 态度不咸不淡，很是平静。 看她脸上还和最开始听到加练的消息时一样，黎一筝终于确信她没有听到孙馨的话，放下心重新投入到课堂中。 台上郑教授滔滔不绝讲着课，声音经过话筒清晰地从音箱传出，莫语春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装着样子，眼镜下的双眼早已放空，任由思绪飘到几分钟前，自己刚从厕所出来的时候。 走廊没有灯，厕所到教室中间长长一条路都是黑的，催促着人加快脚步。 尚未靠近门口，嬉闹声先一步传来。 站在大门分割出的阴影交界线上，莫语春几乎被定在寒冷的走廊，只能远远看着光亮的室内，在里面热火朝天的闹声中咬着唇肉，抑制寒冷导致的颤栗。 可怜、可怜她？ 加上那句可笑的乱语，孙馨是从哪里得出了她家里人对她不好的可笑结论，答案已经跃然纸上。 除了黎一筝，莫语春不做他想。 她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讨论过家人，只有在吃火锅那天，在黎一筝面前露出了破绽，被她察觉到情绪变化。 所以这就是她经过滑稽推理得出的错误结论吗？ 未免太好笑了吧。 甚至还让孙馨闭嘴，她难道还要感谢她，没有让再多一个人知道这个可笑的谣言吗？！ 莫语春想笑，但笑不出来。 口腔残存的甜腻味道，格外让人作呕，胃部痉挛着，舌根开始蔓延酸涩的味道，她必须咬紧牙关才能保证自己不失态，不立刻将那杯恶心的甜腻的奶茶，倒到黎一筝头上。 嘴里的酸涩气息不断扩散，顺着喉腔来到鼻子，连接着的窍道导致眼睛也受到了影响。 莫语春转了下眼，深吸一口气平复。 其实也没什么可平复的，反正她原本就只是看黎一筝到底能做到哪一步，故意作弄她的真心罢了。 现在她觉得没意思了，不想再和黎一筝浪费时间。 游戏结束了。 第21章 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整整一节课，莫语春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直到下课铃响，她才移动着僵硬的身体，抢在黎一筝之前拿起了自己的包。 黎一筝收回手，跟在莫语春身后慢悠悠朝外走，出门走出两步，发现这不是她们停车的方向，有些疑惑：“学姐？” 莫语春止住脚步，没有回头。 黎一筝不明就里，看到莫语春手中捏着的奶茶杯，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垃圾桶，恍然大悟：“扔垃圾呀，我和你一起。” “……嗯。” 长时间不开口，喉咙内壁因为甜腻的饮品有些粘连，莫语春张了两下嘴后才发出一个单音。 “怎么了？”发觉她声音里的情绪不对，黎一筝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下意识伸手去拉莫语春。 “啪”！ 黎一筝伸出的手被毫不留情打落，莫语春完全没有收力气，声音极大。 声响吸引了一众人的注意。 然而实验室的灯光被熄灭，整条走廊一同陷入黑暗，手电筒陆续亮起的同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你们还不走吗？” 是孙馨。听出声音的主人，先前被压下的情绪再次翻涌，莫语春又咬紧了牙。 “……” 黎一筝回头摆了摆手，语气如常道：“就走了，我车在c区停着，走这边更近，我们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第25章 孙馨一行人这才离开。 最后一个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脚步声跟着远去。 一切归于安静后，莫语春转身看向黎一筝。 两人相顾无言。确定黎一筝不打算说话，莫语春扯开嘴笑了下，在安静的环境下轻声说道：“你知道吗？” “其实我讨厌喝奶茶。” 无论是奶茶还是可可，那股甜腻的*气息都是她现在讨厌的东西。 “……” 莫语春说完停了一会儿，刻意去观察黎一筝的表情。 她觉得对方接下来应该要和自己说对不起了，莫语春还挺想再看一次天之骄子对她低三下气的卑微模样，于是多等了两秒。 对面站着的高挑少女依旧沉默，顺着抿紧的唇角，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颌，半隐在发丝的阴影里，看起来不像是打算开口的样子。 打算落空，莫语春不再浪费时间，脸上带着一丝怒气，同样绷着脸，转身走向垃圾桶，对准垃圾桶上方松开了手里的奶茶。 半满的杯子触底，发出沉闷的一声“嘭”响，也像是一声号角，撕开了平静的假象。 “你听到了。” 黎一筝没有明指，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见莫语春没有立刻离开，黎一筝微不可查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僵硬，手脚不听使唤，连向莫语春靠近都做不到。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语速飞快道：“我没有告诉过别人关于你的事。为了给你过生日，孙馨找了你的一个舍友帮忙，她说你不过生日，孙馨就理解为了你家里的人不给你过。” “没有其他的意思，仅仅单纯指这件事。” 黎一筝粉饰了一下前因后果，避轻就重地说道。 许莉莉的确说过这句话，但当时其他人都以为是字面意思，每个人的习惯不同罢了。 听完黎一筝的解释，莫语春仍旧没有转身。 确定黎一筝再没有话要说之后，继续朝前走，一句话都不打算说。 她拒绝交流的态度让黎一筝倍感头疼，再次开口喊住人。 这次她不再有保留，追了几步，语速也有些急促：“莫语春！” “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以为是我告诉的她吗？” 她的话好似逼问，就算是她误会了又怎样？ 莫语春的脚不动了，垂着头盯着眼前模糊的台阶边缘眨了眨眼，停了一会才转身。 她有种刻意掩饰出来的平静：“是啊，我很生气。” 然后呢？ “然后你要继续装做照顾我心情的体贴模样，自我感动吗？” 莫语春咬着下唇，忍住溢出喉腔的一声哭喘，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狼狈，然而声音还是不受控地扬高了： “黎一筝，你不觉得你太自以为是了吗？你不会认为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吧？”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爸妈对她不好了？ 黎一筝什么都不知道，就擅自将她自己可笑的猜测加在她身上，用那种令人作呕的眼神看她。 莫语春讨厌死她了。 如果不是那时候在吃东西，嘴巴被占着，莫语春知道自己是一定要骂她的。 但现在也来得及。 仅仅两步的距离，加上此时的位置靠近栏杆，即便天色暗沉，莫语春也清楚看到了黎一筝眼底的受伤。 她像是觉得畅快，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啊，我忘记提醒你了。”从喉咙挤出的声音嘲弄又怪异，偶尔蹦出几个有些颤抖的尖声，“我不过生日。” 莫语春努力用平稳的声线说道：“你现在还有时间把消息告诉其他人，别再继续做无用功了。” 往常微微下垂的嘴角被肌肉牵扯向上，露出一抹刻意的笑：“当然，这句话也是在提醒你。” ——“游戏结束了。” “这个无聊的、可笑的、恶心的追求游戏，它结束了。” 莫语春说完，驻足多欣赏了会儿黎一筝现在的表情，没有立刻离开。 看着僵住的、浑身写满了无措的人，她终于畅快起来，“啊，有人当真了。” 她说完，恶意地期待着面前人的反应。 忽得，她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像是一个开关，原本毫无动作的人突然朝前迈了一步，不过眨眼间，周身的气势一变，消沉不再，显出浓浓掠夺的攻击性。 “是啊，有人当真了。” 低低的，故意露出几分调笑意味的声音从两瓣柔软的唇中吐出。莫语春的瞳孔蓦地缩紧了，紧接着，她语气加速，逼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形势一时间仿佛逆转了，慌张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人成了莫语春，她只能抓着黎一筝这一句话无厘头的话不断逼问。 黎一筝敛去眼中的心疼与难过，表现出与莫语春截然相反的模样，不慌不忙说道：“刚刚我说错了一句话……” “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想以为是我告诉的孙馨。” “对吗？” 黎一筝在多出的一个字眼上加重读音。 莫语春：“……？” 她几乎立刻感觉到一种荒谬到极点的可笑，什么叫做她想以为？ “黎一筝，你又、”在胡乱猜测些什么？ 莫语春的话被打断，黎一筝很慢，声音很轻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在害怕什么呢？” 因此想要后退，去诋毁，去攻击，竖起自己全身的刺。 面对又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莫语春觉得更加好笑了，她重复道：“害怕？” “黎一筝，你在开什么玩笑？” “又是开玩笑。” 黎一筝语意不明地学着莫语春的样子同样重复了一遍，她完全找回了自己的节奏，长睫压着，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一步步逼近脸上露出慌乱的少女。 “上次你说这句话，是在我表白的时候。” “你就这么害怕我的喜欢吗？” 随着黎一筝步步逼近，莫语春后脚已经抵住了台阶，察觉到自己的退缩，她站直有些挑衅地看回去：“我……”为什么要害怕？ “那你就是你害怕你会喜欢上我了。” 像是早就料到莫语春会说什么，黎一筝先她一步开口，语气已然可见放松。 被抢了话的莫语春憋闷地闭上嘴，见到黎一筝这幅样子，火气涌上心头，她拔高了声音，呵道：“黎一筝，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情，所谓的喜欢？” 喜欢能有多久呢？就算是要发善心，她也不是个很好的对象。 因为她过得很好。 没有被送进孤儿院，而是被亲近的小姨一家抚养长大。吃穿足够，也有人关心。 她不缺黎一筝那一点喜欢。 “所以放弃吧，”莫语春重新平静下来：“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我不会喜欢你的。” 莫语春习惯了一个人不被打搅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她很满意现状。 黎一筝的出现干扰了她，她讨厌这种变化。 事情不知为何突然发展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境地。 黎一筝能听出莫语春话里的认真，与先前浮于表面的拒绝不一样，她的眼神决绝，不闪不避。 为什么会这样呢？ 黎一筝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前几天的相处中，她能感觉到莫语春态度的软化，虽然她的话总是不多，也总恹恹地不爱回话。 但她能感觉到她是放松的。也许莫语春自己没有察觉，但黎一筝能看出来。 甚至有时候，黎一筝也会有种错觉，觉得莫语春同样喜欢着她。 无论是那晚的牵手，还是骑车时不经意贴近的心跳，又或者是隔着下课铃，一个抬眸下意识寻找的眼神。 莫语春总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是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黎一筝之前也觉得莫语春的眼睛晶亮，但是那远不如现在的样子好看。 如果硬要形容，那时的晶亮更像是玻璃珠本身的剔透，落进水里沾了一圈粼粼波光，然而现在却更加生动。 黎一筝大脑飞快地掠过两人刚才的对话，试图从中寻找莫语春态度突然变化的原因。 但是问题显然很早就埋下了伏笔，不过是今天才被点燃引线。 莫语春看起来完全没了耐心，眉头不耐地压着，随时都要转身离开的样子。 像是两人第一次吵架那天一样，在思考出答案之前，黎一筝下意识伸手拉住了莫语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阴着的缘故，今天一整天都很冷。莫语春穿的外套很厚，黎一筝手掌圈住一半，还能感到手下剧烈的挣扎，像一尾活力的鱼，在袖管里翻腾着，让她隐隐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黎一筝退而求其次，拉住了衣袖一角。 也许是被黎一筝此时卑微的挽留姿态取悦，莫语春那种想要立刻离开的冲动稍褪，停下了挣扎。 第26章 她站在高出黎一筝一节的台阶上，摆出居高临下的眼神。 ——如果不是她眼尾飘着一抹红，也许这幅样子会更有压迫力。 黎一筝漫不经心地想。 昏暗的光线，任何存在都拢上了一层模糊的遮掩。 黎一筝不确定这抹红色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它太浅太淡，存在感根本比不过那双沁了水的眼眸。但两者互相映衬着，一下子都变得扎眼起来，让黎一筝的心也刺刺地痛。 “如果喜欢不行，那爱呢？” 你也要质疑爱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莫名其妙！” 莫语春又一次拔高了音量，想要后退却被台阶绊倒，险些直接坐摔下去。 这时候倒是衬得黎一筝先前拉着她的动作有先见之明了。 但是很快，莫语春伸手硬拨下黎一筝的手，挣扎着退着踩上台阶，一副要逃离的样子。 黎一筝没有拦她，也没有再追，只是站在台阶下，微微抬起头看向莫语春。 “很莫名其妙吗？我也没想到。” 又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过。 黎一筝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有计划的人。定好目标，做好规划，习惯循序渐进。 她想和莫语春在一起，想要这只野猫放下防备与戒心，充满信任地对她敞开肚皮。 喜欢之后是什么？在一起之后又该怎样？ 过早的表白导致计划产生了偏差，黎一筝甚至来不及仔细更近一步思考，便跟着自己的心，展开了追求。 她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莽撞的时候。 黎一筝的声音很低，往日清亮的声音变得有几分暗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让她简单的一句话说得艰难，像是被强挤出来的一样。 但是没有人逼迫她去说这句话，这是黎一筝自己的选择。 在和莫语春的相处中，她总是表现得很游刃有余，看起来占据着主导地位，操控着事情向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 她太习惯得到了，觉得一切都仿佛理所应当。 即便私心不愿承认，她早在一开始便认为莫语春一定会喜欢自己，一定会和自己在一起。 傲慢又自负，眼界浅短地只看到了当下的快乐。 莫语春今天的话让她终于停下来去反思，莫语春要的是什么，而自己能给出的又是什么。 如果喜欢不行，那就爱吧。 黎一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更不要说爱了。在遇到你之前，我根本没想过关于恋爱的事。” “我见过很多人，她们谈恋爱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愚蠢，盲目，在幸福的前提下，总觉得爱是永恒不变的。” “但是，分明是爱让人觉得幸福，而不是幸福让人拥有爱。” “我不喜欢这种因果混乱，缺乏逻辑的事物，因此对它敬谢不敏。” 黎一筝这时候又不说爱了，她换了个有些含蓄的说法。 “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一面，像是失了智一样，会仅仅因为一个人的靠近而怦然心动，看不出或者可以说是沉溺于那些肤浅的小把戏中，只是想看到她露出笑颜。” “这是喜欢还是爱，我现在才得出答案。” 刻意不去看背对着自己的人，黎一筝耸了下肩，趁此机会调整自己过快的心率，用故作松快的语气说：“毫不夸张地讲，莫语春，如果没遇到你，我觉得我这辈子会孤独终老也说不定。” 自小的经历养成了她骄傲的性子，黎一筝过去从不会觉得自己会爱上谁，因为周围的人好懂到无趣。 莫语春很难懂吗？ 好像有一点，她让她捉摸不透。 莫语春太矛盾了。 想要爱，质疑爱，否定爱。 可她却表现得不需要爱。 脆弱又坚强的特质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被靠近又推开，心跟着被捏紧又松开，不知何时习惯了低头。 就像现在一样，用着可怜的姿态剖析真心，为的却不是索求答案，而是让面前的人变得开心一点。 爱是没有逻辑的，这个道理，黎一筝现在才明白。 “……” 可惜这番真情流露没有感动到莫语春。她脸上有些怒不可遏，为对方的轻佻而生气。 “一会儿是喜欢，没多久又变成爱了。”莫语春紧咬着下唇，疼痛刺激她清醒，她的声线又恢复了平稳：“黎一筝，你觉得你的话有几分可信？” 感情不是儿戏，黎一筝总是表现得这么轻佻随意，喜欢和爱随随便便就能挂在嘴边，她口中的爱，实际又有几分真呢？ 莫语春不想去思考，只想让黎一筝马上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要再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 不再去管身后的人表情如何，莫语春径直离开。 第22章 蛋糕，蛋糕和蛋糕 心绪不宁地回到寝室，推开门，莫语春视线正巧和看过来的许莉莉撞在一起，下意识别开眼后又转了回来，低声打了声招呼。 许莉莉握着手机，脸上有丝试探，小心询问道：“小鱼，你明天兼职后还是直接回寝室吧？” 莫语春装作不知道她的试探，摇了摇头：“我明天约了一个学姐吃饭。” 居然是真的没有时间。 想到明天的计划，许莉莉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哈，那你吃完饭，几点回来呀。” “估计很晚。”莫语春面不改色地撒谎：“还想去其他地方逛逛。” 许莉莉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啊这……” 要她说这真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莫语春，这不，她这就约了别人。 莫语春没再继续聊下去，她想要说的话已经告诉了许莉莉，接下来孙馨她们也会知道消息，就不会再接着准备所谓的生日惊喜了。 正如莫语春所料，她的话很快被许莉莉发到了群里。 【香香子】：总要查寝的吧，就算快11点才回来，我们也有时间一起吃一个蛋糕呀。 她想的很乐观，黎一筝就不同了，她很快反应过来，莫语春这番话是故意和许莉莉说的。 她清楚这很可能是谎话，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学姐，莫语春只是单纯的不想见她们。 面对孙馨一行人，黎一筝只能粉饰太平。 【禾勿】：太晚了，她本来就跑了一天，让她好好休息吧。 【禾勿】：我们也好久没聚了，正好明天晚上空出来了，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最开始说给莫语春庆生也是打着顺带聚餐的念头，如今不过是省略了前一环节。更何况黎一筝反而是几人中对莫语春生日表现的最上心的人，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群里面简单刷了几条消息，后面一致同意出来吃饭。 解决完遗留问题之后，黎一筝开始思考明天——要如何顺利地将蛋糕送到莫语春手里？ * 莫语春自然不会去在意自己的话带来的影响，一直用余光留意着许莉莉，直到她拿出手机，看起来像是在发消息时才收回视线，转身拉好帘子。 动作间，脚边摆放的快递盒不小心被踢到，抵在柜子和凳子腿之间，压缩了她的活动空间。 莫语春只能先弯腰去处理它。 谢过送礼的舍友之后，手机长时间没有操作自动息屏，莫语春干坐了半天。 她的思绪混乱极了。 黎一筝的存在在脑海挥之不去，没有初见时那么耀武扬威，反而低垂着眉眼，很是温顺的模样，有种好欺负的错觉。 但明明欺负人的是她才对，她只是说了实话。 从11岁爸妈出车祸后，莫语春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不，准确来说，应该从12岁的生日开始算起，因为11岁的生日是在小姨家过的。 像是要让她安心一样，生日那天的奶油蛋糕又大又香甜，插着粉色的数字蜡烛，香甜的气味远远就和烛光一起从厨房飘了过来。 火焰随着走动的动作晃动，影子被扭曲着拖来拖去。从厨房到餐桌的这段距离，烛泪像表妹的眼泪一样流了下来，最后粉腻腻地滴在奶油上，凝固出一片片难看的斑点。 生日帽被取下，蜡烛被吹灭。 表妹又笑了起来。 小孩子的笑不像大人那样懂得克制，童声天真，时不时尖叫几声，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和莫语春养过的小鸡一样吵。 等到灯光再次打开，三个大人两个小孩只切下了四块蛋糕。 在场最年长的人——小姨的婆婆，她嘴角耷拉的和表妹笑起来的眼睛一模一样。 “买什么蛋糕”，“浪费钱”，“能有一口吃的她都该满意了”。 絮絮叨叨的嘟囔，在看到她的时候刻意加大了音量。 唯一还笑得出来的只有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的表妹。 但莫语春第二年还是吃到了蛋糕。 一共四块，每一块都是不一样的味道，却没有记忆里的香甜，反而腻得人发慌。 第27章 不过这不是她讨厌奶茶的原因。 小姨和她妈妈不一样，不会管着小孩，完全不让她碰奶茶一类的饮品。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表妹喜欢喝的那家奶茶更像是烤奶，所以才不去管控。 相对应的，这种奶茶价格十分高昂，二十三块钱一杯，两个小孩就是四十六。 那段时间小姨夫被辞退，小姨工作不顺，莫语春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溺爱表妹的小姨失控大吼。 “给你买一杯，再给你姐买一杯。你知不知道这五十块钱能干什么？！” 闹脾气的表妹握着拳抹完眼泪去擦鼻涕，挤着眼口齿不清地说：“不给姐姐买，不给姐姐买！” 莫语春也说自己不喝，只给妹妹买就好。 但小姨执意要买就买两杯，像是某种坚持，努力让两个小孩得到一样的待遇。 表妹被拽着胳膊扯回家，一路都在哭闹。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她们，被这种视线刺着，莫语春感觉到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就和她在小姨家是一样的感受。 第二天起床，床头上摆了两杯奶茶，压着一张便利贴。 表妹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甜甜蜜蜜地抱着小姨的脖子撒娇。 莫语春忽然觉得嘴里的奶茶苦了起来。 刷完牙后，舌根依旧残留着奶茶的味道，和着清凉刺激的薄荷味，口腔被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但当呼吸时，奶茶的气息扩散开，除了牙龈的感受清爽外，像是又喝了一杯奶茶。 这股甜腻的气息像是黎一筝一样阴魂不散。 莫语春又去刷了一次牙。 柔软的刷毛抵着舌面，摩擦时带来的并非痒意，而是一阵阵反呕的冲动。 “吱呀” 莫语春关上水龙头，看着镜子里满脸水痕的自己，试图不去想自己和黎一筝说话时是不是也这样狼狈。 四下无人，007正要开口，就见莫语春好端端地，脸上又浮现出生气。 她害怕？她为什么要害怕？ 她根本就不喜欢黎一筝。 莫语春抹了把脸，推门进入室内。 她的脚步仓促，像是有急事要做，连小灯都来不及打开，一坐下便掀开电脑，手指飞跃在键盘。 电脑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滚动着，微弱的屏幕光不足以驱散帘内的黑暗，只勉强照亮莫语春的脸。她眼中旁的情绪被挤压到一旁，只有愈加勃发的恼意几近化为实质。 看清莫语春在做什么，007讶然出声：“宿主，你——” 它说出几个字的功夫，莫语春已经完成了手上的动作，界面重新刷新回到首页，一个快要沉下去的帖子重新翻上来，显示在前排。 “怎么了？” 听到007说话，莫语春紧绷的神情微微放松，从原身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眨巴着眼语气无辜得仿佛上一秒暗戳戳给帖子加权重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是，为什么她突然开始走原剧情了？？ 007没有问出声，莫语春从它的沉默中发现端倪，看了看帖子下面新涌现的评论，解释道：“这样积分会更高诶。” 虽说她们的任务很灵活，但是能按照原剧情记载的发展，主线任务奖励的积分会更高。 “……” 007依旧没有出声，莫语春紧张起来：“我崩人设了吗？” 不可能啊，她算的好好的。 007：“没有，可是……” 它想不通。 系统在感情方面的缺陷过于明显，不能理解人类细微的感情与矛盾的表现。 黎一筝的爱说的那么大声，她的感情热烈，带着年轻的莽撞与朝气，没有过迟疑，张扬地向另一个人彰显自己的存在。 莫语春想要的不正是爱吗？ 哪怕她表现得再怎么抗拒，讨厌的话说了一句又一句。 但她想要这份爱。 既然如此，莫语春不是应该紧紧抓住黎一筝吗？为什么还要帮助别人诋毁她呢？ “想要不代表需要。” 莫语春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痕，睫毛湿漉漉的，慢慢眨了一下眼，眼睛变得有些朦胧。 今天发生了太多太多，她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混乱的情绪，过多的情绪来不及处理，堆积到一处反而展现出一片空茫。 心沉甸甸，又空落落的，做什么是都是凭借一股冲动，只想推离一切混乱情绪的源头。 停下手里的动作后，她再次陷入了先前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繁杂的情绪一齐涌出。 不等007回应，莫语春又眨了眨眼，转而嬉皮笑脸地接上了一句：“再说了，事情败落后主角如果因为这件事远离我，那不正和我们意嘛。” 剧情线补充完整，不该有的感情线也没了。她名声变臭人人喊打，接着就可以美美下线。 “也是。” 007似懂非懂，见它被糊弄过去，莫语春抱着热水杯吸溜了口热水，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她说的不全是实话。 在黎一筝澄清之前，帖子还是保留些关注度才好，不然澄清帖发出可激不起什么水花。 还好007关注点在感情上，为了不被它察觉到自己在帮主角，莫语春可谓是煞费苦心。 毕竟她是反派嘛。 * 第二天，莫语春睁眼已经是七点半了。兢兢业业的闹钟响了两回，也许是响的时间太短，并没能叫醒前半夜睡不安稳的主人。 给店长发微信表示会晚到一会儿，来不及去看其他消息，莫语春匆匆下床。 等她收拾好赶到咖啡厅时已经8点15了，店长一个人在收拾材料。 万幸店里面还没来客人，莫语春脱下外套，将袖口扁起，绕到流程台后帮忙。 看到她慌里慌张的样子，店长笑了笑：“没事，早上没什么人。” 哦不对，说到这，店长想起了一件事，“小鱼，你跟你朋友约好了吗？她早上很早就来了。” 硬生生坐到八点，才带着咖啡和没开口的早餐离开。 莫语春侧对着店长，没有转头，冲着手里的搅拌杯，低声否认道：“没有，她很喜欢我们的咖啡。” 所以黎一筝一大早是来买咖啡的。 “真、真的吗？”店长嘴角抽了抽，看出莫语春不想多说，体贴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怎么睡过头了，昨天太晚睡了吗？我看你眼皮都有些肿。” 莫语春：“……” 她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中午，莫语春没有回学校，在休息室里面吃完外卖后直接去做家教了。 前往地铁站的路上，由于时间十分充裕，刚吃完饭，莫语春有些懒洋洋的，不是很想骑车，就悠达着慢慢走过去。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店长早上说的话，黎一筝的脸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中。 联想到讨厌的人，莫语春蹙了蹙眉，对这种阴魂不散十分不喜。 然而越是抗拒，她就越是频繁地想起黎一筝。 好不容易在教王笑佳物理时转移了注意力，等到结束家教，回学校的途中，莫语春又一次想到了黎一筝。 她拿出手机，终于点开了没来得及处理的小红点。 【禾勿】：学姐，我早上来给你送早餐吧 没有带标点符号，看起来不像是询问而是通知。 按照以往，莫语春现在该觉得有些被冒犯到了。 但或许是黎一筝昨晚的表现足够卑微，莫语春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带入的是她昨晚的形象，情绪没有太多变动。 她没有回应，退出好友申请界面，去看自己收到的其他消息。 凌晨12点，llz发了一句生日快乐，其他的零零散散的消息来自其他认识的人。 莫语春还在这中间看到了把论坛管理员给自己的传媒学姐。 她挨个回复过去，最后才到llz。 论关系，两人只是网友。但偏偏因为实验室的事，莫语春每天都有和对方聊天，请教问题，联系甚至比列表里的大部分人都多，关系又好像可以称的上亲近。 但是莫语春戒心很强，对llz心理上并没有太多亲近，由己度人，自然也觉得对方和自己一样。 所以在看到这条生日祝福后，莫语春很是意外。 她想了会儿才记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告诉的llz自己的生日。 简单道谢之后莫语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退出微信再次确定路线。 昨天和许莉莉说过今晚要和别人吃饭，但莫语春实际上并没有可以约的人，只打算自己一个人看部电影消磨时间，等晚上了再回去。 因为不在黄金时间段，电影院可供选择的电影并不多。 莫语春挑了一部时间最为合适的片子，在网上搜了一下片段，觉得勉强还看得过去，买票进去了影厅。 电影开始放映，艰难坐了三十分钟后，莫语春清楚了一个事实：“原来这部电影只有片段好看。” 完整看下去就会发现剧情的发展莫名其妙，加上乱七八糟的转场和突如其来的慢动作，整部电影怎一个难看可言。 第28章 电影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影厅的灯光被打开，片尾曲开始播放，周围隐隐传来几声询问，关心结尾是否有彩蛋。 看电影前提前查了一下，莫语春知道片尾是有彩蛋的，虽然这部片子很让人失望，但是惦记着彩蛋，她没有立刻起身，周围也有不少人同样坐着。 可是没过多久，穿着蓝色工服的保洁阿姨走进来，操着一口混杂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开始赶人，并表示没有彩蛋。 在其他人陆陆续续往外走时，莫语春坐在位置上换了个关键词搜索，发现网上又有很多人说片尾没有彩蛋。 双方网友各执一词，分不清真假，莫语春看完之后心情更糟糕了，有些心疼自己的钱。 出了电影院是八点四十五，广场正热闹着，各色小吃摊前排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嘴里聊着某个话题，热闹极了。 莫语春还没吃晚饭，插着兜慢悠悠在广场逛了一圈，买了一家没什么人排队的芋饺，吃完快十点才回到学校。 进入寝室楼，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兜里的手机丁零当啷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小姨。 莫语春摸出耳机带上，将电话接通了。 “喂？” 电话接通后，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小姨的声音，而是表妹郭诗颖活泼的声音：“表姐！今天你生日诶，生日快乐表姐。要不是我妈说起来，我差点忘了。” 莫语春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一阵吵闹的说话声过后，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她小姨的声音。 应蓝：“生日快乐啊莫莫，小姨给你发了红包，等下记得收啊。” 莫语春一句不用了还没说出口，就听声音忽然远离了，接着是与面对她不同的亲近放松。 “郭诗颖！你又去冰箱里翻什么？！晚上了还喝酸奶！” 尽管是呵斥，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关心的意味。 郭诗颖拖着尾音撒娇：“哎呀，妈妈妈妈～我又不马上睡。” “你还有理了。” “……” 莫语春安安静静听着她们的对话，对事态发展表现的十分习惯。 她没有回寝室，而是沿着昏暗的走廊，慢慢走到了尾端，顺着尾端的楼道慢悠悠走到了顶层。 顶层连接着天台，门被封住了，并没有人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莫语春站了一会儿，有些累了，最后还是坐在了沾满灰尘的台阶上。 空旷安静的楼道，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是那么明显。 “你又去厨房干什么？不是来跟你姐说话……” 莫语春安静了好久，对面的声音又拉近了，带着长辈的关心，问道：“你们那冷吗？注意保暖啊，可别像你妹妹，都什么时候了还喝凉酸奶，也不怕给她冻肚里。” 应蓝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莫语春却没心思听，抱着腿下巴抵住膝盖，眼皮半垂着发呆。 对面寝室楼的光洒进来，楼道内没有光线也不至于太过黑暗，保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范围内，点亮了地面的脚印。 莫语春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坐在灰尘堆里，浑身不自在起来，又因为实在觉得冷，整个人缩成一团，肩膀耸起脊椎弯着，任由散落的头发挡住眼皮感知到的最后一丝光线，深深地俯了下去。 电话‘嘟’一声挂断，耳边的声音没有消失，连续刺耳的嗡鸣将今天的糟糕再度推至一个新的顶峰。 莫语春趴了会儿，感觉到鼻涕快要流下了，她重重一吸，从兜里往外掏纸巾的间隙还和007说着话：“七宝，地板好凉。” 冻屁股，呜。 007：“……” 擦完鼻涕，莫语春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10：26，完美，可以回寝室了。 拍了拍身上的灰，莫语春站着缓了会儿因为低头太久产生的头晕。 头晕的症状消失后，依稀记得微信显示了两条消息通知，莫语春解锁进了微信，发现llz九点半的时候给自己发了两条消息。 【llz】：对了，我给你定了个蛋糕，已经到了，记得去保安室拿。 【llz】：算是给你的谢礼，你给的建议很有用。 莫语春：“……” 真的吗？她*的建议很有用？ 可她只是瞎说的啊。 第23章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见一面？ 没有细想llz话里的真假，看着蛋糕两个字，莫语春抖着手指去戳键盘。 【belong】：才看到，不好意思呀大佬，蛋糕我已经拿到了。 【belong】：谢谢你。 莫语春还想再发个表情包，然而屏幕上多出来的水珠让她不得不先按灭屏幕去擦掉它们。 她刚擦掉，手移开后屏幕上又多了几滴圆滚滚的水珠，甚至挑衅一般汇成一股，沿着手机边缘滑下，打湿半个掌心。 莫语春想要生日蛋糕，想要的又不仅仅是生日蛋糕。 毫无缘由的好意会让她惶恐，可此时面对llz她却顾不上惶恐，眼珠不断从眼眶滚落，只无声地哭着。 今天真的很糟糕，像是做坏事的报应一样，什么都不顺利。 等拿到蛋糕，一口还没吃进嘴里，莫语春又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蛋糕不大，四寸的大小，上面撒满了椰蓉，插着的生日快乐牌子边放着两颗鲜艳欲滴的草莓，看起来十分可口。 莫语春一边吃一边哭，口齿不清地跟007说话：“蛋糕真的好好吃。” 夹心的草莓果酱酸甜恰到好处，搭配上奶油的香甜，还有椰蓉的清香，整体平衡的恰到好处。 看她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需要心理疏导的样子，007不想听美食点评，关掉接收器去挑选下一个世界了。 莫语春一个人自说自话，很快安静下来，吃掉了半个蛋糕就不再动了，打算剩下的留到明天当早餐。 拎着蛋糕进寝室时已经12点多，莫语春手机上只有llz的消息，她还没来得及看，将蛋糕放下空出手后才回复。 10：38，【llz】：你才回来吗？ 10：45，【llz】：蛋糕好吃吗？ 11：21，【llz】：睡了吗？ 11：58，【llz】：好吧，晚安。 从对方的态度中隐隐察觉出几分违和，莫语春想去细纠，嘴里残存的清甜草莓香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回过神来又没觉出什么异常，便低下头，一条条回复了llz的消息。 【belong】：10点就到学校啦，没看手机。 【belong】：蛋糕好吃的。 【belong】：等下就睡。 【belong】：晚安。 消息发出后莫语春很快去洗漱了，没留意到手机上新弹出的消息。 今天跑了一天，浑身肌肉都在抗议，莫语春轻手轻脚收拾完就上床休息了，等到第二天打开手机才看到llz发来的消息。 【llz】：这就好，我还担心不合你口味。 这次没有收到她的回复，llz估计是确定她睡了，十几分钟后又发了一条晚安。 看着对方发来消息的时间，莫语春皱着眉，先前的奇怪感受再一次浮现。 她把这归为自己没睡好产生的错觉，毕竟这两天她的精神都不是很好。 感激llz的蛋糕，莫语春对她的态度亲切了许多，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板一眼，遇到问题了才来找人。 【belong】：早上好大佬。 收到她的问好，黎一筝可谓是受宠若惊。 两人的聊天基本局限于编程，很少有闲聊，更不要说每日问候了。 不过相较于惊喜，黎一筝此时更多的是惊讶，掺杂着不安。 虽说最开始以llz的身份认识莫语春只是巧合，可后面完全是她刻意接触。以过去的相处模式来看，即便最后坦白了，莫语春应该也不会因为被隐瞒而太过生气……吧。 黎一筝不确定。 周五的事不了了之，她见不到莫语春，发送的好友申请次数到达上限后也联系不上她。 本以为周六见面可以再好好谈谈，没想到莫语春不惜请掉兼职也不愿意见她。 黎一筝总觉得情况不该这么严重。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如果莫语春和llz亲近起来，坦白身份的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黎一筝几乎是提心吊胆地回了消息。 【llz】：早。 她刻意隔了半个多小时，本以为对方不会回复，没想到很快手机就弹出了新的消息。 【belong】：大佬才起吗？昨天的蛋糕我还没吃完，打算等下当早餐。 【belong】：真的很好吃，谢谢大佬。 看到对方说的话，黎一筝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隔夜的就别吃了，你想吃的话我再买一个新的给你。” 寝室没有冰箱，即便天冷放一晚上也不会坏，但口感和味道都会差上许多。 莫语春这下没再回。 黎一筝握着手机等了二十多分钟，等到莫语春发来了一张蛋糕底盘的照片，上面只留了边缘一圈的奶油印，显然是吃了个一干二净。 第29章 【belong】：[鼠鼠来了.jpg] 【belong】：不能浪费，我昨天特意把它放回了盒子里，还和昨天一样好吃。 她的语气亲昵，看起来与之前一模一样，可黎一筝清楚明白有东西变了。 换做以往，莫语春根本不会给她发这种消息，每次开口必然是有问题要提，顶多在最后补充几句场面话般的闲聊。 变化的源头出自蛋糕。 黎一筝现在有些后悔昨天为什么要这么迂回地利用llz的身份送蛋糕了。哪怕莫语春不惜请掉兼职也不愿意见她，但她晚点直接去寝室，总能见到人。 九点见不到就等到十点，十点不行就十一点，哪怕是等到凌晨，情况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棘手。 只是黎一筝心底清楚，她这么做最大可能会得到莫语春的拒绝。 毕竟她的表白被拒绝了。 蛋糕也不会是例外。 木已成舟，现在只能想办法补救。 而最好的补救办法就是坦白，越快越好，趁这时候莫语春对llz还没有太多好感，纯粹是感激时尽快坦白，不要让情况变得更糟。 只是现实里莫语春完全是在躲着她走，拒不配合的样子活像只刺猬，让人无从下手。 黎一筝只能从llz这边寻找机会。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黎一筝完全忘了论坛上的事，直到闻婷急匆匆告诉她事情有了新的变化，她这才登上论坛。 【下雨不打伞】：你们不是要证据吗？ 【下雨不打伞】：[图片][图片] 放出的照片内容很熟悉，一张拍的是她电脑的半个屏幕，另一张是她在教室敲电脑的照片，旨在证明电脑和她的关系。 黎一筝点开第一张放大仔细看了一眼，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内容，表情进而变得有些奇怪。 刻意点出的微信聊天框界面被放到右侧最边缘，头像被压在屏幕范围之外，另半边内容被编程界面挡住，只露出绿色部分，密密麻麻，全是甲方的要求，下面还跟着转账以及ddl。 ——赫然是她小号转给大号的编程任务。 黎一筝的记忆力很好，很快就想起了这张照片拍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上周二晚上。 如果拍照的人将界面拍完整，她还能看到左侧屏幕的另一个聊天框。 因为晚上固定要教莫语春编程，黎一筝电脑基本一直登着llz的账号，时刻关注着对方的消息。 等待的间隙她就会顺带做一些小的编程任务。 还好没有拍到她和莫语春的聊天界面，黎一筝实打实松了口气，并不想这么仓促地暴露身份。 闻婷站在黎一筝身边，跟着也仔细看了遍照片，怒道：“筝筝，对方也太不要脸了吧，居然p图。” “……图片没p，是真的。” 黎一筝说完，没看闻婷脸上的表情如何震惊，打开邮箱翻到了赛方昨天晚上给她发来的视频，直接上传到了论坛。 对于对方放出来的聊天内容，她完全没有解释的打算。 在解释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知道黎一筝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加上她刚刚说这张照片确实是真的，闻婷十分好奇，心里像有爪子在挠一样。 看到对方在编辑澄清帖后，她不再打扰，摩拳擦掌地回座位上，提前在论坛预热。 简洁的几句澄清结束，黎一筝退出论坛，打开莫语春的聊天框。 这张照片给她惊了个醒，如果对方手里还有其他照片，保不齐哪张就暴露了她的身份。 相较于被动暴露，还是主动坦白来的更好些。 【llz】：明天我去z大附近有些事，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见一面？ 对此，莫语春当然是拒绝。 她对llz的定义依旧是网友，只不过升级为了可以聊天的网友，但是这种程度完全没有见面的必要。 【belong】：我明天满课，没时间[流泪猫猫头.jpg] 骗人。 黎一筝从许莉莉手里要到了她们班的课表，知道莫语春周三只有上午有课。 她明摆着不想和她见面。 黎一筝愁闷之余心情也微松，要是莫语春真的答应了见面，她反而要去猜测她对llz的好感度到底高到了哪一步。 她顺着莫语春的话往下说：“好吧，等你有时间了再说，早点休息。” 莫语春没再回。 不知道llz真实身份的莫语春，只觉得llz面基的要求过于冒昧了。 两人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二十多天，就算在同市，又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当网友有什么不好？ 莫语春过去没有聊天对象，llz是她的第一个网友，不懂是llz的问题还是这样确实正常，她上网查了查，发现确实是有不少聊得来的很快就线下面基了。 但这绝对不包括她和llz。 先不说两人的关系在之前仅限于教学和交易，单就见面而言，她在llz面前表现得和她本人完全不符，如果线下见面，对方一定会发现异常。 莫语春还暂时不想失去这个长期辅导老师。 在莫语春的回避之下，面基的事不了了之。 与此同时，黎一筝的澄清帖一经发出很快就涌入大批吃瓜群众。 【乌鱼子】：视频为证，这可做不得假。 【瓜猹里的田】：那个图片呢？为什么不解释？ 【听取蛙声一片】：有什么好解释的，那本来就不是大学学到的模块啊，花钱找其他人做有什么问题？ 【爱吃香菜】：不会是大小姐家里面给她练手玩的吧... 【久久不八八】：这种程度练手？像极了我爸眼里的我，总觉得我学编程的什么都会。 【兔八迪】：hahaha。 【不吃枣药丸】：所以是个乌龙？ 【考试不挂科】：从上一个帖子过来的，如果这样的话，那个楼主也太断章取义了吧。 【这块饼大又圆】：只有我关注到了五位数的转账吗？orz，大小姐看看老奴。 【菠萝吹雪】：说来，这种帖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关注。我记得前几天看它都快沉下去了。 【讨厌兰陵王】：因为是周末吧。 【青茄子】：不对，我当时看到帖子是突然翻上来的。@管理员 【不想敲键盘】：应该是延迟了吧，我感觉我身边好多人关注这条帖子。 第24章 [鼠鼠来啦.jpg] 莫语春时刻关注着论坛，自然没有错过其他人对她的猜疑。 然而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她再去看论坛，上面讨论她的消息全部被删掉了。 莫语春：？ 白天无论刷新几次，昨天的质疑声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有的只有对【下雨不打伞】身份的猜测。 甚至还多了好几条为管理员洗地的评论。 【十连必出金】：这件事怎么会跟管理员扯上关系，ta之前还帮l删评了啊。 【晴天鱼】：大晚上的闲着的人本来就多，最近期末周也没什么新鲜事，这条帖子这么炸裂，不成hot也说不过去吧。 本就没多少人关注的问题，很快就揭了过去。 “我这样还能正常下线吗？” 莫语春傻眼了，007也不知道答案。 最关键的问题是还不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是谁。 莫语春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答案，就在这时，她低头看见了llz发来的新消息。 【llz】：我看了你们论坛，你没事吧？ 明显是关心的语气，莫语春迟疑：“不会是她吧……？” llz这么厉害，知道了这件事，顺手帮她删一下评论也解释的通。 但她为什么会关注她们学校的论坛啊？？ 太奇怪了，这完全说不通。 llz像是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很快发来了解释。 【llz】：原本只是打算去论坛看一下你们学校周围有什么好吃的，没想到会看到这个。 今天是周三，llz昨天才说过今天要来z大附近，看一看论坛上的学生推荐好像没什么问题。 逻辑严丝合缝，然而莫语春总觉得奇怪。 很快她顾不上奇怪了，因为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你没受影响吧？周末要不要出来玩，换一个心情。” “我看论坛上推荐的好多地方都很有意思。” 对方完全是站在为她考虑的立场上来，但是莫语春实在不想去，打着哈哈，蹩脚地转移话题：“太晚了，明天还有早八，我们明天再聊吧，晚安。” 相信llz应该能看出她委婉的拒绝，明天不会再提这个话题。 黎一筝确实看出来了，因为莫语春周四根本没有早八。 第二天，两人谁都没有再提昨天的话题。 莫语春看着界面上的邀请，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的确是为自己考虑。 她想了想，问道：“对了大佬，你住在z市哪里呀？” 莫语春耐心等了等，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 第30章 【llz】：香江区御泰花园。 【llz】：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belong】：请你喝奶茶[猫猫探头.jpg] llz还没回复，莫语春随手在地图上搜了一下御泰花园，看着六位数每平方米的房价，她咂舌。 “我这是抱上富婆姐姐的大腿了吗？” 007没有吭声，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一丝熟悉。 又等了十几秒，llz回复了。 【llz】：不用，我不太爱喝奶茶。 莫语春不知道这是不是借口，还是她其实在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她本就不擅长聊天，眼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莫语春这时候有些后悔接近llz了，或许对对方这种背景而言，就算她只是一个网友，蛋糕也是可以随随便便送出的。 意识到这一点，莫语春敲打键盘的手顿住，删掉了方才打的一行字。 【belong】：好吧。 莫语春发完，没了再聊下去的心，眉眼倦倦地展着，放空发呆。 她这几日时常这样，醒来就发呆，睡着就做梦。 莫语春知道自己不对劲，和llz聊天，很大部分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去想某个讨厌的人。 但她刚刚又想到她了。 莫语春转了转眼，重新看向手机，上面有llz发来的一条新消息。 【llz】：你喜欢喝奶茶吗？ 莫语春：不喜欢。 【belong】：喜欢。 给别人推荐自己不喜欢喝的东西有些奇怪，莫语春没有说真话，真正发出去时又别扭起来。 另一头，黎一筝看着这条消息，也在思考要如何往下接。 她深知莫语春别扭的性子，倒是对她口中的喜欢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没想到她要自己的地址是为了给她点奶茶。 早知道就留其他地址了。 黎一筝脸上闪过懊恼。但是她在z大的那套房子离z大太近，显然不合适。 她能明白莫语春为什么会突然给她点奶茶，无非是觉得拒绝她太多次，给出的所谓补偿罢了。 黎一筝不需要这份补偿，她只想尽快和莫语春见一面，好坦白身份。 但是现在，先让她安心吧。 【llz】：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莫语春报了一款论坛前段时间很火的奶茶，很多人都推荐过。 【llz】：看起来不错，不过我今天在外面住，明天你再请我喝吧。 见她这么说，莫语春安下心来，心头萦绕的一丝不好意思很快淡去。 等到周五下午，计算着时间，莫语春卡着llz平时的上线时间提前下单定了奶茶，想着对方可以等下下班之后顺路拿走。 【belong】：大佬～给你点啦，下班记得拿呀。 距离下课还有三十分钟，黎一筝的心已经飞出去了。 没让家里的司机来接，黎一筝打了车到御泰南门，下车之后正好收到莫语春的消息，说奶茶送到了。 黎一筝扫了一眼，很快找到穿着门口外卖服的外卖小哥，拿到奶茶，拍了张照片发给莫语春。 【llz】：拿到了，等下尝尝[图片]。 看着照片里那只白皙纤长的手，莫语春几乎能想象出对面的长相。 “绝对是漂亮姐姐。” 莫语春信誓旦旦道，不过面对llz，她依旧含蓄。 【belong】：嗯嗯，大佬下班好早啊。 还没有坦白，黎一筝不知道该不该纠正莫语春的说法，她犹豫了一下，再次忽略这个词汇，刷脸进入御泰，坐上摆渡车后继续打字。 我想和你见一面…… 删掉。 明天天气很好，要不要…… 不对，明天有雨。 黎一筝删删写写，想不出要怎样提出见面。 莫语春拒绝了她两次，第三次的结果也不会变。 但是不能再拖了。 下定决心后，黎一筝不再犹豫，下车之前点击了发送。 【llz】：z大对面的遇见咖啡厅，我们明天见一面吧 她发出消息后，莫语春却无暇去看。 就在刚刚，论坛乱了起来，名字叫【青茄子】的账号发了一条帖子，里面详细披露了【下雨不打伞】那条帖子的数据变化，指明算法的权重被动了。 黎一筝的澄清帖热度还在，这条帖子一经发出很快就有人跟帖，而且因为直接放了石锤的证据，几乎是每隔十几秒就能刷出新的回帖。 后台涌现出艾特提示，莫语春眼睁睁看着红色的数字越滚越多，迎面而来的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脑中一片空白。 先前做这件事的时候全凭气性，真到了事态暴露的时候她又慌张起来。 不，没事的。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这件事牵扯不到她。 莫语春竭力冷静下来，呼吸却不免变得粗重急促起来，就像她此时的心跳一样，毫无节奏可言。 但她显然忘了一个人的存在。 在收到传媒学姐的电话时，莫语春大脑彻底陷入了宕机之中，耳膜不断发出嗡鸣，胃部紧张地痉挛着，产生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没有接叶苒薇的电话，掩耳盗铃般翻过手机，摇晃着起身去上厕所洗漱，自欺欺人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逼迫自己上。床睡觉。 然而八点显然不是睡觉的时间，莫语春挤着眼睛躲在被子里，脸被闷出病态的潮红，像是热极，可她身上却不住发冷，身体一颤一颤地发着抖。 随着回来的舍友越来越多，小而密的低语像是一张网，困着莫语春陷入梦魇。 第二天满头大汗地醒来时不过五点。 纵然已经从舍友的口中知道了结局，莫语春还是想要逃避，刻意不去点开微信，无视图标右上角的数字，打开手机给自己定了一个一个半小时后的闹钟。 然后重新闭眼，努力挥去那些繁杂的念头入睡。 七点，莫语春早早来到咖啡厅门口等店长来。 天上飘着小雨，丝丝的凉气直往人衣服里钻。 莫语春紧了紧腰带，将下巴埋到领口里才感觉好些。 她站了十几分钟店长才过来，甫一见面便吃了一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莫语春还以为她会问自己怎么来得这么早。 她早上洗漱时没照镜子，只在出门时匆匆扫了楼道内贴着的长镜一眼，除了脸白了些自觉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当下也只是随意答道：“太冷了。” 收伞进入咖啡厅，莫语春随手把伞塞到雨伞架里，换上衣服跟着店长去了仓库，八点准时开始营业。 这周的咖啡厅没有不速之客到访，一直到十点小雨停歇，店里面陆陆续续进来的人才多起来。 莫语春带着口罩，眼睛始终半垂着，没有和客人有任何视线交流，点完单就去操作咖啡机，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直到上一个客人离开，新的客人在点单台前站了许久，始终不发一言，莫语春这才抬头。 黎一筝：“学姐。” “……” 看到意料之中的人，莫语春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将人无视了个彻底。 做完一杯新的咖啡后，她和店长打了声招呼，主动从点单台旁走出。 还在整理措辞的黎一筝见状一怔，下意识跟了上去。 还是原来的位置，两人一前一后坐下。 莫语春知道黎一筝今天来估计是算账的，她没有解释的心，推过去手里的咖啡后开门见山道：“论坛……” “微信……” 双方同时开口，同时闭嘴。 相顾无言之时，一阵轻快的英文歌响了起来。 莫语春看到黎一筝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一副不用和她说话很轻松的模样。 黎一筝没接电话，只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挂断了，重新看向莫语春，有些坐立不安。 “我……出去一下，学姐你在这里等我。” 她说的很急，没等莫语春回话就站起了身，像是怕莫语春跑了一样。 莫语春没吭声，恹恹地坐着，等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远去后才抬头，看了眼黎一筝的背影，看了两秒重新低下头，短暂发会儿呆后拿出了手机。 微信里面堆积的消息不出意外都是来质问她论坛上的事的。 莫语春没看，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确认了下底部的红点数，然后才翻起列表。 她还记得和llz戛然而止的聊天，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论坛上的消息，如果有，想来现在一定觉得她很恶心，把她删掉了吧。 聊天界面上有两条被撤回的消息，没心思想llz昨天打字半天说了些什么，莫语春左手无意识地掐着指尖，简单发了个表情。 【belong】：[鼠鼠来啦.jpg] 消息发出的同时，微信提示音从对面响起，莫语春循声望去，才发现黎一筝没有带手机。 这道声音响的有些过于巧合了，莫语春鬼使神差地，又发出了一个表情。 第25章 新手运气 第31章 黎一筝匆匆跑出咖啡厅后才发现自己没有拿手机，不过她要找的人很好找，就站在人行道旁的树下，手里捧着一捧花。 黄玫瑰为主体，边角穿插着几只香槟玫瑰，浅蓝色的绣球花作为过渡，半开的多头百合和满天星点缀着背景，与水绿色的纸托融为一体，清新而自然。 报上手机尾号之后，黎一筝顺利拿到花束，脚步不停快走回咖啡厅。 随着咖啡厅的玻璃门越来越近，黎一筝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一想到接下来的坦白，以及莫语春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就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起来，呼吸跟着变急促。 “叮铃” 玻璃门从内向外推开，黎一筝认出面前的人是同院的一个学姐，两人还一起参加过活动，也算认识，开口打了声招呼后推门往里进。 “等等学妹，论坛上的事是真的吗？” 带着菱形格子三角巾的女生在黎一筝进门之前喊住了她，“那个大二的……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管理员。” “她因为名额的事怀恨在心，故意……” 不熟悉的学姐还在说话，黎一筝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满眼都是不远处，拿着她的手机朝她看来的少女。 没有得到回应的人讪讪地离开了，脚步声远去，门铃声响起。 黎一筝收回撑着门的手，一步步朝里走去。 莫语春看着她朝自己走近，手越捏越紧，面上却很平静，一字一句道：“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在耍我。” “很好玩吗黎一筝？” 说完这两句话，莫语春忽然感到一股浓浓的疲惫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支撑着她开口的那股气散开，她听到黎一筝说：“对不起，但是我没有想要耍你的意思”。 想要质问的话堵在胸口，莫语春却拿不出丝毫质问的力气，只想立刻离开，和黎一筝划清关系，好恢复过去一个人的平静。 她看也没看那束花，只盯着黎一筝，控制自己不露出任何脆弱的情绪，“是吗？” 想到门口拦着黎一筝的那个女生，莫语春明白黎一筝估计现在才知道论坛上的事。 毕竟两个微信号，换来换去确实麻烦。也为难她为了不露馅大老远跑到了香江区去拿奶茶了。 莫语春嘴角的弧度嘲讽，不等黎一筝再解释，冷冷道：“就这样吧，我们扯平了。” 而她也不必再为那场可笑荒诞的对话费神。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着急，黎一筝的声音不可避免有些大，莫语春被吓到一样，肩膀可怜地一缩。 黎一筝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懊恼，手中的花不自觉捏紧。 对了！花，她还带了花。 然而不等黎一筝再开口，一早注意到两人之间凝重氛围的店长，想到莫语春早上的虚弱，选择了插手，走近分开两人。 她不认识黎一筝，自然更偏向自家店里打工的莫语春。而且一年时间相处下来，她对莫语春也有一定了解，对方绝对不是无缘无故会去招惹人的存在，是个老实孩子。 一定是对面的人先招惹的她。 店长有了判断，往外拨了拨莫语春，“快中午了，你先下班去吃饭吧。” 莫语春很配合地往外走，她不想在这里闹起来，真的很难看，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黎一筝慢了半拍，下意识挽留。店长挡在她和莫语春之间，拦住她的动作。 迎着店长眼里的警惕，黎一筝只得作罢，放弃追上去的打算。 两人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的，黎一筝没想到掉马来的这么猝不及防，明明只差一点她就可以主动坦白了。 事情已经发生，黎一筝很快逼自己冷静下来。 店长还拦在她身前，目光探寻，询问她和莫语春之间闹了什么别扭。 黎一筝没法解释，她总不能说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吧。 黎一筝想过如果身份意外暴露，莫语春会有的反应。其中绝对不包括现在这样，莫语春连解释都不愿意听，没有质问，堪称平静地接受了她的隐瞒。 一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回想起刚刚门口遇到的学姐，黎一筝隐约明白莫语春的反应可能和论坛上发生的事有关。 按捺着着急，黎一筝对店长举了举手里用来道歉的花，稍微解释了几句。 等她将警惕的店长搪塞过去后，莫语春人早就没了踪影。 黎一筝拿起桌面上的咖啡，推门出去的时候莫名想起了第一次实验室见面的那杯热饮。 二者同样都是纸杯，同样的温热，但味道却截然不同。 黎一筝抿了一口，第一次觉得咖啡的苦这么让人难以忍受。 她微信登着的还是llz的账号，切换回大号后，一瞬间涌入的消息震得手机丁零当啷响声不断。 黎一筝把这坏事的声音提示关掉，然后才一目十行地扫下去，弄清楚了论坛发生的事。 在看到莫语春给帖子加了权重时，黎一筝有些惊讶又仿佛预料之中的感觉。 ……所以莫语春这段时间躲着她，是因为这件事吗？ 意识到这一点，黎一筝脑中迷雾顿时散开，一切说不通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现在再去回想莫语春在咖啡厅时的表现，终于从中发现了几分不明显的逃避。 “呼。” 黎一筝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下来。 手机里的消息还停留在昨晚，黎一筝点开和闻婷的聊天框。 【禾勿】：让你担心了，不是什么大事。 【禾勿】：是我让莫学姐帮我改权重的。 “什么？闻婷收到消息大吃一惊，连忙追问原因：“为什么啊？” 【禾勿】：你姑且可以理解为钓鱼执法。 【禾勿】：而且当时赛方邮件回复还要一段时间，这条帖子保留关注度更有利于我澄清。 黎一筝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并不介意莫语春做了什么，她知道她会澄清，这么做的原因更多是泄愤。 何况从事情的结果来看，并不糟糕，甚至还对她有利。 黎一筝有理由怀疑莫语春是故意的。 她总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讨厌，眼睛里写满了喜欢。 就算是报复也是向着她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露出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呢？ 因为她又想推开她吗？ * 莫语春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裹上外套拎起包就朝外走，她走得匆忙，一边走还一边操控着手机，拉黑并删除黎一筝的小号。 下午的时间漫长得好像一个世纪，莫语春一手捂着胃，眉头紧紧皱着，努力集中精神在面前的试题上。 因为她明显的低气压，王笑佳明显不敢造次，以往的小动作都没了，老实坐着听课。 课间休息的时候她给莫语春接了杯热水：“老师，你不舒服吗？” 王笑佳有些蠢蠢欲动：“要不然提前下课吧，我跟我妈解释，你放心回去。” 莫语春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回去，扫了王笑佳一眼，努力用平稳的声线警告道：“不用，但是可以提前上课。” 固定两个小时的教学，她提前十分钟结束还能提前赶上一趟公交车。 王笑佳这才作罢，有些好奇地问道：“总感觉老师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大姨妈吗？” 听她这么一说，莫语春也想起来自己的生理期确实快到了，思绪打拉个岔，给自己最近糟糕的情绪反应找了个借口。 她此时的脸色确实符合生理期的样子，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唇色也极浅极淡，只有薄薄一层肉粉，沾了热水后才红了些。 愣神的功夫，一旁的王笑佳已经见缝插*针打开了游戏，举着手机问她这个皮肤怎么样。不需要莫语春回答，她自说自话，很快就收回手机开始兴致勃勃地抽奖。 莫语春看着她连续抽了五个十连也没出金光仍旧不见气馁的脸，想到了第一次试课的时候发生的事。 她没玩过游戏，王笑佳知道后举着手机过来让她给她抽奖，说她有新手运气，莫语春拗不过，就帮忙点了一下，结果一举出金。 王笑佳当时兴高采烈地就要来抱她，说她运气好好，不愧是新手。 莫语春说不是的，是概率问题。王笑佳前面抽那么多次都没出金光，量变引起质变，她只是正巧赶上了该出金光的时候。 一旁的王笑佳注意到她的视线，再次举着手机凑过来：“老师～” “这个皮肤好好看～” 剩下的不必再说，莫语春知道她想让自己干什么，接过手机。 王笑佳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莫语春放在屏幕上还没按下去的手，被这样的视线盯着，莫语春感到些许压力，心中萌生出第一次抽奖时没有过的忐忑。 她屏住呼吸，按下了抽奖按钮。 “啊啊啊啊！！卧槽老师！！太牛了吧！” 第32章 看着一闪而过的金光，王笑佳兴奋地大叫起来，然而这还不止，在看到珍宝碎裂之后出来的皮肤正好是她想要的那款时，她直接抱住了莫语春： “啊啊啊啊啊，老师，答应我，你一定不要玩这个游戏！保护好你的新手运气！！” “……” 莫语春呆呆地看着方才抽奖的手，没有反抗地任由王笑佳晃着她的上半身。 新手运气……吗？ 第26章 猫是她的了 结束家教离开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长时间没有进食，胃部发出抗议，内里像是有把火在烧一样。 莫语春无视抗议，摸了下空荡荡的左侧侧兜，忽然想起自己的伞落在了咖啡厅。 “……” 不过天气预报说z大那边现在是阴天，没有下雨。 虽然得到了令人安心的消息，莫语春心里依旧提了一口气，等她站在出站口看到连成片的雨幕时，心中诡异地踏实下来。 ——她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幸运的。 雨哗啦啦地下，莫语春看着雨幕发呆，一双澄黑的眸子落在花坛里营养不良的稀疏绿植，看着它一抖一抖地晃下叶子上的雨水。 和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同，此时的雨单是声音都十分可怖，哗啦哗啦的声音配合着风声，被风卷起的水飞到棚下，溅到莫语春的眼镜上。 加上口罩导致的哈气也留在眼镜上，导致莫语春的视线一时受阻。 余光看到侧边挤着一把伞的小情侣过来时她下意识往侧边躲了躲，手掌摩擦着外套，摸到了一手湿漉的雨水。 没有带伞的不止她一人，地铁里的爱心雨伞早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不少人都被天气预报欺骗，无措地站在出站口的棚子下面拨出电话。 莫语春隔着衣服按了按兜里的手机，有些茫然地看向另一边同样躲雨的人被人接走。 轰隆一声炸响，天空被雷电照亮，亮白的雷光压过头顶昏暗的大灯，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色彩，仓皇而惊吓。 记忆里同样的大雨、惊雷，空荡的教室只剩零星几个没被家长接走的学生。 莫语春是最晚的一个。 等得不耐烦的老师拨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得到的始终都是“请稍后再拨”。 最后姗姗来迟的小姨，脸色和雷光一样惨白仓皇。 …… 莫语春腿动了动，像那天一样跨入了雨中。 “学姐。”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莫语春从恍惚中拉回，雨幕被一把面伞截停，噼里啪啦的声音与伞外的哗哗雨声交映。 隔着伞柄，浑身带着潮气的女生站在台阶下抬眼望她，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像是地上的水洼一样，涟漪不断。 她说：“我没带伞，等下可以一起走吗？” 莫语春的眼睛一下子下起了雨。 她想说好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想说。 大脑因为血糖浓度降低，迟钝的运转着，莫语春只是看着黎一筝无声的流着泪。 黎一筝慌张起来，伞面的倾斜弧度加大，雨水顺着伞面连成线滚下，就像莫语春此时的眼泪一样。黎一筝伸手去擦，抹了半天也不见雨停。 她连声音也跟着慌张起来，以为是论坛上的事带来的影响，什么细节都来不及解释，只说“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 她的的话说得太轻太柔，声线偶尔的颤动，似乎真的感应到了莫语春的情绪，和她一起难受起来。 莫语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踉跄撞上黎一筝，像是曾经推开她那样用力，哽咽着说：“黎一筝，你爱我吧。” 像是允许，又好像是恳求。 不要再骗她，不要伤害她。 如果恋爱是一场游戏，给她一点新手运气吧。 “……” 黎一筝满脸愕然地接住怀里的人，右脚因为冲力朝后退了一步，溅起的积水打湿她的裤脚，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紧了紧手臂。 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和莫语春解释，包括以llz身份接近的原因，还有论坛上的事。横在两人之间的问题，就这么突然的解决了？ 不远处围观的年轻人们齐声发出“喔”声，拖长了音调侃。 莫语春昏胀的脑袋在贴到冰冷坚硬的角扣时稍有清醒，很快又卷成一团浆糊。 情绪大起大落，加上睡眠不足等一系列原因，她发烧了。 黎一筝扶稳莫语春，觉得她此时的状态和上次发烧很类似，由于空不出手，就直接低下了头，额头触碰在一起后，她得出判断。 这一次明显要比上一次更加严重，手下的胳膊细密地发着抖，很冷的样子。黎一筝顾不得再说什么，半扶半抱地带着人去打车。 下雨天尤其不好打车，黎一筝出门时便领悟过一次了，这次更是等了二十分钟才来一辆。上车时莫语春已经闭上了眼，眼睛在薄薄的眼皮下无规律地转着，带着睫毛一起晃动。 黎一筝忍不住轻轻拨了一下，感受着手上的痒意，她这时才有了一点实感。 ——猫是她的了。 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让莫语春突然变了态度，但对黎一筝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对上司机的询问的眼神，黎一筝：“你好，去省三医院。” “好嘞。” 耳边的声音像隔着层水幕一样不清楚，断断续续地只捕捉到几个字眼。 莫语春的意识很清醒，但提不上劲，也不想开口。 尤其是想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后，她就更不想睁眼面对黎一筝，只是默许一般纵容了她的动作。 但她不想去医院。 “回学校吧。” 汽车发动的同时，莫语春开了口。 黎一筝有些不认同地说道：“你发烧了。” 莫语春贴了贴自己的额头，发现确实有一些热，不过更多的不适来源于胃部。 “回学校。”莫语春坚持。 两人意见不一样，前方的司机犯了难，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驶去。 莫语春这个样子，黎一筝放不下心她一个人，而且她们还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她想了想，给出一个地址。 接收到莫语春询问的眼神，黎一筝解释：“我妈怕我住校不习惯，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 “等你退烧了，我再送你回学校。” 多的她没再说。莫语春其实也不是很想回学校，没过多抗拒，闭上了眼。 起初是逃避和黎一筝说话，后面就是困意倦意一起涌上来，拖着她陷入了半梦半醒，不必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听到司机说到了之后莫语春才睁眼。 黎一筝收回视线，先一步下车撑伞，顺手把莫语春的包拿了下来。 她现在的这个小区没有摆渡车，不过她住的单元楼离大门不算太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雨势渐小，气氛逐渐变得静谧。 伞面下的空间有限，接触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 黎一筝笑了笑，“我先说吧，学姐。” “论坛上的事解决了，除了你的身份暴露以外，没有其他影响。” 莫语春停住脚步不动了，盯着脚下细碎的路灯，她问：“你为什么不生气？” 她做了坏事。 “我为什么要生气？”黎一筝反问，“我应该感谢学姐才对吧。” “如果不是学姐，这条帖子应该很快就会淡下去，说不定澄清帖都没什么人看。” “期末周，大家都很忙啦。” “没人看我澄清岂不是太糟糕了。” 她三言两语揭过了莫语春的所作所为。 “……” 莫语春不知道该说什么，黎一筝也不需要她回话，自顾自地往下说起另一个身份的事。 “……我没有故意骗你，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发现我喜欢你之后更是为难，总感觉这时候提这件事，像要挟似得……” 再后来，就是她打着交易的名头帮莫语春解决训练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满心以为可以牢牢控制住事情的发展走向，在一起之后再坦白，一气呵成。 莫语春其实没在听黎一筝说话。 llz在她这里的定位始终是网友，交易是她们之间的开始，也奠定了莫语春每一次找她聊天都别有目的。 哪怕收到她的蛋糕，对她有所改观，但莫语春真正和llz聊天的原因还是利用，利用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黎一筝，不去想她做的事以及可能的后果，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选择逃避。 包括在咖啡厅的时候。 发现黎一筝就是llz时，莫语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怪不得llz会这么突然地给她送蛋糕。 前几天处心积虑提出的面基和对方昨晚的欲言又止都有了答案。 第33章 只是莫语春来不及有更多的情绪变化，视线先思绪一步，看到了门口被人叫住说话的黎一筝。 同时她也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花。 终于，莫语春恍然明白——刚刚来找她的人是llz，现在才是黎一筝。 llz是来道歉的，而黎一筝是来质问的。 戏剧化的发展让莫语春下意识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在耍我”——仅这一句话，莫语春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她狼狈又体面。 体面在于她起码不用面对那束不再会属于自己的花，而狼狈则是因为她承认了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可笑又可悲的可怜虫，纠结的爱也只是别人的戏耍。 或许其中还有她自暴自弃地对黎一筝的报复，故意再次贬低她的感情。 但这样莫语春就维持住了自己的体面，而非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可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让她的猜测又一次变得可笑起来。 氤氲的雨幕中，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即便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般，亮着与先前一致的光彩，没有半分介怀。 “滴滴”两声，大厅的门向两侧打开，室内的热气扑面而来。 黎一筝收了伞，偏头望着莫语春，“因为我爱你。” “爱是推不开的。” 黎一筝太聪明了，许多连莫语春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矛盾行为，她都能明白其中的原因，洞察她的心口不一。 “……” 话题在此时才衔接到地铁站的那一个拥抱上，莫语春只是沉默，几根密而湿的睫毛缠成明显的小簇，低低压着眼尾，有些可怜的无精打采。 黎一筝见状，没再说下去，带着人走向电梯。 楼层数一层层跳动着，电梯内安安静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电梯叮一声达到目标楼层，门缓缓打开。 莫语春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句话：“你反悔了吗？” 莫语春：“？” 是黎一筝，她像是有些不安的模样，目光定定地看着电梯外的墙面，明明已经到了目的层，却没有出去的打算。 电梯门缓缓合拢，莫语春正要说话，就又听她说：“反悔也没用。”？？ 迟钝的大脑没能明白黎一筝的意思，莫语春眸子睁圆了点，手上突然一热，被牵了起来。 黎一筝抬起另一只手挡住半合的电梯门，在电梯门重新打开的时候，拉住莫语春走出电梯。 她小声重复了一遍：“反悔也没用。” 她说了，猫是她的了。 第27章 人是贪恋温暖的生物。 室内的暖气运行一阵子之后，莫语春才被允许脱下外套。 她被黎一筝按在沙发上坐着，身上还披了一件橙黄色毛毯。 老实说，有点像大号浴巾。 莫语春摸了摸手边不知道是刺绣还是贴画的波斯菊，在黎一筝看过来时赶忙收回手，恢复拘谨。 黎一筝端来一杯热水，顺势坐到莫语春身边，“时间差不多了，体温计拿出来吧。” 她语气正经自然，半点看不出电梯口那副不安样子的影子。 “……” 莫语春没看体温计，借着递给黎一筝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黎一筝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对着光看温度计刻度。 莫语春偷偷瞄她，觉得起码得是个三十八九度，被热出来的。 身上的毛毯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摸着顺滑，也没有多厚的样子，披着一会儿浑身都热了起来。 “37°8。”黎一筝松了口气，“先喝点水，等下吃了东西再吃药。” 她不常来住，只有家政会定时上门打扫，所以冰箱里什么能吃的东西，只能点外卖。 现在距离外卖到来还有一段时间，黎一筝看莫语春还是没精神恹恹的模样，留意到她的手的位置，问道：“没吃午饭？” 莫语春依旧没吭声，看样子是打定主意当哑巴了。黎一筝叹口气，翻了翻医药箱没找到胃药，起身把热水塞到莫语春手里，顺手把电视打开，叮嘱道：“先喝点热水，我下一趟楼。” 莫语春：“……嗯。” 黎一筝走后，莫语春自在了许多。 控制着不去回想电梯口的那一幕，莫语春拿出手机登上了论坛。 无需刻意去找，明晃晃的几条hot帖显示在首页最上方。 先是【青茄子】的帖子下面有所谓知情人爆料，爆出了莫语春的身份。 莫语春看发帖人的语气就知道不是传媒学姐，但她不能断定消息不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 莫语春接着往下看。 在黎一筝发的澄清帖里，黎一筝又补充了一条回帖，她把事情都揽在了她身上，表示权重是她要求莫语春修改的，为的是保证澄清帖有关注。 她作为受害者出来发言，很多人都相信了她的解释，除了几个个别的账号还在带节奏外，再没有人骂莫语春。 原剧情里的人人喊打自然是没有了。 “喔，下不了线了。” 莫语春喝两口热水，握着杯子和007感慨：“说好的炮灰工作轻松，上一休六呢。” 007：“完成一个世界，休息六天，升维成功翻倍。待遇还不好吗？” 它们系统可是全年无休。 “但我的工作时间可是翻了起码十倍诶。” 哪怕介维世界的时间特殊，这种d类世界顶换算成现实没几天，但精神上她可是要实打实在这里过上好几年，直到剧情结束的。 007冷笑连连：“呵。” 和主角谈恋爱，这还不是她自找的。 莫语春知道其实这才几年而已，她不该那么在意——她毕业考核的那个虚拟世界是个修仙世界，她在那里待得更久。 眼下让她发愁的只有和主角谈恋爱这件事。 盯着屏幕上的广告，她幽幽道：“我现在说反悔还来得及吗？” 她打工仔，不卖。身的。 007的答案又是一声冷笑。 莫语春叹口气，慢吞吞登上微信，通过了那条被她搁置许久的好友申请。 【belong】：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看着手机上的提示，黎一筝愣住了，听到店员的喊声时勉强回神，抬手接过购物袋：“谢谢。” 她说完就往外走，半个身子都在雨里了才想起来伞还在便利店门口放着。 几分钟的时间，黎一筝起初还有耐心慢慢走着，可不知是噼里啪啦的雨滴闹得她生出几分急躁，还是裤脚扩散的潮湿越发难忍，她步子迈得越来越大。 等站定在门口，黎一筝深呼吸了一下，这才恢复平静的表象推开面前的门。 莫语春听到动静，下意识看了过去。 视线对视在一起时，原本没有控制着没有表情的黎一筝，终于破功。 莫语春看到她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眼睛都眯成一条弯弯的缝，接着连鞋子都没换，大步走过来。 莫语春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抱住了。 她勉强按耐住性子等了两秒就推开了人，皱着眉别别扭扭道：“论坛上的事你知道是谁干的了吗？” 来之不易的温情没有被这煞风景的话破坏，黎一筝看着莫语春克制地掀了掀唇角，重新拎起地上的袋子放到桌上。 她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回答道：“嗯哼，我一个舍友。” 那张照片出来就足够黎一筝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了。 背对着莫语春，仗着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黎一筝又笑了起来，但却努力压着声线，装作平稳持重的样子：“先来吃药。” 莫语春有心再问，但黎一筝的态度太随意，她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杯子里的水放着一会儿有些凉了，黎一筝手背贴了一下杯壁，忽然拿起杯子，“等一下，我去给你加点热水。” 莫语春看着黎一筝走远，又很快回来。 被打湿的裤腿呈现深色，随着走动的动作摩擦在她沾了泥水的鞋面上，再往下，莫语春看到了地板上凌乱的两行脚印。 见她吃了药，黎一筝放下心，折返去玄关换回拖鞋，然后开始处理地上的狼藉。 袋子里面还有牛奶和面包，以及一些巧克力和糖。 牛奶被加热过了，正适合入口，但是咸甜口的牛角面包味道和口感都很奇怪。 莫语春勉强吃了一口，握着牛奶盒，看向卫生间门口。 里面的水管声停下时她又收回视线。 黎一筝洗完手回来，看莫语春的表情就知道面包不合她胃口，哄着说了两句：“先吃两口垫一垫，外卖还要一会儿才来。” 她说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吃完胃药可以立刻吃东西吗？” 她只问了药店老板，空腹可不可以吃药。 莫语春看了看黎一筝，低下头又咬了口面包，脸颊微鼓地摇了摇头。 第34章 黎一筝立马很紧张地就要来拿她手里的面包。 莫语春躲了下，咽下嘴里的面包后才说话：“骗你的。” 说完撩着眼皮，有些试探地看黎一筝的反应。 见对方露出大松一口气的模样，好像还是那个能被她轻易拿捏情绪的人，莫语春不自觉放松下来，紧接着觉得黎一筝的反应有些好笑，她就真的笑了出来。 莫语春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笑，就看到黎一筝的表情先变了，变得有些像在地铁口见面时那样。 看到她把手伸了出来，莫语春没躲，僵着身子任由那只白皙的手越来越近，直到一点热度贴上她的眼尾。 “怎么又要哭了？” 黎一筝嘟囔着，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语气，温柔的摸了两下莫语春发红的眼尾，接着倾身抱住了她。 后背的手掌无声散发着温度，莫语春被迫埋在黎一筝颈侧，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大脑有些发蒙。 她哭了吗？她以为她在笑着。 黎一筝的手总是很热，她好像完全不怕冷。 莫语春穿了厚厚的两层，卫衣臃肿厚实，手上的温度却仍比不过只穿了一件薄毛衣的黎一筝。 不过她此时才从外面回来不久，身上的冷潮气息还未完全散去，一缕一缕地缠在发间，轻轻晃动在莫语春脸侧。 空调孜孜不倦地制造暖气，这点凉气很快散开。莫语春只来得及感到一点，接着便只剩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她和黎一筝接触的位置传来。 不知不觉，在地铁口感到的浸透骨头的寒冷不再，混合了某种木调的薰衣草香气从毛孔内流入心脏，又泵至全身，所到之处唤起一片暖意。 人是贪恋温暖的生物。 莫语春不得不承认她也难以免俗。 多年累积下来的厚重心防，不知何时被融化出一个大洞。穿过大洞的却不是寒风，反而如春风般旭暖，让薰衣草在心间簌簌地长出了根。 莫语春已经很热了。 她脚上还踩着一双黎一筝特意给她翻出来的棉质拖鞋，松垮地贴着脚后跟，包裹着热气不让它逸散。 莫语春很快受不了，扭了扭身子，从黎一筝怀里坐起。 现在不止眼尾，她的脸颊也有些闷闷的红。 黎一筝咳了下，没敢多看，僵硬地转移话题：“我看一下外卖到哪了……” 莫语春没发现她的异样，扣着手边的毛毯刺绣，抿了会儿唇。 良久，她冷不丁开口：“黎一筝，我住在亲戚家。” 住在亲戚家？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响起，黎一筝没能立刻明白莫语春的意思，拨弄屏幕的手一顿。 莫语春也不需要她回应，沉默了会儿，接着说了下去。 “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了。” 多的话莫语春没有再说，她不习惯卖惨，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事告诉过别人。 这两句话已经是极限了，她知道黎一筝能明白的。 莫语春说的很平淡，平铺直叙，没有什么多余情绪，偏偏就是这样才更叫人心疼。 黎一筝听懂后，又想去抱她了。 电视无声地播放着小窗里的剧集，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 黎一筝还在消化方才产生的情绪。对于这股酸胀钝痛的感觉，她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习以为常，过去十八年从来没尝过的感受，在短时间内密集出现，导致她的心脏不时就细细密密地觉得疼痛。 电话铃声响起，先前根本没留意的配送进度，在此刻进入末尾。 被层层包裹送来的南瓜小米粥触手仍是热的，莫语春没碰桌面上摆开的其他东西，只一勺一勺慢慢喝着粥，感受它滑过食道进入胃里，平息胃里的灼烧感。 黎一筝重新恢复了精神，眼神晶亮地看向莫语春，笑着说：“南瓜小米粥养胃，学姐，明天早上我们还喝这个吧？” 莫语春没抬头，垂着眼睫，低低地应了声：“……嗯。” 第28章 学姐，开门吧。 收拾完垃圾，黎一筝打了个结放在了门口。 现在不过八点半，算不上晚。 黎一筝私心里不想莫语春这么早离开，权当忘了这件事，拉着人就往书房走。 “对了学姐，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迎着莫语春疑惑的视线，黎一筝弯腰拿起软椅上的电脑，顺手关掉地毯边缘忘记关闭的落地灯。 她将电脑放在书桌上打开，电脑界面还维持着离开时的样子，此时正好方便查看。 “这是？” 看着电脑上一溜的论坛账号，莫语春有些不解。 黎一筝点开另一个界面：“你看他们的ip地址，这三个是一样的，还有那边两个……这几个账号都是最新建立的。” 莫语春扫到其中一个id，隐约记得对方好像带头骂过她。 她当时还以为是网络喷子，没想到是刷子啊。 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剧情里那个污蔑黎一筝的舍友做的。 莫语春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炮灰，居然还能经历这种水军带节奏控评的主角待遇。 就是数量太少了，看着有些寒碜。 “我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来攀扯你。” 黎一筝说这话时脸上是笑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这件事之前，何玉的所作所为姑且算作误会，黎一筝勉强可以轻拿轻放。 但何玉顺势将事情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莫语春身上，让莫语春来替她承担风波。 凭这一点，黎一筝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了她。 “这些数据，学姐想要怎么处理？” 只要发出来，何玉的下场必定不会好过。 莫语春也明白这一点，想了想，摇了下头。 “你自己决定吧。” 权重确实是她动的手脚，何玉买的水军说的是事实，她不是完全的受害者，黎一筝才是。 该怎么做，还是让黎一筝决定吧。 只是……莫语春犹犹豫豫道：“如果可以的话，找辅导员来处理吧。” 莫语春不是圣母。想到昨晚的窃窃私语和论坛上铺天盖地的谩骂，她现在仍会觉得心惊。 正因如此，她才不愿意再次看到这种事发生。 黎一筝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一样，伸手过来握住了莫语春的手，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莫语春脸有些热，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忐忑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愧疚没有好好运营论坛，反而因私心搅起一片乌烟瘴气的混乱，莫语春现在还没有回传媒学姐的消息。但被黎一筝这样握着手，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勇气，不想再逃避和传媒学姐的交流，逃避面对舍友或是其他同学。 莫语春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 黎一筝同样起身：“一起。” 回学校正好处理好何玉。 重新穿上外套，离开温暖的室内后莫语春还有些不适应。 黎一筝正要锁门，余光扫到缩着脖子的莫语春，想起来什么，又折返回去，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条驼灰色的围巾。 “学姐，外面冷。” 黎一筝一边说着一边递出手弯上的围巾。 莫语春没接也没吭声，只是看着黎一筝，有些娇地抬了抬下巴。 黎一筝眉眼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走近两步，低头为莫语春系上了围巾。 “有点爽。”主角谈恋爱原来是这个画风。 莫语春小声在脑海里和007叨叨。 这条围巾系上，莫语春心底的抗拒也少了很多，和黎一筝并肩走向电梯。 z大就在小区斜对面，一公里多的位置。黎一筝的两辆车都在地下车库停着，莫语春还在发烧，骑车太冷，下雨天也不方便，她打算开车去学校。 z大是允许学生开车进入校内的，只是停车有些麻烦，只能停在停车场，离宿舍楼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莫语春不认识车牌，只是觉得黎一筝的车很漂亮，车身线条凌厉，亮眼的红色夺人眼球，在黑暗的地下车库里闪闪发光。 等坐上车，隔着围巾闻到车里的淡淡熏香，莫语春呆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要系安全带。 黎一筝脸上带着说不出的遗憾，收回身子，调转方向盘驶向学校。 * 两人的楼层不一样，本该到三楼楼梯口就分开，黎一筝却偏要拎着莫语春的包送她到寝室门口。 “……给我。” 这已经是莫语春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她真的有些恼，恼黎一筝的死缠烂打。 “不，”黎一筝拒绝的很熟练，抓着包的手不见松，“我想和你多待会儿。” 她说着说着，面上还有些委屈，“我们刚在一起……” “……” 莫语春不知道该怎么接黎一筝这句话，只好别扭地松了态度，让她跟了上来。 见她没有否认，黎一筝嘴角的弧度深了深。 第35章 寝室里的热闹在门口听得隐约，笑声倒是不断。 莫语春没推门，站在门口向黎一筝要自己的背包。 黎一筝这时候没说什么，干脆地递出去。 接过包之前，看着一步之外的少女，莫语春伸出的手停在半路，忽然明白了什么。 “……” 背后的笑闹声远去，莫语春生涩地抬起另一只手，环抱住黎一筝，有些郁闷的开口：“明天见。” 不明显的笑声引导胸腔发出震动，莫语春感觉到后背被拍了拍，头上同时传来声音： “学姐，开门吧。” 这句话像是一句强心剂，发酵了一路的不安惶恐杯转为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莫语春站稳了身子，几乎没有过多抗拒地伸出手去推开面前的厚重的门。 “小鱼？” 许莉莉是第一个注意到莫语春来的人，喉咙里的笑堵了一半，发出一句音调奇怪的询问。 莫语春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门内的人眼神游移着，落到了她的……身后？ “嗨～学姐们晚上好。” 清亮调笑的女声自背后响起，莫语春几乎能想象出黎一筝此时的表情。 “！”她为什么没走？！ 没人回答莫语春这个问题，唯一知道答案的人，此时如鱼得水地混入了莫语春的寝室，和莫语春的舍友聊了起来。 开始还是闲聊，没聊两句，刘慧珍突然开口问了个在场人措手不及的问题：“所以论坛上的事都是真的了？” 许莉莉拼命给人使眼色，哪有当着当事人的面就这么八卦的？ 要铺垫，铺垫懂吗？ 黎一筝没被这个问题冒犯到，她不知何时挡在了莫语春身前，笑着应了下来：“嗯，还要多谢莫学姐帮我，为我保密了。”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还是暴露了。”漂亮学妹站在门外，表情带有几分不好意思，小声故作嘟囔地说道：“有点丢脸，这下大家都知道我好面子了。” 门内的人都在听她说话，纵然黎一筝的后半句话说的很轻，离得近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顿时露出一副被可爱到的表情。 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莫语春不第一时间解释，原来是答应了为黎一筝保密啊。 只是刘慧珍还有一件事很好奇，“你怎么知道小鱼是管理员的？” 她们一个寝室的都不知道。 “这件事说来也巧，”黎一筝特意拖长了音，吊足了其余人的胃口，这才接着往下说。 “我在社区找人给论坛升级时，偶然认识的黎一筝，后面组队时才从微信群里知道彼此的身份。” 莫语春从黎一筝背后走出来，接上后半句话，一边说话，一边瞪着黎一筝，用眼神警告她。 黎一筝在莫语春的瞪视下，无辜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应下：“是啊，然后我们的关系就好了起来。” 她刻意在关系上面*加了点重音，果不其然又得到一个瞪视。 在其他人开口还要继续追问之前，莫语春往外推搡黎一筝，背对着众人，她表情再也不加掩饰，微微咬牙道：“你不是说还有事处理吗？快走吧。” “好吧。”黎一筝没有抗拒地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和门内的几人摆了摆手告辞后，趁莫语春还没转身，飞快地捏了下她的脸。 “学姐，等下微信聊。” “……” 她走得轻松，留下门内目瞪口呆的几人。 许莉莉率先打破沉默，干笑了两下：“哈、哈，你们关系，确实挺好的哈。” 就是总感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 莫语春放下捂着脸的手，忍着燥意，咬牙应下了这句话。 经此一遭，寝室的热闹氛围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从周围噼里啪啦指甲敲击手机屏幕的声音来看，几人依旧聊得火热。 莫语春：“……” 舍友和同学这方面算是解决了，五个人五张嘴，后面再一扩散，莫语春觉得自己应该要担心他们会怎么猜测她和黎一筝的关系了。 耳不听，心不烦。 莫语春带上耳机后开始处理另一件事——传媒学姐。 【草莓耶耶】：论坛上的事是真的吗？你真的这么做了？ 【草莓耶耶】：莫语春，我看错你了。 这是昨天的消息，中间隔了几分钟，后面那条大概是发现电话打不通后发的。 然后是今天的。 【草莓耶耶】：你为什么不解释啊？事出有因我又不会怪你。 莫语春仔细措辞措辞着回复，修修改改，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发了出去。 【belong】：对不起学姐，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想我不适合运营论坛，管理员的位置，麻烦学姐找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莫语春这段话是深思熟虑过的结果。 若说遗憾，确实是有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运行论坛不再只是一个推脱不过的请求，从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变成了一件让莫语春放松的事。 她其实是有些喜欢当管理员的。 但是她的所作所为显然违背了初心，也辜负了叶苒薇的信任。如果她要换个人当管理员，莫语春也心甘情愿。 消息发出后，莫语春过了十来分钟才收到回复，她的心情已经从紧张变成了平淡。甚至因为黎一筝不久前发来的一堆什么刚刚好乖、脸好软之类的无意义的话，而生出羞恼。 切换聊天界面时才冷静下来。 【草莓耶耶】：嗨呀，学妹，人都会犯错的。我做管理员还把我前男友禁言了一个月。 【草莓耶耶】：错了就改，不是什么大问题。 【草莓耶耶】：管理员的位置，你自己找合适的接班人吧。 叶苒薇就要毕业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担个摊子。 见她这么说，莫语春如释重负，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抿唇露出了抹不明显的笑。 【belong】：好，谢谢学姐。 第29章 电影放的是什么呢？ 黎一筝还在发消息。 【禾勿】：学姐，明天还去我家学习吧，我下课来接你。 莫语春洗完澡看到消息，包好头发后站着，仍带有潮气的指尖在屏幕上晕出一个个残缺的指纹，很快消失。 离期末考试只剩三周，肯定要开始复习了。 之所以去黎一筝家，是因为她们找不到合适的学习场地。 临近期末，图书馆五楼以下没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大早上过去，桌子上摆着占位的资料，却没有人在。 莫语春不喜欢学习中途换地方，五楼以上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而空教室又要小心下节课是否会有班级来上课。 剩下可供选择的就只有自习室了。 但自习室的环境一般，一个个小格子间挤在一起，抬头就能和对面的人对上眼，莫语春只会在人不多的时候来这里。 看出她的不喜，黎一筝提议去她家学习。莫语春也记得那张宽大的书桌，没有拒绝。 回完消息，莫语春特意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才放下手机吹头发。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手机铃声响起，黎一筝直接打来了电话。 莫语春慌忙挂断之后发出一条语音。 “我在……发……” 吹风机的声音盖过说话声，只能模糊听到几个字眼。 【禾勿】：好，等你好了给我打电话。 莫语春这次没再回，吹完头发后换了身厚的睡衣，披上外套去了楼道。 拨出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另一头的人显然一直守着。 “打电话干嘛？” 莫语春踩着台阶，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觉得下次出来还是穿双袜子的好。 “想和你说会儿话，学姐。” 头戴式耳机音质很好，完美地展现出电话那头说话的女声的语气，语末一声学姐微微拖长，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莫语春就也软了语气，“但是我们才说过话。” 就在一个小时前，两人还是一起吃的晚饭。 这番硬话软说，黎一筝没被噎到，丝滑地接了下去：“但是我想你了。” “哦。”莫语春碾了碾脚掩盖不自在，换了只脚踩在台阶上。 她这边过于安静，黎一筝很快猜出莫语春此时身处的位置，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明天没课，还要早起吗？” “那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吃完你回寝室等我。” “你想去自习室？好吧，我下课去自习室接你。” “……” 莫语春小声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聊着，没有留意到楼上的脚步声。 直到声音和耳机里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她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向上看去。楼梯的空隙之中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赫然是黎一筝。 “学姐。” 在一起几天了，她还是这么喊莫语春，生疏中又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第36章 莫语春没喊她，收回脚站得板正，等人到跟前，手也被牵起来时才说话：“你怎么来了？” 她说着，还很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生怕有人过来，看到她们在楼梯间里拉拉扯扯。 黎一筝捏了捏莫语春的指骨，不止怎的，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忽然想说：“巧遇。” 她真的这么说了，莫语春联想到食堂和图书馆的事，不爽起来，挣扎着要收回手。 她几天脾气大的很，论坛管理员的身份曝露后，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一齐凑了过来。 莫语春不喜欢被人围着，更讨厌社交，加上生理期，她的耐心更差了。 今天又遇到两个拐弯抹角打探【下雨不打伞】身份的人，话里话外的戾气藏不住，莫语春被激得心情也糟糕起来。 没能成功获得自由，莫语春气上心头，脚上的拖鞋晃着掉在地上，直接光脚踩了一脚黎一筝。 “放手——” 但是踩完的下一刻，她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好像做错事了的表情。 黎一筝：“噗。” “学姐要不再踩一下，刚刚没感受到。” 黎一筝是从寝室出来的，脚上穿着的也是拖鞋，不过她多穿了双米白色绒袜。莫语春踩上来时隔着一层布料，她什么都没感受到，等人撤开才后知后觉脚面有些凉气。 莫语春被她这一句话一撩，火气又起来了，还不等她说什么，黎一筝就伸出手，整了整她脸侧蓬松炸起却又黏连在一起的头发。 “好啦，外面冷，回去吧，早点上床休息。” “下次记得要把头发吹干再出来。”黎一筝说着，脸上露出了点得意的神情，嘴角弯翘，又含蓄地收着，“反正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的。” “……” 莫语春没吭声，静默间突然抬手抱住了黎一筝，闷声说道：“对不起……” “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 黎一筝哼笑，“因为刚刚踩我的一脚？都说了没感觉，你还说对不起干嘛。” “不是……”莫语春感受到肩膀上的下巴动了动，像是无声询问，她把话完整的说了出来：“我乱改算法权重，对不起。” 今天再一次直面他人的恶意，莫语春终于完整意识到自己的做的事影响有多大。 不止是网络，包括现实，那些恶意都是真切落到过黎一筝身上的，甚至她自己也遭受过。 如果不是黎一筝，她的结局一定比现在的何玉还惨。 莫语春觉得何玉已经很惨了。 虽然黎一筝没有把她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但论坛上一直在讨论【下雨不打伞】的身份，加上那些照片显然是认识的人才能拿到的，所以还是有人怀疑到了何玉身上。 她本就阴沉不讨喜，现在更是成了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莫语春：“和我的设定好像。” 区别可能在于，原剧情里真正暴露身份的只有莫语春，何玉仅仅是被怀疑，在身份暴露前转学走了。 而莫语春自然而然成为了所有人攻击的靶子。 炮灰的遭遇，是要惨一些的。 007听到这句话，冷笑出声：“炮灰？没见哪个主角的对象是炮灰的。” 也没见哪个主角因为炮灰的一句话，没逼人转学，要了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放过了小反派的。 而且道歉还是给炮灰要的：） 想到前天何玉说的那声对不起，莫语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也要她给主角说对不起了嘛。” 007没再回。莫语春就也收了心。下一秒，她肩膀一空，黎一筝直起身表情严肃地问道：“等一下。学姐，你刚刚踩我，不会是考验我吧？” 那种如果她发脾气了就要甩了她的考验。 “……不是。” “这就好。” 黎一筝松了口气，又抱住了莫语春，一手顺着她的头发，轻声缓调地说：“我不会对你发脾气的。论坛上的事也都过去了，没事了。” 莫语春待在黎一筝怀里没说话，默默数着她的心跳声。两道心跳声混在一起，数着数着就乱了，她又要重新开始数。 耳侧的声音絮絮叨叨，是黎一筝特有的烦人招式：“回去再吹一会儿头发，等干了再去睡觉，不然明天头该疼了。” 莫语春：“嗯。” “早上穿厚点，记得带围巾，我七点二十在楼下等你。” “嗯。” “明天我们看电影吧。” “嗯、”莫语春：“……嗯？” “书房有投影仪，不用出去，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黎一筝真的很懂莫语春，一下子就点出了她犹豫的关窍。 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就可以直接学习。 莫语春想了想目前的进度，点头：“好。” * 黎一筝应该很早就计划着这件事了，莫语春记得第一天过来时投影仪那边的墙面还是空着的，现在多了几排摆放整齐的光碟。 “学姐看看，你想看哪部？” 书房的窗帘被拉上，只有落地灯开着，暖黄的灯光照亮地毯一角。 莫语春被拉着凑到光碟架前，和黎一筝一起挑选等下要看的电影。 从壳子上看不出什么，莫语春下意识要去搜片名。 但是黎一筝拉着她的手，莫语春空不出多余的手去搜索，就随便指了一部外国片子。 “135分钟，可以吧学姐？” 黎一筝抽出光碟看了下片长。 “嗯。” 落地灯很快被关上，简单的过场后，电影进入正题。 莫语春看了开头几秒表情就变了。 电影只有英文字幕，搭配上过快的语速，她尚未反应过来上一句的含义，新的长句子又来了。 “……” 莫语春瞄了眼黎一筝，想看看她的表情，结果视线刚有偏移便被抓包，和黎一筝对视在一起。 也不知道黎一筝从她脸上看出了什么，突然倾身过来，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吐息打在颈侧，带来一片过电般的酥麻。 莫语春几乎以为黎一筝要亲上来了。 但她没有，很快就收回身子重新看向幕布。 这下显得莫语春刚刚在胡思乱想了。 她往外挪了挪身子，只移动了一点，很快感到了阻力。 身上的裹着的毛毯不知何时被黎一筝压住了一角，她侧脸对着莫语春，目不斜视，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样。 莫语春从偷瞄变成正大光明的看，她想知道黎一筝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又或者，她其实一开始就知道。 投影仪兢兢业业地工作，电影仍在放映，它唯一的观众却也移开了视线。 挨着黎一筝一侧的毛毯拉拽感加大，黎一筝又靠了过来。 她的五官在莫语春眼前放大，莫语春下意识闭上了眼。 失去视力后，其他感官变得尤为敏锐。 压在唇瓣上的温度是柔软的，力道是无礼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沿着唇缝哺入口腔，上颚和心尖一起瘙痒起来。 电影放的是什么呢？莫语春不知道。 或低或高，或急促，或轻缓的对话沦为背景音，耳边只有心跳声始终如一的响亮急促，到后面又多了两道呼吸声。 莫语春舔了下发热的下唇，然后才睁开眼。 黎一筝凑过来，和最开始那样，蹭了蹭莫语春的脸，动作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缠眷意味。 电影放的是什么呢？两人都不知道。 第30章 她有些想黎一筝了 没有135分钟，半个小时不到，莫语春推开黎一筝，十分无情地表示要学习。 黎一筝起身关掉了一开始就没人在意的投影，回头见莫语春还坐在原位上。 她刚舔过唇，唇瓣还透着水光，看起来丰润饱满。 黎一筝看了两眼，在被瞪之前移开了视线，将人从地毯上拉起来。 莫语春被身上胡乱缠着的毛毯绊了下，脚下还没站稳，腰上一紧，被揽着又亲了一口。 毛毯的一半落在地毯上，褶皱堆叠在脚边，毛绒绒的柔软触感像是泥潭，限制了莫语春的行动，她只能张着唇，避无可避地感受另一个人的气息。 落地灯昏黄，喘息声暧昧。 “嘶——” 黎一筝又挨踩了。 莫语春这下没收着力道，嘴巴有多痛，她踩得就有多重。 最后还迁怒于毛毯，把它团成一团丢软凳上不管了。 都是它绊她。 黎一筝凑上去哄她：“学姐，下次看电影我们换条毛毯。” 黎一筝说到做到。 期末考试结束后，她拿出了一条足够把两人裹起来的长毛毯，和莫语春靠在一起窝在新换的沙发上，看完了一部新的电影。 莫语春没有提回家的事，黎一筝也没有问。 一个午后，再一次碰到上门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莫语春已经可以表现得很平静了。 第37章 再多的慌乱，早在第一次见到家政阿姨时已经消耗了个干净。 当时门铃声响起，莫语春意识还迷瞪着，半睁着眼，看着黎一筝顶着嘴角的牙印就去开门了，再回来身后多了个陌生阿姨。 莫语春还以为是黎一筝的妈妈，瞬间清醒了，从沙发上慌乱站起，结结巴巴地和人打招呼。 事后黎一筝笑她，但是笑完，她又安慰她说没关系，就算真的是她妈妈来了也没关系。 莫语春装作没听懂。 家政阿姨每三天来一次，打扫完卫生就走，现在还兼任着把冰箱和零食柜填满的职责。 送走家政阿姨后，黎一筝嘴角刚扬起一抹笑，莫语春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扑上去捂嘴，用眼神威胁她闭嘴，确定她不会再提起那件事后才松开手。 她很少有这么活泼的样子，黎一筝被松开后仍在笑着，睫毛和侧脸撒满了金黄的阳光。 午后的阳光灿烂，莫语春被抵在沙发上，嘴里塞了块巧克力，将将含化一半就被人抢走了。 今天是考试结束后的第三天，天色暗下时，莫语春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莫语春拨开黎一筝的手，走向阳台。 应蓝：“喂？莫莫，是后天到h市吧？几点到站啊，小姨去接你。” 莫语春隔着阳台玻璃看着黎一筝，慢了半拍才回道：“不用了小姨，我打车回去就好。” “奥，行。那你来的时候穿厚点，家里又降温了，坐上车给小姨发消息啊。” “嗯。” 莫语春挂断电话，推开门回屋。 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她的手就有些发凉。 黎一筝摸到，什么都没问，安安静静地抓着莫语春的手，将自己手上的热度传递过去。 莫语春看着她，突然问道：“黎一筝，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不等黎一筝回答，莫语春又开口：“我要回去了。” 黎一筝以为还要再过一段时间她才会提离开，愣了愣才说：“好，什么时候走。” “15号。” 莫语春私心是不想回去的，可她没有不回去的理由。 黎一筝看起来像是有些担忧的样子。 莫语春看着她，心底的那点郁气忽然散了，另一股她说不清的情绪蔓延开来。她靠过去，窝在黎一筝的怀里，轻声说：“没事的。” 她没事的。 离回去的时间越近，莫语春越发没精打采。 若说不舍，莫语春觉得自己是没有的。 她清楚自己留下这么长时间是逃避回去，而不是想和黎一筝多呆一会儿。 包括过安检时，莫语春也是这么想的。 她站在安检的小台子上，一眼就看到了大厅里的黎一筝。 莫语春看到她招了招手，笑了一下。 等拿了行李，莫语春又看向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里面没有黎一筝。 莫语春收回了视线。 坐上车，窗外的景色飞掠而去，太阳变化着角度移动影子。 莫语春摸着围巾看向窗外的田野，忽然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 也许，只是也许，她有些想黎一筝了。 等坐在熟悉的房子里，听着耳边的热闹声，莫语春的这种感觉愈加明显。 她一贯话少，应蓝也习惯。除了刚回来的几天，被提的多了多说了几句话外，后面就一直安安静静的。 郭诗颖不同，她爱笑爱闹，晚上睡觉时也闲不下来。 莫语春和她上下床睡在一个屋里，晚上少不得要和她聊一会儿，应答她那些关于大学生活的想象。 今天依旧如此。 【禾勿】：看我妹养的仓鼠。[视频] 【belong】：我也养过一只仓鼠。 床头的灯亮着微弱的光，莫语春回完黎一筝的消息，床下忽然传来声音：“姐，大学是不是有很多事呀？” “你这几天好像很忙。” “……嗯，有比赛要忙。” 莫语春有些心虚，放下了手机。 “奥，”郭诗颖听起来似乎是信了这个理由，没等莫语春放松下来，她语出惊人道：“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 莫语春心跳漏了一拍，勉强稳住声音，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郭诗颖：“我看到你对手机笑了，这段时间还老是出去打电话。” 莫语春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要怎么合理地解释自己的行为。 万幸郭诗颖不需要她解释，自顾自往下说：“听说南方的男生个子不咋滴……姐，找对象一定要找个高点的男的，看起来有安全感。” 莫语春还是没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郭诗颖闹起来：“姐！你说对不对嘛！？” 莫语春心说，不对，不一定是这种对象才有安全感。 现实里，莫语春翻了个身，她说：“我挺喜欢她的。” 也有一点想她。 黑夜里，莫语春的声音很轻，隔着一层薄薄的床板传到床下，郭诗颖表情一变，惊讶中带了几分意料之内，转而一脸被秀到了的表情。 “好好好，姐你最好不是看上了个河童。” 莫语春心说不是的，黎一筝很漂亮。 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床下的郭诗颖取下手上的银镯子，放在枕边打了个哈欠，“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起不来，我妈该骂我了。” “……嗯。”莫语春抿了下唇，也关了灯，“晚安。” 说完便钻到被子里。 手机感应到光线的变化，屏幕自动暗下来。 【禾勿】：是你头像这一只吗？ 莫语春按着键盘：“嗯，后来它冻死了。” 暖气还没来得及供应，先一步大降温。莫语春回家时仓鼠已经冻得梆硬，无力回天了。 看到她的回复，黎一筝语塞片刻，看了眼笼子里抱着青菜梗啃得腮帮子鼓起一动一动的米黄色仓鼠，默默移开了视线。 【禾勿】：我会提醒我妹注意的。 【禾勿】：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禾勿】：晚安。 莫语春就也说：“晚安。” 关了手机却她没有丝毫睡意。 分体式的l型错层床，让莫语春不必担心翻身时打扰到床下的郭诗颖，但她还是克制着没有过多动弹，睁眼盯着床边的护栏，脑中回想着刚刚和郭诗颖的对话，情绪有些低落。 为什么她没有黎一筝那么勇敢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莫语春仍然没有睡着，拿出手机，又一次点开了微信。 然而对着聊天界面，莫语春却犯难，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直到看到顶端断断续续出现的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黎一筝发来消息，莫语春等不下去了，点开输入框：你想说什么？ 【belong】：你想说什么？ 黎一筝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过了一会儿才发来消息：“怎么还没睡？” 莫语春没回答，又等了几秒，也许是几十秒。 手机收到新的消息，她的问题被引出，黎一筝回复她：“我想你了，学姐。” 黎一筝没想到，思念会是这么折磨人的一件事。 莫语春还没回，黎一筝又问出先前的问题：“学姐呢？”为什么还没睡觉。 莫语春看到新消息时又是一愣。 分开这么久，黎一筝说过很多遍想她，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如何。 她一直以为即便她不说，黎一筝也能明白。 现在，她是在不安吗？ 莫语春不太习惯，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也是。” 发完之后莫语春直接合上了手机，不想看黎一筝得意的样子。 但是等了几分钟，她忍不住又重新打开了手机。 然而屏幕上干干净净，黎一筝还没有回她。 “……”她在干什么？ 就在莫语春盯着干净的聊天界面皱眉沉思时，一个微信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莫语春手忙脚乱地想挂断，电话嘟一声，先被对方取消了。 【禾勿】：[语音] 【禾勿】：[语音] 莫语春钻出被子，在枕头下摸索着耳机。 等她找到耳机带上后，聊天界面上已经被黎一筝发来的消息占满了，甚至还不断刷新出新的消息。 还没有收到回复，黎一筝抱着手机在客厅里急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接着问：“学姐，你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分开这么久了，莫语春从来没有说过想她，现在突然这么说，肯定是受了委屈。 想到这，黎一筝更加着急，立马就定了最近的飞机票。 【禾勿】：学姐，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另一头，听完所有语音，莫语春忍不住发了个问号。 等等，她受什么委屈了？ 第31章 毕业第三年，她们结婚了 第38章 临近年关，什么都要准备，应蓝很早就开始装饰家里。 郭诗颖说要早起，第二天还是没起来。 莫语春帮应蓝扶着梯子，一边听着她对郭诗颖的埋怨，什么都没说。 客厅里，坐着刚从早市回来的小姨婆婆，她嘴里用着方言咕哝着，“多干点活又能咋了她。” 说完这句话她又去挑剔今天买到的菜，盘算着花销。 莫语春被两边的声音夹击着，没受影响，心情说不出的有些微妙，还没从昨天的聊天之中回过神。 她不明白，她哪句话说她受委屈了？ 发呆间，梯子上的应蓝遇到了麻烦：“莫莫，灯带卡住了，就那下头，你去把它松开。” “好。”莫语春回神，去看应蓝指的位置，一手把着梯子，换了个位置。 然而地面上堆叠的杂物让她有些无从下脚，站在边缘，歪扭着身子够不到灯带。 “好了吗？” 应蓝催促道。 “快好了。”莫语春应声后不再犹豫，一脚跨进杂物堆的间隙中，借着梯子勉强站稳，垫脚去够灯带，“好了小姨。” 应蓝固定好最后一个位置，捂了捂腰：“哎呦，你可算好了，小姨的腰差点受不住。” 举着胳膊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着实为难她这个上班族。 莫语春抿了抿唇，把梯子归整好后，提着旧灯带和垃圾一起下了楼。 出门时间短，她就没换衣服，穿着睡衣到了楼下被冷风一吹，后知后觉发现小腿上有些热辣的痛。 莫语春用干净的那只手撸起裤脚，发现腿上多了两道划痕，正往外渗血。 因为她刚才的动作，有几滴血被衣服蹭开，在伤口旁边拖出了一抹斑驳的血痕。 不过拿纸多沾几下就干净了。 血液遇到沾了水的纸巾，扩散成为浅色的粉，莫语春放下裤脚后，手上的水也干了。 客厅的人还在说话，莫语春走出卧室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机，上面还停留在她给黎一筝家里地址的那条消息，再上一条是她在a市中转发来的照片，拍的朝阳。 z市到h市没有直达的飞机票，火车高铁的票现在又买不到。 莫语春也不知道黎一筝怎么想的，哪怕解释过了，还是要来找她。 也不嫌麻烦，南辕北辙去a市中转。 随着离机票上的时间越来越近，明知道从h市机场到这里还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莫语春还是提前紧张了起来，食不知味地嚼着干米饭时，心跳声大的几乎要冲破鼓膜。 郭诗颖是第一个察觉到莫语春的坐立不安的，隔着桌子递出了个揶揄的眼神。 莫语春没看到，感受到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时，她差点跟着弹跳起来，莽撞地站起身。 还好残存的理智抑制住了冲动，莫语春在桌下偷偷拿出了手机。 小姨婆婆动了动嘴边的皱纹，啧了一声，似乎还说了什么。 莫语春没注意听，看到引起手机震动的只是一跳新闻推送时，失望地放下了手机。 碗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莫语春帮应蓝收拾完餐桌，就被推离开了厨房。 关掉厨房门，水流声和其他声音一起关在门内，屋里其他人都去午休了，客厅里安安静静。 郭诗颖没睡，在床上坐着玩手机，看到莫语春开柜子，她顺口问了一嘴：“姐，换衣服出门呢？” “不是。”莫语春下意识否定，心虚地把柜门重新合上。 合页吱呀吱呀的叫了一声，莫语春的手机应和一般也震了一下。 莫语春心有所感，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内容，便匆匆拿起椅子上搭着的外套往外走：“我去打个电话。” “哦。” 郭诗颖不再问了。 莫语春连鞋都没换，电话很快被接通，她耳边多了一道清浅的呼吸。 “学姐，”电话那头的人笑了一声，“下楼吧。” 听着这道声音，莫语春踩上了第一节台阶。空荡的楼梯间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像即将迎来高。潮的鼓点，和心跳声一起引起鼓膜不断震动。 勇敢些吧，再勇敢些吧。 大门近在眼前，莫语春的脚步和着心脏一起，稳稳地踩在了最后一层台阶上。 午后的天空不甚明亮地积着一层铅云，与枯树杂藤乱叶，一同勾勒出一副萧索的场景。 不远处的路沿石上，带着红色围巾的女生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亮色。看着她，莫语春的心跟着明亮欢快起来，雀跃地像一只鸟，扑入了温暖的巢中。 黎一筝稳稳地接住了她，棉服之间的多余空气被挤出，胸腔里满积的思念与担忧化为一声喟叹，白烟一般逸散到空中，了无痕迹。 冷风里，这是一个同样冰冷的拥抱。 莫语春吸了口气，觉得这块让她安心的地方并不温暖。 但是当她抬眼看向另一个人时，这种想法很快动摇起来。 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的眼瞳像是糖果晶莹的外壳，将她仔细地包裹在其中，甜蜜又坚固，冷风似乎完全侵蚀不到里面的她。 看着看着，莫语春又觉得这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了。 否则为什么，她的脚软塌塌地融化了呢？ 冰冷的，柔软的，冰淇淋一样的唇落下，将一切感知掠夺。莫语春的脸贴在黎一筝带着寒气的外套上，觉得这股寒气快要把她吞吃掉了。 她缓了会儿，呼吸稍平稳后开口说道：“黎一筝，等毕业了，你和我一起去见小姨吧。” 莫语春听到黎一筝说好，听起来像是开心的。 但很快黎一筝的声音就变了，“怎么穿这么薄就下来了？？” 看到怀里的人领口露出的毛绒睡衣，再扫一眼她空荡荡的裤管，黎一筝立马推着莫语春往单元楼里走。 “先上去穿厚点，我等你。” 莫语春不想上去。 她不觉得冷，甚至能感到热气从脚底板一路升到了脸上，不用想都知道她的脸现在肯定红了一大片。 黎一筝的手还压在她肩上，莫语春伸手去抓，刚想说话，感受到她手上的温度时，惊讶道：“你的手好冰。” 莫语春这时候才注意到黎一筝穿的也不厚，轻薄的长款羽绒服，不足矣抵挡北方的冬天，她手指关节冻的通红。 “你拿厚衣服了吧？”莫语春看了眼黎一筝腿边的行李箱，用近乎肯定的语气说。 黎一筝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就待一晚，明天就走了。” 言外之意就是没拿。 莫语春：“……” “我去楼上给你找一件夹袄。” 莫语春说着就要往楼上走，想到郭诗颖，她脚步微不可查的一顿，但仍旧朝门内走去。 黎一筝拉住她，“不用，我不冷，你自己穿厚点下来就好。” 她只是看起来冷，其实身上还是热的。 看莫语春不信，黎一筝拉过她的手塞兜里，让她感受里面的温度。 莫语春带着手上的热气收回手，“你还有行礼箱要拿，我去给你找双手套。” 黎一筝这次没再拒绝，脸上带笑目送莫语春小跑上楼。 “记得换衣服。”她远远喊道。 莫语春装作没听到，拿了玄关的围巾和手套就重新下楼。 看到莫语春这么快下来，而且还穿先前的那一身，黎一筝满脸不赞同，走上前整*了整莫语春的围巾，又给她把帽子带上，将人严严实实裹住。 “都说了多久都会等你的。” 但是天太冷了。 莫语春没出声，看着黎一筝手上与她画风不符的毛线手套，她含蓄地弯了弯嘴角，露出抹很浅的笑来。 莫语春找了个借口，和应蓝说自己出去和朋友看电影，然后陪着黎一筝一起打车找了个落脚的酒店。 室内暖气开着，失去的温度很快恢复。 莫语春有些好奇黎一筝行李箱里都带了些什么。打开看到里面挤占了三分之一空间的毛毯，以及其余三分之二的零食时，莫语春额角跳了跳。 “你打算靠零食的热量取暖吗？” “还有它，”莫语春拎出橙黄色毛毯，抖落开：“这是你带来的浴巾吗？” “什么浴巾？”黎一筝从莫语春手里接过毛毯，反手给莫语春裹起来，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它是这样用的。” “……” 胳膊被卷在毛毯里的莫语春，抬脚踩了下去，却踩了个空。 黎一筝揽着莫语春的腰后倒着走了两步，来到床边，带着她一起躺倒了下去。 松软的大床陷下去，莫语春听到黎一筝笑了起来，“我以为学姐很喜欢它。” 所以希望她看到它时心情可以好一点。 莫语春没听明白，挪了挪身子，询问地看向黎一筝。 黎一筝没有再解释，偏头蹭了蹭莫语春的颈侧，把她的头发小心的从毛毯里拨出。 感受到她动作的小心翼翼，莫语春没有再动，安心窝在她怀里。 第39章 但这个动作保持久了其实不太舒服，莫语春往上拱了拱，身子落回大床上。 余光里，她看到黎一筝坐起了身，紧接着，莫语春的鞋子被脱了下来。 隔着裤子，她的小腿被拍了两下，小腿肚还人被轻轻捏了捏，有些痒。 “你没洗手。” 莫语春幽幽道，蹬着腿往上挪蹭。 “……这里怎么受伤了？” 什么？ 莫语春挣扎着要坐起身，尚未完全坐起，微凉柔软的指尖毫无阻隔地落到了腿上。 莫语春重新躺下去，想了想，想起是上午在阳台不小心划伤的。 只是很浅的伤口，虽然有些长，是扩散的红肿和断断续续的血痂，让它的存在格外碍眼。 “痛吗？” 和轻声询问一起落下的，还有一个落在伤口的轻飘飘的吻。 裤腿被很快拉下，莫语春突然很想落泪。 她想到了阳台上的慌张。 小姨的家不是她的家。 莫语春一直都清楚她是外来者，总想用劳动去减轻不安，证明自己有用，不只是一个累赘。 她很怕她有哪里做的不好。 发现莫语春的表情变化，黎一筝越发肯定她是受委屈了，眼神变得心疼起来。 莫语春回过神，有些明白黎一筝在想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脚步声远去，水流声响起，折返回来的人手擦得匆忙，散发着冷水的寒冷气息，却用被子的一角，将她温暖地抱住了。 莫语春眨了眨眼，张开口：“小姨对我挺好的。” “我只是，不快乐。” 不快乐失去了幸福，不快乐没有幸福。 毛毯被压在身下，紧紧束缚着她，部分被子的重量和揽着她腰身的胳膊一起压着，莫语春却诡异地觉得安心。 她动了动头，数着自己紊乱的心跳声，主动靠过去贴着黎一筝。 衣服的摩擦声窸窸窣窣，莫语春同样小声说：“黎一筝，谢谢你。” 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让我相信你爱我。 我也爱你。 有多爱呢？ 爱到我愿意相信这份爱的期限会是永远。 …… 毕业那年，莫语春拍完和几个舍友拍完毕业照，刚一结束就被黎一筝带回了小区。 她大四开始就搬出来和黎一筝一起住了，小小的房子里，装满了属于两个人生活的痕迹。 更早之前，大三的寒假，莫语春见到了黎一筝的家人。 其实如果不是她竭力反抗，在h市酒店的那天，黎一筝就要打电话和家里线上出柜了。 莫语春觉得还是正式一些好。 于是地板摆出了鲜花，墙面装饰上照片和彩带，气球带着闪片飞到了房顶，阳光穿过阳台，缀下的光影梦幻而绚丽。 包括黎一筝手上的小小的一圈，也发着夺目的光彩。 在那之前，她们回了趟h市，一起见了应蓝。 应蓝不同意，看着莫语春的眼神，最后没有太过强烈的反对，选择了尊重莫她的决定。 莫语春带黎一筝又去看了父母一次后就留在了z市，偶尔放假会去看一看应蓝和父母。 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什么都好，就是老板太年轻了，而且有些不知道边界感，每晚都要问员工第二天早上吃什么。 莫语春编辑好活动宣传的最后一个字，在身后人的催促下合上了电脑，回道：“吃喜糖吧。” 毕业第三年，她们结婚了。 第32章 皇宫里为什么会有这种豆腐渣工程？！ 从介维世界出来，莫语春连睡了一天一夜，才幽魂似得出了员工宿舍，去往食堂。 007还在结算，要等介维世界的升维结果出来后才能结束，她现在还没收到结果。 食堂过于热闹了，莫语春叼着新出的一款营养液，端着水果拼盘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谁知一口营养液还没下肚，手上的光脑抽风一样，连续发出一串生物磁冲，提示新消息的到来。 无关消息早被屏蔽掉了，现在还给她发消息的无非是0……boss？？ 莫语春惊讶一瞬，猛然想起自己还没加007，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它不是自己的系统。 所以组长怎么来找她了？ 莫语春快速翻到聊天界面顶端，逐一看下来，看着看着，她脸色越来越糟糕，连封存打包拼盘都顾不上，一边给备注为boss的人发消息，一边踩上悬浮板急匆匆朝炮灰组赶去。 莫语春走后，角落的位置又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大咧咧支着腿，捏着营养液没喝，脸上有些烦躁：“服了，系统怎么判定的，那种人也能上名人堂？” 他口中的名人堂又被称为成就榜，但凡解锁新成就的任务者名字都会出现在这个榜单上。 同伴意思地安抚了一下：“哎呀，可是人家补充了故事线，做到完美升维了啊。” “不是，和主角谈恋爱叫什么补充故事线啊？简直给我们逆袭部的人丢脸！” “不一定是逆袭部的吧，”同伴弱弱地反驳，“完美升维对扮演原角色也是有要求的，那个任务者是扮演部的也、……” 好像没可能，主角怎么可能爱上反派。 “只要找个合适的借口不引起原住民怀疑就好，不一定要严格按照人设来。”捏着营养液的人仰头愤愤地喝了一口，“这人绝对是逆袭部的。” 所以到底是谁，好好的逆袭任务不做，跑去和主角谈恋爱了？ * 莫名人堂新人扮演部小炮灰，下悬浮板后打了个喷嚏，觉得炮灰组一个清洁机器人还是不够用，灰尘有些大。 急匆匆推开走廊最里间的门后，她语速飞快喊道：“组长！快给我开隐私模式！！！” 她补药上成就榜公开处刑啊！！ 然而，办公室里空空如也，莫语春显然晚了一步。 007中断充能，从角落走出，电子音中一片幽怨：“我也不想，但我联系不上你。” 结算端口在它这里，上榜时也会显示辅助系统的名字。 丢统丢大发了。 结算结束一个小时内，任务者有权选择是否公开信息进入成就榜，也可以开启隐私模式，隐藏成就。 一小时内没有做出选择的默认进入成就榜。 然而它昨天发给老大的消息，今天才显示已读。 “现在不是也能开吗？”莫语春一把把住了007的机械头：“七宝！快开啊啊啊！” 就算是亡羊补牢，起码心理上她会舒服很多。 “噢，”007照做，电子眼变来变去，最后定格为豆豆眼，“你是怕消息泄露出去，上一个任务里的主角找过来吗？” 结算完后，007现在已经知道黎一筝也是任务者，它有些好奇莫语春的想法。 “嗨呀，当然不是。”莫语春摆了摆手，“再说了，这有什么好怕的。” 找上来不认就是了。 反正对方顶多只知道一个名字，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反派联盟的任务者在介维世界里是有自己记忆的。为了更有带入感，沉浸式做任务，剧情人物的名字往往会被替换成他们自己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样子不变呢…… 莫语春听过一则传言，说是顶头大boss怕他们被寻仇。 毕竟反派嘛，确实有那么些行事比较不羁的存在。 “不过人家也不一定会找过来吧？说不定登出介维世界时记忆就封存了，我又没做什么值得她读取记忆的事。” 就只是谈了下恋爱，而且谈恋爱的还是介维世界里的黎一筝和莫语春，那个任务者肯定能拎得清。 007没再说话了。 在莫语春离开前，一人一统加上了联系方式。 007：“宿主，您还有10天的休息时间，到期记得及时来报到。” “好哦。”莫语春推开门，顺口问了一嘴：“下一个介维世界准备好了吗？” “嗯，宿主放心。c类古代背景的世界。”007理了理数据流，意味深长道：“而且，可以提前告诉宿主一个好消息。” ——“您这次扮演的角色，身份不低。” “是吗？” 听起来不错，莫语春美滋滋离开了。 * “吱呀——” 庆国皇宫，一处破败的院落中，一身着粉白袄裙的女子推开院门，缩着脖子步履匆匆往院内走。 “挽竹姐姐？” 槐树下，拿着竹条扫帚的小太监听到动静抬头，目露期许，“打探到了吗？本月的炭例什么时候送来？” 没有地龙，上月的炭再怎么紧着用，如今也要见底了。 被唤做挽竹的女子停住脚步，面有郁色。 “某说是本月了，上月缺失的份额还没补全呢。我还没说道两句，那管事的丫头便与我推搡起来，真是、” “嘘——” 挽竹的音量有些大，小太监慌张丢开扫帚，“莫要惊了殿下。” 第40章 陆生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往主屋看去。 主屋门窗紧合着，无甚动静，陆生与挽竹齐齐松口气。 “都站着干什么呢？！休要耍懒！” 平地炸响的声音瞬间吸引两人的注意，左侧偏房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还不待看清门口那人的脸，两人便低下了头，拱手齐声道：“莫公公。” 莫语春被他们喊得头疼，退了半步才点着下巴，“起吧。” 她生得白，圆脸杏眼，做这样的动作也不显得傲慢刻薄，反而透出股年少不经事的天真气息。揣着手俏生生立在灰墙前，眼波流转间，一身深绿色棉袍颜色也鲜亮起来，像一棵抽条的细竹。 看着就没有唬人的架势。 挽竹最先起身，将在内务局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语气愈发不满：“……照这情形，以后怕是也拿不到炭。” 陆生：“我们贱皮子，倒是算不了什么，但是殿下……” 谁都明白陆生想说的话。 庆皇二子，主屋的那位殿下，金枝玉叶的人物，十六天前还是风光的昌王殿下，如今却被褫夺了封号爵位，丢到了这破落小院里。 这落差，不可谓不是天差地别，云泥之分。 莫语春也觉得落差。 007说的多好，身份不低，她以为她高低得是个贵族小姐吧。 谁知道，哈，太监首领。 一阵冷风挂过，卷起枯叶。 莫语春还不适应新换的身份，更紧地缩了下手。等风歇了，学着看过的那些大太监们的模样，下巴重新抬起，怪腔怪调地开口吩咐道：“少嚼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翠玉还病着，挽竹，你去看看殿下。” “是。” 看着两人各自忙碌，莫语春心里终于舒服起来，觉得这个身份也不算太一无是处。 意思意思站了会儿监工，莫语春嫌冷，很快转身回屋。 由于刚开门，屋里进了凉气，靠近炭盆才暖和起来。 莫语春没形象地蹲在炭盆边烤火，感觉快呼吸不过来就转头缓会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热源。 又一次被炭烟扑了满脸，莫语春愤愤起身：“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不会一氧化碳中毒吗？！” 007在脑海里安慰她：“门窗透风，你离远点就不会的。” 莫语春越发欲哭无泪。 什么透风，分明是漏风。 皇宫里为什么会有这种豆腐渣工程？！ “莫公公！” 敲门声响起，陆生着急的声音传来，“殿下今日依旧未用膳！” 莫语春擦了擦脸上的灰，走出门：“低声些。” 又不是第一次了。 最开始送过去的膳食还有动过的痕迹，这两日的膳食送过去，最后都是原样拿回来。 挽竹在陆生身边站着，端着托盘的手冻得通红，“主屋炭盆熄了，殿下在里屋躺着，也不唤人，我总有些担心。” 莫语春看了眼挽竹的手，有些心不在焉：“怕是病了，你去太医院看看，找一位当值的太医过来吧。” “这……”挽竹握紧了托盘，似是不情愿。 陆生主动道：“我去吧我去吧，挽竹姐姐才回来，该好好歇着才是。” 谁去都无所谓。 莫语春点了点头，眼睛还放在挽竹的手上。 “好了，挽竹，东西给我，你下去吧。” 莫语春说着，直接上手去拿挽竹手里的托盘。 挽竹退了半步，没完全退开，为难道：“莫公公，殿下尚未……”用膳。 按照规矩，这午膳是要放在小厨房里温着的，起码两个时辰才能撤。 “挽竹。” 莫语春压着声音，眉头深深皱着，努力拿出太监首领的气势，打断挽竹的话。 被她盯着，挽竹这才不情不愿地递出了托盘。 莫语春接过，也不看挽竹表情如何，兀自回屋去了。 冷掉的饭菜被分出部分倒在一起，放在炭盆的盖子上加热。 闻着烟味中的饭香，莫语春擦擦口水。 这是第二次了。 从一开始的偷摸尝，到如今直接截走，莫语春的胆子越来越大。 昌王虽然被废，到底还是一个皇子，吃食比他们好得多。 关键是还有肉。 她馋很久了。 莫语春之前是宝华殿里的小太监，太后吃斋信佛，连带着他们也不能沾染荤腥。 她知道昌王不会吃的。前两日是如此，如今病了更是。 且这膳食这么油腻，不适合生病的人，所以还是让她来吧。 顾不得烫嘴，莫语春夹了一块肘子肉，哈着气囫囵咽了下去。 浓郁的酱香在嘴里爆开，解馋之后，莫语春的吃相文雅了许多。 等她吃饱，炭盆里的炭几近熄灭，残余的热气很快从门缝窗边逸散。 剩下的肘子放在瓷盘里，盘底结了一层凝固发白的油膏，气味也被冻结，看不出半点色香味俱全的模样。 但它热着的时候是很香的。 摸着冰凉的盘底，莫语春有一瞬间想到了昌王，不明白他怎么舍得不吃的。 可能病得真的很严重吧。 拎着食盒出门，再回来已是两刻钟后。 院内安安静静，树下的竹条扫帚歪倒在地，落了一身枯黄的槐树叶。 陆生还没回来。 莫语春走近主屋，站在里间那头的窗沿边，侧耳去听屋里的动静。 屋里和院子里一样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第33章 “谁派你来的——” 陆生是哭丧着脸回来的。 莫语春倒也不意外，站在背风处听他哭诉太医院的太医是如何敷衍搪塞他的。 背风处离主屋很近，陆生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七尺多的男儿老实相上糊满了眼泪：“莫公公，您去看看吧，殿下怕是真病了。呜呜。” 莫语春知道他在哭什么。 主子出事，最先受到牵连的就是下人。她没有推脱，准备叫挽竹一起和她去主屋。 陆生拿袖子擦了擦眼，声音含混不清：“挽竹姐姐在照翠玉姐姐，莫公公，我和您一道去吧。” 陆生是做打扫等杂事的，莫语春有些犹豫，怕他笨手笨脚惹出麻烦。 但转念一想，他们两人未经传唤就擅自入内，早就坏了规矩。陆生看起来老实，要是二皇子要罚，她可以把责任都甩给他。 想到这，莫语春点头同意了。 然而真到行动时，莫语春又打起了退堂鼓。 她胆子不大，只是被养的有些心大，遇事临到关头才后知后觉不对。 主屋的木门是才修缮的，与破败的墙面格格不入。 “我们进去吧，莫公公。” 陆生小心地推开门，门里的温度几乎和外面没有区别。 冷空气因为门扉的开合流动起来，两人尚未绕过屏风，里间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 “殿下恕罪！” 陆生反应最快，跪倒在地。莫语春慢半拍也跪了下来，口中喊着殿下恕罪，眼睛却不老实地看向里间。 她被拨来这里时，这位殿下便已将自己关在了屋里，莫语春现在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听声音总觉得过分年轻了些。 在宫中八年，莫语春仅见过惠王。他陪在太后身边，看起来是个孝顺的。 至于昌王，她听说他为太后所不喜，故此从不踏足宝华殿。 其中的具体缘由，大多是宫中闲言碎语的猜测。 最广为流传的一则传言是太后信佛，昌王外祖家盛家世代为将，杀伐气过重，所以不喜昌王。连昌王母妃盛贵妃，同样也不受太后待见。 莫语春觉得这迁怒有些无理。 里间又传来两声压抑后的咳嗽，沙哑的质感挥之不去，听起来就病得很严重。莫语春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埋首装聋作哑。 陆生倒是很担忧，忧忧戚戚喊了一声：“殿下……” 听着他的声音，莫语春也有些难过起来。 她小时候家穷，闹饥荒时流浪过一段时间，春夏秋冬，四季的穷苦她都见过。 冬天尤为可怖，严寒最为磨人，一场寒风就能要了人的命。 二皇子病得那么严重，连饭都吃不了了，应当是快要不好了。 她难过不为别的，二皇子一死，他们这些下人也逃不了发落，恐怕会落个照顾不当，被发配进大牢。 她大舅现在还没复宠，不知道能不能捞得了她。 里间的二皇子又咳了下，莫语春听到他让他们出去。 * 膳司似乎知晓了二皇子生病的事，晚膳时，一个面生的小太监送来的精致食盒，里面只装着温着的香米粥，加一碟小菜，清淡极了。 至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是糙米！”挽竹惊愕。 不止如此，粥的表面还结了层厚厚的皮，看起来放了颇长一段时间。 莫语春对这倒是没什么不满的，趁人不注意从食盒捻了根酸萝卜塞到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开始期待起自己的晚饭。 第41章 007看不得她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不就一口咸菜。” 莫语春咂嘴回味了下，“这可是从主角口里夺食。” 咸菜确实算不得什么，但这是二皇子的晚膳。 莫语春在宝华殿待得太久了，对局势不清楚。即便如此，她也清楚这份晚膳不属于皇子该有的规格。 就是她大舅，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晚膳中也绝不止一道咸菜。 入夜，起风了。 床头的烛火摇曳不断，莫语春裹着被褥小心将它拿到床尾，固定好后趴在床尾准备睡觉。 风声挤进屋里，听起来像是呜咽。 莫语春有些害怕，感受到烛光掠过眼皮，勉强安下心，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无他，太冷了。 007：“别睡了，正好起来做任务。” “一定要起来吗？”她快冻死了。 莫语春牙齿都在打颤，没了炭火，屋里像是冰窟一样。但肯定是要比外面好，她不想出去。 只是任务不能不做，莫语春挣扎了会儿才从床上起来。 她这次的任务很简单。 主角祈云霄，假皇子真公主，未来女帝。为盛家安危前程，自幼被其母妃盛贵妃当做男子养大，成为夺嫡之路上的一员。 一路历经风雨无数，终登大统。 而莫语春就是她夺嫡之路上，微不足道的一场小雨。 新历二十三年，大将军盛无忌与其子右将军盛利州率军九千，于鹰嘴峰不战而逃，连失苍流、玉明两城，后于沧宿城外被绞。 庆皇大怒，盛贵妃求情，幽闭三月。 西北三藩王，以南都淮阳王为首，重整军队，大胜敌方。 朝中对盛家不满之声甚嚣尘上。秋十月兵部联合举证盛家不臣之心，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三司推事彻查盛家，共判贪污、结党营私、蔑视天威、渎职兵败四大项。 冬十一月，盛贵妃忧思过重，心病难医，猝然病逝。 同日，于贵妃寝殿搜出盛家密信，大将军盛无忌对庆皇早有不满，证据确凿。 数罪并罚，盛家满门抄斩，昌王褫夺封号，收回行宫。 …… 如今是冬十二月。 在这一个月内，莫语春的任务就是在这座小院里兴风作浪。 她今年十六，八岁进宫投奔亲戚，被安排了个好差事，没见过什么腌臜事，也没受过什么大的挫折，对皇权没有太深刻的感受，没人管着就容易无法无天。 这不，连皇子的饭她都敢抢了吃。 007看莫语春蹲在床边瑟瑟发抖的样子，无语道：“快点了，今晚把任务做了，接下来就能等下线了。” “但但是……”莫语春冷得说话都说不清楚了，“真的好冷。” 她怀疑她的新制服偷工减料了，一点也不防风。 莫语春上一次这么冷还是在宫外。 入宫后，宝华殿里烧有地龙，她每晚当值时关了窗，往地上一躺整个背都是热烘烘的，根本不用担心冷的问题。 门缝里又挤进一股冷风，莫语春灵敏跳回床上，动作迅速地给自己裹起来，哭丧脸：“我真的不会冻死在今晚吗？” 这还没下雪，等到下雪时只会更冷。 莫语春受不了了。 小院位置不好，少见阳光，屋里又冷又潮，被褥几天没晒就被冷潮气浸透了，冷风一吹硬邦邦的，她活像是把冰块披到了身上。 这样下去不行。 莫语春踩上鞋，垫着脚靠近主屋。 端看空荡荡的外间，就知道她这个太监首领当的忒不称职了点，连守夜都没安排。 不过这点倒是方便了今夜的行动。 二皇子风光过，私库里那些贵重的东西被收走正常，被褥总不会也被收走。 上京冷得早，十月内务局就分了冬日的被褥。 就只算内务局的，二皇子这里至少也有三条冬被了，放着不用也是发潮积攒霉气。 她只要一条，一条就好。 皇子的冬被，怎么着也要比她的暖和。 听说还有里衬，都是好皮毛嘞。 莫语春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主屋，慢慢掀开窗户一角，眼睛趴上去偷看屋里的情况。 屋内没有点灯，床幔是散着的，床上的情形模糊，莫语春看不清楚，很快没了耐心。 三更半夜，二皇子还病着，肯定早早睡下了。 抱着这种想法，加上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她大胆推门进去。 屏风横立在通向里间的路上，黑压压一片，里面像是藏着沉睡的骇人野兽，无声散发出威胁的气息。 莫语春心里有些打鼓。 此时又是一阵冷风挂过，落叶声不断，像是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她不再犹豫，小心靠近木床。 隔着床幔，里面的呼吸声绵长平稳。 莫语春勉强安下心，循着白日从窗户看到的位置，摸索着走向墙角的衣柜。 待到手指触碰到冰冷坚实的柜面，莫语春提起的心跟着放松下来，一口气尚未吐出，后颈突然袭来一阵急风，狠狠将她掼到柜子上，发出碰一声闷响。 “啊！”莫语春受惊小声叫了一声。 “谁派你来的——” 沙哑的年轻声音响起，带着寒意，冷得一如此时钳着她腕部的手。 下意识的挣扎轻而易举被镇压，按在她肩颈处的手纹丝不动。莫语春被压在柜子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柜面挤出明显的弧度，嘴巴一起撅了起来，微张着，有些发蒙，还没能从变故中回神。 “我、我……” 她要说什么？ 莫语春疯狂在脑中喊007：“啊啊啊！怎么回事！主角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处在高烧昏迷中吗？！” 007不确定道：“可能，半掩主角的任务者意志力比较顽强吧。” 不然不会与原剧情产生这么大的区别。 又是一个主角联盟的人。 莫语春无力再吐槽007的答案，大脑疯狂运转着，思考如何脱困。 她没有立刻回答，身后那人的力道越来越大，攥得她手腕生疼，但不知为何，肩颈处的另一只手松开了，留给她喘息的余地。 趁此机会，莫语春往后仰了仰脖子，正要开口，却猛然被掐住了喉咙。 祈云霄：“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 第34章 让人生厌的味道 “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 盘问出口时，祈云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左不过是太后或者是她那位好大哥。这种时候还能往她这里塞人的，也只他二人了，祈云霄不做他想。 只是，她有一事想不通——既是探子，合该藏好尾巴伺机而动才是，为何会今夜到访？ 且看举止，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想到这，祈云霄的眸光深了深，思忖间，手上的力道仍不见松懈。 莫语春被掐着，还没能从先前发生的事中缓过神，此时更加紧张。 她有一点喉结，不明显，此时正贴着脖子上的这只手虎口处上下滚动着，无助地吞咽口水。 脖子上的手缓慢收紧，压迫喉腔，限制空气的进入。 求生的本能作祟，莫语春口中不甚清楚地喊道：“殿下……” 情况紧迫，她没来得及控制嗓音，加上被掐着受了限制，发出的声音尖而细，因为缺氧打着颤，又很婉转呈约，一听就知道是女子。 脖子上的手收了力道，换来的是腕子上的力道进一步加重。身后的人贴近，似乎想听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个姿势下，莫语春几乎整个身子都陷入了对方怀里，隔着厚重的衣服，后背贴上来的身躯居然没有丝毫温度，甚至还在往外散发凉气，像是……死人一样。 莫语春被自己的联想吓得瑟瑟发抖，后颈被凉气激起一片小疙瘩。万幸身后的人很快抽离，和她保持着原有的距离。 莫语春残存的理智让她抖着唇，顽强地继续用刚才的声音开口道：“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 感受着手下的人在颤抖，却始终给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祈云霄没了耐心，杀意与理智拉扯着，最后反而是厌烦占据上风。 过分近的距离，面前的人身上的檀香味不断飘来，腐朽沉重的气息让人生厌。 然而手中的颈子肌理细腻，触手生温。 祈云霄摸到了她急促跳动的脉搏，她分明害怕到了极点，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聪明的选择。 女侍仍旧在发抖。 随着主人的颤抖，领口的皮毛不住磨蹭过祈云霄手掌边缘，像是无害温和的草食性动物，毫无所知地对捕食者露出柔软的腹部。 祈云霄没有被这幅无害迷惑，手收紧一瞬很快放开，无声表达出威胁。 