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仙尊为我折腰》 第1章 [gl百合] 《无情道仙尊为我折腰作者:玉岭北【完结】 简介:※hehehe!!! 隆冬厚雪簌簌,瘦骨伶仃的苓术到上清宗认亲。 她要认的人,没有出现。 却有一清冷绝尘的人出现在她面前,那人神色淡淡,缓声道:回去吧。 你是谁?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半妖不应来此。 连你也骂我是野种。 那人沉默,冷如雪。 出尘仙尊静默半晌: 你拜我为师吧。 后来她才知道,她是她那个负心母亲的关门徒生,也是那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上清界护界之仙,庄锦复。 然而苓术并没有将她当做师尊。 她故作单纯,闯入庄锦复的浴池,惹得庄锦复面红耳赤。 她时时引诱,她顽劣,就要看高岭之花坠下凡尘。 直到地龙翻身,上清界结界破损,上清界七万生灵尽灭,九重天问责庄锦复。 天庭逼问:你与上清界命运相连,唯有心中无情方可庇护众生。 你为何动了凡心? 庄锦复久久不语,只跪下,任九十九道天雷落在身上。 苓术怔然。 原来高岭之花也有心爱之人。 她心中酸涩不已。 占有欲疯狂生长,她逼问她。 你爱谁? 庄锦复低头沉默不语。 苓术逼问不得,疯魔至妖性四溢,搅得上清界天翻地覆,天庭要剿灭苓术这个失控的半妖,铺天盖地的剑阵落在人间。 苓术令妖丹化为躯壳金蝉脱壳,趁乱死遁了。 三年后,外头平稳下来,苓术偷摸回去欲拿回妖丹。 她却发现,那个清冷孤傲的仙尊,抱着她的尸身苦守。 她亦听到此生都难以相信的话语。 庄锦复说:我不修无情道了,不修,再也不修了 你快回来 我爱你。 苓术讶然,手中剑脱手,惊扰了室中人。 庄锦复猛然回头。 【注意】:新手写文,质量不稳定,能保证完结,请慎重入坑。 【预警】: 1.主角人小心野,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成长型 2.作者是无大纲莽写的野人作者,情绪及故事节奏容易一不小心搞太猛 3.前期师尊攻后期狐狸攻,没谁更攻一点,不相上下,师尊强势,狐狸心野 4.有女女生女情节,雷者勿入 5.非传统修仙!!!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高岭之花 救赎 主角视角苓术互动庄锦复配角王里赋赵赤李嫦温姬 一句话简介:如何拉高岭之花下凡尘 立意:真诚对待每一份爱 第1章 腰上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 树林悄寂,一阵凉风极速掠过,鬓角垂发被风吹起掠过耳畔,苓术白皙的脸上被划出寸长伤口,鲜血垂流。 给我出来!苓术怒喊。 潜藏的黑影沉默。 忽有响尾蛇振动尾部发出的沙沙声从身侧的树干后传来。 苓术余光偷瞄身侧,却迈步往前走,心中默数,一、二、三风速极速变化,剑尖反射着凌凌冷月光,直朝苓术心脏处刺来。 苓术脚下一转,侧身回眸,剑从身前刺过,持剑之人惊愕,然下一秒其持剑的右手手腕便被死死擒住。 剑猛然脱手,苓术右手极快,于剑下坠之际握住了剑柄。 一闪电闪过,点亮昏暗,眨眼之间,苓术反手为攻,将要她命之人踹于身下,剑直抵对方脖颈。 而处于劣势之人乍然嗤笑出声:小苓术,若你不放了我,我便将妖丹捏碎,你娘,陪我一起死,我们一起上路做一对亡命鸳鸯,乐哉乐哉,啊哈哈哈哈哈哈! 苓术伸手欲夺,但那人手中灵气汇集,将金色的妖丹死死围住,那不是她所能达到的功力。 那人恶劣至极:来啊!杀了我啊! 苓术恶狠狠地瞪着她:把我娘的妖丹还给我! 那人忽攥紧了握住妖丹的手,妖丹之上,已隐隐见了裂痕,接着她手中白光骤然明亮,头顶轰隆一声,天雷滚滚,苓术急道:不要! 那人堪堪止住,挑眉不屑道:怎么?知道怕了? 苓术怒瞪着,听她一字一句道:这世间唯一一只妖的妖丹,没了,真的是太可惜了,她生养你多年,如今重病,早已油尽灯枯,不过是一具待死之躯,不如将这妖丹给了我,我用作修行,将来有一天飞升成仙,与那清息仙尊一道做这上清界守界之仙,对天下苍生来说岂不是大有裨益,乖女儿,听听后母的话好吗? 呸!谁是你女儿!满口天下苍生的伪君子!我有娘亲和母亲!要不是你欺骗了我的娘亲的感情,她又怎会遭你的毒手! 你有母亲哈哈哈哈,你说的母亲可是弃你们十九年而不顾,另娶新妻的上清宗掌门?她什么地位你又是什么地位,你不过是她在外面的野种一个!一个连妻女都不认的人也配你叫一声母亲?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要是没有我这个捉妖师放下身段陪着你们母女,你们母女能躲过那么多修士的追踪吗? 这天下谁人不知炼化九尾狐的妖丹便可以一步登天,跨入大乘期,这样的香饽饽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盯着吗? 大地颤动,树叶簌簌落下,身后传来的灵气寒气令苓术汗毛直竖。 苓术侧目,还未细看身后之人,脸上便被一抹铁锈味的腥味液体溅上。 猛然回头,只见被她架住的那人双目怔愣,然后瞳孔涣散,罩住妖丹的灵气瞬间涣散,妖丹从她手中飘出来,苓术伸手欲抓握住,妖丹竟径直越过她身旁往后而去。 苓术起身追着妖丹而去,在树影之下,妖丹落于一白袍修士手中。 来人半个身子都在树影之下,冷白月光照射在白色裙摆之上,长裙曳地,边缘上绣着白梅暗纹,刺绣精致,犹如有宝珠丰润的光泽。 是个女子,且浑身灵气散发着森然冷意。 冰灵根之人。 威压极重,境界少说也有大乘期,然上清界大乘期唯有上清门五位师尊。 她是谁? 不管是谁,苓术都不是对手,因为她不仅不是个修行之人,还是个半妖,在此妖毫无地位的上清界里,半妖是最末等的一个。 苓术眸光坚韧,有以卵击石之势,开口说话却带着童声稚气:你还我。 对面沉默。 苓术握紧手中剑,蓄势待发之际,金色的妖丹从那人手心中飘回来,正正落入苓术手心。 苓术愕然: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白袍女子沉默。 苓术试探地向前迈出步子,顷刻之间,白袍女子消失不见。 闪电雷声渐远,大颗雨滴下落,顾不上那么多了,苓术望着家的方向,冒雨狂奔。 浓重的血腥气传来,隐隐还听到兵戈相见的打斗声。 苓术心急如焚,恨自己不能御剑飞行:娘,你一定要撑到我回来。 苓术拿着夺来之剑站在自家院门前,几近崩溃。 太阳落山前尚未来得及收起的谷子染上了鲜血,混合着泥土,被脚印踩得像一滩脏污的沙土。 屋檐下晾晒的辣椒、玉米、大蒜都被溅上了血,她狂奔进去,四下无人,只余打斗后的狼藉。 苓术眼含泪水,凭着嗅觉追踪到了一个河谷之间,潺潺流水上飘着血红色。 四个修士打扮的人将一只现了原形的九尾狐围堵在河中心,他们招招见血,狠辣不已。 位于东位的修士逼问道:交出妖丹,饶你不死。 位于西位的修士掐诀念咒,不断加固阵法。 位于南面的修士剑指九尾狐:死狐狸,我们只要妖丹,不要你们娘俩的性命,交出来,你们可免于一死。 九尾狐道: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蠢东西,妖丹要是落于你们手中,上清界将大乱,我不能任由你们为非作歹。 位于北面的修士道:哎哎哎,别动怒啊,你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惦记着那些人的性命做什么,值得吗?话毕,他用剑斩下九尾狐一条尾巴,并狂傲不羁地笑骂一声蠢货。 苓术将妖丹揣入怀中,眼看着他再次出剑欲斩九尾之尾,情急之下大喊道:你们都给我滚开!不许伤害我娘亲!便提着剑朝修士砍去。 术儿!你莫过来!快逃! 眼尖的位于西位的修士发现了她怀中的妖丹气息,忙道:妖丹在她身上! 第2章 北面修士道:好啊,我说怎么无论怎么打都不能将她的妖丹逼出来,原来根本就不在她身上啊。说罢,他凌空踏水,向苓术奔来。 北面缺位,困住九尾狐的阵法顷刻溃散,九尾狐眼疾手快,猛然冲到修士身前,紧紧将苓术护在身后,北面修士一剑刺来,九尾狐以法力抵挡,两相抗衡,九尾狐尚不占下风,但其她三位修士再一同站在他身后之时,九尾狐拼尽全力,只能勉力支撑。 苓术握着妖丹急道:娘亲,妖丹,我给你带回来了,快吃下去! 九尾狐的仅剩的三条尾巴将苓术卷起,然后狠狠甩远:术儿快走! 苓术重重摔在地上,撑着身子站起来:娘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九尾狐突然恨厉道:少废话,给我滚远点,你这个野种。 苓术道: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你生养了我,我此生此世都还不起你的爱,妖丹我还给你,你好好活着。 苓术跃回水面,执拗地要将妖丹送还,妖丹从她手中飞出去,缓缓飞向九尾狐,四个修士亲眼见到金灿灿的妖丹,贪婪尽现,蓄力再击,九尾狐的苦苦维持已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忽然之间,三尾尽断。 三尾中的法力外泄,将飘飞在空中的妖丹打回去,有强力逼她张开口,妖丹飞入口中,下一瞬,苓术便被法力三尾与修士相抗衡的法力溃散反冲击,落入水中。 刚才,是九尾狐自断三尾,这三尾的法力,彻底将修士的法力打回去,重伤了四人。 也令九尾狐彻底失去了力气,如灯灭般,她垂落于水中。 四修士也同样落在水中。 雨水渐小,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水面上激起涟漪,水面渐渐平静,就连人落下砸出的水圈也已荡到很远。 水下,四修士循着妖丹气息向苓术游去。 千年妖丹入体,蓬勃的灵气顺着她的经脉乱蹿,她年仅十九岁的身躯承载着超出负荷的灵气,她感觉身体要被这满到快要溢出的灵气折磨透顶,然而她却没顾得上自己,目光搜寻着娘亲的身影。 黑夜中,水下不可视物,她仅能靠着母女相连的感应探寻母亲的下落。 娘亲,娘亲,娘亲 在水底感应到逐渐下沉的娘亲。 苓术憋气向下游去,游出几米,右手手臂忽被人擒住,接着被强力带着往上拉,苓术去扒拉这只手,摸到他袖口绣的环带纹样,是修士! 千年妖丹入身,弱小的身躯难以炼化,引得她半妖血统中的妖的野性难控,耳朵,手指都演化出兽的形态,苓术一爪抓伤那手,水中看不清,却能嗅到到极其浓烈的血腥气味。 右手的钳制消失了。 苓术迅速向下游去,娘亲等不了太久了。 感应强烈,娘亲近在眼前,随即向前游去,左手碰到了她的衣角,娘亲竟还有力气化形! 苓术使力欲向前,谁知两条腿生生被人拉住,拖着她向上去。 她使出全身力气挣扎,可来人力气太大,三个人架着她往上去。 锋利的利爪抓伤修士,四人在水下僵持,河水冰冷刺骨,憋气的时间也太长,挣扎之间,苓术逐渐脱了力。 她被修士拉着到了水面之上,带着腥气的空气涌入肺中,呼吸得到了解放,力气还未恢复便被修士抓着她,带离水面。 底下流水涛涛,腥气渐远,河上风冰凉透顶。 什么人?修士猝然止步。 苓术抬头,见来人一袭白衣,长发垂腰,气质泠泠如空谷幽兰,静立风中,冰轮垂照,冷极雅极,手握一柄寒铁剑,威压肃然。 此人,苓术不识,偏低头见她裙摆边缘绣的白梅。 是她!帮她追回妖丹之人。 刹那间,她手中剑便在苓术身边杀了一圈,三修士被杀落,抓着她的力气松开,苓术骤然下落。 风刮过身侧,河面在眼前放大。 娘亲,我来了 腰上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接着落入一个偏冷的怀抱。 第2章 一向端稳持重的仙尊,头回栽了跟头 你娘亲在岸上。这人声音清越,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苓术忙低头看向岸边,岸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素衣女子。 这人行动极快,近乎是瞬间,便将苓术带到了岸上,苓术直奔脸色苍白的温姬。 她一把抱住温姬,急唤着:娘,娘,娘你醒醒。温姬无反应,苓术忙将她平放在地上,检查她的呼吸和脉搏,还好,还有呼吸和脉搏。 苓术转头,欣喜地想向那人说一声感谢,回头,全然不见了她的身影。 迅速检查口鼻有无异物,过渡灵气吊住性命。 蓝色的灵气入体,没一会儿,温姬醒了过来。 她湿濡着眷爱的眼,轻轻擦去苓术眼下的泪水,嘴角漾起一丝笑意,道:我的乖女儿怎么哭了?苓术握住她拭泪的手:娘,你感觉怎么样? 娘挺好的你话还未说毕,温姬猝然吐出一口鲜血来,她颤着手反握着苓术的手,你听娘说你去上清山,找你的母亲,认祖归宗。 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娘你别说话,不要说话浪费力气。苓术紧紧握住那只已经在失温的手。 听话!这世间,容不下妖,娘的千年妖丹在你体内不能让心怀不轨之人得、得到妖丹,若不寻得上清界第一宗门的庇护,你将会被人追杀至死,乖女儿,答应娘,温姬又吐出一口鲜血,身上有隐隐白光散去,去、去上清山找上清宗宗主王里赋,我死后她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拿着这个信物去,千万要见到她。 温姬手上白光闪过,一个雕刻着火焰纹的红玉环形玉佩出现在手心中,她拉过苓术的手,将它交到她手中。 苓术握紧这枚玉佩,泪流不止。 娘的妖魂已经开始消散了。 苓术猛着对着自己的丹田拍了一掌,温姬用尽毕生法力,阻止着苓术。 苓术!不许逼出妖丹!娘已经被他们打坏了根基,回天乏术了,这是娘唯一能留给你保护自己的东西。 修行尚浅的苓术无法抗衡,温姬强行将妖丹融入她的体内,苓术体内强烈的能量快要冲破她身体的束缚,灼热感攀升,在法术的耀眼光芒下,娘亲微笑的脸庞逐渐模糊。 苓术动不了,她想要拥抱娘亲,这妖丹承载的东西太沉重,她只想要娘亲。 而娘亲想要她永远活下去,这妖丹只能放在她身上。 法力还在不断输入,温姬的身躯化为越来越多的细碎白光,到最后最后一丝法力失去的本源力量的承托,这世间再也不见温姬的身影。 苓术看着空旷的岸边,失声痛哭。 温姬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去上清山找你的母亲,认祖归宗。 上清山万阶台阶之下,入山口,一个瘦弱的少女站在白玉阶前。 苓术抬腿欲踩上台阶,脚尖却被一道结界拦住,伸手轻轻触摸结界,结界霎时反出一道金光,苓术全无防备,击得她跌倒在地上。 结界后,台阶两边出现两个身着青色宗门服饰的人,她们手持利剑,手出剑指,左边的男修道:什么人擅闯宗门!右边的女修见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放下剑指,上前道:你来上清山做什么? 那一击打得苓术很痛,但妖丹保护,她没受伤,苓术爬起来,拍拍衣服道:来找王里赋。 大胆!竟敢直呼我派掌门名讳!左边修士怒道。 右边女修压下他的剑,道:先听听她怎么说。 苓术见右边这人态度良好,便道:我来找我母亲。 左边男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说王掌门是你母亲哈哈哈哈!王掌门娶的是女妻何来的女儿?!你这种攀关系的人我见多了!滚下山去! 苓术强忍着愤怒,拿出那枚火焰纹的红玉玉佩:劳烦道长,替我将此信物交给你派掌门。 二修士哑然,火焰红玉,为上清宗师尊信物,见火焰红玉如见上清宗尊者,右边修士接过,点头应下,拉着左边修士一同隐入山门。 寒冷刮过,细雪飘飞,长阶覆雪,苓术在寒风细雪中等了两个时辰。 先前见过的,右边修士出来,将此信物交还给她:我们掌门说不见你。 说罢,修士便隐去了身影。 隆冬厚雪,苓术的身子被千年妖丹暖着,心被这枚玉佩冷着。苓术攥紧了拳头,一拳打在结界上,千年妖丹的法力将这结界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第3章 苓术眼神坚毅,望着延绵不尽的万阶台阶,她一脚一步踏上去,行至百阶,数十名修士御剑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撕破的山门结界中有妖气,你!一介妖物竟敢来闯上清山! 早就听闻上清界有一只千年九尾狐,传言此妖有一女,是与人交。合产下的半妖野种,那野种就是你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去何处偷盗来的信物! 苓术大骂:狗东西少污蔑我!这是我娘给我的!我母亲就是王里赋!当年她抛下我们母女另结新欢,我还没跟她算账呢!错的又不是我,你们凭什么骂我! 少污蔑掌门清誉! 来啊,速把此妖捉了炼化法器! 一修士冲上来狠劈了一剑。 法术被苓术身上反出的一道光打了回去,生生将那修士击打落地,苓术一脚踩在那人背上,夺过他手中剑,一剑插在他的手背上,眼神锐利地盯着众修士。 苓术威胁道:如果你们不让我见王里赋,我便从山门屠至山顶,我要你们满门给我母亲陪葬。 说罢,拔出利剑,对着被踩修士的脖子压下去。 忽有一法力打掉了苓术手中剑,循着法力来源,在那众人身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人。 这人一袭白裙曳地,裙边绣着白梅,气质清冷绝尘,她走下来,众人自觉为她让开道,纷纷行礼。 她点头,神色淡淡,低头缓声道:回去吧。 苓术站起,倔强道:你是谁?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她淡漠的眸子向她一扫:半妖不应来此。 连你也骂我是野种。苓术瞪着她,满是不屈的愤恨。 那人沉默,冷如雪。 出尘仙尊静默半晌:不如,你拜我为师吧。 众修士目瞪口呆,嫉妒的,羡慕的,似刀子的眼神向她投射过来,有人不满,当即说了出来:清息仙尊,她可是半妖啊! 那又如何。 众修士彻底闭了嘴,就连地上那位也是有苦不敢说。 苓术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这位仙人道:随我入山门。 你们散了吧。 众修士御剑而去,庄锦复转身往山顶走,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见苓术眸光熠熠地目视着她。 跟上。 你为什么帮我? 不想见你母亲了? 我想。 跟上。 欸! 苓术亦步亦趋,跟着她走过万阶台阶,直入山顶山门,在众人的诧异里,走入清息殿。 主殿是重檐歇山顶,蓝瓦白墙,厚大庄严,踏入殿门,里面一派暖和,院中种了不少兰草,有些幽暗馨香,几个洒扫侍从看到自家仙尊领了个身形单薄的、平民打扮的少女进门,皆停下手中活计。 一个打扮考究的青衣女侍走来,笑道:仙尊回来啦。 庄锦复淡淡道:海姑,把水月温泉打开。 苓术交握着手看着庄锦复的背影。 水月温泉内水汽缭绕,海闻捧着换洗衣物走在前面,将衣物放在岸边便退下了。 苓术揪着衣角,望着这个还没有出去的女人,试探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带我去见我母亲吗? 庄锦复:你母亲身份尊贵,见她前沐浴更衣是礼数。 苓术手心出汗,她体内千年妖力搅得她体热,来到温和的温泉之地,更是难耐:哦那你还在这里干嘛 庄锦复神色平淡:你体内的千年妖力,你确定你能化解? 苓术警惕地盯着她,后退几步,看向出口:别想要我的妖丹! 庄锦复凝眸看她:妖丹已与你融为一体,除非你自愿取丹,否则无人能将你和它分离。说完,她又道:我是担心你的性命,不是想要你的妖丹。 你母亲要你一定来上清山认亲,有两个缘由,一为你寻求庇护之所,二认亲之后让你母亲助你化解千年妖力,使妖力与你融为一体。 她在赌,将你的性命都押注在王掌门身上。 丧母之恨,夺丹之愁,浓重地压在苓术的心头,她颦眉含泪:难道她就没想过我的母亲她不要我吗 庄锦复沉默半晌,道:那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你实话告诉我,苓术强忍着泪,咬牙切齿,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认我!话毕,憎恨的情绪爆发,她体内的千年妖力随着她的怒吼喷薄而出,法力风横扫温泉水面,激起水花扑洒上岸边的青砖。 庄锦复仅发丝被吹起一丝,随后恢复了平静。 红狐耳向后压下去,长利爪,身后现出一条蓬松的狐狸大尾巴,眼尾处有暴戾的红色妖力外溢,尖啸的狐狸叫近乎要刺破耳膜。 庄锦复缓步上前靠近她,苓术抗拒她的靠近,利爪一抓,抓伤了庄锦复的手臂。 庄锦复面色不改,按住她的手臂,用力一贯,把苓术推下水。 苓术被水砸得一愣,见是眼前这人,反手抓住庄锦复的脚踝,往水里一拖。 庄锦复栽在水里。 一向端稳持重的仙尊,头回栽了跟头,失了体面,狼狈不已。 第3章 她的母亲在这里,在上清界权力之巅。 庄锦复背抵在温泉池壁上,脖子被苓术掐住。 利爪的尖锐刺痛皮肤,她稍稍颦眉,却不作反抗。 苓术胸腔起伏明显,脸略显出些狐狸相,近乎是呲牙咧嘴的凶相,暴怒溢出的千年妖力将整个温泉升了个温。 苓术体内燥热难耐,唯有手心触及的皮肤传来的冰凉能安抚。 庄锦复缄默,倒让苓术一愣,她竟没与她针尖对麦芒地争辩,她的过分镇静引得苓术也镇静下来。 面上狐狸相退却,狐耳与狐尾却没收回去。 庄锦复的眼神在狐耳处停留片刻,复又冷脸瞧着苓术。 水汽氤氲,热得苓术满头汗珠,腹部丹田之处,忽然有一股冰寒的灵气流入,慢慢压制了体内的燥热,苓术低头,见庄锦复隔空用手掌给她输入冰寒灵气。 这股冰寒之气如解救饥渴之人的半杯水,饮之不足以解渴,反打开了更大的渴欲,它如溪水,涓涓满流,太慢了,她想要更多,如羊脂玉般白皙光洁的手掌让她想到屋外白雪累累带来的寒冷,她想着,受蛊惑似的,慢慢摸上了这只手。 对方轻颤了一下,往后移了半寸,而后被捉住,掌心相对,如缠树的蛇般从小指下擦过,滑上手腕,悄摸地钻入衣袖内。 掐住脖颈的手收了力道,但它紧贴着脖颈的皮肤,不肯有丝毫离去,甚至还向下滑至肩颈的衣领处,指尖越过衣领的边界向里探去的瞬间,一只冰寒的手紧抓住它制止了试探。 苓术,你逾矩了。 庄锦复一手擒住苓术的肩膀,调转身子,将苓术反压在温泉池边,淡漠地眼眸带着几丝侵略性的攻击感,冷声道:请你看清楚,我是你师尊。 被这话一震,心神清醒,狐耳和尾巴收了起来,苓术手心使力一推,与她手下的冰寒灵气相抗:你放开我。 清醒了? 嗯那股冰寒的灵气一直没断过。 庄锦复收了力道,往旁边靠了靠:这温泉中放了温养经脉的灵药,千年妖力太霸道,冲击了你的经脉,若不加紧温养,你会经脉尽断而死。 好,我、我知道了。苓术有些脸红心热,偏还想偷偷觑那人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 只见,水沾湿了她的柔逸的衣衫,圆润的肩头处透出一块贴肤的白,她额上无汗,却有几滴在对峙中染上的温泉水,水滴顺着她的下颚,滑入衣领内那柔滑的手感还犹在指尖 苓术本就不平稳的心跳忽地怦怦急跳了起来。 妖孽!不我才是妖 苓术忙移开眼。 身侧那身影走向台阶处,缓缓向上离去。 苓术松了一口气,屈起腿蜷在一处,水堪堪没过下巴。 清越的声音再次在而后响起:别泡太久,半个时辰足以,梳洗完毕来清息殿,我领你去见王掌门。苓术回头,那清冷绝尘的身影已开门出去。 木门响动,苓术立即抬头,却见进来的是海姑。 海姑捧着新的换洗衣物进来,将之前被水打湿的衣物换了去。 第4章 苓术仅泡了两刻钟,沐浴完毕起身裹住浴巾,守在门口的还姑听到水声进门,用除水诀将她身上和发上的水去除,服侍她穿衣,身上衣物穿戴完毕,将苓术领到一个小隔间里。 海姑撩开白水晶珠帘,苓术走进去,里头青铜莲瓣香炉中燃着一种冷冽的香,使满室的气味闻起来有种肃然感,梳妆台上仅搁置了几个银发簪,雕花的木梳静静躺在一旁。 海姑拿起木梳,为坐在梳妆镜前的苓术梳发髻。 苓术瞧见镜子中的自己,一张脸疲惫不堪,一双眼里有浓浓的仇怨,因体内不能化解的妖力使肤色透着微红,唇没有血色,这点微红像是给一张惨白的脸强行涂上的腮红。 难看至极。 她刚才在那人面前就是这样一副模样吗? 苓术拿起口脂。 一切整理完毕后,苓术来到清息殿。 殿内,庄锦复坐在主位上饮茶看书,见来人,放下书,抬眸:你过来。 苓术不明所以,向前走几步停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 再过来点。 苓术又走了几步,依然离她很远。 庄锦复无奈,从椅子上起身,走过来弯腰,将一枚翠玉的莲纹玉佩挂于她腰间。 挂完抬头,见一个面红耳赤的少女脸庞,庄锦复移开眼从她身旁错过:随我来吧。 苓术懵懵的,低头去抚摸这枚玉佩,触感温凉,玉质细腻,还带着一点她的体温,回过神时,庄锦复已经走到门槛,苓术忙跟上。 出了清息殿,左拐走一条小路下山。 行至一块写着火云的石碑前,道路逐渐变宽,路上时不时遇到三两个修士,每每看到庄锦复身后的苓术皆露出或探究或诧异的神色,走过之后便窃窃私语。 隐约听到什么那个半妖清息仙尊居然收徒了仙尊首徒竟然是她之类的话。 一路上庄锦复都没什么话,苓术听到那些话之后尴尬非常,这位清息仙尊似乎地位崇高,可她为自己解围,收自己为徒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远处,一座浩大的宫殿矗立云雾之中,主殿旁有两个偏殿,整座宫殿巍峨如山,阳光直射之下,照见琉璃瓦片反射着炫彩的光,登殿之阶高远且白似雪,贵不可言。 她的母亲就在这里,在上清界权力之巅。 火焰纹红玉玉佩在手中握着,已有了体温的温度。 娘亲临死前念着的人,就在这里。 登上汉白玉殿前阶,抬头,有一华服女子站在殿门口。 近了,庄锦复踏入殿前的平台,在那女子面前行礼,唤了一声:师母。苓术不知称呼她为何,只好跟着她作揖。 美妇人看了一眼苓术,对庄锦复道:这就是那孩子? 是。 不巧了,系山目梨真君明日办生辰宴,邀了掌门前去,两刻钟前刚刚出发。 两刻钟前刚刚出发呵。 美妇人走到苓术面前,左右走两步打量,上手掐了一把苓术的脸蛋,笑道:果然是美人坯子,这小脸生得真水嫩。 苓术抗拒地撇开脸。 美妇人收手道:哈哈,还是个倔强孩子。 苓术不悦地瞪着她:你是谁? 美妇人手虚虚捂嘴笑道:我是谁?哈哈哈,我是你后母。 苓术听罢转头就走,下了两级台阶,又转回来,把手里的火焰纹红玉佩丢到美妇人身上:你告诉她,我不要她的东西,既然她不想见我,何必又大费周章地让她领我进宗门! 这孩子脾气真倔。美妇人接住那玉佩,对着苓术的背影喊,你要是想走,你就走,没人拦着你,当初执意要入山见你母亲,如今来了又发脾气,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犟呢? 苓术听到后面这句,脚步一顿,转头道:我犟?明明是她不把我当人,根本就没想认我,我犯不着巴巴地在这儿求她!要我来这上清宗认亲的是我娘亲,我如今来了,也算对得起我娘亲,她亏欠我们母女的,她一辈子都还不清! 明明是她要王权富贵,寒冬腊月里抛弃身怀六甲的我娘,让我娘在冰天雪地里独自生下我,我娘时时念着她,可她呢,转身就喜结良缘如愿登上这权力之颠! 王里赋,猪狗不如! 完了还补上一句: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抛弃我娘?苓术说着,眼泛泪花:可怜我娘那么好一个人,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野地里,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我恨你们! 美妇人温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无论如何她都是你母亲!不可对母亲不敬。 苓术头也不回,用衣袖抹着眼泪,跑着下山。 苓术走后,从殿门后走出一个人,默然地站在两人身后,看着苓术逐渐缩为一点的背影。 庄锦复回头,*对她行礼,轻声道:师尊。 她举起左手,示意不必行礼,眼神久久望着苓术离去的方向。 美妇人急着解释道:苓术只是一时气在头上,她是好孩子,只不过是倔强了些 我知道。王里赋打断她的话,她说得没错,是我没脸见她们娘俩。 身边的松树在向后退,越接近山门,寒气越重,看着山门的界碑,她毫不犹豫地冲下山去。 刚一冲出界碑,躲在暗处的人便伺机而动,苓术情绪上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尾巴。 出了山门,直往家的方向跑,除了那个已经被毁得不像样的小木屋,她不知道该向何处去。 她们的小院子里,积满了雪,白雪掩盖了家门,那个常年燃着灯火的家,此时一片黑暗。她进门挖出扫帚,开始清理院子,看到压在雪之下的谷子满是血和尘土,苓术的记忆回到两天之前。 冬日里,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大晴天。 苓术不小心将水打翻在储存的谷子上,那天是个大晴天,她便把弄湿了谷子搬到室外晒太阳,烘干水汽的术法苓术一直用不好,傻乎乎的在大冬天,扫清雪就把谷子铺在地上晒了。 温姬忙完了回家,笑笑说为何不等娘亲回家烘干谷子,苓术说我看着太阳好,就这样做了没想到最后还让谷子更湿了温姬笑答,既然都已经湿了,不如留着给鸟儿吃吧,太阳落山了娘亲就把谷子收起,以后这点谷子,专门喂鸟儿。 苓术没有受到责骂,欢欣雀跃。 那时,那个捉妖师还未暴露真实意图,她笑意温柔地从钱袋里拿出灵石,说:去镇上买只烧**,我们一家人一起庆祝一下,我们家有了鸟儿谷子。 噩梦,好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她还有家。 谷子已经不能要了,她扔掉了檐下晾晒的,已经染了血的辣椒、玉米、大蒜,扫清门前雪。 开门,亮起灯火,在冰冷的屋内安歇。 梦里娘亲的笑还如此清晰。 屋门前,三个心怀不轨的黑影捅破窗户纸,向里吹了迷烟,待屋内人彻底沉睡,便摸开了房门,来到苓术的床边。 一人扛起苓术,另外两个还顺手翻箱倒柜,顺走了藏在妆奁里的一个帝王绿玉镯。 苓术再醒来的时候感觉周身阴冷,有股长久不换洗衣物的臭馊味。 家里干净,不可能有这种气味,苓术打了个激灵醒来,便见两个高头大汉和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围在她面前。 你们是谁?她从冰凉的地上醒来,头重脚轻,浑身乏力,想干什么? 我们是上清山的老大!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说道,交出妖丹,我们就放了你。 苓术没忍住笑了一声,另一个剃了短发的粗犷男人抡着大铁锤杵在她面前,厉声道:笑什么笑? 苓术从地上爬起来,不欲与她们做过多纠缠,甩甩手想一拳将人打飞,却发现,她施展不出法力。 你们给我下了什么药? 一点道上的黑药,女人叉着腰颐指气使,这药就算是清息仙尊来了,也得遭殃,我们不过是道上混的,求丹而来,你把妖丹交给我们,我们自然放你走。 休想! 苓术看准边上的空道,豹子似地冲过去,跑出几步,头撞到一个结界,把她挡了回来。 你法力被药封在体内,是逃不出去的。女人懒懒道。 若我非要出去呢?苓术的手指弯曲内扣做出爪样,眼神紧盯着女人,你手上的是什么?你偷我娘的手镯?!还给我! 第5章 苓术一个纵身扑了过去,一个大铁锤挡在她面前,生生锤了她腹部一锤,苓术脱力被掼到石壁上,噗的一口吐出血来,接着起身再次无招无式地乱扑,再次被打在地上。 吃了好几口灰,唇边血被抹得花乱,远看好似吃了生肉,苓术喘着气,女人笑嘻嘻地问:怎么样,还打吗?苓术摇摇头,说:不打了,你过来。 女人疑心有诈,指使络腮胡男人上前,苓术嫌恶地看来一眼他,伸手指着女人道:我要你过来。 女人止步不前,苓术皱眉暴怒:想要妖丹就给我过来!女人这才走过去。 蹲下来,苓术抬头道,你的人打了我,我站不起来。 女人为了妖丹,只能忍着蹲下来。 过来些,我只给你一个人。 第4章 我们算什么师徒 女人用余光偷瞄身后的两个人,回看苓术时露出一个假笑,然后如苓术所言将身子凑过去。 谁知苓术张口就咬住她的脖子,死命扯着女人的头发,女人哇啊大叫,双手掐住苓术的脖子,两人扭打成一团。 络腮胡和大捶男拉开两人,两人一起架着苓术,将她脸贴墙按在墙上。 呵,此字一出,不慎吸入了一口土,想呸呸不出,转而把这口气撒在那三人身上,她不屑道,蠢货,你们敢杀了我吗? 女人啊的一声情绪失控地喊出来,头发凌乱沾满尘土,脖颈处被深深地咬了一个牙印,血汩汩地流,像个狩猎失败的母狮子。 女人用疗愈术止血,不耐烦道:放开她! 哈哈哈!苓术指着女人,拿我没办法吧哈哈哈! 大锤男抡起大锤对着苓术的脑门敲下来,却被络腮胡用一臂拦住:你把她杀了就永远得不到妖丹了。大锤男愤恨地捶了一下地板,整个山洞震了一震。 把她吊起来。女人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从包中拿出一捆麻绳丢在地上。 苓术向后退了一步,举着左手做了打住的动作,眼珠子一转,说:打住打住,妖丹罢了,不必动粗。 知道怕了?女人笑道。 苓术打哈哈:阿姊,好阿姊,我怕了,我真的怕了。说罢右手置于丹田前向上运一口气,一颗金灿灿的妖丹从苓术口中吐出,然后迅速握住。 哎我先说啊,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千年狐妖妖丹,天下只此一颗,炼化为法器,韧可劈山,强可与仙斗,苓术举高手臂,大言不惭,谁得到,谁便是天下至尊。 络腮胡伸手去抓,苓术收手躲开,挑眉道:这就急了? 那女人眼神凌厉地盯着络腮胡,络腮胡阴沉着脸盯着苓术的手,大锤男悄悄握紧了手中大锤。 苓术得意道:看好了啊,只此一颗,千万要拿好,这可是狐妖集千年天地灵气修炼而成的,损坏了算上下辈子也是寻不到一颗一样的。 苓术看准三人的身位,把妖丹丢在三人中心,一个轻巧的步伐,闪身贴到墙边,蹲下抱头以免被误伤。 妖丹一从她手中放出去,三个人便跟疯了似的为了争抢而互相殴打起来,打得那叫一个尘土飞扬、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苓术捂紧耳朵,头靠在洞口,看天上月亮。 她记得,小时候她和娘亲一起在林间生活,远离喧嚣的净土,笑闹都大声,奔走都自在,那时的月亮真圆真亮啊,照得满地洁白的光,每一朵野花仰头舒展花瓣之时,都和月光抱了满怀。 不像今天那么多算计,不像今天躲得也狡黠。 不像今天 天上似乎有个人影?御剑闪过! 苓术立即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 耳边的声音渐渐有气无力,枯哑的嗓音拉长着喊着给我的尾音,苓术回头,三人皆成各难看的姿态倒下,妖丹不沾血,被女人握在血肉模糊的手里。 女人已经奄奄一息。 苓术从女人手上扒下帝王绿玉镯,戴到自己手上。 然后各猛踹了三人一脚,拿回妖丹,略嫌弃地咽了下去。 千年妖丹不沾万物,是最洁净的存在,因是千年狐妖修炼集天地灵气精炼而成,也难以被打碎,是世间最坚韧的存在,所以苓术十分放心地将它作为一个蛊惑人心的筹码。 三人虚弱,洞门口的结界也淡去了,苓术朝着洞口冲了出去。 还好还好,四下无人,快跑!寻摸着方向,去往城中,如今法力尚未恢复,在林中容易有野兽,为保安全,还是去人多的地方。 不过当务之急是找水洗脸啊!不然怎么混入城中。 大雪天里,没有水,但草丛、石块上有积雪,苓术蹲下来,捧起雪,她体热,刚捧起雪,雪便在她手中融化为水,苓术低头洗去嘴边的雪。 一股凉意从前面传来,面前隐约有东西在动,苓术捧着雪抬头,见一张姣色隽清的脸。 你吃人了? 声音里带着一种她没记熟的清越感。 你才吃人了。苓术白她一眼,低头捧着雪水洗脸。 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你跟踪我? 没。 关你什么事。 庄锦复沉默。 脸上血迹擦去,苓术站起来,整理衣服的时候手顿住了,衣袖和前襟沾了血迹,这是不好去除的,苓术想了一会儿,打算把外衣脱下。 庄锦复在一旁打了个响指。 苓术身上衣物焕然如新。 为什么帮我? 庄锦复还是沉默。 她不答,苓术也不去管她,原本苓术对她还有好感,素昧平生,初次见面还她妖丹,再次相见为她解围,以为是碰上了大发善心的好人,但她在火云殿前对着她憎恨的人的妻子叫出师母的那一刻起,苓术对她的好感全然湮灭。 庄锦复会向着谁?一边是相处多年的师尊,一边是素不相识的野丫头,她会向着一个无权无势的野丫头? 苓术向前走着,身后脚步声跟着,她停了下来,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如果你是来当说客的,那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回头,见到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苓术又道,我会守护好我娘留给我的妖丹,大不了一死,我不怕流浪。 庄锦复只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苓术闷头往前走,那脚步声还跟着,停下步子,叉腰道: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庄锦复闷葫芦一样,半天倒不出一句话,只是沉默地站着。 你有病啊!苓术受不了她的沉默,吼了一句。 半晌,庄锦复金口终开:苓术,我是你师尊。 苓术一把扯下挂在腰上的翠玉莲纹玉佩,丢在庄锦复身上:你的玉佩我还给你,你不过是为了帮她才找了个借口领我进宗门,我们算什么师徒。 你来找我,是不是她的授意?如果是这样,你回去跟她说,我苓术恨她,也不想欠她什么人情,从今往后我苓术的生死与她无关,你听她的话,你忠心也要看好主人,高高在上的清息仙尊,别像狗一样跟在我背后,不然别人说你虚伪,攀附权贵,脏了你这身出尘的气质。 苓术说罢,径直越过庄锦复身侧。 脚步不再跟随,那股凉意也淡去了。 连夜奔走,天亮时分到达乌阳城,苓术混入城中。 两日未食了,饥肠辘辘,路过汤面店,汤面混着葱花的香气诱人食欲,苓术口舌生涎,在店面前驻足,店老板看了一眼苓术,瞧见是个修士打扮的人,面色好三分:道长来碗面吗? 苓术摇摇头,道:请问老板,这附近有哪家店招人吗?我刚下山,想找个活计养活自己。 店老板是面相慈和的女人,她一听是刚下山的修士,也知道修行之人要下山历练,便笑道:有,家和酒馆新开张,正招跑堂的、账房和厨娘,就在前面路口,你去问问。 苓术作揖道了声谢,临走时听到老板说:道长留下吃碗面吗? 不了,我没钱。苓术肚子咕噜噜地响,但是没留下,打听清楚路就走了过去。 家和酒馆不大,二层小楼,门口挂着招人的牌子,苓术不会做饭,算账更是一窍不通,找了老板计划应聘跑堂,老板是个富态的女子,约莫是而立之年,老板看了苓术的模样,聊了几句家在哪儿哪个门派之类的话,捏了捏苓术的胳膊,道:身体倒是不错,来吧,换身衣服,今日就上班。 第6章 苓术抱着粗布麻衣,不好意思道:那个,我能吃口馒头再跑堂吗?我两天没吃饭了。 张老板呦的一声高叫:我还招到个饿鬼,行了,我带你去后厨吃吧。 吃了顿饱饭,收拾干净出来干活,老老实实跑了一天,打烊的时候,苓术将空酒坛搬到后院,再走进内堂之时突然见到一群修士。 为首的修士手中护着一团红色的东西。 张老板好声好气道:我们店里都是正经干活的小老百姓,哪有这害人的妖啊? 苓术听到妖字脚步一顿,正想着要不逃了,就这时那群修士中的一人瞧见了她,指着她:你,过来。 张老板笑呵呵道:这是我今天刚招到的跑堂,上清宗下山历练的弟子,屈尊来混口饭吃的,她是修士,不是妖。 为首的修士厉色立显:是不是妖你说了不算。 苓术看准窗户的距离,冷脸走过去,修士手中施法,她手中那团红色瞬时亮起,化为一只红狐狸的小影。 抓住她!她就是妖! 她就是杀死二小姐的凶手! 苓术心中暗骂,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能验明她的真身, 欸!你还真是妖啊!张老板讶异的声音响在耳后。 苓术一脚踹开窗户,爬窗之时不忘说:对不起了老板,窗子的钱我下次还!随后身体轻巧跳了出去,一路狂奔。 但瞬时前路就被拦住,转身,后路也被截断,左右都被封死了。 你这小妖,罪不容诛!为首的修士眉毛很长,从眉尾垂下来,像长臂猿的长臂。 我没杀什么二小姐!我就是一普通小狐狸! 苓术偷偷调动体内法力,却发现经脉阻塞,法力不通,该死!那女人的药真黑啊!失策了,应该逼问她要解药再走,百密一疏! 硬打吧。 废话少说,都给我拦住她! 她瞄准几人中站位较偏的几位,一共六人,为首的应是金丹初期的修士,有一位佩剑上华光流彩不同于其他人,此人修为应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剩下的基本上处于筑基初期境界。 她从出生开始就跟随娘亲躲修士,以她妖的敏锐感知,判断修士境界不成问题。 金丹初期的修士一出手,一击击中苓术的胸腔,苓术倒地,那修士笑道:千年妖丹在身也不过如此!带回木子山禀告家主。 高修为的修士地位高,捆人押解这种事,有更低级的修士在,她为什么会动手?苓术被交到筑基初期修士的的手中。 苓术紧闭双眼,装作晕倒,她一只手被搭在一个高瘦的筑基初期的修士肩上,她垂着头,手脚亦垂着,这修士扶稳苓术,带着向前走。 行进路中,苓术偷摸睁开一只眼,架着她的修士没发现,灵机一动,脚下伸脚一绊,手快速摸到她手中剑,高瘦修士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苓术以她的佩剑断首了。 二人声响惊扰到其她修士,瞬间,苓术再次被团团围住,只不过这一次有些不同。 她手中有利剑。 对面横斩,上挑斜刺,招招式式都严谨老练,苓术呢,看哪儿打哪儿,全无招式,就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眼看要输,一利剑刺来,苓术被逼得下腰,脚下重心不稳,身子后坠,却在这时,一柄通体寒凉的剑揽住了她的后腰。 第5章 苓术对她的感情只有切齿痛恨 这把剑扶稳了她的身子,对面金丹初期修士笑谑:好家伙,下盘够稳,看招!她使了一招玄针垂露,打得苓术猝不及防地吃了个瘪。 苓术意欲上挑刺之,出剑之时,手肘被一股力气向下一打,垂落之际手肘下部又被同样的力道打上来,苓术正想这是何意,刚巧对方出招上击,下路是破绽! 顺着这不知名力道的指点,一招刺中腹部要害,金丹初期修士登时落了下风! 她一连退了几步,剩下的修士见她落败,斗志顿时歇了一半,出剑的动作迟缓了一瞬,苓术本想看她还有什么花招,手腕再次被不知名力气挑起,身子被人从后一推。 是了!金丹修士落败,正是进攻脱身的好时机! 当即趁对方凝聚力不强之时乘胜追击,打了两人,撕开一个突破口,拔腿就跑! 筑基期后期修士担当起主心骨,发号施令道:愣着做什么!追啊!这是家主大人要的人,抓回去有重赏! 苓术凭借着小时候混市井偷鸡摸狗的功夫,三两下就寻摸了个小店翻墙溜进去,躲在门背后。 修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前,苓术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在这儿!把门打开。门板被重重撞击,随后法术灵光一闪,门锁破开,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苓术欲冲上去大干一场,腰前被一力道拦住,苓术脚下顿住,进门的修士向她走来。 金丹初期修士手掌中红色小狐狸的头指向苓术所在的黑暗里,她满脸怒意地走过来,苓术挥剑想向前走,与她腰上那股力道作对,那力道死死拦住她,眼看修士就到眼前。 突然,金丹初期修士在她面前停下,手中红色狐狸突然消失了,化为一团红色灵气。 苓术愣住。 唉,怪了,我这寻妖术从未失灵金丹初期修士念了个照明诀,几颗夜明珠飞到面前照亮黑暗。闪着白色炽光的夜明珠在苓术脑袋上转悠、晃过,然后回到修士手中。 速速出去寻她下落。众修士疾步出去了,脚步声渐远。 苓术在黑暗里发懵。 刚才那人指点的力道,不轻也不重,由皮肤传来的触感得知,敲在她手肘上的东西是坚硬的冷物,拦在她腰前的是一个长而直的东西。 剑鞘。 苓术开门出去了,走了几步,她停下,对着身侧的空气问:你是谁?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她只好与风声共走。 打梆子的声音响了三声,三更天。城门五更开,今夜还长,雪已经停了,道路两旁积雪深约莫有两尺多,街边没有流浪儿的身影,那几个修士还在城中到处找她的下落,巡逻的卫队时不时走过,苓术躲着人走。 她边走边想,似乎她无处可去,她又想起家和酒馆的好心老板。 回去,很愚蠢,甚至会给她带来麻烦,大街上空荡荡,她四处躲躲藏藏。 汪汪汪!苓术刚躲到一家木材铺门口,忽有一个黄狗对她大叫。 这声音引来附近修士警觉,苓术蹲在木材堆里的一个箩筐下,透过箩筐看见御剑飞行的修士,那修士在空中看了半晌,最后御剑离开。 小胡?有个女人小声地呼喊。 小胡是苓术应聘跑堂时的假名。 汪!黄狗从正面向苓术走来,蹲在她的箩筐对面。 小胡你是不是在这里?箩筐外站着一个穿朱衣披大氅的富态女子。 苓术把箩筐顶起来,露出头来: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没地方去吧? 唔我天亮就出城了。 那也不能在外头冻一夜啊!上我家去,快点!别跟老娘啰嗦! 谁在那边?!宵禁巡逻的卫队听到了声响。 张老板掀了箩筐,拽着苓术就跑。 那股力量没有拦住她,苓术竟觉得有些安心。 她跟着张老板跑,黄狗跟在二人身后。 张老板的房间离酒馆不远,进了门,黄狗贴着她的腿摇尾巴,屋内炭火燃得很足,有个小女儿趴在罗汉床上睡着,开门的动静吵醒了她,她从睡梦中醒来,问:这就是娘说的温姑姑家的阿姊吗? 小女儿眼眸圆圆,欢喜道:好漂亮啊! 温姑姑?苓术问。 我自打见你第一面就认出你来了,张老板一边说一边把苓术第一来酒馆穿着的那身衣服放在绸布上,又拿出些灵石放到衣服旁,温姬的女儿,小苓术,就是你。 张老板的小女儿跳下罗汉床,去桌子上抱了一包馕饼给她娘。 您认识我们? 认识,你们于我们娘俩有大恩。张老板笑笑,把馕饼一起塞进包裹,又走去妆奁上,拿了两支金簪,三支银簪,一对玉手镯,放在苓术的衣物旁边。 可我们是妖 我张允近只认恩人。 苓术一时说不出话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听说她是妖之后,依然对她笑意相迎。 时间不久,也就是三年前,我刚丧夫,一个人带着幺幺来乌阳城,打算做点生意,可惜时运不济,被人偷光了钱,又遇到人牙子要抢了我的幺幺拐去卖,我心急如焚,晕倒在郊外,是你们救了我,替我抢回了幺幺,还给了我好大一笔做生意的钱,我拿着这笔钱从一家家常菜小店做起,积攒了三年的积蓄,才开了这个酒馆。 第7章 如果没有你们,我没有今日的安稳生活。 苓术仔细想了想,说:我记起来了,是有位可怜的姑姑倒在路边的树下,浑身都是伤。我和娘亲见了,就带你回了家。 欸,就是我,张老板满脸笑意,对了,你娘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娘她去了。苓术说到此处就忍不住地心痛。 张老板过来,搂着她,拍拍她的肩:以后啊,走不下去了就来我这里,我家业虽小,但养你和幺幺两个还是够的。苓术握住她的手:谢谢你啊,张老板。 苓术说着,从包袱里抱出自己的那身衣服,要自己装好,张老板拦住她的手,强行把她衣服抢过来:让我来吧,就当作我还你们的恩情好吗? 张老板!首饰就不用了,我用不着这些。 张老板执意要给她收拾包裹:你别管,给我来收拾,你去睡觉!幺幺,带阿姊去睡觉! 幺幺从座椅上下来,双手握住苓术的右手,滴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苓术,软软地说:阿姊,跟幺幺去睡觉好吗? 孩童可爱,这实在是不舍得拒绝,苓术没再犟着,脱了外衣就爬上床,幺幺也爬上来,说要跟阿姊一起睡。 阿姊你好暖啊! 阿姊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留下给幺幺当阿姊好吗? 张老板笑着走过来摸了摸幺幺的头,给苓术掖被子,慈和地笑道:幺幺不要吵阿姊,阿姊天亮了要赶路。 她对女儿的温和言语,像极了娘亲。 幺幺要张老板唱歌哄她睡觉,张老板不会拒绝,她拍着幺幺的被子,轻声唱:睡吧,睡吧,好宝宝苓术在这柔和的轻声中沉入梦乡。 第二天顺利出发,出了乌阳城,一路往东走,在一个路边茶馆歇脚,听到有人讨论。 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女人说:乌阳城今早上出大事了,李家的人把一对母女拿住了,说是她们窝藏杀害李家二小姐的逃犯,现在在城中四处贴着告示悬赏,赏金三百两黄金外加一万灵石。 另一个拄着拐杖的女人说:三百两黄金还外加一万灵石?我了个老天奶奶,这都够我全家吃两辈子了! 苓术路上一直半遮住脸,没人发现她,她听到这消息便急急返回乌阳城,进城告示栏,果然贴着她的画像。 家和酒馆被封了,她偷偷翻墙进张老板家,家中空无一人,正要出门时,被人喊住。 声音从头顶斜上方传来:哈哈!这招果然能钓到你。 抬头,墙头上站着之前与她过招的那位金丹初期的女修士,她满脸一雪前耻的痛快。 苓术指着她大骂:去你爹的,我没杀你家什么二小姐,快把她们母女放了! 修士道:你束手就擒,跟我们去回李家,我就会放了她们,不然 苓术拔剑出鞘,腰上的力道又出现了。这意思是不要出手? 苓术收剑回鞘中,忍一口气,道:我跟你们走。 苓术第二次御剑飞行,竟是被人绑着回那个所谓的李家在,真是丢人。 子木山,李家庄,三水阁。 阁内安置了大大小小的炼丹炉,位于北面墙前,放置了一个七尺高的青铜炼丹炉,透过炉身的圆孔,看到里面火光焱焱,屋内,有个华服女子背过身对她站立。 家主,人我给您带来了。金丹修士行礼禀告。 知道了,下去吧。 华服女子渐渐转身,待看到正脸时,苓术瞬时暴怒。 你就这么想杀我? 华服女子显然早已预见了苓术的态度,她轻笑道:正式认识一下,我姓李,名峤言,上清界第一世家,李家家主,按礼,你应该称呼我一声娘亲。 我有娘!苓术像只炸了毛的猫,我来了,你快放了她们母女!她们是无辜之人。 我知道,李峤言笑容得体,典云,带她去见人,一定要让我们家大小姐亲眼看到我们放人。 呸!苓术啐了她一口,随后跟着那位金丹初期的修士出去,亲眼看见她们放了张老板母女俩,苓术想跟着冲出去,被典云拦回来,再次押解到三水阁内。 李峤言坐在阁中间,八个角悬挂着烛火,金黄色的光照在她身上,满是矜贵和妙丽。她翘着二郎腿,声音慵懒道:乖女儿,我只想知道你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发生了什么关你什么事! 李峤言从椅子上站起,向她走来:是你杀了我二妹? 她那样的人竟然是你的二妹?明明是她贪图我的妖丹!是她与她的手下为争抢妖丹互相残杀而死! 她说完,李峤言点头沉思了半晌,而后缓缓道:好,我信你。 ?自己妹妹死了就这么轻易放过在场之人?兜那么大的圈子回来,就为了问句话?苓术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有病? 你走吧,我不与你追究。李峤言摆摆手,示意让她出去。 苓术无语转身就走,谁知她一转身,就被几个身穿火焰纹修士服的修士拦住,她们中间空了一条道,随后从门外走进一个轩昂英拔的女子,这人身高将近七尺,身披花青大氅,头上梳着便宜行事的发髻,独簪一根凤头金簪,面若寒霜,眉眼凌厉,叫人见之畏服。 声音清润却带着威赫:你不追究,我替你追究!她紧盯着苓术,道:是我管教不好女儿才酿成此等大祸,你不必碍于我的情面让这竖子逍遥法外! 王里赋,苓术对她的感情只有切齿痛恨。 第6章 说到底,都是她欠下的孽债 你根本就没管过我!现在来装什么大义灭亲?王里赋,你不觉得你很好笑吗?苓术满腔怒意,似一条一点就着的鞭炮。 王里赋面色极不好看:今日我必要好好管教你,叫你不敢再无法无天!李家二小姐死于你手,你还砍杀了李家的一位修士,鲜活的一条条人命命丧你手,你非但没有悔改之意,反而在这儿跟我叫板?!来人,带这逆女回宗门!我亲自来罚! 李家二小姐我没杀!至于那修士,是她们非要围着我下死手,我是正当防卫。你不查清真相仅凭臆断就定我的罪,根本就是昏庸无能!苓术翻了个白眼,也不知你到底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真是狗东西披上人衣就以为自己是人了! 王里赋脸色阴沉得像锅灰,脾气像火炮一样炸开:你娘到底把你养成什么东西!我如何还容不得你来置喙! 李峤言上前劝和:别别别,都是自己人,不要恶言相向。 苓术双手抱臂,一副天塌了也不怕的样子:好东西。 王里赋拔腿冲上前想给苓术一个教训:你你你你!怒气冲冲要过去将苓术大卸八块的状势,李峤言见了忙拉住她:孩子还小,顽皮些是有的,别生气别生气,回去再说。 王里赋指着油盐不进的苓术怒道:她这叫顽皮?都出人命还叫顽皮?!你少向着她。 李峤言转头对苓术说:乖啊,跟你母亲先回家,一家人要好好的。 苓术纠正李峤言的话,怒喊: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王里赋运一口气,调理顺了气道:来人,带她回宗门。 苓术拔剑出鞘,对着上清宗的修士胡乱挥舞,王里赋气笑了:三脚猫的功夫。说罢一挥手,苓术手中的剑便断成了两半,并被打落地,苓术气得直伸脚去踹要过来架着她的修士,那些修士哪敢动她,最后任由她拳打脚踢,场面乱成一团。 王里赋体面了大半辈子,别人对她从来都是唯命是从,不敢有二言,甚少有遇到明目张胆忤逆她之人,没想到她生平遇到的最大的刺头竟是亲生骨肉。 说到底,都是她欠下的孽债。 无奈掐了个诀,苓术双手被束,秘密带回上清宗了。 苓术被关进天雷台,王里赋押她到这里,留下一句:你好好在这里思过反省,想想人命为何金贵,你需要承受的刑罚,一样都不会少,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女儿就对你心慈手软。 你解开我!苓术瞪她一眼,我没有错,是她们先对我动手的! 王里赋挥了一下左手,束缚苓术的法术解开,苓术向着大路冲过去,却一头撞上天雷台的禁制,她左右蹦着踹了几脚,发现整个天雷台都被禁制锁住了。 第8章 苓术猛踹着禁制:王里赋你个老女人!把我放出去! 王里赋一甩衣袖,气愤地转身离去。 天雷台是一个巨大的崖台,边缘之处是千丈悬崖,有禁制封着边缘,此地天空常年雷云密布,天雷时不时劈着禁制,这禁制越劈法力越强,天雷是禁制的法力来源,由于天雷台天雷不断,久而久之成为宗门弟子渡雷劫的地方。 平*日里不会有人来,王里赋一行人走后,四周空荡荡的,只有苓术一个人坐在崖台中心。 苓术刚开始还破口大骂,渐渐地就偃旗息鼓,箕坐在地,甩着衣带仰望头顶的闪动的雷电,看雷电每次落下的地方在哪儿,跟上次落下的位置有没有重叠。 第两百零七道、两百零八道、两百零九 雷电轰鸣声里夹杂着一声清晰的咕噜噜声,苓术捂住肚子:我的老天奶奶,别把我饿死在这里啊死王里赋,关人就算了,好歹给口饭吃啊,囚犯还有一日三餐呢,我怎么说也是她的女 说完苓术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自顾自道:死嘴,说什么狗话! 数到多少了,唔,不记得了,一道、两道、三道数着数着,突然飘过一缕饭菜的香气,闻起来似乎有清蒸鱼、白斩鸡、清炒笋尖,还有红烧排骨! 循着香气惊喜地回头,然而看到来人却整个垮下脸来:你来干嘛,来给我下毒啊? 李峤言抿嘴微笑,得体又自然:别,我还想继续当掌门夫人呢。 苓术抱臂背对着她:带着你的东西滚,我不想看见你。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李峤言扑哧笑道:来吃点吧,吃死了算你活该。 苓术听罢立马气愤地从地上站起来,走过来对着李峤言在的地方拍了拍禁制:你果然恨我。 李峤言将食盒提到她面前,似笑非笑道:是啊,我恨你,我二妹因你而死,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即使我不毒死你,我也有办法让你在这里枯坐一生,你在你母亲那里可是一点好脸都没得,而我,作为妻子陪伴了她数十载,凭借我与她的情谊,就算是毒死了你,你觉得她会怎么对我? 苓术稍加思忖,好似真的如她所说,她捏死她像捏死一个小灵虫一样容易,苓术脸色难看了起来。 李峤言觉察出她稍变的脸色,露出得逞的表情,遂继续说道:你输得彻彻底底,小苓术,你知道你从哪里开始错了吗? 从哪里?李峤言的眼神像阴暗洞穴里爬行的蛇,笑像戏里诡计多端的小人,苓术后脊发凉,不自觉后退一步,这种看起来像阴湿小人的人苓术生平还没遇到过。 李峤言席地而坐,打开食盒,一层一层拿出来,摆在苓术面前,一边拿一边说:从你入山门认亲,在火云殿大骂你母亲开始,你就错了,你不该那么冲,不该与你母亲翻脸,毕竟你与她血肉相连,这是你们今生今世都斩不断的羁绊,你也不小了,与人冲突之前不能仅凭一时之气,还需要考量对方的身份、地位,看看是否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人。 李峤言的手能伸进禁制,她带的东西也能进到禁制里,苓术以为禁制被打开了,忙伸手试探,结果还是被拦在禁制内,李峤言道:我开了单向的禁制,你出不来。 苓术泄气地收回手: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震慑我吗?要我跟你作对之前先看清你的身份地位吗?你是来炫耀的吗? 李峤言见她油盐不进,转而又做出一副威胁人的样子:对,没错,你想出来,就好好想办法拉拢王里赋,让她站在你那边,不然,你凭什么跟我作对?就凭你这赤裸裸的血肉吗? 苓术一听到要讨好王里赋,心情变得极差,索性摆着个臭脸道:我又没杀你二妹,是她自己贪图妖丹跟那两个男的打起来,是自己人内讧死的,与我有什么干系!少来冤枉我! 李峤言轻呵一声:如果我非要认定你是杀人凶手呢? 苓术登时怒气上涌,指着她鼻子道:你不要脸!你滥杀无辜!冤枉好人! 李峤言狠狠将筷子压在碗碟上,敲出一声脆响:吃饭!言语间的厉色让苓术吓了一跳,这人的修为可是元婴中期啊 我凭什么听你的再说话气势已经少了五分,李峤言皱着眉头,沉着脸色从喉头深处压出一句质疑的嗯?苓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跪坐下来伸手去拿碗筷,低头试探地夹起一块鱼肚子的肉放入口中。 清蒸鱼鲜滑不腻,入口生香,饥肠辘辘的苓术大口嚼了几口,快速扒拉着米饭,享用着美食的时候还不忘抬头偷偷觑李峤言的脸色,然后被一句看什么,吃快点!给吓回去了。 苓术嚼着鸡腿,含糊地吐槽了一句:哼,给我送饭不过是作戏,想讨好王里赋,好不要脸。 李峤言:你吃得不也是很开心吗? 苓术嚼着鸡腿的嘴一顿,好像也是而后脸唰地一下红了,心中骂道:苓术你的骨气呢! 鸡腿香不香? 哼苓术侧过身,不看她,继续吃。 李峤言偷笑,然后立即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想出来,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让清息仙尊用回溯术还原生者死前的场景,证明你是也是受害者,便可放你出来,不过,你手里确实有我宗门一条修士的人命,这罪,你逃不过,按律,你需受雷刑四十。 李峤言说罢,苓术狠狠咬了一口鸡腿:你不派人追捕我,我能痛下杀手吗?我杀了她是为了自保逃命! 我二妹尸身上有你的灵气气息,李峤言紧盯着她,难道我追捕你我做错了吗? 苓术哑然,又绕回来了,就像一个被封死的迷宫一样,兜兜转转都出不去,最后又回到原点。 那三个人中,给她下药,图谋她妖丹的就是李家二小姐,两个男人是她的左右护法,苓术为活用计逃脱,谁知她们真的自己内讧,为争抢一颗妖丹互相残杀,好不容易逃出来,李家二小姐死亡的消息飞一样传到李家,李家派人追捕她,她不明李家家主的态度,只能下杀手然后逃跑,奈何她们用张老板母女的性命威胁,结果无可奈何又回到她们手中。 她也不知道,这李家家主就是她母亲弃她娘亲之后,娶的那位夫人。 决意要你受刑罚的是王里赋,你跟我说什么都没用。 李峤言等着苓术吃完,收拾了残羹剩饭,起身出去了。 苓术觉得这一次,她不能再像当初那样遇到困难,就凭着莽撞闯过去了。 她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天雷台,摸到左手手腕上的帝王绿手镯,这是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摩挲着滑润的镯子,镯子带着她的体温,可镯子本身是冰凉的。 由着这点冰凉,她想到了那个浑身冷意的人。 她会,帮我吗? 第7章 这是毁天灭地的妖王啊!!! (内含大段世界观设定,不喜可快速跳过,仅看末尾句就行,需要查阅的时候再返回来看就行) 李峤言走之后,苓术时刻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原地坐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子在发热。 上次遭那女人下药了之后,她体内的热降了许多,虽与常人比起来体温还是不寻常,但是体温停止升高,不好之处在于这药限制法力,没有法力又身藏妖丹,简直是行走的香饽饽,就差没有广而告之:我身怀妖丹,快来捉我去炼器阿!!! 额,有点危险。 现在身体的升温感让她感到很熟悉,苓术手出剑指,运转法力,微弱的白光从她的指尖飞了出去,法力在恢复! 那女人的药被解了?难道是李峤言给她送的这顿饭里有解药? 不是,李峤言她到底图什么? 又过了一个时辰,法力恢复了一成。 第二天睡醒,运用法力于掌心,掌心白光凝聚的法力充沛,法力已经恢复了六成,等到下午,法力就会完全恢复了。 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回头,看到一身紫色衣裙的王里赋带着两列持剑修士走过来,还未走过来,李峤言在空中急急御剑而来。 王里赋走出人群,走向李峤言,两人首耳相近,状似亲昵,王里赋道:你来做甚? 我来看看。李峤言神色有些焦急,一定要在今天吗? 王里赋一甩衣袖,道:等到今日也已是宽限时日了。 苓术不明所以地从地上站起来,雷电轰鸣一声,一道天雷越过禁制落在苓术的脚步,吓得她原地跑开,大叫啊了一声,回过神,刚才所站之处已是一个焦黑的大坑。 第9章 死王里赋,你干什么!苓术瞪着她,满眼地嫌恶。 只听王里赋肃声道:我女苓术,误杀世家李家一名筑基期修士,现已查清结案,按律当处雷刑二十。时辰已到,行刑。 苓术掌心汇聚法力,击打着禁制:你说的,我不认! 说罢,一道天雷直击下来,苓术尚未反应过来,生生挨了这一击,击得她顿时双脚无力,腿软跪坐了下来,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我说了,我不认!我没做错!她本也想杀我,凭什么我赢了却要被处以刑罚! 第二道天雷垂落,苓术以掌凝聚法力,打出一个保护罩,以手接下堪比天劫强度的雷,这雷过去,苓术双手撑地,再次吐出一口血来,要是王里赋下午来,她法力完全恢复,她便可以以一己之力抗击天雷,可惜现在只有六成的法力。 然而第三道雷落下来之时,整个天空轰鸣大响,闪电频频,乌黑的雷云翻滚,苓术再次撑起保护罩,只不过这一次比上次要低,她六成的法力,只能保她不死。 这天雷这天雷不对劲!一名修士急说道。 另一名修士观这天色大变,补充道:这是天劫的雷鸣!。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呼,纷纷目视着苓术,想知道她一个十几岁的半妖少女如何扛过身为妖的天劫,妖的天劫一共有七七四十九道啊! 苓术知道她命中有天劫,却不知道是哪天。 妖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而行,故妖有天劫,渡过天劫,便可太平一生,若想修炼成仙,还需要了却尘缘,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方可脱胎为仙身。 温姬没有修炼成仙,因为她舍不下苓术。 不过,更多的是渡劫失败的妖,渡劫失败的结果是灰飞烟灭。 第三道天雷,苓术生生抗下来了,仅三道天雷,她便感觉全身犹如被火煅烧、被雷电击穿,从头到尾,每一块筋骨、血肉都是疼痛的,似蚂蚁围着啃食血肉,锥心地疼痛。 第四道雷劈下来的时候,苓术的手已经没力气撑起保护罩,跪着的身体蜷缩着向前弓下去,第五道天雷像是击打她脊梁的锤子,捶得她整个身体向前倒去。 她似一片被劲风吹落的小树,脸着地平倒在地上。 王里赋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身子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立即又意识到,是她执意要对她给予惩罚,她不能过去。 李峤言则没有她的顾忌,当时就要冲过去,不过向前冲的身子立马被人拉回来。 李峤言皱眉要甩开她的手:你想要管教女儿,也要看看时机。手臂被人死死握住,半点挣不开。 李峤言:你不怕万一,我怕万一!说着便出手化为一道保护结界要落在苓术身上,王里赋沉默不语,打破了结界。 李峤言急骂道:你!王八蛋! 我不偏私。王里赋嘴上如此说,可另一只偷偷握住衣袖的手就快要扣破布料。 第六道、第七道、第八道直到第十三道,苓术还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场的修士也绷不住了:掌门千金是不是死了这话一出,暗合其他修士心中意,纷纷侧目去瞧王里赋。 王里赋肃然的脸色像是凝住了,目光停留在倒地的苓术身上,没有片刻转移,天雷一道道落下来,被劈中的地板焦黑一片,似乎能感觉地板在挣扎着抵抗猛烈的雷击,决意要惩罚逆女的她定定站在禁制外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还看!女儿都要死了你还干站着!李峤言拍着她的肩膀,抓住她右臂的手重得吓人,她使劲拍着,王里赋没有一点反应,李峤言又骂,你怎么就那么冷血无情呢?! 死的是你妹妹,你帮这个孽障说什么话?王里赋终是皱着眉说骂出一句。 李峤言用手去掰开她紧握的手,半天掰不开:你是不是有病?她是你亲生骨肉! 王里赋也与她争道:你脑有疾么?为什么要为我的女儿考虑? 你李峤言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自觉脸颊有些热,掰开她手的力道也减弱了些,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王里赋收回那只与她肢体接触的手。 李峤言正要施法,却见一道金光闪来,待她仔细看时,恰巧一道刺目的天雷劈下来,这次与前几次不同,苓术身上的金光似一把破除黑暗的利刃,劈散了将要劈在她身上的天雷。 趴在地上的她指节微动,接着手臂弓起,手肘撑地,脚开始使力撑起身体,像一只刚出生的牛犊,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嘴角荡着的粘稠血迹被法力带来的风吹落,粘在她的葱绿的裙摆上。 第二十四道。她缓声念着,声音虽小却势如洪钟,王里赋,我没死,你失望吗? 李峤言见到王里赋的神色松了一瞬。 苓术伸手虚握一个拳,伸向天空,下一瞬,乱序的天雷集中到她的手心,远看,她好似将天降的光芒凝聚在手中,竟有种神圣的威仪。 雷、雷灵根! 天雷自从集中到她手中,便开始加速,越来越快,快到眼前闪光频频,炫目到近乎让人眼瞎。 不,不是普通的雷灵根,是天级雷灵根!只有天级雷灵根能操控雷劫的速度!一修士发出惊叹的声音。 另一位弟子说话的言语毫无底气,尾音中带着几分畏惧:这世间仅有一位天灵根的人,三百年来无人打破记录,如今,竟让一个半妖破了 上清界灵根属性共有八种,分别为水、火、木、土、金、风、雷、冰,排名不分先后,并立存在,而灵根等级有划分,最次的一种,为杂灵根,杂糅五种以上的灵根熟悉,这种灵根修炼最为困难,修炼境界共有八级,锻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飞升,每层境界分初期、中期、后期,而杂灵根的人,一般很难突破练气期,最多只能修炼到筑基中期,后期很难突破。 杂灵根上一级,是凡灵根,杂糅三到四种灵根属性,为普通修士,一般为各个宗门世家的外门弟子,人数也最多,凡灵根的人,筑基期初期能轻松修到,但至高也只能修炼到金丹初期。 再上一级,为双灵根,此等灵根一般为各个宗门的内门弟子,人群中的翘楚,然此级灵根内,也分高低,最高为风、雷、冰两两组合,不相克也不相生,两灵根各自相互独立,又存于一体,一般多出身怀双技之人;接着到二者五行相生的灵根,比如水木灵根,水生木、木火灵根,木生火、火土灵根,火生土;土金灵根,土生金、金水灵根,金生水。相生的灵根,约等于一种属性辅佐着另一种属性,二者和谐相生,相生灵根多出进步神速之人,学习能力极强。 最凶险的是相克双灵根的人,此种灵根之人在修炼之初容易走火入魔,夭折在修炼之初,要是能修炼之处稳住,突破,则修炼势头极猛,出的杀招威势堪比单一灵根,上限高,双灵根的人一般最高能修至金丹期中期,相克双灵根如果越过初次修炼的生死门,则后期能突破至元婴期,若比作命格,则是杀破狼格,开拓伟业,纵横天下之格。相克双灵根有水火、火金、金木、木土灵根。 李峤言为木土双灵根,金丹中期。 接下来是地灵根,也是单一灵根,世间少有,多为各个宗门的内门弟子,已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同样风、雷、冰更高一等,世间少有,多为水火木土金单一灵根,修行能达元婴期,但难以突破元婴期,但有一人例外,即为王里赋,乃化神中期金灵根。 天灵根天赋异禀,世间罕见,风雷冰天级灵根更是罕见,世间存有的几率大约等于大海里找蚂蚁,是不可能的!但是!偏偏天降英才,上清界就有一位天级灵根之人,她也是上清界唯一飞升的人,即清息仙尊庄锦复,天级冰灵根之人,人称上清界护界之仙,是切切实实的救世仙尊,有她在,天灾不愁。 这位仙尊深居简出,为人冷淡,对世间的一切凡尘俗缘不屑一顾,修无情道断情绝爱三百年,乃尘外无情客是也。凡间野传中有言,尘外无情客也曾踏入人间。 而今,上清界再现天级雷灵根之人,可无人感到喜悦。 王里赋一挥双手,在众人面前建立一道避光的屏障,脸色看不出喜色,甚至比刚才还要凝重,她对着苓术冷声道:失望。 苓术转瞬哈哈大笑:你想我死哈哈哈哈哈!我偏不死哈哈哈! 她在暴雷里狂笑着,有着比脱缰野马更狂热的热情,她放肆笑着,让禁制外的修士听得一阵胆颤心寒。 有修士默默在一旁道:千年妖丹加上天级雷灵根,这是毁天灭地的妖王啊!!! 第10章 不知是谁带头大喊:不可让大妖降世!快,趁天劫未过,她大功未成,杀了她!杀了她啊!!!说话间,就已有修士冲上前去。 李峤言以身挡在苓术面前:我看谁敢! 我敢。冷,极冷的语气,发自王里赋的喉腔。 你疯了?!这是你亲生女儿!李峤言张开双手,像老鹰护小鸡一样将苓术护在身后,她身后建立了一道金丹中期的结界,如蝶之赤翼,美极耀极。 可王里赋是化神中期啊。 我不能让大妖生于我手,我不能对不起上清界,她必须死!王里赋毅然喊出,手中利剑已现,利剑挥起之初有难掩的迟缓,很快,剑被强力挥起,对准如狂如疯的苓术。 剑气如有战时横扫千军之势,赤翼结界破碎如镜,在尘光中纷飞,越过禁制,直指苓术。 刹那之际,一簇冰凌挡在剑光之下,轻易就将狠暴的剑气化解为一缕轻飘飘的风。 清越的声音从天空中悠悠传来,每一字听起来都有种天下太平的宁静平和之感,她说: 师尊,她是我的徒儿,交给我管教吧。 第8章 让她想想带着她一起放肆 清息仙尊竟然来了!在场的修士差点惊掉下巴,没人能想明白清息仙尊为何总对这个妖女有所偏袒,上次此妖女初登山门与修士起冲突时,也是清息仙尊在关键时刻赶来,还说什么要这妖女拜她为师。 清息仙尊是什么人,上清界唯一真仙,统领整个上清界宗门的上清宗宗主王里赋都将之奉为座上宾,传闻,上清界三百年没有洪水、地龙翻身、海啸、大旱等天灾,就是因为有清息仙尊在此坐镇,以身镇守一界才得来的三百年平安无事。 这位清息仙尊是在上清宗飞升的,师从王里赋,她飞升后,王里赋地位水涨船高,从一门派末位长老跻身于一界宗主的地位,没有庄锦复就没有如今的王里赋。 庄锦复仅凭一人之力,挡下了在场一共二十七个金丹期以上修士的杀招,她甚至都没有出剑,她的剑在脚底下踩着御剑飞行。 狂大的灵气风吹得她衣袂翩翩,在浓黑如墨一样的滚滚雷云之下,她是黑夜里如救赎的白。 苓术望向天空中的那片白,失神片刻,手中的凝聚雷电的光淡了一瞬,再回神时已经来不及,天雷无情地劈下来,苓术下意识往旁边躲,着急之时脚步不慎踉跄,向后跌坐在地上。 一道白色的法力从斜上空打来,将天将霹雳挡了下来。 两相抵消,白色法力散在空中,隐隐传来些许寒凉之气。 苓术没话说了,只听王里赋道:既如此,你带回去好生管教吧。李峤言大松一口气,闯进禁制里将苓术从地上扶了起来,嘴里念道:没事了,你莫怕,跟你师尊回去好好修行。 苓术没甩开她的手,任由她扶着。 王里赋一甩手道一句:回去了。转身便走,李峤言见她走得干脆,疾步追上她,其他修士跟着她的指令,也走了。 场下只剩下二人。 庄锦复足尖点地,落在苓术身前。 她还未开口,苓术便道:为什么救我? 庄锦复微抬眼皮,在她身上扫一眼,这一眼没什么情绪,就像是为了礼貌而注视说话人的一眼,她道:我想给你个机会。 又是这样的话语,与在山门前与她相遇的那句你拜我为师吧态度一样,高高在上的发言,很冷,却又像救赎。 苓术眼神久久落在她身上:你真的要收我为徒? 嗯。 熟悉的蓝瓦白墙,熟悉的殿内的温暖馨香,苓术跟着庄锦复进入清息殿。迎上来的是海姑,她是个笑颜满面的亲和女子,似乎见到苓术并不意外,笑道:苓姑娘回来啦。 庄锦复走进主殿之前给海姑留了句话:带她去金缕殿,以后她就住那儿。 海姑领着苓术走进金缕殿,金缕殿内一应陈设都十分雅致,从隔断上的珍宝摆件到放置在窗台旁架子上的兰花草,无一不是精致典雅,置身其中,犹如误入了天仙雅居。 殿不算大,不会大得显得人在其中的孤寂,也不算小,不会几步路就没了去处,它是正好合宜的大小。 海姑抬了水来给她在殿中沐浴,水温暖暖的,苓术独自泡在木桶内,因为太舒服了,耳朵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隆冬寒月,清息殿外大雪纷飞,殿里,温暖如春。 她趴在木桶边上,红色狐耳灵动地耸动,甩了甩沾上的水珠,她泡在温暖的水里想。 想庄锦复。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修无情道,修无情道的人是什么样的?真的对世间的一切都无情吗? 那为什么要救她呢? 怜悯之情,不算有情吗? 水汽氤氲,她有一点儿热,天劫一过,身体比过去更强劲,所能接受的妖丹之力更多了,但还是不能完全将妖丹之力与己身相容,之前在水月温泉,庄锦复给她灌输的那股冰凉的灵气,像弥合着妖丹之力与她自己身体之间裂缝的鱼鳔胶一样,使她的体热降下来。 庄锦复的灵力是冰凉的她的手摸起来也是凉凉的,在水月温泉里,遥不可及的清冷仙尊被她拽入水中压在温泉池壁上,纤秾合度的身以及妍丽的脸,触碰的肌肤微凉滑腻。 让她想 想带着她一起放肆。 苓术的脸爬上了些许绯红,心跳加快,说不清是因为妖丹还是别的,她身子有些燥热。 以前在山外边的时候,她看那些姿容上乘的美男子时,她从没这样的感觉,直到遇到了庄锦复 苓术不敢多泡,忙从浴桶里起身,海姑给她准备的丝质睡袍,穿起来柔软贴肤,它触摸起来的柔滑质感,与她在水月温泉里触摸到的她衣裳上的柔滑一样。 刚刚安抚好的心绪又再次波荡起伏起来。 轻呼一口气,暗示自己放下这没由来的情感,开门,有侍女守在门前,她们对她恭敬行礼,然后走进去处理浴后水渍、木桶等。 一阵微风吹来,温柔地吹在脸上,连风都带着暖意。 苓术从殿内走出来,正要趁着月色到院中的海棠树下坐坐。 却见殿门外走进一白衣身影,人还未到近处,就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 苓术看着她走过来。 庄锦复抬起手,手中有枚翠玉莲纹玉佩,正是先前苓术丢还给她的那个,她道:此为我门下徒儿该有的玉佩。 哦。苓术伸了手,庄锦复却没给到她手里。 庄锦复认真问她:这枚玉佩是身份的象征,收下它,你就正式的成为我的徒儿了,你要想好了。 苓术自嘲了一句:想没想好重要吗?我还有选择吗? 重要。 冷不丁,庄锦复说了这句,她话里认真的意味让苓术把反驳的话给咽了回去。 苓术微微翘起嘴角,面上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好了,我要你给我戴上。 没听到庄锦复答应说好还是不好,突然凑过来的身子吓了苓术一跳,庄锦复躬身给她系上,她的发随着身体动作滑落在手侧,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传来,微凉的手指碰到苓术的腰带,她刚沐浴过,穿着薄薄一层的寝衣,透过布料,她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凉度。 心,你不要不听话,别跳那么快要死了,被她发现我紧张的话,她会不会笑我 好了。庄锦复直起身子,却发现苓术头顶上冒出了毛茸茸的红狐耳,在夜色下瞧不清脸色,似乎她的双颊有那么一些粉色? 一声很轻的嗤笑声传入苓术耳中。 察觉到庄锦复的视线,苓术忙双手伸到头顶,捂住两只毛茸茸的狐耳,羞赧道:不许笑。 夜深了,早些休息。 快滚吧你。 又是一声很轻的笑声。 直到庄锦复离开金缕殿,苓术的耳朵还没有收起来,该死的耳朵,天劫过后它就不听话了。 三两个侍女收拾完走出来跟苓术行礼,说一切都收拾妥当,请她安睡,苓术走进屋里。 淡绛红色的纱帐垂落下来,夜明珠的暖光微微,室内燃着淡淡的安神香,苓术钻进被子里,将被子拉到下颌,绕过下颌把被子从两边往上拉,使脸颊也贴上舒适的被子,十分安稳地沉入梦乡。 翌日醒来,苓术出了一身热汗。 脸颊红红,她将自己埋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她梦到了她和庄锦复。 梦里的庄锦复不像白日里看的那么有距离感,她朱唇粉面,轻声说了一句:愿与你共云雨。冰凉温度从身后拥来,苓术转身勾上她的脖子,将她推在温泉池边,相吻。 第11章 怎的还不起?庄锦复的清越的声音突然在周遭响起。 啊啊啊啊!苓术被吓得一激灵,大叫了一声,喊罢才知羞,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吓着你了?庄锦复不明所以。 你你怎么乱闯进我的房间!苓术蒙着被子喊道。 庄锦复的言语毫无波澜:已经将尽午时了,海姑说喊你不起,怕你是在昨天被天雷击伤了,唤我来看看你。 苓术听罢,慢慢将头伸出被子,只瞧了庄锦复一眼就缩回被子里了,她一眼瞧见庄锦复的唇梦中的香甜她还清楚地记得啊啊啊! 庄锦复坐在她床头,看着露出来的一对微往后压下去的狐耳,不禁气笑道:怎么了?怕我骗你妖丹不成? 她怕苓术心怀芥蒂,难得地多解释一句话:我修行已至最高境界,要你的妖丹无用。 她好好说,苓术这才慢慢地从被子中出来,刚一露头,手就被庄锦复抓过去。 苓术身上毛都竖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庄锦复没回答,见她食指和中指合并,搭在她的手腕上把脉。 原来是搭脉还以为 庄锦复平淡地说道:心跳有些快。 心火太旺。 灵气暴走。 待会儿喝些清心下火的茶。 她每说一句,就像敲在苓术脑门上,苓术羞赧,不敢反驳,跟个鹌鹑似的老实点头。 庄锦复瞧她今天的样子怪老实的,心中熨贴,原本以为这小疯子第二日还要来个大闹清息殿,搅得里外不得安宁,今日来瞧她,她倒老实,看来孺子可教也。 庄锦复甚是舒心,缓声道:起来,为师教你调息。 教我调戏? 第9章 你收我为徒到底是因为什么? 庄锦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坦然道:你也不小了,我知凡人都有些需求,但还是节制些好,待会儿多喝两杯清心的茶。 苓术: 地上怎么没有地缝啊,好想钻进去。 吃过午饭喝过茶之后,庄锦复带她进入竹锦山,竹锦山在清息殿后,是上清宗特留出的一块宝地供庄锦复在此休养生息。 竹锦山遍山竹子,入口处做了迷雾阵,厚重的迷雾里可视的距离仅一丈,非专人带领,不能破除迷雾进入竹锦山,庄锦复泰然地朝里走,不出五步,迷雾渐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派清幽之景。 林中有一间小屋,屋前不远山坡上有一溪流蜿蜒而下,溪水岸边一块巨石之上,独劈出一个琴台,上面摆放着一架古筝,古筝上有幽幽灵气护住筝体。 从琴台后的阶梯一直向上登,至顶处有一块大的灰黑色巨石在一颗万年松下,棋台设在此处,但棋台所占之处仅为巨石的四分之一,更大的一部分延伸出去,在距离山体边缘三丈远的地方停住。 庄锦复领她走上巨石,背对着万年松盘腿坐下,此时乃午时,并不是最适宜的调息时间,但苓术灵气暴走,若不及时调理,千年妖丹之力就会打破她身体里的平衡,体热如焚。 庄锦复:腿可单盘,也可双盘,散盘也可,上身自然放松,身体中正,唇齿放松微闭,舌顶上颚,眼皮微垂,微闭不闭,手结子午诀。 苓术甫一盘腿,试图保持身子中正,谁知身体微向后倾斜:我坐不稳啊!庄锦复。 叫师尊。 啊啊,倒了倒了!苓术叫着向后倒去,还好手快,撑地扶住了身子。 庄锦复: 庄锦复: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打坐也能倒的人。 苓术:我倒了,那咋了那咋了。 庄锦*复: 庄锦复:换个手印,握固,双手撑在你膝盖前。 苓术学了,这回没倒。 庄锦复:气沉丹田,放缓呼吸,小腹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一呼一吸皆不用着急。 庄锦复:感受自然,采气入体,运转小周天。 苓术学不会什么微闭不闭的眼皮,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放缓呼吸之后,明显感觉到周遭的灵气被她纳入体中,新入体的灵气如有生机一般,领着她体内暴走的灵气安息下来,灵气随着呼吸顺着督脉走到命门,而后经过逆着任脉走,任督二脉畅通。 此地天地灵气精纯,引气入体的效用比从前她在人间修炼的效用要高,运转三个小周天,便已有神清气爽之感,竹锦山真乃福天宝地也。 庄锦复盘腿安静坐在一旁。 苓术坐着便觉得身子在发热,手心出了汗,便问了一句:庄锦复,打坐身子发热正常吗? 庄锦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正常。 还有,叫师尊。 不叫。 话音刚落,忽然一道晴天霹雳,将苓术劈了个正着。 苓术浑身酥麻疼痛,僵直着身子唰的一声往后倒了。 庄锦复连眼皮都没抬,只冷声说了句:起来。 苓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石头上起来,侧着身体,对庄锦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庄锦复端坐着稳如泰山,道:地级雷灵根以上的人,突破练气期进入筑基期会遭雷劈。 好嘛,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苓术嫌扭着身体不舒服,便转了个身子,面对着庄锦复跪坐:庄锦复,我想学剑。 庄锦复这回倒是睁开了眼,解了手诀从地上起来:可以。然后抬起手,手中出现一把通体银白的剑,剑鞘上不缀宝石,仅以银刻白梅云水为纹,手未触及便已感受到剑身散发着的凌然寒气。 庄锦复一手握住剑柄拔剑出鞘,退开几步,口中道:看好了。 剑随身动,她动作行云流水,刚劲有力,挥舞之间,有龙吟凤鸣之意,更有惊鸿游龙之影,剑意深远,身法飘逸恰如神飞,动静有度,可见太上忘情不为有情所动的道心。 苓术乍然忘却置身何地。 晕眩眩迷糊糊似豪饮烈酒,美醉了。 你看清了吗? 苓术如痴如醉,神思恍惚。 庄锦复用手在她面前晃悠,又说了一句:你,看清了吗? 啊?哦,我、我看清了。 舞一遍给我看看。 庄锦复将手中剑递到她面前,苓术握了上去,手心的凉意和剑的沉让她更加清醒,她握到了庄锦复的剑。 苓术有模有样地走上前去,刚一起势就露了馅,她光看美人舞剑了,哪记得什么剑法,不过是囫囵地乱来一通,一套上清剑法被她舞得像野猫打架,狂野逍遥的身法不说,招招式式都用了狠劲儿,她不像学剑,像是要杀什么人,偏这剑法用得不伦不类,杀招瞧起来像娇憨可爱的奶猫对敌。 一套舞下来,庄锦复扶额:你根本就没看清。 苓术狡辩自有一套说辞:我是个新手,基本的剑法我都没学会,上来就学套路,我哪里学得会嘛。说话间,尾调自带一点撒娇之意。 庄锦复似乎很吃这套,点了点头,说:是我太心急了,未顾及你,我从未碰到过基础如此之差的徒生,是为师思虑不周。 苓术撇撇嘴:怎么还带骂人的。 庄锦复将剑鞘拿在手里,当作自己的剑,每演示一个动作,苓术就照着学一个动作。一个刺剑的动作苓术总做不好,反复学了五次还是不稳,苓术抱怨道:好难啊,我学不会,庄锦复我能不能不学了,学这个太累了我不要学了,我 苓术的抱怨的话戛然而止,脸颊唰地一下快速升温。 如梦中一样,那个带着凉意的怀抱从后拥住了她,那只带着冷意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舞动手中的剑,一点点纠正她的姿势。 不要刺那么高,从腰部出去,刺向空中。庄锦复温柔耐心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吐息之间的湿热之气呼在她敏感的耳廓上。 记住了吗? 那凉意离开。 苓术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 演示一遍给我看。 苓术不敢去看她,专注于手中剑,但情绪带来的紧张感让她在刺出去之时,下盘不稳,踉跄之际,一只温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扶稳了她的身子。 庄锦复声音平静如水:专心些。 苓术拿稳剑,做好起势,说:我、我再来一次。 第12章 好。 这一次动作自然,虽然还不流畅,但已经是这几遍以来最标准的动作了。 就在这时,有一紫衣人悄悄落在远处,藏在竹林之中,庄锦复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却未与苓术明言,而是装作不知。 来人的气息庄正,有些许威严,悄悄落在竹林之中,特意收起了威势,她所在之处,正好能将庄锦复苓术两人看得完全。 苓术初学剑术,一招一式都略显迟钝,忽有一两招做得漂亮的,她会十分得意地放开手脚,唇角咧开喜悦地大笑,毫不掩饰地用笑庆祝自己的进步。 真好,她想。 可下一刻,纠结、犹豫的情绪如洪水般涌进她的心里。 出于私心,她想留下她,这是她与温姬在世上唯一的联系了。可留下她,若是她日后惹出祸事来,上清界怎么办? 时间在一片片竹叶的飘落中流走,日色渐西,苓术本还想继续学,庄锦复却叫停,说:你基本功不扎实,多学套路也不过是花架子,明日开始,你便去与内门弟子一齐上课,打好基础,我再教你。 苓术一听要跟那些修士一起上学,便不爽:我不去,她们巴不得我死呢,我还去凑什么热闹,等着她们来杀我啊? 庄锦复劝道:我不要求你每日点名时都在,你只需去听听,了解个大概,剩下的我来教你,再顺便结交一些朋友。 苓术不屑道:她们也配认识我? 庄锦复不气也不恼:并非所有人都对你有偏见。 苓术还争道:大部分修士都不喜欢妖,我犯不着去触霉头。 庄锦复无奈叹了句道:再不喜欢,这个世界都是这个样子,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清息殿。 苓术垂头丧气,庄锦复道:剑还我。苓术依依不舍地还回去。 下山吧。庄锦复收回自己的佩剑,迈步就走。 庄锦复的剑略重,剑身散发着寒意,却不会冻着执剑人,好似通灵性。 苓术瞬间恢复了活力,猫儿似地凑在她身边:庄锦复,你的佩剑叫什么名字啊? 她一如既往地纠正她:叫师尊。它叫梅须。 苓术:它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庄锦复淡然道:取自卢钺《雪梅(其一)》,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梅与雪相比,好比人各有长处,理应相互学习。 二人往外走,苓术却在竹锦山的迷雾法阵前停下脚步。 怎么了?庄锦复疑惑回头。苓术忽弯腰蹲在地上选起了石头。 你捡石头做甚?庄锦复又问了一句,苓术没有回答,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动作极快,对着身后跟随之人的腹部扔过去。 啪石块被对方炸了个稀碎。接着人影一闪而过,没了踪迹。 苓术对着四周怒喊:王里赋!给我滚出来! 没动静,四周只有几声鸟儿啁啾。 苓术接着喊:狗东西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一团紫色烟雾在一丈之外落地,衣冠楚楚的王里赋现于她面前,她偷偷紧握着拳头,逆着心中最初的情感,张了张口又合上,而后垂眸,冷声说:是。 我想你死。 苓术听了这话,心火直冒,脸上的凶野的兽像显现,头上狐耳冒出,一副蓄势待发的狠样。 王里赋淡然挥了一挥手,苓术被强劲的法力逼得退了三丈,直到后背抵在竹子上才停下,那无形的力道掐住她的脖子,勒得她呼吸困难。 既如此,苓术全然没有求饶之意,哽声道:王、王里赋,狗东西! 王里赋威胁不断:你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凭什么和我斗? 凭你的烂命一条? 苓术与脖子上的力量抵抗着:狗屁!老娘筑基期了! 王里赋嘲笑似的笑了一声。 够了!庄锦复厉声道。 她话音刚落,苓术脖子上的钳制力量便消失了。 庄锦复态度不卑不亢,言语间带着泾渭分明的警告:师尊,我的徒儿我会管教。 王里赋负着手,一副仪态端稳高高在上的模样:你最好是能管好。说罢,化为一团紫色烟雾,消失在原地。 王里赋莫名的出现,把苓术刚才与庄锦复和平相处的好感打散了,她看庄锦复的眼神里多了点审视,她不太相信人,她对庄锦复救她的动机感到惴惴不安,真的有人会完全不求回报地去帮一个陌生人吗? 苓术垂着头,眼底的鲜活沉了下去,她患得患失,她问:庄锦复,你实话告诉我,你收我为徒到底是因为什么? 庄锦复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我该给生命本身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说得自然,言语之间,有了悟之后的悲悯。 真的吗?苓术眼底的光似水面上浮动的粼光。 真的。庄锦复点着头,夕阳之下,竹林里有暖洋洋的光,它安然地打在庄锦复的身上。 苓术站在阴影里,阳光在她面前,一步之遥。 我不骗你。庄锦复微微笑了起来,嘴角梨涡浅浅,她看起来亲和、温暖,让人想靠近,想沦陷在此刻的温柔之中。 师尊,谢谢你。 苓术走出这一步,一脚踩在暖黄的阳光里,与她并立。 庄锦复愣了一瞬。 第10章 咿咿呀呀叫疼的喊叫声响彻四野 庄锦复愣了一瞬,继而笑得畅然:乖徒儿。 二人出了竹锦山,徒步回去,苓术跟在庄锦复身边,瞧了一眼她腰间的佩剑,犹豫了许久,开口问她的时候,嗓子有些哽住了,开头第一个字说得艰难:师、师尊,为何不御剑回去? 庄锦复侧目看了她一眼,极其自然地缓声道:因为你还不会御剑啊。 苓术的心漏跳了一拍,果然是这样上清山山门初次打交道,她也没有御剑,山门万阶台阶,她一步一步带她走上去。 苓术低头,看见了庄锦复绣着白梅的白靴,踩在青石板砌成的台阶上,她脚步很轻,走起路来没有声响,庄锦复走过的地方,她后脚跟着她走过,庄锦复的个子更高,两个人步调却一致,苓术看得出来,她在刻意放缓步伐,让她跟上。 苓术的心事藏在心里,心跳声似她哒哒落下的重脚步声,即使是刻意放缓,也不能在寂静的山岭里掩盖住。 怦怦砰 哒哒哒 啾!啁啾的鸟儿飞离枝头。 我会尽快学会的。苓术坚毅地说出这话,庄锦复却笑了。她道:你还没有佩剑,说学御剑飞行还为时尚早。苓术眸中蕴含着希冀:那我能拥有一把佩剑吗? 能,为师为你锻造一把。庄锦复这人,笑起来温柔,却有疏离感,像是她与世人之间天生就有一层隔绝的屏障,用来防备些什么,她在屏障之后守着她的本心,好似任何人都打不破这层屏障。 苓术察觉出这层屏障,却没有过分在意,比起王里赋那种真刀实枪的针对,庄锦复这点疏离的防备算不上什么,苓术咧开嘴露出一张灿然的笑脸:好!谢谢师尊! 乖。 翌日,苓术早起就去了梦溪峰。梦溪峰是新晋内门弟子上课的地方,课程分为两大类,文课和武课,文武课所学都是修行的基础知识,是必修课程,达到结业标准之后才能回归各自师尊门下继续进修。 文课有言语、史学、算学、药学等七门课,武课有基本功、剑术、拳术等六门课,课程都是每一季度开一次课,季末考核,课程进度超过二分之一之后不能中途加入,为避免季末考核不通过,新晋修士们一般都会在季初开课的时候加入课程,苓术来的时候距离开课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史学课学堂里,苓术刚走进去吵闹声就停止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人纷纷注视着她,她坦然走进去找座位,耳边传来修士们的窃窃私语。 这个妖物怎么来了? 她也配来上课? 你们说话小声点,人家背后有靠山呢,嘻嘻。 苓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正欲坐下,那桌面上啪的一声甩过来一本书,挤在一起的人让开一条道,一个橙色衣裙的女子抱臂走过来,脚踢了一下桌子,颐指气使道:这是姑奶奶我的位置! 旁边的人偷笑着看好戏,有人为这女子撑腰道: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一个亲娘都不要的野种还在这儿装呢。 第13章 苓术眼刀剜了那人一眼,替橙衣女子说话的人翻了白眼,不把苓术放在眼里。 苓术不欲与人起纷争,她站起来,到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还没坐稳,那女子踢了一脚她的凳子:这个位置,姑奶奶我也喜欢。 苓术强忍着,从座位上起来,干脆走到另一个角落里落座,谁知她刚坐下,那女子又来了:不巧了,我也喜欢坐这里。 苓术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我就坐这里! 橙衣女子也拍了一把桌子,势要与她比个声音高低:我也要坐这里!拍完之后,咬着牙做出不输于苓术的气势。 苓术紧盯着她,释放着来自千年妖丹中自有的威压。 整个堂内空气近乎凝滞了,千年狐妖的威压堪比大乘期修士的威压,这威压一出,刚刚嘲讽她的都闭了嘴,但是不屑的人还是不屑,橙衣女子强忍着跪下来的压力,撑着桌子道:不过是仗着亲娘的妖丹,要是没有这妖丹,你根本就比不上我们的一根手指头。 苓术看她支撑不住的样子,挑眉道:那又如何。 苓术。一个严肃的略带苍老的女声从讲台上传来,大家皆是同宗修士,同门之间要善待彼此,莫要生事端。 苓术收了威压,嘴快反驳道:明明是她先惹事的! 我知道,李嫦,苓术,课后抄写《道德经》三遍,后天上交,好了先上课。 李嫦心气难平地瞥了一眼苓术,后者回敬她白眼,李嫦更气了,只好应声说:是,白夫子。 这节课,好巧不巧,正好讲到四百年前的人妖大战,作为唯一一个半妖苓术,整节课听下来有点坐如针毡,不过她总算明白了为何修士们都如此忌惮或者说厌恶妖的存在。 因为四百年前,人妖大战之前,上清界是一个由妖统治的世界,人类地位低下,妖的身体自出生开始就强于人类,妖后期修炼进步慢,但人只是人,妖能凭借体能的优势争夺修炼资源,将人类驱赶至深山老林,甚至还有的妖将人类养殖起来,大型猛禽修炼出来的妖,会吃人。 人类一度在恐慌中度过,直到上清界的人进化出灵根。仿佛是妖的过量繁殖影响了自然平衡一般,人类开始进化,也有学士研究表明,是人与妖的结合产生的后代混杂了人与妖本来的血统,不管如何,自从人类有了灵根,人类的修行日行千里。 最开始的是杂灵根的人出现了,人类开始发现她们也能与妖一样利用天地灵气修行,于是产生了人与妖的第一次交锋,赤林之战,人以绝对的劣势,败下阵来。人类为了生存意志坚忍,不断精进修行,当凡灵根出现的时候,人类的绝对劣势开始扭转。 人类养殖场被人类逐个击破,人类取得了初步自由。 人类的进取精神如永日长明。 人类不断摸索着灵根的妙处,就在妖族对人类发起第一次全体进攻的时候,双灵根出现了。第一批双灵根的人在战中修行突破,以妖血为祭,杀出一条边护族群边修行的血路,当时贡献最突出的一批将领皆是相生、相克双灵根的人,不相生也不相克的将领在战中也贡献突出,此战是人类的第一次胜利,由此,人类得出经验,相生、相克双灵根为双灵根中的上佳。 因是在战中生出的灵根,故而双灵根的人更好和平,不过有少数相克双灵根的人更好战。 人类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妖族,是因为单灵根的出现。单灵根的战士近乎战无不胜,人类开始拥有高质量的精锐军队,军队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守护人族的安全。 也就是在这时,人类拿捏住了妖的弱点。 两族相斗数千年,早已深知彼此的弱点,但拿捏住弱点,以极力攻击却是艰难的。 妖有一个致命弱点,天劫,妖是否能成年要看妖是否能渡过天劫。其次,是妖的性情,妖较喜欢追逐自身欲望,不喜克制性情,但妖同时又对爱情忠诚,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或妖。 在攻击妖这件事上,人类的狡黠显露无遗,以爱接近,在天劫之时杀死幼崽,挖取成年妖的妖丹锻造法器,从此妖族越来越少,直到四百年前,人族发起战争,妖族以绝对的劣势落败,此后的三百年间,人对妖赶尽杀绝,上清界中的妖,只剩下当年的妖王之女温姬,与其女儿半妖苓术。 苓术摊开课本,一滴眼泪滴在温姬二字上,白纸黑字,明明晃晃地将过去记录在册,漫长的血泪史,缩减概括在几十个字里,藏在这些黑字之下,是她殒灭的同族,不,她身上还有人的血脉,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在心中安置自己的难堪。 下课铃响,苓术走出学堂,剩下两堂课是言语和书法,苓术怀着沉重的心情去听了,言语课上听头发花白的夫子说着之乎者也,讲解着赋文、诗词,苓术听得头昏脑胀,干脆睡过去了,最后喜提抄课文,书法课苓术学得手酸,好在这夫子性情好,看着苓术鸡爪杂草一样的字,笑了几声就放过她了。 在梦溪峰吃过午饭,然后找了棵树爬上去午睡,等着下午的武课。 第一节基本功课的,老老实实练了。第二节是剑术课,先生教了一下,便让修士们自行练习了,跟放养没啥区别,因为入门的修士并非所有的人将来都要入剑脉修行,上清宗以上清剑法出名,不过下分的药脉、医脉、符箓脉、丹脉等也十分热门,本着本宗特色不能没有的原则,特地开设剑术课,而上课和考核的话,比其他课程自由得多。 苓术一听自由活动,心道好,这正是回家睡觉的好时候。 哪知道她刚走,就有几个好事者拉住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两个人御剑飞行架着苓术往附近的化魔谷里带。 苓术被人丢落地,一只头上长着三个犄角的肥猪状的兽满眼凶相地冲过来,苓术没有犹豫,拔腿满场跑,天上御剑的三个修士指着苓术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 嗖的一声,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有重物落地的闷响。 很快,连续两声沉重的闷响传来。 咿咿呀呀叫疼的喊叫声响彻四野。 三名修士疼得在地上打滚,苓术站在树上指着她们的惨样哈哈大笑。 该死妖物!竟敢用石块砸我!哟哟哟痛死我了一个头戴绢花的修士摸着屁,股怨个不停,另一个腰间配绿色荷包的修士查看着她腿上的伤口,哀怨道:我就说不应该找她麻烦,你们还不听!旁边一个额头被打出血的修士不爽道:事是我们一起干的,现在马后炮装什么高明,切。 那头肥猪嗅到地上人的气息,兴致高昂地向地上的三人冲过去。 啊啊啊啊!!!三人抱头鼠窜。 这时有一橙色身影御剑而来,跟着她来的还有七位修士,众人齐心协力将三人解救之后,边飞过来围着苓术,一副要算账的样子。 苓术摊摊手道:是她们先找我麻烦的,又不是我。 李嫦拔剑指着苓术:你伤同门,我可是亲眼看见了! 苓术反观察着围着她的十一个修士,一打十一,没有胜算,但是她要胜。 第11章 大小姐,现在愿意心疼我了吗? 主动攻击没有优势,苓术不会贸然挑起矛盾,能不打就不打,她要赢,要全身而退,看着这十一个模样青涩的新晋修士,苓术试图打哈哈。 苓术装模作样拱了拱手,笑得有几分鸡贼:各位好阿姊们,我无意冒犯,本来我们之间也无冤无仇,大家都是同门,何必互相伤害呢?今日她们仨欺负我的事我不会告诉给任何人,除了咱们几个,没人知道这事儿,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各位的师尊平日里都是很忙的,因为咱们一点琐事打搅到她们就不好了。 谁跟你是咱们!一个身材高壮的修士喝道。 李嫦:你用师尊威胁我们? 李嫦将剑架在苓术脖子上,苓术身子往后仰了仰,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她的剑:不敢不敢,大小姐,跟你抢座位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李嫦握住剑的手再动一寸,苓术怜惜她自个儿的手,生怕被她砍了手或削了几个手指头,忙放开剑,抻长了脖子迎着,笑眯眯地说:大小姐,我记得杀人要受雷刑四十,您还是注意点分寸,来吧,下手快一点。 李嫦将信将疑,挥剑的手犹豫了,自她入宗门以来,每日不是捉猫逗狗就是被罚抄《道德经》,什么宗门律法她根本就没仔细学,她的手移开半寸,犹豫道:你怎么知道? 苓术笑呵呵:经验之谈经验之谈。 旁边一个安安静静的柔弱女孩用手挡着嘴凑到李嫦耳边:嫦姊,杀人确实要受雷刑四十。 第14章 这话听得李嫦害怕地咽了下口水,把手中剑移了下来。 身材高壮的修士急道:嫦姊,就这么算了??? 李嫦像是卡壳了似的,盯着苓术思忖着什么,半天没有动作,苓术见她没有攻击的意图,本着见好就收快速跑路的原则,眼神寻找着可以快速逃跑的出口。 在东边榕树下有条小路,道路两旁被修剪得整齐,哈哈,找到了!这就是出口! 算了好啊,没事我先走了!告辞! 苓术跳下树,使尽全身力气冲向着东边小路。 你给我站住!李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疾声厉色,就像被人抄了家一样气愤。 转眼间,苓术再次被团团围住。 苓术: 苓术:有完没完! 十一个修士,十一个人有佩剑。李嫦:我亲眼看见你用石块砸三位同修,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替她们教训你一顿! 众人围住苓术之后,十一人纷纷拔剑出鞘,十一个锋利的剑尖对准苓术。 苓术垂死挣扎:难道你们不怕雷刑吗? 李嫦狡黠一笑:留你条命不就好了。 苓术嚎叫:非人哉! 李嫦出手之时,远处传来巨物奔跑的声音,天空中有鸟雀惊飞,那只肥猪一样的兽不知为何发了狂向着她们冲来,那兽足足有两头肥猪加起来那么大,粉皮白毛,皮看起来跟猪没有两样,行动之间肚子上的赘肉一摆一摆,四肢奔跑踏出沉闷的巨响,近乎要响彻化魔谷。 被这肥猪踩一脚可是要人命的! 不知谁喊了一声:万岁爷怎么疯了?! 李嫦施法被打断,看到来物二话不说立即御剑逃跑,刚一起飞就发现剑行动缓慢,再聚了一次法力才堪堪把剑往高处拉,转眼其他十人早已飞到半空中。 李嫦感觉这剑起飞十分费力,回头一看,见苓术单手握住剑柄吊在半空中,招手对她笑:嗨。 你给我下去!李嫦往后走了几步,一脚正要踹苓术握住剑柄的右手,耳边传来啊啊啊的惨叫声。 忙收脚,回头,看见飞到高处的几个修士被空中的大网给打下来。 急于御剑逃跑的李嫦慢下来,苓术疑惑道:怎么不飞了? 李嫦进退两难,一看一脸懵的苓术更是无语:你刚来你不知道,化魔谷是养宠物的地方,为防止宠物走脱,上空用法术布下了只进不出的大网,以我们的修为不足以破网出去,就算是能破网出去,我也不愿去破坏它,这里的宠物都是宗门修士们的心肝宝贝,宝贝丢了,她们得多伤心啊。 苓术思忖道:你还挺有良心的。 我不是野人!李嫦怒道。 苓术趁机得寸进尺:你心疼宠物,能不能也心疼一下我? 李嫦听这话脸一红道:我不要!你这个杀害我姑姑的罪魁祸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李嫦对着苓术的手一踹,要把她踹下去,苓术右手吃痛仍不放手,左手反拽住她的脚踝,毫不留情地将她一起往下一拖,李嫦整个身子被她拽下来,倒立着被苓术拖着,极其狼狈。 大小姐,现在愿意心疼我了吗?苓术勾唇得意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真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李嫦脸色涨红:我不! 苓术故意提高声调,无所谓道:那我可放手了。 这离地面可有三丈多高啊!地面上那头肥硕的兽正兴奋地追着人乱跑,头上的三个犄角边跑边顶翻树木,撞得头破血流,转个头见人就追,乐此不疲。 一。 二。 啊啊啊啊我御剑放你到高处,你不要松手啊! 如此,就劳烦大小姐了。话里狡黠得意的味儿都逸出来了,明晃晃的高兴。 李嫦倒立着施法御剑,将二人缓缓移动到高处的石块上,李嫦手着地,像蜈蚣下树一样把两条腿放下,然后摊在地上大喘气,苓术拍拍手,叉腰围观下面人兽追逐的好戏,问:喂,那只肥猪叫万岁爷? 嗯。李嫦冷冷地回她。 取名的人真是天才啊。苓术不知冷热地感叹了一句。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救人。李嫦拿起剑,迅速调整好状态冲进下面慌乱的场面里。她快速飞过去,在剑上弯下身子,伸手将被万岁爷追赶的人拉起来,放到高处,明明她自己法力都不够,救人颇为吃力,却还是磕磕绊绊地继续。 苓术在石上目睹一切,不耐地啧了一声。 随后纵身起跳,从近处的一棵树上,拽着藤蔓像长臂猴一样在空中荡过去,然后落在溪边,找一种掌状五裂型的草,走了一圈,终于在一个杂草堆里找到,采了一株,握在手里。 身后沉闷的奔跑声传来,空气中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回头,万岁爷已经跑到了跟前,中间的犄角已经被磨断了一个截,如鹿茸被割断一样的红色伤口,十分骇人。 完了,专注于找五枫草,忘记留意周遭情况了。 说时迟那时快,斜上方飞来一个程衣身影,她伸下手来,急喊:苓术!手给我! 苓术迅速握上,脚离地面,万岁爷猛冲过去,扑了个空,肥硕的前肢在蓄力爬地,盯着空中的苓术,助力蹬跳上去。 犄角堪堪擦过苓术的鞋底。 然后重重落地,声响极大,仿佛大地都要抖三抖。 苓术:不是,它怎么还会跳啊!三角猪不是身子笨重行动不便的动物吗? 李嫦呵了一声:少见多怪,上清宗灵气充沛,又每天放养,养得它身姿矫健也正常。 李嫦说完,身边人沉默了许久,以为她在憋气人的话来与她杠,偏头去看才发现,苓术盯着下面万岁爷的动静,她忽然道:你放我下去。李嫦想也没想反骂道:你有病啊?说完之时,感受到苓术的严肃,立即收声闭嘴。 她认真盯着,双眼似有精光,如一只猛禽狩猎时盯住猎物的神情,这专注的样子让李嫦背脊发凉,仿佛这眼神也如有实质地盯住她一样。 果然妖就是妖啊 就这里,跟着它,飞低些。苓术极沉着冷静,与一开始打哈哈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李嫦照做,接着瞪大了双眼:苓术从剑身上跳了下去,精准地骑在万岁爷身上。 万岁爷感受到背上陌生的气息,扭动着身体跳着要把背上的人甩下去,苓术双手握紧犄角,伏在它背上稳住身子,万岁爷挣扎不成,便快跑着要把人甩下来,苓术趁奔跑中的一点它不扭身子的平稳,一只手抓住犄角,以半跨半吊着的姿势去探这兽的嘴。 李嫦在空中看着紧张万分:你疯啦!你干什么啊!!! 苓术没回答,这兽感觉到背上的人不稳,趁机颠了一下身子,接着从李嫦的视角来看,她看见苓术滑下去了! 而后看不见一点儿她的身影了! 李嫦急得在空中御剑团团转。 万岁爷还在往前猛冲,它被苓术搅乱节奏,虎头虎脑地乱闯,很不巧,面前就是一棵树,它还没有停下来! 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万岁爷跑过的地方没有一点儿苓术的影子。 李嫦下定决心,不管了,冲下去看看!就在接近树之时,这兽突然拐了个弯,绕开了树,随后兽的速度慢慢降下来,忽见一只白皙的手重新抓上犄角,然后一只脚勾住它的背,苓术翻身骑在万岁爷身上了! 苓术命令道:停下。万岁爷当即停下步伐,昂首挺胸。 李嫦欣喜地抹眼泪:你怎么做到的!我以为你死了呜呜呜 苓术反驳道:你才死了。 李嫦:你*怎么知道那草有用的?苓术:我以前过的都是穷日子,山林里的野孩子,经常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我自然熟悉,动物发狂,极有可能吸入了一种叫蒲莲的花粉,吃五枫草能解了蒲莲的毒性。 站在高处的十位修士目睹了全过程,纷纷下来,身材高壮的修士走过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我收回我的话,我跟你是咱们苓术学她的话:谁跟你是咱们! 众人哄笑。 那个我,我们道歉。最先欺负她的仨姐妹走过来对她作揖,头戴绢花的修士说,是我们先欺负你的,对不起。说罢对李嫦和众人道:是我们欺负人,嫦姊还有大家,不要误会了,苓术是好人。 李嫦恍然大悟,原来眼见不一定为实,她跟其他修士来化魔谷是来看自己的宠物,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苓术用石块打她们仨,还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一下子就误会了。 第15章 偏这李嫦多嘴,问一句:她们为什么欺负你啊? 苓术立即道:别跟我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狗咬人不需要理由。 李嫦品出味儿不对: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苓术:谁对号入座就是在说谁。 李嫦:你! 苓术打断她的话,顺嘴问:这肥猪是谁的宠物? 有人答:王掌门的。 苓术像是被电到了一样从万岁爷身上跳下来,怒喊道:晦气! 众人送她到清息殿门口,苓术入了殿门,海姑迎了上来,她却直接无视了她直奔水月温泉。 她刚才情绪激动,诱得她体内妖力躁动,天劫之后,她就发现了这点,她避开海姑,是不想被人发现她受了伤。 驯服那蠢猪的时候,不慎被踩了一脚,当时她就吐了血,但是不想被人发现,一直强撑着回来。体内妖力引得她妖力躁动,隐隐感觉它有些难以压制,她也不知道这种躁动不抑制住会产生什么后果,她只知道此刻她想冲进去,到水月温泉里安抚一下躁动的妖力。 她急冲进去,却没注意门口处放了一盏手提灯笼。 一层薄白纱罩在水汽腾腾的水月温泉边,她透过白纱,看到一个朦胧的背影。 温泉中的人将乌黑的秀发挽到一边,后背大片白净的皮肤露出来,隐隐还能看见白润肌肤上沾着的水珠,美人气质高洁,单看背影便似惊鸿一瞥。 苓术一双腿被勾住了似的,半晌不动半分。 第12章 一纱之隔是堪比潋滟春光更绝的艳景 空气中微热的温度,混杂着水汽散不去的潮湿,小间里燃着冷冽的香,幽幽飘来,还带着澡豆的清香,一纱之隔,是堪比潋滟春光更绝的艳景。 香汗淋漓,彼此沉迷,各捧真心,不知怏怏之情为何感,只知乐至极致的沉迷,相互靠近,近得肌肤相贴,近到脸上绒毛的尖儿相碰,在唇的柔软中交换口涎的濡湿,炽热的呼吸碰撞、融合、交缠,由水的热烘热心火,烧得脸颊绯红,然后求饶。 听师尊求饶。 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妖力的热加上内伤的痛,催生出苓术的幻觉,她想象中的那种缠绵在她眼前一下又一下地晃过。 鼻下一热,她疑惑地一抹,手上一片刺目的红色,苓术如被榔头敲了一把,猛然醒来。 师尊沐浴,她误闯了进来,突生的尴尬之情让她顿时想遁地,她用衣袖擦着鼻血,转身逃离,却不慎两脚相绊,踉跄了几步,简直堪称落荒而逃。 出了水月温泉,苓术往附近的假山跑去,远远地离开那个诱她神魂颠倒的地方,到一处冷僻的角落,缩在荒草丛生的假山造就的洞门之下,如一只自知将死的狗,在最后的时刻独自舔舐伤口。 冬日的冷风从假山的各处吹进来,远离主殿,她第一次在清息殿感受到除了那人以外的冷,黢黑的夜里,阴冷的角落中,风在鬼哭狼嚎,她腹中隐隐作痛,头上冒出冷汗,高热令她意识蒙眬,鼻血已经被她止住,衣袖上红了一片,在黑暗中,看起来是一片脏污的黑渍。 她用着不怎么强的法力为自己疗伤,自她生命出生至今,初次有了濒死之感,她不怕死,她怕心中明月为她流泪,不过修无情道之人,会为一个小生命的离世而垂泪吗?或许她的死能得到她的一眼垂眸吗? 遥不可及的尘外无情客,离你近时很冷,远时我的念想格外炽热。 熇然如被炽盛的金乌炙烤,眼前月影逐渐辨识不清,昏昏懵懵,深重的睡意袭来。 苓术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刺激自己清醒,咬着牙为自己疗伤,她痛批自己无法自如运用千年妖力,用坚忍的意志坚持着,直到微末的法力殆尽了之后,她带着最后的念头昏睡了过去。 王里赋为什么要养这头死猪!!! 以及想得到你的解救。 重伤中昏迷,视听嗅味触五感像沉入远古的混沌里,片刻听到狼啸的风叫,时而又闻菁菁青草味,眼前一片黑,味觉近乎失灵,偏偏剩下听觉和触觉。 她听见脚步踩进茂盛杂草的沙沙声,她的皮肤感受到柔软,有一双柔软的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背和她的膝弯,随后她的身体离开冰冷的地面,她的手臂靠到了一片柔软上。 这怀抱温凉,贴着她热的肌肤,她犹获解药。 沙沙的脚步声转向踏上青砖的、极其细微的哒哒声,她被抱着走,那人步履稳健,抱着她由阴冷处走向温暖,最后放她躺到软乎乎的榻上。 熟悉的冰凉的法力正在被人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身体,她燥热的妖力得到压制,她腹中的痛渐渐淡去,半个时辰之后,有细腻的湿帕子擦过她的额头、脸颊和脖子。 然后开、开始解她的衣带?!!! 她的意识已经恢复清醒了,奈何眼睛睁不开,眼睛所见越少,身体的感受就越敏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庄锦复身上的冷意随着衣带地解开飘到她的身上。 她极有耐心,抽走衣带时怕不慎勒住她的腰,动作十分小心,也很缓慢。 庄锦复抽走了她的衣带! 我的好师尊,我勒个尘外无情客,你在用你高贵的手在做什么?解徒儿的衣带??? 嘿嘿,继续 那温凉的手从前襟一层一层剥开她的衣物,到了中衣时停下,热的鼻息扫过来,冷冽的香扑了个满面。 这这这她要亲过来吗? 预想中的唇没有落下,落下的是一只揽过她肩膀的手,她将她从榻上扶起来,另一只手脱掉了她的衣衫,凉意瞬间袭来,冷得突然,苓术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起来。 做做什么啊师尊!!! 很快,另一件面料亲肤的衣衫罩在她的背上,将她的手套入袖中,一番整理之后系上腰带。 哦,原来是替她换衣服,还以为 苓术讪讪,仍不放弃努力睁眼,她醒不过来,身边的凉意也渐远了。 庄锦复缓缓将她放在榻上,细心盖上被子,然后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一步,离开的脚步停下了,有一股力扯住了她的衣袖。回头,看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目光盈盈如琉璃折射的光,纯澈没有浊垢,却有着患得患失的不安。 半晌,苓术没有说话,只是用这目光注视着她。 庄锦复为仙的悲悯受这可怜的眼神所触动,她道:受伤了为何不来找师尊? 苓术动了动喉头,开口第一个字确认还能发声,道:我、我怕你嫌我麻烦,就不要我了。 庄锦复向前一步,坐在她的床沿,为她掖了掖被子道:师尊不会嫌徒儿麻烦,收下你是为师自己的选择,无论何时,为师都不会抛下你不管。 苓术还没松开捏住她衣角的手,目光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轻轻说道:你说到做到。 嗯,为师说到做到。庄锦复软下语气,关心道,谁欺负你了? 苓术摇摇头,乖顺得像只兔,道:没有人欺负我,是王里赋那狗东西的猪发了狂,要撞死同门,我去制服蠢猪,不小心被她的蠢猪踩了一脚,肋骨可能断了两根没事!我没死! 庄锦复温声道:没事,我已经替你接好了,内伤也治好了,未来半个月都要在殿中静养。 苓术气愤道:都怪王里赋的蠢猪!好好的去闻什么蒲莲花粉! 庄锦复一顿,说道:化魔谷没有蒲莲。 此话一出,苓术拍被而起:到底是哪个小人在害我!说完立即想到那三个修士,她们三个分明就是主动挑事,无缘无故地拉她到化魔谷,说不定那蠢猪发狂的事也是她们做的! 庄锦复见她发火,轻轻拍她的肩,安抚她:此事我替你去查,你安心养病,我会为你请好假,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说罢就起身。 这次还是没走成。 苓术揪住她衣角的手还没放开。 怎么了?对于这回苓术的情绪,庄锦复仿若无知无觉,还有事吗? 苓术眼睛瞟了一眼门口,又游移到庄锦复身上,用同样惹人怜爱的目光去瞧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是在犹豫着什么。 嗯? 你能不能陪陪我。 好。 庄锦复再次坐下,看了一眼捏住她衣角的手说:我答应陪着你,就一定陪着你。苓术这才缓缓松开手。 睡吧。 苓术没有闭上眼睛。 难道要我唱哄睡的歌谣? 苓术气恼,直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庄锦复浅浅笑了一声,苓术很喜欢笑起来的她,唯有她笑起来的时候,才能有一点儿她能接近的样子。 第16章 趁她此刻柔和下来,苓术想得寸进尺一些,于是她问:师尊,你要一直坐着吗? 庄锦复说等到她睡着了她再走。苓术握住她的手,可怜巴巴道: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庄锦复不知作何反应,正要拒绝,便听到苓术说哀凄凄地说:我想我娘了。 好吧。 苓术喜滋滋地掀开被子,向里挪了一个身位,不过枕头只有一个,庄锦复平躺下来,与她并枕一个枕头,盖好被子之后,苓术钻进了被子里,闷着个头,半天不出来。 庄锦复不明所以:徒儿,闷着头睡对呼吸不好。苓术不应,也没动静,庄锦复以为她伤复发了,急忙侧身掀开被子,苓术忽地扑过来,挤进她怀里,仰头嘟嘟囔囔地说:师尊抱着我睡好不好? 庄锦复的眼神慌乱了一瞬,捏着被角的手顿在空中,苓术说:师尊,冷。庄锦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忙把被子放下掖好,收回手之时,苓术又道:师尊,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了。 庄锦复抬起的手又落下,隔着被子,揽过她。 庄锦复落下的这只手不压实,虚虚搭在被子上,看一切都淡漠的眼注视着苓术瘦弱的肩,遽然的沉默之后道:靠近我,只会更冷。离我远些,才对你更好。 我需要你的冷。 