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今天钓了吗》 第1章 《沈总今天钓了吗》作者:莫烛【完结】 简介: 成熟强势霸总攻x八面玲珑美人受 (从克制隐忍到本性暴露的顾氏掌权人)x(手段强横、处事圆融的疯狂事业批) 商战文,双强、精英、万人迷 惊!ag中国区总裁是个大美人! 报!不仅人美心善,还贼他妈护短! 对此,沈知言“毒唯团”们轻蔑一笑,表示:我们总裁最大的属性明明是事业批。 对此,沈知言的对头们纷纷露出疑惑,表示:美是挺美,这个“心善”的结论是怎么得来的? 顾氏集团掌舵人顾铎发现,最近在自己身边似乎频频出现那位ag总裁的身影。 开始时他想,不就是没同意合作吗?至于吗? 后来他想……他不敢想,梦里都是废料。 但忽然有一天顾铎发现沈知言不围着他转了! 撩完就跑,只管点火不管灭!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知言钓了一半收了鱼竿,实在是觉得钓也没用,天大地大,工作最大。 可是,一夕之间,怎么他的世界里哪哪都有顾铎! —————————————————— 内容标签: 强强 职场 业界精英 商战 时尚圈 万人迷 主角视角:沈知言 顾铎 配角:秦昭 alex 徐胜宇 一句话简介:以商战为核心的情感拉扯 立意:爱是互相成全,而非妥协 第1章 他想爬床?还敢打人! 京市,璀璨之夜秀场外人声鼎沸。 红毯两侧站满了媒体记者,粉丝们高声喊着艺人们的名字。闪光灯此起彼伏,与华灯相互交织,将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忽然,本就喧哗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呼。 “啊!冯缦来了!鼎晟的当家花旦冯缦!” “听说缦缦今天会戴着ag最出名的星辰系列压轴!” “那可是auroragem啊!这是星辰系列在国内的首秀吧?缦缦真牛!” …… “唔……” 与此同时,在璀璨之夜的贵宾休息室5302房间,一片昏暗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声。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秀场闪烁的霓虹灯光偶尔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投射几缕光影。 男人五官英挺,斜倚在床头紧闭双目,事先打理好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头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布里奥尼的西装被他随意地丢在床上,领带也被扯松了,露出了一小片散发着雄性荷尔蒙气息的肌肤,上面隐隐有汗珠滚落。 黑暗中,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男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房门,如一只掉入陷阱的野兽,等待着推门而入的不知死活的“猎人”。 …… “冯缦这时候闹解约图什么?问清楚诉求,先尽量稳住她,ag刚打进国内市场,稳一点没坏处。” “……” “嗯,谈不拢也没事,你那边先别松口,等我来。” “叮!” 电梯门打开,沈知言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对着身份识别卡上的房号找到了自己的房间——5302. “行了,那就这样,我先回房间取备用的那套首饰,等一下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沈知言看了一眼房间号,确认无误后径直刷卡,推开了5302的房门。 室内一片昏暗,沈知言按了几下开关,灯却没有亮。 他暗道了声奇怪,今天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璀璨之夜怎么说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时尚盛典,怎么会有贵宾休息室断电这种乌龙发生? 但因为时间紧迫,他也没有多想,只想赶紧拿上东西去找被丢下独自处理烂摊子的秦昭,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那团黑影。 沈知言今天来过休息室,因此凭借着记忆,他轻车熟路地穿过了玄关,摸黑走到了沙发的位置。可是他弯腰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之前放在这里的首饰箱。 “就放在这里的啊……被阿昭拿走了吗?” 正当沈知言疑惑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刚要回头,就猝不及防地被一阵大力猛然推搡到了沙发上。 “啊!” 沈知言事先没有丝毫防备,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人蛮横地控制住了双手,反剪到了身后。 一阵剧痛传来,拉扯到了他左臂的旧伤。 “嘶……” 那人的力气极大,沈知言的手腕被攥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沈知言从最初的茫然中迅速回过神来,怒斥道:“什么人!放开!” 可他的怒斥换来的只有来自黑暗中的一声冷笑。 紧接着,一具滚烫的身体覆到了他的身上,湿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耳根和脖颈处,一阵酥麻,沈知言不由战栗了一下。 为什么自己的房间会有人! 而且,这个人身体的温度与气息显然都不正常! 沈知言努力压下心中的震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ag准备拓展国内市场,势必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他预料到了自己会被人下绊子,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手段会这么脏!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身后的人。 沈知言迫使自己的声音稳定下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来的。” 他以为是对手在他房间里放了人,可是回答他的却又是一声轻笑。 就在沈知言想许下利益暂且安抚住对方时,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看来这次还有剧本,不会又是走错房间的戏码吧?” 剧本……戏码…… 沈知言一时没有弄清楚状况。 可他的这个反应在身后之人看来,却是被说中后的心虚。 “看来是说中了。” 说着,那人不顾沈知言的挣扎,一把扯下了他的领带,粗暴地将他的双手反绑到了身后。 “嘶……” 手腕处传来的痛感让沈知言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中间有什么误会,都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释得清楚的。 眼下,先要逃离现状! 反应过来后,沈知言转头便冲着门口呼救,“来人!救命!来……唔!” 可他的呼救声很快便被掩盖在了宽大的手掌之中,沈知言的口鼻被死死地捂住,只能发出一声声急切的喉音。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沈知言被丢到了床上,紧接着,他的头便被人用力地按在了柔软的枕头里。 他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而困难,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那人压在了沈知言的身上,轻而易举就制止了他身体的挣扎和双腿胡乱的蹬踹。 “现在可以安静地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唔……唔……” 在强烈的窒息感的胁迫下,沈知言识时务地停止了挣扎,他顶着强压在后脑上的力道,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接着,沈知言便感到后脑一轻,压制他的力道倏然离开。 “咳咳……” 沈知言从窒息中解脱,忙将头从限制他呼吸的枕头中移开,如获大赦一般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滴!” 黑暗中的男子似是拿过了手机,随手摆弄了一下。随着一声电器通电后的响动,屋内的灯光齐刷刷地亮了起来,刺目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先前的黑暗。 “说吧,谁让你来的?”男人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压迫感十足。 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沈知言眼睛一痛,他喘着粗气眯起眼睛,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在他正前方的墙面上嵌着一大面水晶浮雕,此时正映照出他双手被缚的狼狈模样,像是一条扑腾在案板上的鱼,滑稽又可笑。 沈知言这才意识到,这间房间的摆设与自己之前去过的那间并不相同。但是它们的房间号都是5302! 一瞬间,沈知言的心如坠冰窟,他被算计了! 尤其是当他通过水晶浮雕,看到身后那张常年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面孔时,更是确认了今天这一出的目的。 顾铎!眼前这个明显被下了药的人,竟然是天御集团的顾铎! 而天御集团是ag进军国内市场最需要拉拢的合作方,没有之一! “我在问你话。” 不待沈知言细想,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擒住了脖颈,将他粗暴地拽了起来,又引起了他的一阵头晕目眩。 顾铎中了药,又经过方才那么一通折腾,此时他的头脑越发昏沉,浑身燥热难忍,没有太多的耐心让对方拖延时间。 只是,当顾铎看清沈知言的脸时,他的呼吸明显一滞。 第2章 沈知言无疑是极为漂亮的。 流畅的面部线条勾勒出了清冷俊秀的轮廓,一双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偏偏格外清澈,不柔也不媚。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喘息声一抖一抖的,可能是刚才憋得狠了,眼角有些泛红。 他此时正薄唇微启,快速地平复着方才窒息带来的恐惧。 天御集团旗下的天御传媒掌控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顾铎饶是见惯了俊男靓女,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不仅漂亮,而且漂亮得十分勾人。 只是可惜了,美人如此,却品性低劣。 顾铎的手沿着沈知言的脖颈缓缓移动,直至钳住了对方的下颌。他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双麒麟抱尾的红宝石戒指,迅速在沈知言的脸上硌出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你确定要让我问第三遍吗?” 感受到了顾铎语气中的威胁,从小到大培养出的求生本能让沈知言迅速摇头表态。 此时,他已经稳住了情绪,努力地调动出毕生的真诚,试图安抚对方。 沈知言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诚恳地说道:“顾总,我是ag的……设计师,这其中有误会,我们被人算计了,有人想挑唆ag和天御的关系。” 他尽量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眼看着顾铎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只想快些取得对方信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ag?ag和天御有什么关系可挑唆的?”顾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但是他的眼中却毫无笑意,“敢爬我的床,你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 沈知言想和天御谈合作,怎么会不提前了解他们掌权人的信息? 曾经想给顾铎送床伴的人有很多,顾铎处理的手段都是能狠尽狠,直到近两年才消停了许多。 多年前有一次动静闹得格外大,当时那个小明星和他背后的资本在那之后便查无此人了。 “顾总,ag抱有极大的诚意想和天御合作,我们没有理由做这种自损的事情!” 沈知言辩解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因为顾铎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周身笼罩在顾铎的压迫感之下,沈知言的话根本不敢停,“顾总,您可以调监控,也可以向主办方求证到底是谁多开了5302的信息卡。一切调查我都可以配合!” 顾铎没有管身下之人的抗拒,他兀自将头埋进了沈知言的颈窝,嗅了嗅,忽然低笑了一声,“金盏花的气味,你连我喜欢的味道都调查了,还说不是处心积虑?” 沈知言:! 这是沈知言第一次体会到语言的无力和巧合的荒谬。 金盏花的气息确实并非巧合,是他有意为之。因为他想和顾铎谈合作,所以便投其所好。没想到这却成了他勾引顾铎的证据,而在眼下的情形下根本说不明白! 顾铎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让沈知言感到一阵心慌。 在他的角度,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顾铎额角处细密的汗珠,再加上一阵阵喷薄在他脖颈上的热浪,都说明这个人的药效正在发作! “顾总,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你能不能先放我离开?我可以留下名片配合……唔!” 沈知言急切地想逃离眼下的处境,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铎大力地按倒在了床上! 顾铎俯视着沈知言,桎梏着对方下颌的手逐渐松开,暧昧地摩挲着他的脸。 他将身子向前凑了凑,声音有些沙哑,“很重要的事?我这里确实有一桩很重要的事。” 沈知言在感受到蹭到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时,脸上所有的平静瞬间皲裂,他猛然瞪大了双眼,脑中警铃大作。 “顾总!我说了我不是……啊——” 顾铎嫌沈知言太吵,一口咬在了对方的颈间,引起了他的一阵痛呼。之后,啃咬变成了细细的碎吻,绵密地在他的颈间游走,一路吻到了锁骨。 顾铎边吻,边口中喃喃道:“如果是这张脸的话,倒还行。” “顾铎!对你来说查清来龙去脉根本不难!你……” “我为什么要查?进我房间的是你,爬我床的也是你,为什么要我查?” “顾铎!” 不待沈知言再说什么,顾铎落在他颈窝处密密麻麻的吻逐渐变得粗暴。他强势地压制住对方的反抗,开始动手撕扯沈知言的衣服。 “等一下!顾铎!疼!停一下!你先起来!疼!” 闻言,顾铎真的停了下来,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在疼什么?” 顾铎觉得眼前这个人闹着喊疼很离谱,但看到他惨白的面色和满脸的冷汗后,又觉得并不像作假。可能是见对方颤抖着双唇着实可怜,顾铎竟然难得的生出了几分耐心。 “真的,胳膊疼……手!你先把手拿开!” 顾铎这才注意到,刚才为了制止身下之人的挣扎,他按住对方左肩的手用了狠劲,而那人的双手之前被他以一个极为难受的角度扭到身后绑了起来,现下不疼才怪。 弄清了原委,顾铎便松开了按住对方肩膀的手,低声道:“娇气。” 沈知言趁机借着这幅谁看谁心软的脸色,软声恳求道:“顾总,你先把我放开好不好?我保证不乱动,绑着我你也不方便,是不是?” 刚才还在拼死挣扎的人,忽然变得格外乖巧,如果是清醒的顾铎绝对不会相信,更不会心软。 但现在的顾铎脑中已经一片混沌。 下身胀得难受,又遇到了难得想放纵的人,顾铎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废话上。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将人翻了过来,几下子就解开了勒在对方手腕上的领带,一圈醒目的红痕深深地嵌在了白皙瘦削的手腕上,触目惊心。 沈知言揉着左肩,稍微缓了缓肩膀上的疼痛。见对方又欺身压了上来,他也没躲,反而顺从地伸出双手攀住了对方的脖颈。 顾铎很满意对方的温顺,可正当他想更进一步的时候,忽然感到腹部传来了一阵剧痛! 沈知言攀着顾铎的身体将他引到了一个合适的身位,铆足了劲儿,一膝盖撞上了顾铎的腹部。在将人撂倒后,又迅速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狠狠地补了两拳。 平心而论,沈知言后面这两拳没有丝毫的报复情绪在里面,他是估摸着顾铎的状态出的手,提前制止了对方的反扑。 见顾铎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纠缠自己,沈知言这才狼狈地从他身上下来。 沈知言低头整理了一下皱得不像样子的西服外套,平复着心绪。等他再度抬起头时,已经回归了平日里那副从容平和的状态。 不想在是非之地久留,他快速向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却猝然停下了脚步。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身上这套狼狈的西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穿了。然而,他这次带来的备用西装并没有搭配领带…… 看了看床上那条被勒成了一条绳根本不能再用的领带,沈知言只是略作犹豫,就直接折返了回去。 顾铎在药力的作用下,正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他本就昏昏沉沉的,再加上沈知言刚才那两拳没有丝毫留手,此时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只能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罪魁祸首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那人明明都到门口了,却忽然回头看了看自己,又走了回来。 顾铎起初有些不解,但这份不解旋即就变成了不可思议。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沈知言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骑到了自己身上,麻利地解开了自己的领带! 顾铎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不管是爬床还是揍他,都是在他的底线上蹦跶。可眼前这个人倒好,先是爬床,再是揍他,然后又爬床。 “顾总,我刚才做出防卫,是因为你对我无礼在先。你之前弄坏了我的领带,现在……我们算是扯平了。” 沈知言装作没看到顾铎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 他出席活动时的形象代表着ag。如今他的领带被顾铎弄坏了,相比于去后台随便找一条糊弄,由顾铎赔偿理所应当。而且,这条黄底的宝格丽真丝印花领带与他备用的那套深蓝色西服也比较搭配。 但考虑到后续的合作,沈知言并不想把顾铎得罪死——ag想打开国内市场,和天御集团合作是很重要的一步棋,关系着他后续一系列计划的推进难度。 略作思忖,沈知言想尽量挽救一下和对方的关系,于是正色道:“顾总,你有心血管疾病吗?” 顾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已经丧失了所有猜测对方行为的力气。 他解开了自己的领带,又不进行下一步动作,还问自己是否有病,难不成他还要给自己生孩子? 四目相对,二人僵持了片刻,最终顾铎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下一刻,沈知言便将一个小巧的药瓶塞到了对方手中。 “氟马西尼,可以恢复大脑正常的神经递质平衡,减轻因为药物而引起的神经系统兴奋和情绪波动。” 第3章 沈知言从顾铎的身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重新挂上了得体的笑容,像是刚才差点被顾铎强迫又不知死活地揍了顾铎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总以后出席活动时可以备着些,虽然可能会有焦虑、烦躁的副作用,但肯定比见人就啃要好上许多。” 说完,沈知言欠了欠身,不再做丝毫停留,径直离开了房间。 第2章 可惜品行卑劣 沈知言离开5302房间后,立刻去找主办方确认了自己的房间信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安排的房间号是5202! 可他绝对没有记错,他和秦昭一起来休息室送东西时,当时的房间号确实是5302。而且他的身份信息卡竟然可以同时打开5202和5302这两个房间。 显然,有人给他设了局。 这个人想让他和顾铎交恶,或者说想断了ag和天御合作的可能,并且这个人还能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更换休息室的门牌号。 究竟是谁设的局,沈知言一时半会没有证据,也没有时间去追究。 因为眼下他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刚才在进入5302前,他接到了秦昭的电话,得知原定今晚佩戴“星辰系列”走秀的冯缦正在闹解约。 冯缦是鼎晟传媒的当家花旦,一个艺人不会这么不爱惜羽毛,无缘无故在这种档口毁约,白白损伤自己在时尚圈的名声。 冯缦的毁约,必然是鼎晟的老板徐胜宇指使的。 但ag和鼎晟并没有竞争关系,徐胜宇完全没有害自己的必要。除非……他是在为自己的合作伙伴出头。 而至于那个合作伙伴是谁,就要看踢出ag后,今晚压轴展示的珠宝品牌是哪家了。 想到这里,沈知言只觉得讽刺无比。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鼎晟的冯缦进行ag“星辰系列”的国内首秀,是因为鼎晟的老板徐胜宇是顾铎有着过命交情的发小。 沈知言本想通过徐胜宇进而搭上天御集团。谁知事与愿违,现在交好不成,还成了对手。 但沈知言也不是没脾气的泥人。 临阵毁约让ag利益受了损,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扒层皮。 …… “尊敬的各位来宾,亲爱的时尚界同仁们!欢迎莅临国内时尚盛典——璀璨之夜!在这个……” 在后台的独立化妆间内,主持人的声音从秀场中清晰地传来,但这里的气氛却剑拔弩张。 冯缦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指甲,她的经纪人李姐正护在她的身前,寸步不让地和一个清俊儒雅的男人争执着。 沈知言换好衣服来到化妆间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阿昭,辛苦了,剩下的我来解决。” 沈知言推门而入,目光在屋内的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之后便迅速走到了秦昭的身边。 看清来人后,冯缦和李姐都不由眼前一亮。 她们以为这是ag临时找来的小模特,代替冯缦走秀。但又有些不解,这人无论相貌还是气度都如此优越,怎么她们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而一同吸引了冯缦目光的,还有对方胸前佩戴的胸针。 以雕工精细的蓝色托帕石为主体,周围镶嵌着一圈切割精美的细钻,从底部延伸出了一条极细的白金链条,一颗小巧的黑欧泊在下面增加了它垂坠的美感。 冯缦当即就联想到了自己之前原本要戴的那套“星辰系列”的珠宝,虽然主题不同,但是它们的风格很像。 其实冯缦是有些遗憾的,那套星辰系列的珠宝她真的很喜欢。可惜,她一个艺人做不了自家老板的主。 而不管是鼎晟还是ag,她都不敢得罪。因此,只能在表明了拒绝佩戴的态度后,就将烂摊子丢给了经纪人李姐。 秦昭没有理会屋里那两个人的心思,他见沈知言来了,便将手中的资料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沈知言去取趟东西的功夫,竟然不仅换了衣服,还戴了一条不知道是谁的领带。 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于是他只是打了个招呼,“leo。” 秦昭的话音刚落,屋内的冯缦和李姐都大吃一惊。 眼前的这个人竟然不是什么临时找来的小模特,而是“星辰系列”的首席设计师——leo! 沈知言冲秦昭点点头,便将目光转向了冯缦的经纪人。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既然冯小姐坚持毁约,那我们按合同办事没问题吧。” 李姐这才回过神来,见争执了半天,对方终于松了口,忙道:“可以!关于缦缦这次的违约行为,我们会按照合同中标明的数目全额赔偿。” 沈知言听完却摇了摇头,“不是全额,是七倍。合同上写了,在活动开始后如果无故违约,需要按违约金的七倍赔偿。” 眼见着对方睁眼说瞎话,李姐忙解释道:“不是,谁说我们是在活动开始后无故毁约了?在活动开始前,我们就已经提出来了!而且是因为缦缦出现了过敏症状才无法佩戴!” “你们在活动前提出来,只是在与我的总助协商而已。协商不成,现在才算正式和我谈违约的事,而很明显……”沈知言顿了顿,瞥了一眼窗外五彩的霓虹灯和鼎沸的人群,“现在走秀已经开场了。” 沈知言的笑容依旧彬彬有礼,继续道:“而且你说的过敏问题,有医院诊断证书吗?又有什么证据可以直接证实这和我们的饰品相关?” 沈知言的目的并不是想和李姐现在就把赔偿之事定下来,而且也定不下来,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能做主的人。 他目前做的,仅仅只是告知。 因此,见李姐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沈知言不想就此纠缠,于是问道:“所以,七倍赔偿,你认吗?” “我当然不认!”李姐一口回绝。 笑话,这事儿本来也不是她的主意,如果从她这里认下这么一大笔赔偿,她还要不要继续干了? “好。”沈知言点头,随即看向秦昭,“阿昭,记下待办,一,陪冯小姐去医院检查过敏源,二,对于毁约时间是在开场前还是开场后,双方没有谈拢,需进一步沟通。” 说完后,沈知言重新看向李姐,“下面,我们谈一谈伤害赔偿。” 听到“伤害赔偿”,李姐忙道:“我们没有对外说过缦缦过敏的事,不算伤害你们的品牌形象!” 沈知言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当然算。ag的‘星辰系列’要在璀璨之夜进行首秀,这件事已经经过了多日的预热。现在无故被撤,势必会造成不小的舆论反响。你们的违约行为已经导致了ag品牌受损,除了支付赔偿金外,还需要承担活动的直接经济损失、预期利润损失、品牌形象修复费用等等。” 说完,沈知言再次向李姐确认,“关于这一点,你能做主吗?” 李姐咬牙不肯松口,摇了摇头。 沈知言了然地点了一下头,嘱咐秦昭,“阿昭,记待办。” “最后,让我们来聊聊你们需要赔偿给ag的商业机会损失费。也就是星辰系列展示价值的60%。” 顿了顿,沈知言补充道:“这部分赔偿金的计算依据,包括星辰系列珠宝的市场价值、预期的宣传推广效果、活动的商业影响力以及冯小姐的知名度和商业价值等,具体金额我会委托第三方评估机构进行评估确定。” 李姐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是一味摇头。 沈知言说的这些在她这里都是做不了主的。她也好,冯缦也好,都只是执行自家老板指示的工具人而已。 这一点,她知道,沈知言当然也知道。 见开场白说完了,沈知言从容地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到了二人面前,这才施施然进入了正题。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接下来,在这间屋子里,我们就按照待办项,逐条商议吧。” 沈知言说完,秦昭立即会意,径直走到了门前将化妆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你上来就这么叽里呱啦一大堆才只是打招呼?! 见状,冯缦和李姐不由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阵焦急,尤其是冯缦。 老板财大气粗不顾她们艺人的死活,但她得顾自己。毁约已经很伤害她的业内形象了,如果走秀再放了主办方鸽子,那她的口碑就完了。 李姐这下是真的急了,“我说了,你说的赔偿方式我不同意,我也做不了主!leo,你要想谈赔偿,找能做主的人去啊!” 沈知言显然油盐不进,“当初签约的人是冯缦小姐,谁签的我和谁谈。具体你们谁做主,是你们的事,该由你们解决。” 眼见着沈知言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冯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忙拽了拽李姐的衣袖。 她可是要压轴的! “李姐,怎么办……” 此时秀场中的走秀已经开场半天了,她们却被拦在了化妆室里!她们毁了ag这边的约,是因为要戴宝丰阁的秋季新品走秀,如果那边出了岔子,她根本没办法和老板交代。 第4章 李姐犹豫着打着商量,“leo,你看这样行不行,缦缦等下还有走秀,关于违约金的事,我来和你谈。” 沈知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冯缦身上戴着的宝丰阁的新品,笑道,“怎么可能呢?赔偿金敲定前,我是要和签约人谈的,要是有急事的话,你倒是可以先走。” 走你妈! 李姐在心里默默地爆了句粗口。 “或者……”沈知言看了看桌上的手机,“你可以问问能做主的人。” …… 李姐去一旁打电话了,沈知言安静地用手指在大腿上轻叩着,见冯缦正一脸忐忑地看着自己,他安抚地冲对方笑了笑。 这时,站在一旁的秦昭注意到了沈知言的手腕上戴了一个皮质的手环,上面的纹路十分具有设计感,间或点缀着几颗黑色玛瑙。 只是……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在沈知言晃动手腕叩击大腿时,时不时露出的那抹藏在手环下的可疑的勒痕! 沈知言换了衣服,戴了别人的领带,手腕上还带了伤! 秦昭的瞳孔骤然紧缩!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在沈知言不解地向他看过来时,秦昭这才勉强恢复了镇定,可他的心里却杂乱如麻——就这么会儿的功夫,沈知言遭遇了什么?谁又对他做了什么! 沈知言自然不知道秦昭的想法,他也没有时间去回想方才的遭遇。他现在只想知道徐胜宇的选择,是顶格赔偿,还是三败俱伤? 想用这种手段不让ag出头,沈知言怎么可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和宝丰阁谈合作。 不多时李姐就挂了电话走了过来,她黑着一张脸,语气不善道:“您稍等一下,我们老板马上来和您谈赔偿。” 沈知言眼睛弯了弯,“好啊,那他可得快点,我看走秀都快过半了,不过冯小姐压轴,应该来得及。” 李姐此时欲哭无泪,一口牙快要咬碎了,上面的人斗法,谁他妈管她们的死活。 …… 不多时,徐胜宇便匆匆赶来了。让沈知言意外的是,一同前来的还有他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顾铎。 看来在自己离开房间后不久,他的私人医生就到了。 沈知言可不信顾铎会吃自己给的药。他给药只是想挽救一下糟得不能再糟的初印象,顾铎要是真敢吃陌生人给的药,那八成是脑子进水了。 沈知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顾铎,见对方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并没有想撕破脸报复那两拳的意思,他暗暗舒了口气。 他怕的不是被打两拳,他怕和天御撕破脸。 见到二人后,沈知言便站起了身,温和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顾总,徐少。” 无视了沈知言没事人一般的示好,顾铎象征性地向众人点了点头。之后他就坐到了一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可是他的余光却一直在暗暗打量着和徐胜宇谈赔偿的沈知言。 如果用八个字形容眼前这个人,那就是:从容不迫,气定神闲。与刚才在床上被自己收拾得惊慌失措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现在的这身打扮很精致,蓝色倒是衬他,胸前的那个胸针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那对袖扣也搭得好,温和大气,符合他的气质。 只是,当看到那人胸前的领带时……顾铎的面色冷了下来。 对于这次的事,在场的几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无非是徐胜宇想打压ag,妄图花小钱让ag无法通过璀璨之夜出头。 而沈知言的诉求也很直接,摆明了就是:我咽不下这口气,要么给我能让我顺心的钱,要么咱们三家都别出头。 ag进军国内市场,起先想走润物细无声的路子,动作很低调,因此徐胜宇根本没有想到,ag的人初来乍到就敢这么咄咄逼人! 这次的赔偿金额非同小可,沈知言掐住了徐胜宇耗不起的命脉,咬得很死,一分也不肯让。 就算徐胜宇财大气粗,也觉得像是割了块肉,憋闷的不行。 可是这肉他不得不割。 对他而言,冯缦走秀失约事小,但和宝丰阁的合作出岔子事大。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仰仗宝丰阁的东家。 徐胜宇最终选择了顶格赔偿。 一番折腾下来,宝丰阁风光压轴,ag进账回血,只有鼎晟传媒出钱出力忙活了半天,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只是徐胜宇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京圈小霸王,在和沈知言敲定了赔偿合约后,这事在他心里就翻篇了。 于是他便做起了一进门就想做的事——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沈知言。 “相逢就是有缘,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等下秀场结束后我们有个酒局,都是这个圈子的,leo,你刚回国,要不要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圈里人啊?” 听到徐胜宇犯浑的声音,顾铎把玩戒指的手顿了顿,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说话。 沈知言歉意地笑了笑,“多谢徐少好意,只是今晚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急,我人就在京市,未来少不得和徐少打交道,喝酒的机会自然不会少。” 沈知言的行事作风向来是和气生财,不轻易在人前给别人没脸,哪怕对方是刚惹了他不痛快的徐胜宇。 见对方这话说得恭谨又好听,徐胜宇刚才被放血的痛立马被止住了,他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了,如果leo你早点回国,和鼎晟传媒合作的,可能就是ag了。” 沈知言其实看不上鼎晟,他的目标是天御。 他不想和徐胜宇扯这些没用的,于是便暗戳戳地提醒了一下对方刚才的违约行为,“徐少说的哪里话,ag不是已经和鼎晟合作了吗?” “嘿嘿!也是!” ……可惜,沈知言的绵里藏针用错了对象。 徐胜宇自小就是个纨绔,没听出话里的刺儿,因为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他不当回事的事儿,那就不算个事儿,而区区违约又算得了什么? “我见过你设计的珠宝,太漂亮了。”其实徐胜宇哪懂这些,闭眼夸就完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沈知言。 “ag虽然在国际上有一定的名望,但想打开国内市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leo,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你想回国发展的话,不如跟我吧,我开一家公司给你玩啊?” 这话说得很放肆,而且暗示性很强。 顾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欣赏个屁的才华。 徐胜宇什么德性他顾铎能不知道?把星辰系列的珠宝砸徐胜宇脸上他都不认识它们叫什么。 沈知言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恼怒,“那确实可惜了,我工作不是为了玩的。” 徐胜宇眼睛一亮,“那好说啊!你现在薪资多少?你跟我,你给你开双倍!” 沈知言闻言乐了,眼睛弯了弯,饶有兴致地说道:“哦?徐总这么大气?” 说完,他笑着走上前去,双手递过去了一张名片,“这是大事,咱们双方都好好考虑考虑,我有事就先走了。徐少、顾总,回见。” 在沈知言递名片时,顾铎就瞥到了他手腕上戴的手环,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下面藏着的是什么。 刚才在床上荒唐的画面,一瞬间在他脑子里疯狂闪回,与之一同回味的,还有那种从未出现过的失控的感觉。 顾铎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个小药瓶,他让私人医生检查过了,那确实是可以抑制兴奋的药。 这人能准备得这么齐全,显然是以前着过道,那……他之前也和别人在床上荒唐过吗? 想到这里,顾铎轻嗤一声,刚才面对许徐胜宇那么明显的暗示,他都能笑得花枝招展,还真是……水性杨花。 “艹!” 徐胜宇的一声惊呼打断了顾铎的胡思乱想,他皱眉看向徐胜宇,“又怎么了?” 徐胜宇把名片在顾铎的眼前晃了晃,不可思议道:“这个leo竟然他妈的就是ag在中国区的那个总负责人沈知言!” 顾铎看着眼前名片上的名字有些怔愣:auroragem中国区总裁,沈知言,leo。 auroragem毕竟是国际知名珠宝品牌,它们想拓展中国市场,再低调也不会悄无声息。之前京市的这些人也没少打探,可出面接待的都是那个叫秦昭的总助。 事实上,对于ag中国区总裁这个职位,ag总部争夺得十分激烈,在任命书下来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叫沈知言的华人。 徐胜宇捅了捅顾铎,有些犹豫地试探道:“哎?阿铎,你觉得这个沈知言怎么样?ag想进京市,肯定会奔你去!” 在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后,顾铎脑子里那些旖旎的画面便被他一扫而空了。 这样一来,今天那人爬床的事倒不难解释——因为刚回国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行事风格,仗着一张脸胡作非为惯了,这才用了这种手段。 顾铎拿过了徐胜宇手中的名片,摩挲着“沈知言”的名字,薄唇轻启,冷笑道:“那他怕是要失望了,顾氏不和品行卑劣的人合作。” 第5章 第3章 他戴着他的领带,闪闪发光 「啊啊啊!缦缦宝贝出场了!」 「天呐!我缦就是古希腊掌管性感的神!」 「哎?之前不是说缦缦这次活动会戴ag的星辰系列吗?」 「对啊,我之前还在网上查过,特别大气,跟缦缦戴的这个不是一个风格的。」 「报!刚才宝丰阁认领了,这是他们家秋季的新品。」 「我女出息了!不管是ag还是宝丰阁,缦缦想戴就戴,妈妈骄傲!」 璀璨之夜是一场现场直播的大型时尚盛典,此时的开场秀已经接近了尾声,屏幕上的弹幕还在不间断的翻滚。 沈知言滑动着手机,看了会上面的弹幕,不由揉了揉眉心。 “抱歉,leo,我事先没有查清鼎晟和宝丰阁的合作。”秦昭站在沈知言身边,一脸愧疚。 “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要算计我们,怎么可能事先会放出风来?” 沈知言此时的脸色有些发白。他这几天实在没休息好,总部那边有人给他使绊子,交接工作拖了好久,国内很多事情只能线上决策。他紧赶慢赶地回了国,时差都没来得及倒就脚不沾地来了璀璨之夜。 然后在璀璨之夜上——和顾铎发生了那么一件污糟事。 秦昭站在一旁犹豫再三,他其实很想问一问沈知言衣服、领带和手腕的事,但几次三番都张不开嘴。 沈知言一心想着ag这次被算计的事,自然没有注意到秦昭的欲言又止。 待人温和是沈知言的社交手段,但他绝不是个肯吃哑巴亏的人——一回国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他如果一声不吭,那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这次设计部一起跟来的是几组。” “二组,组长是艾米。” “好。”沈知言点了点头,“有三件事你办一下。” 秦昭闻言,忙把无关的思绪收了起来,麻利地调出记录软件,等待沈知言的下文。 “第一,让艾米她们把之前交给主办方的ppt更新一下,将之前的‘星辰系列’内容压缩,以图片为主。着重加入咱们年底要推出的‘织梦录’系列介绍,产品只展示胸针和袖扣,其他的置灰。” 秦昭看了看沈知言身上佩戴的饰品,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不过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将新品展示放在国内,总部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 “这算什么,新品发布会我也打算在国内开展,我设计的,由我来做主。”沈知言笑了笑,“回国前我得到了alex的特许,总部那边如果要交代的话,自然有他去吵。” alex是沈知言在ag的直接上级,沈知言能一路厮杀拿下ag中国区总裁的位置,其中不乏有alex的帮助。 沈知言看了看时间,接着补充道:“开场秀马上就要结束了,中间还有十五分钟的互动答疑时间,之后就是设计师交流。主办方邀请了五个人,我最后一个上场。时间紧迫,你让她们修改完以后直接发给主办方做替换,同步抄送给我一份就行。” “好。”秦昭点头应道。 “第二,”沈知言想了想,“让公关部买一批水军。” “今晚公关部集体加班,盯着网上舆论呢。” “只盯舆论没用。”沈知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声音较之以往微微有些发冷。 “ag在国内知名度太低了,又被鼎晟他们恶意打压,我们得换个打法。他们不想让ag的星辰系列在璀璨之夜上出头,那咱们就把璀璨之夜作为‘织梦录’的预热会,让水军做舆论引导。” “明白。”秦昭快速记录着。 “第三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做。” 见沈知言的表情有些严肃,秦昭心下一凛,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等待着对方的指示。 “阿昭,你还记得我的房间号吗?” 秦昭回想了一下,笃定道:“5302.” 沈知言点头,“我也记得是5302,但我向主办方核对过了,其实应该是5202.” 从主办方那里得知自己的房间是5202之后,沈知言就回想了一下,他和秦昭来的时候是被一个服务生引导过去的,当时房间上的门牌号已经被人替换成了5302。 秦昭闻言,呼吸一滞,他除了觉得匪夷所思之外,更多的是想知道沈知言经历了什么。 可他不敢往深里想。 但沈知言接下来的话,却由不得他不多想,“5302是顾铎的房间,我进去时,他已经被人下了药。” “轰隆!” 秦昭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径直劈到了他的脑门上。 懵了好一会儿,秦昭紧了紧垂在体侧的拳头,他的声音都有些不稳,“我一定会揪出来是谁干的!” 沈知言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忙摆摆手,“别急,你一时半会揪不出来。我猜现在重点位置的监控八成已经被删了,但璀璨之夜这么大的活动,事故发生率很高,他们应该不敢删太多。你的重点是先证明我们没有下药的时机,以及门牌号和我的身份识别卡被人动了手脚。” 其实这件事是谁做的沈知言心里多少有些猜测,但他需要给顾铎一个交代,进行自证。 沈知言讨厌自证,但事关ag和天御集团的关系修复,他讨厌与否并不重要。 …… 当沈知言回到秀场的时候,现场正在进行互动交流。 璀璨之夜现场邀请的除了明星艺人、国内外设计师外,还有时尚编辑和商业精英,大家分区而坐。 沈知言落座后发现自己只和顾铎隔了两个座位,而就在他看向顾铎的时候,好巧不巧,顾铎也正好偏头向他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沈知言微笑着点头示好,顾铎却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转过了头去。 意料之中的态度,但很让人头疼。 可是眼下他分不出多余的精力给顾铎,沈知言点开了艾米传过来的ppt,为接下来的发言打起了腹稿。 「我草(一种植物),刚才镜头一转的时候有人看到那个穿蓝色西装的人吗!」 「看到了!姐妹我懂你!」 「三秒钟,我要知道那个人的全部信息,植物植物植物!」 「报!工作人员内部消息!他是ag的设计师。」 「这个ag到底是干嘛的?连个设计师都长这样?」 「ag,全名auroragem,是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公司,总部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成立于……」 「复制百度百科的好汉收手吧。」 「一群不听介绍的渣渣,刚才主持人介绍过了,那个位置坐的人是ag的中国区总裁沈知言,只是当时位置上没人而已。」 「不是,我不理解,谁会在璀璨之夜这种秀场上听职务介绍啊?」 「天呐,是个总裁也就罢了,还长这样?」 「好熟悉的感叹,上一次发出这种感叹还是见到顾总来着。」 「嚯!你要是说起顾铎我可来精神了!我老公可太帅了!」 「靠靠靠靠!镜头太懂事了!竟然切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前面的,你老公也在镜头里。」 「刚才我还看不懂弹幕在说什么,现在我懂了,5555……」 「话说……没有人觉得这个画面好和谐吗?」 「姐妹!我也懂你!能不能把这两张脸锁死!」 「刚才镜头扫过的时候这俩人绝对对视来着,等回放的时候我去截图!」 「别瞎拉郎了行不行,你们的顾总这么多年了没个男伴也没个女伴的,八成没那功能哟~」 「……姐妹你勇,真的不怕顾氏的律师函吗?」 「哟哟哟,什么都磕会发不了财的哟~」 「扭个头就是对视?祝你今晚落枕哟~」 「锁什么锁,leo独美哟~」 在声势浩大且画风逐渐离谱的弹幕中,时不时夹杂着几声阴阳怪气的“哟哟哟”,只可惜势单力薄,没人理她,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弹幕刷没了。 很快,到了设计师交流环节,在前四个人发言完毕后,轮到了沈知言上台。 “大家好,我是auroragem中国区负责人,leo沈知言。” 话音方落,台下瞬间掌声雷动。 在现场的大多都是时尚圈的名流,不说auroragem在国际珠宝领域的地位,只说前段时间风靡海外的星辰系列的珠宝,就足以让他们献上掌声。 更别提对于在场的设计师而言,“沈知言”这个名字可能很陌生,但是“leo”却是设计界天才的代名词。 据说他本来学习的是美术专业,后来毅然转型改学了珠宝设计,在22岁时获得了全球最顶尖的赛事sparkling star的最佳新人奖,当天就被auroragem高薪挖走了。 比现场更疯狂的是弹幕。 本来在开场秀结束后,弹幕一度冷清了下来,但随着一个话题叫“这竟然是个总裁”的热搜一路攀升,又重新吸引了大量观众涌入,弹幕再度火爆起来。 第6章 这个热搜当然不是ag买的,他们买的热搜“ag新品织梦录”此时正苦哈哈地停在25位,不动如山。 「镜头!别动了!给我定格到这!这张脸太伟大了我靠!」 「近看也漂亮,声音也这么好听,他说话好温柔啊!」 「他戴的那个胸针好漂亮啊!什么款式啊姐妹们?」 「胸针一眼贵,我相中了那个袖扣,简约大气。」 …… 与此同时,ag公司12楼公关部。 “老大真是料事如神,就这架势,不雇点水军引导舆论,谁还看得到他戴的饰品?” 公关部经理梁凝一边感叹,一边关注着网上舆情,一边时不时抽空回复着几条弹幕。 「嗑一次leo的cp,相方不举一个月哟~」 徐胜宇向来不管什么场合不场合的,他早就在一边刷起了手机,边刷边疯狂憋笑。 他哐哐一顿截图,之后就顺手发给了好哥们顾铎。 徐胜宇:阿铎,你给哥们说句实话,你那功能是不是真有问题啊? 顾铎起初没搭理徐胜宇,后来实在不堪其扰,这才点开手机看了看对方的消息。 对于徐胜宇的话,他一开始还有点不明所以,直到点开了对方发来的那堆图片之后,他瞬间变了脸色。 图片是弹幕的截图,大多是乱七八糟的胡话,其中一张最离谱:别瞎拉郎了行不行,你们的顾总这么多年了没个男伴也没个女伴的,八成没那功能哟~ 这时沈知言正在台上发言。顾铎没有理会徐胜宇,他只是晦暗不明地看了看台上的沈知言。 他心中暗暗冷笑:我有没有那个功能,问问台上那个人不就知道了? 弹幕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沈知言自然没有看到,他还在台上悠然从容地讲着品牌故事。 沈知言的声音确实很好听,要不是挨过他的拳头,顾铎也不会相信,这么让人如沐春风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有被惹急的时候。 想一想当时他发红的眼眶,像是一只急眼的兔子。 “很遗憾,本想闪耀在这个舞台上的星辰系列没能如愿和大家见面。但是,遗憾是人生的常态,很多时候,遗憾往往也是一个新的起点,就像今天。” 忽然,沈知言话锋一转,他身后的画面由刚才的星空变成了一片多彩奇幻的花海。 “我小时候,时常会做一个梦,那里有一片五彩的花朵。我曾无数次将它打破重构,想探究其中的隐秘。” 顾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知言在说这句话时,眼中有一瞬的悲伤,但他又迅速恢复如初。 “我的导师说,每一个设计师其实都是一个探索者,探索未知,探索神秘,探索心灵。我们已经用星辰系列去探索了浩瀚的宇宙,接下来,我们想探索的是隐秘的梦境。既是无数梦境的交织,也是梦中遗憾的织补,这就是将要与大家见面的‘织梦录’。” 顾铎不得不承认,在台上娓娓道来的沈知言很有魅力,哪怕这个人下药爬床行为卑劣,哪怕这个人仗脸行凶水性杨花,但只要他站在台上,你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他站在那里,就会发光。 而现在……他正戴着他的领带,站在台上,闪闪发光。 微信的疯狂震动声再次打断了顾铎的思绪,他拿起一看,果然又是徐胜宇。 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是顾铎坐在台下专注地看着台上的侧颜。下面是徐胜宇的连环追问。 徐胜宇:阿铎,你这是听进去了还是看进去了? 徐胜宇:给哥们个准话吧,你不会想和ag合作吧?我可是刚跟宝丰阁那边谈好啊。 徐胜宇:别坑哥们啊,兄dei! 徐胜宇:另外再给哥们个准话,你对这个小美人有没有兴趣?我能不能下手?别到时候伤了和气。 顾铎点开照片放大看了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的眼神竟然这么专注。而且照片的构图很巧妙,画面中其他的人都虚化了,只剩下他和台上的沈知言。 台上的沈知言温柔款款,似乎正向他这边看来。 但顾铎知道,这只是被相机断章取义的瞬间,沈知言并没有看过他。 鬼使神差的,顾铎将图片点了保存。 “虽然今天星辰没有如期闪耀,但请大家和我一同期待 ‘织梦录’的华丽登场,相信它一定会给大家带来一场超乎想象的视觉盛宴。谢谢。” 台上的沈知言已经发言结束,顾铎观察得很认真,对方从递回话筒到下台再到经过自己然后落座,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呵。” 顾铎嗤笑一声,拿出手机,回复了徐胜宇两个字。 顾铎:随便。 第4章 他俩真睡了? 璀璨之夜那晚,秦昭仔细梳理了各个边边角角的监控录像,拼凑出了他们的行动时间线。 沈知言又熬了一个通宵做了整理、标注,最后一并附上了那张身份信息卡,让人一早就送到了顾氏的天御集团。 与之一同送去的,还有今早让生活助理去买的一条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黄底宝格丽真丝印花领带。 沈知言初来乍到,在短时间内也只能做到这儿了,其他的还得等他拜访完主办方后再进行推进,但他要先把态度给顾铎亮出来。 “哎哟!leo!我竟然在pantry抓到你了!” 沈知言开了一上午的会,讨论国内展会的选址和主题,午饭过后难得忙里偷闲,溜到了员工休息区泡了杯咖啡,刚喝一口就看到笑容满面的梁凝端着块蛋糕向他走来,还夸张地打着招呼。 不远处公关部的员工围在一圈坐着,正在朝他这边招手,明显是在进行一次小型聚会。 沈知言笑道:“嗯,你厉害,抓满七次给你召唤个神龙满足愿望。” 梁凝咯咯直笑,“我们昨晚舆论引导得怎么样?penny他们几个都杀到通宵了,对得起你的三倍加班费吧?” 昨晚梁凝他们确实辛苦,沈知言后来看了看,除了在措辞上和对他个人的营销方面有些夸张,对新品的预热和品牌文化的输出做得甚至超乎了他的预期,热搜到今早还没掉。 沈知言向来不吝啬对别人的赞美,他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干得漂亮!” 可惜梁凝脸上的笑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就看到秦昭沉着一张脸向他们走了过来,一看这架势就是找沈知言有事。 于是梁凝笑着冲秦昭翻了个白眼,识趣地转身离开了。 梁凝和秦昭都是跟着沈知言从总公司回国的,也一起共事很久了,可他俩就是不对付——梁凝看不起秦昭这个臭舔狗,秦昭瞧不上梁凝这个死毒唯。 对上沈知言疑惑的眼神,秦昭叹息道:“刚接到电话,递给天御集团的合作意向书没有通过。” 沈知言愣了愣,不由叹了口气,这个拒绝的时间也太巧了。 沈知言觉得他早晨把东西给顾铎送了过去,至少能自证他没有给对方下药,以及所谓的“爬床”是遭人设计。 结果效果确实显著,东西是早上送过去的,那份已经递过去一周的合作意向书是今天下午被拒绝的。 难道得送上门去让他打两拳? 沈知言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苦得舌尖发涩。 “其实……咱们也没有必要非和天御合作,昨天的预热效果很好,咱们顺势把接下来的展会做好,应该没有问题的,而且ag在国内也新增了很多高级定制的客户。”秦昭宽慰道。 沈知言划动着手机,翻找之前递交给天御的合作意向书,“专柜业绩要下个月才知道,但只说高定客户的话,ag在国内想和宝丰阁抢人,还差得远。” 找到了那份意向书的电子版,沈知言点开迅速浏览了一遍,同时继续解释道:“况且,在没有得罪顾家的前提下,咱们的后续业务确实可以找其他的合作商。但现在我们是在有心人的算计下,得罪了顾铎。我回国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京市各豪门世家间的利益盘根错节,顾家一旦释放了与ag不睦的信号,用不着顾铎动手,自会有人来给ag使绊子,向顾家表忠心。” 沈知言话音刚落,一道邮件的接收提声音突然响起,他顺手点开看了看,嘴角不由泛起了一抹苦笑。 他将手机递到了秦昭眼前,无奈道: “你看,得罪了顾铎,我们的珠宝连下个月的拍卖会都进不了。” 在沈知言的手机上,显示着一封点开的邮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致歉函”,发件人是天御集团。 秦昭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皱眉道:“那怎么办?现在天御那边,咱们连约见都约不上。” “一项一项办。”沈知言冲秦昭笑了笑,“我下午三点约了璀璨之夜的主办方见面,这次的事情他们怎么着也得给我个说法。到时候我会把你引荐给他们,璀璨之夜的事由你来跟进。记住,不要拖得时间太长,揪出谁是谁,我要的不是处理什么人,而是‘处理’这个动作本身,懂吗?” 第7章 璀璨之夜爬床的事如果传出去的话,势必会对ag在京市的业务开展产生影响,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出闹剧,并且用这件事立威。 “懂的。”秦昭正色答道。 “好。在此之前……”沈知言一仰头,干了杯中的咖啡,“我记得和天御的合作项目是设计一组跟的,通知他们下午一点半开个短会,讨论意向书的事。” …… 璀璨之夜的主办方是风潮时尚文化传播集团,旗下有多本高端时尚杂志和相关产业链,在国内外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沈知言曾在拉斯维加斯珠宝展中和风潮的总裁宋峰打过交道,而且在璀璨之夜上,沈知言作为受害方,不仅没有扰乱秀场,还全程体面地完成了原定的安排,给足了对方面子,因此下午的交流十分顺利。 城北,皇彬庄园高尔夫俱乐部。 沈知言穿着杰尼亚定制的深灰色高尔夫球装,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戴了副 ray-ban 经典款墨镜,正在调整着姿势。 他手中的球杆高高举起,之后猛然挥杆,球裹挟着强劲的力量呼啸而去,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漂亮抛物线后,稳稳地落在了远处球道中央,溅起了些许青草碎屑。 “漂亮!leo,一年多没见了,你这球技突飞猛进啊!”宋峰笑着和沈知言并肩沿着球道漫步前行。 今天的阳光很好,微风轻轻拂过,气氛十分悠然。 宋峰知道沈知言回国的时日不多,于是一边打球一边和他说了很多京市豪门间的利益关系。 二人来到了一处果岭边,宋峰这次的球落点很差,陷入了一个浅坑里。 看出了宋峰的犹豫,沈知言笑了笑,蹲下来看了看球况,指了指球身一侧,“宋先生,试试从这边侧击,借助草坡坡度,加些旋转,能上果岭。” 宋峰本来也没想好击球策略,点了点头,就按照沈知言的建议做了调整。 一杆下去,球果真顺利跃上了果岭,缓缓朝着球洞滚去。 “哈哈哈哈!”宋峰今天的球打得格外开心,拍了拍沈知言的肩膀,“leo,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啊!这样吧,我也还你个人情,周六晚上我组个局,一起喝个酒,我把顾铎也叫上。” 昨天璀璨之夜上出了那档子事儿,宋峰自觉对不住沈知言。而按照顾铎的脾气,沈知言八成会在他那碰壁,于是宋峰就有心为沈知言说和一下。 沈知言哪能不明白宋峰的好意,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地向宋峰道了谢。 …… 宋峰说组局,那肯定不能只叫沈知言和顾铎。时尚圈有头有脸的都被他叫来了,时间就在周末,地点则是宋峰在密云的酒庄。 这处酒庄并不对外开放。到了宋峰这个地位,弄这些也不图赚钱,就为了这地方依山傍水,闲来可以和朋友小聚。 宋峰作为一个走在时尚前列的风潮老总,他自己搞的酒庄却十分古朴,用他的话说,时尚的尽头就是“天然去雕饰”。 酒窖是不起眼的青灰色砖石结构的,里面铺满了暖黄的灯光,空气中的木香与酒醇相互交融。 酒架用的是老橡木,坚硬古朴,一格格放满了法国波尔多一级酒庄的干红,不同年份的拉菲、拉图、玛歌满满登登,其中夹杂着勃艮第的香贝丹、罗曼尼康帝,还有德国伊贡穆勒酒庄的雷司令甜白。 沈知言素来好酒,看了也不禁暗暗咂舌。 宋峰是健谈的性子,很快就热了场子。 参加酒会的人中有很多传媒公司的老板,他们带来了不少自家旗下的小艺人,男男女女,几乎每个人身边都有人陪。 而为沈知言作陪的,是冯缦。 今天的酒会徐胜宇也来了,他特意带来了冯缦给沈知言陪酒,美其名曰为当日的毁约道歉。 对于冯缦这种听命行事的小艺人,沈知言根本没放在心上,但他怕对方没完没了地塞人,就留下了冯缦让她自己去玩儿。 …… “沈总,过几天有个游艇派对,要不要一起来啊?” “你想认识谁,跟我说,我一并叫来!” “不想去也没事儿,我最近弄了辆兰博基尼 aventador svj的改装车,要不要一起去兜个风,体验一下速度与激情?” 像冯缦这种小艺人,沈知言能轻易打发了,但对于徐胜宇这种有大病的,沈知言是真的没辙。 酒会上,徐胜宇一看到沈知言,就开启了自动跟随模式,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到沈知言身上,走哪儿跟哪儿。 而他偏偏又是顾铎的人,在和顾铎修复关系之前,沈知言不好得罪他,心里着实烦得不行。 “不去,也不需要。多谢徐少盛情,徐少的改装车很酷炫,我已经见过了,以后也请徐少不要再把它停在ag的办公大楼下面,也不要弄那么多玫瑰花妨碍员工办公。” 沈知言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得很直白了,可徐胜宇却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你不喜欢玫瑰?那你喜欢什么?我下次换。” 沈知言:…… “干嘛呢小宇!蹭你哥哥的酒喝,也不来跟你哥我打个招呼,你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徐胜宇还在那自顾自地报花名呢,只觉得脖子一紧,就被人拎着领子拽开了。 他恼怒地回头一看,就见到了宋峰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阎王脸。 徐胜宇吓得一激灵,他敢缠着沈知言,却不敢得罪宋峰,于是忙咧着嘴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峰哥!” 宋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向沈知言歉意地笑了笑,就拎着徐胜宇去一旁谈事情了,这才把沈知言解救了出来。 宋峰也很郁闷。 今晚他需要招待的人很多,一时间没能顾得上沈知言。 还是顾铎提醒他小心徐胜宇瞎捣乱,他这才注意到,妈的那小霸王把人家沈知言黏得都快走不动道了! 他今天组局是为了让沈知言和顾铎解除误会的,结果徐胜宇这个没眼力见的混账东西却在中间给他添乱! …… 没有徐胜宇的打扰,沈知言在这种场合简直是如鱼得水。 他十分擅长聊天,情绪稳定且阅历丰富,话题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都能兼容,因此和谁都能聊上几句。 沈知言并没有一上来就去找顾铎。 顾铎到场后,身边就没断过上前攀谈的人,而且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将一丝目光给到沈知言。 这种情况下,沈知言自然不好贸然上前打扰,以免扫了他的兴致、落了宋峰的面子。 因此沈知言只是在逐一敬酒时,按礼节和顾铎搭上了话。 用余光瞥见了沈知言正端着酒杯向他走来,顾铎适时地出声打断了眼前这位数字营销公司的陈总。 陈总正在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猝然被顾铎打断,他也不敢恼,只是十分不解。但当他看到向他们走过来的沈知言时,眼珠转了转,瞬间了然。 璀璨之夜那天的事经过有心人的传播,如今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好事者并不在意一个沈知言的死活,他们就是想知道,沈知言到底和顾铎睡了没有。 毕竟爬顾铎床这件事,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想做,但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说起来,顾铎是他那一辈儿的家中幺子,辈分大,但论起年龄来,比他的两个侄子也大不了多少。 他如今三十多了,身为顾家掌权人,不仅没有成婚,甚至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长此以往,今后的顾氏继承人怕是只能在他的两个侄辈中筛选了。 因此,盯着顾铎床榻的人并不少。 这事说来也奇怪,顾铎结不结婚这种事,顾铎不急,他母亲不急,倒是一干外人每天眼巴巴地等着顾氏的大权会不会从长房旁落。 沈知言向陈总点点头,之后就笑着将手中的酒杯递向了顾铎,“顾总,又见面了。” 陈总有心想留下来听听八卦,但被顾铎用凉飕飕的眼神一扫,他的后背不由一僵,连忙打了个哈哈,向二人告辞后就离开了。 顾铎并没有驳沈知言的面子,他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红酒,喝了一口。 但他说出的话却格外刺耳,“沈总好手段,竟然连宋峰都攀上了。” 有时候偏见是很可怕的。 其实那天沈知言送到天御的证据已经足够自证他没有下药和爬床了,但是顾铎在最开始就将沈知言和这样的品性划上了等号。再加上刚才顾铎又看到沈知言像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交际,便越发笃定,这人顶着这么一张脸,想必一路爬到如今这个位置,没少做这种勾当。 沈知言只当没有听出顾铎话中的恶意,他好脾气地试探道:“顾总有没有看到我送到天御的材料?不知有何指教?” 材料既可以指意向书,也可以指他送过去的证据。 沈知言无法通过顾铎的神态判断他是否愿意谈璀璨之夜的事,担心弄巧成拙,索性将选择权交给顾铎,他愿意回哪个就回哪个。 第8章 沈知言的心思,顾铎了然,他直接开门见山道:“意向书很不错,ag诚意很大,让利很多,只可惜天御目前还不想涉足珠宝领域。至于其他的……” 顾铎顿了顿,目光扫了一圈周围,勾了勾唇,声音稍稍大了些,“虽然那晚的领带被沈总戴走了,但沈总送来的我收到了,今天也戴了过来,沈总品味很不错。” 说完,顾铎向后靠了靠,胸前的那条黄底宝格丽真丝印花领带格外扎眼。 沈知言:…… 顾铎的声音不小,落到了周围众人的耳中,像是炸了一道天雷。 全场诡异的静了一瞬,旋即又恢复了假忙。 众人纷纷神色如常地围着顾铎和沈知言,绕着圈地聊天,暗戳戳地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艹!这是真睡了?都送上领带了,顾铎还戴上了? 第5章 他的自证毫无意义 与众人吃瓜兴奋的心情相反,沈知言此时心中怒意骤起。 顾铎说这种暧昧的暗示性明显的话,不是分明在引导大家,自己就是爬床了吗?很多时候,真相本来就不如花边新闻传播得广泛持久,他还要将这种谣言坐实? 好在从小修炼出的假面焊死在了脸上,纵使沈知言的心中情绪翻涌,他的表情也没有因为顾铎的话而产生丝毫波动。 沈知言不解地温声问道:“我不明白,那天的误会既然已经解除了,顾总为什么还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解除?”顾铎笑了笑,喝了口酒,“那天或许不是沈总下的药,但沈总可是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了我的床上,还结结实实的给了我两拳。” 顾铎的前半句话是在耍无赖,沈知言直接略过了,跳到了可以解决的后半句,“顾总想出气的话,也可以打回来,成倍都行。” 顾铎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知言,就这小身板,怕是一拳就得打出个好歹,到时候他就有理由碰瓷了。 沈知言待人一向温顺守礼,但顾铎是什么人?多年商海沉浮,阅人无数。只一眼,他就看出了沈知言的温和只是表象。至于性格底色究竟如何,他暂时还看不清,但是他就是知道,像讹人碰瓷这种事,只要有利可图,他沈知言是干得出来的。 “沈总,这是聊什么呢?怎么还打打杀杀的?”顾铎刚要开口,却被一道女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谈话,是冯缦。 冯缦在璀璨之夜那天得罪了沈知言,她本以为无论如何自己在时尚圈的口碑都会受到损伤,至少黑通稿是少不了的,况且这事本来也是她违约在先。 可是并没有——对方神仙打架,并没有拿她这个小角色开刀。 这让她除了感到庆幸之外,心中还产生了一丝愧疚。 而今天她被老板带来酒会赔罪,本来也十分忐忑,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没有难为自己。这不禁又让冯缦心中生出了一丝感激。 所以刚才在听到沈知言和顾铎说什么打啊出气啊,她担心沈知言吃亏,于是嘴比脑子快,竟然不怕死地出声问了句。 此话一出,还不等沈知言说什么,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徐胜宇先忍不住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冯缦,“哎呦?我们缦缦这么关心沈总,你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冯缦其实在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勇气往往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冯缦的一腔孤勇只支撑着她说完了一句话。 看到冯缦吓得白了脸,徐胜宇显然不想放过她。 他双指夹着烟冲冯缦点了点,“这样,场子有点冷了,既然缦缦你这么热情,不如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 徐胜宇此话一出口,冯缦便怔住了。 这很侮辱人。 在场众人确实非富即贵,可冯缦也不是寂寂无名的小演员,如今却被他的老板要求在这样的场合下供人取乐。 但徐胜宇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咄咄逼人道:“我记得你上次在晚会上不是跳了段舞?来,就那段,给大家伙展示展示。” 纵然画了全妆,此时也无法遮掩住冯缦微微泛红的双颊。 对于徐胜宇的话,她根本无法拒绝。天价违约金是她无法负担的,而徐胜宇如果想封杀她的话,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人在现实面前往往不得不低头。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要想向上爬,就得把面子、里子扔到地上垫在脚下。但即便如此,可能也仅仅只够得着人家的膝盖。 “尊严值几个钱呢?冯缦,千万别犯傻。”冯缦悄声给自己打着气,她笑得很得体,却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用手紧紧地握住了衣摆的一角。 眨了眨眼睛,她平复了上涌的情绪,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好啊,可能有些生疏了,大家不要见怪。” 说罢,她便扬了扬头,在徐胜宇的逼视下,笑容明媚地抬步便要过去。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肩膀一沉。 冯缦诧异地回过头来,就见沈知言脸上挂着温和地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 “挺贵的。” 沈知言将手轻轻按在冯缦的肩头,笑着转向徐胜宇,“我说徐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你让缦缦来陪我,现在又让她跳舞,怎么,我得罪徐少了?” 沈知言一句“缦缦”把徐胜宇砸傻了。 就陪了会儿酒的功夫,这称呼怎么就一下子从“冯缦”变成了“缦缦”? 他现在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就怕自己忙活了一通,再给别人做了嫁衣,平白便宜了自家那个姓冯的小明星。 沈知言没有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徐胜宇,直接拉着冯缦与顾铎擦肩而过。 在经过顾铎时,沈知言忽然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了过去,正好迎上了对方的目光,二人对视了一会儿。 顾铎有些不明所以: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然后呢? 他还在等沈知言的下文,却见沈知言忽然对他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抬脚离开了。 顾铎表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被沈知言笑懵了——自己刚刚羞辱了他,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笑。 “冯缦,有了沈总撑腰,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见冯缦被沈知言揽着腰,徐胜宇气笑了。他面色不善地看着冯缦,暗骂:自己他妈的倒贴着追人,结果给别人牵了红线? 沈知言揽着冯缦走到了场地中间,无奈地冲徐胜宇笑了笑,“徐少,你想看歌舞就去看春晚嘛,今天是宋先生的酒会,你就不想看点别的?” 徐胜宇一时没明白沈知言的意思,只是疑惑地挑了挑眉。 “徐少想不想看魔术?沈知言的街头魔术。” 沈知言笑得很大方,但着实把徐胜宇惊了一下。 在ag要进军国内市场后,他是想过要落一下沈知言的面子的,但那时他还没见过沈知言这个人。 徐胜宇这人最爱美人,不然那天也不会在沈知言坑了他那么一大笔违约金后,半点动作没有,还上前死乞白赖地套近乎。 对待美人,他向来能屈能伸。 因此,见沈知言竟然要给大家表演,他急忙想上前阻止——那可是ag中国区总裁,那可是沈知言,怎么能给他们表演节目,给众人取乐? 比他更急的是冯缦。 冯缦有些着急地开口劝道:“沈总,你不必如此,我……我表演就行,没事的。” 沈知言打量了一下冯缦,点了点头,“你是得表演。” 说罢,没等冯缦回过神来,沈知言就牵着她的手,高高举起,“那就由冯缦小姐做我的表演助手,好吗?” “好!”率先叫好的是宋峰。 宋峰知道沈知言做事向来有分寸,他今天演这么一出总归有他的道理,于是十分捧场地鼓起了掌,并在沈知言看向他时嘴角一咧,爽朗地笑了笑。 有了宋峰的打头,众人又见沈知言举止大方,没有丝毫的扭捏,便也纷纷好奇这位沈总的街头魔术,相继跟着叫起了好来。 气氛烘托到位了,沈知言不疾不徐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硬币。 其实沈知言表演的就是寻常的街头魔术,一枚硬币,在手法的遮掩下悄无声息地改变位置,让围观的众人猜测硬币会出现在哪里。 上一刻这枚硬币还在沈知言的手里,下一刻就可能出现在别的地方,比如衬衫的衣领中、头发里、耳朵后面、对方的口袋中,其实就是用手速制造的障眼法。 这是沈知言当年在佛罗伦萨讨生活时学到的小伎俩。 魔术很简单,但是沈知言的语言很风趣,再加上冯缦十分机灵地在一旁搭腔,在一来二去的互动中,酒会上已经是一片欢笑。 最后,沈知言将握着硬币的手伸到了徐胜宇身前,笑吟吟地说道:“徐少,吹口气。” 徐胜宇正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沈知言的魔术,见轮到自己了,忙摩拳擦掌地冲着沈知言的手吹了一口气,之后,沈知言就将空空如也的手掌在徐胜宇面前晃了晃。 第9章 “下面,徐少猜一猜硬币去了哪里吧?” 徐胜宇先是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确认没有后,便笑着向沈知言身前凑了凑,“猜不到,能搜身吗?” 徐胜宇本来就是想口嗨一下过过嘴瘾,没想到沈知言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啊,徐少要搜吗?” 徐胜宇瞬间大脑宕机,指了指自己,不确信道:“我……可以吗?” 沈知言点头道:“当然。” 言罢,沈知言环视四周,毫不意外地对上了顾铎深沉如墨的眸子,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顾铎此时的脸上仍然挂着笑意,但眼神却充满了审视与压迫。 沈知言迎着顾铎饱含侵略性的眼神,笑了笑,“下面,徐少去顾总的身上搜一搜吧。” 话音一落,众人都怔愣了一下,那些起哄让徐胜宇搜沈知言身的人,都纷纷闭上了嘴。 刚才沈知言确实从别人身上拿出来过硬币,但大多都是和他有过互动或离他很近的人,而此时他和顾铎之间可是隔得很远。 顾铎率先反应了过来,想到了刚才沈知言对自己的嫣然一笑。 心念一动,他伸手摸了摸衣服口袋,果然,那里躺着一枚不知道何时被沈知言放进去的硬币。 顾铎勾了勾唇角,缓缓将硬币取出,还十分配合地举了起来,向众人展示了一番。 “我艹!沈总!你怎么做到的?阿铎竟然也肯配合你?” 徐胜宇这个没脑子的玩意儿见状,瞬间两眼放光,一脸的惊奇。他既惊讶于沈知言胆敢让顾铎做互动观众,又惊讶于顾铎竟然也肯乖乖配合。 沈知言眼睛弯了弯,话是对着徐胜宇说的,但全程他的眼睛都在看着顾铎。 “很简单,徐少应该很熟悉,偷梁换柱嘛。” 沈知言语毕,四周的宾客都不由面面相觑。 在场的人中没有傻子,沈知言闹这么一出,意在指什么,又指向谁,看看徐胜宇现在黑如锅底的脸色,大家心里就门清了。 …… 那天和宋峰谈完后,秦昭就开始着手调查璀璨之夜沈知言被暗算的事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参与到其中的人还真不少。 其中就数徐胜宇最好查,留了不少把柄,一查一个准。共同参与的还有宝丰阁的人,但究竟是谁现在秦昭还没查出来。 但是这两个人并没有参与对顾铎的下药。 说明这件事还有个神秘的第三方。 …… 徐胜宇的城府本就不深,他又正在兴头上,猝不及防地被人戳穿了所作所为,一时之间挂了脸。 他是在很多事情上脑回路奇葩,但璀璨之夜那天误导沈知言错认房间的事他参与了,所以沈知言这么一说,他就心虚地自动对号入了座。 顾铎把玩着手中的硬币,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知言,看着他意气风发地变魔术,看着他掷地有声地诈徐胜宇,面容那么温柔,眼神中却隐隐流露出了一丝自负与笃定。 顾铎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看。 平心而论,顾铎不想让这么一个神采飞扬的人失望,但他终归要失望——因为沈知言费尽心机想证明的这些东西,根本就没用! 顾铎早在璀璨之夜第二天就知道了真相。他一直都知道沈知言的冤枉,也知道偷梁换柱的人是谁,甚至还知道是谁对他下了药。 他只是没和沈知言明说罢了。 沈知言做这些是为了和天御集团合作,但是在徐胜宇和宝丰阁达成合作的那一刻,天御就没有了站队ag的可能。他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沈知言,去和自己的发小打擂台? 这几天他冷眼旁观沈知言上蹿下跳地查找真相,他也没想过告诉对方。毕竟,他和沈知言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可是,刚刚看到对方这么努力地向他自证时,顾铎又有些于心不忍了。那双眼睛太漂亮了,很可惜,下一刻,它就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了。 顾铎敛了敛深沉的眸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沈知言,笑道:“雕虫小技,贻笑大方。” 果然,闻言,沈知言的脸白了一瞬。 顾铎当着满座宾客的面进行这样的评价,已经很不给沈知言面子了。 但沈知言没有撂脸,而是稳住了那一瞬间失望的情绪,笑道:“献丑了。” 说罢,沈知言脸上挂着招牌笑容,体面地鞠躬致意,结束了表演。 只是转身间,身影有些落寞。 顾铎的心动了一动,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过于不留情面。 …… 其实顾铎想多了,沈知言在得到顾铎的答案后确实失望了一下,不过旋即他就想开了。 他想,自己也是蠢了,徐胜宇是顾铎的发小,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顾铎怎么会帮理不帮亲?毕竟自己和顾铎又没什么交情。 就是交情! 沈知言忽然回过味儿来了,真相重要吗?对他来说重要,但对顾铎来说不重要。 徐胜宇能被顾铎维护,是因为他是顾铎过了命的发小。那ag要想和天御达成合作,自己和顾铎攀上交情不就行了? 思及此,沈知言豁然开朗,脚下的步伐都不由轻快了许多。 第6章 他就这么被赶下了车?! 酒会散场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沈知言刚回国不久,还没有考国内的驾照,他的性子又不愿意请司机,因此平日里都是由秦昭接送。 今天来酒庄也是秦昭送的,但现在时间已经太晚了,又是周末,沈知言实在不想再折腾他,于是就想等等正在跟人说话的宋峰,让对方派车送自己一趟。 沈知言正在门口等宋峰时,之前在酒会上同顾铎攀谈的那个陈总忽然走了过来。 “沈总的司机还没到?” 沈知言见到来人,礼貌地点头致意,“我在等宋先生派车送我回去。” 闻言,陈总忙笑道:“嗐,等什么宋峰啊!走!我送沈总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搂上沈知言的腰,却被沈知言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陈总您忙,不用管我。” 陈总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汽车鸣笛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辆宾利慕尚不知道在那里停了多久了。 沈知言循声望去,就见那辆宾利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顾铎坐在里面,他看着沈知言,声音深沉,“上车。” 陈总的眼睛飞快地在二人之间瞟来瞟去,心中暗自懊悔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蠢事。 他看到在酒会上顾铎落了沈知言的面子,以为二人这是闹掰了,这才有了刚才那么一出。 来不及多想,陈总忙讪讪地向顾铎欠了欠身,之后便识趣地给沈知言让了路。 沈知言倒是很乐意蹭个车,还能顺便和顾铎攀交情。于是他笑了笑,道了声谢后便打开了后车座的门,坐了上去。 车辆重新启动。 沈知言上车后,组织了一下语言,便目光灼灼地看向顾铎,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可话还没出口,便被顾铎冷声打断了,“沈总要是谈工作的话,就下车吧。” 沈知言的话一下子被噎了回去。 其实也不是非要聊工作,他什么都能聊。只是看顾铎现在的反应,应该是因为他在酒会上公然暗讽了徐胜宇,触了对方的霉头。 真护短啊。 不过沈知言多少可以理解,他也是一样的。 沈知言消停了一会儿,一路上车内无言。 他想看看顾铎现在是什么表情,状态适不适合聊天,于是便悄悄地微微侧头,看向了顾铎。 一看之下,正好对上了黑暗中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眸! ……吓了沈知言一跳。 “停车!” 随着一阵刹车声响起,沈知言在一片茫然中被赶下了车。 看着那辆宾利在黑夜中渐渐驶远,沈知言觉得无比荒谬。 他就这样被丢下了车?! 原因呢? 沈知言摸了摸身上,没有带钱。 他往日里出行都是随身带着秦昭或者生活助理陈思怡,手机里并没有支付宝。微信倒是安装了,但还没有绑定银行卡。 而且……沈知言看了看路灯下寂静的马路,连一辆出租车的影子都没有。 沈知言往前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一个公交站台,他快走了几步,但是却发现光看这些站点,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家。 他拿出手机,在搜索软件中搜索了一下京市地图,顺着链接,直接下载了一个电子地图软件,可看了一会儿,他就放弃了。 沈知言身上只带了两个变魔术用的硬币,一个还在顾铎那儿,他连公交钱都付不起。 这个时间点了,公交站台只有沈知言一个人。 他落寞地靠着公交站台的牌子,翻着手机中的联系人。 秦昭最近又是查璀璨之夜的事,又是忙工作的事,太累了,大周末的还送了自己一趟,他实在不忍心大半夜把他薅起来,开不知道多久的车来接自己。 第10章 至于其他人…… 沈知言叹了口气,不是员工就是合作商,没有谁是可以大半夜让人起来接自己的关系。 沈知言神色淡淡地拨弄着手机,他想报警,但又觉得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忽然,沈知言翻到了通讯录中的一个名字,心中微微一动,一股酸涩瞬间弥漫了整个胸腔。 沈知言只犹豫了两秒就按下了拨通键,电话的呼叫音响了几声后,另一端就传来了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声音中还带着睡意,“哟?这是大半夜的被招魂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沈知言鼻头一酸,竟然生出了许多委屈,颤声道:“老师……” 电话那边顿了顿,幽幽道:“八年了也没个消息,你倒先委屈上了。” 沈知言垂着头,顺着车牌直接坐到了地上,“老师,你哪天回国?我想去看你,我想你。” “哼,太阳打西边出来?”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翻身的声音,之后说道:“你下周六过来吧。” 沈知言压了压情绪,声音有点囔囔的,笑道:“好。” 紧接着电话那头又问道:“你在哪儿呢?大半夜的,怎么有风声。” 沈知言看了看周围,“我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回去。有个公交站,但我没带钱。不对,公交车这个点已经停运了。”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教着沈知言下载了一个打车软件。 “你自己摆弄吧,我明天还要参加画展,一大早就得过去。” 说完,又道了声“注意安全”,电话那头就被挂断了。 沈知言摆弄了一会儿打车软件,发现要绑定和认证一堆东西。 他正在焦头烂额时,一辆车缓缓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沈知言一抬头就看到了顾铎疑惑和不解的眼神。 顾铎在远处看了沈知言好半天了,发现这个人竟然大半夜的想把自己冻死在街头。 照理说,这个时间点虽然晚了,但还不至于打不到车。 但这个疑惑在沈知言将手机递给他时,就被打消了。 “顾总,你知道这个是要上传什么材料吗?” 顾铎看了看沈知言正在摆弄的打车软件,一瞬间,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上车。” 听到顾铎的发话,沈知言也不矫情,再不上车他就真回不了家了。 车的另一侧靠向马路,虽然现在大半夜路上没什么车辆,但是习惯使然,沈知言打开了靠近站台一侧的后车门,探身道:“顾总,你往里面让让。” 顾铎无力地看了一眼沈知言,往里面错了错身,放沈知言进了车。 沈知言这次学乖了,在车里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顾铎。但终归是心中有疑惑,他几次的欲言又止都被顾铎看在了眼里。 “有问题就问。” 沈知言看了顾铎一眼,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犹豫着问道:“我能知道刚才我是做了什么,惹到了顾总吗?” 及时复盘人际交往细节在沈知言看来很重要,这关系到他之后和顾铎相处时要规避哪些行为。 顾铎顿了一下,神色不明地看了看沈知言,半晌后缓声开口,“换一个问题。”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自己盯着沈知言看,被他当场抓包,进而恼羞成怒吗? 绝不可能。 沈知言观察着顾铎的神情,什么也没看出来,一时间有些挫败感。 他向来见微知著,很擅长捕捉面部表情,但眼前这个顾铎实在太会隐藏情绪了,让人难以捉摸。 想了想,沈知言决定破釜沉舟,直接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于是他侧过头去,神色认真地看向顾铎,“顾总,你现在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吗?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车内没有开灯,沈知言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澈透亮,顾铎不知道那里面的真诚有几分真假,但漂亮是十成十的。 顾铎坦荡地直视着沈知言的眼睛,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摩挲。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擒住了沈知言的下颌,将对方的脸掰正,使其正视前方。 “没有。” 沈知言:…… 沈知言不死心,又侧过了头去,“那我能知道天御不选择ag的原因吗?合作的事兹事体大,天御需要多方面综合考虑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连ag的珠宝都进不了天御的拍卖会?” 顾铎再次将沈知言的脸掰正。 “我没在拍卖会的事情上难为过ag,ag的珠宝当然可以参加下个月的拍卖会。” 顾铎的手劲很大,沈知言在得到了想要的承诺后,也懒得跟他犟了。 为了上班方便,沈知言就住在cbd核心区域的东江瑞锦。 当车辆缓缓停在他家楼下时,沈知言礼貌地道了声谢,随后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临下车前,沈知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向车内看去,“顾总,刚才变魔术时的那枚硬币,能不能还我?” 顾铎没想到沈知言竟然连一枚硬币都这么在意,刚想将手摸向口袋,却鬼使神差地临时转了个弯,将手搭到了椅背上,“丢掉了。” 沈知言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那两枚硬币其实就是很普通的一元硬币,但那是他当年跑到国外时身上带的为数不多的物件之一,也是他在佛罗伦萨街头养活自己的道具。 它们在异国他乡陪了自己八年,没想到,就这么被人丢了。 但这事也怪不得顾铎,那两枚硬币的价值只是针对自己而言的,对顾铎来说,它们就只是一元钱而已。 沈知言忙焦急地追问道:“那顾总还记得丢到了哪里吗?” 顾铎见沈知言竟然为了一枚一元硬币如此着急,心中顿时有些心虚。 但这时候的坦白根本无法解释刚才的谎言——事实上,他本来也没法解释刚才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 顾铎决定一条道走到黑,“就在我坐的位置附近吧?不知道放哪了。” “好。”沈知言点头,也没有多做纠缠,“太晚了,顾总路上注意安全。” 说罢,沈知言来不及等顾铎的回复,直接下车关上了车门,拨通了宋峰的电话。 “宋先生。” “……” “我到了,不用担心。我想请问一下,酒会场地打扫完了吗?” “……” “哦,是这样的,刚才在变魔术时,我的一枚一元硬币落到了酒会现场,应该就在顾总坐的位置附近,您能帮我问一下,有人在打扫时看到过吗?我可以出钱购买。” 问完后,等了好一会儿,沈知言才等到了宋峰否定的答案,一时之间,心情无比失落。 “好的,麻烦宋先生了。还有,今天的酒会,感谢宋先生的盛情。” 挂断电话后,沈知言叹了口气,正想转身回家时,这才发现顾铎的车一直没有开走。 不知道是不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沈知言便想上前问一下是否需要自己帮忙。 可沈知言刚一抬脚,那辆黑色宾利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径直驶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沈知言:…… 第7章 你想偶遇谁? 酒会那天顾铎说了慌。 他和沈知言说ag的珠宝可以参加下个月的天御拍卖会,可是沈知言却再次收到了来自天御集团的“致歉函”。 得知这个消息时,沈知言正在参加国际会议,对“织梦录”的第一阶段广告吹毛求疵。 leo:“"il tono è troppo scuro, non c'è affatto un senso di bellezza elegante. non vi sembra tedioso?” (色调太暗了,完全没有唯美的感觉,你们难道不觉得它看起来很沉闷吗?) marco:“non lo penso. in questo modo si sottolinea lo scintillio dei gioielli in quest'atmosfera. leo, forse sei forte nel design, ma non dire cose sciocche, va bene?” (不觉得。这样可以突出珠宝在这种氛围下的闪耀,leo,在设计方面你可能很强,但是不要外行指导内行好吗?) sofia:“anche io penso che il tono complessivo va bene. leo, sei troppo pignolo.” (我也觉得整体色调还好。leo你太吹毛求疵了。) leo:“pignolo? ho chiesto una pizza margherita e voi mi state dando una pizza hawaiana! insomma, questo risultato di presentazione non va per me.” (我吹毛吹疵?我要玛格丽特披萨,你们现在却塞给我一坨夏威夷披萨!总之现在这样的呈现效果在我这里无法通过。) marco:“va bene. leo, poiché sei cosi esperto, perché non te ne prendi la direzione tu?” (好吧。leo,既然你这么懂,不如你来导演?) “织梦录”的广告,在沈知言的严格把控下,已经返工数次了。 沈知言一意孤行地要将“织梦录”新品发布会在国内开展,本就收获了总部那群人的口诛笔伐,现在他还对广告的镜头语言指指点点,自然免不了枪林弹雨的洗礼。 第11章 而正在沈知言被总部众人联合围剿之时,线上一同参会的alex抗着他的加特林加入了战场,开始了他的连环扫射。 alex:“che cosa? non ho sentito male? tu, un direttore artistico, chiedi ai altri cosa fare? perché ti abbiamo assunto, per mangiare l'aria?” (哈?我没听错吧?你,一个美术指导,问别人该做什么?我们雇你来干嘛的,吃干饭的?) alex:“e poi, leo ha detto chiaramente che il tono è scuro. ?? cosi difficile da capire? se non senti bene, regalami le orecchie!” (另外,leo已经明确指出色调太暗了。这很难理解吗?如果你耳朵不好使,那就去治治吧!) sofia:“... ma se facciamo grandi modifiche adesso, i costi saranno molto alti e il tempo sarà molto stretto. inoltre, alex, non avevi approvato anche tu in precedenza?” (……可是现在大改的话,成本会很高,时间也会很紧张,而且alex,你之前不是也通过了吗?) alex:“e poi, leo ha ragione, i colori sono troppo scuri. ?? difficile da capire? se hai problemi con le orecchie, regalale!” (我通过什么了?别瞎造我的谣,时间紧张这是你们凑合的理由?给你们多长时间了还做成这副样子?) 见alex挺身而出,沈知言自然也想拿出肝胆相照的意气,和他一起承担血雨腥风。 然而就在这时,他手机的邮件接收提示音响了。 沈知言拿起手机一看,是天御集团发来的拒绝珠宝上拍的“致歉函”。 刚刚燃起的意气被瞬间冲散,沈知言迅速和主持人沟通了一下之后的会议议程,确认接下来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后,打了声招呼就退出了会议,将战场留给了alex善后。 沈知言很不解,既然要拒绝,为什么在车里顾铎要哄骗自己? 他觉得应该和顾铎好好聊一聊。可是,还能怎么聊呢? 那天在车里,他已经很直白地问了对方对自己是否有什么误解,他想开诚布公地将误会一一解开,但人家说没有。 易地而处,沈知言自问,如果自己是顾铎,被人几次三番地贴上来纠缠,也会很烦。 上赶着不是买卖。 忽然,沈知言的电话铃声响了,上面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alex。 沈知言将电话接通后就放到一旁不管了,任由手机中传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叫骂声在办公室中回荡。 他开始兀自反思起之前自己和顾铎打交道的失败教训。 顾铎身为顾家掌权人,这些年肯定没少被人算计,所以多疑一些也正常,自己之前和他的接触太主动了,可能会激起他的防御心理,认为自己图谋不轨。 毕竟他们对彼此的初印象都不太好——沈知言对顾铎的初印象确实不好,中了药也不是见人就啃的理由。 但是合作要推进,关系要维护,所以,聊还是要聊的,关键是怎么不刻意地去聊。 那答案就简单了,既然打直球会激发对方的防御形态,那就采取迂回战术! 沈知言一拍桌子,恍然大悟,“我可以跟他制造偶遇啊!” 话音刚落,办公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他这才发现电话中alex的咒骂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以往alex在总部那边帮沈知言挡下枪林弹雨之后,都会打电话过来将沈知言痛骂一顿,这次竟然只骂了这么一会儿就消停了? 沈知言拿起了电话,声音有些戏谑,“ ciao,come va? (hi,最近怎么样?)。” “non tanto bene(不好), 刚替谁挨完骂你心里没数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张扬的声音,接着,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leo,你在中国市场的推进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那问题可太多了,都和你汇报过的。就像我的鉴定团队,你敢信他们的在华业务资质证书到现在都还没审批下来吗?” “……那你执意把织梦录发布时间提前,能赶上吗?” 沈知言看了看自己的行程表,自信地笑了笑,“能。”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接着秦昭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两份文件。 见状,沈知言忙对电话那头的alex说道:“我这边有工作,alex,你骂也骂完了,有问题我会汇报的,先这样?” “ aspetta(等一下)!” 沈知言刚要挂断电话,就听到alex那边似乎还有话要说,示意秦昭等一下,便继续等着alex的下文。 谁知等了半天,却听alex问道:“leo,我能知道你想去偶遇谁吗?” 沈知言失笑,就问这?于是笑道,“合作商啊,还能是谁。行了,我真的忙, ciao。” 说罢,沈知言也不等alex的回话,直接单方面掐断了电话。 “这是全国展会的预案,京市的大型展会批不下来,做了额外标记。” 见沈知言挂了电话,秦昭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了他,之后又将另一份放到了办公桌上,“这是你要的顾铎的行程安排。” 沈知言先接过了展会预案,圈了一些问题出来,提了调整方向后,这才好笑地翻开了秦昭整理的顾铎的行程。 “没想到啊,阿昭你还有做私家侦探的潜质。” 这是上周酒会后沈知言让秦昭收集的,那时他是想跟这位顾总攀交情的,但现在……看来这交情也不能硬攀。 秦昭没有理会沈知言的打趣,而是冷声道:“天御集团家大业大的,可我也没见那位顾总有多忙,至少没忙到连见你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沈知言见自家助理话语里有些火气,便好脾气地掏出了块糖递了过去,“秦总消消火,我是要跟人家朋友打擂台的,你说人家凭什么见我?” 秦昭接了糖就熄火了,他的火本来也不是冲着沈知言来的。 秦昭最近在调查璀璨之夜那晚的事,自然知道了在5302里顾铎应该是对leo做了什么,至于到了哪一步他不好细问,但前脚刚欺负了leo,后脚又对他拿乔,顾铎是个王八蛋这件事毋庸置疑。 沈知言靠在椅背上,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同时暗暗咂舌,顾家涉及的领域还真是广,看得他对和天御的合作更眼馋了。 忽然,沈知言眉头一挑,他的手指在一处行程上点了点,又迅速打开了手机里刚下好不久的地图软件确认了一下,之后他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脸上是掩不住的高兴。 “走,阿昭,咱们去趟广茂商厦,给老师买礼物。” 秦昭无奈地看了一眼沈知言,乖乖地给他当起了司机。 …… 沈知言带着秦昭兴冲冲地在广茂商厦磨磨蹭蹭地买了套紫砂壶茶具,又挑了个琉璃祥龙茶宠,俩人逛了不到半个小时,实在逛不动了就偃旗息鼓地钻回了车里。 车里的两个人都很安静。 一个抱着平板研究过几天沈知言要参加的宴会信息,一人戴着耳机参加设计部的产品沟通会。 这时响起的铃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沈知言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笑了笑,接通了电话。 “喂,齐总。” “……” “呵呵,我的错,忘记给你回话了。我确认了一下行程,很抱歉啊,这两天安排得太满了,实在抽不出时间。” “……” “嗯,我理解的,我也能感受到星耀的诚意,这样吧,我现在在……”沈知言按下车窗看了看外面的商厦,“……广茂商厦给我的恩师挑选礼物,你看咱们方便在这附近谈吗?” “……” “啊……饭店就算了吧,我晚上还有约,有没有可以暂坐一会的,我也休息一下。” “……” “嗯……你也知道,我才回国不久,对这附近也不了解,那就听你的,夜色酒吧是吧?” “……” “好的,那我们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沈知言冲秦昭笑了笑,“走,夜色酒吧。” 秦昭毫不意外,毕竟沈知言一说来广茂商厦,他就猜到了沈知言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夜色酒吧的顾铎。 “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沈知言含了块糖进嘴里,说起了自己的“偶遇计划”,笑道:“师出有名嘛,不然被人查到我特意堵人,我不要面子的吗?” …… 二人在地下车库停好了车后,就去了夜色酒吧,齐卓轩已经在卡座上等着他们了。 只是他们刚坐下还没寒暄几句,就有一个酒吧服务生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 “先生。”服务生将托盘中的酒递给了沈知言,“这是那边那位先生给您送的酒。” 沈知言顺着服务生所指,看了过去,是位温文尔雅的男士,此时正含笑遥遥向他举杯,但沈知言并不认识对方。他不禁有些意外,没想到离得这么远也能被gay达扫射到。 “替我谢谢他,另外,这杯酒算我账上吧。”沈知言婉言谢绝。 服务生点了点头,正要走时忽然看到了沈知言身边放着的礼物,惊呼道:“呀!先生,你这是宝泰隆的茶具吗?真巧,我老师也喜欢茶具,我在这里打工就是想给他买个紫砂壶。” 第12章 服务生年纪不大,模样生的唇红齿白的,此时配合着惊喜的表情,倒是显得十分娇憨。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沈知言挑了挑眉,温言道:“其实礼物这种东西,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只要心意到了就好。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是个学生?” 少年闻言,敛了敛眸,微微垂头,“我……我是京大美术专业的,家里供不起我,我在这里打工。” ……京大? 听到这个熟悉又久远的校名,沈知言一阵恍惚。 可能是年纪还小的缘故,小服务生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伪装也说不上高明,在场的几人都是商场上混久了的人精,自然都能一眼看穿。 沈知言点了点头,笑道:“这样啊,那祝你好运。” 服务生一怔,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远处的值班经理冲这边喊道:“颜青,干什么呢?过来!” 少年闻言,咬了咬嘴唇,掩住了眼中的失望,转身便离开了。 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沈知言和齐卓轩的合作谈得很顺利。 齐卓轩的星耀传媒虽然不算小,但远比不上天御传媒的体量,而且在时尚领域,也和鼎晟这类背靠顾家又和宝丰阁达成合作的公司没法比,因此他现在十分迫切地想拿下ag的推广,也肯为此让利。 ag现在和天御的合作一时半会谈不下来,而且国内一些时尚圈的明星目前都手握竞品代言,沈知言不想浪费在璀璨之夜上营造出的大好声势,便另辟蹊径,将目光放在了国内一些实力派演员身上。 星耀传媒旗下的几个艺人今年大多手握优质作品,稍加运作的话甚至有冲奖的可能。虽然他们目前的时尚星光不强,但和沈知言后续的战略规划比较匹配,因此推广人选是沈知言一早就选好的。 只是齐卓轩那边明显比他更急,于是在钓了齐卓轩一阵子,将利益钓到了最大后,这才达成了合作。 而二人在统一了战线之后,沈知言也没急着走,反而和齐卓轩聊起了天。这倒让齐卓轩受宠若惊,忙捡着对方想知道的东西,天南海北地说个不停。 沈知言就这样,一边和齐卓轩聊天,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二楼包厢,同时想着合理去二楼的动机。 夜色酒吧的二楼左右两侧是阻断的,顾铎的包厢在左区,那片区域有专属楼梯,不对外开放。 沈知言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守株待顾,他晚上是真的有个饭局。如果实在上不去,那在顾铎的视野范围内刷刷脸也行。 …… “徐……徐少,您饶了我吧,我……我……” 沈知言从洗手间出来时,就听到了一阵带着哭腔的求饶声,声音还挺耳熟,接着又听到一道更耳熟的。 徐胜宇嘲弄地笑道:“饶了你?那你倒是赔钱啊?八万块的西装,你这酒撒得可比你的球准多了!” 接着又是一群嚣张的起哄声。 “得了,捂什么捂,给你机会自己把握不住赖谁?” “就是!快脱。” 沈知言顺着声音过去时,就看到了一脸嚣张的徐胜宇正杵着台球杆靠在球桌旁,而方才那个叫颜青的小服务生此时正赤裸着上身,怯懦地抱着球杆,被一伙人按着解他的腰带。 见到眼前的情形,沈知言暗暗挑眉,其实通过刚才的对话,他已经猜了个大概。 无非就是小服务生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地将酒洒在了徐胜宇的西装上,徐胜宇就跟他玩了个赢球减债、输球脱衣的游戏。 沈知言对“救风尘”的戏码没什么兴趣,但是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 他对小服务生说不上同情,但是他对“京大美术生”这个身份多少有点护犊子的心态。 而且,他讨厌徐胜宇。 如果不是这个狗东西设计自己,ag和天御的合作没有这么麻烦。 而除此之外…… 沈知言直了直脊背,目光平视,半点头也不敢抬。 这里的视野也太正了,刚好正对着二楼顾铎在的那个包厢。 第8章 输几分,脱几件 “徐少,这是唱的哪一出?”沈知言挂着温和的笑走了过去。 此时那个小服务生已经被扒掉了腰带,闻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慌忙看向沈知言,一脸的委屈。 徐胜宇正在那笑得一脸跋扈呢,忽然见到了沈知言,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可旋即就像是熄了火,又黯了下去。 对于沈知言。徐胜宇最近非常纠结。 那天在酒会上他被沈知言当着大家的面打了脸,心里本来是有火的,可他的火对着沈知言还真就撒不出来。 其实璀璨之夜那天的事,在他见到沈知言之后,就已经毁得肠子都青了。 要是早知道ag负责人长这样,他怎么可能把人往顾铎床上骗?他都不敢想象,要是那天中药的人是沈知言,再把人弄到自己床上,自己会他妈的有多爽。 他觉得自己是真挺喜欢沈知言的,而且这事儿他也从来没避过人。 可能起初他就是想把人弄上床,但是后来,他觉得这个人不仅长得漂亮,就连办事也漂亮……虽然漂亮的事是打自己的脸,可那也漂亮。 这就让徐胜宇陷入了纠结——他该怎么对沈知言。 按照以往徐胜宇找床伴的态度,人跟他就行,喜不喜欢不重要,喜欢这玩意儿又不能强求。 但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这边还没想好该怎么对沈知言呢,这小美人却自己巴巴地跑到他面前来了。 没等徐胜宇和沈知言打招呼,颜青就挣脱了那几双控制住他的手,跑了过来。他慌忙地扯住了沈知言的衣袖,连连往他身后躲。 “先生……先生!您帮帮我吧!我……我真的是不小心才把酒打翻的!” “我艹?” 徐胜宇刚刚还在黯然地盘算着心中的纠结,就见那服务生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他蓦然瞪大了眼睛,一脸凶悍。 刚才那小子把这番做派用到他身上时,他还是挺受用的,也愿意调戏调戏。可对方现在竟然把这出用到了沈知言身上,还用来对付他自己? 徐胜宇大惊之下甚至被气乐了。 见徐胜宇这幅模样,颜青又吓得轻声啜泣着往沈知言身后躲了躲。 徐胜宇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一把拽过了颜青的手臂,二话不说就要把人提溜回来。却见沈知言适时地拽住了颜青的另一只手臂。 徐胜宇皱了皱眉,“沈总,这事儿你别管,这小子故意的!他先是招我,再是惹我,现在还敢婊我,我今天得教他认认道!” 沈知言显然对他们的恩怨没什么兴趣,只是挑眉看了看眼前的台球桌和地上的衣服。 “这是?” 徐胜宇睨了睨瑟缩的颜青,冷哼道:“他弄脏了我八万块的西装,赔不起,同意和我打一局球,他进一球,少还一万,我进一球,他脱一件。” 沈知言了然,“那现在他的账是?” 徐胜宇咧嘴一笑,“现在他还得还我七万。怎么着?沈总,你可千万别说你要帮他还。” “沈总!求求你救救我!沈总!我……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你救救我吧!”闻言,颜青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徐胜宇眉头一拧就要上前去收拾他,却听到沈知言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欠徐少的钱,给我当牛做马做什么?” 话音方落,徐胜宇和颜青俱是一愣。他们都以为沈知言出头是为了救下颜青,没想到,人家都求到他头上来了,他却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 颜青面露悲戚,徐胜宇却挑挑眉,很是满意。 沈知言也不跟他们废话,只是走到了台球桌前,点了点桌面,“过来,剩下的球还够你还的。” 刚才沈知言没帮那小服务生,这让徐胜宇很受用,连带着他那点花花肠子都被盘活了。 徐胜宇饶有性味地看了看沈知言,眼神在他的腰间打转。眸光闪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咧嘴一笑,松开了控制住颜青的手,顺势将对方往球桌前一推。 “去,沈总叫你呢。” 颜青抱着球杆畏畏缩缩地来到沈知言身前,嗫嚅着嘴唇,神态十分可怜。 “沈总,我……我打不进的。” 沈知言觉得有些好笑,“可这不是你和徐少约定好的规则吗?” 颜青绝望地看了一眼沈知言,那双眼睛中的情绪十分复杂,一时之间难以分辨。见沈知言确实对他的求助无动于衷,颜青咬了咬牙,便俯身用球杆瞄准着球台上的白球,可犹豫了半天也不敢击出。 “啧……” 忽然,颜青感到一阵清冽好闻的气息传来,与此同时,沈知言的呼吸声落到了他的耳边。 颜青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一回头就看到沈知言在离他很近的距离,在用他的视角看着球台。 颜青瞬间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第13章 “这个角度,你不输球谁输球?” 沈知言直起了腰,蜷着手指,在桌上的一处轻轻叩了叩。 “这里。” 颜青怯怯地看了一眼沈知言,听话地来到了对方指的那个点位。他努力定了定神,可还是找不准方向。 正在焦躁之际,颜青只觉得身体一暖,就感到有人虚虚地环住了他,温柔地握着他的手腕,调整着球杆的角度。 “砰……砰……”的响动,是颜青的心跳声。 颜青怔愣了一瞬,刚想回头,就听身后的人淡淡道:“看球。” 话音未落,那具温暖的身体就果断地抽身离开了,颜青赤裸的上身再次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颜青抿了抿唇,将被摆好方位的球杆轻轻向后抽出了一些距离,他抬头看向沈知言,轻声问道:“沈先生,我……我该用多大的力气?” 沈知言笑了笑,“我也说不好,那就大力出奇迹。” 颜青将眼神放回了桌面,道:“好。” “啪!” 随着一声脆响,彩球应声落入了球袋。 颜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回头开心地看向沈知言,“沈先生!球进了!” 沈知言点点头,“嗯,恭喜你,债务又少了一万。” 整个过程中,徐胜宇牙都快咬碎了。他是想看沈知言打球,不是想看那小子卖惨勾搭沈知言。刚才他看到沈知言把身子贴到那小子的后背上时,嫉妒得眼里直冒火。 徐胜宇自然不会纵容别人当着他的面,勾引自己看上的人,于是朝四周的兄弟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当即就明白了徐胜宇的意思,于是捡起了地上散落的衣服,就要蛮横地将颜青拖走。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沈总!沈总!救我!” 颜青见状瞬间慌了神,忙胡乱地攀扯着沈知言的衣服。拉扯间,他的手上似乎勾到了什么东西。 突如其来的阵仗把沈知言吓了一跳,他一时不察,连带着被颜青拖着趔趄了几步,连拉带拽了半天,这才护住了自己的衣服。 “叫什么叫?你小子命好,徐哥不用你赔钱了!滚吧!”一个小黄毛骂了一声,几个人就这么推搡着将颜青连同他的衣服丢给了值班经理。 见碍眼的人终于走了,徐胜宇的面色这才平缓下来。 经过刚才沈知言教小服务生打球的冲击,此时徐胜宇眼中的欲望已经没有了丝毫的遮掩。他直白地上下打量了一圈沈知言,道:“看来沈总技术不错,咱们来一局?” 沈知言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徐胜宇,摇头道:“不来。” 说完,他抬脚便要往外走,却被徐胜宇的两个手下拦住了去路。 沈知言挑眉,看向徐胜宇,“徐少,怎么个意思?” 徐胜宇笑容满面地来到沈知言身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沈总,今天你不来,就走不了。” 沈知言扫了一圈周围那些毛色花花绿绿的人,轻笑一声,反身走到球桌前,倚在了桌边,“那徐少准备怎么个玩法?” “我不难为沈总,你输了的话,就按刚才那小子的件数脱,怎么样?当然,如果我输了的话,沈总想要我做什么,尽管提。” “哦?什么都可以?”闻言,沈知言来了兴趣,“那下个月的天御拍卖会上,你能让ag的珠宝上拍?” 徐胜宇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他在这儿跟人家谈风月,人家却在这儿跟他聊事业。 想了想,徐胜宇诚实道:“这个我真做不了主,那是天御举办的,我们徐家没有说话的资格。” 沈知言顺着徐胜宇的话茬追问道:“那这事是天御谁来做主的?顾总?” 徐胜宇嗤笑一声,“这种小事哪用得着阿铎来定,拍卖会上拍品的筛选,由顾二少负责。” 顾家二少,顾楠,是顾家三房中的小辈。 如今顾家名义上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是二房的小辈顾棠。但其实不管是顾楠还是顾棠,外界都不看好,他们虽然是所谓的顾家小辈,但从年龄上来讲和顾铎相差不过五岁。 因此,只要有顾铎在一天,他们就没有出头之日,更应该被寄以厚望的其实是他们的下一代。 沈知言挑眉,一时不知道拒绝ag珠宝这件事是由顾铎授意的,还是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顾二少,于是问道:“徐少能引荐我见一下顾二少吗?” 闻言,徐胜宇连连摇头,“不能,那家伙最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你找他讨不着好,你想珠宝上拍,还不如找顾铎。” 沈知言暗道,也不是没找过,但是人家承诺了个寂寞。 不过还不等沈知言说话,徐胜宇又接着道:“不过你得等一等,阿铎最近事情有点多,他明天还要飞秘鲁和供应商谈事情,估计下周就回来了。” 这话说得轻巧,但沈知言根本等不了。天御拍卖会的拍品筛选这周截止,他可不认为自己在顾铎那儿有面子,能让对方给ag额外补一个拍品名额。 而ag的珠宝是一定要出现在拍卖会上的。 原因很简单,以顾家的威望,如果ag的珠宝被退回,不管原因如何,都会给ag珠宝打上一个“不符合鉴定标准”的标签,倘若再加上有心人引导的话,必然会损伤品牌的信誉。 更况且,沈知言要的可不仅仅是ag的珠宝上拍,他还要让ag的珠宝登上天御拍卖图录的封页,为他的下一步动作造势。 思及此,沈知言眸光微闪,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沿,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徐少,你帮我见顾楠,我和你打一场斯诺克怎么样?” 沈知言说完,抬头看着徐胜宇笑了笑,薄唇轻启,温声道:“输几分,脱几件。” 徐胜宇闻言愣了愣,旋即目光幽深,他直直地看了沈知言一会儿,走到了球桌前。 “你可是你说的,你要是反悔的话我可不心软。” “当然。那徐少答应帮我约见顾二少了?” 徐胜宇点头,“这周四晚上,夜色酒吧。” “好。”沈知言嘴唇勾了勾,从球桌旁直起身来,他径直走到了球杆架处,随意抽出了一根球杆,掂了掂,又重新回到球桌前。 他微微歪头,抬眼打量着徐胜宇,视线在对方的身上来回逡巡着,光明正大地数着衣服数量。 徐胜宇被看得暗爽,嘴角咧得根本放不下来,他十分干脆地直接告诉了沈知言,“沈总,别数了,我穿了七件,你要是想看,我现在就可以脱给你看。” 沈知言的笑容更深了,“徐少别客气,放心,我只赢你五分,内裤和袜子给你留下,我也实在是怕辣到眼睛。” 徐胜宇嗤笑:“行啊,我等着。” 徐胜宇很快就等到了,而且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他现在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沈知言俯身塌腰确实好看,但他现在赤身裸体也确实很冷。 他也是没想到,沈知言不仅台球技术好,还他妈的会控分,说赢五分,还真就赢了五分。 “徐少,还得练啊。” 沈知言扫了扫徐胜宇裸露在外的四块腹肌,摇了摇头。 “周四见,别忘了。”说完,沈知言挥了挥手,将球杆随意丢给了徐胜宇的一个小弟,扭头就走了。 徐胜宇的那些杂毛小弟都憋着笑没人敢拦。 徐胜宇盯着沈知言离开的方向愣了半晌,咂摸了一下嘴,悻悻道:“靠,真辣。” 夜色酒吧一楼的闹剧散场了,可二楼包厢里,那双从头到尾盯着这一切的眼睛,却久久没有移开。 第9章 顾铎的心思你别猜 夜色酒吧,二楼左区的包厢里。 顾铎站在单向玻璃前,静静地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事实上,沈知言刚走进夜色酒吧时,顾铎就盯上了他。 就连顾铎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视线怎么这么精准,能一下子就在人海中将人给捕捉到了。 他走进酒吧,他跟姓齐的喝酒,有人跟他搭讪,他和服务生聊天,他帮服务生解围,他把徐胜宇扒光了…… 他打球时的动作漂亮极了,从顾铎这个视角看过去刚刚好,塌下腰时,西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双腿,勾勒出了臀部的形状。遗憾的是西装外套很碍眼,如果只穿衬衫就好了。 顾铎说不上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思。 最近有很多关于他和沈知言的传言,他并没想过澄清,但徐胜宇问他是不是和沈知言有什么关系时,他又否定得很干脆。 “哎?这不是沈总嘛!” 包厢内,平安建材的周志豪正在向顾铎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家公司的业务情况。他见顾铎忽然不说话了,而是将眼神不住地向楼下瞥去,一时有些不明所以。顺着对方的眼神看过去,这才明白,原来这位顾总是在看楼下的沈知言。 “你认识?”顾铎来了兴趣。 “嘿嘿,我哪配啊?”周志豪讪笑着,只是笑容中有一些暗示性的东西,让顾铎看得很不舒服。 第14章 “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人长成这样,哪能没几个入幕之宾?不然他一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又无权又无势,是怎么坐到如今的位置的?” 说着,周志豪还用一副“你懂的”眼神,自以为心照不宣地暗示了一下顾铎。 “您还别不信,这位沈总的手段可是了不得啊,他这回国才多久啊,风潮的杂志就专门开了一个版块推出ag的品牌故事,当年宝丰阁也没这么顺利吧?谁知道这背后有什么交易?” 周志豪言语间对沈知言多有贬损,因为他自认为和沈知言结下了梁子。 ag刚进军国内市场,有很多展会、门店的设计需求,周志豪也上门求过合作,甚至为此深挖了沈知言的喜好,想投其所好。 只是平安建材在筛选的第一轮就被刷掉了。 这件事一直让周志豪耿耿于怀,于是自尊心作祟,自那之后他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ag和沈知言。 顾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志豪,沉声道:“高筝。” 不待顾铎再多说什么,他的助理高筝便心领神会地一把拉过了周志豪,在对方诧异的惊呼声中,直接拖拽着将人丢出了二楼包厢。 “把平安建材拉进公司合作的黑名单。”说完,顾铎顿了顿。 他虽然处理了周志豪,但对方的话到底让他生了疑心。于是顾铎缓缓转身,看向了重新站回自己身旁的高筝,“另外,你找人查一查,沈知言他们为什么会来夜色酒吧。” “是。” 高筝的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再次被人打开,值班经理带着穿戴好的颜青走了进来。 颜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就被带到了往日里不被允许进入的二楼左区。但他在夜色上班,怎么会不认识夜色的老板呢? 因此在见到面前的顾铎时,虽然心中害怕,他还是颤着声音说道:“顾总好。” 顾铎没有反应,只是沉声道:“拿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自带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猝然在颜青的耳畔炸响,让颜青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闻言,颜青的神情猛然一僵,下意识地攥了攥衣服的口袋,但下一秒就对上了顾铎冷峻幽深的双眸,他内心陡然一惊,慌张道:“我……我……我不是有意拿的。” 说着,他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银质的球状饰品,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高筝。 顾铎从高筝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巧的挂件,微微垂首,将它放在指尖轻轻把玩。 这是一个做工精巧的香球,银质的小球表面,细腻地雕琢着精心设计的镂空纹路,上面运用珐琅工艺镶嵌着一朵金盏菊,花瓣微微合拢,含苞欲放。 挂件底部悄然嵌着一颗橙色的帕德玛刚玉,在银白底色的映衬下,如同破晓时天边最亮眼的一抹霞光,温暖、夺目。 一个小巧的香球,无一处不彰显着沈知言的风格。 而且这个香气……也和他在沈知言身上闻到的金盏菊的味道毫无二致。 顾铎忽然有些失笑,他只和沈知言见过三次,可每一次对方都留了点东西在他这里。第一次的药瓶,第二次的硬币,还有这次的金盏花香球。 敛了敛脸上的神色,顾铎将手中的香球收了起来,看向颜青,“他帮了你,你却偷拿他的东西。” 颜青瞪大眼睛,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是想事后还给沈先生的!” 刚刚徐胜宇的手下在楼下拖走颜青时,情况混乱,沈知言可能没有注意到,可楼上的顾铎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小服务生无意间拽到了这个香球,之后就起了心思,在推搡间有意将它勾走了。 至于是想事后卖掉换钱,还是想借着还东西的由头接近沈知言,顾铎就不得而知了。 不想再听面前这个服务生的辩解,顾铎给值班经理递了一个眼神。值班经理立刻心领神会,干脆利落地将还在急切辩解的颜青往门口带去。 但刚走到门口时,身后又传来了顾铎的声音,“走另一侧楼梯。” 顾铎说完,便又重新站回了落地窗前,向下看去。 此时,沈知言正被保安拦在了楼下。 高筝悄悄解读了一下自家老板晦暗不明的神色,试探道:“我去让楼下的人放行?” 见老板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高筝开始试探着往外走了两步,见老板还是没有阻止,于是他心下了然,急忙快步出门下楼。 沈知言从徐胜宇那儿离开后,本来是想去找齐卓轩和秦昭的,可在路上却看到了之前那个叫颜青的小服务生被值班经理带着上了二楼左区。 他疑惑地挑了挑眉,不是说二楼左区不对外开放的吗?好奇之下,就也抬脚跟了过去。 果然,他被保安拦住了。 沈知言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引起顾铎的怀疑,刚才上楼的举动还可以解释为关心小服务生的情况,现在被阻拦后如果再做纠缠,那就是此地无银了。 于是,在被阻拦后,他随意地笑了笑,直接原地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径直离开了。生怕犹豫一秒,就被顾铎扣上一个“居心叵测”的帽子。 也正因为如此,等高筝匆匆赶下楼时,见到的就是沈知言走得极为果决的背影。 “老板,沈总他……” “我看到了。”顾铎将沈知言刚才干脆利落的原地转身看了个一清二楚,眼中神色不明。 “我刚才知会过楼下保安了,以后沈总上楼不必阻拦。” 高筝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打量自家老板的脸色。见对方迟迟没有做出反应,高筝的心里开始有点发怵,暗暗懊悔自己是不是多事了。 可又转念一想,不对啊,老板这不是也没骂自己吗? 果然—— 良久,屋内想起了顾铎低低的一声“嗯”。 高筝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大肆欢呼,赌对了! …… 结束了晚上的饭局之后,沈知言在车上疲惫地掐着眉头。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可白的、啤的、红的混着喝还是有点招架不住,尤其是最后那瓶清酒,喝完后更是头疼得不行。 秦昭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沈知言,将事先准备好的蜂蜜水递了过去。 沈知言轻抿了几口,脑子里却飞快地想着ag珠宝和天御拍卖会的事。 虽然他和徐胜宇约了周四见顾楠,但沈知言在商场上不怕做生意精的,就怕做生意浑的,而这个顾楠偏偏就是个又浑又蠢的二世祖。 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实在和顾楠这边谈不下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就直接找顾铎做资源置换。 徐胜宇在夜色酒吧里提到了顾铎要去秘鲁谈供应商,结合顾家的产业链来看,他们从秘鲁那边进的货左不过是铜矿、锌矿。顾铎这个时候飞秘鲁,八成是受到了国际局势的影响,原材料的涨幅压缩了他的利润空间。 沈知言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21点。 “阿昭,两小时后提醒我联系juan.perez。” 秦昭点头,同时又问道:“咱们在秘鲁的那个供应商?现在秘鲁就是白天吧?” 沈知言按了按太阳穴,“那边才早上八点,那家伙起不来的,给他两个小时的缓冲。” 顿了顿,沈知言忽然问道:“阿昭,璀璨之夜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秦昭闻言,正色道:“正在给宝丰阁施压,他们那边吐出人名来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但是给顾铎下药的人实在没有眉目。” “不管顾铎。等拿到了宝丰阁的人名,先把事情扩散出去。别到时候这人出事儿了,别人却不知道为什么。” 秦昭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等顾铎回国,把事儿往大里闹。” 秦昭瞥了瞥后视镜中的沈知言,皱了皱眉,“你这一会儿偶遇一会儿闹事的,咱的对敌方针能不能一致一点?” 沈知言失笑道:“什么对敌?那是要做我朋友的人!再说了,这不是偶遇不到嘛。我在他的场子闹事,他就得过来平事,多好的偶遇机会,不用白不用。” 顾铎在5302对沈知言做过那档子事,秦昭心里觉得膈应。他不想沈知言和顾铎做朋友,但又不好直说,于是皱眉道:“咱们非扒着顾铎不放吗?他和你的误会解除了不就行了?” 沈知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头又疼了。 “阿昭,你知道我这次回国背了多少增长指标吗?这季度的汇报不漂亮的话,我今年埋的线,可能都等不到明年看结果,到时候咱们灰溜溜地滚回佛罗伦萨,多丢人。” 秦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我不怕,我前面有你顶着,你也不用怕,你前面有alex顶着,至于alex……他那张嘴怕过谁?这些年枪林弹雨挨了这么多,他早免疫了。” 沈知言知道秦昭这是在宽慰自己,于是将头靠在了车窗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很配合地笑出了声。 第15章 第10章 沈知言的温柔刀 周四晚上,夜色酒吧。 当徐胜宇带着沈知言来到一楼包厢时,顾楠已经等在里面了。 他的身边还坐着五个穿着限量版潮牌的青年,他们面前筹码堆叠,显然已经玩了一会儿了,在门口的位置还站着六个保镖。 沈知言暗暗挑眉,这阵仗,想仗势欺人的架势也太明显了。 包厢内的灯光很昏暗,在水晶灯球的折射下,光线斑斑驳驳地映到墙上,十分暧昧。 顾楠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坐在沙发的正中间,在沈知言和徐胜宇进门的一瞬间,就将视线锁定了过来。 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香槟,向着沈知言遥遥一敬,“沈总,幸会。” 沈知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顾楠——毕竟是顾铎的侄子,样貌上没得说,气度也算大方,但沈知言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顾楠戴的领带夹。 公主方形切割的主石用悬浮镶嵌法托起,周围辅以10 颗长方形切割的钻石作配。 工艺很娴熟,但它之所以能一下子吸引到沈知言的注意,主要是因为这个领带夹的主石他见过。 这颗十五克拉的d色钻石源于俄罗斯的雅库特矿区,沈知言两年前在佳士得的秋季拍卖会上见过,而当年拍下这个钻石的人……可不是这位顾家二少。 涉及到豪门辛秘,他自问和自己无关,便不愿意再细想。 心思百转千回间,沈知言笑容和煦地走了过去,“二少,久仰。” 顾楠朝身旁不远处的一个青年使了个眼色,那人忙腾出了位置,沈知言顺势坐了过去。 这时,一个打着唇钉的青年忽然痞气地笑了起来,他拨弄着手中的筹码,语气轻浮,“顾二你可以啊,连沈总都能约到!沈总现在那可是咱们京市的名人啊!我妈最近老数落我,说我不学好,能不能跟ag的小沈总学学。眼下这榜样都到眼前了,沈总,您就教教我呗?” 随着青年的话音落下,四周又响起了一阵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致远,沈总那套你可学不会,快让你妈给你换个榜样。” “就是!你也不照照镜子,人家沈总那是天赋异禀!” “哈哈哈哈,你没跟你妈说,沈总最出名的身份可不是ag总裁啊。” 沈知言神色淡淡地听着周围的笑声,面不改色,倒是他旁边的徐胜宇听不下去了,怒道:“你们他妈的把嘴巴放干净点!” “呵!” 听到徐胜宇的话,顾楠发出了一声冷笑,随即兴致盎然地看向徐胜宇,“怎么,他们说错了?相较于什么ag、bg的总裁,沈总更出名的难道不是另一个身份吗?” 说到这里,顾楠将视线对准了沈知言,声音有些发冷,“你说呢?我小叔的床伴?” 听了一圈下马威,沈知言大体摸清了这次见面对方准备走的路子,于是适时地切换了一下脸上的笑,在里面加入了一些倨傲。 对屋子里的这群人来说,他原来温和谦逊的那一套社交手段根本不管用。 沈知言双腿交叠,身子后仰,靠到了沙发上,手指轻轻地在大腿上敲击着,气定神闲地看向顾楠,“那你小叔没有告诉你,给ag的珠宝上拍吗?” 沈知言并没有否认自己和顾铎的关系,他的身份在顾楠这里没什么力度,需要借顾铎的势。而他最先要弄清楚的,就是这件事情中顾铎的态度,这样才好确定接下来的动作。 或许是沈知言太从容了,顾楠愣了一下。 他之前是不太信沈知言和顾铎真的睡了,况且天御并没有和ag达成合作,就算他俩真睡了,那也只能说明他小叔睡完就不认账了。 而没有他小叔,他沈知言在京市又算个什么东西! 但现在见到沈知言这幅架势,他又有些犹豫了……可他小叔怎么会找个男小婶呢?伯祖母也不会同意啊! 顾楠看起来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但其实脸上藏不了太多事,他色厉内荏的嗤笑道:“当然没有,沈总以为自己在我小叔那儿有多特殊吗?” 顾楠这点儿道行根本骗不过沈知言。 闻言,沈知言心下了然,这次ag珠宝被天御拍卖会拒收,就是这位顾二少在阳奉阴违。他是笃定了顾铎不会因为自己而对他这个顾家人出手。 但原因呢?顾楠针对自己的原因呢? 顾楠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而且沈知言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怨气,不是因为ag,而是因为自己和顾铎的关系。 ……自己和顾铎的关系? 不会吧…… 顾家玩得这么花?侄子暗恋小叔? 又或者,他这么记恨自己在璀璨之夜那天“睡”了顾铎,是因为他希望那天顾铎睡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会知道顾铎会“睡”人?他是知道下药的事,还是参与到了其中? 沈知言觉得自己沾上了和顾铎的绯闻确实是无妄之灾,他并不想参与到豪门世家的恩怨情仇之中。但璀璨之夜的事被有心人恶意传播,顾铎又在酒会上推波助澜,现在流言四起,沈知言根本无力澄清。 而这一切,千错万错,都是陷害自己的狗东西的错。 想到这里,沈知言暗暗瞪了一眼身旁的徐胜宇。 徐胜宇正同仇敌忾地跟着沈知言瞪顾楠呢,猝不及防地被瞪了一眼,一时间有点懵,但不知怎么的,还有点暗爽。 沈知言笑了笑,决定一张挡箭牌用到底,“哦?这样的话,那不如我们问问阿铎?” 说罢,他拿出手机,点开了通讯界面,但面上却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啧……他现在人在秘鲁,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睡醒吧。二少,你小叔的起床气要不你来帮我分担点?” 沈知言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顾楠晃了晃手机,示意让他过来和自己一起参与通话。 徐胜宇面色古怪地看了看沈知言,抿了抿唇,一言未发。 顾楠这下却有些坐不住了,他本就没什么本事,在顾家从来没被倾注资源培养过,如今能在天御工作全靠自己姓顾,做的事情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大项目根本轮不到他。 他难为ag,单纯就是因为沈知言坏了他的好事,他想找找对方的晦气,但如果因此得罪了小叔…… 顾楠忍住心中的慌乱,怒道:“有事没事找我小叔,沈知言你还是个男人吗!” 沈知言本来也没有打算真的找顾铎,毕竟他连顾铎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于是趁机借坡下驴,大大方方地收起了手机,嗤笑道:“那你说,我怎么做算个男人?难道要像你一样,在自家小叔面前唯唯诺诺,只敢偷偷在他背后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你他妈的说谁呢!” 顾楠将酒杯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死死地瞪着沈知言。 无能的人最怕别人说自己无能,活在顾铎阴影下的人,最怕别人说自己怕顾铎。 而这两点他顾楠都占了。 “顾楠,说话就说话,你搁这儿跟谁发脾气呢!” 看到顾楠摆出了一副准备发火的架势,又看了看周围蓄势待发的保镖,徐胜宇也跟着站了起来,冲顾楠厉声斥道。 顾楠兀自瞪了一会儿沈知言,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是不敢违逆顾铎,但他完全可以在完成顾铎要求的同时,让他沈知言吃些苦头! 想明白这一点后,顾楠压下了怒火,笑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重新坐了下来。但他的视线却在徐胜宇和沈知言之间来回转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 顾楠语带玩味,“徐少急什么?我整理一下衣服而已。话说回来,徐少你这么维护沈总,我小叔知道吗?还是说……我小叔素久了,一朝开荤就玩得这么大?” “你他妈!” 徐胜宇的暴脾气一下子被点着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动手,没想到却被沈知言拍了怕手背。 徐胜宇一愣,一低头,就看到了沈知言正在冲他微微摇头。 暴起的脾气瞬间被安抚好了,徐胜宇听话地熄了火,带着一肚子闷气重新坐了回来。 “顾二,我不跟你绕弯子,我来是解决事情的。这事儿你不做,我就找你小叔来做,总之ag要上拍,这事儿你拦不住。”沈知言见那俩炮仗都消停了,便慢悠悠地开了口。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底气十足,仗着屋里唯一的的知情人士徐胜宇不会给他拆台,将他和顾铎的绯闻利用的得心应手。 沈知言觉得这很合理,没理由自己只受绯闻牵连,而不从中挖掘点价值出来吧?不然也太亏了。 顾楠邪邪地笑了笑,道:“成啊,这事儿我来给你解决,不用麻烦我小叔了……小、婶。” 纵使沈知言修炼出来的面具再结实,也是拼上了毕生功力才堪堪将其稳住——这句“小婶”叫得他牙疼。 顾楠冲着门口一招手,一个黑衣保镖便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拿着两份合同,同时递过来了一支笔。 第16章 顾楠将合同放在桌面上,推到了沈知言面前,“拍卖协议,沈总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沈知言拿起协议仔细地看了看,在确认没有问题后,便抬头看向了顾楠,等待他的下文。 顾楠此时笑意更盛。 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调酒师打扮的青年推着一个三层的移动推车走了进来,站到了顾楠面前,颔首道:“顾二少。” 顾楠笑着仰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掏出了一根烟叼在了嘴里,那个打着唇钉的青年很有眼色地忙上前来点烟。 顾楠深深吸了一口,烟头瞬间亮起橙红色的光,他夹着烟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朝着不远处的调酒师扬了扬下巴,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来,给我们的沈总调十杯tomorrow。” 他话音刚落,徐胜宇便目眦欲裂地又要起身,却被沈知言一把按住了肩膀。 顾楠丝毫不怕徐胜宇,就算顾铎再怎么护着他,他也姓徐,不姓顾。 “沈总回国不久,可能不太清楚咱们国内的规矩,我们做事呢,向来是要图个好彩头的,十全十美嘛!你喝下这十杯酒,我就签了这个拍卖协议。不然,你找我小叔也没用,他人在秘鲁,这事儿还得经我手,我拖一拖,ag的珠宝就进不来天御拍卖会。” 顾楠说得很笃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知言,又吸了一口烟,冲着他的方向吐出了一口烟雾。 包厢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调酒师摇晃摇酒器的声响。 冰块与混合的烈酒相互撞击的“哐哐”声持续了数十秒,调酒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摇酒器中的液体透过滤网倒入了杯中。之后又拿起了一根细长的吧勺,舀起了一小滴红石榴汁,沿着杯壁慢慢滴入到了金黄色的液体之中。 沈知言看了看被推到自己身前的tomorrow,笑出了声,“这十杯下去,我怕是看不到二少签字了。” 顾楠一听这话,以为沈知言是心里犯怵,想找借口推脱,打算跟自己认怂。于是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准备出言嘲讽。 可谁知下一刻,沈知言却慢悠悠地说道:“除非,二少你先签字。” 此言一出,顾楠和他那几个朋友连同徐胜宇都一起震惊了。 tomorrow是由伏特加、朗姆酒、龙舌兰、白兰地、金酒、威士忌这六种烈酒调制成的,别说十杯了,酒量一般的,一杯就能不省人事。 徐胜宇率先回过神来,他拽了拽沈知言,眼中带着少有的认真,正色道:“咱们不喝这个,沈知言,我去找阿铎,就算日期截止了也能给你补上。” “哟?这是怎么个意思?” 顾楠也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觉得这个沈知言还真是不知死活。 而且他宁愿喝十杯tomorrow也不说让小叔事后给他加塞,说明他们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如今再看徐胜宇这副姿态,不禁对之前自己的那番猜测更加笃信了。 “啧啧……不会吧?我之前的猜测难道是真的?嚯!沈总,牛逼啊!我小叔和徐少这俩你都能吃得消!” “我艹你妈的!” 徐胜宇早就憋着火了,此时看着顾楠那张欠扁的脸,听着他欠扁的话,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过去就给了对方一拳。 顾楠也不惯着他,当即就还了回来。 周围看热闹的青年们见这二人动起手来了,忙上前试图将他们分开。一瞬间,包厢内乱成了一团。 一个顾家少爷,一个顾铎发小,他们谁也不敢得罪。 “妈的,顾楠,别以为你姓顾老子就不敢动你!” “嘁!你说反了吧!徐胜宇你还能威风多久?我小叔那么帮衬你,你却废物得连你堂弟都收拾不了,你丫就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就等着吧,等你们徐家确定了继承人,有你好看的!” “我……” “徐少。” 徐胜宇还待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沈知言出言打断了。 如今包厢里每个人都剑拔弩张,倒显得从头到尾没挪窝的沈知言有些格格不入。 沈知言好笑道:“都多大的人了,得有点长辈的气量,跟个小辈儿吵什么?孩子还得仰仗他小叔讨生活,自然不知道你们创业的艰辛。” 沈知言说完,顾楠瞬间被噎得难受——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在顾楠的逆鳞上蹦跶。 顾楠的年龄其实和众人相仿,但是因为京市大多是和顾铎谈交情的,所以在他们那里论辈分时他总会平白矮上一辈。 而且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自己创业过,可是都赔得血本无归,这才安安分分地在天御集团跟着顾铎喝些肉汤。 这些都是顾楠的忌讳,平日里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可沈知言敢,他这把温柔刀,刀刀砍在了他的命门上。 第11章 药效发作 “嗤!也对,大侄子,叔叔大度,看在你小叔的面子上,今儿就不跟你计较了。” 见顾楠吃了瘪,沈知言又在向着自己说话,徐胜宇的脾气缓和了不少。他走到沈知言身前,作势要带对方离开,可手刚伸出去,就反被沈知言一把拉住了。 徐胜宇愣了愣。 “二少的这些酒喝完,我这胃怕是要废了,徐少,你能帮我去要杯牛奶吗?” 见沈知言铁了心地要喝这些酒,徐胜宇沉默了半晌。 他不知道沈知言为什么非要这么犟,自己明明说了可以帮他,可人家就是不领情。也不知道是因为不信任自己,还是不肯欠自己人情。 又或者……二者都是。 徐胜宇一时间有些胸闷,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从沈知言的手里接过了对方偷偷塞过来的小药瓶,点了点头,“好。” 徐胜宇出去后,顾楠纵然面色不善,但还是重新坐了回去,“还是沈总识趣。” 沈知言将桌上的协议推到了顾楠面前,“我说了,先签字,再喝酒,二少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顾楠饶有兴致地凝视着沈知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沈知言现在越是气定神闲,他就越想看到对方喝完这些酒之后的样子——这些可不仅仅是烈酒,里面还加了别的东西。 连他小叔都扛不住的东西。 顾楠不动声色地和那个调酒师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笑道:“成啊,我签字,给沈总个安心。” …… 当徐胜宇端着一杯牛奶回来时,沈知言的面前已经放好了十杯tomorrow和顾楠签好字的拍卖协议。 “谢谢。” 沈知言接过了徐胜宇递来的牛奶,没有理会对方神色复杂的欲言又止,他轻轻抿了一口,在确定了味道之后,直接一饮而尽。 等了一会儿药效,沈知言这才端起了面前的一杯酒,笑吟吟地看了看顾楠,之后干脆利落地举杯、仰头,随着他的喉头滚动,杯中酒顷刻间被他尽数咽下。 沈知言这人有一张待人接物用的假面,用来防止别人窥探他的情绪。因此,虽然酒一入喉,辛辣就瞬间在他的口腔和食道中炸裂开来,可他的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 一杯接着一杯,沈知言的动作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其间没有丝毫迟疑。 徐胜宇面露担忧地守在沈知言的一旁,眼神紧紧地锁在对方身上,他其实很想上前阻止,但沈知言拼酒的架势太唬人了,他一时又有些不敢。 跟着顾楠混的那些小青年起初还带着看好戏的心思,但渐渐地,也不由被沈知言这种气定神闲的气场给震慑住了。 但沈知言终究不是铁人,在喝到第八杯的时候,他握住酒杯的指关节已经发白了。喝第九杯时,离他最近的徐胜宇看到了他鬓角渗出的汗珠。 沈知言一口干了第十杯,此时他的脑袋已经开始昏沉,耳中听到的声音也都带着回响。但他很了解自己的身体状态,于是找了顾楠身上的领带夹当定点,聚焦自己的视线,防止他的眼神变得迷离。 “我喝完了,二少。” 顾楠确实没有想到,沈知言面对自己的戏耍能这么淡定自若,一时之间甚至有点理解为什么他能入了小叔的眼了。 不过他并不急,酒放不倒他,可酒里还加了药。 顾楠好整以暇地来到沈知言面前,嘴角噙笑地俯视着他,也不说话,只等着沈知言体内的药效发作。 见状,沈知言无奈地笑了笑。 他今天已经给了顾家两个面子了。 顾楠一个天御集团区区经理级别的人物,对自己口出污言秽语,他忍了。之后对方又无故找茬,逼他喝下十杯烈酒,他也喝了。 现在,对方竟然还在自己的酒里下药。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眼下如果自己对顾楠做些什么,就算是顾铎来给对方撑腰,自己也是有说辞的。 其实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意将天御集团的关系弄僵,可在他和天御集团交好的路上,总有狗东西出来捣乱。 沈知言微微敛眸,探身将桌上的协议拿在了手里,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缓缓地站起了身,将视线从顾楠的领夹上移开。 第17章 下一刻,沈知言的眼神瞬间失焦,变得迷离、慵懒。 顾楠眼看着沈知言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知道是药效发作了,大喜之下就想伸手去拉沈知言,可谁知下一秒就传来了他凄厉的惨叫。 “啊————” 随着“砰” 的一声巨响,沈知言手中的酒杯被重重地砸在了顾楠的额头上,玻璃瞬间破碎,碎片四散飞溅,在包厢迷离的灯光下闪烁着寒芒。 顾楠根本来不及躲避,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砸得向后仰去,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他抬手捂住受伤的部位,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可顾楠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在沈知言喊了一声“阿昭”后,就感到一股力量拽过了他的衣领。下一秒,他的腹部就挨了一记膝袭。 与此同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撞开,秦昭听到沈知言的喊声,瞬间闯入,将门口的保镖踹翻在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包厢内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爆发出一阵哗然。眼看着顾楠被打,他们伸手便抄起了身边触手可及的瓶瓶罐罐加入战局,局势瞬间失控! 沈知言喝了酒,又中了药,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恋战。于是在看到秦昭进来后,他便将手中的顾楠猛然掀翻到了地上,而后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拔腿快步走去。 但顾楠的那些狐朋狗友们见沈知言要走,哪里肯这么轻易地放他离开?他们顿时一拥而上,伸手就要将他拦下。 几双手死死地拽住沈知言的胳膊和衣角,让他一时难以脱身。以沈知言这个时候的状态,根本扛不了太久。 正在这时,没想到徐胜宇却一把扑了过来,将牵制住沈知言的几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同他们扭打到了一起。 沈知言摆脱桎梏后没做任何停留,直接离开了包厢,他的生活助理陈思怡此时正发动着引擎,在门外等他们。 徐胜宇是顾铎罩着的人,在京市没人敢对他动真格的。沈知言也笃定了顾楠不敢在顾铎的夜色酒吧里把事情闹大。 只等他出了酒吧,上了车,接了秦昭,他们就安全了! 就凭包厢中那几个二世祖和那么几个保镖,沈知言并不十分担心秦昭,至少不担心秦昭的脱身问题。 沈知言是在佛罗里达的一处废弃码头捡到的奄奄一息的秦昭,那时他一个人是朝不保夕,捡了秦昭后,就变成了两个人食不果腹。 后来他遇到了赏识自己的伯乐,日子好了后,就连蒙带骗地把辍了学去打黑拳的秦昭哄回了学校,完成了学业。之后秦昭就跟着他一路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沈知言一路爬上来,手段并不全是光明磊落的。而秦昭是他早期最得力的助力,因为秦昭真的很能打。 这一点,光看秦昭那张清秀斯文的脸的话,其实很难看出来,更何况,他还用严谨板正的西装遮住了那具结实遒劲的身体。 可是,沈知言事先设想了很多,却偏偏没有想到,万一他体内的药效发作了怎么办。 他之前不是没有中过药,但吃了氟马西尼后,他基本上可以扛住药效带来的冲击。 可是…… 当他感受到体内翻滚的一股股难言的热浪逐渐失控时,整个人瞬间陷入了恐慌! 之前百试百灵的手段忽然出了岔子,而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追究到底是酒的问题、药的问题,还是氟马西尼的问题…… 因为他要把全部的精力用来压抑体内正向四肢百骸翻涌而去的浪潮! 沈知言的腿脚有些发软,他迅速判断了一下,发现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闯过舞池、避开人群、离开酒吧…… 但他也不敢把自己交给酒吧里的工作人员——虽然这里是顾铎的场子,可是顾楠也姓顾,那个调酒师不就是听命于他,所以才敢给自己下药的吗? 沈知言一路上踉踉跄跄,避开了一切或是好心或是别有深意的搀扶,他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判断力去分辨对方的用意了。 在这个酒吧里,没有他可以信任的人,也没他可以信任的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 沈知言忽然想起,如果是在夜色酒吧的话,那安全的地方也是有的——只有顾铎才能进入的二楼左区! 思及此,沈知言仿佛在溺水的边缘抓到了一根浮木,根本无暇思考如果有人阻拦该怎么办。他卯着一股狠劲,不顾一切地向着眼前的楼梯口冲了过去。 并没有受到阻拦! 此时的沈知言脑中一片混沌,已经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发现“无人阻拦”这种异常。他现在能做的,只是给自己定一个目标,然后机械地去执行。 他要去二楼左区,他上来了,他做到了。 …… 二楼左区的走廊并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四下里静谧无声,沈知言粗重的喘息声和虚浮踉跄的脚步声,在这片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格外清晰。 “哒——哒——” 忽然,一道脚步声从沈知言身后传来,沈知言顿时后背一僵。 他连忙快走了两步,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快走了两步。他停下,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下。他越走越快,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快。他跑了起来,身后的脚步声竟然也跟着跑了起来! 眼见着身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沈知言的四肢逐渐无力。抱着拼死一搏的念头,沈知言骤然停下了脚步,将一直攥在手心中的东西猛然向着身后的黑影挥去! “砰!” 随着一声撞击声响起,身后的黑影一把钳住了沈知言举起的手腕,并用蛮力将他整个人裹在了怀中,带着他一同撞进了走廊一侧的门中。 沈知言被黑影按在了墙上,冷硬的墙面撞得他后背发疼,手腕被人死死地禁锢在了头顶上方,挣脱不得分毫! “放手!” 一瞬间,沈知言整个人陷入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之中,可任凭他再怎么挣扎,面前控制住他的那道身影都纹丝未动!无力的绝望感逐渐在他的心中漫起,直至将他整个人淹没。 而就在下一刻,室内的光线忽然齐刷刷地全部亮了起来,周遭的黑暗刹那间被全部驱散。 沈知言这才看清眼前之人—— 竟然是顾铎! 第12章 自己的老婆自己救 沈知言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他的双腿已经站不住了,幸好顾铎的手牢牢地箍着他的身体,这才使得他没有沿着墙壁滑落。 他双唇微微张开,气息颤抖着被顾铎按在墙上。 眩晕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耳畔也传来了一阵阵耳鸣,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可他的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沈知言的大脑已经在酒精和药效的联合绞杀下陷入麻痹,所以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顾铎不是在秘鲁吗? 平心而论,沈知言184的身高并不矮,但是192的顾铎堵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座山一般,将他的周身全部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顾铎目光幽深地看着眼前的沈知言,那双素来清澈的桃花眼中此时已经布满了水雾,一片迷离与茫然。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浑身滚烫,喘出的气息都是一阵阵热浪。 顾铎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顾铎?”沈知言仰着头疑惑地看向自己身前的男子。 顾铎没有理会沈知言的疑问,而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紧了紧控制住沈知言手腕的那只手。 沈知言顿感一阵剧痛从手腕处传来,他的手掌一松,手中的玻璃碎片随着“哐当”一声脆响,落到了地上。 这片玻璃碎片被沈知言从包厢中一路带了出来,并在刚才毫不犹豫地用它刺向了身后尾随的黑影。 沈知言的掌心中已经被碎片硌出了一道又红又深的痕迹,再深一些就见血了。而他的另一只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份拍卖协议。 顾铎抽了抽,沈知言死活不肯撒手。 “就为了这个?你是等不到我回来了?”顾铎的声音不怒自威。 沈知言努力地理解了一会儿对方的意思,这才解释道:“等你回来,就截止了。” “拍卖会我办的,难道我不能把你们的拍品加进去?” 沈知言不解地蹙了蹙眉,“你为什么会肯把我们的拍品加进去?” 顾铎一时语塞。 沈知言这话问得十分在理。 他为什么会愿意在筛选截止后,再把ag的拍品破例加进去? 对此,顾铎给出的解释是:自己答应过对方,ag的珠宝可以进天御拍卖会。 可显然,自己的话在沈知言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信度。 忽然,沈知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用另一只手拽住了顾铎的衣服,“顾总,阿昭和徐胜宇还在楼下。” 第18章 顾铎看了看那只拽着自己衣服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此时正在因为体内药力的冲击而隐隐颤抖,指关节已经微微泛白。 他眼神一软,语气缓和了下来,“高筝已经过去处理了。” 沈知言不知道高筝是谁,但他听明白了“处理”这两个字,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沈知言有些犹豫,攥住顾铎衣襟的手微微紧了紧。 见沈知言向自己发出了求救信号,顾铎张了张嘴,“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却被沈知言后面的话硬生生地给堵了回去。 “……带我去找阿昭?” 顾铎:…… “……不能。”顾铎回答得很干脆,紧接着他又补充道:“不认识。” 沈知言一时无言。 顾铎看着沈知言此时泛红的眼角,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蓦然想起了5302那一晚。 那一夜,沈知言也是这样眼角泛红地看着自己,只是那时他的眼中充满了屈辱和忍耐,而现在…… 顾铎缓缓地将手指按在了沈知言的眼尾,细细描摹着他的眼部轮廓,摩挲着他湿润的睫毛,感受着他皮肤的滚烫。 戒指上的红宝石映在沈知言的眼中,衬托得他眼中的迷离与情欲越发浓郁。 原来,相较于清冷疏离的蓝,沈知言更适合放纵奢靡的红。 顾铎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知言,忽然松开了桎梏住对方的手,只是堪堪将人扶住,防止对方摔倒。 “我要走了,你是跟我走,还是要自己留下来?” 见沈知言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反应,顾铎就知道这人是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于是,他作势要松开扶助对方的手,转身就要向外走。 果然,下一秒,沈知言就惊慌地抓紧了手中拽着的顾铎的那截西装。 顾铎顺势停下了转身的动作,明知故问地向沈知言确认了一下对方的意思,“所以,你是要和我走?” 沈知言紧紧拽着这块溺水时从天而降的浮木,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了沈知言自愿的答案,顾铎也不再废话。 他见沈知言腿脚发软,便好心地想将人打横抱起,没想到却遭到了对方坚决而强烈的反对。 无奈之下,顾铎只好用一只手将人紧紧环在胸前,连搂带抱地带着他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可到了楼梯口时,沈知言却突然抗拒了起来。 顾铎有些不明所以,“又怎么了?” 沈知言压低声音问道:“有没有后门?我这个样子太丢人了,会影响ag的形象。” 听到沈知言的话,顾铎不由啧啧称奇,一时之间十分想把沈知言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这人都神志不清了,还能想到ag的形象。 不过顾铎还是从善如流地带着沈知言走了另一侧楼梯。 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时,高筝已经侯在了车边。 此时,沈知言已经昏昏沉沉,有些搞不清楚现状了。他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车,发现不是自己的,便又开始闹着要找秦昭。 “我找阿昭。” 顾铎冷笑一声:“你找不到阿昭,你的阿昭现在正在公安局里备案呢。” 沈知言没听懂,但他知道秦昭不在,于是便耐心地嘱咐道:“那你记得告诉阿昭和思怡一声。” 顾铎试着理解了一下沈知言的前言不搭后语。 他已经派人告知过那个在门口等沈知言的小助理了,至于秦昭那边…… 顾铎抬头看向高筝,见高筝点了点头,于是说道:“已经告诉了。” 话落,顾铎见沈知言依旧扒着车门,还想没完没了地问个不停,他直接选择了强制静音。 他将沈知言的手从车门上掰了下来,护着对方的头就将人塞进了车里。 “唔!” 顾铎的力气不小,沈知言被推了一个踉跄,他体内本来就不安分的气血更是瞬间汹涌澎湃。 沈知言大惊失色,急忙颤抖着将自己缩在了后座的一角,努力地压抑着身体的异样。 随着顾铎高大的身影迈入车内,车门关闭,车辆也随之缓缓启动,提速驶离。 高筝在上车后的第一时间就放下了前排车座的挡板。 此时的沈知言实在难受。他不理解,自己明明吃了氟马西尼,为什么还会这样。 他在身上翻找了一番,却没有找到自己的药瓶,不由着急道:“……氟马西尼……” 顾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蜷成一团、喃喃找药的人,觉得他真是又自负、又可怜。 “顾楠给你下的是注射用的试剂,药力是那种口服的三倍以上,你的氟马西尼管不了太大用。” 沈知言在浑浑噩噩中,听到了“氟马西尼”四个字,转头便看向了顾铎,红着一双眼睛向他伸出手去,“给我。” 顾铎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沈知言这是在向自己要氟马西尼。 他摇了摇头,“这药不能连着吃,对神经不好。” 在药物的刺激下,沈知言听不懂顾铎的意思,他仍然扬着脸,执着地看着对方。 见状,顾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捡着沈知言能听懂的话,恐吓道:“吃多了会傻,ag会垮。” 这句话果然效果显著,话音未落,沈知言就迅速收回了手,转过了身去。 顾铎:…… …… 同一时间的警局内,秦昭正看着手机上接收到的简讯双手发抖,满眼的不可置信。 天御-高助理:沈总已经和顾总回家了,不用担心。 leo被人下了药,还跟顾铎那个王八蛋回家了,竟然还让自己不担心? 这是人话? 而一旁的顾楠还在那里兀自叫嚣:“你敢抓我?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姓顾!你警号多少?你完了我告诉你……啊!” 顾楠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发出了一声惨叫,周围的警察见状忙过来拉住了暴怒的秦昭。 “哎哎哎,干什么呢?警局还敢打架?” “放手,说你呢,快放手!” “你们还看热闹?快过来把他拉走!” …… 警局里一阵鸡飞狗跳,与之相反的是,匀速前行的宾利内却是一室寂静。 沈知言粗重、紊乱的喘息声逐渐平缓了下来,他已经适应了体内药力的一波波冲撞,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 但是好景不长,意外来的很快。 伪装的镇定终究只是假象,在车辆毫无预兆地压过一个水坑时,瞬间土崩瓦解。 剧烈的颠簸对于此刻的沈知言来说,简直是一场灭顶之灾! 他体内原本就汹涌澎湃的药力,一下子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顿时化作滚滚热浪,疯狂地在他的四肢百骸肆意奔腾! “唔……” 沈知言猝然瞪大双眼,他的理智顷刻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在一波又一波浪潮的肆虐下,沈知言的喘息声愈发急促,喉咙里也不由自主地挤出了一声声细碎的喉音。 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座椅边缘,拼命地稳定着自己的气息。 可就在这时,车辆忽然一个急刹车,沈知言毫无防备间,整个人向前猛地一倾! “嗯……” 随着身体的失控,他拼命压抑的喉音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出,化作了一声带着哭腔的闷哼。 颤抖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清晰又可怜。 自那之后,沈知言再也无力抵挡体内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的热浪。 他急促的喘息声、压抑的喉音连绵不断,其间还断断续续地夹杂着一声声颤抖的轻哼。 而自从刚才的急刹之后,这辆车就像中了邪一样,开始了频频的急刹和紧急制动。 沈知言在反反复复的颠簸中被折腾得七荤八素,闷哼声越来越大,哭腔也越来越浓,最后更是突破了口腔发出了一声黏腻的呻吟。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像是一头呜呜咽咽的小兽,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的颤抖之中。 “好好开车。”顾铎缓缓开口道。 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其中还带着一丝沙哑。 话落,刚刚还仿若中邪的车子瞬间就变得平稳了许多。 车子平稳下来之后,沈知言好过多了。他努力调整着呼吸,继续与体内的异样进行抗争。 忽然,一只手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掩住了他口鼻。 “嗯?”沈知言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顾铎,眼中满是茫然。 顾铎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面上神态如常,只是开口时声音却哑得更厉害了,“别哼哼了。” 沈知言:…… 闻言,沈知言顿时感到一股热流从脖颈处迅速蔓延开来,脸颊瞬间变得通红,耳朵尤甚。 他刚才完全沉浸在了一波波汹涌袭来的快感中,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发出了声音! 沈知言被捂得难受,于是下意识地微微向后仰起头,试图拉开与那只手的距离。 第19章 可那只手的主人却十分没有眼色,又紧随其后地迅速跟了上来,但力道倒是比刚刚轻了一些,仅仅是虚虚地覆在了他的口鼻之上。 沈知言幽幽地看了一眼顾铎。 他此时眼角通红,眼中雾蒙蒙的,刚才被折腾出来的眼泪挂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顾铎的眼睛正视着前方,耳朵却迅速攀上了一抹殷红。 顾铎此时十分不好受。 他的手几乎覆盖住了沈知言的半张脸,将对方呼出的温热的气息挡了个严严实实。此时,他的掌心已经沁出了薄汗。 而沈知言并不安分。 他浓密的长睫一下一下地呼扇着,在顾铎的手掌上方轻拂,他的嘴唇也在他每一次扭动时,不经意地在顾铎的掌间擦过,似有若无的触感仿佛电流一般,从掌心直传心底。 酥麻难耐。 顾铎屏息凝神,下颌线紧绷。 他悄悄地用另一只手捻住了自己西裤的布料,重重地摩擦着,试图缓解手指上空虚的酥痒感。 过了许久,沈知言轻轻拍了拍顾铎掩在他口鼻上的手,顾铎没有理会。沈知言又拍了拍,对方依然没有理会,在沈知言拍打第三次时,顾铎才转过头来。 