莫语春慢半拍想起回答问题，害怕地拔高声音：“殿下！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 “我、奴婢忧心殿下安危，故此擅自闯入！” 第42章 话音落下，室内死一般的安静。 摩挲着颈侧的手指停下了动作，意识到这一点，莫语春腿肚子开始发抖，不知道二皇子是不是打算现在给她一个果断的了结。 片刻，冷笑声响起。 “呵。” 祈云霄语气中含有一丝嘲讽，“如此说来，你是来献忠心的？” “是的，”莫语春忙不迭承认，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眼珠子转了两圈，接着道：“奴婢、奴婢仰慕殿下已久，对殿下的情义明月可鉴。” 祈云霄倒是没想到这名女侍胡诌扯了这么个借口。 仰慕？呵。 她现在依旧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太后手下的人。 但从她身上的檀香来断，先前必是在宝华殿当值的。既然如此，她竟也不忌讳犯了口业吗？ 祈云霄松开手，大步走向床边坐下。 “过来。” 莫语春不敢不听，捂着脖子搓了两下，一步三挪蹭地过去了。 室内昏暗，祈云霄意识因高烧有些昏沉，她面上不显，决定好好审审这名女侍，哑声吩咐道： “点灯。” 点灯？ 莫语春敢吗？她不敢。 点灯了，她可就要挨板子了！ 何况二皇子若是看到她一身深青色棉袍男子装扮，口中却是女子声音，那不就暴露了她女扮男装进宫的秘密？！ 这是欺君的大罪！必须瞒的死死的。 莫语春急中生智弯腰伏在地上，恭谨道：“殿下，本月的分例尚未发放，主屋如今……没有蜡烛可用。” 莫语春说的是实话，主屋上个月的蜡烛全在她屋里。 上首的人没有开口，摸不准二皇子的想法，莫语春依旧伏在地上，没有贸然起身。 跪的时间久了，地板上的凉气直往膝盖里钻，额心也冻得麻木。 安静放大了莫语春心中的忐忑，窗户模糊洒下的微光就在手边一尺开外，她愈发不敢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把脸往地上又藏了藏。 黑暗中，祈云霄看不清地上那名女侍，却能从模糊的轮廓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 言语圆滑，行事谨慎。 做一名普通女侍，着实可惜。 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女侍依旧跪着，脊背弯折，尽显恭敬。原先闻到的那股檀香还在不断飘来，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虚伪之意。 “如此。”祈云霄咳了两声。 莫语春听到了，想起面前的人还病着，她偷偷捂住了口鼻。 祈云霄压下继续咳嗽的冲动，继续盘问道：“你说忧心本殿安危，却行迹鬼祟，你要让本殿如何信你？” 她倒要看看她要如何解释。 “这、这……” 这*可难不倒莫语春，方才趴了那么久，要解释的话翻来覆去在肚子都翻烂了，绝对天衣无缝。 莫语春定了定心：“冬夜漫长寒凉，殿下还病着，我便想着为殿下添一床被褥，好暖身子。” 她的回答掷地有声，空气安静了片刻，祈云霄意味不明道：“你这心思，倒是细腻。” 莫语春讪笑着应下了。 面前的女侍身上有太多谜团，祈云霄一时竟也探看不出底细，亦不知她的真实意图如何。 敲了敲手指，待手上不属于她的温度流失后，祈云霄散漫开口：“下层左侧，最上面织锦棉里的那条。” “还不快去。” 随着一声低呵催促，莫语春这才恍然大悟，连忙从地上爬起，按照吩咐弯腰从衣柜里抱出对应的被褥，眼神还不老实地放在剩下的被褥上，想着方才摸到的里子，心思活络起来。 想到二皇子，这点心思一下子又蔫吧下去，莫语春恹恹地一转身，看到两步外多出一道黑影，差点被吓得尖叫出声。 “二、二皇子。” 莫语春第一个字喊得有些破音。 那道黑影很快动了，发出的果不其然是二皇子的声音。年轻的，沙哑的。莫语春后知后觉，二皇子的声音似乎本就如此，并不是她以为的生病导致的哑。 祈云霄：“壶中可有热水？” 莫语春老实：“禀殿下，没有。” 没有等到下文，莫语春小心掀起眼皮，试探着迈出了脚。见黑影没有拦她，这才快步走向雕花木床，脑袋拱开窗幔往里钻，从缝隙里把怀里的被褥丢到床上。 “……” 祈云霄眉心深深蹙起，暗道这女侍太不懂规矩。 宝华殿明面上都是太后身边的人，言行举止，虽死板却挑不出错处，就算是做杂事的女侍，亦不会如此莽撞。 想到这，祈云霄原先的判断不确定起来。 莫非是她那位五弟，本事见长了？ 这般拙劣的栽赃手段，也确实会是他的手笔。 用意何为呢？ 床幔凸出，模糊显出个人形来，祈云霄忍了两息，忍不住开口将人赶了下来。 “罢了，你退下罢。” 二皇子的语气有些重，莫语春想不通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人，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老实本分地站定到一旁。 床幔末端胡乱堆叠在床沿，祈云霄拨开床幔，闻到了檀香的味道。 这小小一方空间，片刻就被外来者的气息浸染了。 她愈发不快。 “咳、咳咳咳……” 敲打之语尚未出口，喉咙的痒意先行发作。余光留意到身后的女侍依旧站着，没有旁的动作，祈云霄越发肯定她之前是在胡诌乱言，自觉被轻慢，眼神扫了过去。 莫语春慢半拍反应过来，快步去外间倒了杯冷透的茶。 “这应该还能喝吧？”不知道放多久了。 得到007肯定的答案后，莫语春护着手里的茶杯，来到里间，弯腰将茶杯举过头顶，递到了咳嗽不断的人身边。 她没有受过这方面培训，动作恭敬有余，却不够标准，紧紧握着杯身，没留有足够的空隙。 再次咳嗽前，祈云霄抬手接过茶杯，无视指腹残存的另一人皮肤的柔腻感，拧眉一口饮下凉茶，身体内部的燥热稍有平息，大脑却一阵刺痛。 莫语春拿回茶杯，去外间重新倒了一杯。 祈云霄分不出多余的心力继续思考她的身份，闭了下眼，“出去吧，念在你是初犯，本殿不计较你此次擅闯主屋的事。若再有下次，必不轻饶。” “谢殿下！” 莫语春欢天喜地地应了，倒着走出两步，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作为一个钦慕二皇子的人，她这个反应，对吗？ 想到这，哪怕看不见，莫语春也感受到了不知何时投在身上的冰冷目光。 怎、怎么办？ 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莫语春扑通一声跪地上了。 “但是殿下！” “奴婢要留下来照顾您，您要罚便罚吧！” 最好是不罚！！ “哼，如此。” 属于上位者的喜怒不形于色，因为沙哑的嗓音，哼笑落入耳中，像是有羽毛在挠一样。 莫语春缩了缩脖子，觉得二皇子的声音听习惯了还挺好听的。 祈云霄合衣躺下，闻着床上的陌生气息，捻了捻手指，闭眼暗自警惕着屋内的动静。 莫语春莫名感觉脖子发凉，下意识捂住了先前被掐的地方。 站着多等了会儿，确定二皇子不打算把她赶出去，也没说惩罚打板子的事，莫语春放松下来，坐在脚床边沿，靠着床柱子打盹，心中盘算着等二皇子睡了她就开溜，后面就算他想找她也找不到。 檀香的味道突然变浓厚，祈云霄不堪其扰，额角抽动：“……去另一头。” 莫语春：“噢噢。” 第35章 ……难道是回光返照？ 过了不知道多久，莫语春听到了翻身的动静。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抻直了僵硬的腿，耳朵竖起贴近床幔，想听听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动静。 她听得仔细，倒真被她听出些动静来，窸窸窣窣的，床上的人似乎还没睡着。 忽得，一声碰撞的闷响发出，莫语春一惊，霎时收回脑袋，坐得板直。 这一声过后床上便没有动静了。因为离得远，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小了。 莫语春歪头去听，确定还有后心里像被猫爪挠一样好奇。 二皇子他怎么了？ 这是睡了还是没睡？ 莫语春多等了会，窸窸窣窣的动静依旧不见停。她再也压制不住好奇心，轻声唤了一声殿下，用近乎气音般的音量。 没得到回应。莫语春安下心，慢半拍意识到这股动静是什么。 ——二皇子当是冷得狠了。 这段在小院的这段时间，她夜里偶尔被冻得睡不安稳，能隐约感知到身体在发抖。二皇子肯定也是这样。 莫语春也冷，她想回去了。 莫语春知道现在是她离开的好时机。 只不过，先前的好奇得到了满足，更大的不解迎头而来。 第43章 ——二皇子盖着那么厚的两条被褥，还会觉得冷吗？ 莫语春犹豫了会儿，掀开床幔一角往床上看，看到了黑暗深处缩成一团的阴影。 手下的被褥轻微晃动着，表面的凉意很快被手心的热度驱散，料子分明是顶好的，为何二皇子会冷得发抖？ 莫语春呆了会儿，想起了二皇子之前的身份。 母妃荣宠，外祖家势威，皇上疼爱的二子，当今昌王殿下。 15岁封王立府，名下行宫无数，却被特许留在皇宫居住，甚至住的还是离东宫最近的青玄殿。 青玄殿定是有地龙的，说不定比宝华殿烧得还旺，毕竟太后白日才来宝华殿。 她晚上睡在主殿地板上，被褥被熏得暖乎乎的，表面摸着也是温的。 宝华殿都这样了，二皇子在青玄殿的被褥肯定是热腾腾的，说不定，盖着还嫌热嘞。 现在从青玄殿到这个小院，地龙没了不说，最基础的炭也没有。二皇子不习惯，觉得冷也正常，何况他还病着呢。 床上的声响依旧存在，莫语春思绪发散着，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冬夜。 潮湿的木柴噼里啪啦烧着，冒出的烟又潮又呛人，却很温暖。但它往往烧不长久，熄灭之后的寒冷更加难捱，就算待在爹娘怀里，裹着御寒的麻布，她还是会发抖。 到后面赶到京城，联系到了大舅，爹娘在厚厚的冬被里习惯性地发抖，很快就去世了。 想到这，莫语春想看看二皇子的状况如何，凑近了些跪在床沿，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床里。 床幔散着，里面比外面还黑些，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别说看清什么了。 莫语春不甘心，又贴近了些依旧如此，心中说不出的怅然，撑着手准备退出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行动，手下细微的晃动不知何时停下了。 莫语春暗道不妙，正要往后退去，突然间天旋地转，深处的阴影吞噬而来。 熟悉的冰冷手掌扼住脖子，将她扣在床上，压入被褥之中。 完、完了。 一时间，莫语春只有这一个想法。 近在咫尺的距离，身上的人头发散落垂下，额外营造出一个小空间，将交缠的呼吸笼罩在一起。 她感受得到二皇子的呼吸，却看不清他的样子，心里更觉得害怕了。 因为——二皇子的呼吸居然也是凉的！ 莫语春慢半拍才想起挣扎。 脖子上的手始终没有用力，莫语春没太着急去掰他的手指，没有被束缚住的手握住二皇子掐着她的胳膊往外拔。 本以为还要废一番功夫，没想到轻轻一掀，身上的人就被掀了下来，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再没了动静，像是昏过去了。 莫语春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准备跑时，在偏移的光线下，看到了地上被她踢下来的方头靴。 她咬咬牙，把鞋子摆好后理顺床幔，再次转身。 行至屏风处，她又停住脚步，最后还是折返回来，钻进了床幔里。 尽力把一切都恢复原样后，莫语春累得喘气，看到墙角的深红木柜，恶向胆边生，打开了柜门。 看着莫语春行云流水的扮演，007守着ooc数据，心里有些不安。 刚刚的插曲，应该不会造成多大影响吧。 莫语春裹着新到手的被子，喜滋滋地安慰007：“安啦，主角都没看清我的脸。” 何况她还以为她是个小小侍女，根本不会往太监首领的身上想。 绝对没问题的。 “接下来就等年宴美美下线了。” * 白天，莫语春特意留意了主屋的动静，见二皇子没有传人问话，自认为这一关便是过去了。 想也知道，有谁会去为难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慕他的女子呢。 莫语春越想越觉得自己昨天的借口找的明智极了。 看时辰差不多了，莫语春踱步去了小厨房，炉灶里烧着陆生今早扫出的槐树枯枝，一股股冒着黑烟。 挽竹去屋里躲懒了，此时小厨房里守着的是陆生。 莫语春走过去，清了清嗓：“你下去吧。” 陆生不太敢说什么，垂着眉眼恭顺地退下了。 等他走后，莫语春掀开竹笼，看着里面寡淡的菜色，也没露出什么不满。 ——总比糙面馒头好，啃都啃不动，噎死人了。 莫语春想不通。二皇子病了，为什么连带着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吃食档次也下降了？ 找个太医不是比迁怒好多了吗？ 莫语春不打算熄火，拿竹夹子拿出一个时辰前送来的午膳，拽出藏在袖子里的筷子，兴冲冲就要下筷。 刚叨起一筷子，厨房外面陆生咋咋呼呼地喊道：“莫公公莫公公！殿下命令传膳！” “！！” 莫语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了筷子，遗憾没吃到嘴里的一口，退开将位置让出来。 “去唤挽竹吧。” “诶！” 很快，挽竹进来小厨房，将一样样东西摆放整齐，端着托盘去了主屋。 按理来说莫语春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她可是太监首领。 但她真的不太想这么快就回去主屋，也不敢见二皇子，很心虚。 陆生颠颠跑去给挽竹开门了，莫语春坐在小厨房的矮凳上，嗦了口筷子尖，思考了会，最后还是回屋去了。 小半个时辰，主屋有了新的动静，挽竹端着见底的餐盘出来。 莫语春倒也不意外，本就没几口菜，二皇子几天没吃饭了，他要是吃不完她才意外呢。 不对，他怎么突然有胃口了？ 莫语春不动声色地向挽竹打探消息：“挽竹，殿下情况如何？” 烧火的陆生看了说话的两人一眼。 挽竹舀了勺热水兑着，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回道：“殿下脸色不大好，不过精神看起来不错。” 火光映在陆生脸上，他也笑了笑：“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还叫了水，说要沐浴，当是快好了。” 莫语春立时腿就软了。不是吧，昨天晚上不是还病得快要死了，怎么今天就……难道是回光返照？ 挽竹拿布巾擦了擦手，“自是如此。陆生，等下进去了仔细着点，殿下不喜人近身伺候，放下水尽快出来。” 陆生点头应下：“多谢挽竹姐姐提醒。” 他说完，面带难色看向莫语春：“莫公公。” “嗯？”莫语春想着事，鼻腔溢出一声嗯算作回应。 陆生接着道：“只我一人，速度慢了些，莫公公可否搭把手？” 宫里才大清算过，各宫的人手都不够，按照规矩，小院里合该有杂役太监两名，近身女侍两名，及一名太监首领。 二皇子失势，这基本是最低等的规格了，且还差一杂役太监。 陆生说完，看向角落放着的两个木桶，莫语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越发不情愿。 一来，去主屋势必要见到二皇子；二来，她没做过重活，手上没什么力气，这来回捣腾几下，胳膊非拽断了不可。 莫语春正要拒绝，一旁的挽竹抢先开口：“怎么能劳烦莫公公动手，我来帮你吧。”装少些她也能拎得动。 陆生收回视线，满脸感激地对挽竹说道：“那太好了，就劳烦挽竹姐姐，帮我轮流装满木桶了。” 挽竹：“？？” 陆生说完，快步走向墙角，一手一个拎了过来，很是急性子般，手一扬便盛了大半桶的热水，提着桶步履匆匆跨过门槛。 剩下的空桶放在挽竹身前，眼看陆生的身影消失了，她不情不愿地拿起一旁的水瓢，一勺一勺地往桶里加水。 炉灶周围散落着斑点水痕，边缘飘起黄尘。挽竹蹙了蹙眉，觉得这杂役太监实在粗鄙，还总是坏她的好事。 莫语春看出挽竹的不情愿，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那么积极的应声。 还有那个陆生，既是这种帮忙，他早些说出来她也不，嗯，也是不会同意的。 瞧，挽竹做得多好。 挽竹很快调整好情绪，一边给木桶填满水，一边和莫语春说话：“京城的冬天也太冷了些，这点柴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完了……” * 主屋，陆生单膝跪地，说出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 “……除了那名名叫挽竹的女侍，其余人，属下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 首位之上，祈云霄半敛着眼睑，神情淡漠。 她眉眼凌厉，眼尾狭长微扬，却偏偏生了一张多情含笑的唇。由于生病，唇呈现出浅淡的粉红肉色，色浅而不寡淡。 待陆生禀告完后，她饮了一口杯中的凉茶，作出下一步指示：“挽竹不必在意，提防些她即可。只是另一名女侍……”祈云霄停顿一下，“你需得多注意一下她的举动。” 翠玉？ 她一直病着，甚少出门。主子让他注意她是为何？ 虽然心中不解，陆生依旧低声领命。 第44章 祈云霄又吩咐了些事，便摆手让陆生退下。 离开前，陆生犹豫开口：“主子，那个莫语春，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行事太放肆了，再留下去，还不知道要给他们主子带来多大的羞辱。 祈云霄哼笑一声，“不必管他，虽也是个不老实的，但身后没人，留着他还有用。” 先让他坐几天这个位置，时候到了，她自会让他退位让贤。 听出主子话里的深意，陆生不再多言，拱手退下。 他回到小厨房，挽竹见他来，掐着腰，语气不满：“去了这么久，可叫你姐姐我好等啊。” 陆生挠挠头，憨厚老实地笑了笑，忙赔不是：“殿下屋里摆件乱着，便叫我整了整。” 这本该是挽竹的活计，他这么说，不就是表示二皇子对她有所不满。 挽竹心中慌乱，也顾不得再试探陆生，努力想着补救的方法。 第36章 这不老实的恶奴，居然长着一副如此纯良无辜的模样。 来回往屋里添了几次水，枯枝烧光前，勉强烧出了足够的热水。 陆生放好木桶，蹲在炉灶最边缘的位置一起烤火。 说实话，炉灶里只剩些木炭了，他若有所思开口：“这些木炭，倒是可以放到殿下屋里。” 虽然烧不了太久，总归能带来些温度。 莫语春眼含惊恐地看了陆生一眼，又往炉灶的方向移了移，一个人霸占了大半的橙黄暖光。 陆生一直表现得老实忠心，挽竹习惯了，努了努嘴：“这一些可不够用。与其想这没用的，你倒不如去想想如何让内务局把炭给我们，或者去寻寻，多搜罗些木头来烧也好。” 陆生像是从她口中得到了启发，兴奋起身道：“挽竹姐姐说的对！我这就去！” 挽竹来不及开口拦他，手伸在半空，眼睁睁看他一溜烟跑开。 “就让他去吧。” 莫语春视线从炉灶里移开，抬眼看向挽竹，眸光晶亮。 挽竹重新坐下来，用烧火棍拨了拨炉火，叹口气：“哎，他能捡些木头都算好的了。” 想要炭根本没可能，她几乎日日都去，内务局的人也没见松口。 炉灶里的炭明亮一瞬，很快蒙上新一层灰白。 温度逐渐冷却，莫语春坐不住了，站起身，打算回屋睡一觉。挽竹跟在她身后一起站了起来。 小厨房隔壁是挽竹和翠玉的屋子，紧扣的门扉内传来虚弱的咳声。 留意到莫语春的视线，挽竹脸上浮现出担忧：“翠玉昨夜又起了高热，我给她换了几条帕子敷着，勉强控制住。可这总不是个长久办法，该怎么办啊莫公公？” 她可不想什么时候睁眼，发现身边躺了个死人。 对此，莫语春也没有办法。 太医连二皇子生病了都不管，又何况一个小小侍女呢。 她揣着手，回屋一趟，很快出去了。 午后，大多是宫里的主子们小憩的时候，宫人这段时间最为清闲。 莫语春在青砖小道七拐八拐，穿过御花园，到了前往太后寝殿的主路上。 守门的侍卫兢兢业业地站在寒风里，莫语春熟练地塞过去两枚铜板，被冷风吹得雪白的小脸扬起抹笑：“侍卫大哥，麻烦你了。” 莫语春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接过她铜板的侍卫自然地收起手，和另一个当值的人说了两句，进入门里。 不一会儿，他走出时身后跟了个面白无须，圆脸的和善胖太监。胖和尚甫一见到莫语春，脸上的肉便挤在了一起，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莫语春喊他：“大舅。” “诶。”陈果带着莫语春站到几米外无人的宫墙下，关心道：“乖伢儿，你咋来了？” 莫语春拿出自己攒下来的月钱，“大舅，你能给我弄来些治发热的药吗？” 陈果没接，“你要这个做啥子？” 没等莫语春回答，他拍着胸脯打包票：“明天这个时辰，你过来，大舅一准给你弄来。” “好。” 莫语春相信他。她能进宫都是她大舅运作的，虽然搞错了她的性别，给她变成了太监吧，但在她看来，大舅还是很可靠的。 陈果的信心满满在太医院得到的结果是接连碰壁，值守的太医说他没发热，不给抓药，就连他想找药童买几剂清热败火的药包也不允许。 “也不知道是为了啥，之前可没这破规矩。” 莫语春抿着唇听完陈果的话，心底门清，清楚这规矩针对的人是谁。 她摇摇头：“那就算了，大舅你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 陈果：“你再待一段时间，大舅很快就把你再挪回宝华殿。” 话虽这么说，陈果却没底，啐了一口：“郭老狗那贼精的，等着吧。” 他马上就把这陷害他失宠的老狗斗下去。 莫语春记得陈果口中的人，就是他拿她给她大舅下马威，把她丢到了烫手的二皇子身边。 想到自己还做了什么，莫语春扁了扁嘴，有些想哭：“大舅，你一定要快点啊。” 她不想挨板子，也不想被砍脑袋。 莫语春没敢说自己做的事，在陈果担忧的目光下，心虚地背过身离开了。 路上，看到往来的女侍们穿着的漂亮袄裙，还有头上精致的素钗，她眼热极了，恨自己在记名册上是个太监。 况且，她要不是个太监，现在也不用担心掉脑袋的事，顶多、应该顶多就是打板子了。 * 莫语春回来时，院里没有一个人，她站窗边听了会儿主屋的动静，被冷风一吹，很快回屋去了。 时间流逝，眨眼间过去了三天。 二皇子并没有像陆生说的那样快好了，听挽竹说，他瘦了一大圈，都咳出血了。 不止是他，生病的翠玉也很快衰败下去。 夜里，莫语春的门被急促大力拍响，她穿好外衫出门，看到了翠玉僵硬的尸身。 等陆生寻来草席给她一裹，她看起来就和莫语春见过的那些冻死的人一模一样了。 宫里宫外，好像没什么区别。 陆生的眼眶红着，将翠玉的尸身扛了出去。 接连几天，他依旧如常出去，挽竹没心思管他去干什么了，日日盯着主屋，神情里的恐慌藏也藏不住。 她真的要被困在这个小院里，永远永远了吗？ 对比起来，莫语春的反应都没挽竹大。她只心大了，日日盯着二皇子的膳食，满脑子歪心思，却不敢有任何行动，老实啃着冷硬馒头。 陈果派人给她送过吃的，可他那边也自顾不暇，很快就顾不上管她了。 莫语春也没抱怨过，得过且过得过着活，每天睁眼就盼着她大舅赶快把她捞走。 咽下最后一口，莫语春就着凉水顺了顺胸口，看到挽竹端着托盘从主屋出来，眼睛在空着的盘子上打了两转，十分眼馋上面的油水。 膳司绝对克扣伙食了，送来的午膳一日比一日少。哪像之前，她吃一半还够给她大舅送去一半。 挽竹放下手里的东西，口中埋怨：“陆生那家伙怎么还不来，天天往外跑，拾来的柴还是不够用，日日都见光。” 莫语春没吭声，绷着小脸又喝了口凉水，不知道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院门被嘭一声大力推开，陆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口中高声唤道：“太好了，太好了！殿下有救了！！” 什么？！！ 莫语春一口水呛住，没能完全咽下去，狼狈咳嗽起来。 挽竹先是一喜而后又一忧，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失职，忧愁该如何禀告这次的变故。 她走上前迎陆生：“果真？你仔细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生站定在槐树下，一拍手，头顶零星飘落几片树叶，也不知是不是被他高声震下的。 他笑得灿烂，牙花子都露了出来，眼眶的红晕和鼻头被冻出来的红对比起来并不明显，满脸喜悦地解释说： “我方才见到了陛下，陛下知道殿下生病，命人去传太医了！我们快些把这好消息告诉殿下，说太医马上就到！” 陆生前后去了宝华殿好几次，终于等到了庆皇再次陪太后上香。 原本三天前就可以见到庆皇，只是惠王的人一直盯着，他这才老实装了几天捡枯枝的样子，满宫乱跑，等探子放弃了去的宝华殿。 在听到陆生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去宝华殿宫墙外跪着为二皇子祈福，莫语春下巴都要惊掉了，不明白殿里面那个金灿灿的大佛跪了有什么用。 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融了换成钱买吃的呢。 说到吃的，莫语春又想起了之前在宝华殿躺地龙，吃贡品的好日子。 虽然总要爬起来剪烛线，睡不太好，可那也比现在饭都吃不好喝冷水的生活强。 解释清来龙去脉后，陆生看向莫语春：“莫公公，这等好消息，您去和殿下说吧。” 第45章 他倒是不居功，可关键是莫语春不敢呐。 不是因为那晚的事，那件事早过去了。 她如今担心的是自己这个太监首领还当不当的下去。 请太医这件事不敢深想，二皇子病好后，肯定要和她清算的。 单是这几天偷懒，都够打二十大板了。 可除了这，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坏事。 截走的那些吃食是二皇子不吃的，偷吃的也就筷子尖上那一口菜汤，而且用的还是干净筷子！ 回过头去看偷懒，这罪名也不成立，分明是二皇子他没喊她，他要是有事吩咐，她还能拒绝不成？ 莫语春想了想，自觉问心无愧，腰板逐渐挺直了，走向主屋。 余光扫到莫语春的表情，陆生越发觉得这小白脸太监胆大包天，如今也不知道怕。 等着吧，以后有他好果子吃。 莫语春听不到陆生心底对她的不满，踩上石阶时，莫名脊背发毛，腿肚子也软了起来。 她把这全归咎于那晚闯入主屋留下的阴影，深呼吸两口，推开了门。 外间没人，屏风后传来了两声咳嗽，莫语春转身面向屏风，沉着声线，躬身行礼，“殿、殿殿下。” 话一出口，莫语春就想打自己的嘴了，这不摆明了心里有鬼吗？ 里间，二皇子那独特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鼻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何事？” 莫语春腹诽，合着院外那么吵，您半句也没听到啊。 面上她却不敢不恭敬，低眉顺眼道：“皇上给您请了太医，奴才是来向殿下报喜的。” 说是报喜，可她语气一板一眼，听不出什么喜悦的情绪，甚至细听还隐隐透出几分生无可恋。 祈云霄的语气同样没有波动，淡淡嗯了一声，像是早有预料，又或是无所谓般。 莫语春离开前抽动鼻尖，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她不敢过多停留，提着一口气出去了。 * 不过一刻钟，太医带着提着药箱的药童踏进小院，莫语春和挽竹一起进入里间，候在一旁等候差遣。 她进来时全程低着脑袋，完全不敢看二皇子。站定后借着太医的遮掩，才悄咪咪抬起了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二皇子的长相。 离开了漆黑的夜晚，他看起来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阴沉。只是病容难掩，身形瘦削，有几分脆弱感，又恹恹地半垂着眼睫，更添苍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虚弱的气息。 莫语春打量得太过仔细，一不小心盯的时间就有些长了，被床上的人察觉，当场抓包。 只这一个眼神，莫语春心尖一颤，那晚的记忆浮现在脑海，最其中最为鲜明的无非是那双冷得像冰的手。 记忆出现后，脖颈上似乎还残留着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莫语春立时低下了头，做鸵鸟状，露出圆润毛茸的发顶。 祈云霄收回视线，偏头咳了两声，长睫掩下的神色莫名。 ——她倒是没想到，这不老实的恶奴，居然长着一副如此纯良无辜的模样。 只是那对招子，短浅极了。 莫语春忍着心虚再抬头，一眼看到的是二皇子嘴角有些意味深长的笑。 这，这应该不是针对她的吧？ 第37章 目含神光，唇挽柔情 张太医胡子一把，是太医院三位院判之一，颇有资历，身边跟着的药童脸上透着十足的机灵劲，收到张太医一个眼神，他立刻意会，取出药箱，迅速打开侧面的夹层，递出针灸包。 一系列动作安静极了，除了祈云霄偶尔的咳嗽，室内静得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能隐约听见。 莫语春动了动胳膊，又悄悄抬抬脚，来回活动了一下四肢。 二皇子这时候没再笑了。 或许先前那抹笑只是她心虚，臆想出来的。 看着二皇子拉平且苍白的嘴角，莫语春越发断定先前是自己的错觉。 床上的人一身月白刻丝蝶纹锦袍，眉眼精致，脸庞如冰雪雕刻，冷白毫无血色，因着抿起的唇消融几分冷意，长睫半垂着却难掩倦容，十足的病美人形象。 莫语春也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这么个形容。 这样的人怎么会露出那种笑呢？何况他如今应当是笑不出来的。 莫语春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张太医撤了针，拱手：“殿下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中郁结，这才致使邪气入体。” 他说着，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见床上的人始终低敛着眸子不语，他心中暗叹，道：“殿下，邪气易消，但症结所在却并非邪气。” 是了是了。 郁结是邪气的因，邪气是果，自然是要从根本解决因，解决二皇子心底的郁结才是。 可二皇子郁结又是因为什么？ 为今上的冷漠？为自己的失势？还是他为生母为盛家？ 莫语春觉得应该都有吧。 还不等她多想，祈云霄轻咳了一声，声音沙哑气弱：“父皇他……”她顿住，“罢了，多谢张太医了。” 这便是送客的意思。 张太医身后跟着药童，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下官回太医院配好药方，即刻着人来送。” 祈云霄：“年末繁忙，不必劳烦了。两刻钟后，本殿命人去取即可。” 张太医停顿片刻，低头退下：“多谢殿**谅。” 张太医携药童离开后，祈云霄也未起身，淡声吩咐：“把人都叫进来。” 莫语春闻言，心中一咯噔，二皇子怕是要开始整顿他们了。 其实早在初来小院时，他们就该先在主子面前露脸，受一顿训诫，敲打一番。只是当时二皇子闷在屋里不出来，这顿训诫才不了了之。 二皇子如今提起来倒不算奇怪，但莫语春总担心他等下会就这段时间的服侍，挑剔一番。 虽然没有什么服侍吧。 问题最大的也是这一点，如果二皇子要算账，首当其冲的就是她。 毕竟她是有那么点失职。 小院拢共就三个下人，莫语春推门喊了陆生，回来老老实实站在最远的位置。 祈云霄显然不会让她如愿，她扫了眼门边的恶奴，下巴微抬，点了点人：“你是总管太监？便从你开始罢，说清姓甚名谁，为何来西梧院。” 西梧院便是小院的名称。 莫语春幻视面试现场，入职反派联盟时没体验到的环节，居然在副本里补足了。 她心底有些微妙，职业素养在身，很快低着头上前，一句话吞吞吐吐地说出来：“奴、奴才莫语春，来西梧院是……”被大舅仇家郭老狗丢来折磨的。 莫语春美化了一下说法：“……上面的安排。”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憋闷*，嘴撅着，圆脸鼓鼓，看着没什么心眼的样子，情绪都摆在脸上。 ——和那对招子一样，一眼便望到了底。 祈云霄甚少在深宫里见到如莫语春一般的人。 毕竟深宫，不会演戏的人活不长久。 他亦然。 她牵了牵唇，眼神是冷的，语调却平和：“如此。” 熟悉的话，瞬间将莫语春拉回那个夜晚，她抖了抖腿，等身上的视线移开后才松口气。 接下来是挽竹，她说的详细极了，连来西梧院之前的待过的宫殿也交待得干净，还好好介绍了一番自己的所长。 与莫语春简洁的介绍形成了鲜明对比。 莫语春有些赧然，小心去看二皇子的表情。他此时与先前张太医在时的虚弱截然不同，目含神光，唇挽柔情，下颌线条干净利落，有些凌厉又柔和的矛盾感。 漂亮的惊人。可看得多了，那份凌厉便凸显出来，与那双凤眸相得益彰，只剩下惊心的威严之感。 莫语春心跳快了几拍，心惊肉跳般，脖子上一圈尤其是颈侧，细密的凉意浸入骨里，让她脑中一片清明。 二皇子问他们，就只是单纯的问吗？ 他是不是打算留下有用的，赶走没用的？ 那她方才的回答岂不是——！ 莫语春开始恼自己没有多说几句话，可仔细想想，真让她说她也说不出个什么长处来，她一贯是守夜的，硬说的话，她最擅长剪烛线？ 这似乎也没什子值得说道的。 莫语春低下头，忐忑的听着挽竹后的陆生言辞激动，情真意切地表露忠心，一副老实的忠仆模样。 莫语春越听，心中越是平静。 她身无所长又忠心寥寥，怎么看她这个太监首领的位置都很危险。 要是二皇子真要赶走她，那就赶走吧。反正这西梧院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饭是冷的，菜是没有的，背阴又凉气阴魂不散。 想到这，莫语春甚至心底生出一股期待。 但二皇子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问完他们，便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莫语春皱着脸，满脑子疑惑地推了门。 第46章 才走进院里不久，门板被拍响。陆生小跑去开门，被门口乌压压的阵势吓了一跳，慌忙让开路。 只见一连串穿着青衣棉袍，腰坠纹带的内侍带着好几只红实木箱子进了门，占足了小院为数不多的空间。 领头的人胸口绣着细长白羽绿喙鹭鸶，腰间的纹样比旁人复杂得多。 他从身后一人手上捧着的盒中取出一枚明黄色物体，拔高了声音，“圣旨到——” 挽竹推了莫语春一把，她这才回过神，快步跑向主屋去唤二皇子。 “殿下！殿——” 莫语春的声音戛然而止。 推开门，祈云霄已经妥当地站在了门后，披散的长发被简单束起。他未及冠，还有大半头发披散着，柔顺地拢着肩，与他眉眼的精致凌厉杂糅。 莫语春不过一眨眼，祈云霄便半敛下眼睑，好像方才的表情是莫语春的错觉一般，似笑非笑地开口：“莫总管。” 莫语春回神，低头快步退到门边，让出位置：“殿下请。” 二皇子从身边擦过时，莫语春屏住了呼吸。 捧着圣旨宣读的大太监声音尖锐，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莫语春听不懂的话，她听得困顿，最后只提炼出一句皇帝很担心二皇子的身体，所以赐了些赏赐。 这群内侍来得快，走得也快。 看着院里碍事的红实木箱，莫语春看了眼陆生，希望他能有些眼色。 祈云霄转身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这恶奴。 祈云霄眉梢微挑，看着眨巴着眼，满脸写着想躲懒的莫语春，原先的思绪散开，莫名生出几分逗弄之意，也想借机舒一舒体内的郁气。 “莫总管，这些便由你妥善收至库房吧。” 祈云霄指尖抚过其中一只红实木箱，意味深长道：“这可是御赐之物，务必小心呐。” 看着这些箱子，莫语春的脸唰得白了。 不、不是吧？她？让她来搬？ 二皇子这是在教训她吗？ 祈云霄说完便回屋了，留下莫语春一个人久久不能回神。 莫语春愣神的时候，挽竹抓准时机冒头：“莫公公，该去太医院拿殿下的药了。” 她主动请缨，莫语春看了看挽竹，又看了看角落一脸老实的陆生，点头应允了。 挽竹走出小院，站在太医院等药童取完药，拎着药包快步走出太医院。 拐角暗处，一名蓝衣杂役太监趁人不注意，一把拽过了挽竹。 挽竹脸上一惊，反应过来后忙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出，嘴里快速交代了今天发生的事。 那名杂役太监很是谨慎，仔细问了挽竹是如何寻理由出的小院，确认没有任何出纰漏的点之后，这才放挽竹离开。 * 惠王府。 祈云睿放下手中的茶杯，听完下属的汇报，脸上没露出丝毫意外的情绪。 一位幕僚有些忧心：“孟家犯下如此大错，皇上依旧对二皇子如此仁慈，莫不是还念着以往的情分？” 祈云睿扫了眼说话的幕僚，想了一番他的家族，淡笑解释：“父皇仁慈在先，亦有孟家赫赫功名在后，二弟自然该被善待。” 孟家一百三十口人尽数斩灭，祈云霄身为孟家唯一残留的血脉，又是皇子，庆皇再苛责难免受百姓诟病。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祈云睿早料到会有这天，并不意外，“让人盯紧些，年宴之前，二皇子的一切异动都要向本王禀报。” 下属应是。 幕僚开口：“殿下，西梧院仅安排一人是否勉强了些？何不拉拢住那个太监总管，令他为殿下效命。” 祈云睿敲了敲桌面，思忖片刻道：“不必。” 不过一枚角力而至的局外之子，何况那般愚蠢刁恶，怕是时机合适，他那位好二弟便会找个由头，打发了他。 不过…… 想到信中提及的一事，祈云睿手指微顿，“以防万一，查一下他也好。” 他这二弟虽称不上锱铢必报，却也不是这般好脾性的人，哪怕那个姓莫的太监总管暂且还有用处，也少不了受挫磨。 他何时手段这么仁慈了？ 第38章 都派不上用场。 莫语春哼哧哼哧抱着浸满药香的玉枕往库房走。 在她身后，红实木箱敞开口，空了一半。 看到莫语春跨过门槛时险些将玉枕磕在门框上时，陆生一阵心惊肉跳，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 若不是主子吩咐，让他来他半刻钟就能收拾利落，那像这莫语春，细胳膊细腿，瘦弱地连箱子都搬不动。 陆生靠近红实木箱抬了抬，看向主屋，在莫语春出来之前收回视线。 他暗自蹙了蹙眉，颇有些摸不准祈云霄的想法。 就像先前被传唤进主屋时一样，他以为祈云霄会敲打一番莫语春，谁知最后轻描淡写的一句如此便放过了他。 而现在，这般也算是惩罚吗？ 收纳入库，管理库房，这可是非心腹所不能担之任。 难道说主子还有其他考量，故意放任挽竹报信？ 莫语春不知道陆生的想法，活动了一下手脚，弯腰打开了一只新的红实木箱。 这只箱子里放的是一个鎏金炭炉，上层锤揲制成祥云纹样，捧着中心突出的金日提把，精致华美异常。 莫语春捧起来上下看了看，放到库房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她搬了大半的赏赐，感觉都是眼下能用得到的，不止炭炉，就那玉枕捂热后发出的药香，也是十足的沁人心脾。都放在库房积灰，实在可惜。 莫语春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原因，想不通便放弃了，苦着脸继续搬剩下的东西。 眼看箱子里只剩下一样了，西梧院来了人。 带着表明内务局腰饰的四名小太监并一名掌事宫女，带着足足的两大筐黑炭进了院。 莫语春累得脸上没了表情，木着脸，双眼堪称无神地应付来人。陆生眼疾手快带这炭去厨房生火，着起后便带着炭去了主屋。 剩下的红实木箱，莫语春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搬了。 这又不是御赐之物，不过是装着御赐之物的箱子罢了！ 莫语春理直气壮地将这几只空箱子撇给了陆生，拉着木板凳瘫坐在厨房门口，扯了扯微微汗湿的毛领口。 陆生这一去，去得时间有些长了，莫语春没多想原因，只盼着二皇子也给他找些活干，别就她一个人劳苦。 主屋内，陆生罩上网笼，躬身准备退下。 祈云霄在灯烛下翻过一张书页，头也不抬，问道：“少了那一人，如何了？” 听到主子问起翠玉，陆生有些意外，险些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单膝跪地忙道：“主子赎罪，翠玉那丫头，几日前便病去了。” “病去？”祈云霄手指微不可察一顿，不动声色道：“何时病的？” “从来西梧院时便病了，”陆生记得清楚：“初八那日又起了次高烧，一直得不到医治才……” 初八，便是那晚的事了。 祈云霄忽得想通了，关于那女侍迟钝莽撞而又无礼的举止。 她按了按眉心，“罢了。” 提及翠玉，祈云霄不知为何想起了莫语春，二者一样的不老实，却一人聪慧，一人愚笨。 都派不上用场。 祈云霄：“他等下若耍懒，便随他去。” 陆生不敢多问，恭敬退下：“是。” 出门看到院里的红实木箱，面对莫语春的暗示，陆生没有装聋作哑，扛着箱子，侧身挤进了库房的门。 挽竹回来后不久，院落弥漫起药材的苦香，到了晚膳时分，又多了股饭香。 今晚来送晚膳的又换了个小太监，莫语春从大门缝隙里隔着陆生看到了人。 挽竹将煎药的砂锅移到小炉上，将晚膳又热了遍，送去主屋。 今日的晚膳量大的紧，准确来说，是恢复了最初的份量。 可相应地，剩下的也多。 莫语春眼巴巴看着挽竹端着的几乎没动的晚膳，捂着撑得圆滚的肚子，遗憾地移开了视线。 一切仿佛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二皇子又开始闭门不出，送过去的吃食也很少再动，药倒是吃了，勉强见好，咳嗽声歇了很久，只不过病去如抽丝，人依旧恹恹的无甚精神。 他没提过守夜的事，莫语春也乐得轻松。 可大抵不是人人都能如此轻松的。 打自几日前，寿王莫名受了庆皇的斥责后，寿王府的氛围便颇为凝重，书房的氛围尤其如此。 梨木屏风隔断后，寿王坐在里屋上首，几位幕僚被赐座跪坐在左右两侧的矮几边。 一名灰衣蒙面男子沉默地跪在下首，正对着寿王。 寿王一身绛红色挑花刻金广袖裳，袖摆重重一拂，炉中奢华厚重的沉香荡开，“还没有消息？！” 五日了，他养这群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第47章 左侧中间的一位幕僚大着胆子开口：“殿下，蜀陂路遥天寒，消息晚些也是正常的。” 祈云逸瞪了眼说话的人一眼，他如何不知，只是心中急切。 原以为西梧院那太监总管当不长久，谁曾想祈云霄居然十分信任他。 何况他还收到消息，惠王也开始调查起了莫语春。 西梧院本就没有他的人，若再被惠王抢先，他岂不是事事都落后于他了？ 更别说，他必须注意祈云霄的一切举动，提防他有所行动。 祈云逸：“尽快，年宴前，本王必须看到消息。” 下首的灰衣人低头应是。 一位幕僚忧心出声：“殿下，那莫语春虽说是蜀陂人，可毕竟少小离家，即便有甚亲人，也不见得感情有多么深刻。” 他说的的确在理，祈云逸也想过这个问题，他冷笑出声：“如果拿捏不住他，本王也不会任由他成为别人的棋子，掣肘本王。” 宫里面虽说难伸手，他却并非全无办法。 * 距离年宴还有三天，宫里的准备进入尾声，热闹的氛围不减反增，路上来往的宫女太监们，揣着袖兜里的月例，脸上露出喜气洋洋的笑。 莫语春从自己的月例里分出部分，送去给了陈果，又从他那里拿到了更多的银钱。 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分量，莫语春美滋滋跨入小院，走了几步，笑渐渐消失了。 小院里分毫不受外面的影响，安静……不，应当说死寂，乃至身处其中的人不自觉生出几分萧瑟感。 树叶落光了，枝头零散顽强的几片小得可怜，金黄色，是院中少有的亮色。 陆生清闲了，二皇子也不喜欢人贴身伺候，是以挽竹同样清闲。 可莫语春却多了个活计。 自打发现二皇子恢复常态后，她说不上故态复萌，只是单纯留了些肚子，隔了一个多时辰再加餐。 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前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二皇子突发奇想，吃食动了几筷子撤下，药汤都吃罢了，在莫语春以为他要午后小睡时冷不丁传了膳。 这就害苦了莫语春。她战战兢兢取代了挽竹，捧着空了一半的托盘，进入主屋见到二皇子的瞬间便扑通一声跪下，向他求饶。 二皇子没立刻罚她，莫语春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始终觉得二皇子不是好惹的角色，肯定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 谁知当晚晚膳时分被传唤到了主屋侍奉。 说是侍奉也不完全，她负责布菜，但一盘菜二皇子只动了两筷子，最后剩下的都给了她。 二皇子亲眼看她吃。 莫语春食不知味，当晚回去就做了噩梦。 还好仅仅晚膳时会这样，早膳午膳无需侍奉，撤下后默许着进了莫语春的肚子。 莫语春不安了一段时间，吃着吃着，心大地放松下来，满脑子只剩下吃的了。 可今日似乎不需要她了。 低着头放下手里的托盘，莫语春一边取出瓷盘，一边斜眼留意着二皇子，见他始终没说出那句“为本殿布菜”的话，有些不习惯。 她是特意留着肚子来的嘞，还跟挽竹他们说了不用等她。 二皇子不说，嗯，不说也好，之前还怪吓人的。 实话实说，之前吃的每一顿，尤其是晚膳，二皇子的架势搞得她总觉得这像是她的最后一餐一样，眼神幽深，跟要吃人似的，看着就让人后背发毛。 她总怀疑他的视线放在她身上时，想的都是要怎么惩罚她。 唔，虽然也有时候，感觉他只是单纯在出神吧，眼睛没什么神采的样子。 莫语春抱着托盘退出主屋，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有了实感，踩下台阶。 一门之隔，祈云霄目光虚虚落在门前逐渐消失的模糊人影上，留意到他肩膀明显的动作，手指摩挲着瓷盘边沿不平整的花纹。 终于。 希望她的好弟弟不要让她失望，她可是已经安排好了人。 太监总管这个位置，该换人坐了。 厨房里，莫语春放下托盘，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第二日，巳时三刻，内务局送来了二皇子今年年宴的宫装。 闻着味道有些陈旧，也不是新行的料子，不知道在仓库里积压了多久。 挽竹待在主屋整理，莫语春坐在厨房灶炉边烤火，听到院门外又一次传来动静，扬声喊陆生。 陆生应声开门接过食盒后，却没提着去小厨房，而是环顾了下四周，迅速打开盖子拿出了样东西。 这时，挽竹从主屋出来了，见到陆生提着的食盒，伸出手：“放着我来吧。” 陆生也没与她争，安分待到了夜半，带着白日收到的密信，敲响主屋的门扉，将密信从缝隙里塞了进去。 第39章 既然不舒服，便回去歇着吧。 年宴前四日，寿王府书房。 祈云逸看完手中的密信，忽而大笑：“天助本王！真真是天助我也。” 众人被他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顾忌寿王今早的怒火，暂时无一人开口打破沉默。 良久，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殿下，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是啊，好消息。”祈云逸对折密信，踱步至炭炉边，挑开炉盖。橙红的火光跳动，映照在眼底，他启唇：“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谁能想到会有人这么胆大包天，敢隐瞒身份进皇宫呢。 莫语春。 呵，好一个太监，好一个陈果啊。 看着炭炉里渐熄的灰烬，祈云逸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意味深长道：“我的好大哥，捏着旁人的性命威胁，这可比不过我直击要害啊。” 左侧最边缘一名少相长须的男子，听到这句话，眼神闪烁。 祈云逸也不看旁人得知消息后表情如何，对灰衣人摆摆手：“尾巴处理干净，退下吧。” 接下来要商讨地便是如何神鬼不知地联系到人。 一名幕僚献策：“殿下，膳司的人出入各宫最不易受限制，不如依旧……” 那名少相长须发的男子开口打断：“不可，上次克扣二皇子膳食的事，虽说那掌事寻了个替罪的侥幸逃脱了处罚，但说不准已经暴露在了惠王眼中。” 先前说话的幕僚骤然被人落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那你说该如何？你别是因为那人是你推举的，你便不为殿下大局考虑了。” 听着他们的争论，祈云逸沉下脸，“都给本王闭嘴！” 众人一惊，慌忙跪下。 祈云逸面色稍霁，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心中有了主意。 “不急，等惠王有所动作后，再接触她。” 有这个把柄在手，他相信对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密信残留的灰烬碎裂散开，归于烟尘。 祈云霄取来干净的帕子净手，烛火摇晃，她的脸色亦明灭不定，半边脸隐在黑暗中。 次级的香烛燃烧时有黑烟溢出，留在灯罩内部，导致烛光稳定下来后依旧昏暗。 莫语春，翠玉。 翠玉，莫语春。 莫语春。 祈云霄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腐朽的檀香气逐渐聚拢，勾勒出一张粉白面容。 圆脸杏眼，福气宝相，怪不得能在宝华殿里当差。 回想起密信上的内容，祈云霄忽然笑了起来，鼻腔溢出一声无甚感情的气音，眼神晦暗。 女扮男装啊。 她倒是轻松。 * 次日一早，莫语春端着饭碗，凑在炉灶边埋头吃饭，扒拉了两口，挽竹从主屋出来了，表情形容不出来的奇怪。 她径直走向莫语春：“莫公公，殿下唤您进屋。” 喊她？ 喊她干嘛？ 莫语春有些疑惑，抓紧时间又喝了一口粥，鼓着脸快步走向主屋。 圆桌边，祈云霄端坐在首位，手中茶盏水汽氤氲，她不动声色放下。 嗑嗒一声轻响，落入莫语春耳中，就是二皇子要对她发难的前兆。 不、不会吧？ 不管是不是，莫语春什么都没想，两腿战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殿、殿下！” 见她这么大的反应，祈云霄似是惊讶，眉心轻蹙，不解道：“莫总管，缘何行此大礼？” 这不该问他吗？ 莫语春欲哭无泪地低头，声音不敢露出不满：“回殿下的话，奴才这是……” 是什么啊？她敢说她这是怕他怕的吗？ 还不等她绞尽脑汁想出解释，二皇子又开口了：“难道莫总管提前知道了本殿要带你去年宴，过分激动才行此大礼？” “是是是。”莫语春顺杆子往上爬，“是方才挽竹说的，她告诉我殿下要带我去年宴。” 祈云霄没在意莫语春的失礼，看着她慌里慌张漏洞百出的解释，嘴角的弧度收敛了些，颇有些想不通自己先前是如何被她骗到的。 第48章 这股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垂眸看着被水汽模糊了半张脸的小太监，注视着她眼底的慌张，原先准备好的敲打的话咽下。 罢了。 “起吧，过来侯着。” 这便是要莫语春布菜的意思了。 莫语春动作麻利地起身，因为没准备，颠颠跑去厨房拿筷子。 祈云霄面无表情听着脚步声远去又接近，心中已有悔意。 看到莫语春夹菜时，那双眼珠子盯着桌子一动不动，恨不得黏在上面时，她心中的悔意达到顶峰，同时又觉得莫语春这幅模样颇有几分好笑。 真是，净留她在这里碍眼了。 察觉到祈云霄情绪不妙，莫语春紧张地走上前，圆脸绷紧，嘴巴紧抿着，低着头老实布菜。 她的一系列反应，将想法都摆在明面上。 祈云霄便是顾及这一点才放弃了立刻坦明的打算。 那她一早唤她过来，岂不是净碍眼了吗？ 莫语春不知道祈云霄的想法，只能感受到长久驻留在身上的深沉目光。 她颇有压力，直呼不妙，吸了几口气才鼓足了气起身。 “……” 莫语春余光偷偷看向二皇子，他依旧是那副病殃殃的病美人模样。虽然因为连着几日少进米水，脸部线条过分瘦削，更显得利落凌厉，但气息却是孱弱的。 他不知想了些什么，或是见了什么，心情似乎不算糟糕，长睫半掩，眉眼弧度变得柔和下来之后，看起来分外温润。 莫语春腿抖了两抖，觉得二皇子这副样子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看到的他最吓人的表情。 关键是瘆得慌。 祈云霄吃了几口便不再动了，看莫语春木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无措模样，她抬眼笑道：“今日这什锦红虾粥倒是不错。” 莫语春呐呐点头，是啊，闻起来也是极香的。 她又咽了咽口水。 祈云霄将莫语春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掀了掀唇。 罢了，到底还是有几分用处的，偶尔逗弄一番，也算有趣。 * 那盅什锦红虾粥最后进了莫语春的肚子里，二皇子明着说赏她的，挽竹和陆生羡慕的紧。 莫语春咽下最后一口，漱了漱口，留意到挽竹的视线，忽然想起来刚刚胡扯的话。 说起来，挽竹好像很想去年宴来着，这几日很是殷勤，常常去主屋添茶伺候。 莫语春后知后觉明白了挽竹之前奇怪的表情，心中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毕竟去年宴是去伺候人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好差事，还不如留在院里自在，她还能去找她大舅过年。 一旁的挽竹牙都要咬碎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莫语春这般以下犯上的恶奴，为何还没受发落，甚至还、还如此受宠？！ 前几天还能说是二皇子还未得知他做过的事，可抓了他现行后，为何还如此待他？ 挽竹不忿极了。 若莫语春不是一个人占着二皇子剩的所有吃食，她也不至于如此不满。他一人吃了也便罢了，分给旁人竟也不说留些给他们，害她一点油水也捞不着。 挽竹气了会儿，很快冷静下来，寻了机会又递出消息。 她觉得二皇子的反应着实奇怪，还是交由殿下判断吧。 收到消息的惠王同样不解，心思百转千回后，叹道：“明日便是年宴了，本王如今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能让老二如此宽恕的人是何许人也。” * 年宴当天。三品以上的大臣携家眷早早候在了宫门外，按品级次序入席。 莫语春提前收拾好，精神抖擞地站在祈云霄身前。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头上束发的发带却换了个花样，水蓝色的尾端绣白云模样，减轻了棉袍带来的深沉感，晃动时荡漾的弧度在黑夜格外明显。 祈云霄也换好了宫装。 玄色为主，领口边缘露出一圈绛红色的内衬，衬得她病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艳光，等披上大氅后，这抹颜色被压下，沉甸甸地凸显出主人的瘦削。 并不狼狈难看，顺着那眉眼看去，像一柄锋利过头的剑刃，丰润的唇又在垂眸时增添温和，凸显病弱。 这身宫装应当赶得有些急，腰身并不贴服，又或许是二皇子瘦得太多了。 莫语春看得有些出神，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撇了撇嘴，心底说不出的羡慕。 眼看时辰快到了，莫语春试探道：“殿下，您看我们何时动身？” “那便走吧。” 祈云霄起身，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小院。 墙檐垂着装饰的灯笼，一长串照亮青石板路。越是靠近举办年宴的无极宫，装饰便越是密集，不说亮如白昼，却连红墙上沿探出的结着红红果子的枝丫也照得清楚。 莫语春原本还低着头，走着走着，眼睛抬起来就没再低下去过，嘴巴也张着，新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她没来过这边，也很少在晚上出门，没想到夜晚的皇宫还有这样一副美景。 祈云霄余光扫到莫语春的反应，无甚兴致地扫了眼宫灯，声音淡淡：“等下到了宴上，安分一些。” 莫语春听到二皇子的警告，慌张地眨着眼低下了头，口中连声应是。 她一路老实到了无极宫，跟着二皇子走过长长的宴席，在大殿中央跪了下去。 身前二皇子的声音哑然虚弱，万千情绪复杂糅于其中，俯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莫语春听到了远远传来的庆皇的声音，有些冷漠，宴席的氛围也跟着冷了下来。 “平身。” 祈云霄：“谢父皇。” 还不等她起身去向自己的座位，便有人发难。 “二哥看着身子依旧不太利索的样子，等下不会半道晕过去，扫了大家的兴致吧？” 祈云逸胡咧咧开口，所有人都视线紧跟着放在了祈云霄身上。 莫语春被波及到，腿软下来，凭借着不想被砍头的毅力，没瘫倒下去，缩着肩减少存在感。 祈云霄尚未开口，上首的庆皇语气中带着不悦，说道：“既然不舒服，便回去歇着吧。” 第40章 救、救命——！ “既然不舒服，便回去歇着吧。” 祈云霄闻言，不卑不亢道：“谢父皇体谅，托父皇的福泽庇佑，前几日便大好了，如今不过是看着虚弱了些。” 祈云逸被忽视了个彻底，不依不饶道：“可我倒是听说二哥日日守在屋里，忧思过重，连饭都吃不进去了。” “二哥在想什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祈云逸话音落下，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打破寂静的人是惠王祈云睿，他坐在祈云逸前一席，脊背端正，抬眸轻笑的模样端得是一派端方君子之相。 他语气无奈又略带斥责，说道：“云逸，莫要提起你二哥的伤心事了。” 惠王所指的事是什么，无需点明，在场人心知肚明。 无非是那被满门抄斩的盛家与月前病逝的盛贵妃了。 盛家乃是罪臣，死不足惜，二皇子这般反应虽说不恰当了些，可到底是人之常情。 高台之上的庆皇却不觉得，他面如斧凿，不怒自威，沉声呵道：“身为天家的皇子，朕的儿子！如此不辨是非，不分忠恶！为一帮逆臣郁郁神伤至此，与你母妃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莫语春低着头听着，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二皇子受了斥责，如果回去要发火，首当其冲遭受怒火的人肯定是她。 这算哪门子的好差事啊？！ 祈云霄撩袍跪下，莫语春慌忙跟着也扑通一声跪下。 坚硬的黑石板即便铺着软垫，跪着也是硬的，莫语春还没收着力气，膝盖钝钝地痛，在地龙的作用下热痒地发着胀。 她能感受到在场所有人都在等二皇子的反应，那眼神她形容不出来的感觉，整个宴席像是一潭黏稠的泥沼，就连热乎乎的地龙也驱散不开的阴湿粘腻，挥之不去的发毛发凉之感。 莫语春手都是冰的。 二皇子在她身前，面对这幅阵仗，声线仍旧是沉稳的，只略微拉平了唇角，长睫半阖，深深地伏下了身。 “孟家犯下如此大罪，儿臣无颜面对父皇、面对朝中诸位重臣阁老。故此日日幽闭反思，心中惶惶不得安宁。” “今日年宴，儿臣特来喜贺新岁，祝父皇龙体康健，愿我庆国时和岁稔，四海昇平。” “另，恭请父皇，削除儿臣宗籍。”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削除宗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脱离皇家，成为一介庶民，布衣草莽，永远不能再回到皇宫。 观星台与礼部的人双双跳出来反对。 一是于理不合，二是有违人伦父子纲常。 更何况，更何况——孟家之名甚伟，率领军将捍卫了庆国几十年的平安，哪怕是冠上了逆贼的名号，天下百姓也依旧只识孟家军，不闻天子名啊！ 第49章 “陛下三思！” 才处决了孟家满门，连其唯一留在世上的血脉也如此苛责，难保不引起众愤。 更何况，朝中人有不少受大将军恩泽的，对所谓的逆臣之名不满已久，再将二皇子贬为庶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庆皇脸色阴沉，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看着下首跪着的人熟悉的眉眼，恍惚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也是这般看似温顺实则倨傲，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骨气。 他是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庆皇冷静下来，蓦地笑了，“霄儿有心了，倒是朕想岔了。你是朕的皇子，你外祖家的事与你何干？此事休要再提。” 说完这话，他召来身边的大太监，当着众人的面，道：“西梧院不适宜养病，着人将钟粹殿为二殿下打扫出来。” 大太监：“是。” 大太监领命退下了，在场人神色各异，祈云逸满脸懊恼，瞪视着祈云霄谢恩后入席。 莫语春亦步亦趋地跟在祈云霄身后站定，被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吓得现在还回不过来神，连桌上摆着的佳肴也没心思看。 直到旁边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她这才回神，下意识循声看去。 “二弟，恭喜了。” 祈云睿无视中间的祈云逸，举杯对向祈云霄。 他一边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祈云霄身后站着的青衣小太监，看清他的面容后，心中一定，嘴角弧度清浅，仰面抬手，饮尽杯中清酒。 原来如此。 借着长袖的遮掩，祈云睿的嘴角越发上扬。 待到开席之后，他特意留心了几分，越加笃定自己的判断。 祈云逸亦是如此。 在看到祈云霄面带轻笑，将手边盛着云片糕的小碟拨给他身后那女扮男装的小太监时，他几乎压不住心里的震撼。 这未免太亲信了些，不，该说是宠信。 祈云逸感觉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 莫语春得到赏赐*时愣住了一会儿，被轻呵着提醒了一遍，这才小心走上前，摸了一块直往嘴里塞。 白皙的脸颊被撑起明显的弧度，舌头舔在软糯甜腻的糕点上，一点也舍不得离开，她含吮着口水，含糊不清地谢恩。 目光落在那份碍眼的云片糕，祈云霄长睫下的眼神厌倦，转瞬即逝，在看到莫语春贪食的反应后，最后一点涟漪也很快消失，归于平静。 皇宫最是讲礼仪规矩，她吃得这般囫囵，难看不说，也不怕自己噎着。 真的是…… 祈云霄捻起一块云片糕，闻着这股味道，几近反呕。 她母妃倒是喜欢的紧，宫里常常摆着。 鎏金雕花的高足盘拥着序列整齐的云片糕，殿里常常飘着它的味道，和着花果熏香，纠缠成所谓的帝王恩宠。 何其可笑。 丝竹弦乐连绵，舞者的水袖飘摇在空中，轻薄似烟，却半途坠落，复又荡至身前，半遮半掩着姣好面容，媚而不俗。 漫长的表演过后，年宴进入尾声，礼官开始唱贺礼单，自淮阳王开始，往下西北三位藩王及各附属国的进贡，以示对庆皇的尊重。 有稀奇的东西便抬出来供在场诸人观赏把玩，哪怕没什么有看头的物什，各大臣也要吹嘘一番庆皇政绩，夸其治国有方。 庆皇再分下去几样赏赐，自是一派君臣和睦的景象。 今年得了头赏的是大理寺卿，他在盛家一案中立了大功，庆皇还特意多夸奖了几句。 然后按照惯例是国舅齐国公，他已到花甲之年，发须皆白，但精神矍铄，谢了恩入席后，和身边人笑着聊了几句，借着小侍的手，凑在一起赏玩庆皇这尊五彩神公像。 庆皇扫了眼宴席众人，忽而看向祈云霄：“老二，你这段时间受苦了，这些东西中可有看得上眼的？” 祈云霄起身回话，面上惶恐：“不敢。” 庆皇坚持，二者推拉了几下，祈云霄这才抿这唇，犹豫中带着几分坚定，恳求道：“如若父皇肯割爱，儿臣想要喀什进贡的那匹枣红色宝马。” 席间喧闹一瞬，很快安静下来，等着看庆皇的反应。 莫语春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跟着孟大将军征战沙场的那匹马似乎也是匹枣红色的马，名叫赤影，跑起来飞快，像道影子一样迅捷，因此得名。 庆皇似乎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心思，抚掌：“好，朕听说喀什进贡中还有一匹雪白色的马，你母妃入宫前也有一匹，名叫寻梅，朕便一并赐予你。” 祈云逸听到这，不忿极了，这可是两匹上好的马，一下子都赐给祈云霄，他又不善骑术，真是暴殄天物。 在众人或嫉妒或羡慕的视线中，祈云霄恭谨谢恩，起身后，面上忍不住显露出一份笑。 她的相貌大多继承盛贵妃，盛贵妃之名，当年盛绝京城，是以这抹笑也不负盛贵妃当年之名。因年纪尚轻，又自然流露出几分年少纯质之感。 庆皇见状，眸光闪烁，泛起几分波澜。 但他一贯多疑，仍未真正放下心。 是故意为之，心机深重，还是赤子之心，重情惜旧，日后总能见分晓。 且由他们斗去吧。 * 去了一场年宴，虽然经历了老大一场惊吓，可也长了不少见识，还吃了不少好东西。 莫语春心满意足地咂嘴回味，发现自己落了几步，忙快步跟上二皇子。 祈云霄听到接近的脚步声，待它缓和下来后，没有回头，温声开口：“莫总管，今夜当有人在等你共贺新岁。你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莫语春惊喜：“是！多谢殿**谅！” 她说完话转身就走，脚步也轻快许多，脑后的发带荡起的弧度越发明显，处处彰显她的着好心情。 祈云霄站定在宫墙转角，回头看向身后，短暂捕捉到了那根灵动的发带。 她垂下眼，转身离开了此处。 墙檐的红灯笼，拉长她的影子，落到青石板上，徒生寂寥。 莫语春熟门熟路地摸到太后的宫殿，尚未靠近大门，只远远看到两盏灯笼挂在朱红大门上方，圆形的红色光圈罩着下面的石狮子，在它周身投下浓厚的阴影，整体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莫语春心底有些打鼓。 耳边有自己的心跳声，有风声，树枝摇晃着，所剩无几的叶子被刮落，簌簌卷起。 莫语春脚步加快，奔着红灯笼小跑过去。 她越跑越快，说不上来的预感，让她心脏也砰砰跳着。 眼看就要到了，没等松口气，自旁边石狮子的阴影中陡然伸出来一只大掌，捂住了她没来得及出口的尖叫。 救、救命——！ 第41章 间、间谍？ 偏僻的院落中，惠王背手立于檐下。 身边的小侍亦是心腹，安排好一切后匆匆复命。 四下无人，他心有不解，问道：“殿下原先不是觉着这莫语春派不上用场？” 怎么见了一面便改了主意。 他瞧那小太监也没瞧出什么花样来，不就脸圆了点，看着一脸讨喜的福气相。 可能到贵人身前伺候的个个长得都标志讨喜。就那席上，他打眼一扫便看出了好些个不错的，都比比二皇子身边这小太监强了许多，没他那么粗俗失礼，不知分寸。 祈云睿哼笑一声，不答反问道：“府中能人众多，你可知本王为何偏重用你？” 文仲皱眉，不好意思自夸，只得做出一副沉思模样，把握着时间摇头道：“属下不知。” 祈云睿察觉文仲的小心思，并不在意，也没有回答先前的问题。 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却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老二不见得多信任那小太监，不过是闲来逗弄一番的小玩意罢了。” 文仲惊讶抬头：“那殿下为何……？” 祈云睿但笑不语。 祈云霄不信任莫语春，却也不会过多提防，这样的人用好了，说不准会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何况他看老二对那小太监，也不全是逗弄。 * 眼前一片黑暗，莫语春嘴巴被塞着，腮帮子撑得酸疼，喉咙里全是麻布的苦涩腥气，让她喉头一阵紧缩。 远处传来两道人声，隔着门板，听不真切，只知道是两个年轻男子。 莫语春听着莫名觉得其中一道男声有些耳熟。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推门的声音，却有三道脚步声。 莫语春心底慌得一批，不断呼喊007：“统啊！现在真的真的不在剧情合理波动范围内了。” 它这么安静她真的不习惯！ 遥想上个世界，只是一点小小的剧情变化，007就叫唤个不停；再看这个世界，主角都开始投喂她了，007居然什么话都不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那我能怎么办？”007链接数据，态度称不上好：“这个世界一开始就走偏了，后面发展成什么样子，除了随你们去我还能怎样？” 第50章 它说的句句在理，莫语春语塞片刻，挺直腰板回道：“可那又不怪我。” “……” 007顺了顺打结的意识，不想和面前这个不自知的罪魁祸首说话。 它缓了一会儿，调整好语气，“你要是不和主角谈恋爱我就信你。” 莫语春：“？？”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她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来和主角谈恋爱的。007这话说的，像是她公费恋爱似的。 没等莫语春纠缠个答案，头上的罩子被大力拽下，发丝凌乱地糊着她的脸，别扭地发痒。 嘴巴里的麻布被拿出，莫语春呸呸两下，嘴里还是一股涩味。 熟悉的女声响起，厉喝道：“大胆！王爷面前如此失礼，还不快跪下行礼！” 顾不得想对方口中的王爷是谁，莫语春怔愣看着说话的女人，惊疑不定开口：“……挽竹？” 怎么是她？ 再往挽竹身后一看，紫华广袖狐皮大氅加青莲玉冠，这不是惠王又是谁。 “惠王爷……” 莫语春呐呐喊道，忙调整身形行礼。 “见过王爷。” 祈云睿：“起身罢。” 莫语春小心爬起来，中途腿麻还踉跄了一下，站起来后歪歪扭扭的，缓和了会儿才站直。 不敢看不远处温和看着她的惠王，莫语春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惠王绑她过来是要干什么。 她的一系列心理活动都摆在明面上，祈云睿开门见山，不过多婉转。 “本王有一事需要莫总管帮忙，不知莫总管意下如何？” 惠王的语气轻柔，莫语春却从中听出了不容置喙的意味。 她眼珠子转得飞快，知道现应付过去眼下才是上上策，于是爽快地应了是。 祈云睿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缓声提醒，“莫总管是聪明人，需要这婢子再提醒一遍，你做过的事吗？” “！！” “更何况，本王听说莫总管有一个表亲正在太后宫里当差？”祈云睿眉眼含笑：“他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本王若是向皇祖母将他讨来，到王府伺候，想来皇祖母也会应允。” 这、这是威胁了吧？ 面对明晃晃的威胁，莫语春泪眼汪汪憋屈应下：“我、我知道了。” 不答应又能怎样？别说她大舅的命了，就连她自己的性命都没保障。 对不起了，二皇子！ 她这也是被逼无奈。 莫语春表情一变，谄媚道：“殿下尽管吩咐，您要奴才做什么？” “好好，”祈云睿伸出手，虚扶了一下莫语春，“眼下仅需莫总管配合着这婢子，盯着二皇子的举动，无需刻意，如常便好。” “若有其他吩咐，本王也会令她转达，你如实照做即可。” 莫语春懂了，这是让她在二皇子身边当间谍呢。 她点头应下，得了准许后一瘸一拐地，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处小院。 她走后，祈云睿看向一旁恭敬垂手而立的女侍，“前些日子辛苦你了，待到钟粹殿，有人帮衬你，你便不必再忧心旁的，一心盯着二皇子，注意点那小太监的心思，随时来报。” 挽竹：“遵命，殿下。” * 莫语春走出小院不久，被冷风吹着，心中怅然，也歇了再去找陈果的心思，揣着手心事重重地往西梧院走。 今日新岁，宫里巡逻松散许多，宫人也大多聚在一起，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 中途路过御花园，林影交叠，**摇曳飘香，却无烛火，只有满天星光照明。 经历了先前的一遭，莫语春总觉得暗处像是也藏了人，不敢过多停留，步履匆匆近乎小跑地往西梧院赶。 然而她的预感再次成真。 在被反剪着手臂，塞着嘴推搡倒在地上时，莫语春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胆子不大，接二连三的刺激下，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次又是谁啊？！ 没有等多久，莫语春眼前多了一双绣着银线的锦靴，她顺着锦靴向上看去，看到了昌王的脸。 祈云逸徐徐道：“莫姓语春，蜀陂人，父母原为当地一大田主中长工，后饥荒逃亡至京城，在其远门表亲陈果的帮助下进入皇宫……” 不用他再往下说，莫语春哽咽道：“昌王殿下，您来得不巧，惠王殿下才找罢奴才。” 捏着的还是一样的把柄。 一奴不侍二主，这次说什么她都不会同意…… “本王知道，”祈云逸嘴角弧度加深，“本王亦知道，你明为男身，实际却是个丫头片子。” “！”莫语春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没了，杏眼瞪得溜圆，觉着自己人已经死了一回。 她还想辩驳，抬眼却看到昌王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萎靡下去。 也是，昌王连她爹娘原先是长工的事都查出来了，肯定也知道她娘只生了她这一个女娃。 祈云逸上下将人打量了个遍，看到莫语春喉间小巧的喉结是一挑眉：“怪不得你能瞒着身份进宫。” 莫语春想抬手摸一下，可惜手腕被绑着，动弹不得。 她想反驳，嗫嚅几下嘴唇，没有说话。 她那时进宫才几岁呀？饿得瘦瘦小小皮包骨头的，哪来的喉结呀，后面这小鼓包才明显起来，可她要它有什么用？还不如…… 莫语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撇了撇嘴。 当时为了路上安全，她娘把她的头发都剪了，打扮成男孩带着，后面见了她大舅没来得及说清楚就去世了。 哪成想现在成了一个把柄。 “可是……”她大舅怎么办？ 祈云逸眼睛微眯，神情狡诈，“你是个胆大的，惠王让你盯着二皇子你便盯着。除此之外，惠王若是有其他吩咐，你一并回禀本王。” 莫语春：“……” 双、双重间谍？ “可是……” 见她还犹犹豫豫，祈云逸已有不耐，呵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想好了再答本王。” 猝然被呵斥，莫语春也不敢流露出什么不满，低眉顺眼小声问道：“奴才是想问，如何才能联系到殿下您？” 祈云逸颔首，“这点你无需费心，钟粹殿中会有人帮你。” 莫语春什么话都没说了，呐呐着点点头，心力交瘁地由着昌王身后的小侍给她解开手腕的束缚。 等回到西梧院，她眼中疲惫得少见光彩，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像是被雨打蔫了似得。 万幸，二皇子没有传唤她。 主屋的灯亮着，窗边隐约有道人影。 莫语春心虚地轻手轻脚回了屋里，将自己拾掇整齐。 准备睡下时，她忽然想起庆皇将钟粹殿赐给二皇子的事。 那岂不是还要再搬？ 莫语春腾坐起，环视了一眼屋内的东西，心底越来越发虚。待到看到自己身上露出一角的锦被时，心虚达到顶峰，忙爬起来收拾，把明面上不合规矩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处理好这一切才沉沉睡去。 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莫语春第二天神情都是恍惚的，被传唤到主屋，进门的时候还绊了一下，险些脸朝下行个大礼。 二皇子喊她，为的也是搬往钟粹宫的事，让她收拾过来东西。 莫语春心虚，不敢抱怨这活为什么不给挽竹干，分外殷勤地从床铺开始收拾。 这活她干过一回，此时再做称不上熟练，不过少了点磕绊。 熟悉的位置总会让她回想起那晚的记忆。莫语春揭开被褥，伸手去抱枕头。 枕头长长一条埋得极深，莫语春的手伸到床铺深处，摸到枕头下，不期然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下意识拿了出来。 看清手里东西的真貌后，她咽了咽口水。 ——这是柄她手掌差不多大小的匕首。 那晚的一切在脑中快速闪现一遍，记起其中一幕，莫语春腰身脊柱僵住，维持着一个动作宛如石化。 身后，二皇子的声音响起，浅笑哑然似是无害，轻声问道：“怎么了，莫总管？” 第42章 你干什么？！ “怎么了，莫总管？” 背后响起的声音像是催命符一般，阴恻恻的。 莫语春咽了咽口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递出手中的匕首。 “殿下，这匕首您看放哪里好？” 她声线端得沉稳，眼中却写满慌张与后怕。 那晚若不是她跑得快，这把匕首岂不是早就扎在她身上了？ 她还说二皇子怎么那么轻易被她掀下来了，原来是为了拿这个匕首，等着杀她呢。 今日天阴，天空沉甸甸地积着阴云，气温较前几日更冷上许多。 主屋内未曾点灯，炭盆要熄不熄的，一片晦暗，莫语春看向祈云霄，只觉得他苍白的脸上无端阴翳可怖，眸光同样深沉。 他、他知道了吗？ 应该不会吧？ 第51章 莫语春定神，垂着眼皮装作谨小慎微的模样，等祈云霄回答。 祈云霄抬手接过匕首抽出，闪着寒光的尖端微弯，锋利异常。 她端详着刃身，手指轻轻拂过，抵在尖部不再动了。 柔软的指腹略微凹陷，与冷硬的金属对比鲜明，祈云霄抬眸看向呆站着的莫语春，忽而笑道：“莫总管在想什么？为何……” “——看起来如此害怕。” 几个音节绕在舌尖，轻柔婉转，因着沙哑的嗓音，别有一番磁性撩人的魅力，可落在莫语春耳中，几乎与那鬼差说话无异。 莫语春两股战战，越想压下身体的反应，抖得便越是明显。 她嘴硬地说：“有有有、有吗殿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脸蛋白面似的青衣小太监嘴巴都没了颜色，紧紧绷着崩得发白，眼皮急促地眨合，浓密的睫毛像蒲扇一样上下扇着。 这反应，简直是把做了亏心事这件事顶在了脸上，恨不得直接告诉祈云霄她心里有鬼。 祈云霄心中发笑，盯着莫语春清亮慌乱的杏眼，手下力道莫名失了分寸，指尖一痛。 鲜血顺着匕首流下，滴落到地上，空气中逐渐弥漫开一股血腥气。 讶于刚才的反应，祈云霄眉心隆起，十分怪异，喉中还未吐出的轻哼调笑咽下，打好的腹稿也尽数消散。 她压下这股感受，眉头松开，反握着匕首，缓慢逼近莫语春。 她退一步，她便进一步，待到人抵着木床沿，大不敬地坐倒下去，她这才高高垂着眼，俯视着人，低声：“你的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抬头看她的人嘴唇因惊讶而张开，露出一小截红润鲜艳的舌头，恰如小荷露尖，引着人的视线驻足。 莫语春人都是傻的，想了想自己上次沐浴的时间，心里觉得实不应该。 可又怕是这几日烤火烤得汗津津的，被熏入味，也熏发臭了。 但…… 等等。 莫语春后知后觉二皇子用了熟悉一词。 两人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便是她偷拿冬被的那夜，他他指的不会是、是那时候闻到的什么味道吧？ 是她的油膏，还是皂角？ 祈云霄看着莫语春的表情变来变去，嘴角的弧度弯翘，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道：“很像一个小侍女。前些时候，她夜半而至，也是如你这般坐在床沿……” 莫语春听着忍不住瞪大了眼，二皇子这番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还有，她哪有往床上坐，顶多只是膝盖稍微压上去了那么一会儿。 想到这，莫语春忽然觉得身下的木床有些发烫，忙缩着脖子从祈云霄身侧挤了出来，惶恐地跪倒在床边。 “殿、殿下。” 她分外不经吓，这般胆小，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敢女扮男装进皇宫当差。 祈云霄嗤笑，理好衣摆，甩袖坐在莫语春先前坐着的位置旁，好整以暇地看向莫语春，无辜笑问： “莫总管这般反应，可是认识那名女侍？甚至……关系匪浅？” “怎么会呢。”莫语春努力掐着大腿，让声线不至于过分颤抖，稳住身体的反应，回道：“奴才是听殿下的意思，似乎将奴才当成了那名女侍，故此惶恐。” 莫语春说着，睁圆了眼睛以示真诚：“可奴才真真是个男儿身，若不是这卑贱之躯怕污了殿下的眼，奴才恨不得脱衣自证！” 她一边说着，一边仰起脖子，露出那颗小巧的喉结。 哈，还有些小聪明。 祈云霄手指轻捻着，眸光变得有些晦涩不明。 须臾，她轻笑：“好啊。”好似看不出莫语春脸上的抗拒，祈云霄继续说道：“莫总管拳拳之心，本殿岂会拂了你的意？” “请吧。” 这这这这，真让她脱？ 莫语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手压在领口，磨磨唧唧半天连毛领都没松开，边敷衍边小心去瞄二皇子的反应，随时候着他开口制止。 祈云霄不动如山，神闲气定地看着莫语春，看样子丝毫没有开口制止的打算。 饶是莫语春再不聪明，此时也看出了二皇子刻意的捉弄。 她咬牙，又不愿承认心底的猜测，狠狠心，一把拽开了领口，羞红着脸喊道：“看到了吧殿下！” 她胸是平的！横看竖看怎么看都是个男子！ 祈云霄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一抹晃眼的白，便慌忙错开眼，腾起身一把捂住莫语春的嘴，低呵出声：“你干什么？！” 莫语春：“唔唔唔——” 不是你让我脱衣服的吗？ 莫语春赌的就是二皇子不敢看她。过往十几年他连妾室通房都没有，比他小一岁的寿王都有了侧妃，也没见他对哪家贵女另眼相看过。 要么是有难言之隐，要么便是龙阳之好。 万幸，她赌对了。 莫语春也不全是莽撞行事，她注意着呢，将将扯开两寸便撤了手，就算二皇子要看也什么都看不到。 他总不能亲自上手扒了她的衣服吧？好歹她名义上是个太监，他也不怕害了他的名声。 反正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今天都只是个无辜的小太监罢了，什么侍女，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祈云霄很快冷静下来，想通莫语春这一举动的用意后，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样的，真以为她不敢……两瓣柔软贴着掌心轻轻摩挲着，湿热的吐息喷洒在皮肤上，激起一片滚烫的痒意。 祈云霄烫手一般猛然收回手，低头看到莫语春的脸，又朝后退了一大步。 袖中的匕首随动作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她指尖的伤口已经结痂，红锈的血沫干涩，随着攥紧的动作在手心晕开一片狼藉。 莫语春被祈云霄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细看还能看出她眼中没有完全散去的害怕。 她侧脸沾了几点血沫，有一处特别明显，像是泪痣一般点缀在颧骨上方。 如此孱弱，蠢笨，毫无攻击性。 为何且又是怎敢扮作男装进皇宫的？ 祈云霄看着莫语春，很快回过神来。 她的狼狈慌乱只是一瞬间，表情很快恢复如常，负手而立，好似方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刻意保持着距离，一派坦然自若的模样，挑起眉梢。 “莫总管，事到如今，你还要与本殿装糊涂吗？昨夜你与惠王寿王二人，聊得可好？” 祈云霄的话宛如平地一声雷，莫语春惊骇地瞪大了眼。 ——二皇子突然发难，原来是因为昨晚的事！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他们拿捏着她的把柄？！ 结合先前的对话，答案再明显不过。 “我我……” “嗯？”祈云霄紧盯着莫语春的眼：“事到如今，你还要辩驳吗？” “本殿那床金蚕衬灰鼠里的被褥，莫总管用着可还称心？” 此言一出，莫语春再没有辩解的力气，虚脱瘫倒在地，脑中仅剩一个想法。 她完了，她真的完了。 昨儿刚当上了双面间谍，今天就被抓住了尾巴。 见她一味愣神，祈云霄咳了声，“起来，收拾一下。本殿还没说要如何惩罚你，你到先哭丧起脸了。” 听二皇子这意思，事情好像还有转圜的余地。 莫语春赶忙起身，拢了拢领口，小心看向祈云霄：“殿下……我可以将功补过吗？” 双面间谍都当上了，她也可以当三面间谍的。 “哦？”祈云霄听出莫语春的言外之意，皱眉间神色中带有犹豫，看着莫语春脸上露出的喜意，忽而遗憾摇头：“可惜了，莫总管似乎帮不上云霄什么忙。” 莫语春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也是，二皇子失势后沦落到这般境地，还能知道惠王和寿王的一举一动，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她的样子。 “不过……”祈云霄话头一转，吸引了面前小太监的视线后，弯眼勾唇：“如若你表现得好的话，本殿可以额外宽恕你，不仅如此，惠王与寿王那边，本殿亦有办法帮你解决。” 莫语春闻言大喜：“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唯殿下马首是瞻，莫有不从！” “如此最好。”看着莫语春恢复了精气神的脸，祈云霄哼笑，没说信或不信，让她继续收拾东西。 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大山就这么轻而易举被移开了，莫语春浑身畅快，拾起匕首时也不觉得害怕了，颠颠地双手递还给祈云霄，殷勤极了。 手心的匕首沾着地面的寒气，冰凉异常，祈云霄的手也不遑多让，擦过莫语春的手心，激起一片颤栗的瘆人痒意。 莫语春忍住蜷缩手指的冲动，忍不住好奇——二皇子的手一直都这么凉吗？ 那晚生病是这样，如今有了炭炉依旧这样。 简直像是雪捏的皮肤、冰铸的骨头，细细凉凉一块冰似的。 第43章 以后你便守夜罢 第52章 昨儿才说天阴，今儿便飘起了雪花。 青石板上积了浅浅一层，没人顾得上扫，来来回回往屋里搬着东西。 钟粹殿并不大，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左偏殿有书房茶室用做待客，右偏殿稍小些当做库房，多的一角空地铺了鹅卵石连接前后院，中间种着棵梨树。 陈果找了人帮忙，帮莫语春的东西搬到了钟粹殿，到了规整的时候莫语春却犯难起来。 与西梧院不同，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住在后院，因为还有小厨房柴房什么的，剩的空地只够分出两间屋。 这也就意味着…… 看着面前的木门，莫语春抱着包裹，十分抗拒进入。 陆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门看到莫语春，低了下头，喊她：“莫公公，天寒，您不进去屋里？” 莫语春当然不想进去。内务局新拨来了一批内侍，加上她一共八人。 这小小一间屋子就挤了四个人。哪怕她凭着身份能独占一个床，不必睡大通铺，可一想到晚上睡觉时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她就浑身不适。 她大舅都说了，宫里的人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到了晚上打呼的打呼，磨牙的磨牙，说梦话的说梦话，还有人天生双脚带着恶臭，熏人的紧！ 她才不要睡这屋！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儿家呀！ 怎么可以和这群太监们睡一个屋子？！ 莫语春开始怀念西梧院了。 哪怕那里没有地暖，地方不大，不见阳光……可她一个人一屋，怎么着也比钟粹殿好！ 更何况，钟粹殿后院挤挤囔囔的，地暖也只有前边才有。 真是还不如回西梧院。 陆生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莫语春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睫毛上落了一片雪，晶莹剔透，融化之后打湿睫毛，衬得眼眸乌润水亮。 陆生不再多说什么，喊上另一个小太监喆离拿着扫帚去前院扫雪了。 屋里还剩一个太监，他来的晚，东西也多，现在还没收拾完。 而莫语春根本还没开始，全堆在屋里一角。 她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发现大通铺和属于她那张单个的床在屋子两头，中间隔着木架。 屋里的蓝衣小太监看到门口的一角青衣，躬身：“见过莫公公。” 莫语春点点头，让他起身，问过名字之后，眼睛最后扫了一圈屋子，收回视线去了隔壁。 屋里面四个粉袄侍女。一人腰系桃红绫绢长带，素面朝天，看着稍年长些，显然是内务局安排过来的掌事，主管其他侍女。 她们具体的职务安排，还要等见过二皇子之后由他或者是莫语春安排。 想想都无从下手。 莫语春苦着脸，听她们介绍完身份，记下后去前殿侯着了。 台阶上的雪才被扫净，很快又多了一层新雪。新来的小太监莫语春还不熟，下意识喊了陆生。 “殿下等下便从御书房回来了，先把炭炉升起来吧。” 虽说有地龙，可烧着炭更暖和些。 “诶。”陆生放下扫帚去后院。 莫语春盯着剩下的离喆，见他半天没有过来接触她的打算，心底将他从怀疑名单上除去。 她昨天把挽竹的身份告诉二皇子，没想到他早就知道挽竹是惠王的人。这下她只能拿寿王的人当投名状了。 莫语春咬着唇，心中有些着急。 到底谁是寿王的人啊？ * 祈云霄走出御书房，这才发现下雪了。 她站在檐下抬头看天。 这是宫里最广阔的位置之一。从这儿看去，绵延数里的天空积着铅云，阴沉可怖地压在琉璃瓦片之上。白雪飘落不过片刻便有内侍扫去，裹着灰尘堆在石板路两旁，形成新的一朵铅云。 祈云霄冷眼看着内侍拿来撮子清走雪堆，没有让人撑伞，拾步走下台阶。 来往的宫人给她行礼，错过身之后又小声议论出声。 继孟家的事发生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二皇子受了迁怒，再难得圣心。 本以为他在西梧院闭门不出是因为一蹶不振，没想到不过是一场年宴，情形便陡然翻转。 庆皇虽没将二皇子挪回先前的青玄殿，却将二皇子的待遇往上提了提，还恩赐了两匹良驹。 “孟大将军都做出那等谋逆之事，陛下还如此善待二皇子。” 一侍女如是说。 “嘘——”她身旁的人忙呵斥，“教引姑姑没教过你吗？主子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这事可是庆皇下了旨意，不许宫里人提及的。 怕也是触及到伤心事，毕竟因为孟家的事，孟贵妃心郁病去。 先前说话的人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这件事了。 祈云霄回到钟粹殿，袍角已然湿透。 莫语春在寒风中发着抖，陡然看到二皇子满身落雪的副样子，慌忙清醒过来，举着檐下的伞走上前。 “殿下，怎么淋着雪来了？” 祈云霄本就苍白的皮肤彻底没有了血色，发间眉眼皆落着雪花，真真宛如冰雪生出的人物。 莫语春看着就觉得极冷。 祈云霄：“无妨。” 二皇子的声线还是稳的，一如他毫无波澜，宛如冰湖般的眼神。 莫语春敏锐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不好。 她记得前晚从年夜上出来时，明明得了赏赐，二皇子也和今天一样，心情不好。 两人很快进了屋，祈云霄那双略微发白的唇恢复了颜色，冰雪的人就像融化了一样，变得柔和起来。 可莫语春还是害怕，怕触了他的霉头。 她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现在过来了。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她都在冷风中站了那么久了，就这么回去，未免太不划算了。 莫语春这么想着，鼓足了勇气开口：“殿下，我都帮您问过了，新来的五人，其中三名侍女分别是梅姚、白倩、喜珍，梅姚原先是……” 莫语春一边说着一边转着眼睛，脸都皱在一起了，努力回想着，将自己问到的消*息一股脑告诉了祈云霄。 她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有没有用，关键是态度要摆出来，起码要让二皇子知道自己是真的想为他做事。 这一说就是一刻钟。 祈云霄本想打断莫语春，看着她生动的脸，心情松快许多，便不计较她浪费她时间的事了，支着头，百无聊赖地听着。 等人结结巴巴，试探着看向她时，便知道她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话要说。 湿漉的领口传来的不适不容忽视，祈云霄最后一点耐心消失殆尽，敲了敲手指，道：“想说什么？” 莫语春听不出二皇子话里的情绪，只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情比刚见面时好上不少，便掐着手心，试探道：“殿下可要安排守夜……” 她说到这儿便不再说了。 这可真是哪哪都不对劲。 二皇子知道她是女儿身，她也知道他知道。 这个时候她说这种话，二皇子不会以为他要自荐枕席吧？ 而且她那晚偷偷摸摸时还说了心悦他的话。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句话，二皇子昨天的描述才变得那么别扭。 莫语春想着想着，越发不敢再提守夜的事了，生怕二皇子以为她对他有非分之想。 不过她这一句话便足够提醒祈云霄，想起钟粹殿后院的安排，她压了下眉，很快松开。 “下去吧，一刻钟后带人过来。” “是。” 莫语春退下了，按着吩咐，准时带着后院的人来到前殿。 祈云霄看着新面孔，问了和之前在西梧院问莫语春他们的相同问题。 莫语春站在最前面，低着头嘴巴撅的老高，认为二皇子是不相信她，所以才自己又问了一遍。 祈云霄淡淡扫了莫语春一眼，点出掌事的喜珍：“既是内务局安排好的人，内务便由你主管罢，其余几人也一并由你安排。” 喜珍领命：“是，殿下。” 又随意吩咐了几句，祈云霄看向莫语春：“喜珍与你一同管理库房，稍后你将库房的册子移交给她，钥匙依旧由你保管。” 说完，看着莫语春呆滞的视线，祈云霄皱眉，轻呵：“莫总管。” “啊？啊。”莫语春回神，臊着脸小声提出疑问：“殿下，什么册子啊？” 此话一出，祈云霄便知道她当初将赏赐入库时未做登记。 “罢了，你将钥匙交给喜珍，库房以后便由她管理。” 莫语春没什么不情愿的，只担心自己没做好这件事，表现太差，让二皇子不想留她守夜了。 低着头的几人中，不少人看向莫语春。 挽竹有些幸灾乐祸，心底也消了没有当上掌事的不满。 原以为内务局派来的都是普通侍女，这样一来，她便是板上钉钉的新掌事，可谁知竟来了个喜珍。 第53章 二皇子倒是重用她。 除了挽竹外，还有一人表情变化也有些明显。 祈云霄将众人的一切反应收入眼中，注意力回到莫语春身上时，发现她脸上都是懊恼。 她顿了顿，忽而道：“以后你便守夜罢。” “！”莫语春眼睛兴奋亮起，“谢殿下！” 她说的掷地有声，有人心里直犯嘀咕。 从管理库房到守夜，看着是贬职，可二皇子一贯不让人守夜，如今突然破例，这莫语春看着又是满脸喜气……这是为何？ 第44章 它自是洁净。 莫语春喜滋滋去后院收拾东西了，只等晚上抱着被褥去守夜。 二皇子没留人伺候，剩下的几人除了挽竹，一溜烟围住了喜珍，都是想要从她这里讨一个好活计的。 趁人不注意，挽竹找到莫语春。 “你想办法为我讨一个近前伺候的活计。” 挽竹说的极不客气，她拉不下脸去央求新来的女侍，便将主意打到了莫语春身上。 “我？”骤然见挽竹这番作态，莫语春很不适应，眼前不时交错闪现出她之前对自己轻声细语说话的样子。 见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挽竹皱眉，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匆匆丢下一句：“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挽竹说完转身就离开，撞上前殿来的人时还不忘调整表情，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徒留莫语春把着门板，呆呆站在原地。 她什么身份？她现在是三面间谍，等着为二皇子效力的身份。 挽竹是惠王的人，她为什么要帮她呀。 话虽如此，可想到还捏在惠王手里的陈果，莫语春耷拉着眼，趁人散去时还是找了喜珍一趟。 喜珍在书房门前被拦下，不解地看向莫语春：“莫总管？” 两人身份地位基本持平，是以莫语春对喜珍说话的语气也很客气。 “喜珍姐姐，你给挽竹安排了什么活呀？她原先就是伺候殿下起居的，不如还让她来？帮着和你一起整理内务。” 喜珍没直接回答，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最后还是要让殿下定夺的，你我说的可算不得数。” “好吧。” 莫语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此行的目的没有达成，她心中难掩对陈果的担忧。在看到梨树下偷偷摸摸的侍女时，语气颇为不好：“梅姚，都快到了晚膳时分了，还不去准备？” 被她一通呵斥，树下的人白着脸，往小厨房去了。 莫语春发泄了些郁气，看向书房的眼神中仍有担忧，顾不上担心二皇子如何看她，只怕挽竹没得偿所愿，在惠王面前给她上眼药。 事实上，无需她多说，祈云霄早有打算。 主殿内，喜珍行礼之后，并未开口说话，安静等着主位的人吩咐。 祈云霄点了几人：“让挽竹，梅姚二人负责主殿，将人放到眼皮子下看着。” 喜珍应是，将剩下的人的安排交由祈云霄过目。 祈云霄视线落在离喆的名字上，当下没说什么，准许了喜珍的安排。 问及旁事前，想起门口方才发生的对话，她哼笑两声，“我记得大理寺卿是惠王的人，听闻他家中有一老母留在北都？” 窗外雪花飘落，落于窗柩之上融化成水珠，祈云霄看向喜珍：“北都苦寒，带季老夫人上京吧。” “属下遵命。” 喜珍眉头动也不动，没有丝毫质疑地领命。 祈云霄这才问起旁事：“派往沧宿的人抵达了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继续道：“让他们按兵不动等我命令，不要暴露于人前。” “是。” * 晚膳时分，近身伺候的有莫语春和挽竹，梅姚，当着两人的面，祈云霄与先前在西梧院用膳时一样，让莫语春在旁布菜。 不过用罢之后，没留她在跟前碍眼，摆摆手将人撵下去了。 剩下的吃食，自然归属于莫语春了。 梅姚端着用过的碗碟，先一步去了小厨房。 挽竹将桌上盛着菜肴的瓷盘一个个放在托盘上，莫语春在一边看着，眼睛丝毫舍不得移开一点。 屋里烧着地龙，二皇子也没动几口晚膳，东西都还是热的。莫语春没打算再去小厨房，想趁着没人，回后院的屋里赶快囫囵吃几口，再给她大舅送去些。 是以，一出主殿的门，莫语春便伸手向挽竹讨要她手上的托盘了。 挽竹多侧身躲开，没让莫语春碰到，离门口远些才压着嗓子说话：“吃吃吃，你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 莫语春被说得一愣，又听挽竹接着道：“往日你独吞的那些，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今后这东西，我想还是给该给的人吧。” 谁是该给的人？不就是她吗？ 虽然二皇子没说，可默认就是给她的呀。 “不是，她凭什么啊。” 莫语春心底不服，看着挽竹倨傲的脸，不敢和她顶嘴，脑中想到的是那晚倒在地上，抬头听到的那声厉喝。 不就是有惠王给她撑腰嘛…… 莫语春耷拉着眼，分外不舍得深吸了口气，被撒下来的细小雪花激得打了个喷嚏。 挽竹黑着脸背过身躲开，最后那点微弱的犹豫消失。 就该磨磨他的性子，好让他清楚知道谁才是他如今的主子。 挽竹端着托盘，拿去小厨房同众人分了做人情。 陆生捧着分到的一碗热粥，有意想说什么，最后看了看主殿的方向，闷头喝了一口，没有开口。 除了不在场的小太监巳午等人，只有莫语春被排斥在外。她窝在屋里就着咸菜，愤愤地解决了膳司分送给宫人的已经冷掉了的稀粥。 到了该就寝的时候，她早早便抱着被褥去了主殿。 主殿最里边便是二皇子的寝殿，绕过梨木架子遮挡，寝殿左侧开了一扇小门，门里连着的便是莫语春今晚睡的地方。 小门上方开了个洞，长长的红线穿过，在小床边沿垂下一颗铃铛。二皇子晚上若是有什么吩咐，拽一下红线铃铛就会响起，唤醒莫语春。 莫语春收拾好东西，拘谨地坐在床边，听到外面有动静，忙起身去迎。 “殿下！” 她唤的激动，祈云霄看到她时才想起自己今天一时冲动说下的话。 两人明面上男女有别，而她也不喜人近身，怎得就将她安排在了身边呢？ 怕是夜里都睡不安宁了。 被莫语春清亮的杏眼看着，祈云霄心头郁气横起，厌烦突如其来。 她换了件新衣，肩上的白雪早已不见，只恍然还觉凉意尚存。 它自是洁净。 祈云霄生得好，嘴角不笑也自带一份弧度，看似多情含笑，可凤眸却锐利，冷冽淡漠，在寒冷的冬夜里显得阴凉沉沉。 “退下吧，晚上不需你伺候，安心睡吧。” 祈云霄闭了下眼，很快睁开，眼中情绪藏匿在烛光下，不带有波动地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莫语春惯是没心没肺，挠了挠头，回屋闭眼烙了几次饼，很快在地暖热气的熏腾下沉沉睡去。 祈云霄身着中衣，阖眸平躺，脑中清明，无半分睡意。 她一会儿想着沧宿的安排，一会儿计划着如何利用大理寺卿这步棋。众多谋算挤压着太阳穴，刺激得它一突一突地痛。 蓦地，她无端想起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双一眼就能探到底的眼，那张什么情绪都摆在明面的面容。 怎么看都不该是留在深宫的人该有的样子。 深宫，亦留不住她这副样子。 * 莫语春睡了极为踏实的一夜。第二日，耳边铃声响了三回她才慌慌梦中惊醒，捯饬好后匆忙进入寝殿，跪在地毯上惶恐告罪。 祈云霄早已收拾妥当，锦袍玉带，手捧书卷靠在塌上，不曾看向莫语春分毫。 莫语春忐忑之际，终于听到头顶传来二皇子满是戏谑的声音：“莫总管，睡得可好？” 莫语春听不出二皇子的心情如何，心里打鼓，大着胆子抬头，憨笑：“托殿下的福，奴才睡的极好。” “哦？可本殿睡得倒是极不安稳。” 莫语春横看竖看，也没从祈云霄身上找出她没睡好的证据。 现实里，她抿了抿唇，有些无措。 祈云霄放下书卷，书脊磕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她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莫语春。 “夜半也不知是何人，将那床板捶得邦邦响，吵得人心烦的紧。” 莫语春对此没有丝毫印象。 昨晚还下着雪，她懒得多跑，只拿了一张褥子垫在身下，睡觉时确实觉得后背硌得慌。 可她怎么会捶床板呢？再说了，她刚刚睡醒手也不疼呀。 祈云霄看着莫语春拧眉兀自思考地入神，心中的郁气消散许多。 她昨夜的确没睡好。 可这已经是常态了。 第54章 青玄殿被她整得固若金汤，她自是安心，可一朝之间满宫清算，她身边的人去了个干净，却仍要小心瞒着身份，细心谋筹。 何况梦中也不得安稳。 莫语春最后仍旧没能想起昨晚的丝毫记忆，委委屈屈地应下来罪名。 窗外的雪依旧下着，室内烧着炭盆地龙，并不过分寒冷，祈云霄却开着窗，任由寒风裹着碎雪冰晶席卷闯入殿中，打湿长榻上的软垫与团枕。 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很久，上旬结束了才迎来变化。 雨水夹杂着雪花落下，地面一片泥泞。 挽竹脱下鞋袜，衣摆被扎带束起，手中捏着丝帕挨个擦拭起架子上摆放的装饰。 她干了会儿便觉腰酸背痛，浑身直冒热汗。 梅姚在和莫语春说话，她也不便叫莫语春过来帮她。 这几日压在莫语春头上，挽竹得意的紧，越发变本加利。 若无旁人在场，便扯了莫语春，让她来替自己做这些劳苦活。 有一次还险些被梅姚撞见。 细分下来，两人做的事不尽相同，起初她做的还是轻巧一些的，添茶整理书卷，整理长塌。 可一日添茶不甚打翻了二皇子的书，她便被打发做这些杂事了。 倒叫那梅姚占了便宜。 挽竹喘息时，莫语春自门口走了进来。 见到莫语春，挽竹掐腰喊她：“快过来！” 让她好好歇一下。 第45章 不在意，也不该在意，不想在意 莫语春神情恍惚地擦着手上物件，脑中想着方才与梅姚的谈话。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找了这些天的人居然是看起来老实的梅姚。 若不是她主动暴露，她还不知道她是寿王的人呢。 可她怎么不早点来接触自己？ 早一日是一日，总比眼看着二皇子对她越来越不满，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好。 如今可算是把人找出来了，可二皇子早对她诸多挑剔，举报梅姚的身份还能将功补过吗？ 莫语春不确定，神情越发恍惚，手上一个不察，险些将瓷瓶磕到。 挽竹在旁呼吸一滞，确定瓷瓶没有任何闪失，这才臭着脸对莫语春说道：“小心点！你诚心害我不是？” 她哪敢。 莫语春心里哼唧，动作越发小心，半点看不出先前自持身份，作威作福的样子，将欺软怕硬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等她干完活，浑身冒汗，脸也红扑扑的。 挽竹看她这幅样子皱了皱眉，“你把脸擦擦，等下让旁人看见了可不好解释。” 身体上的反应可不是莫语春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她拿袖子压去脖子上的薄汗，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等出了主殿的门，趁人不注意拐道就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被敲响，祈云霄得知来人身份后放下书，挑眉轻笑：“哦？窝囊了那么多天，终于忍不住了吗。” 喜珍没有插嘴，将莫语春引进来后便退下了。 祈云霄手中的书不知何时拿了起来，目不斜视，不咸不淡道：“何事？” 莫语春的表情与祈云霄形成了鲜明对比，小跑几步逼近，将将停在书桌前，兴奋唤道：“殿下殿下，我找到寿王派来的人了，是梅姚！” “哦？本殿晓得了。”祈云霄翻过一页，又问：“可还有旁的事要禀？” “没、没了。” 见祈云霄这个反应，莫语春像是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嗫嚅着回答。 二皇子怎么看着并不在意呢？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 疑惑间，耳边又传来二皇子的问话。 “果真没有？”祈云霄放下书看向人。 莫语春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开口也不确定起来：“真……真的没了。” 祈云霄仔细分辨莫语春的眼睛，从中看到的只有茫然与奇怪，浅浅一汪，再无旁的情绪。 她皱起了眉。 莫语春的脸还红着，鼻头冒着细小晶莹的汗，脖子上细看也有些晶莹，不知是雨滴还是汗水，贴着湿漉漉的头发，看起来是富有生气的狼狈。 祈云霄的手抵在桌上，漆面光滑寒凉，她身上的温度与这也一般无二了。 尤其是手脚，分外冰冷。 她脸色不大好，看着莫语春的眼神带着沉沉的压势，心中无名火四起：“是吗？我倒想问问莫总管是否真心投诚，为何对本殿有所隐瞒？” 她的重点显然在后一句，莫语春却被前半截话吓了个哆嗦，慌里慌张开口：“奴才是真心的呀殿下。” 她瞒什么了她？ 暗示到了这个地步，面前的人还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祈云霄最后一点耐心消耗殆尽。 她自是不愿吃亏的人，见到莫语春这幅窝囊模样，心中只觉气恼。 她之前不还厉害得紧，以下犯上，仆恶欺主吗？如今只是一个小小侍女，她便由着她撒野无赖了？ 窝囊，无用，蠢笨。 这幅样子，哪天被人剥皮吃了都不知道。 在祈云霄的沉沉视线注视下，莫语春心有所感，不太确定地说：“殿下难道是指挽竹玩忽职守的事吗？” 莫语春说的极为含混。一方面，挽竹玩忽职守遭罪的是她，说得太多听起来像是告状似的，未免显得她过分无用了。 另一方面，她觉得这是小事，反映的也只挽竹一人的行为，可表示不了惠王有什么指示，所以半天没往这处想过。 祈云霄略一颔首，俾睨着人：“仅仅如此？” 她不忘提示：“你既想向本殿投诚，怜你诚心，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莫语春颇有些受宠若惊。 可先前被打击了，她反视自身，忽然发现她对二皇子来说派不上什么用处。 何况她先前做的坏事，二皇子现在还没说要宽恕她。想来是这段时间她的表现实在糟糕，他不打算宽恕她了。 如今这么问，她估摸着他是不死心，想用怀柔战术，试试她还有没有什么消息没告诉他的。 可她真的不知道了呀。 莫语春呐呐地摇了摇头。 看着莫语春，祈云霄气笑了。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还一昧懵懂不知，也不知是不信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如何。 她既说了要保她，她便该知晓怎么做。仅需简单一句话，也无需她用尽手段便能得偿所愿。 她怎的如此不知上进！如此—— 祈云霄惊觉自己的怒气毫无根由。 哪怕是被下了面子，可面前这人的愚钝她又不是不知。 更何况，她如何与她何干？便是因这一个与她同样的女扮男装，她护她不够，还要教她如何在宫里生存，移情感伤至此吗？！ 她女扮男装是为何，为的是盛家，为的是母妃，为的是那所谓的至高位！ 故此不择手段，不惜与她的好父皇虚与委蛇，用尽身边能利用的一切。 祈云霄看着莫语春，眼前浮现的是一封封藏在书桌夹层内的密信。甚至就在前不久，她才写下一封。 莫语春女扮男装是为何？ 祈云霄不在意，也不该在意，不想在意。 她的眸光太浅太短，所求的想必也分外简单。 罢了。 祈云霄告诉自己，左不过一个小小人物，她何必要求诸多呢？ 摆摆手赶走莫语春后，祈云霄叫来喜珍耳语一番。 “……留下些手脚干净的。” 末了，她执笔写完密信，按下印章交由喜珍。 窗外风雨渐歇，梨树摇曳枯枝，满地狼藉凄凉。 祈云霄负手而立，阖眼感受拂过脸上的寒风，深吐了一口浊气：“上元灯节快到了啊。” 也是时候了。 * 天将黑未黑时，膳司的人挑灯送来了今日的晚膳。 陆生怀里抱着枯枝，正要往后院去送，腾不开手，便让离喆取了送到了小厨房。 晚膳照旧是莫语春等三人伺候，等二皇子用完膳，莫语春跟在端着空碗碟的梅姚身后一起出了门。 她如今已经习惯了不争不抢。为免看挽竹端着那么多本该属于她的好吃的而眼气，索性直接远离了她。 而原本气弱恭敬的挽竹出了门挺直腰板，表情一变，眼神挑挑拣拣地落在手上的托盘中。 今儿有一盅萝卜粳米粥，掺了几两碎牛肉，闻起来香的紧，也是好东西。不过只一盅，她一人喝都勉强，根本不够分的。 也不知那膳司的人如何当差的，二皇子的药昨儿才吃完，本就体寒气虚，再送来这白萝卜粥，也不怕解了药性，再病一场？倒是便宜她了。 这还是今天二皇子闻出来不对没喝它，这才剩下来满满一盅。 眼看表层结了一层薄皮，挽竹不再耽误时间，单独收了这盅粥，将旁的东西挑挑拣拣，分给了众人。 自然，照例没有莫语春的。她如今也学聪明了，压根不过去小厨房自找不痛快，在屋里坐会儿便去主殿侯着了。 第55章 二皇子压根不喊她，莫语春这段时间习惯下来，晚上睡得香沉极了。 尤其是她又多铺了两层褥子在身下，确保哪怕用尽全力去捶床板也只会发出不明显的闷响，睡得更加安心。 是以，直到主殿外吵吵闹闹的，连祈云霄都被扰醒了，她依旧没有动静。 “……去喊她。”祈云霄忍无可忍地冲角落的白倩示意。 等莫语春慌里慌张出来时，众人都围在院里，中间空出老大一片空地，只能隐约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粉袄的年轻侍女。 莫语春挤进人群，提灯摇晃，烛光下，她看清了地上那人的面容——竟是挽竹！ 莫语春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对面。 人群中的二皇子锦袍长裘，长发未束，隔着一段距离同样看了过来。 凤眸冷淡，容貌精致艳丽，在黑夜里宛如鬼魅一样。 那一瞬间，莫语春脑中一片空白，仓皇地低下了头。 地面上的水渍未干，挽竹的衣服凌乱，穿得仓促，此时大半都沾了脏污，暖黄的烛光也压不下她发青的嘴唇，只让嘴角残留的污血看起来更加可怖。 祈云霄垂了下眼，抬眸环视一圈，重重一拂袖：“查！究竟是谁要害本殿！” * 第二日。庆皇特意下了旨意，命令慎刑司全权负责此事，慎刑司立刻便提人来审了。 祈云霄作为当事人，获得特许可以旁观审讯。 莫语春不知道旁人是怎么被审的，她被抓进去坐了一会儿，问了几个问题就被放出来了。 白倩和巳午不在场，也很快回了钟粹殿。 莫语春等了好久，从白天等到天黑，坐在主殿守夜的小屋时，终于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她踉跄着跑了出去，却在看清二皇子眉眼时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 莫语春缓缓神，低头恭敬走向祈云霄，解开他领口的系带，取下大氅，放置在一旁的黄花梨衣架上。 抽手前，她恍然还闻到了上面残留的冰凉血腥气。 祈云霄盯着莫语春恭顺垂下的眼睫，半晌，无动于衷地移开了视线。 …… 在慎刑司全力之下，这次的投毒案很快水落石出，真凶居然是往日看着老实的离喆。 不止如此，莫语春听旁人说，这离喆实际上是淮阳王安插在宫里的探子，得了机会，胆大包天妄想残害皇嗣。 莫语春总觉得说不通，淮阳王哪怕势力占据一方，不惧皇权，可也不该这时候这么大胆莽撞对二皇子下手啊。 她都能觉出不对，慎刑司的人肯定也能。 但庆皇下命令将这件事了结了，没有让慎刑司的人再往下查。 这就让莫语春更不解了，想不通的事，她也不为难自己，何况这还与她没有太多关系，便只当旁人都是瞎传的离喆身份，不再想这件事。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确实影响到了她。 因为这次投毒，宫中谨慎起来，开始清查下人，处理了一堆宫人。 太后宫中不知为何竟抓了她大舅。 她大舅是什么人她能不知道吗？！肯定是那郭老狗污蔑陷害的她大舅！ 第46章 您救救我舅舅 莫语春知道消息时是晚上，她带着食盒去慈宁宫找陈果，却在门口被侍卫拦下，隐晦地告诉了她陈果被收到了慎刑司。 得知这一消息，莫语春的脸霎时间白了一片，没追问几句缘由，便被不耐地赶走了。 一路木讷地走着，最后回过神，莫语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钟粹殿，正提着食盒站在点着灯的主殿门口。 手中的食盒很轻，没有放多少东西，大部分好东西都被梅姚给挑走了，剩下的都是她看不上的。 莫语春不挑，知道二皇子的东西样样都是好的，带着这些东西，抓紧就去找了她大舅。 可她大舅怎么会被抓去慎刑司呢？ 明明她大舅和她一样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啊。 难道是惠王动的手？ 莫语春想不到答案，只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二皇子。 他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救她大舅的。 想到这儿，莫语春定了定神，放下食盒后端着茶壶进入主殿。 她出了趟门，回来又耽误了些时间，天色已然不早，可本该在寝殿内的人此时仍坐在烛光下翻看着书。 隔着松垮挽起的珠帘，其后人的面容隐约，莫语春不敢多看，低着头恭敬行礼。 祈云霄支着腿，懒散靠在塌上，手上的书半天也没翻过一页，她亦没有出声。 良久，才冷淡道：“起身吧。” 自打挽竹死后，二皇子虽说还叫她伺候用膳，负责守夜，可对她的态度却冷了许多。莫语春也怕他，讨趣地没往跟前凑。 这还是她第一次目的性如此之强地主动靠近。 莫语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除了二皇子，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从惠王手中救出她大舅。 为此连害怕也顾不上了。 落地烛台为面前的人拖出几道若隐若现的虚影，虽瘦长却重叠而扭曲，对比之下倒显得它们的主人格外娇小。 明亮的灯光下，雪肤圆脸的小太监泫然欲泣，一对雾蒙蒙的招子洇着水，白着脸，跪坐在地上，分外可怜地仰头看向祈云霄。 明明对这一幕早有预料，真当见到时，祈云霄心中却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 她把这归拢为怒其不争，只道自己厌烦莫语春这份弱小无能。 不过还知道出了事来找她，总归算不上蠢的无可救药。 “殿、殿下……” 莫语春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眼里的眼泪再也包不住了，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您救救我舅舅，求求您救救我舅舅。” 祈云霄看着莫语春留下的泪，心中的恼意更盛，可她面上还稳得住，状似不解：“莫总管，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语春快速将来龙去脉讲出来，可她本身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说的便颠三倒四，颇有几分无厘头在。 “……有人告我舅舅，说他偷了太后的一只金耳饰去换钱。可这怎么可能呢，舅舅为人老实，在太后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行事自然小心谨慎，断然不会犯下这种大错。” 莫语春越说越觉得是惠王的手笔。 若是郭老狗，太后关起宫门，自个儿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劳烦慎行司。 祈云霄听完，在莫语春忐忑的眼神中，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舅舅若真是被污蔑的，慎刑司的人自然能查出，你也无需担心。” “可舅舅真是被污蔑的。”莫语春哭哭啼啼的喊，“殿下，求求你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皮颧骨都是红的。 祈云霄态度强硬地开口：“本殿说了无需担心，你安心即可。” “去睡吧。” 莫语春怎么可能说安心就安心，在她看来这就是二皇子不愿意帮她的托辞。 她派不上什么用处，二皇子自然不会管她和她大舅的死活。 莫语春这么想着，一个不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面对这番控诉，祈云霄方才软化下的语气，立刻带了些刺，勾着唇眼中全无笑意地开口诘问： “在你眼中，本殿便是个毫无信誉的小人吗？如此心狠？” 祈云霄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尾音上扬，听起来倒像是控诉莫语春心狠似得。莫语春被自己这大不敬的想法吓了一跳，更不敢承认二皇子在她心里就是如此心狠的人，当即惶恐地摇着头。 “殿下自然是极好的。” 祈云霄心情稍霁，看着战战兢兢的莫语春，起身走近，亲自扶起了她，面上带笑，哑声轻语： “往日云霄竟不知莫总管如此想为云霄做事。莫总管盛情，如今也是时候了。” 莫语春懵懵地看着祈云霄靠近放大的脸，手紧张地缩握着，却被手腕上冰一样的温度冻得一动也不敢动，像个僵硬的木偶人一样被提了起来。 祈云霄靠近莫语春的耳侧，低声嘱咐了两句。 “做得好了，本殿自会帮你救出你舅舅。” 将人赶回守夜的里屋，祈云霄捏了捏眉心，手上残留的檀香味飘到鼻腔中，混合着一丝皂角香，呛人得紧。 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走出主殿，祈云霄摆手叫来喜珍，细细询问一番，确认没有任何纰漏，这才回了寝殿歇下。 夜晚，钟粹殿隔音太差，四面八方隐约传来呜咽，断断续续地扰人清净。 祈云霄几乎能想象出莫语春现在的表情。 这便受不住了，她那副样子还能维持多久？ * 次日，莫语春打发了人便趁着午休小憩的时候，拐了梅姚离开了钟粹殿。 她给的借口是有重要消息要告诉梅姚，钟粹殿人多眼杂，不方便，所以来外面寻个安全的地方。 还有哪比御花园更合适的呢？ 第56章 遮掩众多，鹅卵石小道交错，随便寻个地方就是说悄悄话的宝地。 “我昨儿守夜时，听到殿下跟喜珍说话了。” 莫语春眼睛左右来回乱看，看似是在打量四周。 梅姚没有疑心，被勾起了好奇心：“听到什么？” “先是喜珍说季老夫人已经上路了，然后殿下说一路务必小心，要保护好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京中何时有这样一个人物了？ 梅姚不解，却不敢轻视这条信息，急急忙忙就要回去写信回禀寿王。 莫语春拦她没拦住，只能寄希望于二皇子搜查完梅姚的东西了。 她原地缓了会儿，想再去慈宁宫打听一下消息，便去往于钟粹殿相反的方向。 不曾想刚走出去，迎头便撞上了惠王等一行人。 惠王一贯孝顺，今日进宫来陪太后礼佛烧香，离开慈宁宫后突发奇想，拐道来了御花园赏梅。 看到花丛后走出的鬼鬼祟祟的人，祈云睿目光定在对方的侧脸，嘴角的弧度加深，看着却无端瘆人。 莫语春脑袋都恨不得埋到地上，行礼之后就要离开。 “站住。” 莫语春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开，背后便传来惠王的声音。 莫语春抖着腿转身，心里又气又害怕，始终不敢看惠王，死死盯着脚下的鹅卵石。 祈云睿却好似没认出来面前的人的*身份，温和笑问：“你是御花园当差的宫人吧？” 莫语春犹豫着，摇了摇头。 她觉得惠王肯定认出了她，眼下这么说，心里说不定有什么算计在等着她呢。 事实证明莫语春的直觉是对的，得了这么个回答，祈云睿稍显意外，很快接着道：“本王瞧你面善，是个有福之人。” “你去为本王折一枝红梅可好？”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莫语春却从惠王脸上看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在，只好挽了袖子，一头扎进了梅园。 梅园的树养的极好，还有宫人定时修剪，方便主子们站在小道上赏梅。 这可就苦了莫语春。 天气才放晴，梅树下的土壤还湿润着，她半个脚都陷在了土里，却还要往里多走几步，去为惠王折梅。 她踮脚折了一支，双手捧着低眉顺眼地正要递给惠王，膝上突然一痛，身形不稳地朝惠王摔了下去。 莫语春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便被剑柄抵着肚子推开，狼狈摔到一边，手撑在泥里才勉强稳住身形。 “大胆！惠王殿下面前竟敢如此失仪冒犯！” 惠王身后疾步走出一女侍，扬手就要打人。 在那巴掌落到脸上之前，莫语春紧紧闭着眼，听到了惠王的声音。 “住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确实是得救了。 莫语春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对上惠王高高在上的轻蔑视线，顿觉不妙。紧接着便听他悠悠开口：“念在你并非有意为之，本殿不会过多为难。你便去那小道上，跪上一个时辰罢。” 顺着惠王的视线，莫语春看到了不远处的鹅卵石小道。 她人傻了。 跪上两个小时，她这腿还能要吗？ 听着周围一圈宫人对惠王仁心的恭维，她牙都要咬碎了，却不能违抗，只得捏着手中沾了半身泥点的红梅，压着袍角跪了下去。 隔着交错的红梅，惠王的表情依旧轻蔑，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恼怒。 莫语春直觉他针对的另有其人，她不过是被迁怒了而已。 但是身为一个小小宫人，她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只能老实受着。 时间缓慢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语春身子都被冻僵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刮起寒风，眨眼间便将她包裹其中。 祈云霄快步疾行至小道，眉头拧着，脸色阴沉，屈膝半蹲在莫语春面前。 看着他，莫语春眼泪流了下来。 第47章 爱美爱俏的年纪 “怎么？还不起来？” 祈云霄说这话时，唇角的弧度是笑着的，脸色与眸光却阴晦。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多了几分阴冷瘆人之感。 看到莫语春的眼泪，祈云霄越加不快，此行此景下。他阴沉着脸的这幅模样却让莫语春分外感觉安心，抽抽搭搭地试图起身。 然而她跪得太久，下半身麻木不听使唤，挪蹭半天也没能起身。 御花园外很快又响起脚步声，喜珍带着陆生赶了过来，齐声喊道：“殿下。” 祈云霄没有看她们，半敛着的凤眸里压抑着怒气，看到莫语春挣扎着起身的动作时情绪稍有收敛。 无视莫语春身上的狼狈，她一把将人扯了起来。 莫语春身形不稳，顺着这股力道跌入了祈云霄怀里。 熟悉的冰冷却意外柔软。二皇子肩膀比她意料的单薄，手臂虚虚揽着她，不过分靠近但是是一个十足庇护的姿态。 莫语春愣了几秒，回神发现自己蹭了对方满身泥污，心下惶恐，抓紧手中的梅枝，隔着眼里的水汽，无措抬眸看向面前锦衣华服的皇子。 祈云霄只低头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待莫语春站稳便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她，并不适应这过分近距离的接触。 见莫语春仍呆呆地看着她，不禁一挑眉，道：“莫总管，跪上这两刻钟，人怎么瞧着变不灵光了？” “到底是寒风伤人，本殿可得找皇兄讨个公道。” 祈云霄这句话全无笑意，显然是动了真格。 莫语春急急忙忙低下头，看到手上半干的泥巴，想起自己的狼狈，忙往背后藏了藏。因为觉得丢脸，白嫩的面皮上都浮现出一层红，脸身上的不适都不顾了。 御花园离钟粹殿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要她顶着这幅样子走回去，岂不是丢大脸了？ 莫语春脑中胡乱想着，余光扫到自己蹭到二皇子衣服上的泥污，莫名觉得自己也不算太丢脸。 喜珍恭敬递出帕子，祈云霄接过，原准备揩一下身前的泥污，留意到莫语春滴溜乱转的眼珠子，手中方向一转，将帕子递了出去。 “擦擦。” “噢噢。” 莫语春抬手接过。 虽然不明白原因，却还是主动靠近二皇子，抓着留有她黑爪印的帕子，准备为他擦去泥污。 “住手——” 祈云霄被莫语春突然的靠近吓到，身后的喜珍同样呼吸一滞。 只有莫语春还是满脸的不在状态，一手抓着梅枝，一手抓着帕子，怔怔地停住不动。 祈云霄扫了喜珍一眼，示意她退下。等她和陆生退出数米外，这才颇为嫌弃地抽出莫语春手中的帕子，捏着她的指尖，大致擦去她手心的泥。 擦到另一只手时，祈云霄抽出那支碍眼的红梅，本想丢了它，在看到面前人手中的红痕时，手上动作一顿，反手握住梅枝。最后草草擦了几下，便将帕子和红梅一齐丢给了喜珍。 这一套动作不说行云流水，却足够莫语春到结束时也处在愣神之中。 走在回去钟粹殿的路上，她不时便抬起头，自以为无人发觉地看向身前一眼，看罢便匆匆低下头，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旁人无从得知莫语春的思想，唯独007听得一清二楚。 它实际上的宿主，炮灰组表面上的独苗苗，终于忍不住又一次偏向了主角。 莫语春：“她好会，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暧昧了。” 007对此早有预料，虽然依旧接受不能，语气有些不满和生无可恋：“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做炮灰任务呢？” 莫语春一愣：“我有好好做啊。” 可她如果好好做了，为什么剧情会发展成这个鬼样子？ 本该在年宴过后被揭露偷盗行为的小小炮灰，不仅没有被赶去冷宫百般折磨，甚至不断加戏，被主角留到了现在。 莫语春明白007想表达的意思，可她不能理解。 “剧情就一定要一成不变吗？007，你以为介维世界和小说是一样的吗？” 提出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后，莫语春很快缓和了语气：“我以为上个世界你就该明白了。” 可它似乎只顾着纠结她和主角谈恋爱的事了。 007没听懂莫语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眼看钟粹殿到了，莫语春歇了解释的心，准备趁所有人都在外面忙时，烧壶热水回屋擦身。 她大舅现在被关到了慎刑司，她也没法去混堂司趁他大舅的牌子单独占一个小间沐浴，只能这样将就将就。 想到陈果，莫语春嘴巴扁了扁，忍不住还想再哭。 她八岁没了爹娘，陈果就像是她的新爹新娘一样，对她好，事事都为她考虑。 可现在，他被关到慎刑司生死未卜，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祈云霄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莫语春这幅要哭不哭的模样，恼意复现之外又觉得好笑，想到人方才受的挫磨，心存了几分安慰之意，把人带到了主殿。 第57章 沉重的大门被合上，烛台擦过影子，次序亮起。 莫语春惴惴不安地扣着袖口的泥巴，感受到二皇子长久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羽睫翩翩地颤着，“殿、殿下。” 喜珍像道沉默的影子一样匿在暗处，看着自家主子靠近狼狈可怜的青衣小太监，声音少有地充满了安抚之意，细雨和风地道： “你舅舅无事，顶多明日便回去当差了，这下，你可安心了？” “真的？！” 莫语春惊喜开口，一双杏眼被泪水洗过之后更加透彻，满身泥泞狼狈也不染分毫。 祈云霄看着，忽得有些出神。回过神来，嘴角不知何时牵起了弧度，略一颔首，笑道：“自然。” 她顿了顿，笑意渐消，又道：“后日出宫，你与我同去。” 后日是上元灯节，点灯祈福祭祖的日子。 宫里一贯不需宫人做这些，莫语春想了想自己的爹娘，重重一点头：“嗯嗯。” * “你要出宫？” 御书房内，庆皇才下早朝，来不及换便服，便收到了祈云霄求见的消息，整理一番后，适才召了人。 他威严端坐，声含雷霆之势，沉声反问：“你可知明日是何日子？” “儿臣知晓。”祈云霄恭敬俯身，“上元灯节，司祈福祭祖。” 这句话几乎挑明了她出宫的缘由。 庆皇本不愿她出宫，念头一转，却道：“可。” 继而告诫她：“你是有分寸的，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霄儿，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谢父皇。” 祈云霄没有多说什么，拱手退下。 她离开后，庆皇招来影卫：“去，盯着二皇子，他若真去了将军府，你们便不必盯了。” 冒着违抗他的大不敬之罪，也要去将军府祭拜，那便是真的重情了。 妇人之仁，何其愚蠢。 且他这个二子本就不善心计，是个中庸之才，料想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不然断不会派人去北都。 北都苦寒，既是老母，留下岂不受罪？ * 到了上元灯节当日，莫语春一早便准备好了，分外期待。 原本安排的是酉时一刻出发，可莫语春午膳后就被叫去了主殿，侯着二皇子午睡。 收到传唤，她拿着两个鼓囊囊的荷包去了主殿，省得一会儿再多余跑一趟，再也是求个安心。 这两个鼓囊囊的荷包其中一大半都是陈果给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还偷偷点她，如果二皇子要买什么便宜的小东西，让她抢着点付钱。 莫语春心里又回想了一遍陈果的叮嘱，信心满满地踏入了主殿的大门。 “来了。” 祈云霄拨开珠帘，缓步踏出，看到莫语春被荷包坠得歪扭的腰带，眉梢一扬：“本殿记得提醒过你，此次出宫不过两三个时辰，轻装简行即可，你这是？” 被二皇子这么直白的指出来自己的小题大做，莫语春微赧，可却放不下荷包，不然心里空落落的，好不安生。 但在祈云霄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她还是解下了一个。 祈云霄让她妥当收好，在莫语春推开小屋的门前，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等下出宫，记得换身装扮。” 换身装扮？ 莫语春愣住，可她没有别的衣裳啊。 “殿下，我……” 像是知道莫语春要说什么话一样，祈云霄及时截住她的话头：“好了。” “看看屋里。” 在身后人的注视下，莫语春满头雾水地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床边小几上摆放整齐的素色衣裳。 她拿起衣裳，隐约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滚落到了床上，还没来得及看清衣裳的具体细节，便先一步看到了被褥上躺着的一支珠钗。 珠钗？ 所以二皇子给她准备的是……女子的衣裙？！ 莫语春紧紧捏着手中的衣料，心中紧张忐忑，又激动期待。 她正是爱美爱俏的年纪，却因为阴差阳错扮成了太监，日日只能穿着死气沉沉的青衫蓝袍，羡慕着旁的女侍可以穿漂亮的粉裙，戴精致的发饰，整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何尝不想打扮的漂亮些。 这么想着，莫语春低头去打量二皇子给她准备的衣裙。 裙身通体素白，里层缎绒，细密柔软，最外层的绫罗底端绣着精致的小花，织锦腰带上带有暗纹，粗看简单淡雅，细看却精致华美。 莫语春看到被自己攥出了痕迹的金贵布料，仓皇地松开手。 这、这是她能穿的吗？ 她穿起来会好看吗？ 莫语春低头看了看胸前，又回头看向克制站在门外的二皇子。 祈云霄咳了下，缓声：“试试罢。” 第48章 跑啊，怎得不继续跑了？ 小屋自是没有铜镜的。 二皇子的寝殿有，只是莫语春不敢大不敬地央求二皇子让她照照看。 再次确认处处都收拾妥当后，莫语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踏出了门。 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口站着的人不是二皇子，而是喜珍。 莫语春吃了一惊，捂着脸转身就往门里跑。 喜珍反应了一会儿才扬声：“莫总管，殿下命奴婢为您绾发。” 另一头，听到喜珍的话，莫语春这才想起来喜珍是二皇子的人，恐怕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莫语春松了口气，顺了顺过快的心跳，又摸了摸脖子，故作镇定地走出。 “喜、喜珍姐姐啊，那就有劳你了。” 重新回到小屋，莫语春在矮脚凳上坐下，扭过身子，方便喜珍拆她脑后歪扭的发髻。 感受着喜珍的手指轻柔擦过头皮，莫语春忍着缩脖子的冲动，僵着身体任由她动作。 很快，珠钗插入发间，喜珍后退两步：“好了，莫总管快去吧，殿下等着呢。” “噢。”莫语春匆匆留下一句道谢，拎着裙角朝外走出。 不知是哪个窗户没合上，吹来的风打着旋，莫语春裙摆摇曳得夸张，荡开道道波浪。祈云霄坐在圆桌边，听到动静偏头看去，上下打量了番靠近的少女。 半晌，在莫语春忐忑的眼神下，她放下茶杯，弯唇：“可。” “去换了吧。” “啊？？” 莫语春都顾不上忐忑了，瞪着圆溜的杏眼，不解问道：“换了？” 这不是给她的吗？ 祈云霄看莫语春这幅表情就猜出来她心底在想些什么，失笑摇摇头，在对方脸上浮现出更深的失望时，解释：“只是试一下合身与否，到了宫外再换。” 那怎么还给让喜珍给她绾发？ 莫语春摸了下脑袋上的珠钗，颇有些不想拆开，却也知道自己这幅样子被看到了不好解释，忙转身回屋。 祈云霄不紧不慢，浅抿了一口清茶，盯着杯中荡漾的茶汤，眼前浮现出莫语春方才小步跑来的样子。 像是只要被放出笼的小雀儿，眉目含情，顾盼生辉，浑身上下写满了雀跃。 带着她，这次出宫似乎也没那么苦闷了。 * 马车停在路边，驱车的灰袍小侍翻身下车，放下车凳，侯着车上的贵人下车。 “在这里等我。” 感受到马车停下，莫语春正要起身，听二皇子如此吩咐，她老实坐下，看着帘子很快掀起落下，遮挡住二皇子离去的背影。 她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只知道走了很久，路过了很多地方，中间还穿过过一座小院，换了架新马车。 有二皇子在莫语春也不敢探头往外看。现在二皇子人走了，莫语春带着好奇，侧窗盖着的帘子一角，小心翼翼朝外看去。 落日余晖下，古朴厚重的乌木牌匾上，将军府三个金灿灿的大字烙入莫语春眼底。 莫语春：“……” 她现在下车回宫还来得及吗？ 怪不得二皇子一路异常沉寂呢。 说意外也不尽然，今日本就是祈福祭祖的日子。 可莫语春却是万万不敢掺和进这件事中去的。 孟家满门抄斩后，将军府虽然没被收回，却荒废了下来，因为庆皇下令不许百姓祭拜，更不许随便靠近。 二皇子身份又敏感，今儿来这，指不定明儿就被谁参了一本，状告到御前了。 她这个随行的能落得好？ 莫语春缩着脖子，低头看到身上的新衣服，抿了抿唇。 果然，好处不是白拿的。 低头的功夫，头上松散的发髻摇晃着散下几缕。 莫语春噘嘴吹开搭在脸颊上的碎发，等脸上不痒了，嘴巴也没有放下来。 二皇子出宫就带了她和陆生，没带喜珍，她都做好了自己挽发的准备。可二皇子也不知怎么突发奇想，拿她的头发玩，寻她的乐子，给她松垮挽了个这么难看的发式。 莫语春胳膊又往上抬了抬，沿着松散鼓起的发包，摸到上面横插的珠钗。收回手时一个不慎，将珠钗给带了下来，一头及腰长发散乱散开。 第58章 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莫语春以指为梳，快速拢了几下，拿出袖里的发带，快速将头发束起后插上珠钗。 虽然看不清自己现在的样子，但她还是颇为自得地晃了晃脑袋。 * 将军府内。 祈云霄驻足站在庭前，目光一寸寸扫过熟悉的布局，半张脸隐在檐下的阴影中，侧颜冷漠。 陆生大着胆子开口：“殿下，可要去祠堂上柱香？” “不必。” 待她为孟家洗涮冤屈，孟家一百三十口冤魂得偿所愿后，她立牌后再来祭拜也不迟。 “寿王和惠王这段时间能安生些，明日再派些人，分别前往沧宿、苍流。再通知原先在沧宿的人开始行动，仔细调查沧宿郡守。” 季老夫人的事足够让他们分心留意了。 陆生听到命令，心中大骇。 苍流城原属西北三藩王之一，寿王外祖齐哲侯领地，离边关最近，紧挨鹰嘴峰，是防御外敌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各游商往来庆国最为重要的关卡。 后来孟家军驻守边关，便改为双方共同掌管该地。 为这关费，齐哲候暗中下手倒也有理，可沧宿郡守是缘何？ 陆生原先在孟家校场训练过一段时间，听人提起过沧宿郡守李闻与孟大将军是年少好友。两人一文一武，后来李闻上任沧宿郡守，直接把守着庆国最大的粮仓，成为孟家军最有力的后盾。 如今殿下提起他，难道是怀疑他与这件事也有关系？ 陆生压下内心的不平静，领命退下，将空间留给祈云霄一人。 檐上的冰楞融化，滴滴答答落下水珠，成为寂静院落里的唯一声响。 天逐渐暗了，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天空稀稀落落升起几盏天灯，奔向圆月。 祈云霄知晓再过上一刻钟会更热闹些。 去年上元灯节，将军府上空满是天灯，高低错落，欢声笑语连成一片，随着放飞的天灯扩散开来。 而如今，唯余萧瑟。 “走吧。” 合拢的朱门含下其后的黑暗阴影，祈云霄走到街上，顺着人声看去，看到街口转角处三两聚着的人群。 线香的红点闪烁，许是看到了她，很快消失在街角。 她撩袍上车，弯腰探头，看到车里歪扭躺着的少女，身形一滞。 陆生在祈云霄身后疑惑喊道：“殿下？” “无事。” 祈云霄放下手，从马车内退出，转身吩咐陆生，“你在这稍候片刻，她若是醒了，便带她去灯会，照看着她点。我们半个时辰后回宫。” “是。” 安排好后，祈云霄沿着街道，缓步离开。 她走后不久，莫语春便惊醒过来，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心中纳闷二皇子为什么还不出来。 陆生耳朵尖，听到马车内的动静，试探着唤了一声：“莫总……莫姑娘。” 莫语春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当即探出头，往陆生身后看去。 没看到人，顿时垮下脸来，看着假老实的陆生，没好气道：“干、”想起对方是二皇子的手下，莫语春忙缓下语气：“干什么？” 陆生复述了一遍祈云霄的吩咐。 莫语春一听，顿时心下欢喜。 二皇子不在，不就代表她可以自由自在随便逛了吗？ 太好了。 她随即腰不酸了，腿不麻了，活动着四肢就往车外去。 “莫姑娘等一下！” 陆生叫住莫语春，掀开坐垫，取出下面柜子里准备好的帷帽。 莫语春接过，心里直嘀咕皇宫破讲究多。但想着自己另一重身份，还是觉得遮遮脸的好，万一什么惠王啊，寿王啊，出现在灯会上岂不是又要找她麻烦。 隔着薄薄一层纱，莫语春刚开始很不适应，后面戴习惯了，渐渐就忘记了它的存在，连着逛了快十个小摊，硬是挤不进人堆中，去买上一盏漂亮的天灯。 她只得放弃，将目光移向别的地方。 这时，角落里一个冷冷清清的小摊吸引了莫语春的注意。 小摊卖的是河灯。许是卖的不好，除了一张点起的样灯，其他灯盏都是暗的，一眼扫过去，很难注意到。 惦记着回宫的时间，莫语春最后买了两盏河灯，让摊主点亮后，问清河流的位置，急急忙忙赶去。 陆生远远跟着，眼看着人越走越偏，周围越来越暗。 树影稀疏间，一道人影孑然独立于河岸边，听到声音，抬眸看到河对岸飘来的两盏灯亮，便朝后退去，欲要离开。 转身前，河岸对面的人停了下来，两盏河灯一高一低，那人捧起一盏河灯低声说着些什么。 昏黄的烛光下，照亮一张熟悉的面庞。 “……女儿现在过得很好，你们要放心……啊——！” 冷不丁看到有个黑影站在自己面前，莫语春尖叫出声，没抓稳手里的灯盏，眼睁睁看着它在空中翻滚熄灭。 不过她也无心管它，踢开脚边碍事的帷帽转身就往亮光的地方跑，嘴里面大声喊着陆生。 “……莫语春。” 黑影突然说话，莫语春没听出来这熟悉的音色，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慌慌张张继续喊陆生。 倒是飞奔赶来的陆生听了出来，忙跪地行礼：“殿下。” 莫语春这才反应过来黑影的身份。 还没等她转身告罪，肩膀忽得一重，身后的祈云霄阴恻恻开口：“跑啊，莫总管，怎得不继续跑了？” 第49章 她如何想，与本殿有何干系。 跑啊，莫总管，怎得不继续跑了？” 残存的灯盏发出微弱光芒，照亮重叠交错的衣摆。 祈云霄手上力道不减，贴近莫语春耳侧：“刚刚跑得不是很快吗？” 小没良心的。 不消去看，祈云霄便能想象出莫语春现在的表情，必然是撇着嘴角，不忿又委屈的。 可她在她身边伺候这么久了，却连主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实在该罚。 如今她不过是吓她一番，逗弄一下，已经很仁慈了。 也是莫语春听不到祈云霄心里的话，否则必然是要辩驳一番的。 天那么黑，人出现得又那么突然，她那么害怕会有所失察也实属人之常情。 说来说去，都是二皇子的错。 但人毕竟是主子，莫语春不忿也不敢顶嘴，委委屈屈道：“殿下，奴才刚刚那是吓得。” 祈云霄的理智自然明白，只是心中情绪莫名，理所当然寻了个由头宣泄。 可莫语春这幅模样并没有让她心情变好，反而更加憋闷。 掠过这个话题，挥退陆生，祈云霄下巴微点，“你方才在做什么？” 闻言，莫语春恍然喊道：“！我的灯！” “在这。” 祈云霄抓住莫语春的手腕，拦着她急匆匆往河边走，“你便是一眼也不看吗？” 祈云霄语气暗恼，将手中接住的灯盏递出，拾步走向地上另一盏还亮着的河灯。 莫语春接过呆呆捧着，看着黑暗中的轮廓，小心挪蹭过去，柔柔唤道：“殿下……” 这盏灯灭了，得用另一盏灯再点亮，可二皇子堵着路，这她可怎么过去呀。 祈云霄被这声婉转的轻唤喊得耳尖发痒，习惯了以往沉着声线故作男子的莫语春，乍一见她这般婉柔娇艳的女子模样，她心觉十分异样。 弯腰拾起地上的河灯，结合莫语春先前的动作，祈云霄很快想明白它的用途与天灯一样，生硬问道：“为何不买天灯？” 她哪买的到呀。 莫语春腹诽，口中一板一眼解释道：“人太多了。殿下不是半个时辰后就要回宫吗？” 没有波动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满抱怨的意味在。 这倒成她的错了。 心中的异样转瞬即逝，祈云霄挑眉，“如此，本殿瞧这河灯倒是新鲜。顺流而下，顺势而为，懂得审时度势，也聪明的紧。” “……”莫语春没听懂，摩挲着河灯粗糙的纸面，眼神一直放在祈云霄手上一闪一闪的灯烛上。 再不放，一会儿这点烛火也灭了。 感受到莫语春的视线，祈云霄无可奈何：“……行了，放你的灯吧。” 她虽然这么说，却不见松开手里的灯盏。 莫语春灵光一现，试探开口：“殿下可要放一盏试试？” 反正她买了两盏，一盏原也是打算替她大舅放的，现在拿来讨二皇子欢心倒也正好。 见二皇子没有立刻答复，莫语春拖长了音：“试试吧试试吧。今日可是上元灯节呀，殿下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可以告诉它的。” 她还挺好奇二皇子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心里话。 “……” 面前的年轻皇子仍然沉默，莫语春脖子一缩，惊觉自己失言，忙找补道：“嗯……我是说，如果殿下有什么愿望的话。” “……也可。” 第59章 祈云霄终于开口，抬手将手中的河灯平稳递向莫语春，“先放你的灯吧。” “噢噢。”莫语春凑上去，将灯芯对在一起。 灯芯很快亮起，两团光圈叠在，照亮小小一方，祈云霄比莫语春高了一头，略一垂眸便看清了她眼底小小的两团河灯缩影，明亮异常。 从先前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判断，莫语春这河灯为谁而放。可她面上只有怀念，不见感伤，想来是父母去世前没受过太多挫磨，她也没留下不平与遗憾。 祈云霄偏过头，又默默移回视线。 …… 最后，莫语春的好奇心还是没有被满足。 二皇子看了河灯半天，什么话都没说便将其放入了河里。 倒是她，续上原先被打断的话后，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二皇子竟然很有耐心地没有开口催促她。 河边湿滑，莫语春小心蹲下，伸直了胳膊往河面上够，稳稳放平手中的河灯。 祈云霄一直分神留意着她，等人稳稳站直后，背手转身，丢下一句话：“走了。” 啊？这就走了？她还没来得及逛灯会呢。 莫语春捡起帷帽慌乱扣上，一边系绳一边小跑向祈云霄。 马车停在灯会另一边的街道口，走向马车的途中，人越来越多。 莫语春不过是多看了眼路边的露天馄饨摊，再抬头就看不见祈云霄的背影了。 周围人海茫茫，没有一个人是她熟悉的。 莫语春顿时慌乱起来，害怕被丢下，努力回想着马车的方向，急忙绕人群往前跑。 “跑什么？” 脚步迈开前，肩膀传来熟悉的力度，莫语春惊喜抬头，“殿下！” “嘘——”祈云霄环视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莫语春方才的称呼，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唤我……少爷吧。” 祈云霄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称呼，便让莫语春这么喊了。 “走吧。” 人越来越多了，两人从一前一后到并肩，挨得越来越近。 玩闹的小童从身边跑过，莫语春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不曾想帷帽边檐磕到了二皇子肩膀，一下子歪扭从脑袋上滑下，亏得系绳在才没掉地上。 莫语春正要将帷帽重新戴好，系绳解开后，手中的帷帽却被身侧的人抽出拿住。 祈云霄收回看莫语春的视线，目光在路边的小摊上搜寻一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拽住莫语春向那边走去。 莫语春眼睛滴溜转着，往四周看，生怕看到张熟悉的面孔，一只手还不忘扯着袖子遮脸，做贼似得。 在她打量四周的功夫，身前的人停了下来。 祈云霄扫视一番摆出的面具，挑出一副转身对着莫语春的脸比划了两下，确认没有不妥的地方，在对方怔愣的视线中掏出手里的碎银递给摊主：“不必找了。” 说完便抬手将面具扣在莫语春脸上。 远处有杂耍团表演，许是演到了精彩处，台下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掌声雷动，经久不歇。 莫语春眼前骤然一黑，缓慢眨了下眼，恢复明亮后，看着毫不遮掩容貌的祈云霄，忽而道：“殿……少爷，您不带面具吗？” 要是真碰到了惠王寿王，他们看到二皇子，认出他来也肯定会注意到她的。 而且那么多的银钱，只买一个面具也太亏了吧。 卖面具的年轻女子适时开口：“是嘞贵人，您看看，再挑一个面具吧。” 不然这钱她拿得也不安心。 祈云霄隔着镂空的洞口，看到莫语春眨巴着的黑眸，随意拿了一个没有太多花样的面具，同样扣在了脸上。 陆生远远守着，不敢多看。 没了碍事的帷帽，走在人群里方便许多，莫语春觉得自己看东西都清楚了，本着看一眼少一眼的念头，眼睛灵动地转着，等看到吆喝着冰糖葫芦的小贩时，眼睛直接黏在了上面。 可惜，路边买的人太多了，想也知道这次怕是没有机会了。 莫语春遗憾地舔了舔下唇，收回视线，跟着祈云霄走出了灯会。 * 比预计中晚了两刻钟回宫，莫语春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在钟粹殿外趁着夜色，披着二皇子给的披风，闷头跑进了主殿。 陆生提前知会过喜珍了，一路倒是没碰到人。 莫语春换下衣服才真正松气。 祈云霄安置好莫语春后去往御书房。 庆皇已经从暗卫口中得知了祈云霄出宫后的动作，最后一丝顾忌放下，再见到她时，态度柔和许多，也心存几分补偿之意，关切道：“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祈云霄起身回话：“多谢父皇关心，儿臣身体无碍。” “怎么瞧着还是病恹恹的？”铺垫完后，庆皇说出自己的目的：“这几日天气不错，再过两月便是春猎，你去上驷院温习一下骑射，多见见风将身子养好。今年春猎祭祀便由你全权负责。” 祈云霄心知这是庆皇以示重视的手段，面上不显，恭敬领命：“儿臣遵旨。” 天色已晚，桌案上还有一叠奏折，祈云霄没有多留，适时离开。 御书房外，喜珍提着宫灯侯着，一双手暴露在寒风中，冻得通红。见到祈云霄出来，她弯腰跟上。 回钟粹殿的一路，宫道漫长空旷，空无一人。 祈云霄思绪发散，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视线落在宫灯上，脑中的*想法忽得转了个弯，想到了莫语春。 “殿下，恕奴婢多嘴。” 喜珍控制着音量，问：“殿下待那莫语春，是否过于亲近了。” 冷不丁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人，祈云霄顿了会儿才反问：“有吗？” 她自然有答案，“本殿瞧着她舒心罢了。” 喜珍也不多言，把控着分寸，提醒道：“殿下到底是‘男子’，天潢贵胄，俊美非凡。许多事在您看来没什么，可却难保那莫语春会如何想。” 祈云霄听懂喜珍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担心莫语春倾心于她，横生枝节罢了。 那小没良心的，怎么可能。 祈云霄哼笑，口中却是狂妄：“她如何想，与本殿有何干系。” 第50章 奴才时时念着殿下。 喜珍的话没能影响到祈云霄，不过她的确冷了莫语春一阵。 沧宿传来消息，与她想的一般无二，沧宿郡守李闻——这位她舅舅的好友，的确参与到了孟家灭门案中。 大军作战前夕，沧宿粮仓真实发出的粮草数量严重不足，表面看不出问题，实际里面都是枯草沙砾。 不仅如此，更有证据证明沧宿粮仓早就空了大半，恐怕是李闻监守自盗，私卖军粮或是送往他处了。 祈云霄忙着处理这件事，且白日除开去上驷院外，她下午还要出宫。 上元灯节后，庆皇对她的管控少了很多。她明面上不断参加各官员子弟之间的宴席诗会，接触大理寺等三司的人，装作探查消息的模样，好吸引惠王寿王二人的注意。 沧宿粮仓一事，虽然尚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李闻背后的人的身份，但她猜测此人极有可能是惠王。 他与祈云逸一样，同样过分留意她的举动了。 第二批派去沧宿的人如今尚未抵达，在那之前她还有足够的时间调查一番。 如此忙碌了数日，祈云霄仅在早膳晚膳之时见过莫语春，也无心过多逗弄她。 如此，她越发否定喜珍所说的话。认为自己对莫语春不过是闲暇逗弄一番，何谈亲近。 派去北都的人如今已带着季老夫人到达了京城，半路经历了数次伏击。 祈云霄知道是时候了。 结束一场诗会后，祈云霄没有回宫，而是辗转绕路去了一家酒楼，直奔酒楼二层的一间厢房而去。 厢房内已有人侯着。 年近四十的大理寺卿胡须一把，见到来人，战战巍巍起身，眼角的泪光闪烁，不见年宴上受头赏的意气。 “二皇子，您、您信中所说是何意？” 祈云霄走近，不紧不慢道：“季大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本殿想要的是什么。” 无非是为孟家的事。 季震宇满脸为难：“可是此案已结，皇上也下令不许再谈。” “那季大人便忍心忠烈蒙冤吗？也无需季大人做什么，证据由本殿搜罗清楚，你只需联合三司，届时升堂布明，将所有证据公之于众即可。” 这、听二皇子的意思，竟是不打算将这件事告知庆皇吗？ 还不等季震宇想好推辞，便又听二皇子语气略带轻笑，无不威胁恐吓地开口：“哦对了，忘记问季大人了，季老夫人可有什么病痛沉疴，本殿也好让属下细心照料些。” “这、这……老臣明白了。” 终究不愿老母受苦，季震宇应下这份差事。 “如此便多谢季大人了。”祈云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敢不敢，”季震宇同样饮下一杯，又开口问道：“殿下觉得什么时候行动好？老臣也好提前做下准备。” 第60章 祈云霄：“春猎之时最佳。祭祀结束后，本殿希望季大人不要多留。” 春猎共三天，第一日祭祀，文武百官必须尽数到场，后面两日除皇室成员及代表外不做限制。 * 惠王府，季震宇将今日在酒楼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回禀给祈云睿。 说完，他惶恐开口：“这，殿下，当真要瞒着皇上这么做吗？” “当然。”祈云睿勾唇，“明面上父皇不会为难你，毕竟你可是功臣，说不定还要嘉奖呢。” 可有些人就说不定了。 “让他们斗吧，本王只管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季震宇忙拍马屁：“殿下英明。” 这时他到看不出先前担忧老母的样子了。 季老夫人是继弦，年幼蹉跎季震宇，他根本不在意所谓的孝道。 面对季震宇的马屁，祈云睿并不受用。 论才智、心机、武略……他这二弟样样都略逊一筹，不过是外祖家势大，手握重兵，便逼得他父皇一直没有立他为储。 如今孟家已被灭门，孟家军死了大半，剩下的都被拆分开来。 就算洗刷了孟家冤屈，他也不足为惧，真正让他在意的唯有淮阳王。 想到这，祈云睿略一掀唇，让季震宇离开了。 等人离开，他又招来暗卫，“让李闻的动作再快点，仔细检查一遍，确认尾巴都清扫干净了。” * 被季震宇的事一耽搁，祈云霄回到钟粹殿时天已经大黑，快到了歇息的时候。 穿过大门，她偏过头对一旁的喜珍说道：“她应当还没睡下，你去喊她来主殿罢。” 虽说她让莫语春守夜，但若没她的吩咐，莫语春也不能进主殿。 “是。”喜珍快步往后院走。 祈云霄不紧不慢走向主殿，走出昏暗门檐，进入院中。 空中唯一弯月，并无闪星。清浅的月辉洒下，照亮石板路。 周围仅有她一人的脚步声。 风吹过，悬挂着的宫灯长穗晃动，阴影摇曳。 祈云霄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了柱子边抵着头打盹的青衣小太监，她缩着脖子揣着手，坐在矮脚凳上睡得自在。 这也能睡着。 祈云霄脚步略微加快，行至人跟前时蹲下，默不作声抬起一只手来。 “唔……” 鼻子被捏住，莫语春迷迷瞪瞪半清醒过来，还没睁开眼，挣扎着晃动脑袋。 发现还是呼吸不畅，她这才恼了，彻底清醒过来，气哄哄地睁眼。 “谁——殿下？” 看清眼前贴近的面容，莫语春呼吸一滞，心跳声紊乱得不成样子。 吓死她了，二皇子怎么这么吓人啊！ 莫语春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心脏，一边起身就要行礼。 祈云霄按住她，挑眉问道：“怎么在这？” 问话时，她唇角也是上扬的，眸子少见的柔和，纤长的睫毛垂下，竟显得甚是温柔多情。 不等莫语春回答，她又说：“进去再说。” 莫语春麻溜放好矮凳，跟在祈云霄身后进入主殿。 喜珍远远看着这一幕，表情若有所思。 主殿的炭盆早就安排好了，加上地龙，和外面简直是两个极端。 祈云霄脱下斗篷，净手之后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只是拿着，却不喝，眉眼含笑望向莫语春：“有什么事，说吧。” 莫语春也不知道二皇子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连盘问也这么细雨和风的。 她心里嘟囔了两句，赶快表忠心：“殿下久久未归，奴才时时念着殿下，这才一早就来侯着了，想着殿下回来，方便您使唤奴才。” 莫语春自觉这番话滴水不漏。 细看二皇子，他脸上果然没露出什么怀疑的情绪。 莫语春松了口气。 其实她来这么早是不想和陆生巳午那两人待在一间屋里。 两人干了一天苦活，方才泡脚，她被熏得够呛，听他们聊天又融不进去，只觉困顿了。 害怕等不到二皇子回来她就睡着，去不了主殿睡，这才搬着凳子来门口守着了。 祈云霄不知道真相如何，听着这一番殷勤谄媚之言，却不厌烦，反而心中舒畅，几日的不明沉闷郁气一扫而空。 莫语春蹭了蹭脚，小心开口询问：“殿下明日还要出宫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还会回来得这么晚吗。 可这话听起来像是埋怨，她就是一个小小太监总管，哪能多嘴主子的事。 祈云霄心情更好了，这些时日的忙碌暂告一段落，她略一思忖：“明日不出宫。” 这就好。 莫语春心满意足，眨巴着眼等二皇子开口放她去睡觉。 可谁知，二皇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道：“明日你同本殿去上驷院罢。” 这几日拘在钟粹殿确实也是闷着她了，虽然不能出宫，倒是可以带她去上驷院转转。 莫名领了个差事，莫语春满头雾水，却也只得领命。 “好了，去睡吧。” 祈云霄摆了摆手，莫语春顿时眉开眼笑地回屋去了。 留下祈云霄握着发凉的茶汤，因着莫语春方才展露的笑颜摇头失笑。 真是，这还是在宫里，就这么开心吗。 想到这，祈云霄表情又沉寂下来。 夜里凉，窗户都被放下了，主殿无风便显得沉闷而压抑，让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事实上，不仅这一间小小的殿宇，整座皇宫都是如此，像是一座华美的囚笼。 祈云霄起身撑开窗，吹了会儿夜风。 * 翌日一早，莫语春跟着换了骑装的二皇子赶往上驷院。 上驷院靠近皇宫外缘，因为需要跑马射靶，占地面很大，隔着片半围着的林子，毗邻苑囿，风景极好。 莫语春坐在火炉边，一会儿看一眼二皇子射靶，一会儿瞄一下翠绿的雪松，两者都看了一遍，就抬头看一看天。浑身上下写满了无所事事。 半刻钟前她还兴致勃勃，如今蔫吧得可怜。 二皇子要是一直骑马该多好啊，神气极了，她看着肯定不会腻。 哪像射箭，箭箭都扎在边缘，旁边教习的侍卫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又是一箭扎在边缘，险些脱靶，教习侍卫终于忍不住开口：“二皇子殿下，您……” 原先可不是这样的。 二皇子虽不说神射，却也能半数扎在靶心。如今病了一场后拉弓勉强了些，失了准头也正常，可前几日也没有这般差劲啊，心不在焉似得。 祈云霄明白教习侍卫要说什么，抿了抿唇，面上似有羞愧，顺水推舟道：“今日手上无力，许是歇懒了，你将赤影与寻梅牵来，本殿今日多练会儿骑术。” 第51章 她是不会让她离开她的。 教习侍卫很快牵来两匹马。 祈云霄翻身上马，手握缰绳望向莫语春，果不其然看到她亮起了眼睛，模样十分兴奋。 她身下骑着的马是赤影，寻梅在一旁打着哧气，蹄子略显躁动地蹬地。 马是好马，每日都要跑上几里，发泄一番精力。 她方才热身时骑的是赤影，按照往常，这时该带着寻梅了。 不过寻梅性子更为温顺，较赤影更适用于教学。 在发现莫语春盯着她，表情很是艳羡时，祈云霄便心血来潮，萌生了想教她骑马的想法。 毕竟她是带人来解闷的，留她一个人闷坐着，她岂不是言而无信了？ “春猎将至，近来日上驷院最为繁忙，你退下吧，本殿这里不需要留人。” “多谢殿**谅！” 打发走教习侍卫后，祈云霄拉了下缰绳，驱使马匹走向幄帐。 莫语春坐在撩开的帘布下，身后就是火炉，基本不受寒风侵蚀，可就是太无聊了些，无聊得她都打起了瞌睡，听到马蹄声才清醒过来，兴奋又期待地看向跑马场。 可谁知，二皇子打发走教习侍卫就开始不好好骑马了，慢悠悠走着，带着马散步似得。 颇有节奏又温吞的马蹄声听起来极为催眠，不过越来越近，莫语春就也瞪大了眼，等着看二皇子骑马从幄帐前走过。 浑身皮毛油光水亮的棕红色大马，背上驮着俊俏清瘦的二皇子，细细一把腰束在漆黑的皮革腰封里，随着大马的走动，像根柔韧的弦一样，看起来就神气得很。 莫语春眼巴巴看着看着，看到马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二皇子眼皮半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莫总管，可是无聊得紧？” 莫语春哪敢露出不情愿，摇着脑袋走出幄帐，恭敬回话：“回殿下的话，奴才觉得还好。” “还好？好在哪里？” “好在、好在……”面对二皇子刻意的为刁难，莫语春一边腹诽，一边想说辞，半真半假地说道：“能看到殿下骑马的英姿，奴才觉得很好。唯一不好的是奴才不能近距离欣赏殿下的英姿。” 第61章 这应当是莫语春演技最好的一次了，想到二皇子骑马的神气，她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欢喜。 落到祈云霄眼里，她的心情愈加愉快。 “行了，何时变得这般谄媚了。”祈云霄翻身下马，朝远处吃草的寻梅吹了声哨。 浑身雪白的马儿闻声而来，十分机灵地停在主人面前。 祈云霄回头看向莫语春，笑问：“只是看着有什么意思，你想上马试试吗？” 这…… 莫语春很难拒绝。 但她还是坚强地摆了摆手：“殿下折煞奴才了，奴才哪会骑马呀。” 这都是贵族小姐少爷们会的，她顶多骑过骡子，还是头瘦骨嶙峋的老骡，走得比她爹都慢。 祈云霄自然看出了莫语春的口是心非，压低了些语气，尾音仍旧是上扬的，又问了莫语春一遍。 “你想上马试试吗？” 莫语春掐着手心，哼哼唧唧为难道：“那，那试试吧。” 话音一落，她便再压制不住笑颜，眉开眼笑地贴上了祈云霄。 说是贴上也不准确，只是虚虚挨着祈云霄的手臂，不过是祈云霄不习惯这般近的距离，过分在意了。 她正想不动声色地往旁移动些许，却忽听莫语春软着声音，像是生怕吓到自己面前的生物，又像是害羞不自在似的，细声细气地开口：“殿下，该怎么做呀？” 祈云霄心中一动，猛然想起了喜珍说过的话。 莫非，这小没良心的对她有了非分之想？ 想到这，祈云霄发现自己心中竟诡异地没有什么恶感，甚至……不如说十分受用。 “殿下，殿下？” 没有得到回应，莫语春一连喊了好几声，得到了个她看不懂的复杂眼神。 祈云霄压下紊乱的思绪，默不作声绷直了脊背，僵硬地摸了摸身边的寻梅，尽量用寻常的语气答道：“伸出手别动，等它主动闻过你之后，轻轻摸它的脸。” 莫语春一一照做。 就像祈云霄的判断那样，寻梅的性格温顺，又有她这个主人在场，很快就接纳了莫语春的存在。 接下来就是上马。 两匹马身上的配件都是按着祈云霄的身量定制的，莫语春用着十分不习惯，也不敢使力，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上马。 祈云霄实在看不过去了，在莫语春再一次试图上马时，伸手握住她的腰，将她往上送。 顺着这股力道，莫语春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成功跨到了马背上。 腰间还残留着方才被握住的感受，明明隔着棉衣，却像是毫无阻隔直接触碰到了她一样。 莫语春几乎能想象出那双手的触感与模样，也因为这股想象，腰间的异样越发难以忽视。 祈云霄同样处在愣神中，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娇小纤细，看起来瘦条条的人，腰间居然会这么……软。 饶是隔着棉服，指尖陷下去的感受也分外明显。 她吃的东西，都吃到这里去了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祈云霄咳了一声掩饰不自在，开始为莫语春讲述坐在马背上的要点。 “背挺直，腿部放松……” 如此数日骑在马背上，莫语春已经能做到在祈云霄不帮她牵着缰绳，自己单独走上一圈了。 她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有什么问题，满心沉醉于学到的新事物中。 坐在马背上看到的景色和在地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整个人高了一大截，比二皇子还高，感觉去林子里随意找棵树，她轻易就能够下高枝。 就是风冷了些。 可是跑快了，心跳加速后，浑身都热了起来，吹来的寒风也变成了锦上添花的存在，只让人觉得痛快。 莫语春停下来时仍旧意犹未尽，软着腿从马上下来，眼睛亮得惊人。 这可比骡子好骑多了！ 莫语春的脸被风吹得太久，鼻尖下巴脸颊，红了一片，耳尖也红得快要滴血。 祈云霄看着，手抬到一半惊觉不对，匆匆遮掩。 莫语春没注意到祈云霄的动作，语气激动：“殿下，你看到了吗？我刚刚跑起来了！” 跑得最快的时候，风托起她的袖子，她像是飞起来了一样。 祈云霄明白莫语春的感受，策马时她亦有这种感受，尤其是在身边无人时，她可以尽情策马奔驰。 “想再跑一圈吗？” 莫语春重重一点头：“想！” 祈云霄便也由着她。 经过这段时间，莫语春现在上马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不再需要祈云霄的帮忙，脚下使力，绷紧腰腹一甩腿就跨上去了。 她弯腰摸摸寻梅的头，夹腿驱使寻梅跑动起来。 扑到脸上的风越来越大，莫语春心跳也越来越快，满是激动地操控着缰绳。 等到意识到不对，慌里慌张拉缰绳想要减速时，身下的寻梅根本停不下来。 “殿下——！” 莫语春下意识喊祈云霄。 马背上颠得厉害，她又慌张，越发失了分寸，不知道如何安抚好寻梅，让它不要这么兴奋，赶快停下来。 耳边除了风声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莫语春睁开眼努力寻找着祈云霄的身影，却只能看见一道道拉长虚化的线条，根本找不到二皇子在哪。 她该怎么办啊？ “沉心冷静，坐起来，腿夹紧，拉住缰绳，腰臀慢慢往下使力。” 不知何时，马蹄声和二皇子那沙哑的声音一道响起，莫语春瞬间安心下来，按照祈云霄说的做。 寻梅长鸣一声，慢慢放缓了速度，控制权又回到莫语春手中。 惊险的一幕结束，此时握着缰绳，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心中分外畅快，堪称淋漓。 “谢谢殿下，骑马真好玩。” 莫语春停下马，回头望向祈云霄，说出自己的感受。一双杏眼弯成月牙，笑得很是灿烂。 祈云霄一晃神，便也畅快地笑了出来。 她喜欢莫语春的简单，喜欢她与自己同样，也喜欢她与自己喜欢同样的事物。 她既倾心于她，她便许她倾心于她。 她亦，倾心于她。 “可还下得了马？”祈云霄下马，快步走向莫语春。 她仍坐在马上，笑过之后，脸上冻出的红晕下是深深的苍白，不过眼神晶亮，似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事。 见到祈云霄走近，莫语春回过神，软趴趴从马上翻下来，腿是软的，精神却亢奋，以至于声线都有些不稳：“殿下……” “刚刚真的吓死我了，要不是殿下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确定人还有余力站稳，祈云霄便收回了手。面对莫语春这番撒娇卖俏，她一勾唇，哼笑一声：“有本殿在，你怕什么。” 莫语春有理由怀疑她是计算好的。 回到主殿守夜的小屋，躺在床上，她闭眼还是白天那一幕，心跳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兴奋极了。 祈云霄同样没有入睡。再过几日便是春猎，她目前在做最后的确定。 苍流的调查虽说时间久了些，不过雁过留痕，她最终还是查到了消息。 鹰嘴峰那一战，本该出兵的齐哲候不仅没有按照约定出兵援助，还私通外敌，导致大军被包夹围困至鹰嘴峰，最后只有半数杀出包围。 玉明城亦有消息可以验证。 而沧宿粮仓的调查也有了结果。 那些粮食有的被偷偷卖掉，有的被陆续被运往了一处深山。 祈云霄当时就有了预感，后面查到的消息也确实如她所想，惠王在那里养了大量私兵。 这倒是意外之喜。 “人都找好了吧？” 喜珍恭敬回道：“殿下，确认万无一失。” “这便好。” 惠王寿王失势后，除却淮阳王，就是她父皇也阻挡不了她了。 将正事安排妥当后，在喜珍退下前，祈云霄叫住了她： “那晚，你说的对。” 莫语春的确倾心于她。 喜珍思考了下才明白祈云霄的意思，她细细观察祈云霄的表情，唯恐自己早些日子的担忧成真。 “殿下可是……对她亦有好感？” “嗯。”祈云霄淡淡一应声。 这就糟糕了。 喜珍还没开口，祈云霄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说什么了，语气不紧不慢，又不失恣意狂妄：“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她既倾心于我，这便无关紧要。” “可若是她倾心的只是男子呢？” 喜珍的声音已然染上浓厚的担忧。 “那也无关紧要。” 祈云霄摆手，让喜珍退下。 敞开的窗户吹来夜风，祈云霄长发披散，立于窗边，回想着白日的一切，嘴角的弧度真切，却在想到喜珍说的话时，眸光一瞬间变得晦暗。 哪怕真如喜珍说的那样，在莫语春没让自己感到厌烦无趣之前，她是不会让她离开她的。 第62章 第52章 受伏 在春猎到来之前，接连几日都十分风平浪静。 祈云霄不担心会提前走漏消息，惠王会帮她瞒住寿王的。 不过瞒不了多久了。 祈云逸知晓她手里握着大理寺卿的‘软肋’，必然紧盯着他。祭祀结束后大理寺卿一离开，他便会知道是她的手笔，从而做出反应。 不过仅仅一夜的时间，到第二日开堂尘埃落定之际，这些时间恐怕只够他与这件事划清界限，放弃齐哲候，断臂求生。 明日便是春猎的第一日。 祈云霄与礼官巡视完祭祀台的安排，天将擦黑之时，回到南骊山山腰处的行宫。 南骊山上不仅有行宫、猎场、祭祀台，还有皇陵。 如今已是初春，山间绿意浮现，在行宫处遥遥往山顶上一眺望，便能看到绿云上高大恢弘的皇陵。到了晚上点起檐下的宫灯，便又多了几分辉煌尊贵之感。 莫语春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砸舌，总要多看上两眼才合窗，点上一根蜡烛再去睡觉。 明日卯时前便要到祭祀台，二皇子特意让她早早歇下了。 林间常有风声呜咽，初春还带着冬季的寒冷，冷风从门缝里钻入，炭火燃烧的越发快了。 莫语春半夜醒来，手脚都是冰的。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经历过钟粹殿，明明这间偏房比之前在西梧院时暖和多了，可没了炭火，莫语春被冷得缩到被子里，睡不着也犯懒不愿意动。 摸摸蹭蹭，外面的天都隐隐亮了起来。 门外也在此时有了动静。 莫语春知道该起了。 上半身刚坐起，门外传来喜珍的声音。 “莫总管，可起了？” “起了起了。”莫语春一边套着袖子，一边扬声回道。 迅速收拾好后，赶去主屋伺候。 主屋内，祈云霄已经换好了祭服，桌上摆着一盘盘精致的吃食，看起来都是一筷未动。 天还未大亮，室内还点着蜡烛。 华丽厚重的祭服压在二皇子的肩上，礼冠上九道黑玉长旒垂下，黑玉流光，半遮半掩住主人的面庞。 平添神性与威严之感。 莫语春看痴了。 “回神。” 祈云霄轻叩桌面，唇角弧度加深。 莫语春睁了下眼，这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礼，慌乱地低下头，“殿下恕罪。” 祈云霄哪会真的为难她。她只留了莫语春一人伺候，两人独处，她表现得很是放松：“无需你布菜，坐下吧。” 莫语春哪敢，她这点分寸还是有的，知道不可以和主子同席。 可她又不敢拒绝祈云霄，一步三挪蹭地坐在了离祈云霄最远的圆凳上。 祈云霄一挑眉：“坐那么远干什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莫语春只得又换了位置，坐到了祈云霄身旁。 明眸皓齿，雪肤乌发的小太监羞涩地偏着头，祈云霄心中微动，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吃罢。” 莫语春顿时觉得屁股下的凳子更坐不住了，瞪圆了眼兴奋看向二皇子，再次确认了一遍：“殿下，这些是都给我的吗？” 他一点也不吃了？ 祈云霄略一颔首。 今日主持祭祀礼，祭祀结束之前，她都不能进食。 莫语春不知道其中缘由，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二皇子这么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留她在跟前吃，这倒是头一回。 莫语春一口一口吃着，不时偷偷去瞄身边笑吟吟的人，心中越发打鼓。 * 春猎是庆国的大日子，祭祀更是重中之重，献上三牲六畜，以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天平地安。 后面两日的狩猎也是为此。 磬声清澈悠远，钟声古朴肃穆，鼓声喧天，伴有管弦之音绵绵。 礼官们同样穿着祭服，手中摇铃时而急切，时而轻缓，听不懂的低语自他们口中流淌而出。 直到日头偏西，晶莹的酒液被落日染成金黄色的色泽，篝火猛然蹿高，火舌舔舐过鼎前的人，烟火熏腾之间，火光中的人更显威严，凌然不可侵。 莫语春的心跳随着鼓点的最后一个高潮加快，连一天的疲惫也忘却了。 春猎第二日。 莫语春也换了身骑装，跟在祈云霄身后，等着狩猎开始的锣声响起。 高台之上，庆皇看向淮阳王：“淮阳王这次不打算露一下身手吗？” 紫衣华服的淮阳王起身回话：“回陛下的话，臣前两日受了风寒，如今身上乏的紧。有三位皇子在，臣下去也是献丑了。” 听他如此说，庆皇这才作罢。 很快，锣声响起。 在众人策马奔入山林中时，唯有两波人马缀在后方。 祈云逸拉住缰绳，脸色极差，挑衅望向祈云霄：“皇兄不善骑射，也不奢望皇兄能猎得什么，只希望皇兄不要马失前蹄，摔下马受伤了才好。” “多谢五弟关心，”祈云霄不紧不慢回道：“也祝五弟今日大出风头，不负众望所归啊。” “哼。”祈云逸重重一哼，先一步离开。 祈云霄带人从另一个入口进入。 因为场合特殊，莫语春今日骑的不是寻梅，而是上驷院一匹普通的马，土黄色的，看起来憨憨傻傻，性子也还算温顺。 突然换了匹马，她有些不习惯，便不敢加快速度。 祈云霄漫不经心地拉起弓弦，余光留意着莫语春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松手放出一箭，立马便有护卫捡起地上躺倒的兔子。 她身边除了莫语春还带了陆生及五名护卫，还安排了人暗中保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阳逐渐升到头顶。 莫语春在马背上欣赏南骊山的风景，也不觉得无聊。 在前方几丈外，路边有一颗枯树，挂着生机勃勃的绿藤，一路蔓延到坡底，藤上面还开着陌生的黄色小花。 微风拂面，送来花香。 莫语春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听到弓箭放出的破空声。 铮—— 咻的一声过后，清脆的金属相击声响起。 莫语春向声源处看去。 ……等等，二皇子弦上为什么还有箭？ “莫语春！” 发现埋伏的第一时间，祈云霄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向莫语春伸出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只错了半个身位，近乎并排，莫语春只消身子往前稍倾一点，便能够到祈云霄伸过来的手。 可突然，接连而至的箭矢飞来。 陆生来不及打落，焦急唤道：“殿下小心！” 一切发生的很快，莫语春尚未反应过来，身下的马匹突然受惊，扬起前蹄。 失重感袭来同时，箭矢入体的声音清楚传入耳中，莫语春肩上重重一痛，眼前天旋地转，最后留有印象的是二皇子伸出的手，紧接着便没了意识。 眼睁睁看着莫语春滚下山坡，祈云霄目眦欲裂。 她强行冷静下来。 那一箭没有扎到致命部位，解决刺客后再去找她也来得及。 林中冲出大批刺客，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祈云霄搭弓射箭，箭矢歪扭飞出才发现两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一箭没有扎到致命部位，可如果上面涂毒了呢？ “陆生！去找她！” 祈云霄绷紧下颌，再次抬手搭弓射箭，接连几箭射出之后，刺客应声倒地。 陆生正和刺客缠斗，剑横在胸前格挡时，面前的刺客忽然倒了下来。 听到祈云霄的命令，他脸上是明显的错愕：“殿下……” 只是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沉声领命。 可接连而至的刺客逼得他无法抽身。 用光箭筒中的最后一支箭，祈云霄抽出腰间短剑，飞身加入战局。 “快去！”祈云霄说着，抛出一个瓷瓶。 陆生接过，越发错愕。 瓷瓶里面装着的可是能保命的药，仅此一粒何等珍贵。 主子竟这么轻易就拿了出来，要给那不老实的莫语春用？！ 陆生咬咬牙，却没有往坡下去，而是继续与刺客打斗。 “属下不能走！” 春猎这么重要的日子，主子不便提前离开，更何况皇帝知道主子做的事后，说不定会借机为难。如此便更不能提前离开，授人把柄了。 这批刺客看招式不像是太子的人，继续留在猎场的话，等他们的人在堂上公然指认惠王私养亲兵后，惠王用不了多久就能得知真相，势必会报复。 当务之急是解决完这群刺客掩盖踪迹，这种关头下，怎么能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祈云霄自然清楚眼下是何等要紧的时候。 然而眼前不时便浮现出莫语春摔下马的那一幕，让她一再晃神。 “……去找她。”祈云霄握紧剑柄，一字一句道：“陆生，你要抗命吗？” 第63章 “……属下明白了。” 陆生这才抽身离开。 刺客们的目标是祈云霄，自然不会管陆生的去留。 来到山坡边，陆生沿着莫语春先前摔下的痕迹滑下，找到了树下晕倒的人。 小心拔出扎在莫语春手臂上的半截箭矢，陆生仔细辨认，发现箭上的确涂了毒。 伤口受到牵扯，流出发黑的鲜血。 陆生不再耽搁，粗略处理好莫语春的伤口，将瓷瓶里的药分出一半给她喂下。 药丸入口即化，莫语春依旧昏迷不醒。 上方的打斗声还在继续，她这幅样子，带着只会是个拖累。 陆生四处搜寻一番，把莫语春藏到了绿藤下，放好驱兽药粉便攀爬上坡。 第53章 下几场雨后便能放晴 莫语春浑身剧痛地睁开眼，脑中自发回忆昏迷前发生*的事，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是有人射歪了箭吗？ 可是后面射来了那么多箭矢，分明是故意的。 莫语春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直白的、纯粹的杀意顺着箭矢传到身上，让人遍体生寒。 可刺客要杀的人分明不是她，她是受了二皇子的牵连。 但在他们眼里，根本无所谓箭扎到了谁，他们眼中只有二皇子这一个目标，其他人的生死毫不在意。 莫语春脸上满是惊慌害怕，还没有平复下来，由远及近忽然传来了马蹄声，最后停在她的头顶。 “哦？谁这么大胆，在这里动手。” 这道声音！是惠王！ 发觉这一点，莫语春的大脑一片空白。背后靠着的山石冰凉，身下的泥土也阴湿，细细密密的凉意向骨子里蔓延，她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 跑！ 如果被惠王发现了，荒郊野外的，她就凶多吉少了。 莫语春挣扎起身，忍着身上的痛，一边抽气一边踉跄着往前走。 007申请的痛觉屏蔽还没有通过，炮灰组的办事效率真的让人不敢恭维。 入目到处都是葱绿，树木高耸，枝丫蔽天，莫语春本就辨不出方向，凭着一股蛮劲，闷头走着。 这也多亏了前段时间骑马，她的体力上升了许多，不然走不出两里地就倒下去了。 模糊的意识让时间的存在失去意义，四肢越来越沉重，眼前不时闪现阴影。 衣角被丛木绊住，莫语春两眼一黑，重重摔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睁开眼。 涌入鼻腔的泥腥气和着身上的血气，异常难闻。 万幸温度不高，不然过会儿非得发臭不可。 莫语春苦中作乐地想。 她趴了一会儿，半张脸都是凉的，心也凉凉的。 天渐渐黑了，烛光点起，明亮的皇陵却照不亮这里。 风声中夹杂着动物的吼叫，树影越发狰狞可怖，在眼前彻底归于黑暗之时，莫语春眼前终于出现了火光。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装饰。 莫语春动了动手指，努力掐住掌心，微不足道的疼痛唤醒感知，她这才相信自己真的活了下来。 白倩端着药进来，看到床上睁开眼的人，惊喜地快步走过去：“莫公公醒了？先别动，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 莫语春转过头看向白倩，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半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表现得过于沉默，眼里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很浅一层，眨眼便淡去。 白倩没注意，只当她还不舒服，放下中药，转身小跑出去。 莫语春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被扶着起了两次身，之后才见到除了白倩之外的第二个人。 莫语春挣扎着起身，口中虚弱喊道：“殿下。” 祈云霄快步走上前，抬手轻轻压住莫语春，“躺好，伤着不必行礼。” 莫语春也没有过多挣扎，顺着这股力道躺下去了。 本就狭小的屋子，在多了二皇子后空间更加逼仄，空气也变得稀薄。 莫语春仰面看着祈云霄，觉得越来越呼吸不过来。 忍不住偏过头面朝墙角，呼吸了口新鲜空气，这才重新看向她。 她看着，却不开口，像是不知道说什么，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无精打采的样子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两人一立一躺，一高一低。 蓦地，祈云霄动了，不再站着。她坐到床沿边，靠近莫语春，为她掖了下被角。 “好了，已经没事了。别怕。” 这距离有些近了，却没有过分近。 莫语春依旧是仰视的角度，心底感慨二皇子俊俏的脸，面上十分恭敬道：“多谢殿下。” 祈云霄看着莫语春的眼，冷不丁又道：“你在怨我？” 怨二皇子？ 莫语春垂了下眼皮，否认：“未曾，殿下救了奴才，奴才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怨殿下。” 说谎。 她说着这样表忠心的话，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祈云霄心中腾起无名火，不知是针对谁而起，惹得她喉口泛起腥气。 春猎昨日便结束了，莫语春昏迷了近两日，高热昨晚才退下。 她一贯娇气，受不得苦，这时候倒学会忍耐了？一句抱屈的话也不同她讲。也不依赖她亲近她，如此生分，让人寒心。 祈云霄是从大理寺匆匆赶回来的。 孟家的事还要收尾，庆皇又将祈云睿养私兵的事交给她全权负责。 是以，虽然因伤不用没有参加最后一日春猎，她依旧无法清闲下来。 祈云逸外祖失势，祈云睿养私兵这件事彻查之后，念在皇后的份上他估计可以保全性命，却难逃被废黜的结局。 他们两人日后再难掀起风浪。 她唯一要担心的便是淮阳王。刺客一事，明显是他的手笔，她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刺客与他的关系。 他敢在春猎动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往后恐怕不会再有清闲的时候。 越是如此，便越凸显出莫语春带给她的那份舒心的可贵。 可如今，看着莫语春，她心里面满满都是烦躁。 但凡她哭一场，闹一下，她都不会如此烦躁，可她偏生什么话都不讲，态度恭敬生疏，仿佛过去种种亲近从未发生过一般。 何其羞辱！ 喉间的腥气越发上涌，祈云霄重重一拂袖，转身离开。 可到了晚上，她又来了小屋。 莫语春眼皮都快要合上了，骤然听到动静，睁开眼便看到冷着脸的祈云霄。 往日唇角的那丝柔软弧度也没了，抿得平直锐利，凌厉地让人心悸。 莫语春缩了下脖子，想到二皇子的身份，清醒过来，在她靠近之前撑着较完好的那条胳膊坐起身。 “殿下。” 祈云霄脸色更差了，手伸出时恨不得直接按住那伶仃的脖颈，压住她安分躺好，让她不要再开口说话。 这个没良心的，她何时苛责过她吗？ 莫语春瞪着眼，忍住躲开的冲动，撑起身子的胳膊无力地打着摆，一如她忐忑的心脏。 冰凉的温度贴上额头，激得莫语春打了个冷颤。 祈云霄收回手，吹灭灯烛，昏暗的室内，她背对着门口透来的光，脸色晦暗极了。 “睡吧。” 转身之际，背后传来细弱的喊声，“殿下……” 祈云霄止住脚步。 “可以留一根灯烛吗？奴才怕黑。” 祈云霄闻言，许久都没能开口，影子被檐下的灯笼拉出孤寂的长影。 过了片刻，莫语春才听她哑声应好。 脚步声慢慢远去，门被合上，感受着烛光，莫语春安心地闭上了眼。 可梦中的场景却不允许她陷入沉眠。 密密麻麻的箭雨闪着可怖的银光，无比高大的大马扬起前蹄，将她重重甩向箭雨。 她跟着雨一起落到泥地里，被粘腻泥潭向下拖拽着的四肢无力，她只能抬起头，眼睁睁看着泥潭边半蹲着的二皇子，笑吟吟地将匕首捅入她的脑袋。 不…… 确切来说，那不只是二皇子。 刺客的脸，惠王的脸，寿王、皇帝、太后、挽竹……一个个深宫里的人的脸闪过。 莫语春汗津津地睁开眼。 如今已是后半夜，可床边的灯烛才燃了小半，烛火发出微弱的噼里啪啦声响，分毫没有吸引到莫语春的注意。 梦境的最后一幕和摔下山坡的最后一幕交替浮现在脑海中，莫语春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不怨二皇子，她只是……害怕他，害怕他们。 莫语春从没见过这么直白纯粹的杀意。 她只在幼时见过有人为了吃人而杀人。食欲混合着杀意，最后消散于母亲覆盖到脸上的手心之中，成为记忆中落灰的一角。 * 莫语春的伤养了很久，久到二皇子重新封王，回到青玄殿。 第64章 钟粹殿的人只留下了喜珍、白倩和陆生三人，剩下的都是陌生面孔。 她不是太监总管了，却还继续负责守夜。 青玄殿守夜的屋子比原先的小屋大多了，也精致华美异常。 可莫语春总觉得睡不踏实。 也许是被褥太软了。 快要入夏，气温逐渐升温，她的手臂上的箭伤早已结痂，日日都要发痒。 其他地方的淤青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再一次从梦中醒来，莫语春迷迷瞪瞪去挠手臂上的痂，伸到一半再动弹不得。 ——有人钳住了她的手腕。 这个温度，这个时候，还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莫语春睁开眼，看向床边侧坐着的人。 烛光昏黄，模糊了二皇子的气势，他披着外袍，像是才起来似的。 莫语春缓慢眨了下眼。 二皇子很忙，常日不见人影，她又日日圈在屋里，更加见不到他了。 许久没见面，莫语春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就眼下的情形问个清楚，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嗫嚅着唤了一声：“殿下……” “嗯。”祈云霄自然松开莫语春的手，“睡不好？” 莫语春觉得二皇子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顺着他的语气应了一声。 二皇子似乎很疲惫，眉眼倦意再压不住，眼皮收敛的片刻竟显得有几分脆弱。 莫语春不太适应这个模样的二皇子，心中尴尬，手不自觉又压在了伤口上。 尚未抓挠几下，手腕再一次被钳住。 祈云霄：“可是痒得睡不着？” 说完，不给莫语春开口的机会，她将人裹在单被里，从床上拉起来。 “涂些药再睡。” 莫语春下半张脸都被裹在被子里，闷得发不出声来，只能眨着眼，小步跟在祈云霄身后出去。 她不再开口，祈云霄的情绪也放松下来，从木屉抽出药膏，递给莫语春后便偏过头，让她自己上药。 药膏被打开，清香散出，舒缓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祈云霄眉头不自觉舒缓了，因这许久未有的相处而感到平和。 果然如此，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她眼里的阴云很快就会完全散开。 就像上次那样，下几场雨后便能放晴，涟漪也马上归于平静。 第54章 她也是女扮男装？ 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了。 莫语春的声音响起：“殿下，夜深了。” 她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些许忐忑不安，却较之前平和很多，内容听起来不再那么刺耳。 祈云霄的语气变得和缓，“嗯，你去睡吧。” 莫语春不知道二皇子做这些事到底要干嘛，走了两步，没有听见身后有动静，忍不住朝身后看了一眼，正正好对上祈云霄望着她的视线。 那一眼，该怎么去形容呢？ 他看着她，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千百思绪都融入到了这一个眼神之中。 莫语春看不出来，也不敢再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回头，不再看祈云霄。 小屋里原先的灯烛没有被熄灭。然而仅仅一盏不足驱散全部黑暗，远远向门内看去更是一片漆黑。 祈云霄回神，握住烛台跟到莫语春身后，同她一起走向小屋。 莫语春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光线的变化，以为是祈云霄有事吩咐便停了下来，正巧站在门边。 落在祈云霄眼里，这就是她害怕的表现。 她不知要说些什么，也不喜欢这个话题，便避而不谈，递出手中摩挲的药盒：“无事，这盒药膏你拿着。” 二皇子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如果放在之前，莫语春可能什么都不会想，直接就接过来了。可想到二皇子刚才的眼神，以及这段时间夜里常亮的蜡烛，她心中便惶恐，不想收下这盒药膏。 祈云霄看出莫语春眼中的拒绝，胸口一堵，甚是憋闷。 想到最开始的不欢而散，她咬了咬牙，嘴角弯起的堪称僵硬，语气也分外生硬，要挟似得。 “莫总管不想身上落个印子吧？” “……” 莫语春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药膏的确有用，抹上很清凉，睡前抹上一点，适应之后睡意很快袭来，莫语春蜷缩着闭上眼，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合拢的门又一次被推开，随着烛光走来一道人影。 祈云霄走近床上的人，神情复杂。 单被笼罩着小小一团，脊背消瘦弓起，露出在外面的后脖颈凸出一截骨头，瘦得可怜。 春猎之后，莫语春的胃口便小了很多，看她的眼神也不如之前明亮。 她不明白原因。 这段时间淮阳王的动作越来越不加收敛，她有心解决，联系了几位官员在朝堂上，联合向庆皇施压。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派去讨伐淮阳王。 京城的安排她都做好了，唯一让她觉得无从下手的只有莫语春。 把她留在宫里她放不下心，带在身边却也不合适。 心中想着事，祈云霄的手不自觉便按在那节凸出的骨头上，看着周围皮肤凸起的小点，猛然清醒过来，仓皇抽回手偏头看向一旁。 指尖残留着温腻，带着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格外令人在意。 祈云霄不住摩挲了一下指尖，很快，这抹温腻便冷却下来，即便攥紧了，能感受到的也只有手心的冰凉。 祈云霄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身上的温度，想着方才触碰的感受，心中竟意外生出一丝埋怨。 她的体温常年很低。从幼时用药改变脉象后便一直如此，就连她的嗓子也……祈云霄抬手压住喉间凸起，又看向莫语春。 她换了个姿势，应当是觉得冷，转过了身面朝上方，露出脖子上小小一枚喉结。 祈云霄伸出另一只手抚上，脑中回忆着两人初遇的那晚，手指缓慢张开移向侧边，用虎口抵住了这枚喉结。 严丝合缝般，感触并不明显。 祈云霄动了动拇指，沿着下颌擦到下巴卡住不再动了，视线忽然被指尖指向的两瓣柔软所吸引，拇指不受控般碾了上去。 这下，莫语春不得不醒了。 “殿下，您在干什么？” 莫语春真的用上了毕生演技，才让心底的无语没有表现出来。 主角这像是生怕她不醒似的，动作丝毫不掩饰。 对上莫语春睁开的眼，祈云霄动作自然地收回手，面色如常道：“醒了？” 若不是眼下这番场景，莫语春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是干活偷懒被抓了现行，二皇子下一秒就该和她算账了。 莫语春不得不提醒祈云霄：“殿下，奴才方睡着，您有什么吩咐吗？” 听起来有点像抱怨，她又补上一句：“下次您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摇铃便是，奴才醒得来。”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绝不会因为睡太沉而错过铃声。 不知是哪一句话戳到了祈云霄的神经。 莫语春只听她冷笑了一声，又突兀地沉寂下来，良久才开口：“起身，随本王过来。” 莫语春忙披上外袍，匆匆系好系带，鞋跟都来不及提，向门外的祈云霄跑去。 珊瑚制成的珠帘，随着两道人影的经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绕过屏风，踩上地毯，离二皇子的床榻越来越近，近到莫语春甚至都能看清挡板上，那只镂空镶嵌蓝绿色宝石的雕刻孔雀。 莫语春停住了脚步，紧接着，祈云霄也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看向莫语春，柔顺的广袖垂在身前，才触碰过莫语春的手指虚虚搭在袖口上，端的是端方君子姿态。 “过来。” 莫语春隐约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祈云霄无声催促的压迫眼神中，磨磨蹭蹭的走到他跟前。 他想做什么呢？ 莫语春心中没有一点旖旎情思，只惦记着脖子上的凉意了。 任谁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掐了脖子，恐怕都没心思想旁的有的没的的吧。 二皇子为什么要掐她？他又想杀了她吗？ 是不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最近还好吃懒做派不上用场，所以要杀她灭口。 莫语春想了很多理由，祈云霄等的不耐烦了，一把将人扯过来，按到床边坐下：“铃声不稳妥，莫总管今夜便守在这，等候差遣吧。” “……？！”她早不是太监总管了呀。 等反应过来祈云霄说了什么，莫语春顿时觉得身下的床变得发烫，在肩膀上的手收回之后，弹跳一般跑到了床尾，直接坐在脚床边沿，仰起脸看向祈云霄： “奴才想奴才还是老实坐这吧。” 罢了。 祈云霄垂眸想，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莫语春这般避她如蛇蝎，人看着也郁闷少生气。她这副样子不要说让她感觉舒心了，只是每日想起心中便发堵。 第65章 何必要让她继续在跟前碍眼呢？ 可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大脑先思绪一步做出拒绝。 “……” 祈云霄最后看了一眼莫语春，默不作声，丢过去床上的单被，自己披着外袍躺下。 莫语春短暂的愣神，很快将自己裹住，靠着凹凸不平的床柱子，努力酝酿着睡意。 意识朦胧间，莫语春隐约感觉身子腾空了，但很快后背重新找到支撑，连带着头也被松软包裹着抬高了。 这种感觉……似乎是床？ 意识到这一点后，莫语春后知后觉发现身侧贴着的冰凉身躯。她清醒过来，咽了下口水，不动声色的转过身，露出后背，小心地远离。 还没移动上半个手掌的宽度，腰间突然横来一条手臂，将她朝后拉去。 后背紧密地贴上另一个人，并不算陌生的气息袭来，过分靠近，密密麻麻的将她拢住。 莫语春不适地动了动，心中奇怪。 二皇子胸前为什么……奇怪的柔软。 “啊，被发现了呢。” 随着沙哑亲哼般调笑的声音响起，冰冷的手掌从肩胛骨缓慢攀到颈侧，像一条游弋的蛇，无情地吐着蛇信子，圈住脖颈。 “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好呢？” 感受着怀中的人从僵硬到瑟瑟发抖，柔腻的颈子贴合虎口，一切宛如那天的场景再现。 不同的是，祈云霄这次没有远离，反而更加靠近。 莫语春又咽了下口水，无处可躲，明明脖子上的手没有用力，她还是感觉到难以呼吸。 说话就说话，他……不对，应该说是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莫语春哪能不明白呢？ ——二皇子她她居然也是女扮男装！ 怪不得她看二皇子身形不似另外两个皇子那么高大健壮，只是也高挑纤细，像个清瘦的少年郎，这才一直没觉得奇怪。 她女扮男装，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不仅仅模样装的厉害，身份也不一般。 莫语春想着想着，僵住了身形。 怀中的人发抖停下了，像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又恢复到最开始僵硬的状态。 祈云霄喜欢莫语春这一刻表现出来的乖巧。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了。 拿着这个秘密，她轻易就能要挟她。 这下她应当不会再怕了吧？ 事实正好相反。 莫语春更怕了。 如果说原先，在知道二皇子的真实身份前，他的一系列动作都在告诉莫语春那唯一一种可能。 那就是二皇子不知道为什么突发眼疾突然看上了她。 可现在，代入她的真实身份，莫语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到底想干什么？ 发觉心底弥漫出的浓厚恐惧，莫语春浑身都吓僵了。 未知让人恐惧。 但她害怕的到底是二皇子的目的未知，还是命运的未知？ 莫语春不知道。 饶是她再心大，也知道这种秘密不能轻易告诉他人。 二皇子这不是纯纯害她吗？这是她能知道的东西吗？ 四肢慢半拍发起抖，莫语春感觉自己头顶被蹭了蹭，接着就听到祈云霄的沙哑的声音响起：“过几日，我应该要离开京城一趟。你想出宫玩一段时间吗？” 不想。 莫语春在心底无声回答。 二皇子身边一定有很多危险，她还不如待在宫里，好歹有她大舅在。 事实上，哪里都不安全。 又或许是祈云霄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从莫语春沉默的态度里得到答案，祈云霄也不意外，将人往怀里又紧了紧。 “那你便留在京城吧。” 第55章 我想出宫 “那你便留在京城吧。” 闻言，莫语春大松一口气，心底开始期盼起祈云霄离宫后的生活。 唔，到时候她还能睡在主殿吗？ 莫语春想问又不敢问。 发觉她的欲言又止，祈云霄轻哼一声，“嗯？想说什么？” 她问着，一只手还缓慢摸着莫语春的肚子，而她本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现在不比冬季，穿的单薄许多。 莫语春感到发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底不解的问题又换了一个。 二皇子她摸她干什么？ 总不能是真的看上了她吧？ 祈云霄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过分狎昵的靠近，让莫语春第一时间想到的仍旧是这种可能。 但不管是不是，她都不敢问，也不敢拒绝。 背后的人还在等她的回答，莫语春只得问出先前的疑问。 “……” 祈云霄没有离开回答，感受到莫语春的小心翼翼，她不解又恼火，短暂的放松后，她更加不满莫语春此时的模样。 小心翼翼中带着惶恐，如此卑微。她原先不是很大胆吗？ 她如今对虽不说剖胆倾心，对她毫无保留坦诚相待，却也告知了她自己最大的秘密。 更何况，她此时揽着她，这般亲密，她当真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吗？ 难道是因为她与她同是女子，她便没了心思，不愿回应她的心意？ 祈云霄少有地束手无策，她收紧手臂，口中赌气般道：“不能。” “你我之间又并无半分关系，莫总管能以什么身份留在主殿？” 也是。 莫语春对自己的定义十分清楚，二皇子喜不喜欢她不好说。 但是逗弄是真的，宠爱也是真的。 如今看来更像是养着一个小宠物。 主子都不在主殿了，她一个守夜的太监有什么资格留在主殿？ 但很快，头顶接着传来声音：“我会把你送往京郊的一处宅邸，你暂且在那住下。” “啊？”送她出宫？ 莫语春怎么也没想到祈云霄口中的留在京城居然是这样子的，她还以为是把她留在清玄殿。 “怎么，不想出宫？” 莫语春的惊讶被祈云霄故意理解成另一种意思。 莫语春听到，生怕祈云霄反悔，忙不迭开口：“不是，奴才想的！” 她上次出宫都没玩多久，去京郊不是正好可以趁二皇子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好在宫外逛一下嘛。 “嗯，届时我会留下几人，你不要单独出门。” 听到莫语春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祈云霄心中所有不快都淡化，也忘记计较莫语春先前的反应了。 左右人都在她身边。 面对祈云霄提出的要求，莫语春丝毫没感到意外，“嗯嗯。” 毕竟她现在知道了个这么大的秘密，二皇子不派人盯着她她才觉得意外呢。 经过这个话题，两人之间的氛围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起码表面来看是这样。 对于出宫的期待压下一切负面情绪，莫语春闭上眼都在畅想自己出宫后要做的第一件事，许久都没能睡着。 祈云霄也没有睡着。 坦白身份后，莫语春的反应让她颇有些受挫，心中亦有不甘。 数着莫语春的呼吸声，清楚她一直没有睡着，祈云霄忍不住开口，“明日有时间，带你去上驷院骑马吧？” 莫语春僵了僵，率先想到的不是骑在马上时的畅快，而是摔下马后的狼狈。不免为难，嗓音干涩道：“殿下最近不是很忙吗？奴才怎么好浪费殿下的时间。” “不算浪费。”祈云霄答得很快，以为莫语春在和她抱怨撒娇，也找到了她先前没有回应她心意的原因。 只是生气不满就好。 祈云霄一扫多日沉积的郁气，声音含着真切的笑意，“若说浪费，这几日才是真的虚度光阴。” 权谋算计，虚与委蛇，样样都让她生厌。还不如早些说开了，将人哄好来得舒心。 她眸子浅，心思也浅薄，记不下多少事，好哄得紧。 一句出宫就让她眉飞眼笑了。 祈云霄说完话良久，莫语春都没开口。她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往下接。二皇子每天都在忙碌，那这句虚度光阴指的肯定不是她。 那就是在说她了。 可这样日日都圈在屋里，不时下来遛个弯，不愁吃穿，不缺用度，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生活了。 她不敢想其他的。 “唔……”莫语春想了个借口，“再过一段时间吧，殿下，奴才怕不小心碰落痂口，落下个疤。” 骑马哪会碰到手臂呢？何况就一个铜钱大小的痂，在衣服的遮盖下，就是再不小心，不直接去碰都不会碰掉它的。 祈云霄没想到莫语春会有这样的顾虑，听起来有些无厘头，但小心地颇有几分天真的傻气，可怜可爱的。 “好，那便等你伤好了再去。” 莫语春讷讷应下。 蜡烛一点点燃烧完，第二日莫语春醒来，眼皮下都有了青黑，比前几日还憔悴。 她觉得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祈云霄身上太凉了，更何况还揽着她，根本睡不好。 第66章 今早起来，她肚子都是凉的。 也许等天气再热些挨着才合适。 不等那时候，庆皇很快便传令命祈云霄讨伐淮阳王，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知道消息的莫语春几乎是掰着指头算日子，恨不得祈云霄今日就走，好让她今日就出宫逍遥快活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让莫语春开心的是，祈云霄没再把她带到她的寝殿和她一起睡觉。 一夜过去，她好像又变成原先那个端方守礼的二皇子，与她亲近却不亲密，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莫语春感到不适。 那夜的相拥而眠似乎成了她一个人的幻想。 只是在每个眼神对视间，对方柔和下来的神情，处处又都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事。 夜里桌上的蜡烛依旧会无端多出一截，莫语春看在眼里，原先的判断又不确定起来。 只是她到底不敢过多肖想，压抑着心思。 在宫里的最后一个晚上。 莫语春数着时间等床边的人离开，可早过了前两日离开的时间，脚步声仍没有响起，她心里直犯嘀咕。 “还不醒？” 忽得，耳畔传来一道含着轻笑的问候。 莫语春闭着眼睛装死，鼻子却被突然捏住。 “还不醒。” 比方才调笑意味还浓厚的语气再度响起，莫语春不得不睁开眼，对上一双含着柔情的凤眼。 祈云霄松开手，将软枕往莫语春身后抬了抬，明明是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她做起来居然十分自然。 莫语春在被子底下掐着手心，偏头避开了祈云霄的视线。 一头青丝顺着肩头滑落，柔顺垂落在被面上。 祈云霄抬起的手方向一转，捻起一缕，低头轻嗅。 上面的檀香味早就被皂角香覆盖，其中还掺着主殿内的熏香，与她身上的味道同出一源。 “明天我便要离开了。” 烛光在墙面投下剪影，两道人影交叠在一起。祈云霄摩挲着莫语春的脸侧，没有再说什么，只道：“等我回来。” 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这段时间足够她适应。 等她回来，她不会再允许她躲开。 出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祈云霄一早便整装待发，前往校场点兵。 而莫语春也在同时坐上了马车。 也不知二皇子是怎么安排的，她和喜珍跟着往宫里送东西的队伍，一起出了宫。一到宫外便有人接应，将她们迎上马车。 马车行驶在整齐的石板路上，颠簸感很轻。 行驶了很久，马车越来越颠簸，周围也从热闹到安静。 漫长狭窄的山道，两架马车相向而行，短暂的交错后，很快分开。 马车重新恢复平稳，莫语春也在京郊的院子中逐渐安下心。 京郊的生活与她想象中不一样。这里没有京城中心那么繁华，却也不少游玩的地方。 山野林间，绿树红花，野蛮生长的姿态让处处景色都是美的。 尤其是夏季，一场雨过后，山间数不尽的烂漫绽放。 院里有一片废弃的田地，莫语春闲得久了，便卷着袖子裤脚，把杂草一除，种下了白菜。 她过得自在极了。 还能偶尔去街上买些小吃，做些新衣裳。 祈云霄留给她的人不止喜珍，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侍卫，给她解决过不少麻烦。 应该是因为战乱，有不少难民涌入了外城。莫语春不敢靠近内城，在京城外沿逛的时候很容易撞见街上的难民，他们大多穿着破旧的衣裳，面黄肌瘦。 有大胆的，几个聚在一起就敢向路人抢劫。 莫语春遇见过几次，有侍卫在，倒是没有受伤。 她也不害怕，毕竟她之前也是难民。有看到有带着孩子的人，她会买一些杂粮馒头给他们，多的就没做了。 因为她自己都还在仰人鼻息过活，哪能管得了别人呢。 莫语春叹了口气，脑中自动浮现出祈云霄的面容，又一次想起离宫前一晚，她摸着自己的脸，那副不容拒绝的姿态。 不能再想她了。 莫语春忙摇头甩开脑中杂乱的思绪。 现在天气还不冷，等秋天进入尾声，冬天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时候。 一场场秋雨落下，无声地告知人们冬天的到来。 莫语春渐渐很少出门。 屋里生着炉子，她离不开，抱着软枕就靠在床边的塌上，听喜珍给她念戏文。 这是她新养成的爱好。她不识字，可日子也不能这么无聊得过下去，逛街时偶然看到有卖戏文的，便买了几本。 小睡后，窗外悠悠飘起雪，莫语春靠在窗沿看了许久，起身有了动作。 雪花小部分飘到廊下，打湿地面，洇出一个个脚印。 莫语春推开偏房的门，对喜珍开门见山问道：“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喜珍一愣，点头：“主子说了，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莫语春脸上没有意外，略抿了下唇。 在京郊这么长时间了，她自然能看出祈云霄留下人为的是什么。 保护和监视是不一样的，喜珍对她的态度足以表明一切。 更何况，对于祈云霄的心思，她不是全然不知的。 以往还能自欺欺人，装作自己是被看管起来的。可一旦要做什么事，她再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 外城的角落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粥棚，免费施粥，还发放过冬物资。 喜珍安排的很好，莫语春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完*全不用露面。 冬末春初的时候，前方传来捷报，昌王立下奇功，俘虏淮阳王，不久大军就要班师回朝。 莫语春穿着藕粉夹袄并银丝绣花斗篷，裹得像个面团子，才从街上抱了一堆吃的回来，回屋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祈云霄要回来了。 喜珍对这一消息表现得很激动。 莫语春没有什么激动，甚至有些惆怅。 大半年的时间，她过得自在，却总感觉头上悬着把要落不落的刀。 现在这把刀要落下了。 怀着惆怅的心，莫语春坐在院中的藤花架下的秋千上，慢悠悠荡着腿。 院墙很高，墙面的爬山虎在风中摇晃，红与绿交错，细小的茎胡乱攀爬在浅灰墙面之上，一如她此时混乱的思绪。 虽说早就想过要怎么做了？可想法还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跨越成为真实。 莫语春胆子不大，因此更要提前鼓足勇气。 二皇子不是她能肖想的人，也不是她能拒绝的人。 她是皇子，是庆王，是庆国下一任皇帝的有力竞选者之一。 骑上马时是很神气，摔下马也很狼狈。 二皇子的喜欢能托举她多久呢？ 莫语春不知道。 …… 少有人至的京郊，今日来了个新面孔。 新面孔骑着高头大马，锦衣绫罗，模样年轻俊美，打一上街便受到好多姑娘们的注视。 新面孔目标准确，策马直奔一处院落。 远远望着便见院门大开着。 马蹄声毫无阻隔地传进院中，莫语春心有所感，转身就往屋里跑。 可门还没来得及推开，便撞上从偏房出来的喜珍。她只得干笑两声，若无其事地转回身，同手同脚走下台阶。 “噗。” 门口传来一道笑，有些懒散，似乎是过于疲惫造成的，却轻易让人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好心情。 莫语春缓慢抬起埋下的头，视线从台阶上移开，看向来人。 那张熟悉中多了几分陌生的面容，果然是祈云霄。 许久不见，她看起来越发凌厉逼人，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再不遮掩锋利华光。 两人隔着打开的院门遥遥对望。 祈云霄朝莫语春伸出手：“过来。” “……” 莫语春慢半拍才迈开脚步向她走去。 祈云霄看着少女一步步走过来，在她到跟前时，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拉入了怀里。 带着春风的寒气，也有她本身的冰凉，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了莫语春，没有丝毫逃脱的余地。 “殿下……” 靠在祈云霄身前，莫语春垂着眼睫，低声喊她。 * 庆功宴上，昌王受封，迁居东宫。 守夜的小屋再也没用过，莫语春日日都睡同祈云霄睡在一起。 她依旧很忙碌，白日不见人影，晚上很晚才回来。 换了更大的屋子和更软的床，莫语春很不习惯。单个蜡烛照亮的范围有限，让旁的事物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白日华美的装饰，夜晚便显得瘆人。 若是只有她一人，她便睡不安稳。 每每都要等祈云霄回来，莫语春才能稍微安心，时间久了，也慢慢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第67章 到了蝉鸣声最聒噪的盛夏，挨着祈云霄她睡得越发安稳。 宫里面大小事不断，观星台不知从哪请了个得道高人做神官，一来便打压了太后，说要拆宝华殿。 当然，明面上的说法要更委婉些。 庆国大多并不信奉佛教，是自太后以后才开始大兴的，庆皇孝顺，在各地修建了许多庙宇。 可如今，因着高人一手延年益寿丹的好本领，庆皇便改了态度。 莫语春也不知道所谓的延年益寿是不是真的，询问祈云霄时，她脸上的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冷嘲，她便知道答案了。 庆皇很快病重，在庆皇驾崩的前一晚，祈云霄抱着她，告诉了她一件旧事。 两年前，盛贵妃的死并不是众人所以为的郁郁而终，她是因为知晓了庆皇的打算，被庆皇一杯毒酒毒死的。 后面所谓的证据密信，都是庆皇伪造的。 “……当时，舅父已经准备上交虎符。” 若不是被突如其来爆发的战争绊住脚，也许如今一切会都不一样。 莫语春安静听着祈云霄倾诉，有些心疼，也有些害怕的心惊。 盛贵妃的荣宠举宫皆知，宫人都说庆皇对贵妃是动了真情的。 哪怕如此，最后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祈云霄鲜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也许是大仇将报，心中的痛不吐不快。 她说完，室内陷入沉寂。 冷不丁地，莫语春听她问：“你喜欢我吗？” 再如何自欺欺人，她也能看出莫语春对她的抗拒。 之前有吗？ 不知道。 也许有喜欢，但害怕压过了喜欢。 她的胆子真的很小。 “……” “没关系。” 祈云霄蹭了蹭莫语春的头发，“我喜欢你。” 所以没关系。 她不喜欢深宫，所以要她留在深宫陪她。 * 莫语春没去看登基大典，只知道乐声响了许久。 庆皇去世，祈云霄要守孝一年，这一年内，不得立后纳妃。 朝中没人递折子提立后的事，莫语春也没问，祈云霄却主动提起：“再过一年，等局势稳定之后，我会以女子之身，昭告天下立你为后。” 莫语春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惶恐，繁华虚荣的表相下是万丈深渊，她害怕跌下去会摔得她粉身碎骨。 让她当皇后？她不行的。 祈云霄不允许她拒绝。 为了那一天顺利到来，她几乎日夜伏案，推行新政，裁换官员。 新政的发行并不容易，隆冬时，进展近乎凝滞，毫无变化。 庆国内部局势的不稳吸引了周围国家的虎视眈眈。 数不尽的内应奸细渗透庆国，甚至有的出现在了皇宫。 莫语春当时正坐在软椅上捧着茶点，看祈云霄批复那些她看不懂的奏折。 新来换茶的侍女放下托盘，靠近倒茶的一瞬突然暴起，拔出头顶的簪子划向祈云霄。 “啊——！” 莫语春尖叫一声，想要喊人来护驾，还没从软椅上起来，就被一击不成的侍女抓住胳膊拽了起来，当做人质。 簪子抵着颈侧动脉，莫语春呼吸尽可能放轻，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命丧当场。 但脖子上的簪子还是往下陷了一点，带来些许疼痛。 抓着她的那个女刺客嘴里喊着什么不要过来，再过来就杀了她。 刺客说完话的下一秒，莫语春就看到祈云霄眼神变了。 与此同时，暗处的护卫一枚袖箭射中刺客的后心，终结她的生命。 身后的刺客倒下，莫语春腿软地跟着一起倒下来，虚脱撑在地上，随手摸了把颈侧。 手上鲜血红中带黑，刺目极了。 “救……” 她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后，仍旧是在御书房。 嘴里残存的清苦味道有些熟悉，莫语春没来得及细想，听到外间传来对话声，屏住了呼吸。 “……查清楚这件事都有谁插手，领头的留下，其余人杀了挂在太和门殿前，以儆效尤。” 祈云霄清楚新政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加上祈云睿无法封藩王，如今还留在京城，伺机作乱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手，伸得太长了些。 祈云霄又吩咐了其他事，很快大步流星走向里屋。 听到脚步声，莫语春下意识闭上眼装睡，可她心里正为方才听到的消息而害怕着，睫毛跟着眼皮抖个不停。 祈云霄脚步停滞一瞬，很快如常，掖了下莫语春的被角，没有戳穿她的装睡。 在这次刺杀之后，又有一次刺杀发生在年宴上。 邻国来的使者进献宝物，宝匣打开的同时，机关被触发，射出毒针。 祈云霄早有准备，掷出酒杯打落毒针。 周围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使者压倒收押。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莫语春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刺杀便结束了。 年宴的氛围凝滞，唯有端坐上首的祈云霄脸上还有笑，扫视了一圈众人，似笑非笑地敲打了一番。 莫语春坐在她身边，看着下面的人，手脚都是冰凉的。 这就是皇宫。 无论坐在首位还是跪在下方，都是一样可怖。 再过十五日，到上元灯节。 莫语春和祈云霄一起出了皇宫。 将军府修缮一新，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这里。 高而深的祠堂阴森，莫语春忍不住贴近祈云霄，然后便被她抓着手，一起跪在了祠堂中心的蒲团上。 祈云霄是第二次祭拜了，依旧诸多感伤。可提到莫语春，她眼中又浮现出笑意，显然是欢喜的紧。 莫语春听着她给自己介绍孟家的人，她对世代为将的孟家人也很崇拜，恭恭敬敬地挨个拜了过去。 祈云霄心情更好了。 在院中，两人一起点了天灯，纸扎的灯模糊透出内里亮着的红烛，墨水写的两行字不一会儿就干透了，乌黑浓厚，笔锋处少有透光。 “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字是祈云霄写的，莫语春不认识，问了也没得到答案。 天灯渐渐飞远了，两人也渐渐远离了将军府。 灯会如两年前一样，那个卖河灯的小摊依旧没什么人驻足。 莫语春看了两眼，还没想好买不买，身旁的祈云霄就走上前要了两盏。 “……” 好吧，那就放吧。 去河边的路上，街边也有卖糖葫芦的，莫语春看一眼就走不动道了，刻意地一直盯着，余光留意着祈云霄。 她上去买了，却只买了一串。 莫语春眼巴巴盯着，就看祈云霄自顾自咬了一口，矜持地小口嚼着。 莫语春馋的都要流口水了，祈云霄像是才想起她似的，又去买了一串。 这次她拿的是底部的一串。 在莫语春的注视下，祈云霄不紧不慢又咬了一口，似乎在对比两根的味道，然后将新买的那根递给了莫语春。 “……” 莫语春觉得这根的味道应该不如第一根，勉为其难咬上一口后，舌头都差点没酸掉。 她挤着酸成一团的眉，眼睛不老实地看向祈云霄手里的糖葫芦。 祈云霄在一旁歪着脑袋看她，凤眸含笑，唇瓣柔软丰盈，红得和糖葫芦一样。 她笑眯眯开口，准确点出莫语春的想法：“想要这根？” “嗯嗯嗯。” 莫语春忙不迭点头。 “那就给你吧。” 顺利拿到之后，莫语春满怀期待地一口咬下，舌头再次受到攻击。 这还不如方才那根呢！ 溢满口腔的酸味让莫语春再次皱起了脸，圆润的脸庞，眉心拢着的样子可笑又可爱。 祈云霄心中越发好笑，随时擦去少女嘴角的糖渣。 她不喜欢吃糖葫芦。之前和表哥表妹们一起上街，却经常打赌谁能买到最甜的糖葫芦。 买得多了，得出的结论是顶端的最甜。 可谁知今天这小贩卖的都是酸的，也不分酸甜了。 这两串糖葫芦被祈云霄拿着走了一路，走出街道才丢到街口的废弃箱中。 莫语春还没从方才的酸里恢复过来，揉搓着脸，嘴巴里的口水分泌个不停。 她忍不住瞪了眼祈云霄。 这一眼正巧被抓个现行，祈云霄先是一怔，而后便是大喜，弯着唇抓紧了莫语春的手。 “到了宫里，让御厨给你做甜的糖葫芦吃。” 莫语春赌气想挣开祈云霄的手：“我不想吃了。” 祈云霄手上力道不减，仍紧紧拉着她，带着少女一起来到了河边。 河边依旧昏暗，没有光线。 但天空逐渐飘起雪花，漫天飞舞，看起来竟亮堂了许多。 莫语春捧着河灯，小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睫毛上落下雪花，很快在火光中融化，打湿她的睫毛。更远处落在发间的却是无奈，在乌发上落了一层白。 第68章 祈云霄仍旧在一旁旁观，头肩也是白雪。等莫语春说完，她递出自己手上的河灯，“说那么多，怎么不许愿？” “……” 莫语春放下手里的河灯，抬头看向祈云霄，过了会才说话：“你想知道我的愿望吗？” “嗯？”祈云霄屈膝在莫语春身侧蹲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想许什么愿望。” 雪花飘落，灯芯噼啪作响，祈云霄看到莫语春张开了口，犹豫半天才说话。 莫语春：“我想出宫。” “殿下，我想出宫。” 耳边嗡鸣一瞬，所有声音都远去了。 祈云霄瞳孔一缩，没能从这句话中立刻回神，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过快的语速听起来像是逼问。 莫语春并不怵她，肩缩了一瞬很快打开，努力不躲避祈云霄的视线，一字一句重复道：“我想出宫。” “陛下，你放我走吧。” 她还是胆小，她还是害怕。对比起来，拒绝祈云霄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为什么？ “为什么？” 莫语春恍惚间，以为是自己问出了声。 祈云霄手中的灯盏被捏得变形，灯油落到她手里凝固，一如她此时凝滞的表情。 她眉深深扭着，眉心一抽一抽地跳动。 不等莫语春回答，祈云霄重重一拂袖，背过身：“此事休要再提！再过几月，我便会着礼部开始准备封后大典。” 她手中的灯盏摔落河中，缓缓沉落，却无一人在意。 莫语春仍旧蹲着，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伸直胳膊放下了手中的河灯。 今日出宫可谓是不欢而散。 莫语春一人睡在寝殿，睡得不安稳极了，不时便惊醒，总觉得暗处藏着什么人要害她。 精神一日日衰弱下去，身体越来越差，一场末冬潮湿的大雨便刺激得她发起了高热。 祈云霄从忙碌中抽身，守在昏迷的莫语春身边，几乎日夜不休，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 “咳咳咳……” 床上响起的微弱咳嗽声，很快将祈云霄从浅眠中唤醒。 命人传太医后，她仍旧守在床边，眼中含有担忧。 莫语春看着她，抿了抿干燥的唇，杏眼里满是倔强：“我……咳咳，我想出宫。” 祈云霄的眼中的情绪立刻有了变化，有些生气与哀怨，更多的是不甘。 她没想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这些情绪最终构成浓厚的忿恨，让她再也拉不下脸面，拂袖离开。 莫语春缓慢摆正头，仰头等太医过来。 太医给她扎了几针便离开了，临走前细细嘱咐喜珍。 “……晚上还要发热，用帕子沾温水擦过前额、腋下……这几处，明日再看看情况。” 莫语春只听了个只言片语，很快沉沉睡去。 半夜心悸惊醒，身上都是热汗，往旁边一扫，才发现床边被搬来了许多炉子。 铜盆里的水有些凉了，看来她擦过身有一段时间。 空旷的室内响起脚步声，莫语春收回赤。裸的胳膊，把头转到了墙边。 祈云霄在炉边烤的皮肉发红发烫，这才抬手按上莫语春的额头。 两人都没有开口。 温度逐渐流失，额头上的手又恢复了冰冷。 祈云霄的手移开了。 她又重新抱来一床被褥，隔着原有的被褥，揽住了莫语春。 谁都没有先开口。 在这场持久战中，是祈云霄先败下阵来，“先睡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好好聊聊这件事。” 昏睡过去的莫语春，显然没能听到这句话，也没能回应。 最近的经历和过去的噩梦融合成为新的梦魇。她后半夜又惊醒了两回，浑身冷汗，症状比之前严重多了。 祈云霄召来喜珍一问，得知莫语春前几日并不是这样。 症结在哪，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她在她身边，就让她睡得这般不安稳吗？ 祈云霄无可奈何，叫人搬来了软榻和屏风，在夜晚隔开了与莫语春之间的距离。 莫语春断断续续烧了半个多月，烧才完全退下。 经过这段时间，她脸都瘦了一大圈，一点肉都不见，更不要说身上了，几乎皮包骨头。 祈云霄等太医诊完脉，挥退众人。 殿内只剩她们二人。莫语春坐在床上，侧颜对着她，模样很是抗拒。 殿内安静得可怕。 “……” 祈云霄哑声涩然开口：“非要出宫不可吗？” 她眼里有厚重的疲惫，掺杂淡淡的苦涩，有怨怼也有无可奈何。 莫语春终于转过来头，看向祈云霄，不知该如何说，也不没有力气说那么多。 她只说了一句：“我想出宫。” 噼里啪啦瓷瓶打碎的声音从寝殿内传来，喜珍盯着大门，满脸担忧。 很快，祈云霄从门内走了出来，表情冷凝，手中滴答流着血。 “去收拾一下，今晚你守好她。” * 数十日的冷战，在这期间，莫语春没有见到过祈云霄。 直到春猎开始前，祈云霄来找了她。 “这三天，你想去宫外住一段时间吗？” “……好。” 莫语春又回到了京郊的院子。 离开这一年，地里面又生了杂草，枯黄杂乱，手下人来不及收拾，她也没让他们插手，自己上手去拔了。 可惜病了一场，身上没力气，断断续续拔了三天也没拔干净。 到最后一天的傍晚，马车停在院外，莫语春无需催促，自觉上了马车。 祈云霄在车中坐着，看到莫语春，推过去提前备好的茶点。 莫语春坐在侧边，捏着一块点心，一手捧着碎渣，小口小口慢慢吃着。 祈云霄在一旁支着头看她，想让她同自己说说话，又唯恐她说出的都是她不想听到的话。 到了皇宫后，祈云霄挑帘扶莫语春下车，在两手交叠在一起时收紧了手，目却直视着前方。 “你想出宫，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像这样，去宫外玩几天再回来。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好吗？” 那不一样的。 莫语春摇了摇头。 祈云霄面色难看，却到底没有拂袖离开。 今年的春天暖的早，过一月却又吹起了冷风。 莫语春日日地消瘦下去，食不知味，还时常反胃。 有一次更是直接呕出了血。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寝殿内残留着中药的苦香。 莫语春喝了药，依旧睡不着。 她望着屏风，忽然吹灭蜡烛，披上外袍光脚下了床。 在窗外细雨绵音的遮掩下，她的脚步声几近于无。 祈云霄还是听了出来，依旧阖眸躺着，只做无所察觉的模样。 身边一陷，熟悉的气息涌了过来。 面上有热气传来，祈云霄又听莫语春喊她殿下，而非陛下。 “殿下。” “我知道你一开始是想杀我的。” “……” 温热中带着中药清苦气息的呼吸打在祈云霄脸上。 两人分明离得很近，受困于黑暗，祈云霄看不到身上少女的表情。 她并不在意她的沉默，顿了顿，见她没有话说，自己继续往下自顾自说着。 “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不。” “那你放我走吧。” 莫语春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说完话，又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便要起身离开。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便被压着后脖颈，低垂下了脑袋，上身也一同弯了下去。 靠在祈云霄颈侧，过了好久，莫语春才听她哑着声音，从喉腔挤出一个字：“好。” 我放你离开。 压在后脖颈的手同时松开了，莫语春怔愣跪坐起身，不知为何抬手摸了下鬓角。 有些濡湿。 * 莫语春走的那天，祈云霄没去送她，刻意避着，一个人坐在御书房，喝着凉透的茶。 织锦方巾平铺在圆桌上，四角垂落，其中一角的垂络被攥得盘绕，连带着整块方巾都朝一边歪扭。 凉茶苦涩败火，她心头的火气却不减反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祈云霄站起身一把打开门，招来喜珍：“把宫门锁了，不准任何人进出！” 喜珍表情有些复杂，迟疑开口：“陛下……莫姑娘早就走了。” 现在说这个太晚了点。 “……” 祈云霄顿在原地，嘲弄地扯了下唇。 走的真快。 除了必要的盘缠，莫语春什么都没带。 陈果也跟着她一起出宫，莫语春没带走的东西，祈云霄全都转交给了陈果。 又过了一个半刻钟，送人离开的宫人差不多该回来了，却仍不见踪影。 第69章 祈云霄挥退喜珍，只得先传唤不知因何事进宫的治安守卫军首领到偏殿。 书桌上摊开宣纸，祈云霄心浮气躁地落下一笔，口中沉声道：“何事？” 守卫军首领一脸惶恐，额角挂着黄豆大小的汗珠，结巴回禀：“禀、禀陛下，城中方才发生一场武斗，下属在现场发现了皇宫的腰牌，这才贸然进宫。” 说是武斗都是美化了的说法。 看那现场，分明是有人提前设下埋伏，弓箭手都配备了起码五名。 这话守卫军首领自然不敢现在说，否则立刻就要被治一个守卫不力的罪。 先看看新帝的态度如何吧，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也好离开了再运作遮掩一番。 守卫军首领这么想着，掀起眼皮大胆去瞄长桌后的人的脸色。 紫檀木长桌后，祈云霄手中的笔停在半空，再不能落下一笔，墨迹晕开一片狼藉，而她面如纸色，骤然吐出一口血。 “你说什么？！” 第56章 天要黑了 狭小拥挤的商铺内，老板靠坐在柜台上打盹，老旧的灯泡发出昏黄灯光，随风吱呀作响。 货架上密密麻麻排列着营养液，上到下，袋子底部沉淀的杂质越来越多，轻轻一晃，上层也变得浑浊起来。 一个带着兜帽，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半矮小孩蹲在地上，挑挑拣拣半天，直到柜台后都响起了鼾声，这才拿着一包最角落的临期营养液，迈开步子走向柜台。 “老板，这个多少星币？” 柜台后的美艳老板慢吞吞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半睁着眼皮，手指在柜面摸索几下，拿起营养液查看。 柜台前的小孩耐心等待着。她几乎与柜台一样高，垫着脚才能露出点眼睛。 柜台后的墙面上，老板头顶的位置放着一张合照，感应到视线，照片上的三人齐齐露出了笑容。 全息技术让人物栩栩如生，一家三口的幸福感自然流露。 小孩看着照片里老板怀中的小孩，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老板确认好编号，眼睛也不眨地报出一个价格：“7个星币。” 要7个星币？ 小孩扣了扣手，掏出藏在袖子里的3个破旧星币，上面还覆着不明的黑色污泥，勉强才能辨别出面值。 “我、我只有3个星币。” 小孩说完，难为情地一把抓过星币，丢下柜面上的营养液就往外跑，风中结结巴巴飘来一句：“对、对不起，我不要了。” “诶等等！”老板起身喊住她，边喊边从柜台后走出。 小孩攥着衣摆停在门口，回首时眼中带有说不出的渴望与希冀。 在这样的眼神中，老板叹了口气，搭着小孩瘦弱的肩，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她手中还拿着方才那包临期的营养液，面上带有无奈，“喂，” “店里面有监控，你拿了几包营养液都拿出来吧，还是要我报警你才老实？” 小孩闻言，面色一变就要往外跑，却被抓着肩提溜了回来。 老板一手拎着人，嘴里叼着营养液，另一只手毫不含糊地在小孩身上搜来搜去，找出了五包营养液。 确认数目正确后，她松开手，摆手把人往外赶，“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 小孩带着不满，没往外走，反而抱着老板的腿坐在了地上，扯开嗓音干嚎起来：“漂亮姐姐，你发发善心吧！人家都三天没吃饭了。” 听这哭嚎的劲，怎么着也不像是饿了三天的样子。 老板试着抽了下腿，腿上挂着的肉团子不动如山，敦实极了。 她无奈，只好松了语气，丢过去最开始那包营养液，“行了，3星币卖你，拿了赶紧走。” 反正袋子上留下印子了，再卖也不好卖，便宜给这小孩就当积德了。 小孩，也就是莫语春，欢天喜地的掏出了怀里的硬币，接着便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开了。 老板扔了两下手中的星币，摇头感慨：“哎，也不知道治安处什么时候能修好围栏的窟窿。” 这段时间，她店里天天都有e区的人来作乱，那小孩都是第十八个来偷营养液的了。 还真当她是好惹的……嗯？ 老板又扔了下星币，意识到什么，匆匆接了盆水，不等铁锈沉底，便拿着搓子对着星币一阵洗刷。 黑色污泥被洗去一角，露出的部分足够老板确认星币的真假。 ……好好好，等她再逮到这小崽子，非把她送治安处不可！ 被老板惦记的小崽子莫语春，出门便在旁边的小巷，囫囵喝完了营养液。 感受着空荡荡的肚子，她不满地噘嘴。 “七宝，吃饱饭才好干活。你给我无缝衔接就算了，怎么投放过来，都饿我两顿了。” 莫语春表现得没心没肺，没有星点上一个介维世界最后几天的忧愁。 因为任务派发的急，连结算都来不及，换了新任务后，007现在才找到机会告知莫语春结算结果。 “虽说升维成功了，但是主角那边的剧情线过快，还多了个原剧情中没有的心病，这部分要扣你一点积分。” “噢。”提到上一个世界，莫语春短暂愣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既然升维成功了，那我的双倍假期什么时候补？而且我还需要心理疏导，那假期是不是得再多三天？” “不着急，”007不紧不慢道，“还有，炮灰组没有疏导室。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和扫地机器人倾诉，它会为你保密的。” 莫语春：“……” “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心理疏导啦。” 看莫语春的样子，007也觉得她不需要。 上个世界，意外发生的太突然。 它原本打算等莫语春离开京城后，再开始传送，没想到竟会有人在京城街道上公然行凶。 莫语春得罪的人没几个，如此狠绝又十分有手段的，想来也只有被逼急了的祈云睿了。 007短暂想了会儿与上个介维世界的事，很快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任务上。 “你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抢走主角手里的过期营养液，接着被别人抢走营养液后就可以下线了。” “戏份这么少？”莫语春惊讶。 007：“不然？你还想和主角再多接触接触？” 莫语春懂了，这是还在意她又和主角在一起的事。 刚结束一个介维世界，她现在没有太多精力和007纠结这个，搓了搓鼻子。 d区比e区好一点，但是空气一样的难闻，毕竟垃圾星也就空气能在各区自由进出。 一袋营养液下肚，显然不能满足莫语春，这连前两顿的亏损都没弥补上。 d区可捞的油水没有其他几个区多，眼下只能先去垃圾回收箱看看了。 莫语春在周边几个商铺都找了一圈，淘到了一些还可以卖的机械零件。 在天色昏暗的时候她重新回到原先的街道上，直奔那家卖营养液的店铺后门，寄希望能找到些可以吃的东西。 垃圾星晚上并不安逸，许多店铺早早就关了门。 莫语春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敢大咧咧再回到这里。 抱着和她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莫语春赶到的时候，后门已经有人了。 那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孩，看不出男女，有一头凌乱稍长些的黑色短发。皮肤白净，但长相分外普通，让人难以相信星际还有长相这么普通的人。 在基因优化，潜力觉醒的星际，长得漂亮的人不显眼，这么普通的人反倒是分外稀奇。 莫语春多看了两眼，目光扫到对方手中拿着的东西，口中顿时分泌起了口水。 营养液！ 趁着对方还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莫语春当机立断，静步靠近之后猛得扑了上去，试图直接压倒人，好抢走营养液。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莫语春就要得逞，她身前的人突然旋身躲开了。 莫语春来不及再稳住身体，重重摔倒在地，紧接着肩上一重，将她结实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被主角按在地上了？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这下不用007再解释了，莫语春知道这又是个主角联盟的人，而且依旧不是一般的人。 努力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肩上的力道反而更加重了，莫语春破罐子破摔，索性不再动了，像条死鱼一样板直地摊在地上。 身下的人不再反抗，叶一绥用嘴咬开营养液封口，眼神斜斜瞭着，确保人没有任何异动，挤着袋身几口喝下了大半，这才松开手，往后退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莫语春依旧躺在地上，不依不饶地和007讨价还价：“这部分剧情积分不能扣啊！人物设定的武力值就是这样，而且我又不能和主角打！” “什么？！你原本还不打算给我积分？！别以为我不知道，合同上都写了我进介维世界是有基础积分的。” 第70章 莫语春努力和007说话，刻意不去在意肚子的鸣叫。 基因优化的同时，也带来了许多新型的基因缺陷病。 莫语春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才被遗弃到了e区。 她胃口很大，旁人一支营养液就能吃饱，换她现在起码要来三支。而且她还饿得快，饥一顿饥一顿地长到了十一岁，一天比一天饿。 或许这是潜能觉醒的表现，代表她有希望觉醒精神力。 可她也得活得到那时候才好啊。 十二岁呢，还要饿五百多顿。 肠鸣声像在奏乐一样，一声比一声响，到达了高潮。 “喂。” “喂。” 莫语春在一声声不耐的呼唤中从悲伤中抽身，刚想翻身却被人先一步掐着腮掰过了头，嘴里被塞了支带着劣质糖精味的营养液。 “天要黑了。” 叶一绥松开手站起身，“你不知道吗？” 躺倒在地的人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脸蛋，虽然年纪尚小，但五官已显露不俗。宽大的兜帽内里还严实缠了一圈抹布，造型看起来颇像是神庭里的修女，一丝头发都没有露出来。 叶一绥回想起方才压着人的感受。软绵绵的，像是压在了一团云上，心中不禁疑惑。 ——这是哪家富养的娇小姐跑丢了？ 第57章 姐*，姐你松开我 “天要黑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她不知道什么，她—— 莫语春吸溜了口营养液，想到某种可能性，不太确定地开口：“晚上怎么了？很危险吗？” 说话时，她眨着眼睛，猫似的圆润眼瞳乌黑透亮，睫毛弯翘，随着眼皮的一眨一合，模样无辜又单纯，看起来的确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富小姐。 莫语春问完，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先前去而复返的人偏了下头，表情莫名严肃。 叶一绥：“不想死，就跟上来。” 莫语春一愣，被对方的态度唬住，下意识翻身跟了上去。 黑暗中，前面的身影像一道影子，轻巧无声，七扭八拐地在小道中穿梭。 一路安逸得过分，莫语春原先还紧张得起来，到后面只顾得上喘气了。 她看着结实，实际上都是虚的。 停下来之后，周围场景完全是陌生的。 莫语春并不不害怕。带她来的这人刚刚还把营养液分了她一半，肯定不会是坏人。虽然似乎别有目的，但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偷偷打量了下这人的衣着，莫语春心里有了判断。 反正送上门的冤大头，不骗白不骗。 这么想着，莫语春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惴惴不安道：“刚刚……刚刚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跑了这一路，叶一绥的模样看起来比莫语春游刃有余多了，气息依旧平稳。听到莫语春的疑问，她眉心微蹙：“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来d区？” 垃圾星能源落后，既不属于联邦，也不属于帝国，和周围几个自由星一起被称为废弃星球，异兽路过都看不上眼的那种。 整个垃圾星被分为五个区，从a到e，e区都是些黑户及罪犯，d区则多是平民，也有e区的人隐瞒身份混进来。 c区与d区区别不大，主要靠为a区b区提供服务来换取星币。 因为不受管辖，治安处几乎形同摆设，完全是上位区压榨下位区的工具。 垃圾星又因此产生了起义军，想要掀翻原有的固化阶级统治。 偶尔会有上位区的少爷小姐，酒足饭后一拍脑袋，唾弃起自己的生活，抱着当英雄的心跑来d区……多是d区，因为e区太脏了，不配他们踏足。 总之，他们很喜欢浪漫幻想。似乎在垃圾星掀起一场所谓革命很厉害似的，天真地将垃圾星和其余星球平起平坐的可笑希望寄托在这场革命中。 黑暗的、腐朽的，肮脏到无可救药的，这才是垃圾星，末流的废弃星球。 莫语春顺着短发少女的话，脑中十分有哲理地想了一通。 她很快捏好了自己的新人设，带着四分愤懑，三分自厌，两分痛苦并两分害怕，小小的身体，大大的演技：“如果不来d区，我怎么会知道真实的基拉星是什么模样？！” 莫语春十分努力地想出了垃圾星的原名，说话声音也憋足了劲，几乎是吼出来的，险些岔气了。 说完这句话，她后知后觉地捂住嘴，警惕看向面前的短发少女，小心开口：“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d区的人的？” “……” 叶一绥并不说话，要说的话似乎都写在了眼神里，有些嫌弃，似乎觉得她问的问题很蠢，但是又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的寡言。 没有观众，莫语春表演完有些尴尬，觉得自己有点用力过度。 可她见过的上层区人就是这样啊，被治安处的人带走时，还敢踩在他们脸上高呼什么自由平等。 看起来蠢得很。 莫语春站得饿了，面前的少女还不接她的话茬，一味沉默地看着她。 这么谨慎？ 不知道真实目的就不好拿捏住人。 莫语春短暂想了想，抱胸侧身：“方才、哼，谢谢你了，我会给你报酬的。” 她以为她是上层区的人，特意折返提醒只可能有两个原因。 一是她是起义军，那么她这个时候就该说不要她的臭钱并怒骂她思想不端正了。 这种人最好拿捏。 二是想从她身上捞钱。那这句话就正中她下怀，她肯定会露出马脚。 这种人也好拿捏。她可以拿这笔不存在的报酬当胡萝卜吊着她，榨干她的价值后再拍屁股走人。 莫语春说完，好整以暇地等着少女的反应。 叶一绥：“你……” 莫语春的眼睛微睁，视线几乎能将人烫穿一个洞。 叶一绥的声音极其冷淡：“你不该来这，趁早回上层区吧。” 这个反应，不在莫语春的意料范围内。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带着四分恼羞成怒，三分倔强不屈以及三分委屈可怜，莫语春握紧了拳：“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上层区的人所以体内流着的都是肮脏的血！不配加入起义军？！我就不能拥有一颗追求平等的心吗？！” “……” 叶一绥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起义军不收未成年，除非你觉醒了精神力。” 莫语春被噎住了。她哪知道这些，她都不关注这东西的，起义军的存在还是她从酒馆窗户边听到的。 她带着不好意思，讪讪道：“是吗？这……报纸上没写啊。” 造型酷似小修女的小孩羞红了脸，最后一句话近乎气音，叶一绥听清后表情没有变化，唯独眸光深了深。 她有一双铁灰色的眼睛，色泽冰冷，不发一言盯着人的时候十分有威慑力。 莫语春说不下去了，莽撞无脑人设没有进一步立起，她跺了下脚，“反正，我是来加入起义军的，我肯定有觉醒精神力的潜能，再过几个月帝国和联邦就该来招生了，我、我必须加入起义军。” 垃圾星觉醒了精神力的人，要不是为了理想信仰，基本都跑去了其他星球。有传言说经常接触精神力觉醒者，受精神力磁场影响，潜能激发的可能性会更大。 叶一绥顿时明了了面前的天真富小姐加入起义军的真实原因。 这与她也无关，最后看了眼对方的脸，叶一绥便打算离开。 转身后，腰间蓦地一紧。 身后，穿着破旧衣服但是小脸雪白莹润的小女孩，眨着双无辜的小猫似的眼睛，奶声问她：“姐姐，你知道这么多，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们呀？” “松手。” 莫语春充耳不闻，甚至两只手都扒拉了上去。 似乎是被她缠的无奈，短发少女松了态度，不再惜字如金：“他们不会帮你的。” “啊？怎么会？”莫语春失望地松开手，身形摇晃了几下，“就因为我是上层区的人？！算了，好吧，我走！” 莫语春说完，撒开脚丫子就跑，循着记忆直奔垃圾回收站而去，边跑还不忘边数手上的星币。 “哇哦，十五瓶营养液，原来是大鱼。” 第二天，莫语春卖完零件，一大早就去了昨天去过的卖营养液的店铺。 甫一进门，认出她的老板就气冲冲站起了身：“好啊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老娘面前？！” 莫语春满脸不在状态，“怎么了漂亮姐姐，我昨天捡零件多卖了点钱，我今天是来给你送星币的。” 说着便递出手中的星币。 看着熟悉的覆着黑色污泥的星币，李燕芳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捧着星币的小孩笑的还是一脸灿烂，完全不介怀她方才的态度，“给，姐姐，谢谢你昨天给我的营养液，也谢谢姐姐你没有让我真的做出错事。” 小孩说着，空出的手还挠了挠脸颊，肉乎乎的手看起来健康极了。 第71章 李燕芳面色复杂地接过营养液，也不敢问小孩什么，生怕戳到她的痛处。 在人走之前，她叫住对方：“行了，还有些过期营养液没来得及扔，今天的日期，一星币便宜卖你了。” 莫语春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姐姐，我没钱了。” “……送你了，拿走吧。”李燕芳不耐烦地摆摆手，“还有，下次换一家店卖零件，别再拿**出来祸害人了。” 莫语春又惊又喜，还有些不知所然的茫然，反应过来后白了脸，对着老板一阵鞠躬感谢，眼眶都是红的。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等走出店门，莫语春在旁边的小道里将箱子里的营养液全藏在了身上，忙活完才边吹着手心掐出的月牙边往外走。 走出小道，迎面而来的人莫名熟悉。 莫语春呼吸一滞，转身就往小道里跑。 没能跑出两步，手腕一疼肩一重，莫语春被压着贴到了小道墙面上。 “喂。” 叶一绥加大了分力道，“钱呢？还我。” 莫语春心里怒骂自己的坏运气，大脑飞快运转，在身后的人不耐烦之前，她急急忙忙带着哭声开口：“对、对不起，钱我花掉了，都买成营养液了。” “营养液呢？”叶一绥逼近了问。 “这儿，这儿。”莫语春被压的脸都挤扁了，嘴巴嘟着合不拢，吃了一嘴带着臭气的霉味。 地上泡皱的纸箱不仅发霉了，还长了蘑菇，但是现在只剩根了。 莫语春先前踢了两脚，现在想来肯定是因为这个，她才开始走起了霉运。 当然，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姐，姐你松开我，我给你拿。” 第58章 下次见面，希望你可以说真话 往外掏营养液时，莫语春的心几乎在滴血。 被受害人抓住时她不后悔，被逼着掏营养液时，她是真的后悔了。 早知道就再饿几顿，避避风头再来买了。 莫语春哭丧着脸，用围巾兜住满满的营养液，捧到短发少女面前：“对不起姐姐，我太饿了。买的营养液都在这儿，老板还给了我折扣，多买了五包，我全都给你，你能不能不要打我？” 她说的可怜极了，嘴巴委屈的扁着，右脸露出一枚浅浅的梨涡来。 “……” 叶一绥确认完数目，没有动作，略不解地问：“为什么买这么多？” 莫语春不敢说是自己吃的太多，眼睛眨也不眨地张口就来：“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呀，我还有一个妹妹要养。” 这好像也不能解释她为什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过期营养液。 停顿了一下，莫语春才垂着睫毛，语气难过道：“妹妹病了，医生说她需要多补充能量。所以我才买了这么多营养液，希望她吃完就能不生病了。” 听完她的解释，叶一绥退开几步，移开视线看向墙角，过了几秒才低声开口：“上层区的医疗条件更好。” 莫语春没能立刻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维持着可怜的表情，脑中不断涌现出问号。 她当然知道上层区的医疗条件更好，可她也得能进去上层区啊。 难不成……这人到现在还相信着她上一个人设？ 莫语春偷偷摸摸掀起眼皮，仔细打量着少女的表情。 她似乎是自觉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气息没有先前平静，变得浮躁起来。 莫语春试探着皱眉，努力演绎出抗拒加迷茫并倔强的神情，嘴角的梨涡明显，吸引着另一个人的视线。 叶一绥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迟疑下来，生根一般拉着她，让她停下来，听完了窃贼小姐的新一轮辩解。 “我回不去了……” 褐色亚麻宽大兜帽垂下，只漏出了带着白嫩带着婴儿肥的软腮，下巴尖和嘴唇也是小巧带肉的，一起缩在阴影里，十足弱气的可怜模样。 莫语春不着痕迹的又调整了一下角度，这才接着道：“妈妈死了之后，爸爸娶了新的妈妈，家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原先说给你的报酬，其实也是骗你的。” 铺垫足够之后，莫语春头重重一偏，闷头递出营养液，“呜呜，实在对不起你姐姐，这些营养液你都拿走吧，我再想其他办法买给妹妹。你要是还生气，你打我一顿出出气也行！” 话音落下，周围陷入安静。 莫语春心里打鼓，她都这样说了，再打她不合适吧？ 营养液她要是想拿，那就算她狠心，她也没办法。 不过刚刚都没要营养液，听完她这一番话，应该更不会拿了。 这么想着，莫语春就知道自己安全了，心里有些隐秘的自得，眼神不自觉带上几分得意。 如果她有尾巴，想来现在应该已经翘起来了。 叶一绥深深地看了眼低着头的人，冷不丁道：“你在骗我。” 是啊是啊。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骗你？！”莫语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与被怀疑的羞恼，“你是觉得我不愿意给你营养液，所以才编造了这一番谎话吗？！谁会拿自己的家人开玩笑！虽然我离开了上层区，但我体内流着的血统不允许我——” 意识到自己说了怎样的话，莫语春脸上的羞恼转化为羞愧，绷紧嘴巴一声不吭地拿起营养液往叶一绥手上塞，试图以行动证明自己。 叶一绥侧身躲开，并不接。 她似乎急着离开，说话的语速都快上许多：“你手上的茧子不是短时间可以留下的。” 莫语春的手还塞在叶一绥手里，随时准备带着营养液离开，闻言直接僵住。 叶一绥的手指从营养液的缝隙挤入，按着莫语春食指指根除的茧子，淡色的眼眸无声看着莫语春。 莫语春：“……” 忘了这点了。 说实话，莫语春能理解少女先前为什么把她认成上层区的人，按照她前老大的话讲，她长得就很贵。 这个形容还是从一个智脑里学来的。 从回收站翻出的老旧智脑开机自带广告，宣传陪伴玩偶，当时影像里放在橱窗最高层的镇店之宝售价有300000星币。 弯弯睫毛，小巧翘鼻，加上粉色的花瓣嘴巴，哦对，还有那头漂亮的金发和蓝眼睛。 300000星币啊，起码够她们几个人开个小店了。 但是只是一个玩偶，一个对于有钱人来说微不足道的算不上昂贵的玩具。 莫语春脑中努力寻找着脱身的办法，最后还是决定咬死了原先的说法：“我……” “营养液给你了，”莫语春的话被打断，叶一绥松开手，“说谎不好，下次见面，希望你可以说真话。” 留下这句话，叶一绥便转身离开小道，等莫语春藏好营养液跑出来，街上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这么神秘？ 莫语春短暂好奇了一下，很快带着满满的营养液走向垃圾回收站。 b区到e区绕着回收站分布，a区在b区深处，属于垃圾星顶层富豪们的居所。 四个区平时努努力可以通过回收站来回穿梭，去d区不必担心什么，去b区的话必须随身带好剪子，方便剪开防护网。 当然，剪开的时候是有警报的，不过离开不管，闯入的话，治安处是要满大街抓人的。 莫语春去了c区看了眼，记下防护网的缺口位置后绕着人开始往据点走。 e区基本就是垃圾站，顶多比垃圾站多了个劳改犯聚集所，以及最边上荒地上的营养液生产厂。 垃圾站里面垃圾成山，一堆一堆的，全凭记忆找路。 路上看到了陌生的垃圾堆，莫语春就去看一眼有没有什么零件可以捡的，能量盒她就不抱希望了，这种一般都要打架打赢了才能抢到，轮不到她捡漏。 因为新换了据点，莫语春还不是很熟悉，绕了远路才走回去。 破旧的磁悬浮列车侧躺在地，莫语春从旁边拉出几个压缩块叠在一起，踩着爬上了车身，从摇摇晃晃的绳梯进入车厢里。 偌大的车厢，只有她一个活人。 “……咳咳。” 最深处的隔板后传来咳嗽，莫语春解下身上的营养液，随手抓了两包往后走，边走边说：“还活着呢？老甄给的药还真有用。” “……” 没有得到回应，莫语春也不在意，吃完一包营养液随手将空包装扔地上，嘴里叼着新的一包接着吃了起来。 “……拿开。” 被透明袋糊了一脸的人，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 莫语春直到新的一包吃完才弯腰去捡。 铺面而来的血臭气，她脸色变也不变，直起身才深吸一口气，比划着手指，不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感谢主的保佑。” 苏珍：“……” 袋子拿开后，露出的一张稚嫩小脸上遍布了裂痕，旧的血痕和新流出的血液纵横交错，包括她的胳膊以及脚背，没一块好肉。 苏珍的年纪其实比莫语春还大些，但看起来却比她瘦小得多。 第72章 莫语春带着两包营养液重新折返回来，嘴里喝着第三包，咬着硬质吸口含混地和苏珍说话：“我看天气不太好，等下我把你拖到窗户下面给你晾晾吧？” 苏珍头上的窗户拿布遮得严实，解开太麻烦了，莫语春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别白费功夫了。”苏珍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她现在睁开眼都困难，皮肤溃烂，导致睫毛上都是血沫，废了好大番力气才冲刷掉血沫。 眼泪流过的地方带着刺痛，汇入麻木的身躯，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治不好的，你别管我了，二哥不是说新老大待遇很好吗？你去吧，别管我了。” 苏珍看向莫语春，还想说什么，目光落到她头顶，忽然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蜘蛛！！” 蜘蛛？ 莫语春取下兜帽，里层的衬布移开，露出底下的金色。 莫语春定睛看了眼，发现还真是有蜘蛛。 银白色，只有拇指大小，就在她帽子顶，也不乱动，像假的似的。 苏珍还在尖叫，莫语春打开车厢天窗，将蜘蛛丢了出去。 “好了，不就一个虫子吗？” 兜帽重新遮盖住那头灿烂的金发，莫语春拍了拍脑袋，“等你死了，我就放一堆虫子在你身上，你吓醒可别跳起来打我。” “……你让我死得安生点吧。” “吃你的吧。” 吸口抵在破皮的嘴巴上，劣质糖精味和血腥味一起进入喉口。 苏珍吸了两口，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也是基因病，但是更严重一些，基因链崩溃，活不了多久了。 从四个月前开始就有了症状，如果不是她不想被丢弃，故意瞒着大家不说，拖了大家的后腿，老大就不会被她害死。 “你让我死了吧，活着有什么意思，生下来就要被丢弃，垃圾的基因垃圾的命，最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被销毁就好了啊！” 她说完，矛头又指向莫语春：“还有你！你平时不是聪明的很吗？谎话连篇没个正经，眼里面就那两口吃的。你跟二哥走啊！跟着其他人也行，为什么非要留下来陪我这个垃圾？！” 她说完，营养液呛入气管，剧烈咳嗽起来。 莫语春只说了两句话，苏珍顿时哑口无言。 “大姐不是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她是老大呢，我听老大的话。” “……” 但是老大死了。 因为她没来得及拉动陷阱，所以老大被人追上推倒，脖子撞上铁皮，割开了长长的豁口。 苏珍想说话，但是苏珍说不出话。 第59章 金色头发 留下苏珍一个人平复，莫语春叼着剩下的半包营养液回到车厢前，扫开桌上的营养液，翘腿仰脖靠着靠背，慢悠悠晃着身下的椅子。 胃里的饥饿感稍有平复，四肢也有力灵活许多。 吃饱了好干活，这句话真不是白说的。 “好久都没吃这么饱了，什么时候再来条大鱼？” 莫语春扔掉空包，咂舌感慨。 “你说的大鱼，不会还是主角吧？”007立刻警惕问道。 它现在的想法很矛盾。既不想这俩人有过多牵扯，又想看看能否通过主角试出莫语春来炮灰组的目的。 平心而论，莫语春的到来确实为炮灰组带来了不少业绩，可这任务过程，它实在不想过多评价。 反派联盟和主角联盟的恩怨已久，在逆袭部出现之后，关系更加剑拔弩张。要是哪天上头知道她一个反派联盟的人，天天跟主角搅和在一起，说不准要迁怒炮灰组。 照它来看就该把逆袭部丢去主角联盟，他们不是爱当主角吗？去主角联盟正好，别留下来抢扮演部的资源。 到时候他们一走，资源不紧张了，炮灰组也能提升提升福利，多招一些新鲜血液来提高业绩，免得每年总结大会都要被骂吊车尾拖后腿。 有业绩就有底气，其他部门也不会盯着炮灰组那点子积分和资源，日日想着用高智机器人接手炮灰组。 都说炮灰不争气，可那么多缺了炮灰人物的介纬世界，不都等着炮灰到位才能运行吗？ 虽然炮灰的戏份不多，可这也不代表他们就能用高智机器人来代替执行炮灰任务啊。 007十分不忿。 它是作为辅助炮灰的系统而诞生的。客观数据告诉它炮灰不重要，但是它的底层代码却要求它对炮灰、对炮灰组的感情特殊，由此产生相悖于客观的主观判断。 它努力找出一条可以验证它主观想法的客观事实。 机器和人哪能一样？ 人的感情细微，就算是一个炮灰的扮演也不能马虎。 更何况介维世界中总有意外，真人的处理会比机器更合适。 它虽然不喜欢莫语春总和主角搅在一起，可不得不承认她的扮演确实到位认真，而且改变了炮灰的炮灰结局，让炮灰变得重要起来。 但是总和主角在一起，炮灰还能叫做炮灰吗？就连反派都不是了，都可以说是另一个主角了。 007想着想着，觉得莫语春还是适合去逆袭部，那里一堆想当主角的。 莫语春不知道自己普通的一句感慨会让007想这么多。面对007的问题，她只以为它还在意自己和主角接连两次都在一起的事。 好吧，其实她也很在意。 面对007，莫语春打包票：“放心吧，主角忙着呢。不说垃圾星这么大，我们上哪偶遇，就是再过几月她就离开垃圾星了，这你还不放心？” “这次我，一定，肯定，绝对不会再和主角谈恋爱。” 都没交际了，怎么可能谈上恋爱？ 莫语春信誓旦旦。 她坐的时间有些久了，苏珍已经平复下来，不过声音依旧虚弱：“你来吧，让我看看天。” “好噢。” 椅子腿重重砸在地上，莫语春小跑过去，熟练地抽出挡板放在台阶上，稳稳卡住之后拽着苏珍身下的破布，将她拖到窗户底下。 安置好苏珍，莫语春开始打扫车厢后面的卫生。一块块被裁剪得巴掌大小的麻布很快覆盖上脏污，看不清原先的样子。 莫语春用完一块就丢一块。充当垃圾桶的铁皮盒边缘很快搭满了脏布，有的没扔进去落在地上，溅出片片粉红花朵。 打扫卫生的水彻底变成了深红色，地上新出现的痕迹不再是水痕，哗啦哗啦的动静落入苏珍耳中，她闭紧了眼。 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对上现实的残酷，留下的只有无奈。 “……让我看看‘阳光’吧。” 在垃圾星，尤其是e区，即便是天气最好的时候，太阳也蒙着层阴霾。 莫语春手上还残存着稀薄的血水，一路流到手肘，抬起胳膊时扬起的风都带着血腥气。 莫语春跪坐在苏珍身旁，脑袋一歪，满头金发入流水般垂落，在昏暗的车厢内发出柔和灿烂的金光。 苏珍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 莫语春忍着躲开的冲动，将头凑得更近了些。 看着手上的金发，苏珍忍不住露出一个有些怀念的笑。 “你之前一直不让人碰你的头发。” 因为总是有人想拽下来。 “它真的很美。” 是啊。 “你走吧，总有地方可以让它不必躲藏地闪耀在阳光下，你去帮我看看那里的太阳吧，真正的太阳。” “……”莫语春直起身，手指直直戳向苏珍的腰，“喂，还没到你交代遗言的时候呢，别说的你快死了一样。” “唔。”苏珍吃痛闷哼，手上力道一松，金发顿时抽离，被主人毫不留情地严密包裹起来。 莫语春：“我出去一趟，今晚不用等我回来，你早点睡。” * 莫语春直奔甄三口的小破店。矮低的门面藏在两座垃圾山缝隙中间，极其隐蔽。 进去之后才发现内里另有乾坤。 两座垃圾山内部早已被掏空固定，机械抓手充当承重，灰银色蒙着陈年旧污，看起来几乎是黑的。 莫语春进门先扫了一圈，没见着人，不老实地拿起旁边架子上的能量盒打量。看了半天才发现这是个徒有其表的假壳子，里面连转换能源石的装置都没有，只有个疙瘩不平的滚轮装置，看不出有什么门道。 “那是过去的一种玩具，叫八音盒。” 最深处的帘布被掀开，走出一个胡子拉碴的地中海老大爷，手里拎着把复古烟枪，口中吞云吐雾。 “这样啊。” 莫语春还是没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光看外表，这不就是能量盒嘛。 “老甄，你想能量盒想疯了，做个这么高级的假货？” “哼，你懂什么？这叫情怀。” 老甄一把夺过莫语春手上的盒子，放至原位，这才不紧不慢走到柜台后，磕着烟枪，眉头一压脸一垮，没什么好脸色地对向莫语春，“这次说什么都不打折了，再胡搅蛮缠撒泼，我打折你的腿丢外头去。” 第73章 莫语春讪笑凑上去，“我还没说我是来干嘛的呢。” 甄三口眼皮子一掀，随口问道：“那你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嘿嘿。”莫语春立起一根手指，缩着脖子小声回：“我就买一颗，再买一颗。” “老甄，你的假药最真了，要不我怎么会就认准你呢？” 甄三口眼皮又闭上了，鼻子哼了声，开口：“要么能量盒，要么200星币。你选一个吧。” 莫语春顺手就把架子上的花样子递了出去：“喏，这可是第五代能量盒，回收价不得2000起步？我给你算便宜点，二十颗药吧。” 甄三口眼睛都不睁，直接按下桌面下的一个按钮，立刻就有机器人从暗处走出。 “喂喂喂，你动真格的啊？” 莫语春狼狈躲开机器人的铁钳，跑出门口站外面往里探头：“先说好，破损80%的普通能量盒你给一颗药，完好的是不是得给5颗？高级款的再翻个倍，给一瓶怎么样？” 机器人的铁钳重重砸在门板上，震下来的尘土如雨倾泻，莫语春被淋了一嘴。 门缝模糊传来甄三口的声音：“你要是拿的到，给你三瓶都行。” 莫语春抛了抛手里顺出来的东西，得意挑眉：“那你就等着拿药吧。” 甄三口听到莫语春大言不惭的发言，摇头失笑。 放在前几年还有可能，但这几年的能量盒越来越不好找，回收到的还都是些破损的，没几天能量就逸散完了。 但有了总比没有好，她要是真能找到，他就给她一瓶。 反正吃不了多久，顶多拖上一个月。 * 莫语春在回收站搜罗了半天，几乎将靠近b区的那一片犁了一遍，这才找齐她想要的东西。 回去时，天已经黑透了。 晚上的据点更不好找，万幸有一些荧光涂层，隐约照亮了参照物，不然她非摸到明天早上才能回去不可。 一天之内跑了那么多地方，四肢与空荡荡的肚子一起发出抗议。 莫语春累的恨不得抱着怀里柔软的布料一起躺到地上。可一想到明天的计划，她又提着一股气，努力爬上了车厢。 没有能源，她们用的还是最基础的照明方式——生火。 不过晚上的光源实在危险。 莫语春拿着一个小盒，盛上薄薄一层机械润油，用引线点燃。半盖着盖子，努力将光线降低到最低，就着这样的光线，忙碌了大半夜。 第二日睡醒，背起包裹，和苏珍打完招呼后，莫语春直奔c区。 趁着早上人少，无人注意，她弯腰跟着上一个人混过去公厕门口的身份卡识别，随意进了个隔间，一边留意着声音，一边快速换好包裹里的衣物。 换下来的衣服鼓囊囊塞在棕色皮包里，莫语春脸上毫不心虚，小皮鞋踩得飞快，疾步出门。 第60章 这根本不是什么富家小姐！ 因为垃圾回收站的存在，靠近回收站的不少店铺都经营着收购能量盒这项业务。 而c区没有d区和e区那么混乱，治安处不全是摆设，因此有底气对能量盒维修再处理，然后放在店里进行新一轮售卖。 同样的，为了保证能量盒的安全，店里面配备的安保系统都是最高级的，很难进行偷盗。 甚至去c区中心的商铺偷盗成功的可能性都更大。 因为c区除了离垃圾回收站近的这片区域外，其余地方少有下层区的人混入，所以要更安逸一些，依赖治安处的存在，内部的防护倒是不会花太多功夫。 莫语春最开始想到c区中心，只是太远了，没有交通工具根本不行。 不得已，她只能选择在外围行动。 提着鼓囊囊的皮包，莫语春直奔主路尽头最明显最高大的建筑。 迎宾机器人站在门口，感受到有人过来，电子眼亮起，自动扫描身份信息。 “滴滴” 机器人发出提示音，眼睛自动转红，“请不要遮挡面部。” 两米开外，穿着破洞牛仔外套的小女孩别开头，两手努力举起皮包，将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个带着帽子的头顶，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只看背影，在庞大机器人的对比下，她看起来格外瘦弱。 被动静吸引了视线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忧心，此外还有不解。 这样遮遮掩掩，想必这小孩是身份见不得人，看穿着十有八九是e区的，那她还敢来威利斯？不怕被送去治安处吗？ 面前的小女孩久久没有动作，机器人眼中的红光更甚，滴滴声逐渐急促，听的人心烦。 莫语春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脸上也不见害怕，拔高了声音道：“起开，蠢东西！顾客就是上帝，我的时间宝贵，别堵这浪费我的时间了！” 这番嚣张的言论传到店铺内，原本懒洋洋的店员顿时升起了几分*好奇，忍不住走出来，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言不惭。 一看门外只是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小女孩，心中顿时轻蔑，拨开机器人，走上前去撵人：“去去去，哪来的小屁孩？你有钱没啊，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好嘛。” 感应到权限，机器人眼中的红光熄灭，朝旁退下。 莫语春借着包的遮掩，看到这一幕，这才放下酸软的手，下巴一抬，立刻进入状态，带着三分轻蔑，三分不屑，并四分气恼：“你知道我是——” 说到这儿，她戛然而止，忽然不太情愿的放缓了语气：“我有钱，这下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说软话还没个说软话的态度，店员正要讥讽，视线落在小女孩儿的脸上，忽然觉得不对。 这珠圆玉润的模样，不像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啊。 店员再定睛一看，看到了没被帽子挡住的灿烂金发，只有耳后那一点，可还是被他眼尖瞄到了。 想到某种可能，他心中打鼓。 嘴里嗯嗯啊啊，没说出几个字，手上极快地打开了智脑，然后不经意的调转方向，将镜头对准了小女孩儿身上的穿着。 嚯。 a家经典款怀旧牛仔童装特别定制版，19880星币，一个图案加1000。 其他的不用再扫描了，看着小女孩儿脸上藏不住的不悦和傲慢，店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又一个闹离家出走的大小姐。 还好是跑到了c区，没去d区那边，不然非被人扒了一层皮不可。 眼神警惕的扫了一眼周围意识到什么的人群，店员忙挤出笑脸，将人恭敬的请了进来。 “当然。请进，请进。” “哼。” 莫语春冷哼一声，眼神都欠奉一个，径直走向最近的清洁机器人展区。 店员在旁殷勤的为莫语春介绍，眼睛还不住往她手里的棕色皮包上瞥。 ……这里面装着的东西，得有多少钱了啊。 若是有什么珠宝，那…… 店员努力压抑着贪欲。 店内不只有他一人，二楼的经理听到楼下的动静，忍不住皱眉。 一般客户上门，都由机器人引导购买。虽说人工服务是身份象征，但是他们店开在这里，又没有什么尊贵的人会过来。店员的作用更是形式大于实质。 楼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经理下楼查看，看到店员身旁穿着破旧的小女孩，第一反应就是呵斥店员。 “等等经理，你听我说。” 店员把经理拉到一旁，两人凑在一起说起了小话。 莫语春背对着两人，深呼吸几口缓慢平复过快的心跳，等听到经理的声音时，表情已经恢复傲慢。 “诶，让您见笑了客人。” 经理走上前，店员跟在她身后，脸色有些难看，却只能看着经理取代他的位置，对小女孩大献殷勤。 “这款机器人……” 机器人固定在底座上，只用来展示，并不使用。为了节省能源，偶尔才打扫一下落灰。 莫语春耳边听着经理说话，抬手在控制板上摸了一手灰。 “咦——好脏，没有其他家政机器人了吗？” 经理瞪了一眼店员，歉疚地抽出胸前折叠起的手帕递出，“二楼有功能更齐全的机器人，能量盒是厂家原装版，运行损耗在10％—15％，正常使用大概可以使用三个月。如果您有更换的需要，我们这也有其他能量盒供您挑选。” “嗯。”莫语春应下，心中提了一口气。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经理将莫语春引向落地窗边，为她拉开座椅，“客人稍等片刻，我去为您拿来宣传影册。” 莫语春施施然坐下，皮包放在一旁的桌椅上，顺势支着头看向窗外，避开店员的搭话，自行整理思路。 窗上的投影印花不断变化，莫语春目光没有焦点地穿过半透明的投影，落在楼下的街道上。 忽得，街角的店铺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莫语春的注意。 隔着距离，她看不真切，正要眯眼细看，就见那道身影后又多了一个瘦高的男子。 第74章 “客人。” 经理的声音传来，莫语春不再多看，收回了视线。 没有细看影册，莫语春随便挑了一款，“就这个。结款后，你们立刻就可以帮我换能量盒吧？” “当然了客人。9188星币，请问您如何支付呢？” 莫语春掐着手心，努力不露怯，用尽量自然的语气说道：“刷卡。” 包里的假能量盒被掏出来放在桌面，莫语春装模作样翻找了会儿，僵住身形。 一旁的店员顿时了然，这大小姐还在离家出走中呢，刷卡岂不是就暴露了。 果不其然，小女孩拉好拉链，抓起桌上的能量盒起身就要离开：“算了，我不要了。” 经理人眼睛都快黏在莫语春手上了，闻言赶快拦住她：“等等，客人如果不便的话，用星币支付也是可以的。” “我没有星币。” 莫语春站住脚步，抿唇看向经理，然后便顺着经理的眼神示意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能量盒，恍然大悟道：“对了，我记得你们店收购能量盒。” 经理含笑点头，就听小女孩十分理所当然的说道：“那这个能量盒便给你了，那个机器人给我打包压缩好。” 没有，从小女孩脸上看的时候开玩笑的痕迹，经理心中更加惊讶。 先前打眼一看，她就能看出能量盒外壳材质的高级，这小孩这幅模样，说明这能量盒比她想象中还要高级。 里面的能源石是哪种？转换装置又有多么精妙？ 两个疑问通通转为贪欲。 经理稳了稳心神，装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客人恐怕得稍等两天，评估能量盒价值得送到三环的大店去，小店做不了。主要是您这金额太大了，务必得仔细。” 莫语春脸上顿时浮现出郁闷。 经理见状心中发笑，事实上哪用得着两天呢，她就是拿捏准了莫语春赶时间，这才这么说的。 而且她知道大小姐来买机器人就是怕吃苦，所以无论如何，肯定是要买个的，哪怕是基础款。 “这样吧，我看客人也不像是说谎骗我的，只是这金额实在太大了。客人不然再看看楼下有基础款的机器人，那种便宜些，基本的功能也都有。我还可以做主再搭上店里一款能量盒做搭头，也不收您空间压缩的费用。” “好吧。” 莫语春一脸不情愿的应下，随意挑了款，先前看过的，对经理说道：“你去准备协议吧，能量盒若是有问题，你尽管可以凭协议来找我。” “诶，好嘞，小赵，带着客人去挑一下能量盒。” 一切顺利的不行。 跟着店员来到一楼最左侧的货架上，对着琳琅满目的各式能量盒，莫语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原以为自己还要想办法多说些话引导，没想到经理这么上道，深谙奸商的经营准则。 不过这都和她没关系，接下来只要签个假名字，拿到能量盒就可以跑路了。 老甄做的假货这么像真的，等他们发现不对也要一段时间，应该足够她跑出c区。 怎么想着莫语春逐渐放松下来。 选好能量盒，坐在沙发上等待时，莫语春迎来了一个新的紧张巅峰。 店员偷偷瞄了几眼莫语春，看着近在咫尺的皮包，心思活络起来。 拉链被轻轻拉开一道缝隙，店员歪着身躯斜眼往里看，什么都没看到，手上却摸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有些粗糙，似乎是衣服。 这大小姐的衣服这么贵，料子摸起来不怎么样啊。 店员这么想着，忍不住看向莫语春。 不知为何，他觉得小女孩的样子有些坐立难安。 店员再往下摸，又摸到了硬质的鞋子，沾了一手的泥。 等莫语春注意到视线，一扭头，看到的就是店员的手伸在她包里的样子。 第六感作祟，她心中一噔，脸上顿时浮现出生气与不耐烦。 “喂！你在干什么？” “我我……”店员抽出的手上带着深色的泥。 莫语春像是没看到，皱着眉起身，“你们经理怎么那么慢？浪费时间。” 说完便转身走向大门。硬质的小皮鞋鞋跟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唤醒呆愣的店员。 不，不对。 这个小孩，根本不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姐！ 在店员意识到这一点时，莫语春早在走出店门的瞬间就跑了起来。 街道上，前方聚集的人堆短暂的吸引了她的视线，她很快无动于衷地移开视线，继续向前跑，准备拐进去前面的小道。 可下一秒，人群里传来一句话，让她瞬间调转了脚步。 “你这小娃娃！偷了我的能量盒还死不承认，再不还给我，我就要报警喊来治安处的人了！” 人群中心，瘦高的男子拦着一个短发少女，不依不饶地喊道。 那名短发少女一言不发，一双铁灰色的眼睛，没有情绪的盯着男子撒泼，指尖微微敲打着，像是在考量什么。 冷不丁的，少女有了动作，转头直直看向人群中挤出来的小女孩。 灰暗的街道上，她一头金发格外吸睛，牢牢摄住叶一绥的视线。 莫语春：“喂，报警啊，有本事你报警啊。是不是你的能量盒，等治安处的人来了，或者说现在，我们去店里面调监控，看看到底是谁的能量盒。” “你、你们……”瘦高男子来回指着两人，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上的心虚早已暴露出真相，在人们的嘘声中狼狈离开。 人群还没散去，莫语春快步走向呆站在原地不动的短发少女，眼神不老实地往她身上瞟着，寻找着能量盒可能存在的位置。 叶一绥看着她，张口想说些什么，手突然被抓住，仅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女孩拉着她跑了起来。 莫语春：快跑啊！ 能量盒等下再找，等威利斯的人反应过来报警，她就完啦！！ 第61章 你这次不想骗我 莫语春拉着人跑了两步就没力气了。 这是她的常态。总是感到饿，吃好些才能吃饱，可吃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提供不了多久能量。 索性现在也跑到了小道里，容她变个装先。 莫语春松开手，也不管旁边的人还在看，熟练地遮盖住头发，外套扒下来翻个面，在墙上蹭了些灰，蹲下换好鞋子就准备继续跑路。 叶一绥站在一边，终于有机会开口：“你……” 她什么？准备谢谢她把能量盒作为谢礼送给她吗？ 莫语春一边系鞋带一边歪着头想。 “你刚刚是不是又在骗人。” 叶一绥的话完整地说了出来。莫语春听到这句话，却是直接呆住了。 她怎么知道？是看到她从威利斯跑出来了，还是因为……阳台上的那一眼？ 两种情况感觉都不太可能。 前者隔着人群，后者两人直接都不在一个水平面了，还有投影呢。 叶一绥看着蹲在地上，宛如石化般一动不动的人，视线游移着，落到了她的头顶。 小道一时之间陷入安静，直到路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是巡逻机器人！ 威利斯的人果然报警了，真小气。 莫语春急忙站起身，伸手去拉叶一绥。 她的能量盒可不能丢了。 叶一绥没躲开，回头望了眼路口，主动带着莫语春跑了起来，“那边是死路，跟我走。” 看她跑起来，莫语春呼吸一滞，想到了两天前跟在她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痛苦。 更过分的是，她今天跑的比那天更快，看样子，那天还体贴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身后的喘气声沉重，听不出分毫做戏的模样，叶一绥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精神力探查到的消息，让她没有继续分神，带着人迅速转向，进入另一条路。 甫一进去，听不到脚步声之后，莫语春挣开手，瘫坐在地狼狈喘气，额角划下的汗珠滴落到眼睛里，她不住揉眼。 “起来，巡逻来了。” 叶一绥压低了声音催促，见地上的人还在一味揉眼，她拽开对方揉眼的手，正要说些什么，看清那双眼尾弯翘的猫眼时，忽得顿住。 “你的眼睛……？”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黑色突兀地移到了一边，露出一角清澈的浅蓝色。 “啊？这个？”莫语春抬手在眼上一揩，手指上顿时多了两片小巧的黑色薄片。 “当然是假的啦。” 她还有其他颜色的。 叶一绥：“……” 交谈的这会儿功夫，巡逻机器人已经过来了。 叶一绥表情一凛，拉起莫语春继续跑。 纵然一路都在刻意躲避监控，两人的踪迹还是暴露无遗，所有出口都被堵住了。 莫语春的小腿酸软，咬着牙努力跟着叶一绥跑。 在一处拐角，身前跑动的人突兀停下，莫语春手腕一重，被甩到墙壁上。 第75章 只听一声闷响，前面有什么东西摔倒了地上。 “啊！” 叶一绥打落电棍后动作不停，腰部使力，旋身侧踢，将躲在拐角埋伏的人踢开。 莫语春反应过来，探头看到短发少女干脆利落的动作，嘴巴吃惊地张开。 不是，她这么厉害，刚刚怎么还会被那瘦高男缠上？一脚踹开他得了。 莫语春心中腹诽，再回神，治安处的人已经被打晕。 对讲器里传来的呼唤声微弱，很快被两人抛在身后。 越靠近回收站，坏掉的摄像头越多，遇到的e区的人也越多，很少会有人太靠近c区内部。 莫语春收回观察的视线，口中的呼吸还没有平复过来，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想到刚才惊险的逃脱，她一把抱住身前少女的手臂。 “姐！你好牛！！” 狭窄的小道内，污水的气味混合着还没被压缩处理的垃圾，难闻异常。 小脸雪白，眼眸清澈的女孩丝毫不受影响，带着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灿烂笑脸，仰面对着叶一绥。 叶一绥有些晃神。 莫语春继续道：“姐，你缺跟班吗？我想当你跟班，你好厉害呀！” 跟着她肯定不愁吃喝。 “……” 短发少女没有吭声，纤长的睫毛垂下，半掩着眼瞳，像是在思考。 没有被拒绝，莫语春得寸进尺，摇晃着对方的手臂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你不会还在意我之前骗你的事吧？对不起嘛，我以后不骗你了。” “……” 面对这番攻势，叶一绥缓慢摇了摇头。 这是拒绝了？ 莫语春鼓了下脸，丢开对方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哼，真小气。当老大的哪能这么小气？我不要给你当跟班了。” “等等。” 衣角传来拉力，莫语春心跳加速，停下脚步，干巴巴问道：“干、”干嘛？ 没来得及完整说出口，腰间蓦地一空。 叶一绥收回手，“这个不能给你。” 莫语春僵硬扭过头，定睛一看，对方手里拿的东西不正是她才拿到的能量盒吗？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莫语春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今天必须带能量盒找甄三口换药，苏珍的状态拖不了，今早呼吸都艰难了。 拿回能量盒，叶一绥静静地看着莫语春，神情寡淡，脸上唯一的亮点就是那双铁灰色的眼睛，狭长且眼尾锐利，因为还没长开，还带着些微圆钝感。 而她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似乎不在意莫语春先前的举动般。 在这样的眼神下，莫语春咬咬牙，声音艰涩，用近乎央求般的语气，又一次拉住叶一绥。 “姐，我求求你把能量盒给我吧，它对我真的很重要！我的家人病了，有了它我就可以买到治病的药。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我保证我以后一定还你！” 莫语春说着就要往下跪。她的腿本就是软的，如今不过是卸了力，只是心中还提着一股气，这才没有彻底软倒下去。 但她没能跪下去，有人扶住了她。 “不要跪。” 因为跪了也没用吗？ 之前的几次交锋，莫语春能看出来少女有些与垃圾星格格不入的心软，可自己骗了她那么多下，还拿了她的钱。能量盒这么珍贵，她也确实不可能给她。 早知道之前就不骗她了，就算骗也得换个理由，不然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莫语春欲哭无泪，扁着嘴站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挤出来的水星。 “给。” 叶一绥递出手上的能量盒：“这个给你。” 莫语春怔愣抬头，反应了好久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回过神后，她一把拿走能量盒，两手掬着严实包住它，这才歪头看向叶一绥，不确定道：“真的给我？” “嗯。”叶一绥淡淡一应声，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 这下轮到莫语春拉住她了，“你为什么要给我？” “？”叶一绥没有开口，转身看向莫语春，微微偏了下头，无声询问。 “就是……”莫语春扭捏道：“我之前骗了你那么多回……你就不怕我这次还骗你吗？” 叶一绥的目光落在那双无措的蓝眸上，顿了会儿才道：“那你是在说谎骗我吗？” “不是！”莫语春急忙反驳，生怕少女听她回答慢了突然反悔，又把能量盒拿走。 但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上次你不信我，这次却信我了呢？” 叶一绥：“你这次不想骗我。” 所以她信她。 听到这句话，莫语春眼睛越发湿润。 要不是不得已，谁想说谎呢？ 她带着鼻音，含糊不清的说：“谢谢你，姐姐，不管你同不同意，以后你都是我老大。你叫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她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分外真心。 短发少女这么厉害，性格又这么好，跟着她绝对不会吃亏。 叶一绥开口拒绝：“不用。”看着莫语春，她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那天的营养液，真的是你买的吗？” 莫语春眼泪擦了一半，骤然听到这个问题，剩下的一点多愁善感也没了。 她转了下眼睛：“当然是了！老大，你信我，我肯定不会再说谎了。” 叶一绥定定地看了莫语春一眼，笃定道：“你骗我。” 莫语春：“……” 没能成功含混过关，莫语春不得已告诉了叶一绥事情的完整经过。 心里记着少女上次说的话，她有些怕她介意她说谎的事，僵硬的转移话题：“姐，别说这个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莫语春，你叫什么？” “叶一绥。” “随便的随吗？” “不是。”叶一绥拉过莫语春的手，在她手心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是绥。” 有平安的寓意。 莫语春还是没记下是什么字，毕竟她没上过学。 不只是她，e区长大的小孩应该都没上过学才对，叶一绥怎么会认识字呢？ 她真的好神秘。 一想到这么神秘又厉害的人成了自己的老大，莫语春就忍不住欣喜。 这股欣喜的劲一直持续到她发现防护网上原先的洞没有了，被补上了新的铁丝。 “……” 这一看就是治安处的人干的。 没拿剪子，等其他人的话还不知道要多久。时间不等人啊，更何况她现在还被治安处的人追着呢。 莫语春晃了晃防护网，有些泄气。 叶一绥招手喊她，“这里，快走吧。” 莫语春顺着叶一绥的位置看去，果然看到了低处开了一个不小的洞。 奇怪，这里刚刚有洞吗？ 来不及细想，莫语春跟着叶一绥一起钻了出去。 第62章 你不送我吗？ 离开c区，两人就该分道扬镳了。 莫语春看着自己新认下的老大，哼哼唧唧道：“那，我先去买药，老大你去干嘛呀？” 叶一绥想了想：“一起吧。” “还有，不要叫我老大。” “那我叫你什么呀？” 听到叶一绥要和自己一起去，莫语春安全感满满，说话时也带着雀跃。 叶一绥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淡然道：“随你。” 随她还不让她喊老大？ 莫语春腹诽，嘟囔了一句便笑嘻嘻道：“那我喊你姐吧。” “姐，你住哪啊？” “……” “姐，我怎么找你啊？” “……” “姐，你一个人住吗？” “……” “姐……” 饶是莫语春再善谈，也架不住叶一绥完全不回应。 她的不回应又不是那种完全忽视她的不回应，她经常看她，像是在表达自己在听一样。搞得莫语春问完一个问题，又得绞尽脑汁自说自话，聊起自己，最后反而把自己的事倒豆子般交待了个干净。 莫语春不想说话了，走路走得呼吸都顺不过来了，再说活，她觉得她都要缺氧了。 但是不说话好尴尬。 莫语春扣了扣手，想着该找个什么话题打开话匣子，正思考呢，耳边传来一个问题。 “你说的那个人，生的是什么病？” 叶一绥终于开口了，莫语春大松一口气，殷勤凑过去，秀气的眉毛浅浅扭着，情绪低落下来。 “基因链崩溃。” 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基因链崩溃通常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先天性的基因片段缺失，序列不稳，一种是则是身体承受不住脑域的开发，逸散的精神力破坏了基因链的稳定结构。 被遗弃到垃圾星的，很有可能是前种的基因病，现在的医疗条件无法治疗，基拉星的上层区更没有办法。 叶一绥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点了点头，先莫语春一步走在前面。 第76章 莫语春一个人消化着情绪，大脑放空，跟着叶一绥闷头走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去找甄三口，忙止住脚步。 “怎么了？”察觉到她不走了，叶一绥回头询问。 “姐……”莫语春看着熟悉的景色，咽了咽口水，“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呢？” 这都不是神秘了，这是神奇吧！ “……” 叶一绥：“e区回收能量盒的有三家，这个方向上只有一家。” “哦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莫语春憨笑挠头，忙跟上叶一绥。 太阳落下一半了，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回去了。 进入甄三口的店里，莫语春扒着柜台，狂按柜面上的按钮。 叮铃铃—— 铃声连续不断响起，甄三口掀开帘布，不耐烦走出：“来了，别按了。” 莫语春没有被他的语气影响，兴冲冲凑上去：“老甄！我、”拿到能量盒了！ 甄三口忽略莫语春，径直走向她身后的叶一绥，态度十分殷勤：“来换能量盒啊？小叶。” 叶一绥摇头不语，往后退开一步。 “老甄！甄三口！”被忽略的莫语春急得跳脚，“要换能量盒的是我！我！” “你？”甄三口脸上明晃晃的怀疑，却还是绕到柜台后，弯腰拿出一个塑料白瓶摆在桌面，往莫语春的方向推了推，“行了，拿来吧，八音盒也还我。” “你看都不看啊？”莫语春将两个盒子都掏出来，扣着能量盒的手还多往前推了两下：“你看看啊，完好的，新的！” 虽然不是高级的，也不是她拿到的，但老甄连看都不看就给药……不行，她觉得别扭。 莫语春一把拉过叶一绥，挽着她的胳膊，下巴骄傲地一抬，“这是我老大给我的！全新的哦。” “哦？”甄三口擦了擦单片眼镜，重新夹起，“这倒是稀奇。” 一个死倔脾气，一个独性子，两人居然凑一起了。 “行了，赶紧回去。” 甄三口拿起能量盒摆弄，嘴里不耐烦地撵人。 从店里走出，先前还有一半的太阳完全落下了，残留一点光线，不至于看不清路。 莫语春小跑了几步才想起叶一绥，忙刹车停下，殷勤地凑到叶一绥身边：“老、姐，我明天没事，我去找你吧？你赚星币，我也可以帮忙的。” 能量盒可不便宜，更何况前几天她刚拿了她一百星币，她这么快又有钱了，绝对是有赚星币的方法。 她帮帮忙，肯定也能分到星币，到时候还可以继续给苏珍买药。 莫语春想着想着，眼睛越来越亮，浅浅的蓝色眼瞳，纵使环境昏暗也熠熠生辉。 倒真像是猫一样了。 叶一绥收回视线，本想拒绝，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我明天来找你。” “唔，可老大你不知道我住哪呀。” 听到叶一绥答应，莫语春暂时放弃了打听她住处的想法，皱眉思考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要怎么具体描述新的据点的位置，毕竟才住了没多久，还不熟悉。 叶一绥视线游移一瞬，抿了下唇，道：“我现在送你回去，明天就知道你住哪了。” “噢。”莫语春拖长了音，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也是最简单最不容易出错的办法了，“那我们走吧。” “嗯。” 天色越来越暗，路边偶尔看见的荧光涂层也越来越亮。 e区很大，又很小，很多人都想离回收站近，好来回换区。 莫语春留意着脚步声，走得很小心警惕。 能不遇见人，最好不遇见人，保不齐谁有坏念头，跟踪她找她据点，预备偷她老家呢。 据点现在就一个苏珍，她那些营养液可都要靠她守护。 莫语春皱眉想了想，算了，还是放肚子里安心，她又饿了。 叶一绥跟在莫语春身后，看着她表情变来变去。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隐隐发着银光，边缘尤为明显。 远远看见车厢，莫语春就停下了，她指了指车厢，“姐，我到了，我就住那里，你快回去吧。” 虽然她新老大很厉害，但是晚上的e区，嗯，还是小心的好。 哎，其实她之前完全可以说两人约个地方的，但是她又怕自己那样说，新老大觉得她不信任她。 莫语春自顾自想了半天，叶一绥越过她，“走了。” 已经到这了，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奥奥。”莫语春反应过来快步跟上。 直到来到车厢边，叶一绥还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莫语春忍不住再次开口：“姐，都到这了……”你还不走吗？ 赶人的话说到一半，看着静静注视着自己的新老大，莫语春咽下剩下的话，生硬改口：“那、那你要上去坐坐吗？” 叶一绥：“嗯。” “……” 莫语春弯腰寻找压缩块，绞尽脑汁想自己走之前有没有把桌面收拾整齐，昨天忙碌大半晌，今早起得太早了，好像……没有收拾。 莫语春只能寄希望于苏珍意志坚强，看不惯她的邋遢，起身给她收拾东西。 想到苏珍，莫语春的动作加快，手腰腿全身的肌肉一起使力，勉力爬上了顶端。 和她相比，叶一绥的动作要轻松流畅许多，丝毫不见赶路的疲惫。 莫语春先一步下去，抹黑点了灯，正要探头去接叶一绥，一个转身，叶一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后。！！ 莫语春险些被吓得叫出声，顺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压低了声音道：“老大，你吃营养液吗？只过期了一天。” 很新鲜了。 莫语春没能听到叶一绥的回答，车厢后端先一步传来苏珍虚弱的声音。 “……莫莫？” “嗯。”莫语春应声，撇下叶一绥，快步走向苏珍，将怀里的药掏出来给她，“没事了，我拿到药了。” “……” 苏珍被扶起，眼皮颤巍巍张开一道缝，正要说话，隔着莫语春，看到了从阴影中走出来的陌生少女。 她年纪看着也不大，估摸着也十二三岁的样子，只是气质沉稳，看起来成熟许多。 “她是？”苏珍忍不住开口询问。 “哎呀，你先吃药，我等下慢慢跟你说。”莫语春倒出一颗药，直接往苏珍嘴里塞，塞一半才想起来还没烧水。 算了，拿营养液顺顺吧。 莫语春起身小跑着去拿营养液，苏珍与叶一绥之间再无阻挡。 叶一绥往前靠近了两步，在苏珍警惕的视线中停下，半合着眼睑，探出精神力丝线，短短几秒，很快收回精神力，退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苏珍心中奇怪，眼神越发警惕。 莫语春再回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扭开营养液的盖子就往苏珍嘴里塞。 等苏珍接过，她又颠颠地靠近叶一绥，递出手里的营养液：“姐，吃吗？桃子味的。” 虽然不是拿真桃子做的。 叶一绥没有接，“不吃，你吃吧。” “奥。”听她这么说，莫语春就也收回了手。 奔波了这么久，她是真的饿了。 烛火冒着黑烟，一簇簇密集地从铁盒上溢出，一边腾起一边扩散开来，隔着薄烟，叶一绥目光又一次落到莫语春脸上，心中的不解越发浓厚。 车厢内部是一眼望得到底的简陋，有一个病重的妹妹，这副模样似乎说的过去。 可她为什么如此…… 眼看着莫语春又掏出了一包营养液，叶一绥了然地收回视线。 到了第三包，她视线缓缓下移，带着些许惊讶与好奇，探究地看向莫语春的肚子。 “？”莫语春歪头：“怎么啦？” “没什么。” 叶一绥收回视线，见莫语春咽下最后一口，这才道：“我该走了。” 莫语春忙起身去送她，送到绳梯边站定不动了，乖巧地摆了摆手：“姐，明天见。” 叶一绥抓着绳梯，低头看向莫语春：“你不送我吗？” 垃圾星自然没有月光的，但莫语春手里点了灯，黄灿灿一点缩小烙在那双铁灰色的淡漠眼神中，存在感格外明显。 莫语春结巴：“嗯、嗯，那，那送吧。” 第63章 拥抱 莫语春跟着叶一绥一起出了车厢。 车厢外刮着风，有些冷，莫语春埋着脸，声音闷闷地从兜帽下传出：“姐，明天见。” “嗯。”叶一绥停下脚步，侧身面对莫语春，“你妹妹她……” 叶一绥说到这停住了，不知道该怎样说出苏珍的情况。 她是先天的基因片段缺失，到了年龄逐渐开始崩坏，直至死亡。 按照刚刚探查的结果，苏珍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叶一绥停顿的这片刻，莫语春意识到什么，垂了下眼，很快又打起精神，“那是我姐啦。” “这样。”叶一绥点点头，盯着莫语春仰起的脸，忽然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回去吧。” 第77章 这一碰，莫语春鼻子一酸。她知道叶一绥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和苏珍朝夕相处，她自然也能看出来苏*珍的情况不容乐观。 但她没办法。 她既做不到放任苏珍不管，让她去死，也救不了她，只能延续她的痛苦。 “姐，谢谢你。” 莫语春抬手拉住叶一绥的手，没头没尾地开口道谢。 其实那天如果没有遇到叶一绥，如果叶一绥没有给她喂那口营养液。她会觉得一切就终止在那天就好。 越这么想，莫语春越觉得骗过叶一绥的自己简直是不像样，舔了下嘴巴才接着说道：“苏珍姐的情况我知道，没关系的。” 她知道无论自己多么不情愿，也阻挡不了未来的脚步。 她也不会再逃避，她还答应了苏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呢。 莫语春：“姐，你要一直待在垃圾星吗？” 叶一绥不知道莫语春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以及陌生的触碰，她瞳孔不适地缩着，没有过多思考，直接否认道“不。” 她要离开。 莫语春没看出叶一绥的僵硬，听到这个答案，并不觉得意外。 金鳞绝非那什么什么，是金子就是要发光的。她猜的不错的话，她新老大估计觉醒了精神力，就算没有精神力，她这么厉害，也肯定不会甘心一直待在垃圾星。 莫语春身体不自觉更加朝叶一绥靠近了些，“那我要跟你一起。” 后知后觉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近时，莫语春没有往后移，也没有表现出等待答案的执拗，刻意避开叶一绥的视线，低垂着眼眸，更加过分地靠了过去。 她有些想要一个拥抱。 前老大比他们大五六岁，像是妈妈一样，偶尔严厉，偶尔又亲密，会抱他们，安慰他们，鼓励他们。 那样应该是妈妈吧。 反正那个拥抱是让人觉得安定舒心的，可以抚慰一切不好的情绪，感受到存在于彼此之间的温暖的联系。 昏暗的环境下，微弱的荧光涂层提供的亮度聊胜于无，叶一绥的视力却不受影响，下意识动用的精神力让她清楚看到了莫语春的脸。 她长得……很可爱。 叶一绥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词，最后选择了可爱来形容。 垃圾星的人，除了上层区的，其他地区的孩子们脸上大多都挂着苦难而麻木的神色，瘦瘦小小的，看着只让人觉得可怜。 可骗过她的窃贼小姐，明明也在因为苦难而痛苦，可眼神里却挣扎着不服气，一点点冒出来，给人很具生气，很精神的感觉，尤其是动着歪脑筋的时候。 很可爱，也很漂亮。 出神的这片刻功夫，莫语春离叶一绥更近了，几乎贴了上去。 刚开始没顾得上想，现在她开始忐忑自己是否会被推开。 直到两手环住那节细韧有力的腰时，莫语春心脏才安定下来。 叶一绥两手张开往后躲了躲，僵硬片刻，最后虚虚放在莫语春背上，做出了一个回抱的姿势。 十分僵硬，与她此时的表情一样僵硬。 莫语春从自己的情绪中挣脱出身，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那两条胳膊张开的，她完全没有被抱住的感受，这空隙大的都能放下两个她了。 和莫语春目光对视在一起，叶一绥抿了下唇，往后退去。 “我该走了。” “好，明天见。” 莫语春没有拦叶一绥，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叶一绥没有推开她，就代表了她的态度。 ——她不会丢下她了。 为自己找了个好大腿而感到欣喜的同时，莫语春又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而有些惭愧。 她目送着叶一绥的身影消失，过了好久才回到车厢。 另一头，叶一绥身形飞快的移动着，七拐八绕，钻进了一艘大半截都埋在土里的飞船中。 飞船内部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破旧，银白色的灯光感应到主人到来自动亮起。 叶一绥下到底层，离开最后一层台阶后，身前突兀多了一个矮脚机器人。 “主人，欢迎回家。” 机器人仿真的眼皮一开一合。它有着圆圆的脑袋和椭圆形的身体，手脚都是短的。 叶一绥停下脚步，听它继续用着机器合成音，一板一眼的汇报明天的天气和注意事项。 明天…… 叶一绥眼前又浮现出莫语春向她靠过来的那一幕。 明明很紧张，睫毛颤动不停，嘴角也绷出浅浅的凹陷，却努力装作淡定，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抱住她。 “……” 等机器人念完，叶一绥下达指令，“小优，打开储存库第一个影像。” “好的主人。” 飞船的灯光熄灭，悠悠的蓝色影像缓缓从小优的眼睛中投射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不断操纵着面板记录着什么，长时间都站在一个位置不动。 直到头盔消失，变成护目镜，才让人意识到时间的变化。 影像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女人摘下护目镜，关闭面板，正对着镜头微微勾起了唇。 露出的那双铁灰色眼眸，与叶一绥如出一辙。 “放大影像。” 机器人照做。当影像的高度将将与叶一绥一致时，机器人口中发出能量不足的提示。 “警告警告，能量仅剩5%！” 叶一绥置若罔闻，看着暂停的影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双与自己一样的眼睛。 虚拟影像没有实感，叶一绥却仿佛真的触碰到了一样，眼神柔和下来，但很快又变得暗淡。 她抬起了两只手，先是像回抱莫语春那样张开手臂，环抱住影像的肩。 当影像开始闪烁时，叶一绥换了个姿势。像是要把自己缩小般，歪着头，缩着肩，小心翼翼贴近影像的胸膛。 “……”不一样。 无论是抱住还是被抱住，都没有刚刚的感觉。 滋滋两声，影像消失，飞船恢复照明。 小优：“能量已耗尽，感谢您的使用。” 叶一绥站了一会儿，突然跑了起来，目的明确，直奔最深处的训练室。 待机的瘦长机器人手脚过分长，像弹簧一样扭曲，瘫倒在地。 叶一绥取出能量盒，很快折返回最初的机器人身旁，将能量盒放了进去。 蓝色的虚影很快重新出现，叶一绥靠坐在走廊墙面，没有试图接近，只远远地看着。 小优尽职尽责地投影，机械眼呆板，头上还打着补丁，看起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式陪伴型机器人。 叶一绥的目光落到它身上。 这样的老式机器人飞船上有两个，一个是小优，另一个在训练室。 训练室的机器人没有名字。她在几年前发现的它。在她发现小优体内影像的那天，它突兀地出现在了飞船上。 拥有着再简单不过的内核系统，安装着再普通不过的能量盒，见面却做出了程序中没有的反应，用它瘦长的手臂圈住了她。 在那天之前，叶一绥本想忽略自己身上的特殊。包括飞船，小优，以及她的精神力。 叶一绥调动精神力，指尖凝结出银白色的丝线，丝线缠绕着勾勒出一只蜘蛛。 她还不到觉醒的年纪便已经有了精神力，精神力的表现也与书上记载不同。 并且，叶一绥觉得自己精神力特殊的地方不止这两点。 银白色蜘蛛落到手心，没有指令，安安静静地卧着。 叶一绥心神一动，看着它攀爬到食指指尖。 足肢在指腹戳出凹陷，轻微的感触并不明显。 她的精神力还处在增长阶段。如今对于近距离的操控，她十分有把握，过远距离的稍有不稳定，借由它的感知也模糊。 叶一绥盯着指尖的蜘蛛又看了一会儿，几秒后，将它散去了。 *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起，破晓时分，车厢内依旧昏暗。 莫语春迷迷瞪瞪，睡梦中挠了下右脸，将头转到一边去。 强烈的被注视感让她心中一咯噔，猛然睁开了双眼，翻坐起身，警惕看向原来躺着的位置。 “啊，老大？”看清来人，莫语春放松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苏珍的状况，扭头用气音道：“是要去赚星币吗？等我一下。” 虽然还不是很清醒，莫语春揉了两下脸，收拾好自己，拿上三包营养液，跟着叶一绥离开了车厢。 来到车外，清晨的冷风一吹，莫语春立刻完全清醒过来，活力满满地凑到沉默的叶一绥身后。 “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呀？要干什么呀？怎么赚星币呀？” 叶一绥解释：“去b区那边的回收处，他们今天就会送来废物。” “噢噢。” 各区的垃圾都是各区各自处理，统一回收，送到回收处去。 第78章 说是回收处，其实就是垃圾站。 没有工人也没有处理机器。 不过这样也便宜了他们拾荒。 垃圾的配送并没有固定的配送时间，一般是根据积累的量决定。 莫语春没有问叶一绥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十分信赖地跟着她走向b区域的方向。 到那等了没一会儿，运送垃圾的车果然过来了。 灰黄色漏斗从运输车顶端伸出，瞄准一个空地，开始投放。 在投放过程中，叶一绥用精神力探查着能量盒的所在。投放完毕后，直奔精神力探查到的方向而去。 莫语春有些吃力地跟着叶一绥，上气不接下气道：“姐，你搜这边，那我搜那边。我们绕一个圈搜吧？” “不用。” 叶一绥第一反应仍是拒绝。听着背后的喘息声，感受到对方话里的认真，她很快换了说辞，“好，只在这几处搜，你去右边。” “好！” 第64章 这该怎么办啊？ 莫语春兴致冲冲的跑向叶一绥所指的位置。 她没什么装备，只能靠肉眼找，便紧盯着那些大型的金属物件，偶尔看到有用的零件也会薅下来放身上。 但她力气没多大，体力更是一般，遇到物件上堆压的重物，每每都要费上好大功夫，进度堪称缓慢。 这样不行。 听着叶一绥那边隐隐传来的声音，莫语春撑着腿平复了下呼吸，咬咬牙，加快了速度。 但酸软无力的胳膊提升不了多少速度，饥饿感更是无时不在，她甚至有些头晕。 营养液剩的不多了。 她早上只吃了一包营养液，剩下的两包想的是中午和叶一绥一人一包。 如果能挣到星币就买新的，挣不到就先对付一段时间。反正之前都是这样饿过来的。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就将早上那一顿积攒的能量消耗干净了。 可眼下这离中午还远着，现在吃了，中午可怎么办？ 哪怕说叶一绥可能并不需要她的营养液，但自己的态度得表现出来呀，不能这么没良心，只想着吃独食。 莫语春努力忍耐着饥饿和无力，靠着重力往下坐，拽出了张灯牌，但没有完全拽下来。 灯牌背后的线裸露着，挂住它下面的东西。 莫语春眯着眼探头看了看，惊喜地睁大了眼：“姐！老大！！快来，这里有能量盒！” 话音落下，没有得到回应，兴奋上头的莫语春也没在意，边喊边往外使劲拽灯牌。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灯牌终于被拉了出来。 “呼。”莫语春擦了擦额头的汗，踮脚往叶一绥的方向看，准备过去找她。 诶？没人？ 以为是角度问题，莫语春走近了几步，敏锐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不对，心脏慌张地加快速度跳动，脚步也越来越快。 “姐？姐？叶一绥——” 偌大的回收处，回荡着莫语春一个人的声音，就连不久前隐约的动静也没了。 莫语春不死心，跑到两人分别的地方，沿着左边走了半圈，这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她被丢下了。 明白这一点，莫语春茫然停下脚步，相比于难过，更多的是不解。 昨天分开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无措乱晃的视线捕捉到分别的地方多出了一袋东西，莫语春定了定神，走近弯腰拾起布袋。 打开袋子，里面居然放着足足三个能量盒！！ 莫语春这下更不解了。 叶一绥嫌带着她麻烦，要丢下她也属人之常情，毕竟她们才认识没几天，初遇的时候她甚至还被自己给骗了，身上的星币也被偷走。 但她丢下她，为什么连能量盒都不要了，她分明可以直接走的啊。 是因为觉得她可怜，所以才这样做的吗。 想到这，莫语春心情有些复杂。 有意料之外的打击，这宛如当头一棒，让她兴奋的情绪冷却下来。 也有惋惜和不甘，知道自己以后再能遇到像叶一绥这样的人了。 算了，没办法。 莫语春扁着嘴，抓起袋子跑向自己发现能量核的位置，憋着一股气，努力刨出里面断肢的机器人。 “嘶。” 手心不慎被突出的铁片划开一道口子，莫语春抽回手，忍不住哭了起来。 叶一绥的离开，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或者说她带走了支撑着她的那股气。让她意识到，她还是一个人，还是躲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微弱的血腥气和泪水湿咸的味道混合，闻到这股味道，莫语春想到苏珍，逐渐清醒过来。 