骤然听到这话,她心中凋敝的枯树凭空被苓术浇灌了一壶春水,滋润了衰萎的根系,世人敬她高贵怕她的冷,衷心维护着却又索取着,由期盼堆叠而成的祭台,供着唯一真仙,香灰下的不尽呢喃,不偏不倚,都重如泰山,那么你呢? 我该如何看待你。 苓术将头抵在她胸前,侧目看见那只横在自己身上的手,心中悸动难藏,苓术只敢低着头,将自己染上绯红的脸藏起来,细嗅着她身上的冷香,控制着有可能会循着心意游走的手,靠着她。 睡吧。头顶传来庄锦复的清越的声音,这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如一条直线。 嗯嗯。 许久许久,苓术才敢抬头去看这张久久存在于不当念想中的脸,她动了动身子,庄锦复没动静,姿势也没变过,还是隔着被子虚虚揽着她。 师尊?苓术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庄锦复呼吸平稳,眼睫如扇长而密,黛色柳叶眉细长而弯,眼皮虽合着,也能从眉宇间窥见那双眼清冷舒远的不凡。高挺的鼻梁,之下是一张不染口脂也红的唇,苓术盯着看,鬼使神差,伸出手指轻轻触,指尖下是如她人一样微凉的温度。 苓术仰了仰头,凑近唇边,呼吸来回了几个轮回,最终移开往下,落在她颈侧的衣领上。 一瞬之间脸红得似滴血,羞赧不已,苓术迅速将头闷进了被子里,双手捧着发热的脸,身体里的心跳声犹如咚咚咚的砸门声,响得吵闹。 她的耳靠近庄锦复的心脏,她的心跳和庄锦复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后者完全诠释了什么叫作心平气定。 苓术用了好久才平息下心潮悸动,外面安安静静,连落雪声也没有,枕边尽是庄锦复身上的冷香气,细闻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那是一种不同于冷香的芳馨,夹杂在冷香中,似庄锦复对世事的冷淡中给苓术留的那点温馨。 在这香的拥抱下,苓术睡意渐沉,慢慢沉入梦乡。 那衣领的主人在枕侧一动不动地躺着,秀气的眉毛之下,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那一双神思清明的眼。 第13章 庄锦复的过去 面前的人安静地蜷着身体窝在她怀里,本是想守着她,看看她夜晚之时是否会发起高热,所以根本就没打算睡,始终保持着清醒。 在苓术轻唤她的时候,她没有应答,庄锦复不想让苓术知道,她是刻意保持清醒守着她。 这只小狐狸虽桀骜难驯,一副世有混沌便拿斧劈的性子,好似没有脆弱之时,在外总是表露出刚强的一面来保护自己,但她其实渴望被认同,渴望被善待,然后又在拥有时患得患失。 所以与其让她患得患失,还不如让她少知道一些。 庄锦复觉得她对她的善待不过是微乎其微,作为世人承认存在的唯一一只妖,她身处异族之时,受到的伤害永远大于被善待。 那枚吻落在她颈侧衣领之上时,庄锦复清楚地知道全过程,苓术如何青涩地靠近,如何在冒犯与虔诚中选择虔诚,又是如何羞涩的少女怀春,她全知道。 可她的心却没有一点儿波动。 就连一点儿茫然无措都没有,她只是顿住,需要时间反应。 衰萎的死树能被春水浇活吗?庄锦复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她是如何选择走上无情道这条修行之路的。 庄锦复出身世家庄家,到如今,庄家只剩她这唯一的血脉,继承的家主之印被她束之高阁,自从离家之后再也没打开使用过。庄家乃簪缨世族,在四百年前的人妖大战中,有为者战死,无为者自身难保,她的曾祖母带着女儿们四处逃跑,最后在深山之中与弱妖同居。 她记得她的童年里总有妖的身影,她们带她爬树摸鱼捡柴火,给了她最欢乐的童年时光,那时候她觉得妖和人没什么两样,人和妖就该是朋友,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直到有一天。 一只蛇妖找上门来,将她全家屠戮殆尽,她被妖护着,逃了出去。 这只蛇妖是来报仇的,在战场上,庄家人杀了她的家人,她杀尽庄家人还不解恨,一路寻仇,从一只妖对庄家女人的夸赞中发现了住在深山的庄家遗脉。 年仅八岁的庄锦复逃了出去,在苍茫大地上踉跄前行,不巧,还是被蛇妖发现了,她被逼到山崖,最后失足落崖。 但是她没死,她挂在一棵人参精身上,这人参化为一棵苍松挂在山崖上吹山风,看远景,却突然被一个小娃娃打搅了,登时大骂是谁这么不长眼,看到是个气息奄奄的小女孩时,心软了下来。 小女娃怎么来悬崖边玩呢? 庄锦复半阖着双眼,虚弱地说:有有妖要杀、杀我说罢昏厥了过去。人参精剪了自己的一根根须,喂给她吃了,庄锦复醒了过来。 人参精对于修士来说是上好的筑基药材,整根入药可以提升灵根的品质,巨大的药用价值使人们趋之若鹜,对人参一族进行了大量的捕捉掠杀,在极恶劣的生存条件下,这棵人参却活得滋润。 因为,她为自己找了个好靠山。 当时王里赋已经是王家既定的未来继承人,在王家颇有话语权,她主张人妖和平,禁止王家伤害妖,人参精信了她,主动找上门来投靠她,王里赋便养下了人参精。 人参精救下庄锦复,把她带到了王里赋面前,说:我老人家在山里捡到的野孩子,喂了一根须,嘿!能活!我不会带孩子,你十七她八岁,也算同岁吧,你养了我,干脆也养养她吧。 王里赋咆哮:我跟这个奶娃娃怎么能算同岁!还有,养妖和养人能一样吗? 人参精觑了她一眼:怎么不算同岁了,按照我们妖的年龄来说,相差一百岁才算不同龄,你和她才差九岁养妖和养人怎么不算一样了?你一天到晚说什么人妖平等,事到临头又说不一样,简直是个虚伪君子! 王里赋被说得辨不出话,支吾半天,为了维护完美形象,留下了庄锦复。 庄锦复十岁那年,被测出了天级冰灵根。 庄锦复自己是不信自己是天降奇才,她怀疑她的天灵根是被人参精养出来的,人参奶奶看她瘦瘦小小,怕她长不大,三天两头就给她喂人参须,本来普通人参对于人来说就已经够补了的,吸收天地精华五百年,修炼成精的极品老人参精就更别说了,简直不能用大补来形容。 那是大大大大大补,堪称是性命攸关时能起死回生的神药。人参精喂得她三天两头流鼻血,上火,王里赋整日给她调息降火,才将她的身体拉回正常的范围内。 王里赋咆哮:你别喂了!再喂阿复就要被你补死了! 人参精觑了她一眼:没娘的孩子可怜,奶奶我疼疼她怎么了?你一天到晚说什么无为而治,我看你就是不想作为,不想管这孩子了,你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心上,整日议会议会,什么狗屁大事值得你抛下我们俩不管,我看你根本就是追逐权势,不近人情! 王里赋一想,对于她们,她确实有疏忽,王里赋被说得辨不出话,支吾半天,为了维护完美形象,与人参精商量着收庄锦复为徒。 于是庄锦复的修仙之旅就开始了。 她年满十八岁的时候,被王里赋赶出家门历练。 第一次接触外面世界的庄锦复崩溃了。 第17章 初到人间,不识路,正好路上有一只小草妖路过,庄锦复如见到儿时玩伴一样欣喜,走上前去问路,谁知那小草妖恐惧地说:不要抓我!然后迅速逃跑,直到小草妖都跑得没影儿了,她还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妖那么畏惧她。 人和妖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她继续前行,夜宿河边树上。深更半夜,窸窣的动静把她吵醒,空中有修士御剑而过,目标明确地追着一只小狐狸,小狐狸冲进了树林里,爬到了她旁边的树上躲避。 修士御剑在林前停下,摸黑进入树林,几人从树下经过,没有发现小狐狸。 待人走远,庄锦复摇了摇树叶:喂,她们为什么要追你啊? 小狐狸看清庄锦复靛蓝的修士服之后,尖叫出声:啊!不要杀我! 在那里!杀!一道剑光飞快地从眼前闪过,一击命中狐狸的心脏,小狐狸僵直着身体,从树上跌落下去。 庄锦复恐惧不已,她不敢出声,她在树上看见了破腹取丹的全过程。 庄锦复彻底崩溃了,是她害死了小狐狸,如果让她再来一次,她一定要救下小狐狸。 后来庄锦复与杀妖取丹的人为敌,救下了无数的妖,不过她的心思过于良善,对于滥杀妖的人,因是同族,她下不去手;对于恶妖,她也下不了杀手,她同情逐渐走向灭族的妖族,于是,修士要杀她,恶妖也因痛恨修士而不放过她,哪怕她的手中从未沾过鲜血。 她渐渐成为众矢之的,被人追杀到仅剩一口气的庄锦复撑着木棍在山野里漫无目的地走,打算走到哪儿,就死在哪儿。 她在山间遇到了一个牧童。 放牛的小孩儿天真无邪,她童言无忌:道士阿姊,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快死的样子啊? 庄锦复舔舔干裂的嘴唇,张嘴说话之时嘴皮裂开,一股甜腥弥漫在口中:我就是快死了。 牧童: 庄锦复走累了,干脆坐下来跟牧童待一会儿,她心如死灰,没头没尾地问她一句:小孩儿,要是所有人都讨厌你,你该怎么办? 牧童拔了一根狗尾巴草,顺毛捋着玩,单纯的目光注视着庄锦复:那就不管她们就好了啊。 怎样才能做到不管? 唔你问的问题有点难,牧童撑着脸做思考状,嗯做一个无情的人。 庄锦复听罢,重复念着做一个无情的人,忽咳咳咳了几声,她捂住嘴,还未看便知道手心的湿热是怎样的鲜红,她放下手,看着手心的红色,才发觉这点红是她身上唯一的鲜亮。 小孩,你说得有道理。 牧童停下玩草的手,急道:道士阿姊,你吐血了! 庄锦复用血迹斑驳的帕子擦去手心的红,撑着木棍站起来说了一句:小孩儿,再见,谢谢你。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向不知通向何处的路,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荆棘丛生的荒野里。 两年后,上清山出了一位天资卓绝的天灵根女修,她以纱覆面,身着白梅绣边的白衣,腰配一把白剑,冰肌玉骨如傲雪凌霜开的冬日白梅,她将一套上清剑法打出了太上无情之势。 她的所到之处,滥杀妖之修士,不论门派,一律杀之。 被追捕虐杀的妖族得到暂时的喘息,这位帮妖的女修,声名狼藉被千夫所指,人人皆叱骂其为贱贼叛徒,上清宗曾将她扫地出门,谁知恶妖反杀人类之时,此女修同样将妖斩于剑下,她临乱不避,救祸除暴之时,又被人骂作是软骨头墙头草。 后来,滥杀妖之修士、造乱袭人之恶妖,她一律绝情杀之,她只奉正义,不问出身,周游各处救祸除暴,渐渐有清名传来,人称尘外无情客。 她奉着她的正义,最终无情道成,飞升成仙。 庄锦复怀中的人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脑袋上冒出了毛茸茸的红狐耳,沉于酣梦中的苓术安安静静,跟王里赋针锋相对时的悍然全然不见,瞧起来竟有些恬静。 隔着被子虚揽住苓术的手缓缓向她的脑袋靠近,动作很轻地碰了一下苓术的狐耳。 庄锦复眼中尽是释怀后的安然。 小狐狸,她救下了。 第14章 庄锦复的脸罕见地,泛起了红晕 苓术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舒适的锦被拥着她的身,寝宫里尽是冷冽的香气,侧着脸睡着,不用刻意去嗅,便能闻到庄锦复头发留下的茉莉香,一缕光阳光从窗棂照进来,照在庄锦复睡过的位置。 苓术伸手去摸,被褥已经凉了,她依恋地触碰照在这个位置上的光,就好像她隔空触摸到庄锦复身上的光一样。 难以置信,她竟在庄锦复的寝宫里与她共眠一宿。 掀被下床,床边架子上放置了一套叠好的新衣,外衫是藕白色的,裙摆上绣着翩跹飞鹤,所配的中衣却是绛红色的,穿上身,露出绛红色的衣领来,正衬出苓术身上的那股野劲儿。 这会是她特地为她挑的衣裙吗? 对着穿衣镜,瞧着镜子里脸色略苍白的自己,下意识去找口脂,似乎唯有唇上有朱红才能配得起她送的这抹亮色。 苓术如愿在妆奁处寻到口脂,在手指触碰到瓷盖的瞬间,苓术收回了手。 这是庄锦复的东西,庄锦复用过的口脂,若她也用,是否也算一种相吻? 犹豫之间,海姑悄悄开门,端着洗脸水盆轻手轻脚走进来,本想看看苓术醒了没,床上寻不见人,转个身便在梳妆镜前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苓术,便道:醒了?仙尊在饭厅等你吃早饭呢。 一听她在等,苓术没敢磨叽,顾不上什么口脂不口脂,急急忙忙顶着一张素脸就去了。 饭厅里,圆桌上摆着整齐的吃食,庄锦复坐在小几旁酌饮着茶,抬眼看到来人,轻道一声:来啦。 嗯嗯!早上好师尊! 嗯,早上好。二人入座。 桌上摆着的都是些常见的早点:灌汤包、水晶虾饺、小笼包、皮蛋瘦肉粥不过苓术有些意外的是,满桌七样吃食,无一不是她不喜欢的。 庄锦复坐下就没说话,低头小口吃起来,她吃得不多,苓术看她吃得文雅也不敢大口吃,她喜欢水晶虾饺,吃了一个心痒痒,没敢再吃第二个。 庄锦复一直没动过水晶虾饺,却突然夹起了一个,放到苓术碗中。 第一次跟师尊吃饭,很拘谨吗?庄锦复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苓术笑也收敛:没没有。 那喜欢为什么不吃?庄锦复抬眸瞧她,神色看不出波澜,却有一种震慑人的肃静。 因为师尊吃得不多,我多吃,显得我贪嘴。苓术越说越小声。 庄锦复好似在教她偈语,话中有话又似无话:你喜欢吃,便吃到口中,顾忌太多,只会徒增烦恼。 此话入耳,苓术眸中一亮,咧嘴笑说:好!忙将碗中的水晶虾饺夹起,大快朵颐起来,那欢脱的模样,仿佛吃的不是民间常见的食物,而是天宫瑶台宫宴。 庄锦复心中喟叹,少年人心思单纯,欢喜的情绪表达得畅快,一口虾饺便可让一个少年人获得晨间的满足感。 一餐用毕,庄锦复去了书房,苓术不想回自己的殿中去,好不容易借由病中赖在师尊身边,她可不想轻易离开。她想起白夫子罚她抄写《道德经》三遍的事,于是她找了个借口去敲庄锦复的书房门。 进来。隔着门,她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像是从幽深的深谷里传出的一点儿幻影,她身上那种与世人隔阂的疏离感更明晰了。 苓术开门时轻手轻脚,嘎吱的声响犹如在提醒她,她进入到了世人连想都不敢想的高人隐居处。 走进入,满室书墨香,东边的窗子旁放置了一张书案,上面堆叠满了一本本形制统一的蓝色册子,庄锦复就坐在这张书案后,手执毛笔,批阅着什么。 何事? 苓术笑着走过去:师尊,能不能借我一本《道德经》啊?白夫子罚我抄三遍呢,明日就要上交。 庄锦复看了一眼屋内西边放的两排书柜,道:在那边,你找一找。说完,继续书写着什么。 西边也开了一扇窗户,离窗户不远,书柜前,也放置着一张书案,这张书案上摆放着花瓶、笔架等,最显眼的是那形态各异的:和田玉麒麟摆件、陶瓷麒麟、小叶紫檀麒麟有威武的,有蠢萌的,还有一对的,同一个形态的怎么还搜集了不同颜色的?! 书案上摆满了整整一排麒麟。 老天,庄锦复是有多喜欢麒麟。 第18章 这张书案上也摆着笔墨纸砚,苓术灵光一闪:师尊啊,我能不能在你这里抄啊? 庄锦复忙中抬头瞧了她一眼说道:可以。 苓术走近书柜,正要从几排《左传》《史记》《楚辞》《诗经》等书中找《道德经》,脚下不慎踢到了东西,低头,是一个布袋子,里面放着一堆尚未整理的书,布袋随意盖着,从布料的缝隙看到两个字。 苓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妖艳 嗯?妖艳什么?苓术好奇心起,偷瞄了一眼斜对面的庄锦复,庄锦复正埋头奋笔疾书。 苓术用法术挑开遮住的布,书名完整地出现在眼前《妖艳魔尊的甜少妻》。 啊啊啊啊啊啊!!!清冷赛雪的高岭之花私底下到底在看什么啊!!! 那是给你买的。庄锦复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庄锦复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苓术一回头,对上那面若冰霜的脸,感觉更割裂了。 苓术反指着自己:我?给我买的? 庄锦复认真的点头,好像在说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海姑说不能对徒儿太严厉,要寓教于乐,兼顾学习和生活,要给徒儿充足的放松时间,她说人间的少年人都喜欢看话本,你一个人在清息殿养病也无聊,让我给你买一些话本消磨消磨时光。 苓术指着那一个箩筐那么大布袋说:但是这这也太多了吧!!! 庄锦复目光凝滞,思忖说道:多吗?我带回来不怎么费力。 难以想象,三百年来第一真仙,平日里脚不沾人间尘土的、寡言寡情的、上清界修真顶峰的庄锦复下山,为她去那种书店里大量采购通俗话本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样子!!! 苓术无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听庄锦复又道:你来了正好,走的时候一起带走吧,我还有事,要出门一趟。 庄锦复说完就走,等门嘎吱一声关上了,苓术才缓过神来。庄锦复走了,她的书房中还久久地留着她的香气,苓术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戳了戳桌上的一个塑像圆润的麒麟,脸颊缓缓染上了不自然的红色。 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苓术摸摸小麒麟的尖角,自顾自地说:你不要对我那么好啊,我会无法自拔的 趴了一会儿,正事没忘,找到《道德经》捏在手里的时候苓术嚎叫,这谁能在一天之内抄完三遍啊! 中*午,阳光恹恹,苓术抄了一上午,厌烦了,独自吃过午饭,又走进书房,抄了一会儿手酸得不行,便去翻庄锦复给她买的话本。 随便拿出来一本,翻了几页就看到那颠鸾倒凤的男女图绘,苓术看得面红耳赤,她娘亲管得严,从不给她看这些,说这些东西荼毒少年人的思想,小孩子不能看。 她也偷偷摸摸看过,看得不真切,并不知道具体如何。 苓术看到这画面,心中多年的疑惑有了答案,但是她又有另一个疑惑。 女子和女子怎么做? 她翻遍所有话本,没有一本是讲女子和女子间的情爱的。苓术懊恼,她觊觎师尊,她的心意,注定不能被世俗所容么?她心中酸楚,女子和男子能在一起,为什么女子和女子就不行了呢?难道女子和女子之间的爱,就不是爱了吗? 苓术抽抽鼻子,忍住心中酸涩的痛感,合上了那些书。 她一本也不想看。 就在这时,海姑敲门进来换茶水,看到苓术蔫巴的样子,忙问:苓姑娘,怎么了?抄书太累了? 苓术没心情道:没有。 话本不合心意?海姑一猜就中。 苓术倒了一口凉茶水,不顾海姑阻挠,一口闷了,情绪不高地说:有点儿。 是人设不感兴趣,还是题材不新鲜?跟海姑说,海姑给你买新的。海姑脸圆圆的,笑起来既慈祥又温和。 苓术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问了:海姑啊,女子与女子相爱会不被世间所容吗? 海姑展颜笑道: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偏见,有人容不下同性之爱,但是海姑觉得,爱就是爱,没有非要男女配对的道理,女修士与女修士结为道侣,也不是少有的事,你娘温姬和你母亲王掌门不就是女子与女子结为道侣吗?怎么突然就想不通了呢? 苓术闷闷地想,她娘亲因为这段感情背过多少骂名,就算是王里赋,也因身而为女再娶女妻被人嘲笑多年。 那为什么,一本写女子之间的爱情话本都没有?是因为世人不接受所以没人写吗? 海姑恍然大悟,轻松道:哦你说这个啊,买话本是我陪着仙尊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仙尊挑了一些话本出去,让我收好。 她特地挑了一些出去。 海姑全然未觉苓术的情绪:说来也怪,仙尊选出来的都是一些讲女子之间的情爱话本。 庄锦复不让她看到这些是,不接受女子同性之爱吗? 我想看看。 海姑想也没想,便从储物戒中拿出来:仙尊不许我拿出来,现在仙尊不在,海姑偷偷给你看。 苓术欢呼:海姑你真好! 苓术接过,是两本,分别是:《误把野心家当小白花夺了》和《误惹阴暗权臣后如何逃脱》。翻开,仔细阅读,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 一个时辰后,海姑收回了话本,苓术依依不舍地还回去,然后老实地继续抄《道德经》。 庄锦复回来的时候,是申时二刻了,她推门进来,一眼望向苓术,见她伏案而睡,窗口吹来一阵风,吹飞了她案上抄好的两张纸张,庄锦复轻步走过去,弯腰拾起落于地上的纸张。 苓术的字歪歪扭扭像肆意生长的野草,庄锦复没忍住,偷笑了一声,恰巧这时苓术梦中呓语,吓得庄锦复迅速恢复平日里的冷脸,以为她要醒了,谁知只是呓语。 走到她书案旁边,将放得乱七八糟的已经抄好的《道德经》叠放整齐,用玉麒麟压着,临走时却突然瞥见苓术衣袖下压着的话本。 话本被翻开,她趴在上面睡觉,露出的一半正是一张男女颠鸾倒凤的插图,原本的男子画像被人涂改,改成了女子,就连那物,也改成了纤纤玉指,改画人还不满,在画像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在旁边另绘了一张 女子欢爱图。 这张画笔走流畅,每一笔落笔都十分精准,勾勒出的两个人像各有韵味,且性格鲜明,那身下之人衣裳滑落到胳膊上,垂坠于地的衣裙边缘,画着白梅。 庄锦复低头,赫然发现画上的裙摆白梅与她衣裙上的一模一样。 庄锦复的脸罕见地,泛起了红晕。 第15章 放手,苓术。 逆徒。 庄锦复很快平复下心情,顺手检查了一下她抄写的《道德经》。 一遍都没抄完,前面写的字还算整齐,后面就乱糟糟的,明日注定是交不上去了。 她看完,放下,再回自己的书案,拿起左手边待处理的文书继续批阅,文书都是些各地呈报上来的各地天象、粮食产收、河道水文检测,以及森林山火的统计等等,她需从呈报上来的情况文书分析结合阵法预测自然灾害的发生,若有急报,便会立即赶往当地。 平日平安无事的时候,相对清闲。 苓术醒过来的时候,将近饭点,抬头便见庄锦复已经回来了,正在东边的书案上处理文书。 她低头,正好看见她画的那张活色生香图,画中的另一人就在对面,苓术啪的一下把话本合上,正想着要藏在哪里,却发现案头的抄写纸张叠放整齐。 呃啊啊啊啊,谁来整理过啊!!!不会是庄锦复吧?!她应该没看见吧! 苓术偷摸把那本话本揣袖口里,轻手轻脚走出去,正走到门口前,手还未碰到门口,被一声严正的站住给叫住。 怎、怎么了师尊?苓术紧张地回头。 一道冰凉的法力钻进袖口,牵拉着藏在袖中的书出来,使其飘在空中,冰花覆上书体,整本冻住。 这书飘在她面前,像是在昭示她的罪证,冰花冰封住了书页,将不见得人的秘密封存。 苓术脸色涨红,果然替她整理抄写纸张的是庄锦复 下次不可再犯。冰言冷语,竟是宽宥。 苓术紧抿着嘴,站在那里,感受着庄锦复毫无感情的眼神扫视,她面不怒而威,苓术站在那里,好似被人居高临下地审判,审判她不堪的欲望,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冷的,苓术在此刻,头一次希望庄锦复不要那么冷。 苓术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庄锦复说完,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低头书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19章 就这样翻篇了吗?庄锦复什么态度也没有,连一句骂都没有,就好像她喜欢她这件事在庄锦复心里根本就无足轻重。 苓术无法接受她冷淡的样子,她想,总要有一个答案,是接受还是拒绝,庄锦复总要给她一个答案,于是她颤着声音,问:你都知道了? 是。庄锦复头也没抬。 她连头都没抬苓术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你觉得我恶心吗?庄锦复。 庄锦复停笔,合上批阅好的这本,放到右手边,又从左手边拿过来另一本:你觉得我应做何反应? 苓术心焦如焚,想着自己的去留:你要把我赶下山了? 庄锦复终是抬眼:我没说过这话。 即知道她心思不纯,又不将她赶下山,将一个觊觎自己肖想自己的人放在身边,这算什么?彰显自己的大方? 苓术不需要她的大方,她只要一个答案,死或活给个痛快,而不是钝刀子似的割磨她的心。 你不知道这也算是纵容吗?苓术将门扣得死紧,在她面前收敛的疯态又显露出来,她伸手去抓那本话本,话本在她指尖触碰到的瞬间,随着外层的冰花一起破碎,化为一团碎片,在她面前像冷雪一样无情落下。 庄锦复坐在那儿,气势如战前指着布防图的设计战斗路线的将领,目视着苓术,问:那我应该如何做? 说完又道:扔你到大雪天里跪上三天三夜吗? 好啊,苓术逼近她,你想我怎样,我就怎样。 别疯了。庄锦复起身,状若无事地要走出去,错过苓术身旁时,手腕被她拽住,庄锦复用力一甩,没能甩开,冷声道:放开。 苓术的眼极红,眼中蓄满了隐忍的情绪:你觉得我是什么?疯了吗?我没有,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知道我心思见不得光,你发现了,知道了,为什么不赶我走? 庄锦复举起那只被她紧攥着的手:不是疯了,那这是什么?那画中画的又是什么?放手,苓术。 苓术现在就有一种冲动,用蛮力拥住她,然后吻着她,磋磨着她。她拼命把这念头压住,控制住自己,可另一种念头与她抗衡着,她不想放手。 苓术紧握着她,眼神似鹰,盯着她,向她靠近,庄锦复不由得后退一步,谁知她还在向前进,庄锦复不喜这种被人拿捏住的弱势感,站定步子,用了法力一甩,广袖在空中画了个弧,苓术被甩至地上。 庄锦复临走时只留下一句:去清息殿外,雪地里,跪三天三夜。 苓术对着她的背影喊:你为什么不赶我走! 没有回应。 她离开之后,空气又恢复了令人舒适的温暖,苓术站起来,果真去清息殿外跪着。 清息殿外没有殿内的温暖,漫天大雪,隆冬严寒,苓术才跪了一会儿身上就已积了一层雪。 到了吃饭时间,海姑到处找人,仙尊说好要留下吃饭的,这会儿反而出去了,书房里找不到苓术,未抄完的《道德经》还摆在书案上,被翻过的话本还放在书柜前。听其他人说苓术跪在殿外,着急忙慌地打伞出来。 海姑慈和地笑着:你惹仙尊生气啦?仙尊一百年也难生一次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苓术气道:你来看我笑话吗? 海姑蹲在她身边,另一只手高高举着伞:没有没有,仙尊也有做得不对的时候,你告诉我,我去骂她! 苓术瞧见簌簌雪花落在海姑的肩膀上,她眼睫也沾上了白雪,便把伞往她头顶推了推:她没错,是我的错。 海姑拍拍她头顶的雪道:那也不能罚人在大雪天里跪着啊!这多伤身啊! 苓术执拗道:海姑你别说她了,就是我的错!我惹恼她了,她不想理我,要不了多久我就要滚下山继续当我的野狐狸。 海姑不明所以:那到底什么事儿啊!是不是因为我偷偷给你看话本被她发现了?怪我怪我! 苓术说不出口:不是啊!哎呀你别问了,你进去! 海姑不走,最后看苓术执拗地要跪着,留了一把伞,自顾自站起说:大雪天的,怎么能让孩子跪着,我去找 别找她!苓术喊道。海姑嗨呀嗨呀地着急,念着你这孩子,挪着微胖的身子往外边的小路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海姑没见回来,倒是见一个紫衣紫裙的走路自带威仪的女人撑着伞从远处走来,苓术一见她,开口便骂:狗东西,你来干什么? 王里赋呵笑一声,绕着她左右走了几步,停在她身边,很欠揍地来了一句:可怜狗。 你说什么!!!苓术简直要炸毛。 王里赋哈哈笑了两声,道:可怜狗,你好可怜啊,我就是特地来看你这副可怜样的。 可怜狗要被赶下山了,下了山就是死路一条,哈哈!死了好啊。王里赋道。 死她不怕,不过是烂命一条,只不过没见到王里赋死,可惜罢了,苓术愤愤道:真不知道我娘看上你什么,简直是她眼瞎。 嗯,是她眼瞎。王里赋玩笑似的自嘲,选择我是她一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苓术没去看她的表情,对着她嚷嚷道:滚啊狗东西! 嗯,行,我这就走。王里赋转身就走,原路返回,她走时,苓术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却发现她没打伞。 苓术这才感觉,自从她来了之后,雪有一会儿没飘在她身上了,抬头,一把淡紫色的伞悬在她头顶,法力从上面落下来,在她身边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狗东西!拿你的伞走啊!苓术对着那在雪地里孤独远去的身影喊。 王里赋没回头,只是摆摆手:拿着,我可怜你的。 谁愿意要你的东西啊!!!快拿走!苓术伸手去够,使劲拽却拽不动,伞上是她无法抗衡的法力,一番拉扯之后,它纹丝不动,苓术左右移,它也跟着动,苓术不愿接受她的伞,她觉得这像一种嘲弄她的施舍,越看越觉得心里恶心。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外出采买的侍女渐渐回了殿,厚厚的云遮盖了月,在黑暗里,她一个人在这殿前熬,苓术再热的体温也扛不住在雪地里跪上几个时辰的冷,唇色渐紫,手也冻僵了。 一个身材高壮的修士奔来,在殿门口看见苓术,迅速跑到她身边道:苓术,看见你真是太好了,李嫦不见了。 这修士是李嫦的朋友,驯服万岁爷的时候见过,叫赵赤,女修,生得高壮,说起话来是柔声细气的。 发生了什么?苓术也着急。 赵赤说:她听说你受伤了,你是因为我们才受伤的,她心里过意不去,说要去山上给你采草药,一大早就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当中只有你武力高强,你说该怎么办啊? 苓术疑惑反问道:她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赵赤说:我不知道啊,啊?你真受伤了? 苓术从地上起来:她去了哪座山,带我去,我去找她。 赵赤领着她走:笔谈山。她去那儿能采到什么药,简直胡闹,笔谈山是修士历练的地方,设置的阵法又多又乱,没师尊带很容易迷路。苓术恼道。赵赤道:她听说笔谈山阵法多,野物和人都敬而远之,那里的草药生长得最好,她二话不说就去了,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说完又问她:你真受伤了啊? 苓术没工夫说这个,随口答道:被那蠢猪踩了一脚,不过没事,我现在好了,还要修养些时日。 笔谈山入口跟普通山林没什么区别,走进去就有一片开阔的草地,这片草地常有人在这里做阵法练习,苓术一脚踩上去,一个圆形的亮光便闪,吓得她立即退了出来,她看过书,最凶的阵法是子午阵,早些年为羁押恶妖而研制的。 妖一旦踏足,便被锁定,大阵会慢慢消磨血气,最后恶妖失血而亡,形同一具干尸,妖死一般神形俱灭,而这种死法,就是为了保存妖的身体,从而保护妖丹不随着身体的寂灭而消失,是最残忍的一种杀阵。 不过好在,苓术踩的这个是聚灵阵,聚集灵气打坐用的。 李嫦李嫦你在哪里?二人一起喊,赵赤不知何时落在了后面。 苓术回头去找赵赤,生怕她误入杀阵。 忽地眼前银光一闪,锋利的剑尖刺过来,随后腹部传来深重的痛意。 第20章 苓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吐着血道:你骗我 第16章 杀了人,我就回不去她身边了。 白刃刺入,血刃出,刃尖滴血,挥起,血随剑风甩出,甩至苓术脖子上,鲜红的一道血,似见血封喉。 刃尖擦过苓术颈上绷起的筋肉,她偏了个头,堪堪躲过。 可她手无寸铁。 那剑追得又急。 赵赤,我与你无冤无仇。 剑横扫而来,所带剑风有金坚之势,横扫处削断一片草尖儿,直逼苓术脚筋之处,苓术蹬地起跳,那剑调转方向,迅速向上砍来。 苓术无处可避。 却又因跳起,苓术手握住了一样飘在空中的东西。 王里赋给的伞。 跪在雪地里死活都拽不动的伞,此时竟轻轻一握便可拿下。 铮一声剑鸣,苓术以伞挡住了赵赤的攻势。 万幸,有了喘息之机,苓术趁这空当,嘿笑一声,说道:好阿姊,告诉我一声到底是谁要我的命,让我做个明白的路上亡魂也好啊! 赵赤看不惯她这副油滑模样,出剑更迅猛了:自是有贵人要你的命。 谁啊?苓术合上伞,使棍似地拿去挡她的剑,锋利的剑刃在伞面上砍了数十个来回,这伞还完好无损,心道:这狗东西人欠,东西倒是不错。 王里赋啊? 赵赤不屑地气笑了:你也配知道贵人的名讳? 呦,我那便宜母亲竟然不想要我的命。苓术且战且退,这笔谈山阵法混乱,谁知道这乌漆嘛黑的夜里一脚踩下去踩到什么玩意儿,要是子午杀阵就死翘翘了。 呵,王掌门想你死是天下皆知。赵赤数次进攻都吃瘪,久攻不进便开始急躁,生死杀场上的打斗最忌急躁,急躁便漏了短处,苓术瞧见了这短处。 可她拿的是伞啊! 是李峤言,对不对? 赵赤瞧她见了自己的漏洞也杀不了自己的样子,愉悦道:是,或者不是,你猜。 欠呐!苓术骂一句。 几个回合之后,苓术靠近出山之路的必经树林,胜利就在眼前,苓术特欠地回头冲赵赤做了个鬼脸:姑奶奶我先走一步。 赵赤狠命追着苓术跑:该死的苓术! 树林前一片亮光,是下山之路两旁照明用的法火。苓术喜滋滋地冲过去,兀的,铺天盖地似的落下一张巨网,将苓术兜在树上。 哈哈哈哈哈哈!赵赤从远处笑奔过来。 树下赫然站着三个人,正是捉她去化魔谷的那三位修士。 果然,我就不该相信霸凌者会诚心悔过。放我下来!苓术抓着网,这网闪着法术的莹灰之光,这绝不是上清山修行的功法,上清山功法走正大光明之路,法术所带微光多为白、金之色。 这三个修士杵在树下,并不回答苓术的话,只等赵赤到了跟前。 赵赤也没说放她下来的话,到了树下边挥着剑飞上来,快剑快出,数声闷响。 苓术脸色苍白,被她们拉下树,动作之间,雪落到她身上,碰到伤口,疼到无感。 苓术被她们扛着重新走进笔谈山深处,向着那片空草地去,草地上空落了防雪的阵法,冬日里竟然还绿意盎然。 她身上的网被解了去,人被丢在地上,四周金光乍起,光太晃眼,苓术没看清是什么阵法。 谁在哪里?!一女声大声呵斥,赵赤等人如躲人的沙蟹一般快速钻入林中,不见了身影。 踩着草地的脚步声频密,苓术侧身躺倒在地上,看见围过来的数人。 她们身着青白色上清宗修士服,不知谁说了一句:别靠近! 镇灵阵法已经开启,靠近会被吸进去的! 镇灵阵,镇的是一方灵气,自然灵气是没有规律的,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所以修士打坐之时会设下聚灵阵将灵气收拢起来,以供修行使用,要使整个上清山的灵气处于一个便于修士修行的范围,就需要大面积地聚集灵气。 笔谈山是门内修士修习阵法之地,最需要平稳的灵气以供修习,门中长老干脆就将上清山的镇灵阵设在此处。 正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灵气过多,破坏平衡,则为一种凶气,这种凶气就要镇压,故而名为镇灵阵,镇灵阵一旦开启,人便要退出阵外,保持三丈远的安全距离,否则人在阵内就要受整个法阵聚来的灵气压制,高浓度的灵气会压迫阵内人的经脉,会导致人的经脉爆裂,七窍流血而亡。 然而苓术此刻就在阵法内。 她身上多处剑伤,血染得藕白色衣衫红得斑驳,冬日的寒风从剑伤的衣衫窟窿处灌进去,将她皮肤冻得紫红。 爬不起来。 那伞自己打开,慢慢飘在她的上空。 灵气压迫的痛少了大半。 苓术看见淡紫色的伞在她上空微微上下起伏飘着,她嘲讽地呵了一声。 来练习使用法阵的修士围过来,有人疑惑道:欸?镇灵阵?镇灵阵每半月开启一次,今日怎么提前了? 不知道啊。 那是谁?阵外修士观望着。 有人指着她说:好像是那个妖女。 另一修士叹道:她会死的吧。 更多人的作壁上观:她死不死的谁在乎? 她浑身是血啊! 谁知道她惹了谁,遭谁的暗算,如今她在阵内,势必影响镇灵阵的运行,这镇灵阵运行不好可是会影响未来半月的灵气,我还等着灵气来织新衣呢,真是烦死了。 哼,能见证妖女死在上清山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苓术耳力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她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她不能死在这儿,或者说,她不能这么孤独地死去。 有人惊呼:她爬起来了! 苓术垂着手站在阵法中心,阵法光照在她身上是从下往上照,她头发松散,半扎半放地垂在脸侧,远看,脸隐在黑发里,恐怖不已,她衣衫血迹斑驳,布料被刺破,有的地方被削成条状,她站在金光熠熠里,却行如鬼魅。 粉紫的灵气从她手心里落到地上阵法上,顷刻之间,粉紫色覆盖了整个镇灵阵。 她在干什么? 有个修士惊叫出声:她、她在用妖力强行改变阵法范围! 地上的粉紫色光从原有的范围向外扩散,以迅雷之势快速将向出口奔逃的人囊括其中,很快,鬼哭狼嚎般喊叫声四起。 被困住的修士拼命砸着阵法的屏障,但阵法屏障纹丝不动。 还有人向外狂奔,到了接近出口的树林才发现,近在咫尺的出口也完全被罩住了。 苓术将整座笔谈山都裹在这镇灵阵中了! 妖女!放我们出去!修士无法外逃,反过来对苓术发难,几位修士挥剑指向苓术,想将她架着逼她放人,谁知她衣袖一挥,竟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王里赋给的伞也瞬间爆裂成碎片。 她这道法力太强横,并不像是筑基期修士能有的法力。 苓术在手中团了一个法力球,指尖感受着每一分磅礴的千年妖力,赵赤刺出的数剑,没杀死她,反倒在她濒死之际激发出了千年妖丹的保护之力。 莫名的,她突然掌控了千年妖力。 实实在在的力量感太令人愉悦了,杀死辱骂她的人简直如捏死一只蚂蚁,苓术威胁着向她们发难:不是想看我死吗? 哈哈哈哈,她坏笑道,我一个人死多寂寞啊,有你们陪葬,黄泉路上我就有乐子了。 言语羞辱她的人纷纷抱头鼠窜,拼命求饶。 啊啊啊啊啊!我没害过你,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哈哈哈哈哈,苓术高举法力球,一道天雷被她引来劈下,而后数道天雷乱降,一起死啊哈哈哈哈哈! 她不接受我。 有人想我死。 在这上清山, 还有谁爱我? 住手啊!苓术!有个人嗓音清甜,从远远的阵外空中传来。 是李嫦。 苓术看见她,义无反顾地闯进阵里,直奔她而来。 乱降的雷,劈得她左支右拙,修为低下的她在阵里边不稳地跌跌撞撞,镇灵阵中的巨大灵气压着她寸步难行。 愚蠢。苓术在心里骂她。 李嫦摔了两跤,手掌磕破了皮,脸也有擦伤,亦没放弃走近苓术。 第21章 近了,李嫦用她惯常的阳光明媚的笑对苓术说:还好还好,还来得及,你别杀她们,她们平时也不是坏人,只是嘴贱了些罢了。 苓术阴鸷地笑了,好似人命在她眼里,不过是蝼蚁:别当什么烂好人,她们骂我,就该死。 姑奶奶啊!你杀了她们,你师尊会不要你的!!! 苓术一怔。 庄锦复好像确实没说过要赶她走。 李嫦观察到她的神色:是吧,你杀了她们,你师尊就没理由留着你了,当初可是她一个人违背所有人的意愿留下你,甚至不惜为了你与王掌门都起了冲突,你想想,你如今在上清山大开杀戒,这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苓术嘴里满是血腥味,她不喜血液腥甜的味道,若她双手沾满鲜血,她不敢想,到底会有多臭。 李嫦说得对,她不喜欢鲜血,她不敢想这样满身脏污的她要如何接近那位一尘不染的仙尊。 她启唇:我没真下杀手。 李嫦松一口气:这就对了,不要杀人! 嗯。苓术收回了凝聚着法力的手,毫无活力地垂在身侧,我不敢。 杀了人,我就回不去她身边了。 脑海中,那清冷绝尘的身影挥之不去。 粉紫色的法力回缩,阵法范围缩小,向苓术围聚,熠熠金光的阵法渐渐淡去了光芒。 得救的修士乱作一团,慌不择路地逃跑,有的人撞到一起,也不敢多做争辩,踉跄着御剑逃回各自的脉门下。 巨大的灵气压迫散去,李嫦站着,调息,苓术盯着李嫦的剑良久,道:你的剑,能借我吗? 李嫦没心眼,随口道:你的剑呢? 她还能有剑吗? 苓术不回答,李嫦没深究,递给了她,问道:你要干嘛? 砍四个人。 啊啊啊啊!你不是说不会杀人吗? 嗯,不杀。 她说着不杀,李嫦却从她眼中看出锐利的凶光,李嫦还是提醒了一句:不许随便杀人。 知道了。说罢,苓术食指中指合并于胸前,用千年妖力将感知延长,千里追踪。 在妖力的加持下,目视千里,眼前环境在急速后退,视线聚焦在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上,赵赤的气息如在眼前一样清晰。 苓术迈开腿,冲了出去。 第17章 赵赤被迫抬着脖子,艰难吐字 剑伤处生出新肉,断掉的血管重新连接,妖力在经脉里强横地流转,树上积雪里的每一粒冰晶、躲藏在积雪之下动物的气息、每一丝风吹来的方向,她都能清晰地感知。 被锁定的目标,黑夜里逃命的赵赤,正在借林中树叶的掩映低飞逃命。 她陡然被一阵杀意震慑,回头却不见任何追踪之人。 再向前冲时,斜前方有树上积雪掉落,她握紧手中剑,感知着杀意来源,却无法捕捉对方的任何气息。 苓术?不可能,她刺中的每一剑都是致命伤。 继续往前飞,斜前方、左右两侧频频有积雪掉落。 是谁?谁在追着她? 眼前遽然一亮,白光刺眼,赫然是惊雷劈树。 雷! 赵赤头冒冷汗,苓术身有旧伤,再添致命新伤,这种程度的伤,只有上清山的仙人庄锦复能救,但庄锦复出发去东篱了,一个时辰之内绝对赶不回来,没人能治苓术的伤,她只有死路一条,苓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不可能! 赵赤不敢停,顾不上什么隐蔽了,在林中横冲直撞,只求一线生机。 一声闷响,一团雪球击在赵赤的脚边,紧接着数团雪球被粉紫色的法力带着飞过来,赵赤以法力扫除,但那雪球又多又密,打中人十分疼痛,却不会致命,连击了一刻钟,甚是烦人。 赵赤疲于应付,松懈之时,忽见一道剑光,从频繁而密集地雪球中飞来,赵赤瞧见了持剑人的脸。 这张脸有些许稚气,却生得美艳,唇角挂着的狞笑疯感十足,媚眼夺人心魄,被这双眼睛盯住,会有种令人胆寒的惧怕感。 赵赤,你欺骗我。 剑指心口,不曾有一毫的偏移。 两剑铿锵相撞,赵赤道:我今日若死在你手下,明日势必有人来找你算账。 苓术呵笑出声:你的命原来这么贵啊,死了还有人为你讨公道。 赵赤被苓术的剑气压得寸寸下落,咬牙坚持道:你以为上清山是谁都能进的吗?我如今的身份还是丹脉门下,善纪长老的内门弟子,如果我死了,那整个清息山的人都能为我做证,我去过清息山,找你,你跟我走了之后,我就死了,你说,她们是信一个妖女还是信一个世家推荐的修士呢? 好歹毒的算计,苓术咬牙切齿,你为何杀我? 赵赤的脚已被压至地上,后仰着身子承受着千年妖力的带来的强横剑气:不是所有人都像仙尊一样希望你活着。 苓术用法术控制着剑,手离开剑柄,鼓掌道:好,很好,要我死的人,我会亲手一个一个都处理了,你运气很好,你是第一个。 你、你要干什么?赵赤被突然暴涨的威压吓得腿软,登时跌坐在地上,剑也脱手。 苓术控着剑往她的脚筋而去,幽幽地说:你想挑断我的脚筋,我记得。 剑出剑落,快到仿佛是虚影闪过,赵赤的双腿之下,鲜血染红了白雪。 赵赤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赵赤,为何不喊啊?苓术收回剑,蹲在她身边,掐着她的脸颊,恶狠狠道,是我下手太轻了?还是有骨气不怕死? 赵赤被迫抬着脖子,艰难吐字:我赌你不敢杀我。 你杀了我,你就回不去了。 苓术掐住她脸颊的手加重了力道,锋利的狐爪刺破她的皮肉:你凭什么敢揣测我? 赵赤笑得胸腔起伏:苓术,你对你师尊的觊觎之心全写在脸上了,下次爱人之前,先把弱点藏好。 徒生爱上师尊,你是真大胆啊,她这次罚你跪雪,下次是不是赶你下山呢?清冷孤傲的仙尊会容许一个妖物对她以下犯上的觊觎吗?哈哈哈哈哈。 苓术吼道:我的事与你何干! 赵赤眼神轻蔑:小妖物被激怒了,有趣。 赵赤一脸得意的样子激怒了苓术,苓术将她的头往地上掼,接着又拖起来,过肩摔,赵赤两条腿已然废了,后续习武练剑是不再可能了。 但是赵赤仍是一脸轻松,甚至被掼到地上再爬起来之时对苓术还满是嘲弄。 苓术简直要抓耳挠腮,这个人,杀不得,轻易放过也难泄心头之恨。 赵赤一滩烂泥似地躺在地上,苓术站在*她身侧,气恼地思忖着。 赵赤:还有什么招,来吧。 苓术仍在沉默。 赵赤手肘撑起地,缓缓从地上站起,路是走不了了,苓术身上的堪比大乘期的威压在警示着,苓术已经杀不了了。 既然你没什么高招,我也就不跟你在此耗费时间了。赵赤的剑已到脚边。 苓术忽然道:站住。 阴恻的杀意又起,赵赤来不及反应,低头时便看见一只手穿进她的丹田处。 你们人想要挖我的妖丹,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们也会被我挖金丹。 噗赵赤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苓术将那散发着金光的金丹捏在手里,顷刻间,化为齑粉。 你说你是丹脉门下弟子,那便是丹修吧,没了内丹,你还怎么凝聚法力炼丹呢?可惜可惜,一个双灵根的修士下半辈子只能炼出下品灵丹,你说,善纪长老会留一个废物在门内吗?她会赶你下山吗? 赵赤怔愣住,她被失意席卷了,上清界每一位修士在练气期就开始结丹,金丹关乎修士修炼的一生,她自诩双灵根天资卓越,年仅十七岁就已能炼出一阶上品修元丹,她仅凭一颗丹药便获得了世家的举荐名额,她如愿来到上清山拜入最喜欢的长老门下。 她没想到选择杀苓术是一条自毁前程的路。 这妖女这妖女她她她她竟敢! 啊啊啊啊啊啊!!! 赵赤彻底崩溃了,因为她彻底废了。 我要杀了你苓术,我要杀了你!!! 赵赤没了法力只能挥剑乱杀,苓术卸了她的剑,用妖力逼着她:告诉我,到底是谁要我死? 赵赤任由苓术架着自己:没有人,没有人要你死,是我要你死,我嫉妒你仅凭一身血脉就入了仙尊的眼,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而我们这些普通人,起早贪黑地修行,为了争抢灵气大打出手,入门选考考不过,好不容得了一个世家推荐的名额,进入了上清山,到头来还是比不过你们这种靠血脉跻身宗门的人,我恨,我恨啊! 第22章 苓术怒道:血脉,呵,血脉哈哈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事,要是我能选择,我定不会选择作为一个半妖出生,哪怕我另一半血脉贵不可言,我也不愿,我出生在世,可我的背后空无一人,唯一的族人我的娘亲也被你们修士逼迫死了,如今要我在这满山修士的上清山修行,修行哈哈哈哈哈!你恨!我就不恨吗! 赵赤听罢,突然缓了下来:你也那么惨啊? 苓术愣住:不然呢? 赵赤:要不你先放开?凄惨人不为难凄惨人。 苓术觉得掐着她也没用,她咬死了不松口,刚失了金丹,脆弱不堪,她脑瓜里的那些非法手段也用不了,不然真想把这人千刀万剐才泄气。 苓术遂放手,甫一放手,赵赤就掐了上来:你挖我金丹,我掐死你!苓术不敢用力,怕一个挥手就把人弄死了,苓术收了妖力,反去掐她的脖子:你捅我,我掐死你! 你说的贵人是谁?! 没有谁,只有我自己! 给姑奶奶我死! 我掐死你,死妖女! 而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一个不让一个,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满身脏污,头发全散了,谁也不想放过谁。 第二天一大早,上清山山脚门口来了两个像叫花子一样的人。 守山门的师姐们的尖叫声响彻山野。 妖物!有妖物!!!左边的师姐尖叫,右边的师姐拔剑迎敌,她们面对着两个不像人样的人:一个衣衫破破烂烂,衣服上都是血窟窿,另一个人丹田处破开一个大洞,浑身沾着雪晶。 苓术拿下腰上干净的翠玉莲纹玉佩,举到二人面前:清息山的妖物。 另一个人也同时拿下了腰上玉佩,举到二人面前:丹经峰赵赤。 师姐们查验过后,确定是上清山的人,两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伤成这样,连忙用传音符呼叫各脉长老来领人。 不一会儿一个穿蓝袍子的白发女子御剑而来,见到赵赤时神色淡淡的,说了句:跟我回去。转身便走,也不管赵赤跟不跟得上,御剑了就离开,赵赤低头拘谨地跟着。 苓术本想自己走,看到善纪长老来领人,她也想有人来领。 毕竟她说过师尊不会嫌徒儿麻烦,无论何时,她都不会抛下她不管。 她们那样争吵过,庄锦复还会来接她吗? 苓术心焦地等她出现。 可她没等到。 出现在山门前的是一身紫衣的王里赋。王里赋见她第一句,便骂了声:孽障。 守门师姐毕恭毕敬对王里赋行礼,苓术瞧见她第一眼就啐了她一口,守门师姐大惊失色。 王里赋用帕子抹去,面色不悦:孽障,还不上来。 苓术只能跟着她上去,王里赋要御剑,苓术不会御剑,她要走台阶,经过王里赋的时候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她,一阶一阶往上爬。 王里赋御剑到她跟前,法力一引,苓术便被她带在身后。 放我下去。 万阶台阶,你要爬? 那也比跟你共乘一剑好! 苓术看准地面,作势要跳下去,却被王里赋拽住:待着。然后猛地上升数丈,再往下跳就是粉身碎骨。 苓术挣扎要甩开她的手,王里赋的态度不容置疑,苓术无法,想起那人,那人宁愿陪她爬万阶台阶也不愿与她共乘一剑,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情感? 我师尊呢?她为什么不来接我? 你还有脸提她? 问一句怎么了?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问一句我师尊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接我也不行吗? 没杀人,笔谈山镇灵阵里,你滥用妖力欺负同门,险些将二十三人困杀在阵内,犯下此等大错,你还有脸提你师尊?她当初违逆所有人坚持要收你为徒,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我又没让她收我为徒! 王里赋气得想踹她下剑:你孽障。她不在山门,那我这个掌门就替她好好管教你。 王里赋猛地调转了方向,苓术掐住她的手臂:喂!你带我去哪儿! 水嘉湖。王里赋忍着手臂的痛意,颦眉隐忍道。 水牢啊?苓术掐得更用力了,仿佛再用点力,就能把肉给拧下来了,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母亲! 王里赋指着手臂: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你一点尊敬都学不会吗? 苓术翻了个白眼,松开手,懒得搭理她。离水嘉湖越来越近,苓术暗自思忖,她手里有李嫦的剑,是不是可以试一试御剑飞行? 她背着王里赋偷偷用法力引着剑,却发现上清山灵气稀薄,剑灵需要灵气温养,此刻状态不佳,苓术引了数次,剑都不愿出鞘。 别试了。王里赋冷淡道,你破坏了镇灵阵,现下整个上清山灵气失衡,长老们正在重结阵法,要恢复正常还需要一两日,这次你引起了众怨,作为掌门,我不得不罚你。 王里赋叉腰叹气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臭脾气?人家没动手要你的命,你好好的拖人到阵里困杀,这回就算你师尊为你说话你也逃不过责罚,老实在水嘉湖里思过。 苓术横眉冷竖:她们骂我,我反击,我没错。 王里赋语重心长道:反击的方式并非只有杀人一条,别人骂你一句,你就杀一个人,天下人都骂你,你便要杀尽天下人,未免偏激,不是所有的声音都值得你在乎,与其在这些事上招惹麻烦,倒不如多花些时间专心修炼,飞升成大道之后,那些反对你的声音大多会为你的实力所折服,实力能让大多数人闭嘴。 她怎么突然给好脸了? 苓术不吃这套:我就是没错,她们想我死,我犯不着给一群想我死的人好脸,你也一样,最想杀我的人,不就是你吗?我渡天劫的时候,你巴不得我渡劫失败,我都给你记着呢。依我看,指使赵赤来刺杀我的人就是你。 王里赋皱眉,眉头紧皱,眸中思绪渐深:我从未派人杀你。 苓术撇嘴:谁信你的鬼话。 爱信不信。 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路上苓术多次想试着御剑飞行,都被王里赋当初抓住,化神期多年稳扎稳打的修为对抗刚掌握千年妖力的苓术,谁也没争过谁,到底还是苓术不够老练落了下风,苓术被紧紧制着押着关进了水嘉湖。 狗东西你放我出去,我没有错!苓术被王里赋推了一把,一脚踩到水中,再冲过去的时候,便被一道结界拦住。 王里赋在岸上,低头看着手上那道逐渐消散的粉紫色的妖力,直到妖力消失殆尽,她还没有回神,再抬头,她的女儿,苓术,正叫嚣着要从湖中出来。 苓术的身影和记忆中的那个啜泣着打着结界的粉衣女子重叠了,苓术稚嫩的脸上满是她的影子,但苓术的性格全然不像她,温姬温柔似水,从不会对人说狠话,分手那天,温姬却说了。 第18章 庄锦复,这次我告诉你了 你为什么抛下我? 权势有那么重要吗? 你一定要和她成亲吗? 我们在一起的七年到底算什么?你真的爱过我吗? 王里赋,我信了你说的,会跨越人与妖之间的仇恨来爱我,到了最后,人生的重要抉择之时,你选择和人结为道侣,我错付的时光一去不回,到头来,我不过不过是你年轻时走错的路。 既然你不能坚持本心,何必来招惹我想想也是我蠢,我识人不清,你和那些成亲前在外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没什么区别,你负心薄幸,不配拥有爱,你就该一个人孤独终老,你配不上她,更配不上我,你假仁假义惺惺作态,将你称之为狗东西也是侮辱了狗。 滚。 她的责骂像鬼魅,在每一个深夜里缠着她,醒不过来的梦魇时分,她给她留下永不愈合的伤口之痛,让她庆幸,那样美好的人不是她的幻想,她真实存在在她的过去里。 她唯一的骨血就在她面前,叫嚣着骂她狗东西,温姬太良善,连狗东西三个字都骂不出口,苓术把她没骂过的脏话全都骂了个遍。 王里赋无声地站着。 粉紫色的妖力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想起那些隐秘的时刻,她让温姬控制不住妖力,散在她身上,温暖的妖力像细小的触手,爱恋地缠着她的身躯,她与她一起欢乐。 第23章 这些欢愉全都没有了。 王里赋看着水沾湿了她满是血窟窿的裙摆,静默地落下一个阵法。 冬日里天寒地冻,水嘉湖有结界护着,保持着冬日也不结冰的温度,但毕竟是厚雪隆冬,湖边不会暖。 这阵法从苓术脚底升起,托着她慢慢升到了空中,悬在湖面上,远离冰冷的水。 王里赋:你在这里好好反省。 王八蛋!你限制我法力!苓术坐在阵法上拍着结界,向下骂道。 王里赋:只是暂时的,反省七日我便放你出来。 苓术嚷嚷:你又关我! 王里赋:你险些困杀二十三人,又令整个上清山灵气停摆,做错事就该受罚,不罚你难以服众。 苓术怒道:你明明知道是那些人先挑衅我的,我奋力反击罢了,你只知道维护你的体面,全然不顾我的感受,你也太贱了! 王里赋:我若不先出手,等到众人向你声讨之时,凭借你一己之力,你能平息众怒吗? 苓术哑然:这么说你还是在帮我咯,你怎么会帮我,肯定是别有所图,说不定是想先放松我的注意力然后再杀我。 你好好在阵里反省。王里赋说完就走了。 苓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补了一句:走了?快滚! 她走后,水嘉湖周围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起湖面发出一点儿潺潺的水声。 苓术抱住膝盖坐在法阵上,衣服还没换,脏兮兮的,还有一股散不去铁锈味,周围太静了,干坐了一个时辰,没人说话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她还真有点反省的苗头。 但是要她学会忍让,那她宁愿不做人,不如离开上清山,去人间当一只野狐。 可是,她下山还有命活吗? 下山,她又要回到从前那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以前有娘亲在,躲躲藏藏也觉得有乐趣,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面对世俗压来的要夺妖丹斩杀她的凶机,太累。 不如毁了妖丹,让谁也得不到。 可这样,她没法力来保护自己。 被庄锦复发现心思的时候,她怎么就没能忍住呢,庄锦复被她气下山了,再见的时候,她该怎么和庄锦复相处。 走到如今这一步,她竟觉得有点咎由自取的意味,再来一次,她要不要学着态度软一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苓术自己就气笑了。 要她妥协?在一群欺负她的人面前唯唯诺诺? 做梦吧! 再来一次她还是这样,她就要快意恩仇,就要狠狠挫她们的锐气,来一个打一个,若能杀,自是来一个杀一个! 不过从王里赋的好言相劝里学到一个道理,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击的方式并非只有杀人一条王里赋这句话说得有道理,飞升成大道的路太远,她不想这条路,她只想着用什么混蛋手段去让混蛋的人受惩罚。 一个时辰了,底下冷风呼呼地吹,但是她在阵法中,好像没感受到冷,反而有一阵阵的暖意从她的周围飘过来,苓术好奇,摸了摸脚下的阵法,又去碰四周的结界。 她发现这暖意是从阵法上附带的法力散出来的。 苓术心道:暂时给王里赋一点好脸吧。 想罢,肚子饿了,她是没辟谷的小妖,虽不至于饿一顿就要死要活的,但是昨晚跟庄锦复闹过了之后,直接赌气去跪雪了,根本就没吃东西,然后就去围堵赵赤了,杀又杀不得,两相僵持着扭打了一宿,累惨了,也不知道她被关在这里,有没有人给她送吃的。 苓术想再次打结界,看看能不能打出去,转念一想,照王里赋说的话,她现在出去必定被围追堵截,算了,打起来太累了,窝囊地躲七天吧,也不知道,庄锦复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好奇她去了哪里。 一点儿粉紫色的妖力从手掌心溢出,软绵绵地落在法阵上,脚下的阵法亮了一瞬,闪着红光,随后刺眼的红自她妖力落下的地方扩散开,周围法阵结界上落下一条条红色的法力亮光,四四方方,拼成一个牢笼。 这是什么? 苓术手掌上有红色的东西飘出来,被红色的牢笼吸走。 王里赋竟然还有后手?! 这红色牢笼似乎没有攻击性,苓术站着半天,没见它有什么动静,但是她的身体有不好的感觉。 她有点晕,感觉没有力气,站着也很累。 苓术努力回想这是什么阵法,她突然想到一个阵法,她脸色霎时变了,苓术咬破手指,让血滴在法阵上,那滴鲜红的血,眨眼间被法阵吸收了! 这是 这是子午杀阵! 王里赋果然还是要杀她! 苓术凝聚着体内的千年妖力,却发现妖力被阵法压制,只能释放出二成法力,管它有多少成,能释放出多少算多少! 天雷,速来! 一刹那间,一道天雷降临,径直劈在阵法上,可那子午杀阵竟毫无被打的痕迹! 二成千年妖力堪比金丹初期修士的修为法力啊! 频频密密的天雷降在子午杀阵上,才一刻钟,苓术脸色就已苍白。 又过一刻钟,天雷轰隆一声断了,雷气还在空中飘着,苓术站不住,左脚先失了支撑力,跌坐下来。 爬不起来了。 这子午杀阵,是上古杀阵,专克妖的阵法,为什么一定要她死? 先是赵赤再是这子午杀阵,招招狠辣。 四肢发麻,身子发冷,没有力气了。 倒地的时候,一直用法力束在腰上的翠玉莲纹玉佩掉到了一旁。 苓术伸手去够,距离有点儿远,她挪动身子,向它靠近,终是握在了手里,放到了唇边,轻吻了一下,然后对着玉佩,仿佛对着庄锦复说:庄锦复,我又要死了。 庄锦复,这次我告诉你了。 说罢,她将这玉佩紧紧握在手里。 远处,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那语调有种亲和之感,但那人说话却是着急忙慌的:苓姑娘,不要死啊!我老妇人腿脚慢,你等等我啊! 一个矮胖的身躯在眼前晃过,看不清她是如何打破这子午杀阵,只见她扭动着不轻盈的步态,动作灵巧地闯了进来,背起苓术就向外跑,很奇怪,她不御剑也能飞。 苓术伏在她背上,双手搂过她的脖子,有气无力道:海姑,怎么是你 在水嘉湖的入口,苓术看见一个紫衣的身影,她木着一张脸,脚边落着一个歪倒的食盒,里面的饭菜散落一地。 苓术怒极,拼尽全身力气,冲王里赋吼了一声: 滚! 哎呦,苓姑娘你吓我一跳,老妇人我没做错什么啊,不过听你还有劲儿喊,我就知道你还有救! 海姑只顾着往前冲,没往下看。 海姑说完,背上的人没声了,海姑又急了:怎么不说话了?苓姑娘别担心,我带你去找仙尊,找到仙尊就有救了,我腿脚很快的,你撑住啊,千万不要有事,千万要坚持住啊,我们去找仙尊,马上就到了,很快的,就在前面。 嗯,我们去找仙尊,我们去找说完苓术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第19章 师尊,你好软啊。(三合一) 这一觉,睡得沉,无知无觉,像是陷在地府里,见不得曙光,她在长而黑的台阶上踽踽独行,眼前没有一丝烛光,只有那山顶,山顶亮着一颗明珠,有个人站在光亮处,等着她,看着她,对她笑。 师尊她低低呓语。 醒醒,苓姑娘。是海姑的温柔言语。 初醒,看见一张欣喜的脸,欣快地问她如何,苓术却不想见她,扭开了脸。 李峤言守在床边,眼下有些乌青。 海姑端来一个碗,轻笑道:醒来了就好,来喝碗人参汤。苓术不拒绝海姑,由她扶着靠坐在床头。 汤入口苦中带着甘香,苓术不喜苦味,就连苦瓜都难以忍受,这汤喝起来苦,刚进口就吐了出来,苓术皱着一张脸:我不要喝这个,太苦了。 海姑仍捧到她面前道:你气血亏空,不补不行! 李峤言也劝:是啊,不喝你身子撑不住,嫌苦,我给你加点蜂蜜水就不苦了。 苓术推了一下碗,远离自己:我不喝! 喝。熟悉的冷意熟悉的清越的声线,仅一个字就吸引住了苓术的注意力。 那冰洁姝丽的人走过来,又立在远处,严霜般的态度,直对着苓术。 苓术发怵,主动接过海姑手里的人参汤,皱着眉忍着苦小口小口强行吞咽下去。 第24章 海姑笑道:还是仙尊说话管用,这就对了,补身子的汤,要多喝,接到仙尊消息的时候,我着急赶过去,我一去便见那子午杀阵,我心底里一骇,仙尊未免太心大了,这可是专克妖的上古杀阵,早就被列为禁术,仙尊不出马偏要我一个小人去救你,仙尊太过分了! 苓姑娘你不知道你晕过去的时候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姑娘你魂归地府了呢,我加急赶到东篱找仙尊救你,仙尊施法后你睡了整整两日,半点不见醒的迹象,可急死我了。 我急得半死,你都一脚踩进地府门了,你这便宜师尊还有心思去选什么宝石,你说她这是什么人啊!说罢白了庄锦复一眼。 庄锦复平静道:死不了,急什么。 苓术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在子午杀阵生死攸关,她却在山下东篱里看宝石,原来她的存在对她来说还不如一个死物。 思忖到这儿,苓术自虐似的喝了一大口苦的人参汤,喝下去她还嫌不够,这点苦抵消不了心里的郁闷,放下汤匙,仰头灌了一大口,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放下碗的时候,喝得太急,呛了几口:咳咳喝完了,还有吗? 李峤言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慢点喝,不着急。苓术打掉她的手。 海姑以为是苓术明白了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欢喜道:有有有,我去厨房给你盛。 庄锦复转头走了,走出苓术的视线,也没听见开门声,不知道她去做什么,室内暖暖的,也感受不出冷意,只有她主动靠近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她身上冰灵根带来的冷。 苓术身边只剩下李峤言,苓术是不愿跟她说话的,但是瞧见她眼下的乌青,脸上的疲态,不情不愿地开口问她:你一直守着我? 嗯。我不希望你有事。李峤言是个美妇人,着锦衣华服,贵而不骄,金枝玉叶一般的人,放下身段在这人间小屋里守着她。 苓术有些心软,但没忘记她的身份:你不用这样,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李峤言想去握她的手,苓术躲开了,李峤言的手落在她的被子上,将因动作滑落的被子往她身上拢了拢:有关系,你是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你不认我,我认你。 苓术想不通:你们李家二小姐的就不堪到她死了,你也不在乎她,反而对间接害死她的人和颜悦色,你有病? 李峤言的脸色微变:是她先对你图谋不轨,你没错。 苓术抱着被子往里靠:呵,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认你。 我没想让你认我,李峤言双手交握,摩挲着,我只想你好好的,你过得不好,你母亲她会担心。 苓术像是听到了大笑话,直接坐直身体:她会担心我?她巴不得我死,杀阵没杀死我,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手呢。得了吧,您别在这儿为我这个顽劣不堪的小人浪费时间,出去。 李峤言沉默了一会儿,好,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杀阵的事,我会和你母亲去调查。 不送。 欸。 李峤言出去了。苓术忙掀被子下床,她想知道庄锦复去哪儿了。 下床穿鞋,走出几步,就听到人言:去哪儿? 侧头,便看见庄锦复端坐在书案后,摆弄着几颗宝石,书案上还放着几张绘制了图案的白纸,瑰丽的纹样,瞧不出是做什么的。 苓术心头一颤,止住脚步,道:找你。 庄锦复捏住宝石的手一顿,道:何事? 没事 苓术说完庄锦复没应她,她低头继续对着图纸选着宝石。 空气里的灰尘在她面前缓缓飞过,灰尘好像也怕冷一样,在庄锦复面前饶了个弯。 你还生气吗?苓术试探着她,我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你把我赶下山吧,我要下山。 庄锦复拿起一张图纸,将一颗红宝石放到上面排布,满意了又拿起笔在图纸上勾勒几笔,不紧不慢,头也没抬,只重复了两个字:下山? 嗯,我冒犯仙尊,理应被赶出山门。 庄锦复抬眸与她对视,却言其她:你觉得你在上清宗的日子,过得惨吗? 啊?惨啊。 哦?有多惨? 苓术愤愤道:是个人见了我就骂我,人人视我为毁天灭地的妖物,她们无缘无故打我,莫名其妙骂我,指责我,疯狂地想杀我,只因为我出身妖族,哪怕我有一半的人族血脉,我也得不到一点宽宥。 庄锦复又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又过得如何? 苓术委屈道:不好,险些丧命,那些阴暗小人,知道你不在,便故意找机会接近我,要我的命。还有王里赋,竟然用子午杀阵杀我! 庄锦复明白了什么似的:所以想下山。 苓术羞愤:也不是 那为什么? 又来了,这种几欲把人心底里的所有念想都审视一遍的目光。 不重要。苓术稳住自己,不去害怕她的目光,我都这样冒犯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把我赶走? 庄锦复平淡道:年少慕少艾,人之常情。 苓术等的不是这个答案。 庄锦复神色认真:你就这么想下山? 苓术眸光熠熠:你真的能原谅我? 不然呢?庄锦复终于放下了她的宝石,上清山人员构成简单,你尚且遇到那么多杀机,下山后,人间里鱼龙混杂,捉妖师、炼器师、邪修等人都眼巴巴望着你的妖丹,你掌握了千年妖力,那又如何呢,害人之法千千万。 苓术噎住,她也知道下山不是明智的选择,她经过了这么几遭,她也有些自己的思考,事关生死的抉择,该权衡利弊,再做决定。 而且,她比刚上山的她多了一样东西,欲望。 对庄锦复的欲望。 庄锦复盯住她,见她噎住,趁机乘胜追击:你还下山吗? 我不知道。 若我要你今天一定做一个选择呢? 苓术突然意识到了,庄锦复话里的意思,当下便觉得难以置信,瞬间耳朵嗡嗡,只听到了我要你三个字,其他的话都从耳边溜走。 一张一合嫣红的唇,吐出一个个字来,这些字背后的含义勾住了她的心。 庄锦复希望她留下。 苓术:你想我做什么选择? 庄锦复:我做不了你的主,如何抉择是你的权力。 可以。 什么? 没什么。 还想跪雪? 我能想吗? 不能。 苓术哎呀一声,脚一软,身子向旁边弱柳扶风地倒去,还未摔到地上,腰被一只手揽住,在扑面而来的清冽香气中,她瞧见一张神情紧张的脸。 小心。 扑哧。苓术没忍住笑出声。 庄锦复顿时松开手,一脸被欺骗吃瘪的神情。 苓术绕到她书案边,捏起她图纸的一角,随意瞧瞧,又在她眼前晃悠:仙尊要做什么?这图纸绘制得真好。 庄锦复的目光紧跟着图纸,苓术那钓着人拿着她心血的样子让她不满,她夺了图纸,整理好盖起来:你还没回答我,是去是留。 我 庄锦复凝神注视着她,等她下面的话。 苓术得逞一笑,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不知道。 庄锦复: 坏,狐狸坏。 满桌各色宝石玉石,绿松石、红蓝宝石、碧玺、孔雀石混在一起,苓术拿起一颗红宝石,对着光看它的剔透,鸽子蛋大小,正红色的,切面平整,火彩闪耀。 这个是用来打首饰的吗? 好美丽。 你喜欢? 我喜欢,你就会送给我吗? 庄锦复又夺了她手中的东西,坐下来,准备收拢到一个螺钿匣子里。 苓术又哎哟了一声,似是站不稳往旁边倒,好巧不巧正往庄锦复怀中撞去。 苓术感受到她呼吸滞了一瞬,瞧见她眼眸瞪大了几分,一只微凉的手又揽住了她的腰。 第25章 小心。 苓术借力直接靠在她身上,用软软的语气道:师尊啊,我没力气。 腰上的力道紧了几分,揽住苓术往上提。 同一招,用两次,她还是将她接住了。 苓术扶住她的肩,装作慢慢站起来,庄锦复见她站住了,慢慢松开了手,谁知这人突然转了个方向,径直坐在了她腿上!还缩着肩膀往她怀里靠! 苓术仰着头,甜甜唤她:师尊,我站累了,想坐一会儿。 庄锦复两只手僵在空中:累了,也不能这样坐。 苓术赖着:我们又没脱衣服,不亲不摸的,我只是被杀阵暗算了之后气血亏空,没力气站不住,往师尊身上靠一靠,借点仙气养养经脉罢了。 不合适。 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耳朵,双手抬高,搭在庄锦复的肩膀上,庄锦复拉了拉苓术的手,轻声道:下去。 苓术搂住庄锦复的脖子:不下! 庄锦复气恼,抬起手要施法,苓术赶忙说:我身子弱,经不起打! 刚起了个势的冰晶消散,庄锦复手垂落下来。 苓术在心里嘿嘿笑了两声,刻意往她身前靠,用她的身去蹭着她的胸,两人的柔软两相抵着,隔着衣裙贴着,苓术低头凑近庄锦复的耳旁,媚声道:师尊,你好软啊。 下一秒,某狐狸被原地掀飞,又下一秒,某狐狸被人从空中接住。 嘎吱 海姑推门而入:苓姑娘啊,汤冷了我又给你热了一下,刚热好,久等了 砰 门一下被关上了,人参汤碗和托盘还留在空中,海姑人已经在门外了。 海姑隔着门喊:那个打扰了,汤我给你搁这儿了,记得趁热喝啊!托盘还被海姑的法力引着,缓缓飘到圆桌上,放稳了之后,海姑像做贼一样迅速跑开了。 庄锦复: 庄锦复的怒气以成百倍的速度增加,盯着苓术的眼神充满了威胁,甚至开始咬牙切齿,苓术明显感觉到后背和腿弯处揽住她的手以闪电般的速度变冷,冰晶已经冒到了眼前。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玩过头了。 只能使出绝招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这招了。 太可惜了,本来还想再拖一段时间的,可惜了,但是命要紧。 我愿意留在上清山。 揽住她的手在快速回温,庄锦复的眼神柔和下来,眼前的冰晶化去。 她瞧见她唇角勾起了一丝笑,语气却是平淡的:嗯,知道了。 庄锦复脚尖点地,将苓术放了下来,苓术光速远离她,生怕再被掀飞,海姑的人参汤简直是救赎,她端起来,小口地试探地喝了一口*,蜂蜜的甜味由舌尖扩散,苦味退去,剩下的是人参的甘香。 海姑真好。 庄锦复转身去收拾桌面的图纸和宝石。 苓术看见了,咋咋呼呼道:师尊!这点小事怎么劳烦您动手呢?我帮你收拾!苓术捧着大口大口地喝完,搁置下,献媚地去帮庄锦复收拾宝石和图纸。 庄锦复由着她收拾,整理好了之后,收回袖中,往门外去了。 刚一开门,就撞见海姑猫着腰在门边听墙脚。 嗯?庄锦复从喉头压出的一声,颇有压迫感。 海姑讪讪道:我不是故意听的。 庄锦复面色平静无波: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海姑摆摆手,一副了然的表情说:嗐!我知道我了解,我都懂。 庄锦复扶额:你少看些话本吧。 海姑连声称是,转而说起今晚准备的菜,问她要不要去厨房看看,庄锦复点头应了,进了厨房,便见一紫衣人背着手站着。 庄锦复看一眼海姑,海姑摆摆手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说完迅速关上门出去。 王里赋转过身,问:她怎么样? 没死。 王里赋:是我的疏忽,竟不知道有人的手伸得那么长。 庄锦复颦眉,语气不善:你不是想她死吗?你不是怕她成长为真正的妖王毁天灭地吗?她死了正合你维护天地正道的大义。 王里赋怔愣住。 这是真正的护界之仙对她的谴责。 王里赋垂眸沉默半晌,忽又抬头坚定道:你说要给她一个机会,我给了。阿复,我的话就撂在这里,将来她要是真的做出了毁天灭地的事情,我定不饶她。 庄锦复不悦:将来的事太远,我只说现在,既然你没有杀她的心,那就保护好她,你的事别牵扯到苓术。 王里赋无奈道:我知道,但是没办法,苓术是我亲生女儿,苓术不认我,可别人认啊,她的血脉注定了会跟我绑在一起,她不想入局也会被人拉入局,逃不开的。 你和她保持距离。庄锦复忽道:她愿意留在上清山了。 王里赋觉得难以置信,追着她问:她怎么想通的?你怎么做到的?不愧是你啊! 这个,你别管,总之她现在愿意留下了。庄锦复嘱咐道,她留在山上,你做事,时刻记得顾忌到她,少给她造成困扰。 王里赋点头,笑道:欸,我发现你对我这姑娘十分上心啊。 我修无情道。 额,嗯,为师没忘。王里赋理理衣袖,迈步往外走,行了,我走了。 人走远,庄锦复喊道:海姑,菜呢? 这儿呢这儿呢。海姑笑嘻嘻从门外进来,指着食材道,今晚预备做人参炖鸡,白灼虾,清蒸鲈鱼,清炒菠菜,还有一个银耳雪梨羹。 庄锦复点头,看着在水里活蹦乱跳的虾,她启唇说了一句:再加一份水晶虾饺吧。 海姑嘀咕道:这不是早茶才吃的吗 她喜欢,加吧。 庄锦复出来的时候,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那人在躲在廊檐下柱子后,露出个脑袋问她:刚刚忘了问你,你愿不愿入局? 不入。 王里赋无奈叹道:好吧,已经是第八十九次拒绝了,我下次不问了。 庄锦复直接走了。走到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地上有一只毛都没长齐的雏鸟,偌大的嘴张着,啾啾叫着扑腾几下翅膀,半天没能靠脚撑起自己的身体,巴巴地仰着头望着树上。 树上有个巢穴,向外倾斜着,摇摇欲坠,另外两只同样小的雏鸟,在张着比头还大的嘴,啾啾喊叫。 绣着白梅的裙摆从雏鸟旁扫过,远去了。 她往屋里去,还未走出几步,便看见苓术在屋门前廊檐下和流浪猫玩。 一只灰毛的狸花猫叼着小奶猫凑到给苓术面前,放下,伸出一只爪子指着巴掌大的小奶猫,苓术蹲在地上,笑道:你要把孩子送给我吗?我想要,可是小宝宝不能离开家人呀。 苓术没抱起小猫,狸花猫又把小奶猫叼得近一些,苓术摸了摸狸花猫的脑袋,又去抓起小奶猫放在掌心,对狸花猫道:失去家的宝宝很可怜的,万一我养不好,把小家伙养死了怎么办? 你失去宝宝也会很伤心的吧。 师尊! 苓术站起来,高高挥舞着手冲庄锦复打招呼,那人却没有应她,竟转身走了。 是在躲她吗她刚才又得寸进尺惹她不快了吧? 正自责,便见庄锦复停在树下,她用法术托起了从巢穴中坠落的小鸟,施了治愈术将伤治好,将它放回鸟巢中。 苓术抱着猫过来,甜甜叫她:师尊。 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原来是来送鸟儿回家。 仰头,瞧见树杈上的鸟窝稳稳地安置在树上,看不见鸟巢中的情况,能听到啾啾的鸟鸣,那是欢快的喜悦的。 苓术摸了摸怀里的猫,又看看她:师尊你也不无情嘛。 不,我无情。 苓术举起小奶猫:你看看猫儿可不可爱?狸花猫跟着她走过来,用身体去贴着苓术的腿,苓术低头看狸花猫:它主动过来贴着我腿,要认我做主人呢?师尊啊,我能不能把这两只流浪的猫儿带回清息山? 少女眸光熠熠,她的眼睛是桃花眼,顾盼之间,盈盈如日辉春色,媚意横生,勾人心魄,笑起来,皓齿展露,笑容灿然似暖阳,生得明媚又明艳。 那是庄锦复许久未见过的鲜活。 第26章 她又抱着猫儿凑过来,凑到她跟前,让她一伸手就能摸到那只乖顺的小奶猫,少女的纯真,尽在这一对会笑的星眸中。 对小生命的怜悯让她想到很久以前的她自己。 她也是这样真挚地对待那些小生命,比如一些没有伤害力的小妖,游历人间被追杀时,她曾抱着一只小猫妖滚落山崖,落到山底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怀中的猫儿怎么样,猫儿平安无事,圆圆的黑眼珠子哀伤地瞧着她身上的伤,她会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没事。 她带着猫儿走了许久,自己高烧不退,坚持去给她抓鱼吃,最后捞鱼上来的时候,晕倒在河边,再醒来的时候,烧退了,伤也好了大半,只是不见猫儿。 她脚边落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妖丹。 她一触碰,就冒出猫儿灵气的气息。 她失声痛哭,修士不会留下妖丹,那只有一种可能,猫儿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用尽毕生法力,治愈了她落崖、中剑受的伤。 这样纯善的妖,怎么会是他们口中说的害人性命的妖物呢? 她握紧猫儿的妖丹,失声痛哭。 又死一个。 到底还有多少个妖会死在她身边。 到底是什么,让她从一个怜爱万物的人,变成了一个看着雏鸟落巢也心无所动的人。 最奇怪的一点,她不想救雏鸟,却想救苓术,这是为什么? 苓术卖着乖,撒着娇:师尊,我想带它们回去,好不好嘛,师尊。 修无情道太久了,看什么都淡漠。 后来的她一直认为,拯救弱小,不过是暂时推远生命的终结点。 弱者不配善终。 但是今天,庄锦复想改变一下想法。 师尊你同意了! 那我要去买猫窝! 我要给小猫最好的! 庄锦复抬起左手,手心出现一个鼓囊囊的锦袋:拿去花吧。 苓术接过,边跑边跳地出了门。 王里赋和海姑从阴影处一起出来,一个挑眉微笑意味深长,一个嘴角都要笑到天上去了。 庄锦复张口就训,上清宗事务不处理了?后厨没事忙了? 海姑:哪儿敢啊仙尊,我这不是怕苓姑娘身子弱,吹不了风吗?我过来看看。 庄锦复:知道还不跟着去。 海姑:我哪儿有仙尊你有能耐啊,还是你自个儿去吧,我要做饭! 庄锦复拿海姑没辙儿,转脸看向王里赋:你呢?不是说走了? 王里赋虚握拳头放到嘴边,轻咳两声:咳咳,落东西了回来找找。 找到了就快走,少来看她。 苓术在市集买了猫窝,放到储物手镯里,回去的时候,路过一条窄巷,手臂被人拉了一把。 那个人力气很大,但苓术有千年妖力在身,那人拽她,她雷打不动,随后拽着她的人原地飞了出去。 撞在墙上,头上的斗笠玻碎,露出一张沾满血迹的脸。 她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伸着手冲过来,沉沉低语:救救救我 赵赤? 喵喵喵! 小猫咪别怕。她摸了摸猫儿的头。 我不会救你。苓术转头就走。赵赤双手用尽力气抓住她的手臂,哀求道:苓术,对不起,我杀你是我做错了,我我请你救救我,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真的只有你能救我! 放手!苓术挣脱她的手,赵赤没有力气支撑,欲跌坐下去,但她手指攀在墙上,指节发白,用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她求道,对不起,苓术,真的对不起 高大的赵赤肩膀耸动,几滴清泪落下,她哽咽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求求你了求你救我一命。 苓术抱紧小奶猫,生怕她吓到它:别以为你哭了我就会心软,你当初对我痛下杀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求生的时候也跟你现在一样绝望。 我不会救你的,你自生自灭吧。 我可以告诉你是谁要我杀你。赵赤哭腔哽咽,又想伸手过来抓住她,苓术侧身闪过,她抓了个空,讪讪收回手。 苓术仰头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苦肉计?引我救你,最后来反杀我,毕竟你不是第一次骗我了。 真的不是,这次不是了,自从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是不幸的人了之后,我就没再对你动过杀心,请你相信我。 苓术后退一步: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不用你告诉我,我会自己去查。 赵赤哭腔未退,声音沙哑:你的力量太小了。 苓术:我有师尊。 赵赤: 苓术:你来找我救你,不就是想借我师尊的手,帮你挡伤害吗? 赵赤一抹泪水,认真道:是,你救我,我会给你你想知道的,我有一个消息,你会对我的消息感兴趣的。 哦?说来听听。 赵赤张口欲说,便见苓术眼疾手快地拔她腰间的佩剑,赵赤没有阻拦,任由苓术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赵赤红着一双眼:我我知道杀你娘的人是谁。 苓术拿剑的手一抖,然后狠狠把剑往她脖子上推,剑刃割出一道血痕,她暴怒道:也是你们做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赵赤双手紧握剑刃,血从她掌心里流出来,近乎是耗尽最后的法力来抗苓术的怒气,她快嘴快舌地说:不是我,我那时还未认识她们! 那三个修士以及你那个捉妖师后母,都是她派出的人,其实她想杀的人不是你娘,而是你。是底下人生了异心,她们见到你娘,知道你娘体内有千年妖丹,便起了贼心,引诱你娘自愿奉出妖丹。 当初派出的人一共有两拨,她们约定好分头作案,杀你的那一拨人莫名其妙被人杀了,所以你看到的只是追杀你娘的人。 苓术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衣人的身影,追问道:是谁在帮我? 赵赤被剑气压着往墙上靠,她用腿抵在墙上借力,阻止身体被陷入难以反抗的绝境:不知道。那人修为高深,善于隐藏踪迹。 苓术逼问她:所以到底谁是幕后主使?! 赵赤大喘着气,因为缺水而干哑的嗓音艰难吐字:你、你救了我我才能告诉你。 好。苓术弃了剑,丢在地上,抓着赵赤的肩膀就把人往外拉。 赵赤被拖着走了一步,回过头来看着落在地上的剑:剑我的剑很贵。 苓术放了手让她去捡,这剑剑光暗淡,灵气不足,剑柄毫无饰物,光滑发白,是常年使用过的痕迹。 苓术道:不过是个下品铁剑,有什么值得宝贝的,还浪费我的时间。 赵赤:它就是我的宝贝。 苓术见她捡起来,满手血腥,想拿出帕子擦干剑身上的血迹,却越擦越脏,她的手还在不断滴血。 磨磨蹭蹭,半天擦不干净,苓术看不过去,把猫揣进腰间的绣包里,从袖口里拿出罗帕,拿过她手中剑,三下五除二就擦干净,插回她腰间的剑鞘中。 沾了血污的罗帕丢在赵赤身上,苓术不耐烦道:不要了。 赵赤在罗帕下落的时候迅速抓住,紧紧握在手心里,亦步亦趋地在后头跟着苓术,不敢越过她半步。 二人进到庄锦复的院子里。 苓术不情不愿道:我去给你请医。 赵赤拦住她:别请,我信不过。 苓术嚎叫:那我也不会治病啊! 赵赤小声道:请仙尊救我。 苓术挥手想给她一巴掌,赵赤下意识缩着肩膀往后躲,眼神满是恐惧,这一巴掌终究没落下去:你真敢想啊你! 庄锦复不在家中,苓术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庄锦复回来,跟她说了救赵赤的事,庄锦复点头答应了。 仙法落在赵赤身上伤处,去腐生肌,不过五个数,庄锦复收回了仙法。 赵赤疑惑,这么一会儿就行了?就连苓术也疑惑:好了? 庄锦复淡淡道:不死而已。 刚说完,赵赤噗地吐出一大口瘀血,她自查经脉,确实没有性命之忧了,但也没有大好,她用袖子擦去唇边的血,有气无力作揖道:多谢仙尊,苓姑娘,救命之恩。 第27章 苓术抱臂,对她吼:救你了,说!到底是谁! 赵赤:是李家的人。 苓术:李峤言? 赵赤贼笑道:在我没完全好之前,我不能告诉你。 苓术怒指着她:你!转念一想报仇为大,收回手:好,一言为定。 到饭点咯!海姑高高兴兴地敲门进来,庄锦复还坐在桌边饮茶,海姑不管她,直接将桌上的茶和茶杯一起放到茶几上去,庄锦复起身跟着茶走,坐到茶几旁。 鸡汤来咯! 海姑端着砂锅进门,前脚刚迈进屋内,身子定住了,瞳孔放大,一只急箭从后背心口处穿过来,金属的箭镞赫然突在她的身前。 海姑砂锅脱手,身子直直向前倒去。 一道冰晶集成的法力托住了砂锅,移了位置防止海姑摔下来砸到。 不是师尊(仙尊)你怎么救鸡汤啊? 海姑倒地不起,盛着鸡汤的砂锅被稳稳托住,放在桌面上。 苓术和赵赤二人反应了一会儿,赵赤双手挡在身前,苓术暴怒,把赵赤拽着往外拖:你给我滚出去!你还我海姑! 苓术拳打脚踢,赵赤一个劲儿地道歉,半点不敢还手,二人在门口拉扯的时候,海姑忽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看着扭打的二人,反手把胸口的箭拔出来,那箭一拔出来,就消失了,海姑还想拿去给庄锦复,笑道:苓姑娘消消气,我海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庄锦复:箭不用看了,普通的法力箭,你不拔出来也会散去的,不过是个下马威罢了,无需在意。 苓术顿住,这是怎么回事? 赵赤也傻眼了。 苓术:海姑你怎么不会死? 海姑笑笑道:这是我的独门绝技,不能告诉你们。 庄锦复淡定喝茶,冷声道:赵赤,若你背叛,我会追究到底。 赵赤瞬间感到磅礴的杀气冲她而来,她险些腿软跪下,连忙作揖:我家住在宁安城城东,太平街河东路第三十二户,家中有一位奶奶和一个病重的姑母,若我背叛,你们可以拿我家人要挟我。 苓术在旁边踹她一脚:万一你狼心狗肺,连家人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呢? 不会的。 我有个主意。苓术灵机一动,狡诈地阴笑道。 苓术的狐狸尾巴突然冒出来,她从上扯一根狐毛,尾巴收起来,对着狐毛吹一口气,红狐毛飘至赵赤身上,隐入她的身体里。 随后,赵赤四肢扭曲,扭成八字腿,左手臂往里折,右手臂往外翘,手指屈起,眼歪嘴斜,不知怎的重重跌坐在地上,她感觉全身发热,眼前尽是不可言说的美人,她身体里冒出深重的欲望,她想与人 就在赵赤伸手去扯衣服的时候,苓术弯腰,轻轻对她吹了口气,赵赤瞬间清醒,一看到苓术阴笑的脸,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怎么了,她顿时面红耳赤。 赵赤羞恼: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苓术笑道:一根狐毛而已,要是你背叛了我,我就让你**焚身,宛如吃了百颗合欢丹,永无休止地陷入情欲当中,随时随地难以自控,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妖女。赵赤羞愤。 苓术得意笑道:我本来就是狐妖嘛,狐妖魅惑的本事,那可是尽人皆知的。 庄锦复放下茶杯起身,走向饭桌:吃饭。 苓术一个闪身过来,笑眯眯地给她拉椅子,庄锦复坐下,海姑说她继续去厨房端菜,赵赤也跟过去了,不过海姑不许她碰任何东西,撵她回屋了。 庄锦复见她进来,道一声:坐吧。 赵赤不敢坐在庄锦复身边,低眉顺眼地坐在苓术下首,等着上菜。 庄锦复指尖一翘,法力向赵赤手上飘来,白色的绷带缠住了她伤痕累累的手。 赵赤起身又是谢又是鞠躬。 庄锦复只应了声嗯。 苓术不管赵赤,捧着脸问庄锦复:师尊啊,你到底要宝石来做什么呀? 首饰吧。 两人有来有回地说着话,赵赤不敢插话,庄锦复忽然问她:你来上清山多久了。 赵赤低头小声答:两个月。 庄锦复说话语气平静,每一个字听起来却很有压迫感,赵赤听来,那声音像是一把割肉的钝刀,一点一点磨着人心: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赤:先活着,再做打算。 苓术语气不爽:别为了前途,又打算杀我邀功去了。 赵赤惶恐:苓姑娘,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苓术愤怒道:保证没用,为了前途痛下杀手的事,你做了就是做了,我恨你一辈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赵赤: 庄锦复起身拿了个碗盛了碗鸡汤,捞起了一只鸡腿放在碗里,放到苓术面前,又拿起一个碗盛了碗鸡汤放在赵赤面前。 哇鸡腿! 谢谢仙尊。 庄锦复又盛了一碗给海姑,海姑一直挂一张笑脸,乐呵地端着菜进出了几回,终于坐下。刚坐下又站起来,给庄锦复盛了碗鸡汤,这才坐下。 赵赤已经包扎过的手搭在双膝上,看着这碗鸡汤和满桌子的菜,心中酸涩,眼中蕴了些泪,她掐着自己的腿,强忍着。 她们三个和和气气地说着最平常的话,是她自父母死后,就再也没听到过的话语。 家里没人给她盛鸡汤,现在有,希望以后也有。 这边庄锦复刚坐下。 桌下,有只绣鞋伸过来,挑起曳地白梅裙边,滑进她的腿缝,勾上她的脚踝,撩起裤腿,沿着她的小腿肌肉滑上去。 第20章 那脚又撩上去 水晶虾饺! 晚饭也能吃啊? 苓术欢脱地看着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庄锦复装作无事,拿起筷子吃了,在桌子下踢了那人一脚。 海姑看她高兴,心里也高兴,急答道:这个是仙 海姑,多吃菜。庄锦复打断了她的话,夹起一块鱼肚上的肉,放到海姑碗里。 海姑哪儿还敢说什么。 苓术:什么? 那脚又撩上去。 海姑脑瓜一转:这个是鲜虾做的,很新鲜。 苓术夹起一个虾饺放入海姑碗中:海姑你对我真好。 庄锦复抓住她的大腿,给手心制冷,冰她的腿。 那必须的,你可是我们仙尊三百年来收的第一个徒儿,我不对你好,仙尊可是要拿我开涮的。 苓术浑身一哆嗦。 冷啊?海姑亲切地问。 苓术摇摇头,不勾了,将腿卡在她的两小腿之间,面上装作无事发生,对海姑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这个我那个海姑看了一眼庄锦复,庄锦复没看见似的,继续吃着白米饭,海姑汗都要冒出来了,突然又灵光一闪:上次给你做早点,收桌的时候发现这笼虾饺你全吃完了,其她的都有剩余,所以我猜姑娘喜欢吃这个,特地多做了这个。 庄锦复羞愤地降低了手心的温度,苓术低头吃饭的时候在饭碗里发现了一个细小而尖锐的冰晶,一眼就能看出这冰晶的杀伤力,苓术认怂,收回腿。 海姑你好细心,苓术继续往她碗里夹菜,海姑多吃一些,这一桌子菜都是你做的,你最辛苦了。 庄锦复也收回手。 我拿工钱的,不辛苦。 吃过饭之后,庄锦复去了一趟厨房,回来时端着一碟糕点,和几片苦瓜,回到院中闲坐喝茶。 东篱城在南方,冬日不下雪,是暖冬,夜晚不出门在院中看月亮正好。 狸花猫也吃饱喝足,在院中舔毛,突然耳尖一动,嗅到了猫薄荷的气息,从地上起来,走出去了。 赵赤不敢出屋子,在屋里头局促不安地坐着,苓术本想出门逛逛,但是着实被刚才那一箭吓得不轻,看赵赤的眼神愈发不善。 苓术找茶喝,赵赤正好在茶几旁边,她走过去,嗅到她身上的气味,她其实很早就想说了:你沐浴,换身衣裳吧。 我没有衣裳。赵赤小声地说。 苓术倒了茶,递给赵赤的时候故意脱手:不好意思,我手滑了。心理里骂她:让你杀我,湿了衣裳,冻死你活该。 第28章 赵赤的裙摆湿了一大片,也不敢说什么:没事,只是苓姑娘不小心罢了。 因是暖冬,房内没生炭火,赵赤只好等着衣裙自己干。 苓术舒心地喝了茶出院门来寻猫。 小奶猫走到庄锦复的脚边停下,喵喵叫了几声,似是在讨吃食。 庄锦复眉毛轻轻挑动了一下,自己吃了颗草莓,吃了一颗之后挑了一片苦瓜丢在地上,小奶猫走过来咬了一口,表情难看地吐出来,还吐出很多泡泡。 庄锦复嘴角偷偷勾起,然后端起茶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喝下去。 另一边。 苓姑娘,你上房顶做什么?快下来!海姑在地上喊着。 苓术踩在砖瓦上,手上还拿着一片刚揭下来的瓦片:你看见瑞雪了吗? 它不是在房门口舔毛吗? 没见着啊! 庄锦复喝茶的手一顿,用法力向四周探寻。 海姑劝着:你先下来,你伤势未愈,上头风大,你下来! 庄锦复放下茶杯,说:猫出门去了。 苓术把瓦放回原处,跳下来:我去寻。海姑拦住她:你去不安全,我去吧。 海姑出门去了,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苓术在院中踱步,一遍又一遍道:不对,不对劲。 找个猫怎么会这么久?苓术一回头,看见了红光闪闪,师尊,你腰上的玉佩怎么红了? 海姑出事了。庄锦复留下这句,放下茶杯,走进屋里。 赵赤还穿着那套脏污的玄衣,见着庄锦复进门,立即站起来:仙尊。 庄锦复衣袖在桌面上一扫,一套玄色衣裳出现,她道:这套衣服你先穿着。沐浴的水在厨房烧好了,沐浴了再穿,别脏了我的衣服。 赵赤应下。 她摸了摸衣裳的料子,面料光滑细腻,织工上乘,上面有微微的白色灵光浮现,触之生温。 她竟然能穿这样上乘的衣裳?! 庄锦复转身就走,赵赤目送着她出去。 庄锦复给院子落下防御结界,交代苓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 苓术:那海姑 海姑死不了。庄锦复坚定道。 苓术:师尊我害怕,这明明就是调虎离山。 庄锦复冷静道:你和赵赤守在院中便会无事。 庄锦复出去了。 不过两刻钟,便有人在院外叫阵。 果然来了。 苓术没开门,赵赤在房内沐浴,听到声音,便快快出来。 苓术看到她身上的衣裳,质地上乘,便问:仙尊给你的衣裳? 赵赤点点头。 苓术不满:我都没有呢,你凭什么能有。 我我脱下来给你。 苓术抱臂:好,我就等着你脱给我,你不脱我自己扒! 这边正说着,门外声音不停:赵赤,我知道你在里面,别以为藏起来我们就不知你的下落了。 赵赤脱衣服的手颤抖,衣领松开,露出的皮肤上有被火烧灼过的瘢痕,她脸色煞白:火雀仙子来找我了 苓术看她哆嗦的样子,可怜兮兮的,于心不忍:行了,别脱了! 对门外的声音翻个白眼:她是谁?谁人不知整个上清界也就庄锦复一个仙,她是谁敢自称仙子? 赵赤把腰带系上,刚开口说话就哽住:此、此人修为不高,仅为金丹初期修士。 那有什么好怕的。 她是个炼器师,活了一百七十多年,擅长捉妖来挖妖丹炼铸法器,她手里有一个用一百颗金丹境修为的妖丹炼就法器,叫魇火,它能将人拖进美梦中,让人在美梦中沉沦,人以为自己进入的是美梦,实际上进入的是一场会吸食人修为的大火,沉沦美梦的人最后都会被大火吞噬。 那为什么她的境界只是金丹初期? 她根骨不佳,是杂灵根,杂灵根最高也只能修到金丹初期,她遇到了瓶颈,就想抓人换灵根。 还那换灵根? 能换,但换的灵根不能长久,每一年就要换一次,也就是需要继续杀人挖灵根。 所以她就盯上了你? 不是,是我刺杀你失败,被丢给她处置,我才落到她手里。 当初你要是不铤而走险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我错了 滚远点。苓术不理她,转头走到椅子旁。 外面还在叫嚣,赵赤,别当缩头乌龟! 苓术对门外的叫阵声充耳不闻,在庄锦复坐过的位置坐下,丢了颗草莓到嘴里,惬意地摇着摇摇椅。 忽有浓重的烧焦味传来,院墙外火光大起,苓术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庄锦复这院子位置僻静,但周围都有房屋,且有人居住。 门外女人的声音尖细,听起来刺耳: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条街都烧了! 气煞我也!我去把她杀了!苓术拔出赵赤腰间的佩剑,欲冲出去,赵赤急走过去拦住她:仙尊让咱们别出去。 苓术怒瞪着她:可她火烧民居,那么多无辜的人受牵连,我不能放任她作恶。 烧就烧吧。 赵赤,你没良心吗? 苓术握剑朝门走去,院门大开,看见一个红衣女子骑着一头豹子在门外,指甲与唇都是黑色的,发髻盘得高,簪了一朵硕大的黑牡丹。 她弯腰摸摸了豹子的头,豹子乖顺地趴下,她收敛了叫阵的凶悍,乌唇轻启:小妖女也在啊?你把赵赤交给我,我这就离去。 苓术站着,盯着火雀仙子不说话,突然回头猛冲,抓住赵赤就往外丢,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赵赤在外面骂:苓术!你不仗义! 苓术三下五除二跳上墙头,站在上面看热闹,笑道:人我给你了,把火收了吧。 不急,我先验验货。 火雀仙子指挥着豹子前进,赵赤一个急退,想躲开她,火雀仙子抬手,从黑指甲上延长出五条散发着黑色的法力线,迅速追着赵赤而去,眨眼间就缠上赵赤,将她牢牢捆住。 法力线从她手上断去,火雀仙子赤着脚走过来,黑色的指甲在她下巴上滑动,勾起,啧啧几声道:本就是个美人,这张脸被火烧了可不好看了。 不错,是本尊。周围起火的民居火势消下去。 赵赤扭开脸,用斜着眼看她:邪修!放开我! 软硬不吃,让我怎么对你好呢?她的手顺着她的脖子向下,到了她柔软起伏之处一捏,又往她的腰上摸了一把。 火雀!赵赤羞愤地喘气,今日之羞辱她日我必定如数奉还! 火雀的手又从腰上滑过来,沿着交领的缝隙,摸入她前襟里,掏出一张藕粉色的帕子,问:这是谁的?你不喜这个花色。 你还给我! 苓术一看,这帕子上绣着白梅花,她的帕子都是这个花色,这不就是她随手拿出来给赵赤擦剑的那张罗帕吗?她竟还留着。 还真是她人所赠。火雀仙子一把火烧了。 赵赤怒喊一声:你别太过分了! 火雀回头看墙头上的苓术,眼神充满威胁:不会,是她赠的吧? 苓术看戏看得不亦乐乎,反正她不出去,她在结界内她怕什么,于是添了一把火:是我送的,怎么了? 火雀登时大怒,火烧结界,结界纹丝不动。 苓术在墙头上作鬼脸:略略略,来杀我啊来啊来啊! 火雀还是打不通结界,于是反手就把刀架在赵赤脖子上:你不出来,我就把她给杀了。 苓术揶揄道:你舍得杀吗? 火雀仙子将刀又逼近一寸。这邪修无法无天惯了,性情不定,赵赤算是怕了,一天被人用刀剑架着威胁两次,她这小脖子哪受得住啊! 她得自救! 她还能指望谁? 有着千年妖力的苓术啊! 赵赤默念着几句口诀。 苓术手中的剑飞了出去。 你干什么死赵赤! 剑在空中围着苓术打,苓术左闪右*躲,最后被剑柄重重敲了一下腿弯,扑通一声,苓术从墙头上摔下来,趴在赵赤被扔出门之时,就用法力给自己铺的一层缓冲垫子的地上。 第29章 你大爷的。 苓术还未爬起来,手中一道妖力就打出去,直冲赵赤胸口打飞去,赵赤吐出一口老血。 苓术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天地变了。 第21章 师尊,喜欢这力道吗? 师尊,喜欢这力道吗? 要到了吗?苓术勾唇一笑,偏要离去,侧着身撑着脸躺在她身侧,衣衫从肩上滑落,露出圆润白腻的肩头。 庄锦复喘着气,微微低泣,眼中充满了渴求,隐忍着看着她,期待着继续却不说一句乞求的话。 那狐狸蔫坏,抬起她那只手,让她看着指尖勾连的丝线,凑在她耳边说:想要吗? 你太坏。庄锦复压下她那只手,她的手从手臂攀上去,用劲力将苓术肩膀压下,两相对视,苓术轻笑,勾上她的脖子:嗯?要反了吗?我的好师尊。 嗯!你太急了,师尊。苓术仰头重吻了上去。 吻了一个来回,庄锦复偏头而去,苓术尤嫌不足,追上去继续,庄锦复用手盖住她的唇:你叫我师尊,心底里却从未把我当师尊,苓术,师与徒当谨守人伦。 苓术咬住她的手心,魅惑的眼神勾住她的魂,庄锦复被惑住了,手慢慢松开。 苓术坏笑道:庄锦复,你守的人伦呢? 庄锦复答不上来。 醒醒,苓术。 清越的声线在耳畔回响,这是过去,现在,未来,还是在梦里? 冷意袭来,庄锦复必在身边。 苓术眼前还是发髻散乱,衣衫不整,陷在欲望中,有着无边艳色的庄锦复。 苓术双手攀上她的肩膀,仰头向着朱唇而去。 却吻到了冰凉。 干而粗糙的手心的冰凉。 赵赤被捆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苓术的动作。 火雀仙子被冰晶束缚在空中,挣扎着,半点法力也使不出。 苓术,看清楚我是谁。庄锦复冷声道。 苓术的眼神失了焦,她握住那只捂住她嘴的带着凉意的腕子,想要拉下,可那腕子纹丝不动:庄锦复,你是庄锦复。 庄锦复: 庄锦复回头,甩了火雀仙子一掌,语调中冷意森然:如何让她醒过来? 火雀被打得飞了出去,砸在她放火焚烧的民居墙上,一道法力又将她拉回来,火雀仙子满身燃烧后的焦黑灰尘,她得意道:我让她醒过来,你放我走,你觉得如何? 如何唤醒她?庄锦复面色不改。 让她实现心中所想,便会醒过来。火雀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随后,再次被掀飞了出去,摇摇欲坠的墙倒塌,将她掩埋在墙泥里,不见了身影,但赵赤看得见,包裹在火雀身上的法力冰晶,护住了要害。 荒谬。庄锦复抬手要将苓术后颈肩上来一下,将人拍晕,火雀早有预判,她抬高声调阻止道:晕了,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说完这话,她的头才从废墟里冒出来。 庄锦复质疑道:难道一个人梦里想当宗主,就要把现任宗主杀了,才能醒过来吗? 火雀:嗯呐。 赵赤急地插话道:如果醒不过来会怎样? 火雀笑道:死啊。 赵赤回想到过去,瞳孔睁大,难以置信,陷入深深的恐惧,全身颤抖:那我岂不是岂不是 火雀笑得更欢:美人,你想要做的事,我当然都会帮你啊。 赵赤瞠目欲裂,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束缚:你为什么要帮我!!!让我死啊让我死。她说罢,转为哭腔,渐渐哽住,说不出话来,泪珠在哽咽中滴落。 哭?你为什么会哭?火雀满目茫然,你不是想从打你骂你贬低你的家庭中解脱出来吗?你不是做梦都想杀她们吗?我带你回家,让你如愿,你为什么会难过? 她们是我在世上唯二的家人,她们爱我。赵赤涕泗横流,重复道,她们爱我。 火雀愤愤不平: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打你骂你贬低你那叫爱吗? 那叫控制你,自私地利用你,捆住你,吸你的血。你打着一千灵石的零工,却要你上交八百,你省吃俭用去上学,去买书修行,你刻苦努力为了更好的前途,她们反骂你,读书读傻了脑子,说着女子不该读书应该早去赚钱的话,然后打你,逼你给钱,她们都这样了,你还说她们爱你? 她们爱我的赵赤嘴唇颤抖,反复说,她们是爱我的,她们不会不爱我。 火雀吼她:别傻了!这不是爱! 这是利用!这是吃人! 赵赤痛苦得彻底,走过人生二十五载,竟要一个邪修教她爱是什么。 冰晶无声地向火雀的脖子靠近,她刚说完,就发现尖锐的冰晶明晃晃的威胁,火雀叫住庄锦复:天仙,我没骗你,人的欲壑难填,一个人的美梦很多,在许多的梦中事中挑一件满足就行了,苓术梦什么我知道,她就是想跟你上床。 庄锦复白皙的面上透过一丝薄红。 看着紧紧搂住她腰,贴在她身上的苓术,骂了句:逆徒。 火雀还挺善解人意:知道天仙你修无情道,做不了这种事,还有一法,我一般人不告诉,说好了,我帮你,你得放了我,咱们公平交易。 庄锦复似是忍无可忍:快说。 火雀懒洋洋道:这种梦很常见的,一般这种梦里,前戏都很多,你吻吻她她就醒了。记住啊,她吻你没用,得你吻她。 庄锦复沉着一张脸看着她。 火雀简直要冤枉到家了:真的啊!天仙美人,请你相信我,我不会拿我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火雀脖子下的冰晶退散,但束缚着她的法力还没退去。 庄锦复抱起苓术,走向院门,院门被强劲的法力推开,海姑站在门中间和情绪不佳的庄锦复面面相觑。 海姑干笑两声:解决了啊哈哈欢迎回家,仙尊请。忙让开,庄锦复跨门槛而入,后头两个人被法力拉着,一前一后被运进了院子中。 庄锦复抱着苓术走向房门口,边走边说:那个邪修丢柴房里,记得把豹子也拖进来,关进笼子里。 哪儿有笼子? 庄锦复不耐烦:你自己打一个。 海姑反指自己:啊?我啊? 赵赤到了院中,身上的火雀法力束缚就被冰晶割去。侥幸留了一命的她看着庄锦复抱着苓术走远,低头,看着这件衣裳沉默。 拉苓术出结界的那一刻,她初次清醒地认清了自己。 原来她发誓不要做同她们那样的人,结果处处都是她们的影子,哪怕她们死了,她还是逃脱不了她们的控制。 她是躲在阴影里,不敢见光的人。她如庄锦复送的这一身黑衣的黑。 海姑出门找猫,循着猫的气息去,结果被引入一条形如迷宫的巷子里,猫是找到的了,但是人怎么都走不出来,庄锦复赶来的时候,发现海姑中了迷阵,破了迷阵二人就回来了。 海姑刚一回来看见四周都是大火过后的样子,愕然不已,然后看见苓术红着脸对着空气抱着什么,赵赤身体被捆住躺在地上,被火雀骑在腰上扒衣服,火雀半天扒不下来,赵赤骂声和求饶声不断。 庄锦复过来的时候看到此情此景勃然大怒,把火雀捆起来,赵赤拉起来,试图喊醒苓术。 海姑被勒令不许出门,但她扒在门缝上看着,只要不开门,她就算没出门。 没有我的话,不许进来。庄锦复抱着苓术站在房门口,对二人说道。 苓术眼神缱绻,一直环在她的身上,低头想对着她的额头啵一口,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禁止她靠近,苓术不依,要把这碍事的手打掉,妖力和仙力对抗,胜负还未分,庄锦复已把苓术的下巴捏得通红。 苓术不满道:你弄疼我了! 庄锦复忙放手。 苓术因为这点疼要推开她,庄锦复单手抱着,苓术动作太大,导致重心不稳带着她一起跌下去,庄锦复急从她的后面护着她的头。 一冷一热的身躯隔着衣衫贴着,庄锦复真真实实地感受着她的柔软,一向镇定的尘外无情客难得窘迫,撑着地要起身,忽被苓术用手压着背,疑惑着她要如何的间隙,上下倒转,苓术趴在她身上。 她还想如何?! 太荒唐了! 第30章 庄锦复完全忘了反应。 苓术笑嘻嘻地趁乱靠近她的耳边,轻咬上庄锦复的耳廓。 舌尖轻舐过耳廓,引起一阵战栗。 苓术! 冰晶疯狂生长,环住了苓术的腰,苓术浮在空中。 苓术埋怨:好冷,庄锦复,把你的冰收起来! 庄锦复深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愤怒的情绪,散去冰晶,苓术落在她手臂上,抱着她走向内间。 把人放在榻上,弯腰时,苓术重新勾上她的脖子,不愿放手。 松开。 我不。 听话。 我不听。 庄锦复沉默。 苓术瞧出她面色不悦,遂道:我听你的话,你会给我再来一次吗? 庄锦复用强力拉她下来,束住她的腕子,不会。 可我还想,我想看师尊哭。 思忖着火雀的话的思绪被这句话打断,庄锦复近乎要咬牙切齿:苓术!不要太过分! 她怒着,她全然不管。苓术又趁机凑上去,在冷傲的仙尊的脸颊上啵了一口,眸光闪闪:你是要玩些新花样吗? 庄锦复恼羞成怒,放开她的手,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绕回来。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苓术笑着从榻上起来奔过去,一上去就是伸手拉庄锦复的衣带。 庄锦复制止她,叹了口气,罢了,她不死心,又唤了一次:醒醒,苓术,我是你师尊。 苓术还是那副兴味十足的样子。 不醒。叫不醒。难道一定要她吻她吗? 背德感席卷了她。 她肖想亵渎于她,不过是以下犯上的冒犯,而她越界亲昵,是罪孽。 她从火中救下了苓术,让她免遭皮肉之苦,但她无法将她从象征着欲望的美梦中拉出来。 是她困住了她。 向来是她去拯救被围困的苍生,如今有人却因为爱她而深困欲望。 不该如此的。 可这人的感情实在真挚。 庄锦复,我好喜欢你啊。 眼前这人,眼中尽是不加遮掩的爱意。 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庄锦复沉默了许久,揪着她衣带的手的手腕上,脉搏正快速跳动,昭示着苓术激动的心,她终是无奈地抚上苓术的颈侧,与那盈盈秋水般的目光对视,后者欣喜地接受着她的触摸。 闭上眼睛。 我想看你。 这一瞬,请你闭上眼睛。 好吧,苓术闭上眼睛,你要亲 冷冽的气息扑过来,她没把话再说下去。 心中爱慕的人在她唇上落下温柔一吻。 第22章 不要叫我道长,我是你师尊。 还要亲亲!苓术抱紧庄锦复的腰身。 庄锦复只觉得不安。 这个吻像个拦住洪流的堤坝,堤坝有了一个豁口,生怕这是导致泄洪的漏洞。 腰上的力气减去,眼见着,苓术两眼一闭,向后倒去。 直摔在地上。 她就这么冷漠地看着。 半晌,手指一挑,苓术被送到了榻上。开门而去,海姑在廊下坐着,脚边温着一盆水。 带火雀过来。 海姑去了,人带到,庄锦复直问道:人晕了,为何? 火雀表情像是刚得到一本庄锦复的狂野野史。 火雀:你真做了? 海姑马上笑了起来:仙尊,要水吗? 不用! 庄锦复脸黑得像乌云。 赵赤听到动静,走来看看,刚过来就听到这两句话,庄锦复脸色沉得要命,跨门槛的步子愣住空中,不知道这门,她是进还是不进。 怕被误伤,默默退了出来。 火雀笑得意味深长:师徒,禁忌,越轨,仙妖,嘿嘿嘿! 满室尖锐的冰锥乍现,就连海姑都挺胸抬头老实站好。 赵赤心中感激自己这怕死的性子。 火雀笑声哽在喉里,害怕地吞咽口水,战战兢兢道:哪个,会晕是正常的,我这法器造出来的美梦,不是什么好东西会损耗元气,元气少了人就困了,这很正常睡一觉就好了。 冰锥在空中慢悠悠地旋转,折射着莹莹烛光,光影柔和地打在苓术的脸上,睡相安安静静的,很是乖巧。 庄锦复心里也软下来。 美丽而危险的冰锥消失在空中。 海姑,带她出去。 翌日,苓术醒来,掀被子下榻,赤着脚就往外跑。 一开门,撞见正要推门的庄锦复。 庄锦复看了她的衣着,只着了件单薄的寝衣,虽是天气暖和,但到底还是刮着凉风的天儿,她颦眉道:急着去哪儿,鞋也不穿。 苓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是谁? 庄锦复:? 随后,怀着不满情绪的喊声响彻院子:海姑,把那个歪门邪道给我带过来! 苓术肩膀抖了一下:你、你好凶。 庄锦复正面对着苓术,跨过门槛进来,逼得苓术只能后退。 苓术眼睫颤动,似是在畏惧她:你、你干什么,这是我家,你不许强闯。 说完又补了一句:长得漂亮也不行。 庄锦复拉着她直往里去。 苓术扒拉着她的手:坏女人坏女人! 庄锦复她按着坐在榻边。 苓术挣扎着要站起来,愤愤道:你欺负我,我娘亲不会放过你的! 随后一件衣袍落在她身上。 庄锦复蹲下给她穿鞋。 苓术怒言怒语都堵在了口中。 火雀被带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天还没亮呢叫人起来做什么! 庄锦复面色不悦:你说的,睡一觉就好了,她现在连我都不知道是谁,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嘞?火雀想不通,想抓耳挠腮,咋可能,我这法器不会让人失忆啊? 苓术打量着这几个人:你们是谁?我娘亲呢?我要我娘亲。 三人哑口无言。 赵赤扒在门口看着,也愣住了。 火雀问道:小美人,你几岁。 苓术答道:我十岁啊。 三人再次哑口无言。 下一秒冰锥满室,寒气逼人,每一根冰锥上都环绕着白色的法力气息,昭示着明晃晃的危险,苓术鼓掌道:哇哇哇,好美丽!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然后站起来伸手去抓。 小心!海姑急道。 苓术指尖碰到了冰锥,血当场就冒了出来,苓术迅速收回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哇啊啊,好疼啊,冰块长刺了! 庄锦复感觉头疼。 海姑当场就骂:你明知道姑娘醒着你还搞这么危险的东西,赶紧给我撤了! 庄锦复立马撤了满室冰锥,只留一圈围着火雀脖子的冰锥。 火雀: 火雀:我冤枉啊!!! 海姑箭步上去,立马用疗愈术治疗手伤,还好碰得不多,再深一点就伤到骨头了。 庄锦复把火雀运了出去,火雀一直被法术束缚着,到了院内,那法力直接撤了去,火雀哎呦一声,摔在地上。 抬眼就看见一把白剑,剑锋锋利,直指她眼前而来。 不可!赵赤在边上一喊,庄锦复挥剑的手停下。 赵赤的心因为恐慌而怦怦急跳,庄锦复什么人,仙人! 她法力高强,勾勾手指就能将人杀死,无需动用佩剑,她的佩剑是祭过数万个邪修恶妖血,经年累月养出来的能克制修为的剑气,除非有剑主护着,否则一般人不能碰,碰则损根本,所以又有人说,梅须剑是把凶器。 这把剑不常现世,偶有幸者能见此剑配于仙尊腰上,但凡爱听写逸闻趣事的修士都知道,这剑一出鞘,便是仙尊动了杀生的念头。 用梅须杀生,是庄锦复夺命的仪式。 赵赤在火雀生死一刻脱口而出说出的话,就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一个对她别有所图,追着她抵死纠缠的人,她竟然想留她一命。 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火雀那几点醒她的话。 火雀也惊住了:美人你说什么?你不想我死,你爱我。 赵赤一听,便觉得自己多此一言是有病:冒昧了,您请便。 火雀气地大喘气,不慎吃了一大口尘土,呸呸几声,喊叫道:一夜妻妻百日恩,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第31章 赵赤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火雀见求她没用,马上转移目标:天仙!她失忆有可能是没有完全醒来!你留着我!我帮你治好她! 庄锦复这才收起剑,抓着后襟提着人进去,丢在床榻边:说吧,怎么治? 您先把我放开哈。 一个银色的圆环套上她的脚,庄锦复把人放开了。 火雀当即转身,向外面冲,谁知套上了圆环的脚半天挪不动,忿忿道:天仙,算你恨。 她转回来,取下挂在腰上的手掌长,两根手指粗,被盘得光亮的绿色小玉米,玉米在掌心悬浮,一道绿色的法力成波状态荡出去,落在苓术身上,波纹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 良久,火雀问她:小美人,你现在几岁了? 十岁。 庄锦复的手握上剑柄,神色阴沉地盯着她。 火雀连忙找补:一次不行,我再来一次。 十次过后。 小美人你现在几岁了,千万别说十岁了。 啊?我就是十岁啊! 庄锦复一字一句,隐忍着道:火,雀。 火雀扑通一声,直接跪下:我真的收拢了所有法力,天仙啊!你信我一次吧!我这法器施法不能超过两个时辰,且要间隔七天,从前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我没再施法害她啊!相信我,求你了。 那她怎会如此? 后遗症。在美梦中沉溺得太深,折损躯体留下的后遗症。 所以没办法? 是的。 火雀做了脑袋搬家的准备,忽听到庄锦复极轻的声音:下去吧。火雀落荒而逃。 苓术歪着脑袋看她:会变冰冰的道长,你心情看起来好差,需要苓宝抱抱你吗? 海姑愁眉不展。 我没事。庄锦复声音柔了下来,不要叫我道长,我是你师尊。 什么是师尊? 传道受业解惑者为师。 苓宝听不懂。 庄锦复揉了揉她的头,叹气道:听不懂,就罢了。 苓术眨巴着眼睛,问她:师尊?你知道我娘亲在哪儿吗? 海姑紧张起来,这怎么解释?她失忆了,现如今才十岁心智,会受不了的,海姑生怕那无情的人说出无情的话,急忙插嘴道:你娘亲去求仙问道了。 你娘亲死了。 海姑近乎要大惊失色:你别听她乱说!你娘亲还在的,她只是去很远的地方修炼了而已。 苓术愣住,低下头,眼泪嗒吧嗒吧往下掉,哭声哽咽:娘亲总说有一天她会保护不了苓宝,她也会死的,会只剩下我一个人,她竟然真的死了。 海姑站起来踢了庄锦复一脚,又抬脚要踩她,她没躲开,沉默地受着。 海姑:她现在失忆了,只有十岁稚童的心智,你说这些干嘛,我踩死你踩死你。发泄完了又回去抱着苓术,拍着她的肩膀,哄道:伤心就好好哭一场吧,海姑陪着你,不要你这个无情的师尊了。 要的。苓术一边哭一边抹眼泪,苓宝记得,我很喜欢她的。 庄锦复站着没动,平静如死潭的心绪,在这句话里,抽动了一瞬,然后只剩下一丝酸涩,许久不曾感受过何为为情而动,这一丝酸涩,实在陌生,也实在不好受,但她不会因为这不好受的感觉而后悔这句话。 她站着不动,静静地等她哭声完。 最后只剩几声抽噎的吸气声,庄锦复这才道:我们,回上清山吧。 海姑应了,起身去告诉赵赤,又问火雀和笼子里的豹子怎么处置,说豹子放归山林,火雀押回去,等苓术恢复记忆了再说。 收拾好行装,苓术也平复了情绪。 出发之时,一行人走出房门,正要一起出院门,却发现苓术落在后面。 回头,庄锦复让她跟上。 苓术却张开双臂,对她道:抱抱。 庄锦复:? 苓术道:海姑收拾了那么多东西,一看就是要出远门,太远了,苓宝不想走。娘亲都让我抱着她的尾巴,她用八条尾巴包住我,然后藏起尾巴,也把苓宝藏起来。你是我师尊,应该也会抱我吧?我好怕外面的发现我。 庄锦复:为师没有尾巴。 那我不走了。 现在不用怕被人发现了,走吧。 庄锦复径直走了。 谁知走到院门了她还没跟上来。 再次回头,见苓术站在原地,眉毛都快要拧成啼妆眉了,撇嘴嗔怪着瞪着她。 跟上,大家都要走了。 不要。 为师没有尾巴,不能让你抱着走,你要自己走路。 不要不要不要,出远门走路太累了。苓术直跺脚,闹着,我不走,我不要走路。 庄锦复无奈地走回来,转身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着你走。 第23章 不是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才有家 赵赤目瞪口呆。 海姑喜笑颜开。 苓术开开心心地趴上去,靠在她背上,走了一段路,苓术道:师尊背得好稳当,比马稳当多了。 庄锦复: 把一代仙尊比作马,除了苓术也没人敢了。 苓术把玩着庄锦复的头发:师尊啊,你的头发好香,身体好凉靠起来好舒服。庄锦复没说话。苓术放下她的头发,脸靠在她身上,声音低低地说:师尊啊,我以后是不是只有跟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有家。 庄锦复:不,你还有个母亲。就在上清山,等着你认她。 苓术的声调又扬起来:真的啊?我还有个母亲? 嗯,不过,现在还不是认她的时候? 为什么啊? 因为她会在她需要你的命的时候杀了你。 好可怕,苓宝不喜欢这个母亲。 你还是需要回到她身边,她给你的家是你最好的归宿。 不要!苓宝要一直跟着师尊! 我这里太冷,不适合凡俗之人。 我不怕冷,我喜欢师尊的冷。 庄锦复心中又是一阵酸涩,哪怕她失忆了,只记得十岁之事,她还是说了一样的话,而她却不能给她任何关于感情的回应。 火雀左脚腕上的银色圆环是一个脚镣,能监视她法力的使用和行动,她逃不开,就此跟着她们,火雀凑在赵赤身边走,时不时假装不小心撞上去。 赵赤厌烦地绕到海姑旁边避开。 海姑隔在两个讨厌的人之间,要说更讨厌谁,海姑更讨厌火雀,毕竟赵赤是苓姑娘救回来的,到底还有点价值,火雀就是个完全碍眼的存在了。 所以海姑会护着点赵赤,但也不护太多。 人家无意,你何必苦苦强求呢。海姑对火雀说。火雀说:不强求一下,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得到呢?赵赤:妄想。 两人一来一往,像极了话本子里强什么爱的戏码,海姑偷偷笑,不再劝说,为赵赤担心火雀,却又喜欢看二人的热闹。 海姑是喜欢看别人恋爱那点事的。 但对于害过苓姑娘的人,她还是保持了一份戒心,论起她俩的事来,她属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不是自家姑娘的事,她调侃道:赵姑娘白长那么高了,怎么连个被仙尊困住的邪修都制服不了。 