见顾铎看了过来,沈知言向下拉了拉他的手。 顾铎顺着对方的力道将手移开了一些,就听沈知言闷声说道:“顾总,我没事了。” 此时的沈知言双目通红,几缕凌乱地头发散落在额前,被眼泪打湿,狼狈地黏在了皮肤上,滚烫的红色从他白皙的脸上一路漫延到脖颈,楚楚可怜。 然后—— 他管自己这样叫没事了! 顾铎静默了一瞬,默默地移开了手掌。 沈知言确实没事了,熬过了刚才那一波汹涌的药力后,他已经可以凭借自身意志力压制体内的异样。 找回了理智后,沈知言回想着自己刚才的失态,顿时陷入了一阵巨大的尴尬之中。 他刚刚都做了什么?他在人家的车上做了什么! 自己丢了面子事不小,败坏ag形象罪更大! 沈知言强迫自己把碎了一地的形象渣滓一点点重新拾起、粘好,试图回归往日里的状态。 他努力压下了内心的尴尬与狼狈,有心找补一下,于是状若无事地问道:“顾总,你今天怎么会在夜色?” 顾铎觉得沈知言这人有意思极了,他一定没照镜子,不然也不会顶着这副模样还端着一副大方社交的态度,反差感太强了,不过……这副反差实在招人。 顾铎错开了眼睛,不再看对方,只是淡淡道:“事情没谈拢,就提前回国了。” 沈知言有心继续找个话题,但顾铎已经闭上了双眼,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见状,他那张在崩溃中刚刚粘好的面具实在挂不住了,便也安静下来,不再自讨没趣。 …… 车辆很快到达了顾铎在西山的别墅,御景园。 沈知言所在的那侧车门被率先打开,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探进了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沈知言的状态,之后便看向车内的顾铎,笃定地说道:“没大事,打一针就行。” 顾铎点了点头,嘱咐道:“钟叔,他和我上次中的药一样,你先给他全面检查一下。” 沈知言猜测这人应该是顾铎的私人医生。 沈知言现在的脑子虽然还是有些懵,但到底没有忘记正事。临下车前,他扬了扬紧握在手中的合约,“顾总……这个是算数的吧?” 顾铎见沈知言到现在都还记挂着拍卖会的事,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温柔:“你喝酒喝来的,自然算数。” 沈知言这才放下心来,眉眼弯弯道:“谢谢你,顾总。” 向顾铎道了谢后,沈知言就下了车,乖乖地跟着钟叔进了别墅。 沈知言走后高筝就将车熄了火,然后火速下车离开,全程没有丝毫停顿。 车内,一片黑暗中,只剩下了顾铎。 他直挺着身子靠在椅背上,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敲击着真皮座椅。 不是他不想下车,而是他现在的状态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沈知言一路哼哼唧唧的,他实在没能忍住。 第13章 顾铎的心情过山车 顾铎在车里和徐胜宇通了话,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的情况,之后又让酒吧的值班经理将包厢里的监控视频给他发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感到体内的那股燥热大致平复了下去,他这才从容不迫地将搭在腿上用来遮掩的外套重新穿好,施施然地起身下了车。 顾铎走进客厅时就见钟叔正提着药箱从一楼客房里出来,他快走了几步,在钟叔关上客房门前,探身进去看了看。 客房里关着灯,一室昏暗,此时的沈知言已经窝在被子里睡了过去,西装外套被人脱了下来搭到了衣架上,衬衫一侧的袖子也被卷了上去,露出了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臂,应该是钟叔刚给他打完针。 客厅的灯光透过门缝打在了沈知言的脸上,他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两扇睫毛颤巍巍的,想来他在梦中也并不安稳。 顾铎没有过去打扰他,而是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回到了客厅。 顾铎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顺手接过了吴嫂递过来的青梅蜜,走到了客厅的沙发边坐下,这才向钟叔询问起了沈知言的情况。 “沈先生身体太差了,中药倒是小事,打了针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倒是他的胃病很严重,以后还是得少喝酒。” 闻言,顾铎眉心一蹙,想到了那天在酒会上沈知言的意气风发和来者不拒,没想到他有胃病还敢这么喝酒? “诶呀?有胃病的呀?那我赶快给他换一杯喝的,青梅会刺激他的胃呀。” 闻言,吴嫂一拍大腿,就急匆匆地要往客房走,却被顾铎制止了。 “不用,吴嫂,他睡下了,别打扰他。” “那我先备好,喝了那么多酒,他醒来后肯定要口渴的呀。”吴嫂说完就转身去厨房重新忙活了起来。 这时,随着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酒吧的值班经理把包厢的监控视频发了过来,顾铎也没多想,直接就在客厅里看了起来。 视频里有一些对话比较炸裂,顾铎看了一会儿后,觉得脑袋有些发懵,也不记得自己看了个啥,就记住了那句“小婶”,而且沈知言竟然没有反驳。 吴嫂给沈知言的客房里重新送了一杯蜂蜜水后,也跟着围了过来。她越看眼睛越亮,更是频频和钟叔交换眼神。二人的面部肌肉十分灵动,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围观的氛围起初还算轻松,直到几人看到视频里沈知言喝下了那十杯混合烈酒,而且其中还加了药。 “这个楠少爷也太过分了!这不纯纯糟践人呢嘛!”吴嫂性子直,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 自从顾铎搬到御景园后,她便一直在这里工作,一路看着这个小孩儿从家族争斗中拼杀出来,夺下了顾家掌权人的身份。因此,对于顾铎和顾铎的人,自然会多一分偏心。更何况,那个顾楠一直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吴嫂本来对他就没有好印象。 “这些酒喝下去,铁胃也受不了!难怪刚才沈先生都疼得冒冷汗了。”钟叔适时补刀。 这件事顾铎并不知情,不由愣了一下,“他胃痛了?” “可不是?药效退了之后,脸色煞白煞白的。” 对于这一点,顾铎确实注意到了。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 视频里从容应对顾楠刁难的沈知言,气定神闲地一杯接一杯喝下烈酒的沈知言,瑟缩在车中声音旖旎、眼含春水的沈知言,以及此刻正躺在客房里面色苍白、恬静乖顺的沈知言。 不知为什么,他的手指间又传来一阵空虚的酥麻感,顾铎重重地搓了两下。 视频播完了,手机熄了屏,屏幕上映照着顾铎深沉的面容。他的嘴角轻抿,眼神幽深。 其实顾楠在顾家可以算得上是个隐形人了。 当年三房的人联合外人要夺顾家的权,不仅害顾铎的父亲心脏病突发,险些离世,他们还□□了顾铎。所以后来在顾铎掌权后,对三房的人进行了清算——顾楠的父母……和哥哥。 而顾楠,是如今三房唯一的血脉。 幸也不幸,顾楠自小就是个纨绔的二世祖,只知道吃喝玩乐,对家族事业半点不通,但也正因为如此,那次夺权之争他竟然半点没有参与。 但即便是这样,这些年顾家对顾楠也是秉持着“放任自流”的态度,没有资源倾斜、没有精英培养,任由他这个三房的一支独苗在顾家自生自灭。 顾铎能够看到顾楠的困境,但他无法原谅顾楠父母当年的恶行。因此,他只允许顾楠进入天御担任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以保全他姓“顾”的体面。 然而,没想到顾楠的心思歪了,竟然敢在璀璨之夜给自己下药。顾铎知道,凭顾楠一人是没有那个胆量的,而他之所以留着顾楠,也只是想通过他钓出背后的教唆者。 第20章 可没想到留人竟然留错了! 谁能想到给顾楠个闲职,他都能折腾出一堆破事出来。 现在顾家显然有人生了二心,老爷子还在世,他不能大动干戈。当年他顶着压力让堂兄在监狱中被自尽,是因为那时他刚刚掌权急需立威,但现在,他作为顾家当家人该考虑的就不仅仅是这些了。 …… 顾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回神就看到吴嫂和钟叔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想也没想,一抬手就开始轰人,“该干嘛干嘛去,你俩在这儿围着我干嘛?” 说着,他顺便拿起了桌上的青梅蜜喝了一口,喝完后不由皱了皱眉。 “吴嫂,这次的怎么这么甜?” 吴嫂被顾铎轰走了,只是在临走前留下了一句,“刚才我问沈先生,他说他喜欢甜一点的,我就给你俩的一起做了。你将就些吧,一会儿还得吃饭呢。” 顾铎:…… 吴嫂准备晚饭的时候,顾铎回房间洗了个澡,他刚下飞机就直接去了夜色酒吧,此时一身疲惫。 这事儿说来也巧,他飞往秘鲁的那天,徐胜宇恰好和他说了沈知言约见顾楠的事,当时顾铎并不知道具体原因,也没有太在意。 后来在秘鲁办公的时候,他收到了策划部发来的拍卖会定稿方案,这才注意到入选的拍品中没有ag提供的珠宝。随即他就想明白了沈知言为什么要约见顾楠。 因为秘鲁的那个供货商态度很坚决,顾铎觉得自己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再加上顾楠那小子做事有点浑,他担心沈知言和气生财那一套对顾楠不管用。于是就提前结束了行程,一下飞机就去了夜色酒吧,正好赶上了这么一出闹剧。 当顾铎收拾完下楼时,就见吴嫂正在餐桌前忙活。 看到他下来,吴嫂笑着迎了上来,“听说沈先生从意大利回来的,我做了马斯卡彭芝士蛋糕,一会儿你们尝尝。” 顾铎笑了笑,“行。” 说完,他四处打量了一下,没见到沈知言的身影,便抬脚向客房走去。 可是当他打开客房门后,却发现里面漆黑一片,床上竟然是空的。叫来钟叔一问才知道,人竟然已经走了。 “沈先生的助理来接他了,他说得去警局接一个朋友。当时你在楼上,他去敲你的门你也没应声,沈先生就让我转告一声,说改日再正式道谢,然后就匆匆地走掉了。” 顾铎确实没有听到敲门声,想来沈知言来敲门时他应该正在洗澡。 听完钟叔的话后,他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准备上楼去书房办公,却被吴嫂喊住了。 “哎,先生,你还没吃饭呢,蛋糕也做好了,你尝一块吧。” 顾铎兴致恹恹地没有回头,“不吃了,你们吃吧。” …… 离开御景园的路上,一辆黑色卡宴在夜色中稳速行驶。 沈知言上车后,立刻换上了车里的备用外套,并开始打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开车的是一个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小姑娘,她是沈知言的生活助理——陈思怡。 陈思怡边开车边看着上车后就一通折腾的沈知言,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蹙眉道:“老板,我去接秦哥就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现在这状态我是真担心你猝死。” 说完,还没等沈知言回答,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好奇地追问道:“对了,老板,你死了的话财务部还能正常给我发工资吗?” 沈知言默默地看了一眼陈思怡,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招人标准,不解道:“我当初为什么招你当生活助理来着?” 陈思怡跟着一起回想一会儿,“我觉得可能是我做饭特别好吃。” 沈知言闻言点点头,这话就算是在斗嘴状态下,他也否定不了。不过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办事也挺机灵。” 确实挺机灵。 陈思怡原本正在酒吧门口接应沈知言和秦昭,没想到却等来了顾铎的人。那人告知她,她老板已经被顾总接走了,让她先回去。 沈知言中了药,还被人带走了,那还得了?!陈思怡当时就急得百爪挠心。 不过对方人高马大的,她也不敢硬顶,于是就和公关部的梁凝打听了顾铎的住址。她想,我阻止不了你们带人走,你们也阻止不了我接人回呀。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她开车快到御景园的时候,正好收到了沈知言发来的信息,还发了定位,让陈思怡过去接他一趟。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沈知言刚发出消息让人来接他,紧接着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老板,我到了”。 “老板,说真的,咱以后能不能别碰高浓度的酒?秦哥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陈思怡左打方向盘拐了个弯,见沈知言正将手按在胃上,就知道他的胃又不舒服了,于是没忍住唠叨了一句。 沈知言觉得有些好笑,“我被人下药你不担心,却担心我喝酒。有没有轻重缓急啊?” 陈思怡惊讶道:“下药而已,多大点事儿?要么痛要么爽,总归是一次性的,但胃病不是啊,那是一辈子的事!老板你能不能分清轻重缓急啊!” 沈知言被陈思怡的逻辑惊呆了,讷讷了半晌,才道:“女侠,受教了。” 陈思怡被夸得很得意,但她也没想放弃自己最初的打算,于是打蛇上棍道:“那老板,你好好回家休息,别跟我跑警局了,我接了秦哥给你报个平安行不?” 沈知言摇了摇头,“没事,咱去接你秦哥,我顺便还有点其他的事要做。” “啊?”陈思怡不解,“你去警局有什么事啊?” 沈知言没有答,只是笑了笑,“警民一家亲嘛,慰问一下辛苦奋斗在一线的同志们。” 陈思怡不知道沈知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打算刨根问底,总归这些跟她一个小助理没有关系。 …… 确定了ag提供的“鸢尾月”将在天御拍卖会上亮相后,第二天沈知言就连轴转地部署了一系列后续的动作。 这条线他们埋了很久,终于可以着手启动了。 他先和公关部的梁凝等人敲定了后续动作所需的物料准备和节奏细节,又通过远程会议与总部沟通了“织梦录”广告的投放安排,之后,沈知言就泡在设计部里,对“织梦录”系列产品进行最后一轮审核和问题复盘。 因此等到傍晚他从设计部出来时,才知道天御对顾楠的处罚——开除。 这个处罚力度挺大的,大到让沈知言感到意外。 经此一事,沈知言越发觉得顾铎这人挺讲道理,也没那么帮亲不帮理,那么ag争取和天御的合作还是很有希望的! 与此同时,经过秦昭这段时间的死缠烂打,在璀璨之夜设计沈知言的另一个人也有了眉目——宝丰阁的十年元老,陈玉成。 其实宝丰阁的主使未必真就是陈玉成,但他作为宝丰阁东家的左膀右臂被推出来顶了这个锅,那就只能是他了。 有了人名,后面的就好说了。 沈知言让秦昭先将这件事传播出去,提前造势。而他自己这边,则找个了缅商谈了一下原料收购。 正当陈玉成设计沈知言的消息被迅速传播时,还有一条流言也在私下里悄然扩散——顾家掌权人顾铎和ag总裁沈知言梅开二度! 沈知言和顾铎在夜色酒吧的事情很难瞒得住。 那天酒吧包厢里的漏勺本来就不少,再加上沈知言从包厢出来后的那副状态,之后他不仅上了被禁止入内的二楼左区,还被顾铎搂着去了停车场。 无数证据都在为流言佐证。 开始时,天御的员工们是不信的,他们的顾总明明在秘鲁出差,怎么可能会在夜色酒吧闪现?直到周五那天,他们亲眼看到了原本应该在秘鲁的顾总,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了天御办公楼! 一时间,天御各大没有老板的群里都炸了锅,大家纷纷感叹,万年铁树竟然开花了,还开了两次! 第14章 梦里梦外 周六的京大校园十分热闹。 现在正是社团纳新的时间,到处都是创意十足的招新海报。伴随着分发传单的吆喝声,三三两两的学生往来穿梭在招新摊位,大三的学长们老神在在,大二的部长们拼命忽悠,大一的新生们热情洋溢。 一路走下来,沈知言的手里多出了一打传单,他边走边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今天的沈知言一改往日里的西装革履的形象,穿得格外休闲。他穿了件 loro piana的蓝白色羊绒开衫,内搭着一件白色简约t恤,在胸口处戴了一个设计感十足的鸢尾徽章,下身是深蓝色的 brunello cucinelli 的牛仔裤,穿着一双小牛皮革的低帮运动鞋。 他这一身休闲装和校园的气质融合得很好,因此一路上收获了很多目光……和传单。 沈知言当年考上了京大,可是却因故退学出了国,因此他对京大学生的校园生活十分感兴趣,以至于接传单时接得乐此不疲。 第21章 秦昭一大早就开车送沈知言过来了,此时他正背着个画筒,两手提着拜礼跟在沈知言身边,西装笔挺,俨然一副精英范。 两人其实年龄差不多,只是在装扮和神情的加持下,他俩一路走来,倒像是家中长辈来送孩子上学。 二人转眼就到了京大的家属楼,建筑风格有一定的年代感了,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略显陈旧。 沈知言停下了脚步,接过了秦昭手中的礼物和画筒,“辛苦了,周末还折腾你跑来送我一趟,你先回去吧,我走时打车就行。” “不用,你走时打电话叫我,我正好在这边有事要办,今天一天都在京大附近。”秦昭说完,根本不给沈知言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经过了一丛带着秋霜的已然凋败的鸢尾花,沈知言提着东西站到了一扇熟悉的房门前,徘徊了一会儿。 住在这里的人,对他有着穷其一生也无法偿还的恩情,可当年沈知言却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八年来杳无音信。 他其实刚回国时就来过了,但那时却被告知这里的主人正在国外进行学术交流。 “笃笃……” 沈知言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颤抖着手敲响了房门。 这一次,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庞清瘦,身姿挺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深色的对襟毛衣,戴着一副银边眼睛,气质温文尔雅。 见到来人,沈知言先是眼眶一热,紧接着就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笑容,“老师!” 与沈知言的热情相反,站在门内的孟时平却是面色冰冷,他斜睨了沈知言一眼后,冷哼一声,就敞着门往屋里走了。 沈知言丝毫不介意孟时平的态度,自己招待着自己,轻车熟路地进门换了鞋,将从商厦买的那些礼物放在了一旁,只拿着手中的画筒径直进了孟时平的书房。 孟时平是京大美术系的教授,在国内久负盛名。只是他为人清高孤傲,不喜结交,因此这么多年来他的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小辈。 而沈知言是孟时平当年在江城疗养时捡到的好苗子。 孟时平第一次见到沈知言时,沈知言正在奔波于街道办、教育局和民政局之间,帮自己办理入学的事,那时他还没上初一。 当时孟时平想,这家大人也太不负责了,怎么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忙活这种事?后来他才知道,沈知言家里没有大人。又或者说,沈知言没有家,连他之前所在的福利院都没有了。 沈知言自小就是一个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肯为之付出十二分努力的人。 江城的教育并不强,沈知言所在的学校师资水平也很一般,在这个大家都在疯玩瞎闹的环境里,不到13岁的沈知言却铆足了劲地要考京大。 他说他哥哥在京大,他要去找他。 沈知言很有绘画天赋,又有个做什么都能做成的性格,于是孟时平就收他做了关门弟子,还做了他的临时监护人,在江城和他一同生活了五年。 后来孟时平回京大复职,安心地等着自己的小徒弟考来京市找自己。 沈知言没有让他失望,他考上了京大,他说他找到了哥哥,一切都很顺利。 可开学后,沈知言却没有出现,他只是来了通电话,说他要出国了。 他为什么忽然出国?谁给他办的签证?他要去哪里?语言通不通?身上的钱够不够? 孟时平有很多问题,但都没有问出口,因为那孩子在电话里哭得话都说不全乎了。 毕竟一同生活了五年,孟时平知道,他是被什么吓到了。 沈知言的品性孟时平怎么会不知道,他一声不响的出国,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事很大,他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解决不了,自己这个清高了半辈子的臭教书的也解决不了。 沈知言对于没能赴孟时平的约很内疚,可是孟时平怎么会责怪沈知言的失约?他只是担心那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会不会在异国他乡无声无息地死掉。 他夜夜难安 沈知言走到了书桌前,向孟时平身边凑了凑,面容十分乖巧地打起了直球,“老师,我特想你。” 孟时平敛下了眸中的神色,淡淡道:“我的徒弟是沈知言,不是一声不吭就跑掉还半路改换门庭的小王八蛋。” 听孟时平这么说,沈知言就放心了,直接坐了下来,扯了扯孟时平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小王八蛋知道错了,他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他想给您赔礼,所以想问问您,您在拒绝之前能不能先看看?” 说罢,沈知言也不等孟教授说什么,径直打开了画筒,将里面的画取出来后,在孟时平面前展开,然后打蛇上棍地用双手搂住了孟时平一侧的胳膊。 “这是我出国后的第二年参加ivaa时的参赛作品,我拿了绘画组的金奖,导师提报的是您的名字。” ivaa,全名international visual arts award,是一项国际视觉艺术赛,分为多个赛道。当年沈知言一穷二白,差点活不下去,正是凭借着那次获奖,他无意中获得了一位来自卢卡家族的设计师的关注,也由此认识了他如今在ag效力的alex。也是在那之后,他改学了珠宝设计,后来出了成绩,得到了资源倾斜。 孟时平的面色有些动容,他看了看那幅画,良久,道:“我知道,那场比赛我看了。” 不仅看了,还看了很多遍。 自那场比赛之后,关于沈知言的事情,孟时平多少也知道一二,知道他在意大利,知道他在那边上学,也知道他改学了珠宝设计,还进了ag。孟时平甚至还关注了他的ins账号,知道了他的生活。 后来人好不容易回国了,但那时孟时平却带队去了国外进行学术交流。 室内安静了一瞬。 孟时平忽然一改之前的冷漠,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怎么能这么久都不给家里来通电话呢!八年啊!你是不知道我的手机号吗!” 沈知言忙道:“前几年我确实打不起电话,活着都费劲,后来日子好了,我又觉得怕了,我就怕你说,不要我了……” 孟时平觉得自己脑袋上的小火苗蹭蹭地往外窜,忍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八年来的不解:“那你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走得那么不明不白,还……还走得那么狼狈。” 沈知言垂下了眼睛,没有回答。 并非他不想说,而是他也不知道当年事情的原委。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无意中被卷入了豪门恩怨的漩涡,权势的倾轧就是他的灭顶之灾。曾经少年意气,不知青天高、黄地厚,事到临头才发觉,朗朗乾坤,处处阴霾。他在江城可以顽强地成长十八年,却在京市险些没能活过三天。 孟时平也没有强求,如果沈知言肯说,八年前就向自己求救了,而他八年前不肯说的事情,八年后也依然不会说。 “那……解决了吗?” 沈知言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他忽然抬眸,笑了笑,“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不怕了,老师。” 孟时平本来憋了一肚子火,可是看到沈知言这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又撒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起身就穿了外套往外走。 见沈知言跟小时候一样,像个跟屁虫一样在后面跟着自己,孟时平回头瞪了他一眼,“跟着我干嘛?我去买菜,不然中午吃什么?等着你变出来?”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又指了指沈知言眼睛下面的那团乌青,“你现在先进屋治治你那熊猫眼,等下有客人来,别吓着人家!” 沈知言有些意外,“还有客人要来?” “你们这也是赶巧了,他之前也是京大的学生,还是我的一个忘年交。”孟时平用手指戳了戳沈知言,“等会你好好跟人家学学什么是尊师重道。” 沈知言“哦”了一声就往南屋走,进屋后忽然发出一阵惊呼,“老师!这么老的摇椅你还留着呐?” 孟时平边换鞋边哼了一声,“那是我给我家猫留的窝,你可别瞎动。” 孟时平走后,沈知言就躺在南屋的摇椅上睡着了。 或许是漂泊太久见到了家人难得的安心,也或许是少时的气息太过熟悉,沈知言做了很多小时候的梦。 梦里,有一片花海,沈知言才几岁,被同样小小的哥哥牵着,说话都还不太利索,“红花花,黄花花,好多花花……” 梦里,他正值上小学的年纪,他的书包被人扯到了地上,书本散落了一地,地上还有很多大孩子,哥哥骑在一个人的身上,一拳一拳地打了下去。 梦里,他和哥哥在吵架。 哥哥酷酷地抬头45°仰望天空,“你根本就不懂,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家庭的托举,根本走不出这个圈子。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学校学那些死知识?你别拦我,我得赚钱养咱俩!” 那时的沈知言还小,没有哥哥成熟,但他整个人像个小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扒住了哥哥肩上的背包,就是不肯放手。 第22章 “什么叫走不出什么圈子?难道我们明天就死掉了吗?如果明天我们不会死掉,那今天走不出去,我们就明天继续走呀!沈岁安你把包给我放下,你不能不上学!” 梦里,哥哥梗着脖子在和一群人僵持着。 那时沈知言已经懂事了,他跑到哥哥面前,大声说:“沈岁安,我没有家,那咱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有家吧。我不要你在江城陪我,你等我去京市找你!你放心,我一定去找你!” 梦里……福利院的小伙伴一夕之间都被人领养了,第二天,福利院没有了。 梦里有两道声音在呼喊。 一个人在笑,“沈岁安,你在京市等我去找你。” 另一个在哭,“沈知言,你不要再来京市了。” 沈知言昏昏沉沉地,睡得很不安稳,像是在梦里看了一场电影,后来更是变成了一幅幅画面的闪回。 迷迷糊糊间,脸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有些发痒。 沈知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是眼皮实在沉重,半阖不阖,他的眼前仿佛隔着一团雾气,眼神十分迷离。 雾气中,他隐约中竟然看到了顾铎的脸。 为什么……会有顾铎? 不管是自己的梦里还是老师家,都不是这张脸应该出现的地方。 沈知言本就在半梦半醒间,这下子更迷糊了。 顾铎确实很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面部轮廓刚硬有力,带着与生俱来的冷峻与矜贵。 沈知言神情恍惚间,手比脑子快,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竟抬起手来好奇地摸了摸。 触感竟然这么真实?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皮肤的纹路和顾铎的气息,就像是眼前的是真实的顾铎一样…… 等等! 真实的顾铎?! 顾铎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目光迷离的沈知言,只见他突然浑身一颤,像是如梦初醒般,眼睛一点点睁开,瞳孔逐渐放大,直至露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顾铎?!” 话音未落,沈知言抚在顾铎脸上的手像触电一般迅速收回,连带着他的整个人都向后瑟缩。 但是,沈知言是躺在摇椅上的,他这么大幅度的动作,立马打破了摇椅的平衡,整个摇椅连带着他这个人都一同向后倾去。 顾铎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摇椅椅背,这才将其稳住,但他的身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欺身压在了沈知言的身上! 顾铎也没有想到,他来找孟教授品画,会在屋里见到睡着的沈知言。 他一进来就看到了放在门口的紫砂壶和祥龙茶宠,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那天在夜色酒吧中和徐胜宇打球的沈知言。 他记得那天他让高筝去查沈知言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夜色酒吧,高筝查回来说,是沈知言在附近给他老师买礼物,因为齐卓轩临时约见,他们这才就近去的夜色酒吧。 当时沈知言买的东西,就是这两样。 心念一动,他进屋一看,果然真是沈知言! 今天的沈知言和以往西装笔挺的模样完全不同,像极了一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头发也没有精心打理,软软地垂在额前。 窝在摇椅上的沈知言,整个人都软乎乎的,顾铎看了会儿,没忍住,碰了碰他的脸,谁知却把人给弄醒了。 他更没想到,沈知言醒来后迷迷糊糊的,竟然还敢摸自己的脸。 沈知言刚睡醒,脑子还不太灵光,一时忘了收回脸上诧异掺杂着惊慌的表情。 顾铎就气定神闲多了,他笑了笑,“沈总刚才这是?” 沈知言想到了刚才的失礼,迅速神思回笼,稳住了情绪,挂起了招牌笑容,歉意道:“抱歉,顾总,刚才做了个梦。” “哦。所以……”顾铎似乎有些不解,“沈总刚才摸我,是因为以为那是梦。” 这话说的确实也是事实,但表述得很不对味儿,说的好像沈知言在梦中会对他做什么一样。 但沈知言现在并不想在这一点上多做纠缠,于是干巴巴地回道:“刚才失礼……是因为觉得不可思议。” 顾铎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动。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彼此呼出的气息都在相互交缠。这个距离让沈知言莫名想到了周四那晚在夜色酒吧中发生的事情,他的耳根缓缓攀上了一抹尴尬的红色。 沈知言很不习惯这么近距离地与人接触,见对方迟迟没有起身的打算,他有些不耐,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顾总,劳烦让一下。” 顾铎挑了挑眉,忽然笑了笑,点头道:“好。” 之后顾铎倏然起身,直接放开了稳住摇椅椅背的手,摇椅骤然失去了阻力,瞬间向前摇了过来。 “哎哎哎?” 沈知言手忙脚乱地扒住了摇椅,堪堪稳住了身形,顾铎则径直转身,嘴角勾起,离开的脚步甚至有点轻快。 第15章 孟教授他引狼入室 顾铎就是孟时平说的忘年交。 当年顾铎花了七位数拍下了孟时平的一幅画,把他给乐坏了。倒不是孟时平多看重钱,而是他觉得能花这么多钱买自己画的人一定是个伯乐。 那幅画的名字叫《花境》。 后来顾铎得知那幅画是孟时平和他的弟子共同创作的,可他那个孽障弟子却离家出走了。 而顾铎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沈知言就是孟时平家的那个离家出走的孽障。 沈知言被顾铎的出现吓醒了,他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接受了在老师家里遇到顾铎这一离谱的事实。 他走出房间时,就看到顾铎正在厨房帮孟时平做饭。想了想,沈知言也抬脚往厨房走去。 谁知沈知言前脚刚要踏进厨房,后脚就被孟时平撵了出来。 “炸厨房的逆子给我出去!” 孟时平说的“炸厨房”,不是用的夸张修辞,而是客观叙事。 沈知言被撵出了厨房后,四处转悠了一圈,有点无所事事。他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些吃食,应该是顾铎提过来的,地上还摆着一些礼物,就放在自己带来的那些茶杯、茶宠旁边。 沈知言不禁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把这两样东西带过来了,不然那天去酒吧的刷脸行为很可能会就此穿帮。 不多时,随着厨房门一开一合的两声“砰”“砰”响动,顾铎也被赶出来了。 沈知言见状,心里瞬间平衡了许多。 沈知言觉得自己作为老师的徒弟,有必要帮老师接待来家里拜访的客人。于是又是找茶点又是帮忙泡茶,手忙脚乱地想招待对方。 然而,忙活到一半时,他忽然发现顾铎似乎也在轻车熟路地招待自己,对方甚至还熟练地拿出了老师一早准备好的卡萨塔、抹茶红豆羊羹还有一盘松露巧克力。 沈知言看着眼前那堆平日里老师连碰都不碰一下的东西,不由愣了愣,忽然眼眶有点发热。 这些都是现在的自己爱吃的东西,可他明明已经八年没有和老师见面了。 ——原来老师一直都在关注着他。 “我还好奇那天孟教授怎么忽然问我哪家甜品好吃,原来是给你准备的。” 顾铎把甜品装盘后摆上了餐勺,递到了沈知言面前,顺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沈知言一时间百感交集,不过有外人在场,他很快就压住了情绪。 他见顾铎对老师的家里布局这么熟悉,不由好奇地问道:“顾总,你和老师经常一起品画吗?” “是。孟教授是良师益友。”顾铎点点头,“孟教授作画的风格和创意我都很喜欢。” 见对方夸自己的老师,沈知言顿时生出了一股小骄傲,直接开启了夸夸模式,“老师非常擅长捕捉光线和色彩的瞬间变化,然后再用色彩的渐变和过渡呈现出来,而且他的用色也很大胆独特,不局限于自然色彩的还原,只求达到震撼人心的视觉效果和情感传达。” 说完,沈知言又觉得有些新奇,“没想到顾总竟然会喜欢老师这样的风格。” 顾铎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哦?那不知在沈总心中我应该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沈知言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直言道:“我一直以为像顾总这样杀伐果断、成熟稳重的商业巨擘,会更喜欢那种线条硬朗简洁、构图规整严谨的现代简约抽象风格的画作。” 杀伐果断、成熟稳重…… 顾铎细细地琢磨着沈知言对自己的评价,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从自己过往的决策中瞎提炼出来的,不过顾铎觉得很受用。 顾铎被夸得心情不错,不由打开了话匣。 “说起来,能和孟教授相交还真是缘分使然。我曾经有一幅很中意的画,可惜求而不得,而孟教授的《花境》和那幅画的风格很像,我看到的第一眼就相中了。” “哦?”闻言,沈知言的眼睛亮了一瞬,彻底来了兴趣,“竟然还有顾总求而不得的东西?不知道是谁的画?” 沈知言是想着,自己在圈子里多少有点人脉,如果能把顾铎喜欢的画给他弄到手,换个和ag的合作不过分吧? 第23章 “不知道。”没想到顾铎却遗憾的摇了摇头,但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眸光渐冷,嗤笑了一声,“不怎么有名,不过是那幅画的主人死活不肯割爱罢了。” 见状,沈知言忙闭上了正要追问的嘴。 他是想搞画送礼攀交情,但看顾铎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分明还夹杂着恩怨情仇。 沈知言并不想掺和到这些破事中去,于是赶紧止住了话头。 “过去的求而不得确实很遗憾,不过未来也有很多不期而遇值得期待嘛。”他喝了口茶,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那天在夜色酒吧的事,我还没有好好感谢顾总。当时我的助理还在警局,我实在不放心,走得有点匆忙,也没来得及和顾总打声招呼。失礼之处,还请顾总不要见怪。” 此时顾铎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嘴边噙起了一抹笑意:“哪里,是顾楠有错在先。不过可惜你没有口福,那晚吴嫂做了马斯卡彭芝士蛋糕,味道还不错,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来家里尝尝。” 听到“吴嫂”,沈知言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他在御景园见到的那个中年妇人。当时他浑身难受,对方还一脸关切地问自己的饮食偏好来着。 思及此,沈知言惋惜道:“确实遗憾,我还蛮喜欢马斯卡彭的,我的小助理用它做的提拉米苏也很好吃,有时间也请顾总尝尝。” “行啊。”顾铎大方地点了点头,“哪天?我看看时间。” “啊?”沈知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确实没想到,之前约见了半个月也约不出来的顾铎,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好约。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人家就应下了。 不过机会难得,沈知言认真地想了想,道:“嗯……拍卖会之后吧,到时候我请顾总吃大餐!” 对于沈知言将时间约在了拍卖会之后,顾铎是有些疑惑的,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道:“大餐就不必了,沈总请我吃顿家常便饭吧。” 沈知言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成。” 说完,沈知言便专注地挖着卡萨塔上面裹着糖霜的杏仁,而顾铎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 ag在确定了自家珠宝进入拍卖会之后,就向天御提了申请,想上拍卖图录的封页。顾铎原本以为沈知言会在拍卖会前约见自己谈录封的事,因而便给了对方约饭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却被他一杆子给支到拍卖会之后了。 沈知言这人说话做事,总能打在顾铎的意料之外。 桌上的甜点顾铎动的很少,对他来说,这些实在太甜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知言一小口一小口地挖着蛋糕吃。沈知言的神态专注又满足,每次将餐勺放入唇齿间时,都会用舌尖轻轻卷一下,防止甜品沾到其他地方,秀气极了。 顾铎不禁有些感慨,沈知言这个人,作息规律差得一塌糊涂,高糖高热还嗜酒熬夜,怎么皮肤还怎么好,基因的问题吗? “顾总?” 可能是顾铎思考得太认真了,没有注意掩饰自己探究的眼神。沈知言一抬头,正好撞见顾铎正目光深沉地看向自己,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吃个蛋糕的功夫,怎么又把人给惹到了。 顾铎也回过了神来,他连忙调动起全身的演技,极为丝滑地将视线穿过沈知言,落到了他身后书房的窗边。 那里摆着一张围棋桌,顾铎之前常和孟教授在这里手谈。 顾铎装出一副刚才看的是围棋而不是沈知言的样子,突兀地问道:“下棋吗?” 沈知言沉默地看了看顾铎,虽然摸不准对方的意思,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 孟时平在厨房里做着饭,他的不肖孽徒和忘年小友一道窝进了他的书房,玩起了围棋。 二人的棋风大相径庭。 顾铎是大刀阔斧地冲锋陷阵,沈知言是细水长流地绵延布局。顾铎是大开大合、杀伐果断,沈知言是在细微处下功夫,在细节上抠死你。 他俩都挺讨厌对方的棋路的。 眼见着棋盘上的战事陷入了焦灼,顾铎一时想不出如何破局,于是掏出了根烟。 顾铎和孟时平都是老烟枪,但他没见沈知言抽过,于是便问了一下,“介意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接着起身打开了窗户,顺口叮嘱了句,“这玩意儿还是要少抽。” 顾铎见这人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是又是开窗户又是嘱咐自己的,看架势应该还是介意的,于是又把烟收了回去。 “生意场上像沈总这样不抽烟的可不多。” 沈知言重新坐下后,落了子,笑道:“我以前也抽的,只是后来戒了,它对身体不好。” 顾铎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你说他生活健康吧?他嗜甜嗜酒还熬夜。你说生活不健康吧,他狠起来连烟都能戒。 “戒烟可不容易,那当初是为什么抽的?” “为了提神啊。”沈知言在左上角的局布完了,瞬间吃了对方一片白棋,“……我的事顾总应该是知道的吧。” 顾铎点点头,顺手在右上角落子,切断了沈知言这片棋与根据地的联系。 他是调查过沈知言,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阳光福利院长大,江城读的书,后来考上了京大但并没有就读,而是出了国。后来再有信息可查的时候,他已经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读书了,毕业后就入职了ag。 顾铎觉得这人还挺传奇。 “在国外的时候得忙着打工,但又不想落下学业,我每天也就睡两三个小时。”沈知言忽然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那时是真困,买不起咖啡,就找同学讨烟抽。”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后来日子好了些,不用靠抽烟提神了,我就赶紧戒了。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我说真的,你和我老师以后都要少抽。” 顾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沈知言。 他刚才那句话,平淡地如同过日子时细碎的叮嘱。还将自己和他的老师放到了一起,嘱咐得理所当然,蓦然给顾铎带来了一种细水长流的安心。 顾铎觉得,像是有一根羽毛在他的心脏上撩了一下,有些发痒。 借着刚才的话题,二人又展开聊了许多。 棋盘上厮杀正酣,沈知言觉得棋逢对手,干脆把抱枕抱到了怀里,盘腿坐到了藤椅上,用手支着腿上,思考着棋路。 “听孟教授说,《花境》的创意缘于你?” 《花境》这幅画是当年沈知言和孟时平在江城时一起创作的,它源于福利院的那个花海。 其实那片花海沈知言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印象早已模糊,但是他会在梦中重构,于是就有了《花境》。 沈知言忽然想到了刚才在南屋里那个乱糟糟的梦,手下一抖,棋子放错了位置。 顾铎挑眉,精准地抓住了时机,一番连销带打,摧枯拉朽地破了沈知言营造的大好局势。 沈知言一边思量着场上的局面,一边斟酌着语言,“嗯,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哥哥常带我去。” “你还有哥哥?” “是啊,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可他后来找到了家人,来了京市。” 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哥哥? 这次换成了顾铎脑子没转过弯来,一时不慎,下了手臭棋。 沈知言一眼就看出了破绽,手起刀落,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瞬间就挽救了颓势。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些落寞,“没有了,我已经……找不到他了。” 见沈知言这幅样子,顾铎心下一沉。他一边琢磨着后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他叫什么?” 沈知言下棋的手一顿,轻声答道:“沈岁安。” “他也姓沈?” “是啊,我们是跟院长姓的,只是后来哥哥走后不久,福利院就突然关门了,那之后,我也没有再见过院长。” 顾铎想到那个阳光福利院确实关闭得很突然,而且在关闭后不久就被推倒建了厂子。至于福利院的关闭原因,因为时隔太久,现在已经无法考证。 总之,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顾铎笑着宽慰道:“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沈总刚才说的很对,过去的求之不得固然遗憾,但未来还有很多不期而遇值得期待。” “嗯。”沈知言看了看顾铎,忽然狡黠一笑,随即“啪”的一声落下一子,“对杀了,顾总,我算着你可是凶多吉少。” …… 孟时平做好饭后,就看到他们二人在书房下棋,沈知言袖着手皱着眉头思索着,手里的棋子迟疑不定。 孟时平知道沈知言下棋的路子,那真是在细微处磨人,他这个做老师的都烦死了,可此时顾铎却十分好脾气地等着沈知言的动作,不仅没有丝毫不耐烦,还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沈知言脸上的表情。 这个眼神不对劲! 第24章 气氛也不对! 孟时平机敏地捕捉到了顾铎的眼神,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脑门上的雷达“噌”地一下就立了起来,忙戴上了祖传的有色眼镜疯狂扫描—— 一边是自己乖巧温顺孤苦无依的美貌小徒弟,一边是商场浸淫多年老谋深算的顾家掌权人,这还得了?! 心中一急,孟时平忙冲着屋里的二人喊道:“吃饭了,别玩了!” 沈知言刚想到好的策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个激灵。他忙应了一声,顺手将棋子放到了想好的位置上,之后,就起身过去帮忙端菜。 顾铎觉得这是步好棋,可惜孟教授催得紧,他也不得不跟着出了书房,只是暗暗有些惋惜。 将菜在餐桌上摆好后,孟时平见顾铎抬脚就往沈知言旁边的位置上凑,吓得忙拍了拍自己的身边,“来,小顾,坐这!” 饭桌上他更是严防死守,话题一落到沈知言头上就直接转走,连个弯都不带拐的。 沈知言和顾铎都有些不明所以,二人面面相觑,都在对视中读懂了对方的不解。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后,三人就在孟时平的书房中一起看起了顾铎带来的画。 沈知言开始时还会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见解,可每次都被孟时平打断,久而久之,沈知言就撇撇嘴不吱声了。 顾铎看着沈知言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他低头笑了一下,可一抬头,就看到孟时平沉着一张脸正阴恻恻地看着自己,顾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今天的老师/孟教授怕不是疯了?——沈知言和顾铎如是想。 今天的孟时平着实有点不对劲,沈知言被他“针对”得人都麻了。坐了一会后,就提着孟时平给准备好的大包小包,起身离开了。而就在沈知言走后没多久,顾铎也表示公司有事,向孟时平提了告辞。 孟时平站在门口看着顾铎步履匆匆的背影,愤愤地一拍大腿,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引狼入室了。 …… 沈知言走在京大的校园里,路上来往的学生较之早晨明显少了许多。他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喊自己,一回头就见顾铎正大踏步地向自己走来。 见顾铎也溜了,沈知言心生理解:今天的老师前半场还算正常,后半场跟吃了枪药似的,得谁骂谁。 对上沈知言同情的目光,顾铎了然一笑。 今天阳光正好,洒在了顾铎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看着背光而站的顾铎,说不上为什么,沈知言的心蓦然一动,他想,可能是阳光太晃眼吧? 关于京大,沈知言有很多遗憾,当初他抱着一腔憧憬而来,却带着一身狼狈而走。 心念一动,沈知言忽然问道:“我记得顾总是京大毕业的吧?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带我参观一下京大?” 阳光太耀眼,看不清沐浴在其中的顾铎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点点头,“好。” 第16章 争执 京大校园并不小,也有很多有名的景致,像是映心湖、墨碑林、情人坡等等。 二人逛了一个下午,沈知言手里拎着的腊肠和腌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顾铎手里。 不过大学校园里所谓的景点大多都挺唬人,比如他们现在所在的情人坡——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片起伏的草地。 大白天的,这里也没有多少小情侣出没。倒是不远处有一伙人在踢球,充满青春气息的身影肆意张扬。 沈知言和顾铎一路上聊得还算投机,顾铎会给他讲一些京大的名人轶事,沈知言也会顺着对方的话抛出几个他在佛罗伦萨的趣事。 其实沈知言在国外上学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体味生活,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把别人的故事拿过来加工加工,就能促进一次聊天的延续。 当沈知言聊到当年他在欧罗巴号上遇到触礁搁浅,以至于对游轮有了阴影时,顾铎笑道:“那希望这次的拍卖会能给沈总带来一次好的体验,驱散阴影。” 这次月底的珠宝拍卖会将要在顾铎名下的天御一号轮渡上进行。 沈知言笑了笑,顺着话茬问道:“不知道这次的拍卖图录什么时候印发?” “封页设计还在调整,就这一两天的事吧。” 顾铎顿了顿,他想起了ag申请上图录封页的事。ag提供的“鸢尾月”虽然名贵,但还没有到一骑绝尘的地步。 于是他委婉地说道:“ag这次的拍品很好,但这次的封页竞争有些激烈。” 沈知言听懂了对方的暗示,试探道:“那封页是……宝丰阁的?” 顾铎摇了摇头,“宝丰阁的拍品被撤出了本次的拍卖会。” 接着,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沈知言,补充道:“这周五做的决定。” 顾铎话里有话,沈知言没有接,他只是扬着头,等着对方的下文。 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了,轻轻拨动着沈知言的衣摆,淡蓝色的开衫柔软地贴合着他瘦削挺拔的身形。 他扬着脸,因为面向太阳,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柔软地头发染成了暖金色。 顾铎的声音不由软下了几分,“我最近听说了很多关于陈玉成在璀璨之夜做的事。” 沈知言点点头,这是他让秦昭放出去的消息,因为他接下来要动陈玉成。 对此,他没有隐瞒,“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对于沈知言的话,顾铎毫不意外,“但那件事背后的主使,其实是宝丰阁的东家,陆行驰。” 沈知言暗暗挑眉,联想到对方将宝丰阁拍品撤出的事,便直接了当地问道:“所以顾总忽然对宝丰阁出手,是在给我交代?” 顾铎坦然地点了点头,“是,正本清源。陆行驰算计的你,你动陈玉成这个替罪羊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的解读可以有很多种,沈知言不想揣测。 他抬头看向对方,眼神中带有试探,“所以,顾总希望我怎么做?” 沈知言心中生出了一丝警惕,因为他想到了酒会那日顾铎的护短。顾铎护着徐胜宇情有可原,难不成今天还想护着这个陈玉成? 果然—— 顾铎直言道:“天御对宝丰阁出了手,那么璀璨之夜的事,是不是可以翻篇了?” 沈知言这下确定了,顾铎是在阻止他对陈玉成出手。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睫,掩住了里面的失望。 沈知言一直都知道陈玉成未必是真正策划设计他的人,他也不在意。他要的,其实只是一个表明态度的由头。 京市各世家利益链盘根错节,他沈知言空降过来,还没能靠上顾家这颗大树,一旦态度软一点儿,就会被盘踞于此的地头蛇们踩死。 而陈玉成,是他拿来开刀的最好的对象。 如果今天陈玉成设计他,他却没有做出反应,那以后这种事只会更多。 思及此,沈知言心中冷笑一声,但面色依旧平和,“我想,顾总动宝丰阁,和我动陈玉成并不冲突。” 以顾铎的阅历,怎么会看不透对方面具下的心思? 他没想到沈知言脾气会这么硬,不由收回了语气中的那点温柔,“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见好就收为好,沈总认为呢?” 沈知言虽然在社交上一贯温柔和顺,但是骨子里却十分强硬倨傲。如今面对顾铎的威胁,话赶话之下,他的反骨被激了出来。 “璀璨之夜那晚,宝丰阁的人诱导我进5302,被设计的人不单单是我,顾总也在其中。如今顾总用拍卖会的事报复陆家无可厚非,怎么到我这里就要见好就收了呢?” 顾铎的脸冷了下来,“你才回京市多久?查了半个多月也不过才查出了个陈玉成,你要拿什么跟人家硬碰?” “没错,我在京市没根基,比不得顾总手眼通天,我查了半个月的东西,恐怕顾总没几天就知道了原委。可是虽然我没有徐少的好发小,也没有冯少的好东家,但我沈知言也不是任人搓圆揉扁没有脾气的。” 顾铎气笑了,“沈总是不是小看我了,你查的这些东西,我第二天就知道了,还用等几天?” 沈知言愣了愣,顾铎一早就知道了真相却半点没有透露,那自己熬夜整理监控、找宋峰说和、酒会拼命自证,对顾铎来说,又算什么呢? 他不仅揣着明白指责自己爬床,还把自己当跳梁小丑一样耍着玩。 然而顾铎的输出还在继续,“你羡慕徐胜宇的好发小,是,你确实该羡慕。做我顾铎的朋友,就是可以得到更多的资源,有什么不对吗?很合理,我顾铎给的,他徐胜宇就配得到,你嫉妒他?你什么身份?” 沈知言紧了紧拳头,脸色白了一分,他强行压下了心底的涩意,不想再做纠缠,“是我不懂事了,没读懂顾总的游戏规则,这些日子,打扰顾总了。” 谁知此言一出,顾铎本来带着讥讽的面色忽然一沉,旋即冷哼一声,“沈总知道就好,那麻烦沈总以后少往天御集团送东西,处理起来怪麻烦的。” 第25章 ag送的只有合作意向书,可在顾铎嘴里却有了别的意味。 沈知言嘴角牵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您让助理打个回执就好,哪敢劳烦顾总亲自查看?” 顾铎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下沈知言,忽然上前一步逼近,“我倒不知道沈总的脾气竟然这么大。也是,敢在京市给顾家人开瓢,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不过我很好奇,沈总这么硬的脾气,怎么以往在我面前都乖得像只小兔子?怎么?想为ag卖身,勾搭上我,好让我帮你和宝丰阁打擂台?” 沈知言被他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后退一步想拉开和顾铎的距离,却被对方一把拽住,“跑什么?如今我帮你打了宝丰阁,你怎么反倒不装了?” 见甩不开顾铎,沈知言也不再挣扎,冷声道:“不敢,我哪配肖想顾总。不过既然顾总这么在意,还烦请您出面澄清一下外面的那些流言,这样对你我都好。” 顾铎闻言,却笑出了声,“现在嫌弃流言了?你利用流言威胁顾楠的时候怎么不说?沈知言,你口口声声说不懂我的规则,但其实你心里门儿清。今天你千方百计地把话题拐到游轮和拍卖上来,不就是想哄着我帮你把鸢尾月上封页吗?但你也不想想,你配吗?甚至都不用宝丰阁出手,峰达的紫玉冠和兆隆的天空之眼哪个不比你们ag的有价值?” 沈知言脸色瞬间惨白,他直视着顾铎,强压着情绪,“鸢尾月配不配上封页,不劳顾总费心,我有自己的办法。但就怕不管它配与不配,都不在上封页的选择范围内。” 被沈知言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公正性,顾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失望地看了沈知言一眼,松开了钳制住对方的手,转身就要走。 可就在这时,一个足球裹挟着猎猎劲风,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顾铎的方向猛然袭来! 顾铎刚转过身去没有看到,可沈知言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顾铎!” 来不及多想,沈知言急忙拉住顾铎的手腕把人往后一拽。 可顾铎并不知情,他只感觉沈知言忽然对自己动手,手臂本能地向后一甩,斥道:“走开!” 接着便听到了沈知言的惊呼和倒地的声音。 而就在下一刻,顾铎就看到一颗足球正好在他的眼前擦着他的鼻尖急速飞过,而远处也传来了一群人焦急的呼喊。 顾铎这才意识到沈知言刚才拉住自己的原因,回头时就见沈知言跌坐在了草地上,曲着膝盖,一只手覆在了他的左脚脚踝处,一言不发。 他慌了一瞬,想上去看一看对方的伤势,却见沈知言坐在那里,将头埋在了搭在膝盖上的臂弯处,半天也没有起身。 崴个脚能有多疼?至于吗? 顾铎一下子就想到了璀璨之夜那天,沈知言也是这么哄骗自己给他解开了绑他的领带的。被骗的记忆历历在目,顾铎没有一个坑连踩两次的癖好。 “装模作样。” 冷哼一声,他转头就走了,手里还拎着孟时平给沈知言带的东西。 崴脚没有多疼,但沈知言确实也不是装的,他只是低血糖犯了。 沈知言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很飘忽,耳边还传来了一阵阵耳鸣。 婉拒了前来捡球的人的好意,沈知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剥了糖纸就塞进了嘴里,缓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近找了棵树,坐到了树根下。 沈知言拿出手机给秦昭发了自己的定位,就蜷起身子将头埋了下去。 还是很难受。 过了好半天,沈知言觉得缓得差不多了,抬起了头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前杵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不知站了多久。 竟然是去而复返、此时正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的顾铎。 顾铎见沈知言没事了,便蹲下身来,拉过了沈知言的左脚查看伤势。 “你干嘛?嘶……” 沈知言一惊,忙要制止,可他力气哪里及得上顾铎?更何况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别动。” 顾铎无视了沈知言的阻拦,将他的裤腿卷了上去。脚腕肿得很高,而且沈知言比较倒霉,他倒下的地方有一堆尖锐的碎石块,硌得他小腿上一片青紫。 沈知言的小腿又白又直,显得那团青紫的斑驳格外惨烈。 顾铎拿出了刚买回来的云南白药气雾剂冲着他肿起来的部位喷了一会,见沈知言此时脸色煞白,心里懊恼个不停。 他收起了气雾剂,但没放开沈知言的小腿,而是用一只手紧紧握着,另一只手缓缓地去推拿上面的淤青。 “嘶……不用,不用!”沈知言疼得想将腿往回缩,可顾铎就是不肯放手。 他默默地瞥了顾铎一眼,只觉得这个人不仅刚愎自用,待人双标,现在还听不懂人话。 沈知言一时之间有些憋屈。 他一开始想和顾铎在商言商,甚至为表诚意给出了很大的让利,可是顾铎因为和徐胜宇的交情拒绝了。 他认可了顾铎的游戏规则,于是就想和顾铎攀交情,可顾铎这时候又不讲交情了。 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在用两套标准在跟自己玩儿。 “低血糖?” 刚才沈知言说话的时候,顾铎闻到了一股蓝莓的甜味,又想到他刚才的表现,疑惑地问道。 “嗯。”沈知言闷闷地答道。 顾铎没见过情绪这么低落的沈知言,心里堵得慌。有心想说点什么,却听远处有人喊沈知言的名字。 秦昭来了。 当秦昭看到蹲在沈知言面前的人是顾铎时,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等他看到顾铎正握着沈知言小腿的时候,恨不得蹬个风火轮。 秦昭快步走到顾铎身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辛苦顾总了,把沈总交给我吧。” 见到秦昭来,顾铎这才松开了沈知言的小腿,站起了身。他斜睨了一眼秦昭,没有理对方。 秦昭蹲下身查看了一下沈知言的伤势,询问了一下他现在的状态,把他的裤腿轻轻放下后,就将人搀了起来。 沈知言被秦昭扶着正要离开,却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向顾铎,认真道:“谢谢顾总的药。还有,我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靠顾总你让鸢尾月登上封页。” 说完,沈知言指了指地上的那些袋子,“我师父给的,阿昭,你帮我拿一下。” 顾铎一言不发地看着秦昭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手搀扶着沈知言离开,时不时还传来一些对话的声音。 “真不用我背?” “不用,要脸。” 他面无表情地将气雾剂丢进了垃圾桶,没有理会逐渐走远的那两个人,只是兀自站了一会儿,看不出在想什么。 忽然,顾铎一脚踹在了垃圾桶上,金属碰撞声骤然响起,十分刺耳。 …… 在回家的路上,沈知言面色苍白地斜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向开车的秦昭:“阿昭,你看到我的护身符了吗?” 秦昭目不斜视地看着路,随口问道:“哪个?” “小橙花,不见好几天了。” 秦昭摇了摇头,“小红花在车里,小蓝花在你办公室的抽屉里,小黄花在你家,小紫花在你的画室,小橙花你一直到带在身上,如果没有那就是丢了。” 沈知言叹了口气,“难怪最近这么倒霉。” 秦昭失笑,“那你先忍忍,我明天让他们再给你补做一个,争取早日让你转运。”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了,丢了就丢了吧,金盏菊什么的挺讨厌的。” “嗯。”秦昭通过后视镜看了看闭着眼睛的沈知言,勾了勾唇角。 第17章 讨厌丑东西 在得知沈知言因为顾铎而受伤后,ag内部的反顾情绪达到了顶峰。 以梁凝为首的“leo毒唯”团和由设计一组组成的“合作意向书受害者”联盟,每人手持几十个账号自发在网上打响了反顾之战第一枪,可惜连个水花都没有。 在众人紧锣密鼓地在网络上寻衅滋事时,秦昭也在沈知言的吩咐下在线下摇着人。 “徐胜宇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有顾铎帮衬着也斗不过他的堂弟,徐家近期是想把继承人的事敲定下来,徐胜宇和宝丰阁合作应该是为了获得它背后陆家的支持。” 沈知言一边听着秦昭汇报,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徐胜宇这几年的投资和鼎晟的几次转型,乱七八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相较而言,陈玉成倒还行,在宝丰阁干了十年,是宝丰阁东家陆行驰的亲信,能力是有的,就是手段很脏。 “那个陈玉成的家族不大,基本上就是陆家的附庸。他背靠陆家,所以觉得就算出头帮宝丰阁顶锅,别人也会看在陆家的面子上不敢真拿他怎么样。” 沈知言听完嗤笑一声,想到之前看的这帮人的资料,他好奇地问道:“那帮人还真的天天泡吧鬼混啊?他们这么闲吗?” 第26章 “就是一群二世祖,大多都是徐胜宇的人脉圈子。”想了想,秦昭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不住想上个眼药,“顾铎也偶尔会去。” 沈知言翻资料的手顿了顿,之后若无其事地将资料合好后放到了一边,没有接秦昭的话,“拿陈玉成开刀吧,不然宝丰阁快把我当泥人了。” ag自进军国内市场以来,小麻烦就没断过。 沈知言是有自己的珠宝鉴定团队的,可他们的在华业务资质证书却一直被拖延下发。在“织梦录”发布会时间提前、集体赶工的关键时期,三天两头来人检查,还有合作伙伴被打压、大型展会批不下来等状况,背后都有宝丰阁以及陆家的影子。 不管是为了找回璀璨之夜被算计的场子,还是杀鸡儆猴,这个陈玉成沈知言都不能放过。 秦昭试探地问道:“那徐胜宇呢?” 沈知言微微敛眸,淡淡道:“先不动徐胜宇。” 沈知言拿陈玉成开刀,已经是在挑衅宝丰阁背后的陆家了,当下 ag 在中国区的业务才刚起步,根基尚未稳固,他自然不会为了一时意气再去动顾铎的人。 那天他一时冲动和顾铎起了争执,现在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补救。 作为“沈知言”,他自然很恼恨顾铎的轻视和双标,但是作为ag的中国区总裁,他却要避免和顾铎交恶。 …… 夜色酒吧里光线迷离,沈知言约了齐卓轩聊年底几个奖项的事情。 工作上的事情聊完后,齐卓轩就说起了京市世家的过往轶事,像什么顾家的豪门内斗、陆家的爱恨情仇、华家的封道劫人等等。 后来说嗨了,齐卓轩甚至还丧心病狂地想帮沈知言梳理一下京市各个世家的姻亲关系,吓得沈知言忙喊打住,他自小没有家人,长大后又在国外,对一些七拐八拐的关系以及称谓实在很难理解。 “沈总!齐总?这么巧啊?” 二人正聊着,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胜宇刚从洗手间出来,想来舞池这边逛一圈,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沙发上的沈知言,以及坐在沈知言对面侃侃而谈的齐卓轩,想也没想就过来打招呼。 “呵呵,来夜色如果碰不到徐少的话,才能算巧。”齐卓轩乐呵呵地举着酒杯向徐胜宇示意了一下。 徐胜宇皮笑肉不笑地和齐卓轩互怼了几句。 沈知言对他们二人之间的机锋没兴趣,只是对徐胜宇点点头,在他坐过来时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 对于徐胜宇这个人,沈知言挺无奈的。 那天在夜色酒吧里,他和顾楠那帮人来硬的,虽说徐胜宇帮了他,但对方毕竟也曾设局算计过他,就算两两相抵。 而沈知言最烦的,是这个人把对他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大家在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徐胜宇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主意往他床上打,无非是欺负他初来乍到,在京市背后无人罢了。 无脑、好色、仗势欺人,每一条都是沈知言的雷区。 只是沈知言没有想到,徐胜宇一来就摆出了一副舍生取义的架势。 他刚坐下就抬手示意服务生端来了一瓶格兰菲迪,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沈知言,清了清嗓子,“咳……那个……沈总,我吧……在璀璨之夜那天做了点混账事儿,但那时咱俩还不认识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好歹在上周四咱俩也统一过战线,你看,咱们的过往恩怨,能不能都在酒里,一笔勾销?” 沈知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知道徐胜宇为什么忽然来这么一出。因此他并没有接酒,只是抱着胳膊靠在了沙发背上,不解地看向徐胜宇。 “徐少今天这道歉来得太突然,我不是很明白。” 徐胜宇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沈总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阿铎已经教育过我了,周六那天,他大半夜的骂了我足足两个点儿,真的,我现在已经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了。” 竟然是顾铎让徐胜宇来给他道歉的? 对于徐胜宇的话,沈知言确实感到十分意外,他本来还在为怎么修复和顾铎的关系而头疼,没想到正瞌睡呢,徐胜宇送来了枕头。 思及此,沈知言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他今天穿的是银灰色的意式戗驳领西装,领口处的衬里是酒红色的丝绸,在酒吧暧昧的灯光下,给他清冷的面色凭添了一抹魅惑。 徐胜宇看到沈知言冲自己笑,晃了一下神。 他一咬牙,仰头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利落地拿起旁边的酒瓶,再次将杯子斟满。 自始至终,他的另一只手一直稳稳地举着一杯酒,递到沈知言面前。 想了想,徐胜宇试探着问道:“要不,下周的拍卖会上,我把沈总的珠宝买下来?” 沈知言笑容不变,并不接话。 徐胜宇又干了一杯,满上之后,他犹犹豫豫道:“那……沈总在京市的大型展会是不是不好批?这个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儿,沈知言的笑容变淡了。 见状,徐胜宇心里有点发慌,这个沈知言看着温温柔柔的,可是却压迫感很强,他也不知哪句话没说对,于是干脆豁出去了:“我的艺人也可以帮沈总,你看上哪个了?随便点,那天那个冯缦,沈总是不是相中来着?” 沈知言淡淡地看了一眼徐胜宇,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多事。然而,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徐少,你和宝丰阁的合作,没有签关于竞品的协议吗?” “啊?”徐胜宇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笑道:“嗐!这有什么?赔钱嘛,我又不是赔不起!” 沈知言面色逐渐发冷,但是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徐少财大气粗,开公司可能只是为了玩,可是你公司底下的人,却都是实打实的靠着徐少你吃饭的。你的一个决策可能就关系到他们年终奖的数额,或者明年用不用重新写简历找工作。至于跟人谈合作,我相信大家都是为了互利去的,而不是为了区区赔偿金。” “呃……”徐胜宇张了张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知言看了看徐胜宇那双眼睛中弥漫的清澈的愚蠢,有些语塞。他觉得自己也是有病,莫名其妙地说这些,于是干脆接过了徐胜宇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行了,徐少的酒我喝了,你走吧。” “啊……?不是,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改还不成吗?” 沈知言的话,徐胜宇听懂了。只是他向来是个京市小纨绔,如果肯听劝,也不至于蹉跎到现在,跟个堂弟打得只有来没有回的。 他刚才没反应,是因为实在觉得诧异—— 他一向讨厌别人跟他讲大道理,但这个沈知言说话的声音太好听了,人也长得好看。对方冷着一张脸训人时,听得他一愣一愣的,说什么他都爱听,竟然没有丝毫反感。 齐卓轩噙着笑,坐在对面听着这出“劝学”,他看到徐胜宇对沈知言的这股黏糊劲,就想,要是自己是徐家长辈的话,指定要花大价钱请沈知言来家里吃饭,每天骂上徐胜宇一顿,没准真能把人给骂醒,也省得家财都归了旁系。 …… “阿宇,我说你怎么去了半天也没回来,原来是被美人绊住了脚啊?” 这时一个中等身材、皮肤有些发黑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戴了副金丝眼镜,人模狗样的,正是宝丰阁的陈玉成。 听到这人的声音,沈知言瞬间收敛了神色,挂起了社交用的招牌表情。但他根本不看来人,只是自顾自地喝酒。 “成哥你瞎说什么呢?”徐胜宇笑骂道:“我这是在给沈总赔不是,让沈总原谅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 既然答应了顾铎要来给沈知言赔礼,那今天的面子肯定是要给足的,所以徐胜宇自然也要抬着沈知言说话。 陈玉成打老远就看到了徐胜宇对面的沈知言,他此时嘴角撇出了一道轻蔑的弧线,正在肆意打量着对方。 因为璀璨之夜的事,他和沈知言结下了梁子。但同行是冤家,他也没打算修复这段关系。更何况,前段时间他还在沈知言手底下吃了个闷亏,让他很不是滋味。 陈玉成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沈知言,“沈总好雅兴,有时间在这儿和齐总喝酒。怎么?不用和缅商谈收购了?”言语之间,尽是阴阳怪气的酸意。 沈知言对陈玉成的话仿若未闻,继续与齐卓轩喝着酒。 陈玉成自讨没趣,却是赖着不肯走。 徐胜宇不想让朋友这么难堪,于是就出声应和了一句,“怎么?成哥,你这是没争过沈总?” 他本来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陈玉成闻言,却嗤笑了一声,也不管沈知言是否乐意,直接大剌剌地坐到了他的边上,就像是要故意恶心对方一样。 “这事儿说起来还挺有意思。” 陈玉成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沈总高风亮节,把料子让给了我。只是没成想,质检报告居然出了问题,导致切割方案给弄错了,好好的一块水头十足的料子,最后被折腾得裂得他妈都不认识了,本儿都没收回来。沈总,这事儿你知道吗?” 第27章 沈知言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侧过头,向齐卓轩打听道:“齐总,冒昧问一下,像那种自个儿出了问题赖别人的,你们京市多吗?我这人不爱跟玩不起的人打交道,您给我说说,我避避雷。” “你!” 陈玉成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却被徐胜宇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了下来。 “哎哎!成哥,搁外边儿喝酒呢,别把你那臭脾气放出来吓唬人!”徐胜宇怕陈玉成跟沈知言动手,用手死死地按着他的肩膀,“我不管啊,你平日里爱怎么闹怎么闹,但今天是我给沈总赔礼的大日子,你不能捣乱!” 陈玉成虽然是个暴脾气,但并不是没脑子的人。他见徐胜宇对沈知言一再维护,心里不由泛起了一阵狐疑。 实际上,他一直不太看得起沈知言。 沈知言一穷二白地在国外打拼,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确实厉害,但是京市这个圈子是讲人情的,他沈知言空降过来想分一杯羹,还不够格。 然而,今天看到徐胜宇的态度,他又不确定了…… 京市的人都知道,徐胜宇背后有顾铎撑腰,而从徐胜宇的态度中,多少可以窥见一些顾铎的立场。 这就不得不让陈玉成多想了——难不成最近那些绯闻是真的?璀璨之夜那天,难道还真让这个姓沈的给睡成了? 一时之间,陈玉成陷入了纠结。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压下了脾气,顺着徐胜宇递过来的台阶下了台。他干脆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阴沉着一张脸,缓缓地往沈知言的方向靠了过去。 “呵,沈总,刚才都是闹着玩的,你是阿宇的朋友,自然也是我陈玉成的朋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明人不说暗话,我坑过你,可你也坑回来了,以前的事儿该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 陈玉成这番话表面上像是在赔礼,但语气中却满着强势,字里行间都在逼着沈知言一笑泯恩仇,就此把这件事给揭过去。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知言不仅没有接过他递来的酒杯,甚至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他。 陈玉成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落过面子,顿时怒火中烧。 他眯着眼睛,眼神像毒蛇一样在沈知言脸上舔舐着,心中冷笑不已。 看在徐胜宇那蠢货的面子上,他愿意给姓沈的三分薄面,那姓沈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就算是真跟顾铎睡了也是个被玩了就扔的货色,连天御的合作都拿不下来,还敢在这里跟他拿乔! 陈玉成嚣张惯了,他冷嗤一声,干脆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端着酒杯就要往沈知言嘴里灌。 然而,沈知言并没有惯着他。 他皱了皱眉,迅速扫开了陈玉成的手,终于施舍般地将目光投向了对方,淡淡道:“你可以让一下吗?我讨厌丑东西。” 沈知言此人,向来温和谦逊,就算是说话带刺,也是话中有话的讽刺,而不会这么直白地侮辱人。 陈玉成闻言脸色骤变,顿时羞愤交加。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反驳,徐胜宇已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徐胜宇的脑回路比较奇葩,他就是觉得,沈知言骂陈玉成是丑东西而没骂自己,说明自己不是丑东西。 此时陈玉成的面色变化那叫一个精彩纷呈,他直勾勾地看了沈知言一会儿,最后顶了顶腮,“沈总,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过了吧?” “是吗?” 沈知言微微一笑。突然,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地“啪”的一声,打了陈玉成一巴掌。 巴掌声格外清脆,巴掌印也清晰可见。 “我打了,然后呢?” “我艹!” 陈玉成“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沈知言,满眼不可置信。 他自问已经够给面子了,这姓沈的竟然敢打他巴掌! 可是夜色是顾铎的地盘,陈玉成又实在不敢惹事,他紧紧攥着手里的酒杯,忍得浑身都有些颤抖。 徐胜宇这时候也不敢笑了,忙起身跑过来打圆场。 他一边拽着陈玉成怕他动手,一边暗暗打量着沈知言。他知道这时候想这些不太厚道,但还是忍不住地想:我艹,沈知言打人时那股劲儿劲儿的,真他妈的辣! 陈玉成阴恻恻地盯着沈知言看了一会儿。 在顾铎的地盘上,再加上有徐胜宇的阻拦,他一时半会还不能对沈知言做什么,因此只是磨了磨牙,冷哼一声,一把甩开了徐胜宇拉住他的手,转身就走。 …… 夜色酒吧,洗手间。 “成哥,那个leo怎么说也是ag的总裁,咱们这么做会出事吧?” 卫生间中一个小个子男人将一粒药递给了陈玉成,有些惴惴不安。 “我去他妈的ag总裁!”陈玉成脸上阴云密布,上面的巴掌印十分明显,他此时满眼暴戾,“ag?这里是京市,不是佛罗伦萨,他沈知言就算是龙也得给我盘着!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拿乔?看老子今天他妈的在床上玩不死他!敢打我?我艹!” “可是……上次顾二少他……” “顾楠算个屁!他们顾家三房早就把顾铎得罪死了,留下他也不过是看在顾老爷子的面子上,如今顾铎不过是借个由头收拾顾楠罢了,你真以为是为了给那个姓沈的出气啊?他也配?” 陈玉成骂骂咧咧地和那个小个子男人出去后,不多时,洗手间的一个隔间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秦昭从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洗了洗手,擦干后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 等陈玉成再回去时,就见沈知言他们正言笑晏晏地喝酒,夜色酒吧里紫蓝色的光晕暧昧地交织着,打在沈知言清冷白皙的脸上,性感迷离。 陈玉成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药,舔了舔嘴唇,再次走了过去。 “沈总,我反思了一下,我之前做的事确实不地道。我不是个东西,你打我是应该的。沈总打了我一巴掌,解气了吗?如果不解气,再打也行。” 陈玉成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想道,反正不管在这儿挨了几巴掌,今晚他都要在床上成倍地讨回来,只希望这个姓沈的别自己作死。 沈知言看了陈玉成一眼,似是不解这人怎么忽然转性了,但旋即就移开视线不再理会他。 陈玉成也不恼,他倒了杯酒,同时将叩在无名指根处的药一并丢了进去。他没有将酒杯递给沈知言,而是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沈总,这样,我今晚给您伏低做小,任打任骂。如果您消气了,就喝我一杯酒,咱们前尘恩怨一笔勾销,往后您沈总看上的项目,我陈玉成绝不沾染,怎么样?” 这番话的后半句勾起了沈知言的兴趣。他回头看了看陈玉成,又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啊。” 徐胜宇见陈玉成这边的梁子终于解了,暗暗松了口气。夹在两人中间实在难受,而他现在也总算能向顾铎有所交代了。 想到这里,徐胜宇便急着想给顾铎回个电话,不然今晚他又得挨骂。 正当他准备起身去打电话的时候,沈知言忽然向他看了过来。 徐胜宇一时不明所以,冲对方笑了笑,但沈知言并没有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喝了口酒。 徐胜宇走到了一边儿拨通了顾铎的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阿铎,放心吧!沈总那边我已经道好歉了,诚意满满!” “……” “原谅啊,当然原谅了!沈总人多大气啊!” “……” “嗯嗯,好的好的,知道了,挂了啊。” 徐胜宇刚要挂断电话,忽然,从沈知言那边传来了一阵惊呼和玻璃碰撞的响动,紧接着就是沈知言略带愠怒的声音。 “别碰我!” 徐胜宇正要挂断电话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通话另一侧的顾铎叫住了。 “啊?哦,刚才是沈总。我就是在夜色酒吧给他道歉的。” “……” “还有?还有齐卓轩和陈玉成。怎么了?你……喂?喂!阿铎?” 徐胜宇看着被猝然掐断的电话,心中泛起了怀疑,但他没有时间多想,赶紧跑过去看看沈知言那边出了什么事。 第18章 言言钓鱼,愿者上钩 碰瓷!沈知言那狗东西他妈的碰瓷! 陈玉成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怒气冲冲的男人, 忽然生出了一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刚刚明明是沈知言要去洗手间,却因为脚步不稳撞到了桌子上,碰倒了酒瓶不说,还直直地往他怀里栽。 他就是本能的扶了一把!他真就只是扶了一把! 谁承想怀里的人突然就翻脸不认人, 不仅又给了他一巴掌, 还他妈的倒打一耙! 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沈知言对他投怀送抱?他做梦都不敢梦这个! “怎么了?怎么了!成哥你干嘛了!” 第28章 徐胜宇跑过来时就看到沈知言正一脸怒容地站在陈玉成面前, 眼中满是隐忍, 一旁的桌面上倒了几个酒瓶, 酒水撒了一地。 看到这阵仗,徐胜宇脑门上的小火苗登时就蹭蹭地往外冒,转头就质问陈玉成。 陈玉成看了看这蠢货,两眼一翻,百口莫辩。 “玉成,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伙儿都在这儿呢, 你怎么动手动脚的?”齐卓轩也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责问陈玉成。 陈玉成又瞥了一眼这个蠢货, 往后一靠,百口莫辩。 本来陈玉成已经做好了自我调节,不生气不生气,不能便宜两个傻逼看大戏。 可当他看到沈知言安抚完那两个傻逼后, 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来,所有的心理建设瞬间土崩瓦解。他气急败坏地问道:“沈总不是去洗手间吗?” 沈知言不解地看向他, “嗯?不是啊,我腿麻了,站一会儿。” 陈玉成:…… 沈知言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只要他愿意,总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舒适。 因此,在他放下了对陈玉成的敌意后,场面也还算得上融洽。推杯换盏间,徐胜宇胡咧咧的“商机”和陈玉成扯淡的“项目”都在沈知言画的大饼下逐渐成型。 喝到最后,齐卓轩因为家中有事不得不提前离场,而徐胜宇则已经喝得烂醉,他趴在桌子上,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酒杯,嘴里嘟嘟囔囔着试图给沈知言反向画饼。 沈知言也没好到哪去。 他的神色中带了一些醉态,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被解开了,露出了性感的锁骨。他此时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托着腮,好笑地听着徐胜宇含糊不清的“雄图大志”。 陈玉成环视了一圈周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将之前的那杯酒端了过来,凑到沈知言身前。 “沈总,咱们之前说好的,你原谅我的话,就喝了这杯酒。” 沈知言笑着打量了一下陈玉成和他手中的酒杯,没有拒绝,也没说同意,只是随意地和他拉扯了几句,打了几圈太极。直到眼角的余光瞄到一道高大英挺的身影正快步向他们走来,他这才施施然接过了酒杯,对陈玉成笑了笑,打起了商量。 “陈总,我真喝不下了。” 陈玉成恨死沈知言了,对方不仅落他面子,还敢打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沈知言是真的好看,喝醉了的沈知言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一时鬼迷心窍,陈玉成反握住了沈知言的手,将酒杯喂到了他的嘴边,“沈总,你喝一口,就喝一口……啊!”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陈玉成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陈玉成的手腕,接着便是一声脆响,陈玉成的手腕向上翻折了90°。 “你是个什么东西!” 沈知言眼疾手快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在顾铎将陈玉成拖拽起来甩到地上后,这才将酒杯稳稳地放回了桌面上。 让酒吧经理处理了陈玉成后,顾铎走到沈知言身前。 他周身散发着冷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沈知言,沉声道:“不长记性?什么人的酒都敢喝?” 沈知言将一只手搭到了沙发背上,垂着头,眼中的情绪尽数被浓密的睫毛遮挡。他没搭理顾铎,只是用两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大腿上轻敲。 “问你话呢!”顾铎上前一步,将沈知言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的身影中。 沈知言这才抬头,眼中却带着几分醉态迷离。他皱眉看了看顾铎,又将头偏开,“质问我,你什么身份?我不认识你。” 顾铎:…… 顾铎暗叹一声,一时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沈知言是在撒酒疯,还是在说气话,因为“你什么身份”是那天他们吵架时他口不择言说的。 他那天复盘了很久,觉得有些话说得有点过。 顾铎耐着性子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 沈知言觉得有些好笑,干脆用手支着头,抬起头来,自下而上地斜睨着顾铎,嗤笑道:“管我,你也配?” 顾铎这下确信沈知言是在说气话了,或者是借着撒酒疯在说气话。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弯下腰,伸手拽住了沈知言的手臂,“行了,我送你回去。” 顾铎是好意,可是沈知言却不领情,他笑了笑,一把就甩开了他的手,斥道:“走开!” 闻言,顾铎瞬间黑了脸。他好心关心对方,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简直是不识好歹! 可下一刻他就不这么想了。 沈知言仰起头来打量了一会儿顾铎,一双眸子像琉璃一样澄澈,眼神又因为醉意而略显涣散。 他忽然将手搭到了顾铎的肩膀上,手指轻轻滑动,移到了顾铎的胸前,轻缓地拈起了垂落在顾铎胸前的领带。他的指腹在领带上打着圈儿,摩挲着上面的纹理。 突然,沈知言五指猛地收紧,用力向前一拽,一把将顾铎拉到了他的身前! 沈知言的发力太过突然,顾铎在猝不及防间被拽了一个趔趄。好在他反应迅速,急忙伸出手撑在了沙发背上,这才险险稳住了身形,没有直接摔倒在沈知言的身上。 顾铎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沉重,他无暇顾及心底翻起的滔天巨浪,只是目光深沉晦涩地注视着身下的沈知言。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他们的鼻尖轻轻相抵,暧昧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中缓缓蔓延。 顾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知言那两瓣红润柔软的唇上,近在咫尺,只要他稍稍低头便能将它们含住。 顾铎微微发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 沈知言大大咧咧地将自己置于顾铎的攻击范围内,用眼神一寸一寸地勾勒着顾铎面部的每一道线条。 他此时身上满是酒气,可是却很甜,应该是吃了糖,两扇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是在顾铎的心尖上轻轻拂过一般,产生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谁知看了片刻后,沈知言忽然“啧”了一声,随后带着几分嫌弃地伸出手,轻轻地在顾铎的脸上拍了两下,神色认真地说道:“你用两套标准对我,我不和你玩儿。” 说罢,就松开了顾铎的领带,顺势用力将人推搡开了。 顾铎说不上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感受。 沈知言的话虽然有些气人,但他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看着沈知言醉眼朦胧、冷着一张脸耍小脾气的样子,他的心里反而软得一塌糊涂。 静静地凝视着下方的沈知言,顾铎沉默良久,而后悄然无声地将撑在沙发上的手缓缓挪动,轻轻地环在了沈知言的后腰上,动作轻柔小心,生怕将对方惊到。 当后腰被搂上时,沈知言才注意到顾铎的动作。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着实吓了一跳,赶忙侧身闪躲,试图从顾铎身侧的空隙钻出去。 “别闹,上去说。”顾铎努力降服着沈知言乱舞的四肢,耐着性子哄道。 可沈知言死守着底线,死活就是不愿意让顾铎打横抱他。 见状,顾铎也不强求,干脆故技重施,手臂一伸一揽,将他紧紧地圈进怀中,半拖半拽地带着他一路朝着二楼的包厢走去。 …… 一进包厢,顾铎就将沈知言抵在了墙上,禁锢住了他的动作。 “嘶……”动作幅度太大,又撞到了沈知言的后背,他不由抱怨道:“顾总,你就不能轻点吗?” “娇气。”顾铎嘴角微挑,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怎么,沈总这会儿又认识我了?” 沈知言却不说话了,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倚靠在墙边,微微敛眸,不再看顾铎。 顾铎刚才在电话里一听徐胜宇说陈玉成也在,就知道那天在京大,他说的话沈知言没听进去。虽然他不知道沈知言到底要做什么,但肯定不会只是跑来酒吧找陈玉成喝酒那么简单。 他决定开门见山:“沈知言,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知言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侧耳,凝神倾听着楼下隐隐传来的嘈杂声,眸光微动。忽然,他的嘴角轻轻上扬,绽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再抬起头来时,他的眼神中已经不复方才得醉态。 “顾总,先道个歉,砸了你的场子。” 不待顾铎继续追问,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吵闹声。几个身穿制服的人闯入酒吧,强节奏的音乐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男男女女惊恐的尖叫。 “别动,警察!接到有人报案,这里有人涉嫌投毒,请接受调查!” 随着几名警察迅速控制住局面,经理小跑着过去了解情况。而在经理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秦昭。 看到这一幕,顾铎立刻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玉成这人做事手段很脏,下药这种事他确实常做,而沈知言显然是为此而来。 为了区区一个陈玉成,沈知言竟然大张旗鼓地在他顾铎的场子里抓人? 第29章 顾铎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在我的酒吧搞事,沈知言,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动你?” 沈知言不确定,但他得赌一下。 自从得知徐家正处于确定继承人的关键时期后,他就明白ag和天御合作无望了——虽然他觉得就徐胜宇那种人,当个二世祖反而危害最小,但显然顾铎不这么觉得。 但既然事已至此,那就退一步。 只要沈知言在顾铎这里足够特殊,那ag和顾家的关系自然能引人联想,这样一来顾家的势他也算借到了。 至于特殊……在他场子里闹事却全身而退,足够了。 沈知言想了想,正色道:“就是因为顾及着顾总,我才没有把他的药换成别的。听说顾总在秘鲁的供应链出了问题,为表歉意,我可以帮顾总引荐一位与我有长期合作的供应商,当然,我只做引荐,具体的还要你们自行协商。” 这个供应商是和沈知言合作多年的朋友,他自问已经付出了很大的诚意。 平心而论,沈知言的赔礼很有诱惑力,完全可以解顾铎的燃眉之急。只是…… 顾铎叹了口气,他并不是真的想动沈知言,但显然对方早已经想好了退路。 京大那天也是如此,就买个药的功夫,他就断定自己丢下他不管了。 顾铎一时有些无奈,实在不懂为什么他在沈知言那里如此不值得信任。 不过转念一想,他恍然发现,对沈知言来说,他好像确实不怎么可信…… 第一次见面,他不仅绑了沈知言,甚至还要用强;第二次见面,他不仅冷嘲热讽,还将对方赶下了车;第三次见面,因为他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害得沈知言又是喝酒又是打架;再然后,他们不仅发生了争吵,他还动手推了对方。 顾铎稍稍回忆了一下,不禁咂舌,心里挺不是滋味。 虽然心中五味杂陈,但顾铎很快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沈知言非要如此不顾一切地对陈玉成大动干戈,“我都处理宝丰阁了,你怎么就非得盯着个陈玉成没完没了呢?” 沈知言反问道:“怎么?陈玉成也是顾总发小?” 听到沈知言的话,顾铎知道他这是要翻旧账了,心下涌起了一阵无力感。 鉴于上次吵架的口不择言,这次顾铎先压下了火气,再开口说话。 “我明确地和你说一遍,不让你动陈玉成,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顾铎认真地说道,“陈玉成不仅是宝丰阁的人,他真正依靠的是陆家。陆家在珠宝领域纵深发展这么多年,不是闹着玩的。现在的ag想死磕陆家,你真磕不动。” 沈知言毫不退缩地回视顾铎,“那我也明确告诉顾总,不是我要死磕陆家,是陆家不放过我。ag要在国内发展,避得开宝丰阁吗?你知道这些日子宝丰阁明里暗里给我和我的合作伙伴下了多少绊子吗?璀璨之夜的下马威我一天不处理,外面的那些人就一天当我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谁都能看得出来,天御这次对宝丰阁发难,是在为你们ag出头。有天御出手,用得着你现在就跳出来撕破脸?而且你不是才坑了陈玉成一把吗?在人家质检报告上动手脚,误导切割方案,不是你做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我既然大张旗鼓地查了,又查到了陈玉成头上,就必须按死他。我若按不死他,那以后这种事就还会接二连三地发生在我身上。” 顾铎有些无奈,他觉得沈知言想得太简单了,“别太天真了,你既然知道陈玉成背后是陆家,那你凭什么觉得告他投毒就能按死他?他进不了几天就会出来。” 沈知言扬了扬眉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我用一个律师团陪他玩,还拖不住他在看守所里待一晚吗?今夜过去,他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只是,他进去时是什么样,出来时就未必了。” 顾铎闻言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料到沈知言会悄无声息地事先在看守所里安排人。 “你做事太高调了,ag在国内根基未稳你就敢撕破脸,沈知言,在这个圈子里,不是这么玩儿的。” 沈知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笑意盈盈,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顾铎,缓声说道:“顾总,我初来乍到是想低调的,可你们不让。我蛰伏了半个月递橄榄枝,你们也不接。一个他妈的陈玉成都敢对我下药,你那兄弟也天天想着把我弄上床,不就是因为我在你们这个盘根错节的狗屁圈子里,孤立无援吗?你们不尊重我,还不想让我上桌,想逼我跪着吃夹生饭,那不能够。” 沈知言的神色很软,但他的语气很硬,顾铎隐隐从其中品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可当他试图仔细探究时,却发现那些情绪早已经被沈知言用层层利刺严密地包裹了起来,让人难以触及。 顾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夹杂着无奈,“别总‘你们’‘你们’的,我给你使绊子了?我是不让ag的门店进顾氏商贸了?还是不让你参加拍卖会了?我只是没有接你的合作意向书,至于让你这么记恨?” 沈知言缓缓垂下了浓密的眼睫,不再看顾铎,“顾总快别这么说,我哪敢记恨,我分明是想勾搭顾总,让你帮我对付宝丰阁。” 旧事重提,顾铎已经丧失了所有辩解的力气。 他干脆地问道:“沈总,你画个道出来,告诉我这事怎么能翻篇,我那天说的那些话你怎么能全忘记?给你的‘鸢尾月’上封页行不行?” 沈知言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顾铎一眼,直接撞开了对方控制住他肩膀的手,扭头就向外走。 顾铎顿感莫名其妙,忙追过去一把握住了沈知言开门的手腕,语气中满是不解,“又怎么了?我惹你了?” 沈知言神色清冷,淡淡地说道:“我最后再和顾总说一遍,我从来没有想通过你让鸢尾月上封页,它的价值是由我来操心的,无需顾总挂念。如果顾总实在想给我个人情,那我希望你可以用同一套规则来评判鸢尾月的上封资格。” 自己的好意被曲解,顾铎的火气也压不住了,他冷声道:“我也再和沈总说最后一遍,除了意向书的事是我事出有因,其他的事情我对你从来没用过不同的标准。这个人情我给不了,你换一个!” 顾铎本以为今天又要和沈知言不欢而散,却没想到事到临头却又急转了个弯。 沈知言微微侧过脑袋,目光似有若无地观察着顾铎脸上的神色变化。 见顾铎真的发了火,他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饶有兴致地将顾铎仔细打量了一番。紧接着,在顾铎的一脸茫然中,沈知言竟然笑了。 他眼睛弯弯地说道:“好啊,那我换一个。我希望天御这次的拍卖图录晚几天印发,给鸢尾月留一点时间。” 顾铎被沈知言突如其来的变脸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在火气上涌的瞬间突然被掐住了苗头,这股气一时之间既上不去也下不来,呕在胸腔里憋闷得难受。 电光火石间,顾铎忽然意识到,沈知言是故意的——那天他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所以今天就非要报复回来! 顾铎沉默了半晌,纳闷怎么会有沈知言这种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招惹他,就仅仅只是为了出口气。 而奇怪的是,他这气虽然来得快,但消下去的速度似乎也挺快的。 不想太纵容对方,顾铎板起了脸,“沈总这下解气了?还有什么账趁着今天一并算了吧,过期不候。” 沈知言诧异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了几分无辜,“顾总哪儿的话,什么账不账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沈知言就伸手打开了房门,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临出门前,他还不忘扭过头来,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冲顾铎打了声招呼,“顾总,回见。” 顾铎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沈知言离开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地上翘。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对沈知言的评价:一个急了眼会咬人的小兔子。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当时看走眼了,这分明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狼崽子。 第19章 鸢尾月的价值 沈知言下楼后, 秦昭那边还在配合警方处理问题。相关监控他已经调取好了,下了药的酒也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因此一切都很顺利。 将后续事务交给法务部的同事后,秦昭这才抽出身来送沈知言回家。 虽然沈知言酒量很好, 但今天他也确实喝得不少, 一上车就闭上眼睛休息了。 秦昭本来不想打扰沈知言的, 但是他在调取监控时, 将顾铎在一楼对沈知言做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更是眼睁睁地看着顾铎将沈知言连拖带抱地弄到了二楼包厢。 他不知道二楼发生了什么, 但好在现在的沈知言情绪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对方,身上也没多出什么奇怪的痕迹。 第30章 又想到了那天也是顾铎把中了药的沈知言带回了家,秦昭忍了半天也没忍住,于是问道:“不是说好等陈玉成下了药就行动吗?怎么拖了那么久?你不会是……为了等顾铎吧?” 沈知言很疲惫,没做多余的解释, 只是闭着眼“嗯”了一声。 秦昭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追问道:“什么?” 见秦昭不依不饶, 沈知言便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那天在京大跟他的关系弄得有些僵, 得找个由头缓和一下。” 秦昭想到了沈知言在一楼对顾铎做出的那些举动,有些不认同道:“那也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吧?” 谁知沈知言在听到秦昭的话后却轻声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 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狡黠。 “他那天非说我之前勾搭他,我不认, 我今天就是想让他看看,到底什么才叫勾搭。” 秦昭:…… …… 第二天,沈知言开了一上午的会, 终于通过了“织梦录”新品发布会的预案。 会议结束后,他正在嘱咐陈思怡帮他准备这周末在颁奖典礼上的搭配时,秦昭走了进来,带来了陈玉成的消息。 昨夜陈玉成毫无意外地进了看守所,今早被发现时已经断了双腿。后来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还发生了颠簸,不清楚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当人被送到医院时,已经伤到了子孙根。 听完秦昭的汇报,沈知言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我不是说废掉他一条腿吗?” 秦昭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底下办事的人没拿捏好分寸。不过在他去医院的路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有人趁机报复。毕竟这些年他干的缺德事儿太多了,树敌不少。” 沈知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没有在陈玉成的事情上过多纠结。 “这段时间,为了查璀璨之夜的事儿,你辛苦了。这样,你给自己放一天假,调整调整状态,之后咱还有硬仗要打。” 秦昭笑了笑,“不了,我休息又没什么事做。” 沈知言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块糖,分别递给了秦昭和陈思怡,自己也顺手拿了颗,剥开后放进了嘴里,苦口婆心道:“阿昭,人除了工作还是要有生活的。” 沈知言此言一出,瞬间收获了屋内助理二人组的双双鄙夷。 陈思怡一边用牙齿撕着糖纸,一般含糊地嘟囔着:“老板,你说得很好,那么接下来请你列举一下你除了工作之外的生活。” 沈知言徒劳地张了张嘴,当对上陈思怡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 陈思怡见状,越发来劲儿了,直接气鼓鼓地数落了起来,“你在东江瑞锦的那套大平层,到现在还跟个没人住的样板间似的。除了你之外,屋里唯一喘气儿的,就数阳台那盆仙人掌了。当然,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它之所以还能出现在你家,而没有像我带去的其他植物一样被草菅草命,纯粹是因为它命硬。” 沈知言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这小姑娘肺活量还挺大。咂摸了一下嘴,干脆拿出了老板的架势,“工作时间聚众聊天,像什么话?散了!” …… 在对陈玉成敲山震虎之后,ag遇到的那些暗戳戳磨人的小手段果然少了很多。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沈知言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织梦录”第一阶段的广告投放。 就在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推进时,一则新闻逐渐在网络上发酵,并最终引爆了热搜。 那是一则半个月前的新闻报道——国内著名的华韵舞团收到了来自意大利老牌贵族卢卡家族的巨额捐赠。 当时这条新闻报道悄无声息地夹杂在众多娱乐八卦中,没有引起丝毫水花,直到近日才有博主挖掘出了捐赠背后的故事: 卢卡家族的继承人乔瓦尼·德·卢卡在年轻时曾与一位华人女孩坠入爱河。然而,卢卡家族有着老牌贵族的傲慢与古板,家族中的女性不被允许从事演艺行业,供人娱乐。 女孩是知名舞团的领舞,不愿意就此放弃梦想;乔瓦尼也不愿意用爱束缚住女孩逐梦的脚步,但他又背负着家族的责任,无法同女孩离开。 于是,在一个月夜,女孩在庄园的鸢尾花丛中为乔瓦尼作了最后一舞,以示诀别。 之后乔瓦尼将那夜的月光设计成了花纹,纹在了无名指上,终生未娶。而女孩在日后的每一次演出中都会戴上鸢尾花胸针,也终生未嫁。 女孩死后,乔瓦尼设计了一款包含月光和鸢尾花元素的戒指,余生不曾摘下。 后来,乔瓦尼去世后,便将自己的个人遗产全部捐献给了女孩所在的舞团——华韵舞团,而那枚戒指则赠给了同为设计师的子侄——艾利克斯·德·卢卡。 以巨额的捐赠为噱头,牵扯出了一段彼此成全的爱情。 在大v和知名博主不断的推波助澜下,这则报道和背后的故事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在这个快餐时代里,广大网友纷纷嗑起了浪漫唯美的爱情。 很快,有人发现这则报道竟然与ag最近宣发的“织梦录”的广告内容有诸多相似之处。 ag的广告以清新唯美为主,俊美的男主和俏丽的女主在悠扬的音乐中演绎着主人公命运的关键节点。如果仅看广告,可能只会被它的美感所吸引。但是在了解了它背后的故事之后,就更能看懂每一个镜头对男女主角命运的深情描绘。 这个广告用的是“织梦录”系列的主打款戒指——情定鸢尾。 在广告的最后,是“织梦录”的广告词——“梦在脚下,爱在身边,跨越山海,铭记永恒”。 而背景音则是由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呢喃而出的“织梦录”系列的主题:registrando il ricamo dei sogni。 在连续的宣传攻势下,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热度助推,ag的这则广告迅速引发了广泛热议。网友们对接下来将要问世的“织梦录”抱有极大的期待。 然而,在等待“织梦录”正式发布的过程中,一个疑问悄然在网络上浮现并逐渐发酵——故事中男女主角定情的那枚戒指究竟去了哪里? 不久后,便有知情人士爆料称,这枚戒指正是将在月底举行的天御拍卖会上进行拍卖的“鸢尾月”,并很快有相关图片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一时间,网友们争相感叹,将鸢尾月捧为了真爱的象征。 沈知言之所以将那则捐赠的新闻捂了半个月,就是在等织梦录的广告。 主要是他太挑剔了,每一个不合心意的镜头都要打回去补拍,并且态度强硬,为此不知和总部的人吵了多久。 毕竟他要营销的是广告背后的故事,而广告就是故事中男女主人公的脸替。这不仅关系着后续织梦录的营销,还关系着鸢尾月的附加价值。 他做的这一切,不仅是为了织梦录的预热,也是为了鸢尾月的上封。 鸢尾月必须登上这次拍卖会的封页。 这并不是因为封页本身有多么重要,而是因为那是天御的拍卖会,沈知言需要用顾氏的态度来撬动后面的商机。 …… 事先准备好的物料在网络上有序地发布着,舆论也在稳步推动。 周末时,沈知言飞去了沪市,作为颁奖嘉宾出席了一场备受瞩目的时尚颁奖典礼。 为了配合公司的宣发策略,他在典礼上特意佩戴了鸢尾花胸针,并适时地cue了一下鸢尾月,让鸢尾月的热度再创新高。 等到典礼结束回到酒店后,沈知言意外地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顾铎。 通过好友后,顾铎发来了一张图片,是天御拍卖会的拍卖图录,封面上的主角正是“鸢尾月”! 在光影交织下,它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芒,旁边则是极具设计感的ag全称——aurora gem。 沈知言点开图片看了看,心中的大石终于悄然落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国内,上层人脉大多被宝丰阁握在手里,ag这个外来的和尚想要挖墙脚很难。但沈知言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他身上背着的业绩指标和市场增长份额并不轻松。 因此,对于“鸢尾月”最终能拍出多少钱,他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他是要用顾氏的认可作为背书,提高ag在国内上流圈子中的地位和品牌价值,进而为下一步拓展顶奢业务、发展高净值客户做准备。 沈知言看着微信上的图片笑了笑,随手回复了几个字。 leo沈知言:真漂亮。 很快,顾铎的消息就传来了。 顾铎:是漂亮。 顾铎的头像是一颗大气磅礴的太阳,设计得很有威势。相比之下,倒显得沈知言花花绿绿的简笔花海头像不那么稳重了。 忽然,沈知言看到微信界面的“发现”上有条提示,点进去后就看到顾铎给他最近的一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确切的说,沈知言的朋友圈只有一条内容,因为他设置了三天可见。 第31章 而唯一的这条内容就是今晚拍的,他参加典礼时戴着鸢尾花胸针和主办方的合照。 好奇心作祟,沈知言也点进了顾铎的头像,想看看他过往的朋友圈。 顾铎的朋友圈太简单了,他设置了最近一个月可见,寥寥几条都是业务相关的,只有一条与众不同——在不到一个月前,他发了张白色的小兔子,软萌软萌的,但是没有配文字。 沈知言挑眉,这顾铎,还养兔子? 沈知言点开了顾铎的聊天页面。 leo沈知言:[图片]顾总家里养兔子? 顾铎看到消息时手没忍住抖了一下,一下子就猜到沈知言这是看了自己的朋友圈。 他没急着回复沈知言的消息,而是先匆匆地扫了一遍自己的朋友圈里都有什么,之后才回复了对方。 顾铎:嗯。 想了想,顾铎觉得只回复一个字会让人觉得自己在敷衍,于是又加了一句废话。 顾铎:养了只。 回复完,顾铎就点开了搜索软件,搜索了一下养兔子的注意事项,怕等下沈知言会问。 顾铎养个毛线兔子。 那是他见合作方时恰好看到的,他随手逗弄了两下,那兔子就急了一直用后腿蹬地,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沈知言,又凶又软。 leo沈知言:挺可爱的。[笑脸] 顾铎没有再回复,而是叫来了高筝,让他回国后记得去买只兔子,以防日后自己的谎言会穿帮。 他们目前人在秘鲁,正在见沈知言为他引荐的供应商。 高筝严谨地问道:“具体有什么要求吗?” 顾铎想了想,“买白的,挑最漂亮的。” 高筝点头正要离开,顾铎忽然想到那天在夜色酒吧里沈知言对他的睚眦必报,忙又叫住了高筝,“买的时候注意一下,要乖的,别太野。” 高筝不知道什么兔子算野的,但还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顾铎嘱咐完这些后,又看了看自己过往的朋友圈,大多和业务相关,其中也有很多和时尚有关的信息。 顾铎挑挑拣拣地把和宝丰阁、陆家相关的内容删光了,然后将朋友圈的展示内容设置成了全部可见。 第20章 拍卖会前,仇人相见 由顾氏旗下的天御集团举办的珠宝拍卖会在天御一号游轮上举行。 这次拍卖会的规格很大, 为期三天两夜。拿到邀请函的宾客大多来自社会各界,有为珠宝而来的藏家和投资人士,也有为社交而来的明星艺人和名流精英。 拍卖会的邀请函分为三类。 一类是和顾氏有深度合作的合伙人,邀请函是金色主体。一类是珠宝领域的专业人士, 邀请函是红色主体。第三类是身家达到一定数额且有一定的拍卖记录的企业家, 这类人也是顾氏想要挖掘的潜在深度合作客户, 邀请函是海天蓝。 沈知言收到的邀请函是第二类。 一张邀请函可以额外再带两人同行, 沈知言带了秦昭和陈思怡。 陈思怡才大学毕业没多久, 每天风风火火地干劲十足, 入职不久后就加入了ag的民间组织“leo毒唯团”。 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热情,一上船就开始四处打量,一脸的跃跃欲试。 沈知言也不想耽误小助理打卡拍照,得趁着还有网的时候让人家把朋友圈发了。 于是就给她放了半天假, 船上的一应消费由他报销,但不能惹事, 在下午参观预展前回来报道。 陈思怡听后“嗷”了一嗓子就兴奋地往顶层甲板上跑了。 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行程安排。 中午有一场午宴,方便船上的宾客进行社交。下午则是拍卖会的预展。 虽然参与拍卖会的人事先都收到了天御集团邮寄来的拍卖图录, 但是终究还是要看一看实物。展区内也安排了讲解人员和鉴定咨询处。 晚上就没什么正经事了,船上的酒吧、赌场一应俱全,主办方也准备了派对供人娱乐。 而万众瞩目的拍卖会的时间,就定在了明天下午, 结束之后还有一场晚宴。 …… 午宴现场,衣香鬓影, 名流云集。 “leo,你们情定鸢尾那一套到底要什么时候出啊?我都预定好久了,下个月我女儿的订婚宴我可是要戴的。” 沈知言本来想趁着午宴时间去挖一下ag的潜在合作商, 没想到却被一圈豪门阔太、名流小姐们绊住了脚步,她们纷纷向他咨询起了本不该他这个层面来解释的事情。 但沈知言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示好。 ag 的拍品上了这次拍卖会的封页,很多人都从中嗅到了顾氏对ag的态度——显然,天御集团并没有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对ag怀有敌意。 况且……关于沈知言和顾铎的关系,现在早已经被传得不清不楚了。 一时之间,之前因为天御集团站队徐胜宇,而跟风帮着徐胜宇、宝丰阁给ag使绊子的人,都不由纷纷停了手,保持观望态度。 这才有了今天这番堂而皇之的围追堵截。 “霍太,您别急,新品发布会就在本月中旬举行。”沈知言噙着和煦的笑意,耐心回应着。 与此同时,他看向面前这位虽然已经年过四旬,却因为保养得宜而依旧风姿绰约的霍太太,建议道: “不过……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我倒是觉得您可以再等一下。情定鸢尾套装隶属于我们的时尚精品系列,主打的是潮流、新颖。但是对于您来说,我更推荐我们接下来要推出的高端奢华系列。这个系列不仅是限量版设计,还兼具收藏和投资的价值,用来彰显您的品味,再合适不过了。” “嗐!那有什么?又不是买了情定鸢尾就不能买其他的了,好东西,谁会嫌多!”霍太太笑语盈盈,可话锋突然一转,眼中满是好奇,“我听说这些都是你主导设计的?不知道如果我在ag定制珠宝的话,设计师能不能选leo你呢?” 沈知言唇角上扬,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您在ag的消费金额和定制记录都达到了钻卡会员水平,就可以选择我为您做私人定制。” 此时,顾铎正在卡座里和一众世家友人们聊着明天拍卖会的展品,同时一心二用地将沈知言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全部。 听到这里,他不由眉心微动,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给家里的那只兔子定制一条钻石项圈,就让沈知言来操刀设计。 最近顾铎觉得,家里养只兔子其实挺好的。 顾铎不会养兔子,怕把它弄死,所以这事儿主要还是得靠吴嫂,而顾铎就负责每天逗弄它几下。 只是高筝到底还是没有买对,那小家伙看着软糯糯的,可逗急了还是会凶巴巴。可惜了,凶起来没有沈知言那么招人。 顾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最近不管干点什么,都能联想到沈知言。 沈知言用他那张欺骗性很强的脸,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聊天技巧,在午宴上如鱼得水。 前阵子刚拿陈玉成开了刀,现在的沈知言主打一个和气生财。 他先是大方地接受并回馈了那些给他使绊子的人前来示好的心意,之后又接触了顶奢产品的目标客户,并迅速拉近了关系,同时还和几位公司老总谈拢了合作意向,只等下船后再约时间敲定细节。 只是…… 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沈知言的活动范围几乎是以顾铎为圆心画了个圈。 他所有的交际都在顾铎的可视范围内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就算出圈了,也能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对方重新回到圈里。 没办法,他需要打交道的目标对象太多了,实在没有时间去找顾铎刷存在感。因此,只能在百忙之中在对方面前刷刷脸。 顾铎坐在卡座里,嘴角噙着一抹饶有兴味的笑,余光始终追随着沈知言的身影。 他眼看着沈知言一个午宴的时间忙活了半天,愣是一点儿东西没吃,酒倒是喝了不少。不由暗自腹诽,这人怕不是铁打的吧? 但随即他又联想到了酒会那天,这人也是像个花蝴蝶一样,不知疲惫地穿梭于人群中进行着交际,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铎将烟叼进了嘴里,伸手拿起桌上的笔,微微垂眸,便在纸上沙沙沙地写写画画起来。 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蝴蝶跃然纸上。 蝴蝶的形态很美,连翅膀上的纹路都被勾勒得细致入微。 顾铎画完后,微微后仰身子,仔细审视了一番,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冲着站在一旁的高筝扬了扬头,“做成夹子怎么样?” 高筝脸上一片茫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夹子?文件夹?太花哨了吧? 顾铎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兴奋过头了。 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赶忙摇散了脑海中突如其来的乱七八糟的废料,随后他神色一敛,不动声色地将纸收了起来。 第32章 …… 下午参观预展的时候,陈思怡回来了,还贴心地给沈知言和秦昭带来了养胃的饮品和小巧的零食。 不用问她也能猜到,在午宴这种场合,沈知言是顾不上吃东西的。 沈知言作为一个连司机都不招的人,却特意招了个生活助理,主要是因为他的生活习惯实在废命,但他的日常饮食又特别娇气。 年纪轻轻,却一身的伤病,但是没有办法,这是他爬到这个位置的代价。 沈知言曾经差点溺死在水里,自那之后,他就对水有了恐惧。别说海边,他连泳池都害怕。 但是当年为了谈下一单至关重要的合作,他毫不犹豫地跳上了欧罗巴号去找人,也是在那次他遇到了轮船触礁搁浅。 最终,那次的合作谈了下来,搁浅也得到了营救。 自此,沈知言就发现他怕水的心理障碍被克服了。他后来甚至还报复性地学了游泳,参加了很多水上项目,直到将恐惧彻底从自己的心底拔除。 也是在那件事之后,沈知言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畏缩的事情了。 展区讲解员讲解得很专业,沈知言也听得很认真。 这次的拍品,除了营销得风生水起的鸢尾月外,备受关注的还有峰达的紫玉冠和兆隆的天空之眼。 顾铎的之前说得很对,它们确实都很不错。 就在讲解员介绍鸢尾月的时候,沈知言迎面遇到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宝丰阁的东家——陆行驰。 说起来,自从沈知言来到京市后,他已经和宝丰阁以及其背后的陆家打过许多次交道了,但直到今天他们才正式碰面。 京市本就卧虎藏龙,豪门显贵不少,其中陆家和顾家都是百年世家,只是他们两家的发展模式却是完全不同。 顾家的天御集团是做房地产起家的,核心业务是金融投资,还有着国内最大的轮渡公司,并以此为根基发展了高端服务业和文娱传媒等业务。 不仅如此,顾家老爷子曾经身居高位,在任的门生很多,因此顾家的人脉资源和信息渠道都非同小可。 所以那天沈知言在夜色酒吧闹事时,其实心里是犯怵的。但他来别人的地盘上分蛋糕,如果豁不出去,就只有被吃干抹净踢出局的份儿,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但好在结果还不错。 而陆家的实力虽然不如顾家,但毕竟也是百年豪门,其背后的利益链同样盘根错节。 陆氏最初就是做珠宝生意起家的,专注对这一项业务在垂直领域上深耕,对珠宝领域的上、中、下游产业进行了深度拓展,更借此孵化了传媒、服装、美容等其他产业,形成了涉及多领域的产业链。 其实以陆氏旗下业务在国内的影响力来看,他们根本瞧不上徐胜宇的鼎晟传媒。 而他们之所以选择在ag进军国内市场这个时机,以帮徐胜宇夺权为条件和鼎晟传媒开展合作,主要是想用徐胜宇牵制顾铎,提前防了一手,避免ag和顾氏开展合作。 这些在沈知言刚回国时是不清楚的,但和这些人打了一个多月的交道后,现在他已经摸了个门儿清。 “沈总,久仰大名。” 陆行驰身姿笔挺,面容清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穿戴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双眸深邃有神,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稳重之余又不失谦逊。 “原来是陆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沈知言神色从容,笑着微微点头致意,接着又故作好奇地问道:“您这次来是……?” 宝丰阁的拍品被踢出了天御拍卖会,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至于原因,在场之人也都心知肚明。 陆行驰先是惭愧地笑了笑,之后又面色诚恳地说道: “手下人不懂规矩,给沈总惹了麻烦,我还没来得及多谢沈总您大义出手,帮我教训了他们。这次我是以竞拍者的身份来参加拍卖会的,鸢尾月很美,不如我将它拍下来送给沈总,咱们就此一笑泯恩仇,可好?” 沈知言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冤有头,债有主,我和陈玉成的事情已经了了,不知道和陆总还有什么恩仇?” 陆行驰面容一肃,赞赏道:“沈总果然大气!其实咱们虽然在生意场上是对手,可私下里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我是真的很欣赏沈总的魄力,您白手起家一路打拼至今,那可是励志的典范啊。” 沈知言温言回敬,“陆总客气了,和气生财嘛,咱们做生意讲究的是谋利,而不是结怨。我对京市还不太熟,以后还望陆总能帮衬一二。” “嗤!” 就在沈知言和陆行驰你来我往地假客套之时,一道充满嘲讽意味的嗤笑声突然从他们身旁传来。 循声望去,是和陆行驰一道来的一个少年。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染了一头红发,穿着铆钉夹克,带着金属耳钉,眉眼间尽是张扬与桀骜。 这人正是陆行驰的侄子,陆岩。 沈知言脾气好,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面露愠色,他只是平和地看了过去。 可陆岩却丝毫不懂得收敛,他直接回瞪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与不屑。 “给你三分颜色还真开染坊啦?我小叔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啊?在国外再牛逼那也是国外,就你那鉴定团队的资质审批,费了多长时间,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想好好地在国内市场讨饭吃,就拿出你该有的态度,知道吗?” 被一个小辈如此明目张胆地出言羞辱,沈知言没有急着发作,而是先等陆行驰表态。 果然—— “陆岩!你的家教就是让你这么和人说话的?道歉!”陆行驰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 陆岩刚才那一番发难的声音本就不小,此刻陆行驰这饱含怒气的批评声更是中气十足。一时之间,展区内的人纷纷驻足,向他们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沈知言好笑地看着眼前这叔侄俩一唱一和演双簧,不动声色地拦下了紧握着拳头的秦昭。 能被陆行驰带出来的小辈,有没有脑子先放一边儿,但至少不会是个莽夫。 而陆行驰如果真想阻止话,也不会纵容陆岩说出那么多冒犯的话来。 说白了,这叔侄俩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在众人面前给他沈知言一个下马威,让他下不来台。 只是沈知言的社交假面哪里是区区几句话就能破得了的?他也不会去搭理陆岩这么一个出头鸟。 沈知言面不改色,反而还好心地劝起了陆行驰,“陆总,您别生气,陆少还年轻嘛,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之前就一直听说陆家百年传承,家风持正,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领教,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从陆少身上窥见一斑,果然不同凡响。” “你……” 陆岩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下意识觉得对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便又要张口反驳。 可不待他开口,沈知言便适时地提高了音量。他的语速不疾不徐,却偏偏让人无缝可插。 “既然陆总说,明天要把鸢尾月拍下来给我赔礼道歉,那您的诚意我就接受了。陆总,期待您明天旗开得胜、大杀四方。” 说完,沈知言向陆行驰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即就带着秦昭和陈思怡转身离开了展区。 被晾在原地的陆行驰此时脸上依旧沉稳如初,一片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在他的眼底却悄然爬上了一抹阴沉。 鸢尾月经过最近的接连营销,打着“真爱”的旗号,价值已经上涨了很多。 它本来就是备受瞩目的大热拍品,而沈知言却还将他们私下里的话大张旗鼓地宣传了出去,告诉大家他陆行驰对鸢尾月势在必得! 这样一来,在明天的拍卖会上,必然会有不少人借机疯狂抬价。 如果到时候陆行驰无法将它拍下来的话,那被踩的可就是陆氏的脸面了。 另一边,陆岩依旧站在原地,他正恶狠狠地盯着沈知言三人离去的背影。 末了,他冷哼了一声,暗暗向一旁站着的几个狐朋狗友使了个眼色,他的眼神中满是狡黠与阴鸷。 第21章 你找死! 沈知言三人从预展上离开时,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回到房间后,沈知言找出了这次带上船的情定鸢尾系列中的项链,嘱咐陈思怡等预展结束后给霍太太送去。 霍太太今天为ag做了不少宣传,他这么做, 一方面是想表达ag对霍太太的重视, 另一方面也希望通过霍太太在贵妇圈的影响力, 进一步推广织梦录的产品。 陈思怡离开后, 沈知言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 直至夜色彻底降了下来。 他想出去转悠一下, 随便弄点吃的,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堵到顾铎。 因为今晚船上的活动大多是比较轻松的娱乐项目,所以他换了一套kiton的浅驼色休闲西装,只佩戴了一条ag的简约金属手链。 …… 游轮上的餐厅有很多,沈知言就近转了一圈, 但实在没什么胃口,就去酒吧要了瓶酒, 一路沿着楼梯溜溜达达地转悠到了八楼。 第33章 楼梯并不高,钢化玻璃制成的阶梯四周洒满了金粉, 里面镶嵌着细碎的钻石。它们折射着穹顶处水晶吊灯的光线,与四周不绝于耳的玩乐声交织成片,俨然一派纸醉金迷。 “我靠!陆家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刚才那个小姑娘叫得也太惨了。” “快别瞎说了,那可是陆岩, 玩死人都有人给他兜底,这不是咱们能管的。” “那个小助理也是倒霉, 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陆岩。” 沈知言在与几个男孩擦肩而过时,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 听清楚他们对话的内容后,他的心脏猛然一缩, 顿时浑身发冷。 小姑娘……陆岩……小助理…… 来不及多想,沈知言连忙加快脚步跟了过去,全然顾不上是否唐突,径直拦在了那几人面前。 他一向从容不迫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见到沈知言忽然拦路,那几人本来还有些不悦,但听到他的问话后,又不禁面面相觑、眼神躲闪,他们支支吾吾地想要避开沈知言的阻拦,快点离开。 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清楚眼前这人是什么来头,生怕一个不小心,搅了陆少的好事,平白得罪陆家。 沈知言没有心思理会他们这些弯弯绕绕,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刚才打抱不平的那个男孩,再次追问,“在哪儿?你刚才说的那些人,他们在哪儿?” 其他人见状,纷纷给那个男孩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事,甚至有人想直接拽过他的衣袖,将人拉走。 沈知言死死拽着那男孩不放肯手,他极力稳住心神,沉声道:“我是ag的沈知言,麻烦你告诉我,出了一切问题由我来扛……你快告诉我!” 或许是沈知言的压迫感太强,也或许是过不了自己良心的坎,那个男孩咬了咬牙,猛地甩开了拉扯自己的同伴,急切地说道:“十二楼,陆岩他们清了十二楼的场子,拖着个女孩进去了,那个女孩说要给谁送东西来着,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十二楼的哪里。” 听罢,沈知言手上一松,放开了那男生,转身拔腿就往十二楼狂奔。 一路上,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敢想! …… 十二楼本来是娱乐区,但因为清场的缘故,此时竟被黑暗笼罩着,空无一人。走廊里的大灯熄得一干二净,唯有四周的壁灯散发着仿若鬼火般的莹莹光亮。 沈知言心急如焚,他一间房挨着一间房地疯狂搜寻,可每推开一扇门,入目的都是空荡荡的死寂,不见半个人影。 就在满心焦灼的时候,一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荧光在走廊的角落里倏然一闪,落入了他的眼中。 沈知言顿时眼瞳骤缩,心跳陡然加速! 他慌忙跑了过去,当看清楚地上那个闪烁着荧光的物体时,刹那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那些之前不敢深想的种种猜测,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那是情定鸢尾套装中的项链! 他让陈思怡去送给霍太太,陈思怡迟迟没有回来,而这条项链却出现在了十二楼的走廊上。 忽然,寂静的走廊尽头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声音,沈知言的身形顿时一僵,循声望去,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走廊最里面的那间屋子。 沈知言双手紧攥着项链,指节泛白,手背隐隐有青筋暴起。他不假思索地抬腿便朝着那间屋子狂奔而去。 等到了门前,却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住了,沈知言想也不想,猛地抬起一脚,重重地踹在紧闭的房门上。 随着“砰” 的一声巨响,房间里的画面和声音瞬间明朗! 房间里面是一套集室内高尔夫、台球和泳池为一体的休闲室,只是此刻,室内的光线却十分昏暗,唯有正中央的一盏大灯散发着惨白的光晕。 此时的陈思怡正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孩牢牢制住,他们不顾陈思怡的挣扎,一次次将她按在水里,一路将她往泳池的深水区拖去。 “救命啊!放开我!” 陈思怡不会游泳,她此时的面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恐。她正拼命地挥舞着四肢呼救,却根本无法挣脱钳制住她的魔掌! 她的呼救声无助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根本得不到一丝回应,反而引来了岸上红发男孩不屑的大笑。 那个红发男孩——正是陆岩。 “你他妈找死!” 沈知言看清眼前的一幕后,怒意直冲头顶,脑中的理智被瞬间冲散。 他一把将手中的项链甩到地上,几步冲到了陆岩面前。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沈知言手中的酒瓶已经裹挟着愤怒,狠狠地砸向了陆岩的头部。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酒瓶瞬间炸裂,玻璃碎片夹杂着鲜血四散飞溅。 “啊!我艹你妈沈知言!你敢打我……啊!” 陆岩猝不及防地被沈知言一酒瓶抡倒在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刻在骨子里的嚣张跋扈让他哪里肯轻易咽下这口气,他人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嘴上就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 只是没等他骂完,沈知言已经俯身抓住了他的脖子,猛一用力,竟将他上半身硬生生地提起。紧接着,又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头重重地砸向地面。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啊——啊——沈知言我要你死……啊——” 陆岩起初还在凶狠地叫嚣着,可随着头部一次次遭受重创,他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微弱、破碎。 沈知言没有留手,陆岩很快便被撞得头破血流。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汩汩涌出,染红了半边脸颊。随着每一次重击,陆岩的反抗逐渐减弱,最终他瘫倒在地,没了动静。 等确定了陆岩没有了还手的力气,沈知言迅速脱掉了上衣,一下子扎进了水里。 水中的那两个男孩是陆岩的小跟班,平日里没少跟着陆岩在外面狐假虎威、为非作歹。刚才岸上变故横生,他们竟一时愣在了原处。 到底是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毛头小子,他们平日里之所以张狂,仗的是陆岩的势,如今见有人敢把陆岩打成这样,瞬间就慌了神。 他们下午是见过沈知言的,心里清楚,这可是敢和陆行驰那种狠角色公然叫板的主儿。让他们欺负欺负没有身家背景的小助理也就罢了,像沈知言这种大有来头的人物,他们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况且…… 此刻的沈知言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那双因为盛怒而变得通红的眼睛,盯得他们心里一阵发虚。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沈知言已经欺身而至。他一只手猛地拽住其中一个男孩的头发将人拖到了身前,紧接着,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向了对方的腹部。 那男孩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他发出了 “嗷” 的一声惨叫,可声音还没有完全脱口,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被沈知言按进了水里。窒息感让他惊恐万分,他拼命地在水中挣扎着,双手胡乱挥舞。 可论水性,他远不及沈知言,论不要命的狠劲,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无论他再怎么扑腾,也只能被死死地按着头,大口大口地呛水。 另一个男孩见状,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六神无主之下,他竟全然不顾还在水中挣扎的陈思怡,转身便向着岸边拼命游去。 沈知言用余光瞥见了这一幕,忙松开了手中那个已经被呛得半死的男孩。他手臂一伸,一把将陈思怡稳稳地捞入怀中。 那个被放开的男孩好不容易从窒息的绝境中挣脱出来,此时也吓得魂飞魄散,他拼了命地向着岸边游去,哪还敢再停留半分。 沈知言没管他们,只是安抚着陈思怡,带着她游回了岸上。 天气本就已经转凉,室内除了中央的大灯,其余的电闸都被关闭了。陈思怡被拖上岸后,止不住地抽泣着,她的嘴唇被吓得发白,身体瑟瑟发抖。 沈知言在她的背上轻拍了几下,帮她顺气,接着便起身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找到了一根高尔夫球杆。 此时,那两个从水中落荒而逃的男孩已然夺门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知言提着高尔夫球杆,迈着沉稳却又透着寒意的步伐,缓缓踱到了正挣扎着妄图爬起身的陆岩面前。 下一刻,随着一阵划破空气的抽动声呼啸而过,一声沉闷又令人胆寒的棍棒与肉身撞击的声音骤然响起! 第22章 沈知言的性格底色 “啊——” 陆岩刚勉强支起了上身,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感到一股力道狠狠地楔在了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再度砸落到了地面。 陆岩疼得龇牙咧嘴,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他咬着牙, 憋着一股劲儿再次挣扎起身, 可迎接他的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击。 再起, 再打。 再起, 再打! 如此反复, 陆岩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剧痛。 第34章 好不容易得到机会,陆岩艰难地翻了个身。抬眼望去,就看到沈知言浑身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着水。他背光而立,那道冷峻的身形在逆光中显得愈发可怖, 而他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此时正缓缓地再一次被高高举起。 陆岩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高尔夫球杆如闪电般急速落下, 精准地抽到了自己的腰上。 “啊——” 这一棍下去,仿佛抽断了他的脊梁骨, 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不受控制地在地上翻滚、嚎叫。 紧接着,一下又一下的击打如密集的雨点般接踵而至。 “尊重人这件事你懂不懂。” “尊重女人这件事你懂不懂。” “水能淹死人这件事你懂不懂。” “人命关天这件事你懂不懂!” 沈知言冰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在一声声棍棒抽打的闷声中, 显得格外清晰,其中还混杂着陆岩那此起彼伏的阵阵惨叫。 “沈知言我艹你妈!” “啪!” 又是一棍下去。 “你要做什么?”沈知言冷声问道。 “我……我……” “啪!”“啪!” “我错了!我他妈的错了!你别打了!”陆岩终于崩溃了, 声泪俱下地开始拼命求饶。 “啪!” “你跟我道歉?” 闻言,陆岩像是忽然开了窍,他躺在地上, 头上后背上全是血,忙冲着陈思怡的方向大喊,“我错了!我错了!” 陈思怡被眼前场面吓到了,她双手颤抖着,忙上前拉住了沈知言,担心他再打下去会出事,那毕竟是被陆家当做继承人培养的陆岩。 沈知言打够了,便将手中的高尔夫球杆随意地丢到了地上。他缓缓蹲到了陆岩身前,吓得陆岩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沈知言嗤笑一声,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陆岩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陆岩,你是陆家的继承人,所以他们会为你撑腰。但如果你这个继承人废了呢?陆家会为一个废物做到什么地步?” 陆岩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蓦然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身子不受控制地拼命往后退去,“别……别……你要干嘛?陆家不会放过你的,我小叔不会放过你的!” 沈知言却丝毫不在意陆岩的挣扎,一把拉过了他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就将人重新拖了回来。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渗人的笑,慢悠悠地说道:“怕吗?你欺负别人的时候,人家也是这种感觉,你不是觉得很有趣吗?” 陆岩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此时沈知言的手已经掰住了他的脸,大拇指正重重地抵在他的眼睛上,只需要再一用力,他的眼球就会被挤爆。 感受到沈知言手指上传来的力度越来越大,陆岩吓得呼吸都在打颤。他颤抖着双唇试图求饶,却又怕越发激怒对方而迟迟不敢开口。 不久,一阵腥臭味从他的身下传来。 沈知言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卸下了手劲,将手缓缓地从陆岩的脸上下移,移到了对方的耳朵上,摩挲着上面的金属耳钉。 他虽然在笑,可是周身的压迫感让陆岩忍不住地想要颤抖。 “我来京市抢你们的蛋糕,你们出招对付我,明的暗的我都接受,但是你们不能碰我的底线。” 沈知言用手指拈住了陆岩的耳钉,打着旋儿。 “我知道你们查过我,既然查过就该知道我做事的风格。我不爱得罪人,但得罪了就是不死不休。我今天不动你,不是因为你们陆家怎么样,是我给顾铎面子,这是他的场子。陆岩,我是来求财的,不是来玩命的,但如果这种事再有下次,我沈知言人微命贱,磕不死你们陆家,但至少我能弄死出头鸟。懂了吗?” 沈知言的声音透着森森的寒意,陆岩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点头,生怕慢了一秒就会招来更可怕的惩罚。 沈知言见他这幅模样,脸上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长辈在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小辈一般,伸手轻轻拍了拍他那还在流血的脑袋,又引起了一阵痛呼。 “你不适合金属耳钉,适合戴宝石类的,明天见面时,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懂了。” 沈知言话语中威胁的含义很明显。 如果懂了,明天的拍卖会上就按沈知言的意思戴上宝石耳钉,如果不戴的话,那就是不懂。 这就要看他信不信,在有陆家庇护的地方,沈知言还能动得了他——换而言之,他今天有没有被打服。 见沈知言笑得渗人,陆岩忙频频点头,可随即他又绝望地哭了起来,带着哭腔喊道:“可我没有啊……我真没有!” 沈知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低低地笑出了声。他伸出手,像哄小孩似的擦了擦陆岩脸上的眼泪,语气里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那就买一副,或者在拍卖会上拍一副。” 在陆岩近乎赌咒发誓般的再三保证下,沈知言最终挥了挥手,放他离开了。 陆岩走后,沈知言瞬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水池里的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衬衫,寒意不断地往骨子里钻。 他其实冻得不轻,刚才不过是凭着一股狠劲在强撑着,此刻那股劲儿一散,各种不适感便纷纷涌来,他现在的脸色比受了惊吓的陈思怡还要惨白几分。 “老……老板,你没事吧?”陈思怡蹲在沈知言身前,眼睛哭得红红的,一脸担忧。 沈知言微微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看向陈思怡。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和。 “思怡,这次我带你来,主要是想带你见一见这些场合,方便以后安排工作。今天的事我事先确实没有预料到,以后我也无法保证不会再发生。你自己来做决定,是想继续做下去,还是想转岗,又或者需要我给你写封介绍信。” 陈思怡一听,忙不迭地连连摇头,急切地说道:“不走,我不离开ag!我也不转岗!老板,今天是我防范性太差了,我没有想到他们会骗我!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不走,你相信我,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沈知言皱了皱眉,轻声说道:“别这幅样子,我只是问你的意见。你的人生要自己负责,所以你要自己做选择,我不会帮你选。” 陈思怡咬了咬嘴唇,道:“我想继续做,跟着你可以学习好多。我也想以后像秦助那样,像梁姐那样……我……” 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她微微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愧之色,小声嘟囔着:“可我实在是太差劲了……老板,我今天是不是给你丢人了?我一上船就东张西望的,一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稳重。” 沈知言抬眸,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对方,忽然笑得有点无奈。 叹了口气,沈知言指了指门口那条先前被他甩在地上的项链,“能不能帮我捡回来?我有点头晕。” 陈思怡赶忙应了一声,急忙跑过去将项链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沈知言手中。 沈知言接过项链,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声道:“你之前没见过这些,第一次见会感到好奇这很正常。那些人稳重是因为他们都是吃过见过的。阅历这种东西需要一点点积累,哪有一蹴而就的?” 陈思怡握了握拳头,有些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忿地抱怨道:“可是命运好不公平,陆岩那种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我这种人哪怕努力一辈子,可能都赶不上人家的起点。” 沈知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是的,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这没办法。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不要看。不要看别人的人生,过好自己的。有时候,过度关注别人的人生,到头来反而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面目全非。” 陈思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之后就在沈知言的要求下乖乖地转过了身去。 “你老板我呢,本事有限,不能带你去罗马,不过给你变个南瓜马车还是可以的,cinderella。” 沈知言的话音刚落,陈思怡便感觉脖子一凉,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就瞧见那条项链已经被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在灯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陈思怡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她慌忙转身,一回头就看到沈知言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她一时之间鼻头一酸,心里五味杂陈,又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辛德瑞拉是有王子的,可我就是个送个东西都能搞砸的小助理。” 沈知言笑了笑,“cinderella也可以不爱王子,爱舞会啊。” 说完,他顿了顿,神色认真地看向陈思怡,“思怡,一个人有野心并不丢人,将野心说出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以后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你想成为秦昭、梁凝那样的人。” 第35章 “可是……把大话说出去,如果失败了的话,会特丢人。”陈思怡垂下眼眸,沮丧地抿了抿嘴。 “大家都这么忙,谁有功夫关注你的成败啊。”沈知言轻轻一哂,接着话锋一转,“之前我说,当初录用你是因为你做饭好吃。其实不全是,思怡,我更欣赏你‘不安现状’的野心。” 陈思怡的心蓦然一动,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个人都在教导她,做人要谦虚,要内敛,不要好高骛远。可如今,却忽然有人告诉她,原来野心是可以被认可的,也是能够大大方方展示出来的。 这份迟来的理解,竟让她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委屈、一股压抑了多年的委屈。那股委屈涌上心头,她的眼眶渐渐泛红。 陈思怡撇撇嘴,声音中带着哭腔,“老板,你要是喜欢女人该多好啊!” 闻言,沈知言先是愣了愣,旋即便没忍住笑了起来,只是声音有些虚弱。 “你快别难为我了。行了,我知道你带了漂亮的小裙子,去梳洗一下,参加party吧。不过在那之前……” 沈知言无奈地看了看泳池,痛惜着自己那个不知道沉到了哪里的手机,苦笑道:“你先去找秦昭,让他带身衣服来接我,我低血糖犯了,现在起不来。” 陈思怡这才反应过来,沈知言此时的脸色白得吓人,她忙大叫一声,心急火燎地就要往外跑,想去找秦昭。 可她刚跑出去两步,又被沈知言叫住了,他指了指地上自己之前脱掉的外套,“披上再去。” 陈思怡离开后,沈知言就坐在地上适应着越来越严重的头晕。 他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刚刚经历的那场冲突,以及长时间泡在冷水里的不适感,此刻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让他感觉身体愈发沉重。 就在这时,一阵开门声忽然响起,在这宁静得有些过分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下一刻,一道身影背着光,缓缓地一步步朝着沈知言走来。 第23章 顾铎眼光还挺毒 沈知言仰着头, 和逆光而立的顾铎彼此对视着,二人都没有说话。 顾铎背着光,沈知言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沈知言自己,却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将落未落, 脸上淌着的水痕蜿蜒地沿着他瘦削的下颌, 爬过因为仰视顾铎而扬起的修长的脖颈, 最终隐入在湿透了的衬衫之中。 良久, 沈知言率先低下了头, “抱歉啊, 顾总,又砸了你的场子。” 在陆岩带陈思怡来十二楼并清场后,顾铎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当即便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当他赶到时,就看到沈知言正在按着陆岩的头往地上撞。 他目睹了之后的全部过程。 顾铎没有回答沈知言的话, 而是蹲下身来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久久无言。 在沉默的时间里, 他逐帧回味了与沈知言过往的每一次见面,偶有惊喜, 时感意外,但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惊心动魄。 沈知言垂着头,不知道顾铎为什么迟迟没有出声。 忽然,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打破了平静,沈知言下意识地抬眸望去, 只见顾铎修长的手指间正拈着一颗糖,缓缓递到了他的眼前。 “低血糖犯了?” “嗯……” 沈知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抬眼看了看顾铎, 沈知言也没客气,薄唇轻启,张口就噙住了顾铎手里的糖,连带着他一小段指尖,但旋即他的舌尖一顶,就将糖含走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顾铎反应过来时,沈知言已经含着糖块,正在一旁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顾铎将手收了回来,两指悄悄摩挲着,指尖微颤,连带着麻了半边的身子。 他刚刚清晰地感受到了沈知言口腔的温度,还有那稍纵即逝却让人心神一荡的……柔软。 顾铎看着沈知言含着糖在口中搅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刚才手指触碰到的那条软舌,在温热湿润的口腔里灵活翻转的画面。 那块糖一定很好吃,他很想尝尝。 “陆家的事,我会给你个交代。”顾铎定了定神,承诺道。 沈知言自然不会拒绝,陆家在顾铎的船上搞事,顾铎处理是应该的。 于是他弯了弯眼睛,嘴角也扬起了一道好看的弧线,“麻烦顾总了。” 顾铎现在有些招架不住沈知言这样笑,于是他偏了偏头,想扶沈知言起来。可谁知他刚一触碰到沈知言的身体,就不由大惊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说着,他迅速环顾四周,这才惊觉屋内的温控循环系统竟然被关停了。 沈知言苍白着一张脸,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全然没有了方才与人动手时的冷峻凌厉,他轻声安抚道:“没事。” 说着,沈知言借着顾铎手上的力道,站起了身。 沈知言一站起来,顾铎的视线就移不开了。 他的头发被水浸湿了,有几缕搭到了额前,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到了性感的锁骨上。他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近乎透明。透过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截被衬衫包裹着的劲瘦单薄的腰肢。 顾铎抱过,他的腰并不柔软,反而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十分有劲。 顾铎面无表情地平复了一下波涛汹涌的心潮,将脑中那些常出现在梦里的乱七八糟的画面尽数挥散,沉声道:“你身上湿了,我带你回去。” 沈知言听到顾铎的话,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不用,我这副样子出不了这个门,我等阿昭。” 一听到“阿昭”,顾铎周身的气息瞬间一凛。尤其是见到沈知言用这幅模样喊“阿昭”,竟然还想等那人来接他时,周遭的气压陡然直降,低了又低。 “等什么阿昭?冻不死你。”顾铎眉头紧蹙,语气里带着几分薄怒。 但是沈知言却是铁了心地拒绝到底,“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要面子的吗?而且我代表的是ag的形象,绝不能这么出去!” 沈知言的态度很坚决,只是不等话音落下,他便觉得眼前一暗。 顾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兜头罩在了沈知言头上,在他反应过来前,便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顾铎,放手!”沈知言一下子就急了,在顾铎怀里拼命挣扎。 然而,顾铎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紧紧地抱着沈知言稳步向前。他的声音幽幽地从喉间飘出,“你只管闹,沈总的声音和你的脸一样有辨识度,咱们看看谁丢人。” 这句话一出口,沈知言果然不说话了,人也消停了下来。 随着顾铎脚步声的加快,沈知言逐渐听到了人来人往的声音,大惊之下忙一把抓住了顾铎胸前的衣服,将头埋得低低的,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只鹌鹑。 顾铎见他这幅样子,嘴角忍不住地上翘。 忽然感到怀里的人在捅自己,顾铎低下头来,就见沈知言正悄悄抬头,做贼似的看着自己,“顾总,我手机掉泳池里了,你能让人去救一下吗?” 顾铎:“……能。” 顾铎没有将沈知言送回他的住处,而是将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理由很充分——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自己怀里的落汤鸡是沈知言,他直接坐了直通自己房间的私人电梯。 房间门在识别到顾铎的面部信息后就自动打开了,顾铎径直抱着沈知言走了进去,随后用脚一勾,便将门重重关上。 屋里的暖风自动开启,沈知言这才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顾铎一路将人抱进浴室才放了下来,之后又丢过来一条浴巾和一套浴袍。 “都是新的。”顾铎见沈知言的面色实在白得可怜,没忍住上前一步,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没有发热,这才继续道:“先洗个热水澡。” 沈知言不会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但在顾铎走出浴室,正准备关门的一瞬间,他忽然扒着门框探出头来。 “顾总,我的手机……” “高筝正在抢救。” 沈知言点了点头,旋即又不放心道:“那你派个人跟秦昭说一声,他找不到我得着急。” “……”顾铎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将沈知言扒在门框上的手扣了下来,然后把他的脑袋按回了门里,“我已经让高筝告诉他了。” 同一时间,十二楼最里间的娱乐室。 秦昭在听到陈思怡的传话后,就着急忙慌地带着衣服上来接人,可万万没想到,他一来却扑了个空! 他此时整个人都快急疯了。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又是高筝! 这个时候收到高筝的微信,秦昭心里咯噔一下子,点开后,果然—— sb’s ai:沈总跟顾总回房间了,不用担心。 同样的sb,同样的ai,同样的前后矛盾的两句话。 第36章 历史重演。 秦昭冷着一张脸,按住了对话框,点击、删除,一气呵成。 …… 沈知言穿着宽大的浴袍,一边随意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慢悠悠地从淋浴间走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浴室的置物架上多了一套衣服。他随手翻了翻,然后拎着它们出了浴室。 此时,顾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状若专注地看着。 听到动静,他抬眸朝着沈知言的方向瞥了一眼,之后就迅速将视线匆匆移回到文件上,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衣服都湿了,沈总不嫌弃的话先穿我的。” “嫌弃。”沈知言直言不讳道。 顾铎对于沈知言的直白有些无语,刚想说嫌弃也没办法,将就着忍耐一下,就见沈知言将手中的衣服抖了抖,比在身前,满脸无奈地说道: “顾总,你的衣服至少比我的大两个码,我出去是代表ag的形象的,穿着这么大尺码的衣服哐啷哐啷地出去,真的,我丢不起那人。” 顾铎定定地看了沈知言一会,彻底没脾气了。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沈知言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顾铎叹了口气,起身将沈知言手中的衣服拿回了衣帽间。之后又走到了全景落地窗边的天文望远镜前,随手取下了防尘罩,稍稍调了一下角度,打开寻星镜电源后,就走过来拿了沈知言湿衣服口袋中的房卡,向门口走去。 “你先自己玩会儿,我去给你取,沈总对衣服有什么要求吗?” 沈知言想说不用那么麻烦,让秦昭送来就行,但话到嘴边又急转了个弯儿重新咽了回去,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我的衣服都是搭配好的,你帮我拿burberry的那套米色风衣就行。” 顾铎“嗯”了一声就要出门,却又被沈知言喊住了。 面对顾铎疑惑的目光,沈知言的耳朵忽然有点发红。他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偏了偏头,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那个……咳……内裤帮我随便拿一条。” 顾铎愣住了,片刻后他缓了缓心神,再次“嗯”了一声。 临关门前,顾铎晦涩不明地看了一眼沈知言,一个念头骤然浮上心头:现在的沈知言是……真空吗? 这话他肯定不能问,也不敢细想。 顾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知言穿着浴袍坐在全景窗前天鹅绒的观测椅上,娴熟地微调着仰角调节杆,神情格外专注。一截笔直的小腿露在了浴袍外面,一晃一晃的,白得晃眼。 顾铎站在玄关处看了一会,径直走过去将取来的衣服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来到了落地窗前。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轻声开口道:“用得还挺熟练。” 沈知言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回头,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中流露着一丝隐隐的骄傲。 “顾总,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可是主导设计了全套的星辰系列,灵感都来自于这里。” 沈知言说着,用手指了指星空。 顾铎看到沈知言这幅明明有些倨傲却努力表现得谦逊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最后终究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这样的沈知言太鲜活了,有点小骄傲,有点小得意,仰着头在那儿跟自己暗戳戳地炫耀,两扇睫毛呼扇着撩得他心里痒痒的。 顾铎知道自己不能再看沈知言了,也不能让沈知言用这幅样子再看自己,于是就用手指捏住了沈知言的下颌,将他的脸又掰正了回去。 沈知言:“……” 对于动不动掰自己脸这件事,沈知言其实很想和顾铎好好说道说道,但他忍了。 沈知言默默地看了一眼顾铎,起身就去沙发边拿衣服。 “你等会儿。”顾铎瞥到了沈知言脸上的异样,诧异了一下,忙追了过来。 顾铎端着沈知言的脸上下左右打量了好一会,这才指着他脸上的两道红痕,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我刚才弄的?我手劲有这么大?” 沈知言面无表情地瞥了顾铎一眼,拂开他的手,转身就拿着衣服走向衣帽间,边走边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顾总手劲算不算大,反正掐得我生疼。” 顾铎:“……” 走进衣帽间后,沈知言便准备换上自己的衣服。 顾铎取来的,除了那套burberry的风衣,还有一个小巧的袋子,他打开一看,耳朵瞬间就红了。 怎么说呢……顾铎眼睛挺毒,这是他最性感的一条内裤。 第24章 一个不想走,一个很想留 沈知言在衣帽间换衣服时磨磨蹭蹭了半天。 出了这个门就得回去了, 他还挺想找个话题多待一会儿的。 琢磨着等下的话题,沈知言打开衣帽间的门后,就看到了早已等在门外的顾铎。 沈知言对于顾铎的想法一时有些捉摸不定,正在催促着自己赶紧找个话题时, 顾铎却踌躇了一下, 忽然开口, “……你觉得……这房间怎么样?” 沈知言的脑子懵了一瞬。 他向来能言善辩, 但是此时却有些犹豫不决——他不知道顾铎是不是真的想让他点评室内装潢,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铎忽然让他点评这个。 巧了, 顾铎也不知道。 顾铎觉得沈知言换了衣服后就得走了,他想说点什么挽留一下,但一时没找好话题。 沈知言张了张口,然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挺大。” 顾铎“嗯”了一声。 沈知言对自己的答案很不满意。 他那避免让对方陷入尴尬的社交习惯瞬间被激活, 眼神开始在屋内四处游移,细细打量起室内的装潢来。 说实话, 他对这方面确实不擅长,可他又不想冷场。在绞尽脑汁思索了一番后, 觉得还是得从自己的专业角度出发去解决问题。 于是沈知言走到吧台前,敲了敲吧台的一侧,“我觉得这里少了一艘天御一号的高端定制模型。” 听了沈知言的找补,顾铎嘴角微微上扬, 接下了沈知言递来的梯子,顺势走到了吧台前, 从酒柜中拿了瓶grange bin 95,给自己和沈知言分别倒了一杯。 