这会儿功夫，天已经大亮，周围远远传来人声。莫语春藏好怀里的营养液，抹掉眼泪，加快手上的动作，努力掰开机器人扭曲的胳膊，撬开能量室，从缝隙里伸进手去抓能量盒。 抓到的瞬间，微弱的电流打过来，微微发麻。莫语春咬着嘴巴，掏出能量盒。 来不及确认能量盒的破损，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莫语春迅速滑下垃圾山，踉踉跄跄避着声音跑。 在路过一座垃圾山的时，身后突然袭来一阵风。 看着地上模糊的影子，莫语春来不及躲避。下一秒，脖子一紧，有人抓着她的兜帽将她提了起来。 身后那人拖着长音：“小姑娘，跑这么快，是拿到了什么好东西？” 脖子被兜帽边缘勒住，呼吸受限，莫语春挣扎了两下，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哥，你有话好好说，先放我下来。” 身后的男人看不清手中小女孩的表情，从她颤抖的声线确定她此时必然十分害怕。 就她一个小人儿，想跑也跑不出多远。 这么想着，男人放开了手。 莫语春一下地便连滚带爬地和男人拉开了距离。 男人宛如猫抓老鼠般，并不急着靠近，脸上还是逗弄般的轻佻笑意：“小姑娘，看你年纪小，哥哥我也不欺负你。乖乖拿出手上的东西，我就放你走。” “真的？”莫语春心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声音干涩，“你保证？” 她如此害怕，男人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当即道：“当然。” 莫语春紧紧抓着能量盒，伸出手递了过去。 本以为男人拿走能量盒，就此就该离开，可谁曾想，他收好能量盒就开口叫住了莫语春。 “等等，”男人笑眯眯道，“你身上应该不止这一样东西吧。” “……” 莫语春不情不愿的递出了怀里的营养液，闷闷不乐开口，“能不能给我留一包啊哥？” “不行。” 不行就不行。 莫语春撅了下嘴，转身耐着性子走了几步，等感觉身后的视线消失，马上跑了起来。 还好还好，还有三个。 莫语春忍着滴血的心，逼迫自己忘掉刚才给出的营养液和能量盒。 或许是刚才的对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莫语春能听到背后向她接近的脚步声，疲惫感被短暂压下，心跳声敲击耳膜，和接近的脚步声一起混合成紧促的鼓点。 不是吧，还来。 体力告急，莫语春一时不察，被脚下突出的长棍绊倒，膝盖重重磕在地面。 “啊！” “老大快来！” 莫语春摔倒之后，暗处突然窜出来好几个小孩，一齐将她围了起来，削尖的木棍直指她的脖子。 看到这架势，莫语春欲哭无泪。 单打独斗她还勉强有一点点点优势，可对面怎么搞团战啊。 三个放着能量盒的位置仿佛在发烫，莫语春调整四肢，尽量做到自然地隐藏，不让它们露出丝毫存在的痕迹。 在她偷偷搞小动作的时候，几人里个子最高的女孩子，应该是老大，居高临下地看着莫语春，开口：“喂，你，别想耍什么小手段，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 敢独自在e区活动，必然有什么能力傍身。女孩很警惕地想，手中的木棍更加逼近了。 “等等等，小心点啊！”莫语春疯狂往后仰着脖子，刚有动作，面前的几个小孩往后齐齐一退，手上的木棍却依旧伸着。 些微的晃动都能吓到莫语春，对方也不知道是误解了什么，对她的态度十分警惕。这也就导致了她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只能仰着脖子，老实抬起两手。 “我身上真的没什么了。” “不可能！”一个瘦巴巴的小孩激动反驳，“你一看就有很多吃的！” “？？” 这句话戳到莫语春的痛处了，她刚想反驳，看着尖锐的木棍，咽了咽口水，老实闭上了嘴。 但让她就此交出能量盒，她不甘心。 这可是她废了好大功夫得到的，是叶一绥给她的。 莫语春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想到了脱身的办法。 她脸上挂起情真意切的伤心，失落地低下头：“实不相瞒，我的东西刚刚都给了别人。” 第79章 “就在不久前，我的同伴……走了，我本想赶快逃离，却还是被抓住抢走了身上的东西，万幸那人急着去打劫另一伙人，才没有不依不饶。”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虽然我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可难免会感觉孤单。更何况看到你们，我想起了之前我也有老大的时候……” 说到这，莫语春余光留意着众人的视线，找好角度，急切地抬起头：“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带上我怎么样？我很有用的。” 成就成，不成她赶快跑。 听完她的话，几人对视一眼，最后同时看向中心的女孩子。 女孩子看向地上的人，陷入沉思。 平心而论，队伍里多上一个人确实很好，但前提是这个人有用。 女孩子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莫语春，从她柔软白皙的脸庞划到她撑着地，露出手背四个肉窝的手。 看起来不像是能吃苦的样子。 方才追了半路，现在想来，这人恐怕只会逃跑，这个样子估计也是依靠之前的同伴养出来的，胃口绝对不会小。 不能带她一起。 有了判断，女孩子向同伴说出自己的决定，同时还不忘分心关注莫语春的一举一动。 莫语春手刚一挪蹭，立刻便被察觉。 这该怎么办啊？真的要交出能量盒吗？ 第65章 绝对不让她老大吃亏！ 莫语春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本来对于这帮人接纳自己就没抱希望，只是想着是否能找到他们放松的空隙好摆脱他们。 但领头的人意外的谨慎。 没关系，说不定他们会真的以为自己身上没东西了呢。 “我们不会带你一起。” 女孩看向莫语春，“还有，别耍花样，老实解开兜帽，把外套脱了，确认你身上真的没东西，我们才会放你走。” 莫语春：“……” 也是，顺手一搜的事。 莫语春不情不愿的拽下兜帽，兜帽里还有一层紧紧缠绕着的布条，给了她磨蹭的时间。 她这副装扮属实新奇，但是脸实在好看，水汪汪的蓝色眼珠，搭配又长又密的弯翘睫毛，像是洋娃娃一样。 几个小孩不住地往莫语春脸上看，手中的木棍都拿不稳了。 “！！小心一点！” 莫语春十分害怕地往后躲，生怕对方一个手滑，给她身上开个洞。 看到她躲闪的动作，领头女孩皱眉，“老实点。” 说着，手上的木棍更加逼近。 受到威胁，莫语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布条从头上滑落，一头金灿灿的长发也随之披散在肩上。 “哇——” 几人中不知是哪个小孩儿带头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莫语春就看到原先那个说她有很多吃的的瘦巴巴小孩，扭头对着领头女孩说：“老、老大，要不我们带着她吧，我喜欢她的头发。” 他说完还朝莫语春靠近了些，手中的木棍早已歪扭着抵在了地上。 看着他伸出的手，莫语春更想躲了。 忽然，脑后的头发传来些微拉拽感。 莫语春有片刻分神，这个方向，不对吧。 咻咻—— 破空声传来，咻咻几声，围着莫语春的几人手腕一麻，木棍掉落在地发出闷响。 “啊！”领头女孩吃痛捂住手腕，第一时间查看身边人的状况。 威胁消失的第一时间，莫语春来不及多想，抓住机会，顺着先前头发上的力道，翻身向后方跑去。 杂乱无序杂物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动作宛如鬼魅般灵动，擦肩而过的同时，莫语春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接着。” 迎面砸来一团团起的外套，听到熟悉的声音，莫语春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不属于她的沉甸甸的外套。 外套单薄，团的也并不严实，摸到里面的凸起时，莫语春怔愣低头，看到了散乱的外套中间包裹着的能量盒和营养液。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寻找叶一绥的身影。 目光转移过去，叶一绥背对着她，身前是四散的小孩们，战斗显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落下了帷幕。 叶一绥捡起地上的东西，转身看向莫语春，“你……” 你不能跟着我。 “呜哇——” 叶一绥没说完的话被莫语春打断，她哭嚎一声扑向叶一绥：“你终于来了老大，他们都欺负我！” 她都不敢想，叶一绥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他们就要开始薅她头发了！ “……” 叶一绥沉默地闭紧嘴。 她想问莫语春，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丢下她吗？ 耳边的哭嚎声依旧，音量从大到小，呜咽不断，慢慢像极了不久前的哭声，尽显委屈。 答案自然是知道。 她一直在暗处看着莫语春的一举一动，从疑惑的喊声到委屈的哭声，她都知道。 她不能跟着她。 就算要离开垃圾星，她也不能跟着她离开。 她身上有太多秘密，真相与危险共存。 她太脆弱了，不适合跟着她。 叶一绥垂眸看向拖到地面的布条，这是刚刚她被抱住时没拿稳落下的，上面还有血迹，是莫语春手心碰上的。 只是一头漂亮头发，她都没办法让它自由地露在外面，仅仅面对几个近乎同龄的小孩，她表现得也束手无措。 她擅长的只有嘴皮子功夫吗？ 是的。 莫语春干嚎着，眼泪早就停下了，眼尾残留的红也快散去。 觉得氛围铺垫的差不多了，她断断续续哽咽开口：“谢谢你老大，要是没有你，我都要被他们欺负死了。本来我打架就不厉害，躲着他们走他们还要追上来欺负我！简直太过分了，要是离开垃圾星之前还碰到他们，你一定要帮我报仇雪恨！” 莫语春有一副与模样适配的好嗓子，带着些微哭腔说话时，让人简直心都要化了。最后气愤填膺的话也不显得刻薄，反而十足可爱。 叶一绥只是动了动眉头。 离开垃圾星。 她意识到一点，莫语春这幅样子本就不适合在垃圾星生存。她这么脆弱，留在垃圾星太危险了。 带她走吧。 心底有一个声音这么说着。离开垃圾星后，两人再分开也不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也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嗯。”叶一绥双手轻轻搭在莫语春后背上，“没事了。” 她依旧不适应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却喜欢拥抱的感受。两颗心脏紧密地贴在一起，跳动声音逐渐趋于同频，无形之间好像多了某种联系，让心不再无依地漂泊，短暂安定下来。 听到这句话，莫语春也松了口气，心中稍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叶一绥决定丢下她，但她显然没有足够的决心，又或许她的善心作祟，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没有离开，反而是在暗中观察。 莫语春猜到了叶一绥一直都没有离开，否则她不会出现的这么及时，也不会帮她追回原先被抢夺走的东西。 她不过是躲着她罢了。 但她最后还是心软了，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就好，不是真的离开就好。 再过两个月，帝国和联邦来招生，叶一绥有精神力，到时候肯定会想方设法参与检测，跟着帝国或联邦一方离开。 她虽然一直很乐观地觉得自己有觉醒精神力的潜力，但还是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吧，也许那天两人就会分道扬镳。 但是没关系，她已经很知足了。 起码在垃圾星的这一段时间，再陪陪她，再帮帮她吧。 她一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害怕。害怕挣不到苏珍的药，害怕挣不到营养液，最害怕某天一睁眼，苏珍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了。 所以再给她一点积攒勇气的时间，让她不要害怕一个人。 莫语春难过地想着手上力道越来越紧。 “主角怎么不果断点走啊，她刚才要是不在，我们直接登出多好。” 007：“就算她不在，在你们两个交际线没有完全错开时，主系统是不会允许你提前登出的。” 莫语春知道这条规则，她只是想尽快下班。 这点007的确有愧于她，安慰道：“没事，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等到主角离开垃圾星，你们两个就分道扬镳了。” 毕竟一个小炮灰，肯定不会有这种主角待遇，能够觉醒精神力。 也是。但她还是想尽快下班嘛。 莫语春难过地又紧了紧手臂。 “喂，”叶一绥忍了会儿，闭上眼重新睁开：“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啊？啊。”莫语春讪笑着放下手，“老大……姐，我们接下来还回去吗？” 她觉得那里还有不少油水可捞，但是太危险了，还是放弃的好。 叶一绥做出了同样的判断，“不，去换能量盒。” 第80章 “去甄三口那吧，”莫语春推荐甄三口的同时也试图推销自己的能力，“姐，我跟他熟的很，到时候让他多给咱换点星币。” 叶一绥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心中对此并不抱太多期望。 她试过，不行。 * “不行？！！”莫语春怒拍柜台，“甄三口你真是好样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之前你给别人换能量盒给的都是什么价！我姐这完整度那么好，你不说多给星币，居然还比别人的价低了整整五十枚星币！！” 莫语春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在外面收个能量盒的功夫，一眨眼，叶一绥已经进门换好了能量盒。 随口一问价格，她简直要气炸了。 300星币，他怎么不去抢能量盒呢！ 更何况这几个的破损度都低于50%，最好的在她手上，最差的起码也得卖个430星币吧。 奸商！简直是奸商！ 给别人卖350，给她老大居然还低了50！ “我老大在你这卖了几次能量盒了？！你坑了她几次了我不说，这次怎么着没430星币都不卖！” 甄三口被堵在柜台后，辩解道：“都是这个价，都是这个价。” “什么？！”莫语春更气了，“你们几家联合坑我老大一个人？！！” “不行，一口价，430！” “行吧行吧。”甄三口满脸不情愿，补上剩下的星币赶快撵人，“快走吧，看着你就糟心。” 一边说着，他一边背过身去了机械室，转身之后脸上就露出了喜意。 还是不识货，这牌子的能量盒贵着呢。 莫语春看不到甄三口的表情，浑身洋溢着激昂情绪，宛如刚打了胜仗一般神气。 “给，老大，收好你的星币。” 想让她老大吃亏，有她在就不可能。 莫语春：“老大，你什么时候去c区买能量盒？我跟你讲，我杀价的本领也超强。” 绝对不让她老大吃亏！ 第66章 是她疑神疑鬼了吗？ 拿着全新的能量盒从c区离开，叶一绥的眼神亮晶晶的，虽然没什么其余表情，却是一眼看得出的好心情。 “我们……”她转头想对莫语春说话，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打断。 莫语春：“怎么样，姐？下次不管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你都带上我，保准不会让你吃亏！” 叶一绥没有接话，眼神稍有平静，停顿片刻才开口：“该回去了。” “哈哈。”莫语春干笑两声，“那走吧。” 今天出来就只来了c区，买新的能量盒。 莫语春不知道叶一绥要这么多能量盒干什么，识趣的没有多问。 刚被打击过，她很快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嘻嘻哈哈聊起刚刚和老板杀价扯皮时对方的表情。 走了一半，莫语春忽然想起一件事：“哦对，姐，我营养液没了，你先走吧，我去一趟d区。” 说着，她摆了摆手就往d区的方向跑。 “一起。”叶一绥轻巧跟上，“天快黑了。” 莫语春看了看天色，无所谓极了，反正天黑的时候她就回e……算了，想起前天的遭遇，莫语春往叶一绥身边贴近了些。 “那快走吧姐。” 莫语春买的依旧是快要过期的营养液，老板显然还记得她，结账时特意给她抹了个零头，还关心了几句。 “谢谢老板姐姐，下次见。” 莫语春抱着满满一兜的营养液出了门，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急急忙忙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叶一绥：“姐，你帮我拿一下！我有个东西忘买了。” 说完便一溜烟跑回去，再出来时，两手空空如也，看不出买了什么。 “……” 近距离的精神力感知让叶一绥清晰“看”到了店铺内发生的一切。 急急忙忙丢到柜面的星币打着转，咕噜噜地散开倒下，留下老板茫然的脸。 莫语春跑到叶一绥身边喊她：“快走啦姐。” 完全没有要提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的打算。 叶一绥更不会提及。短暂讶然过后便恢复面无表情，抱着莫语春的一袋子营养液，带她绕路回了e区。 莫语春体力不好，走走停停，叶一绥时常要慢下脚步等她。迁就她的速度，到e区时天已经黑了。 叶一绥：“我送你回去。” 莫语春有自己的小心思，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没有拒绝。 “那就麻烦姐姐保护我啦。” 故意卖弄可*爱的软声软语，打着弯飘到叶一绥耳边。 她仔细看向莫语春的脸。视线从她晶莹的眼瞳划到红扑扑的脸蛋，最后向下看向那张总是吐露出狡诈言语的唇。柔软水润，因为紧张轻抿着，下唇越发饱满。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叶一绥想着，绕过莫语春往前走了一步。 察觉到人没跟上来，微微偏头催促道：“还不过来？走了。” “啊？奥奥，来了。” 莫语春一门心思刷叶一绥好感，眼下的发展符合她的想象，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也许是叶一绥的表情不对吧。 她看起来一直很冷静，对她的态度也平平淡淡，只是本性善良，做不到真的丢下她。 所以莫语春心里总是不安，像过去那样利用自己的脸抓乖卖俏时很不自然。 还有，她到底知不知道刚刚自己还了老板星币啊？ 应该能猜出来吧？ 莫语春一路猜测，翻身上车厢前，依旧和叶一绥告别道：“明天见。” “明天我有事。” 叶一绥退开几步，显然是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 没等莫语春失望，耳边又传来她平淡的声音，“后天我来找你，明天小心一点。”！！ 听起来像是随口一说的关心，让莫语春实打实激动起来。 这可是前几天没有的待遇！！ 这是不是说明叶一绥也在逐渐接纳她？那她就更不可能再丢下她了。 唔，两个月之后不算。除非她也有精神力，两人才可能同行，不然只能分道扬镳。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莫语春思绪开了个小差，很快回神大幅度摆了摆手：“嗯！后天见！” 她的声音和她胳膊挥动的幅度一样大，苏珍在车厢里都听到了。 等人下来点亮灯油后，她感受着眼皮上的光亮，没有再试图睁眼。 太疼了。 睫毛掉落扎进肉里，眼皮粘连着，稍有动弹就能感觉眼底一片刺痛，直到生理性眼泪将血冲出后刺痛才转移。 “回来了。” “苏珍！”莫语春放下东西，急急忙忙往苏珍跟上凑，用着能找出的最柔软的布料，小心蘸去她眼尾的血泪。 “都说了让你白天早点睁眼了，晚上这都要去睡觉了你才想着睁眼，等下不立马还得闭上吗？” “……” 苏珍没有和莫语春贫嘴的心思，白天的光线太刺激眼睛了，她只能躲在蒙了布的窗户下，闭着眼睛感受身上的温度。 莫语春安静了片刻，很快若无其事地说：“我给你讲啊，我今天……等下我先拿包营养液润润喉。” 苏珍：“……” 一人一包营养液。将今日的见闻和苏珍讲述一遍后，莫语春嘴巴都干了，舔着嘴，忍不住又摸了一包营养液。 先前吃那么多主要是为了过把瘾，现在肯定是节俭为主。 但她就再吃一包，就一包。 她的动静瞒不过失去视野的苏珍，她又挣扎了会儿，还是撑开了溃烂的眼皮，颤抖着眨合眼睛，看向莫语春。 “……你是不是胖了？” “？？” 嘴里的一口营养液卡住，莫语春努力压抑着咳嗽咽下营养液，愤愤开口：“我都没吃饱，我怎么可能胖！” 她大声，苏珍也努力大声：“你都吃那么多，怎么可能不胖！” “之前就是。吃一样的饭，就你饿得最快，长得也最胖！别人都瘦巴巴的就你吃的8岁了还一大圈婴儿肥！！” 莫语春被这句话伤到了，“我都没吃饱！！” 凭什么说她胖！ 身为一个靠嘴皮子功夫和脸蛋招摇撞骗的小骗子，莫语春不允许别人说她胖。 气极了，蹦起来就往碎落地镜边跑，边照边喊：“哪胖了？哪胖了？分明和之前一模一样好吧，还更好看了！” 苏珍一句话让莫语春偃旗息鼓：“我躺这儿，看到你双下巴都要出来了。” “……” 不、不可能吧。 莫语春嘴硬：“那是角度问题，何况我还是低着头和你说话呢。有本事你站起来，再看看我是不是没胖。” 莫语春总是有能耐让苏珍生气，她忍了忍，意思意思蜷了下手指，“你过来，你看我打不打你。” “我不过来也知道你打不打我，你根本打不到我。” 莫语春往后退了一大步，对着苏珍吐舌头。 第81章 在苏珍极尽忍耐的视线下，她笑嘻嘻道：“我现在钱快攒够了，明天再去捡一些零件，换了钱就买个通讯器，带镜头的那种。买了之后，你白天睁眼可睁早一点啊。” “晚上这都要睡了还睁眼，故意挑我身上的刺呐。”想到苏珍刚刚说的话，莫语春更加鼓着脸，“听到没，下次不许说我不喜欢听的话了。” 苏珍回答莫语春的只有沉默，良久，干涩着嗓音：“好。” 她恢复了点精神，心情调整好后，主动询问莫语春：“我现在还是不明白，你和那个人关系怎么就这么好了？” 简单告个别，声音跟浸了蜜一样。 “有吗？”莫语春没觉得两人关系有多好，满满都是可能会被丢下的危机感，毕竟她现在还没搞明白叶一绥到底为什么突然变了想法，保不齐过段时间又来一次。 “那是她性子好啦。” 不嫌她麻烦，一直帮她，不忍心丢下她不管。 心善武艺高，这就是一个合格老大该具备的素养。 想到这儿莫语春还十分遗憾，要是叶一绥真的是她老大就好了。 简单又聊了几句，时候也不早了，灯光熄灭，车厢内陷入安静。 第二天莫语春重操旧业，闭着人声，悄摸搜寻着零件。 黄昏时分，收获满满地去找了甄三口换星币，买通讯器。 甄三口转身将两个腕带模样的通讯器放到桌面上，推过去自制的说明书，眯着眼给莫语春介绍通讯器的功能。 余光闪过一道银色，甄三口疑惑：“咦？这种颜色的蜘蛛可不常见。” 蜘蛛？ 莫语春下意识摸头顶，力道很轻，摸到一粒圆圆的凸起还被吓了一跳，再次调整方向，将凸起捏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蜘蛛格外眼熟。银白色，拇指大小，一大两小三对黑眼珠子晶亮，齐齐盯着她，莫语春甚至还能从上面清晰看出自己的缩影。 她拿走通讯器，奇怪地捧着手上的蜘蛛离开了。 出门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路边的垃圾山奇形怪状，凸起的阴影下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似的，莫语春总感觉暗处有谁在盯着她。 一路心惊胆战地回到车厢，记得苏珍害怕蜘蛛，莫语春弯腰把蜘蛛放到了车厢旁杂物的阴影下。 站直之后，视力受限，她也看不清楚蜘蛛是否还在原地，自顾自搬了压缩块爬上车厢顶。 进入车厢之前，鬼使神差的，莫语春朝周围扫了一圈。 空无一人。 是她疑神疑鬼了吗？ 第67章 今天太冷了 叶一绥披着夜色回到废弃飞船上，身上带着夜晚的寒气，其中掺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一切细节瞒不过身为机器人的小优，检测到主人回来，它迎上去开始例行扫描检查。 “主人，检测到您右臂上方有一处伤口，是否需要包扎？” “不用。” 叶一绥冷淡答道，眉眼较以往凌冽许多，似乎还没从打斗的状态中脱离，让人不敢直视。 她擦过小优，正要前往训练室，小优脚底的滚轮滑行一段距离，挡在叶一绥身前。 “主人最近回家的时间较以往晚了约1.4个小时。请问您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机械音带着拟人化的语气与停顿：“小优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麻烦？ 叶一绥有些出神，听到这个词汇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莫语春的脸。 她算什么麻烦？ 她下意识否认：“没有。” 小优：“检测到主人心跳加快，瞳孔收缩，疑似……” “终止对话。” 没等小优说完，叶一绥直接打断，脚步迈开快步走向训练室。 小优在一旁滚动着圆圆短短的身体，尽职尽责地汇报明天的天气和注意事项：“……最高气温16度，最低气温8度。有雨，不建议出行。” “……” 不建议出行？ 叶一绥突兀停下，后知后觉领悟到那个问题到底在问什么。 冷白色灯光笼罩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落入那双铁灰色的眼瞳中，多了几分晦暗。 “小优。” “我在。”机械人眨了眨圆眼睛，主动上前一步。 叶一绥听着身后的轱辘声，没有转头：“启用休眠模式，结束时间为明早6点。” 话音落下，身后很久都没有声音传来。 叶一绥这才转身，视线向下一扫，对上原地不动似是陷入死机的短腿机器人。 莹蓝色半透明面板自它双眼投射出来，一层又一层交织的数据流代码组成新的界面，弹窗一样持续不断往外冒，最后卡在一条科普视频。 机械音一卡一卡地朗读标题：“青春期孩子出现……滋——” “。” 叶一绥没有理会，直接关掉了总开关。 机器人眼前大大小小的面板同时消失，留下一双还没来得及闭合的机械眼，发出淡淡的光，最后也湮灭，归于暗淡的深色金属眼皮上。 叶一绥弯腰抱起机器人，返回上层，将它放到能源室一个用纸箱改造的小窝里。 出门之后，随手将今日打擂台赢得的星币扔到大厅的长桌上，叶一绥转身从通道返回底层，一头扎进训练室里。 瘦长机器人早已换上了新的能量盒，此时处于待机状态，检测到主人到来，自动唤醒。 “晚上好，主人。检测到您体内激素不稳，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开启战斗模式。” 瘦长机器人：“收到系统日志，您的手臂受伤了，不适合剧烈运动，建议提前休息，或连接模拟机进行精神力操控训练。” 叶一绥绷紧下颌，执拗地看向机器人：“开启战斗模式。” 她此时心情说不上的郁卒。 ‘有雨，主人记得携带雨具，早点回家’——这是之前下雨天的提示。 现在却变成了‘有雨，不建议出行’。 这到底是机器人简单基于天气的判断，还是源于它主人的告诫？ 叶一绥不愿多想，只是觉得心中一股郁气有待发泄。 距离帝国和联邦的人来招生还剩一个半月，针对精神力觉醒者的检测会在上层区展开，总共100个名额。 在小优面前，她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打算。但她今年已经到了12岁，符合招生的要求，小优能猜到也不足为奇。 她要离开基拉，去找寻真相，找到……那个人的身份。 ‘妈妈’这两个在心中盘旋不去，叶一绥直觉让她接受，感情却让她退缩。 她想起了那晚的拥抱。 那是个不存在的拥抱。 叶一绥紧接着又想起了莫语春。 她身上是温热的，胳膊、脸颊，处处都是柔软的，抱住她时像是黏连的蛛网一样，拉扯不开，越挣扎越下陷。 有些麻烦。 叶一绥想，她说谎了。 那晚离开擂台，在d区偶遇时，也许她不该主动搭话，这样也许就不会被她黏上来了。 只是那晚她才连赢了五场，风也燥热。那张在黑夜中像是在发光一样的小脸，白皙恬静，眉眼带着淡淡愁绪，蹙着眉头，一下子让她的血冷了下来，心跳不受控地漏了一拍。 很奇怪的感受。 和擂台上的感受截然相反。 叶一绥捂了捂心脏，眉头同样蹙起，不明白自己现在想起莫语春为什么会心跳加快。 和最开始的感受一样又不一样，她形容不出来，感觉到棘手。 小优内置有搜索模块，没有连接星网，但作为陪伴型机器人，它体内有一个庞大的数据库，里面或许会有她此时异样的答案。 强行唤起战斗模式，控制着程度训练了一会儿，叶一绥紧接着又做了半个小时的精神力操控训练，先前惦念的事很快抛之脑后。 做完这一切，她洗了个澡，在头发烘干的间隙，空下来后终于有精力去想小优戛然而止，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和她的异样有关吗？ 烘干机停止运作，叶一绥赤脚踩上地毯，走向中间的大床。 银白色墙壁胡乱张贴着墙纸，东一块西一块，五彩斑斓，除却地毯，其他地方颜色都是单调的黑白灰，少见的装饰线条也是简约的。 她的房间是小优布置的，它的审美实在别具一格，且十分混搭。最过分的时候，她屋里能找出十来种颜色，也不知它是从哪找出来的，样子也奇形怪状。 就拿地毯举例，绣着怪模怪样的娃娃，挨着床尾凸出的一圈红是它的嘴巴，也是她小时候的小床，现在的坐垫。 原本地毯也该收起来的，她早过了蹒跚学步的年龄，只是小优执意留下，她就也随它去了。 第二日6：30，叶一绥晨练完上楼，通向外界的唯一通道边守着小优，甫一见到她，便快速滑来。 见它实在着急，叶一绥没有立刻离开，垂首无甚表情地注视着小优。 第82章 小优靠近，“主人，已为您准备好两幅雨具，预计四小时后开始下小雨，并伴有大风，下午13点小雨转大雨，风力加剧。” 最后，它说：“万事小心，早点回家。” * 和小优预报的一样，九点钟时，天阴了下来。 叶一绥看了看天色：“我们要快点了。” 莫语春在她身后摆弄着通讯器，身子晃来晃去，尽量让苏珍看到更多场景。 她们现在快到b区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叶一绥今天居然要带她来b区。 b区可是实打实的富人区，比a区少了一点点权力，却也是治安处争着献殷勤的存在。 这里的防护网可不兴剪啊，有亿点危险。 莫语春之前都是趁的别人剪开的洞，出去时没洞了再自己剪。 但眼前这完完整整的防护网，真要自己剪吗？ 苏珍已经在通讯器那头劝莫语春回去了，毕竟她跑不快，生怕她被人丢下当靶子。 莫语春看着叶一绥的背影，咽了咽口水，脚步刚往后挪蹭，身前的人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扭头看向她。 叶一绥：“不走吗？” “哈、哈哈，走啊，当然走啊，但是往哪走啊姐。” 叶一绥扫了一眼僵笑的少女，鼻腔溢出一声轻哼：“跟我来。” 像是上次在c区一样，完整的防护网上神奇出现一个洞，大小恰好够一人通过。 莫语春在前面，穿过去之后，表情有些奇怪。 叶一绥紧随其后，看莫语春神色有异，边寻找躲藏的地方，边问道：“怎么了？” “……” 莫语春有些难以启齿。 这要怎么说？说她刚才通过洞口时被卡了一下吗？ 疑似苏珍恶毒诅咒灵验，难道她真的稍微胖了一点点吗？ 莫语春沉默的这会儿功夫，叶一绥带她拐进了无人的街角。莫语春也过了扭捏的劲，委婉说道：“刚刚我……钻洞口时有些不顺。” 叶一绥还没说什么，通信器里先传来苏珍无情的嘲笑：“吃胖了卡住了吧。”说着，她还模仿莫语春的模样，阴阳怪气重复道：“我不胖，我都没吃饱～” 莫语春：“……” 不用抬头她都知道，身边的人肯定把苏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才盯着她，求证似得盯着她的脸和肚子看。 干什么啊！她就是没吃饱！ 莫语春还正在气头上，腰上一勒，视线突然拔高。 叶一绥举着人掂量了下，很快若无其事地将人放下，“你穿的有点厚了。” “？”莫语春一脸茫然，还没能从叶一绥突然的动作中回神。 叶一绥走出两步，远远喊道：“走了。” 风带来她的声音，也吹起她的发丝，露出发红的耳垂。 今天太冷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叶一绥余光多了一张粉白的小脸，她抽动了下小巧的鼻头，鼻头下巴还有脸颊，冻红了一片。 “姐？”莫语春探头过去，“刚刚那是？” 怎么那么像老甄收报废精铬零件时掂量重量给钱的样子？ 第68章 起义军 莫语春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叶一绥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干净利落的侧颜，薄而粉的唇轻抿，显然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好吧。 莫语春收回视线，眼睛被大风吹得半眯起，兜帽早已落到背上，露出下面十分扎眼的布条。 接收到旁人注目礼时，莫语春还没发觉异样，回报以无辜的眼神，盯得旁人不好意思看她时才作罢，洋洋得意地快步跟上叶一绥。 “头发。” 叶一绥出声提醒。她走的比莫语春专心多了，敏锐的感知让她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而余光中的少女还在昂着下巴，浑然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 莫语春很快意识到叶一绥在说什么，手比大脑更快一步反应，摸向头顶。 “！！” 肉眼可见的，白皙脸蛋上浮现出红意。 叶一绥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讲，就听身后的小尾巴拽着她的衣摆，半羞半怒地喊道：“姐！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她说那些人怎么都看她呢。 这都走了半条路，风快停了叶一绥才提醒她。 她的脸早就丢完啦！ 莫语春恼羞成怒，无理取闹地迁怒。 脸上的热意在对上那双平和的灰眸时不减反增，莫语春故意粗声粗气，将头甩到一边：“干嘛？你不是不理我吗？” 叶一绥：“……” 平心而论，叶一绥的眼睛颜色冰冷，加上她一贯面无表情，粗看分外不好招惹，莫语春却一点也不怕。 她有些小聪明，对他人情绪的感知也细腻，好感和恶意，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叶一绥刚才的举动突然，虽然面目表情，可动作分明透着亲近。莫语春胆子就也大了起来，变得有几分放肆，试探叶一绥对她的容忍度。 叶一绥完全转过身，看向莫语春。 身后突然吹起的风吹起她的黑发，半长的发丝在脸侧飞扬，有些遮挡视野，末端摇晃着交错着，像是网一般拢住视野中心的少女。 “你现在是在撒娇吗？”叶一绥若有所思道，在莫语春呆住的表情下，又接着说：“没有不理。” 她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她的好奇。 莫语春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反驳。 她哪理她了？她甚至都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莫语春反驳的话说出口前，她看到了叶一绥的眼睛。 她看着她，铁灰色的眼睛细看专注极了。 这让莫语春想到过去的一幕。在她最开始认叶一绥为老大，两人一起离开c区的那个黄昏。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对她的问题视若无睹，眼神却常常往她身上落。 难道刚刚她也在看她？ 这个猜测出现在脑中，莫语春更气了，觉得气上心头简直要把她的脸都烧着。 一直在看她还不早点提醒她，看她笑话嘛？ 叶一绥很多时候面对莫语春的表现总是格外冷静，又或许是莫语春没看出她情绪的变化。总之，她总觉得对方对自己这张脸蛋很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然也不会舍得把她丢下了。 那她刚刚掂量她，不会是要把她卖哪吧？看她就是在估量她的价值？ 莫语春被自己脑洞大开的联想吓到，思维在喧嚣的风中越来越发散。 轰隆—— 云层酝酿着雷光，蓄势待发下一次惊雷。 莫语春回神，就听叶一绥随口问她：“你因为什么出现在e区？” e区的小孩绝大多数是因为基因病而被丢下的，叶一绥问得没有那么直白，莫语春还是很快明白了她真正的问题——她的基因病。 苏珍现在已经显露出问题了，但她还是什么异样都没出现。 唔，吃的太多不算，她只是胃口好，还在长身体。 莫语春摇头：“我不知道。” 叶一绥没了下文，看样子真的是随口一问。 事实上，叶一绥问出口时心中已有了猜测。 这几日来回奔波，即便莫语春胃口大了些，体型应当不会有太多变化才对。刚刚她的手放上去，几乎要陷进去了。 不过看她气色，不会是太严重的问题。 再次确认了之后的行动路线，没等莫语春带好兜帽，叶一绥便拉起她的手跑了起来。 没顾得上惊讶叶一绥对b区的熟悉，莫语春吃力地跟着她。 两人一前一后踩过巷尾的污水，泛起涟漪的水面倒映出两侧高楼和阴沉的天空，蓄势待发着下一次雷鸣电闪。 又是轰隆一声响，白光闪过，原地的两人凭空消失。 “哇——” 莫语春嘴巴大张着，惊奇地在身后严丝合缝与墙壁合拢的门上摸来摸去。 刚才在外面，也不知道叶一绥摸了哪里，墙壁轰隆一下就裂开了。 摸来摸去没找到机关，看着墙上映出的自己的身影，莫语春欣赏了两眼，还不忘让苏珍也看看：“苏……” ……等等，通讯器怎么没信号了？ 莫语春举着手腕，转身小跑向不远处等着她的叶一绥，“姐，姐，你给我看看，它这是怎么了？” 叶一绥：“大楼里有信号屏蔽仪。” 信号屏蔽仪？ 莫语春咽了咽口水：“姐，我们这是去哪呀？”什么高级实验室？秘密基地？ “等下你就知道了。”叶一绥目光这时没有偏移，待机器扫过虹膜后，拉着莫语春进入打开的电梯内。 这么神秘？莫语春心里打鼓，出于对叶一绥的信任，加上还被人抓着手，跑也跑不了，只得越发小心地贴近了对方，紧紧靠着她的胳膊。 电梯内部只有三个按钮，叶一绥按下最底端的按钮，电梯缓缓下行。 失重感袭来的一刻，莫语春睁圆了眼。 诶，不是去楼上的吗？ 第83章 莫语春越发怀疑叶一绥接下来要做的事见不得人，不然为什么要去地下？ 电梯门打开，莫语春又一次因惊讶张开了嘴。 习惯了e区的黑暗，她都忘了地下开了灯也可以很亮的，没有一点阴沉感，新型金属墙壁充斥着科技的高级感，简直看不出是在地下。 穿过漫长的走廊，尽头的门前依旧有身份核验。 蓝光一闪而过，大门却没有打开。 莫语春从叶一绥身后探头，蓝光重新出现，扫到她的时候却变成了红色，连带着通道也染上一层刺目的红。 这时，天花板角落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女声：“戴帽子的那个，你不能进去。” “啊？” 莫语春伸手摘下兜帽：“哪有带帽子的，哪呢哪呢？” 一边说着，她还不忘环顾四周。 天花板那头：“……” 老实说，莫语春对进去不进去无所谓，她只是不太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不习惯这样亮堂开阔的场景，周围陌生的一切都让她控制不住地警惕且害怕。 天花板那头还想说些什么，叶一绥先一步开口，挡在传播器和莫语春之间，抬眼看向天花板：“我带她来参加考核。” “噢，”天花板里的那道女声，话中笑意更浓：“我们这里不收未成年。” 叶一绥：“……” “小姑娘，这还多亏了你当初提的建议。” 听着这番对话，莫语春脑中渐渐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难道、难道这里是起义军的据点？！ 莫语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在叶一绥沉默的时候，她垫着脚仰脸寻找着天花板上的声源，腆着脸露出一个笑来， “姐姐～什么建议不建议的呀，我姐肯定没说过那种话，不管成没成年，心是向着起义军的，那不都是起义军的一员嘛。” 她笑得甜，声音也浸着蜜，说的话中听极了。 天花板那头的女人哼笑两声，没说什么话，原本紧闭的门却开了，露出里面的电梯。 莫语春忙推着叶一绥进去，在门合拢之前还听到上方传来一句话：“你这丫头逗起来一点也不好玩，多学学身边那小丫头，嘴甜些。” 大门合拢，最后几个字趋于无声。莫语春靠近叶一绥：“姐，我们这是在起义军的据点吗？” 说话时她眼睛亮亮的，脸颊也红扑扑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兴奋。 叶一绥看了好一会儿才应声：“……不完全是。” 起义军在垃圾星的势力并不算弱，虽然大多数时候只能在暗地里行动。 这栋大楼严格来说算是起义军的一个活动场所，兼任着考核审查的职责，内部也有任务发布所，活动的成员促成交易市场的形成，里面有叶一绥想要的东西。 莫语春得到答案后并没有心满意足，她想问的还有好多，其中最最想问的就是先前在门口的那场对话。 到底是她老大不愿意加入起义军，还是起义军真的不收未成年啊？ 可她不是起义军的人，为什么能来到这里呢？还能通过验证。难道是起义军挽留她老大的手段？ 莫语春正要开口询问，电梯停了下来。 叶一绥先一步踏出电梯门，“走吧。” 门外熙熙攘攘挤着店铺，回形的走廊堆积满杂物，充满烟火气息，与方才进入大楼一路见到的精致高科技截然不同。 这恰恰是莫语春最适应的场景，她像是跃入大海的一尾鱼一样，自在活跃起来，不住往店铺里探头。 叶一绥目标明确，拉过站在摆放着营养液和能量补充剂的货架前移不开眼的莫语春，直奔回廊对角。 她要为两个人安排好身份，为一个月后的招生提前做准备。 第69章 天呐，镜子里的人是谁？世上还有比她还可爱的吗？ 狭小的店铺内别有乾坤，格外深长。柜台也不似先前见过的店铺摆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而是放在中段，离门口有好长一段距离，两侧密密麻麻摆放着机械物件。 终于遇到一个不防顾客和防贼一样的心大老板，莫语春鬼机灵地在身边的货架上打量着，心底算计着每样东西的好偷程度和性价比。 习惯使然，没办法。 看着一样样没见过的新奇玩意，莫语春新奇地凑近观察，想要好好记下，回去好好给苏珍描述一下。 进入店铺后，叶一绥没有再拉着莫语春，将她留在货架前，抬步向柜台后走去。 “诶姐——”莫语春眼尖看到，“姐，你怎么去柜台后面了？” 虽然没有老板，但叶一绥这举动也太大胆了，她都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闯人家的柜台。 叶一绥：“……” “你来吗？” “不了不了。”莫语春疯狂摇头。 她其实也知道叶一绥进去肯定是有别的事要做，只是…… “姐，我等你回来哦。”莫语春歪头，眼里藏着不易发觉的紧张。 叶一绥定定看着莫语春，点头：“用不了多长时间。” “嗯嗯，你快去吧，快去吧。” 莫语春重新对着货架，走近几步，凑上前挨个细看过去。 亮面的金属光泽反射出她的脸，平常就晶莹剔透的蓝眸此时更加晶亮。 她怎么还不说她是去干嘛的呀，她不好意思直接问啊。 都带她一路了，不会是让她陪跑的吧？还是等下把她留下来抵债？ 莫语春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无厘头，可紧张的情绪不断把想法带偏，胡思乱想着转移注意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质隔板吱呀一声被掀开。 莫语春循声看去，一看到叶一绥就扑了上去：“姐！” 叶一绥不适应地忍了一会儿，抬手推开莫语春，“给。” “啊？”莫语春被推开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叶一绥的话，呆呆低下头，看向叶一绥摊开的手心。 ——一张淡蓝色id卡。 “这是什么？” 莫语春心中其实有了答案，努力压着嘴角不让它得意翘起，声音不可避免带上了喜悦。 身份卡。 “身份卡。” 叶一绥翻转过卡身，将芯片的一面朝上，手指拂过卡面，上方登时弹出记载着个人信息的面板，简单地写着姓名住址，名字旁边是莫语春等比缩小的立体缩影。 莫语春很配合地：“哇——”b区香樟华园2号，这地址看起来就好贵。 “不对啊，”莫语春伸手戳了戳自己的立体缩影：“姐，你什么时候搜集的我的模型数据啊？” 叶一绥没说话，抬眼看向店铺一角。 莫语春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角落摆放的一个有点奇怪的立地装饰，鎏金的金属镶嵌着红棕木头，雕刻着神庭的信仰图腾。 莫语春把脸凑过去，仔细观察，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监控的存在。 “滴滴。” 红光亮起，莫语春后退了一大步。 立地装饰上一个微小的太阳刻饰动了动：“请不要遮挡摄像，警告，警告。” “！！”藏得这么深，谁看得出来？ 莫语春瞪圆了眼，眼尾浓密的睫毛根凑在一起，像是上挑的黑色眼线一样，又娇又媚，眼神却清澈，看起来无辜极了。 “走了。” 叶一绥抬手轻压了下莫语春的头，越过她站在门口回望，“换好衣服我们就走，走通道。” 雁过留痕，以这个身份离开，后面便能不引人注意的回来b区，不必冒风险走防护栏。 * “一定要这样吗？” 莫语春拽着蕾丝裙摆，红着小脸，“姐，这是第5套了吧？” 就是再精益求精，注重细节，她觉得也没必要试这么多套衣服呀，选一个最合身的，表情傲慢无脑一点，这完美的富家小姐形象不就出来了吗？轻轻松松就能应付治安处的人，穿过通道前往c区。： 叶一绥抿着唇，沉默的摇头。铁灰色的眼瞳因为情绪的变化颜色变深，疏离的气质一下浅淡许多，给人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减少。 看着她手里与自己身上这一身成套的手套，莫语春双手抵在身前，警惕道：“我不管，这是最后一身了。” 叶一绥：“嗯……其实，时间还足够。” 言外之意是不用着急还要让她再试几身吗？ 饶了她吧！ 莫语春一把夺过手套，气呼呼往手上套，发现光滑的绸面被自己没轻没重的动作弄出皱来，这才放缓动作，皱着细细的眉毛，小心把它提到小臂上。 大功告成后，莫语春踩着牛皮小皮鞋，哒哒几步走到全身镜前。 “天呐，镜子里的人是谁？世上还有比她还可爱的吗？”莫语春将身前披散着的头*发甩到背后，目光自然而然放在金色发丝之间别着的蓝色珍珠发卡上，满意地一点头：“就这身了！” 快走吧，她累得快不行了！ 美滋滋让叶一绥拿通讯器给自己拍照，莫语春一接过通讯器就抱住叶一绥的胳膊，将她往店门口拖去。 第84章 她们现在还在起义军的大楼里，为方便伪装身份，这里有不少服装店，甚至还有高级一点的虚拟投影拟装。 当然，价钱也超级高级啦。 莫语春自以为隐秘地抬手摸了摸叶一绥外套，有手套隔着，自然摸不出什么，但这一身看着就贵，显得叶一绥精神许多，面无表情的样子酷酷的，看不出半分瘦弱。 事实上，除了第一次见面天太黑没看仔细，后面见识过叶一绥的身手，莫语春再也不会把瘦弱这个词和她联系在一起。 她姐长手长腿细瘦腰，劲劲的，都是肌肉，按着和骨头似得。 莫语春又按了一下。 叶一绥：“……” 在老板算清价格之前，叶一绥指向旁边墙上挂着的外套，“麻烦再拿一件那个。” “好嘞！”老板手脚麻溜地取下外套，“一共6108，咱都是顶好的料子，放外面怎么说也得是顶尖设计师私人定制，价格很公道了。” 莫语春一阵牙酸。 这个价格可以买多少袋营养液了？能量补充剂都能买很多了吧。 叶一绥报出内部星卡账号，老板推了下眼镜：“啊，忘了你还有折扣，本人七九折，你朋友那身九折吧。”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结账：“一共5161.35，抹个零头收你5160，卖出不退货的哈。” “嗯。” 叶一绥示意莫语春穿好外套，带着她走向另一条道。 道路的尽头是一部新的电梯，莫语春亦步亦趋地跟着叶一绥，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一半，她越发黏人。 她知道叶一绥来这里应该是为了之后帝国和联邦的招生，她原来心里有准备两人会分开，但是叶一绥带她过来，是不是说明她也不想丢下她？ 不过她要是没有觉醒精神力，没通过招生而被留下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但是眼下先不做悲观预想，起码叶一绥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 这都多亏了她坚持不懈努力攻略，让她从不情愿到勉为其难再到心甘情愿。 哎，没办法，她姐心善，太好攻略了。 站在只有两人的电梯里，觉得两人关系更近了的莫语春心软软，嘴上也哼唧着问叶一绥：“姐，你是起义军的人呀？” 出乎莫语春意料的，叶一绥否认了。 “不是。” 她没有加入起义军，起初抱着试试的心接触，却发现起义军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起义军不全是正义人士，里面也有派系之争。”叶一绥大致和莫语春解释了一番，她还说了自己当时见到的一件事：“各派为了扩张势力，最简单也最可信的办法是招收未成年孩童，洗脑他们，幸运了还能收获一个忠心耿耿的精神力觉醒者做下属。” 她搅局了最过分的两个派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新的主事人上台之后收敛了许多。 莫语春：“所以为了感激你的功劳，他们让你自由进出这里？” 叶一绥摇头又点头，莫语春一头雾水，可看着叶一绥没有再解释，她不好继续追问。 叶一绥很多时候不喜欢说话，她也不需要经常说话。飞船上的机器人只需要简单的指令，而擂台上只需动手，不用开口。 遇到莫语春前，她一直这样沉默，偶尔说话的语气也是平铺直叙，现在依旧如此。 好处是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同样平淡，那些可怖被轻巧掠过。 坏处是过分无聊。她没有莫语春那么饱满的情绪，也不理解她天真的想法。她的回答，也许并不称她心意。 起义军经营着地下擂台，坐庄开盘盈利，而她需要锻炼，也需要星币。她与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走吧。” 电梯突兀地向左，打开后，外面居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商场。 见到生人，莫语春迅速进入状态，下巴微抬，满脸倨傲。 叶一绥偏头看着她，在电梯门合拢之前，和莫语春一起出去了。 商场门口的大道车流熙熙攘攘，车灯没有照亮过于昏暗的天，反而更加凸显它的阴沉。 站在玻璃门内远远看到外面的景色，莫语春看向叶一绥，“姐，快回去吧，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叶一绥低头看了眼时间：“再等等。” 是要等什么人吗？ 莫语春有些好奇。但是要等的话，外面风那么可怕，为什么不在商场里等呢，干嘛还要出去？ 看着直直走向大门没有丝毫迟疑的少女，莫语春不解极了。 背对着莫语春，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叶一绥低声道：“先去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无论是何种基因病，提早准备总是好的。 “奥奥。”莫语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梨涡都害羞地陷着，“那，那快走吧。” 第70章 她真的丢的掉她吗？ 莫语春没想到叶一绥还记得她的基因病，她还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呢。 莫语春快步跟上门口的黑发少女，惊喜又害羞地看着对方略显冷漠寡淡的侧颜，怎么看怎么欣喜。 好可靠的老大！话少但是干实事，一心为小跟班考虑的老大简直不要太帅气。 明明她什么都没提，她自发就为她考虑起来，担心她的身体……是担心吧？ 莫语春觉得是。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老大，虽然临时，虽然是自己硬贴。 风太大，垃圾星的空气沙尘很多，即便是上层区也不能避免。 莫语春被风沙迷了眼，挤着眼皮去揉时，先伸出一只手挽住了叶一绥，整个人贴上去：“老大，你等等我嘛。” 她年纪小，可身上哪哪都是软肉，软绵绵的胳膊抱住叶一绥，让她半个肩膀控制不住往她那一侧下陷。 “站好。”叶一绥冷声呵道，耳垂却悄然弥漫红意。 商场外屏投放的广告，幽幽发着光。虚拟的玩偶投影和路人互动，填充了弹性棉的四肢被人触碰时还会凹陷下去，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无辜清澈地看向路人，“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玩偶头顶弹出价格，被声音吸引了的莫语春咧了下嘴，眼睛被烫到一般匆匆移开视线，意外发现叶一绥也看着玩偶的方向，只是她看看玩偶，又垂着眼皮看她，像是在对比似得。 干……干嘛啊？ 莫语春又一次移开视线，僵硬摆弄通讯器。考虑到等下叶一绥要带她去看病，莫语春没在给苏珍打电话，只给她发去语音消息说明了刚才的情况，让她不要担心。 叶一绥在一旁等她，抬手招来悬浮车，输入好目的地后拉着莫语春的手腕，把还在发消息的人拽上了车。 “走了。” 莫语春松开录音键，整了整滑落的驼色短风衣：“噢噢，走吧走吧。” 悬浮车门嗑嗒一声合上，朝着目的地出发。 垃圾星的设备还是落后的，对能源也吝啬。昏暗的天，街道上蒙上一层阴翳的灰布，窗外的景色掠成灰白蓝的线，看不清楚。偶尔闪电划过，照亮一瞬天地，落入莫语春眼里，那双碧蓝澄澈的眼眸越发明亮。 叶一绥收回视线，低头打开手腕上的智脑。 智脑滴滴两声弹出扣费提醒，没有细看花费，叶一绥抿唇带着莫语春下车，拐进一处岔道，七拐八绕，带着人进入一处地下诊所。 钢制网门锈迹斑斑，把手上也满是红锈，阴暗向下的小阶梯，尽头还有一个门，同样破旧，隐在黑暗里像是张大嘴的怪兽一样。 这太像地下黑诊所了，莫语春不太敢进去。 “姐，要不还是算了，我觉得我挺健康的啊。” 莫语春打起退堂鼓，一步一步往后退，手腕忽得一紧。 叶一绥抓着莫语春，不容置喙地拉着她往下走，少有地安抚道：“别怕，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这说的。 莫语春擦擦汗，她哪是怕自己身上的毛病啊，她是怕这诊所漫天要价，没病也说她有病。 ……好吧，其实她还是怕花钱。 “姐，我说真的，要不算了。” 看病治病都要花钱，花的不少还不是自己的钱，饶是莫语春再爱占别人便宜，这时候也没办法心安理得。 她哼哼唧唧：“你没必要这样啦。” 叶一绥对她已经够好了。有那张身份卡在，就算她没办法通过招生离开垃圾星，总还有其他离开的法子，她也不用担心离开之后的身份问题。 说话的这会功夫，两人已经拉扯到了台阶上。莫语春站在高两级的平台上，高度和叶一绥齐平，过分窄小的台阶没有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反而让呼吸交织在一起，和交叠的手一起连接彼此。 莫语春习惯低头示弱，伪装无害孱弱。然而无需她低头，看着她颤动的眼睫，叶一绥便看出她的脆弱与不安。 e区的孩子都是被丢弃的，大多因为基因病。 她害怕的到底是基因病，还是逃避回忆被丢弃的事实？ 第85章 叶一绥想了想，手更收紧了些。 “嘶——”莫语春手被抓的有些痛，“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叶一绥回神，“如果你不想进去那就算了。” “啊？” 莫语春呆住，真的不再劝劝她吗？ 叶一绥坚持要求时，莫语春不好意思再占她的便宜。可她一反悔，她也跟着反悔了起来，觉得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好处。 算了，还是不去吧。 就在莫语春调整好心态时，手上传来拉力，一把将她往台阶下拽去。 是叶一绥。 “啊！！” 落入叶一绥怀里时，莫语春心脏还在耳边跳动，被吓得也顾不上以往形象了，捏着拳头锤上叶一绥的肩：“你干嘛！” 柔软的金发片刻扫过叶一绥颈侧，蓝色的圆润珍珠缠绕着几根金发，她的视线顺着摇曳的发尾落下，碰到那双受惊的圆眼，还没开口，肩上便一软。 “你……是不是饿了？” 莫语春：“？” 大脑绕了两圈仍旧没能理解叶一绥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原本的不好意思倒是转为了理直气壮。莫语春很快调整好表情，又软了语气：“姐，你刚刚吓到我了。” “我接住你了。”叶一绥语气平淡，带着淡淡不解，“为什么要害怕？” 不过是两层台阶，她拉下她便旋身把她放到了地上。 莫语春不想跟叶一绥辩论害怕不害怕的事，主要是她的动作太突然了，她心跳现在还没能平复。 深吸一口气，莫语春用尽量平稳的声线说道：“不是说要走吗？还下来干嘛。” 话里还带着不满，拖着尾音，含混不清的。 叶一绥深深看了莫语春一眼，忽然别过头哼笑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生锈的合页发出吱呀声，门在莫语春身后打开了。 “半天了，你们到底进不进？” 叶一绥的回答是拉起莫语春的手，带着她走入门内。 声音是从不知道哪的扬声器里传来的，玄关的壁灯感应到人自动亮起，叶一绥没有回头看莫语春，似乎能感受到她不满的视线，声音传向后方。 “你没说要走。” 狡诈的小骗子。唯利是图的小骗子。 胆小，不坦诚，可怜可爱的小骗子。 回想先前在台阶上的那一幕，叶一绥感同身受般，明白莫语春内心的委屈仿徨。 被丢下，被抛弃。她也曾以为，她也仍以为——e区的孩子都是被丢弃的。 她的基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玄关短短的一段路，叶一绥想了很多，不属于她的脚步声陪伴着她，这段时间已经足够熟悉。 离开基拉星后，她真的丢得掉她吗？ 手心是对方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源，室内温度稍高，很快便湿漉滑腻起来，有些抓不住。 叶一绥紧了紧手，内心竟也多了几分茫然。 看诊室的门半开着，近在眼前，叶一绥收拢心神，推门而入。 抽了一管血，莫语春回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异样。 “哎。”医生讲究地带着防护口罩，过长的胡须却从口罩边缘冒了出来。他年纪很大了，声音满是沧桑，这声叹息听起来便分外可怕。 “医生！我这情况很严重吗？” 莫语春泪眼涟涟，一改在门外抗拒的模样。 好端端的，这医生干嘛叹气？难道她的病真的这么棘手吗？可是血液分析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等结果出来才能知道。”医生又顺了下胡须，试图把它塞入口罩内。 尝试多次没有成功，他这才放弃，看向齐齐盯着他的两人，无奈摇头：“哎，想到你们刚刚搂搂抱抱的亲密样，我想到了我老伴。” 说到这，医生有些哽咽，取下眼镜擦了擦，重新带好，对着叶一绥说道：“我记得你，你之前是不是来这缝过伤？” 缝伤？ 有疗养仪在，只有特别大的伤口才用缝合，防止愈合的表面再度崩开出血。只是这一个词，莫语春几乎能想象出叶一绥之前受的伤有多么严重。 明明她也没有多大，就…… 莫语春看向叶一绥，她仍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灰眸紧紧留意着分析机。 对了，叶一绥会是因为什么被丢弃的呢？难道是嫌弃她长得太普通？ 不该吧，她五官细看都很精致，以后长开了肯定会好看的。 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丢弃她姐的那家人要是知道她姐这么厉害，肯定得后悔死。 莫语春动了下屁股，移到叶一绥旁边，和她挤在长椅一角。 “姐，我饿了。”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莫语春随便扯了个话头。紧接着她就瞧见叶一绥扭头，眼里流露出果然如此的情绪来。 莫语春：“……” 气氛陷入安静，沉默的空隙，不时传来医生大力拍打分析机的声响，并着他的咳嗽声，让人心慌。 这真的可靠吗？ 直到拿到血液分析报告，莫语春还似云里雾里的，反应不过来。 医生：“嘶——” 又怎么了？ 紧张的情绪被调动起来，莫语春回神紧张看着医生。 医生：“咳，你这病，不算什么大毛病。但是……”他皱着眉，中肯评价：“挺折腾的。” “好治吗？” 莫语春只在乎这个。 医生摇了摇头，莫语春心一沉，紧接着就听医生说：“不用治，得养。富贵病，只能**细的，具体精细到哪种程度，就要看你到底不耐哪些成分了。” 要是只能吃天然食品，那可真是烧钱了。 “啊？”莫语春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我老饿，还总觉得使不上劲都是因为这个？” “不全是，”医生猜测：“你消化很好，但是很多成分你都无法吸收转化，堆积在身体里影响外形……” 好了，剩下的不必再说了。 莫语春脸红红。 难道她真的胖了很多吗？ 第71章 该怎么办？ 医生简单嘱咐了几句，苍老的声线和着机械嗑嗒的吐纸声，过分冷白的光线下，看清账单的价格时，莫语春的脸白得过分。 黑、黑店。 没分析出她具体对哪些东西不耐就敢要价这么高，真的是黑店。 医生递出厚厚一沓纸单，确认没有遗漏后将机器上的数据删除，包括分析仪里残留的血液样本也一并损毁。 一边忙碌着，他口中絮絮道：“诶，小姑娘，你胃不是太好，我再给你开些药调理一下吧。” “不用了！”莫语春急急摆手，“医生！我觉得我很好很健康不用吃药的。” 这价格她哪还敢要药，别回来把她姐钱包榨干了，俩人一起去要饭了。 医生有些遗憾道：“那好吧。” 他还以为能再赚一笔。 在两人离开前，医生又想起来什么，提醒道：“更仔细的分析只有联邦的仪器做得到，记得啊，不确定不耐物之前，最好少吃些劣质营养液，那些东西吸收不了堆在身体里也是种负担。” “嗯。”叶一绥记下，脸上没有过多情绪，半敛着眼睑像是在权衡什么，道谢后带着莫语春离开了这里。 门被狂风合上，小雨还来不及落下便胡乱飞到人的脸上，天气越来越糟糕了，似乎暗示着接下来的大雨有多么可怕。 坐在车里没一会儿，车窗上砸下噼里啪啦的雨水。高速移动的悬浮车抛下窗上的透明珠子，蜿蜒的痕迹蔓延到车窗底部，很快随着降下的车窗，在底部积蓄成一条整齐的浅河，沉淀着亮白的探照灯，远处的霓虹灯，一块又一块，最后完全被墨蓝色挤占。 “您好，请出示身份证明。” 车窗外的守卫声音在遮挡了风雨的敞篷内无限扩大，莫语春的心跳声也扑通扑通越来越距离跳动，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苏珍还没有回她的消息，叶一绥一路又沉思着什么，雨声催促酝酿的紧张不安挤出打开的车窗，无限扩大增生，在这一刻攀升至新的高峰。 “我……” 这是她在说话吗？艰涩僵硬，像是卡在齿轮间的沙砾。 “给。” 叶一绥的波澜不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莫语春这才如梦初醒般，眼神重新聚焦，随她一起看向窗外。 守卫头顶带着黑色的帽子，探照灯打下，长而宽的帽檐投下阴影遮住他的脸，明暗分界线处，拉长变形的光线框柱他胸前露出一角的方巾，蓝白配色，并着徽章红色垂带一角，伫立在森然的铁柱栅栏前，颜色简单而鲜亮。 “另一位。” 莫语春稳住心跳，递出的身份卡在半道落入叶一绥手里，她将车窗开的更大了些，手指夹着身份卡，姿态闲适，闲聊道：“天黑得好早。” 守卫并不理会，公事公办接过身份卡，随着他手腕的仪器发出滴响，莫语春的心也沉了一下。 第86章 姐，不然还是她来吧。 守卫：“出行目的。” 叶一绥目光落在守卫胸前的方巾上，眸光微闪：“听说c区有一家……” “看好了没？看好了就赶快打开通道让我们过去。” 叶一绥的话没能说完，莫语春向她贴来，抱住她的手臂，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十分娇蛮道：“姐姐～和这些下等人有什么话可说的？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要不是你实在想去那看看，我又不想和你分开，我才不会去这种下等人聚集的地方呢。” 说话时，莫语春未曾给车外的人一个眼神，将傲慢自大的形象贯彻到底，自然也就错过了守卫和叶一绥交换视线的这一幕。 “……走吧。” 守卫交还两人的身份卡，一扬手，悬浮车前方铁铸的栅栏便朝两侧分开了。 悬浮车驶向c区最繁荣的地段，在这里又经历了一次变装，两次换乘，三次步行，几经周折，两人终于来到了c区边缘，穿过围栏就可以回到e区。 雨还在下，莫语春裤脚像是泡在水里，沉甸甸坠着，灌了铅的腿被拽得越发抬不起来。 “我、我走不动了。” 她身上穿着明黄色的塑料雨衣，雨水却从领口钻入，不断带走人身上的温度。 远处的威利斯发出明亮的光，留意到它，莫语春恍惚了下，只觉得恍若隔世。 短短的一个月，不，还不到一个月时间，从遇到叶一绥之后，她的人生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莫语春牵了下唇角，想笑，却疲惫地笑不出来。湿漉的金发也像雨水一样蜿蜒贴在脸侧，发尾不断向下滴水，打湿后背前胸，浑身上下怎一个狼狈可言。 叶一绥额发同样是湿的，她向后捋了一把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隆起的眉弓下，眼中蓄有几分懊恼。 “上来，”她在莫语春身前弯下身，“我背你。” 这是她第二次提出要背她了。 浸满水的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呱叽呱叽的声响，经历很短暂的犹豫，莫语春伸出胳膊，趴到了叶一绥背上。 反正，反正她姐呼吸频率都不带乱的，游刃有余极了，她不让她背才是拖她后腿吧。 带着这种想法，莫语春趴得越来越放松，脸侧着，被叶一绥的黑发搔得轻微发痒。 接触的地方温度很快升高，水汽捂在雨衣里，潮漉的存在感越发鲜明，偶尔狂风调转方向，吹入领口时才抚平几分不耐。 莫语春的脸红红的，被放下时，眼睛水汪汪，匝在一起的睫毛一眨一眨地上下扇动。 她乖巧道：“姐，明天见。” “嗯。” 持续不断的雨打消了莫语春闲聊的心，简单告别后便迈着酸软的腿爬上车厢，抓着滴水的绳梯，小心下落。 “哗啦——” 车厢内积攒的雨水漫过莫语春的脚背，她蹚水走向车厢后方，口中不断呼唤着苏珍的名字：“苏珍，苏珍——” 呼喊没有得到回应，颤抖的尾音在空荡的车厢内扩散，莫语春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重。 用来照明的机械润油和水混在了一起，没有引线，更难点燃，因为失温而颤抖的手也搓不出火光。 莫语春打开通讯器，借助屏幕微弱的光看向垒砌的台子上躺着的模糊人形。 隔板和台子的存在完美隔绝了雨水的侵蚀，空气中的腥气混有e区特有的气味，连绵的大雨带来清凉的风，稀释了气味的同时也让车厢内的温度不断下降。 莫语春冷得不断发抖，睫毛眨合着翻起脆弱的弧度，她眼前几乎有白光一般的眩晕。 苏珍…… 莫语春的手颤抖伸出，空白的大脑分辨不出手指上的气流到底是风还是苏珍的鼻息，又或者是她颤抖的过于狠了，空气摩擦过她的手指，连带着心也像被砂纸擦过，涩而痛。 当她在b区满心欢喜地期待着，预备奔向新生活的时候，苏珍她…… “咳咳、咳。” 新的气息混乱打在手上，断断续续，时重时轻，莫语春的思绪也混乱起来，心脏飘起又重重落下。 “苏珍！”她惊喜呼唤，险些扑上去，“原来你没死！” “咳咳咳咳。”苏珍发出一连串咳嗽，夹杂着血沫。 听到这声音，莫语春第一次这么安心。 “慢点慢点，缓缓深呼吸。吸气——呼气——” 苏珍被莫语春这紧张关切的态度架上去，皱起的眉渐渐松开了。 她还想骂她，好端端的哭什么哭，提前排练吗。 黑暗中，莫语春看不清苏珍的表情，手移开时摸到了床边的营养液。 “你不饿么？营养液怎么不喝，我给你拧开过了，稍微一转就开了。” 莫语春说的话太紧太密，苏珍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被扶起塞了一袋营养液在手里。 “……” “我不吃。”她捏住袋子，停顿了好久才说话，“我不饿。” 身体各项技能都在衰退，她的感知也在逐渐消失，睡眠在此时成了别样的解脱。 没必要浪费了。 而且她也很满足了。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苏珍等了好久才等到莫语春说话。 她像是在笑，语气轻哼着，带着上扬的钩子，像是在哄人，又很温柔。 “你骗我吧？都快一天了，怎么可能不饿？就算不饿，你也意思意思吃几口，不然我可不好意思抢病人的吃的。” “你就权当，让我心安理得些。” 说到一半，莫语春已经藏不住哽咽，喉咙梗着挤出一声怪音，口腔弥漫的酸意让她包不住眼泪，抿进嘴里又带来涩苦。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我不想你死！”莫语春终于哭出声，伏到苏珍身上，低下的头感觉要裂开一样，脑子似乎搅成了浆糊，跃跃欲试着要从抵着软垫的额头滑落出来。 “嘶，”苏珍惊呼出声，“你身上好烫！” “有吗？”莫语春没有一点自觉，带着鼻音，含混不清地窝在苏珍颈侧说话：“那你会冷吗？不冷吧？我想睡觉了。” 莫语春说着，从苏珍身上翻下来，躺在边缘，蜷缩着睡去了。 苏珍努力拉出压在她身下的被子，盖在身侧堪称滚烫的热源身上。 这该怎么办才好？ 仰面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苏珍茫然极了。 烧一会儿，应该不会让本就傻气的人变得更傻吧？ 第72章 “那我等你回来哦。” 雨还在下，古怪堆叠的山体黑影憧憧，闪电划开天空，短暂的亮光使得环境更加森然可怖。 车厢内也受到影响。水面映射出粼粼水光，雨水不断砸向窗户，浑浊的水体表面并不平静，共振一般泛起涟漪。 “刷拉——” 合拢的窗户被打开，风雨一股脑往车厢里钻，空气急速流动起来。 闭目养神的苏珍被动静惊到，支撑着无力的身躯，瞪大了眼看向声源处。 “哗啦——哗啦——” 蹚水声接近，有人靠近过来。 是谁？ 苏珍脑中自动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这几日莫语春一直跟着的少女。她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受，想到身侧滚烫的身躯，当下实打实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天边酝酿不断的闪光驱散车厢的黑暗，微弱的光源仍旧难以视物。可走来的身影仿佛不受干扰，动作毫无停顿踩上车厢后的台阶，抽离积水。淡色的银光流淌在那双铁灰色的眼瞳中，像是发光的无机质玻璃珠子一样，无端生出几分怪异非人感，毫无情绪波动。 苏珍忍不住攥紧了被子，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陌生少女避着莫语春的接近，以及那双半敛着眼睑，看不清神情的灰眸，无一不让她警惕。 现在依旧如此。 这人真的是莫语春嘴里形容的那个善良心软的人吗？看模样简直毫无干系。 正当苏珍兀自陷入了警惕的时候，来人蹙起眉头，隆起的眉心与拉平的唇彰显着主人当下的心情，打破表面的平静。 “她怎么了？” “发烧了。”闻言，苏珍的注意力回到莫语春身上，蹭着破皮的手臂向上靠，努力坐起。 叶一绥伸手扶了她一把，收回手时顺势坐在了莫语春身侧。 “谢谢。” 苏珍有些尴尬，但这几日根深蒂固的成见和方才被唤醒的记忆，让她对叶一绥的态度仍旧警惕。 昏暗的环境下，苏珍什么都看不清，迟钝的感知让她说话也慢了半拍，“她、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帮一下忙吗？帮我抱起她。” 过去碰到同伴发热，都是没有药硬抗，苏珍对此自有一套应对方法，但受身体限制她搬不动莫语春，更没法有其他行动。 眼下叶一绥来了，看她刚才的态度，应当不会拒绝帮忙吧？ 第87章 果不其然，叶一绥“嗯”了一声，伸手将莫语春抱起。 往常就绵软的身体此时更像是被抽了骨头一般，柔顺地靠在她颈侧，吐息潮湿滚烫，两人接触的位置也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让人心生眷恋，放不开手。 叶一绥不受控地偏转过头，在那头湿漉的头发上蹭了蹭，下颌抵着对方，更进一步地感受到怀中人的体温，她越发懊恼。 不该今天去的。今天的天气比她预想的还要差，电闪雷鸣伴随着狂风，大雨倾盆，低洼处的积水几乎要漫过小腿。 如果不是当时气性作祟，过分偏执，也不会导致莫语春淋雨，现在发起烧来。 境况如此糟糕，叶一绥唯一庆幸的就是她没有立刻离开。 苏珍靠在墙上，看着黑暗中相拥的两人，心里又庆幸又嫉妒。 她刚要有动作，便感觉有一道视线投了过来。 叶一绥：“要怎么做？我来吧。” 叶一绥的视力不受黑暗影响，看出苏珍的吃力，她主动开口。 当务之急是先把莫语春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再给她擦身降温。 苏珍这么想着，正要指挥叶一绥上手，摸到半湿的被褥忽然停顿住。 莫语春换洗的衣服都在下面泡着，她这里也不够干燥……怎么办？ 苏珍低低咳了两声。 她没有开口，叶一绥自发有了动作。 莫语春湿漉的外套褪下，叶一绥擦了擦她汗湿的脖颈，黑暗中仍能视物的灰眸暗含担忧，看向苏珍无声催促着。 苏珍的为难溢于言表，叶一绥一时没能明白，回想起之前自己发烧时小优的举动，抬手贴上莫语春的额头，轻抚几下，转而按压她的太阳穴。 半封闭空间一时没人说话，静谧地连衣料摩擦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充水的袖子挤压着塑料发出吱呀的轻响，水滴顺着抬起的手臂滑入，所过之处激起一片凉意。 叶一绥本已经习惯了这种凉意，目光落到怀里的莫语春身上，看着她湿漉的领口和半遮不遮的白皙锁骨，后知后觉苏珍的为难。 “她没有其他衣服了吗？” 苏珍点了下头，“嗯，都泡水里了，不在水里的估计也被雨淋湿了。” “你、”她顿了下，像是下定决心了似得，语气坚定起来：“你带她走吧。” “……”叶一绥没说好还是不好，看着苏珍半睁的眼，辨认出里面的情绪，眉心微动，视线移向别处，“你的衣服呢？” “我……”苏珍像是听了这句话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可以暂借给莫语春，指向墙角，“你给她换好衣服，带她走吧。” 叶一绥依旧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半跪着探身，勾出角落的铁盒，寻出裤子和上衣，动作迅速地给莫语春换好了衣服。全程视线没有往她身上落下分毫，全凭触感摸索。 这一番动静下来，饶是莫语春脑袋再怎么昏沉，此时也挣扎着张开上下打架的眼皮，寻找扰乱自己清梦的存在。 ……应该是苏珍吧？ 她这么想，远远的地方同时传来苏珍的声音，隔了层雾一般，不甚清晰。 莫语春感受到抱着她的那人紧随其后，胸腔震动一下，似是在应声。 苏珍：“好了吗？” 她看不见，只能从周围的声音进行判断。 “嗯。”叶一绥压住莫语春还带着潮意的脚踝，缓缓帮她展*开身躯。 原本像是面团一样随她摆弄的人突然生出了筋骨，歪扭着仰起头，额头前半湿的发顶上她的下巴，随着主人的摇晃缓慢磨蹭着她的下巴。 “姐？” 莫语春眼里一片朦胧水雾，不甚清醒地辨认抱着她的人，确认是叶一绥后，眼中浮现出不解：“你怎么在这？……梦？” 小腿缠绕的冰凉雨水消失了，脚像是踩在云端，和大脑一起飘起来了一样。这种感受应该只有梦里才会有吧？ 确认这是梦，莫语春放松下酸涩的脖子，重新靠入叶一绥怀里，声音含混道：“姐，你好厉害，感觉你什么都做得到。不像我……” 遇到了事，只能束手无策。甚至原本决定好的，想好的，想好要去坚强的，结果临到头了还是想哭。 “我想和苏珍姐一起走……” 真的真的好想。 莫语春睫毛上的水珠模糊了视线，她也无需看见什么，努力缩着身体靠近叶一绥，觉得对方身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可忽然一股向外的力袭来，掐住她的脸，很轻微的往外，脱力一般只有星点感触，最后甚至全靠坚硬的指甲留下印象，让莫语春受惊地瞪大了眼。 谁？！ “你这个笨蛋！”苏珍带着哭腔的声音穿过雾气敲打在鼓膜边，堵塞的鼻腔似乎也嗅到了熟悉的血气。 “就算我要死，也不要你跟着我一起！！” 她总是这么消极。 莫语春眼皮松懈下来，意识到这是现实后，她也明白了自己眼下的状况。歇了会儿才打起精神，“姐，你想哪去了？我想你赶快好了，和我一起走。” 苏珍的情绪戛然而止，身体的疲惫翻涌上来，她软了身躯伏倒在被子上，低低的啜泣起来。 听到哭声，莫语春挣扎着从叶一绥怀里起身，膝盖交替挪蹭靠近苏珍，不顾她身上的血污抬手抱住了她。 “没事了，没事了……” 她这么说着，眼泪却像是窗户上不断的雨滴一样从眼眶滚落，无声地砸下。 叶一绥同样无声看着，看着莫语春的视线没有一个落脚点，随着眼睫胡乱颤着，最后落到她身上定住，隔着水幕与自己对视。 姐。 莫语春无声地喊，似乎想从这一个字中获得勇气。 水幕乍破，化为圆润的泪珠滑落，顺着带着弧度的下巴尖尖，流过脖颈，滑落领口，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记，扩散开来。 才换的衣服。 叶一绥看着，忍不住探出精神力丝线。 极细的丝蔓延，接住下巴尖上那滴要落不落的泪珠。透明的水珠顺着丝线滑动，细小的水光和波动一齐向叶一绥的方向蔓延。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涟漪却依旧不断。 原先在车厢外的犹豫有了决断，叶一绥握住那根沾了水的丝线，等哭声也歇了，侧着身偏过头，低声道：“这里已经不适合住了，我带你们去我那里。” …… 莫语春还病着，不适宜赶路。叶一绥将莫语春先安置好，背对着苏珍留下精神体分身，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不忘安抚道：“我很快就回来。” 她住的地方虽然远了些，一来一回快些应当也不成问题。 莫语春强撑着睁开眼，想要拒绝，又觉得叶一绥说的在理——这里太潮了，苏珍的身体也很虚弱。 于是便软了声，埋着脸点了点头。 “那我等你回来哦。” 第73章 “你想在这里睡吗？” 叶一绥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很快就回来了。 莫语春半梦半醒支撑着意识，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懒懒偏过头，对着靠近的人影唤道：“姐。” 她的语气含混带着鼻音，没等到回应就重新把头缩回被子下。 “走吧。” 叶一绥踩在漫过脚跟的水中，抖落开特意带来的干净外套。 扬起的风带着些微凉意，莫语春抗拒地又缩了缩，只露出一双要闭不闭的眼睛，“嗯……好冷。”不想动。 不止是因为冷，今天运动了太久，现在时间也早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莫语春浑身筋骨都是懒的，一点也不想动弹只想赶快睡觉。 叶一绥没有出声，更加靠近了些莫语春，扔出外套盖她身上，在她身侧屈膝坐了下来。 “头很晕吗？” 埋在被子里的少女缓慢点了下头，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密而卷翘的睫羽安静停留，在叶一绥的注视下很快又煽动起来。 “太晚了，”莫语春的声音小到叶一绥必须弯腰才能听得见，“姐，你不累吗？我们今晚在这里睡一觉好不好？” 吐息打在耳侧，叶一绥稍微直起身，转头看到莫语春在黑暗中也晶亮的蓝色眼瞳，随着眼皮的眨合忽闪忽现，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似得，含蓄地藏着念头。 她缓慢地点了下头：“好。” 莫语春闻言流畅一滚，后背抵到最深处时停下，下巴努力从床面抬起，歪头看向叶一绥，“快来快来，姐我给你留了位置。” 先前叶一绥和苏珍离开之前，找出了莫语春之前换洗下来的被子，给她多加盖了一层。 莫语春这一滚，层叠的被子胡乱翻起，偏偏她还不自知，捞过一角卷住自己，便眨巴着眼看叶一绥，等她过来。 她自然是看不具体的，模糊寻了个形状就盯着，看起来莫名的呆。 叶一绥脱掉鞋子，弯腰捞起被甩到一旁的外套，重新盖在莫语春身上。做完这一切后和衣躺在了她身侧，中间隔着一掌宽的缝隙。 第88章 雨停了，风声也消失不见，车厢内一片安安静静，静得莫语春连另一个人躺下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能听到。 捂出了一身汗，她的精神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萎靡，方才一番动作，睡意也散去不少，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靠近的叶一绥身上。 叶一绥换了身衣服，一路赶来带上了雨后的微凉水汽，离得近了便愈发能感受到。 被子被压着，莫语春挣扎着调整了一下姿势，给自己争取到更多活动空间，挪蹭靠近叶一绥。 “姐。”莫语春的声音很轻，“你抱抱我，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 叶一绥不冷，却还是转身侧躺，伸出一只手抱住莫语春，轻拍她的后背。只拍了两下就停了，满是安抚的意味。 被这样抱着好像被完全纳入了对方的世界里一样，但莫语春的心依旧摇摆不定，很有些不安。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叶一绥很神秘，也习惯了她对她的隐瞒。 可平衡忽然被打破，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发现叶一绥似乎比她想象中对她的接纳程度还要高。 这让她不禁乐观地去想以后，想招生后或许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带她一起走，和她作伴。 可两人认识的时间太短，叶一绥也过分神秘。 莫语春还没有做好了解这份神秘的准备，因此犹豫迟疑。 但也许是她身上的温度足够高让叶一绥也热了起来，两人接触的位置盛满了热气，暖洋洋的十分熨帖，让人安心。 算了，老大就是老大，她说了要给她当跟班的。 想通之后，莫语春彻底安心下来，蹭了蹭寻找一个最舒服的位置，闭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除了身上因为出汗有些黏腻外，莫语春再没有什么不适了。 除了体力上有些虚以外，她整体上还是很健康的。 这可能也算是她吃的多带来的好处之一吧。 闭眼多躺了会儿，翻身时碰了个空，莫语春起初没发现不对，过了几秒才想起叶一绥的存在。 “醒了？” 想到叶一绥的下一刻，她的声音同步在耳边响起。 莫语春抽了抽鼻尖，哼哼两声，从床上爬起来，盘坐着揉眼看向叶一绥：“早啊，姐。”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 不合身的长袖随着抬手的动作向上偏移，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隐约可见裤腰勒出的红印。 叶一绥摩挲了下手指，移开视线。 经过一夜，车厢的水基本排干净了，残存的沙泥散发出腥气，空气并不清晰。 莫语春鼻子堵塞嗅闻不到，看着地上的狼藉，脸上是习以为常的淡然。 将还能再用的东西收拾出来，压缩成两个紧实的包袱。 打点好一切，莫语春怀着雀跃的心，离开了狼藉脏污的车厢。 这股雀跃在到达叶一绥的住处时不减反增，化为兴奋。 看着锃亮洁净的飞船内部，莫语春惊叹地长大了嘴巴，眼睛看都看不过来了。 “主人，欢迎回家。”！！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莫语春的视线从墙上挂着的毛绒鹿头装饰上移开，看清说话的对象，她猛地向后倒退一步。 活活活活的机器人！ 她老大果然不简单！ 感受到莫语春眼神的热切，叶一绥脚步微顿，偏头看向她。确认她没有话要说后，带着她去见了苏珍。 “苏珍！” 莫语春张开手臂扑上去，在苏珍堪称惊恐的视线中险险停留在床边，“你怎么样了呀？”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苏珍叹了口气，余光确认叶一绥和她们之间的距离，口中关心着莫语春的身体，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她的问题。 叶一绥无意打扰她们两人聊天，低头看了眼腿边的小优，略一点头，合门离开了。 叶一绥一离开，苏珍顿时换了个表情，咬着牙十分警惕地低呼：“莫莫！你这是认识了个什么人啊？！” “啊？”莫语春跪坐在床边，撑着脸看向床上，腮边被挤出弧度，配合着她的表情，愈发茫然。 苏珍：“我觉得你还是离她远点吧！她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唔……”这点她知道。 苏珍的语气更偏向于对叶一绥的警惕，莫语春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苏珍，一直以来都是她处心积虑靠近叶一绥。而她靠近她，就是看中了她这份不简单。 想了一会儿，莫语春选择搪塞：“有吗？她是很厉害啦，对我也很好，嗯，你不用担心的。” 她都想好了。 “随你便吧。” 苏珍和莫语春几乎是一起长大的，看莫语春这幅样子就知道她的态度了，对她的决定不满，语气不可避免有些冲。 莫语春忙凑上去讨好，“姐～苏珍姐，你最好了。” 离得近了，看清她眼底的疲惫，苏珍别过头，僵硬道：“行了，你还病着，去找你的新老大收拾收拾东西就睡觉吧。” 莫语春见好就收，掖了掖苏珍的被角，哒哒跑外面去找叶一绥了。 “诶——姐？” 推开的门扉露出一角衣摆，顺着衣摆向上看去，叶一绥那张冷淡无甚表情的脸出现在莫语春视网膜上，她瞳孔猛缩了一瞬。 不、不会吧，刚刚她不会听到了吧？ 方才讨论的对象出现在眼前，眸光微暗，长睫掩盖的神色不明，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又或许是莫语春的心理作用，硬生生从叶一绥的脸上分析出不悦。 她一边担心叶一绥会因此对苏珍感官不好，一边也担心叶一绥的情绪。 还没来得及试探叶一绥有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就听她说：“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房间内的苏珍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是一惊，强控制住表情，别开视线看向墙。 墙体与走廊无异，简单的亮银色，涂漆光滑，没有那么刺眼。 相较于外面一路见到的花哨模样，房间内部就简略了很多，只有一个铁架子床。 莫语春并不嫌弃，只是…… “姐，你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 莫语春扒上叶一绥的手臂，眼巴巴看着她，“我想洗澡。” 她现在已经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叶一绥拥有一架飞船附带一个会动的机器人的设定，甚至奢望更多，“是热水吗？有浴缸吗？” 一连串的问题打断了叶一绥的回复，等莫语春说完她才点头，“嗯，跟我来。” 莫语春跟着叶一绥到另一条走廊上。原以为这是去浴室的方向，打开门看到屋里的生活痕迹，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叶一绥的卧室。 “怎么不进来？” 叶一绥扶着门板，转头看向莫语春。 “啊、奥奥。”莫语春慌里慌张应声，步伐迈得极小，脸上也满是拘谨，“姐，你的卧室好漂亮啊。” 布置很用心。 叶一绥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拉着莫语春进入浴室，告诉她每个按钮的作用。 莫语春一一试过去。随着她的动作，浴缸里缓慢升起水，白雾旋起，缓慢向其他地方扩散开。 隔着氤氲的水雾，见叶一绥没有离开的打算，只是一味看着自己，莫语春挠了挠侧脸，小心道：“怎么了姐？” 她刚才不会听到了吧？！现在来问她是想算账？不、不能吧。 莫语春觉得叶一绥不会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 “你……”在莫语春紧逼的视线下，叶一绥拢着眉，不太确定地说：“你想在这里睡吗？” “啊？”莫语春只来得及挤出一个不解的音节，眼睛瞪圆了些。 金色卷曲的头发贴在她白皙的脸侧，肉感丰盈的下唇与唇间衔着的一枚不明显的唇珠，模样看起来真的和橱窗里的玩偶一样了。 水汽扩散到叶一绥身上，也许是热气熏腾，她红了耳垂，有些窘迫地轻抿唇，觉得莫语春的房间实在简陋了些。 “你在这里睡吧，等下小优会给你送来换洗的衣服。” 叶一绥拍板决定。 没顾得上问小优是谁，莫语春直觉是那个会动的机器人，满脑子挤满了疑问。 怎么就让她在这里睡了？ “等、”没来得及抓住人，眼睁睁看着叶一绥离开，莫语春嘴唇嗫嚅着，闭紧了。 不管了，等下再问吧，先洗澡。 洗完澡后，莫语春睡了个清爽的好觉。 陌生的床铺上闻到的熟悉气息让她很快平静入睡，睡醒时也没因为环境的陌生而感到惊慌。 养了一天病，她很快生龙活虎起来，迫不及待想要出门赚星币。 叶一绥却没有了出去的打算。 在剩下的一个月时间里，她准备教莫语春一些基础知识，便于伪装。 垃圾星的教学资源本就一般，身为e区的人，莫语春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所以在叶一绥提出要教她认字时，她没有过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毕竟是白送的机会，错过了就是吃亏。 第89章 抱着这种想法，面对叶一绥每天早起跑步锻炼的要求，莫语春也咬牙答应了下来。 “虽然营养液的大部分成分你都不耐，” 见莫语春喝完营养液，叶一绥先一步站起身，“但看你之前的样子，并不是完全不能吸收，只是吸收的速度慢了点。” 叶一绥扫了眼桌边小优检查出的身体指标，调整了计划里的跑步机的速度。 站定在跑步机上，莫语春得知这一消息后，不等露出笑意，总的训练时长滴滴几下操作，增加了快一倍多。 “把总消耗提上来，可以加速一部分吸收过程，也有助于提升你的体力。” 想到莫语春生病时说过的话，叶一绥话语中暗含鼓励，“等你体力上来了，我可以教你一些防身技巧。” 说到这，莫语春瞬间兴奋起来，“真的？不骗我？” “嗯。”叶一绥点头回应，去训练室的另一头也开始了自己的锻炼。 日子忙碌而充实，每晚睡前，莫语春总是告诉自己第二天就找叶一绥聊换卧室的事，然而每每到了开口的时候，都会被转移掉话题。 导致莫语春不好意思着不好意思着，也就逐渐习惯了。 主要是她真的很喜欢叶一绥的卧室，布置的很用心，看起来很舒适。每晚见过苏珍再回去睡觉，很多不好的情绪都会消失，睡醒时才出现。 从第一天到现在，叶一绥对苏珍的态度一直无异，像是没有听见那天她们的对话一样。 苏珍为莫语春担心了好几天，很快就没了精力。 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耳边是小优模仿的女声温柔地念着故事。 故事应该改编了很多历史名人，弱化他们的出身给他们捏造出各种各样的美好品质和坚定信念。 原型被扭曲的面目全非，苏珍只隐约感觉到几个情节分属于不同的人，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即便受苦受难也爱人类原谅人类保护人类，最终为世界带来美好的圣母主角，人人夸赞。 听起来很励志，也很正能量，但苏珍只想吐一口血沫到故事书上。 她对童话不感兴趣，莫语春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在听到主角为了保护民众与异兽战斗而受了重伤时，更是潸然泪下。 并怒声叱骂，“她傻吗？这都不跑。” 要她是主角，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样呢，还会在一开头就离这些麻烦远远的，一点苦都不吃。 许久没有开口的007出声：“你喜欢主角吗？” 两个世界的相处下来，莫语春自动将这句话翻译为她喜欢叶一绥吗，“都是小孩子，什……等等，你的意思是我喜欢反派还是主角吗？” 007用沉默回答了她。 莫语春顿时热泪盈眶：“七宝，你成长了。之前你根本不会思考这些问题的。”只抓她和主角谈恋爱。 “我还想着你怎么还没有我们学校的考核系统智能。” 简单调侃了两句，莫语春没有思考就回答了007的问题：“从立场来看，我肯定要喜欢反派的。但这个答案太假了，你肯定不信吧。不过，我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番。” “虽然身为反派的大家大多脾气不怎么好。但是分开来看，像感情向的故事，只是因为喜欢主角之一，或被主角之一喜欢，就被归类于反派恶女不是很无辜吗？我觉得里面还是有几个正常人的。” 这明明只是立场问题，但是因为剧情设定就被归类于反派，与主角相悖。 莫语春：“还有，你总觉得我喜欢主角，虽然他们广义上确实是所谓真善美的代表，但主角里也有恶人主角吧？我听说主角联盟总榜上前十的任务者，两个都是崩坏的混沌系。” 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乐子人，一个动不动毁天灭地的凤傲天，直接烧穿了原始世界，后面被收押到主角联盟才老实。 007也知道莫语春说的那两人，想到后者，它开口说话时都不自然了：“我怎么感觉你两个都不喜欢。” “有吗？”莫语春笑笑，“我不知道诶。” 第74章 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 莫语春和007的谈话不了了之。 故事结束后，机器人离开了房间。 莫语春坐在苏珍床边。床头的小台灯很有童趣，悬挂着彩线与风铃，可惜室内没有风，它一动不动。 莫语春动了。伸手按下开关，风铃晃了一下，声响微弱几不可闻，可惜室内过于安静，导致这道铃声无限扩大，甚至盖过了苏珍的呼吸声。 苏珍的呼吸声一向不明显，在她病了之后倒是清晰起来，大概是因为鼻腔黏膜受损，不断的血痂闷住鼻腔，不想闻血味，她总是张着嘴用力呼吸。 虽然还是很微弱。像是机器运行卡顿，堵塞的散热口很努力发出的嗡响，不仔细去听根本留意不到。 现在这响声也没了，无论莫语春怎么认真的去听，什么声响都没了。 她拨了拨风铃，听着它铃铃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机器的齿轮转过一圈圈，飞船的能源榨取装置被拆开改装，过强过高的能量束打入玻璃仓中，落入莫语春的眼里。 她静静的看着，贴在玻璃仓上的手从发白转为粉，过热的温度即便隔着防护也逸散出部分，摸起来是温暖的。 莫语春忍不住抓紧了手挽留这份温度，很快又松开了手。 待到温度冷却下来，偌大的能量室没有供暖，冷得让人发抖。 肩上多了一件沉甸甸的外套，莫语春缓慢抬眼，看到身后的人，再也忍不住情绪扑入她怀里哭喊：“姐！” 激烈的情绪刺激，她颧骨一片红，连着眼框也是红彤彤的，短短一会，下巴上挂满了珠子，连续不断地落到叶一绥身上。 叶一绥的情绪素来平淡，少有波动。可胸的濡湿愈来愈渗透，泪珠像是穿透了皮肉落到了心脏上，带起阵阵涟漪。灰眸中一贯的平静被打破，她垂下睫毛，搭在莫语春背上的手收紧了些，无声安慰她。 若是往常，察觉到叶一绥的动作，莫语春势必要得寸进尺，想方设法让她更在意更喜欢自己一点。 可眼下她只顾得上哭泣了，完全想不起来十几天后的招生，更不要说试探叶一绥，寻求一个真正能安心的答案了。 她只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打嗝，鼻涕流了出来也顾不上擦。 叶一绥丢开用过的手帕，半扶半抱着把她送卧室让她好好休息，尽快平复心情。 回到卧室，莫语春依旧抓着叶一绥不放，不时啜泣着，睫毛被泪水打湿，显出黑色，在灯光下又亮晶晶的，挂着未干的水光。 “姐……” 少女显然哭得累极了，声音低不可闻，配合着她挽留的姿势，叶一绥拂开她的手迟疑片刻，最后靠坐在床边，准备等人睡着之后再离开。 墙壁悬挂的小夜灯自动降低亮度，周围熟悉的环境蒙上一层模糊的纱布，床幔就悬挂在叶一绥身边，抬手就能够下的程度。 她放下床幔，却没有立刻松开，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半蹲了下来。 轻纱垂落，半披背上，变化的弧度向床上投下一条扭曲且模糊的光影界线，落到床上那张粉白的小脸上，像是给她加了层柔光一般。 睫毛上的水光已经干透了，胡乱匝着，一簇一簇地歪翘着，叶一绥忍不住伸手拨散了它，视线聚焦于一处又拉远放空。 这段时间，她不时就会想起那个问题。 她还要丢下她吗？她还丢得下她吗？ 无论是带她回来也好，教导她也罢，最关键的问题叶一绥始终没能想明白。 一开始她想要带莫语春离开，想的只是帮她换个身份，给她提供一个名正言顺离开的机会。 无论她是否觉醒精神力都没有关系，招生结束后她会带她一起乘坐星舰一起离开基拉星，前往联邦，到港口换乘时再分道扬镳。 之所以要去联邦，是因为联邦的科技水平整体都比帝国高，数据库也更加完整。而帝国有神庭在，对科技说不上十分抗拒，许多方面却还遵循着原始的习惯，规矩也森严，消息封闭难以流通。 当时，她想的更多是自己之后的打算，带莫语春离开不过是一个突然的决定，没有仔细推敲过后续的发展。 随着与莫语春接触越来越多，她想的也多了起来。 平心而论，她十分弱小，说是毫无自保能力有些夸张，但也算是事实。嘴皮子功夫保护不了她。 她想要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可这半个月，识字便占了大半的时间，她的体力增强的不多，那两招防身术也不得要领。 因此叶一绥越发犹豫，觉得旁的地方对莫语春来说依旧危险，难以生存。 说不清的担忧情绪左右了她的想法，她甚至想不起莫语春一开始的大胆行事，只觉得她脆弱极了。 但也因为这一点，她更不能带着她，却又狠不下心决断，选择丢下她。 第90章 种种想法考量充斥大脑，从最开始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打算到现在不知道该如何说，看着莫语春，叶一绥只觉得束手无策。 床上的人陷入了深眠，眉心半松半蹙，仍旧是不太安稳的样子。 叶一绥多看了会儿，胸口没来由的有些发闷。 莫语春有些小聪明，不，不止一些，抓住合适的机会便得寸进尺，为自己谋划。可这时她倒是笨了起来，只知道哭。 叶一绥伸出手，揉了揉莫语春的眉心，将它完全揉开后才停手。 莫语春对此一无所知，睡得深沉，挨着床铺的脸挤出弧度，看起来又是平时没心没肺，古灵精怪的样子。 叶一绥手往下滑，突发奇想想掐一下莫语春的脸。 看着她的睡颜，最后还是抽回手离开了。 第二天很早，莫语春洗漱完就去了训练室，埋头在跑步机上。 接下来洗澡吃饭认字，日子重新变得忙碌起来，莫语春累得几乎沾床就睡。 换洗过新被单之后，床上多了一股淡淡的洗涤剂味道，原先属于叶一绥的让她安心的气息荡然无存。 不过两晚，莫语春便抱着枕头去找了叶一绥。 她没有刻意卖可怜，想方设法的纠缠撒娇，只是敲了个门，喊了声姐，说自己不想一个人睡，叶一绥便分给了她一半床。 第二天，叶一绥回到了她原来的卧室，和莫语春一起。 到了招生那一天，为了及时赶到现场，两人起了个大早。 两人身份卡上的所有信息，前天叶一绥在智脑已经填过了，今天主要是检测，通过磁波刺激来引导出人体内的潜能，也就是精神力。 随着脑域的发育，精神力会在12岁左右逐步觉醒，超过14岁还没有觉醒预兆的就再没有觉醒的可能了。 核验过身份进场，大厅中间五台检测机子一字排开，每队都缀着不少的人。 终于等到这一天，莫语春稍打起了点精神，和叶一绥说话缓解自己的紧张，“姐，我要是还没觉醒精神力怎么办？”毕竟她现在12岁生日还没过，会不会明年来觉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时候才想起问。 叶一绥扫了莫语春一眼，抓起她的手走向其中一支队伍，边走便道：“没觉醒就没觉醒。” “哎呦，好大的口气。还没觉醒就没觉醒，可笑。” 突然插入的尖锐女声吸引了队伍里所有人的注视，连带着莫语春和叶一绥都受到了波及。 说话那人像是很享受这样的万众瞩目一般，满脸倨傲，栗色的卷发盘起，露出天鹅颈一般细长的脖颈。 与旁人不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保镖，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 检测还没开始，叶一绥不想生事端，捂住莫语春的嘴，将她往身前的队伍推了推。 说话的少女没得到回应，脸上有些挂不住，其他人见没有热闹看纷纷收回了视线，她这才冷哼一声，迈开脚步走向了大厅的二层。 莫语春的目光随着少女的离开而移动，落到二层中央那个拉着猩红帷幕的屋子上。 屋子外是个大平台，两侧摆着水晶花，折射出的细碎闪光，璀璨夺目。 很快，帷幕被拉开，两拨泾渭分明的人走了出来。 左侧的人一身红袍，袖口和领口绣着金线，胸前垂着金色的太阳雕刻，四角扩大的阳焰形成十字。 右侧的人简单的军装，长发低盘在脑后，黑披风下是血红色的内衬，身边还跟着个内侍官。 莫语春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在红袍子那侧角落的位置找到了刚刚的少女。她的怀里抱着一只橘色的小猫，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最前面的红袍子。 穿着黑披风的军官率先开口：“肃静。” “十分钟后开始检测，注意事项已发送至各位的邮箱，再次提醒，检测结束之后非觉醒者三分钟内离场。” 只说了一句话她便不再开口多说。 红袍子紧接着开口：“孩子们，你们不属于帝国，但请记住你们都是主的孩子，主会庇佑你们的。” “今天，你们其中也许会有部分人受到主的感召，得以觉醒精神力，成为与异兽奋战的一员勇士。” “无论是否凝聚出精神体，为帝国效力或是为联邦，你们都……” 相较于黑披风军官的言简意赅，红袍子实在啰嗦了些。 莫语春听了两耳朵就不耐烦了，扒着叶一绥的胳膊，和她一起看邮件。 捕捉到一个词汇，莫语春不解重复道：“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这是什么意思？” 叶一绥压低了声音和莫语春解释。 联邦和帝国人的基因不同，脑域发育也不同，对于精神力的应用也不一样。 联邦的精神力觉醒者无法凝聚出具体实体，但精神力却能强化肉身强度，带来的特殊磁场也能和机甲相连，作战更灵敏。 帝国的精神力觉醒者拥有拟态的精神力，即精神体，除了特殊武器外难以被攻击，在与异兽的战斗中更多的作为前锋、斥候。 基拉星及周围的星球位于两大势力交界处，基因有所交错融合也正常。 大厅内除了她们两人以外，有不少人也在说话。 红袍子也不生气，讲了几句便开始让人组织检测。 队伍越来越短，眼看着就要到莫语春了。 莫语春紧张地来回动，一会摸摸头发，一会儿拽拽衣服。 终于，最后一个人从机器上下来，该莫语春上去了。 圆形的底座检测到人，发出荧荧白光，玻璃仓门自动合拢，隔着透明的玻璃，莫语春眼睛圆圆的，僵硬看着叶一绥，眼睛都不眨了，像是被固定展示的玩偶一样。 叶一绥心情稍松，眉眼柔和片刻，觉得她这个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可忽然，检测机器内变故突生，一团水蓝色半透明的丝线自莫语春头顶浮现。 莫语春下意识抬眼看着它变换，眼里满是激动，叶一绥瞳孔却猛然缩成一点。 就在丝线团快要凝结的时候，它突兀地散开了，转而像是水雾一样缭绕在机器上层。 机器很快播报检测结果：“滴。36号检测者，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 玻璃门打开，莫语春云里雾里，脚下虚浮地走下圆台，险些踩空摔倒。 也不知道第一次觉醒精神力是不是都这样，她现在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还有那团精神力丝线，原本有这么稀薄吗？ 直到叶一绥松开手，莫语春都还没能回过神来，嘴巴懵懵地微张开，脑袋还盯着检测机器的方向。 此时看着检测机器的人不少，多是被机器播报声音吸引过来的人。 二楼，站在高处将大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的红袍人，眸色深了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 第75章 我去哪里都可以的，只要跟姐你待一起。 叶一绥站上*检测机器时，机器顶端还残留着莫语春的精神力，几秒后才完全消失。 随着和先前一样的光圈亮起，一团银白色的精神力出现在空中，机器播报检测结果时，叶一绥已经收起了精神力。 “滴。37号检测者，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 没有立刻移开视线的红袍子看到这一幕，半是调侃地对身侧的联邦军官说道：“这么小就可以自如控制精神力，联邦真是捡到宝了，你说是吗上尉？” 军官闻言，对上红袍子时柔和的目光冷凝下来，不咸不淡道：“您夸张了。听说帝国最近出现了很多年轻新秀。本以为今年招生帝国不会来人，没想到竟派了您过来，还特意向联邦申请了最好的一批检测机器。” “是怕有什么沧海遗珠吗？” 红袍子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精神力觉醒者的宝贵上尉也知道，如今异兽活动仍然猖獗，提前激发一下他们的潜能也可以早点培育后备力量不是吗？” “哼。”军官轻哼一声。 大厅内的检测很快结束，没有觉醒成功的人基本都离开了，场上很快分厂泾渭分明的两拨。 莫语春扫视一圈，觉得在场的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贵。 “只有这些人吗？” 红袍子皱了皱眉。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拨开女儿的手，走到红袍子，“a区b区适龄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哦？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的孩子。”红袍子的眼尾的褶皱变深了，“都带来吧，主的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说到这，他看向军官，“上尉觉得呢？” 女人压了压帽子，斜扫了中年男子一眼，略一颔首。 “好好，我这就吩咐下去。”中年男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转头叫走了治安处处长。 这一番耽搁，检测直到一天后才彻底结束。 不过都和莫语春她们没有关系了，当天她们就被放回去整理行囊，3天后集合和联邦的军人一起离开基拉星，前往联邦。 第91章 属于她们的数据已经上传到联邦内部，她们既可以等着系统分配学校，也可以自行选择。后者需要满足一定精神力要求，测验之后合格即可入校。 这都是邮件上写的。 上面还介绍了不同星球不同学校的特点，莫语春简直要挑花了眼。 检测出有精神力之后，加上先前叶一绥那句没觉醒就没觉醒的霸道发言，莫语春断定叶一绥肯定不想再丢下自己了，心底的大石头彻底放下来，心情舒畅得连那股不自在感都快忽略了。 她弯着叶一绥的手臂往外走，离开灯火通明的室内，回到略暗的自然光线下，惊讶发现叶一绥的脸说不出的苍白。 “姐，姐？你怎么了？” 彻底离开大厅，叶一绥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瞳孔短暂地涣散一瞬，还没能刚才强行抵抗检测机器磁波的不适中恢复。 听到莫语春的呼唤，她勉力打起精神，“走，先离开。” 这次再走，没有像之前那样迂回，两人直接从从围栏那里回到了e区。 治安处的人行动很快，短短一会儿功夫也来到了e区，面对满区像是泥鳅一样滑不溜的小孩，他们原想暴力抓捕，受限于旁边还有联邦的军人，只得作罢。 内侍官看着毫无进展的进度，转头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人带来了她要的东西。 没多久，刚回到飞船的两人就听到外面传来巡回机器人的声音：“各位e区的孩子，这里是联邦……” 莫语春侧耳听了几句，搞清楚内容后很快忽略它的存在，满脸担忧地凑到叶一绥跟前。 叶一绥扶着桌子闭目忍了忍大脑的酸胀，放在桌上紧握着的手缓慢张开，银白色的精神力丝线浮现，吸引了莫语春的视线。 冷不丁的，丝线团其中多了抹不一样的水蓝色，在莫语春的注视下，银线摊开散落，露出一只蓝色蝴蝶。 “！！” 玄而又玄的感受笼住莫语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去触碰叶一绥手心的蝴蝶。 “唔。” 恰巧此时，叶一绥大脑又一阵钝痛，发出一声闷哼，不受控地握紧了手，抓住莫语春试探伸出的几根手指。 蝴蝶在触碰到的瞬间消失，被忽略的不自在短暂浮现片刻很快彻底消失。奇怪的感受让莫语春蜷了蜷手指，修剪得整齐的指甲轻轻挂过叶一绥的手心。 “姐……刚刚那是？” 莫语春忍不住询问，看叶一绥实在难受，又顾不上询问了，着急扶着她坐下，险些踢到凑到跟前的小优。 “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莫语春急得眼框都红了。 “我没事。”叶一绥抬起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都结束了，没事的。” 从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来看，那些人要找的恐怕就是她。 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以为要废一番功夫才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见莫语春实在担心，她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她的模样看着可不是休息一会儿就能好的程度。出于信任，莫语春没说什么，安安静静趴在叶一绥旁边，转过头看她。 她其实还有些不真实感，没想到自己真的觉醒了精神力。 想到这，莫语春摆正脑袋，抽出压着的一只手，努力回忆着站在机器上的感受，想要再次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水蓝色半透明的丝线缓慢凝结，不断变化着。 莫语春心有所感，屏气凝神地盯着指尖。 一只才见过的蓝色蝴蝶蹁跹于指尖，蓝色蝶翼上闪着鳞粉，随着蝶翼扇动折射出斑斓的彩。 “啊？” 她不是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吗？ 莫语春直觉这其中有叶一绥的关系在，忍不住看向她，意外发现她也在注视着自己。 蝶翼扇动的更快了。 “姐？”莫语春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想要个解释还是怎样，只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叶一绥眉头仍紧锁着，缓声道：“这是你的精神体。” 她一边说着，一边抿着唇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凝结出一只银白色的蜘蛛。 蜘蛛的模样格外的熟悉，莫语春嘴角扯了扯，看着它爬向自己，伸手将它捏了起来。 蓝蝶绕着莫语春抬起的手在空中飞着，不时靠近一下她手上的蜘蛛，看起来十分好奇。 经过一番观察，莫语春确定这蜘蛛就是之前见过的蜘蛛。 她张口，一时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等等，问题好像不在这。 莫语春慢半拍反应过来，“姐，有精神体的话不是该去帝国吗？” 只有她有精神体的话，她姐不想和她分开，隐藏了她的精神体也是没办法的。 可两个人都有，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莫语春的疑问更多了。 但是她一开始就知道叶一绥的神秘，当下也就没再追问，很快转移话题：“去联邦也好，领头的那个姐姐好飒。” 想起黑披风军官，莫语春眼睛都亮了起来，很喜欢那一身制服。 “……” 正为难如何解释的叶一绥闻言松了口气，“嗯，后天就要走了，你想想有什么需要买的，我们提前准备好。” “牙膏衣服什么的吗？不着急。”莫语春觉得时间还充足，“我们不先看看去哪个学校吗？我去哪里都可以的，只要跟姐你待一起。” “……嗯。” 叶一绥避开莫语春的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解释：“还有路上要吃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飞船上有空间压缩装置，让小优带你过去就好。” “奥。” 莫语春点了点头，“那姐你先休息，我和小优一起收拾东西就好了，要买什么等你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去。” “嗯。” 时间在准备的过程中流逝的格外快，到了最后一天，两架分属于联邦和帝国的星舰便驶离了基拉星。 路过一个个偏远星球，队伍越来越庞大。 通过投影，红衣主教们聚集在圆桌边，等待首位大主教的到来。 此次检测的结果早已发送至中枢，投影机器亮起，大主教的身影逐渐浮现，会议正式开始。 右侧的一名主教率先开口：“大人，适龄的孩子基本上都检测到了，经过试探，的确有一个符合您要求的。” “哦？精神力等级如何？有到b级的吗？拟态怎么样？”大主教显然才从某场祭典上离开，白金色的礼袍庄重极了，“这个年龄能达到b级，脑域没有太大畸变的话，未来最少可以达到a＋。” “这……”主教有些为难，“没有，而且不太稳定。不过这批孩子里还有一个b级倒是不错，拟态是老虎。” 大主教沉默了会儿，中断了声音的同频。他看向身侧的神官：“你觉得这会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神官抱着厚厚一本祷告词，双眼紧闭，面容慈悲：“也许吧大人。据研究所的人所说，那个孩子的模拟基因很优秀，出现脑域畸变发育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是没可能，不是吗？” 大主教沉思，仍旧不愿意放过一丝可能，“等人到了再送实验室详细检测一次，没用就当耗材。” “至于那个孩子……我觉得她跑掉了。放出些饵，等人咬上来吧。” 第76章 难道真的要坐吃山空？ 星舰停靠在港口，很快就离开了。 连上联邦内部的星网，叶一绥先搜索了附近的兑换行，准备用能量盒换些星币。 b区的身份卡是最好的伪装屏障。转账会留下痕迹，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原来绑定的星卡离开基拉星后她不打算再用，只能用这种方法换钱。 导航指路，莫语春放心跟着叶一绥，一路上陌生的景象，新奇极了。 人来人往的港口显然是联邦极为重要的一个地方，繁荣的同时也有着千姿百态，既有顶尖科技的新新大楼，也有着破旧拥挤的家居小巷。 每到一处，莫语春拍照记录的同时也不忘晃一晃脖子上的盒型吊坠，低头说上两句。 她把苏珍也带走了，她想把她留在一个可以经常有阳光照射的地方。 虽然她的头发是很闪耀啦，但苏珍想看太阳，她就当是满足她的心愿了。 在那之前，先带她长长见识。 * “多少——？你说多少？290星币？” 莫语春一脸不可置信地扒着柜台，“不是啊老板，这么好的能量盒就290？” 大地方的价格这么离谱吗？她长见识了。 老板懒洋洋地倚靠着墙，“大点的兑换行都要产品资质，你们不是急着用钱吗？” “这样吧，300，就300。多给你们一点。” 莫语春脸都气红了，多这10星币也就是她一口的事，这老板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卖了！” 可恶，她就不信没有比这给价高的店！ “诶诶。”见人是真的要走，老板这才急了，“350怎么样？这个价格很好了。” 第92章 “呸。”莫语春腰一叉，眉一横，下巴努着，“你当我们好糊弄吗？上一个老板给价450我都没卖。告诉你，低于500我是不会卖的。反正大不了饿一顿我们就跟家里人要钱。” “诶你这。”发现这金发的小女孩没有外表那么好糊弄，老板这才摆了摆手：“行吧行吧，开门第一个生意，500就500。” 嘿嘿。 莫语春脸上的生气很快收起，示意一旁认真看她讲价的叶一绥拿能量盒。 看着柜面上摞起的五个能量盒，老板傻眼了。 这、这么多。 “谢谢老板啦～” 随着入账信息到达，莫语春无视老板脸上的肉痛，挽着叶一绥笑嘻嘻地离开了。 多赚了1000星币，买好票之后还剩1600。 比叶一绥预料的情况好了很多。 具体去哪个星球的学校，她已经有了决定。 ——曼托。 一个靠近边境，稍微有些混乱的地方。因为环境好，同样也是热门的旅游星球。 看着宣传上的沙滩海浪与阳光，莫语春欢呼的同时有些发愁地托起脸来。 “姐，到那我不会晒黑吧？” 垃圾星没什么好的阳光，天空灰蒙蒙，地上灰扑扑的，莫语春从来没有担心过晒黑的问题。 叶一绥闻言，扭头看向莫语春脸颊托起的软肉。白皙细腻，路边招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连脸上那一点一点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她不禁皱起了眉。 恰巧路边有商场，距离飞船驶离港口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发现叶一绥目光在看什么，莫语春紧急拽着她离开。 再买真的没钱了。那些能量盒的进价都559一个，她们现在还亏着呢。 “走了走了姐，我们提前检票等飞船嘛，不然在港口那边散散步也好。” 港口那里有一条长长的人造河，不是垃圾星的那种臭水沟，是带着点腥气的真正的河。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干净的鱼吃。 莫语春舔了舔唇。 天然食品都很贵，其中肉类会便宜一点，只要精心饲养便能得到没有污染的干净肉。 果蔬是最昂贵的，星际的环境难培养存活。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有控制地喝营养液。饿是有的，循序渐进下来，感受倒是没之前那么深刻了，还瘦了一点，肚子不用刻意吸气就是大约平的。 脸上倒是还一掐一把肉，但莫语春有信心自己能瘦下来，毕竟运动量摆在这。 今天还没来上跑步机跑步，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莫语春忍不住奔跑了起来。 河岸沿线的各色灯洒在她灿金色的长发上，没有盖住这抹色彩，反而让它熠熠生辉。 “姐！快来呀！” 感受到叶一绥没有跟上来，莫语春放缓脚步，转过身大声喊她。 在她背后，仅剩一线就被河流吞没的太阳奋力洒下最后一点余晖，只为天边的云朵渲染了霞色。 很快，天彻底暗下去，人造月亮柔和的光洒下，叶一绥也在这一瞬间抓住了莫语春的手腕，拉着她跑了起来。 “不要偷懒。” 风里传来她认真的声音，“你跑的太慢了。” * 来到曼托星，吉联附中要求没有太高，简单核验了身份就通过了两人的入学申请。 入学申请通过之后，属于偏远行星的入学补助很快也发到了各自对应的星卡上。 在基拉星，叶一绥给莫语春买了一个二手的改装智脑，也给她办好了星卡。 看着卡里空荡荡的余额，莫语春倍感焦虑。 学校在通过了她们的入学申请，确认她们有住校的需求后就给她们安排好了四人间的宿舍。 住宿这方面不用担心。可因为b区的身份，补助的星币也不多，只有4000，交个学费就没多少了，加上吃饭教学用具什么的都要花钱，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等人来接引她们去宿舍的这段时间，莫语春有些焦虑地踱步。 学校的人不算特别少，除了部分提前到校报到的新生，同样还有留校的学生。 学生会的人基本都在校，陈思仪是三年级的学生了，左右现在没事，便主动领了带新生的活，整理了仪容仪表，带好胸章便出门寻找自己的接引对象。 人群中，一高一低的两个少女，站在一起分外吸睛。 高个的那个黑头发，脸型干净流畅，一双铁灰色眸子在阳光下依旧冰冷，纤长的睫毛也冷冷压着。 她身边那人与她截然相反，漂亮的金发和澄澈的蓝色眼珠，微肉感的脸蛋嘟着唇，像极了洋娃娃。 看过档案知道两人长相的陈思仪眼前一亮，殷勤地凑上前去，“同学，我是接引你们去寝室的学姐噢，我叫陈思仪。” “学姐好～” “学姐好。” 两声语调截然不同的回应，看着自己可爱的后辈，陈思仪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笑眯眯地应声：“诶～” “跟我来吧，你们的寝室在这边，我们先去坐观光车。” 陈思仪很健谈，坐在车上拉着两人不住的聊天，莫语春回了几句，反客为主主动询问道：“学姐，你身上的衣服是校服吗？” “不是啦，”陈思仪抻了抻袖口，“这是学生会的制服。学妹感兴趣吗？可以加入我们学生会哦。我们不止有制服，还可以加学分，更有工资拿呢。” 原本对学生会不感兴趣只是喜欢对方的制服的莫语春，听到最后一句话，腾得直起了腰，“是吗？多少星币呀学姐？怎么才能加入学生会呀？” 陈思仪回道：“一个月有1000呢。” “不过你现在恐怕没办法加入。” “为什么呀？”莫语春眼巴巴地盯着陈思仪，势要得到一个答案。 陈思仪：“加入学生会需要老师的推荐信。开学后你得先和老师打好关系，然后才可能拿到推荐信。” 那得多久啊？ 莫语春想要一些立刻就能拿钱的工作。 叶一绥在一旁听她们说话，偏头看着路边的风景。 观光车的移动速度并不快，车上还有显示屏介绍校园，叶一绥一一记下。 等到下车后，莫语春带着问出来的信息，告别陈思仪走向寝室楼。 边走她边和叶一绥商量接下来的打算：“姐，校内的勤工俭学你觉得怎么样？还是想办法打其他工。” “你不用担心星币的事，”叶一绥早就打算好了，“黑市有很多赚钱的办法。” 接赏金任务或是打擂台，以精神力觉醒者的身份，很快就能拿到星币。 “那不是太危险了嘛。”莫语春走着走着就贴到了叶一绥身上，“而且我帮不上姐的忙。我想帮帮你嘛。” 说到这，她直起了点身子，振振有词道：“姐可是我的老大，你做什么，我肯定也要跟着你一起的。” 跟班就要有跟班的责任使命。 “……”叶一绥不愿意去想莫语春这句话是否意有所指，轻巧地转移话题，“你不是想加入学生会吗？可以找一个能够接触到老师的勤工俭学。” “唔，”莫语春很顺从地换了个话题，“其实也不是很想加入啦，我只是看学姐的制服好看，而且还可以拿钱。” 她问过陈思仪了，大部分勤工俭学要到正式开学后才会有，现在都是些杂活，有的还只能高年级的人接。 等开学后大部分老师才会返校，如果有招勤工俭学的需要会告诉学生会，让他们安排。 现在距离开学还有快一个月，开学后老师那边磨叽磨叽，她再选择选择目标，这不更耽误时间了嘛。 难道真的要坐吃山空？ 第77章 “姐，你抱抱我。” 莫语春越想越焦虑，指尖无意识凝结出精神力，蓝蝶若隐若现。 叶一绥一把按下她的手，偏头灰眸静静地凝视着她，“你忘了吗？” 被抓着手莫语春才反应过来不能随便露出精神体，否则被人看到就解释不清了。 在最开始知道自己有精神体的时候，莫语春一直担心进入联邦后怎么办，叶一绥告诉她只要不轻易暴露精神体就好。 至于操控机甲，一来她们还小，在附中更多的是理论知识，四年后升到军校才会开始学习操控；二来是操控机甲也是应用精神力的一种方式，只是更加细微，勤加控制练习就看不出问题。 莫语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练习精神力的控制。 进入寝室，叶一绥解开空间压缩，唤醒待机中的小优，等它反应的间隙，安抚莫语春的焦虑：“等下我就去黑市看看。” 听到叶一绥的话，莫语春更焦虑了。 她姐这么努力，她身为跟班怎么好意思躺平，坐享其成的？ 不行，等下她要再打听一下消息。 收拾好东西，两人各自忙碌。 莫语春来回跑了一圈学校，经历一番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倒真打探出了些消息。 第93章 附中是有图书馆的，联邦虽然许多书籍星网上都可以阅读，但有人也喜欢纸质书的阅读感受，馆内有不少纸质版书。 图书馆的管理老师前几天为了整理书库的书，提前回了学校，现在还在整理图书。但学生会并没有这位老师的勤工俭学招收信息。 听陈思仪学姐说，这个老师很挑剔，嘴巴毒，吹毛求疵特别难搞。因为很爱书，害怕机器人损坏了书，也怕其他人笨手笨脚的，就自己一个人包揽了书库的整理。 莫语春不怕难搞，起码有了个努力的方向了，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和从这位老师手里混个什么图书管理员一类的小职位。 为了达成目标，她特意一连三天都去图书馆报道，对管理老师展开观察。 叶一绥忙完，卡着门禁的最后几分钟回到寝室楼，洗漱完坐在床边听莫语春说她最近的观察结果。 初步对管理老师有一个了解之后，就该准备开启下一步行动了。 看着莫语春生动的眉眼，叶一绥配合她往下说。 “嗯，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莫语春：“当然是投其所好啦。” 她都想好了自己明天要展现出一个怎样的形象，“我这几天已经记下了她是怎么整理书的，明天我就起一个大早去表现。” 再稍微卖一点惨，毕竟真诚也是需要一点小手段的嘛。 “你又要骗人。”叶一绥一眼看出莫语春的打算，拍了拍小优。 小优机械眼一亮，开始播放教育视频：“说谎不是一个……滋——” “哎呀姐！”知道叶一绥是在开玩笑，莫语春直接打断小优播放，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这怎么算骗人呢？只是一点点博取老师同情的小手段了，而且我也不全是说谎呀。” 她还不够惨吗？没妈没爸姐不爱的。 想到这，莫语春心里一股郁闷，歪过头嘴里哼哼：“再说了，要是骗人，姐的身份不也是骗人的吗？” “……” 叶一绥抿紧了嘴。 余光扫到叶一绥的表情，莫语春偷偷笑弯了眼。 哼，让她去黑市不带她。 * 第二天，莫语春提前到达图书馆，一边收拾书一边凹角度，等管理老师主动询问，来和她说话。 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 见到排码整齐的大半书架，年轻教师十分意外，悄无声息走近书架边忙碌的少女，“你在做什么？” “啊，老师。”莫语春装作才发现管理老师的样子，手上的书都没来得及放下，转身鞠躬：“老师好。” 沈千言没有应声，抱胸朝莫语春身侧塞了一半的书架努了努下巴，“我问，你在做什么？” 莫语春结巴回答：“整、整理书架。” 说出这句话后，她剩下的话变得流畅许多：“我看还有这么多书都没来得及放架子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想着帮帮您的忙。” 沈千言视线掠过少女，一层层扫过书架，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开口的语气却缓和了下来，并且像莫语春预料的那样问起了她的身份。 “你是新生？哪里的人？这么早就来学校。” “我来自偏远星球，垃、基拉星……这么早来学校是因为，家里的房子被讨债的人砸了……”莫语春红着眼眶，几句话为自己捏造了一个家道中落的悲情人设。 “好可怜。”年轻老师低着头看着莫语春，浅色的眉毛清浅地下压一个弧度，黑框下的眼睛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感慨。 “说来，我这三天都能在图书馆见到你，你很努力呢。” “是吗？老师，我只觉得我还不够努力。” 老师脸上露出一丝疑问。 “讨债的人都觉得我是小孩，父母死了之后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更不要说还他们钱了。所以才砸了我家的房子，把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我知道，是我太弱小了。可他们看不起我，我偏偏要向他们证明自己！我要考上联邦军校，狠狠打脸他们！” 莫语春努力控制着表情，好让自己不要因为计划的过分顺利而露出得意的神情，压抑着情绪，从难过逐渐转为气愤，带着三分落魄加四分倔强并两分愤怒和一丝难为情，喊出了这句励志要争气考上军校的话。 “……” 就在莫语春惴惴不安，心跳因为情绪的调动而彭彭加速跳动时，她面前的老师笑了笑，“戏剧演得很好。但是一个字都认不全的人，想考上军校可得更努力一点了。” 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教师抽出一旁厚厚的一本书，扬了扬：“这个字的读音和字形不同，下次记得小心。” “。”莫语春情绪戛然而止，表情凝滞。 啊？ 意识到自己闹出了一个怎样大的笑话，她脸都红了，手足无措道：“抱歉，对不起老师，我只是，我、我想在您跟前好好表现一下。” 说到这，少女咬着下唇，难为情地跑走了，手上还抱着没来得及放下的书。意识到书的存在，她跑到一半又紧急折返，来到书架前一刹车，轻轻将手上的书放回架子上。同时脑袋和嘴巴不停，一边点头一边不断道歉。 “对不起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行了，”看着少女一系列动作，年轻教师单臂抱胸，一手推了推眼镜：“虽然你目的不纯，但我不讨厌你。我喜欢努力的孩子，一周之内把这些书整理整齐，做得到的话你就可以留下来。” 莫语春怔愣地张着嘴，一时没能回过神，反应过来后重重一点头：“嗯！谢谢老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莫语春几乎整天泡在图书馆里，一边整理书籍的同时也不忘吸收知识，整个人忙碌异常，最后在最后一天才险险完成管理老师的要求，成为了图书馆一名见习的管理员小助理。 这一周她也没有忘记锻炼，每天早上都会跟着叶一绥一起去训练场上跑步，晚上等她回来再练习一下防身术。 时间过得很快，四人寝内剩下的两人在开学前一天到达了学校。 “早知道提早出发了。”来的最晚的席荧边收拾东西边叹气，她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她所在的星球几乎与曼托呈对角线，最是遥远，“感觉上次去帝国旅游都没花这么长时间。” 莫语春今天难得得了个假期，用管理老师的权限，去训练场没解锁的地方逛了一圈，满身汗地才回来，此时刚洗完澡，坐在床边晃着脚等脚晾干。 听到席荧的抱怨，她有些好奇：“那么远吗？你去帝国要多久呀？” 她感觉帝国都够远的了。 “老远了，我去帝国也才13个小时，”“席荧拽了拽被单，扭头看向新舍友，“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啊？” “差不多一个月前，”莫语春盘起晾干的脚，“我和我姐一起到的。” 席荧顺着莫语春的视线看向另一个床位，“亲姐姐？” “唔。”莫语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一点头：“比亲姐姐还亲。” 叶一绥还没有回来，错失一个表忠心的机会，莫语春恹恹地爬起，拍了拍小优，带它去小客厅看视频。 另一个舍友叫何安琪，和父母出门一起吃饭了，卡着最后门禁的时间才回来。 远远听到她和席荧在抱怨门禁，莫语春觉得叶一绥应该和她很有共同语言。 她低头又发出一条消息：姐，门都关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过了一分钟，对面发来回复。 叶一绥：进不去。 莫语春：“……” 她就说，她姐天天卡点，总要翻车的。 系统登记过晚归的人后打开大门，叶一绥脸上有藏得极深的郁闷。 甫一见面莫语春就看了出来。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在人看过来之前急忙收住，小跑着抱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客厅：“姐，你尝尝，这是老师今天给我的炸肉排，我们一人一半。” 小客厅里有加热箱，肉排还保持着合适的温度。 莫语春坐到地毯上，眼神晶亮地和叶一绥分享：“等到下周我就有钱啦，那时候还正好是我的生日，我们一起去食堂吃肉吧，我请客。” “好。” 叶一绥一路跑回来，身上微微发汗。莫语春靠过来的身躯却比她还要热，包括被塞进嘴里的肉块，充沛的汁水带着略微的烫意，让她吐气都是热风。 “你吃吧。” 叶一绥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打开智脑将今天转到的星币，一半都划给了莫语春。 前段时间，钱攒够了之后她带莫语春去看过病。她的身体对营养液里的大部分成分都不耐，即便是最高级款的营养液，为了饱腹和提供能量，除天然产品外也添加了其他合成成分。 用消耗强行加快吸收，并不是长久之计。莫语春的身体始终都处在缺乏能量的状态，即便有能量补充剂在，那也只是应急时使用，并不能作为日常供能。 吉联附中有一点很好，食堂有天然食物，只是数量稀少还价格高昂，相比之下，科技合成的半天然食物就更受欢迎了。 第94章 这段时间，莫语春吃的更多的是这种，但也不敢多吃，怕再把胃口撑大。 管理员老师给的这块肉严格来说也不是天然食物，只是天然含量更高一些，味道和口感也更上一层。 莫语春吃的津津有味。 她的吃相并不难看。因为知道食物的珍贵，咬一大口后，每口都要在嘴里咀嚼好多下再咽下。 鼓起的圆腮一动一动，叶一绥在一旁看她，眼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 小优在旁边撞她的腿，叶一绥低头看去，面板上蹦出来一个个字，看到熟悉的开头，没等滚动光标继续后移，她直接关掉了面板。 “青春期孩子……滋——” 叉子在瓷盘上划出一段距离，莫语春尴尬地收回手，舔了舔叉子上的酱料，满脸无辜地看向叶一绥。 叶一绥没说话，撑着腿站起身，状似无意道：“过段时间，我们申请外宿吧。” 宿舍楼的门禁有些麻烦。 莫语春对此并不意外，从叶一绥天天很晚才回来时她就有了预料。她其实不太想同意，因为那样的话，叶一绥肯定会更晚回来的。 她不知道她在黑市都在做什么，这段时间，两人各自忙碌，她总感觉叶一绥离她越来越远。 莫语春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叶一绥。 她垂着头，同样看着她。 顶光模糊了叶*一绥的神色，莫语春冷不丁道：“姐。” “你抱抱我。” 第78章 美丽而脆弱，偶尔伴随着谎言。 两个舍友一个在洗漱，一个在阳台打电话，优秀的隔音材质保证了小客厅的安静。 莫语春说完那句话，她看到叶一绥有些怔住了，似乎惊讶于她突然的话。 很快，莫语春看到她反应过来，缓慢的眨了下眼，蹲下身伸手抱住自己，声音隐隐带着关切：“怎么了？” 随着这个拥抱一起到来的是心中的安定，莫语春松了口气，明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她靠在叶一绥颈侧，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叶一绥习惯了莫语春的撒娇，当下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嗯，早点睡觉，明天是开学第一天。” * 开学后的生活基本与往常一样，有一个好处就是叶一绥白天基本都在学校，不会说接了什么任务，要去曼托的哪里哪里跑。 曼托在边境，在最开始边境防护还没建好时，不时会有异兽为了能源入侵。现在曼托虽然没了异兽，但有部分遗传了异兽血脉的野生动物存在，不时也要清理一番。 而它们身上往往有部分有很大的研究价值，很受黑市上的人欢迎，这类也是最常见的赏金任务之一。 此外还有能源石采集一类的任务。 莫语春知道自己体力一般，跟着叶一绥也只能拖后腿，但也想为她做些什么，便经常找老师借训练场的权限，和叶一绥进去一起使用模拟机训练。 往往两个人一起开始训练，最后她总坚持不了多久就断开了和模拟机的连接，只能摸到叶一绥的小隔间，看她训练。 叶一绥身上完全没有逸散出的精神力，气息隐匿得很好。相比之下，她的精神力都不成型。 准确来说，是在凝结出精神体之前的那些丝线不成型，风一吹就能散了似得，根本没有叶一绥那么凝练，白色的细细一根，像是真实存在的可以触碰的一样，自己的就是幻影。 但叶一绥帮着她练习时就不会这样，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精神力丝线具体的存在。 莫语春将那归结于自己的熟练度还不够，看着手上还没成型的精神体，挥挥手将它散去。 大概在开学半个多月，两人递交了外宿申请。 也不知道叶一绥怎么操作的，反正弄出了个名义上的监护人，混过学校的审核，批准了她们的申请。 因为叶一绥总是很晚才回来，所以莫语春下课之后也会在学校里多留一会儿，不是训练就是学习，在忙碌中几乎快要忘了学生会的存在，直到一封信的出现。 顺着红漆封口的白金信封，视线向上落到桌边放下信封的老师身上，莫语春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我，我的？” 沈千言点点头，轻敲了下莫语春的额头：“不然？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拿去。”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自然能看出面前的少女不是在做戏。她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她喜欢努力又认真的孩子。 “到学生会可别给我丢脸，学生会如果不要你，那你也别来我这了。” 沈千言像模像样的恐吓完就要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老师！” 莫语春站身快走几步，一把抱住沈千言的腰，闷声道：“谢谢你，你是第六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哈？”沈千言停下不知所措，上一秒心里还有些感慨，现在只剩感叹了。她一把拉开莫语春：“我要谢谢我还排在前十吗？” 不是前三也不是前五，偏偏卡在第六。 但恰巧是这样具体的数字更显真实，沈千言压着莫语春坐下：“行了，赶快学你的吧。学生会每期都会剔除成绩不合格的成员，你的成绩起码要在班级前十。” “嗯。”莫语春记下。 回去之后，她迫不及待想要跟叶一绥分享这个好消息，可直到深夜将近凌晨的时候才等到叶一绥的身影。 她穿着长袖外套，进门后视线先扫了过来，没有立刻脱下外套，换鞋消毒之后才走近。 “怎么不睡觉？” 外宿之后，叶一绥经常很晚才回来，很早就告诉过莫语春不用等她，但每天都会像现在这样，看到她坐在沙发上。 莫语春绷着嘴没有说话，紧盯着叶一绥，等人走到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撸起袖管。 露出的手臂青紫交错纵横，肘部还有挫伤。 “你……”叶一绥有些无措，开口想说什么。 莫语春看着她的胳膊红了眼眶：“姐，你没必要这么拼命的，我吃营养液就好了，咱的钱够花了。” 叶一绥视线游移，抽出手，脱下外套搭在一旁的扶手上，在莫语春身边坐下。 “多存些星币比较好。” “啊？那姐的意思是姐你赚这么多钱不是为了让我吃顿好的？” 莫语春撅起嘴，“那明天我还是喝营养液吧，你什么都不要给我买了。” 叶一绥：“……” 莫语春继续假模假样的抱怨：“反正姐的钱不是为我赚的，我怎么好意思花姐的钱？姐这么辛苦攒的钱还是自己花吧，我花会有愧疚感的。” 叶一绥无奈，只得给出承诺：“……下次不会了。” “还有，就算你顿顿吃肉，我们的钱也足够。” “什么？” 她今天一晚到底赚了多少？ 莫语春知道黑市针对擂台上的比试会开赌盘，叶一绥说出这样的话，那今天的比试赔率得多高啊？ 都没人压她姐会赢的吗？ 可恶，她就说该带她去黑市的。 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不仅能撑场面，还能再帮她姐赚一笔下注的钱。 “对了，”想起正事，莫语春拿出那封推荐信，捏在手里在叶一绥眼前晃来晃去，拖长了音：“猜猜这是什么？” “这是老师给我的推荐信哦。”不等叶一绥开口，莫语春很快揭晓答案，十分迫不及待道。 叶一绥点头夸赞：“嗯，很厉害。” 说话时，她目光认真地看向莫语春，额前散落的几缕黑发耷拉在眼睛上面，眉骨的转折在眼头投下阴影，黑白灰三色勾勒出精致的眉眼。 莫语春的第一个想法是她刘海有些过分长了。 智能家居夜晚总是点着和白天的阳光一致亮的光源，嫌弃浪费，莫语春很多时候都只会开一盏小灯，将其他的灯都关掉。 此时也不例外。除了玄关处的灯外，只有沙发这里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维持在一个适合阅读的亮度。 莫语春腿边还放着书，金属书签被匆匆塞进去，露在外面一个角，摸起来略有些硌手。 她莫名心慌地扒拉了两下才恢复过来，推着叶一绥去浴室：“姐，收拾完快点睡觉了。很晚很晚了！” 她明天还要去学生会报道呢！ 月落日出，曼托晨起时的朝阳分外热烈，从浴室的窗户垫脚往外看，莫语春的心情都跟着阳光了起来。 叶一绥很早就起了，简单为伤口上药后，坐在沙发上等莫语春。 阳台同样可以看到太阳，浅金的阳光撒入室内，叶一绥无心欣赏，独处时脸上一丝柔和也没有，眸色深沉，一派冷淡。 这段时间，她想找的消息几无所获。联邦对帝国的限制太多了，很多表面上的消息都没有实际意义。 加上习惯谨慎，自己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不愿面对暴露的风险，打探消息时叶一绥难免束手束脚。 要冒险吗？ 第95章 叶一绥权衡之际，莫语春从浴室走了出来。 她视线紧跟着移到她身上。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浑身写满了雀跃，拿起桌上摆着的信封时还兴高采烈地原地转了一圈，发尾同样扬起弧度。 莫语春：“姐，走吧走吧，大课间我就去学生会看看。” 她说话。蓝色的眼眸和窗外的天空一样，明净清澈，偶尔有些小狡黠，一点坏心思，可爱极了。 叶一绥想起莫语春的精神体——一只蓝色蝴蝶。 精神体的形态很大部分会受到主人的性格影响，所以那只蝴蝶也美丽，美丽而脆弱。偶尔伴随着谎言，被戳破时却只能慌张地扇动蝶翼，展翅欲飞。 飞向哪呢？ 能在这个时候就拿到老师的推荐信，加入学生会，不可否认，她十分优秀，也十分努力。未来如果加入军校，学生会的经历会是很大加分点。这也代表着她的未来会越来越顺利，彻底脱离基拉星阴霾，拥有更好的生活，成为更好的人。 两米远的距离，阳光只停留在客厅。 叶一绥视线落在房屋深处的少女身上，觉得眼睛都要被她金灿的发色刺痛。 “……走吧。” 晨间的风还带着凉意，到了中午便只剩燥热。 上午的大课间，莫语春去了学生会的办公室，等下午核验过推荐信，录完信息之后她就也是学生会的一员了。 虽然还在考核期，但这不影响莫语春提前庆祝。 “姐，想吃什么？今天我买单！” 一直以来吃饭都是叶一绥付钱，就连之前她说生日请她吃饭，最后还是没能成功付钱，导致这笔钱现在还有一半在她账户里躺着。 不过这一半也足够今天的花销了。莫语春豪气地刷卡，看着卡上划扣的数字，肉疼一瞬很快调整过来，享受地吸了一口肉排的香气。 舍得买科技加工肉的学生大概有一多半，但是几乎天天都吃的，也就莫语春了。 尤其她还不只吃一份，她吃两份。 “哎呀姐，我不要，我吃我的就够了。”莫语春双手抵着盘子往叶一绥的方向推，“你又这样，我是给你买的嘛。” 叶一绥依旧拒绝。她不重口腹之欲，营养液就足够了，每次多买一份都会借口不想吃，没胃口，切下一块便推给莫语春。 莫语春每每都要和她推拉好一阵，然后在那句“本就是给你买的”中败下阵来，呐呐不知道如何作答，总想在下次再找回面子。 这次依旧如此。 看着埋头苦吃的莫语春，叶一绥漫不经心地吸着营养液，长睫半掩着灰眸，神色不明。 “噗、咳咳、咳……” 炸肉排沾的胡椒酱有些多了，莫语春一不小心被过分浓厚的酱汁呛住，咳嗽不断，一把抓起盘子边的水杯一饮而尽。 然而，厨师似乎在酱料中加了太多辣椒素，凉水短暂的缓解之后，喉咙再次涌上火辣辣的痛意。 莫语春咳的眼角挤出了水花，红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叶一绥，哑着声音喊道：“姐……” 叶一绥意会，起身快步去给莫语春接水。 在她接水的空隙，莫语春小口地吐气缓解喉咙的不适，觉得嗓子没那么难受了，嘴馋还想再吃口肉排，眼前却突兀地多了三道阴影，打断她的动作。 “喂，”一男两女三人中，中央的那个男生不客气地开口：“没人教过你要友爱同学吗？这里离饮水机就几十米，这都要使唤别人？” “？？” 莫语春不可思议地指向自己，“我？你在和我说话？”说的是她？ 男生左侧那个娃娃头的女生点头，“不然呢？我们刚才看得可是清清楚楚，你不仅抢了人家的吃的，还使唤人家给你倒水。” “啊？” 莫语春头上的问号更多了，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什么，正要解释，在场站在最后方的女生柔柔开口，对另两人的话表示赞同，“这样确实不太合适，大家都是同学，不应该……” “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莫语春的解释也没能出口。 三人中间的男生转过身，安抚开口：“同学你别怕，等我们教……” “嘭！” 一声巨响，男生话还没说完，肩膀一疼，被掰着肩按在了桌上。 “你要教训谁？” 在他背后，叶一绥冷冷开口，手下越发使劲。 “疼疼疼疼——”男生哀嚎出声，胳膊几下用力都没能挣脱，慌忙解释：“我说的是教育，是教育，不是教训！” 莫语春看着这场闹剧，叉子上的肉吃也不是，不吃又舍不得，挣扎了会儿放下叉子，解释道：“姐，他们误会了，你先松开他吧。” 叶一绥闻言，松开手，递出手中只有半杯的水。 莫语春捧着水杯，歪头打量着三人组，“我都喊她姐了，你们还不明白我们的关系吗？” 韩展揉着胳膊，嘟囔道：“什么关系，这是你打手吧？下手这么重。” 话虽这么说，他其实也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被欺负与欺负的不平等关系。 韩新月走近一步，最先道歉，“抱歉，是我们误会了。” 说完，她还不忘眼神示意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赶快道歉。 “对不起。” 韩初霖和韩展先后开口。 这件事本就起源于一场乌龙，另外两人道歉之后，莫语春很快就接受了。 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身份，在听到韩新月说自己是三年级生时，莫语春吃了一惊：“啊？姐姐你看起来和我们同龄诶，我还以为大家都是一届的。” “嗯……”韩新月努力不露出吃惊的表情，目光礼貌地没有往桌面上落，温柔笑笑，“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学姐，你们才入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我。去寝室或者去学生会都可以。” “诶？姐姐你也是学生会的吗？”莫语春咽下嘴里的一口，兴奋道：“我今天刚加入学生会，以后多多关照啦学姐～” 韩新月闻言，又一次感到惊讶，“那学妹你很厉害了。” 说完，她又笑着点点头：“那以后就多多关照了。我们先不打扰你们了，回见。” “嗯嗯。” 三人走后，莫语春抓紧嚼嚼嚼，最后以一口水收尾。 “呼。” 长舒一口气，擦完嘴之后，莫语春看向从刚才起就显得异常沉默的叶一绥，歪头关切道：“姐？怎么感觉你不在状态，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伤口痛吗？” 叶一绥摇摇头，敛去一切杂思，先一步起身拿起两人的餐盘：“去教室吧。” “奥奥，好。” 莫语春快步跟上，一路都在仔细观察叶一绥，随时准备在她不舒服的时候第一时间送上关心。 包括回家的途中。 今天是周五，图书馆提前闭馆，所以两人才能顺路这一段。 在分别的岔路口，莫语春转着脚尖，扭捏拉住叶一绥的衣角：“姐，今天别去黑市了叭？你身上还有伤，我们回家让小优放纪录片看怎么样？” “抱歉，”叶一绥抓住莫语春的手，缓慢拉开，但没有立刻松开，在莫语春露出失望且担忧的眼神之前，她接着道：“今天要去领赏金任务，不去打擂台。” “那就好。”听到最后一句话，莫语春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主动松开手，“那你去吧姐，早点回来哦。” 叶一绥没有回话，很快转身离开。 曼托的街上，为了吸引游客，一切追求美观。隔着一段距离才有的复古大花灯，照明的功能只局限在一定范围内，连旁边种着仿真植物的花圃都照不到。 莫语春眯着眼，在下一个路灯下短暂捕捉到了叶一绥离开的背影。 到了晚上，时间一点点流逝，早就过了昨晚叶一绥回来的时间。 莫语春等不住了，不知不觉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小优缓慢滚动，控制着不发出太大动静，小心为沙发上的人披上毛毯。 沙沙的摩擦声响起，窗外也沙沙下起了小雨。 智能家居关好门窗，阻挡声音传入室内。 但不久，大门被打开，哗啦哗啦的雨声一股脑密集地涌了进来。 随着玄关的灯光亮起，一个浑身滴水走进。 “主人……” “嘘——”看到沙发边亮着的灯，叶一绥低声示意。 她脱下鞋和滴水的外套，赤脚走向沙发，最终止步于模糊的光源边线界处，垂着眼眸，深深的注视着沙发上的人。 灯光格外偏爱她，清晰地照出了少女脸上的所有细节。 叶一绥几乎可以数清莫语春的睫毛。 往下是她的脸颊，白皙中透着粉，有着晕红，显然睡得香甜。 忽然，天边亮起闪电，落入室内一片银辉，这抹红颜色也迅速变淡，像是蒙上了层阴翳的布一样。 第96章 叶一绥瞳孔骤缩，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张张灰白照片。 黑市上新涌现的消息贩子，手里的照片却像是时间太长，落满了灰一般萧索。 星历569年，十二年前，位于偏远星球的一处实验室因研究员操作失误导致爆炸，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意外暴露于人前。 针对联邦和帝国基因融合开展的研究，同时受到两方联手打压，消失在众人眼前。 迄今为止，由于爆炸逃出实验室的实验体仍不知所踪。 研究员，爆炸，实验体，基因融合。 叶一绥指尖逐渐凝结出银白色丝线，和她衣袖上的水一起垂落到地。 沾满了水珠的丝线像极了那晚在车厢，它缠满的泪水。 “唔……”莫语春从睡梦中挣脱，揉着眼，看到不远处湿漉漉的人，腾坐起身：“姐？！你这是怎么了？外面下雨了吗？快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莫语春说着，推着叶一绥往外走：“你刚回来吗？” “……嗯。” 进入浴室，叶一绥的头发实际已经半干了，只剩发尾湿凉地缠在一起。 隔着合拢的浴室门，她脱下不再滴水的上衣，听着门后的动静，慢步走近门板，将手贴靠上去。 浴室外，莫语春走来走去，不多时，有水声传来，似乎在准备烧水。 水流哗啦啦流下，杯子很快被倒满。 莫语春将其递给换好睡衣的叶一绥，半眯着眼坐在旁边，哈欠连天的开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叶一绥盯着涟漪不断的水面，手心挤压着，边缘发白。 她的声线平稳，“我接了个赏金，在忙准备工作。” “奥。”莫语春下巴一点一点的，伸直在桌下的腿也一转一转地碰着脚尖。 “是什么赏金呀？” “e-207星球前段时间被异兽入侵过，要去那里寻找异兽身上的材料。” “奥。”莫语春习惯了叶一绥一到周末就接赏金任务，要说这一次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可能就是距离太远了。 e-207星她也知道，最近学校到处都是聊它的。新闻部前天交上来的新闻，头条就是联邦军大败异兽。 这个时候去e-207星捡漏的人确实不少。 莫语春停下晃动的脚，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呀？” “……天一亮就走，坐雇主的飞船。” “好吧，你要注意安全哦姐，我会担心的。” “嗯。” 简单告别之后，两人各自回屋。 再一次看到叶一绥的背影，莫语春心底说不上来的不安。 “姐！” 在对方进入卧室之前，莫语春忍不住出声。 “怎么了？” 叶一绥停下脚步，握着门把手转身看向莫语春。 过道的感应灯亮着，莫语春看向叶一绥的同时，余光也扫到了不远处的小优。它还没有进入待机状态，机械眼活跃地一眨一眨。 “嗯……没什么，姐你去睡吧。” 叶一绥闻言，没有立刻离开，灰眸安静地注视着莫语春，看着她探身呼唤不远处的机器人。 “小优，小优，”莫语春对着小优疯狂招手，“我想听故事，你进屋来给我讲吧。快来快来。” 扣押个机质，她心底更有安全感一点。 在莫语春的催促下，小优移动到两人中间，机械脑袋左转右转，最后看了眼叶一绥，终于抵着莫语春的腿，和她一起进入了卧室。 第二天天不亮，等莫语春从睡梦中惊醒，赤脚跑出卧室时，叶一绥已经没了人影。 这走的也太早了吧。 莫语春心里嘀咕。 整整一天，心中一直缭绕着奇怪不安，晚上忍不住给叶一绥发了消息，询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一整夜过去，等到第二天，智脑的消息栏通知依旧干干净净。 直到晚上，一个陌生通讯打了进来。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一步，通讯被接通的滴滴两声过后，对面响起的却并非人声。 “编号z3729841的亲属，很抱歉通知您，飞船在途中遭遇异兽群，飞船上的所有成员目前处于失联状态，我方正在努力搜寻，请您做好一定的心理……嘟嘟。” “什么啊？”莫语春扯了扯嘴角，“诈骗电话，等下就要说资金不够，跟我要钱了。” “真是的。” 智脑的震动不断，老式复古手表大小的方形机械，甚至还试图弹出弹窗。 莫语春不堪其扰，一把扯下智脑，掀起被子盖住脸，想要逼迫自己入睡。 可源自地板的震动沿着床柱抵达床板，最后连被子都抖动了起来。 什么啊，骗人的吧。 她那么厉害，怎么会…… 第79章 你认识她吗？ 七年后，e-105星球。 才应对过异兽群的攻势，驻军方此时正在抓紧时间调整。 作为一颗能源星，e-105星球以及附近的e-207等星球，不时就要应对异兽的袭击。 巨大的能量石矿散发着无穷的诱惑，对军方来说同样如此。经过长久的消耗，武器及机甲急需补充能量。 “去交涉的小队还没回来吗？当地政。府干什么吃的？！拿个能量石补给也磨磨唧唧。” 指挥官看完副官收集的各小队损耗报告，想到迟迟不到的能量石，越发火大：“他大爷的！明天他们要是再不拿出能量石，老娘直接炸了他们的矿抢！” 指挥官话音未落，副官手上的智脑嗡嗡两声，提示有新的消息。 “有能量石的消息了？” “不是，”副官低头查看，半晌迟疑开口：“长官……能量石矿真的被炸了。” “？” “是我们的人炸的吗？”