赵赤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辩解,海姑心软,看似解围实则另有深意:你啊,到底是正儿八经修行的,做过坏事,坏又坏得不彻底,到底是凭自己本事修行进入上清山的,后来遇到那些有势力的人,你急着找一棵依靠的大树,你不知道那些主动凑上来的好处都是有代价的,这才成为别人借刀杀人的刀,最后被报复,断送一生前程。 赵姑娘,如有下次,不要再行差踏错了。 赵赤静静地听完她的话,闷声应了一句好。 恰这时苓术回头对海姑招手,她笑容灿烂,那样纯粹、清澈的眼睛,仿佛世间的任何苦难都远离她。 苓术:海姑!要飞了要飞了!众人准备御剑飞行回宗门。 明明与她一样不幸,为什么她就能有那样清澈的眼睛,而自己却像在地狱里滚过一遭,阴沉阴郁没有任何光彩。 第32章 苓术:哇哇哇!好高!师尊再飞快一点!!!冲呀!!!我们是第一了!!! 庄锦复:安分些。 苓术:嗯嗯,苓宝很听话的,不要把苓宝丢下。 山门换了自己的人,赵赤和火雀进去,守门师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到清息殿,给赵赤和火雀分了房间,然后相安无事地住下。 苓术刚回清息山的时候,还算安分,每日老实喝海姑准备的人参鸡汤,过了四五天,她就开始闹了。 清息殿根据庄锦复喜静的喜好布置的宫殿,根本没什么可玩的,殿内洒扫侍从也都是安分的性子,陪苓术玩乐总是差了点意思,火雀倒是个欢脱的,但是她是导致苓术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被全殿的人盯着,不许靠近苓术。 于是回到清息殿的第七天,苓术闹着要去内门上学。 忘记了所有人,唯独还记得去上学。 海姑啧啧称奇。 庄锦复一口否决了她的想法。 苓术闹着要去,爬上主殿顶:你不给我去,我就把你房顶掀了! 庄锦复扶额,准了她去。 第一天上学,苓术走进学堂,众人又是静下来,有人又开始说她的闲话,诸如让整个上清山灵气停摆,搅和大家都不得好过之类的,更多的人,是害怕她。 苓术在笔谈山险些困杀二十三人,这一件事传开来,让那些好事者彻底怕了。 苓术仿若无知无觉一样,只在座位上扫视,寻找有没有空座位。 她在人群中瞧见一个橙色衣裳的女孩子,这个女孩一见到她就挥手:苓术!来这里坐。苓术走了过去。 你是谁啊?众人哑然。 李嫦摸不着头脑:我李嫦啊?你装不认识?有种。 李,嫦?我们认识吗?众人震惊。 李嫦:我们是朋友啊,怎么不认识了? 苓术看起来很懵:苓宝没有人类朋友啊。 李嫦:?然后李嫦直接翘了一堂课,去上清山问海姑,海姑如实告知,回来之后李嫦信誓旦旦,拍拍胸脯,说:以后我保护你。 苓术失忆的事就此传了出去。 御兽课上,李嫦误捅马蜂窝,导致整个课堂的徒生都被马蜂追着跑,苓术一把火把马蜂烧了,李嫦哭道:苓术谢谢你啊。 药学课上,李嫦把毒草当入药的草药炼化了,当场被毒得口吐白沫,苓术把她拖到夫子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她好像被毒死了。夫子吓得心都要跳裂了,这是李家三小姐的亲女儿,名副其实大小姐,王掌门格外重视李嫦,未来可能是上清山掌门的继承人,这可不能出事啊!急忙急救,李嫦醒来之后哭道:苓术还好有你。 法阵课上,李嫦胸有成竹:放心吧,我昨晚温书了。然后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她把整个学堂的人都当兽困在困兽阵内了,苓术把阵法劈开了:你不是说你温书了?,李嫦哈哈干笑两声:没你不行啊苓术。 苓术无语:你还是先保护你自己吧。 李嫦: 下学后,海姑来接苓术,问她上学一天过得怎么样,苓术说:苓宝还是不要有人类朋友了。 为什么呀? 太蠢。 李嫦: 不能因为一个人类朋友不好而否定所有人,苓姑娘还是会遇到好朋友的。 李嫦当即跳脚:海姑你也说我! 第一天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去。 第二天苓术又来上学,下午拳术课的夫子告假了,待着没意思,苓术直接回清息殿了,海姑不知道夫子告假的事,没来接她,李嫦凑上来要跟她一起走。 走到一片小林,苓术忽然被人兜头盖脸地泼了一盆冷水。 李嫦当即破口大骂:是哪个王八龟欺负人!出来。 从树上跳下来三个人,正是之前欺负苓术的那三个修士。 李嫦:原来是你们!假和解真作孽,死性不改啊你们! 那三个修士分别叫,钱鱼、孙王、周七,头戴绢花的是钱鱼,腰间配绿色荷包的是孙王,额头上有一块伤疤的是周七。 李嫦拔剑跟她们对打,但她花拳绣腿,三两下就败下阵来,苓术没打,拉着她就跑。 钱鱼、孙王、周七驱赶着她们往捕兽陷阱的方向赶去,眼看着她们踩塌陷阱上铺着的树叶,落下去,发出两声惨叫,三人便开心地离去。 三人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身侧的周七不见了。 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周七不见了。 钱鱼两股战战:她们来报复我们了。孙王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掉到陷阱里也不一定,有什么可怕的。 钱鱼走着走着,腰上的佩剑绳带松了,剑落在地上,她去看断口,整整齐齐,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被人割的。她弯腰去捡剑,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孙王不见了。 环顾四周,只有风声呼呼地刮。 孙王,周、周七,你们你们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 钱鱼抱着剑跑了起来。 她是茫然的恐慌的,脚下不慎被石子绊倒,摔了一跤,忽听头顶有人叫她名字:钱鱼。 抬头,看见苓术抱着一桶冰水站在李嫦的剑上。 苓术欢呼:玩水啦! 一桶带着碎冰的水兜头盖脸地泼在钱*鱼身上。 钱鱼浑身湿透打着哆嗦,钱鱼撑着地要爬起来,双脚被人按住,回头,是李嫦。 苓术在上头欢呼:好玩好玩,我还要玩! 李嫦笑得得意:你走不了了! 两个人像噩梦一样困住她。 哗啦,又是一桶冰水,钱鱼当即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是她们逼我的,我是被逼的! 李嫦踩在她臀上:欺负人,是有代价的。 钱鱼哭喊:冷,好冷,我怕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放过我。 苓术丢了水桶,从剑上跳下来:哭得好难听,我不喜欢和她玩了。李嫦:那放了? 放了?我们没有抓她啊,我们只是在和她玩。 李嫦笑道:好好好,我们不和她一起玩了。李嫦松开脚,钱鱼狗爬一样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出去,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人,又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不远处的树上,从树枝上垂下来一根绳子,那绳子上吊着孙王。 第24章 为师在沐浴,你不要下来 她落荒而逃没看清楚,直到孙王大喊一声:蠢货,还不来救我!钱鱼才回神,可她却捂着耳朵跑了,说道:我听不见! 孙王: 苓术站在李嫦的剑上,李嫦在下面举着右手,剑指上法术绕动,控制着自己剑的飞行。 孙王的腰被绳子绑着,吊在树上,乍一看还真像挂脖离世。孙王没哭没闹:还有什么招,来,我不怕,我孙王敢做敢认。 李嫦怒目而视:为什么欺负苓术?孙王:看不惯,凭什么她一个妖也能得到仙尊的青眼?李嫦争辩道:她是妖又怎样?她是百年难遇的天级雷灵根的天才,她还是王掌门的亲生女儿,仙尊喜欢她收她为徒很正常啊,仙尊那样站在峰顶的人物,不收点不一样的徒儿,难道要收你这个普通的双灵根之人吗? 孙王:双灵根不普通! 李嫦:跟天级灵根比起来,双灵根算什么东西! 孙王:灵根再精纯又如何,她是妖!人族和妖族不共戴天!上清界第一宗门怎能让一个妖物进来拜师修行! 李嫦直接甩了她一巴掌:苓术不是妖物! 苓术站在旁边委屈:妖真的很讨人厌吗?李嫦忙哄道:没有,你很招人喜欢的。孙王冷嘲热讽:妖生来就是贱的,没人喜欢你。 苓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李嫦急忙过来哄。 孙王手中偷偷凝聚了一团黑色的法力,对着苓术的丹田而去。 一个黑影在苓术面前飘过,很快那黑影躬身倒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 苓术哭声一瞬止住了,李嫦转头去看,正见一团黑色的法力向苓术打过来,李嫦拦在苓术面前,那法力绕了个弯,打在一旁的石头上,那石头顿时炸得四分五裂。 李嫦声音颤抖:邪、邪法,你是邪修 第33章 孙王笑得猖狂:我不是邪修,我只是修炼的法门比一般人狠毒罢了。 孙王虽被困住,可她的法力没有被束缚住,李嫦的绳子是难以挣脱的宠物绳,没有束缚法力的效用。 又一黑球打来,赵赤从地上爬起来,挡住伤害又冲上去抱住孙王,对苓术和李嫦道:快走! 孙王却道:赵赤!你背主! 赵赤呵呵:谁救我,谁就是我的主。 李嫦没动:你打不过邪修的!邪修修炼方法阴毒,精进得快,同等境界,筑基期邪修会比普通筑基期修士实力要强。 苓术像个木头人一样,在旁边站着。 赵赤大喊:快走! 李嫦只好拉着苓术上剑逃跑,刚跑出去没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赵赤被法力冲击,飞了出去,没了动静。孙王浑身散发着黑气,将绳子绷裂了。 形如西瓜大小的法力球从身后追来,李嫦一个急转,那球炸在树干上,此招有效,李嫦故技重施,躲过五个法力球之后,清息山的入口出现在眼前了。 李嫦松一口气,急着御剑冲过去,隔着好远,猛推苓术进入清息山结界后,自己留在外面,数十个法力球在她身后追来,李嫦再次施法,可手心没一点儿法力冒出来。 她法力耗尽了,从空中落了下去。 苓术忽然从结界后冲了出来,借力起跳,牢牢接住下落的李嫦,说了一句:太蠢了。 李嫦抓住苓术的衣领:你出来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又出来送死做什么! 苓术:我说过要你救了吗? 言语冷静,不像是失忆了只有十岁心智的人。 李嫦抓她衣领的手一顿:你没失忆? 苓术像是会变脸似的,转眼间脸上挂了个憨憨的笑脸,说:好好玩啊!李嫦阿姊为什么要推开我啊? 黑色法力球近在咫尺,李嫦顾不上和她说话,喊道:躲开! 苓术没躲开,落地放下李嫦后继续向前走,一片由雷电织就的弧形大盾在面前展开,黑色法力球击打在上面,就迅速被雷电消解掉了。 孙王站在空中,满脸不相信的神情:怎么、怎么可能!这是妖法、妖法! 苓术像个没事人一样:我就是妖啊孙阿姊!你要和我一起玩打球球的游戏吗? 李嫦观察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装失忆的痕迹。 这时孙王祭出一件峨嵋刺,上面黑色法力缭绕。 李嫦摇苓术的手臂,慌张地说:这是用金丹境妖丹炼成的法器,会打死人,快跑,苓术,我们只是筑基期,打不过的! 苓术站着不动,笑起来有种疯感,眼神亮起,很是兴奋,她道:这个法器好漂亮,我想要。 李嫦:你疯了吗! 苓术伸出一只手做了掐脖子的动作,连接在峨嵋刺上的法力顿时断了,孙王双手去拉束缚在脖子上的力量,身体越升越高,脚不断蹬着,脸色发紫。 然后苓术从树上借力跳了上去,一把抓住峨嵋刺,稳稳落下地来。 她尝试驱动峨嵋刺,这峨嵋刺毫无反应,苓术将东西举到李嫦面前,李嫦身子后仰躲了躲,食指和拇指捏了捏峨嵋刺,碰到黑气时立即缩回手:这法器认主,它不认你。 苓术又把峨嵋刺拿到孙王面前,顽劣孩子气十足:让它认我! 掐住孙王脖子的力量松了,孙王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是我的东西,你休想! 一道天雷从峨嵋刺上穿过。 你干什么!孙王咆哮,这可是用金丹境妖丹炼出来的法器! 峨嵋刺黑光消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灵气的气息,这是被毁了。 苓术问李嫦:这个刺刺能给猫儿玩吗? 李嫦赶忙拦下,她这言行举止,哪儿像那个正常的苓术,真失忆了吧。李嫦道:猫不玩这个啊!它有尖刺,会伤到猫儿的。 苓术随手一丢,道:不要了。 李嫦:啊?就这么丢了啊? 孙王气急攻心,从空中落下来,倒地不起了。苓术又问李嫦要绳子把人捆起来。 收拾完孙王,苓术继续向里走去,去找赵赤。 赵赤背靠在树下,下巴上的血流到地上,脖子也满是血,乌黑的发丝被风吹乱,飘到脸上,平添一抹破碎的美。 李嫦一看见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赵赤便哭了出来:赵赤,赵赤死了。 没呢。赵赤缓缓睁开眼睛,气息微弱。 苓术蹲下来递给她一条罗帕:赵阿姊怎么在这里啊? 路过。赵赤盯着这帕子,遂接过,擦去下巴和脖子上的血,庄锦复送的衣裳奇怪,竟然不沾血迹,上次与火雀交锋的时候她就发现,这衣裳能抵挡法力伤害,所以她才敢扑上去。 苓术逻辑自洽道:也对,这条路通向师尊的家。 赵赤扶着树站起来,说:孙王带回去交给刑台的长老处置,钱鱼和周七也别放过,苓术失忆了心智只有十岁,她的证词说服力不强,到时候需要李嫦你去录口供,记得别提我。 嗯嗯。 赵赤又问:周七呢? 这时周七骂骂咧咧地从捕兽陷阱里爬上来,一冒头就跟仨人大眼瞪小眼。 周七松开手,又让自己跌下坑里去,三人过去围在坑口,周七讪讪说道:那个这个下午啊同修们。 苓术一个法力拳头打下去,周七两眼一翻,晕过去了。赵赤把人一起打包了,特地去捡回峨嵋刺,李嫦调息重新引气入体,御剑带路,苓术一手一个拽着人往刑台飞。 隔日钱鱼也被抓了。 孙王因修习邪门功法,被处雷刑三十道,行刑的时候,突然雷暴,每一道雷都比原先的要强上五倍,孙王扛不住雷刑,死在天雷台。 钱鱼周七被囚于监牢五年。 钱鱼和周七进入监牢的第五天,突然暴毙了。 苓术坐在廊檐下逗猫,海姑给猫儿缝了两个小鱼玩偶,瑞雪很喜欢,叼着小鱼到苓术面前,要分享给她玩。 海姑到廊下过,苓术问:我师尊呢? 去水月温泉沐浴了。然后端着一个放置着衣物的托盘走出去,苓术拦下她:给师尊送的吗? 是的,师尊拿错了衣裳,我给她换套新的。 苓术一把抢过,献殷勤说道:我来吧我来吧,海姑忙了一天了,很辛苦,这点小事就交给苓宝吧! 海姑笑着由她去了。 水月温泉里水汽氤氲。 庄锦复鞠水至肩上,晶莹的水珠随着白腻的肩膀滑下。 身后有人走了进来,放下托盘,随后伸手入温泉中试水温。 放下了就出去吧。庄锦复道。 师尊。 一个称呼把庄锦复放松的感知力给拉得紧绷。 我也想泡温泉。 庄锦复回头,看见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睛。 苓术的手还没从水中出来:温泉水摸起来好舒服啊。 等我出来,你再 我要跟师尊一起。 庄锦复的脸爬上一层薄红,因为她在水下,是一件衣物也没穿,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和师尊都是女子呀,以前娘亲跟我说,女子和女子可以亲密一些,我以前都是和娘亲一起泡温泉的,娘亲是女子,师尊也是女子,我们都是女子,能一起泡温泉啊。 苓术说着就开始解衣裳,庄锦复侧过脸,不敢去看。 为师在沐浴,你不要下来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苓术下了水,头也没在水中,半天没见起来。 庄锦复怕她溺水,唤了声:苓术,苓术? 庄锦复用浴巾围住自己,向她下水的地方走去。 从水下突然冒出一颗脑袋,凑在她胸前不远处,那双纯真无害的眼神目视着她,苓术笑盈盈道:师尊,好美。 庄锦复眼睫毛轻颤:你没事就好。 苓术脱得只剩一件轻薄的小衣,水沾湿了布料,将轮廓显得分明,庄锦复一眼便瞥见了,眼神闪躲到一旁。 庄锦复转身就走,却突然顿住。 柔软的身子靠上她的背,对方身上的热意袭来。 苓术从背后抱上她的腰。 庄锦复身子僵住了,不敢多呼一口气。 第34章 水下,苓术用脚勾住了她的腿,慢慢蹭着。 第25章 你会一直永不背叛地向着我吗 十岁心智,怎会知道情爱为何物,所作所为,不过都是遵循着身体的本能。 庄锦复的脚别开,离开苓术胡作非为的脚尖,她仍不能脱身。 苓术紧紧环抱着她的腰。 师尊,让我抱一抱你好不好? 不好。 苓术仍不松手。 你的妖力有些躁动,苓术,先放开我。 庄锦复用法力去拉开她的手,费了一些力气,才使得这只手松开。 庄锦复回头,便看见一张可怜巴巴的脸,苓术看了她一眼,就底下头自己抹眼泪,抽泣声细细的,听着让人心疼。 庄锦复拉住她的手把脉,语气也软下来:好好的,怎么哭了? 师尊,声音低低的,像是耳语,你是不是讨厌我?我只是想和师尊亲近一些,想抱抱师尊,以前娘亲在的时候,经常会让苓宝抱着她,现在娘亲不在了,最亲近的人只有你了,我身体热热,很不舒服,我就想抱着师尊,抱着师尊的时候会很舒服。 庄锦复摸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掐了个决,将她发上的水烘干了,她的头发顺滑而乌黑,摸起来很是柔软,那对狐耳又冒出来了,庄锦复没忍住,摸了一把。 师尊不会讨厌苓术。 苓术不依,追问道:那为什么要甩开苓宝? 师尊是要看看你的妖力如何了? 庄锦复把着她的脉,发现她体内妖力四处乱窜,她一直用自己的仙力压制着妖力的霸道,筑基期的境界不能很好地内化温姬给她留下的千年妖力,至少要有大乘期的境界才能完全掌控千年妖力,现在灵气在她体内乱窜,多半是因为短期内大量使用了妖力:几天前,你和那三位修士打了一架么? 苓术一副怕被批评的样子:嗯她们欺负我和我的朋友,就教训了她们一下。 庄锦复揉着狐狸耳根,道:做得好。 苓术眼睛亮起来:真的? 庄锦复笑道:被欺负了要学会反击,苓术不用教就学会了,很聪明呢。 苓术扑过来,正要搂上她,庄锦复用手按住苓术的脑袋,阻止她过来:那苓宝能不能获得一些奖励呢? 你想要什么? 我要师尊抱抱。 庄锦复松开手,允了:好。 水声哗地大了一声,苓术扑到她怀里,脑袋靠在她柔软上,庄锦复顿在空中的手往苓术的背上环去,一道冰凉的仙力自手心往苓术身上送去,苓术打了一个哆嗦,耳朵也抖了几下,很是可爱,庄锦复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苓术仰头看她:师尊你笑话我。 桃花眼扑闪扑闪,耳朵和脖颈是瓷白的,脸颊红红的,兴许是因为温泉水温太高吧。 没有,都怪师尊仙力太凉。庄锦复温柔道。 嗯嗯,都怪师尊。苓术点头道。 庄锦复轻笑,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所以师尊,我要惩罚你。苓术眼睛里憋着一点坏。 哦?徒儿要惩罚师尊?好大胆。 庄锦复思忖着她要如何,是泼水到她脸上,还是赶她出去,自己独享温泉?想了许多却没想到这茬。 苓术对她心思不纯,哪怕是失忆了,内心深处的欲望还是没变。 只见她随意裹住身体的浴巾被大力往下扯开,那炙热的唇就落在她的身前的柔软上,苓术还顽劣地伸出舌头,舔舐带着湿意的肌肤,纯善的桃花眼变了,那眼神侵略感十足,充斥着占有的情绪。 庄锦复羞愤地推开她,抓紧浴巾裹住自己。 推开苓术的那股力量很大,她们站在温泉中间的深水区,她一推,苓术便后退落没入水中。 水上冒着两三个气泡,然后又与之前一样,苓术在水中不冒头。 出来,我不会再上当。庄锦复冷声道。 没有回应。 又过了三四个数的时间。 还是没有看见苓术冒头。 庄锦复慌了,急忙潜入水中,在水下看见了闭着眼漂浮的苓术。 把人抱上来,苓术一动不动,像是溺水,庄锦复做了一系列溺水急救的措施,给她渡气,不一会儿苓术有了呼吸。 庄锦复跪坐在她身边,极其自责:对不起,我没控制好力道。 苓术从地上坐起来,庄锦复一下拥她进怀里:为师差点就要失去你了。 你很怕我死吗? 庄锦复心中难安,苓术只是对她有一些欲望,行为有些出格,却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她一介飞升的仙,怎么能随意对一个筑基期的小狐狸动手,她那么小,怎么抵抗得住她的一掌法力。 她越想越自责。 怕。她说。 孙王说,妖生来就是贱的,那么多人都想要我死,为什么只有你希望我活? 你想起来了?苓术的话语比之前要成熟,不像个十岁稚童能说出来的话,这不禁让她在意,遂问了出来。 她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是想起来一些,刚才溺水,眼前一片漆黑,很多事情在我眼前闪过,但是我记不得,具体的事情,只记得我到上清山,那个人不愿见我,然后反复看到刀光剑影,和感受到濒临死亡的绝望。 我被雷劈过吗师尊?那雷,打得我好痛,那个人控制着雷的人,脸色阴沉又狠毒,我不喜欢她,她是谁?苓术脑袋靠在她肩膀上,依赖着她给她的怀抱。 一个不重要的人。庄锦复冷声道。 那就好,苓术又说,如果她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人,我会崩溃的。 庄锦复轻轻抚着她的背:想不起她,就不要想。 庄锦复本不会心疼人,苓术出现了以后,她心中荒芜的情感之园,开始生长青翠的绿草,对一般的修道者来说,能唤醒沉睡的情感或许是向真正的慈悲走进的一大步,可她不一样,她修的是无情道,走的就是冷心冷情冷意之路,可从帮苓术的那一刻起,许多东西都变了,庄锦复感到害怕。 却又控制不住地将天平向苓术倾斜,她心疼她,她怜悯她,她可怜她。 苓术想不起王里赋,却一直记得这个人,在她心里,始终还在期待着母亲的爱吧。 你呢?为什么怕我死?苓术继续追问,背过庄锦复的神情,全然不像十岁稚童,装在桃花眼里的神情,是精明,是计划,是锐利的攻势,是想要一击命中靶心的决心。 我不知道,庄锦复顿住,随后又说,我不想你死, 总要有个原因。苓术没放过这次逼问她内心的机会。 利用,有所求,亦或是为了某种趣味的玩弄,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另一个人好,总要有个原因。 苓术说的这些,都是人性中丑恶的一部分,可人性有很多方面,她偏偏只看到恶,说明在她的内心深处,对人有着极大的不信任,苓术的遭遇太坎坷,要她相信人性本善要比相信人性本恶要难得多。 庄锦复一下子便从她的话语中想到这些,随后温声道:如果我说,这些都没有呢?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 那就是可怜。 庄锦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苓术倔强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我不要你的可怜。可她的手却紧紧环抱着她。 不,苓术想要,也需要。庄锦复不戳破,戳破人难言的渴望意味着难堪,所以她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要对你好,我希望你活着,我不会因为你是妖而疏远你,远离你,你是独立存在于世上的一个鲜活的生命,没有人有权力剥夺你的生命,谁也不能弯折你,折成别人希望你成为的模样,我只是尽我所能教你做一个善良的人,然后让你独自在这世界里活成任何你想活成的样子。 苓术眼中有些雾气,她别扭,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平白无故地对她好,所以她骂李嫦愚蠢,她反复逼问庄锦复,为什么要收她为徒,为什么不希望她死,在她眼中,王里赋那样的人才是正常的人,人有卑劣性,却不相信人也有善良、慈悲。 庄锦复。 又不叫师尊了? 师尊,苓术靠在她的肩窝,懒懒道,你会一直对我好吗?永不背叛地向着我。 会的。 不要给了我光又亲手掐灭啊,庄锦复。苓术伸手去把玩她同样湿漉漉的头发,将发中的水捏出来,又接着捏下一截头发,你亲手掐灭的光比一开始就对我恶语相向要更残忍,苓宝会受不了的。 第35章 不会。 苓术甩了甩她的头发,身体打了个寒战,随后打了个喷嚏,庄锦复又开始自责:对不起,着凉了吧。她掐了个诀,烘干了二人身上的衣物。 师尊啊 庄锦复笑道:又开始叫师尊了? 你还会不会罚我去跪雪?苓术语气软乎乎的,像是在撒娇。 去跪雪,你会知道错了,然后下次不会再犯吗?庄锦复要她松开手,她不松,只得用法术引来一件衣服,盖在苓术身上。 我知道错了师尊苓术继续撒娇。 庄锦复拢好衣服,用轻柔的语气问她:跪雪,冷不冷? 第26章 从来没有人这么坚定地敢来爱她 我说冷,师尊会心疼我吗? 师尊会后悔罚我跪雪吗? 苓术仍在追问。 庄锦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以后不会再让你去跪雪了。 苓术离开了庄锦复的怀抱,兀自拢着衣物,熠熠的目光注视着她:可你总会生气,不跪雪,你定有别的法子来罚我。 苓术,冒犯别人,别人一定会生气。庄锦复从地上站起来,对着一个莲纹白玉玉佩唤海姑,让她再送一套衣物过来。 苓术没起身,跪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她要看看庄锦复到底会不会心疼她叫她起来,也在试探她的底线,她故作无辜说:忍不住怎么办? 那也要忍住。 这对苓宝来说太难了。 苓术,庄锦复觉得,她总要跟苓术好好谈这个问题,好好引导,明确拒绝,才不会令她越陷越深,感情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够促成的,你不小了,也该懂事了。 我十六,还小。 不,你十九岁,已经成年,是个大人了。 啊?我怎么就十九岁了 十六岁也能懂我说的这些,庄锦复看了看地上的水渍,又看她坐在湿漉漉的地上,遂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又烘干了她身上的水,认真道,我修无情道,此生不碰情爱,你情之所向我知道,但感情是要两厢情愿的,珍重自己的感情,不要仅凭皮相,相中谁便喜欢谁,认定谁为道侣之前,要认真思量对方是否值得相伴,对方是否能回应你的感情,不要轻易喜欢一个人。 可是师尊,我就是喜欢你啊。 海姑这时敲了门,送进来一套衣物,庄锦复接过,转身进去小间之前,给她留下一句话:徒儿不能喜欢师尊。 为什么! 庄锦复关了门,站在门背后:你不能违背世俗,你受的谴责已经太多了,所以不要喜欢我。 苓术在门外喊:按照世俗所言,人与妖不能相恋,那我是这世上唯一的妖,我就要失去爱的权力吗? 苓宝只能孤独终老吗? 孤独终老没什么不好。 庄锦复说出这句之后,她发现自己失去了力气,胸口闷得不行,她尝试在手心里凝聚一簇冰晶,冰蓝的冰晶凝聚后又从尖锐的边缘开始消散,她明明没有施收回冰晶的法力。 她的无情道道心不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不知道。 不能再继续下去。 就算你拒绝我一百次一千次,我也要说喜欢你。 苓术对着紧闭的门,异常坚毅地说出这句话,好像泰山压过来,逼她不再喜欢庄锦复,她还是坚定着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爱? 因为她是第一个坚定地在人要消灭她的死局里,要她活的人。 庄锦复是她在绝境里的救赎。 她违背世俗坚定地要她活,那她也要坚定地跨过世俗去爱她。 门那边没有声音,就连换衣服的窸窣声也没有,苓术很想要一句回应,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 门后,她凝聚冰晶的手在颤抖,从来没有人这么坚定地敢来爱她,从万人嫌到万人敬,她一个人走了很久。 等脚步声远去,庄锦复换好衣服出来,看着苓术站过的位置出神。 师尊。 那熟悉的声音又唤住她,她感觉到一种像是被电流击中的感觉,一瞬间麻痹了全身,她回头,她看见苓术一脸坚定得站在哪里。 庄锦复嘴唇颤抖,喉头也哽住了,然后眼见着苓术的身影消失。 是幻觉啊。 苓术没在这儿,她出去了。如果她再留一下,她就能看见一向清冷端正的清息仙尊失神的模样。 苓术出了水月温泉,正要回金缕殿,在院中看见一袭黑衣正在等她的赵赤。 赵阿姊,你在这里做什么呀?苓术又是那副天真单纯的样子。 你是不是装的?赵赤敏锐的眼神扫视着她,似乎能洞悉一切,火雀的法器所用妖丹与你是同族,妖丹里蕴藏着妖生前的一点意念,你们妖习性里有一条,就是庇护弱小,你是妖王的小孙女,作为前辈她们会护着你,即使听从主人伤害你,到底也因为你是妖从而对你减轻伤害,并不足以损伤人的记忆。 火雀这个坏家伙杀了我很多族人吗?随后苓术眼中蓄着泪水,用衣袖擦着泪水,十分哀伤地说。 还演?赵赤眉头紧缩,显然是看不过眼,最后无奈说,罢了。 我只是来给你一个忠告,赵赤看了一眼水月温泉的方向,仙尊在里面沐浴,苓术主动去送东西,苓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你不能爱她。 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苓术气鼓鼓道。 你和她在一起是违背天意的,注定不能有好结果。赵赤说完又说,对不起,我很冒昧,但是,我不希望你受伤,情伤难愈,最伤人心,所以想趁你还没有越陷越深的时候,拦下你。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苓术捂着耳朵,嗔怨地瞪着她,你是坏人,我不听坏人的话。 赵赤也是紧张,她本就是她多嘴:过去欺骗你是我不对,但是现在我说的话是发自肺腑的,我希望你好。 我才不信你呢。苓术转身就走。 赵赤跟在后面,说:仙尊这样的人,不能爱,她冷心冷情,眼里只有天下苍生,她就是一块万年寒冰,没有感情的怪胎,苓术,别走,你就信我这一次吧,她真的不能爱。 你们就是这样看她的?苓术瞪着一对桃花眼,咬牙切齿,我不许你这样说她,她有喜怒哀乐!她的无情是大道无情,不是没有感情! 再怎么说,她也是修无情道的护界仙尊,她的无情道破了,她怎么守护上清界? 苓术的脚顿住。 你听进去了就好,她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放弃外面万千生灵,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苓术? 苓术站着没动,赵赤也不敢越过她走到她前面来,所以只在后面等着她转头,许久,赵赤听到她低低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牺牲她一个人? 什么?赵赤懵住了。 为了你们的太平,就牺牲她一个人的幸福吗?苓术没有回头,双手垂着,心中一股酸涩漫然淌满整个心胸。 是她自己选择修无情道的,也是她自己选择飞升的,怪得了谁?赵赤茫然道,再说了,这其中的种种外面不知道的缘法,或许就是天意,她是老天选中的上清界的护界之人。 不是!她就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走上无情道这条路的,如果她有选择,她不一定会选这条路。苓术猛然转头,眼神异常坚毅,眼中蕴着水雾。 你怎么知道她是走投无路的?赵赤不希望她一腔热情最后落得满身凉意。 我娘亲告诉我的! 赵赤转念一想,苓术能知道仙尊的过去也不奇怪,毕竟温姬和王里赋曾经无话不谈,堪比神仙眷侣。赵赤道:可她现在就是护界之仙,上清界与她命运相连,这是事实。 苓术怒道:上清界,上清界,我讨厌你们这些动不动就提天下苍生的伪君子,凭什么要因为一群不相干的人,牺牲她一个人!她也是个人!她也有爱人的权力! 赵赤也控制不住情绪:苓术,你这是要她成为整个上清界的罪人吗?!你要天下人都骂你是红颜祸水吗?!说到最后,她声音哽咽,心痛隐忍:你受的骂名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因为她而再背一个千古骂名呢? 第36章 我不怕骂名!苓术对着这天地,隐隐有了暴起的决心,上清界就那么重要吗?不如,我掀翻了这个世界,一切重来,这样,她就不用继续背负这不公平的责任了。 赵赤心头猛然一跳,忽然明白了王里赋为什么坚持要杀苓术了,她身负千年妖力,又有百年难遇的天级雷灵根,若是误入歧途,必定天下大乱,与其等着危险慢慢长大,还不如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可是王里赋怎么下得去手啊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也是过世爱侣留下的唯一血脉,听说王里赋娶新妻多年,从未同居,在天雷台的时候,她对苓术痛下杀手的时候,心有多痛啊。 赵赤说得残忍:苓术,恕我直言,一个人,掀不翻一个世界。随后又转折,如果你真想试试,我愿意陪你做一个背尽天下的叛徒。我的力量小,但也是一份力量。 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上清界命运如何关她什么事,她只在乎明天一觉醒来还有没有命吃饭。 苓术挑眉,难以置信:刚才还在维护上清界,现在又说要反了? 不装了?赵赤也笑。 苓术呵道:跟你装有什么意思。 赵赤双手抱臂,一副互相利用谈条件的聪明架势:那你有什么计划? 苓术嘴角一勾,坏笑道:那当然是先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然后呢?赵赤玩味一笑。 苓术脸色一转,眼神亮晶晶的,很是单纯天真,好像一个今天没吃到糖就会不开心的小孩,她轻声凑到赵赤耳边悄悄说道: 然后杀掉。 赵赤阴翳的眸光一闪,勾唇道:好。 第27章 赵赤失去了筹码 庄锦复从水月温泉出来,正好碰到在院*中交谈的苓术和赵赤,苓术的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直击她的心,她躲在月洞门背后,隐匿了气息,不敢出去,乃至后面她听到了苓术说的不如,我掀翻了这个世界。 如果是那些修士听到这句话,定然要下决心杀了苓术,但是听到这话的是庄锦复,一个所谓的护界之仙,她靠的是自己的修为护住一界,她存在的意义是防止天灾,至于人与妖之间如何交锋,她没那么在乎。 人与妖如何闹得天翻地覆,上清界还是存在,上清界存在,她就要履行天庭留给她的职责。 维护上清界和平是王里赋这个仙盟宗主的职责。 她清楚王里赋的私心,但她既想留下苓术,又想要她在位期间平安无事,好让她继续坐稳这个位置,庄锦复也有她的私心,她私心更纯粹,说起来也实在大逆不道,也可以说,庄锦复天生与王里赋立场相对,那也是她留下苓术的原因之一。 庄锦复要压制苓术,很简单,第一,不教苓术修炼,让她的境界止步于筑基期,终身无法掌控千年妖力,也依赖于庄锦复的仙力压制妖力的暴走;第二,将苓术禁锢在清息山,不允许她外出也不允许她交友,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乞求于自己,只能依赖自己。 等苓术与赵赤走了之后,庄锦复才敢出来,回正殿歇息。 翌日,辰时,大清早的就有人叩清息山的山门。 李嫦穿了一身娇嫩的粉衣,拎着礼物盒登门,海姑出去接她,进来正赶上清息殿吃早膳。 早膳还在摆桌,庄锦复身穿一袭清雅的杏色衣裙,坐在殿中看书饮茶,侍从进进出出,李嫦进门中气十足地打招呼:清息仙尊,早安! 庄锦复把手中书搁置,将倒扣的建盏茶杯拿起来,放正,一边倒一边问她:来啦,喝茶吗? 李嫦乐呵呵又恭谨地凑上去:喝!仙尊这里的茶最好喝了!李嫦坐下来,手指拢成空拳,轻敲三下行晚辈对长辈的叩茶礼,庄锦复点头应了,李嫦兴味十足地说:我家师尊最近得了两个建盏,很是美丽,知道我要来,特地给我捎上,让我送给您把玩。 束口的?庄锦复抬眸问了一句。 是呢!我打开让您看看。李嫦把锦盒打开面对着庄锦复。 庄锦复纤纤玉指拿起束口盏,迎着光,让阳光洒在盏中,色釉斑斓,油点状的结晶透出幽幽蓝色光彩,不错,是上品。 李嫦嘿嘿笑道:仙尊喜欢就好。然后端起茶杯品起甘洌的茶水。 苓术打着哈欠进来,一眼看见李嫦,你怎么来了? 李嫦站起来,甜甜地笑:我来看看你啊! 不去学堂了?苓术甩着手臂,松快松快肩膀。李嫦嘟囔道:你和赵赤都不在,我和谁玩啊?不去也罢。苓术看见李嫦旁边的小几上倒着一杯茶水,想必是庄锦复给她倒的。 去不去随便你,然后苓术走到庄锦复面前,假装昨晚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师尊,我也要喝茶。 庄锦复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儿在意昨晚的意思,问李嫦:开过盏了吗? 李嫦眼神在苓术和庄锦复身上打量,道:开过了,我师尊说怕您嫌麻烦,便帮您开盏了,您直接用就行。 庄锦复点了点头,把盖上的锦盒打开,取出另一个柿红色的建盏,倒了杯清茶,给苓术做了给请的手势。 苓术一看就知道这是李嫦带给她的礼物,当着人的面转手拿给她用是不是不太尊重人啊 庄锦复倒完茶,见苓术半天不拿起来喝,便道:又不想喝了? 这茶杯我用是不是不太好啊苓术道。 庄锦复没当回事,随口说道:安红长老送的茶杯在库房里有一架子,我留着也没用,给你用了也算是不浪费东西,喝吧。 苓术心里甜滋滋的,庄锦复没对她见外,她还是她的好徒儿,苓术哦了一声,这才捧起来喝。 海姑忙里忙外,刚把最后一道春卷上了,正摆碗筷,看见喝茶的仨人便说:我说仙尊你也真是,都吃早膳了喝那么些茶做甚,空腹喝茶伤胃,你一个大人喝就算了,你还带坏孩子,孩子脾胃虚弱你又不是不知道,苓姑娘大病初愈,你仔细些照顾着她不行吗?还喝,吃饭! 在海姑的勒令之下,庄锦复总算放下茶杯,呛了她一句:死不了。 苓姑娘和李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顾着点孩子又怎么你了?!海姑训她,庄锦复缓缓走过来,又呛了她一句:快二十了,不是孩子了。 海姑不悦地觑她一眼,把庄锦复喜欢吃的蟹酿橙给拿远了,把水晶虾饺换到苓术面前,把李嫦喜欢的马蹄糕放到她面前。 庄锦复: 苓术瞧出海姑是故意为之,站起来要把蟹酿橙换回去,手刚碰到碟子,就被海姑喝住:别给她吃!不会顾惜人的人不配吃!苓术悻悻收回手,在清息山,大事看庄锦复小事看海姑,得罪海姑没好饭吃,苓术还是不得罪了,吃饭乃头等大事。 李嫦在一旁偷笑,海姑坐下来的时候,发现还有两个位置没人坐,却摆着碗筷。李嫦凑到苓术耳边问:另外一个位置是谁啊? 李嫦知道赵赤在清息山,源于她逃课来问海姑,为什么苓术失忆了,海姑说:苓姑娘下山找师尊的时候,碰到被人追债的赵姑娘,赵姑娘家中人和债主硬碰硬,不幸遇难了,赵姑娘一个人根本还不起她那个死爹欠下的高额债务,又爱赌又还不起钱,活该早死,那借高贷的说要把赵姑娘卖了,苓姑娘把赵姑娘给救了,仙尊把她带回了清息山。 被人知道邪修在清息山那还了得,苓术装傻充愣:苓宝也不知道是谁。 那赵赤怎么不出来吃早膳啊?李嫦问。海姑答: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老说自己身份低微,一直不愿跟我们同桌吃饭,每次都是躲在屋子里自己吃。 李嫦立即起身,天真而善良道:那我去叫她! 她出门叫侍从带路,到了赵赤的门前,敲门道:赵赤!出来吃饭! 我还未起,你们先吃吧。赵赤穿戴整齐,坐在屋子里。 李嫦道:你胡说,你每日卯时起床练剑,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没起。 赵赤:我还不饿,不用来叫我。 门口从棂格透进来的光亮,显得李嫦的身影黑得清晰。随后那门的门闩被人用法力拉开,光亮瞬时洒了进来,很是刺目,赵赤用手挡住了眼睛。 不查李嫦径直过来,拉着她就往外走:走吧,就你没来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她被拉着出了屋子,然后没有反抗,她也希望有个人执拗地将她黑暗的屋子里拉出来。走过拐角处便见苓术站在廊檐下,显然是在等她,赵阿姊,你来啦。 第37章 赵赤有些说不出话。 李嫦进门,见原先空着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身着娇红色衣裙的女子,身段婀娜,发髻甚丽。 火雀仙子?!!!李嫦目瞪口呆。火雀冲她招手,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 你怎么认识她?苓术敏锐地抓住这点。 李嫦没心思,脱口而出:在家里见过。 火雀是邪修,李嫦出身李家世家,一个世家自诩正派,怎会容许邪修来往家中,由死去的李家二小姐说的我们不过是道上混的,推测出,这李家二小姐并不安于她的身份,并且与那些邪修关系匪浅,从李峤言不在意二妹的死来看,李家二小姐定然不被家主重视,就她对苓术的所作所为来看,平日里作贼犯科的事没少干,或者说她跟李峤言不是一路人。 李嫦初见苓术,对她生气,李嫦说过一句话你这个杀害我姑姑的罪魁祸首!,李嫦的母亲与李家二小姐关系很好,且二小姐对李嫦甚是疼惜。 还有一个信息点,王里赋很看重李嫦,王里赋娶人类女妻,要求得生女药才能孕育后代,女妖与人类结合不用生女药也能孕育后代,而生女药的配方早在战火中失传。也就是说王里赋不会再孕育后代的可能,苓术是她唯一的女儿。 苓术的存在威胁到原本预定的,李嫦的将来的地位,所以有人要不顾一切地来杀她,而这个人,就与李嫦有关。 李嫦的身世简单,父亲死于船难,只有一个母亲将她拉扯大。 赵赤听到这话,当时便慌了,一看苓术,果然是一副猜中秘密的兴奋眼神。 赵赤失去了筹码。 李嫦叫赵赤坐下,她杵在那里半天不动:你怎么了?太兴奋了? 庄锦复优雅地洞若观火:赵赤,没人看不起你,也没人要赶你出去。 过来,坐下。 赵赤听了安了一些心,这是庄锦复在说,她没想把她赶出去,赵赤入了座,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庄锦复动了筷子,其他人才开始开动,苓术夹起一个蒸饺放到赵赤碗里。 苓术笑得极单纯而天真:赵阿姊,吃了这顿,下顿也记得来啊。 赵赤背脊发凉。 第28章 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知晓的艳红 赵美人,吃啊。火雀净白的手轻轻摸上赵赤搭在桌面上的手,那手的主人还在怔然地看着碗中的蒸饺。 火雀以为是她默许,得寸进尺,手指向她指缝里扣去,赵赤猛然回神,一把抽出手,嫌恶地挪了挪椅子。 火雀撑着脸,对着赵赤调笑道:手更光滑了呢,看来在清息山的日子过得不错。 在座的人目光都扫过来,海姑的目光尤为意味深长,赵赤的耳朵直接烧红起来,立即埋头吃东西不敢看人,火雀瞧见了反而更兴奋,把椅子往她身边挪,借着夹菜刻意把胸往她手肘上抵,我夹不到,赵美人给我夹一个烧卖好不好嘛。 赵赤使劲儿收回手,往李嫦那边靠,李嫦这个脑子没长任何情思的老好人,误打误撞救了赵赤的场:我给你夹! 就连苓术也忍不住偷笑,赵赤一直偷偷看着苓术,瞧见了她的笑,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火雀笑着端着碗过去接住李嫦的好意,谢过之后,听见李嫦说:二月中旬有个月考,你们来么? 赵赤想也没想:不去。 苓术想着机会这不就来了,问:这个试炼重要吗? 李嫦道:月考一个月考一次,关系到平时分,占总成绩的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一是算在平时考勤、课业里,这个无需担心,按时完成课业,正常去上课就行了。 赵赤:你还无需担心? 李嫦:这个这个说事儿呢!别提我。 赵赤:哦。 李嫦继续道:重要的是月考和季末大考,若是月考成绩好,那怕季末考个丙等以下,也是能通过的。 苓术兴奋道:我去我去我去! 海姑急忙说:苓姑娘,你记忆尚未恢复,不能参加试炼!而且你通不通过都行,仙尊又不会赶你下山,反正那些师尊认定的徒儿,都是随便学学,走个过场,你犯不着较着劲去参加月考。 苓术对海姑道:不嘛不嘛,我在清息山好无聊,我想去试炼场玩一玩,反正各脉长老都很宝贝内门弟子的,试炼不会死人的,我就要去! 海姑态度坚决:不行! 苓术转头看庄锦复,大事还是她更有话语权,但庄锦复眼睛正盯着桌子上的某处,苓术顺着视线看去,笑嘻嘻起身把那蟹酿橙端起来放到她面前,去摇她的手臂,尽可能地表现得像个十六岁的少女,学着李嫦甜甜的嗓音,喊她:师尊,我可不可以去啊? 蟹酿橙到了面前,又听苓术绵甜的嗓音,庄锦复心中熨帖,说:可以。 苓术欣喜不已,猛然向她靠近,在庄锦复的脸颊上啵了一口,歪头对她道:我就知道师尊最懂我了! 庄锦复默然地看着她,她说完就走了,徒留她在这儿主位上隐忍地平复心情。 海姑又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庄锦复迅速回神,正看见她,立即夹了片她最讨厌的,也是李嫦喜欢的苦瓜放到她碗里,温和道:海姑,做饭辛苦了。 海姑了然,这是在公然报复呢,海姑不示弱道:那是!我做早膳可辛苦了!您不得给我涨点工钱啊? 庄锦复装聋道:什么?您老还要吃苦瓜? 李嫦如遇知音:什么?!海姑也喜欢苦瓜吗?给你给你,我都给你。 海姑: 吃完早膳,李嫦本来要走,在围着鱼池的石栏板上看见舔毛的瑞雪,又说不走了。 海姑在忙,仙尊喜静去书房了,苓术无所事事,但也别指望她学些迎来送往俗礼,赵赤只好去陪客。 苓术坐在石桌上,长腿斜搭着,懒洋洋地抛法力玩,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她手心里凝聚着粉紫色的妖力,化成球,上下抛动,苓术自我感觉这妖力她虽能掌控,但每一次使用都是有代价的,大量使用妖力之后妖力会在体内暴走,这是因为什么?问问庄锦复吧。 书房内,庄锦复今天坐在西边摆着一排麒麟摆件的书案后,原先铺在桌面的白纸已经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六块深色的,形状不规则的石头。 苓术再次进到这书房,就想起她在这儿画的大不敬的画,和与庄锦复的那次争执,有点心悸,努力平复心情道:师尊,我娘给我的妖力我虽能掌控,但每次用妖力之后,妖力就会暴走,这是为什么啊? 庄锦复慢条斯理地摆弄着寒铁,她的手指在寒铁上敲击,这个嘛 摆在庄锦复面前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不让她知晓原因,让她修为止步不前,另一种则几乎等于是和王里赋对着干,让她知道原因,她必然会选择修行,身为师尊,不可能对徒儿的修行之事不闻不问,她定是要助力她的修行。 因为你只有筑基期,筑基期能掌控的法力有限,千年妖力远超出你能控制的范围。 她选择告知。 苓术恍然大悟:所以我提升境界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是。 那师尊,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修行。 现在就可以。 什么? 庄锦复指尖在空中轻点,一点冰晶在她指尖所触之处残留,紧接着四周开始扭曲,她被拉入一片透明的冰块中,再次定睛看去,目之所及,一片冰蓝。 脚下踩着纵横交错的冰面,隐隐看见底下有流水,天上一片蔚蓝,无云,四周无物,只有个庄锦复站在两丈外。 庄锦复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有个玉麒麟。 今日教你身法。 拿走此玉麒麟,为合格。 苓术跃跃欲试,她不过在两丈之外,跑过去就是了。 苓术刚一起步,面前拔地而起几块方方正正的冰块,拦在她面前,并开始移动,苓术闯了进去。 冰块左右前后移动,没有章法,刚躲过一块,右侧的便凑上来了,与左边过来的形成对夹之势,苓术往后退一步,后背传来冰块移动响声,回头,那冰块直朝她而来。 右侧的冰块尚未与左侧的对碰到一起,遂往前冲,脚刚逃出,砰的一声响声在身后响起。 第一关过了。 唰唰唰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往左侧上方看去,果然有冰锥飞来。 冰锥上冒着白色的法力,庄锦复的冰锥可不是闹着玩的,上次她只是轻碰了一下,险些就被割开肉见到骨头了。 第38章 苓术连忙闪开。 然而冰锥来得太快,再加上冰块乱序地移动,她有点应付不暇,手心凝聚妖力,却被庄锦复制止:不能用妖力。 透过冰块看见后面那个仙姿玉质的身影,苓术下定决心要拿到玉麒麟。 收了妖力,利用身体的灵活躲过冰锥和冰块,她发现,冰锥的出现是有意在阻止她过猛的冲势和后退过度的步伐,将她的身法固定在一个进中有守,退中有进的范围。 掌握这个感觉之后,苓术顺遂地躲过,进入下一关。 庄锦复的身影更清晰了。 苓术看着她,心中高兴,没留神,脚刚一踩上冰块,冰裂开了,整个人往下落,有一道法力环住她的身体,她飘在空中。 庄锦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阵法中,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关注阵法的变化。 下次不可再犯。 嗯,苓宝知道了。 法力带着她往前一步,苓术脚尖点地,站实了,冰块还在移动,随后,脚下冰面出现裂痕,迅速跳起,到下一处,每一处都不能久站,对夹的冰块移动的速度比前两关都快。 苓术思考着如何躲,动作迟了,对夹冰面太快,前后都有冰块移来,脚下冰面也碎裂了,苓术直接落入水中。 冰水冻得骨寒,好在脚下能踩到地,冰块眼看着就从前后左右夹过来,苓术直接屏气遁入水中。 在她的头顶上砰砰响了两声。 庄锦复清越的声音传来:若是在真正的杀阵中,你已经死了。 苓术不服输,从冰水里爬出来:再来! 她在每一处能站的地方都不做停留,克服水沾湿衣物的湿冷,在阵法中如一只灵活的野狐,快速跑起来。 只有动起来,一块接着一块地踩下去,才能避免冰块碎裂落入水中。 她悟到了。 这一关只有一个诀窍:不犹豫。 落脚了就不要犹豫,哪怕走错了,也不要停下来想着返回,迅速向前走,改正错的地方,在错误中前进。 坚定地选择你选择的冰。 这就是庄锦复要教给她的东西。 她懂了,后来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快,终于,她一身湿淋淋地,略显狼狈地走到庄锦复面前。 骄傲道:师尊,我过来了! 庄锦复抬起指尖,一道白色的法力将苓术围住,烘干了她身上的湿衣。 庄锦复抬手露出放于手心的玉麒麟,苓术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庄锦复握住玉麒麟,手一收,藏在身后,躲开她的抓握。 苓术神采奕奕:我不能用法力,你也不能用! 嗯,不用。 苓术伸到她身后去抓,另一只手挡在她面前,手肘力量十足,苓术来回两次,都被挡下,她愤愤道:师尊欺负小孩。 庄锦复反倒愉悦地勾起唇角:你十九,不是小孩了。 庄锦复一招一式,都是有坚实的基本功打底,功夫到家,刚中带柔,苓术完全没学过武术,任何她认为凶猛的攻势在庄锦复看来都是小猫挠似的。 苓术根本打不过啊! 苓术简直要上蹿下跳,庄锦复出奇的心情好。 为师教你两招。 一个温凉的躯体闪身到她身后,单手握住她的手腕,教她动作的幅度大小,教她如何出掌,如何格挡。 庄锦复认真,她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她发上的茉莉香,是她身上唯一能感受到温柔的气息,只有近了,才能感觉到,闻到。 苓术受蛊惑似的,想去看看她的黑发,侧头,却被别的吸引住了视线。 她看到一张光洁的侧脸,鼻高骨秀,线条流畅,在她左耳下,与下颌线交界之处,有一颗红痣,艳如唇红。 她紧盯着这点红,它是隐秘的,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知晓的艳红。 记住了吗? 记住了。 演示一遍给我看。 苓术照做,她记住了,却在出掌的时候故意没打到应到的高度。 如她所愿,庄锦复又握住她的手腕教她一遍,动作停下的时候,庄锦复放手的瞬间,苓术侧头,动作极快,左手扶住她的右颈侧,踮起脚尖。 仰头,吻在那颗痣上。 第29章 呼吸,心跳,都有些超出控制 软而热的吻落在她的颈侧,她怔愣住了,她还没习惯防备苓术。 苓术的桃花媚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勾魂摄魄,魅惑人心。庄锦复与她两眼相对,她的脸近得脸上细小的绒毛也能看得明晰。 呼吸,心跳,都有些超出控制。 有一只温热的手握在她的手上,往她手心里的玉麒麟摸去。 庄锦复当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握紧玉麒麟,快速换到右手上,然后高高举起。 她是明抢不成,改**。 我说过,禁用妖法。 苓术轻笑,嗤了一声,对自己的美能惑住人心这点感到自信,一副拿捏住对方稳操胜券的样子,她猫挠似的推一把庄锦复的肩,庄锦复却也后退一步。 她追上去,左手贴在庄锦复右肩膀上,笑道:师尊啊,我可没有用妖法。 庄锦复的眼神在她的脸上逡巡。 苓术的一吐一吸似乎都带着缱绻情意,从她口中吐出来的字,像一个个烧红的烙铁,烙烫她的心。 她甚至没注意到右手臂上的那只不规矩的手,正顺着手臂往下滑。 苓术凑到她的耳边说:明明,是师尊你 心乱了。 庄锦复愕然,身子紧绷着。 你休要胡说! 也在这时,苓术夺走了她手里的玉麒麟。 庄锦复输了。 苓术中指和拇指捏着玉麒麟头和底座,举在她面前,左右摇动着身子,像个随时随地都要高兴得跳起来的舞者,得意地展示着胜利成果,刚才那种魅惑勾人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 顽劣。 庄锦复错愕不已,明明知道她的意图,却还是被惑住了,这不妙,很不妙。 她是你的徒儿,你在想什么? 庄锦复头痛地闭眼捏了捏睛明穴,算你过关吧。 以后不许再乱亲人。 苓术快嘴快舌地反驳:嘴长我身上,我想亲谁就亲谁。 庄锦复睁眼,下意识就急道:不行! 苓术已经收回举起来的玉麒麟,紧紧握在手里,看着她:师尊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苓术用手指戳着她的肩膀:你是师尊,又不是我的谁,我亲谁你也管啊? 庄锦复正色道:正是因为我是你师尊,所以我要教你,做人不能滥情,不能随意地亲吻别人,省得给自己惹下风流债。 苓术叉腰道:我就喜欢这样! 庄锦复厉声道:苓术! 她略恼道:你言行随意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别人最后的话没说出来。 苓术跟没事人一样,故意追问这句话:会让别人怎样? 总之你不能再这样。 为什么不能? 出去吧。庄锦复手一挥,蔚蓝的天和纵横交错的冰面如琉璃盏玻碎,再看时,已是书房。 为什么不能? 别惹出一堆风流债回来,然后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现在我倒是希望我能惹出点什么来,可惜有人不上钩。 庄锦复故意不接这话,她坐下来,看着桌上的寒铁,没事你出去吧。 说什么怕我惹出风流债,其实我不过是在还吻。 庄锦复心头一跳,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不慎入梦那回,帮她从美梦中唤醒的事,她全都知道,她全都记得?然后故意装失忆,做可怜样,博自己的同情,又故意让她这个高道德感的师尊免于难堪。 庄锦复定住了似的,反复品这话的意思。 苓术却已把目光投向书案上,一边把玉麒麟放在她书案上,一边盯着那几块寒铁,心里闪过一种可能,她没忍住问:师尊喜欢寒铁? 不是。 苓术好奇道:那它就是有用处咯?师尊拿它来做什么? 庄锦复面色如常,十分坦荡:我在准备一个礼物。 苓术很在意,但没有再问下去,她不想破坏庄锦复想给别人一个惊喜的心。 是给谁准备的?据书上说,寒铁是锻剑的材料,会是给她准备的剑吗? 哦,原来如此。 第39章 苓术转移话题:师尊你这里有没有讲阵法的秘籍? 阵法? 有。第二排第三个格子都是。 苓术摸了一本《凶阵避险要义》揣怀里走了。 苓术推门而去,李嫦还在院中,赵赤在一旁陪她说话,火雀脖子搭在赵赤的肩膀上,上半身都贴在她身上,赵赤挪动步子,推开她,她又抱上来,反复多次,就快要打起来。李嫦见苓术过来,打招呼道:我还说你去哪儿了,原来是去了书房。 苓术自然道:在聊什么?李嫦笑道:我们在聊送给王掌门的生辰礼。 回见。苓术扭头就走,想必庄锦复准备的就是这份礼物吧,她更气了,说要给自己的剑,那么久了连个影儿都没有,桃木剑也不给她做一把,人家没入门就能御剑飞行了,她如今连一把桃木剑都没有,越想越生气。 李嫦拉住她:你别走,你也帮我参谋参谋,月考过后第三天就是除夕了,除夕就是王掌门的生辰,很紧急的。 你的月考更紧急。不知道李嫦吃了什么长大的一身的牛劲儿,苓术努力抽出被抓住的手,手要断了手要断了!放开我,那个坏女人的生辰礼关我什么事! 李嫦一听手要断了,连忙换个方式,张开双手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王掌门不是坏女人!她人很好的。她经常关心我,我生病了都来看我,平时爱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她对我就像是对亲生女儿一样,她比我亲姑姑对我还好。 好个屁!苓术听了更恼怒,你是没见过她对亲生女儿赶尽杀绝的样子!让开! 李嫦不让,偏要她相信王里赋是好人,苓术气头上,没注意力道用力推开她,李嫦直接摔在地上,崴了脚。 李嫦!赵赤大呼,急忙跑过来,苓术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再看李嫦已经是一张煞白的脸,满脸痛苦,李嫦哭道:不是就不是,你推我这么用力做什么 对对不起。一提到王里赋她就控制不住地生气,这回因为那个坏女人迁怒于她,实在是不该,苓术急忙补救,对着书房大喊:师尊!救命啊! 月考,笔谈山。 对于许多内门弟子来说,这个地方是个噩梦,特别是在这个噩梦之地看到噩梦之源苓术。 没人敢嘴碎了,那些人恨不得对她退避三尺。苓术所站的地方,只有个李嫦敢站在她旁边,李嫦继上次苓术把她推倒之后,一直不跟她说话,她虽站在苓术身边,但中间隔了两个身位。 李嫦不和她说话,苓术拉下面子道:大小姐,我错了,原谅我行吗? 李嫦哼一声,扭过头去。 台上夫子宣读了一下注意事项,又说了月考规则,待会儿会开启云境,仅限参加本期月考的弟子进入,考生需要在云境里找到火焰草的果实才能通过试炼,火焰草发放有限,报名考生每人一个,可以互帮互助,另外有个东西很诱人,找到一个叫音玉的灵石,便可以季末大考免考,直接满分。 月考会发放一个感应手环,能指引自己所属的火焰果的方向,发白光预示着附近有火焰果,发金光的是音玉。 音玉仅有一个,所处之处有神兽麒麟镇守。 上清宗成立四百多年,唯一拿出过音玉的人,是庄锦复。 苓术严重怀疑,庄锦复是在云境里看到过麒麟,所以从此喜欢上麒麟,到处搜集麒麟摆件。 一面人高的椭圆形镜子出现在台上,有温暖而清新的灵气溢出。 云境开启,请各位考生按时参加试炼,开考后一刻钟,不允许迟到考生入云境。 云境入口看起来像一个镜子,但是摸起来没有实感,好像什么也没碰到,她迈步跨了进去。 这里温暖如春,阳光熹微,灵气充沛。 苓术的目的不是找火焰草和音玉,她要的是引人入她的局。 考生一进来,都争分夺秒地走了,苓术独自一个人走着。 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有脚步声。 这人躲躲藏藏,收敛了气息,但是修为不高完全掩饰不住。 李嫦,出来!苓术猛然转身,李嫦从树丛后出来,傲娇道:我又不是跟着你的! 你玩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苓术走上前去,笑道,还说不原谅我? 什么啊!少自作多情,我的火焰果就在这条路上!李嫦举起手环,果然亮着白光,她还指着方向,苓术顺着看过去,果然在树上看到垂挂下来的一个黄澄澄的果实。 丢人! 苓术转头就走,边走边嘀咕,一定是有人给李嫦放水,不然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找到火焰果,苓术边走边薅一种长得像芦苇的灵草,走了几步,她手上的感应手环也亮了白光。 嗯? 低头,在脚边的草堆里藏着一个火焰果。 白捡的,干嘛不要,赶忙捡起来揣包里。 苓术继续溜达,这回李嫦没听到跟上来的声响。 走了半个时辰,还没人对她下手。不是,这次为啥不来对她痛下杀手啊? 正想着,忽然听到前头有打斗的声音,苓术捡了根木棍,走上前去。 有四个人乱打作一团,刀剑相对,各自敌对。 什么东西值得大打出手,难道说她运气这么好,随便溜达也能碰到音玉?远看去,她们四人身后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动物,长着鹿角,身有似鱼鳞的甲片,一对虎眼,长着鹿身,腿上有火焰纹。 这不就是麒麟么? 再看站位变了,一女修剑架在一人脖子上,怒道:音玉是我的!主动进攻的女修后腰上抵着另一人的剑,逼道:还未得到,算什么是你的!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直捂着腹部的女修,用剑指着三人:你们休想和我抢! 被剑架在脖子上的那人格外敏感,立即注意到了苓术方向的动静,喝道:谁在那里?!* 两条腿比不过在天上飞的,苓术自知逃不掉,拨开树枝出来。 是你。一丹凤眼的女修道,剩下那三位女修皆是在看到她之后,放下敌对之势,横站成一排,她们忌惮苓术的妖力,又不甘心被实力强的后入门的人夺去机会,比起一起被打得落花流水,她们更愿意看到后入门的人彻底失去机会。 她们没想到的是,苓术没有做出攻击的架势,而是抱紧了斜挎的猫脸状的棉布玩偶小包,从包里冒出芦苇状的灵草,肩膀收着,灵草一摇一摇,似乎像她的身子在哆嗦,她害怕地说:苓宝很乖的,不会打架。 四个女修互对眼神,看来她是真失忆了。 就在这时,苓术手里的木棍被粉紫色的妖力控制着飞了出去,直冲其中一位修女的面门而去。 有人惊呼:有诈! 谁知她一喊完,苓术的木棍在空中炸裂得粉碎。 啊咧?对方没有进攻,苓术也没炸木棍,木棍它自己碎裂了! 第30章 原来是这样宝贝的东西 四把剑,剑尖锐利,指着苓术,将她围在其中。 苓术抱紧海姑给她缝制的猫咪棉布包,委屈道:我我不太会用法术,木棍自己飞出去了,我怕伤害到你们,就把它弄坏了。 然后连连摆手:我没有恶意的。 那丹凤眼女修说:怕不是你想暗算我们,木棍承受不住妖力才碎裂的吧。 我没有!苓术道,我师尊说我随便听听课就可以了,没通过季末大考也没关系,我跟你们抢音玉做什么呢? 原先被丹凤眼女修以剑相逼的人也来威逼:谁知道你是不是编出来的借口? 左边女修提议道:除非你自封穴道一个时辰。 怎么封啊?苓术快速地接上话反倒让四位女修觉得难以置信,她们彼此目光对视,丹凤眼女修收了剑,走到她面前亲手封了她的穴道。 她们都收了剑。 一同转身去看,麒麟还在酣睡。她们四人又对打了起来。 苓术忍不住道:我说,师姐们,要不你们先合作,拿到音玉之后,再一较高低。 丹凤眼女修点头认同,另两位也觉得合理,唯有一个原先腹部受伤的女修说不行:麒麟醒时凶猛无比,我们未必能赢过她,就算赢过她,我们这重伤的人也得不到音玉,受伤的人岂不是白给别人做了垫脚石。 谈不拢,继续僵持着。 第40章 苓术懒得管她们,在旁边找了棵树爬上去看热闹。 她们又开始大打出手,还不断地有新的人过来,这些人目的一致,为了一个满分的机会彼此伤害。 看得苓术都打哈欠了,索性拿包枕在头后,靠着。 麒麟的眼皮微微颤动,身子开始有了动静,随后她睁开了虎眼。一看见围在面前的人,便大吼一声,声如洪钟,一股劲风横扫众人。苓术的瞌睡虫也被她吼跑了。 麒麟从地上起身,高约两丈,鳞片在阳光下亮闪闪,当她四脚站稳,完全清醒时,腿上的火焰纹变幻为真正的火焰,四条腿仿佛在火中燃烧。 她呲牙咧嘴,叼住人往天上扔,或用角去顶对她刀剑相向的人,又或者用脚踢,她腿上的火焰会由此将修士的衣服点着,七八个人滚在地上试图灭掉身上的火,还有两三人在草丛中奔跑,身上着火的地方烧到草木上,草木也燃烧了起来。 可怕,可怕。苓术观情形不妙,火势越来越大,迟早要烧到这里,随机跳下树。 站住。娇软的嗓音从身后的上方传来,这声音传过来之后,在她耳边异常清晰,这就是在唤她。 苓术撒腿就跑,谁知大地颤动,回头正是麒麟在追着她跑。 不是,不带这么玩儿的,她根本就没出手啊!旁观也不行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汝是谁? 我就是个普通的狐狸精。 汝为何能知吾之姓名? 我哪知道你叫什么啊! 可汝唤了我的姓名,麒麟从她头顶一个飞跃,就到了苓术面前,用身体拦去了她的去路,仙姑说,能猜中吾姓名者,给音玉。 ? 所以你叫可怕? 正是在下。 麒麟正色道,随后从口中吐出一块黄色的未经雕琢的玉,虽从口中出来,却没带任何涎水,果然是神兽啊,音玉缓缓落在苓术的掌心。 还是那句话,白捡的干嘛不要,揣包里。 苓术道:谢谢你啊,那我出去了。 麒麟没动身,反而收了腿上的火焰,用脑袋去拱苓术的手,这像小猫一样都动作是怎么回事?苓术迟疑道:你要摸摸? 麒麟摇着尾巴点头,然后趴在地上,低头给苓术摸头。 苓术一把摸上去,毛有点扎手,但是人家给了她音玉,摸摸头还是可以的。 麒麟很舒服地享受着,不远处火光冲天,惨叫连天。麒麟忽然道:其实汝身上已经有一块音玉了。 苓术低头看了眼腰上的翠玉莲纹玉佩,拿起来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麒麟舒服得尾音拉长:对,就是这个 原来是这样宝贝的东西。 苓术看着原处乱成一团的人,收了手:惨啊。 死不了。麒麟不满她突然收回手,还要凑上去,苓术怎么也不摸了。 我要出去了。苓术挥挥手,走去最近的传送阵,她一靠近,阵法亮起,正要踩进去,便被人拉了一把。 别去。李嫦赫然出现在眼前。苓术笑道:你一直跟踪我?李嫦还是傲娇的模样:我没有,别乱说。苓术挑眉,道:大小姐只是顺路,我知道了。 然后苓术直往那个阵法里跳。 红光亮起,牢笼平地而起,是熟悉的子午杀阵。 李嫦不知怎地也冲了进来,骂她道:你疯了吗?你穴道被封法力阻塞,跳进来做什么?!想死吗?! 苓术道:你明知是子午杀阵,你还进来做什么?陪我一起死? 李嫦叉腰道:我是大小姐!我出事她们一定会被追究,换成是别人,我也一样会跳进来的! 苓术抓住了关键词:她们? 李嫦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找补道:我说的是主管这场月考的夫子! 哦。 麒麟这里起了大火,求救的讯息已经发出去了。 没一会儿苓术身子开始左右摇摆,突然倒在地上。李嫦吓得尖叫,一个劲儿地叫她,苓术跟个死鱼一样,不醒。李嫦疯狂地向外传讯息。没一会儿,李嫦也晕了。 休息室里,坐满了受伤的考生,仙门的每一次试炼,都是真刀真法地斗。 担着苓术进门的人蒙着面,她被运进一间僻静的屋子里。 许久,有脚步声靠近,那人手中有一道金色的法力,杀气十足,对着苓术挥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苓术猛然睁眼,偏了身子,身下木板被击碎。 来人蒙着面,衣领上有火焰纹,裙摆上也有火焰纹的绣纹,这是上清宗的宗服。她修为在元婴期后期,身上一股药味,不佩剑。 已被发现,她出手更没有顾忌,手指虚握成爪,直往苓术的心口而去。 几个来回,苓术身法灵活,引得她在休息室内上蹿下跳,苓术哈哈大笑。 来抓你姑奶奶我呀,来呀来呀,哈哈哈哈。 那人更是恼怒,突然站定,食指与中指相贴,念出一句:净云明启,荒祸阵开。 苓术站在桌子上道:荒祸阵?厉害厉害,怕被人发现用禁术,子午杀阵不敢用了,现在用困杀修士的杀阵,厉害厉害。边说边鼓掌叫好,地上红色的圈形条纹已经出现了,将苓术围在其中。 这人说话有种假意的温柔感:死吧,没人会发现你在这里。 苓术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脚尖一转一转:不好说。 苓术此话一出,她料定自己走不了了,从苓术睁眼的那一瞬起,她就已经在一个被人设计的局中了。 苓术坦言道:你不是幕后真正要杀我的人,为别人卖命,搭上自己一条性命你不觉得可惜吗? 尊上与那王狗相斗多年,早就势同水火,王狗死不了,你这个威胁也不能活,你一个半妖野种休想占去大小姐原先的位置! 嘎吱门开了。 赵赤带着各位主管的夫子将门口给堵住了。 她欲跳窗,窗户忽被冰封住了。 是谁想要我徒儿的命? 庄锦复肃然的声音从人后传来,各夫子给她让开一条道,庄锦复身后跟着一个绿衣的,面相温柔的女子。 庄锦复手掌一抬,荒祸阵当即破了,绿衣女子是此次月考的主管长老,她径直走上前去一把扯下面纱,露出一张消瘦的脸,整个人形销骨立。 赵赤身子在颤抖,嘴唇发白,轻道了一声:师尊 庄锦复直接走上去对着那人打了一巴掌,怒道:善纪,上清宗的门风都被你败坏透了! 庄锦复不顾善纪的脸面,当着所有人斥责她道:教唆孙王周七钱鱼欺辱同门,设局在化魔谷给兽类吸入能使兽发狂的蒲莲花粉,要谋杀苓术一人,致使入化魔谷的修士死伤无数,又逼自己徒生无偿炼出上品修元丹,供你在外违律高价售出,被徒生揭穿之后,便对其赶尽杀绝,你丹药脉,无故失踪三十一名徒生,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你犯下的罪行? 善纪咬着牙一脸凶相:你有什么证据? 你说我教唆那三人,那三人乃是安红长老门下弟子,你说我为了谋杀苓术故意设局,我与苓术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她?说我违律高价售卖丹药,你可有账本?无故失踪的三十一我身为长老,难道我就不痛心吗? 绿衣女子就是安红长老,此时也黑地彻底。 孙王周七钱鱼已死,死无对证。设局谋杀苓术也难以找到物证,账本更是难寻,无故失踪的人也毫无下落。 账本,我有。赵赤幽幽地躲在一旁,听到这话,阴郁地笑了一声,说完从怀着拿出一本账册,恭敬地递给庄锦复。 庄锦复拿在手中翻阅,心中熨帖,总算没白救了赵赤。 安红长老道:根据上清宗宗律,上清宗禁止私卖丹药、药材、灵兽,根据违律所得判刑,二百万灵石以上当处以雷刑十七。 苓术,心道,不够。 违律高价售卖丹药不过是雷刑十七,劈过之后很快就会恢复正常,届时她再报复,简直是没完没了,如此轻刑,抵不上她被那头死猪踩中的那一脚,失踪的三十一人,以及赵赤的不幸,都没办法讨回公道。 苓术忽举手喊道:我有孙王周七钱鱼死前认罪的口供。 第31章 你敢说你不是心甘情愿地被我利用 苓术从她娘亲留给她的帝王绿储物手镯里拿出三张认罪画押的口供。 第41章 只要能给这个有罪之人多加一项罪责,她怎么做都行。 她始终牢记王里赋对她说的那句话,反击的方式并非只有杀人一条,其实她不太认可,但是她从中得到了灵感,那三人的死,明面上与她无关,实际上就是她间接导致了这三人的死亡。 所谓雷暴,不过是她能操控天雷,然而暴毙,她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的,是她用了些办法逼周七钱鱼写下口供,钱鱼的求生欲望很强烈,周七则不是。 有人帮了她。 这个人比她有能力。 是庄锦复吗?可她不是不插手世事吗? 庄锦复今日对善纪发难,其实在场的人都很震惊,后来听到话语间提到苓术,便又觉得合理了,果然有了徒儿就有了羁绊,清冷的尘外无情客也会打人巴掌了。 口供到了庄锦复手里,善纪罪加一等。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善纪教唆孙王周七钱鱼三人殴打同门,指使赵赤谋杀苓术,孙王周七钱鱼为帮凶。 善纪成了替罪羊。 赵赤也被扯了进来。 口供被安红长老当众念出来,赵赤腿脚发软,瘫坐了下来。 赵赤心如死灰,看着苓术那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她的心格外痛楚。 苓术不会因为口供上提到自己而拒绝将它拿出来。 她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哪怕是自己已经向她投诚,冒着暴露的风险为她请来夫子长老们,她也不会有所心软。 谋杀罪同样要遭雷刑四十。 善纪轻笑:雷刑?我一个上清山长老连雷刑都受不住我还当什么长老,来啊,你们还有什么证据,你们弄得死我吗? 元婴期的雷劫便有三十二道,一般修士都修不到元婴期,二十道雷刑已是极限,所以上清宗的天雷律,其实根本遏制不住长老犯罪。 苓术气极,从桌上跳下来,想拔一个夫子的剑冲过去给她个了断,但半晌拔不出,之前拔赵赤的剑的时候都很顺畅,这次却不行了,那夫子拦住她道:苓术,再气也不可莽撞行事,此事还是交给刑台的长老处置。 苓术看着那剑疑惑,夫子道:剑认主,听话,我们都知道你受了委屈,刑台的长老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苓术道:可现有的律法没法将她惩治,她出来之后只会报复得更狠! 那夫子哀叹一声:这也是没办法啊,本来王掌门还是很有威信的,但她爆出与妖相恋的丑闻,我不是说妖不好的啊,只是人与妖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很难调和,大部分人都是不喜欢妖的。 苓术说:对于普通人来说,修士和妖是一样的,一样危险。 夫子叹道:确实如此。修为越高,越危险,不加以限制,后果不堪设想啊,可惜我们这些人没有世家的背景,挤不进长老会啊。 夫子一般是筑基期中后期的人,文以学识论高低,武以武论高低,教法术是内门弟子的师尊才会做的事,所以上清山的夫子一般都是法力不高的,出身普通的人,世家出身的人,一般不会来当钱少事多的夫子。 苓术看着善纪猖狂的样子,心中默默下了决心。 善纪笑道:你们的王狗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每次向长老会申请改律,都不通过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庄锦复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她走上前去,狠狠打了善纪一巴掌,语气中夹杂着恨意,冷声说了一句:我真想杀了你。 善纪这回才真的有了些害怕的意思,但她很快就不害怕了:就算你是仙尊,你做事也绕不开刑台和长老会。 善纪稳操胜券:况且你受天道监督,你不可能做出暗中杀人的事。 苓术心道,帮她的人不是庄锦复,那会是谁?无论是谁,此人的立场就与她是一致的。 庄锦复压制着怒气,冷声道:安红,带下去听候发落。 善纪被押了下去,赵赤因为涉嫌杀人未遂,也被带下去了。 赵赤走之前,把自己的剑郑重地交给苓术: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剑。 苓术注意到她一直看着自己:一定。她拿了剑,赵赤却还没放手,她再说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剑。 苓术懂了,勾唇笑道:一定。 赵赤走之时,苓术忽叫住她:我原谅你了。 赵赤顿了一步,回头,热泪蕴在眼中,她哽声道:谢谢。 夫子们都知道是苓术受了委屈,纷纷围过来安抚她的心情,又劝庄锦复别生气,然后其他受伤的考生都等着夫子们去探望,一个两个有事走了。 最后只剩下庄锦复和苓术。 庄锦复的脸色依然不见任何好转,反而更生气:你不知道危险吗? 苓术:如果我不以身入局,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 庄锦复皱眉,语气不善:就凭你这拙劣的阴谋? 苓术也跟着气:那又如何?现在也把她给揪出来了! 庄锦复情绪难抑,厉声道:你不知道如果赵赤背叛你,我不愿意出面,李嫦不跟着你一起入阵,你真的会死在子午杀阵里?! 苓术吼道:我相信赵赤!我也知道赵赤一定会劝李嫦跟着我!而你,你真的会不出面吗?! 庄锦复被问到了心坎上,她会不出面吗?她自问,嘴唇张开,又闭合,隐忍着,用力喘着气,她沉默了。 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庄锦复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好似面前的人她不认识了:你还算计了谁?庄锦复声音颤抖:你将我们三个对你的好也全算计进去了,苓术,你变了。 苓术撇开脸,酸涩的情感又冒了上来,不敢正视她。 她说对了,她连人的情感也利用。 但你还是出现了。苓术道,她的手自然垂着,攥紧了袖口,忽又鼓起了勇气,以她的高明,能不猜到她拙劣的计划吗? 苓术红着眼圈,摆正脸,正视着她:你敢说你不是心甘情愿地被我利用?! 庄锦复的嘴像个闷葫芦,紧闭着抿成一条线,她又被说中了。 你说啊,说你不是!苓术逼问她。 庄锦复不敢承认,如果承认,那她定然会追着她不放,她们是师徒,是不能违逆的人伦。 可沉默,也代表着默认。 你想知道什么答案?庄锦复慢慢平复下心情,隐忍着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你又想证明什么?苓术,我们是师徒,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是你师尊,你在这世上受到的关爱不多,我怜悯你。 我怜悯你四个字重重砸在苓术的心头,她一直以来期待的答案,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眼泪从眼眶中流出,然后止不住。 她怎么会把怜悯当爱呢? 苓术自嘲地笑了一声,哽咽道:庄锦复,你真的没有爱过我,我到现在才明白,以前无论我是亲你还是闯你浴室,你都对我很是包容,我以为 我真的以为我能感动你,我能勾引到你,什么无情道我全都没有放在眼里,原来原来你的无情是真的,看着我如何爱你,如何贴近你,你的心里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还还会觉得我不过是流浪儿遇到一点温暖就以为,以为她得到了救赎,你自己也对我施以温暖而沾沾自喜吧? 庄锦复,你真的好无情。 庄锦复脸色如定海神针一样波澜不惊,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递到她面前。 苓术更痛了。 但是她还是接过了。 她需要庄锦复的怜悯,如果连怜悯都没有,她不知道她在这世上还能凭什么支撑她活下去。 庄锦复无声地转头,苓术跟在她身后,这样,她们就还是师徒。 苓术揉着眼圈出来,走到人多的休息室,李嫦忽然跳出来叫住她,李嫦笑得单纯又雀跃:苓术,这回你欠我了。 苓术的心情没有平复,庄锦复听到李嫦的声音,没走,走到一边。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善纪打伤你太疼了? 苓术沙哑地嗓音回答她道:嗯,欠你。我没事。 李嫦看她眼圈红红,不忍心再跟她拌嘴,道:没关系的,你师尊的治疗术很厉害的,让她好好给你治。 苓术看了一眼庄锦复,心里闷闷的,应道:嗯。 庄锦复站在一旁,还是霁月清风的无事人的样子,旁边的弟子,都偷偷扒在门口看她。 耐心等徒儿聊天的好师尊。 第42章 她没有错,是她苓术错了。 越轨的爱被一颗怜悯之心接受了。 果然是飞升成仙的无情之人。 苓术待不下去了,只想着快走,她在众人面前越冷静,苓术就越难受。 我先走了。苓术丢下一句话想走,李嫦还拦住她,问:你先别走,我有事问你。苓术很难受,想走,耐不住李嫦力气大,她凑在苓术耳边,用手放在嘴边挡住说:子午杀阵是不是只能对妖产生伤害? 对啊。苓术不耐烦。 李嫦说:那那我为什么会晕啊? 苓术也怔愣住了,说:我回去翻阅一下旧籍,再与你说。 欸,好。 苓术跟着庄锦复走了,一路上无话。 庄锦复给她请了病假,后来几天都没有去学堂,她也没心情去。 一天夜晚,苓术回房间拿出赵赤的素剑,换了身夜行衣出去。 监牢换班的时间她早就摸清楚了,入监牢的结界阵法没有拦她,很奇怪,与上次一模一样。 不过这次苓术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灵气气息,那人紧跟着自己。 苓术不管,烂命一条,那人要是想杀,就动手吧,她径直走向善纪所在的牢房。 善纪一见到她,便凭气息认出了苓术:你做什么?刑台还没有定我的罪,你不能杀我! 善纪一动,身上的锁链声便响起,她不能反抗,因为这个锁链有压制的法力的作用。 她大喊:苓术要杀我!苓术要杀我!救命啊!!! 苓术索性直接扯下面纱,坏笑道:你以为我会怕这些? 苓术破开牢门,狠戾地挥剑而起,锋利的剑对她刺来,她听到一句下了地府都没法不恐惧的话。 苓术说:律法不能杀你,我能。 第32章 仙尊你也感情用事了 剑入人心,血水四溅,善纪瞪大了眼睛,张大的嘴还喊着:苓术要杀我而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瞳孔涣散,手失力垂了下去,可怖的眼睛死死盯着苓术,死不瞑目。 苓术单手拔出剑,走了出去。 血水顺着剑身流向剑尖,滴落在地上,在向监牢更深处的路上,砸出一朵一朵艳红的血花。 而后血花滴停在一个单间的监牢前。 铿锵铁器相撞的声响,混杂在呜呼哀哉的哭喊声里,一声一声震响。 这剑上的血 你杀了善纪? 苓术低着头,盖头的兜帽遮住她的脸,露出一个尖俏的白下巴,双手握紧剑柄,一下一下狠力砍着赵赤手上的锁链。 赵赤后退,惶然对她道:你疯了?!劫狱的后果是什么你想过吗? 苓术抬头,露出一双无神的桃花眼:人都杀了,你说这些太晚了。 向来活泼明媚的苓术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赵赤胸中一痛,实在不忍:你和仙尊怎么了? 过来。苓术甜媚的声线里竟也透出清寒之意,我带你逃。 我不会走的。赵赤不敢正视她,偏过头道。她怕她再多看一眼,就要被自己求生的意志打败,她不要苓术因为她而背负后果。 苓术向她腹部看了一眼,随后一脚踹倒赵赤,拉起锁链便砍。 赵赤被她一记窝心脚踹得腹痛,无力反抗:你 锵响了三声,锁链断裂,赵赤双手解脱,立即被苓术从地上拉了起来。 苓术:少啰嗦,走。都这样了,赵赤索性下定决心,跑! 跑到一个岔路口,换班的师姐已经进来交接,她们从左边走来,苓术拉着赵赤往右边跑,她记得左右两边通向的是两个出口,右边的更近。 刚跑出一步,一团带火的灵气飞来,落在二人脚前,两人警惕地四处观望那个,没有人。再迈出步子的时候,那团火又来了,同样落在二人脚前。 赵赤忽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正要说,便听到苓术道:走左边。 话音刚落,右边道路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这是监牢巡逻的队伍。 左边换班师姐还在走路,这岔路中间正好有根柱子,两人贴在柱子上,分别观察着左右两边。 左边换班师姐走过来了,她们右手边有一条右拐的路,正是通向监牢内部岗哨的位置,师姐们有说有笑地拐了过去。 苓术立即往右移动,赵赤也跟着动,耳后听到渐远的整齐脚步声。 二人像两只窜街的老鼠,快速溜过,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声:不好了!有人劫狱! 随后又听到远处呼应的女声:善纪死了!善纪死了! 集合集合!!!抓刺客!!! 赵赤在奔跑中道:剑给我!苓术抛给她,剑在空中平直着变大,赵赤跨上去,伸手下来给她,苓术打了她的手,借地起跳,跳上了剑。 御剑的速度比跑快多了,她们在过道里飞速前进。 在那里!一女声喊道,随后一道杀伤力极强的法力直向苓术而来。 苓术伸手压在赵赤锁骨处,二人身躯向后压,法力从二人的身前打过。回正身体,苓术调转脚步,正面对着值班的修士。 轻抬起手臂,一道粉紫色的法力盾立在身前,对面急追过来的法力尽数都被拦下。 她们已接近门口,赵赤看着大门口上的水波纹状的浅金色结界犯难,上清宗的监牢结界是与山门结界同属一个等级的结界,是集各长老、夫子之力,一同设下的,就算是庄锦复来了,没有解开结界的法术令牌,也不能随意出入。 赵赤一个急刹,停在大门前,她不想一头撞上去狼狈被擒:完了,结界怎么办? 苓术后背直接撞上赵赤,赵赤一把揽住,然后眼神闪躲地松开手,苓术毫无察觉,盯着大门结界道:别停,冲出去。 冲不开的!赵赤懊恼道。 后面的值班师姐一个两个的已经追至跟前,为首的师姐得意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苓术的头裹在黑色兜帽里,黑色披风上溅上了斑斑血迹,浑身上下透出了森森冥暗之气,她说:冲出去,赵赤,不要停在这儿。 赵赤心焦如焚,倏地想起一个漏洞。 监牢结界如此坚固,苓术是怎么进来的? 只有一个原因,有贵人相助,这个人有监牢的法术令牌,并且,在现场。 霎时信心澎湃如潮水,赵赤眼中燃起了希望,加急御剑向坚实的结界,剑尖刺破水波纹的屏障,而后两人一齐冲向天际。 庄锦复和苓术争吵后,二人还如平常师徒一样一前一后走着回到清息山。 庄锦复没有御剑。 梅须是把好剑,也是一把凶器,剑灵认死理,只肯认她一个主人,且很有占有欲,不许别人站在她身上,站上去的人会被她故意载到高处,然后摔下来。 庄锦复不敢用梅须载着苓术,要载着她,就得用背或者抱的姿势,总之不能让她直接与梅须接触。 所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从万阶台阶到带她去竹锦山,都是一脚一步带着她走的,苓术体力很好,从不嫌累。 苓术还没有剑,桃木剑也没有,因为她的妖力太强,木头不能承受,只有真正拥有佩剑的时候,她才能教她御剑飞行。 寒铁和宝石已经选好了,准备锻剑,如今人却不在她身边了。 苓术回清息山之后,变得很安静,瑞雪用身体去蹭她的脚,她也没反应,只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一日三餐,都有在海姑的监督下好好吃,只是胃口不大。苓术没避着她,只是不再去书房了,以前,她在书房批公文的时候,苓术会偷摸地钻进来,被发现了也不慌,献殷勤般地给她捏肩捶背磨墨,然后去西边书案上看话本。 时常乐呵地笑出声,书架上的修行书籍她也不落下,能看的都愿意看。 庄锦复嫌她字丑,逼她练字,开始还规规矩矩地练,后来远看便知道她走笔的线条不对,边画边偷瞄她,她一走过去,看到的又是好好练字的样子。 善纪被杀,赵赤逃狱的消息一传开,她便去找苓术,敲门无人应,开门进去,果然不在。 她们闹成这样,庄锦复想,她想走便让她走吧。 一天两天,火雀嚎叫着无聊,庄锦复把她也放下山去了,苓术走了,她留在这儿也没意义,至于苓术是装失忆还是真失忆过,庄锦复不能确定,直觉她是装的,无论是怎样,都不重要了。 她夜晚看文书,案头烛火烟雾直上,映照出她的影子格外长。 喵喵,喵!瑞雪跳上西边的书案,叼起一本书,拖着,然后踩空,从书案上摔下来,摔在苓术买的软地毯上。有时候她会躺在地上看话本,所以买了软地毯。 第43章 庄锦复还是下意识就站起来,怕瑞雪摔伤了,她疾走过来,发现瑞雪没事,又原地翻起,去叼落在地上的书,拖到她面前。 她没看清书名,只记得有个什么权臣,瑞雪把书页弄得很乱,从中掉落出一个白角,纸张颜色与书页微微泛黄的颜色不同,纸质光洁,是她书房用的宣于纸。 庄锦复将整本话本从猫嘴里夺过,翻开,一张女子提膝收剑的画像映入眼帘,画技精湛,走笔流畅,画得人清冷卓绝,身后是竹影淡去,正是那日在竹锦山教她学剑的样子。 捏着纸张,按薄厚,下面应该还有两张,庄锦复拿开上面的画像,满页的白纸黑字刺痛她的眼。 上面用大大小小的字,写着:庄锦复,喜欢你。 第二张上,有几个不平的椭圆形皱痕,像是泪滴。 庄锦复刚刚稳住的道心,又开始有了不稳的痕迹,胸中情绪说不上翻涌,只是难受。 她轻道:逆徒,还敢画而后右眼滑出一滴清泪,眼泪滴落在她手背上的时候,她怔住了。 喵?瑞雪缓缓走过来,贴贴她的手臂。 她的猫还在这里。 为什么不把猫也带走呢?把这些痕迹,这些所有的东西一起带走!最好什么都别留下! 庄锦复拭去泪水,摸了摸猫儿的头,默不作声地、原封不动地将画放回去,放到书案上,走时,她有些恍惚,撞到了桌角,低头便看到那个玉麒麟。 她不知怎的,胸口很闷,看到她就有一股无名怒火,她拿起玉麒麟就对着窗户扔了出去,瑞雪看着东西飞出去了,也跳着追出去了。 她撑在书案上,喘着气平复心情,可这心情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她忽想起了什么似的,冲出门去,往西*窗的花坛而去,却在那儿遇到海姑。海姑慈和地笑着,拿起玉麒麟道:在找这个吗? 然后开始说她:多贵的东西说扔就扔了,也不知道珍惜,没了就知道后悔了吧? 瑞雪在一边,也急声道:喵喵喵!听起来像斥责。 庄锦复知道她一语双关。你还给我。 你让她回来我就还给你。 她想走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仙尊你也感情用事了。 还给我。庄锦复动用仙力强抢,海姑没拗过她,给她了。 仙尊,我们还需要她,劝她回来吧。 庄锦复紧握着这个玉麒麟,玉麒麟的尖角戳痛她的手,就像苓术一样,她也是带着尖刺的,她锐利,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经常刺得她这个所谓的无情道仙尊也感受到感情上的措手不及。 庄锦复沉默不语。 海姑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搭在上面:阿复,你低一次头,劝她回来好吗? 嗯。 第33章 道长救命救救我 山下客舍,客栈老板记着档,店小二边擦桌子边瞟着奇怪的两个人。 两个人都身着黑衣,一个女子个高得出奇,衣裳料子看起来是那些修仙世家才用的贵料子,另一个女子戴着黑色面纱,遮着脸也能从眉眼里看出是个美人,她手上搭着件披风,手肘一直贴在腹部的位置,行动之间,隐约看到点儿红色的血迹! 老板叫店小二领着二人去客房,店小二心里发怵,却还是领着人去。 给她们开门之后,店小二当即溜走了。 苓术和赵赤进了门,赵赤直奔座椅,瘫坐下来,累道:不行了,我法力不够了。苓术向她走过来,手肘从腹部移开,下裙摆至腰上是一大摊血迹,她皮肉不笑道:帮我念个净尘诀。 赵赤嘟囔了句:姑奶奶,让我歇会儿吧。 快点。 赵赤无法,不敢有怨言,老实坐好,念了净尘诀,除掉了她身上的血迹。 苓术看了一眼衣裙和披风,道:谢谢。随后就去旁边,倒了杯茶水喝,她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赵赤觉得她很不对劲。苓术。 苓术转头看她。 赵赤两手交叠,摩挲着手指,问道:你想过以后吗? 没有。 赵赤心里一紧,无端生出许多希冀来,这等于是苓术赌上前途来救她,如今出来了,她反倒不能开怀:你杀善纪是因为我吗? 苓术抬了一下眼皮,疲惫道:不是。 赵赤还是觉得,苓术是因为自己的话而采取了暴力的行动,她没想到苓术会那么直接,竟然直接闯监牢手刃善纪,然后将自己劫出来,她希望苓术为自己讨回公道,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来替我报仇。 你错了,我只是在为自己报仇。 一句话把赵赤的那些希冀全都堵了回去,赵赤不死心,道:那你不必劫我出来。 顺手的事。 赵赤还是说了句谢谢,道:善纪一死,宗门上下就会调查她的死因,你越过刑台的处置嫌犯,回去之后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啊。 刑台苓术不屑道,律法都不全,刑台又能尽几分力? 赵赤道:总不能越过程序做事。 苓术搁下茶杯:你以为刑台就没有她们的人?如果我不杀善纪,不把你劫出来,你以为你在里面能活吗? 赵赤哑口无言。 苓术道:你任务失败,被人追杀的痛苦隔几天就忘了?赵赤,你冒死带人来救我,我很感激,我苓术不是白眼狼,知道你有难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我答应要救你,就一定要救你。 赵赤道:可你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我不再有价值,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苓术又倒了被茶水润喉,道:赵赤,人不是只有利益交换才能聚到一起,你能不顾自己安危来救我,我若不能冒着危险来救你,这叫辜负你的情义。 赵赤,我们初见虽想着怎么把对方砍死,但是不打不相识,现在我拿你当朋友。 朋友吗? 对。 赵赤心中激动,又有些失落,但总归是更进一步了,她笑道:嗯,我们是朋友了。 夜晚,苓术困得不行,爬上榻睡了,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女子与女子之间没有那么多顾忌,但是赵赤心头有顾忌,她找店小二再要了床被子,打地铺睡了。 翌日,一大早,二人起来,去楼下吃了早点,吃过之后,苓术打算继回客房歇着,赵赤也跟着上来,她对苓术道: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 那去哪儿啊? 赵赤试探道:你不回上清山了吗? 不回了。 赵赤心中有升起希冀,这不就是意味着,她们要一直相伴在一起了?既然她们的关系已经进到了朋友的关系,那么将来是不是也有可能 苓术道: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必一直跟着我。 我也没想好。赵赤神采奕奕,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更远的地方吧,永远离开上清山,四处游山玩水。 她一提到上清山,苓术就想到那个人,反正是无法感动的无情道仙尊,不如离开,离她远一点,也许就能放下这份心意了吧。 好啊。今天就出发吧。 赵赤没想到她会答应,高高兴兴地找客栈老板买了些干粮,便于苓术上路了。 御剑太明显,苓术买了一辆马车,又去换了身衣服,二人便出发了。赵赤驱马车,出了城,夜宿河边。 深更半夜,有个女子哭喊着朝二人走来,她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她见到苓术便跪了下来:道长救命救救我 刚说完,后边就有四个男人跑过来,看见苓术和赵赤都是女人,直接放松警惕,搓搓手道:原来这儿还有更美的妞儿。 赵赤拔剑出鞘,挡在苓术和那女子面前。 大美人还会用剑,爷就是喜欢泼辣的,兄弟们,上啊!一个女人怕什么?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的持刀扑上来,赵赤一剑刺中他的要害,男人当即倒地捂着裆原地打滚。 那狼狈女子说:打得好打得好啊!断子绝孙了活该啊! 苓术站在一旁看着。 另外几个男人一起冲上来,全都敌不过赵赤,被她就地正法。 那女子见那些男子都死了,便对赵赤说感谢,夸着她,又一个劲儿地贴着苓术。 第44章 赵赤见她肩膀都漏了出来,寒风里,姑娘身子可冻不得,便把自己的大氅给了她。 苓术最近不太爱说话,她没管那女子,走去火堆旁添了些柴火。那女子谢过赵赤,就来她身旁,热络地跟她说话:我叫意意,你叫什么? 苓术冷声道:不重要。 赵赤问她:你怎么样,大冷天的,三更半夜,你怎么独自在外? 意意哭了起来:我本是要进城投奔我祖母的,可惜路上遇到劫匪,他们看中的相貌,便对我起了歹心,我略学过一点拳脚,这才逃了出来。 苓术还是没说话。 赵赤安慰道:他们都被我杀了,没事了,放心吧。 意意道:这只是几个小劫匪,还有个大头目,是个金丹期的修士,是他看中了我的相貌,要这几个人押我回山寨的。现在我逃了,他们肯定会派人追上来的。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骑马声,赵赤赶紧扑灭了火,拉着苓术就往车里走,那女子也跟了上来,苓术很沉默,被她拉着她就走了。 赵赤驾车逃跑,黑夜里看不清,听声音约莫有十来人,骑着高头大马,都是身强体壮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男人,意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迅速放下帘子哆嗦道:就是他他追过来了 意意一把抱住苓术,缩在她怀里道:阿姊,我好害怕。 苓术推开她,拉出一臂距离:坐着,就好,别怕。 意意红着眼圈,应道:好。 赵赤喊道:坐稳了!随后甩了一马鞭,加速向前冲去,谁知他们还会左右包抄,竟然快过她们的马车,横拦在面前。 赵赤喊道:苓术,用法力兜住车。苓术动动手指,粉紫色的法力将整辆车包裹起来,飞箭射来,无法穿透,用法术给马车加了一股力,赵赤喊道:扶好了! 马车向着前面拦截的人冲过去,随即,马腾空而起,越过拦截的人的头顶,长扬而去。 意意欢呼道:好厉害!飞过去咯!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便听到赵赤大喊:没路了! 苓术掀帘,果然是悬崖,后头追匪三路合为一路,彻底堵住了后路,苓术说时迟那时快,拉着赵赤就往下跳,二人在地上滚成两团,赵赤稳住身子,急道:意意呢?你没拉她? 马车没刹住,连车带马一起摔下悬崖。 苓术镇定道:她不是在那儿吗? 赵赤往车另一边看去,意意半跪着姿势板正地蹲在马车的另一边。 意意委屈道:意意好害怕,阿姊你不救我。然后起身向苓术贴来,躲在苓术后头,害怕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对面的瞎了一只眼的男人道:没路了,还不束手就擒? 赵赤再次拔剑出鞘拦在苓术和意意面前。 苓术反手拉住意意,一把甩她出去,道:你不是要她吗?拿去。 意意被苓术推出了,摔在地上,然后立即爬起来,往回跑,苓术夺过赵赤手中剑,剑指意意:博同情是想要什么?是要赵赤还是要我的妖丹? 意意抹眼泪哭道:你在说什么啊阿姊,我没有骗你啊,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还把我推出去,我好害怕。 苓术语气坚定道:你一开始就叫我道长,可是我穿着的是平民衣服,也收敛了气息,你叫赵赤道长,我还信一些,可你上来就叫我道长,而后赵赤怎么对你好,你都不在乎她,只黏着我,你,想要我的妖丹对吧? 我告诉你,没门,一个来我杀一个,来一群我杀一群。 第34章 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 意意瞪着一双状似可爱狗狗的狗狗眼,道:意意贴着阿姊只是觉得阿姊美丽,意意喜欢漂亮姑娘。 赵赤在后头骂了一句:还不如直接骂我丑呢 意意听到了又道:赵阿姊很英气呢,意意有点害怕所以不敢跟你靠太近 苓术斥道:啰嗦什么?打不打? 意意哀求道:能不打吗? 苓术上下打量了一下意意,随后目光落在赵赤的大氅上,抬起剑,剑尖怼到她的腹部上,她身后的男人们顿时作势向前冲,意意侧头余光看了他们一眼,他们收回冲势,握紧着手中兵器,站好。 苓术拿着剑,剑尖从她的腰腹处,往上滑去,停留在她脖颈下。 意意呼吸在这一瞬紧促了。 苓术目视着她,她倒要看看她有什么高招。 而后调转剑尖,挑断大氅的系绳,剑尖顺着她的肩线斜挑出去,大氅被掀起,在一瞬的大氅飞展开的蒙蔽之下,有银色的光泽闪过,一柄飞快旋转的子母鸳鸯钺直冲苓术而来。 剑与鱼尾相碰,随后卡在鹿角之间,铿锵几声响,那子母鸳鸯钺旋飞出去,回到意意手中。 苓术瞪她道:不装了?意意姑娘? 意意笑起来有几分浪荡,道:你叫我这小名,还挺好听呢。 苓术面色不善道:你是谁? 我?这个山头,还没人不知道我是谁。 苓术反应过来:你才是山匪。 果然我看上的女人就是聪明。 苓术啐她一口:呸! 意意举起那鸳鸯钺,中气十足地招呼后边的人道:来人啊,将夫人抓上山去! 苓术甚是无语,大骂:你干什么!我不喜欢你啊!!! 赵赤在后面听了一愣,然后恼怒,冲上来:你没听见吗?她说不喜欢你! 我耳朵不好,只听到她说喜欢我,她就是喜欢我,你谁啊,边儿去。 她是我妻赵赤气得火冒三丈,险些脱口而出,立即囫囵在嘴里转了个弯道,我朋友! 意意打量她一眼,不屑道:不过是个朋友。 意意后面的人一股脑地全冲过来,将苓术和赵赤团团包围住,意意松开手中的鸳鸯钺,鸳鸯钺在她手上旋转,她勾唇一笑,自信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意,整个如约山,还有那边两个山头,都是我家产业,跟了我,包管你过好日子。 苓术握紧手中剑,面色不悦,对着夏意横扫一剑,剑风将那些小喽啰都掀翻了,剩下一些为首的小头目,还定定地站着,夏意高兴道:可以啊,很有实力,配当我夫人。 你给我住口!苓术道。 夏意下令道:一起上!小心别伤了我夫人。那些小头目一拥而上,苓术丢了剑给赵赤自保,自己在手中凝聚妖力,依次对着人打过去。 太麻烦了,索性来了招大的,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掀翻了。 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苓术笑道:也不过如此。然后拉起赵赤就跑,那夏意,从地上哎呦喂地爬起来,御剑急追着,赵赤立即御剑拉上苓术往羊城跑。 赵赤御剑逃跑惯了,最会什么急转弯、甩尾、急升,夏意累得够呛,但紧追不舍。 二人跑了一宿,夏意追了一宿,晨昏线拉开,阳光闯入人间,羊城的城门也开了,正要冲进去,被卫兵拦住:入城禁止御剑。 赵赤急刹,然后拉着苓术跳下,苓术有些晕头转向的,一边干呕一边跑,慢点,要死了要死了,呕 赵赤忙停下,苓术回头,却见夏意的身影,苓术拉着赵赤躲在一个卖风筝的摊位后头,与她靠得极近,赵赤耳朵赤红,低头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心中觉得无尽可爱,尽管这个小脑袋的主人脸色苍白毫无气色。 苓术抬头看见后头正好有个客栈,趁夏意四处观望,直接拽着赵赤的衣袖拉进去,然后趴在门背上,看着夏意从眼前走过。 二位是要吃饭还是住店?店小二疑惑地看着趴在门边的俩人道。 苓术回过神,一拍衣袖,背过手,装作无事发生,道:吃饭,给我们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 店小二高兴道:好嘞!你们二位要坐哪儿? 苓术装大款道:有雅间吗? 赵赤用手肘戳了一下她,低声道:咱有这么多钱吗? 苓术也低声道:包有的。 店小二眼珠子滴溜溜在二人身上转,一眼看出旁边的高个儿虽然穿着贵料子的衣服,但是怎么瞧都不像是有钱人,像是一贯节俭,一颗灵石掰成两半花的人,旁边这位,虽然穿着平淡,定是过过吃穿不缺的好日子,这位矮些的瘦女子才是花钱的主子。 第45章 忙对苓术点头哈腰道:有有有,二位随我来。二人跟着小二上楼梯,赵赤边走边小声地说:为什么非要去雅间吃,对付一顿就得了,正躲夏意呢。 苓术坦然道:正是要躲夏意才要去雅间,在一楼,人来人往的,万一被她的小妹小弟发现了那还了得? 有道理。 雅间不愧为雅间,装潢典雅,处处擦得一尘不染。苓术刚一坐下就两手摊开,趴在桌子上:累死我了,话本里写的强取豪夺一点儿都不好玩。 赵赤四处打量,状似无意道:没想到是个女山匪,她居然喜欢女子。 苓术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试探,道:有什么稀奇的,女子喜欢女子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赵赤不敢回头,摸着一朵花的花瓣道:今天天气不错,对了,你也喜欢女子吗? 苓术想到那个清冷绝尘的冰块人,道:喜欢啊,喜欢又有什么用。 赵赤乍然回头,终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这时上菜的小二敲门,苓术立即爬起,比赵赤走得更快地去开门,饿死了,跑了一宿,又是劫狱又是逃命的,远离庄锦复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日子总要过下去。 三个小二一起进来,低眉顺眼地,其中有一个头低地特别低,她上了一盅汤,苓术眼睛只盯着汤,问:这是什么菜?那小二夹着嗓子说道:山药鸽子汤。苓术点了点头,给自己盛了一碗,吹了吹,叹道:真香呐! 赵赤看她恢复了原本那副活力十足的样子,道:你没事了就好。 苓术自大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眼瞎了看上个木头,年轻总会瞎几次眼看错几个人。 赵赤放心地盛了汤喝了,二人吃饱喝足,苓术下楼找小二问了哪里有风景名胜,准备正式开启她的游山玩水的快活日子,谁知一出门,就撞上了夏意。 夏意带着几个高大威猛的女子男子,拦在二人面前,笑道:又被我抓到了吧,夫人。 谁喜欢你了,别恶心我,昨晚被我打趴下,今天还敢来,好大的胆子。苓术道。 夏意有恃无恐:当然敢啊,为了得到夫人,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苓术自信满满地凝聚妖力到手中,却发现,她手中空荡荡,她的法术失灵了! 赵赤也发现了,这才回想起来,刚才上菜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店小二,苓术骂道:你下药阴我,卑鄙! 夏意得意道:这叫谋略,来人啊,带夫人回山。 庄锦复下了山,一路追寻苓术的气息,先是发现了河边熄灭的火堆,又追着车辙过去,在山崖那儿发现了直冲向下的车辙。 前面是断崖路,黑洞洞的一片,狂风呼啸着,庄锦复慌了。 心头情绪开始汹涌,她快要喘不上气了,如果她不与她说狠话,是不是她就不会劫狱,苓术劫狱就是奔着不走回头去的,所以她果断地杀了善纪,劫走了赵赤,她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就是这么容易放弃的吗? 一定是她说得太狠了。 她让苓术死了心。 死心了好啊,可她为什么觉得难受呢? 赵赤似乎对她别有心意,难道,她不喜欢她,改喜欢赵赤了吗? 往下望,深不见底,她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庄锦复御剑下去。 她以法力为烛火,点亮搜寻的前路,先是看到一滩血迹,和躺倒在地上的死马的尸体,顺着看过去,马车车身碎裂成一堆木头,她疯了似的在一堆木头里翻找,木头的尖刺刺破她这双连阳春水也不怎么碰的玉手,她也满不在乎,她搜寻着,扒拉着,她要找到苓术。 她没有找到苓术,马车碎木之下空空如也。 她笑了,飞快地御剑回到山崖口,重启气息追踪的法术,她这时才知道自己真是傻了,苓术有没有在山崖之下,她只需要用法术搜寻一下便好,不必下去。 真是傻得彻底。 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的不理智? 她不知道。 循着气息,庄锦复追踪到了一个叫黑山寨的地方。 报大当家!有人闯寨了! 谁胆敢来破坏老娘的婚仪!一身红衣的夏意刚刚还在与姊妹们兄弟们快意喝酒,听到消息,当即放下酒杯,抄起家伙就往外去,她刚一跨出门槛,便看见一个清冷出尘的白衣修士持剑站在门前,剑身上沾满了鲜血。 那是她姊妹兄弟的鲜血,夏意当场就炸毛了:堂下何人,胆敢破坏老娘婚仪! 庄锦复。 她只说了三个字,在场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夏意感觉腿有点发软,磕巴道:你你说你是谁? 庄锦复剑随手一挥,夏意立即飞了出去,倒在供台上,将供台上的象征着新婚好意头的桂圆红枣全都撞飞在地上。 庄锦复浑身冷意,怒而质询道:她在哪儿? 一个吃席的人指了指旁边的屋子,说:在里头呢。 庄锦复持剑一脚踢开婚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红色,坐在婚床上的,是一个盖着盖头的新娘,庄锦复径直走过去,用剑挑开盖头,那盖头下,赫然是头戴凤冠,着盛装的苓术。 庄锦复冷声吼道:你为何要自轻自贱? 苓术脾气也上来了: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 庄锦复话不过脑,急急地说了出来: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现在在干什么?! 第35章 仙尊,你抢婚啦! 我在干什么?苓术冷笑道,不过是身着婚服跟人缔结一生契缘,庄锦复,徒儿的婚事你也要管吗,你凭什么管我? 庄锦复的脸色黑得可怕:别闹了,跟我回去。 苓术紧皱着眉头,看到她便想起她说的她怜悯她的话,她心中痛楚,不愿再回去: 回去?我回得去吗?我越过刑台擅自处置了善纪,此事已经传开了,我回去就是众矢之的,你要我回去,我回去干什么,难道要王里赋再关我一次,再去天雷感受一下天雷劈在身上是什么感觉,或者去水嘉湖,吹寒潮的寒风吗?又或者,把我跟那些犯人关在一起,整日听她们嚎叫,庄锦复,从我劫狱开始我就没打算回去。 庄锦复亦是愁绪不断:山下危险,你明知道,还要往山下跑,你一个人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你问过赵赤吗?她怕不怕死?她能不能陪你一辈子颠沛流离? 赵赤愿意。 庄锦复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疯:苓术,人的感情不是用来利用的,你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赵赤对你的好,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对你付出过什么,别人是什么感受,你只在乎自己的感觉。 苓术自嘲道: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么自私 她停顿了一下,随即抑制不住地落泪道:原来这就是在你眼中的我。 她觉得她自私,所以她凭什么去猜测,庄锦复对她也是有感觉的,一腔热情融不化万年冰山,她早该知道的。 苓术抽噎:我累了,您也别可怜我了,彼此放过,您就安心回去,继续做您那高高在上的仙尊,我这个糟心的徒儿,您就当没收过。 她说完之后,空气中安静无声,片刻后,庄锦复语气沉沉:苓术,山下危险。 苓术没有耐心再与她说下去。 她长叹一口气,道:如果师尊有空的话,留下来喝一杯喜酒吧,我请您上座。 她故意这样说的,既然她不曾爱过自己,对自己也全无感觉,那她苓术不如保留体面,即使今日不是她的婚仪,她也想将错就错,将她气走,然后再找机会杀了夏意。 苓术眼泪一直流,脸色实在难看,转了个身,谁知身后的冷迅速靠过来,然后手臂被一道劲力抓住,她手被拉起来的时候,被长长衣袖遮住的,捆住双手的麻绳露了出来,庄锦复一拉她的手,她两只手臂就一起被提起来。 庄锦复嗤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这就是你要请我喝的喜酒? 苓术撒谎被发现了,脸色赤红,只扭动着手臂,要她放手,但是庄锦复紧紧攥着,那力道近乎要把她的手掐断,你抓疼我了! 庄锦复没松手,抬起另一只手把她凤冠取下,扔到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苓术被打横抱起,扭动着身子嚎叫道:喂喂喂!庄锦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庄锦复不说话,掂了掂她,把人往怀里拢,梅须已经横在地上。 第46章 看来她是一定要带她回去了,在庄锦复踏上剑之前,苓术看向柴房的方向急说道:赵赤!救赵赤! 苓术被她抱着人走到柴房门口,庄锦复劈开门锁,用法力废了门,便见赵赤被反手捆住,缩在一堆柴火面前。 恍然见光,赵赤定睛一看,差点没咬住舌头:仙、仙尊,怎么来了 冰晶割去赵赤手上的麻绳,庄锦复只看了她一眼,随意道:去留随你。 正在赵赤想着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赵赤对着空中招手喊道:等等我啊! 剑在缓缓往上清山的方向飞,苓术被稳稳地抱着,不敢动。 庄锦复温凉的身体贴着她的身侧,她抬眼就能看见她耳垂下的那颗红痣,她偷吻住的柔软触感在她脑海中回想。 风吹着庄锦复的发丝向后飞着,时不时有乱风扰乱,几丝发丝飘到光洁白皙的脸颊上,高挺的鼻翘如山峰,那鼻下的唇,唇珠如垂露,两瓣唇紧阖着,唇纹相较平日里,更深了,她是多日未曾饮水了吗? 平日里她晨起早膳后,都会涂上口脂,今日却没涂。 涂上胭脂色口脂,一张淡然寡情的脸有了点艳而美的感觉,她不涂口脂,眉眼间的疏离感更分明了,显得冷清而不可接近。 我不想回去。苓术故意嘟囔道。 听话。她是一贯的冷清。 苓术不依着她:我不要当你徒儿。 只有我能护住你。庄锦复继续看着路。 苓术找不到借口,遂追到最根源的问题上:你犯不着对一个陌生的妖这么好。她干嘛要一直揪着她不放呢,冒犯自己的徒儿,不应该赶走,然后生死由命吗? 庄锦复只淡淡地道:我是仙尊,自然要护苍生太平,你亦是苍生。 无情道可不是这样的苓术继续嘀咕,我看过书了,无情道并非是断情绝爱,而是不人为干预世事万物的生老病死,顺应自然,近似于无为而治,公平对待每一个生灵的命运,比如掉在树下的鸟,你不救,才是顺着你的无情道走的,你救了,就是干涉因果了。 庄锦复夸她一句:书看得不错。声音莫名地有些愉悦。 苓术不知道她高兴什么,随着心中所想道:你救我,就是逆你的修行而行,违背你天命自然的信仰,你还救我,我都怕你道心不稳,到时候遭天谴。 庄锦复微垂眼眸,似叹似叙,声音温柔:当初九重天要我驻守上清界,职责是预防天灾,若照天命自然,太上无情来论,我的存在就是破坏了自然的秩序,可她们仍要我来,我想其实神与仙的存在,其实就是悖逆自然的,人上香祈求平安,神与仙受了香火,就要实现愿望,保佑平安,免除灾厄。顺应自然,那被免除的灾厄就会发生,那在这其中,神与仙算什么呢? 她语调温柔,态度温和,苓术也会顺着台阶下,这是两人和好的苗头,现在自己法力全失,完全被庄锦复拿捏住了,闹着要跑,可她解不了身上中的药,遂她也好好说话道: 我觉得你们这样的仙人,其实也是天道秩序中的一环,合理的干预,是为了生灵们更好的生活,因为天灾啊,是不可逆转的,每次到来,给万物生灵带来的都是毁灭性的灾难,所以,你是对上清界来说,最重要的人。 苓术目光盈盈,老实地待在她怀中,说着善解人意的话,庄锦复听着心中舒畅却又微感痛心。 苓术突然就不想和她吵了,只是突然意识到,庄锦复肩上担的东西很重,是她至今都触及不到的所谓责任,所谓道义,庄锦复应付自己的事,尚且忙碌,如何能分出心来回应她这份小小的爱,她跟她比起来,显得她好幼稚。 三百岁的差距,苓术用尽一辈子也跨不过这道年龄鸿沟,她胸中情绪上涌,难以言明的愁绪占满了她的心。 庄锦复唇微动,说:徒儿成熟了不少。 苓术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表白有多幼稚,脸爬上些绯色,绑住的手戳一戳庄锦复的肩膀,低声道:对不起啊,庄锦复,我我以前说的喜欢你的话,你、你都忘了吧!我以后不会再冒犯你了! 说完,苓术跟个鸵鸟一样,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起来。 庄锦复轻笑道:明天又会喜欢谁?赵赤吗? 苓术听到赵赤,当即反驳:没有!我只当她是朋友! 庄锦复声音似乎更愉悦:那就是李嫦。 苓术猫挠似的打了一下庄锦复:师尊!说什么呢。可她自己心里仍有个回答,念念不忘难有回响,妖忠贞不渝,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 庄锦复轻笑了几声,放过她。 风呼呼地吹,回上清山的路实在漫长,苓术的头轻轻靠在庄锦复的肩上,听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底下流水潺潺,树影婆娑,林间有鸟儿啁啾,猿猴鸣叫,将夜的黑叫得凄凉。 年少的姑娘轻靠在她肩头,在她怀中安稳地睡去,庄锦复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她不敢想什么地久天长,只愿天灾来得再晚一些。 她算出,不到半年后,端午节时,上清界有一场天灾。 到清息山的时候,苓术还没醒,海姑站在殿门口等着,终于看到庄锦复抱着人进门,她一眼看到苓术身上的红嫁衣和手上的麻绳,大惊:仙尊,你抢婚啦! 一句话惊呼出生,惹得其他侍从也猛然回头,纷纷看着庄锦复怀中的苓术。 庄锦复耳朵微红,道:是啊,我再晚些,我这乖徒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海姑意味深长地笑道:难得开窍啊,仙尊。 庄锦复压制住想掀翻海姑的念头道:换洗衣物都备好了吗? 忽有一人从主殿里走出来:海姑早准备好了。随后王里赋暴怒的声音传来:你就这样管教她的? 第36章 阿复,你肩头悬着众生的性命 庄锦复压低声音道:她还在睡。王里赋看了一眼在她怀中熟睡的苓术,也是不忍,道:先安置,我有话与你说。 庄锦复点了点头,抱着苓术往金缕殿的方向去了,王里赋想看看她给苓术安排的屋子怎*么样,也跟着去了。 金缕殿内,正中间放置着一个金孔雀香炉,从孔雀嘴中飘出袅袅烟雾,馨香馥郁,王里赋对海姑道:你们就给她燃这么浓的香?海姑道:苓姑娘喜欢,你废话那么多做甚。王里赋肃然着脸不悦道:以后不许她燃这么浓的香,香料用多了对身子不好。 海姑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关心姑娘了,早干嘛去了,也不知道是谁整日里喊打喊杀的。海姑学她的样子,正义凛然却又像个丑角:我不能让大妖生于我手,我不能对不起上清界。 王里赋: 海姑掌心直拍她脑门,斥责道:自己亲闺女也下得去手,装什么大义凛然,温姬就这么一个血脉,苓姑娘要是有事我头一个拿你开刀。王里赋的头被拍得往后仰,也不敢还手,又稳住自己,恢复尽显威仪的样子,只道:她就是个不服管教的性子,她早晚要惹出祸事来。 那你倒是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啊!海姑道。 她又不听我的。 这边刚说完,庄锦复从殿内出来,轻手轻脚关了门,走过来问道:何事? 王里赋看见庄锦复便觉得不爽:你怎么管教她的?她才十九岁,就跑下山跟什么野人成亲,你怎么当的师尊?!庄锦复还没说话,海姑就反驳道:你知道苓姑娘不服管教,你还来训仙尊? 王里赋道:小小年纪成亲,就是长辈没教好。她又不理我,自然是谁带着谁教啊。 庄锦复看她们的架势,估计没几句就吵起来,没完没了了,便对海姑道:海姑,麻烦你去做些饭食,苓术醒了要吃的。海姑一听,理所当然地觉得吃饭是要紧事,不能让姑娘饿着肚子,便去。 剩下王里赋和庄锦复这对老久才见一面的师徒,其实庄锦复可以不喊她师尊,到底是记着过去她对自己的恩情,还对她尽些礼。 什么事? 王里赋认真道:还望你认清你的职责。 庄锦复面色平静,道:我知道。 你此生不能沾染情爱,你要知道,一生都不能回应的爱有多痛,她小小年纪,她承受不了这些。 嗯。 若你无情道道心有损,天灾到来的时候,上清界万千生灵面对的灾祸,是不可估量的。 第47章 阿复,你肩头悬着众生的性命,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 嗯。 既然都懂,为什么还要把事情闹到这种程度? 是我的错。 你先给我解释她这身红嫁衣是怎么回事?! 苓术正睡着,然后身子一个颤抖,把她抖醒了,睁眼看到的是绿色的纱帐,绣着柿子纹的锦被,嗅到熟悉的馥郁的香料味,不过气味比平时淡了很多,肚子饿了,苓术拍拍肚皮,掀被子下床,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正要出门找吃的,就在门口听到两个人说话。 庄锦复说:是我的错。