沈知言忙借坡下驴,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伸手接过顾铎向自己推来的酒杯。 “沈总,如果让你来设计这个定制模型,你会怎么做?”顾铎问出了一个对沈知言具有极致吸引力的问题。 说起这个,沈知言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从船体设计到材质选择再到工艺技术和珠宝点缀全想了个遍,后来甚至还提了一些互动功能的建议。 沈知言对设计足够专业,顾铎又对天御一号足够了解,两人你来我往间,竟然完成了对整个天御一号模型的畅想。 最后说到兴起时,沈知言甚至取了纸笔画起了草图。 顾铎看着沈知言勾勒草图时认真的眉眼,久久没能回神,蓦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落寞。 等沈知言画好大致的构想后,顾铎拿过来看了许久。 忽然,他说:“沈知言,你再等等。” 沈知言初始时没转过弯来,没懂顾铎让自己等什么,但当他看到顾铎认真地将那张草图收起来后,忽然就明白了顾铎话里的意思——顾铎在说ag最新一版送到天御的合作意向书。 合作意向书中,有一个合作项目就是ag与天御轮渡的联名,其中,像这种模型只是小打小闹,沈知言真正看中的是联合会员还有折扣优惠。 原来ag送去顾氏的合作意向书,顾铎是有看的。 但是看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坚定地选择了徐胜宇。 杯中的酒有些辛辣,沈知言压了压舌尖的涩意,问道:“那……等多久呢?” 顾铎抬眼,认真地看向沈知言,“明年徐家的继承人就会敲定。我现在和ag合作,就是向外界释放了放弃徐胜宇的信号,那他就更没指望了。胜宇现在的处境……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继承人的问题。” 只是晚合作一年而已,事有轻重缓急,顾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是沈知言等不了。 他向总部提交的成绩会直接影响到他的这个职位是否稳固,以及,他的上司alex是否需要为他抗着压力在总部和那帮人唇枪舌战。 而在沈知言制定的一系列拓展国内市场的计划中,与顾氏天御轮渡的合作又属于高回报缓慢项目,需要提早埋线入场。 虽说顾氏旗下的天御轮渡在国内轮渡行业首屈一指,然而,为了能顺利拿下和顾氏的合作机会,沈知言在那份合作意向书中做出了相当大程度的让利。 从长远收益来看,这样的让步或许是值得一搏的,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轮渡公司合作,也未必不能取得与之相当、甚至更好的收益效果。 而关于ag和天御的合作…… 沈知言一开始的确是抱有幻想的,尤其是在顾铎处置了顾楠之后,他觉得顾铎也并不是任人唯亲的人,或许可以撬动这份合作。 第37章 但当他知道徐家继承人的事情后,这个幻想基本上就破灭了,至少当下的合作是无望了。 从那时起,沈知言就已经将天御集团当成了潜在的合作方,并且将目光重新投入了市场,开始筛选新的合作伙伴。未来如果能和顾铎合作当然好,但现在他只是想借势。 沈知言笑了笑,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淡淡道:“再说吧。” 顾铎见沈知言眉眼淡淡,全然没了方才画图时那股溢于言表的欣喜劲儿,心里空落落的,就想哄一下他,忽然他想到了午宴时听到的沈知言和霍太的谈话。 顾铎眸光微动,“你们那个消费钻卡和定制钻卡要累计多少?下船后你帮我弄两张。” 沈知言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神色了然地问道:“顾总想找我做定制?” 顾铎点点头,“是,就是不知道沈总有没有时间。” 沈知言愈发好奇起来,歪着头,目光中透着探究,问道:“给顾总的时间肯定是有的,不知道顾总要定制什么?” 顾铎张了张嘴,本想说给他家兔子定制一个项圈,可话到嘴边,却猛地顿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沈知言修长白皙的脖颈,又联想到了璀璨之夜那天看到的沈知言手上戴着的手环,在手环之下,还有自己弄出的勒痕…… 顾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稳了稳心神,沉声道:“一个项圈,两个手环。” 沈知言点了点头,顺手拿起了一旁的纸笔做起了记录,“对样式有什么要求或期待吗?” 顾铎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随意地说道:“你看着办。” “啊?”沈知言顿了一下。 这就是设计师最喜欢的客户啊,居然给设计师留有这么大的创作空间! 不过沈知言没高兴几秒,就听顾铎补充道:“材质要白金的,要有蓝宝石……不,要红宝石,怎么华贵怎么来,不拘多少钱。” 这土豪发言把沈知言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本着顾客是上帝的宗旨,他到底是忍住了,没对这位客户的审美做什么点评。 而后,顾铎又陆陆续续和沈知言提出了一些关于项圈和手环的细节要求,并报出了圈径的大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完成了这次定制的沟通事宜。 确定了顾铎的全部需求后,沈知言就坐在吧台边,将对方提到的要求细致地誊录下来。 沈知言的字很漂亮,洋洋洒洒间,中文和意大利文相互掺杂。 顾铎看了会儿他的字,又顺着他的字,将视线逐渐移到了他握着笔的手指,之后缓缓上移,经过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再顺着手臂看去——那里曾被包裹在湿透的衬衫中,被柔和的光晕勾勒得清晰分明。 顾铎的手指动了动,神色忽然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他深深地看了沈知言一眼,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纸,“这个你可以做吗?” 沈知言接过来一看,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跃然纸上,纤巧灵动。 他点了点头,笑道:“好漂亮的蝴蝶。这个是要做成黄金的吗?” 顾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会不会……太沉了?” 这都嫌沉? 沈知言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顺着顾铎的意思建议道:“那用银的?用不用镶嵌一些碎钻?这个蝴蝶翅膀可以设计成能小幅度扇动的样式,其实如果用镂空的金饰,在镶钻后会更漂亮。” 顾铎听着沈知言的提议,耳根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有些含糊不清地应道:“嗯,你看着办,你觉得行就行。” “成。”沈知言应了一声,便将图纸仔细地收了起来,随后追问道:“那这个是要设计成什么?摆件?装饰?” “夹子。”顾铎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嗯?”沈知言疑惑地看了眼顾铎,以这个饰品的大小,他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用来夹在衣服上的,于是不知死活地提醒了一句,“那个……夹子的话可能会夹皱衣服,要不要换成胸针。” 顾铎沉默了一会儿,晦涩不明地看了沈知言好几眼,最终还是良心占据了上风,说道:“不了,就夹子,不要那种鳄鱼夹。” “行吧。”沈知言点头。 沈知言仔细地将画有蝴蝶的稿纸和刚才顾铎对项圈和手环的设计要求折叠好,放入了衣服口袋。 做完这些后,沈知言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想起身告辞。谁知他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顾铎的声音已经率先传来。 “今晚船上有派对,沈总不去吗?” 沈知言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几分随性,“太闹腾了,我等下去酒吧弄点东西吃。” “去酒吧弄东西吃?”顾铎一时之间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有些无奈地说道:“沈总,能不能别把你的胃当铁打的。” 沈知言完全没把这话当回事,他漫不经心地解释说:“酒是液体面包嘛,都是粮食做的,吃下去跟喝下去效果差不多。” 对于沈知言的歪理邪说,顾铎充耳不闻,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个点儿了,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当看到沈知言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时,顾铎只觉得一阵无语。 合着沈知言这是晚上空着肚子喝了酒,还跟陆家的小子打了一架,然后又下水救了个人,在把自己折腾得犯了低血糖之后,现在居然还在这儿跟自己优哉游哉地喝酒? 顾铎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沈知言这么会作死的人。 他不想惯着沈知言这么乱七八糟的生活习惯,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扣住了沈知言端在手中的酒杯,“看来我很有必要加一条规定,船上的酒品一律不可对沈知言售卖。” 说完,他便利落地起身,拨通了房间的内线通讯,嘱咐管家准备餐食。 “你想去餐厅,还是就在房间吃?” 沈知言很想说他真的不饿,但又觉得没必要拂了对方好意,于是说道:“那就在房间吧。” 顾铎笑了笑,又嘱咐了管家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送餐人员推着餐车将晚餐送到了顾铎的房间,在观景台前的餐桌上一一摆放好后,便井然有序地鱼贯而出。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捡着爱吃的吃一点。”顾铎走到餐桌前,帮沈知言拉开椅子。 对于对方突如其来的盛情,沈知言有些不太适应,但他从来都不是扫兴的人,于是笑意盈盈感叹道:“这么丰盛啊!谢谢顾总款待。说起来我还欠着顾总一顿饭,但有了今天做对比,我的怕是拿不出手了。” “沈总准备的,怎么都拿得出手。”说着,顾铎一同坐到了餐桌前,陪着沈知言一起吃了些。 沈知言开始时确实是没有什么食欲的,但是一口黑松露鹅肝冻下去就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向顾铎。 他一向不喜欢鹅肝,觉得味道太丰腴,但是制成冻品后却减少了那种醇厚感,再配上黑松露薄片还有鲟鱼子酱,咸鲜交融,竟然让沈知言一时之间食指大动。 顾铎见沈知言这幅模样,喜欢得不得了,笑道:“这是我家大厨的拿手好菜,都尝尝,我猜你喜欢。” 今晚的菜品大多是甜口的,沈知言确实都很喜欢。 香橙烤鸭胸和红酒烩牛膝最合他的心意,海鲜八珍盅和奶油焗芦笋配帕尔玛干酪也不错,蜜汁猪肋排他没碰,但是搭配的焦糖苹果片吃了不少。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频频飘向顾铎的酒柜,很想问问能不能再来一杯grange bin 95。顾铎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于是找管家要了杯无醇mojito。 对于沈知言而言,这大概算是这顿晚餐中唯一的美中不足了。 饭后,沈知言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餍足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他偏了偏头,一双眼睛清澈透亮,若有所思地看着顾铎,终于问出了酝酿了许久的问题,“顾总,能不能让我家小助理和你家大厨取取经?” 顾铎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禁失声笑了出来,他就喜欢沈知言摘下那副社交假面的散漫劲儿。一时得意忘形,竟然也跟着沈知言的动作,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肚子。 但下一刻他的笑就凝固了,二人双双呆愣当场。 顾铎率先反应了过来,赶忙用一阵格外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僵局,还顺势拍了拍沈知言的肩膀,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朋友间的打趣,“行啊,明天我让后厨对你的小助理全天开放,她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沈知言也回过神来,忙顺着顾铎的话,调侃道:“原来这次参加拍卖会,造福的竟然是我的胃。” 二人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于顾铎刚才的举动,都默契地没有再提。 顾铎微微转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海景,波光粼粼的海面在游轮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层斑驳的光晕。 他心思一动,忽然问道:“我看你蛮喜欢刚才的八珍盅的,明天要不要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他做海鲜也是一绝。” 第38章 沈知言闻言眼睛一亮,“喜欢的。佛罗伦萨有一家中餐馆,我很喜欢去,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他家的海鲜。” 顾铎将视线又重新移回了沈知言的脸上,“那沈总有没有兴趣自己钓食材?” “啊?”沈知言闻言先是一愣,但很快,他的眼中便流露出了兴奋之色,“顾总,你这儿能海钓?” “多新鲜?”顾铎老神在在地靠在了椅背上,侧着头朝沈知言抬了抬下巴,“今天太晚了,你也太累了,明晚吧。明晚晚宴你少吃些,咱们晚上去海钓。” “行啊!”沈知言弯了弯眼睛,冲着顾铎一笑。 顾铎见他这副模样,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翘了又翘。 应下了明天的邀约,沈知言就犹豫着是不是该走了。刚才顾铎提到“太晚了”,沈知言一时猜不透顾铎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他准备休息了。 而就在沈知言纠结的时候,顾铎忽然轻声问道:“要看会儿星星吗?” 见沈知言疑惑地看向自己,顾铎神情认真地说道:“你设计的星辰系列我很喜欢,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它们背后的故事?” 沈知言蓦然心中一动。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有略有怀疑的话,那么这一刻,他无比确定了一件事情——他在被顾铎兼容。 沈知言很擅长社交,这是一种谋生手段,而“很好聊天”的前提是你能在把控话题走向的同时,顾及别人的知识储备并兼容他人的感受。这其实是一件很费心的事情。 以往都是他做主导者,但是他却总能在顾铎身上体会到被兼容的感觉。 和顾铎聊天太轻松了,而这种轻松是他少有的经历。 沈知言看向顾铎的眼睛越来越亮,心里像是照进了一束光,光斑越来越大,直至将整颗心都映照得暖暖的。 他敛了敛眸中的异色,再抬眼时却又不期然地迎上了顾铎正在审视自己的目光,那道目光炽热而深邃。 沈知言心头一热,忙错开了视线,起身来到天文望远镜前,说道:“好啊。” 第25章 顾铎的诱惑1 天御一号顶层的套房内, 全景落地窗边的天文望远镜前,顾铎和沈知言一起坐在观测椅上看着星空。 沈知言坐没坐相地光着脚窝在了天鹅绒软垫里,顾铎的坐相同样也没好到哪儿去,两条大长腿往前一岔, 微微弯曲着躬身向前。 他开启了双目镜系统, 安静地听着沈知言兴高采烈的讲解。 “那颗蓝白色的星星是参宿七, 它是一颗超巨星, 因为内部核聚变产生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向外辐射, 这才能散发出这样夺目的光芒。你主要观察它的光晕, 是从核心向外逐渐柔和晕染的,这就是‘星辰系列’主打款‘星核幻彩’的灵感来源。” 沈知言一边控制着调焦旋钮平稳地移动视野,一边对顾铎娓娓道来: “‘星核幻彩’的主石选用的是克什米尔蓝宝石独有的矢车菊蓝,折射率能达到1.78,通过中心主石的高折射率可以聚拢光线, 进而模拟星核能量爆发的样子。而外层则用渐变色宝石薄片镶嵌,呈现出的效果就如同参宿七的光晕一般, 梦幻又富有层次感。” 顾铎专注地看着目镜中的星宿,从沈知言的语气中分辨着他的喜悦和骄傲, 嘴角噙着深深的笑意。 视野随着沈知言的控制缓缓移动,移到了猎户座的腰带附近,定格在了三颗明亮且排列规整的星星处。 “猎户座的腰带被大众熟知,又因为视觉重心稳定, 因此也是星辰系列的基础元素。但我们也参考了它周边那些疏散的星团,进行了创新设计。比如, 用黄钻微镶模拟稍亮些的星星,白钻和浅蓝宝石相间,营造出星团里明暗交织的视觉差, 让珠宝既有经典架构,又有创新的灵动与深邃……” 沈知言讲解地十分详细,从天文原理讲到了到珠宝创意,之后又讲了些神话传说。顾铎笑意盈盈地听着,时不时地发出几声赞叹,或者提出一些不解。 不过今天的沈知言终究是消耗太大了,虽然他在讲解过程中精神状态仍然维持着兴奋,但顾铎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疲态,于是不动声色地接过了主导权,开始向沈知言分享起自己的见闻。 顾铎虽然对天文有所涉猎,但终归没有进行过专业的研究,而正当他担心自己的天文知识储备是否会露怯时,忽然感到肩头一沉。 顾铎不由呼吸一顿,但他没有去看自己的肩膀,而是继续维持着平稳的声线又讲了一会儿,直到肩上传来了绵长沉稳的呼吸声,他这才停止了声音。 顾铎微微侧头看向了自己的肩头,就看到了沈知言沉静的睡颜。 “沈知言?”顾铎轻轻唤了一声沈知言的名字,没有收到反应。 “沈知言。”他将头缓缓靠近沈知言,嘴唇将将抵在他的额头处,又轻轻地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顾铎僵了僵脊背,任由沈知言靠着自己,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声,感受着他柔软的头发蹭在自己的颈窝处。 “天太晚了,你还回去吗?”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寂静。 “那你……晚上要睡在这里吗?” 顾铎又等了沈知言一会儿,见沈知言睡得越发沉了,便轻轻抬起手来摩挲着他的秀眉。 “不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说完,顾铎用摩挲着沈知言眉峰的手托住了他的头,将自己被他枕着的肩膀微微移开,同一侧的手臂向后伸去环在了沈知言的腰间,之后又将他的头小心翼翼地重新靠回了自己的肩膀。顾铎稍稍弯腰,用空出来的手托住了沈知言的双腿,略一用力,就将沈知言打横抱了起来。 在抱起沈知言时,顾铎的手碰到了他的胯部。只一瞬,顾铎的耳根忽然一烫—— 那里穿着自己带回来的内裤,顾铎甚至能想象……他不敢想。 顾铎稳住了呼吸,抱着沈知言回到了卧室,将人放到了床上。 他久久地站在床前,天人交战了很长时间,他有心帮沈知言换上睡衣,但是又怕事态不可控制。 最终顾铎长长叹了口气,只是替沈知言脱下了外套,顺手帮他盖好了被子。 关了灯,室内一片静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沈知言身边的床垫忽然塌陷了下去,顾铎从另一侧钻入了被中。 他们同处一室,他们同塌而眠,甚至他们之间的距离,都仅在顾铎的一臂之内。。 被子随着沈知言绵缓的呼吸略有起伏,他流畅的面部线条在昏暗中显得越发温润秀美,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蝴蝶轻扇的翅膀。 黑暗里,顾铎的目光灼灼如炬,直勾勾地锁定在了沈知言的脸上。 炽热的视线仿佛一双有形的手,一寸一寸贪婪而又细致地描摹他的眉眼,掠过鼻梁,最终停留在他浅淡柔软的嘴唇上,轻轻摩挲,久久不愿移开。 顾铎说不上从什么时候起,梦里开始频频出现沈知言的身影,而其中出现最多的场景就是5302那个房间。 他常常在梦中回到过去,对他的错误行为进行反复修正—— 他当时不应该将沈知言的手绑在身后,而是应该绑到身前,或者头顶。这样沈知言就不会闹着喊疼,自己就不会将人放走,那接下来所有的一切,就都有正当的理由发生了。 …… 沈知言从迷迷蒙蒙中醒来时有一瞬间是懵的。 第一秒,他觉得屋内的摆设不对,第二秒,他想起来昨天最后的记忆是在听顾铎讲三体故事,第三秒,一切的狐疑都尘埃落定了,因为他一转眼就看到了一张刀刻斧凿般的脸,他竟然在床上看到了顾铎…… 在床上看到了顾铎! 一天之中,刚睡醒时是沈知言防御力最低的时候,极易破功破防,就像现在。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侧的顾铎,双唇微张,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而顾铎也在他强烈的注视下再也无法装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淡定地笑了笑,“早,沈总。” 沈知言有那么一瞬间忘记做面部管理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多么的分崩离析,这才引得身旁的顾铎连连低声发笑。 “顾总……早。” 顾铎看够了沈知言脸上难得出现的精彩纷呈,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动作,大方解释道:“昨晚你睡着了,我就收留了你一晚,因为担心沈总介意,就没有替你换睡衣。早知道,沈总昨天别换衣服好了。” 而这时沈知言也已经从头脑中调出了昨天的记忆,迅速理清了现状,并控制好了纷乱的表情,歉意道:“昨天真是打扰顾总了。” 顾铎笑得十分坦然,“沈总客气了,起吧。” 说罢,顾铎也不管沈知言,直接掀开了被子,起身下床。 睡袍被顾铎随意地披在了他那高大健硕的身体上,腰带系得松松垮垮的,领口开得很大,如磐石般坚硬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衣摆直垂到小腿中部,行动间,睡袍上由同色系丝线精心绣制的暗纹若隐若现,看得沈知言晃了一下神。 第39章 沈知言就这样看着顾铎悠闲地走进了浴室,不多时浴室内便传来了淋浴的水流声。 没来由的,沈知言的耳根有些发红。 他抿了抿唇,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草草地打理了一下头发,穿好了昨晚被顾铎丢到一旁的外套,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又将昨天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收好,这才呼了口气,走出了卧室,敲了敲浴室的门。 “顾总,我先回……” “咔哒” 沈知言的话还没有说完,浴室的门就被顾铎打开了。 他只在下面围着一条浴巾,浴巾的一角随意地搭在胯侧,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紧实窄瘦的腰身。水珠顺着他宽阔的胸膛滑落,淌过线条硬朗流畅的腹肌,经过人鱼线,最终隐没在浴巾之下。 顾铎此时头发微湿,凌乱却不失性感,几缕发丝耷拉在光洁的额前,衬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愈发幽黑,眼神中透着几分独属于早晨的慵懒,又夹杂着惯有的凌厉与掌控一切的自信。 “怎么了?”顾铎见沈知言的话卡住了,好脾气地开口问道。 顾铎发起的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激发了沈知言本能的自我防御。 他虽然没想到顾铎会忽然打开浴室门,但依旧保持着面色平静,不知不觉间已经戴上了他一贯用来示人的社交面具,笑得恰到好处,“顾总,我先回去了。” 顾铎机敏地捕捉到了沈知言耳根处的颜色,眼神霎时间变得十分温柔,“好,一会儿见。” 沈知言微笑点头,“一会儿见。” 说罢,沈知言淡定转身,步伐平稳地离开了房间,好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自己此时的心跳声。 沈知言和顾铎说“一会儿见”,以为起码得等到下午的拍卖会,或者中午的午餐,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一会儿见”会来得这么快。 沈知言彻夜未归,急坏了秦昭和陈思怡,秦昭面无表情地将高筝一大早送来的手机还给了他,陈思怡则是一脸八卦地眼神来回乱瞟,多次欲言又止。 为了安抚这两颗为自己担忧了一晚上的心,沈知言在收拾妥当后,就带着助理二人组去了顶层餐厅,吃陈思怡念叨了一早晨的豪华早餐。 没想到,一走进餐厅,沈知言就见到了顾铎。 他此时正站在包厢门口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交谈,那个男人西装笔挺,严谨干练,虽然面容谦和,却气场十足。 看到了沈知言,顾铎便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沈知言虽然不解,但还是让秦昭和陈思怡先找地方坐,自己则向着顾铎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总。”沈知言过去后先和顾铎打了声招呼,之后又看向了顾铎身旁的那个男人,却见那人也同样正在打量着自己。 “沈总,这是华信银行信贷审批部的主管,方琢。方主管,这位是ag中国区的总裁,沈总沈知言。” 听到对方的身份,沈知言不由暗暗惊讶,他回国后需要打通关系的合作机构有很多,银行自然也包含在其中。 与银行合作的深度与广度,不仅关系到公司信贷业务的评估,还有客户分期付款利率的协商。而且银行的高端客户也是ag顶奢业务的目标群体,如果能开展联合营销活动,那ag的顶奢业务模块也差不多可以盘活了。 “原来是沈总,久仰大名,如今ag在国内的发展势头很猛,今天沾了顾总的光,能一睹沈总的风采,真是荣幸之至。” 见方琢竟然主动伸出手来示好,沈知言忙热情地回握。他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言辞恳切地说道:“方主管实在是太抬举我了,小打小闹不足挂齿。反倒是方主管的大名,在金融圈可是如雷贯耳,日后我免不了会多有叨扰,还请您不吝赐教。” 顾铎在一旁见二人搭上了话,便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跟方琢打趣道:“方主管,你可能不知道,这位小沈总和你可是志同道合,都是要酒不要命的主儿。” 沈知言闻言瞬间心领神会,眼中满是兴致,“怎么?方主管也好酒?” 方琢忍不住大笑起来,脸上带着些许惭愧,无奈地摇头叹道:“就这么点爱好,还天天被顾总拿来说道。不过今天确实托了顾总的福,没想到还认识了沈总这个同好中人。有时间咱们喝两杯?不带顾铎这个扫兴的。” 沈知言笑意更浓,欣然点头应道:“那成,我加您个好友,下船之后找您约酒。” 方琢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在顾铎和沈知言二人之间打探了一番,点头道:“那我等着了。” 说完,在和沈知言互加了好友后,方琢就向顾铎告辞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方琢又状若无意地看了沈知言一眼,对顾铎补充了一句:“顾总,关于陆氏集团的事我回去就着手办,多谢顾总告知。” 沈知言接收到了方琢释放的信号,在他走后,不由好奇地看向顾铎,“顾总,您和方主管刚才是在聊陆氏的事?” 顾铎看了看沈知言身后,在沈知言的不远处,秦昭和陈思怡已经找了位置坐好,正在等他回去。 顾铎收回了目光,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是啊,我昨天不是说了,陆家的事,会给你一个交代嘛。沈总吃早餐了没,不如一起?” 沈知言顿了一下,他确实是很想知道顾铎做了什么,这其中竟然还关系到华信银行的信贷,于是只犹豫了两秒,便点头道:“好啊。” 第26章 顾铎的诱惑2 顶层餐厅的专属包厢中, 顾铎与沈知言相向而坐,餐桌紧邻着全景落地窗。不多时,服务人员便为二人上了早餐。 沈知言看了看不远处的沙发组和一侧的茶几,卡拉拉大理石台面光可鉴人, 上面还放着两杯没有喝完的红茶, 显然刚才顾铎和方琢是在那里谈的有关陆氏集团的事情。 注意到沈知言的视线, 顾铎猜到了他的心思, 原本沉稳的笑容中多出了一丝戏谑。 “本来是打算今早带你一起来见方琢的, 不过没事, 现在由我给你转达结果,效果也是一样的。” 沈知言浅抿了一口咖啡,虽然面上不显,但此时的心里却委实谈不上淡定——华信银行信贷审批部的主管,跟他喝茶和在门口打个招呼, 效果怎么能一样呢?! 不过这条人脉怎么说都是顾铎给的,沈知言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于是便顺着对方的话茬回应道:“好险,差点错过了顾总的好意, 不过还好凑巧让我赶着了,谢谢顾总的引荐。” “不忙谢。”顾铎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这可不是凑巧。” 对于顾铎的话, 沈知言一时有些不解。 他今天带秦昭和陈思怡来顶层餐厅确实是意外。他本人对早餐并不在意,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你在大早上找人家谈生意, 今天如果不是陈思怡非要来顶层餐厅尝尝他们主厨的特色菜品,沈知言大概率是不会过来的。 顾铎并没有让沈知言疑惑太久。 “今早高筝去给你送手机的时候,遇到了你的小助理, 跟她说了今天后厨对她开放这件事,还顺便夸了夸这里的早餐。可惜,这里哪哪儿都好,就是贵,你那小助理那么机灵,不得拉着个能报销的人来?” 听到顾铎兜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让自己来顶层餐厅,沈知言不禁笑得有些无奈,“不是,顾总,吃个早餐而已,不至于兜这么个圈子,你直说啊。” 顾铎了然地点了点头,故作恍然道:“原来可以直说啊?我是看早晨沈总非闹着要走,还以为是自己招待不周了。” 平心而论,早晨沈知言没“闹”着走,他是很有礼貌地告辞的。 只是一提早晨,沈知言脑中就不由自主地闪现着顾铎从浴室中打开门的画面…… 为了不让话题停留在这个尴尬的地方,他连忙喝了一口咖啡,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个……关于陆家的事,不知顾总和方主管今早聊了什么?” 顾铎了然地笑了笑,也没有在意话题是否转得过于生硬,任由沈知言直愣愣地将它掀了过去。 在示意沈知言边吃边聊后,顾铎随口问道:“听说,之前沈总鉴定团队的资质审批被卡了很长时间?” “嗯,陆行驰做的。”沈知言点点头。 他挖了一勺燕麦蒸南瓜,许是香甜软糯实在符合他的口味,不由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又挖了一勺。 顾铎很喜欢看沈知言吃东西时的小表情,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笑道:“陆氏很快也会尝到审批被卡的滋味了。” 闻言,沈知言眉梢不由一动,没想到之前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看到沈知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专注地看向自己,顾铎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证实了对方的猜测。 “陆行驰之前向华信银行申请了一笔大额贷款,用于其海外珠宝加工园区的扩建与设备升级。等船靠岸后,华信银行会重新审查并评估他们的贷款额度,已经到账的资金也会被冻结。” 第40章 说完,顾铎迎着沈知言的目光,勾了勾唇角,“怎么样,对于这个结果,沈总满意吗?” 沈知言确实没想到顾铎会因为陆岩在船上闹事这件事,直接截断了陆氏集团的银行贷款。 只是…… 顾铎之所以对陆氏出手,是因为陆岩在顾铎的场子里闹事,虽然自己牵涉其中,想知道结果无可厚非,但却不该就此事多加置喙。 人家询问自己是客套,如果自己乱指点的话,那就是僭越不懂事了。 于是,沈知言脸上挂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温言道:“顾总雷厉风行,相信陆家应该很懊悔没有教育好小辈,竟然敢在顾总的船上胡作非为。” 对于沈知言,顾铎真是又爱他的心思缜密,又恨他的严防死守。人家言明了这是他顾铎自己的事,半点人情也不愿意多领。 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最难缠——可眼前这个他偏偏还就挺喜欢,也是奇了怪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想送给沈知言的,本来也不只是这个对陆家的教训。 顺着沈知言的心意,顾铎点了点头,“陆岩那小子和我的事解决了,那沈总呢?你需要什么赔偿?” 顾铎干脆打起了直球。 沈知言正在专心解决手中的水果挞,闻言抬起头来,“昨天被陆岩欺负的是思怡,这事儿您不该问我。” 不过,他旋即又试探着问道:“只是不知道我能替思怡讨点儿什么?” 顾铎略一思索,考虑到沈知言护短的性格,便开口说道:“今明两天,你那小助理在船上的一切消费全部免单,可以吗?当然,除了拍卖会。” 听到顾铎的话,沈知言不由笑出了声,“那顾总可能要破费了,我先替她跟您道个谢。” 顾铎挑了挑眉毛,语气中带着些许诧异,“怎么?她还能把船上免税店的东西清场了?”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回头我嘱咐她悠着点。” “没事,反正这账单我是要送到陆家去的,你让她敞开了买。” 见沈知言笑得开心,顾铎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明朗了起来。 注意到沈知言似乎很喜欢水果挞,顾铎顺手将自己面前的那份往他那边推了推,“这个我吃着太甜了,沈总帮帮我。” 沈知言见状,眼睛弯了弯,毫不犹豫地便应下了顾铎的求助。 顾铎被沈知言这副样子取悦到了,心念电转间,在原本打算送出去的东西上,又悄悄加了加码。 “那沈总呢?你昨天总不能白冻一场吧?今天给你个讹我的机会。”顾铎带着笑意说道。 沈知言忙摇了摇头,“不用,昨天顾总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而且又是晚餐又是早餐的,我已经讹了顾总不少了。” “那可不行,你不要,我偏给。” 顾铎语气强势,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我这里有两条关于陆氏集团的消息,沈总,我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要,还是不要?” 闻言,沈知言心头一跳,当即十分没骨气地点了点头,不带半分犹豫。 “要!” 顾铎眼中笑意更深,迎着沈知言期待的目光,并没有急着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华信银行要中断给陆氏的贷款吗?” 沈知言想,既然顾铎这么问自己,那答案应该就在自己已然接触到的信息范围内。 略作思忖后,他试探道:“陆氏的海外珠宝加工园区出了问题?” 顾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随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他们的珠宝加工园在南亚的呵叻府,当地政府为了吸引外资,当初出台了很优惠的税收政策,前五年免征30%的企业所得税,后五年减半征收。但是那边局势动荡,最近新上台的执政派为了填补巨额的财政缺口,对之前的优惠政策进行了削减。原本的‘前五年免征30%’,直接缩水到仅能免征10%,后五年的减半征收也彻底取消。”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原本承诺建设的园区周边设施——比如交通枢纽——也都陷入了停工状态。这样一来,他们的运营成本将大幅攀升。” 说到这里,顾铎优哉游哉地打量了一下沈知言的神色,缓缓开口,“你说,这种情况下,陆氏说的‘扩建园区与设备升级’还有多少可信度?银行是否给他贷款我管不着,我只是把这个风险告诉了方琢而已。” 顾铎这些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沈知言听完后,心中却是震撼不已。 如果真如顾铎所言,那陆氏的资金周转效率将会大打折扣。 资金大量积压在漫长的生产与运输环节,无法回笼,不仅无法及时创造收益,还需要持续投入资金维持日常运营,那陆氏的资金压力将与日俱增。 “而且,因为局势不稳的原因,他们的加工园管理层也出现了频繁变动,这就导致了生产工艺标准执行不一,产品质量出现了严重波动。质检报告显示,他们的次品率相比去年同期飙升了30%。” 顾铎眸色幽深难测,目光静静地落在沈知言身上,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所以,沈总,很多事宜早不宜迟。”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沈知言哪里还不明白,现在正是抢占陆氏集团市场份额的最好时机! 陆氏集团正处于资金周转困难和质量危机的双重压力下,返工成本和报废损失已经让他们的利润空间急剧压缩了,还在这种关键时期被顾铎断了银行贷款…… 这个时候他们最怕的就是价格战! 在沈知言最初制定的计划中,原本就有推出“时尚轻珠宝”快消系列这一项,只是目前还没有正式开启。 他原本打算等星耀那边确定好推广人选,再在年底的几个影视典礼中和齐卓轩运作几个奖项,等造完势后再进行后面的动作。 但既然现在的陆氏出现了财政危机,那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大好时机! 沈知言回国后曾做过市场调研,发现满足年轻消费者追求时尚与高性价比需求的珠宝市场尚属空白,而他的“时尚轻珠宝”系列正是为这个群体量身打造的。 如今倒是可以将计划提前,与即将发布的中高端“织梦录”系列形成组合拳。 如果陆氏敢应战,自己就压低利润率拖死他们,如果不敢,至少今明两年后,下沉市场都是他的。 至于顶奢客户…… 沈知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顾铎。 他已经拿到了顾氏的背书,而且拍卖会一行也算有所收获,下船后再和方琢多做些接触,口子已经被撬开了! 沈知言压下了内心的汹涌澎湃,心念一动,又想到了另一层面,恍然道:“难怪我一回国,宝丰阁就迫不及待地对我出手,我之前还纳闷他们急什么。” 顾铎笑了笑:“能不急嘛,谁叫你们ag来的时间点这么巧,正卡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沈知言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铎,语气中有些遗憾,“可惜现在没有酒,不然真想敬顾总一杯。” 被沈知言这么盯着,顾铎心中成就感爆棚,他好笑地看着对方,“这样就敬我了?那你听了第二条消息可怎么办?” “啊?” 沈知言听到顾铎的话不由一怔——他本以为政策变化和质检问题已经是两条消息了,没想到顾铎当起信息贩子来竟然这么大方。 当然大方,毕竟是临时起意加的码。 顾铎随意地在一块香煎三文鱼上裹了些牛油果泥,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二条,是关于文化科技融合产业园区的项目。” “文化科技融合产业园区?”这是沈知言第一次听说这个项目,一时有些不解。 顾铎点了点头,这个项目目前还没有启动,沈知言不知道很正常。 “项目还在筹备期,过阵子会由发改委、文旅局、科学技术委员会以及经济和信息化局共同成立专项办公室,联合招标。这个项目很大,预计年产值要达200多个亿,带动就业人数超6万,目前已经有很多头部企业都在筹备竞标方案了。” 沈知言有些讶异,没太明白顾铎和自己说这件事的用意,于是便附和道:“那顾氏肯定是当仁不让。” 没想打顾铎却摇了摇头,“牵头企业顾氏是可以做的,但是未必稳。顾氏当年起势借了很多东风,背后的利益链太复杂了,我们不能吃独食,那样会寒了合作伙伴的心。所以最后就算拿了项目主导权,也可能是顾氏和其他企业的联合单位。” 听到这里,沈知言眉心微动,隐隐有了猜测,“所以,陆氏因为海外加工园的事就轻易陷入了财政危机,归根究底是因为现在他们的大头放在了融合园区的项目上,他们是想联合体投标?” 顾铎赞许地点了点头,“是,他们和我不止谈过一次了,甚至还找上了我家老爷子。最终结果我现在无法确定,但是沈知言,你和陆氏如今闹成这样,如果他们进入了联合单位,在日后的招商问题上,一定会卡ag。” 第41章 沈知言挑眉,试探道:“怎么,这个融合园区,我们ag是一定要进的吗?” 顾铎知道沈知言想听什么,于是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 “等专项组正式成立后,相关的扶持政策会相继出台,目前还有很多没有完全定下来。但就我所知,园区的优惠力度很大,入驻企业前3年会减免40%-60%的租金,研发费用补贴可以达到研发投入的25%,也会给予入驻企业15%的企业所得税优惠税率。这么算下来,预计能为企业节省25%-35%的运营成本,企业营收有望保持年均35%以上的增速。” 说完这些,顾铎审视着沈知言,“这不正是你现在需要的吗?” 沈知言没有回答顾铎的反问,他在垂眸思考着顾铎的话,手指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叩击着咖啡杯。 如果顾铎所言属实,那这个优惠力度确实很大,对沈知言也很有吸引力。但是也正如顾铎判断的那样,如果陆氏进入了牵头联合单位,势必会卡ag的入驻申请。 沈知言不想赌陆氏能不能进入联合单位,这不是ag可以左右的事情。而他又不愿意与陆氏握手言和。 那么目前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借力打力。 ag在拓展国内市场的进程中,确实遭遇了诸多阻碍与刁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ag是外来企业,没有本地根基。 但是,反过来讲,ag的劣势也恰好正是ag的优势——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想通这一层,沈知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抬头望向顾铎,“顾总,你知道在ag刚回国时曾遭受了一轮明刀暗箭、围追堵截吗?” 顾铎没太明白沈知言这话里的意图,但是出于配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拜他们所赐,这段时间我关系处得最熟的,就是商务局的外资引进处。” 沈知言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ag每年光是原材料进口就是一笔不小的外汇支出,更别提和其他企业合作创造的利润,到时候我把公司财报往王志翔桌子上一拍,再承诺将园区店铺作为ag在北方区域的旗舰店。你说,这够不够让他去跟陆家背后的那些‘神仙’掰掰手腕?” 说着,沈知言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给自己留出了一点思考的时间。很显然,他手里的“牌”还没有出完。 “掰不过也没事,不能给我朋友太大的压力。”沈知言捋了捋思路,继续说道。 “意大利驻京商务代表处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可以帮我向发改委、园区委员会问问,这样贸然阻碍ag入驻,会不会违反中意两国间的经贸合作协定和文化交流协议。再不济……” 沈知言刚才思考地太入神了,说到这里才注意到顾铎脸上逐渐变得怪异的表情,于是适时地止住了话头。 顾铎承认自己被沈知言说得一愣一愣的。 对于沈知言这种撕破脸的玩儿法,他确实没有想到,而且对方似乎还对这套玩儿法掌握得炉火纯青。 以及……顾铎隐隐有个疑惑,沈知言不是只知进不知退的人,但为什么他每次遇到陆氏,都表现得这么强硬? 见沈知言停了下来,顾铎是真的有些好奇,不禁问道:“再不济什么?你还有后手?” 闻言,沈知言眼神一软,扬了扬下巴,“当然,再不济我就搬靠山。” 顾铎这下好奇心更重了,赶忙追问道:“靠山?ag总部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的珠宝设计老师。ag本身在国际珠宝行业协会中就有一定的地位,我老师是理事会常务副会长。大不了到时候发布行业白皮书,通过数据对比,好好聊一聊京市园区错失知名品牌入驻的潜在影响。到时候来自国际舆论的压力落到谁头上,谁就替我去和陆家上面的神仙去打架。” 顾铎来了兴趣,忙追问道:“那要是这样还是打不过呢?” “那就及时止损,知足常乐嘛。”沈知言无奈地耸了耸肩,“都这样了,再不止损的话,那投入成本也太大了。不过这么一通下来,我不好,陆家也别想好过。” 听沈知言说完,顾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半晌,他忽然哑然失笑,“沈知言,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沈知言的应对,真的是每一步棋都走在了顾铎的预期之外。 顾铎和沈知言说融合园区的事,本意是想提醒一下他的处境,再顺便暗示他,能帮他抗衡陆氏的只有顾家。 这样一来,虽然自己拒绝了和ag的合作,但沈知言为了日后的入驻申请,也得维护好和自己的关系。 结果没想到,沈知言直接一杆子给支到国际珠宝行业协会去了,还搬出了中意贸易协定…… 他在那巴巴地找了一圈人去跟陆家上面的人掰手腕,可就是没想到自己。 沈知言的反应完全没有按顾铎的剧本来,但是顾铎却一点也不恼,他只是再一次陷入了对沈知言脑回路的好奇,很想知道沈知言破局的法子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敢的。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沈知言,才格外吸引人。 顾铎端起咖啡杯,越过了桌面,径直碰上了沈知言握在手指间的杯壁。 “沈总,旗开得胜。” 沈知言不甘示弱地用同样的方式碰了回去。 “借您吉言。” 一顿早餐吃得沈知言斗志昂扬,笑容灿烂得连秦昭都不好意思因为被放鸽子而说些什么。 而和他同样笑容灿烂的,还有得知自己消费免单的陈思怡。 吃完了早餐,三人就往电梯间走,打算回房间准备一下拍卖会的事。一路上,沈知言还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际,另一侧的电梯到了。 沈知言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正好看到了一个穿着经典款深黑色英式三件套西装、头戴黑色软呢宽边礼帽的高大身影走进了餐厅。那个人的旁边还跟着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男子。 沈知言莫名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眼熟,但不待他进一步辨认,电梯门已经缓缓关闭了。 第27章 天御拍卖会 天御拍卖会在穹顶高耸的宴会厅举办。 拍卖会会场按照贵宾区、普通区和观摩区进行了井然有序地划分, 真皮座椅搭配精致的边桌,桌上事先已经摆好了鲜花与拍卖图录。 好巧不巧,沈知言进入宴会厅时,一眼就见到了陆行驰和跟在他身后的陆岩。 陆岩的状态并不好, 头上包着纱布, 脸上有一些青紫的斑驳。 沈知言昨晚斗狠, 可能镇得住陆岩, 但是能让陆行驰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还将这种状态下的陆岩带来了拍卖会, 沈知言猜测,大概率是顾铎做了什么。 陆岩显然也看到了沈知言,他的脑袋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沈知言顺着陆岩头上的纱布往下看去,注意到他今天戴了一副黑钻耳钉,不由勾了勾唇。 看到沈知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陆岩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昨晚那个人站在灯光下,一次次挥舞高尔夫球杆的画面。 惊恐之下, 他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地紧紧抓住陆行驰的衣服。 “陆总, 又见面了。”沈知言礼貌地冲陆行驰点了点头,接着又看向了陆岩,“陆少,别来无恙。” 陆岩:无恙?我可太他妈的有恙了! 陆行驰依旧维持着他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 但话语中的刻薄却难以掩饰,“听闻顾总昨晚抱得美人归, 沈总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要失宠啊。” 昨夜,顾铎抱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走进了私人电梯, 这一幕被许多人目睹。流言的传播速度惊人,仅仅一夜之间,各种版本的故事便在好事者口中迅速蔓延开来。 有人说顾铎本来是见义勇为,没想到那个神秘男子太过貌美,又让顾铎见色起意,兽性大发,直接把人捞回了自己房间。 有人说顾铎自从和沈知言有了那档子事儿,就开了窍,彻底放飞了自我,一概来者不拒。 还有人说顾铎见异思迁,和沈知言好了一个月腻了,已经开始另觅新欢。 当然,也有人说,那人就是沈知言。 对于陆行驰的挑衅,沈知言并不恼。他先是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旋即又换上了一脸钦佩的神色,“陆总真是劳逸结合,竟然还有时间把这些不知真假的谈资挂在心上。不像我,忙得连轴转,都没有时间听这些。陆总以后如果有什么好玩的消息,也多和我说说。” 陆行驰阴恻恻地瞥了沈知言一眼,勉强维持着体面的笑容,一句话也不想再与他多说,“沈总谦虚了,拍卖会要开始了,快落座吧。” 沈知言点了点头,温言道:“好啊,期待等下陆总大杀四方。” 陆行驰知道沈知言在说“鸢尾月”的竞拍,他眼神躲了一下,并没有接茬。 没有理会陆行驰的想法,沈知言直接绕过了他,用手温柔地拍了拍躲在陆行驰身后的陆岩的肩膀,吓得陆岩打了一个激灵。 第42章 此时沈知言已经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神色莫名地将手移到了陆岩的耳朵上,轻轻摩挲着耳钉上的黑钻,同时将目光紧紧锁定在他的脸上,一言不发,将对方看得一阵心慌。 忽然,沈知言笑了,轻拍了一下陆岩的头发,“goodboy。” 说完,沈知言便不再理会陆家叔侄,径直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沈知言原本的座位在贵宾区第二排靠左,但当他带着秦昭进入会场时,却有侍应生告知他,主办方临时调整了座位顺序,将他安排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沈知言跟随侍应生的指引落座后,发现自己左手边的位置依然空着,但他丝毫不怀疑,等下这里会出现一个名叫“顾铎”的人。 按照拍卖会的规定,每位宾客可以带一名随行人员,无论是投资顾问、鉴定专家还是配偶同伴。但由于这次是临时调整,座位出现了冲突,原定与沈知言一同参加的秦昭被拦在了贵宾区之外。 侍应生再三鞠躬致歉后,最终带着秦昭去了观摩区。 对此,沈知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主办方的安排,毕竟他原本也没有带随行人员的必要。 沈知言自己本身就是ag的首席设计师,同时也是anaci(意大利国家珠宝鉴定师协会)认证的珠宝鉴定师,因此并不需要额外的鉴定专家或投资顾问陪同。 他之所以带秦昭来,主要是想让对方多了解一下相关流程,利于日后的发展与晋升。 不过既然顾铎不想让秦昭来,那沈知言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跟他犟。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舞台上的巨型led屏幕不断闪烁,循环播放着此次拍卖会的重点拍品宣传片。 沈知言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桌上的拍卖图录。在这次拍卖会上,他自己也有一些想要拿下的拍品。 “沈总看上哪件了?” 沈知言沉浸在图录中,并没有注意到顾铎是什么时候在他旁边悄然落座的。 看了一眼这位意料之中的邻座,沈知言指了指图录中的几颗宝石,“这几样都感兴趣,看看今天哪个跟我有缘。” 对于拍卖会上的东西,沈知言向来是抱着随缘的态度。毕竟,与那些豪门世家或老牌贵族相比,他那点儿财力显得微不足道。 顾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幸好沈总坐在我旁边,也省得我带顾问了。等下你给我讲讲,哪些值得入手。” 作为这场拍卖会的主办方,顾铎竟然声称自己对拍品不够了解。 沈知言觉得这瞎话挺有意思,但也不好戳穿,于是微微点头应承下来,“好啊。” 在顾铎和沈知言歪着脑袋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时,周围的宾客们也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各种八卦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 “昨天不是说ag的那个沈总失宠了吗?” “看这黏糊的架势不像啊,该不会昨天被顾总抱回去的真是沈知言吧?” “不然呢?没看今天他俩都坐一起了吗?据说有人看到今早沈知言是从顾总的房间里出来的。” “我作证,昨天顾铎抱着的那人虽然遮着脸,但身形一看就是沈知言。再说了,如果不是真有点儿什么,他俩的绯闻都传到这个份上了,顾铎怎么会不让人制止?” 对于这种流言蜚语,沈知言一概充耳不闻。 这种闲话他一路爬上来听得太多了。 他曾经打断了绯闻对象的一根肋骨,都能被传成他的绯闻对象为爱自残,并被那人趁机成功营销了一波痴情人设,带动了产品热度。 流言就是这么盲目,他还能说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宾客们陆续入座,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在人群中,为每位宾客递上香槟或是精致的茶点。 沈知言的目光在大厅内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今天在顶层餐厅见到的那个高大男子的身影。不过,他却注意到了之前走在那人身边的那个青年,此刻正坐在贵宾区。 “顾总,你知道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是谁吗?”沈知言指着坐在贵宾区的那个年轻人问道。 顾铎顺着沈知言的目光望去,轻轻摇了摇头,“这个人只是个投资顾问,他受雇于一位匿名买家,那人通过我母亲的关系参加了这次拍卖会。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具体身份。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沈知言微微蹙眉,“没什么,今天早餐我在顶层餐厅见到了那个人,觉得有点眼熟。” 顾铎若有所思地看了沈知言一眼,说道,“你要是想见他,拍卖会结束后我带你去。” 沈知言笑了笑,随意地摆了摆手,“再说,先看看他这个顾问是为哪件拍品来的。” …… “尊敬的各位嘉宾,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莅临本次天御拍卖会!今天……” 不多时,随着场内音乐的变换,主持人盛装登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开场致辞。自此,拍卖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首先进行的是展示环节。 灯光逐渐暗下,唯有舞台被聚光灯笼罩。模特们鱼贯而出,或佩戴或托举着即将拍卖的珠宝。 “鸢尾月”作为压轴之作最后登场,蓝紫色的宝石宛如神秘的梦幻之眼。 在其之前展示的是峰达的“紫玉冠”,这两件拍品无疑是今天最受瞩目的焦点。 其实,如果仅从珠宝本身的贵重程度和镶嵌技艺来看,二者难分伯仲。但是“鸢尾月”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营销后,其人文价值已经成功地被提升到了象征真爱的高度,整体价值也因此一骑绝尘。 …… 在竞拍环节开始后,沈知言微微正了正身体,他的目光锁定在第一件心仪的拍品上——一颗深邃湛蓝的坦桑石原料。 沈知言一边举牌竞价,一边向身边的顾铎解释道: “坦桑石被称为海洋瑰宝,这颗重量达到了47克拉,而且晶体完整通透,色泽浓郁均匀,内部杂质很少,是难得一见的高品质原石。” 沈知言说着,再次将价格加到了680万美元。 “最难得的是,从侧面观察,可以看到独特的三色性,在不同角度可以呈现出蓝、紫、绿三种色调。” 顾铎边听边点头,并好奇地问道:“那你准备多少拿下?” 沈知言直言不讳,“700万美金拿不下我就不要了,不过这颗石头确实保值,900万美元也不会亏,只是对于我而言不值当。” 顾铎了然地点了点头。 当价格被抬到了740万美元时,沈知言果然如他所言,当机立断地收了手。 正当峰达的老板华清礼以780万美元的价格即将把这颗坦桑石收入囊中时,顾铎忽然举牌,“900万。” 华清礼:…… 沈知言:? 顾铎笑着向众人点了一下头,之后又将头歪到了沈知言那边,“回头你用它给我做点东西。” 沈知言眼睛一亮,对于这颗石头他有很多构想,不由问道:“好啊,你想做什么?” 顾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昨晚和你说的那个项圈,镶上面。” 沈知言愣了愣,试图挽救一下这颗坦桑石,“……昨天不是说要红宝石吗?” 谁知顾铎却大手一挥,豪横道:“都要,改明儿我再弄个鸽子血给你送过去。” 顾铎的土豪审美和暴殄天物的做法,给沈知言带来了一万点暴击,但他也没有立场指摘,只是暗暗为这颗坦桑石感到惋惜,随即点了点头,“成。” 不多时,沈知言第二件中意的拍品——一颗黄钻原石也登场了。 见到这颗黄钻,沈知言明显兴奋了不少。 顾铎适时地凑了过来,俨然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完全不顾拍卖师在说什么,只专注于听沈知言的讲解。 “30多克拉的黄钻本身已经很少见了,”沈知言激动地说道,“而且你看,它是典型的八面体形态,表面带有天然的纹理,从这些纹理上可以看出,它至少在地下历经了数万年。这颗原石不仅颜色金黄浓郁,内部纯净度极高,而且,刚才拍卖师展示时你有没有注意,在专业光源下,它的内部闪烁着细微的火彩,这说明经过切割打磨后,它的亮度非同一般。而且它的矿区本身就以高品质黄钻闻名,这颗黄钻本身就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顾铎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心里的预估价位是?”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本来是想1200-1300万拿下的,但今天大家出价有点猛,我可能会再高些。原本我是打算用它参加下一届sparklingstar赛事的,不过……如果高于1500万美金的话,我就不要了。” 顾铎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显得格外专注。 当沈知言喊出了1220万美金的价格时,顾铎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环顾了一圈四周,与那几个一直与沈知言竞拍这颗黄钻的宾客分别对视了一眼。 最终,在沈知言将价格喊到了1260万美金后,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对于自己能用不到1300万就成功拍下这颗黄钻,沈知言感到一阵惊讶,他疑惑地看了看显然也对这颗黄钻感兴趣的华清礼,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忽然收手。 第43章 华清礼穿着一身青色的新中式锦缎礼服,手里把玩着珠串,正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见沈知言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他眯着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冲沈知言扬了扬眉,然后用嘴向着顾铎的位置努了努。 沈知言瞬间心领神会。 “顾总,刚才你……” 沈知言试图表达感谢,却被顾铎笑着打断了。 “恭喜沈总,期待你的作品在sparklingstar一举夺魁。” 沈知言眼睛亮亮的,笑道:“借顾总吉言!” 前面的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重磅戏是今天的最后三件拍品,兆隆的天空之眼、峰达的紫玉冠和ag的鸢尾月。 天空之眼是一条由著名设计师约翰·乔纳森设计的珍珠项链,由五排大小均匀的天然珍珠组成,搭扣部分采用了钻石和红宝石进行镶嵌。最终,这件珠宝以2100万美金的价格由一位港商拍下。 接下来出场的是紫玉冠,看到真品后,沈知言不由眼前一亮。 紫玉冠的整体造型借鉴了中式传统凤冠元素,主体采用紫罗兰翡翠冰种,周围点缀着g-h色、vs净度级别的碎钻。 其中最让沈知言心动的是,在冠的边缘部分,用金丝精心编织出了精致的花纹图案,这种古法黄金工艺处理出来的纹理极具质感。 沈知言细细地欣赏着紫玉冠的工艺,忽然想到了今早和顾铎聊到的事情,心念一动,不由生出了一些想法。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华清礼。 注意到了沈知言对“紫玉冠”的欣赏,顾铎向他身边靠了靠,“喜欢?” 沈知言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摇了摇头,“喜欢峰达的黄金拉丝工艺,他们的细节处理得真好。” 顾铎不懂这些工艺,但他信任沈知言的判断,意外地向华清礼的方向挑了挑眉,便不再作声,只是附和着点点头。 作为对华清礼让出黄钻的回报,沈知言在紫玉冠的竞拍中帮忙抬了几手价。最终,这件珠宝以2740万美元的价格被一位匿名买家拍下。 华清礼自然美滋滋地接受了沈知言的好意,在座位上向着沈知言连连拱手表示感谢。 沈知言觉得这个峰达的老板还挺有意思,行事风格与众不同。 没想到这时顾铎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互动,自然而然地凑了过来,低声嘱咐道:“华清礼那狗东西玩得花着呢,别跟他走太近。” 沈知言听完后,不由大为惊讶,再次看了看华清礼。只觉得他虽然看起来一脸的玩世不恭,但看面相还挺慈眉善目的,一时有点怀疑顾铎的用意。 “顾总,你和华总很熟?” 顾铎冷哼一声,“呵,发小。” 在徐胜宇这个京市纨绔之外,还有一个玩得花的发小。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知言不禁有点怀疑顾铎的真实成分了。 “……”沈知言顿了顿,有些好奇地问,“顾总,你发小的峰达打不过宝丰阁,你就这么干看着?” 在国内,首屈一指的珠宝品牌当属宝丰阁莫属。虽说峰达也有自己的特色和一定的名气,但与宝丰阁相比,仍然相形见绌。 顾铎好笑地看着沈知言那意图明显的煽风点火,不禁失笑。 沈知言这么说,无非是想蛊惑顾铎放弃对徐胜宇的站队,转而跟另一个发小联手对抗陆氏的宝丰阁。 但显然事情没他想得那么顺利。 “他主业不是做这个的,珠宝这行他就是小打小闹干着玩的,我管他干嘛?再说了,他家几代都在皇城根儿下,哪用得着我管。” 沈知言遗憾地叹了口气。 见不得沈知言这幅样子,顾铎眸光闪动,又说了一次:“你别急。” 第28章 神秘的买家 对于顾铎的话, 沈知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做出回应。 拍卖会的气氛随着“鸢尾月”的登场,被迅速地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一位身着黑色晚礼服的模特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出,她戴着洁白的丝质手套, 将“鸢尾月”全方位展示给在场众人。 雕刻着月桂叶纹理的戒托上, 用悬浮式设计镶嵌着主石。 “鸢尾月”的主石是一颗克什米尔枕形皇家蓝的蓝宝石, 辅石则是6颗fancyvividyellow级别的圆形明亮式切割黄钻, 总重达8克拉。 戒指的一侧点缀着一颗小巧的帕拉伊巴碧玺, 其独特的霓虹蓝色调宛如鸢尾花鲜嫩的绿叶, 为珠宝注入了生机与灵动的色彩元素,与主石相互辉映。 作为本次拍卖会的封面拍品,“鸢尾月”自然是备受瞩目,一亮相便引发了场内的热议。 参加此次拍卖会的人中,有大部分是为它而来, 尤其是那些身边带着女伴而非投资顾问的公司老总或世家子弟们,大多都抱着为“鸢尾月”奋力一搏的心思, 只为了上演一出“一掷千金博得美人一笑”的传统戏码。 沈知言回过头去,精准地找到了陆行驰的位置, 很招摇地向他摆了摆手。 陆行驰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但是面色似乎更黑了一分。 …… 在拍卖师宣布了“鸢尾月”的起拍价后,竞价声此起彼伏,价格一路飙升, 听得沈知言一阵心惊。 今天之前,他预想“鸢尾月”的成交价能达到2500万美元就不错了, 然而今天的买家似乎格外疯狂,连紫玉冠都是以2700多万美元成交的,那“鸢尾月”的最终成交价可能会更高。 即便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但当鸢尾月突破了3000万美元的大关时,沈知言还是不由暗暗咂舌。 随着拍卖师不断复述新的报价,场内的气氛也愈发紧张。买家们纷纷举牌竞价,价格迅速攀升。 “3160万。”陆行驰淡淡地扫视了一眼那些和他竞拍的人,再次举起了号牌。 在场众人,很多人都知道他被沈知言架上去了,不得不拍下“鸢尾月”。而“鸢尾月”眼下的价格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心理价位,因此倒也乐得卖陆行驰个面子,于是便纷纷退出了竞拍。 3160万美元,其实已经远超过了沈知言的预期。 然而,就在拍卖师第二次落锤后,忽然从不远处的贵宾区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声音:“3200万。” 声音不大,却像在平静的湖面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在会场内激起了涟漪。 沈知言循声望去,正是早晨见到的那个神秘男子的投资顾问。 他整场下来都没有参与过一次竞拍,没想过竟然是为鸢尾月来的。 与此同时,场内也一片哗然。这个年轻人大家都不认识,却出手如此阔绰,想来是受人所托,代为竞拍——这种事在拍卖会上并不少见。 陆行驰看过去的眼神不由透露出了一丝阴狠,他咬咬牙,“3220万。” 青年不疾不徐地再次举牌,“3300万。” 陆行驰骤然握拳,倒不是他拿不出这些钱。虽然最近陆氏财政吃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用自己的私人账户也能跟人对砸。 只是那个青年报价的幅度和笃定的态度让他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那个青年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担心会惹上不该惹的人物。 顾铎挑了挑眉,身子一歪,凑到了沈知言身边,“沈总,我帮你抬一手?看这架势,还有得涨。” 沈知言不禁失笑,“已经很高了,别抬了,也不怕砸手里。” 顾铎却无所谓地笑了笑,“被我拍到那就是我的了,那能叫砸吗?” 眼看着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落锤两次了,陆行驰那边却迟迟没有继续加价的动作,顾铎嗤笑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举起了号牌,“3500万。” 沈知言被自己呛了一下,见鬼似的看向顾铎,这叫抬一手? 场上再度一惊,众人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以往的天御拍卖会上,顾铎作为东道主很少参与竞拍,今天怎么哪哪儿都是他? 而与在场众人的神色相反,陆行驰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并顺理成章地收回了号牌:没看人家顾家当家人都下场竞拍了吗?自己还不退的话,那不是不懂事吗? “3600万。” 那个青年并没有因为顾铎的搅局而出现丝毫情绪波动,仍旧淡定地叫价,只是在沈知言看过去时,他也侧身看向了沈知言,微微一笑。 沈知言这才看清那个青年的胸前带着一个鸢尾结构的胸针,设计样式赫然就是卢卡家族的家徽! 电光火石间,沈知言忽然意识到了今早在顶层餐厅见到的那个高大身影是谁了——是他珠宝设计的引路人,他的导师维奥蒂·德·卢卡。 导师竟然来了中国,还参加了鸢尾月的拍卖会?! 想到这一点后,沈知言顾不上自身的惊讶,一把便按住了正要再次举牌的顾铎,制止了他加价的动作。 沈知言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竞价的青年身上,因此也就错过了自己的手按在顾铎手上时,对方眼中闪过的一抹诧异和幽深。 等沈知言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被顾铎反握住了。 第44章 正当沈知言一惊之下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顾铎又极为守礼地将他的手送回了沈知言的腿上,之后就很大方地松开了。 全程就像沈知言冒失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握住了顾铎的手,却被顾铎绅士地将他的手移了回来。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沈知言不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鸢尾月”最终以3600万美元的价格成交,沈知言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这次的“鸢尾月”是由公司总部提供的,按照事先签订的协议,在与主办方分完账后,会拿出拍卖所得的20%覆盖ag中国分公司申请拍品和营销运作的直接成本。剩下的部分再按照总公司60%、分公司40%的比例进行分配。 此外,双方还要各自从所得部分中拨出8%捐赠给中国当地专注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手工艺人扶持的慈善项目,以此来提升品牌在国内文化艺术领域的美誉度,吸引更多追求品质与内涵的客户群体。 沈知言在心里悄悄地拨了一下小算盘,不由美了一下。 这次大船之行收获颇丰,不仅挖掘了顶奢客户,谈拢了几单合作,还认识了华信的信贷部主管,并了解到了陆氏集团的一些内部问题。如今,“鸢尾月”的成交价也远超他的预料。 最重要的是——他的老师viotti还在船上! “收着点,沈总,你现在笑得有点不符合你的人设。” 在收到了顾铎的提醒后,沈知言瞬间按下了内心的喜悦,封印住了本体,重新带好了一派宠辱不惊的面具。 拍卖会结束后,沈知言在经过陆行驰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十分大度地面带着理解的微笑,直接和他擦肩而过。 这倒是让陆行驰事先准备好的一肚子借口泡了汤。 有时候不说比说更令人膈应,陆行驰无从张口,那么,像什么顾忌顾家面子之类的理由就只能烂在肚子里,别人看到的只是陆行驰在拍卖会前夸下海口却无力达成的结果。 陆行驰有点难受,他觉得沈知言看着斯斯文文的,可办事真不是个东西。 离开拍卖会会场后,沈知言等了一会儿顾铎。不多时,等顾铎处理好拍卖会的相关事宜后,就带着沈知言去了viotti的住处。 “笃笃——” 沈知言敲响了套房的房门,没过多长时间,房门被人缓缓打开,之前在拍卖会上拍下“鸢尾月”的那个青年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沈知言后,他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礼貌性地朝着沈知言以及站在其身后的顾铎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微微侧身,示意他们进入房间。 房间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饱含笑意地看着沈知言。 正是沈知言的导师——viotti de luca。 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多沧桑的痕迹,反倒增添了几分成熟男士的深邃韵味。他一头利落的短发中夹杂着几缕银丝,穿着一件简约的白色衬衫,修身的款式衬出他依旧挺拔的身形,袖口被随意地挽起,露出了小麦色的小臂。 沈知言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带着一丝微不可查却又难以抑制的激动,走上前去,“maestro viotti, sei davvero tu?”(维奥蒂导师,真的是你!) viotti 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他张开双臂,给了沈知言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嘴角上扬,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che tempo che non ci vediamo, leo.”(好久不见啊,leo。) 片刻之后,两人松开了彼此拥抱的双手。 沈知言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come mai sei venuto in cina? e hai anche fotografato la 'luna dell'iride'!”(你怎么会来中国?还拍下了“鸢尾月”!) 闻言,viotti眼中蓦然流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色,他笑了笑,声音醇厚低沉,“ho una certa relazione con quella, e non volevo che rimanesse all'estero.”(我和它有些渊源,不想让它流落在外。) 沈知言还想再继续追问些什么,viotti却忽然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向了站在他身后的顾铎。 紧接着,viotti神色自若地伸出手,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礼貌地说道:“初次见面,顾先生。” 顾铎适时地展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他优雅地向前迈了一步,与viotti轻轻握手,“不知这件房间住的您,viotti先生,希望您的居住体验还算舒适。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viotti 谦和地挥了挥手,“我早年间和令堂有些交情,这次冒昧地和她要了拍卖会的邀请函,没有提前告知顾先生,实在是事出有因。鸢尾月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拍下它的消息,所以还望顾先生能够帮忙隐瞒一二,感激不尽。” 顾铎立刻微微颔首,神色认真道:“您客气了,天御拍卖会尊重买家的一切意愿,您的行程信息,我们会妥善保密,绝不会对外透露分毫。” 沈知言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两人你来我往、言辞恳切地交谈着,心中不禁大为讶异。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转向 viotti,不可思议地问道:“viotti?你的中文竟然这么好吗?” viotti听到这话,将目光温柔地投向沈知言,眼中满是宠溺之色,“小朋友,我在中国待的时间,可比你在佛罗伦萨要长许多。” 沈知言不由眉头一动,这件事他事先并不知情,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viotti竟然会这么重视鸢尾月。 他的思绪飞速转动,联想到viotti在中国的经历以及他作为世界知名设计师的身份……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沈知言一脸狐疑地开口试探道:“viotti,鸢尾月不是乔瓦尼赠给alex的吗?你和我说的鸢尾月的故事……该不会水分不小吧?” viotti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沈知言的脑袋,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小小年纪,就爱胡思乱想。” 沈知言正在一旁就他敷衍的态度进行抗议,而此时,viotti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忽然抬眼看向了顾铎,精准地捕捉到了顾铎看向沈知言时,嘴角挂起的那一抹可疑的微笑。 viotti:! viotti心中一动,暗暗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将视线在顾铎和沈知言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最后定格在了顾铎身上。 顾铎:…… 顾铎一时有些无言,只觉得这一幕十分似曾相识。 他毫不退缩地直视着viotti,坦然地接受着对方的审视。 见状,viotti眼睛微眯,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leo,你晚宴有什么安排吗?”viotti问道。 沈知言刚想说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却突然感受到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一回头,发现顾铎正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脸上是一派云淡风轻。 沈知言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邀约,急忙改口道:“晚宴上没什么事情,不过宴会结束后我和顾总约好了去海钓。” viotti十分绅士地把目光投向顾铎,看似询问,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那行,你陪我聊会天,在宴会结束前我会放你回去,顾先生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顾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知言,等他做决定。 沈知言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于是他看向顾铎,“顾总,你先去参加晚宴,我等会去找你。可以吗?” “好,我等你。” 顾铎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眼神中多出了一抹强势,他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viotti迎着顾铎的视线淡然点头,“多谢理解。” 第29章 viotti的警示 “说说吧, 你和顾家的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 顾铎走了之后,viotti就让拍卖会上帮他举牌的投资顾问许慕也出去了,这才慵懒地靠坐在客厅里的沙发里,点燃了一只雪茄, 但是刚抽一口就被沈知言夺了过去, 按灭在了一旁的水晶烟灰缸里。 “什么怎么回事?ag想拓展中国市场, 天御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viotti遗憾地看了看自己那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雪茄, 叹了口气, “behike bhk56, alex难得孝敬我一盒。”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知言,“leo,不要质疑我对你的了解,刚才那个小顾总不就是按照你的审美长得吗?高鼻浓眼, 五官深邃,还……” viotti犹豫了一下, 调整了一下措辞,想描述准确但又不想太夸对方, 思索了一会儿后,慢悠悠地补充道:“……人高马大的。” 沈知言:“……” “性格方面也是你喜欢的成熟稳重型的,能力又强。这么一个按你审美长的人,你能不心动?” 沈知言坐到了viotti身边, 摸了摸鼻子,嘴硬道:“viotti, 你清醒一点,就像下属不会喜欢他的龟毛上司一样,做上司的怎么会喜欢自己拼了老命也拉不来合作的甲方?” 他这话说得很硬气, 但是明显底气不足,viotti听出来了,那是心虚。 第45章 审视着看了沈知言一会儿,他才缓声道:“我不妄自判断你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假,只是leo……商人逐利,很多时候都要算计人心,但你要看清自己的对手是谁,不要玩火自焚。” 沈知言见viotti把话说的这么严重,不由诧异了一下,“不至于,viotti,我跟顾铎接触是为了ag的利益,前段时间ag被陆氏逼得太难了,我想快点扎根,这才借的顾家的势。拍卖会之后一切都会步入正轨,下了船我和顾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viotti闻言,却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怀疑你的理智。但是,很多时候身体的本能是在理智控制之外的,更何况……” 说到这里,viotti神色认真地看向沈知言,“non tutte le ciambelle riescono col buco(不是所有的甜甜圈都有洞),很多事的发展未必如你所料,你就这么确定,你想抽身就能抽得了身?” 沈知言不解,“‘抽身’这个词太重了吧?我们真没发生什么,我不会将工作和私情混为一谈的,你知道的。” 见沈知言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viotti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小朋友,你在回国前查了天御和顾铎,都查了些什么?除了天御的发展和他过往的决策,知不知道他的私生活?” 沈知言不知道这关私生活什么事,如实答道:“网上有的我都看了。” “那你知不知道之前有个小明星,正当红,设计了顾铎差点得手,后来那个小明星就销声匿迹了?” 沈知言点点头,“知道,他的经纪公司也倒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说到这里,viotti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那个小明星还活着,只是……也算不上活着了。” 沈知言蓦然睁大双眼,他听懂了viotti的暗示,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置信的感觉,张口便要辩解,“可是……” 不给沈知言找借口的机会,viotti当即打断了他,“leo,你还记得enzo吗?” 猝不及防听到恩佐这个名字,沈知言不由呆愣当场。 …… 恩佐,是沈知言在佛罗伦萨上学时的学长,才华横溢,英俊帅气,他的父母是学校的教授,他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是一个阳光开朗的乐天派。 恩佐的家庭谈不上多有钱,但足以庇佑他顺遂地长大,恣意人生。 如果生活能一切如常地继续下去的话,他会顺利毕业,找到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和相恋了多年的女友结婚,生一个继承着父母优秀基因的漂亮宝宝。 可是,恩佐消失了,消失在了毕业前夕。 警方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寻人启事也都石沉大海,他的父母和女友找遍了佛罗伦萨却依旧一无所获。 后来沈知言入职了ag,在一次和客户的合作中被带去了一家私人会所,在那里,沈知言见到了困扰自己一生的噩梦。 沈知言见到了恩佐——可他已经不是恩佐了。 他明明是一个人,可他又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沈知言已经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浑浑噩噩,遍体生寒。 他报了警,可是他没有等到警方,等来的却是alex。 他被alex带回了卢卡家族的老宅保护了起来,一切出行秦昭都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沈知言知道,那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没有人告诉他。 后来沈知言想,那天在alex之后或许还有什么人要来,但他比较幸运,先到的人是alex。 那也是沈知言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生命本是等值的,可经过了后天的加成,便区分出了三六九等。 有的人一出生便是纸醉金迷,而有的人竭尽全力所求的也不过是三餐裹腹。 前者早已无法通过寻常的乐趣达到快乐的阈值,久而久之,便开始寻求超出伦理道德和人性良知的刺激。 于是,后者的生命便被明码标价。 他之乐园,他之炼狱。 …… 沈知言脊背发凉,他从来没有将顾铎和那些人联系到一起过。 他查过顾铎的资料,也和他打过交道,沈知言一直觉得顾铎虽然上位者思维严重,但是做事还算得上稳重磊落。 他面色发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顾铎不是那类人。而且我的社会身份在这儿摆着,背靠着ag,他作为顾氏掌权人,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翻脸。” viotti看了看沈知言的脸色,见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也缓和了神情,“你心里有数就好,我说严重些只是让你别不当回事儿。只要别把自己砸进去,在公事上ag当然会为你撑腰,而且明年alex可能会有大变动,到时候你的底气会更足些。” 提到明年的变动,沈知言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明年?这么快?” alex是ag的副总之一,沈知言在回国前,公司里已经有了关于换届的流言。而沈知言之所以这样急着出成绩,也是为了给alex的竞选添砖加瓦。 viotti缓缓点了点头,“其实威尔身体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明年换届是必然的。眼下公司已经成立了换届选举委员会,负责监督与推进整个换届进程。alex现在手握12%的公司股份,又拉拢了一些大股东,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年上位是必然的。” 说完,viotti忽然抬眼看向沈知言,眼神中带了些探究,“他那边稳定下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沈知言被说懵了,一时没明白自己这边除了给alex出成绩外,还能打算什么。 他迅速在脑子里盘算了一圈正在开展和准备开展的项目,斟酌着说道:“明年很多项目可以进入收尾阶段了,但是一些慢回报的可能还需要两三年的时间。你放心,viotti,我是不会拖alex后腿的。” “唉……”viotti嘴唇嗫嚅了一下,犹豫再三,忽然问道:“leo,在国籍这方面,你就非得卡这么死吗?意大利人和中国人也挺像的吧?我那愚蠢的侄子真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沈知言:…… 沈知言这才反应过来viotti在说什么,不由有些失笑,“viotti,这件事我和alex早说开了,他都放下了,你这个做叔叔的能不能也别再提了?” 这次viotti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了沈知言半晌。忽然,他叹了口气,笑着伸手揉了揉沈知言的脑袋。 “好,我不提了。leo,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这个小朋友既不平安,也不快乐,但还算得上自由。现在你做了我的学生,我希望你能平安、快乐,同时,更不要把自由弄丢。” …… 晚宴上,顾铎稳重地应对着络绎不绝前来攀谈的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时不时地瞥向宴会厅门口。 “啧啧,顾总的心思这是跑哪儿去了?这是在上演‘人在曹营心在汉’?” 华清礼端着酒杯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看到顾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后,眼睛不由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不会说话就多吃东西,烦不烦?” 顾铎知道这人没好话,现在并不想搭理他,见他毫无眼色地过来了,转身就想走。 华清礼丝毫不怕顾铎的冷脸,贱嗖嗖地又凑了上来,“老顾你不地道啊,我今天又是被你截胡,又是给你的小情人让路的,你回头就这么对我?” 顾铎无语地瞥了华清礼一眼,“什么小情人,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别瞎说。” “什么?!” 华清礼顿时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绕着顾铎打量了一圈,摩挲着下巴啧啧称奇。 “不是,你们这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还上演了一出美人出浴,现在你搁这儿跟我说,你们八字还没一撇?!那你们在一间房里干嘛了?看星星看月亮从风花雪月聊到人生哲学?” 昨晚确实和人家看了一宿星星的顾铎沉默不语。 好不容易抓到了好友的鞭子,华清礼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抱着个湿透了的美人回房间一宿没出来,这都没能写下那一撇?老顾,你守身如玉三十多年,好不容易开窍了,你别跟我说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想走什么纯爱路线!不是吧你!” 顾铎脸色一僵,抿了抿唇,“你懂什么?我有我的节奏。” 华清礼无语地看了顾铎半晌,“老顾,你那小情人的事迹我多少听说过,人家的心思可都是放在ag上的。作为过来人,哥们告诉你,你不趁着现在你俩还有交集的时候先把人睡了,把你俩的关系定了调性,到时候有你后悔的!像你这样一直从长计议来、优柔寡断去的,多半得凉。” 顾铎绷着脸,没好气地斜了一眼华清礼:“闭嘴吧你,满口胡说八道,回头你再把人家给吓着。” 见顾铎这幅模样,华清礼觉得大为新奇,忍俊不禁地连连咂舌。最后他眼珠转了转,又一脸贱笑地拿出了手机。 “哥们儿有难,做兄弟的自然要拔刀相助,来!让兄弟帮帮你。” 第46章 顾铎闻言,瞬间警觉,“你要干嘛?我警告你,别把你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想什么呢?”华清礼白了顾铎一眼,“我还能把人绑了丢你床上?再说了,就算丢你床上,你撑死了也就跟人家盖着被子聊聊天,我费那功夫?!” 话音方落,顾铎就收到了华清礼发来的消息。 接着华清礼拍了怕顾铎的肩膀,挤了挤眼睛,郑重其事道: “5个t的资源,好好学学吧,兄弟!” 第30章 华清礼的沉默震耳欲聋 沈知言来到晚宴上时, 就看到华清礼正在和顾铎聊天,他顺手从侍者手中接过来一杯酒,便朝着他们走去。 沈知言一进宴会厅,顾铎就注意到了, 他一边和华清礼说着话, 一边用余光全程迎接着对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顾铎轻咳了一声, 挺了挺腰。 “顾总, 华总。” “沈总!百闻不如一见啊!”华清礼眯着眼睛, 笑得很和善。 他还穿着拍卖会上的那套中式礼服, 真丝衬衫搭上藏青色的锦缎,牛角材质的盘扣精致细腻,垂感十足的西裤外侧用同色丝线绣着回形纹。 他的手上戴着一个用和田羊脂白玉籽料制成的扳指,上面用高浮雕技法雕琢着一幅 “狩猎图”,图中的猎物是一只飞鹰。 沈知言神色如常地朝顾铎点了点头, 之后又看向华清礼,“哪里, 我还没有感谢华总今天在拍卖会上高抬贵手。” 华清礼眯了眯眼睛,“沈总太客气了, 你今天不也是帮我的紫玉冠抬了好几手价?况且你是老顾的朋友,我怎么能跟你抢东西。行了,我那边还有事儿,你们先聊着。” 说完, 华清礼就识趣地想要离开,没想到却被沈知言拦住了脚步。 沈知言神色诚恳地说道:“华总, 我今天给紫玉冠抬价,确实有还您人情的想法在里面,但更多的, 我是真心觉得紫玉冠上的黄金纹饰编织得太细腻了,就冲这个工艺,也值得我叫价。” 华清礼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沈知言看似无意地夸赞紫玉冠,实际上是相中了他家的黄金拉丝工艺。 华清礼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看了顾铎一眼,见他没有不悦的意思,便停下来看向沈知言,笑道:“沈总的眼光真毒,这是我们峰达独有的复合拉丝工艺,每一节链身的拉丝纹理深度可以精准地控制在0.1毫米以内,宽度也能均匀地保持在0.3到0.4毫米之间。” 沈知言恍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难怪整个紫玉冠虽然配饰繁杂,但是在外观上还能做到这么精致、规整,而且线条流畅,又富有韵律感。” 华清礼真是越看沈知言越顺眼。 这人夸起人来,既没有谄媚讨好的油腻感,又句句都夸在了点上,让人听了只觉得他真诚温顺,活脱脱就是一朵让人见之忘俗的解语花。 华清礼笑意更浓,“沈总既然对峰达的复合拉丝工艺这么感兴趣,有时间可以来参观一下工艺流程。” 知道沈知言对自家工艺感兴趣,华清礼也愿意卖顾铎一个好,于是便做出了邀请,不成想沈知言听罢却摇了摇头。 “华总盛情,我心领了。但涉及到核心工艺,我虽然感兴趣,却也没有理由白占华总的便宜,不知道华总对我们ag的微镶技术是否满意?” 沈知言的身份不仅是ag在华业务的总负责人,还是ag的首席设计师,在他的手下有一支设计师团队和工艺技术专家组。他们在进行新品研发的同时,也在不断地进行着工艺技术的更新与改良。 最近,ag的显微悬浮镶嵌工艺再次取得了新的突破。ag的这项技术能让钻石台面完全悬浮裸露在外,最大限度地暴露于光线之下,从而大幅提升了钻石的饱满度和火彩旺度,使珠宝更加璀璨、奢华。 华清礼听后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这才彻底明白了沈知言的来意,目光也变得认真起来。 “ag的微镶技术在行业内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峰达一直致力于将国风传统融入珠宝设计之中,如果能结合ag的微镶技术,一定能从款式创新上有所突破。” 沈知言微微勾唇,温声反问道:“ag和峰达都是行业中的翘楚,强强联手怎么能局限于款式创新呢?” 华清礼眼睛一亮,满含兴趣地问道:“哦?不知沈总有什么想法?” 沈知言不疾不徐道:“我之前对国内珠宝消费市场的增长趋势做过一些分析,发现在过去的五年间,三线城市的黄金珠宝销售增长率达到了12.4%,四线及以下城市更是高达13.0%,高于同期一线城市 8.8% 和二线城市 10.3% 的复合年增长率。这表明随着下沉市场居民收入水平的逐步提升,消费需求也在持续升级。与其拼命地争夺现有的市场份额,我们何不联手做大蛋糕,抢占下沉市场?” 华清礼闻言,心思一动。 想抢占下沉市场是真,但ag自己能做的事为什么还要拉上自己?这是不想给别家留饭——这个沈知言是在邀请自己一起联手对付陆家的宝丰阁呢。 呵,他倒是真敢想。 不过尽管他的业务重心并不在峰达珠宝上,但谁会和钱过不去? 略一思忖,华清礼便点头道:“运营成本低,市场饱和度小,利润增长潜力大,沈总的提议确实很有诱惑力。只是有一点还需要考虑,为了适应下沉市场的消费习惯,我们需要推出性价比高的产品,但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降低我们品牌在高端珠宝线上的声誉。” 沈知言点头表示理解,笑着补充道:“是,所以需要ag和峰达联手推出联名产品。我们两家各自分出一条生产线专注于下沉市场的产品设计。为了避免低端珠宝与高奢产品的关联性,我们需要减少这些产品中的品牌风格元素。用峰达的国风平衡ag的奢华感,再用ag的时尚元素来中和峰达的古典风格。华总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华清礼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对沈知言的提议十分感兴趣,恨不得下了船就拉着人好好聊一聊合作模式。 只是,虽然华清礼对合作很心动,但对于“性价比”的问题仍存有疑虑。 “下沉市场的产品需要压低售价,但如果质量太低,可能会产生负面影响,不知沈总对于成本问题方面有什么想法?” 对于这一点,沈知言不是没想过,他略一思索后,便试探地问道:“如果华总有时间,我们下船之后可以详细聊聊。不知道你对联合采购有没有兴趣?” 关于沈知言与各大原料供应商的关系,华清礼早有耳闻。别的不谈,单就之前顾铎在秘鲁的供应商出了问题,就是人家沈知言帮着解决的。 如今他肯提出联合采购,诚意可见一斑。 华清礼顿时拊掌大笑,“沈总这么有诚意,那咱们下了船可要好好聊聊。放心,哥哥我手上的人脉也不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华清礼和沈知言聊得开心,忽然意识到好像忽略了自己的好友。思及此,他不由地向顾铎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只一眼,就没眼再看下去了。 那厮笑得太不值钱了! 一双眼睛简直像长在了人家沈知言身上似的,眼神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了,看得华清礼一阵反胃。 不过和沈知言谈完,华清礼也就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位单了三十多年的老友会忽然在他身上开了窍,从样貌到能力,从谈吐到性格,这位小沈总的确是让人稀罕得不得了。 难怪顾铎宝贝得到现在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出手。 到底是不忍心好友眼巴巴地守在旁边,跟个望夫石似的在那儿望穿秋水,华清礼觉得反正大体意向已经聊完了,剩下的就需要等下了船之后大家一起坐下来详聊,倒不急于一时,于是就将话题拉了回来。 “今天和沈总聊的很痛快,等下咱仨去喝一杯?”华清礼提议道。 他心里盘算着找个房间喝酒,然后自己再找个借口离开,给俩人制造一些独处的机会。 没想到不等沈知言回应,顾铎就立刻拒绝了他的提议,“想喝的话,下船后我找个时间,咱仨再约。但今晚不行,今晚我和知言有约。” 闻言,华清礼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燃烧着八卦之火射向了顾铎,“你们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约?” 顾铎自然知道华清礼在想什么,担心他嘴上没个把门的把沈知言吓到,于是扯了扯嘴角,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钓鱼。” 华清礼:…………………………………………………… 沈知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华清礼一句话没说,但是却觉得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华清礼的面部表情有些崩坏,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顾铎,想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大坨生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约自己的暧昧对象去钓鱼。 ……祝他成功吧。 …… 因为要在夜间海钓,考虑到晚上户外的气温,二人从晚宴溜出来后,先各自回房间换了身行头。 第47章 顾铎在穿着上没太多讲究,只是添了件黑色羊毛马甲,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深灰色羊绒长款大衣就过去了。 他来时,沈知言已经在甲板上等他了。 沈知言穿着一件宽松的brunello cucinelli 的浅米色落肩开衫,袖着手靠在一旁,正悠闲地吹着海风,一条隐约露着印花的fendi棕色围巾被他随意地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 顾铎在见到沈知言时,心跳骤然加速了两拍—— 他喜欢沈知言穿得漂漂亮亮的样子,也喜欢沈知言悠闲慵懒的样子,更喜欢沈知言静静地等他的样子。 …… 夜色如幕,波涛徐徐舒卷着拍打船体,海风带着丝丝咸涩,撩动着天御一号的旗帜,猎猎作响。 中层甲板的船舷两侧搭建着私人钓鱼台,平时并不对外开放。 此刻,钓鱼台上亮起了两盏强力探照灯,如同两轮小太阳,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勾勒出了一片梦幻般的银色水域。 在甲板一侧,顾铎正在仔细地检查沈知言从渔具室中挑选的海竿,旋转着渔轮的摇柄,确保线轴能够顺畅转动。 沈知言则站在旁边,一边笑吟吟地看顾铎检查渔具,一边听他讲一些海钓常识。 这是沈知言第一次海钓,虽然之前和viotti的聊天有点沉重,但他此时面对着大海起伏的波涛和一望无垠的广袤,整个心胸都不自觉地开阔了起来,显得格外兴奋。 在检查完渔具无碍后,顾铎就手把手地开始教沈知言挂饵和抛竿。 一阵海风吹了过来,顾铎看了眼沈知言,伸手将他的围巾紧了紧。 沈知言对于学习新技能这种事向来自视甚高,有点小自负,听几耳朵就自以为可以出师了,于是便赶走了顾铎,兴致勃勃地夺回了鱼竿的使用权,开始模仿顾铎的动作自己摆弄起来。 结果当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而且死在了第一步,挂鱼饵时没留神捏碎了一些。 “啧……”沈知言皱眉看了看自己黏腻的手指,没忍住嫌弃地嘟囔了一句,“……黏黏糊糊的。” 沈知言的声音不大,但奈何顾铎耳力极佳,他只觉得沈知言的声音也是黏黏糊糊的,颇有一种撒娇的意味,没忍住心神一荡。 于是,顾铎干脆放下了自己的鱼竿,笑着蹲到沈知言面前,十分自然地拉过了他的手,耐心地帮他擦拭掉手指上的黏腻,又帮他挂上了鱼饵,系好了荧光浮漂。 沈知言猝不及防地被顾铎拉过了手,身子蓦然一僵,脑海中适时地响起了今天与viotti的对话内容。 为了冲淡突然滋生的暧昧气氛,沈知言赶忙开了个玩笑,“顾总,你这教学还包售后啊?回头给你五星好评。” 顾铎明白沈知言的用意,默默看了他一眼后,便自觉地退回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包教包会,还提供代钓,沈总以后多多光顾。” 听到顾铎的回应,沈知言放心地笑出了声,几缕发丝落了下来,被海风吹动,显得格外惬意。 他从顾铎手中接过了鱼竿,微微侧身,按照之前顾铎教的,手臂轻轻一甩,将钓竿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下一刻,鱼线便带着鱼饵稳稳地落入水中,溅起一圈小小的水花。 “漂亮!” 顾铎的鼓励式教学让沈知言很受用,他毫不吝啬地递给了顾铎一个大大的笑脸。 显然,沈知言的回馈也让顾铎很受用,一时间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凑了过去帮沈知言把鱼竿固定到了鱼竿架上。 海风裹挟着大海独有的气息晃动着二人的衣摆,沈知言盘腿坐在坐垫上,慵懒地将手臂支在腿上,等待着电子鱼汛报警器传来动静。 顾铎也席地而坐,两条大长腿随意伸展着,一侧头就能看到沈知言那双被暖黄的灯光晕染得格外温暖的眸子。 顾铎的脑中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今天晚宴上华清礼的话: “你不趁着现在你俩还有交集的时候先把人睡了,把你俩的关系定了调性,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其实他很想。 但是他还不能。 他弄不懂沈知言的想法,至少不知道沈知言接近自己是只为了ag的合作,还是也和自己一样存了别的心思。 如果只是想得到沈知言,他有很多种方法,也知道一些手段可以逼迫对方臣服。 但他不敢放纵自己的欲望分毫,在他这个位置,一旦打开了欲望的闸口,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放纵易纵难收,他担心自己沉溺其中。 沈知言太好了,他怕自己把他毁了。 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克制还能持续多久。 第31章 你的糖是什么味道的? 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 发出有节奏的声音。顾铎一边微微调整了一下手中的钓竿,一边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宁静。 “没想到viotti竟然是你珠宝设计方面的老师,他当年的‘文艺复兴之光’可是拍到了天价,还是材质跨界融合的开创者。” 沈知言自得地笑了笑, “在拜师这方面我确实很幸运, 画画跟了老师, 珠宝设计跟了viotti……如今钓鱼还得到了顾总的真传。” 顾铎爽朗地笑了起来, 身子微微向后靠去, 显得格外放松, “那今天为师能不能吃到徒儿孝敬的晚餐,就靠沈总了。” “那你还真靠对人了,从小到大,我就没让我老师们失望过。” 海风轻拂,带来了一丝凉意, 顾铎见沈知言又将手缩回了袖子里,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鸢尾月的营销做得很漂亮, 沈知言,我想……我得为之前对你的揣测道个歉, 虽然我的本意并不是看轻你,但我当时的表达不是很恰当,应该还是对你造成一些伤害。” 顾铎的声音不大,随着海风轻轻地飘入了沈知言的耳中。 沈知言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顾铎, 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 其实关于之前的争吵沈知言早已经自洽好了,不过顾铎如今天竟然特意对此进行了道歉, 还是让沈知言心里那处自洽好的地方痒了一下。 “顾总对我造成的最大的伤害应该是害我拐着上了一天的班,结果导致公司里谣言四起,平白加长了我员工们的工作摸鱼时间, 虽然这个时间他们大多用来在网上骂你了。” “你员工骂我?”对于ag内部的事情顾铎自然不会知道,如今得知后不由大为惊讶,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顾铎是不太希望自己在ag员工内部恶评太多的,于是试探着将心思隐藏在了玩笑里。 “……沈总,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我现在在你们ag员工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沈知言想了想之前梁凝她们的种种抱怨,如实回答道:“合作意向书杀手,搞不定的龟毛甲方,谋害他们总裁的刽子手……还有他们总裁莫须有的绯闻对象。” 顾铎:…… 虽然不想承认,但顾铎觉得人家描述地还挺对。稍作停顿后,他说:“那你觉得我请你们员工喝一周的奶茶的话,能不能稍稍挽回一点岌岌可危的形象?” 沈知言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要这形象有什么用,但是也知道这点钱对于顾铎来说不算什么,因此坑起他来也没有手软,笑道:“这我哪能预判,不如你先请了再说,我替我的员工们先谢谢顾总的慷慨了。” 顾铎轻笑出声,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沈知言,看了半晌,忽然问道:“鸢尾月的故事里,乔瓦尼和孟许宁真的余生未见吗?” 顾铎的话题跳跃幅度有点大,沈知言闻言先是微微一怔,但随即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是viotti告诉我的,故事中的乔瓦尼就是viotti的兄长。” 顾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紧接着问道:“沈知言,如果你是故事中的主人公,你会怎么做?当梦想与挚爱不可兼得时,你会义无反顾地奔赴梦想,然后用余生祭奠所爱吗?” 沈知言果断地摇了摇头,“我的梦想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我也不会用余生去祭奠任何一个活人。如果我是孟许宁,又与乔瓦尼足够相爱,我会帮他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然后带他离开。离开后的我也未必会坚持自己的梦想,但我一定会赚很多钱,然后把他养得很好。” 顾铎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干脆和乔瓦尼留在卢卡家族呢?” 沈知言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大海,语气幽幽但又十分坚定地说道:“那不一样,他们既傲慢又不尊重我。如果乔瓦尼爱我,又怎么会把我困在那样的地方被人轻视呢?” 顾铎愕然地看了沈知言良久,最终轻轻笑了笑,“可是反过来,如果你足够爱乔瓦尼,又怎么不肯为他忍受那些无足轻重的目光呢?” “好问题,如果爱乔瓦尼就意味着要抛去尊严忍受傲慢,那我会选择不爱他。” 说着沈知言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让我在二选一中做抉择,我选择的永远会是我自己。” 第48章 沈知言本以为自己这种剖析自身卑劣品性的自毁,会让顾铎无法接受,却没想到顾铎听后却嗤笑了一声,旋即问道:“是吗?那我问你,如果你和孟教授同时中了毒,又只有一瓶解药,你把解药给谁?” 沈知言:? 沈知言怔了怔,没有说话。 顾铎没放过他,继续问道:“再设想一个场景,绝境中有两条路,一条是当下便可以脱离困境的生路,一条是九死一生的死路,每条路只能选择一次,你和viotti被困在其中,你把生路给谁走。” 沈知言抿了抿嘴,依然没有说话。 顾铎带着一丝戏谑看着沈知言,“所以,沈总,别说大话。你所谓的‘选自己’,只是对爱情的不屑一顾而已,因为你不信。但是换个场景你就傲慢不起来了,因为孟教授和viotti对你有实实在在的恩情。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之所以认为自己在爱情中可以如此潇洒,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特别的人而已?” 沈知言不太满意顾铎对自己的拿捏,更不想让自己陷在这个问题中,于是开始战术性吃糖。 他若无其事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夹心糖,撕开糖纸,将糖含在嘴里,自作主张地揭过了刚才的话题,转而反问道:“那顾总你呢?如果你是故事中的主人公,你又会怎么做?” 顾铎傲然一笑,毫不迟疑的说道:“我都做家主了,当然会废除不合时宜的族规。当然,我也可以换个家族继承人,只要孟许宁足够爱我,她自然会陪我东山再起,我也会把他养得很好。” 顾铎的话里有话,让沈知言心中蓦然一紧。当他循声看过去时,恰好与顾铎的目光交汇。 二人的目光在夜色中相遇,不知不觉间滋生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嗡————” 忽然,沈知言手中的鱼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颤动,鱼竿上的夜钓灯也跟着闪烁了几下,有鱼上钩了! 沈知言神情一振,神思迅速回笼,兴奋地握紧了鱼竿。顾铎也回过了神来,先他一步关掉了夜钓灯,以免惊扰到即将上钩的游鱼。 沈知言屏住了呼吸,开始缓缓收线。 随着鱼线的收紧,水下传来的力道逐渐加剧,鱼竿被拉扯得剧烈晃动了起来。 沈知言正在和水下挣扎的力道博弈,忽然觉得身体一暖,顾铎已经附身过来,整个人从身后将他环住。 顾铎一手握着鱼竿,手臂肌肉紧绷,青筋隐现,另一手则放在沈知言正在收线的手上,带动着他的手,控制着鱼线的收放。 沈知言身体一僵,不敢有半点回头,生怕再次对上顾铎的视线。 感受到了怀中之人的僵硬,顾铎眸光暗了暗,蓦然收紧了手臂肌肉,借着收杆的由头,肆无忌惮地将人裹在怀中。 沈知言整个人撞在了顾铎结实有力的胸肌上,呼吸一促,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早晨在浴室中看到的场景,连忙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沈知言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在了顾铎眼中,他无声地笑了笑。 正在这时,一条体型修长、鳞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的海鳗破水而出,身体在空中剧烈扭动着,试图摆脱钓钩。 顾铎顺着海鳗的力道身体前倾,顺势放肆地在沈知言的头顶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沈知言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状若无事发生一般,只是手臂猛然用力,迅速将鱼竿往后一拉,利用鱼竿的弹性将海鳗甩上了甲板。 随着海鳗在甲板上不停翻滚,沈知言从顾铎的怀中滑了出去,眼疾手快地拿起旁边的抄网,将海鳗稳稳地网住。 “网住了!”沈知言调整好了情绪,回头看向顾铎,一下子就撞进了顾铎深沉如墨的双眸之中,幽深晦暗,浓烈的欲望不加掩饰地在其中翻滚。 许是因为压迫感太强了,沈知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铎,一时之间怔愣住了。 沈知言就这样仰着头看着顾铎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视线不错眼地盯着自己,缓缓地蹲下了身。沈知言不由脊背一僵,轻轻蜷了蜷手指。 顾铎看到了沈知言眼中的戒备,但他没有理会,只是将手轻柔地移到他的后脑,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动作缓慢却无比强势。 大船的海钓区是不对外开放的,周遭十分安静,只有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轻轻拍打着船舷的声音。 暖黄的灯光把沈知言的面容映衬得格外圣洁,光晕浸染着他的双眸,他的眸中照映着顾铎。 从沈知言的眼睛中看到自己这件事,对于此时的顾铎来说是一份额外的刺激,他缓缓凑近,想看得更清。 见状,沈知言不禁想要后退,可是他的退路早已被顾铎抚在他脑后的手截断。 顾铎只是微微发力,沈知言便退无可退。 顾铎将视线一寸寸下移,用侵略性地目光舔舐着沈知言的嘴唇。 “知言,你的糖是什么味道的。” 顾铎的声音低沉又极具蛊惑,这句话的暗示意味也太过明显,沈知言的心头猛然一跳。 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感到一股充满掠夺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铎蛮横地含住了沈知言的唇瓣,啃噬了几下,便撬开了他的唇齿,粗粝的长舌长驱直入。 等沈知言反应过来时,顾铎的舌头已经在他的口腔中搅动了一翻,将他嘴中的糖块卷走了。 眨了眨眼睛,沈知言脑中一热,骨子里的倨傲在这种节骨眼上被莫名其妙地释放了出来,他随即便不甘示弱地反击了回去,将舌头反探回顾铎口中,去夺回那块被掠夺走的糖块。 顾铎惊讶于沈知言的反应,心中顿时泛起了滔天巨浪。 只是就在他心神荡漾之时,将糖抢回来的沈知言却微微偏了偏头,竟然想就此抽身离开! 他撩拨了自己,还想全身而退,顾铎暗笑这人真是不知死活。 眸色一按,顾铎加重了手下的力气,重新附身而下,将对方的唇齿重新牢牢裹住。 沈知言一时不防,被猛烈的冲击撞得坐到了地上,顾铎顺势岔开了双腿,直接跪坐在他的身上,另一条手臂从后面环住了沈知言,紧紧禁锢着他的身体。 “唔……” 顾铎的力道太霸道了,他兀自在沈知言的口腔中搅动了一会儿后,就含住了对方的舌头向着自己口中吸来。 沈知言一时吃痛,闷哼一声就想将人推开,可是眼前的人身体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块炽热的铁疙瘩,根本纹丝未动。 随着二人呼吸声逐渐加重,口水搅动声也越来越大,一道银丝顺着二人的嘴角蜿蜒流下。 沈知言蓦然瞪大双眼,头脑瞬间清醒! 沈知言此人极为重视形象,更是死要面子,流口水这种狼狈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件莫大的冲击,就像是当头一棒一般迅速将他从欲望的沉沦中敲醒。 沈知言的挣扎越发剧烈起来。 可这种时候的挣扎对顾铎来说无疑是一种助兴,他镇压着身下之人的反应,呼吸逐渐加重…… 艹! 沈知言顿时被吓麻了,用出了跟人打架斗狠时的气势将自己从顾铎身下连滚带爬地薅了出来。 沈知言向来色泽浅淡的双唇此时已经有些红肿,甚至还泛着水光,头发也在顾铎和海风的双重蹂躏中显得有些凌乱。 他动了动嘴唇,古怪地看了顾铎一眼,但终究未发一言,只是在顾铎欲望未消又十分不解的眼神中,仓皇转身,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 璀璨之夜那天他其实感受过,但没有今天这样清晰。 太他妈吓人了! 第32章 情敌见面 以顾铎被众星捧月的簇拥程度, 想要偶遇他很难。但是如果想刻意回避的话,还是很轻松的。 因此,自海钓那晚之后到第二天下船,沈知言都避开了和顾铎的碰面。 生意场上大家抬头不见低头, ag虽然暂时无法和天御达成合作, 但是如果想继续在国内发展, 未来还是避不开天御的, 因此有些话没有必要挑明, 弄得大家彼此尴尬。 沈知言自认为自己回避的举动很明显, 暗示已经足够了。 “viotti,你在中国会待多久?我们的车就在那边,要不要一起走?” 下船时,沈知言是和viotti一起走的,对于这位当年在自己陷入困境时曾伸出援手的老师, 沈知言抱有极大的敬意。 “不用麻烦了,许慕会送我。我明早有班机, 还有一些老朋友需要拜访。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viotti婉拒了沈知言的好意, 然后坐进了许慕的车里,向沈知言挥手告别,“tutto va bene。(一切顺利)” 沈知言微笑着靠近车门,探身进去给了viotti一个拥抱, “tutto vada bene, maestro。(一切顺利, 老师。)” 车门轻轻关上后,车辆缓缓启动。许慕握着方向盘问:“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儿?” viotti再次透过后车窗向沈知言挥了挥手, 直到窗外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他才缓缓坐正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摆,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第49章 “京大。” …… 托拍卖会的福,ag顶奢产品的目标客户群体得到了显著扩展,与此同时,沈知言的日程也变得异常繁忙,行程单上的待办事项暴增。 在将任务进行拆分发布下去之后,沈知言开始专注于筹备“织梦录”的新品发布会。 “织梦录”的新品发布,先后经过了璀璨之夜的预热,广告营销和鸢尾月的拍卖,如今已经将公众的期待值推向了顶峰。 在这样的声势下,新品发布会当天,ag邀请到了近50多家时尚、生活、财经类的主流媒体;全球知名钻石供应商、高端零售商、中国珠宝玉石首饰行业协会代表等 80 人;300位vip客户和200位潜在高净值客户也应邀出席。此外,ag总部还特别派来了全球市场总监亚历山德罗和alex的助理凯文前来助阵。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作为高端零售商的顾氏商贸的负责人——顾铎。 顾铎今天穿了一套黑色高定西装,内搭着纯棉府绸衬衫,法式双叠袖的袖口上特意搭配了一对简洁而有质感的银色袖扣,系着一条带有佩斯利花纹的酒红色领带,在西装的左胸口袋处,点缀一块浅灰色的真丝口袋巾。 他风度翩翩地走向一块以“织梦录”珠宝元素为装饰的8米长、3米高的大型签到板前,优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在此留影纪念。随后,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便早早地入了座。 这很稀奇,顾铎以往出席活动,很少将流程走得这么齐全,更何况,他今天打扮得也格外惹眼。 沈知言一露面就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紧紧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轻轻叹了口气,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进行着发布会的各项流程。 作为ag中国区的总裁,同时也是“织梦录”的首席设计师,沈知言不仅需要在开场时致辞,还要亲自介绍新品,并在观看完走秀后接受多家媒体的专访。 因此在他有意的避让下,一场发布会下来,愣是没有和顾铎说上半句话,并且整个过程显得自然又不失礼节。 “啧啧啧,大事不好喽,有人的小雀儿飞走喽!” 在自由交流环节,时刻关注着二人动向的华清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跑到顾铎面前起哄,被顾铎一脚踹了个趔趄。 “跟我发什么火啊?又不是我拐的,你不是有自己的节奏吗?你不挺能的吗?真的,老顾,一个人不可能事事如意,你生意场上这么顺,情场上该栽跟头了。” 华清礼也不恼,拍了怕裤子上的脚印,一屁股坐在了顾铎身边的位置上,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笑眯眯地说道:“用得着兄弟的时候说一声,家伙什都齐全。” 顾铎冷笑一声,环视全场也没瞄到沈知言的身影,猜测应该是他的采访还没结束,“你懂什么?他还没想清楚,我给他时间。” 华清礼却笑得更厉害了,几乎停不下来,“行,行,我不懂,你情圣,你懂。不过说真的,老顾,我觉得吧,你俩不太合适。” 见顾铎直接一个眼刀就飞了过来,华清礼“啧”了一声,解释道:“真的,你别不信。我一下船就约了你那小情人谈合作的事儿,这人看着温温柔柔的,但骨子里特强势,他也是主导型的,你说你俩在一块,是东风压倒西风啊,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啊?” 顾铎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华清礼,“这都能质疑,你疯了?” “……”华清礼一阵无语,“我不是说床上那档子事儿,我是说生活!生活你懂不懂?哦,对了,你不懂,你的世界全是工作,没有生活。” 华清礼正吐槽着,忽然一拍大腿,“嘿!你猜怎么着!你那小情人也是!这么一看你俩这是绝配啊!一天工作16个小时,睡6个小时,还能做俩小时,完美!” “做啥做俩小时?” 不等顾铎说话,徐胜宇端着一杯香槟凑了过来,看了看一脸兴高采烈的华清礼,又看了看额头上青筋暴跳的顾铎,好奇地问道。 顾铎:…… “做运动。”徐胜宇对沈知言的那点儿心思早被他嚷嚷得人尽皆知了,为了避免尴尬,华清礼便也没有多说,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哦,我刚才把ag的全线产品给我妈买了一套。”徐胜宇喝了口手中的香槟,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顾铎皱了皱眉,“阿宇,你还记得你现在和ag是竞争关系吗?” 徐胜宇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记得啊!我记得的!上次沈知言跟我说过了。我这是以个人名义买的,跟公司又没关系!跟宝丰阁合作的是鼎晟,他陆行驰还管得着我妈喜欢ag的珠宝啊?” 见顾铎和华清礼陷入了沉默,徐胜宇咧了咧嘴,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哎,你们猜怎么着?我刚才出去找沈知言,听说今天晚宴有个贵宾临时要来,我寻思着这得是什么身份啊?有阿铎在场还能称得上‘贵’?” 华清礼没理会那个“贵宾”,只是揉了一把徐胜宇的脑袋,又瞥了瞥顾铎,“还找沈知言,还敢找沈知言!你找他是想干嘛?” “嘶……你他妈别弄我头发!”徐胜宇有些恼火,但旋即又尴尬地看了看顾铎,老实了下来,“你别瞎想,阿铎难得铁树开了花,我肯定不能捣乱,我就是去看他一眼,没想做什么。看一眼也不行啊?纸糊的?” 华清礼被气笑了,“我也是服了,怎么遇到个沈知言,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玩起了纯情。” 顾铎没理会他们俩的贫嘴,只是看向了徐胜宇,“他人呢?” “说是去接贵宾了,总部来的,叫艾什么的……” 顾铎眉头一跳,瞬间坐直了身体,“alex?” 徐胜宇一拍手,“对!艾利克斯!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人回答徐胜宇的问题,因为顾铎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便径直起身朝着会场门口匆匆走去。 …… 在发布会入口处,停着一辆张扬的红色法拉利 812 superfast,剪刀式车门打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长腿一迈,优雅从容地下了车 男人黑发蓝眼,五官深邃,目光中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桀骜。 他穿着一身蓝调炭灰色定制西装,搭配着深宝蓝色真丝领带,领带夹是“织梦录”的顶奢新品,设计感十足的简约线条中间镶嵌着一颗圆润的蓝宝石,与领带颜色呼应。袖口处则佩着一对刻有卢卡家族徽章的袖扣。 “leo!” 看到站在不远处等待自己的沈知言,alex快步走上前,一把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了几下。 沈知言笑着反手回抱了一下,便将人推开了,“你怎么忽然来了?之前不是说行程冲突,让凯文来替你出席吗?” alex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是有冲突,我明早需要到新加坡参加亚洲珠宝行业峰会。我坐了10个多小时的飞机,特意在中国中转,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不过待不了多久就得走了,飞往新加坡的航班是11点。” “这么赶?”沈知言怔了怔,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再算上路上的时间,alex这一趟基本上可以算是白跑了。 “跑这么一趟干嘛?凯文出席就够了。” “那怎么一样?”alex一边说着,一边揽过沈知言的肩膀,冲着周围的媒体挥了挥手,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你执意把发布会定在中国,总部那帮家伙肯定会挑刺,我最近太忙了,顾不上你这边,得过来给你撑个场子。” 沈知言顺着alex的动作,也向媒体点头致意,随后感激地看了一眼alex,“谢谢你,alex。不过,进去喝杯香槟你就得走了,不要误了航班。” 没想到alex听完后却勾了勾唇,摇头道:“不喝香槟了,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想跟你待会儿。” 沈知言想了想场地的布局,点头道:“好。” 第33章 分外眼红 在与宴会厅毗邻的户外花园中, 打造着一条蜿蜒的回廊。 回廊的白色雕花横梁在月色与地灯的交织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沈知言与alex在其间并肩而行。 “最近你的行程很多啊,经常能在报道里看到你。”沈知言步伐闲适, 时不时微微仰头, 目光扫过攀援在回廊四周的常青藤和带着秋霜的蔷薇花。 “是啊, 公司已经成立了换届选举委员会, 明年中下旬就会出结果。” 这些事沈知言在游轮上已经听viotti说过了, 但是不确定viotti是否和alex提过那次行程。他不想惹出额外的事端, 因此便装作初次听说的样子,惊讶道:“难怪最近开会明刀暗箭那么多,原来已经到了公开站队的环节了。你放心,明年中国区的财报一定是你的助力。” 听完沈知言的话,alex摇了摇头, “不,leo, 这也是我这趟来的第二个原因。我知道你在这里开拓市场遇到了阻碍,又急于出成绩, 所以压力很大。” 顿了顿,alex忽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了沈知言,神色认真道:“但我想说的是, 我现在是公司第三大股东了,也已经和其他大股东以及关键部门的主管谈拢了他们的利益诉求, 对于明年的换届,我很有信心,不需要你这边顶着这么大的压力给我助阵。” 第50章 “这么自信?”alex的话落, 沈知言微微偏头,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探究。 “当然。”alex笃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沈知言的眸色却变得深沉起来,他蹙了蹙眉,问道:“alex,我记得缅甸几大场口的老板都是你的人脉吧?” 对于沈知言忽然转变的态度,alex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沈知言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我和一个缅商做了个小局,在和他聊天的时候听他说起了一件事。他说最近有个老板在各个场口都特别活跃,不仅为他们的新矿开发项目提供地质勘测数据和开采设备,还提前预定了原石产出份额。现在,像帕敢、莫西沙这些著名场口已经和他建立了稳固的合作模式,并许诺在未来五年内,他能以低于行情 20%左右的价格收购原石。” alex闻言,不由怔了一下,显然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 沈知言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这事儿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还在调查中。想着你那边太忙,就想等出了结果再告诉你。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就先知会你一声。那个勘测数据我看了,模板和ag的一样。” alex略一思忖,旋即嗤笑了一声,“只知道在背后搞这些算计,他们有本事把非洲的矿区也挖到他们手里去……” “你别不在意,alex。”见alex这幅态度,沈知言急切地出言打断,“缅甸的供应商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只是我们发现的,那不知道的呢?会不会有什么能对你造成威胁的手段?尘埃落定前,你别太盲目自信了。” 看着沈知言一脸关切地劝导自己,alex的眼神也在逐渐发生变化,由最初的傲慢变成了若有所思,最后,他落在沈知言脸上的视线变得格外殷切。 “好,我心里有数了,你放心,这事儿我来查。” 等沈知言数落完自己,alex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后又笑了起来,“leo,你可得一直像这样管着我,最近没你管我,我可能老毛病又犯了。啧……你当初是怎么说我来着?‘狂得没边儿’,是不是?” 沈知言对于alex时不时的脑抽一直很无奈,叹气道:“你还知道自己什么德性啊,刚才一见面的时候,你那尾巴都快撬到天上去了,我都没好意思说你。” alex大笑了几声,但不多时他的笑便顿住了,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沈知言的身后,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 随后,他用双手攀住了沈知言的肩膀,正色道:“dea della fortuna(幸运之神),你要一直站在我的身边。” 沈知言没弄懂alex的脑回路,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 alex知道沈知言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没有解释,只是挑了挑眉,咧嘴一笑,“那么,幸运之神,在我临走前,能不能给我一个幸运之吻?” “……”沈知言无语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见他确实没有喝酒,便拂开了对方的手,“也没喝酒,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alex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知言,“leo,我这个人从小到大事事第一,从没失败过,唯一的一次败绩是追求你。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leo,我能接受你不喜欢我,但是不太能接受你喜欢别人。因为这样一来,就好像我不如那人一样。然而很明显,我才是最优秀的,没有人会比我更好。” 沈知言习惯了alex的倨傲,没有将这话当成威胁,只是笑道:“行了,你最优秀。但是alex,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别像个孩子一样。” alex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时间,他得走了。 “行,你管我,我就听。”alex笑道,眼神从沈知言的脸上错开,直视着他身后的夜色,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我得走了,dea della fortuna,我要的东西你不给,那我就自取了。” 说罢,alex迅速俯身,以极快的速度在沈知言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之后又马上离开,蹭蹭后退了几步,一脸得逞后地狡黠。 “我走了,leo,ciao! a presto!(期待下次见面。)” 说罢,alex向沈知言挥了挥手,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沈知言无奈地暗暗叹了口气,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此时他的身后站着谁。 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顾总。”沈知言回头,脸上挂上了得体的笑容。 顾铎从夜色中走出,缓步向沈知言走来,神色如常,只是话语中隐隐透着一股阴阳怪气,“那个自恋浅薄的蓝眼睛,就是你们公司那个叫alex的副总?” 沈知言觉得还是得稍稍维护一下自家上司的在人前的形象,于是纠正道:“其实,也没那么浅薄……” “呵!”顾铎冷嗤一声,“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傲慢无礼,一个老牌贵族家里被养坏了的少爷罢了。” 沈知言听出了顾铎话语中的刻意诋毁,知道第一印象已成定局,这时候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反而会火上添油。 他正在思忖怎么将这一页揭过去时,突然感觉额头上传来一阵疼痛。 “嘶……” 顾铎的手指在沈知言的额头上重重地抹了一下。 沈知言:…… “呵,那人可真有意思,还对我挑衅。他要是知道我亲的是沈总的哪儿,还笑得出来吗?” 沈知言再次在顾铎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色,一惊之下忙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两步。 “顾总,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是要谈,但不是现在。”顾铎看到沈知言的动作,便敛下了眼中的神色,轻笑一声,“今天‘织梦录’的发布会很成功,恭喜沈总。也希望沈总在百忙之中不要忘了在游轮上答应帮我设计的珠宝。鸽子血我已经找好了,等买下来后我会让人给你送来,那个蝴蝶夹子就按沈总之前的建议,做成金的,满钻,怎么漂亮怎么来。” 顾铎说完,便不再理会沈知言,径直朝着与alex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沈知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铎的神色明明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他的话中却似乎隐藏着愠怒,尤其是说的最后,眼神中又多了一些意味不明。 …… 顾铎说的鸽子血没多久就派人送来了,不过并没有送到ag,而是直接送到了正在reverie酒吧和方琢喝酒的沈知言手里。 来的人是高筝,他不仅带来了鸽子血,还附带了一张宴会邀请函。 “啧……顾铎把你看得可够紧的,这都能找到。” 方琢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gatsby’s dream推到了沈知言面前。 自从从游轮上下来后,沈知言就与方琢通了电话,之后两人便时不时会出来喝酒。 沈知言和方琢都是好酒之人,聊下来后更是发现彼此性情相投。一来二去,沈知言借着方琢的引路,几乎把京市几家有名的酒吧、酒庄跑了个遍。 其中,沈知言最喜欢就是这家reverie。 reverie与夜色不同,基调是复古风格,音乐以舒缓的爵士乐和蓝调为主。沈知言喜欢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的“经典复古系列”鸡尾酒非常合他的口味。 柔和的灯光、优雅的环境以及悠扬的音乐,让人仿佛置身于上世纪的经典时光之中。 方琢坐下后,喝了口特调的午夜爵士,交叠着腿,一脸兴味盎然地看了会儿把玩着手中鸽子血的沈知言。 沈知言确实对手中这颗红宝石爱不释手。 大约30克拉的“鸽血红”级别的宝石,色泽浓郁深沉,张扬炽烈,不可多得。 但沈知言最爱的是它的切割工艺。 椭圆形切割方式在最大程度上展现了它的颜色饱和度与火彩,切割面的角度与比例显然也经过反复测算,使得光线在宝石内部能够完美折射与反射,如火焰般跳跃,将鸽血红的颜色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行了,人家都送你了,喜欢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干什么?” 方琢好笑地一把夺过了沈知言手中的鸽子血,在指尖摆弄了一下,又凑过身去将它放回了沈知言上衣的口袋里。 私下里的方琢和在人前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被他脱下随意地搭在了卡座一角,衬衫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从胸前延伸而来的一段纹身。 纹身被衣服遮掩着,看不太全,隐约中可以看出来像是一截翅膀。 第34章 来自方琢的暗示 鉴赏被猝不及防打断, 沈知言也不恼,任由方琢帮他将宝石收了起来。 将宝石收好后,他这才端起眼前的酒浅啜一口,摇了摇头, “不是, 顾总找我给他定制珠宝, 他是要送人的, 我只是拿钱办事。” 听沈知言这样说, 方琢显然不太相信—— 买了心上人喜欢的东西, 再让人家做成首饰去送别人,就算把顾铎八百个心眼子全堵上,他也干不出来这事来。 第51章 不过,这终究是顾铎的事,方琢也不好多加置喙, 便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忽然,他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那天在游轮上见到你,我还以为你俩怎么着也得有点什么事儿了, 没想到啊……他顾铎也有今天。” 沈知言有些不解,慵懒地向后靠去,好奇地问道:“游轮那天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吧?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方琢嗤笑一声,“那是你不知道我是几点被薅上去的。事儿早谈完了, 就是扣着我不放,喝了一早上的茶, 半点吃的也不给,后来高筝来敲了门才肯放我走。结果刚出门他就把你招呼过来了,我这才知道顾铎那厮这一早上唱的是哪出戏。” 沈知言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怜爱地拍了拍方琢,“辛苦了,谁说水饱不算饱呢。” 方琢默默地白了沈知言一眼,忽然话锋一转,问道:“那你和顾铎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这话无疑是问到了沈知言的死穴。 沈知言做事一向是主动型的,对于任何事情他都想获得主导权。 然而,在与顾铎的关系上,他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与困惑。但凡他对这段关系有一丝头绪,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逃避的状态。 平心而论,顾铎的形象确实非常吸引沈知言。然而,那天viotti的话也确实把他吓住了。 无论是当年在京市险些遇害,还是在佛罗伦萨亲眼看到恩佐的遭遇,都让他在心底里对那个阶层的人心生戒备。 网上有关顾铎私生活的信息很少,但是华清礼并不难查。 下船后沈知言就查了华清礼的过往,他确实不是个东西,甚至和徐胜宇的“不是个东西”相比,都不在同一个量级。 而顾铎能和这俩人做发小,谁知道在他的相关报道背后,都被藏下了些什么? 见沈知言脸上晦暗不明,方琢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说罢,方琢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认真地看向沈知言,“说实话,我跟顾铎其实接触的不多,从有限的接触来看,他这个人的人性还行。但看看他那些发小,我觉得就算‘还行’,也是行得有限。言言,如果你没想好的话,就别入局,他们那群人的能量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对于方琢的话,沈知言没有觉得是在夸大其词。 但是入不入局,如今似乎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从船上下来后,最初的那些日子里,沈知言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他和顾铎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交集,之前大多是他在费尽心思地去堵顾铎,如今他这边一停下来,他们两个自然也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但是自从新品发布会后,沈知言似乎在一夕之间陷入了偶遇顾铎的循环之中。他忽然发现,在他的身边似乎哪儿哪儿都是顾铎。 谈生意、约饭局、出席活动……甚至连去公司楼下的健身房时都能遇到。 天御的老板来ag楼下的健身房这件乍听起来极其不合理的事,在得知那间健身房原来是顾铎开的后,也变得似乎有点合理了。 可这份“合理”沈知言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自己之前对付顾铎的套路吗?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很让沈知言心慌。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面前的方琢…… 这些时日的接触下来,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但从未找对方求证过。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忽然抬头,将手按在了方琢的肩头,别有深意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试探着问道:“阿琢,下周我要去滇市见一个合作商,他那边有一个原石开采项目,很不错,你要不要一起去见见?” 沈知言的话题转换得很突兀,打了方琢一个措手不及。 他听后愣了片刻,旋即便神色复杂地回视着沈知言。 但下一刻,他的视线又落到了沈知言的身后。 方琢苦笑一声,“不了,我……不出京市。” 果然…… 沈知言眸光一暗,握住方琢肩膀的手骤然收紧了力道,之后又缓缓松开。 方琢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沈知言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同样的,他也从未问过方琢胸前的那个纹身,以及纹身旁边的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 不多时,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快步向沈知言二人走了过来。沈知言认出这个人是华清礼的私人助理兼他在庆祥居的管家——华严。 华严毕恭毕敬地在二人身前站定,鞠躬道:“方主管,关于天昭国际的开发项目,我家少爷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想和您谈一下,您看咱们什么时候走?” 在华严向他们走来时,方琢的余光就锁定他了。 他瞥了瞥华严,又看了看沈知言,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冷笑一声,在沈知言担忧的目光中拿起了搭在旁边的外套,施施然穿上:“怎么好让华总久等?我现在就和你走。” 方琢说完后站起了身,忽然又俯身靠近沈知言,端起他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轻轻揉了揉沈知言的头发,“一起走,让我的司机送你。” 沈知言一时没明白方琢的用意,便道:“不用了,我叫阿昭来。不过……” 他顿了顿,小心试探道:“如果华总那边的项目不是很急的话,你要不要先和我聊一下ag的业务评估?” 方琢微微一怔,忽然笑得很开怀。但他又瞥了一眼沈知言的身后,笑容迅速收敛,摇了摇头,“那边很急。听话,让我的司机送你回去。” 见状,沈知言的眼神黯了下来,他抬眼望向方琢,对方只是嘴角含笑,轻轻摇了摇头。 方琢一把拉起了沈知言,揽着他的肩膀看向华严,“让我司机送我朋友回去,没问题吧?” 华严恭敬道:“看您这话说的,这当然是您的自由。” 沈知言顺从地被方琢揽着肩膀出了酒吧,一路被送上了车,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确认,刚才方琢是在看谁。 只是在沈知言坐上方琢的车后,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忽然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是高筝。 “沈总,顾总交代我跟您说件事情。下周的宴会是顾总母亲的寿宴,顾总想劳驾您帮忙设计一款项链。他知道时间可能有些赶,因此样式、选材全权由您决定,不用和他沟通设计稿。他可以出双倍报酬。” 沈知言眼睫微垂,遮挡住了眸中的神色。 他点了点头,温言道:“好的。只是有劳高助帮我向顾总转达一下,按理说双钻会员在ag找我做私人定制的数目,是两年一款,但是我很感谢顾总在游轮上的相助,因此,他找我做的这四款珠宝我一定会如期交付。” 说完,沈知言便不再理会高筝,径直关上了车门,催促司机发车离开。 对于沈知言的不满,顾铎的解决方式十分简洁有力。 第二天顾铎就让人在ag另开了三个账户,并将消费和定制额度分别升到了钻卡级别。 …… 顾母寿宴的时间是周日晚上,在顾氏的私人会所举办。每张邀请函严格限制只能一人入场,不允许携带随宾。 秦昭在将沈知言送到后,并没有去会所专门为随行人员准备的休息区,而是将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熄了火,就坐在车里等着沈知言。 沈知言带着事先备好的寿礼,径直走向了入口处的迎宾区。 入口处摆放着由雪山玫瑰和飞燕草交织而成的花艺,色彩淡雅而不失庄重。身着整齐制服的专业迎宾团队正在热情地迎接宾客。 旁边还站着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年,从样貌上来看,应该是顾家人。 以沈知言对顾家成员的了解,他猜测这个年龄和顾楠相仿的青年,应该就是顾家二房的那个小辈——顾棠。 沈知言礼貌上前,正要掏出邀请函的时候,忽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虽然音色还算好听,但是因为音调过高,而显得有些尖锐刺耳的女声。 “呵呵,真是不要脸,人家母亲过寿,一个爬床的货色还敢恬不知耻地巴巴跑来给人添堵!” 沈知言:? 沈知言暗暗挑眉,一时有些好奇,是谁敢在顾家的寿宴上闹事,回头后便看到一个面容明丽的少女正一脸鄙夷地向自己走来。 女孩穿着宝蓝色marchesa高定礼服,脖间佩戴着织梦录顶奢全钻项链,手腕上还戴着一条星辰系列经典款手链,拿着jimmy choo的亮片手包。梳到脑后的高马尾随着她气势汹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如果注意一下面部管理,一定是一个青春明媚的小姑娘。 像这种不带丝毫算计,直接莽着就上的挑衅,沈知言在进入ag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了。 沈知言面色平和地笑了笑,温声问道:“这位小姐是在说我?” “切!别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心里怕是气死了吧!不要脸的死小三!” 沈知言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愣头青,只是不知道在她背后教唆的人是谁。 第52章 而且……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顾棠。 这位小姐骂了这么多,作为主家派来的迎宾人员,顾棠却仍然在忙着其他事情,要么是不会办事,要么就是有意纵容。 沈知言觉得自己可能和顾家犯冲。 他好脾气地问道:“我不记得与这位小姐有过什么交集,不知怎么得罪了你?” 那女孩轻蔑地睨了沈知言一眼,双手环胸,嗤笑道:“你得罪的是我吗?你得罪的是顾家!你这种身份的货色也配来参加顾夫人的寿宴?” 沈知言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她脖子上戴着的自家首饰,疑惑道:“哦?我什么身份?” “不要脸的狐狸精!” 沈知言:得,说不通。 第35章 事业批的基本素养 沈知言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他看了看周围扛着长枪短跑的媒体记者,将脸上的笑维持得恰到好处,并不动声色地露出了袖扣和腕间的“织梦录”新品手链。 “所以,你认识我的脸, 却不知道我的身份。那么……能冒昧问一下, 你是在替谁打抱不平吗?” “你还能有什么身份!你这个……” “晴晴!你别这么冲动!今天毕竟是顾夫人的寿宴, 不要惹事。” 就在那个蓝衣女子还要继续喋喋不休之时, 一道温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一个穿着vera wang月白色缎面高定礼服的女子款款走来, 她的气质清纯温婉, 尤其是在一脸怒容的同伴的衬托下,更显得优雅娴静。 这个女孩沈知言倒是认识,她是陆岩的堂妹——陆静岚。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站在门口迎宾的顾棠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急忙快步走了过来。 陆静岚对着顾棠淡淡一笑, 轻轻挽了一下垂在鬓边的碎发,“没什么大事, 阿棠。晴晴刚才和沈先生有些误会,现在已经解决了。” “静岚!过度的善良有时候就是一种懦弱, 你知道吗?你明明都要和顾叔叔订婚了,怎么能让这种男小三登堂入室!呸!不要脸!” “够了!徐晴晴!顾家是任你随意撒野的地方吗?你知道沈总是谁吗?就敢这么出言不逊!” 徐晴晴可能不认识沈知言,但顾棠却是认识的。 有人胆敢公然侮辱前来贺寿的宾客,他若不知道也就罢了, 但他见到了却还纵容的话,那无疑是在败坏顾家的门风, 这个丑闻他背不起。 因而,在听到徐晴晴还想没完没了地继续辱骂时,顾棠忙出声喝止。 顾叔叔…… 订婚…… 姓徐…… 信息太炸裂, 沈知言暗暗叹了口气,一时有些头疼。 见到周围的媒体记者们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忙活得差不多了,沈知言便收起了为上镜而不动声色地摆出的姿势,准备拿出邀请函。 “辛苦顾少善后了,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顾家的宴会,果然非同凡响,给了我一次不同寻常的体验。”沈知言语气平和,但暗藏锋芒。 顾棠闻言忙欠了欠身,羞愧道:“沈总,实在抱歉,给您造成了困扰。这些媒体记者您不用担心,他们发出的报道顾家会一一审核,今天发生的事情绝不会有任何照片或者信息泄露出去。” 沈知言点了点头,不再与顾棠客套,直接将邀请函递了过去。然而,顾棠在接过邀请函后,神色却突然变得有些异样。 与此同时,身后再次传来了那道张扬的女声: “哈!你还敢拿假的邀请函!我就说你这种人怎么会被邀请!阿棠,你看他的邀请函,还红色的,真不要脸!只有顾家人的邀请函才是红色的,宾客收到的都是蓝底带金色丝带的!什么都不知道阿猫阿狗就敢伪造邀请函,谁知道这人有什么居心!阿棠,你还不把他撵走!” 徐晴晴的话音刚落,瞬间,一道道视线都纷纷聚集到了沈知言手中的邀请函上,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阵窃窃私语。 此时,顾棠已经面带狐疑地将邀请函接了过去,仔细地检查其真伪。 听到徐晴晴的话,沈知言的眉头猛地一跳。他事先确实不知道邀请函颜色的事儿,顿时便觉得手中的邀请函有些烫手。 在场的媒体记者们有很多都认识沈知言,听到徐晴晴的指责后,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哎?那个不是沈总吗?我记得之前还有他和顾总的绯闻来着?” “顾铎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要是真和沈知言好上了,能不和ag合作?我看啊,八成是ag要拉着人家顾总炒作。” “可不是?人家顾夫人的寿宴,邀请ag的总裁过来也还算合理,但怎么可能发红色的邀请函!该不会是沈总为了谈合作,伪造了邀请函想混进去吧?” “大胆点,人都混进去了,还只是为了谈个合作?就不能为点儿别的?” “别叭叭了!你们以为ag是什么三无小公司啊?那可是ag!没准是工作人员发错了呢?” “就是,一张嘴就一股恶臭,什么人呐都是!我们跟沈总合作过,人家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我看网上那些没腿的谣言都是你们这些人散播的!” “这么多人围在门口干嘛呢?”正当众人聚集在寿宴门口,窃窃私语之际,顾楠手捧寿礼从不远处缓缓走来,见状,他皱眉道:“顾棠,让你迎个宾你迎成这样?切!丢不丢人?” 起初,由于人群的遮挡,顾楠并没有看清制造混乱的人是谁。 当他走近后,这才看清了在场之人,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声音中还夹杂着不可思议,“沈知言?你在门口堵着干嘛!” 徐晴晴看到顾楠,立刻阴阳怪气地笑道:“顾楠,你说这人搞不搞笑,他竟然想拿张红色的邀请函混进宴会,呵呵!” 顾楠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不知道在笑什么的徐晴晴,又瞥了一眼在那儿神经兮兮地检查邀请函真伪的顾棠,嗤笑一声。 他懒得理这俩神经病,更不想搭理沈知言! 顾楠翻了个白眼就要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语带讽刺地全体扫射,“不然呢?小婶不拿红的,难道还拿蓝的?一群人吃饱了撑的,在门口吹冷风玩儿,跟有什么大病似的。” 路过顾棠时,他还有意地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上去,“滚开,废物!” 沈知言:…… 徐晴晴:? 顾棠没有理会顾楠的挑衅,他的心思此时全在手中的那张红色邀请函上。 他现在很慌,这一切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没想到沈知言真的会有邀请函,更没想到对方收到的邀请函竟然还是红色的,而且并非伪造! 宴会是由他操办的,他对每一张邀请函的去向都了如指掌。 顾棠清楚地记得,他从未给沈知言发出过邀请函。 而唯一一张没有经过他手的邀请函,是由顾铎本人亲自送出去的。 那么,这就意味着——沈知言是顾铎邀请的人! 顾棠觉得像是有一团裹挟着闪电的乌云压在了他的头顶,他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千万不能让小叔知道今天在会所门口发生的事情! 顾棠平复了一下心绪,神色复杂地向沈知言的身后递了一个眼神,这才歉意地笑了笑,企图蒙混过关,“可能是发放时弄错了颜色,沈总您就先进去吧。” 沈知言不动声色地将顾棠的心思看了个门儿清。 闻言,他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好笑,“什么叫‘先进去’?所以是这张邀请函有问题,是吗?没关系,那我就不进了,劳驾棠少帮我把礼物转交给顾夫人,祝她身体安泰。告辞。” 说罢,沈知言便将手中的长方形礼盒递到了顾棠手里,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犹豫。 这下子顾棠彻底慌了。 把顾铎邀请的人赶走,他顾棠有几个胆子? 深吸一口气,顾棠急忙追上几步,大声喊道:“沈总,沈总!今天的事是我招待不周,您的邀请函没有问题,您快请进吧!” 见顾棠这幅急赤白脸的模样,徐晴晴大为不解,不由秀眉一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顾棠一声打断,“你闭嘴!别闹了!” “你!你吼我?”徐晴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棠,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她一把甩开了试图拉住她的陆静岚,上前狠狠地扇了顾棠一巴掌,随后便昂了昂头,踩着脚下的红底小高跟,头也不回地径直进了宴会厅。 顾棠此时没空理会她,也没空理会自己火辣辣的侧脸。于是,他悄悄地给陆静岚使了个眼色。 不知为何,陆静岚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她接收到顾棠的暗示后,极不自然地瞥了沈知言一眼,然后礼貌地向在场几人打了声招呼,便提着裙摆去追徐晴晴了。 顾棠忙拦下了想继续离开的沈知言,“沈总,沈叔叔,你这样走了我小叔会骂死我的,是我年轻不会办事,您就看在我是小辈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就先进去吧。” 第53章 这话说得沈知言牙齿泛酸,算起来,顾棠比他还要大上两岁。 他竟然叫自己“叔”…… 他竟然还跟自己撒娇…… 他们京市的辈分这么奇葩,也是托了顾铎的福了。 “只要我进去,你就可以交差了,是吗?”沈知言停下脚步,问道。 “是,是!沈总,您请吧。”顾棠一见有戏,连忙引着沈知言就要往里走。 “不急。”沈知言摆了摆手。 今天毕竟是顾夫人的寿宴,沈知言不想堵在门口你拉我拽地没完没了,但他更不想不明不白地咽下闷亏。 他先打了一棒子,“今天我本是满怀诚意前来贺寿的,却被一个小姑娘拦在门口编排了一番,这究竟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ag来的?” 见顾棠要开口辩解,沈知言扬手打断了他,又发了颗甜枣,“不过棠少放心,我知道是徐家小姐对我有误会,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置气。” 最后,沈知言打起了商量,“这样吧,我能理解棠少的办事不易,今天我可以进去,全了你迎宾的礼节,只是不知道棠少是否也能体谅我一二?” 顾棠连忙点头,“沈总,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不是什么大事。刚才毕竟闹得场面有些不愉快,我等下就不去宴会厅了,劳驾棠少帮我将贺礼转交一下。你放心,等宴会结束后,我亲自向顾总解释。你看这样可以吗?” 顾棠不了解沈知言和顾铎的具体关系,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沈知言先进会所。 于是他连连点头,无有不应。 然而,沈知言却还是丝毫没有挪动脚步的迹象,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在场的记者。 顾棠见状,立即就明白了沈知言刚才搬出ag的用意,便顺着对方的心意做出了承诺,保证在明天的报道上,将ag写在受邀企业代表的最前面。 沈知言这才缓和了脸色,施施然地被顾棠亲自领到了三楼用来宴后交际的露天花园中。 沈知言长舒了口气。 笑话,如果事先知道邀请函竟然还分红、蓝,他今天高低得发场高烧。 顾家是什么人家,沈知言没有凑上去被别人打脸的习惯。 …… 在确认顾棠离开后,沈知言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迅速拨通了电话。 不多时,电话那头便被人接通了,里面传来了一道爽利的女声。 “leo,大晚上的有什么吩咐?” “梁凝,晚上加个班。今晚有人和我起了冲突,被媒体拍到了,就在顾氏私人会所外面。其中的天芳、有狸、会言这三家媒体和咱们公司有合作,你尽快找人把今晚的照片和录像要来。” “这个不用咱们操心的,leo,顾家不会让这些东西流出去的。” “可咱们需要让这些东西流出去。” “啊?” “信息分两波投放。第一波,放出那个女孩骂我‘狐狸精’的片段,‘小三’那部分不要放,ag不能与这种负面词汇产生关联。” “靠!骂你狐狸精?tm谁啊?” “……回头拿到视频你自己看。等第一波热度起来之后,再投放第二波物料洗白。放出顾棠向我道歉的视频以及咱们产品的软广。我今晚带了‘织梦录’的领夹、袖扣和手链,你把这三款的精品系列和高奢系列一起推到主页上,并结合今晚的事件添加一个爆款检索词。” “老板,你狠起来可真是……连自己都利用啊?” “别废话,听明白没?抓紧时间,三倍工资在召唤你!” “好嘞!定不辱命!” 安排完毕后,沈知言挂断了电话,他揉了揉眉心,想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沈总这营销手段,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知言一回头,便看到顾铎正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顾铎的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形礼盒,正是沈知言备下的寿礼。 沈知言暗暗叹了口气,“顾总,你这是?” 顾铎缓步走到了沈知言身前,“接你。” 第36章 妈妈是用来提高印象分的 顾铎带着沈知言进入宴会厅时, 寿宴已经开始了。 觥筹交错间,商界名流们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主桌。 众人的中心,是一位面带亲切笑容的女士。她端坐在那里,从容不迫地接受着纷至沓来的祝福, 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她就是顾铎的母亲, 陈婉华。 岁月虽然不可避免地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却并未减损她的魅力, 反倒为她增添了几分雍容与沉稳。 她身着一件定制的午夜蓝晚装, 花团似锦的绣纹从腰线一路蔓延至裙摆, 错落舒展,雍容华美。在她的腰间搭配着一条珍珠腰带,其间点缀的红钻,宛如在衣料上绽放的点点红梅。 精心打理的盘发上,别着一枚van cleef & arpels 的隐秘式镶嵌红宝石发夹, 与耳垂上mikimoto的珍珠耳环相互映衬。 唯一令人稍感意外的是——她的颈间并没有佩戴项链。 见状,沈知言的脚步微顿了一下, 但旋即就被顾铎拉着继续向陈婉华走去。 当顾铎和沈知言走近时,陆静岚正捧着一个半开的礼盒, 在为陈婉华贺寿。 “顾夫人,这尊白玉观音出自陈建安大师之手,我特意请了五台山的慧明大师为它开光加持。愿您体魄常健,岁月安宁, 来日万般皆顺遂。”陆静岚温柔地说道。 “好孩子,你费心了, 我很喜欢。阿玲,快帮我收起来,好好想想回家摆在哪里。” 陈婉华和善地笑着, 轻轻拍了拍陆静岚的手,之后便示意身旁一位打扮干练的中年女人将礼物收起来。 “哎呀,我看这玉质地细腻,触手生温,是顶好的。静岚这丫头还真是费心了。” 就在阿玲刚要将陆静岚手中的寿礼收走时,忽然,站在一旁的一个美艳妇人开口说话了。 这人沈知言也认识,她是顾家二房的顾锦,也就是顾铎的堂姐。 陆静岚低头温婉一笑,“舅妈,我也不懂这些,这是我小叔私藏的料子,被我求了好久才求来的。” 陆静岚的小叔就是陆行驰。她的母亲是顾锦的小姑子,所以从她们这边论的话,其实顾铎和陆行驰也算得上是连襟。 而沈知言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多亏了齐卓轩之前帮他梳理过京市各世家的姻亲关系。 陆锦笑着打趣道:“要是由你说这是好料子,我还未必信,但你要说这是你小叔藏的料子,那可就不一般了!能被他陆行驰私藏的,怎么着也是顶级藏品的料子。” 陈婉华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和善地看着眼前这两人一唱一和,并没有接话。 等二人说完,她示意了一眼阿玲后,便转移了话题,“说起你小叔,怎么今天宴席上没见到他?” 陆静岚将手中的寿礼递给了阿玲,语带歉意道:“说来也巧,昨天海外的加工厂有急事,他连夜过去处理了,不过他的寿礼早备下了,只是小叔说担心我毛手毛脚的,怕把它碰坏了,等下会让福伯送来。” 陈婉华点点头,“好,有心了。” 不想再听这些人搭台子唱戏,顾铎直接拉着沈知言来到了陈婉华面前。 “妈,这是沈知言。” 这么简单直白的介绍,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格外突兀。 因而,在顾铎介绍完后,周围静默了一瞬,连沈知言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语。 当然,陈婉华除外——自己儿子什么性格,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闻言,她忙转过头来,眉眼含笑地打量着沈知言。 沈知言无语归无语,但在人前他自然不会失了礼数。 他上前两步,双手递过寿礼,恭敬地鞠躬道:“伯母,很抱歉,因为一些原因来迟了。略备薄礼,聊表心意,愿您松柏长青,椿萱并茂,松龄鹤算,春秋不老。” 陈婉华搭着阿玲的手站起身来,一脸新奇地看着沈知言,笑吟吟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礼盒。 “哎呀,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哦……你是auroragem中国区的那个负责人。我就说‘沈知言’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说着,陈婉华不经意地瞥了自己儿子一眼,顾铎的唇角微微上扬,却又迅速压了下去。 沈知言倒是十分惊讶,“伯母,您知道我?这是我的荣幸。” 陈婉华笑得一脸慈祥,这时候她也不管会不会把眼角的褶皱笑出来了,只是上下打量着沈知言看个没够。 “当然知道,不瞒你说,auroragem的全线珠宝我家里都有,还不止一套。对了,我还有很多定制款,你说奇不奇怪?一夜之间,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噌噌地在我家里往外冒。” 这事儿沈知言知道。 下船后顾铎扫了一次货,前不久又扫了三次,至于他买的那些珠宝都去了哪儿,现在也有了答案。 第54章 沈知言抿了抿唇,忍住没有笑。 “哎呀!这条项链好漂亮啊!这是你设计的吗?”陈婉华打开了沈知言送来的寿礼,不由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礼盒中是一条双链设计的珍珠项链。上层是精致的18k白金短链,轻柔地贴合颈部曲线。下层的长链由南洋金珠串成,与白金链长短相衬,刚柔互补。 两层链的扣环采用了不规则却极具韵律感的流体造型,在关键节点与曲线流转处,巧妙地镶嵌了数颗圆形钻石作为点缀。 吊坠是一颗直径15毫米的金色海螺珠,鲜艳浓烈,摄人心魂。 