指挥官表情一僵。 这又是哪个小兔崽子带的头？他们最好做干净点，别直接把把柄送给当地了。 “不是。”副官手指不断操作，“有其他势力入场，似乎也是奔着能量石矿来的。” 指挥官当机立断：“不管这个，先传讯给他们，让他们想办法趁乱去偷些能量石来。” “是。” “嗡嗡——” 一声卡顿的不稳定提示音响起，混在几声正常的提示音中分外明显。 韩初霖；“莫莫姐，你什么时候能换了你这老智脑，它这年龄也该下岗了。” “啊？” 被突然点到名字的少女慢半拍反应，回完消息才抬头看向说话的人：“这可是怀旧款诶，怀旧款你懂吗？” “我是不懂，但它是真的旧。” 两个少女在队伍边缘，小声交流。 军校都会在三年级的时候开展实训，从附中毕业后，莫语春如愿以偿地考到了联邦军校。 巧的是，韩新月又是她的学姐。 有她作为联系，加上原本和韩家双胞胎就是同级，即便对方在其他学校，彼此之间的联系也没断过。 现在更是一起到了e-105，成为当地驻军中的一名见习新兵，展开为期一年的实训。 这次实训这也决定着她们之后的毕业。 最前方带队的队长在和当地长官交流。莫语春偷偷看过去，看到他的手势后，和几个同为见习新兵的同伴交换了一个视线。同时示意韩初霖去喊跟在队长身边，企图用眼神恐吓长官，仍没有察觉到不对的韩展。 在队长和长官扯皮时，莫语春一脸痛苦的抱住肚子发出痛呼：“哎呀，中午好像吃坏肚子了。” 没等周围的守卫反应过来，她直接从守卫中间挤了出来：“让让，让让，让我出去。” “哎呦我也。”韩初霖也拧着眉头，紧跟着莫语春走出人群。 有了她俩打头阵，韩展和另外两人装模作样地闷头冲了出来，其余人自发为他们遮掩，不让长官发现后方的动静。 “这、”没有收到指令，守卫一时没敢拦人，五人顺利离开。 彻底远离了人群后，莫语春直起腰，流里流气的吹了声口哨：“走，都看到消息了吧？我们去给月姐拿能量石去。她可就差两块上好的能量石，就能修好指挥官的机甲了。” 五人坐上悬浮车，车门合上的瞬间，特意改装过的发动机发出一声长鸣，车身登时拉出一道残影，几乎是让空气炸响的速度，转眼便驶离停车坪。 悬浮车一路疾行，路边拉长的残影颜色越来越单一，停下之后，车外的景象一片荒凉，隔了一个山头的位置还不断冒着黑烟。 五人都已整装待发，换好潜行服防止被机器扫描暴露，疾步靠近矿场。 没有经历处理的能量石对机器的影响很大，矿场除了监管和守卫机器人外，没有其他机器，基本都是精神力觉醒者人工开采。 到了矿场，现场的防护网早已被剪破，在东南方的住宅区内远远便有混乱的交火声传来。 莫语春目标明确，直奔保安室。 在保安室寻找到地图后，考虑到一起行动目标太大，加上需要的能量石等级也不一。莫语春迅速分好组，选定了三个方位：“走，40分钟分头行动，原位置集合。” 第97章 四人：“好。” 莫语春揽下最高级的能量石，飞奔向最东边的矿山。 这里离住宅区很近，不过因爆炸翻起的沙丘碎石提供了天然的遮掩，莫语春甚至没有花费太大功夫，在矿口处就发现了她想要的能量石。 四块大小不一的能量石躺在地上，静悄悄地发着荧光，似乎是之前的人离开时过于仓促落下的。 矿洞深处黑黢黢，看样子深处的能量石都被洗劫一空了。 莫语春长久地盯着黑暗，突然打开了智脑的照明模式。 “咻——” 破空声与脚步声一齐靠近，莫语春第一时间闪身避开，反手擒拿住偷袭的人，借着智脑的灯光细细打量她。 小孩？ 看清手中人的模样，莫语春吃了一惊。顺着灯光仔细看去，矿洞里密密麻麻挤着干瘦的黑黢黢的小孩，有高有低。 他们的眼神有些麻木，灯光打过去时有人避开，也有人眼里反射出了不屈的光。 再仔细一感知，莫语春惊讶发现，在场的居然半数以上都是精神力觉醒者，剩下的人也或多或少有细微的精神力波动，显然也处在觉醒的边缘。 手下的小孩不断挣扎，“放开，放开我！” 莫语春压平了嘴角，松开手，冷脸群发出消息。 被放开的小孩踉跄跑回人群中，被一个大孩子护在身后。众人警惕地看着矿洞口的陌生人。 注意到他们的警惕，莫语春调整表情，尝试安抚，“你们好呀，我是……” “滚开！”莫语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这个小偷，赶快滚开！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人群中最高大的孩子站起身，吼出声，压低的眉弓十分有压势，蓄势待发着要进攻一样。 莫语春没被嚇到，隔着面罩挠了挠脸颊。想着监控都被炸毁了，她索性摘下了面罩。 面罩用着极好的透气材料，不过还是有些闷。智脑的照明下，露出的一张漂亮的白皙脸蛋被捂得发粉，下半张脸还有潮意，粘连了几根金色的头发，很快被主人拨开，完整地露出脸来。 人群中有几个年纪小的发出了呼声。 莫语春听到，得意得拨了拨头发，笑眯眯道：“好啦，姐姐不是什么小偷，姐姐是联邦军……” “走狗！” 听到联邦一词，人群瞬间激动起来，先前说话的那个孩子指着莫语春，几乎想要上前推搡她：“快滚！联邦的走狗！” “我……” 等等，这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啊。 莫语春还没能从众人的反应中回过神，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笑。 “哈哈。” 声音响起的很突然，莫语春下意识向一旁闪去，警惕地看向来人。 三米外的距离，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娃娃脸上的神情是与模样相符的天真恶劣，她说话的语调含弄，耳朵上夹着的通讯仍亮着光：“老大，遇到了一个联邦的娃娃，怎么办？要杀了吗？” 对面说了什么，莫语春听不到，只见到女人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心底的警铃瞬间拉响，来不及向同伴发送消息，告知变故，莫语春率先动手，试图擒拿住突然出现的女人。 “呀，”躲过袭来的攻击，女人脸上有些意外，笑意却加大了：“好吧，虽然老大说不能起正面冲突，但是陪你玩玩应该可以。” 说完，她不再一味躲闪，和莫语春打了起来。 两人打的有来有往，莫语春的心跳因为剧烈运动逐渐加快，眼尾浮现出一抹生动的红，呼吸也逐渐紊乱起来。 “好吧，到此为止了。”女人脸上浮现出遗憾，抬手欲要将人打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还是睡一觉的好。” 就是现在！ 抓住女人松懈的这一刹，莫语春俯身躲过攻击，手腕上翻擒住女人的手臂旋紧，背到她身后，将她牢牢制住。 女人：“你！” 她有些气急败坏，“你耍我！” “哼哼，”莫语春得意哼笑，“姐姐，兵不厌诈，是你输了。” “我……” “呵。” 离得近了，通讯突然响起的陌生笑声落入莫语春耳中，她愣了愣。 莫语春没有愣神太久，手下人的挣扎拉回她的思绪。 女人剧烈挣扎着，口中不断叫嚣：“啊啊啊臭丫头你给我等着！刚才只是和你玩玩，我还没使出全力呢！” 迎面袭来精神力丝线，来不及有更多反应，莫语春果断松开女人，朝旁躲开。 “你……” 松开手后，莫语春并没有进一步做出反应，直直地看着女人，呆站在原地。 “喂，来啊，继续打啊。这次我一定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娃娃脸的陌生女人脸上有着肉眼可见的得意，喋喋不休地吵闹，声音却遥远的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 出于某种直觉，又或许是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希冀，莫语春缓了缓干涩的嗓子，迟疑问出口：“你认识一个叫……叶一绥的人吗？” 这种精神力，她不会认错的，和*叶一绥的精神力一模一样。 在联邦这么久，莫语春对精神力的了解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觉得心惊，心惊于叶一绥精神力的特殊。 精神力细化的操控形成精神力丝线，无论是联邦还是帝国的精神力觉醒者都拥有精神力丝线，区别在于是否外显。 在联邦，所谓的特殊磁场，实际上就是隐形的精神力丝线增强了机甲操纵者与机甲的联系，使得驾驶更灵敏。 而帝国的精神力觉醒者，虽然有精神力丝线的显现，可在凝聚呈精神体之前，处于半虚化状态，根本不会像叶一绥那样凝练。 所以…… “告诉我，你认识她吗？” 第80章 如果她还活着，根本不会丢下小优不管。 “告诉我，你认识她吗？” 莫语春紧盯着女人的表情，一贯带着浅笑的唇，此时认真起来，亦或者是因为紧张，紧抿着，饱满的下唇略微凹陷。 谢含栖被人这么盯着，原本的气焰逐渐减弱，气势不足道：“干嘛？说不认识的话，你还要跟我打吗？” 莫语春逼近一步：“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谢含栖耸了耸肩。 得到这个答案，莫语春低下头，自嘲一笑。 她在抱什么期待呢？ 如果她还活着，根本不会丢下小优不管。 看着兀自陷入了沉默的少女，谢含栖反过来询问对方，“你刚说那叶什么一的，她是你什么人啊？我和她长得很像吗？喂，喂，说话啊。” 谢含栖一连喊了好几声才得到回应。 “……你走吧，” 莫语春抬起头，直勾勾看向谢含栖，“这里很快就会有官方的人过来。你和你……老大现在走还来得及。” 莫语春话音刚落，矿洞一阵喧哗，深处静观事态发展的小孩们待不住了，一个接一个往外跑。 “快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一时间，黑暗的矿洞深处响起混乱的脚步声。 “？？” “大家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马上我们就带你们走。” 莫语春匆忙去拦这群小孩。 外面的交火声不断，这里离住宅区太近了，矿场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现他们，派人来拦截，杀人灭口。要离开必须小心行事。 众人却对莫语春的话充耳不闻，其中几个甚至还扭过头，对莫语春做鬼脸。 “略略略，才不要跟你走呢，假惺惺的联邦走狗。” 突然被骂，莫语春都要委屈死了，加上原本心情就不好，她直接拉住最近的一个小孩，假笑着靠近，“宝贝，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这样说呢？不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姐姐可是要生气的哦。” 矿场属于官民合办，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当地政。府显然不做人，但这和军方也没关系呀。 难道是他们没听清她的身份？ “姐姐再说一遍哦，姐姐是联邦e-105星的驻军一员，和你们的黑心政。府不一样，是来保护你们的。” “呸！你们才不会保护我们！” 被拉住的小孩愤声道：“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们还是要每天没日没夜的挖矿。我哥哥都累死了！” “什么？” 莫语春愣住，还想再问，一旁的谢含栖变了神色，一把拉开她的手。 “好了，盘问到此为止，有人来了。” 莫语春凝神留意外面的动静，无果，视线不禁落在了谢含栖耳朵上亮着的通讯上。 没有过多浪费时间，谢含栖歪头看向莫语春，“喂，你是可信的吧？” 不等莫语春回答，女人自顾自道：“你带这这群小家伙往西去，地下有货运飞船，25分钟后有人会为你们打开地面通道。” 说完，她还转头像模像样地恐吓其余的小孩：“我劝你们最好跟她走，马上矿场的人就来抓你们了，这是你们唯一离开的机会。” 第98章 人群中，有一个离谢含栖最近的孩子咬了咬牙：“不！我们跟你们走！” 就算她看起来不像好人，他们也不要和联邦的走狗待一起。 “跟我们走？”谢含栖扯开嘴笑笑，“一群小屁孩，能干什么用，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 “我们都是——！” 先前开口的小孩还想说什么，谢含栖直接无视他看向莫语春： “喂，小漂亮，你还不赶快说几句话骗一骗他们，让他们安心跟你走？” “那你呢？” 莫语春不禁追问。 “当然是再捞一些能量石再走了。快点吧，我没工夫和你再废话了。”谢含栖一边说着，一边往矿洞深处走。 莫语春看向仍旧黑黢黢的，只有零星微弱荧光的深处，想说什么，很快又闭紧了嘴，转而郑重地看向原地满脸犹豫，抉择不定的人群。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你们对联邦军的误解，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和我的队友不会伤害你们。我们一定会把你们成功带出矿场。” 莫语春没有选择用话术来包装自己，坦然地说完这一番话，便将选择权交给了他们。 手上的智脑在地上投射出不长不短的光柱，不远处传来谢含栖的声音：“快点决定了各位，你们还剩22分钟的逃跑时间。” “……” 沉默在矿洞蔓延，几个像是领头的孩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那个最高大的孩子站了出来，决绝道：“好，我们跟你走。” 这幅语气，莫语春恍然以为自己想什么洪水猛兽，有一瞬间回想起方才小女孩的话，没来得及多想，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事上。 和队友沟通过后，莫语春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货运飞船边。 韩初霖看着眼前这一群干瘦的小孩，一脸于心不忍，凑到莫语春身边，正要问她方才发生的具体经过，抬眼却看到她有些心不在焉。 “莫莫姐？你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莫语春回过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侧身低声同韩初霖简单交代了几句。 “……记住了吗？等下你们先走，不要跟其他人说什么。” 韩初霖有些担忧，“莫莫，这太危险了，他们这群人不知道是什么底细，何必管他们呢？” 莫语春抿着唇摇头，“你别管了，我会小心的。” 她觉得先前在矿洞遇到的女人不是坏人，洞里已经没什么能量石了，那人过去为的就是救这群小孩。 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见劝不动她，韩初霖也不在多说，目送着莫语春离开。 莫语春带上作战腰带，快速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直奔地上而去。 现在距离所谓的25分钟就差两分钟。 她下来时习惯性扫了地下的地图一眼，地面通道的控制室在最深层，矿场的人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追来了，到时候里面的人会很难离开。 她打算帮忙引开人。 灵巧地攀爬上远处的运载车，借着防护箱的遮掩，莫语春打开雷达扫描仪，检测附近的信息发射点，借此来判断对方人数。 周围的机器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到了扫描仪的结果，凭借自己的判断，莫语春很快推算出大致的结果，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提前设下伏击。 地面没来得及清扫的碎石随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略微震颤，在后方通道打开的同时，十几个穿着厚重的隔离服，身上还带有矿场标识的守卫跑了过来。 莫语春果断按下炸药开关。 “轰隆——” “糟糕！有埋伏！” 巨响过后，烟尘腾空而起，铺面而来的热风中却没有太多的血腥味。 这是特质的炸药，里面不止有大量吸入式迷药，还含有大量生物微针，在爆炸之后扎入人体内，会在3秒内迅速融化，产生麻痹作用，同时里面也含有大量吸入式迷药。 在这样开阔的场地，对手还都穿着作战服，炸药实际上起到的作用不大，更多作为一种示威及提醒。 原本有序的队伍面对突然的埋伏大失分寸，“咳咳咳，屏住呼吸！这烟有问题，往外冲！不，先往后退！” 几个离爆炸最近的人受到的影响最大，登时脱力。 没等烟雾散去，莫语春打了一发空枪，吸引到人后，闪身从暗处离开。 小队长扬声：“留一半人在这堵着地下的人，其余人跟我去追同伙！” “在那！快追！别让人跑了！” 确定人跟过来之后，莫语春穿梭在隔离箱之间，不时打出一发空枪，或者故意露出一点踪迹，将众人分散开，自己则凭借精神体在上方探路躲开最多的守卫。 蓝蝶静静地飞在空中。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单的，莫语春迅速将人打晕拖到一旁的空隔离箱里，几下换好他的衣服，用智脑合成了几句话之后，虚虚合住箱门，沿着无人的路迅速折返回地下的入口处，靠近驻留在那里的守卫。 她现在有一米七三，加上鞋底，隔着厚重的隔离服，不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异样。 “人还没出来？队长在那边都开始审问同伙了，你们几个还偷懒。” 远远的，粗哑的男声带着不满和呵斥，对着门口的众人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一半人下去围堵，一半人跟我在这里守株待兔，快去！” 什么？ 被一番呵斥，众人不疑有他，慌忙站直，活动灵敏的迅速往地下跑去，剩下慢半拍的，只能无措地等待，无事可做。 莫语春心底数着时间，准备等人跑远了就把这些人打晕离开，顺手再给隔离箱那边的人补一发迷药。 这样的话，地下的那个人应该就能成功离开了吧？ * “等等，” 地下，错综交错的走廊中，走出不远的几人，落在最后的那一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后知后觉发现不对，“抓到同伙后，队、唔。” 男人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脖子后方一痛，身体登时无力地倒下去。 扑通。 “莱恩！” 听到身后的动静，小心前进的几人回头便看到躺倒在地的人，除此之外，空荡荡的走廊，再没有其他身影。 领头的人缓步后退，“小心，注意……呃。” 领头的人同样没来得及说完话便晕了过去。 接连几声扑通声过后，众人纷纷倒下。 空荡荡的走廊上，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静静地收回手。 她有着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层次凌乱，额头前散落着的碎发搭在作战护目镜框上，浅蓝的透明屏障后，一双冷淡的铁灰色眼瞳边缘带有一丝银光。 耳边是同伴的关心，女人淡声：“马上来。” 第81章 是你吗？ 时间滴滴答答一点点流逝，莫语春心底无声计算着时间。 守在门口的守卫忐忑了会儿，鼓足勇气和后方远远站着的人搭话，“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啊，不然我们再下去几个人看看？” “啊，不用。” 厚重的面罩下，看不清面容的陌生‘同伴’口中发出了全然陌生的女声。 “！？”众人大惊，瞬间意识到面前的人也是同伙中的一员。 “快！报告队长！” 其中一人慌忙打开通讯，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手腕一麻，通讯器脱手，摇摇晃晃悬挂在腰间。 “呃。” 接连几声闷响，众人纷纷躺倒在地。 莫语春低头看了眼亮起的通讯器，脸上浮现出懊恼，可细看眼神就能发现，她依旧轻松。 正好原先布置的炸药还有一份没引爆，他们过来正好，也省得她再重新布置新的了。 莫语春打开雷达，看了看上面的红点。 这几个正在靠近的是隔离箱那边的守卫，这几个是她和地上的这群人……诶？ 看到其中一个红点，莫语春抬头望向大门后，微微歪了下脑袋。 是那个打开了控制室开关的人吧？ 莫语春远远打了声招呼：“嘿，你可以趁现在去找你队友了，这里有我。” “……” 门后静悄悄的，如果不是雷达上多出的红点，莫语春也想不到那里会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她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莫语春心底有一丝好奇。 听到远处传来守卫靠近的动静后，她回过神来急忙往旁边躲藏，准备伺机而动。 不多时，与先前一样的轰隆声响起，有过一次受伏经验的守卫们纷纷捂住口鼻，在腾起的烟雾中小心前进。 烟雾模糊了人的视线，尘土也被扬起。 莫语春镜片前糊了一层沙，随手一抹，趁众人不注意时就要开溜。 走之前，鬼使神差地，她回头看了眼背后的大门。 隔着还没散去的障碍，厚重的尘烟之后，一个人影鬼魅般闪现出来。 莫语春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第99章 那道人影快速穿梭在尘烟之中，视野丝毫不受干扰的样子。所过之处，传来道道闷哼和肉。体扑通一声倒地的声响。 有点厉害诶。 莫语春心脏快速跳动了两下，跃跃欲试想和对方讨教一番，原先就有的好奇更强。 眼下当然不是一个比试的好机会，不过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看看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这么想着，莫语春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她的精神体并不强大，但胜在体积小，不显……嗯，漂亮得显眼。 鲜艳的一抹蓝色，穿梭在尘烟之中，时隐时现，蝶翼闪耀的鳞粉过分抓人眼球。 “唔。” 在看到对方之前，精神体的存在先一步被察觉。 莫语春尚未反应过来，精神体不受控般和她断了联系，留下的只有似有若无的束缚感，不自在极了。 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一幕，回想起过去的同时，莫语春瞳孔缩了缩，紧接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她脑中。 会不会其实叶一绥没死？像是那些过分艺术化的故事里，主角遭遇意外失忆？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所以连小优也不记得了。同样也不是故意、故意丢下她的。 她目光紧盯着那道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对方，越觉得对方的一招一式都透露熟悉。 莫语春僵硬地动了动喉头，勉强缓解一丝艰涩，在看到那道人影远去时，什么也来不及想，下意识追了上去。 耳边是风声，心跳声，起重机和钢筋裸露的固定器投下的阴影划过视网膜，不断变化的光影让人头晕目眩。 “等、”等等—— 沙哑的近乎破音的难听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自己能发出来的，半闷在喉咙里，仓促咽下粗砺难闻的空气，几乎要划伤声带。 是你吗？ 拐角处消失的身影，让莫语春心脏滞空一瞬，坠落时几乎让呼吸也停下了。 她停下脚步，眼里茫然而无知无觉地滚落下泪珠，模糊了视线。 忽得，一阵风刮来，莫语春感受不到，眼前却颤巍巍飞来了一只蝴蝶。蝶翼狼狈张合着，身上缠绕着的细丝在光线下反射出形状，像是缠绕在上的蛛丝一样，很快消散于无形。 收回断开的精神力丝线，叶一绥拢眉听着通讯里的话，心不在焉地不住往身后看。 “老大，老大！你在听吗？”接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谢含栖声音越来越大。 “唔，怎么了？” “剩下的人往你那边去了，还不准备撤退吗？” 叶一绥点点头，将四散的精神体彻底收回。 银白色的蜘蛛顺着她的裤脚往上攀爬，最后一只贴在颈侧。 叶一绥伸手拂过它，眼前似乎依旧残留着影像。 从一开始进入矿场时听到的名字，到矿洞内摘下的面罩。 那张漂亮的，熟悉的脸。 那个熟悉的人。 熟悉到及时隔着厚重的隔离服，叶一绥也能勾勒出她的模样。 最后看了眼身后，她收回视线，抬脚就要离开，却在下一刻听到动静时止住。 “嘭——” 枪声炸响。 “在那里！快，包围过去！” 守卫腰间的通讯器纷纷亮起，抽的开身的纷纷前往枪声响起的地方。 叶一绥听到耳边谢含栖的怒声：“我去！谁开的枪啊？！这不是找死吗？人都过去了，老大快走吧。” “……” 叶一绥没有回话，绷紧了下颚。 她转身看向后方，抬手按灭了通讯。 * “嘭——” 枪声后不久，又是一声巨响，加工厂间的大门被撞开，一道狼狈的人影砸在地上，紧接着，门里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 “停下。”守卫小队领头的小队长做了个警惕的手势，警惕地没有靠近。 前一批守卫在通讯里说过，对方穿着他们的衣服伪装，面前落单的这个人显然很可疑。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地上的人半撑起身子，隔着面罩狼狈地捂着喉咙的位置，不断咳嗽，“噗咳咳咳……” 隔着隔离服扶了扶领口上别着的智脑，莫语春松开手，心里数着秒数，手指向前方。 一道男声响起：“快，咳咳，快追，他们跑了！” 队长听到声音，警惕的态度放松下来，回想起方才抵达门口时隐约听到的玻璃碎裂声，他忙在通讯器里呼唤队友：“找到人了，刚从c区07号厂离开，你们去9厂、11厂那边往这里包。” 长长的一句话说完，没有得到回应，队长低头才发现通讯器不知何时没了信号。 是信号屏蔽仪？ 怪不得先前没有听到有小队在公共频道报点。 队长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进门看到屋里混乱的脚步，他也不意外，顺着脚步消失的方向前进。 缀在最后的人看着地上不断咳嗽，却还是挣扎着要起身的家伙，皱眉将他扶了起来，“你应该是受了内伤，呆着别动的好。” 入手，扶起的人格外的轻，他也没想太多，很快跟上队伍。 身后慢半拍响起谢谢，声音有些卡顿，似乎被剧烈的咳嗽伤到了喉咙。 守卫摇摇头，迈开下一步脚时，忽然感到不对。 ——就算是伤到了喉咙，发出的声音会这样僵硬地卡顿吗？简直像是机器一样。 靠坐在墙上的莫语春，察觉到守卫停下时顿觉不妙，明白对方是发现了什么，果断收好手里微型的信号干扰器，翻身逃跑。 “队长！中计了！刚刚那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家伙！！” 听着背后的喊声，莫语春咬紧了牙。 她也没想到这么倒霉，智脑什么时候卡顿不好，偏偏在这种要紧时候。 顾不得再懊恼，莫语春翻身躲过射击，在新的攻击赶到之前，爬上最近的运输车，几下摆弄，将车开了出去。 车身拖出流利的直线开走。 “她上车了，快追！” 几人纷纷跑走，原地，在原先停车的位置，一个人影挪蹭着手臂，从旁边的车底爬出去。 “呼，还好还好。” 莫语春半放松下来，爬上新的运输车，暴力砸开智能锁切换人工驾驶模式，调转车头向着相反的方向开去。 十分钟前，韩初霖发消息说有人过来了，为了不暴露他们的行动，莫语春让她先开悬浮车走，自己再另想办法。 一开始她就做了两手准备。让韩初霖提前下飞船，并且让她在离开时留意一下地面的情况。 现在她过于深入了，从原来的路返回显然不现实。 加工厂连接着住宅区的这一路有很多运输车，加上之前住宅区发生的战斗，那边的防护网基本炸的差不多了，刚刚把守卫调开，现在从那里离开正好。 莫语春坐在车上慢慢平复着呼吸。 忽然，车身一歪，一股冲力袭来，紧接着方向盘不受控制地朝旁边歪斜。 “嘭——” 轮胎被打爆了。 莫语春冷下脸，通过后视镜很快找到袭击她的人，勉力控制着车撞去。同时收肩，在撞上去的瞬间从车上翻滚下来，迅速寻找掩体。 厚重的防护服在此时格外碍事，莫语春索性扯了下来，一把朝外丢去。 呯呯呯…… 连续不断的枪声响起。 她不能伤人，对比起来，对方就毫无顾忌地多。 趁机换了一个藏身位置的莫语春，看着眼下的情形，终于感到了些许棘手。 诚然，她大可以选择呼救，但这样势必会暴露他们来矿场偷能量石的事。 身上的炸药还有一发，如果能将这群人引到一个密闭的空间就好了。 莫语春这么想着，背后突然响起一道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的女声：“跟我来。” 听到背后传来声音，莫语春的第一反应是攻击。 虽然表面不显露，实际上她其实很紧张，也有一点点害怕，因此分外警觉一切风吹草动。 凭借着理智，莫语春生生止住自己攻击的行为，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你……” 看清那人后，莫语春愣住了。 第82章 你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对方头上带着分外违和的隔离面罩，固定的链扣坏了一半，一看就是半路上随手扯了个倒霉蛋带上的。 莫语春扯了扯嘴角，忍不住腹诽，有必要这么神秘吗？ 先前在矿洞遇到的那个女人可不是这样。 过分近的距离，近到莫语春几乎能闻到面前人身上传来的冷香，她不适地躲了躲。 “姐姐，离太近了。” 莫语春忍不住低声抱怨，皱着鼻子，别开了脸。 “……” “跟我来。” 神秘女人沉默了会儿，再次开口。 眼看着守卫就要搜过来，莫语春也不再多说，猫着身子跟着女人离开。 第100章 “在那！快追！” 有眼尖的守卫看到离开的两人，忙呼唤同伴。 被发现了，莫语春索性不再过分小心，提高速度跟上身前领路的女人，“只要把他们引入室内，我就有办法甩掉他们。” 女人扭头看了莫语春一眼，很快又把头扭回去，过了半晌，莫语春才听到面罩下传来略微发闷的声音：“好。” 莫语春有些奇怪地看了女人一眼，心想先前在地下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吗？ 有些不在状态，看起来也并不紧张。 情绪方才经历大起大落，进入倦怠，莫语春现在一点不该有的好奇都没有，很快收回视线，一心盘算着等下的计划。 把人引入室内并不难，关键是要留有布置炸药的时间。 唔，还得紧急关个窗。 两人分头行动，莫语春布置炸药，先前遇到的神秘女人负责引走追兵。 守在二层，临近约定的时间还没看到人，哪怕知道对方很厉害，莫语春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心，眼中多出几分担忧。 在最后一分钟，女人终于姗姗来迟。 她跑的很快，银白色的作战服近乎能拉出残影，只是头上土色的隔离面罩过于违和了，帅气中多了丝滑稽。 莫语春忍不住弯了弯眼，对女人招手，“在这，快过来。” “……” 一眼扫到二楼少女的存在，女人脚步轻敏地掠过阶梯，没有发出任何多余动静，很快来到少女身边，与她一起半蹲下身子藏身，等守卫过来。 “等下记得低头，屏住呼吸。”莫语春小声提醒。 虽然她们在二层，不必特别担心受到波及，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女人沉默地点了点头，头上松垮的面罩一晃一晃的，露出脖后的发丝。 莫语春这才发现女人的头发并不长，而且层次很乱，像是自己随意剪的，凌乱地露出冷白的后颈。 她有些恍惚。 记忆里，叶一绥的头发也是这样的，有些乱，半长不长，偶尔出汗了就会像这样贴在颈后、耳侧。黑与白的对比，加上充血的耳尖，格外有冲击力。 她那时候就觉得她姐长得也很好看。 长大了，肯定会更好看的。 莫语春在此时又想起了自己先前荒谬的猜测。 但是不可能，她姐不会这么狠心的。就算真的像话故事里的主角那样没了记忆，她也不会那样对她的。 起码，她会等等她，然后一脸认真地跟她说自己不是她要找的人。 她肯定会那样的。 “怎么了？” 回过神，听到女人的询问，莫语春眨了眨眼，挤出眼底的水光，没有回应，转而全神贯注地看着大门进来的守卫，想要把收益最大化。 可惜，守卫们的站位很分散。 莫语春有预料到这种可能，所以一开始布置炸药时就特意设置在了楼梯口的位置。 “我们走。”来不及和女人解释什么，莫语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她起身，沿着廊道奔跑起来，脚步声明晃晃招摇在楼下众人的头上。 “在楼上！快上楼！” 听到楼上的动静，一楼的众人不再搜查机床附近，一股脑往楼上冲。 而莫语春在此时也已经跑到了廊道尽头的窗边。 看着楼梯口拥挤的人，莫语春当机立断按下炸药开关，同时抽出旁边藏好的长柄精铬零件，拿尖锐的一头狠狠砸向窗户对角。 身侧的人很快意会她的意思，掏出腰间的枪瞄准另一个对角。 “嘭” “嘭” “哗啦——” 碎裂的玻璃像是雪花一样坠落，莫语春松开手就往下层的外沿平台上跳：“快走！” 此时，她不顾上惊叹对方居然受得住这么近距离射击的冲力，一心想着赶快离开。 隔着一个高低差，她看到女人对着室内抬起了枪，又是嘭嘭几声响，紧接着便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她边将枪收回作战腰带，边随意跳了下来。 风扬起，本就松垮带在头上的面罩彻底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又带着陌生的脸。 “啪嗒” 面罩的锁扣磕在裸露的钢管上，发出脆响。 “……” “你……” 看着那双灰眸，莫语春恍然觉得这一下像是砸在了她心上一样。 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莫语春晃了晃身子，脸上没有任何重逢的欣喜，只是眼底不断滚落泪珠。 她要说什么？她该说什么呢？ 说她丢下她，问她是不是一直在躲着她。 如果不是这个意外，她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自己她的身份？ “叶一绥……” “……” 远远的，不甚清楚的脚步声和人声传来。 叶一绥别开脸，“有人来了。” 莫语春立刻感觉到一股荒诞到极点的可笑。 这么若无其事的态度，她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莫语春想质问她，想吼她，让她不要用这么、这么不在意她的态度来应付她，起码说一声对不起，说她是有苦衷的，不是故意想要丢下她的。 可理智又知道现在不是该纠缠的时候。 莫语春此时有些痛恨自己的理智，整个人像是要被分成两半一样，一半被情感左右，一半肉。体理智地冷静思考着接下来的逃跑路线。 从小平台蹦下来时，叶一绥扶了一下她，“小心。” 莫语春登时握紧了拳，努力压抑着情绪。 剩下的人不多了，麻烦的是政府那边马上就要来人。 必须尽快离开。 快速甩掉身后的人后，叶一绥联系好队友，这才同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莫语春说话：“飞船上有小型飞艇，你用它离开吧。” 离开？ 她还要赶走她？ 什么都不解释，迫不及待地想赶走她。 莫语春几乎是在瞪叶一绥。 她比之前小时候长开了许多，大而圆的猫眼，眼尾生动地勾着，睫毛弯弯，湿润的蓝眸却像是要着火一样。 “你不打算解释什么吗？” 莫语春按捺着情绪，没有发作，手心几乎要出血。 叶一绥只是别开了脸，避开她的视线，低声：“你走吧。” 她的下颌线条利落，眉骨精致立体，鼻梁也高挺，薄唇微抿着，线条也是干脆利落的，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刀，刺得莫语春眼睛生疼。 “所以，你什么都不打算说吗？” 叶一绥用沉默回答了她。 她心底其实有些生气，气莫语春不顾自己的安危，逼她现身。 她不该做到这种地步的。 远远的，上空袭来巨大的风压，飞船缓缓减速滞空，放下绳梯。 模糊的，在矿洞听到过的女声响起：“老大，快上来！” 莫语春看着叶一绥，彻底红了眼眶。 这是她最没有料想，也是她最害怕的场景。 “叶一绥，你为什么没有真的死了？” 莫语春一字一句道。 “我宁愿你是真的死了，也不想知道，你只是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丢下我这个累赘。” “不、” 不是累赘，只是…… 叶一绥想辩驳，看着莫语春的泪眼，最后只沉默地接受她的发泄。 “……好，”莫语春自嘲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不要你管我，我不拖累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你也没必要牺牲那么大，回来把小优带走。” 说完这番话，莫语春转身就走，腰间一紧突然腾空，眼前天旋地转，被扛了起来。 “放开我——！” 莫语春挣扎，口中尖叫，不断锤着叶一绥的肩。 叶一绥：“冷静一点。” 她想说事实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们不该再有交集，是她会拖累她。 但解释涌到舌尖，最后只能抿化在唇齿之间。 解释没有意义。 倒不如让她就这么以为。 强行压制住莫语春的挣扎，叶一绥带着她踩向绳梯。 “呜呜……” 绳梯缓缓上升，莫语春手上逐渐脱力，捂着脸感受泪珠压过睫毛，在手心滚动。 到了舱口，莫语春被拉起来，扶到一旁的沙发上，一群不认识的人新奇地围着她。 谢含栖惊奇：“老大，你怎么开始绑人了？瞧这可怜见的，哭得好可爱。” 她旁边一个安着机械义眼的人跟着帮腔：“老大，难道这是我们的新成员？” “……别逗她。”叶一绥手臂一撑，翻身进入飞船，挡在队友与莫语春之间，隔开他们打量的视线。 莫语春在旁抽噎不断，眼尾颧骨，鼻尖下巴，哪哪都是红的，嘴巴还被咬的水红泛肿。 叶一绥对着众人吩咐了几句，拉起莫语春就往停放飞艇的后方走。 第101章 “跟我来。” 过去干嘛呢？等着再一次被丢掉吗？ 莫语春硬生生刹住，随便扯住一个人，稳住自己的身形，倔强看向叶一绥：“我不跟你走。” 谢含栖被拉得一个趔趄，急忙去掰莫语春拽着她的手：“诶诶，不要伤害无辜路人啊。” “叶一绥，” 莫语春充耳不闻，手上力道不减，只一味地紧盯叶一绥，想看她的表情是否会有片刻动摇，“你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第83章 她正看着她，在她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时看着她，甚至专注到连她的智脑 “你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说出这句话后，莫语春几乎要落下泪来。 长时间扮演一个角色对任务者的伤害很大，这时候系统的存在便尤为重要。 在这七年，令007没想到的是莫语春居然一句抱怨也没有，除了偶尔和它插科打诨外，一直都在认真扮演着‘莫语春’。 它看着她在附中努力了四年，几乎是拼了命地锻炼体能，考上军校。 这七年，是努力的七年，也是思念的七年。 莫语春总想着，是不是她太弱了，她姐要做很危险的事，所以没有带她。 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也许她姐就回来了，回来带她一起。 可一起被留下的小优总是打破她的幻想。 “我以为你是真的死了。”莫语春牙齿咬紧得几乎能尝到血味，“你为什么没有真的死了？” 那你为什么在哭泣呢？ 叶一绥沉默地注视着莫语春，看着她眼睛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泪水连成线，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湿痕，晕染开红晕。 旁边的人见势不妙，极有眼色地要离开，唯独谢含栖被拉着跑不了，只能梗着脖子，被迫插入两人之间的话题。 “小漂亮，你听我说两句哈。” “虽然不知道你和老大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老大这几年……” “谢含栖。” 叶一绥开口打断谢含栖说话，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拉开莫语春的手，钳着她两只腕子，强硬地带离她。 莫语春挣扎不开，腕骨被捏得生疼，她的心也一抽一抽的阵痛。 她知道的，知道叶一绥这七年来肯定过得很危险，受过很多伤。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她什么都不说就丢下她，不声不响离开。 硬质鞋底在飞船内传出回音，莫语春停下来挣扎后，短短一段路很快就走到尽头。 密封的止气阀打开，吱呀一声，飞艇的门开启。 听到动静，莫语春又开始挣扎起来，却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按在座椅上。 安全带自动收紧，扣在腰腹。 叶一绥松开手，莫语春像是放弃了挣扎，人偶一样安静靠坐着，脸侧金发散落，阴影落下，看不清表情。 “姐。” 忽得，她动了，主动拉住她，叶一绥再动不得。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莫语春堪称平静的质问，抬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因为我太弱了吗？可我现在变厉害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我很厉害了，所以……” 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了？ 莫语春不想示弱，她想表现得坚强，可一对上面前这个人，她就控制不住依赖的心。 这七年，她每天都在想她。 越是感觉到自己生活的幸福，她就越会经常想起她。 如果不是叶一绥，她到死也离不开垃圾星，更不会奇迹般地上学，顺利考上军校，认识一个又一个同行的伙伴。 对她来说，叶一绥是不一样的。 她见过自己所有不堪的一面，知道她的底细，不论她在她面前多么狼狈都没关系。 所以，“别丢下我。” “我马上就毕业了，只要五年，服五年兵。役后，我会更加厉害的，到时候肯定能帮姐很多忙。” “别丢下我。” “……” 莫语春几乎是在祈求了，眼神哀哀地看向叶一绥，可叶一绥看起来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唯独眸色深了深，被长睫掩盖着，看不真切。 “抱歉，”她抽回手，“你就当没见过我吧。” “为什么？！” 莫语春猛然倾身，发尾荡漾出弧度，扫过叶一绥指腹。 她不明白，“叶一绥，你到底——” 为什么非要丢下她？ 看着叶一绥不为所动，冷淡的眼神，莫语春仓皇咽下剩下的话。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可怕到记忆里会用柔和的眼神看她的人，如今变得这么让人陌生，冷淡的过分。 但叶一绥只是经常想很多，也不常笑，眉头习惯性压着，气势便分外压人。 帝国还在通缉他们，联邦中也有人在搜寻他们的踪迹。她不能把莫语春牵扯进来，她该有更安稳的生活，不必躲躲藏藏，活在阴影下。 少女质问的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剩下的话似乎都写在了那双水眸中。 莫语春又要落泪，语气重新软化。 “姐，你回去垃圾星看过吗？我回去过。我去看老甄了，就是那个低价买咱们能量盒的老头，他眼睛都用坏了，黑心医生给他还治感染了。后面我带他去你带我看病的那里，又给他瞧好了。” “d区，d区卖营养液那个老板，她去享清福了，现在是她的女儿在看店。” “还有还有，你还记得沈老师吗？那个帮了我很多的图书馆管理员老师。我放假的时候才去看过她，她都订婚了……” “……” 面对她的喋喋不休，叶一绥只有沉默。 莫语春近乎徒劳地回忆着过去，试图从叶一绥身上找寻到熟悉的影子，可最终一无所获。 不该这样的，她姐不该是这样的。 手腕上的震动拉回莫语春的注意，她有片刻清醒，从要溺死人的情绪中抽身，低头查看消息。 看到队长跳动的头像时，莫语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进入军校时是有背调的，毕竟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毕业之后都会成为联邦的军人，自然要求身份底细干净。 但她的身份卡是伪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捏造的。在收到通知书之前，她担心了好一阵，生怕没有通过背景调查被刷下来。 后面收到了没想太多，只以为检查的松散，加上垃圾星不属于联邦，有一套独立的公民信息系统，所以才没被查到不对。 现在再想，里面会不会有叶一绥的手笔？ 有了这个插曲，莫语春终于能够冷静下来思考。 长时间没有操作，智脑自动熄灭，黑漆漆的屏幕倒影出一个人的存在。 莫语春视线长久地落到上面，留意到人影存在同时，也看清了对方的表情。 她正看着她，在她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时看着她，甚至专注到连她的智脑熄灭了都不知道。 看着叶一绥这幅样子，莫语春忽然鼻子一酸，比刚才还要难过。 干什么啊？ 既然要丢下她，为什么还这么不舍地看她？ 在这一刻，莫语春想到了谢含栖被打断的话，紧接着又想起了自己过去的自我安慰。 她是想保护她的吗？ 那为什么丢下小优？是想让她以为她是真的死了，还是怕她孤单？ 泪水再一次模糊视线，莫语春攥紧了手，用努力用平稳的声线开口： “姐，你的精神力很特殊吧？和联邦帝国都有关系对吗？所以你想保护我。” “……” 叶一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莫语春看起来并不在意，接着往下说：“你不想他们知道你的踪迹，所以一直躲藏。但是姐，”莫语春抬起头，眼底除了残存的水光，一派冷静之意，“你以为你躲得很好吗？e-105星封了那么久，你们在这里呆很久了吧？你觉得联邦会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你还想保护我，”不给叶一绥反应的时间，莫语春扯开嘴，依旧是那副笑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有些强撑的坚强。 “姐，你知道吗？我从附中到考上军校，一直很顺利。但现在却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偏远又危险的e-105星上，甚至被派来矿场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姐觉得是为什么？”一连串的话说完，莫语春停顿了一下，轻颤颤再次开口： “我好害怕。” 伪装的泪水夺眶而出，隔着模糊的视野，莫语春心底却冷静得夸张。 她在逼叶一绥做选择。 要么承认一直以来她都在保护她，要么就狠心拒绝她，不管她的害怕，将她丢在‘危险’中。 叶一绥，你会怎么做呢？ “……” 面对莫语春的眼泪，叶一绥突然笑了。嘴角掀起一个不熟练的弧度，眼神却暗淡下来。 莫语春有些惊讶，叶一绥的这个反应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第102章 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叶一绥俯身靠了过来。莫语春不适地后仰身子，后背抵着靠背，最后额头抵着额头。 叶一绥灰眸近距离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抬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揩去她脸颊悬挂的泪珠。 她很聪明，一直都很聪明。 “抱歉。”她低声说。 莫语春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叶一绥说完这句话，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靠近操作台。 身体下意识追逐却没能移动分毫，她这时才惊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白色的半透明精神力丝线固定在了座位上。 “叶一绥！！” 意识到叶一绥靠近操作台是要干什么，莫语春踢腿挣扎，松散的金发胡乱前后荡起，胡乱纠缠成网，黏连在泪痕上，“你放开我！放我下来！我不要走！不要！你再丢下我我会恨你的！！叶一绥，我会恨你的——！” 叶一绥走出飞艇，背过身打开通讯器。 “可以了。” 合拢的舱门隔绝了一切声音，止气阀再度发出动静，却压不住舱内愈演愈烈的哭声。 第84章 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设定好了航线的飞艇在天边划过一道漫长的痕迹，谢含栖看着抱臂靠在窗边，神色晦涩的女人，抬手捣了捣身边的渡鸦，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渡鸦迈开脚步跟上。 两人来到无人的角落，再三排查周围后，谢含栖终于放下心，示意渡鸦附耳过来。 “喂，你有办法连接上飞艇的信号吗？”她压低了声音。 渡鸦：“你想干什么？” “哎呀，”谢含栖单边眉头动了动，“就那个，你懂我意思吧？” “？” 见渡鸦实在不解，谢含栖一跺脚，解释：“那个小漂亮肯定就是老大一直心心念念的‘认识的人’，刚你也看到了，人家显然对咱老大有怨呢，咱不得帮老大卖一下惨，刷一波好感？” 渡鸦没有过多思考，点头同意了谢含栖的提议，“好。” 飞船与飞艇之间的联系很快建立。 滴滴两声，看到显示器提示通讯接入时，莫语春眼睛一亮，激动开口：“姐，你、”显示器慢半拍加载出影像，露出不算陌生的面孔。 谢含栖招招手：“嗨～” 莫语春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语气不好起来：“有事吗？” 她前后的态度转变让谢含栖咂舌，心中对于自己的计划有了更多的把握，笑脸盈盈道：“哎呀，我们老大不会说话，其实她、” “什么你的老大？！”听到这句话，莫语春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腰一下子直起：“你不要说的好像我是外人一样，我和她很早很早就认识了！” “好好好。” 谢含栖赶忙安抚，“别这么孩子气嘛，我不是那个意思，没谁拿你当外人。” 但你们都这样做的。 莫语春没有与谢含栖争论，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你要是没话说，我想这个通讯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诶诶，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吧？”谢含栖说完，很紧张地靠近了屏幕，“我先前就想和你说了，但老大不让我说。” “……” 莫语春不说话，沉默地看着谢含栖，若不是被固定着，恐怕早就挂断了通讯。 谢含栖没看出莫语春情绪的不对，自顾自往下说：“我是5年前遇到老大的，也算是最早跟着她的人了。老大她……可以说是很拼命吧。不管多危险的事，只要她想做她就会做。当然，她很厉害，心思也缜密，最后都能达成她想要的目标。” 谢含栖说着，脸上露出了些追忆往昔的思索般，眼神放空了。 “有的事没办法跟你说的太清楚，但是可以跟你稍微透露一点。老大和我们的身份都不简单，可以说是十分危险。老大不让你知道也是为你好。最严重的一次我们都差点死那，老大心口那现在还有道疤呢。” 莫语春的声音拉回谢含栖的思绪。 “所以呢？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呢？你在为她说好话，想让我心疼她，觉得她可怜然后原谅她吗？” 那我呢？ 莫语春想说这句话，眼神灼灼的火光却很快烧干泪水。 她紧盯着谢含栖：“你觉得我很好欺负吗？你替她说几句话，我就要原谅她，巴巴地无怨无悔地。” “还是觉得我傻？” “我……”谢含栖被莫语春机关枪似接连不断的诘问堵住嘴，还想说什么，嘴巴张开，有些哑口无言。 莫语春已经收回了视线：“这番话，无论是解释也罢，卖可怜也好。都不该由你跟我说。她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叶一绥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给她，她凭什么原谅她。 就算她知道原因，她也不原谅。 她要从现在起讨厌她。 “不过。” 谢含栖听到这一转折词，被念叨的羞愧低下的头抬起，看向画面中的少女。 她的脸是很健康的白，面颊红润润的，洋娃娃一样浓密弯曲的睫毛，颜色有些浅，对比她脸上的其他颜色就深了起来，一点不明显的阴影落在浅蓝色的瞳膜上，微微弯曲笑起来的样子，说不出的温柔。 也有些让人难过。 “不过，谢谢你啦，”莫语春弯着眼，“谢谢你为她着想，不像我，总是让她费心思。” 谢含栖是真的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胡乱移动着视线。 “啊，”看到少女手腕上的腕带，她口中发出一声叫声，“那个，马上要跃迁了，信号要断了。我们、嗯，先加一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再联系啊。” “好。”莫语春报出自己的通讯号，手腕一震很快提示新的好友申请，她没去看，状似不经意问道：“你们要跃迁几次呀？那些能量石够用吗？” 谢含栖扒拉着光屏，头也不抬答道：“四五次吧。能量石肯定是够的，我们还要……” 她紧急闭上了嘴。 莫语春眸光深了深，没再问下去，点了点头，“这样啊。” 挂断通讯前，谢含栖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老大留给你的那个机器人你有带在身边吗？有时间可以看看，里面说不定有惊喜。” “什么？”莫语春露出了些不解。 谢含栖只是笑，不解释，但给了一个提示。 “那是陪伴型机器人吧？要知道，很多大人都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的。” 莫语春仍旧没太懂，只心里隐约有个模糊的猜测。 通讯结束，她一路都在思考，繁多而杂乱的事挤占了大脑的空间，即便束缚不知何时消失了，她也分不出多余的精神去调动躯体活动。 她想谢含栖说的事，想叶一绥做的事，想他们要做的事。 也想矿场的事，想那群孩子的事。 太多要想的事乱糟糟地挤着，导致思绪也缠成一团理不开的细线，过分混乱，让人无从下手，感到些许空茫。 她的实习也快结束了。 等这边的战事告一段落，她假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也可以休假，或者去军区的管理层打打杂，学习一下，让履历更漂亮些。 莫语春还在想着，耳边忽然有了些不一样的声响。 飞艇的门打开，门口竟然已经站了人。 陌生的女人。穿着宝蓝色西服外套，切割整齐的红宝石袖扣折射着并不过分炽烈的阳光，发出微橙红的光，随着她手的动作，部分落在白色的衬衣领口上。 莫语春有些警惕，那人挽起耳边的长发，安抚性地浅笑着，“莫小姐，不用怕，叶小姐让我来送你一程。这里有些偏僻，不好打车。” “。” 听到是叶一绥的授意，莫语春有些抗拒。但舱外的景色过于陌生，面前的人也是陌生的，她不好带着自己的情绪为难别人。 “那就麻烦您了，把我送到最近的商场就可以。” 坐上悬浮车，莫语春没有继续和女人搭话，先回复了智脑上的消息，给韩初霖他们报平安。 悬浮车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行走着。 下车后，莫语春和女人道谢。 先前没有精力，静心了一路，她现在才注意到女人的装扮。 广阔的蓝，热烈的红，纯净的白，蓝白红三色在她身上统一。莫语春记得垃圾星的起义军用的就是这三种颜色。似乎起义军都喜欢用这三种颜色作为代表，或是作为某种理念的象征。 莫语春抬头看向有些暗淡的天，想到了垃圾星的天。 她每次回去其实待不久，那里的空气一直是熟悉的却让人窒息，导致回忆总是蒙着一层阴翳色彩，就像此刻的天一样。 灰下的橙红连接着夜的紫，过渡是蓝的。过分混乱的色彩也理不开，只叫人想抛掉，或者让它换一个纯粹一点的颜色。 不要是红混杂了泥土的黑。脏污的色泽，起义的色泽，人们高喊着口号，却低俯在镇压下。 第103章 那是场发生在c区通往b区的通道中的反抗，冲天的叫喊和带着蓝光的电弧。 平民想要更多权力，当权者要留住权力。 混乱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推行新法令的家伙下了台，换了个新的家伙。 哦，还是a区的。 莫语春没看出新旧法令有什么区别，左右都是对a区的人好，旁观闹剧似得看到谢幕。回到e区，依旧是满垃圾场的小孩。 智脑上，韩初霖在问从矿场带来的那些孩子们怎么办，说他们很抗拒和人交流。 莫语春还没想好答案，看着悬浮车离去。 那么多能源星，为什么叶一绥会专门来e-105呢？ 也许她该回去一趟。 不做什么，只是打听些消息也好。 长时间站在一个地方太久，商场的广告停歇了会儿，又开始播放新的一轮。 莫语春随意在上空搜寻了番，犹豫了片刻，直直朝着商场外围的一个店铺走去。 “欢迎光临～” 店里人很多，导购机器人也很多，离得最近的开始向莫语春靠近。 莫语春走得更快，扫过导视确定目标，很快便走到对应的机器人展区前。 更近的导购机器人被触发：“尊敬的顾客您好，我们这款陪伴型机器人采用最新技术，高智能化，拟人化，可以……” 莫语春打断机器人的话，视线还放在一旁详细的功能介绍上，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我想给家里的孩子买一个，我总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机器人分析过后，很快再次开口：“原来如此。那这款陪伴型机器人就是您最好的选择了。它兼顾教育、健康、玩乐模式。不仅如此，认证家长身份后，您随时可以在后台查看系统日志，了解孩子的情况。新一代的系统还在原先的日志记载基础上增添了……” 剩下的话莫语春没有再听。 她已经知道谢含栖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第85章 她有些好奇独立军。 莫语春在此刻竟然形容不出自己的情绪。 七年，她以为两人毫无牵扯的七年，对彼此近乎一无所知的七年。 现在来看，居然是她单方面地被隔离在她的生活之外。 她有些觉得不平衡，也似乎是怨了。 这股情绪甚至牵连到小优——那个总是装傻，装卡顿的笨蛋机器人——它明知道，它肯定知道。 叶一绥也肯定知道。知道最开始她一个人深夜的哭泣，白天的孤零，很长一段时间的消沉。 但她还是狠心地抛下她了。 莫语春逼自己不去想。 她没有打车，而是让人来接。 韩初霖说她快到了。不过五分钟，莫语春再出门便看到路边站着的少女。 “莫莫！” 韩初霖很担心小跑过来，拉着人上下打量了好一番，没看到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莫语春：“没和别人说吧？” “嗯，我只说了来接你。” “那就好。” 莫语春松口气，再次强调：“记住，如果后面有人问你去哪接的我，你就说是一个废弃的广场。” 韩初霖不明白原因，但还是点头应下。 回到驻地，莫语春第一时间被叫到了指挥官面前。 此次矿场的行动，她是第一负责人，也合该由她来述职。 莫语春避轻就重说了一些，没有具体提到谢含栖和叶一绥。 “你是说你帮了他们，然后他们打晕了你，将你送走了？” 莫语春眼也不眨地道：“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带着面罩，却还是要打晕我，像是飞船上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到一样。” 指挥官沉思片刻：“也可能是非法改装了飞船。罢了，不必管他们，让政。府头疼去吧。” 问完这个插曲，她很快笑着夸奖起来：“你们这次做的不错，不仅拿到了能量石，救出了被拐卖的小孩。” “不过……” 习茜停顿下来，莫语春便顺着叫喊了一声：“怎么了长官？” 她脸上浮现出些疑问，很快，这点疑问得到了答案，可她脸上出现了更多不解。 习茜：“你记住，这群孩子是突然送过来的。从始至终，你们都没有出现在过矿场，这件事后续联邦会派人来e-105星解决。这下有了证据，就可以换掉那个讨厌的家伙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她的后半句话近乎嘟囔，心情很好的样子。 可莫语春却愣住了。 没有证据。 言外之意，是她先前就知道政府做的事吗？只是为了所谓证据一直没有的行动。 也是，政。府肯定有军部安插进去的人，再不济，治安处的存在也会上报异常的。 矿场经营那么久，抓了那么多小孩。 军部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那，不是可以……” 既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随便找个由头闯进矿场搜不就能抓个现行了吗？ 莫语春想这么说，慢半拍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话有些像质问不满，加上惊讶，慢吞的开口被截断。 猜到莫语春要说什么，习茜很无奈地开口：“啊，有时候，要考虑的事总是很多。”她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很快接着道：“我看你精神不太好，回去休息吧，那群孩子我会安排其他人负责。” 指挥官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要再问，莫语春有些恍惚。这瞬间，耳边响起小女孩的怒喊，那张稚嫩的面孔忽得和面前无奈笑着的脸重合了，虚虚实实变化着。 矿场一行几乎耗干她的体力和心神，以至于她接下来的话也没过多思考似的直白，完全没有考虑到指挥官的态度，不识趣地追问。 “长官，我不明白。既然知道矿场的人在做什么，随便找个由头闯进矿场搜不就能抓个现行了吗？” 她开口，蓝眸固执地紧盯着面前年长的前辈。 习茜更加无奈，叹了口气。她没有回答莫语春的问题，反而开口说起了无关要紧的话：“孩子，我知道你很年轻，年轻人总是有些莽撞的。” 莫语春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习茜看着面前人漂亮的眼。她隔一段距离站在自己前面，刚刚微垂着的眼睑完全抬起了，模样透着鼓不服气的劲。 “哎。”习茜站起身，走近莫语春，捧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张脸的表情。看了会，目光渐渐拉远了：“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你有没有想过，军部和政府不和，遭殃的是谁呢？” “e-105星有些偏僻落后，不幸福的人总喜欢作乱。军部和政府闹起来，他们也会闹起来，到时候会有更多人受到影响。我们得从全局考量。” “但是……” 那群孩子就不管了吗？ 莫语春眨着眼，缺乏的精力导致眼下面对这番有些子说不上来的荒谬话时，向来能言善辩的她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大脑思考都凝结了，只能呆板的提问。 诚然，矿场的这部分孩子只占e-105星很小的一部分比例，可她觉得起码不该用这么理直气壮的态度，说出这种表示他们不重要的话。 总有其他办法的吧？为什么能什么都不管呢？ 习茜松开了手，看向桌面暗下的部署投影，又补充道：“况且这段时间，异兽入侵的事才是重头，后方不能乱，我们的人手也有限。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么重要的。” “……” 莫语春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有很多的话想说。 她的沉默，贯穿了半个驻地来到停泊点的货运飞船上。 小小的角落挤着一大群瘦瘦小小的孩子，明明还有很多空地，一眼望过去只让人觉得拥挤。 莫语春坐在驾驶位上，目光没有焦点地盯着他们看，依旧沉默。 她萎靡的心情显而易见。 一开始，人群还坐得住。很快，之前和莫语春做鬼脸的那个小女孩便挪蹭着靠了过来。 嘴里小声咕哝：“你看吧，我没有骗你。” 小女孩的到来唤醒莫语春，她瞳孔慢慢有了焦距，落到身前的小女孩身上，看着她因为过分瘦弱而微凸的眼睛，抬手抱住了她。 “……抱歉。” 远远的，人群中间传来一阵喧闹。 不多时，莫语春调整好情绪，主动和众人沟通，带着将他们安置在了驻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先前的保证，众人对她没有过分抗拒，很快便离开了货运飞船。 忙碌完已是半夜，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抱怨。 莫语春快速冲了个澡，便上床准备休息了。 今天一天内发生的事太多，疲惫的肉。体一沾床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而凌晨，莫语春却从梦里惊醒，腾坐起身，额角汗津津的，心跳极速跳动着。 她缓了好久，酸胀的太阳穴依旧一突一突的，繁杂的思绪织就的噩梦，在醒来时依旧困扰着她。 第104章 越想越清醒，莫语春索性直接换了衣服起身。 屋里没有点灯，窗外的探照灯隔着帘子射入，提供了昏暗的光线，描绘出模糊的轮廓。 莫语春清了清嗓：“咳，小优？” 床尾，老式的陪伴机器人亮起眼睛，一板一眼：“在呢，莫莫。” 莫语春顺着光源，帮它靠近了自己，然后也学着它说话的卡顿，一个字一个字念道：“小优，打开系统日志。” 说完，莫语春有些忐忑地等小优反应。她踩着拖鞋，靠在床尾的杆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有些坐不住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一分钟，三十秒？ 老式机器人眨了下眼，“抱歉，不明白您的意思呢。” “……哈。”她就知道。 莫语春头不晃了，她把住了小优的机械圆脑袋，动作让007幻视曾经的自己。 小优很拟人化地惊叫了两声，就听头上阴恻恻地响起一道女声。 “你猜我昨天见到了谁？” “剩下的是你主动说，还是我逼你说？” 机器人眼睛都不眨了，好一会儿才运行起迟缓的程序：“正在为您打开系统日志——正在进行身份认证——身份认证已通过。” 它像是在讨好莫语春似得，动作迅速地打开了莫语春要的系统日志，并且给了她最高的身份认证，将一切数据呈现在她面前。 “叮～检测到您有多条访问记录，是否查看？” 莹蓝色的面板上弹出询问，不用想都知道是小优故意为之。 莫语春简直恨得牙痒痒，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点下了查看按钮。 密密麻麻横着的乱码id后面，跟着连续的时期，过分小的文字落到眼里缩小成了一个个小黑方块。 莫语春翻了几下翻不到底，就关掉不再看了。 小优这时倒是开始尽职尽责起来，机械地播报：“#￥#@用户共访问了您12721次，其中访问最多的日志是……” *星历581年11月22日，天气：晴 莫莫今天下午才起来，情绪数值低落，精神不振。 …… *星历581年12月07日，天气：雨 晚03：45，充电中，捕捉到哭声，持续1h。白日：情绪数值低落，精神不振。 …… *星历581年12月31日，天气：大雨 糟糕的天气，学校放假了，莫莫很晚才回来。情绪数值低落，精神不振。 …… *星历…… 莫语春听了几条就不让小优念了，她怀疑剩下的几条都是她情绪数值低落，精神不振。 她重新点开原来的界面，打算自己看下去，正好她也好奇小优都记了些什么。 两千多天，她不可能每天都不开心吧？ 访问记录默认从最新一条开始排列，莫语春只看时间，一条条翻过去。 “诶？” 发现某一天短时间内叶一绥访问的特别频繁，莫语春有些好奇，于是点开了详情，想看看她到底在看哪一天的日志。 *星历585年7月17日，天气：多云转晴 莫莫收到了录取军校通知书，很开心。和朋友出门吃大餐回来后，情绪数值莫名低落，值得关注。 最后的四个字还标着红，分外强调。 莫语春想了想，想不太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喝了酒，第二天头都快要裂开，眼皮也充水般的肿。 现在看来，当时应该是又哭了。 莫语春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 她轻拍了下小优：“我还以为你只站在她那边呢。” 也不说她喝酒的事，就故意显她可怜了。 再往下翻，莫语春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访问的时间并不连续，有好几天都出现了空白。她一开始就发现了，只是因为出现的不频繁，便没有放在心上。 前几年会那么频繁地出现空白，也许是因为叶一绥最开始是一个人，她有时候忙得没有时间吗？ 莫语春这么想着，忽然觉得那些空白的日期，好像一点点填上了文字。 她翻到底，倒回去看后面的空白日期，忍不住想那段时间叶一绥会做什么。 实训结束后，回一趟垃圾星吧。 她有些好奇独立军。 第86章 宝贝，做好逃跑的准备了吗？ 莫语春对独立军的好奇来源已久。 最开始在垃圾星她就时常听酒*馆的人提起独立军的故事，后面从叶一绥口中知道了他们部分人做过的事后，热情才稍歇。 每次回垃圾星，听到独立军又做了什么事，她都全当看热闹了，也没有再和他们接触的心。只偶尔见到几个来e区清理杂碎的人，心里面对他们的评价会稍微往上提一提。 最后的一个月，异兽们的活动越来越猖獗，e-105星常年被异兽骚。扰，应对他们也算别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等到入秋的时候，异兽还会有一次大范围的袭击，为冬季储能。 莫语春打算那时候申请来这边实习，不去首都军区的管理层了。她怕到那又看到一些她不想看的事。 指挥官说的事无非是指的权力倾轧。小小的e-105星，离异兽这么近的地方都有这种乱象，军区的话……应该更严重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莫语春觉得联邦军好像与她最开始想的样子有些落差。 她知道落差是正常的，她也没有那么天真的幻想认为一个群体所有人都是绝对正义的，没有阴暗。 只是，她确实像她们说的那样有些孩子气，因此觉得这份落差有些令人难以忍受。 硬性规定的五年期结束后，她还要留在这里吗？ 只是闷头在前线杀异兽的话，好像也不用想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多愧疚感。 但是这样的生活又很有些无聊。 对比几年前，现在的异兽入侵可控多了，都不需要帝国的人来协助了，也许要不了几年就能彻底解决。 战事平歇后，更多的问题就要开始考量了。 到那时候，也许她担忧的问题才可以开始解决，但那会不会太晚了点？ 为什么帝国和联邦不能联合一起，赶快解决异兽们呢？然后尽快稳定内部的乱象。 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又想多了，莫语春赶忙拉拽回思绪，掩饰性地拿起杯子里的酒，匆匆饮下。 带着些微气泡的液体沿着嘴巴到肚子去，一路爆开的小气泡喧腾着挤到喉咙，发出一声喟叹。 “呼——”韩初霖长舒一口气，凑到莫语春身边，“莫莫，你看起来怎么心不在焉的？还没来得及问你，假期打算干什么呀？” 莫语春小口啄着新填满的酒液，又是那副沉思的样子，“啊，我有事回一趟老家。” 具体什么事她没说，学着智脑上那头的谢含栖，很神秘地遮掩着。 简单的小宴会没有持续多久，留给了他们这群学生充足的睡眠时间。 前一晚充足的睡眠也让莫语春在接下来的奔波中保持了足够的精神和体力。最后抵达目的地时，脸上不见疲乏，精神奕奕。 一下飞船就在b区，莫语春本想先回e区休息一下，再思考怎么混进独立军的那个大楼。 不过很幸运的是，在赶往通道时，她遇到了一场独立军们的游行。 数量不大不小，蓝白红的颜色汇聚成的海洋，混杂着人头攒动的黑，叫嚷声和治安处的人的呵斥声组成的声浪一声比一声高。 莫语春隔着窗看了会儿，忽然了下车。 她穿着便捷的长裤，头发高束起，金色的发尾摇曳着，像是一尾鱼一般倏忽滑入了人堆中央。手上还十分灵敏地从隔壁人身上拽出一条红丝巾，再卷走过路人的白礼帽，带在脸上，扣在头上，遮住脸后垫着脚跟周围的人一起喊起了口号。 “拒绝增税！反对a区特权！” “闭嘴！都散开！再闹事我们就不客气了！” “啊！” 砸下的电棍发出风声，人群紧跟着散开又重新聚集，更加剧烈地推搡起来，往b区挤。 莫语春被挤得难受极了。 转折发生的很快，治安处的增援很快到来，像是习惯了众人的闹事一般。人群顿时做鸟兽散去。 莫语春鬼机灵地瞄着最前方举旗子的，跟着他一起跑，想试试看能不能跟着他一起混入独立军的某个大本营里。 这么做时，她其实没有抱太多希望，只是正好闲着，正好遇到，这才想着跟上来看看，试试运气。 事实证明，莫语春的运气不错。 男人七拐八拐，进入了一个小道，完全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莫语春屏息数了三秒才往小道里拐。 两侧的高楼限制了光线的进入，堆积的杂物阴影深重，环境看起来杂乱极了。 “你是谁？” 冷不丁的，一道男声响起，拐角杂物的阴影处走出一个人，赫然是莫语春先前跟着的男人。 第105章 “！” 莫语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吓，后退半步，瞪圆了一双眸子，似嗔似怒地瞪着男人：“喂，你干嘛吓我？！” 说完这句话她才皱着眉对男人先前的问题作出了反应：“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 “……” 男人有些无语，伸手就要来扯莫语春脸上蒙着的丝巾。 “干什么？！”莫语春语气不耐烦地打落男人的手，“你懂不懂礼貌，男女授受不亲懂吗？” 男人很是不耐面前人的无理取闹，眉心同样深拧着，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摸到了匕首，口中呵道：“躲躲藏藏，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跟着我别有用心吧？” 莫语春也是很不客气，没一点自知地点头认下：“对啊。” 听她这么说，男人反倒一愣。 莫语春接着道：“我想问你那个xx路的那个楼怎么进去啊？我之前还能进去，现在进不去了。” 见她知道那栋大楼，男人拧起的眉一松，狐疑道：“不可能。录入过信息的都……你在骗我吧？” 莫语春颇有些跳脚：“我骗你干什么？！我真的进去过，我小时候去参加那什么考核，然后就进去了。但是有一个女人说不收未成年，就把我赶出来了。前几天我想起来，想再去看看，结果进不去了。” 她说这话，脸上是纯然的不解，“我可是觉醒了精神力的人，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莫语春努力把自己塑造的无脑些的同时表现自己的价值。她记得叶一绥带她进去过，说明大楼是可以带人进去的。而那里又负责吸纳成员，对他们进行考核，足以说明独立军肯定是这种老成员推荐新人的办法。 所以她想进去，只靠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行。 现在她就只能祈祷精神力觉醒者的身份足够值钱了。 起码在这个小小的垃圾星上，它足够值钱。 “你是精神力觉醒者？”男人露出了些意外，“看不出来，有什么证明吗？” 莫语春的回答是直接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颇为洋洋得意：“看到了吧，我没骗你哦。” “……” 男人更不解了，不过态度好了很多：“你第一次进去时，有人带着你吧？” “啊，好像是。”莫语春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有些羞赧，“必须有人带着才能进去吗？”她垂下眼，有些懊恼，嘟囔着，“真麻烦，早知道之前就不和她闹……算了，反正这个小破地方的独立军也没什么可加入的价值。我还是回去再想想怎么加入他们吧。” 自顾自地说完，她就要离开。 “诶等等，”男人主动出口叫住莫语春，“既然你进去过，说明起码你背景没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带你进去参加考核。但作为回报，我要你接的前三个任务45%的报酬。” 男人似乎断定了莫语春可以成功通过考核。 无他。一是精神力觉醒者足够珍贵，二是少女先前参加过一次考核，只不过因为那个后来实行的规则而被拒绝了。现在哪怕她加入的目的不是太纯粹，她的精神体也足够弥补这一缺陷。 想到这，男人的目光忍不住移向了半空中的蝴蝶，眼神闪了闪。 这可是探听消息的好宝贝。 面对男人的邀请，莫语春却拿起了乔，“不，我改主意了。我觉得我还是加入帝国的独立军比较好。” 男人一听，有些着急地解释：“都一样的。无论是哪里的独立军，大家的目的都一样的，理念也一样。加入哪里都一样，没区别的，只是分了个地区。” 像是传教一样，共同的追求和理想信念，总是很容易产生所谓的凝聚力，即便是立场不同的势力之间也可以产生连接，形成一个整体。 莫语春就也明白了，叶一绥为什么会知道e-105的事了。因为她也是独立军，所以才会过去帮忙的。 那她加入独立军，会不会离她更近一点？ 莫语春忍不住这样想，感到些微心动。 “那走吧，我答应你。” 莫语春直接开出了空头支票，打算先把身份落实，毕竟机会不等人。 至于任务，合适的话她会做的。 带着这种想法，莫语春跟着男人来到熟悉的大楼里。 依旧是那个只有三个按钮的电梯，下楼之后，穿过长长的走廊，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蓝光扫过男人的瞳膜。 滴滴两声，蓝光波及到莫语春时变红，紧接着，一切宛如记忆中的场景再现，天花板响起一道女声： “喂，戴帽子的那个，你不能进去。遮遮掩掩的，一看就居心不良。” 男人还没开口，莫语春便先一步摘下了帽子，解开丝巾腼腆笑着，上下嘴唇张开：“啊？哪里有戴帽子的？” 金色的光泽出现在屏幕里，广播那头的女人顿住，模糊回忆起这熟悉的一幕，“是你啊。” 听到这句话，男人最后一丝疑虑打消：“管姐，我带她来参加考核。” “这样，”管维点点头，“进来吧，正好我有时间，你们直接来9楼。” 话音落下，紧闭的门打开，露出里面的电梯。楼层一层层跳动着，很快来到了9楼。 男人把莫语春引到一间办公室外，敲了敲门。 “进。” 先前隔着电子设备听到的女声近距离响起，还是那股漫不经心的熟悉调调，莫语春回忆越发清晰。 男人将她带到后就离开了。因为这份熟悉，莫语春没有表现地太过局促，甚至有些放松地打了个招呼：“嗨～漂亮姐姐，好久不见。” 管维点点头，“好久不见。” 说着，她起身，“跟我来吧，还有正事，我们边走边聊。” 知道她说的正事是指考核，莫语春快步跟上，听着耳边回荡的脚步声，忽然紧张起来。 可恶啊，发展得太顺利了，她还没做好考试……啊不，考核的准备。 这种紧张几乎是刻在天性里的。看出了莫语春的不自在，管维哼笑两声：“又不会吃了你，只是和你聊聊，问你几个问题。” 这、这么简单的吗？ 莫语春咽了咽口水，就听女人闲聊一般问起了叶一绥。 “对了，小叶她人怎么样了？好久都没她消息了，怪让人惦记的。” 是啊是啊。 莫语春很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我姐她还好啦，就是很忙。” 她很谨慎地什么都没多说。 “这样啊。” 闲聊几句的功夫，目的地到了。 管维站在门边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进去吧。” 莫语春依言照做。 屋里没太多摆设，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窗帘紧紧拉着，只有简单的桌椅。 厚重的长桌上摆着装饰的小台灯，后面摆了一排椅子。在它面前的空地上隔着老远，也放了张椅子。两批椅子遥遥对望着，地位分明，压迫感一下子上来了。 莫语春拘谨地坐在空地上的那个椅子上，坐立不安地来回动着身子。 管维已经在长桌后坐下了，面上还带着笑，安抚她：“别紧张。”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这架势看起来好像是在审问，太有压迫感了。 莫语春忍不住胡思乱想。 管维适时开口，“好了，坐直些，手放在扶手上。等下回答问题可不能说谎哦宝贝。” 莫语春瞬间明白了身下椅子的作用，老实照做，眼神却不老实地乱转了起来。 可恶啊！人怎么可以不说谎？ 起码她不行。 管维：“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加入独立军？” 听到这个问题，莫语春松口气。 这种主观题可以运作的空间很多，不至于一上来作答就给她毙掉了。 “我听说独立军是一个自由、平等、博爱的组织，很喜欢独立军的理念，所以……” 莫语春尽量使用模棱两可的话作答。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身下的测谎椅没有反应，看来不太智能，没识别出问题。 莫语春松口气。 管维继续开口：“下一个问题……” “滴滴” 她没能说完，智脑先一步响起。 莫语春看到她低下了头，指尖不短点着处理消息，一时竞也顾不上她。 好吧。 莫语春微微放松了一点，正想活动一下僵硬的后背和四肢，就见女人重新抬起了头，忙坐规整严阵以待起来。 管维翘起腿，似乎看到了什么好消息，眉梢的笑意真切许多。 “好了，下一个问题。”她笑吟吟看向莫语春，红唇微启： “宝贝，做好逃跑的准备了吗？” 第87章 “别怕。” 什么？ 没等莫语春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身下的椅子突然咔咔两声弹出锁扣，锁住了她的手脚。 “等、等等。”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少女脸上的难以置信，管维站起来，走近她身边，抬手捻起一缕金发：“宝贝，我提醒过你的。很多人都惦记着她的消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第106章 “那你说的正事也是这个吗？”莫语春往后仰了仰脖子，眼睛紧盯着管维，不露怯道：“你在和谁发消息，帝国的人？” “还不算太傻嘛。” 管维收回手，看向智脑：“你不知道吗？小叶现在就在帝国的通缉榜上。几年前就有人来这里调查呢。” 说到这，管维重新看向莫语春：“不过她把你保护的很好。你之前是黑户吧？也没留下什么痕迹，挺不好找的。” 不过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也没想到少女会主动送上门来给她一个惊喜。 莫语春这下哪能不明白是她太先入为主想当然了，以为垃圾星上的人不会知道太多消息，一时大意，造成了现在这幅情形。 还不等她懊恼，管维抽出腰间的注射器，朝莫语春的脖子扎了过去。 “睡一觉吧。” “唔。” 随着冰凉的液体被注射进体内，莫语春的意识也逐渐昏沉，无力低垂下头。 接受过耐药性培训的身体，在颠簸的途中隐约苏醒了感知。 耳边是机械音无情的提示：“正在进行第二次跃迁准备——能量充足——磁场稳定——滴！允许跃迁。” 空间扭曲带来的颠簸，摇晃着莫语春混沌的脑子，她艰难打起一丝精神。 她这是在……？ 大脑慢半拍回忆起昏迷前的遭遇，莫语春彻底清醒过来，心中一噔，没有轻举妄动，闭目留意着耳边的动静。 “醒了就睁开眼，别装了。” 头顶一道不耐烦的女声炸响，莫语春睁开眼，身体下意识就要往旁躲避，跟不上的感知慢半拍告知大脑身体的状况——她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 莫语春抬起下颌，警惕地看向说话的女人。 她很年轻，栗色的卷发盘起，耳边的碎发是与她不耐神情不符合的柔软。 “伊莎大人，态度柔和点，这可是我们重要的客人。” 一道苍老的男声响起，莫语春从女人侧过的身子往声源处看，先是看到了一角红袍，往上再是有些熟悉的面容。 “我见过你。” 红袍子主教笑着说：“孩子，你还记得我吗？” 莫语春对于这番假惺惺的叙旧不感兴趣，不过还是瞪圆了眼，挤出几滴眼泪，十分害怕地开口：“啊，是您，我记得您。可您为什么要抓我呢？管姐说你们是想抓叶一绥，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是认识，可后面就没有交集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你们放过我吧。” 她哭得好不可怜，不时还抽噎着。 红袍子熟视无睹，仍然笑着：“那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我能帮上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了。”莫语春抽抽搭搭，眼里带上了份后悔和无助：“天知道，我只是想试试用她的名头混进独立军，我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真倒霉，早知道就不这么做了。” 嫌弃少女废话有些多，也讨厌红袍子的拐弯抹角，伊莎直接掐住少女的脸，亮出手上的物什，命令道：“打开它。” 她的智脑？？ 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莫语春眼睛睁得更圆了些。 伊莎强硬道：“有没有交集，要我说了算才行。” 看样子，这两个绑架犯的关系中这个女人是占据强势的一方。莫语春眼神闪了闪，扁嘴：“你绑着我，我怎么给你打开？” “老实点，别想动歪心思。” 伊莎皱眉将莫语春的腿上的束缚又固定紧了些，这才松开莫语春的手。 “……”好谨慎。 莫语春活动着手腕，压下心底的着急，在女人的催促下拿起智脑，慢吞吞地解锁。 她其实不心虚，毕竟她智脑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虽然加了谢含栖的联系方式，但是两人后面没有再聊过，聊天记录干干净净，绝对找不出什么问题。 莫语春递出解了锁的智脑，抬头的瞬间飞快打量着飞船内部。 从智脑上的时间来看，她晕了3个小时，但是经过了两次跃迁，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 总不会真的一下子跑到帝国了吧？ 飞船内除了面前这两个绑匪外，远远还守着守卫，看样子强夺飞船控制权离开也不现实。 这该怎么办？ 她觉得哪怕他们以为她和叶一绥没关系，他们也不会轻易放人。 难道要告诉他们自己认识叶一绥吗？成为他们手里的人质暂时苟活下来？ 但她救得了她吗？对面可是帝国最大的势力——神庭。 太危险了。 莫语春后知后觉感到了些许害怕。 “伊莎大人。” 红袍子在女人查看莫语春智脑时开口，“有什么发现吗？不如试着恢复一下数据，也许被删除了呢？” 女人闻言，颇有些不快地扫了一眼红袍子：“你是觉得我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吗？主教大人。” “怎么会呢？”红袍子眼尾挤出褶子，“大主教大人十分信赖您，下属自然也是如此。” 听着两人的交谈，莫语春无心分析他们的关系好坏，眼神放空地看着地板，一心等着女人看完她空空的智脑后做出的反应，再从中寻找可能挣扎的机会。 “滴滴” 消息提示音响起，莫语春随意地一掀眼皮，猜测是韩初霖或是韩新月发的消息。抬头看向女人的瞬间，正好对上她低头看来的视线。 她嘴角勾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啊，有人问你在哪里呢？要怎么回答？”伊莎这么问着，却丝毫没有给莫语春做决定的机会，将屏幕掉转过来，对准她缓缓睁大的眼： “不如打个视频通讯吧。” 怎么会？！ 莫语春惊讶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消息来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谢含栖，她还以为是韩初霖……不，她知道她去哪了。 但是谢含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发消息呢？早不发晚不发，偏偏是这个时候。 莫语春心中暗暗叫糟，根本拦不住女人按下视频通讯的手。 “滴滴” 通讯很快接通，莫语春还不知道要露出什么表情好，看清屏幕上的那张脸，僵在原地，怔愣地张着嘴，下意识喊她：“……姐？” 怎么是她？！ 莫语春怔愣过后便是害怕。她几乎不敢去看在场其他人的视线，着急开口：“怎么是你？你问我在哪干吗？你怕我还缠着你吗？你都拒绝过我一次了，我也要脸的，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的，你大可安心——” 莫语春几乎听不见自己再说什么，没有逻辑的撇清关系的话从嘴里蹦出，看着那双熟悉的灰眸，想说的话却写在眼底，祈求刻印着，自以为旁人不知地摇了摇头。 不要管她，无论如何，不要管她！ 她帮不上她的忙，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拖后腿，给她添麻烦。 叶一绥伸手抚上屏幕里少女那张又惊又怕几乎要哭泣的脸，眼里的情绪难以分辨，压着眉低声道，“别怕，我马上——” “感情真好呢。” 伊莎强行插入两人之间的对话，屏幕翻转，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好久不见，叶一绥。你的伤还好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红袍子听到目标名字就要起身，想到伊莎霸道的脾气，最后还是犹豫着坐了下来，远远看着她的背影。 伊莎将屏幕遮挡的一干二净，恶劣笑着：“让我猜猜你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你在她身上放定位了吗？这么在意她的安危啊。” 莫语春仰着脸，看向模糊处理的半透明面板，眼里有着不解。 定位？是指小优吗？ 如果她身上有定位的话，在加工厂的时候，叶一绥肯定第一时间就找到自己了，不会耗时那么久。 她把小优压缩打包了，即便是这样，定位也能发挥作用吗？ 还是叶一绥第一时间发觉到了定位的消失，这才询问她在哪的。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谢含栖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的？ 莫语春有太多不解，听到通讯那头传来的冷淡女声，回过神来。 叶一绥：“别动她，你们的目标是我。” “不……姐！别管我！”莫语春挣扎着，上半身努力去够智脑，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眼里写满了着急，“你不要管我，我好歹是联邦的人，帝国不敢拿我怎么样的，不然就是、宣战，对联邦宣战。” “老实点。”伊莎皱眉，膝盖抵住吱呀作响的椅子，稳住它的摇晃。 “不我、唔。”脖子重重一痛，莫语春眼前一黑，登时失去了意识。 伊莎收回打晕莫语春的手，调整了一下表情，继续笑盈盈看向通讯对面的人：“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交流了。” “很简单，你来帝都吧。如果你还有三年前在帝都截走渡鸦他们那样的本领，也许现在你也可以救走她。” “你会来的吧？”伊莎歪头，脸上的笑是过分虚假而发腻的：“在垃圾星时，你不是很宝贝她吗？” 第107章 没有再给叶一绥回应的机会，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 “……” “老大！”谢含栖从旁边挤出来，“你之前还不让我和小漂亮说话，什么都不告诉她。现在好了吧，蝴蝶入老虎嘴了。” “……” 叶一绥并不看她，智脑的屏幕熄灭后，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渡鸦在旁拉她，其他人也在用眼神制止谢含栖，提示她说错话了。 谢含栖挣扎了两下，找补似得开口：“那什么，也没关系。反正、” “她会害怕。” 谢含栖的话没能说完，叶一绥打断她，抬起的灰眸深了一瞬，“我们要加快动作了。” 第88章 准备行动 莫语春再恢复意识，四肢已经恢复自由，但后颈酸疼极了。 “嘶。” 抬手摸上后颈，莫语春倒吸一口凉气：“绝对肿了，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莫语春放轻力道，拿冰凉的手来回冰敷后颈，酸痛缓解得差不多了，终于有余力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房间。 装潢是极好的，连台灯底座都雕刻着太阳花纹饰，走的是纯粹的复古风格。 但窗户煞风景地钉死了，将窗外的景色遮得严严实实。 莫语春放下猩红色的窗帘，静步走向门口，试探着转动门把手。 不出意外，是锁着的。 门口有两道呼吸声，应该是守卫。 莫语春放弃挣扎，盘膝坐在地毯上：“七宝，现在怎么办？” 接下来可是高潮之一，早知道就不去找主角了，自己给自己加戏。 话虽这么说，莫语春也没办法。 她有些天真的英雄主义，这或许是她小时候的某种期待造成的，导致她努力想要使自己成为自己想象中的人物，追逐它的存在。当现实和预期不符时，成长初期的狡诈本性会让她潜意识里做出选择，让她去追逐，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答案。 叶一绥的再次出现就是一个契机——一个新的，却原本就属于她的答案再度出现，是让她安心的同时又满足了她的想象的存在。 于是她立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追逐，追逐这份安心与梦幻的想象。 她知道危险，她不怕危险。 一切的思想觉悟早在那个相拥的雨夜就做好了。 狭小脏乱的车厢里那个安心温暖的怀抱就是她勇气的来源——如果不是那个意外，那个编造出来的要把她甩下的意外，突兀地将她的人生再一次转向新的轨道。 莫语春一开始是不想考联邦军校的，或者说她其实都无所谓，想的也只是尽可能地帮上叶一绥的忙，成为更有用的人。 无论是上学也好，跟着叶一绥也罢，她都不会抱怨。只是她被强硬地留在了其中一条轨道上，只能自己摸索着努力前进，去勾勒去寻找去满足自己小时候的某种期待。 在这过程中，她说过，她时常会想到叶一绥。 她很厉害，也很善良，对她也很好，像是一个标杆贯穿了她前进的轨道。 她的存在对于她而言清晰又虚幻。渐渐地，就连莫语春也不知道自己要追逐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一味努力着前进。 现在，一个又一个意外袭来，思想出现岔口，命运转向新的未知。 在未知的命运中，唯一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存在只有叶一绥。 但也是因为这份安心，她越发不想让她来救她，不想成为她的拖累。 门口传来守卫问好的声音，紧接着，门把手缓慢旋转，锁舌发出咔哒声收回又弹出，紧锁的门被推开，出现在莫语春视野中的女人赫然是先前在飞船上见过的伊莎。 “看来你休息的不错嘛。”伊莎走近，并没有关门，坐在距离莫语春不远处的软椅上，笑着将人上下打量了个遍，“蛮有活力的。” 莫语春瞪着人，态度破罐子破摔道：“你来干什么？” “只是和你聊聊。”伊莎靠在靠背上，昂着下巴看向莫语春，“你看起来并不记得我了，我可是记得你们。” 莫语春：“？” 她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从她栗色的头发到昂起的下巴尖，没看出一丝熟悉的影子。 伊莎不得不给出提示：“你还蛮幸运的，居然真的觉醒了精神力。” “是你？！” 听到这句话，莫语春终于回想起检测前遇到的那个带着保镖的大小姐。 她当时只顾着紧张了，根本没记住她的脸。 “是我。”伊莎点点头，翘起腿，“同是基拉星的人，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友善点，你现在可是人质了。” “哼。” 莫语春冷哼一声，别开视线，“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帝国的走狗。” 骂完在这句话，莫语春诡异地心情好了点，扭头去看伊莎的表情，却发现她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这大小姐之前可不是这个画风啊。 伊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还要多谢你姐了，如果不是她截走了帝国那么多新生代力量，我也不会得到神庭的重用。” “而现在我也要谢谢你，给我提供了一个能抓住她的机会。” 莫语春白了脸，却还是嘴硬：“你以为我姐是那么容易就会被你抓到的吗？她那么厉害，肯定、肯定能……” 莫语春不说话了。随着减轻的话音一起落下的是她的头，过分充足的光线带来的阴影也浓厚，金发越是璀璨，她隐在阴影下的神色就越是晦涩。 这可是帝国，帝国最大的势力神庭。 只凭他们几个人，真的可以与他们抗衡吗？ 就算有独立军，独立军也不一定可靠。 像是嘲笑莫语春似得，伊莎站起了身：“你不觉得她对你的保护欲太强了吗？关心则乱，再心思缜密的人也会出岔子的。” 莫语春仍旧没有开口说话，心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浅蓝色的眼眸也变得忧郁。 伊莎最后看了莫语春一眼，转身：“这里是神庭，你要实在担心，不如每晚都祈祷吧。” ——“祈祷某人不要死得那么惨。” 大门被嘭一声合上，莫语春虚脱般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彩绘，神游天外。 作为人质的生活，无聊而枯燥。除了每日定时定点的送饭，再就是偶尔伊莎过来会半恐吓半炫耀的说今天她们在哪里发现了叶一绥她们的踪迹。 每次门都开着，守卫守在门口。 今天依旧如此，莫语春无聊得听着伊莎说话，脑袋都捂在枕头下，不喜欢她的声音，也不喜欢窗外莫名的吵闹。 终于，她忍不住了，腾坐起身指向窗外。 “今天是怎么了？外面叽叽喳喳的你也叽叽喳喳的。” “你、”伊莎表情一变，像是要生气，很快压下来这股冲动，从鼻腔溢出一声冷哼，紧接着同样看向窗外，下巴点着，“最近可是神庭的盛事，长达七日的祭典会将民众的意志传递给神，降下赐福与荣光。帝国各地数不尽的贵族都会来参加这场盛事，甚至部分平民也会得到恩赐准许入场观礼。” 莫语春一听是神棍的把戏，不感兴趣地重新卧回床上，耳边却传来伊莎饱含恶意的声音。 她指着窗外，看向莫语春：“你说，这群人里面会不会有她？” 如果要动手，这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如果有，那这将会是她做的最愚蠢的一个决定。” 说完，也不给莫语春反应的时间，伊莎起身离开，隔着合拢的门板，莫语春听到她冷声吩咐守卫的话： “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 确定她离开之后，莫语春从床上翻坐起身，继续在窗边捣鼓。 该死的，谁要老实在这里当人质啊！ * “老大，你说的没错，那几个地方确实有猫腻，不止被层层把守着，精神体也没办法靠近。实验室肯定就在那里了。” 叶一绥避开人群，到角落回复消息：“原地待命，现在还不*是时候。” “知道，要先救小漂亮嘛。”谢含栖守在阁楼二层，盯着不远处与周围其他尖顶建筑别无二致的建筑，眼神闪烁着，“老大，渡鸦说过实验室被拆开分散在神庭各处，你说它们这么分散，是怎么做到几年来都没有暴露出丝毫活动痕迹的？” “有地下通道。”叶一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便有了动作，她继续补充手上的地图，一边道：“还在寻找入口，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能找到地下通道，利用它，她们的行动会更加方便。 叶一绥想着，更加放开了精神力，细微的精神力存在感几乎为0，以她为中心朝四周铺天盖地的蔓延开，展开了寻找。 时间逼近中午，在日头最高的时候，钟声响起。 “咚——” “咚——” 声波从神庭中心最大的塔楼一圈圈朝外扩散，这个庞然大物像是被唤醒了一样，流水般的修女捧着金托盘穿过拱门，走上猩红色的地毯，在每个到来的宾客前弯下腰，递出手上的托盘。 第108章 金灿的托盘上，尖锐的针尖闪着光，落入宾客眼中。 ——“我可不记得往年有这一步，只有平民，不是吗？” 最内圈的，面前摆着鲜花鲜果的，帝国最顶尖的一批贵族，其中一个人笑着开口，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面前的大理石地板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由疏到密，带有弧度的倾斜直直连向最中心的圆池。 现在池水还是清澈的，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染上鲜血的红。 花窗玻璃投射下的光影，将他周围的众人分割成不同的神情。 一人仿佛察觉不到气氛的剑拔弩张，一手已经拿起了针，笑着开口：“或许神也想听听我们的愿望呢？” 修女见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动作，只得催促：“小姐，请您……” 修女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偏头看着圆池的女人便收回了视线，一双没有什么情绪的剔透黑色眼珠，落到人身上给人以巨大的压力。 修女心中忐忑，却见她没有为难自己，很是干脆地拿起了托盘上的银针，将指尖血滴入了金杯中。 她忙道谢，带着托盘就要退开，却在离开前被喊住。 “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修女：“要去外面哦，左手边的走廊尽头拐角处。” “谢谢。” 女人起身不着痕迹地离开。 远离人群后，叶一绥按下耳边伪装的通讯器，压低声音：“找到了，你们去往地图上标记的位置，我们准备行动。” 第89章 她接住了她的蝴蝶。 窗外的吵闹声依旧，莫语春手里动作不停，借着这股声音掩饰自己撬窗的动作。 封窗用的是特殊材料，准备的有些仓促，边缘焊接的并不紧实严密。 前天刮大风，莫语春看到窗帘晃动才发现的缝隙。 这两天，对着这个缝隙她连钻带撬，无所不用其极。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给她撬开了道口子。 莫语春大汗淋漓地扔掉手里弯曲的管子，开始撕扯床幔、被褥被套，将它们扭成一股绳，打结系成一长条。 准备行动前，再次用精神体看过周围情况后，莫语春不再拖拉，固定绳子就要准备逃跑。 这时，门口传来陌生的男音。 “大主教有令，转移人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守卫尽职尽责：“我们没有收到伊莎大人的消息，你有大主教手令吗？” 男人蹙眉：“伊莎大人让我直接过来就好。” 那便是没有手令了。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拦住男人：“抱歉，我们要向伊莎大人确定一下。” 简单的几句对话，莫语春听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会是叶一绥派来救她的人吗？还是神庭的家伙？ 她要不要走？还是配合外面的人离开？ 莫语春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想起了飞船上那个红袍子对伊莎的提防，以及伊莎在打晕她之前，稳住不让她摔倒的举动。 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是一个刻薄的大小姐，她会对一个人质这么贴心吗？ 以及，莫语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叶一绥那么快就发现她被抓了。 现在想想，其中会不会有伊莎故意透露消息的可能？ 莫语春陷入挣扎，然而外面的人没有给她太多挣扎的时间。在听到守卫说联系不上伊莎时，莫语春下定决心，忙放下绳子，小心收着腹从撬开的口子钻了出去，背部被锋利的边缘刮伤也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绳子的长度有限，到不到底，却足够莫语春去够下一层的露台。 她绷紧身子发力，努力往目标方向蹬去。 硬质鞋底磕在墙壁上，发出磕碰的声响，泯灭在心跳声和风声中。 太阳高挂着，过分灼热的温度炙烤着身躯，越来越多的汗珠从脸侧滚落，没入脖颈。 快点，再快点，要不了多久，门就要打开了。 莫语春咬着牙，控制精神体留意着屋里的动静，生怕下一刻门口的人就推门而入。 一直被揽着，男人逐渐不耐，抬脚就要往门里走：“我的身份都给你们看过了，你们还在无理取闹什么？就算是你们主子有命令，在大主教面前她不也得乖乖收了爪子？！快点把门打开。” 男人最后强调道。 “这……”守卫退让一步，将位置让开，“您请进。” “哼。”男人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斜眼扫过两个守卫，态度很傲慢。 等看到屋内的狼藉，顺着破开的窗户发现绷紧了的长绳，他惊叫一声：“糟了！她要跑！你们快去下面拦住她！” 一边说着他抽出腰间的配枪，两下射断固定在床柱上的长绳。 守卫慌乱应声。 枪声人声脚步声，混乱的声响惊扰了窗台停留的蝴蝶，它颤抖着蝶翼歪扭着飞起，躲避打过来的断裂长绳。 “！！” 失重感袭来，莫语春早有预料的同时险而又险抓住了露台的边缘，身体摇摇欲坠着，头顶噼里啪啦砸下一连串绳结，被射断的末尾发着焦糊的气息展开，翻着黑与橙色火星的残缺天鹅绒勾着发丝落到头上。 莫语春没有多余的力气管它，侧脸从缝隙看向离她有二十来米远的地面，手心的汗湿滑得她几乎抓不住。 不行，要赶快起来。 胳膊感觉像是拉伤了，肾上腺素发挥起作用，心跳加速的同时，一切感知都远去了。 莫语春咽了咽口水，又往下看了看自己距离下一层露台的距离，很快决定松手跳过去。 三，二，一—— “莫语春，” 风声中，多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跳下来。” 什么？ 没等莫语春的大脑反应过来，远处，爆炸声响起。 “轰隆——” 在接二连三扩散开的爆炸声中，所处的这栋房子也紧跟着剧烈摇晃起来。 “啊！” 莫语春手上一滑，抓不住了，跌落的瞬间还想着如何调整身形。很快她就顾不上想了。不，准确来说，是她不用想了。 “姐？！” 失去平衡的身体被稳稳接住，鼻尖的焦糊火药味中多了一丝冷香。熟悉气息环抱住她，没有一丝摇晃。 叶一绥站在打开的玻璃门前，气息细听有一丝紊乱，手却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要接的人。 她应声：“嗯。” 莫语春紧抱住头的手臂松了，她抬起头，睁开眼，胡乱挣扎着脑袋要从身上胡乱缠起的绳网中挣开。 红色的天鹅绒从发间滑落，柔软中带着不平颗粒的触感划过脖颈，堆叠到身后，莫语春手臂紧接着张开，一把环住面前熟悉中透露着几分陌生的女人：“姐！” 她真的来救她了，来得这样快，这样及时。 看着那双黑眸，同样使用过这种伪装的莫语春一下子就明白了。其实她也没顾得上想太多，怨的情绪、担忧的情绪、害怕的情绪……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有激动。 胡乱缠绕的绳结打在她的背上，腿上，咚咚，咚咚，一声声。 复古的宽大帽檐抵着她的额头，因为柔软，边缘弯翘变形。莫语春的眼也跟着弯了起来，哪怕脚没着地，心却稳稳地落地了。 “没事了，别怕。” 远处的混乱声浪滔天，莫语春被这句话安抚下来，很快冷静，注意力全部放在当下的事上，看向混乱的楼下。 叶一绥没有松手，将莫语春放下后，一手还护在她的腰后，目光同样落到楼下。 远处的大礼堂，人群一窝蜂地往外挤，边缘还能看到穿着统一制服的守卫在维持秩序。 很快，这栋楼的守卫也逼近了，井然有序的脚步声背景却是混乱喧嚣的人声，于是它也变得混乱起来。 “发生了什么？？” 地面的震颤仍在继续，似乎有什么不断塌陷，露出肮脏的内里。 叶一绥收回视线，察觉到怀里人的注视，低下头：“没事了。” 莫语春头顶被帽檐蹭过，有些痒，她不适应地往后躲，碰到腰后抵着的手掌，最终只绷紧了腰身肩颈，收着下巴，可怜巴巴地看着叶一绥：“爆炸是你们弄的吗姐？为了救我？我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 “嗯，”不等莫语春露出更加沮丧的表情，叶一绥继续答道：“不是麻烦。” 爆炸本就该有，她不过是让它提前了。 从能量石里提取出的能量，经过装置处理，瞬间爆发的威力无与伦比，即便是经过特殊改装加固的实验室面对它也几乎是没有招架之力。 更何况爆炸是从内部开始的。 无形的精神力丝线几乎将神庭完全包裹住，即便隔着一层黑曜石般的伪装，宝石的边缘隐约可见闪过的银光。 红外感应器很快搜寻到人质的存在，守卫破开紧锁的大门，露出身形的同时，手中的枪也举了起来。 “东12栋6层，发现可疑人员，请求支援。” 第109章 乌泱泱的守卫，手中的枪对准了露台上的陌生女人，空中同样多了三只飞禽类精神体，张着尖喙，啾啾叫着。 莫语春被护在叶一绥怀里，看到这一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姐、别抱了姐。” 再不跑，她们都要被射成筛子。 叶一绥淡淡撇过视线，看着门口的守卫身上带着的神庭标志，忽然勾起了唇。 紧接着，她重新看向莫语春，一点一点去解开她身上缠着的长绳，完全不把守卫放在眼里的样子。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束手就擒吧。” 守卫们这么喊着，不知道是有所顾忌还是有恃无恐，没有立刻开枪。 莫语春余光扫着他们，身体被叶一绥带动着，一点点移动，不知不觉竟抵到了露台栏杆上。 意料之外的触碰让莫语春分了一丝余光给地下，高度带来的压迫感与危险的处境，迫使心脏挤压喉腔，限制了空气的进入。 她吸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害怕吗？” 这时，莫语春听叶一绥这么问她。 只是她还来不及作答，便听叶一绥又说：“别怕。” 还没等莫语春明白叶一绥的意思，腰间一紧，紧接着失重感袭来，整个人被揽着从栏杆上倒了下去。 “啊——！！” 过分紧张挤出来的尖叫声几乎破音，恍惚间，耳边向上的风声中多了一丝笑音，莫语春睁开眼去看叶一绥，正巧看到她头顶的帽子被风挂起，腾地一下飞起。 她似乎很畅快，但似乎又很难过，眼里的情绪翻涌上来，很快就淡下。 在那双眼睛看向她时，莫语春看到不一样的新情绪出现，像是在笑她现在的反应一样，纤长柔软的睫毛下的眼睛同样柔和。 她又重复：“没事了。” 像是庆幸，又像是安慰，亦或者是对结局的笃定。 看着近在眼前的地面，莫语春怎么也不觉得没事了，害怕地挤着眼大声喊道：“姐！” 跑不掉也不能带着她送死啊！ 没有固定的黑发背风吹着向上扬起，半长的发丝摇晃着交错着，像是网一般拢住视野中心的少女。 在往上，领头的隼鸟俯冲下来，尖喙闪着寒光。 叶一绥抱紧了莫语春，将她的头压入颈侧，偏头低声道：“嗯，我在。” 下一秒，银白色的丝线自背后浮现，纤长的如机器般冰冷精密的节肢从中凝结，紧紧地拢住，挡住了来自空中的这一击。 第90章 她的手指很凉，对比起来很凉。 “射击！不要攻击要害！” 露台边缘的守卫喊着，开口的下一秒脖子便被贯穿，甚至都来不及打开保险。 其他人同样是这个遭遇，软塌的身躯从栏杆上滑落，归于平静。 那声近距离的铮声过后，余波震得莫语春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也看不见。 唯二的感知是触觉、嗅觉。 鼻尖是令人安心的气息，腰背也被紧紧固定着，温度偏低的手掌接触久了生出几分暖意，头埋在对方颈侧，过热过密的吐息才呼出便也沾上旁的温度，打在脸上，反叫她的脸奇怪的发起烫来。 不过片刻安静，又是吵闹，风声在身后，莫语春忍不住抬起头：“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叶一绥身形飞快地移动着，即便带着一个人，动作也不见滞涩。 她分神答道：“不用担心，马上就结束了。” 十二年前，实验室还有帝国皇室的参与。爆炸案发生后，皇室便与实验室划清了干系。 神庭再度启动实验是瞒着皇室进行的，势力逐渐扩大起来后，动作也越发放肆，不再把帝国的皇室贵族放在眼里。 现在实验室被暴露在明面上，那些贵族们本就不满神庭只手遮天，甚至贪心的将主意打到他们的基因上，自然会借机打压。 此次能顺利混入神庭其中就有他们插手。 莫语春不清楚其中的纠葛，只当叶一绥是安慰她。 很快，追捕的守卫被甩开，两人得到短暂的安宁。 莫语春被放开，脸颊红红的，捂得有些红发烫。 天气热了点。 爆炸带来的声浪似乎将温度也升高了，热闹的氛围被进一步点燃，到处都是人声。 “姐，要不你把我藏起来吧。” 莫语春咬着下唇，警惕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生怕下一刻就有守卫冒出来，嘴里给叶一绥提着建议，“我现在这样只会拖累你……” 莫语春还要再说话，叶一绥耳边的通讯亮起来，打断她：“老大，不去搞那老头吗？” 是谢含栖的声音，莫语春闭上嘴，移开了视线，让叶一绥先处理正事。 叶一绥看着莫语春低下的侧颜，半边身子不自在地僵着，声音倒是沉稳：“他逃不了。有人会帮忙找出他的。” 谢含栖发出一枪，接着道：“是说伊莎那家伙？她很弱诶。” 叶一绥否认：“帝国想打压神庭，不会放过他的。” 不能亲自报仇，谢含栖有些不爽地又开了一枪，但没有对叶一绥的决定发出质疑。 毕竟时间不够，那家伙藏得太深了，等帝国的人腾出手来，马上就会将矛头调转对准他们。 毕竟他们想要的只是实验室换一个主人，而不是彻底放弃实验室。 “哼，还好那些数据都毁得差不多了。” 谢含栖得意一哼，主动结束了通讯。 她不再开口，叶一绥耳边也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颈侧似乎还残留着热气，湿热而潮漉，一缕缕形容不上来的香气直往鼻腔。 叶一绥视线扫过被莫语春咬过，水红饱满的唇，掠过她红润的颊，看向那双水润的眼。 它垂着，睫毛也蔫哒哒的，无精打采。 叶一绥记得莫语春很爱喝水。 或许是过去为了充饥养成的习惯。早饭，午饭，晚饭，夜宵，吃完东西后，她总要喝上许多水。喝完之后，她的嘴巴就会像现在这样，十分饱满多汁。整个人也像是吸饱了水的花朵，娇艳极了。 可现在，她有些像是被霜打蔫了，眼底细看有着疲惫，眼下还积着青黑。 叶一绥：“先处理一下你的伤。” “诶？”莫语春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摇摇头，“不……嘶。” 伤口似乎总是在察觉到它的存在时才开始作乱，半干的血液紧紧吸附衣服，动作时又会牵扯到伤口，导致伤口再次撕裂，流下新的血，疼痛不断。 手臂上的拉伤也紧随其后发出抗议，莫语春气势顿时软了下去，眉心吃痛地拢着。 “但是，你应该还有事要做吧？你的……他们给你发消息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莫语春的脑袋始终没转回来，脚尖碾着地面。 空缺的七年到底还是带来了影响，情绪冷却下来后，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一绥了，甚至觉得两人之间生疏的过分。 也许这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因为叶一绥好像没有察觉。她也没有察觉她的小心思。就像她觉得她有些陌生了一样，她也对她陌生起来。 莫语春不愿意浪费叶一绥的时间，她知道自己已经够给她添麻烦了。 她仍不敢看叶一绥，盯着脚尖，似乎要盯出一朵花来。 叶一绥不开口，只一味地看着莫语春，眼中神色不定，看不透心情如何。 莫语春没能察觉到叶一绥的视线，或许是故意忽视，她只闷着声音，自顾自接着说：“我的伤没事的，你去忙你的事吧。我等下也会自己藏起来的。” 她的语气透着股不自然，但习惯性的撒娇，还是让话里透着股埋怨劲，尾音软软拖着。 这当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莫语春分得清轻重急缓，知道受了伤的自己只会拖后腿，不像谢含栖他们，她帮不上叶一绥什么忙。 她现在最该做的事是藏起来，等她一起离开。 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回应，莫语春不得不扭头，看向她：“还是说你想先把我送走？” 到底要怎么样呀，她不开口，就想让她猜吗？ 可她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莫语春咬着唇，脸有些热，眼也有些热，语气更加生硬，透露着不满。 叶一绥收回视线，终于开口，却吝啬地只说了一个字：“好。” 她不想待在这，她本就该送她走的。 倾斜的太阳侵占了廊亭一角，更多的仍是阴影。 雕刻繁复的石柱向着内侧投下简单的阴影，叶一绥背着光站着，顶的阴影，石柱的阴影，几乎完全将她拢着了。 莫语春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听到她这么干脆的回答，颇有些心塞，但没有闹脾气，很是配合地跟着叶一绥往一个方向跑去。 中间有不少守卫都过来拦截，似乎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前仆后继，不要命似得。 第110章 万幸，谢含栖一行人很快赶到，加入战局。 “老大，你精神力快透支了，休息一会儿吧。” 听到这句话，莫语春猛然转头看向叶一绥，果然发现她的脸比之前苍白了些。 “姐……” 莫语春担忧喊道。 一路上，叶一绥都没有让她动手，将她保护的严严实实。 她听得到枪声，知道叶一绥一直在拿精神力挡，却丝毫没考虑过她的精神力会不会用光。过分的信任与依赖让她总以为对方是无所不能的，加上在闹小情绪，她也没能细心察觉到她苍白的脸色。 莫语春的脸紧跟着也苍白起来。 她的状态其实很不好。 被关起来的这几天，神庭自然不会准备什么像样的吃食，营养液吃到厌倦。可她现在的能量消耗不是营养液供养得了的，加上还有不耐的成分，身体基本上处在一个乏力的状态。 失血也有影响，导致莫语春指尖都有些发凉。 她埋怨说叶一绥对她陌生了，怪她不了解自己了，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诶行了，赶快上飞船！”谢含栖催促，“你们先上去，我们掩护你们。” “嗯。” 叶一绥拉过莫语春，躲避过暗处的攻击，带着她快步走向不远处停放的飞船。 飞船的舱门早已打开，外表与周围几架飞船无异，内里却改装过，性能十分优渥。 谢含栖催促渡鸦起飞，在最后一刻险而又险地上了飞船。 “呼。”甫一坐下，谢含栖便夸张地长吁一口气，她稍微坐直了点身子，看向一旁红着眼眶的莫语春，笑盈盈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小漂亮。” “好久不见。” 莫语春没有闲聊的心，简单回应过后继续担心地看着叶一绥。 待到飞船渡过颠簸，众人纷纷放松下来。 叶一绥平复了一会儿，再次拉起莫语春：“先消毒。飞船上有疗养仪，等——” “等处理好伤口了，你就送我离开吗？”莫语春接话，嘴角是笑着的，眼睛仍是红着的，“还是说等离开帝国，到一个安全的星域你再送我离开？” “我都可以的，但是你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她说的话看起来平静，细听却十分有埋怨的意味在，也有别扭的关心。 叶一绥闻言，只略垂了下眼睑，便面色如常地带着莫语春去了她飞船上的房间。 粘连在伤口的衣服被小心剪开，莫语春背着身，盯着空无一物的银白墙壁，思绪越发混乱，全部感知都放在了身后。 身后的人动作很轻柔，伤口受到冰凉的药水刺激时，莫语春还是忍不住发出嘶声，下意识往前躲。 “别动。” 叶一绥不得不伸手固定住莫语春的腰，避免她乱动。 她的手指很凉，对比起来很凉。 莫语春忍不住有些想发抖，胡思乱想着最近自己有没有发胖。 叶一绥控制着视线不往旁处移，可自上而下的伤口，还是让她的目光从对方颤抖的肩头，沿着脊柱一点点向下滑落。到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少女的腰身上。 她的骨架很小，即便看起来很瘦，没有一丝赘肉，但指尖搭在上面仍能留下浅浅的凹陷。再往下是胯骨，抵着她的手，使得手放上去严丝合缝般。 叶一绥被烫到般，收回视线。 “好了。” “好了？”莫语春翻脸不认人般，红着脸：“疗养仪在哪？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休息吧。” 她现在格外需要一点个人空间来缓解不自在。 叶一绥没看出莫语春的不自在，手上的柔腻触感挥之不去，让她不自觉拢住了手，说不上是要留住，还是掩饰自己的失态。 “我带你过去。” 第91章 她在想什么呢？ 仪器的蓝光隔着玻璃仓，幽幽照亮室内。 莫语春合眸躺下，身上的伤快速疗愈着，她也在这过程越发昏昏欲睡。 可仓外的视线犹如实质般，一直落在她身上。 既不舍她，又要赶走她。 她想不通她，也不知道她。那空白的七年，她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在治疗室内蔓延。 叶一绥能察觉到莫语春对她的排斥，却仍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不愿就此离开，坐在一旁，撤下伪装的灰眸静静地看着疗养仪里的少女。 看她故作镇定的眼睫，攥紧的衣角。 她穿着她的衣服，有些大了，衬得她整个人越发伶仃。 尖而细的下巴往下是精致的锁骨，连接着脖颈处的凹陷，紧绷着，处处反映着主人的情绪。 她在想什么呢？ 叶一绥不禁想。 疗养仪的蓝光让其中躺着的少女皮肤越发盈润，金色的发丝晕着光，合眸的样子像极了故事书里的精美插画。 眼下淡淡的黛色没有破坏这份美丽，反倒显得过分脆弱易碎。 还是被吓到了。 叶一绥抿了下唇，久违的懊恼。 她没办法去埋怨莫语春，只能怪自己，怪自己没有提醒她小心。 明明看起来很坏，很狡诈的人，那双浸了蜜的柔软双唇总是吐出编织的谎言，可事事在她眼里又是好的，多数人又是善的，有着最简单的心。 突然被绑到神庭，遇到这么多事，她吓坏了。这次的事因自己而起，莫语春该明白她只会给她带来危险了。因此害怕她，想要远离她也正常。 “跃迁结束后我来叫你，送你离开。” 叶一绥说完就要走，莫语春也没睁开眼，仍装作睡着的样子，指尖攥得更紧了些。 门被打开又合上。 看到来人，谢含栖几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八卦道：“老大，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陪小漂亮了？” 叶一绥看也不看谢含栖，走到吧台边的沙发坐下，脊背挺直着，而她的神情正经极了，与几人的八卦形成鲜明对比。 叶一绥：“她有名字，别那样叫她。” “不是吧老大，”谢含栖夸张的惊呼，“这醋你都吃？！”她语气紧接着变得调侃起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神色：“诶老大，你不是说她只是你认识的人吗？什么小时候一起生活的妹妹？虽然处处留心她帮她，但是只是看在相处几个月的情分上才这么做的‘认识的妹妹’。” “这点情分还要吃醋啊，你不要对别人的妹妹占有欲太强了。” “？”叶一绥抬头看向谢含栖，眉心拢着，“你在说什么？” 被这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盯着，谢含栖往渡鸦身后躲了躲，仍作死冒头，大胆道：“我看小……莫莫那么可爱，和我眼缘，我拿她当妹妹啊。不行吗？那老大你这占有欲也太强了点，也很不讲理。” 中途，渡鸦拉了下谢含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谢含栖却不闭嘴，坚持说完了这一段话。 她其实是在场人之中最年长的一个，很多事，她自认是要比当事人看得清楚的。 “……” 叶一绥眉心依旧拢着，唇抿起，没有立刻开口，等着谢含栖接下来的话。 她一贯是一切尽在掌握，游刃有余的，倒是少见这幅样子。 谢含栖这时才有了面前的人比她小了五岁的实感。 她拿出做姐姐的范，清了清嗓，“老大，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妹妹占有欲这么强的，除非……” “我喜欢她。”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谢含栖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其他人闻言也发出阵阵惊呼。 “老大，原来你知道的啊？” “我们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真以为自己把人家当妹妹呢。” “老大你什么时候喜欢的妹妹？” 一时间，气氛热闹起来，八卦的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地，借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惊讶。 叶一绥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她没理会这群起哄的人，看向谢含栖，无声表达催促。 “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谢含栖忙控场，示意众人安静，“你们要是再吵，都回去吧。这么私密的事，还是我单独给老大分析好。” 她侧前方坐着高凳的一个少女闻言，娇笑道：“人多力量大嘛。再说了，老大都没意见。你快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快说吧。” “行行行，都别吵啊。”谢含栖努力忽略捣乱的其他人，重新开口：“老大，既然你知道你是喜欢，那我可就看不懂你在做什么了。喜欢人家，还把人家往外推，欺负人莫莫脾气好，什么都不告诉她。拿人家当外人啊？” “她……” 叶一绥别开视线，看向桌面混乱散开的医药包和扎带，又抬头看向众人身上的伤。感受着他们身上精神力磁场不稳的波动，她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帮他们稳定的同时，缓了口气，这才接着道： “她会害怕。” 害怕？ “害怕什么？” 谢含栖不禁追问。不是已经把她从神庭里救出来了，还毁了神庭这个最大的威胁。 第111章 莫语春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思考的同时，谢含栖也不忘附和着众人，让叶一绥收回她的精神力，免得透支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叶一绥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聊到了莫语春，她就也在想莫语春，嘴角的弧度不太明显，却是笑着的。 谢含栖见过叶一绥这个表情，在她偶尔一个人对着智脑时。 但此时的笑细看又很不一样。 叶一绥笑着，指尖摩挲着，眼却失意地垂着。 莫语春害怕什么呢？ “害怕危险。” 害怕带来危险的她，破坏她平静生活的她。 “到底是她害怕还是你害怕啊？”看着这样的叶一绥，谢含栖叹了口气，冷不丁道。 “你有问过她吗？我觉得如果她害怕，她就不会再去打探你的消息。” 如果她害怕，一切在矿场那里就该划下句号了。 “……因为那时候她不知道。” 所以有天真的幻想，没有把危险放在心上。 现在她真正体验过了，才开始知道害怕。 谢含栖掐了自己一把，吃痛，这才确认刚才的话不是自己的幻听。 她认真打量着叶一绥的表情，嘴巴慢慢张大了。 不是，她老大的滤镜也太厚了吧？！ “老大，你认真的？你一直觉得小漂亮是什么脆弱小白花？天真小蝴蝶？” 谢含栖真的觉得叶一绥有些无理取闹了。在矿场的时候，明明她是知道莫语春是怎么耍诈抓住自己的。 “而且她还是联邦军校的学生啊，马上就四年级要毕业的学生。” 联邦军校每学期都会刷下一批不合格的人，这种情况，莫语春还能留到这时候，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 “所以真的是你害怕吧老大。” 谢含栖拍板下定论，“你害怕她害怕你，诶有些绕，反正就是——你在逃避。不然我可不觉得你会放着受伤的她一个人不管。” 叶一绥有些哑口无言，抿着唇无措的样子，让众人又发出阵阵惊呼。 在他们之中，最大的是谢含栖，最小的就是叶一绥。 但她平时表现的沉稳，总让人忽略她的年龄。 渡鸦脸上也露出了笑，和着谢含栖帮腔：“老大，去和她聊聊吧。”上次谢含栖和莫语春的对话时他也在场，也知道她们之间聊的内容，“也许她不是害怕危险，而是害怕陌生的你呢？” 啊喂，这更可怕了吧。 谢含栖紧急堵住渡鸦的嘴，让人把他拉开，赶忙找补道：“他的意思是小漂亮不想你瞒着她，想知道你的事。” “老大，和她聊聊吧。她很喜欢你，不会害怕你的。” “……” 叶一绥站起了身，又坐下。 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治*疗室。 疗养仪内，莫语春合眼睡得正安稳。 因为提前设置过了，即便伤口愈合了，疗养仪也没有关闭，进入温养的待机模式。 谢含栖说的对，她确实在逃避。 叶一绥隔着玻璃，抚上少女安睡的面颊。 还是那么漂亮。 玻璃仓在此时化身为商场的橱窗，有着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娃娃沉睡着等待唤醒。 叶一绥一直觉得莫语春很漂亮。 从初见到离开后的每个夜晚，精神力勾勒又散开，最后梦里却是模糊的脸。 七年的时间，她看着小优的记录，想象着她的生活。 曼托的夏季总是漫长多雨，直到入冬，雨季才稍歇，可偶尔还是会突如其来下一场大雨。 在她以为一切都过去时，她又开始哭了。 她看着投影出的大雨，听着噼啪的雨声，觉得那泪几乎要砸到她心脏上。 是什么时候知道喜欢她的呢？ 从丢不下她的时候开始知道的。 “姐？” 莫语春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面前多了个人，吓清醒了才发现是叶一绥。 她声音还带着惊吓，有些气音，微喘着，隔着玻璃传出来就更加闷，像刚哭过似得。 “我……”叶一绥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她定了定神，“要吃东西吗？” 原本准备让她带走路上吃的水果，现在来吃正好。 莫语春奇怪地看了叶一绥一眼，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异样。 不过感受着肚子里的饥饿，她还是点头：“吃。” 叶一绥远程操控家政机器人将东西拿过来。 等待的过程，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被打开了的疗养仪。 莫语春按下开关，从里面爬出来。 叶一绥伸手扶了一下，等她站稳便收回了手。 很快，机器人送来水果。 托盘上，红润润的苹果表面还带着水珠，樱桃也圆咕噜的坠着一串串，还有鲜艳欲滴的草莓，此时正随着机器人的移动而滚动着。 莫语春从最大的入手，坐在另一头椅子上，咔嚓咔嚓地咬着苹果，嘴被占着，顺理成章地不和叶一绥说话。 酸而涩的口感在嘴里爆发。 看来即便是神庭，也没办法一下子拿出那么多品质上乘的水果。 莫语春是吃过好的苹果的。前往首都那一年，一家时常光顾的餐厅送了她一个礼物——一个苹果，寓意着平安。 她当时觉得很惊喜，也爱上了那个味道。 可后面买了几次，她都没有再买到类似味道的。因为那是帝国的水果，曼托靠近边境，旅游业也发达，这种进口的东西很常见。 也许是因为过分追求科技，联邦的水果总是外强中干，大多看起来很漂亮，吃到嘴里就一般，像是咀嚼无味的木屑一样，干而涩，反叫她舌头都红了。 这次的苹果虽然很多汁，可像是还没有完全成熟一样，又酸又涩。 莫语春忍不住把眉毛拧在了一起，紧抿着嘴巴，残留的汁水在唇上留下水润的光，过会儿便有些黏。 她忍不住舔它。 等残留的汁水都舔干净了，饥饿感也略有缓解了，莫语春终于开口。 “姐回来，不怕我再缠着你，问你话吗？” “……你问吧。”叶一绥将放在旁处的视线移回来，重新放在莫语春脸上，见她露出了点惊讶却算不上惊喜的表情。 她在想什么呢？ 叶一绥不禁想。 第92章 “你故意的。” 莫语春压下自己的惊讶，看着兀自出神，不在状态的叶一绥，她顿了顿，缓慢启唇：“啊……我有点好奇伊莎，她为什么会帮我们呢？” 虽然意外于莫语春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伊莎，叶一绥脸上仍没露出什么惊讶，收敛心神，专心回答莫语春。 “或许是为了报复神庭。神庭……在做一些实验，试图编辑基因，优化基因。” 作为基拉星的人，伊莎身上同样具有联邦和帝国的两种基因，加上她a级的精神力和强悍的精神体，对于实验室来说很有实验价值。 这几年，实验室的研究方向更趋近于基因编辑，在现成基因的基础上进行编辑，制造人造人。 神庭曾用伊莎的基因制造了一个人造人。后来检测到脑域发育畸变，没有觉醒的可能，便将人销毁了。 叶一绥没有说得很清楚，省略了部分，尽量平淡地讲述给莫语春。 饶是如此，莫语春依旧觉得十分荒谬，“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神庭的人也太疯狂了吧。” 而且公约不是禁止人体实验吗？ 等等，人体实验？ 莫语春恍然，终于明白了叶一绥特殊的由来。 “姐，你……” 她像是想问，在叶一绥的视线中，又闭上了嘴。 见状，叶一绥抿唇，有种难以形容的莫名感受。 她不知道该怎么主动提起，先前的刻意隐瞒和逃避，在此刻变成回旋镖，让坦白变得分外困难。 “我……” “好了。” 叶一绥方才吐出一个音节，莫语春便打断了她。 她手上还捧着半个苹果，苹果露出的内里已经开始氧化发黄，深浅不一的颜色分外让人在意。 但很快，这面被转了过去，露出了红。 红贴着红，苹果靠近少女红润的唇，叶一绥看见唇张开，又听它说：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咔嚓” 苹果被咬下一口，露出新鲜的内里，咀嚼声响起，很快，喉咙滚动。 叶一绥全程看着莫语春，看着她下颌上下动着，缓慢咀嚼，看着她自以为不知地抬舌，舔舐牙面。 红润舌尖从缝隙中一闪而过，微启的唇再次张开。 “是真的。你不想让我知道的话，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莫语春放下了手，手指间的粘腻让她忍不住蹙眉。 她很快松开眉心，无视这点不适，平静而认真地看向叶一绥：“没关系的。” 第112章 这一刻，她眼里没有过往说谎时闪烁着的狡黠光芒，平静的蓝色眼睛，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眼角点缀着星点粼粼水光。 叶一绥看着那点水光，压住拂去它的冲动，等着少女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莫语春眼角的水光更多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只是，你总想着要保护我，可是又远离我。你知不知道我也会担心你？我不想每天都徒劳地猜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受伤了吗。” “我不在意你瞒了我什么，可是我想你让我知道你，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就算是偶尔给我发一条消息也行，我只想知道你平安。” “你不要把我完全隔在你的生活之外，让我只能去猜，去想。我会害怕的，好吗？姐。”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莫语春咬着唇忍住要哭出来的冲动，鼻腔一阵酸涩。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脸，叶一绥的眼睛再移不开，不受控般开口：“……好。” 无论是真话、假话，那双唇总是带着目的性地吐出带毒的花蜜，让人麻痹，心甘情愿沉沦。 “！太好了！” 几乎是叶一绥话音刚落下，莫语春表情一变，眼尾的红晕还没下去，便激动扑到了叶一绥怀里，叽叽喳喳地说： “你不能再骗我哦，不然我真的会很难过的。刚刚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有点伤心。但是你又回来了，我现在原谅你，但是以后就不会了，所以你一定不要骗我哦。” 她的话太急太密，手臂也紧紧勒着叶一绥。直到她说完，叶一绥才有机会开口。 “嗯，不会骗你。以后都不会了。”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定心丸。 莫语春仰着脸，仔细盯着叶一绥的灰眸，确定它没有丝毫游移，心跳逐渐稳定下来。但很快又加快，让她的脸有些发热，眼尾的红晕被热气熏腾着，越发深了。 ——她姐这张脸，近看杀伤力好大。 莫语春的脚有些站不住了。她把这归咎于她还是不心安，以至于慌乱的心跳让她整个人也轻飘起来。 大脑不经思考道：“姐，你抱抱我。” 叶一绥：“？” 虽然不解，她还是紧了紧手臂，直接将莫语春抱离地面。 “……不是啦。” 突然腾空，莫语春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来，抵着叶一绥的肩，闷声道。 她也说不清自己刚才在想什么，明明正被抱着还这么说，好像这样仍不足够似得。 莫语春缓了缓尴尬，挣扎了一下，示意叶一绥放自己下来。 可脚重新站在地面，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人，她莫名又尴尬起来。 虽然想过她姐张开了会很好看，但也不能这么犯规吧。 又美又飒，自己只有可爱是无敌的了。 莫语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想洗手，卫生间在哪？” “跟我来。” 门被推开，水流声很好地缓解了莫语春的情绪。 对着镜子，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试图用凉水压下脸上的红热。 心情调整的差不多了，她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女人，脸上又发起热来。 好尴尬。 这就是七年不见的威力吗？ 莫语春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克服自己一见到叶一绥就脸热的毛病。彼时，她已经在e-105星待了两年了。 e-105星新上任的政。府官员们比前一批好了太多，很多遗留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莫语春还在其中见到了之前去送她去商场打车的女人。 这两年，异兽的问题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除了部分地区还有异兽肆虐外，大多数星球都迎来了久违的稳定。 莫语春知道这都是她姐和谢含栖他们的功劳。 他们特殊的精神力在与异兽的战斗中发挥了极大作用，也不必在意那些权利纠葛，一心打架就好，经常在各个战场上游走。 而她现在也要走了。e-105星的异兽问题解决了，她决定去其他地方继续服兵役。等到结束的时候，异兽的问题应该就彻底解决了。 她也可以腾出手，一心回垃圾星找那个什么管姐报仇，还可以帮上她姐的忙。 一举两得。 偏远的星球过分散乱了，唯一的连接便是独立军的存在。 莫语春不知道叶一绥现在在独立军里算什么地位，但知道她的名号肯定是响当当的。独立军最近的活跃与扩大，很大程度上有她的影响在。 莫语春知道这一点，却一直没有什么实感。当她回到垃圾星，一边努力在治安处升职整顿治安处，一边接触独立军时，这才从他们对叶一绥的追捧与狂热中感到些许不真实的确实感。 她姐好像成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人物。 莫语春这点认知在看到叶一绥周末都闲不下来时得到了进一步确认。 好不容易挤出假期的她，本以为有时间和她姐一起出去玩，没想到她这么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哎。”莫语春支着脸，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愁眉苦脸的？”谢含栖躺在沙发上，举着手中淘到的复古游戏机，边玩边问莫语春：“无聊吗？要不我陪你出来玩？” “哎。”莫语春仍是叹气，“我在想姐怎么那么忙。” “真那么想跟老大一起出去呀？”谢含栖坐直了点身子，游戏也不打了，招手示意莫语春附耳过来。 “我告诉你一个办法，能让老大忙不下去，你……” 谢含栖压低了声音说完，直起腰一拍莫语春肩膀：“好了，去吧。等你好结果。” “这能行吗？”莫语春皱着脸，满脸怀疑，“而且为什么要我亲她，就算我们关系再好，最基本的分寸也要、” “诶诶诶——”莫语春没说完，谢含栖打断她，“我可没说是亲嘴，你想什么呢你，就亲一下脸，撒娇懂不懂，你不是最擅长这个了吗？” “哼，那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亲一下就行了。明明我只要跟姐说，姐就会和我一起出去玩了，不懂你的办法怎么这么麻烦。” 谢含栖不满意了：“那你还让我给你出主意？玩我呢。我不管，今天你非得按我这个法子来。” 就是按头她也得让这俩人亲了，谁让这死孩子死活不开窍呢，另一个也不着急。 “你好奇怪。”莫语春蹙眉，“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谢含栖：“……”天地良心，她有什么坏心思。 “行了，那我不……”谢含栖打算放弃了。随缘吧，叶一绥都不着急的事，她急什么？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莫语春笑了起来。 莫语春现在彻底张开了，婴儿肥完全褪去，嘴角的梨涡浅浅凹下，张扬而明艳的脸笑起来时才能看到一点先前的影子，模样很是无辜，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坏心思。 她的语气同样无辜，轻声细语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看莫语春这幅样子，谢含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弄了半天，原来是她一个人瞎操心了。 “你……搞不懂，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看着兀自抓狂的谢含栖，莫语春嘴角弧度不变，“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她不说，她就不知道。 她看她姐能忍到什么时候。 “不过谢谢你的主意，我会告诉姐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什么？！” 谢含栖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见莫语春小跑着离开了。 “当当” 门板被敲响，很快门后探出一个脑袋。 确定叶一绥没在开会，可以被打扰，莫语春就直接端着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怎么了？” 看到莫语春的到来，叶一绥停下手里的动作。 莫语春不说话，也不看叶一绥。手里的果盘并不放下，自己抱着吃着。 她坐在椅子扶手上，紧挨着叶一绥，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带着香气和果香，软软地包围住叶一绥。 莫语春咽下嘴里的草莓，拿过叶一绥的杯子漱了一下口咽下，转过身子，这才开口抱怨：“姐，你好忙，之前你来找我，没多久就走了。现在我来找你，你又一直在处理正事。” 她边说着，调整方向十分刻意地滑了下，直直往叶一绥身上倒。 人还没靠过去，嘴巴已经撅了起来。 “……” 叶一绥往后仰了仰身子，腾出手将莫语春扶稳，半是歉疚地安慰道：“最近发现了一颗新的能源星，在忙这件事。抱歉忽略了你。” 她的态度很好，莫语春的表情却不好，臭着脸坐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叶一绥。 叶一绥任由莫语春看。 半晌，莫语春鼻尖抽了抽，哼声：“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叶一绥像是不解，微怔着。 还装。 第113章 莫语春一点也不藏了，重心后移，直接坐到叶一绥腿上，揽住她的脖子，逼迫她低头靠近。 她也同样仰起下巴，在对方主动低头时，又松开了手往下躲。 “故意这样。” 看着那双灰眸，莫语春发出冷哼。 “……” 叶一绥沉默，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她不常笑，但对着莫语春经常笑，嘴角的弧度越发自然，眼里也全是柔和的光。 “抱歉。” 她放低了声，低下了头，耳侧的碎发散落，过长的几缕扫在怀中人白皙的脸上，“抱歉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很显然，叶一绥是知道先前发生在外面的谈话的，又或者她一直都知道莫语春在想什么。 她抵住莫语春的额头，在对方羞怯的眼神中轻问：“所以现在可以亲你了吗？” “我……” 莫语春的脸肉眼可见红了起来，缩着下巴，有些想躲，也觉得脸上扫动的黑发过分发痒。 看着叶一绥的柔和的灰眸，但最后她还是没躲，不为什么，只是抱着她的那人是世上最让她安心，最在乎她的，她也喜欢的人。 因为你总是这样看我，我才知道你喜欢我。 莫语春闭上了眼：“那你亲吧，不可以太用力哦。” “好。” 叶一绥低下了头，莫语春仰起了脸。 唇被压着，答应了她不会用力的人，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不可以咬！”莫语春伸手去推叶一绥的脸，挣扎着开口：“就算我很可爱，也不可以这样！” 她就说，她一直盯着她的嘴巴，肯定居心不良。 “好。” 叶一绥依旧答应的很快，唇磨蹭着莫语春的手心，长睫半抬着，很认真地在问：“可以亲了吗？” 莫语春的回答是移开了手。 到最后被放开，莫语春的嘴唇几乎是烫的了，红艳艳的颜色从唇蔓延到舌尖，过热的温度，吐息却带着冷香。 “你、你又骗我。”她气息不稳道，提不起劲地气急败坏着。 叶一绥帮莫语春调整了坐姿，口中依旧道：“抱歉。” “……” 认错态度很好，但是完全不改正。 眼看对视着对视着，她姐又要低头，莫语春紧急避险：“可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亲！” 不急在这一时啊喂！ 第93章 卧室里传来了咚的一声 “滴，恭喜主人完成升维任务，积分奖励已发送至您的账户，目前积分：966314387，距离下一名超越您仅差736613积分啦。” 亮蓝色的机械小球漂浮在空中，欢快地播报着：“默认记忆开放，仅作感情分离处理。结算信息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查看您的成就奖励吧！” 连续不断的声音吵闹极了，一旁密密麻麻连接着数据的登入仓内响起一道不耐的女声：“聒噪。” 紧接着，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搭在半透明仓壁外沿，指尖收紧缓缓用力，仓壁变形的同时，仪器瞬间发出尖锐的警报。 053继续用着欢快的声音播报：“滴，30679积分已从您账上划去，距离下一名超越您仅差705934积分啦。请问是否现在进行力量封存？——默认选项是，不允许更改——正在进行力量封存。” “……” 约莫过了三分钟，登入仓内的女人起身，一头长发随之散落，轻扫过光洁的地面。不过又一眨眼的时间，原本及地的长发便被收至腰间。 凤来仪随手挽起头发，问一旁的053，道：“对方系统发来回复了吗？” 053：“回了呢。但是很遗憾，它给了您拒绝的答复。” “这就是它考虑的结果？” “系统也是很善变的。”053念出收到的回复：“它说：系统守则不允许系统随便泄露宿主信息。请您谅解。” 凤来仪蹙眉：“复盘邀请也被拒绝。它好像很讨厌我。” 053飘到凤来仪肩上，虚虚停稳，安慰她道：“没关系的主人，程序设定，它讨厌的应该是所有主角。” “又是这样。死板。” 凤来仪眉心的弧度更深了。不等053回应，她接着做出下一步指示：“再发送一次复盘邀请。” “好的。” 053照做。不一会儿，发出的邀请收到回复，仍旧是拒绝。 此外，还多附赠了一句话。 “念。” “对方说：谈恋爱的是介维世界里的角色，请您区分清楚现实与介维世界，不要干扰我方任务者。” 053念完就觉得要糟，赶忙往一旁飘。 出乎它意料的，它那脾气不好的主人并没有做出什么暴力行径，只是露出了些许为难和不解。 “为什么？她说过很喜欢我，如果我是人就好了。” 凤来仪说到这，眉心短暂松开，很快又重新蹙起，“是因为这个她才拒绝我的吗？” 她显然只听到了前半句话。 “……是在考核世界里的事吗？这您倒是没和我说过。” 每年毕业季，主角和反派两边的培训学校都会邀请联盟来帮助毕业生完成考核。 对于考核世界，053并没有接入数据，只知道最后那个世界崩溃，重新回溯了。 它当时可怜了好一阵那个和它主人一组的倒霉蛋。 后面更可怜对方要被它主人这么缠着，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隐情在。 这算是双向奔赴吗？ 但它主人确实不是人啊，对方怎么知道的？ 惊讶之余，053也忘记解释先前的话了。 凤来仪并没有和053详细说明的打算，重新进入登入仓。 “筛选世界，她休假多久？找出对应流速的世界。” 053很快将筛选结果展现在凤来仪眼前。 扫到其中一个世界的剧情介绍，凤来仪点点头：“就它了，你安排对接吧。” “好的。” 对接申请很快发送到007手中。 “……”她不是刚结束一个任务吗？完全不休息的吗？ 怪不得是总榜第一。 想到这，007忍不住看向沙发上瘫坐的莫语春，她显然很怕再搞出什么公开处刑，非要在这里等它的结算结果。 “还没好吗？” 莫语春忍不住催促，“我好累啊七宝，你再不算完，我就要在这里睡着了。” 连续做了两个任务，莫语春的精神显然撑不住了。 她觉醒之前就是个普通d级世界人类，本身还娇生惯养的，吃不得一点苦。 007短暂分神了一会儿，很快继续专注于结算：“还要一会儿。你可以先回去，不是设置过默认隐藏了吗？为什么还不放心？” 莫语春眼睛半合着，靠在沙发靠背上，懒懒看向007，“这不是等你下班吗？你一个人加班也太惨了。” “哦对，说到加班，居然会有任务者这么积极，还搞什么复盘，自愿加班嘛这不是。而且这有什么可复盘的？基本剧情线走完，对原世界做出一定贡献，这不妥妥就能升维了。我觉得对方复盘肯定别有目的。” 莫语春言之凿凿的说着，说完人精神了点，觉得有些奇怪：“三个世界都这样，这不太对吧。总不能三个世界遇到的都是同一个人，可就算这样也很奇怪啊。” 没等007想到该怎么解释，就听莫语春没心没肺地说：“算了，不管了。宝你快结算吧。” “……嗯。” 结算结束后，007将下一个世界的信息发送给莫语春：“d级现代背景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没有多少戏份。” “呸呸呸，”莫语春赶忙出声，“快呸掉，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绝对没有多少戏份。” 她混一混，体验体验不同的生活就好了，可别再和主角凑一起了，她不想加班。 不过莫语春还是十分相信007的，相信它一定会尽可能减少她的戏份，杜绝她再和主角谈恋爱的可能。 毕竟两个世界下来，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戏份少。 * a市，天空过分阴沉了，铅云压得极低，光线也昏暗。 从屏幕里看，更加压抑。 直播还没有正式开始，镜头从上到下缓慢移动，铅云向上飘起，露出一栋复式楼。 著名的主持人倪屏俏皮地和观众们互动：“哎呀呀，欢迎大家收看今天的节目，你们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弹幕十分活跃地滚动着。 【是小时家吗？一定是吧啊啊啊好想看小时。】 【dream一个路哥，几个宣传里面我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了啊啊】 【求求小时！！】 【路哥！！】 【梦宝！】 【为什么不能all，哈基导能不能全拍了。】 【……】 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陈夕叹了口气。 这么多条，没一个提到她家艺人的。 《明星生活大揭秘》是最近十分火热的综艺，以直播和突然袭击为噱头，向观众们展现明星的真实生活。 第114章 每期节目开始前都会提前发出预告，公布五个明星名字。而节目组会从这里面随机选中一个明星，来一个突然袭击。 说是突然，其实都能提前收到消息。不过表现得要是突然罢了，都是为了节目效果。 陈夕看向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年轻女人，轻叹口气：“小影，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吧。” 被称作小影的女人依言放下手机，却没有拿起茶几上的书，反而将它翻开塞到了茶几下方。 “诶，怎么把它收起来了？” 陈夕几步走过去，“我们还要靠它给粉丝营造个努力的人设，等下摄像机进门，会给它镜头的。” “太刻意了。”江照影拦住陈夕，“陈姐，我昨天说过了，自然点就好。” “可是……”陈夕依旧不太放心，毕竟这可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能不能翻身就靠这个综艺了。 但出于对自家艺人的信任，她还是没有插手，回厨房焦虑地处理早上还没来得及洗的锅碗。 ——这当然也是人设的一部分，营造厨艺人设。 江照影做饭，她洗碗。等下敲门声响起，她就带着一手的泡沫从厨房出来，问是谁来了，超绝不经意地引入到做饭的这个话题上。 心里想着等下的行动，陈夕表现得颇为忧心忡忡。 “轰隆——” 突然，窗外雷声响起。 江照影耳边响起两道雷声。 “哎呀，打雷了。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进去吧。具体是哪位明星，马上你们就知道啦。” 大门的可视化门铃响起，倪屏出现在屏幕上，露出她的脸来。 江照影收起耳机起身开门。 “surprise！” 