随后是温怒的声音,苓术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对她师尊不敬,推门就看见王里赋,怒火一丈高,狗东西!滚出去! 王里赋: 苓术进屋抡了个椅子出门,直冲王里赋,王里赋站在原地击碎了这凳子,苓术直向庄锦复走过来,十分顺手地拔出庄锦复腰上的梅须,挥剑而起:狗东西,你给我滚出去!不许骂我师尊! 庄锦复看着空荡荡的剑鞘,愣住了。 没有她这个主人的允许,别人是拔不出梅须的,除非剑灵认可。 难以置信。 苓术拿着剑追着王里赋砍,王里赋边跑边为自己正名:我是来说正事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锋利的剑刃对准王里赋的后背,向下一削,断了一绺头发,再砍时,剑止住不动,然后摇动剑身,脱手飞走,回到剑鞘中。 王里赋得救,长舒一口气道: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加入长老会。 苓术感觉摸不着头脑,她这是在示好?苓术叉腰打量她道:想通过长老会控制我?你这个狗东西肯定不安好心。 王里赋:别一口一个狗东西,我是你母亲! 我不认。 庄锦复走过来道:善纪死了,丹脉长老缺位,若我们这边不补位,世家那边定会安排自己的人进去,你身赋千年妖丹,这是世上最好天级的内丹,你虽资历不够,但资格够。 庄锦复开口,苓术倒是愿意考虑一下,毕竟进入长老会,才是正式进入与她们斡旋的势力场。正要答应,庄锦复又道:不过长老会不是想进就进的,通过通悬秘境,拿到秘境之主的盖印文书才能正式进入长老会。 去呗。苓术轻松道。 庄锦复严肃道:此事不能儿戏,通悬秘境乃天地形成的秘境,里面不受上清界的规则束缚,乃是一个混乱的场域,自古便有修士为了奇珍异宝进入通悬秘境,出来者寥寥,没有元婴期后期的修为不可擅闯。 苓术摊手道:那不是白说吗?我筑基初期。筑基、金丹、元婴,每层境界分初期、中期、后期,我这还有八层楼要爬呢,何年何月才能到啊。 王里赋神色轻松地笑道:让仙尊陪你去就行了。 庄锦复就知道她在这儿等着她呢,还想拉她入局。 苓术的盈盈的目光向她看来,她便心软了,半晌道:可以。 你居然愿意入局?!王里赋惊喜道。 但是我不想去。苓术道。她不想再麻烦她。 王里赋无奈道:也罢。庄锦复只是沉默。 翌日,是王里赋推迟了几日的生辰礼。 庄锦复出门的时候,没有叫苓术,却在她脚步踏出殿门门槛的那一刻,苓术打扮好,从后头跑过来,甜甜笑道:师尊我也去。 你不宜露面。 我就要去。 庄锦复只当她是惦记着母亲,才去的,实际上苓术是想去会一会这个幕后之人,她平日里接触不到,只有在这种大场面,才有机会见到,敌人在暗她在明,她倒要看看,杀她的人倒底是何模样。 火云殿热闹非凡,红毯铺满殿前,殿门前的侍从一边记下礼品,一边唱出送贺礼的人与礼,轮到庄锦复,她素手递上礼盒,侍从打开,记下名字,唱道:清息仙尊,赠泉期《松溪双鹤图》一幅! 苓术怔愣住,怎会是画?画画用寒铁吗?难道是颜料?苓术没想明白,也跟着庄锦复进去了。 仙尊地位崇高,尚左向东而坐,苓术跟着沾光坐在她后头。 苓术甫一坐下,便觉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旁边邻座桌上面有一道虾饺,苓术一眼看见,咂咂嘴,自己没有忍一下啦。 随后一盘虾饺递到她面前,那只手的衣袖袖口上绣着白梅,针脚细密,丝线光泽,质地上好,顺着手上去看,是一张平静而清透的脸:为师不喜,你吃吧。 苓术笑道:谢谢师尊。邻座的姑娘眼尖,熟络道:你喜欢啊?我的也给你吧! 苓术嚼嚼嚼,怎么,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白眼她然后冷嘲热讽她是妖吗? 听说你杀了善纪,面容清秀的女修凑过来,小声说,干得漂亮啊!这种压榨徒儿,让徒儿打黑工,又挖人灵根高价卖给邪修的黑心长老早该死了! 你简直是上清宗徒生之光啊! 苓术嘿嘿笑了两声,没想到还有这效果。 说话时,听到侍从唱:长老会副席李忻之,赠昆仑海红珊瑚一盆!李姓少见,一般姓李之人都是世家李家的人。 门口,一个身着墨绿色衣裙的女子被人搀扶着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捂住胸口轻咳几声,身材消瘦,行动如弱柳扶风,李嫦跟在她身边搀扶着,来到隔着一位的下首位置。 李忻之动作迟缓地坐下,旁边的侍从拿出药瓶,倒出一把黑色的小药丸,李嫦倒水,李忻之仰头一把吞下。侍从拍拍她的后背,缓过来之后,她转头,对庄锦复温柔示意,又看苓术道:这便是仙尊新收的徒儿吧?好水灵的姑娘。 苓术根本笑不出来,庄锦复道:是。 李忻之微笑着摸摸李嫦的脑袋,道:要是我闺女能有苓姑娘一半水灵就好了。 李嫦撇撇嘴道:娘!哪有当着外人的面贬低自己女儿夸别人的,你说一句我的好行不行? 李忻之轻笑道:好好好,娘都依你。 李忻之入座之后,其他的宾客也到齐了,王里赋走到殿中说了一些感谢大家莅临的话,说完之后说了句请大家欣赏歌舞,就在这时,李忻之说话了。 她用她那虚弱的身体,低哑的嗓音道:咱们上清宗以上清剑法闻名,众多长老弟子当中,属仙尊练得最好,苓姑娘为亲传弟子,想必也得师承,不如趁此机会,为大家一展剑术,让大家一睹第一仙尊的亲传弟子的风采吧。 好!不知谁先起的头,鼓掌了起来,来一个吧! 苓术坐如针毡,她根本就没学会上清剑法。 第37章 你再说一遍,你腹中是谁的骨肉! 庄锦复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小口酌饮。 众人目光全扫过来,数双眼睛看着她,有些带有敌意,有的在看笑话,有的则是倾慕?特别是一些坐在后头的女徒生们,看着苓术好似在看什么敬仰的人物。 苓术看着前面那个坐如岑寂万年松的背影,想唤她救命,又怕麻烦她。 苓术看了眼酒杯,心脏怦怦直跳,最后硬着头皮举杯:感谢大家厚爱啊,哎呀,不是我不想舞,是我家师尊嫌我愚钝,没学成之前不许在人前展示,怕我卖弄,仙尊她老人家,最讨厌的就是打着她的旗号出去招摇的人,对不住啦!来! 苓术举着酒杯站起来:我以此杯来给大家赔罪,我敬大家一杯! 大伙也被她的激情感染,纷纷举杯应道:好! 众人:干! 苓术:干! 一杯饮尽,酒在喉咙里如火一般烧起来,苓术忍住不皱眉头,喝完道:大家吃好喝好啊! 底下就有人道:这还真有几分掌门之女的样子。 另有人接道:那可不,杀善纪那黑心老贼这种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一个打扮简朴的修士道:这下我算是相信,王掌门是站在我们寒门修士这边了。 不是说她们母女不和吗? 人家母女私底下的事谁知道? 吃菜吃菜。 苓术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道那个间间断断轻咳的女人继续道:没关系,你才入门没多久,技艺生疏些也是有的,舞得不好没关系,在场有那么多前辈,大家都乐于指点你,你不要怕。 第48章 苓术心道: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明知道她不行还要她上。 嗒的一声脆响,一直沉默的庄锦复搁下茶杯,转头看向李忻之,面色和善道:既然要舞剑,不如李嫦也来吧。 李忻之的嘴角僵住。 在座的人群中有轻笑声传来,苓术是半妖,耳力好,听到有人交头接耳:谁不知道李嫦是个剑都拿不稳的二百五。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嫦紧张了,她跟苓术对视一眼,眼神在问她:要上吗?苓术用口型对她道:我不会。李嫦瞪大了双眼,也对苓术用口型道:我也不会。 苓术: 庄锦复剥了个橘子,掰开两半。 李嫦去扯她娘的衣袖,轻声求救道:娘 庄锦复把一半递给李嫦:怎么,李嫦也没学好吗? 这位是根本没学。 李嫦看着仙尊递过来的橘子,不接不行,接了又不知道说什么,硬着头皮跪坐着用膝盖挪过去,低头接过,老实说:是,我也没学好。 庄锦复收回手,看众人一眼,然后目光落在李忻之身上:在座的都是有经验的前辈,指点两个小毛孩子应该不成问题吧,您说是吗?副席长老。她咬字,刻意落在这个副上。 话虽如此,但是谁想当众让徒儿女儿丢自己的脸。 李忻之眼神阴毒地盯着庄锦复看了一眼,只一瞬,又变为人畜无害的眼神,笑道:罢了罢了,今日是王掌门的生辰宴,可不要变成指导课堂啦,咳咳那些严肃的东西,还是咳,留在课堂上吧,大家继续吃。 庄锦复也点头笑道:好,请诸位继续享受宴饮。 李忻之接话道:我家大姐昨个还说呢,咳咳,她给王掌门准备了一个歌舞,排演了大半年,就等着今日呢。说完抬手给主持人安红做一个请的手势,给她台阶,请她继续主持。 安红长老松一口气,总算拉回正常的宴饮活动了,刚才她们二人针锋相对,她一个人站在台上尴尬地不敢插话。 打工人的命也是命啊! 安红先是夸一便仙尊的功绩,又夸李忻之的事迹,说了感谢两位出席的话,这才引进正题,说:下面请欣赏掌门夫人带来的歌舞《镜花水月》。 编钟音响,丝竹管弦共鸣,一身杏红舞衣的李峤言从主座左侧出来,羞涩地看了一眼在主座上的王里赋,点到为止,收回媚眼,行至场中,翩跹起舞。 舞女动作整齐划一,飘飞在空中,水袖高抛,李峤言飞于正中,有花瓣将她包围,鼓乐声到了最高点,咚的一声闷鼓,花瓣也在这刻散开,李峤言跃然而出,如花中仙子,在世仙娥,如花美眷大抵如此了。 啊啊啊啊!人群中传来刺耳尖叫。 那十一个围着李峤言而舞的女子,在李峤言身边花瓣散开的这一刻,一个两个的向下跌落,倒在地上,再去看时,哪里还有如花美人,尽是一个个脸色乌青,恐怖不已,丹田处到肺部,裂开长长的一道口子,五脏六腑之上有白色的肥蛆虫扭动。 恶臭飘荡在整个火云殿内。 站在场中的李峤言脸色煞白,茫然无措,她眼中尽是恐惧,捂着耳朵尖叫:啊啊啊啊啊! 她只想给自己的妻君在生辰的时候献上一舞啊。 为什么会这样?李峤言崩溃了,这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是谁要害我!!! 王里赋从主位上下来,脱了外衣,给衣着单薄的李峤言盖上,然后指挥着李峤言的一等侍从眠允过来,带她到一旁。 她自己的一等侍从桃英先冲过去查看尸首,王里赋忍着腐臭安抚众人道:今日之事我一定会查清,给大家一个交代。 来人,封场! 她刚说完,在外面吃席的人惊呼,有人大声念出来:王老狗挖人灵根戕害人命,李贱妇偷换卷宗徇私舞弊。 横批:一对狗女女。 现在的上清宗遴选新人的制度是推举制,由各世家、长老推荐人进入,再由各脉长老二次选择,自从王里赋推行宗门大考失败以后,这事儿就由世家之首的李家,李家家主李峤言管了下来。 与其说是她管,不如说她是被推出来的一个,易于控制的傀儡。 举荐是需要文试的,主考修行的基础知识,然后第二试才进入到各脉的考核,比如丹脉就要炼丹,炼出一阶中品修元丹为合格。 自从场上混乱,苓术眼神一直盯在李忻之身上,那人在看到宴会一片混乱之后,像是气急攻心一样咳嗽,她缓缓站起来指着王里赋道: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 咳咳咳!你看看外面挂的,你不做亏心事谁会如此狠毒地对你?! 王里赋怒道:证据呢?谁能证明这是我做的! 李忻之指着尸体道:这不是证据吗?你还要狡辩到何时? 王里赋不接茬,对桃英道:如何了! 桃英迅速来报:报告掌门,死者都被傀儡符控制,变化出活人的样子,傀儡符时效一到,便会恢复原状,死因皆是被挖灵根而死,死亡时间不一致。她指着地上的尸体,一一报出死亡的时间,尸体手脚处都有剑伤,手筋脚筋皆断。 还在看事情发展的人心里一阵发毛,她们就在这里看了一场尸体跳的舞。 李峤言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苓术心里咯噔的一下,邪修会挖人灵根替换掉自己的灵根,需要活着时挖出,一个时辰之内移植到新人体内,有些人会出现排异反应,若排异,则需要在两日内再次寻找合适的灵根,所以有一些歹徒,会同时捕捉多个双灵根以上灵根的人。 这些被捕捉的人一般是寒门修士,身份低下,又无钱财,暴露出过高的天赋无异于在加速死亡。 被挖灵根的人,在半日内,没有得到大量灵气来缝补伤痕,就会在两日内死亡。 王里赋势单力薄,李峤言也被将了一军,谁能得势?答案显而易见。 看来她不仅觊觎掌门之位,还觊觎李家家主的位置。 在场的人都受不了了,疯狂作鸟兽散,跑到场外都被王里赋的修士拦住。 有个修士挑事,大喊:肯定是有邪修混进来了! 然后人群中有另一个人应:只有邪修才用傀儡符! 于是就有人跟随:我就不该信生出半妖野种的人! 挑事的人高呼:昨日与妖相恋,今日就与邪修勾结,王里赋下台! 旁观的某些长老和一些弟子的情绪也被挑起来,纷纷应和道:王里赋下台! 王里赋下台! 王里赋下台! 殿下喊声激烈,桃英紧盯着跑散的人,突然一个健步跑过去,逮住一个人,押在大殿门口:此人身上有傀儡符! 正是那挑事的人。 喊话的人群霎时停下。 谁知那人大喊:王掌门欺压我,要我牺牲色相伺候她我我宁死不从,只能出此下策!美人抹泪,哭得梨花带雨,忽而猛地要冲进大殿去,却被侍卫拦下,她哀嚎道:苍天啊!我的阿姊就在里面,王里赋你个没人性的东西! 她不仅要我服侍她,她还要我去服侍她女儿苓术! 苓术:? 我不活了!她疯疯癫癫,又跑到人前,跪下,小女子一身清白都没有了,请大家为我做主!说话就磕下头去。 苓术本来不想管,但是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她也忍不了了,跑出来大骂道:你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谁知那女子不依不饶,指着苓术道:你还敢说没有!妖能令女子怀孕,我腹中已有你的骨肉! 苓术:? 苓术回头看了一眼庄锦复,眼神全是求生欲:我不是我没有。 闹事女子道:你要我生下来滴血验亲吗? 殿下人纷纷对苓术指责,负心女啊!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这些人蛇鼠一窝! 苓术怒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废什么话! 那闹事女子被桃英压住,而后她反咬桃英胳膊一口,疼出血来,桃英手臂力量一轻,竟然让那女子脱身而去,她起身大喊一声:我不活了! 桃英急道:拦住她!她要自尽! 第49章 苓术经庄锦复指点,身法极快,当场就冲上去擒住闹事女子,反剪她双手,压她跪在地上,掐住她的脸,要她仰头看她,苓术对她大吼:你再说一遍,你腹中是谁的骨肉! 第38章 你说你腹中怀的是谁的种? 闹事女子经她这么一吼,吓得一哆嗦,登时气势就弱了:是 说啊! 那女子先是愣一会儿,接着抽抽噎噎,戏做得极足:你我虽有过情义,可你不能这样待我 李忻之被人搀扶着来到殿门口,一口气没上来,抖着手指着苓术:你这个你这个没良心的,跟你那母亲一样咳咳吃着上清山供的粮,做的都是什么腌臜事! 你给我出去咳咳,滚出去! 殿外的人也被她煽动。 妖滚出上清宗! 妖凭什么修行?! 这脏水从王里赋身上泼到了她身上,她们是母女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就算二人再怎么不和,她们也永远会被猜忌。 苓术掐住闹事女子脸,甩了出去:押住她。脂粉沾了满手,滑滑腻腻,拿出帕子嫌弃地擦擦手。 她看李忻之一眼,勾起嘴角笑道:副席长老都这么说了,不如 我就坐实了这罪名。 我先拿你开刀。 然后再,说完看向殿下乌泱泱的一群人,拿你们血祭这殿内的十一个冤魂。 她一说完,殿下的这些人都闭了嘴,个个脸色惨白,跟活见鬼一样,因为她们知道,苓术是真的做得出来。 笔谈山险些困杀二十三修士的事,没有一个人能忘得了。 李嫦跳出来拦在李忻之面前道:苓术,不许滥杀无辜! 助纣为虐者是无辜吗? 你问问你敬爱的母亲,今天的事果真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李嫦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不要跟你做朋友了! 谁稀罕跟你做朋友。 李嫦气鼓鼓,眼圈都憋红了,也没反骂回去,只固执地护着自己的母亲。 苓术眼盯紧着殿门前侍卫的佩刀,疾走过去,拔刀而出,再冲回来时,快得让人没看清身影,只见李嫦被人拽了一把,险些跌在一旁,苓术一个跳起,直冲李忻之砍下去。 刀在空中停止不动,一道坚实的金色法力拦在刀前,苓术想抽刀时刀已是不能动了。 李忻之与苓术正面相对,谁都没藏住眼里想杀死对方的心,李忻之阴狠,盯着人时让人心里发毛,苓术有股疯劲儿,对杀戮有种莫名的兴奋,又恨意满满地盯着人,配上一张完美承袭狐妖媚艳之美的脸,瞧着有些迷人。 苓术! 一个清越的声音喊住她。 休要胡作非为。 仙尊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众人听到声音的时候,为她让开一条道,一身清意的人缓步走过来。 她手都没抬,苓术拿住的刀被一道力拉着往后,干脆利落地飞回刀鞘中。 李忻之撤去法力,冷嘲热讽地看着她:仙尊您要是管不住徒儿,大可以送来我们晖天峰,我们愿为仙尊尽心。 庄锦复轻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对不住了副席长老,徒儿年幼,脾气急些也是有的,用不着晖天峰费心。 紧接着话锋一转,看一眼李嫦,转头回来说道:眼下有个更要紧的事,我拿不准,不如请您来辨认。 李忻之面色紧张,强压着镇定:什么? 庄锦复手出剑指,放在唇下道:炁体腾役,隐神听宣。 你念什么?!住嘴!李忻之急道。 庄锦复温声细语继续道:妖身限行,妖灵忘形。 赤红的牢笼状法阵平地而起,将李嫦团团围住,李嫦骇然:这这是什么?! 苓术再熟悉不过了,赤红色牢笼状的法力线条,上下围住,修士的阵法大多地起屏障,而不用带侮辱性的牢笼,只有一种阵法才用牢笼,这是捕捉妖,困杀妖的子午杀阵。 这道阵法不同于苓术之前碰到的两个杀阵,庄锦复的阵法更狠更凶,是用浑厚而稳固的仙力落成的,杀阵周身围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仙力,仅凭杀阵传出来的威压就让苓术感觉呼吸困难,而她仅仅是站在法阵的两丈之外。 李嫦无力瘫倒在地,唇色发白,指尖扣着地板,试图撑起一点身体,很快就落下去。 一句有气无力的话,从杀阵里传出来,李嫦看着李忻之,眼中满是不解:为什么? 李忻之脸僵住了,笑不出。 庄锦复温柔笑道:副席长老,这是我不解之事,能否为我解答。 殿下边人声哗哗。 不是说妖都死绝了吗? 庄锦复继续道:李嫦为何是妖? 她连半妖都不是,她是全妖。 李忻之忽然哭喊起来:那我的女儿去哪儿了? 她捶胸顿足:我一辈子就这么个女儿!我独自拉扯她到大,怎么会咳咳,这样! 她走到李嫦面前,指着她骂:你这个妖物是不是吃了我女儿! 李嫦愕然,不敢相信平日里对她宠溺非常的亲娘竟然翻脸不认人:娘你在说什么啊!我是李嫦啊!我是你的女儿李嫦啊! 你不是我女儿! 李忻之哭诉:我的女儿被你吃了!你还我女儿! 李嫦全身无力,头上已露出兔耳朵,左手变成了兔爪,她急着去扒子午杀阵落成的牢笼,一碰到便被灼伤了手,烫出一个长长的血红口子,李嫦颤抖着手,泪流不止:我是你女儿啊!我不是别人!真的是我! 你还在骗我! 李忻之踉跄地走回来,扑通一下,跪在庄锦复面前,哭喊道:仙尊,求你救救我!我的孩子没了咳咳咳!她大咳起来,旁边的侍从忙过来给她顺气,李忻之继续哭喊,上来扯着庄锦复的裙摆:仙尊,你快杀了她,为我的孩子报仇雪恨啊! 庄锦复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不悦,她弯腰将她扶起,在她耳边小声道:虎毒尚不食子。 李忻之装作没听见,继续哀求:仙尊,求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庄锦复点了点头,抬手收了子午杀阵,看向苓术,温声道:还不过来。 苓术老实巴巴地走到她身边,庄锦复道:下次不可莽撞。 王里赋一直在旁边看着,倒是没想到李嫦是妖。 庄锦复缓步走到那个闹事女子身边,用剑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道:你说你腹中怀的是谁的种? 闹事女子眼看着李忻之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弃而不顾,如果她不照泼脏水,回去也是死,索性一咬牙:苓术的。 哦?可她说不认识你。 那是她负心薄幸。 我有一法,可验明正身。 闹事女子害怕地吞咽一下口水,道:什么办法? 滴血验亲。 你要我生下来? 不,刺破你腹部,取孩儿血,与苓术验亲。 庄锦复收回剑,拔剑出鞘,剑尖怼到她腹部上,那女子彻底慌了神:不要不要啊不要! 一声惨叫之后,梅须剑剑尖上有指甲盖大小的红色,一道仙力落在闹事女子身上,祝她愈合着伤口,保住孩子。 庄锦复看着剑尖的血,道:拿碗水来。 王里赋派人去拿一碗水,水很快就被送来,剑尖没入水中,被送到苓术面前。 苓术看着庄锦复那副霁月清风的样子,心里发怵,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修无情道的人好可怕。 苓术戳破一点指尖,便觉得疼,血挤入水中,两滴血没有相融。 一侍从高呼:血并未相溶! 殿下围观的人又言语哗哗。 苓术是无故的,那这女子说王掌门的事,是不是也是污蔑? 我其实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李嫦真是李忻之的女儿,李嫦是全妖,那李忻之不也是妖吗? 好可怕。 世家李家都是妖? 不不不,万一真正的李家三小姐早被杀了,妖取而代之,在李家多年,还生养了一个女儿 第50章 太可怕了 那殿内的十一具尸体怎么说? 庄锦复走至苓术身边,握住她的手腕,苓术心怦怦跳,声音软软:师、师尊,怎么啦? 温暖的白色仙法落在她的指尖,破开的皮肉快速生长,瞬时便愈合了。 苓术心中暖暖:谢谢师尊。 李忻之哭着不停,被人扶到一边,还搬了把椅子给她坐,李嫦晕在地上,没人理,王里赋不忍,便叫侍从上前看她,她已经恢复人身,半天醒不过来。 有一位年迈的长老走上台阶,后面的人也跟着她走上来:仙尊,不如用回溯之法看看死者生前最后一刻都发生了什么吧? 另一个人身着简朴衣饰的长老补充道:是啊,这样一来,如果王掌门是冤枉的,也可当着众人的面洗清嫌疑啊。 这二位是长老会里德高望重的长老,年迈的长老名唤忧鸣,是药脉的长老,衣裳简朴的是个年轻人,名唤环钰,不是任何脉的长老,却是长老会的成员,是个通过通悬秘境进入到长老会的寒门修士。 庄锦复无异议,一道法力引到一具尸体身上,仙力将其包裹住,三个数的时间之后,白色仙力飞出来,在众人面前展开一个边缘带着云雾的画面来。 棕黄的泥土,长而细的野草中间有颗车前草,老旧的铲子从边缘铲下去,松动泥土,连根拔起,扔到箩筐中,视线向前移动,一双淡紫色的锦靴出现在眼前。 锦靴泛着光泽,质地上好,与杂草丛生的泥土地格格不入。 那靴子的主人身着深紫色衣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火焰纹,眼前一晃,视线快速转移至脸上。 周正的脸,下颌线流畅而利落,颧骨略高,英挺肃恭的一张脸,正色时势焰傲人。 正是王里赋。 王掌门?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唤着她。 下一瞬,画面中的王里赋手里出现一个黑色软塌塌布袋。 两只手拉开开口,盖上来。 眼前彻底漆黑。 画面中有声音传来。 一个声音阴沉:这个是什么灵根? 答着声音粗哑:木土。 相克啊,能卖个好价钱。 那个呢? 凡灵根,是个杂种。 阴沉的声音啧了一声,道:你看能卖的卖了,卖不了杀了。 第39章 一镜之间,天地变幻 第二个是在市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向她问路,她告诉老人怎么走,老人耳背听不清,她耐心重复了一遍,老人还是听不清,老人说:你带我去吧。她好心,去了,在暗巷里见到一个*紫衣人,随后晕了过去,视线一片漆黑。 第三个人家中母亲病重,急需用钱,她照顾好母亲回观里写符,有人敲门,问能不能看事,她先是问了什么事,又听说报酬丰厚,便去了,去的是一个气派的宅院,花厅里主座上的人,一袭紫衣,与她谈论几句,了解情况之后,一杯茶下肚,再睁眼时已不见青天。 第四个、第五个第十一个,每一个人的生前遇到的最后一个人,都是一袭紫衣的王里赋。 回溯之法结束,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王里赋,她一身深紫色衣裙,裙摆上绣着金线火焰纹,就连靴子,也和画面中的一模一样。 在殿下,远处的时候,她们尚敢议论纷纷,此刻登上殿前的空地,就在王里赋面前,反倒沉默地不敢开口了。 李忻之还没走,此刻她又站起来,扶着侍从也好似风一吹就倒的娇弱之人,她义愤填膺道:王里赋,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 王里赋已被逼入死局,但她据理力争,指着殿内的尸体道:这尸体都能用傀儡符瞒天过海,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有人用傀儡符扮作我的模样行凶作恶吗? 李忻之气愤道:何来证据证明此人不是你? 王里赋镇定道:气息。 李忻之:笑话,人都已经死了,你如何让死人开口说话? 修行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息,气息无法模仿,每个人的气息都是独一无二的,修士会熟悉身边的人的气息,同时,名气较大的、常在大场合出现的人物,其气息也被众人熟知。 王里赋乃是一宗掌门,又是化神中期金灵根之人,出身世家王家,有一个飞升成正果的徒儿,为人低调,在许多人心中,实在是个向往的人物。 王里赋淡淡道:派人去通悬秘境走一趟,拿亡者魂灵的证词,回来自能解我的清白。 李忻之嘲讽道:说得容易,通悬秘境乃亡者之境,是个进去容易出来难的地方,你可不要说大话。 苓术耳清目明,听到了亡者之境四个字。 王里赋看向众人道:可有人为我走一趟? 我王某愿以半数家产赠之。 王家数百年世家,如今虽有衰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半数家产近乎可以在上清界最好的都城买十块最好地段的地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一个人应声,元婴期进去尚且难出来,更不要说她们大多数人最多只能摸到元婴期的门槛,连元婴初期都达不到。 我去。一个甜媚的女声说道。 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藕色衣裙的少女应下了,正是苓术。 王里赋展颜笑道:有劳。似在意料之中。 李忻之道:仅你一人去,不够啊,万一你偏私,编造证词逼她们认下呢? 苓术语气不善:你想如何? 胡施,李忻之叫住身边扶住她的侍从,命令道,此行,你与她共去,务必要履行好监督之责,此事关系重要,定要公正。 胡施行抱拳礼应下。 胡施长了一副老实人的面孔,动作也很板正,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竟然站在李忻之那一边,从气息上分辨,是元婴期中期修士。 李忻之一副主持大局的姿态,道:既如此,各位安心配合刑台长老的调查,之后便散了吧。 慢着,一直不发话的庄锦复忽然道,既然是为了公正,不如我也走一趟通悬秘境。 顺便去看看您的女儿。 李忻之嘴角抽搐,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眨眼间便哭了出来:请仙尊一定为我向她问好,告诉她母亲一切都安好。 嗯。 而后王里赋暂时被看管起来,王里赋授意忧鸣代掌门管理宗内事务,生辰礼十一具尸体被刑台的人运入太平库,与李忻之声称女儿被妖李嫦所吃之事,分别立案侦查。 李嫦被关押入监牢。 上清山出山门往西三百五十里,有一片湖,名为通悬湖,湖边插满三根一簇三根一簇的燃尽的玫粉色香根,未烧完的纸钱被水打湿粘在地上,灰黑的灰烬满天飘飞,残落的米饭、发烂的苹果落散乱满地。 苓术拿出三根香,以火术点燃,对着湖面拜了三拜,按照庄锦复教她的,说一句:生灵借道,公事待办,请境门开。 话音刚落,一个椭圆形的水波纹镜面出现在三人面前,水波上映着三人的身影,苓术双手持香走在前面,庄锦复紧随其后,胡施跟着走。 一镜之间,天地变幻。 红天黑地,骷髅满地,放眼望去,荆棘丛生,乌鸦站在枯枝枝头,哑哑地叫,见有人来,便扑翅飞离枝头。 道路旁边有一个如人高的界碑,黑色的石上刻着两个红色的字通悬。 界碑后立即爬过来一条蛇。 又来新人了。 声音甚是魅惑。 循着源头而去,是那界碑上的蛇发出的声音。 通体白色的蛇盘上界碑,头和半个身子伸过来,一阵迷雾过去,一个盘着灵蛇髻、人身蛇尾的女人出现在眼前。 嗯哼,她轻笑一声,欢迎来到通悬秘境。 你是谁?苓术问。 白蛇道:我是门妖。 苓术:看门的? 白蛇:说好听些,人家可是看守境门的。 苓术:那不还是看门的。 白蛇咝咝吐出信子,凑到苓术面前:漂亮小孩,我看在你漂亮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苓术简单粗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庄锦复拍拍苓术的肩膀,轻声道:放尊重些,她可能是你祖姥姥。 上清界的传统,祖姥姥前几辈的人都称祖姥姥。妖族敬重死去的长辈。 白蛇傲娇地哼了一声。 第51章 我错了。苓术滑跪地很快,索性磕个响头再起来。 白蛇这才安然道:公事而来,需要取到三块令牌,用努力证明你确是诚心诚意而来,才可去境主那儿调生死簿。 苓术点头说:明白了。 嗯哼,我有个提示和一个提醒。 她说话慢悠悠的,苓术急不可耐:快说。 提示是令牌在人身上。 提醒是在三香燃尽之前,你要在通悬秘境里找到第一个人,没找到,你们就要永远留在这里。 苓术看着手里的香燃了五分之一,急道:你不早说! 苓术直接跑了出去,白蛇在后头补充道:通悬秘境禁止御剑! 还有,令牌可以载人飞行。 庄锦复镇定地疾走,胡施面色不悦地看着苓术,都怪她话多。 走了一刻钟,一条大路直走下去,一个人都看不见,苓术感觉道路两旁的景象十分眼熟,她用脚勾来一个山羊头骨,压在大道与草地的分界线上,庄锦复也不说话,只跟着她走。 胡施双手抱臂,不耐烦。 三人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苓术侧头,她又看见压在分界线上的山羊头骨,她停下来道:我们一直在打转,这条路没有尽头。 胡施翻白眼道:你带的什么路,正路走不通,不会走旁边吗? 苓术把香往她面前一递:你行你上,拿着。 胡施一听说要拿香,又推脱不干,她就不爱当领头人:你拿都拿了,还费什么事,不就是拿个香吗?至于吗? 那你倒是拿啊。苓术道。 胡施不接:别在这儿浪费时间,还剩不到一刻钟,还不快点走! 苓术忍着怒火,往旁边走去,旁边都是荆棘丛,需要庄锦复一路砍着过去,胡施半点不动,只走路。 又走了一段,同样的事情发生,砍过的荆棘会再生,也就是她们走过之后,又绕回来了,苓术对胡施质疑道:你说的走旁边。 胡施噎住,指着马路另一边:定是走的方向不对,走那边。 苓术瞥眼道:明明有剑,动也不动,一直让仙尊出力。 胡施怼道:难道你又出力了? 我拿香。 拿香算什么。 总比某些人什么都不做强。 这次也一样,来来回回都在同一个地方转,苓术质疑胡施:有什么区别吗?胡施不敢说话。 苓术看到先前摆动过的山羊头,这次它自动回正了,这片天地好生邪门。 为什么会这样? 香已经接近下面的玫红色香根了。 完蛋了,苓术无奈道,怎么卡在第一步了! 苓术气地往回走,去问白蛇,然而就在她回头走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变了。 面前的是一个平静的小山村,天蓝树绿,流水潺潺,数百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建在山坡上,层层梯田,水面反射出天上的白云。 她再回头看庄锦复和胡施,却发现白蛇站在她的后背,一回头险些撞上她的脸。 回头是岸哦。 什么意思? 苓术回头去看,发现自己正处明暗两界的交界处。 庄锦复和胡施不见了。 第40章 师尊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么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哦, 白蛇打了个响指,村庄不见了,是原本的红天黑地,大道尽头,是一个棂星门,门有三开间,汉白玉石制成,白中泛灰,门外黑洞洞的,时不时有三点三点的星火飘动。 苓术看得心里发毛。因为棂星门常用于坛庙与陵墓,她真闯进了阴间。 手上的香还在燃烧,但是它似乎没有向下继续燃烧? 白蛇娇媚的声线说起话来,让人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她说话还尤其慢,字与字之间粘连着:你要是想走,我放你们回去,阳间人还是在阳间待着吧。 不回。苓术说话吐字向来是干脆利落的,不过今天她发现说慢一点会更有情调。 真不回? 就不回。 行。白蛇尾巴收过来一些,挺高身子,在苓术脑袋上摸了一把,好吧好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苓术耳朵敏感,这才发现狐狸耳朵露出来了,忙双手捂住耳朵,脸有薄红,偏头躲开她:不许摸! 白蛇娇声笑道:要是你们一路不顺就好了,你留在这儿,跟我当道侣。说着凑在苓术耳边,轻声道:祖姥姥我呀,手上功夫很不错呢。 苓术想收起耳朵,发现收不起来,光速退后三步,义正辞严:小辈福缘浅薄,消受不起。 嗯哼,消受不起?你胃口大着呢。 你、你胡说!苓术张口就反驳。 白蛇神秘兮兮凑上来,白蛇魅惑一笑:要不要祖姥姥帮你一把? 苓术还是义正辞严:说什么呢,我才不需要帮助,我有正事儿呢,我要在香燃尽之前找到第一个人。 白蛇不知从哪儿弄出把扇子,唰地一声打开,颇有架势,她摇摇扇子道:嗨呀,找人的事儿你别急,我打个响指的事儿,眼前还是我乖孙的后半生幸福更重要。 苓术严肃地打量了白蛇一眼:为什么帮我? 白蛇自信地摇摇扇子,仰头道:我叫银雨,是你娘亲的娘亲的娘亲的夫人。 苓术不知道这膝盖怎么回事,突然一下就跪下了,这头也是,不知怎么的就磕了下去,苓术发誓绝对是遵从本心,敬重祖先才跪了下去,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后半生幸福。 三个响头之后,苓术爬起来,谄媚地笑:呵呵哈哈,祖姥姥好啊。 然后立即变脸,煞有介事,打量四周,把手捂到嘴边,悄摸说:怎么帮啊? 银雨眨了个眼:乖孙你瞧好嘞。她拿走了苓术手中的三根香。 她打了个响指,庄锦复和胡施出现在面前,银雨游弋过去,停在庄锦复面前,唤她道:这位仙尊。 清风霁月的庄锦复对先辈也是敬重,作揖后道:您有何事? 银雨单手把香递给庄锦复:苓术刚刚对我表白了,她说不想回去了,我与她一见钟情,您看,这路要不您与这位小姐继续走吧。 庄锦复不接,看向苓术,有些疑惑不解:您不是她祖姥姥吗? 银雨坦然道:是啊,嗐呀死鬼哪管人间人伦,反正不能生,她决定好了,您呢? 庄锦复有些错愕。 苓术心道:不是,这对吗? 苓术怕忍不住笑出来,索性背过身去,最后还是笑出来,使劲儿捂住嘴不许笑声漏出去。 鬼话连篇就是这样了。 庄锦复肯定道:不可能。 她怎么能这么快就移她没说下去。 她说想和家人在一起。 庄锦复看向苓术,苓术肩膀一颤一颤,手还捂着嘴。 我要与她谈谈。 银雨摇摇扇子:去吧去吧。 冰凉的灵气气息靠近,苓术不敢转身,转身就被发现她在偷笑了。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放弃阳世的一切,在通悬秘境靠着吸食阴气过一辈子吗?庄锦复问她。 王里赋的事情就拜托师尊了。 身后人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不似平常的沉稳:你真的喜欢她? 苓术没回头:是,师尊觉得她怎么样? 选道侣不能如此草率。 苓术追问:师尊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么? 我开了个话头,却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她忍住了想坦率直言的话。 你什么?每当这种时候,苓术都不是个因对方感到难以言表就会就此打住的人,她会直面难言之欲,逼着难言者直面难言之隐,逼着禁欲者直面爱欲。 庄锦复话绕了个弯,不正面回答任何会使自己掉坑里的话:你们才刚相识,说在一起还为时尚早,多相处些时日再说吧。 那就是不同意。 苓术感觉身后冰凉的气息靠近,接着左手边出现了一只拿着白帕子的,秀丽的手:别哭了,我没有不同意,只是劝你多考虑些。 苓术愣住,她以为她哭了? 苓术推开这只手。 第52章 她莫名的就想气气庄锦复。 嗯,知道了。苓术冷声道,干脆利落地回头,没看她一眼,错过她的身旁,走向银雨,果断地牵起银雨的手,失落道:我师尊不同意。 银雨道:你的道侣,她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苓术两只手握住她的手,语气软绵绵道:是不能怎么样,我心里难受,我很想得到师尊的祝福。 庄锦复盯住苓术和银雨相握住的手。 银雨再次如愿摸上苓术的狐狸耳朵,毛茸茸的,温热的,耳朵下还有血液在流动,这就是活人的感觉,她摸着很舒服。 心中想着,她是温姬唯一的孩子呀,母亲去世了一定很伤心,银雨爱怜地顺着摸下来,捧着苓术的脸:没关系宝宝,既然你师尊不同意,那就先完成你的任务吧,我陪你走一段路。 苓术软声道:好。 庄锦复在旁边看着她们情意绵绵,她简直就是个破坏人家感情的坏人,心中莫名的愧意爬上心头,但是很快这种愧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愉悦。 胡施在一旁不耐烦:还走不走了? 银雨急忙道:走走走!我跟你们一起走! 胡施道:你不看门了? 银雨拿扇子敲了一下胡施的大脑门道:没礼貌,有本事你说门神也是看门的! 胡施哑言,不敢把神荼郁垒,尉迟恭秦琼等这些门神说成是看门的。所以换句话来说,她是通悬秘境的门神确实应该尊敬 胡施汗颜:门妖大人,您不用坚守岗位吗? 银雨伸手出去,对着界碑扇了扇扇子,一个与银雨一模一样的蛇盘子界碑上,银雨骄傲道:姥姥我有分身。 施法完毕,银雨游弋过来,一把搂住苓术的腰,对庄锦复道:走吧仙尊。 庄锦复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银雨打了个响指,消失的小村重新出现在眼前。 一只黄狗在路边,对着来人汪汪汪地叫,嗅出银雨的气息之后,狂摇着尾巴欢快地跑过来,跟在银雨身边,她笑道:姥姥今天没有带肉哦,对不起啦小黄。 小黄眼皮压下去,像是皱着眉头眼中含泪的可怜样,银雨弯腰摸摸小黄的头,它又摇着尾巴开心起来。 银雨来啦。一个两只手都抓着大把青菜的奶奶从田埂上走上来。 苓术看手中香,正好燃尽。 香在手中消失,她们没有出现呼吸困难的感觉,那就是成功找到了第一个人。 人? 还带着朋友来啊?奶奶背挺不直,脸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她笑道,今晚来我家吃饭。 不用了,我们很快就走。银雨道。 此刻苓术脑子里想着的是令牌在人身上这句话,既然第一个碰到的是人,那么令牌不就在第一个人身上吗?这不是白送吗? 而庄锦复走在苓术和银雨身后,眼睛注视着银雨环在苓术腰上的手。 啧。 苓术兴奋地转头对银雨说:令牌在奶奶身上!银雨刮了一下苓术的鼻尖:小笨蛋,不一定在哦。 胡施受不了了,大声道:我说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银雨一惊一乍道:哎呀,不好意思,没注意这里还有只狗呢。 胡施:骂谁狗呢! 庄锦复忽然走上前,将苓术从银雨怀中拉出来,厉声对苓术道: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苓术用力挣脱,发现挣不脱,叛逆道:不成体统就不成体统,我就喜欢这样! 银雨凑过来添一把火:什么时代了还扯体统呢,你个呆瓜仙尊,我比你老都跟得上时代,搂个腰咋了,又没亲上。说罢,一把拉住苓术,往自己这边靠,谁知庄锦复也不松手。 银雨傲娇地看着庄锦复,庄锦复眼中有些薄怒,面上不显,两人僵持着,胡施嚎叫道:我的老天奶奶,你们还走不走了! 苓术看了一眼庄锦复握住的手腕处,眼神闪躲,庄锦复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也不放手。 庄锦复温怒:苓术,你不听话了。 我就要这样! 苓术将被抓住的那只手拉过来,庄锦复人也被带着凑近,一股清冽的香气袭来,苓术对着庄锦复的手,就下口咬。 痛意传来,庄锦复松开手,手背皮肤薄,上赫然是两排牙印,还有些血珠冒出来。 苓术瞪着她。 庄锦复无声隐忍。 苓术要去找奶奶。 其实苓术心里慌得很,感觉出了庄锦复情绪不对,她很怕惹恼她,然后对她不闻不问了。 苓术走向银雨,靠近银雨耳边悄悄道:是不是太过分了呀 银雨对她道:我且问你,是不是一直都是你单方面喜欢她,她不回应。 苓术懵懵地点点头。 银雨用手捂住嘴,在苓术耳边道:这就对了,被爱者太有安全感会把你对她的爱视作理所当然,这个时候就需要来一点刺激,让她知道,你不是非她不可,你也可以有别的选择,这样她就会开始紧张你了。 真的? 那当然了,祖姥姥我可是过来人。 苓术理解,赞同,学习,身体力行。 苓术突然在银雨脸上啵了一口。 银雨偷笑,小声道:孺子可教也。 苓术感觉身后有道目光灼灼,好似要穿透她,四周的冷下降好几个度。 第41章 爱她是罪孽 苓术反手去拉下银雨的手,四周下降的温度开始回升。 这就心软了?银雨小声说。 嗯不想让她气着。 银雨无奈放手。苓术转头向后走,庄锦复没什么表情,但是看得出是生气了,苓术走到她身边,牵起刚才她咬过的那只手,白皙玉手上有两道牙印,血珠凝住了,像两条扭曲的草根。 苓术皱眉道:师尊怎么不用疗愈术啊? 想留着。 这是什么话 多丑啊,师尊的纤纤玉手不要留疤。苓术试着自己施了一个疗愈术,粉紫色的法力刚落在手背上,便被一颗冰晶打散了。 不必费力。 看来是气得不轻。 对不起嘛师尊。苓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过来,仿佛有无限悔意,她的声音本身是甜媚的,软下的语气说着话儿,尾音有些天真少女的娇憨,听起来让人产生无尽的爱怜。 这顽劣的小疯子 罢了。庄锦复心软道。 不生气了?苓术眼睛亮亮。 庄锦复眸光微动,温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为师也是怕你做错选择,一旦决定留下来,吸食了阴气,就没有回头路了,为师不希望你后悔。 苓术挽住庄锦复的胳膊,点头笑道:嗯嗯。 苓术垂眸,还看着她手背上的伤,师尊,你的手背还是治一下吧。 无事。她沉默,不太想伤口被治愈。 就当这是被她这道阳光灼伤的伤口,好留下一些永不磨灭的痕迹,陪她度过孤寂的年月,所谓性、所谓爱都被她锁在笼子里,如果她们只是普通的师徒,她愿意为了她冲破世俗的束缚,师徒又如何,都是女子又如何,爱就是爱了,可是她不能。 无情道不能破,人在天灾面前何其渺小,人没有的力量,她有,她修无情道修出来的力量,能抗击天灾,这天地与她命运相连。 爱她是罪孽。 苓术是个世俗的人,会闹会笑会耍脾气,想要什么便直言,哪怕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爱欲也毫不遮掩,她不是垂拜在她裙边的虔诚信徒,她是她坚定信仰的挑战者,既有规则的否定者,她代表着另一种可能,另一种信仰,另一个世界。 飞升是超脱尘世吗?不,尘世将她困得更深。 当初人妖矛盾在她身上达到了极点,她只能修无情道自救,她不像别人,为了长生不老,为了法力无边,为了无法超越的地位而飞升,她飞升为了不将随意斩杀生命的刀落在别人的手里,她要亲自斩断人妖这数世的恩怨。 她希望人妖和平相处,当妖近乎消失殆尽之后,苓术成为她美好理想实现的唯一希望,她在她身上寄托已逝童年好友的哀思,是她所有的没救下来的妖和人的替身,苓术的存活慰藉着她破碎成渣的心,这便是她执意要救下苓术的理由。 第一个没救下的妖是小狐狸,最后一个救下的妖是小狐狸,她终于能安心。 第53章 苓术活着是她最后的底线,她不敢想苓术死了她会是怎样的崩溃。 苓术并不知道她想的这些,她只知道自己是难以自控地喜欢庄锦复,喜欢这个在一片黑暗里救下自己的仙尊。 苓术的爱很纯粹,不掺杂名誉地位金钱权势,也不渴望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爱,就只是爱了。 苓术没注意看路,低头看着她自己咬下的这一口,有些后悔,但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气愤地咬她一口,她讨厌庄锦复这种别扭,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管她和谁在一起。 忽看到白色的蛇腹,弯曲的尾巴摆在身后。 银雨一把拉过苓术,对庄锦复夹枪带棒道:师尊也管不着徒儿的婚事吧,苓术跟着我不会受欺负的,年纪大了,也该学会放手了。 庄锦复:嗯,我管不着。然后迈开步子越过二人继续向村子的方向走,她们虽见了小山村,但离进村还有一段距离,路边都是菜地,远些的地方是一块一块的稻田。 胡施也跟着走了。 苓术气馁道:她才不在乎我跟谁在一起呢 银雨摸摸苓术的狐狸耳朵,笑道:那不可能,不在乎她生气做甚。 苓术语气丧丧:她气我选道侣太草率。 银雨叉腰道:漂亮乖孙,一般长辈不同意女儿选的人,大多都是直接说不同意不行不可以,她却不一样,她别扭,不直言,生闷气。 苓术懵懵地思忖,道:哦,是不太一样。可能她就是含蓄的性格,所以别扭吧。 银雨一捏苓术的耳朵,提起来,苓术直喊:疼疼疼,祖姥姥放手。 银雨放了手道:你是木头吗?这都看不出差别? 苓术捂着耳朵,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没见过几个人嘛。 下个镇子,祖姥姥带你去看美人。银雨看她脸颊上有未褪去的婴儿肥,可爱得紧,一把掐住嫩得出水的脸蛋,道,她这就是心上人喜欢别人,她不高兴,问她她又不好不同意的样子。 苓术唔唔了两声,不许掐我脸!拍打那只爪子,好一会儿才使自己的脸蛋脱离妖爪的摧残,苓术摸摸脸蛋道:我不信,她就是个捂不化的冰块儿,我们还是快赶路吧,我要找奶奶呢。 入村左拐第二家就是了。 庄锦复胡施在村口等着她俩,苓术快步走过去,说了奶奶家的位置,四人走向那间房屋。 小门前有五级台阶,石头垒成的,木门上贴着春联,门上的铜环被摸得光滑。 小黄一直跟在银雨身边,它看见银雨停在门口,便知道她要进去,它对着门口汪汪两声,银雨正要走上去,胡施刚好靠在门边,索性直接用剑敲了敲门。 来了。先听到声音,后有门闩移开的声音,开门,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开门之后看着四人,瞳孔放大,惊呼一声:活人?!然后迅速关门。 银雨再次敲门:是我啊,春喜。 春喜开了个小缝隙,露出一只眼睛,打量三人。 她们有公事,来找令牌,然后去面见境主的。 春喜这才开门,迎她们进屋。 院子四四方方,虽然小,但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土墙灰瓦,已经很陈旧了,往正屋里一看,傻眼了。 两口棺材摆在正中央,棺材盖严丝合缝地盖住,在门槛后边,两口棺材前边,放着桌子,上面摆着两个牌位,牌位上写着先妣春兰秋之位和先室春喜之位,牌位之前有一个香炉和各类质量上乘的供品,与这贫寒的小屋形成鲜明对比。 娘。春喜叫一声,老妇人围着围裙从旁边的厨房小间里出来,边走边把手擦在围裙上,她见到众人便笑:今晚留来我家吃饭啊? 银雨道:不,还得赶路呢。她们来找令牌的。 老妇人笑道:找找找,办公事好啊。 苓术心里发毛,壮着胆问老妇人:奶奶,您有令牌吗? 老妇人摆摆手说:我普通人那可能拿这种东西,没有,青菜倒是有,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个苹果。老妇人说着就往供台处走。 苓术说:不用不用,我不吃这哪敢吃。 奶奶不是人,那谁是人,她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奶奶,总不能小黄是人吧? 奶奶拿着四个供果走过来,塞到苓术手里,又分给庄锦复胡施银雨。苓术推脱,庄锦复拿着倒是没还回去,胡施吓得半死,速速后退五步远,银雨接过一口咬了吃了。 苓术推着奶奶的手说:不要不要!太客气了!奶奶一个劲儿说:拿着吧,姑娘要多吃水果。最后奶奶拉住苓术的包,塞了进去,说:记得吃啊。 银雨道:拿着吧,这是阳间供的,阳间案台上供着什么,这里就是什么,供品无论好坏,都是家人对已逝家人的一片爱意,这不是通悬秘境天生地长的,主人主动给的供品,是你们离开小村到小镇之前唯一能吃的食物了。 苓术听到之后,厚着脸皮凑到奶奶跟前:奶奶我还要。 奶奶笑眯眯地点头说好,给她打包了一只鸡和一条鱼,馕饼干粮、苹果橘子也给她装了一大袋。 苓术两手拎着食物,施法保鲜,心满意足的出门。 苓术问银雨:祖姥姥,你是不是知道令牌在哪儿啊?不然你怎么肯定我一定要去小镇啊? 银雨笑道:我的乖孙真聪明。这小圆村里有一块令牌,镇上有一块。 第三块呢?苓术问。 银雨咬一口脆香的苹果:在通悬秘境的主城郊外。 都在人身上? 是哩。 胡施难得主动一回:所以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谁? 汪汪!小黄叫了两声,对面突然走来两个女人。 一个个高的黑发妇人,眼角有皱纹,但脸颊上的皮肤不见松弛,脖子上的干瘪下去的皮肤昭示着她的年纪不轻。另一个女子则是少女模样,头顶簪的是一根红辣椒簪子。 听说来了贵客,有失远迎。这话是对着庄锦复说的,她先是看了一眼苓术,才将目光移到庄锦复身上。 庄锦复:您是? 黑发妇人道:我是小圆村的村长。 她听谁说的? 银雨嚼着苹果,吞咽下一口道:我给村长递的消息,让她给你们安排住所的。 这里共有一百一十二户人家,你们挨个儿找肯定一天之内找不完,我寻思还是先找个地方住,安顿下来再说。 村长点点头,领着四人去往村东村长家里,边走边说:真巧,昨天我们村也来了一个阳间来的人,也住在我家呢。 苓术警觉,难道这个人在暗中观察她们?她们遇到她了,即使她们没看见,也被香认定是遇到了第一个人。 一进门果然又是棺材,村长领着她们去旁边新建屋子里的空房间,空房间两两相对,进门左手边第一间,门关上了,村长说:空房间原本有四间,有一间给昨天来的那个人了,现在只有三间。你们都是女子,睡一间不打紧,凑合一下了。 四人各自思忖,她们只有四个人,势必有两个人住一间,首先,没人想和胡施一起住,其次,苓术想跟庄锦复住,但不好意思直说,总觉得应该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庄锦复说:你们选吧,剩下的给我。胡施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直接走进右边第二间,银雨毫不犹豫地牵着苓术走进右边第一间。 庄锦复无声地看着,然后自己走进左边第二间屋子。 苓术一进门,便想躺在床*上了,谁知她向着床躺下去,她整个人就到了床底,她和床底板面面相觑,起身的时候,她的身体直接穿过了床榻。 不是,这怎么睡? 第42章 落下一个红唇印 银雨从柜子里拉出一卷席子,铺在床旁边的地上,边铺边解释道:这是通悬人睡的床,你当然不能睡了。 苓术去抱来一床褥子站在旁边,等银雨铺好:也就是说这是鬼睡的床,阳间人不能睡。 银雨扯一下席子的位置,抱过苓术怀里的褥子,铺在席子上:对,阳间人不能睡。再去拿一床被子过来。 苓术抱着厚实的棉被走过来,银雨自然地接过,苓术要自己铺,银雨喝道:你站着! 苓术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干什么,等银雨铺好之后,银雨扶着腰说:哎哟我的老腰。 第54章 蛇也会腰疼吗? 苓术过去想扶着她,她自己扶床边坐下,她道:有时候不服老不行,八百年没铺过床了。 苓术坐在铺好的地铺上,仰头问她:祖姥姥,你见过我娘吗? 小温姬啊? 苓术点点头。 五天前在镇上见过。 苓术一把抱住银雨腰下这条大腿粗的尾巴:就是我们的要去的下一个地点吗? 对,大圆镇。 苓术眼睛亮晶晶的:我娘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 倒是没听她提起过你,她整日听曲看戏逛花楼,好着呢。 没提起过她娘她是已经放下尘缘,为了来世快乐吧。 抱着银雨的蛇尾,蛇是冷血动物,抱起来是凉的,她想起娘亲将她抱在怀中的时候,娘亲香香的,怀抱很软,在躲避邪修追杀的时候,娘亲抱着她单手击退追击,稳稳地带着她在林间跳跃着逃离。 那时的娘亲坚毅、勇敢又温柔。 苓术把蛇尾环得更紧。银雨低下头,摸着苓术柔顺的长发,轻声道:想你娘亲啦? 才没有想呢。 银雨笑道:还是个小傲娇。 我才不是苓术越说声音越小。 叩叩叩,木门被人轻叩。 苓术松开手正要站起来,银雨示意她莫动,银雨去开门。 村长站在门前说:我刚才走得急,忘记提醒你们了,天黑了之后不要出门,太阳升起来了再出门。 银雨应下。 这里有一些供水和供菜,中午了,你们饿了先吃一些。 银雨接过一个食盒和一大壶水。 银雨关上门游走回来,放到桌面上,打开食盒,是一大碗米饭和两样菜,分别是青椒炒肉和麻婆豆腐。来吃饭了。银雨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米饭在饭碗里垒起一个小尖。 祖姥姥,我不吃那么多。 吃!你这么瘦,多吃点才健康,女孩子可不要搞什么节食减肥。 苓术确实怕胖,她把满满一碗米饭推给银雨,想抢过她手里正在盛的那碗:我要这碗。银雨手躲开,喝她:叫你吃你就吃! 苓术只好捧着这一大碗米饭干嚼起来。 吃菜。 苓术不吃。 皮包骨似的,谁会喜欢,你还在长身体,胖一点更健康。苓术摇头,还是不吃。 银雨拿出杀手锏:庄锦复喜欢丰腴一点的美人。 苓术嚼巴嚼巴地顿住:祖姥姥少骗我,她喜不喜欢女子还不一定呢。 银雨骄傲道:姥姥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银雨眨眼,身子凑过来道:她喜欢女子,她当年第一次下山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花楼是酒楼,她误闯了进去,被那些女子灌了好些酒,还是姥姥我带她从美人堆里逃出来的。 苓术捧着碗凑近:祖姥姥细说。 她喝多了酒,出来吹风,那些女子见她气质出尘隽秀非常,喜欢得不得了,想要倒贴呢,也跟着她出来,追着她灌酒,她躲酒之时,胡乱进了一间屋子,正好看见榻上两个女子共风流,隔着帘子她站着看了好久,最后出来的时候面红耳赤。 她在走廊上人傻了似的,被那些女子发现,她们追着她跑了整整一圈花楼,最后被我发现,顺手拉她出来了。 苓术抓住关键:祖姥姥你爱逛花楼? 银雨反口反驳道:我可不爱,少污蔑我,我是去抓我家那个死鬼。 抓到了? 吃你的饭! 叩叩叩,苓术搁下碗,抢先去开门。 气质出尘隽秀非常的庄锦复出现在门前,她一身寒气,面无表情,但语气柔和道:吃好了? 想到刚才银雨说庄锦复误闯花楼,苓术就想笑,最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我很好笑? 苓术忍住笑意:不是,我吃好了。 银雨在后面道:这才吃两口,什么吃好了,你给我回来! 苓术跨出门外,躲在庄锦复身后,对银雨做鬼脸道:我不吃了! 庄锦复转头哄声道:听你祖姥姥的话,好好吃饭,我等你。 胡施抱臂在一旁态度不好:真麻烦,吃快点啊! 哦苓术听她的话,乖乖进去把饭吃完。 苓术吃得急,饭菜塞满腮帮子,像只囤食物的松鼠,挺可爱的,在清息山的时候,跟她吃饭都是慢条斯理,很少看见她这般急。 明明还是个会闹着不好好吃饭的十九岁的少女,庄锦复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庄锦复有些头痛。 罪孽感更深重了。 银雨给她夹菜,苓术吃得急呛了一口,银雨连忙给她倒水,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在银雨身边,完全就是个小辈的样子。 看她这样,庄锦复说服自己放轻松,觉得实在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才会这么在意苓术的那些表白,况且苓术都说让她忘了这些话,以后不会再犯了。 那就到此为止吧。 吃快点!胡施催促道。 庄锦复这样想,心中也轻松了许多。 里面银雨骂道:催催催,催命啊!等会儿我就要你吃阴气,留下来陪我! 胡施怕得闭口不言。 庄锦复温柔道:慢些吃,不急于一时。 庄锦复就在门口,苓术看她一眼,突然意识到她的吃相是不是很难看啊她慢下动作,拘谨地细嚼慢咽。 银雨瞧出来了:真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吃相难看就不喜欢你,只会觉得你可爱。 庄锦复: 银雨为什么长嘴了。 苓术咽了一口饭菜,嘟囔道:真的很难看吗? 没有! 好会一会儿之后,苓术终于把一大碗米饭吃光,放下筷子打了饱嗝,两盘菜也吃完了。 四人出发了,她们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分头在村里问令牌的事,银雨跟着苓术走的,胡施和庄锦复分头行动,预计各问十户,第一天下午走三十户。 太阳落山之前,各自回到了村东村长家,今日,一无所获。 回来的时候,发现左边第一间的门开了个小缝,门没合好,像是人外出了,随手掩上的门,这人有点大大咧咧,门都没关好。 门口有进出两道脚印,脚印偏小,也窄,是女子的脚印。 在她们出去的时候,她也出去了,还回来过。 太阳将要下山,院门关上了,正房门也关上,但都没落闩,怕她回不来。 苓术对这个住户很是好奇,特地没回房内,在堂中方桌边上坐着。 从门缝里透着的黑来看,外头已经全黑下来了。 左一的住客还没回来。 呼呼呼,风尖啸,似深夜猿叫。门板吱呀吱呀被吹开,露出一道缝隙,门外漆黑一片,绿色的鬼火飘荡在空中。 倏然聚成一团,急飞过来,苓术一个箭步过去,双手抵在门上,牢牢合上。 还好她多个心眼,在堂中等那个住客,不然这门必然被吹开,外面的东西就进来了。 蓦地,从门外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术儿,给娘开开门。 温柔言语,似从回忆深处活过来。 不可能是娘!苓术牢牢压住门。 术儿,娘回来了。 术儿,外面好黑,快给娘开门,娘带了你最喜欢的水晶虾饺。 术儿,不开门没关系,娘没事,你一定要保护好妖丹啊。 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把妖丹给别人,这是娘留给你保护自己的。 娘只希望你平安。 苓术心里一惊,这里是通悬秘境,亡者之境,娘在这里的,天黑了不能出去,她不能让娘在外面,外面危险。 苓术手一松。 门被风拱开。 阴风扑面而来。 黑色的一团,绿火眼,嘴裂得很大,绿火作嘴,没有五官没有成形的身体,它头上,有从后面飘来的三个同样的头,周边涌过来更多的黑团。 砰。 俩门板合上。 一只玉白的手压住门缝,手背上有两排牙印,伤口已经结痂。 温凉的身子近乎贴在她身后。 大袖扫在她肩上,脸侧,清冽的冷香传来,湿热的气息扫过苓术的耳廓。 第55章 苓术,莫要乱了心神。 苓术的心怦怦乱跳。 门外一阵劲力,吹得门向内顶开。 黑色绿火的黑团挤成一团,互相挤着往门缝里挤进来,绿火的嘴用嘶哑的声音道:术儿,娘来看你了。 另一只手从苓术的身侧伸过来,一把拍在门上,冰寒的法力穿透门板,门外啊啊啊的惨叫连连,苓术也用力推着门合上。 她近乎要把苓术环在怀中了。 玉手缓缓向下摸着,摸到了门闩,两只手配合,将门上闩了。 她收回手。 苓术心急一个转头,就撞到庄锦复怀里,一口吻到她胸口的衣料上,落下一个红唇印,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苓术往旁边跨一步,那只手也松开,她连忙连连微弯着身子,鞠躬道歉:对对不起。 庄锦复后撤一步,轻咳一声:无事。 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你的衣服苓术指着她左胸衣服上唇印。 银雨正这时打开门,一眼看到庄锦复衣裳上的唇印,挑眉对苓术道:我一不在,你便偷腥了? 庄锦复手从唇印上抚过,唇印消失了。 你误会了。庄锦复主动解释道,不小心撞上的,我们很清白,你不要误会她。 那就好,银雨拉过苓术往屋里去,苓术今晚跟我睡。说着还回头挑衅地看庄锦复一眼。 苓术掐银雨的手,示意她不要这样说。 她跟谁睡都行,我不在乎。庄锦复正式回应她的挑衅,转身也回房。 苓术: 好伤人的话。 罢了,她不在乎,她也不在乎。 门被猛地一推,未开,然后砰砰砰急促的拍门声响起,有个女声大声道:开门!快开门!!! 有没有人救我狗命啊!!! 第43章 有道侣了吗?你看我怎么样? 苓术和银雨对视一眼,开不开门? 银雨没答案,苓术又去看庄锦复,庄锦复一眼明白她的意思。 她原地站着,手指挑动,门闩抽离,三张黄色的符纸先挤进来,一个灰色人影紧跟着扑进来,脸朝下扑在地上,黑雾一团的东西粘在她后背上。 砰。门关上,闩好。 黑雾一团的东西被关在屋内,倏地从她后背上下来,猛冲向庄锦复。 庄锦复眼皮一垂,看了那东西一眼,冰晶不知从何处开始结的,穿透它的身体,嘶哑的声音尖叫着,消散了。 那女子从地上起来,一眼看向庄锦复。 庄锦复倒先说话了:丹祁? 如假包换正是老娘。丹祁拍拍衣摆,一身灰色的道袍,下摆垂落下数根丝丝拉拉的线,是被磨破之后剩下一半线,她转身走向庄锦复,这时能看见她手肘处各打两个补丁。 落魄了?庄锦复道。 苓术看着两人,一向不问世事的仙尊也有主动关心人的时候,想起当初她经历杀阵被海姑救回来,她冷冷对她的态度,苓术心里就不舒服。 嗐,我这不是为了救人吗?接诊了一个被挖灵根的姑娘,我刚摸索救命之法,生机就在眼前我不能放弃啊。 庄锦复道:被挖灵根,只能用大量灵气来补救,耗尽元婴中期的灵气,勉强能救回来,但也只是暂时吊住命,活不过一个月,你凡灵根,又只是个金丹初期修士,你如何救? 丹祁嘿嘿笑两声,右手竖着大拇指,指向她自己:这就是老娘我的高明之处。 她身子凑近庄锦复,神秘兮兮道:我发现通悬之境有种极阳的灵草,内含大量灵气,一般人吃了七窍流血,但是被挖灵根这种大虚之人,吃了能温养身子,吊住性命,再辅之其他汤药,把身子养好没问题,只是以后不能再修炼了。 庄锦复点点头,转而问道:令牌是不是在你身上? 丹祁眼珠子一转,看向后头三个人,眼睛定在苓术身上,这姑娘脑袋上有对狐狸耳朵,还是个狐妖啊?桃花媚眼,朱唇粉腮,远山眉,眉尾飞翘,瞧着是个大胆爱闹的性子。 你是帮她问的吧?丹祁别有意味地拍拍庄锦复的肩头。 我们是为公事而来。庄锦复不理会。 啧啧啧,丹祁围着她转圈打量道,我早跟你说过,你的无情道必破,修无情道死路一条,你非得信自己意志坚定不受情爱蛊惑,现在好了吧,我且问你,你道心是不是不稳了? 少废话,令牌是不是在你身上。 苓术心中一惊,庄锦复道心不稳了?因为她? 在是在呢。丹祁旁若无人地趴在庄锦复肩头,但是我有条件。 庄锦复退开一步,像个被妖女惹上的尼姑,谨守着清规戒律,生怕惹上什么桃花债:什么条件。 帮我去采土扶草。 在哪儿。 聻窝边上。 明日天一亮便去。 不行。 胡施听不明白,问:聻? 银雨解释道:鬼死为聻,聻是通悬秘境里的极阴之物,就是现在门外游走的这些东西,它们以阳气为食,活人身上才有阳气,村长让你们晚上别出去就是这个原因,它们畏光,太阳一出就死,所有大多聻都是夜晚出来猎食,天亮之前回巢。 苓术提问道:既然土扶草是极阳之物,它们为什么不直接吃草? 丹祁单叉腰,得意道:好问题,爱学习的都是好孩子。 聻乃阴身,消化不了土扶草的极阳之气,活人身上阴阳调和,阳气中正温和,正是它们最好的食物。 苓术又问道:那为什么白天不能去采? 丹祁说到这个就烦躁:嗨呀这个土扶草只在夜晚生长,天一亮就死了,变成干枯的杂草,没什么用。 苓术道:所有只能在夜晚百聻夜行的时候去闯聻窝挖灵草。 真聪明,你就是阿复的小徒儿? 敢直称阿复,看来她还是个前辈,跟庄锦复关系匪浅,苓术心中介意,还是给她好脸色:是我。 不错嘛?有道侣了吗?你看我怎么样? 苓术:? 庄锦复不悦道:你给我安分些! 苓术:没有。 庄锦复:? 丹祁闪身过去,趴在苓术肩头,玩味地看庄锦复:师尊可不能管徒儿选什么道侣哦。 庄锦复冷声道:啰嗦什么,还不出发? 苓术等人跟着动身,刚走出一步,便听到庄锦复温声道:你们在家,我跟她去就行了。语毕看了眼苓术,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睛。 苓术没逞强,等庄锦复二人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庄锦复是仙子,她不就是阳气最盛的一个人吗? 她简直是个活靶子啊! 苓术捏一把汗,手里紧紧捏着着丹祁走之前留下的一张传音符。 她们出去的时候是酉时,现在已经进入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候,她们还未回来。 突然传音符亮了。 里面传来虚弱的丹祁的声音:有没有人来救我俩的狗命苓术立即回道:我马上就到!接着那边就传来庄锦复的厉声:别叫她来!而后俩人拌嘴。 再不来你阳气就被吸光了! 我能自救。 呸!你现在四肢都被捆住了,你还怎 声音戛然而止。 守在旁边的银雨和胡施都听到,当即就准备出发。 一开门,数十个聻涌上来,贴在三人身上,银雨扬起尾巴一甩,一道白光劈开前路,银雨走在前面带路,苓术和胡施边走边打掉粘在身上的聻,并且能感觉到身上的阳气被逐渐吸走,四肢开始无力。 银雨狠力又是一劈,咬牙道:这才刚开始呢。 胡施竟然没有怨言。 这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打下去,苓术恨没有一把剑,要是有把剑就轻松多了。 村外,山猫山,浓黑的林里飘散着只看见眼睛嘴巴的聻,它没有脚,虚虚地飘在空中,幽幽地向人扑过来,张开绿火大口,咬上人的身体,然后不放。 越靠近主窝聻的力量越强,在村里的时候,聻嘴里的绿火不足以将人烫伤,而这里的就不一样了,碰到皮肤灼热如火。 三人共建了一个防御结界,一点点推着往上走。 第56章 眼前出现一些弯折的枯枝,顺着往树林掩映的更深处走。忽然一道冰晶跳过来,像是法力溢出的冰晶。 就在前面! 救命啊!!!丹祁的喊叫声从头顶传来。 她爬在树上环抱着树,地上聻在隔空吸着她的阳气,围在树根处的聻越来越强。 银雨击打树下围聚的聻,打不散,反倒更多的聻围上来,胡施对她道:土扶草采够了吗? 够得不能再够了。 胡施一个飞身上去,拉着丹祁下来,放到防御结界里,说:回吧。 苓术不爽道:我师尊还没救呢? 胡施无所谓道:关我什么事。 令牌给我。 丹祁不给,也不悦道:哪有你这样的。说罢,丹祁被胡施拎着上树,站在树枝上威胁她道:给我令牌,不然我就丢你下去。 苓术大喊:别给她!苓术也冲着飞上来,拉着丹祁的手腕和胡施较劲。 一道银光闪过,胡施将剑架在丹祁脖子下,威胁丹祁道:给我令牌。 苓术不敢轻举妄动,怕她气急败坏撕票。 丹祁道:我没有令牌啊!我骗你们的! 胡施道:耍什么花招,老实交出来。 丹祁抓狂道:我没有我交什么,我跟你们都是外来客,镜主又不是傻子,她不会把令牌交给我这个随时都能走掉的人,令牌肯定是在通悬人手里啊。 胡施收了剑,看一眼底下围过来的聻。 底下聻看到人有往下落的趋势,纷纷张开绿火大口等着,其中一个最大,是已经吸食了大量阳气形成的,绿火滚滚,想必会把人灼烧至死。 胡施面露凶相,推了胡施一把。 啊啊啊! 胡施倒挂在空中。 回头看见苓术抓住了她的脚:谢谢你啊,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苓术松了手。 啊啊啊,你不讲武德! 腿又被人拽着,有一团粉紫色的法力环住了她,把她在空中翻了个,然后甩进银雨和胡施在防御结界。 丹祁稳稳落地,蹲在地上捂住耳朵认错:对不起啊 胡施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苓术斥她一声:我师尊呢? 丹祁蹲在地上挪动,一拍地面,干枯的枫叶落叶如烛火一样亮起,汇聚成一条光亮的小路,通向一个祭坛的方向。 四人跟着走过去。 祭坛上有条长柱子,柱子顶端挂着一个只有骨骼的牛头,庄锦复被三道黑色的东西捆住,头垂了下来,似是昏睡。 这是刑坛,鬼的刑坛,也是怨气最重之地,此地最克阳气重的人。银雨说道。 胡施这人有时候还有点人情味:一界的护界仙尊,她好好的怎么会被拖到那里去了? 为了救我丹祁畏畏缩缩躲到一边,我被抓了,拖过去,然后我逃出来,她就中招了。 苓术焦急道:少说这些没用的,怎么救人? 银雨道:在阳间,修士为阳阴为妖,你过去救。苓术想也没想就问胡施借剑,胡施不给,怕剑坏了,苓术只得只身冲过去。 一出结界,聻全围了上来。 苓术忍着妖力暴走的灼热感,大肆动用妖法,耀眼的粉紫色光芒横扫过去,粉紫色的屏障牢牢护住苓术,聻张开大嘴,咬上结界,便被结界的法力击杀个对穿。 她一掌劈开捆住庄锦复的三道黑线。 庄锦复失了承托,向她怀中倒了下来。 苓术抱了个满怀,正要走,却听到庄锦复轻声唤她的姓名。 师尊我在。 苓术,我不嫁你。 第44章 太温柔,太似梦了 庄锦复平日里冰凉的气息淡得几乎微不可闻。 苓术二话不说将人扛上肩,回到结界里准备走之时,森森阴风吹起,激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绿火眼瞳,幽幽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林中亮起。 虎豹形状的聻,隐匿在黑暗里渐近。 阴风阵阵,阴凉彻骨。 这种冷中有苓术熟悉的气息。 肃冷严正,却又存有一丝天人悲悯的柔。 是庄锦复的气息。 苓术突然意识到她们面对的是什么。 那是吸食了庄锦复阳气的聻,是拥有了庄锦复同等法力境界的聻。 她们的对手是聻,也是庄锦复。 从法力上说,打得过庄锦复,才能保证打得过聻。 庄锦复,飞升的仙子,位于修炼境界顶端的人,修炼境界共有八级,分别是锻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飞升,每层境界又分初期、中期、后期。 千年妖丹所承载的妖力位属大乘期,苓术自身境界筑基初期,完全调动妖力意味着她体内的妖力将会失去控制,完全失控会妖性四溢,本性里的杀戮欲望被激发,将会大开杀戒。 苓术不敢这样做。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苓术将未醒的庄锦复放在地上。丹祁立即反应道:你什么意思?真要打? 苓术道:打也打不过,它们吸食了庄锦复的阳气,增强了不止一点。 你居然敢直呼师尊名讳?丹祁惊奇道。胡施反手拍她一脑瓜:这不是重点啊喂!转而问苓术:有多强。 银雨接话道:与仙尊同等境界的强度。 胡施目瞪口呆,打算御剑准备跑路,却跳不上剑,干着急:打不过还不跑? 银雨严肃道:跑不了,聻锁定了猎物就不会放手,当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整座山的聻就已经发现我们了,我们只能熬到天亮,等聻回巢躲阳。 苓术单膝跪在庄锦复身旁,拿出袖中帕子,细细擦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胡施从剑上下来骂道:你还有心思擦汗?这鬼东西都打上门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绿眼绿嘴的黑虎猛扑上来,咬得结界出现裂痕,苓术头也不抬,向上狠打出一团粉紫色的法力,霎时裂痕消失,结界增强了三倍。 苓术安然收手,继续轻柔地给庄锦复擦汗。 胡施瞬间闭嘴,默默也加强结界。 现在正是子时,正是阴气最盛的时候。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 结界外可以说是虎豹豺狼齐全了。它们幽幽地锁定猎物,一只两只冲上来发现无法攻破,便一群地咬过来。 绿火中尖牙锋利,刺咬在结界上,留下一个一个的孔洞,然后下一个继续在旁边的位置咬上孔洞。 僵持了一刻钟,结界就已经有了崩坏的趋势。 苓术不得已加强妖法到元婴期的强度。饿聻扑食,将她们团团围住,更远处,密密麻麻的一片绿色幽火在飘忽移动。 法力加强到元婴后期的强度。 苓术体内妖力已经暴走了,浑身灼热如被太上老君的丹炉炼着,手掌中冒出了白烟。 化神期是最后的底线,她不能全部释放出妖力,她现在理智还清醒,庄锦复不会允许她为一时的保命而犯下杀虐,毕竟这是庄锦复要保的太平。 丹祁走上前给庄锦复针灸,试图唤醒她,然后从包里拿命采到的土扶草,而后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个炼丹炉,放土扶草进去,用法力炼化,说:福生无量天尊,赌一把了! 苓术忽然过来掐住丹祁的手腕,急道:你要干什么? 丹祁没挣脱,说:松、松开,疼死了,我们又打不过,真正能打过自己的只有她自己,我用这至阳之物炼化丹药,给她猛补一下阳气。 有什么后果?苓术微微松开手。 她不需要那么多阳气,会有大量的阳气剩余,积蓄在体内,会经脉阻塞,她乃冰灵根,寒冰体质,经脉不走,五气郁结,届时会浑身发冷,如置身极地寒潭之中。 苓术又攥紧丹祁的手:不许用土扶草! 丹祁为难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再不唤醒她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胡施狠力握住苓术的手,瞋目道:她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她阳气过剩,经脉阻塞好歹还有命,我们今晚不自救,就连她一起,都要死在这里! 苓术强忍着权衡利弊,放手了。 头狼叫出了声,群狼回应,狼叫声此起彼伏,虎啸不停,鬣狗成群,一圈之外是另一圈聻,密密麻麻,漫山遍野。 吼!一声虎啸之后,琉璃杯盏碎了的声音从结界上传来,结界破开了一个洞,聻虎一头撞进来,直扑庄锦复。 第57章 苓术闪身到庄锦复的身前一挡,狐妖法相现,大如成年虎,赤狐张开尖牙利嘴,与那虎撕咬,身法诡谲,眨眼闪到了聻虎的身后,一口叼住虎的后颈,将它甩出结界外。 赤狐在庄锦复面前梭巡,好像在守护领地,禁止侵犯。 银雨尾巴一甩,在聻虎扑进来之时,迅速补足缺口,银雨严肃得不发一言,默默起着稳定结界的作用。 苓术倏地感觉到身后的那股中正寒凉的气息猛地侵袭过来。 回头,正看见梅须剑插在地上,庄锦复半跪,左手撑地,右手紧握着剑柄,一绺头发垂在右肩上,阴风吹得衣袂与发丝飘飘,长条的玉石耳坠在她脸侧猛烈地摇着。 杀意尽显。 闪身,直破结界而出,踩在轻柔的芦苇草尖上,她泠泠声音,肃声道:苓术,上清剑法,看好了。 嗖的一声,人影飞越出去。 身法快,却又刻意放慢,动作时紧时松,拿捏得宜,游刃有余,穿剑、提膝刺剑、翻身点剑、转身刺剑等动作行如流水,一身白衣穿行于一片黑色饿聻之中,如黎明里最亮的启明星。 告别黑暗,敬启光明。 苓术!庄锦复转身而起,单脚垂落在起点,接剑,该你了! 好!梅须剑从空中抛来,苓术飞跃而起,一把握住剑柄,闯入各色豺狼虎豹的饿聻之中。 庄锦复稳稳站在一旁,观苓术动作。 苓术真到聻堆里,便感到畏惧,她不是在和饿聻打,她是在和庄锦复打,对方从形容到内里,全都不是庄锦复这个人,但这包围她的气息却是真真实实透着庄锦复的感觉。 像是有了心魔,她的挥剑刺剑都有几分犹豫。 刺中一只聻,就像给庄锦复刺中了一剑。 她甚至听到聻在用庄锦复的声音跟她说:苓术,我爱你。 太温柔,太似梦了。 苓术,聻会惑人心智,莫要被迷惑。庄锦复提醒。 苓术幡然醒转过来,这不是庄锦复,她不是豺狼虎豹,不是聻这种脏东西,她是净洁出世的仙人! 剑再挥起,坚定不已,一招一式如天生习来的一般,上清剑法在一次一次地击退聻之中融会贯通! 苓术惊喜道:师尊,我学会了! 梅须实在是把好剑,一击出去基本上就有筑基前期的法力强度。 苓术见现下很安全,随后玩意大起,刺伤聻又不刺死,将林中攀爬在古树上的藤条都扯了出来,用法力将聻捆在上面,然后在空中抓住藤条从底下聻的头顶荡过去,将绑着一串聻的藤条拉到另一棵树上,吊着。 等着天一亮,让聻被阳光灼烧而死。 她反复做了很多回,最后庄锦复受不了:别玩了,快回来! 苓术提着梅须一路杀回来,老老实实回到结界内,双手把剑交给庄锦复。 庄锦复揉了一把苓术的狐狸耳朵,无奈道:你啊你。有师尊兜底也不能乱闯。 苓术躲开,捂住耳朵微红着脸道:我耳朵敏感,不可以摸。 庄锦复轻笑,收回手。 满山的聻杀不尽,也走不出去,有了庄锦复兜底,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索性也席地而坐,等待天明。 丹祁灵光一闪:既然仙尊没事,不如我再去采点土扶草! 剩下四人一齐道:你还敢去! 丹祁讪笑道:来都来了嘛 苓术翻白眼:没人救你。 银雨质询:你嫌命长么? 胡施抱臂嘲讽:死了活该。 丹祁满怀希冀地看向庄锦复,庄锦复正经道:我不救你。 丹祁嗲声唤着阿复,庄锦复冷脸道:撒娇没用。不拿你性命开玩笑。 苓术听这话不爽,紧盯着丹祁,而后阴翳地说了一句:再啰嗦踢你出去。 丹祁听得心里发怵,抬眼正看见苓术对她笑,莫名觉得她笑得阴恻恻的吓得说道:我不去就是了 庄锦复忽地起身,坐在苓术身边,凉如极地寒冰的指尖触及苓术的手腕,引起一阵战栗,她将她手腕翻过来,搭在膝盖上把脉。 好一会儿过去,庄锦复默不作声收了手,转出一道安抚她体内暴走妖力的术法。 因为吃了土扶草的缘故,这股法力要比平常凉上两倍。 苓术由着她为自己安抚妖力,抬眸看她:师尊,你感觉怎么样? 为师无事。 丹祁插话道:无事个屁,阳气过剩,经脉阻塞,全身透骨寒凉。 庄锦复:死不*了。 丹祁为什么也张嘴了。 苓术反手握住庄锦复冰凉的手,庄锦复下意识就要挣脱。 苓术紧握着不放,不敢看她眼睛,生怕一对视就失去勇气,低头看着她玉手手背上的咬痕,缓声道:师尊,我热。 冰凉的玉手指尖微动,虚虚地,反握住她。 第45章 我是你师唔 苓术不敢再用力反握回去,怕抓得太紧,反而使这只手回缩。 源源不断的灵气稳定地输送过来。 此时距离天明还有四个时辰。 她也刚受重创,还是不要让她费神,平安出去就好。苓术低声对她道:师尊,我还能坚持,先不要给我仙力了。 庄锦复淡淡道:为师能撑得住。 苓术索性松开握住她的手:我不要了。起身走去银雨身边坐下,离她远一点,她就不能给她输送仙力了,她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庄锦复手中一空,那温热离去了,阴风刮过来,露出的手更冷了。耳边传来苓术甜媚地唤着祖姥姥的声音,俩人有来有回地说着闲话。 庄锦复突然意识到,苓术说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是真的打算放下了。要是以前,她一定不会放过任何能冒犯她的机会,她此时应该会握紧她的手,拥抱住她。 现在她放开了她的手。 事情如她所愿,为什么心里会觉得不舒服。 后来四个时辰,苓术没再回到她身边,丹祁直打哈欠,胡施强撑着,苓术眼皮快要睁不开,头靠在银雨的肩膀上,银雨也依偎着她,庄锦复便说:我守夜,你们睡吧。 天明,太阳初升,被苓术串起来的聻被太阳光一照,化为烟尘,五人收拾好重返小圆村。 村长一大早过来送早饭,发现门户打开,吓惨了,好在转身就看见五人齐整地回来了。吃过早饭,丹祁便逮着苓术和庄锦复到院子里说话。 丹祁从胡施那儿听说了苓术和银雨正在准备结为道侣的事,大为震撼,意识到站错了,现下看着两个人说话犹犹豫豫:这个那个 苓术没耐心:有话快说。 庄锦复正色地看着她。 丹祁一咬牙,直言道:有点冒犯,违背人伦,大逆不道,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 苓术:什么? 庄锦复:嗯? 丹祁眼珠子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看:仙尊呢,阳气过剩,阻塞经脉,体如寒冰;苓术你呢,妖气暴走,于经脉不利,体热如火。 苓术:嗯,没错。 庄锦复眼眸微动,想到一个可能:你想说什么? 丹祁悄声说道:你俩一热一冷,要最快解决这个问题,双修最好。仙尊你把多余的阳气渡给苓术,妖可以吸人阳气修炼嘛,控制好度不过火就不会走向邪修的道路;苓术需要大量仙力安抚暴走的妖力,阳气加上你的一点仙力就够了! 苓术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庄锦复镇定非常,反问道:有没有别的办法? 丹祁斩钉截铁道:有是有,但是要辅以汤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你们哪有那么多的时间。 丹祁看着苓术,心疼道:哎呀,你跟银雨多解释几句吧。 说完又看向庄锦复:无情道是不是不能有情欲? 她点头。 丹祁莫名地来劲:拒绝女色从我做起! 庄锦复: 庄锦复房门口,丹祁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上擂台。 苓术红着脸跟着庄锦复进去。 关门。庄锦复道。 丹祁莫名地兴奋:我来关我来关!她手还没碰到,一股冷灵气扫过去,带着门砰一声关上,门闩落下,嗒的一声响。 说好要跟她保持距离的,苓术不想勉强她回应自己的感情,毕竟她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好不容易她们才有了点师徒的感觉,现在她又要冒犯师尊了。 第58章 明明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事到临头,她却不想再往前一步,生怕她往前一步,她退得更远。 师尊苓术远远地站着,小声道,双修是怎样的双修啊 双修需要不穿外衣,讲究无阻无碍,顺应法力的流动,融合。 衣服脱了。庄锦复停在地铺前,转过来直视着她。 我们要不要先彼此熟悉一下太直接了,她怎么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 庄锦复:可以,你想怎么熟悉? 苓术犹豫道:抱一抱? 庄锦复:好。许是她第一次修习功法害怕吧,她还依赖自己,让她松一口气。 苓术缓步过去,靠在她怀里,搂上她的腰,冰凉的触感引起一阵轻颤,自己身上的热得到缓解,同时心疼,这么凉的体温,她如何忍着一晚上不睡,坚持到天明的。 苓术手摸上她的小腹,轻揉。 庄锦复抓住她的手。 苓术温柔地解释道:女子的肚子不能受凉。 庄锦复由着她去。另一只手想揽住她的肩,却又怕自己冷到她,最后垂下来。 好一会儿,苓术手下隔着衣裙的肌肤有了些许暖意,她的手缓缓往上,带着敬重,却又决意冒犯的心思,用力一抽腰带的系带,庄锦复的腰带散开。 庄锦复没出手阻拦。 苓术的手指一挑,一勾,腰带在指尖滑动,向下垂坠下去。 落在两人的脚边,一件白色的外衫解去,落在庄锦复的后脚跟,又一件衣衫落下,堆在脚边。 庄锦复的手指轻颤,怀着某种罪孽,捏住了苓术藕粉色的腰带,小心翼翼地轻扯,腰带坠落。 触碰到苓术衣襟的细绳,轻轻慢慢地扯开,眼睛扫到苓术的双眼。 湖水潋滟般的桃花眼,在温柔的遮掩下,藏着某种心思,没有过去直白的欲望,她竟读出一点儿担忧和胆怯来。 她不一样了,许是长大了。 外衣褪去,苓术下一层穿的是一身红衣,红艳如嫁衣。 以她的修为战胜聻绰绰有余,可她不能战胜幻化出苓术的模样受困于刑台的心魔。 她看见,苓术站在悬崖边,穿着一身红嫁衣,问她:你爱我一回,好不好? 不好。 嫁给我,就当在我死之前圆我一个愿望。 苓术,我不嫁你。 你们神仙,不是把众生的愿望看得比天还重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一样了。 庄锦复,我也是众生啊。 然后她看着苓术从悬崖上跳下去。她疯了地拼命去抓住她,她只抓住她披帛上碎裂的一角。 炙热的苓术的手攀在她的肩上,面前的人有呼吸,体温很热,皮下血液在流动,她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没有跳崖。 师尊?苓术轻唤她,庄锦复不知怎地看着她失神,那视线似乎定在她的胸上 苓术红着脸继续解她的衣裙,最后一层白色的中衣也褪去了,露出一件绣着莲花的小衣,她脖颈下,微微露出的弧度,雪肤玉肌,香暖体香悠悠。 苓术手臂搭在她的肩上,低头,红润的朱唇轻吻在弧度起伏之初。 似羽毛轻轻扫过。 庄锦复的手轻推开她的小腹,隐忍道:苓术,双修不是这样修的。 苓术懵住:啊?连忙松开手,后退一步,保持好距离。 那是怎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以为 庄锦复一本正经地坐在地铺上,盘着腿,让她也坐下,两人手掌对着手掌,闭上眼。 传送仙气至苓术体内,稍微调理一下,便开始缓缓输阳气过去。 苓术一得到仙者的阳气,便感到浑身舒畅,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境界也在提升,速度之迅速,难以置信。 像是久旱逢甘霖,干裂的大地迅速吸走水,很快,从庄锦复缓缓传输阳气,到苓术主动吸收。 活人身上有阳气,仙者最重,乃至阳之体,而苓术身上有着千年妖丹,妖体质属阴,她乃至阴之体,至阳与至阴结合,苓术有些难以自控。 源源不断的阳气被苓术吸过来。 庄锦复有些受不住:苓术,太快了。 苓术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带着极大的兴奋,快速吸入。 慢一些庄锦复头冒冷汗,苓术,慢一些。 庄锦复想松开对掌的手,让她清醒,手刚一离开一寸,便被苓术追上来反握住,她再挣脱,浑厚的千年妖力汇聚于手心,紧紧抓住她。 苓术睁开眼,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似一只猛兽死死盯住猎物。 庄锦复用了一晚上仙力,又没得到好好休息,此时力有不逮,竟处于下风。 倏地,苓术扑了上去,庄锦复彻底落于下风。 庄锦复心乱跳个不停:苓术!清醒一点!我是你师唔 柔软的唇瓣碾压过来,柔软的舌头攻破皓齿的城门,长驱直入,像只食蚁兽捕食蚂蚁。 灼热的呼吸从唇顺着向下滑,修长的脖颈也遭了殃,还有更过分的,苓术的手在她的柔软上作乱。 苓术失控了。 突然,最后的阻拦被扯开。 软肉在指缝间鼓起。 庄锦复挥手想甩她一巴掌,却又在落手时收回。 她仰头,狠狠咬她的肩膀。 刺痛传来,苓术意识开始清醒。 她动作顿住,低头看着庄锦复,只见这位清冷绝艳的出世仙尊被自己压在身下,唇染血痕,红为她的脸添了一丝破碎的美,脸颊潮红,耳朵也是粉的,眼中羞愤难抑,小衣被她扯地稀烂,露出那 关键是自己那只混账的手还在上面。 真该死啊。 春色撩人,真乃无上艳色。 苓术打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更清醒,起身抓来被子,将庄锦复整个人包裹起来,对不起师尊,我太混账了,我不是东西。 说罢还要再来一巴掌,庄锦复冰凉的手抓住她的腕子:双修还没有修完。 第46章 为师不怪你放开! 左肩上有痛意传来,轻碰,指尖上沾上一抹红色,这是庄锦复咬的,庄锦复咬她的肩膀。 不敢相信刚才她和庄锦复发生了什么。 触到这抹血才有了点实感。 她欺负了庄锦复,欺负了人人敬仰的仙尊。 她将她压在身下,欺负。 她想遁地。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假装很忙。 比如现在她就想找帕子擦干净血珠。 褥子边上,是丢在一起的,她们的衣物。 她摸到一件外衫,拿起,牵动起另一件白色的衣裙。 白色衣裙上冷冽的香染在她的衣裙上,与她的馥郁衣香混在一起,就连帕子也没逃过,苓术脸颊烧起来。 苓术轻轻拭去血珠,再用疗愈术治愈了伤口,皮肉新生,光滑白嫩。 你好了吗?庄锦复问她。 庄锦复脸色的潮红尚未褪去,发髻有些歪,却是泰然自若,毫无欲望的正经眼神,坚定得要证道。 在苓术看来,偏偏这样的反差,最迷人。 拒绝女色从我做起! 嗯嗯。苓术强装镇定,回来盘坐着,一个吐纳之后,举起手与她对掌,闭上眼,感受天地灵气。 此地地气足,阴气盛,最利妖修炼,所以苓术在此地会下意识地吸收地气,身体过于兴奋,不能控制形变,狐狸耳朵会露出来。 苓术清醒地控制着吸收阳气的速度,庄锦复缓缓输送仙气,安抚苓术暴走的妖力,苓术也反用妖力克制着她体内过剩阳气对她的伤害,慢慢暖着她的身体。 仙力和妖力达到了一种平衡,彼此治愈,一同身心舒畅。 苓术感觉丹田内有股真气上涌,直冲顶轮,然后顺行督脉,逆行任脉,体内小周天循环,它越走越快,快到像是突破身体经脉的桎梏。 苓术,稳住。 苓术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嘴,身体不受控制。 吐纳,摒除杂念。 体内那股真气,霸道蛮横,带着她的妖力冲破任督二脉之中稍有阻塞之处,如有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化龙之势。 天有雷霆轰鸣。 庄锦复打出一道屏障,将整个屋子罩在其中。 飞冲似龙,雷霆降下。 苓术头冒冷汗,四肢发热异常。轰轰轰,三道雷鸣之后,乌云散去。体内猛冲的真气下沉于丹田。 她突破了。 从筑基初期一跃到金丹初期。 第59章 苓术缓缓睁开眼,周身纤毫毕现。她瞧见窗台上搬糖的蚂蚁正触角对触角交流,房梁上结网蜘蛛腿上有细小的绒毛,以及庄锦复小衣上透过针眼看到的白润皮肤。 苓术移开眼睛。 随即又想到,既然金丹期的她能看到,那飞升的庄锦复看到的岂不是更多? 浴池里她衣裳沾水,贴在身上,湿淋淋的一身,在庄锦复看来岂不是跟没穿衣服一样! 她是怎么做到一脸镇定地抱着湿身的她?!!!她是狐妖!狐妖很美的! 修无情道的仙尊忍耐力也太强了。 恭喜你突破境界。 苓术心中默念拒绝女色从我做起,闭上眼装正经:谢谢师尊。 庄锦复过剩的阳气还没被她吸完,土扶草不愧是天下至阳之物。 苓术轻轻一使妖力,猛地吸走比之前多两倍的阳气,金丹期能控的法力更多了,她掌握不好合适的度,她只能一次一次地试。 嗯哼庄锦复没料到苓术会突然使妖力,她难耐地从唇齿泄出一声轻吟,意识到这声音的暧昧,顿时耳朵又烫起来,紧咬牙关,再不肯使它泄出来。 谁知接下来又是一下,猛地抽去,她的过剩的阳气减少,身体舒畅了许多,紧接着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更重。 她们还是掌对掌坐着。 嗯苓术,你控制一下法力。 没有回应。 太频繁又太重了,庄锦复受不住,手掌后撤,这回没有千年妖力束缚着她。 庄锦复松一口气,静心打坐吐纳。 馥郁香气突然扑过来,她腿上一沉,热意涌过来,庄锦复睁开眼,眼前,竟是一片晃眼的白。 苓术跨坐在她腿上,两只手攀在她肩上,垂头盯着她的唇。 下去。 苓术不接话,倾头吻下来,庄锦复头偏开,那唇追着她的唇去吻,庄锦复向后仰着身子躲着,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撑着手。 苓术的腿攀住她的腰,双手托住她的脸的手力气惊人,苓术呼吸急促,气息凌乱,重重吻下来,不容许她逃脱。 庄锦复知道,她又是吸入太多阳气无法自控了。仙人的阳气最为上等,妖很喜欢,她毫无办法。 庄锦复单手撑着身子,急喘着,拧住她的狐耳,往一旁拉。 苓术吃痛,停下如狼似虎的吻。 而眼神却不怎么清明,浓重的意欲化不开,像是要将眼前的人吃干抹净才罢休。 苓术停下,静静地看着她。 庄锦复看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就松开了手,缓声道:冷静下来了吧?为师不怪嗯哼你放开! 苓术用千年妖力束缚住庄锦复的手,用力一推,将人推在软被上,动作快而急,把庄锦复的手高举过头顶。 大逆不道!我是你师尊!放开我! 苓术充耳不闻,膝盖挤进庄锦复两膝之间,刚换的新小衣也被推上去。 唇如愿。 手抬起左腿架在肩膀上,俯身下去,在大腿内侧咬上一口。 厮磨。 叩叩叩 仙尊啊,双修怎么样,还顺利吗?丹祁出于好意,怕谁走火入魔,敲了门问问情况。 大腿上的痛意传来,这陌生的触感她习惯不了。 庄锦复忍住泄出唇的娇吟,回道:还好。 丹祁听到顺利,也高兴,雀跃道:好!你们顺利就好! 丹祁嗓门大,刚刚突破金丹期的苓术五感特别敏感,她听来简直是震耳欲聋。 苓术突然被唤醒了。 然后人傻了。 手感柔滑的庄锦复的腿被她握在手中,上面还遍布红痕。 苓术你畜牲啊。 好在对方亵裤完整,她没越过最后一道危险线。 苓术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丹祁还在说:切莫急躁,苓姑娘境界底容易失控,仙尊你要看着她啊,妖的本性跟未驯化的兽差不多,欲望较盛,她道行浅,容易失控,千万要注意啊。 没看住 庄锦复:知道了,滚。 丹祁麻溜地滚了。 苓术垂头道歉:对不起师尊,我对师尊做了不好的事。泪珠嗒吧嗒吧地往下掉,明明都已经努力控制了,还是失控了。 她委屈巴巴地道:师尊,你喝中药调理吧,我不敢了。 不喝。 一只冰凉的脚踩在她胸口上,白玉般的腿,匀称修长。 庄锦复脸颊泛红,发丝凌乱,双手捂住胸前,从手臂交叉缝隙里,看到点点红痕,一双眼却是清澈透净,不含一丝情欲,但也活色生香,尽态极妍。 她脚尖用力,苓术的身子往后一倾。 庄锦复冷声道:继续。 继续什么,什么继续?苓术如蒙大赦,这是要她继续之前做的事情,师尊也想要吗? 苓术低头,正要埋头苦干。 庄锦复腿抻直,又踩她一脚。 我说继续双修,是掌对掌的修法,你吸阳气暖我身躯,我渡仙气稳你妖力。 : 我还差一点,你也是。 师尊太勾人了,怎么办? 那一脚简直是踩在她心上啊! 拒绝女色从我做起! 苓术迅速转身逃避,给庄锦复自己整理。 好一会儿之后,两人对坐,这一次终于顺利地修完了。 苓术帮她捡起衣服,捧到她面前,庄锦复接过的时候眼睫轻颤,迅速背过身,苓术也背过去。 苓术很害怕。 违背女子意愿与其亲热是很过分的行为。 自从她意识到彼此身份的差距之后,她有些畏首畏尾,不敢靠近,生怕亵渎。 今天她实在太过分了。 又亲又咬。 她怎么能一而再地失控呢? 苓术想到这里,小声抽泣起来,哭噎道:师尊,对不起,我好没用。 苓术用袖子抹着眼泪,小心翼翼地问:师尊你疼不疼? 我不当你徒儿了,我没有脸当你徒儿。 余光看见白色的身影走过来,庄锦复没有去开门,她停在自己身边。 身侧递过来一张绣着白梅的帕子。 别哭。 为师不怪你。 情欲,乃人之常情。 苓术偏过头哭道:不用哄我开心,我就是违背你的意愿做了坏事。 庄锦复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为师无情道未破,你也是情难自抑,不用怪自己。 苓术由着她擦,却不敢抬头:你不要对我那么好。 庄锦复无奈,明明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怎么现在她反倒要哄人啊! 庄锦复:因为你是我徒儿,所以我对你好。 苓术听到这句反而更难受:徒儿对你做了以下犯上的事情你也能原谅吗?! 庄锦复语气没太多情绪,轻声道:能。 苓术抬头,怔怔地看着她,接过帕子,擦眼泪,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苓术情绪安定下来,两人开门出去。 门口站着三个人。 胡施傲娇抱剑站着,丹祁趴在门上听墙角,银雨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包瓜子,盘在地上磕着,地上一片瓜子皮。 庄锦复: 苓术: 丹祁看到苓术眼圈红红,便煞有介事地教训庄锦复:仙尊你三百年铁树开花我能理解,就是,你能不能顾惜一下我们少女苓术的身体,你看看,眼圈都红了,怎么能让姑娘哭呢?你该打! 银雨嗑瓜子道:是啊,我乖孙还小,你疼惜一些吧。 胡施皮肉不痛,捧道:说得对啊。 庄锦复:我没欺负她。 苓术讪讪地举手道:是我欺负她 丹祁大跌眼镜,目瞪口呆,银雨嗑瓜子的手一顿,随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胡施默默竖起大拇指。 苓术看着银雨安然地嗑瓜子,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也抓了一把瓜子磕着,有些痞气地笑道:祖姥姥我有事问你。 银雨来劲儿了:问我闺房之乐吗?祖姥姥最懂了。说罢意味深长地轻拍了一下苓术的肩膀。 你说,苓术意在指她,痞笑道,通悬人有没有可能是人呢?祖姥姥。 第47章 我有本《妻妻十八式》你要不要 瞎说什么,我是蛇妖,怎么可能是人。银雨拍拍自己的大蛇尾,姥姥我这可是真尾巴,比真金还真。 第60章 说完又吐出信子,分叉细长的舌头摇了一下,收回嘴里,银雨道:看清楚,这不是人的舌头。 苓术干脆直言:您不是人,那谁是人?我们在通悬秘境里最先遇到的就是您。 银雨道:是啊没错,可是我是妖,这一点不用质疑,你要是怀疑我,你问胡施,丹祁,她们是修士,修士不可能分不出是人还是妖。 苓术看向丹祁和胡施。 胡施打量了一眼银雨,丹祁走上前来用手隔空感受了一下蛇尾的气息,站起来。胡施先道:是妖。丹祁也说是妖。 苓术十分怀疑地看着她。 银雨是妖没错。庄锦复道。 她乍然说话,清越的声线,听得她心怦怦地跳,刚才的画面在苓术脑海里挥之不去。 柔软的胸脯,细白的长腿,潮红的脸颊,乱而乌黑的青丝,她承受着她的胡作非为,难忍地轻哼出的娇声 苓术不敢回头,身体都要僵住了,不自觉地紧张,强装镇定地转向丹祁:你说实话,我们第一次来到小圆村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跟在我们身边? 丹祁反指自己:我?我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山去找聻窝,我哪儿有心思去关注不想干的人,我就是一个普通道医,我不能预知未来,并不知道第二天你们就来了。 庄锦复也道:那时候我们身边没有丹祁的气息。 苓术想不通,不是银雨也不是丹祁,那令牌在谁手上? 苓术道:那不对啊,香燃尽的时候,我们三人都没有出事,说明我们就是在通悬秘境见到了第一个人,不是银雨也不是丹祁,那会是谁?总不能是小黄吧? 丹祁哈哈大笑:小黄是狗,如假包换。 银雨继续安然地嗑瓜子:是的,你在通悬秘境里遇到了第一个人。 苓术左思右想想不到答案,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祖姥姥你别卖关子了,是何方神圣你直接告诉我吧。 银雨哄声道:通悬秘境有规矩,知情者不能告诉寻令者令牌的下落,否则就要被逐出通悬秘境,到阳间流浪至魂魄消散,宝宝呀,我不能告诉你。 苓术忍不住嚎叫道:这里除了丹祁和胡施哪儿还有人啊! 银雨看她:嗯哼。 苓术从她眼里瞧出意思来:你是说胡施? 银雨语调上扬:我可不知道。 苓术无语:玩什么文字游戏,自己人也算人啊? 银雨坦然道:算啊,我的原话是在三香燃尽之前,你要在通悬秘境里找到第一个人,我是对你说的。 苓术: 苓术:那要是一个人来的,岂不是注定找不到。 银雨:不是,一个人来的规则会变,变成什么不重要,总之,我们本意是不为难来办公务的人,谁知道你们想不到呢,哎。 苓术:怎么好像在骂我们蠢。 银雨道: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苓术看向胡施,众人的眼神看向胡施,胡施正一脚踏出房门,随后一股冰凉的仙力把她整个人掀进来,砰的一声门也关上了,胡施否认道:看我做甚,我没有令牌。 没有令牌你跑什么!苓术噔噔瞪地走过去,胡施连连后退:你干什么,再靠近我就叫非礼了! 苓术阴恻恻地笑着逼近:你叫啊,叫哑嗓子也没人来救你, 胡施看向众人:你们就打算这样看着吗? 丹祁看天看地四处乱看:哎呀我眼神不好。 苓术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条麻绳,抻直又松紧试试麻绳的韧劲度,胡施拔剑对着她:耳朵总没聋吧,救救我。 胡施:你不要过来啊。 丹祁:我听不见。 银雨嗑瓜子道:我也听不见。 丹祁走到庄锦复身边,手背敲了一下庄锦复的肩膀:欸,她刚才也这样跟你玩啊?爽吗? 庄锦复周身冷气骤然加重,杀意腾腾,丹祁收回手:不说就不说嘛,这么凶干嘛。欸,你们清息殿夏天收留外客吗? 庄锦复:什么意思? 丹祁:纳凉啊,夏天要什么冰块啊,一个庄锦复就够了。 庄锦复怒道:丹祁! 丹祁像给猫顺毛一样,在她的肩膀上顺顺:知道了知道了,不欢迎就不欢迎呗,话又说回来,你无情道没破欸,看来是可以双修的。丹祁又凑近低声道:我很好奇,修无情道的人跟别人双修到底爽不爽? 庄锦复脸有薄红:污言秽语,住嘴。 丹祁悄声说道:双修有益身心健康,别谈性色变嘛,人有欲望很正常,我有本《妻妻十八式》你要不要? 铮的一声,庄锦复拔剑出鞘,怒道:滚! 滚!那边胡施也怒喊出一句,胡施双手已经被绑起来了,苓术按她在墙上搜身,从腰上摸出储物玉佩,问她要储物口令,胡施义正词严道:里面是我的私人物品,你没权利搜查。 她说完苓术没有接话,回头正看见苓术仰头看头顶的房梁。 你干什么,你别乱来! 苓术坏笑着往房梁上抛绳子,用力向下一拽,胡施就被吊了起来,她在空中大骂苓术顽劣不堪,不讲道理。 苓术:把口令告诉我。 休想!我总要拿着一块令牌,免得出去的时候你们抛下我不管。 丹祁对着空中被绳子吊着转圈的胡施斥道:喂!你既然有令牌在身,干吗要来逼问我要令牌。 绳子吊在空中,会自动转圈摆动,胡施头晕眼花: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苓术继续逼问,胡施不妥协,僵持着,苓术使坏,一会儿松绳子一会儿紧着绳子,胡施在空中急坠又上升,胡施要吐出来了:拿来给我,我取出来给你。 玉佩送到胡施手里,念了口令,取出一块木质的令牌来。 令牌平平无奇,方方正正,正面写了个令,反面写着通悬二字,没有纹饰,没有灵气。 苓术:就这? 银雨:哎呀,穷嘛。 众人无语,各自回屋收拾行李, 胡施喊道:死妖女,放我下来! 银雨一割麻绳:骂谁呢。胡施直直掉下来,摔了个屁墩,胡施骂道:死妖女。 四人一起上路,丹祁说她回人间救人命,下次再见了,就此分别。 没有传送阵,徒步走去镇上,准备天黑到了一个沿途的小客栈,几人进去住了一晚,小客栈没有供人吃的贡品,苓术拿出在奶奶家得到的食物,三人分吃了起来,吃饭的时候银雨也凑过来吃。 苓术觉得不对劲,她明明看见住客称赞了店家的手艺,但是银雨没去吃新鲜饭菜,反而来吃保鲜了两日的饭菜,苓术道:店家做家常菜的手艺不错,祖姥姥你怎么不吃? 银雨眼神闪躲道:我不想一个人吃饭。 苓术:点了饭菜一起端过来不就好了。 银雨:我怕你们馋。 苓术点头,也算有道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第二天出发去大圆镇。 进到镇上,先找到了家客栈落脚,然后苓术就被银雨拉出门了,银雨说长途奔波,又打又杀的,太费力,大家都放松一下。 于是银雨就带着苓术去花楼。 站在门前,还未进去,香气,乐声就已传出来,女客皆是满脸愉悦地走出来,苓术看着春兰楼三个字发愣,身子僵住了,对银雨道:祖姥姥,逛花楼是不是有点不好啊,您不是说不喜欢逛花楼吗。 银雨敲她脑门:这是听曲儿的地儿,里面的女子只卖艺不卖身。 也不太好吧 银雨一拽,苓术被拉进去了。 银雨熟门熟路,找老板要了个雅间,点了首琵琶曲《阳春白雪》。上了好酒好菜,弹琴的美人也到了,娉婷袅娜,行走一阵香风,低着头进门,对二人鞠躬,便走到小台上,坐好,调试琵琶,正式弹出第一个音的时候,才抬眸看了一眼客人。 她一眼瞧到苓术,含羞带怯地垂下眼,弹曲。 苓术不懂欣赏,坐在那儿就感觉听了个响,一曲毕了,琵琶女娇声问道:客人可还满意。 银雨很捧场,鼓掌道:好! 第61章 琵琶女偷看一眼苓术,又坦然看向银雨道:客人还要听什么? 银雨拿着曲单递给苓术问:乖孙,你想听什么? 苓术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祖姥姥你想听什么就点什么好了。 银雨:我?我不要紧,今天主要是请你听曲儿,大胆些,想听什么随便点,祖姥姥不缺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她听不出好坏,胡乱点了个古琴曲《胡笳十八拍》。 银雨:原来你喜欢这个。 琵琶女放下琵琶,走去古琴前,坐下,弹了起来。 曲调哀婉,愁绪缠绵,闻者落泪,她技法高超,苓术听了心里难受,所有难受的事全都涌上心头,被人欺辱被下杀阵以及娘亲去世,母亲不认,她受不了,喊道:停! 琵琶女被吓了一跳:可、可是我弹得不好,对不起。 苓术终于得松一口气,曲散愁绪散,道:你弹得很好,勾起了我心里难受的事,我不想听了,你坐着,别弹了。 这话对于琵琶女来说是一种夸奖,她不太擅长古琴,这首曲子她练了许久,今日第一次演出,便得到了如此夸奖,她在心里暖暖,把苓术当成了知音。 银雨给她夹菜:听累了就吃菜,春兰楼的红玉酒很不错呢。银雨正要倒,琵琶女走过来,轻轻拿过酒壶,给苓术斟酒:客人请。 银雨:尝尝。苓术点头喝了,酒香悠长,不怎么辣喉咙,不错*。琵琶女又给她倒了一杯,一连三杯下肚,苓术有些晕乎乎的。 站起来,踉跄了一步,琵琶女扶住,苓术如临大敌,连忙甩开,谁知琵琶女顺势摔了,苓术怕人摔着,下意识伸手拦住。 门就在这时开了。 庄锦复站在门前,脸黑得吓人。 这就抱上了?好得很。 第48章 看起来像在吻她的指尖 刚到客栈安顿下来,银雨就带着苓术出去了,去哪儿庄锦复不知道,胡施突然来了一句,我看见银雨带苓术往花楼的方向去了。 胡施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她们师徒关系。 庄锦复深知其用意,但苓术刚与她双修完不久就去花楼,她心中不悦,她也知道她不应该对此不满。 她听完胡施说的,便应一句:知道了。转身回房。 玩吧,玩够了就会回来的。 这样想着,庄锦复安然回房看书,正静坐着,有人敲门,客人您需要茶水吗?听声音是刚进客栈时引路的小二,开门,让她进来。 小二换着桌上的茶水,边换边嘱咐道:客人您和您的朋友要小心,我们镇上有些厉害的聻会披人皮装人,混在人堆里骗人,一月前春兰楼就出了一起命案,有个阳间来的,去春兰楼听曲儿,喝蒙了,晚上关门清客的时候,才发现,那人的阳气已经被吸干了,官府查出来就是聻做的,这个聻还没抓住。 所以不要轻易相信主动凑上来,说要处道侣的那些人,尽量不要去花楼酒馆,看管好您的随身阳气。 庄锦复应下,当即就出发去寻苓术。 到了春兰楼,循着气息直奔苓术在的雅间,二话不说推门进去,正好看见苓术搂着一个乐女。 乐女千娇百媚,对她是含情脉脉,苓术那只抚摸过自己的手,此刻正揽在乐女的小腰上,一个投怀送抱一个欣然接受。 亏她还担心她的安危,特地来寻她。 这就抱上了?好得很。 你死在外边吧。 庄锦复气得转头就走。 苓术放开琵琶女,追了出来:师尊,我和她清清白白。 庄锦复不回头。 你别生气,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她摔了一下,我顺手扶了一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不信你问我祖姥姥。 庄锦复停住,却没回头,故意呛她:你跟我解释什么,你跟银雨不是说要结为道侣吗,我生什么气,该生气的是银雨又不是我。 苓术总算追上,抓住她的衣袖道:我和银雨也是清清白白,我们这样说是想气气你,看你在不在乎我。 真的?庄锦复语气总算缓和一些。 苓术的手趁机从衣袖摸上去,摸到她光洁柔滑的手,手指往她指缝里挤去,紧紧握住。 真的,我只把她当祖姥姥,她也只当我是她的后辈,我们没有什么想要结为道侣的心思,我们是家人。 庄锦复不悦,她气都白气了,事后讨好她算什么?她偏要甩开手。 苓术死不放手,心里得意,眨巴着桃花眼凑过去:所以师尊为什么来花楼呀? 苓术主动接近,语气亲昵,庄锦复有些心软,但是欺骗她她们是一对这事儿过不去! 我好心来提醒你不要在花楼喝酒,大圆镇有聻披人皮装人吸人阳气的事情出现,一月前春兰楼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被吸干阳气而死,是聻所为,你要是想死在外面,你就继续喝,你死了我另找一个徒儿。 苓术两手握住她的手,摇着手撒娇道:嗯嗯,我知道了,师尊是为我好,不许气了。 哼。庄锦复傲娇地撇开脸。 苓术哄道:我这就去叫我祖姥姥一起回客栈。 二人一起走回二楼雅间,苓术正要推门,庄锦复拦下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手握上梅须剑柄,指尖轻碰门扉。 砰地一声,庄锦复推门而入,剑直往地上的人刺去。 只见一个红衣的纤瘦身影蹿去窗口,她抱着拖着长长蛇尾的银雨一脚踩在窗台上,还回头冲庄锦复诡笑。 她脸皮上爬着皲裂的干纹,起皮的干纹下黑色涌动,唇红脸白,眉眼间风韵绝佳,堪称绝代佳人,而那笑却是阴险狡诈,令人心生寒意。 梅须飞过去的时候,红衣女子已抱着毫无反应的银雨跳窗而去,梅须只刺中一片虚影。 你回客栈。 庄锦复丢下一句话,便控着梅须向下追去,她也踩着窗子一跃而下,追凶而去。 苓术趴在窗子上看。 梅须急急地追过去,一剑挑破了聻的人皮,但这人皮好似长在她身上一样,并未蜕皮而下。 剑从女子胸口穿出,使她身前身后人皮破碎出一个窟窿,窟窿里黑洞洞的,如烟如雾。 路过的通悬人一个推搡着一个,不顾方向地乱奔,大喊着:聻来了! 啊啊啊有聻! 怎么,鬼也怕聻吗? 苓术踩上窗台,跃向旁边小店搭的棚子,踩一脚借力,落在地上,脚步不带一丝不稳,逆着人流冲着追上庄锦复的步子。 那聻拖着残破的人皮,抱着银雨飞向了城外。 越往前,雾气越重,没有任何小径,草与灌木疯长在一起,叶与叶互相挤占着生存空间,树木高大,树干上攀长着厚厚密密的一层青苔。 此地阴气极重,庄锦复和抱着银雨的女子已经没影儿了,矮灌木上有些被折断下陷的痕迹,苓术追着这些痕迹跑。 苓术越走越觉得呼吸不畅,不妙,这是有毒的瘴气。 但是她依然坚定地往前走,好歹也是金丹期了,她相信自己,担心庄锦复,有了上次庄锦复被聻绑在刑台上的事之后,她不能放心她一个人独自行动,况且她要救的人是她的祖姥姥。 苓术从储物手镯里拿出赵赤做的避障丹,服下,用袖中捂住口鼻跑。 好一会儿之后,前面响起兵器相接的打斗声。 拨开灌木丛繁密的枝叶,看见一个蓝衣女子正和庄锦复打斗,长矛对剑,长矛压在剑上,将庄锦复压着向下跪,但庄锦复不跪,稳稳抵着。 长矛与剑僵持,一会儿向下压去,一会儿庄锦复又抵上来。 这人什么来头,竟然能与庄锦复抗衡。 忽然一把匕首飞刺过来,正往苓术眉心而来。 刹那间,匕首停在苓术眼前一寸的地方,吹起一阵向后的气,圆圆的眼球与尖锐匕首相对。 苓术迅速后撤,粉紫色妖力立成屏障,与匕首僵持着。 就在这时,长矛狠压下去,庄锦复一只膝盖撞在地上,单手勉力抵抗着长矛的杀意。 蓝衣女子眼神似是不屑一切。 少管闲事。 长矛一挑,将庄锦复整个人击飞了出去,后背撞在树干上,落下时刮下一层青苔,与她一起摔在地上。 师尊! 苓术面前仍有一道强劲的冰晶凝成的屏障。 蓝衣女子往屋里走,木屋门口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将银雨掳走的女子。 她胸口上还有一个黑洞洞的窟窿,脸上没了干裂起皮的纹路,是光洁完整的一张脸。 第62章 嗖匕首回退回蓝衣女子手里。 蓝衣女子揽着红衣女子的肩回了屋里。 苓术冲过去扶起庄锦复,庄锦复吐出一口黑血。 苓术急得团团转:没事吧?痛不痛。 庄锦复喘着粗气,语气严肃地训她:我不是叫你回客栈吗? 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你上次就被困住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苓术如实说。 庄锦复甩开她扶住她的手,生气道:我要是来送死你也来吗?! 要来的。 她恳切而真挚。 少年真心堪比炽热的烈阳,从太阳露面开始就烧得火热,又如一只急箭,一击撞在心上。 庄锦复顿住,终是无奈地轻笑一声:傻气,师尊不会死。 她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苓术不忍:不死也会难受啊,所以师尊到底有没有事啊? 庄锦复往边上走了一步:无事,是障气有毒,我刚刚逼出毒血。 苓术追过来,拿出避障丹喂到她嘴边:赵赤做的避障丹,我吃过了,很有效的。 庄锦复要自己接过,苓术却不容质疑地直接塞她嘴里。 温凉的唇贴着苓术的指尖,些许湿意沾上了她的指尖,指尖还贴到了她的柔软的舌,像在吻她。 这就是苓术喂到她嘴里的目的。 看起来像在吻她的指尖。 庄锦复唇舌吻起来的绵软、微凉,有些甜,混着她冷冽的香气,燥热,缺氧,陶醉,苓术忘不了那种近乎能激起身体深处愉悦的感觉。 如今是亲不到了。 心痒难挠。 想再轻抚她的唇。 庄锦复对于苓术的胡作非为已经接受良好了,实在是习惯了,咽下后,伸手于身前运气,一个吐纳之后,气息平息下来。 苓术给她递着帕子:擦擦。 庄锦复接过,擦着血迹的时候眼神看向眼前这个普通的木屋。 普通却不寻常。 通悬人对聻唯恐避之不及,而聻生活的地方正是人迹罕至的郊外、山间,没有人愿意住在山里,夜晚与聻共呼吸。 你的祖姥姥,我会救。庄锦复承诺道。 苓术心中动容: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打伤你。 堕仙。 苓术大惊失色:什么?也是仙人! 她是上一届上清界的护界之仙,古婉。 苓术好奇地追问:那她为何会成为堕仙? 因为她无情道破了。 庄锦复答着,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似在喟叹她自己的未来。 苓术全无察觉:她居然也修无情道。 嗯。 每一届的护界之仙都会在修无情道的人之中产生,谁飞升就是谁。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后退些,藏好。 庄锦复不欲多言,调整好状态,拔出梅须,准备好大战一场。 突然,木屋中传来情绪激动地喊声:我的皮!我的皮裂了! 另一个沉稳的女声回应道:莫怕,我会替你找到另一张皮。 一女声娇声惊呼:你没晕! 银雨欢脱的声音响起:啊哈!当然了,我们通悬官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噼里啪啦,瓷瓶碎裂,木板破碎的声音响起,轰的一声,门板碎片乱飞,只见一个人身蛇尾的身影冲出门,直向苓术庄锦复二人而来。 肘!银雨扯着苓术就跑,也不管庄锦复怎么样。 古婉抓着长矛追出来。 银雨带苓术上树,庄锦复也上来,落下一个遮掩气息的结界,从外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一个树杈。 我结界做得还可以,不过不能屏蔽声音,你们俩小心点。 话音刚落,古婉就到了近处。 一时情急,随便选的树杈,这树杈向上生长,与树干形成一个合夹之势,极窄,银雨盘在树杈上,观察着下面的情况,苓术背靠在银雨身上,庄锦复则背靠在树干上。 两人面对面,贴着极近,苓术站在更高处,胸口对着庄锦复,险些要贴着她的脸,庄锦复低头便能瞧见她交叉领口处,暗下去的沟壑。 苓术虽瘦,但凹凸有致,发育很好。 庄锦复无声地移开眼。 银雨原本趴在树杈的枝干上,古婉到了树底下,银雨猛地往后靠了一下,给尾巴也挤了点地儿,苓术措手不及,往前靠过去,一把扶住树干,稳住身子撑住。 庄锦复不慎一脸埋在她胸上。 耳根子烧起来。 苓术喜用香,似栀子花的馥郁香气扑满她的鼻尖,她甚至能从她的柔软胸脯处,嗅出她自有的体香。 是淡淡的香甜。 这香诱引着她,她隔着衣物深深嗅了一口。 反应过来之后,心中罪孽感肆意生长。 不该,不该沉迷。 古婉走过去了,直到她身影消失。 三人松一口气,银雨长尾巴垂下去,两人之间宽松了许多,庄锦复如蒙大赦。 苓术松快松快肩膀,道:祖姥姥,你吓死我了。 你有什么目的。庄锦复偏头对银雨说。 银雨不以为意:官差当然捉犯案的人归案啊。 苓术也察觉出不对:您完全可以一个人来,为什么要带我? 银雨没转过来,正准备下树,轻应了两声。 嗯哼。 苓术:! 上次她也是这样暗示的! 苓术高兴道:令牌在古婉身上! 银雨:我可不知道。 苓术:可她不是仙吗? 庄锦复:堕仙作恶,会被开除仙籍,属人。 古婉恨不得杀了她们,怎么可能如她们所愿交出令牌,甚至还有可能毁了令牌。 好难。 银雨已经爬下树,庄锦复神色恢复如常,苓术也跳了下来。 蓦地,长矛刺破空气回杀过来。 第49章 庄锦复,你问问你的心! 长矛尖锐处与梅须剑尖相对,两股法力碰撞拉扯,树叶被吹向两个方向,树干歪斜。 庄锦复将苓术和银雨护在身后,她跨开步子,手出剑指立于胸前,紧紧地盯着古婉。 古婉不屑道:此地阴气极重,最克至阳的仙人,你与我对打,毫无胜算,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别来这儿装什么正义之士。 我从不管闲事。庄锦复咬牙道。 古婉呵道:护界仙尊能不管人间事?笑话。 我本不欲与你相斗,只因她抓走的是我们这边的人,我非要救走她不可。庄锦复解释着,同时又被法力压制着,后退半步。 苓术觉得这样对抗下去,不是个办法,目前她们不占上风,她们手里得有一个底牌。 这样想着,苓术转身就往木屋的方向奔去。 古婉迅速察觉,要冲过去杀苓术,使出十成的力与庄锦复对抗,庄锦复连连后退,银雨一直在一旁辅助着,此时也被打得后退。 庄锦复后退三步之后,后撤一只脚,稳稳踩在地上,眼中杀意尽显,招招狠辣,直击痛点,又快又猛,大有你想杀她得先从我尸体上过去的意思。 古婉压下她的剑,发现了庄锦复急躁的情绪,诡笑道:你怕她死? 古婉的长矛很重,打下来时极有力,震得庄锦复手发麻,她随后一挑,将长矛打了上去,很快又被打下来。 你慌了。古婉稳操胜券地露出一抹笑:拥有无上法力的无情道仙尊,也有了弱点啊。 话毕,轻松跳起,双手紧握长矛向下一打,庄锦复躲闪及时,长矛从擦过她的衣裙,随之横打庄锦复的腿。 庄锦复跳起,躲过一击,却被追着,只能连连防守,古婉游刃有余,嘲笑道:你说,你无情道破了之后会怎样? 我的无情道不会破! 古婉莞尔一笑:那我们拭目以待。 你等不到那一天。庄锦复狠声道。 是吗?古婉玩味道。 古婉乍然使出一个假动作,庄锦复略显疲态,追之,反中招,不慎被打中一条腿:那你就别这么狠啊! 庄锦复隐忍着痛意。 古婉追击,又打中她一条手臂,厉声道:如果你不在乎她,你何必狠力打我! 她是我徒儿! 古婉将长矛立在地上,旋身飞踢,踹中庄锦复的胸口,庄锦复向后倒在地上。 第63章 古婉抓着长矛跃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将庄锦复按在地上,喊道:庄锦复,你问问你的心! 你不在乎她,你为什么要舍命救她! 庄锦复被掐得呼吸不畅,放下剑,也掐上古婉的脖子,哽着声道:我在乎谁与你何干。 你别走我的老路。古婉被掐得脸涨红,语气愤愤,我最恨你这种口口声声说要维护苍生,绝不沾染情爱的正义之士。 这他爹的无情道有什么破不得! 僵持中,一道甜媚的声音响亮地喊过来。 你放开我师尊! 否则我就把她打得烟消云散! 苓术挟持着那红衣聻回来,用妖力拘着,一手抓着她身上的人皮,做着随时要撕破的准备。 你敢。古婉狠厉的目光扫过来。 你看我敢不敢。苓术丝毫不怯,甜媚的声音说这话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有种娇嗔感,你放开我师尊,我就放开她。 那红衣聻怯怯地唤着古婉:阿姊救我,呜呜呜。 