珍珠上方,用多层拉丝与抛光工艺雕琢出了两扇振翅欲飞的翅膀,羽毛纤毫毕现。在它与金色海螺珠的连接处,点缀着渐变的彩钻进行颜色的过渡。 珍珠下方,则用白金编织成了细密繁复的网状结构,网丝细如发丝却坚韧似钢,网眼中均匀地镶嵌着小颗白钻。 随着陈婉华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礼盒中的珍珠项链——在灯光的映照下,光晕流转,华美非凡。 一时间,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阵惊叹声。 “真美啊,那么大的海螺珠,这做工也太细致了。” “什么意思?这是这位沈总自己设计的?” “你不知道啊?这可是沈知言啊,就是ag的首席设计师leo,星辰系列和这次的织梦录都是由他主导的。” 沈知言对陈婉华给出的反馈有些受宠若惊。 平心而论,这条项链从价值上来讲,确实不如刚才那尊白玉观音。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尊观音用的是帝王级的羊脂白玉籽料,每克原料的市场价值保守估计都得在 5 万以上,而且还有价无市。 这次的寿宴,陆家也算是下血本了。 但想是这么想,沈知言自然不会拂了陈婉华的好意。 他谦逊地笑道:“是的,时间仓促,承蒙您不嫌弃。作为ag的双钻客户,还要感谢您一直以来对ag的支持与欣赏。” “支持,当然要支持!” 陈婉华笑着将礼盒递给了沈知言,“知言是吧?来,你来帮我戴上。正好我今天缺一条搭配衣服的项链,你这寿礼可算是送到我的心坎上了。” 作为自家家族企业的董事,顾家前任家主的夫人、现任家主的母亲,陈婉华竟然找不到一条项链来搭配衣服,这件事就很离谱。 沈知言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但眼神中却带了一丝狐疑,他瞥了顾铎一眼。 顾铎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只是径直走上前,顺手接过了礼盒,对沈知言道:“妈让你给她戴上。” 沈知言脸上的疑惑更重。 意识到这句话似乎不妥,顾铎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更正道:“我妈让你给她戴上。” 沈知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婉华,见她依旧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微笑,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那句话中的不妥之处。 他这才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仔细地将项链为陈婉华戴好。 陈婉华轻轻地摸了摸颈间的珍珠,握住沈知言的手,拍了又拍,“这项链我是真喜欢。今天人多,也不方便说话。知言,改明儿可一定要来家里坐坐。” 她的语气太慈爱了,让沈知言蓦然心底一暖,他温言笑道:“好,有您这句话,那我就厚着脸皮冒昧叨扰了。” “哪儿的话!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行了,你一来就到了我这儿,还没吃东西吧?阿铎说你胃不好,快去吃点东西吧。” 顾铎:? 顾铎没说过,这事儿是陈婉华自己猜的。 对于陈婉华来说,这并不难猜。 像沈知言这么年轻就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又在人际交往中表现得体、圆融自如,其背后自然少不了高强度的工作和频繁的社交应酬。而胃病是这类人的标配。 在看人这一方面,陈婉华还是很准的。 沈知言点了点头,随后礼貌地向陈婉华和顾铎告辞,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席位。 顾铎见沈知言离开,抬脚便想跟上,却被身后传来的幽幽的声音绊住了脚步。 “啧……你妈我在这儿呢。” 闻言,顾铎猛地刹住了脚,转身走到了陈婉华面前,笑道:“生辰快乐,陈女士!” 陈婉华嘴角含笑,嗔怪地瞪了顾铎一眼 ,说道:“我说怎么特意巴巴地跑来让我别戴项链,原来是为了这么一出。” 顾铎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 陈婉华什么时候见过他儿子这副模样,不由觉得十分新鲜。 碍于周围人多,她特意往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悄声问道:“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儿,竟然需要把你妈搬出来,给你拉印象分?” 顾铎想了想,情绪有些低落,但还是如实耳语道:“我真不知道,他忽然就怕我了。” 陈婉华好笑地看着自家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揶揄道:“那你妈表现得还不错吧?” 顾铎嘴角上扬,笑着俯身抱了抱陈婉华,“嗯,谢谢妈。” 陈婉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意盈盈地回抱了一下,“我儿子高兴就好。” 沈知言送礼的这场风波,影响范围极广。 在场的都是商界名流、豪门显贵,目睹了这一幕,众人心中不禁纷纷暗自揣测:这是…… 见家长了? 第37章 凶手重现 然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陆静岚此时贝齿轻咬。沉稳的性格让她克制住了起伏的情绪, 依旧维持着面上的恬静温和,但不够丰富的阅历,却使得那些无法完全化解的情绪在双眸中隐隐流动。 忽然,她只觉得手腕一紧, 抬眼便看见顾锦正言笑晏晏地和周围人寒暄着, 同时不动声色地暗暗握了握她的手腕。 陆静岚瞬间回过神来, 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与陆静岚一样心情复杂的是徐晴晴, 她此时正被徐胜宇摆着一副哥哥的款儿, 耳提面命地训斥着。 “不是!你吃饱了撑的啊, 去招惹沈知言?徐晴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徐晴晴梗着脖子不服不忿道:“不知者不罪!我又不知道!谁让自己不说的!” “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再看看自己当时的话有多难听!”说着,徐胜宇将手机拍到了徐晴晴手中,里面正播放着热搜里的一段视频。 “人家还帮你打了码,要我说, 干脆曝光得了!徐大小姐多威风啊,哪会将这些当回事!顾铎追人家追得都快脚底冒烟了, 你还敢在人家母亲的寿宴上当众给沈知言难堪!你脑子不用的话要不捐了呢?” 闻言,徐晴晴瞬间收起了脸上不服的神色, 满眼八卦地问道:“啊?不能吧?顾叔叔不是要和静岚订婚了吗?” 徐胜宇气得直转圈,“订个屁婚!陆静岚亲口跟你说的?” 徐晴晴想了想,犹豫道:“她说……因为那个什么园区的项目,顾家老太爷有意让两家联姻, 他们双方长辈也想坐下来聊一聊,我寻思着这不就是要订婚了吗?还有!你别老凶我!我还不是为你好?静岚是我姐妹, 顾叔叔是你发小,这样一来,你这位置不就稳了嘛!” 徐胜宇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的事不用你管,不管我的位置稳不稳,你都是徐家大小姐,不用跟我绑一块。还有……什么顾叔叔!哪来的顾叔叔!我跟顾铎称兄道弟,你这‘叔叔’打哪儿论的?” 徐晴晴小声嗫嚅着,“顾棠不是叫他小叔嘛……” 徐胜宇听完,瞬间眉头紧锁,“徐晴晴,我告诉你,顾棠你别想。你哥我别的不行,看人还可以。顾棠那小子眼里藏奸,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选他还不如选那个顾楠!” “拉倒吧!就那个二世祖,男的死绝了我都看不上他!” 顾楠:“啊?” 在宴会厅里待烦了,溜出来撸猫的顾楠也没想到躲个清闲的功夫,还能遇到有神经病骂自己。 徐家兄妹显然也发现了顾楠的存在,一时之间,三脸懵逼。 顾楠阴沉着一张脸瞥了对面二人一眼,嗤笑一声,“有病。” 说完,他抱着猫就走了,留下了一脸尴尬的徐家兄妹二人。 顾楠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先是碰到了沈知言,再是遇到了那对脑残兄妹,而现在……仅仅是走个路的功夫,居然差点被人撞了个跟头。 顾楠无语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陆静岚,倒是没有出言嘲讽。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吱声。 陆静岚被顾楠撞倒在地,她之前抱在手中的画也随之散落到了地上。那副散乱的画作展露开来,上面的色彩炽热奔放,与陆静岚恬淡的性情大相径庭。 顾楠瞥了一眼地上的画,与坐在地上的陆静岚短暂对视后,忽然开口道:“你何必呢?” 说完,顾楠不再搭理身后的女孩,独自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会所顶层的一间房间。 第55章 他将猫放了下来,缓步踱到了一面墙前,那里挂着一幅画——画上用浓烈而张扬的色彩交织出一片斑斓的天空,在刺目而热烈的阳光下,斑斓的彩云如花朵般绽放。 在画的右下角,是一个模糊的签名:llan 顾楠缓缓地将手抚在了画框之上,轻声呢喃道:“哥,我想你了。” …… 沈知言并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场内的暗流汹涌上,他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宴会厅。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敢也不想去猜测顾铎的用意。 沈知言走出宴会厅,在经过走廊时,与一位身材劲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擦身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沈知言的目光落到了对方手指上的那枚哑光质感的戒圈上。 十分普通低调的一枚戒圈,但上面的标记却让沈知言永生难忘! 那是一对相互嵌套的菱形标记,外层菱形线条粗壮,稳固有力,内层则线条稍细,嵌套在外层菱形的内部,与它的四角以极细的金线相连。 其实不难发现,只需要将这两个菱形稍加变形,就是宝丰阁的商标。 而眼下的这个标记,正是陆家的家徽! 就在陆家家徽的中央,还镶嵌着一颗玛瑙——一颗磨损了一角的方形黑色玛瑙。 那一角,正是当年那人在绑架沈知言并试图将他溺毙在水库中时,被他反抗所致! 沈知言瞬间浑身一僵,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了那个中年男子。 就在此时,陆静岚从走廊的另一侧匆匆赶来,她见到来人时,忙抱着手中的画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笑着叫了一声“福伯”。 原来,眼前之人正是当年陆家家主最为倚重的心腹,如今忠心追随陆行驰的陆家两代元老 —— 陆文福。 或许是察觉到了沈知言那过于炽热的目光,陆文福在笑着回应了陆静岚之后,冷不丁地忽然偏了偏头,向沈知言的方向看了过来。 而此时,沈知言已经不着痕迹地错开了视线,正在和恰好经过的齐卓轩攀谈着。 陆文福眉头微蹙,目光在沈知言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才缓缓收回视线,跟着陆静岚一同进入宴会厅,前去代陆行驰向陈婉华拜寿。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齐卓轩原本想出来透透气,没承想刚走到走廊,就被沈知言给拦了下来,和他聊了一会儿年底盛典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知言的面色似乎格外苍白。 陆文福走后,沈知言才缓缓地松开了攥紧的双手,指节处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泛白。 他不想节外生枝,便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低血糖犯了,我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齐卓轩对顾氏的私人会所不太熟悉,他想了下,抬手指了指电梯的方向,“我记得四楼有几间公共休息室,要不我送你过去?” 沈知言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便婉拒了齐卓轩的好意,他轻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你去忙你的吧。” 说完,他微微一笑,拍了拍齐卓轩的肩膀,径直转身走进了电梯。 齐卓轩站在原地,他看着沈知言的背影,有点担心对方的状态,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电梯很快到达了四楼。 沈知言随意找了一间靠里的休息室,敲门无人应答后,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脑袋昏昏沉沉的,就想先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等状态好些后再去找顾铎告辞。于是,沈知言靠在了沙发上,疲惫地用手揉着眉心。 他的眼睛微微闭合,但脑海中却不断涌现着当年的画面。 画面里,他看到了自己八年前用的那部老旧的手机—— 手机里是沈岁安发来的消息:知言,周六下午 5:00,京大门口,不见不散! 忽然画面一转,他看到了自己正百无聊赖地等在京大门口,因为无聊,还时不时地踢几下脚边的石子。天色渐暗,他已经等到了晚上八点,可沈岁安的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 场景再次切换,他的背包被孤零零地丢在了京大门口,他被人死死捆住了手脚,无论怎样呼救,都无人回应,四周一片死寂。 而后他的眼前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他的双眼被人蒙住了,耳边充斥着嘈杂的施工的声音,声声入耳,让他愈发恐惧。 黑暗中,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畔低语:“你活着,就有人活不好,所以,你得死。” 随即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喉咙,他拼命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蒙眼的黑布悄然落下,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双菱形标记。 濒死的绝望激发了他惊人的力量,他奋力挣开了那人的手,并将对方撞向了一侧的钢管上,磕掉了戒指上黑玛瑙的一角。 后来的画面就很模糊了……他不记得被对方拎着头发撞击了多少次,只记得在头破血流意识混沌之际,被丢进了一个冰冷的水库中 …… 这些画面对沈知言来说并不陌生,无数个午夜梦回,当年濒死的场景都会在他的梦中一次次重现。 事到如今,这些回忆早已不足以让他感到恐惧,真正让他心神不宁的,是猝不及防地见到了当年差点将他置于死地的凶手。 陆家的家徽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难查。因此,沈知言回国后,对所有人都奉行着和气生财的处世原则——除了陆氏。 事实上,他和陆家早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 平复下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之后,沈知言缓缓睁开双眼,轻轻舒了口气。 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外的走廊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沈知言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于是便想起身去开门,和那人打声招呼,顺便告辞。 可紧接着,门外又传来了另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和一声轻柔的呼喊,“阿铎!” ——是陆静岚。 沈知言心下一惊,放下了正要开门的手。 “我说了很多次了,若是从你妈这边儿论,你就喊我舅舅,若是从你爸那边论,你就喊我叔。但不管怎样,阿铎都不是你该叫的。”顾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无法从中听出情绪。 陆静岚的脚步声逐渐放缓,她一步步靠近了顾铎。 “我……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看看画……” “想找人看画的话,你有老师有同学,犯不着大老远的在我母亲的寿宴上来找我这个外行。”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之前对我不是这样的。” “那我之前对你是怎样的?如果是因为我之前帮你引荐了孟教授,让你产生了误会,那么我可能需要向你解释一下,我那么做并不是为你,你可以把它当成惜才。希望不要因为这件小事,让你以及你们陆家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从而影响我们两家的关系。好了,我言尽于此,请回吧。” 顾铎的话音落下,脚步声再度响起,他竟然在向着沈知言所在的房间走来!而他的身后,陆静岚也再次跟了上来。 沈知言惊慌地缩回了手,他不想撞破别人的争执现场,让大家陷入尴尬的境地。于是,他连忙急切地左右环视着四周。 就在房门被推开的千钧一发之际,沈知言毫不犹豫地闪身躲进了一侧的衣柜中。 第38章 衣柜中的不可言说1 顾铎推开休息室的房门, 踱步而入。 忽然,他鼻翼一动,淡淡地扫视了一下房间,之后便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沙发前坐下。 只是愉悦并没有在他的眼中停留太久, 在接触到紧随其后的陆静岚时, 瞬间消散。 “阿铎!你是不是在气小叔背着你去找顾老太爷?可那都是小叔他……” “陆小姐。”顾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 这也值得我生气?我的婚事自然由我做主, 我爷爷都左右不了, 更何况是他陆行驰。” “可……”陆静岚咬了咬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眼神缱绻地望向顾铎,轻声说道:“我们都知道,园区项目只有你我两家联手才是最稳妥的。阿铎, 我对你有情,这事儿你不是不清楚, 而我也知道,你并非对我全然无意, 我们联姻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最重要的是……我可以给你生孩子,这样一来,你们长房的困境也能解决了,不是吗?” 衣橱里的空间并不狭窄, 至少沈知言站进去不至于显得太多局促。 只是处境不等同于心境。 从心境上来看,此时躲在柜子里被迫“听墙角”的沈知言可太窘迫了。 柜门的隔音效果显然并没有多好, 房间中二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沈知言的耳中。他听到陆静岚的话,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会所外徐晴晴提到的订婚。 沈知言向来对豪门八卦没什么兴趣,可不知道为什么, 此时此刻,他心里竟然隐隐滋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滋味。 说不上为什么,有些酸胀。 第56章 室内静默了良久。 久到沈知言以为顾铎已经默认了陆静岚的话。他长睫轻垂,掩住了眸中的神色,等再次抬眼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如此也好,皆大欢喜。 忽然,沈知言听到房中传来了顾铎的一声嗤笑,接着便听到他有些疑惑地缓缓开口,“我刚刚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下我和你们陆家的过往,抱歉,我实在没想明白,我究竟是怎么行差踏错的,这才给了你们陆家如此不切实际的妄想?”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应该是顾铎站起了身,“你刚才的话有两点错误,说委婉了我怕你听不懂,又或者再胡思乱想一番给我扣帽子。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第一,我就是全然对你无意,而至于谁对我有情,我并不关心。” 顿了顿,顾铎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子嗣的问题从来不是我们长房的困境,我已经帮顾家守江山了,血脉传承的事儿,爱谁来谁来,总之与我无关。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不是的!你只是没有意识到而已!”陆静岚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颤声道:“因为我们是姻亲,所以你在逃避!但你是喜欢我的,你喜欢我的画,我知道的,我能看得出来!你纵容那个沈知言和你不清不楚的,不就是因为他的风格和我很像……” “陆静岚!” 不等陆静岚把话说完,顾铎便怒斥一声将她打断。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拖拽声,伴随着陆静岚挣扎的响动。 “你那风格到底是怎么来的,用我告诉你吗?我顾铎喜欢一个人,没有机会也会创造机会和他接触,还逃避?你还真敢想!” 顾铎话音刚落,紧随其后的便是“砰”的一道关门声,力道极大,震得躲在柜子里的沈知言都惊了一下。 房间瞬间恢复了安静。 沈知言缩在衣柜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没敢马上出去,而是耐下性子等了一会儿,等那两人走远。 他默默地将最近要和华清礼敲定的联合采购方案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了一遍,这才深深吸了口气,轻微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将衣柜的柜门稍稍地拉开了一道缝隙。 下一刻,透过柜门的缝隙,顾铎那张面带戏谑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沈知言的面前! 沈知言:! 沈知言被吓得瞬间炸了毛,蓦然瞪大双眼,手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柜门飞速关了起来。 但紧接着,他便感到门上传来了一股大力,之后,门便被人从外面再次拉开。 没有了柜门的阻挡,沈知言尴尬地和顾铎对视着,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一个面露心虚,一个满脸玩味。 “顾总,不管你信不信,这事儿我真的可以解释。”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沈知言的心态有些崩坏,他试着调整了一下,但是失败了。于是他避开了顾铎的目光,无力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呵,这么半天没动静,我还以为沈总是在里面憋坏了。”顾铎没有接对方的话茬,而是迎着沈知言闪躲的目光凑了过去。 沈知言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 见沈知言一脸的错愕,顾铎心情愉悦地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对沈总身上的味道,我可是熟悉得很。” 这话说得暧昧,而且此时两人所处的位置也算不上多清白,沈知言不想这样狼狈地被顾铎堵在柜子里仰视他,于是打着商量,“顾总,劳驾让一让,我先出去。” 谁知,沈知言不说还好,一说完,顾铎竟然变本加厉地将手牢牢地按在了门上,将沈知言溜出去的路全部封死了。 顾铎的眼睛深深地看向沈知言,忽然缓声开口,声音如低沉的洪钟一般,一下一下敲击在沈知言的心上。 “沈知言,刚才陆静岚说和我联姻的事情时,在我沉默的时间里,你在想什么?” 闻言,沈知言的神色陡然一僵。 在顾铎沉默的时间里,他在想什么…… 沈知言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手指微动,硬生生地克制住了抚向胸口的动作。 顾铎将他这辈子锻炼出来的识人的本事全用到了沈知言身上,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知言的反应,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顾总,我……” 沈知言斟酌着措辞刚要辩解,正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一个男子的惊呼,“棠少!慢一点,你抓疼我了!”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沈知言莫名觉得十分耳熟,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是谁。 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他思考,因为那两个人现在已经到了这间房的门前! 来不及多想,沈知言匆匆瞥了一眼顾铎,一把将对方的手从柜门上掰了下来,迅速将人推搡到了一旁,然后轻车熟路地飞速地关上了柜门。 但下一刻,随着“咔”“咔”两声接连的脆响,可怜的柜门便在大力的拉扯中,再次完成了一开一合。 衣柜内,沈知言怔愣地看着在最后时刻挤进来的顾铎,默默无语,只是在心中疯狂吐槽: 不是,这人有病吧?! 衣柜本来也不是装人的地方,之前只站了一个沈知言,倒还算得上宽敞,但现在又挤进来一个顾铎,那空间就真是有限了。 “你进来干嘛?” 沈知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与自己贴身而站的顾铎,他一时无法理解:门外的人是顾棠,他顾铎用得着躲顾棠吗? “就这么把我丢外边儿,你良心呢?”顾铎也很是不忿。 沈知言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不可理喻,“你是这儿的主人你怕什么?!” 谁知听到沈知言的话后,顾铎嘴角却噙起了一抹笑,他凑近了沈知言,问道:“我是这儿的什么?” 沈知言还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中,没明白他想问什么,随口答道:“主人啊……” 话一出口,他就在顾铎略带玩味的笑意中回过味儿来,不由大惊,忙道:“顾总,我……我不混那种圈子的……” “砰!” 随着房门被人猛然撞开,沈知言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顾铎用手堵回了嘴里。 接下来传入二人耳中的是一道黏腻的接吻声。 沈知言目瞪口呆。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巨大的精神冲击让沈知言忘记了刚才那一茬,他认真地听着柜门外的声音。在辨认出其中一个人确实就是顾棠后,他将顾铎的手从脸上扒了下来,随即一脸古怪地看向对方。 见沈知言一副“有话不知当不当说”的表情,顾铎怕他憋得难受,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沈知言没忍住,将手环在嘴边,附在顾铎耳边轻声吐槽了一句,“顾总,你们顾家想留个血脉好像还挺难的。” 顾铎着实没想到沈知言憋了半天,竟然来了这么一句。他一时没忍住,轻笑出了声,在被沈知言用手捅了两下后,才堪堪收住了声音。 门外那两人此时正吻得火热,自然没有注意到衣柜里微弱的声响。 顾铎低下头,同样凑近沈知言的耳边,轻声问道:“怎么,这就开始考虑我们家的后代问题了?” 沈知言刚要开口解释,外面黏腻的声音逐渐停止了,担心被人发现,沈知言忙噤了声。 房中那两个人又相互腻乎了一阵子,之后便传来了顾棠的声音,“颜青,你的画没入孟时平的眼,陆小姐很不满意,你想好怎么赔罪了吗?” “我……我都听棠少的……”和顾棠在一起的那个少年,声线软糯、清甜,可是语气却微微发怯。 听顾棠叫他“颜青”,沈知言这才想起来,那个少年竟然是他第一次去夜色酒吧时,遇到的那个小服务生! 因为对方提到了孟时平,沈知言瞬间提起了精神,忙用手把俯在他耳边的顾铎撑开,将身体向柜门处凑了凑,想听得更真切些。 谁知下一刻,一道酥麻感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顾铎那厮竟然在吻他的耳垂! 沈知言的呼吸不由重了一下,旋即便抿紧了嘴唇,防止有声音漏出。 生理性的反应让沈知言的脖子瑟缩了一下,从耳垂处扩散开的异样的感觉让他半边身子发麻,他忙将头偏了偏,想用手将顾铎的头推走,却被顾铎牢牢抓住。 顾铎浅浅地吻了几下他的手指后,又重新将战场拉回了他的耳垂,附带着那一侧的颈窝。 这种处境下,沈知言不敢太用力去推搡,怕弄出声响,但也不可能任由对方施为。他用空出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掐向了对方的腰间,可顾铎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事先缩紧了肌肉,根本掐不动。 眼见着外面两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沈知言急了,不顾一切地迅速转过头去,直视着顾铎。 二人鼻尖相蹭,唇与唇近在咫尺。 沈知言认真地看向顾铎,用眼神示意一下衣柜门外。 第57章 顾铎像是接受不到沈知言的信号一般,他先是看了看沈知言,随后又低下头,想要继续吻他。 却不成想,还没等顾铎俯下身去,沈知言就迅速地抱住了他的头,在他的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子。 沈知言再次用眼神示意顾铎,这次顾铎听懂了,他勾了勾唇,乖乖地站直起了身子。 控制住顾铎之后,沈知言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门外二人的对话上,也没工夫再理会顾铎抚在他腰间的那双手。 第39章 衣柜中的不可言说2 “孟时平那个老顽固, 让他收徒太难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师徒师徒,谁说学生不算徒弟呢?”房间中, 顾棠的声音响起, 语气中满是玩味。 “孟教授他只是标准严格, 他不是……啊!”随着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 颜青发出了一阵惊呼。 “我说他是老顽固怎么了?你有意见?” “没有的, 没有!”颜青慌忙表态, 随即语气有些迟疑,“那……顾总那边……” “呵!钓到我那废物堂弟就够了,我小叔是那么好算计的?陆家也是想瞎了心了。人家连红色邀请函都送了,看样子像是要对那个沈知言动真格的。” “沈知言!沈先生和顾总……?” 颜青的话刚一出口,紧接着就传来了一阵抽气声, 接着便是他颤抖着声音,“棠少……你……嗯……” “还想着沈知言呢?嗯?说起来, 我捡到的你的时候,你晕倒在ag的附近, 你那时该不会是去堵沈知言的吧?” “不是,我没有……我当时只是想告诉沈先生,我不是故意偷拿他东西的。棠少,救我的人是你, 帮我妈交医药费的人也是你,我感激你来不及, 怎么还会想别人?” 顾棠轻笑一声,“只有感激?” “也……很喜欢……” 之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应该是去了休息室的里间。但整个休息室面积并不大,糜乱的声音还是能从里间断断续续地传出。 意识到了那两人在做什么,沈知言连忙将注意力撤了回来,同时回想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暗暗思忖: 顾棠刚才提到的陆小姐,应该便是陆静岚,她似乎是老师在京大的学生,想要用颜青的画作获得老师的另眼相看,从而将她收入门下。他们刚才还提到了顾楠和顾铎…… 思及此,沈知言便想问一下顾铎对此事的看法,只是一抬头就对上了顾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沈知言一惊,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沈知言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防止他乱亲。 顾铎眼中的笑意更盛。 “你别动手动脚的,外面还有人呢。”沈知言轻声警示道。他觉得自己的腰已经快被对方揉紫了,从刚才开始,放在上面的那双手就没消停过。 “他们刚才说算计你,是陆家想和你联姻的事吗?这和老师有什么关系?” 顾铎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是并没有将手从沈知言的身上移开,而是将额头抵在了沈知言的额头上,轻声说道:“这个不急,我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知言不解地抬了抬眼睛,顾铎漆黑浓郁的双眸充满了蛊惑。沈知言怔了怔,迅速将长睫扫下,没有答话,只是等待着顾铎的下文。 “在船上时,我们明明好好的,我本以为海钓那夜会水到渠成,至少能更进一步,可你却忽然开始怕我了。沈知言,在那之前,是有人吓唬了你什么吗?” 沈知言没有想到顾铎会问得这么直白,他一时语噎,没想好如何作答。 但顾铎并没有为难他,而是继续说道:“是不是viotti和你说了什么?你刚才说,你不混那个圈子,是因为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对吗?” 沈知言有些不安,他垂下了眼睛,没有看顾铎。但顾铎却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叹了口气,顾铎解释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但总归应该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沈知言,我之前从未做过你害怕的那些事情。我承认,我对你有一些旖旎的心思,但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顿了顿,顾铎掰过了沈知言的下颌,让他正视着自己,“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信我,所以,你想带你来见见我的母亲。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安心一些。我想告诉你,我是以交往的心思接近的你,也是抱着共度余生的想法想和你在一起。我说明白了吗?” 沈知言顺着顾铎指尖的力道仰视着对方,一双漂亮的眸子格外清亮,直视着对方眼中浓密的情欲和炽热的真诚,久久无言。 良久,他眨了眨眼睛,没有回应顾铎的话,而是对他的行为有些疑惑,不解道:“这直球打得有点突然……你怎么忽然换方式了?之前不都是在玩‘偶遇’吗?” 顾铎轻笑一声,问出了同款疑惑,“是啊,我也想问,之前不都是在玩‘偶遇’吗?你怎么换了方式,突然就不理我了?” 沈知言语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本来是想让你自己想清楚的,但我发现,在这个问题上,你似乎根本想不清楚……”说到这里,顾铎顿住了。 他对沈知言的行为逻辑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人虽然在社交场上游刃有余,但是却缺乏基本的情感认知。 这是沈知言的成长经历所致,他对此不想多说什么,以免让对方徒增负担。于是,顾铎转而叹了口气,“所以,今天这一出,是我在自救,沈总。” “我……”沈知言那张一向能言善辩的嘴张了又张,舌头却像是打了结。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顾铎直接将沈知言的犹豫盖棺定论。 沈知言对于对方的武断有些错愕,“啊?” 顾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判断下得草率,反而有理有据地向沈知言解释了起来,“我刚才缠着你做了那些事,你的眼神中有惊讶,有犹豫,还有不耐烦。” 说到这里,顾铎笑了笑,将另一只手抚向对方的眼角,“但是,沈知言,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对我的厌恶。你并不讨厌我触碰你,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要诚实多了。” 这种判断方式很离谱,沈知言觉得顾铎在诓骗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他默默地递给了对方一个“你骗傻子呢”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还能这么判断?” 没想到顾铎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十分认真,“当然,虽然你博闻强识,但你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你不懂。我虽然也没经历过,但我比你强一些,我年纪比你大,阅历比你多,也看过相关的书籍,理论知识多少懂得一些。” 顾铎说得头头是道,但沈知言却越发确定了,对方就是在诓骗自己。 见沈知言眼中怀疑的神色越来越重,最后直接演变成了无语,顾铎装不下去了。他讪讪地笑了笑,索性微微俯身,直接衔住了对方的双唇。 沈知言这次没有躲闪,而是稍稍仰头,迎了上去。 顾铎松开了钳住沈知言下颌的手指,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将它扳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便直接越过了对方的唇齿长驱直入。 饶是之前对顾铎蛮横的作风有了一些了解,沈知言做足了准备迎合着,却还是在对方不断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察觉到了沈知言的重心有些不稳,顾铎并没有收力,而是长臂一揽,将对方锁入了自己怀里,用另一只手扣住了对方的后脑,调整着他的姿势。 衣柜外,缠绵的呻吟声不绝于耳;衣柜内,沈知言被顾铎亲得七荤八素。 随着外面的声音逐渐减弱,沈知言也神思回笼,用手推了推顾铎的肩膀。 顾铎轻笑一声,松开了禁锢着的沈知言,反手便捉住那两只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拢于一处之后,将它们轻松地扣到了对方的头顶。 之后,不等沈知言反抗,顾铎就乖乖地顺着他的意,起身放过了那两片已经略显肿胀的唇瓣。 顾铎起身后定定地看了沈知言半晌,没有忍住,又低头浅啄了两下,这才稍稍缓解了心底的酥痒。 这时,顾棠的声音再度响起,略带沙哑,充满了事后的餍足感,“好了,今天是伯祖母的寿宴,我还得出去招待宾客,你去茶室待着吧,别和那些人打交道。” “好。” 在一阵衣物的摩擦声过后,关门声骤然响起,顾棠和颜青离开了房间。 沈知言见状忙要推门出去,却被顾铎拦了下来,并向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果然,不多时,房门再度被人打开,同时传来了颜青的声音,“怎么了,棠少?” “没事,走吧。” 等二人彻底离开后,顾铎这才好笑地看向沈知言,“怎么?沈总那点防范意识都用来防我了?” 沈知言不由面色一赧。按他以往的谨慎自然不会出这种纰漏,但现在实在是事出有因…… 第58章 他没敢看顾铎,只是挣了挣被对方控制住的手腕,“放手,先出去。” 顾铎没有动,只是幽幽地问道:“光点火,不灭火,谁教你的道理?” 沈知言一早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这才急着出去。但顾铎显然已经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是一点儿溜的余地也没给他留。 “你自找的,怪我?” “我不管,我现在这幅样子,你让我怎么见人?” “那就去冲个冷水澡。” 顾铎的另一只手此时正在沈知言的背部四处游移。闻言,他顿时被气乐了,手掌下移,找准了地方便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这么没良心。” 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沈知言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瞪向了顾铎,“你……嘶……” 但他的火没发出来,顾铎在拍了沈知言后并没有将手移开,而是加重了力道,引起了沈知言的一阵惊诧。 沈知言有些慌了,忙道:“我不在这儿!” 顾铎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一副讲道理的模样,“我也不在这儿。但你惹的火,你得给我解决了。” 沈知言被对方不安分的手弄得心烦意乱,迟疑道:“那……我用手。” 顾铎轻笑一声,轻车熟路地拽下了沈知言的领带,三两下便将他的手绑到了头顶,顺道系在了顶层的栏杆上,接着疑惑地挑了挑眉,“你现在哪儿还有手?” 这样的姿势让沈知言心里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在顾铎将眼神扫向他的嘴唇时达到了顶峰,沈知言急了,厉声道:“不可能,顾铎!你想都别想!这辈子都不可能!” 顾铎有些遗憾,但见沈知言态度坚决,也没有坚持。于是他点了点头,一把将沈知言翻了个面儿按在了衣橱壁上,就开始解对方的腰带。 沈知言这下是真慌了,再次喊道:“我说了我不在这儿!顾铎!” 然而沈知言的挣扎并没起到什么阻碍的效果,顾铎一把就将他下面的衣物拽了下来,见对方还在一直乱动,便又故技重施地拍了一巴掌。 这一次没有了衣物的阻碍,响声十分清脆,沈知言整个人瞬间呆愣在了当场。 等他缓过神来后,瞬间血气上涌,脾气压都压不住了,猛然回过了头去,怒视着顾铎,发狠道:“你他妈再打我一下试试!” 顾铎也不恼,只是俯身笑道:“至于吗?这不比你当初揍我那两拳轻多了?” 见沈知言还在瞪自己,顾铎安抚道:“我不进去,听话。” 顾铎的喘息声逐渐加重,喷出的气息也变得湿热,沈知言这次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顶自己的东西,一时间心乱如麻。 最后他抿了抿唇,索性扭过了头去,不再看顾铎,任由对方施为。 …… 沈知言的身体随着顾铎的动作起伏着。 眼见着半晌了,对方还没有停的架势,他不由恼道:“你够了,顾铎,别没完没了!” 沈知言的声音也有些哑,恼怒中带了一丝委屈,这在顾铎听来就是在向自己撒娇。 顾铎此时正在精神紧绷的时候,一时之间被刺激到了,眼看着就要如了沈知言的意,结束这场交流。 可这时沈知言却又不干了,急忙道:“你别弄我身上!” 但是他喊晚了。他的话音未落,便感到身上传来了一阵黏腻的凉意。 第40章 在车里还是回我家? 衣柜中传来了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 下一刻,随着“砰”的一声响动,沈知言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他身后紧跟着顾铎。 顾铎一把拽住了沈知言, 无奈道:“怎么气性这么大?” 沈知言此时的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目眦欲裂, “你弄我身上了!还擦都不擦就把衣服给我穿上了!脏不脏啊!” 顾铎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 一时有些心虚, “那我现在知道了, 下次注意。” 沈知言挣了一下, “你先松手,我去洗个澡。” 顾铎却将手劲儿收得更紧了,喉头滚动了一下,“在这儿洗什么,回家洗。” 沈知言一怔, 耳朵红了又红,垂着长睫, 语气中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我这个样子出不去, 一闻味道就知道干嘛了。” 见沈知言这幅模样,顾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要不是对方还在生气,恨不得再把他按在沙发上亲一会儿, “怕什么,有我呢。” 说罢, 顾铎便不由分说地将人打横抱起,引来了沈知言的一阵惊呼,“你干嘛!” 顾铎好脾气地将人掂了掂, 就往外走去,“小点声,沈总,我帮你避开人。” …… 顾铎避开了人群,将沈知言带到了自己车上,将人放到了副驾驶位上后,又给他系好了安全带,这才打开了另一侧车门,开车带着沈知言离开了会所。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路上沈知言越复盘越觉得自己似乎着了顾铎的道。 顾铎说自己喜欢他,可对于这一点,沈知言确实搞不清楚。 沈知言是孤儿,虽然成长过程中也有过朋友、老师,但是他从来没有建立过一段稳定的亲密关系。确切地说,他不太知道如何与他人建立情感联系。 与他朝夕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是沈岁安,一个是孟时平,如果再加一个的话,勉强可以再算一个秦昭。对于他们,沈知言是当做家人看待的,他将这种感情称之为“相依为命”。 而对于其他人,除了对viotti的师生情外,他都是在用社交手段进行应付,倒也从来没有显得失礼过。 可喜欢不喜欢这种事,他实在不太会分辨。 顾铎对他确实有些吸引力,但他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见色起意,正如viotti所说,顾铎这人就是按照他的审美点长的。 顾铎说他看过相关书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沈知言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好好学习一下,可现在看书……似乎有点不是时候。 …… 一路想七想八,车子开到了御景园,缓缓熄了火。 当顾铎打开车门时,沈知言这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了点儿临阵脱逃的念头。 可是不等他想好借口,顾铎便打开了他这一侧的车门,探头进来,“你想在车里,还是在家里?” 沈知言:?! 顾铎怎么会看不出沈知言的心思,他只是想堵死对方反悔的路。 见沈知言迟迟没动,顾铎不再说什么,只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直接放倒了座椅,“那就在车里。” 沈知言见对方要动真格的,忙解开了安全带,一把攀住顾铎的肩头,“我不在车里!” 顾铎笑了笑,直接将人抱了出来,关上车门后便一路不肯撒手地往别墅走去。 沈知言想到了顾铎家里是有人的,一个钟叔一个吴嫂,这幅样子进去太丢人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可顾铎已经预判了他的顾虑,拦下了他的话头,反问道:“你说,这大半夜的我自己开车,高筝干嘛去了?” 说着,他们走进了一楼客厅,四周灯火通明,却不见半个人影。 “知道你死要面子,我让高筝接着他们去我妈那住一晚。沈总,今晚你敞开了嗓子叫,打扰不到任何人,放心。” 沈知言:?! ……这样的顾铎他有些招架不住。 沈知言觉得眼前的这个顾铎像是被人夺舍了。 他不禁在心里泛起了怀疑,之前的顾铎虽然也偶尔会有点过界,但整体还算得上体面守礼,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只是不等沈知言多想,顾铎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忽然满脸兴致地问沈知言,“要不要在客厅?宽敞、亮堂。” 沈知言一脸惊愕地看着顾铎,见对方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忙摇了摇头。 顾铎却不死心地劝道:“试试呢?在这儿没准能有回音。” 不想让对方再这么荤的素的乱说一通,沈知言忙攀住了顾铎的脖颈,轻咬了一下他的喉结,催道:“行了,快回房,别瞎溜达了。” 对于沈知言这种试图反向拿捏自己的行为,顾铎不怒反喜,他乐呵呵地在对方脸上来了一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就抱着人回了房间。 …… 顾铎带着沈知言进了房间就将人放了下来,灯都没来得及开,就把他抵在门后,吻了起来,边吻边脱下了沈知言的西装外套,脱完后手又不老实地沿着他衬衫的下摆伸入,一路游移,激起了沈知言一阵阵战栗。 当顾铎的双手握到沈知言的腰间时,他的呼吸猛得一窒,之后便开始喘着粗气使劲地揉捏起来。 顾铎把着沈知言劲瘦的腰肢,手指紧紧地扣在了对方身后的两个腰窝处,简直爱不释手。 沈知言不甘示弱地也想有样学样,但是顾铎并没有配合。 他的双手牢牢地把玩着沈知言的腰,死活不肯移开。这种情况下,沈知言忙活了半天,却连对方的西服都没能脱下来。 第59章 脾气上来了,沈知言使劲拽了顾铎两下,顾铎这才笑着配合着沈知言的动作,顺从地让他脱了自己的外套。 顾铎沿着沈知言的下颌线一路吻下,弄得沈知言的喉音连连不止。 他好心地捉住了沈知言的手,引导着将它抚上了自己的腹肌。 刚一触碰,沈知言便蓦然瞪大了眼睛,眨了又眨。 “看来很喜欢。” 黑暗中,顾铎的眼睛格外能蛊惑人心,沈知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捏了捏。 顾铎的心火被捏得更旺了,他一把用左手捞起了沈知言,竟然将他就这样托了起来,而另一只手则扣住了对方的脑袋,向着自己压了下来,吻得难舍难分。 虽然顾铎抱得很稳,但这个动作却让沈知言有点受挫,这样未免显得他太过弱势。况且他的反骨也不允许自己一味地受别人摆弄。 沈知言当机立断,双手牢牢地搂住了顾铎的脖子,摆了摆腰身,从对方的手里挣了出来,双腿紧紧地盘在了对方的腰间。 这下子,顾铎彻底被沈知言刺激大发了,浑身上下都精神抖擞的。 顾铎深深地看了沈知言一眼,一言不发地便要将他抱到床上,却被沈知言拽住了领带。 “先洗澡。” “好。”顾铎声音低沉又沙哑。 …… 浴室中的水声响起,不多时便传来了一道又一道惊呼声,其中还夹杂着沈知言断断续续的颤音,简短又急促。 “等一下!慢点,慢一点……” “……停停停!缓缓,先缓缓。” “不是,你别急,等一等,等一等!” 浴室的门紧紧地闭合着,里面传出了沈知言一道道指令。 初始时他还能有条不紊地控制着顾铎的节奏,可渐渐的,他的声音却逐渐变得慌乱。 直到浴室内响起了顾铎一声近乎于闷哼的惊叹,“我艹!”,一切就此失控。 沈知言的声音越来越不成调,顾铎的喘息声也越来越急促,最后,这一切都终止于顾铎发出的一阵低吼。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浴室才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水流声还在持续地冲刷。 …… 顾铎的房间灯光大亮,沈知言躺在床上,觉得有些晃眼,推了推趴在自己身上暂做休息的男人,“你把灯关了。” “不关。”顾铎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撑起身体,“我要看着你。” 说着,他将手抚向了沈知言左肩的肩头,怜惜地摩挲着上面的一道伤疤,问道:“这个怎么弄的?” 那是一道贯穿伤,伤疤已经有些年头了,显然当时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疤痕十分狰狞。 沈知言感受到肩头处传来的阵阵痒意,将左肩向后缩了一下,“跟人打架时弄的。” 想了想,沈知言解释道:“那年我得了ivaa的金奖,受到了viotti的赏识,触碰到了有些人的利益,于是他们就想毁了我。我之前是左利手,左肩受伤后,就改成右手了。” 这些事情在顾铎之前调查沈知言的资料中从未提及,因此当他听到时,不禁怔愣了一瞬。紧接着,他的目光满是心疼,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那道伤疤。 “也是在那之后,你才改学的珠宝设计?” 沈知言笑着点了点头,他不想让顾铎因为这些陈年旧事陷入不好的情绪,便捧起对方的脑袋,将他的视线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 “其实,左手换右手,也没有那么难,毕竟眼界、审美、技巧我都知道,差的只是熟练度和掌控力。但是那时的落差实在太大了,一朝云端,一夕泥沼。我想,反正是从头开始,索性就更彻底一些吧。于是我改学了珠宝设计,投到了viotti门下。” 说完,沈知言洒脱的笑了笑,吻了一下顾铎,以示安抚。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 当年他改学珠宝设计,何尝不是一种无法接受现实的逃避,以及……想要安身立命的妥协。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那之后的很多年他都不敢联系孟时平。他先是一言不发地临阵脱逃,后来又大逆不道地改换门庭,他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老师。 顾铎目光幽深,爱怜地看着身下的人,久久无言。 “你别这样。”沈知言好笑地看向顾铎,将自己的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到了吗?现在的它可是ag首席设计师安身立命的家伙,这叫不破不立。” 顾铎一把将他乱晃的右手抓住,吻了吻手指,“嗯,应该上个保险。” 这句话把沈知言逗得咯咯直笑,“那倒不至于。” 说到这里,顾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带着沈知言的右手向下抚去。 他揶揄地看了沈知言一眼,:“这可是ag首席设计师的手啊,这么想来,刚才的场面更刺激了。” 猝不及防的180°转弯,打了沈知言一个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讷讷了半天,这才无语地推了推撑在自己身上的人,“……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人这么多花花肠子。” 顾铎轻笑一声,“这就花花肠子了?沈知言,那你可得想想以后怎么办了。” “哎?不对啊……顾铎!”沈知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重新扳回了顾铎的脑袋,“你说你没经验,那怎么会这么熟门熟路的?” 顾铎挑了挑眉,神情中满是得意,“我有一个朋友,他给了我一些学习资料。我这个人自幼就勤奋好学,善于思考,想象力丰富,大胆创新。所以,我除了学习了理论知识外,也有一些自己的理解与构想。 说着,他将头俯到了沈知言的颈窝,“沈总,我们今晚就将我的设想一一尝试一遍,好不好?” 顾铎素了三十多年,一朝发泄,心火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灭得下去的。 五点多了,卧室的动静还没消停。 沈知言实在受不住了,无力地拍打了几下身后的男人。 “你够了,今天周一,我他妈还得上班呢!” 沈知言的声音又哑又黏糊,终于触动了顾铎的恻隐之心,这次结束后,终于停了下来。 顾铎浑身大汗地躺了下来,一把将沈知言紧紧地搂进了怀里,二人彼此相拥,都能听到对方疯狂的心跳声。 沈知言被折腾得狠了。 虽然体力活都是顾铎干的,但沈知言的精神冲击一晚上都没停过,如今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他便昏昏沉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与之相反的是,顾铎虽然辛勤劳作了一晚,但是整个人却精神头十足。他见沈知言这副模样,便要抱着对方去清理一下。 沈知言迷迷瞪瞪地被人抱了起来,一睁开眼睛,顿时吓得头皮发麻,怎么还是顾铎?! 顾铎看了一眼窝在自己怀中,此时正一脸错愕地看向自己的沈知言,心里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差点又被点着,他无奈地亲了亲沈知言的眼睛,“你怎么这么会勾人?” 沈知言:? 第41章 “学习资料” 周一的早晨, ag的员工群里炸了锅。 在“无老板员工群”里,疯狂流传着一张照片,照片里,天御的顾总笑得一脸的春风得意, 正在为自家总裁打开车门, 而自家总裁……好看是好看, 但为什么满脸疲惫?! 而且!为什么天御那个姓顾的会亲自开车送自家总裁来上班啊?! 作为leo的头号“毒唯”, 梁凝觉得自己房子塌了。但显然, 最破防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秦昭今早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黑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颇有一种一言不合就拉着你同归于尽的架势,以至于他所到之处,大家都纷纷避让开来。 见到秦昭,沈知言这才想起来, 昨晚他竟然忘记告诉秦昭不要等自己了。 “抱歉啊,阿昭, 我昨天……临时有些事情,忘记和你说了。”沈知言看着眼前这个顶着和自己同款黑眼圈的助理, 不由心生愧疚,“你昨晚等了我多久?” “没多久,宴会散场时没见到你,我就走了。”秦昭没有多说什么, 甚至都没有看沈知言一眼,放下资料转身就走。 沈知言从没见秦昭有过这么大的气性, 虽然昨天让他白等了许久是自己不对,但敢跟自家老板甩脸子,胆子还挺肥。 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沈知言将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奶糖剥了糖纸,自己吃了。 昨夜,沈知言在去御景园的路上,一直在思索自己与顾铎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有一辆卡宴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直到二人进了别墅,那辆卡宴也并未离开,而是在御景园的窗户视野外,枯停了一夜。 …… 一阵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起,沈知言拿起手机一看,是顾铎发来的消息。 顾铎:今晚来我家。 沈知言眉心一跳,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晨八点。而就在三个小时前,他还在神魂分离。 今天再继续的话自己八成得猝死。 第60章 本着惜命的原则,沈知言没有丝毫犹豫便做出了回复。 leo沈知言:不去。 不出三秒,顾铎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顾铎:今晚不弄你,我想你了。 沈知言耳根有点泛红,抿了抿唇,一抬眼便看到一旁帮他整理文件的陈思怡正一脸狐疑地看向自己。他忙心虚地轻咳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同时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打下了一行字。 leo沈知言:那行吧。 正好昨天在休息室中,顾棠提到的和老师相关的事,顾铎还没有和他说。 紧接着,顾铎的消息又“哐哐哐”地接二连三地发了过来。 顾铎:周五晚上去你家。 顾铎:周末你别安排工作了。 顾铎:记得给你那个小助理放个假,别让她过去。 沈知言握着手机的手不由紧了紧,一时之间陷入了纠结。 单看第一条信息的话,他觉得还挺正常,但连着后两条一起看,就不由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体吃不吃得消了,可他也确实挺想和顾铎一起过周末的。 沈知言放下手机,顺手拿来行程安排表看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周六已经约了华清礼去马场,他们的联合采购方案还没有完全敲定。 沈知言随手将行程安排拍了下来,给顾铎发了过去。 leo沈知言:周六有事,你周日来吧。 消息发过去后,迟迟没有收到顾铎的回应,沈知言便将手机放到了一旁,想先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但下一刻,一条消息便进来了。 华清礼:沈总,联合采购方案我看过了,没问题,你让你那个助理抽时间过来一趟就行了。对了,周六我临时有事,可能要爽约了,抱歉啊! leo沈知言:没事,华总您忙,咱有时间再约。 回复完华清礼后,沈知言便直接切换到了和顾铎的聊天界面,发过去了一串省略号,顾铎的消息接踵而至。 leo沈知言:………………………… 顾铎:「微笑」你还差我顿饭,周末顺道补给我。 沈知言轻笑了一声,回复了一句“行吧”之后,就退出了微信,一抬头就看到陈思怡正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直把沈知言看得打了个激灵。 “你干嘛?” 陈思怡一脸兴奋地憋着笑,试探着问道:“老板,周末想吃啥?我提前准备菜谱。” 想到了刚才的微信,沈知言不自然地摆弄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摆件,“那个,周末我有事,你不用来了,给你放假。” 陈思怡闻言,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窃笑道:“好勒老板!只是运动虽好,要注意节制哦~” 听到陈思怡的话,沈知言差点没被自己呛到。他一脸诧异地看向陈思怡,“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天的说什么虎狼之词。” 陈思怡“切”了一声,“这算什么虎狼之词啊?我好歹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网文太太好不好,对做饭这种事手拿把掐的。” “啊?”对方的用词太丰富,沈知言确实没有听懂。 陈思怡却好奇地凑近了一些,问道:“老板,你攻还是受?” “啥?”沈知言不太理解陈思怡的语言体系。 陈思怡见状,眼珠转了转,换了个问法,“你和顾总……都是什么角色?” 这句话沈知言听懂了,他傲然地往椅背上一靠,挑了挑眉毛,“那还用问?你家老板我自然是top!” 这次换陈思怡没有听懂,但显然她有自己的理解,闻言不禁捂住了嘴轻呼了一声,惊讶道:“老板,你1啊?!” 沈知言面色一僵,旋即便神色如常,“top不分体位,你只需要知道,你老板是主导方。” 陈思怡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宕机,她努力了半晌也想象不出沈知言将顾铎压在身下的画面,只觉得这事儿有点超出了她的认知,良久,她缓缓吐出了一句,“那……祝……祝你们‘幸’福吧。” 说完,陈思怡便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回了书橱里,和沈知言打了声招呼便要往外走,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梁凝分享八卦。 可陈思怡刚走到门口,就被沈知言给叫住了。 “老板,还有事?”陈思怡回头,一脸乖巧地问道。 “刚才听你的话……你对这些事情很了解?”沈知言若有所思地问道。 陈思怡闻言,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十年纯爱读者,收藏夹战绩可查,别人还在嗑生嗑死时,我已经起锅做饭了!” “咳……那你帮我办件事。”沈知言虽然没有听得太懂,但见陈思怡似乎一副很懂的样子,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帮我整理一下相关资料。” 沈知言其实也是临时起意,主要是忽然想到了昨晚顾铎说,他有个朋友给了他学习资料。 只是没成想,他的话音刚落,陈思怡眼中那股自豪的小火苗瞬间变燃烧成了熊熊烈火。 陈思怡:多少年了!姐姐我收藏夹里的网文终于有用武之处了!!! 沈知言被陈思怡突如其来的亢奋吓了一跳,不放心地嘱咐道:“随便弄弄就好,不要用力过猛。” “放心吧老板!你们的‘幸’福包我身上了!” 陈思怡“嗷”的一嗓子给沈知言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不等他再说些什么,陈思怡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门都没给他关。 这一刻,沈知言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草率了。 …… 虽然晚上只睡了一个多小时,但沈知言靠着五六杯咖啡提神,还是精神抖擞地处理完了一天的工作。 由ag与峰达合作推出的“快消轻珠宝”项目已经正式启动。沈知言从各设计组中抽调出成员加入到了联合项目团队,并确定了项目统筹人选。 与此同时,由于与华清礼的合作关系,靠着对方的人脉,在经过了一番运作后,年度影视盛典的获奖名单也已经提前内定好了,齐卓轩旗下的一位艺人成功入选。 这样一来,ag也就确定了推广人选。 接下来,就要开始着手策划与珠宝推广相关的影视投资项目了,以便进一步扩大品牌的影响力和市场份额。 …… 一天忙下来,沈知言差点忘了今晚答应了顾铎要去御景园的事情。 等他结束了加班,下楼时才发现顾铎的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ag的办公大楼前,显然等待的时间并不短。 “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等多久了?”沈知言看到顾铎后,才想起来早晨和对方的微信对话,忙匆匆地迎了上去。 顾铎笑着打开了车门,“不急,我可不能影响沈总工作。” 和沈知言一起下楼的秦昭正准备把他的车开过来,见到这个场景,不觉脚步一顿,沉默地看着沈知言,没有说话。 “阿昭,我今晚有事,你不用送我了。”沈知言回过头来,对秦昭说道。 秦昭闷闷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沈知言坐上了那辆宾利的副驾。 顾铎在临关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秦昭,唇角微勾,挑衅意味明显。 秦昭死死地盯着顾铎,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他的手掌猛然握紧。 …… 御景园中住的人很少,除了顾铎外,就只有他的私人医生钟叔,和负责做饭、养兔子的吴嫂,定期会有家政人员□□。 今天钟叔和吴嫂都回来了,吴嫂还热切地做了上次沈知言没有吃到的马斯卡彭芝士蛋糕。 知道那天自己错过了对方的好意,沈知言整整吃了两块,把吴嫂哄得成就感爆棚。 吃过晚饭,沈知言就想拉着顾铎去后院的花园里散步消食,顾铎让吴嫂取来了一条厚实的围巾,在沈知言的脖子上绕了两圈,这才带人出门。 沈知言不满意顾铎简单粗暴的手法,解下了一层后,调整了一下长短,将一端松垮地搭在了胸前。 但下一刻,又被顾铎给拎起来围上了。 沈知言:…… 这种小事他也懒得犟。 第42章 那枚钻石领夹 如今已经到了秋冬交替的季节, 晚风也带上了些丝丝缕缕的寒意,顾铎和沈知言肩并肩地走在花园小径上。 “昨天宴会上,顾棠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沈知言把下巴埋进了围巾里,声音显得有些发闷。 顾铎没有隐瞒, “简单来说, 就是顾棠想联合陆家对付我, 陆家目前在待价而沽。” 他一边说着, 一边捉住了沈知言发凉的手指, 牵着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揣了起来。 沈知言也没阻止,只是抬头等着顾铎的下文。 “顾家的情况你也了解,顾棠是被当成他这一辈的继承人培养的。但是有我在,他基本上没什么指望了。久而久之,就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他想越过我, 通过我爷爷的关系,联合陆家一起拿下‘文化科技融合产业园区’这个项目, 进而和我打擂台。” 顾铎一边在口袋里捏着沈知言的手指玩儿,一边继续道: 第61章 “而陆家想拿这一点做砝码, 与我谈合作。毕竟比起不知道能不能夺权成功的顾棠,我才是他们想要攀附的第一人选。他们对我三管齐下,先是利用我爷爷放出联姻的信号,想自上而下对我施压, 再利用顾棠制造出对我的威胁,最后再让陆静岚来打感情牌。如果陆家的人生下了我的孩子, 那这个孩子必然会是未来顾家的掌权人,那么顾家和陆家也就彻底绑到了一条船上。” 沈知言目光闪烁了一下,语带好奇地问道:“你和陆静岚……什么关系?” 顾铎机敏地从沈知言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丝酸味, 唇角没忍住向上挑了挑,“她叔叔和我做生意,从这边论的话,我算是她叔。她舅妈是我堂姐,从这里论,我是她舅舅。我和她只有这样的关系。” 沈知言审视地看了一会儿顾铎,见对方没有丝毫心虚,便接着追问道:“那跟我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顾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孟教授是被我牵连的。陆家想打感情牌,自然想制造一些与众不同来接近我。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一幅求而不得的画,那幅画的风格和孟教授的很像。” 沈知言回想起了那天在老师家里和顾铎的聊天内容,顾铎曾说过他买下老师那副《花镜》的原因。 于是沈知言点了点头。 顾铎接着说道:“我第一次见到陆静岚的画,是在一次画展上,那时我觉得她的画风很熟悉,就联想到了那幅画。我误以为她是那副画的作者,出于某些原因,就帮她引荐了孟教授。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风格相近,她只是单纯地在模仿。而如今她更是变本加厉,竟然冒用别人的作品。” 沈知言眉头一挑,注意到了顾铎话中的几个字,“某些原因?” 闻言,顾铎的目光沉了一下,他顿了顿,缓声开口道:“嗯,这里面关系到顾家的一些旧事。” 说罢,顾铎紧了紧手指,与沈知言十指相扣,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说的那幅画,它的主人是顾楠的哥哥,顾杨。” 对于顾杨这个名字,沈知言略有耳闻。 当年顾家发生了内斗,其中的核心人物,就是顾铎和三房的小辈顾杨。 据说这个顾杨小时候在外祖家长大,后来老人年纪大了,才被接回了顾家。 当年那场内斗发起得很突然,三房与外人联手对顾氏产业连消带打,并在董事会上将当时的掌权人——也就是顾铎的父亲——气到心脏病发。 那之后,顾铎在徐家和华家的帮助下,用强硬的手腕守住了顾家产业。最终,那场内斗以顾杨车祸身死、顾杨的母亲发疯、顾杨的父亲锒铛入狱告终。 “顾杨是我们家最优秀的小辈,当年如果不是三房沉不住气,对我父亲动了手,现在的顾家掌权人是我还是顾杨,犹未可知。” 顾铎的声音低沉、缓慢,其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但其实,顾杨也只是他父母手中的一颗棋子,真正挑事的人是顾杨的父亲——我的堂兄顾铄,而我所有的报复也都是冲着他去的。当时我对顾杨留了手,可我需要他给我以及外界一个态度。正好他有一副宝贝得不得了的画,于是我就放出了信号——把那副画当投名状,我可以网开一面。但是他拒绝了。” 说到这里,顾铎的眼中弥漫出了一丝遗憾,“后来顾杨出了车祸,我再也无法等到他的表态。如今那幅画就挂在顾氏会所,我随时都可以拿走,可它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 沈知言反握住了顾铎的手,微微用力,安抚着顾铎的情绪。 感受到了手指间传来的力量,顾铎回望着沈知言,缓缓地敛去了眸中的神色,轻声笑了笑。 “所以,我刚才说的‘某些原因’,是对顾杨的遗憾。某些人的醋坛子是不是可以收一收了?”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惊讶于顾铎为了转移话题而胡乱攀扯的无耻。 他又回想了一下昨夜听到的顾棠的那些话,忽然问道:“昨天顾棠说的‘钓到的那个堂弟’是顾楠吗?他们把顾楠拉进来,就是为了他哥的那幅画?” 提到顾楠,顾铎嗤笑了一声,“画只是一方面,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把他当个马前卒,去趟趟水的深浅。就那帮人的心眼儿,顾楠哪儿能玩得过他们。‘璀璨之夜’给我下药的人就是顾楠,如果那天你没来,进我房间的人就会是陆静岚。” 沈知言闻言一怔,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电光火石间,一件被他忽略掉的很小很小的事情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沈知言倒抽了一口冷气,忙问道:“顾楠和徐家的关系是不是不怎么样?我之前和他在‘夜色’谈事情,看他对徐胜宇似乎并不怎么尊重。” 顾铎不知道沈知言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嗯,徐家的建设集团和顾氏有深度合作,当年顾杨夺权时,徐家站在了我这边,顾楠对姓徐的能有好脸色才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知言蹙了蹙眉,心中的疑虑更盛,“顾铎,你知道顾楠有一枚钻石领夹吗?一枚具有收藏价值的十五克拉d色钻石领夹。” 顾铎自然不会关心顾楠的饰品,但他知道沈知言这样问自然有他的用意,便摇了摇头。 果然,沈知言目光逐渐变得凝重,缓缓开口道:“那枚领夹我曾在佳士得秋季拍卖会上见过,当时拍下它的人并不是顾楠。” 听沈知言这样说,顾铎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联系沈知言前后问他的问题,顾铎猜测道:“徐家人?” 虽然是疑问,但是顾铎的声音却十分笃定。 沈知言点了点头,“当年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我前段时间调查徐胜宇时,查过徐家人的资料,在那里我见到了那个人的照片,他叫徐肃野,是徐胜宇的堂弟。” 顾楠和徐家有嫌隙,如今却戴了徐肃野送的领夹,这样一来,事情就微妙了。 说白了,徐家真正和顾楠有怨的,其实是当年帮助顾铎的人,也就是徐胜宇的父亲。而在徐家确定继承人的关键时期,顾楠和徐肃野搅合到了一起,目的不言而喻——帮助徐肃野夺权。 但是顾楠有什么能量左右徐家选择继承人呢? 他没有,可要拿他当枪使的陆家人有。 表面上陆家的宝丰阁和徐胜宇的鼎晟达成了合作,但谁又知道,其实陆家真正支持的人竟然是他的堂弟徐肃野呢? 沈知言忧心道:“你刚才说,顾棠要和你打擂台,如果一个陆家不够,再加一个徐家呢?” 顾铎陷入了沉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沈知言的手,片刻后,他轻嗤了一声,笑道:“现在的顾家已经不同于当年了,他顾棠想走顾杨没走成的那条路,是在做梦。徐家的事我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你放心。” 可沈知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将手从顾铎手中抽了出来,凑近了一些,捧住了对方的脸,叮嘱道:“我总觉得不止如此。你不要大意,他们敢设局对付你,自然是对你的实力有足够的了解,我觉得他们的后手未必只有徐家。” 顾铎眼神微怔,旋即看向沈知言的目光温柔得一塌糊涂,他拉过沈知言的手指亲了一下,笑道,“好,我记住了。” 沈知言见他这幅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别不正经,我说正事呢。” “我是真的往心里记了。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幕似曾相识。言言,我妈以前也会这么嘱咐我爸。”说到这里,顾铎低低地笑出了声,“有你真好。” 沈知言看向顾铎,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眼波流转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他笑着环住了顾铎的脖颈,轻轻地在他的嘴上浅啄了一下,“那当然,遇到我是你前八辈子积的德。你这辈子可得好好做慈善,不然下辈子就没这么好命了。” 顾铎笑得十分开怀,他就着这个动作搂住了沈知言的腰,说道:“还好天御集团的慈善没少做。不过以防万一,我听老婆的话,还得再接再厉。” 说着,顾铎一把将沈知言抱了起来,咬着他的耳朵说道:“老婆,把腿盘上来。” “……”沈知言无语地看了看顾铎,略一用力,就将腿盘到了他的腰间,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说过今晚不做的啊,起火了别赖我。” 顾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将沈知言抵在一棵树上吻了起来。 …… 钟叔和吴嫂十分有眼力见的早早地就回了房间,沈知言和顾铎回去的时候根本不见他们的人影。 沈知言心虚地将围巾拉得很高,埋住了嘴巴。他幽幽地看了顾铎一眼,“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用啃的?” 顾铎虽然愿意纵着沈知言,但是并不想随意乱背锅,他分辨道:“我力度控制得很好,要不是你非得回击我,根本磕不到。” 沈知言不干了,“那以后我亲你的时候,你也别回击我。” 第62章 顾铎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第43章 你睡你的,我玩我的 昨夜沈知言和顾铎都是凌晨5点多睡的, 沈知言觉得就算是铁人,经历了一天的工作,晚上也得好好补觉了,但是他似乎低估了顾铎的精力条。 沈知言睡眼朦胧地看着在他身上折腾得没完没了的人, 翻出了他俩早晨的微信消息, 用手推了推对方的脑袋, 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早晨自己说的, 诚信呢?顾总。” 顾铎将埋在沈知言颈窝的头抬了起来, 他匆匆看了一眼手机, 就将它夺了过来,按灭后丢到了一旁,安抚着沈知言,“我说话算数,今晚不弄你。” 沈知言用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睁眼说瞎话的顾铎, “那你的手干嘛呢?!” 顾铎脸不红心不跳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睡你的, 我玩会儿你腿。” 沈知言:?!!!!! “砰!” 随着一声门响,沈知言赤着脚抱着被子跑到了旁边的套房里, 并赶在顾铎追过来前,眼疾手快地反锁上了房门。 “砰砰砰!” “沈知言,开门。” “砰砰!” “开门,听到没有?反锁门没用!我有钥匙你知不知道?” “顾铎, 你今天敢拿钥匙开这扇门试试!” 顾铎没敢试,他选择了继续拍门。 “砰砰砰!” “那你开门!” “不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不乱动了, 你开门。” “……” “砰砰!” “砰砰砰!” “言言,你开开门,我就抱着你, 不做别的。” 此起彼伏的敲门声在御景园回荡,其中还夹杂着顾铎没完没了的叫门声。 良久,敲门声终于停止了。 又过了一会儿,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门锁从里面被人旋开。 沈知言打开了一条门缝,默默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当人形雕塑的顾铎,留着门自顾自地回到了床上。 顾铎打蛇上棍地蹭进了屋子,又从里面将房门重新反锁好,之后便爬上了床,将沈知言搂进了怀里,全程没发一言。 沈知言蜷在顾铎怀里安稳地睡着了,可惜好景不长,半夜他就醒了,呼吸不畅被压醒的。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说道:“我用腿帮你弄出来,今晚就消停了,成不成?” 顾铎的眼睛在黑暗中锃光瓦亮,没带丝毫迟疑,“成。” 沈知言磨磨蹭蹭地撑起了身体,可顾铎等不及了,他一把抓住沈知言就将人翻了过去,拍了拍他,“跪好,腿夹紧。” 沈知言恼怒地回过头去,“顾铎,你大爷的!我说了不准打我了!” 下一刻,房间内灯光大亮。 沈知言愣住了,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顾铎,“大半夜的你干嘛?” 顾铎俯下身去亲了亲他,“老婆,我想看着你。” 沈知言:………… …… 大腿内侧的皮肤本来就比较细嫩,被顾铎磨了半晌,此时似乎破了皮,一阵阵细碎的疼痛密密麻麻地不断传来。 沈知言躺在床上越想越气,看着眼前睡得一脸满足的男人,他冷笑了一声,用脚踹了踹对方。 顾铎被踹醒了,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我渴了。” 顾铎:? 顾铎刚从睡梦中转醒,脑子有些跟不上趟儿。 “我要喝青梅蜜。” 顾铎努力驱散了一下睡意,试着理解眼前这个似乎在无理取闹的人的意图,“胃不好,喝什么青梅蜜。” “那我想喝蜂蜜水。” 顾铎无语地看了看沈知言,没理解对方的脑回路,“大半夜的把我踹醒就为了喝水?” 见对方不乐意,沈知言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地背过了身去。 但下一刻,他就被顾铎扳了回来,“怎么这么大气性,又没说不给你弄。等着。” 说罢,顾铎利落地翻身下地,径直到一楼厨房去帮沈知言冲蜂蜜水。 沈知言窝在被子里没有丝毫负罪感——他折腾自己一次,自己如今折腾回来了,这很合理。 不多时,顾铎端着蜂蜜水回来了,上床后递给了沈知言。 沈知言接过了顾铎递来的蜂蜜水,他本来也没有多渴,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 黑暗中,他看了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顾铎,轻笑一声,便又喝了一口,攀住了对方的肩膀,凑了过去。顾铎立即心领神会地吻了过来。 一吻结束,沈知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忽然,他抱住顾铎,轻声道:“顾铎,你真好。” 顾铎听完心神一荡,刚想再做点什么,就觉得手中一沉。下一刻,沈知言就一把推开他,重新缩回了被子里,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顾铎看了看被塞回自己手中的水杯,无语了半晌,最终下床将它放到了茶几上,失笑道:“怎么不懒死你呢?” 他重新躺了回来,见沈知言还在背对着自己,便板起了脸,“转过来。” 沈知言这次表现地十分听话,他无比配合地转过了身,眼中带着笑意,亮晶晶的。 顾铎见状也装不下去了,长臂一展,笑着把人搂了过来,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两下,“睡吧。” …… 顾母寿宴那天,在会所门前发生的事情被ag买了热搜,在爆料与反转的组合拳下,织梦录的那几款单品销量大爆。 与此同时爆火的还有“ag总裁”这个词条。 沈知言本来就长得好看,又被网友们扒出了他之前在“璀璨之夜”上那场风度翩翩的演讲,一时间竟然在网络上爆火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么做舆情监控的?”会议室内,沈知言蹙眉看着屏幕上的汇报内容,点了点桌面,“为什么流量会出现倾斜,聚集到我身上了?” “leo,这波曝光量的数据有点奇怪,明显不符合自然增长趋势。开始时还算正常,但在周二出现了激增,后来更是井喷式发展,像是背后有人在推动。” 梁凝面容严肃地翻动了几页ppt,找到了数据界面,“而且,在一些小众论坛上,与你相关的话题,发布时间几乎都集中在了同一时段,或者间隔不超过半小时,这种高度的一致性绝不是偶然。” “还有……”梁凝在屏幕上圈出了一组数据,“通过对近两万条热门评论的语义分析,我们发现其中有超过 60% 的评论话术相似。leo,这是一波有预谋的、针对你的流量曝光。” 沈知言静静地看着梁凝,见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迟迟没有下文,不由催促道:“然后呢?你告诉了我原因和你的分析,然后呢?解决方案呢?” 梁凝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犹豫,“平台那边不肯透露这波流量背后的相关信息,我们这里一时还不知道是谁买的热度。而且……其实目前网上的舆论都是向好的,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借用一下……” “不借。”没等梁凝说完,沈知言便猜出了她的打算,出言打断,“不借这波流量,尽快压下热度。” 对于沈知言的决策,梁凝没有丝毫迟疑。她点了点头,便分别给手下的人分配好了接下来的任务。 会议结束后,梁凝磨磨蹭蹭地收拾了很久,等人都走光了,她才来到了沈知言面前,“抱歉,leo,这次是我的失职,对舆情信息失察,后续判断不到位。” 沈知言知道梁凝要来找自己,因此会议结束后便没有离开。 他掐了掐眉心,“我对事不对人。梁凝,关于你说的这两点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说着,他抬起头来,把玩着手中的钢笔,“你说你‘对舆情信息失察’,是不是因为平台关系没有打通?而‘后续判断不到位’,是不是因为你还没有适应ag在中国的体量?” 梁凝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她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嘿!signorina liang(梁小姐),跟你说话呢。” 梁凝闻言抬眼,便看到一个闪亮亮的糖块正以一道抛物线的趋势向自己飞来,她忙接在了手里。 沈知言没有管她,兀自剥开了一颗糖,含在了嘴里。 “关于这两点,我们一样一样说。梁凝,你既然和我回了国,就要适应身份的转变。你刚才想说而没能说口的‘借用流量’的应对方案,在佛罗伦萨可以,但在这里不行。我们现在根基不稳,关系闭塞,这样做很容易玩火自焚。” 梁凝捏着糖块,神情认真地看向沈知言,“我记住了,leo。你说的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情做惯了,会有惯性思维。” 沈知言点点头,“我从不怀疑你的专业性,giorgia。至于其他的,我可以帮你指出,但最终还是需要你自己克服。好了,现在我们再来说一说平台关系的问题。” 说到这里,沈知言脸上带了些笑意,“梁凝,我知道你是一位独立女强人。你真的很棒,你能凭着一股‘狠劲’解决很多问题,完全不用我操心,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但事有两面,其实,你也是可以适当地向我求助的。你既然知道利用你手头的资源去解决问题,那怎么就想不到,你老板也是你的资源呢?” 第63章 听到沈知言这样说,梁凝握着糖块的手紧了紧,眸光闪烁。 见梁凝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沈知言故意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道:“梁小姐,你就向上管理管理我吧,别放任你老板野蛮生长了。” 梁凝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她仔细思索了片刻,试探着问道:“那……leo,你能不能帮我和平台搭个线?我保证,只要能和他们的负责人说上话,后面的事我都可以自己来。” 沈知言勾了勾唇,“早说嘛。” 对于梁凝迟迟无法推动的事情,在沈知言这个层面上是很容易解决的。他托宋峰帮他引荐了平台老总,一顿饭的功夫,就成功让梁凝和对方的运营负责人建立了联系。 而那个在背后将沈知言推向公众视野的人也随之浮出水面——陆行驰。 得知这波莫名其妙奔着沈知言而来的热度,竟然是陆行驰花钱炒作的,在场中人最担心的就属梁凝—— 但凡沈知言没有注意到这波流量走势的偏差,进而及时找她们部门开会的话,她险些就仗着自己对网络舆情的熟悉直接借势营销了! 沈知言一时也想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便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花费太多精力。他只是嘱咐梁凝,这几天盯紧舆情的同时,迅速将网络上和他有关的热度压下去。 …… 和平台老总以及宋峰的饭局结束时,已经快晚上10点了。秦昭开车载沈知言回东江瑞锦,在车上,沈知言的手机接收到了一条信息。 顾铎:「图片」「图片」「图片」 沈知言点开图片看了看,是一些客户细分和跟进计划,他看了看时间,没想到顾铎出个差竟然比在京市还忙。 顾铎是周二那天出差的,算起来两人已经三天没见了。 沈知言觉得挺奇怪的,明明才三天没见,竟然就有点想顾铎了。 leo沈知言:这么晚了还在开会?你们出差能领加班费吗? 顾铎:出差不就是24小时上班吗? leo沈知言:劳驾帮我问问贵公司的员工需要律师吗?我手头有资源,特别擅长劳动仲裁的官司。 顾铎:「大笑」 顾铎:我这边谈得差不多了,今晚把一些关键内容敲定下来,后续就可以由大区经理接着跟进。 leo沈知言:那你可要加油,明晚我是坐卡宴回家还是坐宾利回家,就看你了。 顾铎:瞬间干劲儿十足。 顾铎:行了,我去忙了,别打扰我工作。 leo沈知言:………………………… 沈知言笑着切出了顾铎的聊天框,又点进了陈思怡的聊天页面。 leo沈知言:虽然这个时间点可能会打扰到你追剧,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我前几天让你准备的资料,你准备哪儿去了? 不多时,他便收到了陈思怡的回复。 hi,siri:???我早就弄好了,给秦哥了啊。 hi,siri:秦哥说他拿给你,他没给??? 第44章 小狐狸找妈妈环游记 看到陈思怡发来的消息, 沈知言不禁有些疑惑。他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秦昭,“阿昭,前几天思怡是不是给了你一些文件,让你转交给我?” 秦昭抬眼,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沈知言, 之后便动作僵硬地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叠纸质资料外加一张光碟, 默默地递给了对方。 接过了秦昭递来的东西,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知言问道:“怎么了?” 秦昭没有回答, 只是表情怪异地瞥了一眼沈知言,然后又瞥了一眼,最后抿了抿唇,讷讷开口道:“保护好自己。” 沈知言:? 沈知言起初没理解秦昭的意思,直到他翻开了文件的第一页——一堆虎狼之词猝不及防地跳进了他的视野, 砸得他大脑一阵恍惚! 他顿时额头上的青筋狂跳,不信邪地又往后翻了几页, 吓得连忙将手里的那堆黄纸一把合上。 这tm是人能做出的动作???? 沈知言飞快地拿出手机,手指飞舞: leo沈知言:你哪儿搞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hi, siri:网上啊,我有好几个传世香文链接都失效了,爬梯子才给你淘来的。 沈知言没有再回复陈思怡,只是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觉得它们此时分外烫手。 ——这种事情,作为外人看一看和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带来的冲击感是大为不同的…… 沈知言火速将那堆文件判处了死刑,之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和文件一同被递过来的碟片上。 他想:文字可能离谱,视频总不会出差错了吧? 见沈知言将碟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打量, 秦昭又眼神晦涩地从储物格里拿出来一个光驱,默默地递了过去。 沈知言讶异地挑了挑眉,秦昭又不看碟,竟然还随身准备着光驱,也是够贴心的。 他不由心中甚慰:还好,两个助理,至少有一个是靠谱的…… 但在接过光驱的电光火石间,沈知言的神情却猛然一怔,他这才意识到秦昭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显然秦昭也看了陈思怡整理的那堆虎狼之词! 思及此,沈知言耳根一热,他轻咳了一声,忙讪讪地接过了光驱,尴尬得全程都没有再说话。 到家之后,沈知言洗漱完就猫进了书房,插上光驱,放入光盘,满怀好奇地盯着电脑屏幕。 然后,在沈知言的满脸错愕中,随着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在一片blingbling的魔法效果中,电脑屏幕上跳出了九个粉嘟嘟的卡通大字——小狐狸找妈妈环游记。 沈知言:? 两小时后,经过沈知言的一番连拖带拽,进度条终于走到了最后。在一阵充满节奏感的韵律中,七彩的“byebye”在屏幕上疯狂闪烁。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淡定地吃下了手里的最后一片薯片,利落地关上电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老板!”电话那头很快被人接通,手机中传来了陈思怡的声音。 听到对面背景声嘈杂,沈知言看了看表,12点多了,一时之间疑惑占据上风。 “这大半夜的你干嘛呢?” “撸串啊,你要不要来?” 沈知言沉默了一瞬,这才问起了正事,“不去。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给我找的那个‘小狐狸找妈记’是干嘛的?” “啊?什么小狐狸老狐狸的?” “……碟片。” “动作动画啊!你没有看到激烈的动作剧情吗?” “……14集时小狐狸学到的‘狐宝疾风拳’吗?” “……老板,你在说什么啊?我给你的是18r动画啊!咦?里面有和狐狸有关的情节吗?我记得是有戴兽耳的……” “行了,挂了吧。”见陈思怡准备开大,沈知言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了对方施法,但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你们几个人撸串啊?” “三个,跟我闺蜜一起呢。” “行,那你们玩,大晚上的主意安全。” “好嘞,老板。” 对于自己拿到的光盘货不对板的问题,沈知言不用想也知道,问题出在了“中间商”秦昭那里。 次日,办公室里,在秦昭送完文件正准备出去时,沈知言及时将人喊住。 他犹豫了半晌,语带犹疑地推测道:“那个,阿昭……你给我看那个‘小狐狸’,是不是想说……咱们行业现在在亲子关系这个领域涉足不深,可以针对这一群体,设计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动画主题珠宝,从而拓展目标受众?” 秦昭定定地看了沈知言好几秒,这才缓缓开口道:“不是。” 见沈知言满眼不解地扬起脸看向自己,秦昭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小狐狸用了40集找妈妈,最后才发现,它妈妈在它出生时就已经去世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沈知言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秦昭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是希望你能以小狐狸的妈妈没能活过第一集的教训为戒,她的经历告诉我们,恋爱脑,死得早。” 沈知言:…… …… 今天是周五,顾铎经过昨夜的通宵奋战,顺利在今天上午结束了行程,赶回了京市。 “给。”沈知言一上车,顾铎就递过来了一盒手工巧克力。 沈知言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顺手接了过来,“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顾铎缓缓启动车子,笑道:“这个在当地的好评很高,就寻思着让你尝尝。” 沈知言也没有和他客气,捡了一颗看着顺眼的就含进了嘴里,之后便眯了眯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沈知言这幅样子,顾铎就知道这是合他的心意,不由勾起唇角,笑意直达眼底。 “你怎么这么爱吃甜食?” “甜食使人心情愉悦。”沈知言说得义正言辞,同时又捡了一颗,喂给了顾铎。 “歪理邪说。”顾铎一边接受着沈知言的投喂,一边含糊地反驳道。 第64章 “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好不好?” 沈知言誓死捍卫甜食的地位,辩解道: “糖类物质被吸收进入血液,会使血糖水平升高,而这种信号会被大脑解读为一种积极的反馈,从而让人产生满足感。而且血糖上升时,会刺激大脑释放血清素,可以让人觉得放松。与此同时,大脑中的伏隔核也会被激活,刺激大脑释放多巴胺,这就是我们幸福感的来源。” 顾铎见沈知言不仅强词夺理,他的理论体系还一套一套的,不禁哑然失笑,“沈总以后的幸福感由我来负责,你那甜食理论可以退居二线了。” 说话间,沈知言的手机接连收到了梁凝发来的几条消息,和最近的舆论风波有关,沈知言一一做了回复。 注意到了沈知言的动作,顾铎等他回复完消息后,忽然问道:“前段时间关于你的热搜,是你们公司营销的?” 沈知言摇了摇头,“不是,是陆行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做好防范,那家伙阴得狠。”顾铎不放心地嘱咐道:“他出手时一般会拐十八个弯儿,让人摸不着头脑。” “放心,我知道。”沈知言笑眯眯地又捡了一颗巧克力,“做人不能既要又要,陆氏想要‘融合产业园区’,那他的宝丰阁就得吐出点市场份额来。来阴的谁不会?他尽管出招。” 沈知言这话说得很傲,顾铎听后心中微微一动,他狐疑地看向对方,试探道:“言言,我总觉得,你对陆氏的态度似乎一直都很强硬,这是我的错觉吗?” 闻言,沈知言的面色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对于顾铎的试探,沈知言并没有回答。 顾铎读懂了沈知言的沉默,便识趣地不再追问,并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他见沈知言又要伸手拿第三颗巧克力,无奈地阻止道:“晚上我做饭,你给我留着点肚子。” 沈知言默契地接下了顾铎的话茬,将刚才的话题翻了篇。他诧异地看向对方,一脸好奇,“你竟然还会做饭?” “当然。”顾铎傲然地扬了扬下巴,“我是在英国留的学,不会做饭怎么活?” 这下沈知言更惊讶了,他想到了之前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些“天潢贵胄”,不由疑惑道:“你这种人家,保姆什么的不是标配吗?” 谁知,听到这话顾铎却是一阵唏嘘,“当年我留学的时候,我爸只在学校附近给我买了房,都不给我生活费,你说惨不惨?” 沈知言磨了磨牙,没有对顾铎的“凄惨”发表评论。 嫉妒不仅使他面目全非,还让他味蕾失灵,他觉得拿在手里的巧克力都不甜了。 在东江瑞锦附近,有一家大型超市。在回家之前,顾铎和沈知言先去采购了一番。 看到顾铎一脸专注地挑选着蔬菜、肉类和蛋奶,有模有样的,沈知言这才相信了顾铎真的会做饭。 就在这时,沈知言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不远处的货架上,他的眉梢微微一挑,便丢下正在等老板杀鱼的顾铎,独自跑到了一旁。 顾铎见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却迟迟不见沈知言回来,就想四处去找找人。结果他刚一抬腿,就看到沈知言抱着一堆东西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等看清沈知言抱着的那堆东西后,顾铎的眉头不由一阵狂跳。 “我虽然会做饭,但也只会一些家常便饭。甜点蛋糕什么的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顾铎一边解释着,一边将沈知言抱过来的杏仁粉、抹茶粉、淡奶油、焦糖酱、马斯卡彭奶酪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放回了原位。 沈知言“啧”了一声,有些遗憾道:“行吧。” 二人采购完,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沈知言家。 顾铎四处打量了一圈,不由暗暗咂舌:沈知言的家里,除了书房和卧室外,其他的地方简直没有什么生活痕迹。哦,差点忘了,他家阳台上还有一棵半死不活的仙人掌。 没有理会顾铎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沈知言径直去了衣帽间,他将衣帽间重新整理了一番,分出了一部分空间用来放顾铎的衣服,之后又摆放好了他们新买的生活用品。 一切都整理好后,顾铎的晚餐还没有做完。想了想,沈知言又钻进了厨房。 对于厨房的事,他能帮的忙实在有限,而且就算他敢做,顾铎也不敢用。 沈知言也不恼,反正他主打一个陪伴。 “你之前没切过菜吗?竟然连滚刀都不会?”顾铎一边不算麻利地切着菜,一边好奇地问道。 “滚刀是什么刀?”沈知言极为不解,“我做饭只买绿色的菜,不用切,掰进水里,撒点盐就能吃,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顾铎听后不由大惊失色,“你那叫做饭?这也有人吃?” “那怎么了?阿昭就说挺好吃的。”沈知言说得一脸坦然。 顾铎:…… 顾铎以前只觉得秦昭那人阴险难缠,现在却发现,此人还格外有心机,为了讨沈知言的欢心,竟然连这种天打雷劈的话都说得出口。 沈知言盛好饭后,就去餐桌旁等着了,不多时就见顾铎端着最后一盘菜出了厨房。 他见对方身上穿着一件围裙,上面还绣着大大的“厨神”二字,一时有些发笑,便拿出手机,想要留影纪念。 顾铎好笑地看着沈知言的动作,十分配合地对着镜头傲然一笑。 沈知言对自己的拍照技术和照片中模特的颜值都很满意,便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二人微信的聊天背景。 “你手机给我,我也给你换个背景图。” “不换。”顾铎看了一眼沈知言的微信界面,不屑道:“我有更好的。” 这话引起了沈知言的好奇,在用武力成功“制服”了顾铎并握着对方的手指解锁了屏幕后,他便兴致冲冲地去翻顾铎和他的聊天界面。 可看到后,他却傻了眼——顾铎的聊天背景图竟然是璀璨之夜那天,他在台上演讲时的照片。照片中,他站在台上,与坐在台下的顾铎遥遥对视。 沈知言对这张照片全无印象,便想问一问顾铎。可刚一抬头,就撞进了顾铎饱含深意的眼神中。 他这才注意到,顾铎此时戴着的,正是他赔给对方的那条宝格丽真丝印花领带! 沈知言耳根突地一热,瞬间读懂了顾铎眼神中隐藏的心思。 顾铎见状,勾起了唇角,将沈知言揽了过来亲了亲,低声道:“先吃饭。” 第45章 那条领带 顾铎做的只是一些家常菜, 虽说从品相上来看,只能算得上一般,但奈何沈知言太过能夸。 “这么好吃的番茄炒蛋我真的很少吃到,既让番茄充分出了汁, 又没有因为汁水过大而影响口感, 酸甜平衡得刚刚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没有把鸡蛋给你搅好, 但你还能炒得这么蓬松柔软, 不老不嫩, 火候掌握得真棒!” 眼见着沈知言夸夸其谈地把每道菜都夸上了天, 饶是顾铎也不由老脸一红。 他有些失笑地看着沈知言,“难怪那天吴嫂给你做完饭后,非要闹着去报个甜品培训班,原来是被你哄的。” 沈知言愣了一下,诧异道:“就吴嫂的水平还用得着报班?花那冤枉钱干嘛?” 顾铎没忍住, 笑出了声,夹了一块红烧肉就塞进了沈知言嘴里, “快吃你的吧,这么多话。” 顾铎本来在饭前起了心思, 想着快些吃完赶紧去做正事,奈何沈知言把他的情绪值拉得太满,高兴之下,愣是又多添了半碗饭。 饭后, 顾铎起身去收拾碗筷。对于这项自己最讨厌的家务,沈知言很没良心地没去帮忙。 他缓步踱到了落地窗前, 静静地看着窗外来往的车灯和空中斑驳的霓虹。 最近他的思绪很乱,搅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 在回家的路上, 顾铎试探他和陆氏的恩怨时,他其实是有一瞬间的慌乱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次回国,除了要拓展ag在国内的市场外,他其实也存了向陆家报复的心思,所以在对上陆家时,他从来没有退让过半分。 那天在顾夫人的寿宴上,他见到了陆文福,许多旧人旧事又被重新勾了起来。 他当年遭受的绑架到底有没有沈岁安的手笔? 他人又在哪里? 为什么他来了京市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沈岁安? 沈知言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很多事都在脱离原定的计划,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十分心慌。 这种失控感就像是……面对顾铎。 厨房中的碗碟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等沈知言回过神来的时候,便从眼前落地窗的玻璃上看到了顾铎的身影。 顾铎正在向他缓步走来,边走边解下领带。 沈知言呼吸一促,刚想回过头去,便被顾铎扳住了肩膀。 下一刻,他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 “我……唔……” 第65章 他刚想说些什么,便被顾铎悉数吞咽了下去。 沈知言被领带蒙住了眼睛,黑暗中,任由顾铎将他抵在落地窗前,细细地亲吻着。 不知吻了多久,忽然腰间一凉,他这才意识到,他腰上的皮肤此时正毫无阻隔地贴在玻璃上! 沈知言一惊,“我不要在这儿!”说着,他抬手便想摘下蒙住自己双眼的领带。 可下一刻,他的双手却被顾铎捉住了,扣在了落地窗上,“言言,不许解开。” 沈知言的呼吸有些发抖,他重复道:“我不要在这儿。” “好。”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钻入了沈知言的耳中,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激起了他的一阵战栗。 可顾铎嘴里说着“好”,手下却没有半分停顿。 沈知言被他翻了个面儿,他的胸前传来了一片冰冷,脸也紧紧地贴在了落地窗上。 他看不到外面的一切,不知道窗外霓虹的灯光有没有照在自己的脸上,也不知道在川流的车辆中,有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的狼狈。 顾铎埋着头在沈知言的后脖颈啃噬了片刻,便顺着他的脊柱一路向下。 沈知言的衬衫早已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被剥夺了视觉后,他的其他感官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敏感。 他被按在落地窗前,可能暴露在外人面前的羞耻感让他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对每一份刺激都给出了夸张的回应。 忽然,后腰处传来的湿润让沈知言浑身一颤,一阵突如其来的酥麻感让他整个人猛然向前趴去。 沈知言受不住了,他使劲儿地挣脱了顾铎的桎梏,转过身来,一把搂住了眼前的人。 他颤抖着声音,仰着脸恳求道:“顾铎,不在这里好不好?” 纵使如此,他也没有取下那条系在自己眼睛上的领带。 这一点成功地取悦了顾铎,他一把抱起沈知言,沉声说道:“好。” 沈知言乖乖地搂住顾铎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他被顾铎放了下来,通过材质判断,他应该是被顾铎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沈知言被横置在沙发上,满脸无措,他寻着顾铎的方向,茫然地在黑暗中望去,却迟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作。 此时,沈知言心中无比慌乱。 他无法接受自己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人前,也不知道顾铎此时有没有在嘲笑他的滑稽与荒诞。 沈知言颤抖着想起身,却被顾铎一把按下,下一刻,他的耳畔便传来了顾铎痴迷的声音,“言言,你真美。” 沈知言不是无法接受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他是无法接受这种状态下的自己被人凝视。 他忙环住了顾铎的脖子不肯松手,他不想让对方起身,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 沈知言的心思尽数落在顾铎的眼中,惹来了一声轻笑。 旋即,在一阵细密的亲吻中,他晕晕乎乎地便被顾铎控制住了双手,并扣到了头顶。 紧接着,沈知言的耳畔响起了一道“咔嚓”声—— 拍照的声音! 沈知言瞬间被吓得一激灵,忙不管不顾地挣开了顾铎的手,拉开了系在眼睛上的领带。 他此时已经被顾铎折腾出了生理性的眼泪,挂在长睫上将垂未垂,眼角泛着红晕,格外惹人怜惜。 沈知言惊恐地看着顾铎,冷声道:“删掉。” 顾铎没有想到沈知言的反应会这么大,他安抚着亲了亲对方,“别怕,我只自己看。” “我让你删掉!” 沈知言的眼眶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眼中除了恐惧,还带上了一抹乞求。 顾铎见状,当机立断地拿来了手机,当着沈知言的面删除了照片,接着清空了备份。 做完这一切后,顾铎俯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了沈知言,轻轻拍了怕他,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我让你害怕了,是不是?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伤害你。你刚才太美了,我一时没有忍住。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沈知言的情绪在顾铎的安抚声中逐渐缓和了下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 缓了缓情绪,他双手回抱住顾铎,轻声解释道:“我刚才的情绪不是针对你的,我是害怕这种事情。顾铎,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给你看……你想看到的我的任何样子。但是它不能出现在照片里。” “好。” 顾铎忽然想到之前沈知言躲着他的那段日子,心中骤然一紧。 他无比后怕地拉开了自己和沈知言的距离,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对方,“我说过,你不愿意的话,我不强迫。言言,这次是我没注意分寸,我们慢慢磨合,你千万别怕我。” 沈知言回视着顾铎,忽然,他的眼睛弯了弯,在对方的唇角浅浅地落下一吻,“我不怕你。” 然而,随着他动作的起伏,沈知言意外地感受到了一阵布料的摩擦,他不由地缓缓低头看去…… 直至此刻,重新获得光明的他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何等狼狈! 他衬衣的扣子早已经被顾铎粗暴地弄掉了,此时正门户大敞得松松地挂在他的臂弯处,但他原本的领带却还板板正正地戴在脖子上。 沈知言的大脑瞬间宕机,他怔忡地张了张嘴,“我……” 他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顾铎出声打断,“很漂亮,我喜欢。言言,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沈知言刚刚生出的一阵屈辱感,在顾铎温柔得恨不得滴出水来的眼神中一点点化解,他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如今的顾铎已经大体弄明白沈知言了——高自尊又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笑着吻了一下身下的人,以示安抚,接着便将沈知言的双手并到了头顶,拿过了领带轻轻将其环住。 他没有将沈知言绑紧,而是松松地打了一个领带结。 沈知言好奇地看了过去,手腕一用力,便挣脱开了一些。 顾铎细细地摩挲着沈知言的手腕,问道:“这样可以吗?” 沈知言看着顾铎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一软,缓缓地点了点头。 闻言,顾铎俯身,耐心地将刚才被沈知言挣开的领带结重新系好,“好,那你听话些,不要自己挣开。” …… 京市的夜晚依旧忙碌而繁华,斑驳的霓虹灯透过落地窗前轻薄的窗纱洒进房间,在地上勾勒出不规则的光影。 光影中,一条湿漉漉的宝格丽黄底印花领带被随意丢在地上,黏腻而沉重。 而就在不久前,它还出现在床上那具身体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顾铎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平复着剧烈的心跳。此时,沈知言已经昏睡了过去。 顾铎温柔地抚过沈知言沉静的眉眼,轻轻地将挂在他脖子上的那条领带的尾部,从他的口中拿出。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将人抱起,去浴室给二人做清理。 …… 沈知言一大早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字一出口,他和电话另一端的梁凝同时愣住了。 一向温润柔和的声线如今沙哑的厉害。 “leo,你怎么了?”梁凝的惊呼声从电话中传来,一副见鬼的样子。 “没什么,感冒了,嗓子疼。”沈知言揉了揉眉心,将手机拿远了些,保护耳朵。 “……一个放任你嗓子哑成这样都不管的渣男,就别要了吧,leo,独美不好吗?” “……所以你大早上给我打电话,就是要向我传授你的识人经验吗?” “那倒不是,我是想向你汇报一下最近的网上舆论。关于你的舆论走势有些奇怪,虽然热度降了下来,但是你‘璀璨之夜’上的演讲有点出圈,现在网上磕你颜值的人有很多,这其中不乏有陆氏集团的刻意引导。我们担心……他们想造神、杀神。” “璀璨之夜?” “是的,为了以防万一,leo,我想先问你一下,璀璨之夜那天,你有没有什么爆雷的点?我们要提前做好预防。” 璀璨之夜…… 似是想到了什么,沈知言猛然一惊,他忙说道:“我先去确认一下,等下回你。” 说罢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第46章 他看到了“llan” 在沈知言挂断电话后, 梁凝看着手中响着“嘟……嘟……”提示音的手机,一时间想仰天长啸。 “璀璨之夜”那天自家老板竟然真的发生了点什么?!而且他刚才说“去确认一下”,意思就是那天跟他有点什么的人……就是那个把人弄哑了都不给喂水的纯渣男! 思及此,梁凝愤愤地拿起了手机, 将平台小号的名字改成了“今天老板和渣男分手了吗?”。 对于梁凝的心思, 沈知言自然没功夫去猜。他挂断电话后, 就想起床去找顾铎, 结果刚起到一半, 就“嘶”了一声扶着腰又躺了回去。 这时, 随着睡意的彻底消散,他的理智逐渐回笼,昨夜一些超过他承受范围的记忆也开始纷纷涌现…… 第66章 沈知言一时愣住了。 顾铎恰好在这个时候端着一杯蜂蜜水走了进来,一进屋进看到了沈知言在床上扶着腰发呆。 他好心情地走过去,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将水杯递了过去。 昨晚的画面太刺激了,沈知言还没有缓过来。他没敢看顾铎, 但是因为实在口渴得厉害,就接过了水杯, 一饮而尽。 “还要吗?”顾铎见沈知言这副模样,有些心虚地问道。 沈知言摇了摇头,把脑中旖旎的画面纷纷摇散。 他将水杯重新塞回到顾铎手中,硬气地哑着嗓子指挥道:“你把家居服给我拿来。” 顾铎帮他取来后, 并没有递给沈知言,而是放到了床边。接着他把被子掀开了一角, 将沈知言翻了过去。 沈知言被他这番举动吓得打了一个激灵,惊恐地问道:“你干嘛!” 顾铎好笑地看着沈知言的反应,又将人按了下去, “还能干嘛?给你揉揉腰,趴好。” 这项服务是沈知言目前十分需要的,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断了,肌肉酸痛,上面一片青青紫紫的淤痕。 顾铎那厮的手劲太tm大了! 瞥了一眼此时坐在床边的那个一脸道貌岸然的始作俑者,沈知言觉得由他善后十分合理。 “顾铎,我有件事想问你。”沈知言趴在床上,一边眯着眼睛享受着顾铎的按摩服务,一边想着“璀璨之夜”那天的事,忽然问道。 “你说。” “‘璀璨之夜’那天,5302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什么的?” 梁凝说关于他的舆论现在正被人刻意往“璀璨之夜”上引导,那天的事,对沈知言来说,能称之为“雷”的,就是被算计“爬了”顾铎的床。 但这件事不好锤,除非有切实的证据。 虽说当时肯定有摄像头拍下了他进5302房间的画面,但是进房间不算什么,两个大男人在秀场的休息室,当然是在谈合作。 他怕的就是,既然那天他和顾铎都被人算计了,如果有人事先在房间中偷装了摄像头的话…… 以那天他们二人发生的冲突来看,想泼什么脏水都剪辑得出来。 见沈知言问得认真,顾铎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答道:“没有,事后我派人检查过,这个我可以保证。陆家人最初是想设计我和陆静岚的,自然不会录像,他们想要的只是我的孩子。” 闻言,沈知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那种照片、视频就好。 见他这样问,顾铎疑惑道:“怎么了?忽然问起了‘璀璨之夜’的事。” 沈知言也没瞒着,将早晨梁凝电话里说的事情,又向顾铎复述了一遍。 沈知言说完后,就觉得腰上的力度一轻。他不满地回过头去,就看到顾铎拿出手机,正在翻找什么。 见沈知言向自己看来,顾铎轻笑一声,一边拨着电话,一边拍了拍对方,“等会儿。” 不多时,电话接通了。 “陈彬,近期网上关于‘璀璨之夜’的言论你关注一下,主要盯陆氏的动作。” 听到顾铎的话,沈知言耳朵一动,便微微侧过了身子,光明正大地旁听了起来。 “嗯,下周我不在,你们配合着ag做好舆论引导,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以ag这边为主导进行危机公关。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听到这里,沈知言挑了挑眉毛,也拿过了自己的手机,迅速拉顾铎、梁凝和秦昭建了一个群聊。 建好后,他将手机冲着顾铎晃了晃。 顾铎立即心领神会,“稍后我给你介绍一个ag这边的对接人,有事你们在群里沟通。” 挂断电话后,顾铎就将天御的公关经理陈彬拉进了那个名为“璀璨之夜填坑小队”的群聊中。 leo沈知言:周末还要大家加班,辛苦了。拉这个群的原因是因为最近网上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事关ag和天御,以及我和顾总的形象,希望早做防备。感谢@顾铎顾总愿意施以援手,也辛苦@天御-陈彬陈经理协同ag进行公关。@giorgia梁凝 这是ag的公关部经理梁凝,她对最近的舆论趋势做了分析,稍后会在群中共享。若有当日行程相关的问题,可以问我或者我的助理@秦昭。 秦昭:收到。 顾铎:@leo沈知言 沈总客气了,这是天御义不容辞的事。@天御-陈彬陈彬,你要好好配合梁经理。 天御-陈彬:收到。沈总客气了,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协助ag预防这次舆论危机。 giorgia梁凝:[文件]舆情监测报告2.0.ppt giorgia梁凝:这是我们的分析报告,陈经理可以先看一下。@天御-陈彬 拉完群后,沈知言就放下了手机,重新趴了回去继续享受顾铎的按摩服务。 “刚才你说下周你不在?怎么又要出差?” “嗯,我下周要飞趟蒙特利尔,大概一周左右,那边有个前沿环保技术座谈会,天御最近的房地产项目想引入他们的技术联合开发。” 沈知言回过头去,疑惑地看向顾铎,“我还以为你最近的精力都放在了‘融合产业园区’上呢。” 顾铎笑道:“就是为了‘融合产业园区’准备的,到时候,这项国际先进的环保智能技术,就是‘我有人无’的优势之一。而且上次你不是和我说了徐家的问题吗?徐家和顾氏的房地产业务一直是有深度合作的,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个后手。” 沈知言看着顾铎这幅从容自信的眉眼,越看越顺眼,不由叹道:“你说,竞争对手是你这样的,你那蠢侄子拿什么争。” 顾铎听后,嘴角翘得根本放不下来,“我竟然不知道,原来我在沈总心里这么优秀?所以,我值得被沈总偏爱,是不是?” “当然。”沈知言倨傲地挑了挑眉毛,“能被我偏爱,顾总,你命太好了。恭喜你,已经战胜这世上99.99%的人类了。” 听沈知言这样说,顾铎忽然想起了“织梦录”新品发布那天,有个傲慢无礼的家伙也说过他自己是最优秀的。 想到那个愚蠢的蓝眼睛,顾铎不由心中冷笑,他俯下身亲了亲沈知言的眼睛。 “嗯,能被沈总偏爱,谁跟我争我都不会输。我那蠢侄子不行,其他愚蠢的……东西也不行。” 顾铎本来想说“愚蠢的蓝眼睛”的,但话到嘴边被他飞快地咽了下去,大好的日子里,他不想提扫兴的人。 顾铎又给沈知言揉了一会儿腰,沈知言见肌肉疲劳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穿上家居服,准备去洗漱。 “三明治、皮蛋瘦肉粥,你早餐要吃哪个?太复杂的我做不来。”顾铎见沈知言穿好了衣服,就拿起之前盛蜂蜜水的水杯往外走,边走边问。 “三明治。”沈知言从床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补充道:“然后,我还想要一杯热牛奶,还想吃煎蛋,要那种流心的,你会做吗?” “会。去洗漱吧。” 沈知言洗漱完后,没急着去餐桌,而是先拉着梁凝和秦昭开了个三人短会,将璀璨之夜那天的行动线整体复盘了一遍。 虽说那天的行程秦昭大体知道,但有一些细节还是要沈知言进行补充。 沈知言如实说了他当时被宝丰阁和徐胜宇设计进入5302,且顾铎被下药的事。 这句话足足硬控了梁凝和秦昭10秒,二人久久没有回话。 等他这边忙完,抬眼间,就看到顾铎已经坐在餐桌前,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撒在餐桌上,将顾铎英俊立体的五官染成了金色,赏心悦目。 看到这一幕,沈知言心中一暖。 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放下手机,眉眼弯弯地向着阳光下的顾铎走去。 阳光下的“望夫石”在沈知言走来后就“活”了过来。 顾铎指了指桌上的煎蛋,“让我等了这么久,你今天高低得给我写篇200字小作文夸它。” 沈知言笑眯眯地坐下,大气道:“400字,不然对不起它这么漂亮的外观。” 区区400字,沈知言自然信手拈来。顾铎万万没想到,他这辈子,有朝一日会从一份煎蛋上找到“志得意满”的感觉。 早餐结束后,见顾铎主动去“善后”,沈知言眸光闪了闪就跑回了书房。不多时,他抱着个棋盘走了出来。 “要下棋吗?之前在老师家下的那盘棋,我觉得优势在我。”沈知言见顾铎忙完了,便上前试探道。 说完,他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迟迟没有反应,便又继续提议,“或者……我们去钓鱼?上次钓的那条海鳗我都没有吃到。” 顾铎没有急着回应沈知言的提议,他知道这是对方那套面面俱到的社交手段启动了。 等沈知言把话说完,他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把人拉了过来,“沈知言,别用你那套社交假面对付我,我不喜欢。” 闻言,沈知言怔了一瞬,眼神微微躲闪。 他是一个几乎没有个人生活的人,因为担心自己的生活方式会让顾铎感到无聊,便想着哄一哄对方,没想到却被一眼识破。 第67章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垂眸想了一会儿,主动交待道:“我周末没有应酬的时候,一般会画稿,研究一些图案、符号、花纹,或者看看时尚杂志。我怕你会觉得无聊。” 顾铎暗暗叹了口气,好脾气地解释道:“沈知言,我希望你知道,只要和你在一块,聊天也好,散步也罢,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一起发呆,我都觉得很安心,也很高兴。” 沈知言本想说其实自己和他钓鱼、下棋也挺开心。不过他知道顾铎是想走进自己的生活,便没有犟。 沈知言弯了弯眼睛,“那你要不要陪我画设计稿?” 顾铎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沈知言暗暗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建立一段亲密关系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甚至都不用刻意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去迁就对方。 不过,随即,他的脑海中就产生了一阵不安:在自己这样舒适地延续自己的习惯时,顾铎有没有改变他的喜好来迁就自己? 而这一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没有。 在客厅的沙发上,沈知言背靠着顾铎,蜷起腿支撑着电脑,在数位板上勾画着线条。 而他身后的顾铎,此时也正对着电脑,看完股市行情后,就开始浏览财经新闻,之后又查阅起了他将要出差的加拿大的政策实事。 这是沈知言在过往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与喜欢的人相互陪伴的踏实,确认对方不会因为自己的匮乏而感到无趣的安心。 而这一切,就是他最想要的——因为笃信而产生的安全感。 画完设计稿后,沈知言蓦然想到了今天早餐时,顾铎沐浴在阳光中的一幕。 心念一动,他放下了数位板,拿起了一旁的纸笔,开始勾勾画画起来。 良久—— “我这么好看啊?”顾铎的声音从沈知言身后传来,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沈知言也没想避着他,勾勒好了最后几笔后,便将画稿从本子上撕了下来,大笔一挥,写下了签名,递给顾铎,“拿去,这可是有收藏价值的珍品。” 画稿上,是顾铎的画像。 阳光洒在脸上,英挺俊逸的男人眉眼锋利,目光却是一片温柔——这是他看向沈知言的目光。 顾铎笑着接过了自己的肖像,正想调侃两句,目光却猝不及防地落到了右下角的签名处。 他面色一僵。 “怎么了?”沈知言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自己帅傻了,还是被我的画技惊呆了?” 顾铎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指着那处签名,好笑地问道:“你这签的是什么啊?” 沈知言看了看自己的签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理直气壮道:“yan啊。” “……谁家‘y’写成这样?” 沈知言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促狭地笑了笑,“我小时候就这样写。我们那是小县城,师资水平有限,我们英语老师自己都要在英文下面用汉字翻译读音。他教的‘y’,两笔之间就写得很开,我当然有样学样。但是你细看,这两笔之间是有个小勾的。” 顾铎怔怔地听着,轻轻抚上了画稿上的右下角,“所以,这是‘y’,而不是两个‘l’。” 而在顾铎手指抚过之处,赫然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llan。 第47章 顾影言欢cp “知言, 你的画都给过谁?”顾铎摩挲着画上的名字,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但他的面上依旧无波无澜,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道。 “老师和你。”沈知言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语气笃定。 听到这个答案, 顾铎有些惊讶, “只有我们两个?” 沈知言点点头, “高中毕业后, 我就来了京市。当时我在江城住的地方意外失火, 所有的画稿都被大火付之一炬。在那之后我只画过一幅画,是ivaa的参赛作品,被我送给了老师。再然后就是你手里的这张。” 说完,沈知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哎?不对, 还有一幅。” 闻言,顾铎的手指微微一蜷, 若无其事地问道:“还有一幅?在谁那里?” “不知道啊。”沈知言思索片刻,仰起脸自得一笑, 说道:“我高中时参加了一次比赛,当时的参赛作品被人买走了,但我不知道是谁。” 说到这里,沈知言眯起眼睛, 带着几分狐疑,上下打量了顾铎一番, 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画?” 顾铎不动声色地掩饰住心中的惊颤,笑着打趣道:“我是想知道,沈总的大作, 除了我,还有谁收到过。” 话落,顾铎又怕沈知言觉察到异样,便将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推进了厨房,“我说沈总,你欠我的那顿饭,是不是该兑现了?” 沈知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上一秒还在好好地画图,下一秒就被推进了厨房。不过毕竟是自己有言在先,他无奈地撇了撇嘴,“行吧。” 关上了厨房门,顾铎一边在脑中天人交战,一边快步来到阳台,拨通了电话。 “高筝,你现在马上去一趟江城,查一下当年阳光福利院的事情。当年那里的孩子都有谁,去了哪里,以及,当年这家福利院为什么会被取缔。还有,沈知言高中时有一幅画被人买走了,你查一下那个人的身份。” 挂断电话后,顾铎站在阳台,目光透过玻璃,直直地落在紧闭的厨房门上。刚刚被他压下的心惊此时像决堤的潮水一般,再也无法遏制。 而在这阵难以名状的心惊之下,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悄然蔓延。 他忽然想到了那日在孟时安家中二人下棋时的对话。 “你还有哥哥?” “是啊,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可他后来找到了家人,来了京市,自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他叫什么?” “岁安。他叫沈岁安。” …… 厨房里,沈知言一边翻看着查询软件,一边按照里面的步骤煲着汤。 这时,厨房门发出了一声响动,他想也没想,直接掀开了砂锅的盖子,浅浅地舀了一勺,转身就喂向走到他身后的人。 “快!尝尝!我掐指一算,超级无敌美味。” 顾铎此时已经敛下了所有的情绪,他看到沈知言的动作后,便顺从地低下了头。然而,就在嘴唇即将触碰到汤勺的瞬间,他的目光陡然一凝! 他的视线落在了灶台处放着的调料盒上,怔了怔,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两个敞开的盖子。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顾铎当机立断,迅速将刚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你先喝一口,我看看。” 沈知言震惊于顾铎对自己的不信任,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出声辩解道:“我是照着步骤一步一步来的,没跳步,没省略,也没创新,连食材尺寸我都是比照着视频弄的!” 顾铎岿然不动,“嗯。那你先喝一口,我看看效果。” 沈知言:…… 沈知言眯起了眼睛斜睨着顾铎,见对方的态度坚定得离谱,不由愤愤地冷笑一声。随即,他当着顾铎的面,无比爽快地仰头将那勺汤喝了下去。 静默了一瞬,沈知言神色如常,“这不挺好喝的?” 顾铎挑了挑眉,嘴角噙着笑意,“真的?我不信。刚才你是无知者无畏,你再喝一口我就信。” 沈知言定定地和顾铎对视着,半晌,他不屑地“切”了一声,再次从容地舀了一勺,放入口中,气定神闲地对顾铎扬了扬眉。 谁知,顾铎此时却满脸揶揄地俯下身来,笑道:“沈总,你得咽下去。” 闻言,沈知言瞬间垮了脸,他幽怨地看了顾铎一眼,再也装不下去了,苦着一张脸就想去水池边将口中的汤吐出去。 下一刻他就被顾铎一把搂了过来,吻了上去。 “什么鬼啊,这么苦!”沈知言皱着脸,满眼不解。 顾铎一开始还能忍住笑,但见到沈知言这副模样,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惹来了沈知言的一记眼刀。 “你自己放了那么多碱,苦了怪我?” “啊?”沈知言愣住了,看了看那盒被自己当成盐来放的调料,诧异道:“这是碱?这玩意儿竟然是碱!我家为什么会有碱?做饭为什么会用到碱?” 顾铎没有理会沈氏连问,而是收紧了手臂的力度,笑着问道:“难道你不是该感叹刚才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壮举吗?” 沈知言觉得此言在理,他想抬头看看顾铎喝了汤之后的表情,却被顾铎将头按在了怀里。 被顾铎搂在怀中,沈知言莫名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竟然觉得顾铎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知道顾铎是怎么回事,但沈知言还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我们这也叫同甘共苦了嘛。” 而在沈知言没有看到的地方,顾铎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良久,他忽然问道:“沈知言,看在今天我愿意陪你同甘共苦的份儿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第68章 “那你先说说看。” “如果你以后听到了和我有关的传闻,或者,对我产生了误解,能不能不要轻易给我判处死刑,你能不能……问问我?” 沈知言以为顾铎说的是之前自己在听完viotti的话后,疏远对方的举动,一时心生愧疚。他双手回抱顾铎,吻了吻对方的下巴,歉意道:“好,我以后如果遇到与你有关的争议,先听你说。” …… 周末很快就过去了,整整两天,二人都没有出门,而是将沈知言的房子里里外外、边边角角探索了个遍。 与此同时,网上的舆论风向果然也悄然发生了转变。在网友们对ag总裁的颜值嗑生嗑死时,一些暗示性很强的言论开始陆续出现。 「据说这位ag总裁是福利院出来的,能坐到这个位置……啧啧,很励志哦。」 「我也不是看不起这类人的出身,但是你们动脑子想想,一没资源,二没人脉,这样一个人能当上ag的总裁,靠的是什么?」 「我有内部消息,据说他和他们公司那个副总不清不楚的,而且回国之后这种事也没少做。」 「我也听说过,据说璀璨之夜那天他还想爬顾铎的床来着,被人家给撵了出去。总之这人手段特别不入流,也不知道你们在磕什么,颜值即正义?」 万幸的是,梁凝和陈彬的团队这几日对网络舆论盯得很紧。 ag和天御两家联手,一边对恶意造谣的账号进行起诉、禁言,展开公关工作,一边有节奏地对外放料,很快就用娱乐化的内容营销压下了潜在的负面新闻。好几个和沈知言有关的黑热搜,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扼杀在了萌芽阶段。 而在这一系列的操作中,声势最大的,当属沈知言和顾铎二人的cp营销。 起初,是一条不起眼的微博意外走红——一位网友在璀璨之夜那天,截了顾铎和沈知言的同框图。 随着这条微博的不断扩散,这张图片被争相转发,原因无他,这两人的颜值都太绝了。 再加上二人越扒越有的绯闻,双总裁的cp超话“顾影言欢”一度登上了cp榜榜首,二人的cp文更是层出不穷。 整个过程中,无论是天御还是ag,都没有发布过声明进行辟谣。而他们越是大大方方地默许网友玩梗、磕cp,越是在向外界传达一个信号——二人问心无愧。更重要的是,天御的沉默让沈知言的“爬床被撵”言论不攻自破。 「卧槽,姐妹们,谁懂啊,我磕的小众cp被人发现了!」 「我懂!这俩真的配一脸!位高权重霸总攻x温润貌美精英受,太戳我的性癖了!」 「姐妹求粮。」 「给太太递笔!」 「哎?你们都磕顾沈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斯文败类美人攻x傲娇纯情霸总受,很有感觉吗?顾铎可是单了三十年的纯情小白花啊。」 「卧槽!十脸震惊!打死顾铎也想不到,他这辈子还能被人叫做“花”,还tm是朵“小白花”!!!!」 「来人,叉出去!我的cp可拆不可逆!」 「相信我,我会看面相,就顾铎那鼻子,加84消毒液都漂不白。」 这段时间,网上群魔乱舞。小道消息与内部爆料齐飞,虎狼之词和镇圈神作疯涌。 沈知言在办公室里翻着网上的言论,笑个不停。他看到一些好玩儿的,就顺手截给了此时已经身在蒙特利尔的顾铎。 leo沈知言:[图片][图片][图片]顾总,回头我送你两瓶漂白剂。 顾铎的消息随后而至。 顾铎:[链接]【顾影言欢】妻子的美貌,丈夫的荣耀 顾铎:[链接]【顾影言欢】“深不可测”的夜 顾铎:[链接]【顾影言欢】酒后/无责任番外 看到顾铎一下子发来了一堆博文,沈知言有些不明所以,便手贱地点开看了看。 沈知言:……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沈知言从石化状态中逐渐脱离出来。他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指,在和顾铎的聊天框里缓缓地打出了一个“?”。 leo沈知言:? 顾铎:这几篇我最喜欢。 leo沈知言:?? 顾铎:我觉得等我回去,咱们可以试试这些动作。 沈知言淡定熄灭了手机屏,将手机反扣在了桌面上,不疾不徐地掏出了一块糖吃下压压惊,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出现了幻觉。 网上的阵仗闹得这么大,和沈知言相熟的人自然不会毫无察觉,于是各种电话、信息纷至沓来。 最先打来电话询问的人是孟时平,而最早对沈知言发起邀约的人,是方琢。 第48章 猎巫行动,鼎晟危机 夜色酒吧中, 沈知言依约应了方琢之邀。 方琢好奇的眼神在沈知言身上转个不停,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有什么话你直说。”沈知言知道方琢想问什么,也不兜圈子,直言说道。 方琢见沈知言这样说了, 干脆开门见山, “听说, 顾夫人寿宴那天, 你收到了红色邀请函?” 沈知言淡然地点了点头, “是。” “……那这几天你和顾铎的热搜, 是为了压黑料,还是确有其事?” “二者都有。” 见沈知言回答得如此坦然,方琢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异色,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踟蹰了一下,方琢不解地问道:“不是说……没想清楚前, 先别入局吗?” 沈知言老神在在地喝了口酒,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直视着方琢,“试试看嘛, 老靠想的也想不明白。” 方琢张了张嘴,最终将要劝的话咽了下去,随即换上了一脸玩味,揶揄道:“看来顾铎把你哄得还不错。” 听到这话, 沈知言可就不服了,他挑了挑眉毛, 诧异地反问道:“怎么就他哄我了?为什么不能是我哄他?” 方琢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沈知言,轻轻一哂。 他平静地喝了口酒,眼睫低垂, 酒吧里暧昧的光影映在他的脸上,慵懒迷离,根本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等再抬起头来时,方琢的眼中已经带上了平日里一贯的严谨干练,“你之前不是说过,想找轮渡公司谈合作吗?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介绍一下千帆轮渡的孙总。” 话题转换得太快,沈知言愣了一秒。 之前二人约酒的时候,他确实提起过这个项目,不成想方琢居然还记得。 与轮渡公司的合作,原本是沈知言递给天御集团的合作意向书中的一项。ag需要品牌曝光与产品销售,以及拓展多元的营销渠道,而轮渡公司拥有大量的客流量和独特的水上场景资源,二者合作能够优势互补,创造不小的商业价值。 但是因为徐胜宇的原因,顾铎想让沈知言等到徐家继承人确定后再谈。可是alex竞选在即,他本人也需要一个漂亮的业绩坐稳如今的位置,无论如何,他都等不起。 抛开了心中忽然泛起的异样感,沈知言爽快地说道:“我都行,看你和孙总的时间。” 方琢点了点头,“成,那等我们这边定好时间再约你。” 沈知言没想到自己当初的随口一提,方琢会这么上心,便笑着端起酒杯,在他的杯身上轻轻碰了一下,“谢谢,阿琢,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开口。” 方琢一时失笑,恼火地嗔怪道:“你这跟谁客气呢……” 然而,方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道突兀的女声打断。那道声音穿透酒吧的嘈杂,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无论是音色、音高还是音调,沈知言都十分熟悉…… “顾棠,这就是你给我介绍的项目?敢跟我动手动脚,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徐晴晴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包厢外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同追出来的顾棠。 "晴晴,陈总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心!他本来就跟胜宇哥有合作,这是把你当自己人了,才开玩笑没把握好分寸。他们对这个片子可是寄予厚望的,知道你肯来导,乐得都找不着北了。你好歹收收脾气,别闹得大家不愉快。" “让我收脾气,他算老几啊?不仅灌我酒,还敢摸我手!顾棠,你是死人吗?他摸我手哎!你让我别多心?!” “行了行了,这里人多,咱们先回包厢,我帮你骂他,骂到你高兴为止,行不行?” “哼!” “那我明天请一天假,专门陪你逛街,拍照拎包一条龙服务!你就消消气吧,好不好,我的大小姐?” “哼。”徐晴晴白了顾棠一眼,“那得看你表现!” 二人在包厢外的争吵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在被顾棠哄好后,徐晴晴本想斥责围观人员的多事,结果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沈知言。 碰上沈知言投来的目光,徐晴晴怔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在会所门前发生的事情,顿时面色一赧。她忙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再也顾不上其他,迅速拉起顾棠,径直返回了包厢。 第69章 “呵,徐家被骄纵坏了的大小姐。”方琢看完热闹,嗤笑一声。 那天顾母寿宴的闹剧他自然知道,热搜里虽然给徐晴晴打了码,但当日在现场的人那么多,有心的话,一查就查得出来。 沈知言蹙着眉,没有接话。 此时他的心中泛起了一丝狐疑:关于顾棠的事,难道顾铎没有和徐胜宇说吗?不然的话,徐晴晴怎么还会和顾棠搅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包厢,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二人本来也没有什么交集。不过转念一想,那帮人酒桌上是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了,而顾棠一看就不是个能顶事的。 思及此,沈知言拿出手机,给顾铎发去了一条消息。 leo沈知言:你告诉徐胜宇一声,他妹在夜色酒吧被顾棠灌酒,在场的还有陈总。 因为时差的原因,蒙特利尔那边现在大概是早晨七点多,按理说顾铎应该起了。 果然,沈知言的消息发出后不久,就收到了顾铎的回复。 顾铎:好。你少喝酒。 顾铎的消息传回来后,沈知言便继续和方琢聊着天,只是他的余光却一直落在那间包厢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酒杯。 没过多久,那间包厢的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徐晴晴风风火火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还在一边打电话。 “哥!我真没和顾棠在一起,我和朋友一块玩呢。” “你别来夜色啊,你来了我也不在!” “徐胜宇!我是一个成年人,学历比你高!你别老管着我了行不行!” “好好好,我保证十分钟内出现,你千万别动我的手办!不然我跟你玩命!” 说完,徐晴晴迅速挂断电话,着急忙慌地就要往外赶。但在路过沈知言所在的卡座时,她忽然停了下来,一脸怀疑地盯着他。 “沈……沈知言,是不是你跟我哥告的状?” 沈知言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好奇地问道:“徐小姐,冒昧问一下,你对性取向这种事,有什么看法?” 徐晴晴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觉得沈知言这个问题不仅冒昧,还挺突兀,“这是个人自由啊,我能有什么看法?你跟顾铎爱喜欢谁喜欢谁,带上我哥也成,反正跟我无关。” 沈知言被徐晴晴的话噎了一下,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那徐小姐还真是……开明,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句忠告。” 说到这里,沈知言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刚才徐晴晴所在的包厢,幽幽道:“小心骗婚gay。” 沈知言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徐晴晴自然听得懂。 闻言,她的面色因为惊诧而白了一瞬,但紧接着便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嗤笑。她一脸荒谬地看了看沈知言,嘴里嘟囔着“莫名其妙”,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沈知言看着徐晴晴离去的背影,“啧”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自觉已经仁至义尽,其他的也不想再管。 与此同时,网络上的另一波风暴正在悄然蓄势,只是这次的攻势并不是冲着沈知言来的。 陆氏集团在网络上发起的第一轮围剿,因为沈知言的提早防备而暂时告一段落,但是他们却并未就此熄火,而是趁机转变了方向。 在当事人毫无察觉之际,一场蓄谋已久的舆论漩涡铺天盖地的席卷而至,其矛头对准的人,竟然是冯缦。 随着顾影言欢cp在网络上掀起水花,璀璨之夜再次回归到众人的视野,被网友们争相讨论。 其中,一个话题迅速引起了广泛热议——在宣传之初,冯缦明明是要戴ag的星辰系列进行走秀,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宝丰阁的秋季新款? 这个问题其实早在当日就有人提出过,只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而这次,终于有人站出来回答了,而且回答的声音还不小,直接霸占了热搜榜第一名。 【冯缦毁约耍大牌】 热搜里有人以工作人员的口吻添油加醋地将那日的事情进行了夸张的还原。 那人没有说谎,因为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可他却在真相的基础上稍加润色,故事中的冯缦变成了尖酸刻薄、颐指气使,以一己之力霸凌整个秀场的刁钻大明星。 一经爆料,网络上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瞬间涌现出无数正义感爆棚的网友,对冯缦进行围剿。 他们以此为契机,扒出了她之前在剧组、活动现场“耍大牌”的前科,甚至追溯到了她还是素人时期的“负面传闻”。一时间冒出了许多她的同学、朋友、前同事,用春秋笔法写下了一篇篇“似锤非锤”的爆料。 一场声势浩大的猎巫行动,正式开启。 沈知言在办公室中翻看着梁凝递来的舆情报告,眉头紧锁。他没想到,陆氏集团对自己一击不成,竟然转头将枪口对准了鼎晟。 “这么大的局,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攒出来的。” “这次陆氏对冯缦打出的组合拳,无论是爆料的时机,还是舆论引导的方向,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恰到好处,显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定点狙击’。” 梁凝指了指报告中的几组数据,分析道:“而且,从舆论走势的波形来看,这事儿还没完。冯缦的粉丝已经开始撕鼎晟了,网上爆出了一些不好的言论,如果发酵起来,很可能会使事态扩大。” 沈知言点点头,合上了手中的报告。陆行驰对付冯缦没有意义,但如果是想拿冯缦当筏子,准备搞鼎晟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这毕竟是鼎晟的事情,ag没必要下场掺和。但考虑到徐胜宇和顾铎的关系,沈知言便让梁凝将这些日子的舆情监控情况发给了鼎盛。 梁凝离开后,沈知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报告的纸张,他忽然想起了周五那天在车上时,顾铎说的话——“陆行驰出手时一般会拐十八个弯儿,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么……徐胜宇以及鼎晟会是陆行驰的最终目标吗? …… 方琢很快便确定好时间,安排了饭局,引荐沈知言和千帆轮渡的孙总孙建兴认识。 酒桌上推杯换盏一番,二人便将意向聊了个七七八八,大体知道了对方的心理预期,事情谈得十分顺利。 酒席散后,沈知言将孙建兴和方琢一一送走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去露台吹了会儿风。 他也说不好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席间在给孙建兴画饼时,他总是会想到在天御一号上,顾铎说“你等等”,以及……他和顾铎一起讨论完成的那张“天御一号”模型图。 沈知言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喝多了,“沈知言”个人好恶不能影响ag负责人的决策,这是他的行事铁律。而这一铁律,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等沈知言平复好了内心的情绪,便准备离开。可当他经过走廊时,却听到两道刺耳的声音—— “哈哈哈,陈总,你牛逼啊!徐家那小辣椒你都能弄到手?” “别瞎说,这不还没到手呢嘛!不过也快了,还是老于有手段!老子忍了这么久,够给她面子了。妈的,敢扇我巴掌,真以为她姓徐就谁都得惯着她?” “嘿嘿嘿,姓徐当然矜贵,但也得看哪个徐不是?当初还牛逼哄哄地看不上咱们的项目,现在还不是让喝酒就乖乖喝酒?” 声音逐渐远去,沈知言从走廊的一角缓缓走出,看清了那两人走进的包厢。 他认出来了其中一人,正是当初在宋峰组织的酒会上,想送他回家的那个数字营销公司的陈总。 第49章 放心,国内有我 包厢里, 徐晴晴面色绯红,眼中一片隐忍。 她的旁边是一个脸庞圆润,头发向后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将一杯白酒递到她的面前。 “我说了, 这酒我不喝。你离我远一点!” “呵呵, 晴晴, 别怪于叔叔说话难听, 刚才陈总是答应你不撤投资了, 但没答应你不把料放出去啊!你哥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 我跟你说,人家陈总按着手中的料不放,全是看在晴晴你的面子上,你也得懂点事,是不是?” 那个中年男人说话的语气半是诱哄, 半是逼迫,徐晴晴的拳头紧了又紧。 网络上和冯缦有关的舆论持续发酵, 各种半真半假的流言甚嚣尘上,上到逃税漏税、知三当三, 下到苛待助理、排挤同期小花,几乎把能扣的帽子都给她安排了个遍。 这不仅影响到了鼎晟投在她身上的一部开年巨作和几部还没抬上来的影视剧,更因为她公众形象受损,而面临着巨额违约金的赔偿。 作为冯缦的老板, 徐胜宇自然也受到了波及。 徐胜宇任性胡闹的前科本就不少,一扒之下, 更是将他随意毁约、不顾艺人形象利益、逼迫艺人酒会跳舞等诸多行径全都曝到了网络上。 更有甚者,还爆出了鼎晟的税务问题。 这些日子,鼎晟税务的词条一直挂在热搜榜一, 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民意沸腾,想撤都撤不下来。 第70章 而陈宝诚的数字营销公司正是投资鼎晟开年巨作的资方,并且手头握有鼎晟税务“做假”的铁证。 是顾棠说他和陈总有交情,表示愿意帮她从中说和,徐晴晴才答应过来赴宴的。可是在席间顾棠却接了一个电话,临时有事离开了,留下了徐晴晴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局面。 “哎,老于,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对晴晴怎么样,晴晴心里都有数,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这时,笑得一脸温良的陈宝诚回席了,坐到了徐晴晴的身边。 但他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晴晴啊,你于叔叔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他毕竟是长辈。你喝了这杯酒,就当是原谅你于叔叔有口无心了。” 徐晴晴脸色铁青,贝齿紧紧咬着嘴唇。 她很想离开,可是……她现在连去洗手间都有人陪同前往。更别提她每次拿起手机,都会被旁边那个姓于的给按下。 她不敢和这些人撕破脸,被连哄带逼地喝了好多酒。 这时,包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随后,门便被人缓缓地从外面推开了。 “陈总,真是你啊!我刚才路过走廊,还以为看错了。” 门外,沈知言笑容温和地站在那里,语气中带着惊喜。 “哎呦,沈总!这是吹的哪边的风啊?快快!快给沈总让座!八百年约不着的人,今天竟然碰着了,哈哈哈哈!”陈宝诚见状,忙起身向门外迎了过来。 沈知言也没有推辞,一路被引到了桌前。他向四周环顾了一圈,直接坐到了徐晴晴的身边。 他坐下来时,徐晴晴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旋即就低下了头去,不敢看对方。 此时已经有人给沈知言取来了新的碗筷和酒杯,沈知言客套地和陈宝诚相互敬了一杯。 “听说沈总最近投资了星耀的一部影视剧?” “小打小闹罢了,比不得陈总。” 沈知言最近在做和珠宝推广相关的影视投资,陈宝诚自然听到了风声。二人你来我往,就着这次ag投资的新剧意向聊了一会,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导演的选择上。 陈宝诚用余光瞄了瞄老神在在的沈知言,又扫了一眼自沈知言进门后就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徐晴晴,笑道:“说起来,这事也巧,晴晴也是导演专业的,目前正要接于总他们平台的一部剧,是不是啊,晴晴?” 徐晴晴见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不得不抬起头来。她偷偷朝沈知言的方向瞥了一眼,犹豫着正要开口,却被沈知言拦下了话头。 “那我和于总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晴晴的毕业作品我看过,确实很不错。” 说完了这句定场词,接下来,就开启了徐晴晴的个人作品秀。 沈知言顺着这个话题,将徐晴晴的毕业作品从运镜调度到故事结构夸了个遍,直夸得徐晴晴先是满脸错愕再是心生欢喜,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言过其实,受之有愧了。 徐晴晴心中暗暗诧异,没想到沈知言竟然看过自己的毕设,更没想到他对那些细节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她望着坐在自己身侧、举止从容不迫的沈知言,没来由的,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悄然在心底滋生蔓延开来。 当然,她的心思沈知言并不知晓。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会苦笑一声,能不清楚吗?这是他刚才临时在网上翻找的,快进看完后,还匆匆浏览了一遍点评。 不过还好,他之前对“织梦录”广告吹毛求疵、逐帧审视时,积累了丰富的知识储备,足以让他顺利地记下一堆专业术语。 见沈知言终于亮明了此番来意,陈宝诚也不再胡乱试探了。 他似笑非笑地问道:“看来沈总这是想跟于总截人?” 沈知言也不客气,笑着敬了于总一杯酒,但他的话却是对着陈宝诚说的,“照理说这事的选择权在晴晴,但晴晴还小,脸皮薄,我舔颜走个关系,让阿铎向他哥要了个人情,陈总别见怪。” 沈知言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扫到了徐晴晴,见她正诧异地看向自己,要开口说些什么,忙眼疾手快地一把在桌下按握住了对方的小臂,示意她不要多言。 徐晴晴接受到了信号,立马收声。 陈宝诚听完后哈哈大笑,“嗐!折腾这些做什么,沈总要人,哪用得着问顾总和徐少,您亲自来说,效果一样。” “如此,那承蒙陈总抬爱了。” 正事解决完,沈知言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又耐着性子和陈宝诚聊了一会儿影视行情。不多时,他便推脱有事,带着徐晴晴离开了包厢。 沈知言和徐晴晴离开后没多久,刚才在席间逼迫徐晴晴喝酒的于总愤愤道:“陈哥,就让那个姓沈的这么把人带走了?你怎么不拦着?就他一个人,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陈宝诚听完却冷笑一声,“老于,目光别太短,陈玉成两条腿怎么废的你忘了?这个沈知言是个狠角色,他后面的人可不止有顾铎。对付徐家,咱们说到底只是个帮衬,没必要把人得罪死。别回头咱们非但没拿到好处,还把自己给赔进去。” 徐晴晴被沈知言带出了包厢后,静静地跟在他身边走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姓陈的手里有我哥公司避税的证据,我这样走了,会不会害了他?” 沈知言这才知道徐晴晴来这里的原因。他好笑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明显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缺少社会毒打的姑娘,笑道:“还成,知道护着哥哥,虽然有点没脑子。” “喂!”徐晴晴不满地瞪向沈知言。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干什么? 沈知言轻笑一声,“你问过你哥了吗,就帮他接下了‘避税’的帽子?姓陈的如果真有证据,要放的话早放了,不放只能说明他在诈你,或者这事儿对他弊大于利。如果你真的重要到能左右他的行为,他怎么会带你来这种酒局,还纵容别人灌你酒?” 徐晴晴咬了咬嘴唇,眼中满是担忧,“可是……如果有人许给他更大的利益,让他放出证据怎么办?” 沈知言叹了口气,耐心地给她分析,“我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先不论真假。但如果真有人对他许下利益,大到让他肯做这种同归于尽的事,你以为你陪一场酒,就能挽回得了?” 这是沈知言能说的,而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件事闹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不是利益置换就能挽回的事了,还需要用对方的把柄制衡。 见对方一言不发地垂着头,沈知言反问道:“他用这个所谓的证据钓你多久了?徐小姐,他是商人,你不妨想想,他付出了这么多时间成本给你,最终得在你身上收多少利息才能回本?” 闻言,徐晴晴回想起刚才的局面,瞬间吓得脸色惨白。她突然蹲下了身子,双手环膝,不多时便传来了一阵阵抽泣声。 “那我哥怎么办?徐氏集团里本来就有一堆人看不惯他,现在鼎晟又出了这种事,他更没胜算了。如果鼎晟没了,他连退路也没有了!” 见徐晴晴一言不合,说哭就哭,沈知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你哥这不是纯自找的吗?就他以往那行事做派,我是股东我也不信他啊,人家入股是为了赚钱的,他能给徐氏赚到钱?” 徐晴晴诧异地抬头,一时又是不解又是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话这么难听……我哥已经在改了!可是事态还是越来越严重,我们还能怎么办嘛……” 网上的事沈知言知道,但没想到会对鼎晟的打击这么大,他不由蹙了蹙眉,“顾铎也没法子?” 徐晴晴将下巴搭在了交叠的手臂上,声音还带着哽咽,“他人在国外呢,怎么帮嘛。鼎晟说到底也是我哥的,总不好让天御的人接手吧。” 她的话说完,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沈知言将最近发生的事匆匆在脑中过了一遍,良久,他揉了揉眉心,“啧”了一声,觉得有些头疼。 看了看眼前这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徐家大小姐,他俯下身去,“徐小姐,虽说求人不如求己,但现在这种情况,你们求己,不如求我。” 徐晴晴“蹭”地一下抬起了脑袋,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愿意帮我哥?” 沈知言点了点头,“要想救你哥,现在擦干眼泪,马上让他去夜色。” 他的话音刚落,徐晴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你等我!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你不许反悔!” 说完,她迅速起身,可刚抬起脚,却又猛然停了下来。 徐晴晴将头转向沈知言,咬了咬牙,忽然大声说道:“沈知言……那天……寿宴那天,对不起!” 说罢,她便匆匆跑到一旁,拨通了徐胜宇的电话。 沈知言对这位徐大小姐孩子气的行为有些失笑,对于这种小事,他自然不会在意。 趁着这个空档,他梳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 对于徐胜宇的事,如今的顾铎远水解不了近渴。 顾铎去蒙特利尔,是因为担心徐家出问题,这才另做打算。从如今这个阵仗来看,徐家的问题不小,那他就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下蒙特利尔的事回国。 第71章 但顾铎绝不会对徐胜宇置之不顾,而沈知言也不愿意让陆行驰的谋算得逞。 那么为今之计,就是要在顾铎赶回来前,让徐胜宇别再将这个烂摊子弄得更糟。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沈知言十分挂心——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宋峰的酒会上,陈总对顾铎是好言巴结的。现在就算徐胜宇失势,但他背后还有顾铎。 陈总怎么敢在徐胜宇有顾铎做靠山的情况下,如此明目张胆地动他妹妹? 思及此,沈知言当机立断地拨通了顾铎的电话,两声连线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沈知言言简意赅地将徐胜宇的问题讲明白之后,便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顾铎,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他们为什么刚刚好在你去蒙特利尔的时候,突然对徐胜宇出手?徐家出了事,你那边的合作便势在必行,无法分身回国。我担心,他们对徐胜宇出手也只是虚晃一枪,子弹最终射向的人……会是你。” 电话那头,顾铎沉吟了片刻,沉声道:“嗯,你说对了。我这边的项目‘恰好’出了岔子,之前说好的一周,如今看来未必能成。” “那你们天御集团……” “言言,天御的事我心里有数,你相信我。这段时间不管顾氏出什么事,你都不要插手。但是我想拜托你,帮我关照一下徐胜宇。” 顿了顿,顾铎接着说道:“我知道,他之前做的事比较浑,但当年三房夺权时,我被人劫持,是徐胜宇一路飙车跟踪那些人,及时通知了我的保镖,这才救下了我。所以,言言……” “好,你不要担心国内的事,这边有我,但我需要跟你借两样东西。” “你说。” “一个行业内顶尖的独立审计机构,还有你们天御的律师团。” “好。高筝在国内,我跟他说一声。除此之外,你有任何其他需要也可以直接和他讲。” 沈知言想了想,说道:“还真有一个。数字营销公司的那个陈宝诚,据说手上有不利于徐胜宇的东西,具体的谈判可以让徐胜宇去做,但天御能不能给他一些威慑?” “可以。” 顾铎的回答过于爽快,沈知言不由愣了一下,想来天御手里握有对方不少把柄。 想到顾铎和陈宝诚的关系,沈知言不由好奇道:“……我记得他不是跟你有合作吗?怎么会忽然对付徐胜宇?” “咳……”不知为什么,听到沈知言这个问题,顾铎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宋峰酒会那次……闹了点不愉快,我换了合作方。” 沈知言有些不明所以,只当他们当时利益没有谈拢,便没有多问。 “哦……那行,我约了徐胜宇去夜色,先不说了。你在那边一切小心,洽谈顺利。” “好,借沈总吉言。还有……” 电话那头,顾铎忽然拉进了和手机的距离,低声道,“言言,我好想你。” 第50章 围陆救徐 徐胜宇到达夜色酒吧的二楼左区时, 沈知言已经安抚好了徐晴晴的情绪。 他一进门,匆匆看了一眼沈知言,点了点头,便立马劈头盖脸地冲着徐晴晴骂道:“徐晴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离那个姓陈的远点!还有顾棠那个王八蛋!你不是说今天和他吃饭吗?那个王八蛋他人呢!” 徐晴晴闻言, 嘴巴一瘪, 刚被沈知言安抚好的眼泪又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你别骂了, 我再也不理他了。” 见自家妹妹哭得这么委屈, 徐胜宇顿时偃旗息鼓, 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是,我不是想骂你,我是在骂那个姓陈的,还有顾棠那个孬货。你别哭了, 我真没骂你的意思。” “行了,徐少, 归根究底,徐小姐是为你的事才受的委屈, 你的事儿解决了,她自然就不哭了。”这时,坐在一旁的沈知言施施然开口道。 徐胜宇别扭地看了一眼沈知言,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露怯, 终究挺难为情。他挠了挠头,“我的事儿用不着晴晴管。这是我和徐肃野的梁子, 和晴晴无关,她不用掺和进来。” “什么叫和她无关?如果你斗输了,到时候你那堂弟让徐小姐和棠少联姻, 你怎么办?” “我艹!”听到沈知言的假设,徐胜宇瞬间急了眼。 这正是徐胜宇放着好好的纨绔不当,非要和他堂弟斗个你死我活的原因——因为他看出来了,有人在刻意撮合自家妹妹和顾家那小子。 在徐胜宇过往的人生中,有他爸一路庇护,乐得自在。如今他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但徐胜宇却丝毫没有竞争话语权的想法,他只想拿着股份吃红利,既不用抗责任,还能逍遥快活。 直到后来他发现,他的存在本身就阻碍了一群人的利益。他不争,他和他妹妹,就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 可惜,事到临头徐胜宇才想去争,为时已晚。他荒废了这么多年,哪里是说支棱就支棱得起来的? 沈知言见徐胜宇脸色难看,也不等他表态,直言问道:“徐胜宇,在我们谈后面的事之前,你先给我个准话,网上说的那些税务问题,你做没做过。” “当然没有!”徐胜宇一听,顿时急了,“我是有多想不开?那仨瓜俩枣的,也值得我踩红线?” 沈知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徐晴晴,蹙眉问道:“那陈宝诚手里究竟有没有对你不利的证据?” 一听到陈宝诚的名字,徐胜宇先前的气势瞬间消散。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自然地瞥了沈知言一眼,接着,缓缓点了点头。 “有,但不是关于我的……是冯缦。她那个经纪人李芳有问题,收了别人的钱,坑冯缦签了有问题的合同。” 沈知言听后,了然地点点头,“这事儿是个大雷,必须解决。陈宝诚和你并不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先让天御出手警告他一下,然后你再去和他谈。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他还按兵不动,说明做这件事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应该不难谈拢。不过,你还是要准备好后手,以防万一。” 徐胜宇疑惑地望向沈知言,“什么后手?” “万一他想不开,非要和你鱼死网破,把那些证据爆出来怎么办?税务问题一旦被坐实,冯缦的事业就毁了。” 说到这里,沈知言话锋一转,“不过,虽然冯缦签了那份合同,但并不是出于自主意愿,而且她属于受欺诈方,并非没有抗辩空间。天御的律师团不是号称国内最强吗?我建议你借用一下。收集好关键证据,谁惹的事谁来抗。是雷,就要让它彻底哑火。” “这个没问题!”徐胜宇言辞笃定,一提起这个,他不禁咬牙切齿,“出事后我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李芳,什么证据我都有。妈的,敢算计我!” 