大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倪屏便将话筒递了过去：“江老师好，有没有想到我们会来你这里？” “一点点意外。”江照影得体地笑着，松散挽起的卷发在耳侧垂落几缕，轻吻着她的面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慵懒随性的美。 她说话的语气也透着股懒散，“我可是有在屏幕里看节目的。从看你们到门口，我就等着你们过来了。” “怪不得江老师看起来没那么惊讶呢。”倪屏顺势说着。 而陈夕也在这时候插入话音：“小影，是节目组的人来了吗？” 镜头偏转，露出陈夕没来得及擦干的手，手腕的一点泡沫出现在镜头里。 【看得出来出来的很急了。】 【怎么会是她？】 【这姐还不糊了？没牌硬耍，谁还看她啊。】 【我靠老师是我们小影！！麻麻的小影！！】 【起码这颜我是吃的，再看看。】 【是因为争议大节目组才选了她吧？】 【……】 弹幕的纷争后台实时监控着，导演很满意，示意镜头继续跟进。 从厨房到客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过分阴沉的天丝毫没能影响到室内。偌大的客厅内，灯火通明，乌泱泱地绕着沙发围了一圈人。 著名的主持人倪屏俏皮地和观众们互动：“没想到江老师还会做饭，观众们也很惊讶呢，大家都以为江老师平时都靠助理……啊，我记得你前不久才把助理辞退了，之前是小助理做饭吗？” 江照影脸上的笑淡了些，“她不会做饭。没有通告的时候，一般只有我和经纪人在家里。” 提到助理，弹幕又炸开了锅。 【这姐演技真好，也不知道是谁拿人小助理当牛马使。大早上地挑三拣四，让人来回排队给她买早点。】 【就连家里的卫生也舍不得请家政，全可着小助理一个人折磨了吧。】 【她本来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吧，在片场都敢随便甩脸色，不敢想小助理私下受多少罪了。】 【不信谣不传谣，我们小影不会是那样的人的。】 【线下见过，真人脾气很好的。】 【……】 见铺垫的差不多了，倪屏开口进入正题：“好了江老师，介意带我们参观一下你家吗？看起来好温馨。” “当然。一楼没什么东西，厨房旁边是储物间，里面都是些日常用品。这边是……” 江照影粗略地介绍了一番，镜头也配合着她的身影移动而移动。 很快来到楼梯口。 “我们去二楼看看吧。” 二楼上来就是书房，米白色的门推开，露出布置整齐的内里。 “这里是投影仪，不过窗帘的遮光性不太好，要到晚上才能看得很清楚。” 耳边听着江照影的介绍，倪屏打量着书房内部的装潢，突然惊讶道：“那里怎么还有一个门？” 对开的玻璃门整体也是白色，上半部分的玻璃是不平整的波纹面，隐约透漏出门后的一点斑斓色彩。 “啊，那边连着卧室，中间做了隔断，有一个小花廊。” 江照影将众人引过去，推开门，露出的彩色瞬间点亮屏幕。 娇艳的花，蔓生的藤，红的粉的，黄的绿的，缤纷鲜亮的色彩共同勾勒出一副生机勃勃的画。 “这边都掏空了，保证光照。那边的阳台和卧室的阳台是通着的。下午的时候我会在这里晒晒太阳，冥想一会儿。” “哇。” 看着眼前的布置，倪屏发出了众人的心声，“羡慕了，阳台那边还有摇椅。” 简直是梦中情屋。 她溢于言表的喜爱就是最大的赞美，江照影嘴角的弧度比先前真实了些。 不过人太多了点。 余光扫到不远处的摄像团队中，有人伸手去碰架子上的花，江照影不着痕迹地蹙眉。 好在，她时刻注意着表情管理，很快神情回复如常，准备将众人带离这里。 卧室这种过分私密的领域，她不喜欢让别人进去。 倪屏也是知道分寸的，在靠近门板的位置停下，正要说些过渡的话，天边又是一声惊雷。 “轰隆——” 紧接着，身后的卧室里传来了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落了。 第94章 “好小的角和翅膀，你营养不良吗？” “好像是窗户没关紧，风把什么东西吹倒了吧。”陈夕在众人背后出声。 江照影却记得自己关好了窗。 突然的异响让本可以被轻巧忽略的卧室变得突出，放着疑似打开的窗户不管又十分怪异。 “a市最近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雨了。”倪屏在一旁托着脸感慨，也是在间接提醒江照影注意直播节奏。 江照影定了定神，忽略心中奇怪的预感，给陈夕递了一个视线示意她去处理，而她则带着众人离开。 一行人折返回去，江照影在摄像头对准自己时，顺势介绍起旁边架子上生长的花。 “架子上长的主要是艾拉绒球，另一边是瑞典女王，黄金庆典不太耐晒就种在角落……平常的话会遮一半光，最近光照不够就全打开了。” 说到这，江照影摆弄了一下墙壁上的*按钮，众人的头顶很快响起吱呀吱呀的摩擦声，挡住半边天空。 摄像头扫了一下上空，对焦的瞬间，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溅开一块块水痕，顺着倾斜的玻璃缓慢滑落。 突然，尖叫声从不远处的卧室传来。 “啊——！” 【卧槽！！】 【吓我一跳。】 【这声音是之前那个经纪人吧？好声音需要她的高音。】 【瞬间从童话世界拉回，但是还是要说，好浪漫的屋子】 【梦中情屋。小影我们可以一起住吗？】 【没有人关心一下可怜的经纪人吗？】 【……】 一行人急匆匆往声音传来的卧室方向跑，才迈开两步，就听卧室内传来陈夕的声音：“我没事，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下。你们继续拍摄吧，不用过来了。” 说到最后，她的尾音微微颤抖着拔高了。江照影听出不对，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白眼下的关键是综艺，只得暂且按耐住，出面打圆场。 “我们……” 江照影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后的门突然嘭一声大开，露出卧室里僵硬站着的陈夕，以及床上鼓起的一座小丘。 小丘颤动着，被子不住往下抖落，露出一张不过巴掌大的精致小脸。 “你们是谁？” 床上的陌生少女开口，腔调说不上来的别扭。 陈夕在旁边脸都要绿了。 还‘你们是谁’，搞清楚这里是谁家啊？！ 这私生也太疯狂了。 考虑到是在直播，不想再惹出什么多余风波，陈夕本想等下再偷偷找节目组的人帮忙抓住这个私生的。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好端端的门为什么会突然打开？ 诚然，私生的存在有时候会引起观众对于明星的可怜，但是以她家艺人最近陷入的风波来看，被认为是炒作的可能性更大，更何况…… 第115章 陈夕的目光忍不住移向床上的少女。 以她沉浸娱乐圈多年的眼光来看，少女的容貌也属于上乘，细算的话应该属于清纯钓系。 圆溜溜的茶色眼睛无辜清澈，深色的睫毛像是自带眼线一般，弯翘的弧度落在眼尾，跟长了勾子似得轻轻上扬，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勾走了。 再加上头顶那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带上的犄角发箍。 ——绝对会陷入某种不可说的桃色新闻中的！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她——” “是我妹妹。”江照影上前一步，挡在摄像机前，声线平稳地说道。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底却流露出落寞：“你们也看到了，我妹妹她这里……”她指了指太阳穴，“有些问题。” “那、那头上？”倪屏耳麦里全是导演兴奋的叫声，还没从这个震撼的消息回过神来，遵从导演指示，问出观众最关心的问题。 “是发箍。”江照影走近大床，迎着床上人警惕的视线，抬膝压在被子上，伸手触向那对墨玉色的小角，同时压低了音量，“不想进局。子就给我配合点。” 过分小声的话没有被收录进去，观众看着画面里这极具张力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有着长卷发的温柔姐姐，纤长的手指略微张开，手背的凸起线条干净，白皙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黛色的血管。 而床上的少女更不用说。玫瑰金的卷翘长发压在被子下，从缝隙间露出朝外鼓出弧度，衬得脸更小了些。瘦尖的下巴搭在被子上，说不出是哪方更白些，但也显出了少女面颊的粉润。 原本大声质疑炒作的弹幕安静了瞬，很快，粉色的弹幕井喷式冒了出来。 【这、冲这颜。妹妹，我叫你一声老婆你可以应吗？】 【炒作吧？哪找的演员，联系方式推一下。】 【画面好养眼。】 【呜呜小影好善良怪不得刚才不让节目组进卧室呢，原来是有妹妹在。】 【不是吧，真有人信？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个妹妹？】 短暂的和谐后，弹幕又吵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江照影的手也离那对小角更近了。 角的主人眨着眼，眼底有些惊讶，一时间没有动作。 江照影很满意面前人的安分。 会以这幅样子出现在她的卧室，目的想也知道。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一个狂热私生饭带来的利处，远不如所谓的生病的妹妹带来的利处更多。而她的表现也正给了江照影发挥的余地。 “好了，你乖一点。” 江照影深知该给个甜枣了。身为狂热的女友粉，听到这句话，怎么着也该会安分下来。 适才这么说，少女像是才反应过来，猛地向后仰身，语气激昂：“你干什么——不要动我的角！” 团团围住的被子在此时限制了少女的动作，她刚一后仰，便被江照影提前发觉，先一步握住了头上的角。 江照影手上用劲，脸上仍然笑着，眼底却暗了下来：“只是摘下来让大家看看，听话。” 摘、摘下？ 莫语春僵硬了一瞬，很快更加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江照影一时间竟抓不住，手上一痛，眼睁睁的看着她钻出被窝，一溜烟站到床头的位置，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不受控的发展让她忍不住蹙眉。 还有，为什么摘不下她的发箍？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江照影很快回神，放柔了语气：“好了，姐姐不拽了，别生气。” 说完，她歉疚地看向倪屏一行人，“不好意思，稍等我两分钟吧。” “啊，啊好。” 倪屏带着人恍恍惚惚地退了出去。 反正不管消息真假，今天他们的节目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门被合上，陈夕在最后露出了一个担忧的表情。 江照影没有看她，直直盯着床上的陌生少女，浅棕色的眼瞳失了笑意，色泽骤然冷凝下来。 “下来。” 她沉声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 莫语春离面前这个要摘自己角的陌生女人远远的，眼里满是警惕，后背挤着冰冷的墙，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安全感。 忽然，她抽了抽鼻尖，嗅到了丝不一样的气味。 ——来自两个方向。 一个是面前的女人，还有一个方向是自己的头顶。 她的头顶？ 莫语春抬手，再放下时，手上多出了一抹红色。 是血。 香甜的味道驱使着她低头舔去，血液入口的瞬间，原本无辜圆睁的瞳孔骤紧，缩成细长的一线。 “你好香啊。” 第一次尝到人类鲜血的年轻魅魔忍不住感慨。 江照影：“？” 莫语春这次的身份是一只刚成年的魅。魔，意外来到另一个时空的人类世界。 她的存在像是作者为了蹭标签而加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个世界没有魔力，只有科技。身为魔法生物，莫语春一来就被压制住了。 体内魔力受限的感觉让她失控，这才导致了门的意外打开。 在原本的剧情中，主角江照影受人诬陷，陷入耍大牌风波。争取到这个节目，准备在澄清洗地的同时挽回路人缘。 而突然出现在直播里的莫语春被打上私生饭的名头，送到警局时不慎暴露身份，被送进实验室最后惨死。 而现在…… “这不能怪我。” 莫语春第一反应是撇清关系。 007：“……我知道。” 这次这么明事理了？ 没等莫语春再开口，耳边传来的冷而涩的女声唤回她的注意。 “情..趣扮演也要有个限度，我的耐心有限。滚下来。” 没了外人，江照影一贯的伪装撤去，眼尾简单的线条贴合眼型微微上扬，原本温柔清丽的柳叶眼，却在她冷下的神色中，多了几丝冷冽。 但在莫语春眼中，她却看到了对方藏的极深的欲。望。 没有人可以骗过恶魔。 她勾起嘴角：“你想要的是什么呢？我可以满足你的欲。望哦。” 权力，金钱，地位。 她想要哪个呢？ “代价是，让我品尝一下你的欲。望。” 故意压低含弄的语气，从红润的唇舌间吐出，恍然几乎能让人闻到香气似的。 原本警惕的少女变得游刃有余起来，墨玉色的小角仿佛发着光一般。她点着下巴，周身逐渐发出深紫色的诡异光芒。 慢慢的，在江照影的注视下，少女浮到了空中。 比发色更深的蝠翼缓慢张开，白而宽松的裙底下，一闪而过的深色藏入更深处。 “……” 江照影：“你穿的，是谁的衣服？” 听到这句话，居高临下的莫语春气势顿时一低，很快她又支棱起来：“哼哼，愚蠢的人类，能为伟大的恶魔献上礼物，你应该感觉荣幸才对。” 江照影按了按眉心，如果不是先前一起见证的众人，她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也不知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还是怎样，江照影发现自己居然对少女的身份没有过分抗拒，堪称是很平静地接受了。 而且相较于惊讶，她更好奇一点。 “好小的角和翅膀，你营养不良吗？” 第95章 她的音色很冷，一点磁性的感觉，又冷又涩。 好、好小的角和翅膀？！ 在魔界，这是骂魔的话。 年轻的恶魔还不能很好的掩盖自己的情绪，变了脸色，“无知的人类，这对角可是我用了两百年积攒的魔力换来的！” 无比锋利、坚硬、美丽。 怎么允许被一个普通人类这么羞辱？！ 江照影啧了一声：“原来不是天生长的。” 莫语春闻言更气了。 她是魅。魔和人类的混血，出生就是畸形的，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角，后面向魔神许愿才换来了现在的角。 “你惹怒我了人类，我这就让你看看惹怒我的代价。” 自称是恶魔的少女这么说着，张牙舞爪地扑闪了几下翅膀，朝江照影扑来。却被迎面的闪光给晃了眼，慌忙往后躲。 “——这是什么？” 莫语春靠着床头，警惕地看着女人手里拿着的小方盒子，蝠翼紧缩在身后。 江照影将屏幕翻转过来，露出屏幕上的抓拍，狭长的眼尾拖拽出冷漠的弧度，唇角的笑也显得冰冷吓魔。 “我不在意你的角是怎么来的，但应该会有实验室喜欢研究你这种不明生物。” “你敢！” 意识到女人的威胁，少女茶色的眼瞳中闪过慌乱。 突然来到陌生的世界，赖以生存的魔力还被压制了，她现在只是一个花架子，什么厉害的魔法都用不出来。 第116章 要是真的被面前的人送到实验室……不，她肯定是吓她的。 莫语春努力不露怯，可是背后紧缩的蝠翼却将她的真实情绪暴露的一干二净。 “你没有多厉害吧？胆子看起来很小的样子，拿什么威胁我？” 江照影一眼看出恶魔少女的色厉内荏。 先前卧室的动静恐怕就是她发出来的，会被陈夕吓得躲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多厉害的恶魔。 主动权再次回到江照影手中，“现在可以好好沟通了吗？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你安分在这里待着等我。” 不是，她怎么对她的身份接受这么良好？ 莫语春动着脚趾，感受着脚下的柔软，心里有种立刻拔腿就跑的冲动。 她自己都接受不来这奇怪的设定啊喂。 众所周知，魅。魔是一种靠吸食他人欲。望为生的魔物。 她刚到成年期，没有魔力压制，估计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第一次发。情。热了。 原本来人类世界就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顺眼的人类伴侣，渡过第一次发。情。热。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不仅没有丝毫魔力，亮着灯用的奇怪能源也不能转化，还有那个留有自己印画的方盒子，处处都让她不安。 “主角不赶我，我可以自己跑吗？” 莫语春欲哭无泪地对007说道。 江照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脸上又多了丝威胁：“不要想着逃走。如果你不想被抓到实验室的话。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你的照片，大街上也都是监控。” 莫语春：“……” 她委委屈屈地点了下头。 算了，看在这个女人是个优质食物的份上，她暂时留下来看看。 反正她是恶魔，后面见机行事，总能找到逃跑的机会的。 见她安分，江照影先前因失控发展而生的郁躁平复下来，最后告诫道：“听话点。” 她的音色很冷，一点磁性的感觉，又冷又涩。用这副语气说这样的话。莫语春尾巴忍不住晃了晃。 视线随着女人的移动而移动，最后被门板阻隔。 江照影合上门，又是先前那副温柔笑着的样子，语气充满歉疚：“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 倪屏：“没事。之前没听过蒋老师还有个妹妹，大家都挺好奇妹妹的。” 多说多错。再加上卧室那少女的身份到底是个不定时炸弹，江照影简单搪塞了过去。 “……二楼还有间琴房，她听到音乐有时候会乖一点。” 话题重新回到节目的初衷上。 中间穿插了一些环节，江照影还弹了一首曲子，最后再有一个弹幕互动的环节，今天的拍摄便结束了。 密密麻麻的弹幕刷了起来。 【看我看我，时间还来得及拍我们小时快去吧哈基导！】 【梦中情屋，能不能搬出去让我来住？】 【求妹妹再出场，好漂亮的妹妹。】 【还真有人信啊，炒作罢了。接下来肯定要疯狂营销。】 【我也想要小影每天给我弹钢琴。】 【楼上，虽然天黑了但是还是在白天。】 【问耍大牌的事啊各位！真当自己是什么大明星了，拿助理不当人。】 【就几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和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能不能实锤了再说？！】 弹幕吵到最后，都在提耍大牌的事。 倪屏念出抓取出的弹幕，“第一条弹幕是：江照影，你这种糊咖到底怎么敢耍大牌的。” 作为国内最近很火热的一档综艺，《明星生活大揭秘》最吸引人的一点便是这一点，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说。 严格来讲，江照影并不算糊，前年出道拍的片子就是大制作的电影，路透发出来大爆，积攒了很多粉丝，也很有争议度，不时便被剧组拿出来炒作。 只是后来被压档期了，要到今年暑假才会播放。 这期间她的曝光很少，聊胜于无，月前受到邀请去一个电影里客串了一个小角色，后面就因为助理传出了耍大牌的消息。 被当面这么问，江照影脸上也没露出什么难堪，只是眼底浮现了丝落寞，可语气却很强硬：“关于网上那些谣言，我已经在联系律师了，大家不妨关注一下他们的结局。” “至于是非对错，我相信大家自有判断。也很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希望大家更关注作品，6月15号《寻》在a市会有一次点映，期待各位到来。” 陈夕也在一旁配合着提到抽奖送名额的事。 关于点映礼的宣发，她们和剧组提前确认过，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不仅可以提前为电影带来热度，还能将众人的视线转移。 后面再放证据，也能接受的更快。 毕竟娱乐圈都是三分钟热度。 【呜呜呜力挺我家小影】 【小影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都被不良媒体逼成这样了】 【那个小助理被辞退是不是还有隐情啊？】 【之前不敢说，我记得老早的路透都拍到过她偷懒。这次还在网上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导舆论】 【我靠有没有人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好了，这件事结束吧。我只想知道新人什么时候出道。快把新人的账号告诉我去关注。】 【……】 这次风波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送走节目组，陈夕松了口气，可想到楼上的私生，这口气她又提起来了。 “小影！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江照影一下子就明白陈夕指的是什么事，眼前浮现出少女神奇的犄角和蝠翼，顿了下才道：“她很漂亮，不是吗？娱乐圈很喜欢漂亮的人。” 尤其是带着点可怜色彩的。 陈夕不说话了。 显然，她也很认同江照影的话。少女像是有魔力一般，见一面就难以忘记。她现在回想，眼前几乎还能浮现出她脸上的所有细节。 “你还想营销她？”陈夕还开始江照影只是为应付直播才那样说的，“但是，风险很大啊。她毕竟是个私生，而且还疯、奇奇怪怪的……难免会有什么极端言行，不好控制。” 而且说什么妹妹什么的，还说她脑子有问题，真的不会哪天暴露吗？ 这不合适。 “不是，陈姐。” 江照影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打算。细思却又冲动的话之后，她想的是直播过后用钱堵嘴。 现如今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事情变得更简单了。 她可以直接把她留下。 但具体的缘由当然不能和陈夕说。 “我不是还缺一个助理吗？就让她留下吧。反正是原本也没有多少人信的话，就算她要出去乱说，大家也只会认为她是疯子。” 说到这，江照影脸上又挂起了温柔的笑。 “要知道，疯子的话，是不可信的。” 但是疯子做助理更奇怪吧。 陈夕忍不住吐槽，瞳孔忽然一缩，恍然明白了什么。 “你、她不、不会真是什么桃。色新闻吧？你认识她？” 其实陈夕更想说的是，少女是不是她对象。 陈夕不是一直在这边住的，因为今天有节目，所以昨天才提前过来。 平时她也没进过江照影的卧室，也很少到二楼去。 所以如果她家艺人突然谈恋爱并且把对象带回家同居……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刚刚发现卧室有人她也没表现的很惊讶。 想到这，陈夕变了声：“不行啊！小影，这可是出柜的大逝！” “不……对，是认识，但只是认识。” 江照影本想否认，发现这样更难解释少女的身份，只好承认了下来。 “她是谁？”陈夕追问。 “一个远房亲戚，爸妈出国了，放我这里照看一段时间。她确实有些问题，加上考虑到过段时间她就走了，我就没告诉你她的存在。” “你还有这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陈夕还是不太信，但相较于前一种可能，她还是更愿意接受这种说法。 “那行吧。现在出了这种事，过段时间没人注意了再把她送走也行。” 江照影但笑不语。 第96章 “你想被发现吗——” 屋外的雨小了点，加上也没什么事，陈夕很快提出离开。 考虑到楼上的不定时炸弹，江照影没有留她，按了按眉心，很快上楼。 也不知道她会安分吗。 带着这样的不确定，江照影打开卧室的门，没看到人时没有太多意外。 床仍旧是离开前的样子，倾斜的菱形格子压线，空隙是鼓胀松软的填充，软塌塌胡乱堆叠着，不复之前整齐叠着的样子。 荞麦枕芯做不到回弹，枕头也被踩出凹陷。 江照影忍不住皱眉。 直觉告诉她，对方没有离开。 第117章 没有过多寻找，江照影顺着半掩的玻璃门，来到花廊。 花影重重，绿叶交错，缤纷而娇艳的色彩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明亮。 ……没有。 在书房吗？ 江照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书房的贵重东西都锁着，她也不清楚此时的着急缘何而起。 看到窗边靠坐的身影，江照影的脚步又慢下来。 “不是让你……” “你来啦。” 身为恶魔的少女似乎听不出她的不快，转过身来轻快俏皮地开口，“我看到好多人走了，我猜你就要来了。” 这一转身，江照影这才看到恶魔手上还拿着东西。 那是一朵粉色的瑞典女王，盛开的重瓣层层叠叠，顺着少女指尖的动作轻颤，随时都要掉落的样子。 江照影冷了声音：“谁让你摘的。” “没有哦，”莫语春拿着花茎的手换了一只，得意笑着，“我没有摘它。” 说完，如同舞台上的大魔法师，恶魔漂亮的手指一拨，还在摇曳着的月季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魔法，空间魔法。怎么样？厉害吧？” 莫语春满怀自得地说完便等着夸赞，背后的蝠翼早已收起，尾巴却一甩一甩地从裙底探头，很不安分。 裙摆荡出方才月季花的弧度，不规整，随意而自由。 在西方童话里，恶魔总是被赋予不好的象征。 欲。望、灾祸，是邪恶的化身。 面前出现的恶。魔却颠覆了书中的形象。比花还娇艳的脸庞，即便是阴天也仿佛发着光，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人的心神。 领口处露出的细白锁骨，细看也微微泛着粉，再往下是饱满的身体曲线，浑身完美得找不到一个缺点。 平心而论，这是一具十分具有诱惑力的肉。体。 但主人的眼神，纯洁极了。 肉。欲与纯洁碰撞，反而更加诱惑。 江照影不为所动，只是眼睛有些干涩。 隐形带太久了。 她这么想。 等了半天没等到夸奖的莫语春，得意退却，有些气恼，尾巴尖也紧绷着从裙摆探出。 与蝠翼一样的色泽，接近黑的深红色桃心重重甩了一下，打到窗沿，她露出吃痛的表情，将这件事狠狠记在女人头上，气冲冲开口：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你们人类不是最讲究礼节的吗？” “呵。” 看着那晃动的裙摆，江照影短暂出神，眼睛越发涩然。 她语气冷淡，有些微嘲讽。 “前提是你不穿着我的衣服，踩了我的床，摘了我的花。” “都说没摘了！” 莫语春更气，脸热热的，眼睛也多了层水光，“你胡说。” 意外到来的幻想生物，娇声娇气地抱怨。身后的窗户也许也是被她打开的，扑进来的凉风吹起她的发与裙，柔顺富有光泽的玫瑰般的发丝朝江照影飘来，花香中混合着陌生的香气。 院子里也种着花，下雨过后，说不得多少要被打落，留下一地狼藉。 江照影厌恶下雨天。 没有规律的雨滴声嘈杂，风声，树影，混乱，一切都是混乱。 而此时，雨又要下了。 咚咚。 莫语春赤着脚靠近，足跟打在木质地板上发出闷响。 那声音有些像教鞭的手柄磕在桌板上的声音，代表着催促。只有两声，节奏规律的两声。 江照影瞳孔渐渐有些涣散，没有焦点。 时间，时间，时间滴答。 雨滴噼啪，风声飒飒。 规律的声音，无序的声音。 模样过分年轻漂亮的魅。魔没有多少耐心，脚步也毫无节奏。 脚步声靠近，过去与现在的短暂重合结束。 再回神，江照影眼前近距离多了一张漂亮小脸。 莫语春哼哼唧唧凑上去，闻着面前人身上散发出的可口香气，一整个目眩神迷，连原本的气也记不得了。 那香气像是花香，却带着经年累月的酒液的醇厚感，并不腻，因着那丝冷意的存在，香气凉而涩。 “你好像压抑了自己很久。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茶色的眼瞳闪着诡异的光，莫语春依旧不死心地想占据上风。 视线对视在一起，江照影又一次恍惚，红唇翁张着，心跳诡异地鼓动着。 嗵嗵，嗵嗵。 说吧，说吧。 莫语春附上耳朵，几乎要贴上去，踮起的脚尖不足够维持身体的稳定，她便下意识张开了蝠翼，轻轻扑闪着。 “轰隆——” 炸起的雷声像是某种警告，窗户一瞬间亮起来，倒映出的交叠背影烙入江照影眼中，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面朝着她的，背对着她的。 忽闪忽闪的模糊色块在玻璃窗上展开，动着，扇动着。 “你想被发现吗——” 江照影瞳孔一缩，握住了那不安分动作的蝠翼根部。 胡乱纠缠的发丝缠绕在她的指缝，攀上她的手臂，将她向下拽着。 “安分点。”她警告，一语双关道。 “唔。” 年轻的魅。魔受不了蝠翼被触碰的快。感，骤然软了身子，下意识寻找可以稳住身形的物什，手指努力扒住面前女人的肩，腰身塌着往她怀里滑。 她身上很香，形容不出来的味道，呼气带着温热的水汽，毫无节奏，一股一股打在江照影颈侧，激起一片小凸起。 “翅膀收起来。” 她仍旧冷着声音，指尖却放轻了力道，听起来仍像是命令。被她恐吓过又接二连三没有占到上风的莫语春下意识听从。 “哗啦——” “哗啦——” 大雨降下，纱帘被拉上。 莫语春瑟瑟发抖地缩在一旁的软椅上，过长的发丝拢住她，衬得人越发娇小瘦弱。 蝠翼已经被收起，可触碰到的感觉还残留着，不时便让躯体颤栗着，头皮过电般发麻的感觉。 她几乎不敢抬头，咬着下唇抱住自己。 “这不对吧。” 饶是莫语春再不了解剧情，也感觉主角不太对劲。 主角联盟的沉浸式扮演，大多数时候剧情是不会出现太大偏差的，按照设定成长起来的主角，只会带有少部分原任务者的特性。 灵魂越强大的，特性体现的就越多。 她记得剧情里面主角没有这么不正常啊？！ “七宝，能不能申请调阅详情？” 莫语春这边还在等007的回复，江照影已然走近了。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阴雨天的渲染下却莫名阴翳。 见状，莫语春抖得更狠了。 “冷？” 江照影误以为如此。 突如其来的雨季让春末的温度多了分凉，方才起的风让书房内空气焕然一新的同时，也带走了些许温度。 “不、不冷。”莫语春摇头。 她是恶魔，本来就不喜欢温度。 江照影这时也看出她是在怕自己。她无所谓地垂着眼，自上而下地看着软椅上的恶魔，投下的影子将她牢牢罩住。 “不要随意露出翅膀。角能收起来吗？” 她还要让她藏起自己的角？！ 莫语春瞪圆了眼，拒不配合嘴硬道：“为什么要收起来，我不。” 这简直有辱身份，她可是恶魔！ 这话意思就是能收起来了。江照影顿了一下，视线往下扫到软椅边缘垂着轻晃的尾巴。 深红色，带着些绒的模样，尾巴尖的桃心看起来也十分柔软。在她的视线下不安地甩了甩，往裙摆里缩。 “你想干、干嘛？”莫语春恨不得把自己缩小钻进椅子缝隙里。 闻言，江照影半边脸隐在阴影中，露出了个令魔心惊胆战的笑：“你想让我亲自给你摘下来？” 她这么说着，视线也紧接着移到了莫语春的头顶。 莫语春瞬间就回想起了不久前被对方抓着角往下掰的场景，害怕地哽咽道：“不能摘，摘不下来的。” “是吗？万一能行呢？”江照影弯下腰，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先前的假面，笑颜让卧蚕更加饱满，“摘下来当摆件吧，一定很稀奇。毕竟你怎么说也是个稀有物种。” 竟然连用途都想好了，她是不是一开始就对她的犄角别有企图。 莫语春尾巴都不摇了，害怕地缠在腿上，“我收起来，收起来还不行吗。” 好可怕。 没了犄角和尾巴，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 “你是什么品种的恶魔？” 江照影问道，又想起来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又道：“你叫什么？” 她坐在简约设计的书桌后，年轻鲜亮的浅色让这场审问也轻松许多。 莫语春逐渐放松下来，微微坐直了身子，昂着下巴，“我是魅。魔哦，我还会很多魔法，是很厉害的魅。魔。” 第118章 “名字的话……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称我为尊敬的大人。” 任何一个恶魔都不能被知道真名的，这是他们的弱点之一。 “……” 江照影牵起嘴角，“大人？” “嗯哼。”虽然没加尊敬两字，但是莫语春还是很满意。 江照影起身走近，俯身掐住莫语春的腮，“你确定要我这么叫你？” 她说着，眼神十分威胁地看向莫语春的头顶。 “……” 她说，她说还不行嘛。 莫语春噘嘴，老实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莫语春。” “下雨的雨？”江照影看向窗外。 “不是啦，是说话的那个语。”莫语春已经用魔法读取过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只是应用仍旧生疏，腔调就也奇奇怪怪的。 莫字听起来有点像魔。 江照影眯了眯眸子，“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对、对哦，可以瞎编一个名字骗她的。 莫语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却没有后悔的机会。 第97章 现在看来，这份约束有向他人扩散的倾向。 没有接触过人类的恶魔性子其实有些单纯，在魔界也是闭门不出，少见生魔。 如果不是一定会到来的发。情。热，也许她会一直待在自己的小木屋里研究魔法。 如今掉落异世，不仅被人类狠狠拿捏，还被抓住了弱点。 世界上怎么会有恶魔受这么大的屈辱的？！ 莫语春越想越委屈，思绪飘远了，身体便遵循本能卸了力道，没骨头似得将头的重量压在掐着自己脸的手上，鼻尖还一抽一抽地嗅着。 真的好香。 莫语春睫毛有些湿，匝在一起，一簇簇的，尖牙也微微冒头，喉咙不住地吞咽空气。 她知道，她的发。情。热快要来了。 噼啪的雨声隔着窗户传来有些沉闷，为心跳的鼓点配上背景，盯着近在咫尺的诱惑，莫语春忍不住张嘴，对着眼前的虎口咬了下去。 手上一痛，江照影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也没有收手，仍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鲜血顺着皮肤滑落，尚未滴下便被湿软的舌头舔去。 面对这毫无章法的乱舔，江照影皱眉，腿上紧接着也传来拍打感，低头看去，果然是那根活跃的桃心尾巴。 “你是小狗吗？” 江照影手指略微用力，莫语春牙关打开，被迫抬起脸，眼神迷离地看着面前的食物，鼻腔轻哼一声：“嗯？” 见她这幅样子，江照影有些许疑惑：“魅魔不是以人的精。气为生的吗？还是说你其实是吸血鬼的近亲。” 吸血鬼？ 那是什么小鬼？ 吸了点血，勉强解了解馋，莫语春清醒很多，为自己解释：“我吸食的是*情绪，由欲。望而生的情绪，血只是媒介的一种。” 魅魔擅长迷惑，进食时会想法设法引起食物的情绪波动，无论是满足还是引诱，由欲。望而生的情绪是魅魔最好的食物，也是补充魔力的最好来源。 而她现在还有个发。情。热限制，意味着她不仅要引出她原本的欲。望，还要让她对她产生欲。望。 但是接连受挫，莫语春不太敢立刻提出自己的交。配要求，眨着圆溜溜的眼，眼尾的钩子一扫一扫的。 小动作很多，但被捧在手心，很好掌控的样子。 虎口处的伤口并不深，边缘有些发白，隐约可见晶莹的水光覆盖其上，让人忍不住在意。 谈话还没有结束，江照影的手依旧很稳。忽略那存在的水光，她视线仍落在莫语春身上，是纯粹的打量的视线。 莫语春忍不住抖了抖，尾巴又缩了起来，圆润的脚趾蜷缩在一起，磨蹭着，打着莹润的粉。 江照影将人打量了个遍，忽得勾起了唇：“你想要我的血？那你会听话吗？” 凭什么要她听话呀，她可是恶魔。而且她要的也不止是血。 莫语春心里嘀嘀咕咕，顾忌着把柄还被捏着，加上还有一个发。情。热，故屈辱点头。 没关系，马上就让人类见识一下魅魔的手段。 得到承诺，江照影准备抽手，下一刻，指尖却被握住。 漂亮的魅魔从软椅上跪坐起身，努力抓住她的手，舔了一下被咬伤的虎口后，抬头望向她，柔声：“我刚刚不是故意咬你的，你还疼吗？” 她一边说着，眼底有着奇异的光闪烁。 漂亮脸蛋加上魅惑魔法。她就不信了，这下还控制不了她。 “……呵。” 突然地笑声响起，江照影展露出了个不达眼底的笑颜，眸中一派清醒，“才答应了会听话，又在使用魔法？” 又？她知道她之前也用了魔法吗？ 莫语春来不及再想，她拉着的人突然向她靠近。身体的平衡被打破，莫语春晃着身子，反被抓住手臂扶稳。 可手臂上的力道相比于在扶她，更像是钳制，和密不透风渗过来的香气一样，没有给她留有丝毫逃脱的余地。 莫语春软着腿，还是想挣扎。尾巴甩了没两下，尾巴尖忽得一紧。 “呀！” 江照影捏着手上的桃心，笑容不减，“忘了我说过什么吗？尾巴也要收起来。你不想被人知道你的身份吧。” 可恶啊，被狠狠拿捏住了。 顺着女人的力道，后背靠在靠椅上，韧性极佳的身体展开，腰腹往前拱出的弧度一手可握。莫语春眼睛都湿了，“可是……你捏着我的尾巴，我收不起来。” 她觉得这个人类好奇怪。之前不说，现在才说，还要一边摸着她的尾巴一边说。 江照影松开手，身子伏低着逼近被自己影子覆盖住的少女，又一次强调道：“听话点，宝宝。” 她压着声音，那份冷涩便更多凸显出来。 莫语春被这声宝宝喊得身子又晃了晃，脸也红了起来。 原本尾巴就是敏。感部位之一，先前的揉捏就像是在调。情了，更不要说这一声宝宝。 会不会这个人类对自己已经有了欲。望。 莫语春觉得这就是暗示了，也没再用被压制的魔力确认，大着胆子开口：“我、可以和我……”交配吗？ 说到一半时，11点的钟声准时响起，一声声荡来。 也荡开了密不透风将她包裹起来的香气。 江照影低头看了眼腕表：“啊，中午了，该做饭了。” 这个时间似乎比眼下的谈话还重要。 莫语春咽下没说完的话，觉得自己肚子也空荡荡的。 * 没有选择点外卖，江照影自己做了三菜一汤。 份量不多，颜色也清淡。 客厅和餐厅打通着，厨房也是半开放的。 等了半天，没等到女人喊自己，莫语春忿忿从沙发上探头，看向餐桌的位置，大声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也要吃！” 江照影又咀嚼了几下才咽下口腔里的食物。她放下筷子，压了压嘴角，看向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漂亮魅魔。 她瞪着眼睛，气鼓鼓的，过长的玫瑰金色卷发乱七八糟披散着，领口也因为过于活跃的动作歪扭着。 江照影眸色深了深，压下手指神经性的抽动，侧头轻笑，有些歉疚道：“我不知道你还能吃人类的食物，没有做你的份。” 她嘴角的弧度完美，丰盈的下唇很好中和了上唇线条带来的锋利，只是那双摘下隐形的黑眸黑得透不进光，比原先的色泽冷硬许多，笑起来就显得异常违和。 “那我可以吃你的。” 莫语春理直气壮地说着，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毕竟在她眼里，她愿意纡尊降贵，品尝人类的手艺，对方应该觉得荣耀才对。 面对她的理直气壮，出乎意料的是江照影居然也好脾气的答应了下来。 莫语春喜欢她这个样子，比之前在书房那样好拿捏多了。 赤着脚咚咚跑过去，莫语春盘坐在椅子上，在江照影递来碗筷时，近距离看着这双黑眼睛，她忍不住询问：“你为什么不一直露出你的眼睛啊？它好漂亮。” 她想要。 莫语春没想到江照影的眼睛其实是这个颜色。怪让魔羡慕嫉妒的。 恶魔天生喜欢黑色，伟大的魔神就是发色眸色双黑的恶魔。 “你想要？” “！！”她怎么知道的？！ 江照影一语点出莫语春的想法。 想法被看透的感觉十分不妙。在莫语春眼里，江照影笑起来的恐怖程度也和恶魔差不多了，怪不得她的眼睛黑黑的。 莫语春只想了一会儿就抓起筷子，学着身旁人的模样往盘子里伸。 可惜不得要领，在女人手里异常听话的两根棍子，到了自己手里简直要打架一样。 “呀！” 被筷子尖甩出的汤汁溅到眼里，莫语春叫了一声，丢下筷子就开始揉眼。 深色的木质筷子滚出油亮的涂鸦，盘子周围都是四溅的油点。江照影看着，指尖发白地攥紧手中的筷子。 第119章 莫语春还在揉眼，生理性的泪珠挂在下巴尖上，看起来可可怜怜的。 她娇气地呼痛：“眼睛，眼睛好痛。” 江照影僵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隔着朦胧的泪眼，莫语春看到她靠近，自觉扬起了脸：“给我看看，好难、”受。 江照影的身影走近，下一刻却掠过莫语春，探身拿起了一旁橱柜上的纸巾。 莫语春：“……” 干嘛啊，她也没有很想让她看！ 被这么一气，莫语春眼睛也不疼了腿也放下了，气冲冲梗着脖子就要拿头去顶身旁擦桌子的女人的腰。 “别闹。” 江照影一手压着整齐叠着的纸巾，一手抵住莫语春的靠近。 她的手指和她的声音一样凉，挨着很舒服。 莫语春放轻了力道，渐渐只是抵着，惬意地眯起了眼。 如果她有尾巴，现在应该甩了起来。 江照影收拾好桌上的狼藉，拿着新的筷子朝莫语春走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莫语春有些害怕，缩了缩肩，下一刻又挺起胸，十分不服气道：“就是很难用！我不会！” “我教你。” 江照影将筷子塞入莫语春的手中，俯身握住她的手，帮她纠正着动作，露出的侧颜在灯光下莫名温柔，可眉骨投下的阴影又有些阴翳。 “还有，坐下时不可以晃腿，也不可以翘凳子，要坐直。” 她一边说着，帮莫语春调整好握筷姿势的手放到了她后背与椅靠的空隙之间，将她往前推。 “你们人类好多规矩。” 莫语春噘嘴。 江照影并不回应，纤长的眼睫垂着，眸中情绪不明。 是啊，好多规矩。 “想要藏好身份，你这些都要学会。” “这么麻烦——”莫语春发出哀嚎，趴在桌上歪头看向江照影，故作无辜道：“那我只让你一个人看到好了，反正你知道我的身份。” 她也不用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完美！ “坐直。” 江照影实在看不惯少女这没骨头似的样子。 自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无时无刻不保持着仪态。在看到别人时，也会习惯性对比，确认自己没有问题才能安心。 这个习惯持续到那个女人死去，然而她仍无法松懈，刻板地按照她的话要求约束着自我。 现在看来，这份约束有向他人扩散的倾向。 第98章 救命，有变态。 莫语春没想到自己绞尽脑汁的撩拨，得到的是这么一个反应。 她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魅力。 银勺被翻转过来，望着上面的倒影，莫语春托着下巴欣赏了番，确定是江照影的问题。 听说人类有一种病，叫做性冷淡，她不会就有这种病吧？ 不然没道理对她不起感觉。 转头看向江照影，莫语春忍不住动用魔法想要探测，可天边紧接着响起的炸雷和紧随其后的受压制感，逼她不得不收了魔力。 可恶啊。 这雷是瞄着她的吗？ 莫语春狠狠咬下筷子上的虾。 她拿筷子的姿势还是很别扭，但是比先前好多了，起码可以吃饭。 艰难的吃完饭，莫语春又被提溜到了书房，继续先前未结束的谈话。 没来得及提及的正事在此时正式展开。 并非与直播有关，只是身份，莫语春的身份，包括她来这里的目的。 面对新一轮的审问，莫语春心里的不快越攒越多。 江照影看起来对她越不为所动，她就越生气。 毕竟她都知道自己是魅魔了，肯定知道她要找人渡过发。情。热的事。但她拘着自己不说，还不愿意和自己交。配。 哪有这样的可恶人类啊！ 江照影低头像模像样的记录着，看起来并没有察觉莫语春的情绪。 她问道：“你来人类世界要做什么？” 做什么？ 莫语春大声！“我要找人类交。配！让她对我意乱神迷，情难自拔！” 说这话时，她看着江照影。 江照影一挑眉，总结陈词道：“于是你看中了我，故意来我卧室。” 提到卧室，江照影又想起床上的狼藉，以及上午被众人撞见的一幕。 她啧了声，“麻烦精。” “啊啊啊啊啊！” 莫语春脸都气红了，无能狂怒。 恶魔应该是高高在上的，被人类主动追求，疯狂迷恋的。 怎么她说的像自己倒贴她一样！ “不是吗？” 江照影居然还在笑，那是种对自己魅力很肯定的自信，唇角的弧度玩弄，隔着距离眼睛平视着莫语春，眼中的情绪很淡，说的话却带着调笑的意味： “宝宝，要做一个坦诚的、恶魔。” 不恰当的停顿提醒了莫语春，她腿一抬直接爬上了书桌，跪坐在边缘，探身靠近桌后的女人，理直气壮地讲道：“你说的那是人类吧。我是恶魔诶，做人类才要坦诚。虽然你们人类也并不坦诚吧。” 散开的裙摆勾倒桌面的摆件，咕噜咕噜的滚动声，在她话音落下时仍旧轻响着，应和着那后半句低声的咕哝。 莫语春膝盖挪蹭着，移动到桌子中央。 江照影看着她的靠近，没有任何反应，唇角的弧度完美的像是假人一样。 桌面更狼藉了。 魅魔一直赤着脚，脚底站着灰，小半个印在柔白的书桌上，覆盖其上的织花蕾丝移开才显出。 长而乱的玫瑰金色头发，顺着裸。露的肩头，垂在胸前，铺就在身后，在桌面展开。 书立被她的脚碰到，厚重的书脊砸下，哗啦哗啦翻开，露出其中色彩斑斓的插图。 短短几秒，她把一切都弄得乱糟糟的。 没关系，她只是需要教导，需要纠正。像是那些漂亮的花一样，需要定期修剪枝丫。 江照影这么告诉自己，眼神仍旧没有波动，气息却紊乱起来。 莫语春歪着脑袋靠近，感受到打在脸上的温热呼吸，没有退却，手撑着桌沿，指甲握紧了扣着桌板底部，半是紧张半是期待地靠得更近了。 她会躲开吗？会拒绝她吗？她真的好香。 从始至终，莫语春都没有否认过那句看中。 她确实很喜欢面前这个女人。她压抑着的欲望，引动的情绪也会是巨大的。 而且气味很好闻，模样也很好看。 总体评价是优质的食物，优质的伴侣。 选她做交。配对象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噘起的嘴巴在半途被细白的手指压住，江照影终于有了动作。 “不可以，”她说，“好孩子不可以这样。” 啊啊！ 被堵着嘴，莫语春无声地抓狂。 这个人类到底要怎样啊！！ 她不都知道她看中她了吗？！不主动却拒绝但是又勾。引她，到底谁是魅魔啊！ “你不要喊我宝宝！”莫语春忍不住崩溃低吼道，“你太香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哈。” 江照影忽得笑出了声，睫毛掩盖着她眼底的情绪，连带着语意也不明起来：“你想吃我吗？” 莫语春不明白她笑的意义，因此觉得莫名其妙，更气：“我是要亲你！” 江照影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假面一般的完美撕裂开来，略抬起的脸让弯起的眼落下灯柱细碎的光。 “人是不会想亲食物的。”她叹道：“看来你想要隐藏身份，要学的还有很多。” 话音未落，指尖的柔软骤然消失。 莫语春不耐烦压下唇上的手，噘着嘴很有气势地再次靠近，“拜托，我是恶魔诶。” 人是不会想亲食物的。 但恶魔会。 伴着唇上细小的气流，年轻而漂亮的魅魔气冲冲说着。 下一秒，消失的柔软贴在了唇上。 “啊，”发闷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从相贴的唇中吐露，江照影被压下的手扶住那不稳晃动的伶仃肩头，笑叹：“初吻被坏孩子抢走了。” 不听话的坏孩子，不愿意被掌控的坏孩子。 沿着唇缝，更加香醇的气息蔓延过来，莫语春意识有些昏沉，没能听清女人说的话。 出于魅魔的本能，她伸出了舌头，像是小狗一样一点点舔舐着唇缝，寻找着另一种进食的媒介。 可很快，脸腮被揉挤着，将下颌抬起。 莫语春还没来得及睁开迷蒙的眼，便感觉熟悉的虎口贴上了唇。 “咬吧宝宝。” 江照影表现得像是不知道莫语春的意图。她好像还不明白人类和恶魔的区别，不过更可能是明白，却仍旧执意地想要莫语春按照她想法来，当这是食欲。 莫语春逐渐清醒过来，没有咬，反而主动推开了江照影。 “你好像当我很好糊弄。”莫语春皱眉，表情是与姿势不符的正经，“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身份？” 第120章 江照影毫不在意莫语春的态度，仍笑着，恢复了原先的完美弧度。 可她笑得太多了，便显得这笑廉价而虚伪，也或许是她刻意地展露，轻慢从眼尾流出。 “当然。明白，怎么不明白。”她用着奇怪的咏叹调，明明比书桌上的莫语春矮了一截，视线却仍像是居高临下的，“——尊贵的大人，志得意满的傲慢魅魔，控制不了别人，却还要被别人控制的可怜宝宝呢。” 说到这，江照影几乎又要笑出声，可很快，那笑又收起来了。 有些恨的厌烦。 她脸上的笑彻底消失，黑眸便越加深沉，涂着口红的唇张合，吐出让莫语春愤怒更上一层的话语。 ——“只会带来混乱的，可怜的生物。” 控制，被控制。 混乱，有序。 她讨厌混乱，讨厌控制。 愤怒到极点，莫语春下意识动用了魔力。 在雷炸响的末尾，她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沸腾欲。望。 “啊，你讨厌混乱吗？”别扭地学着人类强调的魅魔直起腰，本该无辜的茶色眼瞳，因着那刻意的挑衅，和深的眼线一样散发着勾人的魅力。 “可我看你分明很喜欢。” “……” 拙劣的挑衅得到了让莫语春满意的结果，看着女人平静消失的眼，她笑得越发得意。 她说过，没有人可以骗过恶魔。 有序的生活使人自律明知，也使人格外向往混乱。 “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人类。” 莫语春捧起江照影的脸，几乎是在贴着她说话，鼻尖轻蹭着，发丝自脸侧滑落。 “你还是不明白。”低低的叹息响起，掀起的气流吹过莫语春耳垂，带来一阵酥痒。 江照影握住膝上垂落的发丝，略用力，逼得年轻魅魔不得不偏过头，将唇更加靠近了。 她同样偏过头，唇张着，牙齿咬住那才贴近过的柔软，纤长的睫垂下半掩住黑眸，眉眼的温柔便凸显出来。 她的语气同样温柔，轻哼着，“那是不好的，宝宝。” 规则存在的意义不是被打破，而是遵守，即便混乱来临，她也能有办法很快将生活回归正轨。 “所以你要听话，知道吗？” “……” 救命，有变态。 “放开我——” 莫语春挣扎开扶稳她的手，江照影配合地松开手。 莫语春喘着不稳的呼吸，眼睛也是湿的，跪坐在书桌边缘，为了不这么快被引起发。情。热慢慢平复着悸动。 人类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说讨厌她，举止又在亲近。 所以还是喜欢的吧。 “七宝，申请还没批复好吗？” 剧情不是从主角小时候展开的，但是剧情开展前的经历都是影响主角人设的因素，莫语春想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这么不对劲。 她拿到的剧情只有主角因为某种原因进入娱乐圈，凭借曾身为知名话剧演员的妈妈的关系，一出道就是大制作，凭借出色的演技和容貌，一路打脸虐渣，整顿娱乐圈的不良风气。最后登上顶点，成为有史以来包揽各大奖项的最年轻的女演员。 她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强的强迫症和控制欲。 莫语春呼吸仍没平复好，裙摆下的尾巴已经冒了出来，胡乱扫过桌面，将书页带得哗哗作响，倒是比窗外的雨声听起来还响亮了。 江照影起身压住那根不安分的尾巴，唇角弯翘：“等下我要练琴，你会安静吗？宝宝。” 第99章 一时的屈辱算不得什么！ 悠扬的琴声从门缝中倾泄，落到一楼客厅。 莫语春胡乱按着遥控器，对电视上放映的电视剧并不感兴趣，只是试图用电视的声音盖过楼上的琴声。 但是魅魔的听力很好，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仍能分辨出那道有节奏的琴声。 弹奏者似乎毫不为半个小时前书房发生的事而苦恼，把她丢在这里后，琴声变得柔和又轻快，听起来简直不像是有着和魔神大人一样黑色眼睛的可怕人类弹出来的。 一个音节又一个音节，一道程序复一道程序。 终于，007带来了莫语春最想要的消息：“可以了宿主，是否现在开始阅读详情？” “是是是！”莫语春忙不迭道。 被简略过的前奏剧情展开。 主角江照影，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母亲是全国知名的话剧演员——江新月。可惜遇人不淑，正值转型发展的关键时期，才进入娱乐圈不久便结识了当红影帝，并与之相恋。 原以为是真爱，不曾想对方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不仅出轨劈腿，以指导名义行潜规则之实，还在被江新月撞破禽兽行径后倒打一耙，反污蔑对方想要走捷径。 后面更是不择手段，逼迫江新月退圈，以此掩盖自己所作所为。 “……这是主角妈妈的身份介绍，在主角出生后，她妈妈将一切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并且寄予厚望。” “嗯嗯，然后呢？” 久久没能等到后续，莫语春反应过来：“这就没了？啊？这么短。” “能要到这些都不错了，本来你的戏份就很少，上面好不容易才给批的。” 说到这，007再次回想起刚刚去提交申请时受到的为难。 反派组就算了，隔壁那个就比它们炮灰组多一点戏份的配角组，怎么那么多废话啊。 莫语春也知道炮灰组面临的处境，很快调整好情绪，反过来安慰007，“算了，辛苦你了七宝。这些也够分析出原因了。” 原本她就有所猜测，这些资料不过是验证了她的猜想，告诉她原因罢了。 过分专注的精力往往伴随着无所不在的控制，更不要说那句所谓的寄予厚望…… “不过扮演这个主角的任务者，不喜欢被控制的话，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个介维世界呢？” 不像她，一早入职的时候就说了自己不愿意去的介维世界。 “你问我干嘛，”007努力掩盖着心虚，“反正现在这个发展，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扮演角色，别想那么多了，努力配合主角升维成功。”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能升维成功？”莫语春有些狐疑，“虽然我这几个世界确实都升维成功了，但是这个世界不一定吧，主角都崩成这样了。” “那她也还是主角。” “可她对我很坏诶，性格好恶劣！” 说到这，莫语春怒砸了一下身下的沙发。受冲力波及，一个个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弹了起来。 “我的巧克力！” 莫语春忙弯腰去捡。 地上不止有方才掉落的巧克力，还有被她拆开的空包装，以及……一开始打不开强行咬破塞嘴里的残缺巧克力。 “……主角下来看到这一幕，不会打我吧？” 可身为一个高傲的魅魔，怎么可能因为害怕，自己主动打扫呢？ 莫语春就这么担惊受怕地等了快一个小时。 秒针一圈圈跑着，雨滴一滴滴落下，楼上的琴声几乎没有停歇过，一道道不同曲目演奏着和音。 “咚——” 重重敲下最后一个音节，耳侧松垮弯起的卷发滑落，已被汗水打湿。 “啊，弹错了。” 看着洁白琴键上湿濡的指纹，江照影脊背微弓着，不知是遗憾这份残缺的不完美，还是单纯的感叹。 她起身离开琴室，却没下楼，转而去了一旁被改造出的健身房。 落地的镜子能很好观察体态，扶着杆子拉伸时，镜子里的倒影同步着动作。 腰身要绷紧，脚尖要用力，要注意表情，要…… “不要乱跑！不是说了结束之后在楼下等妈妈吗？” 钢琴课，芭蕾舞，补习班…… 整齐分割的时间规律地行进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候做什么，要怎么做，一切都有要求，一切都是有序的。 “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太阳太大了，天气太热了。 和平的借口说出前，压抑已久地渴望迸发：“你为什么总是管那么多！学习也好，兴趣也好，我做什么你都要管！我说过要你晚一点来接我，我只是和同学去对面奶茶店买一个冰淇淋，就这一会儿的时间你也不给我！” 三十几岁的女人，有些神经性地憔悴，过分苍白的脸即便在金灿的阳光下，看起来也让人浑身受寒般发抖。 “我讨厌你！” 带着怒气和不满的童声响在大街上，短暂吸引了路人的视线。 哦，又是哭闹不想上补习班的小孩。 视线移开的前一刻，过高的尖锐女声牢牢抓住了路人的视线。 “你说什么江照影——” 看起来十分漂亮阴郁的女人，像是发了疯一样，抓着手里挂着装饰的漂亮皮包，一下一下地砸着面前的小孩。 “我是你的妈妈，我生你养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跟我作对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这么坏，为什么，你这个坏种，当时我就该打——” 第121章 女人说着，戛然而止，很快又变了脸色，像是后知后觉，很是无措地去擦女孩额角被挂出来的血：“啊，宝宝，小影，疼不疼？妈妈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妈妈不放心……” “啪！” “我不要你管我！” 女人被一把推开，过细的高跟鞋美丽的同时也带来不便，她踉跄着摔坐在花坛边缘。 再起身，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小孩已经向着小巷深处跑走了。 “小影，小影！” 女人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小巷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她无措地打给认识的人：“小陈，小陈，小影不见了。” * 那天，街边的玉兰树花香中混杂着汽车尾气，油烟气，下水道的腥臭气……脱离原有轨迹的生活畅快极了。 拿着快要化成水的冰淇淋，甜而腻的奶香味粘着手，临近傍晚的天边凝练着赤橙的霞，月亮隐约露出了弯弯的笑。 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找到她的陈夕脸色阴沉，宣告了自由的终止。 在说教声中，大门被打开，穿过玄关，路过客厅的钢琴，来到大开着门的卧室。 “新月姐，新月姐。” 喊声久久没人应答。 加快了脚步的陈夕，在看到浴室的狼藉时尖叫出声：“新月姐！”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掉落在地上的美工刀，溢出浴缸的掺杂着红的水，逆着水流往上，瓷白浴缸边缘垂落的手臂凌乱分布着刀痕，鲜红血液顺着手臂滑落，融入到冒着热气的水中。 救护车来的很及时。 点着刺目白光的病房内，虚弱的女人靠坐在床头，送走陈夕后招来一旁的小孩。 “抱歉啊小影，妈妈吓到你了。” 江照影只是沉默，没有靠近，与女人相似的一张脸上镶嵌的黑眼睛深沉沉的，嘴角也抿紧了。 江新月仍旧笑着，虚弱地笑着，直到空着的手被人握住。 “……妈妈。” 稚嫩的童音响起，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按着规律行进着。 “小影最喜欢听故事了，妈妈等下给你念故事好吗？不要生妈妈的气了。”靠在床头的女人，翻开画着鲜艳插图的书。 一年又一年。 到她去世前，延续到现在。 病床前抚摸着的手，总是温温柔柔的，却让人难以反抗。 “小影好听话，以后一个人也要好好的啊。” 她没再说那句要做一个好孩子的话，也许因为自己已经称不上是孩子了。 生活短暂地混乱了一阵，她又重新找回了规律的节奏。 …… “呼。” 时间差不多了，江照影洗了个澡，空下来才想起楼下的魅魔。 也不知道她会安分吗？ 提起安分，江照影不可避免回想起书房内发生的那一幕。 失控的情绪像桌面的狼藉一样，很快就被归整干净。 只是会偶尔从思想的间隙冒头，掀起短暂的波澜。 神秘的幻想生物，为故事带来波折的反派角色。 她掀起的波澜，能持续多久呢？ 江照影的心情逐渐恢复了平静，将头发吹干梳理整齐后，便只剩好心情了。 她哼着歌，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从二楼走下，走向沙发上蜷缩着似是睡着的少女。 她似乎很难受，眉皱着，脸颊红彤彤的，微微汗湿的发沾着，看起来又是乱糟糟的样子。 给她找出的备用拖鞋被甩到了沙发两边，一左一右歪倒着。 江照影弯腰将它摆整齐，起身之前，嗅到了甜腻的气息。 这是……巧克力？ 顺着气味寻去，略一侧头，看到沙发底下异常的阴影，江照影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宝宝——？” 刻意被压低的女声，带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江照影捏住少女的鼻子，背着光自上而下的投来的视线阴恻恻的。莫语春半睁着眼看到，敏锐的求生欲立刻让她发现了不对。 “干、干嘛？” 本想十分有气势地反问回去，可体内席卷的情。热，像是海浪一样卷走了莫语春的气势。她哼哼唧唧地软了声：“我没有做坏事哦。” 发现自己语气不够有气势，莫语春也没有十分郁闷。 她想通了，就算暂时性地被江照影压过了一头又怎样。她可是恶魔诶，拿她渡过发。情。热之后就开溜，找新的人类伴侣。 至于对方手里拿着的她的把柄……哼哼，等她放松警惕，她就把照片删掉！ 一时的屈辱算不得什么！ 第100章 记得漱口。 面对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江照影嘴角的弧度更深了，语气温柔的堪称诡异：“我只是想问你怎么睡着了，看起来还很不舒服。是生病了吗？” 呼。看样子是没发现。 莫语春肩膀很明显地放松下来，眼珠子一转，想顺势发出交。配邀请。 “嗯，我是魅魔，如果不交、唔。” 江照影强行打断魅魔的胡言乱语，手指下滑探入对方的唇，微微向下用力，笑着补充道：“如果不做坏事的话。” “啊，舌头都变黑了。是因为说谎，还是因为……” “吃了好多巧克力？” “！” 她怎么知道的？！ 莫语春睁圆了惊讶的眼，嘴巴也因为惊讶又略张了些，看样子倒像是在配合江照影动作似得。 “这时候好听话。”江照影笑笑，收回手，将指尖的晶莹揩在纸巾上，她又递出新的一张纸来。 “吃完东西要记得把嘴巴擦干净，还要漱口哦。” 她的态度这么温和，莫语春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想到沙发底的东西就觉得心虚。 ……应该是没发现吧？ 莫语春一边想着，接过纸胡乱在脸上擦了擦，移开手，果然发现上面多了抹黑褐色的巧克力拖尾。 吃起来很香甜丝滑的东西，吃到最后不吃了，舌头却苦苦涩涩的。 好奇怪。 莫语春盯着纸多看了几眼，刚将它团起，下巴便被抬起。 江照影：“我看看，擦干净了吗？” 面前的人刚洗完澡，身上的花香更浓郁了，热气腾腾的，手指也有了温度，挨着其实没有那么舒服，反而给即将爆发的发。情。热迎头又添了一把火。 但是那股香气实在让魔沉迷，舍不得移开。 莫语春没有躲开，惬意地半眯着眼睛。 “啊，擦得很干净。” 一番观察，江照影得出结论，手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笑着问：“垃圾怎么办？要我帮你扔到沙发下面吗？宝宝。” “！！！” 意料之外的对话发展，惊地莫语春立刻就要躲开下巴上的触碰。 原本只是虚虚触碰的手，在此时骤然加大了力道，牢牢钳着她的下巴，固定着脸。 “你松开我！” 好吓魔！*可怕！ 娇气的皮肤在瞬间就泛起红，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却造就了这样的结果。 江照影略微卸力，食指按上先前沾着巧克力的颊侧，似有若无地摩挲着，语气又变得担心起来：“脸好热，真的没事吗？” 莫语春：“……” 她会这样都是谁害得啊！！ 莫语春握紧了拳头，小发雷霆大声道：“不和我交。配，又勾。引我，招惹我。你真的不怕惹怒我吗？” 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啊。” 江照影收回手，站直了身。越发居高临下的视线，在她后退的动作中减轻了压迫。 站在地毯边缘，江照影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开始吧宝宝，我还挺好奇你被惹怒的样子的。” “——是会像先前那样很漂亮地瞪着我，让我的心跳也变乱吗？” 过高的水晶吊灯，投下均匀的光线。身材纤瘦，身段优雅的人类女性，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深而沉的黑眸里，一点点浮现出涟漪。 莫语春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体内的热。潮越发汹涌，压下羞恼的情绪。 江照影的话无疑是对她魅力的认可，撩拨似得情话，让她发脾气也不知道要怎么发了。 甚至她还有些得意，得意得想露出尾巴来招摇，再昂着下巴，倨傲地露出自己那对漂亮的角，大发慈悲允许面前的人类亲吻自己。 毕竟她是一个很宽宏大量的魅魔，先前的那点小冒犯，她完全可以原谅。 “我原谅你了，现在你可以亲我了。” 漂亮的魅魔红着脸，明明是害羞的神色，说的话却不知羞似得直白。 尾音在空荡的客厅扩散，一点点一点点，让涟漪越来越大。 啊，好懂的反应。 江照影嘴角的弧度深了，分外真诚地说：“为什么要亲你呢？你以为我喜欢你吗？” 第122章 在魅魔露出她预想中的生动的气愤表情时，江照影笑得更灿烂了。 “兴奋，激动，生气，厌恶……情绪的变化，都会在身体上反应出来。” 这种不受控的生理反应，不受控的情绪变化。习惯与常态的框架被打破所造成的不平静。 ……还有被控制的，被预测的，好懂的情绪变化。 “哎，”江照影叹了口气，很快又笑起来，“怎么办？我现在真的想亲你了。” 被转移的控制，被吸引的注意。 该说不该小看她吗？ “你！” 莫语春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了。反复激起又压下的怒火，一次次的撩拨，体内的热潮越发汹涌，快要灼干她的清明。 万幸，她还记得自己的打算。 ——渡过发情热，利用完江照影就找机会跑路。 她太奇怪了，太不好掌控了。 尾巴唰一下冒出，然后是角。 身体的高温也影响到了它们，犄角过高温度的根部，在冒出的瞬间很是不适环境的温度。 有些凉了，像是最开始被某人握住的感觉。 莫语春意识越发模糊，呼吸变得急促，却还记得寻找江照影，手伸着触碰着虚空。 潮热的呼吸向上飘起，飞到睫毛上，将它沾湿成一簇簇。 忽得，头顶阴影投下。 江照影低着头，闪耀的水晶灯在她头顶折射出光，却没能照亮她的神情。 莫语春眼前都被水汽模糊了，只能模糊看到人影。 耳边在此时响起她微凉的声音。 “要亲吗？” “不、不……” 莫语春胡乱抬起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手指紧紧抓住对方的衣摆，嘴里艰难挤出完整的话：“不止。” 要亲吻，触碰，抚摸。 “……” 话音落下，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回应，莫语春呜咽了声，她小小声道：“我会听话的。” 模样清纯又勾人的漂亮魅魔恢复了一开始见面时好掌控的胆小样子，可尾巴却十分大胆热情地缠上江照影的手。 江照影捏了捏桃心，俯下身，“等下结束了，记得把沙发下打扫干净。” 说罢，她吻上了那张开的唇。 自上而下的，仿佛施舍般。 可很快，她低下了头，埋入那堆积着玫瑰色发丝的颈窝之中，顺着发丝往下。 “唔。” 腋下设计的拉链放松了活动的空间，过热的体温衬得胸前的温度越发难忍，微凉的气息覆盖而上。 轻点着，很快离开。 江照影打开了屋内的制暖。热气上腾着，不知是从哪里逸散过来的花香越发熏腾，让人头晕目眩。 雨后的水汽也被加热蒸腾，湿而热地将人包裹起来。 莫语春闻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要着起来了。 江照影不受影响，看起来仍是游刃有余的。 长而灵活的尾巴缠眷地缠着她的手，不时绷紧了尾巴尖，崩溃似得颤抖着往外拽她。 好可怜。 她垂着眼，嘴角弯了起来。 * 发情热并不是只有一下，而是会持续一段时间，时不时发作。 第一次体验到饱食的魅魔，偷懒到了第二天凌晨。 三四点的天仍旧暗着，拉着帘子的室内则更黑暗。 但这影响不到莫语春，凭借着优秀的夜视能力，她一眼就判断出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江照影的卧室。 床上是短时间内很快熟悉的气息，自己都被这股香气腌入味了，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一低头就能闻到身上缠着的花香。 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腰有些酸，腿也难受。 比莫语春想的还要舒服，但是和巧克力是一样的，结束之后身体留下的是不适的酸涩。 但是很清爽。 她什么时候用了清洁魔法吗？ 莫语春不记得了，一层一层地浪，往往上一波浪潮刚攀过顶峰，将将落下，新的浪潮就涌了过来。 腿根有些发红，还残留着指印。周围却不见一切的始作俑者。 江照影呢？ 发。情。热让莫语春有些依赖自己的交。配对象，简单地用魔力感应一番后，莫语春在书房找到了人。 起身之前，沙发上的那一幕闪现出来。 ——“等下结束了，记得把沙发下打扫干净”。 这句话简直如同魔鬼的低语一样，响起的瞬间，莫语春腿软了下来。 要不要听话呢？ 想到自己的计划，莫语春还是决定勉强做一做样子，假装听话。 站起来适应了会儿，莫语春赤着脚，打开门来到楼下客厅。 窗外的雨停了，一时间，整个客厅都回荡着她的脚步声，每一声的间隔有些大，慢吞吞的。 莫语春见过江照影的动作，知道怎么开灯，却没有打开。 茶色的眼睛在黑夜里熠熠亮着光，瞳孔缩着，看向黑暗的沙发底。 ……诶，没有东西？ 莫语春愣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眼睛越来越亮，尾巴也从衣摆下探出，一甩一甩的。 哼哼，看来那个女人作为伴侣也没那么糟糕嘛。 毕竟她是很厉害很漂亮的魅魔，打扫卫生这种事完全和她的身份不符，怎么可以让她动手呢？ 莫语春正得意着，直起腰前忽然发现角落的位置还有一块巧克力，想来是江照影打扫卫生时没有注意，不小心遗留下来的。 莫语春探身想要将巧克力勾出来，指尖触碰到巧克力的同时，摸到了不一样的触感。 地板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被巧克力压着。 莫语春抽出手，没有管那颗孤零零滚落到腿边的巧克力，低头辨认着便签上面的字。 ——记得漱口宝宝，嘴巴太甜了。 第101章 不是对象哦 “啪” 灯被打开。 突然亮起的灯有些刺眼，隔着眼皮，惊扰了浅眠。 “啧。” 江照影蹙眉，抬手遮挡住光。她睡眠很浅，起床气也很大。 莫语春脾气比她更大。 “江照影！”莫语春攥着那张便签，直接跨坐到折叠床上的女人身上。 “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照影：“？” 莫语春本来想不发脾气的，毕竟她有自己的计划。 “我知道我吃了太多巧克力嘴巴苦苦的，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你嫌弃我嘴巴太苦，那你还嘬得那么有劲干嘛！” 巧克力的事早就该过去了，可是江照影非要再提，非要逗弄她。 莫语春叫嚷的好大声。 她在说什么？ 一长串话涌入脑中，江照影稍有清醒，很快陷入了极大的不解，胳膊下埋着的那双黑眸少有的出现了迷茫。 没有得到回应，莫语春很崩溃似得，眼睛都红了一圈：“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坏，一直要欺负我？！” 还反讽她，故意那么说是想再看到她洋洋得意的样子然后再打击她嘲讽她吗？！ 她以为她很笨吗？ “我对你很坏吗？” 被人骑着腰腹，江照影呼吸都因为过轻而有些不稳。艺术装饰的壁灯亮着，吊顶的灯也亮着，从身上的人玫瑰金色的发丝间隙撒下，为她妆点上毛茸的光晕，看起来像是炸毛了似得。 被打断的睡眠，让大脑的思绪偶尔出现断弦，恍惚的像是梦中，还不清醒似得。 事实上，一天发生的事太多，神奇的幻想生物带来陌生节奏的同时，过分漂亮和有诱。惑力的身体，倒真显得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混乱却绮丽的梦了。 没有理会对方莫名其妙的怒火，她率先对这句没有根据的话提出质疑。 “我没计较你带来的麻烦，帮你掩盖身份，提供居所食物。更是在你……”舌尖上的两个字被轻巧咽下，江照影换了个说法：“不舒服，不舒服的时候，伸出援手。怎么看我对你都称不上坏吧？” “宝宝。” “说话要讲道理。” 又是那个宝宝的称呼，好像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看不出她的轻佻，不明白她的逗弄。 “就算是恶魔都不会这样对他们伴侣的！” 莫语春都快气哭了。 “伴侣？” 似乎对她口中的这一词很新奇，莫语春看到江照影挑了挑眉，说出了让她更抓狂的话。 “我们是伴侣吗？我还以为你……” “啊啊啊！！” 好过分，江照影居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负责，比自己想要等发。情。热结束就跑路还要糟糕！ 莫语春这下是真的哭了，眼泪像珠子一样滚落，在发。情。热的影响下，话里带着哭腔：“我们、我们都交。配过了啊，肯定就是伴侣了呀。” 起码在她发。情。热结束之前都是。 “啊。” 第123章 江照影伸手拨开了少女垂散的发，挽至耳后，指腹狎昵地揉捏着她的耳尖，“宝宝，我们才认识一天，恶魔都这么纯情的吗？” 她很是放得开的态度，莫语春却不许。 毕竟这么优质的食物——只是单纯作为食物来讲，错过了可不好再找。 莫语春紧紧抓着身下人腰间的衣服，“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亲我主动勾。引我？而且最开始我亲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没躲吗？” 就像现在，明明一个翻身就能把身上的人掀下去，她却没有行动，很是任人施为的样子。 晶莹的泪珠砸在江照影面上，微凉，雨滴一样噼里啪啦落下。 “……” “坏孩子。”江照影忽然开口。 “？” 魅魔像是没能意会到这句话的意思，脸上一瞬间的茫然。 看着那双水洗过后越加晶莹的茶色眼眸，江照影笑了笑：“没什么。” “我是想说，或许好孩子也会想和人亲吻呢。” 只是做不到主动，便只能引。诱，将控制权牢牢掌握住，欺骗自己一切都还未失控，未免精神先一步崩溃。 追逐，逃避。恐惧，向往。 以及厌恶，生理性的厌恶。 啊，复杂的人。 出神地想着事，江照影的表情逐渐冷下来。脸上失了笑意，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就更显压迫。 “……”可、可怕。 什么好孩子坏孩子的，她听不懂。 打量的视线再一次出现，明明处在下位，江照影的气势依旧不减。 莫语春不懂，除了魔法，她太多都不懂，因为魅魔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需要考虑的事情。 此时她也只松了手指，有些茫然地将手撑在对方柔韧的腰腹上。 才认识一天，呵。 江照影收回手，同时闭上了眼。 侵略性的黑眸消失之后，柔和精致的五官凸显出来。很快，眉眼被手臂遮挡，露出的下半张脸上，最为突出的下唇线有些模糊的红，边缘还嵌有一枚牙印。 莫语春知道那是自己咬的。 “下来。” 江照影的语气突然变得像是最开始见面那样，没有刻意放轻的柔，冷涩地划过耳朵。 “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 “……下来就下来。” 莫语春嘀嘀咕咕，可是因为长时间接触熟悉的气息，腿有些软，先前被忽略的腰酸也在此时作乱，让她直起腰就又坐了下去。 “唔。” 这一下可没有收着力道，江照影喉间溢出闷哼。 “我不是故意的！” 莫语春满眼惶恐地爬起，紧张地注视着床上看不清表情的女人。 气氛沉默了好久，又或许只是几秒，莫语春听到了一声形容不出什么情绪的笑。 “……哈。” 折叠床上的人撑坐身，自然披散的卷长发有些微凌乱地顺着一侧肩膀滑落。 江照影侧身看向一旁拘谨站着的莫语春，“我说怎么突然变轻了，原来是不想压着我啊宝宝。” 她弯眼，“真可爱。” 原来恶魔也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莫语春：“？？” 被她压傻了吗？ 还有，她原本就很轻！ * 在折叠床上睡了一夜，后半夜还被闹醒了一次。清晨，江照影依旧准时六点半起来了。 晨练，冥想。 简单冲了个澡，浑身轻松地站在灶台前，江照影给陈夕发去语音：“陈姐，等下过来帮我带一些鸡胸肉和虾吧。” 陈夕之前是她妈妈同学校的后辈，一直很喜欢她妈妈，后面毕业进入娱乐圈带了一段时间的新人，期间一直对她们多有照顾。 她妈妈的后事也是她帮忙一起操办的，现在陈夕专门辞去了原先的工作，专职做她的经纪人。 这次过来是因为收到了新的通告。 昨天的直播引起了很大反响，加上有《寻》马上上映，现在来找她合作无疑是最合适的机会，有不少剧组都递来了橄榄枝。 “叮铃” 很快，门铃声响起。 陈夕拎着大兜小兜的进门，洗完手就开始整理冰箱。 “怎么突然想买这些了？我还给你带了点菜，之前的快吃完了……诶，巧克力呢？” 她昨天看还有很多。 江照影端着切好的果盘放到客厅，听到这句话，嘴角的弧度略微上扬。 她回道：“吃完了，刚刚忘了告诉你了。” 那么多，一晚上就…… “热量摄入太多了吧，那只是预防你低血糖的。” 陈夕一边说着，一边在沙发上坐下，坐下之后发现身下有块异样的凸起。 伸手一摸，亮面的黑金色包装，赫然是方才提及的巧克力。 “……这可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把东西随便乱丢。 是啊，坏习惯。 江照影的笑淡了，看起来却有些无奈似得。 陈夕后知后觉想到昨天突然出现的人：“是你那个脑……呃，远房亲戚做的？” 说曹操曹操到。 没等陈夕进一步询问，头顶传来咚咚的很有活力的脚步声。 莫语春依旧没有穿鞋，光着脚下楼就直往厨房里跑，完全没有理会客厅坐着的两人。 她在楼上偷听到了，知道今天有人上门送吃的，所以才卡准了时间下楼。 陈夕略惊讶地张大了嘴，视线顺着那道娇小身影一起进入厨房。 “她……” “她正在闹别扭，不用管她。” “……”不是啊。 “小影，她怎么穿着你的衣服？？” 陈夕是个合格的经纪人，她连江照影的衣服都记住了。当然，也是因为她们认识了很久。 所以她绝对不会看错的，少女身上穿着的就是她家艺人的衣服！ 江照影：“……” “还有，你嘴上的印子？别和我说是你自己咬的。” 陈夕看起来像是呼吸不过来了似得，紧紧抓着领口的衣服深呼吸。饶是她再怎么努力，也忽略不了这些不对劲。 这简直是随手一拍就能成为桃色新闻的程度。 她尖叫：“小影！大逝！这可是出柜的大逝！你才出道多久呀，怎么可以谈对象！？” 被抓到了分分秒要被粉丝吐口水的。 “不是对象。” 突如其来的女声插入客厅的对话，陈夕下意识看向声源处，对上那双好似带着勾子一样的眼睛，心跳都露了两拍。 这张脸，真的不考虑进娱乐圈发展吗？ 莫语春不知道面前这个陌生女人在想什么，虽说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她的眼神却落在一旁的江照影身上，一字一句再次重复道：“不是对象哦，我们只是睡了一觉。” 江照影眼皮一跳，听到这个答案时竟不觉得有多么意外。 她该庆幸她没有说什么交。配对象的话吗？ 再看陈夕，她的表情已经彻底空白了。 第102章 好另类的撒娇方式 “不是对象？” “睡了一觉？” 陈夕的头一寸寸转过来，看向江照影：“她不是你妹妹吗？情妹妹？” 江照影：“……”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解释，一旁听到这话的莫语春率先跳脚：“什么妹妹？！我们才认、” “当啷” 手机摔落的声音打断莫语春的话。 “啊，不好意思。” 江照影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脸上挂着假笑。 她看向莫语春，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吧宝宝。” 莫语春：“……” “我是说，什么情妹妹？” 想到手机里顶着犄角的自己，莫语春憋屈改口。 “是啊，”江照影笑眯眯顺着莫语春的话往下说，“才认识多久，什么情妹妹不情妹妹的。” 意思是以后就不一定了吗？ 看着打情骂俏的两人，陈夕只觉得两眼一黑，望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不管，你们最好是没谈，你现在可是在事业上升期啊小影。” 江照影明白陈夕的顾虑，她现在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爆出恋情确实对之后的发展不好。 但是。 “我们真的没谈，顶多在……暧昧？” 江照影说完也不看在场两人的反应，直接将话题引入正事上。 “好了，先来聊聊看这次联系我们的剧组吧。” 大致信息陈夕将已经整合过的资料发给江照影，在她翻看的间隙，陈夕提出自己的建议： “这几个综合考虑下来，我觉得《剑明》是最合适的，是大ip改编的电视剧，商业价值很高。虽然给你的角色戏份不多，但是高光场面很出彩。要不是原定的演员肇事逃逸被发现了，剧组也不会再临时招人。” 第124章 江照影也觉得这部剧不错。 《寻》是悬疑类电影，导演原本是拍清新文艺片的，《寻》是她的转型作，造势很好，业内暂时处于观望状态。 虽然对这部片子很有信心，但具体结果还是要等到上映后才能揭晓。 《剑明》本身就有热度加持，而且角色设定也很讨喜，没理由错过。 “就这个吧。” 陈夕：“好，那我回复他们了。洽谈后应该很快就会让你进组，你做好准备。” 江照影点头。 离开之前，陈夕看向不知何时抱着果盘坐在沙发角落的少女，努努嘴示意江照影：“她怎么办？你要把她当助理带过去吗？” “嗯。” 毫不迟疑的一声，陈夕扯了扯嘴角。 她真怕她俩一个不注意给她搞出什么大新闻。 不过想是这么想，陈夕还是相信江照影知道分寸，不会乱来的。 而且两个女生，只要不是亲嘴被抓到了，平常的接触亲密一些也可以解释为关系好，一般不会有人往其他方面想的。 “行吧，我先走了。” 急着和剧组约谈的陈夕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没了生人，莫语春自在多了，想着江照影刚才的回答，唇角弯着有些小得意的笑。 她踩着地毯，脚尖勾着来回晃悠，略沾了灰的足底依旧能清晰看出原本的粉润色泽。 扫了眼有些灰的地毯，江照影起身走近专心致志吃着水果背对着她的莫语春。 她刚一有动作，莫语春就察觉到了，脊背微不可查地僵直一瞬，很快逼迫自己放松，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直到江照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拢住时，才凶巴巴开口：“干嘛？” “去洗脚，”江照影脚尖稍偏，轻碰莫语春的脚底，“带你去买衣服。” 总不能一直穿着她衣服。 “不……” 莫语春刚要拒绝，江照影像是早有预料似得，用着和之前一样的盈盈笑脸，再次威胁她道：“要是还想和我一起去剧组的话，就老实听话。” 精准的，一击即中的拿捏。 莫语春沉默了会儿，还是想挣扎：“我想穿你的衣服，你的衣服好香。” 说话途中，情绪失落的同时，勾起的脚尖也卸了力道，十指蜷缩着。 江照影脚上传来轻压，温热的触感顺着接触的地方蔓延。等对方反应过来移开时，原本白净的袜子上赫然多了块格格不入的灰印子。 “……” “好另类的撒娇方式，还是说是在报复？” 江照影皮笑肉不笑地俯下身，呼吸扫在莫语春脸上的同时深而沉的视线也落下，十分具有压迫感。 过分近的距离，和阴影一起到来的还有那诱人的气息，莫语春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刺激到发。情。热。 她圆睁着眼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居然有些呆，像是不知道该对这句话要做出什么反应。 江照影抵了下舌，“不是撒娇？那就是真的在报复了。” “报复我说你嘴巴苦，还是报复我说你重？嗯？宝宝？” 听到前半句话，凌晨的记忆自动播放，莫语春紧急回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在生江照影的气，忙要推开她。 伸出的手在半突被握住，抓起，隔着一块异样的凸起，紧紧攥着。 莫语春听到江照影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巧克力是甜的，你吃了那么多，嘴巴怎么可能是苦的呢？甜的都快把我腻死了。” “讲点道理好吗？宝宝大人。” “就是苦的。”莫语春坚持，“我嘴巴里觉得苦苦的。” “觉得。” 江照影学着莫语春的腔调强调道。 她忽然松开手，在莫语春不解的眼神中，露出掌心那枚皱巴巴的巧克力，接着打开了它。 被握在手心太久，打开包装时，里面的巧克力几乎融化成了一滩液体。 江照影用舌尖勾起一点，含在嘴里，笑看向莫语春：“要来尝尝看它苦不苦吗？宝贝。” 配合着调情一般的动作，新的称呼暧昧撩人极了。 莫语春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了，无意识舔了舔唇。 她记得巧克力的味道是很甜的，融化得很快，往往只是衔了一会儿，它就黏黏地留在了嘴唇上面了，让嘴唇舔起来都是甜的。 “我……”在江照影的注视下，莫语春微微张开了红润的唇，仰面的姿势看起来像是索吻似得。 江照影十分有耐心地等她靠近，嘴角带着的笑满是笃定的意味。 忽得，明明已经靠过来的少女朝后仰身，远离她的同时眼里还带着挑衅的笑：“不，我不要。” 是甜是苦又怎样？ 她才不要让她如意，更不想承认是自己错了。 而且现在要是再亲的话，发。情。热肯定就又要来了，她腿根还酸着呢。 莫语春这么想着。 “行，”江照影咽下含着的巧克力，嘴角勾起的弧度假面般完美，黑眸却黑沉沉地压着，她再次强调：“去洗脚吧宝宝，我们出、门。” 这完全是不容拒绝的态度。 莫语春没能得意多久，气冲冲冲上楼照做了。 出门时她又被要求着加上了件外套。 昨天才下过雨，天气正是恶魔喜欢的凉。尤其是在发。情。热这段特殊时期内，这温度就更加舒服。 可穿上外套就不一样了。 “热！”莫语春抱屈，坐在车后座上跃跃欲试地想要脱下外套。 她里面穿着单薄的裙子，柔顺的布料贴合着身体，胸前的弧度随着动作越发凸显出来。 “……” 江照影偏头拉下了口罩，重重呼了一口气，仍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车子太久没通风，有些闷热，淡淡的皮革味和奇怪的香气弥散在车厢内，将空气的位置都挤占了似得。 她打开前窗，又打开换气，发车之前不忘警告后座的人坐好。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隐约感受到拂面的凉风，莫语春终于安分下来，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抗拒，惬意地眯着眼睛。深色的眼线在眼尾勾着，长长的睫毛也弯弯翘起。 长而卷曲的头发随风胡乱飞舞着，拍打着皮革、车窗。 发动机嗡鸣声不断，路边的嘈杂声也喧嚣，随着风涌入。 可恍然，江照影却觉得那长发拍打着发出的细响像是响在了耳边一样。没有节奏，一味地奏着急板，和心脏的鼓动构成乐章的主旋律，叫其他声响都为她让步。 一切好像被她弄得乱糟糟，又好像有些统一的步调。 啊，又开始自我安慰了。 但或许有效，从胸腔到喉咙那股汹涌的灼热的恶心，渐渐也似被这发拍散了似得。 瞧，多神奇的幻想生物。 江照影把窗关小了，闯进来的风也小了，那发也不在拍打在她耳边，慢慢平歇下来，在少女像是白玉一样的颈侧晃动。 没等后车座的人抱怨出声，江照影打开车内的制冷。 经过半个小时的行程，车辆终于抵达目的地。 视线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 活泼闹腾的魅魔少有的安静，专心地低头摆弄着二十分钟前，从自己手上要走的手机，眼里满是兴致勃勃，手上动作不断。 “宿主，主角在看你。” 听到007提醒，莫语春从手机屏幕上抬头，艰难地分了个眼神给主角。 对上那双清纯中带着妩媚的茶色眼睛，江照影的心跳又不受控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能用幻想生物的特殊天赋来解释，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江照影平复了一下，解开安全带下车。 “你在车上乖乖等我，知道吗？” “嗯嗯嗯。” 第一次接触到人类高科技产品的魅魔，瞬间就被它俘获住了，确定女人没有别的事要说了，很快又低下头划弄着屏幕上的消消乐小游戏。 “……” “你会听话的，对吧宝宝？” 车门合上之前，莫语春又听江照影这么说，手指微不可查一顿，眼珠子先滴溜溜转了一圈。 她仍应声：“嗯嗯。” 第103章 魅魔需要教导，但不服教导。 嘭的一声，车门被合上，又发出滴滴两声响。 脚步声渐渐远去，莫语春努力和手上这一关作斗争，特效播放的间隙，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没拿手机，她买东西怎么付钱？” 007分析着下一步动作，抽空答道：“刷脸支付，掌纹支付……不行她还有手环——点左下角黄色的，可以直接把黑色毛球消掉，结合机制还可以得到两个爆炸消。” “噢……” 莫语春一边回应，一边划着手机，“但是现代人，真的有人离得开手机吗？” 她就不行。 “等——” 眼看着莫语春消掉了没什么用处的三个蓝色河马，007数据流都有些不稳了。 第125章 卡着最后一步勉强过关，结算的星星孤零零弹出后，莫语春兴冲冲地又点开了新的一把，原先的问题已经抛之脑后。 “unbelievable！” 耳机里传来欢快的游戏音效，借着柜台的遮挡，店员正要点开下一把，面前突然站了一个身材高挑，包的严严实实的年轻女人。 “你好，结账。” “啊啊，好的好的。” 店员忙起身接过女人手中的袋子，输入单号时，眼睛控制不住地往女人身上落。 先前进店时她没注意看，只匆匆说了句欢迎光临，现在来看，她好有气质，像模特一样。 “一共372，收您370吧，这边扫码。” “谢谢。” 拎着纸袋，江照影走出店门，走廊一侧的玻璃橱窗倒映出她身影，隐约露出她嘴角噙着的浅笑。 好了，现在猜猜，她会不会做坏事呢？ 相册就在主页面，里面有她想要删除的照片。 她找得到吗？ 会不会胡乱点一通，点开一堆软件挂在后台自己却不知道，听到她的脚步声后再慌张点开游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自以为聪明地得意于骗过了人。 好懂的反应。 江照影嘴角的弧度深了，似乎已经看到了她预想的那一幕。 相册有单独的密码，照片也上传了云端，所以江照影并不担心莫语春删得掉照片。除非她有这样的魔法。 在她身前不远处，新开张的花店门口站着招揽客人的店员。 裁剪成单独一束束的玫瑰花被包在玻璃纸里，作为新开业的礼物赠送给路人。 “美女，新店开业，要进来看看吗？” “不用了，谢谢。” 江照影拒绝递过来的花，视线顺着店员看向她身后的花店。 这里大多都是被处理过的花，放在花瓶里水将养着，部分适宜室内种植的花种开在营养土里，放在展示的架子上供客人挑选。 大多数客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围着漂亮的花看着，拍着照片。 养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要浇水驱虫，定时修剪。 部分长得快的花，一个不留神枝丫便伸到了旁的地方，大簇大簇地热烈绽放着，扰乱花廊的整体布局。 而部分又开得太慢了些，含羞带怯般缩着花苞，直到花期结束也只见尖端一点色彩。 很多时候，一株花会同时出现这两种情况。 缩在架子上的羞怯，攀到墙上、地上的热烈。 她看着那意外的花，欣喜又苦恼，同时有些厌烦，却也会为那份美丽而心醉。 植物的生长就是这样子，难以被约束，控制。 但是可以修剪的余地又给了人安慰，让人错以为它是能控制的。 魅魔需要教导，但不服教导。 总是倨傲着仰着下巴，很不服气的样子。但一开始却缩在她的卧室床上，迎着陌生的人，陌生的世*界，怯生生问他们是谁，表现得很好掌控的样子。 实际却是不服从教导的坏孩子，带来的混乱没有被轻易镇压，涟漪一直扩散着，掀起不平静的波澜。 多漂亮，多意外，多让人惊喜。 她还能给她带来多大惊喜呢？ 江照影想着，想到那双眼睛，嘴角的笑突然有些淡了。 没关系，她只是需要教导。 * 滴滴。 车门被拉开，忽略微酸的手臂，江照影探身将纸袋里的东西放在后座。 “宝宝，手机可以还我了吧？” 看着另一侧靠着车门专心摆弄手机，好似没有察觉到自己到来的少女，江照影无奈开口，唤来她的注意。 “先等等，”莫语春有些不情愿，“它为什么不让我玩了？” 莫语春皱着眉，点着屏幕上灰白的开始游戏按钮，十分固执，连自己一开始的打算都忘了。 弹出的弹窗提示被她不耐烦关闭，“好奇怪，刚刚还能玩的。” “……没有体力了。”意料之外的对话，江照影开口时顿了顿。 “过一会就好了。” 知道短期内玩不了了，莫语春这才噘着嘴地递出手机。 屏幕上，青色的树藤上规律排布的果子，多出的新的多数都是青色，偶尔才有一个熟透了的橙红。 这几关这么难吗？ 消消乐是推荐下载的，江照影偶尔打发时间的时候会玩几把，体会不到什么乐趣，大多时候都是闲置着。 先前莫语春在车上闹腾个没完，又说无聊又说想看她手机的，她才回想起来手机里还有个游戏能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安分点。 “这什么游戏呀，”莫语春手指闲不下来地扣着身下的座套，声音有些抱怨，“有的我都划不动，而且为什么要打毛球呀。” 魔界也有类似的生物常年游荡，亲魔又听话，给个煤炭就表演节目，她好喜欢的。 江照影：“……” 好了，这下她知道原因了。 也是庆幸这几关的任务不是消灭毛球，不然她一关都通不过。 “下次换个游戏玩。” 江照影起身，站在车外漫不经心地回着，手指划开了后台界面。 耳边还能听到魅魔小声的嘟囔，她垂眼看到后台，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眉。屏幕上干干净净，只挂着一个刚刚退出的消消乐游戏。 这么沉迷吗？ 算了，勉强算她听话吧。 “走吧，回去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没了手机，莫语春的注意力转移到身旁的纸袋上，伸出手跃跃欲试地想要打开。 其实她更想把这个从车窗里丢出去。 发。情。热期间，江照影的气息对她能起到很大的安抚作用，她也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不想换衣服穿，只想穿她的。 后视镜中，江照影看到莫语春的小动作，一眼看出她的想法。 她没有出声，在对方回看过来之前很快移开视线，正视前方。 恰巧指挥灯变化，她一踩油门，唯有余光不时瞥着身后。 莫语春没有察觉到江照影的视线，皱着脸拿起纸袋。 纸袋轻飘飘的，哗啦哗啦的声响过后，袋子被打开，出乎意料的，里面并没有装多少东西，只有三四件少得可怜的布料。 “给你买了贴身穿的。” 江照影适时开口，“外面的衣服，你可以穿我的。” 最终，她还是改主意了。 毕竟她都低头撒娇了，她再坚持未免也太狠心了。 “这次还要说我对你坏吗？宝宝。” 江照影语气里带着调侃，莫语春听到，原本还有些开心，嘴角登时放下去了，下巴抬着，把头甩到了一边，“哼。” 这不是她作为一个伴侣该做的体贴吗？ 何况她只是想穿她的衣服，又没有想做什么坏事。 解决了穿衣问题，接下来就是住的事。 房子的框架被调整过，二楼只有一间卧室，一楼有间客卧，平时都是留给陈夕住的。 不过除非天气或者时间安排不过来，她很少会留下，一般都是回家。 她打算把客卧收拾出来先暂时住着，左右接下来要进组，后面再想办法吧。 莫语春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靠近动静传来的位置，有些不解：“你在干嘛？” 江照影将枕头上的褶皱抚平，看向门口：“看不出来吗宝宝，我在收拾卧室。” “我们不一起睡吗？”莫语春皱着眉有些不解，“我早上都想问你了，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 害她还起来找人。 “我想还是不了。” 江照影睡眠很轻，并不打算自讨苦吃。 昨天只是在书房待着，后半夜都被闹得不平静，要真和她一起睡，恐怕整晚都睡不了安生觉了。 莫语春不明白具体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被拒绝了。当即气性很大地踢踏着拖鞋，去客厅看电视了。 她把声音开的很大。看得也很投入，吃饭时都心不在焉的，晃着腿想接下来的剧情。 “很好看吗？” 耳边和热气一起到来的问话，吓了莫语春一跳。 “呀！”她捂着胸口轻叫，反应过来后瞪向身侧突然靠近的女人，“干什么靠得这么近？” 江照影离得更近了，抬手捏住少女鼓起的脸，眼睛半弯着，黑眸里的笑意不达眼底。“还没回答我呢宝宝，想得这么专注，很好看吗？” “还好吧。” 莫语春后知后觉察觉气氛的紧张，干咽了下口水，忙低头插起一块绿色的花一样的东西塞到嘴里咀嚼，试图以此逃避和江照影对话。 电视剧在放映时，江照影也看了几眼，不明白这种俗套的狗血剧情有什么值得少女这么专注的。 唯一的解释只有她在闹脾气。 就那么想跟她一起睡吗？ 第104章 她带着点神气的尾音，落下时也透着股昂扬的神气劲。 第126章 明亮的餐桌上精心点缀着插花，白绿为主的清新配色，杏粉的花苞半隐其中，微微低着头，露出打理过的纤细茎身。 清新的花香和清淡的沙拉搭配，闻起来的气息足够心旷神怡。 莫语春食不知味嚼着，觉得自己的脸也要变得和菜叶子一个颜色了。 好难吃，没有味道。 莫语春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嘴巴不满地噘着，被塞满的腮帮子鼓鼓的，让不满看起来更上一个层次。 江照影的饮食一直都很清淡，加上马上要进组，晚饭也就没花太多心思，简单拌了个沙拉。 对于这种味道，她几乎是深入骨髓的熟悉，也就没能意会到莫语春此时皱眉的真正含义，更加确定她在和自己怄气。 好吧。 小麻烦精。 江照影手撑在桌面，弯腰靠近低着头的莫语春，没涂口红呈现略浅淡色泽的唇，勾起来的笑依旧摄魂夺魄： “想要一起睡的话，不应该好好撒一下娇吗宝宝？或许我会心软同意呢。” “？？”莫语春闻声抬头，朝上看的眼睛，神色无辜，里面写满了质疑，仿佛在说“真的这么好心？不会是又想要逗我吧？” 江照影弯眼：“想好了再说话哦。” “……” 莫语春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质疑，抓着叉子思索了起来。 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双方各执一词。一个昂着下巴坚持自己身为魅魔的骨气；一个深谋远虑从长远出发，并表示这些都是一时的。 身为一个聪明的魅魔，她选择…… “不要，我不撒娇你肯定也会和我一起睡的。” 如果要问她为什么？ 这还不明显吗？这个人类女性明显折服在她无与伦比的魅力下了。 不然她为什么最后同意了自己穿她的衣服呢？明明自己还没做什么，只是随便提了一下要求，她就……现在还这么说。 哎没办法，毕竟她是很厉害很漂亮的魅魔，魅力就是很大。 莫语春仰面眨着茶色的眼，睫毛一扑闪一扑闪的，动了动身子朝不知为何有些愣住的江照影靠去。 感受着身上贴身的束缚，她有些不适地扁了扁嘴。 之前她穿的都是魔法材料练成的长袍长裙，美观不用说，舒适度更是一流。 现在穿的这个好难受。 她想一出是一出地换了话题：“我在家可以不穿内衣吗？我不舒服。” “……” 江照影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对突然转换的话题，顿了一下才回：“……上身的话，可以不穿。” “好诶。” 得到准许，莫语春立刻就要脱衣服，毫不顾忌一旁江照影的存在。 “等等。” 江照影抬手按住莫语春的手，强行将话题拉回，“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嗯？宝宝。” 被洗完烘干的衣服还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挥发到空气中，离的近了，越发能闻清楚。 松散拉扯过的领口露出一截带着粉的玉一样的锁骨，看起来透着股可口，江照影的视线却沿着那线条，从少女穿着的自己的衣服，划到她的脸上，看向她的眼睛。 莫语春被这样紧盯着，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但是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又很有底气地哼了一下。 “我知道你先前为什么拒绝我了，故意想要我看我跟你撒娇是吧。哎人类，真不坦诚，其实你心底很想和我一起睡吧。” 少女带着点神气的尾音，落下时也透着股昂扬的神气劲。 江照影看着莫语春，不知为何，忽然很想笑。 像是觉得她这番话有些好笑，又或是为自己先前的猜想而笑，也有些觉得她此时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莫语春还在等着她的回答，江照影这时候想不起自己先前那么多的顾虑了。原本还在计较她的吵闹，想她会带来的麻烦，为此准备的约束她的那些条条框框，此时都忘了。现在她只想着答应就好，什么麻烦也想不到了。 “好吧，是，嗯……你说的对。” 江照影话里带出了些无奈的笑意，嘴角也自然地弯起，纤长睫毛在眼尾投下的阴影拖拽出一截线条，衬得她此时的样子有些纯良无辜。 她五官本就偏向柔和，放松下来的眉眼，连一直让莫语春觉得像魔神一样黑压压的眼睛，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看着她这幅样子，莫语春心跳有些快。 奇怪，是发。情。热要来了吗？好像不太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莫语春又说不清楚。眼里一瞬间闪过迷茫和不解，很快就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语春早早就洗好澡上了床。 她其实不想洗澡，因为魔法被压制，没办法把头发彻底烘干，头发湿着很难受。 唔，那之前她是怎么用清洁魔法的？ 没等莫语春想到答案，江照影从浴室里出来了。 她洗得很快，头发也提前擦过了，现在只略微有些洇水，将浴袍晕开一个个湿痕。 “快来给我吹头！” 莫语春坐在拉开的梳妆凳前，很是坐不住地晃着上半身，头上裹着的毛巾已经松开了一角。 是江照影说会给她吹头，她才听话洗澡的。 “你先坐好。” 江照影此时心情不算糟糕，也有些习惯了莫语春的语气，没计较她的态度，颇有些任劳任怨地走了过去。 很快，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响起，同样的节奏，虽然嘈杂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指尖卷曲的头发一点点变得蓬松，身前少女头顶也毛毛躁躁地嘭起。 江照影的心莫名变得平静下来。 吹风机的风停下，很快又响起来。 梳妆台上躺着的排梳缠绕着几根玫瑰色的长发，随着风荡在半空中。 感受着手指穿过头皮带来的酥麻感，莫语春惬意的眯着眼，忽然对吹头发这项活动起了一点兴趣。 等到头上的动作彻底结束之后，她兴冲冲站起身，讨要对江照影手里的吹风机。 “我来给你吹！” 一边说着，她还伸着手去按江照影的肩，想让她坐下来。 少女的一系列动作都很有活力，江照影很有些好奇她哪来的这么多能量，都快闹腾一天了。 也就睡着的时候安静乖巧些。 江照影不合时宜地想到昨晚莫语春挂着泪，抽噎着蜷缩起来的样子。 把她抱上楼，真是废了她不小功夫。 愣神的时候，江照影被按着坐了下来。 莫语春抓着吹风机，想着先前在镜子里看到的动作，拙劣地模仿起来。 她下手没个轻重，也没有章法，胡乱拨着。 江照影头发被弄得乱成一团。 “……” “我来吧。” 江照影的忍耐程度还没有这么高，强势地接过了吹风机的控制权。 好在莫语春也只是突发奇想玩了一会儿，劲头过去，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很是干脆地将吹风机还给了江照影，自己哒哒小跑着扑到了床上，滚了一圈。 整洁的床铺，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又被弄得乱糟糟的。 江照影移开视线，尽量忽视，怀疑自己今晚很难安稳。 很快，简单的护肤后，江照影关掉卧室内的大灯，仅剩床头的小夜灯亮着。 很快，这唯一的灯也灭了。 遮光性很好的窗帘遮挡了月色，漆黑一片的室内，突兀地亮起一双眼睛。 莫语春拍打着身边的位置：“快来快来。” 听着耳边的动静，江照影心中的微妙的不妙感越发严重。 这点感觉很快被证实。 身侧的人像是有多动症一样，来回翻身，有时候还会突然钻到被子里，再钻出来大喘一口气。 黑夜中，全是她窸窸窣窣摩擦的小动静。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江照影正闭目养神，耳边响起一道近乎气音的话。 “你睡着了吗？” “……” 江照影不是很想开口，仍闭着眼，装作熟睡的样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近了，香气也近了。 莫语春吞咽着口水，支起身子靠近江照影，小小声：“好香啊。” 她偷偷吃、亲一口，没关系吧。 紧盯着女人晶莹的唇，莫语春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了这上面，鼻尖抽动着，闻到了混杂香橙味唇膏的香。 她过分投入，甚至都没能注意到黑暗中那双睁开的眼睛。 “还不睡？” 江照影侧了侧头，避开颈侧扫动的长发。 她突然的出声和动作吓到了莫语春，她细声细气压抑着叫了一声，很不满道：“你没睡干嘛吓我。” 面对这番反客为主，倒打一耙，江照影的忍耐到了极点，有些气笑了。 可这苦是她自找的，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 第127章 心中暗啧，江照影凭着感觉伸手，摸索到对方的后颈，指尖微微用力揉按着，无声地散发威胁的气息。 “好不讲道理啊宝宝，现在到底是谁好欺负，又是谁在欺负谁？” 她轻巧地做下结论：“坏孩子。” 莫语春被按得身子都有些软了，手也撑不太住，她索性直接埋到了身下女人的颈窝处，抱着她闷声开口：“是你太香了……” “我想亲你。” 忽略前半句话，后面的话还算动听，却有些不合时宜了。 江照影拨开身上压着的手，调整了下姿势，揽住莫语春的同时也压制住了她的那些小动作。 “好了，睡觉。” 第105章 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她要记得。 莫语春被压着，很不舒服，但闻着对方身上的气息，渐渐也睡熟了。 江照影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虽然身侧人的气息，短短两天已经足够熟悉，但身体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人，也不习惯这般紧密的拥着。 说来也奇怪，两人才认识两天，给她的感觉却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这也是魅魔的神奇之处？ 让她在第一面时就乱了心跳，打破她的平静，接着用着最无辜纯洁的姿态，激发她的恶念，引出她的欲望和渴求。 让她想要掌控她，又期待她带来的波澜，好打破那融入血肉的条框。 她自得于自控能力，这份自得却不过一天时间就被粉碎。 认知的混乱，压抑的渴求，所有拉扯的情感，最后对上不符合常规的她，只有落败的节奏吗？ 这才认识两天。 脑中自发回忆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明明没有多少情节，细数完被定格的每一帧后，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身子都有些发麻了。 江照影收回手，尽量不惊动莫语春，遥控窗帘打开了一条缝隙。 窗帘是双层设计，嘴里层的遮光层打开，外面还有一层薄纱，保证隐私性。 朦胧的月光穿过纱帘投入室内，止步于床尾，拖拽出一道银线。 只这一点微弱的光，已全然足够勾勒出床上安睡中的少女的轮廓。 她仍埋着半个脑袋，才打理好的头发被拱得乱糟糟的，盖在脸上的几缕，将唯一露出的额头遮了一半。 江照影伸手顺了顺莫语春的头发，把它们都归整到脑后。 手指抽出时，多了丝缠绕感。 解开指缝缠绕着的发丝，握在手中，看着那卷曲的发，江照影隐约还能从中嗅到一缕魅魔诱人的馨香。 漂亮的魅魔，身体气味动作，无一不诱人。 但江照影总觉得莫语春不太像魅魔。除了美好躯体给人的诱惑和动作间刻意的引诱外，那双茶色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始终是懵懂的。 她知道什么是伴侣吗？恐怕她连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这样也敢随便脱口承诺，坏孩子。 大概她对她只有纯粹的食欲了。 这又有些像魅魔。 真的是，自找的麻烦。 她要教给她的还有很多。 * 陈夕很快带来了消息，一切都谈妥了，签完合同就要直接进组开始拍摄。 江照影看完合同后签好名，递给陈夕。 陈夕收起文件，叮嘱道：“明天就进组直接开始拍摄了，今天好好休息，我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明天我们可要给宋导留一个好印象。” “好。” 江照影应声，视线却穿过陈夕，落到她身后的客厅。 莫语春在沙发上趴着玩手机，穿着短裤的腿翘在半空一晃一晃的，白得晃眼。 音量极大的消消乐音效响起，把陈夕的视线也引了过去。 客厅内，电视开着却无人问津，沙发上的少女玩着手机，手边还放着小零食和果盘。她就这么一边吃一边玩着，偶尔才抬头看一眼电视。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换个助理吗？” 看着客厅内的这一幕，陈夕忍不住开口。 这幅嚣张的样子，好像这里是她的地盘一样。 带到剧组真的不是带了个祖宗过去吗？ “不用，也没多少需要她做的事。” 她现在还不温不火，没有特别用得到助理的地方，不过是稍微麻烦了点罢了。 “好吧。” 陈夕知道劝不动，本就是随口一说。 毕竟江照影连对方在沙发上吃东西都不管，这么纵容，还说没在一起，真到在一起了那还了得。 陈夕调侃了两句，江照影无奈叹了口气：“她不在床上吃我都足够满意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的底线可谓一退再退，现在看到这样不合规矩的场景，像是脱敏了一样，已经能够平静看待了。 陈夕失笑，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多大了啊？联系方式呢？剧组还要记一下信息，知道有这么个人是你助理。” 江照影微不可察一顿，“她……” 说来，她也不知道莫语春多大了，电话卡更是没有，毕竟她是个黑户，没有身份证办不了卡。 勉强将陈夕搪塞过去，江照影看了眼时间，确定派出所还没有下班。 但黑户问题也不是一时能解决的，单是魅魔少女的来历都很难解释。 “你在想什么？” 江照影在餐厅坐的有些久了，莫语春从手机里抬起头，发现和她谈正事的陈夕都走了，她还在那坐着，像是遇到了难题似得，一时有些好奇。 她起身跪坐在沙发上，扒着沙发靠背，下巴放在手背上，红润饱满的嘴唇像是清晨带着朝露的娇艳花瓣一样，微微翘起，带着一点笑模样。 “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你求求我，我可以帮忙哦。” 江照影回神，起身靠近，手同样撑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捏上那张带着看好戏表情的脸，戏谑道：“这么厉害呀宝宝。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莫语春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嘲讽意味，却也没想太多，想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数字。 “三百三十四岁多三个月！” 恶魔都是333岁成年，666岁身体到达巅峰，一直到999岁才会魔力枯竭死去。 听到这个回答的江照影，很明显有些愣住了。 莫语春还没发现不对，拉下江照影的手垫在自己下巴下面，晃着脑袋：“我们恶魔的寿命比你们人类长多了，如果你想要更多的寿命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想有没有这个魔——” “轰隆——” 莫语春的话没有说完，最后一个字湮灭在雷声中。 屋外分明是晴天，这声雷声的出现格外突兀。 江照影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垂了下眼，再抬头仍是那副温温柔柔笑着的模样，“这样啊，真厉害啊宝宝，不愧是魅魔。” 江照影的反应转移了莫语春对雷声的注意，莫语春的气还没冒出来，很快转为好奇和不解。 她看起来对自己的话没有一点心动的模样，寿命都诱惑不到她？ 意志力好坚强的人类。 嘛，就算她心动，她现在也使不出那样的魔法，过去还勉勉强强吧。 “呐呐，你还没说你在想什么呢？”莫语春反应过来自己最开始好奇的问题。 江照影直觉自己可能是多余的担心，装模作样地叹气：“现代去哪都要身份证。我才想起来，宝宝，没有身份证你就是黑户，没办法跟我去剧组了。” 莫语春：“？？？” 连着追问了如何获得身份证的事，莫语春一拍胸口，“简单，你就看我的吧。” 驱车来到最近的派出所，从进入到离开不过半个小时。 莫语春忽略着体内魔力的亏空，昂着小脸得意地晃着手里的小纸条：“怎么样？我厉害吧。” 什么麻烦的手续都不用，要什么资料她都可以现场变出来，还能让工作人员忽略不对的地方，合理化她的身份。 “厉害。” 江照影笑眯眯夸奖，隔着口罩莫语春也能想象到她具体的表情。 她舔了舔唇，忽然有些馋了。 忍了一路，在进门换鞋的时候，看着勾着挂绳摘下口罩的女人，莫语春再也忍不住了，低喘了一口气缓解体内的燥意，“我、亲我。” 魔力的亏空再也压制不住发。情。热，除了第一天被纾解的欲望外，莫语春这几天都没有得到满足。 主要是江照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保守起来，连亲都不亲她，半点没有第一天那样放得开的态度。 莫语春又馋又气，但还好才饱食过，有魔力压制，也有其他东西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也没有很想让某人亲。 但是现在没办法了。 隔着朦胧的眼，见面前的女人仍没有动作，莫语春啜泣了一下，像是很无助，很没有办法似得靠过去，紧紧抓住她的衣摆，又一次请求：“我想你亲我，你亲亲我好不好？” “……好。” 第128章 江照影这次没有再拒绝，捧着莫语春的脸，低下了头。 “唔。” 莫语春喉咙溢出一声呻吟，觉得江照影的动作有些过分激烈了，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一样，紧密地压着她，完全没有给她留有丝毫空隙。 下唇被咬住，研磨，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吃掉一样。 莫语春的手臂搭在江照影肩上借力，在空中虚虚交叠在一起，指尖都因为刺激但是满足的亲吻而微微发抖。 被要求穿上的外套，被脱去。从玄关到楼梯，重叠的脚步没有节奏，或急或缓。 后背靠着栏杆，悬空的感觉并不好，莫语春下意识张开了翅膀，小幅度的扑扇着。 江照影退开些许，呼吸也有些不稳。她哑声问：“角呢？” “宝宝，把角露出来。” 除了角，还有尾巴。 尖端的桃心倍受宠爱，被揉捏得都有些发热发胀了。 卧室的门被撞开，浴室的门重重撞到墙上发出嘭响。 浴缸里的水很快灌满，又溢出来，水面波澜不断，潮而热的水汽弥漫在卧室里，让气氛更加旖旎暧昧。 莫语春忍不住收紧了尾巴，声音带着哭腔：“慢、慢点。” 她很有些娇气，更像个不合格的魅魔了，连进食也不积极。 江照影亲了下那对墨玉色的犄角，没有刻意放柔的声线，微凉微涩，一点点沙哑，更加性感。 “不可以，坏孩子。” 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她要记得。 第106章 “好吧，勉强算你回答对了。” 前往《剑明》剧组的途中，陈夕在和江照影做最后的确认。 “《剑明》的拍摄基本进入尾声了，你的戏份差不多两个多月就能拍完，到时候《寻》也该开始宣发了。等到《寻》上映结束，《剑明》也能接档。时间安排的正正好，一直有曝光。” 有曝光就代表有热度，而且两个角色的类型也不一样，彰显演技的同时也扩宽了戏路。 《寻》的背景是现代，江照影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实习记者，为了一手新闻资料频频出现在连环杀人案现场，为警方提供帮助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误导。 在与凶手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案件真相越来越扑朔迷离，身为主角的菜鸟警员渐渐察觉不对，终于将视线放在了一直以来给她提供信息和帮助的实习记者身上…… 而《剑明》的设定是仙侠古偶剧。主角团历练途中，遇到同样下山历练的无极宗小师妹李清华，双方合作解决小镇的异样，短暂同行后便分道扬镳。在原著中，这里的剧情主要为了展现主角团之间的相处，与后文分崩离析形成鲜明对比。 江照影扮演的角色是李清华，一个虽然出场很短但是很受欢迎的角色。平时有些天然呆，但是遇事决策果断，身手利落不拖后腿，提前的退场更是让她的人气程度更上一层。 因为拍摄的很急，这几天要拍的戏份很早就发给了江照影，让她提前熟悉。 不过第一天到片场，试妆改戏服也要一段时间，正式拍摄到下午才开始。 坐在遮阳伞下的小马扎上，莫语春热得手机都玩不下去了。 《剑明》大多是外景，这几天又都是晴天，中午的温度能到33度，下午就更热了。 “去车上等我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莫语春把遮阳伞掀开一道缝，半眯着眼睛看向伞外的江照影，蔫哒哒拒绝：“车上好闷。” 就算开空调也闷。 莫语春这时有些后悔自己跟着江照影来剧组了。 都怪可恶的发。情。热，不然她现在应该在屋里吹空调、不，该是在她的小木屋里安心钻研她的魔法，做一个进取的魅魔！ ……但人类真的好香。 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莫语春很快动摇起来。 反正热的话，她可以用魔法努力降一下温，就算用完了也可以很快补充。 莫语春很快权衡出结果，把伞缝开得更大了。 她头顶其实也有遮阳伞，很大的一柄，只是太阳一直在偏移，它起到的作用也不大，所以莫语春才又打了一柄，从上往下看，像朵蘑菇似得。 江照影有些好笑，一撩衣摆蹲在莫语春面前，“这么可怜啊，那怎么办？” 她现在已经换好戏服了，带着黑色发套，脸上的妆也化好了，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熟悉又陌生。 莫语春觉得江照影这幅样子很新奇，不住地看。 “江老师！” 江照影身后，工作人员远远喊了一声，“快到你的戏了。” 莫语春很懂事地让江照影先去忙，同时不忘告诉她自己的解决办法。 “你去忙你的吧，我用魔法不会热的，但你忙完了得让我亲一会儿。” 莫语春说的很小声。 来之前她被江照影再三叮嘱过，不能随便说话暴露身份，连会魔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会被抓去实验室的。 她显然是听进去了，说话时还不忘左顾右盼，上身也前倾靠近江照影，也将她罩到了伞下。 狭小的空间中，江照影鼻腔中满是莫语春身上传来的香气，脸上被她说话时的气流拂过，很有些痒。 “不错，这次撒娇有进步。” 抬手捏了下莫语春的脸，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江照影很快从伞下退出离开。徒留莫语春捂着被捏过的脸，鼓着腮帮子瞪视江照影离开的背影。 片场内人来人往，很快她的视线就被挡住了。 是主角的扮演者，最近很火的小花孟梦的助理。 莫语春不认识，除了江照影以外，其余家伙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样子的，她也不感兴趣。当即低下了头，打开到手的新手机，换了个休闲小游戏继续玩。 朱思敏也拖了个小马扎，丝毫没有介意莫语春的态度，在她旁边坐下主动搭话道：“妹妹？可以这么叫你吧，你好漂亮，你真的是江老师的妹妹吗？” “我——”莫语春正要回答，突然想起陈夕在车上对她说过的话，让她少说话，不要给人送把柄。于是她又闭上了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继续低下头玩游戏。 朱思敏丝毫没有被莫语春的态度影响到，她看过直播，后面也关注了江照影发的声明，虽然仍对面前少女的身份存疑，不过现在能确定她的确怕生内向。 她瞄了眼对方手机上的游戏，很是惊喜道：“你也玩这个游戏呀妹妹，加个好友吧？我们一起。” 莫语春此时正为面前胶着的战局犯难，听到这句话，分给了朱思敏一点视线：“你玩的厉害吗？” 朱思敏：“还行吧，我还能摇人。” 对于胜利的渴望让莫语春很快将陈夕的吩咐抛之脑后，把伞往旁边偏了偏，“那我和你玩吧。” “好嘞，我加你。” 差不多打了快两个小时，朱思敏的脸上已经挤不出丝毫笑了。 又输了一把，她下划通知栏看了眼消息，匆匆起身，“啊，梦姐订的冰激凌和果茶现在快到了，我、我去拿，你要不要一起，看看想要什么，给你和江老师提前先拿了。” “奥。”莫语春抓着手机，歪头好奇地询问：*“冰激凌是什么？” 果茶就是水果茶吧，冰激凌是冰块吗？ “啊？”起得太急，加上听到了这句意料之外的话，朱思敏脸上空白了一瞬，看少女的神情不似作伪，她结巴了一下解释：“就是冰冰凉凉的奶油雪糕，下面是蛋卷的那种。” “奥。” 莫语春还是不懂，装作听明白的样子点了下头，“我跟你一起去吧。” 朱思敏又叫了两个人一起去拿。 剧组为保密不让外卖员靠近，这一片拍摄的地方都被围了起来。 她没让莫语春拿什么，就让她拿着自己挑中的冰激凌和果茶了。 回去的时候，正好结束了上一场戏，导演让所有人中场休息了。 朱思敏忙着分发东西，也没再关注莫语春。 莫语春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果茶放到旁边桌子上，迫不及待就要去吃冰激凌。 她已经闻到甜甜的味道了。 江照影和导演聊了几句，过来找莫语春的时候，一支冰激凌已经快被她吃到了末端的巧克力。 另一支上凝结着水珠，透过塑料壳观察，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好体贴，谢谢宝宝。”江照影很自然就要去拿莫语春手里的另一支冰激凌。 “呀！”莫语春第一反应是躲，慢半拍才想起来这是给江照影拿的，挣扎了一下才递出去。 手伸到半空中，莫语春低头看看自己快吃完的冰激凌，又看看另一支完好的，最后忍不住看向江照影，“我可以……” “不可以。” 不用听就知道魅魔接下来要说什么话，江照影无情拒绝，“你吃过一支了，吃太多不好。” “可我是、唔！” 第129章 冲动的话被及时捂住，江照影脸色有些难看，嘴角的弧度绷紧，捂着莫语春的脸，心跳都漏了两拍。 松开手后，她压低身子，露出抹充满危险的笑，警告道：“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嗯？” 也不知道留个心眼，口无遮拦的。 “……” 莫语春也有些后怕，小鸡啄米式地点头，真诚立下保证：“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江照影的尾音扬高了些，莫语春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她也害怕进实验室，搞实验的炼金术师都是疯子，恶魔和他们打交道都要小心的那种。 “记住就好。” 江照影在莫语春身边坐下，撕开冰激凌的包装，低头咬下时还能闻到手心里传来的甜香。 这个味道…… 江照影看向莫语春，她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江照影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她其实很久没有吃冰激凌了。 * 《剑明》的拍摄，很顺利的进行着，到了外出取景的时候。 要拍的是一场树林里的打斗戏，具体拍摄地点导演已经安排好了，在临市一个很偏僻的景区，在山上。 五月的天很热了，大地被太阳炙烤着，空气都扭曲了。 也就树荫下凉快一点点。 “咔，这条过，大家先休息一下。” 莫语春吹着小风扇，坐在树下面，很是苦大仇深地盯着手机上的笔记看，听到拍摄结束的动静后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是江照影，她额角的汗还没来得及擦，先来找了莫语春。 莫语春递出自己的小风扇。 “不用，你吹吧。”江照影拒绝，她没有什么事，只是来看一眼莫语春。 “等下要补妆，那边有大风扇。” 她说看一眼，就真的只是看一眼，很快就去找了化妆师。 今天要拍的场景很重要，导演一直在磨细节，发现还是有些不满，很快又重新开始了拍摄。 朱思敏忙完，满头大汗地来树荫下躲太阳，看着清清爽爽又清闲的莫语春，她很是羡慕。 同为助理，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好吧，毕竟人家是姐妹。 而且要是她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她肯定也不舍得让她辛苦的。 朱思敏在莫语春旁边坐下，很是感慨道：“江老师看起来很喜欢你，你们姐妹关系真好。” 莫语春没有接话，脸上却是对前半句话的认同，但想到手机里密密麻麻要她记下的人类常识，她很是恼的否定了这句话。 拍摄结束后，离开的路上，莫语春仍旧把今天朱思敏和自己聊的话告诉了江照影。 “她说你很喜欢我。” 说到这句话时，莫语春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那你呢？你是怎么觉得的呢？”江照影看着莫语春这幅样子，慢慢停下了脚步。 今天的拍摄结束的很早，现在不过四点半，太阳依旧很灿烂。 她站在树荫光斑中，落到眼里的金灿阳光，让黑眸显得干净温柔许多。 莫语春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觉得她说的对。”眼睛还小心地观察江照影的表情。 江照影看着她依旧懵懂的眼，笑笑：“好吧，勉强算你回答对了。” 第107章 知道下次该怎么回答了吗？ 听到江照影这么说，莫语春的心这才放下。 这段时间，江照影不时便会问她问题，回答错了就要被限制游戏时间，还不能亲嘴。 虽然笔记上没有这个问题和答案，但是莫语春直觉自己如果回答错了，估计也不能亲嘴了。 还好她聪明！ 离开景区，山脚下就是酒店。剧组大概要在这里待一个星期，为了拍摄方便，包下了酒店两层房间。 陈夕在a市开会，江照影和莫语春住在一个房间里。 没有再出去的打算，江照影到了房间就换衣服准备洗澡。 听着浴室里很快响起的水流，莫语春趴在床上紧急复习，生怕等下江照影出来又问她问题。 勉强耐着性子看了半天，终于等到手机弹出缺电提示，莫语春弹坐起身给手机充上电，放下手机倍感解放，神情一改萎靡，元气满满地开始捣鼓两张床中心对着的电视机。 酒店的电视和家里的设置很不一样，莫语春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领，不耐地去翻电视下面那一个连着一堆线的塑料盒子。 “啊！！” 盒子被翻开，一只棕褐色带着两根长长触须的东西和莫语春打了个照面。 她尖叫出声。 “好恶心！！” 莫语春叫喊着，下意识丢开手里的盒子去砸桌上突然出现的恶心虫子，脚下恨不得蹦起来。 这一砸不要紧，原本安静不动的虫子被激活了，张开翅膀直直朝莫语春飞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莫语春发出一连串高分贝的尖叫，扭头就往浴室跑：“江照影！江照影！救命啊，有个好恶心的东西袭击我！” 她在魔界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什么思想都没有但是却会动！！ 浴室的门被打开，水汽弥漫的室内骤然多了一股冷气，一道娇小的人影闯了进来。 江照影听到先前的尖叫已经做出了反应，匆匆披上浴袍就推开了隔断的玻璃门，此时正好将闯来的少女接了个满怀。 “怎么了？” “啊啊有个会飞的带着触须的棕色扁虫子，它攻击我！” 莫语春越想越恶心，浑身恶寒，抓紧了江照影的浴衣，使本就松垮的领口倾泄出更多春光。 但莫语春丝毫没有为眼前这份美色所动摇，摇晃着江照影：“怎么办啊你快想想办法啊。” 在虫子被解决之前她都不想再去外面一步！！ “蟑螂吗？”江照影的表情也有些难看，相比于莫语春的反应，仍称得上冷静，“先给前台打电话。” “手机在外面呀打不了。” 而要出去的话就代表又要看到那只恶心的虫子了，她不要。 “你、你去。” 看着冷静的江照影，莫语春心中生出希冀：“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吧。” 见她实在害怕，江照影没说什么，将门打开一条缝出去了。 瞥到电视机下的狼藉，她几乎能想到莫语春先前是怎样一副反应。 拿起联系前台的座机电话，江照影三言两语说明情况：“……对，麻烦你们尽快处理一下” “……好，谢谢。” 莫语春贴近门板侧耳倾听门外的声音，焦急地等到脚步声再次靠近，她忙拉开门拽来江照影：“怎么样，怎么样？” “酒店的人说要等一会儿，现在正在打扫卫生，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候才能有人来处理。” “一个小时？！” 那她岂不是一个小时都出不去浴室了。 浴室里潮热潮热的，良好的换气系统很快抽干了浴室的水雾，然而仍有热气残存。 莫语春今天魔力用太多了，一到房间就开了冷气放松下来，也没想到补充魔力，一时用不出降温的魔法。 虽然不会出汗，但是莫语春讨厌过高的温度。 眼看江照影就要吹头发，莫语春赶忙拦她，“不行，我好热，你先亲亲我。” 江照影明白莫语春的逻辑，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嘴角噙着抹笑看向身旁紧挨着自己站着的少女，“外面开着冷气，开一条缝就凉快了。为什么要亲呢宝宝？” 她明明在笑着，莫语春却感觉她的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魅魔总是在这一点上很敏锐，就像先前她在摇头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江照影情绪的变化，然后改变了自己的答案。 莫语春有些无措地扣了扣手指，“因为，因为我没有魔力了……因为我想你亲我……” 这次同样如此。 用上仅剩的魔力来观察江照影的情绪，莫语春绞尽脑汁地更改答案。 只是还不等她观察到第二个答案为对方带来的情绪变化，魔力就彻底耗尽了。 “……” 没有魔力，只能凭借肉眼进行观察，莫语春仔细观察着沉默的江照影，看不出她到底满意不满意这个答案。 实际上，江照影是不满意的，确切的说是不够满意。包括先前的答案。 她回看向年轻的魅魔。 她的紧张完全摆在了脸上，十分具有肉感的唇紧紧抿着，那双清澈的茶色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自己身上，专注极了。 江照影喜欢她此时的专注，起码在她探究地望到那眼底时，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中间缺了一环逻辑，”她引导着想要莫语春说出一个自己完全满意的答案，“你为什么想亲我，以及我为什么会亲你？” 因为她没有魔力了呀。 莫语春想这么说，但从先前探查到的江照影的反应来看，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 第130章 “想亲为什么要有为什么呢？”莫语春被难题为难的都快哭了，她就是想让江照影亲她。 她眼尾红红的，先回答了江照影后一个问题，“你会亲我，是因为你喜欢我。” 至于前一个问题，她实在答不上来。 年轻的魅魔眼里还是对爱情的懵懂，但说出的话已然有了些意味。 或许这又是江照影的自我安慰。 她的伴侣才成年没多久，许多事情不懂也正常，她正在教她，她教得会她。 她又一次自我安慰。 江照影放下手中的吹风机，“是啊，我喜欢你。” “还有，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我也喜欢你。知道下次该怎么回答了吗？” 她边说着，倾身轻吻上莫语春的眼角。 * 晚饭是在景区的餐馆吃的。 莫语春闹着不愿意在房间待着，江照影只好带她出了门，正好在景区里逛逛。 太阳落下后天气凉爽了许多，木质围栏上装饰着明黄色的灯带，勾勒出小路的形状。 树上也挂着灯带，颜色变幻不断，看起来有些奇怪。 莫语春不太喜欢，她喜欢黑一点的天。 今天不止地上亮着灯，天上也挂着明亮的月亮，星星闪烁着构成星河，夜幕是闪亮的静谧。 景区到了晚上人并不多，只有周围的住客来这里闲逛乘凉。 江照影今天的拍摄任务算结束的早的，此时大部人可能刚准备下山。 难得享受了一番悠闲，回去的路上，莫语春吃饱喝足，又活跃起来，在灌木间的小道来回跑着。 离开主干道的照明，她的眼睛在光线不够的地方亮亮的，瞳孔细看也是缩着的。 听到人声，未免吓到人，江照影一手紧紧抓着莫语春，一手拿出手机照明。 刚来到主干道，迎面撞上的一行人赫然是才结束拍摄的剧组。 双面会面都愣了一下。 江照影最先和领头的两人打了声招呼，“刘导，梦姐。” “好巧啊小影。” 孟梦的长相偏甜美，看起来很人畜无害，“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她的视线没有完全没有往两人交叠的手上看，态度自然地顺着江照影往后看向她身后的少女，同样打了声招呼，“莫莫，晚上好呀。” 莫语春没和孟梦说过几句话，不过之前在朱思敏的牵头下一起打过几把游戏，也算认识，当下只点了点头，半个身子还躲在江照影身后，很是依赖的模样。 一行人短暂同行。 江照影带着莫语春站在最边上，不时回应着导演和其他几人的问话，手仍没松开。 莫语春被迫站在她身边，百无聊赖地听着那些自己听不懂并且不感兴趣的话，眼神胡乱看着，忽然看到了斜后方站着的朱思敏。 对上视线的时候，朱思敏笑了笑。 紧接着，莫语春感觉到自己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努力抽出手，拿出手机看。 【敏敏】：！妹妹！你和江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居然在牵手！ 【鱼唇的人类】：是她抓着我。 不是在牵手。 朱思敏听出言外之意，想着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压抑着内心的尖叫，揶揄道：“哎呀好好好，是她抓着你～” 好甜，好嗑。 她先磕为敬。 解释不通，莫语春没再回了。 她和朱思敏也基本都是对方在说，她也不懂她为什么一直来和自己说话。 回到酒店，一行人分道扬镳。 莫语春站在门口，等江照影确认过了才敢进屋。 “你先洗澡，我打个电话，等下给你吹头。” 江照影看到消息，干脆拨通陈夕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嘟嘟两声过后，陈夕激动的声音响起：“小影！我听说《双生花》的导演确定了，最主要的角色都还没确定，据说是要试镜选角。这可是个好机会！” 第108章 我喜欢你亲我。 《双生花》讲述的是一对双胞胎之间的故事。 在故事背景里的燕国，双胞胎被认为是一种不详诅咒，会为国家带来灾祸与动乱。 开头便是燕国王后诞下双胞胎，在国君发现之前，命亲信秘密杀掉其中一位公主。 亲信于心不忍，将公主丢到了一户农户家。 两位公主自此走上不同的人生，一人锦衣玉食，一人颠沛流离。 十六年后，养在王宫中的昭阳公主因向往江湖生活出走王宫，意外与自己相同面貌的江湖侠女李静安相遇。 二人互换身份，李静安代替昭阳入宫，得知自己的身世。 而与此同时，一无所知的昭阳也开启了属于自己的快意江湖…… * “一人分饰两角，小影，我对你的演技有信心！主角绝对非你莫属。” 陈夕越说越激动，“而且这部剧还是原作者操刀改编的剧本，虽然热度比不过剑明但是也是部名气不小的ip！” 现在还不知道试镜的时间地点，她只打听到了这一点消息，不过来源准确，她们可以提前准备。 “你有空了记得看一下原著，揣摩一下角色。” 匆匆吩咐完，陈夕挂断电话。 早就从浴室出来的莫语春，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已经很等不及了，一听电话结束就要拉着江照影去给她吹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打湿之后卷曲的像是海藻一样，颜色也变得有些偏棕。 丝毫没感觉自己这一头长发吹干有多么难，莫语春站在浴室前就开始刷手机，不时配合一下江照影的动作动动脑袋。 相比最开始，她现在对于手机的使用可谓是熟练极了，也知道了相机的存在。 最开始胡乱点开时，她还被屏幕里的自己吓到过，被抓拍到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表情，现在那些照片被江照影给拿走了，她肯定是想找机会嘲笑她。 莫语春愤愤地想，但很快注意力放到了弹出的新资讯上。 点开发现，居然有人拍到了剧组在景区这里拍戏的场景，就连晚上下山时都被拍到了。 “这里还有我诶。” 看着照片上角落的自己，还有旁边紧挨着她的江照影，莫语春新奇地放大查看。 站在莫语春身后，江照影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拍照的人设备足够先进，即便光线昏暗，拍的也足够清晰。 抓拍的瞬间，梧桐树上缠着的灯带跳转到粉色，廉价的光隔着稍远的距离，打在那张白皙莹润的脸上，反而沦为陪衬，增添了分模糊的暧昧。 看着照片里露出小半张脸的漂亮魅魔，江照影皱了皱眉。 “诶，怎么突然没有了。” 莫语春退出，继续往下翻，还没来得及翻到评论区，就发现资讯消失了，空白的界面上多出了三个神秘的数字。 “被删掉了。” 江照影对此并不意外，她看到连拍戏的场景都有，就知道剧组应该很快会联系人删路透照片。 剑明是大ip，本身就自带流量，路透有害无利。 现在江照影的拍摄基本快进入尾声，这一星期结束后，回横店再补拍一些室内镜头，她的拍摄就彻底结束了。 莫语春对此期待了很久。等江照影结束拍摄，她就可以一直在屋里吹冷气玩手机，过快活生活了。 最近的天实在太热了些，就算到了晚上也依旧燥热。 a市市区的绿化还一般，难闻的车尾气被加热过后，简直要把人熏吐。 江照影推开车门下车，陈夕随之降下车窗。 “今天肯定离不开喝酒，真的不用我留下来跟你一起吗？” 江照影的戏份结束，正好孟梦几个人有时间，便提议一起吃一顿饭。 江照影拒绝：“不用了陈姐，你把她送回去就回家吧，莉莉还在家等你呢。” 陈夕顺着江照影的视线看向后座蔫巴的少女，“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带着小莫？”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我不能去。” 陈夕话音刚落，靠着车门呈大字摊开的莫语春懒懒撩起眼皮，看也不看江照影，双眼颇有些无神地盯着车顶，口中喃喃：“我不能……” 不能再回答错了啊啊！ 不过就是这几天偷了下懒，没有好好背笔记上的东西，谁知道江照影会突然在吃饭的时候提问她呀！ 她之前不是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的吗？ 莫语春现在还能回想起自己吃完餐盒里的鸡腿，恹恹挑着菜不愿意吃饭时被突然提问到“杂交水稻之父是谁”时的茫然。 当时没能回答上来，江照影没说什么，可离开酒店路过门口的花圃，她又问她花落知多少的上一句是什么。 她怎么知道啊！再说这都不在常识范围内了吧？！人类的文化，为什么还要她一个恶魔学啊。 总之，被捏着脸警告过的莫语春，现在只想趁着江照影聚餐的这段时间，赶快把她勾画出的提问范围给记下来。 第131章 要知道，这次再回答不上来的话，可就不能亲了！ 虽然她的发。情。热快结束了，也不需要再出门，对魔力的需求没那么大了，亲不亲都可以，但是莫语春还是想要江照影亲她。 因为很舒服，尾巴都想缩起来的舒服。 所以她才主动提出要回去学习。 * 聚餐没有持续多久，毕竟难得休息，几人吃完饭就准备散场。 江照影出门打车，等车的间隙，面前路过的奔驰降下速，后车车窗滑下，露出孟梦带着口罩墨镜的脸。 “去哪啊小影？我送你吧。” 江照影只喝了一点酒，大脑还是清醒的，此时举止挑不出一丝错处，礼貌道谢：“不用了梦姐，我叫的车马上就到了，谢谢你的好意。这段时间在剧组，也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了。” “哪里的话，”孟梦笑眯眯摆手，“照顾后辈是我这个前辈该做的嘛。而且我觉得你能火，这也算提前投资了，以后火了可别忘了姐姐。” 孟梦是真心觉得江照影能火，她不仅漂亮，演技也很好，情商也高，简直是老天追着喂饭。 确定江照影不需要自己帮忙后，她升上车窗，“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江照影：“下次见，梦姐。” 孟梦的车离开后不久，江照影打的车也到了。 等车在院外停下，慢半拍熏腾的醉意，加上一天的奔波，江照影眉眼染上些许懒倦。 门前路两侧的感应灯亮起，篱笆下开着的红色龙沙宝石，颜色依旧鲜亮，不为高温所影响。 天空黑压压的，空气热潮且闷，天气预报从白天就开始提示有雨，到现在还没落下。 不下雨也好，不然明天又要找人收拾院子。 江照影仍然讨厌下雨天。 但说到下雨，她忽然回想起了前段时间雨天的一幕。 当时正在拍戏，天突然下起了雨，下的很急，那天还正好在室内拍晚上的戏，导演在磨细节，拍了很久。 屋里很闷，莫语春嫌热跑到了外面，然而外面更闷热，她出来找莫语春时她很是抱屈地说下的雨打在身上都是热的，然后仰着有些湿漉的脸索吻。 当时，她的头发被雨打湿，也被风吹乱，看起来又乱糟糟又可爱。 不过她没亲她，因为是在剧组。 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 等下问个简单点的问题吧。 江照影想着，走近大门，还没来得及按下指纹打开门锁，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你怎么才回来！” 莫语春听到脚步声，第一时间跑来开门，见到江照影的第一句就是抱怨。 她扁着嘴，很快又恢复精神，脚踢着脚一前一后站着，收回开门的手背到身后，仰着下巴尖得意哼哼：“快来问我吧，这次我都学会了。” “……这么乖呀。” 江照影尾音略拖长了些，走进屋反手合上身后的门，在暖黄的灯光下，故作沉思的模样，余光觑着莫语春的表情变化。 莫语春生怕江照影出个难题，很是紧张地盯着她。 江照影心中好笑，不再逗弄她，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勾下口罩的同时低头就要在那抿起的红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她轻笑：“看在宝宝这么乖的份上，那就不问了吧。” 不问了？ 好……诶不对。 “那我岂不是白背这么久了？！”莫语春从面前的美色中清醒过来，往后仰身，脚下不稳的晃了晃身子。 被江照影扶住后，她大声拒绝：“不行，你要问了我才能亲。” 江照影：“……” “行。” “花落知多少的上一句是什么？” “夜来风雨声！” 答不上来第一时间就搜过答案的莫语春，现在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眼睛亮晶晶的，才答完嘴巴就嘟了起来。 江照影也配合地低下头，轻轻在上面亲了亲。 “好了，这是奖励好孩子的。” 莫语春有些不满意江照影的敷衍，但是收起来的尾巴仍有些忍不住想蜷缩的冲动。 好奇怪，这样为什么也会，她没有吃到她呀。 莫语春的奇怪持续了很久。持续到江照影洗漱过后，带着清爽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电视的时候。 她看着电视里的剧情，莫名看不进去，注意力都在身边的人身上。 她在看手机，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莫语春看着就头大，扫了一眼赶忙移开，将视线重新放到对方的侧脸上。 “你怎么不用力亲我呀？” 魅魔可能真的是很重欲的生物。 江照影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看向莫语春，她眨着无辜的眼，大胆热情地邀请：“你再亲亲我，我喜欢你亲我。” “……” 酝酿许久的雨终于下了起来，玻璃门上满是晶莹剔透的水珠。 陷坐在沙发上，莫语春乖巧地抬脸让江照影亲。 她亲的很用力，莫语春几乎错觉是她在吃自己，而不是自己吃她了。 第109章 这种天气离开了空调简到室外简直是要了魔的命。 6月15号是周六，《寻》的点映地点选在了a市市中心的电影院。 在点映开始前一天，网上便开始讨论起了《寻》。 【望姐出手肯定精品】 【希望不是拉了坨大的】 【简介好土】 【为小时冲的啊啊啊啊！支持我家哥哥！】 【我跟你们这些在a市的人拼了】 【线下宣传的时候能不能多放点正片内容呜呜】 【离正式上映还有半个多月呢来x市再来一场点映好吗】 【我也想提前看】 【……】 在众人或质疑或期待的心情，第二天9点，《寻》的第一场放映开始了。 准时抵达电影院，看着座无虚席的影厅，梅涵惊讶极了。 她是《寻》的导演宋周茗的粉丝，喜欢她的镜头叙事技巧。 但新电影的题材是她不感兴趣的。从简介来看剧情好像很老土，突然发生的棘手的连环命案加上一个新入职的菜鸟警员作为主角，啊，接下来的剧情真是好难猜啊（笑）。 不过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导演，梅涵还是在得知点映的第一时间就买票了，并且特意飞到了a市准备看一看现场，下午再回去。 早在去年国庆，《寻》就传出了上映的消息，可惜后面被压档期了，到今年暑假才能正式上映。 来之前，梅涵没想到影厅会有这么多人。 她还担心被压档期后《寻》的热度流失，没人来看呢。 只能说《明星生活大揭秘》不愧是最近的热门节目嘛，引流效果好夸张。 当然其中也有很多想要拿到一手资讯的媒体以及业内人员，以及各家的粉丝。 电影很快开始，开头是一段第一视角的拍摄，雨天，夜晚，小巷，要素齐全。 从镜头的摇晃程度不难判断这就是杀人案的下一位受害人了。 梅涵百无聊赖地想着套路。 画面里的主人公仍在奔跑，急促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与簌簌雨声交织成紧张鼓点。 涟漪不断的路面积水中隐约倒映出天空的灰暗。 突然，镜头里出现了零星红蓝碎光，喧闹的人声与警车的鸣笛声同时响起，像是穿破了某种看不见的隔膜一样。 镜头上移，推进定格。紧接着，一连串的快门声响起。 “请等一等！警官！请问案子有什么最新发现吗？！这已经是本月来第三起案子了吧？！” 说话的女声气息很不稳，尾音都有些颤抖。 正在疏散无关群众的年轻警察听到问话，在长官皱眉之前先一步拦下靠近的记者。 “你好女士，请不要妨碍公务。” 镜头被遮挡，画面一黑，紧接着切换视角，露出了纠缠的两人。 警车的远光灯照在两人身上，过分白的光线有些刺目。 天空下着细细的小雨，穿过车灯时才能看到断断续续的银线。 年轻的记者胸前别着报社的胸牌，没有打伞，湿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两侧，露出黑亮的眼睛。 她往后躲了躲，举起手中的相机，“社会上对这次的连环杀人案件普遍关注，请问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还没有证据表明这次的案件与先前的凶手有关，两次作案时间间隔也太短，有可能——” 年轻警官话还没说完，便被先前的警官厉声打断：“鹿怜，别说了。” 他看向面前的记者，语气放缓了些，仍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目前案子还在调查中，相关事宜，取得进展后我们会向公众说明的。” 记者没有不依不饶，很识趣地道谢转身离开了。 然而不过一个小时，当地的新闻便出现了添油加醋，用语夸张的报道。 #警方调查毫无进展，怀疑连环杀人案为多人联合作秀，s市的治安环境堪忧……# 第132章 鹿怜在同事提醒下，看到新闻时都要气炸了，也很愧疚，因为是自己给人提供的话柄。 受新闻影响，鹿怜坐了两天冷板凳。下班在路边见到罪魁祸首时，气不打一出来。 “喂，那篇报道，艺术加工成分也太大了吧？我说的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被当面质问的记者此时带着黑框眼镜，穿着很不起眼，闻言推了推镜框：“新闻本就是要抛开表象，分析本质，你敢说你当时不是那么想的吗？” 并不美好的初遇，在记者提出自己对案件的看法时迎来转机。 不再执着于人际关系网，对三人的活动地点进行联合分析后，警方锁定了两个地点，并对接下来可能的受害人进行了严密保护。 然而，报警电话响起，新的受害人再次出现，却与最近的案情分析毫无干系。 鹿怜忍不住怪罪自己，察觉到记者的失意，勉强鼓起劲头安慰。 剧情到这里渐入高潮，情绪的渲染是宋周茗的拿手好戏，几个镜头和光影就勾勒出复杂的语言。 在鹿怜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后，被留在原地的记者，眼镜下的眸色深了，拿起咖啡杯时低头的那一抹弧度似笑似嘲，一闪而过。 …… 莫语春看到这抹笑，瞬间就猜出谁是凶手了。 她侧身靠向身边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人，低声询问：“你是凶手吧？” “嗯？”江照影轻哼一声，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说：“再往下看就知道了。” 今天点映，剧组会在电影结束后和现场观众互动，时间就定在傍晚。 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部作品，江照影提前购买了三张影票，带莫语春、陈夕两人一起来看。 她买的这一场，四点放映六点结束，放映结束后正好可以去找剧组汇合。 为避免被发现引起骚动，三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是以莫语春的声音也有些闷，但仍隐约透着股得意：“不用再看了，你笑得那么坏，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凶手。” 也是难为她这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短暂的弧度。 江照影捏了捏莫语春的手，依旧看着屏幕，头却忘莫语春那侧歪了歪，用气音道：“这么厉害呀宝宝，回去让我看看你书背的怎么样了。” 陈夕没察觉到两人在打情骂俏，完全沉浸到电影剧情中。 鹿怜遭受打击，更加用心地投入到了案*件调查，晚上睡觉也想着案子。 出于保密原则，她没办法和记者透露任何与案件有关的消息，但她很想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 第二日正好到鹿怜休息，鹿怜上午就去了记者的报社找人，由于走的仓促，也没来得及提前和人联系。 “诶，你找夏安？她不在诶。” 鹿怜没有很意外，她知道夏安时常出外勤。 被她拦住的报社成员，像是对夏安很有怨言的，嘟囔着：“天天就知道乱跑，让她写个稿子都推三阻四的，真当自己多有排场，还以为是几年前吗。” 鹿怜后半句听的不太清楚，有些替人感到尴尬，很快提出离开。 走之前，她随口问道：“对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出外勤吗？” 那么报社成员想了想：“前几天看她拍的照片，大概在老城区那边吧，现在我就不知道了。” 老城区？ 那不是第四个凶案现场的位置吗？ 鹿怜心里一惊，当即也不再说要去找人，慌里慌张离开了。 随着一个个伏笔揭露，主视角的来回切换，真相也渐渐水落石出。 故事的最后，安然等待逮捕的年轻记者，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在警笛声中不紧不慢地通篇检查过后，按下了发送键。 …… 点映毫无疑问是成功的，当天的六场影厅几乎座无虚席。 这点给了剧组很大的信心，在线下宣传时也更加用心。 作为主演之一，江照影也会跟着剧组一起。 莫语春本以为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去了，得知这个消息后，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好热！” 这种天气离开了空调简到室外简直是要了魔的命。 莫语春穿着吊带和短裤，抱胸居高临下地看江照影收拾行李。 “好吧。”江照影话里像是有些遗憾，随即就要合上行李箱。 “但是，”莫语春提膝挡住行李箱的合拢，泛着粉的腿肉挨着行李箱边框的部分略微凹陷下去，她看向江照影，“如果你不问我问题就亲我的话，我就和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呢？”江照影握住少女魅魔的膝窝，将它移开，拇指按在那红痕上摩挲了两下，柔和笑道：“宝宝，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不等莫语春鼓起脸表达出不满，她很快又接着说，“但看在你最近很乖的份上，可以有额外的奖励。” …… 在大半个月的线下宣传后，《寻》首映的票房就达到了两千万，涨势大好。 【炫技之作，没什么剧情，图一乐就好】 【u1s1，几个演员的演技都不错，颜值对我的眼睛也很友好】 【小鹿质问记者的那一幕真的演技大爆发】 【江照影出乎意料的表现得很好诶，我还以为她只是个花瓶】 【那个反差，只有我被突然变脸吓到了吗？上一秒还是活力可爱小记者，下一秒就成了阴湿大魔王。】 【好有眼神戏】 【……】 憋了大半个月的梅涵终于等到了电影正式上映，和朋友又去看了一遍后，洋洋洒洒写了一长条点评。 【依旧是茗导熟悉的风格，应该还是老班底，打光什么的都能看到之前的影子，转场和叙事都很细腻，几个演员的表演也都可圈可点。最让我惊喜的就是记者的扮演者，很细微的表演遇到很细腻的镜头，两个人合作真的是绝妙！】 而《剑明》也在这关头宣布了江照影扮演无极宗小师妹的消息。 孟梦第一个转发，还动员自己粉丝去支持《寻》，言语动作间都是对江照影的看好。 关于江照影的热搜匆匆往上涨，粉丝量也在急剧增长。 而在这关头，一个名叫@小明爱吃瓜的博主发了一条博文。 #刚红就塌房？jzy公然出柜，女友竟是……# 第110章 “粉花，红花和好多颜色的星星花？” 