古婉嫌弃地看了一眼庄锦复,松下手中的力道,她松了手,庄锦复也没继续抓着,两人从地上起来,古婉破了结界,刚刚为防止银雨干扰,把她拦在了结界外。 银雨连忙过去扶住庄锦复,拍拍她身上污泥。 古婉走近苓术,苓术拉着红衣聻后退,古婉握紧长矛,在地上震了一下,示意她要小心她手中的兵器,道: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你把我们想要的东西给我。 古婉一脸茫然,皱眉道:什么东西? 苓术也茫然地看向银雨,银雨别过脸:别看我啊,我不能说的。 银雨的消息难道还可能有错吗?她没有误导自己的理由。那还剩一种可能,古婉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令牌。 能直接告诉她自己想要什么吗? 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将令牌销毁? 所以有一个办法:留在古婉身边,直到找到令牌为止。胡施的令牌是在储物空间里,会不会古婉身上这块令牌也在储物空间里? 苓术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我要你的心。 古婉怔愣住,有种吃了屎的感觉:你好土。 苓术的话捶打庄锦复的玻璃心上,她说什么? 我要你的心。苓术重复了一遍。 红衣聻想踹苓术一脚,却发现自己没有脚,腿脚下面的皮破破烂烂地挂着,这是刚才与苓术打斗的时候撕破的,她委屈地道:你不许喜欢她,她是我的。 苓术讽刺她:你连一具身体都没有,连鬼都不算,披着一身人皮也是破破烂烂的,你也配喜欢她? 红衣聻听完就哭了起来:你不许说我!呜呜呜然后低头看自己,确实是破破烂烂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脚下的皮烂了,手上的皮也干裂了,露出大地干旱时土地皲裂的干痕,她自卑不已,更难过了。 苓术继续加码:我与她都是阳间的人,生在阳光之下,而你,只能一辈子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偶尔披着人皮才能见一见阳光,你仔细想想,你们合适吗? 不许说她!古婉斥道。 不合适。红衣聻呜呜地哭,可眼下没有眼泪,只能做出一个僵硬地哭的表情,可我就是喜欢她啊。 呜呜呜,我要投胎,我要当人呜呜呜。 聻没有投胎的机会。银雨一句语气平淡的话犹如一句判决,给红衣聻判下了死刑。 红衣聻哭得更大声了。 古婉脚下步子往前一迈,苓术就拉紧妖力绳子,她只能止住步子。 依云,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不要难过。 依云还保留着身为人的本能,想揉眼睛哭着,可是她的手被苓术绑着,她哭泣道:我在乎。 依云的脸又生出了干裂的纹路,爬上脸颊,有种诡异的美,她看向苓术:我不要再杀人了,我烟消云散,你帮帮我,我不要再这样赖活着了,呜呜呜。 苓术点头道:好啊。 古婉长矛直指苓术:不许伤害她。 一把寒凉的剑打开了她的长矛:你也不许伤害她。 银雨旁观,忍不住凑上来揉面似的说一句:不如我们和好,结交为异性姊妹好不好。 不好。庄锦复古婉异口同声。 啧。银雨知道苓术的意思,不由道,我帮依云修复人皮,你带我们去你们家中坐坐,好吗? 你会那么好心?古婉质疑道。 我们仙尊和苓姑娘都没有要害你的念头啊,本来就是为了救我才来的,现在我平安无事,我们之间就没有矛盾了。银雨道。 银雨堪比端水大师: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们苓姑娘的这个感情问题。 苓术眨巴着魅惑人的桃花眼看着古婉。 庄锦复胸中有股闷气,她原本也是这样看着她的,这么快,她就移情别恋了?难道是因为她打不过古婉,看古婉风姿卓越,便一见钟情吗?少年人,心性不定,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也不是没可能。 古婉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我不喜欢你,滚。 苓术向她走近,满怀热情:可我喜欢你,这就够了呀。 庄锦复更气了。 古婉伸出一只手,掌心向外,在她面前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差不多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虽然我气质出众,喜欢上我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我已有妻室,请你收好你的一片真心。 苓术心里:什么臭屁堕仙,要不是老娘别有所图,我他爹的一拳锤爆你的狗头。 苓术嘴上甜蜜:不要这样说嘛,好伤人家的心,我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古婉阿姊美丽动人,我心难耐。 庄锦复双手抱臂,看都不想看苓术一眼。 什么嘛,这样好听的话她都没对她说过。还说什么喜欢她,分明就是有些奇怪的趣味,喜欢逗她撩拨她,然后看她一副隐忍难以自持的样子。 哼。 两人有来有回地说话,没有管依云,依云飘来飘去要闹了:你们不理我,全都是坏女人! 依云要修复人皮!快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苓术想,如果她有手有脚,估计已经滚在地上闹了。 古婉哄道:好好好,我带你回家。 古婉妥协,带着三人一起往回走,古婉要走来抱着依云,苓术不给,非要牵着。 回到木屋,苓术也不松开妖力绳。 银雨答应替她修复人皮,就说到做到,修复人皮不难,就是给她吸阳气,再加以法力修补皮肤。 半个时辰之后,一身美人皮就修补好了,坐在那儿,活脱脱一个貌美无害的女子,完全无法跟阴邪的聻联系起来。 修补的过程,苓术不在乎,她看见庄锦复一人静静站在窗前,看门外的枇杷树。 一身白衣,绝世独立。 苓术走过来,打破安静:在看什么? 看枇杷树。 苓术望向窗外,一棵无果的枇杷树,平平无奇: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1。 第50章 她的美梦该醒了 这话够伤人的,深山老林,有个小木屋,木屋前,正好有棵枇杷树苓术说道打量这棵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后知后觉,不对,师尊的意思是说,这树是古婉种的。 也就是说 枇杷树有多大,依云就死了多少年,古婉就在这里陪了她多少年。 庄锦复叹了一声:至少有三百多年了。 苓术看一眼正在修复人皮的三人。银雨施法,吸走古婉身上的阳气,用于修补依云的人皮。 三人合力修补,似是顾不上在旁边的苓术和庄锦复。 遂悄声说:人死为鬼,她为什么会变成了聻? 我虽忙着,但我也不是聋子。古婉闭眼打坐,背对着苓术和庄锦复,当着别人的面议论别人的私事不好吧? 庄锦复:你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多久?你已经行将就木,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 古婉:我倒是盼着我能死。 第64章 庄锦复:疯子。 古婉:我不能与她同生,我盼着能与她共死,飞升得了长生不老又如何,我爱的人变成一具枯骨,我守着她的枯骨度日,生不如死。 依云趴在古婉怀里,头靠在脖颈上吸着阳气,如痴如醉,似饕餮大张口,聻体的黑气爬满眼珠,可怖不已,哪里还有俏丽佳人的样子。 依云突然吸不上来阳气,急躁地蹭着古婉,古婉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安抚道:莫急,还有的。 银雨的修补的法术慢下来,她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古婉道:你的阳气不够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不行!古婉拒绝。 银雨收了法力。她乃是凶物,长期地,大量地吸食你的阳气,哪怕你是至阳仙体,三百多年了,你的阳气早已喂不饱她,不然她也不会出去抓人,她已经犯下了五桩案子,那些凶死的人在通悬秘境又化为厉鬼四处作恶。 苓术悄悄问庄锦复:什么叫凶死? 庄锦复:凶死指的是非正常死亡的人,例如溺死、吊死、难产死等人,对自己的死有怨气,死后便会化为厉鬼作恶。 银雨正色道:她已成为聻,三魂七魄早已逸散出去,不知所踪,救无可救了,你勉强留着的,不过是一个残存着一缕杂气的躯壳,你教她爱你,她便说爱你,实际上呢? 她只把你当作食物。 你别说了! 她没有依云的记忆,她只不过是你慰藉自己,纪念依云的替代品。 滚啊! 古婉起身拉着银雨往外走,你给我滚!随后又指着苓术和庄锦复,还有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 苓术扒在门上不出去:古婉阿姊,是她俩说了你不爱听的话,又不是我!痛痛痛!我对你一片痴心啊! 古婉抄起长矛去挑开她的手:你别说这种让庄锦复伤心的话。 苓术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她不管,继续耍赖,喊着依云:依云阿姊,我有阳气,吸我的! 依云眼珠里刚退下的黑雾,再次爬上来,兴奋地飘过来,挡在古婉面前,憨憨地道:不许伤她。 苓术如愿进了门,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银雨和庄锦复在外面面面相觑,庄锦复皱眉道:你就不能忍一忍吗?大局为重。 银雨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这也是恨铁不成钢嘛,她自己造了个美梦,在美梦里过了三百多年,现在她的阳气已经快被耗干了,她的美梦该醒了。 她不愿醒。庄锦复只叹了一句。 随后拔剑出鞘,去劈门上的结界。 她帮不上古婉,也不在乎别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只想着,不能让苓术独自在里面,里面有一个疯子和一个凶物,她不能放心。 苓术在门内,昏黄的烛光照着室内,依云欢欢喜喜地扑上来,抱住苓术的脖子,低头,用唇去贴近脖子,吸阳气,古婉看不过眼,拉了一把依云,将两人分开。 依云不喜她的动作,喜欢苓术身上的阳气,一把甩开古婉道:你走开,你没阳气了!我不要你,我要她。说罢扑上来,环住苓术的脖子。 苓术双手举起:我可没有主动抱她! 古婉撇开头傲娇地哼了一声。 依云越吸越来劲,拱着苓术往后去,苓术怕被她带着往后摔,便轻握住她的臂膀,要拉开距离。 就在这时,背后一亮,庄锦复劈开结界进门来,一眼看见苓术抱着依云。 苓术:不是怎么又是这样,冤枉啊! 庄锦复不作声,只是将目光投向古婉。 古婉: 她漠然地上前去拉开依云。 银雨也不说话,游走过去,帮助依云恢复人皮的原样。 一个貌美无害的女子好好地站着。 古婉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哄声道:吃饱了就好好休息好吗? 可是依云不用睡觉。 那依云绣绣花好吗? 好。 古婉拿过绣花绷子和针线,依云接过,低头一针一线好好地认真绣着,古婉极有耐心地陪着她,好声好气地夸奖道:绣得好漂亮,像真的一样。 依云高兴地笑了:是吗?依云也觉得好看。 苓术好奇是什么样子,走过来看了一眼,怔愣住了。 那绣花绷子上,针线都是乱的,甚至丝线还打结在一起,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不要说花,就连最基础的平针都绣不好。 依云举起来给古婉看:我绣的兰花好不好? 古婉愣愣地站着,双目发红。 好不好看呀? 够了。 凶什么凶。依云说她一句,又低头去绣花。 古婉感觉莫名地烦躁,她一把抢过绣花绷子,甩了出去,大喝道:别绣了! 依云哭闹起来:你凶我呜呜呜你又凶我呜呜呜,依云做错了什么? 古婉站着深深喘着气,压制着自己心头的烦躁,眼睛很红,眼泪在眼眶之池里蓄着。 银雨忍不住道:回阳间吧,该放下了,再往前,就是死路,你们俩本就生死不同路,即使是追到亡者之境,也无法超越死亡,她有她的命数,真正的她如今已经烟消云散了,你再执着也是无用的。 我不,古婉声音颤抖,我不要放手,放开她我真是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要放手。 古婉向着依云走过去,紧紧地拥住,依云拍着她的背抗拒道:我不要你抱我,你是凶我的坏女人! 任她如何捶打,古婉都不放手,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扶住她的头,要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颈间,她深嗅着她的发,喃喃道:我错了,对不起依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一道法力在依云的身上亮起。 依云一瞬间安静下来,她双目失神,乖顺地说道:好,依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古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整个人放松下来。 外边天色将晚,苓术打算死赖在这儿,为了令牌。 庄锦复自顾自走去茶桌上坐下,银雨盘在地上,苓术站着无所事事。 古婉哄着依云去床上躺着休息,哄完人,走出来看到三个人,问:还不走? 苓术用一双潋滟桃花眼瞧着她:古婉阿姊,天色将晚,回去多有不便,不如收留我们一晚,好不好? 不好,都给我出去。 古婉挨个赶人,苓术像故技重施扒在门上,古婉把长矛对着她: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苓术还要犟,银雨拉着人出去了。 她们三个一出门,身后的门便关上了,银雨转瞬就爬*上房门前的树上,两人会意,也跳上来了。 夜幕降临。 四周的聻开始从洞穴里出来觅食。 没一会儿,黑团团的聻就将木屋包围了起来。 它们一窝蜂地往门口挤。 木屋内有花瓶掉落碎裂、木椅拖动的声音。 断断续续,从天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苓术蹲在树上拍蚊子,不知道为什么,蚊子只咬她,不咬庄锦复和银雨。 又过去将近两个时辰。 子时了。 门内乍然响起木板碎裂的声音,木屋外的聻比刚天黑时壮大了整整三倍。 它们合力往门口的结界上撞。 里面传来依云粗哑的声音:给我阳气!你为什么没有阳气?不是说要养我吗?没有阳气为什么还要关我在这里! 古婉的声音极虚弱:我有我给你阳气,我没死就还能有阳气,你吸我给你,全都给你,你不要离开我 重重的一声闷响。 苓术心道,不妙。 转头对庄锦复道:师尊,你剑借我一下。 庄锦复给了。 苓术跳下树,进入到聻堆里,庄锦复紧随其后,自行给她开路。 苓术闯了进去。 便见依云把古婉按在地上,一只手血淋淋的,从古婉腹中出来,手里有一个方形的东西。 绿火从一点朱唇上窜出来,向两边咧开长长的一条,两条火线烧着,然后往上下烧过去,鼻子、眼睛、眉头、头发付之一炬,露出一团可怖的黑雾,绿火森森的眼,烧着绿火的嘴,脖子往下的人皮也消失在绿火里。 第65章 一个身躯肥硕的无脚黑雾团立在眼前。 古婉躺在地上,努力支起身子,伸手去握住飘在空中的灰烬,一遍一遍地唤着:依云,依云 依云仰头张着大嘴,要把血淋淋的令牌往燃烧着绿火的嘴里塞。 苓术控剑飞过去,穿透它的身子,它手上动作一顿,苓术身法极快地闪到它面前,夺走令牌。 黏稠的血迹糊着她的掌心,拿到的时候,苓术的心情正如这湿淋淋的血,酸胀痛涩的感情如水一般涌上来,将她整个人浸湿。 庄锦复的梅须剑乃是跟着她飞升的除邪剑,正气十足,失去了用古婉法力凝聚成的人皮防御,它一被刺中,登时身子破开一个大洞,两只手抽搐个不停。 苓术顾不上许多,背起地上的古婉就往外跑。 庄锦复断后,然而银雨突然从树上下来,取下自己身上绿色的披帛,甩向依云。 披帛越拉越长,像团毛线一样向中心缠紧,缠成一个小绿布球。 绿布球上冒着黑气。 木屋没了古婉法力保护,迅速被绿火点燃。 古婉在苓术背上看向一片火海中的木屋,她自嘲了一声。 绿火的火光亮在她眼里,好像在她眼里烧尽了从前。 古婉昏死了过去。 苓术感觉到后背上传来一大片濡湿与温热。 很不妙。 师尊师尊!苓术急急地唤着,她要不行了。 庄锦复开路带着她们跑了一段路,停下立下结界。 夜晚聻聚集的地方都是瘴气浓厚,夜晚根本辨不清放下,只能在原地,立结界保命。 庄锦复迅速用疗愈术吊住她的命。 一刻钟之后,庄锦复收回法力摇摇头:阳气太弱,失血太多,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求生欲。 来不及了。 苓术沉默,银雨也无言。 苓术:仙人也会死吗? 庄锦复:仙人只是长生不老。 银雨:俗称命硬。 庄锦复:不是死不了。 银雨:诶对。 苓术其实由她想到庄锦复,故有此一问,过去旁人对于庄锦复不会死这件事都有着十足的肯定,但是现在堕仙古婉,却濒临死亡。 刚才在树上蹲守的时候问过庄锦复,为什么一个人能打败她,庄锦复说她没败只是一时不慎落了下风,堕仙被剔除仙籍,身份上是人体质上是仙,古婉久居阴处,已经适应了这个环境,她庄锦复没能反杀的原因是,她受环境所克,绝不是实力不够。 师尊,再试一试吧。 庄锦复觉得没必要,但是苓术说了,她姑且也试一试吧:好。 庄锦复为她输了半个时辰的仙力,古婉苍白的唇色没有丝毫好转,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 她呆呆地望着天空,然后幸福地笑了。 我终于离你更近一步了。 古婉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什么,指尖颤抖地抚摸着空中。 手忽然重重垂下去。 她攥紧的拳头松开,一片细小的灰烬染黑了她的手心。 银雨抹着眼泪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苓术和庄锦复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苓术缓声平静道:是啊,很快就见面了,有什么好哭的。 第51章 堕仙死后会怎么样啊? 不过。苓术道。 古婉的手开始消散。 她看向庄锦复:古婉的死,算不算凶死啊? 算。 乍然闪过一道白光,三人对视着,同时顿住,紧接着雷鸣响起,似是要炸破天空。 古婉的脚开始消散。 很快又闪过一道更亮的白光。 照亮结界外,聻多如巢蚁内的蚂蚁,靠前的扑在结界上撕咬,远处的分别静立在林中,头最黑,两臂膀粗大,壮硕的黑身子,在左右幽幽地小幅度摇摆,再往下,大概是人腿膝盖以下,化为透明,无脚。 这里的聻是人形的。 繁茂的草与灌木,在黑暗中,似坟头疯长的杂草,而聻,就像飘在乱坟岗上的孤魂。 饿 好饿 它们都朝向一个方向,紧紧盯着她们。 苓术问:凶死的鬼魂是不是会在惨死之地徘徊不去? 她背脊发凉,对未知的东西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汗毛直竖。 是的,当然也可能在执念所在之地徘徊。庄锦复说话不紧不慢,似乎毫不畏惧,甚至还解释起了何为魂魄。 魂魄,魂乃阳之精气,魄为阴之精气,人死魂魄离体,魂归于天,魄归于地,归为天者继续存在,归于地者随**的消失而消失,故魂,阳之精气又称神;魄,阴之精气又称为灵。人死魄灭变成了鬼,所以人们常说鬼魂。 飞升之人则不同,肉身成圣者极少,比如二郎神杨戬,是在生时便修成正果,大部分飞升之人都是死后飞升,人死魄不灭,魂魄合为一体,飞升成仙,另化仙体,所以人们又称神仙为神灵。 这就是为什么古婉被剔除仙籍,却仍然是仙体的原因,仙体不同于肉身,腐烂了便没有了,仙体不会腐烂也不会轻易消散,很稳定。 古婉的身躯消散至只剩躯干了。 苓术的心急跳个不:堕仙死后会怎么样啊? 庄锦复慢悠悠道: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彻底消散;一是重新飞升为仙,大彻大悟之后重新飞升;一种是化为厉鬼,为害一方。 那古婉 这要看她承载魂魄的仙体完全消散之后,魂魄会变成什么样。 要是变成厉鬼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问题不大。庄锦复神色轻松,伸手揉了揉苓术脑袋上的狐狸耳朵,她手指碰到耳根的时候,苓术身子颤了一下,看来是耳根敏感,庄锦复满意地移开手,摸着耳尖。 苓术偏头一躲,耳朵抖着动了一动:什么时候了,还摸我。 庄锦复轻笑了一声,看来她很不喜欢被人摸耳朵,可是毛绒温热的狐耳摸起来手感很好,在苓术头上时不时动一动,很灵动很可爱,看得人心痒痒。 庄锦复温声道:无事,为师护你。 银雨在一旁:咦惹,有够腻歪的,差不多得了,还有人在呢。 苓术脸有薄红:哎呀祖姥姥,你瞎说什么呢?!我和师尊清清白白,师尊对徒儿好没什么不对。 又一道白光闪过,随后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劈在正在燃烧的木屋。 很快又降下一道,劈在一棵树上,树被劈成两半,火红的光燃烧起来。另一道劈下来,劈中在树下的聻,聻当即烟消云散。 林中的聻嘶哑地乱叫起来,四处逃窜,撕咬着结界的聻也放弃撕咬了,尖叫着往巢穴里跑回去。 漫山遍野的聻,还是太多了。 甚至有不少迷失方向的,有些喊着饿啊好饿,有的喊着啊啊啊救命啊杀聻了,相互撞在一起,扭打起来。 苓术发现,更多的雷击中的是在燃烧中的木屋。 一道一道的亮光闪在眼前,近乎要使人目瞎。 一只温凉的手忽然覆过来,指缝间还能透出些许亮光。 庄锦复清越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别看,对眼睛不好。 今晚的庄锦复好像跟过去不太一样,好像对她很是偏爱,苓术心中软软,轻轻说了句:谢谢。 接着没忘记棘手的事:对了师尊,厉鬼怎么杀啊? 雷法可杀。庄锦复说这话,气声更多,听起来轻飘飘,很温柔。 师尊会么?苓术说完就后悔,她怎么可能不会,哎呀真是,没话说的时候不要没话找话啊 会。 你想学吗? 想想想。 雷光刺眼,慢慢睁开眼睛。 苓术慢慢睁开眼睛。 庄锦复道:雷法又称五雷法,以内丹为根基,引人之炁与天地之炁感应,役使雷霆。 有符有咒有印,看着。 庄锦复出剑指,用法于空中竖着画符头敕令、符胆五雷、符尾下画雷形,念咒道:五雷五雷随我念来,指哪打哪随打随灵,雷电,来! 苓术打断施法:师尊你这咒不正经。 银雨:民间用的,自然越简单越好。 第66章 庄锦复:不想学了? 学学学! 庄锦复重新施法,念至雷电,来!时,结打鬼印,右手大拇指压于向内握的四指之上,以拳出指向一个方向,顿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在了所指之处,那处正好有两个聻放弃扭打,要扑上来。 雷从天降,聻顿时烟消云散。 苓术两眼放光:我要学! 银雨看向周遭,道:瘴气是不是淡了很多? 苓术惊喜道:这五雷法能除瘴气! 庄锦复点头道:是的,但我并非雷灵根,我乃剑修,雷法不强,要打着出去颇为费力。 说罢看向苓术:但你可以。 我? 庄锦复:是的,将打鬼印替换为剑,以剑气打鬼,效果更强,这只有雷灵根的修士能做到,其他人如此做会被反噬。 苓术:你不早点教我,这样我们就不用在野外待一宿了,我直接杀出去。 庄锦复:怕你滥用妖力。 苓术:也对。 苓术一甩衣袖,静心感受身体之炁与天地之炁,感应雷气,手出剑指画符,模仿庄锦复念咒。 五雷五雷随我念来,指哪打哪随打随灵,雷电,来! 右手结打鬼印,对着左边一棵树下的聻打去。 嘭 啊啊啊 树叶晃动,大树倾倒,向她们砸来。 苓术始料未及,银雨愣住。 庄锦复一手揪住银雨的后衣领,一手搂住苓术的腰往右边跳去,几步蹬着树干,到了树上,踩在树枝上。 大树树干正好倒在她们刚才所在之地。 苓术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打偏了 那是什么?银雨指着燃烧的木屋道。 逆着火光,从绿色火中走出来一个人。 闪电闪过,照亮了那人的脸。 那张脸姝丽,气色红润,眉峰处高挑,唇色微红,头发扎了个高马尾,仍然是一身蓝衣,腰身窄,黑色皮质束袖,手中握着一杆长矛,气势威武,似披坚执锐的将军。 是古婉。庄锦复道。 古婉抬头,一眼看到在树上的三人。 苓术:她她她看过来了! 庄锦复却道:下去吧。 不要啊!苓术瞪大了双眼。 庄锦复带着两人稳稳落在古婉面前,苓术看着古婉道:古婉阿姊,生死有命,既然你已经去了就不要再在乎尘世的事了,当厉鬼为害一方不好啊,不要这样做。 庄锦复轻笑一声。 古婉:厉鬼? 一个打得过庄锦复的堕仙死后化的厉鬼,苓术不敢硬碰硬,求饶道:我们尽力救你了,不要伤害我啊!我还背你出来呢,放过我放过我。 古婉走上前来,庄锦复松手,在苓术背后推了一把,苓术当即到了古婉面前。 苓术哆嗦道:师尊,我才刚学会雷法,现在就用吗? 古婉低头凑到苓术面门上来:我古婉最喜欢吃狐狸了。 苓术后退一步,哆嗦着一边画着符一边警告道:我师尊还在这儿呢,你你不许吃我! 庄锦复突然道:狐狸太闹腾,喜欢以下犯上,不要了。 苓术气得一跺脚:师尊! 古婉手中长矛一横,绕在苓术背后,往自己身前一揽:我喜欢以下犯上的狐狸,不如,跟了我吧,嗯? 苓术从旁边逃了出来,火速施法,雷电,来! 轰隆一声,雷电降下,劈中了古婉。 可是 雷电过后,古婉还完完整整地站着。 古婉笑着,一个闪身就到了跟前,一只手从她身侧揽着,正要碰到苓术的后背之时,一把白剑打下了她的手。 古婉扑哧地轻笑一声:嫉妒了?她看向站在苓术身侧的庄锦复。 庄锦复冷声道:差不多得了。 苓术当即缩到庄锦复身后,抱住她的手臂:师尊救命。 庄锦复温声道:放心,她不会害你。 银雨也游走过来,她还抱着绿布球。 古婉看着绿布球,长叹了一口气,问她:要带去何处? 上交调查,三百多岁的聻,是个研究聻的好材料。 嗯。古婉淡淡应了一声。 苓术看她神色淡淡,好似已经放下了,也没有攻击人的架势,这才敢走近一点。 古婉看了一眼苓术,又看向庄锦复,语重心长道:还是准备好第二条修行之路吧。 庄锦复跟她说话,也像打哑谜:你怎么确定我一定走不好现在这条路?我不是你。 苓术看着两人,甚是疑惑,便问银雨她们在说什么,银雨笑着说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不要想太多,苓术懵懵地应了。 古婉眼眸向下一垂,好一会儿才道:是的,你不是我,没我那么执拗。 走了。古婉收起她的长矛,慢悠悠地往林外走去。 苓术问:厉鬼怎么走了? 庄锦复轻笑:她不是厉鬼,她又飞升了。 苓术惊讶道:啊?转而捶打着庄锦复的手臂:师尊你坏,你欺负小孩儿,你故意的是不是?知道我怕还要推我出去! 庄锦复嘴唇勾起,愉悦道:十九岁,不小了,在人间,大多数十九岁女孩儿已经嫁人为妻了。 银雨插话道:你可别跟那些老古板一样,到年纪了就催她成亲找道侣,这事儿还得姑娘自己愿意才行。 庄锦复郑重道:我知道,我不会强迫她的。 苓术不好意思:好好的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我不想听。 庄锦复:好,那不说了。 苓术看着古婉离去的方向,问道:所以古婉和依云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庄锦复:不如你去问问她吧。 苓术冲着古婉离去的方向追上去:喂!古婉仙尊,等等我啊! 第52章 身后那人唇抵在她耳廓上,轻咬着 苓术:等等!古婉仙尊。 古婉回头:有事? 庄锦复接话道:我有事。 话音刚落,梅须连带剑鞘一起飞出去,砸在古婉的后背上,古婉往前踉跄了一步,稳住身体回头道:庄锦复你幼稚! 啊!师尊你做什么? 不爽,想打人。 银雨悄声道:记仇呢,之前被古婉打了一顿,现在她想打回来。 庄锦复踩着草尖起跳,踹了古婉一脚,古婉后退,退无可退,被压在树干上。 庄锦复的脚踹在她胸口上,剑戳在古婉脸侧,古婉挑眉道,无所谓地举起双手,故作柔弱道:苓术救命啊! 苓术心道叫我是个什么意思,既然她叫了她也勉为其难地过去救一救吧。 那个师尊,这样打人不好吧,你们都是仙人,虽然说打不死的,但还是要往死里打啊,千万不要心慈手软,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吃了一堑古婉仙尊就会长一智,不是所有人都能随便打的。 古婉咬牙切齿指着苓术:好好好,你们师徒这么玩儿是吧?银雨! 苓术作鬼脸略略略,叉腰道:我当然向着我师尊啊。银雨装作没看见,吹口哨看天看地。 啊啊啊死庄锦复,你真打啊?! 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救命啊杀仙啦!有人杀仙啊! 半个时辰之后,古婉鼻青脸肿,庄锦复一甩衣袖,连发丝都不带乱的,背着手安然走过来,对二人道:上路吧。 古婉捂着脸,自己用着疗愈术,默默跟在三人背后。 苓术耗子似的溜到古婉身边,古婉如临大敌,光速后撤三步。 苓术强行挽住她的胳膊:你跟我说说你和依云的事情呗。 古婉一甩脸,正色道:不说。 苓术摇她的手:说嘛说嘛,我又没打你,偷偷告诉我就好了,我保证不说出去。 古婉:休想! 苓术:你不也没还手嘛。 古婉:谁说的! 嗖一通体冰寒的剑擦过她的发丝而过,停在她耳边。 第67章 古婉倒吸一口凉气。 我说,我说。 梅须飞了回去。 古婉松一口气。 我们其实没什么深刻的故事。 只是一个将军和一个来刺杀的杀手相遇了,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而不得,最后消散在人潮的故事。 我们相遇在三百八十年前。 三百年八十前,战场。 将军受伤了,快传军医! 兵士抬着担架进去了,担架上的人胸口上插着一支箭,三分之一都插进身体里,手臂上有深浅不一的砍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一个军医被领入帐内为将军诊治。 将军是女子,军医屏退了旁的人,独自诊治。 军医放下盛着草药、绷带、刀具等的托盘,轻唤了声:将军? 没有回应。 军医轻轻用剪子剪开衣物,确认伤口。 然后从发间取下簪子,簪子上有个机关,按下拉出,是一把两端锋利的短箭。 军医眉间厉色乍现,对着将军的脖子用力刺下去。 将军猛然睁眼,一手握住她的手,翻身从榻上起来,眨眼间就到了军医的身后,紧紧束缚住她的两只手。 将军手上用了点巧劲儿,短剑落地,被她踢远。 军医后压身子,故意往她伤处上靠,惹得背后人嘶了一声。 身后那人唇抵在她耳廓上,轻咬着:依云,向我投诚不好吗? 依云狠狠踩她一脚,撇开脸,恨道:古婉,要杀便杀,休要侮辱我! 侮辱?古婉舔舐着,我何处不好吗?古婉一手拔出胸中利剑,兀自用着疗愈术清理伤口。 依云挣扎,古婉搂得更紧,喘着急色的气:你来五次我放你五次,她们还没杀了你,看来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古婉放过她的耳,在她脖颈间深吸一口气:怎么,花了三年时间勾引我,如今我自愿上钩了,你怎就怕了呢? 依云心中有鹿在乱跑,这人根本就是疯子! 古婉,你放开我!我不喜欢你! 古婉把人翻了个面,揽住腰往自己身上靠,鹰隼般清亮的眼眸盯着她:我们同为人为什么要内讧呢?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妖,杀了主将取而代之,你们有把握能胜吗?你效忠的那些世家,稳坐钓鱼台从不管底下人的死活,当真正的杀戮到来的时候,她们能挺起胸膛浴血奋战吗? 依云一顿,新人上任,需要磨合期,此时战事正接近尾声,贸然换将军真的有利于局势吗?她以前没想那么多,她只是作为一个世家培养的杀手,只认命令,不管任务如何。 依云思忖着,停止了挣扎。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头,接着对面人落下不轻不重地吻过来。 气息紊乱,她索取无度,依云有些难以招架。 她推开古婉,双眼噙着泪,羞愤道:你修的根本就不是无情道。 古婉玩味地看着她:哦?那我修的是什么道? 依云别过脸:总之不是无情道。 古婉循循善诱:你想知道我修的是什么道吗? 依云愣住,转过头来,瞪大了双眼看着她:你果然不是修无情道的仙尊,你骗了大家。 古婉趁机吻上去,一触即离,依云瞪着她,她的唇无限凑近依云的唇,轻声道:你的道。 依云这才知道她根本就是想耍自己玩。 放开我! 放过你,可以,但是你得用各世家的布防图来换。 休想! 古婉语气软下来,有些许认真意味:有些蛀虫该打了,依云,你的家人我都会保下来。 依云被说动了,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犹豫了,她越接近这个传闻中的修无情道的仙尊,古婉不是她人嘴里的嗜血、喜欢杀戮的怪人,古婉是个有大抱负、会礼贤下士的人。 依云交出她的忠诚。 过去两个月,战事告捷,古婉回了都城。 在她回城之前半个月,世家张家遭人袭击,全家一百三十口被杀,各世家人心惶惶。 事情查到了依云头上。 依云抵死不认,她被人拿家人性命威胁,逼她去杀了古婉。 她不得已去了,营帐里,古婉擦着甲胄,听她陈述已经发生的张家的事。 张家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 我反悔了,你把布防图还给我。 晚了。 古婉!你要杀世家,也犯不着将人家满门尽灭! 古婉停下擦甲胄的手:杀手也会有感情吗?依云,是什么绊住了你? 依云闭口不言被人拿家人威胁的事。 家人吗? 依云沉默。 看来是说中了。 好依云,很快就不会有人绊住你的脚步了。 依云怔愣住:你想干什么?不许动我的家人! 杀手本就不该有家人。 古婉冷淡的态度,让依云心头一凉:你说过,你会保下我的家人的! 古婉冷笑一声:看来是想与你的家人同死,滚吧,我这里不需要有弱点的人。 她截然相反的态度让依云难受不已,兀自站着,恍然大悟:你一直以来只是把我当工具。甜言蜜语哄着我,只想从我手中得到布防图,古婉,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哎呀,古婉冷冷地看着她,被你发现了。 依云拔剑出鞘,冲她刺过去,可是剑被一股法力挡住,停滞在她胸前的一寸处。 古婉抬眸,依云整个人飞了出去。 古婉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抚摸她的脸,动作轻柔,然而眼中没有任何温度:无情道仙尊怎么可能会爱人呢? 依云爬起要再打,奈何她节节败退,根本近不了古婉的身。 滚吧,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依云失魂落魄地逃了出去。 古婉后来没有再见过依云。 依云走后,每次受伤,古婉都会下意识强撑着不睡过去,因为每次依云都会在她受伤的时候装作军医混进来。 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那次之后,依云没有再出现。 世家积弊已深,她要打击世家,她认为改良无用,改良只是将原有问题暂时藏住,改掉浮在表面的矛盾,根本的世家根基没有动摇,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杀。 无差别地杀。 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无论欺骗或是蛊惑,所有能达到目的的,她都做。 她要给更多寒门的有识之士一个修行的机会。 但她一个人没有抗住所有世家的联合起来对她的绞杀。 她被逼于祭台之上,有人抬着一具尸体上来。 是依云。 依云是被绞死的。她们要将她与她这两个叛徒一起绞杀在祭台之上,血祭被屠戮的世家血脉。 依云的尸体被丢在她的脚边。 她们说,她真是蠢,每日都来城门口问将军凯旋了吗,说她们不费什么心思,轻松一抓就抓住了,死前还问呢。 古婉愣住了。 古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人会在被她利用之后,还会期待她平安地回城,她想这不是犯贱吗? 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心中有种隐晦的感情在生根发芽。 依云的尸体滚在她脚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一个普通人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却又如此有力量,紧紧牵绊住她的心,这一个小小的人也有她自己的选择,她有她的爱和她的思想,她如此鲜活。 她想的什么苍生、天下、寒门世家、大局,在依云真实的生命消逝面前,显得虚伪。 利用一个个鲜活的人去达成她护佑天下的所为大义。 虚伪,假仁假义。 她一直在做的都是什么事? 古婉一直以来坚持的无情道信仰崩塌了。 她不要什么大义,也不要拯救苍生了。 那些世家将她逼到绝路,古婉疯魔杀尽祭台下的三千人,血染红了护城河,河水红了七日。 天降黑雷,重重劈在她身上,这是堕仙雷。 她杀孽太重,天不容她,将她剔除仙籍。 古婉无情道破,后来世上再无古婉将军。 古婉葬了依云的尸身,追到通悬秘境,最后在一个聻洞门口发现了下葬时,她亲手为依云换上的衣物。 衣物被撕咬得满地碎片。 死去的世家人还会在通悬秘境里聚集啊她们抓住依云,在夜晚的时候将她推到聻堆里。 第68章 古婉花了无数个夜晚,终于在聻里找到一只带着依云气息的聻。 这不是依云,她很清楚。 她或许是吞了依云又或者是从她魂上撕咬下一片,总之这个丑陋的聻,不可能是依云。 但是她没有选择,这是她唯一一个能接近依云的机会,哪怕是一点儿气息,她也要留住。 她给聻穿人皮,教她说话,教她做人会做的事,牵着她上街,给她抓人吸阳气。 直到碰到庄锦复和银雨。 她们打醒了她的梦,她也该回归现实了。 她告诫庄锦复,不要重复她的过去,不要成为一个毫无感情的人,不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无情道,根本就是违逆人性的,修无情道之人容易为了一个拯救苍生的念头,漠视具体的生命,从而造下深重杀孽,称早破了无情道另修别的道,她又说,天庭要在修无情道之人中挑选护界之仙,天庭也是错的。 这选仙的制度是错的。 她是这制度下培养出的残次品。 现在她要将残缺的自己修补完整。 依云好可怜啊。苓术听完叹了一句。 庄锦复沉默着。 苓术听到无情道破时被贬为人时,看了一眼庄锦复。 她不希望庄锦复,背上罪孽。 向她坚定示爱的话,她想收回了。 即使她心中肯定,庄锦复不会喜欢上她,也不会因为她而疯魔,她也要为了心中渴望的一点儿万一,而预防坏事的发生。 她从前喜欢看高岭之花因为情事而失神、恼怒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味,现在她觉得,因为幼稚而不知天高地厚地告白的做法,实在荒唐。 她不敢要求她破道来爱她。 她们之间最好的距离,就是做一对师徒。 那古婉仙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苓术问她。 古婉:赎罪。 我了悟飞升,实属意外。我这种人就该下地狱,可是我没有去地狱,而是飞升,说明一定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我去行医、扶困或者别的什么,古婉笑笑说,我就不去救什么苍生了,也不受什么香火,我到人群中去,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 不过,我在通悬秘境犯下的错事,是逃不过去的,在这里赎完罪再出去。 三人与古婉聊了几句,问出她也是要进城,于是同路而行。 天亮了。 本来庄锦复是走在苓术身边,两人并排走着,没一会儿苓术就往后走,走到银雨身边。 古婉看庄锦复一人走在前面,便跟上去,看她一个人孤单,与她说话,她说:若喜欢,就珍惜,别等死了追悔莫及。 听不懂。 古婉骂一声:你就装吧,别把老婆给装没了。 庄锦复翻了个白眼:用不着你操心。 入了城,四人吃了早饭,各自回客栈休息,银雨跑了一趟府衙,交上抓来的聻,古婉逃不了,被银雨锁住了,毕竟这案子与她有关,报上去之后,古婉为了赎罪要去当一段时间的勾魂鬼差。 午饭的时候庄锦复来叫苓术起床吃饭。 苓术赖着不起,庄锦复推门进来,拍她的被子。 起来了,苓术。 苓术钻进被子里转了个身:我不起。 庄锦复坐在她的床头,两只手往被子里一捞,把人从被子里捞起来,顺势让她靠在她怀里,双手揽住她。 温柔道:徒儿,起来了,该吃午饭了。 温凉触感,熟悉的冷冽香气,清越的声线以及后背柔软的触感,苓术大脑飞速运转,清醒了过来。 火速从庄锦复怀里出来,拢着被子盖住身子,只露出个脑袋。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苓术的反应有点过了,按照过去,她会反扑到她怀里,环住她的腰,窝着继续睡,今天这是怎么了? 庄锦复出门等她一起下楼吃饭,银雨和胡施已经在下面了,落座的时候,苓术挤到银雨和胡施中间,开开心心地吃饭,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苓术要出门打听温姬的下落,庄锦复本来说要跟着去,苓术让她别跟着,她跟银雨一起去就行了。 庄锦复最后还是跟着出门了。 一路上,苓术一句话也不和她说,一直黏在银雨身边,一口一个甜甜的祖姥姥。 在春兰楼里,同桌而坐,势必要坐在庄锦复身边,为了远离*她,苓术搬了张椅子,坐在小台前,宁愿近距离听曲。 来的还是上次那位琵琶女,她一眼就认出了苓术,苓术特地搬了把椅子过来,离她很近,想必是喜欢她的曲子,低眉含羞行了个礼,正要素手弹。 苓术打断她:慢着,我跟你打听个人。 琵琶女羞怯地抬头:恩客想打听谁? 温姬,一个九尾狐妖,认识吗? 认识。 苓术惊喜道:她在哪儿? 她是春兰楼的东家。 银雨大为震撼,她虽常来,却也没打听过东家是谁,苓术不敢相信找娘亲居然这么容易,庄锦复淡定喝茶。 苓术:可否为我引荐一下? 可以。 琵琶女抱着琵琶,起身,要她们坐着,她去请东家。 没一会儿人回来了。 琵琶女领着一个穿着素雅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眉尾处有一颗痣,气质温柔,很有亲和力,苓术一看见她就扑了上去抱住她。 娘亲。 温姬: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孩子。 苓术抱着她不放:娘亲逗我玩,你明明就是我娘亲。 温姬拉开她的手:孩子,你认错人了,我没生养过,如何有你那么大的孩子。 庄锦复搁下茶杯起身:苓术,休要对东家无礼。我这徒儿思念娘亲,一时情急认错了人,请您原谅。 温姬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轻笑开口道:你就是术儿的师尊? 第53章 我在人间好想你啊 苓术刚刚听到她说着生分的话,心里像是跳进冬天的江水,切骨之寒凉透身心,就连庄锦复也让她保持着该有的礼貌,那应该真的不是她的娘亲了,她环抱着人的手松开。 她后退一步。 却听温姬说:你就是术儿的师尊? 术儿,娘亲会叫她术儿。 苓术愣住。 从前,她跟着娘亲东躲西藏,温姬不轻易让她出来见人,外界对于她,是只听其名,未见其人,更别提亲昵地唤她术儿。 温姬审视的目光向庄锦复投去,庄锦复收敛着放松的姿态,守规矩地作揖,低眉唤了声:是我,师母。 温姬点点头。 庄锦复瞧了站在一旁没有反应的苓术,提醒了她一声:苓术。 苓术惊觉这不是梦,银雨牵着她的手,领她到温姬身边:她不承认的时候你直接扑上去,现在承认了,你反倒不敢亲近了? 亲娘的鬼魂在活着的自己面前,看得见摸得着,但不能再陪自己继续生活下去了,阴阳相隔,这滋味甜苦。 泪珠滚落,无声地流过少女的脸。 娘。她低低唤了一声。 娘在。 温姬牵过她的手,揽进怀中,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像从前哄着贪玩爬树摔倒的女儿:术儿不哭,娘在这儿。 娘亲的怀抱是冷的。 鬼是冷的。 我听说您整日逛花楼,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我以为您把我忘了。苓术声音哽咽,反抱住她,埋头在她怀里,委屈地将胸中的郁闷也诉了出来。 温姬似水温柔道:乖宝儿是要藏在心里的。 娘亲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很好,术儿呢?你师尊对你好不好? 提到庄锦复,苓术像是被电了一下,身子酥酥麻麻,不自觉地冒起一股热,耳朵脸颊升温,但是她要藏住心思,已然决意要和她保持距离,就不要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免得困扰。 她想明白了,庄锦复不是她可以攀折的人。 三百多岁的年龄差距,爬至顶峰的地位,无上的法力,这些都是她此生无法跨越的距离,上清宗上下都要尊称一句仙尊的庄锦复,只能是她的春闺梦里人。 爱得越深越害怕。 她们的感情不是你情我愿就能成的。 单纯莽撞的苓术也学会考虑未来了。 她从古婉的故事里感受到的,求而不得的哀伤,古婉偏执的三百年就是血淋淋的先例,同样都是修无情道,她不希望庄锦复成为下一个古婉。 第69章 爱一个人,会不自觉地考虑与她的未来。 苓术想不出她与庄锦复在一起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苓术自知自己给不了庄锦复任何未来,她的感情只会把庄锦复原本的生活搅得越来越乱。 时至今日,她们之间甚至还谈不上你情我愿。 所以要适可而止。 我师尊对我很好。苓术说这话时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看庄锦复,拭去眼泪的手贴在脸上,感受它升起来的温度,因这温度,她害怕她觊觎天上寒月的心思被最亲近的娘亲发现。 曾经她恨不得要将胸中情意告知天下,现在她只想藏起来,做一朵默默享受着月光照拂的小花。 银雨笑道:好着呢,仙尊就只有她一个徒儿,别看仙尊跟个冰块儿一样,对谁都爱答不理,实际上对苓术可好了,整日当个稀世珍宝一样,捧着护着,就怕一个不慎摔了。 温姬抬眸,笑意温柔,手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示意她放开,然后对庄锦复行了个礼,柔声道:多谢仙尊对小女的照拂,有仙尊在,我大可以放心了。 庄锦复缓步走过来,双手扶住她,道:师母不必多礼。 庄锦复扶住她时,温姬瞧见了她右手手背上牙印,眼眸微动,心中了然。 温姬道:小女顽劣,自小宠惯了,要是有何处冒犯到仙尊,还请仙尊多担待,若她做了错事,也请仙尊不要看在她伶俜无依的分上,便纵容她,该有的责罚还是要有的。 庄锦复嗯了一声,说:苓术甚是懂事,不曾惹出祸事。 胡施在旁边翻了白眼,笔谈山镇灵阵里险些困杀二十三人,整个上清宗灵气失衡数日,未经刑台审判劫杀嫌犯,这些事都是鬼做的? 苓术看见她翻白眼,伸脚踹了胡施屁股一脚,蔫坏地用威胁的眼神看着她,胡施趔趄一步,对她竖中指,苓术又踹一脚。 胡施怒道:你! 温姬回头,看向两人,苓术一把抓稳胡施,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我们抓苍蝇呢。 胡施有苦说不出。 四人在这儿待了一日,晚上一起吃了个团圆饭,饭菜用鸳鸯桌分开,中间放个鸳鸯锅,温姬银雨坐在一边,另三人坐在一边,隔着饭菜说话。 吃过饭菜,温姬带着苓术出去玩,母女俩在街上逛着,温姬对苓术道:术儿,可有人喜欢你吗? 苓术想也没想道:没呀。 那术儿可有喜欢的人吗? 苓术心头一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疏冷的人影,她将之打散,说:没有。 温姬看她的反应,明显的不一样,追问了一句:是朋友吗? 不是。苓术说完就后悔,我是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温姬顿了顿,话锋一转:娘亲不希望你与她在一起。 你们没有未来。 术儿,不要违背着世俗去喜欢一个人。 苓术懂了她的意思,也懂她意指何人。 我知道。 我没有喜欢谁。 温姬拍着她的手:我走错的路,希望你不要走,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苓术无声地点头。 天下起了雨,像黑夜在哭泣。 她们躲在廊檐下,打算等雨停再走,可这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大街上空无一人。 有一白衣人持伞冒雨而来。 暴雨如注,地面上积蓄了一层水。 那清冷绝尘的人来到她面前,递上两把伞。 苓术怔怔地看着她,忘了接。 温姬觉出她的失神,兀自接过,笑道:仙尊有心了,这么大的雨还出门一趟。 庄锦复嗯了一声,转身便走。 母女二人撑着伞跟在她的身后,回到客栈,正巧碰到淋了一身雨匆忙跑进门的胡施,胡施抱怨道:倒霉透顶,我一出门天就下雨! 苓术默然,再看那送伞的人,只看见一个上楼的背影。 温姬牵着苓术上楼,回房间里,像从前那样陪着她入睡。 苓术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个冒雨而来的身影,以及明天就要离开大圆镇,和娘亲分别了。 温姬给她掖被子:睡不着啊? 嗯。苓术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凑近温姬,嗅她身上熟悉的香气,明天就要离开了,好舍不得您。 娘亲也舍不得苓宝。温姬轻轻抚摸着她的发,爱怜地看她,格外珍视,娘亲唯一的宝儿啊,一个人在人间一定要好好生活,一日三餐,都要好好吃,娘不要你在上清宗做出什么事业,娘只希望你每天都快乐。 苓宝知道,娘,苓术往她怀里靠去,哭声哽咽,我在人间好想你啊。 不要太想我,我会不安心的。温姬抹去她的泪痕,也忍不住地落泪。 苓术错愕:那我以后都不想了。 温姬由泣转笑,轻笑一声:你母亲待你如何? 我讨厌她。 你尚小,又是半妖,独自生活在世上,太辛苦,你还是要到王家去,认祖归宗,有了王家给你撑腰,你一个人生活也会容易一些。 苓术一抽鼻子,止住泪水:我有师尊,我才不要到她家去。 师尊到底是外人。温姬语气软下来,我们术儿也要有自己的家啊,听话,对母亲尊敬一些。 苓术怒道:她想杀我,我凭什么要尊敬一个想杀我的人。 温姬似在意料之中,心疼不已,此生她再也不能护着苓术了:她最后不也没杀你吗?她是怕你以后惹出祸事来,毕竟你身负千年妖丹,也是怕别人对你动手,她先虚张声势对你喊打喊杀,以她的地位,她认定要杀的人,她尚且未动手,别人怎么敢对你动手呢? 她是想保你。 苓术从她怀里出来,转个身子,背对她:不爱听。 实际上她也觉出王里赋对她有些不一样了,一开始她确实动过杀她的念头,后来,水嘉湖杀阵的事情发生之后,甚少与她相见,她甚至觉得,帮助她劫狱的人就是王里赋。 孙王是她杀的没错,但钱鱼周七的事解释不通。 温姬:睡吧,夜很深了。 翌日,天一亮,苓术顶着一双熊猫眼,告别了温姬,走上了去通悬城的路。 银雨说最后一块令牌在通悬城,通悬城也是此秘境的主城,境主会在里面。 对于第二块令牌为什么会在古婉体内的问题,银雨说:境主吧,有点奇怪,整日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还说一切都是系统的旨意,估计这个也是系统安排的。 另外三人听了一头雾水,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令牌在手。 四人顺利进城,这次没找客栈,银雨领她们去一座宅邸,豪门大户。 开门的是一个年长些的妇女,说主家还未回,已经吩咐仆从准备好房间了。她领四人进去。 苓术机灵,知道银雨一定不是随意带她们来这里的,所以第三块令牌就和这里的人有关。 中午的时候,主家回来了,苓术一打听,果然在这儿有个落脚的住客,是人。 但是事情不妙。 主家:银雨和我说了,我都知道各位是为令牌而来,实不相瞒,令牌就在我那朋友身上,她今日出门招到了地痞流氓,一路奔逃,不识路,不慎往聻坑的方向去了。 主家一边说一边擦汗,她风尘仆仆刚从外边回来:我带人赶过去,发现聻坑外空无一人。 后来我不死心,喊了她一声,听到她回应我,我才放心下来,回来寻人去救,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 主家喝口水,往外走道:实在对不住,我要继续出去找人帮忙了。 苓术喊住她,说她们可以去救。 主家再三感谢,补充道:聻坑外地面不稳定,土下似河水,有暗流涌动,一不小心踩空就落到聻坑里,需要土灵根的人来辨识何处可踩,你们千万要小心。 苓术思忖道:我们得找一个土灵根的人帮我们开路。 银雨笑道:我就是土灵根呀。 好好好。 四人一起去了,毕竟是聻坑,这东西的厉害她们已经见识过了,谁单独去,大家都不会放心。 当然胡施是个例外,她是不放心另外的三人,万一她们拿着令牌跑路了,她可受不了,所以她也跟着去,紧紧盯着这几个人。 第70章 聻坑外,寸草不生,一片旷然。黑色土壤上毫无石子,地面平坦,完全看不出有何处不同。 她们站的地方还是绿油油的草地,再往前就是界限分明,寸草不生的坑外秃地。 银雨丢了个镯子过去,镯子落在地上,地面霎时下陷一个大坑,吞噬了镯子,很快又顶上来一片土壤,土面平整,像未丢下去的一样。 银雨:大家小心。 土系术法铺排开,棕色的术法覆盖在土壤上,一下又一下地亮出可落脚的圈,那圈变化极快,看了一会儿之后,也摸出规律。 亮起的圈停留的时间在数三个数到五个数之间。 银雨道:你们先别过去,我去聻坑边看看。 银雨循着地面的圈跳了过去,顺利到了聻坑边,她伸长了蛇腰,俯身往下看。 她惊喜道:人没落在坑底!她攀在坑壁的石头上! 银雨行走如平地,轻巧地回来,问苓术拿之前捆胡施的绳子,再折返回去,三人在外边拉,银雨过去放绳子。 很快就将人吊上来了。 大约五丈外,苓术看清了那个个高英气,一身黑的女子,这不是赵赤吗? 她怎么在这儿? 赵赤到了跟前,来不及叙旧,她急忙报了个不好的消息:令牌掉聻坑里了。 说罢,聻坑那边嘭的一声,从坑底冒出了熊熊绿火。 第54章 我不跟傻缺合作 赵赤又道:不过我在令牌上结了防火的水结界,一个时辰内不会被大火烧毁。 要拿到令牌,势必要下到聻坑。 聻坑,聻聚集的地方,这东西的老巢,先前千方百计地绕开这东西,尚且困难重重。 赵赤露出的皮肤,手、脸和脖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下到聻的老巢,定是要脱一层皮,用脚想都知道谁会下去受这个罪,苓术想到这儿,怒了,揪住赵赤的衣襟斥责道:知道自己拿着令牌还乱跑什么?! 赵赤受着这斥骂,温吞道:我出门是为了打听你们到哪儿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苓术气没处发,松开了赵赤。 庄锦复沉默地拿出之前得到的两块令牌,对着其中一块输入些法力,立即变大,悬浮于草地上空。 另一块交给苓术,道:保管好,我去去就回。 说罢踩上去,准备御令而行。 手臂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庄锦复回看她。 苓术眼里有千种关心,话说出口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师尊小心。 嗯。 白衣人御令翩然而去。 苓术只能在原地等,等得心焦不已,半个时辰后,庄锦复从聻坑里出来,衣物不染一尘,皮肤没有被灼伤的痕迹。 她好端端地过来,落地,拿出取出来的令牌,令牌外包裹着一层水波纹结界,里面的木质令牌完好无损。 还好还好。银雨松一口气。 苓术没接那令牌,而是紧皱着眉头,仔细地端详着她。 拿着。庄锦复道。 您真的没事吗?苓术问她。 突然的敬称,虔敬地与她保持着距离,这个字扎了一下她的心。 拿着。庄锦复固执地重复着。 苓术双手接过,连同刚才载过庄锦复的令牌,一起收入储物空间。 三枚令牌到手,任务完成,庄锦复看起来也没事,苓术放心地往前走,去城中找境主。 仙尊! 后头银雨惊呼,苓术猛然回头,却见庄锦复倒在地上,银雨抱住她的身子,赵赤蹲下在一旁诊脉。 苓术脸唰地一下全白了,忙奔过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冷得如死了三天的尸身。 赵赤:阳气不足导致的晕厥,我不会治。 银雨:找土扶草炼制丹药给她服下,能急救。 赵赤是丹修,这个能做到,只是缺少土扶草。 土扶草夜生夜长,只能夜晚来采。 现下只能先把庄锦复带回城中安置。 主家家中,庄锦复躺在床上,主城资源多,主家听银雨说有人间贵客来,特地花重金,买了人间的床榻回来,好让贵客住得舒心。 得她照拂,才没让庄锦复睡在地铺上。 苓术心中感谢主家,站在床边看着她。 她身上散发的冷气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靠近她更是透骨生寒。 苓术取下那个娘亲留给她的帝王绿玉镯,这个镯子也是她的储物手镯,戴到庄锦复手上,里面的三块令牌她留给她了。 如果出了意外,就让庄锦复替她完成她们共同的任务。 苓术双手握住她的手,她拼命捂,也捂不热这只手。她无声垂泪,轻轻吻在她的手背上。 师尊,冒犯了。 还好你不爱我。 这样我一去不回的时候,你也不会太难过。 但是,我会努力回来的。 日落西边,天色将暗,苓术推门出去。 胡施和银雨站在门口等着她,苓术跟她们告别,然后独自走出去。 身后那两人的脚步声跟着。 你们来做什么?!苓术回头骂道。 当然是去帮你啊。银雨道。 胡施双手抱臂,剑抱在臂弯:对啊。 回去。苓术厉声道。 不回。银雨笑呵呵道。 胡施冷静分析:那个聻坑里的聻吸收过仙尊的阳气,壮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你一个人去,你连坑外边何处能落脚你都不知道,你逞什么强。 苓术撇过头,窘迫地承认,她一个人的力量十分弱小。 最后银雨和胡施跟着苓术到了聻坑边。 刚到坑外绿地,天色彻底暗下来,黑团团的聻从坑底下飘上来,幻化成身有盔甲的士兵模样,聻一冒头,嗅到活人身上的阳气,迅速向三人飘过来。 土扶草的嫩芽从土壤上冒出头,在聻坑外沿的一圈土壤上生长,土扶草还未抽条,还需要等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土扶草完全舒展开叶片,是时候了。 银雨落下土系法阵,扩展开来,地上圆圈亮起。 苓术踩着圆圈跳过去,刚一落脚,聻就咬上来,它嘴角冒着的火擦过衣角,她没有银雨那么厉害的结结界的能力,这聻轻易一咬就穿透了她的结界。 它咬过的地方,残留着点点冰花,这是庄锦复气息被夺去的证明。 不知这点冰花触及苓术心中的什么。 苓术狐爪上的尖利指甲狠狠捅进聻身体里,聻当场灰飞烟灭。 她专注地杀戮,有些失控地刺中一个个聻,突然脚下圆形消失,塌陷下去,她感觉脚下一空,再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旁边有一只手拽了她一下,带着她整个人起跳,落到另一边。 苓术回头,是银雨,她大松一口气,旁边胡施在砍杀咬过来的聻。 两人过来帮她,很快就到了聻坑边上土扶草生长的地方。 苓术蹲下来摘取,一株土扶草摘下,放进包里,这下她可以安心了,以防万一她又摘了两株,刚放进包里,系上抽绳。 便看见一个人影从身侧错过,向聻坑内跌落。 苓术听到了她的惨叫。 那是银雨的声音。 苓术猛然回头,却看见胡施一手推来,将她推下了聻坑。 她看见胡施站在聻坑边上,愉悦地笑了,胡施转身就走。 苓术说时迟那时快,从储物的包里扯出麻绳往上面一甩,那头缠住了,用力往下一拽,便见胡施被她拉下来。 她与自己一起急坠下去。 她看见胡施愕然的脸,猛然一扯,将胡施扯到身前,然后翻转了身子将胡施压在下面。 拉胡施当垫背的。 嘭骤然闷响一声,胡施后背着地,吐出一口红血,苓术骑在她腰上,擒住她的脖子,手干脆地落下,扇了她一巴掌。 她紧紧捂住胡施的口鼻道:早知道你不安好心我留了一根麻绳,来啊,推我啊,怎么不敢了? 胡施挣扎着了几下,挣不脱,反手使剑出鞘,在苓术的手臂上划了一刀,苓术吃痛也不放开,继续捂紧她的口鼻,她想让手底下这人的温热体温变冷。 周围嘭的一声,一个火球从苓术面门而来,她不得已松手,从她腰上下来,滚到了一边。 那火球追过来,苓术以妖法挡之,但是对面的火力实在太强劲,她抵抗得十分艰难。 身边滚来一个人,冰块自她手中散开,与她一同抵挡着聻。 苓术看着那冰有片刻的失神,随即看清旁边这人之后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 第71章 胡施也是冰灵根。 苓术:滚。 胡施不走:想出去就跟我合作。 有这冰的加入,火势确实不再向她蔓延,周围阴气森森,实在太克阳间人了。 银雨还没下落。 我不跟傻缺合作。说罢一脚踹开胡施,独自在绿火森森的聻坑里寻找银雨。 胡施追上来,苓术一概不理。 这聻坑坑底,是一个巨大的穴府,怪石嶙峋,还有不少骷髅骨骼满地堆叠,一脚踩在地上,下陷三寸,一脚的灰,想必这些都是聻灰飞烟灭的灰。 呜呼呜呼呜呼! 前面有一团人形的聻牵手围成一圈欢呼,左飘一步,右飘一步,手举起呜呼一声,再落下呜呼一声。 像在举行某种祭祀活动,苓术听见里面传来人的声音,其中有个声音,是银雨的声音。 你是人!不必为了我留在通悬。 银雨:我愿意这样。 银雨:我不想回去面对那个喊打喊杀的世界,四处都是战乱,没有一处安宁,我到了哪里都是流亡,还不如让我在这里陪你,这里虽全是鬼,到底也能给我安宁。 银雨:更何况,我只爱你,你舍得眼睁睁地看着我守着你的枯骨过一辈子吗? 苓术在这声音中杀了过去,这不是真正的银雨在说话,她要破除这个迷惑人心的幻觉。 利爪划破黑聻,赫然看见被圈在中间气息奄奄的银雨。 她奔了过去,抱住银雨,唤了声祖姥姥,银雨睁眼回应她,苦笑道:乖孙来啦,祖姥姥有救了。 苓术见她还有意识,将她背上,银雨的尾巴缠在她的腰上,苓术带着她一路杀到月光漏下来的地方,想办法上去。 银雨的结界极弱,苓术自己的结界也不强,胡施抱着剑跟着,一副要别人求她的样子。 那些坑里的聻也陆陆续续地向这里围过来,因为它们也要从这里出去觅食,它们嗅到活人的阳气,像是疯了似的围上来,苓术一遍又一遍地杀,根本杀不尽。 胡施也逐渐力竭了。 坑壁上有凸起的岩石,可以攀爬上去。 可是她们寸步不能动,这里是整个聻坑的聻聚集的中心,四周紧紧围挤过来身高八尺的,身着甲胄的人形聻,将三人围成铁桶。 它们甚至还手持兵器,长枪尖端是一团绿火,火里藏着兵器的尖锐,火与枪尖一齐向她们刺来。 苓术利爪划破虚空,正要还击,却见眼前黑团细碎成尘,黑色浮灰之后,现出一个白衣人,玉容梅魄,撩她心魂。 利爪划破这虚影,她心神镇定,这不染纤尘的人,此刻正躺在榻上,等待她的土扶草。 她定要回去。 又闪起几次虚影,笑着的、冷面着的、忧心着的以及那温情时刻潮红着脸颊的庄锦复,被聻化为虚影迷惑她的眼,她都没有被惑住。 苓术,我爱你。 这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回头,正要杀。 只见一道黑雷从天而降,劈在那留恋她,对她诉真情的人身上,一身白衣蒙尘。 庄锦复表白心意之时,便是无情道枷锁破碎之时,也是她堕入无尽深渊之时。 苓术的手顿住,这黑雷仿佛要将她击穿,四肢发麻,僵而不能动。 庄锦复表白,是她最渴望的,也是她最怕的。 术儿。温姬的声音在耳畔唤她。 她偏头去看,温柔慈和的温姬正在被聻围着撕咬。 温姬的鬼魂无法挣脱,从四肢至身躯,在聻的绿火嘴里化去,最后形成一个黑头绿火嘴无脚的聻。 随后被天雷击穿,化为一片灰色的尘土。 苓术连一句不要都喊不出,张了嘴是无声的哽咽,痛彻心扉。 四肢越来越乏力了,身上的活人阳气正在被吸去。 银雨看见的,只是一群身着甲胄的黑聻围困着她们。 她眼见着一支长枪从苓术头顶刺下来。 苓术!银雨拼尽力气,在苓术耳边唤她,是幻觉!不是真的! 苓术如梦初醒,庄锦复和温姬的身影如镜破碎。 头顶绿火中藏着尖锐长枪,银色的冷兵器光自她眼前闪过,苓术脚下一转,向左躲去,偏身躲过,那兵器直插入地底,岩石击破成碎。 身体已经无力,聻越来越庞大了。 没有办法了。 她只能大肆动用妖力。 苓术静下心来,剑指画符,右手结打鬼印,念道:五雷五雷随我念来,指哪打哪随打随灵,雷电,来! 天上白光一闪,雷鸣轰响,然后什么也没有落下。 苓术: 胡施翻了个白眼:就你还能学会雷法?这东西没有十年八年的根本学不会。 苓术咬牙不认输,这次没成,那再来! 五雷五雷随我念来,指哪打哪随打随灵,雷电,来! 这回轰一声响,从天而降一道霹雳,炸在苓术的四周。 围上来数十只聻被轰成灰烬。 苓术挑眉看着胡施。 胡施哑口无言,目瞪口呆,瞬间傻眼。 可聻还没有消灭干净。 初见成效了,那再来! 雷电,来! 这一次雷电宛如惊天霹雳,苓术超额调用了千年妖力,这是元婴后期的妖力,庄锦复不在身边,没有她的仙力压制,她不能冒进。 这最后的死线,她最多能调动比自身境界高一境界的妖力,若是超过,她就会因为体内妖力暴走而失控,失控的后果是什么样的,她不敢想象。 也许是杀戮,也许是推山搅海,妖性的恶在于野性难驯,人性的恶在于不可以言说的阴暗面,苓术心性纯正,不喜害人,只剩下个野性难驯,她自知,自己极有可能会大肆杀戮生灵。 她不能任由自己疯狂。 如果这一次不能成功,那她就不可能回去了。 她要回去! 苓术的眼神极其坚定,敏锐地感知整个天地的炁,念咒、写符、结印,召雷! 白色闪电从坑口进来,电火花四面炸开,窜进了整个穴府,在绿火森森里,在嗞嗞啦啦地刺耳声音中,将整个聻坑的聻,炸了个完全。 胡施紧急闪躲,竟然蹲在苓术脚边,双手捂住耳朵,颤抖着身子闭眼躲着。 短暂数了三个数之后。 聻坑里满地灰烬,积得高至膝盖,一眼望去,一片黑,没有绿火也没有鬼叫,只有风在孤冷地飘过。 得救了。 苓术像踹狗一样踹了胡施一脚。 她甜媚的声音冷声道:想死还是想活? 胡施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哆嗦道:想活天知道她惹了个什么样的祖宗。 苓术本想杀她,此人有异心留不得,但是此人还有用处,或许她能成为给李忻之倒打一耙的功臣。 起来。 胡施从地上起来。 苓术扯了根狐狸毛,落在她身上,胡施登时感觉浑身燥热难耐,脑海中尽是些艳俗的画面。 你给我下了什么?胡施强撑着清醒。 狐狸毛而已。不过是种让你随时随地发,情的好东西罢了。苓术坏笑道。 胡施噎住,脸色潮红:你给我停下来! 苓术轻轻吹一口气,胡施顿时恢复正常,胡施自觉后退一步,与她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苓术和胡施各自爬了上来,银雨有气无力,尚有力气落土系术法于地上,三人一路杀回城了。 主家宅中,苓术以防万一采的土扶草全用上了,赵赤炼化了土扶草,按各人所需剂量大小,各自给四人服下,这次不需要庄锦复救场,也就不需要直接给她喂一整株,强行起死回生。 也就不用二人再次双修去化解掉多余的阳气。 苓术心中的担心总算放下。 一枚土扶草丹药下去,庄锦复身体开始回暖。 苓术没守在床前等着她醒来,她一声不响地回了房,关起门来独自调理她暴走的妖力。 除了庄锦复没人能帮她。 霸道的千年妖力在体内乱窜,她体内庄锦复留下的仙力已经无法安抚了。 炙热得身似在岩浆,掌心在腾腾冒着白气,她打坐了一会儿,口中焦渴异常,起身倒杯水,那水杯中冷水经她一碰,瞬间沸腾了起来。 这水喝不了,她颤抖的手放下,谁知看着的桌子竟是个虚影,她放下,杯子落空,摔碎在地上。 赵赤不安地守在门前,听到瓷器碎裂的声响便敲门,焦急道:苓术,你怎么了?你开门让我诊诊脉。 第72章 无事。 苓术走去榻上,打算继续熬着,却在靠近榻边的时候无力跌坐,她扶住榻边,撑着要起身。 太热了,热得她的思绪纷乱。 她跌坐在地上,正好接触到地面的寒气,暂时纾解了一点儿,索性在地上坐着。 赵赤还在敲门,苓术分不出心思去理她,只一遍一遍地试图调顺这股乱窜的妖力,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见过仙尊。 门外传来赵赤的问候声。 接着那个预想中的清越的声线响起。 苓术,是我,开门。 庄锦复吃下丹药之后,醒过来,身体已经无碍了,掀开被子的时候发现了左手手腕上的帝王绿玉镯。 这是苓术的东西,她的储物手镯,也是她娘亲的遗物,平时爱惜不已,断不可能随便送人。 她这是将贵重物品托付于她。 她当即知道苓术去做了什么。 按苓术的性子,她报喜不报忧,知道别人帮不上忙,她就会自己闷在屋里,独自*熬着。 庄锦复匆忙起身,疾步赶到她房门口,敲她紧闭的房门。 开门,苓术。 很快,门被打开了,从里头扑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抱住了她的腰身。 怀里的人温度吓人,似一团火。 她脆弱而可怜地依偎在她怀里,呜咽道:师尊我好难受 我是不是要死了 庄锦复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抚的冰凉仙力透过皮肤输入她的经脉里。 师尊在,术儿不会死的,乖,我们进去再说。 第55章 一下又一下,敲着名为禁忌的门 赵赤本也想跟进去,但她也知自己的无力,识趣地止步于门前,为她们关上门,留一个给苓术调理身体的安静空间。 苓术脚下一轻,被打横抱起,身子靠在温凉的她身上,舒服了很多,贪恋地依偎在她怀中,她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在苓术心里却是熟悉的,令她安心的气息。 这意味着她又得救了。 她被抱到榻上,庄锦复要扶她盘腿坐好,掌对掌引渡仙力,苓术不要。 病弱的时候格外依赖她,身体不好的时候,偷偷的,稍微越界地亲近自己的师尊,也是可以的吧。 明明以前就没有这样打坐,也能给我仙力安抚,我不要这样,你抱着我好不好? 苓术勾住她的腰,靠在她软软的胸脯上,仰头看着她。 如鹿眼般灵动的眼睛,瞧着人时露出敏感而依恋的感情,甜润的嗓音说着话,拉长了的尾音像缠上庄锦复心头的毒蛇,蛇尾一下又一下,敲着名为禁忌的门。 好不好嘛?师尊。 师尊二字更是带来隐秘的痛。 庄锦复克制着,一贯清冷的仙尊柔声道:不好,术儿,坐好。 我不要。苓术搂着不放,趁这个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她可以坦然地展现自己的软弱、执拗和娇蛮。 乖,别闹,再拖下去对你身子不好。庄锦复要拉开她的手,可是拉不动。 就要这样。 她紧紧抱着,像在生命最后一刻抱住救生的稻草,不肯松手,等她妖力完全安抚下来就不能这样亲近她,依赖着她了,她又要逼自己清醒,好好地与她保持距离。 苓术期待着她像过去一样,自己一耍赖就依从了她。 可这次没有。 庄锦复掐住她的腕子,拉开,反背到身后。 苓术手腕上一疼,要挣扎开来,但是体内妖力乱窜,身子无力,根本挣不开,头发一松,发带被人解下,很快那发带就系在她手腕上, 不许绑我! 庄锦复充耳不闻,强势地掰着她的肩膀要她转过去。 语气不容置疑:盘腿自己坐好。 你过分! 因为你不听话。 那你也不能绑我! 不听话的狐狸要受些教训。 苓术还要争几句,寒凉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隔着衣裳也能引起一股战栗,强势的如洪流般的冰凉仙力在一瞬间涌进经脉里,将她欲争的口舌之快也冻在身体里。 你故意冰我的,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她埋怨着。 是你不老实。 又是一道强势的仙力被输送过来。 苓术咬着唇,怪她:你太坏了。 仙力如一剂猛药,见效奇快,她刚说完身子就开始舒服了,体温也降了下来。 我只是想让你安分些。 再跟你说话我就是小狗。 庄锦复轻笑,嗤的一声,似乎甚是愉悦。 妖力将要被完全安抚下来的时候,她在心里期待妖力永远躁动,苓术用可怜的语气说:庄锦复,太冷了,我不舒服。 庄锦复停下了动作:又不叫师尊。 你欺负人,我偏不叫。苓术嘟囔道。 温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碰过她的腕子,那手解开发带,顺势往上,拢住苓术散开的青丝。 庄锦复温柔道:好啦,我解开你了。 苓术揉揉酸疼的手腕,腕上有几道被勒过的红痕。 苓术嗔怨:讨厌你。 拢住她发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系发带的动作,已经不是喜欢,是讨厌她了吗?少女心性不定,春心易萌动,也易转变吧,讨厌讨厌也好啊,喜欢她太辛苦。庄锦复轻叹一声道:是我不好。 苓术转身,准备系上的蝴蝶结又松开,青丝垂落在肩上,扫过庄锦复的手背。 丝丝痒意挠着她,馥郁的发香萦绕鼻间,苓术喜用香,她的香气如有侵略性,每到一处,很快就侵占满整个空间,庄锦复在这香气里,总有种避不开的惶惑感。 干吗要这样说。 她回头看她时,竟在庄锦复眼中看到沉如深海般的深邃情感。苓术不知这种情感称之为什么,是留恋?是祈求?还是什么。 只觉得面冷如冰的她,藏着无尽的温柔。 师尊对徒儿温柔,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苓术这样想着。 庄锦复的眼神在她脸上梭巡,缓缓抬起右手,抚摸过她的脸颊:我不值得你这么拼命,你知不知道 话却没说完,停在这里。 师尊想说什么? 苓术对她眼里的温柔动容,犹豫着是否要握住这只手,最后没有抬起手,只是用脸贴近这只手,以示她的一点亲近。 你知不知道,庄锦复说着,拇指碰过她的嘴唇。 她喜欢刚才绑住苓术的那种掌控感,不禁让她想到别的画面她决意,她要跃出师尊二字给她的桎梏,让她也看看自己的心。 若你回不来,我会发疯。 苓术会由此怕她吗? 一个师尊不想当师尊,越界地爱上世俗禁止爱的徒儿,苓术知道她悖德的心思还会再爱她吗? 毕竟是她强行收她为徒,并不是她自愿成为她的徒儿的,苓术僭越的心思,情有可原。 可她庄锦复呢? 是真正的悖德和犯禁。 这话有些过火,苓术读懂一点儿她眼中深沉的思绪,似乎有些隐忍克制的恋慕,但是她不亲口承认,苓术也不会相信,庄锦复对她有特别的情感。 因为实在难以置信,高高在上的无情道仙尊会动凡心,更何况,她对她做过许多以下犯上的事,她没把自己赶走,反倒怕她死。 苓术把这当作是 允许她放肆地示好。 于是嘴唇微张,顺势含住她的指尖,舌尖舔住,诱着她。 庄锦复的手指一顿,湿滑柔软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她眼睫微动,眼眸闪过一丝隐秘的坏,将手指又往里送,压着她的舌。 小狐狸,不太乖呢。 苓术将她的指送出口,瞧一眼她指上的一截莹润,轻声道:狐狸不乖,还不是师尊惯的。 庄锦复食指一勾,玩儿似的在她鼻梁上一刮,柔声道:大胆,倒说起我的不是了。 苓术挪动身子过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凑近她的耳,故意与她在耳边厮磨:更大胆的,我还没说呢 庄锦复意外地没把人推出去,倒是语调玩味地一转:哦?有多大胆,说来听听。 苓术另一只手拉过庄锦复耳边的一绺发,绕在指尖把玩,想恶心她,看端正的仙尊被人引诱然后吃瘪的样子,应该会很好笑。 第73章 苓术在她耳边呼一口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别的地方也想含住你的手。 不曾想。 哪儿?一只温凉的手掐上她的腰,缓缓地往她的小肚子上摸,又往下滑到了小腹上,甚至还有继续往下走的趋势,庄锦复轻笑一声,语气甚是宠溺,是这儿吗? 苓术一手握住那只温凉的手,耳朵脸颊都红了,像只熟了的虾。 怎么怕了?那手的主人稳坐钓鱼台,安分地停住手。 苓术磕磕巴巴道:仙、仙尊大人竟然也懂、懂得这些 三百岁的老人家,该懂的都懂。 想让她吃瘪,最后吃瘪的是自己,太羞人了,苓术不自然地找话题:哪里老了,谁说你老了 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 王掌门生辰宴上说的。 啊?我说了什么。 庄锦复平静道:你说仙尊她老人家,最讨厌的就是打着她的旗号 苓术捂住她的嘴,羞红了脸嗔怪道:不许翻旧账! 捂住师尊嘴的手掌心,传来一阵濡湿的温感,苓术吓得松手,她怎么怎么还舔人手心太坏了! 我的小狐狸很霸道呢。 庄锦复安然地瞧着她,端稳正经的样子,完全瞧不出来刚才她越界犯禁的坏模样。 你、你乱说话!我不是你的! 庄锦复今天很有耐心,温柔道:好好好,不是不是,术儿只是她自己。 苓术翻身下床要逃,师尊太怪了,明明她都准备好不再靠近她的,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什么嘛,明明之前她怎么撩拨都没用,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还变得那么坏! 我不跟你说了! 庄锦复袖子一遮,遮住她没落下的发带,笑道:记得晚上来我房里,你的妖力还差一点才能完全安抚下来。 知道了。苓术头也不敢回,心情紧张地落荒而逃。 门关上,庄锦复移开衣袖,玉手捏起她落下的红色发带,轻放到鼻尖,嗅着留存在上面的女儿香。 本来她可以坦然地接受着来自苓术的喜欢,苓术的感情挚诚,让她感受到的喜欢太安全。 但是赵赤出现了。 与境主协约当这个拿令牌的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境主睡眠不好,若要与她协约交易,需要付出一百天的睡眠。 人不能不睡觉,即使是飞升的仙也需要休息,睡眠不足会导致记忆力下降、情绪障碍等问题,一两天睡眠不好就已经让人浑身难受,一百天不睡,对人是一种折磨。 赵赤愿意接受这个交易。 庄锦复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感,一种原本稳稳握在手中的宝贝,将要被人抢去的危机感,更何况这个宝贝,有了要离开她的意识。 她不能接受。 她稳坐高台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从她手里抢东西。 她不爽,偏执地想要将已拥有的,再继续紧紧握在手中。 但这是个人,有意识会主动,只握在手中还不够,她要这宝贝全身心投入地依赖她。 她反撩拨苓术的时候,她也享受着犯禁的刺激感。她不能享受情欲,但苓术能。 她有办法留住她了。 赵赤一直守在门外,苓术开了门,她便看见苓术散乱的发和发红的脸颊,不敢想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心里嫉妒、在意,不好受,不希望自己与苓术的关系止步于朋友。 赵赤迎上去,以她与苓术的关系,她现在的朋友身份,只能关切苓术的身体,她道: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比起她紧张的关切,苓术的情绪更显平淡:没事。 苓术拍拍自己的脸,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要去寻银雨,毕竟是自己的家人,她想知道她怎么样了,赵赤显然还没有让她走的意思: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苓术勉为其难听她说说话:为什么? 与你分别之后我一直没有回去,不过你的消息我都有在打听,我想帮上你的忙,知道你要来通悬秘境,我便独自来了这里。 我知道通悬秘境的规矩,办公事而来需要找满三块令牌才能去见境主调取资料,所以我求了境主,让我拿着最后一块令牌,这块令牌在我手里,你们能少一点麻烦,我没想到最后还是 苓术打断她的自责: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用自责,也不用道歉。 对不起。 我说了不用道歉。 苓术没耐心,错过她身旁,手却被她拉住。 赵赤低垂着眼眸,苦笑道: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吗? 第56章 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你曾经想要我死,我永远记得这点。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可赵赤没有放弃,她坚信坚持能感动一个人,没有什么事是坚持做不到的,她能从草根到进入上清界第一宗门,很大一个原因是她能坚持,她相信感情也一定可以。 喜欢苓术,不是一时兴起,是因为苓术在她走投无路成为亡命之徒之时,拉了她一把,她将苓术奉为救命恩人,为报她的救命之恩,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本来可以一心一意地报答救命之恩,可这恩人,正直善良,在牢狱里,她没想到苓术会不顾一切地来劫她出去,她深知苓术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那位仙尊,更是高不可攀,那样高贵的人,被人装在心里也是情有可原。 而自己,连仙尊的一点儿头发丝都比不上。 她自卑的爱只有她一个人苦嚼着。 我只求你,看看我,记住我,别忘记我,稍微给我一点儿被人在乎的温暖就好了 苓术沉默着,仿佛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在庄锦复面前,其实也是卑微的,她自知,她的狂妄只不过是在掩盖自己的脆弱,真正脆弱的时候,她会躲起来。 你不必把自己放得那么低,苓术为她停下步子,仰头看她,我们是一样的人。 不一样,我没有未来。赵赤只是苦笑,无限后悔为了前途而选择杀苓术,最后被苓术挖去金丹,彻底断了前途。 她轻轻动了动指尖,去碰苓术被风吹过来的衣裙,就当偷偷地牵过心上人的手。 你有,苓术眼神坚毅地看着她,我后来翻过一些典籍,金丹没了还能再结,你灵根还在,没有金丹还可以再结,你需要从头开始修炼,抛弃过去所有的修行,从练气开始,一层层精进,慢慢结丹。 赵赤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人生又有了目标,她垂眸看着苓术,带着期待:那你愿意等我吗? 苓术。庄锦复打开房门,看着赵赤的眼神不悦,对苓术却是和颜悦色道,快回房休息,一夜没睡了,别再四处乱跑。 赵赤不敢与她对视,只低下头,有礼地问候一句:仙尊。 庄锦复一出现,苓术的注意力就全被吸过去,本来要回答赵赤的话,这会儿只记得跟她说话了:我知道啦,我是想去看看我祖姥姥怎么样了,我背她出来的时候,她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我与你去。 仙尊屈尊降贵,不少见呢,苓术暗喜,高高兴兴地去了。 去了才知银雨的病因,她是失去阳气过多才虚弱的,并不是身体被聻啃咬的原因而虚弱,这就牵出另一个问题,鬼魂会失去阳气过多吗? 祖姥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活着。苓术坐在她床头,给她喂米粥。 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呢。银雨显然没太在乎,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乖孙的伺候,没忍住在苓术脸蛋上掐了一把,干嘛突然这么问,我一个老不死的吓到你了? 老不死三个字庄锦复听得不太舒服。 没有没有。苓术后仰着要逃脱魔爪,别掐我祖姥姥,脸疼。 银雨松了手,揉上狐狸脑瓜:你呀,有仙尊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说到庄锦复,苓术脸蛋一红,辩解道:师尊是师尊,我是我,师尊不能陪我一辈子的,我也是要找道侣的。 庄锦复微笑的唇角僵住。 银雨倒是惊奇:怎么?不喜欢仙尊了? 祖姥姥乱说话,我和师尊是师徒之情苓术小声嘀咕,偷偷看一眼庄锦复的脸色,她似乎不太高兴?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回归师徒关系,相安无事地过好在清息山的日子。 第74章 银雨摊手:好吧。看来是我的孙儿没福气,不过以后结了道侣,带来通悬秘境外给祖姥姥也看看,要是不好,祖姥姥可不会同意的。 嗯嗯。祖慈孙孝,画面和谐,庄锦复不悦地打断道:好了,就看到这里吧,术儿,回房睡觉。 哦苓术听话地放下碗。 庄锦复道: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出发。 银雨了然,自己端起碗喝粥,庄锦复一转身她就偷笑,没事人一样:呀,谁往我粥里加醋了,好酸呢。 苓术没听懂,以为真有醋,正要回头,却被庄锦复推着出门,前脚刚出门,后脚门就被关上了,砰的一声,吹来丝丝凉意。 苓术不满道:干嘛那么着急,话还没说完呢。 庄锦复皱眉训道:你胆肥了敢去闯聻坑,好不容易回来,一宿没睡现在又不休息,当自己的金刚不坏的真神吗? 别骂我了,我知道错了。 还不走快点! 某狐狸气鼓鼓地回房间补觉了。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饭点,但是晚上要去庄锦复房里,继续安抚妖力,这一顿饭苓术吃得心不在焉,今天和庄锦复有了点儿不一样的互动之后,发现仙尊不是木头,甚至还可能比她这个纯种狐狸还要狡猾,总觉得自己是误惹野狼的小白兔 要站起来!不能当纸老虎! 她回房用净尘诀把自己洗了一遍,换衣服的时候选衣服犯了难,庄锦复给她挑的东西好像是红色居多难道喜欢她穿红吗? 她自己确实也喜欢红色,但是吧,整个宗门的人都穿清雅素淡的颜色,她穿红色太扎眼了,本来成为仙尊的徒儿这件事就已经够扎眼了,她还是要低调一点。 还特地换了一套内里的衣服,认真挑选了颜色款式,最后选了藕粉色的小衣,藕粉色更衬肤色一点,很有少女感,脱下中衣露出来也很好看。 怀着紧张的心情,敲开了清冷仙尊的门,清隽出尘的人眼眸往她身上一扫,勾唇笑道:衣裳不错。 门轻响,关上了,微微凉意逐渐靠过来,清冽的香气充盈满室,掀开床榻前的纱帐,走到榻边,脱鞋上去,盘腿打坐等着。 这么乖呀。那人悠悠过来,也上了榻。 我准备好了,来吧!苓术双眼一闭,义正词严道。 温凉的双掌覆上她的背,冰凉的仙力如一个激浪一样,向她涌过来,嘴关没关好,泄出了一声细微的吟声,苓术迅速捂住了嘴。 别怕羞,叫出来。 唔唔苓术连连摇头。 又一道仙力被传输过来,它快而猛,一过来就在她经脉里与乱窜的妖力黏住, 然后领着妖力往有序的方向走,苓术没忍住,又泄出一声。 很好听,是师尊又不是外人,怕什么。 你故意的!苓术气红了脸。 那端稳的仙人轻轻嗤笑了一声,温柔道:没有呢,乱走的妖气就是需要强劲的仙力带着走,强劲的仙力不能慢慢输出,出势必然要猛,否则攻击力就不够,你以后用妖力的时候记得这点,若要攻击性强,出势必然要猛。 苓术点头如捣蒜。 一连五次之后,苓术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忍不住问:师尊,还要多少次啊? 快了。 明明以前都没有这样做的嗯! 庄锦复态度冷下来,严肃训她道:以前和这次不一样,聻是至阴之物,你闯进它们老巢,惹了一身阴气回来,妖力乱得快要把你的身体气息都搅乱了,我再来晚些,你便与我阴阳相隔了,你身体多糟糕你不知道吗? 说罢又打入一道冰凉的仙力,像是惩罚似的,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强劲,苓术受不住,轻吟了出来,甜媚的声音可怜兮兮地说:我、我那不是为了给你采土扶草吗是胡施把我推下去的,我不想下去的。 胡施?庄锦复暗暗记住这个名字。 对啊,本来想杀了她,但是我想她以后还有用就留着了,等我们拿到口供,她肯定还会使坏,没有她还会有下一个人,我想干脆就留着她,让她在我们眼皮底下使坏,一个明牌总比一个在暗处的人偷袭的好。 真聪明。 得到了夸奖,开心。 终于在第十二次仙力输入之后,仙力速度减下来,如静水深流一样,缓缓进入经脉里。 安然接受仙力安抚的人忽然转了个身,娇媚地抬眸看过来,略带魅惑的嗓音拉拉长了咬字的音:师尊呀。 嗯? 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不好?长睫毛扑闪着,潋滟含情目瞧过来,有女儿家的柔情,顾盼之间,情意绵长。 你当然要留在这儿。庄锦复静静地回看她。 那引诱清冷仙尊的人却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看仙尊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几个字差点让某狐狸的体温再次升上来。 师尊我真的可以吗?不确定,还要再问一次。 是。这次是你需要与我双修,驱除你身上的阴气。 庄锦复淡然说出这话,实际上却藏了晦暗的心思,还未开始,触碰禁忌的快感就已经冲上头脑。 第57章 居然不会换气 但是她不能有情欲,她要克制。 苓术烧烫的脸颊显示着她的紧张,投过来的目光昭示着跃跃欲试的兴奋,试探的手指已经伸过来,微微用力拉扯着衣带。 师尊,冒犯了 小姑娘低着头,耳朵也是红的,如釉红的瓷瓶,光立在哪儿就已经很美好了。 为师许你冒犯。庄锦复屹然不动,等待着她的动作。 那主动的徒儿动作很是克制,剥开师尊外衣,露出白色小衣时偏头过去,不敢直视。 清冷高贵的仙尊指尖勾起,挑起那冒犯之人的下巴,笑道:你不是最喜欢我吗?怎么不敢看我? 羞赧的姑娘仰头看她,水光柔美般的眸子里藏着大不敬的心思,嘴唇微张:徒儿只是与师尊掌对掌的双修不能冒犯师尊的。 我说了,许你冒犯。 可是,我们是师徒呀 庄锦复指尖一转,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苓术,来一次通悬秘境,本事倒是倒退了,从前不许你冒犯的时候,你做的冒犯的事还少吗?如今许你冒犯,你却不敢,你跟我装什么纯真。 苓术被这话一激,也急:我我哪有装!我有什么不敢的! 说罢拿开温凉的手指,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捏住对面人的肩膀,往后一推,把人放倒,低头吻住了自己的师尊。 灵巧的舌尖撬开师尊的齿关,与内里的另一个湿滑的舌搅在一起,呼吸越来越重,还没等对方回应,苓术的唇便离开了,大喘着气。 居然不会换气。庄锦复安然地躺着,脸色不见一丝羞赧,也不曾红。 苓术感觉自己受到了嘲笑,于是又急急地吻上去,像是要证明自己很行的样子,可是这一次也和刚才那次一样,苹果似的脸更烫了。 庄锦复在一旁笑。 不许笑我!苓术背过身去,捧住自己的脸,试图让这温度降下来,愤愤道,我也是第一次亲人,本来就生涩嘛。 转过来。 不要。 转过来,师尊教你。 苓术乖乖转过来,仍旧捧着脸,吃惊道:这也能教我吗 庄锦复坐起来,屈起一条腿,一只手闲适地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拉下她遮脸的手,抚摸过红扑扑的脸颊,常年练剑导致手掌粗粝,粗粝的拇指压过苓术柔嫩的嘴唇时,带来些许湿滑的触感,上面沾着的,不知是自己还是对方口涎。 这种隐秘的暧昧感令人愉悦,不知不觉间欲望上涌,她生生压下这欲望。 当然,师尊,什么都能教给你。 只要是术儿想要的,师尊全都给你。 苓术怔怔地望着这位矜贵的人,世人敬仰的仙尊,说要对她奉上她所能给的一切的东西,就算在荒唐的梦里,也不会出现的事情,竟然真的出现在她面前了,一直来苦苦渴求的,高贵的她垂眸看她一眼,竟然真的实现了,她不确定地回问:真的吗?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 嗯。从喉头压出这一个字,闷闷的一声,却能听出温柔。 第75章 那我、那我,苓术双手握住这只捧住她脸的手,声音紧张地怯声道,我我想要师尊你呢? 是哪种想要?庄锦复的脸忽地凑过来,吐气如兰,小姑娘未设防,眼睫直颤,被吓得后仰了些许,还未回答,便听那人道:是想携手一生地想要师尊,还是想愉悦一晚上地想要师尊? 我我我没想到还有选择,而且是这样的选择,高兴得说话都磕巴了,苓术甜甜地道,徒儿都想要。 贪心小鬼。温凉的手指刮了一下小姑娘高翘的鼻梁。 苓术眨巴着眼睛,往后躲了躲她刮鼻梁的动作,失落道:不行吗? 庄锦复低头,在粉红的、略带婴儿肥的脸蛋上啄了一下,诱哄道:选了师尊,就不能再选其他人了。 苓术心脏在狂跳,实在太难以置信了,她不安地问道:师尊这是答应与我结为道侣的意思吗? 清冷的眸子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明明是最浪漫的请求,却见对面这个被请求的人露出哀伤的神情:无情道仙尊不能有道侣。 苓术如受重重雷击,当时眼泪就从眼中流出来:不可以为什么要来撩拨我? 是你先撩拨我的。 苓术心口闷闷地,说不出话,兀自抹眼泪,自己做过的事没法不认,眼泪嗒叭嗒叭地掉。 庄锦复心软,手掌贴上她的脑袋,将人揽入怀中,自己惹哭的自己哄,一下一下拍着轻颤的背:好了好了,不哭。 师尊除了不能给你一个道侣的身份,其他的,你想要我都给你。师尊的钱财、法器、各种天材地宝,首饰珍品,以后都是你的了,你想要清息山,清息山也能给你,只要你喜欢。 苓术捶她的胸口,咬在她肩膀上,久久不松口,被咬的人嘶了一声,也没像从前那样,一被碰就生起气来,而是一声一声温柔地道:好了好了,是师尊不好,张嘴咬我,嘴累不累? 那我算什么?松开口后,苓术嗔怪道。 算我悖德的见不得光的爱人。 一个悖德点醒了苓术,沉沦的一直都是自己,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于黑暗之中救自己的仙尊,从蓄意勾引到清醒地懂得放弃,好不容易准备回归到正轨,仙尊却说她愿意为她奉上所有。 她们是师徒啊。 在世俗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逾越的人伦界限。 她们相爱要跨越世俗。 本来女子与女子在一起在这保守的世界就已经惊世骇俗了,师徒更是在此之上叠加了一层禁忌。 然而苓术不知道的是,庄锦复要和她在一起,还要再跨越一座山,那是压在她肩头的责任,和她长久以来坚持的修道信仰。 苓术有一种终于诱得高岭之花下凡尘的幸福感,但她推开了她,强忍住拒绝她的难受,眼泪又在眼里打转,喉头酸涩:不,我们不要这样,我是妖,你和我在一起会被人耻笑的,我不要你背负骂名。说罢泪珠滚落下来。 我的骂名只多不少,多一条又如何。 你不要你的苍生了吗?眼泪模糊了视线。 苍生和你我都要。庄锦复低头,吻去她的泪痕,吻由脸颊辗转,落到苓术的唇上,温凉的唇在柔嫩的唇上试探地触碰。 苓术没有拒绝。 温凉的唇彻底地压过去,舌温柔地探进去,细致地探寻每一处,感受着她的香甜,凉的手环到苓术背后,在细腰上一摸,她敏感地一躲,又被紧紧搂住,凉凉的仙力将自己包围,体内的妖力也被有序地牵着走,浑身上下都很舒服。 苓术只觉得脑袋晕乎乎,庄锦复的吻温柔得令人沉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脱得只剩小衣和亵裤了。 纤细的玉手握在细腰上,往露出的腰腹上探上去。 嗯哼我们不可以苓术开口推阻的时候,发现声音已经变成哼哼唧唧地娇声,她发誓她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 是我不可以,你可以。庄锦复很是愉悦,嗓音魅惑,态度不容拒绝,告诉师尊,喜欢师尊吗? 衣服鼓起来。 喜喜欢。 我是谁? 庄锦复。 大胆,又直呼师尊名讳。 呜呜呜庄锦复欺负狐狸!苓术哭诉着,想推开她,手只能无力地搭上她的胳膊,腿也软了。 不舒服吗?庄锦复问。 身体酥酥麻麻,是从前没有过的感觉,小姑娘赤红着脸颊,咬唇道:不告诉你。 庄锦复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状态,适时调整着:舒服了就引动丹田里的妖力,试着和我的仙力结合,你让结合后的妖力罩满全身,我正在帮你驱除你身上沾染的阴气,你护好自己的妖丹。 嗯苓术哼哼唧唧,应下便开始引动妖力,去贴合至上纯净的仙力,妖力一贴上去,仙力很快就接受了,互相牵引着交缠,扭动,最后融合到一起。 融合后的妖力有些凉,罩在身上之时,感觉到一种光明宏大的正气,似乎将一切阴暗、陈腐的东西都被剜去了,一种新生的葱茏生机感油然而生。 好了。庄锦复的手离去。 苓术反倒感到有一丝空虚感,还不适应,羞得扯平小衣转过身去,抓起散落在榻上的衣物正要找衣袖在哪里,腰上突然环过来两只玉手,将她抱起往后带,坐在后面那人的一条大腿上。 轻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清越的嗓音愉悦道:这么有感觉吗? 好像浸了水一样。 苓术羞得要挣脱出去,道:啊啊啊不许说!庄锦复才是狐狸吧,三百多岁的老狐狸! 乖些,让师尊抱抱。 苓术不要,偏要走,却听庄锦复疲惫的声音道:好累。苓术挣扎的手停下来了,在大家面*前的她都是最靠谱的,出了事只要想着庄锦复在,就会安心很多,连她这个最亲近她的徒儿也很少想到庄锦复会累。 一路走过来,两次夜里被聻围困,都是庄锦复默默用自己的法力护住大家,令牌掉到聻坑里也是她一个人去捡的,算上刚才,双修的时候也在一直照顾自己,她总是很克制,很隐忍,从不显露脆弱的一面。 因为她是护界仙尊,仙尊都显得力不从心了,岂不是人心惶惶。 这样想着,苓术不挣扎了,由着她抱着。 两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小衣和亵裤,抱在一起,肌肤相贴,热感升温,苓术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人就在身后,空气中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苓术由不挣扎让她抱着到了让她抱着不敢动,怕一动就刺破各自老实的平静,然后不可控地发生点什么。 安静着安静着,忽听身后的仙尊发话了:你想不想更快乐一点? 啊?苓术完全懵了。 看来小狐狸什么都不会,无事,师尊教你。 苓术头脑发热,刚刚平息下来的心绪又飘忽了,这怎么教?正反应着,一只手滑进裤管,往更危险的地方去,苓术被吓住了,忙抓住那只手。 第58章 我满足了你,你就要甩开我吗 我会的!苓术从她怀里出去,抱着散落在身旁的衣物,挪远了些,穿衣的时候,发现两边似乎更大了些,刚刚的亲昵带来的愉悦感她没忘记,她默然,也学会拉扯自己不许沉沦。 庄锦复。 她背对着她,她没勇气回头,她讨厌现在的矛盾感,既想要听到对方爱自己的肯定回答,又害怕彼此沉沦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什么? 我们不能这样。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不是一直以来你所求的吗?我满足了你,你就要甩开我吗? 从前那是我幼稚不懂事。 一句幼稚不懂事就要把过去的一切都揭过去,苓术,做人不能这样。 我误惹了你,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以后我还会老实地当你的徒儿,继续我们的师徒关系。苓术说完,实在难受,为什么这回过来的时候又无法自控地依恋她呢?搞得自己进退两难,她的理智再次战胜了感性,她们需要保持好距离,她要穿衣下榻离开。 周围骤然下降的温度,令人发寒,肌肤明确的感知,这凉意的来源正在靠近,可怖的威压压过来,就连她的千年妖丹也有些抵抗不住,浑身寒毛直竖。 苓术转身,见那人直起身子跪在榻上,挪动着膝盖向她逼近,飞升之人威压如千钧重山,在空气中无形地压下来,她手脚发软,想下榻逃去,一柄利剑横在她面前,完全拦住去路。 第76章 庄锦复,你不道义,你竟然用威压压我! 她还在逼近,苓术扔了个枕头过去:你别过来!枕头被人稳稳接住,丢到一边,如虎扑食,双掌撑在苓术身后的床围栏上,将人圈在怀里,冷声道:你当初惹我,就该想到惹我的后果。 苓术咬着唇,后缩着肩膀,并拢膝盖,一手撑在她身上,保持着一臂距离,眼中有莹莹泪花,委屈道:庄锦复,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不行。 她拒绝了,苓术更纠结难耐了,一滴清泪滑落:你不可以和我这样的你会,被人耻笑的。 要是在以前,她巴不得庄锦复告诉自己,她也爱她爱得患得患失,恨不得紧紧相拥在一起,世俗又怎样,谁他爹的在乎别人说什么骂什么恨什么,她们只要互相爱着就够了。 自从知道古婉的事,她怕了。 原来飞升不是一劳永逸,仙人会因为心性不稳酿成大祸而降为堕仙。 她不要庄锦复成为堕仙。 庄锦复似乎抛却了令她禁忌的一切,一双清丽的眼眸中只留下她:那又如何,我说过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苓术眼神闪躲,往后看一眼,那边就是床围栏,退无可退,只好推阻着她:你、你不要疯了,你这样我害怕,你是我师尊,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师尊?她像是啃着这两个字,你叫我庄锦复的时候把我当师尊了吗? 苓术不敢说没有,以下犯上的坏心思一直都是有的,这个问题没法儿回答,索性顾左右而言其他,装脆弱小声道:你放我回去 不敢答? 我有的苓术越说越没有底气,我一直都有叫你师尊,你教我雷法剑术引气入体,我很感谢师尊你的。 庄锦复忽地掰开她并拢的膝盖,膝盖挤过来,不许她再拢回去,苓术啊的一声喊出来,一出声便立即自己捂住嘴,生怕被别人听见自己和师尊的不轨。 玉凉的手在露出的大腿外侧上游走,眼睛晦暗地盯住苓术:你只是嘴上叫得甜,心里从来都不曾安分。 苓术抓住她那只危险的手,制止了她,她也懂得分寸不再碰,苓术低着头,心里郁结难纾解,一个劲儿地哭:你不要说了,你放我离开。 苓术的泪令她的心也纠在一起,庄锦复释放的威压无处不在地侵占着空气,她周身的冷意一会儿重一会儿轻,失控的混乱着,失去了仙尊应有的稳重:苓术,你到底想要什么?一边说着想要和我睡,一边又说我们不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快疯了。 苓术抬眸,看见一张神色不安的脸,哭得更凶了:是我不好。 庄锦复在她的泪里沉默,收回了威压,不忍逼问她,也不忍逼迫她,手抚摸上她娇嫩的脸庞,她还如此年轻,不该在她身边蹉跎,她要托举她直到能独自过上更好的日子为止,恍然清醒过来,自己想要留住她只许她看着自己的想法是如此的混蛋。 术儿,不哭,我吓到你了,对不起。 庄锦复拭去她眼下的泪水,拉过被子,拢在她身上,将人好好地包起来,柔声说:师尊不逼你了,是我不好,你还什么都不懂,我不该这样荒唐,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既然你希望我们好好地做师徒,那就做师徒。 苓术渐渐止住了哭泣,一下一下地抽噎着:嗯,我,我该回房了,今晚谢谢师尊。 庄锦复哄道:你不是说想和师尊睡吗?就在这儿睡吧。 清冷的人眼里有无限的柔情,那是没有一点儿攻击性的温柔,苓术喜欢这样的她,没忍住就答应了,低低地嗯了一声,动了动身子,爬到床头,窝在里侧,背着她躺下了。 庄锦复收拾了一下两人散落的衣物,挂在架子上,系好中衣,也躺下了。 冷吗?她随口问了一句。 问完这句,室内升起了暖暖的温度,就像在清息山上的温度一样,温暖宜人,如在春日里,原来,清息山暖和,是因为有师尊在啊。苓术舒适地道了一句:不冷。 睡吧。 翌日一大早,苓术被人小声地唤醒,睁眼就看见已经梳妆打扮完毕的庄锦复,自知起晚了,马上起来梳洗。 今天要去见境主,拿口供。五人整顿好便向着城主府中去。 门口守卫森严,庄锦复上前去说明来意,一个女官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檀木匣子,打开,正空着三个位置。 且慢,待我验过之后方能通行。 交上令牌,令牌放进去之后严丝合缝,匣子上露出金色的光芒,上面写着两个字通过。 众人放心下来。女官领她们进去,去偏殿等候,不一会儿侍从进来传唤,五人一同走进主殿。 殿内各种卷宗堆积如山,一堆一堆地摞在书案旁,大殿两侧摆放着两个大书柜,面前各自摆着两个梯子。 境主在哪儿? 忽听人啊啊啊地喊了一句,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看去,才发现有个人站在梯子顶端,脚下踩空了,梯子摇摇晃晃,人扑的一下摔下来。 不要救我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个白衣的身影已经闪出去,稳稳地接住下落的人。 被接住的人,脸上犹如有黑线:主角公主抱我干什么啊?! 庄锦复习惯了顺手救人,没想那么多,落了地正想好好放下来,那被抱的人自己跳了下来,奔到苓术面前:你别乱想,你老婆只是顺手救个倒霉鬼而已。 境主怎么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来之前打听了一下这位境主,只知道她姓玉,爱看些话本,不喜欢工作。 苓术听到这话,不自然道:她不是我老老婆。 矫情。她指着苓术说了句,又走到庄锦复面前将人上下打量,自顾自嘀咕,嗯嗯嗯,仙尊这模样不错,很有出尘的世外高人的感觉,不愧是主角 见过境主。庄锦复行礼。 境主被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哦呦,别拜我,我怕折寿。 苓术对银雨小声道:这境主什么毛病? 她刚说,便被人听了去:你蛐蛐我,我听见了。 银雨圆场道:小姑娘不懂事,您别见怪。 境主十分大度:不怪不怪,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银雨笑道:好好好,有劳了。 境主话锋一转,道:但是我有条件。 银雨道:您但说无妨。 境主看着苓术和庄锦复:我要你俩亲一个给我看。 苓术身子都僵住了,她们才刚说好要继续纯洁的师徒关系,怎么能接吻呢?连忙解释道:我与仙尊是师徒关系,师徒相亲这实在于礼不合,您要不换一个条件? 谁知这境主直接坐在地上闹:不行不行,就要这个!你们不亲,我就不给。 苓术看一眼银雨,想问问她还有什么招,银雨也是一脸无奈,心虚地望向庄锦复,比起自己的不自然,对方是一脸镇定。 苓术攥紧了衣袖,好,我答应您。说着鼓起勇气走过去。 这才对嘛。 她停在庄锦复面前,对方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的,她没好意思看她的眼睛,只揪住她的衣袖,小声道:冒犯师尊了,公事要紧,师尊你也牺牲一下吧。 嗯。她垂眸,等着她的动作。 你低些头。苓术耳根子红得要滴血。 如她所愿,庄锦复低下头。 苓术踮起脚尖,往她温凉的薄唇上轻轻贴上去,一触即离。吻完立即转身,对境主说:可以了吧? 这算亲么?境主从地上爬起来,不满意道,蜻蜓点水罢了。我要看缠绵悱恻的深吻。 苓术为难地找理由:我,我不会啊真的不能换一个条件么? 我会。身后的人极其镇静地说出这话,简直堪比天雷直劈苓术的天灵盖。 赵赤脸色难看地僵硬地站在一旁,胡施纯属看热闹,银雨嘴角笑得要飞出天际。 境主欢呼:快亲快亲! 苓术攥紧着衣袖,如芒在背,尴尬地想逃跑。 后面那人声音沉稳,不知害臊,下令道:转过来。 第59章 前面是吻戏后面是剧情 苓术老实地转了过去,那吻径直落了下来,将她嘴唇吮住,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轻巧地深入腹地,撩刮过柔软的内壁,适时分开些许,像是刻意留给她喘息的机会。 第77章 仙尊与自己徒儿当众相吻,悖德、香艳而刺激。 境主在一旁起哄的怪叫,银雨有种看自己子孙喜结良缘的幸福感,胡施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死女女,毫不意外地被在一旁妒忌得满腔怨念无处发的赵赤拔剑警告她积点口德,不许骂女女。 在旁人的围观下犯禁,莫名的兴奋感使血液沸腾,苓术试探地勾回去,这不同于对方那种连吻都带着冷静自持的态度,她年少冒进,定力差,没两下就沉沦,回以更火热的搅动。 不过是个例行公事的吻,全无脖子之下的任何动作,却比先前两人脱得只剩小衣亵裤时的肌肤亲密接触时更有感觉。 面对突然的攻势,有人怕了不敢再就此停留,怕一个不小心自我的持重就被打散,将她拖着诱进更深的情欲深渊,庄锦复掰住苓术的肩膀,强行将人推开。 唇舌相离时,发出一声啵的响声,那故意诱惑的狐狸慢一拍将舌收回去,带着自己涎水的舌舔在她自己的唇上,说了句:师尊好香。 这回轮到庄锦复羞赧,装作木然地对境主说:口供给我。 境主心满意**出十一张口供,庄锦复本想自己收着,想到苓术要在胡施身上使些手段,怀揣着刚刚难掩失控的尴尬,当着胡施的面转交给苓术,苓术一看便知她的意思,翻看了几页,便揣进怀里。 当天就启程出通悬秘境,境内没什么传送阵,就靠两条腿走路,走了五天五夜,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最初来到的界碑前。 熟悉的红天黑地,满地白骨,心情却不似之前。 银雨拉住苓术的手道别:以后想祖姥姥了,就来通悬湖外点香唤我,我听到了会来的。 好,我记下来了。 祝你和仙尊万年好合,早生贵女。 您说什么呢! 庄锦复没说话,只是暗暗地扫了一眼苓术的小腹。 孩子么女妖与女子能孕育后嗣,且只能生女,神魂交融的磨镜能在女妖体内孕育出胚,确定孕有孩子之后女妖能选择继续在母体孕育,还是在孕期八周之前催产出体外。 催产出体外的胚,需要以大量灵力蕴养,胚离体会自动结壳,届时需要双方共同付出大量灵力法力来蕴养,至四十周左右胚胎发育成熟,破壳而出。 孕育生命总是损伤母体的,别有孩子。 告别了银雨,出了通悬秘境,一路不停歇地往上清宗的方向回去。 苓术受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奔波,跟庄锦复说太累了,庄锦复叫住众人在上清宗的山脚下歇息,入住一个小客栈。 回上清宗御剑还需要半日的路程。 吃到人间饭菜的苓术大呼好吃,终于不是寡淡的供菜的,供菜因为上供过,鬼神食食物的精气,被吃过的供菜虽外形上毫无变化,实际上已经失去了精气,所以吃起来寡淡。 饭后苓术在露台的躺椅上看银河,看着看着慢慢阖上了双眼,似是睡着了。 一个黑衣身影潜过来,在睡着的人身前摸索,摸出了一摞纸,匆匆看了一眼,正是由抄录了生死簿死者生平,加上案情陈诉的口供,右下角盖着通悬秘境的公章,看罢立即收入储物戒指中。 她走后,苓术睁开了双眼,一摸怀里的口供,果然被偷走了。 她从躺椅上站起来,装作急急地跑去敲庄锦复的门,哭道:师尊不好了,口供被人偷了,我好没用啊!哇啊啊啊 庄锦复哄道:是我考虑不周。随后在客栈落下阵法,将整个客栈都围了起来。赵赤听到声响跑了过来,一听说口供丢了,也急,安抚了一下苓术便去质问胡施,胡施的房门一直不开,用强力打开了之后,里面空无一人。 客栈老板听说贵客的贵重物品丢了,便相助她们排查,整个客栈都翻遍了,没有胡施的下落。 无法,三人回到清息山。 王里赋一听说山门的消息,便着急赶了过来问情况如何,这次目标一致,苓术难得没有跟王里赋吵,而是说了自己的计划。庄锦复在一旁默然听着,补充了一句:还不够,我给丹祁传了信,明日她就会赶到。 苓术恍然大悟称赞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庄锦复不悦:你说谁老? 我说我自己老。 第二日,李忻之便去刑台闹开场了。 胡施好好地出现在她身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李忻之特意请了众多长老、夫子、徒生前来做见证。 乌泱泱的一群人,围着,将刑台大殿内搅得闹哄哄。 李忻之冲着刑台的安红长老喊:苓术呢?!回来了为何不露面?!安红隶属刑台,刑台与长老会分庭抗衡多年,矛盾颇深。 安红是柔性子的人,在刑台其实不怎么主事,专司活动主持、文书攥写与整理,是刑台对外的面子,刑台办事狠厉,为避免众修士过于惧怕,特地选了这么个柔性温柔的代表,实际上这样会使刑台有种兔子抡大锤,笑面虎的感觉,该害怕的还是害怕。 副席长老,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们长老会的闲得腰疼就去外面抓蚊子,别他爹在我这儿闹!门外悠悠传来一句怒喝,可怖的大乘期威压随着那人的靠近而加重,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如兔。 一身鸦青色的衣裙的人走进殿来,一件深色鹤羽大氅衬得白皙,黑眸看过来,犹如被猛虎野兽盯住,不同于王里赋身上王者肃穆的气质,也不同于庄锦复清冷出尘的气质,这位则是阴鸷狠厉的气质。 她是刑台真正的掌权者,苍骆。 听命于王里赋,位尊仅次于庄锦复,庄锦复没遇到王里赋之前,她便在了,先前是效命于王家的寒门修士,火灵根修士,后来庄锦复飞升,王里赋地位水涨船高,她跟着王里赋被引入刑台,逐渐爬上去,直到成为刑台主事。 李忻之倒是恭敬有礼,好好唤她一句:苍主事,我是为那十一个无故被挖灵根的修士而来,有人举报王掌门背地里做买卖灵根的脏事,我来,是为正义而来。 苍骆似讽似嘲地笑一声:好一个为了正义而来,我手头上李嫦的案子还未结呢,我现在有个想法,但是拿捏不准,长老会和刑台共事多年,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不知你愿不愿意听,给我拿个主意。 李忻之打哈哈笑道:我还能帮您拿主意?不敢不敢,您说来听听。 苍骆皮笑肉不笑,话机藏锋:李嫦是妖,其母一定也是妖,李家上下森严,她也有手段把一个妖物放进李家,此妖乃祸害,您说,我要不要拿李嫦当诱饵,去捉到这只妖,然后杀之而后快? 李忻之嘴角僵住,笑容不自然:苍主事办事大家都放心,拿谁当诱饵,什么杀不杀的,想必刑台的人比我更会办事,我只是一个副席,并非主席,人微言轻的,不敢乱出主意,免得到时候出了事儿,叫我担待我可担待不起。 苍骆哈哈笑两声:我随便问问,您也随便听听,毕竟是个妖物贱种,哪儿说得上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您放轻松。 李忻之也干笑回应,又把事儿扯到苓术一行人身上来:扯远了,我是来等苓术的,说要去通悬秘境访死者寻口供,昨儿山门来信说是回来了,这都巳时了,怎的还不过来。来人啊,去清息山请人。 侍从听命刚出去请人,便在门口碰到王里赋,随后庄锦复也领着苓术进来了。 李忻之见人便直奔主题,得意道:人是回来了,口供呢?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苓术坦然道:丢了。 众人哗然,苓术又道:但是我在口供上下了会发光的粉末,只要是碰过的人,洒过我特制的药水,便会显现出痕迹。 胡施在一旁神色紧张。 苓术看向胡施,质问道:昨晚口供失窃的时候,胡道友去哪儿了? 审视的数道目光落在胡施身上,胡施道:我家主人急召我回宗门,有事儿找我。 苓术厉声道:什么事儿正赶在这档口办?我看根本就是你偷走了口供! 胡施辩解道:我没有! 苓术道:是白是黑一验便知。说罢一个瓷瓶出现在手心。 李忻之望向庄锦复:这就是仙尊教出来的好徒儿?不问青红皂白就逼人就范,简直是不知礼数毫无教养。 庄锦复还没说话,苓术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胡施的手往上倒药水,当下绿色莹莹的光出现在她手上,苓术随后又将这药水倒在自己手上,举起胡施的手:我摸过口供所以我手上有此痕迹,而胡施手上也出现了痕迹,说明,她也碰过口供。 第78章 胡施狡辩:因为口供你给我们都看过,我手上沾染了痕迹实属正常!是了,除了她们五人,没人知道她们看没看过口供。 庄锦复不说话,手一抬,在空中一挥,画面在众人面前展现,从获得口供开始,加快回溯,一路上清清楚楚地展现着只有苓术和庄锦复碰过口供,直到昨晚,一名黑衣人盗走了苓术保管的口供。 看清楚了吗?庄锦复毫无感情地出声。 王里赋肃声训斥:胡施,你胆大妄为,竟敢损害刑台办案的证据! 众人在一旁窃窃私语:胡施到底有多恨王掌门,啧啧啧。 胡施一个小人物哪里有本事做这些事,多半是后面的话不敢说,她们最懂得趋利避害,要是放在王里赋身上,定是人人都敢出来指摘一句,因为知道她面冷心慈,说了也不会被真正针对,而对于真正阴狠的人,多看一个眼神就要小心是不是要被人私下处理。 李忻之快速斩断臂膀:胡施,还不跪下! 王里赋直接道:来人,拿下这个居心不良的小人。 胡施跪在地上乞求,扯着李忻之的衣摆:主人救我 李忻之露出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慈善表情:你说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蓄意毁坏证据! 我都是为了您啊!主人! 李忻之扯开被她拽住的裙摆:你乱攀扯什么!还不带下去! 胡施哭天喊地地被拉下去,李忻之松一口气,看向王里赋:如今没有证据证明你与那十一名被害者无关,王里赋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里赋神色轻松:有啊,怎么没有,来人,带人证。 第60章 李忻之不得好死! 丹祁带着一个温雅娴熟的女子自门外走来,脸上仍有些病态,看周身有些灵气环绕,想必也是修行之人。 李忻之眼睛微眯,看着她像在回想着什么。 王里赋道:道医丹祁曾在去岁救治过一个灵根被挖的病人,病人名为林闲,上清宗徒生,正是在去岁二月初外出采买时失踪的剑脉徒生林闲。 数道目光向丹祁身侧的女子看去。 那女子道:是我,我是林闲。我作证骗我之人不是王掌门,那人虽有王掌门的外貌,但从气息来看,并不是王掌门。 李忻之道:如何证明你不是被王掌门收买的,这人一旦收了钱,说出的话就不可信了。 林闲面色凝住:我没有收任何钱财!我所言皆是真实的!丹祁拿手肘撞了她一下,小声道:别顺着她说话,顺着她自证就是掉进她的陷阱,直接说威胁到她的事情。 李忻之道:空口无凭,谁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林闲点点头,重新蓄力道:我手里有抓我之人的一片衣角,上面残存有气息。林闲手心上有一片紫色衣角,颜色材质与王里赋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很难说她不是故意穿这件衣裳的。 李忻之脸色微变,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来人,去比对。 慢着。苍骆出声,我来验。 不让李忻之的人碰到关键物证,以免物证受到损害。苍骆验过之后,道:上面附着的气息,并不是王掌门的气息。 李忻之看起来十分正派:不是王掌门,那是何人?你们刑台,办事这么不中用? 李忻之这么有自信,说明上面的气息不是她本人的气息,她做事谨慎小心,定是派下面的人去做的,要凭借林闲这个人证扳倒李忻之,还不够。 林闲又说了被抓之后被挖灵根的经历,尤其是说到被活生生地开膛破肚挖出灵根之时,在场的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并将希望投向刑台,跟随李忻之质问刑台办事为何不中用。 完全被李忻之带着走。 苓术跟着庄锦复端坐着,忽然庄锦复起身去苍骆耳边说了几句,接着庄锦复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 门外传来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重物落地。苓术往外看去,李嫦被提调过来。 