说完,徐胜宇掏出手机,起身向外走去,“我先给冯缦打个电话说一声,她这几天,天天问我有没有公益活动可以参加,让她提升一下正面形象。我都快被烦死了。” 沈知言微微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 冯缦的反应是他未曾预料到的。面对滔天的谩骂,还能拼命自救,这姑娘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 对于这样有生命力的人,沈知言向来欣赏。 “你告诉她别急,人到了最低处,之后不管怎么走,都是向上。只要把她身上和‘法制咖’相关的问题洗清,出据官方公告,让粉丝心里有底,其他的都只是时间问题。娱乐圈这种地方,最终还是作品说话,实力为王。” “好!” 趁徐胜宇出去打电话的间隙,沈知言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 徐胜宇的电话打得很快,没多久就回来了。 “安抚好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语气中带着无奈,“冯缦一听税务问题可以洗清,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舆论爆发那阵子她都没这么哭。” 沈知言暗暗叹了口气,这事儿对于冯缦而言完全就是无妄之灾。陆行驰对付她,不过是想借此打击她身后的鼎晟罢了。 “冯缦的事说完了,我们说回鼎晟吧。”沈知言敛下了情绪,将话题拉了回来,“鼎晟税务的热搜久居榜一,你又说你没有踩红线。那么……是你公司的账目出问题了吗?我问直白点,有没有人对它们动过手脚?” 徐胜宇没有吱声。 沈知言见状了然,“你怎么处理的?” 徐胜宇抿了抿唇,说道:“我在让公司的人查账,找内鬼。这种锅鼎晟不能背,我也不能背。” 沈知言点了点头,徐胜宇大体上是有应对策略的,只是并不是很成章法,需要有人帮他梳理思路。 略作思忖,沈知言说道:“解决内鬼的事虽然重要,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你必须先向公众和合作伙伴展示你解决问题的决心和能力,挽救公司的声誉,尤其是在你们徐家选择继承人的关键时期。这件事如果解决得好的话,没准还是你的加分项。” 徐胜宇一听,顿时神情一振,他认真地看向沈知言,“那我要怎么做?” 第72章 “接下来你要做五件事,而且得抓紧时间。” 徐胜宇忙不迭地点头,“好,你说,我听着。” 沈知言也不绕弯子,直接将后续动作分条缕析地向徐胜宇拆解道:“首先,先对公司账目进行全面细致的自查,仔细核对每一笔资金流向和账目明细。之后聘请独立审计机构入驻公司,从财务报表到原始凭证,从资金流转记录到合同协议,进行全方位、深层次的审查。” “至于审计机构的选择……”沈知言拿出手机,将徐胜宇从黑名单中放了出来,又翻出高筝不久前发来的资料信息,一并给他转了过去,“这家和天御有合作,你不妨考虑一下。” 徐胜宇受宠若惊地看着沈知言发来的信息,连连点头。 屏幕上,那几个零星的白色对话框格外醒目。而在它们之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绿色——那是他被沈知言拉黑前,每天的早安、午安、晚安打卡。 一阵唏嘘后,徐胜宇疑惑道:“那……内鬼不管了吗?” “当然不是。”沈知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让法务部门牵头,联合安保人员成立调查小组,进行内部调查,多线并行。” “好!那之后呢?” 沈知言凝视着徐胜宇,一字一句道:“之后……如果你确实无辜的话,当然是积极与警方合作,向警方提供内部调查和审计机构发现的线索,由他们出面开展调查、锁定嫌疑人,尽快发布官方通报,并提起诉讼。” 徐胜宇见沈知言看向自己的眼神还带有怀疑,忙急赤白脸地自辩道:“我当然是无辜的!你怎么不信呢!” 沈知言觉得徐胜宇有点抓不住重点,好笑地看着他,“你跟我辩解有什么用,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众怎么看,徐家人怎么看,徐家的合作伙伴怎么看。所以,你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及时召开新闻发布会,给公众一个交代。” “好!”该说不说,徐胜宇虽然决策不是很在行,但在执行方面倒是很听话。 “别老‘好好好’的,你得过脑子。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记得让公关部做好公众情绪管理方案。”沈知言不放心地嘱咐道。 “好……嗯!” “好”字刚出口,就被徐胜宇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咧嘴笑了笑,“我过脑子了!知道该怎么做。” 见徐胜宇此时一脸振奋,沈知言暗自感叹:这位徐少爷大概是没经历过墙倒众人推的日子,未来他要面对的落差感,够他受的。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沈知言警告道:“你别高兴得太早,解决税务问题只能让你暂且保命,舆论发酵成如今这样,不是轻易能平息的。就算有官方通报,网上也会有阴谋论相继而出,到时候……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徐胜宇毕竟是传媒公司的老板,对网络环境和各种阴私手段哪能不了解?听沈知言这么说,他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不好过啊!最近公司一直在帮冯缦告黑,但效果微乎其微,亮出的证据总是被各种言论带偏,连带着鼎晟也一起挨骂。” 对此,沈知言并不意外。他一手托着腮,目光直视徐胜宇,直言不讳道:“冯缦的事,你别想着洗白了,早过了最佳公关时机。现在网络上情绪正激烈,管你黑的白的?他们只想发泄情绪。” “那……”徐胜宇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冯缦的事,鼎晟就冷处理吗?” “笃笃笃!” 正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没想到在夜色的二楼左区,还会有人上来,徐胜宇和徐晴晴不由将视线投向了门口。 在沈知言说完“请进”后,齐卓轩笑眯眯地推门而入。 当他看清楚包厢中坐着的几人时,不禁眉头一挑,但很快就压下了眼中的异色,得体地走了进来。 “沈总,徐少,徐小姐。” 沈知言笑着对齐卓轩点了点头,旋即又看向徐胜宇,“救冯缦的人这不就来了?” 在和齐卓轩敲定ag珠宝的推广人后,沈知言就开始策划珠宝推广相关的影视投资,由于齐卓轩在圈内人脉广泛,主创团队的创建工作主要由他负责。 见徐胜宇不解,沈知言解释道:“ag准备投资一部珠宝推广相关的电视剧,其中的女反派还没有定下来。这个角色是一位傲娇大小姐,心狠手辣、美丽高贵,疯起来很带感,需要一张足够美丽的脸才能立得住。” 说到这里,沈知言顿了一下,看向一脸茫然的徐胜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觉得冯缦很合适。” 徐胜宇愣了半晌,讷讷道:“这种时候……你还敢用冯缦?” 这时,齐卓轩眼珠转了转,适时开口插话。 他一脸忧心道:“沈总,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冯缦现在毕竟是风险艺人。” 齐卓轩很清楚,沈知言作为资方,按理说塞几个人进组是没有问题的,可他偏偏把自己叫了过来,那肯定是想让自己在一旁唱白脸,给这位不着调的徐少施压。 果然,齐卓轩这句话一出口,沈知言就暗暗给他递过来一个默契的眼神。 沈知言轻笑一声,“当然不是没条件的。徐少,我只给你10天的时间,去解决冯缦和鼎晟身上的税务问题。这事解决不明白,后续合作都是白谈。有问题吗?” 徐胜宇立马表态:“当然没问题!” 沈知言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这部剧从剧组组建到拍摄筹备,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如何让自己更贴近角色,就要看冯小姐的揣度了。机会我可以给,但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翻身,最终还是要看她。” “那个……”说到这里,在旁边听了半天的徐晴晴,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手,“这个我可以帮她,我可以从导演的角度给她做一些指导,也可以给她请表演老师。” 听到徐晴晴的自荐,沈知言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他刚才介绍女反派的人设,其实是给徐晴晴听的。此时见她主动请缨,便顺势道:“徐小姐既然想帮忙,为什么不多帮一些呢?这部剧的导演可是还没有定。” “我?!我……我可以吗?这……”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徐晴晴一时有些张口结舌,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地向沈知言确认道。 “好导演有很多,但像徐小姐这样能从女性视角拍摄,又对上流社会足够熟悉,在耳濡目染之下对珠宝品味不凡的人可不多。” 沈知言看了看徐晴晴身上戴着的“星辰系列”高奢项链、“织梦录”经典款手镯,还有“情定鸢尾”系列的主打款戒指,弯了弯眼睛,开启了夸夸模式。 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给对方施压道:“而且……反正这只是ag的一次投资,徐小姐就算拍不好,我也只是亏点钱而已,但对徐少而言,打击却是无法承受的。所以……” 沈知言敛去了脸上轻松的神色,严肃道:“徐小姐,你与其问我,你可以吗?不如问问自己,能不能抗下这份压力,救你哥哥。” “能!” 徐家兄妹二人都是一激将就撸起袖子往前冲的主儿,徐晴晴二话不说,立马表态,“必然能!没有人会比我拍得更好,沈知言,我向你保证!” 沈知言笑了笑,“不用保证,作品说话就行。” 事情解决完,见对面的徐家兄妹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沈知言暗暗舒了口气。 这时,他看了一眼默默坐在一旁的齐卓轩,想了想,转头对徐胜宇提醒道:“徐少,我肯帮你,是因为有顾铎的情分在,所以我能冒着赔钱的风险对你施以援手,但是人家齐总没这个必要。你掂量一下这个情分的价值,该怎么补偿齐总,你俩私下里沟通吧。” “成!”沈知言没提的话,徐胜宇确实没考虑到这层,不过既然沈知言提到了,他自然要将这件事落实好。他看向齐卓轩,“齐哥,这事儿,改天咱俩约时间谈。” 对此,齐卓轩颇感意外,他属实没想到沈知言会提这么一嘴。 不管最终补偿多少,至少人家将姿态做足了,这让齐卓轩心里十分宽慰。 思及此,他忙道:“不急,徐少,等忙完这一阵,咱哥俩再约。” 见二人谈拢了,沈知言不想继续在这里耽搁,便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过头来,冲着徐胜宇笑了笑,“徐少,其实……消除一个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产生新的流言。关于这次舆论的发酵过程,在前段时间,我们公司的梁凝已经发给你了。” 顿了顿,沈知言笑得别有深意,“具体该怎么做,徐少量力而行吧。” 第51章 天御和ag的合作 对于沈知言的暗示, 徐胜宇听懂了,并且手起刀落,贯彻得很彻底。 鼎晟与宝丰阁本就有合作,其中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弯弯绕绕, 徐胜宇自然知道不少。因此, 在网上的舆论将鼎晟炙烤得两面焦时, 这把火终于烧到了宝丰阁的头上。 第73章 但徐胜宇哪能就此咽得下这口窝囊气! 徐胜宇之所以被称为“京市小霸王”, 是因为他浑起来真不干人事儿。这些日子,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和陆氏撕破脸, 是因为他面对一堆烂摊子,实在腾不出手来。 现在有沈知言从旁帮着理顺思路,徐胜宇终于能从一筹莫展的工作中,将精力解放出来了。 但想让徐胜宇像陆行驰那样,设计一环套一环的圈套, 确实有些难为他。不过还好,徐小霸王有他自己的行事风格。 徐胜宇究竟做了什么, 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 只是据目击者称,当日机场辅路封道, 陆行驰的车在路上被人逼停。随后,一群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社会青年出现,将陆行驰的司机带离了现场。而那位司机在临走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徐胜宇拎着一根棒球棍, 从他那辆骚包的兰博基尼 aventador svj改装车上下来。 之后陆行驰就莫名其妙地住院了。 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因为当时路上的监控恰好都在维修。 徐胜宇这事闹得很大, 但陆家没敢追究。因为虽然姓顾的不在国内,但那个能让监控集体进入维修状态的人就在京市,那个人姓华。 像这种暴力行径, 守法公民沈知言自然不会去做。 他只是浑水摸鱼,找了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将在游轮上从顾铎那里得来的关于宝丰阁次品率的消息,让人散播了出去。 一时之间,宝丰阁的珠宝质量陷入了舆论危机。 做完这一切后,沈知言就不再掺和他们世家间的斗法,而是将精力投入到了ag和峰达的工艺结合,以及“快消轻珠宝”系列的新品研发之中。他想赶在年前,上新ag&峰达的联合珠宝。 与此同时,在方琢这位中间人的推动下,沈知言和千帆轮渡的孙建兴在合作方案的商议上,进展得异常顺利。 “哈哈哈哈,沈总的团队太专业了,合作愉快!” 饭局结束后,孙建兴笑着朝沈知言伸出手来,沈知言面容谦和地抬手回握。 “哪里,孙总的千帆轮渡是业界翘楚,能和你们合作是ag的荣幸。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那明天我就在公司恭候沈总的大驾了。” “您客气了。今晚孙总提到的几条修改意见我稍后会补充到合约中,咱们明天见。” “好,明天见!” 送走孙建兴后,沈知言疲惫地揉了揉颈椎。他让秦昭先去将车开过来,自己则转身返回包厢,去取放在那里的外套。 然而,当他穿过走廊,看到房门大敞的包厢时,心中不由泛起了疑惑——他记得,在出去送孙建兴时,包厢门是关上的。 没有多想,沈知言走进了包厢。然而,就在他踏进包厢的一瞬间,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沈知言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错愕。 他在包厢中看到了根本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顾铎。 顾铎穿着一身黑色羊绒大衣,头发虽然经过了打理,但还是有几缕自然地垂在了额前。此时,他正坐在沈知言之前所在的位置上,面色有些许疲惫。 见沈知言进来,顾铎抬起眼来,向门口的方向望去。他的眼神晦涩不明,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你怎么在这儿?” 沈知言回过神来后,脸上的错愕瞬间转化成了惊喜,他脚步轻盈地快步向顾铎走去。 顾铎见沈知言满脸笑意地向自己奔来,先前弥漫在眼中的意味不明,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笑着伸出双手,将沈知言揽了过来,“想你了。” “少来。”沈知言没那么好骗,他狐疑地打量着顾铎,“现在十点多了,从加拿大飞过来,怎么着也得10多个小时。算上时差,你大半夜11点多坐飞机,飞了10多个小时,就因为想我?” 顾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理由十分充分。” 见沈知言沉下脸来,顾铎便不再逗他,他目光幽幽地看着沈知言,语气中掺杂着几分无奈,“我再不回来,老婆就要被人撬走了。” 沈知言见到顾铎出现在自己和孙建兴吃饭的包厢,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和随之而来的惊喜后,便想明白了,他应该是为了ag和千帆轮渡的合作而来的。 思及此,沈知言从顾铎的怀中挣脱出来,就近坐到了顾铎旁边的椅子上,正色道:“我和千帆轮渡的合作已经基本上达成了,明天就准备签约。” 对于这一点,沈知言没想瞒着顾铎,便据实已告。 顾铎“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沈知言见顾铎这幅样子,便想出声安慰,可一时间又没想好该从何说起。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顾铎率先打破的沉默,“我们的天御一号……不是已经设计好了吗?” 沈知言知道,顾铎说的是在游轮上,他们一同探讨的那张“天御一号”设计图。 他长睫微微一颤,迅速压下了心中还没来得及泛起的情绪,用一双澄澈的眸子直视着顾铎,温声解释道:“可我等不了太长时间,顾铎。我要向总部交业绩的,这个项目的筹备期和试运营期,怎么着也得四个月,再加上一年的推广期,我现在必须要入场了。” 顾铎定定地看了沈知言一会儿,见他解释得一脸认真,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说着,顾铎拿出了一份材料,放到桌子上,推到了沈知言面前。 材料被推过来时,沈知言看清了上面的字——合作意向书。 看到这份合作意向书,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顾铎,就算你现在同意ag和天御的合作,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ag和千帆轮渡的合作势在必行,孙建兴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 纵然沈知言和顾铎交好,但涉及到ag的利益,他还是要在商言商。 ag当初为了和天御达成合作,在合作意向书中做出了很大程度的让利。虽然千帆轮渡的规模比不上天御轮渡,但在沈知言和孙建兴达成的协议中,ag的预计收益,要比和天御轮渡合作高出许多。 顿了顿,沈知言接着说道:“不过也没关系,ag和天御可以合作的项目还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一项而已。” “可我一项也不想让。”顾铎寸步不让地直视着沈知言,语气强势。 见对方还想再说什么,他抢先开口道:“沈总,在你回绝我之前,为什么不先看看这份意向书呢?” 听顾铎这样说,沈知言不禁一怔,之后便拿起了面前的合作意向书翻看起来。 随着沈知言翻看的动作,他的眼睛逐渐瞪大,神情也随之变得古怪。 看完后,沈知言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顾铎。 顾铎微微扬起了唇角。 “这个意向书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沈知言语带不解地问道。 这份意向书和之前ag递到天御的有所不同,虽然主要合作项目没有变动,但是在利益分配上,却是将双方放到了平等的位置,做了重新规划。较之以往,更加公正合理。 顾铎细细地欣赏着沈知言全程的表情变化,看够之后,他才笑着说道:“在船上时就准备好了,你和我说那枚钻石领夹的事情之后,我本想给你的,但因为接连出差的原因,就耽搁了。” 这下沈知言不淡定了,他讶异道:“这还能耽搁?你怎么不早说!签个约能费多大功夫?” 顾铎好笑地看着沈知言,良久,他柔声道:“天御和ag的合作,是战略性的深度合作,我不想只是私下签约这么简单。” 沈知言立即意识到,顾铎是想搞个签约仪式,正式宣布天御和ag的全方位合作。 只是…… “那你至少和我知会一声啊,我现在都和人家孙总谈好了,如今再反悔,弄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其中还牵扯着方琢呢。” “呵!”提到方琢,顾铎一声冷哼,“我哪知道他会一声不吭地挖我墙角?而且……” 说到这里,顾铎一把将沈知言拽了过来,箍在了怀里,“之前我和你说过,天御和ag暂且不能合作,是因为徐胜宇的原因。如今徐胜宇和陆家闹掰了,你怎么反倒想不起我来了?” 听到顾铎的质问,沈知言难得的懵了一瞬,他徒劳地张了张嘴,一时讷讷无言。 他是真的忘记了这茬! 见沈知言心虚地眼神乱躲,顾铎心里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顿时气笑了,咬着牙说道:“沈总还真是用人在前,不用人朝后。之前还成天围着我转,现在借到我的势了,利用完就跑,连个售后关怀都没有。” 在顾铎的抱怨声中,沈知言觉得自己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但他自知理亏,因此面对顾铎的幽怨,只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顾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沈知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腿,沈知言立马乖巧地跨坐上去,双手攀住了对方的脖颈。 第74章 “行了,别气了。要不……你这机票我给你报销?再说了,这事儿明明微信上就能说,哪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良心呢?沈知言!”顾铎双手扶在了沈知言腰上,使劲一揉,“我这不是想郑重一些,表达天御对ag的重视吗?” 对于顾铎这种程度的“得理不饶人”,沈知言倒也愿意纵着。 一方面是他实在心疼顾铎大半夜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来回奔波,另一方面则是顾铎在合作意向书中,给出的条件太出乎意料了,把他哄得心花怒放,于是便没有再犟。 沈知言笑眯眯地看着顾铎,用手指在他的脖颈上划着圈。 顾铎哪禁得住沈知言这么看,没一会儿,嘴角就翘得放不下来了。 他收紧了手臂的力道,把头埋进了沈知言的颈窝,闷声道:“意向书是借口,言言,我是真的想你了。” 沈知言好笑地看顾铎的忽然变脸,摩挲着对方的头发。 “还有……”顾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沈知言,“徐胜宇的事,谢谢你。” 沈知言挑了挑眉,“这有什么?陆行驰搅风搅雨,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顾铎觉得沈知言这幅意气风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由眸色渐沉,一手环着沈知言的腰,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背脊缓缓抚过,动情地说道:“老婆,我都一个礼拜没见你了。” 沈知言自然听懂了顾铎的弦外之音,于是笑着问道:“那你几点的飞机?来不来得及回家?” 顾铎的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知言。 沈知言却直接戳破了他的妄想,“别想,我不在这儿,也不在车里。” 顾铎遗憾地歇了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点点头,“来得及。” 说罢,他直接将沈知言从自己的腿上抱了下去,起身拿起合同,拉着沈知言就往外走。 “坐我车回你家。” “可是阿昭还在楼下等我……” 沈知言的话音未落,一阵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他拿起一看——秦昭。 电话接通后,手机中就传来了秦昭平淡无波的声音,“leo,楼下有个sb让我先走,说由他送你回家,是这样吗?” 沈知言诧异地看向顾铎,不用问,他也知道秦昭口中的“sb”是指高筝。 对此,顾铎给了沈知言充分的选择权。 他用手捂住了手机,俯身在沈知言的耳边低语道:“言言,你来决定,是我坐你的车,还是你坐我的车。” 顾铎的第一个提议,吓得沈知言打了一个激灵。就顾铎现在的状态,他哪敢让他坐在秦昭车里? 秦昭和顾铎相看两厌很久了,他怕秦昭一脚油门,一车三命。 于是,沈知言爽快地拨开了顾铎覆在手机上的手,对电话那头的秦昭说道:“阿昭,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和顾总谈。” “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旋即就被对方挂断了。 “啧啧,你这助理脾气不小啊,开了吧。”顾铎适时上眼药道。 沈知言不满地辩解道:“阿昭和我在国外相依为命了八年,是我的家人,你别老针对他。” 顾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和沈知言吵架,于是便不再说话。他攥着沈知言的手,一言不发地大步流星向外赶。 车上一路无话。 顾铎不说话,是因为他的嘴没有闲功夫去说废话。 沈知言不说话,则是因为他在死死地捂住嘴巴,防止泄露一丝声音,唯恐被车上那个冒充智能ai的司机听去。 高筝则躲在挡板后,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无知无觉的人工智能。 车辆很快到达了东江瑞锦。 顾铎简单地帮沈知言整理了一下被他弄得凌乱的衣服,将人从座椅上扶起后,便拥在怀里下了车,匆匆向电梯走去,片刻都等不及了。 可当他们打开沈知言的家门时,二人却纷纷傻了眼—— 秦昭正优哉游哉地在沈知言家里做着家务,而厨房的锅里还在炖着汤! 顾铎:! 沈知言:? 第52章 猝不及防的修罗场 顾铎见到眼前的场景, 额头上的青筋瞬间狂跳,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良久,他眉头一挑, 扯了扯嘴角, 看向沈知言, “他有你家钥匙?” 沈知言是万万没想到, 在这个时间点, 秦昭不回家, 却来了他这儿。 他僵着脸,诚实地点了点头,“为了工作方便,我两个助理都有我家的钥匙。” 秦昭像是没注意到顾铎的脸色一般,随意地指了指桌上的蜂蜜水, 对沈知言说道:“你晚上喝了酒,先喝杯蜂蜜水, 不然等下要难受。” 沈知言觉得,秦昭大半夜来他家, 应该是有什么事。可他刚想出口询问,却被顾铎打断了。 “呵,秦助理还真是贴心。”不等沈知言搭话,顾铎已经噙着笑大方地走了过去。 他拿起桌上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皱了皱眉头,“啧, 太甜了。不是我说你,秦助理,你们不能老惯着言言噬甜的习惯。” 说着, 顾铎径直将蜂蜜水端进厨房,堂而皇之地倒入水池中,顺道重新冲了一杯,来到了沈知言面前。 “言言,秦助理说得对,晚上喝了酒,胃里会不舒服,喝点蜂蜜水吧。” 沈知言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铎跟只斗鸡似的,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秦昭面前刷存在感,一时有些无语。 他默不作声地将水杯接了过来,轻抿一口,用眼神示意对方适可而止,同时又将目光投向了秦昭。 “阿昭,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秦昭无视了那只在自己面前臭显摆的骚包孔雀,他的视线扫过沈知言略显凌乱的衣服,脸上还没消下去的潮红,以及……脖子上可疑的痕迹,发现实在找不到落脚点,于是便只当自己眼睛瞎了。 “今晚和孙总谈的合约有几处需要修改,我来找你确认一下,好将任务尽快布置下去。” “那秦助倒是来得巧。”顾铎一听来劲了,他微微一笑,“好消息,大家今晚不用加班了。与ag合作的是天御,你们跟千帆轮渡没什么合约可签,想必秦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秦昭面色一僵,并没有轻信顾铎的话,而是看向沈知言,等着他的表态。 沈知言点了点头,“是的,阿昭,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天御那边通过了咱们的合作意向书,而且条件……” 见沈知言点头,秦昭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实在没有忍住,出声打断了沈知言的话,“可是,leo,对于这类消息的通知,你之前从来不会滞后。但你最近……” 闻言,沈知言怔愣了一瞬。 他听明白了秦昭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不管是上次在寿宴上,他没打招呼就晾了接他的秦昭一晚,还是这次更改了合作对象,却没有及时通知,差点让人加班做无用功,这种失误他之前从来没有犯过。 沈知言反省了一下,这两次,他都是因情忘公……难怪那天秦昭会提醒他“恋爱脑,死得早”。 思及此,他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愧疚。 顾铎太了解沈知言了,看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能拿捏他的只有工作。 见此情形,顾铎越发觉得这个秦昭看着文质彬彬,但实则阴险狡诈,而且是不动声色地蔫儿坏! 不待沈知言做出反应,他冷哼一声,“你们ag的助理可真有意思!我以为,助理的职责是协助,而不是教老板做事。你觉得呢,秦助?” 秦昭毫不示弱地看向顾铎,正气凛然道:“我不觉得。作为助理,看到问题当然要谏言,至于听不听……就要看老板自己了。” “呵!”顾铎笑了一声,“这算哪门子谏言?天御和ag的合作,在这个门口才正式确定。这一路上,你家老板都在和我‘深入探讨’,怎么,秦助有意见?” 看沈知言进门时的状态,秦昭就知道他们这一路上在做什么,此时见顾铎还敢提‘路上’,他瞬间双目通红,眼神冰冷,狠狠地盯着顾铎。 秦昭这个眼神沈知言可太熟悉了,他那几年黑拳不是打着玩儿的。 见二人此时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沈知言担心顾铎吃亏,急忙插话:“你们停!” 然而,就在下一刻,秦昭冰冷的眼神陡然一变,眼中充满了落寞。 他转向沈知言,“抱歉,leo,我来不是想指责你的……我是看你最近胃不舒服,想过来给你熬点暖胃汤。之前在佛罗伦萨,我常给你熬的……” 当初在佛罗伦萨,沈知言身边的助理只有秦昭。那时他的胃不好,是秦昭对着食谱、听着医嘱,一点点帮他养的。 如今回了国,他有了生活助理,秦昭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此时,听他用如此低落的语气提及往事,沈知言心中的愧疚感变得越发浓重。 但秦昭似乎并不想给沈知言消弭愧疚的机会,说完,他就转身走进了厨房。 第75章 顾铎作为局外人,站在一旁,将二人刚才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冷嗤一声,随即也抬脚跟了进去。 不多时,厨房里便传来了顾铎挑剔的声音,“秦助理,言言不喜欢吃胡萝卜,你非得放这个吗?而且这个须子都没弄干净,你是不是太不上心了?” 听到这话,沈知言的眼角猛然一抖,刚才泛起的情绪瞬间消散,他现在只想去厨房把顾铎拉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秦昭的声音在厨房中响起。 “胡萝卜富含丰富的维生素,健脾胃。顾总,你不能老惯着leo挑食的毛病。” 顾铎刚才射出去的子弹,此时正中他的眉心。 话落,厨房中又传来了秦昭的一声轻笑,“而且,这不是萝卜须,是党参。不过也不怪顾总不认识,您是什么身份?这种小事,当然要交给我们这些小助理来做。” 沈知言很怕顾铎把他家的锅给掀了,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厨房,结果门还没进,就被“砰”的一声,关在了门外,接着便是一阵上锁声。 沈知言:! 他懵了一瞬,随后不放心地拍了拍门,“喂,你俩干嘛呢?” “放心,言言,我只是向秦助理学学煲汤。毕竟不久前我刚领教了你煲的汤,以后进厨房这事,还是我来吧。” ——还好,顾铎的声音还算平静。 “那顾总可能需要反思一下,是不是你的胃过于刁钻。我和leo在佛罗伦萨待了八年,他做的饭,很、好、吃。” ——嗯……秦昭的情绪也算得上稳定。 沈知言见厨房里没有传出什么锅碗瓢盆的异动,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该说不说,在夸人这一道上,沈知言谁都不服,就服秦昭。 在佛罗伦萨的那八年里,秦昭把他的胃养好了,可他似乎把秦昭的味蕾给带偏了。 沈知言叹了口气,不放心地对厨房里的两人嘱咐道:“我家厨具都是思怡挑的,你们别给我摔了!” 说完,他看了看紧闭的厨房门,忽然生出一种在自己家里被人排挤的荒谬感。他“啧”了一声,不爽地坐到了餐桌前,重新看了一遍合作意向书,这才把自己的心情又看美了。 墙上的壁钟悠闲地转动着,沈知言将胳膊杵在餐桌上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弄着桌子上的创意沙漏。 顾铎这次从加拿大飞回来,是临时起意,也不知道能待多久。他看了看时间,又瞥了一眼紧闭的厨房门,无奈地撇了撇嘴。 不多时,随着“咔哒”一声,厨房的门被打开了。 沈知言忙直起身,打量了一下从里面相继走出来的顾铎和秦昭,见他们神色如常、情绪稳定,暗暗松了口气。 他拽了拽坐到自己身边的顾铎,好奇地看向他,“你们刚才在厨房干嘛了?” 顾铎本来就想沈知言想得要命,此时见他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纵使心里有千般火,也冲他发不出来。 于是,顾铎将视线一转,看向了在沈知言另一侧坐下的秦昭,勾了勾唇角,“没什么,只是劝诫秦助,做人还是要着眼于当下,过去的事就该封锁在回忆了,沉溺无益。” 秦昭分毫不让地回视着顾铎,“难怪顾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原来是只看眼前事,不念来时路啊,果然有气魄。” 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交锋,沈知言的视线迅速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他低头舀了一勺秦昭放到他面前的暖胃汤,喝了一口。 沈知言本不想多话,可总有没眼色的人乱cue他。 顾铎凑了过来,“味道怎么样?毕竟是秦助的心血,点评不要太严厉。” 沈知言默默地瞥了顾铎一眼,见他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脸的晦涩不明,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他重新舀起一勺汤,喂给了顾铎,顺着对方的心意选了个中性词,哄道:“还行。” 哄好顾铎后,他又看向面容僵硬的秦昭,点了点头,“挺好的。” 秦昭的面色这才略有缓和。 他微微向上扯了一下唇角,“我还记得,当时你在阿诺河的废弃码头把我捡回去,给我做的第一顿饭,就是熬的菠菜汤。” 听到秦昭的话,沈知言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犹豫着看了看对方,话在嘴里咕噜了好几圈,最终还是解释道:“那个……阿昭,其实,我当时是煮的菠菜。” 秦昭面不改色地笑了笑,睁着眼睛信口胡诌道:“那汤也挺好喝的。” 顾铎实在听不下去了,刚要打断秦昭这招“强制回忆”,却被一声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蓄势待发的气焰。 沈知言放下勺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毛微不可查地轻轻一挑,接着,他迅速将其挂断,把手机反扣到了桌面上。 顾铎不解,“谁的电话?” 沈知言不动声色地继续喝汤,“没谁,骚扰电话。” 然而下一刻,电话铃声又响了,沈知言看都没看,再次挂断。 当电话铃声响第三遍时,不仅顾铎,连秦昭也狐疑地看了过来。顾铎瞥了一眼沈知言,在他挂断电话前,眼疾手快地将反扣在桌面的手机翻了过来。 ——alex。 顾铎:呵。 沈知言从容地挂断了电话,义正言辞地看向顾铎,“下班时间,不聊工作。” 他的话刚说完,紧接着,一条微信便踩着未落的话音,传送到了他的手机里。 那行热闹的文字,在锁屏状态下分外明显。 徐胜宇:[烟花][烟花][烟花]噔噔噔![玫瑰][玫瑰][玫瑰]晚安打卡来了!沈知言,晚安啊![月亮][月亮][月亮] 沈知言:…… 顾铎:? 在顾铎开口前,沈知言先发制人,“这是你兄弟!我是为了帮你才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你管管!” 顾铎盯着沈知言的手机屏幕,面色发黑,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先是方琢,再是徐胜宇,一个两个的竟然都想挖他墙角?! 冷笑一声,顾铎拿出了手机。 不多时,徐胜宇发来的消息便被悻悻地撤了回去。 只是这次,当沈知言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时,顾铎直接帮他按下了接听。 沈知言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顾铎,拿起了手机,“pronto(喂)。” “在干嘛呢?leo,为什么挂我电话?”alex张扬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丝毫没有因为被挂断电话而显得不耐。 沈知言轻咳了一声,“nulla. perché mi chiami cosi tardi? che cosa c'è?(没什么。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的alex沉默了一瞬,随即轻笑一声,“leo,我没什么事情,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你在做什么呢,忙到没时间接我的电话?还是说……你现在不方便?” 至此,沈知言今晚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默默地扫了一眼神色逐渐变冷的顾铎,又看了看面容越发严肃的秦昭,听着电话里传来的alex阴阳怪气的声音,轻哂一声,来了脾气。 “有事说事,没事我就挂了,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 “有事。”见沈知言语气不善,alex没敢再作,直截了当地说到了正题,“过些日子是你们的中国年,我过去看看你吧。毕竟……之前都是我和叔叔陪你一起过年的,不是吗?” 沈知言没想到alex说的事竟然是这个,不由微微一怔。 他这些日子,一边在忙年前要推出的“快消轻珠宝”的研发,一边又在忙年后和千帆轮渡合作的首航,期间还要抽出时间来管徐胜宇那摊子事,根本没时间想这个年该怎么过。 然而,还不等沈知言说什么,顾铎便率先开了口,“好巧,言言,我妈之前问我,你过年要不要来家里。” 秦昭紧随其后,“leo,过年咱们要去看看孟教授吧?” 沈知言:…… “呵呵……原来你身边不止一个人啊?那么……leo,你们在做什么?”电话里传来了alex语带玩味的声音。 沈知言磨了磨牙,被这几个人气笑了。 他环视了一圈,360°扫射道:“你不用来,过年我哪儿都不去,要在公司加班。我爱工作,工作/爱我。行了,如果只是这事我就挂了,有事明天说,ciao。” 说完,沈知言不等对方回应,果断掐断电话。接着,他迅速起身,三两步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前,十分硬气地往那儿一坐,抬眼睨着顾铎和秦昭二人,让他们有话快说,有问题快问。 见沈知言来了脾气,顾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直接偃旗息鼓、缴械投降。 他走到了沈知言面前,见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是委屈又是不爽,便勾了勾唇,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我错了。” 说罢,他起身淡淡道:“秦助大半夜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煲汤,毕竟助理又不管家政。言言,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第76章 说完,顾铎直接转身,抬脚向门口走去。 秦昭本以为顾铎这样说,是识趣地要走人。却没想到,那厮竟然走到了门口,换上了和沈知言同款的情侣拖鞋,之后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进了沈知言的衣帽间?! 不多时,还没等秦昭反应过来,顾铎又在他的一脸错愕中,大大方方地拿着换洗的衣物走了出来,手中还拎着一件浴袍。 “我先去洗澡了。言言,秦助,你们慢聊。” 秦昭定定地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甚至没有理会顾铎在关闭浴室门前,向他递来的“和善”的笑容。 半晌,秦昭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衣帽间里为什么会有他的衣服?你们住一起了?” 这事儿沈知言原本也没避过人,而且他以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此没想到秦昭今天竟然有此一问。 他认真地看向秦昭,点了点头,坦然承认道:“嗯,我和顾铎在一起了,阿昭。我以为我之前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 秦昭此时的面色黑得掩都掩不住,他颤声道:“我知道……但没想到……我以为……” “阿昭。”沈知言见秦昭的状态不太对,便试探着说道:“我挺喜欢顾铎的,但……你俩好像不太对付。我把你当家人,所以,你们之间产生龃龉的话,会让我很难做。” 这时,秦昭再也按耐不住情绪,他失声道:“可他不是好人!” 对于秦昭如此严厉的指控,沈知言愣了愣,接着便听秦昭说道:“顾家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他身边都是什么朋友你也知道!这样的人,他手段怎么可能干净!” 对于这种无端揣测,沈知言向来不喜,因为他自己身上也有很多这样的谣言。 “照你这样说,我一路爬上来,也没少用手段,那我也不算好人。” “你说的‘手段’和我说的能一样吗?”见沈知言这样自贬,秦昭顿时急了,但他很快就稳住了情绪,沉声问道:“你曾经说过,我看人很准。可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沈知言眉毛一挑,反问道:“可你看人也不是百分百准啊,你不是还说过,alex不是好人吗?” 闻言,秦昭眼神暗了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知言一眼,没有反驳。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在几度欲言又止之后,秦昭缓缓开口,“leo,难道你想成为下一个方琢吗?” 第53章 “你用我教你的,对付我?” 对于方琢的遭遇, 沈知言之前便有大致的猜测。然而,那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经历,他不愿窥探别人的狼狈,因此从未深入查探过。 如今秦昭突然提起, 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咂摸了一下秦昭的话, 问道:“什么叫……‘成为下一个方琢’?” 作为沈知言的总助兼司机, 秦昭自然知晓沈知言和方琢的交情。他斟酌了一下措辞, 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leo, 你知道京市当年轰动一时的‘封道劫人’事件吗?” 沈知言闻言,眉心微动。 他听齐卓轩提起过,京市有三件广为流传的轶事——顾家的家族内斗、华家的封道劫人和陆家的豪门生死恋。 当时他只是将这些当做故事来听,因此并不知道其中的主角是谁。不过,既然秦昭现在有此一问, 那么这场“封道劫人”的主角,自然不言而喻。 沈知言虽然不明白秦昭的意图, 但还是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见他点头, 秦昭便不再卖关子,直接证实了沈知言的猜测。 “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华清礼,当年的阵仗可比徐胜宇逼停陆行驰要大许多。那时他们封锁了所有前往机场的要道, 拦截了方琢的车,明目张胆地把人绑走了。自那之后, 方琢失踪了整整32天。” 说到这里,秦昭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盯着沈知言的眼睛, “leo,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它足以让一个人的尊严、事业……甚至社会身份,毁于一旦。” 沈知言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轻轻一蜷。 秦昭的语气格外沉重,但传到沈知言的耳中,却让他不由地心生警惕——尊严、事业、社会身份,秦昭看似在在说方琢的遭遇,实则句句在戳他的软肋。 沈知言深深地看了秦昭一眼,并未搭话,只是长睫轻垂,掩下了眸中的情绪。 看到沈知言这幅无动于衷的姿态,秦昭心中一急,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leo,当年的方琢和你一样,在京市毫无根基,全凭自己的能力和手腕,在利益错综复杂的豪门世家之间闯出了一条路。可他偏偏鬼迷心窍,看上了那个华清礼!他俩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就像现在的你和顾铎。但人和人相处,不能只看好的时候!看到方琢的下场,你还不明白吗!” 秦昭紧紧地盯着沈知言,面容严肃,“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当你想从这段关系中抽身时,你还走得掉吗?” 在秦昭殷切的目光中,沈知言微微撩起了眼睫。 “华清礼是华清礼,顾铎是顾铎。华清礼做的孽,和顾铎有什么关系?” 沈知言不明白为什么秦昭会对顾铎有这么大的敌意,而秦昭觉得沈知言被顾铎下了降头。 “怎么没有关系!”秦昭见沈知言依旧如此漫不经心,语气分外急切,“当年封路的人是华清礼,带着车队满城搜人的是徐胜宇!而在事后,动用关系帮他们压下丑闻的人,正是他顾铎!这件事怎么和他没有关系!” 说完,秦昭上身微微前倾,目光中满是担忧,“你知道在那一个月里,方琢都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自那之后,他过往的身份信息全被人抹除了吗?你知道现在的方琢,要是没有华清礼的陪同,根本连京市都走不出去吗!” 秦昭的声音沉稳、有力,煽动性极强。 然而,沈知言并没有被秦昭的情绪影响,他温声反问道:“说了这么多……阿昭,你的证据呢?” 秦昭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种事情,你居然跟我要证据?”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容,他将身体向沙发背靠去,交叠起双腿,手指有节奏地在大腿上轻轻叩击。 ——这是沈知言与人谈判时的一贯姿态。 秦昭见状,呼吸微微一滞。 沈知言没有在意秦昭的情绪变化,他只是笑了笑,“也是,这种陈年旧事,如果有证据的话,又怎么会拖到现在,仅仅用来做道德审判呢?” “但是,阿昭……”接着,他话锋一转,“没有证据的支撑,你刚刚讲的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你的故事就一定是事实吗?它或许是你主观意识上的推测,或许是有心人刻意引导的结果,也或许,当年流传出来的版本本就存在偏差。说到底,它只是个故事罢了。” 秦昭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不死心地说道:“你和方琢不是好友吗?他被这些人这么对待,你……” “呵!” 见秦昭终于亮明了意图,沈知言冷笑一声,将他后面没说出口的话尽数打断。 “所以说,照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单枪匹马带着 ag,单挑华家和顾家,救我的好友于水火?” 沈知言的反应完全出乎了秦昭的意料,他顿时面色一僵,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此时,尽管沈知言的唇角依旧挂着笑意,但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使得那抹笑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我记得,在佛罗伦萨,我第一次带你去谈判时,曾经教过你double bind,双缚策略——通过构建互斥性选择框架,来改变对方的决策权重。” 说到这里,沈知言饶有兴致地看向秦昭,“所以,阿昭,你刚才是在用这个策略,给我设下了‘道德悖论陷阱’吗?” 沈知言很少用如此疏离的语气对身边的人讲话。他一向采用怀柔策略,即便是批评,也是严厉中带有指导,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眼神中毫无温度。 秦昭一时有些心慌。尽管他在努力保持镇定,但是这种程度的伪装根本骗不过沈知言。 沈知言并没有因为秦昭的无措而心软,他一步步剖析着秦昭刚才的行径。 “你先是用一件似是而非的传闻,将感情问题转化为道德问题,把我对顾铎的感情置于道德困境中。之后,你又利用我对某些事的心理创伤,试图唤起我对方琢的同情,再用方琢来对付顾铎,最终逼我在爱人和友人之间做出选择。” 说完,沈知言轻笑一声,“阿昭,你用我教你的手段,来对付我?” 见自己的心思在对方面前暴露得一览无余,秦昭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没有,我没有想对付你,leo!我只是……我只是恰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怕你受到伤害!” 沈知言机敏地捕捉到了秦昭语言中的信息,追问道:“是谁‘恰好’告诉你的这件事?这件……用来挑拨我和顾铎,以及华清礼关系的事。” 第77章 听到沈知言的后半句,秦昭怔愣住了。 当他得知消息时,心中满是对沈知言人身安全的担忧,根本无暇顾及这背后可能隐藏的别有用心。 秦昭定了定心神,回想一番后,蹙眉道:“没有人特意告诉我,这是我查到的。leo,你知道的,虽然你很擅长社交,却并不擅长与他人建立情感联系。可你和方琢的交情,进展得太快了。我担心他接近你别有用心,所以去调查了他。一来二去,就发现了这件事。” 秦昭对方琢的怀疑令沈知言心中蓦然一惊,他身在局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但他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件事上。 他看向秦昭,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今晚你将探查到这件事的过程整理成一份资料,明天发给我,注明其中的信息来源和关键角色。” 其实,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不用查沈知言也知道,只需要看他与华清礼或者顾铎中的任何一人闹掰后,谁从中获利最大即可。 除了陆行驰那个惯用阴招的人,还能有谁? 但是在这件事情中,陆行驰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信息散播给秦昭的那些人。 沈知言了解秦昭的能力。他这次之所以被人利用,一方面是关心则乱,而另一方面,想必是这道消息几经转手、切割,这才辗转到了秦昭耳中,消除了他的戒心。 而参与到其中的那些角色,就算不是陆行驰的盟友,至少也有不小的交情。把这些公司挖出来,早做提防,也免得以后平白着了他们的道。 “好。”秦昭果断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又不放心道:“可是,不管传播的人抱有什么目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方琢的事……” “我会去问顾铎。”在秦昭讶异的目光中,沈知言神色淡淡地说道:“我答应过他,遇到和他有关的争议,听他说。” 沈知言说完,便收回了目光,不肯再将他的关注分给秦昭一丝一毫。 秦昭知道,此时的沈知言已经动了真怒。 沈知言很少对身边的生气,哪怕是当年把他从地下拳场中薅出去时,也是好脾气地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他们相处八年,沈知言从未如此冷漠地对待过他。 秦昭心中泛起了一阵恐慌,他颤着声音说道:“leo,我错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沈知言没有说话,二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餐桌上,艺术沙漏中的白砂在十二面体的烟水晶中细细坠落,微型齿轮咬合精密,带动着砂流缓缓转动。轻微的“咔哒”声和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将客厅衬托得格外安静。 良久,沈知言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 秦昭点了点头,“我轻信了别人的话,还在转告你时……用了些手段。” “不是。”沈知言摇了摇头,苦涩一笑,“阿昭,我在气你,利用你对我的了解,试图拿捏我。” 闻言,秦昭的脸色瞬间惨白。 但沈知言并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道:“你知道恩佐那件事情给我留下的阴影有多深。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来没有一刻不在努力地向上爬,只是为了展露更多的利用价值,而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境地。阿昭,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你还是选择用我惧怕的事情来震慑我。” 沈知言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悲伤,他看着秦昭,一字一句道:“可既然你如此了解我,那么就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试图掌控我。” “我没有!” 秦昭瞬间方寸大乱,他忙起身来到沈知言身前,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扶上沈知言的膝盖,双目赤红,“我没这样想过。我只是想让你离开顾铎,仅此而已!” 沈知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昭。感受到心中翻涌的情绪逐渐失控,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将情绪彻底压制好后,他才缓缓睁眼。 此时,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丝毫波澜。 “其实,我对你们一直都比较纵容。你也好,思怡也好,梁凝也好,很多事我都愿意惯着,也不会计较。”沈知言顿了顿,眼中无悲无喜,“比如,今天你在我家,对我的爱人无礼。虽然我很生气,但我并没有当着他的面,让你难堪。可是阿昭,你不能因为我的纵容,就去试探我的底线。”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秦昭死死地握着沈知言的膝盖,神色认真地说道。 见沈知言依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挂件。 那是一颗露珠状的银质香球,镂空的球面上雕刻着仿生叶脉,上面用murano工艺镶嵌了一朵玛瑙红的渐变山茶花冠,其中的釉料掺入了红宝石碎粉,折射着星芒光斑。 在上面的链扣处挂了一把小型银锁,那是秦昭私自加的,上面刻着他被沈知言捡回家的日期。 沈知言看到秦昭将小红花拿了出来,不由愣了愣。那是他的护身符之一,平时一直挂在车里。 “这个小红花,是为我设计的,不是吗?小黄花是你,小红花是我,小紫花是孟教授,小蓝花是viotti,你说过,我们是你的家人。” 沈知言没有家,年少时亲情的缺失让他对自己选择的家人,倾注了额外多的情感。 ——这是秦昭此时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秦昭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知言,看着他将小红花从自己的手中接过,看着他温柔着摩挲着上面的纹理,看着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动容。 良久,沈知言的神色微微软化,“是,阿昭,我们是家人。” 秦昭缓缓舒了一口气,可下一刻,沈知言的声音再度传来。 “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接受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试图掌控我的情绪、影响我的判断。你明白吗?” “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秦昭双手环过沈知言的膝盖,紧紧地抱住他的小腿,“我们是家人,leo,我会永远护着你,永远。” “哎呦?秦助这是怎么了?” 正当沈知言的情绪因为秦昭的话而产生一丝波动时,顾铎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沈知言:! 沈知言闻言一惊,还没来得及泛起的情绪被瞬间冲散。他眉头一跳,忙将自己被秦昭抱住的小腿往外抽。 秦昭感受到了沈知言的慌乱,识趣地松开了手,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顾铎已经来到了沈知言的身后。 沈知言并没有注意到浴室的水流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也不知道顾铎将他们的对话听到了多少。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就见顾铎穿着浴袍站在他的身后,头发尚未干透,发丝上还挂着水珠。 只是…… 那副春风满面的笑容,和此时客厅中伤感的氛围是如此格格不入! 见到顾铎这副模样,沈知言放下心来,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顾铎向他会心一笑。 沈知言心中骤然警铃大作,这个笑他太熟悉了! 果然—— 不等沈知言反应过来,顾铎已经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俯身压下,在沈知言错愕之际,扳过他的头,重重地吻了下来。 顾铎这突如其来的亢奋,让沈知言着实感到莫名其妙。 大悲、大惊、大惑的情绪接连转化,让沈知言有些发懵。等他反应过来时,顾铎的一只手已经环过了他的膝窝。 下一刻,沈知言便被一股大力猛然拽起,身体腾空。随着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呼,天旋地转间,他的上半身趴在了顾铎的肩头。 “秦助自便,我和我老婆该做正事了。” 顾铎此时完全没有了之前为了给沈知言面子,而对秦昭的忍让,他有恃无恐地说道。 他的话过于直白,被顾铎抗在肩头的动作也过于羞耻,沈知言耳根一红,忙道:“阿昭,你先回去!” 来不及多嘱咐什么,沈知言已经被顾铎带进了卧室。 而就在卧室门关闭的一刹那,他的声音从门缝中传了出来,“明天别忘了交报告!” 第54章 是爱人,也是家人 秦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沈知言家的。 他一路上浑浑噩噩, 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处观景平台,走到老位置,坐了下来。 这里的位置很好, 一抬眼, 目光便可以落到左前方那栋高楼的顶层。 秦昭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偷窥他人人生的小丑, 阴暗、卑劣。可他本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在溃烂的泥沼中苦苦挣扎, 人生黯淡无光。 他是被非法劳务中介骗到国外做童工的, 逃出去后,他流浪过、乞讨过,翻过垃圾,和野狗抢过吃食,也刷过盘子、搬过砖。这其中, 他获得的报酬最高的地方是地下黑拳场。 他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也没有多高的眼界,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山高海阔,只知道活一天算一天。 终于, 他快死了。 他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见到神明,可那天,他见到了。 第78章 那个人踏着光而来,一脸讶异地查看他的伤势。在秦昭意识消散前,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人可真好看,他是神明吗? 那个人说他不是, 他说他叫沈知言。 秦昭人生中吃过的第一顿饱饭,是沈知言给他做的菠菜汤。 起初,他觉得味道似乎有些奇怪, 可当他看到沈知言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时,便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一口气将汤喝完后,为什么沈知言脸上的表情会那么古怪。 ……现在他知道了。 在秦昭有限的阅历中,从未见到像沈知言这么有生命力的人。 他们活得不好,那他就偏要往好里活。等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他便要去见更大的世界。 他似乎永远有目标,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当他决定要做一件事时,下一刻就会付诸行动。 他就像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太阳,连带着将秦昭也一同拉出了困顿的泥沼。 秦昭至今记得,在沈知言决定跟随viotti改学珠宝设计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viotti求了一份担保书,之后又四处奔波,帮他办理下来了合法居留身份。 那是秦昭第一次感受到,和沈知言一起站在阳光下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他也是第一次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要守着这个人一辈子。 秦昭的人生没有方向,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到哪里去…… 于是,沈知言的方向便是他的方向。他一路追逐着沈知言的脚步,根本不在意这条路通往何方。 他们相互陪伴了八年。沈知言说他是家人,他不敢反驳,甚至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为有alex的前车之鉴。 那个愚蠢的自大狂在两次傲慢的表白后,便被沈知言踢出了“自己人”的范围。 秦昭恪守本分地将自己封印在“家人”的角色中,他想:如果这样过一辈子,也可以。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一个顾铎?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偏偏还有个顾铎! 他眼看着沈知言的心一点点向那个家伙偏移,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晚,他在御景园外的卡宴里坐了一夜,眼睁睁地看着顾铎抱着沈知言进了别墅,眼睁睁地看着二楼的灯亮了一宿。 他祈求着沈知言从那幢别墅中出来,他祈求着沈知言让自己去接他,他祈求着沈知言不要把爱分给别人。 然而,都是徒劳。 秦昭自嘲地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 他跟着沈知言外出应酬时,少不了会有一些需要递烟的场合,因此他总会随身备着。 一直听说抽烟可以产生兴奋感、调节情绪,也不知道真假。鬼使神差地,秦昭很想试试。 可是,他刚拿出一根烟叼进嘴里,脑海中就响起了沈知言的声音,“我这是在慢性自杀,你不许学,别到时候再跟我一块戒烟。我画完就回去,你等我干嘛?非让我用二手烟杀你啊?” 秦昭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勾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下一刻,他缓缓将烟从嘴边拿开,轻轻蜷了蜷,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这时,一道信息提示音忽然响起,在这片寂静浓稠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件人——alex。 看到这个名字,他的眼神微微一凝,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开了对方发来的信息。 alex:qin, hai un momento per parlare?(秦,有时间聊一聊吗?) 秦昭定定地看着这条消息,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神色复杂。忽然,他抬起头来,看向了不远处的那扇落地窗。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他的视线,却无法阻止屋内的光晕从缝隙间漏出。 现在是凌晨两点,沈知言的房间仍然灯光大亮。 …… 沈知言知道顾铎今晚在秦昭那里受了气,为了哄他,便纵容着他的霸道,任他予取予求。 然而—— 虽然他知道对方在进屋前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亢奋之中,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晚的顾铎会疯成这样! 当沈知言再次被顾铎抱着顶在墙上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将腿盘上对方的腰间,只能由着对方摆弄。 每次顾铎将他轻轻颠起再重重落下时,都让他不由自主地扬起修长的脖颈,发出一阵阵调不成调、断断续续的惊叫。 大脑中持续传来的刺激让沈知言的理智全部沦陷,从身体到声音,都被生理欲望所操控。以至于他本人根本记不清,在欲望的驱使下,他顺着顾铎的心意,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浑话。 …… 凌晨三点十分,城市的喧嚣早已在夜色中隐退。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黑暗隔绝,屋内自成一方明亮的天地。 地上衣衫散乱,床上一片狼藉。 顾铎将沈知言拥在怀里,正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帮他缓解高强度的刺激带来的短暂的失神。 黏腻而颤抖的喉音渐渐停歇,沈知言终于在凌乱不堪中,狼狈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但好景不长。理智回笼后,当他回想起刚才的画面时,整个人又立即陷入了石化。 等沈知言彻底清醒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踹顾铎一脚,可是现在的他实在抬不起腿来,于是便板起脸,一脸冷漠地瞪向对方。 但顾铎显然会错了意,他直接翻身压了上来。 “又勾我。” 沈知言:…… 见沈知言不理人,顾铎不禁有些心虚。他眼神游移,试探道:“怎么了?干嘛板着脸?” 沈知言瞪了顾铎一会儿,见对方确实不解,便直言道:“你不尊重我,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羞辱我。顾铎,我不喜欢你那么说我,你刚才太过分了。” 顾铎知道沈知言爱面子,高自尊,却没想到他连床上的这些荤话都听不得,便哄道:“我不是想羞辱你,这是情趣,你刚刚不也……”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沈知言一把捂住,“……那是被你诱哄的。” 顾铎低低笑了一声,吻了吻沈知言的手心,将他的手扒了下来,保证道:“好,那我以后收敛,注意尺度……” 顿了顿,他又接着补充道:“……绝不再说让沈总难堪的话了。” 在这种状态下,猝不及防的一句“沈总”,差点没把沈知言的大脑cpu当场烧干。 顾铎眉梢一挑,精准地捕捉到了时机,趁着沈知言处于发懵的状态,便想含糊地将今晚的事就此揭过。 “好了,言言,这件事我知道错了,你说的我都改。” 但是顾铎显然低估了对方意志的坚定。 那可是在意识混沌时还能死守自己的利益,在谈判桌上从不会被对手用言语蛊惑的沈知言。 果然,下一刻—— 沈知言摇了摇头,抬眸看向顾铎,“不止这件事。” 顾铎:……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虽然面色赧然,但还是指着不远处的墙壁,愤然道:“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到我们死为止,顾铎,我希望往后余生,上墙这个动作不要再出现!” 顾铎轻咳了一声,试图争取一下,“言言,其实……如果你把腿盘我腰上,受力点就不止一处了,应该会好一些。” “我哪还有那个力气?!”沈知言不可思议地反问。 说完,他的态度又软了下来,“我是真承受不住……” 沈知言一亮出这幅姿态,顾铎立马缴械投降,但他还是给这个姿势留了一线生机。 “成。以后只要你不同意,我就不这么做。” 沈知言想,这和他“取缔这个姿势”的诉求也没什么差别,便爽快成交,“好。” 友好和谐的事后谈判结束后,顾铎又细细地看了会儿沈知言,接着便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探身捞起了被随意丢在地上的浴袍。 一阵窸窸窣窣后,顾铎便披好浴袍,下床朝卧室外走去。 “你干嘛去?” 顾铎没有回答,只是向沈知言神秘一笑。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香调——起初是薄荷和罗勒的清新,之后是金盏菊的轻柔,后调是淡雅温暖的木质香,十分好闻。 那是之前顾铎身上的味道。 沈知言有些不明所以,他扬着脸看向对方,眼中带着疑惑。 顾铎的脸上满是自得,他没有说话,只是躺回沈知言身边,缓缓地摊开了手掌。 沈知言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待看清顾铎手中的物件后,眼角猛然一抽…… “顾铎,你什么时候偷的我的小橙花?!” 顾铎此时正春风得意,哪能平白受这冤枉? “什么叫‘偷’?我这是帮你追回失物。” 见沈知言眯着眼睛一脸的不信,顾铎解释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在夜色帮了一个小服务生?是他顺走了你的小橙花。我不仅帮你拦截了下来,还特意为它定制了香料。结果你非但没有半个‘谢’字,反倒信口指责我。” 第79章 沈知言拒绝接受对方的道德绑架,他眨了眨眼睛,“那你倒是物归原主啊!” 这次,顾铎没有再强词夺理。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沈知言的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一丝浑浊,像是含着一汪水,勾得他恨不得溺毙其间。 顾铎呼吸一沉,在被子下捉住了沈知言,长腿一伸,便将他整个人禁锢在了身下。 “言言,不还好不好?” 沈知言虽然有些诧异顾铎说来就来的情欲,但在偏头打量他一会儿后,还是弯了弯眼睛。 “不还就不还吧,反正这个本来就是为你做的。那时想和你谈合作,查到你喜欢金盏菊,就投你所好,做了这个香球。” ——但是顾铎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那……我也是家人吗?” 闻言,沈知言愣了一瞬。但他旋即就明白了,顾铎应该是听到了他和秦昭关于家人的那段对话。 沈知言摇了摇头,“不是,你跟他们不同,你是爱人。” 谁知顾铎的态度却无比强势,“为什么不是?凭什么你们小黄小紫小蓝可以是一家,偏偏排挤我们小橙花?他们有的我要,没有的我也要,我是爱人,也要做家人。” 沈知言很少见到顾铎这幅耍赖的模样,不禁觉得十分有趣。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撑开了顾铎皱在一起的眉头,咯咯直笑。 “好。你是爱人,也是家人。” 顾铎的脸色这才肯放晴。 他的手指在沈知言的脸上轻轻抚过,按上了被自己弄得微微发肿的唇瓣,轻轻摩挲着。 ——这是他的沈知言,给他偏爱的沈知言,只爱他一个人的沈知言。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老婆比我想象的更喜欢我。” 至此,沈知言才终于找到了今晚顾铎如此亢奋的症结所在。 他好笑地看着顾铎,“说,我和阿昭的对话,你听了多少?” 顾铎诚实地回答道:“全部。” 沈知言:…… “你特意在客厅和他谈话,不就是要让我听的吗?既然沈总想哄我,那我肯定得赏脸。” 沈知言觉得这人好不要脸,但是他也确实如顾铎所说的一般,选择和秦昭在客厅谈话,是存了让对方安心的心思。 一时无从辩驳,沈知言只能徒劳地“啧”了一声。 但下一刻,顾铎又轻声说道:“言言,你不知道,今天看到你维护我,我有多高兴。” 沈知言的心微微一动。 他双手圈住了顾铎的脖颈,不由反思道:“我是让你多没安全感?只是维护你一句,就高兴成这样了?” “我高兴的不是你的维护,而是偏爱。”顾铎纠正着沈知言的话。 接着,他沉下了声音,“秦昭和你有八年的陪伴之情,那个alex又对你有提携之恩。言言,说实话,我做不到不在意他们。我想……我这辈子的患得患失,都用在你身上了。” 顾铎呈现在人前的姿态,一向是稳重而自信的,作为上位者,有着掌控全局的笃定。 沈知言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有些无措。 忽然,他想到了那天在寿宴上,顾铎的话——“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信我,所以,你想带你来见见我的母亲。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安心一些。” 而现在,沈知言也想让顾铎安心一些。 想了想,沈知言试探道:“顾铎,过年……你有什么打算?” 顾铎瞬间听懂了沈知言的暗示,不由眸光一亮。 “除夕夜,各房会回顾家老宅一起吃团圆饭,其他时间我都是自由的。” 对方的表态过于明显,沈知言努力克制着脸上的笑意,明知故问道:“那你要不要陪我去看看老师?” 顾铎勾了勾唇角,“好。” 说完,两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默契地相视笑了笑。 沈知言忙趁热打铁,“以后别乱吃飞醋了。” 顾铎傲然地挑了挑眉毛,“现在就是来八百个秦昭,360°立体环绕式挑衅,我也不放在眼里。” 见顾铎俨然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沈知言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听到顾铎提起秦昭,他不禁又想起了今天在客厅中的那场对话。 于是,沈知言很快敛下了神色,认真地看向顾铎。 “之前你说过,遇到和你有关的争议,先问问你。我答应了,也做到了。那么……顾铎,你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方琢的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铎早就知道沈知言会有此一问,因此便也没有觉得意外。 “他的事,说起来比较复杂。”顾铎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躺了下来。 “当初方琢在京市初露头角,就把华清礼迷得五迷三道的,他俩好过一阵子。但后来我们才知道,方琢……其实是我堂兄顾铄的人。” 第55章 他一直在努力地活 顾铎的话远远超出了沈知言的预料, “他还参与了你们顾家的事儿?” 而更让沈知言好奇的是,方琢既然是顾铄的人,现在竟然还能和顾铎如此平和地相处。 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是,他是顾铄专门为华清礼打造的杀招。” 顾铎点了点头, 接着说道:“当年三房夺权, 徐家在徐老爷子的授意下, 首鼠两端。但华清礼和徐胜宇不同, 他在华家的话语权很大。因此, 华家坚定地站在我这边。顾铄想帮他儿子对付我, 自然不会放过华清礼。” “杀招……这么严重?” 顾铎的神色有些凝重,他看向沈知言,缓声开口,“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华清礼因为这件事, 差点进去。” 沈知言错愕地睁大眼睛。 关于顾氏当年的内斗,他只是略有耳闻。网上相关的资料少之又少, 显然是经过了人为干预。 “那时,为了帮我拉拢徐家, 华清礼牵头,由我、徐家和华家联合承接了‘深海新城项目’。” 说到这里,顾铎的声音渐冷。 “顾铄利用方琢,在填海混凝土中混入了放射性废料, 还篡改了环保验收数据。之后,他又通过海外ngo举报华家。这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社会舆论。随着事件的发酵, 政府成立了专项调查组进驻调查。而华清礼作为签字人,面临着‘危害公共安全罪’的指控。” 沈知言有些不解,他蹙了蹙眉, 插话道:“可是,混凝土中掺入了废料,主责不应该是建材供应商吗?” 顾铎点了点头,“本来应该是,但这个项目的供应商是徐家。顾铄也正是用这一点作为筹码,和徐老爷子达成了合作。他们咬死了是华清礼私自采购劣质建材,让徐家从中抽身。” 沈知言联想到他们那个“拦道劫人”的传闻,恍然道:“所以你们拦下了方琢,是想让他做污点证人?” “是,也不是。” 顾铎的回答模棱两可,让沈知言有些不解。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顾铎,等着他的下文。 顾铎自然不会让他久等—— “事故发生后,方琢就想出国避一段时间。我们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当时只要他肯招供,华清礼的事就有转圜的余地。至少我和徐胜宇抱着的是这个心思。” 听出了顾铎的弦外之音,沈知言眉心一挑,“是方琢不愿意配合,还是华清礼?” “方琢愿不愿意不重要,只要豁得出去,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是华清礼那狗东西不肯。”说到这里,顾铎像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 “那时他正情窦初开,上一秒还在朋友圈里秀恩爱,下一秒项目就出了事,而种种证据又都指向方琢。那家伙当时都快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方琢背刺,既不舍得把人交出去,又不甘心放方琢走。要不是我们看得紧,他差点就找根绳子,把他俩一块吊死了。” 沈知言:…… 华清礼和方琢的这段前尘往事,着实出乎沈知言的意料。不过同样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年的徐家竟然是个墙头草。 难怪如今的徐家会突然杀出来个徐肃野,没准是徐老爷子刻意为之。 顾棠想和顾铎掰手腕,徐老爷子便两头下注,不管他们最终谁赢了,徐家和顾家的合作都会继续下去。 啧,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既然徐家的继承人会在明年确定……那是不是意味着,顾棠和陆家要对顾铎出手了? “那你们怎么破的局?徐家老爷子跟你堂兄达成了合作,但最终徐家又站在了你这边,所以……”沈知言猜测道:“……突破口在徐家?” “是。”顾铎轻笑一声,“而且,是在徐家最不着调的那个人身上。” “徐胜宇?!”沈知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讶然道。 “呵,浑人干浑事。” 顾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当时各方博弈,在没谈妥前,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没成想,徐胜宇直接把徐家的内部质检报告给捅出去了,这你敢信?徐家拼命地把自己往外摘,结果被徐胜宇一脚踹下了水,还顺道废了顾铄用来威胁徐家的那步棋。” 第80章 沈知言听得目瞪口呆,讷讷道:“这也行?他不是徐家人吗?” “这下你知道为什么徐胜宇作为徐家的长子嫡孙,却这么不得徐老爷子喜欢了吧?这事之后,徐老爷子就断了他所有经济来源,把他丢到了国外分公司历练。” 沈知言挑了挑眉毛,一脸不信,“你确定现在的徐胜宇是历练过的?” 顾铎嗤笑一声,“他哪吃得了那苦!刚到国外,他就把自己的典藏版球鞋卖了,买机票跑了回来,在我和华清礼那儿来回蹭饭。他的鼎晟就是那时候弄起来的。” 沈知言啧啧称奇。 现在他不仅明白了徐胜宇为什么不得徐家老爷子喜欢,还知道了以顾铎和华清礼的精明,为什么会愿意带着徐胜宇一块玩。 ——别人救人是量力而行,而徐胜宇救人是……砸家硬莽。 感叹完后,沈知言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问道:“徐家的建材问题被曝出来,把水搅浑了,那之后呢?” “之后……当然是重新洗牌。” 顾铎稍稍回想了一下,说道:“徐家内部质检报告一出,直接证实了华清礼没有主观过错。而没有华清礼在前面顶着,徐家只能断尾求生。他们若想将自己摘出去,就要找到混入材料中的那批废料来源。换句话说……他们必须和我合作,踩死顾铄。” 话说到这里,沈知言已经知道了结果。 因为顾铎说过,顾家夺权这场大戏的收尾,是顾铄入狱。 沈知言笃定道:“你赢了。” 顾铎轻轻笑了笑,他虽然很满意沈知言对自己的信任,但还是坦白道:“结果上是我赢了,但过程并不轻松。顾铄控股的加工厂有很多,海外也有不少。我实在没有精力对付他,因为当时和我斗法的人,主要是顾杨……” 一提到“顾杨”,顾铎猛然噤声。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知言,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便话锋一转,直接跳过了过程。 “不管怎样,结果上是我赢了。徐家和华家在海外对顾铄穷追猛打,三房节节败退。后来,顾铄被逼急了,干脆铤而走险,直接绑架了我。” 听到顾铎提及“绑架”,沈知言不由想到了救徐晴晴那天,顾铎在电话中说的话。 “就是徐胜宇救你的那次?” “嗯,他察觉到不对劲,一路紧跟着绑我的车,跟到了京郊水库,和我的保镖一块救下了我。” 水库?!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顾铎,直把他盯得心里发毛。 “怎么了?” 顾铎试图解读沈知言的表情,但他解码了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最终不得不放弃。 沈知言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心中泛起了一丝古怪。 ——他和顾铎还真是缘分不浅,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被人绑架过?还有……难道水库是什么杀人灭口的圣地吗? 虽然心中腹诽,但沈知言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追问道:“然后呢?顾铄是因为绑架你的事被抓的?” “不止。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方琢忽然反水,爆出了顾铄控股的一家化工厂。我们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那批废料的来源,这才把顾铄彻底钉死。” 沈知言心下了然,他最初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所以,你现在之所以能和方琢心平气和地往来,是因为他帮你对付了顾铄?” “这是一方面,除此之外……毕竟他是华清礼的人。” 听到这句话,沈知言眉心微动,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方琢和华清礼……” 顾铎知道沈知言与方琢交好,也知道他对某些事情格外反感,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当初将方琢引荐给沈知言,只是想帮沈知言介绍人脉,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会那么投缘! 顾铎事后每每想来,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言言,他俩的事儿你管不了,谁也管不了。” 顾铎认真地看着沈知言,沉声说道:“当年如果华清礼把方琢送进去,有顾铄的人在,方琢活不下来。华清礼舍不得,所以一意孤行地保下了方琢,但他也一直在跟自己拧巴。既不想方琢死,也不想他好好活。” “……秦昭说,当年,方琢失踪了32天。” “别问了,这是你不想听的。”顾铎眸色微沉,没有直接回答。但他思忖片刻后,还是暗示道:“我说过华清礼玩得花,而他的实践对象……就是方琢。” 顾铎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知言面色白了一瞬。 顾铎见沈知言神情复杂,忙将他搂了过来,温声嘱咐。 “言言,我不干涉你的交友自由,但方琢这个人并不简单。他能在我和华清礼眼皮子底下为顾铄办事,还能在事业被毁、一切从头再来的情况下,一步步坐上信贷部主管的位置。他的心性、手段都非常人可及。” 顾铎的话,让沈知言忽然想到了秦昭对方琢的怀疑。 由于曾经的经历,沈知言的朋友并不多,他内心的防范意识很强,很难做到与人交心。 因此,秦昭才会质疑方琢接近沈知言别有用心。 只是—— 在与方琢交往时,沈知言确实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舒适感。他并不觉得,那是方琢在调查自己后的刻意为之。相反,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志趣相投,以及……在很多问题上的感同身受。 沈知言一向有自己的判断。 他相信顾铎没有骗他。但是,就像今晚他对秦昭所言一般,顾铎也只是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站在他的视角看到的故事。 屁股决定脑袋。 立场不同,看到的真相自然也会有所差异。纵使顾铎所言不假,却未必是事情的全貌。 沈知言保留了自己的看法,但他并不想因此与顾铎争执,于是便点了点头,“好。” 顾铎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有彻底松下来,刚才沈知言对方琢过往的试探,又勾起了顾铎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言言。”顾铎定定地看着沈知言,略作犹疑,还是开口问道:“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我姑且一说,你如果不想回答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好不好?” 顾铎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沈知言狐疑地眯了眯眼睛,点头道:“你先问问看。” “你……”顾铎仔细地斟酌了一下措辞,“你似乎格外惧怕某些事情。之前你忽然冷着我,是因为对我存在那方面的误会,今天秦昭也是想利用这一点,让你因为方琢而与我决裂。” 顿了顿,顾铎试探道:“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顾铎的问题让沈知言怔愣了片刻。 他避开了顾铎的目光,长睫低垂,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频繁地闪现一幅幅画面。 良久,沈知言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轻轻地呼了口气。 他抬眸看向顾铎,勾了勾唇角,温声道:“可以。” 皱巴巴的床单上,二人相对而卧。沈知言枕在顾铎的一只胳膊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 “我在佛罗伦萨上学时,有一个学长,叫恩佐。我们两个的学业都算得上优秀,在学校里小有名气,因此经常被大家放在一起提及。” 沈知言的声音很低,像是陷入了回忆。 他自顾自地说着:“那时,我的作品通过了ivaa的复审,就跟学校请了两周的假,去参加决赛。可是……等我回去时才知道,恩佐失踪了。” 顾铎敏锐地察觉到,沈知言在说到“失踪”二字时,声音微微下沉,当即就明白了这个“失踪”意味着什么。 他眉心微蹙,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果然,沈知言接着说道:“后来,我刚入职ag不久,有个客户带我去了一家私人会所。在那里……我看到了他,那些人对他做着很过分的事。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恣肆张扬,开朗阳光,他们……却让他……” 虽然在极力克制,但沈知言的声音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颤音。 “不说这个,言言。” 顾铎及时打断了沈知言的话,强行将他从回忆中剥离出来。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压下了还未来得及翻涌的情绪。 忽然,他苦笑一声,“我救不了他,顾铎,我当时明明报了警,可还是救不了他。警察说,会来我家询问经过,可那晚敲响我家房门的,却是alex。” 听到这里,顾铎的呼吸一窒。可是沈知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察觉。 “我那时才知道,那家私人会所的老板和卢卡家族有生意往来。那晚,alex把我带到了卢卡家族的老宅。阿昭不放心,也一同跟了过去。” 此时,沈知言已经将刚才的情绪彻底消解,他淡淡地说着,可是声音中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 “那一个月里,我每天都会梦到恩佐。在学校里打球的他,在教室里作画的他,还有在会所里……被人糟践玩弄的他。我那时想,如果alex顶不住压力,要将我交出去的话……那我就死吧。” 第81章 沈知言平静地诉说着,淡漠的语气中毫无波澜。然而,他的话音刚落,眼神却陡然一冷。 紧接着,像是在质问自己一般,他低声问道:“可是,凭什么呢?我们明明都在那么努力地活着,凭什么因为那些人的一时兴起,就要这么轻易地去死?” 忽然,一阵轻柔的触感传来,沈知言感到一只手在缓慢地抚摸他的头发。 他怔了一下,挪了挪身子,向顾铎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那件事,alex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平息下来。而在那之后,我就开始拼命地向上爬。直到后来,我的‘星辰系列’问世,在关键时期帮alex坐稳了副总的位置,这才松了口气。因为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说到这里时,沈知言自嘲地笑了笑。 “顾铎,这些年我经历过很多事,它们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资本积累到了一定程度,那个层级的人便会自成一个国度,他们有自己的规则和运作方式。自他们而下的一切,不过是资源罢了——帮他们增值资本的资源,供他们享乐的资源,甚至,可以互通有无、彼此共享的资源。” 沈知言顿了顿,他掀起浓密的长睫看向顾铎,眼神无比坚定,“而我终于证明了,沈知言赚钱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他的……性价值。” 这些年,沈知言在国外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甚至可以算得上如履薄冰。 他漂亮,有才能,又充满了生命力。 ——而这样的人,恰好是一类人最爱的猎物。 他们喜欢看美人流泪,喜欢看有能者沦落尘埃,喜欢将生机一点点磨灭。 他们通过操控他人的人生,来满足自己病态的掌控欲。 如果沈知言当年没有参加ivaa并获奖,如果他没有及时展露自己的设计天赋、改投到viotti门下寻求庇护,如果他没有在ag表现出自己的培养价值…… 那么,现在的他沦落到了哪里,犹未可知。 沈知言是幸存者。而在他之外,还有许许多多落入魔窟的恩佐。 顾铎用手轻轻抚摸着沈知言的眼角,强迫自己压下心中泛起的怜惜。他知道,沈知言并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但他还是没有忍住,轻声问道:“好累,是不是?” 沈知言闻言,眉头一动,但紧接着又“啧”了一声。他冲着顾铎扬了扬眉毛,“还成,至少我现在活得很好。” 可能是顾铎此时的眼神过于温柔,当沈知言迎上他的目光时,怔了一下,有点扛不住。 忽然,他伸出手来,将顾铎紧紧抱住,同时将自己的头埋到了对方胸前。 顾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回抱住了怀里的人,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脊背,刻意无视了胸前传来的那一抹冰凉的湿意,没有戳穿。 他附到沈知言的耳边,一字一句承诺道:“沈知言,你回国了。在国内,你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我保证。” 顾铎察觉到了胸前传来一阵酥痒,应该是沈知言在眨眼睛,带着凉意的睫毛扫来扫去,划过一道道湿痕。 “我早不是八年前那个沈知言了,我能活得很好。” 顾铎笑了笑,“八年前的沈知言,也把自己养得很好。” 沈知言撇了撇嘴,觉得顾铎这人还挺会说情话。 然而,温情持续不过三秒。 沈知言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惊。 他忙抬起头来,问道:“对了!你几点的飞机?别误了时间。” 顾铎重新把他的头按了回去,强行给猝然中断的温情续费。 “来得及,等你睡了我再走。” “……好。” …… 沈知言睡着后,顾铎就换上衣服离开了沈知言的家,此时,高筝正兢兢业业地等在楼下。 顾铎快步走了过去,裹着一阵寒风,坐进了车里。 “老板,你在车上眯一会儿吧,昨天就一宿没睡。” 顾铎疲惫地靠在后座上,揉了揉额心,“没事,我到飞机上再睡。你在江城时,说查到沈知言中学期间收到过匿名资助,现在有眉目了吗?” 高筝摇了摇头,“一年一万,数额太小了,而且是通过慈善机构匿名汇款,根本追踪不到。” 顾铎心下了然,“那就不用管了。你回去后,将卢卡家族的资料发给我。另外,沈知言在佛罗伦萨时,他们学校失踪了一个学生,叫恩佐。你找人查一下缘由。” “这个可能有点难,毕竟时隔多年,而且……卢卡家族在佛罗伦萨的影响力极大,我们在那边大张旗鼓地调查,很难不被发现。” “不用大张旗鼓。我只想知道,当年策划这件事情的人中,有没有人姓卢卡。” “好的。”古筝点头。 “还有……”顾铎顿了顿,沉声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陆家和顾棠不管做什么,都不要管。但有一点,绝不能让任何人把‘那个人’舞到沈知言的面前。” “明白。” 第56章 顾氏继承人死亡疑云 关于和千帆轮渡合作取消一事, 沈知言亲自跑了一趟对方公司,当面向孙建兴表达了歉意。 生意场上,大家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因此,纵然孙建兴脸色不是很好, 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笑着惋惜了几句。 见事情已经解决, 沈知言没有久留, 与孙建兴寒暄一会儿后, 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在回ag的路上, 方琢的信息如期而至。 阿琢:和千帆轮渡的合作不是谈好了吗? 沈知言并不意外方琢这么快就知道了合作取消的事。毕竟作为中间人,方琢在促成双方合作的过程中出了不少力,显然他和孙建兴也十分熟识。 沈知言现在对方琢的感情很复杂。 不管是秦昭,还是顾铎,都在明里暗里提醒过他——方琢有问题。他虽然对此持怀疑态度, 但还是留了一手,没有说顾铎昨天回来的事情。 leo沈知言:顾铎给我发了天御的合作意向书。抱歉啊, 阿琢,让你白忙活了一场。 阿琢:感情是感情, 工作是工作。你跟顾铎谈归谈,但没必要在事业上也搅合到一起吧? leo沈知言:谈工作要讲利益,天御这次给出的诚意很大。而且,在商言商, 国内还有比天御更好的合作伙伴吗? 这一次,沈知言的消息发出去后, 过了许久,方琢的回信才姗姗而来。 阿琢:随便你。 啧,生气了。 无论怎样, 方琢为了他的事,出人出力出人脉,沈知言总不好在放了人家鸽子后,还一点表示也没有。 对于哄人这件事,沈知言信手拈来。 leo沈知言:这事我的错。别气了,周末找你喝酒啊。 方琢虽然生气,但气性也不大,给个梯子就下,没有丝毫扭捏。 阿琢:周六,reverie,下班我去接你。 leo沈知言:[ok]。 安抚好了方琢,沈知言长长舒了口气。他收起手机,靠在了椅背上,一抬头,就看到了正频频通过后视镜向他看来的秦昭。 猝不及防地碰上沈知言的视线,秦昭忙局促地撤回了目光,颇有一股此地无银的意味。 沈知言心中不由暗暗发笑。 他太了解秦昭了。 对方这幅模样,摆明了就是处于“不知道该不该说话”的天人交战之中。也不知道这次,秦昭心里面的黑白小人打了多少个回合。 不想让他一味内耗,沈知言率先开了口,“昨天让你准备的资料弄好了吗?” 闻言,秦昭耳根红了一下。他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一只手迅速将一叠纸质报告递了过来。显然,这份材料已经不知道在他手里握了多久。 沈知言接过来后,便翻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随着翻阅的动作,他的眉梢逐渐挑起——嚯,这弯弯绕绕的,真不怪秦昭踩坑。 沈知言一边翻着材料,一边抬手,想向秦昭要支笔。但下一刻,不等他说话,一根水性笔便已经被秦昭默契地递到了他的手中。 沈知言眉头一松,笑了笑,“不错,写得很详细,备注也很清晰。” 见沈知言夸他,秦昭从今早开始就一直僵着的脸这才缓和下来。他从后视镜中看了看沈知言,微微勾唇。 沈知言低头圈圈画画一番后,忽然疑惑地点了点一个名字,问道:“这个林赫谦是谁?” 在材料上,凡是涉及到的人名,秦昭都在一旁做了备注,将他们的公司、职务介绍地十分详实。而在这个“林赫谦”旁边,赫然标注着:华氏能源产业发展部,风电项目经理。 “和华总那边的联合采购方案,后期你不是交给我来跟进的吗?华总那边派来和我对接的人就是他,华氏的资深项目经理。” 沈知言挑了挑眉。 关于“封道截人”这件事,沈知言推测,传言中应该根本没有提及华清礼和方琢的名字。否则,这个故事不至于几经辗转才传到秦昭耳内,而且齐卓轩当初讲述此事时,也没有必要刻意遮掩。 第82章 如今华清礼手下的这个项目经理,不仅知道传言中的主人公,还在酒后和秦昭大肆宣扬——这样一个嘴上没把门的人,能在华清礼手底下混到如今的位置? 沈知言不想内耗自己,妄自揣度华清礼的用人标准,他选择谁的问题谁来解决。 思及此,他当机立断地拿出手机,将顾铎、华清礼和徐胜宇一并拉到一个群里,拍下了那份包含“林赫谦”名字的材料页,直接发送出去。 华清礼:哟?什么情况,沈总拉了个群? 华清礼:@顾铎你俩这是要公开了?@徐胜宇兄弟,为啥你也在?挺住啊。 leo沈知言:[图片] leo沈知言:华总,看来你手下嘴不太严,平日里这么爱聊八卦。 华清礼:? 顾铎:@华清礼 呵,原来挖我墙角的锄头在你这儿。 华清礼:啥? 顾铎:他把你当年欺方霸琢的事捅到了言言那儿,连名带姓。 顾铎:对了,还带天数。 华清礼:艹! leo沈知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不过,快消轻珠宝今天出样品,过几天就要召开新品发布会了。 华清礼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一下子就想通了,这八成是有人想借着方琢的事,趁机离间他和沈知言的合作。 华清礼:我知道了。 华清礼:@leo沈知言 沈总,林赫谦的底细我下午就弄清楚,尽快给你回信。 leo沈知言:下午你弄不清楚,华总。下午是产品评审,你不能缺席。 leo沈知言:[auroragem会议链接] 华清礼:行。 华清礼:@徐胜宇我说徐胜宇,你进群后一声不吭,在那偷偷窥屏?这是人家ag内部的会议链接,你又没有参会权限,搁那儿点什么点? 徐胜宇:你怎么知道我在点会议链接? 华清礼:你看不到会议界面右上角有你的头像吗? 看到华清礼发的消息,徐胜宇这才发现,此时,一个威武霸气的威震天正在会议界面的右上角上下浮动。 短暂的沉默过后,徐胜宇默默地退了出去。而与他一同退出的,还有一个匿名用户。 沈知言切出群聊,点开了顾铎的聊天界面。 leo沈知言:我们开评审会,你进来凑什么热闹? 顾铎:……顺手点了下。 leo沈知言:你现在在哪儿呢? 顾铎:还在机场。 沈知言叹了口气,果然是错过了航班。 随着华清礼和徐胜宇你一言我一语的抬杠,群里的消息迅速刷屏,看得沈知言脑壳疼。因此,在交代完正事后,他就将群消息屏蔽了,没有再管群里那两人的斗嘴。 ag和峰达的联合项目团队虽然设有专项统筹,但是从创意构思到方案打磨,从建模渲染到工艺评估,每一个环节都由沈知言亲自把关。 因此,下午的联合珠宝评审通过地十分顺利。 从会议室出来时,沈知言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梁凝。 沈知言本来还在同秦昭交代事情,见到梁凝,他不由眼皮一跳,无奈地说道:“又怎么了?” 梁凝抿了抿唇,直接将手中的平板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沈知言接过平板,一则鲜红刺目的标题赫然闯入视野—— 「顾氏继承人死亡疑云」 他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翻动页面,一目十行地浏览起内容。 报道中讲述了顾家内斗的往事。 当年,在顾家内斗进入白热化阶段时,作为继承人之一的顾杨,在建华大街上发生了严重的交通事故,当场死亡,为这场权利之争划上了一个扑朔迷离的句号。 而这则报道对顾杨之死提出了几大质疑,并将矛头尖锐地指向了既得利益者——顾铎。 其实这件事在当年就引发过不小的争论,顾铎的上位也曾被冠以诸多深意和百般解读。所以,在顾铎初掌权的那几年,他的行事作风并不似现在这般稳重平和,更多的是以雷霆手腕加以震慑。 只是,在当年群狼环饲的情况下都没能定案的事情,八年后的今天再次被翻出,意欲何为呢? 天御集团作为行业巨头,多年来,积攒口碑的慈善活动并没有少做。而顾铎作为天御集团的掌舵人,也频频登上财经杂志封面,其拥护者不在少数。 因此,在这则报道下,当即就有顾铎的拥趸贴出了当年那起事故的调查报告,进行反驳。 评论区中,粉粉黑黑吵成一团。 沈知言没再翻下去,而是疑惑地看向梁凝,“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这个话题是由一位短视频博主发起的,本来一直在小范围传播,但最近有上升的趋势。从舆论走势上来看,背后明显有人组织,想通过粉黑争吵来提升热度,等待时机让舆论发酵。” “通知陈彬了?” “一发现就通知了,但天御那边似乎没什么动作。” 沈知言闻言,打开手机看了看他们几人所在的那个填坑群聊。 梁凝是在群中通知的消息,想来顾铎也是知道的。既然天御选择不作为,应该是另有打算。 思及此,沈知言不由将心放回了肚内。 “嗯,既然天御不管,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做好公关准备,我和顾铎这些日子关联不小,到时候不要把ag拉下水。” 梁凝不由眼睛一亮,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知言,试探道:“leo,你终于想通了……决定独美了?” 沈知言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梁凝,“人家天御摆明了就是要引蛇出洞,我们掺和什么。你把相关资料准备一份,来我办公室,刚才那评论区吵架吵得我眼睛疼。” 说完,沈知言便直接转头快步走向电梯间。 梁凝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消散。她同情地看了一眼秦昭,想找一个感同身受的临时盟友,结果就见秦昭面无表情地和她擦肩而过,跟在沈知言身后,一同走进了电梯。 她眼中的同情不由变得更重——这人都麻木成这样了,啧。 在去十二楼取资料的路上,梁凝拿出手机,切换到小号,发了一条微博。 今天老板和渣男分手了吗:没有。 沈知言在办公室里,继续与秦昭沟通刚才没有交待完的工作,之后又在线上和华清礼确认了年前“快消轻珠宝”的新品发布会事宜。不多时,梁凝便带着提前准备好的一沓资料走了进来。 这起八年前已经被定性为意外的事故,这次之所以能掀起水花,是因为一份《顾杨车祸重查报告》的出炉,其发布者是一家海外调查公司。 报告中,一些沈知言听都没听说过的行业专家,针对八年前的事故进行了“专业检测”,并用模糊的话语进行引导,暗示顾杨的车祸存在人为干预的可能。 沈知言蹙了蹙眉,“这件事,交警大队应该有事故卷宗吧?” “有的。当年这件事发生时,也有阴谋论出现。为了平息舆论,交通队把这起事故的调查报告公开到了网上。” 说着,梁凝从一叠资料中翻出了几页纸,递给沈知言。 率先入目的是一张事故现场的照片,一辆黑色奔驰 s 级轿车车头严重变形,安全气囊全部弹出,破碎的玻璃间满是斑驳的血迹。 不知道为什么,沈知言的心突然颤动了一下。 压下了心底的异样,沈知言继续向下看去。 报告里提到,车辆事发时行驶速度超过了限速标准,刹车痕迹较短且不规则,刹车系统外观未见损坏,初步判断事故由车速过快和驾驶失误导致。 看到这里时,沈知言拿着报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一场涉及到豪门继承人的车祸事故,怎么可能仅凭外观就草率定论?为什么不对刹车系统做进一步的技术鉴定? 顿了顿,沈知言问道:“这辆车的定损报告……有没有?” 梁宁虽然不知道沈知言在想什么,但凭借一贯严谨的工作作风,她还是翻出几页材料递了过去,“这些在网上不是秘密。” 定损报告主要关注车辆的重点受损部件,因此,对发动机和车架遭受的损伤,进行了详实的描述。 但是,在涉及到刹车系统时,报告却只是罗列了几处表面刮痕,并没有做实质性的分析。 沈知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果断将两份报告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没有再继续深挖其中的细节。 “行了,这件事由天御自己处理,我们不插手。” “好。”梁凝答道。见沈知言这边似乎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她便想转身离开。 “对了,leo。”在离开前,梁凝忽然想到了自家老板和陆氏的恩怨,便提了一嘴舆论的发起者,“顾杨的事,是由陆家那边重新提起的。” 嚯! 对于这件事情的背后有陆家的影子,沈知言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陆家竟然会亲自下场。 第83章 看来,在徐胜宇抡出那几下棒球棍之后,陆家算是彻底撕破脸,公开站队了。 “陆家的谁?”沈知言追问道。 “那个二房的大小姐,陆静岚。”梁凝一边说着,一边解锁了手机。 “竟然是她?” 这个爆料的人,实在是出乎沈知言的意料。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前,陆家还一门心思地想和顾铎联姻,如今却已经下场站队、公然开撕了呢? 正在这时,沈知言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梁凝发来的消息。 他打开一看,是一条短视频,而视频中的主角,正是陆静岚。 “这位陆家大小姐最近在网上很火。” 沈知言点开了视频。 视频中的陆静岚正在陆家庄园中作画,整个画面的主体是画板。在画面的右下角,是陆静岚作画时正脸的镜头——她身穿一袭白衣,长发被松散地编成了麻花辫,随意地搭在肩膀一侧,安静、恬淡。 这条视频有着几十万的点赞量,评论区全是“姐姐贴贴”,零星还掺杂着陆静岚的回复,她的语气温婉娴静,态度亲和。 沈知言很快便明白了陆静岚能在短时间内爆火的原因。 陆家背后的资本运作是一方面,主要是陆静岚的人设打造得十分成功。气质温婉的豪门大小姐,举止亲和地展示着自己的松弛与闲适,偶尔还会透露一些常人无法触及的豪门辛秘。既满足了大众的好奇心,又拉近了与粉丝的距离。 可惜,人设终究只是人设。 沈知言称之为“人设”是有原因的—— 视频的主体,是陆静岚作画时的画板。视频中,只有笔刷在画布上不停游走。自始至终,连作画之人的手都没有出现。 沈知言按下截屏,将图片放大后,仔细观察着陆静岚面部的光影。随后,他挑了挑眉。 画面中的陆静岚,和作画的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明显的破绽,到现在都没有人站出来质疑,其原因并不难猜。 应该是陆行驰在花钱捂嘴。 沈知言“啧”了一声,又重新切回了视频,想将它关闭。 这时,视频已经接近了尾声,画面中的人正缓缓地在右下角落下署名。 沈知言关闭视频的手猛然顿住。 他眨了眨眼睛,按下暂停键,不可思议地仔细端详了片刻,心中不由泛起了疑惑。 视频中,那人在画上的署名是——llan。 第57章 他是沈岁安吗? 沈知言看着画布上的那个“llan”, 面露古怪。 他实在没有时间一期一期地回顾这些视频,于是便指着屏幕上的签名,向梁凝问道:“你知道陆静岚的这个签名是什么意思吗?” 梁凝微微一怔,觉得自家老板的关注点实在有些奇怪。 “她好像解释过……”梁凝蹙眉想了想, 缓声开口道:“说是……‘lanlan’的缩写。” 关于撞“笔名”这件事, 沈知言相信世界之大, 无奇不有。 然而, 像现在这样, 不仅笔名相同, 就连字体结构、书写节奏,甚至连收笔时的那一抹飞白都如出一辙,委实巧合得太过匪夷所思。 “你之前说,是陆静岚重新提起的顾杨的事?” “是的。据说这位陆大小姐和顾杨曾经是恋人关系,如果顾杨没死的话, 恐怕两人早已经联姻了。” “哈?” 沈知言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忙抬手招呼梁凝和站在一旁的秦昭坐下, 又从抽屉里摸出三块奶糖,随手给二人各扔了一颗, 示意梁凝慢慢说。 秦昭在看到视频中的签名后,面色就沉了下来。他麻利地剥开糖纸,将糖块含进嘴里,之后, 就一脸凝重地看向梁凝。 梁凝被盯得头皮发麻。 不过她很快就从这两人的态度中咂摸出来了,“llan”这个名字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 她简单捋了捋思路,便果断地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盘托出。 “京市很多人都知道,当年顾杨有一幅很宝贝的画, 署名是‘llan’。但是当时大家并不知道它的作者竟然就是陆静岚。” 沈知言眉心一动,“什么画?” 梁凝拿出手机,翻出了陆静岚之前发布的一期视频,点开后递给沈知言,“喏,就是这幅。陆静岚有一期专门给粉丝讲过。” 沈知言盯着视频中暂停的画面,一时有些失神。他眨了眨眼睛,轻轻触碰屏幕,点击了播放。 陆静岚温婉的声音从屏幕中徐徐传出—— “这幅画,是我当年画得最满意的一幅。后来,我送给了阿杨,没想到他会这么珍视。” 说到这里,她低头羞怯一笑,碎发垂落到鬓间,显得格外恬淡、美好。 “我当时怕被家里的长辈发现,还特意叮嘱他,让他别说这是我画的。那时我总觉得时间很多,未来的日子还长,却怎么也想不到……如今,它竟然成了我与阿杨之间唯一的羁绊。” 镜头缓慢推进,女孩原本柔美的眼神逐渐变得破碎。 “那天,他说好了要来学校接我的,可是……我没有等到他,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沈知言:…… 沈知言一言不发地暂停了播放,两根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将挂在墙壁上的那幅画放大。 那是一片色彩斑驳的天空,阳光倾洒而下,晕染着交叠的云层。彩云翻滚,如花海般肆意绽放。 沈知言少年时期,经常会梦到福利院门前的那片花海。后来,随着记忆逐渐模糊,那些投射到梦中的影像也变得越发光怪陆离。 于是,少年沈知言便将它们一一倾注到画笔上。而与之一同释放的,还有他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张扬与炽热。 后来,一场大火,将他的画稿焚烧殆尽。 严格来说,记录着沈知言少年心性的画作,在这世上,仅剩一幅。 ——那就是在他高中时,被神秘买家买走的那幅作品,也是……此刻屏幕中的女孩儿正在介绍的那幅画。 顾杨竟然就是当年的神秘买家?! 沈知言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狐疑。 犹豫了一下,他有些忐忑地问道:“梁凝,你有这个顾杨的照片吗?” “没有。毕竟都去世八年了,网上关于顾杨的信息特别少……”梁凝缓缓摇了摇头。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提高了音调,“哎,对了!我记得……天御的官方账号好像发过他的照片。” 沈知言听完,当即座椅一转,迅速在电脑上搜索起来。 而一旁的梁凝还在自顾自地回忆,“就在不久前,他们发布过一个天御自创建以来的大事记,里面有提到顾杨。” 沈知言的手指快速滑动鼠标,一页一页翻找着,终于找到了梁凝提到的那条博文。 他的手指在空中僵了片刻,随后深深吸了口气,点了进去。 屏幕上,博文的内容清晰呈现。 沈知言匆匆浏览着,很快便锁定了与顾杨相关的一段文字,下面还附有现场工作照。 当看清那张虽然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五官的照片时,沈知言重重松了口气。 ——不是沈岁安。 与此同时,梁凝的介绍还没有停止。 “说起来,这个顾杨还挺厉害的。我听说他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为人和善谦逊,后来更是作为继承人被顾老爷子亲自培养。” 至此,沈知言心中的疑云彻底消散。 他对沈岁安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梗着脖子和一群人对峙的小刺头上,与“和善谦逊”这类评价没什么关系。 更何况,在沈岁安离开后的最初一段时间里,他们是有通信的。 沈岁安在信中说,他在新家过得很不好,他说他要离家出走回江城。 只可惜,福利院被取缔后,他们的联系就中断了,而沈知言寄到京市的信也全都石沉大海。 显然,沈岁安当年的境遇,和得到顾老爷子精心栽培的顾杨迥然不同。 沈知言轻轻摇了摇脑袋,甩掉了纷乱的思绪。 在心中的大石悄然落地后,他不由陷入了新的疑惑——难道这个顾杨,竟然还是自己素未谋面、却英年早逝的画中知己?! 沈知言重新打量了一下他高中时的作品,饶是他再自负,此时也有些难以置信。 “……这画,也值得宝贝?” 梁凝一听这话,当即露出一脸八卦的神情。她挑了挑眉毛,神秘兮兮地看了看顾铎和秦昭。 “你们知道吗?据说当年顾家内斗,之所以那么狠,这幅画就是原因之一。说是顾铎和顾杨同时看上了画这幅画的人,谁都不肯放手,这才斗得你死我活。” “……这不是扯呢嘛!” 沈知言觉得这流言荒谬至极,不仅降智,而且……十分降智。 “就一幅画,看上什么了?是看上了色彩碰撞中暴露出来的不羁性格,还是看上了细腻笔触下隐藏的高尚灵魂?” 第84章 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的秦昭:…… “你管扯不扯呢,八卦不就这样嘛!”梁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信口抛出一颗重磅炸弹,“八卦里还说,单了三十多年的顾铎那方面有问题呢!” “啊?”沈知言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把身子往前凑了凑,眼中满是好奇,“真的啊?” 梁·谣言发起人·凝在自家老板真挚地“拷问”下,心虚感爆表。她摸了摸鼻子,赶忙生硬地将话题掰了回去。 “那个……刚才不是在说这幅画嘛!”梁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顾杨死后,陆静岚曾在画展上展出过风格类似的作品。当时就有人猜测,她就是顾杨那幅画的创作者,而陆家那边也默认了,二人之间的恋情这才得以曝光。” 听到这里,沈知言眉头一皱。 如果当年陆家和顾杨交好的话,为什么顾铎在谈及顾家内斗时,没有提起陆家? 想不明白,沈知言便直言问道:“陆静岚和顾杨相爱的话,那当年内斗……陆家是支持顾杨的?” 这个问题多少有点难为梁凝,她也只不过是个线上吃瓜群众。 “我倒是没听说过陆家当年有站队。不过我知道,宝丰阁那款很有名的‘时空之泪’系列,在发布的时候,可是借着顾杨和陆静岚的名头,大肆营销了一波豪门生死恋……” 听到这里,沈知言不由冷笑一声。 这个顾杨也不知道怎么惹上了陆家。八年前,被当成陆家品牌营销的幌子,八年后,又成了陆家用来对付顾铎的刀。 秦昭对别人的八卦没有兴趣,他有更关心的事。于是忍不住插嘴问道:“leo,笔名的事要不要澄清一下?” 沈知言听后,缓缓摇了摇头。 “yan”这个名字,他只在作画时用过,因为笔画分得太开,常常被误认成“llan”。 他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这个笔名有多么重要。毕竟,他在绘画领域刚刚崭露头角时,就因为伤病而毅然转行,投身到了珠宝设计行业之中。 如今陆家借着“llan”的名义,一再消费顾杨,既转移了这段时间陆家自身的舆论焦点,又在为对付顾铎造势。而且,既然陆行驰如此大费周章地打造陆静岚这一ip,不难推测,在后续的布局中,他还会围绕着陆静岚开展一系列的营销活动。 按照沈知言的性子,在发现对方的意图后,将其按死在萌芽阶段是最稳妥的。 然而……他怕打乱顾铎的部署。 顾杨的事情在网络上肆意传播,顾铎不可能毫无察觉。甚至,如果没有顾铎的默许,这些信息根本无法在网络上留存太久。 想必顾铎已经有了应对方案。因此,沈知言不敢贸然行动。 况且…… 沈知言苦笑一声,“这不是说澄清就能澄清的事情。我要怎么自证呢?” 这时,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梁凝,左看看秦昭,右盯盯沈知言,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猛然将头甩向秦昭,挑了挑眉。 秦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猜测得到了证实,梁凝的双眼逐渐瞪大,“我……” “注意文明用语。”沈知言及时打断对方施法。 “……的天呐。”梁凝急忙改口,不可思议地说道:“原来当年顾铎和顾杨争的人是老大你啊?!” 沈知言:…… “……首先,没争人那档子事。然后,能不能把那些不靠谱的八卦从你脑子里一键删除,梁小姐?” “leo。”梁凝没管沈知言的辩驳,自顾自地说道:“如果那幅画是你画的,那陆静岚现在已经侵犯了你的署名权,这事不能纵容!” 沈知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我根本无法证明那幅画是我的。而且,我以‘yan’的身份创作的画作,全都葬身火海了,只剩下一副ivaa的获奖作品。但问题又来了,我要如何证明它就是当年的获奖作品,而不是我刻意伪造的呢?” 说到这里,沈知言心思一动,他看向秦昭,“阿昭,你打电话问一下ivaa主办方,六年前的那场比赛,相关资料还有没有。” “好。” 秦昭明白沈知言的意图,点了点头后,便径直起身,掏出手机,快步朝办公室门外走去。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既然舆论已经开始造势了,想必这两天就会全面发酵。你们公关部这段时间辛苦一些,别让ag卷入这场风波。” “明白。” 梁凝离开后,沈知言长叹一口气,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闭,陷入了沉思。 顾铎的势力,京市没有人不知道。陆家敢对顾铎出手,绝不会只靠舆论战这么简单。 沈知言相信顾铎既然敢纵容对方挑衅,一定是有所准备。只是……如果有人利用他的这种心态,釜底抽薪呢? 忽然,沈知言想到了今早秦昭交给他的那份报告,以及其中的名单。 陆家利用徐肃野牵制住了徐胜宇,又通过给鼎晟制造危机,让徐胜宇自顾不暇。 那么……华清礼呢? 八年前,他们对付羽翼尚未丰满的顾铎,尚且要斩断华清礼那边的助力。那八年后的今天,又怎么会只废掉徐胜宇这步棋,而放任华清礼不管? 思及此,沈知言来不及多想,直接拨通了华清礼的电话。 几声“嘟嘟”的接线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沈总,是对新品发布会的细节又有调整了吗?” “方案基本定下了,除了今天提到的那几点变动,其他的不会再改。我打这个电话是想问一下,关于林赫谦的事,华总准备什么时候调查?”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沈总别急,这两天我会抓紧时间确认一下他的情况。不过,林赫谦跟了我很久了,若说他被人利用,倒有可能。但说他有二心的话,可能性不大。” “华总。”沈知言不想再绕弯子,直言道:“这些日子的舆论战你都看到了,现在网上又传出了新的流言,显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准备对付顾铎。可是……华总,在如此暗潮涌动的形势下,你那边是不是太风平浪静了一些?” 电话那头的华清礼听懂了沈知言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不多时,便笑出了声。 “沈总,当年的事,想必老顾已经告诉你了。你放心,这世上只有一个方琢,同一个坑,我华清礼不会掉进两次。你放心。” “那希望是我多心了。修改后的方案会尽快发给峰达,期待下周的新品发布会。” “好。辛苦沈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挂断电话后,沈知言才发现,秦昭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见沈知言这边忙完,他快步走了过来。 “ivaa那边回复说,当年的参赛资料他们都有保留,但是因为时间久远,需要耗费人力找一下。等有结果后,会以邮件的方式发送给我们。” 沈知言点点头,“嗯,这件事你来跟进。” “好的。”秦昭颔首。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网上关于顾氏继承人死亡的猜测愈演愈烈,却迟迟引而不发。沈知言知道,对方应该是在等一个特定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很快便来了。 第58章 有人调查你! 徐胜宇的动作很快, 没过几天京市警方就出具了蓝底的官方通报,洗清了鼎晟和冯缦身上和税务有关的脏水。 官方的盖棺定论,总算为鼎晟在网络围剿中,争取到了一丝活路。 当然, 这种时候想彻底洗白, 显然是不可能的。 官方账号发布通报后, 铺天盖地的阴谋论顷刻间席卷而来, 迅速霸占了热搜。 只不过……在这个鼎盛用来澄清自身税务问题的热搜里, 出现得最频繁的名字竟然不是徐胜宇, 而是顾铎——毕竟众所周知,京市的徐少被顾铎庇护。 因此,在这场甚嚣尘上的阴谋论中,那个包庇徐胜宇的幕后boss,自然也就非这位只手遮天的顾家掌权人莫属。 在几位知名大v的推波助澜下, 网友们纷纷站队,将顾铎推到了公众对立面, 声势浩大地指责权贵凌驾于司法之上的不公。 而就在舆论热潮持续攀升之际,一条名为【消失的继承人】的热搜, 突然空降到了热搜榜榜首! 热搜中打头阵的,是一条缅怀已逝恋人的视频。 视频中,陆静岚气质温婉、面容亲和,顶着一张一看就不会说谎的脸, 温声诉说着她和爱人的过往。 随着她的回忆,一桩在京市沉寂已久的陈年旧案, 重新回到了公众的视野。 八年前,在顾氏权柄交替之际,三房继承人顾杨忽然车祸身亡, 于是,顾氏掌权人的身份毫无悬念地落到了顾铎身上。 在此之后,顾铎用铁血手腕大肆清除异己不说,还将三房的人赶尽杀绝,逼死堂兄、幽禁堂嫂,种种罪行罄竹难书。更是将顾杨的亲弟弟、如今三房唯一的血脉养废,还将他从天御集团开除。 第85章 这件事曝光后,瞬间便压下了之前所有的新闻八卦,网友们群情激愤,对顾铎发起无数声讨。 与此同时,那篇「顾氏继承人死亡疑云」事故调查报告,也在众望所归中被迅速推上热搜,一众网友在下面@官方账号,要求彻查当年的车祸真相。 然而,事态发展到现在,才仅仅只是开始。 此前种种,虽然声势浩大,但终究还只是局限于网友们的口诛笔伐。 直到陆氏集团率先出手——其旗下的《商海观察》在头版刊登了文章《论企业家的伦理道德责任》。 至此,各路资本纷纷下场,数家蓝v相继发声。天御集团的股市一时发生了动荡。 就在此时,天御审计部的副总监吴启源竟然公然披露了天御轮渡公司的季度亏损! 利空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发了大范围的跟风抛售,致使天御集团的股票当周下跌12%。 天御轮渡,是早年间由顾杨打理的顾氏产业,在这个时候无疑是十分敏感的存在。天御轮渡的亏损,在削弱顾铎公众形象的同时,更是制造了集团内部的信任裂痕。 然而,自始至终,不管是顾铎本人,还是天御集团,面对这次舆论矩阵的联合围剿,始终未作回应。 确切地说,整个顾家,在这次事件中跳出来发言的,只有昙花一现的顾楠—— 顾楠:有病吧?什么叫三房被养废了?你们才养废了呢,你们全家都是废物!一群吃饱了撑的听风就是雨的傻叉,想搞我小叔别拿我哥当枪!艹! 下一刻,顾楠喜提封号。 沈知言不知道顾铎迟迟不发声是在等什么,但他清楚,再严密的部署也难保万无一失。这段时间,顾铎白天黑夜连轴转是免不了的。 因此,尽管心中焦虑不安,沈知言还是忍住没有打电话给顾铎。毕竟股市瞬息万变,他担心会让对方分神。 不过,电话虽然没打,但信息……他倒底还是没忍住发了一条。 leo沈知言:还好吗?那幅画的事,需不需要我出来澄清? 这次,不同于以往的秒回,过了半个多小时,顾铎的回复才迟迟发来。 顾铎:我没事,别担心。你别掺和进来,我心里有数。 见顾铎的回复如此精简,沈知言便明白他还在忙,于是便没有再回信。 reverie酒吧里,灯光暧昧朦胧,带着几分怀旧的韵味。 看着摆弄着手机、魂不守舍的沈知言,方琢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沈知言最喜欢的gatsby’s dream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就算在这儿操碎了心,又有什么用?在家对着电脑,也不过是看看网上骂战、盯盯股市行情,难不成你还能跳出来和网友对骂,或者下场护盘?” 沈知言端起方琢放到自己身前的酒杯,轻抿一口。 浸润着蜂蜜的金酒难掩柠檬汁的酸涩,香槟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刺痛难名,密密麻麻得顺着舌尖蔓延开来,连带着思绪也一同被搅得杂乱无章。 “知言,我们退一万步讲,就算顾铎真出了什么事,难道他没了天御,你就不喜欢他了?”方琢倚靠在沙发背上,手中随意地端着酒杯,眼神隐匿在酒吧明暗交错的灯光中,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可能?他就算没有天御,也能东山再起。再说,就凭顾棠和陆行驰,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沈知言没有抬头,只是下意识地反驳着对方的话。 “就是嘛。那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儿?”方琢笑了笑,将身子从沙发背上抬起,凑向沈知言,“如果天御轮渡出事,我大不了再跑一趟。放心,千帆轮渡的合作,我还能帮你拿下来。” 听到这话,沈知言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和方琢约在reverie酒吧,是为了之前毁约的事,而准备向对方道歉的。 思及此,沈知言不由有些尴尬,“阿琢,抱歉,今天扫你的兴了。” “呵。”见沈知言终于活了过来,方琢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难为沈总在百忙之中,还记得我这些被放在犄角旮旯的小事。” 沈知言自知理亏,忙讪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这么忙吗?周六还要加班?” “年底了嘛,我们也是有指标的。”方琢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将酒杯放回桌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小巧的物件,随手丢给了沈知言。 “喏,看看喜不喜欢。” 沈知言不明所以地接住了对方抛来的东西,摊开手掌,细细打量起来。 只一眼,他就忍不住惊呼出声,“阿兹特克的祭祀小刀!你哪儿搞来的?” “就知道你喜欢!今天和客户谈投资的事,看到他身上戴着这个,我猜你肯定喜欢,就舔着脸跟人家买下来了。”方琢打量着沈知言脸上惊喜的表情,自得一笑,“你怎么谢我?” “啧……完了,‘歉’还没道完,又多了个‘谢’要道。”沈知言笑着长叹一口气,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猜的。”方琢眉眼含笑地看着他,神情中带着一丝怅然,“我小时候有个邻家弟弟,和你特别像,打小就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我也搞不懂你们怎么喜欢这些。” 沈知言闻言愣了一下,抬眼好奇地望向方琢。 金色的灯光洒在沈知言脸上,将一双漂亮的眼睛映成了琥铂色。 “你还有个弟弟?” “不是很熟的邻家弟弟。”方琢说着,偏头看了看对方,眼中的笑意不由变得更盛,“……这副模样更像了。” 沈知言心中一动,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和方琢在一起时,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方琢的脸,尤其是下颌角和颧骨处——像以往一样,没有看到任何切口和手术的痕迹。 沈知言压下了心底的异样,问道:“你这夺人所爱,花了不少钱吧?” “咱们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这些?”方琢笑着指了指沈知言手中的黑色小刀,“你快给我讲讲,我不懂这个。” 沈知言闻言,垂头敛目,把玩着手中的小刀。 “在阿兹特克文化中,祭祀活动占据核心地位,这把小刀就是祭祀用品。刀身的黑曜石虽然珍贵,但还在其次。它的刀柄是十分稀有的红木,上面的这些花纹和符号,来源于阿兹特克日历石上的纹样。还有,你看这里……” 说着,沈知言将刀柄上的图像指给方琢看,“这是阿兹特克神话中的羽蛇神形象,羽蛇神是阿兹特克文化中的重要神祇,象征着创造、智慧和丰收。” 方琢托着腮,一脸认真地听沈知言讲解。也不管听没听懂,只是一味点头,“这样啊,既然寓意这么好,那你可得随身带着,就当……是我送你的护身符,怎么样?” 沈知言不由失笑,他将小刀收入鞘中,郑重地放进口袋,拍了拍,“行啊。” reverie酒吧里,暖黄的光线像金箔一般,细碎闪烁。 沈知言笑着看向方琢,在这一刻,他难得的从这紧绷的一周里,体会到了一丝放松。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在沈知言眼前一闪而过。 那是一道沈知言做梦都忘不掉的、无比熟悉的身影—— 陆文福! 沈知言猛然一惊!陆文福怎么会在reverie? 他的身体有些发僵,直直地盯着陆文福的背影。 看他去的方向…似乎是包厢区。 注意到了沈知言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方琢忙问道:“怎么了?” 沈知言摇了摇头,他强行压下了汹涌的情绪,面色如常地转过头来,对方琢说道:“没事,我去趟洗手间。” 说罢,不等方琢再说什么,沈知言径直起身,步伐急切地穿过舞池,向陆文福的方向追去。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陆文福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穿过大厅一侧的走廊,走进了一间包厢。 沈知言看了看走廊四周的监控,没敢靠近包厢附近。他醉眼朦胧地靠在走廊入口处的立柱旁,挡着半边身子,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包厢门口。 在打发了几个搭讪的人后,不多时,包厢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五、六十岁,但身体依然干练的老者。 沈知言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人他见过——在顾母的寿宴上,招待宾客! 只是,沈知言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沈知言蹙着眉,揉了揉额头,俨然一副醉酒的模样。他悄然动了动身体,将自己彻底隐于立柱之后。 待那位老者走出走廊后,沈知言迅速拿出手机,对准那人的侧脸,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忽然,那老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然脚步一顿,警惕地向沈知言的方向看了过来。 “先生,请问您是身体不适吗?需不需要我扶您回座位?” 这时,一位年轻的侍应生路过,见沈知言似乎因为醉酒而不舒服,便走过来出声询问,恰好挡住了那名老者的视线。 第86章 沈知言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醉醺醺地说道:“谢谢,我自己可以。请问,洗手间是在那边吗?” 侍应生顺着沈知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点点头,“是的。那先生您小心。” “谢谢。”沈知言对侍应生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小侍应生愣愣地看着沈知言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直到同事过来叫他。 “怎么了,小傅?在这儿傻愣着干嘛。” 方才那个向沈知言引路的侍应生这才回过神来,他一脸激动地看向身旁的人,说道:“你看到了没?刚才那位先生可真好看!” “不是,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见人家好看,上去搭讪了吧?” 小傅年纪不大,听到这话不由涨红了脸,“怎么可能!是有一位先生说,这边有人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让我过来看看!好啦,别在这儿围着了,不然一会儿经理又该说我们了。” 沈知言心中忐忑地去洗手间转悠了一圈后,这才施施然往回走。 一路上,他在心里默默地猜测着那人的身份。顾铎不知道是否在忙,沈知言犹豫了一下,没有在现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然而,就在他走到之前与方琢一同喝酒的卡座时,却已经不见了方琢的身影。 在先前方琢的位置上,华清礼正靠着沙发背,两条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手中晃着方琢没喝完的那杯酒。 显然,他在等沈知言。 “华总?” 沈知言有些不明所以,快步走了过去。 华清礼见沈知言过来,浅浅地笑了笑,但是笑容却不达眼底,“我特意等在这儿,是为了跟沈总说一声,方琢我先带走了,你别担心。” 说罢,华清礼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像是不习惯这酒过于浓烈的味道,喝完后,他又蹙眉看了看酒杯,冷笑一声,便麻利地站起身。 “等一下,华总。”见华清礼不将话说清楚就要走,沈知言忙将他叫住,犹豫着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华清礼此时的脸色有些阴沉,脸上的笑也只是堪堪挂住。 他回过头来,看向沈知言,“抱歉啊,沈总,是我托大了。养鹰却被鹰啄了眼。” 沈知言闻言一惊,见华清礼这幅态度,又结合他今晚的举动,不由急声道:“顾铎出事了?他怎么了?” 华清礼嘴唇微动,似乎有些迟疑,但见沈知言如此急切,也不好再瞒,便言简意赅地说道: “天御轮渡出了问题。他们的润滑油供应商延迟交付,导致15艘游轮停摆。原本华家有军用级润滑油配额,可以用来应急。可是……” 说到这里,华清礼磨了磨牙,声音骤然冷了下去。 “华家的风电能源,在华信银行的不动产登记中出现了二次抵押记录,有人向银保监会匿名举报了华家,触发了专项审计。我们现在无法调动储备的军用润滑油支援老顾,他那边……正在紧急联系供应商。” 沈知言额头上的青筋一跳,忙追问道:“多急?需要多少?什么规格?” 华清礼摇了摇头,“天御游轮的专用型号是marinemax-5000,至少在特性上要高于这个型号。我现在联系不上他,其他的我也说不好。应该很急,这事儿如果拖久了,可能会影响到银行授信,以及融合产业园区的预审资格。” 融合产业园区…… 这个项目,顾铎曾经在游轮上和沈知言说过。那时,他们还在担心如果陆氏和顾家联合投标,结果会对ag不利。没想到,陆行驰想要的不是联合投标,而是将天御踢出局。 见沈知言面色不善,华清礼忙道:“你也别急,老顾肯定有办法。以他的人脉,找供应商还是能找得到的,大不了溢价。” 沈知言知道,华清礼这是在安慰他。 军用级别的润滑油,需求量大,又短期交付,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 沈知言的唇色有些发白。 忽然,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口袋里的那把小刀,联想到刚才华清礼提到了华信银行,他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事……和阿琢有关?” 听到“方琢”的名字,华清礼缓缓勾了勾唇角,他的声音虽然平和,但其中却透着一股森冷。 “那狗东西就他妈的是个白眼狼。” 说完,见沈知言蹙着眉想要开口,华清礼毫不犹豫地将其打断,“沈总,与你合作很愉快。但是我想,老顾应该告诉过你,别掺和我和方琢的事,对吗?” 说完,华清礼眯起眼睛,向沈知言笑了笑,之后便直接转身。 正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忽然又停住了脚,回头说道:“哦,对了,我通知了你那个姓秦的助理,让他来接你了。我就先走了,告辞。” 说完,华清礼向沈知言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开了酒吧。 沈知言此时心急如焚,他没有精力再管华清礼,急忙拿出手机,拨通了顾铎的电话,对面却迟迟无人接听。 这时,收到华清礼的消息便火速赶来的秦昭,已经急匆匆地走进了酒吧。他飞速向四周环视一圈,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拨打电话的沈知言。 当秦昭走过去时,沈知言已经放下了手机。 “leo,ivaa那边出事了!” 沈知言这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秦昭那边急切的声音便已经响起,“他们的人说,前段时间做数据清理,六年前的所有资料全部清除了。” 沈知言眉头一挑。 这么巧?早不清除,晚不清除,偏偏在这时进行数据清理?还刚好卡在了他参加ivaa赛事的时间点上。 “而且……”秦昭抿了抿嘴唇,面上一片凝重。 “怎么了?”沈知言见秦昭这幅模样,心中不由泛起疑惑。 “我见ivaa那边行不通,就想着,能不能问问你在江城上学时的老师、同学,看能不能证明你是‘llan’。结果……” 秦昭顿了顿,继续说道:“leo,我发现,近期有人去江城调查过你。” 第59章 陆氏“挡箭牌” 东江瑞锦的顶层, 双层玻璃将京市夜晚的喧嚣悄然隔绝。璀璨的霓虹被压缩成一片柔和的光带,映在站在落地窗前的沈知言身上。 秦昭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平板递到沈知言面前,上面清晰地展示着一组组对比数据。 沈知言一边讲着电话, 一边迅速扫过屏幕, 仔细地查看着资料内容。不多时, 他朝秦昭点了点头, 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书房的方向。 秦昭心领神会, 立即转身快步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后, 熟练地完成了国际会议的预定和设置,并将需要在线上同步的材料逐一准备好。 “abbiamo già controllato le prestazioni dell'olio lubrificante e sono proprio quello che cerchiamo. schmidt,mi fai un favore e mi presenti al presidente di basf?” (我们已经检查过润滑油的性能了,这正是我们所寻找的。schmidt,你能帮我个忙, 把我介绍给巴斯夫的总裁吗?) 沈知言的脸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容,但如果细看的话不难发现, 他的眼底藏着一抹强势与凌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处于高度专注、精神紧绷时的表现。 很快, 在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后,沈知言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grazie mille. ti aspetto per il tuo messaggio.(非常感谢,我等你的消息。)” 挂断电话后, 他倚靠在窗边,一边等着ag德国分公司负责人schmidt的回信, 一边在脑中迅速复盘着今天接收到的信息。 良久,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正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铃声骤然响起。沈知言低头看去——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顾铎的名字。 “言言。” 电话接通后,顾铎的声音传来,略带疲惫。想必是刚忙完手头的事情,看到手机中的未接来电,这才抽空回拨了过来。 听到顾铎的声音,沈知言心中微微一动。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一周前。那时顾铎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回国,虽然风尘仆仆、满面倦容,但还算得上意气风发。 短短一周不见,天御发生了许多事情,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此刻,沈知言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顾铎,看一看他好不好。 不过……显然,在现在这种时候,这样的要求未免太过任性。 迅速按下了情绪,沈知言温声问道:“天御轮渡的事,解决好了吗?” 电话那头的顾铎沉默了一瞬,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华清礼和你说的?别担心,我联系了国石的长兴润滑油,性能上接近天御的需求……” 顾铎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知言的手机中便传来了一道信息提示音,是schmidt那边发来的消息。 他匆匆看了一眼内容后,便将秦昭刚刚发给他的会议链接转发给了对方。 “顾铎。”沈知言打断了顾铎的报喜不报忧,直言道:“所以,你现在的问题解决了吗?” 第87章 “……没有。” 见沈知言语气强势,顾铎听懂了对方的用意,于是坦言道:“符合天御需求的润滑油型号太少了,以中兴的储备,目前只能满足天御50%的需求量。” “需求有多急?”沈知言问道。 “很急,最好48小时以内到货,我担心这次停摆会被视为‘供应链脆弱’的证据,影响融合产业园区的政府预审。” “那你能接受多高的溢价?” “常规情况,150% 以内的溢价我都能接受。如果是型号特殊,完全契合天御邮轮的需求,最高可以给到 200%。” “付款方式呢?” “我们可以先交30%的预付款,剩下的70%货到/付款,但如果有验货保障的话,可以接受100%预付。” 沈知言暗暗松了一口气,顾铎给出的诚意很大,等下他谈判时的压力自然也就小了许多。 然而,顾铎的话还没有说完,“为了表示诚意,天御可以承诺未来3年优先采购对方的油料。此外,天御邮轮可以提供全球航线的贵宾厅冠名权。” 沈知言听完,不由眉头一挑,“顾总诚意这么大?” 电话另一端的人笑道:“沈总为我出人出力,我哪能让你为难。”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和顾铎做了一次简短的信息同步。 “那成。德国的巴斯夫之前为ag米兰旗舰店的暖通系统提供过润滑油,他们的型号是synthomarine-6000,性能优于天御的原型号。我刚才问过ag德国分公司的负责人,巴斯夫的润滑油库存充足,能从法兰克福直发,ag有aeo资质,能申请海关‘绿色通道’,24小时内可以到货。等我和他们聊完后,将细节条款发给你,你们尽快拟定协议。” 沈知言的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传来顾铎的声音。 沈知言一时有些茫然,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了一下信号,不由担心对方出了什么事,不放心地问道:“顾铎?” “言言……” 顾铎的声音缓缓响起,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知言一听便心下了然,他眼睛弯了弯。 “废话先别说了,顾总。于公,天御是ag即将联手的合作伙伴,天御轮渡也是ag重要的高端客户入口和营收增长点。我帮你无可厚非。” 听到这里,顾铎低低笑了一声,“那于私呢?” “于私……等你回来再说。”沈知言的嘴角翘了翘。 说完,他立即话锋一转,“不过,顾总,你得做好大放血的准备。” “当然。于公,我不会让我的合作伙伴白白付出。于私的话……”顾铎低沉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等我回去和你说。” 沈知言用手指在落地窗上无意识地划着图案,闻言,轻轻笑了一声。 这时,秦昭从书房中走了出来,示意沈知言远程会议将要开始了。沈知言点点头,和顾铎说了一声后,便挂断了电话。 由于天御这边给出的价格很高,并许诺了未来的资源置换。因此,沈知言和basf的总裁穆勒谈判得十分顺利。 沈知言代表顾铎与穆勒迅速谈拢,以溢价20%的价格加急采购。不仅敲定了相关细节和交付时间,还约定好,若延迟交付,则按小时计赔,每小时赔偿天御损失金额的1%。 相关条约拟定好后,沈知言便通过邮件发送给了顾铎。 天御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将签署好的合同发送了过来。在沈知言的牵线搭桥下,basf总部也在短时间内完成了签返,合同正式生效执行。 做完这一切后,沈知言倚在皮椅的靠背上,长长舒了口气,用手扶着肩颈,缓缓转动了一下颈椎。 秦昭将泡好的咖啡放到沈知言面前,担忧道:“leo,你不要光想着天御的事,ivaa那边突然删掉存档,很可能就是冲着你来的,说不定和江城那边调查你的是同一拨人。” 沈知言好笑地看着一脸急切的秦昭,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别急,事情再多也要一件一件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适些,微微转动座椅,面向秦昭,“说说吧,你在ivaa那边,都套到了什么信息。” 在沈知言忙着帮天御天南海北地找供应商时,秦昭也没有闲着。他设法买通了ivaa的一位技术人员,打探到了一些情况。 “那名技术人员说,他之前接到通知,要调取六年前那届ivaa的赛事记录。但是由于档案太多,一时没腾出时间,就耽搁了。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就传来了要进行数据清理的消息,而六年前的一切记录,都被归类为待清理的冗杂数据。即便他明确提出了调取档案的需求,却依然被上层无视了。” “而且我听说……”顿了顿,秦昭补充道:“当天,ivaa曾有一位华人到访。” “那江城那边呢?”沈知言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秦昭略作思忖,神色有些犹豫,“江城那边是前段时间的事了,据说有人调查过你上学时的事情,还查了阳光福利院。” 沈知言蹙眉问道:“有那个人的照片吗?知不知道样貌特点?” 秦昭摇了摇头,“那人很谨慎,和他有关的监控都被删除了。据说身材高挑,面貌平平,没有什么记忆点。” 听到秦昭的描述,沈知言微微扬起眉梢,冷笑一声。 ivaa的参赛作品,直接关系到了“llan”这个名字的归属。如果陆静岚不是“llan”这件事被戳穿,不仅会让人质疑热搜上对顾铎指控的真实性,还会打乱陆行驰后续围绕着陆静岚展开的营销计划。 而且……沈知言自认为,自己的过往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也从未想过隐瞒。 在这种时候,将精力用来调查自己,还相貌平平、没有什么记忆点的人——沈知言先入为主地想到了今天在reverie酒吧里遇到的陆文福。 除了陆家,谁还会这么有病,闲的没事去调查他? 思及此,沈知言不由气笑了。 自他回国后,陆家屡次三番给他使绊子。沈知言之前忙着让ag在国内站稳脚跟,抽不出手来对付陆家,反倒让对方蹬鼻子上脸,越发肆无忌惮。 如今,他和峰达联合推出的“快消轻珠宝”新品发布会即将召开。这次的联手,沈知言不仅是为了抢占下沉市场,同时也是为了给陆氏布饵。 沈知言原本是想借助顾铎,在融合产业园区的项目上牵制住陆氏的资金流,他再逐渐压缩宝丰阁的生存空间,徐徐图之。 可现在…… 在陆行驰的一再挑衅下,他的脾气被彻底勾了起来。 沈知言本来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温润有礼、圆融通达不过是一种社交手段和处世态度而已。既然陆行驰喜欢玩儿阴的,没道理只让他做初一,而没人做十五不是? 饵料已然布好,现在织网,还能让对方过个好年。 沈知言面色不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眼中透着丝丝冷意。 秦昭见状,微微愣了一下,“你知道是谁?” 沈知言扯了扯嘴角,语气笃定,“除了陆家还能有谁?我想……去江城那个,大概率是陆文福。” “是他?” 对于秦昭的反应,沈知言有些诧异,“你认识陆文福?” “之前在调查璀璨之夜那件事时,听说过。”秦昭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听说是专门帮陆家父子干脏活的。我之前见过,是个练家子。” 沈知言这下来了兴趣,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你打不打得过?” 秦昭认真地思索片刻,沉声道::“打不打得过现在还无法确定,但拼命的话,我能弄死他。” 沈知言不由失笑出声,拍了拍桌子,提醒道:“法治社会!秦总,冷静点。” 说完,他又缓缓地将神色尽数敛下。 他看向秦昭,一字一句,郑重说道:“阿昭,不要为任何人拼命,这件事我和你说过不止一次了。命只有一条,自己要为自己负责。你打黑拳时的那套理念,趁早摒弃,听明白了吗?” 秦昭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见沈知言还盯着自己不肯放过,他忙端正了神色,摆出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这才得以蒙混过关。 见秦昭总算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沈知言放下心来。他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23:20。 默默地算了算和意大利的时差,随后,他仰头将咖啡一口喝完,利落地拨通了alex的电话。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alex一贯张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阴阳怪气,“哎呦,没想到还能在非工作时间接到leo的电话啊?” 沈知言一听就知道,那天他挂了alex的电话,对方的气还没消。 无奈地叹了口气,沈知言扶了扶额头,“一个多星期了,还没消气?” “你也知道一个多星期了?”电话那边的声音音量骤然提高,震得沈知言将手机拿远了一些,“现在才来哄我,你不觉得太晚了吗?leo!” 第88章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他不是很想耽误时间,于是便如实道:“我打这个电话,是想问你关于钻石供应商的事。” “哈?你这是准备连哄都不哄了?leo,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自从你回到中国,就变得格外冷漠无情,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对你下蛊了吗?” 沈知言稍稍反思了一下,觉得就算对方再怎么活该,自己直接挂断人家电话这种事,做得确实有些不妥。 反思完毕,沈知言从善如流道:“行了,我那天不该挂你的电话,抱歉。现在可以消气了吗?” “可以。”alex回答得十分爽快。 毕竟二人共事多年,他对沈知言的脾气再了解不过—— 当沈知言给你台阶下时,一定要及时接住。不然,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案,毫不犹豫地抛弃你,重新换个合作伙伴。 “所以,你到底想问我什么事?” 既然沈知言肯服软,alex也就心满意足了,他转而切入到正题,一时有些想不通。 “leo,你现在合作的钻石供应商,提供的品质相当不错,我这边也没有更好的货源。” 沈知言将手肘随意地支在桌子上,“可我想要价格更便宜的。” “一分钱一分货,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价格降下来,钻石品质肯定没法保证。” “可是……”沈知言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如果我既想要品质好,又想要价格便宜呢?alex。”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alex明白沈知言的意图,一时有些震惊。 良久,手机中传出了alex不解的声音,“你想做什么,leo?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做不成!kimberley process(金伯利进程)的监管越来越严,你买了也运不回中国。” “想什么呢,alex,我当然不会碰这种事。”沈知言轻笑一声,“kp监管得严不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利益足够大时,自然会有人愿意为之冒险。谁想赚这个钱,谁就去担这个风险,我只是……做个信息的掮客。” 听沈知言这样说,alex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行。我知道刚果(金)的一些消息,回头发给你。” “别发给我。”沈知言闻言,当即打断,“你只需要在当地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行,我来想办法让该听到的人听到。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好。”alex一口答应了下来,说完,他又狐疑地追问道:“是谁惹你了?把你逼到这个份上?” “老仇人罢了。”沈知言淡淡地说道,接着他看了眼时间,“这件事谢谢你,alex。我这边时间不早了,就先挂了。” “leo。”就在沈知言准备挂断电话时,alex出声叫住了他,“你不需要跟我客气,帮你,我很乐意。你知道的,对吗?” 沈知言一怔,没有接下alex话里隐藏的暧昧,“当然,我这是在为你打工赚钱嘛,老板。竞选在即,加油。” 说完后,沈知言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只是,在电话被掐断前,他隐约听到了alex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 沈知言压下了心中泛起的异样,转头看向秦昭,“宝丰阁在非洲的供应链负责人是谁,你知道吗?” 秦昭点头,“知道。” “这些日子,你关注一下非洲那边的情况。等alex将消息散播出来后,设法让陆氏的人知道。但你记住……”说到这里,沈知言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不许下场参与,不要和这件事沾上半点关系。” 秦昭心领神会,“我明白的,你放心。” “行,这几天你先忙这件事,如果需要出差就自己安排。” 秦昭略作犹豫后,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那我不在的这几天,让小陈来接送你?” 沈知言无奈地瞥了一眼秦昭,没好气道:“我那驾照自打拿到手,就一直搁那儿放着吃灰。上下班而已,不至于折腾思怡。” “行了。”说完,沈知言挥了挥手,“时间太晚了,你看看是现在回去,还是在客房凑合一晚?” 秦昭其实很想在客房“凑合”一晚,但他怕管不住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思。 为了避免精神内耗,他心里的白色小人一马当先,直接斩断了黑色小人耍赖的机会,“那我就先回去了。leo,晚安。” “晚安。” 沈知言的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便传来了一道信息提示音。 一看是顾铎,他顿时眉眼含笑,低头回复着对方的消息。因此,也就错过了秦昭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简单地询问了一下顾铎的现状,以及接下来的应对策略后,沈知言忽然想起今天在reverie酒吧中,看到的那个从包厢中出来的老者。 他将照片给顾铎发了过去。 leo沈知言:[图片] leo沈知言:顾铎,这个人我好像在你母亲的寿宴上见过,他是谁? 几乎就在下一秒,顾铎的消息便回了过来。 顾铎:他是顾家老宅的管家。发生了什么事? 第60章 天御反击战 对于那名老者的身份, 沈知言委实有些吃惊。他之前一直以为和陆家勾结的人是顾棠,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leo沈知言:我今天在reverie酒吧,见到他和陆文福在一起谈事情。顾总, 你们顾家怕不是要漏成筛子了。 对于顾家的事, 顾铎并没有隐瞒, 他的消息很快便发了过来。 顾铎:顾家向来就不是铁板一块。胜叔是我爷爷的心腹, 他和谁来往, 自然是得了我爷爷的授意。 顾铎的爷爷, 是天御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他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的一代人物,门生故旧众多,即便到了现在,在任的仍然不少。 但无论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顾家掌权人传到顾铎这里, 已经历经三代更迭,沈知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这其中竟然还有他老人家的事。 思及此,沈知言不由想到了这次针对顾铎的攻讦, 不知道背后有没有顾老爷子的手笔。 似乎是猜到了沈知言的疑问,顾铎的解释紧随而至。 顾铎:我纵容顾棠他们把事情闹大,就是想一劳永逸。老爷子早年间在公司里埋下了一批暗桩,这些年随着他的失势, 有一些已经废掉了,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 把剩下的一并拔除。他当年退下时,在海外通过几家空壳公司代持天御股份,这次天御股价震荡, 背后就有他们的动作,不过已经被我追踪到了。 沈知言一时有些错愕。 他之前还在疑惑,就算顾铎想引蛇出洞,但为了对付顾棠而导致天御股价下跌,代价也未免太严重了。 没想到……和顾铎斗法的人竟然是顾老爷子。 顾铎的目的,也从来不是打压顾棠,而是为了肃清他爷爷埋在公司的眼线,收购对方的股份。 可是…… 按理说,顾铎和顾棠都是顾家人,无论谁掌权,都和退居幕后的顾老爷子无关。以他如今的年事,还利用顾棠折腾这么一通,图什么呢? leo沈知言:这次顾棠生事,背后是你爷爷在撑腰? 顾铎:没错。不然就凭顾棠,哪有本事搞这么大的阵仗? leo沈知言:可他图什么呢?哪家长辈不是希望子孙和睦,他却平白无故地支持顾棠跟你斗? 顾铎:呵。 顾铎:是啊,哪家长辈不是希望子孙和睦。他图什么呢? 看到顾铎发来的消息,沈知言放在按键上的手指轻轻一颤。 平心而论,他很难与顾铎感同身受。事关亲情,沈知言实在缺少发言资格和共情能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亲情的缺失和亲人的背叛,也不知道哪一种更难过一些。 而且……虽然顾铎没说什么,但沈知言莫名觉得,那个“呵”字骂得很脏。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拨通电话安慰一下对方时,顾铎的信息便发了过来。 顾铎:我爸掌权时,他就看不上长房。八年前,三房的人就是在他的纵容下,联合他的亲信把我爸气到心脏病发作。言言,这件事在我心里永远过不去,不管是三房的人,还是他,我都恨。 leo沈知言:那就解恨,做你想做的。 沈知言的消息发出去后,过了许久,顾铎的消息才再度传来。 顾铎:言言,你永远会支持我的,对吗?永远站在我这边,永远偏向我,是不是? 沈知言不知道顾铎为什么总是试图在他这里寻求肯定,上次在秦昭的刺激下如此,现在又是如此。 虽然不明白,但沈知言还是笃定地回复了他。 leo沈知言:是,顾铎,我永远支持你,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这边,偏向你。 顾铎:[图片] 下一刻,顾铎发来了一张截图,是他们的聊天记录。 顾铎:我取证了。你以后反悔也没用,沈知言。 沈知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leo沈知言:你幼不幼稚?签了合同都有人违约,区区截图就想约束我?顾铎,你如果对我不好,我扭头就走人。 第89章 顾铎:首先,我不会对你不好。然后,沈知言,你走不了。 沈知言只当这是顾铎话赶话的调笑,并没有放在心里。想到他应该还有事情要忙,嘱咐了几句后,就结束了聊天。 虽然已经和巴斯夫那边签好了协议,但是在之后的48小时里,沈知言并不轻松。 安排了专人协同天御对接巴斯夫,跟进物流动态后,他抓紧时间整理好一系列材料,提交了电子清关文件,协调海关“绿色通道”。 在众人紧赶慢赶之下,这批加急采购的润滑油总算在39小时内全部完成输送,天御轮渡在停摆48小时内恢复了运营。 在天御轮渡的危机解决后,第一时间,【天御轮渡启航】的话题便登上了热搜高位。 网络上对顾铎的猜测和抨击已经持续许久,顾铎对此一向都是置若罔闻,甚至还放任自流。 但天御轮渡停摆的事,不仅仅是企业经营问题,还直接牵涉到了产业园区项目中政府预审的态度,所以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站出来澄清。 装死多日的天御集团突然发声,瞬间引发热议。 网友们并不关心其背后的行为逻辑,他们关心的是摆在明面上的天御轮渡亏损和顾杨车祸之迷。 他们更想看到的,是黑心资本家昏聩无能、决策失误,以及豪门杀人犯一朝落马,被绳之以法。以此来获得爽文照进现实的快感,进而将情绪化的宣泄演变成集体的狂欢。 因此,在一片声讨中,谈到项目预审、园区规划的言论寥寥无几。但如果有心的话,可能会发现,在热搜里,但凡发言涉及到相关内容,便会被立即删除。 ——因为这条热搜本来也不是给网友看的。 顾铎是在用实际行动,反驳天御“供应链脆弱”的猜测,给筛选开发商的政府部门吃一剂定心丸。 沉寂已久的天御集团既然开始发声,便不会浅尝辄止。 天御邮轮恢复运营,只是顾铎打响舆论反击的第一枪。紧接着,便是安抚天御的大小股东和合作伙伴。 于是,【吴启源职务侵占罪】的话题紧随其后,迅速冲上了热搜高位。 在顾铎沉默的时间里,已经委托第三方审计机构,收集了吴启源篡改邮轮折旧率,导致天御轮渡资产虚减的证据,并对吴启源正式提起了诉讼。 与吴启源一同被查的,还有天御轮渡的采购经理陈景成,他已经以“受贿罪”被移交到司法机关处理。同时,天御的原润滑油供应商,也因为严重违约,被拉入了行业黑名单。 这一系列的操作,无一不在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 顾铎的鱼钓完了,现在正在清理门户。 显然,这些大张旗鼓的动作,是做给正在踌躇观望的人看的。无论是在这段时间里,没有急着下场站队的朋友,还是见势不妙,犹豫着是否抽身离场的潜在合作伙伴。 有顾杨身死的迷案吊着公众情绪,天御的接连几个热搜并不缺少热度。 只是,这次有了天御公关部在背后发力,在营销号的引导下,舆论已经不再是一边倒的骂声。 「牛逼,资本就是牛逼,这是推出替罪羊来了?」 「搞了半天,顾杨的车祸到底和顾铎有没有关系?在这转移注意力呢?」 「看看跟天御深度绑定的那两家,一家偷税漏税,一家二次抵押,天御会清白?就顾铎这种资本家,上午枪毙下午再查,都不带冤枉的!」 「现在的人出门都不带脑子吗?人家说啥是啥?顾杨的事当年就定案了,你们非不信,就信自己的阴谋论。」 「楼上的太单纯了,官方定论你就信?」 「楼上什么成分?我不信官方信你?行走的五十万?」 「就是,不信官方信陆静岚?陆静岚说画是她画的,就是她画的。说她和顾杨是一对,他俩就是一对。说顾杨的车祸是顾铎做的,就是顾铎做的。怎么,陆静岚是你妈?你这么听妈妈的话?」 「呵呵,这是资本下场了吧?这么维护姓顾的有钱拿?一群随波逐流的乌合之众。」 「哟哟哟~楼上的,你就是传说中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独醒哥”吗?」 「@今天老板和渣男分手了吗,你不是功能号吗?怎么,你老板是顾铎还是顾铎他对象啊?这么有眼无珠,祝你老板和渣男百年好合!」 见热搜里的骂战发酵得差不多了,顾铎这才有条不紊地对自身名誉展开进一步反击。 在这场舆论风波刚起势时,顾铎虽然没有在公众平台发声,但私下里的部署却从来没有停过。 早在陆氏集团下场的当天,天御集团的法务部就向《商海观察》和陆氏旗下的18个散播舆论的营销号,递出了律师函。 如今,《商海观察》已经被勒令停刊整顿,一众营销号也因为散播不实言论而全部被封,并且进行了经济赔偿。 天御集团转手就用索赔的5.2亿,成立了“企业家伦理道德责任基金”,倡导良性竞争,互利共赢,狠狠地回击了《商海观察》之前发布的那篇《论企业家的伦理道德责任》,打脸了其背后的陆氏集团。 在顾铎从容不迫的反击下,最终杀死这场骂战的,是权威媒体《第一财经》发布的《顾杨车祸背后的资本暗战》,全面分析了这次舆论背后,“某些利益团伙”对天御集团和顾铎本人的恶意打压。 虽然文章中没有直接点明“某些利益团伙”是谁,但只需要看哪家营销号在热搜里跳得最欢,答案便一目了然。 热搜里,瞬间攻受易势。 打败八卦的,是八卦的反转。破解阴谋论的,是更大的阴谋论。 随着《顾杨车祸背后的资本暗战》的发布,网上的舆论中心迅速从“顾家谋杀案”转移到了“陆氏恶意商战”,顾铎的口碑至此得到了全面逆转。 与此同时,沈知言找准时机,再次趁火打劫。通过与ag交好的几家媒体,将之前被陆家压下去的宝丰阁质量问题,重新翻了出来。 质量问题,历来是珠宝行业的大忌。 大众对珠宝其实并没有很深的了解,而品牌的价值就在于,他们在用品牌的信誉为大众购买的珠宝做担保。 因此,对于一家珠宝公司而言,质量危机就是信任危机,不仅关乎品牌的信誉,更会直接影响品牌对其旗下珠宝的附加价值。 一时之间,宝丰阁不仅退货的需求暴增,就连他们推出的贺岁新品也受到了抵制。 而说起宝丰阁的贺岁新品…… 沈知言在看到相关介绍时,就不由感到一阵无语! 陆行驰果然没有给沈知言带来任何“惊喜”。他仍然和八年前一样,利用陆静岚和顾杨的关系,推出了“时空之泪”的后续——“永恒誓约”系列珠宝,主打纪念爱情的噱头。 原本凭借陆静岚在网上的人气,这一系列的新品还能在陆氏的信誉危机中独善其身。 毕竟,虽然陆静岚在网上的形象十分佛系,但她的粉丝却战斗力爆表。并且在一次次的骂战中,俨然已经被虐成了拥有十级战斗力的死忠粉。 然而,击垮这些死忠粉,只需要一则来自江城教育局的官方声明—— 「近期,网络上流传的一幅作者标注为 “llan” 的画作引发了广泛关注和讨论。经我局深入调查核实,现对该画作作者相关情况作出如下澄清: 此幅备受关注的画作,实际为八年前江城某高中学生沈某的参赛作品。 当时,沈某作为江城教育系统艺术培养计划的优秀学员,积极参与了该项赛事,并展现了独特的艺术风格与才华,得到了广泛认可。 现郑重声明,该画作作者并非网传的陆静岚女士。我局在此呼吁广大网友尊重事实,切勿轻信和传播未经证实的信息。江城教育局始终致力于推动教育事业的发展,也将持续关注此类事件,维护教育公平与学生权益。 特此公告。 江城教育局」 公告一经发出,网上一片哗然。 利用舆论的人终将受到舆论反噬。死忠粉的战斗力虽然强大,但和受到背刺而脱粉回踩的“死忠粉”相比,不值一提。 至此,沦陷的不仅仅只有陆氏集团的官方账号,陆静岚的视频下面,也被反扑而来的指责声迅速占领。 风水轮流转。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继顾铎之后,陆家人也终于亲身体会到了——在陆静岚的视频中,作画人并非她本人这件事,在之前被陆行驰捂得严严实实,如今也被专业人士扒了出来,发到了网上。 