江照影现在正是讨论度高的时候，@小明爱吃瓜的这条博文一经发出，很快引起轩然大波。 【话就不多说了，照片为证。[图片][图片][图片] 牵手摸头，眼神都快要拉丝了，这么腻歪的举动会是一对姐妹之间的吗？】 从直播里的截图到《剑明》的路透照片，两人的同框细节被特别放大。交叠的双手，对视的眼神，照片加上滤镜调色，看起来确实很有氛围感，符合博主所说的眼神拉丝。 【终于……又来给我们妹妹造势了吗】 【大人，到底什么时候出道，可不可以不要吊着我？】 【不是吧，刚粉就塌，喜欢女的干嘛】 【楼上一股恶臭味】 【明星谈恋爱怎么你了】 【就是明星才不能谈的吧，事业还没什么起色就。。】 【我们小影不需要恶臭男粉谢谢】 【哇哇妹妹的新照片我大吃，之前的路透美图还没来得及放大细看就被删了：（】 【还有照片吗？好好磕。】 【一眼假，我们女孩子看女孩子就是这么温柔的】 【还以为有瓜……结果就这，这么香香软软的妹妹我大rua特rua，小犄角也啃啃啃啃】 【不是说有些自闭吗？看着也不像啊。】 【小影说怕生比较严重啦，大多时候妹妹不受刺激还是很乖的】 【反正我不信，就算是真谈了就谈了吧，女孩子贴贴我是支持的，总比臭男人好】 【……】 网上的言论呈现多方倒姿态，有人觉得在造势，有人信以为真，也有人觉得博主捕风捉影，没对两人关系产生什么怀疑。 陈夕看到消息，只觉得麻爪，毕竟她是知道了两人在谈恋爱的。 舆论现在还在可控制范围内，接下来的处理才是关键。先冷一冷吧，趁这段时间先商量一下要怎么处理，不要影响到这周末《双生花》的试镜才好。 陈夕直接驱车去找江照影。 “小影，网上的消息你打算怎么办？” 陈夕开门见山。江照影反扣下手机，脸上的神色不见慌乱，嘴角甚至还带着抹笑。 “先不提这个，陈姐，你觉得这条消息是谁发出来的？” 陈夕心想那人选可太多了。试镜的竞争者，对家公司，还有…… “你觉得是他？” 想到某个人选，陈夕有些不可思议，随机就是大怒，“之前压档期也是他干的吧？！现在还搞这出，何益生这个王#*％*”八羔子，傻屌玩意—— 突然被捂住耳朵，莫语春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眼江照影，连手里的雪糕碗都顾不上吃了。 第133章 江照影低头看着莫语春笑了笑，没说话，等陈夕平复好才松开手，随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去看电视吧，我等下去陪你。” 哼，发。情。热都结束了，江照影这话说的，好像是自己离不开她一样，分明是她想什么时候走就可以什么时候走的。 要不是看在还有那张照片没删，外加她这段时间勉勉强强算听她的话，表现的合格，她才不会留下来呢。 莫语春重重哼了一声，抱着雪糕碗上楼去了。 仅剩两人坐在餐桌边，陈夕思索片刻，先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我建议你不如带她上一趟综艺，坐实了我们要为她造势的话，后面再慢慢淡出观众视野就好，反正娱乐圈忘性大。” “正好前段时间有一个节目来找你做特邀嘉宾，商量一下可以看看另一个名额能不能给我们。” 江照影没立刻回话，陈夕看着她的表情，心中一噔，不确定开口：“你不会是想……直接认下吧？” “唔，”江照影：“不确定。” 她这么说，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场景一样，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沉下去。 说来，陈夕最近几个月都没见江照影怎么带过隐形。 她的长相随她妈妈江新月，很柔和，但是那双眼睛却和她生父是一个颜色，黑漆漆的墨色，甚至要更深一些，没什么情绪的时候就显得很冷漠阴翳。 她知道她受江新月影响一直很讨厌它，在知道何益生的所作所为后更是升级为厌恶，见人时时常带着一双与她妈妈相似的美瞳。 温柔的卷发，温和的态度，看起来简直像是翻版的江新月。 她一直很担心她，担心她被困在过去的恩怨里。 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陈夕知道变化是谁带来的，她叹口气，不再多劝：“你有主意最好，尽量晚上七点前给我答复，我联系一下人想办法压一下热度。” 陈夕说完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匆匆离开，在她离开后不久，热搜的热度也在慢慢下降。 可没一会儿，评论区突然涌入了大批带节奏的水军，硬生生将热度重新往上提了两个名次。 【好恶心，她之前还说是妹妹，原来是隐瞒恋情】 【人家小姑娘也真是可怜】 【女同本来就不容易……好不负责】 【明星为什么可以随便谈恋爱？我们花钱的是来看人谈恋爱的吗？】 【一开始就觉得是瞎说，突然蹦出来个妹妹什么的】 【当初还真是直播事故吗？】 【谈就谈吧，为什么要瞒着粉丝还故意撒谎撇清关系？到现在不尴尬吗？】 【……】 当初直播过后，江照影额外发了一条声明，捏造了莫语春的来历，解释她是远房亲戚家的妹妹，有些自闭内向，说自己只是暂时照顾。 除了粉丝和部分关注的人外，大多数都认为这只是炒作，在给新人造势，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舆论也尚且在控制范围内。 现在她的粉丝体量和之前不同，也还没沉淀下来，莫名其妙出现的水军带节奏后，舆论一下子对她们不利起来。 啊，要承认吗？ 陈夕提的建议确实是目前比较妥当的办法，但以后再公布恋情，粉丝恐怕会更不买单。 并且出于私心，江照影并不想让莫语春太多暴露在公众视野下。 毕竟她的身份还是要注意一些。连最基本的常识知识都不知道的魅魔，万一说话露了什么马脚就糟糕了。 怀揣着问题，江照影遵循了自己先前的承诺，上楼寻找莫语春。 她很好找，因为她总是不习惯关门。 此时书房的门半开着，金灿的阳光从门缝落到走廊。 江照影走近，将缝隙推得更大，手握着门把手，视线已先一步寻找起屋子里的人。 没有。 顺着虚掩的玻璃门，江照影来到花廊，在边缘重叠交错的花茎间隙中，捕捉到那抹灿烂的玫瑰金。 阳光落在她的发间，更显金灿。 江照影绕过花架，终于看清了背对着她的少女的动作。 “怎么又在捡花？” 莫语春蹲在地上，头也不抬地回道：“之前压的花瓣，感觉拼起来大小好奇怪，我要再捡一些小的来搭配试试。” 江照影也想不通莫语春怎么会有这个习惯的。 最开始只是奇怪最近掉落的花瓣少了许多，某天翻开书，看到夹页里夹着的干花瓣时，她才知道莫语春一直在捡地上掉落的花瓣。 “我看你把它们都扔掉了，好可惜，它们还好香好漂亮的。” 被她抓了个现行的魅魔瞪圆了眼，还不忘多说一句解释：“我弄得都是地上的哦，没有摘。” 江照影一时有些语塞，没来得及多感慨一会儿魅魔的细腻心思。 她种的几株主花都是多花期花，每到单花花期末，地上就会掉落许多花瓣。 对于凋谢，她习以为常了。 加上时时能看到新鲜的花，扫下来的花瓣绝大多数时候都会被归拢到垃圾桶里。 也许是看她的态度没有阻挠，自从被发现后，莫语春的动作开始不加掩饰，甚至得寸进尺。 书架上一半以上的书里都可以找到好几张枯黄花瓣。 只要看那本书不是自己常放的位置，江照影就知道莫语春又做什么了。 但莫语春却老忘记自己在哪里放过花瓣，这就导致江照影手里的干花瓣越积越多。 就这么过了快一个月。 某天，莫语春拼出了朵扁扁的枯瘦干花，颜色多种多样，很得意地插在了新开的瑞典女王顶上，还说那是什么伟大的魔花。 江照影不忍打击她，只是问她网购胶水拿的是谁的手机。 心虚的魅魔丢下一堆失败品离开了。 当下，再次得知她要拿干花挑战，江照影陪着一起蹲了下来。 “宝宝，你也知道之前做的不好啊，怪不得那么大方送我那么多呢。” 莫语春转了转眼睛，以为江照影不知道那是失败品，轻咳了两下，狡辩道：“你都说我送你很多了，那是我第一次做的诶，这还不够有意义吗？” “有意义，珍藏了。”江照影声音带着笑，“我不是也还给了宝宝一束花吗？还记得有什么吗？” 有艾拉绒球、瑞典女王和满天星。现在已经阴干成干花束放在了卧室里。 莫语春看着手里粉白和玫红的花瓣，不确定道：“粉花，红花和好多颜色的星星花？” “……” 江照影笑淡了些，正要继续开口，就见少女偏过头来，看着她又重新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艾拉绒球、瑞典女王和满天星，我说的对吗？” “你都教了我好多遍，也问了我好多遍了。我记性很好，不会忘记的。” “……” 江照影有些气闷，想要说什么，口型动了动又抿紧，最后只牵唇捏上面前这张漂亮但却可恶的脸，声音又带上了笑：“坏孩子。” 无知地作弄她的坏孩子。 “一直都说我对你很坏，坏的到底是谁呀宝宝？” 莫语春别开眼睛不看江照影，口中也不承认，“反正不是我。” 江照影：“那就是说我咯，好不讲道理。” 莫语春依旧不承认。 第111章 “我也喜欢你。” 金灿的阳光倾泻入花廊，顶端两侧通风的百叶窗带来流动的风，微风吹起花浪，窸窸窣窣摩擦的花叶枝茎成了此时花廊唯一的声响。 江照影长久地注视着莫语春，视线从她盛落了金光的睫毛，下滑到那张略微撅起的唇上。 太阳过盛的光模糊了她的唇线，为边缘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 她动了动唇，金灿的光线便往内侧蔓延一线，更多落到水红色的饱满唇面上，让唇色越加莹润。 “本来还觉得你最近表现的像个合格伴侣了，结果你又开始说我坏。哼，我现在不要这么觉得了。” 莫语春将头转回去，身子也别扭地往旁边躲了躲。 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在闹脾气。 如果要自我安慰，江照影自然更倾向于前一种答案。 但此时的情形、莫语春说的话，无论是哪个答案都不重要了。 ……不，还是重要的。 “生气了呀，宝宝。” 江照影没有立刻靠过去，伸手摸了摸对方背上垂拢的发，顺势轻压在那节脊骨上，指尖沿着凸起的骨头，一点点下移到发尾，绕着发尾勾起一缕卷曲的长发握在手心。 没有用力，但仍有拉拽感传来。 莫语春不自觉仰了点脸，眼睛更湿了，上身酥麻得不受控制。从被摸骨头时就蹲不住的身体，此时几乎想立刻瘫坐下去。 江照影就是在此时靠了过来。 身上的气息和花廊的花香混在一起难以分辨，密不透风地将莫语春包围。 第134章 发上的拉拽感消失，肩头被属于人类体温的温凉掌心握住，耳垂也被对方呼出的气流拂过。 莫语春一时更蹲不住了，身子晃了晃，连怀里抱着的花瓣都从没压紧的帕子缝隙中掉落。 江照影挨着莫语春一侧的膝盖抵在地板上，将被围困在花架下的少女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半拥着，额角抵上她的头，眉心微蹙着有些苦恼道： “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哄你呢？” “教教我吧宝宝，只是合格的评价也太低了。” “教教你？” 莫语春听到这句话恢复了点精神，别扭也顾不得了，头还因为激动重重地磕了下江照影。 她没有在意，转头眼神晶亮地看向黑眸深沉神色却温柔的女人，兴冲冲发出自己的第一个指令：“快！你要先夸我是好孩子。” “是，好孩子。” 江照影顶着发红的额角，表情仍是带着笑的，话里带着点轻巧的音，微微拖长了点。 “然后……”然后要让她做什么呢？ 莫语春露出沉思，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江照影看着她此时思考的样子，却已控制不住过快的心跳了。 “然后——” 她抬起莫语春的下巴，吻过她的唇角后望着她，说：“我说爱你，喜欢你，对你意乱神迷，情难自拔。” “这样如何，会满意吗宝宝？” “嗯……” 莫语春被这么专注地注视着，耳边又听着这句略有些熟悉的话，本该觉得得意，但却莫名多出几分不自在，心跳也变快了，脸被影响的有些发红。 她压下这些感受，正要倨傲的一点头，再说上几句居高临下的夸赞的话时，下巴突然被指尖轻勾，摩挲了两下。 注意力被分散，莫语春下意识看向江照影。 她仍看着她，依旧是先前的表情，柔和的眉眼弯弯，长睫半遮半掩着黑眸里的情绪，不知为何，莫语春在其中隐约觉出了些……期待？ 她好像在等她说什么。 说什么？ 莫语春眨了眨眼，说：“我也喜欢你。” 她只知道这一个答案。 * 江最后选择了公开两人之间的关系。 【@江照影：是在一起了，日久生情，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大家。】 这条声明一出，原来@小明爱吃瓜评论区的人纷纷涌入。 【居然是真的……】 【好勇】 【出柜还敢直接第一时间承认的，姐你是这个[大拇指]】 【我失恋了妈妈】 【真让人失望，刚有个作品就飘了】 【你根本没有喝中药】 【我就说我当时没有磕错吧！！直播那一幕我嗑生嗑死】 【离明星的私人生活远一点，就算是真……哦就是谈了，只关注作品不好吗】 【美女同框好养眼，可以看你们亲亲吗】 【妈妈妈妈，可以带我一起住进你们爱的小家吗？】 【好幸福的人生，事业爱情都有了】 【难以想象这一部剧下来粉丝数都破千万了】 【没人觉得小影很像一位故人吗？】 【我知道，像我初恋】 【别说谜语了】 【算了，我和你们这些年轻人说不明白】 【楼上说的是jxy吗？说来两个人还都是一个姓，不会……】 【谁啊谁啊】 【有照片吗？网上现在搜不到一点】 【可以带上何影帝的关键词一起搜，有些难评一女的，神经兮兮的】 【jzy这粉丝，水分很大啊，炒作女】 【不是，你看着这点赞数还觉得这千万粉都是死的吗？】 【不会走关系了吧】 【别侮辱宋导好吗？】 【我们家小影的实力不够明显吗？要演技有演技，要颜值有颜值，直播里互动情商什么的都很高，这种全能型艺人不火谁火？】 【我冒火了，jxy到底是谁啊】 【……】 江新月火的时候，叉博还没有广泛使用，网上关于她的消息也被处理过，留下的并不多。 除了部分人提及外，更多人的重点依旧在江照影公开恋情的事上，褒贬不一，但是粉丝数陆陆续续掉了几十万，险些掉落千万。 陈夕看着数据稳定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没能放松多久，很快《双生花》就传来了试镜的消息，就在九月底，下下星期五。 这期间要报名初筛，陈夕第一时间就将江照影的信息发了过去。 没几天，对方发来了面试地点和时间再次确认，陈夕回复过后，联系江照影，告知消息。 在面试的前一天，《剑明》发出了先导片预热，江照影分到了两个镜头，粉丝又小涨一波，但也有许多原著粉跳出来质疑。 【妆造比预想的好很多诶，看起来是贴的，蹲一蹲正片】 【这种人怎么配演我们花花】 【资源咖，炒作女】 【啊啊姐姐的脸脏了我帮你舔啊不是擦一下吧啊啊啊】 【导演你有本事放预告有本事这周就把剧抬出来啊】 【好恶心的同性恋，这种人也能火】 【楼上有毛病吧？同性恋吃你家大米了？管那么宽去太平洋出警吧小警察】 【梦宝好萌呜呜呜，一想到结局这么可爱的梦宝会……编剧，对我们梦宝好一点。】 几个主演先后转发了先导片，孟梦还活跃地在几人的评论区都进行了互动。 之前江照影对恋情做出回应时，孟梦也是第一时间来站边的。 江照影很快回复了她。 没多久，孟梦给她发来私信：“小影，你是不是要参加《双生花》的试镜？” 江照影：“嗯，怎么了吗梦姐？” 孟梦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了一句：“我听人说，剧组邀请到了何益生何影帝来饰演平王，这次面试，他也是评委之一。” 平王是剧中一个很重要的男反派，即便如此，以何益生的番位这个角色也是不够看的。 江照影眸光晦暗，明白他是找由头来给自己使绊子的。 “好，谢谢梦姐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害，没事。” 孟梦不觉得有什么，自己只是递了一嘴话。 “昭阳和静安都是一个人扮演的，对于演技要求很高，看你在《寻》里面的表现，我觉得这个角色非你莫属，试镜加油哈。” * 第二天，驱车前往试镜地点的路上，陈夕紧张得手都有些抖。 如果能面试成功，这可是她们的第一个主角啊。 为了不影响江照影等下的面试，陈夕还特意把莫语春拘在了副驾，将后座的空间留给江照影一人。 与陈夕的紧张相比，江照影表现的很松弛，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江照影……” 耳畔传来莫语春的呼喊，江照影懒懒睁开眼，与后视镜露出的那半张脸对视上时，嘴角勾出一抹笑，声音也放柔了：“嗯？怎么了？” 莫语春视线掠过江照影，看向后视镜里的后车。 “后面有一辆车，它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莫语春看很久了，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她能感受到对方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什么？！”陈夕迅速反应过来：“要么是私生要么是黑粉，坐好了，我开快点先甩掉她，不能让她影响到今天的试镜。” “噢……” 莫语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解开了安全带转过身子看向后车。 在陈夕提速后，它紧接着也提速了，紧紧跟着她们的车。 “你干什么——” 余光看到少女的动作，陈夕的话都有些破音了。 江照影正对着莫语春看得清清楚楚。 少女那双茶色的眼珠微微发光，瞳孔紧缩成细细的一线。她张开嘴做了一个口型，没有发声。下一秒，后方传来一声撞击，跟着她们的车莫名奇妙拐到了路边花坛上，压倒一片灌木。 “我去！”陈夕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还没能从上一秒发声的意外中回神，下一秒天边突然炸起的雷声又给了她新的惊吓。 “这天气，真是见鬼了。” 虽然是阴天，可是预报说没雨啊，打这么大的雷。 除了陈夕，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没说话。 莫语春在江照影黑沉沉的注视下心虚地缩了缩肩。 陈夕反应过来：“快坐好啊祖宗，这可是要扣分的！” 第112章 “算了，还是当个坏孩子吧。” 莫语春一路提心吊胆等到了下车。 然而直到乘坐电梯上楼，江照影也没有开口的打算，柔和的面庞挂着以往完美无缺的浅笑，似乎车上看到的不悦是莫语春的错觉般。 光滑的电梯壁清晰照出人影，眼中神色在顶光下却有些晦暗不明。 莫语春看了又看，始终不能真的放下心来。 第135章 叮～ 电梯到达目标楼层。 前一场试镜还没结束，上前迎接的工作人员将三人引到一旁的小会客厅，让她们稍等片刻。 陈夕坐不住，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会客厅一时只有莫语春和江照影两人。 莫语春：“刚刚……” “好厉害啊宝宝。” 莫语春才说了两个字，江照影便打断了她，语气带笑，睫毛随着眼线略上挑的弧度扬起，似笑似嘲。 莫语春听不出来，只隐约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然而体内的躁动让她很快忽略了这点奇怪的感受，以为江照影真的在夸她。 也是，毕竟她可是帮了她大忙。 从陈夕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莫语春很明白这次试镜对于江照影来说有多么重要。 她也知道黑粉和私生是什么。是喜欢骂人的糟糕人类，不止在网上发泄情绪，有时候还会做出些极端行为。 她不喜欢他们，也不想让他们影响到江照影重要的事，所以才动用了魔法。 莫语春用的是更多依靠血脉的天赋魔法，耗用不了多少魔力，但她一直处在被压制的状态，体内本就没有多少魔力，全被这一个魔法直接用完了。 不习惯体内的魔力空荡荡的，莫语春朝江照影靠近，压低了声音：“你亲我……”一下。 “江老师，到你了。” 突然插入的话打断莫语春，她先前思考得太久，开口也有些犹豫，几分钟的时间，上一个人已经结束试镜出来了。 工作人员在不远处等着，莫语春也眼巴巴地看着江照影。 江照影对她歉疚一笑，起身离开。 走廊与会客厅之间隔断的绿植逐渐挡住莫语春的视线。 直到看不见江照影，莫语春才收回视线，扁了扁嘴，莫名有些委屈。 * 江照影推开门，门内中间桌子坐着导演、编剧和……一个并不算全然陌生的男人，何益生。 副导演和两个工作人员坐在后一排的位置，此时听到声响都看了过来。 推门而入的年轻女人身段纤细高挑，挽起的长发清晰露出五官，容貌柔和清丽，十分有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自我介绍完后双方简单地聊了几句，基本都是导演和编剧在开口，最边上的男人一直笑吟吟地旁观。 作为总导演的王常询问过后，对江照影更加满意了，不过还要看她的演技如何，能不能演绎出两个角色的不同。 “江老师，这是试镜的剧本，共三场戏，一场是昭阳逃出王宫，一场是昭阳第一次被背叛，还有一场静安质问王后的戏。” “每场戏十分钟的准备时间，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王常话音刚落，他左手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开口了：“导演，为了节省时间，这三场戏不如直接换成平王府的那一场戏吧。” “这……” 王常有些犹豫，因为这场戏对于演员的情感爆发要求很高，加上需要直接分饰两角，难度更上一层。 何益生却已站了起来，朝江照影走过去：“是有些难度，我可以和你搭戏，帮你更快进入状态。” 说话时，他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虚伪的笑，掺杂着恶意，年轻时黑白分明的眼睛，随着年龄增长有些浑浊，不再清澈，笑起来更加明显。 王常见状不好再拦。 当然，他也没想过要拦，只是做做样子。 王常是个人精，知道何益生此番来为的就是针对面前的人。 一个势头正好的新人和一个影帝，哪个都不好得罪，做做样子，表达一下态度好了。 他看向江照影，露出些许为难：“江老师，你看……？” 江照影也不欲牵连他，视线略过向她走来的人，看向王常：“我都可以。” “那就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两人分别拿到剧本。 江照影很快看完剧本，大部分台词与原著相同，她记住后开始酝酿情绪。 这场戏主要讲的是昭阳受平王之邀前往平王府。叔侄二人在江湖上偶遇过一面，是以昭阳并未警惕，不料平王为隐瞒自己在江湖上的身份，早已与李静安联手，欲要除掉昭阳。 何益生突然建议演这场戏，还主动要帮她搭戏，肯定不怀好意，想在表演过程中干扰她。 那就来吧。 江照影眸光冷凝，率先放下剧本，“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导演。” 何益生同样放下剧本，看向王常颔首示意，“开始吧。” 此时距离十五分钟还有五分钟，两人都这么表示，王常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表演正式开始。 江照影表情一变，轻快地走了两步迈过“门槛”，同时朝大厅内扬声唤道：“王叔，你邀请的昭阳来做客。身为主人，哪有让客人等的道理。” 昭阳在外面等门卫通报等了一晌，进门就一个下人来迎，偌大的平王府，看起来没个人气。 难不成又去哪里剿山匪了？ 昭阳没想到，自己这位王叔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竞也是个潇洒恣意的主，在江湖上还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也多亏了他，帮了她不少忙，帮她摆平了前段时间的追杀。 她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当面道谢。 平王姗姗来迟，寒暄两句便提出为昭阳引见一个最近认识的侠女。 “她敢作敢为，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果真？那我可要见识一番了。” 昭阳话音才落，只见屏风后走出一名女子，看清那名女子的真貌时，昭阳惊愕出声：“李静安？怎么是你？你不是该——” 电光石火间，昭阳明白今天的邀请恐怕别有用心。 平王分明知晓李静安是她找来假扮自己的人，何谈为自己引见？ “王叔，不打算解释一番吗？” 昭阳看向与她同坐一侧的平王，在桌几的遮掩下，手已按上了腰间的短刀。 话未说完便出刀攻向平王，欲要拿他做要挟。 “当啷” 刀才抽出便无力脱手，昭阳瘫坐回椅上，看向手边碰落的茶杯，“你在茶里下软筋散？！” “不是毒药，姐姐便该知足了。” 李静安嘲弄开口，昭阳看向她，有些不解她的称呼，不待开口，又听平王说：“好侄女，别怪王叔，王叔也是不忍心见你妹妹受了那么多苦，还要遭受杀身之祸啊。” 妹妹？ 她何时有了妹妹？ 昭阳更加不解，李静安却已娓娓道来了两人的身世。 “……只因我出生比你晚了那么几息，母后便狠心将我抛杀宫外，若不是那宫人仁善，*我怕是早已成了枯骨！” 李静安的语气愤恨，看向昭阳的眼中有怨毒与嫉妒，“你享尽荣华，我却苟延残喘，艰难求生。姐姐，你叫我如何不恨你。” 昭阳沉默，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唇张了又张，面对这个陌生的妹妹，终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 平王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笑吟吟看向李静安，“好了，好侄女，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位以公主之名，招摇撞骗的江湖混混呢？” 他问着，拾起了掉落的短刀。 李静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过，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 “卡！” 表演结束后，江照影迅速抽离，放下充当做短刀的黑笔笔盖，视线冷冷掠过还没能从先前那一眼中回神的何益生。 “何影帝，何影帝。” 副导接到导演示意，喊了两声，何益生这才回过神，难掩尴尬的脸色，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咳、”王常清了清嗓，“江老师的演绎很不错，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你。” 王常就几个情绪处理的地方提出了问题，江照影一一作答，一旁的编剧连连点头。 何益生表情越来越难看。 他上了年纪，又自持身份，资源原来越不好，前段时间上的综艺也大扑。 来到这个小剧组，他自认为是屈尊，结果居然被这么无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小杂种身上。 这小杂种，和她妈一样让人讨厌。 偏偏几次三番的针对，都让她躲了过去。 包括今天的试镜，他故意透露消息给黑粉，谁曾想那群人这么不中用，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好端端的跟车跟到了花坛里，现在还在和交警交涉。 还好他做了两手准备，临时换戏给她增加难度，还提出自己搭戏，想要用演技压她，给她施加心理压力。 但结果居然是他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演技给唬到，结束后还久久不能回神。 何益生现在还能想到江照影的最后一个眼神。 那一眼，不止警告，还有杀意。 她恨透了他。 不，不能让她火。 只要这部戏的曝光没接上，再压一压她的资源，用舆论揪着她恋爱脑不关心事业，引导粉丝集火，她再想翻身就难了。 第136章 何益生定了定神，轻咳一下。 王常反应过来，忙递出话头：“何老师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比较好奇小江对于李静安的处理，最后一幕是否有些用力过度了。”何益生提问，目光却隔了一个人落在一旁的编剧果子身上。 江照影有自己的理解：“李静安是个很复杂的人物。她嫉恨昭阳，但也从昭阳身上感受到过为数不多的善意。理智的一面让她知道这不是昭阳的错，情感的拉扯与利益的纠葛让她选择追杀昭阳。” “但是最后，她并没有真的对昭阳下手，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她对昭阳是抱有一定感情的。试探过王后的态度后，她唯一亲情的寄托也只剩昭阳了，因此才将她放走。而且可以说在后期，两姐妹的合作能顺利展开也有部分原因是这份感情的存在。” “加上平王同样知道两人的身份秘密，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李静安对平王抱有杀意是很正常的。” “对！就是这样的！” 果子激动出声附和，她很年轻，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在看到何益生还要反驳说一些为难的话时，当即质问道：“何影帝，从一开始你好像就一直在针对小影，我不明白为什么。” 何益生面色更加难看，成名以后都没受过气的他，按捺不住脾气站起身来： “什么《双生花》，讲两个女人的故事，两个女人能闯出什么名头？也就拍出来安慰安慰自己吧，小家子气的作品，根本不会有多少人去看。” “你、你你——” 这句话一出，王常也坐不住了，“何老师，这话就有些过了吧。编剧老师也没说什么，人小姑娘，你何苦为难人呢。” 他现在不怕得罪人了，房间里都有监控，这段话一放出来，粉丝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双方签署过合同，王常并不担心人跑了，或者说他现在巴不得人跑了——这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逆天发言。 何益生被气得脸和脖子都红了，“好，实话说吧，我根本就不打算来演这部戏，《凌飞决》的导演来找我了，武侠背景的大男主剧，你们就等着上映后被数据被吊打吧。” 说完，他摔门而出，一边走还一边打电话。 没多久，网上就开始传出#江照影#试镜不尊重前辈#顶嘴#等词条。 何益生更是直接发文控诉，说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演了一两部戏就自诩演技过人，刚愎自用。 结合之前的词条，网友很快就明白这条博文针对的对象是谁。 江照影的评论区不出意外再次沦陷。 在这关头，《双生花》顶风宣布她将出演主角这一消息，并且放出加急处理的试镜片段。 评论区顿时风向一转。 【好吧我承认刚刚是我声音大了些】 【这神情、这台词，上一秒还是中了软筋散的状态，下一秒就坐直了身用李静安的语气说话，原生台词都好牛！】 【两个角色演得都好出色】 【姐妹加水仙！我大磕！】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雷骨，但是这个可】 【姐姐杀我！握住短刀时那个眼神，理智又冷静】 【也还好吧，何影帝带的好，就她演戏的时候有人帮忙搭戏，导演好偏心】 【不是，演技好就可以不尊重帮自己的前辈了？】 【确认了，都是江的无脑吹】 【没看出多好，一直在吹嘘，这姐买了多少推来营销，人家影帝都指出有问题了还顶嘴】 【……】 陈夕刷完评论，嘴角抽了抽。 说实话，她还没见过这么喜欢自掘坟墓的。 陈夕已经从江照影口中得知了事件的完整经过，相信等导演把前因后果放出来后，所有的谩骂都会瞬间反噬到何益生身上。 还有那句无脑发言。 “他被捧得太高了。” 二十年前，何益生是顶尖一批的男演员。 可惜后面市场沉淀，没有想着好好琢磨演技，在偶像剧里把灵气消耗了个干净。后面再想转型又找不到办法，一直在综艺里来回打转，没有好的影视资源，却仍自视甚高。 陈夕明白这一点，但这不影响她难以置信。 江新月的事给她留下了太多阴影，导致她一直将何益生当做难以打败的劲敌。 而江照影进圈不过一年，如今对上他已有了胜利的苗头。 没过多久，导演将录像完整放出。从何益生一开始的针对，到后面破防的逆天发言，很快引起群愤。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脱粉了好恶心】 【倒打一耙我真是替我们小影委屈】 【倚老卖老，那么油腻的演技谁看你】 【抵制凌飞决】 【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人来演我们风光霁月的教主，服了导演了】 【……】 看到网上的风向逆转，江照影的表现比陈夕冷静的多。 江新月给她的教育从不是仇恨，她的目标不在一个何益生。她厌恶他，却也不会将自己的人生价值与他牵扯上丝毫关系。 进入娱乐圈，站上顶峰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看了眼时间，江照影挽起袖子：“陈姐，在我这里吃饭吧，想吃什么？” “呃……” 说实话，陈夕不太想。 “那个，你真的不管一下吗？” 陈夕指了指客厅。 客厅的沙发靠背上横亘着一截光洁的小腿，白皙的脚勾着靠背背面，似乎察觉到她们提到了她，脚趾蜷缩了一下，将沙发套夹出褶皱。 “她怎么一到家就这样？而且我感觉试镜结束后，你们就有些不对劲。是吵架了吗？” “没有。”江照影慢悠悠答道，听语气的确不像是吵架的样子。 即便如此，陈夕也不想多留：“那就是她又闹脾气了。你们小情侣的事，我就不打扰了，都好好的啊，你哄哄她。” 江照影敏锐察觉沙发上的人听到这句话有一瞬停顿。 她表情不变，收回视线，笑着将陈夕送走了。 关上门后，没理沙发上的人，兀自进了厨房。 莫语春又等了两分钟，等到水管响起也没等到江照影过来哄她。 她生气的同时，更委屈了。 江照影是在怪她用魔法吗？可她不是还夸她了吗？为什么又这么对她。 莫语春不明白。 她将头换了个面不再对着靠背，转而盯着茶几上吃剩的雪糕碗。 盯着看了会儿，忽得起了身，不再趴着，赤脚跑到了厨房。 足跟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江照影仍装作听不到的样子，自顾自洗着手里的青菜。 脚步声停下，冰箱门的密封条紧接着发出闷响，抽屉被哗啦一下抽开，凉气溢出。 莫语春大动作地翻动着抽屉，找来找去，没找到自己想吃的口味。 明明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你干嘛不跟我说话？！” 莫语春再也忍不住委屈了，控诉出声。 江照影一直不让她一下吃太多凉的。 之前她有天背着江照影连着吃了一个雪糕碗和两个冰激凌，隔天冰箱就空了，她的东西全被可恶的人类送给了陈夕。 没道理现在她当着她的面去翻冰箱，她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讲。 “啊。” 江照影手撑在橱柜边，露出的手腕上还站着晶莹的水珠，缓慢滑落，留下一路蜿蜒的水光。 水龙头没有关，水从盆底漫到池子，哗啦声不绝于耳。 莫语春蹲在地上，靠着打开的冰箱，露出的皮肤白玉般莹润，眼尾一点红晕更显动人，委屈蹙着眉，让人恨不得哄着她，千方百计让她展露笑颜。 江照影不用看也能想象出莫语春此时的表情，指尖无意识抓紧了，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 “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呢？宝宝，反正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说什么都无所谓吧。” 这句话的意有所指，浅显到莫语春立刻就明白了江照影的意思。 当初利用魔法拿到身份证之后，江照影告诫过以后如非必要不可以动用魔法。 可她是在帮她呀。 “你怪我用了魔法？可我在帮你呀，你为什么要怪我？” “我有怪你吗？我不是夸你了吗？宝宝，好不讲道理。” 莫语春的委屈和生气听到这句话更甚，抓着手边的一只冰激凌就朝江照影扔了过去，她还想扔雪糕碗，但是弹到橱柜上的冰激凌已然滚回到了脚边。 “你夸我就夸我，凶我就凶我。可是你明明生我气却非要夸我，那这还是凶我，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夸我！” 莫语春说的很绕，江照影听明白了，更有些无奈的气闷。 “老天都为你喝彩了宝贝，我敢不夸吗？我可不像你胆子这么大。”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莫语春腾站起身，小跳着攀上江照影的背。 第137章 腿骨磕到时的疼痛加大她的委屈，她缩紧了抱着江照影脖颈的手臂，靠在她颈侧，语气忽然变得小声而气弱起来： “可我当时只想着帮你了，没想着那么多。” 就算知道会打雷，但是也没关系。 “而且他们还骂我，说我脑子有问题。” 这是网上部分极端私生骂的话，莫语春看了一眼就记住了，一直耿耿于怀。 就算知道骂她的人和追车的人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也不影响她迁怒。 “……” “真的是。” 江照影叹了口气。 湿漉的手按上莫语春的手臂，莫语春被凉得抖了个激灵。 江照影拍了拍她，“行了，别撒娇了宝宝，下来吧。” 江照影的语气恢复如初，莫语春也见好就收，放开了手。 “如果那雷真的劈你身上，你有想过会怎么样吗？” 江照影转过身，语气严肃了些，湿凉的手指从莫语春眼尾划到下颌，磨蹭着边缘，勾起她的下巴，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 莫语春眼底露出了点迷茫。 江照影：“过高的电压和温度会瞬间破坏你的皮肤，带来难以逆转的伤害，更严重的会——” “死？”莫语春这时候明白了江照影的意思，主动接上话。 “但它一直没劈我诶，我感觉就是吓我的，顶多是想赶我走吧。” 赶她走？ “你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江照影一直都没问过这个问题。 莫语春露出了点懵：“唔，我也不知道，我想去我们那的人类世界，但是莫名其妙魔法失控来到这里了。” “……” 意思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江照影沉默了晌，眼神是莫语春看不懂的复杂。 莫语春有些紧张：“怎么了？” 江照影看着她，忽然笑了，“我只是觉得，你要是能走也挺好的。” 她声音有些细微的哑，不细听听不出来。 莫语春就没听出来，被这句话恼到了：“你想我走？嫌我麻烦？” 江照影还没说话，她就自顾自气得一跺脚，赌气道：“我也想。” 莫语春撂下一句话，拿着手里还没丢出去的冰激凌，气冲冲上楼了。 江照影看着她的背影远去，默不作声关上了水管和冰箱。 从这一天开始，莫语春开启了与江照影单方面的冷战。 睡觉也跑到楼下，自己一个人睡。 不过半夜不习惯，她偷偷上去拿了两件江照影的衣服，还补了一下魔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双生花》开机。 莫语春没有去，窝在家里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来回换台，看什么都看不进去。 今天是阴天，天气凉爽，按理来说该是一个让魔心情愉快的好天气。 可不知是不是受预报里的大雨影响，空气沉闷闷的，莫语春心里也闷闷的不舒服。 “轰隆——” 雷声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a市的雨，大到新闻都出了报道，配图里的云雨黑压压的，酝酿着可怖的雷光。 暴雨甚至影响到临市，开机仪式后，剩下的拍摄再难进行。 看着报道里的照片，江照影拿起外套匆匆朝外走去。 “江老师！雨下的这么大，等一等再下山吧！” 雨幕阻隔了声音的传播，江照影并没有听到，耳边只有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轰隆——” 汽车的远光灯划破雨幕，停留在院门外驻足不动。 江照影肩膀湿了大半，推开屋门，袖管上的水不断往下滴落，打湿门内的地垫。 连鞋都来不及换，越过玄关进入室内。 客厅的电视关着，客房的门打开也没有人影。 江照影匆忙上楼。 急促的脚步声吵醒沙发上酣睡的莫语春，起身看到从玄关一路蔓延到室内的狼藉，她睁大了眼。 遭小偷了吗？ “莫语春！” 不等莫语春继续联想下去，上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莫语春循声望去，在落地窗外亮起的雷光中，看清了江照影。 她有些狼狈，头发湿了大半，衣袖也贴着手臂呈现深色。 还没从这副样子的江照影中回过神，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着冰凉水气的花香便靠近了。 莫语春上身被从沙发上捞起，紧紧抱住。 隔着打湿的衣服，身体紧贴在一起，莫语春感受到了江照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她好像在不安。 结合今天的天气，莫语春很快明白了江照影在不安什么。 她回抱住她，最后一点气也消了，声音放的很小，闷闷的： “我不会走的。” “冰激凌我还没吃够，手机也没玩满足，我不会走的。” “……” 听到前半句话，江照影险些以为莫语春要说什么动听的情话了。 不过她也没有不满，她的伴侣还年轻呢。 不懂也好。 * 《双生花》采取的是边拍边播的形式，十二月底就上线了网站。 一上线就爆了，开头轻松的基调和意外的反转，阴谋逐渐铺垫，背景一点点展开。 原作者操刀剧本，也吸引了很多原著粉买单。 《凌飞决》比《双生花》晚一周，根本没激起多大的水花。 江照影彻底火了。 《剑明》里的小师妹为她新引了一批粉丝，接档的《双生花》的热度证明了她的商业价值。 没多久，《剑明》的导演来找了江照影合作拍了电影。 此后江照影便开始只接影视资源，接连几部都拿到了不错的票房，商业价值越来越高。 后来，江照影和《寻》的导演宋周茗二搭《香水》，拿到了自己第一个电影主角。 这部电影也让她一举拿到了最佳女主角奖，金像奖，成为最年轻的影后。 颁奖典礼上，她提到了江新月，讲述了她的故事与付出。 何益生在当晚又火了一把，评论区涌入数不尽的谩骂。 过去被他要挟逼迫的明星，有两人先后站出来发声。 江照影整合证据，交给了警察。 没多久，何益生被抓走审问，在全国人民的关注下，案情半个月得到解决。 何益生被判八年有期，过去曾参演过的剧接连被封，除了污名外，逐渐查无此人。 * 29岁那年，又一部电影，江照影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三金影后。 这一年，她最火。 这一年，全世界见证了她的求婚。 没有铺天盖地的宣传，只有一对交握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耀着光辉。 【@江照影：[图片]】 江照影渐渐开始往国际方向发展，真的如她一开始的目标那样，不断朝着顶峰靠近。 莫语春一直在她身边，一年，三年，十年，无论多少年过去，她的容貌一直没变。 江照影把她保护的很好，早期的照片也都想方设法删掉了，没有让人拍到过莫语春。 47岁，江照影宣布了息影，准备好好陪自己的伴侣环游世界。 她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春去秋来，又过去一年，江照影的身体突然垮了。 她年轻时拍戏很拼，严重透支了身体。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依旧很漂亮，保养的很好的面容，除了笑起来眼尾有些浅浅的纹路，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 莫语春趴在床边，仍旧是几十年前的模样，茶色的眼睛澄澈明亮，倒映着江照影。 “你要死了。” 她眨了眨眼，用陈述性的语气说道，说完，直起身又想去亲那张浅笑的唇。 江照影按住她：“不可以。” “为什么？” 江照影没回答，只是笑着。掌心的纹路干燥，有些过分凉了，上面的一圈戒指冷硬，贴在莫语春的下唇边缘。 江照影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道：“我爱你。” 莫语春歪了下头，眼里还是懵懂的，却依旧回道：“我也爱你。” 这是江照影教给她的第二个答案。 江照影抬起无力的手，莫语春明白她的意思，低下头，将头贴近了。 这个姿势她看不清江照影的表情，只能听到她有些无奈的语气： “算了，还是当个坏孩子吧。” 莫语春想反驳，看着虚弱的江照影，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没几天，江照影进了重症监护室，莫语春隔着玻璃看她，看心电图的波动。 它变缓，再变缓，最后滴的一声归零。 那瞬间，莫语春的脑子空了下，她眨眼，有滴眼泪砸了下来。 好奇怪。 江照影将名下所有财产都转给了莫语春，国内外的房产都有。 莫语春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她在国外玩了一段时间，回到了国内开始旅游，主要是窝在各地的酒店打游戏。 第138章 她有想过要不要去找一个新的伴侣，但是又提不起劲。 她忽乱玩了快一年，有天下暴雨，忽然很想江照影。 她回了她们在a市的家。 莫语春推开门，看着被风吹鼓起的防尘罩，心里空落落的。 她上楼进入卧室。床头放着江照影送给她的干花，被玻璃罩罩着，受损没有很严重，只有底部有些碎屑。 莫语春把它拿了出来。 她带着它来到花廊，看着空荡荡到有些萧索的花廊，懵了一瞬，心里说不出的感受。 她还记得这里都种着什么花。 对照这记忆里的名字，莫语春挨个搜了过去，点开图片将它移到花廊的对应位置，寻找记忆里的样子。 在搜到瑞典女王时，莫语春多停留了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干花，划出照片界面时突然看到了下面一个词条。 ……瑞典女王的花语？ 莫语春点开，一目三行地扫下去。 高傲……等待与希望，纯真与热恋…… 莫语春手顿了顿，很快搜索起艾拉绒球和满天星的花语。 “……” 看完花语后莫语春站定了许久，久违地放出了角和翅膀。 她划开掌心，在地上画出了个阵法。 最后一笔画完时，窗外亮起雷光，像是在警告。 莫语春充耳不闻，缓慢张开翅膀，念出一段晦涩的咒语。 地上的阵法亮起，回应了她。 “献祭我的角，我想让江照影复活。” 阵法暗淡了下去，莫语春知道是筹码不够，她想着江照影，没有犹豫， “献祭我的——” “轰隆——” 话音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雷光之中，接连几声雷响。 雷云撤去后，空荡荡的花廊内仅剩一束枯萎的干花，散乱倒在地上，掉落一地碎屑。 第113章 “快，喊句小师叔听听。” 这个世界待了太久，莫语春登出后恍惚了好久。 “这都快抵得上一个b级仙侠世界了。” 不，说不定还要更多。 “我当时毕业考核都没在系统里待这么久。” “等等，你在说什么系统？”007从登入仓边探头，伸出机械臂将莫语春扶出来，同时还不忘询问。 莫语春抻了下腰，边往沙发上走边回道：“考核系统啊，我们学校培训一直用的都是这个。” “？？”007两个眼睛变成了问号，“没有人告诉你吗？毕业考核是在介维世界里进行的。” 就算考核前保密，考核后的结算结果也会告知考生的啊。 莫语春：“？？？” 她一下子僵住了，声音有些艰涩，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007说的话，“你是说，毕业考核是在介维世界——真的任务世界里进行的？” “对啊。”007调出莫语春考核世界的资料，省略那些冗余的分析，言简意赅提炼出关键： “b级修仙世界，二类反派，表演评级a＋，任务完成度e，介维世界崩溃，综合评价d-。你当时没看结算页面吗？” 这还用看吗，小世界都崩了，她不用想也是个不及格。 “那，那里面会有任务者吗？” 想到某个人，莫语春表情都不对了。 “有的，就是不知道是反派联盟的任务者，还是主角那边的家伙。” 007更倾向于后者，甚至它已经有了考核官的具体怀疑对象。 它试探着打听道：“怎么了？看你状态不太好的样子，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什么。”莫语春艰难挤出三个字。 考核世界里的事，还是烂肚子里吧。 “我只是在想，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不对。” 一人一统说了没两句话，007突然收到一条消息，阅读完其中内容后，它犹豫看向莫语春。 莫语春靠坐在沙发上，捂着额头，很有些心累的样子。 “宿主，下个月有一场联谊交流会。因为你最近连续升维，系统分给了炮灰组一个名额，你要去吗？” “到时候会有一些优秀前辈上去分享经验，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莫语春更痛苦了，手完全捂着脸，声音传出有些闷：“不去。” 她去干什么？她有什么经验好交流的，要是被人知道她就是最近那个靠和主角谈恋爱升维成功的反派炮灰，她觉得她会被双方练手炮灰掉的。 像这种交流会，她在学校的时候就办过，每次都离不了以吵架收尾。 之所以没打起来还是因为有安保机器人在） 她不懂，双方都互相看不顺眼，为什么还要举办这种交流会。 不过也没多少人会去吧，特别是反派组的，无论是哪个部门的，掉马都是死亡现场。 主角那边为了寻仇过来蹲守的人可能会更多一些。 那她就更不能去了，接连几个世界都…… 莫语春之前是想不通，加上逃避去想，一直没有很认真地想过几次在介维世界里的恋情。 她分的很清，就算怀疑几个主角可能是同一个任务者，她也不想进一步去接触。 但是，如果这个任务者是她入职之前就认识的…… 莫语春抓狂地抓了抓脑袋，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嘴欠。 她真以为对方只是个数据，想着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了，不舍加感慨才说她要是个人就好了。 当时她真的很惋惜，惋惜有这种思想觉悟的人为什么只是一个数据。 现在得知对方不是数据，甚至极大可能是主角联盟的一个任务者，莫语春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说那句话真的不是在表白啊。 她不会是误会了所以才追过来的吧？ 不行，不能这样想，这样想就成她的错了。 “七，今天不等你下班了，我，我缓会儿。” 莫语春捂着头踩上悬浮板，走安全通道回员工宿舍去了。 回到宿舍，莫语春扑上床开始睡觉。 艰难入睡后前半夜睡得还算安稳，后半夜突然开始做起梦来，跳跃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背影上。 莫语春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看时间，光脑亮起的同时，新消息显示在最下方。 点开查阅完详情，莫语春彻底睡不着了，洗漱完出门直奔炮灰组找007。 007在待机充电，感应到门被打开，它脱离待机，看向来人：“怎……” “七，你实话告诉我，你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莫语春打断007，眼中露出怀疑。 “为什么你会比boss还要早知道交流会？” “……”机器人头顶的屏幕浮现出六个点，无语具象化。 007反问：“这不正常吗？” “别忘了，你第一次上成就榜的时候，boss她就没及时看消息。” 对哦。 莫语春放松下来，瘫坐到沙发上：“我还以为……算了，没什么。” 她只是一直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做到几个世界都跟过来的，还以为是007它通风报信，双方一直有联系，007从她那里知道的这次的交流会存在。 是她想岔了。 007知道莫语春怀疑起了自己，它并不心虚，不过底气有些不足。 想了想，007决定告诉莫语春一个事。 它修饰了一下说法，“宿主，我发现两次申请复盘的系统是同一个，你说这几个世界，主角会不会都是一个人——” 莫语春反应极大地反驳：“我不知道啊，可能吧，一个人就一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007顿了下才补充完自己没说全的话。 “我是觉得，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对方的权限应该很高，起码是总榜前百的任务者，甚至前十都有可能。” “噢……”莫语春抱膝坐在沙发上，视线游移，“那也和我没关系。” “所以交流会你真的不去吗？”007突兀地将话题转到交流会上，“你就不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语春心不在焉，听到这句话也没多想，思考了会，有些犹豫。 “哎呀，再说吧再说吧，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我考虑考虑。” 这段时间，按照流速够她下两个c级或d级的本了。 上个世界是特殊情况，江照影太劳模了。 * 带着这种鸵鸟心态，莫语春捱过了自己的休假。 在收到新世界的资料时，她眼前一黑，看不见自己的假期。 “修仙世界？！七宝，你才是劳模吧。” 就算系统全年无休，在任务者不出任务时，它们相对还是要轻松许多的。 007：“你还没看完剧情吗？不会待那么长时间的。” 莫语春：“……” 这话说的，她们什么时候老实走过剧情吗？ “好了，”007出声提醒，“有人过来了。” 莫语春赶忙调整表情。 几乎是007刚说完话，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第139章 “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快去禀告少主！！” 来人远远喊道，径直从莫语春身后跑了过去，卷起一阵风。 声音穿过回廊，传到远处练武的广场，练武的弟子们纷纷停下动作。 “这个时候过来……不会是那家伙吧？” “除了她还有谁？少主前段时间抢了她的紫晶草，如今她讨上门来倒也正常。” “这是她第六次闯入我们金光洞了吧？委实太狂妄了些。” “定要给她个教训！好让她知道我们金光洞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几句，纷纷看向领头的教习师兄。 姚正摇摇头：“以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少不得要被她戏耍，还是留在这里好好练功吧。” 说罢，姚正离开广场，步履匆匆赶往后。庭。 才穿过回廊，连接着后。庭的小院，姚正便看到了对面乌泱泱的一群人。 双方汇合，姚含光朝姚正略一颔首，“兄长。” “出口我已命人守住，这次定要留下玄危燕，拿她去凌岳派问罪，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管教门下弟子的。” 姚正自是应好，点头过后尚未开口，一道清脆的女声先一步响起。 “对，我们留下她问罪！” 姚正的目光移向姚含光身后说话的少女，下意识蹙眉。重新看向姚含光时，他眉心松开，“那便依你所言，总不能让外界以为我们好……”欺负。 姚正一句话尚未说完，姚含光突然变了神色，并指对着小院中心的梨树打去一道法诀。 “哎呀呀，被发现了。” 梨树上浮现一道人影，着青衫，半支着腿坐在枝桠上，姿势不羁。 “玄危燕！你三番两次挑衅我们金光洞，今日必要给你一个教训。” 人群中的一个弟子愤愤开口。 姚含光并没有拦他，在这名弟子说完后，冷冷看向树上的少女：“紫晶草一事是你技不如人，你如果不满，我们便堂堂正正再打一场。” “对！再打一场，反正肯定是我们会赢。” “对！我们少主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 姚含光的话一说完，几名弟子纷纷响应。 此起彼伏的人声中，有一道女声的存在格外突出，就数她开口的最快，语气也清脆。 不止如此，她模样也与旁人不同。 绣金锦袍，穿金戴玉。没多大的脑袋上顶了一堆金灿的发饰，最中心的花鸟金栉两边还垂了铃铛，铃铃作响。 玄危燕看着人，心中好笑。 金光洞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 她清了清嗓：“紫晶草你拿着便是，今日门派招生，我来也不过是无聊躲懒。” 一个弟子听到这，小声吐槽：“是捣乱被赶出来的吧。” 玄危燕听到这话了，没有表态，起身便要离开。 “提醒你们一句，禁制不是我触发的。今日来芪苈山的人很多，人多眼杂的道理，姚道友不会不懂。令尊正在疗伤的关键时候，可更得小心啊。” 风吹起梨树上的少女束起的长发，她背后的竹笛上系着的红绳也随风舞动。 姚含光打出一道法诀去拦，口中冷嘲道：“不必道友费心，费明长老已出关为父亲护法，无论那位贼人打算如何，定叫他有来无回。” “而你，今天也要留在这里。” 不过一息，法诀便飞至玄危燕面前，她脚尖轻点，落到另一头枝桠上。 法诀紧追不放，玄危燕不紧不慢抽出竹笛，一声清鸣，法诀便被笛音破开。 余波朝姚含光打去。 姚含光凝诀格挡，这道余波却绕过了她，转而袭向她侧后方的莫语春。 “呀！” 看着袭来的攻击，莫语春慌慌张张往地上蹲，下一秒，身子却骤然腾空。 玄危燕拎着人打量了几眼，满意地一点头。 “今天都没能招到几个人，你也不是金光洞的弟子，拜入我们凌岳派正好。” “快，喊句小师叔听听。” 第114章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人界有三府九洞，四宗八派。 三府统管，这三府分别是定崖、宝京、九霄。 定崖司刑案，维护治安；宝京主要掌管交易，发布任务；九霄则记录修士们的命牌，协调各方势力。 九洞多为散修势力聚集，金光洞便是其一。 而四宗为机巧、流云、玄月与天阳。 凌岳派属玄月宗一支，是八派里最末流的门派，每回招生都要发愁。 才气走了一个来拜师的，抓一个人回去正好交差了，她看这富贵花就不错。 玄危燕：“快，喊句小师叔听听。” 莫语春反应了会儿，回过神来扑腾着四肢：“啊啊啊，放开我你这个坏蛋。” 绣着金线的宽大衣袖随着少女的动作晃动，下滑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腕子，玄危燕还没从扇过来的香气中回神，便被对方腕子上的金光给晃了下眼。 就是现在！ 姚含光抓准时机，一道法决瞄准玄危燕的手臂打出。 玄危燕朝后飞掠，手上一翻，一手将人固定在腰间。 另一只手中，竹笛翻转，她反手握住随意一抽，灵力便汇聚成刃，打散姚含光的一击。 “就送到这吧，姚道友，你们也该去抓人了。” 余音回荡在空中，声音的主人已消失不见。 姚正看向姚含光：“要追吗？” 他虽然不喜欢莫语春，但也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她被掳走。 “不必。”姚含光转身，“父亲受伤，外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此时她留在凌岳派也好，玄危燕不会为难她。” 姚正也不再多说。 另一头，玄危燕带着人往外跑，一路耳边都能听到丁零当啷的首饰碰撞声。 “放我下来——” 所有的挣扎都被轻而易举镇压，莫语春只能大声发出自己的抗议。 玄危燕解开禁制的间隙，低头睨了人一眼。 莫语春也抬头看她，圆溜溜的眼珠子透着光，琥珀一般剔透的色泽，澄澈见底，不见一丝害怕和惊慌。 “喊得挺有气势的。” 玄危燕挑了下眉，将人往上端了端。 又是一阵叮当碰响，解开禁制后，玄危燕带着人朝洞外飞去，空出来的手穿梭在少女的发间，一件件将那繁复的发饰拆下。 “既要拜入我凌岳派门内，小师叔就先教你一句。修仙之人，怎可让这些俗物近身？” 她说着，腰间的芥子袋亮光不断，吞下一个个金饰。 “啊啊啊——” 莫语春晃着脑袋不想让她动，可惜受制于人，挣扎半天反倒把自己晃晕了，只能任由那只带有茧子的手在头顶作乱。 最后一个金栉拔出，随手顺了顺少女的长发，玄危燕像模像样地吟了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说完，有些忍俊不禁，自己先笑了起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莫语春不想回答，但是感觉到头皮的放松，晃晃脑袋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莫语春。” 在莫语春说出名字时，玄危燕已带着她来到了芪苈山脚，不远处便立着凌岳派的石碑。 玄危燕在一处巨石上将人放下，绕着少女打量了两圈。 “经脉通透，灵力充沛，运行却与寻常人不同……” 她停下，“奇也，怪也。我竟看不出你的道行深浅。” 凌岳派同样有玄月宗的传承，她师父更是其中翘楚，善观测推演。她虽不说深得其传，基础的识人却是有的。 有意思。 莫语春被这般打量也不见不自在，眼睛随着玄危燕的移动一起转动，转眄流精，玉颜光润。眉心的描花边缘点缀着金，并不落俗。 玄危燕看着对方被自己弄乱的长发，嘴角弯翘，只有些想笑。 “你在金光洞做什么？”她又问。 “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你一直在那棵树下吗？” “你蹲在那里做什么？” 她的话很密，带着好奇，上挑的丹凤眼黑白分明，笑起来却有股天真纯澈的感觉。眉峰与眉骨弓起的弧度适宜，眉细而长，犹如裁切，漂亮又不失英气。 莫语春被问得脑袋发蒙，抬手捂耳朵时，不期然摸到了一头毛躁的发。 莫语春凝出水镜，探究望向镜中。 “诶——” 玄危燕来不及拦她。 水镜中清晰倒映出莫语春此时的样子。拆下了发饰的头发一股脑散开，几缕打着结，头顶也有好几团不平整的鼓包。 莫语春：“……” “噗，哈哈哈哈。” 看着少女的表情，玄危燕再也忍不住笑意。 被少女俏生生瞪了一眼她才停下，拿出自己备用的发带。 “来，小师叔给你束发。” 第140章 玄危燕拿出的发带呈月白色，尾端绣着符文，对比莫语春这一身，着实素了点。 莫语春盯着那符文多看了两眼，玄危燕误以为她是嫌弃，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根发带是素了点。 她看着她的一身红衣，忽然想到什么，抽出背后的竹笛拿在眼前。 莫语春不明白玄危燕这一举动的用意，下一刻就见她斩断了自己的青衫一角，灵力细化成线穿梭其间，绣上银白符文与竹叶装饰。 “红配绿，果然不错。” 拿新做成的发带对着面前一身红衣的少女比划了两下，玄危燕满意点头。 莫语春心底抽了抽嘴角，对于这句话不敢苟同。 玄危燕席地而坐，拍了拍身前的空地，“坐过来，我给你束发。” 自己此时的样子就是她造成的，莫语春没有抗拒，背对着玄危燕坐了下来。 玄危燕在絮絮说着话，问她打哪里来的，多少年岁了，修行如何，练的是什么道法。 莫语春一句都不想回答，却在心里同007吐槽：“看吧，我就说我们从来没有按照剧情走过。”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该随着传信弟子一起进入后。庭的玄危燕，在小院时突兀驻足，听她的话，像是一直都在树上看着自己。 莫语春不懂这有什么好看的，她一边吸收太阳精华，一边在和周围的植物们聊天。 玄危燕她也听得到她们说话吗？ 莫语春觉得不太可能。 “好了。” 玄危燕停手，主动凝出水镜。 她常年束发，此时帮少女束发可谓是信手拈来。 忽略与对方衣裙的那点不适配。玄危燕自认为不错。 莫语春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不想自己样子乱糟糟的。 莫语春视线从水镜上移开，看向身后的人，有些可怜巴巴的：“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好啊。” 玄危燕干脆答应下来，站起身，一手便将莫语春拉起。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就好了。” 眼看对方又要伸手来拎自己，莫语春摆手拒绝，说完转身就要往石头下跳，看背影颇有几分逃跑的意味在。 “诶等等。” 玄危燕在空中把人抓住，提溜回自己眼前，笑眯眯道：“心肝，我可没说要放你去哪。你还是先别回去添麻烦了。” 姚含光没有派人来追，态度很明显是要将人留在她这里。 正好，让她陪她玩几天。 “走，先跟我去报道。” 莫语春毫无挣扎余地地被带到了凌岳派。 一路上，见到她们的弟子纷纷避让，远远打声招呼便离开了，唯恐避之不及。 离开之前，他们还不忘用怜悯的目光看向莫语春，但始终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玄危燕满不在乎，来到内务堂丢下三枚灵石：“小师侄，给我找一身弟子服。” 值守的弟子面露难色：“师叔，您之前赊的账还没有还呢。而且这三枚灵石……不够。” 他实话实说。 玄危燕义正言辞：“我什么时候赊账了？不都记门主头上了？” “？” “您什么时候说过吗？” “这还用说？”玄危燕表现的比值守弟子还要惊讶：“她是我师父，我的不就是她的吗？账当然也是。” 值守弟子无奈，只得找出一身新的弟子服递了出去。 莫语春见她接过来看也不看就塞给自己，被迫抱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给我的？” “你不想要？不想要也没辙，以后你就是凌岳派的弟子了，别惦记回那洞里了。” 值守弟子闻言，拿出空白身份腰牌，在柜台后抻直了身子：“小师叔！快！这是师妹的腰牌！” 赶快滴血认人，可不能让新人跑了。 “师妹！现在加入我们凌岳派不仅前六个月学费全免能领100灵石三年内的任务奖励门派也不会收提成！这可不能错过啊！” 试问哪个门派有他们这么好的待遇！ “行了。” 玄危燕揽着莫语春的肩，推着她往外走，看也不看身后，摆了摆手，“你把灵石记我名下就好了，你师妹我先带走了。” 莫语春全程不在状态，没有料想到凌岳派会是这个画风。 “那个人好热情。含光说你们凌岳派都很目中无人，我还以为他们都和你一样是坏蛋呢。” “嗯？”玄危燕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怀里少女，对上她毫无恶意的眼，有些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用这幅模样，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她招来流云，带人踩上去，漫不经心地眺望着远方的大殿，“是啊，我们门派的人都是好人。就我一个坏蛋。” 第115章 小事管得了，大事管不得。 凌岳派的状况原本没有这么窘迫。 一百年前，月神陨落，玄月宗及其下两派开始衰落。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时凌岳派每年还能招到十来人。 直到他们让出灵脉，迁到芪苈山。 芪苈山虽是宝山，但相较于旁地，灵气还是稀薄了点，求仙问道的人自然不愿来。 凌岳派也就逐渐发展到了这般境地。 玄危燕收回漫不经心的一眼，操控流云飞往后山。 后山开辟有药田，闲来无事，她常在这里打发时间。 远远感到有人靠近，袁眠抬头看到流云，便知道来人是玄危燕。 “怎么还带了个人？” 注意到少女背后陌生的面孔，袁眠问道。 “噢，这是新弟子，你新师侄。” 玄危燕落地松开莫语春，并不拘着她，看她毫不拘谨地自己去了药田边上蹲着，自己也慢悠悠靠近药田里劳作的袁眠，懒散蹲在田埂上和她说话。 “你不得给新弟子点见面礼？我看那几株灵草就不错。” “这又不是你弟子。”袁眠白了人一眼，“等你什么时候元婴收徒了，我这个做师叔的再送礼也不迟。” “师姐，”玄危燕一本正经道：“你不想送礼就直说。” 等她元婴，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袁眠失语，忙活完手上的功夫，在一旁的木桶洗了把手，这才又开口，说起了正事。 “过几天，潮汐涯的秘境会开放，我听师伯的意思是想让你带队。” 玄危燕夸张出声：“哇，师父也真的放得下心？” “这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不是吹嘘自己元婴之下第一人吗？秘境有等级限制，你进去正好。”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再说了，修行一事不进则退，我现在顶多算个第二人吧。” 玄危燕还在说话，袁眠却已背过身，不再理会她了。 用工具小心挖出一株固灵花，袁眠从芥子袋中拿出木匣，妥善将固灵花放入其中，递给玄危燕身旁的少女。 “我看道友气质不俗，这株固灵花便当做见面礼，送给道友吧。” 莫语春突然被叫到名字，有些呆，下意识接了过来。 “不是吧？师姐？”玄危燕指着那株固灵花留下的坑，“我缠着你要了那么久，你都不给我。” “哎，果然还是新师侄面子大。” 莫语春反应过来后，本就在想如何拒绝，一听玄危燕这句话，立刻觉得手上的木匣子变得烫手起来，慌忙往旁边的人怀里塞。 “那还给你吧，我不要。” 她不忘叮嘱：“你要尽快用它哦。” 木匣里面太黑了。 “……” 玄危燕拿着匣子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你真不要啊？” “嗯嗯嗯。”莫语春连连点头。 “那我可就不客气收下了。” 一边将固灵花收到戒子袋，玄危燕还嘚瑟地看了袁眠一眼。 袁眠：“……” “那正好，这就当你带队的报酬吧。我等一下我告诉师伯，让她不用给你准备灵石了。” “！！”真告诉他师傅那还了得，固灵花她都用不了了。 玄危燕还想再挣扎：“不要啊，好师姐。我保证我一定好好带队。你还是让师父把灵石给我吧，孩子真的没钱了。” 袁眠没说好还是不好，玄危燕就一直缠着她，仅剩的分寸就是没踩进药田里。 袁眠被缠的有些不耐烦了，一甩汗巾，叉腰呵道：“你就不能学学人家莫道友安静点？瞅着多乖啊。” “今天门派忙着招生，你没处使坏，就来折磨我是吗？” 如若不是门派在招生，弟子们此时要么在练武，要么在学堂上课。 每每到了这个时间段，玄危燕就会找过去，名曰帮忙实则添乱。 不是在广场挥着她那竹笛扰乱大家行招节奏，就是在旁边吹着不不成调的难听小曲，还说自己在渲染什么意境美。 到了学堂更是——……差点忘了，长老把她拉进了黑名单，方圆十里都靠近不了，她根本进不去学堂。 第141章 玄危燕为自己正名：“师姐，我怎么就是折磨你了？这不是在维护我们的师姐妹情谊吗？”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可真就找师伯了。到时候别说你灵石泡汤了，固灵草师伯也不会让你用的。” 面对这份直白的威胁，玄危燕这才闭紧了嘴，脸上有些郁闷。 袁眠摆手：“行了行了，边玩去吧。最近山下不是赶大集？你去那里消磨时间吧。” “那也行吧。” 被无情赶下山，玄危燕不忘带着莫语春一起。 走在路上，她心情很快恢复如初，开始和莫语春说话撩闲。 玄危燕：“你话好少，一直都不爱说话吗？还是怕我们？” 莫语春盯着人看了几秒，就在玄危燕以为她要否认时，她一连点了好几下头。 任谁被突然拐到一个陌生地方，都会害怕的吧。 玄危燕摸着下巴的手松开，两手一抬，捧着莫语春的脸，上上下下来回翻看，看不出一点害怕的表现。 “唔……哩放手。” 莫语春的脸被挤着，嘴巴被迫嘟成了个金鱼嘴，含糊不清地说道。 玄危燕又揉了两下才松开手。 她捻了捻手指，咂舌：“你的脸……好滑好水灵。” 修仙者排出体内污垢，皮肤都会变得洁净光滑。 可玄危燕莫名觉得莫语春的脸格外的水灵光滑，摸起来还软软的。 只是被她这么揉摸了几下，现在已经红了。 莫语春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对玄危燕的夸赞也没露出什么特殊反应，在这一下过分亲密的接触过后，目光倒是毫不掩饰好奇，大方地直看向对方。 “你很厉害吗？” 莫语春指的是袁眠说的那句‘元婴之下第一人’的话，“那含光还抢走了你的紫晶草，她是不是比你还要厉害呀？” 少女仿佛天生不知道何为婉转，说的话过分直白，眼中是单纯的好奇。 “哎，”玄危燕叹息摇头，余光留意着少女的表情，停下摇头的动作，略一点下巴傲然开口：“那紫晶草本就是我心善，赠予她的。你也不想想，师叔我如果不厉害，如何将你从金光洞带走？” 莫语春想了想，“可是你又说你退步了，成了第二名，那第一不就是含光了吗？至于你是如何将我带走的，我觉得……” 听到这，玄危燕的笑挂不太住了，有些郁闷地抢话：“你不会想说，因为我抓了你当人质，姚道友他们才不敢动手的吧？” “不是，”莫语春奇怪地看了眼人，“我想说，我觉得你是挺厉害的。” “哇……”玄危燕收回视线不再看莫语春，看着向下绵延的石阶，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 过了好久才嗯嗯啊啊，应下了这句话。 直到到了集市，玄危燕又变回成一开始不着调的样子，带着莫语春穿梭在人群里。 芪苈山较为荒芜，是以集市中大多数都是普通民众，只有零星两三个摊位卖的是修士们的东西。 玄危燕之前也来过集市，此时表现得很轻车熟路，带着莫语春直奔街边的一处铺子，在门口不远处停了下来。 “今天人有点多，你不要乱跑，在门口等我出来。” 玄危燕叮嘱完，转身就往身后的铺子走去。 莫语春仰头看招牌，一字一字念出：“聚、财、斋。” 明明少女的语气平淡，表情也只是单纯的好奇，但是玄危燕听到还是有些心虚。 她快步进入店铺，从芥子袋中拿出一支金钗，递给掌柜。 “等一下。” “前面的人，说的就是你！” 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喊，紧接着是一阵惊呼。 莫语春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一个高个的黑衣修士，伸手拦住了个抱着灵兽笼的修士。 肖武纵身一跃拦下人，直白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们小姐想要你怀里的灵兽，你开个价吧。” 被突然拦下的修士，见对方态度如此无礼，不禁皱眉：“只是普通的灵猫，道友若是喜欢，去那边的摊位买一只即可，何必非要某割爱呢？” 肖武顺着修士看向他身后的白衣少女，见其不悦掩面，态度更加强硬，逼近一步放出威压：“我们小姐就是喜欢这只的花纹，道友开个价吧。” 兰习昌被威压逼得后退一步，被如此羞辱，面上已见愠意：“你想强抢是吗？就不怕等下引了定崖府的人来，关你们个九九天数！？” 定崖府在各地都有分支，离芪苈山最近的一支，距此不过数百里地。 肖武根本不怕，“你可知我们小姐是谁？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又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在这里苦苦纠缠，最后吃了苦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士可杀尤不可辱！” 兰习昌将灵兽笼送到墙角空地，抽出腰间长剑，同时并手唤符，黄纸腾空而起环绕其身，他竟也是个金丹修士。 两人瞬间缠斗起来。 战场越来越大，战况波及到周边，不知不觉，莫语春周围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哎呀，这小仙长也是倔，就一个小猫，让出去就是了，非得打架，以和为贵不晓得伐。” 莫语春身侧一个妇人边从篮子里摸果脯，边点评着，这时候又说起了最开始挑事的人。 战况越演越烈，玄危燕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 她站定到莫语春身后，手刚搭上她的肩，正要开口询问场上情况，视线一偏先瞥到了另一侧的妇人。 “哟，梁大娘。”玄危燕懒懒抬了下手，和人打招呼道。 梁大娘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是玄危燕，脸上露出惊喜：“小燕呐，你怎么在这？哎呦真是好巧，正好遇到了，上次大娘的药钱一直没来得及给你，现在给你也成。” 她说着就要拿钱。 “多久的事了，我都忘了估计是小钱，那您就也别给了。下次路过您那，让我多捞几个梨子吃得了。” 玄危燕说完，压着莫语春的肩，准备将人带离。 “哎哎哎，”梁大娘忙拦人，“别走啊，这正看戏呢，大娘这还买了果脯，一块边吃边看呗。” 她很热情，抓了一大把先塞给了离她最近的莫语春。 一天之内接连被送东西，莫语春捧着果脯，有些懵懵的，跟着妇人一起看向了玄危燕。 “……行吧。”玄危燕也被塞了一手果脯，考虑到此时人多，也不好走开，索性同样悠哉看起了戏。 “大娘，他们这打了多久啊？再打会儿定崖府就该来人了吧？” 玄危燕往嘴里扔了颗果脯，随口问道。 梁大娘：“哎呦没多久，还能看会儿戏呢，那小丫头说是身份不简单，咱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简单法。” 她们两人很有话说，莫语春在一旁安静地吃着果脯，不时就看玄危燕一眼。 她脸上挂着散漫的笑，侧颜干净，鼻梁挺括，作为修士，跟身边的凡人说话一点架子也没有，偏头微点，不时附和，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坏。 而且她好像还帮了对方的忙。 莫语春重新看向打架的两人。 周围的摊位好多都被术法打砸了个稀巴烂，人群中不断传出哀叹，莫语春忍不住拉了拉玄危燕的袖子：“你不去帮忙吗？” “？” 她去帮什么忙？ 玄危燕伸手抓了两颗莫语春手里的果脯，无所谓道：“看戏就好了。你想帮忙？” 莫语春低头看向自己仅剩一颗果脯的空荡手心，没有立刻说话，就又听玄危燕说：“那你去吧，我支持你。” 她说完还鼓励性地拍了下莫语春的肩。 莫语春重新看向她，有些不解：“你有善心，帮了凡人，也帮了含光。为什么现在不想去帮忙了呢？” “哎别夸我啊心肝，这套对我不管用。” 玄危燕连连摆手，往旁边退了点，“你说的那都是小事。小事管得了，大事我可管不得。” 她说这话时，仍旧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笑眯眯笑着，看不清眼底神色如何。 第116章 “嚯，你还真是个宝贝。” 莫语春听到这句话，脸上没有失望，也没有其他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便不再看玄危燕。 她的反应让玄危燕有些意外，意外过后，脸上的笑真实许多：“我还以为你……” 见少女扭头看她，她咽下剩下的话，失笑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戏看的差不多了。 黑衣男子已显出败势，倒飞出去，轰然砸倒一片墙。 “噗，咳咳。” 肖武咳出血沫，狼狈望向兰习昌，“你、无知宵小，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何身份？！她可是——” 见肖武战败，战场边缘的年轻女子秀眉微蹙，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虚空，吩咐道：“让他闭嘴。” 话音刚落，一道灰影自半空浮现，动作极快，直接将肖武打晕。 第142章 晃动的兜帽下，露出半张覆盖着铁面的下巴。 白心惠厌弃地看了眼给她丢人的护卫，示意灰衣人将人丢远点，随后才看向警惕的兰习昌。 “喂，又不会少给你灵石，非闹得这么难看做什么？” 兰习昌背在身后的手因脱力而略微发抖，知道今天恐怕没办法妥善收场了。 耳畔捕捉到灵猫孱弱的叫，他心头怒火如同被迎面浇上了一桶炽油，将理智焚烧殆尽。 “好！你要它是吗？那便给你！” 兰习昌厉喝出声，同时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打出一道火符，直奔笼中灵猫而去。 “咻——” 就在火符即将触碰到灵猫时，破空声响起，一道极小的黑影撞上火符，火符突兀调转方向，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白衣女子，接触到她裙摆的瞬间燃烧起来。 “我的裙子！” 看着裙摆上被烫出的黑印，白心惠心痛叫道。 “是谁动的手？出来？！” 意识到有人在暗中捣鬼，白心惠环视一圈，一眼看到了最外围准备离开的两人。 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两人都不是普通凡人。 白心惠当机立断让灰衣人拦住她们。 察觉到身后气流变化时，玄危燕旋身带莫语春躲过对方探出的手，同时抽出竹笛压住对方想要再次动作的手腕。 “诶，道友，有话好好说，上来就动手不太合适吧？” 被压着手腕，灰衣人有一丝惊讶，很快挣开，拉远距离。 “阁下行迹鬼祟，如若不是心虚，为何在此时离场？” 玄危燕不着痕迹将莫语春拉至身后，对灰衣人张开了手心示意，“这不，看戏的小吃要没了，这戏也快结束了，还不许我们提前离场吗？” 她手心中躺着颗沾了糖霜的果脯。 白心惠远远望到，想起方才听到的破空声与见到的黑影，低头在脚下寻了一圈，果然找到了颗半糊的果脯。 她立时出声呵道：“白玖，就是她！给我把人抓过来！” 灰衣人闻言，气势一变，玄危燕顿觉不妙，格挡的同时还不忘抽空看一眼罪魁祸首。 她虽然没看到她的具体动作，但从感受到的灵力波动来看，是莫语春动的手。 罪魁祸首在玄危燕背后眨着双清澈的小鹿眼，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一上一下慢慢扇动着，样子无辜又单纯，好像刚刚打出果脯的人不是她般。 玄危燕：“……” 莫语春的确没感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在被玄危燕拉走时，她回头远远看到那张火符就要贴到小猫身上，下意识就把它打飞了出去，没想到那么巧会打到别人身上。 虽然，她用的力气是有点大了。 但是她真的很讨厌火。 看着来势汹汹的灰衣人和白衣女，莫语春从玄危燕身后走出，干脆承认，“刚刚的事是我做的。” “你？” 白心惠上下打量了遍说话的少女，转头仍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莫语春身侧的玄危燕。 玄危燕：“……” 白心惠给灰衣人递了个眼神，灰衣人了然，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莫语春的手腕。 “过分了吧道友。” 玄危燕反应迅速，同时也用竹笛抵住了灰衣人的脖子。 她声音少有的严肃，笑意浮于表面，眼中含有一丝警告：“松开她。” 灰衣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松手退回白心惠身前，呈现庇护的姿态。 而白心惠在旁观察到这一切，更加断定自己的判断。 “就是你，臭丫头。她连命脉被握住都躲不开，怎么可能打破我法衣的防御。你居然还想让这样一个小姑娘给你顶罪？” 白心惠指着莫语春，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和质问。 莫语春的外表很有欺骗性。细瘦孱弱的身躯压在重叠的繁复衣裙下，皮肤白净，眼神清澈，褪繁为简的束发略有违和，却也凸显出她那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单纯。 相较之下，玄危燕一身青衫，衣摆残缺，神色中透露着不羁随性，灵力内敛，一举一动都彰显不凡。 白心惠自然更怀疑她。 她说的言之凿凿，莫语春抿了下唇，拉着玄危燕的袖子，身子贴近她，小声道：“抱歉，这下你好像得管了。” 声音中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不多。 玄危燕：“……” 玄危燕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 厉害的白姓就那么两家，还沾亲带故的。 这人要么是天阳宗暮回派长老的亲系，要不就是宝京府哪个主脉旁支的小姐。 玄危燕更希望是后者。 白心惠不知道自己只是喊了声贴身护卫的名字，身份就被猜出了大半。 她跋扈地指着玄危燕：“白玖，动手。” “诶诶诶，”眼看灰衣人领命提气便攻，玄危燕来回躲避，口中慌张道：“道友，有话好好说啊道友。都是误会。” 两人缠斗，莫语春在旁旁观。 白心惠并不留意两人打架，赶在方才动用火符的那名男修士之前，用灵力吸来灵兽笼，拎到眼前打量一番，皱眉：“怎么是这么个小玩意，近看真难看。” 莫语春听到白心惠说话，转头瞥了一眼她，很快就收回视线。 白心惠留意到莫语春这一瞥，索性直接将这引起争端的猫扔给了她。 “给你吧，我不要了。” 随着坚硬铁笼触感硌在手心，一道阴沉沉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莫语春被波及到很短一瞬，追溯这股视线，看到了墙边下的男修士。 白心惠同样发现了兰习昌的瞪视，动用灵力，径直丢过去自己的灵石袋。 “里面有1000上品灵石，3000中品灵石，凭着这个袋子，你去任意宝京府内商会，都可享有优惠。” 兰习昌：“你！” 玄危燕五感敏锐，即便是面对比自己高了一级的修士，捕捉到这句话时仍分心努力出声：“那位道友！士可杀不可辱，你说过的，但是我不介意！” 灵石袋不要可以给她！ 兰习昌充耳不闻，愤愤收起灵石袋，口中仍带不快：“宝京府的人便可以如此嚣张吗？百年来只飞升了两位护府长老，还都是沾了天阳宗的光。本系老祖毫无寸进，我真是替你面上无光啊。” 听他这番话，想来身份也不简单。 白心惠挑眉：“你也是来凌岳派的？哪家派来的*？定崖？九霄？还是哪宗势力，亦或者九洞之人？” 兰习昌并不回复。 玄危燕飞身来到屋檐稍作喘息，对着底下几人，气息略有不匀道：“两位来我凌岳派做客之前，能先管看一下我这半个东道主的死活吗？” 玄危燕说这话时有些生无可恋，青衫凌乱，鬓边碎发也被斩断一缕。 莫语春看着，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个小没良心的。 玄危燕看到，暗叹，纵身一跃，拖出一道残影，揽着莫语春的肩又带她掠到了半里外的屋檐上。 “各位如若有事要来凌岳派，一炷香后，门派石碑前见——” 白心惠等人被留在原地，都没想到玄危燕的动作这么突然，考虑到她亮出的身份，白心惠没再让白玖去追。 “留下肖武，让他把这里修缮好。我们去凌岳派。” “嗤，假惺惺。”兰习昌冷嘲，又道：“宝京府与暮回派交往甚好，你以为他们会欢迎你吗？” 白心惠从芥子袋中拿出又一袋灵石，笑嘻嘻回敬兰习昌：“我有灵石啊，凌岳派的人现在可不会跟灵石过不去。倒是你……啊不对，现在你也有灵石了。” 白心惠意有所指，兰习昌气急：“你！” 他还要说什么，白心惠却已越过他，往凌岳派的方向去了。 “大家所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还是不要同行的好。” * 潇洒留下最后一句话，玄危燕便带着人跑路，抽空她低头恨恨捏了下怀里人的腮帮，“笑，还笑。我被打你这么开心吗？” “没有，”莫语春实话实说：“我是觉得刚刚好有意思，现在逃跑也好有意思。” 迎面的风急速，带着芪苈山的浅薄灵气与山间草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相较于第一次被对方夹在腰间逃跑，这一次逃跑的视角大不相同，而且莫语春的身份也有了转变。 第一次是人质，第二次是……莫语春怀里的灵猫发出了稚嫩一声叫，耳朵伏低了，紧紧贴着紧挨莫语春的铁笼空隙处。 莫语春看看它，察觉到玄危燕气息的不稳，有些愧疚，更加不好意思，没有过多犹豫，伸手按住对方揽着自己肩头的手，悄摸输送灵力过去。 “！” 玄危燕被体内这突然到访的灵力吓得手抖了抖，险些将莫语春丢下来。 感受着身体的亏空迅速恢复，她惊讶出声：“嚯，你还真是个宝贝。” 第143章 先前那一击，她看出少女体内的灵力积蓄不浅，可运用却直白而毫无章法，原来是所修道法特殊。 “不善攻击，擅长治疗。” 治疗效果还十分显著。玄危燕现在是真的想把人拐到自家门派了。 第117章 这猫不是好猫 玄危燕带着莫语春一路飞。 莫语春全程都没说要自己下来，跟个木偶娃娃似的往玄危燕怀里一窝，为对方补充完灵力就彻底不动了。 她有点累。 玄危燕与她见过的其余人族修士不同，身为金丹，体内灵力要更为精纯磅礴。 为她补足亏损，耗用的精力也更多。 来到芪苈山，此时临近黄昏，太阳半掩在云层后，大片大片的火烧云铺就在天边，为青山镀层氤氲暖金。 若隐若现的山间雾气朦胧遮掩着山道。 沿着山道往上，山道尽头立着一块恢宏石碑，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镌刻其上，灵光流转，颇具奥妙神韵，牢牢吸引住人的视线。 白心惠隐约抓到一丝感悟，来不及细细参透，便听不远处的一处巨石上隐隐传来人声。 “来活了？小师叔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厉才芩抱臂盘坐在石上，手指快速掐动：“天魁天钺双星齐动，有贵人来财，可这天虚星暗伏……罢了罢了，这笔灵石，我拿不到。” 得到结果，厉才芩短暂气馁后，开始继续琢磨今日学堂布置的星盘，口中絮絮念算不断，手上动作也不停。 白心惠因这陌生人声停顿的一瞬，兰习昌越过她走向巨石：“道友，可曾见过两个女子？一人青衫，背负竹笛，一人红裙，怀抱灵猫。” “啊，见过见过。” 见有来人，厉才芩挥去面前残留的推演痕迹。灵力凝成的文字化为细碎浮金消散于空中，她纵身跃下巨石，朝面前的两人略一拱手见礼。 “不知是有贵客到。失礼，失礼了。” 白心惠走上前：“你说你见过她们，她们人呢？” 她将他们喊来，自己却跑了吗？ “诶——不可说，不可说。” 厉才芩连连摇头，并不在意白心惠咄咄逼人的追问，退开几步侧身，露出身后的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位贵客，随我来吧。” 三位？ 白心惠下意识看向身侧的虚空，脸上露出惊讶。 凌岳派果然卧虎藏龙。那青衫女子能在白玖手中过招那么久不说，就连面前这个看门的普通弟子也轻易就能看出白玖的存在。 身着普通弟子服的厉才芩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看守大门的弟子了。 她师从凌岳派大长老一系，内门的亲传弟子，亦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 方才她在等夜幕好观测星象，却被突然而至的师叔玄危燕安排了个带人参观凌岳派的活计。 说是好处多多，但现在来看……悬，那天魁天钺双星齐动又是为何？ 厉才芩下意识就要掐指推算，耳畔在此时响起问话。 “那两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 白心惠无意与兰习昌同行，仍旧想找玄危燕与莫语春。 “不——” 玄危燕嘱咐过，厉才芩不会泄露她的身份。 她才表现出拒绝的意头，白心惠已不耐，掏出灵石袋抛接了两下，眼神颇具暗示。 厉才芩顿时话头一转，眉开眼笑道：“——不错，您真是问对人了。” 抱歉了师叔。 面对大方的金财主，厉才芩事无巨细，介绍起了玄危燕的身份。 “方才道友你见到的绿衣服姑娘是我们小师叔，玄危燕。师从玄微真人，年二九又余一，金丹修为。” “她便是玄危燕？” 白心惠手中香纱扇合拢，镶嵌着羊脂白玉的边骨轻敲掌心，眉间显出思忖。 她听过玄危燕的名字。 七年前，她的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六岁入道启蒙，十一岁筑基，不过一年便顿悟晋升成为金丹。 不过这并不是她出名的原因。 各家有秘法洗髓，仙家传承，有不少人也能十几岁凝丹。何况凌岳派道法特殊，有所悟修为自会晋升。 十二岁的玄危燕，只短暂聚拢了众人的目光。 让这个名字真正响彻修真界的是七年前的一件事。 玄危燕下山历练，偶遇天阳宗暮回派长老望州真人侄孙白舒当街滋事，欺辱散修。 她路见不平，阻止白舒。 双方交手后白舒战败不甘，接连几次寻仇未果，索性颠倒黑白请求望州真人为他主持公道。 望州真人极为护短，纵使知道事有隐情，为维护白家脸面，仍派手下抓捕玄危燕，想要强逼其对白舒道歉。 原本这些事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明面上一片祥和。 玄危燕却直接挑明了望州真人的所做所为，还将白舒等白家人压榨散修、奴化凡人的事揭露出来，炸了他们施暴的地下斗兽场，并趁乱躲开抓捕，安全回到凌岳派中。 在炸开的地下斗兽场内，灵石兑换的玉牌筹码四分五裂，青、赤、白、黑、黄五色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最后都没入废墟的黑暗中，亦如被埋藏起来的真相。 定崖府及其余势力并不敢得罪暮回派，也不敢得罪暮回派背后的天阳宗。各家收到的留影石或主动或被迫销毁，亦有人藏匿，却缄默不言。 因为无人敢得罪天阳宗的人。 飞升一事大半由仙界判定，升仙台的权柄被天道分出，本该由赫神月神共同执掌。月神陨落后，天阳宗信仰的赫神一家独大，仙界半数以上的神、仙都归属于赫神势力。 这件事不了了之。 望州真人甚至于暮回派却因这件事迁怒凌岳派，处处针对，想要逼其惩治玄危燕。 顾及强势的天阳宗，衰落的玄月宗选择了旁观，任由凌岳派被设计夺去灵脉，同时撤走了本宗驻派长老。 凌岳派也就渐渐发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淡出世人视野。 “哎。”白心惠喟叹出声。 如果是她，方才的事倒也的确是她的风格。 一声叹息，包含了万语千言。 厉才芩听到这声叹息并不意外，在说出玄危燕的名字前，她就猜到了听众会有的反应。 无所谓唏嘘与感慨。 回想起玄危燕不着调的样子，厉才芩也叹了口气：“哎。” 不过在外人面前，自家小师叔的面子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厉才芩正要开口说几句玄危燕的好话，就听一旁除最开始说过一句话外再没开口的男修士语带认同，夸赞起了人。 “原来是她。怪不得身法精妙，侠义心肠，连比自己高出一大阶的元婴修士也能招架的住。” 厉才芩：“？” 这人说的是谁？ 看她不解，兰习昌说出了先前街上发生的事：“我被欺辱时，便是玄道友仗义出手，射出一枚果脯打飞火符。抵消我冲动之举的同时，也叫这刁蛮小姐吃了瘪。” 他没有添油加醋，白心惠冷哼一声，阴阳怪气：“这次冲动是烧灵猫，下次是不是就烧人了？你当你脾气有多好吗。” 兰习昌同样冷哼：“枉你还是金丹修士，那灵猫内亏，妖丹已破，本就活不长久。我也不过是给它一个痛快。” 听到这句话，见兰习昌言之凿凿，厉才芩要说的话顿了一下，下意识推算起来。 ……不错啊，虽有病灾死相，可却是个寿终正寝的主啊。 但是妖丹破了，那灵兽要怎么活下来？ 厉才芩万分好奇，不过有句话她忍了很久了。 “两位，其实吧，我觉得我们小师叔可能就是那么手欠，随手一丢，真不是故意的。” 按她小师叔的性子，只有这样才最可能。 什么帮忙见义勇为的，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毕竟当时暮回派的事，她这位师叔完全是奔着热闹，故意挑事去的。 而且说是见义勇为，这不是把她们金财主打成反派了吗？ * “啊嚏——！” 莫语春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玄危燕听到声音，立刻凑过来：“我就说吧，这猫不是好猫，看，它都害得你打喷嚏了。” 两人此时正在后山药田边，莫语春格外钟情这里，玄危燕也不想去前山见人，便和她一起在药田边蹲着。 袁眠嫌这一幕刺眼，回药庐炼药去了。 一时间，整片药田只有蝉鸣与猫叫。 喵呜喵呜的，闹人的紧。 莫语春不想被玄危燕问及道法，便打开笼子放出了灵猫，将话题引到如何安置它上去。 “你要养它吗？” “不养，好麻烦。” 玄危燕往旁边躲，手却有些跃跃欲试，想要摸一下猫。 她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 不曾想，原本在笼子里乖巧安静的猫，在她伸出手靠近的瞬间亮出了爪子，狠狠抓了她一下。 第144章 玄危燕：“嘶——好坏的猫。” “你吓到它了。” 莫语春重新抱出缩回笼子里瑟瑟发抖的灵猫，低头顺了顺它打结的毛发，同时将一股灵力注入它的体内。 才注入不久便重重打了个喷嚏。 玄危燕凑近还要说些什么，忽然留意到灵猫的皮毛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富有光泽起来，眼瞳也回复神采，原本的死相不见。 这一变故，玄危燕这才发现面前这只灵兽体内没有妖丹。 不应该。 这已不是道法特殊可以解释得通的了。 面前的少女仍是一副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特殊的模样，低着头，葱白的手指一点点拂过灵猫脊背。鼻头小巧，睫毛弯翘，浑身透露着乖巧意味。 “你……” 才说出一字，玄危燕停下。 算了，谁都有秘密。 在莫语春投来的疑问目光中，玄危燕换了句问题：“它怎么在你怀里这么乖？” 第118章 一百年前更漂亮 “是因为你刚刚吓到它了。” 莫语春解释，“它就是被人族修士抓起来的，你直接伸手摸它，它肯定害怕。” 莫语春说完话，自己十分认同地点点脑袋，然后看向玄危燕，像是在等她也认同自己的观点。 “……” 一臂之隔外，青衫的年轻少女面色有些复杂。对上她的视线，莫语春不解，回想了一番自己说的话，没找到问题，更加不解了。 她的不解不似作伪，玄危燕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多想了，过分在意她的用词。 她搓了搓鼻尖，目光错开：“你这话说的，我都要以为你不是人族了。” 莫语春：“！！！” 她反应极大，眼珠子睁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惊慌，就差没把答案直接告诉玄危燕了。 玄危燕惊讶出声：“你还真不是人族？？” “我、我……”莫语春结结巴巴，那句“我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紧张什么。”玄危燕揉了两下莫语春的脸，满不在乎笑着，“不是就不是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可不好说。 想到自己的身份，莫语春觉得这句话的可信度不大。 她是千年灵芝修炼成型，绝对珍贵的灵宝。不止能增加修为，更能够活死人，肉白骨。 玄危燕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会这样说。 “怎么又不说话了？吓傻了？” 见莫语春久久不开口，有些出神，玄危燕手上用劲，推挤出少女脸上的软肉，欣赏够她此时的样子后才松开手。 莫语春脸颊被摩擦的有些热，她此时顾不上这点感受，大脑努力运转，思考要如何转移话题，好让玄危燕不要再揪着她的身份问题不放。 莫语春没想好要怎样转移话题，玄危燕又开口了。 “你胆子有这么小吗？在金光洞时不是还挺大胆的？”说到这，玄危燕声音带笑，调侃道：“那一堆人里，就你说话最大声，人小小的一只，说的还最快。” “那是因为我要帮含光。” 莫语春抓住玄危燕递来的话题，解释过后，紧张地去觑玄危燕的表情：“你不会告诉别人我的身份的吧？” 玄危燕挑眉，“这么说来，我是第一个知道你身份的人？” 不等莫语春开口，她紧接着又道：“那你拜入我们凌岳派不是正好？我可以为你帮你保守秘密。” 这话听着有点像威胁了。玄危燕说完才觉不妥，找补似得补充了两句： “呃，我是说我知道你的身份，可以帮你更好地保守秘密，平常没事了也可以带着你玩，你也不用像在金光洞那样，一个人分外小心，孤零零的不跟人接触。” 玄危燕的话说的很快，莫语春插不上话。等她说完停下来，等待自己回应时才得以开口。 “含光知道我的身份。” 莫语春一句话说完，看到眼前的人表情凝滞住了，继而有些尴尬地退开两寸，不再像方才那样过分近距离的靠近。 “哈，”玄危燕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如何，打着哈哈，“我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嗯，那她知道正好，也能帮你隐瞒身份。” 她早该想到的，少女就不像是藏得住秘密的，也不知道她在金光洞待了多久，身份肯定早就暴露了。 想到这，玄危燕忽然好奇起莫语春为什么会去金光洞。 她既不是人修，人族功法也于她无用，她在金光洞做什么？ 玄危燕好奇心很重，求知欲也旺盛，直接便问了出来。 “我是去找含光的，”最大的秘密都暴露了大半，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莫语春还多说了一句，“她之前帮过我。” 具体的，她不再说了。 “狐狸报恩？” 玄危燕听过这个传说，下意识说出后，自己先摇了摇头否认。 “我觉得你看起来更像……” 像什么？ 莫语春听得越来越紧张，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灵猫。 “喵！” 灵猫挣扎着跳出莫语春的怀抱，落到一旁的药田中，尾巴一甩，打翻了盛水的木桶。 “哗啦——” 桶中残余的小半桶水一齐流出，罪魁祸首小跳回田埂上，尾巴勾着莫语春，很是亲近她，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它背后是狼藉的药田，倒映着昏沉天幕的猫眼难掩清澈，无辜极了。 玄危燕看着这一幕，想到一个短暂合适的形容。 “你不会是只小猫妖吧？” 莫语春弧度很大的松口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抱起灵猫，终于想起了还没解决好的事。 “它怎么办呀？” “不然你问问它？” 玄危燕一边将尚未没入土壤的水移到药田外，口中随口道。 可她不是猫妖，听不懂它的话呀。 莫语春没办法直说，语气含混：“唔……那我问问它。” 莫语春迟疑的功夫，玄危燕操控木桶回正，感受着这份重量，若有所思道：“其实我觉得以它现在的状态，放归山林都没有问题。” 只是尾巴一扫就能打翻木桶，足以证明它已经彻底恢复了健康。 看着莫语春怀里慢悠悠甩着尾巴的生物，玄危燕再一次为她的能力感到惊讶。 这么强的治愈天赋，是灵草成精才对吧。 莫语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大半，和玄危燕说话时，心底满是欺骗了她的不好意思，声音也放得很轻：“可以了吗？可它为什么一直粘着我呀？把它放走真的没问题吗？” 说话时，她的手还放在灵猫身上，不断顺着它的脊背往下摸，看起来完全是一副不想放猫走的样子。 玄危燕：“你想养就养着呗。” “但是……它太粘人了，而且好吵。” 她还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莫语春不太喜欢这点，她更喜欢双向的交流。 她说完这句话后，药田安静下来。 灵猫有一定灵智，隐约明白这句话是在嫌弃自己，尾巴僵住，叫声也停了。 而玄危燕也被这句话扫射到，有些受打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人声与脚步声，一道活泼的女声在前：“前面就是药田，白道友，我和药田的袁眠师叔打过招呼了，你直接过去找人就好，我先带兰道友去其他地方逛逛。” 莫语春循着声音，看到沿着小道上来的白心惠，眼睛一亮，抱着猫小跑过去：“你真的不要它了吗？它现在变好看了。” 送出的东西断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白心惠摇头，“你养着就是了。” “好吧。” 莫语春被拒绝，没有失望，只越发有些发愁，为难地看着怀里的灵猫，问：“你怎么办呀？你想回家还是待在这里呀？” 接连被拒绝的灵猫，自尊心受损，听到这句话重重地叫了一声，腿一蹬跑开了。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莫语春有些懵，很快回过神，抿了下唇，眼底浮现出一层很浅的失望。 “诶诶诶，扁嘴干嘛？” 玄危燕从后面走上前，掰过莫语春的肩，指向灵猫消失的位置，“灵猫报恩听过没？它还会回来找你的。” 莫语春被这句话安慰到了，那点很浅的失望很快就散开，重重一点头：“嗯！” 玄危燕看她表情恢复如初，视线重新落回到白心惠身上：“道友不去前山，来药田有何贵干？” 白心惠开门见山：“潮汐涯的秘境，我希望你能和我组队。” “这只是个小秘境，以宝京府的实力，无需与人组队吧？” 玄危燕笑眯眯问道。 为表现诚心，白心惠也无意隐瞒，更何况，“我想你应当能知道我们来贵派的目的。” “潮汐涯的秘境中藏有月神秘宝。凌岳派善推算，又信仰月神，我找你自是为了传说中的月神秘宝。” 第145章 这条消息由仙界传下，宝京府也是得了命令而来。 “你意下如何？无论事成与否，宝京府都会给你十万上品灵石。” 面对这诱人的条件，玄危燕遗憾摇头：“不巧，师父已命我带弟子入秘境。师命难违啊，白道友。” “而且我学艺不精，推算预测一事，实属无能为力。” “无妨。” 白心惠直觉玄危燕能够找到月神秘宝，她丢过去一张晶卡，“这是定金一万灵石。离开秘境后，剩余的灵石会直接打到上面。” “至于你说的带队一事……我想玄微真人应当不会介意我与凌岳派同行。” 留下这句话，白心惠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玄危燕留在原地，眼中带有沉思，思索着什么。 “玄危燕。” 莫语春出声靠近，打断玄危燕的思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刚刚你们说的话，我可以告诉含光吗？” 什么月神秘宝，听起来就很厉害。 “你想说就说吧。” 玄危燕并不在意月神秘宝，无论是谁得到它，都与她无关。 莫语春立刻就给姚含光传去了消息。 灵力凝结成的光蝶飞远，在夜幕下拖出流星。 天此时完全黑透了，略有些暗淡的星子散落在天际，中间一轮弦月也像是披了层朦胧的薄纱。 自百年前月神陨落后，夜晚便成了这幅暗淡光景，月光中蕴含的精华也不比从前。 莫语春望着夜空，琥珀色的眼睛隐约倒映出月亮，为这双眸子增添明亮。 “月亮好漂亮，但是一百年前更漂亮。” “是吗？” 莫语春感慨出声后，得到一声疑问。 她看向玄危燕，眼中是她的缩影，她重重一点头，声音清脆，“真的！我见过，不骗你，真的很漂亮。” 第119章 “那你还是别去了。” 化形之前，莫语春哪里也去不了，日日待在自己生长的位置，专心吸收日月精华。 在太阳和月亮中，她最喜欢月亮。 因为灵芝不耐热，太阳容易让她脱水。 而月亮就不同。 月色温柔，月光如水。 白色月华穿过树叶，倾泄在身上时，是莫语春一天中最为欢欣的时候。 “而且月亮每天都在变。弦月漂亮，圆月也漂亮。我数着它就能知道我还有多久可以化形了。” “这样啊。” 玄危燕少有的安静，只说了一句话，看着空中的弦月，又一次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她的金丹是十二岁那年顿悟的。 那年生辰，她于幻象中观测到了一轮圆月，无比明亮耀眼。 月辉如纱般凝练，悬在崖边，唾手可摘。 周边狂风猎猎，其下是万丈深渊。 望着圆月，她心如擂鼓，明白这就是自己所追求的道。 但如今…… “你怎么了？” 玄危燕突然安静下来，莫语春有些不习惯，主动搭话关心，“是因为看不到之前的月亮而难过吗？” 不等玄危燕回答，她自顾自得出答案，安慰道：“没关系，我可以变出来给你看。” 说着莫语春就抬手调动灵力，挥手抹过面前的虚空，变换出一片绚烂的夜景。 宽阔的平地上，无数星辰一齐涌现，拥护在明月周围。 分不清是月光还是灵力的光发散着，由实到虚靠近边缘，朦胧的光晕勾勒出外轮廓，像是在梦中般。 看着一幕，玄危燕久久不能出声。 莫语春：“怎么样？漂亮吧。” 玄危燕没有立刻答，幻象的光落入她的深色的眼中，星辰浮动，织就另一片星空。 “……走了。” 过了片刻，玄危燕出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背过身不再看这片幻象。 “我送你去住处，你先一个人待着，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 * 莫语春跟着玄危燕来到一处偏僻的竹屋。周围环境清幽，还有不少植物。 目送玄危燕离开后，莫语春并没有歇息，去屋外的竹林边蹲着吸收月华了。 她怕等下玄危燕回来，又问她蹲着干什么，只好现在能多吸收一点是一点。 没有和周围灵智未开的植物们强行说话，莫语春享受着耳边难得的片刻安静。 如果玄危燕没有将她带离金光洞，想来她此时应当仍在那棵梨树下。 约莫过了一刻钟，先前的灵蝶带来姚含光的回复，让她先在凌岳派安心待着，不必操心潮汐涯的事，多的便没了，也没有提什么时候来接她。 语气和态度称得上是冷淡，莫语春并不在意。 她知道姚含光身为金光洞少主，要忙的事有很多，顾不上她实属正常。 灵蝶消散后，竹林的阴影偏移，莫语春换了个位置蹲着，一边亲近大地，一边抬头望向夜空。 植物修炼成形并不容易，她得日月造化早生灵智，在经历风、火、雷三劫后才修成的人形。 遇到姚含光时，她被雷劫劈得奄奄一息，身上雷火不息却无余力处理。 这是所有植物成精必经的路，渡过便能活，渡不过就只能死。 仰面看着天光时，莫语春心中无悲也无喜。 姚含光就是在此时出现的，帮她熄灭了身上的雷火。 那时，她还不是金光洞少主，没有事务缠身。天真烂漫，欢笑颜开。 但等成为了少主，身上的担子重了，莫语春就很少再见到姚含光笑过。她每日担心自己的修炼，担心金光洞的发展，担心隔壁门派可能带来的威胁。 所谓的隔壁门派就是才搬来不久的凌岳派。 莫语春听金光洞弟子们聊天，知道凌岳派是因为玄危燕闯了祸，才不得已搬到芪苈山的。 那次是她第一次听到玄危燕的名字。 第二次是姚含光从秘境里回来时。她当时身上带着伤，睡梦中呓语喊出来玄危燕的名字，语中满是嫉妒。 说曹操曹操到，没过多久，莫语春听到衣摆摩擦的声响，转头看去，果然是玄危燕。 她神情有些郁郁寡欢，眉眼低垂着，缓步从竹林的阴影走出，来到月光下，半张脸依旧处在阴影中，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看到莫语春的瞬间，玄危燕调整好表情，耸耸肩，无奈道：“哎，本想找师父多给点灵石，谁知道师父她老人家这么狠心，无论我怎样死缠烂打，都不愿意给我。” “心肝，你说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玄危燕说着，手已伸了出来帮助莫语春起身。 她的态度委实过分熟稔，言语也轻佻亲昵，两人分明才认识一天时间。 托她的福，莫语春今天说的话比往常半个月说的话都要多了。 “你很需要灵石吗？刚刚那个女修士不是说会给你灵石吗？你为什么不想要她的呀？” 莫语春刚刚就想问了，她觉得按照玄危燕之前的表现来看，她不该立刻接受才对吗？ “灵石谁不喜欢？炼丹炼器……干什么都要灵石。”玄危燕掰着指头数了数，又为自己辩驳了两句： “还有，你小师叔也不是什么灵石都要的。我喜欢白来的灵石，这种要做苦力才能获得的灵石，还是算了吧。” 简而言之，她喜欢不劳而获。 “奥。” 纵使听到这番混不吝的发言，莫语春看玄危燕的眼神还和先前一样，始终清澈，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样。 这太难得了。 玄危燕被太多人看过，他们的视线或仰慕或嫉妒，在见过她这番样子后，都会转变为失望。从来没有人看她的目光始终如一。 玄危燕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罢了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到时候做壁上观即可，事情总牵连不到她。 想通之后，玄危燕彻底恢复如常，听着耳边簌簌的竹叶声，忽然来了兴致想吹首曲子。 “你继续修炼吧，我为你吹笛伴奏。” 莫语春一时没想通修炼为什么要伴奏，但是能多吸收会儿月光精华也是极好的，没有多想玄危燕是怎么知道她刚刚在修炼的，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月光中。 体内灵力自动运转，耳边除却风吹动竹叶的簌簌声外，多了一道清越笛音。 起初，莫语春并不适应修炼时身边多了个人，听着笛音，慢慢也渐入佳境，灵力的运转恢复流畅。 可突然的，笛音陡转急下，变得不成曲调，混乱起来。 莫语春从沉浸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看向玄危燕，“你……” 玄危燕停下，移开竹笛：“怎么了？吹的不好吗？” 莫语春：“你不是音修吗？” 为什么音修吹的笛子会这么难听？ “谁和你说我是音修了？”玄危燕挑眉，“只有音修才能吹笛子吗？” 修真界没有这样的规矩，莫语春只是意外，因为初见时玄危燕给她的印象，她一直以为她是音修。 第146章 “那你修的是什么呀？” “不告诉你。” 玄危燕卖关子，握着笛子转了两圈，尾部红绳在空中荡出弧度，她重新握紧，复又看向莫语春，紧盯着她的反应。 “诶，你还没说呢，我吹的怎么样？” 莫语春实话实说：“刚刚吹的不怎么样，但是一开始是好听的。” “好吧，那我就给你吹前半段，我也只学了前半段。” 玄危燕盘腿悬坐在空中，闭目重新吹起竹笛。 青竹林在她背后随风摇晃，风扬起她的发丝，与竹笛上系着的红绳纠缠在一起。 夜间多有山雾，竹影阴翳，到处都是模糊不甚清楚的。 月光也朦胧，洒在人脸上，却显得皎洁而温润，那份轻挑的不正经自然融化在月光中，渐渐也看不清楚了。 莫语春在此时停下修炼，出神地盯着玄危燕看。 “看我干什么？” 玄危燕感受到视线，张开眼，唇角弯翘：“怎么？被我迷住了吗心肝？” 莫语春被抓包也不害羞，大大方方仍看着玄危燕，“我觉得你不是坏蛋，为什么你要装成坏蛋呀？” “？” “什么叫做装坏蛋？” 玄危燕摸着下巴，奇怪而又探究的看着莫语春的眼：“一开始就是你说我是坏蛋的吧。怎么现在又不这么觉得了？” 莫语春眨了眨眼睛，与玄危燕的视线对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解释。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玄危燕的眼睛黑白分明，漆黑的眼睛如墨点神，落满了星星。 而她天生也能感知善恶。 除了一开始先入为主外，相处下来，她能感觉到玄危燕虽然没个正行，但不是坏蛋，也没有含光口中说的那么过分可恶。 可细数她的行为，说的上来的桩桩件件又好像只有坏蛋才做得出*来。 比如接二连三去金光洞捣乱、绑架她等等。 当然也有说不上来的，这都是莫语春从细枝末节观察到的，过分零碎了，说不清楚，没什么说服力的样子。 莫语春只好说：“直觉。” “直觉？那就是没有道理的认为了？”玄危燕竹笛一收，稀罕地捧起莫语春的脸：“突然对我评价这么好，我很难不怀疑你别有目的啊心肝。” 玄危燕能感受到现场残留的灵力，知道是姚含光留下来的。 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姚含光对莫语春说了什么，才让她开始讨好她的。 “是不是姚道友不要你了，所以你现在改想来讨好我，来我们凌岳派了？” “不……” 莫语春被挤着脸，才含混说了两个不清的字眼，玄危燕就再次开口，略快的语速堵死了莫语春开口的机会。 “其实你不用讨好我，我也会让你留下来的。你多招人稀罕，小师叔我可喜欢你了。快，叫声小师叔听听。” 玄危燕还要再说，她捧着莫语春的脸，脸上要笑不笑的，有些奇怪，眼睛却盛满了笑意。 莫语春努力挣扎，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没有在讨好你，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玄危燕听到这句，此时真的有些受不了少女的过分直白了。 “真的是，突然夸我，道心都乱了。” 她这句话说的又快又轻，莫语春只顾着挣扎了，一时没听清。 她挣开后忙强调自己的立场：“含光只让我在你们这待一段时间，她很快就会接我回去的。” 玄危燕：“很快是多久？潮汐涯秘境开放前吗？” “到时候秘境你会去吗？不对，有等级限制，该说你能去吗？” 又是一连串密集的话，莫语春忍不住捂耳朵，“我不知道，不会去，但能去。” 毕竟修为限制针对的是人族修士，她只是朵灵芝。 “你不去？” 玄危燕的语气没方才那么激动了，“为什么？你不想去吗？秘境里面很有意思的。” “真的？” 捕捉到这句有意思的话，莫语春放下手，有些眼巴巴的，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玄危燕话风一转，自己否定了自己。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 这一次秘境并不安全。 玄危燕说完才注意到莫语春的表情：“你想去呀？” “嗯，有一点想。” “我想去帮含光，但她每次都不带我。” 莫语春想到这，有些失落。 玄危燕：“……” “那你还是别去了。” 第120章 那轮幻象，终究是不能追逐之物。 “那你还是别去了。” 玄危燕语塞片刻，低头看到莫语春隐隐带着渴望的眼，又迟疑起来。 “真那么想去呀？” 莫语春连连点头：“嗯嗯。” 其实她不止是想去秘境里帮姚含光，也是想去看看不一样的景色。 练成人形后，她除了金光洞外，哪里也没有去过。 莫语春没说出这句话，玄危燕看着她，回想起一开始见面时她一个人孤零零蹲在梨树下的场景，终究还是心软同意了。 “我可以带你过去。不过姚道友若是提前把你接回金光洞怎么办？” “唔，那我到时候瞒着她偷偷来找你。” 莫语春大胆开口，脸上毫不见心虚。 这次秘境感觉很重要，无论如何，她都要去秘境帮姚含光忙的。 玄危燕听到这句话有些想笑，可转念想到，少女偷偷来找她为的是姚含光，不是和她一道玩去的，嘴角弧度一下子放平了。 “行，就这么说定了。这几天你在凌岳派，先跟我玩一段时间。” 听起来像是交换，莫语春点头答应。 第二日一早，天将亮未亮的时候，莫语春刚换好衣服，从屋中出来时，玄危燕已在院中舞起了竹笛。 她依旧一身青衫，袖口宽大随风飘扬，手腕翻转间，竹笛尾部的红绳缠绕过腕，很快迤逦拖到空中。 漫天竹叶随她的动作一齐飞舞，荡开晨间的雾气。 随着最后一缕薄雾消散，太阳正好升起，金灿的阳光穿破竹林。 莫语春从檐下踏出，月白色的弟子服崭亮，与青色发带同样在末端缀着银线绣刻的符文。 “你在晨练吗？” 见莫语春到来，玄危燕停下动作，掰了掰肩：“只是活动一下筋骨，等下好跑。” “跑？” 莫语春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很快就见识到了。 “诶！我的剑！” “谁撞我？！” “是小师叔！快抓她！” 跟着玄危燕来到凌岳派弟子晨练的广场，看着人群中灵活穿梭的人，莫语春有些沉默。 她怎么也没想到玄危燕说的跑是这个跑。 东挠一下，西扰一下，将满场的弟子招惹了个干净，让他们追着她跑。 玄危燕一边跑，一边还有余力扭头说话：“老规矩，限时半个时辰，谁抓到我了就奖励谁一百枚灵石。” 见她如此不把众人放在眼中，人群中几位弟子对视，选择联手。 “东南方位，落。林夕！” 预测的同时，几人也在躲避不时丢来的小石子，努力形成包围圈，试图围住玄危燕。 玄危燕一个闪身，落到另一处，提腿旋身踢飞一个逼近的弟子，同时借力移到另一处，口中还不忘嘲讽：“你们就这样？大家都是金丹，别让我看不起你们啊。” 人群的气焰顿时高涨起来，眨眼间做出战术：“让厉才芩算！你们几个护住她，我和林夕进攻！”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最近长进了没。” 广场上立刻混乱起来。 先前被踢飞的弟子，正好落在莫语春附近，看到他的正脸，莫语春认出这是昨天给她拿弟子服的人。 她走过去蹲下，“你没事吧？” 蹲下的同时，莫语春不动声色为他注入了一些灵力，帮助他恢复体力。 “我还……诶，一点都不痛？” 常尹捂着被踢的侧肋，原本还在忍痛，才开口，痛觉一瞬间消失不见。 他有些奇怪，但很快场上的混乱，让他不再多想，立刻起身加入。 “小师妹，你离远点。师叔打起架来不当人，你小心被误伤。” 莫语春视线顺着常尹离开的背影，看向被人群包围的玄危燕。 她穿着散漫随意的青衫，长发不羁束起，身形飘逸，只能偶尔看清她带笑的眉眼，长眉入鬓，目若朗星。 意气风发，不外如是。 她的确很厉害。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毫不落入下风。 莫语春专心看着玄危燕，远远隔着人群，玄危燕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望向她。 视线对视在一起，莫语春耳边响起她的声音。 玄危燕：“嘿心肝，你刚刚是不是帮人来打我了？” 莫语春懵了一下，然后才看到人群中挤在最前线的常尹，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 第147章 “我只是帮他，不是想打你。”解释了一句，为表真心，莫语春关切问道：“你累了吗？我也帮你恢复一下吧。” “开玩笑。” 玄危燕声线平稳，语气狂恣，“你就是再帮这群小崽子恢复三轮状态和我打，我都不会累。” 这种程度的车轮战，不过尔尔。 灵力传音直接响在耳边，就像是玄危燕挨得很近在和她说话一样，莫语春被她狂恣的态度感染，耳朵不自在动了一下。 远远望向玄危燕，她又掀翻了一批弟子，掠到广场的对角，黑发烈烈随风，隐约可见一抹月白。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莫语春觉得不是为了好玩。就像她说要自己陪她玩，事实上也只有这一天带着她胡乱了一天。后面像是看出她更想在药田一个人修炼，就没有再强行带着她一起，整个人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过莫语春每天都能见到玄危燕好多次，她会经常跑来药田找她。 早上太阳不好时，中午太阳太热时，晚上太晚时。 偶尔，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冒出头来，打断莫语春的修炼。 说是打断也不全对，莫语春不刻意吸收日月精华的话，只会速度变慢，并不会停下。 毕竟她是植物。 说到这，莫语春一直很担心玄危燕发现她的身份。但是担心着担心着，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尾巴也在自己没有察觉的地方越露越多。 几天相处下来，玄危燕能确定，莫语春原型是个活了几百年的某种灵草。 她猜测，她应当才化形不久，不然不至于连如何隐藏身份都不知道，说话一点不留心，行事也处处是漏洞。 这段时间，她在炼制固灵丹，才成丹，闭关前想着再看眼莫语春。 来到药田，再次抓到莫语春自言自语，玄危燕已经能做到忽视了，知道她是在和她的植物朋友说话。 “今天好热，就是好热，嗯有太阳好热。” 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轻易就能猜出聊天内容。 莫语春说话很有特点，咬字清脆，有时候说的慢了，就显得有些笨拙。 玄危燕很喜欢逗莫语春说话，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莫语春在一旁安静听着，不时提出些角度清奇的问题。 “干嘛呢。” 玄危燕远远出声，未免走近吓到人。 见到是她，莫语春急忙闭上嘴巴，身子往后一倒坐到地上，假模假样盘腿莲花坐：“我在准备入定修炼呢。” 之所以盘腿，还是因为之前玄危燕说没见过她盘腿入定，问她是怎么专心引灵入体的。 莫语春修炼吸收的是日月精华，灵力自然而然就会向她聚拢，无需特意引灵入体。 害怕暴露异常，自那之后，莫语春开始调整蹲姿为盘坐了，假模假样地学着人族修士们的样子修炼。 今天是忘记了，因为一整天玄危燕都没来，她还以为她不会来了。 “今天倒是少见，这时候才来？” 袁眠挑帘走出，尚未靠近玄危燕，鼻尖抽动，从风中闻到了玄危燕身上的火气与药香，很快便明白她刚刚在炼制固灵丹。 固灵丹确切来讲应该叫固境丹。顾名思义，是稳定修为的丹药。 如果将人体比作容器，修为每次晋级，便是容纳灵力的空间进行再扩大。固灵丹的作用就是维护这片空间的稳定，袁眠没想到玄危燕竟然会用它来限制突破。 她叹了口气：“何苦呢？” “看得到抓不到才是苦。” 玄危燕直起腰，唇边噙笑，眼神中毫不动摇，态度坚定，“师姐，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危燕，危月燕。 那轮幻象，终究是不能追逐之物，看一次足矣。 莫语春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来回看着两人，目光移动时，忽然扫到半空中的灵蝶。 “是含光！” 从熟悉的灵力气息辨认出灵蝶的主人，莫语春兴奋站起身，“肯定是她来叫我回去的。” 她突然出声，玄危燕不再看袁眠，转过头后，脸上又是那股漫不经心的笑。 “这么开心？好吧，也是时候了，我送你回去。” 玄危燕还不忘提醒：“后天就是秘境开放的日子，记得来找我啊。” “嗯嗯，”莫语春点头，“我知道，不让含光知道，偷偷来找你。” “走吧走吧，我们快走吧。” 没说两句，莫语春拖着玄危燕的袖子就往外走。 “这么着急做什么？” 玄危燕随着莫语春的力道慢悠悠走着，目光落到她占了灰的衣摆，又向上扫过她发间简单的发带。 回想起一开始见到的小富贵花，玄危燕摸了下腰间的芥子袋，“走之前先去一趟山下，给你换身衣服。” 不能让人就这样子回金光洞，省的他们还以为凌岳派虐待她了呢。 还好，师父提前把灵石给她了，给的还比原来商定的多得多。 即便买药材火石花了不少，眼下给人把东西赎回来，倒也足够。 第121章 嫌我吵？ 莫语春跟玄危燕下山，又一次来到聚财斋前，在门口等了片刻，背后响起一道靠近的脚步声。 “呐，你的东西。” 玄危燕递出怀中木匣，“拿好了，我们去买新衣服，等下让老板给你打扮一下我就送你回去。” 莫语春抱着沉甸甸的木匣，回想起这一堆东西带在头上时的沉重，摇头拒绝：“这样就很好，我不想要打扮，你现在就送我回去吧。” 拒绝的过于果断迅速，莫语春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事实上，她也的确想尽快回去了。 金光洞是她熟悉的地方，而且有姚含光的吩咐在，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修炼，她也不需要担心隐藏身份的问题。在金光洞，她可以更自在一些。 莫语春是这么想的。 见她心急，玄危燕脸上神色怏怏，语气也稍显郁闷，嘟囔道：“就这么不想跟我多待会？” “嗯？” 莫语春听清了，解释道：“不是，是因为我……” 解释绕不开身份，何况玄危燕知道她不是人族，只是不知道她原型是灵芝罢了。 过分遮掩，难免引人怀疑。 莫语春沉默下来，略显为难地咬住唇没有再说。不过她前半句话的否认，已足够玄危燕心情变好。 “走吧，心肝，”玄危燕还夸张地侧身拱手，“我护送你回去。” * 回到金光洞，除了一开始与姚含光见了一面后，确实如莫语春所想的那样，并没有人来打扰她。 来往的弟子行色匆匆，多数都在抓紧训练。 莫语春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广场上井然有序的方阵，脑中想到的却是凌岳派中玄危燕扰乱众人晨练的场景。 她笑了下。 笑声吸引到远处的姚正。 循声望到是莫语春，姚正皱了皱眉，示意弟子继续训练，自己则向躲在柱后的人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 莫语春没想到他过来是和自己说话的，眸子睁圆了些，在对方更加紧缩的眉心中回过神来，小声回答：“没什么。” 说完转身就跑走了。 姚正看着莫语春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不喜。 他不喜欢莫语春的原因很简单。她来历不明，来到金光洞却不愿拜入金光洞下，为人惰懒孤僻，偏偏一直缠着他妹妹含光，惯会讨她欢心。 她刚刚在做什么，想偷学金光洞秘法吗？ 别有用心的家伙，父亲一开始就不该把她留下。 姚正的目光宛如实质，即便已经走出很远，莫语春也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她默不作声，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 她并不在意姚正对她的不喜，只是觉得麻烦，怕姚含光难做。 所以在金光洞，只要遇到姚正，莫语春都会跑开。 受姚正影响，金光洞大部分人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漠，加上有姚含光的吩咐在，来金光洞这快十年的时间，莫语春认识的人其实只有那么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就更少了。 习惯了有玄危燕一直说话，此时耳边骤然安静下来，明明回到了自己一直想回的金光洞，眼前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色，莫语春却有些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不适茫然感。 调整了好久，最后用着盘腿的姿势才慢慢静下心。 夜晚。 莫语春靠坐在梨树下，月光皎洁，衬得她发间的梨花宛如白雪，被风吹落后，落到裙摆边铺开。 灵光亮起，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嘿，你现在在干嘛呢？” “！！” 莫语春听到声音的第一反应是坐直了身子，四处张望。 小院中只有她一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音消散后，空中唯余风声。 树影花影摇曳摩擦，连同廊下的阴影，处处都像是藏着人似得。 第148章 莫语春知道没有。 她收回视线，垂眼捻起裙摆上的梨花，试探着开口：“是你吗？” 梨花又一闪烁，传来玄危燕漫不经心的懒散语调：“心肝，刚分开不久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她的音量离得近了听有些大，莫语春把梨花拿远些，“这是传音吗？你怎么做到的呀？” “不告诉你。” 玄危燕一手负手垫在脑后，靠在树干上，手中同样捻着一朵梨花，此时正随着她手指的动作一点点转着。 “好吧。” 莫语春的好奇心没有被满足，短暂失望了下，很快又恢复过来。 她贴近梨花，天生带着向上弧度的唇，说话时看起来也是在笑着，慢吞吞开口：“那你突然给我传音干什么呀？” “无聊找你说话不行吗？又嫌我吵？” 玄危燕这么说是因为在回金光洞的途中，她和莫语春说话，说了很多都没得到几句回应，见人神情恹恹，想起她之前说的嫌猫粘人嫌猫吵的话，试探着问她是不是嫌她吵了，不曾想得了个肯定的答复。 玄危燕现在闭眼还能清晰回想起少女眨巴着无辜大眼，点头说“嗯，有点”时的绝情。 少女真的天生不知道婉转为何物，在这句问话问出口时，玄危燕就已经预料到了她会有的回答，懊恼地闭紧了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对莫语春的看法过分在意了，不该如此的。 玄危燕很快再次开口：“唉算了，你还是别说了。你就和我说说你等下打算干什么吧，不会打算就这么修炼一晚上吧？” 莫语春在凌岳派呆的时间有些久，晚上渐渐待不住了，经常会大晚上偷偷跑出去。 有一次跑出去，正巧遇到玄危燕坐在屋檐上，她被抓了个正着，后面再修炼也就没怎么瞒过玄危燕。 晚上修炼，有时候玄危燕会撵她去屋里睡觉，有时候，她会在一旁望月吹笛陪她一起。 长身如玉，衣摆袖口随风舞动，飘逸如谪仙。 莫语春想到那一幕，多出了会儿神，听到玄危燕又问了一遍才回道：“等下就回屋睡觉了。” 她今天奇怪的静不下心。 “噢。” 玄危燕应声，还要再说上两句话后结束对话，就听莫语春认真开口说了句话，她顿时呆愣在原地。 莫语春：“刚刚没有嫌你吵，我也很无聊。” 莫语春原本没想要说无聊，开口却自然而然说出了这一词汇，说出时她也愣了愣。 好奇怪，明明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如今突然会觉得无聊呢？ 还不等莫语春得出答案，手中梨花一个没抓稳被风吹跑，她伸手去捞时耳边再次响起玄危燕的声音，有些感慨，又带着点得意的笑。 “……哎，可怜见的，是不是在凌岳派更有意思？你现在想回来还来得及，点个头我眨眼就能去金光洞接你了。” 莫语春不明白玄危燕为什么非要比较，她这么一提，害她也顺着她的话对比了一下，发现的确。 之前便不提了，这次回来，金光洞的氛围过分奇怪了，到处都弥漫着沉重的阴云。 莫语春见到姚含光时，她眼底还有着一层憔悴的青黑。 可是老洞主的伤不是快养好了吗？为什么她还是这么紧绷，好像随时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是在担心潮汐涯秘境的事吗？ 莫语春认为很有可能，没理玄危燕的胡搅蛮缠，提起正事：“我不知道含光会什么时候出发去秘境，要不然到时候我说我在屋里休息，你偷偷过来接我吧？” “你在和谁说话？” 莫语春刚说完话，一道女声从走廊下传出。 姚含光走近，灵力探查过后，没发现异常，更觉奇怪。 “我、我……” 莫语春结巴了两下，努力做出不心虚的模样，眼睛直直僵着，回道：“我在给人传音。” “是玄危燕？”姚含光试探说出这个名字，从少女变化的神情中得到答案，皱眉：“她不是个简单的人，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莫语春也这么觉得，但是对于后半句话没有表态，乖巧仰着脸，任由姚含光摘去她头上落下的梨花。 白日束起的发没来得及处理，此时尽数被放下来了。 姚含光手指轻巧穿过莫语春的头发，给她挽了个漂亮的发髻，插上金钗固定。 最后一个装饰性的金栉插上，在轻灵的铃音中，姚含光垂眸，不经意问道：“你刚在说什么出发，接你去哪？” “我……” 莫语春不擅长说谎，也不会说谎，慌乱了一瞬后很快平静下来，“我在和玄危燕说话，让她带我去潮汐涯秘境，我想去帮你的忙。” “我不需要你去帮忙。” 姚含光声音冷下来，情绪翻涌，太阳穴阵痛不断。 这段时间，她基本没有停歇过，除了修炼，还要处理各种事务。 不久前，才结束一场和长老们的谈话，紧接着又被叫去了父亲身边。 莫语春带来的消息已经不算秘密了，这次秘境，各方势力都会派人前往。 危险性不言而喻。 他叫她过去，为的就是劝她带莫语春一起，多做一层保险。 明明只是参加一个小秘境，连所谓的月神秘宝也不打算去争抢，仅仅这种程度也要劝她带上莫语春。姚含光只觉被轻看。 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她能做到，而且能做的更好。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当初少主竞选一事，非是有莫语春帮忙她才得以获取胜的。 “不行！我想去！” 莫语春抓住姚含光的袖子，第一次反驳了她的话。 她另一只手捂着心口，眉心微蹙染上淡淡的忧愁，“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秘境给我的感受很不好。” “那你就更不能去了。” 姚含光抽出手，提醒她道：“别忘了，你是灵芝成精。如果身份暴露，也会有人想来争抢你的。” 姚含光话音刚落，头顶突然响起一声枝丫断裂的脆响。 “谁？！” 第122章 玄危燕 “是我。” 玄危燕讪讪从树上显露出身形，尴尬地摸了下鼻尖。 “我说我刚来，你们信吗？” 莫语春眼里明晃晃摆着不信，想起方才的对话，她断定玄危燕肯定一直都在树上。 那她岂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面对树下一脸控诉的莫语春，玄危燕更尴尬了。 她不是故意偷听两人讲话的。 玄危燕想的很好，准备再说两句话就在姚含光到来之前离开，没想到会因为突然的愣神而错过离开的最好机会，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大一个秘密——莫语春是灵芝化形。 低头望向树下小小一团仰脸看着自己的少女，玄危燕心想，怪不得老爱往地上蹲呢，原来是朵小蘑菇。 “该怎么办呀？含光。” 莫语春眼神还看着玄危燕，身体已经害怕而无措地往姚含光身后躲了。 “她会不会吃了我？” “……” 姚含光护住人，目光带着警惕，“你来做什么？” 玄危燕被莫语春脸上的害怕刺了下，看到姚含光护住人的动作，嘴角的笑渐渐淡了。 很快，她调整过来，耸耸肩，“闲得无聊过来串一下门咯，姚道友不欢迎我这就走。” “等等。” 姚含光出声拦住人，“玄道友的人品我信得过，但是事关紧要，可否请你立下道心誓，承诺不会泄露她的身份。” 道心誓对于玄危燕来说无所谓，真正让她不舒服的是姚含光的这句话过分排外，作为被维护对象的莫语春也紧缩在她的背后，和她一起看着自己，眸光怯生生的。 这一幕莫名刺眼，玄危燕顿了下，扯开抹散漫的笑，盯着莫语春，语气轻佻道：“好啊，不过作为封口费，这次去往秘境你得跟着我。毕竟有那么一大堆弟子要照看，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不……” 姚含光正要拒绝，莫语春已从她身后跳出，兴奋地连连点头应下，全然忘记自己刚刚的顾虑了。 “好呀好呀。” 莫语春兴奋过后有些愧疚。玄危燕这番话完全是在为她考虑，她刚刚居然还害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吃了自己。 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莫语春正要靠近玄危燕再说句话，手腕骤然一紧，姚含光拉着她，眉深深拧起：“不行，你不能去。” 说完这句话，姚含光继而看向从树上跳下的玄危燕，语气没有了先前的平和，质问道：“你到底明不明白她的身份是什么含义？” 千年灵芝成精化形，血肉是大补之物，不仅能精进修为，活死人肉白骨也不在话下。 就算对她动手有业障在，在绝对的诱惑力面前，这些业障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惩治业障的雷劫，如今只是仙家控制修士的手段。 第149章 姚含光眸光更深，“有的是临门一脚飞升的人想要她。” 莫语春在旁旁听，听到这番话瑟缩了下，姚含光看向她，“这般，你还要去吗？” 莫语春还没开口，玄危燕先一步插入两人之间的对话，“说的这么严重干嘛。除非仔细探查，或者是她自己露了马脚，不然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身份的。” 玄危燕并非执意和姚含光作对，非要将莫语春带去秘境。 只是见过少女在金光洞的模样，她如何会将她留下？ 未免太可怜了点。 左不过一个小秘境，她想去看，她带着人躲着些，当游玩去便好了。这有何不可？ “你说对不对？小蘑菇。“玄危燕故意调侃喊出这个称呼，在人看过来的有些惊讶的眼神中，笑问：”你会藏好身份的吧？” 莫语春自是点头称是。 姚含光依旧不许，“玄危燕，你以为在你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吗？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想来你应该比我清楚。” 危月燕，灾多吉少事成灾。 有她在的地方，必有灾祸。 玄危燕听到这番带有讽刺的话，神情未动，仍是那副眼笑眉舒的好脾气样子。 “应该还算安全吧。毕竟我还带着门派里的小弟子呢，不会去涉险。” 意有所指的话让姚含光有些怀疑，怀疑玄危燕是不是算到了她想做的事。这种被人预测探究的感觉她十分不喜，眉心一时间拢的更深了。 莫语春还在旁边为玄危燕搭腔，她听不出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心惦念着去秘境的事。 “含光，我不怕危险的。而且论起灵力，我比你们的灵力都要多，你也不用费心保护我。” 莫语春前半句说完，玄危燕还在笑，听完后半句，她挑眉，感觉到些许不对。 为什么说是姚含光保护，难道她不打算跟她一起了吗？ 莫语春侧对着玄危燕，注意力又全在姚含光身上，眼巴巴等着她的答案，并没有注意到玄危燕的表情。 她实在坚持，看起来又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姚含光最终还是松了口风，脸上的冷意融化下来，“那我与你约法三章，你能做到吗？” 她的语气有些无奈，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莫语春：“嗯嗯。” 在答应了姚含光不能随便出手治疗只能旁观后，莫语春终于被允许加入前往秘境的队伍之中。 心心念念的事得到满足，她这才将注意力分给一旁的玄危燕，亲近地同她道谢：“谢谢你呀小燕，这下不用麻烦你啦，含光会带我去的。” “用完就丢？” 玄危燕趁人靠近，飞快在面前这张可恶的脸上捏了一把，在人泪汪汪的眼神中，哼笑一声，低语笑骂：“小没良心的。” 她垂眼转身，朝后摆了摆手，“我走了，后天有缘，我们秘境见。” 莫语春看着玄危燕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她头上也落了梨花。 她小跑几步接近，伸手捻了朵梨花下来，递到转头看她的青衫少女眼下，“给，我在里面注入了我的一道灵识。如果你想和我说话的话，对着它说我就能听到，不过离得远了我可能回应不了。” 莫语春说到最后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 月光与花影落到她眉间，风吹起，形容不出来的香气与梨花的清香一起涌入鼻腔，玄危燕接过，脑中思绪有一瞬间断层，她下意识问：“给我这个干什么？” “方便你和我聊天呀，这样你就不用一直来回跑来金光洞找我了。” 明明才分开了一个下午不到，她就过来找她了。莫语春担心玄危燕像在凌岳派那样，也动不动就来金光洞找自己。 那样的话，她觉得含光真的会生气的。 “我也没有来回跑……”玄危燕低声咕哝了一句。 这是实话，她送莫语春回来后根本就没有离开，不想那么早回去，又好奇莫语春在金光洞的生活，走到洞口就隐身折返了，一路隐匿行迹旁观。 如果她回去的话，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再跑回来找她。 不过这朵梨花玄危燕还是收下了，直接玉化保存在竹笛系着的红绳上。 看着竹笛上多出的小部件，她唇角上扬，心情好了许多。 “行了，我真要走了。” 玄危燕离开没多久，莫语春和姚含光聊过之后正要睡下，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莫语春？” “嗯，怎么了？” 莫语春耐心地等着下文，先是听到对面一声有些含混的笑，过了会儿才正经传来声音：“没什么。” 莫语春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感受着对方声音里隐约的笑意，不知为何，也有些细微的雀跃。 “小燕？”她也学着玄危燕的语气喊。 说话的那头顿了顿，没有立刻应，莫语春还在奇怪，紧接着就听玄危燕有些别扭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喊我啊。有点奇怪。” 上一个这么喊她的还是梁大娘。 “你不喜欢吗？好吧，那我不这样喊你了。”莫语春眨眼，又说：“那你也不要喊我小蘑菇。我是灵芝，不是蘑菇。” “你就想让我喊你心肝是吧？”玄危燕故意曲解莫语春的意思，“好吧心肝，你说了算。” 压低的含笑女声温柔，那股不正经的调调，莫名撩人。 莫语春耳朵发热，不是很能明白自己此时的状态，只以为是这个称呼惹的祸。 她想让玄危燕再换个称呼，可又觉得之前自己一直对这个称呼没有提过意见，现在突然提起有些奇怪，便没有再开口。 玄危燕又缠着人聊了会天，多吹了段小曲，然后才好心情地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她的好心情持续到进入秘境前一天。 收到师父玄微真人的传讯，玄危燕踏足大殿，直奔后殿的观星台而去。 此时正值深夜，观星台上夜幕低垂，乌云掩月，唯有散星隐约可见。 “师*父。” 玄危燕拱手而立，对身前背对着她的尊长，难得有个正行。 “来了啊。”玄微真人并未转身，望着乌云背后的凸月，语带感慨：“又快到圆月了，也不知那天，星象如何。” 受月神陨落的影响，星辰轨迹也暗淡，一些大事难以推算。 玄危燕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却不懂这件事与她有何干系，安静伫立，并不多语。 玄微真人摇头：“这次叫你来，还是老生常谈的话。不过那件事我就不劝你了，也劝不动你。” “那师父叫我来，为的是什么？” 玄微真人在此时转过了身，苍白如玉的脸上，眸中含着悲悯：“危燕，你知道你的命运吗？” “危者，高也，你天生就该站在高处。” “高而险。”玄危燕声音平静，“师父，我的道，只会为旁人带来灾祸。” “我说过，那不是你带来的灾祸，你是带来变革的星。不要因害怕伤害他人而退缩，你该去做你想做的事。” 玄危燕看着她苍白的脸，忽然笑了：“师父，你知道我不信命的，不然我肯定第一时间就给自己换名字了。” “我也没有该做的事，真要说起来，我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回我的竹屋睡觉，为明天的秘境养精蓄锐。” “……诶，“玄微真人叹息，”罢了罢了。你回去吧。” “得嘞，谢师父开恩。” 玄危燕又一拱手，迫不及待离开了观星台。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玄微真人又叹息了一口气。 罢了，都是命。 第123章 潮汐涯秘境 潮汐涯离芪苈山仅数百里，沿潍河东上，毗邻海岸的位置就是了。 入口有禁制，每到十年一次的大潮期，禁制才会暂时打开。 到了预测中秘境开放的这一日，入口围满了人。 莫语春很早就和金光洞的人一起了抵达入口，此时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禁制还没有打开的动静。 “我说吧，开不了那么早。” 玄危燕混在金光洞众人中，毫不显局促，手搭着莫语春的肩跃跃欲试想把她拐到自家队伍里。 厉才芩在背后看着，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师叔，你知道你还带我们来这么早。” “这不赶着一个前排位置嘛。” 玄危燕转身回话，趁着这一动作将怀里的人往凌岳派的方向带了带。 莫语春身子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海岸，并没有在意自己此时的位置变化，直到玄危燕挡住她的视线。 “怎么了？” 莫语春没有恼，视线移动到玄危燕脸上，盯着她慢吞吞地问了一句。 “我看你干嘛呢，又不说话当小哑巴了。” “没有哑巴，我在看海，你不要吵我。” 莫语春说完，推开玄危燕，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向远处拍打岸礁的汹涌海浪。 此时刚过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第150章 广阔的海平面尽头，海平线平静却模糊不清，像是蒙了层水雾，又或者只是单纯被热浪扭曲了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湿咸的气息，粘腻地紧紧附着在身上，吸入鼻腔时，仿佛有层水膜将人密不透风地包了起来。 天突然暗了，一大片乌云飘来，近乎遮天蔽日的程度。 “看！禁制打开了！” 有时刻关注着入口的人高声唤道，但并未直接进入。 不止是他，其余听到了声音的人也都没有动作，像是在顾忌什么。 直到人群中几个斗笠覆面的修士率先进入，众人这才断断续续有了动作。 “吓死我了，看他们的腰牌，都是天阳宗本宗的弟子吧。” “他们怎么会来这种小秘境？”有消息闭塞的人开口询问周边的人。 被他问到的人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听说这次秘境中可能会有月神秘宝，今天到场的人中恐怕大半都是抢这个的。” “月神秘宝？我说今年秘境怎么这么多人。里面不会除了我们几个散修，大半都是有师承的吧？” “你说呢？结队的就不提了。你看那边拿剑的蓝衣男修，那是六壬洞的小弟子，剑符双修。周围几个落单的看起来像是机巧宗的，还有……” “诶？怎么到处都有凌岳派的弟子？” 留意到这一点，问话的那人十分奇怪，就连先前被明确认出身份的六壬洞小弟子身边也跟着个凌岳派的人。 “凌岳派不是玄月宗的嘛？信仰月神又擅长推算，估计是找他们来帮忙寻找秘宝的。” “他们也愿意？那不是他们信仰的月神的东西吗？还有玄月宗也不管管？” 这种东西，怎么看都是他们自己保管比较好吧。 “月神都死一百年了。玄月宗被打压了这么久，哪还有余力管。而且之前凌岳派被暮回派针对，他们不也当缩头乌龟了嘛，现在出来双方都难堪。” “那凌岳派也不该……” “好了，”眼看入口处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直回答的散修不耐烦起来，“你情我愿的事，何况就算他们拿到了，也不一定守得住。” 那可是月神秘宝，神的东西。如今修士飞升也不过当一个小小地仙，分到权柄的话才能成为天仙。 如果分到的权柄够厉害，说不定直接就能蜕变成为神族了。 享信仰，与天地同寿。 而月神作为混沌时期便与赫神、风神、天道一起诞生的初代神，手中权柄众多，至今仍下落不明。 或许它们的信息就散落在秘宝中呢？又或者，秘宝里就藏有权柄。 拿到虽于自身无用，可各家大有飞升了却仅是地仙的老祖在。于他们，这可是十分重要的宝贝。 散修不再多留，匆匆进入入口。 * “你去哪？” 玄危燕一把拉住厉才芩的衣领将她拉回来，环视一周，确定人数对得上名册，这才卡着不前不后的位置，慢悠悠带着众人进入了秘境。 起步就落后，多次催促无果的白心惠，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但看着领头的玄危燕和她身边身为同辈弟子中首席的厉才芩，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提前离开。 左右其他队伍中也有她的人，消息不会落后太多。 对比之下，莫语春一行人出发的早得的多，几乎紧咬着最前一批进入秘境的人的尾巴。 即便如此，在进入秘境后还是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少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姚正询问出声。 姚含光观察过后，选定了一个方位，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传来声音： “道友不介意的话，某可否与你们同行？” 听到声音，莫语春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正处在对周边一切都很好奇的状态，转身时眼中的好奇还未褪去，看到身后的蓝衣修士时，脑中自动浮现出他捏着火符的一幕，这份好奇顿时变为惊讶，细看还有几分紧张。 “是你？！” 兰习昌见到莫语春也有些惊讶，“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不知那只灵猫现下如何了？” 莫语春不想回答他，权当做没听见，转而小跑到姚含光身边，同她告状：“含光，我不喜欢他，不要他跟着我们。” 闻言，兰习昌脸上浮现出羞赧：“抱歉，那天是我冲动了。” 姚含光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探究的目光扫过最前方的兰习昌后，看向稍远处站着的女修。 熟悉的弟子服彰显出她的身份，赫然是凌岳派的弟子。 莫语春确定自己见过她，但一时想不起名字。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兰习昌跟着她们。 “别闹。”姚含光拂开莫语春的手，重新看向兰习昌，礼貌浅笑，“小妹多有得罪，道友勿怪。” “自然不会，都是误会罢了。” 兰习昌想要解释，但看少女已经远远躲到了对角，无奈笑笑，又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姚含光点头应允，再开口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那位凌岳派的道友也一起吧？” 林夕走近：“嗯。” “那接下来的路，便由道友指路了。” 姚含光说的毫不气虚。面前的男修单枪匹马，想找盟友暂时结盟无可厚非，而她也需要他身边的凌岳派弟子指明方向，双方各取所需。 林夕看向雇主，得到示意后指向东边：“先去那里，等天黑。” 东边是海岸，此时已有了不少人，一行人随意站在红树林边缘，面朝海岸，静等时机。 岸边的礁石滩上乱石遍布，此时随着夜晚临近，逐渐被涨潮吞没。 潮水拍打在岸边，飞溅到断崖壁上，在照明下折射出粼粼水光，衬得壁上的青苔更显湿滑。 脚下的土地松软，带有细小砂砾，赤脚踩上去的感受奇怪的痒。 莫语春走出几步，站到十米外的海边沿，在漫过脚背的海水中动着脚趾，任由水流带走指缝夹着的粗糙砂砾。 待海水退去，她向前追撵，跑开两步又被涨潮给赶到岸上。 重复着这一过程，莫语春玩得不亦乐乎。 渐渐的，天彻底黑了下来。很突兀的黑，像是有人用黑布盖住了天空一样。大海的颜色也跟着黑沉起来，卷起的浪花势低，黑压压一片，暗流难以察觉的涌动着。 莫语春心有所感，停下追撵的脚步，直直望向海平线。 墨蓝色的边线被一瞬间照亮，一轮耀眼的白光从海平线处升起，远区别于常日见到的月亮，朦胧的薄纱被取下，明亮异常。 姚含光警惕，“都小心点！” 她不忘喊回莫语春。 莫语春直愣愣看着升起的圆月，脚下被微凉的海水浸过，她眼神有些涣散，听到呼喊将将回神，瞳孔瞬间紧缩，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扭头就往姚含光的位置跑。 “含光！快走！” 莫语春边跑边喊。 随圆月一起出现的还有繁复的星空，漫天的星子交织着过去、现在与未来。林夕快速推算着，尚未得出具体的结果先一步感知到危险，脸色霎时间白了下来。 “先走！” 她同样喊道。 按理来说，潮汐涯秘境没有什么危险的妖兽，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奇异的景象。或许真的是受月神秘宝的影响，月与星齐齐响应，莫名的危机也从暗处涌出。 再看周围，人群早已四散开。 姚含光当机立断带着众人撤退，尚未完全退回到林中，就见月辉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像马，又非马。 四足长鬃，头生尖角。 下身如墨，脊背顶雪，中间渲染开死寂的灰。过长的鬃毛与尾巴随风飘扬，白色的火焰附着其上，烈烈燃烧着。 更为奇特的是，从蒙着阴翳灰色的尖角向尾部，附着众多灵植。然而这些灵植出现不过片刻便被白焰灼烧成灰，滑落到雪白的鬃毛间，向下蔓延出浅灰色泽。 不过两息，浅灰重新向上蔓延，灵植再度出现。 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着这奇特的一幕。 莫语春远远看着，觉得那火像是烧在了自己身上般，五官拧成一团，不忍再看。 她移开了视线，也就没有发现空中的生物将一双空洞的眼睛放到了她的身上。 “莫语春！小心！” 第124章 角马 “师叔，海边那么热闹，我们待在在内陆摘一些破烂灵草多没意思，只是去海边看热闹，捞些月光石，这也不成吗？” “不成。”玄危燕笑眯眯的缀在队伍最后方，确保所有人都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场面已经够乱了，你们就别再去添火了。倒不如趁他们心思不在秘境上，用这些灵草、灵兽好好赚上一笔。” 心思都在身后两人对话上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部分人脸上隐隐露出不满。 “不该让小师叔带队的。” 第151章 “这可是月神的东西，怎么都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小师叔一点也分不清轻重急缓，还在这里悠哉吃东西。师祖怎么就偏偏让她来带队了。” “真的是。她正事上倒是藏起来了，之前也没见她这么谨慎，顾前顾后。” “我真羡慕林夕他们先一步与旁人组队了，不需要跟着门派行动。” “……” 厉才芩躲过脚下伪装枯枝的毒蛇，也说起这件事：“那我们门派七个弟子都在那，师叔就不担心吗？” 听到背后的破空声，伸手去抓，抓到颗红彤彤的灵果。 “多谢师叔。” 一口咬下，充沛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发，厉才芩口继续齿不清道：“其他人还好，林夕跟着的就一个人。那人感觉也没有多厉害，能护得住自己就不赖了，至于保护好林夕……我怕他会违约。” 林夕与厉才芩都是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林夕入门更晚些，稍落后于厉才芩。两人关系称得上要好。 玄危燕忽略前一句话，脸上仍是散漫的笑，似乎没有听到众人的私语。 她问厉才芩：“你说的那人是兰道友？我记得他最初找的人是你吧，你不与他同去，嫌给的灵石少呀？” 厉才芩拱手：“师叔不愧是师叔。那小子抠抠搜搜，抠门极了。林夕又扰乱市场，我觉得还能再提提价，她一千灵石就跟人走了，叫我难做。” 白心惠听着师叔侄二人的谈话，无不嘲讽地开口：“区区一千灵石，再多便不愿意出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小子，一股穷酸气。” 这样也配和她争，简直是掉了她白家大小姐的档次。 集市上的事发生后，双方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白心惠心气傲慢，加上两人此时又是竞争关系，她对兰习昌更加看不顺眼。 金财主说的话，厉才芩不会反驳，讨巧的也摘了颗灵果，凝出水流洗净过后才递出。 她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玄危燕喊她，语气莫名有些严肃。 “才芩。” 厉才芩转头，看到玄危燕依旧是往常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方才听到的严肃宛如幻觉般，她像是思考过后转变了态度，颔首道： “你说的不错，师叔我是有点担心。这样吧，你照顾好师弟妹们，师叔去看一眼，去去就来。” 留下一句话，眨眼间她的身形便消失在厉才芩眼前。 “诶等等师叔！” 厉才芩挽留不及时，确定玄危燕彻底离开之后，和周围的弟子对视一眼，有些蠢蠢欲动：“你们说，我们要不要……” 其他弟子没说话，视线却不约而同放在了与他们同行的白心惠身上。 白心惠扇子一张，掩着面中略有不快：“看我做什么？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我自是与各位同去。” 进度慢了这么多，这几人再不想着赶超，她便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决定了。 “那就一起去吧。” 厉才芩拍板做了决定。 白心惠对于眼下的发展并不意外。凌岳派的推算一门分外依赖于月神，他们对月神的信仰最为纯粹。 她始终觉得凌岳派不会就这么放弃月神秘宝，即便诸多表现都告诉她另一个答案，她也有自己的判断。 “走吧，趁着天尚未完全黑透。我们要尽快了。” * 海边。 突然出现的生物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察觉到威压，部分人远远退开，都没有轻举妄动，皆在谨慎旁观。 姚含光本打算带着人同样退开，却见空中的角马调转方向朝他们飞来过来。且看它目光，紧盯着的赫然是莫语春。 “小心！” 角马的速度奇快，不过眨眼间便来到了跟前。 莫语春就地一滚躲过袭来的尖角，踉跄爬起来就往姚含光的位置跑。 “嘶——” 一声鸣叫，莫语春意识有一瞬间恍惚，等反应过来后已经被尖角挑起，甩到了角马背上。 手下的触感温凉而毛躁，灵植垫在身下，随手一摸便是满手清香。 然而下一秒，灵植烧毁湮灭成灰，手中一空，莫语春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身上始终没有传来灼烧感。 但她顾不得过多惊讶，边尖叫出声边试图翻身下马。 仅动作的这片刻的功夫，先前奇特的一幕再度出现。 腾起的白色火焰中，一株流光花从含苞待放再到盛开，摇曳着，花香四散开。白色的火焰像是流动的月辉，披在它身上，与它一同摇晃。 这火焰似乎没有温度，可是这些灵植为什么会被—— “嘶——” 又是一声鸣叫，比先前那一声要长的多。 莫语春身体不受控制变得僵硬。 意识到不对，她迅速封闭听觉，但这声音仍畅通无阻地在她脑中响起，让她突然产生一种对面前这团白焰的向往。 地上的众人也受声音影响，眼神变得空洞，僵硬地直直朝海面上的月亮走去。 月亮高悬空中，朦胧的月光洒下银白，被大海打碎成粼粼细光。海面波涛汹涌，卷起的浪花几欲将人吞噬。 “铮——” 金锣相击，不受影响的一名机巧宗弟子唤回众人的意识，冷声：“奉劝各位量力而行，尽快离开为好。” 面前奇异的一幕足够让人明白，面前的角马与他们要寻找的月神秘宝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它只是一声鸣叫便险些让大半数人折在其中，实力可见一斑。 险些溺毙在海水中的修士们闻言，战战兢兢打消了浑水摸鱼的打算，选择离开。 姚含光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发起攻击，“莫语春！” 她凌空打出一决，准备先帮莫语春脱身。 与此同时，分散在人群中的凌岳派众人也对视一眼，默契选择出手。 金丝银线齐齐射出，束缚住角马各处关节，将它牢牢控住。 周围的一切动静，莫语春听的一清二楚，却做不出反应。 角马完全盯上了她，一声声鸣叫一股脑往大脑里钻，它身上的火活像是生了手脚，拽住她不放。 意识逐渐昏沉，身上的灼伤感即便出现，感受也不甚明晰，没能唤起躯体的丝毫反抗。 “宿主，醒醒！”007焦急万分，“这股能量对意识体也有影响，我已经给你开了防护，你再坚持坚持。” 随着007的话，莫语春脑中一清，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流逝。 但她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仍维持着不清醒的状态，等待姚含光的攻击抵达。 姚含光一击即中，角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挣开身上束缚。 莫语春被甩下马背，调用不出丝毫多余灵力稳住身形。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吹过，空中朝自己俯冲而来的生物，身上的白焰刺眼，激的莫语春回忆起方才被灼烧的恐惧，眼角浮现水光。 好可怕，她不想被烧。 “嘿，心肝。” 莫语春恍惚听到了玄危燕的声音响起。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这声音太真实太近，近到仿佛对方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下一刻，下落的趋势骤然停止，腰间清晰转来束缚与靠过来的身躯一齐告诉莫语春，方才听到的声音不是她的错觉。 玄危燕抱住人，低头轻笑：“心肝，你摔了我可没法交代。” “师叔！” 林夕惊喜出声，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就见空中的角马冲势不减，朝滞空的两人冲去。 它身上的火焰在莫语春眼前放大，她忍不住抱紧了身边人的脖子，声音满含紧张，提醒道：“它的声音有古怪，你要小心。” 少女柔软的身躯突然贴近，比往常更浓郁的香气也一起包围住了玄危燕，玄危燕一时有些心神荡漾，唇角不受控的上扬，“得令～” 她说罢，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没改，空着的手已然抽出了背后的竹笛朝角马一挥。 灵力波震开空气，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对上角马，减缓它的冲势。 玄危燕也趁这空荡，带着莫语春落回地面，将她交还到姚含光手上。 “你先跟着姚道友走，这里有我拦着。” 角马的目的明显是莫语春，她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况且，玄危燕猜测角马盯上莫语春，恐怕是看中了她灵芝的身份，想要让她与它脊背上生着的灵植一般，不断消耗着灵力去供养什么东西。 她再留下来，恐怕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莫语春依靠着姚含光站稳，目光满满担忧地看着玄危燕：“你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玄危燕翻转竹笛横在身前，正面对上调整方向再度袭来的角马。 她背对着莫语春，有点咬牙地无奈笑道：“心肝，下次担心我，就直说好吗？” 这个时候不直白了，净会噎人。 第125章 “这与你们无关，快走。” 第152章 莫语春和姚含光及金光洞一行人远远躲开，姚正知晓姚含光的打算，此时已心生退意，“那生物来的古怪，虽说有可能与月神秘宝有关，可这股力量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了的。” 金光洞主修术法，不擅长近战，远攻如果提前做好筹划，未必不能出奇制胜。 然而眼下的情况发生的突然，他们来不及做出多余应对。更何况在场还有其他势力威胁。 虽说机巧宗的人开口后人群散了大半，可天阳宗、机巧宗等势力都还在，定崖府也在暗处蛰伏，想要从他们手里得到月神秘宝，无异于异想天开。 “妹妹，”姚正换了个称呼，“无需急功近利，父亲也说当下最要紧的是充实自身，月神秘宝即便得到也于我们无用。” 姚正这两句话是背着人说的，莫语春待在最边缘的位置，扒着树干紧张而担忧地观察着远处的战斗，并没有听到姚正的话，否测此时非要为姚含光帮腔不可。 “我明白了。” 姚含光并非莽撞之人，明白此次的秘宝已与他们无缘，强求只会反伤自身。 不过…… “兄长，我去帮玄危燕，你带着弟子们在这里等我。还有，小心一点，附近好像有人。” 姚含光指的并不是明面上与他们保有一定距离的定崖府众人，而是另外的存在。 “好。”姚正答应下来。 姚含光正要离开，才有动作，与他们一同待在一处的兰习昌走了过来。 “姚道友是去帮忙吗？我与你同去。” 莫语春听到这句话，唰的一下扭过头，“你……” 莫语春紧盯着兰习昌，莫名有些不想让他过去，但余光中飞快变化着的灵力光芒分外让人揪心，她皱起眉头，不太情愿：“算了，你去吧。” 姚含光无心思考莫语春此时异样的反应，对着兰习昌略一颔首，便飞身奔赴战局。 海边，玄危燕在周围凌岳派弟子的辅助下，虽狼狈一时却并不落下风。 周围的众人应是为保存实力，谁都没有出手，皆在旁观。 角马身上的白焰一时烧的更大了，卷起的焰尾正像此时海面高腾的波涛。 它仰头痛苦地长呜一声，灰色急速向上蔓延，墨色的边界逐渐侵蚀到它的背部，连头顶的角看起来也越发阴翳，显出死寂。 机巧宗有人注意到这只角：“上面的气息似乎不太对劲。” 她身边的女修摩拳擦掌：“管他呢，抢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们也时候该出手了。” 拿着金锣的那名弟子拦住她，“有些不对劲，你们看天阳宗，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出手。” 顺着这名弟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站在断崖上的天阳宗众人果然没有靠近的打算。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蹊跷？” 几人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姚含光和兰习昌到达，加入战局。 “哟，两位道友倒是仗义。” 玄危燕放下唇边竹笛，笛音消失的一瞬，角马再度开口，赶在它出声之前，姚含光引渡海水凝练成冰，封住角马的口舌。 “啰嗦，不要分心。” 兰习昌跟着姚含光的动作刺出一剑，挑开角马背部蔓生的灵植。 期间碰到对方身上的白焰，他脸上一闪而过惊喜与惋惜，很快调整好情绪，专心作战。 三人联合着林夕几人，起初配合还有生疏，渐渐也变得默契起来。 许是察觉到危险，角马奋力挣扎，头顶的尖角划过玄危燕手臂，鲜血瞬间涌出。 尖角残留的鲜血沿着角逐渐滑落，拖拽出鲜红的痕迹，冲开其上蒙着的沉灰，短暂发出一阵亮光。 “呜——” 角马发出悲鸣，一双空洞的眼突然流下泪来。 兰习昌心中一噔，来不及多想，最快反应过来，对着角马头顶挥下一剑，意图斩落它的尖角。 剑挥出，却砍到了虚处。角马头上的角光芒越来越甚，眨眼间从它头顶脱出，直直朝玄危燕飞去，没入她的体内。 而角马也在同时化为纯粹的墨黑，躯体无力瘫倒，轰然砸在地面上化为齑粉，与荡起的烟尘一起飘摇飞向明月。 在场人无不被这一变故惊得回不过神。 “怎么回事，刚刚那是什么？” 莫语春短暂惊讶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忙朝玄危燕跑过去。 她本就因为担心靠得很近，很快抵达。 “你没事吧？” 方才休息了会，在充足的月辉照耀下，莫语春体内的灵力很快恢复好，碰上玄危燕手上的手臂便着急地要为她疗伤。 并不明显的柔和白光一闪而过，玄危燕体内的疲乏也一扫而光，她面色却不好，身体宛如承受着某种剧痛一样，细密发着难以察觉的抖。 她的声线同样不稳：“我、没事。” 林夕和才赶到的厉才芩一行人担心地围过去，“师叔，你怎么样？” 玄危燕闭目压**内从骨头蔓延出的灼烧感，颈侧青筋跳动，隐有白光闪过。 “呀！”莫语春惊呼，“你身上好烫。” 连她探入的灵力都被烧了一下。 怎么回事，是因为刚才进入她体内的白光吗？ 看玄危燕状态仍然不好，莫语春还想再为她治疗一番，手却被姚含光拉住。 “可以了莫语春，我们要尽快离开。” 姚含光警惕地看向断崖上的天阳宗众人，敏锐察觉到了危险。 天阳宗为首的弟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断崖下的场景，神情冷厉无情：“等下清场后，杀了她，毁掉月神秘宝。” 他们认定方才的白光就是众人此行寻找的月神秘宝。 离得太远，他们的话没能落到岸边的人耳中，更遑论玄危燕此时耳边都是叽叽喳喳关切的声音。 离她最近的人是莫语春，就靠在她手边，琥珀色的眼睛盛满担忧，在夜色下色泽像极了枫糖。 玄危燕翘起唇角：“害，没什么大事，都围着干嘛？散了散了。” 莫语春：“真的吗？可是那道白光……” 莫语春的话没能说完，人墙外突兀地传来一声叹息，吸引众人注意。 “哎。” 白心惠抱臂隔着人群看着玄危燕，听到叹息，她转头瞪向身侧的兰习昌，“你又想说什么？可显着你了。” 兰习昌衣袖无风自动，并不看白心惠，看着玄危燕时眸中灵光流转，“抱歉，玄道友，这份担子，某认为如今的你担不得。” 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白心惠隐约有所猜测，更加奇怪：“你——” 身侧的人气息骤然一变，灵感做出提示，白心惠提气跃到一旁，惊讶回望向兰习昌。 兰习昌的衣袖鼓动的更加明显，远远观望的天阳宗的人察觉到不对：“他想请神降身？疯子，不过金丹期就敢越级使用这种禁术。” 玄危燕果断出手，身形拖出残影，如一道流光划到兰习昌面前，准备打断他的施法。 “六壬真君，霄晖皓彩。” “存我真炁，洞达玄冥。” “真光变化，皆我真形！请六壬真君！” 兰习昌后掠，一串极快的晦涩咒文从他唇间溢出，不过眨眼，空中阴云汇聚，云层间隐有雷光穿梭。 就在玄危燕手中竹笛就要捣中兰习昌命门时，一道极强的威压从他身上爆发开来，将她弹开。 玄危燕稳住身形，目光紧盯着面前的‘人’。 他有着兰习昌的外表，气息与神情俨然与原先不同，额心的剑纹气势锐利，几乎要刺伤窥看者的双眼。 ‘兰习昌’神情悲悯慈和，双目紧合，与他额间的剑纹形成鲜明对比。 他似乎能看到玄危燕，对着她的方向感慨出声： “没想到，那位大人的骨头竟然会让你得到了。小丫头，你不简单啊。” 骨头？那只角吗？ 玄危燕内心思衬，对这句话并未作出什么回应，‘兰习昌’也不恼，自顾自说起了话。 “只是你的天赋很好，心性也属上佳，可惜所为优柔寡断，为不相干之事束手束脚。” 六壬真君属月神一系的一末流小神，探看星盘便得知了面前少女的经历。 又是一声叹息，‘兰习昌’缓缓睁开眼，威压毫不收敛地朝在场的人压去。 他的语气仍然是轻柔的，带着真情实意的惋惜，“你这般，属实配不上那位大人的骨头啊。眼下神骨没有了，你的骨头倒也可以拿来再度炼化那位大人的力量。只是可惜，可惜了，不过这是必要的牺牲。” “师叔……” 厉才芩一行人在威压下不得寸步，呼吸都带上了血气。 “你们走。” 玄危燕并不看身后，抵着威压，唇角流出一丝鲜血。 厉才芩几人浑身一轻，惊讶看向挡在他们身前的玄危燕。 青衫包裹着她单薄劲瘦的身躯，并不宽阔的肩膀看起来竟意外的可靠。 第153章 ‘兰习昌’没有阻挠玄危燕说话，他并不着急出手，扫视了一圈周围，含笑提醒道：“各位，还不速速离去？” 随着视线一起到来的还有属于神的威压，明面上的、隐在暗处的修士都感到心头一阵惊惧划过。 莫语春影响较轻，一边为姚含光分担威压，一边和她往稍远的位置退去。 她是最先有动作的，动静也是最明显的。 听着身后逐渐远去的铃音，玄危燕绷紧了脸，再次重复，“这与你们无关，快走。” 第126章 我相信你，也相信我 莫语春带着姚含光退回到林子里。 “我们走。” 神的一招一式都有排山倒海之力，即便不刻意针对，余波也能轻易威胁到在场所有金丹的性命，姚含光不再犹豫，果断下令，“直接离开秘境，这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坍塌。” 莫语春静站在原地，摇摇头，“含光，你们走吧，我去帮她的忙。” “别开玩笑了，你能帮什么忙？” 姚正充满不耐道：“快走*吧，这是他们凌岳派的事，用不着你上心。” 姚含光眼中也尽是不赞同：“那是神灵，即便以兰习昌的实力请神顶多不过一刻钟，但他仅需一招，玄危燕就会命丧当场。” “她跑的很快，她会躲开的。” 莫语春没有理姚正，看向姚含光的眼中满是认真：“只要我不断帮她恢复灵力，撑过一刻钟就好。” 在凌岳派时，玄危燕一人迎战整个广场的弟子们的场景给莫语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在接踵而至的攻击中表现出的游刃有余，让莫语春相信玄危燕现在同样做得到。 而且，她对威压的感受不强，在她眼中，突然来到的所谓的六壬真君带给她的压迫还不如先前的角马。 所以一定没有问题的。 姚含光紧锁着眉头，“我不认为你这样能救的了她。不必再说了，跟我走。” 说着，她伸手来拉莫语春。 莫语春躲开，柔软的面庞情绪浅淡，更凸显出她眼中那份认真的力量：“含光，她救过我，我不会走的。” 莫语春很认死理，谁帮了她，对她好，她也一定要报答回去。 她不想玄危燕出事。 姚正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在他看来，莫语春只是一个普通修士，连自保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帮别人的忙了。 他催促：“我们要尽快走了。” 远处的对话似乎进入尾声，姚正注意到‘兰习昌’的手已起势，这是发起攻击的前奏。 “莫语春，你要留下就尽管留下。但是你留下的话，即便活着也别再回金光洞了，别给我们带来麻烦。” 金光洞现在还无人飞升，不便得罪六壬洞与它背后的六壬真君，莫语春如果再回金光洞，势必会让金光洞成为六壬洞针对的对象。 “你好好想想。” 姚含光并未反驳姚正的话，态度很明显，她亦有相同的顾虑。 而且，场上还有大半人没有离开，莫语春此时选择留下必定会于人前暴露身份，届时，仍会有麻烦找上金光洞。 毕竟这可是千年灵芝。 姚含光最初并不能具体感受到她的神奇之处。直到少主竞选前日，她因为练功过度，灵力逆行导致经脉受损时，她才明白千年灵芝的厉害之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的存在，绝对不能让外人得知。 见莫语春愣在原地，像是在犹豫，姚含光伸出手去拉她，“别管她了，这都是命，我们该走了。” 谁也没有想到月神秘宝会引来仙界的存在，也没想到角马最后突然的举动。 还有那句不简单，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玄危燕和月神有关系吗？ 姚含光分神思考了一下，手上力道松懈，忽然被挣开了来。 莫语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含光。你们快走吧。” 莫语春对于自己能不能回金光洞无所谓，她只是想帮姚含光，如果她觉得自己会给她带来麻烦的话，她也可以不回去的。 说完这句话，莫语春转身跑向玄危燕的位置。 “……” 看着莫语春离开的背影，姚含光发现自己心里对于她最后做出的选择并没有感到意外。 约莫是因为植物成精的缘故，她性子单纯通透，也最执拗。 她不过路过施予了她一点恩惠，她便缠着她说要报恩，跟她来到金光洞时，事事为她考虑。 她初上任少主时，底下人并不信服她，更偏向于兄长姚正，对于她的命令也敷衍了事，不见成效。 在她因此怀疑自身的时候，莫语春每每都会第一个出声声援她，认同她的一切决策。 罢了，随她吧。 她不欠她的，她也不欠她的。 “莫语春，你想回金光洞就回来，但不要为所谓的报恩回来。” 传音过去一句话，姚含光不再停留，带着离开了。 在他们身后，有两拨人一前一后也跟着离开了。 场上如今仅剩天阳宗与凌岳派两拨人没有离开，六壬真君看到天阳宗弟子身上系着的腰牌，略有顾忌。 他本就是违规私下界的，不过不至于重罚，只是天阳宗数赫神名下势力，如若他对他们动手，万一天阳宗的人禀报上神界就麻烦了。 但他能停留的时间有限，寄宿在金丹修士体内，可以发挥出的实力也有限，随着时间推移还会越来越弱。如若现在不将人全部请离，后面恐生变故。 权衡好利弊，六壬真君朝断崖上的人放出威压，“几位小友看来是不想离开了，那便将命同样留在这里吧。” 说着，他佯装掐诀，一时间天地巨变，雷霆撕裂阴云轰然炸响。 见此情形，天阳宗的领头弟子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守在出口外，确认她死亡后我们再回去禀报长老。” 玄危燕警惕着面前的人的动作，近距离扛着他的威压，她喉咙里满是血气，然不过片刻便被灼感，像是有一把火在体内旺盛燃烧着。 她背对着身后的一行人，再次撵人：“厉才芩，带着师妹师弟们走。” “师叔你呢……” 厉才芩呐呐问出一句，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般。 “走。” 玄危燕手中竹笛攥得死紧，横在身前，手背都崩出青筋，然而她仍挤出一丝轻慢的调笑，“放心，我死不了，相信你师叔好吧。” 何况她还想等下结束战斗去捏一把那小没良心的家伙呢，不可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话虽如此，可所有人心中对结局已有所预料。 那可是神灵。 凡人修士如何与之匹敌呢？ 几人纷纷红了眼眶，在玄危燕又一声低呵中，不情不愿地走了。 混在凌岳派众人之间的白心惠，神情含有担忧，走之前，她朝玄危燕丢去了一个东西，“玄道友，这是一枚护身玉，能够抵挡合体期修士一击，你拿着吧。记得，出了秘境之后也要多加小心。” 玄危燕轻笑一声，“那就，多谢白道友吉言。” 六壬真君闻言，脸上不见喜怒，眉梢挑起，带着似有若无的嘲弄。 “好大的口气，吾倒也想看看，你有几分本领，又是凭什么被那位大人选中。” 六壬真君并不觉得面前的人族少女会是月神的转世。月神陨落的很彻底，神骨尽断，血肉灵都被分解，遗落各地。 他私以为更大的可能是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因此被神骨选中。 两人周围的人开始远去，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突兀地闯了过来，带着由远及近的铃音，声音清脆： “玄危燕，我来帮你。” 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玄危燕表情有了变化，愕然回首：“你来干什么？快走！” 莫语春帮助玄危燕分走威压，同时疗愈她体内的伤势。 她的动作很快，说话的节奏却有些不疾不徐，显得十分认真。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你。” “为什么？“玄危燕很聪明，很快便想通可能的原因。 “怎么？我只是随手帮了你，你竟还要生死相随吗？” 说这句话时，玄危燕只觉身体内的火快要烧到喉口了，让她喉咙干涩，说话的语气都是涩然僵硬的。 此时，距离一刻钟结束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六壬真君自傲于实力，并不把金丹期的玄危燕与她背后毫无攻击力的灵芝放在眼中。他只好奇她有何特殊。 玄危燕紧盯着面前看戏的六壬真君，开口道：“莫语春，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不走，”莫语春摇头，慢半拍反应过来身前的人看不到她的动作，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语气笃定：“你不会出事的。我相信你，也相信我。” “别忘了，我是灵芝。” 玄危燕一时形容不出来自己此时的心情，心跳声在升高的体温中越发嚣张，她笑出了一声，“好。” 第154章 她只说了这一字，将先前白心惠留下的东西丢给莫语春后，压低眉眼，拽住竹笛上系着的红绳一把将其拉开，眼中战意烈烈，周身气势节节攀升，凌厉异常。 月辉下，青衫少女缠绕着红绳的右手握住竹笛一端，眨眼从中抽出了一柄纤细软韧的银剑。剑身反着锋利冷光，青竹制成的剑柄通透，宛如青玉。以凡人的眼界来看，是一把不可多得好剑。 “剑修？” 六壬真君惊讶，“这倒是没有看出来。” 他只从她的星盘上看到了大概的信息。 “看来真君的观测之术还需精进。” 玄危燕提剑，剑尖直指六壬真君，“在下凌岳派玄危燕，请赐教！” 这番挑衅的话与张扬的动作，让本就被玄危燕从竹笛里抽出剑的一幕给惊到了的莫语春，一时又惊又怕，紧张地瞪圆了眼寻了个位置旁观，随时准备好帮她恢复。 第127章 快过来小蘑菇 这一战注定艰难。 玄危燕不过金丹，对手却是一位神灵，万幸的是凡界对他有所压制，他每一击的威力都会不断减弱。 两人的动作快的仅剩残影，莫语春的灵力输出始终没有断过，脸色越发苍白。 玄危燕体内的灵力不断干涸又重新补满，灼烧之下，经脉酸涩胀痛，一直以来压制的境界渐渐松懈。 她并不抵抗，更加主动地吸收起了灵力，将其在体内快速运转。 六壬真君看出玄危燕的打算，有些意外：“你想要在这种关头突破元婴？” 六壬真君稍作思考，很快明白这一举动的用意。 从金丹到元婴，中间需经过六九雷劫，恐怕她是想借助雷劫的力量拖延时间。 眼下自己附身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她真的招来雷劫，他此行就要无功而返了。 这对六壬真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认真起来，想要速转速决。 “现在才认真？太晚了，前辈。” 玄危燕身上满是伤口，青衫残破，晕开一片片血红。如此，她气势仍不见弱，勾腕上挑，剑招密不透风，毫无滞涩之感，浑然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旁躲藏的莫语春。 六壬真君转而想先处理暗中的干扰，飞身赴向莫语春的藏身之地却被刺到身前的长剑阻挠。 玄危燕：“在我们的战斗结束之前，你休想伤她。” 说着，玄危燕又刺出一剑，自己身上也新添一道伤口。 莫语春看到鲜血涌出，下意识要为玄危燕治疗。可是月相已被乌云遮盖干净，她体内灵力长久没有得到补充几近耗尽，才探出一点尚未来得及发挥作用，先被玄危燕体内那股莫名的灼热给灼干了。 莫语春被烫得一抖，咬咬牙，努力挤出自己最后的灵力，最后力竭瘫倒下去，靠在树干上，担忧地望着玄危燕。 不剩多少时间了，她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结束。 玄危燕察觉莫语春的力竭，牙关紧咬，做最后的突破。 “别白费力气了。” 六壬真君一剑刺在玄危燕左肩，被她架住无法继续使力，只得拔出再次挥剑。 玄危燕提剑格挡，被余波冲击，轰然倒飞出去，砸倒一片红树。 “噗、咳咳。” 玄危燕狼狈咳出一口血，落到地面的猩红血液隐约可见其中掺杂着些许内脏碎片。 “玄危燕！” 玄危燕摔落的位置距离莫语春并不远。莫语春焦急地跑过去，没等到跟前，一道白焰突兀腾起，将玄危燕包裹在其中。 周围溅出的血液同样自发燃烧起来，却没有向旁处蔓延，与先前角马身上的白焰别无二致。 看着这一幕，莫语春瞳孔一缩，剔透的琥珀色眼珠倒映着跳跃的火光，浮现出的恐惧清晰可见。 身体下意识想要远离，但莫语春没有，反而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扑了上去，迅速并指割开掌心压住玄危燕的嘴唇，全然不顾身后袭来的攻击。 “你快舔！” 一股清香冲淡鼻尖的血气，连体内的燥热也在一息之间被平息，白焰眨眼间散去，灵力得到急速补充。 在攻击到来之前，玄危燕及时反应，揽过莫语春移形换影，移到岸边的一处礁石上将她放下。 她起身，下颌边沿还蹭着滴血，不知道是莫语春的还是她的。 同样的，她唇角也沾着血，鲜艳的颜色红得刺目，被她伸手揩去。 玄危燕：“谢了心肝。接下来，你就在这里安心等我吧。” 迎着调转方向再次袭来的攻击，玄危燕长剑一甩，宛如游龙入海，悍然对上额心剑纹暗淡闪烁的六壬真君。 与此同时，天上的阴云也越积越厚，轰隆一声劈下一道碗口大的雷柱。 玄危燕以剑为引，将雷光渡到剑身，朝六壬真君攻去。 六壬真君：“你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功了？！” 他自知大势已去，但仍不死心，郁愤不平道：“我说过，你的天赋很好，可惜顾虑太多优柔寡断，根本配不上月神大人的力量！” “你可知月神大人做了什么？可知那白焰是什么？” “那是神的怒火，是神对这世间、对人族以及对仙界的怒火！你如此畏首畏尾，即便眼下这份力量选择了你，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被这白焰焚烧成灰的！” 六壬真君说的语焉不详，没有具体解释这怒火形成的原因，莫语春看过剧情提要，知道怒火从何而起。 仙界确切来讲应当叫做神界，人界飞升神界，新神受封需要权柄，原来的神自然不愿意分出自己的力量。 久而久之，仙界便分成了两股势力。 一股以赫神为代表，不愿新鲜血液出现，也因此排斥凡界的人飞升。另一股则是以月神为代表的神，遵守自然规律，并不排斥自身权柄被分出。 自天道衰弱，将升仙台的权柄分出后，赫神便仗着能够控制雷劫难度，肆意妄为，插手飞升之事，导致无数飞升的修士殒命于雷劫中。 更为过分的是，在他的操控下，愿意归属于他的修士，即便浑身业障，也能通过雷劫试炼顺利飞升。 人界仙界一片乌烟瘴气。 月神日渐不满赫神的做法，双方势力爆发战争，交战的关头，月神下属大半神灵叛变，转投赫神。 月神心灰意冷，自毁神格陨落。 莫语春觉得那白焰不止是怒火，同样也有自毁的寓意。 而之前的那匹角马应当是月神的拥蹙，自愿供养神骨，保护神骨，找寻灵植也是为的供养神骨。 一切思绪流转不过片刻时间，六壬真君额心剑纹越发暗淡，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面对这番言论，玄危燕脸上不见愠色，往常如白玉一般白润洁净的皮肤，此时因为酣战及体内的异常高温浮现一层薄红，她眼尾带着霞色，墨色眼眸中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那便等那一日再说。” 银蛇雷光不断砸下，眉骨下的阴影越发深重，她最后刺出一击。 “优柔寡断也好，畏首畏尾也罢。只是那不是不相干的事，我不愿让旁人背负我的因果报应。” 至于所谓白焰焚身，不牵连旁人已是最好，她亦可问心无愧。 玄危燕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即便雷声轰响不断，这一声也清晰落入了莫语春耳中。 她很明显的愣住了，眼看ooc程度上升，007急忙出声提醒：“宿主，注意表情。” 等莫语春调整过来它才好奇询问：“你刚才怎么了？怎么会突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没什么。”莫语春想要随便找个借口，看着远处纤细飘逸的背影，恍惚觉得这道背影和记忆中的一幕有所重叠。 她一时有些忍不住想要倾诉，“女主真的好帅啊。七宝，你还记得我考核世界也是一个修真背景的吧？” “嗯。” 莫语春当时扮演的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反派角色，她是嫉妒主角的同门师姐，不满主角到来之后，师尊与同门弟子们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才拜入门派的小师妹分走。 前期两人只是语言上不对头，之间并没有十分大的仇恨。 转变发生在一个秘境中。两人不慎落单遭遇妖兽突袭，原剧情里，莫语春为了救主角，将她推开，不慎导致她跌落山崖，自己则与妖兽血战一日，勉强存活。 不曾想回到门派时，她的小师妹早已被门派出面救回，只是不知因何原因处在昏迷之中。 “……主角掉崖必有机缘嘛，我知道她是因为在识海里接受传承所以才昏迷的，可门派里的人不知道，掌门回溯偏偏就只回溯到了我把她推下去的那幕，认定是我做的手脚导致她昏迷不醒的。” 莫语春现在回想起这个世界的剧情，依旧觉得无语，太多值得吐槽的地方了，也因此她才认为这是系统生成的虚拟考核世界。 她继续说：“当时，他们都说要罚我，又是鞭子又是噬骨钉的。就在刑罚堂的弟子要动手的时候，主角她强行终止传承，不顾被反噬，一边吐血一边维护我。” 第155章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莫语春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记忆里的语气： “‘摔落山崖怎会导致昏迷？如若掌门留心就能知晓我昏迷一事与师姐无关。且师姐是为护我，免我受妖兽伤害才推开我的。但凡支援的弟子敢去崖上看一眼，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师姐也不会如此受伤。’” 按照原剧情，主角是在接收到完整传承后才醒来的，那时木已成舟，莫语春会在受罚之后顺理成章黑化，与主角不断作对，最后心魔横生，走上一条不归路。 但是由于主角强行打断传承为她说话，后面的一系列剧情便紧跟着跑偏了。 007安静听莫语春倾诉。 “后面我问她这么做的原因，她和我说她不愿背负他人的因果，也不愿让他人背负她的因果。” 莫语春讲到这里笑了一下，顾念着ooc程度，很快收回。 而007也终于明白莫语春为什么会突然和它聊起考核世界了——这句话和玄危燕此时说的话很相像。 它没有直接点出这一点。 说话的这会功夫，六九雷劫已经进入尾声，六壬真君也早已从兰习昌身上离开，留下他不知生死的晕倒在地上。 最后一道天雷砸落，玄危燕一身青衫衣摆焦黑，上面还不时闪过一道电弧。 饶是如此狼狈，玄危燕脸上也带着轻佻的散漫笑意，凤眼半弯看向莫语春，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但她手才抬起，下一刻便直愣愣垂下，整个人也卸力一般，一下子躺倒下去。 “快过来小蘑菇，雷都没了，别在那蹲着了。” 第128章 一介散修，无门无派 “快过来小蘑菇，雷都没了，别在那蹲着了。” 清脆的铃音靠近，莫语春在玄危燕身边蹲下，看着她满身的伤，眉心隆起弧度，伸手就要再重复之前的动作。 “哎，不疼吗？” 玄危燕抓住莫语春不让她动，将她的手拉至眼前，查看她手心的伤口。 伤口很长，才愈合不久，新生的皮肤泛着淡粉，突兀地横在细嫩掌心之中。 “下手这么狠，疼不疼？” 玄危燕轻抚上这道痕迹，声音因仰躺的姿势有些许涩哑。 莫语春被摸的痒了，想要收回手，但怕动作幅度太大伤到玄危燕，最后还是没有动，乖乖伸着手让玄危燕触碰。 渐渐的，她的触碰有些不对劲，就连没有伤口的手背也传来了摩挲。 手背上作乱的四指管不到，莫语春只能蜷起手包住掌心的拇指，不让它再在伤口周围摩挲。 她歪头转了下手腕，低头看向手背上搭着的四指，终于忍不住发问，“你在干什么？” 玄危燕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动作的不妥，还按了按莫语春手背上的肉窝，感慨道：“你的手好软。” 明明看起来纤细，没想到摸起来都是软肉。 莫语春看了看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五指张合了一下，也伸手碰上玄危燕的手。 她的手很热，关节发红。莫语春小心翼翼戳了两下，感觉到的只有骨头，但是没有手心那么多的茧子，指腹传来的感受也是皮肤特有的柔软。 玄危燕被莫语春的动作逗笑，胸腔震动导致左肩的伤口再次撕裂，涌出血来。 莫语春眼中的好奇转为担忧：“你不疼吗？我给你一点血很快就能好了。” 她说这话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苍白，唇都失了血色，在一身艳色的对比下越发明显，白的都有些透明了。看起来像是琉璃堆砌出的人儿，清透无辜，又脆弱易碎。 玄危燕看着，嘴角的笑隐去又重新显出，不正经道：“心疼我呀心肝？不用你的血，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真的？” 莫语春不信，不过还是低头对着玄危燕肩上的伤口吹了两下。 “！！” 玄危燕完全是带着玩笑说的。温热的呼气拂过伤口，酥麻痒意向全身扩散开，她腰腹瞬间绷紧，看向莫语春的眼中满是惊讶，完全没想到她会真的这么做。 “还疼吗？”莫语春表情关切而无辜，看出玄危燕有话要说，她适时停下，目光带上了些询问。 “你……”玄危燕顿了一下，满脸严肃。 莫语春以为玄危燕要说什么重要的事，靠得更近了点。 玄危燕：“你是不是喜欢我？” “……？” 面对意料之外的问题，莫语春有点懵。 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玄危燕活像是看不到莫语春脸上的疑问般，自顾自说起话：“又是拉手，又是关心我伤口的。是不是看我身法那么飘逸，喜欢上我了？哎，那也正常。” 她话里带着点自得，听起来得意而笃定，上扬的眼尾与眉间满是意气，才结束战斗不久，看起来锋利的逼人。 莫语春真切流露出不解，紧接着又表现出深思。 玄危燕问出口时自然是玩笑诸多，可莫语春这般认真，弄得她也有些莫名紧张。 奇怪，她紧张什么？ 不过玄危燕还是好奇莫语春会给出的答案，紧盯着莫语春，等她回答。 “唔……” 莫语春想了想，摇头又点头。 “心肝，你这是什么意思？” 玄危燕被莫语春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说她喜欢吧，可这摇头算什么，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有一点点喜欢吧，我不讨厌你。”莫语春说出自己思考过后的回答：“如果你的话能更少一点的话，我应该会更喜欢你。” 很多时候，莫语春都感觉玄危燕话多的有些吵。虽然有她在自己不会无聊，可这点有时候也很让人苦恼，她偶尔也会想要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 莫语春说完话，玄危燕久久没有反应，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僵硬。 “……” “你怎么了？” 莫语春靠得更近了，近到玄危燕都能感到她的吐息一股股打在自己脸上，带着她特有的清香，密密麻麻将周围的空气挤走。 玄危燕屏住呼吸，心跳乱了节奏，好半晌才摇头示意没事。 “我们准备走吧，秘境的结界看样子要坍塌了。” 提到离开，莫语春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回去休息，“嗯嗯，快走吧，含光还在等我回去。” 莫语春能从姚含光走之前的那句传音中听出来，她并不介意自己会带回去的麻烦。如此，她自然是要回金光洞的。 莫语春突然提起姚含光，玄危燕原本莫名雀跃的心情有一瞬间平静，她也不知自己此时是怎样的心态，只以为自己是不想莫语春表现的这么迫不及待离开。 她一把揽过人，还不忘将地上躺着的不知死活的兰习昌绑住带离。 一路疾行到秘境出口。才踏出禁制，迎面袭来攻击，玄危燕表情一变，丢出兰习昌后下意识先护住怀里的莫语春。 耀眼的灵光闪过，朝两人袭来的攻击被另一道灵力冲散。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白心惠拿出的护身玉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玄危燕反应迅速，在荡起的尘烟散去之前，离开了禁制的位置。 “在那，动手！” 一声厉喝，顿时，玄危燕脚下亮起阵法的灵光，明显的困阵难以立刻逃脱。 玄危燕抽出恢复原样的竹笛，放于唇边轻吹，灵力丝线从空中具象出来，交缠成笼挡住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只是片刻，她居然元婴了！” 一蒙面看不清样貌的男修说道。 玄危燕凤眸微眯，忽得抬手挥出一道气浪。灵力灌输其中，蛮横劈开尘烟，悍然砸到说话男修的身上。 男修下意识格挡。 “天阳宗的人？” 从对方灵力运行中，玄危燕看出面前这一行人的身份。 “糟糕，忘记伪装了。” 露出马脚的男修懊恼，在领头弟子的冷眼下，讪讪闭紧了嘴，转而恨恨盯着不远处他们此行的目标。 “没想到，你居然活下来了。”领头弟子感慨出声，“这就是月神秘宝的力量吗？你果然留不得。” “杀人夺宝的事天阳宗来做，未免太有失身份了吧？” 玄危燕暗中掐诀寻找阵眼，口中拖延时间。 她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了。如果她一个人倒也罢了，偏偏莫语春也在。 玄危燕低头看向怀中面色难看的少女，越发坚定要保护好她，不能擅动。 莫语春的状态本就不大好，护身玉碎掉时产生的冲击更是雪上加霜，她不禁蹙起了眉，很是难受。 她清楚玄危燕的状态同样糟糕，连续的亏空补充与强行突破，导致她体内的灵力紊乱，经脉也隐隐出现裂痕。 “你不能再打了，我们跑吧。” 莫语春小声靠在玄危燕耳边同她说。 “你们跑不了。” 在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耳聪目明，这番小声的话被听得清楚，领头的人不欲多说，破开身上的封禁，显露出元婴期的真实修为，朝玄危燕攻去。 第156章 防护的灵笼被瞬间打破，玄危燕也在这同时找到阵眼打破困阵，飞身后掠。 其余修士的攻击接二连三袭来，让人应接不暇。玄危燕只是躲避，并未反击。 她在权衡是否要真的动手。 即便是对方杀人夺宝在先，但天阳宗的做派她见识过，不分青红皂白，颠倒黑白的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而且，玄危燕总觉得对方的目的不止杀人夺宝，否则在秘境便不会一直袖手旁观。 为她来的吗？ 想到莫名选中自己的神骨，玄危燕心中有了答案。 她自觉自己没什么不凡来历。凡人出身，双亲早逝，一个人在村里生活了两三年，遇到最离奇的事就是玄微真人找上门来收徒，此外再无其他。 莫非是前生的轮回因果？ 玄危燕掐指算过，隐约知晓自己前世同样是芸芸求仙者中的一员。想来是飞升失败，这才转世有了她。 这更解释不了她和月神有何关系。 玄危燕思考的间隙，攻击越来越密集，招招都是致命的程度，不死不休。 “小心！” 莫语春为玄危燕挡了一道攻击，脸色更加苍白，发出灵力的手都在发抖。 不该把她牵扯进来的。 现在是她，之后还会是谁被她的事所牵连呢？ 玄危燕思绪有瞬间抽离，看着面前这一群天阳宗的弟子，眼中尽是读不懂的晦涩情绪，黑眸更黑，那股子天真褪去，漫不经心的散漫也尽数隐去。 “封她退路，柳霄程峰！结金刚印！” 一道更为凶险的攻击眨眼间来到跟前，莫语春来不及过多思考，指甲划破指腹，勾着玄危燕的肩使力往她唇边递去。 “不必了。” 玄危燕启唇，唇间含着一点莫语春的指尖，她偏头躲过，同时旋身又挥出一击。 这一击不再收着力道，大开大合，抵消攻击后气势不减，横扫向天阳宗的一行人。 有人躲避不及时，几乎被这一击拦腰折断。 “啊！” 玄危燕朝后拉开距离，同时掷出一物，挥剑朝其砍去，朗声道： “此剑即我意！我玄危燕自此与凌岳派断绝关系，往后再无任何瓜葛！” “望诸位记住伤你们的人是谁，回去告诉天阳宗时记得说清楚我的身份。我一介散修，无名无派！” 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她留下最后一句话，带着莫语春消失不见。 在她们离开的位置，一块断裂成两半的门派腰牌横亘在杂乱的地上。 第129章 “那我也不回去了吧，我们可以一起做个伴。” “师兄，要追吗？” 望着玄危燕离开的方向，一个弟子开口询问最前方的领头。 “不必再追。长老说过此行务必低调，我们的动静够大了。” 领头的弟子沉思片刻，问：“我记得她怀中那名少女是金光洞的人。问问黎晨，那边的战局如何了。” “已经结束了。”另一弟子恭敬回道：“有黎晨师姐在，定崖府的人没敢插手。不过那群散修没有得逞，让金光洞的人寻到机会逃走了。” “我还以为定崖府的人当真要硬气一把，也不过如此，”贺启尧冷嗤，“没抓到就算了，不必管他们。” 定崖府近些年越来越不安分，对天阳宗的不满溢于言表。如今看来，明面上还是不敢直接违背他们意愿的。 “那姚金真人该如何？” 姚金真人便是金光洞洞主，修为如今只差一步便可飞升。在场的几人都是天阳宗一代天骄，属于核心弟子，对于宗门秘辛都有所知晓。 贺启尧身为大长老亲传弟子，知道更多秘辛。 姚金真人为人刚正不阿，亦可说是死板，多次拒绝天阳宗抛来的橄榄枝，不愿意归入赫神势力。 近年，他听长老说，仙界的势力也并非赫神一家独大，亦有月神残党作乱，或是天道、风神的拥簇引而不发。 为此才要吸纳新的力量。 金光洞势力单薄，姚金真人作为人选再合适不过。 可惜他不愿，也不怪他们动手没了分寸，拿他一对儿女来要挟。 没抓到也无所谓，这次的事权当是一个警告了。 “……师兄。” 贺启尧尚未回答，先前说话的弟子又一次开口，面色有些难看：“黎晨师姐说那群散修中不止我们找的人，还混有其他势力，似乎、似乎是姚金真人的仇家——碧水洞的人。” 碧水洞？那个擅长使用毒功的门派？ “前段时*间也是碧水洞动的手吧。”贺启尧眯了眯眼意识到什么。 “让黎晨拦住那个人，问清楚他下了什么毒。我想这次，我们要当金光洞的大恩人了。” 如果可以，不结仇自然是最好的。 贺启尧全然没有丝毫羞愧，带上众人离开赶往金光洞。 他甚至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 玄危燕身边带着的那个少女是金光洞的人，或许他们可以通过她找到玄危燕的下落。 * 潮汐涯附近一处山洞。 玄危燕带着莫语春来到这里，才踏入山洞，再也忍不住反噬，低头吐出一大口血。 她咬牙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掩去两人的踪迹，身体卸力重重压在身旁扶着她的少女身上。 “抱歉，短时间没办法带你回金光洞了。” 玄危燕唇边沾血，一身狼藉，声音也透着虚弱。 她没有说的是，她觉得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莫语春可能都回不去。 她伤了天阳宗的人，莫语春也同她一道，难免会被认成是一路人，受她牵连。 金光洞与天阳宗虽不说交好，但凭他们往日的行事风格，她以为莫语春不回去对双方都好。 想到这，玄危燕更加歉疚，再次道歉。 “一开始我劝你走就好了。” 这样也不会为她带来这么多麻烦。 莫语春不习惯玄危燕此时的正经，扶她靠着石壁坐下才开口说道：“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定要回去的。不过等下我要先给含光传一下消息，告诉她一声。” 莫语春亏空的太严重，现在还没恢复过来，要等段时间才能好。 山洞中并不黑暗，开了口天井。月光从中洒下一缕，正好就在莫语春身边。 莫语春往那边挪了挪，看着变远了些的玄危燕，把她也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玄危燕看她一直在看自己，了然：“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但我感觉问了你会不开心。” 莫语春仔细分辨着玄危燕的情绪，“从刚才起你就在不开心了。” “那正好方便你问问题。”玄危燕因疼痛，呼吸放轻的同时，话音也轻飘飘的。 她抬头望着空中的圆月，漫不经心想起起了前段时间玄微真人的反常。 她那份多给的灵石以及突然的谈话。她知道她会离开凌岳派是吗。 “那我问了，”莫语春的声音唤回玄危燕的思绪，“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呀？你以后不回凌岳派了吗？” “嗯，不回去了。” 玄危燕说这话时，清冷的月光停留在她肩边，她整张脸都隐在略暗的光线中，神情看起来格外落寞。 莫语春脱口而出：“那我也不回去了吧，我们可以一起做个伴。” 还可以在凡间到处看看，体验一番不同的感受。 莫语春说到这有一些兴奋，疲惫都被压下去一瞬。 “这样还不会给含光带来麻烦。虽然她说她不介意，但是姚正总是乱说，还有其他人，我不喜欢他们，只喜欢含光。” 莫语春原本对于回不回就是金光洞是无所谓的，她很高兴姚含光不介意她带来的麻烦，而自己正好是一个人，所以她觉得还是回金光洞的好。 有姚含光和她说话，玄危燕也离得很近，她不会无聊，也能随时帮上两人的忙。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刚刚的那批人显然是更大的麻烦，不管姚含光会不会介意，她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倒不如和玄危燕一起，可以四处游玩，见识不一样的风景。也能随时回去看姚含光，或者偷偷跟着她去秘境帮忙。 “你觉得怎么样？” 看玄危燕情绪实在低落，莫语春准备好的询问问出口，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但也没想过玄危燕会拒绝她。 所以在看到她摇头时，她很是惊讶。 “你不能跟我一起。” 玄危燕听出莫语春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再回金光洞了，这与短暂的同行不同，那样下去，她会被彻底牵扯进她所有的麻烦事当中去的。 “跟我一起，我只会给你带来危险。今天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无论是先前兰习昌的请神，还是后面天阳宗的伏击，短短一天，发生的事足够多了。 玄危燕抬起手，灼热的体温让她碰到莫语春的脸时，只觉对方脸上堪称冰凉，没有温度。 第157章 “瞧，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莫语春眨了眨眼，顺着玄危燕的手臂看向她的伤口，语气不带有丝毫迟疑：“但是我可以帮到你。” “你不害怕吗？” 玄危燕松开手，表情复杂。 她们才认识多久，大半个月，还不满一个月相变化的周期。 莫语春摇头：“不害怕。” 玄危燕更加疑惑：“我就接了下你，你怎么就要以身相许了？” “那你也是救了我。”莫语春显出十足的执拗。“你不知道，我最害怕火了，它烧的很痛。之前修炼成形时，我差点被雷火烧死，多亏含光救了我，我才活了下来。” 而在秘境的这次，莫语春知道玄危燕如果没有赶到，恐怕她逃不了被控制被焚烧的命运。 得知莫语春与姚含光的初遇，玄危燕心中满是庆幸。 “还好有姚道友在，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 如此，她就更该回金光洞，而不是一直和她一起。 角马的麻烦追根溯源也是她带来的。如果不是她自满，以为护得住莫语春，答应带她去秘境，也不会有这一系列的事发生。 又一次提到姚含光，补充了点灵力的莫语春想起报平安的事，赶忙发出了一道消息。 灵蝶顺着天井飞远，消失在虚空中。 莫语春不等看它远去，听到耳边响起带有血腥气的咳嗽声，忙低下头留心起玄危燕的伤。 “我先帮你治一下伤口吧。” “不用你的血啊什么的，”玄危燕拿出芥子袋里的伤药，“你帮我上药就好。” 玄危燕身上不止一处伤，伤口上附有六壬真君留下的剑气，即便愈合很慢普通的伤药难起作用，玄危燕也不想再让莫语春放血来为她疗愈了。 她是灵芝化形，那血看着是血，究其根本是她体内的真元精气，滥用会亏损她自身。 看她脸色如此难看，想来她的灵力之所以有治疗的能力，也是因为其中带有她修炼得来的精气的缘故。 “记住，只上药就好。”玄危燕再次强调，背过身露出背后的伤。 “奥。” 莫语春拿过瓷瓶里的药，一点点洒在纵横在玄危燕后背的伤口上。 大多数伤口被她之前治疗过，并不严重，只有肩头的贯穿伤仍缓慢流着血。 药粉一点点洒下，玄危燕背对着她，莫语春只能看到一点她绷紧的下颌线条，以及她颈侧凸起来的青筋。 看着手中的瓷瓶，莫语春试探着用选先前受伤的指尖接了一点药粉，立马被伤口转来的刺痛激的呼出声。 “嘶——” 玄危燕看不到莫语春的动作，正要转身，没有受伤的位置被轻轻抵住，背后传来少女命令的声音：“别动。” 玄危燕照做，正当她好奇莫语春想要干什么时，左肩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轻呼。 温热的呼气打在伤口上，玄危燕抖了一下，蝴蝶骨张合，左肩再次留下来血。 第130章 收了神通吧灵芝大仙 “不是说了不要动嘛。” 莫语春皱着眉毛，小心擦掉流下的血，再次轻呼两下后，慢慢撒上药粉。 玄危燕一时松懈，口中溢出闷哼，尾音被她仓促咬下。 捕捉到这道一闪而过的闷哼，莫语春暂时放下瓷瓶，眼睛慢慢眨了一下，“你之前说这样就不疼了，你在骗我吗？” 面对这番突如其来的控诉，玄危燕愣了一下，吊儿郎当道：“心肝，你就吹了两下哪够，你再多给我吹吹我就不疼了。” “我不信。” 莫语春这么说，但还是对着玄危燕的伤口吹了吹。 玄危燕拿出绷带的动作停住，有点没能反应过来：“不是不信？” “你说你没有骗我。”莫语春自有一番逻辑，“但如果你现在还痛，那就说明你在骗我。作为补偿，你要答应和我一起。” 莫语春说完，对着玄危燕肩上的伤口又一次倒出药粉。 她动作来的突然，玄危燕只倒吸了口冷气，便抿紧唇，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唯有颈侧青筋一突一突的跳动。 莫语春看着玄危燕隐忍不发的忍痛模样，垂了下眼，专心留意伤口。待到药粉将伤口全部覆盖住之后，她才停手。 “好了。” 玄危燕暗自松口气，装作一派轻松的模样，反手绕上绷带，口中游刃有余地故意调侃莫语春：“心肝，我这可是不骗你的。多亏你多吹了那么几下，我觉得我好多了。就算天阳宗的人现在找来，我也能打过他们。” 莫语春没接话，目光探究地落在玄危燕身上。她不明白，以往时常粘着她的人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 她转移话题，不想再说。 “含光还在忙吗？怎么还没有回复我？” 灵蝶离的距离太远，发出便如同石沉大海。放在以往莫语春不会觉得奇怪，能耐得住性子等消息。但现如今，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让她忍不住在意。 这像是某种预警，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这就又提起姚道友了……”玄危燕咕哝，背对着莫语春，眨眼换好外衫，凌乱的头发也重新梳拢。 除了难看的脸色外，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体内正在遭受一种怎样的煎熬。 未能拔去的剑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本就濒临崩溃的经脉裂痕进一步加重，不知蛰伏在身体何处的白焰也隐隐有着再次腾起的趋势，体温一再升高。 从先前的事来看，灵力恢复后白焰便会安分下来。玄危燕知晓自己如今最紧要要做的事是尽快调息恢复。 她最后看了眼莫语春，不期然对上了她同样看着自己的眼。 往常浅淡的琥珀色眼瞳在暗淡的山洞里呈现偏深的棕色，看起来莫名专注，就连睫毛的眨合也放缓了，像是在思索什么。 玄危燕呼吸不自觉随着这股节奏放缓，开口卡顿了一下：“怎、看我干什么？我不会心软的心肝，等到合适的机会，我就送你回去找姚道友。” “噢。”莫语春语气平静地应了一声，视线仍放在玄危燕身上，神情若有所思。 玄危燕等了会儿，确定少女没有再说话的打算便准备入定。 她才盘膝坐正，灵力尚未运转半个小周期，耳边传来声音：“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呀？” 莫语春听到了玄危燕先前的嘟囔，思考良久，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她靠近了点玄危燕，近到两人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问出自己好奇的问题：“你好像总是提到含光，为什么？” “有吗？”玄危燕没有觉察到过，被问得有些莫名，搓了搓鼻尖移开视线，声音郁闷：“是你经常提到她才对吧。” 莫语春回想一番，发现的确如此。她抿了下唇，“抱歉，我不太会和人说话，一般只有含光和我说话，所以我才习惯提她的。” 玄危燕听到这句解释，心情舒爽许多，嘴角在她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弯起。她捏了捏莫语春的软腮，手顺势托起她的脸，安慰她道：“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 莫语春应当是不习惯被捏脸，眉心有一瞬间波动，隆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玄危燕留意着她的表情，嘴角的笑意终于在被本人所知的情况下大幅度加大，以至于声音都带上满满的笑意。 “所以收了神通吧灵芝大仙，”她又揉搓了两把人，“卖可怜这招对我不管用。” “可我刚才是真的想和你一起的。” 莫语春眉心的弧度不加掩饰，抓着玄危燕放在她脸侧的手，抬脸望向她，看起来像是她自己主动贴过去的一样。 她这句话说的少有的快，完全是不加思索的反应。 “我不明白，你不想一个人，为什么不同意我跟着你呢？” 看到少女眼中纯粹的不解，玄危燕沉默。 要说的话她一开始便说清楚了——她不愿意再将莫语春牵连到她带来的危险中。 莫语春想不到那么多，在她看来，这无非是两厢情愿的事。 玄危燕不想一个人，她也对她放不下心，两人一起结伴而行不是正好吗？ “你……” “就这样吧。”见莫语春还要说话，玄危燕仓皇打断，移开视线不敢去看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答应下来。 真的是，好好的小富贵花不当，怎么净想着跟她过苦日子。 玄危燕眼睛落到荒芜的地面，余光的注意力却全在莫语春身上。 她自然想与她一起，但那太自私了。 她舍不得她伴她一路颠沛流离，过着危机四伏的生活。也怕某一天，她会像过去的那些人一样，看她的眼神带上失望与嫌恶。 倒不如保持距离，偶尔见上一面来的好，还能让她一直念着她。 玄危燕在心底同自己这般说。然而看着莫语春，看着看着，她的思绪便转了个弯，忍不住想象如果两人当真结伴同行的话…… 第158章 出于直觉，玄危燕认为莫语春不会像她所担忧的那样，她亦知晓，莫语春是当真想和她一起的，只是情感上始终避不开设想最坏的结局。 不然……等等看金光洞那边的态度，若是有人不情愿她留下，她就带她一道走吧。 玄危燕打定注意的下一刻，察觉到有人靠近，神情一变，警惕地朝莫语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在山洞洞口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禁制，能隐匿山洞存在，若非修为高出她一大境界的，一时是看不出洞口位置的。 安静下来后，山洞外的动静越发明显，隐隐传来道呼喊。 “莫语春——” 这道男声有些熟悉，莫语春听到第二声时，终于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是姚正。 他来找她干什么？ 姚正的气息很不稳，以至于拔高的声线都有些破音：“莫语春！你在哪？快出来！含光遭暗算受了重伤，性命危在旦夕。” 姚正语速很快。 不久前，天阳宗的人拿了下毒那名碧水洞修士来金光洞，他满心欢喜以为能得到解药，却没想到碧水洞下的毒阴毒无比，甫一入体便深入经脉，根本无药可治。 眼看着姚含光越来越虚弱，绝望之时，他被父亲姚金真人叫走，告知了他莫语春的身份——千年灵芝化形。她是此时唯一能救姚含光性命的人。 是以甫一收到传音灵蝶，姚正便急匆匆追溯到了这里，想要立刻将人带回，片刻也不敢耽误。 莫语春听清楚姚正说的话，先是不可置信，眸中紧接着涌上担忧。 含光受伤了？那她要赶快回去金光洞才行。 “等等，”玄危燕压低声音，“暗中还有其他人，小心有陷阱。” 莫语春着急：“可如果含光真的受伤了怎么办？” 话虽如此，莫语春心中却有预感，姚正说的话是真的。 “别着急，你等我推算一下。” 玄危燕一手制住莫语春，不让她朝外跑走，另一手快速掐指推算。 随着手上的动作，玄危燕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不等她停下，莫语春在旁很是着急的问，“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玄危燕紧盯着手上推算出的结果，声音干涩到极点，“你当如何？” “我当然要去救含光！” 莫语春声音清脆，不带有一丝犹豫。 玄危燕抬头，目光紧接着落到莫语春苍白的脸上：“如果我说，我不许你救她呢？” 推算出的结果是大凶，姚含光基本上是必死无疑，她想要救她，不知要亏损到何种境地，甚至于可能会…… 玄危燕一时竟不敢继续推算，拇指与无名指指尖抵着，用力得筋骨都僵住了。她再次重复，语气坚决：“你不能去。” “为什么？” 莫语春语气突然放缓，那股子天真意味越发突出，“因为你会担心我吗？” “……是啊，我担心你。” 玄危燕看着莫语春，心中说不出的心慌，抓着她的手一时更用力了。 “但我也担心含光。” 莫语春转了转腕子，没有过分挣扎。这点微弱的动静唤回玄危燕的注意，她猛地松手卸了力道，紧接重新抓住。 “那你呢？” “你担心她，那你呢？” 玄危燕紧盯着莫语春，想要说出自己的猜测，但又怕听到不愿意听到的回答，唇角线条拉的平直，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唯有手上的力道越发加重。 她更想问，那她呢？ 知道她会担心她，那她呢？ 莫语春低垂着眼睑，并不看玄危燕，伸手搭上玄危燕的手腕外拨，暴露的侧颜恬静，完全让人想象不到她说的内容有多么残忍。 “你不用担心我，我想好了，无论要多严重的代价，我都要去救含光。” “即便是死？” 玄危燕的平静彻底维持不下去了，一句话囫囵说完，牙关咬得死紧，“我说了，我不许你去救她。” “为什么呢？” 莫语春重复先前的问题，头终于抬了起来，略歪侧着，目光落在玄危燕身上，自下而上看人的眼神澄澈天真。 玄危燕快要被这样的眼神逼疯了，她不明白这种关头，莫语春为什么还能用这样无辜的表情看她。 手臂因为过分用力却又不敢过分用力，僵持地几近发抖，连带着她声线也细微地发着抖：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去送死，舍不得你去送死。” 话说出口，玄危燕只是短暂怔愣便回过神来，有些难看地扯开嘴角：“不是说我救了你，你要以身相许，生死相随吗？” 第131章 一样的 山洞外，姚正仍在呼喊着莫语春的名字。 “我知道你在听。莫语春，你来金光洞不是为报恩的吗？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 姚正越说越着急，担心莫语春记恨他在秘境里说过的话，不愿意帮忙，忙道：“过去的事是我不对，我愿意向你赔罪，但是请你救救含光！” “别废话了。” 姚正身后的山林突然飞出数道身影，四面八方围住了这里。 为首的贺启尧对准不远处的山壁一处结印，眨眼间印成，破开禁制。 一个山洞出现在众人面前，姚正从愣神中回过神来，来不及想天阳宗的人为什么会在这，明白莫语春她们就躲在里面，忙随着天阳宗的人往洞里飞去。 禁制被破，玄危燕受到反噬，嘴角溢出一丝血线。她神情未动，执拗地看着莫语春，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她想问出的那句话。 “你说要为她死也无所谓。我也救过你，莫语春，那我呢？” 面对玄危燕的步步紧逼，莫语春没有立刻回答，偏移开的视线像在犹豫，让玄危燕看到一丝希望。她正要再说话，察觉到洞口的动静，反应迅速揽过莫语春，抬手破开头顶的天井飞出山洞。 “玄危燕，你逃不了了！” 才跃到半空中，一道身形闪现到面前，玄危燕躲开攻击，一转眼，身边已经密密麻麻围紧了人。 姚正也在其中，看到莫语春第一时间出声唤她。 “莫语春，我求你快跟我回去救含光吧。” 听到这句话，玄危燕恨不得多出一双手捂住莫语春的耳朵，不让她听。 让人意外的是，怀中的人听到这番话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反应，乖巧安静地窝在她怀里。 哪怕玄危燕没有低头，也能感觉到她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定是专注的，只看着她一人的。 是不是犹豫过后，她选择了她？ 玄危燕不禁这么想，身体瞬间生出了无限的力气。 然而很快她察觉到不对，怀里的人太安静了，头依靠过来的模样不像是亲近，反倒像是无力。 “莫语春！” 电光石火间，玄危燕明白莫语春做了什么。 ——她把她的灵力渡给了她。 借着天井投射下的月光积蓄的灵力，此时被莫语春一股脑塞给了玄危燕。她的脸色恢复苍白，头靠在玄危燕颈侧，往后仰了些看她，眸光在月色下亮起来，唇很有些含蓄地抿着，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对不起呀。你快跑吧，不要被他们抓到了。” 玄危燕不懂莫语春此时是如何笑的出来的，不再看她，迎着袭来的众人，目露寒光，单手握住竹笛抵于唇边，全部灵力灌输其中，汇聚成一串笛音流出。 柔和的笛音穿梭在空气中，触碰到人时化为锋利的音刃，搅出成片的血雾。 趁众人躲避的间隙，玄危燕使了个障眼法，转身飞入障碍重重的山林中。 贺启尧最先反应过来，带人追上去。 姚正缀在最后，遥遥喊道：“贺道友，若是能帮忙将玄危燕怀里的那名少女留下，你便是我们金光洞的大恩人。天阳宗所说的事，金光洞会好好考虑的！” 贺启尧听到，心中思衬莫语春的身份。他修为本就是在场最高的，观察细致，从细枝末节中很快有所猜测。 恐怕是什么灵草成精。 天阳宗资源优渥，灵草成精虽是不可多见的宝贝，但并不值得天阳宗为此与金光洞交恶，左右他们都是要抓玄危燕的，正好卖他们个好，也算一箭双雕了。 打定主意，贺启尧攻势越来越猛，只是玄危燕身法奇诡，不断灵活闪躲，又有她怀里抱着的灵草精给她回复，一时距离竟拉得越来越远。 “不对劲，”贺启尧停下脚步，猛地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我们中计了！” 先前的笛音含有幻术，玄危燕虽不是音修，自己琢磨也慢慢琢磨出了点门道，结合凌岳派心法，施以变化莫测。 在天阳宗众人眼中，是她带着莫语春跑走了，实际上两人还停留在原地。 回到山洞，玄危燕力竭瘫倒在地，莫语春扶不住她，跟着跪倒下去。 第159章 她就在倒玄危燕身边，罗裙层叠的裙摆花一样散开，玄危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莫语春，眼中有担忧，也有不易察觉的祈求。 她其实没有多少力气了，抓的也并不紧，莫语春轻易就能挣脱，却没有立刻动作。 她顺势伏在玄危燕身边，垂眸看她，“你松开我吧，我要去找姚正回去救含光了。” “不行，”玄危燕指尖用力，深深嵌入裙摆的褶皱中，她仰视着莫语春，喉头空滚了滚，“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那我呢？” 她要怎么办？ 莫语春视线移动到玄危燕的手上，睫毛纤垂，半遮半掩着她的眼睛，玄危燕看不清楚她眼底的情绪，只听她带有宽慰的语气，说：“你不用担心我，或许结果没有那么糟呢？” “是吗？”玄危燕无力地勾唇，露出一个苍白的笑，“那你告诉我，会有什么结果？怎样的结果才算糟糕？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芝——” “小蘑菇，你要让她吃掉你吗？” 玄危燕说出了自己最不愿也是最可能的预想。 安慰失败，莫语春重新看向玄危燕，抿了下唇才开口，“被火烧是很痛的，我不能让含光死。” “那我也不会放你走。” 玄危燕手上的力道微弱地加大了，边咳着血边说道，嘴角的笑意还在，眼尾悄然弥漫出红色。 莫语春按上玄危燕的手，只是单纯的按着，尚未表现出要拨开她的意图，玄危燕眼里立刻留露出了脆弱的祈求。 莫语春顿了顿，没有了动作。 “但是，你不放走我，含光死了，我会讨厌你的。”莫语春很认真地说，一字一句像是凌迟的刀，一次次划过玄危燕的心脏。 “我不想讨厌你。我说过我有点喜欢你。” “是吗？”玄危燕反问，笑里多了丝苦涩和嘲讽：“那我想我们的喜欢不一样。我的喜欢，没有你这么狠心。”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伤害她？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她不会让莫语春回去的，就算为此她会讨厌她、怨她。 就在玄危燕陷入自己的思绪时，莫语春又一次开口：“一样的。” 她的眼神一如初见般清澈，这近一个月的相处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变化。 玄危燕看着，笑容更加苦涩。 她探起身抓住莫语春的领口，逼迫她低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怼在一起。 玄危燕：“你明白我说的喜欢是什么吗？” 莫语春眼底果然适宜地露出了点懵，玄危燕望进她的眸子，看到这样的情绪，理智脱缰，再也抑制不住冲动，狠狠地咬上了那双丰盈的、总是吐露出可恶话语的红唇。 这不是吻，更像发泄情绪的啃咬，唇舌动作间尝到的只有苦涩与铁锈味。 玄危燕仍旧没能从那双眼里看到惊讶愕然的眼中看到旁的情绪，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她合上眼皮，最后恨恨地用舌尖划过对方破了皮的嘴角，便准备抽离。 忽得，舌尖被轻轻舔了一下，带着试探与小心翼翼，玄危燕惊讶地睁开眼，大幅度退开，后脑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不知是受此重击还是被莫语春的动作所惊讶到的，玄危燕脑中嗡嗡乱响，耳边也尽是杂乱无序的心跳声。 “你……” 莫语春舔了舔唇，目光坦然地回望玄危燕。她重复：“一样的。” 莫语春活了一千年，灵智开了几百年，人类的情感她虽然陌生却也不是不懂。 金光洞中梨花树下，交付出的那朵梨花，本就是许可的信号。 她觉得玄危燕很有意思，也想看看她还能让她见识到多少有趣的事。 但是，“对不起，但是放我走吧。” 莫语春期望着玄危燕听到她先前的话，可以开心一些，顺利地放自己走。 然而她看玄危燕，意外发现她整个眼眶都红了起来。 “莫语春，你真狠心。” * 姚正朝着天阳宗众人离开的位置没走多久便看到他们又折返了回来，他正要询问，却见他们齐齐望着他的身后。 姚正跟着扭头，看到是莫语春，先是惊喜而后不解，“你不是……算了快随我回去吧。” 莫语春：“嗯。” 贺启尧拦住两人，探究的目光落在莫语春身上。 “玄危燕人呢？” “跑了。”莫语春耿直开口：“我不会告诉你她往哪里跑了。” “你！” 一名弟子见状，冲上前正要说什么，贺启尧摆摆手让他退下，视线最后在莫语春嘴角上的破皮打了个转，侧身让开了路。 “请吧。” “多谢贺道友。” 姚正目露感激，拿出一叶扁舟缩型放大，带着莫语春站了上去，赶往金光洞。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先前开口的弟子不解，“师兄，为何不逼问那名女修，从她口中掏出玄危燕的下落？” 贺启尧嘴角的弧度有些意味深长：“没有必要，守株待兔就好。” 有这灵草精在手，他相信玄危燕会过来的。 “走吧，去金光洞。” 第132章 月下纱，杯中影，如梦似幻，水月镜花。 今日月色正好，虽不像秘境中那么明亮，但在越发深重的夜色中，月亮的存在无限突出。 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让人觉得它较往常要明亮的多。 金光洞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莫语春坐在床边看向窗外角落的阴影，心里祈祷着玄危燕不会过来。 “宿主，开始吧，我准备好脱离程序了。” 007的话将莫语春的注意力拉回当下。这个世界她的剧情很短，她是反派之一——姚含光身边的小跟班，剧情里并没有额外刻画的角色。 她的作用只是在姚含光受伏中毒后，为她解毒，帮助她修为更进一步。 之后姚含光便会选择带金光洞并入天阳宗势力，与主角玄危燕为敌。 莫语春的一生，没有去过多少地方，没有见过多少事物。 她离开生长的地方来到金光洞，为的是报恩，最后也没有什么留恋。 但是现在不同。玄危燕的出现改变了莫语春的轨迹，她见到许多新奇的新事物，有了新的体验与感悟。 若说留恋，她有一点舍不得玄危燕。 莫语春再次看了眼窗外，然后才收回视线，看向床榻上躺着的面色阴翳的姚含光，伸手抵住她的额心，调动全身的力量开始为她驱散体内的毒素。 随着力量一点点抽离，莫语春指尖渐渐地变得苍白，甚至于透明起来。 月光从窗户投射入一道光线，室内一地清辉。渐渐地，风吹起，一缕白色的晶尘打着转飘了起来，沿着月光飞向月亮。 “咳、咳咳——” 听到屋里的动静，金光洞众人冲进来，姚正惊喜唤道：“妹妹，你终于醒了！” 屋内的动静没有影响到暗处藏匿的天阳宗众人，只有个别弟子有些按捺不住。 玄危燕真的会来吗？ 贺启尧最是沉得住心，他笃定玄危燕会来的。 才这样想不久，天边突然出现一道青影，跃然到空中，直奔圆月飞去。 “动手！” 一瞬间，数道灵力光亮起，朝空中的身影发出攻击。 玄危燕全然不顾，手中长剑利落挥出，直指那缕晶尘。 月光下，晶尘的存在像是月光的具体化，朦胧缥缈似纱。而下一刻竟真的被斩断，化为一条白纱飘入握着剑的青衫少女手中。 贺启尧一个惊讶分神，攻击被躲开后没能及时开展新一轮攻击，只这短暂的纰漏，空中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啧，又被她跑了。”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贺启尧已经传信给宗门长老，让她帮忙向凌岳派施压。 即便玄危燕自废身份，脱离凌岳派，凌岳派也不可能完全不管她，既如此，玄危燕亦不会眼看着门派受辱却无动于衷。 对于天阳宗可能会有的做法，玄危燕可谓是早有预料。 她知晓，唯有自己彻底离开，才能避免牵连到凌岳派。 抓着手中的白纱，玄危燕踉跄离开了芪苈山，直奔西北的三不管地带而去，路上调息几日恢复之后便开始毫不遮掩踪迹，故意引天阳宗的人来。 待到他们找来时又藏匿，如此反复，*不知不觉过去了五年，她的修为也从元婴初期晋升到大圆满，只差一步便可进阶。 近日，又有一大秘境开放，为了提升实力，玄危燕早早便取得名额，带着斗笠混在散修中。 她仍是一身青衫，背负竹笛，竹笛上的红绳烈烈，旁边垂着一缕清透的白纱，上面缀着的玉质梨花剔透，随着走动打在竹笛上发出碰撞的声响。 客栈客房中，久违得到歇息，玄危燕有些放松，满满倒出一杯醇酒。 看着杯中映出的明月，她有些恍惚。 第160章 又到圆月的时候了…… 随竹笛平摊在桌面上的白纱，在清冷的月折射出细碎的闪光。 回顾过去的种种，玄危燕只觉如同身处梦中般迷蒙。 酒意上涌，空抓了两下白纱，无果，她的眸光暗淡下去。 月下纱，杯中影，如梦似幻，水月镜花。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就好了。 玄危燕后来回过一次凌岳派，那是她受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丧命，被袁眠捡回了凌岳派后山将养。 躺在田埂上无所事事发呆时，玄危燕听到一声猫叫。 起初她不以为意，待到猫叫声越来越近，这才偏过头看向不速之客，扯了扯嘴角：“灵猫报恩啊，那你来晚了。你要报恩的对象早就不在了。” “喵～” 棕褐色的灵猫体型比五年前看起来大了许多，许是听懂了玄危燕的话，眼中人性化地弥漫起水光。 玄危燕比它还想哭，但没有眼泪了，她指尖绕着白纱，晃了晃上面的梨花，灌输进一道灵力，“喂，小蘑菇，你是报恩成功了，还有猫要报恩呢？你要猫怎么办——” 要她怎么办？ 梨花短暂亮起一瞬便暗淡下去，其中的灵识早已随主人的离去而消散。 她真狠心。 她说那样的话，她如何还能狠得下心再拦她？ * 莫语春登出许久都没有等到结算消息，她心知要等主角的任务结束之后，介维世界的升维结果出来才能开始结算。 她并不着急，看了看日期，犹豫是否要再接一个任务。 “宿主，你怎么也突然变得劳模起来了？” 007从莫语春先前看日期的动作，隐约有所猜测，“如果不想去交流会，不去就好，不用刻意去任务世界里躲着的。” “我躲什么？”莫语春瞪圆了眼反问，“b级的仙侠背景的任务，等她出来交流会肯定都结束了，怎么想我都见不到人。” 007：“……” 它一时分不清莫语春说这句话的目的到底是抱怨还是实话实说。 “不过……”莫语春话锋一转，有些扭捏，“那什么交流会，去看看也行，不是说有前辈分享经验嘛。” 她去学习学习。 “行吧。” 真等到了交流会那天，莫语春到了现场才发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说好的分享经验，实际上全是宣战宣言。 交流会采取假面的形式，随机抽取任务者上台发表演讲，名为分享经验，实则是反派的炫耀得意，是主角的内涵反派。相信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的安保机器人存在，不出几秒现场就会爆发混战。 莫语春待了会就觉得没意思，放下手中香槟准备离开。 才走出长桌，远处宴会厅的突然打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女人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亮蓝色的机械小球，上下飘动着，貌似是某种高智能陪伴型机器人。 莫语春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百无聊赖地打开智脑，骚扰007，准备等过会儿没人注意门口时再开溜。 可不知为何，在女人出现时陷入安静的宴会厅，此时私语声越来越密，不是原先剑拔弩张的氛围，而是一种无法具体形容的奇怪氛围。 “那是谁？” “她你不认识？我们总榜第一啊。” “我去大魔头怎么来了，她不会一个不顺心把现场炸了吧。” “那就是主角总榜第一？好嚣张啊。但她这算不算破坏了规矩。” “谁敢说她？当初总部都好险被这姐炸了。” “……” 莫语春再也忍不住好奇，从智脑上抬头，分给周遭一个眼神。 然而头抬起她就愣住了。 处在话题中心的女人不知为何直直朝她走来，目光也像是锁定了她般，毫不偏移。 莫语春试探着往旁边挪了挪，看到女人紧接着改变的方向和目光的落脚点，顿觉不妙，心中一阵打鼓。 离开的路就这一条，此时过去，她岂不是自投罗网了？站在这不动更是不行。 莫语春脑子一抽，选择了掉头就走，两腿捣腾的飞快，眨眼就要绕到长桌后。 “等等。” 身后的脚步声跟着近了，听到对方的话，莫语春更慌乱地加快了脚步。 蓦地，一道气息从身后袭来，手腕跟着一紧。 没等莫语春扭头，身后的女人声线沉稳，语气平静：“我有话想和你谈谈，你现在方便吗？” 这架势，真的不是来寻仇的吗？ 莫语春到这已经猜出女人的身份了，她有些欲哭无泪，后悔起自己的决定。 不方便三个字在嘴里打了个转，最后还是怂哒哒地咽了下去。 “方便的。” 第133章 安保机器人来的恐怕要比维修机器人来的更快。 留在宴会厅太扎眼了，莫语春随着女人离开，来到二层的休息室。 “那个……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莫语春的语气客气且生疏，遮掩着容貌的面具采用全息技术，唯一露出来的眼睛也在技术作用下改变了虹膜的形态，呈现出简单的纯黑色。 她力求不引人瞩目，发色也是丢到人群里一眼看不到的。 因此莫语春想不通女人是怎么一眼认出自己的。 难道是007给她通风报信了？ 几个世界下来，莫语春能猜到007和对方有所联系，但是她没受到过影响，对此无所谓。 但是现在……它真的不是想害她吗？ 问出的问题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女人只是一味的盯着她，凌厉的凤眸呈现红水晶一样的剔透色泽，也分外冰冷而具有压迫力。 莫语春被盯得心里发虚，坐姿越发端正，一眼看得出的紧张。 “你好像很怕我。” 凤来仪开口，视线仍落在莫语春身上，“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是凤来仪。” 凤来仪？ 莫语春听到这个名字很是惊讶。她听过这个名字，主角积分总榜排名第一，也是她之前提到的崩坏的混沌系主角，那个动不动毁天灭地的凤傲天。 虽然传言不一定准确，但想到考核世界最后的结局…… 莫语春强行止住自己的思绪，不再往下想。 当时考核世界崩塌，她其实是半喜闻乐见的。里面大部分人都很僵化，觉醒程度远远不够，看不出半点作为一个介维世界该有的样子。 遇事无脑不说，守着那点清规戒律，还是非不分，只要被认为是歪门邪道，都要被一杆子打到魔修阵营里，归类为恶。 后面真的有邪魔出世了，又指望着旁人为他们解决问题，推卸责任，毫无作为，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利益。简直让人大开眼界，不敢相信这是修真者的做派。 莫语春都怀疑主角和反派跑路，就是因为被压榨的太狠，放弃了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 那时候她跟着主角忙前忙后，这种想法越来越清晰，每天开作战会议看那群门派主事的嘴脸，都想挨个扇过去。 本来按照计划，一切都能顺利发展，成功镇压邪魔。 但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主角身负龙丹，兼具上古传承，用她献祭可以召唤出上古真龙消灭邪魔，拯救苍生。 各门派的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都认为牺牲一个比牺牲一群强，也都不愿自己的门派实力受削，于是纷纷将注意打到了主角身上，还为此绑了她和主角团的成员们作要挟。 在后来的事就没了，世界莫名其妙崩塌，眼看着天地塌陷下来，莫语春一个晃神就回到了现实。 说她害怕凤来仪那倒是没有，更多的是尴尬。 别看她先前分的很清楚，真到见面了，又是最先感到不自在的。 偷瞄了眼凤来仪的神色，莫语春越发摸不准她来找自己干什么，当下诚实地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不是怕你，就是……唔，有点尴尬。” “哦。” 凤来仪脸上看不出情绪，眉眼间的弧度却放柔了。 “加个联系方式吧？” 跳跃的话题莫语春一时有些跟不上，没有思考，下意识随着凤来仪的动作打开智脑，按她报出的号码发过去了好友申请。 053在旁看着这一幕，倍感欣慰。不枉它一路上都在劝它主人不要一上来就问人家之前的话还算不算数，要循序渐进，不疾不徐，温水煮青蛙。 最好先找一个共同话题作为切入点聊一聊。 顺利拿到联系方式，凤来仪的嘴角微不可查一勾，见053的建议见效，便准备继续按照它说的来。 不过她尚未开口，莫语春已按捺不住好奇，询问道：“你知道我……”不对，该问对方是怎么认出她是谁的。 “直觉。” 凤来仪知晓莫语春要问什么，抢先一步回答。 她仔细端详着面前带着银蓝色面具的年轻女人，眼前浮现出先前她独自站在宴会一角的场景。如此格格不入，神游天外。 第161章 这么唯心主义的回答，莫语春想不到如何接，讪笑两下，匆匆转移话题，生怕女人下一句就聊到介维世界里谈恋爱的事。 那是原主莫语春和主角们谈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莫语春：“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简单聊了两句，她的态度放松下来，恢复惯有语气，尾音懒懒地拖出长音。 凤来仪看了眼053，在它带有鼓励性的点头动作下，抛出自己准备好的话题。 “你知道这项提案吗？关于使用高智机器人代替炮灰补足角色的提案。” “什么？”莫语春懵了，她要失业了？ 凤来仪继续说道：“这项提议提出了很久，但一直没有被通过。但最近大批介维世界出现炮灰觉醒窜逃的事，这项提案又被搬到明面上考虑了。” “所以你找我来是……？” 通知她要失业的？ 莫语春越来越摸不准凤来仪的目的了，玩笑般的想法一闪而过，明面上她正襟危坐，摆出倾听的姿势。 凤来仪却停了下来，眼里带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在莫语春不解的眼神中，她按下圆桌上的按钮。 这是传唤服务机器人的按钮。为了确保安全性，休息室并不会提前准备饮食，服务机器人便是接收客人指令，准备茶点的存在。 按理来说，这时候该响起机器人收到指令的声音了。 然而桌上的触控面板闪了闪，不堪重负般发出一声呲声，彻底灰了下去。 以按钮为圆心，碎裂的屏幕宛如蜘蛛结网般，朝圆桌四周张开。 莫语春：“……？” 053怪叫一声：“主人！力量没封存好！都说了让你多等等，人在这又不会跑了！” 莫语春脸上的疑问更多了，但隐隐从对面绷着脸的女人脸上看出郁闷和无措，她忽然很有些想笑。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介维世界任务，她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总榜第一。 “走吧，我们去隔壁。安保机器人来的恐怕要比维修机器人来的更快。” 莫语春话里的笑意和调侃意味显而易见，她以为女人会更加郁闷，没想到对方在听到她说的话后，眼睛很夸张地亮了起来，堪称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去了隔壁。 这下轮到莫语春不自在了。 要她说，这还不如刚才公事公办的态度，她这个样子也太亲密了吧？ 余光扫到对方垂在身边的手，莫语春想到不久前她拉住自己的一幕，心里涌出庆幸，后怕地握住手腕揉了揉。 不过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还有那双眼睛，看起来不像是美瞳，会是她原本的瞳色吗？ 莫语春的好奇更多了。 第134章 这只是我和你说话的借口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 来到隔壁休息室，莫语春坐下后抢先一步按下按钮。 机器人合成的温柔女声响起：“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莫语春示意凤来仪回答，“我没什么想喝的，你点你想要的就好。” 凤来仪要了一壶红茶，又挑了几样点心。 机器人很快就将准备好的东西送了过来。 凤来仪轻轻将装着茶点的小蝶往莫语春的方向拨了拨，“边吃边聊吧。” 这份体贴让莫语春越发忐忑，脑中不断回想方才那个小机器人说的话。 这不能吧？好歹是总榜第一，介维世界和现实肯定可以区分开吧。 还是先听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再判断好了。 莫语春摸了块曲奇，安静听凤来仪说话。渐渐地，对方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彻底放松下来，认为是之前自己过于敏感了，这才胡思乱想以为人家对自己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凤来仪的语气不疾不徐：“大多数介维世界不止缺失两三个角色，主角联盟任务者数量是足够的，但反派联盟本就人手缺失，大部分人又集中在逆袭部门，扮演部的人少之又少，甚至炮灰组仅你一人。” 最开始，大多数介维世界在初步发展阶段觉醒的角色并不多，但随之一轮轮重启，它的升维程度会不断深化，会有更多角色觉醒。 改革势在必行。 这点莫语春知道。很多人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会甘心继续当一个反派，基本上都逃窜到了其他世界，或者直接在他们这个维度过自己的生活了。 剩下的人里，一大半信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纷纷加入逆袭部，只为体验把崩坏的主角踩在脚下，自己翻身做主角的快乐。 留在扮演部的要么是考不上逆袭部而被迫留下的备考生，要么是自暴自弃的摆烂人，当然还有她这种无所谓的咸鱼在。 莫语春觉得这个话题和自己聊不太合适，而且：“这种消息一般都是内部消息吧？就这么说出来没关系吗？” 如果不是内部消息，肯定早就传开了。 “没关系的。”053从角落飘过来，插入话题解释了一句，“这件事经过特批，上头已经让主人全权负责了。” 至于上头为什么会批准，嗯……它主人有的是力气与手段。 莫语春听到这句话心中满是感慨。 好牛，这就是不平凡的主角。 “但是我想不通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有说完。”凤来仪不带感情的瞥了眼053，053极有眼色的退回原来的位置。 凤来仪继续说：“除了主角外，世界对于其他角色的监控并不紧密，你们都可以带有记忆进入，在非剧情时间也比较自由。” 反派联盟一直如此，主角联盟说不上是不是某种风气，任务者在扮演不是主角的正面角色时，基本都坚持沉浸式扮演。 这种扮演，剧情的推进会很考虑任务者和角色之间的相性，反派联盟的人则不受影响。 “这项提案现在是修改过后的第二版了，准备在非剧情时间投入高智机器人，而任务者则出现在对应的剧情节点接手即可，时间错配就可以达成一人分饰多角的目的，弥补扮演部人手不足的情况。” “等等等，你说慢点。”莫语春有些反应不过来，“你的意思是，以后扮演部的任务者意识可以在一个世界里的角色任意穿梭？” 这样不会乱套吗？而且这不是把人当骡子使吗？团团转，一刻都不带歇的。 “嗯，计划还在调整阶段，需要实验过后才知道可行性。” “所以你才来找的我呀。”莫语春了然，自己原来是当实验小白鼠的。 不过她也没有失望，心底的落差感微乎其微，可以忽略。 莫语春擦擦手，拿起瓷杯喝了一口红茶漱口后放下，红亮的茶汤因晃动泛起涟漪，倒映出的零散粼光逐渐组合，显出天花板悬挂的水晶吊灯。 “不是。”凤来仪在莫语春放下茶杯后开口，比红茶颜色更加鲜艳、红亮透明的眼眸中满是认真，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不是为了实验，这只是我和你说话的借口。” 意料之外的撩拨让莫语春有瞬间空白，正当她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时，凤来仪已重新提起了正事。 “计划大体上的方向就是这样。不出意外的话，扮演部以后会合并，积分收益也会大幅度增加。” “嗯……”凤来仪态度转换的太快，莫语春被搞得不上不下的，既做不到坦荡谈起刚刚的话，也做不到心无旁骛听她说话。 她努力想办法把对话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借口就算了，”说到这，莫语春停顿一下，忍过不自在接着道：“你找合适的人来配合实验吧。” 这件事听起来就很重要，她为这样的理由找上她，最后得出的结果不准确怎么办？ 凤来仪坚定：“你就是最合适的人。” 在莫语春不解的眼神中，她解释道：“你不受困于阵营身份，在任务过程中，会有主角联盟的任务者辅助你们进行任务。” 这也是此次的一大改革，决定明令限制非主角角色无记忆沉浸式扮演，减少出错，提高效率。 莫语春不会敌视主角联盟的任务者，双方的合作更容易开展。 “如果实验成功，试推行也会从你这里开始，见到利处，后面大范围推行时人们也不会太抗拒。” “什么叫做不受困于阵营身份？” 莫语春忍不住问，不明白为什么凤来仪表现得很是熟稔，似乎很了解她似得。 但介维世界里她扮演的只是原主呀，她了解所认识的也该是介维世界里的角色。 她对她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才是正常的，毕竟她是沉浸式扮演。 莫语春虽然无法将介维世界的主角们与凤来仪划上等号，却能从她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 这种时空错位感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第135章 物种不同不影响喜欢 恍惚过后，莫语春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多了。然而她又实在好奇凤来仪对她的评价从何而来。 第162章 总不能是因为她老和身为主角的她谈恋爱，所以她才误以为她不在意阵营不同的这个问题吧？ 凤来仪一挑眉梢，“你这么快就忘了考核世界的事了吗？” “什么？” 莫语春愣了愣。她确实记不太清了，考核世界隔了太久，时间跨度又很大，很多事她都模糊了。 “果真想不起来了啊。”下意识的反应不似作伪，凤来仪露出了点失望，转瞬即逝，提醒道：“在我修为追齐你的那天，你来祝贺时说的话。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她提醒的时间这么具体，莫语春经提醒，回想起来。 “可我当时只是说了句你像话本子里的主角，感慨了下我们的关系变化，还说之前的我在话本子里应该会是反派。除此之外就没有说别的了呀。” 莫语春想不到自己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倒是凤来仪在她之后说了句让她现在都印象深刻的话。 莫语春脑中自发回忆起当时的那幕。她的清纯小师妹用着再小百花不过的面容，清丽的杏眼中满是不赞同的神色，冷声否认了她的话。 “师姐很好，无论是从前，亦或是现在，都很好。” 她听到这句话最先想到的不是感动，而是吐槽。吐槽主角一开始对她的冷脸，现在却夸赞起自己的好。 就在她准备按照人设，露出不好意思的脸红神态时，又听她说：“我不喜欢话本子这个说法，好像一切都已被注定般。如果硬要用这个说法的话，每个人都当是话本子里的主角，结局则由自己书写。” “师姐，你也是主角。” 莫语春当时愣了好久，久到系统提示的ooc程度过高，她才憋红了脸，狼狈别开视线说：“是了，我天赋虽不及师妹天赋，实战经验与为人处世，到底还是比师妹厉害些许，也不差在哪里。是我妄自菲薄了。” 翻来覆去将这段回忆想了好几遍，莫语春也没想通自己到底哪里表现出不在意阵营了？ 倒不如说，这反倒是她在意的证明。 莫语春的话说出口，凤来仪摇头，眼神直勾勾看着莫语春，一点笑意与不解从其中浮现，她同样回忆着，回答的同时问出自己的问题。 “如果你在意，最后脱离世界之前，为什么要说如果我是人就好了？还说你喜欢我。” “那是……那是……”莫语春支支吾吾，“我是挺认同你的观点的，那个时候说出那句话，是因为我以为你是系统模拟出的角色，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好像越解释越奇怪，莫语春几乎不敢去看凤来仪的表情，感受着她放在自己身上含笑的视线，眼睛死死盯着桌边的花纹。 威胁主角献祭的事，莫语春是知道的。她也猜到了自己会被牵扯其中。 在被绑在祭祀台做诱饵，血都放了大半时奄奄一息时，她都准备好下线了，主角突然出现想要救她。 在崩塌的天地间，莫语春感慨这说出了这句让她现在十分尴尬的话。 听到莫语春的解释，凤来仪终于明白了几次复盘邀请被拒绝的原因。 原来她是不知道是她。 解决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凤来仪紧接着又想起一件要紧的事。 “我确实不是人。”凤来仪说着，仔细观察着莫语春的反应，见她露出了点懵，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的原型是朱雀，百凤之尊。” 货真价实的凤傲天吗？ “怪不得你的眼睛红红的。” 莫语春咕哝了一句。 凤来仪有些惊讶莫语春的关注点，再三确认对方脸上没有对自己身份的介怀后，仍不放心，语气带着不确定，问道：“我不是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想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凤来仪主动提起了上上个世界。 “物种不同不影响喜欢的。你有犄角的时候，我也很喜欢你。” 凤来仪此时的表现与一开始生人勿进的酷姐形象大相径庭，有点莫名的呆且过分直白，纵然先前在隔壁休息室见过她这一面，莫语春此时还是有些受不住，耳尖悄然蔓上红意。 她试图转移话题：“好了，我知道了，先聊正事吧。” 凤来仪抿了下唇，似乎还想说话，莫语春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这瞬间，她宛如劳模附体，急急道：“测试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等你的休假结束后。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好好休息吧，053会和你的系统对接。” “好。” 话题到这应当是要结束了。莫语春上半身前倾，准备起身。 “那我们到时候再联系吧。我先回去了。” 凤来仪先一步站起身：“一起。” 莫语春不好拒绝，拘谨地和凤来仪并行回到宴会厅。 暗处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有人惊叹：“她居然还好端端的，我还以为大魔头找她是要算什么账。” “明令禁止活动现场不许武斗。说不定大魔头是想把人叫出去揍呢。” “我看不像，我总觉得no.1心情还蛮好的。” 他们的私语声莫语春听不到，却能感觉到氛围的奇怪。 从他们避让的态度可以看出来，这似乎是针对凤来仪的。 一路宛如摩西分海般，两人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宴会厅。 来到门外，等车的间隙，莫语春不时偷看身边陪她一起等悬浮车的凤来仪，不明白这么体贴的人，为什么看着人缘很不好的样子。 莫语春的不解在接下来的几天越来越大。 两人交换联系方式后，每天她都能收到凤来仪的消息。或是闲聊，或是关心，把握着很好的度，没有再动不动提喜欢。 莫语春松口气，渐渐地，也会给凤来仪分享一些自己的事，主动挑起话题。 比如今天，只因前一天打游戏打太晚，第二天光荣错过饭点，不用想都知道食堂的好东西肯定没了。莫语春瘫在床上又饿又不想起来，拿起智脑先给凤来仪发去了消息。 【摸鱼春】：才睡醒，好饿[咸鱼.jpg]，但是食堂现在肯定没好吃的了。 不一会儿，对面发来回复。 【可怜小鸟】：我知道有家餐厅不错，要一起去吗？ 第136章 白月光砸缸 【可怜小鸟】：我知道有家餐厅不错，要一起去吗？ 莫语春盯着自己专门打下的备注，沉思良久。 这该不会是约会邀请吧？ 莫语春迟疑了会儿，还是答应了。 不为别的，就为那几口吃的，人总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吧。 两人很快约好在g区一个大型商场的入口见面。 出来玩儿总不好再带着面具，莫语春思考再三，只带了个口罩。 悬浮车的速度很快，在到达见面地点时，尚未下车，莫语春一眼便看到了路边的凤来仪。 对方很快发现了她的注视，凌厉的凤眸直射而来，在莫语春降下车窗后转而柔和下来，朝她走来。 莫语春结束服务，在停泊点下车，凤来仪此时正好抵达。 “走吧。” 模样精致艳丽的年轻女人，低磁的声音与外表十分适配。 莫语春心里又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听着耳边的喧闹，越发觉得这像是约会了。 算了，来都来了。 下午的商场正是热闹的时候，温度也是一天之中最为高的时候。 长时间没吃东西，莫语春饿得头晕眼花，从车上下来脚步都是虚浮的，走了几步路被热气一熏，越发晕了起来。 靠近商场，室外制冷运行着，越靠近商场中心，冷气便越足。 莫语春逐渐缓过神来，发现了不对劲的一点。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两边温度不一样呢？挨着凤来仪的那侧奇怪的热。 莫语春试探着离凤来仪远了一点，立刻感觉到温度降了下来。 凤来仪察觉到莫语春的动作，偏头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 莫语春重新挪回去，手臂同步传来热意。 虽然她有预料到温度的异常可能会和凤来仪有关，但这也太神奇了吧。 神奇小鸟。 之前怎么没察觉到，难道她的力量今天又没有封存好吗？ 一路走一路闲聊，进入商场中心的大楼内部，来到7层的餐厅。 在看到门口迎宾的小姐姐时，莫语春心中顿感不妙。 一般来讲，现在这个社会，但凡和人力沾点关系的服务都很贵。 等坐下打开菜单，上面的价格更是印证了莫语春的猜想。 她学校都是贷款贷款上的，这几个世界的积分要么还学校了，要么兑换成钱充游戏里去了，最后留下的钱并不多。 虽然这顿饭还是能负担得起的，就是得大出血。 服务员小姐姐在旁边微笑，“你好，请问要点些什么呢？这几样都是我们店里的招牌哦。” 莫语春：“……” 要走，谢谢。 第163章 莫语春努力给凤来仪使眼色，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曾想对方这时候反倒没刚刚见面时的敏锐了，问过莫语春忌口后，快速做出决定。 莫语春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现在并不是饭点，餐厅没有几桌，服务员小姐姐推着餐车来了两趟，将菜上齐了。 凤来仪来的时候吃过东西，她不重口舌之欲，这家餐厅是053搜集星网数据分析出的最优结果。 “尝尝看怎么样。” “好。” 钱都花了，自然要好好品尝一下。 迎着凤来仪的视线，莫语春摘下口罩收好，拿起叉子叉起一块被排码整齐的龙虾肉放到盘中，切成两半后挤上一旁的柠檬汁，这才小口咽下。 她吃的细嚼慢咽，坐姿端庄，手臂与桌面的夹角也是恰到好处的优雅。 凤来仪是第一次见到莫语春的样子，握着叉子一时没有动作，认真而细致地一寸寸扫过莫语春的脸。 她的脸很小，低头的时候下巴尖含蓄地内敛着，垂下的睫毛纤长柔顺。抬眸时，眉如远山，眼含秋水，清婉而又灵动。 凤来仪看得专心，莫语春被盯得不自在绷紧了身体，再也忍不住，直直望向凤来仪，问：“你不吃吗？怎么一直看着我？” 这一眼似笑似嗔，娇极了。 凤来仪说出心里话：“你好漂亮，我想看你。” 莫语春：“……” 自己的长相自己最清楚，毕竟她的设定可是白月光，自然样貌才学家世，样样都是极好的。但这么直白简单的夸赞，莫语春还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只有前半句还好，她能顺着她的话，夸回去她。然而后半句话的存在让她根本不知道做何反应好，感觉怎么接都不合适。 主要是莫语春知道凤来仪的心思是什么，但她现在还没考虑好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想逃避，听到稍微沾点边的话题就敏感起来。 几个世界的相处下来，说她心里毫无波动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在知道两人早有关联之后，她看她就不再只是以单纯的任务者身份来看了，而是带着审视与好奇，看向她——凤来仪。 她会好奇凤来仪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接连几个世界都知道是她，并且无论身份如何都会喜欢上她。 莫语春在刚觉醒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看着周围人转变的态度，以及莫名其妙将自己牵扯进他们恋爱纠葛中去的竹马，她只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一心沉浸在发现自己怎么吃也不会长胖，无论如何熬夜也不会出现黑眼圈更不会长痘痘的惊喜中去。 但渐渐地，她还是窥探到了异常，突然地知晓了自己的结局——众叛亲离，流放国外。 逃避反抗都试过，他们都像是呆板的机器人一样，按照剧情的设定走，定时定点来找她发疯。 父母的态度也开始转变，想要再次把她送出国。 坐在机场大厅，想着国外的白人饭，莫语春表面端着样子，内心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是一个不合格的白月光，表面功夫做的很好，实际上又懒又宅*，还是个大馋丫头，觉醒之前为了体态一直在控制饮食。如今狂吃也不会长胖的好日子还没过够，怎么她的结局就到了呢？ 莫语春心中满满的不真实感。 也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群凭空出现在候机室的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周围的人也仿佛看不见他们一样，丝毫没有觉得奇怪。 只有莫语春一个人指着几人的位置，嘴巴张合几下失了仪态，险些尖叫出声。 思绪陷入回忆，时间过得很快。 一顿饭很快结束。结账时，服务员小姐姐面带微笑，在递出账单前询问二人：“两位是情侣吗？本店最近在做活动，情侣的话有半价折扣哦。” 莫语春：“？”这家餐厅的溢价这么高的吗？ 还有，好俗套的剧情，接下来不会要说…… 想到这，莫语春下意识看向凤来仪，她也同样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莫语春坚定，凤来仪抿唇，两人齐齐开口。 “是。” “不是。” 服务员脸上的笑变僵硬了：“两位不是情侣吗？我看你们很亲密的样子，原来不是情侣吗？” 躲在暗处的053看到这一幕，情绪波动很大地上下跳跃了番。 不是，它安排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137章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想不通。” 说是的是莫语春。这么好的占便宜机会，她找不出理由拒绝。 她没有想到凤来仪会否认。 凤来仪同样没有想到莫语春会这样回答。她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对着服务员点点头，脸上还带着惊讶，眼里已是一眼看得出的好心情。 “嗯，我们在一起了。” 莫语春听到这句话心里暗自叫糟。想解释自己是为了折扣，但服务员小姐姐就在旁边，只好懊恼地闭上嘴。 凤来仪刷卡结账，莫语春留意着账单金额，将一半的钱转给凤来仪。 凤来仪低头抬腕，扫了眼智脑上的消息，重又按灭屏幕：“说好了我请你的。” 可她没答应诶。 走出餐厅大门，莫语春有心就aa的事再说道上两句，对上凤来仪的视线，明白眼下更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刚刚……” 莫语春为难如何开口，凤来仪顺着她的话，也提起刚才的事。 “嗯？你怎么突然那样说。我们在一起了，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吗？” “不，”莫语春开口越加艰难，额角汗都要滴下来了，“其实我刚刚那样说是为了折扣……” 这句话一出，莫语春清楚看到凤来仪表情变了。细长的眉头压着，唇角抿紧略微下撇，像是失望又像是委屈。连带着那双明艳的红眸，看起来似乎也暗淡了些。 莫语春：“……” 她擦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摸到自己脸上的热意，尴尬移开手，拉住凤来仪的衣袖，“那个，你不要这样啦，刚刚是我不对，对不起嘛。” “原谅我？？？原谅我吗？” 莫语春说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凤来仪的脸看。 “坏蛋。” 凤来仪偏过头不看莫语春，露出的下颌干净利落，小声却咬字清楚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重新看向莫语春，握住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身子伏低逼近，不闪不避地回望着她水润的无辜的眼，语气笃定：“你是故意的。” 如果说一开始她的目的是为了折扣，后面便纯粹是为了看她的反应。 手腕上的桎梏柔软而炙热，莫语春转了转手腕，察觉到凤来仪在小心收着力道，坏心思的想要挣扎，口中还不忘为自己辩解： “我故意什么？我跟你讲你不要动手动脚哦，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凤来仪不语，抿了下唇，继而松开了莫语春。 这反倒叫莫语春一愣。 这就松开了？ 凤来仪站直身，头偏开，凤眸失落地垂着，睫毛的弧度都透漏着失意，看起来比方才还要可怜。 不会玩过火了吧？ “那个……”莫语春试探着靠近，戳戳凤来仪，“别生气嘛，我错了。但是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确实不太好。而且你刚刚还离我那么近，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想亲上来了。” 见凤来仪没有反应，莫语春有些藏不住的心急，探头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下一刻，抵在人手臂上的手被攥住，凤来仪抬头，脸上哪有莫语春想象中的失落。 “抓住你了。我就说你是故意的。” 莫语春这次没躲，也没去挣扎。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会儿，莫语春有些不解地问出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想不通。” 凤来仪比她更不解。 “喜欢需要理由吗？” 见莫语春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她，等待答案。凤来仪正色，沉思片刻，答道：“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原因。因为你是你。因为是你，所以只能是你。你让我感受到了自由与平静。” 在担任莫语春的考核官之前，凤来仪对于反派这一群体说不上讨厌，因为对他们一些做法的不满，却也实在喜欢不起来。 这便与她的追求相悖，内心长久难以平静。 考核世界中，第一眼见到莫语春时，凤来仪最先看的是她的眼睛。 她同样看着她，眼里带着藏得很深的好奇，纯粹旁观者的视角。 她那时愣住，不明白原因，等见到她表里不一的行为后心中仅剩奇怪。 再到后面交好，成为朋友，再到门派内最亲密的人。 她不时就会用这种旁观者的视角看她，不带有恶意，时而赞叹，时而欣喜，时而惋惜。 像是一阵捉摸不透的风。她好奇她，不解她，同时也爱慕她。 第164章 到后面脱出世界，感情抽离后回看记忆，她不受控地再次喜欢上了她。自我追求得到满足与平衡，亦为这同样的追求而欣喜。 她们一样，又不一样。 身份的界限没有困住她，而自己却执拗于此。 越是靠近，就越是喜欢。 凤来仪能猜到莫语春进入炮灰组的原因——这是最自由的身份，更多时间都游离在剧情时间之外。 她理智地观察、思考，追寻自由的意志。 …… 得到了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莫语春不是很满意。然而她能从凤来仪身上感受到真诚，她的喜欢说的明目张胆，郑重其事。这一时让她不知作何回应才好。 她同样做出思考的样子，端正了态度：“我对你有些好感不假，但是我不确定这是否是移情作用。只是你能确定你喜欢的就是我，我想，我也要等我确认我是否真的喜欢你，然后才能给你答复。” “嗯。” 凤来仪的嘴角明显有了一个上扬的弧度，几乎是同时，莫语春感觉周围的温度升高了。 她瞬间有了联想，明白温度的变化与凤来仪的心情有关。 看来今天她是很开心了。 被这份喜悦的心情影响，莫语春忍不住也露出了个笑。 * 时间很快来到测试的那一天。 出乎莫语春预料的是，凤来仪并不是这一次的主角，而是作为观测员与她们一起进入介维世界。 担任主角的人，她听说过，就是总榜前十那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乐子人选手。 另外担任辅助她任务的是一个积分榜前百的任务者，代号是白狐。 双方系统提前交涉过后，开始载入世界。 第138章 我就要这个！ 这次的测试在一个d级介维世界中，普通的现代社会，剧情围绕着主角林朝冬展开。从她幼时家道中落，到她学成东山再起。 莫语春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有三个，第一个是主角的邻居，一个熊孩子，幼时与她作对，日后会成长为主角的商业对手之一。 第二个角色是主角落魄后，欺负身为转校生的主角的学生。 最后一个角色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卧底美人蛇。巧合地与主角高中同校，大学甚至成为了舍友，等到主角开公司也在她身边。后面被莫语春所扮演的第一个角色收买。 多个角色扮演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选择锚点，作为结算分析的主体，其他角色所占权重会进行下调。 综合来看，第三个角色更重要一些，与主角的交际也是最多的。 莫语春很快选定第三个角色作为锚点，但是由于第一个角色的剧情开始得很早，她早早就进入了介维世界，成为主角的邻家小孩——岑白玉。 白狐为辅助她，与她同时进入了介维世界。 在遇到两个角色同时出场的情况时，她可以代为接入其中一角色的意识。 当然，莫语春也可以同时分饰两角，只要注意好情绪变化，不ooc就好。 两人通过系统建立公共聊天频道，接收过剧情后，双方互通信息。 莫语春：“我现在在院子里，隔壁有钢琴声，我看到主角在练琴了。” 白狐：“ok，前期没有我什么戏份。等到主角上高中之后，我这边的角色还在国外发展，我可以接入高中的一个角色。” 白狐的角色是所谓的业内大佬，与主角所在的林家有所交情，是主角的金手指之一。 莫语春把自己选定的锚点告诉她之后，将另外角色的信息也分享给她，等系统显示对方已接收，她关掉屏幕：“好了，我要开始捣蛋了。” 偌大的院子角落特意开辟了一个小型游乐场，围起来的沙坑供小孩玩闹，沙坑边的滑梯旁站着照顾孩子的保姆，思绪有些开小差。 忽然，一声嘭响拉回她的思绪。 保姆被吓了一跳，忙去看孩子，低头看到孩子还好端端坐在小板凳上转遥控，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隔壁的钢琴声停了。 莫语春放下飞机的遥控，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 保姆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屈膝蹲下来，“怎么了小宝，不想玩飞机了吗？” “要玩，要玩。”莫语春站起来，迈动着小短腿把保姆往外拉，指着围墙另一边，“飞机掉那里了，你带我去捡。” “好～” 保姆拉起莫语春的手，往隔壁走去。 在门口的可视化门铃中表达清楚来意后，她们很快被放进去。 开门的是邻家保姆，出来迎接两人的也是她。 莫语春不想被大人看管着，挣开保姆的手跑向后院的位置。 在她身后，两位保姆看起来是旧识，边走边闲聊。 “林太太不在家吗？” “嗯，听说林先生公司最近经营状况不好。林太太也在为这件事忙碌，连小姐都顾不上了。” “那也比我们家先生太太强，我在这一个月都说不得见他们几回。” “别说这个了，我在想最近要不要提前找一下下家……” 片刻的功夫，莫语春已经跑到了后院。 后院的一扇落地窗内，钢琴凳上坐着一个小女孩。莫语春看向她，她也笑眯眯回看她，脸上并没有被打断练琴的不快。 双方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按理来说应该十分熟悉。只是两家长辈少有来往，小孩子之间更没有什么主动的联系。 莫语春只远远见过几次林朝冬，她身边几乎都陪着她的妈妈，偶尔也会爸爸妈妈都在。 每次见到他们出门或者回家，她都会跑回屋，等没人了再出来。 这次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见面。 莫语春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大着胆子踩上木质阳台，垫脚拉开门把手，探头入内：“你妈妈呢？你妈妈是不是不要你了？” 林朝冬并不回应，嘴角的弧度礼貌得体，表现出年纪不符的成熟，只是藏在钢琴下的手攥紧了。 被忽视了，莫语春冷哼一声，大摇大摆走进屋：“喂，我在和你说话。我的飞机呢？你看到了吗？” 她知道就掉在了这里，但是具体掉在哪里她不记得了。 林朝冬听到这句更加不礼貌的话，莫名真情实意地笑了一下，嘴角弧度拉大：“我知道在哪里，你跟我来。” “噢。” 莫语春退出，跟着林朝冬走下阳台，看到草丛里的机翼断裂的遥控飞机时，她大叫一声：“我的飞机怎么坏了！” “是不是你弄坏的？！”莫语春脑袋一转，愤怒地盯着林朝冬，“你赔我的飞机！这是妈妈给我买的！” 两个保姆在此时赶到，听到吵嚷声，加快脚步。 “怎么了？怎么了？” 莫语春的愤怒已经变为了委屈，她揉着眼，指着林朝冬对保姆哭喊：“阿姨！她弄坏了我的飞机！让她赔我，赔我啊啊啊！” “我没有……” 林朝冬红了眼眶，下意识看向在场的大人寻求帮助。 她说的弱声弱气，小脸因受惊而有些苍白。对比一旁中气十足面色红润的莫语春，她看起来可怜许多。 两个保姆心中自有判断，尤其是熟知自家小主人秉性的岑家保姆。 岑家保姆蹲下来拉过莫语春，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哦哦，不哭啊小宝，应该是摔坏了，明天阿姨带你去再买一个好不好？” “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莫语春一跺脚，从保姆怀里挣脱出来，抱住地上摔坏的遥控飞机，仰头嚎啕大哭。 林朝冬也抱住了身边的保姆，埋在她怀里小声啜泣，眼底却一片干燥。 见她哭，莫语春一时哭的更大声了。 “掉草里不会坏的，我就是轻轻的撞了一下呜啊啊——” 小孩子尖锐的声音传开，两个保姆不堪其扰。 岑家保姆竭力安抚着自家小魔头，就听空中忽然传来翅膀的扑闪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抹鲜艳的红。 “啾啾。” 清脆的鸟叫声响起，手背上传来略带尖锐的触感，莫语春睁开朦胧的泪眼，低头看向手背，不期然看到了一只红色的雀鸟。 对上雀鸟那双如宝石滴血般红艳的眼睛，莫语春好险没绷住情绪。 第139章 一小人一小鸟 “去，去，”岑家保姆口中撵了两下，红色的雀鸟岿然不动，她惊讶，“这是打哪飞来的鸟啊，也不怕人，真稀奇。” 只感慨了一句，她的注意力重又放回雇主小孩身上，见小孩扁着嘴没再哭了，她松了口气。 “好了，我们……” 保姆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哭声爆发。 莫语春僵着手，仰面大哭：“坏鸟，坏鸟！快把它弄走呜呜呜。” 鸟类尖锐的爪子陷入柔软的皮肤中，莫语春手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的手被抓破。 雀鸟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松开爪子没有立刻飞走，反而在莫语春面前低飞盘旋着，不时躲避一下保姆挥过来的手。 第165章 看着自己肉手上红红的三个点，莫语春扁嘴，又是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睫毛湿漉漉匝在一起，好不可怜。 然而小孩子的忘性总是很大，看到自己面前漂亮的小鸟，很快就忘记它落到身上时的害怕了。 莫语春伸出一只手去抓，雀鸟也很是配合地落到她的手中。 莫语春转涕为笑，保姆却有些担忧地想让她松手。 “脏，小宝。它身上不干净，明天阿姨带你去买一个干净的，和它一样的小鸟好不好？” 莫语春无理取闹：“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 保姆拗不过她的性子，只得无奈松手，蹲下掏出手帕哄人：“好好好，要这个要这个。” 莫语春眯着一只眼，脸上的鼻涕水和眼泪被保姆用手帕细细擦净。 脸被擦干净后，除了红彤彤的眼睛外，看不出哭的痕迹，恢复了一开始的神气模样。 林朝冬也被保姆安抚好，懂事开口：“既然你的飞机是在我家坏掉的，我等妈妈回来，让她带我去买架新的赔给你。”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莫语春想起自己怀里摔坏的遥控飞机，眼泪一下子又冒出来。 “我不要新的，我要我的飞机哇啊啊。” 怀里飞机的残翼掉落，砸到莫语春脚背上，她一时哭得声音更大了，手里的力道也不加收敛，捏紧了手中的雀鸟。 “啾啾。” 雀鸟轻叫两声，低头啄了啄莫语春的手背。饶是如此，也没能换回她的注意。 倒是保姆还记得让莫语春松手，拍了几下她的手，没什么效用，一时只让莫语春的手收得更紧了。 莫语春心中叹息。她还指望保姆的态度可以强硬一点。 岑白玉就是这么被宠坏的。父母对她疏于管教，保姆也不敢说什么，几乎是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来。 还好她一直收着力道。 手背上至今还没有浮现出被啄的红印子，莫语春却还是假装吃痛，松开手放走了雀鸟。 她知道雀鸟是凤来仪，但想不通她突然露面干什么。 被哄着回到家，莫语春也哭累了，洗了个澡换好衣服，自觉趴到了床上睡觉。 保姆去外面准备晚饭。此时日头偏西，天渐黄昏。窗帘半拉着，后面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莫语春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 她拉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去，外面的正是先前见到的红色雀鸟。 莫语春开窗把雀鸟放进来，用气声和她说话：“你刚刚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呀？” 凤来仪没有变成人形，落到莫语春手心里，就着这个姿势和她说话，声音同样放的很轻。“不想让你再哭了。” 按照她对那家伙的了解，恐怕莫语春今天嗓子都要哭哑了。 莫语春没好意思再说话，胖乎乎的五短肉手顺了顺手中雀鸟身上的羽毛，停了会儿才关切问道：“刚刚应该没有弄疼你吧？” “没有。”凤来仪第一次被人这么亲近原型，尤其对方还是她喜欢的人，一时惬意地半眯起了眼。 莫语春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好笑。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聊了聊接下来的剧情。 这次的交锋在剧情里只是一个前情引入。要不了多久，主角家里就会破产搬家，为了躲避追债的人辗转各地。 莫语春的下一个剧情直接到高中了，她不着急换身份，打算等主角搬家之后再离开岑家。 门外响起敲门声，同时传来保姆的轻声呼喊，莫语春赶忙将凤来仪藏起来。 “小宝，睡醒了吗？” 保姆是来叫莫语春起床的。下午睡太久，晚上该要睡不着了。 莫语春大力几下揉搓红脸，顶着双朦胧眼神，跑去给保姆开门。 “睡了一下，阿姨，妈妈和爸爸今天会回家吃饭吗？” “这……”保姆吞吞吐吐，“我们等下给妈妈打个电话问一下好不好？” “好！” 莫语春欢天喜地的应了，全然没有看到保姆脸上的为难。 这个电话不用打保姆也知道结果，只是不打的话，这小丫头等下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哎。 电话在莫语春的强烈要求下拨出，然而却没有人接听。 打到第三个才接通，然而对面传来的却是秘书的声音。 莫语春脾气再也忍不住了，抓过电话往桌上砸。 “小宝！” 保姆语气加重，莫语春一跺脚从沙发上跳下来往电梯跑，边跑边委屈哭喊：“我不吃饭了！” “这孩子。”保姆叹气，拿过还没挂断的电话，对另一头的秘书说明来意。 等待片刻，在对方询问过后，保姆得到了拒绝的答复。 她并不意外，开始为难如何哄楼上闹脾气的小魔头。 莫语春将门反锁，扑到床上。凤来仪立刻落到她脸边，贴着她蹭了蹭。 007在莫语春脑中发出今天不知道第几声咳，莫语春也尴尬地清咳了下，把头别到了一边。 “我没什么事，你去做正事吧。” “不着急，”凤来仪规划的很好，“测试的关键节点主要在高中和主角毕业后，现在我的事就是陪你。” 扮演角色最伤任务者的就是情绪代入，莫语春还有其他的角色，她现在陪着她，好让她精神上能够放松些许。 除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外，凤来仪自然还有自己的私心，“我也想陪着你，我们很少有这样面对面对话的机会。” 莫语春抽了抽嘴角，确实少，毕竟现在是一小人一小鸟，这样的机会怎么想都不会多。 第140章 不是劳模 莫语春在岑家又待了十来天，终于等到了主角一家搬家。 隔壁的喧闹从昨日持续到今日凌晨，凌晨的夜里，汽车的大灯划破长夜。 莫语春挑开帘子看向远去的汽车，转头对身边的凤来仪一点头，“我该走了。” 岑家的生活是不赖，但是扮演一个熊孩子对于莫语春来讲太有挑战性了，还是让机器人来吧。 接下来的剧情要到高中时分展开。凤来仪挑选的这个世界好又不好，好在莫语春有休息的时间，不是连轴转；不好在于每段剧情开始后，同一时期两位角色的交集过于紧密。 比如高中时期的剧情。她选择作为锚点的第三个角色与第二个角色之间，她是后者的小跟班，装模作样的老实人，不仅会听第二个角色胡雨潇指示去陷害主角，还会表面和主角交好，两头都讨好，争取谁都不得罪。 不过她这点小伎俩自然瞒不住主角。最后高三的一年，莫语春的假面暴露，人设崩塌，在班里一时落了个人见人厌的的下场。 不过好在剧情里没有感情爆发的戏份，简单的日常莫语春认为自己还是能够做到一心二用的，便没有提前联系白狐，只说自己需要帮忙时会提前给她发消息。 在莫语春的家里渡过了平淡的初中生活，在高中待了两年，在主角即将转学过来的新学期开始前，白狐主动联系了她。 【白狐】：你那边剧情是不是快开始了？我记得开学第一天有一个蛮重要的冲突剧情，我想试着接入看看。 白狐之前都是正派角色，那时也不需要操心扮演的事，被抓来测试临时磨炼了一下演技。扮演她的角色倒是得心应手，她担心扮演反派角色过分违和。 莫语春同意了，还将自己这段时间整理的人物笔记一起发了过去。 * 开学日，h城一中高三八班迎来了一个转校生，长相漂亮，说话也落落大方，很快赢得众人好感。 “大家好，我是林朝冬。之前在临市上学，初来一中，希望大家能和我好好相处。” 林朝冬笑眯眯说完话，在老师的指示下坐在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莫语春正好在林朝冬前两排，坐在过道边。林朝冬下来时，莫语春还特意关注了一下她的表情，发现她脸上没有丝毫阴霾，也不见剧情梗概里提到的苍郁神色。 剧情中，林家突遭变故，林朝冬跟着林家夫妇四处搬家的途中没有少受欺负。如今她还能维持这幅模样倒是难得。 只是这幅笑眯眯的神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莫语春主角壳子下面是一个风评不好的乐子人。 算了，她不说什么了，好歹是她家小鸟为数不多的朋友。 提起凤来仪，莫语春往窗外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枝丫上的红色身影。 班里的同学对于窗外这只模样惊艳的雀鸟已经见怪不怪了，八班窗外时时都能见到它的身影。 莫语春也习惯了凤来仪的存在，脑海中借助系统同她聊着天。 她有些好奇凤来仪是怎么和那个乐子人成为朋友的，不会是因为她们都是崩坏系的主角，风评不好，所以同病相怜吧？ “不是，”凤来仪否认，“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们是朋友？” “不是朋友她怎么会来帮你测试呀？” 第166章 论观测，系统可以收集好所有数据，包括录像，供事后分析，观测员的存在可有可无。你看，她现在在外面多闲。 莫语春觉得这更多是凤来仪的私心，毕竟她自己都承认说想多陪陪她了，所以她才没有选择当主角的吧。 凤来仪的目的从来没有遮掩过，不过顾昕辞的确不是来帮忙的。 “她觉得有意思，过来玩的。” 莫语春：“……好吧，那白狐呢？”这个总是她朋友了吧？ 凤来仪实话实说：“正好她没在出任务，我随机抓过来的。” “那你有没有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啊？”莫语春索性直接挑明了问，她不希望可怜小鸟真的是只可怜小鸟。要是一个朋友都没有，那也真的太可怜了吧。 “没有，我不常待在主角联盟，基本都在介维世界中。” 不常待在主角联盟，自然认识不了几个人。 凤来仪独来独往惯了，也习惯于并且想要见识新的风景，她的灵魂强度足以支撑连续做任务的消耗，任务差不多是无缝衔接。 “你是真的劳模啊。”莫语春感慨，“我只恨我的休假不够长。” “不是劳模，对于我而言，待在介维世界里更能让我放松。” “为什么啊？”嘴巴先一步问出口，大脑慢半拍从文字中感觉到不对。 莫语春能猜到凤来仪之前过的日子应该不怎么好，或许与她讨厌被控制有关，她无意探听她的隐秘，没想到就在这一场平凡的对话中猝不及防问了出来。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们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凤来仪沉默了下，过了会儿才出声：“没有不想说，我只是在想如何措辞。” 凤来仪选择了最简单的说法：“我是朱雀，自火中而生，本该天生天养，却被凤凰一族带走，从孵化期开始，一直用我的力量为他们培养涅槃火。后面世道乱了，又发生了一些事，再往后我就来到了主角联盟。” 这么一段话听在莫语春耳里，就是……略。……略…… 过分语焉不详了。不过只言片语再联合过去的一些推断，已经足够莫语春猜出被凤来仪省略的部分内容有会多么触目惊心。 她不忍再问，戳了戳007，让它帮自己发了一个哭哭安慰的表情。 第141章 心疼你才会难过 回忆过往，凤来仪并没有表现出悲伤。 她嫌恶那样不自由的生活，更厌弃所谓的命运。 磨难构成救主。要她成长，要她保持纯善之心，爱这世间的一切——这荒诞可笑的命运。 体内的怒火经年不熄，在知晓命运的那刻腾起，数千年的困囿连带着那罪恶的魔种一起，尽数焚烧殆尽。 相比于悲伤，她更多的是怒火。平淡的亦或是沸腾着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她体内燃烧。 看着屏幕上莫语春发来的表情，凤来仪重又平静下来，猜到莫语春应该是脑补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语春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的意味，并且愈演愈烈。 她本意是不想再看到她这种让她反应迟钝的眼神，才选择的简略阐述，不曾想她仍露出了这幅模样。 凤来仪顿了顿：“不必难过，我的过去没有你想的那么悲惨。” “多惨才算惨啊。”莫语春不等凤来仪回复，紧接着又道：“而且我是心疼你才会难过。” 莫语春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截断了凤来仪的话头。 她情绪一滞，最终选择暂不开口干扰莫语春。 接下来便是今天最要紧的一个剧情。凤来仪目光落到窗户内的莫语春身上，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白狐在主角自我介绍之前就已经接入了胡雨潇。按照人物过往习惯，下课之后，她玩手机的动作再也不加掩饰，支着凳子歪歪扭扭坐着。 她的几个小姐妹一齐围了过来。 “雨潇，你假期出国了啊？” “嗯哼，我爸新项目赚了大钱，带我们一家出国玩了。” “哇，咱胡姐真有实力，你看咱爸还缺女儿吗？” “诶诶不说那个，雨潇雨潇，我看你朋友圈晒的驴牌小牛皮，什么时候背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下次出来玩的时候吧。昨天我又买了新包，你们看看……” 胡雨潇相册刚打开，旁边传来一阵哗声。 “你学习肯定很好吧？冠希可是隔壁市的重点高中，教育资源顶好，比h城这个老破小学校强太多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想不开转校了？” “怎么叫想不开呀？我是想高三了换个新环境，咱学校这么清新自然，看着就舒心。” “我替野草谢谢你。” 后排七嘴八舌的女声在嘈杂的教室内并不突出，新来的转校生很快就和周围人打成了一片，这会课间已经有不少人围着她，好奇地问她之前的学校了。 莫语春不在其中任何一列，安静做着自己的习题，分神留意着穿过耳塞传来的声音。 她的位置正好可以同时听清两边的对话，她听到胡雨潇的声音更大了点，一时前排都有人扭头朝她看了一眼。 胡雨潇：“哎，你们看我这两张哪张拍得更好看一点？” 她身旁的人立刻捧场：“潇姐大美女，我靠这款香奶奶能不能借我背一下，我装一波发朋友圈。” 两人说的话听得旁人皱眉，林朝冬身边一个女生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吐槽：“天天炫富，等别人捧她臭脚呢。” 胡雨潇的注意力本就在这边，听到这句话立刻恼了。 “嫉妒就直说，酸味都飘到我这了。说我姐妹，某人又何尝不是在捧着转校生？真以为会解几道题就多厉害了？” 胡雨潇说着，眼睛斜睨着林朝冬。话里话外明晃晃的恶意。 其他人也看了出来，林朝冬脸上却依旧笑吟吟的，似乎察觉不到胡雨潇针对她的恶意。 胡雨潇把她这种反应看成某种好招惹的信号，越加变本加厉，口中阴阳怪气：“重点高中也不见得所有人学习都好吧，指不定因为什么转过来的。” 莫语春和007一起守着ooc程度，看到数值上涨赶忙提醒。 【莫语春】：白狐姐，过了，你现在没有这么讨厌主角，更多是不喜欢她分走了你的关注，提到学习是在泛指成绩好的，不是特意针对主角。 白狐收到消息，稳住情绪继续扮演，将话题往回拉，拉到一开始说话的女生身上。 “李碧青，你捧她臭脚不如跟我说几句好话，我还有几个背腻了的名牌包，说不定可以送你呢。你卖个二手也好几万了。” “你！” 李碧青被说的满脸气愤。 就在这时，一旁插入一道好奇的声音。 “没有几万*吧？几千块钱应该可以卖得出来。” 林朝冬摸着下巴，努力回想着刚才瞥到的照片上的细节，“颜色不太对可以说是滤镜，但是这花纹和车线，感觉像是假货。” “你说什么是假货？！小票和鉴定书我都有，来，你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胡雨潇气冲冲站起身，脸上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恼的，红了一片。她还想来拽林朝冬，被她身边的人一挡才冷静下来。 林朝冬不疾不徐，神情带着若有所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假货三件套呢。”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笑出声来。 胡雨潇狠狠剜了林朝冬一眼，将手机怼到她面前让她看。 “喔，票好像是真的，只是……”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胡雨潇出声打断：“我不跟你这种没见识的乡巴佬一般计较。哼！” 丢下一句冷哼，胡雨潇甩手离开。 原剧情中也是胡雨潇多次挑衅，主角忍无可忍点出了她所谓的名牌包都是假货。 自此两人便结下了梁子。 简单的一个无脑角色，按理来说扮演难度并不大。 只是ooc程度比白狐想象的要高。 莫语春在聊天框里弱弱举手：“这可能和我写的人物小传有关。” 介维世界会自动补充人物的背景，没有在剧情里体现的反而是最重要的，因此需要扮演者仔细分析揣摩。 白狐没有明白莫语春的意思，又折回去，仔细看了一遍莫语春之前给她发来的资料。 她先前通读了一遍，记住人物特点后私下一直在练习。 如今得到这样的结果，白狐并不满意。 在仔细把莫语春写的人物小传看了一遍后，白狐似懂非懂。 她的人物特点并没有抓错，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142章 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心疼你吗？ 胡雨潇的人设很简单，虚荣又嚣张。 但她装了这么多年，平时的派头也像大姐大般，被主角点明假包的第一时间会慌乱紧张，却不会如此自乱阵脚。 “而且这几款包她都是学着她那个很有钱的表姐买的，她大可以找她借用一下，拿来打主角的脸。借不借得到就另说了。” 第167章 随着莫语春的解释，胡雨潇也注意到小传中提到的表姐。不过这个人在剧情中没什么戏份，是莫语春在胡雨潇的背景中挖掘出来的角色，她一扫而过，只简单的以为她是胡雨潇虚荣性格的成因之一。 弄清楚ooc原因后，白狐感慨：“是我想的太简单片面了。你们的角色扮演还真是不容易。” “其实也还好啦，这还是姐你第一次扮演角色呢，”莫语春赶忙安慰，“如果系统没有收录小传的话，只按照剧情进行分析，胡雨潇的人设表现的就是很简单。白狐姐的表现已经踩到剧情梗概中要求的点上了，绝对不会ooc的。” “只是我习惯先分析一下角色。毕竟她都觉醒了，这样的‘人’是最接近人的存在，我觉得设定要更详细些才好。” 白狐了然，夸赞莫语春：“这样很好，我下次会注意的，等下我再琢磨一下你给我的这两个角色。” 莫语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白狐姐。其实简单的日常剧情我可以做到分饰两角的，我看高中的剧情也没有很难，不然你专心看岑白玉好了。” “但我记得你高中这两个角色之间有几场剧情里的对话戏，你打算用机器人吗？” “没有。” 莫语春并没有这个打算，白狐说的对话戏是针对主角的密谋，虽然自说自话有点奇怪，但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白狐：“嗯，最好不，剧情点用高智机器人很可能会影响维结果。” 影响升维结果？这点她倒是不知道。 莫语春询问其中原因，白狐同样不甚清楚，只知道这条规律。 莫语春转而询问凤来仪。 “你以为人和机器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凤来仪没有立刻回答，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引导莫语春思考。 “感情？自由的意志？” 莫语春在演草纸上画了个火柴人，“我看007，觉得它除了外表和我们有没有什么区别。” “是有区别的。我们原本也是设定好的程序。当我们拥有了与设定不符的意识时，我们才觉醒成为了真正的人。” 高智机器人再怎么聪明，逻辑也是设定好的程序，它们的行为来自成千上万的数据，虽然多变但仍遵循一定框架，有迹可循。 而人是复杂的，任何一点细微的情绪反应差别都会引起连锁反应，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机器人的行为可能是标准答案，但一定不会是最优解，反而可能会因为标准而失真。 “想想看，介维世界升维同样是由程序迈向真实的过程，机器人从海量数据分析得出的模板反应，能推动它脱离程序走向真实吗？” 并不是补足了缺失的角色，推动介维世界的时间流动，帮助演绎完剧情后介维世界就能够脱离剧情升维成功了。 其中最重要的是真实。 ——原剧情之外的世界完整度，人物的丰满真实性……等等因素的存在，都关乎着介维世界看起来是否足够真实。让它不止作为一个扁平的小说世界而存在。 说到这，凤来仪看着莫语春脸上的认真，忽而一笑，“我很喜欢你对于角色的展现，无论她们的身份如何，你都让我真切感受到了她们的存在。鲜明而独具特点。百分百的升维成功率，即便是我也没能做到。” 主角推动着剧情，而世界是由所有角色所撑起来的。真正的世界中没有主角，或者说每一个人都是主角。 “真的嘛……” 莫语春被夸的十分不好意思，也有些飘飘然，险些还在扮演中就露出不符合人设的笑。 她死死压制住上的嘴角，埋头装作苦读的样子。 笨重的黑框眼镜从鼻梁上滑下，借助推眼镜的动作，在手臂抬起遮住脸的瞬间，莫语春翘了下唇角。 谁不喜欢被夸夸呢？ 莫语春的好心情在回到家吸鸟时达到又一个巅峰。她很喜欢凤来仪身上羽毛的触感，顺滑又蓬松。 凤来仪也很喜欢莫语春与她的亲近。惬意地半眯着眼享受时，她莫名回想起白日莫语春怜惜的眼神，后知后觉两人此时的相处不太对劲。 莫语春还一无所知，没有察觉到手下小鸟情绪的不对，最后rua了几下就决定去学习了。 就在这时，手下突然一空，一阵红光闪过，莫语春眼前顿时多出一道人影。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不等莫语春开口，凤来仪逼近，将人困在书桌与她之间，直白挑明：“你说要确认好你对我的感情再给我答复。现在，你确认的怎么样了？” 莫语春骤然听到这个话题，有些愣住。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只是突然想问。” 凤来仪抿唇，她怕再不提醒莫语春，她真的当她是宠物了。 莫语春没有回答，看样子是在思索，凤来仪同样思考起两人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种奇怪的状态。 就在这时，被她围困在桌前的少女有了动作，伸手摸了下她的脸。 莫语春摸完并没有收回手，转而将手搭在了凤来仪的肩上，形成一个主动靠近的姿势。 她叹口气，无奈道：“我也说过，心疼你才会难过。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心疼你吗？”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下轮到凤来仪愣住了，大脑像是生锈的卡轮迟钝运转。 下一刻，红光再次闪过，她又恢复了先前的雀鸟形态。 莫语春：“……” 这对吗？表白现场气氛一下子就垮掉了，这种时候不该a上来吗？ 第143章 直到灵魂泯灭，意识终止的那一天。 受角色限制，凤来仪并不能维持多久人形，这次化为人形已经是违规操作了。 无视面板上源源不断弹出的警告，凤来仪转头拔下一支翎羽，在莫语春的注视下轻放到她手心后，认真开口：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在鸟类的世界中，赠送羽毛是一种求偶行为，莫语春不知道对于朱雀来说是否也是如此，她难得不好意思地垂了下眼睑，忽然看到手心里的火红色翎羽化为流光，没入她的体内。 “这是？” “朱雀的祝福。它可以保护你的灵魂。” 如果以后再遇到拥有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力量的世界，这根翎羽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而且它也能支撑漫长的任务过程中的灵魂损耗。 对于她们而言，灵魂的存在才是生命的标志。 莫语春蜷起手，热意从手心朝周身蔓延开，从上一个世界离开后一直暗存的疲惫消失，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果然是神奇小鸟。” 凤来仪：“？” 她眼中能看出十分明显的惊讶，惊讶于莫语春对她的称呼。不过很快，这点惊讶转瞬即逝，她学着她的语气，带了点笑意压低语调。 “那你是什么？可爱小鱼？” 莫语春被这个称呼尬的抖了抖，耳朵违背意愿变得发红。 “随便你叫吧，我要开始学习了。” 莫语春的家庭很普通，不富裕也不至于缺了衣食，但多的就没有了。 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她的家长同样有着望女成凤的想法，她也清楚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当下的生活，一直都很刻苦。 在班级里，莫语春的成绩勉强维持在第八名，卡在一本线边缘。 h城一中高三每周都要有考试，开学初也不例外。在新出炉的考试排名中，莫语春排到了第七。 同样，她的考场位置也往前移了一位。 莫语春此时却顾不上开心，仍十分惊讶。她看向前排第一名的位置，座位上趴伏着睡觉的少女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 莫语春知道她是谁——林朝冬。 她不仅是上次周考的第一名，还直接与第二名拉开了三十分的差距。 她这么惊讶，是因为她见林朝冬课上基本都在睡觉，晚自习也时常不见人影，没有一点学习的样子。 加上有胡雨潇等人传的闲言碎语，她也以为她是成绩不好所以才选择的转校。 如今一招反转，带来的惊讶无疑是巨大的。 考试的铃声响起，卷子发下来之后，第一排的人影终于动了动，然而她拿起笔写了个名字，又趴下继续睡觉了。 莫语春看着，眼神闪了闪。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今天考试，放学的时间比平时上晚自习提前一个小时。 莫语春第一时间起立去前排收卷子，路过林朝冬时，张开手丢下了一个纸团。 “嗯？”林朝冬睁开半眯的眼，将纸团展开。 从草稿纸上仓促私下的一角上写着一行潦草的字：小心一点，胡雨潇要堵你。 林朝冬一挑眉，转头望向身后，先前的少女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有点眼熟，是叫什么来着？ 林朝冬想了会，很快回想起莫语春的名字。 开学第一天，她好像还给她指了接水的路。 第168章 好人呐。 林朝冬勾了勾唇，将桌上的水笔往兜里一揣，悠哉悠哉从前门离开了，看样子丝毫不担心会有什么事发生。 莫语春在走廊装作收拾书包的样子，放好手机，见林朝冬这幅模样，皱眉，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独自离开。 她能提示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事就和她无关了。 因为和林朝冬一个考场，胡雨潇让她留意她的动向，说放学要堵林朝冬，找她麻烦。 一句话的功夫她不介意提示一句，正好借此机会向林朝冬示好。 只是林朝冬的反应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她似乎不为所动。 莫语春边走边想，离开教学楼后就登入了胡雨潇的身份，跑教室跑空后又快步赶到校门口，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按着手机，目光紧盯着过往的学生。 她不确定有提醒在先主角有没有尽快离开，总之样子要先做好。 在原剧情中，莫语春不想冒险得罪胡雨潇，选择冷眼旁观。 但林朝冬转校第一天就让胡雨潇吃瘪，看起来家世很好，加上成绩也不错，让莫语春看到了她的价值，一时偏向了她。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好巧不巧的，出门的学生中正好有一个八班的女生，看到胡雨潇的同时，胡雨潇也注意到了她。 “转校生走了吗？” 胡雨潇随口一问，被她问到的女生摇了摇头，“我走的时候她还在教室。” 还在教室？之前她去上厕所了吗？ 胡雨潇不解，给小姐妹们发完消息，自己借口忘带东西，重新回到教室，然而却又扑了个空。 胡雨潇咬牙，心头无名火四起，在门口吃关东煮时都憋不住气，一直在骂林朝冬。 “她绝对是故意的，天天上课睡觉肯定是回去半夜偷偷卷了，为的就是打我们的脸！” “她好装啊。” “……” 因为这件事，胡雨潇现在觉得今晚的两次跑空也十分不对劲，可又想不到哪里存在问题，一时只能归咎于林朝冬的狗屎运，让她两次都给躲开了。 而凤来仪却清楚这就是林朝冬故意为之的。她看得清楚，在胡雨潇折返回来时，她从另一边楼梯绕远路离开了。 “她为什么搞得这么麻烦，一开始离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莫语春咽下一口白萝卜，表面享受，嘴里翻了好几下才勉强咽下。 “可能为了有意思吧。” 凤来仪同样不能理解自己这个同事的作风，猜测道。 这就是乐子人的世界吗？莫语春不懂，但大为震撼。 然而这只是一点开胃小菜，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莫语春深刻体会到了林朝冬逗弄人的功力。 胡雨潇对她的不满很快升到极点，原剧情中的陷害情节提前上演，然而很快惨遭识破，反而让胡雨潇吃到了苦头。她借来诬陷林朝冬偷盗的香水摔了不说，手机也被收了，还被叫来了家长。好一点的是没有原剧情离的检讨和处分。 由于提前站队，莫语春的下场比原剧情好很多，但是这件事中，因为嫉妒，她一念之差在暗中帮了胡雨潇一点忙，导致与林朝冬的关系陷入僵局。 直到大学，两人巧合在寝室名单上看到对方的名字。之后四年两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比高中更为亲近。 而莫语春也顺利来到了最后一段密集的剧情，加入主角创办的公司。 第二年，林朝冬换了新的办公楼，莫语春也成功与主角的商业对手，她扮演的第一个角色——岑白玉产生联系，不久后成为她按插在林朝冬身边的卧底。 “这就是商战啊。” 完成身份转变的第一时间，莫语春感慨，低头面不改色地充了十个**八到游戏里，边操控角色移动边和凤来仪说话。 双方业务内容有所重复，最近在争夺一个重要项目。今天她请项目负责人吃饭，明天她给项目负责人送礼的。 偶尔撞在一起，气氛剑拔弩长极了。 当然，是岑白玉单方面的。林朝冬一贯笑眯眯，看不出真实表情。 在她用着这样一番表情，让她买通岑白玉公司的保洁阿姨，让她用开水浇死公司发财树时，莫语春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她到底是在玩笑还是说真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快去吧。” 莫语春照做，并把这一举动告诉了岑白玉。 不久后，就收到她让她偷偷剪断公司网线的指令。 莫语春：“……” 她想到了一句话，小说中的商战违法且致命，现实中的商战合法但有病。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斗法。 最后收网时，莫语春带着计划书直奔岑白玉办公室，以为她夹在中间的卧底生涯终于可以结束了。 不曾想，随着计划书被一页页翻开，岑白玉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得意喜悦，逐渐变得铁青。最后更是重重将计划书摔下，任由它四散开。 “我说怎么会这么轻松就拿到了，这分明是假的！” 前面她还在为数据而欣喜，看到图表最下方的模拟最优情况，这才知道这是空谈。 然而更过分的是，最后一页页脚还有一行缩的极小的字，骂看到的人是笨蛋。 这摆明是她被人耍了！ 幼稚的手段此时却让岑白玉无比破防，而莫语春也是两眼一黑，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封未读邮件弹出。 莫语春点开，一道烟花在屏幕上炸开，紧接着跳出一句话：you'vebeenfired！ 绚烂的特效搭配上欢快的背景音乐，不远处是岑白玉难看的脸色，一切看起来是这么的荒谬。 白狐在脑中给莫语春发消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她真的纯折磨人。” “……” 莫语春回了她六个点，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岑白玉竞争的失败，属于莫语春的三个角色的戏份彻底结束，她选择了提前登出。 躺在舱里，莫语春心力交瘁，一动不想动。 这次测试怎么比她之前连轴转还要累啊？！ 不过好在测试的结果还算不错，最后结算，世界神奇的升维成功了。 但是这过程嘛。 “我觉得还要再优化一下。” 并不是谁都能做到同时扮演两个角色，自说自话的，而且主角联盟的人也需要培训一下演技。 一切都太仓促了，这个改革计划具体实行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 凤来仪拨开莫语春的头发挽到耳后，由她靠坐在自己身上，若有所思道：“你想不想再来一次交流会？” “开那个干什么？” “把预备改革的事顺带公开，让所有人有个心理准备。” 之所以用交流会的形式，是由于两个联盟破冰的事迫在眉睫，同时也为了之后的事准备。 “而且，我觉得你可以上去分享一下你的经验，小鱼老师。” 凤来仪说着，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莫语春的脸，下颌微抬就要亲她。 莫语春躲过去，“说正事呢。我上去分享什么经验？”她可是纯新人。 “演技的心得，多角色扮演的经验……这一类的，都可以。下次测试，我们可以找更多的人来，这样你也能轻松一些不是吗？你总不想一个人扮演五六个角色吧。” 说到最后，凤来仪声音中藏不住的笑意。 五六个角色，天呐，放过她吧。 莫语春生无可恋地朝凤来仪歪倒下去，正好倒入她的怀里，被接了个正着。 凤来仪低头安慰地亲了亲她的侧脸，凤眸愉悦地弯起。 改革的具体实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们之间同样也有相当长的一段路会同行。 从此刻，到未来。 直到灵魂泯灭，意识终止的那一天。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