李嫦被关在囚笼里,一身白色囚服,头发凌乱,仿佛心如死灰。 明明在半月之前,她还是那个可爱地向庄锦复讨茶喝的娇俏大小姐。 李忻之不得好死! 庄锦复站在殿门外未进来,在李嫦身上落下一法,李嫦腹中的金水双灵根显现,那灵根与她身体嵌合之处,有裂缝,它并不是完全贴合李嫦的身体,林闲看了过去,登时手指颤抖,近乎失声:那是我的灵根 李嫦听到这话,突然来了精神:你胡说什么!这灵根我生来就有! 庄锦复站在囚笼外,那目光极其冷淡,抬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推的动作,囚笼的门便开了。梅须自庄锦复手心显现,她握紧剑柄,以法力将李嫦拉了出来。 李嫦看着庄锦复手中剑满脸恐惧:仙尊,你要做什么? 庄锦复快剑出鞘,从李嫦丹田处刺了进去,锋利的剑挑出灵根的一角,金色与蓝色的树杈状的灵根灵气流转,在灵根上附着的气息无所遁形。 那气息沉静,如一潭碧绿的深潭,隐隐透出晦暗、病态与危险。 那是李忻之的气息。 众人哗然,李忻之竟然挖人灵根换给李嫦!歹毒不已! 李忻之脸上的笑已然挂不住,装作柔弱可怜:都是那个妖物逼我做的,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只做了这件事,那十二个被挖灵根的人都与我无关,是妖做的! 苓术冷哼一声,冤枉?杀她娘亲的时候想过娘亲也是冤枉的吗?追杀她苓术给她下子午杀阵的时候想过她是冤枉的吗? 是时候了。 她要给李忻之最致命的一击。 苓术拿出在通悬秘境取得的口供,呈交给苍骆:这是已经逝去的十一个人口述的案情笔录,上面还有抄自生死簿的各人生平,包括了因何而死,死在何处等重要信息。 苍骆接过审之。 李忻之脸色煞白,怎么会没毁掉?!胡施没用的东西! 苍骆道:十一张自述词,十一句澄清,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害我之人不是王里赋掌门,是副席长老李忻之。 李忻之! 你为私偷换修士灵根,违律买卖修士灵根,人证物证俱在,来人,拿下! 李忻之当即变脸,拿着剑对着上前来围剿自己的人一通乱杀。 庄锦复漠然地走进来,对着跳脚的李忻之一挥手,落下一个红色的有牢笼状竖条的阵法。 子午杀阵。 白色毛绒在李忻之脸上显现,她怒骂庄锦复卑鄙无耻,又指着苓术骂她是野种,对着王里赋骂她衣冠禽兽,向着苍骆骂她走狗。 围观着惊呼:李忻之是妖! 所以李嫦就是李忻之的女儿! 可怕!太可怕了!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手! 比起李忻之,好像李嫦没做过什么坏事吧。 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做过?! 不过她确实帮过我,我有一次摔过腿,还是她从背我去看医士的。 李嫦的灵根已经被庄锦复复位,丹祁给她喂了点土扶草,缓过来了,李嫦见李忻之这模样也受不了,难忍地喝住她:你住口! 李嫦近乎要嗔目欲裂: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让我的生活变得一团遭!你还有什么脸面来骂她们?! 李忻之很快就现了原形,身体在兔形和人形之间切换,肥硕的兔子快把整个杀阵填满,她嗤笑一声,也不管不顾了:我的好女儿,人心中永远对妖有成见,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融入人群,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这话如一根刺,刺入李嫦的心。母亲对她的疼爱,不过都是演出来的。 由着李峤言的地位和身份,想到她们无后嗣就兀自将未来继位的希望放在她身上,苓术出现之后想杀掉这个竞争对手,苓术杀不掉,李嫦被搭进去,便舍弃了李嫦,自己去争地位。 母女情谊,比不上一个宝座。 李忻之说罢又看向庄锦复:哈哈哈,仙尊!我早知道我会有今天,你们是不是感觉到了,灵气变得稀薄了。 王里赋凝聚了一团灵气,发现,凝聚出来的灵气团是淡薄而透明的,她心中惊愕,却没说出来,她要是乱了阵脚,其他人就难以安定。 安红也在凝聚灵气,她是管文书的,刑台会监督长老会是否正常维持笔谈山镇灵阵的运行,她手上有个监测阵法的法力阵,她感受到灵气稀薄了之后,便亮出法力阵,阵法上八个红点亮得刺眼。 第79章 安红道:不好了,笔谈山的镇灵阵被干扰了! 不一会儿便有巡逻的修士来报:镇灵阵被人扭转成了荒祸阵! 荒祸阵是专门困杀修士的杀阵,它会吸收修士的修为,当修为被吸干了之后,修士的身体失去了修为对身体的保护,承载不住金丹的灵气,身体会快速衰老,不出一日便会死亡。 为避免被吸干,修士们会大力吸收灵气护体,镇灵镇如今失去了凝聚法力的效用,灵气稀薄,不出三日灵气就被全宗门的修士吸收殆尽。 为今之计,只有去笔谈山,吸力最强之处将荒祸阵打掉。 在场的众人吵闹个不停,纷纷抢着吸收灵气自保,王里赋安抚人群,苍骆正准备奔赴笔谈山,却在出门之时发现,子午杀阵内的李忻之人形稳定。 苍骆暗叫不好,连忙隔着子午杀阵落下的牢笼劈下一掌,那一掌打得李忻之倒地,脸色五指印通红,怒骂:猪狗不如的畜生,你还做了什么手脚?! 王里赋上前挥手,便看见她身上有另一符文的图案,两道水流状的法力线扭曲缠绕。 苓术认*出了,这是法术转接阵,乃是明令禁止的邪术,这邪术能短时间内转接别人的法力,如偷盗别人辛苦修来是法力。 也就是说,李忻之将自己和荒祸阵相连,荒祸阵吸走的整个上清宗修士的法力都会转接在她一个人身上。 可怖!要是李忻之获得了这样大的法力,她将毁天灭地! 苍骆当即留下加强子午杀阵,以杀阵克制她逐渐增长的法力,但是很快就克制不住了,红色法力牢笼上出现了裂痕。 王里赋安抚好众人便立即加入,其他的修士不会使这杀阵,便在二人背后传输法力。 王里赋对苓术道:苓术,去笔谈山毁了荒祸阵! 苓术反指自己:我? 王里赋道:因为你是半人,荒祸阵对你的威胁不强。 苓术阴阳怪气:这时候想起来我是半人了。以前都叫她半妖。 王里赋认真讲话: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你要是想怪我,这事结束之后你怎么怪我都行,我就求你这一次,整个宗门上下,也就只有你能接近笔谈山了。 苓术傲娇地哼一声。 不,还有我。 李嫦扶着囚笼,撑着,头发像鸟窝,衣裳像在泥地里滚了三天,但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形象突然高大了起来。 我是妖,荒祸阵吸不了我的修为。 王里赋迟疑了一下:你能行? 李嫦气得直跺脚:我李嫦是不思进取,但是我法器买得多啊。 王里赋:你有什么? 毁阵杵。李嫦看向苍骆,苍主事,请把我被缴的储物手镯拿来。 李嫦因为修行差,去笔谈山总是误踩法阵,自己还破不了,在多次在笔谈山喂蚊子了之后,花重金买了毁阵杵,从此之后自己再也没被阵法困过,但是吧,用这东西跟作弊没什么不同,所以她是私底下遮遮掩掩地用,有时候会作戏假装被困。 差生不被阵法困住这说不过去。 毁阵杵到了李嫦手里,这东西长得像擀面杖,不过有一头是尖的,使用的时候将尖的对准法阵,再打入法力击打就行了。 输送法力给王里赋的人中有人识货:这可是南山派六音真人打出来的一品灵器? 李嫦得意洋洋:正是。她转个头,唤苓术:快走吧。李嫦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又正气。 大难当前,无人再骂妖,求人救命的时候,膝盖最软。如今局面,正是庄锦复一直希望的,人和妖和平相处。 苓术反倒故意拖拉,阴阳怪气来一句:呦,你们也有求我的时候,怎么不骂我是妖物贱种了? 第61章 是,上清宗重于泰山 王里赋道:你要如何才愿意去笔谈山? 苓术双手抱臂,冷眼看着淡淡的灵光从修士身上消散,再开口,是毫不客气的冷语:我要你对着天地下跪,道歉,说对不起温姬,并在宗庙里,给我娘立牌位,让她受上清宗上下修士的祭拜。 此话一出,反对的声音登时蹦了出来:她是妖!凭什么与我们的先贤供奉在一起!让王掌门下跪,简直荒谬! 苓术咬牙切齿,话似从齿缝里挤出来:不答应?那你们别来求我! 反对的声音顿时消失,各个都如闭了嘴的狗,汪也汪不出。 王里赋听罢眼眸微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怀着某种深沉的难告解的罪过,她强压着自己的法力,避免因为怒气而炸伤旁人,怒道:苓术!你在胡闹什么! 苓术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我胡闹?王里赋,请你认清现实,是你在求我。 王里赋隐忍着,软下态度:是,我求你,求你救一救上清宗。 那你跪啊! 王里赋对着困住李忻之的杀阵打入一团强劲的法力,而后默然地收回法力,走到殿门前,对着天地,一提裙摆,双膝着地。 半晌,她一句话不说。 苓术怒气消解了一些,但她一言不发,又惹她不快:说对不起温姬。 王里赋双目通红,泪却被她锁在眼眶里:温姬,我向来对不起你。 苓术带着痛惜已逝者遭遇的恨,疾走过来,一脚踩在王里赋肩上,质问她:你现在知道错了,我娘在寒冬腊月里生产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带着我一路被人追杀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人围杀直至死在野外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众人哑然,也知是旧怨。 王里赋不说话,只是受着。 苓术狠狠踹了王里赋一脚,温姬临死时身子莹碎成尘的画面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们母女孤苦伶仃,寒冬腊月被人打至河里,刺骨的河水漫过身躯,那种阴寒她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还记得温姬在通悬秘境里给王里赋说的好话,她越想,越气,她不明白,对着一个抛弃自己的人,也能心生原谅? 狗东西,你也有求我的一天。 王里赋被踹,身子后斜,又攥紧拳头,硬骨头似的**着不倒下,她不能让别人看到丑态,死守一身风骨,平和下怒气:牌位我会着人去做。 苍骆在一旁道:你疯了吗?!你让妖进修士的宗庙,你会受天下人耻笑的! 王里赋快语反驳: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全宗一千三百多人死于非命,让这个伥鬼法力壮大然后去为害天下吗?! 苍骆气势也下去三分:总有别的办法随后看到李忻之,苍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何不杀了她? 不能杀。庄锦复道,她将己身与荒祸阵相连,转接阵之所以被称为邪术,是因为它将起阵人之身包在阵内,身体有损或身灭,则阵法自爆,荒祸阵会分裂成数个同规制的阵法,届时莫说上清宗,整个上清界都要受到影响。 苍骆不敢动,只是同情地看了一眼王里赋。 没有别的办法跪在地上的人无奈地喃着这句。 王里赋垂着头,像只遗世独立的鹤向世俗低头。 苓术满意了一些,但王里赋做任何事都不能弥补温姬去世留给她的血窟窿,语气恹恹:你最好说到做到。 王里赋抬眸看她,认真道:你可以去救上清宗了吗? 上清宗上清宗,她只记得她的上清宗!苓术不满怒骂:上清宗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当初抛下她们娘俩,也是为了这个狗屁上清宗! 是,上清宗重于泰山。 如此一句,责任重重压下来,倒显得她苓术不识大体,不懂事,再没什么好说的,衣袖一甩,喊住李嫦:李嫦,我们走! 笔谈山外,庄锦复一路护送。 前面是熟悉的宽阔绿草地,草地上亮起一个巨大的圆形红色阵法,八卦各占八方,白色流质般的修为从八方飘进法阵之中,入阵后围绕着中心旋转,已经起了一个小龙卷风。 若要破阵,须得进阵。 师尊你别送了。此地离阵法中心还有一段距离,苓术叫住前面那个人,此阵能杀修士,危险,你莫要过去。 此阵也能杀你。庄锦复止住步伐,回头瞧她。 我死,不足为惜,反正烂命一条。苓术漫不经心道,抬步要走。 我怜惜。 这话留住了她的步子,可怜的话就别 第80章 不是可怜。如松似玉的人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您再说我可就舍不得走了。苓术玩儿似的回她,躲避开一些敏感的话,回头冲她挥挥手,笑似阳光明媚,我要去救你的苍生了,祝我好运。 瘦小伶仃的人儿与李嫦一起,踏入比她身子要大数倍的荒祸阵中,巨大的红圈似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兽嘴,两人身影隐在龙卷风里,不见了。 庄锦复在阵外等着,突然想起一个可能,荒祸阵与李忻之相连,李忻之死,则阵法自爆,分裂为数个同规制的荒祸阵,所以要压制住子午杀阵对李忻之的杀机,可如果李忻之自尽,要同归于尽呢? 不好! 她看了一眼在荒祸阵的方向,李忻之死,苓术就是这场灾祸中第一个死的人! 庄锦复顾不上许多,当即御剑回刑台。 刑台主殿外,两个长队伍正在接力传输法力,压制着子午杀阵的杀机,李忻之好好地站在里头。 庄锦复松一口气。 师尊怎么回来了?有修士问。 无事,放心不下,回来看看。她走过去,以术法将李忻之架在子午杀阵里,手脚都束缚着,搜剿了她身上的簪子之类的尖锐器物,这才放心转身。 刚踏上剑,便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李忻之咬舌自尽了! 嗖的一道白影在人前闪过,再看时,便看见清隽的仙尊冲进杀阵里,掐住李忻之的下巴,强行给她疗愈伤口。 庄锦复盯着她,眼中是绝情可怖的狠意:我许你死了吗。 哈哈哈!李忻之口中伤口被仙术愈合,她不慌不乱,更是疯魔,你以为治好了我的伤口,我就不会死了吗?哈哈哈! 庄锦复治好那伤便松开手,下一瞬,一口黑血从那人口中呕出。 这是毒血,意味着 我早服了毒药,我知道我活不过今天,所以我算好了时辰服下毒药,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陪葬!我要天下英才都和我一起死! 说完这话,人突然如被鱼刺噎住,一口气上不来,准备倒地之时,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赵赤,强行在她口中喂下一颗丹药,喉咙滚动,咽了下去,化为一只白兔。 苍骆当即反扣住赵赤,质询:你给她吃下了什么?! 没等赵赤回答,便有一声惊呼抢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有人指天道:那是什么? 庄锦复猛然回头,笔谈山方向的上空升起五个荒祸阵,它们互相挤着,向外扩散,霎时,就连她也受了点影响,体内灵气上走,修为在一点点减少,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 她都这样,那处在阵法中央的苓术 人群一下子散开,往山门的方向跑,庄锦复一人御剑逆着人流往笔谈山的方向飞。 苍骆唤了她一声:清息!她没来得及应,如电般冲了出去。 没两下苍骆追上来,喊住她:清息!你须得保全自己,半年后,端午节时,南西城处有一场天灾,你若出了事,你让那些百姓怎么办? 可这荒祸阵继续分裂下去,不用半年后,三日后整个上清宗都要没命! 你别去,我去。苍骆快一步上前拉住她。 庄锦复坚持要去,忽然一个紫衣身影闪到面前,拦住了去路。 王里赋道:你不许去笔谈山。 师尊,我定能全身而退。她哀求。 王里赋严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私心,孰轻孰重你给我掂量清楚!天灾之前,你不许去任何危险的地方,苍骆,带仙尊回清息山。 苍骆犹豫道:那笔谈山那边 我自有安排。 苓术和李嫦踏入荒祸阵。 强大的吸力在吸走苓术身上的修为,她当即学聪明了,用妖法裹在身上,形成一层结实的保护罩,阻止了修为被吸走。 李嫦是完全不受影响:嘿嘿,废物小李还有点用处的。 苓术:别废话,快干活。 二人稳住身形,走进那由修为组成的龙卷风里,四周修为旋转,片刻不停,中心有一处无风,想必就是阵眼,苓术闯了进去。 果然地上有一个红色圆点,苓术道:阵眼在这儿,毁阵杵拿来。 李嫦交给她。 苓术将尖头对准阵眼,然后像是锤头捶钉子一样,手掌蓄了一团法力,对着平的那头一掌打下去。 嘭的一声,阵眼散碎。 成了!苓术喜滋滋,转身要走,去下一个荒祸阵。 李嫦看着围绕着她们的修为龙卷,似乎比刚才大了一倍,疑惑道:不对啊,为什么,修为龙卷风没有散开,反而更大了。 蓬勃的修为在高速旋转,抬头,天空一片红,那醒目的红圈和八卦飘在空中,一个挤着一个,又从中间分裂出几个,苓术心一紧:不好!李忻之可能死了! 快御剑带我上去! 两人不顾生死,御剑直达最危险处,在数个荒祸阵中心,苓术的自保屏障直接破碎了,她顾不上自保,咬牙仰着头,对着阵眼打下一个又一个荒祸阵。 除了她和李嫦,没人救得了上清宗,这是庄锦复要保的天下太平,她不能让她失望。 它分裂得太快了,二人赶不上它的速度,数个荒祸阵在她们头顶压下来,吸力越来越强。 苓术左支右绌。 刚强力打下一个荒祸阵,她眼前画面再重影,感觉她修出来的修为在不断地被抽去,眩晕感袭来,仿佛失血过多,身子不稳,踉跄了一下,脚下踩空,径直落了下去。 李嫦喊道:苓术! 第62章 你坚持的道心呢?! 庄锦复一拳捶在厚重的殿门上,门震颤,但紧闭不开,开门,让我出去。 苍骆守在门外:清息,消停些吧,大局为重。 门不开,她的手从殿门上滑下,垂在身侧,略微有些许颤抖:你们打算牺牲她。 苍骆:胡说!苓术一个大活人岂有不救之理。 庄锦复心急如焚:荒祸阵分裂太快,修士皆不能近,她一个人在众多荒祸阵中心,若应付不及只能等死。 师尊起了护山结界将荒祸阵锁在笔谈山,你和我都在这里,那谁去救她?! 苍骆对庄锦复来说如师如姐,当初修行的时候,凡庄锦复言行不当,便会提点一二,到底不是她正儿八经的师尊师姐,所以至多也是点到为止:清息,一个苓术和天灾下的百姓相比,孰轻孰重你比我明白,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天灾到来的时候,因你而枉死的百姓何辜。 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庄锦复站在偌大的宫殿,再一次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寂寥带来的寒意凉透身心,困住她的不是这道门,是她自己。 门外有匆忙的脚步声靠近,那人过来,苍骆便去了一旁,两人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再怎么压低声音都没用,庄锦复想听见就能听见,来人短短一句话,便让人心坠深渊。 她说:苓术从高处摔下来了。 什么情况会摔下来?修为被吸空,意识蒙眬脚下踩空会摔下来。 苓术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我要去救你的苍生了,祝我好运。 明明她才是护界仙尊,却总要苓术去冒险。 下一瞬,厚重的殿门被从内劈开,庄锦复一身骇人寒意,手持梅须踏出殿门。 清息,你不能去。苍骆毅然拦在她面前,如一座高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让开。 两股法力已在互相对抗,散发出来的灵气风将殿前的花木摧折,瓷瓶破碎。 突然一声炸响,势力相当的对抗被冰晶击散,她疾步往殿外去,将到殿门之时,一紫衣身影御剑落地。 王里赋一见人便厉声道:你在这里疯什么?!回去! 庄锦复充耳不闻,径直错开她身边,手臂被抓住,王里赋质问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很刺耳:你的无情道都修到哪里去了?! 你坚持的道心呢?! 你肩上的责任全然忘却了吗?! 为一人而舍苍生,庄锦复,这就是你修的无情道?! 着急向前冲的身子顿住,她站在那里,只剩无助。谁说拥有无上法力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谁都逃不过身不由己。 知道了,师尊。 门外跑来许多寻求庇护的人,一个一个带着欣慰的目光看着她,满脸都是得到拯救的喜悦。 第81章 是的,她不能让信徒失望。 面对她们,又品尝到当初那种初修无情道时,看着受难之人却无法拯救其人生的锥心之痛,是苓术让死水一样的心起了波澜,重复流动起的水,也让她有了私心。 她的私心不见天日,悖德,悖道心,悖苍生。 殿外人群吵嚷,赵赤被刑台的人押解进殿,往苍骆面前带。 押解的人道:主事,赵赤带到。 苍骆审视着她:你给那兔妖喂了什么? 赵赤低眉顺眼不敢正视:是我练的解毒丹。 苍骆不信:你一个连金丹都没有的小修,能练出解毒丹?说!是否是趁机下毒,将兔妖毒死恶意报复! 赵赤畏惧强权,顿时吓得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主事明鉴,我母亲原是杏林圣手赵咸,这解毒丹是我根据母亲遗留下的方子改炼成丹的,能解百毒,虽不知道是否奏效,情急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能拖一时是一时。 苍骆:竟然是名扬天下的赵咸,有几分可信。 苍骆唤来身边的人,去看李忻之是否还活着,王里赋叫住跑腿的人:慢着,那兔妖我带来了。 说着便看向赵赤:我知你不会害人,我相信你。 她手一挥,关在子午杀阵中的兔妖出现在众人面前,恢复了人形,显现的还是李忻之的人脸。 赵赤,你过来看看,还有救否?王里赋走到杀阵旁。 赵赤查看兔妖状态。 王里赋似乎对她寄予厚望: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另一边,苓术踩空从空中落下去。 李嫦在上头喊她,立即往下飞试图接应她,她法力低微,再努力也和苓术隔着一段距离。 苓术没有剑,不能御剑而行,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风刮过她的脸,又想起与庄锦复初见时,她从空中落下的那刻。 她期待着那个温凉的怀抱再次抱住她。 她下坠着,忽然有一双手臂将她接住,而这怀抱并不冷,很暖和,很柔软,很踏实。 不是庄锦复,她没来。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吓死我了。一根苦苦的人参须塞进苓术口中。 苓术张嘴咬了,含糊道:海姑? 意外吧。 一根人参须下肚,精神立即提了上来,苓术道:你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危险,快回去。 王掌门派我来的,荒祸阵伤不了我呢。 苓术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您是妖啊? 海姑笑道:如假包换的千年老人参。 海姑是妖,想必王里赋和庄锦复都知道,她在上清宗多年,说出去,她们俩人都要身败名裂吧? 海姑笑得很慈和:苓姑娘,再不合上嘴,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李嫦着急忙慌飞过来,抹汗道: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吓我一跳。 欸?海姑?李嫦也张大了嘴巴。 两人的反应在海姑意料之中,催促道:赶紧的,做正事要紧。 苓术拿着毁阵杵又要继续,海姑拦住她:给李嫦吧,她虽废物了一点,好歹也是正经修行过的。 李嫦不满道:哎呀海姑! 苓术没勉强,毁阵杵交给了李嫦,李嫦飞一下就去了,海姑拿出一把剑,剑身灵气上品,它通体银色,雕着云纹,剑鞘上镶嵌了一颗红宝石,是之前见过的,庄锦复桌面上的红宝石。 原来是送给海姑的剑吗? 海姑问她:苓姑娘会御剑吗? 苓术:?海姑不会御剑?却能御风而飞,不过,海姑似乎不怎么用剑,连不怎么用剑的海姑都有剑,她却没有,她心里酸溜溜地撇撇嘴:不会。 海姑遗憾道:那可惜了,仙尊在我过来之前,要我转交给你的,你不会御剑这也派不上用场啊。 苓术一把抢过抱在怀里,欣喜道:这是给我的? 嗯呐。 我不会,李嫦会啊!苓术大喊,李嫦过来!教我御剑! 李嫦飞了回来教她御剑,没一会儿苓术便能自如地在空中飞行,海姑以自己的妖力给她落下保护罩,刚学会御剑的苓术在空中哈哈大笑,飞快地御风驰骋着,风飞快掠过耳边,脚下是旋转的数个龙卷风,她上上下下,冲进龙卷风中又快速地飞出来。 欢呼道:我会飞了!我会飞了! 我终于有剑了!!! 海姑大声唤她:别玩儿了苓姑娘,正事要紧啊! 苓术一个急转弯掉头回来,看见海姑手中拿着两个毁阵杵,金色的,通身散发的气息浓厚,是上品法器。 王掌门的私藏,天级毁阵杵。 这狗东西有时候还有点用。 不许骂母亲。 苓术啧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天上已是一片通红,早分不清哪个对哪个,自爆后的荒祸阵阵法改变,从地上飘到天上,天上覆盖范围更广,会随风飘动,比在地上的更有伤害性。 这纯粹是力气活儿啊。苓术感叹了一句,没办法,这是古术,且阵法歹毒,咱法力不高强,只能用毁阵杵打掉。随后海姑和苓术拿着毁阵杵开始击打荒祸阵。 三个人一起和分裂的阵法比速度,可是到底快不过分裂速度,两个时辰的打阵像是在做无用功。 苓术想找海姑商量法子,回头御剑过来,却见一只急箭直冲自己而来,她迅速后仰身子,箭擦过胸口,那气势,如一只猛虎。 躲开了。 谁知那箭像是长了脑子一样,冲出去好远,又自己绕回来直冲她心口。 登时御剑快逃,向着射箭而来的方向看去,竟是李嫦! 李嫦御剑拉开一张长弓,三支箭在弦上,松手,箭发! 苓术登时将御的剑换成剑鞘,剑拿在手里,以剑应箭,对面三箭齐发过来,刺破了海姑给她的保护结界。 瞬间,荒祸阵的巨大吸力将苓术身上仅剩的修为一吸而空,只剩下半身源自千年妖丹的妖法。 生生抽出半成修为,脸霎时就白了,又恢复了此前的那种头昏脑涨,脚步不稳的状态。 铿锵铁器相击的声音连响四声。 四箭追击甚猛,而李嫦所拿之弓上,还有三箭将发! 必须要阻止李嫦发箭。 苓术引妖力御剑急飞向李嫦,三箭再次齐发,直冲面门。 身后四箭追击甚猛,这四箭,苓术刚刚用的三成妖力也没法将之击碎。 藕粉色的人影闪过,空中留下数个残影。 三箭势头极狠,将要击中苓术之时,她脚下剑鞘一转,身子一偏,一支箭刺破红色发带,束起的半头青丝散下,发带挂在箭上被带出去很远。 七箭在身后追,李嫦近在眼前! 利剑挑过长弓,长弓脱手,向下落去,鬼影似的,苓术绕到李嫦身后,七箭迎着李嫦而来。 苓术顺手拽住李嫦,带着她一起奔逃。 海姑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危机,以身挡在二人之前,七箭直击中她的身躯,箭终于停了下来。 追箭消失,苓术拉着李嫦停下来,一手撕下她背上的傀儡符,李嫦终于神智清醒。 李嫦一头雾水:我不是在毁阵吗?啊!海姑怎么身中七箭! 第63章 她要让孤月永远高悬 那傀儡符刚揭下来,便化为灰烬了,苓术本想留作线索,可惜了。 李嫦傻了眼,反应过来的时候苓术已经先她一步到了海姑身边。 李嫦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哭:海姑你感觉怎么样? 海姑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木讷着一张脸,身子僵在空中,忽地急坠下去。 诶诶诶!海姑!李嫦六神无主,更怕了。 苓术快速反应,将海姑拉住,海姑胖,竟然没拉住,冲上头的人喊了句:愣着干什么,来帮忙啊! 李嫦这才抹了眼泪飞下来帮忙。 两人合力将海姑拉住,稳稳落地。 海姑身穿七箭,身子被捅了个对穿,眼睛瞪得老大,手里还死死攥着毁阵杵。 李嫦不敢直视,在一旁怕得要命:完了完了,海姑死不瞑目。 苓术跟个没事人一样,一手扶住海姑,一手把箭往外拔,说道:来帮忙啊。 李嫦回看了一眼,正和海姑死不瞑目的眼珠子对上,忙闭眼转回头,但是她又好心:帮什么 拔箭。 第82章 李嫦啊了一声,还是来帮忙了,拔箭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海姑中箭,没流血呢? 拔出一支之后,李嫦看着箭好半晌,箭上真的一滴血都没沾。 苓术:傻愣着做甚,海姑没死呢。 李嫦疑惑:海姑没死? 苓术:海姑是人参,身子非血肉之躯,中箭不死,只是需要些时间反应罢了,赶紧把箭拔了,正事还没干完呢。说罢指了指天上的荒祸阵。 二人合力把这箭从海姑身体里拔去,苓术将这箭收了起来,又去寻被她打掉的弓,计划调查刺杀她的人,那兔妖不可能再动手,那就是还有别人要她死,到底是谁?! 李嫦:到底谁要杀你啊? 苓术皱眉道:这人的法力强过李强过那兔妖,至少有元婴后期以上的修为,上面附着的气息我也很陌生,而且,能在这时候接近笔谈山,一定不是普通修士,至少也是个长老,我不记得我得罪过哪位长老。 李嫦:天哪,这是个劲敌啊。 苓术:嗯,只能说万事小心了。 弓找到之时,海姑恢复了正常,她看看天,道:荒祸阵停止分裂了。 清息山。 王里赋:海姑将苓术救下来了。 庄锦复得了信,总算松口气。 王里赋偏殿内等其他长老报伤亡人数,这次反应及时,没造成人员伤亡,她在殿内听着消息,记挂着笔谈山苓术那边的情况,兔妖已被救醒,想唤苍骆过去看看情况。 四下派人去找她,竟找不到人。 庄锦复听闻兔妖毒解,荒祸阵分裂停止,便要去笔谈山,这次也没去成,王里赋将人拦在主殿中。 王里赋:你要将自己的私心昭告天下吗? 你看看殿外那些人,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你的一举一动,阿复,苓术人生才刚刚开始,若她这次救难成功,足以在上清山立足,难道你要将她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让她背上一个祸水的骂名吗? 迈出的脚步收回,她默默无言,退回屋中,背对着大门,看着主位上的那个尊座,似有万道枷锁加身,通悬秘境里的亲密,就是饮鸩止渴的鸩,毒穿肺腑,又牵肠挂肚。 她缓步踏上台阶,在尊座前停下,回头,居高临下看向空荡的殿。 殿内暖和如春,却让她感觉彻骨寒冷,分外渴望那热的身子,不知分寸地搂住她的腰,甜甜地唤她一声师尊,好消解掉孤身站高位的冷。 日光逐渐西斜,终于有消息传来。笔谈山的荒祸阵已经完全清除了。 事情了了,苓术该回清息山了。 回来了!殿外有人高呼。 庄锦复急从尊座上起身,往门外去,却看见海姑一个人回来。 修士们欢喜道:是仙尊座下仙姑回来了。 也不知王里赋用了什么手段,竟把海姑的身份给糊弄过去了。 海姑进了门直向她过来,未等庄锦复问,海姑便知道她关心什么:苓姑娘身体不适去了医脉杏林峰修养了,李嫦也在。 庄锦复急道:她有何不适?她怎么了? 海姑本想说遇刺的事,此处人多眼杂,恐打草惊蛇,还是另找时间报给仙尊。 她笑答:安心,苓姑娘修为不足难支撑住金丹期的身体,好在只失了一半修为,现下有医脉长老们一同诊治,喝些药,用大量灵气补着,安心休养,再缓缓将修为修回来便好。 庄锦复应了一声,本要出门,却停在门前。 海姑倒疑惑,她们师徒向来要好,巴不得一个离不开另一个,整日黏在一块儿,这回生死劫难之后,反倒不去探望,疑是闹了别扭:仙尊你不去看看? 她不想见我。这话似叹似自嘲,无奈更多。 赵赤听到了消息,高高兴兴地过来问苓术在哪间病房,海姑说了,她便十分坦然地说去给苓术送饭。 庄锦复羡慕这种坦然。 赵赤跟着海姑走进厨房,再次被海姑赶了出去。 海姑视赵赤为仙尊的竞争者,作为仙尊的维护者,定然要将竞争者赶出去。 赵赤前脚刚走,有个人后脚就进来。 海姑笑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仙尊您竟然尊步移贱地,怎么,是要下厨? 庄锦复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会做饭但甚少屈尊降贵,只当个会吃饭的品鉴大师,爱挑剔这个味道不鲜,那个辣味不够,海姑统统受了,反骂她不爱吃滚出去,这人又没声儿了,老实吃着。 庄锦复耳尖一红,训人道:啰嗦什么,再说,下个月工钱减半。 海姑拗不过赵赤死缠烂打,怀疑是李嫦夺舍上身,竟也学会她那套无赖娇蛮样,无奈只得让她跟着去了。 苓术靠在床头,气色好了许多,房内堆放了许多花篮果篮,有人敲门,门外传来海姑的声音,直叫她心怦怦跳,进来。 门外人推门而入,见了海姑,眼神紧追着她身后,却看见赵赤的脸,赵赤进了门,顺手关上了。 苓术心里的许多期待随着关上的门而破灭。 海姑将食盒放下,打开盖子,将饭菜都拿出来,赵赤殷勤地端着碗递到苓术面前。 她接过,听着海姑那些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的嘱咐,夹起喜欢的虾饺吃了,心情不好,嚼了几口竟觉无味。 海姑你是不是换配方了?虾饺的味道跟之前吃的不一样。 不好吃? 有点。 不好吃也得给我吃完! 苓术咂咂嘴:不要,咸了,皮儿也厚,包得好丑。 赵赤被海姑赶离厨房的时候,想过回去,刚掉头便看见庄锦复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想必,这次的虾饺是仙尊做的。 她屈尊降贵为她洗手作羹汤了。 可能苓术,不再是单方面地恋着了。 她赵赤挤不进去了。 苓术,一定要吃完啊。赵赤努力着,不让心中酸楚使笑容露馅。 苓术夹煎鸡蛋的筷子一顿*,低头闷声应了一句嗯,筷子移到水晶虾饺上,夹起一块褶子不怎么平整的虾饺,塞到嘴里细嚼。 海姑不喜赵赤进厨房,她说这入口的东西还得是自己人来做踏实,海姑从不把赵赤当自己人,她一直记着赵赤刺杀过自己,她不会让赵赤进厨房。 所以这水晶虾饺,是庄锦复做的。 她想见却又不敢见的人,也在想着她。 海姑:你先吃着,我去给李嫦送饭,也是挺可怜的孩子。 嗯。 苓术不能任由自己被情绪裹挟,必须找些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赵赤一进门,苓术就发现她脸色不对,眼下乌青严重,气色也差,眼中有许多红血丝,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苓术放下碗筷:我劫了你出狱,你本不该在人前现身,你身上还担着罪责,公然现身,刑台的人不会放过你。 赵赤神色不甚轻松,一味低头:嗯,我知道,去笔谈山救上清宗的人是你,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危险之中。 苓术知道赵赤对自己的感情,可她实在是回应不了:赵赤,你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用不着你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险,这不值得。 我欠你一条命,一切都值得。 赵赤终于抬头,赤诚的眼光投过来,窗外西斜的阳光照不到她的身子,她一身黑,又在偏黑的一边,像是孤行于世的游魂,唯有那眼神赤诚清亮,是她身上唯一的光。 苓术沉默了一会儿,道:赵赤,你要我回头看一眼你,但是,你曾回头看一眼火雀吗? 赵赤又垂下头,她向来勇气不足,经不起任何质问,苓术和她,正如她与火雀,本质上,她和火雀又是一样的人。 火雀我我不喜欢她。 苓术十分干脆:我不喜欢你。 不要再在我身上耗费精神。 赵赤没离开,低头温和笑道:我知道,饭菜要凉了,你快吃饭。 吃过饭,赵赤随海姑回去,李嫦没事,她与苓术一起在解除了荒祸阵的危机,一己妖身也获得了其他修士的尊重,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得到别人的肯定。 李嫦不学无术,并非一开始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她努力过,但是一直修行受阻,同样一个阵法,她与别人用同等的努力,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差一大截,她天资不高,悟性也一般,修行的时候总感觉有一股气堵塞,上不来,她不知道是何原因,寻访名师之后,她修行还是毫无起色,索性放弃,当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第83章 别人说她是含着金汤匙的蠢货,她总是有心而无力改变。 至今她才知道,原来她体内灵根并不是她自己的,灵根与身体不契合,至多也只能修到筑基前期,注定一生修行受阻,她本就不是适合修行的人。 她在得知自己是妖以后,终于和自己和解。 李嫦贪玩好乐,其他修士邀她去玩,她也就去了,以前,人人称她为大小姐,表面尊敬实则嘲讽,笑她天资配不上资源。 如今别人对她的称呼,从大小姐变成李嫦了,去除了身份,倒更显亲近。 苓术自个儿在病房里看话本,房内下了个小型镇灵镇,专为她而设的,修为失去一半,以灵气暂时补足空缺,待身体适应之后,再慢慢修行。 窗外没有落雪,难得乌云不遮月,一轮孤月高悬,清清泠泠,漫天繁星相伴,可从地上望去,再明亮的星,也比不过她丁点儿的光。 她要让孤月永远高悬。 可她挨不过夜深人静时的情思,她掀被下床,从病房里溜了出去,一路直奔清息山,撞开了孤月的殿门。 第64章 没有人不配活着 思念似火烧,灼着她的心。 苓术控制着自己来自另一半妖族血脉的直觉冲动,不要再在脆弱的时候跌入她的怀中,不要再贪恋她给予的温柔,所以她选择在杏林峰养病。 可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周身的热闹离她而去,她与满室的别人探望送的花篮和果篮对望,寂寞似冬夜里的厚雪,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这样的胜利之后,苓术知道,自己终于被上清宗接纳了。 她不太在乎自己,她想的是另一个人。 越盛大的欢庆散去,带来的是越寂寞的孤独。 庄锦复只会比她体会到的孤独更孤独,在仙尊漫长的人生里,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对人的救赎,人们庆祝,同样的欣喜过后,她又以什么方式安放自己的情绪? 话本里,拯救者救世之后,总会回到温馨之地,那里有家人、姐妹和爱人,庄锦复回头,只有一个孤寂的、偌大的殿宇。 苓术懂她的孤独。 怀着这样的心疼,苓术欣慰地笑了,她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见面的理由,在胜利之后,徒儿应该和师尊分享喜悦。 于是她,掀被下床,闯出病房,越过欢聚的人群,偷溜下山,踏入孤冷之地,撞开了仙尊的殿门。 进了门,清辉似月的人正于殿中尊座上高坐,出尘,尊贵,却一下子使她退缩。 搅扰了仙尊清净,有悖她要孤月高悬的信念,登时清醒自己在干什么,苓术踉跄地逃出去。 术儿! 那尊贵的人在身后追,苓术头也不敢回,慌不择路,如何才能躲过她? 苓术想到曾经她带她去过的竹锦山。 那地方外边有一处迷雾阵,此刻是下不了山了,她一定会死守山门,索性就在迷雾阵里躲一会儿好了。 她身法灵巧,急转弯又七弯八绕,躲在山石背后,拆了红发带幻化为一只红狐狸,在相反方向奔跑。 一袭白衣的仙子声声唤着术儿,追着狐狸,从自己眼前跑远。 苓术放心地往竹锦山跑,闯进迷雾阵里。 黑夜里,月光也照不穿迷雾,黑漆漆的一片,如在墨中世界。 往里走了些许,好让自己藏得深一些,忽然看见些许亮光,低头,腰上的莲纹玉佩发出淡淡的金光。 这是何意? 由着这点儿亮光,苓术发现眼前的迷雾散开一条路,通向何处不知。 她跟着走,时不时有疯长竹叶拦住去路,拨开,又是道路清晰。 路到了尽头,入目的是小屋、琴台、小溪,弯曲向上的阶梯,以及山顶的万年松。 原来,这玉佩就是进入竹锦山的钥匙。 进入竹锦山,意味着,庄锦复想找她也找不到,竹锦山有很好的防外界探听的结界,她在这里绝对隐蔽。 小屋她不敢去,生怕有什么能通知屋主人的结界,她绕开,登上琴台,琴也没敢碰,直到山顶,路过棋台,万年松下,她们成为师徒,庄锦复第一次教她修行之地。 苓术坐下抚摸巨石,曾在这里,她突破练气基进入筑基期,那次,她死活都不愿叫庄锦复师尊,她是个不懂礼的犟种,万人之上的仙尊一次又一次地受着她的冒犯,次次都选择原谅。 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做到那么宽容。 不远处,正是那尘外无情客第一次教她舞剑的地方。 回忆上涌,泪珠也上涌。 庄锦复在殿内死守她的沉寂,空旷的殿内空无一人,海姑敲过她的门,没被同意进门,也不再来敲了。 她在殿中坐在尊位上,等天亮。 等太阳升天。 因为那个想拥入怀中的人,灼热如太阳。 她想,她的道,令她此生注定无法拥有爱人,无法拥有苓术,那就让暖阳照一照,就当她隔空拥抱了她。 突然有股熟悉的似艳阳一样的灵气悄然靠近。 她的心脏急快地跳动。 殿门被外力一震,由外撞开,藕粉色的身影站在门口,头顶上一对狐耳颤动,投过来炽热又渴望的眼神,一与自己对视,便露出惊慌失措的眼神,掉头就走。 苓术脚下着急,磕在门槛上,踉跄了几步,疾跑了出去。 术儿! 庄锦复追了出去,边跑边埋怨自己教得太好,她身法太快,藕粉色身影在她眼前没了踪影,很快,从旁边蹿出一只火红的狐狸,狐狸在前面跑着。 她追了上去,闪身到了狐狸面前,狐狸不会拐弯,一头撞进她怀里,当手触摸到柔软的狐狸皮毛时,她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小狐狸来救她出死静的孤寂了。 可下一瞬,狐狸化为一根红色的发带。 她跑了。 为什么 你来了又要走。 要么别来,别让我知道什么是暖。 冰寒的法力在清息山的地上迅速爬走,扩散至整座山,找寻苓术的下落,回探的法力返回来,没有消息。 她不在清息山,那就是回去了。 庄锦复追了出去,去往杏林峰。没有师尊在徒儿病的时候不去探望的,找对了借口,她心安理得地下山了。 苓术哭着哭着就困了,躺在冰凉的石上,对月而眠,睡得很不安稳,醒来时已经夜深了。 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 虽然,只远远地看了一眼。 但是对她来说还不够,她要恨不得揉进彼此身体里的拥抱,要对方肯定地说爱,要纠缠深刻的吻才能将她的焦虑安抚下一分。 这都是庄锦复不能给的。 或许该怪她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她兀自想着,骂着自己,这难抑的感情都是咎由自取,或许这是爱上护世仙尊的业力惩罚,她要慢慢断开这感情。 习惯离开庄锦复的戒断反应。 起身,去小溪边洗了一把脸,洗去泪痕。 庄锦复应该不再找她了,已经是下半夜了,如果天亮的时候她没回去,杏林峰的人会着急。 苓术走到小木屋前,循着旧路回去,却在出口处看见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的身影。 原来你在这里。 庄锦复红着一双眼,快要急疯了的样子。 苓术转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回跑。 故技重施,却被人完全防住,四周起了破不开的结界,小木屋的门被轰开,苓术被拽着手臂拉进屋里。 屋内陈设简单,一进去就看见一张醒目的榻。 两人进了门,砰的一声,门骤然关上。 苓术跑去爬窗,窗也关上,四周都落下了只有庄锦复能打开的结界。 死定了。 还想去哪儿? 背后的人快步走过来,一根红发带甩在苓术脸上。 庄锦复语气不善,快要气炸了:胆子越来越大,连我也敢骗。 从通悬秘境里开始,你就躲着我,昨天笔谈山的事情结束,你为什么不回来?! 苓术捏着那根发带,小声道:我身子有恙,去杏林峰是去治病的。 那边还她一个质问:非要去杏林峰治,我也能治,你为什么不找我?! 苓术没底气道:我不想麻烦你。 庄锦复向她逼近:别找借口,你给我说实话,为什么躲我? 苓术紧抿着嘴唇,偏过头盯地板。 她停在面前,得不到回答,继续追问:为什么看见我又想躲? 苓术面对追问觉得十分耳热,装作心不在焉:没什么。 说话!庄锦复两手抓住她的手臂,语气急切得近乎要吼出来。 第84章 苓术心酸得难受,要甩开她的钳制,语气恹恹:没什么好说的。 庄锦复并不打算放过她,偏执地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案。 苓术还是沉默。 庄锦复没法忍受她这种沉默,痛得似剜心:不说,到底是什么值得你如此隐瞒,是赵赤吗?你喜欢赵赤对吗?你怕我不同意,所以咬死了什么都不说。 不是,是你。怕你无情道破,成为下一个古婉。 术儿,不管为什么,你不要在我面前突然消失可以吗? 嗯。 微凉的怀抱拥住她,苓术偷偷将脸靠在她身上,强忍住泪水。 苓术不反抗,庄锦复心也软下来,缓声道:我到杏林峰的时候没看见你,我好怕你出事了。 我找遍了整个上清山,都没发现你的身影,我急得要疯了,术儿,不管为什么,你以后都不要躲着我好不好?你喜欢赵赤,就去和赵赤在一起,我不会不同意,我只是很怕像过去那样的刺杀发生在你身上。 怀中的人肩膀耸动,微小的啜泣声传来。 个子不大的人,不知过去经历过怎样惊心动魄的生活,好好在清息山养着,肉还未养出来,瘦小的肩膀、克制的哭声,收不回去的狐耳,无一不刺痛庄锦复的心。 怎么了?庄锦复耐心地柔声道。 苓术缓缓举起捡到的弓箭,抽噎地告状道:师尊,有人要杀我 那个人法力高强,肯定是元婴期以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想要我死。 师尊,我真的不配活着吗? 狐耳向后压着,脑袋往她肩窝里缩,怀中人真的很怕。 所以你躲着我,是怕杀你的人是我,对吗? 苓术不置可否,这也是一个躲避问题的好理由。 庄锦复接过弓箭,细探上面残留的法力气息,温柔道:我不会杀你,永远不会。 没有人不配活着。 上面残留的法力气息同样炽热,庄锦复探出来,却不是苓术的气息,这是大乘期修士留下的残存法力,整个上清宗,只有苍骆一个大乘期修士。 她知道苍骆为什么要苓术死的原因。苍骆不像那兔妖,为权为利为修为,苍骆是绝对的正义之士,她跟王里赋是一类人,为了大局,为了所谓正义,她们宁愿牺牲一些人,哪怕是自己的性命,她们也能豁出去。 苍骆看出了自己对苓术的感情,她斩不断的情愫,苍骆要替她斩断。 弓箭在庄锦复手中变形,弯折。 她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来做主。 她收起了弓箭,因为苓术还在哭。 扶着人去榻边坐下,拿帕子细细拭去眼下的泪痕。刚才苓术没有回答,一定还有别的东西影响着苓术,因为从在通悬秘境开始,苓术就已经开始对自己不甚亲近了。 她循循善诱:术儿,不要把师尊当外人好不好? 第65章 好姑娘,我错了 我没把你当外人。 苓术声音低低,在庄锦复面前,她很少逞强,如一只凶悍的猫自愿翻出柔软肚皮,任她揉搓。 庄锦复坐在旁边,微凉的手轻轻抚摸着收不回去的狐耳:乖,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什么都可以和师尊说,为师不会讨厌你,不会看不起你,也不会弃你而不顾,从前是师尊没有护好你,才让那些人有可乘之机,师尊知道错了,术儿原谅我吗? 情意拳拳,温柔言语,眼神似水,哪里还有不近人情的世外仙尊的样子,为了一个人,竟忘了本。 你没有错。苓术偏头躲开她的抚摸。 纤细的手指僵在空中,就算是傻子,也能读懂这偏头躲开的疏离。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苓术斥她,看我耳朵收不回去的笑话吗? 我没有。她急答。 你出去!苓术顾不上眼泪,直把旁边的人推下床去,旁边这人不消说一句话,说被推下去了就下去了,没骨似的摔在地上。 见人摔了,苓术推人的手一顿,又是心疼,站在那里,想扶又不肯软下态度来,转念一想,她是法力高强的仙尊,谁能推倒她?还不是她故意摔的! 本来不气的,一想到这儿又真气起来,管她什么没大没小:装这样子给谁看呢,摔不死就起来。 给你看啊。 苓术刚才还哭,这会儿不哭了,袖子一抹眼泪,转身抡起榻上的软枕,对着庄锦复就拍下去:你没羞!你给我出去! 庄锦复支起胳膊挡着,也不还手:我错了,术儿,别打,好姑娘,我错了,啊 她喊一声,苓术还以为这枕头里藏了针,扎着人了,刚停手,便见那人好好地快快地从地上起来,哪有半点事儿?又是装的。 苓术气得把枕头往榻上一甩,气鼓鼓地坐下,双手抱臂,抱怨了一句:惯会耍弄人的。 玉似的人过来,到了跟前,身子唰地一下半跪了下去,手轻轻搭在她膝头上,仰起头看她:打我,骂我,怨我,都好,不要不理我。 苓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偏过头傲娇地哼了一声。 微凉的灵气自她指尖覆盖的膝头,缓缓进入她的经脉里,一点一点补足她失去的灵气,不知何时开始,庄锦复的灵气法力没有初见时如冰的凉,现在是温中带一点儿凉意,冰灵根的凉意化不掉,如她专属的标记一般。 灵气法力都随她掌控,她是不是怕冰到自己,然后调了灵气的温度?冷她化不掉,只能尽力将灵气调到她所能给的最热的温度,好像已经很久了吧。 苓术想到这儿,抱臂的手松开,指尖轻触她温凉的手,推了推,轻声说:我不要你给我治。 欲抽回手,那手趁机反握住,紧紧地不松开。 好,不治就不治。清莹的目光仰望过来。 松开。苓术几次抽手,半天抽不开,晶莹的法力环在她手上,她还用了法力! 如此生分,你不要师尊了吗?请求的语气,卑微下位者的姿态,但是包围在整间屋子的法力压根就没有撤去,大乘期以上的法力密不透风地包围了这间屋子。 看似没有答案的卑微请求,实际上她一个人时时刻刻掌握着全局。 天姥姥!苓术后知后觉,庄锦复这样的人,要么别惹,惹上了就别想逃。 苓术脑瓜子飞速运转,首先硬碰硬她讨不到便宜,但是她突然想到一个高招。 她哭。 说时迟那时快,水泠泠的泪珠就从眼眶里落下来,一个劲儿地抽回手,语气娇娇弱弱地说:你放开我。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好不可怜。 谁欺负谁谁心里有数! 这法子果然奏效,手上的法力退去了,手安然地收回来。 好好好,师尊不逼你。她拿着帕子过来为她拭泪,柔声道,别哭,我不值得你落这么多泪。 苓术撇过头,不许她擦,以前庄锦复冷她那么久,她可都记着呢,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人一直在那儿跪着,苓术又心软,猫挠一样用绣鞋尖踢她跪着的大腿一脚:起来。 庄锦复不敢起。 起来,那有师尊跪徒弟的。 欸。人这才起来,杵在一边坐也不敢坐,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又惹人家落泪,姑娘哭了不好哄啊。 苓术看着她在那儿站着,想说你把我放了,咱俩各自安好,刚说了头:你那人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苓术: 苓术:我说仙尊,您把法力撤了,天亮之前我得回杏林峰,否则白天她们上班,发现我这个大功臣不见了会着急。 在这儿事上,似乎不容商量,庄锦复那种说一不二的仙尊架势又出来了,只不过是跪着说的:我派人去传信,就说我接你回清息山了。 刚说完,立即往腰间玉佩上施法传信给海姑,吩咐了一声,玉佩光息下去,好了。 这庄事也了了,苓术无法,往榻上一躺,撒泼打滚地闹:我不要听你的,我要去杏林峰养病!你快开门!给我开门! 庄锦复: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避开我,我便放你走。 苓术听见了当没听见,来回滚了几下见她态度没软下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地滑下来,对着庄锦复也跪下来。 两人莫名其妙对着跪,苓术揪住她肩头的衣服,使劲儿摇她:你给我开门,你不给我开门你就别想消停,开门开门! 第85章 她这一闹,庄锦复此前不能去笔谈山救她的阴郁之气一哄而散,嘴角扬起些许笑意,任她胡闹,缓声道:你在清息山养病我也能安心些,杏林峰我鞭长莫及,万一再有不知分寸的,要害你怎么办? 苓术一愣,这个这个确实,可她也不能一辈子都靠庄锦复啊,算了,烂命一条,死了也没所谓。 苓术又使劲闹她,这回一推一拉许是力气用得过火,往庄锦复肩膀上一推,以为对面能像之前那样稳稳应承住她的力道,谁知对面像是突然卸了力一样,她一推过去,对面人的身子直接往后头地上一倒,自己整个人扑在她身上。 两相对视,一热一凉的呼吸互相扫向对方,两人身前挤着,香气也混到了一处,苓术脸像爆红的石榴籽,急于撇清干系: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她没用多大力气啊。 苓术红着脸从地上起来,那人却没跟着她一起起身,疑惑看过去,庄锦复躺在地上不吱声。 别是被她压着又摔伤脑袋了吧。 苓术手着地狐狸似地爬过去,跪坐在旁边,拍拍她:喂,庄锦复,你没事吧? 嘶庄锦复扶着头喊。 完了,这回真摔着了。苓术着急:啊,你摔着了,完了,她们要骂死我了,我再也不闹你了,对不起都怪我,很疼吧?庄锦复不回答,扶着头起身,由她扶着慢慢去榻上躺下。 我去杏林峰给你找医士。苓术安置好人转身起身要走,手腕被人往后一拉,脚下不稳身子向后直摔,天旋地转,脑袋摔在软枕上,头顶有只温凉的手挡着,没敲到床头,耳边听清越的嗓音低声道:往哪儿跑。 你不是你的头,你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出了一句:你又骗我! 庄锦复没答她这句,哄声道:别回去了,留在我身边。 苓术手肘撑住,要起身,腰身被一只手横压住,胳膊纤细一条,冰晶缠在那上面,昭示着用了法力,苓术气恼:你又用法力欺负我! 庄锦复支颐着脸,好整以暇:嗯,术儿说得对,我欺负人,你欺负回来么? 跟仙尊硬碰硬能讨到好处吗?这不废话吗?她还能怎么欺负?苓术眼珠子一转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庄锦复以前不是最讨厌她冒犯吗? 尚摸不清庄锦复对她是什么感情,但是,管她呢?恶心一下,让她道心乱起来,说不准这法力结界就有波动,届时就能乘机跑出去了! 说干就干,真女人不怂! 苓术咬牙转了个身,双手环上庄锦复的脖颈,对着她的唇就吻上去,然后迅速分开,观察她的反应。 果然愣住了!看四周结界波纹晃动,松动了! 箍住她的手臂被她轻巧甩开,落地下榻,踩到地板的感觉就是好! 刚站好,迈步向前,忽然一股强大的法力将她往后引,某狐狸再次倒在榻上,与对面清莹的目光来个近距离对视。 冷冽的香气侵袭过来,隽秀的脸在放大,近得她瞧见了仙尊卷翘的黑睫毛,根根分明,如眼前的两片羽扇。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不是,这这对吗?不应该是恶心她然后将她打飞吗,这次可没有什么必须要双修的原因了,她怎么还带回,回吻的。 细细软软的触碰,清冽又香甜,带有丝酒香。 好一会儿才离开。 苓术安静地跟只蚊子,哦不,蚊子比她吵多了。 庄锦复轻笑一声,玩味道:这就是你的欺负? 第66章 由爱故生怖 庄锦复你忘本。苓术红着脸,声若蚊蝇。喜欢她这样,却又怕她这样。我们私下相吻一百次,也不能在阳光下相吻一次。 苓术,你是在拿刀子割我的心。庄锦复的热情也淡下来。 她们一定劝过你。因为笔谈山荒祸阵发的时候她没有出现,苓术不知为何,坚信她一定是想救自己。她没来一定是有人阻下了她的步伐。 我还轮不到她们来管,她转向苓术,目视着对方,认真地盯着,似要探究出是什么改变了她,谁来找过你? 没有谁。苓术回避她的目光。 一定是苍骆来找过你,不然就是王里赋。庄锦复兀自念着,话被打断,庄锦复。 我本没有与你平等说话的机会,我知道我向来冒犯,如今也学会悔过自新,现在跟你说话的我,只是一个你顺手救了的野狐。 不是的,你莫要多想。 你听我说完。我没有多想,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您呢,高高在上,我卑贱低下,从来如此。苓术仍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怕一看,地位差距带来的痛会彻底堵住她的话。 由爱故生怖。 仙尊,再许我冒犯一次,冒犯地为你直言利弊。苓术说到此,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开,对我执着,不值得,你抛不下外面的芸芸众生,世俗也接受不了我爱你,与其徒留骂名,不如到此为止。 庄锦复知道这是要彻底分道扬镳的意思,她想不通为什么上一瞬她们还好好地耍闹,一个吻之后她便变了个样子,一定是自己唐突,冒进,过于偏执,苓术才会抵触自己,抗拒与自己接近。 我们不管那些好不好?刚刚我们在一起,不也很欢喜吗?术儿,我要你开心,你开心就够了。庄锦复又要下榻,一只热的手拉住了她,苓术知道她又要下跪来求。 为什么,你要将自己放得那么低,明明你配得上这世上的所有一切,除了我。 苓术别无她法,只能往最泥泞不堪之处踩下去:庄锦复你给的东西不够,我要的你给不了。 庄锦复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眸光闪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全都给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苓术吼出声:我要天下人都承认的爱侣的身份,我要你直白地说我爱你,你能给吗?!你能说吗?! 我庄锦复声音像是哑了。 说你爱我。苓术态度冷硬地说着。 我我后面的话像是死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无情道的禁制就在于此。 你说啊!她逼问。 庄锦复张了嘴,连一句我爱你的口型也做不出,她张了嘴又合上,嘴唇颤抖,一颗泪珠自右眼滑落,仙姝垂泪,似天也涕怜。 苓术的话刀子没停,她定要将痛扎到最深处,她疯也似的笑起来:哈哈哈,你连一句俗人挂在嘴边的我爱你都说不出口,你还敢跟我谈什么在一起,哈哈哈,庄锦复,我就是个俗人,我就要最简单,最直白,最俗气的喜欢。 你给不了啊!她装作得意,实则心如被细碎的玻璃渣揉入肉里,和作一团,是肉末还是玻璃渣,早已分不清,她忍着泪斥骂,说不了,给不了,做不到,你还敢妄想什么! 我不是什么猫儿狗儿,喜欢了就养在后院,每日喂养精致的饭食,让我做那金丝雀儿菟丝花,我是个野狐,最喜欢驰骋天地,要我为了你妥协,做你的春秋大梦! 庄锦复如一个做错了事被惩罚的孩子,红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苓术,嘴角勾起要强颜欢笑,又痛得勾不起嘴角,笑不出,反复几次。 老天果然没给她赐予任何一束光。 苓术说完之后,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开了口,冷静地应了一句:嗯,知道。 开门,天要亮了。 温冷的威压散去,结界松动,彻底退了去。 苓术下榻,错过她身旁,手忽被她握住。 你还不依不饶?不是。泪痕在眼下已干,像是画的哭妆,又像被弃的废瓶胚上笔误溢出的墨,庄锦复恢复了清冷仙尊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苓术为她停留。 我道心不稳。五个月后,端午节前后,南西城处有一场天灾,你与我同去,我有一修补结界的法力需要妖力才能运转。也只有这件事能留住她一会儿了。 苓术怔然,这事许是拜她所赐,只好应下:可以。 我道心不稳这事不能告诉别人。 嗯。 师徒二人出了竹锦山。两人一夜未睡,但谁都没有想睡觉的念头,今日是审那兔妖的日子,李峤言主审。 苓术为了李嫦,想去听听,庄锦复不言,只一味地跟着出门,仙尊要做什么,上清宗除了王里赋苍骆也没人敢拦,苓术就更不必说了。 第86章 两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刑房里,各色刑具挂满整面墙壁,兔妖双手被捆住,挂在铁架上,铁架上斑斑血痕,她身后的墙上,洒满了走向各异的血迹。 兔妖脸色苍白,四道长鞭痕将囚服划得裂开,尚保得最后的体面,她呵笑:这就是你们的本事? 李峤言手持皮鞭,怒目瞪着:我问你话!李家三小姐在哪里?! 兔妖突然哭了起来,哭天喊地好不难听:李忻之,李忻之呜呜呜,啊啊啊啊!李忻之! 疯子!啪的一声,皮鞭起皮鞭落,是皮开肉绽的声音。我问你,李忻之在哪里! 兔妖挣扎,撞起一阵锁链碰撞声,她状似疯魔:你问我? 李峤言无法,叉腰按了按眉头,很是头疼,看了一眼来人,歉意道:抱歉,仙尊,尚未审出结果,刑房杂乱,仙尊贵步临贱地,有何吩咐?说罢看了眼苓术,投去很慈和的怜爱目光。 庄锦复:无事,闲来无事,来听审。 李峤言应了声,便见苓术走向那兔妖。快要靠近的时候,兔妖突然呲牙咧嘴,张着口冲苓术咬上去,李峤言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兔妖咬了个空。 兔妖凶悍,离远些。相比刚才审问的冷语,这话倒温柔许多。 苓术只盯着那兔妖,伸手向李峤言:拿来。 李峤言眉头一跳,这孩子果然养得野,挺无礼的,不由得看了眼庄锦复,后者一脸习以为常,她又逻辑自洽,好歹这是正牌大小姐,无礼些也正常。 皮鞭递过去。 苓术从耳根扯了根狐毛,轻轻吹起,落在兔妖身上,消失*不见了,兔妖垂着头,虚了巴拉。 抬头。 兔妖无所谓地抬头,看到苓术时,一声凄厉地尖叫响彻整个刑房。 李忻之她嘴巴直哆嗦。 你害我害得好苦,你怎么还有脸活?!她咆哮。 苓术不屑的嗤笑一声,反问:我害你? 李峤言在一旁不明所以,她怎么突然吐露真言了,庄锦复解释说这是狐族的媚术,能魅惑人心,狐毛入身,便会看见一个虚影,引诱其说出实情。 是你,都是你! 我什么?苓术不知真相,故只说些囫囵的,具有引导性的话。 你求娶我不得便要强娶,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畜生不如! 呵。 一声呵反激得她情绪更是激动。 我恨你一辈子!李嫦那孽种,我养了十六年,十六年也够了! 在场之人得出信息:李嫦是真正的李忻之强迫兔妖生下的孩子。如此,她当时为自保说弃李嫦就弃的原因也说得通了,无爱强迫生下的孩子,可不就是不爱吗。 兔妖眼睛落泪,却做的是笑的表情:你死了,哈哈哈哈!花柳病哈哈哈!自己玩得病死了哈哈哈活该! 李峤言无言,窘迫不已,这也是她李家的丑闻,记录的修士笔录不停,她也不能让她停下来别记。 说起她这个三妹,自小确实养歪了,跟二妹一样,都是小爹、侍君养出来的孩子,纨绔低德,登不得大雅之堂,本以为她是转性了,不再养伎好色,安心修行,养育李嫦,谁知道是皮下换了人。 噔楞一声,旁边有人踢到了火炉,立在墙边的铁钳子歪倒,响了一声,众人回头看,李嫦不知何时来了刑房,一脸难以置信,嘴上喃着:不,不,不是的 转头跑了出去。 李嫦!李峤言叫了一声,碍于事情没完,没追出去,今日出门没带什么人手,想着事毕再去瞧瞧她。 兔妖听到李嫦的名字,又哭又笑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安定,片刻的母性神情自脸上闪过,随后情绪极不稳定的摇头:你的孽种都是你害得我! 苓术风雨不动:所以你替代了我,在李家偷藏了十六年。 兔妖挣扎不休:这是我应得的!你为了逼我跟你在一起,杀我全家十三口人,段尽后路!这十六年是我应得的!我没有偷! 苓术手在她面前一挥,褪去狐毛的法力,显出本相,手起鞭落,狠狠甩了一鞭子,咬牙切齿:那你也不是你害我娘性命的理由! 还不是你贪权好利,追杀我不休,我何其无辜!你为无上修为,贪图我娘妖丹,逼害她至死,她何其无辜!那些无端被你挖去灵根做了买卖的人,她们惨死又何其无辜! 你有恨,你不满,只追着你的仇家去便了,你追着我们不放,这全是你为一己私欲犯下的杀孽! 活该,死得活该,弱者就该死!兔妖定睛看她,停止哭笑,只一味唾骂:你娘那软脚蟹,自己守不住妖丹,守不住性命,怪得了谁?! 唰唰唰唰 不许骂我娘! 啊!你娘爱上王里赋,也是蠢物一个! 唰唰 她们的事你也配置喙! 苓术高高扬起鞭子,已是怒极,每次挥下,都用足了劲力,生怕打不死她。 李峤言眼看场面控制不住,再打下去就要死了,兔妖的死得走刑台程序,忙上去拉住人,夺了几次才夺下皮鞭,眼神示意庄锦复领人出去。 庄锦复不分说,抓住苓术手腕就往外走。 刑房外,冷风吹了一刻,心绪才平复下来。清冷的人安静陪着,道:兔妖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让你泄恨,事情已成定局,发泄了,便放下吧,生气伤身。 她必死对吧? 是。 李嫦无法接受事实,跑了出去。 本以为她娘十恶不赦,自己不做坏事好好生活,就当为她赎罪,这样尚有活下去的信念。 她对天地万物,都想得十分美好,生命的存在就是爱情的结晶,是被期待被爱意包裹的,她自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 就在刚刚。 她突然明白了她师尊安红长老说的苦是什么滋味。 李嫦苦笑:师尊,苦瓜还是太甜了。 自己不被期待出生,甚至是个拖累生母的罪孽,她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态,忍着恶心,假装宠爱去养育一个仇人的女儿。 这十六年,她过得惬意安然,她度瞬如年。 她越想越觉得罪孽深重。 就连身上的灵根也是从别人身上强挖来的。 呼她长叹一声,搓了搓手,道:水嘉湖边,原来一直这么冷吗? 面前一片碧绿的湖水,她的脚步,往前走。 苓术这边安抚好自己的情绪,突然想到什么:糟了!李嫦! 第67章 上一辈的恩怨跟你没关系 李嫦生性单纯,受不了这些黑暗。她干干净净,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要说她过分,也就是误会苓术杀害她姑姑那时,找过苓术麻烦。 李嫦平日里无非就是看猫逗狗,蹴鞠爬树看话本,经常下山四处喂流浪猫,她的零用钱大多都花在这儿了,她实在是离黑暗太远。 乍然遇到这些事,她接受不了的,定然会崩溃,恐怕一时想不开,会做傻事。 两人相视一眼,便知对方心中所想,庄锦复能探出李嫦气息的去向,苓术第一反应是不想求她,是去寻修士打听李嫦走的方向,庄锦复知道她不想求自己,便在她迈出步子之前,打了个掌上指南。 冰锥在掌中转,指明水嘉湖的方向。 她如此做,苓术再没走开的理由,只好跟着气息指南的方向走。 水嘉湖边。 湖面寒风猎猎,二月底的天,尚未回暖,碧绿的湖水一片寂寥,将近湖中央,冒着一颗脑袋向更深处移动着。 长发云鬓,是女子,发上插着一支橙色凌霄花的绒花簪子。 李嫦喜穿橙色,爱戴凌霄花。 苓术直冲过去,下了水,冬天的湖水寒凉刺骨,即使是体热的苓术,也受不了这等全身被寒水浸衣的冷。 李嫦! 李嫦被这声叫唤吓住,猛然回头,见苓术不顾安危地下水来,怕她下水出意外,大声道:你别过来!说完就呛了口水咳咳咳。 水已到下巴,李嫦仍有往湖中央走去的趋势。过去的人脚步不停,她喊着别救我!,苓术充耳不闻,快快过去抱住人就往岸上拖。 她抠着紧紧抱住她的手,脚也踹着,苓术强行拖了她一阵,奈何她挣扎太频繁,苓术在水中也站不稳,不慎踩中湖底水藻,脚下一滑,两人一起往水里摔,此处不深,水深却长过手臂,李嫦在水中站不起来,挣扎几下,呛了水,难受万分。 第87章 庄锦复在岸上正要出手,便见苓术拽着李嫦的衣领,稳稳站着,脚步不动,方向明确的快速往岸上来,出了水,才见苓术脚底御着剑。 两人到了岸上,冷得直哆嗦,李嫦一脸水,分不清是泪还是湖水,她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热手握住。 李嫦:你还来救我干什么?咳咳湖水她嫌太恶心,胃里反刍,呕出好多水,呕完了继续道:我这么多余的人让我去死不好吗? 李嫦!苓术大喝一声,李嫦被喝住,不敢说话,打了个寒战,不停地抽噎着,情绪崩溃着。 苓术喊完便自觉过分,好好与她说:谁说你多余,我从不觉得你多余,大家都很喜欢你。 李嫦泪流满面:要是我没有出生就好了,呜呜呜,没有我,我娘就不会过得那么苦。 庄锦复上前递来帕子,苓术接过,为李嫦擦眼泪,温柔道:上一辈的恩怨跟你没关系。 都是假的,呜呜呜,我娘并不爱我,灵根也不是我的,我感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娘偷来的,我安然享受了十六年,就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醒来我什么都没有了 庄锦复插不上话,在旁边站着,默然地烘干了两人身上的湿衣。 苓术耐心道:得到过总比从来都没有好,灵根已经到了你身上,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换给你的,你没有错。 李嫦听到此,哭喊道:那我再挖出来,我不要了!说着剑现于手中,快速往腹中捅去。 一颗轻飘飘的冰晶迅速飞过,击中李嫦的手腕,手腕痛楚,持剑不稳,松开了手,剑身一抖,从手中飞出,落到庄锦复手中,她又是从前那副清冷样,冷声道:我帮你挖。 你法力低微,手法不好,一次挖是挖不出来的,自己开刀,起码要破腹十来次才能挖干净,还是我来吧。 不过你放心,我有朋友能治灵根被挖留下的损伤,治好之后,让你一生只做一个与修真途无关的普通人,你可满意? 未等李嫦回答,庄锦复说罢持剑走过来,一身冷意,面上无情:我第一次做这事,手法不好。 锥心疼痛是肯定有的,流血也是正常的,可能要挖五六次吧,你忍一忍。 临近时挥剑而起,李嫦当时就吓怕了,直往苓术身后躲:我不挖了,不挖了 苓术悬起的心放下来,侧头去看身后的李嫦,耐心道:仙尊坏,我们不理她,湖边冷,跟我回 说到这儿苓术喉头哽住,她在这儿也无别处可去,唯清息山一个家而已。 我们一起回清息山好吗? 庄锦复挥剑的手放下,怔愣住,看着苓术。 被看的人目不斜视,关心着李嫦的反应。 李嫦抽噎地低声道:嗯,我跟你回去。 回到清息山,安置下来。 李嫦捧着海姑给她煲的人参汤,裹着被子坐在榻上看着围在榻前的一圈人。 苓术、庄锦复、海姑、王里赋、李峤言、安红长老、赵赤,还有一些她旧日的好友。 你们别围着我,我不会再去做傻事了。她讪讪笑道,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傻透了。 李峤言自责不已:都怪我当时出门没带够人手,没看好你,要是仙尊和苓术到得再晚些,我可就没你这个好侄女了。 李嫦又哭:姑妈你还认我,呜呜呜。 李峤言:这是什么话,你一直都是我们李家的大小姐,谁说过不认你了。 李嫦:可我是妖啊 李峤言心疼地搂住她的脑袋:妖怎么了,妖跟人一样,分好坏,嫦儿向来心性纯良,是我们李家的骄傲。 李嫦黏糊糊地靠过去,甜甜说了一句:谢谢姑妈。 苓术再一遍思忖,不对不对不对,李嫦是纯血的妖啊,娘亲和母亲都是妖,李家,还有秘辛! 庄锦复会读心似的,在她耳边状似不在意地说了句:李家三小姐李忻之是养女。 养女是妖,合理起来了。苓术反倒堵她的话,小声:谁说我想知道了! 庄锦复:哦。 苓术: 王里赋则是作为一宗之主的身份来说的:李嫦,你助上清宗度过笔谈山荒祸阵的大劫,是上清宗的恩人,从前尚没有妖在此修炼的先例,为了你破了这不成文的规矩也未尝不可。 对于你在宗门内的归属问题,我言一切照旧,你仍拜在安红长老门下修行,从今往后谨记门规,诚心修行,切莫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李嫦欢喜地应下,下榻行礼:弟子谨记掌门教诲。又拜了安红长老。 安红长老扶起她,好不痛心:我就你这么一个乖徒!你走了为师怎么办!谁陪我下山看戏啊! 李嫦唔了一声,说:师尊,我知道苦是什么滋味了,比苦瓜苦多了。 苓术:以后还喜欢吃苦瓜吗? 她一说完,众人皆笑。 李嫦跺脚,很不好意思:哼!不告诉你们! 庄锦复吩咐道:海姑,今晚的菜加个苦瓜。 仙尊,你怎么也这样! 众人:哈哈哈哈。 李嫦事罢,兔妖的身份也查出来了。 她原是南西城近德山村的一个农家女,名叫戴单,全家都没有修炼的根骨,一家人踏踏实实种田养家,在修士为抢夺妖丹,对妖赶尽杀绝的时代里,因为妖丹没有利用价值,灵根也差,竟幸运地保全了性命。 后来被李忻之强取豪夺,毁了一切,李忻之死后,替代她潜藏进李家,尝到世家的优越感之后,夺人灵根自换,用禁术修炼,弄权上位,背地里做灵根买卖,暗地里王里赋的人一直在监视,直到戴单刺杀苓术失败,被苓术发现她露出的马脚。 苓术是个不怕事大的性子,别人欺负她,她定要数倍奉还,她揪住不放,反倒逼急了戴单,想一网打尽苓术等人,此前一直跟王里赋暗中相斗,互相压制,谁也胜不了谁,在王里赋生辰宴上发事,最后落得个惨然的下场。 戴单的案子能这么快结案,多亏你了苓术。李峤言头疼地翻看着笔录。 我也没帮什么。苓术淡然道。 她应着这话,心里想的却是别的,照书上来说,她和她娘亲温姬是这世上最后的妖,可是按照调查来说,戴单一家人却因无用而保全了生命,她的教材不存在什么版本陈旧的问题,每年都会重新编审,填补不足,不可能连这世间还存在妖这么重要的事也能漏过。 那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有人故意隐瞒了有其他妖尚存于世的事实。 一定还有别的妖像戴单一家一样,换了人皮,偷偷生活在人世间,不为非作歹,仅求安稳度日。 刑房里,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三妹的事,也不会那么快就水落石出,按照戴单说的,我派人去查,她说的与事实一样。 李峤言的话将她拉回现实,苓术把剑抱在怀中,半坐在案头,吊着一条腿摇着,身后是一堆被她推乱的卷宗案册,她无所谓道:事情了了就好。 李峤言边看边微笑道:无论如何都该谢你。苓术开始愿意跟她说话了,她开心。 苓术懒倦道:请吃饭就不必了。 李峤言:好,那么青蛙小丸子的全套话本要么? 苓术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神色略有松动。 李峤言继续加码:再加上《野心家》《误惹权臣》未删减版,要吗? 说罢,李峤言合上笔录册,往对面端坐的人看一眼,指尖压实册子,往册子边上一推,笔录册从书案这头滑到另一边,鸦青色指甲的手压在上头,册子停止滑动,苍骆翻开,确定页数是否完整,头也不抬,道:别带坏孩子。 李峤言对她语气不善道:苓术不小了,度过天劫就是成年了,成年人看个话本咋了。 转而对苓术温柔道:我的回礼,苓长老愿不愿意收? 苍骆习惯了她的态度:叫早了,她还未正式进入长老会呢。 板上钉钉的事儿。转而看苓术:苓长老不喜欢? 喜欢!青蛙小丸子可是山下爆火的百合话本作者,一本难求,更何况是一套!《野心家》《误惹权臣》虽然她没说全名,但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说的是啥。 第88章 之前庄锦复让海姑藏起来的就是这两本,还是删减版的,删减了的书,遮遮掩掩不知道说的是啥,呜呜呜的过程中写有重要剧情,出书的时候全删了,苍天啊!这有啥乐子! 但是送书的人是李峤言。王里赋那狗东西离了她亲娘后娶的老婆,要是认王里赋为母,李峤言就是她后母。 苓术神色隐晦,似有话未说,眼神倒是一直看着她,似期待又似不在乎,神情像茶米油盐酱醋全都加一块调出的东西一样,难以言喻。 李峤言以为她是转念一想又不要了,道:这些话本不够喜欢吗? 苓术认真看着她,半天憋出一句:什么时候送过来? 李峤言松一口气,喜上眉梢:今晚就到。 苓术从书案上跳下来,苍骆无奈地扶稳书案,拦住被误伤的卷宗,苓术潇洒地边走边说:那我在清息山等你的书。李峤言应了声:好,今晚我亲自送过去。 苍骆:喂!行贿不要当着我的面啊! 李峤言拿团扇敲了一下她的脑壳:我这不算行贿,我是回谢好意出手相助的乖女儿,别给我戴那么大的帽子好伐? 行。 不与你说了,我回去给我乖女儿打包话本了,我要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念着这话,出门去了。 苍骆看着这婀娜的身影自门口远去,手抚摸过团扇打过的地方,眼神露出些许病态的不甘心:女儿吗呵。 手心攥紧,指甲近乎掐进肉里,她嫉妒她口中的这个称呼,一句女儿代表着她自认王里赋妻子的身份,不再有旁的心思,安心疼爱着不出自自己,而是出自对方的孩子,李峤言满足于这样的关系,苍骆用痛来告诉自己接受现实,不该有情感,不要有。 喜欢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的妻子,苍骆,你对得起她吗?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本想出去散散心,对面一个寒凉的威压侵袭过来,白衣飘飘的仙尊持剑踏入刑台殿门,这架势,不像来谈心问案的,像是来问罪的。 她确实有罪,她停在门前,任那屠邪灭祟的凶剑对准自己的心口,苍骆微笑道:没杀死她,太可惜了。 具有扫平一切威势的剑气震得她胸腔疼痛,猝然吐出一口血来。 庄锦复冷声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苍骆抹去嘴角的血,笑道:从前会叫我好阿姊,抱住我手臂求我,好阿姊帮帮我躲过师尊的惩罚吧,现在是一脸冷漠,与我泾渭分明,说轮不到我插手,清息,你好狠的心。 第68章 爱上好姐妹的女儿,你又对得起她吗? 梅须进一寸,刺破衣襟,往一颗跳动的心脏上刺去,苍骆空手握上剑刃,制止它继续。 庄锦复与苍骆两相对抗,谁也不服谁。 休要攀扯别的,说着,七支箭和一张弯折得不成形的弓被庄锦复丢在苍骆脚边,别再让我发现你对她动手,否则,休怪我不顾念过往情分。 剑又深一些,苍骆忍着痛楚,态度决然:她是你修道路上的劫,你留着她,是在害你自己。 清息,你这是在逼死你自己。 够了!庄锦复愠色不可收,逼死我自己又如何?我们四人,只有你一人忘了本心。 苍骆怔然。 庄锦复: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苓术死,这是我们修士欠她们母女的,修士摧残妖族的业报,我们百世修行都不能还清。 你还记得温姬是怎么死的吗? 苍骆惨然地笑了一声,记忆里那个最温柔最善良的温姬,仿佛还站在她面前,笑靥如花地问她要不要吃面。 她只身引去修士杀妖的所有火力,常年被人追杀,寒冬腊月,在冰冷的河水里来回回击,最后死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消散在这世间,尸骨无存,仅剩一个血脉。 她托付给我们的孩子,是未来能保护那些孱弱妖族的妖王,也是温姬留给我们的最后的温柔,苍骆,你的脑子都被狗吃了?!你对得起她吗?! 苍骆气势不输,反唇相讥:你骂我?那你呢?爱上好姐妹的女儿,你又对得起她吗? 庄锦复一愣,进攻的气势霎时弱下来,苍骆趁机拔出那剑,捂住血口喘气道:咱俩谁也别骂谁,都欠。 你要是再敢动苓术,那我此生与你金兰义断。 这股气撒不出去,转念又想起此前那个在通悬秘境里绊脚的胡施。此前事忙,一直没空收拾她,刑台对她的判处还没下来,庄锦复出了刑台殿门就往牢狱的方向去。 牢狱里。 看守的修士见到白衣不染纤尘的庄锦复踏入脏污腥臭的监牢,疑惑上前问道:仙尊有何吩咐? 胡施关在哪儿? 看守的修士想,既然是仙尊点名要找的人,定然是有要紧事,没多想领她进去了。 胡施独关一间,一身囚服倒是干净,头发微乱,苍蝇蚊子乱飞,隔着牢门,一股馊臭味飘出来。 她看见庄锦复,跪下喊句:见过仙尊。态度倒不怎么诚恳。 开门。庄锦复对旁边的人道。 门开了,她坦然走进去,胡施疑惑她来干嘛,想着纵使是仙尊也不能越过刑台办事,刑台没下发审判自己的文书,她杀不了自己,故无所谓道:您有何贵干? 你推苓术下聻坑。简单陈述事实,语气不容质疑。 胡施死猪不怕开水烫:是我,怎么了?您还能杀了我不成? 你承认了。 对啊,有什么不敢认的,那野种碍手碍脚,挡了我的道,自然要她死。 一道白影闪过去,再看便见胡施被人抓着脖子整个人提起来,冷若冰霜的人厉声道:不许叫她野种! 胡施双脚离地,脸色发紫,喘不上气,仍道:她本就王掌门婚前和妖生的野种放开我你不能杀我 旁边的修士看这架势不对,仙尊这是要人死的意思,好意劝解道:仙尊,刑台没下发审判文书,不能越过刑台审判啊!请您三思! 本来不说还好,说了庄锦复更是火冒三丈,她管不了那么,抓住胡施就往外走,看守的修士阻拦道:您不能私自带走她。 让开!威压展开,压得周围人都透不过气,她不生气时就已经让人对她退避三舍,愠色上脸更是如雪崩压顶,又冷又骇人,令人窒息。 看守的修士不敢拦,出于职责,还是要将她拦下来,否则刑台那边不好交代,三个修士拦在庄锦复面前:仙尊,请您放开她。 庄锦复居高临下扫她们一眼,手掌轻轻一挥,三人不敌,登时全都被法力震到监牢的墙上。 庄锦复擒住她的肩膀,御剑出去,直奔山门外,胡施挣扎: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放开我! 冷若冰霜的人不答。 出了山门直往西去,看着去的方向,胡施发自骨髓的战栗,这这是去往通悬秘境的方向! 一路疾驰,到了通悬湖,庄锦复单手持香以法术燃三香,香向前飘,指路,椭圆形的水波纹镜面显现,庄锦复抓着人往里飞,结界石上的银雨看见庄锦复叫了她一句仙尊,她停下步子,对银雨道:最近的聻坑在哪儿? 银雨看着她手上的人,是胡施这蔫坏的人,遂主动领路,胡施抖如筛糠: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会死的,到时候众口铄金,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银雨甩她一巴掌:踹老娘下聻坑的时候你可没想过我有没有命活。 庄锦复冷声道:怕人言我还当什么仙尊。 到了聻坑外,庄锦复抓住她脖子伸手到聻坑上,下面绿火森森,聻影飘动,嗅到了活人的阳气味,纷纷骚乱起来,庄锦复冷眼嫌恶地看她一眼,道:死吧。 松手,胡施猛地坠了下去。 啊啊啊!的惨叫声响彻四野,很快就没了声响。 事了,庄锦复的气终于撒了,银雨游曳在她旁边大笑:活该,恶人有恶报。说着又看向气定神闲的庄锦复,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欸,仙尊。 何事? 你和我乖孙在一起没有啊? 与你无关。 说说嘛。 庄锦复不答,一味往外走。 银雨缠着不放,看她神色不对,整个人根本就是冰山变幻成人,不近人情,跟苓术关系好的时候满面春风,人也好接触多了,现在这样,不对劲啊,她道: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第89章 庄锦复的脚步蓦地停住:我说了与你无关。 银雨肯定道:你们就是闹别扭了。 庄锦复颦眉,倒想知道她怎么猜出来的:何以见得? 银雨道:惩罚胡施这种大快人心的事,苓术那给小皮猴能不来?况且她爱整日粘着你,你能走开分毫?能有机会背着她出来替她算账,多半是你们闹别扭了,我看你脸色黑得能吃人,这一次绝对是闹得很大。 说对了吧。 你别管。说完了继续走。 银雨跟上去,语重心长道:因为什么而闹?我好歹也是祖姥姥辈的人,你也把我当长辈呗,有烦恼就说,有啥好害羞的。 庄锦复还是不说,加快步子走在前面。 一条腿快不过两条大长腿,银雨在后头实在追不上,叉腰喘气道:嘿,你这闷葫芦,老婆跑了你都没处追。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也不转身,只道: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银雨见有戏,游走过来,探着身子去看她的表情:她想要什么? 表情不怎么好看,跟苦瓜切开截面上籽留下的苦瓜脸一样。 她要名分。 我给不了。 我清息山有绝世珍宝,我有上上修为,名誉地位财帛,她想要,我都能竭尽所能托举她,给她最好的,唯有一样,我不能给,那是 对普通爱侣而言最简单的东西名分。唯有名分,我给不了,但她只要这个。 那她是真爱你。 银雨一句话,如月老的红线化箭,一箭击中她的心,她感觉头顶的天,脚下的地都不太真实:怎怎么可能 你那么好,她为什么偏偏选你没有的东西为理由,要与你分开呢,你好好想想,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你生分的。 庄锦复愣了半晌,她从未想过为什么,只当是少年心性不定,不喜欢了就甩开她,她自己受着就是了,时间久了,彼此都能放下,那时谁还管谁爱着谁。 她认真思忖,缓声道:似乎是遇见古婉之后。 银雨点头道:那就对了。 哪对了? 她怕你变成古婉那样。 她知道仙也有成为堕仙的一天,古婉苦守一缕残魂将近四百年,四百年的黑暗,她不想你也承受,我姑且大胆猜一下,她最怕的是什么。 是什么? 她怕你无情道破。 她怕你因为她而无情道破,那她便愧对苍生了。 银雨的话像寺庙里能清人心神的钟声。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庄锦复胸中郁气一哄而散,归家心切,恨不能在此御剑,直奔清息山,离出去还有段距离,看着银雨,不解道:近乎所有人都反对,那你为何一力促成我与她? 银雨摊摊手:我去玉境主那儿看过未来啊。 嗯?庄锦复听来只看见她嘴一张一合,声音没听见,你出声了? 银雨了然:许是玉境主的系统禁止泄露天机吧,不要紧的,回去吧。 庄锦复见怪不怪,出了通悬秘境,急忙往清息山赶。 进了殿门,便往金缕殿去,敲了门,没人应,感受一下气息,殿中无人,四下搜寻,苓术的气息在她的书房。 第69章 花狐狸 将走至书房,庄锦复隐匿了气息,生怕惊跑了书房里的姑娘。 书房前,她的手轻轻搭在门上,暖热的气息就在门内,似乎缩成一团,躲在东边的一处,不曾有一刻移动。 轻轻推门而入,跨入室内,向着暖热气息所在之处望去,书案后的地上,露出藕粉色的衣摆。 她快步走去,蹲在书案后椅子旁的人与她惊诧相视。 苓术抱着一件白色的外衫,袖口上绣着精致的白梅,那是她昨日脱下,尚未拿去清洗的外衫,苓术诧然抬头,稚嫩的脸庞上有一双泪花涟涟的鹿眼,满脸窘迫。 术儿庄锦复轻唤了声,蹲在地上的姑娘如一只惊弓之鸟,抱着她的白衫,不顾一切就往外冲。 苓术抽噎一声,疾跑到了门前,门边忽刮起一阵凉风,砰的一声关上了,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温柔得似掸松的棉花。 你怕我成为堕仙是吗? 苓术手心里冒了紧张的汗,她不是下山去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她怎么想到的?她乍然一说,苓术只记得自己之前,为了她好,狠心与她断开暧昧,骗她编造的谎言,谎言如此被拆穿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不是。她打算咬死了不承认。 那人声音缓缓:我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无情道破。 苓术追问:那你说的道心不稳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我存在的价值。 苓术反复想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答她的话,索性不答,上前去推门,门上结界水波流转,很结实,不用试就知道打不开。 你又关我。 这是我的书房,我不过,她顿了一下道,是关门抓个乱闯进来的狐狸。 热迅速爬上双颊,苓术站在原地尴尬,此前与她闹得那样凶,她回来以后实在受不了和她闹分道扬镳的戒断,好不容易等到庄锦复出门,偷摸进书房,感受整间屋子里她的气息来慰相思,谁知道她很快就回来了,还被抓了个正着。 温凉的气息、冷冽的香气,渐渐近了,苓术咬着唇,犟着不回头也不抬头,那人停在身侧,伸手过来,苓术大吓,往左边迅速跨出一步。 耳边听到嗤笑一声,玉白的手伸过来,扯住她怀中抱着的白衫,往外拉,声音润扬和缓,玩味的意思更浓,听庄锦复道:还是个会偷女子衣衫的花狐狸,你说,我该不该罚? 苓术当即如烫手山芋一样丢了出去,红着双颊别开脸,却又倔强道:你想怎样? 过来。 苓术没懂她要做什么,身边那人把白衫搭在胳膊上,转身往东边的书案走,她心虚地跟过去。 庄锦复把白衫搭在椅靠*上,提裙坐下,她道:说说吧,你为何觉得我会成为堕仙。 这架势,跟偷懒被师尊抓个正着,挨了训话又被迫接受师尊的温柔关怀之死亡质问说说吧,这篇经文为何背不下来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那个,额 嗯?这声是严肃的质问。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迅速滑跪求放过,但是苓术是个你态度强硬她也半点不软的脾气,硬气道:我没这么觉得! 那你跟我闹什么,很好玩吗? 苓术听这话不爽,丢了句我没闹就往窗边跑,打算翻窗,仙尊的仙法快她一步,靠近书案的窗子也啪一声地合上,苓术气鼓鼓地转身: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死你了!庄锦复我讨厌你! 庄锦复听了这话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慌了。 走过来不顾苓术挣扎把人抱在怀中,手扶住她的头,诚恳地道:我错了,术儿,别讨厌我。 庄锦复我最讨厌你了,你放开我!苓术伸手去掐她的腰,她吃痛却不放开,想去踩她的脚,又怕把人踩疼了,只好忍着,干叫唤。 混蛋庄锦复,最最最最讨厌你了! 乖,庄锦复不管她的挣扎,今天一定要趁此机会将话说出来,如果你是怕我成为堕仙,那我很高兴,你仍在意着我,你在乎我才会关心我将来的命运,但是关于无情道的事你不懂,我认真与你说,爱一个人并不足以让无情道破,古婉也并不是因为喜欢依云才成为堕仙的。 是世事的不公,是人命运的无常,是对自己价值的绝对质疑才会让一个无情道仙尊成为堕仙,我们修的是大道无情,所以不要害怕你的感情对我的无情道产生影响。 话虽如此,若让她绝对放心,那只有一个办法,抵死不认她也对她产生了感情,没有存在过也就没有威胁的可能。 我救赎般顽劣的狐狸姑娘,请原谅我让你伤心。 更何况庄锦复自觉自己声音卡在喉咙,只好重新吞咽一口唾沫,使说话顺畅,重拾冰刀子的伤人言语,更何况,我从未对你动情。 第90章 怀中的挣扎停止了,安静的空间里,彼此呼吸都不平顺。 苓术感觉,她向庄锦复扎出去的刀子,全都回扎在自己身上,既然没有对她动心,之前在通悬秘境里,她对她承诺的那些话又是什么? 你我相识仅一月多,我身边人来人往匆匆,与你一样的人太多,苓术,我不可能爱你。 太痛了。 你没对我动过心你又何必对我说那些暧昧的承诺?庄锦复,我讨厌死你了,逗我很好玩吗?我的感情就不值得尊重了吗? 苓术又挣扎起来,庄锦复抱住人不放。 庄锦复感觉自己的话像个人间滥情的人渣:我没有不尊重你,正是看你求得可怜,我才如此说的。 信徒求仙,不就是希望仙怜悯她的痛楚,满足她的愿望,你喜欢我,敬仰我,自当也是我的信徒,况且,你是我的徒儿,此生唯你一个徒儿,术儿,为师不希望你难受。 苓术周身都被冷冽的香气包围,眼前她胸前交领衣襟上的梅花已经看不清,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挥起无力的拳头,一遍一遍捶着她的肩膀,她哭道:为什么要怜悯我,为什么要怜悯我 庄锦复强忍着悲情,任她捶打,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苓术需要发泄,这次哭完,她们应该不会再闹别扭了。 苓术哭了一会儿,脱力了,脑袋靠在她身前的柔软上,两人安安静静的站着,书房外有洒扫的侍从经过,看到房门紧闭,也知不能打扰,远远地走开了,窗外鸟儿啼鸣,是喜鹊报春。 庄锦复的腰上忽环上两只手臂,将她的腰身紧紧扣住,哭声渐停了,湿漉漉的眼睛抬头,眼睫毛沾成一簇一簇,她满脸泪痕地对她笑了,她甜媚的嗓音道:师尊,以后我就不用担心你的无情道会破了。 庄锦复心头一震,于苓术而言,她爱上的是一个一辈子都不能回应自己的人,明明自己痛彻心扉,却想着她无情道不会破,这就是世上唯一一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的苓术啊。 小姑娘嘿嘿坏笑两声,哭后余噎,抽噎了一下,她坏笑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笑道:那我以后就可以随意欺负师尊啦。 常年练剑留下薄茧的手抚住柔嫩的,略带婴儿肥的少女的脸庞上,拇指拭去濡湿的泪痕,对外人冷漠无情的仙尊却对她温柔道:你想怎么欺负?嗯? 她伸出食指刮一下苓术的鼻梁,轻笑道:花狐狸。 嘻嘻。苓术笑起来,眼睛瞥到师尊的衣襟都是她的泪水,濡湿了一片,很不好意思,缓缓松开她道:师尊换件衣服吧。 刚说完,门外有人敲门,海姑道:仙尊,苓姑娘明日上任的新衣已经做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拿进来吧。 苓术局促不安起来,好像跟师尊偷情了一样,她一脸刚哭过的样子,见不得人的,立即转身过去,突然又转过来,把椅靠上的白衫拿起来胡乱盖在庄锦复衣襟前,自己随手抓了本书。 海姑推开门进来,以她多年八卦的经验来看,这两人绝对不对,苓术背过身去看一本书,书似乎拿倒了,仙尊呢,身前披着件衣服,欲盖弥彰的样子。 不对,绝对不对。 庄锦复:放那儿吧。 海姑应声命人将衣架子放在室中,侍从放完,跟着海姑一起转身便走,苓术长舒一口气,转身见海姑到了门边又折了回来,苓术吓得转身。 海姑:仙尊你这件白衫,昨日穿的吧,正好,给我拿去洗了。 庄锦复咳了一声,道:不用,我今日还想穿,外袍,不脏。 海姑应声要出去,庄锦复又吩咐道:打盆清水来,再拿一身我的衣裙。 愣着干什么,去啊。 海姑眯起眼睛看二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我懂,我都懂,马上就来。海姑出去了。 两人谁都没明说,也知道海姑误会了什么,两相尴尬起来。 海姑喜欢乱想,那个你,别多想。 嗯 苓术丢下书,拿衣袖抹了一把脸,转移话题道:我上任还有新衣呀?她走过去看,衣裙以金红为底,褖、以及裙摆上有火焰纹的纹样,十分之张扬。 这是长老会的会服。 叩叩叩 仙尊,水和衣裙来了。 进来。 海姑捧着白色衣裙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侍从,一个端水,一个捧着一件藕粉色的衣裙,侍从放下就走,海姑放下衣裙,顺手隔着茶壶试水温。 茶冷了,她招手,让另一个捧着茶水的侍从进来,这个侍从也是放下就走,海姑给她换了茶水,倒了一杯端过来道:仙尊,不是我说你。 庄锦复:? 海姑:白日宣淫不好。 庄锦复扶额。苓术脸噌地一下热起来。 海姑语重心长:苓姑娘那么小,即便是你为下,也不能不顾惜苓姑娘的身子,别让她劳累,您也主动些吧,都是姑娘,互相也没啥。 苓术整个人烧起来。 海姑还在说。 第70章 一股力攀住她的腰侧 海姑:也不是说在书房不行,苓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 庄锦复似乎在忍耐着不发作,咬牙切齿磨着说出来的话:我如何不懂事了? 海姑:你还有脸问,事前事后都要沐浴,手、口、身何处不用洗?姑娘身子娇贵些,而你只叫水,依我看,是你不知道疼惜苓姑娘。说着,走向庄锦复。 苓术的脸已经烫得像烧开的水。 庄锦复脑壳疼地揉揉睛明穴,发来仙尊的质问:我就不是姑娘了?我哪有不疼惜不是,我们根本就没 哦我忘了你在下。 庄锦复:少看些话本吧。 海姑一进门就看见苓术背过身躲在旁边,个子又小,拿书摊开来比她脸都大的书,娇怯不敢见人的样子,很像是被人欺负了,不好意思让人知道,所以躲着。 再看庄锦复,人模人样端坐着,脸不红心不跳,很像话本里那种仗着权势欺负女子的人渣。 海姑脑海里上演了一场大戏:仙尊仗着修为地位压迫着苓姑娘做那事,苓姑娘泪水潸潸,哀求地说着好累,不行了,仙尊冷脸逼她继续,爪子拍上苓姑娘的脸,质问她你就这点本事?饭都吃到哪儿去了?!,霎时火大。 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扯过她怀里的白衫,庄锦复毫无防备,满脸疑惑,措手不及,她沾满泪水的、被揉乱的衣襟显在她面前,更加证实了海姑的猜想,她看见了义正词严地骂道:人渣啊,让人家姑娘在你怀里流那么多泪。 这句话她竟无法反驳。 海姑叉腰道:还愣着干什么,带人去水月温泉啊。 苓术意识到她误会了,想要解释又记得自己这副样子也见不得人,两下难堪,犹豫之时一件外袍已经披上她的肩膀,海姑温柔的臂膀已经搂了过来。 别怕,海姑替你做主。 苓术被她带着转了过来,花猫一样的脸不敢抬头,海姑看了个正着,接着听到尖利的一声:仙尊!干点人事吧! 我我没有。庄锦复是有口难辨。 海姑自从知道苓术可怜的身世之后,对她就尤为怜惜,甚至到了十分偏心的地步,但凡有谁对苓术不好,她恨不得提剑杀到那人跟前。 王里赋那个掌门,她这个仙尊,上清山地位最高的两个人,全遭了她的骂,挨了骂也反驳不得,因为尊长的传统丢不得,更何况当初两人年轻时,受了她许多照顾。 当初,王里赋独自撑起王家门户遭了不少同修毒手,后来人妖矛盾不可调和之时,她与温姬相恋的事情被爆出来,以致于推行第一届仙门大考失败,千人唾,万人骂至名声全臭。 说道庄锦复,少时家园被毁,初入修真界,一片丹心求人妖和平,护妖护寒门修士而不被理解,被人追杀至将近人生尽头,所有人见她如见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对师徒,烂在一起也要挣扎着过活。两个人名声臭如粪坑里的石头,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杀之不解恨,也只有海姑从未离开过她们。 海姑一边扶着苓术,一边往水月温泉的方向走,庄锦复将那白衫穿上,以遮住自己混乱的衣襟,跟在二人身后。 第91章 苓术怕她越来越误会,反正花猫一样的脸她已经看见了,再没顾忌了:海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家了,师尊安慰我呢。 这样啊。海姑边走边叹气道,仙尊,我语气重了些,我知道苓姑娘对你也是有意的,我就是 师尊真的没有欺负我。 海姑揉揉她的头,怜惜道:没有便好。随后叹了口气,转头对庄锦复说:哎,看到苓姑娘这个样子,我就想到当初你和里赋。 明明都是半大点的姑娘,肩膀那么小,硬要扛那么沉重的东西,多累啊,哎两个复(赋),碰到一起也是命运,好在苦日子都过去了。 现在只有个苓姑娘,仙尊你千万要护好了,这个没了,你再找不到如此赤诚的人了。 嗯。 苓术抬起头,看海姑,海姑真是十分温柔的妇人啊,像娘亲,海姑见她看自己,对她道:你可不要学李嫦,可吓坏人了。 她拍拍苓术的手:姑娘,再不好的日子,熬一熬也能过去。 苓术无声点了点头。 庄锦复在后头看了眼苓术,她希望她真的能听得进去,因为苓术是个有自毁倾向的人。 从她第一次上山门求拜见母亲,母亲不见她,她便不顾山下凶险,转头就下山开始,庄锦复就看出来了。 不想活的人怕什么凶险。 于是庄锦复追下山来。 苓术桀骜不驯,永远不怕事儿大,笔谈山险些困杀二十三人,她追击依云至丛林深处,她二话不说就跟来了,世上至阴之物聚集的聻坑说闯就闯了,她是半妖,也是半人,笔谈山荒祸阵处理不及也能杀她,她也无悔地去了,别人称赞她大义,只有庄锦复知道。 她是在为她的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没想过她娘的命吗? 正是永远放不下温姬的死才会如此,活着实在难受,却又因为她这条命还承载着温姬的命,所以她不能自弃,她要一直活着。 如果爱情能让她对这人世间还有点美好的渴望,那就让她一直爱着她。 水月温泉里,苓术拗不过海姑,脱衣下了水,庄锦复去小隔间里坐着,留她一个人泡着,海姑守在门口,临走之前交代庄锦复,叫她用灵气养着苓术的经脉,她不说,她也会做的,只是年纪大的人爱嘱咐罢了。 水月温泉用来调养最好。 苓术在水下打坐,运气调息,引气入体,很快,从小隔间传来一道辅助的法力。 两人隔着距离默契地配合着。 荒祸阵吸走了一半的修为,境界未变,再次调息打坐修行,用灵气养着,慢慢将失去的修为一点一点补足。 戴单的案子出结果之后,戴单被处以斩刑,处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五天,现在三月十一号了,苓术每日都好好打坐修行,庄锦复从旁辅助,修为修回了两成,金丹期初期的修为还是很高的,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来修行,且每天要高强度修行。 太慢了,赶不上三个月后的天灾。 端午在五月初五,按照上清界的历法,是在六月二十八号。 她着急,灵气快速在经脉里游走,身子越来越热,控制的法力突然断开,灵气停止游走,紧接着听到小隔间那边急切地询问:怎么了? 无事。苓术调动灵气,要再续上,续不上她越急,越急越续不上,体温升高,意识迷乱,一阵灵气波自她身上荡开,温泉水面被轰出圈圈涟漪。 苓术? 声音在耳边回荡,眼皮睁不开,话也说不出,温泉热,身体也热,一切都是热烘烘的。 没有回答。 一股清凉的仙力贴上她的后背,快速调节着失控的法力,她又得到了解救,约莫半刻后,体温完全降下来,她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气息在身后,她没回头。 多谢师尊。 你走火入魔了。 下次不会了。 你何须着急。 不想辜负你的期待。 身后的人半晌没答,苓术双手捂在身前,她身上未着寸缕,羞道:你出去。 又是这句。 又要赶她走。 面不改色的仙尊盯着眼前人光洁细腻的背。 水声轻响,许是准备离开,苓术静默等着气息远离。 突然,背上一点清凉激得她背脊一阵战栗。 轻飘飘乎如羽毛扫过。 蝴蝶骨、腰窝,顺着脊柱凹下去的线条。 师尊你在干什么啊 一股力攀住她的腰侧。 水声哗响,后背贴上濡湿的衣,令人发颤的温度,半点未曾收敛,像是要用这温度将她冻醒,好让她知道此刻抱着她的人是谁。 那人语调缱绻,能感受到她在低头,些许柔软碰过她的耳廓,吐气如兰:想修行快一些,我有别的办法。 苓术当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她偏头躲过耳边暧昧,语气软似云:泡太久了,温泉的热熏得我不舒服。 腰侧的手如她所想地松开。 庄锦复黯然受挫,她这是拒绝的意思,那个蓄意勾引她,贴近她,说永远爱她的苓术也会拒绝她。 苓术捂着胸口,不顾她一扫而来便能看个精光的眼光,背过身,踩着石阶,慢慢上岸去。 庄锦复不自觉地顺着她的动作看去,以为她又会先叫自己出去才上岸,谁知她竟坦然地上去了。 入目是一片白,偏她脚步不快,上岸后,脚步踩过她身边的岸上的石板,踩出细小的水声,一声一落,勾着她克制的心。 她不敢再看。 余光瞥见苓术曼妙的身线,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先擦身,再穿衣,一件一件往身上套,动作不紧不慢,庄锦复闭眼默念清心诀。 师尊。 这声音极近。 你不上来吗? 你穿好了? 穿好了。 庄锦复这才敢睁开眼,缓缓上岸来,人的正脸没见着,只见了个绞着头发往小隔间去的背影。 她心道,她还没学会烘干的术法吗? 换了衣之后跟过去。 苓术果然坐在梳妆镜前绞干头发。一见了她,便甜笑叫她:师尊。没别的话。 我帮你吧。接过擦发的巾,轻柔地擦着。 谁也没提烘干的术法。 苓术手得闲,对镜勾眉,似乎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怪了。 你考虑得如何? 苓术又言其他:我还没穿鞋呢。 第71章 师徒确是不轨 苓术低头寻着鞋,鞋在门边放着,她正要起身,肩膀被人按住,另一身影过去,提着她的鞋袜过来,蹲在她面前。 庄锦复的手伸过来,苓术的脚躲开,我自己有手。 躲什么?玉凉的手捉住她的踝,不是要穿鞋? 仙尊持剑的纤纤玉手此刻正拿着一块白帕,细细擦拭去她足底的脏污和足趾缝之间的水,擦的动作极慢,格外珍重似的擦净之后,套上罗袜,又小心翼翼套入绣鞋中。 小鹿在心中乱撞,呼吸也变得很小心起来。 可以了,我自己来。 坐着。 唔。苓术低声应了她,庄锦复执意要做的事,绝无转圜的余地。 庄锦复此人,若要跟她反着来,她会用别的法子来让人顺着她,苓术有胆与她抗衡,但要说起实力,苓术没胆跟她硬碰硬,从通悬秘境到竹锦山小木屋,被绝对力量的压制过,她算是怕了,适时示弱顺着她是苓术悟出来的生存之道。 另一只脚也被她细致地擦净,套上鞋袜,两只脚都好好地穿上鞋了,庄锦复去净手,苓术寻摸了机会偷溜,刚到门边便听到一声毫无感情的:这就走了? 时候不早了,晚上李峤言要给我送话本,还有明日上任的会服要试穿,我得回去了。 你还未回答我,考虑得如何? 这样的事,您也要逼问徒儿吗?苓术眼神可怜,语气委屈,双手交握着,状似委屈小狗,要不是知道她此前是抡把剑就敢乱闯乱杀的性子,还以为她是真委屈真可怜。 罪孽感徒生,于她三百多岁的年纪来说,对面的人确实太小,偏又是她强收的徒儿,师徒确是不轨,于死去的温姬更是负德背义,更遑论她们还是两位女子。 话虽如此,但苓术的性子她还不了解么?这以退为进的招数。 第92章 罢了,帮不上不必勉强,我会找海姑帮我。且放了她去,数三下,三、二 温热的手贴上来,扣住她的手掌,别嘛,师尊,我想帮你的。在看不见的地方庄锦复唇角微勾。 所以,答案呢? 苓术张嘴正要答,门口的海姑听了声响,回头迎了上来:和好了? 苓术笑答:我们哪有吵嘛。心中想着正合她意,她还不想那么快就回答。 回了书房,先试了那身衣服,很合身,没有要改的地方,苓术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海姑欢喜得不行。 总算熬出来了,我们苓姑娘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衣服华美,姑娘穿上芳容绝艳,都说衣裳衬人姿容美,到了咱们苓姑娘身上,是人比衣裳艳三分。 苓术乐呵呵地受了她的夸奖,带着少女怀春的心,看向庄锦复,问道:师尊觉得好看吗? 庄锦复认真地将人从头到脚看一遍,面上不显,道了句:好看的。 苓术得了夸奖,笑着去镜子前左转转右转转,看了许久,又想着明日该梳个什么发型相配,未注意到庄锦复在后头投向她的目光。 欣赏、期待、复杂、控制、独占。 她自比作角落里的湿苔、枯树下的死菇,她的情感从不直白,苓术见到的,不过是冰山露于海上的一角。 害怕露出真面目将人吓跑,故而深藏,这晦暗的心思不见天日,似乎也成为了挑战既定命运的唯一刺激。 夜晚,李峤言又来了,上次送来的话本很合苓术的心意,苓术接受了。在看话本这件事上,是苓术接受她的唯一亲近,从此李峤言便开始四处搜罗话本,时不时送过来讨苓术欢心。 王里赋弃温姬与李峤言成亲这件事,始终是一根哽喉的鱼刺,可李峤言又不是那种歹毒的后母,对李嫦颇为照拂,对自己也不差。 苓术也不是没有为难过她,既然她要讨自己欢心,她便故意说她想要一个传世孤本,孤本拍卖起价七十万灵石,她当时也是随口说的,只想打发她出去,哪知过了两天。 李峤言带着侍从上门来,把那个孤本送给她了。她托李嫦去打听孤本的拍卖价,竟是五百三十二万灵石。 吓得苓术赶忙把这礼退了回去,李峤言摇着团扇上门来,笑道:小东西罢了,喜欢就拿着。 太贵重了。 安心拿着,母亲疼你。 今晚她又来了。 李峤言出门必有仆从相随,大老远就看见她浩浩荡荡的架势,苓术看到人反倒往屋里走,门却是开着的。 仆从放下一堆东西,话本不过两本,剩下的锦衣华服、金首饰、胭脂水粉,搭在一块送过来,却是很多,李峤言进殿娴熟地指使着仆从做事。 我也用不了那么东西,以后别送了。 进入长老会之后,可跟过去不一样了,人靠衣裳马靠鞍,既是长老会长老,就该有与之相配的打扮,掌门之女,仙尊之徒,不能在这些东西上输给别人,别叫她们看低了你。 苓术:当长老是靠本事,又不是看人打扮。 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我都给你备下了。 我在清息山挺好的,该有的都有,不用给我送那么多东西。 知道知道,这是身为母亲的一点心意,你不收,我于心难安,哪有女儿新上任,母亲半点不关心的道理,收下吧。 说到母亲半点不关心,呵,王里赋人又在哪儿呢? 苓术不想与她多说,我收下就是了。说完快快赶了她出门去。 李峤言出了清息殿门,走路下山,在阶梯拐角凉亭处,瞧见个紫色身影。 她都收了? 嗯呢,李峤言笑容得体,分寸得宜,十分敬重,下次,妻君可以试着自己送去。 再说吧。 既在意,何不自己去见,到底是你亲生女儿。 心觉亏欠,不敢亲近。 庄锦复踏月出门,在水月温泉里,苓术正要回答的时候被海姑打断了,她没得到答案。 金缕殿外,栀子香气眷眷,是殿内燃的香料香气。 苓术本欲出门去厨房拿点糕点吃,从里间走出,正欲继续走,却透过门看见门外一抹身影,气息感受不到,整个清息山,能收敛起气息让人完全感受不出的,只有一人。 想必是来问答案的。 堪堪收住步子,手一挥,吹灭了蜡烛。 苓术嘴角上扬,将得未得之时,才最勾人。 庄锦复抬起手正要敲门,殿内烛火熄了,一片黑暗,今日睡得这样早?许是为了明日上任,早睡养足精神,明日再来吧。 翌日,苓术一大早被海姑叫起来。穿衣、上妆、梳发,好一通折磨,出门路过主殿,庄锦复放下茶杯出来。 师尊早安。 我送你。 长老殿外阶梯上都铺了红毯,众长老已候在殿内,庄锦复领她进去,众人皆站起行礼,王里赋从掌门主位上下来。 苓术在后头默默数长老人头,一、二、三一共九位长老,个个都是资历深厚,修为高深,至少都有元婴期以上修为,苓术一个十九岁金丹初期的少女,一身赤金长老会服,虽穿上张扬恣意,但难掩少女青涩。 庄锦复往旁边退一位,露出苓术身形,小徒顽劣,以后烦请诸位多加照拂。 众人哪敢不应,都笑答:一定一定。 王里赋端起掌门架势道:苓术,你在长老会通悬秘境的试炼中表现出众,通过试炼,获得进入长老会资格,又在危亡时刻救了上清宗,获得众多修士支持,你身负千年妖丹,故特聘你为丹脉长老,望你往后谨守职责,肩负起长老的重任,庇佑丹脉顺利发展。 苓术行礼:谨记掌门嘱托。 片刻的欢迎之后,长老们各自回去自己的静室里办公事。 王里赋领她去她的静室,交代道:你资历尚浅,需要更为努力,以后沉桐就在你身边做事。 她身边一个身穿青色宗门服,眼戴玳瑁,一脸古板的女子对她行礼:沉桐见过苓长老。 苓术不习惯别人对她行礼,忙笑迎:诶诶,好。 沉桐在丹脉多年,经验丰富,以后丹脉事宜有不懂之处便请教她。刚说完,别人有事找王里赋,把她叫走了。 庄锦复对苓术道:不用因为资历不够而担心,万事都有人教,再不济还有我,你放手去做就是了。 苓术连连点头。 几本书出现在她的书案,《抱朴子》《丹道通义》《金丹大要》《坤元经》《内丹修真养身学》等,合起来有半臂高。 庄锦复手指在书上点点,道:你此前修行,并无方向,我姑且给你定个方向,修丹道,养生长寿,戒骄戒躁,少动杀念,这些书,你都要看完。 苓术瞪大了双眼,从上到下数了一共十二本,全都看完?! 庄锦复肯定道:是。你资历不够,道行不高,又任丹脉长老,资历、道行你急也无用,为今之计只有增加丹道修行知识,勤加修炼,不然难以胜任此位。 人在其位,学其知识,年年月月都不能松懈。 苓术认命道:我会学的。说完又嘟囔道:明明我学雷法更好 庄锦复道:我门雷法,攻击第一养生第二,我要你修习丹道,是要你除却妖性中的野性,静心立德,修身正心,学好了,我再继续教你雷法。 一听到以后还能学雷法,她又期待了起来,应道:我一定好好学! 你安心上班,我还有要务,先回去了。 庄锦复刚走,沉桐搬来一摞公文册子,放到桌上,对苓术道:苓长老,这是堆积了半月的文书,请您批阅。 你放这儿吧。 她放下又去搬了一摞,来回三趟,公文高得从外边看,看不见她的人头。 苓术: 她耐着性子翻开,第一个是请假条:长老,我家中母亲病重,求批一月假期下山。 批。 第二本:长老,我家大鹅难产,求批半月假期回去看鹅。 鹅的命也是命,批。 第三本:长老,身为师姐的我喝多了,不小心强吻了师妹,她要追杀我,求批一年假期回老家躲桃花。 批。 等等这是什么?封皮:《关于购置五十个一品炼丹炉的资金申请》打开《以下犯上之师尊太迷人》 第93章 苓术:嗯?交错了? 苓术:让我来品鉴一下 翻开发现主角正是她本人,师尊自然而然就是庄锦复了,里头没什么剧情,从头到尾都是动作描写。 心道:原来如此做。 还能这样?! 可以一试。 她看得正入迷,丝毫没在意清丽出尘的自家师尊正站在她的书案前,盯着她。 第72章 渎神之罪 在看什么?脸这么红。 苓术合上文书,作贼心虚,没什么,师尊怎么来了? 庄锦复把手里东西往她案头一放,那是一个浮雕的檀木小盒,道:小零嘴。苓术脸上露出笑意,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去开食盒时问:是什么好吃的啊? 庄锦复趁她注意力被零嘴吸引,十分自然地拿过那合上的文书。 别师尊别看。 这是能让正主看到的东西吗? 说话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庄锦复已经翻开看了,她翻阅了几页,问她:哪来的?我记得李家主不会送这样的话本。 师尊语气似乎不太高兴 这薄薄四五页里,详细地写了苓术如何在何种场景冒犯师尊,师尊如何一面气恼徒儿以下犯上,一面自甘沉沦在这欢愉中。 一向被世人崇敬的仙尊被人写此种淫丨秽东西,她看见了能高兴才怪呢。 她们误交上来的 庄锦复点点头,看封皮,这不是苓术能写出来的标题,确是底下人误交上来的东西。 写这种东西的人简直是德行败坏!怎么能这样写我们高洁的仙尊呢! 嗯。 苓术不敢说话了,垂头等着师尊骂,自己不仅看了还看得津津有味,她还代入了,觉得很有趣味打住!也不知道庄锦复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看这东西的样子都被她尽收眼底了吧! 苍天啊!庄锦复这个正经人能受得了这种尺度的话本吗?还不得把她掀出去。 你喜欢这种? 喜欢,嘴快了,咋直接说出来了,说完苓术迅速打嘴,不是!我、我不喜欢,这样误人性情的东西,不是好姑娘该看的。 可以试试。 我错了师尊我再也不看了 啥? 等会儿,庄锦复说啥? 不是想要欺负师尊? 苓术愣了半晌,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忙站起来捂住她的嘴,做贼似看向门口,沉桐不在,她去文书库整理丹脉文书了,还没回来。 长老殿内分割十*二室,九个长老各一室,掌门一室,议事会一室,接待一室,今天欢迎苓术的就是在正殿议事会室,现下她独自一人在丹脉长老的静室内,门口大敞。 门外路过两个修士,一个搬着一摞文书,一个跟在她身后问:师姐,我递交的申请长老看了吗?我赶着给内门弟子答复呢。 看了。 二人走过去了,苓术长舒一口气,目光回到庄锦复脸上,却见她坦然相视,好似她们刚刚只是聊了点吃没吃饭的话题。 我好忙呢不自然地放下手,苓术指着书案上堆积成山的,这些都要尽快处理,内门弟子她们都等着我呢。 好吧。庄锦复闲适地绕过书案,背着一只手立于苓术身侧,另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抚摸上苓术头顶的狐狸耳,轻声道,苓长老忙时别忘了我啊。 苓术整个人懵掉了,以前在这外面,她哪儿得到过庄锦复这样的亲昵,她也没经历过所谓暧昧,当下人傻了似的,看着对面人清丽的面容,薄唇一张一合,轻言细语。 师尊也需要你。 苓术更懵了。 庄锦复说完还在她脑袋上一揉,很满意地走了。 她刚出去,沉桐就回来了,看着新任长老脸颊红红,还以为地暖的法力输出太高了,默默调低了点,端着新的文书过来,面无表情道:这是刚整理出来的新文书,您看看。 新文书高有半臂,苓术欲哭无泪:怎么还有那么多啊!!!咬咬牙,为了有一天能和庄锦复比肩,努力学习努力工作!!! 一连半个月,苓术没日没夜地努力干活,终于把堆积半月的活给干完了,这茬忙完,还要忙着学习丹道知识,又高强度学了半月。 看得懂的看,看不懂的硬背,背下来总归是没错的,先囫囵啃下来,记下问题,再去找师尊完整地学一遍,届时再问问题,啥也不懂上去就问那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摸到点门路再去寻她,庄锦复也不是啥大闲人。 人家有耐心教,她寻思她作为被教的人,不能只是心安理得地受着,要付出同等努力,跟上庄锦复的步调,好好学。 一来二去十二天又过去了。 是夜。 苓术在书房请教问题,学了个两个时辰,也学得差不多了。 庄锦复:今日就先到这里。你已入门,往后可不再赶进度了。 苓术将翻开的书做好标记,合上,归拢到一处,收拾完毕不像之前那样直接走了,而是瘫坐在椅子上,舒心道:总算学完了,一个月不到就已入门,我简直就是天才,哈哈! 寻常丹道弟子入门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 庄锦复起身去倒了杯茶过来,递给她:嗯,我徒儿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苓术双手接过,记挂着她的事:对了师尊,前日听闻绿辰镇地龙翻身,那边情况如何? 庄锦复道:不严重,无人伤亡,同山其镇、金哩乡情况一样。 苓术手指摸着茶杯,思忖道:三月十七山其镇地龙翻身,同月二十八金哩乡也地龙翻身,四月十八绿辰镇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难道这几处之间有关联? 庄锦复手指在桌面轻点一下,浮起一个立体地形图,上面标记了四处地点,山其镇、金哩乡、绿辰镇、南西城,她手指顺着山脉走向指着,道:山其和绿辰同属一条地动带上,就是此处,雅平地动带,南西城也在此地动带上。 而金哩乡地动,却远在六十里外。 苓术问:它们之间有关系吗? 庄锦复道:说不准,地动难测,随机无常,金哩乡地动烈度四等,房屋轻微晃动,或许只是一次寻常地动。 不过,仍然不可以掉以轻心。我会继续监测,庄锦复顺手揉揉苓术的狐狸耳,轻笑,你无需担心。 苓术顺势坐起来,环住庄锦复的腰身,道:还是担心师尊太累,那么大一个上清界,天灾来了只靠你一个人护佑。 庄锦复抚摸着她的狐狸耳,感受她鲜活生命的热度,轻笑道:师尊定会竭尽所能,哪怕功力散尽,也要护好上清界。 似乎庄锦复很喜欢摸她的狐狸耳朵,让她摸个够吧,苓术埋怨道:天庭也不知道多派一些神仙下来庇护,万一没护好,那不都怪你一个人吗?天庭坏。 庄锦复柔声道:三百年来整个上清界飞升的,唯古婉与我二人而已,古婉虽了悟飞升,但并非赎完过去犯下的罪过,尚不能位列仙班,为地仙,故而只剩为师一人,为师不担起这责任,那谁来担呢?术儿吗? 苓术大言不惭道:要是我能封神,我把那些因公殉职的、救济灾民而死的、保护动物而死的人等等,那些好人全封了神,一人划一块地界,让她们全都来帮你守护上清界,这样你一个人就不用担那么大的风险,你就不会那么累了。 好啦,师尊知道你想对我好。庄锦复轻抚她的秀发,诚挚地问,既然你待我之心拳拳,那么此前在水月温泉我问你的话,你考虑好了吗? 苓术未答此话,松开环住她腰身的手,站起身来:用不了多久,师尊要出发去南西城了吧? 庄锦复:嗯,两日后就出发。苓术一直未给她答复,许是不想去了,也是,天灾凶险,在危险之前求自保,是人之常情,你留在清息山吧,等我回来。 不是说需要我? 可我也不能勉强你。 我何时说过不愿意? 你一直未给我明确的答复,我以为苓术的指尖拦在她唇边,不许她继续说,你记挂着天下生民,我不同,在我心里你最大,你需要我,我岂会不应你之需。 苓术望着她,眼神是一贯的情深义重:今夜,可以吗? 第94章 今夜太晚。 那么明日? 好。庄锦复夙愿得偿,神色总算轻松,她看着苓术的眼中深情,回以的却是另一种难解的情愫。 庄锦复自知,天灾到来的时候,一切不能上达天听的隐秘情感,就要曝光在天庭的审判之下。 如何曝光? 