无奈之下,陆静岚不得不删号退网。而陆行驰围绕着陆静岚设计的一系列营销计划,也彻底宣告流产。 网络上热热闹闹,在新品发布会现场,沈知言美滋滋地在手机上围观着“一边倒”的骂战。 这次ag和峰达联合推出的“快消轻珠宝”系列,不同于之前的“织梦录”,沈知言在新品发布会中参与的环节并不多。产品介绍由设计师负责,媒体问答交给了华清礼,沈知言只需要在开场时进行简单的开场致辞。 第90章 于是,早早完成了任务的沈知言,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下面当起了甩手掌柜,悠闲地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啧啧”地幸灾乐祸。 该说不说,陆行驰这人,在阴人方面确实才华出众,但他的商业手段实在捉襟见肘。 陆家的家主竟然是这种损人有余,利己不足的人——沈知言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啧,陆家气数将尽。 “老板,看陆氏被骂,你就这么高兴啊?” 跟在沈知言一旁的陈思怡一脸错愕地看着努力压下嘴角却屡屡失败的沈知言,一时有些不解。 她什么时候见过自家老板这样?!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竞争对手吃瘪,总要放一挂鞭炮庆祝的。”沈知言低头看着手机,忽然意识到这话在这个场合说不太合适,于是赶忙找补,“当然,峰达是盟友,不是对手。华总吃瘪的话,咱肯定不能放鞭炮。” 周围峰达的员工:……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上的“顾铎”二字,取代了之前满屏的芬芳。 在天御对网上的舆论进行反击时,顾铎就已经回国了。 但因为最近天御内部局势动荡,他一方面需要肃清异己,一方面又要稳住局面,这些日子连轴转地泡在公司,沈知言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见到他的人。 而现在这个时候…… 沈知言看了看时间。顾铎现在应该在开董事会,处理顾棠和顾老爷子手下的那些旧部,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自己? 心中泛着疑惑,沈知言接通了来电。 “怎么了,你们的会开完了?” “还没。抱歉,言言,没办法去参加你们的新品发布会。” 沈知言觉得顾铎的歉意有些好笑,“这有什么?肯定是先解决天御的事更重要啊,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是想跟你报备一下。”电话那头,顾铎的声音有些迟疑。 “这次三房的事被旧事重提,顾楠作为三房唯一的血脉,为了安抚公众情绪,对媒体有说辞,我可能需要让他重新回到天御。他当初是因为得罪你被开除的,所以……” “多大点事儿!”沈知言笑道,“我跟顾楠没什么仇。他对我下药,我也揍他了,我还不至于因为几杯酒就记恨人。不过……”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就这样随意任免,不会影响员工情绪吗?” “不用担心,我是按规章办事。天御成立时,设立了家族信托,各房都有在企业任职的权利。”顾铎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你同意了,那我等下就让顾楠去老宅取信托协议来公司。” “嗯。”说完,沈知言觉得顾铎有些小题大做,“其实,任用顾楠是你们顾家的事,你没必要问我的。” “当然有必要。”顾铎语气认真地说道,并且再次强调了一遍,“言言,你的态度很重要。” 见顾铎说话不分场合,沈知言急忙干咳了一声,迅速环视了一圈四周,见只有陈思怡双目囧囧有神地盯着前方,其他人都神色如常,这才放心。 他挪了挪身子,远离了支棱着一只耳朵、得寸进尺地往他手机边上凑的陈思怡。 “行了,我还在发布会现场呢。”沈知言有些心虚地警告对方不要乱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笑,“好,今晚我去找你。” “昂,挂了啊。” 不想让陈思怡获取过多情报,沈知言含糊地回了一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之后,他一脸严肃地看向陈思怡。 早已经摸清沈知言脾气的陈思怡虽然心有畏惧,但不多。 她忙伸出三根手指,指灯发誓,“报告老板,保证守口如瓶!如违此誓,让我这辈子发不了财。” 这誓够狠,让沈知言不得不信。 正在沈知言和陈思怡就电话问题进行“友好”交流时,忽然,一道上了岁数但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沈知言身后响起。 “呵呵,沈总,冒昧打扰一下。” 沈知言闻声回头,见到眼前之人时,心中顿时一惊。 在他身后站着的,赫然是那天他在reverie酒吧见到的那名老者,也就是顾家老宅的管家,胜叔。 第61章 顾楠,危! 胜叔已经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了, 但依旧身姿挺拔,体格康健。他穿着一套黑色西服,领口处系着领结,头发被他向后梳得一丝不苟。 此时, 他正面容慈祥地看着沈知言, 嘴角噙着和善的笑容, 虽然眼角皱纹已深, 但眼神明亮锐利, 毫无浑浊之色。 沈知言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新品发布会上见到此人, 心下猛然一震,但在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迅速压下了心中的惊骇,沈知言适时地在脸上流露出些许疑惑。他从容起身,面向老者,试探着问道:“不知您是……?” 胜叔恭谨地笑了笑, “呵呵,沈总, 久仰大名。我是顾家老宅的管家,跟随顾老太爷已有三十多年, 主家的少爷小姐们都叫我一声胜叔。今天是沈总和小华总的新品发布会,老太爷关心小辈,特意让我送来贺礼,以表恭贺之意。” 说着, 胜叔微微欠身,将手中的孔雀石礼匣双手递到了沈知言面前。 沈知言听到对方的身份后, 脸上瞬间浮现出惊讶之色,他连忙用双手接过礼匣,谦逊地笑道:“承蒙顾老太爷厚爱, 知言愧领了。” 话音落下,沈知言将礼匣轻轻打开——在匣中的黑丝绒面料上,放着一只19世纪的瑞士珐琅怀表。 表壳上盘绕着黄金藤蔓纹饰,间或点缀着宝蓝色的露珠。表盘是白色珐琅材质,边缘运用了渐变珐琅彩工艺,由白色平滑地过度为深邃的钴蓝。表盘中央是一颗3克拉左右、被切割成57个刻面的aa级火欧泊,热烈张扬。嵌钻的罗马数字环绕在表盘四周,断裂的时针停在了“vii”和“viii”之间,不再走动。 沈知言惊叹着轻抚表盘,“这种珐琅彩的渐变烧制工艺,如今可不多见了。钻石的净度和切工也是顶级水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说着,他抬头看向胜叔,诚恳道:“劳烦胜叔,一定要向顾老太爷传达我的谢意。ag和峰达的新品发布会,正缺一件能镇场的古董。” “呵呵,沈总好眼光。”胜叔含笑回视着沈知言,目光和蔼,“沈总少年英才,来京市后,一时风头无两,就连老太爷在疗养院中也时常听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言语间暗藏锋芒,“不过,珠宝到底是门‘火里求金’的手艺,没几十年的沉淀压不住场。老太爷他常说,‘珠宝业最重传承,新秀当知深浅’。想来沈总能有今日的成就,定然知晓其中的分寸。” 闻言,沈知言心中一动,不由暗暗挑眉。 他这才明白对方的来意——原来这位是顾老太爷派来示威的!想必自己帮顾铎联络供应商的事,已经传到了老爷子的耳中,所以才特意让胜叔过来敲打自己。 想通这一点后,沈知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作为珠宝设计师,对画稿上的一毫一厘,自然要知其分寸。” “不过……”他将怀表从匣中取出,在手指间把玩了一番,温声说道:“对于珠宝行业而言,传承固然重要,但革新也不容小觑。” 沈知言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摩挲着表壳上的金色藤蔓,语带惋惜,“就像这样的老物件,在代代传承中难免会有磕碰。” “修复这只怀表的人,手艺确实精妙。只可惜,方法已然落后。金丝掐得太密,叶脉转折处又用汞齐补得太厚,平时虽然不显……” 这时,沈知言将手中的怀表略作倾斜。顷刻间,在白炽光的照射下,表壳上赫然折射出了一块阴影。 “……但在强光下,却暴露了银斑。” 胜叔见状,不由微眯起眼睛,他总觉得对方的话语中,有一种温温吞吞的强势。 然而,沈知言此时的态度实在谦和,仿佛只是在和同好探讨工艺,而不是在话里有话地反击,反倒让他一时不好指责对方的冒犯。 似乎没有察觉到胜叔的不满,沈大设计师还在继续着他的工艺交流。 “其实,如果真想修补裂痕,与其为了强留不合时宜的旧料,草草地糊一层汞齐遮掩,倒不如大刀阔斧地革新,用金丝重掐藤蔓纹。以现在的工艺,我能让缠枝延三寸,而不动老根。胜叔,与时俱进,才能历久弥新,您说是吗?” “沈总见解独到,受教了。”胜叔深深地看了沈知言一眼,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是声音却越发低沉。 “老太爷这次让我来,还有一句话想让我转告沈总。‘红宝易得,火彩难求。变彩宝石最忌强光,暗处才显火彩。有些光……熄了,比亮着要体面。’” 听到胜叔的话,沈知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顾老太爷和顾铎之间的争斗,熄不熄火,和他有什么关系,找他来求什么体面?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将怀表举到头顶处,对准了室内的灯光。 第91章 灯光下,火欧泊色彩明亮,光斑跳跃。 “顾老太爷那是老观念了,胜叔。天然火欧泊的变彩源自内部结构,灯光越烈,越能辨清真伪。” 沈知言收回视线,将怀表珍重地收好,重新放回了表匣,这才幽幽地补充道:“假火彩,才怕强光。” 胜叔此时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一些,他掩下了眼中的不虞之色,“既然如此,我会将沈总今天的话尽数转告给老太爷。想来沈总事忙,我就不多加叨扰了。” 话落,胜叔颔了颔首,转头就要往外走。 “胜叔。”沈知言连忙出声,将人喊住。 早在胜叔自报家门时,陈思怡就接收到了沈知言的眼神暗示。 她心领神会,一早便取来了这次新品中专门为老年人设计的、象征着福禄寿的无事牌,将其装到锦盒中,悄然放在了沈知言的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沈知言已经拿起了身边的锦盒,恭敬地递给了对面的老者。 “一场小小的新品发布会,竟然能蒙顾老垂青,知言倍感荣幸。这个无事牌虽然不比古董怀表名贵,但也聊表我们做晚辈的一片心意。表者,测光阴流转;牌者,守本心澄明。愿顾家如这怀表般历久弥新,也愿顾老如同这无事牌,岁月不扰,诸事平安。” 胜叔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 盒中的无事牌玉质上乘,水头十足,以ag的微镶技术嵌钻封边,大气端方。 “呵呵,沈总还是这么能言善辩。” 胜叔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他笑着看向沈知言,意味深长道:“不过,老太爷最喜欢守旧藏拙,像这种半新不旧的手艺,怕是入不了他的眼。” 说完,他“啪”的一声重重合上了锦盒,不待沈知言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转身便走,径直离开了大厅。 沈知言看着胜叔离开的背景,眉头渐渐骤起,心中疑云翻涌。 ——什么叫“还是这么能言善辩”? 他们……曾经见过吗? 胜叔离开后,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陈思怡终于按捺不住,她脸上的镇定瞬间被强压已久的惊讶取代。 “这位装扮老派的先生,竟然是顾家的管家!” 听陈思怡这样说,沈知言狐疑地看了过去,“怎么,你认识他?” 沈知言着实有些意外,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自家小助理与顾家老管家似乎不该有什么交集。 然而,陈思怡接下来的举动却大大出乎了沈知言的预料,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见过的。前两天我去帮你的车做保养,在4s店见到过他。当时我还想,不过是出来保养个车,还特意穿西装、打领结的,这老先生也太讲究了吧!” 沈知言一时有些无语,他不可思议地问道:“讲究的人多了,就这点儿事,也至于让你的印象这么深刻?” “当然不至于!我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保养的那辆保时捷911太酷了!还有……” 说到这里,陈思怡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还让人家保时捷4s店,帮他订购适配宝马车型的刹车油,这不砸场子嘛!而且还一下子订了10升!10升哎老板,把你卡宴的刹车油全换完,也用不到1升。” 沈知言没有听清陈思怡后面的话,他在听到“宝马”、“刹车油”时,脑子“轰”地一下,有些发懵。 陆文福、胜叔、刹车油…… 宝马、车祸、顾杨…… 忽然,顾铎的话像一道惊雷一般,在他的脑中闪过—— “这次三房的事被旧事重提,顾楠作为三房唯一的血脉,为了安抚公众情绪,对媒体有说辞,我可能需要让他重新回到天御。”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等下就让顾楠去老宅取信托协议来公司。” 三房唯一的血脉…… 顾杨的弟弟…… 顾楠! 沈知言的心重重一沉。 顾铎让顾楠回老宅取信托材料。如果顾杨的弟弟在这个时候出了事,事故方式还和当年的顾杨如出一辙,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公共情绪定然会将矛头指向顾铎。 更有甚者,如果顾楠真的出了意外,一旦检查出他的刹车出现问题,那么,会不会反向推演出,当年顾杨的刹车也被人动了手脚? 瞬间,沈知言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这到底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与担忧,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确认顾楠的安全,至少要提醒他注意防范。 思及此,沈知言转头看向身旁的陈思怡,“思怡,你在这里等一下华总,他那边的采访结束后,告诉他,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发布会的后半场,就辛苦他费点心多盯着了。” 陈思怡点了点头,她见沈知言面色发白,不由担忧地问道:“好。老板,你那边的问题严重吗?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沈知言摇了摇头,快步向门外走去,“你协助华总处理好这边的事就行。” 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地下停车场,沈知言利落地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引擎的发动声响起时,他拨通了徐胜宇的电话。 “沈知言?!” 徐胜宇的声音很快便从电话那头传来,惊喜中掺杂着不可置信。手机里的风声呼呼作响,显然,他此时正在户外。 “嗯,徐少,我有些事想问你,希望没有到打扰到你。”沈知言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驶离了停车场。他的眼睛紧盯着导航,朝着顾家老宅的方向,提速而去。 “不打扰,不打扰!你说!” “顾楠的电话是多少?”沈知言开门见山地问道。 “啊?这个啊,你等等,我找找……” 徐胜宇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沈知言打电话给他,竟然是问顾楠的电话。 不过他虽然不解,却还是麻利地在通讯录中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将顾楠的电话号码报给了沈知言。 沈知言在手机上录好后,继续问道:“还有一件事,徐少,你知道顾楠开什么车吗?以及,他平日里住在哪里,顾家老宅?” “迈巴赫。”这次,徐胜宇回答得很快,“住处的话……据我所知,现在顾家老宅那边长住的,只有顾铎他堂姐,顾锦。顾楠一般不住那边。” 听到徐胜宇的话,沈知言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他长长舒了口气,暗道是自己想多了——既然顾楠不住老宅,也不开宝马,那想必胜叔也没有什么机会在他的刹车上动手脚。 不过……沈知言看了看导航上显示的目的地,并不是很远。 来都来了,过去看看吧。 “沈知言,你忽然问顾楠做什么?”手机里,徐胜宇满是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有点不放心他,我过去看看。顾铎在开董事会,等下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可能还需要徐少帮忙。” “啊?!” 电话那头传来徐胜宇的一阵惊呼,紧接着,他有些急促地追问道:“你在哪呢?” “去顾家老宅的路上。行了,我还有些事,先不说了,徐少。” “哦……” 得到了对方的答复,沈知言立即挂断电话,转而又拨打了顾楠的号码。 “嘟……嘟……嘟……” 只是,在一阵阵单调的连线声中,电话那头却迟迟无人接听。 第62章 “可是他死了” 临近傍晚, 一辆梅赛德斯缓缓驶进了顾家老宅,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车刚刚停稳,引擎还没有熄火, 车门就被人迅速打开。顾楠神色匆匆地从车上下来, 随手带上车门, 急步穿过前院。 他走得太急, 以至于手机被落在车上都没有察觉。 这时, 车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在车内引擎低沉的运转声中,发出 “嗡嗡” 的震动。屏幕上,一个陌生号码在昏暗的车厢内徒劳地闪烁着。 “好,爸你别急,我这就过去, 嗯……” 顾楠走进客厅时,一个穿着米白色羊绒大衣, 烫着一头大波浪齐肩发的美艳女人恰好迎面走来——正是顾铎的堂姐,顾锦。 见到顾锦, 顾楠赶忙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小姑。” 顾锦一边讲着电话向外走,一边对顾楠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好, 您放心吧,我这就赶过去。” 说完, 顾锦便挂断了电话。但紧接着,她忽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看向正准备上楼的顾楠。 “小楠,你今天怎么来老宅了?” 见顾锦竟然破天荒地和自己聊起了家常,顾楠虽然诧异,但还是回过身来,开口答道:“小叔让我来老宅取一趟信托材料,他说……” “哦,这样啊。” 然而,不等顾楠说完,顾锦便出声将其打断,显然她并不是真的想问顾楠回来的缘由。 果不其然,转而她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要去趟疗养院看老爷子,你的车是不是停在外面?钥匙给我,我用一下。” 第92章 “车没熄火。但是,小姑,我等下还要用……” 顾楠还要再说些什么,可顾锦明显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转头就往外走去。 “车库里有的是,你让管家再给你备一辆。我时间来不及了,先用一下你的车。” 顾锦的语速很快,口吻不容置疑。她脚步匆匆,不待顾楠反驳,便径直离开了客厅。 顾楠:…… 见人走远了,顾楠的脸上才显露出一丝阴郁,他看着顾锦离开的方向,“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顾楠环视了一圈四周,随口向一旁的佣人问道:“胜叔人呢?” 那名佣人正忙着手里的活儿,听到顾楠叫他,动作麻利地收拾好后,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恭敬说道:“楠少,管家今天去看老太爷,还没有回来。” 顾楠点了点头,吩咐道:“那你去车库给我备辆车,我等下要用。” “请问您要用什么车?” “随便。” 丢下这两个字后,顾楠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楼上,径直走进书房,取出了保险箱中的家族信托材料。 他快速翻阅了一遍材料,在确保无虞后,便将需要带走的文件整理妥当,重新关好保险箱,这才离开了书房,神色间透着几分急切。 顾楠下楼时,那名佣人已经将车准备妥当,此时正在客厅里继续忙着手头的活计。 见顾楠下来,他头也不抬地喊道:“楠少,您的手机刚才忘在了车里,小姐让我给您送过来。” 说罢,他随手指了指客厅的茶几,顾楠的手机此时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顾楠斜睨了佣人一眼,没有搭理对方。他几步上前拿起手机,抬脚就往外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然而,等他匆匆来到前院时,却不由身体一僵。 一辆黑色宝马 740li 已经暖好车,正停放在那里,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隐约可闻。 车库里有那么多车,却偏偏给他准备黑色宝马——顾楠觉得老宅的人都他妈的有病。 不过他赶时间,也懒得和这些人多做纠缠。他冷笑一声,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在关上车门的一瞬间,顾楠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抬头瞥了一眼,见是陌生号码,便没有急着理会。 等他系好安全带,缓缓启动车辆驶出了顾家老宅的大门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戴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喂。哪位?” 下一刻,耳机里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顾楠,我是沈知言。” …… 顾家老宅在京市西山南麓,距离ag和峰达举办新品发布会的地方并不远。 暮色渐合,此时,一辆黑色卡宴正疾驰在通往顾宅的盘山道上。 因为有了之前和徐胜宇的那段通话,现在的沈知言已经不像起初那样紧张了。他见电话终于被人接听,便施施然地自报了家门。 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了顾楠不可思议的声音。 “沈知言?你打电话给我干嘛……靠!还打了这么多!你要干嘛?我告诉你,复职的事是我小叔点了头的,你要找别找我,找我小叔去!” 很明显,顾楠这时才注意到手机里那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沈知言被顾楠的“先声夺人”噎了一下。他压了压脾气,暗道不能和小辈一般见识,毕竟同龄的小辈也是小辈。 “……最近网上的风波你也知道,你哥的事被有心人翻了出来攻击你小叔。我打电话就是提醒你一下,现在这个时候,万事都要小心一些。” 顾楠被沈知言突如其来的关怀弄得一头雾水,顿感莫名其妙。 “不是,沈知言,你脑子没事吧?我……我艹!” 话还没有说完,顾楠原本调侃的声音却陡然一变!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沈知言听到电话中的声响,心脏猛地一缩,他急忙问道:“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刚才刹车没踩实。” 顾楠的声音很快便恢复了平稳,可沈知言悬着的心却没有就此放下,他赶紧追问道:“顾楠,你开的什么车?” “家里的车啊,宝马740li。” “轰!” 顾楠的话像是一道天雷在沈知言脑海中炸响,他脑中那根紧绷的弦轰然崩断! “顾楠,停车!现在马上停车!” 沈知言急切地对顾楠喊道,可回答他的,却是手机里传来的一连串急促的刹车声和一道道刺耳的鸣笛。 “顾楠?!” “艹……艹!沈知言!我刹车出问题了!”顾楠猛锤着喇叭,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的颤音。 沈知言此时已是一身冷汗。 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动静时,他便猛踩油门,瞬间提高了车速。 不过,他仍旧强装着镇定,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显得平稳。 “别慌。听着,顾楠,现在切手动挡降到m2,看到仪表盘左边的拨片没有?往下拉两次!” 一阵剧烈的碰撞声传来,顾楠在疯狂地拍打变速杆。接着,手机里传来了顾楠绝望的喊声。 “降不了!我降不下来!这玩意他妈的卡死了!” “别急顾楠!你别急。你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金属?扳手、胸针,哪怕是袖扣都可以。撬开变速杆的侧盖,里面有强制降档按钮,左数第二个,把他按到底!” 沈知言的语速极快,但声线却十分平稳,在电波的修饰下,丝毫听不出隐藏在其中的紧张。 在这种时候,沈知言的沉稳,无疑给孤立无援的顾楠带来了极大的安心。至少,没有进一步加大他的恐惧。 听到沈知言的话,顾楠迅速取下了别在领带上的钻石领夹—— 他今天接到了小叔的电话,被告知可以回天御任职,还让他参加今晚的董事会。因为,他才特意装扮地正式一些,赶到顾家老宅来取材料。 而这枚钻石领夹,是他一众饰品中最珍贵的一件,每次出席重要场合,他都会佩戴。 顾楠用一只手牢牢握着方向盘,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处隐隐泛着青白。他的另一只手则颤抖着拿着领夹,按照沈知言所说,死命地撬动变速杆的侧盖。 一阵铂金和铝合金碰撞的刮擦声响起,尖锐刺耳。 终于,m3挡位的灯亮了起来!就在那一瞬间,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咆哮着将车速拖了下来。 夕阳将盘山公路的护栏染成了血色,像是一条狰狞的金属蛇,在后视镜中显得格外扭曲。 沈知言一边在后视镜中观察着路况,一边手指划动,查看着电子地图。 “速度降了下来,可是还是刹不住!” 电话中刺耳的刮擦声终于停止,可紧接着便传来了顾楠带着哭腔的声音。 沈知言死死地压下声音中的每一丝起伏,他平静地说道:“没事,速度降下来就好。顾楠,你前面有几个连续的发卡弯,控制好车,电话别挂断,我切出去一会儿,你自己能不能行。” “……行!” 顾楠说完,沈知言便保持着通话,又迅速拨通了徐胜宇的电话。 几乎就在他拨出的一瞬间,电话就被接通了。 沈知言没有丝毫废话,电话一接通就急切地开口道:“徐胜宇,顾楠的车出了问题,你那边能不能封锁顾家老宅这边的盘山道,不要让车经过,还有……” 只是,不等他将话说完,徐胜宇便用同样急切的口吻做出了回应。 “沈知言,你别担心!我通知了华清礼,盘山道这一带的路已经被封了。徐家的工程队就在这附近,我们正在赶过去,到时候我们会在五号弯那里布置一些充气垫。” 情况紧急,沈知言来不及问“为什么工程队会有充气垫”这种琐碎的问题。 他当机立断地反驳道:“不行,缓冲不够,顾楠会受伤。你的工程队在附近的话,那就方便了。五号弯那里有一条岔路,那儿有个废弃的采石场。” 沈知言一边说着,一边调大手机上的地图,“你让你的工程队把两车砂石倒进采石场,再布置气垫!快!” 得到徐胜宇的应允后,沈知言便切断了电话。 此时,他已经来到了盘山道上发卡弯的出口。 沈知言打开车门,急步从车上走了下来。 盘山道上寒风烈烈,沈知言从发布会现场离开得太过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穿上外套。此时,他只穿着一件西装,本就瘦削的身影,在呼啸的凛风中更显单薄。 沈知言拢了拢衣襟,利落地打开后备箱,拿出了放在里面的防震箱。 防震箱上印着“联合珠宝新品发布会”的字样,里面是发布会上用于互动的碎钻样品。在互动环节结束时,就被陈思怡及时收回了车内。 沈知言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防震箱。 顷刻间,一箱碎钻被尽数沿着山路倾倒了下去。 钻石的莫氏硬度为10,远高于轮胎的橡胶,很快就在盘山路上铺成了一道十几米长的摩擦带。 第93章 做完这些后,沈知言看了看顾楠即将过来的方向,转头便回到了车上。他将防震箱随意丢到了后座,重新切回了和顾楠的通话。 “到哪儿了?” 此时,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顾楠已经几近崩溃,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快出发卡弯了。沈知言,我是不是会死……” “别废话。” 沈知言说着,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又向前开出了一段距离,错开了顾楠的车道。 “等下你出弯的时候,会看到一条反光带,压过去,别躲!” 沈知言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汽车的嗡鸣声。通过后视镜,他看到了一辆失控的宝马740li冲出了发夹弯,正向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左打方向盘,别怕!”沈知言冲着电话喊道。 话音未落,失控的宝马便裹挟着滚滚热浪,直直地冲入了那片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碎光的钻石带! 刹那间,无数颗荧光闪烁的碎钻同时啃噬着轮胎,宝马的车身发生了剧烈的震颤。紧接着,一道尖锐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宝马左侧的车身猛地擦过峭壁,一路上火星四溅。 沈知言见状,忙启动车辆跟在顾楠的车后。等顾楠的车经过了钻石带后,他一脚油门,超到了对方的车前。 “我到了,你前面的车是我。顾楠,跟着我的车走,在五号弯转进岔路口。会没事的,放心。” 手机中传来了顾楠急促的喘息声。他没有回答沈知言,只是一言不发地紧紧跟在那辆黑色卡宴的身后。 过了好一会儿,顾楠才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激动地喊道:“沈知言,你的车别挡在我前面!我控制不住,会撞到你!” “砰!”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下一刻,便传来了一道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同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颠簸。 盘山路上,黑色卡宴在外力的撞击下,方向猛然一变。但下一刻,就被及时调正了方向。 “没事,我心里有数。” 沈知言仗着卡宴内置的钛合金防撞梁,不知死活地挡在失控的宝马车前。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压下了两辆车的时速。 在一声声碰撞的闷响中,沈知言忽然不着边际地想起了在意大利时,他曾经和秦昭跑去蒙扎赛道看f1比赛,那时他还笑着调侃,买车还是要买能防撞的,保命第一。 没想到,一句调侃竟然被对方记在了心里,秦昭先他一步回国处理事情时,就帮他买了这辆卡宴,还特意进行了改装加固。 ——事实证明,确实实用。 思绪很快回笼,沈知言拨通了徐胜宇的电话,询问对方的进度。在得知徐胜宇那边正在倾倒最后一车砂石时,沈知言对他们的办事速度着实有些意外。 不过来不及细想,挂断电话后不久,沈知言就带着顾楠来到了五号弯。 他们转进了通往采石场的岔路,前方工程车作业的轰鸣和砂石倾倒的巨大声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沈知言猛踩油门,骤然提速,一个甩尾将车横亘了在砂石堆前。 “右满舵!”沈知言对手机那头的顾楠大声喊道。 此时的顾楠已经丧失了判断力,他紧紧抓着沈知言这棵绝境中的救命稻草,依言向右打满了方向盘。 顷刻间,那辆残损的宝马径直向着卡宴的车尾撞去! “砰——砰——” 宝马的右前轮铲上了卡宴的后杠,卡宴瞬间倾斜,钛合金防撞梁擦着宝马的右车门掠过,迸发出了阵阵火星。 强大的冲击力将宝马车身硬生生地逼向了砂石堆。 二十吨浸透了水的建筑废料轰然坍塌,宝马像是陷入流沙般缓缓下沉。 在剧烈的冲击中,沈知言被撞得七荤八素,他的左肩狠狠地磕在了车身,肩膀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暗暗爆了句粗口,他缓了缓颠簸带来的阵阵头晕,忙踉跄着打开车门,向着砂堆坍塌的地方跑去。 徐胜宇早已经先他一步,一脚踹开了宝马变形的车门,将里面的顾楠连拖带拽地扒了出来。 死里逃生的顾楠显然已经四肢发软,此时正狼狈地瘫坐在地上。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脸上却丝毫不见之前惊惧。他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手中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阵阵颤抖。 沈知言跑了过来,扳过顾楠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哪儿受伤了?” 听到沈知言的声音,顾楠这才从放空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似乎有些茫然,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知言不知道顾楠这是怎么回事,只以为他是一时被突发变故吓傻了。见他并没有明显的皮外伤,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沈知言,你没事吧!你疯了吗?竟然拿车挡!” 就在沈知言检查顾楠的伤势之时,徐胜宇也满脸担忧地想查看沈知言的状况,但他不敢对沈知言直接上手,便用目光在沈知言身上小心翼翼地、一圈又一圈地打转。 “这件事多亏你了,徐少。谢谢。” 沈知言没有在意徐胜宇的打量,他有些疲惫地冲对方笑了笑。之后,他便不顾形象地坐到了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含进嘴里,扶着额头,闭眼缓了好一会儿。 难得被沈知言如此温和地对待,徐胜宇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呆立在原地,又是担心、又是感动,心里还隐隐泛起了一股不可言说的成就感。 心头的大石落了地,沈知言这才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其他事情。 “对了,徐少。” 沈知言的头晕有所缓和之后,便看向徐胜宇,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啊?” 听到沈知言的问题,徐胜宇的面色陡然一僵,眼神立马开始四处游移。 不经意间,他乱窜的目光瞥到了地上的顾楠,不由眉头一挑,忙道:“这事以后再说,你要不要先送顾楠去医院?我看他的状态不太对。这里我来处理,这件事得封锁消息。” 沈知言深深看了徐胜宇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好,那辛苦你了,徐少。” 说完,他起身拉起了坐在地上犹自发呆的顾楠,试探着问道:“二少,你要不要跟我走?” 顾楠看着沈知言,捏了捏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 坐上了沈知言那辆化着“战损妆”的卡宴,顾楠一眼便看到了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个银底红花的香球,微微有些出神。 沈知言看到顾楠这幅样子,以为这位顾二少被吓破的胆子还没有补齐,不禁叹了口气。 “二少,你命也是够大的,这么严重的车祸,连我都有擦伤,你竟然一点皮外伤也没有。”沈知言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打趣道。 他本来是想说些轻松的事情,帮顾楠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却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对方。 听到沈知言的话,顾楠原本空洞的神情瞬间皲裂。他猛地抬起头来,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毫无征兆地,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顾楠绝望地看着沈知言,眼中满是痛苦与悔恨,神情几近崩溃。 沈知言怔住了。 他和顾楠的交集不多,而在有限的接触中,对方留给他的印象也并不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见到顾楠这幅模样,沈知言的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酸涩。 他总觉得在顾楠的身上,似乎能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是顾铎吗? 可他又不仅仅只像顾铎。 “刚才,在砂石塌陷的时候,有一块金属板砸进了车里……当时,它正好掉了出来……我俯身去捡。就这么巧,让我躲过了一劫……” 顾楠哽咽地说着,声音断断续续。 他将紧握的左手伸到沈知言身前,缓缓摊开。在他的手掌中,躺着一条紫檀手串。 串珠上面用苏派顶级的精微透雕工艺,精细地雕琢着常青藤,藤蔓蜿蜒曲折,叶脉清晰可辨。单薄却不失坚韧,纤细而富有生机。 只是此时,那些檀香珠上却布满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痕。 看到常青藤,沈知言的心没来由地微微一动。 “这是我哥留给我的。” 顾楠的声音再度在车厢中响起。狭小的车厢里,他的每一个字,都被悲伤无限放大。 “沈知言,我哥……他死前是不是也这么绝望?可那时他只有一个人……没有缓冲带,也没有人为他挡车……沈知言,我哥他死了……” 第63章 隐身的二房 顾杨当年的车祸已经在网上沸沸扬扬地闹了很久。 这些日子里, 有人利用他人的同理心,浑水摸鱼,党同伐异。有人想一窥豪门辛秘,满足自己的好奇。哪怕是顾家人, 也在利用这桩旧案, 将它当做争权夺利的工具。 然而从始至终, 没有一个人, 像顾楠这般, 在被撕开的旧日伤疤中, 将当年的那场梦魇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重温了一遍,再一次被铺天盖地的信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失去哥哥的事实。 第94章 更何况…… 今天,他还亲身经历了一场与顾杨死前如出一辙的事故。 关于顾楠在顾家的处境, 沈知言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二,而他也是时至今日才明白, 所谓“边缘人”的含义。 叹了口气,沈知言宽慰道:“你哥哥如果知道他的手串救了你一命, 一定很欣慰。二少,你哥哥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听到沈知言的话,顾楠将手中的常青藤串珠重新攥紧,他靠回到椅背上, 任由眼泪夺眶,肆意流下。 “我哥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狭小的车厢里, 顾楠垂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喃喃地说着。 “他从小就被外祖父带去了国外, 我只知道我有个哥哥,却从来没有见过。后来他回来了,一回来就接过了我爸给我的压力……可他把我救了出来,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顾楠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他抽噎着,似乎是在诉说,也似乎是在发泄。 “我哥特别优秀,爸给的所有要求他都能做到。他唯一的一次反抗,就是坚决不让我碰他们的生意。那时我乐得自在,根本不懂他的用心……但后来出事了我才知道,他是怕争不过,提前给我在顾家留了后路。” 顾楠将串珠拿到身前,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在一次次的抽泣声中,嘴唇颤抖个不停。 “我哥在的时候,哪怕我不管顾家的事,可无论去哪儿都有人追捧,谁见了我不是点头哈腰、‘楠少’长‘楠少’短的献殷勤。可三房出事后,别说外人了,就连老宅里的佣人,都他妈的敢给我脸色看。” 沈知言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顾楠的倾诉。 他有心想说,虽然“拜高踩低”是个贬义词,但在人情社会,向来如此。 顾杨得势时,顾楠得了哥哥的益,那么在三房落魄后,人家自然会将给他的关照收回去,这也无可厚非。 不过……道理虽然如此,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从云端跌落谷底的失重感,个中落差确实难耐。 其实“人走茶凉”的道理顾楠也未必不懂。只是当下,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口,来倾诉这些年积攒的愤懑。 因此,沈知言虽然这么想着,但说出来的话却拐了个弯。 “那……出事后,你就没想过靠自己把三房立起来吗?” 闻言,顾楠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自嘲的笑,他随手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把脸。 因为刚才车祸的原因,顾楠此时的衣服委实算不上干净。 沈知言看到顾楠这番举动,不由眉头一紧,忙拿出一包纸巾丢了过去。 “也不是没试过,可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顾楠抽出一张纸巾,却没急着擦脸,而是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了手中的串珠。 “我哥在的时候,顺风局我都打不明白,何况现在?出事后,我也尝试过几次创业,结果都赔得底儿掉,后来也就不想折腾了,反正家里有信托基金,安安稳稳地吃吃喝喝,不也挺好吗?” 沈知言斜眼瞟了瞟顾楠这一身行头,虽然在车祸中经过了一番连滚带爬的蹂躏,但仍然能看出进行了精心的搭配—— 如果他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般,甘心当个无所事事的米虫,今天也不至于这么重视这次回天御的机会。 可惜,能力撑不起野心,这才不得不在现实面前无奈低头。 “二少居然还尝试过创业?做的什么?” 顾楠听到沈知言这么问,不由面色一赧。 他犹豫了一下,简短地答道:“……房地产。” 房地产? 这不是顾家的老本行吗?看来当年这位顾二少心气还挺高,想直接和天御打擂台。 不过,沈知言觉得有些奇怪,“顾家不就是做这个起家的?虽说人走茶凉,但你也不至于一点人脉资源都没有吧?怎么就失败了?” 顾楠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人脉什么的是有一些,不过也就那样吧。我们那时没做好预算,前期投入过大,后续融资困难,最终就烂尾了。” 沈知言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楠口中的“我们”二字,顿时生起了好奇心。 “你们?你和谁一起做的生意?” 顾楠含糊地说道:“徐家一个不怎么受重视的旁系,他也想干出一番事业来,我俩合计了一下,一拍脑门就干了。” 沈知言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心中对这个旁系的身份,暗暗有了一个猜测。 “那个人……该不会是徐肃野吧?” 顾楠一怔,不禁有些纳闷,沈知言怎么猜得这么准?! “你怎么知道的?就是他。”见沈知言猜到了,顾楠干脆也不瞒了。 “我这边能获取一些政策信息,他那边负责搞建材,怎么看都不该赔本的,可结果就是赔了个血本无归。后来我们又陆陆续续地做了一些别的事,虽然都是小打小闹,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对于顾楠究竟是没有做生意的头脑,还是纯粹被人坑害,沈知言不感兴趣,也无意探究。但有一件事,让他十分在意。 他着实没有想到,徐肃野竟然这么早就和顾楠有过接触了。 而且,是在那么敏感的一个时间点! 当年顾楠的处境可远不如现在。 他哥哥刚死,三房被清算,顾铎执掌大权……种种事件叠加到一起,他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谁也摸不准顾铎的态度,稍微有点儿眼色的都会选择观望。 但偏偏徐肃野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顾楠,这个……他最孤立无援、绝望无助的时候。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习惯使然,沈知言遇事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往深处去想。毕竟很多时候多想一层,就会多一分机会。 此时,沈知言的脊背不禁有些发凉。 从过程上来看,徐肃野在顾楠最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可从结果上来看,顾楠有资源、有人脉,可最终却一事无成。 这背后,会不会有人想趁机将顾楠彻底踩进泥里,杜绝顾家三房崛起的可能? 可谁会这么做呢?这样做,又有谁能从中获利? 不会是顾铎。 顾铎如果想打压顾楠的话,实在太简单了,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这时,沈知言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在八年前顾家的那场变故中,二房的人竟然集体隐身了! 想到如今和陆家打得火热的顾棠,沈知言不禁心头一动。 他试探着问道:“那你又是怎么和陆家搅合到一起的?” 听到“陆家”,顾楠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嗫嚅了一下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沈知言审视着顾楠的表情,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攻心道:“你肯在‘璀璨之夜’上给你小叔下药,这么大的人情,为的的谁?陆静岚?你想促成她和你小叔的好事?” “别提她!” 顾楠忽然有些激动地出言制止了沈知言的话,可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一时有些无措地看向对方。 “抱歉,我不是故意冲你喊的,我只是……不想提陆家的人。” 见提到“陆静岚”,顾楠的反应这么大,再结合最近网上发生的事,沈知言心中大体上有了一些猜测。于是,便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追问。 “没事。等会儿到了医院,你做个全身检查,看看有没有内伤。到时候你叫人来接你,我就不当司机了。” 顾楠见沈知言揭过了刚才的话题,不由舒了口气。但又听沈知言说要送自己去医院,赶忙阻拦。 “我不去医院,我没事!那个……你能不能送我去一趟顾氏会所?我去换身衣服,等会儿还得去参加董事会。” 沈知言瞥了一眼顾楠,他的脸上刚才被袖子胡乱一擦,又混着眼泪,此时灰一道白一道的,十分精彩。 轻咳了一声,沈知言将到了嘴边的笑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其实顾楠这时候去开会的意义不大,反正他回天御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不管是顾铎为了向外界表明态度,洗清流言,还是因为…… ——这次车祸。 “放心,你小叔不是那么冷血的人,知道你出了车祸,不会逼着你去参加董事会的。刚才你的车都翻了,怎么着也要去医院做一下全面检查。” 谁知顾楠却摇了摇头,“让我拿个资料我都能出这么大的岔子,如果连说好的会议都不参加,他就更不信任我了。” 对于顾楠这种心态,工作狂属性max的沈知言自然懂得,于是也不再劝说。他点了点头,一打方向盘,直接变道,朝着顾氏会所的方向开去。 很快,周身挂彩的卡宴缓缓停到了顾氏会所门前。 沈知言不放心地嘱咐道:“参加完董事会,记得去医院做检查。顾楠,你哥保佑你大难不死,你自己得好好惜命。” 顾楠应下沈知言的话,推开车门下了车,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侧身扒着车窗,对车内的沈知言说道:“你等下要去哪儿?上来整理一下吧,你现在这幅样子,比我好不了多少。” 第95章 一边说着,顾楠一边暗暗打量着沈知言——这么冷的天,这人却连个外套也没穿,事先打理好的头发,也在之前的碰撞中变得凌乱,有几缕发丝甚至狼狈地垂落到了额前。 顾楠见沈知言的次数不多,可无论是在网络上、采访中、还是现实里,他从来没有见沈知言如此狼狈过。在他的印象里,沈知言就该是仪态大方、举止从容的。 他怎么能这么狼狈呢? 忽然,顾楠又想到,就连他上次中了药,都能在揍自己一顿后,挺直脊背离开…… 想到这里,顾楠的耳朵不由一烫——艹!他竟然还给沈知言下过药! 顾楠觉得那时的自己简直有病。 沈知言没有顾楠想得那么多,他只觉得顾楠要么眼神不好,要么纯属瞎掰。 他刚上车时就在后视镜中看过了,自己的状态不知比顾楠要好上多少,顾楠竟然说自己和他差不多?这不胡扯嘛! 对于涉及到形象的事,沈知言不能忍。 “别诽谤啊顾二少,说这话前,先把你那三花脸擦一擦。”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沈知言还是麻利地迅速熄火下车。 顾楠说得对,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这幅样子确实没法见人,毕竟他代表的是ag的形象。 于是,沈知言从善如流地跟着顾楠,一路来到了会所顶层,走进了一间房间。 一进门,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副画,瞬间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色彩斑驳的云层生机盎然,在阳光下肆意翻涌。而在画的右下角,赫然是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签名。 第64章 当年的人是顾铎! 顾楠整理妥当走出卧室时, 就看到早已收拾齐整的沈知言,正站在哥哥的画前。 客厅的壁灯镶嵌在墙壁中,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将画上的色彩渲染得越发鲜活。 沈知言静静地站在画前, 神情专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弥漫着怀念与怅然。本就俊美的侧颜, 在光晕中, 显得格外柔和。 顾楠望着这一幕, 心头涌起了一阵莫名的熟悉感。 他忽然想到——他哥哥在世时, 也喜欢像这样伫立在画前,眼中也是这般神色,一站便是许久,不知道是在看画,还是透过画在看谁。 想起哥哥, 顾楠不由眼中一涩,他忙转移情绪, 开口问道: “你也喜欢这幅画吗?” 沈知言一进门,就被它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自己这幅画之前在网上被炒得沸反盈天, 他一早便知。可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当他真切地站在画前, 一时之间竟然百感交集。 过往的回忆像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中闪现——那场让他赚了第一桶金的比赛,那些和老师学画的日子, 还有……在他还是孩童时,画的第一幅画。 当年沈岁安不知道从哪里给他淘来了一只画笔,他认真地画下了一片颜色单一的花海。 那时, 他执拗地指着一朵朵笔触稚嫩的小花,一本正经地睁着眼胡说八道:“这是小红花,这是小蓝花,这是小紫花……” 沈知言站在画前陷入了回忆,直到被顾楠的声音惊醒。他迅速敛去了纷杂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转过头去。 “嗯,很喜欢,你哥品味不错。” 顾楠闻言,骄傲地扬了扬眉毛。 城府如他,根本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他美滋滋地走到吧台,倒了两杯威士忌,在一杯中加了冰块,扭头问道:“要不要加冰?” “不要。” 沈知言说着,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你这是又不赶时间了?不是还要去开会?” 顾楠将一杯盛着威士忌的低球杯放到沈知言面前,坐到了对面。 “刚收到消息,今晚的董事会取消,我小叔临时有事。” 听到这话,沈知言的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他不用想也知道,顾铎的“临时有事”是什么事。 换位思考一下,他不难理解对方的担心。因而,现在的他万万不敢让顾铎看到自己那辆惨不忍睹的卡宴! 沈知言顿时如坐针毡,当即就准备起身离开。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顾楠却像是忽然瞎了一般,半点眼力见儿也没有。 他全然无视了沈知言写在脸上的那明晃晃的“告辞”二字,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 “这是我哥最喜欢的一幅画。你之前问我,怎么敢在‘璀璨之夜’给我小叔小药……你说的没错,我当时就是为了陆静岚。” 不得不说,顾楠很会选话题。这话一出,就将沈知言频频瞟向门口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我一直以为……她是我嫂子。虽然我不支持她这么报复我小叔,但我不能不帮她。毕竟,她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还想着我哥的人。” 沈知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叹的倒不是顾楠乱认“嫂子”这件事,而是感叹顾楠这是把自己当成树洞了。 自从顾楠在车上哭了那么一通之后,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啥事都跟他往外抖搂。不难想象,这些话在他心底憋了多久。 莫名其妙被人当成树洞的沈知言,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按捺下了想走的心思,不解地问道:“凭着一幅画就四处认‘嫂子’,这事你烧纸问过你哥吗?” 顾楠听出了沈知言话中的讽刺,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是才知道她在骗我,谁能想到会半道杀出来个‘江城沈某’啊。” 说完,顾楠郁闷地喝了口酒。但酒还没有咽下,他的神色便陡然一僵。 江城…… 沈某?! 顾楠呆滞地愣了好几秒,随后机械地缓缓转过头来,看了看沈知言,又看看画,再看了看沈知言,又看看画…… 刹那间,一个无比荒谬却莫名合理的念头,猝不及防地在他脑中闪过,把他吓得差点大脑宕机。 顾楠艰难地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知言,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能吧?” 沈知言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顾楠变化纷呈的面色,见对方向自己看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他慢悠悠地起身,踱步到画前,比了一个剪刀手。 “来,二少,给这幅画和它的作者合个影。” 顾楠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竟然还真听话地拿起手机。 “咔嚓——” 神情恍惚的顾家二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沈知言和他哥哥最心爱的那幅画,留下了一张合影。 拍完照后,顾楠才从六神无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时语言系统紊乱。 “艹!艹艹艹艹!艹!” 顾楠猛地一甩手机,整个人瞬间弹了起来,跳进沙发里,见鬼一般地盯着沈知言。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沈知言,“你你你”了半天,好一会儿才将打结的舌头捋顺。 “沈知言!你不仅是我小婶,还他妈是我嫂子?!” 沈知言:……………………… 顾楠乱攀亲戚的毛病,不是第一次犯,沈知言忍他很久了。 闻言,沈知言冷笑着快步走到沙发前,伸手抄起一个抱枕,对着顾楠就甩了过去。 精准命中目标。 “顾楠,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今天就把话跟你说清楚。首先,我和你哥没有半毛钱关系。再者,就算我跟你小叔好了,你也得管我叫小叔,懂吗!还有,难道谁画的这幅画,谁就是你嫂子?这事儿你问过你哥了吗?” 顾楠接住了沈知言丢来的抱枕,一开始还在老老实实地听训。但听到后半段,他就坐不住了——他哥没了,不能说话,他得替自家哥哥发声。 “这事儿还用问?你了解我哥,还是我了解我哥?就我哥在画前一站站一天的架势,就他看那画的眼神,这不明摆着吗!再说了,当我嫂子委屈你了?我哥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根本不比我小叔差!” 听到顾楠的话,沈知言不由想到了他那天在天御官网上,看到的顾杨的照片。 怎么说呢? 顾杨能成为顾铎的劲敌,能力自然不容小觑,但在相貌上…… 虽说他看上去忠厚老实,五官也算端正。但和顾铎比…… 沈知言实在想不通,顾楠究竟是怎么得出 “他哥根本不比他小叔差” 这种结论的。 沈知言古怪地看了一眼顾楠,觉得他的“亲哥滤镜”实在厚得可以。 不过对此,他倒也能理解。毕竟他老师孟时平,也是拿这种莫名其妙的滤镜看他的。 死者为大,沈知言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和顾楠掰扯下去。 他坐回到沙发上,好奇地打量了顾楠半晌,有个疑惑已经在他心中盘踞许久。 前段时间,网上对顾铎发起围剿时,顾家唯一一个跳出来斥责流言的人,就是顾楠。 虽然他当天就被封了号,但还是引发了不少的讨论。网上对这位三房小少爷的评价并不好,有人说他是乐不思蜀的刘阿斗,也有人说他是认贼作父的石敬瑭。 第96章 对于顾楠的态度,沈知言一直很疑惑,于是便出声问道: “顾楠,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你哥的事……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顾铎吗?你就这么信任你小叔?” 顾楠满不在乎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重新坐正身子。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哥出事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嘱咐我,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听小叔的。我哥的话肯定不会有错,而且……” 顿了顿,顾楠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心虚,“这件事不可能是小叔干的。我哥出车祸那天,小叔被人绑架了。” 这件事顾铎曾经提起过,在“深海新城项目”后,三房节节败退,后来顾铄铤而走险,找人绑/架了他。 难怪顾楠的神情这么不自然,他想必也知道,“绑架顾铎”这件事是他父亲做的。 沈知言的思绪仍在翻涌。 然而,就在下一刻,顾楠的声音再度响起,犹如一道惊雷,在他的脑中炸开—— “八月二十七日,7点32分,我哥出事的时间,我永远也忘不了。” 八月二十七日…… 八年前的八月二十七日! 沈知言怔住了,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半晌,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不确定,侧头看向顾楠, “八年前的八月二十七日,你小叔……是那天被绑架的?” 沈知言的语气出奇地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他此时头脑发懵,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直到看到顾楠点头,他心底的某一处阀门才悄然松动。刹那间,抑制不住的心潮汹涌而出,向着四肢百骸席卷而去! 一时之间,沈知言的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他赶忙稳住心神,努力控制住因为心中的猜测而微微颤抖的双手。 沈知言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随后便站起身来,“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顾楠的回应,他便径直朝门口走去,可在关门的一瞬间,又顿住了脚步。 “对了,顾楠,不开会的话,尽快去医院检查,别忘了。” 此时的顾楠一头雾水。 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向处变不惊的沈知言,会忽然出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但听到对方的嘱咐,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随着“砰”的一声,门被匆匆关上,屋内重归寂静。 客厅里的钟摆机械地摆动着,顾楠神情木然地看着墙上的画。 “啪嗒”—— 酒杯中的冰块逐渐融化,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终究还是只有一个人。 离开房间后,沈知言快步向电梯间走去,他的脑中不断有声音在交替回响—— “他察觉到不对劲,一路紧跟着绑我的车,跟到了京郊水库,和我的保镖一块救下了我。” “八月二十七日,7点32分,我哥出事的时间,那天,我永远也忘不了。” 八年前的八月二十七日,水库,绑架…… 这个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呢? 沈知言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徐胜宇的电话。 “沈知言?” 电话接通后,徐胜宇焦急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出什么事了?你刚才是不是受伤了?” 沈知言没有回答徐胜宇的问题,而是稳下情绪,用寻常的语气问道:“徐少,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 “八年前,顾铎被绑架的那天,你们去的那个水库……有没有在施工?”虽然在极力忍耐,但沈知言的声音还是微不可查地带上了一丝颤抖,“你们救下他后,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徐胜宇似乎思索了片刻,之后便语气笃定地说道:“我们是在京郊水库救下的阿铎,当时周边确实有在施工。” 沈知言的问题本就突兀,说到这里,徐胜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将声音放轻缓了一些。 “那天……我们制服顾铄的人后,阿铎看到水里有个人影,就将人救了下来。但当时顾杨出了事,我们得赶回顾家,就让保镖将那人送去了医院。” 沈知言有些失神,竟然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徐少……谢谢。” 挂断徐胜宇的电话后,沈知言出神地站在电梯前。 当年,他头破血流地被陆文福丢进了水库中,那时的他,意识已经模糊。可等再次醒来时,人却已经在医院里了。 只是后来,在医院里发生了一些意外,他只好连夜拿着沈岁安提前为他准备好的签证,逃去了佛罗伦萨。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那天救他的人究竟是谁。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那个人是顾铎。 竟然是顾铎! 很奇怪,之前还在猜测时,他的脑海里乱成了一团。可如今,猜测得到了证实,他反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现在只想立刻见到顾铎。 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电梯上来,沈知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可紧接着,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按下电梯键。 等电梯到达后,沈知言心情复杂地走了进去。在下行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他要先处理好伤痕累累的卡宴,然后去找顾铎,他要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随着提示音响起,电梯门徐徐展开。 而恰在这一瞬间,顾氏会所的大门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便向着两侧缓缓滑动开来。 下一刻,顾铎慌张的身影便闯入了沈知言的视野。 顾铎步履匆匆地走进顾氏会所,一进门,就看到了电梯中的沈知言,以及……他黑色西服上,那一抹暗红的污渍。 他心中一紧,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眼睁睁地看着沈知言向自己奔来,像头小鹿一般,扎进了自己怀里。 “顾铎!” 顾铎有些愕然地接住了沈知言,虽然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下了此时纷乱的心情,回抱住对方。 只是,在沈知言看不到的地方,顾铎的眼中却翻涌着异样的情绪,晦暗不明。 第65章 藏不住的爱意 “嘶……疼, 轻点。” 御景园中二楼的主卧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沈知言的衬衫染着暗红色的血渍,退到了肩膀处,一道狰狞的旧疤横亘在左肩肩头。而在旧疤之上, 一道细细的红色血线正蜿蜒其间。 伤口并不算深, 正在微微地渗着血珠。 沈知言额头上的擦伤已经处理好了, 此时, 顾铎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他肩膀处的伤口。 沈知言每喊一次疼, 顾铎的眉头便紧上一分。 从顾氏会所到御景园, 顾铎的脸已经阴沉了一路,沈知言数次活跃气氛的举动,也都夭折在了对方的“爱搭不理”中。 沈知言气不过,这才故意将一分疼喊成了十分。 “还有哪儿有伤?” 处理完肩头的伤口,顾铎声音低沉地问道。 沈知言摇了摇头, “没了,就这一处。你眼神真好, 这都能发现。” 顾铎没理会沈知言的插科打诨,他不放心, 干脆直接动手,去解沈知言衬衫上的扣子。 “我检查一下。” 沈知言叹了口气,制止了顾铎的动作。 “我真的没事,顾铎。” 说着, 他捧起了顾铎的脸,“你能不能不要板着脸了, 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面对沈知言如此直白的诉求,顾铎微微一怔,但旋即他便错开目光, 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他将手覆在沈知言捧在自己脸上的手指上,轻轻摩挲着。“我不是冲你,我……工作上还有些事。言言,你先休息一会儿。” 说罢,顾铎微微用力,移开了沈知言的手,起身便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嘱咐道:“衣帽间有你的衣服,去换一套吧。” 接着,门的开合声响起,顾铎离开了主卧。 沈知言望着顾铎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 他觉得顾铎的命真好,偏巧在这种时候和他闹情绪—— 他刚知道当年救自己的人是顾铎,一时之间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竟生不出半点儿真火。 越想越不爽,沈知言烦躁地“啧”了一声。 顾铎的衣帽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布置的,可谓是泾渭分明。 一侧的衣服沉稳大气,简约中透着奢华,十分契合顾铎平日里的穿衣风格。而另一侧,则挂满了各大品牌的当季新款,时尚潮流,设计感十足。扫一眼码数,沈知言就知道是自己的尺寸。 他挑挑拣拣地转悠了一圈,试图审判顾铎的眼光,可惜未果。 正当沈知言悻悻地叹息时,不经意间,他的视线落在了饰品收纳区处。 第97章 眉心一动,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在一众大牌袖扣、领夹、胸针中,一枚半新不旧的一元硬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沈知言:…… 看着陪自己在佛罗伦萨的街头摸爬滚打多年的魔术道具,竟然莫名其妙地混进了不属于它的圈子,沈知言陷入了沉默。 将硬币取出,熟练地拈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儿,沈知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揶揄。他勾了勾唇角,又将硬币放回了原位。 沈知言脚步轻快地离开饰品区,顺手拿了件acne studios的白色落肩羊绒衫,下身简单搭了条深蓝色的直筒牛仔裤,随意披了件外套,就慢慢悠悠地下楼,四处转了转。 “吴嫂,这是你养的兔子?” 沈知言沿着花园的小路溜达了一会儿,就看到吴嫂正在喂一只白色的安哥拉兔。 他惊奇地快步走了过去,微微俯身,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白色的绒毛蓬松细腻,触手软糯轻柔。 吴嫂抬眼,笑眯眯地看向沈知言,顺势将手中的提摩西草递了过去,”这是先生养的安哥拉兔,平日里都是我在喂。” 沈知言闻言,想起了刚加顾铎微信时,在他朋友圈看到的那张兔子的照片,总觉得和眼前这只似乎不太一样。 不过沈知言并没有多想,他接过吴嫂递来的草,一点点地喂到兔子嘴边,饶有兴致地问道:“它有名字吗?” “有的,它叫知知。” 沈知言:…… 沈知言默默地闭上了嘴,安静地喂着兔子,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是哪个“zhi”。 玩了一会兔子,直到毛茸茸的小家伙鼻子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后腿开始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砰砰”跺地。吴嫂忙“哎呦”一声,眼疾手快地将知知抱了起来。 “沈先生,您怎么和先生一样,老把它惹生气哦。” 沈知言也跟着一同站起了身,他失笑道:“一生气就炸毛,这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说着,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了二楼书房的窗户上——顾铎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窗前,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已经看了多久。 沈知言大大方方地仰着头,和顾铎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他弯了弯眼睛,伸手朝顾铎勾了勾。 下一刻,顾铎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窗前。 吴嫂见状,很有眼色地抱着兔子离开了。 不多时,顾铎拿着一条羊绒围巾大步走了过来。他一来就不由分说地将围巾展开,把沈知言裹了个严严实实。 沈知言觉得顾铎是故意的,他分明是仗着自己脾气好,就有恃无恐,竟然敢这么肆意破坏自己的形象。 “气消了?”沈知言见顾铎不躲自己了,便出声问道。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气我自己。” 顾铎没有看沈知言,只是专注地整理着他颈间的围巾。 忽然,他低声道:“对不起,言言。” 沈知言神情一动,没有急着回应,只是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顾铎。 “你说错了,你该说的是,‘小心些’。” 沈知言轻声说着,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此时略显严肃的氛围。 然而回应他的,依然还是顾铎在他耳边反复的呢喃—— “对不起。” 见顾铎执意要将事情挑破,沈知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顾楠今天这场车祸,本就疑点重重,他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胜叔勾结陆家,意图谋害顾楠。可顾楠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跑去老宅取家族信托材料? 律师那里明明就有信托材料的备份,顾铎为什么非要让顾楠另跑一趟? 车祸发生时,徐家的工程队怎么就恰好出现在了顾家老宅附近? 徐胜宇那么明显的语焉不详,又是在掩饰什么? 种种疑点在沈知言的刻意忽略下,不曾被他深究探寻。 可显然,顾铎不想就此揭过。 沈知言轻轻拍了拍顾铎的后背,温声问道:“你让顾楠回天御,并非迫于舆论的压力,而是想对他的车祸做出补偿,是吗?” 顾铎点了点头,“是。” “可你又安排了徐胜宇赶过去……你是想救顾楠吗?” 顾铎抬起头,直视着沈知言的眼睛,直言不讳道: “我不想他死,但确实打算让他受些伤。胜叔对他的车动了手脚,我手头有证据。我本来是想利用这件事将老爷子拉出水面,顺便……”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顺便将八年前顾杨的事,一并推到胜叔头上,彻底盖棺定论。” “那……”沈知言微微皱眉,有些犹豫,“我有没有影响你的计划?” 顾铎深深地看着沈知言,缓缓摇了摇头。 “我要谢谢你保护了顾楠。其实对付他们,何必我亲自下水。我只是……只是……” 顾铎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我只是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情,一时失控,做了个很糟糕的决策。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怕你看到我的卑劣,我的不择手段,我怕你看到我被仇恨裹挟、面目可憎的一面。” 顾铎悲切地看着沈知言,眼中满是悔意,忐忑地等着对方的审判。 在顾铎不安而焦灼的等待中,沈知言温和的声音缓缓传来。 “顾铎,被仇恨裹挟的人,可不会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在替天行道。所以,你才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听到沈知言字里行间对他的维护,顾铎怔住了,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沈知言轻轻笑了笑,“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顾铎神情郑重,认真地点头道:“好。” 得到了顾铎的承诺,沈知言便笑眯眯地拉进了自己和他的距离,一双清透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 “其实,你不必谢我的,顾铎。你知不知道,八年前我曾被人绑架,丢进了京郊水库,当时是你救的我。你救了我哎,顾铎!” 沈知言满心期待着顾铎的反应,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顾铎对他的这番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反应?”沈知言疑惑地盯着顾铎,不解地追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当顾铎再次轻轻“嗯”了一声后,沈知言彻底不淡定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顾铎从加拿大飞回来找自己,曾经提起过他被绑架的事情。沈知言确定,那时的顾铎还不知道此事。 只不过,比起这个,沈知言有更关心的问题—— “所以,你早就知道你救过我,可你却一直不告诉我?!” 面对沈知言的质问,顾铎有些心虚。他躲闪着对方的视线,绞尽脑汁地想找借口搪塞过去。 然而,顾铎没想到的是—— 下一刻,沈知言竟然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向冷静温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是怕我觉得你挟恩图报,才不告诉我的吗?顾铎,你怎么这么好!” 顾铎愣了愣,他没想到沈知言会这么想,更没想到……在沈知言的心中,他竟然这么好。 可就在这时,他的脑中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了不久前高筝的话—— “老板,我查到了当年沈总从医院离开的原因。他在医院中遭到了刺杀,动手的那个人……是胜叔。” 顾铎紧紧地回抱着沈知言,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干涩地问道:“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嗯!”沈知言的回答毫不犹豫。 顾喃喃道:“小傻子。” 他怎么会是很好的人呢? 顾家人明明是沈知言前半生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啊! 当初,他明明已经凭着自身的努力考上了京大,他有艺术天赋,有待他如亲子的老师,还有……他心心念念又近在咫尺的沈岁安。 他的未来本是一片坦途,他的人生也不该如此坎坷。 可是,他过往的努力和来日的安稳,都被顾家的内斗毁了。 绑架、刺杀接踵而至,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学业,远走海外…… 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他独自一人,狼狈地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甚至伤了他引以为傲的左手,害得他改头换面,重头开始。 可这一切,本不是他该经历的! 在得知这一切时,顾铎失控了,一如八年前。 毁了沈知言的人生,幕后黑手凭什么心安理得地逍遥度日? 他用了八年的时间,塑造了如今沉稳内敛的形象,但打破只需要一瞬。他要让犯错的人赎罪,哪怕鱼死网破。 可是沈知言却制止了他,没有让他用顾楠的性命作为攻讦的手段。 是啊,他的未来有沈知言,没有任何人值得让他以身入局,丧德败行。 “今晚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顾铎拥着沈知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第98章 对于顾铎破坏自己形象的行为,沈知言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不明所以,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沈知言和顾铎是第二天一早抵达的香港。 快艇切开深邃湛蓝的海面,层浪向两侧堆叠。海风咸涩,裹挟着大海的气息,扑面而来。 很快,玥华岛黛青色的山体便进入了沈知言的视野。 玥华岛位于中国南海九段线内,距香港210海里,是天御集团耗时多年的填海造岛项目,如今已经正式竣工落成。 岛上的码头栈道由柚木铺设而成,缝隙间嵌满了细小的琉璃片,在阳光下折射出道道光谱,斑驳陆离。主干道的两侧种着蓝花楹,繁茂的树影错落在车道上。开车一路驰骋,明暗交错,光影相叠。 沿着岛上的主干道,顾铎带着沈知言来到了中心庄园,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金属的声音震飞了在此栖息的海鸟,连同一起惊动的,还有攀援在庄园外墙上微微抖动的三角梅。 此时,已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等候在那里。 “顾总,沈总。”那人一见到他们,忙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恭谨的笑意。 顾铎微微颔首示意,带着沈知言径直走进主厅。在沙发上落座后,顾铎才侧过身,向沈知言介绍道:“这是天御法务部负责人,傅弛。” 沈知言笑着对傅弛点了点头,“傅总监。” 说话间,他瞥见了茶几上整齐摆放着的三份文件。 顾铎将文件推到沈知言面前,解释道:“傅弛曾在全球排名前十的律师事务所执业长达 15 年,经验相当丰富。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他。” 对于顾铎的话,沈知言有些不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第一份文件是合作意向书,沈知言直接略过,伸手拿来了茶几上的第二份文件——《玥华岛项目确认函》,细细研读起来。 玥华岛的开发,以“全球首个奢侈品产业链闭环平台”为战略定位,不仅是全球珠宝原料的交易中心,还设有珠宝工艺体验馆。 依托海南自贸港政策的优势,玥华岛在进口环节享有高达62%的免税优惠。按照合同约定,岛上每年将处理ag 30%的原料,这无疑可以大幅降低成本,为ag带来不小的经济效益。 此外,玥华岛已经被纳入了天御轮渡七天六夜的经典航线之中,届时将针对目标客户群体,定时开展免税展销活动。岛上的ag珠宝免税店和天御精选奢侈品馆每年的创收,预计可以突破4.3亿美元。 而在股权结构方面,天御轮渡持有51%的股份,占据控股地位,ag则占股49%。 合上文件,沈知言诧异地看向顾铎,不明白他怎么一声不响地增加了玥华岛的合作项目。这对ag而言,可谓是一本万利。 “我说过,不会让我的合作伙伴白白付出。” 沈知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调侃道:“顾总大气啊,这是想拿钱砸我?” “这叫用业绩砸你。”顾铎纠正道。 说着,他拿过了第三份协议,递给沈知言,“这才叫拿钱砸你。” 沈知言狐疑地瞥了一眼顾铎,接过文件一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那是一份《股权赠与协议》。 “顾总,你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因为商业贿赂被调查。” 沈知言皱着一张脸,神色古怪地看着顾铎。 顾铎见他这幅模样,顿时忍俊不禁,喜欢得不得了。 但鉴于有外人在场,他只是虚虚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示意一旁的傅弛解释。 接收到自家老板的暗示,傅弛忙上前一步,正色道: “沈总,顾总已经将玥华岛1%的股权划入了‘天御高管激励池’,并且通过了《特殊贡献奖励提案》。这周五,我们法务部出具了关于您的价值评估报告,证明您对天御的贡献完全符合奖励标准,董事会已经批准了这次股权赠与。所以,您签署这份协议获取股权,合理、合法、合规。” 说到这里,傅弛忽然目光如炬,右手握拳,“我保证,如果有人因为这件事对您发难,我就算赌上后半生的荣誉,也会为您辩护到底!” 沈知言:…… “咳……” 对于傅弛突如其来的情绪激昂,顾铎干咳一声,警示地瞥了他一眼。 “只说前面的就行,别自己加戏。以后中二的废话少说。” 傅弛却对顾铎的建议不以为意,“顾总,我难得跟您做件热血的事,难免激起了埋藏在心底的少年情怀。” “……热血的事?”顾铎有些不明所以。 “恕我直言,以您这个年纪和地位,恋爱脑就是最大的热血。” 说完,见顾铎眼神不善,傅弛忙讪笑几声,在顾铎赶人前,就识趣地跑开了。 离开前,他还不忘塞了张名片给沈知言,“沈总,您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咨询我!” 笑容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等到傅弛逃离的身影彻底消失,沈知言一脸揶揄地看向黑着脸的顾铎。 “顾总,你们天御还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 见灯泡终于走了,顾铎便不再有所顾忌,他一把将沈知言捞了过来。 “满意吗?”顾铎轻声问道。 虽然嘴上打趣,但沈知言还是对顾铎的这番操作暗暗咂舌,“你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股权?” 顾铎嘴角噙着笑意,亲了亲沈知言的眼睛。 “上次你说,于公,天御是ag即将联手的合作伙伴,你帮我无可厚非。那么……于私呢?” 被顾铎亲得眼睛痒,沈知言稍稍向后躲了躲。他扳正了顾铎不安分的脑袋,笑意盈盈地说道:“肯定不如顾总的‘于私’大气,竟然想拿钱砸死我。” 顾铎不服气地轻哼一声,“这可不止。” 说着,他站起身,握着沈知言的手,将人拽了起来,“走,带你去看看。” 沈知言顺从地任由顾铎拉着自己向外走,他对顾铎口中的“这可不止”十分好奇。 二人沿着鹅卵石甬道一路走去,在甬道两侧,是修剪整齐的绿篱。 经过一个转角,眼前的视野陡然变得开阔起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沈知言不由顿住了脚步,他怔在原地,微微瞪大双眼,直直地看向前方。 那是一片斑驳的花海。 大片的向日葵迎着阳光摇曳,碎金洒落,晃动间,光影流动。 在向日葵的四周,成片的金盏菊簇拥绽放。星星点点的鸢尾花和蓝花丹点缀其中,零星还有几株红色山茶。 沈知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脸惊喜地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顾铎。两扇长睫呼扇呼扇的,眼睛清澈明亮。 “这片花海好漂亮,我好喜欢!” 顾铎缓缓回头,阳光斑斑驳驳地洒在他的脸上,为他棱角分明的面容镀上了一层光晕。他的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眼中满是宠溺。 “在‘璀璨之夜’上,你说,你小时候时常会梦到一片花海。后来在孟教授家里,你说,那是你最喜欢的地方。我就想,既然这片花海在你的记忆里这么重要,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它送给你。这样,我也算是参与到了你的过去之中。” 沈知言眉眼弯弯,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顾总,你好贪心啊。我的未来都是你的了,竟然还贪图过去。” “过去、未来,我都要。” 沈知言压了压上翘的唇角,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花海,忽然,一抹疑惑涌上心头。 “顾铎,你怎么知道‘小黄花’是向日葵的?” 顾铎傲然地扬了扬下巴,“你微信头像的简笔画,画得明明白白,这很难猜?” 说起简笔画,沈知言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怀念,“小黄花是我,小橙花是你,小紫花是老师,小蓝花是viotti,小红花……” 说到这里,沈知言不由挑了挑眉,眯眼打量了顾铎一会儿,“啧”了一声。 他指着不远处的那几朵蔫头耷耳的红茶花,促狭道:“顾总,你就是这么搞‘花场霸凌’的?” 顾铎轻哼道:“肯给它留一席之地,已经算我有容花之量了。” 此时,阳光正好,花香馥郁。 沈知言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顾铎,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他双手攀上顾铎的脖颈,二人鼻尖相抵。 “是,我们顾总最大气了。” 清风徐来,爱意在无限滋长。 顾铎带沈知言来玥华岛,自然不单单是来看花海的。天御集团和ag的签约仪式,就在岛上举行,地点选定在中央庄园广场。 当天下午2点,天御1号准时启动,负责专线接驳与会嘉宾。每一位上岛的宾客,都获赠了ag的特制胸针作为迎宾礼。 这次的签约会由天御集团牵头,声势极为浩大。不仅邀请了数位政商界代表,还特邀了国际珠宝协会会长和苏富比亚洲总裁等重量级嘉宾。除此之外,央视财经等多家媒体记者也受邀前来,共同见证这一重要时刻。 第99章 庄园主卧的衣帽间中,顾铎看到沈知言穿了一件hermès午夜蓝单扣西服,便当机立断地放下了手中的栗色条纹领带,另选了一条cinabre午夜蓝丝绸领带。 戴好后,他犹嫌不足。磨磨蹭蹭地在衣帽间里晃悠来,晃悠去,终于在沈知言的默许下,拿起一早就挑好的、和自己西服同色系的brioni藏青色领带,细心地为沈知言系好。 “你低调点儿,别搞得人尽皆知,到时候还要搞舆论公关。”沈知言任由顾铎打理着自己的领带,温声嘱咐道。 对于二人的关系是否公开,顾铎倒是无所谓。 不过他也知道,华人在外企中爬上大区总裁的位置并不容易,沈知言在ag总部也并非没有对手。个人绯闻一旦传出,很可能对他的业绩评估产生不利影响。 思及此,顾铎退了一步,放弃了事先准备好的情侣袖扣,转而只佩戴了一对带有ag品牌logo的基础款,简单粗暴。 沈知言抿唇笑了笑,随后从众多配饰中,选择了自家一款船锚样式的袖扣。 这下子,顾铎心里又美上了。他“蹭蹭蹭”地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小船锚拿了过来,利落地帮沈知言戴好。 随着天御旗舰队在海上列阵鸣笛,天御和ag的签约仪式正式开始,由顾铎进行开场致辞。 顾铎前不久刚打完一场漂亮的名誉反击战,最近在网上名声大噪。 在他致辞时,同步直播的弹幕瞬间热闹非凡,密密麻麻的评论不断滚动。 顾铎果然没有让屏幕前的吃瓜群众失望,大方地对前段时间的风波,做出了回应。 然而… 出乎预料的是,顾铎的致辞,竟然意外召唤出了一个名为“顾影言欢”的神秘组织,瞬间席卷了弹幕区。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网上对我的质疑声有很多。很多人问,像天御这样的老牌企业,究竟要如何在市场风暴中坚守航向,稳步前行?” 说到此处,顾铎顿了顿,接着一字一句道:“答案,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背景墙瞬间点亮——在他的背后,是一幅由ag设计的《天御珠宝航线图》。 “其实,真正的航标,并不是记录在航海图上的的经纬线,而且茫茫暗夜里,永不熄灭的灯塔。” 顾铎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环视四周。最终,他的视线稳稳地落到了沈知言的身上。 “当天御的钢铁洪流遇上了ag的微观美学,我们用理性锻造出锚链,用信任点燃了航灯,我们缔造了这世上最稳固的联盟。” 说到这里,顾铎缓缓勾唇,他的声音笃信而强势,掷地有声。 “所以,不要再问我天御是否能坚守航向。有光在,我永不迷路。” 顾铎看向沈知言的目光直白而坦诚,可作为盟友,偏偏又无可指摘。 沈知言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毫不退缩地迎上了顾铎的视线。他的目光温柔而又坚定,无声地回应着顾铎隐秘的表白。 直播镜头忠实地进行着现场的记录,而屏幕上的弹幕大军,则在疯狂地做着分析解读。 有几条评论甚至一经发出,就瞬间获得了千赞,热度居高不下。 「听我说,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怎么说呢,有一种老婆不让公开,自己忍不住炫的偷感。」 经此一役,顾铎在神秘某组的cp粉口中,喜提代号——“炫哥”。 顾铎的致辞结束后,沈知言又上台做了一段简短的发言,之后,双方便正式完成了签约。 这次的签约仪式影响甚大,不仅在国内引起了广泛关注,更是远播海外。《华尔街日报》甚至将其称之为“中国奢侈品产业的里程碑”。 签约仪式落幕后,免税港和精炼中心的负责人,分别带着贵宾们在岛上进行参观游览。 暮色渐深,庄园晚宴随之开始。 像晚宴这样重要的社交场合,沈知言自然不会轻松。他和顾铎一个“建交”,一个“维/稳”,配合得不亦乐乎。 晚宴结束后,沈知言拖着疲惫的身子,先一步回到了卧室。 顾铎作为东道主,还要继续招待那些兴致未尽的宾客,进行收尾工作。 沈知言靠在沙发上等顾铎回来。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他的眼角处便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房间里没有开灯,半梦半醒间,沈知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顾铎?”沈知言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没有散尽的睡意。 而回应他的,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亲吻,胡乱地落在他的额头、眼睫、唇角、耳根,毫无章法。 不多时,顾铎略带醉意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累坏了吧?” 沈知言双手顺势环住顾铎的脖颈,微微用力,将他压了下来,主动回应着对方刚才的吻。 “还成,我就是很好奇……”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突然笑个不停。 沈知言戏谑地问道:“顾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中二了?” 说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采访道:“请问顾总,你相信光吗?” 听到沈知言的打趣,顾铎知道他在调侃自己的开场致辞,不由面色一赧。 轻咳一声,顾铎将沈知言抱了起来,虚张声势地坐直了身子。 “这事儿得怪徐胜宇,他之前老念叨‘沈知言像光’,潜移默化地把我影响了。” 沈知言惊讶道:“他不是威震天吗?怎么还搞奥特曼那一套?” 顾铎有时候实在对沈知言的脑回路感到匪夷所思,就像现在。 他伸出手,捏着沈知言的下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嘴里啧啧称奇。 “造物主真神奇,它是怎么把你攒出来的?” 沈知言:…… 眼看着沈知言有炸毛的迹象,顾铎忙转移话题道:“不过,言言,你竟然还知道奥特曼?” “……我小时候是生活在福利院,又不是在巴尔坦星,院长每天都会给我们放动画片的好不好?”沈知言见顾铎小看自己,立马出言辩解。 见毛被捋顺了,顾铎便顺着话茬问道:“那你最喜欢哪个动画角色?” 沈知言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大王子。” 这可实实在在戳中了顾铎的知识盲区,他虚心求教,“大王子是谁?” “小鹿斑比他爸。温柔强大,情绪稳定,我小时候最喜欢他。” 不知道沈知言哪句话戳中了顾铎,他缓缓凑近,蹭了蹭沈知言的鬓角,低声道:“好。” 沈知言正纳闷顾铎这个“好”字来得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抬头间,却冷不丁地撞进了他那双欲望翻滚的眼眸中。 顾铎的手指沿着沈知言的眼角缓缓向下滑动,最终停在了他的唇角,微微用力,便撬开了唇齿,探入了沈知言温热的口腔。 沈知言的舌尖在顾铎的指尖上灵活地转了一圈,随后轻轻一勾,还挑衅地向顾铎扬了扬眉。 顾铎眼中的欲色更重,借着酒劲,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哑着嗓子道:“言言,坐上来。”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微微偏头,躲开了顾铎得寸进尺的手指。 “不,我不做体力活。” 说罢,沈知言便作势起身。可他刚一动,就被顾铎牢牢攥住了手腕。 “我来动。” 顾铎声音沙哑,隐隐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沈知言听了,认真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正当二人对好暗号,室内气氛一片旖旎之时,忽然,一道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不解风情地打破了一室的暧昧。 沈知言一怔,忙挣脱了顾铎的手,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华清礼! 电话接通后,不等沈知言开口,手机那头便传来了华清礼疲惫又焦灼的声音。 “沈知言,方琢出事了,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第66章 方琢忌惮的人是谁 沈知言和顾铎是连夜赶回京市的。 他们赶到时, 就看到华清礼靠在病房外,神情颓废,地上散落着一地的烟头。 “怎么了?”沈知言心急如焚地快步走了过去,焦急地问道。 此时的华清礼, 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华氏二次抵押的事我查清了, 和方琢无关。是华信的业务员操作不规范, 没有及时更新资产信息, 林贺谦这才钻了空子, 将风电能源进行了二次抵押。” 沈知言听完不由一怔,忙追问道:“那方琢呢?你把他怎么了?” 华清礼抬眼看了看方琢所在的病房,声音透着无力,隐隐还有一丝心虚。 “他……受了点伤,现在不肯吃东西。两天了, 只吃了些流食,灌多少吐多少。沈知言, 你能不能劝劝他……” 听到华清礼的话,沈知言呼吸一滞, 不等他将话说完,便径直绕过对方,匆匆走进了病房。 第100章 “咔——” 细小的开门声响起,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病房里一片昏暗, 只在床头点着一盏小夜灯。 微弱的蓝光在黑暗中勾勒出了病床上方琢的轮廓,伴随着清浅的呼吸声, 床上单薄的身影微微起伏着。 看到病床上的人,沈知言的心猛地一紧。 不过一周的时间,方琢瘦了很多。 他此时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面白如纸,脸上毫无血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的原因,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沈知言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前,离近了他才看清,方琢的唇角处有一些浅浅的裂伤,苍白的嘴唇上也布满了细碎的血痂,纵然他将衣服穿得十分严整,也遮不住从脖子往下,那一路斑斑驳驳的青紫。 听到脚步声,方琢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眼。 “我不吃,你出去。” 方琢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清冷方正,此时竟然有些嘶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沈知言轻轻坐到床边,微微俯下身,“阿琢,是我。” 听到沈知言的声音,方琢猛然睁眼。 当他看清坐在自己床边的人后,眼中迸发出了一丝诧异。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神色一紧,慌乱地抬手拢了拢衣领,试图将颈间那些一览无遗的伤痕遮藏起来,动作中带着一丝自欺欺人的窘迫。 沈知言没有点破方琢的欲盖弥彰,他只是忧心忡忡地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方琢的眼神有些闪烁,下意识地避开了沈知言的目光。他借着坐起身子的动作,掩饰着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沈知言见状,忙起身扶着方琢,帮他靠坐在床头。方琢顺手打开了病房的灯,霎那间,驱散了一室昏暗。 灯光下,方琢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和沈知言相处时的一贯神情。 “没什么,嗓子受了些伤。你怎么来了?” 见方琢有意回避,沈知言便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追问。 “华清礼打电话给我,说你出事了,我们就赶紧过来了。” 闻言,方琢不着痕迹地朝病房外瞥了一眼,一丝冷意从眼中闪过,稍纵即逝。 他转而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沈知言的穿着上,回想起沈知言刚才说的“我们”,他微微挑起眉梢。 “你和顾铎……这是从哪儿来的?” “今天是ag和天御的签约仪式,我们从香港连夜赶回来的。” 沈知言说着,帮方琢掖了掖被子,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方琢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知言手下一顿,眼中满是痛色。 “对不起,阿琢……当时华清礼说华氏的二次抵押和你有关,我竟然信了,我当时也以为……” 方琢好笑地看着一脸懊恼的沈知言,抬手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轻声说道:“他要收拾我,你信不信,又有什么影响?” 在方琢抬手间,沈知言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手腕上大片的於痕。 不同于“璀璨之夜”上,顾铎绑他时,在他手腕上弄出的那两道清晰可辨的勒痕,方琢手腕上的痕迹密密麻麻、相互交错,沿着小臂攀援向上,隐匿在了衣袖之中。 一瞬间,沈知言脑中和“恩佐”有关的回忆被尽数唤醒,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想到了那个淫靡的会所,想到了爬在地上的恩佐,想到了那晚的敲门声,还有……他在卢卡庄园里,透过三楼的窗户,与欺凌恩佐的那个人遥遥对视。 那个人沈知言认识,他是恩佐父亲的朋友,一个画商。他曾经邀请沈知言和恩佐去商谈画展的事,可是沈知言因为要去参加ivaa的比赛,无奈拒绝了。 ——这也让他与另一种命运,擦肩而过。 沈知言握住了方琢的手,“阿琢,我带你走吧。” 没想到沈知言会这么说,方琢先是一愣,旋即轻声笑了笑,“落在华清礼手里,我走不了的。” 说着,他无奈地看着沈知言,自嘲道:“你带不走我,言言,你也不要再想着带走我。华清礼那个人,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可疯起来,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听到方琢的话,沈知言不由加重了手上力度,“我来想办法,阿琢,我……” “言言。” 方琢突然出声,打断了沈知言未尽的话。他靠在病床床头,身子微微后仰,认真地看向沈知言,目光深邃而专注。 “我知道,你一路摸爬滚打地拼杀过来,为人处世极为练达。只是,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你也不外如是。”方琢语气平静,顿了顿,他接着问道:“你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吗?” 沈知言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回望着方琢。 方琢也没打算卖关子,他的目光中很快便带上了一抹真切的担忧,缓缓说道: “你的问题在于,对自己过往情感的过度共鸣。或者说……你太害怕自己陷入某种处境,所以,你会对陷入这种处境的人,心生怜悯。你渴望拯救他们,归根究底,是你在试图挽救那个可能陷入这种处境的自己。” 沈知言微微一怔,方琢的这番剖析,是他不曾想过的。如今猝不及防地听对方说起,他的心中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阵波澜。 长睫微垂,沈知言定了定心神,敛去了眼中复杂的神色。 而方琢的话还在继续。 “千百年来,苦难叙事一直是人类热衷的表达方式,就是因为“怜悯”这种情绪,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直起了身子,一字一句道:“言言,记住,并非所有人都值得你去拯救。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千万不要干涉他人的因果。” 沈知言抬眸看向方琢,喃喃道:“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放心。”闻言,方琢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的目光越过沈知言,投向了紧闭的房门,“快熬出来了。” 方琢的表情有些奇怪,沈知言眉心微动,可他还来不及多想,方琢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带糖了吗?” 沈知言忙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块奶糖,递了过去。方琢接过糖块,干脆利落地剥开糖纸,将糖含进口中,接着,便发出了一声满足的长叹。 “饿死我了。”方琢虚弱地扯了扯唇角,打趣道:“我以前最讨厌吃这种甜滋滋的东西。到现在才知道,人饿极了,真是什么都能吃得下去。” 见方琢这幅模样,沈知言蹙了蹙眉,叮嘱道:“那你好好吃饭。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我有个生活助理,做饭很好吃,我明天让她给你送饭?” 方琢笑眯眯地搅动着嘴里的糖块,轻声道:“快别瞎折腾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吃饭的。” 说完,他又按了按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行了,时间太晚了,你们赶紧回去,我有点困了。” 沈知言小心翼翼地扶着方琢,帮他在病床上躺好,“好,那我们先回去,我明天再来看你。” 然而,方琢却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地拒绝道:“别来了,等我好了找你喝酒。” 沈知言不禁有些失笑,“你这人,怎么比我还贪杯。行,那你快点儿好,我等你一起喝酒。” 看到方琢笑着合上了眼睛,沈知言便起身将房间的灯熄灭,随后轻轻带上了病房门。 见沈知言出来,等在门外的顾铎和华清礼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肯吃饭了吗?”华清礼声音干涩,带着几分忧虑。 沈知言点了点头,“他现在睡下了,你们先备着点儿吃的吧。” 听沈知言这样说,华清礼连忙向一旁的华严使了个眼色。华严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去取一直备着的餐食。 见华清礼抬脚便想向病房走,沈知言没忍住,开口道:“华总,你和方琢过去的事,我多少听说过一些。作为外人,我本也没有立场评判什么。只是,到底是多大的仇,八年了还不够吗?” 沈知言说完,看也不看华清礼,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华清礼被劈头盖脸地指责一通,一脸莫名其妙。 他转头看向顾铎,混不吝地挑了挑眉,“老顾,你家沈总这脾气,你也不管管?” 显然,华清礼的这阵耳边风,杀伤力为零。 他这位发小连演都懒得演一下,毫不犹豫地将胳膊肘向内拐。 “你和方琢怎么样我不管,但别把沈知言牵扯进来。” 说完,顾铎便转过了身去。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清礼,我把你当兄弟,才和你说这些。这些年你拘着方琢,但你自己又何尝自由?你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副什么德性。华清礼,我有时候很怀疑……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在控制谁。” 说完,顾铎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医院。 华清礼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双唇紧抿,没有半分言语。 第101章 空荡荡的走廊里,华清礼用手指叩击着墙壁,发出“哒——哒——”的声响。 良久,他忽然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自嘲。 “咔——” 病房门被推开,打破了一室死寂。病房里,方琢起伏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一道黑影缓步踱到了床前。 华清礼面无表情地在病床前站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 “装睡没用,这件事你还不懂吗?” 他的话音落下,刚才还在熟睡的方琢,便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他的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方琢淡淡地瞥了一眼华清礼,偏过了头去。 华清礼凑了过去,打量着方琢搅动糖块的动作,问道:“沈知言的糖就这么好吃?” 闻言,方琢警惕地看向华清礼,“咔嚓”两下便将糖咬碎,咽了下去。 华清礼觉得有些好笑,脸上闪过一丝讥讽,“出息。我至于抢你一颗糖?” 说着,华清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方琢有些撕裂的唇角。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方琢条件反射般地向后瑟缩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华清礼擒住了下巴。 “就非要犟?我误会了你,你不会解释?” “呵。” 方琢嗤笑一声,敛下眼眸,仿佛多看一眼华清礼都觉得眼疼。 他自嘲道:“我没说吗?你信了吗?” 华清礼一时语塞。他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试探道:“方琢,我们以后好好过,好不好?” 华清礼说得一脸认真。谁知方琢却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荒谬的笑话,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华清礼,眼中满是嘲弄。 “大半夜的,做什么白日梦呢?” 华清礼被气笑了,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搭理方琢的呼痛。 “成,你牛逼。方琢,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老子熬不下来的鹰。” 方琢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华清礼,你真有意思。你不是老想着拉着我一块死吗?那你现在还管我做什么?等我死了,你殉过来不就行了?” 听到方琢的话,华清礼的目光骤冷,“让我给你殉葬,你他妈的也配?” 说着,他不顾方琢的反抗,强硬地将人压到了身下。 “方琢,我告诉你,下次你再敢寻死觅活,我就不只是找沈知言过来这么简单了。家里的录像多的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等你死后,我不介意与沈总共享你的音、容、笑、貌。” 华清礼已经摸清了方琢的命脉,最知道刀子该往哪儿扎。 果然,方琢的目光冷了下来,他狠狠地盯着华清礼,“华清礼,你他妈的就是个浑蛋!” 华清礼丝毫不将方琢的辱骂放在心上,见方琢气急败坏,他便畅快了。 他好心情地笑了笑,“那你真可怜,要被个浑蛋翻来覆去地上。” …… 黑色宾利在公路上驰骋,两侧的景物模糊成一片光影,飞速向后倒退。 从医院看完方琢回来,沈知言一路上忧心忡忡。 顾铎从后视镜中看了看一上车就沉默不语的沈知言,叹了口气。 “言言,有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 顿了顿,顾铎见沈知言没有抗拒,便继续说道:“你别把方琢想成温顺无害的羔羊,他当年在京市搅风搅雨的手段你没见过。他和华清礼的事,你别掺和。” 沈知言安静地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听到顾铎的话,他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顾铎见不得沈知言因为别人而摆出这副模样,心中不由泛起阵阵酸意。 他幽幽地说道:“也不知道方琢怎么就那么好,不就和你喝了几次酒?放着自家的夜色不去,老跟着他往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吧跑。” 闻到了车厢中弥漫着的阵阵酸味,沈知言忍不住睁开眼睛,好笑地看着乱吃飞醋的顾铎。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酒吧?reverie的酒很好喝好不好!” 顾铎显然不服,“什么酒这么合沈总的心意,我改明儿让酒吧经理去取取经。” “gatsby’s dream。这可是reverie的招牌,这你都不知道吗?” “多新鲜,我又没去过,怎么会知道这些?”顾铎答得理直气壮,字里行间,对reverie的不屑溢于言表。 沈知言对此不由感到惊讶,脱口而出道:“你没去过reverie?” 对于沈知言的反应,顾铎深感费解。他皱了皱眉,“言言,你觉得我很闲吗?放着自家的酒吧不去,跑去别人家酒吧干嘛?学习先进经验?” 沈知言被顾铎的话噎住了,一时陷入了沉默。 此时,一种诡异的感觉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想起了天御拍卖会结束后的那段时间,他经常和方琢去reverie喝酒。 那天高筝去酒吧给他送去了鸽子血。当时方琢警告他,如果没有想好对顾铎的感情,就先不要急着入局。 沈知言对那天发生的事记忆犹新——在方琢被华严接走前,曾频频看向他的身后,眼神中满是忌惮。 因为当时沈知言正在被顾铎疯狂“偶遇”,当天又被高筝拦下了车。所以他一直以为,当初在reverie酒吧让方琢忌惮的人,是顾铎。 但是今天顾铎却说他从未去过reverie酒吧! 那么…… 当初方琢忌惮的人是谁? 就在沈知言陷入沉思之际,车子已经开到了东江瑞锦。 顾铎熄了火,拿出手机,施施然地拨通了华清礼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华清礼明显气息不稳、带着不耐烦的声音。 “老顾,你他妈现在最好是有要紧事。” 听到华清礼的声音,顾铎心下了然地勾了勾唇。 他眼带戏谑,故意沉着声音,急切地说道:“徐胜宇那边出事了,我和言言正在赶过去,你快点过来!” “啊?”华清礼显然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了?” “别废话了,到了再说!挂了。” 顾铎的语速很快。说完,他没有给对方追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知言目瞪口呆地看着顾铎这通莫名其妙的操作,一时不明所以。 “呵。”顾铎冷哼一声,“那狗东西打扰了我好事,一报还一报。” 沈知言想起在电话挂断前,隐约听到的那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不由一阵无语。 顾铎这哪里是坏华清礼的好事,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着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顾铎,沈知言觉得有些好笑。他伸出手,轻轻勾了勾顾铎的手指,义正言辞地摆明立场。 “回都回来了,明天说什么也得去公司。” “嗯。”顾铎点点头,表示理解。 沈知言看着顾铎这副“端着架子”的模样,暗暗挑眉。在说了声“晚安”后,便不再管他,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顾铎暗暗磨了磨牙,面无表情地抱着手臂,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手肘。他靠在座椅上,好整以暇地闭目养神起来。 “当当当——” 不多时,一阵敲击玻璃的声音传来,顾铎的唇角微微上挑,按下了车窗。 “你车都熄火了,还搁这儿装什么装!”沈知言在车外探着脑袋,无情地戳穿了顾铎的心思。旋即,他又一脸正色道:“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儿离天御可不近,不怕明天早高峰的话,你就下车。” 顾铎一把环住沈知言的脖颈,将人搂了过来,越过车窗吻了吻。随后,他松开手,拿起手机,按停了上面正在计时的秒表。 “沈总,再晚两分钟哄我,今晚你就别想睡了。” 沈知言“啧”了一声,不甘示弱地回吻了过去,“蛮不讲理。” 顾铎一晚上肆意驰骋,尝到了“蛮不讲理”的甜头。 然而,代价也是惨痛的—— 他一大早先送沈知言去了公司,可等沈知言开完早会后,他还在路上的车流中苦苦挣扎。 没办法,毕竟在早高峰面前,人人平等。 沈知言看着顾铎微信里发来的堵车照片,笑着回了个摸头的表情包,以表同情。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鬼鬼祟祟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外的陈思怡。她正端着一杯咖啡,耳朵贴着门缝,眼睛还不忘东张西望地四处放哨。 “在这儿站着干嘛呢?”沈知言收起手机,不解地走了过去。 陈思怡看到沈知言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压低声音说道:“老板,快来!秦哥要和人打起来了!” 沈知言:? 秦昭办完了他上次交代的事,已经回来了,今天过来向他汇报。怎么一个早会的时间,就和别人打起来了? 暗暗想着,沈知言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当他看清眼前的场景时,眼皮不由狠狠一跳。 第102章 办公室里,秦昭正一脸怒容地紧握双拳,手上青筋暴起。 而在他的对面,赫然是拿着沈知言桌上的摆件当武器的顾楠。 第67章 纨绔子弟收容所 看清办公室内剑拔弩张的形势后, 沈知言额头上青筋直跳,忙喊道:“东西给我放下!拳头也给我收起来!” 秦昭看到沈知言进来,黑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顾楠一眼,随后便松开了青筋暴起的双拳。 顾楠这时候却来劲儿了, 梗着脖子朝沈知言大声控诉道:“沈知言, 管好你的狗!上次就是他揍的我!还揍了两次!” “你当初给leo下药, 现在还害他出车祸, 揍你两次都算轻的!”秦昭不甘示弱地呛声道。 沈知言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按了按眉心, 走到了办公桌前坐下。 秦昭在为自己出头,沈知言自然不能拂他好意,于是便将矛头对准了顾楠。 “怎么,阿昭说错了?楠少下药的事做得很光彩?” 被沈知言这样说,顾楠哑了火, 他悻悻地将手里的摆件放回了办公桌上。 沈知言不知道这位顾二少突然造访ag是什么目的,于是直言问道:“楠少这次来, 是有什么事吗?” 这时,顾楠也不管秦昭了,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拽了把椅子坐下,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要跟着你干!” 此言过于莫名其妙,沈知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顾楠用下巴冲秦昭的方向挑了挑,“像他这种只会打架的莽夫, 当个保镖得了。沈知言,我来给你当助理!” 沈知言:………… 秦昭的拳头又硬了。 沈知言实在搞不明白顾楠的脑回路,他也懒得猜, 索性直接问道:“你小叔不是答应让你回天御了吗?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顾楠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不回天御。顾棠那傻逼非要作死,指不定还要闹什么幺蛾子呢,我跟他们凑那鬼热闹干嘛?” 一朝经历生死,顾楠或多或少有所成长。很多当时看不明白的事,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也多少琢磨出了个大概。 沈知言古怪地瞥了顾楠一眼,一时很难评价他的行为。 说他拎不清吧?他能看清天御如今的形势。但说他有脑子吧?他们二人非亲非故的,他突然跑来ag找工作,脑子多少有点大病。 沈知言掐了掐太阳穴,觉得自己似乎莫名其妙粘上了什么难缠的东西。 想到他让秦昭办的事,并不会马上就有结果,汇报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沈知言看向秦昭,“阿昭,等下齐总要来公司谈推广的事,你先去把相关材料准备好。” 秦昭僵着脸点了点头。出门前,他又冷冷地瞪了顾楠一眼,眼中满是警告。 顾楠立马炸毛,转头就向沈知言告状,“你看他,他挑衅我!” 沈知言靠在椅背上,对顾楠的控诉充耳不闻,直接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楠少,我想……你可能对ag和自身的状况都缺乏基本的认知。” 沈知言把玩着手中的钢笔,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想进ag是没有后门可走的,你得带着简历通过三轮面试才能入职。再者,从你过往的工作经历来看,你和ag的人才需求似乎不太相符。所以,楠少还是另谋高就吧。” 沈知言言语间的“拒绝”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但顾楠一向听不懂人话。 “选谁当助理,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你要是不舍得换掉那个姓秦的,那就再加个助理呗。端茶倒水、打杂跑腿,这些活儿我都能干!” 听到这话,在门口小心翼翼观望的陈思怡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溜小跑着将咖啡端到了沈知言面前,满脸悲戚。 “老板,我是不是要失业了!” 见她这幅模样,沈知言不禁失笑,“这破活儿有人抢着帮你干,你还不乐意了?” 陈思怡一脸不情愿地抗议道:“可我是生活助理啊!他抢了我的活儿,我干嘛?!” 陈思怡的话提醒了沈知言。 其实,有些话他早就想对陈思怡说了,只是最近诸事繁杂,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沈知言转向陈思怡,正色道:“怎么,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当我的生活助理啊?最近秦昭不在,很多场合我都是带着你参加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一字一顿地评价道:“你做得很不错。” 猜到了沈知言的话外之意,陈思怡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知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亢奋。 沈知言没有让陈思怡久等,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缓声开口,“以后多跟你秦哥学着点儿业务方面的事,你自己也琢磨一下职业规划,期待你明年的内部竞聘。” 沈知言虽然没有将话挑明,但提携的意味已然十分明显。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陈思怡“嗷”了一嗓子。 “好的,老板!” 沈知言被陈思怡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个激灵,他揉了揉耳朵,拉远了和对方的距离,幽幽吐槽道:“女侠,下次能不能换种情绪表达方式?老这么一惊一乍,怪吓人的。” 此时的陈思怡,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吐槽,她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边敷衍着:“嗯嗯嗯,好的好的。老板你忙,我先去找秦哥了!” 沈知言含笑看着陈思怡兴高采烈地跑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可一回头,他的视线就撞上了带着同款表情的顾楠。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当助理了?” 沈知言叹了口气,“二少,我能理解你现在想奋发图强的心情。但是恕我直言,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跟着谁,而是先想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顾楠眼里闪烁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 “我哥也跟我说过这话,可我不是想不明白嘛!”他垂着头,一脸萎靡地盘着手腕上的檀香手串。 看着顾楠手腕上那条满是裂痕的手串,沈知言眉头一蹙,“裂成这样了还戴呢?” “嗯。” 顾楠的情绪不高,只是把手串摘了下来,拨弄着上面的珠子。见沈知言向他招手,他先是一怔,随后便把手串递了过去。 “你可真行。” 沈知言也不知道该说顾楠什么好,他细细摩挲着手串上的檀香珠,说道:“你帮修好再戴吧,不然你哥给你留的手串,戴不了多久就得被你毁了。” “这还能修?”顾楠大为诧异。 顾楠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在这条布满裂痕的手串上,雕刻的常青藤栩栩如生,越是如此,越是难以修复。 沈知言点点头,他指了指其中的几颗珠子,耐心解释道: “像这种裂痕没有贯穿、又没有碎片缺失的串珠,修补起来并不难。用木胶渗入裂纹,配合恒温加压固定,再将紫檀木粉与天然树脂调和,逐层填补裂缝就行了。上面的花纹虽然精致,但也并非不能修补,可以建立雕刻纹路的数字模型,辅助修复定位。” “不过……”说到这里,沈知言轻轻拈起其中一颗裂痕较为严重的檀珠,皱眉道:“像这种裂痕严重的,需要在珠体中心钻孔,植入碳纤维棒,可能会牺牲单颗珠子的透雕完整性。” 沈知言的声音平静温和,但在向顾楠解释的过程中,他的心中却不禁泛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自从车祸那天第一次看到这条手串以来,他就对其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可怪就怪在,他搜遍了所有的记忆,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常青藤手串。 顾楠听着沈知言如此专业的讲解,眼睛越来越亮,渐渐的,他的眼神中竟然带上了一丝孺慕之情。 沈知言在搜寻关于“常青藤手串”的记忆无果后,便停止了胡思乱想。只是,当他抬起头来时,一下子就看到了顾楠诡异的眼神。 沈知言微微一愣,面露嫌弃道:“你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表情?” 顾楠连忙尴尬地低下头,他搓了搓鼻子,干咳了一声,“我就是觉得……你好像什么都懂,刚才你的表情特像我哥。” 听到顾楠的话,沈知言心中顿感无奈。 其实那天救下顾楠后,他就察觉到,顾楠似乎对自己产生了一种依赖心理。这并不难理解,这是顾楠在经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他这是将自己当成了“安全锚点”。 可理解归理解,沈知言并不想纵容这份依赖。 他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楠少可别抬举我了。我也只是了解一些自己工作领域的事罢了,和你哥可比不了。怎么?你哥就给你留了这么一条手串吗?坏了也不知道修,还这么傻愣愣地戴着。” “那倒不是,我哥还有东西寄存在了华信银行的保险箱。”顾楠说着,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遗憾,“但我不是授权人,开不了箱。” 沈知言有些奇怪,“那你怎么知道的。” 第103章 “我整理我哥的遗物时,看到了保险箱的租赁合同啊。” 这时,顾楠十分仗义地向沈知言身前凑了凑,“不过没关系,我哥交了十年的租金,等时间到了没人取,银行就会开箱,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拿给你看。” 沈知言不想搭理这个败家孩子,正想找个借口把人打发走时,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随着沈知言的应声,秦昭推开大门,将齐卓轩引进了办公室。 “leo,齐总来了。” 看到齐卓轩进来,沈知言忙起身相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年底的影视盛典日益临近,齐卓轩这次过来,是为了和沈知言敲定合作方案。 只是,当齐卓轩看到屋内的顾楠时,脸上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原来楠少也在。你们这是……” 沈知言瞥了一眼瘫在椅子上不肯挪窝的顾楠,笑道:“楠少来体验生活,不用管他。” 齐卓轩似懂非懂地笑了笑,心中却泛起了狐疑:上次是徐胜宇,这次是顾楠,怎么?沈知言这是想办个纨绔子弟收容所? 关于合作事宜,二人此前已经达成了基本共识,只是还有一些细节问题需要敲定。因此,这次的协商进展得十分顺利。 “沈总。临近盛典了,公司最近已经放出了一些物料进行预热。我想着……” 商谈结束后,齐卓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盛典当天,能不能邀请沈总出席,届时拍几张您和陶然的照片,为宣发提前造势。” 陶然,是星耀传媒旗下的女艺人,自出道以来,并没有拿到过太高的奢侈品title。但她虽然时尚星光不足,却凭借着出众的演技被大众认可。 而沈知言之所以选中陶然作为这次“快消轻珠宝”的品牌大使,一方面是为了回报齐卓轩,在他刚回国的那段时间里递来的橄榄枝,另一方面,则是看中了陶然的口碑和国民影响力。 至于时尚星光不足的问题…… 毕竟外来的和尚好念经,ag作为国际品牌,本身就自带高端属性,足以弥补推广人在时尚领域热度的些许欠缺。 更何况,“快消轻珠宝”系列,原本就是用来撬开国内下沉市场的产品,陶然的粉丝画像,与产品的目标受众十分契合。 临近年底,沈知言的日程安排得很满,对于各种庆典活动,通常是能推则推。不过,他此时倒是很乐意卖齐卓轩这个面子,毕竟自己也要有求于人。 “既然齐总开口了,我这边肯定没问题!” 沈知言答应得十分爽快,随后他将目光投向顾楠,话锋一转,“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一件事想麻烦齐总。” 见状,齐卓轩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自己大意了。 沈知言笑着看向齐卓轩,关切道:“齐总,咱们的剧组准备得怎么样了?” 齐卓轩搞不懂沈知言想做什么,便严谨地答道:“筹备得差不多了,预计年后开拍。目前正在进行场地协调和道具准备工作,大家都挺忙的。” “那正好!”沈知言顿时眼睛一亮,拍了拍齐卓轩的肩膀,一招手,把屁股粘在椅子上的顾楠叫了过来。 “让楠少去剧组当个场务,帮忙搬搬道具、跑跑腿,拿拿外卖、递递水,也能给你们减少点负担。” 此言一出,还没等齐卓轩表态,顾楠先炸了。 “什么!场务?!让我去剧组当、场、务!沈知言你疯了吧?知道我姓什么吗?我姓顾!京市顾家的‘顾’!你问问,姓齐的敢用我吗!有你这样埋没人才的吗!” 对此顾楠的发作,沈知言也没惯着,他淡淡地说道:“机会就这一次,楠少自己掂量着办。” 顾楠:…… 炮仗瞬间熄火。 沈知言又笑容殷切地看向齐卓轩,“齐总,你看,挺听话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齐卓轩只能咬牙接手了这位“干一行、赔一行”的顾二少。 “……那成,楠少就跟我走吧。” 顾楠:…… 顾楠踟蹰了半天,还是磨磨蹭蹭地跟在了齐卓轩的身后,“哦。” 但在临走前,他幽怨地看了沈知言一眼,“干得好的话,是不是能转正?” 沈知言没有正面回答顾楠的问题,只是亲切地画了个饼,“一切皆有可能,楠少好好干。” 送走了顾楠这尊大佛,沈知言长长舒了口气。他轻抿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将目光转向秦昭。 “你那边进展得怎么样?” “消息已经传过去了,陆家那边打算和那些人接触。预计年后,他们的一下波新品就会爆雷。” 沈知言点了点头,嘱咐道:“和记者提前打好招呼,不要直接说,留下线索让他们去查。” “我明白。”秦昭点头,旋即又面露不解地看向沈知言。 一看他的神情,沈知言就猜到了他欲言又止下的心思,不禁笑道:“揍也揍了,罚也罚了,顾楠的事情可以翻篇了。”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必要为了他撞车。”秦昭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别扭。 沈知言轻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他的不满,而是话题一转,直接“将军”。 “谢谢你,阿昭。多亏你提前对那辆卡宴做了改装,这才让我顺利救下了顾楠。” 听到沈知言如此正式的感谢,秦昭不由面色一红,先前的不快尽数消散,果然不再多说什么了。 年底是珠宝行业的销售旺季。 临近年关,不仅要做销售冲刺与业绩复盘,还要举办一系列客户回馈活动。这段时间,沈知言连轴转地奔波于办公室、会议室和活动现场之间。 影视盛典上,沈知言与陶然的合照一经发布,果然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其中,声量最大的,当属陶然的粉丝。 陶然作为当红小花,在奢侈品代言领域一直缺少具有分量的 title,这也是对家常用来攻击她的话柄,让陶然的粉丝们倍感憋屈。 如今,她竟然一举官宣成为aurora gem的品牌大使,她的粉丝自然一扫之前的压抑,瞬间扬眉吐气。 「靠!这钱就活该让ag赚!」 「果然优秀的人会彼此欣赏,我宝终于被大佬看到了!」 「妈耶,真是ag!提前过年了!」 “快消轻珠宝”系列本就平价亲民,再加上陶然身上国民度的加持,推广效果远超沈知言的预期,一经推出便迅速在市场上掀起热潮,销售额节节攀升。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 ag 在市场上势如破竹,全力抢占份额,忙得不亦乐乎之时,陆氏集团前段时间陷入的风波,也终于有了最终定论。 陆行驰避重就轻,对产品的质量问题选择了冷处理,反而将重点放在了回应前段时间利用顾杨的事情上—— 陆氏的官方账号发布声明,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陆静岚身上,试图将责任完全转嫁,以减轻集团自身的负面影响。 作为陆家的弃子,陆静岚的全部社交媒体账号被尽数清空,她被彻底剥夺了在网络上发声的权利。 平日里,陆静岚言语间对陆行驰极为敬重。甚至不久前,陆家还在倾尽全力打造“陆静岚”的ip。 可一朝权衡利弊,该舍弃时,也舍弃得十分果断。 豪门亲情,一贯如此。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 不经意间,街头巷尾已经悄然染上了浓浓的年味。街道两侧的树枝上挂起了小红灯笼,生肖吉祥物也在各大广场纷纷亮相。 顾铎将年前堆积如山的事务处理完后,就一头扎进了沈知言的家里,将他冷冰冰的样板间,布置得红红火火、年味十足。 沈知言小时候过年就是老四样——贴春联、放鞭炮、吃饺子、看春晚。 后来他去了佛罗伦萨,虽说有秦昭、viotti和alex陪他一起过中国年。但在这四个人里,愣是找不出一个人对过年有什么仪式感,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饺子,就算把年过了。 沈知言摆弄着墙上的中国结,看着上蹿下跳的顾铎,好笑道:“搞这么麻烦干嘛?” “这可是你回国后过的第一个年,当然意义非凡。以后咱们的每一个年,都得按照这个规格来。” 贴好春联后,顾铎擦了擦手,“明天就除夕了,沈总有什么新年愿望?” 沈知言认真地想了想,一脸正色道:“希望过年可以睡个好觉。” 顾铎闻言,轻笑一声。 他径直走了过去,从后面轻轻揽住沈知言,调侃道:“沈总话里有话,这是在点谁呢?” 顾铎将头埋进沈知言的颈窝,喷薄的热气扫过他后颈的皮肤,沈知言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点谁谁自己心里清楚,希望始作俑者自觉一些。” “好,满足沈总的愿望,今晚不折腾你。”顾铎笑道:“今天早点睡,明早看完妈,咱们去老师家。” 第104章 沈知言惊叹于顾铎打蛇上棍的无赖,“别瞎改称呼!” 顾铎在沈知言的颈窝里蹭了蹭,嘴上并不老实,但还是抽出空隙做了改正,“嗯,明早看完妈,咱们去孟教授家。” 沈知言被脖颈处传来的阵阵痒意弄得直笑,他温声道:“好。” 除夕当天,沈知言和顾铎一早便去了陈婉华在京郊的颐景山庄。 颐景山庄被打理得清幽雅致,庭院里,当季的花卉错落有致,就连玄关处都放有青瓷瓶,瓶中插着含苞待放的梅花。 陈婉华一大早就坐在客厅中,等待着二人的到来。 见人来了,她笑吟吟地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拉过了沈知言的手。 “伯母。”沈知言微微颔首。 “知言,你可算来了。寿宴那天,说好了没事来家里坐坐,原来是在哄我。” 陈婉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沈知言来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顺便招呼顾铎一块坐。 茶几上摆放着藤编托盘,每个托盘下都压着一张洒金福字。阿玲端着泡好的白毫银针走了过来,恭谨地为他们斟好茶。 鎏金建盏中,升起腾腾热气。 “抱歉,伯母,实在是工作太忙了。”听到陈婉华的话,沈知言不由面色一赧。 “事业上升期嘛,忙点好,伯母能理解。阿铎也是长年累月的不着家。” 陈婉华笑着将话题转到了自家儿子身上,打趣道:“你说他不回家也就算了,可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把我这个当妈的搬出来当僚机,还时不时地把钟启和小吴赶到我家来住,我这当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咱也不敢问啊。” 说着,她看向一旁眼观鼻、鼻观口的顾铎,笑道:“是吧,儿子?” 顾铎瞬间缴械投降,语带恳切,让她别乱揭老底,“……妈。” 陈婉华揶揄地看了儿子一眼,这才满意地收了神通。 沈知言看着这母子二人的互动,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上次的寿宴上,沈知言就对陈婉华的印象很好。 他自小没有母亲,在成长过程中,也从未体验过女性长辈那份细腻的关怀。而陈婉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和善与慈爱,让他心生亲切,万分渴望靠近。 陈婉华拉着沈知言聊了很多,大多是顾铎年少时的糗事。 作为当事人的顾铎,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只有在母亲说得太离谱时,才会出言纠正。 大多时候,他都在一旁负责给聊得火热的二人续茶。 直到阿玲手中拿着一个锦盒,再度走进客厅,轻声提醒陈婉华车子准备好了。陈婉华这才看了看腕表,叹了口气。 “我等下还要去顾家老宅,就不留你们多待了。一会儿你们去给阿铎的父亲上柱香,就走吧。” 说着,她又看向顾铎,“今晚是除夕,你要不要带知言一起回老宅?我可警告你,你毕竟姓顾,晚上不准缺席。” 顾铎看了眼沈知言,摇了摇头,“晚上我回去,言言就不去了。好好的除夕夜,见那帮人干嘛?我明天再带他去。” 沈知言闻言一怔。 去顾家老宅这件事,顾铎之前并没有和他提起过。但当着陈婉华的面,他也不好多问。于是便将疑问咽了下去,没有出声。 陈婉华若有所思地审视着顾铎。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自然知道顾铎对顾家那些人有多么厌恶。他如今提出明天要带沈知言回老宅,自然不会是为了初一的祭祖。 而初一那天,顾家老宅唯一的变量,就是顾老太爷。 自从八年前的那场内斗结束后,顾老太爷就住进了疗养院,就连除夕这样团圆的节日也不肯回老宅,只有在祭祖和寿诞这两种场合,他才会露面。 陈婉华虽然不知道顾铎想做什么,但还是嘱咐道:“老爷子年纪大了,你做事注意分寸,不要给人留下攻击你的把柄。” 顾铎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见顾铎应允下来,陈婉华便不再多说。她从阿玲手中接过了锦盒,转身拉过沈知言的手。 “这个礼物我准备了很长时间,知言,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知言一听就知道,这锦盒中的物品必然名贵非凡,下意识便想拒绝。 然而不等他开口,陈婉华接着说道:“这原本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戒指,但款式不太适合你,我就把它改成了领针。我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设计师,但这是伯母的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弃。” 说着,陈婉华打开了锦盒。在锦盒的绒锻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精致大气的领针。 领针的主石是一颗vvs1级的缅甸鸽血红宝石,托架上环绕着一圈八心八箭的钻石,领针的针身上,雕刻传统中式龙纹图案,雕工细腻,栩栩如生。 沈知言被陈婉华的盛情砸得有些无措,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做出反应。 不等他说话,顾铎已经先一步接过锦盒,笑道:“谢谢妈。” 沈知言反应过来后,耳根微微一热。不过他本就不是扭捏之人,于是也温声说道:“谢谢伯母。” 陈婉华慈爱地拍了拍沈知言的手,“行了,阿铎,带知言去给你父亲上柱香,你们就走吧,京大可不近,你俩别到得太晚。” “好。” 说罢,顾铎起身,拉着沈知言便向客厅左侧走去。 沈知言趁机捅了捅顾铎的后腰,问道:“初一回老宅的事,是什么情况?” 顾铎嘴角上扬,勾出一个神秘的笑。他附到沈知言耳边,故弄玄虚道:“临时起意,想请沈总看场戏。” 沈知言虽然一头雾水,但见顾铎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便没有继续追问这出“戏”的具体“曲目”。 穿过一段走廊,向右一转,顾铎带沈知言走进了一间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神龛,上面供奉着顾铎父亲的照片。照片中的老人面容坚毅,眼神深邃,眉宇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不怒而威。 纵然老先生已经过世多年,但沈知言在回国前调查顾家时,自然也了解过这位上代家主的事迹。可以说,顾铎的行事作风尽得他父亲的真传,这父子二人行事,都是一脉相承的大刀阔斧、杀伐果断。 沈知言接过顾铎递来的三炷香,随他一同鞠躬三拜后,便将香插入了神龛前的青釉莲花香炉之中。 抬头间,他无意中看到了在供桌一侧,摆放的一张全家福。 沈知言一眼便看到了照片中的顾铎,那时的顾铎不过二十多岁,脸上还带着青涩的气息。他的右侧站着顾棠,而顾棠的右侧…… 不等沈知言细看,那张全家福便被顾铎迅速倒扣了下去,紧接着,他动作利落地将照片收了起来。 迎着沈知言不解的目光,顾铎面不改色地解释道:“照片可能是玲姐不小心放的。顾家的那些人,没资格出现在我爸的灵堂。” 沈知言知道顾铎对顾家人的怨恨,因此不疑有他。 他勾了勾顾铎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给他无声的安慰。顾铎立即反手回握,与他十指相扣。 临走前,陈婉华指挥着顾铎搬着大大小小的年货,装满了宾利的后备箱。 “第一次上门,不能失礼的。你们准备的是你们准备的,我准备的是我准备的,礼多人不怪,这不冲突……哎呀!孟教授喜欢喝茶,我准备的茶叶忘拿了,阿玲,快去取!” 沈知言和顾铎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 颐景山庄距离京大确实不近,纵然路上畅通无阻,也足足开了三个小时的车。 “砰砰砰——” “老师,我们来了!” 沈知言和顾铎拎着大包小包,兴高采烈地敲响了孟时平的房门。 与此同时,沈知言心里暗暗盘算着,等下该如何应对老师的盘问。 虽然之前沈知言已经给孟时平打过了预防针,但他深知自家老师的脾气,料想今天这顿饭未必太平——他老师一定会戴上祖传的有色眼镜,对顾铎百般挑剔。 他得护着顾铎,不能让他大过年的受了委屈。 “咔——” 正想着,沈知言的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开门声。 然而,等看清开门之人时,沈知言脸上的热情洋溢瞬间凝结,整个人石化当场。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viotti?你怎么在这里?!” 第68章 他不是顾杨! 沈知言看着面前笑容和煦的viotti, 一时张口结舌,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viotti像是早已预判到了沈知言的反应,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不由变得更大。 “过年好啊,leo。” 话音刚落, viotti又将目光转向顾铎, 颔首示意, “又见面了, 顾先生。新年快乐。” 作为局外人, 顾铎显然要比沈知言冷静许多, 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彬彬有礼道:“新年快乐,signore de luca(德·卢卡先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您再次见面。” 第105章 viotti看了看顾铎提满了年货的双手,将刚刚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笑道:“顾先生太见外了,你可以和leo一样, 叫我viotti。” 顾铎乐得改口,毫不扭捏地点了点头, “新年快乐,viotti。您叫我顾铎就好,或者……像孟教授一样,叫我小顾。” viotti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铎一眼, 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是转头看向仍然梗着脖子站在门口、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的沈知言,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顺势将人拉进了屋。 “有问题进来再问, 别傻站在门外,也不嫌沉。” 沈知言仍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机械地跟着 viotti 往里走,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viotti,你怎么在这里?” viotti将二人带来的东西归置好,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道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他低头暼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厨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先去看看你老师,等下我和你说。” 说完,viotti拿着手机,轻车熟路地走进书房,徒留一脸凌乱的沈知言,愣在原地。 沈知言没管顾铎,自顾自地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厨房。刚踏进厨房门,便一眼看到了正在炉灶前忙碌的孟时平。 他刚才敲门的动静并不小,孟时平不会没有听到。 可此刻,他却像是聋了一般,两耳不听门外事,对沈知言脸上的错愕视而不见,只是淡淡地撂下一句,“来了。” 沈知言对孟时平何其了解,再加上他自己平日里也贯会伪装情绪,因此,只一眼便鉴定出来了——他老师脸上这副淡定得近乎离谱的神情,百分百是装的。 沈知言半个弯儿也没拐,直言问道:“老师,viotti怎么在这儿?” 孟时平手中动作未停,将炸得金黄酥脆的小排,倒进已经炒好糖色的锅里。刹那间,厨房里升腾起一阵烟雾,浓郁的香味也随之弥漫开来。 “有事儿问他去,别在厨房碍手碍脚,挡我的道儿。”孟时平连眼皮也没抬,把问题原封不动地踢了回去。 紧接着,他扯着嗓子朝厨房外喊了一嗓子:“小顾,过来给我搭把手。” 早已经在厨房门外溜达了好几圈的顾铎,听到孟时平的召唤,赶忙推门而入。 他向沈知言使了个眼色,之后,随着“砰”的一道声响,沈知言便被关在了厨房门外。 沈知言:? 此时,沈知言的心绪纷乱无章,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 他老师为什么会认识viotti? 他那个文质彬彬、性情单纯又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怎么会认识……viotti?! 虽说viotti是他珠宝设计领域的老师,但是卢卡家族的生意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二,也清楚里面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因此,当他在孟时平家中看到viotti时,第一反应 便是——自己老师是不是惹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 可没成想,他一进厨房,就看到了明明心虚得不得了,却还在那儿硬装淡定的孟时平! 沈知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各种荒诞离谱的设想“噌噌”地往外冒。 他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书房,“啧”了一声,抬脚就向书房走去。 沈知言踏入书房时,看到 viotti 正在阳台接听电话。他悄悄走近,隐约中听到了 viotti 讲电话的声音。 “non ti serve qui.fai solo il tuo lavoro tranquillamente e non venire a creare disordine.” (这里不需要你。你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事,别来添乱。) “pensavo che avessi cambiato,alex. a dire il vero, adesso dubito della mia scelta di allora. non mi deludere.” (我以为你已经改正了,alex。老实说,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你不要让我失望。) “va bene, è tutto. chiudo la chiamata per ora.” (好了,就这样,先挂了。) 这时,viotti 看到了走到阳台外的沈知言,挂断电话后,向他招了招手。 沈知言见viotti讲完了电话,这才走进阳台。他回想着刚才零星听到的只言片语,问道:“alex?” viotti 闲适地斜靠在窗前,佯装不满地嗔怪道:“真是没良心的小朋友。要不是我帮你拦住我那蠢侄子,你这年能过得这么轻松?” 沈知言猛地想起,之前 alex 确实打过电话,说想来中国陪他过年。当时他在气头上,回绝得十分干脆。之后alex没有再提起,他便也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如今听 viotti 这话…… 原来alex竟然真的动了来中国的心思! 沈知言心虚地偷瞄了 viotti 一眼 —— 他实在不敢想象,要是顾铎大过年的看到 alex,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哼,不但不知道感恩,还一进门就给我脸色看。”占据了道德制高点,viotti说话也有了底气。 沈知言瞬间被激出了防备状态。 他眯着眼凑近viotti,审视道:“一码归一码,别转移话题。viotti,你和老师这么遮遮掩掩的,你们……以前就认识?” viotti 挑起一边的眉毛,调侃道:“遮遮掩掩的是你老师,可不是我。不过你说得对,我和你老师是……” 他故意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沈知言,一字一顿道:“至交好友。” 听到这句话,沈知言之前在心中隐约浮现的猜想,此时在脑中迅速疯长、成形。 他此时迫切地想要从 viotti 口中证实自己的猜测 ,尽管它无比荒谬。 “那……” 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沈知言稳了稳心神。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揪住衣角,暗暗用力,试图稳住微微发颤的手。 沈知言试探着问道:“你当年教我珠宝设计,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老师?” viotti 嘴角上扬,眼中满是慈爱,温声说道:“都是。” 见沈知言不解,他耐心解释道:“第一眼吸引我的,是你参加 ivaa 的作品。也正是因为欣赏那幅画,我才会去了解它的作者。不过,leo,以我当时在业界的声誉,并不会仅仅因为一幅画,就收一个其他专业的孩子做学生。” 说到这里,viotti 稍作停顿。 接着,他神色认真地说道:“后来我得知你的老师是时平,也恰好了解到…… 你当时的处境并不安全,便萌生了收你做学生的想法。一来是爱惜你的才华,二来是…… 想帮他照看你。但不管怎样,leo,你都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见沈知言一脸怔愣,viotti 知道这一切对他而言太过突然,一时难以接受。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给沈知言留出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 良久,沈知言喃喃问道:“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有和老师联系,告诉他我的情况,是吗?” viotti点了点头,“我和你老师曾经有过一些不愉快,后来也是因为你,他才肯重新理我。他那时非常担心你,我就会跟他讲一些你平日里的喜好,还有事业上取得的进步。” 沈知言缓缓垂下长捷,掩住眸子中复杂难辨的神色。一时之间,无数过往的片段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曾经那些不经意间产生的种种疑惑,此刻终于一一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 viotti 这样一位享有国际盛誉的珠宝设计师会去参观画展,还执意收他为徒。 为什么自己像个逃兵一样,逃避了整整八年,没有和老师联系,老师却能如此轻易地原谅自己。 为什么明明八年没见,可刚一见面,老师就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 原来,在他一路前行的岁月里,从未脱离过老师的关注。 原来,他在荆棘中艰难跋涉,趟出一条坦途时,背后一直有老师的默默庇护。 可他却懦弱至此,让老师担惊受怕了整整八年。 “不管目的如何,但这件事终归是我们瞒了你。” viotti辨不清沈知言此时的神色,便出言叮嘱道:“时平本不想告诉你,是我坚持要让你知道真相,所以由我来向你解释。这些年他很担心你,你不要怪他。” 沈知言错愕地看向viotti,自嘲一笑。 他怎么会责怪老师呢?他这个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资格,对一路默默守护自己的老师,生出名为 “责怪” 的情绪。 沈知言离开书房后,恰好看到顾铎端着一盘做好的糖醋小排,从厨房中走出。 见到沈知言此时的模样,顾铎微微一怔,但他没有拆穿,只是侧身,让沈知言进了厨房。 当沈知言风风火火地推开厨房门时,正全神贯注地往锅里撒盐的孟时平被吓了一跳,他手中的盐勺一抖,整勺盐“簌簌”地落入了锅中。 “你这孩子!”孟时平气得一拍大腿,“我告诉你,今天这盘菜,不管多咸,你都得给我吃完!” 孟时平刚要发作,却听到身后传来沈知言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老师……” 他不用回头看,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沈知言现在是副什么德性。 第106章 轻轻叹了口气,孟时平故意岔开话题,“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我告诉你,撒娇也没用,今天这菜你必须全吃完。” 可惜,他这套早已经唬不住沈知言了。 沈知言快走两步,站到孟时平身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嘴角一勾,略带调侃道:“老师,你耳朵都红成这样了,还在这儿装模作样地糊弄谁呢?” 孟时平:…… 孟时平瞥了一眼身旁的孽徒,目光在手中的锅铲和墙上的漏勺之间来回游移,认真地挑选着哪件武器更趁手。 如果此时面对的是合作伙伴,沈知言向来懂得见好就收,拿捏分寸。即便面对顾铎时,他也会点到为止,意在言外。 可他现在面对的是孟时平,是自他初中起,就像父亲一般给予他无尽关怀与教导的人。 在孟时平面前,沈知言展露的从来都是最真实的自己,行止由心,至少有话从来不会憋着。 “viotti全都和我说了,你再装也没用!这些年你明明就一直在关注我,竟然还不想告诉我!” 孟时平看着沈知言发红的眼圈,烦躁地“啧”了一下,与他徒弟的小习惯如出一辙。 “我就说别跟你说,别跟你说,他非不听!我警告你,大过年的,别给我肉麻!” 沈知言直接把孟时平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开始缠着对方,问个没完没了。 “老师,当初我在国外没联系你,你是不是特生气?” “我得sparkling star新人奖你知道吗?这奖特牛,那比赛你看了吗?” “我回国后,你有没有准备家伙什儿,准备揍我一顿,来个清理门户?” 孟时平一开始还任由沈知言缠着,没理他。但不知道听到了沈知言哪个“脑残问题”,他忽然叹了口气,径直转过身来。 “没有。” “啊?”沈知言一时没明白,孟时平在回答自己哪个问题。 “我说,我没有生过你的气。我只是……”说到这里,孟时平抬起手,轻轻点了点沈知言的左肩,“心疼你。” 沈知言愣住了,不禁暗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觉得自己太过大意,没想到,上一秒老师还在控诉自己的肉麻,下一秒就给他煽了个大的! 看着沈知言一脸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应对的窘迫,孟时平这才噙着一抹浅笑,满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要揍早揍了,还能留你到现在?” 沈知言暗自恼火自己没有发挥好,没能招架住老师的攻势,不由撇了撇嘴。 他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孟时平,神色认真地坦白道:“老师,我当年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有人要杀我。” 关于沈知言当年为何一声不响地出国,孟时平一直心存疑惑,但沈知言不说,他也从未主动过问。 如今从他口中听到了当年的真相,他的眼中满是震惊。 “当年我来京市前,其实收到过沈岁安寄来的东西。他让我出国,还说有人会来找我。可我还是执意去了京市,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要走,也得先见见您,再见见他。可是…… 到了京市后,他给我的联系方式却成了空号。” 说到这里,沈知言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后来,在开学的前几天,他又联系了我。他让我在校门口等他……那天,我被绑架了,两次差点被杀。那时我怕极了,那些人打着‘沈岁安’的名义要杀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能在学校和医院动手,势力一定不小。我怕把你牵扯进来,就……跑掉了。” 沈知言将当年的经历说得轻描淡写,那些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只是简单带过。但孟时平听在耳中,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厉害。 “傻不傻,国外就安全了?” 孟时平的声音中隐隐有些埋怨,但看到沈知言此时一脸认错的模样,声音又软了下来。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别一个人乱跑了。我这儿,永远是你的退路。” 沈知言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他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 “老师!”沈知言慌乱地望向孟时平的身后,颤声道:“盐放多了我能吃,但糊成这样,是万万不能入口的!” 这时,孟时平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他眼皮狠狠一抽,连忙回身关火,试图用锅铲撬动黏在锅底、已经变得乌黑的茄子。 “愣着干嘛!赶紧切青椒” 沈知言大为不解,“都糊成这样了,还加配菜?” “做都做了,配菜得齐全,快点!” “哦……” “啧……有你这么切东西的吗?让开!” 孟时平嫌弃地看了眼案板上的青椒,三两步过来,夺过了沈知言手中的菜刀。 “别在厨房碍我的事。小顾!你进来,把这个打扰我做饭的孽子给我弄出去!”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沈知言再次被关在了厨房门外。 沈知言:…… 他看了看紧闭的厨房门,默默转身,一抬眼就看到viotti正倚在书房的门框上,嘴角含笑地看着这出闹剧。 出乎沈知言的意料,餐桌上,孟时平对顾铎虽然算不上特别亲切,但至少没有冷脸。再加上有viotti面面俱到地搭话溜缝,这顿饭竟然意外的祥和融洽。 饭后不久,沈知言和顾铎便起身告辞。 来到孟时平家后,好不容易腾空的后备箱,在回去时,又被孟时平装得满满当当。 临上车前,viotti 走上前来,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沈知言。 “年后不久,就要举办sparkling star了,听说你今年要参赛,加油。” 沈知言轻轻回抱了一下对方,“好。” 然而,说完后,他并没有就此松手,而是凑近 viotti 耳边,轻声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第二个猜测。 “你当初秘密参加天御拍卖会,说是为了鸢尾月。viotti,乔瓦尼和孟许宁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viotti并没有直接回应沈知言的疑问,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笑了笑:“故事嘛,真真假假,一向如此。” 在回东江瑞锦的路上,顾铎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向沈知言,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他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开口问道:“我以为你会在孟教授家吃年夜饭。” “我原本也这么以为。”沈知言闷闷地说道:“可你没看到viotti一整顿饭下来,暗示了我十二次吗?十二次!他暗示地眼皮都快抽筋了。” 顾铎挑了挑眉毛,“你这么听viotti的话?” 沈知言撇了撇嘴,“那倒不是,主要是……他都暗示成这样了,老师竟然一次也没阻止!” 听到沈知言咬牙切实又略带酸意的控诉,顾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知言,你也有今天!也有你醋别人的时候!” 沈知言正在为没能在老师家吃年夜饭而闷闷不乐,顾铎的幸灾乐祸无疑是火上浇油。 “怎么?我醋别人,顾总不生气啊?” “别人不行,但孟教授可以。”顾铎笑够了,便不再招惹沈知言,他坦然说道:“我感谢他还来不及。” 沈知言一怔,旋即好奇地看向顾铎,“你今天和老师在厨房的时候,说了什么?” “很多。”顾铎想了想,说道:“中心思想就是——我敢对你不好,他就给找不痛快。” 沈知言有些意外,追问道:“我老师还有那本事?” “他可太有了!” 顾铎磨了磨牙,“孟教授说了,我敢对你不好,他就让viotti把那个叫做‘alex’的狗东西放过来。虽然我不怕他,但那么一个狂傲无知的蓝眼睛,看着就让人膈应。” 沈知言万万没想到,老师会做出这样的威胁,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靠在椅背上,用双手覆住了眼睛。 晚上,顾铎按计划回了顾家老宅。 沈知言将孟时平给他带的饺子煮了一些。饺子在锅中上下翻滚,电视里春晚的声音作为背景音,在客厅中热闹地回响。 从下午到现在,沈知言的电话、信息就没有消停过,全是合作伙伴的拜年祝福。 沈知言端着碗筷刚在客厅中坐下,又是一道信息提示音响起。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一看,是方琢。 阿琢:[转账:80000.00] 沈知言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八万块的转账记录,心中满是疑惑。 ——这当不当、正不正的八万,是在干吗? leo沈知言:? 阿琢:收下。 leo沈知言:干嘛?红包? 阿琢:就当是吧,收下。 沈知言连方琢的黑曜石祭祀小刀都收了,自然不会因为这八万块和他扭捏。 只是,点击收下后,他还是忍不住追问,想弄清对方的意图。 第107章 leo沈知言:你说你这数额发的,一般不都是66666、88888吗? 阿琢:[转账:8888.00] 阿琢:成,凑个好彩头。 leo沈知言:…… 沈知言不知道方琢抽的哪门子风,又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对方却突然没了回音。 在沈知言锲而不舍的连环追问下,不久,华清礼施施然地发来了一条信息。 华清礼:他有事。 leo沈知言:…… 沈知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当他想收起手机时,忽然,信息提示音频繁响起,接连几条消息瞬间涌入。 顾楠:沈知言,今天大家在老宅吃年夜饭,你怎么没过来? 顾楠:[照片] 顾楠:[照片] 顾楠:[照片] 沈知言好笑地看着顾楠的信息,刚想回复,却猝不及防地在顾楠发来的几张照片中,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那个人五官端正,一脸忠厚,在照片坐得离顾楠很近。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将照片放大,仔细辨认了一下。之后,他将那人圈了起来,发给顾楠。 leo沈知言:这个人是谁? 顾楠:这是正均哥,我哥的私人助理。他怕我在顾家不好过,每年过年都会来老宅看我。 沈知言没有回复顾楠,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照片中的人。之后他翻出天御的官方账号,找到了那篇《天御大事记》的博文。 他屏住呼吸,手指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动屏幕,直至停到了顾杨的相关内容上。 沈知言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里面的人虽然面容模糊,但是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正是今天顾家年夜饭上,坐在顾楠身边的那个“正均哥”。 沈知言蹙眉翻看着照片,一抹怀疑悄然爬上心头。 