她能保人性命无虞,却不能保证人不会受伤,一切能治的外伤,哪怕只有一个人轻伤,譬如刮破点皮,这过错也要算在她头上。 天庭太严苛,她是这秩序之中的人,在她之上更有重重掣肘。 正如古婉所说,或许天庭选仙的制度是错的,只选修无情道的人,那么修习其她道的人的修行就不是修行了吗? 有时天庭不如人间。世家独大,选修士途径闭塞,王里赋尚可拼一个无论世家寒门都能参加的仙门大考,而天庭选护界之仙的范围限制在修无情道的飞升之人,未免狭窄。 这死板的要求铸成了她最挣扎的痛楚。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万千生民,她从来都没有选择。 当初她自诩修行大成,绝不再动凡心,事实告诉她,人的情感和自然灾害到来一样不可预测,也永远不能估测它到底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影响。 这世上没人没有感情,神仙也逃不过。 她修这无情道,到底算错还是对?她寻不到答案,或许有一天会有答案。 苓术对上庄锦复回望回来的眼神。 又来了,这难解的情愫,到底是何种意思?这次与上次不同,她读出珍重的意思来,珍重得好像此生的最后一面。 去渡一次天灾,何至于就要生要死了? 师尊,你看我的眼神,让我有些不安。 没什么,庄锦复眼中浓重、深邃如海的情愫退去,换上温柔的笑,她欣慰道,只是突然觉得,术儿长大了许多。 苓术聪明,顺着这话就能想到藏在言外的不宁,师尊可是怕我以后不再需要你了? 未等庄锦复回答,苓术给了一方强心药,笑答:我永远爱你,我一直需要你亲我抱我,回应我,哪怕你一辈子都爱不上我都没关系,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了。 被审判成为身负罪孽之仙,苓术还会爱她吗? 庄锦复心中苦笑。 她要苓术亲眼看着自己坠下凡尘,看尽自己的不堪之处,好让苓术从此不再爱她,彻底断了这无果的爱情,至于自己如何,全都当作贪恋红尘的果报。 明晚就当成审判前的最后沉沦。 庄锦复视线粘着她的脸庞,倾身凑近她的呼吸:口口声声叫我师尊,我是否该治你一个亵渎之罪? 苓术心想,她主动凑过来,不如顺势抓住她。她抓上庄锦复的衣领,食指拇指捻着,中指扣到交领的缝里头去,拉长尾音仿佛勾魂摄魄道:那叫仙尊? 渎神之罪。 苓术得意道:那也是仙尊您应允了的。 庄锦复认栽,面色平静地玩味道:狐狸精就这点手段? 苓术用手臂的劲力,把人往身前拉,发挥狐妖皮相的媚美,甜媚的嗓音说出的一字一句,像是细细密密的吻:那美人许我占个唇舌便宜吗? 第73章 欲念深陷在更深处 庄锦复往她香软的唇上扫一眼,欲迎还拒:悖逆不轨,以下犯上。 苓术:不许啊。那太遗憾了。她放开她的衣领,把人往后推,转身回到走到书案前,指尖撩撩书页,道:新的《丹道通义》我有几处不明白。 庄锦复见人放手,期待落空不甚高兴,但徒儿于正事上找她求教,谨记着为师之职,抛了那不该有的旖旎之思,缓步过来:何处不懂? 苓术没把书拿起,指着书页上的一处,庄锦复凑近低头看去,她所指之处不过是一些基础知识,疑心她是故意找话,却也耐心讲解:这处是在说女子修习丹道之前应补足气血,勤加锻炼,多吃肉食 说着脸颊一侧有柔软轻触,片刻之间,女儿香侵袭过来。 庄锦复一愣,为师的严肃又显:我说的,你都听进去了? 听到了。苓术哪管她的话,踮起脚尖向脸颊又吻上去,慢慢等下移,一颗心分出两用来,细吻之时,观察她的神色,看庄锦复是否喜不喜欢她的亲昵。 庄锦复站在那里,慢慢低下了头。 苓术觉出她的动作,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来,最后停留在唇角试探,微微吻上去又躲了回来,始终没敢吻上去。 因为她始终记得庄锦复的话。 苓术,我不可能爱你。 庄锦复不会爱她,现在只是在为了她在妥协,就像是有钱人路过乞丐面前,给了她一锭金子,乞丐以为遇到了救命大恩人,于那有钱人而言,一锭金子不过是她众多钱财中的一小块。 一个吻,一次双修,富足一生的财富,难以被拉下马的地位总总,不过是仙子顺手给凡人的施舍。 可金子也是乞丐在饥寒交迫中需要的及时雨,是施舍也是恩,恩杀她心,欲困她身,可她还要爱庄锦复,一直爱,永远爱,赤诚深挚,直到庄锦复有一天爱上别人为止。 苓术的脸与她凑得极近,庄锦复身上尘外高人的疏淡气息随着呼吸嗅入鼻腔,受妖性的欲望驱使,她再次试探过去。 失败。 堪堪在寸厘之间停住。 你怎么了?庄锦复问。 庄锦复,我好喜欢你啊。苓术嗓音微哑。昏黄的烛光照亮少女精致的面容,也照出她眼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庄锦复抚上她的脸,擦去泪水,我知道。 她求得真的很苦。 苓术努力抑制住酸涩的情绪,可是她没法止住泪水,庄锦复对她的好,让她想起蒲桃,蒲桃有心,酸涩,果核与果肉之间是空的,一旦掰开果肉,果核就能迅速分离。 可她不知她们之间就像蒲桃。 在苓术眼里,庄锦复是果核,苓术就是困住她的肉,她用怜爱弱者的道德心困住庄锦复,一旦庄锦复决心无情,苓术将会一无所有;在庄锦复眼里,苓术是果核时,庄锦复是暂时留住她的肉,一朝由成长这把刀破开果肉,苓术就会去往别处生根发芽,再不需要她。 双方都以为自己一松手,对方便会消失于人潮。 可她们越接近彼此,就越痛,责任、大义、世俗、身份种种,横亘在她们之间,天堑无涯。 苓术一边抹去泪水,一边流泪,我平时不会那么脆弱的,不哭了。 她一个劲儿地擦眼泪,师尊,眼泪它不听我话 庄锦复耐心给她递上帕子,擤鼻涕,擦泪水,温柔道:术儿,不要想那么多,只享受当下好吗? 少女睫羽颤动,抽噎不停,含糊应道:嗯 我希望你开心。 我会开心的。她抽抽鼻子,调整情绪,半晌之后,总算不再流泪,我害怕那些人说你,我们以后在外面不要靠太近。 傻瓜,她们还不至于把我拥抱你的权利都剥夺了。 师尊,你真好。苓术嘴角往下弯,又是忍不住再哭的架势,庄锦复赶忙打住:爱哭鬼可不是我那个敢悖逆不轨以下犯上的狐狸。 苓术破涕为笑,又点了点头。 庄锦复轻笑:今日不敢吻我,明日可怎么办呢? 苓术又是脸红。 少女顶着一张花猫脸抬头问:明日改成今日好不好?说完没底气补充道:我怕我明天就不敢过来了。越说头越低下去,有些事要一鼓作气才能做到我也不是一直都很勇敢的 少不经事,却是如此。 会不会太累?你忙了一天。 泡澡休息一下就能立即复活! 水月温泉。 苓术想在温泉,庄锦复说在水里对身体不好,苓术没懂为啥会对身体不好,猜测是这次运功用的时间长,泡太久对皮肤不好对心脏也不好。 苓术捧着脸,一想到等会儿又要与庄锦复双修,虽是十分正常的掌对掌运功疗伤,但那是她喜欢的人,双修还是很亲密的,一般只有亲近的人才会一起双修。 少女怪温泉太热,把她的脸熏烫了。 一切准备就绪,苓术走向庄锦复的清息殿,殿门开着,她走了进去。 师尊,我来了。 庄锦复未应,苓术进内屋寻她。 殿内纱帐素淡,陈设雅致,清冽熏香从凤形香炉的嘴中缓缓吐出,榻前落下了层层纱帐,清雅得不觉旖旎,反觉得这纱帐遮住了更清净。 第95章 人不在内屋。 苓术四处看看,观殿中陈设等她。 久等。 清越嗓音出声,苓术回头,庄锦复穿着月白寝衣撩帐进来,交领松垮,露出修长的脖颈,鬓边有几绺未干的发丝粘在脸上,她素手撩去,动作之间,动人心弦。 她刚去浴间沐浴回来。 苓术默默脱了外衣上榻去,盘腿坐着,清冽中暗含茉莉清香袭来,她来了。 双掌相对,两人周身腾起灵气,将人裹住,两股灵气碰撞、纠缠,再融为一体,苓术感觉经脉中缺失的东西正在被新生的灵气填满,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被高阶仙力引导着,缓缓提升缺失的修为,调和的过程很顺畅,临到结尾,突然一卡。 融不进了。 苓术着急,强行补上,被反弹回来,胸口一痛,就差一口血喷出来。庄锦复输过去疗愈的法术,以灵力之强压制住,莫急。 苓术捂住胸口,经由法术疗愈,缓过气来:为什么我还差一点? 因为我换了双修之法。 与此前的有何不同? 这是道侣之间的双修之法,需情动。 啊?我我不想修这个了,换一种。苓术羞赧,她稍微查阅过一点书籍,她们此前用的是姐妹、密友之间的双修法。 开弓没有回头箭,停不下来了。 臭庄锦复,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庄锦复面色平静如水,你失去的是半身修为,不是失去活人阳气,此前无论怎样难受,你的修为都不曾损伤半点,这次不同,若想迅速补足修为,只能采用双修之中效果神速的道侣双修法。 上次也用过。你下聻坑回来那次。 抱歉,未经你同意,擅自做的决定,实在是凶险万分,不得不用。 庄锦复是为了救自己的命,情急之下才做的决定,也不算她的过错。 苓术:那那只能继续了。 要情动,那她要主动一些,因为是她自己亲口应了庄锦复的话,答应了就不能食言,今夜一定要成功修回缺失的修为。 苓术慢慢挪动身子,往那边靠过去,手搭上庄锦复的肩,触及白皙皮肉,属于妖性的欲念蔓延,她喉咙滚动了一下。 应该先吻一下吧? 苓术记得庄锦复说的享受当下的话,遵从着心底之欲。 少女青涩地吻上仙尊。 碰着嘴唇,舌尖试探齿关,那边开了城门,攻入,她还不太会换气,不过今夜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那边引导着,适时后退些许,又迎上去,把控着节奏。 相离之时,微喘:师尊我会换气了。少女睽睽而视,仙尊唇上有自己留下的痕迹,她使坏,咬了一下,留下微微齿痕。 庄锦复扶住她的腰,低声道:乖,再叫一遍,你称呼我什么? 苓术紧抿着嘴唇,摇头,不愿叫了。 那人嗤笑一声,在少女额头落下温柔一吻。 苓术放下搭在肩上的手,摸上庄锦复的腰,她记得上次庄锦复就是这样做。 她根据记忆试探着小衣的边缘。 窗沿边的蜘蛛在往上爬。 柔软的触感让人尤为贪恋,不知是否是庄锦复发上茉莉的花香让人晕乎乎,她竟用唇贴上去。 春日,回南天,格外潮湿。 手路过仙尊匀称的腿,她的手不敢乱动,脑海里的却是冲破束缚后的画面。 庄锦复凉的手贴上苓术桃红的脸。 桃红脸的主人乖狗狗似的,用脸去蹭她的手心,好凉细肩带不慎滑落至手臂上,乍现一点弧度,白腻柔软,庄锦复眼眸微垂,欲念深陷在更深处。 她压下这欲念,另一只手抓住姑娘的手,十指相扣,传入仙力,引导修行。 两气相合,又是最后差一股劲儿,失败了。苓术感觉一团火在身子里,烧得难受,庄锦复,为什么还不行?好难受,我想要 想要看到更多,碰到更多。 怎么能让仙姿玉质的仙尊同她做这事? 她不喜欢她的。 那事只能与喜欢之人做。 想要什么?仙姿玉质的女人问。 苓术摇头,克制自己,什么都不想要。 术儿,在我面前你无须克制自己。 得了应允,她仍问:那我想真的大逆不道呢? 还记得你在长老殿看过的话本吗? 啊?这是什么意思。记得。 要试试吗? 第74章 坏女人 我好想答应啊! 庄锦复轻笑:只是一件让人欢乐的事,顺从本心便好。 一鼓作气!我想要。 确定想要? 隐隐觉得庄锦复说这话有危险之意。 嗯嗯。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开始了就不能停下。 这有啥好反悔的,求之不得!苓术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庄锦复看见了姑娘眼眸里的欣喜,嘴角也勾起来,这么高兴? 苓术扑过来,一阵香风,接着搂上她的脖子,凑过来蹭她的脸,鼻尖碰鼻尖,低声欢喜道:嗯,很喜欢你。 庄锦复月容天资,安然端坐着,目光悄然注视着她嫣粉的唇:嗯,我知道。 苓术听了这话,默然心动。 暧昧在无声蔓延,火离引线只差一毫厘,庄锦复只感觉她滚烫的呼吸停在她脸颊侧,身边人默然了良久,并未有何动作。 庄锦复也并未主动,她在等,等苓术破除心里的最后一层阻碍。 怕? 苓术摇摇头。 那为何? 我不知道。 放轻松,我们吻过的,像之前那样就可以。 在你面前,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勇敢有过一次,苓术顿了一会儿,霞红飞脸,想起了过去令人脸红的片刻,我不能保证第二次还能复刻。 况且这次,是苓术真的想要更进一步了。 庄锦复知道她怕什么,无非是身份地位,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头。她不欲让苓术情绪停在此刻,故而含笑打趣她:刚才那个高兴的人去哪儿了? 苓术恼她调笑,少女的活泼又从低沉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愤愤地轻咬她脸颊一口:被我吃了!说着张嘴装大开口的狮子,掩饰自己这说不明的怯懦:嗷嗷嗷,连你一起吃了! 庄锦复挠她胳肢窝,苓术痒了躲开,反挠回去,你挠我!一来一回笑闹做一团,待苓术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把人推倒了。 上下两相注视,心跳也明显,苓术感受到了对面胸腔中那颗怦然而动的心。 许是清风和霁月都做了登云的梯,或是寒宫月上人风华绝代,狐狸崽忐忑不安地踩上风月的梯,赴了巫山。 最喜恣意,难除桀骜之性的狐狸崽,跨过了最后的心理阻碍,献上她最庄重的一吻。 然后逐渐失控。 窗外下起了雨,骤雨斜飞,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蜘蛛还没跑,八足轻点窗沿,爬过又爬回,似乎也要看一看风月。 她疯吻着,双眸倒映着旖旎风光,被妖的野性推着,抛却一切理智,追问:庄锦复,你爱不爱我? 庄锦复张口欲答,苓术捂住她的嘴:不许答。 苓术知道答案。 庄锦复还能给别的答案吗? 她不能。 庄锦复看见苓术眼中泫然欲泣的晶莹水光。 一滴细碎的泪光落下来,灼烫着她的肌肤。庄锦复一下又一下,拍着苓术的背。 苓术缓缓放开她的嘴,情到浓时只觉更痛,越痛越要吻,狂热地吻,除了此刻,她还有何时能拥有庄锦复? 庄锦复推开她些许,手肘撑起来,一只手去摸敏感的狐耳,指尖冒出点冰花,往她耳根下一捏,失控的狐狸被抓住弱点,打了个冷颤,被迫歇下来听仙尊说话。 庄锦复半倚在软枕上,小衣拉下来整理好,露出的地方红痕遍布,她却姿态轻松,擦去姑娘的泪:哭甚,这是开心的事。 嗯苓术被勾得双目发直,这回是忘了哭,迫不及待想破除最后一点阻碍。 就在指尖触及衣物边缘之时。 姑娘的手被握住。 苓术反应着这是什么意思之时,天翻地覆,一转攻势。 苓术脑袋发蒙。 你忘了我不能有情欲。 第96章 所以情动之人只能是苓术。 所以你刚才迎合我都是为了哄她高兴,看她主动,让她放松警惕,可这话没说出来,话尽数被堵住。 原来这就是庄锦复反复问她要不要的原因吗? 要在上的不是她,是庄锦复! 唔唔唔 庄锦复放开她片刻,眼中难掩兴奋:说好的,答应了就不许反悔,开始了就不能停下。 确实是自己一口答应的。 太坏了太坏了太坏了! 良久。 看着我好不好? 苓术咬着唇隐忍着看向她,如在两座山峰之间,窥见远山雪顶上的一朵高岭之花。 此刻,这朵高岭之花与她一起下了凡尘。 她细致、周到,可苓术却觉得灼眼,忙移开了脸,捂住自己的脸。 手臂被庄锦复慢慢拉下来,掌心对掌心,五指紧扣,灵气从掌心传送。 怕表情不好看?嗯?小狐狸这样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很动人。 苓术骂了句:坏女人。 稳稳主导着的人从唇间逸出一声轻笑。 两人周身腾起两股灵气,慢慢融合,焕发出新的生机,苓术接受着她灵气的引导,此前因为破除荒祸阵而被吞噬掉的修为正在补足。 对,就是这样,慢慢接受我。 苓术越听脸越赤红。 不要顶着一张绝世出尘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啊! 本循着节奏稳稳修着的,庄锦复突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要把苓术此前修出来的,未化为修为的法力全抽出,替换成刚与她修出的法力。 一时间苓术难掩身体的刺激。 放心出声,只有我能听到。 苓术慌乱不已:你做什么?庄锦复!你停下! 这是我辛辛苦苦修了半个月的法力! 挣扎未果,手肘被温凉的法力锁住,粉紫色的法力从她经脉里抽出,逸散在空中,苓术性野,受了桎梏条件反射就想反抗,当即蹬了她一脚,蹬完又后悔,忧心把人踢伤了。 庄锦复身子被这力道踢得后移,捉住这只脚的脚踝,搭在胳膊上,笑着的眼里藏着几分阴湿的占有欲:乖,再调动灵气,配合我。 苓术腿却被捉着动弹不得,红着脸倔强地发誓:将来有一天,我也要这样欺负你! 我等着。庄锦复哄道,好姑娘,快些调动灵气。 苓术没法,只能被她主导着,反不了一点,羞赧地被高阶灵气带引着,又被新生的灵气冲击着,仿佛灵魂受了点化,慢慢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做得很棒。 要不要转过去? 后背长痘痘了不许我看? 不丑,你怎么样都很漂亮。 最后的法力终于融上,缺失的修为,完全补回来了,庄锦复满意地收回灵力。 蜘蛛在窗角上来回织网,最后不知是羞了还是寻到了更好的地方,从窗口溜了出去,不知去向何处。 夜雨已歇,大地上一片濡湿。 苓术声音沙哑,嗔怨道:都是你的气息了,你满意了?庄锦复牵着她的手:嗯,我很满意,术儿满意我吗? 苓术故意不答,却也由她牵着起身下榻,走向浴房。 沐浴后,二人睡下,苓术很困,沾床就睡着了,庄锦复为她盖好被子,支颐在侧,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好似要将整个人都刻进心里去。 庄锦复晨起的时候,发现苓术的猫儿瑞雪爬到榻上来了,正蜷起尾巴枕着,安安静静地靠着苓术的肩膀旁睡着了,看着此情此景,心冷硬的人心里也软下一块,软乎乎的,许久未有过如此感受了。 姑娘鼻子的山根很高,鼻高挺而秀气,睫毛长长,小脸儿有些肉,拱起一些弧度,睡着的时候,分外恬静。纤长的手指屈起,指侧抚上苓术的小脸儿,心道:你啊,白日里也这般老实就好了。 清丽的仙尊低头,温柔地在姑娘额头落下一吻。 苓术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内室里飘散着清冽的香气,新换的被褥柔软温暖,睡了一夜,也染上了自己的香气,她回忆着昨晚,那是一场格外温柔的事。 很舒服,很喜欢学到了很多呢。以后要是能在庄锦复身上试试就好了女孩子要一起快乐,哦不,庄锦复算女人。 苓术在榻上来回打了几个滚。 完蛋,更喜欢她了。 瑞雪被她吵醒,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苓术抱起猫就往怀里揉,瑞雪好脾气,任她揉搓。 不过她很快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长老殿值班要迟到了! 她火速起身,本想回自己殿内梳洗的,却发现梳洗的一应物件都准备好了,首饰衣裙都合她心意。 门外传来敲门声,苓姑娘醒了吗? 海姑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醒了。 仙尊帮你告了假,你今日好好休息吧。 嗯,知道了。 也罢,睡个饱觉。但是苓术回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见庄锦复。索性不睡了,起床去找她。 去了书房,空无一人,问了海姑才知道,庄锦复一早就出发去南西城了,说是有紧急情况。 南西城附近有异动,不知是何情况。 苓术一听有事儿,她一颗心记挂着庄锦复道心不稳的事,这事没人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生怕她应付不及,急忙打听了方向,又问了庄锦复有没有留给她什么东西,海姑说没有。 那可能法器太贵重,庄锦复随身携带。 不对,又说要她帮助,又不给她法器,这不是算好了,知道她一定会下山去寻她。 我帮你给仙尊传讯,说你要过去。 苓术大刺啦啦:谢了海姑,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速速收拾了东西,托付沉桐代为打理丹脉事务,拿着剑下山去了。 找到南西城不难,庄锦复落脚在城主府,一路寻过去就行。 南西城外,苓术灰头土脸赶了一天一夜,御剑飞行,呼呼烈风狂吹,偏偏风又太干,吹得皮都要裂了。天色将晚,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城门已经关了,寻了处城外客栈歇脚,打水洗了一把脸,脸上都是泥,怪她修行不精,御风决学得不好。 客栈内吃饭,听到有人闲谈,最近南西城东有一蛟龙作祟,传闻通悬秘境那边来的,是逃出来的妖仙,喜欢吃人! 一个书生摇摇扇子,道:狗屁,它要是喜欢吃人为何作乱之地没人失踪?我亲眼见过,这蛟龙闹地动,让房屋倒塌把人压得稀巴烂。 我听仙长说,它原是冥海海神降服的一条蛟龙,是点化成仙了的妖仙,神尊为了磨磨它的性子,派它在冥海吞食怨气,看看人记忆里的人生百态,体悟生命的不易,可惜了它不服管教,逃了出来,蛟龙以前是喜欢吃人没错,后来被困在幽暗的冥海,天天对着人魂,现在还能喜欢?巴不得人死呢。 这畜生有个癖好,喜欢伪造地动,让房屋倒塌把人压死,不过昨儿个听城主近卫说,它最讨厌的不是人,是神仙。 店小二正好过来给苓术添茶,听到这话,顺着接下一句:神仙?哟,这可不妙,咱们上清界不就那一位神仙。 苓术拿筷子的手一顿。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第75章 你把清息仙尊怎么样了 苓术没了胃口,她向来比较随性,不想吃了便不吃了,*一看桌上的菜更是没胃口。 此地喜食清淡,讲究的是菜过嘴不留味儿,上的菜是什么白水煮青菜,白菜豆腐汤之类的,苓术喜辣嗜酸,这饭菜吃到嘴里淡得像吃水。 可找人需要体力,庄锦复还需要她,她需得养足体力,忍着厌烦,把这不合口味的饭菜往嘴里塞,硬是吃饱了,吃完干呕了两回,扶着桌子站起来,问刚才说话的书生:敢问阁下,那蛟龙作乱之地在哪里? 你问这个作甚?书生打量苓术一眼,这姑娘瞧着十几岁左右,身板小,个子矮,寻思风一大些就能把她吹上天,手里那把剑都要有她半人高,书生哂笑一声,就你这小身板,能抗住多大力道啊?你就别学那些个侠士打打杀杀了,仙尊已经过去了,用不上你的,你还是回家多看两页书,考个刀笔吏的好。 在哪里? 书生见她听了仙尊二字,一双眸子黑亮,发着炯炯有神的神光,问这话时神情异常坚定,心里一震,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难道这小姑娘大有来头?虚心往东北方一看:我先说啊,蛟龙凶猛,是你自己寻死到时候别赖我指路啊。 第97章 在哪。 东北方,红珍乡。仙尊都去了,你还上赶着搭什么命书生话还没说完,她便剑起,御剑如风向着红珍乡疾驰而去。 红珍乡石碑歪斜着下陷半截,乡字陷在地里,只露了个头。 到地儿了。 此时月朗无云广照大地,地面清晰,偏是这种清晰,让人胆寒。 目之所及百里无树,草尖挂珠,地面沟沟坎坎崎岖不平,一片反光小坑,地底石块翻出地面,嶙峋怪石之上搭挂着半手断腿肋骨等残肢,苓术脚换剑鞘御剑,手持长剑往那反光小坑处一挑,红色液体自剑身垂流而下,是血。 空气里是浓重的腥臭味。 四下遥望,并无一人。 静。就连风声也无。坑中血水无波无澜,仿佛被定于此地。嶙峋怪石上一拇指头从断臂上落入血水坑中,砸起水花,它邻坑中血水无风起波,由近及远,无数血水坑震颤起波,苓术脚下土地隆起,陡然生变。 震耳龙啸从地底传出,一庞大龙头从苓术面前破土而出,直冲云天。 你困不住我,哈哈哈! 蛟龙龙身法力威慑铺开,震得苓术被风气吹至两丈外,龙身巨大,破土而出时龙尾随身一摆,直冲苓术身前扫来,害得苓术忙左右避让,才逃过神龙摆尾。 你把清息仙尊怎么样了?! 蛟龙停在空中前后左右望了一圈,好奇这野蛮又带点甜媚的女娃娃声从哪儿传来的,竟是没看见人。 我在地上。 蛟龙低头看去,从飞龙在天的角度看去,地上方御剑那姑娘小得跟鸡仔差不多。 小狐狸精? 苓术看见这蛟龙身上鳞片脱落,多处利刃划出来的伤口,有的地方皮肉溃烂,想来它在庄锦复手里也没讨着什么好处。 烂皮龙,你把庄锦复怎么样了?! 蛟龙哈哈大笑,觉得这小狐狸精不自量力,起了戏弄的心思:你这小小半妖也敢直呼你们仙尊的名讳,嚯,不怕那冰块脸手起刀落要你小命吗? 她在哪里?!苓术愤愤又喊,急得不行,庄锦复来打这蛟龙,蛟龙没死,四处又没寻到她人,哎呀到底哪儿去了! 龙身飘动,忽的蛟龙头向下,直冲苓术飞来,龙族万兽之王的威慑力冲击而来,苓术眼睛不眨一下,握稳剑柄,剑尖与它相对,顷刻间,粉紫色法力形成一个保护罩将她包裹,一片粉紫色流状法力之中,或蓝或白的冰花夹杂其中,一点冰花散出强劲攻击,将那蛟龙弹出好远。 庄锦复强行换进与她同修的修为,原来作用在于防御吗? 直叹呜呼哀哉的蛟龙心气难平地腾风飘飞回来,她堂堂冥海海神点化的妖仙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轻易弹飞好远,实在有丢龙面,决心要将这小姑娘给灭口,以维护她英明神武的形象! 龙啸震得土石震动,劲风狂吹,地面血水被风卷起,残肢亦四处乱飞,湿泥、碎石随风狂卷,风吹如刀,风声如发了神经的鬼哭狼嚎,可怖不已。 苓术御力相抵,脚下剑逐步后退,仅一个未出招前的声势就浩大到近乎捣天毁地,可想而知,刚才它被弹出去前飞冲下来的架势完全是吓唬她的。 你跟那贼仙是什么关系?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龙声沉厚,仿佛是远古传来的怒吼。 与你无关!苓术中气十足,气势毫不输,她在古籍中看过,蛟龙非真龙,但也属于龙族,乃是由蛇或鱼修炼而来的未化成真龙的一种妖,这蛟龙被点化为仙,身为仙却并非真龙仙,于修行上距离完全化龙只差临门一脚,实力与元婴期的妖同级。 它蛇身,无真龙之角,四爪,体内无龙珠,乃是妖丹,如此私逃入人间作恶,必要追捕,唯一点棘手,这是有主的妖仙,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教训它还要看冥海海神几分薄面。 由刚才无意间弹走蛟龙的那么一击,苓术猜测庄锦复在她身上落下的防御结界定是强劲的,不顾生死与它打上一场,输赢难定,但是一定不死,不死还怕什么,更何况庄锦复还下落不明。 说干就干,当即听风辨位,御风避石向上腾冲,蛟龙被激怒大爪挥来,铿锵两声,剑与爪交锋两回,各自退避,龙头张开龙嘴袭来,咬住苓术的剑,苓术吃力拉住,断不能让它夺了利器。 拉锯之间,苓术咬牙切齿怒道:你把她怎么样了?蛟龙喷气粗喘,满是不屑,却不显吃力,龙头大甩,拉着苓术在空中飞甩。 苓术落于下风,心中默念五雷五雷随我念来,指哪打哪随打随灵,雷电,来!心念刚落,一道粗雷从天而降,击中龙身。 蛟龙吃痛松开嘴,苓术连人带剑在空中被甩出一个大弧度,风大狂吹,重心不稳,脚不慎脱离剑鞘,从高空跌落下去,蛟龙见她失势,长身一甩,要落井下石! 风呼动,天上云朵忽地向红珍乡上空聚集,乌云遮月,大片阴影扫过来,血水坑于阴影下黑下来。 黑中视野不清,只见苓术失落的剑鞘嗖的一下飞过去,看不清她是何身法,远看一点粉紫色莹亮光影从龙尾盘旋着向着龙头而去,噌亮的银冷剑光在龙身上挥动,龙身有鲜血溅出,那点光影如金龙盘柱,最后落在龙头后的龙身上。 苓术抓着蛟龙长须,骑在它身上,召剑跟随,手用了十成的力,抓得它龇牙咧嘴,直喷气,左右甩着头,要将苓术甩下身去。 我问你,你把庄锦复怎么样了! 呵,那个贼仙,早被我拉下地底,压死了! 顿时天雷骤降!直劈蛟龙!苓术从刚才就有意地召集阴云,此时天穹厚云密布,天地一片昏黑,数道雷电同时落下,天地间仿若落下多重电网,闪电照得天地一黑一白之间,少女骑着蛟龙在雷电中乱蹿。 那你也给我死吧!苓术嗔怒,暴躁已极,打着我不死你也别想活的念头,召剑对着龙头,眼看着就要插中蛟龙脑,忽一道白光闪过,打掉了她的剑。 你这徒儿听闻你死果然要跟她拼命。 小祖宗,卖我个面子,饶了她吧。 一个女子声如婉转莺啼,莞尔笑了两声,她话音刚落,这蛟龙便定在空中,一道带着冰花的白色灵气弧光打上天穹,雷云霎时散去。 苓术低头,地上数个血水坑亮起金色的光芒,由血水坑上亮起金色的铭文,这是超度亡灵的超度咒。 风停,残肢土石缓缓下落,一黄一白的身影御剑在半空中,黄衣女子体态轻盈,娉婷袅袅,想必是冥海海神全意,她身边有个女子扶剑背手而立,气质清雅如芙蕖,是庄锦复,她没死。 她没死还杀什么蛟龙,苓术当即从龙身上跳下来,太激动没踩稳剑,身边飞来一道白色身影扶了她一下,清越悠扬的女声响在耳边,当心。 苓术踩稳仰头看她一眼,眼圈要红: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庄锦复轻笑:小妖仙哪里就能杀死我了呢? 那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看不见你,烂皮龙说她把你压到地底下去了,你有没有事,给我看看。苓术抓着她胳膊,左右看看,庄锦复白衣纤尘不染,没有丝毫破损,又疑心她有内伤,盈盈的目光看过来,别提有多担心了。 庄锦复瞧见她头顶发间有几颗碎石,摘了下来:我无事。下了地里,与她浑打了一阵,正巧冥海在地底下,我顺便去一趟冥海寻海神。 好忠诚的小徒儿。全意过来,笑容可掬,她这蛟龙乱跑作乱,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得温柔,也不好怪她什么,她自己先道歉:不好意思,我管教不严,让她惹出此等祸事来,实在有愧,今日多谢清息还有你这小徒儿饶她不死之恩,我带回去定会严加管教,不会再让她私上凡间。 庄锦复受了她一礼,苓术装老实,庄锦复点头回礼的时候,苓术拿出懂礼小辈的乖顺模样来,好好地行了一礼。 好知礼的孩子,冥海海神夸她一句,又遗憾道,若是我的那些徒儿也这么懂事就好了。 庄锦复笑笑不说话。苓术嘿嘿笑两声,乖乖地道:是师尊教得好。 冥海海神对庄锦复投来羡慕的目光,改日我来向你讨教一下教徒之法,你可不要拒绝啊,清息。 庄锦复咳了一声,改日再说吧。 她心道她这徒儿跟您门下的半斤八两,您徒儿看守不周酿成大祸,之前还嘴馋上人间偷光一城包子铺的包子苓术入长老会第二天和火云殿王掌门不合,便把王里赋的火云殿给炸个露天。 至今火云殿门口还挂着个牌子:1.禁止喧哗。2.禁止斗殴。3.禁止殿内御剑。4.禁止吸烟。5.禁止苓术入内。 第98章 原因是苓术把整个丹脉的请假条全批了,丹脉上下全都下山玩去了,王里赋找人急要丹药的时候,丹脉没人,这才过去质问苓术,为何要如此行事,二人大吵一架,苓术反骂她全宗徒生干活上九休一,邪修的黑作坊都没那么黑吧!二人吵架未果,第二天苓术就去把火云殿给炸了。 后来又过了几天,不知王里赋怎么肯的,掌门议事会下发了一个决定,从今往后全宗上下凡有在职者,上五休二。此决定一下发,全宗欢呼,都说将来苓术死了要把她供在宗庙里。苓术:盼我点好吧。从此之后日日有人去给温姬上香。 全意越看苓术越喜欢,苓术长得乖,许是没张开,美颜俏丽,立在庄锦复身边水灵灵的,极惹人怜爱,她笑道:是我徒儿就好了,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能碰到这么水灵的根骨又好的姑娘,清息你真有福气啊。 庄锦复心道有时候也不算有福气苓术人小心野整日想着以下犯上,一个照顾不周,离自己远点,见不着自己就要去玩命了,需要时时细心,处处照顾,才能让花好好开着。 庄锦复笑笑对全意道:你要吗? 第76章 那姑娘香不香?你问何处? 苓术不满地直跺脚,师尊!你收我为徒了就不能反悔!不许把我送人! 庄锦复嘴角上扬了一点弧度,她本意就是想看苓术少年人喜怒都直接的鲜活,好让她体会着,在永恒不变的时间里她生命真正存在着的感觉。 全意也知庄锦复玩笑的意思,我可没这福气。她长叹一声,触摸到蛟龙龙身鳞肉溃烂之处,小心用术法疗愈,叹息道:我还得带这孽障回去,将她再封冥海以赎罪过。 庄锦复:慢行。 全意:告辞。全意拿出着了仙法的捆绳,将蛟龙束住,坐上龙身,拍拍蛟龙的背,班蔻,回家了。 班蔲定身术法解开,走时回头眼神充满杀气地回看苓术一眼,都是因为她,她又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枯燥地吞噬怨念,可恶啊! 苓术对上她杀气腾腾的眼神,反瞪回去,手中剑脱鞘几寸,露出一截白光,不甘示弱地威胁蛟龙,蛟龙瞳孔骤缩,强装镇定,她还记得这剑割在身上的感觉,她乃龙族中的一员,龙鳞坚如盔甲,寻常武器不能将她鳞片割破。 她威武多年,不曾吃过亏,被全意驯服之后运气下滑,先是遇见庄锦复,又接着遇到苓术,这两人的剑皆是拿九天玄铁所做,九天玄铁利可劈山,划破龙鳞的感觉一样,剑乃是一对,可恶啊! 老娘当蛟龙这么多年,还从未被人扯龙须骑着!丢脸啊! 班蔲气愤地嗷嗷了两声,全意以为她是太疼了,忙说:很疼吗?我替你疗伤。班蔲:我才不要你为我疗伤!不要!接着身子一往下俯冲,钻入底下了。 哈哈,口嫌体直。 苓术在青蛙小丸子的话本里学到的词。 土地破开又合上,赶赴现场的兵马司人与治安官到了,封锁了现场,兵马司乃属军队,战时参战,和平时代援灾救难,治安官专管打击违法犯罪,处理特殊事件,庄锦复向兵马司指挥使、治安官长官说明情况,后续事务交给她们处理了。 苓术跟在庄锦复身边回了城主府。 两人房舍本是分开的,各自沐浴后,苓术没熬住想念,月上中天的时候,她抱着枕头去敲庄锦复的门。 师尊啊,狐狸崽睡不着。 进来。 苓术抱着枕头笑嘻嘻地推门进屋,把门关好,走进去。庄锦复还未睡,见了苓术搁下手中书,唤苓术过去。 苓术对着榻把枕头扔过去,走向书案。 什么事呀?苓术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有种狡黠的可爱,献媚般手自觉地捏上端坐的人的肩膀。 庄锦复手掌在桌面一挥,一个流光溢彩的博山炉出现,晶莹剔透如琉璃质,这是五色炉,乃女娲补天所剩的五彩石炼化而成,能将你己身的法力扩大至天仙境界,你拿着,届时相助于我。 凡人修炼境界共有八级,锻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飞升,而飞升之后仍有进境,乃是地仙、天仙、真仙、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准圣人、圣人、混沌圣人。 这重担突然压过来,苓术感到压力,却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自己终于也是一个有价值的人了,但是苓术也有自己的担心:既然能扩大自身法力,为何你不自己拿着? 我用不了,当时被剩下的五彩石被炼化时,正处在人与妖混战中,妖不甘落于下风,于是有条大乘境的蛟龙以妖丹生祭了,此蛟龙性情刚直,非妖为主便驱使不动,妖王以此争得一时和平,但难阻妖族必败的历史命运,最后为怕此物落于凡间为非作歹之徒手中,妖王愿交于仙界,从此世间再无五色炉之说。 苓术,我将上清界的一半命运交到你手中,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小小五色炉,拳头大小,却承载着庄锦复的期许,上清界一半命运,苓术感知到她肩上责任的重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选我? 天级雷灵根,数百年来唯你一人,潜能无限。 你不怕我拿它做坏事吗? 你不会。王里赋赌你穷凶极恶天生坏种,我赌你赤子真心,至纯至善。 苓术心中洋溢着被认可的喜悦,也学会虚心道:可是,把上清界芸芸众生的性命拿到我身上来赌,这不好吧 庄锦复脸上少有的露出沉重的色彩:将护界之仙的责任放在我一个人身上就不是赌了吗? 并非我不愿承担责任,有时我也觉得荒谬,将千万众生的性命束于我身,赌一个人是否动凡心,来换取无常天灾之下千万人性命的平安,这是否是不正确的,只是我没找到方法,我还未 她顿了一下,说道:破开囿于天命的枷锁。 她抬头看了一下窗外高悬的月,或许吧,或许有一天,我能冲破枷锁,她回看一眼苓术,跟你一样成为天地间自由的生命。 庄锦复甚少谈及这些,苓术感受到自己在她心目中,已经与过去有很多不同了吧,能真心说出这些,至少,庄锦复没有再把她当成小孩了吧。苓术听到她话里的希望,她暗暗在心中对庄锦复许下承诺。 我愿成为你砍破枷锁的刀。 苓术从庄锦复身后双手环上她的脖子,下巴搭在她肩膀,脸颊蹭脸颊,轻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庄锦复也轻声嗯了一声,虽然她知道这不太可能,一个人与天抗衡,这太需要勇气,很快她抛过了这个话题,拍拍苓术的手,来,我教你怎么用。 注入法力,默念法诀白虹贯日,换斗移星。 苓术正要实践,庄锦复拦住了她,五色炉一动,天有白虹贯日,千里灵气聚集,能量巨大,法力震天,千万小心。 哇,那我一定要拿好了,不能让它落入贼人手中。 放心,我已给你和五色炉下了强行锁定的禁制,别人拿到也用不了,只有我能解,其他人,除非创世母神降临,否则解不开。 苓术放下心来,将它收好。 渴了吗?没等苓术答,庄锦复起身为她斟了杯茶,每次苓术到庄锦复在的地方,她都会给苓术倒一杯茶水,似乎是她独有的待客之道,喝到仙尊亲手倒的茶,也算是倍有面子了,苓术安然地坐在庄锦复坐过的地方,等她走过来。 月夜深沉,窗外春风中气息清新,树影斜打入室中,落在庄锦复的侧脸上,颌线流畅,长颈优雅,红唇姝丽,照出仙姝降世恋尘的浮灯梦影,照出持剑除邪流芳千古的清名。 庄锦复递来春茶,苓术看着她的脸出神,半晌没接,咯响一声,茶杯被搁置在书案上,极轻的一声笑后,苓术挨了一个脑瓜崩,清泠泠的声音温柔好听:你今晚是来讨吻吗? 脑门一痛,苓术捂着脑门,嘶嘶哈哈地喊疼疼疼,口是心非道:我哪敢! 实际上满脑子那天晚上庄锦复衣衫不整在她面前难以持重的样子,灵气与仙气的飘动之间,隔着一层流质的气,朦胧地遮住庄锦复的人,只见她伸过来的那只手,不可说的冷传来的体感,昭示着自己与她的联系。 糟糕,热起来了。 苓术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试图浇灭这股火,喝完了她还要去倒杯茶水,刚起身手里的茶杯便被人夺去。 第99章 睡前别喝太多茶水,会睡不着。 苓术目光如缠人触手一样黏着她,笑答:我这会儿不喝更睡不着。 庄锦复搁下茶杯,坐在茶桌旁,状似无意回道:哦?为什么。 苓术慢悠悠走过来,靠坐在桌边,侧头看向她道:你不知? 我非你,我如何能知。 苓术端起茶壶往杯里倒了一杯茶:师尊渴了吗? 徒儿孝敬,我自然要喝的。 苓术没给她,兀自啜饮了一口,庄锦复挑眉,竟没给她倒茶,笑骂:你这顽徒。下一瞬,苓术低头凑过来。 茶水引渡,芳齿留香。 苓术的唇离开几寸,俯身在她耳边说;徒儿孝敬,望师尊惠存。这话语气缠缠绵绵,说得轻轻飘飘,余音更是勾缠人心。 庄锦复待对上苓术的眼,两相对视,喉头滚动,吞咽而下,不说一词。 她她她怎么咽下去了!难道庄锦复也对她有意吗? 苓术现场表演了个原地傻站,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应该顺着杆子往上爬,而不是在这儿跟她大眼瞪小眼! 说时迟那时快,某人动作流畅地坐在那衣冠楚楚的女人腿上,勾住她秀美的脖子,甜甜道:茶香不香?师尊。 这茶清润,尚可一品。 那姑娘香不香? 庄锦复坦然自若,反问:你问何处? 苓术感觉自己要羞得升天了,何处唇、胸、腰自己身体的部位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快反应过来,想把她将一军,反被她吃一车,她故意引她脑内想法往不可说处走,苓术稳住自己,她把问题抛过来,那自己也能抛回去:你觉得何处最香? 术儿聪慧,你猜猜看。 不敢说,恐污尊耳。 庄锦复忽地笑了一声,一手绕过苓术腿弯,一手环过背,浅色法力环在她手臂上,稳稳起身,站稳时将怀中人掂了掂,走向内室。 苓术惊喜,这是什么大好的日子,庄锦复主动抱她去内室,要是自己能在上就更好了,看着庄锦复因为自己而愉悦,向她求欢,简直不要太美妙。 庄锦复动作轻柔地放苓术下来,细致地拿过更为舒适的枕头给她枕着,拉过被子,她自己也躺下来,然后平心静气地阖上双眼,睡觉了。 啊?纯睡觉啊? 旁边人呼吸均匀,安稳平躺,静静休息。 苓术忍不住出声:师尊~ 庄锦复眼睛都没睁开,无情地说:寝不语。 苓术不说话了,伸手指戳戳她的肩,庄锦复仍然闭眼,不为所动,苓术又戳戳她的脸,看紧致皮肤凹下去又弹起来,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漂亮的薄唇,刚刚碰过呢,柔软微凉,香香的 不睡?冷不丁的一句话把苓术走失的魂给吓回来,仙尊自带的威严不是说说而已的 我睡,我睡的。苓术抓紧被子乖乖躺好,却见庄锦复撑着身子坐起来,苓术心道完蛋,她不会生气了吧? 你不睡了吗?是不是嫌我太吵啊我保证不会再闹你了,我现在就乖乖睡觉。 却见庄锦复推了推衣袖,白色丝质光芒在手上滑过。 净净手决! 第77章 那我算什么? 你确实不老实。 庄锦复面色看不出喜怒,眸深似海,隔着一层什么,瞧不真切,苓术偃旗息鼓,盯着她的手往被子里缩,露出一双眼,我老实的 那你刚才在茶桌哪儿,对我做了什么?面若霜雪,眼神似审判,她稳坐在侧,像是静等案犯犯事,再一网打尽的刑官。 对不起。苓术还当她对自己有意,接受自己的亲昵,绕了一圈,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那还净手作甚,害人多想。 打发我? 你刚才也没推开我,要算账怎么不把你自己算进去。 苓术恼得坐起来,知道自己也有错,她行冒犯之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论起来,庄锦复不纵容她能继续冒犯吗?以她的功力,要生气早把她掀下山了,她们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庄锦复:我愿意算你愿意答应? 苓术偏过头,答应在一起那不可能。一起沉沦等于是一起送死,她见不得世人唾骂庄锦复,没有结果那还盼什么,她们关系不清不楚就不清不楚。 苓术冷漠道:不愿意。 庄锦复逼问:那我算什么? 哟嚯,求名分来了。 算你有魅力。 皓腕被抓住,腕子上的那只手骤然冰冷,随之被力道往庄锦复身前一带,庄锦复冷呵一声:我助你修完法力之后,我们本该不再越界,但是你今晚越界了。苓术转动手腕,试图挣脱,你先放开,你太冰了。 她一挣扎,庄锦复就心软放手,你告诉我,你今晚这个吻是何意? 苓术揉着腕子,用掌心捂热她抓握处的皮肉:我好色,你满意了? 好好好。庄锦复似笑非笑,状似自嘲,神色哀怨,垂眸低头,自信不再,原来我只是一个工具。 苓术看她神采不再,又觉得自己说话太重,脑袋凑过去:喂,庄锦复,你别难过啊。 庄锦复还是不抬头,整个人都很没精气神,苓术自愧起来:我没有当你是工具,我、我情不自禁,我混蛋,我保证再也不越界了。说罢掀开被子,抱着枕头要下床,我回去,我现在就滚。 苓术坐在床边,低头找鞋袜,腰上忽然环过来一只手,一声轻笑挠过耳朵:与你玩笑呢,我说过许你冒犯,我永远不会怪你,好术儿就在这儿睡吧。 只有庄锦复知道,这是在假借玩笑问真心。答案并不令人满意,若继续下去,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变糟,她心里叹道,何必如此,和平相处来之不易。 苓术大松一口气,身子顺势往后靠,哼,你最坏了,上次在竹锦山你也这样利用我同情心,骗我心疼你。 庄锦复温声道:我这法子奏效,是因为我相信,你真的会担心我。 臭庄锦复,你就是喜欢看我为你着急是不是? 你也喜欢看我跟你求名分不是吗? 不告诉你! 庄锦复挠她胳肢窝,苓术咯咯笑得不停,笑着笑着两人不知怎的安静对视了起来。 姑娘跨过那道心理防线,再没什么不敢,不过现在与过去有些不同,多了些许敬重,心里的小鹿在乱撞,想入非非,却只想和女人浅浅一吻。 师尊啊,我可不可以亲你? 可以。 翌日苓术醒来,庄锦复已不在身侧,饭桌上摆着早膳,有她最喜欢的水晶虾饺,用法力好好温着,再去梳洗,与之前一样,需要的东西都摆好,都是按照苓术的喜好来的。 吃完早膳,梳洗完毕,去寻庄锦复,侍从说她在城主殿中,想着她们在谈事情,也不好去打扰,况且自己身怀宝器,还是不要乱走的好,于是托人传口信说她来过。 中午的时候,庄锦复回来吃饭。 你们神仙不辟谷吗?苓术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辟谷,但也没人说神仙不能吃饭吧?不知是不是跟苓术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庄锦复说话也变得俏皮。 庄锦复继续说道:海姑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叫我陪她,后来你来了,就一起吃吧,免得某人怪我不在乎她。 我哪有怪过你。 庄锦复只是笑。 吃过午饭,她又要出门,苓术忍不住叫住她:你在忙什么啊? 与城主商议,召集人马安排百姓撤离南西城,粮草、医药、车辆、马匹等各方面筹备和调度,都需要人手,端午节前后南西城会有一场地龙翻身,烈度未知,但我测算并非十分准确,天灾乃属天机,我测算已是逆天而行,再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好先未雨绸缪,现在就安排百姓撤离,远离雅平地动带,去往惠城、佳城、石城。 苓术关心的是庄锦复本人:天机不可泄露,你逆天而行要付出什么代价? 折损寿数,测算一次折损五年寿数。 苓术颦眉看她,很是心疼,人命关天的大事,换作是她,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庄锦复看她眉头都要皱在一起,用手指揉开她紧皱的眉头:好啦,我得长生,五年于我而言不算什么,况且天界会发放益气延年的仙丹,我没事的。 第100章 五年于庄锦复不算什么 可是苓术也才十九岁,修行之人寿数最多也只是三四百年,对于庄锦复来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 苓术心口闷闷的,但是没说出来,怕破坏她们现在的好心情。 看来还是要加紧修炼才行,飞升实在是难事,可多一份努力就多一分希望,谁管它那么多呢,去做就是了。 嗯,那就好,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吗? 苓术主动提,庄锦复也不会拒绝,你跟在我身边吧,听听也好,事情城主那边的人会处理,我们不用插手太多。 城主府门外,李嫦背着半死不活的赵赤在跟守卫扯皮:我真是上清宗的徒生,她也是啊。 两守卫长矛交叉拦在她面前,一守卫道:你并无上清宗玉佩,没有玉佩,谁也不能进。 我跟你说了我忘记带出门了,路上碰到我同门师姐晕倒在地,我急着救人没回宗门拿玉佩,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没有玉佩,不让进。 让我进去见仙尊! 铿锵一声,长矛压下来,也就这时,赵赤从背上滑下去,跌在地上,赵赤长手长脚,李嫦个子不高,背着她十分吃力,李嫦急着出剑指召剑跟守卫对着干,一个不稳当,赵赤摔了,她睁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眼圈极重,面色铁青,别管我了 李嫦忙扶她站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你是我朋友,我一定要管你,站好!接着跟守卫较劲:不让我见仙尊,你让我见仙尊的徒儿苓术也行啊,苓术是我朋友,我求求你,帮我通报一声我给你一万灵石。 两百灵石抵一块黄金,李大小姐对朋友向来是好的,别人为美人一掷千金,这位李大小姐脑子像是没搭那根感情的弦,为救朋友一掷千金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 给再多也没用,走走走,边上去,一天十个有八个说是仙尊徒弟的朋友,你说是朋友就是朋友了?笑话。 李嫦不顾脸面,也不管里面能不能听见,直接往里头大声喊:苓术!苓术救命啊! 正巧这时庄锦复、苓术由城主领着出门来,准备去看粮仓存粮,苓术大老远就听见李嫦的声音,与庄锦复对视一眼,便知对方所想。 庄锦复:你去看看。 苓术疾跑了过去,李嫦如见救星,大大挥手:苓术! 苓术到了城主府门口,拦着李嫦*的守卫对她毕恭毕敬,守卫正想着苓术要如何斥骂这乱攀关系的人,却见苓术叫自己拦着的人一声:李嫦?你怎么在这儿? 守卫脸都绿了。 李嫦告状:她们拦着我不让我进去,还说我是笑话! 城主张邱也快步过来:何事? 李嫦又告状一次,那守卫战战兢兢,以为这下是真要玩完了,谁知李嫦说完又补了一句:她也是个坚守职责的好守卫,她不收贿赂,只认你的命令,城主姐姐别罚她。 张邱夸她良善,苓术心道人家骂你是笑话,你还给人家说能升官的好话,是烂好人李嫦本尊没错了。 赵赤见了苓术,一直不敢直视她,还戴起了面纱,遮住她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推开李嫦要自己站,谁知这推,她就跟软脚虾一样跌坐在地上,晕过去了。 赵赤!李嫦大喊。 因赵赤这个意外,城主推迟了去视察粮仓的时间,召集了城内有名医士前来诊治。 庄锦复没出手,在旁边站着看,苓术倒好奇为何庄锦复不用仙法治一治,但是她没多想,问李嫦她这是怎么了。 李嫦有时候说话像炮仗,点了火线就噼里啪啦地响:我一开始问她,她也不说,一个人闷着。 我是下山玩的时候遇到她的,在一个小巷子里,野猫都不愿去的地方,她竟然租了间小屋住着,我跟她打招呼她不理我。 苓术:讲重点。 李嫦:这不就马上说到了嘛。有一只小流浪冻坏了,我找地方给她暖暖,正好赵赤住在这儿,我问她能不能让我借宿一两天,她点头说可以,我住下来了。 然后我发现她三天不睡觉。有时候我说话她不理我,好像听不见一样,还差点拿洗脚水洗脸,给我吓坏了,以为她中邪了,她那地方黑,我拿夜明珠一照,发现她脸上惨白,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圈特别特别重。 我说赵赤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通悬秘境的境主交换什么了。我问她,她跟我发好大一通火,要我别多管闲事。 赵赤死犟道:本就是你多管闲事! 李嫦不甘示弱:不识好人心! 李嫦腰包里有东西鼓动,传出喵~的叫声,一颗小猫头从腰包留着的缝隙里钻出来。李嫦揉揉小猫脑袋:别怕,不是骂你。猫儿出来看见一圈的陌生人,又缩回去了。 苓术看赵赤一眼,赵赤倔强的火气瞬间熄灭了,眼神闪躲。 苓术心下一紧,她怎么没想到,她们当时要拿的令牌如此重要,境主怎么可能轻易给一个人外人呢? 诊脉的医士也出了结果:姑娘这是严重睡眠不足导致的晕厥,老朽已为姑娘针灸,可暂时养神,你莫要动气,待半个时辰后,取了针你可小憩一会儿,不过 李嫦:不过什么? 医士道:姑娘体内有一道置换法阵,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李嫦近乎哑然:赵赤你傻啊!跟境主换睡眠,百天起步,你干嘛这么傻。 赵赤侧头向里,不看任何人,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我乐意,不关任何人的事。 一百天不睡觉,是人能受得了的吗? 苓术从未想过,赵赤用情至深到这个地步,霎时觉得异常棘手:你们能不能让我和她单独谈谈。 众人默默出去,庄锦复面色沉下来,不想走,苓术过来推着她的后背,以为庄锦复不肯走是担心她处理不好,便叫她放心:走吧师尊,我能处理好。 却听庄锦复用警告的语气道:你不许跟她妥协任何事。 第78章 仙尊,您的狐狸一直叫,可是饿了? 苓术觉得她语气不讨喜,不喜欢这话,又觉得庄锦复管得忒多了,她不喜约束,便没应这句话,一直推着庄锦复出门。 你没聋,苓术。庄锦复双手抱臂,站在门前,势必要得个答案的架势。 赵赤是我朋友,我有分寸的。苓术不知她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 庄锦复其实没有任何能拿捏住苓术筹码,赵赤一出现,她便觉得她在苓术心中的位置岌岌可危,她从来不相信爱能让一个人有安全感,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只藏在一颗心里,隔着一层肉皮,谁知道对面那颗心里装着谁在意着什么。 故而每次遇到苓术在感情上做出重大抉择的时刻,庄锦复都会以势压人,以她仙尊的威势吓唬她,企图由此获得掌控感,但苓术偏偏是个不畏威势的人,她时时挑战,处处抵抗,若她妥协,只会有一个原因,虚以为蛇,再谋出路。 庄锦复拿苓术没有任何办法,偏偏占有欲还时常作祟。 为什么不应我的话? 嗨呀,师尊,你别管那么多。 师尊两个字让庄锦复闷得难受,是啊,她是她的师尊,并不是她的谁。 张邱时刻关注庄锦复动向,到底是上界来的贵人,不敢怠慢,见她们师徒二人似乎都面色不悦,好心走过来问:怎么了? 她打断得正好,庄锦复一甩衣袖,潇潇洒洒地走了,城主,去粮仓。张邱不疑有她,追了过去。 苓术不明所以,咋就生气了?算了,跟赵赤说清楚要紧,可别再为她牺牲什么了,她自明她就是一个泼皮,为了她牺牲那么多至于吗?她受不起啊。 苓术颇为苦口婆心:赵赤,我们只有朋友的缘分,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你何必对我做这些牺牲。 赵赤平躺着,不敢动,医士针灸扎的针还在身上,她平平淡淡道: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因为帮我才成了这副样子,我做人不能没良心,看你受苦,我还稳坐高堂,我成什么了我? 赵赤没反驳,因为医士叮嘱不能动气,有过之前濒死的追杀,她算是怕了,她最怕死了,她缓缓道:怎么?你心中对我有愧? 苓术真想拍她一巴掌,这不是道德绑架?喂,赵赤,你说这话真的让人很讨厌。 第101章 嗯。 应完这句话,赵赤整个人像是失去神采的宝石,粗糙灰暗,如她一身黑衣的暗色调,看向帷帐的眼神空洞,一张脸脸色铁青,苓术隐隐有预感,她一旦放手让她离去,她就会永堕黑暗。 你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挂念吗? 有。赵赤偏头看过来,你。 可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感觉。 赵赤展颜笑了:我一直都知道。 苓术露出很难办的表情,她不会处理这种感情问题,她只简单地想着,总不能让人在错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吧,自己无意,再残忍也要直说,善意的谎言会让人得到一时的慰藉,但谎言破灭的那一刻,对人将是最致命的打击,赵赤再也受不了打击了。 赵赤笑意温柔:我的感情让你感到难办了吗?对不起,我当初只想着多帮你一些,我没想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让你这么难做,你不用对我有任何负担,就当作,我为报答你在我穷途末路之时的救命之恩,而做出的一点报恩之事,仅此而已。 苓术见不得美人难受,看庄锦复是这样,看赵赤也是这样,看了又要心软,语气也软下来:赵赤,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不要为了我去牺牲什么,那样对你不好。 赵赤:你说我,你不也会为了喜欢的人赴汤蹈火,不计后果地帮她吗? 被说中了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如果是仙尊让你别做呢? 我还是会做。不过这话苓术没说出来,她换了句话:那就不做。 赵赤倒怔住,思忖了一会儿道:那我也不会了。不,她还会做,瞒着她做,只恨这次她没藏好,运气差,让李嫦发现了。 苓术像是会读心,笑道:你可别偷偷藏在什么地方,默默帮我。 赵赤无所谓道:哪能呢,我惜命。 苓术当真了,心道这担子总算放下,但害怕赵赤再去做什么交易、蠢事之类的,想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她寻思看得见才能盯得住,待会儿问李嫦愿不愿意留下,不然她们仨在一块,那不得尴尬得要命。 说到做到啊。你先别走了,这么多天没睡,我真的怕你死在外边。 赵赤惊喜,道:真哒? 苓术认真与她说:我去找师尊,看看能不能把你体内的禁制给解了。 不用赵赤话刚说出口,苓术已经疾跑出去了,赵赤疑心是不是自己这张脸气色差得吓得她不敢多待,想想自己熬过的许多夜晚,脸好看才怪呢,唉,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了。 苓术怕再耽搁下去,赵赤要一命呜呼了,忙跑去找庄锦复。 庄锦复看了粮仓又去看了百姓屋舍,看看建造得是否稳固,大部分平头老百姓住的屋舍都是泥土砖石垒墙,瓦片封顶,恐怕抵御不了地龙翻身,王里赋也派了些人手过来,庄锦复安排她们画固墙符,分发下去。 苓术可算在一群修士中找到快要埋在符堆里的庄锦复,师尊你救救赵赤吧。 庄锦复面色不悦:救她? 苓术不懂她又在不高兴什么,姑且不管,拿出一张讨好的笑脸来:对啊,人不睡觉会死的,她一个没娘的姑娘,很可怜的。 庄锦复不说话,提笔蘸朱砂,静心写刚写到一半被苓术打断的符箓。 苓术意识到自己莽撞了,老老实实等她落下最后一笔,她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真怕她继续做傻事,我把她留下来了,你神通广大,救救她好不好? 嗯。庄锦复搁笔起身。 原来她真的还有救啊! 这个时候还套话呢。庄锦复:将她体内的禁制移到树木身上,树静守原地不动,一样也能助境主安眠,不过此等偷梁换柱之法到底有违她与境主之间的契约,还需要告知境主,不可蒙蔽。 那我去说。 你的面子不够。 那谁去麻烦师尊了。 一句麻烦我就够了? 那国色天香仙姿玉色仪态万千芳华绝代的清息仙尊,想要我做什么呢? 庄锦复在苓术脑门上点了一下,苓术四肢一轻,身子在不断缩小,变成了一只毛光水滑的红狐。 我不要变狐狸啊!变成狐狸怎么跟庄锦复亲亲贴贴,伸手过去就是一只毛爪子,香香的美人她抱不到啊呜咦(t▽t) 庄锦复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弯腰将狐狸抱在怀中,漂亮的手在上好的狐皮上抚过。 唔很舒服呢。 苓术被美人师尊抱着,她怀里香香软软,一睁眼就是就是苓术险些流鼻血。 变成狐狸也不错呢 庄锦复抱着狐狸进到赵赤的屋子里头,赵赤正在被城主府的侍女阿从伺候着喝药,她各种不习惯,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阿从看她脸色不好看,像是病入膏肓,忧心她命不久矣,一直细心照顾着。 庄锦复话也没说,直接施法,将她体内禁制移到院中的树上,赵赤问:苓术呢?仙尊你是不是,让苓术付出什么代价了话还没说完,移除禁制的法术就完成了,赵赤两眼一闭,沉沉睡过去了。 怀中狐狸用脑袋拱了拱庄锦复的肩窝,抬头在她脸颊上一舔:谢谢你救我的朋友,师尊你好好啊。 庄锦复心安理得地受了这夸赞,又去了通悬秘境,通悬秘境玉境主是个好说话的人,没说几句就答应了,只不过怀中的狐狸受了点爱意的摧残。 玉境主看见狐狸两眼放光:哇哇哇哇哇!狐妖啊!给姨姨亲亲!!! 仙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狐狸呀! 庄锦复放手,让玉境主抱了去,狐狸崽囧着一张脸,向师尊诉苦:喜欢狐狸的女人好可怕 庄锦复轻笑:我也可怕吗? 从通悬秘境回来之后,赵赤还没睡醒,李嫦时不时守着她,守着的时候伸手指到赵赤的鼻下去试探鼻息,感到鼻下平稳湿热的呼吸,李大小姐长舒一口气:还活着还活着。 庄锦复还在跟进百姓迁出城避灾的各方面调度,固墙符还在制作,一边制作一边发放出去,生命是第一位的,但是没有房子,百姓们避灾后回来住在哪里呢? 世家一听到固墙符发放的消息便抢着要固墙符,甚至还以钱利诱,让一些缺钱的寒门百姓多次排队去领取,然后高价售出。 张邱得知这种情况,打了几个发难财的窝点,又更改发放方式,挨家挨户去发放,暂时改了混乱的风气,可人心不古,贪污受贿、压迫百姓的事照样发生,混乱照样发生,不过她极有耐心,忙得焦头烂额,却还是微笑说:捉了一个蠹虫算一个,办事嘛,都是在着急忙慌以及各不对付之中结束的,结果是好的就好了。 苓术还没被庄锦复变回人形,腹诽师尊太坏,洗澡的时候也带她去浴室,还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谁受得了美人入浴啊,而且这个美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狐狸崽在一旁趴在地上,隐忍地咬尾巴,发出呜呜呜的狐狸叫。 浴桶中的人闲适地泡澡,甚至还悠闲地小憩,对于某狐狸的叫声充耳不闻,侍女敲门,庄锦复醒了,进来,她进来送酒水,苓术还是呜呜个不停,侍女问:仙尊,您的狐狸一直叫,可是饿了?需不需带出去喂食? 庄锦复拿起琉璃杯饮了一杯葡萄酿,说:不用了,我喂吧。 侍女应声退下,回想刚才室内的东西,并没有肉啊,仙尊拿什么喂呢? 第79章 张老板 环过细腰的手掐了一把腰上的软肉,力道不重,更多的是女人的手抚过带来的丝丝痒意,苓术扭腰躲着,嘴上大咬一口,以此报复她这一掐。 仙姝闷哼一声,到底没忍心把犯上作乱的姑娘推开。 苓术得了好处,也知些分寸,不想叫她觉得自己是个贪图美色的好色之徒,痴痴地缠了她一会儿,便安安分分地收敛,当个老实狐。 庄锦复见面前这姑娘身子与她拉开距离,眼神倒还盯着,微微抿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庄锦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幼时断奶断得太早么?这么喜欢吃。 苓术脸蛋红得羞愤欲滴,捂住因为情动偷冒出来的狐耳,施法要将它收回去,可耳朵不太听话,压下去又噌地冒上来:不、不许说我。 第102章 狐狸耳朵很可爱。庄锦复眸光流转,拉下她的手,垂首到她面前,我很喜欢。 苓术一怔,维持不住人形会很可爱吗?娘亲说是修行不到家,在人前露出原形很丢脸的她缓缓放下捂住耳朵的手,乖乖地说:你喜欢,就给你看好了。反正庄锦复也是这么纵着她,她喜欢她,便由着她对她亲亲抱抱,给庄锦复看看耳朵也行吧。 苓术美而自知,却不知在庄锦复眼中,她美在何处,从不知庄锦复为何能对她如此纵容。 庄锦复看来,此刻的苓术是:毛茸茸的狐耳,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一双眸子如涟涟春水,声音甜而媚,皮肤瓷白无瑕,羞时双颊红扑扑的,像是瓷白瓶上晕开的粉,苓术整个人鲜妍如春,又如潺潺流动的活水,永赋生机。 庄锦复最喜她生命的鲜妍。 那是她一潭死水的生活之外跃动的生机。 她喜欢这样的鲜活。 苓术看女人靠过来的身子没收回去,一只手还撑在她身侧的浴桶上,湿热的气息在蔓延,对上的那双深邃的眼,苓术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她的姓名:庄锦复 嗯,我在。 她们之间微妙的平衡,在于苓术主动亲昵,庄锦复接受她的示好,可反过来,就不太对了,庄锦复说她不会爱上她,只希望她开心,这未免也太顺着她,太向着她了吧,如果没有爱,庄锦复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呢?苓术不确定了,别是为了不让她背负罪恶感,编造出来的谎言。 苓术捉摸庄锦复眼里的感情,可她怎么都读不懂,只好把这种无措转为具体的关心,双手拉上她被水打湿的敞开的衣襟,打结的时候,像是庄锦复这个人也一起关在了一扇门扉之后,她抬眸,问道:你没有骗我吧? 说的是什么事? 你不爱我这件事。 话到嘴边,苓术没敢说出来,怕情绪又拉扯到悲喜不定之中,她摇摇头,展露一个笑颜:没有啦。 庄锦复顿住,留心到她鬓边乱翘起的发,细心帮她捋到耳后,只听她轻启朱唇道:我确实有事骗了你。 苓术的心忽地猛烈跳动起来,要说实话了吗?可是,表白的话,她的功法不会受到影响吗? 你不是天下最后一个妖,当初我救你,确实有目的。 什么 因为你乃妖王之后,将来也会是妖族唯一的王,妖是杀不尽的,上清界与别的界不同,这里灵气充沛,妖天地生自由长,每天都会有新生的妖,只是实力大不如前。 她们也是上清界的生灵,如人一样,如果修士继续杀妖,妖族一直群龙无首,那面对的将是永无白昼的黑暗,人没道理为了自己活着,便要将其她生灵赶尽杀绝,所以我救你,保你,要你平安,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回归妖族,诞下下一代妖王,好好保护你的族民,不要让过去修士屠戮妖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救她,是大义;她爱她,是意外。 这一刻,苓术好像懂了她眸中一点儿复杂的神思,那是对生灵命运的悲悯,对一个人寄予厚望又不舍其离去的无奈。 苓术终将会离去,回归她的族群。 苓术双手去握庄锦复的手,这就是她喜欢的庄锦复,所以你在我认识你之前,就已经认识我了。 是。 你一直暗中保护我? 是。 怎么办?苓术脸上洋溢着笑,说得很苦恼的样子,我更喜欢你了,以后怎么和别人生下一代妖王呢? 庄锦复摸摸她的脑袋,无奈笑道:你总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苓术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我的老天奶奶,你是仙尊,这天下还有谁比你更好。 会有的。 苓术把脑袋埋进她怀中:不要,我只想和你生。 我不可苓术手指压在她唇上,不许说了。 我还没成为妖王呢! 孩子的事现在说也太早了! 是啊,苓术还没成长为一代妖王,日子还长,她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相处。 撤离进行中。 六月五日,南西城城西桂米巷。 不要伤害我女儿!张老板持着棍棒与两个男人对抗,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掐住幺幺的脖子,一个浑身筋肉的,手臂上一道长刀疤的壮汉,贼笑道:我们老板看上你家的地,要么卖,要么他看向年幼的幺幺,恶狠狠道:卖了这小妮子。 张老板近乎发狂,乱挥着棍棒砸向刀疤男,欲将女儿夺回,奈何力气太小,打不过身量比她大出一倍的男人,男人将那棍棒一抓,生生夺了她手中唯一的武器,张老板失力跌坐在地上,幺幺哭喊着叫娘,喊得可怜。 还能有什么办法,张老板落泪,心一横,说道:我卖。 两月前,张老板从乌阳城回南西城老家,打点母亲遗留给她的田产,不承想早有人惦记上她家的肥田,回乡第二日便有人找上门,说要买田,张老板思量自己已在乌阳城安定下来,以后回乡的时间也少了,可将一些闲田卖出去,再去乌阳城买新地,于是有人上门,她便应了这生意,谁知最后签契的时候,那买家做了手脚,要以一块田地的价格买她家五块肥田。 幸好幺幺顽皮,无意失手打翻了茶水,签的契湿了,字迹糊了,要重写,张老板细看时发现,正经条款之下还有一行细小的字,若土地验收不合格,则予买家四块地用作补偿,张老板一看,不签了。 买家买卖未成,当天并未多说,离去了。 谁知五日后,便陆续有人找事,张老板雇了几个修道的,护佑自己和女儿,可贼人实鸡贼,竟将张家建在山上的祖坟给刨了,拿她家祖宗尸首为要挟,张老板雇的修士义愤填膺,夺回了祖宗尸首重新安葬。 这事儿还没完,家中女使小厮陆续出事,更惨的是一个从小跟在张老板身边的贴身侍女阿微被人杀之,抛尸荒野,张老板忍无可忍,前去告官,却碰上贪官污吏,想将状子递到城主面前,奈何如同小民难见天颜,她一个人人微言轻状子递不上去。 直到庄锦复来了南西城,说此地将有地龙翻身,要举城撤离,在固墙符发放一事上出现了众多混乱,城主张邱发了火,要整治那些贪污受贿,私盗固墙符买卖的吏人全罚,抓了好大一批贪官污吏,而受理张老师之事的狗官正在其列。 张老板人好,家有忠仆,先前为躲避危险都藏了起来,这下得见青天,都出来要为张老板伸冤,在张宅中找到了张老板的状纸,证据齐全,一齐递了上去,新上任的府尹是清流一派,当天就受理了此案,张家冤情昭雪,唯有一事。 唯有一事不圆满,张老板张允进与其女儿张幺下落不明。 全城六万五千人,算上周边村、镇、乡,约有八万多人,每年都有上百人失踪,官府联合修士费力寻找,也难有圆满。张家母女失踪的事与一城之灾相比,这事不大,传不到庄锦复耳朵里,苓术也就不知道此事。 张家母女曾在乌阳城收留过苓术几日,苓术记得她们的恩,若让她知此事,势必要削断那些贼人的狗头。 时日到了六月十七日,南西城百姓陆续撤离,到今日,修士用探息术查看城中是否还有百姓,结果是无异常,修士上报说全城百姓已顺利撤出,上清宗的修士留下值守,避免有不知情况进城的百姓,也防范盗匪进城破坏百姓遗留下来的财物。 南西城外周边村、镇、乡都安排了撤离。 六月二十八日丑时二刻,地鸣不停,房舍震动,土地裂开巨大裂痕,山石耸动,南西城外群山动摇,更有河谷地带,山石倾覆,江水被山上滚下的山石泥土填埋,南河径直横截,竟改道向南。 三十二位修士御剑于空中,躲避地动,庄锦复凌空而立,对着地动不安的大片土地,轻轻推出一掌。固墙符再次得到巩固,房舍虽摇,却能稳住不倒塌,但不免有地基被地动所毁之房舍,整个塌陷入地坑,如被大地吞吃。 城北伞巷一宅院柴房内。 张老板与幺幺手脚被捆绑,被困在柴房内多日,这柴房也堆放着干粮之类的吃食,张老板用舌头把口中粗布顶掉,又咬掉了幺幺口中的粗布,二人对外喊叫,竟无人听见。 张老板断定,这屋子不是被下了阻隔外界的结界,就是贴了隔绝符,能隔绝声音,心里祈祷千万是隔绝符而不是结界,若是结界,房舍倒塌了,被压伤在其中也不被人知,眼睁睁看着血流尽,直到结界感应结界内濒死的气息,才会自动解开,这是结界术强制实行的标准,就是为了避免有心术不正之徒利用结界杀人。 第103章 她们不是修士,没法去探查到底是结界还是隔绝符,别无它法,只能用口咬着干粮努力活命,等别人发现她们。 六月二十八日。 今日,干粮就吃尽了。 傍晚,母女二人将最后四分之一的干粮分食之后,彻底断粮。 第80章 若天不公,我将斩天 夜色渐渐沉下来,柴房门背上贴着固墙符,固墙符在暗夜里发着微微白光,是这柴房里唯一的光。 窗外连狗吠声都没有,静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们母女。 娘,会有人发现咱们吗? 会有的。虽然她心里不是这个答案,但是她总不忍让孩童知道残酷的现实。 在静谧中不知过了多久,地面忽然上下震动,随后左右摇动,来不及反应,柴房中堆叠在一起的柴火、高架子以及各种货物开始东倒西歪。 她们身后就是柴火堆,柴火并非砍断的圆木,而是长而细的枯枝,一捆一捆的靠墙堆在一起,地动时,一捆捆干枯枝向她们砸过来。 偏偏母女二人手脚还被绑着! 张老板躬身将幺幺护在身下,干枯枝尽数砸在她的后背,她咬牙忍住痛。 左侧方有一置物的高架,上面摆满了丁香桂皮八角之类的香料,在摇动中从笸箩里倾洒下来,撒了母女俩满身,那高架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下来。 干枯枝往边上一倒,正好抵住了高架,形成一个不稳固的三角区,母女俩恰好身处其中,张老板庆幸天不亡她们母女,四下搜寻,寻找更合适的隐蔽之处,这一看就看见干枯枝倒开后,一张黄色符纸贴在后头,发着微微的白光,隐隐辨识得出,符纸天地柱之间,用草书写着隔绝二字。 是隔绝符而不是结界! 将它揭下便能把声音传到外界了! 固墙符发挥着作用,无论地面如何摆动,墙都不曾有所裂痕,可见固墙符保护墙体的同时,保护的地基是完好的。 恰在这时,一股冰凉的法力从外震荡过来,柴房内物体停止摇动,竟被这法力锁在了空中。 幺幺被冻得一哆嗦,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惊喜地说:娘!是仙尊的法力对不对?她听娘亲说过,上清界有一位在天灾时才会临世的仙尊,久居天下第一宗门上清宗的清息山上,不食人间烟火。 张老板趁此机会爬出来,地动停止了!赶紧趁此机会把隔绝符给撕了。 张老板松一口气,符纸就在身后的墙上,高度不高,站起来便能够到,手脚被捆,她还能跳,勉力站起来,有两捆干枯枝横倒在符纸之下,张老板心道:真可谓是天助我也。 跳上去,用口将符纸叼着一撕,符纸立即被揭下,明眼看见,周遭一道淡淡的水波纹状的结界向下消散。 太好了娘!幺幺惊喜地欢呼。 张老板呸的一声吐掉符纸,站在干枯枝上摇摇欲坠,借着固墙符微弱的光,看准眼前的一小块空地,蓄力正要跳,忽然轰的一声,那块小空地塌陷下去。 啊!幺幺惨叫一声。 幺幺!张老板急呼着,那高架和干枯枝还架在空中,底下绿衫的小孩却不见了身影。 塌陷之处,乌黑一片,而在张老板所站之处的下边,也空了一大块。 地面塌陷,意味着刚才地动摧毁了地基,如若再碰到地动,墙体势必会塌陷。 幺幺?幺幺! 呜呜咽咽的女童哭声从底下传来,声声呼唤着娘亲!娘亲呜呜娘亲!这里好黑,我怕呜呜 张老板心急如焚:痛不痛?有没有伤到哪里? 忽这时,大地上下一震,左右再摇。 第二次地动来了。 墙体上一道裂痕从下至上蔓延,越裂越开,房舍摇动不已,外有瓦片砸地碎裂之声。 张老板拼命嘶喊:救命啊焦心地祈祷着有路过修士能听到她的声音。 屋顶上的瓦片向下砸来,瞬时漏了天光,月光照亮了房中,却见了最可怕的一幕:房梁松动,向张老板砸来! 倏地一道白光闪过,降降砸到张老板脑袋的房梁停在她额前一寸,房门被整个掀开,一白衣女子御剑而来。 正是庄锦复。 她手指一挥,张老板身上的绳子全都断开,再对着地陷之处做了个上抬的手势,一个发亮的光团从地陷处升起来,五岁的幺幺趴在小结界内,双掌扒在水波纹的结界上,透过透明的结界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庄锦复手指往外一带,两人一同飞了出来,她迅速后撤一步,脚刚离了屋子,瞬时,整间柴房坍塌,飘出巨大尘灰,尘灰飞涌过来,在她鼻前一尺之处撞上一层动着冰花的结界,庄锦复眼睫毛都未眨一下,随即原地上飞,去往下处。 一个女修背起了张老板,幺幺捂着耳朵蜷缩在结界球里,身子直哆嗦,苓术上前抱过幺幺,结界散开,幺幺抓住她的衣襟直往她怀里拱,别怕,阿姊抱着你呢。怀中小女孩慢慢松开蜷缩的身体,又惊又怕地抬眸看她。 苓术借月光看清了小女孩的脸,发觉有些眼熟。 幺幺? 苓阿姊!幺幺高兴地大呼,紧接着对自家娘亲说道:娘亲!是苓阿姊! 张老板也惊觉是苓术,感动得热泪盈眶,恩人啊,又见面了。 苓术抱着幺幺没跟着庄锦复继续走。 庄锦复在城中搜寻,她早料到会有张老板这种情况出现,毕竟此处是修真界,符箓法术通行之地,自会有人用来害人,上清宗修士搜寻过一遍之后她还不太放心,要亲自下来走一趟,也猜到会有地陷的发生,早早在地下铺了一层法术凝成的地网。 凡是跌进地陷处的人,会自动被地网识别,保护起来,其中预留了一些空气,需在一日之内将被掩埋的人挖出来。 同行的二十五位修士,背上背了十四人,接了人的速速往城中空地送去,剩下七人在空地上值守。 苓术:你们怎么会遭人毒手?要不是听见你喊的那声救命,我们恐怕还没来得这么快。 张老板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苓术:好吧,那我先送你们去校场避灾,回头再聊。张老板应了,随苓术去校场。 苓术送人过*去之后,返回寻找庄锦复,跟随她的脚步,在南西城内一遍又一遍地搜寻一整晚,终于在天亮时分,将城内尚未成功撤离的人全部解救了出来。 东边金乌攀上山顶,升于天际,金色的、火热的光洒在屋舍的瓦顶上,在墙体上扫过一片暖黄的光,光照之处墙体白而完整,度过地龙翻身的屋舍挺立在大地上,像一个个守护每一个小家庭的将士。 苓术伸手挡在眼睛上,与庄锦复站在城门上远眺:师尊,这算是度过天灾了吗? 嗯,但不能掉以轻心,地动难测,随机无常,且等个半月再说吧。 苓术:这算是烈度多少的地龙翻身啊? 庄锦复:烈度九。 两人站着远眺了一会儿,苓术饿了,嚎叫着要吃饭,庄锦复随她去了。修士在校场安营扎寨,烹煮了饭食,苓术吃饭时,庄锦复去问有无受伤之人,被救回来的十四人中,八人轻伤,七人是被歹徒所打,只有一人因此次地动受伤。 张老板。 被砸到后背,后背一片红,但仅是皮外伤。 庄锦复看了她的伤势之后独自沉默了良久。 晴空上响起一声霹雳。 庄锦复借口去山上看看情况,苓术当即放下碗,高高兴兴地说也要跟着去。 营地总得有个主事的,你留下。 苓术耷拉着脑袋遗憾地说:好吧。临走时又拉着她的手说:早点回来啊。 越过密林深处,飞至山顶,在一片平地上,她看见了隐在云里的刑神与雷神。 到底还是被她们知道了。 她感慨天命如此。 刑神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息,你可知错? 庄锦复道:我知错。 她垂头等待着审判。 却听刑神说:得你预判,使八万人及时撤出城外,免遭灾厄,天庭念你此次救灾有功,罚雷刑五道,如有下次,绝不轻饶。 庄锦复愕然抬头,竟没有受到重罚,眸子闪过一丝喜色,面色不显,行礼谢恩:清息恭谢天恩。 行礼过后,她站在原地,等待天雷降临。 苓术在营地和幺幺玩,西边山顶之上骤然响起轰隆雷声,明明并无阴云,却有雷声,刚才庄锦复走之前天有异象,晴空霹雳,然后庄锦复就说要去山上看看。 联系起来实在不对,苓术心不宁,放下鸠车,提剑往雷鸣之处去,天雷轰响了五声,便息了声,雷走之后会有雷气残存,这雷奇怪,走得干干净净,一点雷气也无,四周泥石乱堆,树也歪斜,是地动后的灾象,她在这林中一时找不到北,竟迷了路。 第104章 好在庄锦复以前给过她一个莲纹玉佩,紧急之时可以唤庄锦复,她忙注入灵力,对着玉佩道:师尊你在哪儿啊?我迷路了? 那边很快就传来熟悉而清越的声音:你周边有什么? 苓术看着旁边一棵躺倒在地上的树,道:有棵大树倒了,根露出地面,好像是棵樟树。 出来找人,自己还迷路了,丢人。 知道了。 你别动,我过去。 师尊就是靠谱啊。 没一会儿就看见在空中御剑飞行的庄锦复,苓术飞了上去,绕着她转了一圈:你有没有事?刚才的雷声是怎么回事啊? 山石挡路,我劈开了。 庄锦复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不妥,就是脸色有点苍白,苓术想,她忙活了一晚上,消耗了那么多法力,可能累了吧,苓术主动握住她的手:你脸色不好,回去休息吧。 嗯。庄锦复轻声应了一声,默然握紧了那只手。 苓术刚刚陪庄锦复一起完成了一件大事,仙尊救了整个城,她发挥了自己小小的价值,她好欢喜,感觉世界一片光明。 少女热情洋溢的笑脸收入她的眸中,暗暗祈祷这样的日子再长久一些,见她欢喜地抱住剑鞘,心中怕她看出端倪,有意转移话题:你的剑,取名字了吗? 取了。 哦?叫什么。 叫斩天。 嚣张。庄锦复戳了戳苓术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努力勾起嘴角,笑道,为何想起这样的名字? 苓术向天而望,没心没肺地笑道:若天不公,我将斩天。 第81章 你得不到苓术 回校场之后,苓术找了张老板问清原委,到底是如何遭人毒手,幕后真凶又是谁,张老板说,她雇了修士入宅保护,得过一阵子平安,也由此查出是一世家之人所为。 当世世家有五家,王、李、周、徐、吕,王家李家周家乃是修真途上的贵门第,吕家天潢贵胄,暂且不提,唯徐家不问修真途,只叩仕途之门,徐家世代官宦之家,曾有两位先祖位至宰相。 而张老板田地一事,乃是徐家二姑的小夫徐方氏所为。张老板称,有位道长,帮她查出他的身世。 徐方氏原是一伶人,膝下养有一子,地位并不稳固,徐家不喜生男喜生女,称女子有生育能力,能传宗接代,男的只是赘进家门,作延绵子嗣之用,徐家自诩官宦人家,上下都瞧不上徐方氏的出身,徐方氏只能以孩子笼络住妻主的心。 徐方氏听术士说:坤乾相生,地为坤,土地代表女子,若名下有肥田,代表妻主的宠爱归于他身。 于是冲着不知所谓的妻主的宠爱便大肆搜寻肥田,强逼户主买卖肥田,如若不给,便借徐家势力,大行威胁之事,弄出不止一桩人命案,张允进是怀璧其罪,无辜受牵连,上告官府无门。 徐家势大,守旧派府尹不敢招惹,受理了此案却判徐方氏无罪,求告无门,只得向上继续告,这一搞,彻底惹恼了徐方氏,仗着人多势众,打伤了张老板雇的七个修士,强行绑架了张老板,逼她买卖肥田。 张老板不吃他这套,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产业。张老板说到此处吐了一口唾沫:我呸,我宁愿低价买于贫农,也决不卖给狗仗人势的畜生!小男人家家就是上不了台面! 苓术问:那畜生死了吗? 张老板:不知道。我后来一直被关在柴房中,气煞我也,老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一定跟他斗到底! 苓术鼓掌道:好!行,天灾过后我先不回宗门了。 张老板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姑娘还是不要为了我得罪徐家,徐家本与你无冤无仇。 苓术站起来给她奉了杯茶:我娘让我叫你一声姑,你就是我姑,我当初大难临头,姑姑你大晚上的跑出来找我,当时的天儿多冷啊,害你冻得手通红。 张老板哪敢饮这杯茶,苓术如今身为仙尊首徒,地位之高非一般人所能及,又是王掌门之女,还当上了丹脉长老,可谓是修真界的新贵,她张允进一介平民,只是个从商的小老板。 苓术见她推阻,便单手拿着茶,另一只手去摇张老板的手臂,学李嫦撒娇道:喝嘛喝嘛,你不喝我的茶,我要灌你喝了,姑姑~张老板哪儿招架得住,想起幺幺,也是这么爱娇耍赖的,这是拿她当自己人的意思,还有什么好说的,喝! 张老板被哄着高高兴兴地饮下此杯茶,她情致高,说起别话:说起来,帮我查到徐家的修士,还是你们宗门的能人呢。 苓术:谁呀?我回去一定报到长老会,好好嘉奖她一番。 说到此处,二人被茶棚外的两人的声音吸引住。 有个橙衣女修被一个黑衣女修指着骂,黑衣女修火气很大,说着说着要挥剑起来,对着橙衣女修的脑门就要敲下去,将要敲到,又立马停住,剑倒是不曾出鞘,橙衣女修捏着耳朵缩头缩脑地躲。 我让你乱救人,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话到这里没忍心骂出难听的,你看不出那个人是个打家劫舍的匪徒吗?她手里的大刀是摆设?农夫与蛇的故事我叫你背,你都背到到猪脑子里了吗?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她捏着耳朵躲,你消消气。 要不是我拉着你,你早被她一刀劈下山了。剑又挥起来,一连三个向下砸的冲势,全都稳稳停住。 赵赤,我错了嘛。 赵赤不理,双手抱臂,剑环在臂中,李嫦又去扯她的衣袖,小心翼翼看她脸色,细声细气地说:赵师姐,赵阿姊,赵姐姐原谅我好不好? 赵赤紧皱的眉头松动,怒气缓和了一点,但还是气:她既图你美色又图你钱财,那种黑心黑肺的坏种,得不到就想毁掉,拜托大小姐你聪明点,你这双眼睛长着用不着可以捐给我,我炼成了丹拿出去喂狗,狗好歹能延年益寿。 这才是赵赤本人该有的活气。 上次救了赵赤之后,赵赤一连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脸色总算好些了,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这件庄锦复送的衣裳给脱了,将它洗干净叠好,送还给庄锦复。 她专门挑了庄锦复空闲的傍晚去的,庄锦复在书房内看书,赵赤敲门进来,毕恭毕敬地捧着衣裳,庄锦复并未直接答,指尖在桌上敲了几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后道:送你了。 我不能拿。 我说,送你了。语气不容置疑。 赵赤在世害怕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怕死,二是怕强权。庄锦复在她眼里就是高不可攀的强权,她怕的是高位者一朝大手一挥,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她,因为有苓术,她在庄锦复面前不至于完全低至尘埃。 庄锦复千好万好,终究是修无情道的,她不能有道侣,只要她在这个位置坐着,她就永远不能破除无情道、高位给予她的禁锢。 你得不到苓术。 我死了苓术会伤心,所以你再介意我的存在,也不能把我杀了,让我从苓术的世界里消失。 如此两件生来最怕的事都因苓术而消解掉了,她们之间有过再多亲密又如何,庄锦复是个和苓术没有任何未来的人,而她,与苓术同属凡人,姻缘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她们没有任何限制。 你不能陪苓术老去,但我能。 她如此爱你,你舍得让她体会从少女青春到白发苍苍,而她挚爱的你永远是一副面容较好的年轻相貌时的悲痛吗? 所以在庄锦复面前,她表面唯唯诺诺,实际上并未彻底地低下头。 而这件衣裳就是庄锦复对她的存在感到威胁,却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原因之一。 这衣裳非凡品,乃是一种蚕妖吐的蚕丝所做,一年得两尺,织就时注入法力,制成刀剑不破的衣,此物珍贵就在于这种蚕妖踪迹难寻,相传已经在修士大肆屠杀妖族时灭绝,物以稀为贵,此衣一块衣角便已价值千金。 庄锦复心里一定在想,她赵赤是一个连性命都要依赖她的赠物活下去的人。 赵赤没道理再继续穿着这件衣裳。 黑羽衣一定要还回去。 赵赤两嘴角微弯,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仙尊,我修出金丹了。 庄锦复敲桌的指节一顿,抬眸看去的眼神冷厉,言道:那真是恭喜你了。 赵赤恭谨地走到她面前,将黑羽衣放在庄锦复面前,后退一步,说道:没有您赠的衣,我还不能那么快就再次修出金丹。多少次遇到危险,都多亏了您这件衣,让我免遭不幸。 第105章 庄锦复呵笑道:那你还不快跪谢仙恩。 赵赤嘴角僵住,仍维持住表情:要我跪,可以,我承了您的情,得这衣保护我性命无虞,理应还恩,我这一跪,是跪谢仙恩,此后再不欠您的恩情。她提起裙子,直跪了下去。 庄锦复仍觉一口气闷在胸中。 出去。 赵赤从地上起来,松开提裙的手,双手交叠架在腰前,正色道:仙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从苓术身边离开。 滚。 赵赤临走之前补充道:您不要误会,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以追求者的身份,待在她身边。 庄锦复看她一眼。 我尊重苓术的一切选择,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从中插足,我是支持你们在一起的,因为她是真的喜欢你。我只希望你给不了她的东西,她能一直都不在乎,伤害她的刀子能落下得再慢一些。 赵赤说罢,转身离去了。 她关上门之后,庄锦复起身,一把抓起这件衣裳,丢到火盆里烧了。 后来几天,赵赤确实和她说的一样,以朋友的身份待在苓术身边,看见庄锦复过来的时候,她会识趣的走开,庄锦复也就不去计较她的大不敬。 李嫦这姑娘对自身的感情之事不太在乎,对于苓术、庄锦复、赵赤三人的感情倒是十分清楚,她怕赵赤难过,没少找她玩。 不过到了撤离的时间,赵赤和李嫦一起随城主车队走了,这个时候回来做甚? 苓术没走过去打招呼,这边正和张老板说着话呢,不好打断两人的聊天去找别人,张老板看见来人眼前一亮。 张老板:说曹操曹操就到。 苓术看看来人:赵赤啊? 张老板:谁? 苓术差点惊掉下巴:是李嫦?! 张老板:是啊,李道长对山下的一切都很熟悉,没几天就把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简直比府衙里的官差还厉害! 她当然熟悉了,三天两头下山玩个昏天黑地,各大城中的大小街巷都摸过了,什么轶闻邪说,什么官家小姐爱上杀猪女匠的事情,她通通都知道。 她还是筑基期修士,对一般人来说,炼气期便很厉害了,又背靠李家,城中各处还不是随她来去自如。 李嫦为了躲赵赤,一眼看见茶棚里的苓术和张老板,忙跑过来,张老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仙尊和苓姑娘救了我。 李嫦又问了几句她家的事情,知道事情没完全解决之后很生气,叫嚷着要去把徐方氏给抓起来。 苓术问:你们来这里干嘛? 赵赤撩帘子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说:李嫦非要来帮你,我说别来添乱,她非要往外闯,我不追出来,她就要死在半道上了。 李嫦:你又说我! 赵赤:你不知道趁火打劫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李嫦作鬼脸:略略略。 赵赤撩起袖子,拳头已经握紧,李嫦忙跑到苓术跟前叫着:表姐救命! 一声表姐又把张老板吓得不轻,感叹一声,她真是福大命大,随便雇个修士便碰上这等人物,默默擦了一下额边的汗。 苓术一手按在李嫦脑门上,不给她扑上来:别乱叫!心里却想起另一件事。 庄锦复让她拿五色炉,在天灾之前,帮她修筑南西城的结界,先前撤离百姓时要处理各种事情,忙得苓术晕头转向。 想着庄锦复需要的时候会来叫她,就把这事暂时搁置了,她倒是没忘,只是庄锦复一直没有来叫她帮忙,现下灾情已过,五色炉她还没用上呢。 庄锦复一个人就能搞定,那还叫她来干嘛? 莫不是个唤她过来的借口? 不行,得去找她问问。 苓术:你们聊,我有事找仙尊。 第82章 好像在照顾小孩啊 庄锦复正在城内各处探查结界是否完整,苓术用莲纹玉佩联系了她。 得知了地点苓术赶过去。 庄锦复半蹲在地上,手掌贴地探查,一圈一圈的法力由她掌心向外荡去。 师尊。 她听到来人唤她,从地上站起来,拿帕子擦了擦手。 有何事? 苓术看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放心道:师尊先前不是让我来帮你修补结界吗?怎么没来找我? 庄锦复擦罢将帕子塞回袖子里,还不到时候。 那时是忧心南西城百姓不同意撤离,才找的你,现在城主得力,百姓心齐,顺利撤出南西城,我没有后顾之忧,我一人修补结界足矣。 那五色炉不是白给我了吗? 不是。你还记得我说金哩乡有过地动吗? 记得。 有过地动的地方,都要检测结界是否完整,明日我们过去。 苓术看了看天,头顶上有一个护城结界,结界上的水波纹静静悬凝,何处破了吗? 她正想着,庄锦复说话了:预防天灾的结界,不在天上,在地下。 地下?苓术低头看了看脚底的地,土壤平整,并无法力痕迹。 以法力敲击,便能看见。 这倒是她从未想过的角度,苓术凝聚一团法力打下去,击打之处显现一层层金色水波纹的结界,是透明的,有弹性,像软软糯糯的千层糕,一会儿就消失了,这是隐藏起来了。 庄锦复:此结界名唤地结界,因大多数天灾都发生在地表,人亦生活在地上,所以结界设在地下比在设置在空中更好。在天灾发生时,人若陷于危险境地,地结界会弹出一个结界球,将人包裹起来,免遭撞击,给逃生的人十二个时辰救命时间。 苓术:整个南西城地下都有这个结界吗? 庄锦复:有的。 苓术惊讶,于是又问:不会整个上清界的地下都有吧? 庄锦复:有的。 苓术对她投以崇拜的眼神,随后眉头一皱,低头伸手去牵她的手:你会不会太累? 庄锦复眸光微动,启唇道:还好。 你今天还要忙多久啊? 抱歉,今晚有空就来陪你。 庄锦复真的好忙,晴天霹雳之后,她比之前更勤劳了,每日睡两个时辰,天不亮就起来巡查结界,完全找不到她人,不止在城内巡查,还会去城外看看,她说此次地动形成的南西山断裂带,虽未伤到人,但地形发生了变化,有的地方下陷有的地方石头堆积,依赖于地表存在的地结界,能自动识别地形改变位置,总有一些不贴合之处需要修补。 苓术乖乖地嗯了一声:那我晚上在城门上等你。 总有种爱侣相会的感觉,嘿嘿。 好。 夜晚,城门。 苓术抱着一束从山上采来的山花站在城门上等她,庄锦复御剑而来。 一身白衣的清丽仙子,月亮在她头顶,她御剑凌空而立,翩若惊鸿。 久等。 一句久等似乎把时间拉回那晚她因为要帮自己补足修为而双修,在升温的氛围里,越了界,痴缠。 庄锦复递过来一个粽叶包着的方形东西,她语气淡淡地说道:糍粑。今天路过一个小镇,市集上买的。 苓术眼睛看到她的纤长匀称的手指,想起那难忘的舒服的感觉,脸蛋泛红,接过之后,把花也给她,送你花花。 庄锦复收下,眼里有温柔的笑意:谢谢,很漂亮。说的是花,眼睛却是看着苓术说的。 苓术不知道说什么好,解开粽叶,露出软糯的糍粑,装矜持地小口小口吃起来,微甜的糖心在嘴里传开,芝麻的香味在她鼻下飘荡。 好吃吗?庄锦复问。 苓术很老实地点头:好吃。 给我也尝尝。 可、可是我咬过了欸 庄锦复头低过来,握住苓术的手往嘴边送,对着苓术吃过的地方一口咬下来,嘴离开的时候,嚼着糍粑,眼睛盯着苓术的眼看,有些惑人,确实好吃。 苓术脸蛋很热。 好勾人,好美丽,好想和她亲亲。 人家许她冒犯,她也不能一直仗着她的纵容得寸进尺吧? 苓术移开视线,继续吃糍粑,咬上她咬过的地方,就当作是接吻了吧。她细细嚼着,好像这个小糍粑是什么珍馐美馔。 第106章 庄锦复不是话多的人,静静陪着她站着。 小姑娘似乎很喜欢这个甜甜的东西,一口嚼了很久,吃得很慢,像是舍不得吃完,早知她喜欢,就多买几个了。 小姑娘今天倒是很乖,没有要推到她扒衣裳,乱啃乱吻,骑在她腰上作威作福。 偏头去看她,嘴唇上了口脂,吃东西蹭掉了一些,露出原本的粉色,一点芝麻粘在了嘴角,庄锦复拿帕子轻轻为她拭去。 苓术在她擦完之后躲开。 怎么了? 我的口脂掉了,不好看。 这些时日忙,气色难免不好,吃东西口脂会掉,庄锦复心细,看到了她唇角的芝麻,定然也看到她掉了的口脂。 庄锦复轻笑一声,把花放在城墙上,伸手过来,手中是一盒口脂,我为你补好口脂好不好? 苓术快速嚼完最后一口,好。 庄锦复拿着帕子的手伸过来,替她擦净唇上的糖渍。 好像在照顾小孩啊 擦好之后,打开口脂盖子,拿了一个小刷子蘸取口脂,轻轻扫在苓术的唇上。刷子的软毛扫过,痒痒的,庄锦复的脸近在咫尺,她的眼睫毛好长,柳叶眉不怎么画,竟是由天生的眉毛修出来的,弯弯的弧度,好称她的脸型。 一会儿之后,庄锦复停笔,收起东西,好了。 谢谢师尊。她笑靥如花。 没有镜子,应该画得很美丽。 城楼上风静静地吹,画好口脂之后,谁也没有再说话,苓术悄悄去勾她的手,温凉的手反握回来,她们携手在城门俯瞰天灾后的南西城,一片黑暗,却让人安心。 现下氛围很好,正是与人夜话的好时候,苓术一直都很好奇庄锦复的情史,难道这么多年她都没遇到过几个合心意的人吗?修无情道不能有情欲,那修无情道之前呢?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师尊啊,你没修无情道之前有没有喜欢过谁? 庄锦复一顿,眼神看向远方:不曾。 那有没有在意的人,就是多年未忘,一提到心里会咯噔一下的人? 有,第一次下山,没救下的那只狐妖,狐妖本不该死,却因为自己死了,死于一个天真修士的好意。 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她没答。 苓术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就在苓术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庄锦复忽然感到一阵心慌,腰上玉佩发红,速速掐指一算。 苓术看到庄锦复掐指算着什么,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金哩乡地龙翻身了。 话毕,苓术停下私人话题,两人一同御剑飞行,期间给李嫦和赵赤传信,让她们与三十二位修士看守好南西城,别让匪徒闯进来趁火打劫。 时间紧急,庄锦复动用了传送阵,瞬间传送至六十里之外,到达金哩乡时,那边已经是一片废墟。 庄锦复向下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一个个金色结界球从泥土碎石下冲上来,里面是一个个被掩埋的百姓,数不清有多少个人,只知道出来的人纷纷在结界球里跪下说:仙尊显灵了!谢谢仙尊。 庄锦复速速用传音符传信到附近的兵马司,让她们增派人手前来救人。万幸金哩乡人口不多,约三百来人,是个小乡村。 此刻庄锦复忧心的是这次地动形成的断裂带是怎样的。 她传了一阵法力入地,然后迅速上升,飞至高空看法力奔走的方向。 高空处风急,吹得衣衫猎猎,很快一条西南东北的纵带亮在大地上,与南西城形成断裂带走向一样,想必这是受南西城地动影响产生的地动。 自然还是超出了她的预知。 金哩乡位于行白山脉南面,庄锦复将它导入地形图,地形图显示,行白山拔高五米,此断裂带止步之处,有一大城,莱城,人口约有十万人,若有二次地动,莱城难逃一劫。 庄锦复立即下来,叫上苓术奔往莱城。 莱城灯火通明,城中百姓惊呼声不断,街道上到处都是人,人们或抱着孩子或抱着猫狗在街上焦急地走,有人衣裳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在街上跑,城门紧急打开,百姓驱车往外奔逃,更多的人是在空地上不知所措。 没有固墙符,有不少房屋已经倒塌。没有预先通知,兵马司、治安官不能及时赶来救援。 在城门处,看到一辆马车被人团团围住,有城主女使打扮的人踏上马车的踏板,拉扯着马车内一肥硕男子的衣袖,嚷嚷道:你丢下我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城主下车!有人附和。 狗官竟然弃全城百姓于不顾!姐妹们,拉他下马! 没有清廉正直的城主。 庄锦复与苓术逆着人群进城,在城中的一块空地上,庄锦复掌心贴地,法力荡开,这一举动惹得许多人围观,满街都是人,实在难找无人的地方。 庄锦复无视周围的人,仔细探查。 不好,莱城地结界有破损。 一道强劲的法力从地底下骤然打上来,并伴有阵阵龙吟。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惊呼。 第83章 我就是信仰 庄锦复掌下结界感到猛烈的撞击,她使出法力修补被地动摧毁的地结界。 一出手,法力立即扩散开来,地结界恢复了原样,但有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抓地结界。 它抓不破。 倏地,有一道神力刺破了地结界。 被锁住的东西从破损处冲上地表。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惊呼。 一头无角的龙形生物破土而出,身上残留了几道环形的剑伤,苓术对这伤很熟悉,正是她拿斩天剑刺下的伤口,这是二次出逃冥海的蛟龙班蔻。 在蛟龙之尾,两道亮丽剑光追出来,一个青衣一个黄衣,黄衣女子抱住被蛟龙破土时撞上天而摔下来的人,青衣女子也同去救人,苓术听见她们说话。 青衣女子道:依云,依云你听我说,我一直在等你。黄衣女子回了句:滚。 是古婉和依云? 二人在空中降服蛟龙,庄锦复修补残破结界,苓术没离开她,静静在原地等候。 莱城的结界修补好了,可是绵延420里的断裂带造成的结界并不好修补,夜晚一片乌黑,不能亲临破损之处。 不知是谁先发出的声音,惊讶地唤道:仙尊!是仙尊来了! 庄锦复料想到了她一定会被人认出来,并未多管,她一心感受着地结界,并加固好莱城的结界。那些人直接围上来,满怀希望地道:仙尊驾到,我们有救了! 苓术挥手向人群扫了一圈法力,那些人害怕,连忙后退,苓术道:仙尊忙着修补地结界,请勿围观。 这一圈法力落地为圈,围观的人只能在圈外。 庄锦复掌心感受到烦躁的地气,在深处震荡不停,她加固了一层地结界,起身叫上苓术走。 看她神色焦急,苓术飞至上空的时候问她:师尊感知到什么了? 地下躁动不安,可能还有地动发生。 庄锦复往莱城城外飞。 莱城在河流中下游地区建城,除了她以外,还有藕城、承城等中大型城在此建城,每座城人口皆有三万以上,若地波震荡至此处,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停在莱城城郊。 苓术,拿出五色炉跟我一起加固莱城及莱城以外数千里的地结界。 庄锦复教她修补的法力,让苓术借五色炉扩开法力上限,去往藕城上空,她们分头行动,各人在一处,效率会更高。 苓术去至藕城上空,却碰到一个人。 苍骆。 苓术对这个人印象挺好的,她公正无私,当初劫狱,偷偷放跑她的就是苍骆,苍骆自己承认的,是王里赋的授意,另外孙王、钱鱼和周七三人的死都有她们的手笔,说是容不得心有异心的人留在上清宗,苓术心道狗东西有时候也还算顺眼。 苍主事好啊?你来办事吗?苓术笑盈盈迎上去。 下一瞬却见苍骆伸出手,一张长弓在她手中显形,抓握在手中,搭上箭直对着她。 苓术懵了,为什么要杀她? 上次在笔谈山刺杀我的原来是你! 苓术不欲应战,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腰上莲纹玉佩亮起,传来庄锦复轻声细语地询问她到了哪里。 苓术回了一句:还在路上。 庄锦复这边有序进行着修补,苓术回了句还在路上之后就没了声响,可能真在赶路吧,莱城的结界再次稳稳加固之后,又飞往承城。 尚未到承城,底下传来山石崩塌的声音。 第107章 地动先她一步到来了。 但是没关系,整个上清界都布有地结界,原本的地结界可撑一时。 到达承城上空,在地动中加固了地结界。剩下各个绕城而建的村镇也没落下,只差苓术那边了。 苓术的手臂上被射中了一箭,我是来助我师尊加固地结界的,你拦住我,是要她受天谴吗? 我也可助她加固结界,苍骆蔑视地着她,你,如果没有你,她怎会贪恋红尘? 红尘有何不好,是你们一直逼她成为她不想成为的人,你们要神,为什么不自己成神?! 是你时时引诱,令她变成这幅优柔寡断的样子!她是肩负苍生性命之人,岂能容你破了她的道法,让她愧对众生!苍生因你而死,你便是千古罪人!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苓术在袖中偷偷施法,注入五色炉法力,顿时天色变幻,一道白色光晕升入高空,照亮整个天穹。 五色炉。她怎么会给你五色炉?! 她给我了,那又怎样? 她竟让上古法器落于你这妖孽手中,荒唐!简直荒唐! 苍骆的法力直打过来,击中苓术受伤的手臂,她伤上加伤,拿不稳五色炉,顿时被她打落下去,苓术顾不上伤痛,俯冲向下去抓。 白昼瞬时变成黑夜。 苍骆乃是大乘期修士,速度比苓术更快,苓术还来不及彻底发挥五色炉的作用,只将修为扩到元婴初期,她难抵大乘期修士的攻击。 后颈被苍骆擒住,五色炉也已经落入她的手中。一个子午杀阵落在苓术身上,她被囚困于地上。 苓术冲她大喊:你给我!你给我!这是她给我做补地之用的,我要救人啊!放开我!!! 苍骆充耳不闻,拿着五色炉注入法力试图使用。法力无*法注入,苍骆质问:你上了禁制?快解开! 苓术身体被杀阵吸走气血,开始变得虚弱:你给我!!!要来不及了!我要补地结界,快给我!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话音刚落,大地震动。 苓术眼睁睁看着山陵崩塌,城中灯火一盏盏地灭了,尖叫嚎叫之声不断,狗吠不停。 苍骆愣在原地,她说的是真的? 苓术脸色发白,握住烫手的杀阵竖杆,伸出一只手拼命要来夺,眼中泪花泛泛,哀求道:来不及了你快给我 杀阵解开,苓术被她放出,猛地扑过来,抢走了五色炉,注入法力,顿时天地阴阳变幻,黑夜变白昼,月亮变金乌,白色光晕围绕在金乌周围,炉光流转,一股气震荡出去,被地动破坏的地结界再次修补完成。 地动平息了下来。 五色炉上竟显现了伤亡人数。 一千三百人死亡,五百二十七人受伤,四十一人失踪。 苍骆看到死亡二字浑身僵住了,苓术收起五色炉,抓住她的衣襟怒骂:你不是听到我的话了吗?为什么不信?这些人平白因为你而死,她们向何处说理?你口口声声为了庄锦复好,为了苍生好,让她陷于不义是为她好吗?让百姓死于灾祸是为了苍生好吗? 你才是千古罪人! 苍骆傻在原地,她追踪苓术多时,好不容易等到苓术落单。她恨苓术让她的姐妹在大事之前掂量不清,在笔谈山荒祸阵的灾祸里,她竟然想以己身硬闯能要了她的命的阵群中,只为救一个苓术。 苓术,一个半妖,凭什么值得她付出那么多,妖族大势已去,有什么值得保护的,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庄锦复会失去已有的地位,酿成大祸。 一个神仙,能背弃苍生吗?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今晚她真的做错了。 百姓死于天灾,天谴将降临,罚于庄锦复之身。 苓术松开手。 庄锦复焦急的声音从莲纹玉佩里传来:术儿,你遇到了什么了? 苓术缓和了一下情绪,听到她的话就想哭,自己没能帮到庄锦复,要是天界罚她可怎么办?她声带哭腔:师尊,我没有及时补好结界。 遇到谁了? 苓术揉揉眼睛,委屈道:苍骆 苍骆在一旁,愧疚感侵袭了她全身,哽咽道:清息,对不起。 那边沉默了良久,说了一句:是我不好。 苓术泣不成声,苍骆错愕不已。 地动再次到来,这次比上次更猛烈,人站在地上,完全站不稳,山崩落下碎石,大地上裂开数条大口,从地上喷涌出碎石,爆裂开,从空中砸落,城中不知又有多少人死于这场地龙翻身 五色炉一直在运行。苍骆收住自己的情绪,手掌贴在苓术背上,苓术手掌贴地,法力在地下蔓延,扩散,倏地,与一道冰凉的法力相碰,像是试探对方,灼热的法力竟碰到又缩回去,冰凉的法力追上来,贴上去,灼热的法力知道了对方是谁,猛地迎过去,两股法力融合,一同铺开更大的结界。 加入了苍骆的法力,她能到达更远的地方,她感受到地底有一个巨大的裂口,从莱城向外裂开,经过藕城、承城延向更远的地方,别的地方,受此地动影响,也出现了破口。 整个上清界的结界破损。 苓术直摇头,不不 苍骆在身后道,声音颤抖:我们尽力了感知到那巨大的破口,苍骆的嘴唇也在颤抖,苍骆的信仰崩溃了,想到那个背负苍生性命的人。 她到底要如何接受现实。 庄锦复在莱城地动的时候,便已经估出此次地动的烈度,是烈度之极,烈度十二,地结界彻底破了,她的掌心抚在地上,一滴泪从她眼中落出。 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茫然。 这不是人能抵抗的力量,哪怕是神仙,也无法抵抗的力量,来自 自然的力量。 真正的神佛难救。 古婉收服了蛟龙,依云押解下了地府,古婉来到庄锦复身边,关于护界仙尊的真相,她要告诉庄锦复。 其实天庭也知道在自然面前,无人能抵抗,所谓的护界仙尊不过是一个天庭安抚凡间人心的借口,人如此信赖神仙,天庭不能让自己在人面前失去公信力,失去公信力,神仙便会失去信徒。 你只是一个被推出来挡刀的工具。 即使这样,你还救吗? 庄锦复默然抬起手,手里凝聚一团仙力,看冰花在流质法力中跳动,然后她手心向下,半跪了下去。 救。 人们需要信仰。 我就是信仰。 庄锦复手心覆盖地面,法力无边无际地漫开,她没有一刻放弃,尽乎散尽修为,勉力支撑,快速修补地结界上的窟窿,能救一人是一人。 那边。 苓术一抹泪痕,张开双手,驱动体内妖丹之力。 苍骆抓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问道:你要干什么? 苓术眼尾扫出一尾赤红,一条狐尾在身后张开,而后,长出一尾,又一尾,及至九尾,苓术声音坚毅道:冲破最后的限制,彻底调动千年妖力,我要补地! 你疯了?不要命了?!你知道你用金丹期境界去撑堪比大乘期的修为,会使你全身法力暴走,妖性难控吗? 我知道。 但是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我要救人。 我不能辜负师尊对我的期待。 巨大磅礴的力量注入五色炉,将她的法力扩大至金仙级。 苍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庄锦复赌对了,王里赋和她都赌错了。 苓术赤子真心,至纯至善。 好,我帮你。 加上苍骆,则为太乙金仙级,强劲的法力在地下与另一道法力相遇。 庄锦复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苓术亦咧开嘴笑了。 彼此心照不宣,分隔两地,却同心同德,一起补地! 真正的金乌升上天际,一场酣畅淋漓的补地,彻底完成。 上清界结界重回完好无损之时。 忽而,一道惊雷降下。 苓术由刚才在地下的感知,而知,那是庄锦复的方向。 第84章 你为何动了凡心? 七月五日,小暑。 地龙翻身,上清界结界破损,上清界七万生灵尽灭,九重天问责庄锦复。 天庭逼问:你与上清界命运相连,唯有心中无情方可庇护众生。 第108章 你为何动了凡心? 庄锦复久久不语,只跪下,任九十九道天雷落在身上。 昔日高高在上的仙尊跪在废墟之上,颓丧地垂着头,剑躺在她身侧,灵光全无。 天雷滚滚。 一道一道雷劈在她身上,尚未来得及救出的人,仍在结界球里,浮在地上,围着她,观着她,骂着她。 难听,嘈杂,刺耳,人言声与天雷谴责声混在一起,庄锦复宛如置身在一口反复爆炸的炉之中,困她困得呼吸不畅,身心俱痛。 苓术在人群中,怔住了。 原来高岭之花也有心爱之人。 她心中酸涩不已。 占有欲疯狂生长。 令她更痛的是在神仙也无法抵抗的地动里,庄锦复拼尽全力救下二十三万人,却还是要受罚,这是什么道理? 古婉将护界仙尊的真相告诉了她。 凭什么拿庄锦复挡刀? 众修士穷尽一生追逐的仙途,居然是这样? 天不公。 苓术抓着剑的手颤抖,上前一步,手被古婉捉住,古婉:你想干什么?天庭雷罚,禁止扰乱,扰乱行刑者,同受天罚。 苓术用力甩开那只手。 她走上前,忍着体内快要将她烧灼殆尽的千年妖法,手虚握成拳,对着降下的天雷一抓握,一道即将劈在庄锦复身上的天雷被她引去,抓握在手中。 庄锦复听到轰隆雷声,却没有感受到麻痛,没抬头看天,而是直接回头,看向苓术的方向。 她看见苓术抓住那道天雷,凝聚在手中,庄锦复恐她听不到,大喊:苓术!你斗不过天! 雷被她抟成球,天级雷灵根,修行之后,便有了控雷的能力,苓术对准天上降雷的神君,像抛沙包一样,抛上了天,她道:斗不斗得过,我都要试试! 雷险些击中雷神,雷神将雷收了去。 她怒目圆睁:大胆小妖,竟敢扰乱雷刑!她速速使两钹相击,撞出数道天雷,直降两人头顶。 苓术往庄锦复身边跳,一团雷电结界围罩着两人,将要完全封上之前,透过雷电之间的缝隙,人们看见苓术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对仙尊说着什么,然后彻底合上,从外看不到人,只看见一个球状雷电结界,降下的天雷都化为这雷电结界,球体越来越大,一会儿之后,球状雷电结界下半部分消退,剩下一个弧顶。 众人看见苓术剑压在庄锦复肩上,庄锦复起身不得,那剑直逼脖颈,听见苓术狠声逼问她:你爱谁? 庄锦复低头沉默不语,再抬起头时红着一双眼,恐慌而愕然地摇着头说:不,不,不 人群中的苍骆忽地站出来,指着苓术骂:就是这个妖女引诱仙尊!害仙尊无情道心有损,才导致了地动时仙尊救不下所有人,苓术就是元凶,苓术就是罪魁祸首! 众人情绪一激,从指责庄锦复变成指责苓术,数张嘴对苓术吐口水、极尽辱骂,数只手指指着她,碎石泥沙砸向她。 苓术就是元凶,苓术就是罪魁祸首! 妖女!都怪这个妖女! 众人又见,苓术逼问不得,周身粉紫色妖气外泄,九尾显形,巨大的灵气风席卷过来,带起层层碎石泥沙。 她疯魔至妖性四溢,肆意轰炸废墟,轰炸山陵,搅起护城河水,河水高过城墙,奔涌而来,古婉与苍骆将河水击退时,苓术已不见了踪迹。 四周到处都响起轰炸声,震耳欲聋。百姓想要四处逃窜,古婉有言:待在仙尊身边才最安全。百姓无一不信服,仍将庄锦复俸为她们救苦救难的护界仙尊,而庄锦复,垂着头,肩膀一下又一下地耸动。 雷神刑神目睹了一切,速速上报天庭,天庭很快下令,要剿灭苓术这个失控的半妖。 天庭派出风雨雷电四天师下凡擒拿苓术。 风困苓术使她不能御风而行,厚雨冲刷使她行走困难,雷电劈闪使她左右躲闪不及,最终在一悬崖前,苓术跳崖而去,四天师俯冲飞下,捉住她的四肢,将她架上了天庭。 从南天门到凌霄宝殿,神仙们面露喜色,纷纷道:不过是一个小半妖,三两下便被天师擒了回来,哈哈哈。 苓术双手被捆,随着四大天师走向凌霄宝殿,却在半道上,一道五色光闪过,白晕照天,天际彩霞消失,一片白。 五色炉?!有仙惊呼。 女娲补天剩下的五彩石炼化而成,能扩大自身法力,若被法力高强者所得,将能毁天灭地! 而苓术身有千年妖力,亦修炼至金丹境,她能毁天灭地! 惊呼之间,一道五色霹雳直降凌霄宝殿之顶,瞬时击出一个窟窿,窟窿之处,散发着浓浓焦黑的烟。 由五色炉扩散开的法力,是五色雷。 怪道这天级雷灵根的半妖为何能轻易被擒获,分明就是她故意被抓,她要借风雨雷电四天师之手,上天庭! 苓术夺过被风天师收缴的斩天剑,拔剑出鞘,对着凌霄宝殿的高门槛直砍下去,生生削断了一半门槛。 砍门槛相当于打帝君的脸面,打所有神仙的脸面。 我让你们骂我是半妖! 一半门槛对半人半妖的血脉,门槛在民间向来有体现宅院等级、阻拦精妖鬼怪的说法,她要砍掉,砍掉她们这群高贵神仙立的难于登天的规矩,砍掉世俗对她的偏见。 北斗众星君与南斗众星君将她团团围住,紫微星君持剑而立,道:九尾妖狐,你祸乱人间,勾引护界仙尊,以至于天灾降临,她不能护世,酿成大祸,你还不知罪。 苓术挽了个剑花,背手而立:放你爹的狗屁,将整个上清界众生的性命系于一人之身,这等荒唐事你们也做得出来?她一个人在凡间辛苦救灾救民,你们久居天宫闲坐,帮过忙吗?我呸!拿一人之命抵你们信仰无忧,简直伪善! 天府星君道:人们需要信仰,天庭失去信仰,百姓于苦难之中如何坚定活下的信心? 那也不该牺牲她一人! 人们不是非信你们不可,信仰又不能当饭吃! 天府星君:那也不能没有信仰! 信天信地不如信自己! 苓术挥起剑。 众仙官不欲与她多言,当即开打。五个回合之后,苓术被十六星君围在阵中,合力用星辰之力束缚她身,将她捆在原地。 见她剑落地,星君收了各自法力,押解她进入凌霄宝殿。 帝君面额方圆,头戴十二冕旒,金衣华佩,端坐在主神位上,居高临下看着苓术,面有愠色。 苓术讽笑道:要我下跪? 帝君垂问:你求什么? 好嘛,直入主题,妙。 我要你赦免清息仙尊的罪过,重改上清界封神的规矩。 若我不愿呢? 那我便以身祭五色炉,让五色炉在此炸毁,发挥它毁天灭地之能,将你们天界,炸个稀巴烂。话一停,一道五色雷骤然降临,劈在凌霄宝殿殿顶,轰隆巨响,震耳欲聋。 帝君拿起帕子,撩起冕旒拭去额头上的细汗,道:好,好,我同意。又问:你想怎么封? 上清界有诸多因公殉职的、救济灾民而死的、保护动物而死的人,将她们封神,一人划一块地界,分管各处。封清息仙尊为上清界众仙之首,仍管天灾,允许她动凡心,允许她以别道修行的法力作为救天灾之力。飞升之道,广开门路,不局限于无情道,允许招收其她各道成功飞升者位列仙班。 并告知天下人,天灾面前,神佛难救,清息仙尊无罪。 你为别人求了,那你自己呢? 我要长生不老。 帝君笑笑,叹道:情深意长啊可以,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个加封,你乃赤狐,又是九尾,且封你为赤九天仙,你看如何?与清息同守上清界,也算全了你的心愿。 随便你。 还不快松绑!帝君命人为她松绑,又说送她一座宫殿,让她常居天界。 帝君什么心思苓术还不知道吗?无非是让她在天庭住下,这样一来,炸了天庭也炸了她的家,想以此拿捏住苓术。 可苓术是什么人,向来大逆不道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畏生死,在她眼里,有娘的地方才是家,有庄锦复的地方才有家,帝君赐的华美神宫,她看来不过是一堆破烂石头臭瓦片。 苓术抬起手,五色炉在她手中显现,通体流光溢彩,晶莹剔透,丝丝蓝色雷电缠绕其上。 众仙看见倒吸一口凉气。 帝君擦汗道:我已答应你,莫要再折磨我这个老妇了。 第109章 去封神。苓术眼神凌厉地看她一眼。 欸,赤九天仙随我来。 帝君站起来,缓步走到店中一个映照着山水的圆盘前,帝君手一挥,一个卷轴在众仙面前徐徐展开,女仙使双手奉上玉笔,帝君娘娘拿在手中,在显露的各个名字上仔细回溯各人生平,先勾了苓术的名字,过了半日,才选出八人来,苓术看过,皆是上清界的大善人,其中有一人竟是李嫦。 仔细确认此人生平,出身李家,十二岁入上清宗修行,拜安红长老为师,一生救猫治狗一百五十五只,救人八百,死于昨夜,死于地龙翻身,窒息死。 十世大善人。 苓术感觉喉头一阵酸涩。 恍惚之间,身体更灼热了,她意识有些模糊。 帝君见她愣住未答,又追问了一遍:赤九天仙,这些人可以吗? 嗯。苓术点了点头。 帝君勾画了这些人的姓名,下一瞬八个人的魂魄来到了凌霄宝殿内,一一听封。 李嫦来了。 她还穿着一身橙衣,头戴凌霄花,娇俏可爱。 不知道她死时有多绝望。 她看见苓术,对她眨眨眼,没事人一样。 李嫦,封嫦德土地,镇守上清界东南,子木城、向阳城、凌城。 李家在子木城。 封神语念罢,李嫦周身亮起彩色鎏光,发化飞天髻,飘带从手臂上环过头,橙色羽衣加身,额头有凌霄花钿,脑袋上有一对长而白的兔耳朵。 帝君:去吧。 李嫦下凡镇守东南三城。 剩下七位也一一封神,下凡去了,临走之时,皆怀着善意又崇敬的眼神,深深看了苓术一眼,似要永远记住这张脸。 最重要的一个人还没来。 帝君娘娘指尖在卷轴上滑动,庄锦复三个金字落在卷轴正中央,她的名字上缠绕着一圈黑气,是犯了过错的标记,名曰名上蒙黑,笔尖将要落下时,帝君收回手。 苓术警惕道:你要出尔反尔?! 并非。帝君笑道,面慈话却隐带机锋,你交出五色炉,我便除去她的罪,且应你之言,让她当上清界众仙之首。 如果我交出,你食言了,我可没处说理去。你先除去她的罪,我再交。 体内暴走的妖力在一下一下冲击着经脉,她感觉再不离开这里,就会被人发现她其实,不太能打了。 万一你不交五色炉呢? 第85章 我爱你。 两相对峙,两人皆想占上风,和天斗,果然难。 但是苓术耽搁不起了。妖气在她身上飘飞,慢慢逸出,再拖下去,就是把弱点暴露给敌人。 我交。 苓术握紧五色炉慢慢递过去,帝君的笔落在庄锦复三字之上,慢慢下降。五色炉到帝君手中的同时,玉笔在三字上一画,乌黑之气全散去。 庄锦复罪愆已除。 下一步是听封。 封庄锦复为上清界众仙之首。 苓术放开五色炉,转身走向南天门。 帝君娘娘道:你不听了?届时可别说我诓骗你。 空气中骤然降下一道凉意,耳后,远远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她:术儿! 苓术听到这声,加快速度奔跑着出去,不能让庄锦复发现她突破了用妖法的限制,妖力正在暴走,庄锦复一晚上近乎耗尽毕生修为,挽救百姓性命,她没有多余的仙力来帮她化解。 五色炉不再使用,天穹恢复了霞光,站在云端,苓术不再回头,向着凡间纵身而跃。 庄锦复未听封便追出来,直到这刻她才明白,无论她是否受到审判,苓术始终爱她不渝。 她为她闯上天庭,为她打破枷锁。 天上地下只此一颗真心。 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术儿! 她看见苓术纵身一跳。 为什么要避开她。 为什么要为她牺牲到这个地步。 庄锦复追出来,被帝君拉住,她已失控,你还要追去? 放开我! 远处天雷降下,将天界结界炸开了一个窟窿,又有数道惊雷降下,劈了不少宫阙。 帝君柳眉倒竖,已是气急:答应她要给你的上清界众仙之首的位置,我会给你,但如果你现在追下去,吾不仅不会给你众仙之首的位置,还会免去你护界仙尊之职位。 放开我,我要下去。 又一声震响,天界灵脉被一剑劈开,露出丑陋的一大裂痕。 一个天兵上来,向主将上报,又一批天兵下凡。 帝君抓紧她的手腕,追问:吾再问一遍,你要仙位还是要那妖孽? 她不是妖孽。此番天灾,没有她相助,会死更多的人,她是上清界的救命恩人。 帝君一愣,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帝君松开了握住庄锦复手腕的力量,对旁边的仙官道:快将天兵天将尽数召回!!! 庄锦复奋力甩开手。 不顾一切地跳入凡间。 她脑子里反复回想苓术对她说的那三句话,并反复祈祷。 你千万不要有事。术儿,为师马上就来了 受天雷惩罚之时,苓术在众人的斥骂之中,坚定不移地来到她的身边,为她挡下雷刑,苓术先是与她一同跪下,轻轻抚上她颓丧的脸,深情而郑重,她说: 所有恶名,请加诸我身。 人们需要信仰。 师尊,再见了。 然后苓术破开雷霆结界,在众人面前,将刀架在她肩上,说出那句逼问:你爱谁? 紧接着苍骆就跳出来指责苓术,众人由辱骂她变成了辱骂苓术。 呵,世上会有巧的事吗? 昨晚救天灾之时,苍骆也在,定然知晓真相,那是神佛难救的一场地龙翻身,苓术没有用五色炉为非作歹,而是拼尽全力救天灾中的百姓。 无论有没有苓术来乱她道心,她庄锦复都不可能救下这场天灾,有没有动凡心,无情道道心稳不稳,都不重要了,在绝对的自然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即使这样,还要骂苓术吗? 不必多此一举。 仅有一个可能,苍骆跳出来指摘苓术,是苓术的授意。 豁出一切,保全她。 她从来没想过,苓术用情至深到这个地步。 庄锦复拨开云雾,跳入凡间看到的,却让她彻骨生寒。 她看见,天庭的结界漏了大半截,天上不少宫阙被劈了个稀烂,天庭灵气脉被砍断,漏下人间。 天地之间,铺天盖地的剑阵落于人间,长而细的法力线之间,架着一个人。 两只手被无数条法力线捆在空中,向上伸展着,双脚被束缚在一起,心脏之处,有一窟窿穿透了身体,身上衣衫有数不清的寸长的断口,血洇湿了整件藕粉色的衣裙,那是她亲手送给她的衣裙,苓术特别喜欢,时常穿着。 左手手腕上,有一个帝王绿手镯,腰上,挂着一个莲纹玉佩,穗子被风轻轻吹起,血痕陷在莲花花瓣缝隙之间。 头了无生机地垂下,一滴血迹从口中滴落,滴落在地上的斩天剑上。 不远处,烟尘滚过,吹起一片紫色的碎衣角。 庄锦复劈落了所有的法力线,没了束缚的人向下落,她飞身而起,稳稳接住,停在空中,看清了苓术的脸。 这张常年面色红润的脸,此时灰扑扑的毫无血色。 术儿! 一声凄厉的喊声响破天际,鸟雀惊飞。 术儿,师尊来晚了,术儿醒一醒,术儿无论何言何语都唤不醒怀中人。 术儿,我 我苓术想听的那句话压在她喉头,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终于,庄锦复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爱你。 话毕,一道白色惊雷降下。 人人敬仰的仙尊,三百年来飞升第一人,上清界护界之仙,清息仙尊庄锦复。 无情道破。 苓术跳下凡间之时,她听到身后追来声音,知道是庄锦复,加快步子,降到凡间。 刚刚站定,数百个天兵天将便将她团团围住,苓术斥骂:老帝君不讲信用啊! 和天斗,果然难。 苓术二话不说持剑便打,体内妖力乱窜,她是打一招晕一招,想着把着妖力乱打出去或许有用,如此想着便如此做了,没想到有点效用,光明宏达的上清剑法被她打出来醉拳的意蕴。 第110章 她们人多势众,她一人还是太势单力薄了,于是她想着既然她们属于天庭,所用灵气定然是天界,砍掉天界灵脉,便断了她们的法力之源。 趁此偶占上风的良机,速去寻摸天界灵脉在何处,庄锦复给她这剑,乃九天玄铁炼制而成,对天界灵气有感应,便由斩天剑指路,去向天界灵脉之处。 她要干什么? 不好,她要斩我们的灵脉! 众天兵天将落下铺天盖地的剑阵,攻击她身,伤害每每到达她身之时,都被一阵带着冰花的冷寒结界挡下。 看准灵脉,苓术手起剑落,砍断天界灵脉。 斩天剑真的斩天了。 顷刻间,灵气外泄,天兵天将法力失去大半,再不能打。 苓术逃入林间。 却遇一紫衣人。 狗东西,你也要来杀我! 王里赋手持剑,沉着脸色,不说一句话。 天兵增援很快就到。 一飞剑向着苓术背部而来。 王里赋忽然脚尖点地冲过来,一手拉过苓术,另一只手虚握法力,挡下那支剑,狠狠摔在地上。 苓术愣住了。 下一瞬,王里赋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听见王里赋说:隐气丹,一直往北走,去桃夭村。说罢,苓术还未答话,便被她一掌拍出去,脚下飞来一把金光闪闪的剑,剑身上刻两个字,叫中承,是王里赋的佩剑。 那你苓术回头,看见天空中上下三层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向下压来,王里赋一身紫衣的身影站在其下,赤手空拳,何其渺小,她微微侧头看过来,露出一张慈和温暖的笑。 这是王里赋第一次对她露出属于母亲对女儿的笑。 怎么办三个字苓术还未说出口,便已被中承剑带去好远。 苓术心中思绪万千,五味杂陈,狗东西不是巴不得她去死吗?为什么还要舍命救她?王里赋一生不是只爱上清宗,只爱权势吗?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会来? 难道,难道王里赋 苓术从未如此错愕。 她没有时间多想。此番是彻底得罪天庭了,天庭下定决心要除她这个妖孽,未见尸身,一定会继续追捕。 如此想来,苓术心生一计。 千年妖丹在她体内多时,早就与她气息相似,只有熟悉妖丹的亲近之人才能分辨出真假,如此一来,可以玩一出金蝉脱壳。 当即吐出妖丹,变化人身,脱了衣裙给替身套上,她自己从储物手镯里拿出另一套衣服穿上,害怕露馅,把娘亲的帝王绿手镯套到替身手上,庄锦复给的莲纹玉佩也挂上去,让她御斩天剑回去,给王里赋当帮手,不过应该帮不了多少,毕竟是妖丹,一个替身罢了。 一阶上品隐气丹发挥了作用,天兵从头顶而过,并未发现她,加之苓术隐藏了气息,更难发现她了。 苓术在树林中穿行,没过多久,回看之时,她那替身已经被高高架在空中,一道剑光穿透替身的心脏,苓术死了。 苓术轻拍胸口,庆幸万分。 还好逃得快啊!对不住了妖丹宝贝! 这下没人追踪了。 苓术顺手扯了根狗尾巴草,把剑变大,躺在上面,翘个二郎腿,脚尖转了转,叼着狗尾巴草,看天。 从此山高海阔,自我来去。 刚才剥离妖丹,竟把那焦躁的法力一起弄去了大半,剩下这些只待她慢慢化解便可,问题不大,她闭上眼,顺便吐息一下,感受轻盈的身体,竟感觉到体内似乎有股凉凉的法力,在替她安抚她焦躁乱窜的法力。 这是 庄锦复此前双修的时候强行换过来的,和她仙力结合后修出的修为,庄锦复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会破除妖力的限制,来救天灾,所以哪怕是用强,也要抽出原本修出来的修为,补上带着她仙力的修为,只是为了,在庄锦复不能帮她安抚暴走妖力的时候,让这道融合在她修为里的仙力,替庄锦复安抚她体内暴走的妖力,以此保全她的性命。 苓术拿掉叼着的狗尾巴,盘腿坐起来,细细感受一下,果真一直有一道法力在体内安抚暴走妖力。 难怪她打了那么久,耗损了那么久,都没有爆体而亡。 唉,有缘无分。 天庭的审判,苓术全听见了,庄锦复动凡心了,她有喜欢的人,想起地动的前夜,城门相会,问庄锦复修无情道之前有没有多年未忘的在意之人,庄锦复没答。 绕开话题就是有呗。 罢了。 此番一遭,就当还庄锦复救命的恩情。 也不知帝君是否食言,不过未当上上清界众仙之首也没事,加在庄锦复身上的罪愆已经洗去,也有了别的神分担她护界的压力,从此,仙尊应该过上她最想要的生活了吧。 苓术想。 第86章 你是不是想去通悬秘境?不许去。 中承剑带着她一路向北,越过多城,穿过密林,到达一处悬崖峭壁之前。 这哪儿有村?周围几座山峰,如剑削而成,山之间云雾叆叇,下有鸟涧虫鸣,人迹罕至。 脚下剑倏地调转方向,沿着崖壁向上爬升,苓术身形陡然一震,哇啊大叫一声,不多时,剑停在峭壁中断之处,又调转方向,与地平行。 在这儿?话音未落,面前崖壁波纹流转,洞府大开,中承剑嗖的一声带苓术飞进去。 一入洞门,豁然开朗,一条大路直通一村,大老远便看见,村口石碑上篆刻着桃夭村三字。 苓术下了剑,满目新奇,中承剑变回寻常大小,剑鞘从剑穗上的玉珠中出来,套上剑身,安然地飘到苓术右手边,苓术觉得新奇,正观这玉珠是否是储物珠,未拿,剑柄敲了敲她的手。 这是要她拿剑的意思,她还是没拿。 你这珠子是储物珠? 剑身上下摇了一下。 不错不错。 剑又敲了敲她的手,苓术勾唇笑了一下,神情难掩倦意,竟变成了苦笑,伸手握上剑。 苓术带着她缓步走入村中。 村民在村中往来,皆是不完全的人形模样,有的顶着一个兽头,有的则是人脸兽身,更有的是全身兽身,个个身穿人衣,直立行走,这里是 妖族聚居之地。 王里赋当初追着喊着要将她杀了,最后她杀机临身的时候,又舍身来救,王里赋此生不是要与妖泾渭分明了吗?这桃夭村为什么会存在? 通悬秘境里,娘亲与她说她是想保你这句话,成了现实。 为什么? 突然来了一个带修士佩剑的人闯进来,村民面面相觑,颇为警戒。 从人群中走来一个红衣的女人,女人维持了完*整的人形,身形窈窕,柳腰桃面,长了一张天生温和的笑脸。 桃姑姑。苓术儿时见过她,是娘亲温姬的师妹,名叫桃松,原身是棵桃树。 桃松一过来便感知到一股熟悉的剑气,浩浩巍巍如山岳,却又藏锋于其中,对妖尤甚,她一眼看到那锋锐的藏于鞘中的剑,是王里赋的贴身佩剑,向来是剑在人在的。 桃松笑道:小苓术,你还认得我。 村中人听桃松确定了来人身份,欢天喜地地迎上来,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妖王之女来了! 苓术来了! 桃松温和一笑: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庄锦复抱着已经没了生息的苓术一步一步走向清息山的方向。 面色如枯死朽木。 漫天剑阵已经退去。 天庭之上的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到底还是仁义礼智信皆全的神仙,知道苓术此行是为自己的师尊讨一个公道,苓术又在天灾之中与庄锦复合力救了二十多万人,她此番所做种种,都得原谅。 杀错了啊。 庄锦复不知向何处说理。 人们需要信仰,不需要迷信。不迷信任何一个神仙,不该相信这个世上有救世的神仙,人们应该相信自己的力量。 术儿,你说错了。 不要为了维护我的名声,拿你的命去拼。 莱城已是一片废墟,第一次地动影响到此处,莱城百姓早早就从室内跑出来,部分人侥幸逃过一劫。人们在废墟中挖找,寻找被掩埋的幸存者。 空气中飘荡着腥臭味。 城门城墙开裂,倒塌了一半,城门下走来一个白衣染尘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四肢已无力的女孩,一看便知是死了。 女子步履不稳,像是搓在地上走,质地上好的绣鞋磨着粗糙的地,拉出好长的嚓嚓的尾音,凄凄哀哀,与在场的众多丧亲的人一样。 第111章 那是有一人停下挖掘的手,回看。 另一人接了她的话:仙尊! 大难不死的人看见她异常开心,昨夜,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道强大的、努力拉她们出恐惧深渊的力量。 庄锦复木然地看着唤住她的人,她停下步子,乍然一阵风起,吹乱了发,青丝往脸庞上飘飞,她搂紧了怀里人,用衣袖挡去风,她痴痴地看向怀里的人道:术儿,冷不冷? 怀中人没有回应。 古婉在不远处帮忙着挖幸存者,看见了庄锦复,走过来,听见庄锦复一声一声地说:不冷了不冷了 古婉走近看清了她怀里那张满是血痕的脸,稚嫩年少,不再鲜活。 古婉感觉喉头被酸涩哽住,站在她身边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节哀。 我送你回清息山。 不回。她喜欢山下。苓术曾经一直闹着要下山,庄锦复不允,非要吓唬吓得她怕了,主动说留在上清山上才罢休。 好,随你。古婉扶她到安置灾民的棚子下坐着,又叫了人手看住她。 庄锦复抱着那具尸身枯坐一整天,滴水不进。 天黑下来,古婉那边停止了工作,用碗装着两个馒头走过来,吃一点吧。你救天灾几乎耗尽修为,连御剑回清息山的力气都没有,你现在的身体跟凡人差不多,多少吃一点,逝者已逝,节哀。 庄锦复不动。 古婉放下碗,伸手去抱她怀里的人,庄锦复疯似的要抢回来。 庄锦复!古婉本不想再触动她的情绪,可也不能让她一直沉沦,不想让她重复自己的过去,你是万人敬仰的仙尊,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苓术拿命去拼,才得了现在的好结果,你蔫得没个人样,辜负了她为你做的一切努力,你对得起她对你的一片赤诚真心吗? 古婉稍稍用力一抢,庄锦复便抢不过她,苓术脱手而去。 庄锦复猩红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你还给我! 她起身去抢,古婉偏身一躲,庄锦复猛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她又挣扎着起身,抢了两次抢不过,便要拔剑相逼,古婉一掌把她的剑打掉在地上,单手抱着苓术,一手将庄锦复按在椅子上。 我当初说过什么?你别走我的老路,你别走我的老路!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庄锦复拼尽全力也扒不开古婉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伸手去拉,只拉住苓术衣裙下摆上一条被剑划烂的衣角,奋力一扯,衣角撕啦一声断裂开,庄锦复握紧了这片衣角,向上抓,抓住了古婉的下裙。 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你把她给我给我 她已经死了。你给我振作起来!不要执着。古婉作为过来人,当初特别希望有个人能骂醒她,拉她出失落的迷海,而不是继续由着她执迷不悟。 我爱她,你把我的爱人还给我。 古婉一愣,激动的情绪熄平,拉过庄锦复的手把脉,问道:你的无情道呢? 脉象凌乱,丹田内法力无主,灵气一片混沌。 庄锦复无情道破了。 古婉当即往自身丹田处推升一道仙力,凝聚在手心,打入在庄锦复体内,给她提一口气,疏导混沌的灵气,少顷,古婉舒一口气:还好,你没有成为堕仙。 你要是成为堕仙,苓术泉下也不得安宁。 庄锦复听到,却是眼前一亮,泉下?是啊,上清界死的人都会进入通悬秘境。 古婉早有预料:你是不是想去通悬秘境?不许去。 庄锦复不说话。 古婉又道:抛下阳间的一切下去通悬,你可真要成为堕仙了。 庄锦复灵台一震,苓术最怕她成为堕仙,她不要成为堕仙。忽地,庄锦复放弃了挣扎,握紧手里苓术的衣角,缓声道:我不去。 古婉疑心她耍诈,给通悬那边传信,下了个禁止庄锦复进入通悬的令,这才放心松开按住她肩膀的手。 庄锦复也不去抢苓术了,慢慢站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去的,术儿她最怕我变成堕仙了,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说罢捡起剑,古婉以为她要打,做了个防范的招式,见剑好好入鞘,方放心下来,收了招式。 把苓术还给我吧。 古婉不给,起了个低温芥子,施了防腐的法术,将人装了进去,好好说道:我得确定你不会继续沉沦下去,我才能将她的尸身交还给你,请恕我无礼了。 庄锦复无奈地笑了:也好。 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铲子。古婉不确定地问:你要干嘛?难道要往我脑门上来一下,发泄我刚才对她的大不敬? 救人。她看向那一片废墟。 桃夭村村民招待苓术吃了一餐好饭菜,都是些凡间美食,家常口味,跟海姑手艺相比差很多,不禁挂念起海姑来。 海姑知道她死了估计要大哭一次。 想到海姑就想到王里赋,一个人去抵抗那么多天兵天将,还有命活吗? 张老板对不起了,帮不了你了。 又想起清息山那位。 庄锦复知道她死了会伤心吗? 废话,师尊肯定会对徒儿的死伤心。 别的感情,苓术不敢奢望。照庄锦复所答,她应是有个修无情道之前有没有多年未忘的在意之人,并且确定她动了凡心,也就是有喜欢的人。 不是自己。 难怪无论怎么勾引示好全都没用。 原来是高岭之花早有心爱之人。 三年后。 苓术!下来!桃姑姑有事找你。书竹在树下唤着正在树上睡大觉的苓术。 苓术拿开盖在脸上的叶子,眼睛懒洋洋地睁开一条缝:啥事啊? 书竹压低声音,悄悄地说:我听说你可以下山了。 下山?!苓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起来得太激动,没坐稳,从树干上摔了下来。 书竹急忙道:哎哎哎,小心啊! 苓术将要摔下脸着地,手快,猴子似的抓住根藤条,手臂间肌肉线条流畅,握住藤条的手很有力,大长腿稳稳攀在上头,在树间摇摇摆摆地荡。 我真能下山? 第87章 苓术,没有人不爱你。 你小点声啊万一不是真的,被她们听到,桃姑姑又要说我传假消息。 攀在藤条上的人看准地面,轻巧一跃,其间还顺手摘了一朵爬在藤上的铁线莲花,稳稳落地,纤长的腿随步子露出,匀称洁白,苓术捏着花萼,转动手中花朵,漫不经心道:怕甚,不就挨几句骂。 书竹叉腰道:你当然不怕骂了,你是妖王,桃姑姑当然对你好了。 苓术弯腰低头凑过来:到底啥事? 书竹看她的气息忽地靠近,一张艳丽卓绝的脸放大,不禁呼吸紧张了起来:说是,关于你娘亲和母亲的。 这样啊。拿花的手往书竹耳边一抚,铁线莲花别到了她耳上发间,苓术嘴唇一勾,笑道,多谢。 人都走远了,书竹还懵在原地,然后反应过来,一把拿下那朵花,转头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害我被马蜂追的事! 苓术未回头,摆了摆手,被美人记恨,荣幸之至。 书竹将花重新别至发间,羞赧而开心地低下头,望着她远去的方向。 她与苓术一样都是从外面来到桃夭村的,书竹家中长辈故去,被族中长老接了回来,这里的大多数妖都是这样的,大家六亲都不圆满,总会有几位缺位。 书竹来了没几日,苓术便来了。 初见时,书竹便知,这位一身潇洒道人气质的姑娘,与她们这些普通的妖不同,后来得知她身份,又知她曾打上天庭要挟帝君娘娘封神的事迹,在她尚未被族中人认可封为妖王之前,书竹已默默将她奉为新一任妖王。 苓术没什么架子,大家都喜欢她。 特别是知道族中长老们都在催她找爱侣,速速诞育下一代小妖姬的事之后,心有奢望的人更多了,偏她还是个爱撩拨人却又无意情事的,惹得族中不少少女春心萌动,眼巴巴盼着妖王垂爱 书竹就是其中之一,作为苓术未成为妖王之前就已是朋友的人,书竹发觉苓术常在对着一块黄色的麒麟玉雕出神。 问她这是什么玉石,她说是音玉,一种被麒麟守护的玉石,书竹夸雕工真好,她说:是吗?我雕得粗陋,我以前见过更好的麒麟玉雕,这个比不上它的万分之一。 第112章 追问她在哪儿见过,她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书竹觉得她心里有人了。 只好默默将心思藏在心底。 桃斋。 桃姑姑,您有事儿找我?苓术推门而入。 倒茶水倒到溢出的桃松回过神来,仓促地去擦桌面上的水,你来了啊。 她斟酌良久,终于决定说了:有件事儿,我想了许久,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苓术顺手使了个净术,把桌面清干净,兀自坐下给自己倒茶水:神秘兮兮的,您别是想说我有个什么双生姐妹之类的,怪吓人的。 桃松轻笑:没有,她们就你一根独苗。 苓术喝口茶水放下茶杯:那是啥事儿。 桃松眉头一凝,沉住神情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话锋一转,道:其实你娘亲温姬、王宗主、清息仙尊、苍骆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她们是旧相识,为了维护妖族妖的性命,约定一起编了一个弥天大谎。 苓术怔住了。脑子里反复想起,王里赋送她走之前的微笑,那是王里赋第一次对她露出,属于一个母亲的慈爱的笑容。 桃松继续道:她们让人间的妖隐匿踪迹,四人联合,开辟了一个仅供妖通行的小世界,妖族的妖回到此处生活,温姬带着你独留人间,清息仙尊对外宣布,天下只剩你和你娘两个妖。 温姬只身引去所有面向妖族的火力,带着你在人间四处逃命。 顺着上面的话,与此前种种,庄锦复为什么救她,为什么追杀她们母女的人如此之多许多事合起来,便解释得通了,苓术猜到了这一步。 你的到来是意外,她本想保下你,生下你之后送你来桃夭村。可她与王里赋的恋情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在准备回桃夭村生产的路上,遭人围困,想趁她虚弱夺取千年妖丹,她不得已在隆冬寒雪的野地里,产下你,妖王生女,从此天下皆知,桃夭村再也回不来了。 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赴死,打算带着妖丹一起灰飞烟灭,她知道,只要她不死,修士对妖的追杀就不会停止,可她死了你怎么办呢? 苓术静静地听,好似回到了她娘亲独自面对滔天杀机的时间里,隆冬的寒雪,冷得刺骨,她一个人怎么挨过产后虚弱,带着孩子逃命的日子。 母女连心,泪水在眼中翻滚。 她养你到十九岁,时机到了,便将千年妖丹送给你保你平安。 苓术感觉心口很难受,一滴泪滑落,她质问:那王里赋呢?她半点努力都不曾做过吗? 王里赋是个,在大义和一人生死之间做选择,一定会选择大义的人。这也是温姬选定她的理由,温姬借她身份带来的关注,让她与她的恋情闹得人尽皆知,达到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目的,到当断必断的时刻,她相信王里赋选的一定是牺牲她。 唯有一件事例外,就是你。温姬早早就将你托付给她了,王里赋是你骨血里的另一半来源,她若不爱你,一早便将你杀死在襁褓中,而不会留着你长到十九岁,最后在灾祸来临时,送你来桃夭村。 温姬之死也许真的动摇了她坚如磐石的心,后来在你身上,重复了当初的选择,选大义还是选一人生还,事到如今你也知道了,她选择了你。像这世上的许多母亲一样,危难到来时,一个母亲选择救自己的女儿。 苓术摩挲着茶杯,指尖发颤,垂着头流泪:她当初,是真的想要我死。 桃松长叹一口气:王里赋不能让妖族仍存于世的秘密被发现,不能让攻击温姬的火力再次降临你身,当然这是我猜的,我也不太懂王里赋的心思,这位姐姐性子闷,不爱说话,但我觉得我想的应该是对的。 以王里赋的身份,当她成为天下头一个想杀你的人,别人就不敢扑上来抢她的人头,清息要收你为徒,就是害怕万一有人向王里赋献殷勤,杀你人头献之,有了清息的助力,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只要你不下山,你在上清宗就能好好活着。 桃松给她递去一张帕子:哎,她们这一对师徒,是最不能爱妖的人,结果一个两个全都栽倒在你们的石榴裙下。 苓术收住情绪,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带着点怨念道:庄锦复才不喜欢我。 桃松抚摸她的头,理理苓术的秀发,温柔笑道:苓术,没有人不爱你。 门外一阵咚咚当当地响,应该是书竹回来了,继续鼓捣她的抽水灌溉机,倏地哗啦一声,接着哎呦的气恼声,估计是书竹碰到了水桶。 为了见苓术显得好看,书竹穿了件长裙摆的新衣裙,动作之间,一脚踩到裙摆,身子扑到水桶上,碰倒了水桶,大半裙摆都湿了,她恼得羞愤。 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她不会修士的净术和烘干术,回去换了衣裙,再来可能就见不到苓术了。 屋内桃松起身要去收拾书竹,临走时匆匆说了一句。 据苍骆传来的消息,说是天庭并未责怪你,外头对你的民怨也渐渐平息,三年了,你可以下山了。 桃松开门而去,声音从外头传来,小祖宗,怎么搞的一地都是水? 书竹从地上狼狈起来,衣裙湿了大片,猫在门口看里头的苓术:苓术,你是不是要走了? 这一声把苓术从沉思中唤了回来,她闷声应了一声,道:嗯,今日就下山。 苓术起身往门外走,顺手使了个烘干术,烘干了书竹的裙摆,临她身侧留话道:下次鼓捣这些,记得别穿长裙子,免得摔着。 山下,市集。 苓术披着斗斗篷下山,头一件事就去成衣铺,买了身人间姑娘穿的衣裙,妖族民风开放,穿的多是露肩露腿的凉快衣裙,穿在身上未免惹眼。 换好衣裳之后成功混在往来的人群中,不过相貌太过惹眼,还是很招摇,她未管这茬,一心挂心她那妖丹和王里赋的下落。 两样都要找,妖丹她更有感应,决定先找妖丹。 妖丹妖力浑厚,变幻的替身能以假乱真,可以完美骗过天兵天将,一般修士就更别说了,谁能想到那具被打残的尸身是千年妖丹,没事谁上赶着找晦气,估计此刻正待在某个乱葬岗的角落里呢。 苓术打了个掌心指南,找妖丹,指针指向南西城的方向。 好家伙,老地方啊,也不知道灾后重建的南西城是啥样的,看看去。 一路御剑过去,不怎么花费时间。 到了南西城,她不急着找妖丹,而是去打听张氏母女的下落,正巧,张氏母女就住在南西城北街马巷。 万幸,还活着。 苓术上街去买礼品,准备上门拜见。 自从苓术死后,庄锦复甚少回清息山,游走于各城,施粥、救济难民或去学堂教书,向天下人说清三年前巨大天灾的真相,哪怕是名声被毁,被人赶出门,也坚持不懈,三年过后,各个地方的百姓,在她的游说下,逐渐接受了一个说法:不该相信这个世上有救世的神仙,人们应该相信自己的力量。 经历过天灾的百姓们也知道,当初有一道强劲法力拉她们出危险之地,在那道力量的加持下,自己再努力挣扎爬出废墟,才有幸大难不死,人们愿意相信,苓术不是毁天灭地的妖女,是救灾的功臣,后来人人称她为赤九天仙,甚至还给她建了庙加以供奉。 关于她的各种传说奇闻渐渐传开,大多传说奇闻小故事,都是一个叫走乂的人写的,听闻有人见过这个写故事的人,一身黑衣,高高瘦瘦的,有书迷见到她太激动晕倒了,她把人救醒,有眼尖的人认出,她是一个有名的,悬壶济世、云游天下、医丹双修的道长,道号远念。 庄锦复今日走到南西城。 刚下了堂课,休息时间,她出来为孩子们买些零嘴。 糕点铺前,她点了几样,让老板包起来,等候时听到旁边早茶铺子里的吆喝。 一笼水晶虾饺来咯! 第88章 只知道她姓庄,外地来的 苓术路过早茶铺子,嘴馋,想进来吃份水晶虾饺。她坐在堂里临门的位置,来得晚又没预订,好位置都被占了,将就坐了下来。 门口大开,外面行人来往,车马声,吆喝声不停,堂内近乎满座,交谈嘈杂声如嗡嗡蜂鸣。 庄锦复听到有人点了虾饺,想起旧人,望着那间早茶铺子的幌子,幌子上写着本店招牌水晶虾饺,思量着要不要进去。 万一她没死呢,碰到好吃的虾饺,嘴馋进去了吃了一份呢? 您的糕点。庄锦复回神,付了钱,迈开步子时,顿了一下。 第113章 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迈步往早茶铺子的反方向走了。 却在走出几步时,蓦地停住步子。 快速调转方向,往早茶铺子去了。 苓术太久没下山,不太习惯吵闹声,叫住了小二,你们这儿,有雅间吗? 有。开一间吧。好嘞。小二端起她的虾饺领她往楼上走。 庄锦复踏入铺子的店中,远见有一浅蓝色衣裙女子上楼去了,仪态很好气质出众,一进门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了,没看见脸,她已走到楼梯上端,只露出半身。 她腰间配把剑,剑在里侧,露出两寸剑柄,看不清剑的模样,她看起来像个修行人,修士下山也不是奇事,她没在乎这人。 目光往在座的人中搜寻一个记忆中的身影。 做生意的老板、谈笑的散修、童真稚气的小女孩她没看见她想的那个人。 小二迎上来,笑眯眯地问:客官要吃什么? 庄锦复淡漠地回一句:不用了,没好座儿。 苓术刚上到二楼,猛然顿住,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妖丹的气息,很浓烈。 立马打了个掌中指南,司南指向东方,与店堂相背,但气息却是从下面店堂传来的。 有人接触过她的妖丹。 苓术忙回头往下走。 客官?小二看见她的动作,疑惑她是不是不要雅间了。 她下楼梯下了几步,堂门口处没有新进来的人,座位上还是那些人,气息消失了。她返回去,没事,我以为我看到偷我东西的贼了,嗐,看走眼了,去雅间。 庄锦复出了门,快步往学堂方向去了,耽搁了一些时间,上课要迟到了。 苓术坐在雅间里,又点了几样吃食,蟹酿橙、春卷什么的,这雅间临窗,她往外瞧过往的人群,很远的远处,人看起来只有拇指甲盖大点,远远看见一个白衣人走入巷子,她的身形苓术觉得眼熟,很像庄锦复。 可她转念一想,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怎么会在市井间行走。 苓术抛却胡思乱想,埋头大快朵颐,太久没吃人间的东西,馋得要命,真香啊。 庄锦复穿过小巷到学堂里,不出所料地迟到了,她故作神秘地拿出藏在袖下的糕点,孩子们惊喜,哇声不断,她点了一个坐在前排的孩子:张幺,帮夫子把糕点分发下去吧。 下来吧,阿姊接住你。 苓术本在雅间里吃东西,听到门外频急的脚步声,她开门看了一眼,是一个小孩趁人不注意爬到二楼栏杆上玩,一个不注意掉了下来,好在抓住了店里的招牌幌子,就是这么挂在半空中。 食客们不吃了,纷纷站起来看看怎么搭救这个小女孩。 寻常毛孩子哪有这躲避人眼的身手,苓术一眼看出,这是个随家人生活在凡间的小猫妖。 小猫妖妖性未除,可能是把栏杆当成了猫爬架,爬上去了发现下不来,心慌了脚下踏空,好在她反应快,抓住了垂挂在店堂中的幌子。 店小二去后院找来梯子,正找位置搭上去。 苓术过去帮忙,梯子搭上去了,却还够不着。 我是修士,习武的,我上去吧。她自告奋勇,旁边的人看见她腰上配的剑,同意让她上去。 她爬上去,梯子微微摇动,食客们多来了几个人过来按住梯子,稳住了,她到了顶上,还差一点,两人之间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苓术张开双手,对小猫妖微笑:下来吧,阿姊接住你。 小猫妖心里发怵,摇着头不肯松手。 苓术又哄道:阿姊身手很好的,一定能接住你。 小猫妖神色略有松动,准备放手,看了一眼地下,摇着头直喊:娘,我害怕。 下面一个妇人焦急得满头大汗,娘在呢,别怕。 苓术很有耐心,等了许久,哄了许久,小猫妖还是不肯松手下来。 无奈,她只好一展身手了,她的长相已经很招摇了,不想再招摇引人注意,妖王行走于人世,还是要低调些。 苓术脚下一蹬,借力往上跳,跃至空中,抱住了小猫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手,拉开她握住的幌子。 好身手啊!有人高呼。 小猫妖看着这个漂亮的阿姊,露出钦佩的目光,握住她小手的手好暖,阿姊对她笑得好温柔。 落了地,小猫妖直接扑到妇人怀里,妇人将她抱起来,认出这是她们妖族的妖王,一时间千恩万谢,一定要请她吃饭。 举手之劳。苓术道。 食客们为她鼓掌喝彩,早茶铺子的老板说要为她免单。苓术欣慰受着夸奖,坚持要付钱,老板没要,妇人要为她买单,苓术推脱不得,让妇人买单了。 妇人出去的时候,苓术用法术偷换了妇人买单的钱,将自己的钱塞在老板那里买单,出去寻那妇人,偷偷将钱塞回她包里。 这事了了,便去买礼品,登门拜访张老板。 张老板一见苓术,喜上眉梢,竟落了泪,她说:我这是白日做梦,才见了姑娘回来。 苓术笑嘻嘻道:白日见鬼,不怕吗? 张老板含泪笑道:知道是姑娘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苓术递过礼品,笑答:见鬼这等邪门的事,张老板你洪福齐天,想见也见不着。 她们都说你死了,我以为 我活得好好的呢,如假包换的阳间人。拿着。 张老板一边抹泪一边接过礼品,迎她进门,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与我说说。 苓术与她说了拿妖丹金蝉脱壳的事,张老板知道原委,说了好几个万幸万幸,姑娘聪明,苓术关心先前徐方氏欲图侵占张家肥田一事,张老板说那贼人命大,竟然躲过了天灾。 徐方氏欠张家一条人命,天灾过后,此前提交给南西城通判的案子继续审理,徐方氏被定罪,深入调查的时候,由此案牵连出三四个命案来,徐方氏被判斩刑。 二人聊了一些,中午时辰到了,张老板去接张幺,苓术在家等着她们。张幺回来时看见苓术也很开心,双手捧着一个纸包,给苓术。 我字写得漂亮,夫子奖励我两块糕点,都给苓阿姊吃吧。 苓术被哄得很开心,说:阿姊吃一块,你也吃一块好不好? 幺幺点头,放下糕点,拉着她的手给她看她的玩具。 苓术一眼看见其中一个被摸得光滑的鸠车,这是她送给幺幺的,南西城地龙翻身之后,怕幺幺无聊,从储物空间里拿个鸠车送给她,哄她开心,这才没有无聊到啃手指。 幺幺最喜欢这个玩具,一边玩一边和她说学堂里的事:庄夫子今天上课迟到了,哈哈,她说她嘴馋,看到水晶虾饺就走不动道了,差点耽误了给我们上课,这件事情告诉我们要学会克制自己的私欲,行为要合于礼,为了吃虾饺耽误上课就是不合于礼,她教了一句话叫克己克己 克己复礼。 对!阿姊也会啊,阿姊懂得好多哇。 你们的夫子叫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她姓庄,外地来的。 苓术快速将这些事联想起来,她在早茶铺子感受到浓烈的妖丹气息,片刻后消失了,幺幺说她的夫子姓庄,看到水晶虾饺走不动道,那就是她确实到了早茶铺子里,她的感觉没错。 幺幺的夫子,是庄锦复? 可是她好端端地下山做什么。 无情道仙尊下山教孩童读书?别开玩笑了。 阿姊认识她吗? 可能认识。苓术灵光一闪,笑道,幺幺,打个商量,明天你带我去见见你的夫子,我给你买一个新的鸠车,你看怎么样? 幺幺眼睛发亮,连连点头:简单,包在我身上。 翌日,苓术起了个大早,跟张老板一起送幺幺上学。 走进学堂,幺幺对她使眼色,要她跟她走,张老板眷爱地看过来:你俩有什么秘密呢?幺幺得意道:我带苓阿姊见见我们庄夫子。张老板看看苓术,心中了然地放她去了。 苓术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妖丹气息。 打个掌中指南,指南原地转圈。 就在这儿附近了。 幺幺先进去找庄夫子,说一声有人拜访,让苓术在外头等,不一会儿幺幺丧头丧脑地出来了,她道:庄夫子今日告假了。 苓术遗憾道:你去上学吧,我下次再来。 出去的时候问了张老板。张老板故作高深,笑答:你看见她就知道她是谁了。 第114章 第89章 错在逾礼,失德,爱上师尊。 要见吗?怎么近乡情更怯了。 苓术打道回府。回家路上时,张老板说要去初春街刘姐那儿买鲤鱼。苓术挽着她的胳膊,陪她一起去。 离开学堂,妖丹的气息渐渐淡去。 妖丹并不在学堂,是接触过妖丹的人身上染的气息,长久在学堂活动,学堂也留下了气息。 进入初春街,路过一户宅邸,苓术的掌上指南突然跳出来。 指南直指这座青宅。 有事儿?张老板看见了问。苓术:这家住的是什么人?张老板:不知道,只知道有人住,未见过主人家,偶尔看见一个婆子进出打扫。苓术:我有点儿小事,姑姑你先去买鱼,不必等我,办完事我会回家的。好嘞。 张老板买鱼去了,苓术在门前站定,门外有道结界,将宅邸全围了起来。 掌上指南显示,妖丹就在这里。 苓术定要闯进去看看,千年妖丹流落在外,始终是个隐患。 苓术施法一击,结界完好无损,一探,好家伙,大乘期以上修士落下的结界,她一个金丹后期根本打不进去啊。 恰在这时,一个老妪拉车经过,借过借过啊。苓术往旁边避让了一下,谁知车上木板太大,老妪眼神不好,看不着后头,径直撞过来,挤得苓术往后退了好几步,木板从她额头前擦过,苓术对老妪说:奶奶您看着点路啊!这儿还有人呢! 老妪耳背,听不见。苓术心想算了,还是正事要紧,定睛一看眼前的东西。 欸? 水波纹微微荡漾,凝成一面水纹在空中,从上到下,罩起来。 回头一看,我怎么进来了? 这结界不拦我啊? 苓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推门,推开一点,发现门没锁,往里头一看,里头没有人气,冷冷清清。 私闯民宅了对不住。 悄摸开门,偷溜进去,循着妖丹气息到了主卧,还未靠近,一股冷气飘来。 主卧房门紧闭,有酒气传来。 里面有人。 苓术轻轻打开房门,解下腰上佩剑,拔剑出鞘,做好准备,钻进去。 房内纱幔*都是白色,有些骇人,苓术往妖丹气息最浓的地方靠近。 靠近内室,酒气很重,地上散乱地丢了一堆酒坛,更有五六坛未开封的,内室中央摆了一个冰棺,苓术感知得知,妖丹替身就在里面,冰棺敞开,旁边有个白衣女子人抱着冰棺,趴在上面。 她双肩耸动,哀恸不已。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我不修无情道了,不修,再也不修了 你快回来。 我爱你。 你要的名分,我能给了你快回来醒过来 苓术讶然,手中剑脱手,惊扰了室中人。 那女子猛然回头,竟是庄锦复。 庄锦复怔愣住,缓缓站起来,慢慢走向她。 苓术心绪难平,她说她爱她,庄锦复这三年,都是抱着她的假尸身死守吗? 庄锦复眷恋的目光投过来,凉得要命的手抚摸上苓术的脸庞,她苦笑:你长高了,长大了,终于回来看我了。 随后放下手,拿起一坛酒往嘴里灌,我说喝醉了便能看见你了,海姑说我疯了,我没疯,哈哈哈,我这不是看见你了吗? 苓术一把夺过她的酒坛,捏住她的腕子质问:你的无情道呢?为什么破了? 术儿好凶。庄锦复站不稳,身子歪斜将要摔倒,苓术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腰,她摔进她怀里,庄锦复抬头看向她,欢喜地笑着。 苓术引法力把酒坛放到地上,闲一只手,搭上她的脉。 脉象紊乱,灵气一片混沌,丹田内有一个主法力稳住了丹田法力,应是习了别的道法,但习得乱七八糟,毫无进益,只能保命。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苓术语气柔了下来,怀中人没答,呓语几声,醉倒睡了过去。 苓术心里叹道,何至于此啊。无奈把她打横抱起,这房里没设床榻,得去旁边屋子里找一张榻,将人安置了。 苓术踹开门,跟迎面走过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海姑手里拎着一个药包,可能是解酒药吧,药包细绳从手里脱手,啪一声闷响,掉到了地上。 海姑嘴唇直哆嗦,指着苓术道:诈诈尸了啊! 苓术感觉头疼,欸,假死回来是这样的。好声说道:海姑,是我,苓术,我没死。 海姑半信半疑地走过来,捏捏她的胳膊,戳戳她的脸蛋,惊喜道:热的!紧接着眼泪哗哗直流:苓姑娘,你没死,真好啊。苓术嘴唇弯弯笑道:还好我机灵,拿妖丹当替身,逃过一劫,只是苦了你们。 你是说里面那个,是你的妖丹? 没错。苓术压低了声音,咱先别聊了,师尊还睡着呢,先安置了她吧。 去偏房安置了庄锦复,苓术去收了妖丹。 冰棺是万年寒冰,用冷的灵气紧紧裹住,这样体量的灵气需要大量的法力来维系,对人来说十分消耗。 尸身的衣裳换了,是苓术原来在清息山时常穿的,脸上了妆,妆容妥帖。 苓术伸出手,收回妖丹,沉入丹田。冰棺里剩下一套衣衫,取下手镯,玉佩,戴回身上。 去厨房给海姑打下手,熬煮醒酒汤,出门买些菜,再回来做些清粥小菜。 两个时辰后,庄锦复悠悠转醒,头很疼。 她梦到了苓术。 苓术长高了,高过自己了,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面容艳娆,环住她腰的手很有力,梦里自己醉醺醺,倒靠在她怀里,她将她抱起,步伐稳健。 靠在她怀中,闭上眼感受失而复得的喜悦,心安的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分外想见她。 庄锦复径直去主卧。 冰棺里只剩一套衣衫,镯子、玉佩也都没了。 庄锦复胸腔剧烈起伏,梅须剑现于她手,拔剑出鞘,气势汹汹地跑出去。 结界完好无损,没有被强力破开的痕迹,她在宅院内四处找海姑,在厨房门前看见海姑在择菜。 庄锦复大动肝火,剑指海姑:你放谁进来了?! 海姑没生气,知道她是醒来看不见苓术,以为被人窃走了。海姑卖关子道:她自己进来的,我没动过结界。 没有你解开的术法,没人能进来。庄锦复强压下一口气,又道,为什么要背叛我? 海姑直呼冤枉:冤枉啊,我没有! 苓术刚煮好了南瓜粥,想让海姑尝尝味道,粥刚盛好,便听到门外的吵声,出门来看,笑道:师尊,真是我自己进来的。 庄锦复缓缓放下指向海姑的剑。 转而指向苓术,怫郁万分:你是谁?假扮苓术有何目的? 苓术定定地看向她,走过来,逼近剑尖:你竟弱到连人的气息都分辨不清了。苓术颦眉不忍,道:庄锦复,你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海姑在旁补充道:阿复你忘了,你的结界还有一个人能进来。 你说让她想来找你便来找你,你的大门永远向她敞开。 原来刚才不是梦。 剑从手里消失,庄锦复猛地扑过来,抱紧了苓术。 她含泪而笑,声也欢喜到哽咽:终于再次抱到了温暖的你。 苓术的手缓缓抬起来,想要回抱住她,手掌将贴到她的背时,却又放下。她微微笑道:师尊,苓术知错。 你何错之有。庄锦复拥住她,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 苓术沉下目光,黯然失笑:错在逾礼,失德,爱上师尊。 海姑蒙上耳朵,出去了。 师尊,放手吧。 庄锦复不愿松开,她经不起第二次失去。为何要放开,我放不开。 苓术垂着手,任她抱着,守着规矩,无奈笑道:因为我你身败名裂,好不容易才洗清你身上的罪责,得了个光明前途,何必再回头,念着我这个悖逆犯上的孽徒。 庄锦复放开她,双手握住苓术的臂膀,看向苓术,眼前这个知礼懂分寸的苓术正是她当初所期待的,期待实现了,为何不觉得半点开心。 你长大了,便想把过去的一切都抛掉吗? 没有。只是觉得不合适。 你不要师尊了。 第115章 你也知道你是我师尊。 庄锦复泪在眼中,将落未落:你以前从不在乎这些。 那是以前我单纯天真,苓术拉下她的手,以为这世上的所有有逆于我的东西我都能推翻,什么世俗、权势、流言、地位我全都不放在眼里,包括你。 像我这样的人,跟我在一起对你而言并无价值。 庄锦复感觉浑身发冷,感觉她失去了一片赤诚真心。她依然眼神坚定道:爱,无价。为何要用价值来衡量爱?爱情不是做买卖谈生意,不是非要钱配得上货,物有所值,我爱你,只是爱你。 苓术低头踟蹰。 和我在一起对你不好。 况且妖族,也不能现于世,她这个妖王,注定是个见不得光的妖王。 对不起,师尊,我辱没了你的爱。 当庄锦复终于卸下枷锁,破除爱一人和爱众生二选一的难题,苓术又像她一样,背起了应担的责任。 不要叫我师尊。 好,我们解除师徒关系。从此天涯两方,各自相安,承蒙照顾,三生有幸。 庄锦复看到她眼里的漠然,瞬时惊恐不安,要她再失去一次她吗?不要。她哄道:不,不不,我们继续师徒关系,你别走。 苓术一咬牙,想将人吓跑。弯腰将人扛在肩上,直奔厢房,踹了门进去,走进内室,将人按在榻上。 庄锦复没想到她突然这样,露出惊慌失措的眼神。 苓术扯下自己的发带,握住庄锦复两只手,绕着圈捆起来,她看见了她惊慌的眼神,把她的手举过头顶,身子压下来,厉声问:你爱我?爱我这个满脑子只想欺负你,想在床上看你哭、看你失语、看你求我的逆徒? 第90章 滚下去 苓术从前冒犯,从来都知道分寸,向来是知道看她脸色态度,从未像这样。 粗鲁,态度强硬,冷厉。 此刻,庄锦复明显感觉到小姑娘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质问,发脾气,庄锦复只觉得她像个奶猫摔玩具,小发脾气,无伤大雅,故而总纵着她。 现在不同了。 小姑娘已经长开。 身段极好,丰腴之处与她一起挤着,美脖往上,脸蛋线条流畅,再没有随手可掐的肉脸蛋,没三年前那么白,晒得黑了,唇线眉弯鼻梁,美得恰到好处,一双眸子精亮,发着青春年少的辉光,藏着些独有的沉着。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比三年前更重,手掌也长得与她的手大小相当,苓术的手掌包过来,与她冷的体温相比,灼烫得要将她烧穿。 庄锦复错愕之间,将苓术凌压过来的侵略感尽收眼底。 见庄锦复失措的表情,苓术哼笑一声,很是得意:吓到了? 庄锦复偏开头。 苓术捏住她的下巴,回正,要她看着她:师尊,你看清楚,我已不是三年前的我。九天之上,我也有神位;人间大地上,我也受人敬仰。我不会再畏你怕你,忌惮你分毫,我只会更直接更放肆地遵从本心。 苓术鼻息下热的气息扑过来,惹庄锦复脸上一阵痒意。过去是知道苓术无论如何都不能强过她,故而有种年长者对后辈的纵容,如今苓术直白的目光扫过来,未语之意再明显不过。 苓术就是要犯上。 她能犯上。 庄锦复位居高位多年,在人间,还未有人压过她一头,她不喜这种处于弱势的位置。 苓术让她有了危机感。 滚下去。 苓术直起上身,双腿叉开跪在她身侧,举起双手,刁顽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滚,我滚。缓缓后退,站到榻边。 庄锦复撑着支起身子,双手往她面前一伸,发号施令道:解开。 苓术挑挑眉,轻佻又随意,解开发带。收起发带往发上一系,完好的回归原位。 苓术:知道我是什么烂人了吧。 庄锦复:呵。 苓术粲然一笑:那么告辞,就此别过。 苓术规规矩矩从房里退出来,回张宅。 已经过了正午,张老板给她留了饭菜,幺幺早起去学堂学得累,吃过午饭便睡了,她们学堂只需早上上课,下午只布置一些课业,第二日交上即可,压力不大。 张老板在房内给女儿扇扇子,孟夏,天气渐渐热了,听到大门门响,放下扇子出门去,看见苓术回来也放心了,去厨房端了鱼汤出来。 问她遇到的事情棘手吗?都办妥了吗?关心地询问,像个操心的老母亲。苓术一一答了,还说已经见过师尊了,如今都说清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 吃过午饭,苓术出门转转,去了桃夭村在南西城的据点,找了个好打听,打听王里赋的下落。 好打听是收集消息的妖,鸟妖,在整个上清界都有据点。 妖族的妖,基本上都认识苓术,自家的妖王当然识得,进入茶馆据点,毫不费力,线人领她到内室,她们又是奉茶又是弯腰,苓术不习惯,往日在桃夭村大家都平易近人,到了人间才有了这些臭规矩。 放轻松,我又不能吃了你。苓术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啜饮,毕竟人家满怀崇敬地给她倒茶,不喝好像拂了人家的面子,拿人家的崇敬不当回事,显得很有架子。 诶诶诶,小的知道。您想知道什么事儿? 苓术废话少说,直入正题:打听个人,上清宗掌门,王里赋。听说她自请卸任统领上清界各宗门的宗主之位,又卸去掌门之职,王家也不要了,去山中归隐了,可确有其事么? 有。 在何处? 我们有线人最后在子木山见过她,之后各处遍寻无踪。 苓术听出话里的意思:遍寻无踪,你们找她干嘛? 鸟妖说话婉转好听,笑道:桃松长老派我们去找过,说是将来有消息就报给您。 桃姑姑真是她肚里蛔虫。有心了。她去子木山找谁?你们知道吗? 问到她知道的,鸟妖挺起胸膛,信心十足:去见李家家主,李峤言。 苓术一想也正常。王里赋与李峤言成亲多年,虽然貌合神离,甚至都不曾合过榻,但终究还有多年妻妻相伴情分在的吧,归隐之前找老婆道个别也属正常。 谢了。苓术放下一袋灵石,出门去了。 得了消息,回去跟张老板说她要远行的事,张老板十分不舍,笑说:我把乌阳城的家和酒馆搬到南西城了,如果你在外面过得不如意了,可以来我这里,姑姑养着你。 苓术一再说谢,当天就收拾了东西,预计第二天一早上路。 王里赋要找,苓术不喜欢欠她的,三年前因为有王里赋在前阻拦火力,苓术才有了逃生的机会。后来玩这么一出金蝉脱壳,想必王里赋也收到了她的死讯。 名望、权势和地位,王里赋生平最喜欢的东西,连温姬都不能动摇她要这些的决心,为何一样都不要了,曾经荒祸阵灾闹着上清宗将亡,不惜下跪来保上清宗,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不管她过得好还是过得坏,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 若有旧伤 苓术没敢再想下去。 夜晚苓术在窗前看了许久的月亮。 皎月高悬,正合她意。 洗漱过后,躺下睡了。夜半半梦半醒之间,感到有点冷,微微眯开眼伸手去找被子,恍惚间看见床边有一人影。 苓术猛地醒过来,吓得她发虚汗,中承剑感知主人的恐惧,主动护主,飞到她面前挡着,剑抵在来人脖颈上。 站在床边的人毫不反抗,只是站着。 一身冷意,气息精纯高阶,宏正光明,天下就只有一个人是这样。 苓术对着烛台一挥,烛火燃起,昏黄的光照亮室内。 中承,回鞘睡你的觉。中承剑唰的一声,听话地回到剑鞘中。 苓术坐起来,不耐烦道:师尊,你别像鬼一样半夜站在我床边,很吓人的。 庄锦复走上前一步,坐在她榻边,与她对视。 苓术:坐着也一样。 庄锦复不说话,拉来被子,细致地把苓术裹起来,两人尴尬地对望了一会儿,苓术嫌弃似的拉开被子,庄锦复执拗地要给她裹起来。 苓术又拉开,没耐心道:师尊,大半夜出来,海姑一个人在家会担心你。诶呀我不盖! 庄锦复:我冷,你盖。 苓术: 苓术卷起被子倒头就睡。翻身向里,对她说:从哪儿来回哪去,恕不远送。 第116章 说完好半晌,没听见任何起身的窸窣声,空气里还是一样的冷。 一个大活人坐在榻边,存在感极强,这咋睡得着。苓术气得翻身起来:我与你说了我们就此别过,您老现在这样,是想闹哪样? 你说别过就别过,想都别想。庄锦复盯着她,一如往日的强势,当初是你招惹的我,向我邀欢,我与你悖逆不轨做着种种厮混,你说别过便别过,我自问我没什么对不起你。 确实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庄锦复向来对她极好,甚至可以说是娇纵得过分,凡是她想要的,庄锦复没什么不能给,苓术顿时理亏,气势上就弱了。 只好转移话题,大半夜的,你在我这儿我也睡不好,海姑一个妖,独自在家住,万一被修士发现了就不好了。 庄锦复没说话。 苓术掀开被子下榻:我送你回去。她不愿自己回去,那她送她回去,这样总行吧。 庄锦复似是默许,先她一步半跪下去,握住她的脚,要给她穿鞋袜。苓术甩开脚,嫌弃道:冰死了。 庄锦复默默收了手,站起来,退到一边等她穿鞋袜披外衣。 苓术感觉周身冰寒冷意骤然降去,暖和起来,然后温度突然下降,恢复了原状。 庄锦复低头对着她掌心凝聚的法力看,手掌颤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收回手。 苓术披外衣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连冷热都控制不了了,庄锦复,你真的很狼狈。 庄锦复说得认真:我会加紧修行的。 苓术穿好衣服,吹了烛火,拉着她出门,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又关上。 庄锦复在身后低头看着被苓术牵着的手腕,嘴角弯了弯。 出了门直奔青宅。 到大门前,两人站定。 你进去吧。 庄锦复站着不动。 苓术拉着她的腕子,偷偷摸摸开门带她溜出去,进去之后问她住哪间,庄锦复只说:哪间都行。 苓术也懒得找房间,在主卧前停住,松开手,压低声音说:懒得去找房间了,反正是你自己家,住哪间看你喜欢。 嗯。 说罢,西侧的头间屋子门板嘎吱一响,海姑起夜,推开门出来,隐约听到有说话声,谁?谁在那儿? 苓术拉着庄锦复往主卧里溜,主卧门虚虚掩着,正好躲进去,躲好之后,苓术简直想大拍脑瓜,那是海姑,她心虚什么? 海姑在院中看了一圈,没人啊。想来应该是听错了,打着哈欠去出恭了。 苓术一回头,跟庄锦复撞在一起,脸对脸凑得极近,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心动过的人,再看一眼还会心有悸动。 室内烛火还未熄,庄锦复在这儿点了长明灯。 苓术往边上一步,错开身量,转身要走出去,忽从门口吹来一阵劲冷的风,把门关上,嗒的一声,门闩落下。 苓术急忙上去扒拉门闩,发现罩在青宅上的结界也落在了这里,这是一种护宅的门法,宅院内所有门都连着主结界,如果有贼从买通下人进来偷窃,可以将贼锁在门内。 大乘期修士设下的结界,苓术打不开,金丹期以上,每突破一层,至少得花五年,苓术花三年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后期,已经是天才了。 庄锦复无情道破,加上为天灾耗损太多修为,直到现在连冷热都控制不好,这结界不可能是她下的,认识的大乘期修士就一个,苍骆。 骆骆骆,死骆驼!你为着护仙尊,倒把我给害了! 苓术后知后觉,说到海姑一个人在家不安全的时候,她为啥不说话了,她就等着她主动说送她回来,等着她主动进来呢。 真蠢啊,理亏心虚的时候怎么把结界给忘了。 苓术不欲与她争执: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过去了,希望你能放下。 烛光微微,庄锦复正好背对着光,人影黑成一片,看不清她是何神情,隐隐觉得寂寥如夜,她道:你想要的名分,我能给了。 这不是名分不名分的问题。苓术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是我腻了,我烦了,我不爱你了,我不想继续任何三年前未了的前缘。 为什么?她声颤如跳动的烛火,是因为我实力大不如前吗?对不起,我会努力配得上你。 没什么原因。 不,一定有原因。你嫌弃无情道破了之后,一败涂地的我。 我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你还要执着到什么时候? 心口不一,苓术也不怎么好受,她该在清息山上继续当她的仙尊,受万人敬仰,人人崇拜,而不是跟着她,一起去面对褒贬不一的人言,更何况,被修士残害之后,只剩下那些实力不强的妖,将来被修士们发觉,于她们而言又是弥天大祸,身为妖王,当然与她们同进退,一起背过阳光,在暗地里偷生。 不爱了,呵,我不允许你不爱我。 庄锦复上前一步,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上来。 第91章 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谁在里面?海姑回来了,许是听到庄锦复提高声调的声音,她正在往这边靠近。 唇不过相碰一瞬,苓术手扳住庄锦复的肩,将人往后一推,没使什么力,果断拉开了距离。庄锦复还要吻过来,被苓术的手按着,进不了一步。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两人默契地停住,待那脚步声远去,听到一声门响,二人松一口气,继续对峙。 苓术冷笑道:你以为你将我困住,就能亲近我了? 庄锦复伸手去扒按在她肩上那只有力的手,动用了法力,绝对的压制,她恨自己无情道破之后,守着苓术尸身的三年里,重修剑道之后,失魂落魄的自己。 如果早知那是替身,她一定可以好好修行,可是没有什么如果。 曾经信誓旦旦,无情道不会为爱一个人而破,她没有料到,看见苓术被法力线架在空中,垂着头了无生气的时候,她坚持的道心彻底破碎。 救不了苍生,也救不了苓术。 整整三年心神大乱,完全无法修行。 本想退去仙位,奈何这是苓术拿命换来的,她只好担着个上清界众仙之首的虚名,实力不配位,她越急,越无法修行,以至于到了冷热也无法控制的地步。 好在苓术没有死。 好在苓术逼帝君封了那八位土地神,分担了在天灾中护佑百姓的责任。 一切都还来得及。 庄锦复拉不开那只手,也放弃了挣扎,人虽败下阵来,但仙尊的气势仍在:那又如何,我只要你不离开我。 苓术觉得好笑:仙尊大人,您真是当惯了仙尊,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要遵从你的意志,您有没有想过,感情这东西,不是强迫一个人爱你便能爱你的。 庄锦复沉默地别开脸,静默了半晌,身子猛地向前一步,苓术预判了她的动作,手掌正捂在她的唇上,目光凌厉地看下来,忽地坏笑,逼退她的步子:师尊,如果你非要与我共沉沦,也不是不行。 庄锦复步步后退,眼神闪躲,她不习惯苓术这副样子。 后腰抵上一冰寒硬板,苓术还在靠近,逼她往后弯腰,她退无可退,手攀住冰棺,稳住身子,用力往苓术那边一推。 推不动。 苓术放开捂住她嘴的手,道:和我沉沦,可以,我有一个要求。 庄锦复心有雀跃,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你说。 苓术玩味道:我在上。 庄锦复此人,强势,不容许她人占据她的主导地位,要攀折她只有两种方法:一,用强;二,她愿意。 果然一听苓术要占主导,庄锦复露出惊惶不安的表情,仿佛一个失势落魄的虎,生怕下一秒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地。 苓术见她怕,还偏要更进一步,一手覆在她手上,仗着身量大一些,将人半包在臂弯里,另一只手环过她的细腰,往身前压,庄锦复腰身一颤,呼吸也急促起来。 苓术声音悦耳,吐字发音都有魅惑之感,怎么,听到我在上,就慌乱了?你也怕自己沉沦于情欲不可自拔吧。 欺师犯上的话还在继续:可与我在一起,你必要抛掉你的强势,将主导权送出,伏在下位,让我欺负欺负你。 仙尊大人,你愿意吗? 庄锦复怔怔地看着她,像是把嘴关了禁闭,闷了半天说不出一句答应的话来。 苓术像是觉得没趣味,放手转身,也不急着出去,新奇似的围着冰棺闲庭信步。 两人之间安静了好半晌。 庄锦复才出声,很勉强的嗯了一声,我愿意。 第117章 苓术双手抱胸,打量她:认真的吗? 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以她对庄锦复的了解,这事儿免谈,嘴上答应是一回事,实际上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过去,庄锦复允许她近身,都是拿捏住苓术,让她绝无占据主导的可能,她允许她冒犯,却从来不许她走到最后一步。 好,这可是你说的。苓术好整以暇地走过来,不由分说拉着庄锦复往地上按,将要吻下来的时候,苓术心跳也在加快,这可是她肖想了许久的人。 带着三年未见的思念,毫不犹豫地吻上去,舔咬,研磨,攻略城池,她故意吻得很凶很重,好让她退却。 庄锦复脖颈纤长,被热的鼻息烘扫过,不太习惯,尽力往上仰着,她要躲。 庄锦复脖颈纤长,被热的鼻息烘扫过,不太习惯,尽力往上仰着,她要躲。 苓术指尖勾上她的腰带,缠绕,将拉未拉,另一只手环上她细软的腰。 窗外一阵凉意的风吹到庄锦复的肌肤上。 庄锦复瞧见长明灯在墙上照出自己袅娜的身影,有一半映在冰棺上,盖在浮雕玉峰山上,玉峰被一缕烟缠绕,烟带着仙影飘飞,登上极乐世界。 她三年来日夜祈祷着,躺在冰棺里的人能早登极乐。 如今冰棺中的人未登极乐,在此地,她为她设的灵堂里,与她交颈相贴。 庄锦复现在感觉自己是那个仙影。 不合宜之地的亲昵,激起身体里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会把人带入欲望深渊的愉悦感,她下意识警惕这种感觉,修无情道时的克制上涌,现如今无情道已破,但修无情道那种一着不慎便走向道破的恐惧感顷刻间冒了出来。 她扭着身子想躲,抓住了犯上的手。 苓术知道,简单的触碰,已经到达逆她本身意志的底线了。悖逆她的意志,由她自己一手纵出来的逆徒来主导,已经够让她惶惶不安。苓术盘算着,还需要一次失德的渎神,就能彻底吓怕她,好让她放手,不再执着于爱她。 苓术如她所愿,松开手。 庄锦复似是得救一般,停止了扭躲。 苓术倏地低头,咬上去。 庄锦复身子明显一抖,呼吸灼热起来。 狐狸松开嘴,狡黠一笑。 趁她惊惶,径直扯下了另外的束缚,犯上的手贴过去。 啪一声脆响。 就是这个时候了,可以了。 苓术抽出手。 苓术脸上迅速红了五个指印,她不觉得丢脸,也不觉得羞愧,莫名的,心里扬起一缕快意,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庄锦复仓皇抓住衣裳,往后退的吃瘪样,她觉得很有意思。 顽劣的狐狸把那只手举给她看。 水光盈盈,师尊很厉害。 滚。她眸中泛着泪光。 这句滚,正好被苓术抓住把柄,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笑道:不是说只要我愿意留下,我做什么都可以吗?不是说你愿意吗? 庄锦复捏住衣衫的手渐渐松动,双颊又红又烫,她确实是这样说的,自己说的,反悔不得。 她羞愧难当,脖子也红了一片,低着头咬牙说道:你继续吧我,我愿意,是你我都愿意。 出乎苓术的意料,怎么会愿意呢?她使了个净手决,提着裙子在她面前蹲下。 拉去她紧握着挡在胸前的衣物,瓷白的肌肤微微泛红,她的肌肤似乎很敏感,那软肉上残留着未淡去的指痕,有些红点处破了皮,苓术自觉过分,疗愈术术法贴上去,破皮处恢复了光洁滑嫩的皮肤。 庄锦复没分出心思去看自己的肌肤,只觉得她蹲过来的时候,皮肤的火辣感少了很多,她不敢抬头,盯着腿边的地面,任凭风光被她看尽,双手慢慢松开,由她拉去遮挡的衣物。 她等待着苓术温热的手握住她的臂膀,将她放平在地上。 可预想的温热没有到来。 苓术将小衣的细绳系回她脖子后,又环住她的腰,将腰后的绳子也系上。 庄锦复呼吸一顿,凝眸看着她,姑娘温柔的含情目落在她散乱的衣衫上,先将她被退至膝盖的也拉上去,接着找来中衣,把她手臂抬起,一点一点穿了上去。 这才是她爱的术儿。 心野,喜欢犯上,但是知道分寸的苓术。 庄锦复目光没有从苓术脸上移开过,由逆徒服侍着穿衣裳,小声试探道:不继续了吗? 不了。 听到一句淡淡的不了,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她没底气道:对不起。 衣裳都套上之后,苓术低头为她系腰带,打着双耳结的手背接住了一滴温热的泪。 庄锦复低声问她:我们真的没有以后了吗? 苓术的心拧在一起,实在不忍,轻声道:别哭。 庄锦复慢慢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强行把你关在这里,我只是太放不下你了。 三年前,当我看到你被束在半空中,一点气息也没有的时候,我特别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说你是救灾的功臣,早一点说就好了,这样天庭就不会错杀你。 我太没用了,我救不了百姓们,也救不了你,我好没用。 我只能将你带了回去,她们都劝我将你葬了,可是我放不下,我做不到,我不相信你已经死了。 直到昨天,我在这里见到了你,你没死,我真的好开心,可是你一和我相见就要与我分道扬镳,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那个说永远爱的我姑娘,为什么食言了,你离开我的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接受不了你不爱我了,好像我这三年的苦等是我的一厢情愿。 对不起,术儿,你走吧。庄锦复抬手,解开了结界,门闩打开,门大敞着,夜里凉风吹起室内白幔,外头惨白的月光照进来,一地霜冷。 她眼如雨落。 身前的人起身,一双脚调转方向,向大门走去。 她泪流汹涌,哭咽出声。 嘎吱一声,室内光线暗了下来,风也止了。 视线模糊,再也看不清。 蓦地,有一股熟悉的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温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师尊,我第一次知道,你如此爱我。 第92章 我们好好的,不要闹了好不好? 水眼朦胧,模糊了人影,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丝帕轻轻拭去她眼下泪痕,丝帕的熏香飘入鼻中,方觉苓术仍在的真实感。 你不走了? 苓术解下外衫,轻轻裹在触之寒凉的人肩上。 要走的。 苓术拉过她的手,双手包住,轻声问:师尊的身子,怎么会如此冷? 孟夏,天气渐热,入*了夜仍有凉风,决计不会让人如冬日一般手脚冰凉,庄锦复手冷得似冰,冰灵根的人苓术遇到过,不会凉到这种地步,初次接触到庄锦复之时,苓术便发觉她身体的冷意不似常人。 除了修行受阻,可还有别的原因? 庄锦复不知她的脑瓜里想的是什么,刚才那么凶,现在又小意温柔。 坏狐狸。 我没事的。 她不愿说,苓术也不敢去追问。 你留下来,是为了哄我吗?庄锦复问她,却没期望她答,不用可怜我,也不必为我将就,我放你离开。 庄锦复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外面不比上清宗安全,邪修狠厉,散修也未必都是好人,你身负千年妖丹,怀璧其罪,没有上清宗的庇护,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睡觉记得落下结界,关好门窗,行事稳妥些,少与人争执,能避则避 师尊。苓术打断她的话,我改主意了。 什么?庄锦复飘忽的思绪收回,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我觉得我们要把话说清楚,然后再一起决定要不要再续前缘,我不想一个人决定我们的未来,更不想看你不明不白地黯然神伤。 好。庄锦复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 苓术起身,与她并排坐在地上。庄锦复身子微微转向她,认真开启了话题:你为什么一定要与我分道扬镳? 苓术料定她会问这个问题,温声道:因为,我现在已经是妖族的妖王了,妖族如今的平安是我娘亲用性命换来,妖族仅剩的妖,大多是普通的、法力低微的妖,妖族所求不多,只想在这世间有一个小小的容身之所,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第118章 师尊,你知道的,修士杀妖取丹炼制法器,是妖族天生的敌人,妖却不是人的敌人,茹毛饮血的时代已经过去,妖已经不吃人了,人身浊气太重,吃下去会遭反噬,因为曾经有过污点,妖一生都要背负祖先留下的骂名。 我们注定一辈子都生活在人们看不见的阴影里,我也不能让妖族再现于人世,所以,师尊,我们注定一生殊途,难得同归。 庄锦复急急地握住她的手,生怕她说完这句话就从她身边离去。 庄锦复: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忧心妖族被再一次围剿,可是术儿,存在于世的妖族,不可能永远都不被人发现。 苓术:我只愿这一天来得再晚一些。 庄锦复:世人能接受你,一定也能接受妖族,上清界是个灵气充沛的修真世界,与无灵气的其她界不同。妖乃是非人以外的万物吸收天地灵气所化,此界自混沌初开到现在,一直是人族、妖族共存于世,人族和妖族乃是平衡此界的一阳一阴。 若阳盛阴衰,人肆意破坏自然,环境恶化,人族生存堪忧;若阴盛阳衰,自然万物皆生长庞大,表面平静实际暗藏杀机,大肆吸收灵气,则时代倒退,逐渐返于蛮荒,妖族难有善终。 故而当初我们费力救下妖族,也是为了救我们自己。无灵气的别界尚且知道保护自然保护动物,我们保护妖族也是同理。 妖族虽大势已去,但妖在上清界是永远存在的,继你娘保蓄族群血脉之后,现在到了谋族群后续未来之时,我与你娘温姬的想法不同,我求天下大同,势必要妖现于世,亮出明牌,然后发展壮大,创立妖修宗门,与人修一样加入修真一途,毕竟在九重天之上,人仙妖仙皆有,真正的大道是天下大同。 苓术暗下去的眸光又亮起,果然师者,乃学生前行之路上的引路人,苓术一激动,反握住庄锦复的手:那我可以试着开宗立派!届时我们妖就不用躲躲藏藏,可以跟人一起站在阳光下,坦坦荡荡地生活! 庄锦复看见那只反握回来的手,窃窃欣喜,面上平静,笑道:若想开宗立派,还需请一人出山。 谁啊? 王里赋。 庄锦复:她有名望有能力亦有经验,如今离了世家王家,倒是于你有利。 苓术:离开王家,那不是失去很多资源吗?怎么个与我有利法? 庄锦复认真道:首先,仅凭现存的妖族一脉,要开宗立派正式修行,力量还不够。其次,如今世道是世家独大,她们占去大量修行资源,更广大的寒门苦修行难久矣,你可以借力,设仙门大考,允许寒门修士报考,人族与妖族同卷,不看出身、种族,仅看能力招收新徒生。 王里赋此前一直致力于寒门修士的修行公平,奈何她出身世家,又是王家家主,纵使她再真诚,也难有说服力,人们总会疑心她是不是为了世家谋利,加上世家早已抱团,针对她多年,她推行仙门大考受阻,她受的委屈,寒门修士都记在心里,她在寒门修士里很有名望。 现在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正是她与你一起召集寒门,再立宗门的好时机。 苓术没想到庄锦复竟然早就为她打算好了,那王里赋自请卸去宗主、家主之位和掌门之职是否也是为了 助她再立宗门。 王里赋与温姬相爱,乃是亲近过妖丹主人的人,一定能分辨出那具身子是苓术用妖丹弄的替身,苓术杀机临身的时候,她适时出现,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救苓术,中承剑一剑直达妖族聚居地,后面的事情不用再说,苓术当上妖王是板上钉钉的事。 娘,你挑女人的眼光还可以。 苓术主动用手去包住女人的冷手,拇指摩挲她柔腻的手背,像是又回到三年前,她亲昵道:师尊,你真好。 姑娘暖暖的手主动握着她,庄锦复心中熨帖,抬眸看她:说完了正事,说说我们。 苓术不好意思起来,现在有了新的出路,就不必态度强硬地要与她分道扬镳了,甚至还有了殊途同归的希望。 之前对她那么凶,那么冒犯,真的很不好,在庄锦复情意绵绵的眼神里,苓术耳根子开始红起来,倒不是因为少年人对感情的害羞而红,而是对自己思虑不周而窘迫的耳热。 对不起,我对你很不好。 你打我吧,打到你出气为止,我绝不还手。 庄锦复抽出手,像从前一样揉她的脑瓜,食指一勾,在姑娘的鼻梁上一刮:你呀,太坏,下次再犯,我要罚你跪。 啊?好吧。徒儿知道错了。 庄锦复话锋一转:你为什么突然决定留下来了? 苓术眼睫毛扑闪扑闪,讨好地笑道:因为师尊的一句愿意,贵比登仙。 这下轮到庄锦复脸热,真是败给这只狐狸了。庄锦复脸颊泛红,神情是波澜不惊,很是镇定地询问道:从今以后,我们好好的,不要闹了好不好? 苓术瞧她脸颊的红晕,身子向她靠近,在清正玉质的人脸颊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魅惑的声线勾得人心痒痒:好。 庄锦复故意多此一问:那我算你的什么? 又求名分。苓术咧起嘴角。 庄锦复无奈叹息,装模作样裹紧外衫,别过脸,声音低低的说:我为你出谋划策,费尽心机,还得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吗?真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狡猾狐狸。 苓术低头去看:真难过啦? 庄锦复又扭向另一边。 苓术起身,弯腰追去另一边:不要难过啦,师尊。 别叫我师尊,谁是你师尊,你也从不拿我当师尊。庄锦复推开她,起身走到一旁。 苓术三两步追过去,在她身后哄,想到一个称呼,试探地唤一声:那叫你姐姐? 庄锦复不答。 苓术自己理解:不答那就是没有不同意咯。 于是又欢脱地唤了几声:姐姐,姐姐,姐姐,好姐姐。 好姐姐看我一眼好不好? 为何叫姐姐,不叫阿姊或者姊姊? 好嘛,人心情不爽,想挑错的时候什么都能是错的。 叫姐姐更顺口。苓术戳戳她的后背,好姐姐,原谅我吧。 庄锦复闷闷地说:犯上的花狐狸,怎么能原谅。 苓术拿出杀手锏:好啦,我给你名分, 庄锦复微微偏头看过来。 苓术诚挚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苓术唯一的爱侣。 庄锦复这才转过身,不后悔? 苓术笑着扑过去,将人圈住,笑容满面:得仙尊做我的爱侣,傻子才会后悔。 庄锦复莞尔一笑,皮猴。 苓术将脑袋靠在她肩上,心疼她等自己的这三年:是啊,为了我这么个皮猴,苦等三年好不值得,师姐姐,你也傻傻的,妖死身灭,你没想过为什么我的妖身没有散去吗? 第93章 想你的时候雕的 千年妖丹能保尸身,你又是半妖,身上有一半人的血脉,有一半死后身不灭的概率。 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庄锦复看她缠抱着自己,想起她那句要走的,问她:你还不走? 苓术环住女人腰的手紧了一紧:本来打算今天出发,去子木山找李峤言问王里赋的下落,我与张老板说了今日走,我得回去,她昨天特地出门买了菜,要给我做早饭,幺幺也请了一天的假,专门送我,她们为我准备那么多,我不能不告而别。 我与你一道去。 你学堂的工作怎么办? 我本就是云游到此处,不想整日闲着,才去学堂当夫子,她们早知道我会离开,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而已。 苓术点了点头,还未答,庄锦复没安全感道:怎么?不想我跟着你去? 不是啊。苓术为示亲近,将吻落在她唇边,一触即离,你还有学堂的工作在这里,我以为我这次出发去子木山,要与你分离了,你能跟我一起去,我很开心的。 庄锦复抚上苓术柔软的乌发,眉眼带笑:狐狸仔,你实话告诉我,离开我这三年,有没有想过我? 苓术不再藏着掖着,松开环抱住她的手,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个麒麟玉雕,递到庄锦复面前:想你的时候雕的。 庄锦复接过,昏黄的烛光照上去,玉质润泽处光影流转,桃子大小,雕工精细,摸起来没有任何磨手之处,盘得光滑,想必是经常拿出来看。 第119章 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麒麟。 哪里能忘。与你过去相伴的日子,很美好,我也是来到你身边之后,才过上一点安逸日子,你是我人生的救赎,是刻在我骨血里的爱人。师尊,谢谢你。 还叫师尊? 还不太习惯叫你姐姐嘛。 也可唤我名字。 锦复?阿复?阿锦? 随便你叫什么。 姐姐,锦复,阿复,阿锦,师尊,仙尊大人。 庄锦复轻笑,说她一句:皮猴。 蝉鸣阵阵,后院池塘里青蛙呱呱叫个不停,苓术素手打开窗户,一阵微凉的风吹来,室内长明灯烛火跳动,庄锦复拢了拢外衫,苓术瞧见,又把窗户关上了。 不早了,外面好凉,我送你回房吧。 一个大冰棺陈放在这里,简直跟入了秋的凉风天差不多,不敢想冬天里,庄锦复从前守着她时该有多冷。 无情道破之后,重新修行需要耗费不少精力,庄锦复精力完全用错地方,这具身子,现在应该跟寻常凡人差不多吧。 庄锦复:好。 二人出门,去庄锦复住的房间要路过海姑的房间,两人轻手轻脚走过海姑门前,海姑的门没关好,留了一条缝隙,庄锦复停了下来,伸手要替她关好门。 就在这时,从里头伸出一只肉手,稳稳将她握住。 里面的人大喝一声:贼人!等你许久了!接着对面有什么东西扫过来,正在庄锦复上方,苓术上前一步,以手肘挡在庄锦复身前。 庄锦复打了道法力白光,不紧不慢地照在对面人的身上。 一张圆胖的脸,眼睛瞪圆,抓贼的气势很盛,右手扬起,握着把扫帚,敲在苓术手肘之上。 庄锦复:海姑,是我。 海姑看清了自己打到的人,也看清了抓住的人,讪讪笑起来,把扫帚放下,不好意思道:是仙尊和苓姑娘啊,我还以为进贼了 庄锦复叹一口气,无奈道:寻常人能破了大乘期修士的结界闯进来?再说了,能破开大乘期结界进来的,海姑你不报给我,独自来抓,您老嫌命长? 海姑把扫帚往身后一丢,没丢远,正着身子往后补踢了一脚,笑呵呵道:我听见声响,灵堂那边传来的,我从外头还看见里头人影晃动,一直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还有人哭呢,我以为进贼了,这才出此下策的,仙尊你身子一直都不好,不好叨扰你,还是我来吧。 说完看看苓术:不好意思啊苓姑娘。 没事儿。苓术拍拍袖子上的灰。 海姑:不过,苓姑娘,大晚上的来我们这儿,是有急事? 苓术不好说你家仙尊大半夜发神经,来我床边像鬼一样站着,不得已才将人送回来哄好,话在脑子里溜了一圈,说出来十分正经:明天我要去远门,来跟师尊道别。 庄锦复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与术儿一起出远门。 海姑如临大敌:别抛下我啊!仙尊带我一块儿去。 庄锦复:没说不带你。 海姑连连点头,她话又说回来:刚才你们在灵堂做什么了?怎么有哭声? 庄锦复镇定自若:苓术走路不看路,磕着了,就哭了。 苓术看她一眼:然后师尊着急,也摔了一跤,以为我又死了,哭妈喊娘呢。 庄锦复:谁哭妈喊娘了? 海姑眼珠子在二人身上滴溜溜地转,露出听到好八卦的眼神:嘿嘿。 二人: 海姑和苓术送庄锦复回房,海姑问她要去哪儿,苓术一一说了,送苓术出门之后,海姑也不睡了,大半夜就开始收拾东西,看见庄锦复房间亮着,特地过去叫她睡觉,让她别收拾,她一个人来就行,收拾不完的路上再买,庄锦复犟不过她,只好睡了。 翌日一大早。 苓术吃过饭就出门了,出门看见庄锦复与海姑雇了马车等在街口。庄锦复要御剑,被海姑勒令禁止,说她冰块一样的身子,哪里受得了风吹,庄锦复不好反驳,应了。 三日后到达子木城城郊。 马车行至一半,不知为何停了下来,车夫鞭打马,马不动,苓术掀帘子问:发生了何事? 车夫:不知道啊,这老家伙突然不动了,怪事,我与她相伴十年,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庄锦复盘腿打坐,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车夫,速速进来。 雇马车的时候,车夫一眼看出这三人不同凡响。 白衣冷脸的这个像世外高人,素青衣的这位明媚洒脱,一个中年的妇人跟着二人,妇人生得富态,穿金戴银,言行举止间对二人很是照顾,许是雇的婆子,一个婆子都能有如此打扮,那主人家定是非富即贵。 车夫立马钻进来,庄锦复弓腰出去,站在车前的板子上,俯瞰前路。 苓术拔剑出鞘,站在她身后,问:师尊,有何异常? 庄锦复沉静道:动物有灵,知道前路凶险,不肯进一步。 鸟雀惊飞,土地震动,震响从前方远处传来,震一次闷响一声,间隔一会儿,又再次震一次,两次声音相似,苓术道:脚步声。 忽地声音没有了,树叶沙沙作响,唰唰 吟啸声响彻整片林子。 苓术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片刻之间,一条蛟龙穿越林子向马车而来。 细看她龙爪上还抓着两个人,苓术挥剑向龙头,一道剑气化为弧形飞向龙眼之处,蛟龙往右一闪避,躲开了剑气,与此同时,另一道金色的剑气从上头降下,苓术没看见出剑的人,迅速落下一道结界自保。 这龙是冥海海神的点化的蛟龙,有主之蛟龙,不好痛下杀手,只能先求自保,二人相视一眼,庄锦复当即接替苓术固好结界,苓术持剑飞冲过去,解救被龙爪抓住的两个人。 剑正要往她爪子上砍,下一瞬龙爪松开,苓术不明所以,情急之下去接住两人。 往上一看,蛟龙被一条发着金光的锁链捆住了,完完全全锁起来,她在空中挣扎不停,长尾扫过来,苓术险些被神龙摆尾打到,忙往上空飞,避过之后,正巧看见在蛟龙头顶上的人。 那人橙色羽衣加身,梳了个飞天髻,簪了凌霄花,脑袋上一对白白的兔耳尤其显眼,她看见苓术,双眸发亮,径直飞过来大喊:表姐! 苓术:谁是你表姐。 会反驳她的一定是苓术本人没错了。 表姐你没死,呜呜呜李嫦一句话刚说完,眼泪滴子说掉就掉。 苓术感觉头大:都成神还哭鼻子,你的百姓要笑你了。 李嫦一抹眼泪,对苓术提溜的两个姑娘道:你们好,我叫苓术。 姑娘们惊喜万分,赤九天仙下凡了?一看着对面的人的打扮,确实像天仙,可是,赤九天仙不是狐狸吗?成神还会变种啊? 苓术:? 李嫦介绍苓术道:救你们的这位美女是李嫦。 苓术杀气腾腾:等下我就给你一脚,乱冒认什么功名,小心遭天谴。说完下去了,再继续抓着俩姑娘不放,她们都要抖成筛糠了。 李嫦对苓术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做完鬼脸正事也要办,手里拽着金锁链,十分兴奋地把蛟龙班蔻往地上拖,班蔻咬牙切齿,鼻子愤怒地喷气,嘴皮气得发抖。 李嫦拽半天,拽不动,班蔻不服,不愿被擒。 苓术料定班蔻犟种一样的性子,肯定不服李嫦擒拿她,右手拿剑,微抬起手臂向班蔻头顶而去。 班蔻十分不爽李嫦拽她,小白兔也敢对她大蛟龙不敬? 对着李嫦大吼一声,龙啸声震天,吼得李嫦兔耳朵往后直吹,毛都被吹顺了,倏地,嚣张的蛟龙,龙脸上挨了一拳,脸被打往另一边歪斜,血飞溅出去,带出一颗龙齿。 身子坠下去,嘭的一声,狼狈地落在地上。 一柄中承剑从天而降,斜插立在龙嘴前,蛟龙张嘴要咬断这剑,下嘴之前,从剑身反光上看见来人的脸,登时愣住,咔一声,嘴合上,合的时候太急,上下两排龙齿撞在了一起,震麻了她的嘴,龙须也麻成了波浪。 喉头发声,吐字不清道:你怎么还活着 苓术从上头蹬树借力落地,缓步走过来,拔起剑,记得李嫦被吼的那一声,不爽地往蛟龙的脸上又踹了一脚,弯腰扯住蛟龙的胡须,蛟龙嘴皮被拉住胡须的力牵扯,向上掀起了一角,露出缺了一齿的牙,苓术道:谁给你的狗胆犯上作乱。 第120章 班蔻当即怂了,缩着脖子后退。 苓术嫌脏,松开龙须,这蛟龙来自地府,每次出来都要破土而出,头上全是泥灰,苓术拍了拍手,捡起那颗龙牙。 李嫦欢欢喜喜地过来,我就知道表姐一定会帮我的。 苓术净手的时候把龙牙一起洗净了,递到李嫦面前:送你了。穿个孔戴脖子上。 哇!我还没有龙牙呢,谢谢表姐。李嫦接过,高兴得不行。 苓术对那蛟龙道恶狠狠道:你记住了,以后看见这颗牙,都给我躲得远远的,她是此地土地正神,高你数级,你没资格冒犯她。 第94章 如诚挚地吻她的神明。 班蔻躲得远远的,宛如苓术是洪水猛兽,未避免下次被暴打,多看了一眼李嫦,记住此人的样子,再也不敢来子木山了。 李嫦高兴地抱着苓术的胳膊:表姐,你对我真好。 苓术冷漠道:撒手。 李嫦撒娇道:我好久都没看见你了,想和你亲近一下也不行吗?好凶。 苓术感觉身后庄锦复的方向有一股冷冷的杀气,后背一紧,对李嫦好言相劝道: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对你好。 李嫦不知道为什么离她远一点是对她好,但还是听表姐的话,委屈道:好吧。 下一瞬看见远处的人,立马抛下这茬,欢欢喜喜地喊:仙尊!李嫦朝她挥手,庄锦复点点头,没别的表情,苓术大松一口气,问李嫦这蛟龙是不是偷跑出来的,李嫦说是的。 蛟龙班蔲每隔半年偷跑出来一次,冥海海神只能到处抓她,蛟龙也认主,就是受不了地府的阴沉,要上阳间呼吸新鲜空气,蛟龙死性不改,看见人就恨,但是三年来没有什么害人的记录,也算是逐渐走入正途的好龙了。 李嫦问她们来这里做甚,苓术说明来意,李嫦道:来找我姑姑啊,我姑姑不在家呢,外出游玩去了,她跟你母亲和离之后心情一直很差。 竟然和离了。最后一次,王里赋过来找她,不会是来和离的吧?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也要三天。我先接你们去李家庄吧,先住下来。 苓术应了下来,李嫦要等冥海海神来把班蔲带走,便先给李家传信,让她们准备接待,苓术一行人驱车进城去了。 李家庄。 三人安置了下来,听李嫦的亲信说李嫦常常偷偷回家,碍于身份,李嫦没住家里,不然子木山的人知道李嫦在李家庄,还不得把香烧到这儿来,李嫦可不想自己家变成庙。 傍晚接到了李峤言的回信,她已经在返程了,信中有言,知道仙尊喜温泉,后山的温泉可供使用,此地温泉有疗养功效,可助仙尊修行。 吃过晚饭,庄锦复歇了两个时辰便去了。 氤氲之气飘飘如烟,清水慢流,竹影清幽。 庄锦复坐于温泉中修行。 自从苓术回来,心神安定了许多,此前多次打坐修行,都以失败告终,就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好。 她静心聚灵气,流质灵气围聚在她身边,被引入体内,途经任督二脉,流入丹田中,丹田之处渐有暖意,引气入体顺畅。 紧接着默念心法,一点一点地再次修行,苓术已经回来了,等到找到王里赋,再一起创立新的宗门,她们之间便没有什么阻碍了,庄锦复心安,修行神定,进益不快,可日子还长,她可以慢慢来。 可能是温泉暖和,她打坐时一直感觉十分温暖,冷的手脚在这温暖中渐渐回温。 庄锦复打坐一个时辰,修行接近尾声,收式完毕之后,回过神来,才发觉苓术跪坐在她身后的地面上,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腿上,规规矩矩地等她。 原来刚才的温暖是来自苓术。她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个杯子一壶茶水,和一束鲜花。 师尊今日打坐结束了吗? 与过去相比,现在的苓术对她更像是徒儿对师尊,持守着敬重,把握着分寸,真的把她当作神明来爱重。 嗯,结束了。 泡温泉太久,容易缺水,师尊用一些茶水吧。 嗯。 苓术早早倒好了一杯,双手奉过来,柔凉的手没接住茶水,握住了姑娘秀洁的手背,苓术眼无杂念,疑惑问:师尊还有什么需求? 你真不明白? 苓术眸光微闪,眉眼带笑:师尊请喝茶。 庄锦复主动示好被拒绝,面子挂不住,接了茶杯喝过,立马转了过去,躲开她。 身侧的人将白而匀称的腿伸下来,踩入水中,身子也下来,潜入水中。 庄锦复往后一转,准备出去了。 腰身忽然被环住,后背贴过来一具柔软的身躯,水中衣衫尽湿,都黏在各自的身上,几乎等于不隔着什么,那傲人之处,令人血气上涌。 甜而媚的声音落在庄锦复耳畔:师尊,要不要我帮你修行? 像当初你帮我一样。 庄锦复握住她的手,头向后转:好。 姑娘温软的唇贴上来,慢慢地,温柔地吻她,她齿关开着,苓术舌尖轻轻探过来,感知到她的不拒绝,轻巧地钻进来,与她的舌缠住,愈吻愈深,越来越重,直至庄锦复粗重地喘息,苓术还未将她放开,环抱住她的手臂像是将人锁在身前,不许离开一寸。 庄锦复快要呼吸不过来,捏住苓术的手臂,让她控制一下,放开她。 环住她腰的手臂是放开了,可舌还被吮着,一时羞得她脸颊发烫。 苓术松开之时,庄锦复大口喘着气。狐狸崽子长大了,长本事了。 庄锦复转身回头,正要算账,身前却感觉不对,温泉怎么直接淌到她肌肤上了?低头一看,衣衫系绳不知在何时解开了,此刻靠着衣衫沾水的粘性,挂在身上,遮盖住胸腔两侧的身子,中间一条空处,露出一半小衣,沾了水的小衣,薄透得看得出弧度起伏。 庄锦复一时恼她的坏,一时怪自己的脸皮薄,兀自思量,她们已经是爱侣了,她这么做是可以的。两种想法拉扯着她,最后脸颊泛红,眼神闪躲,自己去拉住衣裳,也不怪她。 水声微动,苓术走过来,握住她拉着衣服不知如何是好的手。庄锦复停住动作,苓术拉开她的手,掌心覆在她圆润的肩头,替她褪去湿掉的衣衫。 放到托盘上,苓术更近一步,伸手去拿那把放在托盘上的花。 由重瓣粉月季、白茉莉扎成的一束花。 特意为师尊摘的,可喜欢? 庄锦复心跳加速跃动个不停,羞赧地接住花,道:喜欢。 蓦地身子被苓术抱上岸,坐在岸边,苓术不上去,庄锦复垂眸看她,毫不意外地看见她眼中直白的欲念。 苓术低头,双手抱住她的腿,在膝盖上落下珍重的一吻。 师尊,坐好。 庄锦复有些害怕,苓术过来些许,察觉出她微颤的身子,脑袋搁在她的膝盖上,转移她的注意力,卖乖地笑道:师尊发上常常有茉莉的香气,师尊喜欢茉莉? 庄锦复放松了些许,温声应她:嗯,喜欢。 苓术凑到她身前,抽出一支白茉莉,白茉莉的花瓣分外柔嫩,一不小心就碰出伤处,苓术在准备采摘之前做了很多准备,比如选个好剪子,把她的指甲剪平,磨圆润,以免摘花、束花的时候弄伤花瓣,花瓣伤了,可不好。 苓术指尖抚过花瓣外缘,一点点力道,便能把柔嫩的花瓣压下去,她知分寸的收住,滑过。 苓术看向庄锦复,温声道:茉莉花小,香气却馨香扑鼻,我觉得这花很像师尊,师尊一个人,对于上清界来说那么小,却有很大的力量,挽救了天灾,功不可量。 我庄锦复握住她的手,苓术故意摸这朵花,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她紧张道,我做得还不够好。 苓术反握住她的手,敬仰的眸光看向她:师尊做得够好了,在我心里,你至臻高洁,纯洁无瑕如净白的茉莉花。 说毕。 苓术低头吻了茉莉花。 如诚挚地吻她的神明。 术儿庄锦复没想到她竟将她敬奉到如此地步,眸中泛起水光,你亦是九天之上的仙子,与我同尊,不必自折身份,对我如此钦仰。 庄锦复捏住她的耳朵,像是在找依托一样,害怕自己沉溺于她给的爱,她努力自抑着感情,千万小心了,可飞升三百年来,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给了她这样的感受,她自持失败,软了身子在这温泉岸上滑下去。 她滑下来激起温泉波澜,苓术忙抱住她。 第121章 茉莉花枝被波及,剧烈颤动几下,沾染了水珠,花蕊处积蓄了不少水,苓术待此花如待仙尊本人,拂去花瓣上的水滴,好好地端放在托盘里。 苓术这才轻笑问她道:那我这样对你,你喜欢吗? 庄锦复耳朵脸颊都红透了,难为情地答:喜欢她怀里还抱着苓术送的花,花束不算太小,挤在两人之间,粉月季的花瓣刚好碰到苓术的嘴唇。 粉而莹润,上面还透出茉莉香气,刚才接住她时沾了些水,此时还挂着水,水润莹亮。 好想亲一亲。 庄锦复抬头,慢慢地贴上去,碰了碰,便分开。一想到她细致地对待那支茉莉,又是擦水又是小心放置,心中如温泉水水波荡漾,漾开阵阵幸福的涟漪。 怀里还有花,庄锦复红着脸拉过苓术的手,放在花朵上,低头小声道:这里的花,也湿了。 她想再看苓术虔诚对待鲜花的样子,她是风雅之人,最喜欢她借物喻人。 苓术抚去水珠,但水是个有缝隙就会往里钻的流质东西,不用术法没法彻底擦干净,对庄锦复道:水流到里面了,我们先把花放到一边吧,免得再沾湿了,坏了可不好了。 说完回吻她,也是克制的浅尝辄止。 庄锦复点点头,想放到托盘上,将要放下的时候,又收回手,分外珍惜这束花:我们把它放到房间里吧。 第95章 任何一点酽浓春色都无所遁逃 苓术一再确认:真的回房吗? 庄锦复牵着她的手,转过身子,避开她炽热的眼神,把她往岸上拉。 苓术心潮澎湃,跟着她走。 上岸后冲了个澡,庄锦复先穿戴整齐,拿着花在外等苓术,苓术出来,庄锦复便迎了上来,握住她的手,紧紧牵着她走,好像生怕苓术离开她。 庄锦复把人牵进自己的房里,反手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苓术无奈笑了笑。 庄锦复找来花瓶,插花。 苓术去榻上盘腿等她。 人很快就来了,褪去外衫,与她相对而坐,举起手掌,令法力通过手掌交汇,周身灵气被吸引过来,围聚着二人。 法力流转,苓术才知庄锦复经脉滞涩得厉害,三年前庄锦*复帮她,现在她终于可以帮到庄锦复了,庄锦复对她的好,她一直记得,从前又那样不懂事,好在她们还有很长的日子相伴,她可以慢慢对她好,回报她的偏爱。 不过,某些时候除外。 苓术收了心,心无杂念地将暖和的法力传入她体内,一点一点打通她经脉滞涩之处,双手未动,意念驱动物件,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颗发着金光的小圆球。 庄锦复忽感觉身外有助力,睁眼看来,一颗金色的丹丸悬在二人之间,苓术的法力经由此丹,增强了数倍。 这是一种外置金丹,辅助修行之用,造价极贵,一颗至少三十五万灵石以上,且炼制所需要的材料,皆是难寻难觅的珍贵之物,炼制时对火候要求很高,需要经验丰富的元婴级以上丹修日夜炼制三月以上,才得一颗。 得此助力,即使没有内丹,也能修行,使用起来麻烦些,需要时时带在身上,离开金丹三丈远,自动断开连接,拿回身边的时候,要重新配对连接。 看来苓术没有妖丹的三年里,是在用它修行。 苓术心无旁骛,只专心为她打通经脉,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终于彻底打通,法力在经脉中畅行,引气入体的速度更快了,接着苓术费心用自己法力与她的法力交融,正儿八经双修,修出修为来。 苓术这边正得发邪,庄锦复那边慢慢睁开眼睛,盘腿的姿势换为跪坐,倾身过去,双掌离开与苓术掌心相对的手,抚上苓术的脸。 苓术静心打坐,倏地掌心法力连接断开,脸颊被一只温凉的手抚摸住,肩窝处靠来一个柔软的身躯。 睁眼见她春情荡漾地唤她一声:术儿。 你只想与我法力双修吗? 苓术两只手老实放在膝盖上,抿唇一笑,姐姐,法力双修对你更好。 庄锦复脸皮薄,不常主动,这也是为了留住她,这才鼓起勇气试探,苓术对她从来都是克制不了任何欲望,她一勾手,点个头,苓术便来了,哪知道三年不见,竟变得寡情淡欲起来,还真是个小大人了,唉,原来当初苓术诱她,试探她,是这样的心情。 庄锦复默默退开身子,她没苓术脸皮厚,人家不要,她识趣地退开,心里好一阵失落。 俄尔,苓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如既往的魅惑,好听,三年后长大了的苓术,声音里多了点从容自若:若姐姐想要,术儿愿意奉陪。 心里最柔软处被她的敬意击中,庄锦复挪回来,仰头在她唇边上浅浅吻去。 温泉池中,苓术温柔以待她,让她对更进一步的亲密不再抵抗,甚至还想要更多 苓术未动,认真问她:我可以吗?姐姐。 庄锦复拉着她的手而去,润红的腮藏不住任何难言的羞赧,她压低声音,羞怯道:与术儿一起,怎样都好。 得了应允,把握着分寸的姑娘才敢更进一步,她起身跪在她身侧,美媚的眉眼与姣秀的眉眼近在咫尺,任何一点酽浓春色都无所遁逃。 姐姐,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嗯哼什么故事? 随便编的,但我自诩编得极好。苓术指尖滑入她的掌心,交错在指间,五指相扣,掌心随动作磋磨,两只手都溢出汗来,湿粘着,也顾不得擦,只恨天灾后一场误杀,令彼此相错的这三年,无法携手。 你说。 人间有个农家女,自幼有个喜欢的姑娘,这姑娘出身官宦世家,与她天壤之别,她卑微到在梦里也不敢奢想。 她只敢在她每月施粥的时候,起个大早,大排长队至午时,只为等到,呼吸,放松些,只为等到,她亲手舀的一碗白粥。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忽然有一天,农家女发现,姑娘身边站了一个为她擦汗的小姐。 她要失意了吗?哈庄锦复叹出一声重音。 苓术直起上身,继续说道:确实失意了。后来家里遭遇变故,双亲只剩下一个寡母,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寡母每日纺织种地,累得要死也养不起两个孩子想躲去哪儿? 那她们怎么办?你太坏。 苓术在庄锦复的身后,抓住她的下颌,令她抬起头来,仰着长颈,狐狸吐气在仙尊耳畔,又顽又劣地笑:师尊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跪在我面前? 她掐住下颌的力量不轻,庄锦复怨她手重,恼了起来,喘着粗气骂她:看我像个摇尾乞怜的狗,你很爽吗? 感觉绝妙。她坏笑,讲到哪儿了? 呵。 苓术自问自答:那她们怎么办?适逢战乱之年,招收女兵,她报了名,应征入伍,边关五年,洗去了她的稚嫩想要就别躲呀,师尊,开始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吗?她成长为一员大将,女将军凯旋,入城时再见那姑娘。 庄锦复恨她嚣张,榻下装乖扮老实,一到榻上面目全非,说的全是混账话,想做的都是混账事,庄锦复羞赤脸脖红,愠怒叫骂:还敢叫我师尊,你个欺师犯上的混账! 啪 啊!坏狗!混账东西! 诶~苓术笑得欢,低头去吻落在她背上的发,继续我们的故事。 放开捏着她的下颌的力道,坐在一旁,引来一支茉莉,好整以暇地捏着花闻,快问我后来如何了? 用这故事钓着她,不上不下,她怎么敢停在这儿?庄锦复恨恨愤愤,只能顺着她的意:五年,说不定早嫁作人妇了。 您猜错了。她把茉莉花别在庄锦复耳边,洁白无瑕的花点缀满面含春的仙尊,秀色可餐,她满意了,才继续说,女将军风光无限好之时,官家小姐全家锒铛入狱,小姐家有个在宫中当女官的堂姐,堂姐四处奔走,吃尽了闭门羹,不得已求到女将军这里,军械案,正是女将军上告的案子。 啊庄锦复不上不下的感觉这才消去,快慰地主动接近她,问她接下来的事,那她出手相救了吗? 苓术感觉也差不多了,加快了讲故事的进度,故事收尾是要一气呵成的,免得听故事的人情绪达不到情绪的最高点,前面讲的那些全白费,又要从头再来捋顺,增进感情,太累,听故事的人也没耐心。 苓术看了那么多话本子,自己私下关上门来,也写过不少,自己写自己看,全都是她一个人,写的时候,一直都是想着她的,今朝,她终于能将她准备了许久的故事讲与她听了。 第122章 救了,派人去查,姑娘家其实是被冤枉的,被人拉出去顶包,倒霉透顶,女将军不愿忠良被害,暗中搜集证据,重新报上去,堂姐代她们一家人千恩万谢,高赞女将军人品贵重。 女将军很好对吧?不,她是个坏种。 坏种?庄锦复被她吓着,从嘴里吐出来的音节含糊,她有预感姑娘将会遭遇不幸,她不想女孩受苦,可这种感觉太勾人,她没法不喜欢,很想继续听下去。 她喜欢那姑娘,此时正好抓住了机会,她霸道,不愿放手,她给堂姐提了个条件,要官家小姐入她府中。 你快些快些说! 官家小姐还能有什么办法,女将军帮了她家,让全家免遭死刑,女将军挟恩图报,要自己,她只能去了。入了将军府,女将军如她所想,是个好美色的坏家伙,她渐生了逃脱之心。 后来,她终于逃脱,进了朝堂,女将军哪里允许她逃脱,二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互相处处掣肘,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死对头,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在没有外人的地方,二人经常吵着吵着就将矛盾化为一吻,彼此心照不宣 我恨你,也爱你。 茉莉花从庄锦复耳畔掉下,落在两人五指紧扣的手边,颤动了几下,故事终于讲完,庄锦复听到结局舒适的长舒一口气,伸腿踢她肩膀一脚,苓术咧开嘴笑,乖乖受着。 苓术低头亲吻庄锦复的额头,柔声道:师尊,我们与她们不同,我们只有爱,没有恨。 苓术转身下榻,去找帕子,皓腕被人轻轻握住,她听见身后的人羞涩地小声说:你不要吗? 还有力气? 我 好啦,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容易被妖的原始欲望推着走的小姑娘了。苓术转头,握住那只手,弯腰吻在手背上,眉眼温柔,完全看不出刚才作弄人的顽劣样。 狐狸,太凶,太坏,太敢冒犯。 庄锦复抽出手,转过脸去不搭理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努力修行,尽快将身子恢复到原来健康而有力量的状态,这样她才能反了她。 苓术拿了帕子和水盆过来,细心地用法术把水变温,沾湿了帕子弯腰过去。 庄锦复裹紧了衣裳,从榻上起身,要去浴间,不许她碰,仙尊的骨气在下榻后两步之内全都撒了一地。 她腿软,竟站不住,摔在了榻边。 第96章 你说得对,我就是混账,坏狗。 庄锦复满面赧然,她堂堂仙尊,竟在此事上败给了这个小姑娘,太丢仙脸了,以至于苓术过来要扶着她的时,她推开了,非要证明自己很行。 苓术扑哧笑一声,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往浴房走,知道她好面子,故而给她个梯子,劝慰她:师尊三年前因救天灾而无情道破,耗损太大,一时半会补不回来也是正常的。 庄锦复听了,张口欲说什么,苓术看起来一派轻松,她不想给她太大压力,把无情道是为她而破的这件事给藏进肚子里。 苓术掂着抱着的人的体重,很轻,从前没抱过她,但也亲密过,庄锦复原本的身量没这么纤瘦,心里默叹了一声,日后好好养吧。 师尊的身子暖和了许多。 冷还是冷。后头想顺便问她为什么这么冷,到底没敢问出来。 既然这样修行进益更快,往后我会常来的,努力让师尊更暖和些。 庄锦复脸上的绯色没下去,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没用的,我也不畏惧冷,我体质如此,我体寒的原因是 我死过一次。 苓术笑着的脸僵住,揪心鼻酸,怎么也没料到是这样。 失去**,魂魄是冷的。 在成仙之前,因为与修士敌对,不与她们一起参与对妖的杀戮,她们将我视为异端,围杀我。 临死之前遇到一个小牧童,小牧童点醒了我,不要对凶手也怀抱同情之心,我应该无情,我离开小牧童之后,我想我的无情与别人不同,别人修无情道断情绝爱,我做不到那么极端,我的无情是寡情,疾恶如仇。 别了小牧童之后,我感觉四肢飘忽,我的身体没有温度,整日浑浑噩噩,见了恶人就杀,两年后无情道成,我飞升了。 我想,别了牧童之后,走入荆棘荒野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死之时顿悟,已经修成正果,但我执念太深,逗留人间多时,直到我无情道大成,我才飞升到天庭报到。 庄锦复揉上苓术紧颦的眉头,好啦,肉身成圣者极少,我不是那样的天才。 苓术将她放到温暖的浴桶中,蹲在她面前:以后,我替你去犯险,你不要再受伤了。 庄锦复揉上她的脑袋:乖乖,都过去了,我不要你为我以身犯险,你若出事,我真的会再疯一次。 苓术点了点头,感觉自己情绪汹涌,再不出去就要被她看见自己的脆弱了,手脚都不自然道:师尊,你慢慢洗吧,我先出去了。 庄锦复有些疑惑,她可以留下来啊。 狐狸姑娘想出去,便出去吧,术儿也累了,不能再期待她的服侍。 苓术出了门,将门关好,捂住嘴背靠在门背上,低声流泪。 死过一次。 死。 被人围杀。 那得多疼啊? 她无情道还破了。 无情道破的时候有多绝望啊 苓术渐觉自己泣不成声,很快她便要洗好出来了,不能被她发现,苓术强忍住情绪,一抹眼泪,站着吹风。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她才缓过来。 海姑打廊檐下过,是来叫她们吃晚饭的,她们两人亲密无间,路上碍于自己这个老妇人夹在中间,很克制,没贴在一起过,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肯定要亲昵一番,这些海姑都支持,只怕她们贪玩,不吃饭对胃不好。 苓姑娘,你们可以吃饭了吗? 师尊洗好了就来。 海姑欣慰地点点头,看她们两个现在好好的,她也放心了,奈何走的时候多了句嘴:苓姑娘一定不要辜负仙尊啊。 苓术不知她为何多此一句,她肯定不会辜负庄锦复的。 海姑道:仙尊受的情伤太重了,那时候拯救了天灾灾民之后,她法力尽失,听说你为她打上天庭,她追过去找你,谁知道看到的是你的尸首,她受不了,无情道才破的,也是可怜。 苓术如身遭雷击,四肢都失去感知,浑身发冷,怎么会这样? 庄锦复的无情道不是因为救天灾破的,是因为她。 苓术一股脑地冲进浴房。 彼时庄锦复正在穿衣,衣衫的两袖搭在臂弯上,半个美背露着,见到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人,也不恼,只轻轻骂了句:小皮猴子,冒冒失失的。 庄锦复把衣衫提上,慢条斯理地穿好,回过头去。 苓术低头跪在面前,地板上还嗒叭掉了几滴泪。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给我下什么跪? 我是混账。说罢给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响声令人心惊,你怎么不告诉我无情道是因为我才破的,我我还那样对你,我逼你离开我,还逼你跟我说愿意,我不活了抬起手还要再打。 庄锦复忙施法拦住,疾步过去,蹲在她面前,不敢去碰她自己打红的脸颊,生怕碰疼了她,手停在脸颊外,不知如何是好。 苓术很快破开了她阻拦她手的法术,挥掌再打,庄锦复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给拦下来了。 好术儿,别跟自己置气。 苓术眼泪一直掉,这只手不给打,那只手上,最后被庄锦复强行按在地上才罢休。 你说得对,我就是混账,坏狗。 别哭,你哭我心疼,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计较了好不好? 海姑听到里头动静,在门口恨自己干嘛要多这句嘴,苓姑娘是好性的,要是把错全往自己身上揽,估计大半辈子都会自责。 她来回踱步,也不敢进去,怕撞见什么。 庄锦复按住她的手,低头吻去她眼下的泪,一点一点,耐心地安抚她:你从前爱我,我不能有情欲,你日日深受情伤折磨;现在,我为你无情道破,也算还了我当初欠你的情伤之痛。 苓术眼泪仍簌簌往下落:师尊,你不欠我什么,从来都是我欠你。 怎么劝不动呢?庄锦复快没招了,施法治好她的脸疼伤,双手捧上她的脸:你为我哪次不是拿命去豁?笔谈山荒祸阵,你不出手,等阵法将大家都逼到急处,我也是要冲进去的; 第123章 通悬秘境里,我阳气尽失,你深夜去闯聻坑,为我采摘土扶草;天灾时,你与我携手共救天灾,之后知道我遭受不公之待,你只身为我打上天庭,才让我得了如今的地位、名声与众信徒的信仰。 这都是我欠你的,你不必为我无情道破这件事耿耿于怀,道心破碎的是我,并非你,一个修士守不住她的道心,那是她修行不圆满,并未真正参透,或者说,走入了歧路,无情道一路已走入死路,何必再介怀,我已重修剑道,一切都向好,好术儿,放过自己。 苓术拉下她捧住自己脸的手,身子靠过去,靠在她怀里拥抱住她,一声声抽噎:我真的不知道你爱我,因为我之前问你修无情道之前有没有在意的人,你绕开话题,不回答我,后来天庭说你动凡心了,我确定你有喜欢的人。 我才在假死之后,没有回来找你,我想着你不爱我,我何必上赶着继续贴你的冷脸,师尊,呜呜呜,我不知道你喜欢的人就是我啊师尊,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是一只我初次下山没有救下的小狐狸,小狐狸与我并无感情,我心中有愧,记挂多年,不愿提起。直到后来救了你,我一颗心才算释怀。只是一个误会,术儿,这下你放心了吗? 嗯。 往后,不必再为这我无情道破这件事责怪自己了。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海姑焦心焦肺,来回徘徊,门终于打开了,苓术被庄锦复扶着出来,红着一双眼睛,脸已经洗过了,人看起来没啥不妥,海姑这才放心,在一边对庄锦复说:仙尊,都怪我多嘴 庄锦复拍拍她的肩,牵她一起走: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海姑如蒙大赦,席间对二人很是妥帖,一连两天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李峤言回来。 李峤言风尘仆仆回来,李嫦戴着斗笠躲在屋檐下看她,苓术跟着庄锦复去门口接她,进了门,李峤言梳洗一番回花厅,屏退仆从,李嫦才敢出来。 李嫦娇俏地抱住她的胳膊,甜甜地唤:姑姑,好想你啊。 李峤言:照顾好贵客了吗? 李嫦点点头:那当然了。 庄锦复、苓术与她见礼,说明来意,苓术直入主题:您可知道她的下落? 提到王里赋,李峤言神色难免动容,到底是有缘无分,各自别过,总好蹉跎一生,李峤言道:她最后一次来找我,带来和离书,与我和离,我不想签,但是她去意已决,要到起南山归隐修行,此次是来断绝尘缘的,我还能如何,我签下和离书,一式两份,她拿走她那份,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在起南山。 苓术得了消息,急急地想出去,被庄锦复按下,坐在饭桌上,吃了一顿饭,第二日再出发。 夜晚吃过之后,庄锦复、海姑和李峤言有些闲话要聊,苓术不喜酒桌应酬,偷溜了出来,李嫦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溜了,苓术出来的时候看见屋顶上有个姑娘的身影。 苓术翻爬上去,你也来躲酒? 李嫦懒懒倦倦,撑着脸:是啊。 苓术在她身边坐下,看底下,正是万家灯火,听李嫦道:成了神,可我还觉得我像个小孩子,我学不会应酬,也不会说场面话,一个人出来看万家灯火,发现万家灯火也与我无关。 李嫦竟然也会寂寥。 苓术无所谓地洒脱道:学不会就学不会,没人不让咱们躲,她们喝酒举杯,我们拿筷吃菜,万家灯火确实与咱们无关,但是咱们保的就是这万家灯火。 你是土地,将来会有更多的人给你香火,百年之后,你的家也没了,可你已经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神殿,九天之上,你有自己的家,下来凡间,无处不能去,再也没人说你没本事,说你修为不配身份,成了神有神的法力,你在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李嫦兔耳朵耷拉在后脑勺上,还不开心,看向远处:我也想像你一样,有个人陪啊。 苓术这回没法劝了,感情这种事求不得,想到这儿,苓术突然回过神来,李大小姐知道想感情之事了?! 哟,开窍了。 苓术打趣她: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李嫦兔耳朵突然翘起来:能陪我就好,没有特定的喜欢的类型。 兔耳朵毛光水亮,白白肉肉的,苓术心痒难耐,顺手摸了一个把兔耳朵,暖暖软软,手感极好,李嫦当即躲开,奶凶奶凶地瞪她:不许摸耳朵! 苓术收回手,老实地举着:我不碰,绝不碰。 倏地听见一声猫叫,喵~。 从底下爬上来一只三花,长毛柔顺,走得姿态优雅,翘着她蓬松的大尾巴,看毛色,很眼熟。 李嫦看见她就很高兴,对她唤道:初霁,快过来。 这只小猫,很像她之前捡的那两只猫里的一只,那两只猫,大猫是只彩狸,取名瑞雪,小猫是瑞雪的女儿,是只三花,还未起名字。 苓术警惕地问道:你是不是偷我猫了? 第97章 我从来都是你的。 初霁一下就跳进李嫦怀里,李嫦得意笑道:你当时死了,仙尊又不在清息山,瑞雪和初霁放在化魔谷里养着,虽然有专人照顾,但是御兽脉的师姐们人少,照顾的动物又那么多,肯定不能照顾到位,还不如跟着我。 我带在身边养着,照顾得可好了呢。 李嫦抱着猫不肯撒手,声音越说越小心翼翼:你你现在回来了,你要带她们回去吗? 苓术对初霁伸手,哄道:过来,给阿姊抱抱。 初霁伸出爪子用力拍开苓术的手,安安心心地窝在李嫦怀里。 李嫦看见猫儿拒绝,从猫咪腋下抱着猫儿,主动举到苓术怀里,猫猫是苓术的猫猫,她不能强占,依依不舍道:她是你的猫,我还给你,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呀。 初霁扭着身子,伸着大长腿去蹬开苓术,然后从李嫦手里挣脱出去。 苓术无奈,孩子不认娘啊。 初霁走到李嫦身边,下一瞬月下华光现,一团雾气从初霁身上显现,从雾气里冒出来白皙的腿,漂亮的手初霁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 初霁穿着西域的金色胡服,身后一条大而蓬松的尾巴摇摆着。 李嫦看呆了。 初霁高傲地看苓术一眼,走到李嫦身后,跪坐在她身后,两条细胳膊从肩上环过来,搂住李嫦的脖子,对苓术道:我不要你,我要兔兔。 苓术眉毛一挑,三年就幻化成妖了?苓术拿出主人的派头:那也是我先养了你,啧,有奶就是娘,哎哟,我成冤大头了。 苓术对全身都僵直了的李嫦道:三年成妖,你喂她吃仙丹了? 李嫦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道:喂过,有,有一次初霁病了,小风寒,我在深山老林里救人,没找到兽医,就,就喂了一颗天级急救还元丹,她好了,我还去问过丹药仙人猫儿吃这个有没有事,她只叹了一口气,说没事,猫猫也可以吃。我不知道这个丹药还能让猫儿化形啊 苓术叹气道:妹妹,天级急救还元丹,给沉疴宿疾濒临死亡的人吃了,能把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给拉回来,一颗炼制十年,你拿这么一颗宝贝喂一个偶感风寒的小猫,哎,有点暴殄天物,哎 丹药仙人就像你这样叹气!李嫦没底气道:我觉得猫的命也是命啊,我有很多,给她吃一颗也没问题吧 苓术来了兴趣:你有多少。 李嫦说得好像在数大白菜:三百五十瓶,嗯差不多三千颗吧。 果然有钱人底气就是足,苓术没话说了:给我二十颗,咋样? 李嫦:好。 李嫦:不过我想 苓术洒脱道:猫给你了。 初霁不爽道:明明是我自己选的主人! 初霁,不得无礼。忽有一个女声,声如莺歌燕语。 女子从下面跳上来,见了苓术便对她行礼:妖王殿下。苓术反应了一下,这是谁,便听初霁唤她:娘~! 女子穿一身灰衣,气质高雅,眉眼美得端丽。 苓术认出来了:你是瑞雪?! 抛却妖王的身份,瑞雪温柔笑着唤她:主人,好久不见。 苓术看李嫦一眼,李嫦嘿嘿嘿地憨笑:瑞雪病的时候也吃急救还元丹了。苓术觉得她实在可爱,笑道:你养得好,这一双猫儿,都赠予你了。 第124章 瑞雪却说:不,我要追随主人。是主人先给我们一个家。 苓术笑笑:随你,在哪儿都好。 李嫦不太习惯猫儿变成黏她的美人,背上,她压过来,柔软的感觉令李嫦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初霁靠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主人,以后我陪着你,好不好? 李嫦僵呆愣在那里好半晌,终于吐出一字:好。 苓术坏坏地在一旁打趣:我听见了哟。 李嫦羞得不行,把兔耳朵拉下来,挡住脸:啊啊啊羞死人啦!!! 第二日一早。 瑞雪跟着苓术一行人一起去往起南山。 再见到王里赋的时候,苓术与她相顾无言,开场第一句话都不知道说啥,在来的路上,苓术一直在心里想着见面要与她说什么。 诸如:多谢你救我,没想到你还有点良心,如果没有你救我,我可能来不及使这招金蝉脱壳,我很谢谢你为我谋划的这些 到了王里赋居住的小屋,一进去就看见,一身素淡紫色衣裙的王里赋,好好站在那儿,平时见了狗都能对话两句的苓术,嘴巴像被缝起来了一样,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还是庄锦复老练,带头行了个礼,苓术虚头巴脑地在后头跟着,话说不出,手脚还算很灵活,一手一只提着两只走地鸡进门放到灵兽圈里关起来。 嗯?那肥猪万岁爷怎么也在。 苓术笑了两声,继续搬东西。 她净了手把另外的山货、礼品都从马车上卸下来。 抱着礼品进门,跟出门打山泉水的王里赋打了个照面,两人对视一眼,王里赋错开身量,让她进去,她抱着东西进去,王里赋不由得回头多看一眼。 这样殷勤老实的苓术少见。 居然没张口就骂她狗东西。 苓术和瑞雪一起进进出出好几趟,才把东西搬完,那边王里赋已经沏了茶与庄锦复对坐,海姑也过去了,瑞雪乖乖坐在海姑旁边,苓术收拾好东西,站在一旁过去也不是,不过去更不是了。 庄锦复看出她的尴尬,便唤她:术儿,过来喝口茶。 苓术应道:欸。 她在茶桌边坐下,她们的话题已经到一半了。 王里赋没抬头看她,低头洗了个茶杯,给苓术倒杯茶水,与庄锦复说话道:妖族如今实力,要修行恐怕难,要开宗立派,也可以,不过不能操之过急,要是立一个与现有宗门一样的宗门,于妖族来说没有优势,不如把目光放长远,开创一个招收孩童的宗门。 庄锦复:怎么说? 王里赋:现在的妖族妖民,大多都是因为法力低微才逃过一劫,虽不乏出众者,但究竟还是少数,新生的妖则不一定了,每月都有妖新生,吸收天地灵气自然幻化而成,保护好孩子,就是保护好一族的未来,若有宗门能将这些散落在各处的新生的妖召集起来,保护起来,加以引导走入正途,妖族未来指日可待。 苓术哪会品茶,她给她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就喝尽了,香是够香,就是不够解渴,她还是更喜欢果子饮,喝起来甜丝丝的,沁人心脾。 王里赋看她一口喝尽,显然不是个品茶的伯乐,手指向后头圆桌上一勾,一个琉璃瓶和一套琉璃杯到了她手边。 庄锦复:那么寒门作何安排?。 王里赋拿着两个琉璃杯,往里头倒了两杯粉色的饮子,推到苓术和瑞雪跟前,答庄锦复的话道: 虽说是借寒门的势,但寒门确实修行困难,我们有门路,就帮一帮吧。 成人与孩童分设两班,分开教学。可以再细分,比如十岁以下一班,十岁以上至十八岁一班,十八岁以上的可以再分,具体怎么分到时候再说。只是这样一来,招收的夫子便很多了。 言下之意是银钱、灵石耗费得多。 苓术紧张地搓搓手,故作轻松插话道:没事儿,妖族营生的本事不错,我们不缺钱。 王里赋点点头。 苓术一摸那杯饮子,竟然还是冰的,闻起来有蜜桃的香气,喝到嘴里,有乌龙茶的香味,两种味道调和得恰到好处。 比喝起来寡淡的茶水好多了。 苓术喝完,眼睛盯着那个琉璃瓶。 伸手过去够,倒了满满两杯,喝了个爽快,也给瑞雪续上,还要再续的时候,一股法力把琉璃瓶往另一边拉,瞬时到了王里赋手边,苓术眼睛瞪她,王里赋恍若无觉,闲适地倒茶细品。 苓术心想自己也是大人了,别跟孩子一样小心眼,兀自接着刚才的话说:妖族有钱,寒门没钱,我们可以聘请寒门中的夫子为我们讲学,夫子出身寒门,徒生也是寒门,上下一条心,可共敌世家。 王里赋看她一眼:确实如此。 后来再谈一些具体事宜,海姑不懂这些,看着天色,也到了准备吃饭的时间,她起身去忙后厨的事,花了两个时辰,做好了饭菜。 叫她们过去,一个也不动。 海姑还穿着围裙,擦着手进来,对着曾经被人前呼后拥的前宗主、上清界的护界仙尊和现任妖王苓术大喝一声:吃饭! 海姑恼道:我做了两个时辰的菜,叫你们不动,等会儿菜冷了又要热,有什么大事都给我吃完饭再说! 王里赋:马上来。 庄锦复默默动身走向饭桌。 苓术笑嘻嘻迎上去,对着海姑道:给我做水晶虾饺了没? 海姑得意道:有!我哪能忘了你呢。 瑞雪笑意温柔地走过去。 席间,其乐融融。 王里赋不喝酒,饭桌上没有酒,海姑问了她:你不是最喜欢饮酒了吗? 王里赋:不爱喝了。 庄锦复直接起身走过来给她把脉,王里赋推脱说没事,海姑过来架住她,庄锦复摸了脉,海姑问:如何? 庄锦复与王里赋相视一眼,没说什么。 饭后,苓术偷偷摸摸去问庄锦复:她身体怎么样? 庄*锦复道:受过重伤,伤及根骨,往后修行难有进益了,怕是,彻底断了飞升之路。 苓术沉默了许久。 王里赋境界是化神期,天资卓绝,出身显贵,一度被认为最有机会飞升的人,可是她在二十二年前,突然修行受阻,本来将要突破化神后期,突然境界倒退至化神中期,人人都说她有了心魔,过不了情关,才导致的境界倒退,具体是因为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瑞雪吃饱喝足之后化身为猫,到猫窝里睡大觉了。 一阵微凉夜风吹起,王里赋独自在院里饮茶,独看夜色。 苓术站在门口看见她的背影,夜色里,深山清幽,她一人独坐,格外寂寥。 风吹得肌肤生凉。 苓术回屋拿了件外衫,向她走去。 王里赋知道有人从屋里出来了,以为是庄锦复,正拿起一个倒扣的茶杯,肩上忽然披来一件衣服。 她听见甜而媚的嗓音唤她:母亲,夜里凉。 王里赋拿住茶杯的手轻颤,稳住了那只手,缓缓将茶杯扣回去,指尖一动,琉璃瓶与琉璃杯到了她手边,她低声嗯了一句,给她倒了一杯果子饮,在夜色看不清的眼睛里,王里赋的眼里泛起了泪光。 一年后,以苓术妖王的名义,开宗立派,起名九霄宗。 问道九霄,仙子为师,广开门路,不限种族、出身、性别、年龄,凡想入道修行者皆可参与仙门大考。 苓术任宗主,众妖拜服,一呼百应。 王里赋任仙门大考主考长老,完成了此生夙愿。 庄锦复这尊大佛从苍骆掌管的上清宗搬家到九霄宗,苓术给她另置一座山,仍叫清息山,原宫殿以仙法缩小,整个搬过来。 居于此,镇守一界,每月各地土地神来此汇报,于是李嫦又成了清息山的常客。 瑞雪入了九霄宗修行。 在招收丹脉长老之时,有一人来应聘。 李嫦正巧路过,直接拉着她进门去见苓术。 李嫦高高兴兴挽着她的手:赵赤,你还应聘啥啊,你远念道号天下皆知,九霄宗招了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苓术见了她,唯恐庄锦复不高兴,跟她见面也尴尬,但是赵赤实在是个人才,招了她对九霄宗大有裨益。 赵赤看出她的顾忌,兀自藏起那些早该断绝了的心思,故作坦然地笑道:家中已有贤妻,我已然放下。 苓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苓术说可以不通过仙门大考,特聘她为丹脉长老,赵赤执意要走仙门大考,用实力考上。 第125章 这边好好谈着,那边庄锦复得了消息就急着跑过来。 苓术刚送走赵赤,庄锦复推了门进来,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你见她了? 苓术坐在主位上莞尔一笑:仙尊大人吃醋啊? 庄锦复走过来,往她腿上一坐,环抱住苓术的脖子,怨怼道:不许与她亲近。 苓术哄道:放心吧,我从未爱过她,我只爱你,姐姐。 庄锦复仰头在苓术唇上轻吻一下,手指指着她的心脏,道:你是我的。 苓术搂紧庄锦复的细腰,往怀里压,低头回吻她,笑答: 我从来都是你的。 正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