这时,他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沈知言看着上面的“顾铎”二字,一时有些出神。 第69章 沈知言的掌控,他甘之如饴 顾铎打开家门时, 客厅中一片寂静。 沈知言静静地蜷在沙发中,手捧着数位板,在专注地画图。 在他身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印有“天御拍卖会”字样的黑色锦盒。他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那颗黄钻, 此刻正躺在盒中, 盈盈反射着细碎的灯光。 顾铎换好鞋子, 轻手轻脚地朝沈知言走去。 听到脚步声, 沈知言手中的数位笔顿在了半空。片刻后,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数位板, 面色平静地回过头来。 顾铎已经走到了沙发前,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沈知言身后的靠背上。顷刻间,大片阴影自头顶笼罩下来,将沈知言圈在了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 “这么早就回来了?” 看到沈知言面色如常, 顾铎一路上高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他暗暗松了口气。 “看你没接电话, 担心你这边出了什么事,我就直接赶回来了。” 沈知言眉头一动, 解释道:“手机放在卧室充电了,我没听到铃声。再说了,我能出什么事?大过年的,你就这么半道跑了, 合适吗?” “没事,这种场合, 我露个就行,谁敢指责我?” 说着,顾铎走到沈知言的身边坐了下来, 细细打量着他的面色。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晚上吃饭了吗?我再去给你做点。” 沈知言摇了摇头,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审视着顾铎。 此时,他的内心远不如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当初在得知顾杨的事时,他曾经短暂地怀疑过,顾家三房的那个顾杨,是不是就是杳无音信的沈岁安。可是天御发布的那条大事记的博文,很快便打消了他的疑虑。 如今骤然得知博文中的那个人并非顾杨,他一时心乱如麻。 可他不能仅凭“放错照片”这件小事,就冒然认为这是顾铎的算计—— 万一是员工一时疏忽放错了照片呢? 又或者,是旁人揣摩顾铎的心思,故意不让顾家三房的人在博文中出镜呢? 退一步来讲,他知道顾铎对三房的憎恨,就算是顾铎出于个人恩怨,有意不放顾杨的照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沈知言在心中为顾铎找了无数个理由,可仍抵不住横亘在心头的那抹疑虑——事情真的会这么巧吗? 顾杨怎么说也曾是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自从他来到京市后,却从未见过顾杨的任何照片。 顾氏会所墙上的那幅画、前往京大路上的那场车祸、顾楠手上那串莫名熟悉的常青藤手串…… 还有,在颐景山庄时,被顾铎扣下的那张全家福。 他在害怕自己看到照片中的谁? 曾经种种不起眼的小事,顷刻间在他的脑海中冒出。 在顾铎心急如焚往回赶的时间里,信任与怀疑也在沈知言的脑中左右互搏,未曾停歇。 在沈知言过往的人生中,从未体会过如此举棋不定的犹疑,也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四分五裂的情绪之间彼此的拉扯,索性便拿出了之前做到一半的sparkling star的参赛设计稿,想借此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可惜,几个小时过去了,设计图上的进展却微乎其微,毫无突破。 “顾铎。”沈知言缓声开口。 “你有没有对我隐瞒过什么事情?” 他的声音很轻,可每个字落在顾铎耳畔,都如雷鸣般炸响。 顾铎的心“咯噔”一下。 ——他知道了! ——不,不一定是这件事。 在短暂的惊慌之后,顾铎迅速恢复了平静。他面露诧异,问道:“怎么忽然这么问?” 捕捉到了顾铎情绪上那一瞬间的破绽,沈知言的心凉了几分。 顾铎在商海浸淫多年,早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刚才,那么明显的慌乱却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可见,他果然有事情隐瞒自己。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阿琢和华清礼。” 沈知言没有戳破顾铎的伪装,只是轻声说道:“我想,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欺骗与伤害。所以,顾铎,我可以接受你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你的事情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但……” 说到这里,沈知言的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恳切。 “但你一定不要骗我。信任这种东西,最经不起消耗,一旦破裂,便难以修复。你知道的,我的安全感不高,到那时……顾铎,我只能选择自保。” 沈知言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顾铎已经确定,他一定知道了什么。只是,顾铎无法判断出,他知道的究竟是哪件事。 他确实对沈知言有所隐瞒,而且他也有信心,就算有一天沈知言知道了真相,自己也能找到充足的理由来狡辩,“隐瞒” 并不等同于 “欺骗”。 只是…… 他见到过沈知言面对秦昭的算计时,那饱含失望的训斥。他相信,当时若不是秦昭用八年的情分来挽回,那天的沈知言可能做出更无情的决断。 所以,他不敢赌。 不敢赌沈知言对自己,会是决然,还是不舍。 顾铎在脑海中疯狂地复盘着今天一整天的行程与交谈,却愣是找不到任何纰漏。 他又哪里能想到,顾楠会吃饱了没事干,给沈知言发什么年夜饭照片?! “不过……毕竟不知者不罪。” 沈知言偏过头,看了看怔在当场的顾铎,微微扯了扯唇角。 “我今天才与你说这些,法不溯及既往。你之前如果做过什么,无论什么事,只要告诉我,我便不怪你。” 沈知言短短的一句话,便让顾铎慌乱不已的心缓缓归位。 顾铎从进门到现在,心情便如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起伏不定。他也是时至今日才明白,他的心绪波动,竟全凭沈知言的心意。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人拿捏至此,可他偏偏甘之如饴。 顾铎动了动嘴唇,良久,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那我一件一件说……” 一件一件…… 沈知言眉稍一挑,竟然这么多?! 顾铎的自我剖析很详尽,将他从认识沈知言起,一直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像什么魔术道具、日常偶遇、教训陈宝诚、调查阳光福利院等等,事无巨细地说了个遍,听得沈知言一愣一愣的。 他确实没想到顾铎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做了这么多……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的事。 “等等,销毁ivaa数据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当时是要为你正名的!” 沈知言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脸疑惑地打断了坦白上瘾的顾铎。 “……当时事态不明,我不想你卷进来。况且,我有江城官方的证明,不需要你出面澄清。” 提到江城,沈知言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刚来京市时,你明明已经调查过我了,怎么现在还去查我,甚至都查到了佛罗伦萨?!原来阿昭说的那个‘身材高挑,面貌平平,没有什么记忆点’的人,不是陆文福,是高筝!” 第108章 顾铎虽然不明白这和陆文福有什么关系,但现在这个时候,他除了点头称错,别的什么也不敢问。 “那你都查到什么了?” 虽然嘴上不满,但沈知言对当年福利院的事,其实一直耿耿于怀。 就算当年他年纪小,不懂其中的门道,但如今想来,好好的一个福利院说关就关,而且时间就在沈岁安被领养之后,其中定有隐情。 只是,他在国内的人脉毕竟有限,就算想查,也很难触及到事情的根本。 但顾铎不同,天御集团作为国内的龙头企业,顾家的人脉又横跨政商两界,他如果想查一些事情,易如反掌。 “当年阳光福利院关闭得十分蹊跷,它的创办人被隐去了身份,连我也查不到。” 然而,顾铎的第一句话,就出乎了沈知言的意料。 连顾铎也查不到的人……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顾铎说着,声音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在福利院关闭前,里面的孩子一夜之间全部被人领养。但是我查到,那些人中,有一部分在不久后,又被重新送进了福利院。而没被送走的那些,现在都有不小的成就。” 作为被领养的“漏网之鱼”,沈知言眨了眨眼睛,没懂这件事奇怪在哪儿。 有了家庭的庇佑,有了良好的生存环境和公平的教育机会,取得成就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这是院长自小教育他们的话,早已在沈知言的心中根深蒂固,这么多年来他笃行践言,从未怀疑。 “而你……” 顾铎显然不知道沈知言的疑惑,仍在兀自说着。 “言言,在福利院关闭前夕,你的档案被人从福利院中消除了。所以,你并不在当年的领养名单上。” 沈知言一时有些发懵。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从沈岁安离开,到福利院被取缔,时间间隔太短了,短到他还没从与沈岁安分别的伤痛中缓过神来,就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姐姐们一个个被人带走。 他是福利院中最小的孩子。他那时只觉得,他的哥哥姐姐们都被院长教养得很好,有人愿意领养他们无可厚非。 所以,就算最后只有他被剩下了,他也从未怀疑过,这背后有人在暗中操控。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沈知言仰着脸问道,眼中满是困惑。 顾铎见不得沈知言这副模样,心中蓦然心疼。可他刚伸过手去,就被沈知言避开了。 无奈,顾铎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 “时隔太久,查不到了。” “……还有一件事。”顾铎有些犹豫,但他看了看沈知言的神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在上学期间,每年都有一笔匿名资助给你的学校。但一年一万的数额太小了,又是通过慈善机构资助的,所以,我也无从查起。” 匿名资助? 一年一万…… 一年一万! 沈知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握紧双手。可紧接着,他又将手缓缓松开,神情恢复了平静。 今晚的信息实在太过密集,他的心思百转千回。可事情要一件一件来,最重要的,是处理眼下。 见顾铎不说话了,沈知言抬眼看向他,“都说完了?” 顾铎心下一紧。 他不知道沈知言是在诈他,还是真的知道了其他的事情。有些事情他可以坦白,可有些事情……于他而言,已是死局。 顾铎不想冒半分和沈知言反目成仇的风险,他心下一横,不顾沈知言的反抗,强硬地将他拥进怀里。 “明天。明天我会告诉你一切,好不好?” 沈知言知道,顾铎要在初一祭祖时有所行动,却并不清楚他的具体谋划。尽管满心疑惑,但在内心深处,终究还是信任占据了上风。 于是,沈知言软下了态度,轻声道:“好。” 正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夜色中轰然炸开,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随后,更多的烟花相继绽放,五彩的光影在空中交映。 沈知言看向墙上的时钟,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凌晨。 顾铎一把拉起了窝在沙发里、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沈知言,拥着他径直走到了落地窗前。 沈知言望着漫天绽放的姹紫嫣红,一时有些不解。 “京市不是管控烟火吗?” 顾铎早已经习惯了沈知言对浪漫过敏的脑回路,出言解释道:“按理说是管控的,除非申请下来《焰火燃放许可证》。” 沈知言这才反应过来,恍然转身,“是你让人放的?” 顾铎理所当然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喜欢热烈又张扬的东西。” “你以为的……”沈知言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很对。” 说完,沈知言又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绚烂的色彩在他的眼眸中流转,瑰丽明艳,如烟花般摄人心魄。 顾铎站在沈知言的身边,试探着牵住了他的手指,轻声道:“新年快乐,沈知言。” 沈知言没有看他,只是笑着回握住他的手,笑道:“平安喜乐。” 第70章 今日要清理门户 老宅的佣人们一大早就在井然有序地准备着祭品。 自从八年前的那场风波过后, 顾家老宅只有顾锦时常居住,常年冷冷清清。也就在过年这几天,才会短暂地热闹起来。 因为今天要参加祭祖的原因,顾家人在昨晚的年夜饭后, 都按照惯例留宿在了老宅。 当然, 顾铎除外。 客厅里, 一位穿着绛紫色唐装的老人正端坐在主位, 鹤发银须, 精神矍铄。尽管双眼因为年迈而略显浑浊, 但在看向周围的小辈时,依旧尽显慈爱。 这位老人年轻时也曾是京市的风云人物,凭借铁血手腕,在龙盘虎踞的京市硬生生地闯出了一番名堂。只不过,随着年事上涨, 周身的杀伐之势也随之收敛,逐渐变得平静祥和。 ——他正是顾家那位常年住在疗养院避世的老太爷, 顾拙峰。 此时,顾锦正亲昵地坐在他的一侧侃侃而谈, 从京市传闻讲到家长里短。她的一双儿女,顾枫和文敬瑶,则坐在老太爷的另一侧,时而插科打诨, 时而诙谐逗趣,一来二去, 逗得老人合不拢嘴。 顾锦的爱人文政,正在不远处和顾棠聊得热火朝天,同时还不忘将手中剥好的水果递给顾锦。 不管真假, 面上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离社交圈子八丈远、双脚搭在茶几上玩打火机的顾楠。他百无聊赖地瞥了瞥八卦中心,又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门口,一脸的生无可恋。 如果不是沈知言说他今天会来老宅,他才不会吃饱了撑的,在这儿折磨自己的耳朵。 因此,在顾铎和沈知言还未走进客厅时,顾楠便眼尖地瞥到了二人的身影,忙如蒙大赦般地跑了过去。 “沈知言你来了!” 说完,他又看向顾铎,补了个招呼,“小叔。” 顾铎:…… 顾铎看了看沈知言,又睨了一眼过分殷勤的顾楠,没有说话,径直拉着沈知言的手走进了客厅。 倒是沈知言在经过顾楠时,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等下聊。 顾铎的到来,直接让刚才还笑声不断的客厅,瞬间噤了声。 顾锦见老太爷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又看了看一进门就面色冷峻的顾铎,笑着起身打起了圆场。 “阿铎可算来了,爷爷都等你半天了!我说你昨晚怎么连年夜饭都不吃,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原来是去接……沈总。不过你也真是的,带朋友回家也不挑个日子,今天家里还要祭祖呢。” 沈知言暗暗挑了挑眉。 这种一句话八个坑的说话方式,他太熟了。生意场上,暗戳戳的阴阳怪气并不少见,沈知言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刹那间,出于职业本能,他条件反射般地,便由休假状态,被动切换到了工作模式,张口就想替顾铎阴阳回去,却被顾铎一把按住了。 在顾铎的场子,哪用得着沈知言替他出头。 顾铎治阴阳怪气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以他如今的地位,哪里用得着搞这些弯弯绕绕,于是,他直接“一力降十会”。 “言言是我的爱人,我带他来祭祖有问题吗?怎么,这事儿堂姐竟然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对京市的传闻熟悉得很。” “这……” 顾锦堆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错愕之色随之蔓延。 如果说,顾铎的到来,让原本上慈下孝的氛围陡然中断。那他刚才的这番话,则让屋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大变。 虽说顾铎和沈知言之间的传闻,在京市已经有鼻子有眼地传了许久,但终究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位高如顾铎,身上有几桩风流韵事在所难免,但流言蜚语一旦成为确凿的事实…… 如今的社会风气,虽然算不上保守封闭,但同性恋人终究小众。况且顾铎又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顾氏掌权人一旦公开出柜,天御的股票难免会受到冲击。 第109章 想到这些,众人不由将目光纷纷投向顾老太爷。 “阿铎,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不周全?你们年轻人私下里怎么玩闹都可以,但决不能损害顾家人的利益!这一点,你真该向小棠学学。” 被用来当做顾铎的对照,顾棠一脸忐忑地看向自家小叔,讪讪地笑了笑。 自从他联手陆家做局,在网上攻讦顾铎又被对方成功反击后,每次见到顾铎,顾棠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畏缩不已。 当然,只是面上如此。至于他心里在盘算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顾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顾棠,他直直地迎上了顾老太爷不满的目光,态度十分恭谨,但说出的话,却和态度大相径庭。 “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这八年来,顾家人靠我得了多少好处?如今为我割让点儿利益怎么了?爷爷,心胸宽广一点,别把顾家人都当成白眼狼。” “你……简直是胡闹!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顾氏掌权人的样子?你这样,我能放心将天御集团交给你吗?” 顾老太爷猛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茶几上,茶水四溅而出。 他身后的两名护理师见状,忙上前安抚。正在张罗祭祖仪式的胜叔,听到动静后,也匆匆跑了过来。 “顾先生,老太爷近日身体不适,还请您说话注意一下分寸。”胜叔见老太爷并无大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转头看向顾铎,微微躬身道。 “阿铎,你怎么能这么跟爷爷说话?” 顾锦也跟着帮腔,她重新坐了回去,伸手帮老太爷顺气。 “爷爷,阿铎也不是有意的,他就这脾气。再说了,他在外面代表的是顾家的颜面,平日里自然要强势一些。可能是对外人习惯了,所以一时没转变过来对您的态度。” “阿铎,你也消消火,老爷子还不都是为你好!”文政妇唱夫随,一副和事佬的姿态走了过来。 他有意无意地瞥沈知言一眼,话里有话地说道,“你平日里怎么玩儿都行,没人管你,但别放在明面上。这对你、对沈总、对天御的股东都好。” 顾铎被这帮人气笑了。一个两个的,都是给个场地就能搭台子唱戏的“名角儿”。 “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今天是带言言来祭祖的,并不是来征得你们同意的。” 顾铎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说着,他缓步踱到老太爷身前,冷眼环视四周。 “怕股票受影响?没问题,现在抛售还来得及。按市场价,你们抛多少,我吃多少。” 顾铎一句话便让几人闭了嘴,一时之间,竟无人再敢吭声。 但显然,顾铎的气还没消。 “还有,爷爷,人老了难免会犯糊涂,所以容我提醒您一句。” 顾铎微微俯身,为顾老太爷重新续好茶,“您说不放心将天御交给我,这话不对。您什么时候将天御……交、给、过我?” 他将“交给”二字咬得很重,眼神寸步不让。 “这些年,天御的资产翻了多少倍您不是不清楚,当年的天御,是我拼死拼活拼来的,如今的天御,是我苦心经营赚来的,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而不是谁赠与的。” 顾铎的强势显然出乎了顾老太爷的预料,他原本威严的面容微微一怔。 以往顾铎在他面前,虽说未曾低声下气,但也从来没有如此明目张胆地忤逆过。可他今天一来,就一反常态地锋芒毕露…… ——看来他这个孙子,今天是铁了心,不想相安无事地祭祖了。 顾老太爷一时摸不透顾铎的意图。他警惕地看着对方,虽然不再咄咄逼人,但也没有接过顾铎向他递来的茶盏。 顾铎举着茶杯,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见老太爷丝毫没有顺着台阶下的意思,便轻笑一声,站直了身子。 下一秒,他将茶随手泼到一旁,茶杯也被他顺势一同摔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这套茶具太旧了,胜叔,改明儿换套新的。” 说完,他便拉起沈知言的手,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仪式快开始了,都去祠堂。” 顾老太爷自从住进疗养院后,只在祭祖和寿辰这两个日子,才会在人前露面。顾铎之前念着血缘关系,不曾将关系闹得太僵,从未像今天这样,当着老太爷的面,不留余地的发号施令。 客厅中的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这一屋子的人没有傻的,顾铎不会无缘无故地发难,只是不知道今天这是唱的哪出戏。 胜叔担忧地看向顾老太爷。 顾拙峰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但很快便双目轻阖。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和蔼慈善。 感受到胜叔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走吧。难得阿铎搭台子,咱们就去看看。我也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的翅膀能有多硬。” …… 顾家祠堂十分恢弘大气。在祠堂前,立着一块青石牌坊,上面镌刻着家族堂号,左右两侧各设了一座抱鼓石,寓意威严与权力。 陈婉华一早就守在祠堂里,查看祭祖的准备情况。 说是查看,其实就是躲在寝堂里喝茶休息。她实在懒得和那些姓顾的虚与委蛇。 直到看见顾铎和沈知言走进祠堂,她才肯从寝堂中出来。只是没等寒暄几句,便已经到了正点。 祭祖仪式如期开始。 享堂的八扇槅门半启,顾家人按照长幼顺序,在供桌前分站两列。 供桌上的茶酒、三牲和五果早已备好,神龛两侧的长明灯轻轻摇曳,光晕将“顾氏大宗”四字鎏金匾额映得忽明忽暗。 “缅怀先祖,创业维艰;承蒙庇佑,家族兴盛。今逢良辰,子孙齐聚,谨以清香明烛,时鲜之馔,恭迎先灵,伏惟尚飨。” 顾老太爷底气雄浑的声音在享堂中缓缓回荡。 话落,他净手燃香。随着香烟袅袅升腾,他将手中的三炷香递到了顾铎面前。 在顾家的祭祖仪式中,一向是由德高望重的主祭,将香烛传递给现任当家人。既是警示其勿忘先祖,又是在强调家族秩序。 也正因如此,顾老太爷一个连除夕都不肯露面的人,每年初一必定会来主持祭祖仪式,以此来彰显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然而,顾铎并没有如往常般接过顾老太爷手中的香烛。 他径直走到净手盆前,俯身净手,另取了三炷香,自行点燃。躬身三拜后,便利落地将香插入了供桌中央的香炉之中。 顾老太爷见状,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未递出的香,顺手交给了站在一旁的胜叔。 他看向顾铎,沉声问道:“阿铎,你要做什么?” 顾铎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肃穆的神龛,再次俯身一拜,之后他缓缓转身,面向众人。 “家门不幸,内有蠹虫。我在向列祖列宗陈情,今日要清理门户。” 此言一出,顾家人皆是一惊。 在场众人,除了当时在国外看球赛的顾楠,都亲眼目睹过八年前顾铎清算三房的场景,至今心有余悸。 顾老太爷面色微沉,但很快便稳住了情绪。 “你如今是顾家的掌权人,这些事什么时候做不行,非要扰乱祭祖?” 顾铎的笑容毫无温度,他缓步走到了老太爷身前。 “当然不行,毕竟……您常年住在疗养院,想见您一面,太难了。” 顾老太爷知道,顾铎这是想向他发难。但他并不愿接招,于是打起了太极。 “南山疗养院又不是铜墙铁壁。有心的话,日日都能去。” 顾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可我不敢。谁也不知道疗养院里的监控会不会出问题,万一我前脚离开,爷爷您后脚就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百口莫辩。” 至此,顾老太爷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他在胜叔的搀扶下,走到一侧的太师椅处,缓缓坐下。 “说吧,你今天要清谁的门户?” “不急。” 顾铎声音沉稳,神色自若,俨然一副谈生意的寻常姿态。 “前段时间,银团债权人提出了‘债务展期附加条款’。他们竟然要求我个人承担无限连带责任。说来也巧,天御早年扩张的时候,您曾通过交叉持股的方式,和那些银行有过深度合作。所以孙儿心有疑惑,想向您请教。依您看,他们提出这个附加条款,为的是什么?” 顾老太爷淡淡瞥了一眼顾铎,便移开了视线,冷哼道:“ 降低风险敞口也好,提高资金回报也罢,人家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哦?”顾铎意外地挑了挑眉,“原来不是为了将我的个人资产与公司债务捆绑,从而冻结我的个人股权啊?” “你想多了,阿铎。前段时间天御陷入舆论危机,虽说最后解决了,但银行提出担保要求,也在情理之中。说到底,还是你在舆论引导方面做得不够好。” 第110章 顿了顿,老太爷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劝诫道:“年轻人,做事不要太急躁。这不过是一时的困境,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 老太爷的话十分恳切。可惜,顾铎并不想在他面前扮演孝子贤孙。 “可我偏不。” 顾铎的话掷地有声。可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调侃。 “那天,在债权人会议上,我提了几点可能。您想不想知道?”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接着说道:“如果他们执意要加入条款的话,要么我将天御的核心资产注入新公司,并破产隔离,要么启动私有化退市。” 顾铎笃定地看向老太爷,笑道:“爷爷,您说,这个时候,是我怕银行,还是银行怕我?” “你好大的威风!你要搞垮天御吗!” 闻言,顾老太爷猛然拍向太师椅的扶手,厉声斥道:“别忘了,天御不是你一言堂的地方!你当董事会的人会纵容你胡闹?” 顾铎轻笑一声,“您说错了,现在的天御,还真是我一言堂的地方。”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我差点忘了,您常年深居简出,想来很多事还不知道。今天正好趁大家都在,我跟您说一件有趣的事。” 顾铎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慢悠悠地开口。 “前段时间,有人趁着舆论风波,浑水摸鱼,将天御的股票恶意做空。我顺藤摸瓜查了过去,您猜怎么着?我竟然在海外发现了三家空壳公司,代持天御股份。” 顾老太爷神色陡然一僵,急忙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胜叔。 胜叔此时也是面色难看,他眉头紧锁,轻轻摇了摇头。 顾铎十分绅士地等二人将信息同步好后,才接着说道:“作为一名守法公民,我当即就向证监会举报了。当然,我也收购了由证监会强制拍卖的代持股份。” 说到这里,看到老太爷惊讶地看向自己,顾铎傲然一笑,一字一顿道:“没错,我现在已经持股 64%,超过了三分之二。也就是说,我对股东大会,拥有绝对控制权。” 顾老太爷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气定神闲,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铎,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震惊。 但顾铎怎么会就此收手? 他步步紧逼,“您说,和这些空壳公司有利益关联的人,会是谁呢?我已经追查到了瑞士银行,下一步就是拿到代持架构图。爷爷,您说,我要不要进行下一步?” 顾老太爷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一丝凌厉的凶光,不再和顾铎兜圈子,直言道:“既然你和我谈了,那就是有所图。你想要什么?” 顾铎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着外面喊了一句:“进来。” 话落,高筝带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他的身边还跟着手拿文件袋的傅弛。 不同于高筝的目不斜视,傅弛一眼就瞄到了沈知言,忙挑眉同对方打了个招呼。可一回头,他就撞上了自家老板那副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的眼神。 傅弛打了个寒颤,忙快走几步,从文件袋中拿出文件,恭敬地递到顾老太爷面前。 “老太爷,请过目。如果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咨询。” 顾老太爷接过文件,只看了几眼,便怒火中烧,愤然将它们丢到地上。 “你!你竟然要废除我作为创始人的‘一票否决权’!顾铎!你敢!” 顾铎无所谓地笑道:“敢不敢的,反正我已经做了。有的权利,用一次就够了。您的‘一票否决权’在此前,已经保住了顾棠在公司的位置。只要您今天签下协议,我保证,不会再对他进行二次追责。” 说完,他又好心补充道:“让您签这份协议,是看在咱们祖孙情分上。其实您不签也没关系,以我现在的控股比例,想要修改公司章程,虽然麻烦点,但也不是做不到。况且,我确实好奇那几家空壳公司的幕后之人。到时候,我查的信息会一并同步给证监会。我知道您在那儿有熟人,要是您也好奇的话,届时可以问问他们。” 顾铎这一番话下来,顾老太爷紧握扶手的双手,已然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傅弛很有眼力见儿,连忙捡起地上的协议,整理好后再次递给顾老太爷。 这次,老太爷接过后没有再丢掉,而是冷冷地看向顾铎。 “在祠堂里把自己的亲爷爷逼到这种地步,阿铎,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顾铎闻言,面色一凛,将目光投向神龛中的排位。 “当年我爸不也是被你们堵在会议室,被逼着签下转让协议的吗?爷爷,您现在能体会到他当年的心情了吧。如今这一切,谁又能说不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呢?” 顾老太爷闻言,身子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动摇。他缓缓闭上眼睛,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情绪。 签好字后,他将协议扔给了傅弛,疲惫道:“你今天的威,立完了吧。” 顾铎接过傅弛递过来的协议,仔细审视了一番,点了点头,又重新递还回去。 做完这些,他才不慌不忙地对高筝示意了一下,笑道:“急什么,我说了,今天是要清理门户的。” 第71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阳光透过窗棱, 斜斜地洒进祠堂,在地上勾勒出一道道不规则的光影。细小的烟尘在阳光下漂浮,与淡淡的香火气萦绕交融。 顾家祠堂里一片压抑。 “你到底要做什么?” 见自己签下协议后,顾铎仍不肯罢手, 顾老太爷缓缓地靠在太师椅上, 由一旁的护理人员, 帮他舒缓着因为气急攻心而隐隐颤抖的身体。 不等顾铎开口, 早已得到示意的高筝, 便快步上前, 将手中的电脑递向对方。 顾老太爷毕竟年事已高,经过刚才与顾铎的一番对峙,再加上情绪的剧烈起伏,此时已经有些精力不济。 他实在不想再与顾铎多做纠缠。于是,便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到高筝, 直接选择了无视。 顾铎见状,没有丝毫恼意。他轻笑一声, 向老太爷身旁的一位护理师示意了一下。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名护理师竟然躬身走上前来, 接过高筝手中的电脑,毕恭毕敬地递到老太爷面前,打开了里面的视频。 老太爷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名护理师,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而上。 能常年待在他身边的人, 虽说不像胜叔那样,个个都是他的心腹, 但至少也算得上亲信。可如今,顾铎的手,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到了他的身边。 如果连他身边的人, 都能被顾铎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买,那疗养院中又有多少顾铎的眼线? 然而,比这个设想更令人骇然的,是视频中播放的内容。 看完后,顾老太爷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 在他身旁,同样看清视频内容的胜叔,瞳孔不由微微震颤,眼中满是错愕与不安。 “说吧,你的条件。”老太爷声音沙哑,满是疲惫。 顾铎摇了摇头,“没有条件。我说过了,我是守法公民,这种事情,自然要交给司法部门来审判。” “阿胜你不能动。” 顾老太爷缓缓睁眼,浑浊的双眼中划过一丝犀利,旋即又化为恳切,“条件随你开。” 顾铎敛去了脸上浅淡的笑容,强势地迎上老太爷的目光,对他的示弱毫不动容。 “我说了,没有条件可谈。我只要胜叔为他犯下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铎!” 顾老太爷在震怒之下,一把掀翻了护理师手中的电脑。伴随着电脑落地的闷响,他双手撑着扶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胜叔见状,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吃里扒外的护理师一脚踹倒,而后迅速上前,扶住了老太爷。 “你动阿胜,就是要我死!” 老太爷被胜叔搀扶着,身体微微颤抖。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顾铎,双眼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 他叱咤一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孙辈逼迫至此。 面对老太爷的威势,顾铎丝毫不惧,他朗声道:“您大可放心,胜叔只是杀人未遂,罪不至死。爷爷,您年纪大了,还是少动些肝火为好。日后胜叔在里面,少不了需要您派人去打点。” 老太爷一只手紧紧按着心脏,缓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顾铎,一脸痛心疾首地打起了感情牌。 “你小时候,阿胜也曾照顾过你。如今你翅膀硬了,难道真要把事情做绝吗?你当真,一点儿旧情都不顾念吗?!” “我就是因为太顾念旧情,这些年,才会纵容顾家人那些花花心思蔓延滋长。” 说着,顾铎转身,视线缓缓环视。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顾家人竟无一人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是,他似乎在刻意躲避一般,自始至终,视线都不曾落在沈知言身上片刻。 对于顾家人的态度,顾铎还算满意。环视一周后,他重新看向顾老太爷。 第111章 “您觉得我不该动胜叔,不该将事情做绝。可是凭什么?八年前,他在医院要杀沈知言的时候,可以将事情做绝。八年后,他对顾楠的刹车动手脚,想嫁祸我的时候,可以将事情做绝。凭什么我不能!” “又或者说……”说到这里,顾铎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难不成您是想告诉我,我动胜叔动错了。其实,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顾铎的话在祠堂中轰然炸响,瞬间激起了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顾楠一脸错愕地看着眼前争执的二人,怔愣在了原地。 他知道自己的那场车祸,必定是顾家人动的手脚。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被卷入了二房和长房的明争暗斗之中,因此才不想再回天御,而是巴巴地跑到ag,想跟着沈知言混。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动手的人竟然是胜叔,而胜叔背后…… 要他死的,竟然是老太爷! 而场内的焦点人物,除了顾楠,还有沈知言——八年前的沈知言,不过是刚从江城考到京大的穷学生,哪里值得胜叔对他痛下杀手?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除了陈婉华。 陈婉华震惊地看着沈知言,脸上神色莫名。很快,她又将视线转到顾铎身上,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沈知言静静地站在那里,沐浴在众人探究的视线中,面色如常。但他的心底,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当年他被陆文福丢进水中,没过多久便意识模糊,陷入昏迷。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见到了沈岁安。 沈岁安在哭。 他说,“沈知言,你怎么还是来了京市?” 他说,“沈知言,快点儿醒来。” 他说,“沈知言,快跑!” 沈知言从噩梦中惊醒后,才发现自己身在医院的病床上。 那时的他,对周遭状况一片茫然,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下床,想找个医生或者护士问一下情况。 可当他走出病房,却猛然惊觉,走廊上竟空无一人。 刚刚经历过生死一线的绑架,又做了那样诡异的噩梦,沈知言脑中那根求生的弦绷得很紧,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而就在这时,一道很轻的脚步声从远处隐隐传来。 来不及细想,强烈的求生欲驱使沈知言就近躲进了一旁的杂物间。他瑟缩在昏暗的角落里,将头深深埋下。 他屏气敛息,清晰地听到那道脚步声从门前缓缓经过,在不远处站定。紧接着,便传来了病房门被推开的沉闷声响。 不多时,那道脚步声从病房中走出,重新在走廊中响起、徘徊。 然后,他听到了杂物间的门被人推开。 他紧紧地蜷缩在置物架的阴影中,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道脚步在走廊中消失,也未曾抬头。 外面的走廊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在漫长的等待中,沈知言紧绷的神经逐渐有了些许松懈。而就在此时,那道消失已久的脚步声,竟然在杂物间的门外骤然响起。 原来,那人一直守在走廊中,自始至终不曾离开。 伴随着又一轮开门、关门的声音,那道骇人的脚步声,这才逐渐走远,直至彻底消失。 但即便如此,沈知言依然在杂物间蜷缩了一夜,未敢移动分毫。直到门外传来人们走动交谈的声音,他才重新回到了病房。 一进病房,他便赫然看到,砍在自己被子上的,那几道狰狞的刀痕。 思绪回笼,沈知言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衣着考究、连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这个人曾给他带来长达数年的噩梦,但他此时却根本无暇生出憎恨、愤怒这些冗杂的情绪。 他的眼中,此时只有浓郁的悲切。 ——“我听说他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为人和善谦逊,后来更是被顾老爷子亲自作为继承人培养。” ——“你了解我哥,还是我了解我哥?就我哥在画前一站站一天的架势,就他看那画的眼神,这不明摆着吗!” ——“呵呵,沈总还是这么能言善辩。” 如果当初要杀他的人是顾家人,那么,一切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你……你……” 顾老太爷怒急,一时没有站稳,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下一刻,他便被胜叔眼疾手快地牢牢扶住。 老太爷站稳后,刚想再度开口,可胜叔却先他一步,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老太爷,都是我的错,您别再为了我与顾先生置气了!” 胜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说完,他不顾老太爷惊愕的神色,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又转身面向顾铎。 “顾先生,您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害怕小杨少爷在福利院的那段经历成为污点,就对知情人下了杀手。也是我,因为和吴启源私交甚笃,因为他坐牢的事对您心怀怨恨,这才……这才对楠少爷动手,想陷害您!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阿胜……” 顾老太爷看着跪在地上的胜叔,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再次被胜叔打断。 他膝行几步,死死握住老太爷的手,“老太爷,事已至此,您就别袒护我了。” 胜叔满脸急切,一边说着,一边恳切地望向顾老太爷,微不可查地缓缓摇头。 “往后,阿胜不在您的身边,您一定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年纪大了,别再贪凉了。” 顾老太爷一寸不错地盯着胜叔,微张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闻言,胜叔这才放下心来。他松开手,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朝着老太爷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月底的寿诞阿胜恐怕赶不上了,我提前祝您长命百岁,平安顺遂。” 胜叔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顿了许久。再抬起头时,他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 顾老太爷缓缓伸出手,颤抖着抚在胜叔的头上,缓缓闭上双眼。 似是终于接受了现实,他睁开眼睛,转动着灰败的眼珠,看向顾铎。 “阿铎,你说得对,这可能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吧。只是,我的报应我受了,那你呢?当年……” “爷爷。” 顾铎果断地打断了老太爷的话,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的因果自己扛,不劳烦您来费心。以胜叔的情况,看来是要在里面安享晚年了。我觉得,您现在不该和我忆往昔,而是应该抓紧时间和我聊聊,胜叔的晚年生活。” 想到当年顾铄入狱后的惨死,老太爷读懂了这话中的威胁之意。 他深深地看向顾铎,又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沈知言,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供桌上的神龛之上。 “既如此,那我等着看你的报应。” 由于顾铎的突然发难,顾家的祭祖仪式终究没能完成。 等风波告一段落,顾铎一改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神色中多了几分凝重与不安。 迟疑了许久,他才敢看向人群中的沈知言。他无法猜测对方此时的心情,于是便走过去,试探着牵起沈知言的手。 “还好吗?” 沈知言还在发怔,他没有躲避顾铎的触碰,只是扬着脸看他,缓缓点了点头。 “我……”顾铎心疼地看着沈知言苍白的面色,张了张口。 可不等他将话讲完,沈知言已经先一步说道:“顾铎,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先忙吧,让顾楠带我去客房就行。” 闻言,正准备往外走的顾楠忙停下脚步,不跌地点头。 既要安排人将老太爷平安送回疗养院,又要处理胜叔的事,顾铎眼下确实无法抽身。况且……他知道,沈知言现在应该有很多话,想和顾杨的弟弟说。 于是,他轻轻抱了抱沈知言,温声道:“好。” 顾楠带着沈知言,在顾铎复杂的眼神中离开了祠堂。 一路上,沈知言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而走在他身旁的顾楠,又何尝不是? 在顾楠的认知中,哥哥自幼便在国外,由外祖父悉心教养,年纪轻轻便能独当一面。回国后不久,更是被爷爷亲自选定,当作家族继承人来重点培养。 可如今,他的认知却被人无情打破…… 哥哥怎么会在福利院待过? 他竟然真的认识沈知言! 沈知言还因为自己的哥哥,险些被胜叔杀害…… 有太多的疑惑无法解答,到了客房后,顾楠踌躇着,迟迟不肯离开。 沈知言也没有赶顾楠走的意思。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有你哥的照片吗?” 没想到沈知言会率先开口,顾楠怔愣了一瞬,忙点头道:“有。” 说着,他坐到沈知言身边,翻出手机中一个做了特殊标记的相册,递给对方。 沈知言接过手机,一张一张翻看着相册中的照片。看着看着,他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眼中满是暖意。 第112章 ——原来,长大后的沈岁安,长这个样子。 他的五官轮廓没什么变化,一眼便能认出。但他的气质却内敛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刺头”了。 沈知言明明在笑,可他的笑中却弥漫着悲伤。 顾楠看着这样的沈知言,一时手足无措。他轻轻拍了拍沈知言的肩膀,“喂,你没事吧?” 听到顾楠的关心,沈知言这才将沉浸在照片中的注意力抽离出来。他转过头,给了顾楠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事。” 接着,他又问道:“你哥的房间还在吗?” 顾楠摇了摇头,“我哥和我爸妈相继出事后,小姑就让人把他们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东西都被丢了。” “丢了?”沈知言不由有些诧异。 “嗯……” 提及此事,顾楠的声音微微发闷,情绪也显得有些低落。 “当时我在国外,只接到过我哥的一通电话,嘱咐我要听小叔的话,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清楚了。他们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国内……” 直到此刻,沈知言才恍然惊觉,眼前的这个人…… 是沈岁安的亲弟弟。 意识到这一点,沈知言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抬手,轻轻揉了揉顾楠的头发,宽慰道:“没事。你哥肯定很庆幸,出事的时候你没在国内,没有受到牵连。” 话说到这儿,沈知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问道:“对了,你在齐总那边……做的怎么样?” 顾楠想也没想,便用力地点了点头,“挺有意思,我跟徐晴晴他们剧组,人都挺好的。” 沈知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完,他偏头打量了一会儿顾楠,扬了扬唇角,勾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 “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你哥哥……曾经也是我哥哥。” 顾楠此时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可话刚到嘴边,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打砸声。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清晰地在走廊中响起。 “贱人!你还能做什么!” 顾棠震怒的斥责从门外传来,声音大到他们在屋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还夹杂着一个少年抽泣的声音。 “哭!就会哭!我就纳闷了,都他妈是孤儿,你怎么半点都比不上人家沈知言!人家能给我小叔找人脉,你他妈能干嘛!让你画个设计图都画不好,还有脸哭!怎么?你养母死了,心就不在我这儿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不是的!不是的,棠少……” 沈知言一下子就听出了另一道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叫颜青的少年。 他猛然起身,却见顾楠还神色如常地坐在沙发上,俨然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 沈知言面露疑惑,“这什么情况?顾棠打人,没人管?”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管得着?” 顾楠撇了撇嘴,“这才回老宅住几天啊,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那个男孩也挺能忍,顾棠那傻逼一个月十万包的,打都打不走。”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推搡声传来,伴随着一道砸地的闷响,门外响起了颜青带着哭声的哀求。 “棠少,我错了,我能画好的,你别走……啊!” “那就画好了再说。” 顾棠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抬脚离去。 沈知言打开房门,就见颜青瘫坐在地上,在无助地哭泣。在他稚嫩的脸上,一道鲜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第72章 老太爷的怀表 当见到沈知言和跟在他身后的顾楠时, 颜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急忙胡乱擦了擦眼泪,有些不知所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敛下满眼的委屈,轻声道:“沈先生、楠少。” 沈知言看着颜青脸上那道刺目的掌印, 蹙眉道:“顾棠他……控制了你?” 听到沈知言的话, 颜青不由一怔。 等他反应过来后, 忙连连摆手, 焦急地解释道:“不、不是的, 棠少对我很好!他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压力太大, 控制不住脾气而已。” 沈知言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不解道:“可他都对你动手了。” 颜青的神色更加慌乱,他忙低下头,侧过脸去,试图用头发遮挡住脸上的痕迹, 嗫嚅道:“他之前不这样的……就是最近工作不顺心,我又没做好他交代的事……” 说到这里, 颜青微微抬起头,偷偷看了沈知言一眼, 又迅速低下头去,紧紧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顾棠刚才在骂颜青时,似乎提到过“设计图”的事。但沈知言对顾棠他们的事并不感兴趣, 因此便也没有多问。 顾楠见状,耸了耸肩膀, 将头偏向沈知言,“我说什么来着?人家两个好着呢。走了,没咱们的事儿。” 沈知言神情复杂地看了颜青一眼, 听到他话里话外对顾棠的维护,总算是懂了顾楠所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管是为了钱财也好,还是动了真情也罢,既然颜青对顾棠如此死心塌地,沈知言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 于是,他对颜青点了点头,便转身带着顾楠回了客房。 可就在沈知言转身的一刹那,刚才还唯唯诺诺的颜青,却缓缓抬眼,脸上神色莫名。 他的目光一寸不错地落在沈知言身上,直到客房的门将他的视线彻底阻绝。 因为记挂着沈知言,顾铎很快便将事情处理妥当。余下需要跟进的工作,全都交给了高筝和傅弛。 处理完这一切后,他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愿耽搁,就带着沈知言匆匆离开了顾家,一刻也不想多待。 黑色宾利缓缓驶出顾家老宅的大门,在西山南麓蜿蜒的盘山道上疾驰而去。 路上,顾铎频频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沈知言,见他数次欲言又止,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话,你可以随便问。” 自从知道顾杨就是沈岁安后,沈知言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既有终于找到沈岁安的释然,又有确定沈岁安已逝的怅惘。 可当他好不容易从复杂交织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时,随之涌上心头的,是对一些事情的猜想和……恐惧。 就像那天,在得知那篇博文中顾杨的照片有问题时,他左右脑互搏,给顾铎找了无数个借口开脱。 现在的他再次陷入了两难——他既担心一些真相令他无法接受,又不甘心稀里糊涂地被人蒙在鼓里、任人摆布。 更何况,沈知言从来都是主导型的人。 他对顾铎最大的让步,就是放任对方在床上的胡作非为。顾铎说那是“情趣”,所以他可以做出妥协。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其实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从顾铎今天的种种表现来看,沈岁安的事,他显然早已知晓。然而,他却从未向自己这个当事人透露过只言片语,甚至在自己发现端倪后,依然自行做了处置。 因为对方是顾铎,所以沈知言会不自觉地对他放松警惕。今天的事但凡换成别人来做,他那根敏感的神经,早就拉响了防范的警报。 沈知言神色复杂地看了顾铎一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疑问说出了口。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沈知言欲言又止时,顾铎就猜到了对方想问什么。因此,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给我画肖像的那天,我知道了你是顾杨那幅画的主人,于是就去调查了阳光福利院。顾杨的身世,其实之前就有过一些传言,只是当时被顾铄他们压了下去。那次调查后,我就确定了,顾杨就是沈岁安。” “那为什么瞒着我?” 沈知言的问题接踵而至。 “因为我害怕。”顾铎紧了紧握住方向盘的手,声音有些艰涩。 “你们一起长大,他对你来说又那么重要,而我,还是他死亡的既得利益者。那时我们才刚好没多久,你本来就是半推半就才跟我在一起的,我怕有他横亘在我们中间,你会选择抽身离开。后来得知我爷爷还指使胜叔对你下过杀手……你的人生被我们顾家毁成这样,我就更没有勇气告诉你了。” 顾铎的这番话,让沈知言想起了,曾经确实有一段时间,顾铎显得十分没有安全感。 那时的沈知言还不明白顾铎患得患失的原因。现在想来,原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顾铎表情真挚、态度诚恳、言辞恳切,每一句话都像是发自肺腑。 可是…… 沈知言悲伤地发现,他已经不敢相信了。 顾铎当初对他的判断没有错,由于生活环境和过往经历的原因,他心思敏感,又极度缺乏安全感。 因为喜欢,所以他愿意给顾铎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无所顾忌的偏心。 然而,一旦得到的回馈中,出现了谎言和隐瞒,他精神的自保机制便会不由自主地启动。 第113章 现在的他,对于顾铎的解释,想信,却又不敢信。 趁着前方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的间隙,顾铎再也无法忍受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一把将沈知言搂了过来,重重地吻了下去。 当他察觉到沈知言虽然没有躲避,但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回应时,心中顿时涌起了无尽的恐慌。 “言言,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但别用刚才那样的眼睛看我,那种……带着审视和猜疑的眼神,我受不了。” 可此时的沈知言,已经没有问题想问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对答案心存怀疑,那么,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呢? 比如,如果现在他问——沈岁安的车祸是不是人为所致。 顾铎可能给出的所有答案,他都不会相信。 但他终究不愿意因为区区怀疑,就给顾铎“判罪”。 沈知言微微勾起唇角,轻轻回吻了一下顾铎。 “那你就好好开车。明知道我早晨没吃饭,中午还火急火燎地往回跑。大过年的饿着我,有没有良心?” 看到沈知言肯和自己开玩笑了,顾铎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下来。 他顺势又在沈知言的唇上轻啄两下,见红灯快结束了,这才肯将人放开。 “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大餐。” 沈知言见顾铎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不由挑了挑眉毛。他没有质疑顾铎的厨艺,而是靠回到椅背上,直接闭眼报起了菜名。 “松鼠鳜鱼、蜜汁叉烧、桂花糖藕、菠萝古老肉、橙香鸭胸、枫糖培根……” 然而,菜名还没报完,沈知言就被顾铎腾出的一只手,捂住了嘴。 “那你非得饿死不可。行了,我自己看看冰箱的食材,再想做什么吧。” 沈知言将顾铎的手扒了下去,“年前的时候,思怡把我家冰箱塞满了,顾大厨回去随意发挥。” 顾铎反手捏了捏沈知言的手,唇角上扬,“遵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顾铎这个半吊子大厨,毕竟没有饿死沈知言的打算。 因此,当他们赶到东江瑞锦时,顾铎看了看时间,果断以“填饱肚子”为目标,做了顿简单的午饭,并死皮赖脸地将他承诺的“大餐”推到了晚上。 当然,这一“毁诺”行为,在饭桌上收获了沈知言的白眼无数。 为了挽回声誉,顾铎从下午开始,就一头扎进厨房,忙着处理各类食材。 而沈知言在好心帮了几次倒忙后,直接被他关到了厨房门外。 沈知言无语地看着紧锁的厨房门,撇了撇嘴——和孟时平一起生活了五年,这种待遇他太熟了。 顾铎中午担心沈知言“饿死”的顾虑其实是对的。 这顿所谓的“大餐”,他从下午就开始准备,直到晚上七点多了还没能吃上。 一阵闹钟的声音响起,沈知言懒懒地拿过茶几上的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着时间:7点30分。 他关了闹钟,朝厨房的方向喊道:“时间到了,肉好了!” 为了提高自己的参与感,沈知言主动承担了帮顾铎计时的任务。 在得到顾铎的回应后,他便转过头来,继续窝在沙发里画图。 只是,在转头的那一刹那,他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墙上的时钟。 时钟的表盘上环绕着一圈罗马数字,此时,时针正稳稳地指在“vii”和“viii”之间。 沈知言愣了一瞬,随即缓缓抬头,再次看向时钟。 他定定着看着表盘上指针的位置,一件他之前从未在意的事情,悄然从脑中冒出。 “嗒——嗒——嗒——” 时钟的指针匀速转动着,微弱的声音落在沈知言耳中,却显得格外聒噪。 顾铎端着做好的菜从厨房出来时,一眼就看到沈知言在对着钟表发呆。 他将手中的菜放在餐桌上,快步走了过去。 “饿了吧?马上就好了。” 听到顾铎的声音,沈知言这才从纷乱如麻的猜测中回过神来。 他迅速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将手中的数控板放到一旁,起身对顾铎说道:“顾铎,我有一些材料落在了公司,得去取一趟,很快就回来。” 顾铎知道沈知言准备参加sparkling star的比赛,因此不疑有他。 听罢,他伸手便要解开身上的围裙,“那我送你。” “不用,公司很近。”沈知言按住了他的手,“我快饿死了,希望回来就能开饭,好不好?” 顾铎见他这么说,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好,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年节时分,ag 的办公大楼里一片死寂,冷清得有些渗人。 忽然,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随着开关声的清脆响动,灯光骤然亮起,刹那间,将办公室照得一派通明。 沈知言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径直朝着展示柜走去——那里摆放着公司曾经获得的荣誉,以及过往的纪念物品。 其中,一枚华丽的怀表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ag和峰达推出联合珠宝时,在新品发布会上,顾老太爷让胜叔送来的贺礼。 沈知言从展柜中拿出那枚怀表,而后,将其缓缓打开。 这枚古董怀表上的分针已然缺失,也早已停止走动。此时,表盘上的时针,正清晰无比地定格在了“vii”和“viii”之间。 ——“八月二十七日,7点32分,我哥出事的时间,我永远也忘不了。” ——“我的报应我受了,那你呢?当年……” 祭祖仪式上,陈婉华若有似无的目光、顾老太爷别有深意的眼神…… 是巧合吗? 沈知言此时,半点也不敢往深处去想。 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两份材料。 那是顾杨当年那场车祸的“事故鉴定书”和“车辆定损报告”。 迟疑了片刻,沈知言拿出手机,将材料上的内容逐一拍了下来,随后发给了秦昭。 “喂,阿昭。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 沈知言拨通电话后,秦昭那边几乎是秒接。 “不打扰,我看到你发的东西了,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找人鉴定一下这启车祸。” “leo,顾杨的事之前闹得沸沸扬扬,如果能判断出报告造假,早有人鉴定出来了。”电话那头,秦昭虽然不知道沈知言为什么忽然要查顾杨的车祸,但还是据实以告。 “没事。别人的鉴定结果我信不过,你帮我找人看看,这场车祸里,有没有人为干预的可能性。” 沈知言记得,在顾杨的事故报告中,从头到尾,没有对刹车系统的任何细节描述。 当时他就觉得此事极为反常。只是因为涉及顾铎,他便强迫自己及时打住,没再深入探究。 可如今…… “好,我会尽快给你回复。” 将事情应下后,秦昭又不放心地问道:“你还好吗?我听你的声音不太对劲。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放心。对了,还有一件事。” 沈知言拿起桌上的怀表,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表身。 “我想去趟南山疗养院,但……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第73章 顾杨的死亡真相1 沈知言回到东江瑞锦时, 顾铎正坐在餐桌旁,回复着手机中的信息。 看到沈知言进门,他便面不改色地放下手机,招呼沈知言赶紧吃饭。 他全程神色如常, 丝毫没有好奇, 为什么明明ag离东江瑞锦并不远, 但沈知言却去了这么长时间。 因为沈岁安的事, 沈知言的情绪并不高, 顾铎看在眼里, 便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 一顿饭,二人吃得无波无澜。 只是在睡觉时,顾铎一反之前的平静,不顾沈知言的反对,紧紧将他拥在怀里, 死活不肯松开半分。 哪怕在顾铎熟睡后,沈知言试图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也总会被顾铎重新锁进怀里。 黑暗中,沈知言静静地凝视着顾铎, 细细打量他英挺的眉眼。 顾铎睡得很不踏实。他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闭合的双眼微微颤动,绵长的呼吸会时不时变得急促,每当这时, 他的手臂就会不自觉地加大力道,将沈知言抱得更紧。 沈知言能清楚地感受到顾铎的不安。 他伸出手, 一点点描摹着顾铎的眉眼,手指划过高挺的鼻梁,轻轻地抚上顾铎的侧脸。 近乎梦呓般地, 沈知言喃喃道:“顾铎,我有点儿害怕。” …… 春节期间,天御和ag的员工享受着难得的假期。但身为公司负责人,顾铎和沈知言,并没有太长的休息时间。 相较而言,沈知言虽然要时不时地参加ag总部的线上会议,但毕竟他主管的业务主要集中在国内市场,因此,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太大。 但顾铎就不同了。 天御的业务范围横跨多个领域,虽说国内的合作商不会在年节期间找事,但国外并没有春节的习俗,自然不会留给他太多时间去享受假期。 第114章 因此,没待上几天,顾铎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飞往蒙特利尔。 在此之前,顾铎曾去洽谈过环保智能技术的合作项目。但没多久,天御就陷入了舆论危机,出于谨慎考量,对方当时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这次,顾铎是带着合作企划书一起去的,大有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时间就是这么凑巧。 沈知言开车送顾铎去了机场,在目送对方进入登机口后,就收到了秦昭发来的顾杨那场车祸的《事故分析报告》。 沈知言一目十行地扫过,当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行文字上时,指尖骤然用力。 「分析事发现场照片,发现有较短且不规则的刹车痕迹,且刹车痕迹起始点距离撞击障碍物位置较近。痕迹的深度、长度与车辆当时的行驶速度和质量相比,不符合正常刹车应有的状态。 经此判断,刹车系统可能存在异常情况。」 …… 南山疗养院静踞在城市近郊的山峦环绕处,郁郁葱葱的松柏四季长青。空气中萦绕着草木的芬芳,格外清新。 顾老太爷在晨练结束后,如往常一样,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胜叔还在时,有他陪着,顾老太爷还愿意去外面绕绕弯、逗逗鸟、侍弄一下花草。可自从胜叔进去后,老太爷除了每天早晚坚持打两套太极拳,其余时间都在书房中消磨。 书房里,一排由榫卯工艺制成的书架靠墙而立。书架前方是一张红木桌案,上面摆放着一架盘龙阳雕笔挂,数支毛笔悬于其上。旁边是一方色泽温润的端砚,砚台上,一块由白玉雕成的蟾蜍砚滴栩栩如生。 桌案一角的铜鼎香炉中,袅袅青烟升腾。 老太爷正伏于案前,挥毫泼墨。 一阵敲门声轻轻响起,顾老太爷笔下的动作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在将眼下的这一笔稳稳收尾后,他头也没抬,淡淡说道:“进。” 书房门被人打开,一名护理师推着医疗设备走了进来,准备为顾老太爷例行检查各项常规指标。 老太爷笔下未停,没有理会来人。 写完最后一笔,他直起身来,端详着纸上的字。觉得满意后,他这才收笔,略略抬了抬眼皮。 “我不是说过,最近先暂停这些检查吗?” 自从在祭祖仪式上,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被顾铎收买后,顾老太爷就停止了每天的例行检查。在将有问题的人全部揪出来前,他不允许任何人再以护理的名义接近自己。 然而,在他说完后,那名护理师却依旧静静地站在桌案前,没有任何动作。 顾老太爷疑惑地抬头看去。 眼前的年轻人身姿挺拔,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虽然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但仍然能从眉眼间看出面容十分出众。这人穿着护理师的制服,胸前的口袋上别着疗养院的银色标识,下面挂着工作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郑瑜。 郑瑜是经常给顾老太爷做检查的护理师,老太爷对他自然是熟悉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立刻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假的! 顾老太爷目光一凝,厉声道:“你是谁?” 那名护理师闻言,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医疗设备,摘下了掩面的口罩。 “别来无恙,老太爷。”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知言,顾老太爷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他将手中的羊毫大楷放到笔搁上,神色淡淡。 “沈先生这身装扮来看望我这把老骨头,不知是为的什么事?” 疗养院中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顾铎的眼线,沈知言不想在这里久留。因此,他懒得和顾老太爷周旋,直接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枚古董怀表,随手丢在桌案上。 “老太爷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难道不是您让我来的吗?” 顾老太爷看了看被丢到桌子上的怀表,没有丝毫恼怒。 他笑着拿起怀表,绕过桌案,走到窗前的中式沙发处,缓缓坐到了主位,并抬手示意沈知言坐下说话。 阳光透过窗台的绿植,在地上洒下斑驳。窗外远近交织的鸟鸣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趁得室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沈知言坐下后,并没有碰老太爷递来的茶水,而是开门见山道:“顾杨的死,您究竟知道些什么?” 老太爷轻抿了一口茶,将怀表链绕在指间轻撵,笑得一脸慈爱。 “阿杨如果泉下有知,知道他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弟弟,至今还如此记挂着他,一定很欣慰。” 顾老太爷一上来就打感情牌,奈何沈知言油盐不进。 “不存在‘如果’,我记挂着他,他当然知道。” 顾老太爷不以沈知言的顶撞为忤,反而笑道:“也是。不然,阿杨也不会在斗到最后时,都不肯将埋在江城的人撤回来。也就不会被陈婉华抓住马脚,顺藤摸瓜,查清了他过去的经历,并以此来攻击他。” 沈知言闻言,心中一震,不禁问道:“他……在江城安排了人?” “是啊。”顾老太爷说着,将茶杯放到茶几上,身子缓缓向后靠去。 “那时阿铄说,福利院的孩子都被控制好了,却没想到,竟还漏了你这条‘小鱼’。我也是那时才知道,阿杨安排在江城的人,是为了保护你。他怕他爸发现你的存在后,会对你不利。” 听到顾老太爷的话,沈知言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过去,难怪当年福利院的孩子会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人领养…… 忽然,他又猛然想起除夕那晚,顾铎的话。 他说,那些没有被重新送回福利院的孩子,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既然当年那些孩子都在顾铄的控制之中,那么……他们当年是不是也在为顾铄效力? 脑中思绪纷飞,沈知言强硬地压下了骤然翻涌的心潮,脑中的警铃大作。 他恍然意识到,顾老太爷正在试图利用顾杨,来引导他的情绪。 沈知言不想被顾老太爷牵着鼻子走,在稳下情绪后,他直视着顾老太爷,轻笑道:“所以,我来到京市后,您就指使胜叔来杀我?” 沈知言的反应完全出乎了顾老太爷的意料。 在他原本的设想中,沈知言听到这些往事,应该会感动、唏嘘、百感交集。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反戈一击,一个回马枪捅了过来,将本该温馨的气氛瞬间打破。 不过,顾老太爷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短暂的惊讶过后,他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和善。 “是也不是。” 老太爷笑得和蔼,但说出的话,却与他的慈善截然相反。 “我不是等你到了京市,才让阿胜对你动手的。在得知你的存在后,我就派人去找过你。那时,你住在孟时平留给你的房子里,我让人放了把火。但没想到,你的命那么大,因为连夜去京市,阴错阳差地躲过了一劫。” 沈知言见顾老太爷将杀人的过往,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恶寒。 “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轻贱吗?” 似乎没想到沈知言会在意这个问题,顾老太爷一怔,随后不由有些失笑。 “孩子,你不能这么想。你想想,如果没有福利院,你小时候就该死了。你多活十八年,本就是上天眷顾。我不过是让你重新回归自己原本该有的命运轨迹而已。” 沈知言被顾老太爷的无耻言论气笑了。 “难怪有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原来,人的良知真的会被岁月一道侵蚀。” 顾老太爷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怨我,我能理解。不过,我当初那么做,是为了帮阿杨扫清障碍。我是在帮你哥哥,而且你又没有真的受到伤害。阿杨苦心积虑地为你着想,难道让你反过来为他付出一些,你都不肯吗?” 老太爷的话苦口婆心,可惜,他遇到了拒绝“道德绑架”的沈知言。 “为沈岁安付出,可以,但得他亲自来取。其他人打着他的旗帜,顶替他的意志,代他来取,不行。” 屡次三番被沈知言这个小辈顶撞,即便顾老太爷伪装得再好,此时,眼中也难免闪过些许狠厉。 他冷哼一声,“让他来取?阿杨出事时,是在赶去京大的路上。他去京大是为了见谁,你我心知肚明。现在,就算他敢来取,你敢见吗!” 去京大的路上是为了见谁? 沈知言想到了沈岁安约他在京大见面的那条短信。 原来,在自己被陆文福绑走时,沈岁安出了车祸。 原来,那天就算没有陆文福,他也不会等到沈岁安。 原来,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有等到沈岁安的机会了。 恍然间,他又想到了从医院醒来前的那场梦。 沈知言的心蓦然一痛。 “问心有愧的人不是我,他来见我,我求不得。”沈知言轻声说道。 感受到内心的波动,他不想再任由顾老太爷以沈岁安的名义胡说八道,便在对方再次开口前,直接出言打断。 第115章 “老太爷,你我时间都有限,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这次来,只想知道,沈岁安是怎么死的。” 顾老太爷见沈知言提到了正题,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起身走向桌案下的保险箱。 “你来见我,又避着人,难道不是心中已有猜测吗?不然,你何必躲着阿铎。” 说着,他打开保险箱,从中取出了一支录音笔。 “这里有你想知道的。” 沈知言疑惑地走到桌案前,在顾老太爷的示意下,接过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开始转动,一阵“沙沙”声过后,从中传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我知道我已经活不长了,所以有些事,必须要说出来。我叫江蛰,是顾铎先生的司机。顾先生曾指使我对顾杨的刹车动手脚。我没有办法,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我得活着。所以,我照做了……顾杨死后,顾先生给了我一笔钱,我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但前不久,我发现有人跟踪我。我知道,等这场风波结束后,我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天御的势力太大,我无力抗争,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今天我将真相说出来,只是希望,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内容播放完后,沈知言按下了停止键,一时之间,心绪百转千回。 “怎么样,沈先生的猜测,得到证实了吗?” 沈知言站在那里,脑中又开始了左右互搏、天人交战。 良久,他轻轻一哂,“一段录音而已,能说明什么?” 在之前的交锋中,顾老太爷已经见识到了沈知言的防备心之重。因此,对于他的质疑,并不感到意外。 “江蛰曾经是阿铎的司机,跟了他很多年,忠心耿耿。但在顾氏内斗结束后不久,他却无故跳海自杀了。而在阿杨出事当天,有人看到江蛰进过车库。可当时车库的监控录像,却被阿铎删掉了。” 说完,顾老太爷便不再言语,而是静静等待着沈知言的反应。 沈知言低下头,手中紧紧握着录音笔,努力克制着内心的震颤,以免手指因为情绪波动而颤抖。 明明是他执意要追查顾杨死亡的真相,可证据摆在面前,他却不肯信了。 忽然,他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你既然有证据,当年为什么不公布出来呢?” 顾老太爷闻言一怔,旋即自嘲地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宣纸上。 “太晚了。当年顾氏内斗,损失惨重,阿铎是当时唯一能扶住天御倾颓之势的人。而等他将一切打理好后,我的人脉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他连削带打,折损了大半。以阿铎的威信,我动不了他。况且,前段时间的舆论战你也看到了。没用的,无论怎么做,他都能反转。” 说到这里,顾老太爷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感慨。 “说来也怪,明明阿杨是我教养长大的,可真正学明白的,却是阿铎。” 沈知言顺着顾老太爷的视线看了过去,桌案上平铺的宣纸上,赫然写着十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 谋定而后动,厚积而薄发。 沈知言蹙眉,“所以,你留下怀表给我,引我来找你,只是为了给我听一段不知真假的录音?” 顾老太爷重新将视线转回到沈知言身上,不由叹了口气。 “看来,沈先生这颗心,早已经偏向阿铎了。盲目的偏袒,会让人眼盲心瞎,看不清事实,不敢信真相。只是可怜我的阿杨,他和你一同长大,又默默守了你六年。这样的情谊,竟然抵不过你和阿铎这几个月的厮混。” 听到顾老太爷此时的诛心之语,沈知言这才明白,从他亮明身份到现在,老太爷一直强调他与沈岁安的情谊,用意何在。 无非是想用他和沈岁安的过去,来斩杀他和顾铎的现在。 这是老太爷明晃晃的阳谋——摆在沈知言面前的,只有信与不信两条路。 信。那么顾铎就是杀害沈岁安的凶手,是他沈知言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信。沈岁安死亡的真相依旧成谜,那这根刺就会永远埋在沈知言心里,即便他和顾铎继续在一起,也难免心生芥蒂。 沈知言垂下长睫,隐藏起眼中翻滚的情绪。 理清这一切后,他回视着顾老太爷,问道:“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顾老太爷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他沉声问道:“你想帮你哥哥报仇吗?” 沈知言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拿ag碰天御,我疯了?” 面对沈知言的推拒,顾老太爷却笑容未减。 “以阿铎的谨慎和城府,在国内确实动不了他。不过,天御海外分公司里有我的人。如今ag和天御达成了合作,沈先生只需要配合我虚构几笔大额交易,制造虚假资金流水,其他的,交给我来做。” 沈知言听后,面色一僵,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顾老太爷。 “你想诬告顾铎洗钱,让他面临国际刑事指控,把他困在加拿大?” 见顾老太爷含笑点头,沈知言只觉得无比荒谬。 “我不懂。顾铎不是顾家人吗?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见沈知言如此震惊,顾老太爷不屑地嗤笑一声。 “对顾家人,我向来有耐心。就算当年他父亲推翻了我的诸多部署,我还不是放了权?只是后来他做得太过,我才把我的东西收了回来。至于阿铎……怪我养虎为患。但我的东西,就算毁了,也不会给他。” 说完,他朝沈知言笑了笑,“怎么样,沈先生,你我有共同的敌人,要不要同我合作?” 见顾老太爷交代完了所有底牌,沈知言压下心底泛起的恶心,将录音笔放回到桌案上。 “老太爷,您可能很懂人心,但显然,您不懂我。” 沈知言一改平日里的平和,他眼神凌厉地看向顾老太爷,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一个曾经意图杀过我两次、至今都不曾悔改、甚至没有一句道歉的凶手,他说的话,我为什么要信?你想让我按照你的剧本来走,让你如愿,凭什么?” 说着,沈知言走到医疗设备旁,语气颇为失望。 “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手头的证据,没想到,只是区区一段录音。一段时隔多年的指认,能说明什么?当事人的意识是否清醒,人身是否自由?他有没有受到他人胁迫,或者被人收买?这些你都无法证明。” 说到这里,沈知言看向顾老太爷身后的书架,看着上面一排排《帝王心术》、《三国志》等等,不由冷笑。 “老太爷,‘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您一把年纪了,正是该安享晚年的时候,天天读这些,晚上睡得着吗?” 说完,他嗤笑一声,“与其看这些,您倒不如翻翻佛经,念念道文,漫天神佛万一有哪个瞎了眼,也能助您早日脱离苦海,往生极乐。” 在得知胜叔曾企图杀害自己之前,沈知言对这位杀伐果决的顾老太爷,其实是怀有一丝尊重的。 但在那之后,尤其是今天得知他曾两次谋划杀害自己,沈知言只觉得,上次送他的那块无事牌都送亏了。 此时,再在屋中多待一刻,他都觉得恶心难耐,于是便戴上口罩,不再理会顾老太爷铁青的脸色,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沈知言心里骂骂咧咧地快步走到护理室,打算和下一班的工作人员交接后,趁机混出疗养院。 然而,当他推来护理室的大门时,整个人蓦然一惊。 此时的护理室,不见任何医护人员的身影。而在正中央的沙发上,顾铎正西装笔挺地坐在那里。 显然,他已经等了沈知言许久。 沈知言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眼看着顾铎起身,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顾铎走到沈知言面前,伸手摘下了他的口罩,随意地丢到一旁。 他将手抚到沈知言的脸上,温柔地摩挲着,端详了片刻,轻声道:“戴眼镜也好看。” 第74章 恃爱生横(主导型遇到主导型) 御景园二楼的主卧里, 沈知言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顾铎。 顾铎正拉着沈知言的一只手,动作轻柔地为他按摩手腕。他知道沈知言在看自己,却始终垂着头, 专注地盯着沈知言手腕上的勒痕。 “本来不想绑你, 可你非得闹腾。我当时在开车, 出事了怎么办?” 沈知言很想将手腕从顾铎手中抽出来, 奈何顾铎的手劲太大, 沈知言不想弄疼自己, 在尝试两次无果后,就果断放弃了。 如今听到顾铎用一副讲道理的语气,说着如此不可理喻的话,他气得冷笑一声。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去疗养院?” 顾铎依旧没有抬头, 也没有理会沈知言语气中的挑衅,只是温声道:“为了什么都没关系。” 说完, 他迅速将话题一转,“吴嫂做了好多你爱吃的, 你想下去吃,还是想在屋里吃?” 沈知言定定地看着顾铎,忽然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扳了起来, 迫使顾铎与自己对视。 第116章 “你不敢问我。顾铎,你在怕什么?” 顾铎轻笑一声, 握住沈知言的一只手,拉到唇边吻了吻。 “蒙特利尔那边的项目,我虽然交给了项目负责人, 但还需要线上参会。车上闹腾那么久,累坏了吧?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下吃饭。听话。” 说完,顾铎松开沈知言的手,将头凑了过去。见沈知言躲他,他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强求。 顾铎抬手摸了摸沈知言的头发,随后起身准备离开。可刚走两步,便觉得后背一沉。 “上次顾楠的事,你也是这样!有什么话不能讲清楚!你明明知道我在查什么,也清楚我在怕什么!你还要回避到什么时候!” 顾铎顿住了脚步,无奈地回过头去,只见沈知言坐直了身子,正梗着脖子,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己。 而地上,赫然躺着方才用来砸自己的“凶器”。 顾铎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了,拍了拍,又放回到床上。 “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回来。”说罢,顾铎转身走出了房间。 望着顾铎离去的身影,沈知言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顾铎行事向来如此。 当初拟定与ag开展合作时,他一声不吭地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才将《合作意向书》递给沈知言。 处理天御的舆论风波时,他稳居幕后,等对方将手段全部亮出后,才有条不紊地逐一反击。 配合胜叔制造顾楠的车祸时、祭祖仪式上对顾老太爷发难时,他都是这样。 沈知言想到了顾老太爷书房里的那幅字——谋定而后动,厚积而薄发。 老太爷说得没错,顾铎的行事作风,真的尽得其真传。 顾铎向来都是主导者。 可惜,沈知言不是等人安排的附庸。 沈知言缓缓躺下,一股巨大的疲惫感顷刻间席卷四肢百骸。 尽管在书房里,他言辞激烈地驳斥了顾老太爷的挑唆,但那段录音并非对他全无影响。 老太爷有句话说得很对,沈知言的心是偏的。 他既想查明沈岁安死亡的真相,又渴望找到顾铎无辜的证据。 他打心底里不相信,顾铎会用家人来威胁司机,对沈岁安的车动手脚。 可是…… 如果说从书房出来时,沈知言对顾铎的怀疑仅有一分。那么,在看到顾铎后来一系列色厉内荏的举动后,这份怀疑已经飙升到了十分。 顾铎慌了。不然,他不会做出将自己强行带回御景园这种事。 沈知言只觉得从太阳穴到颅腔,一跳一跳地胀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思绪黏糊在一起,难以理清。 他将自己蜷进被子里,可寒意仍然阵阵袭来,冻得他浑身发抖。 意识朦胧间,沈知言仿佛回到了江城,回到了福利院。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花海,还有许多模糊的面孔若隐若现,他们在向他招手。 沈知言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他知道,他们在说,“言言,动画片开始了,快来!” 沈知言抬脚,刚想跑过去,手臂却被人猛然拉住。 回头时,他看到了沈岁安。 小小的沈岁安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不知道刚看完哪部港片,满脑子义薄云天,天天想跑出去闯荡江湖。 一眨眼,沈岁安长大了,变成了顾楠照片里成熟稳重的模样。 他在沈知言的画前,久久伫立,不知看了多久。 忽然,他回过头来,嘴角一咧,扬了扬头发,像小时候一般,向沈知言露出一抹耍酷的微笑。 沈岁安牵起沈知言的手,向着那片模糊的花海奔去。可无论距离多近,那片花海始终隔着一层薄雾,怎么也无法看清。 猝不及防的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原本模糊的花海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大片的向日葵在阳光下摇曳,金盏菊簇拥着向日葵,热烈绽放。花海中零星点缀着蓝花丹和鸢尾花,还有几株蔫耷耷的红山茶。 沈知言一偏头,就看到了阳光下的顾铎。 他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 还挺好看。 “顾铎。” 这是这场梦里唯一清晰的声音。 而沈知言的呼唤,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我在。” 一个梦境接着一个梦境,沈知言在迷迷糊糊间数次转醒,但又很快睡了过去。 意识模糊之际,他看到了坐在床头的顾铎,还有忙前忙后的钟启。 “怎么还这么烫?” “先生,你讲点道理,谁家的药刚吃下就能退烧?你别瞎添乱了。” 一些缥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沈知言耳中,很快,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混沌。 沈知言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他在梦中频频见到故人。 自从得知沈岁安身死后,沈知言的表现一直很淡然。最大的情绪起伏,也不过是在看到沈岁安的照片时,眼中涌现出难以压抑的悲切。 可亲人离世的伤痛,其实是一颗种子,需要时间慢慢发酵。 直至在梦中与沈岁安重新相遇,又再度分别,沈知言才真切地意识到,那个从小到大一直护着自己的小哥哥,不在了。 而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奔赴二人的重逢。 顾铎一直守在沈知言身边,默默帮他拭去眼角的泪。 顾铎见过沈知言两次落泪,一次是回忆过去时,他埋在自己胸前。一次是知道孟教授对他的庇护时,他用手掩面。 自从认识沈知言以来,顾铎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绪外放。 或许是生病让人感性又脆弱。此时的沈知言,眼泪像是流不完一般,擦得顾铎心慌。 看着他陷在梦魇中呜咽着抽泣,听着他一声声喊着“沈岁安”,顾铎心如刀绞。 他将沈知言强硬地按进自己怀里,索性做起了鸵鸟——只要自己不去看,沈知言就没有为别人流泪。 忽然,在一声声“沈岁安”中,他听到了一声含糊的“顾铎”。 顾铎摩挲着沈知言头发的手一顿,旋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回应:“我在。” 沈知言是在顾铎怀里醒来的。一睁眼,二人便大眼瞪小眼地怔愣了片刻。 这一夜,顾铎和沈知言都没有睡好。 顾铎不仅要时不时看一眼沈知言有没有退烧,还听了一晚上他在梦里喊别人的名字,这一觉简直睡得心力交瘁。此时,眼下一片乌青,尽显憔悴。 沈知言则是在各种荒诞陆离的梦里折腾了一整夜,难得忘记了维持形象,哭个没完。一觉醒来,眼睛难免有些发肿,满脸疲惫。 意识清醒后,沈知言便想从顾铎怀中挣脱出来,却被顾铎死死按住。 “先别动……” 见沈知言一脸不解,顾铎无奈地瞥了瞥垫在对方头下的手臂,解释道:“胳膊麻了。” 沈知言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昨夜竟然一直枕着顾铎的手臂。 思及此,他挑了挑眉,冲顾铎恶劣一笑。 下一秒,沈知言猛然一记头击,在顾铎的一声惨叫声中,帮他那条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而发麻的手臂,舒筋活络。 等难捱的酸胀感消退后,顾铎才从床上爬起,一眼就看到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沈知言。 对于沈知言的睚眦必报,顾铎心里有数。自己昨天绑了他,如今遭的这点儿罪,未必够还他的。 “解气了?” “没有。”沈知言翻了个白眼就想下床。 顾铎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你昨晚发了高烧,现在感觉怎么样?等会儿让钟叔再给你看看。” “不用。” 沈知言说着,甩了甩顾铎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不由蹙眉道:“你放手,我要走了。” “去哪儿?”顾铎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力道。 “回家。” “这里就是你家。” 沈知言气极反笑,“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顾铎。你说这儿是我家,那我能走出这个屋门吗?” “能。”顾铎回答得毫不迟疑。 “那这座房子的大门呢?” 顾铎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沈知言见状,冷笑一声,“顾铎,你搞清楚,我是ag中国区总负责人,我的失踪可不是小事。你关我一天两天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想关我一辈子?” 顾铎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未必不能。” “ag背后注资的财团里有卢卡家族,你觉得我无故失踪,alex会坐视不管?阿昭一直联系不上我,会无动于衷?” “呵。卢卡家族?这里不是佛罗伦萨,让他来试试!” 顾铎心中的无名火被瞬间点燃,他一下子将沈知言拽进怀里,压在身下,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怒和委屈。 “沈知言,你才该搞清楚,你在和我交往!晚上叫着别人的名字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拿两个不知所谓的人来威胁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第117章 面对顾铎的倒打一耙,沈知言毫不示弱地呛声道:“当然是把你当成一个有话不敢直说的懦夫!顾铎,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沈知言的指责直直戳到了顾铎的软肋,他心中刚腾起的怒火顷刻间便被心虚淹没。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可笑,我的事,为什么要你给我交代?不想说就给我滚开!” 沈知言执拗地瞪着顾铎。 顾铎的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色,看得沈知言心烦意乱。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手臂却被顾铎拽到了头顶,紧紧箍住。 “顾铎,你弄疼我了!” 听到沈知言呼痛,顾铎忙松开手。 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身上挨了一拳,被沈知言掀翻在床上。 这个套路他可太熟了,5302的场景,他曾在梦里无数次演绎。 熟能生巧,顾铎长臂一展,很快便手脚并用地将沈知言再次制服。 制住了瞎折腾的沈知言,顾铎刚想开口,却被沈知言的一声怒斥震得愣在了当场。 “顾铎,你个王八蛋,你居然打我?!” 顾铎:? 沈知言义愤填膺的指控给顾铎吓懵了,他忙起身,“噌噌”向后退了两步。 “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你敢说你没动手?那你刚才在做什么?昨天又是怎么把我弄过来的!”脱离了顾铎的桎梏,沈知言坐起身来,转动着屡次三番遭罪的手腕。 看着沈知言手腕上的红痕,顾铎顿感百口莫辩,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刚才我身上这一拳是狗打的?昨天的事,难道不是因为你非要抢我方向盘?”顾铎不服地反驳道。 “别避重就轻!顾铎,你就是家暴!不仅家暴,你还拒绝和我沟通,你特么对我冷暴力!”沈知言言之凿凿。 一连两顶帽子扣下来,把顾铎砸到耻辱柱上,动弹不得分毫。 顾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憋了半晌,愣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曾经和沈知言在京大吵过一次架,那之后他就长了教训,在气头上不能说话,容易口不择言。 于是,他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将卧室门摔得震天响,连楼下的吴嫂和钟叔都被惊动了,匆匆赶来询问。 “哎呀,发生什么事了呀?先生,你怎么能和沈先生动手呢?有话好好说呀!” 顾铎:…… 沈知言见门外久久没有动静,便下了床,走到紧闭的房门前,扳了两下门把手,没有扳动。 门被顾铎那狗东西锁住了。 沈知言不由冷笑一声,直接转身走到窗前,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窗户打开。 果然,下一秒,卧室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了。 顾铎黑着脸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站在窗前的沈知言,一张口,便是强硬的威慑。 “沈知言,我告诉你,这里是二楼,从这儿跳下去死不了人,但难免伤筋动骨。” 沈知言没有说话,只是挑衅地看着顾铎。 “你今天要是敢跳,你他妈以后别想下床了!” 听到顾铎色厉内荏的恐吓,沈知言挑了挑眉,不信邪地冲他嗤笑一声,双手撑着窗框,竟然直接坐了上去。 顾铎死死盯着沈知言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沈知言的脾气,那个犟种是真的敢跳。 顾铎心里的上一团火还没熄灭,眼下又“哗哗”地又点着几团。 他怒道:“你不就是想走吗?用不着走窗户,没人拦你!” “万一你反悔呢?”沈知言斜睨着顾铎,“除非你说,如果反悔,你就是狗。” “……” 顾铎被噎了一下,不由蹙眉,“你幼不幼稚?” “你说!” 顾铎无奈,妥协道:“好,我说。如果反悔,我……” 顿了顿,他抿了抿唇,换了个说辞,“我不是人。” “你是狗!” 顾铎磨了磨牙,依言改了过来,“……我是狗。” 他总觉得沈知言在骂他,但他没有证据。 沈知言得到顾铎的保证,便爽快地从窗户上跳了下来。他拎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走到顾铎面前,将手摊开。 “把手机还我。” 顾铎沉着脸,从口袋中拿出沈知言的手机,递了过去。 “顾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当年对沈岁安动手的人,到底是谁?” 沈知言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顾铎的眼睛,“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是你做的,你早承认了。你不认,又要死命扛着,是在护着谁?” 说到这里,沈知言语气放缓,一字一顿道:“是华清礼,还是徐胜宇?” 没有从顾铎眼中观察到丝毫异动,沈知言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顾铎,机会我给过了,就这样吧。” 接过手机,沈知言决然地向外走去,他能感受到顾铎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但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 走出御景园,沈知言立刻拨通了电话。 不多时,电话便被接通,方琢的声音从中传来。 “这么早,怎么了?” “万安墓园。我想见你,现在。” 第75章 方琢的身份 年节期间的万安墓园十分萧瑟。 墓园中央, 一块墓碑静静伫立着,碑上的遗像笑得十分张扬,一如小时候,他打赢架后那副得意的模样。 方琢接到沈知言的电话后, 便匆匆赶了过来。他没有询问具体的见面地点, 径直来到了顾杨墓前。 果不其然,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墓碑前的沈知言, 身形孤寂。 方琢带来了三罐啤酒。他将一罐轻轻放到墓前, 随后走到沈知言身边坐下, 将另一罐递了过去。 沈知言接过啤酒,打开后仰头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倒是方琢率先打破了平静。 “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就有怀疑,只是不敢确定。” 沈知言没有看方琢,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沈岁安的照片上。 “当初秦昭想用你的事来离间我和顾铎, 那时我就起了疑心。你和华清礼当年的事,知情人寥寥无几。虽说林贺谦跟了华清礼多年, 可他怎么会了解得那么详尽?32天这种事,除了当事人, 还有谁会清楚?而当事人,不仅有华清礼,还有你。” 沈知言喝了口酒,舒展了一下身子, 继续道: “后来,我意识到, 你似乎一直在阻止我和顾铎走近。在我和顾铎好之前,你有意无意地向我暗示他们那个圈子的混乱,让我心生忌惮。我们在一起之后, 你又阻止我和顾铎合作。现在想来,你当初介绍千帆轮渡给我,想必早就知道天御要出事。” 说到这里,沈知言侧头看向方琢。 “而你之所以如此笃定,这其中,怕是有你的手笔。华清礼当时没有猜错,华氏能源在华信银行二次抵押的事,是你设的局吧?华清礼疑你,但又信你,在查出林贺谦之后,他就被你的苦肉计吓到了,没有深入查你。” 顿了顿,沈知言唇角勾起,目光审视着方琢。 “华氏能源二次抵押的事,究竟是华信银行有人操作不规范,没有及时调整华氏能源的资产抵押信息,还是有人利用职权,暗中做了修改,引诱林贺谦二次抵押。后台的工作日志,应该能查到操作记录。” 闻言,方琢轻声笑了起来。他看向沈知言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被人戳穿的恼怒,反而满是被人理解的欣喜。 “林贺谦那个人,多年来背靠华家这颗大树,胆大妄为、贪婪成性,给他设套太简单了。华清礼既然敢用这个人,就要承担用这个人的风险。华氏能源被查,是他用人不当的后果,他自己活该。” 沈知言不关心这些,直接切入重点。 “顾铎说,我在江城上学期间,每年都有人通过慈善机构资助我一万块。你过年时给我转的那八万块钱,是在弥补我在国外那八年吗?” 在沈知言期待的目光中,方琢点了点头,“是。”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沈知言呼吸一滞,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隐隐有些颤抖。 “……你认识沈岁安。” “是。” 沈知言说的是沈岁安,而非顾杨。 见方琢再次点头,他的目光顷刻间柔和了下来。 “你也是阳光福利院的孩子,是吗?” 方琢唇角微微上扬,温声道:“是。” 沈知言诧异地看着方琢,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 他有些犹豫地问道:“可我怎么对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方琢伸手,熟稔地揉了揉沈知言的头发。 “你那时太小了,而我离开得又太早。我是第一个被领养的孩子,沈岁安是第二个。” 难怪沈知言总能从方琢身上感受到似曾相识的气息,原来他们很早以前便见过了。 沈知言愈发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第118章 听到这个问题,方琢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神色认真地端详了沈知言半晌,笑道:“第一眼。” “啊?” 见沈知言满脸疑惑,方琢解释道:“你和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方琢喝了口酒,目光从沈知言脸上移开,投向沈岁安的墓碑。他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记得,那是四月份的一个下午,院长把你抱回了福利院。你那时还是个小娃娃,长得漂亮,嘴也甜。不管对方多大年纪,是男的,你就喊哥哥,是女的,你就叫姐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院长抱你回来,你哭了一路,可沈岁安一抱你,你立马就不哭了。” 方琢说的事情,沈知言没有半点印象。他目瞪口呆地听着,实在无法将自己和那个小颜控联系起来。 而方琢仍沉浸在回忆里,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 “我们那时都喜欢通过抱你,来判断自己长得好不好看。” 沈知言没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那你抱我的时候,我肯定没哭。” 方琢回过头,温柔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知言身上,“嗯,没哭。” 冬日的京市,室外寒风凛冽,方琢又丧心病狂地拿了三罐冰啤。可阳光洒在二人一碑的身上,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暖意。 沈知言心中疑惑丛生,开口问道:“你和沈岁安……究竟是什么情况?”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方琢嘴角的笑意逐渐消散,他仰头灌了一口啤酒。 “在沈岁安成为顾杨之后,我就跟着他做事了。确切地说,我是顾铄手里的一把刀。” 沈知言不由蹙眉。 方琢的叙事逻辑有问题——他先一步被人领养,却对如何与沈岁安重逢,只字未提。 但既然方琢不想说,沈知言也没有贸然打断。 方琢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时,我已经有了一些人脉。顾杨回来后,我们借他的名,用我的人,将你的信息从福利院的档案中删除了。” 沈知言疑惑地看向方琢,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用意。 方琢别有深意地看向沈知言,问道:“言言,你知道福利院那些孩子,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吗?” 沈知言想起顾铎曾经说过,一部分孩子被重新送回福利院,而没被送去福利院的那些人,都事业有成。 但顾铎说得有些含糊,沈知言便摇了摇头。 “顾铄是要用顾杨来争权的,那么,顾杨在福利院的经历必须彻底抹去。” 方琢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旋即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福利院那些人,有天份的都得到了顾铄的培养。只要帮他做一两件脏事,就有了被控制的把柄,终其一生为他卖命。而没天份的,会被重新送回福利院,但这还没完。顾铄派人对他们进行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压,直到他们被生活压迫地彻底无法抬头,对顾杨身处的阶层望尘莫及,他才肯放心。” 沈知言想起了昨天顾老太爷那番要杀自己的理由,心中涌起一阵恶寒。 “他们就这么践踏别人的生命,肆意篡改他人的人生吗?” “是啊。在那些人眼里,我们这些孤儿的命算什么呢?”方琢目光幽深,眼底翻涌着狠厉,“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人还活着,我怎么肯在华清礼手下,毫无尊严地苟活八年。” 听到方琢语气的转变,沈知言心中蓦然一紧,“你……”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调整好情绪的方琢打断了。 “当年,顾杨刚回顾家,不了解顾家人的冷血和恣睢,甚至还想将你接过来,是我阻止的他。我想,阳光福利院那么多孩子,至少得有一个人知道,‘自由’是什么滋味吧。” 沈知言神色动容。他闷头喝了一口酒,刹那间,一股凉意自喉头而下,直贯胸肺。 “顾老太爷说,沈岁安在江城安排了人手,保护我。” “嗯。那时他要学的东西太多,忙不过来,江城那边的事情,都是我在管。”方琢笑道:“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那时候,我们真的很感激孟教授,他给了你家,还像父亲一样爱你。” 方琢顿了顿,语气逐渐沉重,“后来顾家二房发难,我才回京市帮顾杨夺权,对付华清礼。” “我曾经收到过他的信。” 沈知言联想到了昨天顾老太爷的话,他梳理了一下时间,问道:“他让我别去京市,还让我去佛罗伦萨。是因为当时有人拿他的身世做文章吗?” “嗯,当年我从江城撤出去后,留在那儿的人被陈婉华抓住了马脚,她顺藤摸瓜,查到了阳光福利院。当时流言四起,有人说顾杨根本没有在国外跟外祖父生活,而是住在福利院。甚至还有人说,顾杨不是顾家人。” 说到这里,方琢长叹一声。 “虽说传言一出现,就被顾铄按压了下去,但还是引起了顾老太爷的怀疑。他一调查,就知道了顾杨的来历,甚至还查到了你。顾杨没办法,他那时跟顾铎斗得不可开交,抽不出人手,就想把你送到国外。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等我扳倒华清礼,先一步去佛罗伦萨打点好一切,再陪你在那儿上学。顾杨提前给你准备了基金,能让你在那边衣食无忧。” 方琢说着,眼中的光逐渐暗淡下去,他的声音满是遗憾和懊恼。 “可我没能逃出京市,还被华清礼控制了人身自由。我这边出了事,顾杨联系不上我,就将要给你的东西存进了银行保险箱。现在想来,当时,顾杨应该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可惜,那段时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沈知言听着方琢讲述他们为自己做的打算,内心波澜起伏。 听到后来顾杨出事,沈知言忽然想到顾铎说过,当年方琢忽然反水,爆出顾铄名下的化工厂,他们才找到罪证,将顾铄彻底扳倒。 思及此,沈知言心念一动,“你当年说出废料来源,是因为知道了沈岁安的死讯吗?” 听到当年的事,方琢骤然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啤酒罐“咔咔”作响,他的眼中恨意翻涌,难以抑制。 他闭上眼睛,不愿回想那段被华清礼折磨的过往。 “是。我扛了 32天,之所以说出顾铄的化工厂,不是华清礼驯服了我,而是因为顾杨死了。他死了,第一个要给他陪葬的,必须是顾铄。” 见状,沈知言一怔,忙将手轻轻搭在方琢的肩膀上,安抚着他的情绪。 等方琢缓和下来后,他才问道:“顾铄不是沈岁安的父亲吗?你们最恨的,不是顾铎?” 方琢摇了摇头,“顾杨本来就是被顾铄推到夺权这条路上来的。生意场上,输赢是常事,输了也不过是技不如人而已。” 说着,方琢眉眼间的阴霾化为嘲讽,但他看了看沈知言,又将到了嘴边的狠话咽了回去。 想了想,方琢放缓了语气,“顾家,也就顾铎勉强还算个人,再挑一个,就是顾杨那个不着调的弟弟,虽然蠢,但算不上恶毒。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没准哪天下雨,就能被雷劈死。而顾铄,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沈知言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方琢的发泄。 这些年,自从沈岁安死后,方琢便将所有情绪都锁在心里,自我化解。 直到今天,他与沈知言相认,难得有可以共情自己的人在身边,独自吞咽了八年的情绪一朝得以释放,竟是如此难以抑制。 方琢扬了扬手中的酒,沈知言举杯相碰。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寂。 忽然,方琢轻声道:“言言,你对福利院的印象是怎样的?” 方琢的话题转得很快,沈知言仔细想了想,说道:“很严格。院长笑起来很和善,但凶起来又很吓人,还老爱讲大道理。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福利院的花海,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却不见了。” 沈知言在福利院时年纪尚小,他又在那里长大,性格、习惯都被培养得契合福利院的要求。 因此,他见过院长惩罚不听话的孩子,自己却从未经历过。 然而,方琢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破了他对阳光福利院所有的童年滤镜。 “福利院关闭后,院长就逃到了国外,不久后被顾铄的人解决了。不过,他死得并不冤。” 说到这里,方琢看向沈知言的眼神有些古怪,“而且,福利院中,从来没有过花海。” 第76章 福利院的花海 阳光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是被拐来的。 从方琢口中得知这件事时, 沈知言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如果真如方琢所说,那么,能如此大规模地收容、教养这些被拐儿童,背后必然有一条利益链条。 只是不知道, 福利院的下游渠道在哪里。 虽说福利院的孩子最终大多落到了顾铄手中, 可是…… 这没道理。 如果福利院背后的主谋是顾铄, 那他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在福利院长大? 第119章 还有那片花海。 尽管记忆已经十分模糊, 但它曾真切地存在于沈知言的童年记忆中, 这一点毋庸置疑。 寒风如刀, 肆意刮过墓园,四周的松柏被吹得猎猎作响。 沈岁安墓碑上的照片里,笑容依旧热烈。可仔细看来,沈知言恍然发觉,照片中的沈岁安, 眼神竟然无比陌生。 沈知言抬手,在眼前挡住了沈岁安的下半张脸。 ——他看到了, 沈岁安的眼睛在哭。 “福利院之前有一间禁闭室,专门用来处罚不听话的孩子。” 方琢的声音适时响起, 沈知言放下手,默默地将目光转向方琢。 “当年有个孩子,年纪很小,但早慧。他刚来时, 天天闹着要回家,被关几次禁闭后, 就不在明面上闹了。后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差点联系到家里, 院长发了很大的火。从那之后,福利院里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沈知言蹙眉,他翻遍了记忆中的每个角落,并没有找到方琢口中的那个孩子的身影。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那时太小了,不记得很正常。他被罚的时候,你还给过他一颗糖。” 对于沈知言的回应,方琢并不感到意外,他平静地说道:“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禁闭室。之后,禁闭室的一面墙上,就被涂上了花花绿绿的颜料。” 沈知言听懂了方琢的言外之意,不由面色一僵。 “他……死了。” “嗯,一墙的血。” 方琢的眸色愈发暗沉,他怜悯地看向沈知言,犹豫着说道:“所以我想……你印象中的花海,会不会是禁闭室的那面墙。” 沈知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股寒意骤然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难怪在梦里,那片花海始终模糊不清。 原来,这是一段被童年无邪的认知篡改的记忆。 当年福利院突然被关,沈知言怀疑过一切,却唯独没有怀疑过福利院本身。 ……他竟然是被拐来的孩子。 那么…… 如果没有院长,他现在会在哪里?是否拥有爱他的父母?又会经历怎样的人生? 沈知言用手捂住口鼻,强忍着一阵又一阵涌上喉头的恶心感。 他觉得自己的童年像一个腐烂的泥潭,处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方琢轻轻拍着沈知言的后背,他很理解沈知言此时的心情——多年前,当他得知真相时,同样如坠冰窟。 “利益链呢?既然他们敢明目张胆地利用福利院做遮掩,肯定有下游渠道接手这些孩子。” 沈知言努力稳定心神,迅速梳理思绪,向方琢追问道:“我查过,却一无所获。就连顾铎都查不到福利院创办人的身份。” 面对沈知言的追问,方琢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在沈知言炽热而急切的目光下,他缓缓开口,“阳光福利院背后的人,就是顾铄。” “怎么可能!”沈知言瞪大了眼睛。 方琢的答案,合理又荒谬。 从结果上来看,顾铄确实控制了福利院的孩子。 可…… 沈知言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儿子当年就在福利院,他难道禽兽到不管自己亲儿子了吗? 方琢没有立即回答沈知言的质疑,而是将目光投向墓碑上沈岁安的照片,眼中满是哀伤。 沉默了许久,方琢才哑声开口。 “如果……顾杨,不是顾杨呢?” 沈知言怔怔地看着方琢,接连被颠覆的认知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什么叫顾杨不是顾杨? 然而,这一次,无论沈知言的目光如何炽热,方琢却始终不肯再多说一句。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阿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瞒我?” 方琢避开了沈知言的视线,喝了一口闷酒。 “你很快就知道了。” 近乎呢喃的低语,不知是在说给沈知言听,还是说给墓碑上的沈岁安。 随着方琢的沉默,沈知言逐渐从最初的错愕中冷静下来。 突然,他想起了那天去医院看望方琢时,方琢的那句“快熬出来了”。 他眯起眼睛,试探道:“你近期会有一些动作,是吗?” 这次,方琢没有继续回避。 他深深吸了口气,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旋即,他认真地看向沈知言,“我不想让顾杨枉死。” 想到沈岁安的死,沈知言心中一阵刺痛。 在他们最难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站在他们身边。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方琢毫无保留地坦诚一切? 不,他何止是没有站在他们身边…… 他甚至还在无形中成为了他们的负担。 察觉到沈知言的失落,方琢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别瞎想。很多事,我们不想让你掺和进来。我的人生就这样了,但你不同,大设计师,你还有大好的未来。” 方琢的安慰并没有什么效果,沈知言的眼中依然满是担忧。 “你要做的事危险吗?我可以帮你,阿琢,你不要搭上自己。” 方琢勾了勾唇角,承诺道:“好。” 那天,沈知言与方琢聊了许久,方琢说了很多他和沈岁安早年间打拼的过往。 方琢,是他来京市前改的名字。顾铎之前对他的评价没错,方琢的确手段了得,不然也不会把阅人无数的华清礼蛊惑得五迷三道。 抛开他曾经借助顾氏的资源取得的成就,单看他在被华清礼毁了事业后,还能入职华信银行,从头开始,一路晋升到主管的位置,他的能力就可见一斑。 沈知言想,这样的方琢,如果不曾流落到阳光福利院,而是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前行,又会是怎样的人物。 …… 从御景园离开后,沈知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顾铎。 东江瑞锦的门锁没有更换,可顾铎未曾再度踏足过这里。 因为沈岁安的事,二人的关系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僵局。 然而,沈知言并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 年后开工,各种计划统筹、目标调整的大小会议接踵而至,占据了他所有时间,将他瞬间拉回到工作状态。 与此同时,ag投资的新剧也正式进入了拍摄阶段。 虽说此前,冯缦与税收相关的谣言已经得到了澄清,但网上对她的负面舆论依旧汹涌,黑粉如潮。 新剧开拍的消息一经传出,冯缦进组的事很快就被狗仔曝了出去。一时之间,网上爆发了对“劣迹艺人”的强烈抵制。 网上的战火甚至蔓延到了线下。 冯缦的个人信息被泄露,她在收工回酒店的路上,遭到了激进黑粉们的围堵。 当时,同在剧组的顾楠恰巧路过,他那少爷脾气一上来,直接揍了其中两个满嘴污言秽语的闹事者,将冯缦火速带离了现场。 如此一来,虽然避免了冯缦受到伤害,但剧组打人事件却在网上迅速发酵。 冯缦本就风评不好,这次事件又是“豪门少爷”暴打“弱势素人”,网上的舆论几乎一边倒,骂声如潮,险些导致剧组无法正常开工。 甚至于,一位在新剧中与冯缦有不少对手戏的老戏骨,因为赏识她的努力与演技,仅仅只是发了一篇博文为其发声,就被网友们骂到删号退网。 这场风波,起初只是狗仔爆料,加上平台为博流量而推波助澜,这才逐渐发酵。但发展到后来,便有人趁机浑水摸鱼,下场搅弄舆论。 ag投资影视剧的事并不是秘密,但沈知言在商场上,向来秉持“和气生财”的理念,与人为善,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的,不用想也能猜到,是和他彻底撕破脸的陆氏。 尽管影视剧的相关事务由星耀传媒负责,但对方这次发难,显然是冲着ag来的,沈知言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因此,年后刚开工,ag的公关部就不得不悲催地集体加班,气得梁凝愤而在网上怒骂陆行驰三百条。 好在当初沈知言决定用冯缦时,就有了遭受舆论攻击的准备,公关部应对起来,倒还算得上有条不紊。 然而,陆行驰似乎是铁了心要和ag死磕到底,甚至想祸水东引,拉这部剧的投资人——ag负责人沈知言下场。 顷刻间,网上多出了许多和沈知言有关的负面言论—— 「听说没,这位可是考上京大却不上,跑到国外读书的,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呗?」 「我真服了,这个什么沈总的,之前不是还营销过自己吗?一边打压本土品牌,一边投资劣质艺人的剧,这人什么成分啊?」 面对网上的种种恶言,ag的公关自然要以维护沈知言的名誉为主,如此一来,对新剧的公关工作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一股“神秘力量”强势介入,竟然干脆利落地直接逼平台封锁了相关话题。 第120章 网上的抨击声瞬间在人前消散。 虽然这样做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终究大幅减少了新剧的负面舆论。 没有办法,冯缦的事情不是靠空口白牙的解释就能洗白的,最终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对于这一点,冯缦懂得,这部剧的导演徐晴晴自然也懂得。 因此,在黑舆论风波稍歇后,新剧剧组自上而下像打了鸡血一般,大有一副“不搞出点名堂出来,老子死给你看”的架势。 当然,剧组那边的事全权交由齐卓轩负责,沈知言并不怎么操心。此时,他最关心的,是梁凝递给他的报告。 “这次的舆论,是天御那边出手平息的?”沈知言听完梁凝的汇报,眉头微蹙。 梁凝并不知道沈知言和顾铎近期闹掰了,她虽然觉得自家老板被猪拱了,但就事论事,人家天御这次确实帮了大忙。 她如实点头,“嗯,顾总出手够大方的,那么火爆的话题说锁就锁,这可不单单是钱能解决的事。” 沈知言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你跟天御的陈彬说的?” 梁凝连忙摆手,“哪儿能啊?人家这是路见不平!再说了,ag和天御本就有合作,再凭leo你和顾总的关系,他们帮咱们也算合情合理。” 沈知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ag是ag,天御是天御。合作归合作,不要混为一谈。这次是他们主动帮忙,就算了。以后在合作期间,注意两家公司的职责分工。” 梁凝愣了一下,从沈知言的话中咂摸出了别样的意味。 她眼睛顿时一亮,目光灼灼地准备八卦,却在沈知言的一记眼刀之下,识趣地闭了嘴。 见梁凝汇报完还留在办公室不走,沈知言疑惑道:“还有事?” 梁凝迟疑了一下,见沈知言现在并不忙,便将手中的平板递了过去。 “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我觉得挺膈应人的。leo,你看看。” 沈知言不明所以地接过平板,屏幕上是一个叫 “颜颜爱睡觉” 的主播页面。 “你还记得当初陆静岚的那个视频号吧?这个人是那些画的原作者,他在陆静岚假画一事被曝光后,就开始运营账号了。” 沈知言点进视频,发现这个主播不是别人,正是颜青。 视频中的颜青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视频里,他像个傲娇的小王子,高贵、慵懒,却又十分亲民。他会按照打赏榜第一名的要求,准备第二天直播的着装,吸引了大量铁粉。 沈知言翻看了几段视频,发现颜青起初是在直播间画画,但后来,他竟然开始转向珠宝设计。 沈知言皱着眉头,耐心地看完几份设计后,就关闭了视频。 该说不说,颜青在绘画方面确实有一定的造诣,他设计的珠宝也很华美。 但是不难看出,他完全不懂珠宝设计——他的设计只考虑美感,却缺乏对珠宝工艺的考量。 他的设计中,有很多过于复杂或脆弱的镶嵌方式,宝石根本无法嵌牢,金属连接方式也十分不合理,在制作过程中很容易断裂。而且,他完全忽略了制作环节,根本没有考虑过金属的铸造收缩率,更没有为后期的打磨、抛光预留出空间。 这样的设计,只是纸上谈兵,难以真正投入到生产之中。 不过,这些与沈知言无关。 他不解地看向梁凝,“他怎么了?” “leo,这个人也是京大的学生,原本学美术,现在转行做珠宝设计,他还经常以你的学弟自居。你知道现在网上的人都叫他什么吗?” 说到这里,梁凝咬了咬牙,气愤道:“他们叫他小leo!” 第77章 我要方琢自由 在颜青的直播视频中, 他最初的穿着打扮,沈知言总觉得有些眼熟。 此刻听梁凝这么一说,他才恍然意识到—— 原来颜青一开始的着装、发型,都在刻意模仿自己出席活动时的妆造。 颜青的心思并不难猜, 无非是想借助沈知言在珠宝设计领域的影响力, 造势营销、自我炒作。 而梁凝之所以说这件事膈应人, 是因为, 在这场“蹭热度”的戏码中, 颜青完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如果沈知言对此置之不理, 那么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吸血,利用沈知言的名气壮大自己的粉丝团,等时机成熟后再打造个人ip。 而沈知言一旦予以回应,又正中对方下怀—— 无论沈知言如何回应,颜青都能趁机“借势”, 将他这个小主播推到大众面前。 这样一来,不仅能给他带来巨大的热度, 还能让他倒打一耙,指责沈知言打压行业新人, 进而卖惨固粉。 当然,这种“借势”也并非毫无弊端。 颜青既然选择借着“小leo”的名号提升知名度,也就意味着,无论未来他取得怎样的成就, 都难以摆脱沈知言的阴影。 但从颜青那些毫无进步的设计图来看,他应该并不打算在珠宝设计领域深耕, 显然是只图眼下的流量。 这种是最麻烦的——对方摆明了要吸血,自己又不能“以势压人”。 这件事如果换做其他人,沈知言未必会搭理。 但颜青不同, 他是顾棠的人。 且不说顾棠与顾铎的关系,单是顾棠与陆行驰有所合作,就足以让沈知言对颜青不得不防。 沈知言虽然看不上陆行驰的商业手段,但对方的阴招,他是亲身经历过的。 “盯着这个账号和网上舆论,准备好公关材料。如果他只是直播赚钱的话,不用理会。但要是损害到ag或我个人的名誉,马上发通稿。记住,要‘对事不对人’,只针对模仿现象进行回应,不要攻击个体,免得落人口实。” 梁凝当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现在就去准备。” 梁凝走后,沈知言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因为京大的滤镜,他对这个颜青有些印象。 最初的颜青,可能因为年纪小的原因,将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可前段时间,在顾家老宅再次见到他时,沈知言却已经难以分辨出,他的委曲求全是真情流露,还是刻意伪装。 沈知言不禁有些惋惜。 颜青在绘画上的天分并不低,而且,他还是老师的学生。 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如果他真的和陆行驰搅和到了一起,等陆家的雷爆了,他很难明哲保身。 沈知言正在想着颜青的事,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进。” 他的话音刚落,陈思怡便抱着防尘袋风风火火地推门走了进来。 “老板,酒会的衣服拿来了!” 陈思怡今天一改往日羊绒衫、牛仔裤的搭配,竟然破天荒地在她那件加厚羽绒服里,穿了一件黑色晚礼服。 沈知言点了点头,“先挂起来,咱们等下出发。” “好嘞!” 陈思怡满脸兴奋地将衣服挂到衣架上,嘴上也没闲着。 “秦哥出差真好,我又能跟着老板出去吃喝玩乐了。” 沈知言被陈思怡逗笑了,他知道陈思怡做事有分寸,但还是提醒道:“别光想着吃喝玩乐,我去谈事情,你得帮我记录信息。” 陈思怡连忙点头,她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和资料夹。 “知道知道!我看过秦哥是怎么做的,他还让我提前了解参会人的基本信息,我可是做了不少功课!” 沈知言见陈思怡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由来了兴趣,招了招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文件夹。 看着文件夹里详尽的参会人员信息,沈知言挑了挑眉。 陈思怡虽然看着不着调,可做起事来,却越来越像第二个秦昭了。 “不错啊,不愧是阿昭带出来的。看来我哪天把他开了,你能无缝上岗。”沈知言打趣道。 陈思怡听了,眼睛一亮,忙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那我今年的愿望可得改改。” 一通瞎忙后,她举着手机朝沈知言晃了晃。 “老板,我会继续努力的!秦哥年纪大了,你早点让他退休,我是你最好的备胎!” 说完这段大逆不道的话,陈思怡咧嘴笑了笑,抽出沈知言手中的文件夹,就美滋滋地跑了出去。 沈知言狐疑地拿出手机,翻出了陈思怡微信上的签名。 她之前的签名是,升职加薪发大财。 而现在的签名,赫然变成了—— 欺师灭祖,干掉师父! 沈知言乐不可遏,顺手截图给秦昭发了过去。 leo沈知言:[图片] leo沈知言:阿昭,你徒弟叛逆期到了。 不久,秦昭的信息便回了过来。 秦昭:…… 秦昭:叛逆的背后,应该有个老板在给她瞎画大饼。 leo沈知言:[微笑] leo沈知言:你教得挺好,她现在很有你的工作作风。 第121章 秦昭:不是我的功劳,主要是她偶像给她的动力。 leo沈知言:偶像? 秦昭:你啊。从游轮上下来,她的第一idol就是你了。小陈现在是“leo毒唯团”副团长,这事你不知道? leo沈知言:………… 沈知言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闲天聊完了,沈知言说到了正事。 leo沈知言: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秦昭:不太顺利,毕竟是八年前的事,不好查。 leo沈知言:我今天联系了咱们在那边的合作商,你有任何需求,直接跟他提。如果有需要我出面来协调的事情,随时叫我。 秦昭:好。 今晚沈知言要参加的,是天御集团举办的答谢酒会。天御的重要合作伙伴都在邀请之列,作为与天御有着深度合作的ag,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函。 顾氏会所门前,一辆黑色卡宴稳稳地停了下来。 沈知言率先下车。陈思怡在车里换下平板鞋后,踩着小高跟快步跟了过来。 “折腾这些干嘛?也不嫌累。” 此时,陈思怡在晚礼服外面只裹了一条稍厚的披肩,冻得声音直打颤。 “你不懂,这条裙子,可是我求了店家好久,人家才肯租给我的,我必须要美美的!” 见状,沈知言眉头微蹙。 “回去把羽绒服穿好,冻不死你,里面有放外套的地方。” 陈思怡瞥了瞥四周,坚定地摇了摇头,“我那件羽绒服还是上学时穿的,在这儿太扎眼了。我丢人,也给你丢人。” 沈知言不由分说地拿过车钥匙,到车里取来羽绒服,直接丢给了陈思怡。 “首先,我不会因为一个助理而丢人。然后,你是我的助理,没人会觉得你丢人。” 陈思怡本就被冻得够呛,如今既然老板发了话,她立即从善如流地穿上了羽绒服。 “失策了,下次我得再租件拿得出手的外套。” 沈知言笑了笑。他和秦昭当年也有过一段手忙脚乱的新手期,所以,对于陈思怡的心态,他倒是能理解几分。 递了邀请函,沈知言带着陈思怡进了会所。 有一些天御的合作商,是沈知言一直想接触却苦于没有机会的。而今天的答谢酒会,无疑是绝佳的契机。 虽说现在沈知言和顾铎的关系有些僵,但毕竟ag和天御有多方面的合作,二人一直互相回避也不现实。 况且,这次新剧的舆论风波,是天御出手帮忙平息的。于情于理,沈知言都觉得,自己应该当面表达感谢。 顾铎的位置并不难找,放眼望去,众星捧月的人潮中心,必然是他的所在。 顾铎此时正在和长丰能源的林总谈事情。沈知言要了一杯葡萄酒,便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知言总觉得,随着他的靠近,顾铎笔挺的脊背,竟然逐渐变得有些僵硬。 沈知言走到了顾铎身后。 谁知,他的脚步刚刚落下,便听到顾铎出声打断了对面林总的侃侃而谈。 “抱歉,林总,我刚想起来还有些事。您刚才的提议我非常感兴趣,改天咱们详谈。” 林总忙赔笑道:“好,顾总您忙。” 顾铎歉意地向对方点了点头,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抬脚,径直朝着与沈知言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去。 沈知言怔在了原地。 顾铎在躲他。 不仅在躲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他。 一时之间,沈知言脸上一贯用来社交的笑容,差点没有绷住。 不过,情绪的波动仅仅持续了一瞬。 沈知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铎的背影,便收回了视线。 他眨了眨眼睛,再度挂上得体的微笑,开始今天的社交。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没有再分给顾铎一分一毫。 沈知言穿梭在酒会中,一边维护与老客户的关系,一边拓展新的人脉。推杯换盏间,相继与几位目标人物交换了联系方式。 “哈哈哈哈,早就听说过ag的小沈总,今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宋峰说你高尔夫打得好,改天约一场!” “行啊,看您的时间。” 和视频平台的副总搭上了关系,这次酒会的任务已然全部达成,沈知言长舒了口气。 一回头,他就看到陈思怡站在不远处,正在用左右脚交替受力。 沈知言笑道:“累了?” 陈思怡瞟了一眼四周,双脚站好,“还成。” 沈知言挥了挥手,“我去趟洗手间,等下咱们就走,你先去车里等着。” 闻言,陈思怡如蒙大赦般地连连点头,“好嘞!” …… “哗——” 水龙头的流水声响起,格外清晰。 洗手间里安静得出奇。 沈知言丢掉了擦手的纸巾,顺便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当四下无人时,思绪难免会不受控制。 他忽然想到了刚才酒会上,顾铎的漠然离开,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阵酸涩。 沈知言摇了摇头,强行驱散了脑海里纷涌的回忆,乱七八糟,又不合时宜。 正当他整理好心情,准备出去时,忽然,门外传来了一声脆响。 顷刻间,洗手间的灯竟然毫无预兆地全部熄灭。 因为“璀璨之夜”的事,沈知言对“电路问题”有一些不好的回忆。 灯一灭,他来不及多想,便毫不迟疑地快步向外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迎面便走来一个黑影,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强横地将他向里拖去。 “放手!” 挣扎间,沈知言闻到了熟悉的金盏菊的味道,顿时怒火中烧。 他的后腰抵到了洗手台前,怒道:“顾铎,你发什么疯!” 可回答他的,却是一个绵长的拥吻。 “你是不是有病……” “……你属狗的吗?别tm咬我……” 起初,沈知言还会骂上两句。 后来,洗手间里便只剩下唇齿交缠的声音。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顾铎才肯放过沈知言那被他啃咬得有些肿胀的双唇。 沈知言擦了擦嘴角,努力调整着气息,试图找回之前那份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可还没等他发作,顾铎已经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 “言言,我好想你。”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瞬间消散。 沈知言闷声反呛,“可你刚才躲我躲得挺干脆的。” 顾铎收紧了手臂的力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知道你是来谢我的,可我帮你,我愿意。我不要你客套的感谢,更不想看到你那副社交假面。” 沈知言磨了磨牙,“所以,你就摸黑来偷袭我?” 顾铎被噎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 “……我想你。” 顾铎抱得太紧,沈知言试了半天都无法挣脱,不由叹了口气。 “顾铎,你不能这样,既要又要。沈岁安的事,是你自己选择独扛的。你既然拒绝和我一起面对问题,那么在这件事上,我们就不是同路人。” “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沈知言。” 顾铎的声音有些发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顾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知言颈间,有些发痒。 沈知言侧了侧身子,让他站好。 黑暗中,顾铎的轮廓依稀可辨。 沈知言久久注视着眼前的人,忽然,他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顾铎点了点头,“什么都可以。” “好。” 沈知言拽了拽顾铎的手臂。这次,顾铎顺从地松开了手。 沈知言双手撑在身后的洗手台上,沉默片刻,轻声道:“我要方琢自由。” 顾铎一怔,瞬间便明白了沈知言的用意。 “如果我答应,你会回来吗?” “这不是交换。”沈知言偏了偏头,“是你说的,想让我高兴。” 见顾铎迟迟没有答复,他没有再等,而是直接绕过挡在身前的人,向外走去。 顾铎没有追上去。 他站在原地,周身隐匿在黑暗中,无法看清脸上的神情。 “他做的事,是你想要的?” 沈知言没有回答,只是脚下的步伐未停。 直到走到门口时,身后才再次传来顾铎的声音。 “如你所愿。” 得到顾铎的承诺,沈知言这才停下脚步,却依旧没有回头。 他轻声道:“谢谢。” 从洗手间出来后,沈知言直接离开了酒会。 然而,在会所门前,他却见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显然,那人早已等候他多时。 “知言。” 沈知言看着面前的陈婉华,一时有些错愕。 “伯母,你怎么在这儿?” 第122章 陈婉华笑了笑,眼中满是担忧。 “我在等你,知言。你和阿铎……” 刚才与顾铎的接触,让沈知言心烦意乱。他现在不想提及顾铎,便及时截住了对方后面的话。 “伯母,如果您想定制珠宝,可以随时找我。至于其他的事,我想,您还是去问顾总吧” 谁知,陈婉华却摇了摇头。 “知言,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聊聊。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抱歉,伯母。新年刚开工,公司的事情很多,我……” “就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我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可以吗?” 说着,陈婉华补充道:“我想和你聊聊,你哥哥的事。” 第78章 小leo事件 沈知言终究没能赴陈婉华的约, 因为ag出事了。 在昨晚回去的路上,沈知言接到了梁凝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异常凝重。 “leo,你上网看一下, 出事了!” 即便镇定如沈知言, 在点开热搜后, 也不由被这铺天盖地的阵仗惊了一下。 【珠宝界的紫微星(爆)】 【资本霸凌(爆)】 【小leo(热)】 【颜颜爱睡觉沈知言(热)】 【审美自由(热)】 沈知言挨个点了进去, 草草看了几条博文, 满屏不是争吵, 就是谩骂,吵得沈知言眼睛疼。 “先别慌,尽力稳住舆论,等我回去再说。” 挂断电话后,不等沈知言发话, 陈思怡便心领神会地转动方向盘,朝着公司疾驰而去。 这样大的声势, 绝非颜青一个人就能搞出来的,背后必然有资本的运作。 而沈知言之前的担忧没有错, 颜青竟然真的和陆行驰搅在了一起。 今天在得到沈知言的指示后,梁凝就深入分析了颜青的账号数据。 分析之下,她发现了一件骇人的事情——当初新剧被黑舆论冲击时,那些趁机在网上诋毁沈知言的人, 竟然和颜青的粉丝群体高度重合。 看来,上次陆行驰想拉沈知言下水, 破坏他的公众形象,不仅是出于宿怨,想打压 ag, 更是想让沈知言成为颜青上位的垫脚石。 只是没想到会被天御横插一脚,直接封了话题,这才让舆论没能进一步发酵。 但这次,他们显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虽然沈知言并不想就 “小 leo” 的事件公开回应,但架不住有人“帮”他发声。 就在沈知言参加酒会时,一个叫做“南山采玉”的博主,以“沈知言粉丝”的身份,发布了一篇博文——《草根主播碰瓷顶级设计师,你配吗?》。 博文措辞十分犀利,句句维护沈知言,可其中涉及到的专业知识,却是对错参半。 这样一篇漏洞百的文章,迅速让颜青的粉丝团结一致,并展开了大规模的反击。 当然,他们骂的,除了发布那篇博文的南山采玉,还有被他维护的沈知言。 就在粉丝势头正猛之际,颜青的几位核心大粉,开始从专业角度出发,全方位夸赞颜青的设计如何新颖、构思如何精妙。 其实大多数网友对珠宝设计并没有多少了解,他们的认知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大粉们的 “科普”。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运用春秋笔法撰写的似是而非的文章,便得到了大量吹捧,被粉丝奉为圭臬。 一时之间,颜青俨然已经成了珠宝界的沧海遗珠。 至此,这还仅仅是颜青粉丝的自嗨。 但很快,这场粉丝自嗨便扩大成了对“审美霸凌”的口诛笔伐。 而战事升级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颜青碰瓷的人,并非籍籍无名之辈。 当年沈知言设计的“星辰系列”畅销海外,其效益能帮alex彻底坐稳副总之位,影响力可见一斑。 虽然前些年,沈知言主要在海外发展,但随着ag进军国内市场,他在国内的知名度也在不断提升。 更何况,在专业领域中,本来就有很多设计师是leo的粉丝。 因此,当颜青的大粉用小作文鼓吹颜青并不比沈知言差,甚至更有潜力时,很多设计师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发帖,驳斥那些倒反天罡的言论。 这下子彻底捅了马蜂窝。 人一旦陷入到某个群体时,就很容易受到群体意志的影响,开始自我洗脑。 这些业界人士的发声,在他们的解读下,便成了珠宝行业内部的抱团打压。 他们真情实感地认为,那些人是因为嫉妒颜青的才华,才对其进行排挤。 颜青本就长得唇红齿白,直播的滤镜让他的娃娃脸显得越发可爱。再加上京大学生的身份,以及被前辈打压的经历,让粉丝们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大有要为他与全世界对抗的架势。 「难道买珠宝还有门槛?我是俗人,看不懂你们大设计师的“高端”,我就喜欢颜颜的设计,怎么着?」 「管天管地还要管我的审美吗?老百姓喜欢的才是真的好。审美自由,我支持颜颜。」 「直播是我们看的,打赏是我们刷的,小leo是我们叫的,大佬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无辜的小主播吧!」 「笑死,你们现在嘲笑颜颜不配叫小leo,再过两年,他俩指不定谁蹭谁呢!」 「你们那些追捧leo的人,给我说说他设计的珠宝好在哪儿呗?不就是贵吗?无语,还搞上职场霸凌了!」 当晚,舆论大面积发酵。 尽管 ag 事先有所准备,但终究时间仓促,而且没有想到这次的声势会这么浩大,接连几篇通稿都在粉丝的控评中沦陷。 没办法,长相清秀、无辜受害、草根逆袭、自强不息、怀才不遇……颜青几乎将吸□□uff叠满了,再加上账号已经运营了很久,粉丝粘性极强,比当初的陆静岚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种形势下,沈知言已经被颜青紧紧咬住,回应是错,不回应也是错。 既然陷入了两难,沈知言干脆让梁凝暂停发布通稿,利用这段时间,对“南山采玉”等几个关键账号进行取证。 取证告黑需要时间,而沈知言现在恰恰需要等待。 他要等陆行驰浮出水面。 如此声势浩大的炒作,陆行驰的投入必不会少。 作为商人,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帮颜青造势? 这场“造神”计划的背后,赚大头的那个人,一定是他陆行驰。 在等待的时间里,沈知言收到了顾铎的信息。 顾铎:这件事你先别回应,交给我。 这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条信息。而上一条聊天记录,还是除夕那天,顾铎打来却未被沈知言接听的通话记录。 leo沈知言:不用,我有办法解决。 沈知言想了想,又编辑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leo沈知言:还有,虽然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就上次的事,对你说一声感谢,就当我在替剧组人员谢你吧。 顾铎:好。 顾铎:别一个人硬撑,抛开其他的不谈,ag是天御的合作伙伴,我帮你无可厚非。 leo沈知言:[ok] 由于ag的纵容,网上的舆论愈演愈烈。 终于,宝丰阁按耐不住,站出来摘桃子了。 宝丰阁的官方账号发了一条官宣信息,声称赏识颜青的设计才华,已聘请他作为宝丰阁的设计师,主导当季新品的研发。 至此,陆行驰的意图才彻底暴露。 前段时间,宝丰阁因为质量问题被曝光,再加上陆静岚营销翻车,业绩一落千丈。 年前,ag和峰达联合推出的“快消轻珠宝”系列,迅速抢占了下沉市场,宝丰阁怎么可能不眼热? 偏偏陆家又因为站队顾棠,遭到了顾铎明里暗里的打压,不仅宝丰阁业绩受损,其他产业链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因此,陆行驰迫切地需要一位高知名度设计师引流,借助这季新品回笼资金。同时,颜青在下沉市场的知名度,也能帮宝丰阁抢占这部分市场份额。 不管陆行驰是何种心思,如今既然他冒了头,那剩下的就好办了。 对于颜青这种强行蹭热度的营销手段,要想破解,方法也并非没有。 网友之所以将“leo”与“小leo”联系在一起,无非是因为二人拥有共同的特质——外形出众、师出同门、具备设计才华、设计风格偏华丽。 而沈知言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关联。 他先是通过孟教授,约了一场面向高校的科普性讲座,又接受了宋峰旗下杂志的专访,进行珠宝设计理念的宣讲。 沈知言能取得如今的成就,除了专业能力过硬之外,还有一点极大的助益,那就是出色的口才。 在讲座与访谈中,他自始至终没有提及此次舆论风波,而是以专业设计师的身份,用风趣、通俗的语言,进行珠宝设计的公益性科普。 只不过,他科普的内容,恰好逐一针对颜青设计稿中存在的问题罢了。 第123章 从国民度来看,他有京大的宣传;从时尚度来讲,他有宋峰的背书。 因此,讲座和访谈一经发布,根本不用太多的营销,便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ag公关部紧跟老板的步伐,迅速结合沈知言科普的内容,撰写了对颜青设计稿的质疑文章,并通过一些大v发布、传播。 一时之间,舆论迅速反转。 「我仔细看了,之前被骂的那篇文章,标题其实挺贴切的,这不就是越级碰瓷吗?」 「这种纸上谈兵的设计,哪来的脸叫“小leo”?」 「我靠!你们发现没?那个叫颜颜的主播就是个学人精!他第一期的穿搭,跟沈总参加璀璨之夜时一模一样。不是说他是穷学生吗?买得起宝格丽的人,你告诉我他是穷学生?!」 眼见舆论形势不利,宝丰阁营销团队再次开始发力,多位大粉纷纷下场,引导粉丝调整策略—— 他们竟然营销起了“同门兄弟情”! 「粉丝多了,难免有不理智的,谁骂你的你骂谁,关颜颜什么事?他可是沈总的师弟!」 「都是误会啦!颜颜和沈总都是孟教授的徒弟,颜颜叫小 leo 是出于对师兄的敬重,人家关系好着呢,你们瞎吵什么!」 「骂呗,把颜颜骂哭了,还得师兄哄。」 「没人觉得位高权重大师兄x同门天骄小师弟很好磕吗?」 「哟哟哟,现在装可怜了?当初骂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些理智粉?」 「谁跟你同一个师父了?要脸吗?你让颜青叫孟教授一声师父,看孟教授答应吗!」 「滚蛋!靠!疯了吧!神tm的天骄!#¥%&*¥#*!!!leo独美!!!!」 在乱成一锅粥的热搜中,还夹杂着一条0赞的吐槽。 顾楠小号:为什么你们骂得那么脏也没有被封号啊?什么时候给我的大号解封!然后,leo独美! 网络风向的转变,沈知言自然留意到了。 只是,他在翻看舆论时,偶然发现了一个异常活跃的账号。 沈知言看了看那“哟哟哟”的口癖,又看了看账号名——老板今天和渣男分手了吗,一时陷入了沉思。 最终杀死这场比赛的,是孟时平。 孟时平发了两条视频。 孟时平:徒弟就一个,虽然让人操心,但还没打算换。[视频:ivaa金奖得主] 孟时平:给你们看看我这乖巧懂事的孽徒,还有他的转行之作[酷]。[视频:sparkling star最佳新人奖] 这些视频是当年沈知言参赛时,孟时平录的屏。 沈知言在佛罗伦萨的那些年,他想小徒弟时,就会翻出来看看,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孟时平的视频发布没多久,天御的官方账号就转载了,并配文:“天御与llan的画渊源不浅,没想到,他转行亦是高峰。” 正是这条转发,才让公众注意到,沈知言转行前的笔名,竟然是llan。 他竟然就是当初在网上爆火的llan! 得知沈知言就是被陆静岚冒名顶替的llan之后,很快就有缺德网友调侃:这哥们儿有点惨啊,之前被人偷了llan,现在又被人偷了leo,不知道下一个还能偷啥。 作为合作方的峰达,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踩宝丰阁的机会。 峰达的官方账号火速转发了视频,配文道:“我家设计组老大说了,当年leo获得最佳新人奖后,潜心钻研多年,才主导了ag的当季新品设计。” 此言一出,瞬间提醒了网友,宝丰阁这季新品的主设计师,就是刚被打假的“颜颜爱睡觉”,他家官宣的博文还热乎着呢。 当然,宝丰阁是出尔反尔,取消与颜青的合作,还是一条路走到黑,继续任用颜青,这是陆行驰该发愁的事情,与沈知言无关,沈知言也并不关心。 把陆行驰拉下水,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毕竟被狗咬了,没道理只打狗,不打狗主人。 不过,老师竟然有自己当年比赛的视频,这确实出乎了沈知言的预料。 在给孟时平打完电话表达感谢,并预定了周六的红烧小排后,沈知言忽然在视频的众多转发中,发现了“陈氏集团”。 陈氏集团,是陈婉华担任董事的公司。 沉默片刻,沈知言拨通了陈婉华的电话。 “喂,伯母,我是沈知言。很抱歉之前没能如期赴约。” “……” “好的,感谢陈氏集团的发声。明天不见不散。” 第79章 顾杨的死亡真相2 “叮铃——” 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 咖啡厅的门被人推开。 这家咖啡厅离ag不远,地处中心商务区的核心地段,平日里聊天、办公、谈事情的白领并不少,但今日却格外反常—— 店里的顾客除了陈婉华, 再无他人。 陈婉华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摆着一杯咖啡, 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沈知言快步走了过去, 微微颔首, “伯母。” 见到沈知言, 陈婉华慈爱地笑道:“知言来了,快坐。” 说着,她扬了扬手,叫来了服务员,“想喝点什么?” 沈知言看向服务员, 温声道:“热摩卡,多加奶油, 谢谢。” 说完,他又转向陈婉华, 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抱歉,伯母,公司临时有个会, 让您久等了。” 陈婉华搅弄着杯中的咖啡,笑道:“没有, 我也刚到。前段时间的舆论风波太大了,我知道你最近事情多。怎么样,都解决了吗?” 沈知言点了点头, “基本解决了,还剩一些司法流程没有走完。这次多谢陈氏集团仗义执言,ag准备了一些谢礼,我的助理会寄到贵司,聊表心意。” 见沈知言如此客套,陈婉华拈着搅拌匙的手一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但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 “知言,你和伯母不必这么见外。”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摩卡。 沈知言浅啜一口,借机错开视线,避开了陈婉华的目光。 “这是应该的。”他谦逊地笑了笑,随后话锋一转,“伯母,您约我出来,应该是有其他事要说吧?” 沈知言不想做无谓的寒暄,将话题强行引入正题。 见状,陈婉华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她轻叩了两下桌面,店里的服务员纷纷欠身,鱼贯离开。 往日里嘈杂的咖啡厅,此时落针可闻。舒缓的音乐中,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金属与瓷器碰撞的声音。 陈婉华放下手中的搅拌匙,神色复杂地看向沈知言。 “顾杨是你在福利院的哥哥,是吗?” 对此,沈知言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他点了点头,“我以为,您既然找我来谈话,那这些事情,应该早已经弄清楚了。” 陈婉华的眉眼间弥漫着忧虑,她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只是,心里总还抱着一丝侥幸,期待有个‘万一’。” 顿了顿,她轻声问道:“所以,这些日子,你和阿铎彼此疏远,是因为顾杨吗?” 听到这个问题,沈知言沉默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不全是。” 陈婉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沈知言的言外之意。 她笃定道:“是因为他不肯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是。” 沈知言抿了一口咖啡,略做犹豫,补充道:“其实,我们之间本来就有问题。只是之前不曾涉及底线,彼此都愿意迁就。” 他放下咖啡,靠到了椅背上,淡淡地说着。 “顾铎是个很强势的人,习惯将身边人的责任一并揽到自己肩上。我明白他的好意,他是想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不让我烦心。可是,我不喜欢别人擅自替我做决定,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在被人掌控。” 陈婉华没有想到沈知言会说出这番话,不由怔了一下。 很快,她的眼中涌起了浓浓的愧色。 “知言,两个独立的个体在一起,难免需要磨合。他做得不好,你要告诉他,让他去改。阿铎他……他……” 说着,陈婉华的眼角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了些许哽咽。 “他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他是顾家长房的孩子。阿铎的父亲对我们很好,但却愚孝,他终其一生都渴望得到老太爷的认可,可到死都没能如愿。阿铎是他们那一辈中最小的孩子,却最早成熟懂事。因为,他要帮他的父亲固权,为他的母亲撑腰。” 陈婉华缓缓垂下头,声音中满是懊悔。 “我和他爸爸年轻时,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那时,我俩很欣慰,我们的孩子那么小,就如此懂事。可等我上了年纪,却越来越后悔……他那时那么小,本不该这么懂事的。” 说到这里,陈婉华抬起头,她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知言,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将所爱之人的责任,变成自己的责任。他不是想掌控你,他……他只是爱你。” 第124章 许是陈婉华的目光太过炽热,沈知言垂下长捷,掩住了眸中复杂的神色。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沈知言轻声道:“我知道。” 他的双睫轻轻颤动,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爱我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听到沈知言这样说,陈婉华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惊喜取代。 但这份惊喜,很快便湮灭在了沈知言接下来的话中。 “可是,伯母,我们之间……隔着顾杨的一条人命。他爱我,也爱他保护的那个人。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对于沈知言的话,陈婉华没有立即做出回应,而是细细辨析着他言语间的试探。 良久,她叹了口气。 “这件事,你不要怪他,他是真的没有办法。阿铎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妈妈。” 早在陈婉华找他的那天,沈知言便隐隐有了猜测。 他无法忘记,那天顾铎抱着他,说自己没有办法时,语气中的绝望。 沈知言一直在想,那个让顾铎如此痛苦,却仍执意维护的人,到底是谁。 他怀疑过华清礼,也怀疑过徐胜宇。可那天在顾氏会所门前,看到等待他的陈婉华时,一切便有了答案。 尽管事先已经有所怀疑,但听到陈婉华亲口承认,沈知言的心还是猛然一痛。 此时,一个无比残忍的认知在他的脑中逐渐清晰—— 他和顾铎,真的没有以后了。 沈知言想像以往一样,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怎么也无法做到。 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在挤压他的心脏,堵得发胀,那么疼…… 怎么会那么疼。 沈知言垂着头没有说话。 陈婉华看不清沈知言的表情,但她既然发出了今天的邀约,就是想将事情彻底解决。 于是,她的坦白还在继续。 “当年,他父亲在办公室里,被顾铄和老太爷联手逼迫,签下了转让协议。后来他心脏病发,被送去了医院。他本就积劳成疾,身体亏损严重。那天,医生说……他活不长了。” 提及往事,陈婉华敛去了此前的种种情绪。 沈知言见过陈婉华几次,每次她都是一脸和善。沈知言从来没有想过,那双饱含慈爱的眼睛,竟然能变得如此冷漠。 “我丈夫要死了,总得有人陪葬。” 陈婉华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我知道,阿铎不会放过顾铄。但这不够。我爱的人死了,顾铄和老太爷爱的人也得死,这才合理。” 说着,陈婉华看向沈知言。 许是想到死去的人是沈知言的哥哥,她眼中的森寒这才稍稍收敛。 “我知道,我丈夫的死和顾杨没有直接关系。可这一切,都源于顾杨的夺权。杀人的人该死,刀就无辜吗?” 沈知言没有回答陈婉华,他向来不审判对错。 他一路走来,早已经见识过了黑白之外的色彩。 这世上的规则太多了。明里的,暗里的,有权的,有钱的……规则总是因人而异。 没有对错,只有后果。 沈知言直视着陈婉华,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做的。” 陈婉华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让阿铎的司机对顾杨的刹车动了手脚。但这件事被阿铎知道了,他当时为了保护我,不顾自己染上嫌疑,强行删掉了那天车库里的监控视频。” 沈知言微微蹙眉,“这么大的事,你让他的司机去做,就不怕那个司机出卖你们吗?” “不会的。”陈婉华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他的司机叫江蛰,是我资助的学生。我将他从山里带了出来,他对阿铎十分忠诚。后来,他畏罪自杀了。说起来,那个孩子也是被我连累的。” 闻言,沈知言眉头皱得更紧。 “可是……”陈婉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知言,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曾经真的很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说着,陈婉华的眼神黯了黯,她凝视着咖啡杯,仿佛陷入了回忆。 “那天,阿铎的父亲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说,他这辈子许错了愿。他说……他如果还有时间,那他余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我和孩子能舒心顺遂。” 顿了顿,陈婉华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知道,他听到了我对江蛰的吩咐,他不想我的手上沾血。比起报仇,我更想我丈夫如愿。所以,那天我其实打过电话,让江蛰收手。可是……晚了。江蛰还是动了手,顾杨还是坐上了那辆车。” 将心中的秘密和盘托出,陈婉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慈爱的笑容——那天在寿宴上,她也是这样对沈知言笑的。 “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很多年,如今终于说出来了。知言,其实挡在你和阿铎之间的,不是你哥哥,而是我。” 陈婉华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笑道:“我已经亏欠了阿铎一个正常的童年,不想再连累他的现在。我年纪大了,余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我儿子快乐。和你在一起时,他真的很好很好……知言,如果我愿意赔给你哥哥一条命,你的仇算报了吗?” 看着眼中含泪的陈婉华,沈知言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楚。 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过一种别样的关怀,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母爱,却让他无比渴望亲近。 可是…… 沈知言听完陈婉华的话,总觉得有一丝怪异。 在南山疗养院的书房里,顾老太爷的那段录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沈知言微微一怔。 沉默了许久,沈知言迎着陈婉华希冀中带着恳求的目光,摇了摇头。 “伯母,这件事有问题。” 第80章 “沈知言,明天见” 听到沈知言的话, 陈婉华愣了一下,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沈知言仔细回想着江蛰的录音,结合陈婉华刚刚的讲述,总觉得有一些怪异之处。 “伯母, 顾老太爷那里, 有一段江蛰死前的录音。” 说着, 沈知言拿出手机, 翻出了一个音频文件。 那天他去找顾老太爷, 从踏入南山疗养院的那一刻起, 手机便一直处于录音状态。 “录音?” 陈婉华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这段录音的存在,闻言,不由有些震惊。 随着沈知言按下播放键,一道沙哑的声音缓缓传出。 “我知道我已经活不长了, 所以有些事,必须要说出来。我叫江蛰, 是顾铎先生的司机。顾先生曾指使我对顾杨的刹车动手脚。我没有办法,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我得活着。所以,我照做了。顾杨死后,顾先生给了我一笔钱,我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但前不久, 我发现有人跟踪我。我知道,等这场风波结束后, 我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要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天御的势力太大了,我无力抗争, 但我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怎么可能!” 录音播放完毕,陈婉华猛然拍桌而起,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略显尖锐。 “江蛰怎么会……即便要指认,这件事也是我让他做的!” 沈知言能理解陈婉华此时的激动,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正常来说,即便指认,他指认的真凶也应该是您。” 顿了顿,沈知言意有所指道:“而他说的,却是‘顾先生’……” “顾先生……” 沈知言的话让陈婉华逐渐冷静下来。她缓缓坐下,反复琢磨着那段录音。 忽然,她恍然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知言。 “知言,江蛰从来不会称呼阿铎为顾先生,这一点你可以去查证。当年认识江蛰的人不少,他们都可以作证。” 说完,陈婉华缓了缓激动的心神,一字一句笃定道:“这件事背后,有顾家其他人的参与!” 对于顾家的人员关系,沈知言了解得并不深入,但陈婉华的猜测,正是他心中所想。 “现在想来,这段录音中,的确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沈知言蹙眉,逐条梳理着自己的疑惑。 “他刻意强调自己有‘老婆孩子要养,得活下去’,可最终却跳了海。他说‘天御的势力太大,无力抗争’,可当时顾铎刚刚夺权,在天御有话语权的顾家人,并非只有他一个。还有……” 说到这里,沈知言抬眸,回视着陈婉华。 “您敢将这种事情交给江蛰去办,必然是深信他对顾铎的忠心。那么,这样的一个人,会对顾铎说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种话吗?” 陈婉华毕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 她听着沈知言的质疑,敛眸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想……会不会有一位‘顾先生’,用他的老婆孩子作为要挟,逼迫他指认顾铎。所以,他才在录音中留下了这些破绽。” 第125章 沈知言的话音刚落,陈婉华忽然抬头,她沉静的目光中隐隐有波澜涌动。 “当年顾家内斗时,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置身事外。” 陈婉华直直地看着沈知言,瞳仁因为内心的猜测而微微颤动。 “那就是顾棠的父亲,顾铮。” 沈知言闻言,眉头微皱。 他对顾铮几乎一无所知。自他回国以来,从未见过顾铎的这位二房堂哥。 “顾铮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在顾家内斗最激烈的时候,他是唯一能在长房和三房之间说得上话的人。当年阿铎的父亲心脏病发,是他将人送去的医院。他也曾为顾杨和陆家的那个姑娘牵线搭桥,想促成两家联姻。” 沈知言有些疑惑,“祭祖那天,为什么我没有在老宅见到他。” “阿铎掌权后,他就接管了海外分公司的业务,这些年很少回国。” 听到“海外分公司”,沈知言顿时心中一惊,喃喃道:“难怪……” 看到陈婉华眼中的疑问,沈知言说出了那天在疗养院中,顾老太爷的谋划。 “伯母,顾老太爷曾邀请我联手对付顾铎。他想利用海外分公司捏造顾铎洗钱的罪证,趁顾铎在加拿大出差,借助国际刑法将他扣押在当地,阻止他回国。” 如果说,听到录音时,陈婉华的反应是震惊与激动。那么此刻,听完沈知言这番话,她已然出离了愤怒。 陈婉华放在桌面上的手缓缓握紧,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 “他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沈知言点了点头,“我当时也很震惊。伯母,为什么顾老太爷会对顾铎这么狠?” 在情绪的裹挟下,陈婉华的反应有些迟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怔怔地摇了摇头。 “老太爷就算再不喜欢长房,他也终究姓顾。当年阿铎的父亲病逝时,他也曾一病不起,后来便长住疗养院。虽说他对阿铎说不上喜爱,可也不至于憎恶。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伯母。” 沈知言温润的声音将陈婉华惊醒,她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许是沈知言此时的眼神太过平静,无形中,让陈婉华焦躁的心绪渐渐平复。 “知言,你给伯母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然而,沈知言却摇了摇头。 “伯母,这件事,您可能需要交给我。” 他收回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解释道:“从南山疗养院出来后,我就去找了江蛰的家人。可时隔多年,调查难度太大,我查到的他们最近一次行踪,是在新加坡。” 沈知言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当年应该是出国避祸了。我在国外的关系网比较广,让我来查,或许会顺利一些。” 听到沈知言说,他从知道这段录音后,就开始调查江蛰的信息,陈婉华眼中满是动容。 她轻轻握住沈知言的手,“听到这段录音,你想的不是找阿铎报仇,而是先去调查江蛰……” 沈知言没有抽出被陈婉华握住的手,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回避着对方过于炽热的目光。 “就像您说的,心存侥幸,图个‘万一’。” 陈婉华的眼眶逐渐泛红,“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啊,知言。” 而陈婉华没有说出口的是—— 谢谢你愿意相信阿铎。 谢谢你,像阿铎爱你一样,也爱着他。 沈知言没有回应陈婉华的感激。 在得知陈婉华当年确实指使江蛰对沈岁安动过手之后,不管最终害死他的人究竟是谁,沈知言一时之间,都很难再像从前那般,对陈婉华抱有亲近之意。 他借着喝咖啡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移开手,温声道:“伯母,还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协助。” “你说。” “我想查一下当年江蛰的转账记录,需要您提供一些他的身份信息、银行账号,以及……他所在公司的授权文件。” 陈婉华连连点头,“好,明天上午,我让人整理好,发给你。” 陈婉华虽然说明天上午发,但其实,沈知言当天晚上就收到了与江蛰有关的所有资料,包括天御集团开具的授权文件。 而发送人,是顾铎。 沈知言盯着微信界面上不断显示的“正在输入中…”,默默等待着他接下来的信息。 五分钟过去了,沈知言实在等不下去,便率先发去了消息。 leo沈知言:收到。 下一刻,顾铎憋了五分钟的的消息,发送了过来。 顾铎:言言。 沈知言见聊天页面上方,再次显示“正在输入中…”,以为顾铎还有话要说,便继续等着他的下文。 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手机屏幕一片寂静。 沈知言检查了一下自家的wifi,又点开顾铎的头像,确认他没有将名字改为“正在输入中…”,不由缓缓地打下了一个问号。 沈知言:? 消息刚发出去,顾铎的语音通话便拨了过来。 “言言。” 沈知言有些无语,“原来‘言言’不仅是顾总的结束语,还是你的开场词。” 顾铎知道,沈知言在调侃自己刚才叫了他的名字,却迟迟没有下文这件事,不禁尴尬地咳了一声。 “……当年的事,我妈跟我说了。” “嗯。” 电话另一头,顾铎的声音有些迟疑。 “我刚才是想说……江蛰八年前的转账记录,由我来查可能会更方便。” 说完,顾铎生怕沈知言误会,赶忙补充道:“我不是想包办你的事,我只是觉得,我和银行的关系更熟,查起来会容易些。当然,如果你不想我插手,我绝对不……” “好,那你来查。”沈知言的回答很干脆。 电话对面的顾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沈知言嘴唇动了动,瓮声道:“我不是不想让你参与我的事,我只是……只是……” “我懂。”顾铎出声打断了沈知言的话。 “沈知言,之前……很抱歉让你有了不好的感受,我会改。” 沈知言蜷在客厅的沙发里,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怀里的抱枕,声音有些发闷。 “其实,是我对这些事比较敏感。” “不是你的问题。我知道你敏感,却还让你产生了不好的联想,是我的问题。” 这话一出,沈知言就知道,让顾铎不瞎揽责任,可太难了。 不过,或许是心境有所改变,又或许是分开太久,对顾铎心生想念。此刻,他竟然觉得这样的顾铎格外温暖。 沈知言忽然想起,刚认识顾铎时,他曾经质疑过对方的双标。 现在看来,双标似乎是一种人之常情。 沈知言忍不住有些发笑,“行吧,你的问题。” 听到沈知言笑了,顾铎的声音也带上了笑意。他试探着问道:“言言,你明晚加班吗?” 沈知言挑了挑眉,“不加。” “我明晚有个会,结束后去找你。” 沈知言搂着抱枕翻了个身,嫌弃道:“等你开完会再过来,得到什么时候?我明天有个应酬,正好在御景园附近。” 他紧了紧怀里的抱枕,轻声道::“我想吃吴嫂做的芝士蛋糕了。” “好。”顾铎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沈知言,明天见。” 沈知言眼睛弯了弯,“明天见。” 第81章 变故横生 沈知言所说的应酬, 是来自宋峰的邀约。 说起来,沈知言回国后,第一个对他抛出橄榄枝的人,就是宋峰。 ——虽说其中多少带着一些对“璀璨之夜”的弥补之意, 但对于当时的沈知言来说, 无疑是雪中送炭。 而且不久前, 陆家利用颜青碰瓷沈知言时, 宋峰还专门策划了一期珠宝设计主题, 帮沈知言成功扭转了舆论。 因此, 沈知言对宋峰的邀约,自然是万分重视。 宋峰约定的地点,是他们之前打球的那个高尔夫俱乐部。 今天的路况格外顺畅。沈知言见时间还早,便让陈思怡订了咖啡、奶茶,顺路去剧组探班。 新剧在年后就已经正式拍摄。沈知言因为工作缠身, 没有参加开机仪式,只是让陈思怡代表他, 进行了简单的致辞。 剧组在此前,刚遭受不小的舆论冲击, 沈知言其实有些担心工作人员的状态,这才有了这次的探班。 但到了剧组后,看到全员一片打了鸡血的精神状态时,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沈知言对剧组拍摄一知半解, 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 索性叫上在一旁哈欠连天的顾楠,去喝下午茶。 剧组不远处有一家甜品店,是探班人员常光顾的地方。 沈知言和陈思怡在甜品店靠墙的隔间里落座, 没多久,顾楠端着三杯奶茶走了过来。 “你的三分糖。” 顾楠将一杯奶茶递给陈思怡,又将另一杯放到沈知言面前,“全糖。” 第126章 “谢谢楠少。” 陈思怡接过奶茶后,就识趣地降低存在感,在一旁当起了空气。 “不错啊,楠少还真有点儿做生活助理的潜质。怎么样,等思怡接替了阿昭的工作,还要不要来ag?”沈知言喝了口奶茶,调侃道。 “沈知言,你没事少给我画饼。齐卓轩说了,你说话好听归好听,但不能啥都听,不然容易噎着。”顾楠叼着吸管,一脸精明地说道。 沈知言挑了挑眉,“哟,看来你还挺服管。那我就放心了,没给齐总惹事。” 顾楠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怎么我就给他惹事了?你问问他,他现在是不是巴不得我留下!” 沈知言满脸狐疑,“怎么?你给他发工资?” 顾楠:…… 顾楠噎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扬起下巴,嘚瑟道:“齐卓轩那人温温吞吞的,墨迹得要死,谈个合作吃八顿饭都搞不定。我往饭桌上一坐,话都不用说,都比他那八顿饭管用。” 顾楠这话倒也不是托大。 顾家三房即便落魄,但终究姓顾。 如今顾家有顾铎撑着,规模已然扩大了数倍。在京市,顾家人行事,无一不是底气十足。 因此,对于一般的合作,拿顾楠这张牌充门面,确实能给合作方吃下一颗定心丸。 当然,齐卓轩是个有分寸的人,重大的合作肯定不会带着顾楠瞎晃悠,毕竟带了也没用。 但这些,顾楠显然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出马,合作就能谈成,这才膨胀得不得了。 沈知言一听顾楠的话,就摸清了齐卓轩打的算盘。 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自己把这么一个二世祖丢到人家那儿,人家用他来赚点便利,也无可厚非。 沈知言干咳了一声,“那你好好听齐总的话,当好门面。” “什么门面?”顾楠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打算签星耀传媒?但不是什么门面,我是去当经纪人的。” “咳!咳咳咳咳……” 沈知言一口奶茶呛进喉咙里,咳嗽了半天。 “经纪人?”沈知言没明白顾楠这是在闹哪出,“你想好了?” 顾楠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你想啊,齐卓轩的生意我都能帮他谈下来,谈艺人合作,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沈知言看着顾楠,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 从某种角度看,顾楠说得倒也没错,但他显然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不过,很多事情光听别人说是没用的,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明白其中的门道。 况且顾楠并非普通人,他姓顾。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楠在顾家再不受重视,也照样拿着家族基金、享受公司红利。 相较于普通人,他有大把的试错成本。 思及此,沈知言咽下了口中劝导的话。 “行吧,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不过,你放着天御传媒不去,去星耀。怎么,又想跟顾家打擂台?” 顾楠得意地笑了笑,“你不懂,齐卓轩是伯乐,发现了我这匹千里马!我当然要去星耀!” 得,这孩子找不到北了,也不知道齐卓轩是怎么哄的。 一旁的陈思怡听不得别人否定自家老板,连忙戳了戳沈知言的胳膊。 “老板,别丧气,你也是伯乐,发现了我这匹千里马!” 沈知言:…… 沈知言没有说话,只是给了陈思怡一个眼神,让她自己去体会。 “对了,你的手串。” 说话间,沈知言忽然想起了那条修复好的常青藤手串,拿出来递给了顾楠。 顾楠看到手串,顿时眼睛一亮。他忙接了过来,满脸惊喜。 “你真的修好了!” 说着,他拿起手串,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戴回手上,“修得真好!” 沈知言嘴角噙笑,试探着问道:“顾楠,这个手串,你哥什么时候给你的?” 顾楠知道沈知言和他哥的渊源,因此,对沈知言的问题不疑有他。 他想了想,说道:“记不清了,反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收到的第一封信,就是我哥写给我的,一同寄来的还有这个手串。” 沈知言不由微微蹙眉。 如果沈岁安戴过这条手串,他为什么没有半点印象? 如果沈岁安没有戴过这条手串,他为什么会觉得,它如此熟悉? 正当沈知言陷入沉思之际,突然,一道尖锐又熟悉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让你嫁给顾棠?陆行驰他脑子有病吧!” 听到徐晴晴的声音,顾楠一怔,立刻想过去看看。 沈知言一把将他按回座位,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刻,便听到陆静岚的声音响起。 “晴晴,小声点。你别激动,这只是我小叔的打算,可我不会再听他的话了。” 顿了顿,陆静岚继续说道:“我这次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开陆家。” “啊?”徐晴晴诧异道:“你小叔能同意吗?” 陆静岚的声音带着一抹苦涩。 “他同不同意,不重要。这些年,我虽然得到了陆家的资源和培养,但也为陆家付出了我的所有,我不欠他们什么了。” 徐晴晴不由有些担忧,“可离开陆家,你能去哪儿?” 一阵沉默后,陆静岚笑道:“我打算出国深造。至于之后的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可你没有了经济来源,又孤身一人……” “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糟了。”陆静岚打断了徐晴晴的话。 “我现在名声毁了,除了联姻,再也没有其他的价值。晴晴,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从顾杨到顾铎,再到顾棠,我就是陆家用来联姻的木偶。” 陆静岚说着,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旋即,她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笑了笑,“你放心。沈知言当年不也是一个人出国打拼,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吗?我也想试试。” 听到这里,顾楠忍不住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跑到了隔壁的隔间。 “你还好意思和沈知言比!” 见到突然闯进来的顾楠,陆静岚怔了怔。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楠……” “你叫谁小楠?你以什么身份叫我小楠?我嫂子吗?”顾楠梗着脖子质问道。 陆静岚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对不起,我骗了你那么久,还利用了你的信任……” 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站在顾楠身后的沈知言。 顿时,陆静岚面色煞白。 眼看着苦主齐聚一堂,陆静岚顿感无地自容。 她看向沈知言,轻声道:“沈……沈总。我也欠你一句道歉。抱歉,窃取了你的作品……” 沈知言没有理会陆静岚,而是瞥了一眼徐晴晴,挑眉示意:你怎么在这儿? 徐晴晴的眼神有些躲闪。 她讪讪一笑,“我只是出来喝杯奶茶。现在拍的都是全景、中景镜头,演员走位和表演比较固定,副导演盯着就行。” 听到徐晴晴的解释,沈知言这才收回了死亡凝视。 沈知言没有回应陆静岚的道歉。 陆静岚明白,原谅这种事情,无法强求。 于是,她不再多言,只是微微欠身。 “你们聊,我还要赶飞机,先走了。” 说着,她转身拿起座椅上的背包,起身时,又看向了徐晴晴。 “晴晴,我今天约你出来,主要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还有……” 陆静岚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谢谢。谢谢你还愿意出来见我。其实……我当初撮合你和顾棠,是小叔指使的,我……不是个称职的朋友。但谢谢你,在听到小叔让我和顾棠联姻时,还是想阻止我。” 说完,她将鬓边的头发挽到耳后,抬手推开了隔间的门,匆匆向外走去。 经过沈知言时,她停下了脚步。 犹豫了片刻,陆静岚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曾经,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你的阴影里。我也是有艺术梦想的,却只能模仿你的风格,画自己不擅长的东西。甚至……还要让人代笔。我是陆家大小姐,却活得像个见不得光的蝼蚁。” 陆静岚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如今,虽然我的一切都毁了,但我也终于解脱了。” 陆静岚的眼中满是释然,一扫之前的苦涩。 沈知言静静地听完,点了点头,“恭喜,重获新生。” 陆静岚深深看了沈知言一眼,踌躇片刻,再次开口。 “沈知言,不管你是否接受我的道歉,我都想为我的所做作为,弥补一二。” 略作思忖,她接着道:“前段时间,我无意中听到小叔和顾棠的父亲通话,他今年要回国参加老太爷的寿宴。往年他都不曾回来的,这次忽然回国,恐怕不简单,你和顾铎早做准备。” 第127章 沈知言闻言,心中一惊。 顾铮要回国了? 他不由想到在疗养院时,老太爷想对付顾铎,就是打算借顾铮的手。 他们是想在寿宴上,对顾铎发难吗…… 沈知言目光凝重,“谢谢,陆小姐。” “我说了,我只是想弥补。” 说完,她冲众人摆了摆手,转身快步离开。 徐晴晴匆匆从隔间中跑了出来,“我去送送她。” 徐晴晴和陆静岚走后,沈知言也没有多待。他嘱咐了顾楠几句,就赶去了与宋峰约好的皇彬庄园高尔夫俱乐部。 沈知言猜的没错,宋峰这次约他,的确是讨人情的。 沈知言要参加sparkling star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宋峰一向看好沈知言的设计水平,便有意与他达成合作 —— 沈知言的参赛作品,将在宋峰今年的展会上独家展示。 当然,回报也相当可观。 既能还宋峰人情,又能实现双赢,沈知言自然欣然应允。 一场高尔夫下来,双方交谈甚欢,不知不觉间,便谈拢了合作意向。 从俱乐部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京市的冬天,黑得很早,才五点多,天便已经暗沉下来。 黑色卡宴在国道上疾驰,向着御景园的方向驶去。 沈知言坐在车里,回复着手机中的消息。 忽然,变故横生。 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传来,车身猛地一晃! 沈知言没有坐稳,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前排座椅靠背。 “怎么了?” 沈知言刚稳住身形,没等陈思怡回答,就看到两辆车一左一右,将卡宴夹在了中间。 仿佛约定好的一般,在引擎轰鸣声中,两辆车猛然逼近!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卡宴遭到了两车的同时撞击,瞬间掀起了一阵巨大的颠簸。 “老板,坐稳!” 陈思怡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心里直发慌。但她咬咬牙,猛踩油门,试图甩掉身后的车辆。 沈知言这才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尾随的车何止两辆! 对方来者不善,沈知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急忙捡起撞车时掉在地上的手机,准备报警。 然而,点开手机后,他却发现,车里竟然没有信号! 明明撞车的前一刻,他还在回复消息。此时,状态栏中却赫然显示着“无服务”。 沈知言从车窗中探出头去——果然,在刚才的撞击中,对方在他的车上安装了信号屏蔽器。 沈知言刚想进一步查看,离他们最近的那辆车,竟然不要命一般,再次疯狂地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沈知言迅速缩回车里。 刺耳的刹车声再度响起,在剧烈的撞击中,卡宴骤然偏离了方向,但陈思怡很快便稳住了车身。 沈知言看着身后随时准备撞上来的追车,又看了看开车的陈思怡,当机立断。 “他们是冲我来的。前面有个缓坡,在那儿打开车锁,我跳下去。” “不行!老板,你……” “别废话。”不等陈思怡将话说完,沈知言便将其打断,语气不容置疑。 “车里没有信号,他们现在不动手,估计是想在前面的隧道里制造车祸,到时候咱俩都没得跑。” 沈知言说着,靠近了一侧的车门。 “我跳车后,你去找顾铎。你老板的命就靠你了。” 眼看着缓坡越来越近,陈思怡抿紧嘴唇,声音带着哭腔。 “好!” 下一刻,随着“咔”的一声脆响,车门锁被打开了。 经过缓坡时,沈知言迅速推开车门,一跃跳到了草地上,借助坡度滚落,缓冲着跳车的冲击力。 果不其然,随着沈知言跳车,身后的五辆追车先后停到了缓坡处。一群黑衣人手拿扳手、球棒,纷纷下车,朝着缓坡冲去。 然而,并非所有尾随的车辆,都因为沈知言而停下。 仍有两辆追车紧咬着陈思怡不放! 眼看着隧道近在咫尺,两辆车不约而同地开始加速,一齐向卡宴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82章 沈知言的失踪 暮色渐沉, 昏黄的路灯将道旁树木的影子拉得无比扭曲,在夜风中张牙舞爪地摇曳着。 杂乱的脚步声中,十几道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来回扫射, 犹如一条条寻找猎物的蟒蛇。 “分头找, 别让他跑了!” 打头的男人身材瘦高, 相貌平平, 他左右逡巡了一圈, 却不见沈知言的踪迹, 便扯着沙哑的嗓子吩咐道。 说完,他便举着手电筒,大步向一旁的灌木丛逼近。 沈知言蜷缩在灌木丛深处,屏住了呼吸。他的身体紧紧贴着潮湿的地面,心脏在胸腔疯狂跳动。 随着光束的靠近, 他缓缓挪动着身体。 刚才跳车时,他的手掌和膝盖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此刻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可他根本无暇顾及。 忽然, 沈知言在移动中,压到了地上的一截枯枝。 “咔嚓——” 枯枝的断裂声,夹杂在呼啸的寒风与乱舞的枝叶声中,含糊而清脆。 沈知言浑身的血液瞬间僵住, 不由头皮发麻。 搜寻的人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下一刻, 手电的强光便径直扫射了过来。 沈知言急忙将头埋进手臂,整个人蜷在阴影中,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眼看着光束越来越近, 沈知言的手悄然摸进了口袋,紧紧握着方琢送他的那把祭祀小刀。 这时,一道尖锐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头儿,这边!” 听到喊声,停留在灌木丛上的光束猛地转向,急匆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 从缓坡上滚下来后,沈知言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便将外套朝着相反的方向抛了出去,随后便连滚带爬地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中。 那群人追得很紧,几乎在沈知言躲进灌木丛的瞬间,便跳下了车,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 此时,见众人被外套吸引了注意力,沈知言暗暗松了口气。他趁机起身,猫着腰,轻声离开灌木丛,向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然而,一件外套能争取的时间毕竟有限。 没过多久,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再次从沈知言的身后传来,越来越近。 沈知言不顾一切地在树林中狂奔。 冬日的夜晚寒风呼啸,肆意侵入他单薄的衬衣,凛冽刺骨。 沈知言离开高尔夫俱乐部后,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便遭遇了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杀。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候,他的低血糖犯了。 一阵阵眩晕感冲击着他的大脑神经,但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死死扶住树干。脚步虽然踉跄,却执拗地不肯停下。 忽然,一阵剧痛从他的腰后传来! 沈知言本就头晕目眩,在猝不及防的撞击之下,身形不稳,整个人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 天旋地转中,他狼狈地撑起身子,眼前阵阵发黑。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道熟悉又带着嘲讽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呵,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听到声音,沈知言刚想回头,一只手便将一块浸满药水的纱布,狠狠捂在了他的口鼻上。 “唔……” 刺鼻的药水味迅速涌入鼻腔,顷刻间,沈知言的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混沌。 昏迷前,他恍惚看到一个身影缓缓蹲到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嗤笑。 …… 因为突如其来的道路检修,今晚的北郊路上,车辆寥寥无几。 两辆伤痕累累的宝马,从连云隧道中缓慢驶出。随着车辆行进,可以遥遥看到,一辆残破的卡宴正歪歪斜斜地瘫在路旁。 卡宴原本锃亮的车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刮痕,车门严重凹陷,已经扭曲变形。 ——显然,它刚经历了一场不小的车祸。 不多时,那两辆宝马缓缓停在了卡宴的不远处。 车门打开,几名黑衣人从车上下来,手中拎着棍棒,朝着卡宴的方向走去。 然而,当他们靠近时,却愕然发现,驾驶座上竟然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出租车内—— “是的!就是在那里跳下去的,大概有六七辆车,请你们赶快出警!” 陈思怡坐在后排,颤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正在拨打着报警电话。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挂断电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双手捂住脸,在膝盖上抽泣起来。 “小姑娘,警察去了,肯定会没事的,别怕啊!”司机师傅见状,忙出声安慰道。 在沈知言跳车后,陈思怡记得他此前的警示,因为担心对方真的在隧道内制造车祸,便提前做了准备。 早在驶入隧道前,她就将车速飙到了极限,仗着这辆卡宴被秦昭改装后的性能,硬生生扛下了连环撞击。 第128章 在驶出隧道后,她更是不敢有丝毫停留,早早便弃车逃走了。 她没敢沿着国道走,而是徒步穿过了路旁的荒地,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直到看见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大半夜,一个小姑娘形容狼狈、神色慌张地在路边奔跑,任谁都能看出她遭遇了危险。 陈思怡运气好,遇到了一位热心的司机师傅。师傅在看到她后,立刻将车停到了路旁。 陈思怡上车后,来不及喘口气,便急切地向司机报了御景园的地址,随后第一时间拨通了报警电话。 处理完这一切后,她才敢将自己的害怕与担忧大声哭出来,宣泄压抑已久的情绪。 哭了一路,出租车很快抵达了御景园。 陈思怡付了车钱,匆匆跑下车,用力拍打着御景园的大门。 因为事先和沈知言约好了今晚见面,顾铎特意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大晚上的,发型仍一丝不乱。 今晚蒙特利尔的会议很重要,他无法推脱,便在书房中线上参会。 他正在就协议的细节问题,和对方讨价还价时,忽然,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发言。 不待他做出回应,门便被吴嫂推开了。 “先生,沈先生出事了!他的助理正在楼下等您!” 沈知言…… 出事了…… 顾铎只觉脑袋 “嗡” 的一声,一时有些发懵。 来不及多问,他直接让蒙特利尔的项目负责人全权代表自己继续谈判,甚至连会议都没有退出,便心急如焚地冲下了楼。 看到楼下眼睛红肿、灰头土脸的陈思怡时,他仿若能听到自己慌张的心跳声。 “怎么回事?” 顾铎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陈思怡看到顾铎,努力克制住哽咽,尽量言简意赅道:“有人在路上围堵我们!老板跳了车,那些人去追他了!” “报警了吗?” “报了!” 顾铎一边和陈思怡对话,一边向外走去。 “高筝呢?” 吴嫂焦急地将外套塞到顾铎手中,“看到陈小姐时,他就去准备车了。” 果然,顾铎带着陈思怡出来时,高筝已经发动好车,正在庭院等着他们。 陈思怡坐在副驾驶,为高筝指引着方向。顾铎则在上车后,便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经过了一番简短的交谈,顾铎沉声道:“好,麻烦了,有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陈思怡见顾铎挂断电话,忙转过身来,希冀地看着他。 顾铎摇了摇头,“警察已经在附近搜查了,暂时还没有找到……” 说着,他打开微信,在沈知言之前建的群里,发起了群语音。 很快,华清礼和徐胜宇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哇塞!上一次咱仨拉群语音,还是我逃回国,找你俩蹭饭的时候吧?” “老顾,你这是失恋了,想找我们出去喝酒?” 顾铎没心思理会他们的调侃,“沈知言出事了,有人在路上追杀他,他现在人失踪了。” “我艹!” 闻言,徐胜宇直接咋呼了起来。 “在哪儿出的事?先报个地址,路上说!” “北郊路,进连云隧道前,他跳了车。” 华清礼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收回了之前玩味的态度。 “老顾,你别急,我让人去查附近的监控,这么大的动静,肯定能查到,放心吧。” 将事情交代完后,三人便暂时闭了麦,只是时不时地,会在群语音中交换一两句最新的消息。 “老顾,尾随沈知言的那几辆车都查到了,但情况不对劲,它们现在一直在高速上绕圈,像是故意干扰视线。” “报位置,不管沈知言在不在车上,先拦下来再说!” 没等顾铎开口,徐胜宇率先出声。 华清礼报了五个位置和车牌号后,徐胜宇果断应了下来。 “交给我,我有兄弟在那附近炸街。” 说完后,群里又默契地恢复了平静。 此时,顾铎已经赶到沈知言跳车的地方,现场仍有警察在继续勘察。 “顾先生。” 先前与顾铎通话的警员正等在这里,见到顾铎,忙迎了上来。 “在现场发现了沈先生的外套,里面还有沈先生的手机。四周没有血迹,但有大片草地被压倒。初步判断,他应该被人劫持了。” “追踪不到人去哪儿了吗?”顾铎的声音隐隐透着怒意。 “顾先生,您先别急。既然是劫持,而非仇杀,沈先生目前性命应该无虞。” 警员说着,看向了陈思怡。 “您是报警的那位小姐吧?方便来警局做个笔录吗?我们想了解一下,沈先生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也好方便我们缩小调查范围。” 陈思怡忙不迭点头,“好,可以,你们赶紧录!录完快去查!” “拦沈知言的那些人是陆行驰的手下,你们去查他。”不想耽误时间,顾铎沉声说道。 当时,从拦截沈知言的车辆上下来的人有很多,华清礼从监控中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 陆文福,专门帮陆行驰做脏事的狗。 既然警察这边没有线索,顾铎留下陈思怡配合他们调查,便不再耽搁,直接转身上了车。 “老顾。” 就在这时,群语音中,传来了华清礼的声音。 “我们刚才发现,在事发现场,有一辆车很奇怪。” 他的声音有些狐疑,“从行程轨迹看,那辆车应该只是路过,但它在北郊路靠近隧道的位置,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停留。” “能查到那辆车去哪儿了吗?” “等等啊,正在查。” 过了片刻,华清礼的声音再度响起,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顾铎耳边,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看路线,好像是去京郊水库。” 京郊水库…… 沈知言当年险些被溺毙的地方! 第83章 畸形的憎恨 沈知言是在一阵溺水的窒息感中惊醒的。 他挣扎着抵抗着按在后脑的力道, 将头从水中抬起。 “咳咳咳咳……” 新鲜空气猛地涌入鼻腔,水也一同呛进了气管,瞬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蜷缩在地上,还没等缓过这口气, 就被人粗暴地强迫着抬起头来。 “啧啧, 真够可怜的……沈、总。” 一道充满讥讽的声音在沈知言的耳畔响起。 因为头被长时间按在水中, 此时, 沈知言的双眼因为窒息而布满了血丝。等视线清晰后, 他才看清了眼前之人。 “你是顾棠的人, 却为陆行驰卖命……” 沈知言眉头紧蹙,不解道:“颜青,你图什么?” 颜青的嘴角微微上扬,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 “别一副自以为了解一切的样子。什么叫为陆行驰卖命?我可是来打‘落水狗’的。” 沈知言的双手被手铐紧紧铐在身后,他试图甩开颜青扳着他下巴的手, 却被手铐限制了行动,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 “我确实不明白, 你我的仇怨什么时候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因为我打了你的假?” “呵!” 颜青冷笑一声, 一把拽住沈知言的衣领,径直将他拖拽到了一旁。 沈知言本就在之前跳车时,身体遭受了不轻的撞击,此刻在砂石粗糙的地面上摩擦, 又平白多出了几处擦伤。 随着一阵“哐啷”的金属声响,他的身体重重砸到了老旧的钢管上, 肩膀上钻心的刺痛紧随而至。 沈知言艰难地支起身子,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正身处一个破旧的厂房里。 当看清周遭的布置时,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熟悉又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 —— 这里竟然与他当年被绑架的地方极为相似…… 沈知言瞬间意识到,这就是当年陆文福要杀他灭口的地方! 不等沈知言细想,颜青便蹲下身来,迫使他仰视自己。 “沈知言,我最恨的,就是你那副高高在上、假惺惺的伪善模样。” 颜青说着,眼中的神情逐渐变得狠厉。 “你要是真的可怜我,当初为什么不帮我?你能帮我赢徐胜宇的球,为什么不能直接救我妈!就因为你,我丢了工作,没了收入,可我还要负担我妈的医药费!你当初为什么不管我!” 颜青的话,听得沈知言一头雾水。 沈知言根本不知道,当初颜青因为偷了他的挂坠,而得罪了顾铎,进而被领班开除这件事。 但颜青的指控还在继续。 “你还瞧不起我跟了顾棠!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你跟了顾铎,就是两情相悦,我跟顾棠就是自轻自贱吗!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俯视我,明明我们都是孤儿!” 沈知言实在无法理解颜青这种扭曲畸形的心态,但他也不愿平白无故地背锅。 第129章 “你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帮你,当然是因为……我帮不了。” 沈知言嗤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 “颜青,你当初接近我,但凡是为了卖酒,看在你是京大学生的份上,我或许也就买了。但你不是,你想卖的,是你自己。这我可买不起。” 说完,沈知言偏过头,眼中满是疑惑。 “而且,我和你的交集并不多,对你有印象,也只是因为你是京大的学生。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瞧不起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 说到这里,沈知言恍然,“难不成……其实是你瞧不起现在的自己,所以才把这种心理投射到别人身上,看谁都像是在蔑视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只恨我呢?” 沈知言的话,直直戳到了颜青受挫的自尊。 听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猛地一把将沈知言推倒在地上。 “你少在这儿自以为是!他们那些人是什么身份,瞧不起我是应该的,但你凭什么!我们都是孤儿,谁比谁高贵?你不过就是命好罢了。要是给我和你一样的机遇,我绝不会比你差!” 颜青说着,站起了身,眼神如毒蛇一般,死死盯着一身狼狈的沈知言。 “我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顾棠原本对我很好,就是因为你!就因为我没办法像你帮顾铎那样帮他,他就打我!我画不出他满意的设计图,他还打我!我们之前明明好好的,他如今这样对我,都是因为你!” 沈知言听到这番是非不分的言论,差点气笑了。 “打你的人是顾棠,你却恨上了我?颜青,你脑子有病吧!” “不然呢?” 颜青昂着头,眼神却忽然变得有些落寞,他苦涩一笑。 “他是我的救赎。我除了恨你,还能很谁?沈知言,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颜青定定地看着沈知言,声音中满是不甘。 “我们明明是一样的出身,论长相我也不差,绘画天份我也有,我不过就是缺了点运气罢了……像ag总裁这样体面的身份,凭什么你有,我没有。” 至此,沈知言终于明白了颜青恨意的来源。 什么怨自己不帮他、恨自己带给他痛苦,通通都是借口。 说白了,他只是不甘心。 说起来,颜青能考上京大,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只是,他在最年轻气盛的年纪,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他从未见识过的世界。 向上的仰望,让他对自己现有的成绩一再否定。 他想登天,却没有借力的东风。 久而久之,他便将自己所谓的“失败”,合理化为家境的差异。 而沈知言的存在,却彻底打破了他内心设立起的这道防御机制。 所以,出于“同级比较”的心理,他将对成功的渴望、焦虑,以及无法成功的挫败感,一并都投射到了沈知言的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恨让他丢掉工作的顾铎,不恨打他的顾棠,也不恨无视他的前途、将他与“小leo”绑定的陆行驰,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些人都是天之骄子,生来就该成功。 但他们可以,与自己出身相同的沈知言不行。 “行了,别在这儿啰嗦了。” 就在颜青情绪愈发失控之时,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突然开口。 那人一出声,沈知言顿时毛骨悚然。 这个声音,他在不久前刚刚听过,并且刻骨铭心! 沈知言缓缓回头,这才发现了陆文福的存在。 当年那段绑架的经历,给沈知言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当看到陆文福时,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着远离他的方向缓缓移动。 陆文福很享受沈知言对自己的恐惧。他像逗弄猎物一般,放慢了脚步,延长着猎杀时刻。 “上次在寿宴上见到你,我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竟然是当年逃走的小鱼。” 说着,他一把将人拎了起来,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水池。 “正好,今天还是由我来送你上路。” 听到陆文福的话,沈知言瞬间爆发,拼命地挣扎起来。在他出其不意的冲击下,竟然撞开了陆文福抓在他衣领上的手。 沈知言踉跄着向前跑去,可还没跑几步,就被颜青从后面拦腰抱住,硬生生拖了回来。 他的双手被铐在身后,身体失去了平衡,狼狈地摔到了地上。 颜青见自己制不住拼命挣扎的沈知言,忙对一旁冷眼旁观的陆文福喊道:“还不过来帮忙!” 陆文福不屑地瞟了颜青一眼,冷嗤一声,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陆文福本来就是练家子,这些年来,他帮陆家父子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脏事,手上功夫相当了得。 颜青见沈知言被制住,赶忙拿出钥匙,打开了他身后的手铐,将他的右手扣在了一根锈迹斑斑的水管上。 “哐啷啷——” 沈知言拼命挣扎着,却只能徒劳地带动水管发出阵阵声响,根本无法挣脱分毫。 “大设计师,你可得小心点,这可是你作图的手。怎么,饭碗不想要了?” 颜青见沈知言被困住了行动,狼狈不堪地做着无用的抗争,心中十分畅快。 “老板要他的命,你别节外生枝。”陆文福冷声道。 见陆文福再一次驳斥自己,颜青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今天是代表棠少来的。陆氏现在是什么状况你心里清楚,是谁给陆氏投的钱,你不知道吗?怎么,你想管我?” 陆文福凉凉地瞥了颜青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沈知言,眼皮微垂,强忍下了怒火。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厂房。 “你到底要干嘛?” 沈知言警惕地看着颜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颜青微微勾唇,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的话音刚落,厂房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厂房门口,站着三个人 ——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因为其中一人坐在轮椅上。 见到来人,沈知言不由面色一沉。 他不再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拼命拽动着束缚自己的手铐,带动那根破旧的管道,发出一阵阵金属撞击的声响。 “怎么,许久不见,沈总这是不认识我了?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惦记着你呢。” 坐在轮椅上的人来到了沈知言面前,脸上堆满了笑容,可眼中却透着说不出的阴狠。 沈知言冷冷地看着来人,声音从齿间挤出,“陈玉成。” 陈玉成看到沈知言这副模样,心中滋生了一股隐秘的快感,他脸上的笑容越发肆意。 “哎呀呀,多日不见,真没想到,沈总也有这么落魄的一天,还真是……我见犹怜。” 沈知言冷嗤一声,毫不示弱地回怼道:“我还以为,经历过上次的教训,陈总已经开始修身养性了。” 痛处被人戳中,笑意僵在了陈玉成的脸上。 下一刻,他的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恨意,原本就阴鸷的眼神,像淬了毒般狠厉。 “是啊,我修身养性,怕伺候不好沈总,这不,特意叫来了两个兄弟,今晚必定叫沈总‘满意’。” 几人说话间,颜青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厂房。 在关上厂房大门的那一刻,他抬眸看向沈知言,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沈知言抿唇不语,没有再理会对方的挑衅,只是更加用力地拽着腕上的手铐。 一下又一下,水管叮当作响。 很快,他的手腕上便渗出了一层血迹。 …… 京郊水库的范围广阔,顾铎回想着当年被绑架的经历,毫不犹豫地朝着当初那处废弃的厂房赶去。 厂房外围,有不少黑衣人把守,为首的正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臭名昭著的陆文福。 见到顾铎从车上下来,陆文福率先迎了上去。 “顾先生,陆家正在办事,还请不要打扰。” 随着陆文福的话音落下,一众黑衣人迅速围了上来,将顾铎和高筝团团围住。 顾铎没有理会这些人,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陆文福,厉声质问道:“沈知言在哪儿?” 陆文福这些年杀人越货,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对于顾铎的威慑,他丝毫不惧,只是淡笑道:“生死有命,请顾先生节哀。” 听到这话,顾铎顿时怒火中烧。 “沈知言如果出事,你的命不够赔。” 说着,他一招手,身后数盏车灯同时亮起,顾家的保镖们纷纷围上前来。 “啊——” 就在这时,远处的厂房中,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由于距离较远,声音不太清晰,顾铎无法分辨出是谁的声音。但在这种时候,他本能地心中一慌。 “一个都别放走。” 顾铎匆匆给高筝留下这句话后,便不顾一切地朝着厂房冲去,完全无视围在身边的黑衣人。 第130章 陆文福见状,刚想上前阻拦,下一刻,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腾空,被高筝面无表情地一个锁喉,狠狠撂倒在地。 随着高筝的动作,顾家的一众保镖顷刻间蜂拥而上。 顾铎出行只带着高筝在身边,自然不是仅仅把他当做普通司机。 顾铎身边的高筝,就像沈知言身边的秦昭一样。平日里时刻跟在他们左右,同时,手下都有一群训练有素的 “安保人员”。 水库的风很凉,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吹得顾铎止不住地心颤。 废弃厂房孤零零地矗立在水库边上,外墙的水泥早已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筋。摇摇欲坠的铁皮大门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锈孔,此刻,正紧紧闭合着,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 “哐啷——” 顾铎来到厂房前,猛地将大门一把推开,当他看清里面的景象时,顿时目眦欲裂。 ——他看到了,满地的血。 第84章 设计师的手 厂房内一片狼藉, 血腥味混合着陈旧机器的腐锈味,弥漫在空中,令人闻之欲呕。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个人。 陈玉成瘫在地上,面色痛苦, 小腹正汩汩地向外渗着鲜血。在他的身侧, 轮椅翻了半边, 一只轮子还在缓缓打转。 不远处, 还有两个男人蜷缩在地上, 身下的血泊正在不断蔓延, 将周围的尘土混成了一片泥泞。 沈知言左手紧紧握着一把黑色小刀,靠在坍塌的管道旁,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头发贴在了沾满血水的脸上,十分狼狈。此时,他双眼充血, 正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 看到这样的沈知言,顾铎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什么叫神魂俱颤。 “言言!” 顾铎大喊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沈知言, 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沈知言在看到顾铎的瞬间,大脑有片刻的恍惚,他来不及多想,便下意识地侧过刀身, 避开了拥抱自己的顾铎。 京市的冬夜阴冷刺骨,沈知言上身只穿着一件湿漉漉的衬衣, 他靠在顾铎怀里,身体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顾铎忙脱下外套,小心地将他裹住。 沈知言脸色苍白, 定定地看着顾铎。在确定了顾铎真实存在后,他这才从刚才玩命般的架势中抽离出来。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很轻。 “顾铎,我捅人了。” 顾铎轻拍着沈知言的后背,安抚道:“不是你,是陆文福做的。” “可是……” 沈知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他将头从顾铎的怀中抬了起来。 “可是……顾铎,我的手好疼。” 闻言,顾铎这才注意到,一截血迹斑驳的手铐正挂在沈知言的右手上。而他的手腕,此时已然一片血肉模糊! 顾铎的呼吸猛然一窒。 就在这时,厂房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动,高筝快步走了进来。 在看到浑身是血的沈知言时,他脚步一顿,随即将手中拎着的颜青一把摔到地上。 “老板,陆行驰的手下说,陈玉成他们是这个人找来的,听说是想……对沈总不利。” “啊——” 颜青被甩到了陈玉成的身边,他这才看清地上三人的惨状,顿时被吓得连连后退,却又被高筝重新拖了回来。 “饶了我,我错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陆文福逼我这么做的!” “钥匙。” 顾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没看颜青,全部注意力都在沈知言的手上。 颜青不敢有丝毫耽搁,忙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高筝上前接过,递给了顾铎。 顾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陷在血肉中的手铐,当金属与血肉缓缓分离时,沈知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身后颜青的求饶声还在继续。顾铎本就因为沈知言受伤而心烦意乱,此刻更是怒火中烧。 “让他闭嘴。” 高筝做事向来干脆,“咔”“咔”两下,就卸掉了颜青的下巴。 顾铎将手试探着握在沈知言的左手上,沈知言抬头看了看他,便顺从地松开了手中的刀。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我们这就去医院。” “是吗?”沈知言现在的心思都在自己的手腕上,听到顾铎的话,忙点了点头,“好。” “高筝,这里你来处理。” 顾铎将刀丢给了高筝,吩咐道:“把陆文福近些年的罪证整理好,交给警方。我不想再看到他。” “还有……”他凉凉地瞥了颜青一眼,“把这个人留下。” 说完,他便抱起了沈知言,大步向外走去。 因为急着找沈知言,顾铎将手机落在了车上,此时,徐胜宇的声音正喋喋不休地从中传来。 显然,他已经唱了半天的独角戏。 “我兄弟都找过了,那几辆车上都没有沈知言的的影子。” “阿铎,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铎?你找到沈知言没有?找到的话好歹吱个声啊!” “我tm……你人到底在哪儿呢?!” 顾铎将沈知言在副驾驶安置好,这才点开了语音。 “人找到了,他受了点伤,我们正要去医院。今晚谢谢了。” 说完,他不等回复,便直接退出了语音,一脚油门踩到底,飞速向医院开去。 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京市并不太平。 据目击者称,当晚有一群染着红黄蓝绿各色杂毛的社会青年,开着488 pista、阿斯顿马丁 vantage,莫名其妙地围堵了几辆宝马。 那些人二话不说,上来就将车上的人一顿暴揍,揍完了还在车上翻找一通。过后,更是没留下半句话,就带着家伙逃窜了,留下一地狼藉。 可惜,那几个路段的监控刚好都出了故障,所幸也没人报案,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在前往京郊水库的路上,华清礼挂断了语音通话,伸了个懒腰。 “听到了?人找到了,这下能放心了吧。” 说完,他靠在椅背上,斜睨着坐在副驾驶的方琢,一脸得意。 “我那几个弟兄可都是专业的,比警察速度还快,厉害吧?” 听到刚才顾铎说已经找到了沈知言,方琢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他转头看向华清礼,“谢谢。” 华清礼抿了抿唇,压下了上翘的唇角,“行了,回家睡觉。” 方琢微微蹙眉,“我想去医院看言言。” “去什么医院?你本来就没恢复好,又找了一晚上沈知言,搁这儿作死呢?” 华清礼瞥了一眼方琢眼下的青黑,冷嗤一声,“这幅鬼样子,丑死了。”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一打方向盘,径直掉头。 刚才的对话,已经耗尽了方琢对华清礼的所有耐心,他也懒得和对方争执,便直接移开眼,疲惫地靠在车窗上。 华清礼见方琢没理自己,咂了一下嘴,悻悻地看了他一眼,干咳了一声。 “……也没那么丑。” 说完,他又自顾自地补充道:“回去补个觉,明天带你去看他。” …… 中心医院的vip病房里,顾铎已经守了沈知言整整一夜。 他坐在床边,手指在沈知言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沈知言拿着刀、浑身是血的样子,在他的脑中不断浮现。 每一次想起,都让他感到一阵后怕。 顾铎将头伏在沈知言的床边,耳边回响着医生的话 —— “手腕处的韧带撕裂,腕关节周围的肌肉也因为过度牵拉而受损,我们只能尽力治疗。” “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他是设计师,需要画图。” “顾先生,以病患如今的伤势,他的右手,连日常使用都可能受到影响,更何况……” 医生的声音逐渐飘远。 恍惚间,顾铎仿佛回到了御景园的卧室中。 沈知言正眉眼弯弯地对自己笑,他冲自己晃了晃右手。 “看到了吗?现在的它可是ag首席设计师安身立命的家伙,这叫不破不立。” “这叫不破不立——” 顾铎的情绪瞬间崩溃。 沈知言已经经历过一次从云端坠落的噩梦,他本该好好护着他的,他本该再也不让沈知言陷入这种困境的。 可他没有做到。 忽然,一只手抚上了顾铎的头顶,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顾铎知道,沈知言醒了。他压下了自己所有的情绪,缓缓抬起头来。 “醒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怎么这么憔悴?” 顾铎笑了笑,语气十分轻松,“昨天守了你一晚上,实在帅不起来。” 然而,沈知言没有理会顾铎的打趣,他摇了摇头。 “不是,我昨天见到你时,你虽然有刻意打扮,但还是很憔悴。” 顿了顿,沈知言犹豫着问道:“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听到沈知言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的伤,而是关心他的境况,顾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差点轰然崩塌。 第131章 他轻轻执起沈知言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随后扯了扯嘴角。 “没事,一切都很好。” 沈知言没有戳穿顾铎的伪装。他看了看自己另一只被固定的手腕,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我的手什么时候能好?我想早点出院。” 顾铎知道,沈知言这是在试探自己的伤势。 “言言,治疗方案还没有确定。不过你放心,中心医院的郑院长是肌肉损伤修复方面的专家,而且,我正在联系 hss 的 dr. david。他是全球知名的外科专家,我会请他和郑院长联合会诊。你放心,像你这样的情况,是有完全恢复的先例的。 ” 听到顾铎的话,沈知言的眼睛逐渐睁大。他一扫之前的忐忑,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顾铎。 “那你快去催一下,我想早点治疗。” 见沈知言这幅样子,顾铎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好,我亲自去请他。那你要乖乖听医嘱,好好照顾自己。” 沈知言弯了弯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在病房门外,方琢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来到医院后,便去找医生详细了解了沈知言的伤势。 当他赶到病房时,就看到顾铎在里面,对沈知言许着如此夸张的承诺。 他没有进去,只是独自站在门外的阴影中,视线落在顾铎的身上,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沈知言对顾铎做出的保证并不是敷衍,他是真的很听医嘱—— 让他吃饭就吃饭,让他忌口就忌口,他还会催着护士换药。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害怕自己的手出事。 沈知言手受伤的事,在没出具体结果前,他没有对任何人声张,包括远在国外的秦昭。 毕竟,如今他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很大程度上缘于他在设计领域的成就。 结果未定,他不想节外生枝。 因为dr. david那边有提前约好的手术,需要等两天,顾铎便留在了美国,一时没有回来。 顾铎知道沈知言对自己的伤势很焦虑,便每隔一两个小时,就给他发一些dr. david医治好的过往案例,一边转移沈知言的注意力,一边帮他建立信心。 沈知言当然知道顾铎的用意,但这一套,对现在的他来说,十分受用。 安静地病房里,一阵信息提示音响起。 沈知言兴致勃勃地拿起手机,一看是垃圾信息,便扫兴地将手机丢到了一旁,看得方琢默默翻了个白眼。 顾铎不在的日子里,方琢仗着沈知言是病号,华清礼不敢发作,几乎住在了病房,连带着陈思怡每天准备的病号餐,都要一式两份。 方琢将切下的一瓣苹果递给沈知言,眼见他又要撇嘴,先发制人道:“补充维c,伤势好得快。” 沈知言觉得方琢大概率是在胡说八道,但涉及到自己的伤势,他还是认怂地接了过来。 只是嘴上依旧很硬气,“不差这点维c,顾铎说了,我的手能好。” 说着,他又拿起手机。果然,顾铎的消息下一刻就传了过来。 见沈知言叼着苹果,眉眼弯弯地回复信息,方琢叹了口气,幽幽道:“就这么喜欢?” 方琢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沈知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沈知言抬起头来,看到方琢正盯着自己回复信息的手,这才意识到,他刚才说的是顾铎。 收起手机,沈知言打量着方琢的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很喜欢。” 得到了预想中的答案,方琢敛下眼睫,不再言语。 沈知言看了方琢半晌,率先开口。 “阿琢,你恨顾铎吗?” “谈不上。”方琢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沈知言抿了抿唇,“你给我一点时间,当年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我会查清楚的。” 方琢没有抬头,只是兀自削着手中剩下的苹果,“没你的事,别瞎掺和。” 见方琢一再抵触自己插手当年的事,沈知言不由眉头微皱。 “阿琢,你不肯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我能理解。但是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成败与否,事后,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沈知言说完,方琢又切下一块削好的苹果,塞进了沈知言手中,轻声笑了笑。 “再说。” 对于方琢现在的状态,沈知言很忧心。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再见到方琢时,他的眼神十分疲惫。 甚至疲惫到……缺少生机。 …… 方琢并没有陪沈知言太久,顾铎回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而随着顾铎的回国,医院很快便开始了专家联合会诊。 沈知言被拉着做了各种检查项目,他无一不是乖乖地配合。以郑院长和 dr. david 为首的专家组,很快便研讨出了治疗方案。 “好的,大家按照原定方案继续推进。还有,各设计组的新品设计稿我看了,这次采用设计三组的核心创意。本期新品设计以vivian为主导,各组人员进行配合。” 结束了线上会议后,沈知言摘下了蓝牙耳机,就见顾铎正在病房里来回踱步。 沈知言觉得有些好笑,他知道顾铎在紧张什么—— 今天郑院长要过来和他们沟通治疗方案,而这关乎着沈知言伤势的恢复情况。 “你绕得我头都晕了。”沈知言合上电脑,靠在病床上,笑着嚷嚷道。 顾铎这才安静下来,不再踱步,而且改成了原地转圈、搓手。 沈知言见状,不由叹了口气。 “顾铎,你过来。” 听到沈知言的话,顾铎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走了过去。 “怎么了?” 沈知言对顾铎招了招手,“再近一些。” 闻言,顾铎立即俯下身来,靠近了沈知言。 没成想他刚弯下腰,就被沈知言揪着领带,一把拽到了身前。 下一刻,沈知言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毫无武德地抬头吻上了顾铎。 这招偷袭显然出乎了顾铎的意料。 他手忙脚乱地在床上找受力点,用手小心翼翼地撑住,唯恐压到了沈知言受伤的右手。 但沈知言的吻,只是浅尝辄止的安慰。在顾铎还没尽兴、想更进一步时,他就自顾自地退开了。 顾铎:…… 顾铎很有涵养,他觉得自己不该和病人一般见识。 “你这是干嘛?” 他任由沈知言退开,自己却仍保持着欺身在沈知言身上的动作,一动未动。 “安慰你啊,别怕。” 顾铎一阵无语,只觉得沈知言的安慰有些倒反天罡。 “这是你的治疗方案,你反倒劝我别怕?” 说完,他的眼中又漫上了一层焦虑。 “言言,你不怕吗?” 沈知言看着顾铎眼中翻涌的情绪,收起了打趣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 “怕啊,但怕又能怎样呢?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尽了最大的努力。”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当初我一无所有,所有的成就都来源于我的画。所以,我的左肩受伤,让我无法接受。但现在不同了,顾铎。我的成绩缘于设计,可不仅仅只有设计。我希望结果是好的,但如果不是,我也能接受。” 沈知言偏了偏头,再次揽住了顾铎的脖子。 “所以,我不怕了。你也别怕。” 听着沈知言的话,顾铎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这次,他在沈知言蜻蜓点水般的浅啄后,没有再任由对方退走,而是强势地夺回了主导权,将这个吻无限加深。 “好,我不怕。沈知言,大胆地去做任何事,我来为你托底。” 沈知言轻声笑道:“好啊。” 第85章 以你伴侣的身份 郑院长给沈知言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尽管沈知言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听到自己的右手虽然可以恢复日常使用,却很难再从事高精准度的工作时,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紧。 注意到病房里的两个人情绪都有些低沉,郑院长推了推眼镜, 又将另一份病例报告放到了沈知言面前。 “沈先生, 刚才我说的, 是针对您右手的治疗方案。” 顿了顿,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听顾先生说, 您之前创作是用的左手。我们在为您做检查时, 也查看了您左肩的伤势。那道贯穿伤确实很严重,而且当时应该没有得到妥善治疗,这才致使您不得不改用右手。” 听到郑院长忽然谈及自己的左肩,沈知言怔了怔,一个念头从心底悄然萌发。 但他不敢贸然深想, 只是紧紧盯着郑院长,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郑院长示意沈知言打开刚递过去的病例报告, 耐心解释。 “这些年,您左肩的伤势恢复得很好。神经本身具备自我修复能力, 加之日常活动的持续刺激,肌肉在一定程度上也得到了重塑。” 第132章 郑院长的话印证了沈知言心中的猜想,他不可置信地追问道:“您的意思是,我的左手……” 郑院长点了点头, 语气笃定。 “按理说,以您左肩目前的恢复状况, 之前的伤势,应该不会再成为您执笔的阻碍。只是……在控制力度等方面,可能会出现不够稳定的现象。对此, 我和david 为您制定了一套康复方案。正好,最近德国研发了新型康复器械,配合电刺激疗法,能够精准刺激受损肌肉群,对您左肩的恢复大有裨益。” 沈知言平静地听着郑院长的话,神色有片刻的怔愣。 这几天,他经历了太多的情绪起伏。 当初面对陈玉成几人,他一心想着同归于尽,以至于拽塌废弃管道时,根本没管自己的手。 后来他看到了顾铎,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那时,他才感受到自己手腕上传来的疼痛。 随之而来的,是对自己事业的担忧与恐惧。 顾铎说他的手能好,方琢对他的伤势只字不提,他们都在用行动宽慰沈知言,试图告诉他,手伤只是小事。 那时的他,也默契地选择从善如流,刻意回避了他们眼底的心虚。 直到恢复工作后,沈知言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他恍然意识到,他是ag中国区的负责人,他有一整年的规划还没有执行,他手下还有跟了他多年的团队需要负责。他早已不再是当年散兵游勇、无名小卒。 当年的沈知言会因为手伤,从云端坠落,但现在的沈知言不会。 当他终于调整好心态,来迎接预想中最差的结果时,却没想到,随之一起的,竟然还有自己的左肩已然恢复的意外惊喜。 一时之间,沈知言竟然觉得有些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与郑院长沟通完治疗方案后,沈知言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的事情很多,并不是每件事都能在线上协调,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在医院里消磨。 当然,因为伤势的原因,他还需要定期去医院接受治疗与康复训练。 随着沈知言出院,他手腕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 今年ag总部面临着换届,作为大热门的alex,天南海北地满世界飞,忙得焦头烂额。 他在得知沈知言受伤后,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询问伤情。因为实在找不到顺路飞中国的行程,这才不得不放弃了来中国的打算,只是反复叮嘱沈知言别多想。 至于总部那边,因为有alex压着,现阶段倒没人公然质疑沈知言目前的设计能力,只是打了通国际长途,简单表达了关怀与慰问。 而对沈知言伤势反应最大的,是之前被瞒得死死的的秦昭。 秦昭回国时,已经是晚上了。他刚下飞机就匆匆赶到ag大楼,径直奔向沈知言的画室。 自从出院后,沈知言很少回东江瑞锦,除了日常办公、应酬外,其余时间大多泡在画室里埋头画图。 秦昭推开画室门时,就看到沈知言正靠在窗边,对着一叠画稿怔怔出神。 而让秦昭蓦然心痛的是——沈知言竟然在抽烟。 沈知言的自控能力有多强,跟他久了的人都知道。 正因如此,对于他忽然抽烟这件事,他身边的人没人敢管。 沈知言向来情绪稳定,从不歇斯底里。所有的情绪,他都能自我消解,并很快投入到工作之中。 但情绪从来不会凭空消失。 沈知言不过是用理智将它们牢牢裹住,再在权衡利弊中,对自己的情绪反复打磨,直到归于平静。 当他需要借助外物转移注意力时,说明他正面临着自己无法消解的压力。 而他上一次抽烟,还是在左肩受伤的时候。 注意到了门口的秦昭,沈知言这才将视线从画上移开。 “怎么回来了?” 秦昭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到沈知言面前,抽出他指尖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随后,他又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凉风瞬间呼啸着灌入室内,吹得窗前的白纱肆意翻腾、在空中乱舞。 “抱歉啊,呛到你了。”沈知言歉意地说道。 秦昭再次来到沈知言面前,眼睛紧紧盯着他右手上的固定支具。半刚性的支具从手掌根部延伸至小臂中段,冰冷而坚固。 “让我回来吧,leo。” “已经没事了,你看。”沈知言轻声笑了笑,在秦昭面前抬了抬右臂。 “没告诉你,就是怕你大惊小怪。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秦昭没理会沈知言的打趣,他的嘴唇有些颤抖。 “陆行驰的人做的吗?” 不用问,沈知言也知道秦昭在想什么,他无奈地笑了笑。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在公路上追击我的人都进去了。颜青没有前科,没法重判,被顾铎找人看了起来。至于陆文福,他是没命出来的。” 秦昭摇了摇头,“不够,leo,这不够……那个颜青在哪儿?” “不急,阿昭。”沈知言眉头微皱,轻轻摸了摸秦昭的头发。 “我的手受伤了,总部那边虽然没说什么,但质疑我能否继续胜任现在的职位,是迟早的事。我眼下的首要任务是证明自己,而sparkling star的参赛作品,比我一万句解释都要有力度。你明白吗?” 说着,沈知言勾了勾唇角,浅淡一笑。 “在我的事业面前,一切都要为之让步,那些跳梁小丑不重要,至少不值得现在的我,为他们耗费精力。” 秦昭了解沈知言,在听完他的话后,便陷入了沉默。 良久,秦昭再次开口。 “江蛰的家人有线索了,找到他们也就这几天的事,我安排那边的兄弟去查,不会耽误事。让我回来,好不好?” 听到江蛰家人的消息,沈知言微微挑眉。 “这么快?辛苦你们了。” 略作思忖,他继续道:“那边继续派人调查,我只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经过,事后不要再打扰他们。至于你……阿昭,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沈知言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翻找出一段信息,转发给秦昭。 “八年前,江蛰的账户上收到过一笔巨款。顾铎查到了这笔资金的来源,是瑞士的苏黎世联合银行,交易终端的ip在瑞士楚格州。” 沈知言神色郑重地看着秦昭。 “楚格州作为瑞士的低税率地区,国际资本流动非常频繁,所以,调查起来难度很大。天御和当地一家国际律师事务所有合作,可以为你提供帮助。我另外联系了当地监管部门的人,让他帮你和银行牵线搭桥。” 说到这里,沈知言拍了拍秦昭的肩膀。 “这件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秦昭嘴唇微微开合,嗫嚅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我办完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沈知言笑着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二人谈话间,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画室的门没有关,顾铎正靠在门口,不知道已经在那儿等了多久。 见沈知言将手从秦昭的肩膀上放了下来,他才迈步走了进来,将手中提着的饭菜放到桌子上后,又转身去关上了窗户。 “别吹冷风,小心着凉。” 沈知言看着大大小小的餐盒,诧异地走到桌旁。 “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顾铎笑道:“孟教授的‘惩戒’晚餐。我可是因为你瞒着他,替你挨了半个小时的骂,你得多吃点。” 秦昭见到顾铎跟没事人一样,还笑得出来,顿时周身散发出寒气,大步走了过去。 “我只离开几天,leo就出事了,顾总难道没什么要说的吗?” 秦昭突如其来的发难,让沈知言一阵头疼。 “阿昭。”他抬头看了一眼秦昭,声音虽然不算严厉,但暗含警告的意味。 然而,顾铎并没有在意秦昭的找茬,他点了点头。 “是我的疏忽。秦助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如今的顾铎,早已今非昔比,再也不是那个一被挑衅就炸着毛宣誓主权的开屏孔雀了。 秦昭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时有些憋闷,他气恼地追问道:“你在leo身边,就这么纵容他抽烟?” 顾铎不在意秦昭的挑衅,是因为他对自己和沈知言的关系已然笃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脾气好。 面对秦昭的咄咄逼人,他斜眼睨了过去。 “言言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和主见。他想抽就抽,想戒就戒,自己有分寸,不需要旁人管教。” 眼看战火要起,沈知言暗暗叹了口气。 在秦昭再次开口前,他从桌上的几盒菜品中,挑了几样不太喜欢吃的,朝秦昭的方向推了推。 “难得回来,尝尝我老师的手艺。” 沈知言发了话,秦昭自然偃旗息鼓,但他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和顾铎相看两厌。 第133章 “不了,你们聊,我来的时候看到小陈还在加班,我去帮帮她。” 说完,他便转身快步离开了画室。 等秦昭走后,沈知言揶揄地看着顾铎,“气量见长啊,顾总。” 顾铎傲然地吃了口菜,冷哼一声,“区区助理而已,我还不至于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他看了一眼画架上尚未完成的画稿,以及一旁那叠废弃的画纸,问道:“左手适应得怎么样了?” 沈知言摇了摇头,“不太习惯用数控板,我想着先用画笔找找感觉,可还是很生疏,有时候会控制不好力度。不过已经在适应了。” 他抬头看向顾铎,回以一笑,“你呢?顾铮要回国了,老太爷的寿宴你准备怎么办?” “照常办。不过是一群为他人做嫁衣的废物罢了。” 顾铎轻嗤,“连背后的黄雀是谁都不知道,就想来捕我,我会怕他们?” 听到顾铎的话,沈知言微微蹙眉。 可不等他开口,顾铎便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言言,你放心。” 你放心—— 但具体放心什么,他并没有明说。 沈知言想起了那天在厂房里,顾铎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惫,不由心中一动。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斩钉截铁道:“寿宴那天,我也要去。” 顾铎想都没想,果断摇了摇头。 “寿宴那天出席的都是公司股东,你别去,好好养伤。” 沈知言挑了挑眉,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耍横道:“不是股东我也要去,以你伴侣的身份。” 顾铎:! 第86章 黄雀是谁? ag办公大楼, 沈知言的私人画室里,在沈知言的话音落下后,陷入了一阵沉默。 顾铎看了沈知言片刻,便起身走了过来, 双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微微俯身, 将沈知言的身体禁锢在自己怀中。 沈知言老神在在地打量着顾铎挂在脸上的心思, 对他的忽然逼近丝毫不惧, 只觉得现在的顾总越来越不禁逗了。 沈知言伸出手指, 在顾铎的胸前戳了戳。 “在我的画室里,不许有乌七八糟的想法。” 明明是沈知言先撩的自己,现在又倒打一耙,虽然这种“贼喊捉贼”的戏码顾铎已经习以为常,但嘴上仍不甘示弱。 “那沈总具体说说, 我有什么想法?” 见沈知言只是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顾铎这才收起了脸上玩味的神色。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知言的眼睛,一字一顿, 郑重其事道:“言言,我们公开吧。” 这件事沈知言之前并非没有想过,只是今年实在算不上好时机。 在工作上,大家以利益为导向, 他并不担心。他真正担心的,是总部的人趁机大做文章。 沈知言是alex派系的人, 总部的人一旦发难,针对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还会拿他当筏子, 用舆论倒逼alex。 而今年,恰恰是alex上位的关键时期,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徒增变数。 更何况,现在他的手…… 沈知言轻轻拽了拽顾铎的领带。 “我不是不想公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总部的人本来就对我的伤势心存疑虑,如果再给他们送去话柄,我担心会影响alex今年的竞选。” 说着,他的眼中带上了一抹歉意,“我答应你,等总部今年的换届结束,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和你公开,好不好?” 顾铎叹了口气。 对于沈知言的顾虑,他一直都清楚。只是刚才心头一热,一时情难自抑,没忍住问出了口。 得到预想中的回答后,他又不死心地另辟蹊径。 “天御也不是没有向时尚领域拓展的想法,正需要一位领军人物。” 沈知言抿唇一笑,打趣道:“顾总,你这是要和我老板抢人啊?” 在沈知言的一众烂桃花里,顾铎最厌恶的,就是那个傲慢无礼、随便亲人额头的“蓝眼睛”。此时听到沈知言的调侃,他不由冷嗤一声。 “一个狂妄无知的家伙,沈总难道觉得我抢不过他?” 听到顾铎酸气冲天的话,沈知言轻轻晃了晃拽在手中的领带,半开玩笑地警告道:“感情归感情,工作是工作,你别给我出难题。” 沈知言这话,直接将了顾铎一军。 顾铎听完一时语塞,便悻悻地不再纠缠有关alex的话题。但对于让沈知言参加寿宴一事,还是没有松口。 “言言,我不是不想让你以我伴侣的身份出席,只是寿宴那天可能会出乱子,我担心你的手伤。” “那我带着阿昭。”对于这件事,沈知言同样寸步不让。 不等顾铎反驳,沈知言便再次开口。 “顾铎,有件事我之前没有在意,但现在想来,实在蹊跷。当年绑架我的人是陆文福,可是,顾杨和陆静岚并没有男女之情,陆家没有站队三房,那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陆家当时又是在替谁办事?” 顿了顿,沈知言接着说道:“算起来,陆家和文家是姻亲,他们和顾家唯一的联系,就是嫁给文政的顾锦。如果二房当年暗中参与了你们的内斗,心思不可谓不深。他们如今敢在寿宴上对你发难,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感受到沈知言字里行间的担忧,顾铎握住了他拽着自己领带的手,轻轻按了按。 “我敢让顾铮接管海外分公司,怎么会不在他身边安插人?他们想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不足为惧。我担心的,反而是老爷子。祭祖那天,我已经摊牌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敢有动作,我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底牌。” 顾铎的话,让沈知言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他眉头微蹙,试探道:“你刚才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只黄雀,我认识吗?” 顾铎明白沈知言在担心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俯下身,将头埋进了沈知言的颈窝。 “我不想从你口中得知任何消息,也不会将天御的事情泄露给你。所以,别胡思乱想,你不需要二选一。” 顾铎虽然没有正面回应沈知言的问题,但他的话,还是印证了沈知言心中的猜测—— 这里面,有方琢的事。 顾铎或许并不知道方琢具体要做什么,所以才摸不清老太爷的底牌。 而他之所以不想让沈知言参加寿宴,是因为担心,万一事情超出掌控,会让沈知言在他和方琢之间,陷入两难。 见沈知言久久没有回应,顾铎担心自己将话说沉重了,便故作轻松地说道:“沈总,你大可放心。去业界打听一下,我顾铎承诺的事,都会做到。” 顾铎和沈知言在一起后,一上头就爱乱许承诺。 他说过不会让沈知言害怕的事情发生。 他说过要为沈知言做的一切事情托底。 他也说过,要让方琢自由。 沈知言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我不想打探你的计划,但我想知道,寿宴那天……你的态度。” 顾铎笑了笑,“前尘往事,尽数清算。从今往后,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沈知言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在顾铎耳边,语气笃定地再次说道:“我要去。” 顾铎已经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既然沈知言仍然要去,他便不再阻拦。 “好,我带你去。” 得到了顾铎的应允,沈知言便不再理会伏在自己身上的顾铎,而是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 他回想着刚才顾铎的话,以及这段时间方琢的异常—— 自从他出院以后,和方琢的联系便少了许多。 确切地说,方琢现在很少再回复他消息。 方琢常说,不让沈知言掺和当年的事,他何尝不是和顾铎一样的心态。 沈知言正沉浸在思绪之中,忽然,颈间传来一阵酥麻,将他瞬间拉回到现实。 回过神来,他忙用自己那只健全的手,一把扒住了顾铎不安分的脑袋。 “沈大设计师,创作无穷,但春宵苦短。你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家了,今晚回去吗?” 顾铎的声音很闷,语气可怜巴巴的。可惜,他遇到了铁石心肠的沈知言。 他回答地十分干脆,“不回,我今晚要在画室画图。” 顾铎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 “沈总事业为重,我这个枕边人,自然要全力支持。不过,我得收点利息。” 话音刚落,不等沈知言做出反应,顾铎便突然侧过头来,一口重重咬在了他的颈间。 “嘶……” 顾铎这一口没留情,沈知言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还没等他伸手推开顾铎,顾铎便松开了嘴,直起身子。 “你属狗的?咬我干嘛!” 沈知言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顾铎为什么搞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偷袭。 顾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也没解释,便朝沈知言挥了挥手。 第134章 “我走了,别忙太晚,明天见。” 沈知言一脸懵地看着顾铎转身离开自己的画室,默默在脑中画了一个问号。 而顾铎到底在发什么疯,他第二天便有了答案。 沈知言给秦昭安排了新的任务,在离开前,秦昭来向沈知言辞行。 他这次来到画室时,屋内再也没有呛人的气味,烟灰缸中空空如也。 沈知言坐在画架前,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看到秦昭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笔,含着糖冲对方扬了扬下巴。 “烟被我丢了。不抽了,放心。” 说着,他随手从一旁的盒子里抓起一根糖,丢了过去,“思怡今早补的货,尝尝。” 昨天顾铎反驳秦昭时,沈知言没有吭声,是不想在秦昭面前驳了顾铎的面子。 但秦昭在得知他受伤后,大老远跑回来探望,劝他不要抽烟,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沈知言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寒心。 然而,在沈知言承诺自己不再抽烟后,秦昭铁青的脸色并没有半分好转。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秦昭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沈知言的颈间瞟去。 那里有谁的咬痕,沈知言心里一清二楚。他瞬间就明白了昨晚顾铎胡作非为的原因。 沈知言不禁暗暗吐槽,昨天他竟然还夸顾铎大度,真是瞎了眼了。 秦昭走后不久,陈思怡就憋着笑跑了过来,按他秦哥的嘱咐,给沈知言送来了创口贴。 沈知言轰走了大早上吃瓜的陈姓助理,直接黑着脸,将颈间的痕迹拍下照片,发给了顾铎。不久,就收到了顾铎发来的表情包。 表情包不是重点,重点是,表情包中的人,竟然是沈知言。 leo沈知言:哪儿来的? 顾铎:咋俩有个cp超话,里面有很多,我保存的。 leo沈知言:你还有空逛超话? 顾铎:没空。但高筝是小主持,他有帮我留意,我看着好看,就存了下来。 leo沈知言:? …… 常年不用左手作图,再加上肩上的伤势或多或少仍有影响,沈知言一度陷入了困境。 但毕竟他的功底摆在那里,又有多年的设计经验,在提交作品的日期截止前,沈知言如期上交了设计稿。 sparkling star的参赛规则规定,初赛阶段只需要提交设计稿,评委会从创新性、主题表达和美学价值几个维度综合评价。在进入复赛后,才需要参加选手提交实物作品。 心头的大石落了地,沈知言赶忙约了宋峰见面。 当初,沈知言是在赴完宋峰的邀约后出的事,这让宋峰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但又约不出来沈知言,便只能在他投资的影视剧中追加了投资,还帮忙提前搞定了宣发平台。 前段时间,沈知言因为赶稿,没有将太多心思放在社交往来上。如今终于抽出空来,他自然要向宋峰表明态度,以免二人之间产生隔阂。 时间依然定在下午,地点还是高尔夫俱乐部。 不管是时间、地点,还是二人的合作关系,一切都没有改变。 虽然沈知言因为手伤不能打球,但宋峰摸清了他的态度,心情大好。一个高兴,竟然打出了个hole in one。 宋峰当即大手一挥,做起了场子里的散财童子。更是借着这个缘由,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请沈知言这个小酒鬼。 对于宋峰变着法儿的赔罪,沈知言却之不恭,毕竟二人图的,都是未来的合作双赢。 况且,在他被绑架一事上,宋峰只是时间上赶巧而已,与之并没有什么关系。 而对于真正的始作俑者,沈知言既然腾出手来,当然要进行彻底清算。 “救命……救命——” “咳咳咳……” 京郊水库的旧厂房里,颜青再次被人从水中提起。他蜷在地上,狼狈地咳着呛进气管的水。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向他逼近。 颜青只觉得脖颈一松,原本拽着他的那几个保镖,纷纷向来人恭敬地打着招呼。 “沈总。” 听到这个称呼,颜青心中一惊。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颜青认命地抬起头来,眼中充斥着血丝,虚弱地看向来人。 “沈知言……” 第87章 寿宴前夕的暗流涌动 顾老太爷的寿宴在即, 这类事务一向由顾棠负责打点,这次也不例外。 自从上次顾棠联合陆家对顾铎出手,被顾铎强势反击后,他便收敛了锋芒, 在天御夹着尾巴做人了。 甚至他如今的职位, 还是老太爷凭借公司创始人的身份, 强行保住的。 只是, 祭祖过后, 老太爷在公司本就所剩不多的权利, 被顾铎尽数收缴。如今的顾棠,做事更是谨小慎微,唯恐稍有差池,被顾铎抓住由头,趁机处置。 “好的, 劳烦替我感谢徐老,多谢赏脸。” 在前往天御集团的路上, 顾棠挂断电话后,便编辑了一条信息, 准备发给顾铮。 然而,正在这时,司机忽然一个急刹车,顾棠毫无防备之下, 没稳住身形,不由向前一个趔趄。 他满脸怒容, 抬起头来就想呵斥,可当他看清车窗外的情形时,脸色倏地一僵。 车外, 三辆外形张扬的摩托,伴随着尖锐的引擎轰鸣声,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顾棠的瞳孔骤然一缩,还没等他叫出声来,那三辆摩托便猛地转向,开始绕着顾棠的车,一圈一圈高速行驶。 摩托上的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棒球棍。尽管他们戴着头盔,看不清脸,但在京市,敢如此招摇过市的,除了徐胜宇那个混不吝,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砰——砰——” 棒球棍密密麻麻地砸在车上,顾棠铁青着脸僵在后座,敢怒而不敢言,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三人发泄够了,对着车里的顾棠比了一个挑衅的手势,随后,便在刺耳的引擎声中扬长而去。 一辆跑车在不远处看够了戏,在几人走后,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车门打开,车上的人将一个麻袋丢到了顾棠车前。 麻袋应声落地,滚动了两圈,隐隐有一丝动静从里面传出。 一大早遇到这种阵仗,司机的心情实在谈不上美妙。绑架、劫持、仇杀……种种戏码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在看到那几个小混混离开后,这才放下心来。 他的面色有些发白,回过头,询问顾棠,“棠少,那些人丢下了东西。” 顾棠也一头雾水,冲着车外扬了扬下巴,“你下去看看。” “是。” 司机白着一张脸打开车门,隐约听到从麻袋里传来一阵呜咽声,忙快走几步。 打开麻袋后,颜青的脸赫然出现了在他的眼前! “棠少!是……是颜青少爷!” 颜青虽然家世不好,和顾棠的关系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金钱交易,但他终究是顾棠唯一固定的床伴,所以,顾棠的手下大多对他比较尊敬,会称他为颜青少爷。 听到司机的呼喊,顾棠急忙下车,入目的便是颜青手腕处已经凝固的血渍。 顾棠的腿不由一软,几步走上前去,就见颜青面色惨白,看向他的眼神满是绝望。 “棠少……” 顾棠将颜青从麻袋中抱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车里,便嘱咐司机立刻掉头。 “去医院。” 颜青的身上没什么伤,只是在后腰处挨了两脚,其余的伤,全在两只手腕上—— 韧带撕裂,与沈知言的伤势如出一辙。 颜青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 顾棠坐在一旁,也不管医院的规定,以及是否会对病人造成影响,自顾自地抽着烟。 在得知陆文福和那天参与绑架沈知言的人都进去之后,他让人去里面找了一圈颜青,没有找到。那时他就知道,人在顾铎手里,只要顾铎不解气,颜青就放不出来。 顾棠没有办法,只能窝囊地等待。 他不敢再和他小叔硬刚,至少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他不敢。 “沈知言问我,平时用哪只手作画。” 病床上,颜青盯着天花板,喃喃低语。 “我以为他要对等报复,就说左手……”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崩溃,“可没想到,他让人废了我的左手后,也没放过我的右手……” 对于颜青的遭遇,顾棠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听。 颜青的每一句话,在顾棠耳中,都像是在嘲讽他的无能。 顾棠将手中的烟按灭,径直起身穿上外套,没有再看颜青。 “我给你留两个保镖,需要什么,就让他们去置办,你好好养伤。” 顾棠迈步朝门外走去,身后传来了颜青的声音。 “棠少……我的手伤了,不能再画图了。” 颜青的声音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顾棠没有去辨析,他甚至没敢回头看颜青一眼。 第135章 “伤了就养着,不能画就不画,家里不缺你那仨瓜俩枣。” 说完,他不等颜青再开口,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虽然经历了这段糟心的插曲,但顾棠走进天御大厦时,脸上又挂起了平和的微笑。 在这一点上,他和他父亲一样,在人前都是一副亲切的模样。向他打招呼的同事,不管认识与否,他都微笑点头回应。 到了公司后,顾棠第一时间便去了顾铎的办公室——今早来这么一出,如果说背后没有顾铎的授意,绝无可能。 “小叔。” 敲门得到应允后,顾棠走进办公室,毕恭毕敬地垂首站在一旁。 顾铎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看完后,他叫来企划部的负责人,和对方聊了一会儿修改方向。 等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妥当后,顾铎才将目光投向被自己晾在一边许久的顾棠。 “今天上午有应酬?来得这么晚。” 顾棠低着头,歉声道:“有个朋友受了伤,我送他去了医院。” “朋友。”顾铎玩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嗤笑一声。 他靠在椅背上,望向顾棠,“哪家医院?” 顾棠闻言,身体不由一颤,他的面色几经变化,最终恳切地看向顾铎。 “小叔,颜青只是个学生,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您,我代他向您道歉。他的手毁了,没有前途了,您就放过他吧。” “啧……这帽子扣的。” 顾铎看向顾棠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他只是个学生,那你为什么让他去绑架沈知言?还是说,这件事你事先并不知情,是他自作主张?” 顾铎的话音落下,顾棠的眼中满是震惊,仿佛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一般,显得不知所措。 顾铎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顾棠这套堪称科班水平的表演,面带玩味。 “该不会是我错怪你了吧?小棠,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反正他也没招出你来,作为顾家人,你的话,小叔还是会信的。” 顾棠急忙上前一步,一副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模样。 “这事我真的不知情,小叔!我知道沈总是你的人,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他!” “这样啊……那这么说,我就没冤枉他。” 顾铎说着,一扫之前的玩味,声音变得强势而严厉。 “你知道那天如果我晚到一步,沈知言会陷入什么处境吗?我不问你他靠谁联系上的陈玉成,也不问你他怎么和陆文福搭上的伙。我只问你,他们要的是沈知言的命,如今只废了他两只手,过分吗?” 见顾铎动怒,顾棠连忙站直身体,大声说道:“不过分!” 按照顾棠以往的行事作风,此时为了表示诚意,他会继续加码,直到让顾铎满意为止。 但颜青的手已经伤了,顾棠再怂,在这个时候,也实在不愿意拿颜青做筹码。他站在那里,嘴唇嗫嚅着,陷入了天人交战。 顾棠的面色变化,被顾铎尽收眼底。 他没吱声,只是任由顾棠独自站在那里权衡利弊,掂量着人情与感情的分量。 颜青是沈知言要放的,顾铎自然不会驳了沈知言的话,再动他。如今他冷眼旁观,不过是厌恶顾棠这种既想为颜青求宽恕,又想用他讨人情的举动而已。 看得烦了,顾铎挥了挥手,“行了,别杵我这儿了。你虽然要忙老太爷的寿宴,但工作的事也不要懈怠,出去吧。” 闻言,顾棠如蒙大赦,暗暗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随着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顾棠的笑逐渐变得僵硬起来。但即便如此,僵硬的笑仍被他挂在脸上,直到他坐上了赶赴饭局的车。 顾棠自小跟着顾铮,将他父亲待人接物的方法学了个十成十。 只是可惜,他上头有顾铎压着,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出头,虽有心机,却终究缺乏城府。 至少,在顾铎或者沈知言这样眼光敏锐的人眼中,他所有伪装的态度,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他经历过八年前顾家的内斗,见识过顾铎的手段,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和顾铎打擂台。 只是……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 有顾铎在,他顾棠永无出头之日。 当年在选择继承人时,顾杨是老太爷的第一选择,而顾棠只是退而求其次。 可顾铎强势霸道,硬生生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顾棠连当初被他嫌弃的那个“其次”,都没能捞到。 可是凭什么呢? 都是顾家人,凭什么从来都是长房和三房争利益,他们二房就要左右逢源地给他们做嫁衣? 因为不甘,所以要争。 怕也要争。 稳定了心神,顾棠缓缓睁开眼睛。此时,车已经停在了天峰国际门口。 顾棠推开车门,一路来到事先订好的包厢,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他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到坐在包厢上首的老人身上,恭敬地欠身赔礼。 “抱歉,徐老,还有各位叔伯。公司临时有事,我来迟了。” 包厢内,在一众天御的建材供应商中,坐在首位的,正是徐胜宇的爷爷,徐茂荣。 …… 顾氏会所门前人声喧嚣,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下,沈知言和顾铎先后下了车。 沈知言今天穿了套宝蓝色西装,搭配了一条和顾铎的衣服同色系的咖色条纹领带。 这段时间,他的手伤恢复得很好。在他一再保证不会使用右手后,在寿宴这天,他摘下了戴在右手上的支具。 沈知言向来极为注重自己在人前的形象,尤其是出席这种有不少媒体记者的场合,会尽一切努力避免让自己狼狈。 顾铎走下车,正了正领口那条宝蓝色领带,自然而然地握住沈知言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那枚他亲手戴上去的袖扣,与自己的那对交相映衬。 在沈知言的默许下,二人虽然没有公开恋情,但在公开场合,也不再刻意回避一些稍显亲密的举动。 “顾总。”沈知言握拳抵在唇边,轻声道:“你现在这副笑,有点不值钱。不太适合鸿门宴这种场合。” 顾铎稍稍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捏了捏沈知言的的手。 “听沈总的。” 顾氏会所今日以金、红为主色调,被装点得金碧辉煌。在大厅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 “寿” 字刺绣,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天御集团的发展历程,以及顾老太爷一路打拼的光辉事迹。 寿宴定于十二点正式开始,但九点多的时候,就有宾客陆续抵达,趁着宴会还没开始,三三两两地坐到一处,热络地攀谈社交。 顾铎带着沈知言刚走进大厅,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阿铎!好久没见了,快!让大哥看看!” 第88章 开场前的交锋 沈知言和顾铎循声望去, 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步伐矫健地从宴会厅中走出,快步朝顾铎的方向走来。 沈知言并不认识来人,但从他的话中不难判断出,这人便是顾家二房那位常年身居国外的、天御海外分公司负责人, 顾铮。 顾铮的身形不算太高, 面庞圆润, 笑起来时, 眼睛会眯到一起, 看上去十分面善。 顾铎上前一步, 笑道:“大哥,好久不见,回国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不是特意给你一个惊喜嘛!”顾铮大笑着张开双臂,抱了抱顾铎。 松开手后,他认真地端详了顾铎片刻, 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这些年, 你真是成熟了不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总爱跟在大哥屁股后面的毛头小子了。” 说着, 顾铮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听说,前阵子小棠给你惹了麻烦。”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 “唉……我这个做父亲的,常年不在他身边,也没人管他。那孩子心性不坚定, 容易被人挑唆。你作为他的小叔,想训就训, 该揍就揍,大哥绝对支持你!” “大哥,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事情都过去了, 小棠现在工作很踏实。”顾铎嘴角挂着笑意,温声回应道。 “那就好,可别因为那个混小子,让咱哥俩之间生了嫌隙。” 顾铮说完,将视线落在了顾铎身后的沈知言身上,微微迟疑一下,试探着问道:“这位……就是ag的沈总吧?” 对于顾铮知晓自己的身份,沈知言并不感到意外。 他礼貌地微微点头示意,伸手与顾铮相握,“顾先生您好,我是沈知言。” 顾铮连忙笑着摆了摆手,“嗐!别这么见外!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跟着阿铎叫我‘大哥’就成!” 沈知言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顾大哥,欢迎回国。” 顾铮“哈哈”大笑了两声,“在顾家,我和阿铎的关系是最好的。他爸妈那时候都忙,他打小就爱跟着我。” 第136章 “是啊,小时候,大哥很照顾我。”顾铎脸上的笑意未减,但语气有些淡漠,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说罢,他不等顾铮开口,便拉起沈知言的手,话里有话道:“大哥,进去说。怎么,你这一回国,就打算把我和言言饿死在爷爷的寿宴上不成?” 顾铮像是没有听出顾铎的言外之意一般,一拍自己的脑门,“你瞧我,见到你太高兴,一时忘形了,哈哈哈哈!” 顾铮一边说着,一边将顾铎二人往宴会厅中引去。 “今天爷爷寿宴,准备了不少好酒,咱俩宰老爷子一回,今儿不醉不归!” “行啊。” 此时,距离寿宴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宴会厅中的宾客们已经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就座于各自的位置上。 沈知言环顾一圈,不由暗暗吐槽顾铎那天说的“只有股东出席”这句话—— 参加寿宴的宾客中,除了天御的股东们,显然还有不少合作商。 而且,沈知言放眼望去,发现还有一些座位依旧空着,很明显,仍有部分宾客尚未到场。 老太爷如今的失势,其实从寿宴中,便可见一二。 当年,就算顾老太爷退了下来,但人脉关系仍在,也有不少“至交好友”尚且在任。 毫不夸张地说,那时,他的一句话能让京市抖三抖。在他的寿宴上,哪里会出现到了这个时间点,还有人没到场的情况? 老太爷寿宴的邀请名单,一度是社交场合里吹嘘炫耀的资本。 有些富商,为了求老太爷帮忙引荐人脉资源,甚至会当场来一段祝寿曲目,供人取乐,只为搏老太爷欢心。 顾老太爷倒也未必喜欢听曲,但他享受众人臣服的感觉。 但这一切,在八年前顾铎掌权后,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来,是老太爷年事已高,不管过往再怎么风光,如今也已经人走茶凉。二来,是顾铎“独裁专断”,他不容许老太爷的手伸到天御内部,这些年连消带打,将老太爷留在天御的人尽数拔去。 此时,顾老太爷穿着一套红色鹤纹唐装,在顾锦的搀扶下,已经坐到了主桌。他的身后跟着两位护理师,身旁簇拥着顾锦的一双儿女。 听着一套又一套祝寿词,老太爷笑得春风满面。 沈知言跟着顾铎,径直来到了主桌。 寿宴上对于座次的安排极为讲究,能够坐在主桌的,除了顾家几位举足轻重、说得上话的人物之外,还有天御的一些重要合作商。 徐家和华家都算得上顾铎的左膀右臂。可是,在这次寿宴上,华家并不在受邀之列。 而徐家出席的,是虽然退居幕后,却依然掌有话语权的徐老。 “爷爷,阿铎来了!”顾铮笑着向老太爷打了声招呼。 随着顾铎的到来,主桌上原本一片融洽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顾铎看向老太爷,带着沈知言走上前去,“爷爷,我带知言来给您祝寿。” 沈知言微笑着迎上顾老太爷略显不善的眼神,“老太爷,祝您身体康健,福寿绵延。” 在场众人个个都是人精,他们在看到今年寿宴的这般架势时,便知道必定会有事情发生。 如今,又见眼前这两位,嘴上说着祝寿,可态度一个比一个敷衍,甚至两手空空,连个寿礼都没准备,不由相互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顾老太爷自矜身份,不愿多言,自有人替他发声。 “嘁,拜寿居然连寿礼都不带,这么不懂礼数。” 顾锦的儿子顾枫,此时正站在老太爷身边,用在座之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 祭祖那天,顾铎因为沈知言的缘故,扫了顾锦的面子。因此,顾枫对沈知言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虽然不敢惹顾铎,但沈知言一个外姓人,凭什么敢在顾家老太爷的寿宴上造次? 听到顾枫的话,顾铎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知言同我是一家,与我共送一份寿礼。这都不懂,小枫,你的礼数呢?” 话是这么说,可问题是,顾铎他自己也没送啊? 可这话顾枫不敢对顾铎说。 顾枫咬着嘴唇,不甘心就此丢了脸面,他刚想开口辩解几句,却被文政一把拉了过去。 “沈总,实在抱歉,小孩子口无遮拦,不懂事,还望您不要见怪。” 沈知言温和地笑了笑,“无碍,小孩子不懂事,是大人没有教好,也不能全怪他。不过,童言无忌,文先生不必太过自责。” 平日里,沈知言很少在社交场合让别人下不来台。不过,今天他和顾铎是来赴鸿门宴的,自然也没打算同这些人结什么善缘。 沈知言的一句话,将顾枫的问题转嫁到了文政身上。文政碍于顾铎在场,只得连连点头,涨红着脸将顾枫拽到了一旁。 “哈哈哈哈,有阿铎辛苦打理天御,又有子孙在身前尽孝,爷爷自然顺心满意,哪有不长寿的道理?我替爷爷多谢沈总的吉言!” 顾铮像是没看到场面上的尴尬一般,笑着看向沈知言。 “这次寿宴是小棠筹备的,孩子办事不牢,事先不知道沈总要来。不过没关系,临时加个位置也是可以的。” 说着,他给顾棠递了个眼神,顾棠忙迎了过来。 “沈总,我已经让人给您在那边加了座位,请跟我来。” 顾棠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将沈知言往一旁的席面上领,那里坐着顾家其余人和一众姻亲,顾楠也赫然在列。 顾楠正靠在椅背上,磕着瓜子看这边的热闹,见沈知言看向自己,忙向他挥了挥手。 沈知言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在顾铎轻轻拽出他身旁的椅子后,沈知言径直坐下。随后,顾铎也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知言当然要坐在我身边,怎么,爷爷是觉得,在您的寿宴上,我不配做主桌?” 顾铎没有理会顾棠,而是笑着看向顾老太爷,率先发难。 不等老太爷发话,顾铮抢先一步,佯装责怪地说道:“阿铎,怎么能跟爷爷这样说话!” 接着,他又看向顾棠,斥责道:“小棠你也是不懂事!ag是天御的重要合作伙伴,你怎么安排的座位?” 顾家的戏精不少,沈知言没搭理这对父子的一唱一和,兀自端起茶杯,悠然地喝着茶。 作为最终的背锅侠,顾棠在连连道歉后,在主桌补加了座位,这事才告一段落。 “呵呵,原来这就是沈总啊,我听我那不成器的孙子提过你,果然是一表人才。” 不远处,徐老目光幽深地看向沈知言,又看了看顾铎,惋惜道:“可惜,我那孙子不争气,没顾总有本事。” 徐胜宇当初大张旗鼓地追沈知言,在京市并不是秘密,毕竟,三不五时地跑到ag大楼底下送一车鲜花这种事,无论搁哪儿,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徐老的话音落下,沈知言刚想开口,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却冷嗤一声。 “徐老,您太妄自菲薄了。徐少只是大器晚成而已!徐少也好,顾总也好,家世在那儿摆着呢,哪里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 沈知言暗暗挑了挑眉,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看这人的架势,想必是今天被安排用来打头阵的。 “家世怎么了?”沈知言有些不解地看向中年人,认真道:“我没爸,顾铎也没爸,他比我多个妈妈,我比他少个爷爷,我俩各有优势。” “噗——” 这话一出,隔壁桌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顾楠,一口水呛了出来,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沈知言这话当着顾老太爷和徐老的面说出来,不免有些重了。但奈何这桌人各怀鬼胎,谁也不敢提前发作,打乱事先的安排。 一时之间,竟无一人发声。 顾铎强压着上翘的唇角,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知言,越看越喜欢。 顾铎最喜欢的,就是沈知言卸下社交伪装后,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老子天下第一好”的得意劲儿。 眼看着嘴角要压不住了,他虚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多谢沈总对我另眼相看。” 沈知言回以一笑,“彼此彼此,顾总。”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顾铎,“徐老给他们打头阵,看来,他们要在建材供应商上做文章。” 顾铎贴心地帮沈知言续了茶,轻声道:“徐茂荣人老成精,能是那帮人能利用的?等着看好戏吧。” 正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一行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沈知言这才知道,场中的那些空座是为谁而留的。 原来,顾老太爷不仅邀请了合作商,还邀请了天御集团的银团债权人。 以华信银行为牵头行,连同另外四家参贷行的高层均在受邀之列。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华信银行信贷部主管,方琢。 在方琢几人到来后,顾老太爷的脸上便流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神色。 第137章 他看向方琢,笑道:“多谢方主管肯给我这个小老头面子,愿意赏脸前来。” “哪里。”方琢将寿礼递到老太爷身后的护理人员手中,缓声道:“老太爷今日是寿星,必然所愿皆成。” “哈哈哈哈,有方主管和一众同仁保驾护航,天御必定前程无碍。” 说罢,他便热情地招呼几人赶快落座。 华信银行作为牵头行,占天御债权的40%,因此,作为华信银行的高管,方琢被邀请坐到了主桌。 只是,自始至终,方琢都没有看沈知言一眼。 自方琢进来后,沈知言的目光便没有片刻从他身上移开。 他的手指不由缓缓收紧,内心的不安在不断翻涌。 下一刻,一道暖意将它们强势地包裹起来——顾铎的手,附在了沈知言微微颤抖的手指上,轻轻安抚着。 随着宴会厅中音乐的变化,正中央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顾老太爷过往的采访视频。视频中,老太爷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主持人的声音随之响起,寿宴正式开场。 伴随着主持人声情并茂的介绍,屏幕中,顾老太爷各个时期的照片一张张翻滚。 忽然,一阵“嘶啦”声响起,接着传来了一道刺耳的电流音。 面对突如其来的故障,主持人在短暂的错愕后,便想说些什么找补。 这时,屏幕中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我知道我已经活不长了,所以有些事,必须要说出来。我叫江蛰……” 听到江蛰的那段录音,沈知言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随后向顾铎挑了挑眉。 ——开锣了。 第89章 寿宴上的逼宫 录音播放完, 宴会厅陷入了死寂。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由将目光投到了顾铎身上。 顾铮面露震惊,不可思议地看向顾铎,“阿铎, 这是真的吗?当初, 小杨他……” “大哥, 江蛰可是阿铎的心腹, 录音都摆在这儿了, 还能有假?当年江蛰死得不明不白, 原来是这个原因!” 顾铮的话没有说话,顾锦便站起身来,愤而将其打断。 她快步冲到顾铎身前,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阿铎,你和小杨再怎么争, 也都是顾家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当年媒体对小杨的死议论纷纷, 枉我一直这么信任你!” “你住嘴!” 顾铮突然怒喝一声,制止了顾锦的咄咄逼人。 他怔怔地望着顾铎, 端详了许久,痛心疾首道:“当年你父亲被顾铄一家气得心脏病发,我送他去医院时,他拉着我的手, 嘱咐我一定要看好你,让你不要冲动行事。” 顾铮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 眼中漫上一层泪水。 他缓缓坐到座位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用手痛苦地扶着额头。 “怪我……都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没尽到责任。可……可你们都是我的弟弟啊!我没能阻止阿铄走上歧路, 到头来,也没能拦住你……但是,小杨他千错万错,却罪不至死啊!咱们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顾铮的声音万分悲切,说到激动处,甚至用手恨恨地捶打着桌面。 “咚——咚——咚——” 就在这时,拐杖杵地的声音骤然响起,原本因为顾铮的哭诉而变得嘈杂的宴会厅,顿时恢复了安静,顾铮也顺势收声。 众人齐齐看向顾老太爷。 老太爷面沉如水,布满皱纹的手指死死攥着拐杖上的龙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顾铎,满是威严。 “阿铎,你怎么说。” 顾铎看完了顾氏演技大赏,啧啧道:“原来还要听我说啊?看刚才那阵仗,我还以为已经定罪了。” 他不紧不慢地向后靠去,双腿交叠,饶有兴致地环顾一圈。 “一段录音而已,真假证实了吗?如果是真的,当年为什么不交给警方?今天又是谁,这么神通广大,能在爷爷的寿宴上搞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仅凭一段录音,就能让诸位如此哭天抢地,是大家太天真,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说到这里,顾铎蹙眉看向顾铮,语重心长道:“大哥,你管理分公司的时候,也是如此轻听轻信吗?这叫我怎么放心把分公司交给你?” 话落,他又将头转向顾棠,语气略显责备,“小棠,你虽然能力不足,但胜在做事认真。可在爷爷的寿宴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你是怎么筹备的?” 顾铎的目光,最终又落回到老太爷身上。 “爷爷,现在是法治社会,您问我怎么说,我就一句话。” 顿了顿,顾铎一字一句道:“若想定我的罪,请让警察来。” 祭祖那天,顾老太爷曾在顾铎手上吃过亏。如今面对对方的强势反击,他缓缓阖上双眼,回避了顾铎的视线。 “顾家犯事的,已经出了一个阿铄,不能再添人了。” 过了许久,老太爷再次沉沉开口,“阿铎,你引咎辞职吧,股份并入家族信托。” 顾铎荒谬地瞥了顾老太爷一眼,不再说话,而是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静等这场戏的下文 —— 这种鬼话,不要说顾铎,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会乖乖照做。 果不其然,老太爷的话宛如一道信号。 天御的cfo赵康杰与顾棠对视一眼,喉头微微滚动。他看了看顾铎,一咬牙,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台上,一把夺过了主持人手中的话筒。 “各位!我有一些话,已经忍了很久,事到如今,不得不说!”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破音,在空旷的宴会厅中炸响。 见状,台下看戏的宾客纷纷安静下来,迎接接下来的戏码。 感受到顾铎扫来的目光,赵康杰吞咽了一下口水,深深吸了口气。 “顾总,这些年承蒙您的提携,也感谢您对我的一路栽培。但身为公司的财务负责人,有些事我若再沉默,就是对全体股东的不负责任!” 顾铎看着这个与自己并肩奋战多年的下属,目光复杂。 他没有动怒,只是缓声道:“还记得吴启源的下场吗?康杰,祸从口出,想好了再说。” 顾铎想给赵康杰一条回头路,可这话落在对方耳中,却成了心虚的铁证。 赵康杰的声音不由变得激昂起来。 “顾总,没有人能否认您对天御的贡献。可以说,天御有今天,您功不可没。可时代变了,市场风向转了!您常说,老太爷那一套不适合当年的天御,可您是否想过,您这一套,就适合如今的天御吗?” 有些事在开始做之前,可能会万般犹豫。可一旦踏出第一步,便再无回头的可能,反而越发坚定。 赵康杰紧了紧手中的话筒。 “这些年,你在商海纵横捭阖,战无不胜,所以骄矜自满,在决策上独断专行,甚至无视公司的利益!你敢说,当年你一意孤行推进‘北海航运并购案’,不是因为航运这个版块曾由顾杨负责,你想借此机会彻底压过他的业绩,这才好大喜功吗!” 当年顾铎为了拓展天御轮渡的业务,需要在海外搭建跳板,这才选中挪威的northsea shipping,推动了“北海航运并购案”。 那时,接管海外分公司的顾铮,出具了“北海航运估值报告”。基于报告内容,顾铎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一路为这个并购案开了绿灯。 而北海航运果然不负众望,财报一路飘红,每个季度的利润都十分可观。 但是,这起并购案并非全无风险,在它的合同中,存有一项关于三年内净利润的对赌协议。 而眼下,正是对赌协议的最后期限。 赵康杰的声音在宴会厅中回响,他越说越有底气,在台上傲然转身。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到身后的屏幕上时,刚绽开的笑容,顷刻间僵在了脸上—— 屏幕上,还停留着刚才主持人介绍时,播放的老太爷的照片。 面对迟迟没有动静的屏幕,赵康杰怔愣片刻,犹豫着看向台下的顾棠。 顾棠暗自皱眉,指尖飞快地在手机上按动,询问情况。 沈知言见台上的慷慨陈词猝然停止,眉梢轻轻一挑。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监控,好奇道:“作为局外人,我对这起并购案不是很了解。冒昧问一下,赵先生特意在今天提起此事,是因为北海航运出了什么问题吗?” 沈知言的话音刚落,屏幕便快速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一页审计报告,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里面一行猩红的数字,瞬间激起了台下股东们的阵阵惊呼。 三年净利润:23.7亿欧元——远没有达到对赌协议的要求。 见报告如期出现,被晾在台上的赵康杰不疑有他,长长舒了口气。 “没错!顾总,当你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看财报时,可曾想过,这些年一直有一家海外公司,在暗中给北海航运注资,制造虚假盈利的假象!” 第138章 说着,他环顾四周,看向在场众人。 “各位股东,你们应该清楚,按照合同规定,若北海航运三年净利润没能达标,天御将按收购价的200%进行赔偿,也就是48亿欧元。顾铎他为了一己私欲,没有深入调查,就带着天御跳进了这个明晃晃的陷阱!这样的负责人,还配得到大家的支持吗!” 在审计报告出现后,那些抱着看戏心态的股东们,脸上的戏谑便已经化作了惨白。 毕竟顾杨已经死了八年,他的死亡是否与顾铎有关,和他们并没有关系。 但北海航运的对赌不同,这关系到公司的现金流,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北海航运每个季度的财报我都看过,这怎么可能!查一下那家注资公司!” “等查清楚,天御的现金流早被吸干了!这事如果报道出去,股市还不知道要怎么震动!” “呵呵,谁知道当年的对赌有没有猫腻?掏了天御的钱,喂了谁的钱包?” “咚——咚——” 一片纷乱中,顾老太爷的拐杖重重砸向地面,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顾铎。 “阿铎,你……你竟然拿 400 亿去和一个死人斗气!你就是这么管理集团的!” 而一旁的顾铮,眼眶里还泛着未干的泪光。他刚从兄弟阋墙的伤痛中走出来,就无缝加入了震惊大军。 刚刚还在懊悔没有带弟弟走上正途的大哥,适时挺身而出。 “各位,都冷静!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顾铮红着眼睛,张开双臂试图平息众人的义愤填膺。 “阿铎当年也是一心为了天御,谁能料到会变成这样……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资金缺口!400亿对天御而言不是问题,问题是资金周转需要时间。” 说到这里,他用希冀的目光看向方琢。 “方主管,不知道华信银行能不能……” “顾铮先生,经此一事,我们现在对贵司的管理层,是否适配天御如今的发展,持怀疑态度。银行这边的路,天御就不要想了。” 方琢依旧是沈知言初见时,那副严谨干练的模样,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相反,鉴于对赌失败和财务造假的双重风险,以及管理层信任危机,银行很有可能启动风控机制,提高存量贷款利率,并提前收贷。而且,恕我直言,这件事一旦曝出,国际评级机构那边,恐怕很快就会下调天御的信用评级。各位,自求多福吧。” 方琢的态度很微妙。 平心而论,400亿虽然会让天御的现金流紧张,但以天御的根基,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对股东而言,不过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但银行的态度不同。 银行若启动风控机制,天御的资金链会压力倍增。届时,一旦国际评级下调,天御面临的,将是市值的蒸发和集团价值的崩盘。 而从方琢的话中不难听出,银行已然对天御管理层发出质疑,矛头直指此次事件的决策人。 一时之间,宴会厅内所有的目光,纷纷投向了顾铎。 自寿宴开始以来,便风波不断。 先是用江蛰的死亡录音,暗示顾铎存在法律风险。再借赵康杰之口曝光对赌协议,质疑顾铎的决策能力。之后又通过银行的割席,挑起股东与顾铎的对立。 短短时间里,在老太爷寿宴名单上的人,皆已粉墨登场。 如今,只剩下围剿顾铎的最后一环,建材供应商的反戈。 “咳……” 顾棠等了一会儿,见徐老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便轻咳一声,以做提醒。 然而—— 自沈知言与赵康杰搭话后,屏幕上出现审计报告的那一刻起,徐老就垂下头,专心致志地拆起了螃蟹。 动作慢条斯理,眼神全神贯注,任凭场内沸反盈天,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此时,他正拿着剪刀,细致地剪下蟹腿,成功屏蔽了顾棠发来的信号。 顾棠:…… 顾棠见徐老在这种时候,非要跟一只螃蟹过不去,不由一阵无语。 但事已至此,徐老不上,只能换人。 无奈之下,他将目光投向了先前嘲讽沈知言的那个中年人,递过去一个眼神。 那人立即心领神会,随手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摔,猛然站起身来。 “按理说,今儿是老太爷的寿辰,有些话本不该在这时开口。” 中年男人手撑着桌沿,目光逼视顾铎。 “可天御眼下现金流告急,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哪像顾家财大气粗?顾总,哥几个还要养家糊口,您是不是先把货款结一结?” 那人眯着眼睛,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还有,你们连这么关键的并购案都能出岔子,谁知道天御还藏着多少窟窿?我们的供货合同,能安稳地履行下去吗?依我看,咱们的合作也得重新掂量掂量!” 说完,他得意地扬起下巴,眼神扫过席间众人。 可预想中的附和声并未响起,宴会厅里,只有窸窸窣窣拆蟹的声音。 在建材行业中,徐氏虽然算不上龙头,但徐老在业界的威望,远非那中年男子可比。 徐老一辈子混迹商海,也曾因为精明市侩被人诟病。但他却凭着一手“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本事,规避了数次风险,在业界逐渐展露头角。 如今徐家历经两代败家子,还能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有徐老这么个“人精”在背后坐镇。 一众供应商们面面相觑,虽然事先已经约好,在今天寿宴上配合顾棠对顾铎发难,但是…… 他们看着在那儿埋头给螃蟹分尸的徐老,心中一时犹疑不定。 毕竟打了多年交道,他们对徐老明哲保身的本事深信不疑。眼下见他这般态度,不由纷纷选择闭嘴,一个个也吭哧吭哧地拆起了螃蟹。 中年男人见自己一番慷慨直言后,盟友们竟然临阵倒戈,而顾铎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不由感到脸上一阵发烫,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便悻悻地坐了下来。 然而,徐老想躲清静,却有人不同意。 顾棠抿了口茶,直直看向徐老,“徐老,这事儿您怎么看?” 被人当众点名,徐老也不好装耳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手里的螃蟹已经扒无可扒了。 螃蟹性凉,徐老肠胃弱吃不得,便顺手推给了刚坐下的那个中年人,乐呵呵道:“年轻人,火气旺,吃这个降降火。” 说罢,见顾棠的目光还钉在自己身上,徐老幽幽叹了口气,刚要说话,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嘈杂声。 “让开!你谁的人?敢拦我?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好啊,你动手了是吧?这儿的监控可都录着呢!你们还傻站着干嘛?揍他丫的!” 伴随着一连串嚣张的叫骂声,宴会厅的大门 “砰” 的一声被人推开,徐胜宇带着几个保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扯着嗓子嚎道:“爷爷,大事不好了!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徐胜宇这一嗓子,瞬间打破了宴会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些人见来人是这个京市小霸王,直接抚额垂头,看到他就眼疼。 “瞎喊什么!今天是顾老太爷的寿宴,你懂不懂规矩!”看到来人,徐老顿时怒从心头起,蹙眉呵斥道。 “懂,懂!” 被爷爷这么一骂,徐胜宇立即点头哈腰,乖乖认错。 他转头看向老太爷,“顾老太爷,小宇给您拜寿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实在对不住,今天来得太急,啥也没准备,改明儿一定把寿礼给您补上!” 说完,徐胜宇不等老太爷发话,便赶紧看向徐老。 “爷,别说了,快走吧,家里出大事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却难掩雀跃,嘴角挂着的幸灾乐祸,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是徐肃野!他被人打啦!” 徐老:? 徐老一脸莫名其妙,盯着眼前这个自称他“孙子”的玩意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真的,我有证据!” 徐胜宇早就料到爷爷不会相信,忙利索地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里,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正把徐肃野按在地上暴揍。徐肃野撕心裂肺的告饶声从手机中传来,在宴会厅中久久回荡。 徐老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一时没缓过神来。 他不解地看向自己这个长得人模狗样、却偏不干人事的孙子,“他挨打的时候,你在干嘛?” “录像啊!”徐胜宇答得理直气壮。 徐老:…… 徐老此时,是真的有些发懵。 其实,今天顾老太爷的寿宴,他是想称病不来的,但顾铮那小子实在难缠,愣是让顾棠去家里把他“请”了过来。 对于顾家的内斗,徐老一向不轻易站队。 当年他和顾铄联手,是利益驱使。后来站队顾铎,是因为被那小子斩断了所有退路,不得已而为之。 第139章 如今,他一手用徐胜宇压顾铎,一手用徐肃野压顾棠,谁赢了他们徐家都不亏。反正恶人是他做的,就算事后清算,也轮不到站队他们的小辈身上。 如此一来,无论徐家这几个小辈再怎么扶上墙,只要有顾家保驾护航,他们徐家的产业就能稳稳当当地延续下去。 而顾老太爷用来对付顾铎的底牌,徐老多少知晓一二,这也是他不想冒然拒绝顾棠的原因。 但顾铎的本事,他八年前就见识过了,这些年更是一路见证了顾铎的崛起。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八面玲珑的沈知言。 徐老对沈知言的了解并不多,但仅一件事,就让他不能小觑—— 他那个不着调了半辈子的败家孙子,居然开始认真做事了! 徐老一度以为徐胜宇被人下了蛊。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鼎晟出事后,沈知言对他有过帮扶。 那时徐胜宇想,自己长得不差,家世也还可以,之所以入不了沈知言的眼,大抵是因为自己干啥啥不成。 虽说让他一下子改头换面有些难,但至少从那时起,他肯将心思用在正经事上了。 自从知道孙子中蛊的原因后,徐老就对沈知言产生了兴趣。 如今顾棠撺掇着他去跟顾铎和沈知言掰手腕,他总觉得不妥。 因此,在今早被顾棠接来时,徐老就让人将消息透露给了徐胜宇。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孙子了,虽然做事没什么谱,但捣乱那叫一绝。 顾铎腹背受敌,徐胜宇绝不会坐视不管。 可徐老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孙子的离谱程度——他怎么也没想到,徐胜宇将他接走的借口,竟然是把徐肃野暴揍了一顿! 徐老在保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看到徐胜宇那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他越想越气,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还笑!还不赶紧带我去看小野!” 说完,他赶忙转头,一脸歉意地看向顾老太爷。 “顾老啊,你看这事闹的!小野被人打了,我得去看看。大家吃好喝好,不用管我!” 话落,他便转过身去,一把拽住了徐胜宇的胳膊。 “明天你就给我滚到分公司去!到了那儿,把护照证件全部上交,我看你还怎么跑回来!” 徐胜宇闻言大惊失色,“爷,你不能这样!我国内还有事业呢!” “事业个屁!少废话,快走!” 沈知言瞠目结舌地看着徐胜宇被徐老扭着胳膊,连拖带拽地薅走,不由想起了顾铎当初对他的评价——浑人干浑事。 正想着,忽然感到指尖一热。 顾铎在桌下悄然捉住他的手,搁在自己腿上,正轻轻揉捏着他的手指。 “我就说有好戏吧。” 沈知言没有抽回手,反而凑过头去,“你知道徐胜宇会来捣乱?” 顾铎轻笑一声,坦诚道:“不知道。但我知道,冲锋陷阵这种事,徐茂荣做不出来。事态未明前,他这人向来不会轻易承诺,而如果他做了承诺,那最好别信。” 在“徐胜宇抢爷爷”这出闹剧落幕后,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便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 徐老回避的态度太过明显,这倒让他们一时不敢轻易站队了。 眼看节奏被带偏,顾铮暗暗瞪了顾棠一眼。他轻咳一声,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 “方主管,华信银行和天御合作多年,贵行长又和老太爷是故交,您多少通融通融。说到底,这事儿就是现金流出了问题,如果我能拉来投资,缓解天御资金链紧张的状况,您能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顾铮这话一出,立刻吸引了股东们的目光。对于此刻的他们而言,谁能解决问题,谁就是他们的财神爷。 方琢看向顾铮,缓缓摇了摇头。 “顾铮先生,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贵司管理层涉嫌法律违规,银行也要受监管部门的监督,请恕我爱莫能助。” 方琢的话刚说完,马上就有股东追问道:“那……如果天御解决了法律风险呢?” 天御的这个“法律风险”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赵康杰听到这话,立马在一旁煽风点火,“方主管,如果天御重组领导层,铮哥又拉来投资,这件事能不能解决?” 方琢转过头去,深深看了赵康杰一眼,微微勾唇。 “能啊。只要他有钱。” 见状,赵康杰忙看向跟没事人一般的顾铎,不忿道:“顾总,你给天御带来了这么大的危机,难道就没什么表示吗?” 赵康杰的话瞬间引发了众人的附和。 “阿铎,老太爷说得对,你身上背着顾杨的案子,又在北海航运案中有重大过失,还是退位保身吧。” “就是,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都是为你好。当年的对赌协议不明不白,不管是合同欺诈还是职务侵占,你恐怕都难以全身而退,早点退下来才是明智之举。” 在众人的“劝退”声中,顾铎的视线始终落在顾老太爷身上。 从老太爷发难那一刻起,顾铎就在等他亮出底牌——那张能让赵康杰背叛自己,还能让徐老宁愿把徐胜宇搅进来,也不愿直接拒绝顾棠的底牌。 然而,老太爷那边却迟迟没有动作。 既如此,顾铎也不再等了。他瞥了一眼监控,点了点头。 随着顾铎的这个动作,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傅弛抱着一沓文件,颠颠地跑了进来。 他遥遥向顾铎和沈知言咧嘴一笑,径直跑上台,客气地夺过了赵康杰手中的话筒,礼貌地向在场众人鞠了一躬。 “喂喂喂?大家好,我是傅弛,是天御集团法务部负责人,大家有任何法律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向我咨询!” 第90章 顾杨的死亡真相3 看到台上挂着标志性微笑的傅弛, 顾铎只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长话短说。”担心傅弛给自己加一些莫名其妙的戏码,顾铎出声警告道。 傅弛惜命,注意到自家老板阴郁的精神状态后,忙“哎”了一声, 把话筒塞回赵康杰手中, 匆匆跳下台去, 将手中那沓厚厚的文件分发给在座的股东。 “刚才康杰有一句话, 我觉得十分不妥。且不说顾总看财报时是否‘悠闲’, 单说北海航运背后注资的事, 顾总是一早就知道的。” 说着,傅弛翻开手中的材料,敛去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早在三年前的4月份,一家名为andaman的投资公司对北海航运注入了第一笔资金。之后, 北海航运便开始虚增与andaman的‘长期运输合约’,伪造应收账款, 甚至还将货轮报废处理费计入‘资产升级改造支出’,以此来制造业务扩张的假象。” 此话一出, 瞬间激起一阵喧哗,刚刚还联手“逼宫”的股东们,纷纷变了脸色。 “既然查到了注资公司,那对赌协议还算不算数?” “你们三年前就知道了, 怎么一直不处理,让公司白白损失400亿?” 听着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傅弛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各位请安静,你们所问的问题, 正是我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基于我们收集到的北海航运虚增资产、伪造合同的证据,日前,海牙国际法庭已经裁定相关合同无效。所以,所谓的对赌协议自然作废。而且……” 傅弛笑眯眯地将目光移到顾铮身上,恭谨地问道: “andaman只是一家海外空壳公司,我们发现,它与北海航运的交易利润,已经分批次、以不同的方式,汇入了瑞士银行的一个账户中。顾铎先生作为‘受欺诈方’,已经以伪造合同、虚增资产、转移利润、职务侵占四项重罪对相关责任人发起了起诉。” 说完,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如果您没有回国给老太爷祝寿的话,想必此时已经收到了传票,顾铮先生。” 听到傅弛的话,在场众人纷纷将惊愕的视线定格在顾铮身上。 站在台上的赵康杰更是满脸不可思议,“铮哥,这是真的吗?这是你给顾……顾总设的局?” 此时,在场之人哪还有不明白的,今天这场逼宫大戏,顾铮早在三年前便已经开始布局,甚至有可能更早。 而当年的顾铎在得知顾铮的谋算后,并没有当场翻脸,而是“配合”顾铮,推动并购案的完成,并诱使其进一步伪造财报、转移资金,留下完整的证据链后,这才对其一击致命。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顾铮的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归于平静。 他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抬手轻轻一挥。 下一刻,一众黑衣保镖破门而入,迅速将宴会厅中的人团团围住。 看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厅中众人大惊失色。 有人立即呵斥道:“顾铮,今天是老太爷的寿宴,你这是要干嘛?” “你们兄弟打架是你们自己的事,你现在摆出这副架势,是想威胁谁!” 第140章 一道道斥责声不绝于耳,顾铮笑了笑,没有辩驳,只是顺手拿起桌上的酒瓶,倒掉里面的酒,缓步走到一个骂声最难听的人身前。 “砰——” 随着酒瓶在头上炸开,玻璃碎片四溅飞散,那人抱着头,发出一声惨叫。 刚才还纷乱嘈杂的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见状,顾铮丢掉手中残余的瓶身,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才对嘛。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反身回到座位上,拿起之前傅弛给他的材料,一下一下彻底撕碎。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集团要发展,大家想赚钱,那咱们就得向前看。” 顾铮将手中的碎片高高扬起,纷纷扬扬的纸屑在宴会厅中片片洒落。 “阿铎身上背着顾杨和江蛰两条命,无论有没有北海航运这件事,天御都会被他连累。他能保住400亿又如何,你们有没有想过,因为他杀人的事,天御的股票会受到多大影响?但是,如果我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个‘法制隐患’,以决策失误的原因促成管理层的平滑过渡,那么,天御依旧还是曾经的天御。” 说完,顾铮微微勾起唇角,语气势在必得。 “所以,今天从这个大门出去后,你们是想曝出天御管理层涉嫌人命官司和经济纠纷的丑闻,还是想听到天御现任负责人,因为心脏病发而不幸暴毙的噩耗?” 对于顾铮这番话,满座无一人敢应声。 顾铮话里话外言明了,北海航运的经济纠纷一旦曝出去,他就会连同顾铎的命案一同抖出,到时候天御的国际评级势必会受到影响。一同绑在天御这条船上,大家一起死。 而顾铮给出的第二条路,是将所有事推到顾铎一人身上,将秘密彻底掩埋。届时,除了顾铎,大家一起活。 至于今天过后,出了这个宴会厅,是否会有“流言”传出……只要天御仍然势大,自然不会在乎区区几句无凭无据的流言蜚语。 一时之间,场上众人纷纷垂下头,既有私心作祟,又有道德拉扯,对顾铮的话没有表示应和,但也没有提出反对。 这时,一直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的顾铎,忽然抬起眼皮看向顾铮。 “我爸当年心脏病发,和你有没有关系?” 顾铮眼下胜券在握,见顾铎提起陈年往事,脸上没有一丝愧疚之色,回答得理所当然。 “关系不大。我只是下了点药,关键还是大伯脾气太急,自己气死了自己。” 骤然得知当年的真相,顾铎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因为愤怒,手指不可抑制地开始微微颤抖。 下一刻,一股力道自他的手上传来。 感受到沈知言无声的安抚,顾铎没再说话,他缓缓闭上眼睛,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 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打破了宴会厅的安静。 “顾铮先生仅凭一段录音,就将顾杨和江蛰两条人命安在顾铎身上,是不是太草率了。” 沈知言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正含笑看着顾铮。 见顾铎和沈知言都没有露出预想中的慌张,顾铮心中暗暗一惊。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顾棠,看到他微微点头,表示会所已经被自己的人手控制,这才稍稍安心。 “我以为沈总是个聪明人,原来是我想错了。物证就摆在眼前,沈总可别偏听偏信。” 沈知言轻哂一声,“是吗?正好我也查到了一些东西,或许顾铮先生会感兴趣。” 顾铮闻言微微蹙眉,他看了看周围严阵以待的保镖,定下神来,并没有阻止沈知言的忽然发难。 沈知言环视一周,温声道:“诸位可能不知道,在顾杨车祸的三天前,江蛰曾收到一笔转账。转账之人十分严谨,那笔钱经过了多个账户,才最终打进江蛰的卡中。万幸,ag当年拓展业务时,我曾和楚格州监管部门的人打过交道,有点交情,这才费尽周折查到了这笔资金流出的账户。” 顿了顿,沈知言好奇地看向顾铮,真诚发问。 “顾铮先生,请问,您无缘无故给顾铎的司机转账三百万,是为了什么?” 沈知言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数道目光汇聚在顾铮身上,其中也包括满脸不可置信的顾老太爷。 傅弛等沈知言说完,立马有眼力见儿地“刷刷刷”翻动手中的文件,小跑着递到顾铮面前。见顾铮一个眼刀杀向自己,他又悻悻地退到了一边。 随着傅弛的动作,天御的股东们也翻动起手中的那沓文件。不多时,他们就看到了瑞士银行出具的转账记录和详细信息。 顿时,众人看向顾铮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转账而已,能直接说明什么?沈总,你这样妄自揣测,我是可以告你诽谤的。”顾铮气定神闲地笑道。 无视顾铮的狡辩,沈知言淡淡道:“如果我还有人证呢?” 闻言,顾铮的脸色猛然一变。 沈知言神色淡然,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说来也巧,人海茫茫,偏偏让我的人遇到了江蛰的妻儿。当年江蛰死后,她们曾被人追杀,不得已逃亡海外。他的妻子说,江蛰自杀前,曾抱着她哭诉,说他对不起阿铎。” 停顿片刻,沈知言收回了审视的目光,长睫微垂,遮掩住眸中的神色。 “时至今日,他的妻子手中仍然保管着江蛰曾经的手机。手机中的信息都已销毁,只留下了转账前一天的一条信息。信息的内容,是一张他的妻儿被人劫持的照片。” 此时,沈知言的唇角紧绷,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从容。 “那个号码我至死难忘,回国后,曾查过它的归属……意外的是,那个号码的主人,竟然是文家多年前被辞退的一名帮佣。” 沈知言侧过头去,眼睛微眯,看向不远处的顾锦,沉下声来。 “而八年前我收到的那条以‘沈岁安’的名义,约我在京大门口见面的信息,就是这个号码发来的。不知道顾锦女士和文政先生,有什么想说的?” 沈知言的话让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沈岁安”是谁。 但知道真相的人,自然明白沈知言话中的含义,其中以顾楠的反应最大——他茫然地站起身,怔怔地看向顾锦。 当年的事猝不及防地暴露于人前,顾锦有一瞬的心虚。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立马被文政扶住了腰身。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顾锦镇定。 至此,在这次寿宴上,方琢第一次将视线停留在沈知言身上,淡漠的眼神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沈知言没有回应方琢投来的目光,而是自顾自道: “知道沈岁安就是顾杨的人并不多,一个文家的帮佣,怎么会知道沈岁安的名字,还能给我发来那条信息?” 说着,他将视线重新移到顾铮身上,语气强势。 “对此,我有一个冒昧的猜测,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请顾铮先生指正。” 顾铮的眼神,随着沈知言的话逐渐变得幽深。 他深深地看了沈知言一眼,兀自坐了下来,斜靠在椅背上,一脸玩味地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这才好整以暇地回视沈知言。 “沈总说说看。” 沈知言双腿交叠,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大腿上轻敲,稍稍斟酌了一下语言。 “当年顾杨的身世被人质疑,顾铄急于除掉我,防止有人通过我,扒出顾杨的来历。但给我发信息的人,是文家的帮佣,绑架我的人,是陆家的杀手。所以,这件事,他是交给顾锦办的。” 沈知言轻笑一声,语气满是悲凉。 “顾铄当时应该在想,等那晚过后,除掉了顾铎这个竞争者,处理了我这个隐患,他们三房便可以高枕无忧。可是他没想到……在那个混乱的夜晚,唯一死去的人,却是顾杨。” 说到这里,沈知言微微有些哽咽,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再次开口时,语气舒缓而平稳。 “八年前,我收到了署名为‘沈岁安’的人给我发来的信息,约我五点在京大门口见面。可顾杨出车祸的时间明明是七点三十二分,被动过手脚的刹车,怎么会延迟两个小时?所以,顾杨起初并不知道那条信息的存在,是你们向他透露了顾铄要杀我的计划,诱使他坐上了那辆让他送命的宝马。” 沈知言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无处宣泄的恨意。 “按照你们的计划,那晚,顾铎死于绑架,顾杨死于车祸,顾铄因为杀人被你拿捏把柄,自此以后,在顾家,你们二房一家独大。” 许是沈知言透露的信息过于劲爆,他的话说完后,宴会厅中落针可闻。 顾铮久久无言,只是垂眸凝视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良久,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他扬起了唇角。 “因为阿锦的关系,陆家暗中为阿烁做了不少事,利用他一下怎么了?”顾铮说着,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啊,阿铎命大。” 第141章 说完,他幽幽地望向沈知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收回先前的话,沈总确实是聪明人。可是,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今天明明只需要死阿铎一个人,你就这急着给我弟弟陪葬?” 不等沈知言说话,一阵座椅与地面的摩擦声猛然响起,格外刺耳。一个五十多岁的股东不顾周围保镖的威慑,拍桌而起。 “刚才沈总说的话是真的?顾铮!你太没人性了!和你这种人做生意,我怕晚上睡不着觉!” 那人的话音落下,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先前迫于顾铮的威慑而闭嘴的人,也纷纷开口。 “你今天能威胁我们一时,还能威胁一世吗!天御交到你这种人手里,在座的谁能睡得安稳!” “就是!对自己家人都这么心狠,何况我们!” 面对众人的抨击,顾铮面不改色。 “呵呵,装什么道德标兵。想赚钱,就别想着立牌坊。” 他掸了掸烟灰,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我可以向各位承诺,通过北海航运转走的钱,我会双倍注入天御。等我接管天御后,在座的供应商一律账期减半,银行利率也可以重谈。” 顾铮一边说着,一边从后腰处摸出一把匕首,“哐当”一声丢到了桌上。 “只要各位同意,签完合同,捅阿铎一刀,就可以全须全尾地从大门走出去。当然,如果不同意也可以,那就留下来,咱们慢、慢、聊。” 明晃晃的威胁,让刚刚还在指责顾铮的人面色一僵。正在双方僵持之际,沈知言的声音再度响起。 “通过北海航运赚的钱,双倍投回天御?” 沈知言重复着顾铮的话,疑惑地皱了皱眉。 “可是,顾铮先生,您瑞士银行的账户里,没钱了啊。我之前还在好奇,你从天御挪走那么多钱,都去哪儿了?” 顾铮自信一笑,扬声道:“哪能什么都让沈总知道?比起关心我的钱,沈总不如关心一下,你会怎么意外身亡?跳楼怎么样?” “呵。” 在顾铮肆无忌惮的威胁声中,传来一声嗤笑。 顾铎不屑地瞥了一眼顾铮,又将目光投向顾棠,眼中满是戏谑。 “听说小棠前段时间投资了一家新能源公司,号称正在研发‘革命性新能源技术’。怎么样,赚了多少?” 听到顾铎提到顾棠的投资,顾铮眼皮一跳——这笔资金是顾铮的全部积蓄,此次投资,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顾铎怎么会知道? 但顾棠显然没有他父亲的机警。 他因为此前对顾铎的步步紧逼而底气十足,一改往日面对顾铎的畏缩,傲然道:“小叔不必操心,公司正在上升期,回报率远超天御。” “蠢货。” 顾铎见顾棠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冷哼一声。 “但凡你们去专利局官网上查一下,也能发现那家公司所谓的核心专利,不过是十年前已经淘汰的旧技术。改个证书日期、换组参数而已。” 虽然顾棠心中暗恨顾铎,但对顾铎天然的信任,让他在听到对方的话后,不由自主地一阵发慌。 他色厉内荏地怒斥道:“你少胡说!财经杂志、行业论坛都有那家公司的深度报道,这项技术的稀缺性和市场潜力你根本不了解!” 顾铎丝毫不理会顾棠的叫骂,漫不经心地说道:“人家造势才花几个钱,这就掏光了你们的家底,怎么不算花小钱,钓大鱼呢?你们的那笔钱一到账,就从那家空壳公司流出去了,经过多次转账和虚假交易,不断改变资金的流向和性质,如今,早已经查无可查了。” 闻言,顾棠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方琢,声音发颤。 “他说的是真的?” 面对顾棠的质问,方琢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见方琢这幅冷漠到近乎敷衍的态度,顾棠不由气急。 “你怎么能不知道!这不是当初你推荐给我的吗?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方琢蹙眉看着歇斯底里的顾棠,冷笑了一声。 “我只是随口一提,连咨询费都没收,你跟我要说法?坑是别人挖的,钱是你们投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琢的反应无异于默认了顾铎的指控,顾棠猛然站起身来,态度几近抓狂。 “我的钱呢?我的钱呢!方琢,我那么信任你!你tmd竟然坑我!” 变故突发,不同于顾棠的几近失控,顾铮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缓缓起身,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你当初说你是顾杨的人,因为恨顾铎,所以要与我合作。可我从未问过,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方琢,沉声质问。 “你真正恨的,究竟是顾铎,还是我?” “你误会我了,顾铮先生。” 方琢凉凉地瞥了顾铮一眼,目光扫过目眦欲裂的顾棠,又看了看静默如钟的顾老太爷,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姓顾的,我都恨。” “不对,这不对……” 顾铮缓缓摇头,额头上青筋暴起。 “明明是你一步步帮我们筹谋至今……你如果恨我,为什么又要帮我?你图什么!” 顾铮出国后,一直通过加密邮件与方琢暗中往来,他对方琢的投资能力由衷地信服。 这些年,在方琢的协助下,顾铮的海外投资回报率连年翻番。多年的合作让他对方琢深信不疑,正因如此,他才敢毅然掏光家底,投资方琢大力推荐的那家新能源公司。 甚至…… 就连今天围剿顾铎的这场大戏,从前期布局到临场施压,方琢也都全程参与其中。 思及此,刚才还稳操胜券的顾铮,此刻却遍体生寒——如果方琢想对付自己,怎么会任由他顺利掌控天御?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方琢的后手在哪里! 顾铮盯着方琢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半晌,恍然道:“你打着顾杨的幌子接近我,帮我和阿铎斗法,不是因为你恨他,而是因为你想让我们斗!你只是想搅得顾家家宅不宁!你到底是谁……方琢,你到底是谁!” 听到顾铮的质问,方琢挑了挑眉,眼神中露出些许赞赏。 “好问题。很少有人问过我是谁,我也说不好。在福利院时,我叫沈晏清,在顾杨被顾家认回后,我叫方琢。而在这之间,我还有一个名字……叫顾杨。” 第91章 诛心,杀人 “啪——” 酒杯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方琢的话音落下, 厅内众人的脸上皆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在一道道信息接连的冲击下,顾楠不由向后一个踉跄,手肘重重撞在桌面上,扫落了手边的酒杯。 “你说……你是谁?” 顾楠的声音略显哽咽, 他茫然地看着方琢, 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方琢缓缓将视线移到顾楠身上, 一眼便看到了他戴在手上的那条常青藤手串, 不由目光一凝。 他不紧不慢地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 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寄给你的手串, 还喜欢吗?” 一句轻描淡写的询问,却让顾楠如遭雷击。他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分声音,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在今年的祭祖之前, 顾楠一直以为,顾杨自幼寄养在国外的外祖家。而这条常青藤手串, 是他收到的第一份哥哥寄来的礼物。 “喜欢就好。”方琢深深看了顾楠一眼,眼神逐渐变得淡漠。 “我曾经有个弟弟, 也很喜欢。” “少在这装神弄鬼!顾杨已经死了八年了!你一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孤儿,哪来的弟弟!还敢冒充顾家人!”顾铮厉声斥道。 如果不了解方琢的底细,他怎么敢放心与对方合作八年? 方琢来自阳光福利院,是顾铄养在手里的刀, 他从没听说过方琢还有什么弟弟。 对于顾铮的叫嚣,方琢置若罔闻, 他转头看向顾铎。 “顾总,你难道不好奇,作为血脉至亲, 你爷爷为什么一再对你赶尽杀绝吗?” 显然,这一局方琢要从老太爷身上入手,想通过顾铎打开口子。 虽说在这场鸿门宴上,顾铎和老太爷已然对立,但骄傲如顾铎,怎么会甘心为别人冲锋陷阵? 顾铎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没有作出回应,只是看向方琢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些年,方琢隐藏得太好了。他被华清礼牢牢束缚在身边,甚至在华清礼最恨他的那段时间里,一度处境凄惨,以至于顾铎从未对他有过怀疑。 直到方琢在他的引荐下,“结识”沈知言之后,一再教唆沈知言远离自己,这才让顾铎渐渐起了疑心。 但即便如此,方琢刚才的话,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比他更意外的人,是沈知言。 当初在墓园里,方琢说出“如果顾杨不是顾杨”时,沈知言曾对沈岁安的身世产生过怀疑。 第142章 如今,听到方琢提起过往的身份,又将话题转到顾老太爷身上,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了和老太爷在疗养院中的对话。 ——“对顾家人,我向来有耐心。就算当年他父亲推翻了我的诸多部署,我还不是放了权?只是后来他做得太过,我才把我的东西收了回来。至于阿铎……怪我养虎为患。但我的东西,就算毁了,也不会给他。” 我的东西,就算毁了,也不会给他。 顾家人…… 养虎为患…… 一个离谱的猜测在他的心中冒出,沈知言一脸荒谬地瞥了老太爷一眼,忍不住看向顾铎,满眼担忧。 他此时万分感慨,还好顾铎担心今天寿宴上出事,让陈婉华称病没有出席,不然少不了生一顿闷气。 顾铎的余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沈知言,见他露出这幅神情,一时会错了意,以为他在担心自己与方琢对立。 虽然顾铎很不爽方琢的行径,但他更不想沈知言夹在他们二人之间难做。 顾铎暗暗叹了口气,横了方琢一眼,退了一步。他顺着方琢的话,看向顾老太爷。 “如方主管所言,我确实很好奇,您用来对付我的底牌到底是什么?而我更好奇的是,爷爷,事情发展到现在,还在您的掌控之中吗?” 顾老太爷此时没有看场中的任何人,那双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龙头拐杖。 在他得知顾铮八年前的所作所为时,就已经明白了——在这场局中,他从头到尾都在他人的算计之中。 这些年来,失权的无力感越来越重。很多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超出掌控,却无能为力。 其中有两次最为严重,一次是今年祭祖仪式上他没能保下阿胜,另一次,就是今天。 顾老太爷远离权力中心太久了,人脉凋零、消息闭塞,他又一直沉溺于往日的荣光,不肯服老,很容易受到有心人的误导。 虽然说不上糊涂,但属实昏聩。 时至今日,在发觉自己不是布局人,而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时,顾老太爷对当初自己所笃信的事,也难免产生了动摇。 他灰败的瞳仁微微颤动,犹疑地转向顾铎。 “当年,婉华查到阿杨在福利院待过,传出了很多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老太爷的声音沙哑而迟缓。 “我虽然属意阿杨做继承人,但保险起见,还是让阿胜私下做了亲缘鉴定。一同检测的,还有顾家其他孩子。” 话说到这里,顾铎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他看向顾老太爷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果不其然—— “鉴定结果十分意外,确实有个孩子不是顾家的血脉,但那个人不是阿杨……而是你,阿铎。” “荒唐!” 虽然答案在意料之中,但上涌的气血还是让顾铎怒不可遏。 “难道我妈和二房一样,是在国外生的孩子?难道我不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你这样怀疑我,置我母亲于何地!” 顾铎怒视着顾老太爷,如果不是顾及到身边的沈知言,他大概已经掀了桌子。 “既想让我给顾家打江山,不敢将这些龌龊的怀疑摆到明面上,又在私下里对我的身世肆意诋毁,你们真是恶心透了!” 顾铎不同于顾杨,他是在顾家人的关注中降生的,顾老太爷对顾铎血缘的怀疑,何尝不是对陈婉华人格的污蔑。 面对顾铎的震怒,老太爷虽有片刻迟疑,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像是想说服自己一般,他喃喃道:“阿胜不会骗我。” “胜叔当然不会骗你。” 在这对爷孙的对峙中,方琢适时开口,字字如刀。 “但如果有人暗中调换了血样呢?” 顾老太爷本就有所动摇,如今听到方琢的话,他的心倏然一沉。 他紧紧盯着方琢,直到听到对方无比清晰地吐出一个名字—— “顾铄。” “不可能!” 老太爷下意识地反驳,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这种谎言毫无意义,只需再做一次亲缘鉴定便可戳破。 果然,方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当年顾铄让我调换顾铎和顾杨的血样,幸不辱命。老太爷不信的话,做一次鉴定不就行了?” 方琢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老太爷的固执。原本还精神抖擞的老人,瞬间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整个人迅速颓靡下去。 如果顾铄真的调换了血样,当年那个顾杨是假的…… 忽然,顾老太爷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中迸发出一丝希冀。 “你刚才说,你是……” 看到老太爷的眼神,方琢玩味地挑了挑眉。 “没错,我曾经是顾杨。” 他礼貌地笑了笑,但下一刻,便无情地戳破了对方的妄念。 “确切地说,如果当年沈岁安没有通过顾铄的考核,在他之后,还会有很多顾杨。” 顾铄当年利用阳光福利院做的事,老太爷并不知情。他只知道顾杨曾经走失,顾铄在福利院中将其找回,为了避免顾杨身上留下任何污点,他这才对福利院的孩子进行了人身控制。 如今方琢的这番话,对顾老太爷而言,实在过于骇人听闻。 “还没明白吗?”见顾老太爷怔愣地看着自己,方琢嘲讽地笑了笑。 “顾铄曾经创办过一家福利院,专门收容天资极佳的孩子。可哪有那么多符合标准的孩子让他收留?所以,慢慢地,那家福利院就做起了拐骗的勾当。” 方琢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老太爷脸上表情的变化。 “他办那家福利院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帮他培养趁手的刀,另一个,是为他提供符合心意的儿子。” 说到这里,他看向顾老太爷,一字一顿道:“老太爷,这就是事实,原本的顾杨,早在出生时就死了。” 短短时间里,老太爷先是知道了自己培养的继承人并非顾家血脉,又得知自己对顾铎的忌惮是受人挑唆,上一秒,他还以为方琢是流落在外的顾家人,下一刻,就被对方击碎了心中的侥幸。 老太爷毕竟年事已高,在剧烈的情绪转变下,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但再大的情绪波动,也比不上骤然得知顾铄当年的所作所为,给他带来的冲击——这样的丑闻,绝对不能外漏! 纵使此前老太爷对顾铮利用他的事有再多不满,此时,也不得不先解决眼前这个外患。 他冷冷瞥了一眼方琢,对顾铮说道:“阿铮,既然方主管这么喜欢编造顾家的谣言,就把他留下来,好好聊聊吧。” 老太爷的话正合顾铮的心意。 既然与方琢对立的局势已然确定,他也不再考虑方琢还有什么“后手”,决定先下手为强。 顾铮点了点头,猛地一挥手,冲身旁的保镖喊道:“抓住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于顾铮的话,围在四周的保镖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竟然没有丝毫动作。 见到这种情景,不管是顾铮还是顾棠,都不禁有些发慌。 顾棠迅速拿出手机,发消息询问情况,可这一次,却迟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你们聋了吗?我让你们抓住方琢!”见保镖们迟迟没有动作,顾铮不死心地怒斥道。 下一刻,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从他的后腰处传来。 顾铮毫无防备,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直直地扑到了桌子上,顷刻间完成了顾铎想做却没有做的事—— 桌子在顾铮的大力撞击下,被猛然掀翻,桌上的杯盏酒菜“噼里哐啷”地洒落一地。 顾铎一直留意着顾铮那边的动静,在看到他身后的保镖动手时,眼疾手快地拽着沈知言匆忙起身,这才堪堪避开了那一片狼藉的波及。 “爸!” 顾铮重重趴在地上,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才在顾棠的搀扶下,狼狈地爬起身。 怒意上头,他愤然回过头去,却见身后的那个保镖正缓缓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张老实稳重的脸。 这张脸,沈知言很熟悉。他在天御的官网上见过,也在除夕夜那天,顾楠发给他的照片中见过。 正是顾杨之前的助理,齐正均。 顾铮从未留意过屋内的保镖,此刻,看到齐正均的脸,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慌乱。 “是你……对啊,我忘了,你也是顾杨的狗,想必早就和方琢沆瀣一气了……啊!” 一声惨叫传来,齐正均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对着顾铮又狠狠补了一脚。 “齐正均你疯了!住手!” 顾棠看到父亲被打,红着眼睛就想上前和齐正均拼命,却被人扭住胳膊,按倒在地上。 “原来杨哥当年是被你害的。” 齐正均原本憨实的脸上显露凶光,“杀人犯,不配活着!” 谁都没想到齐正均会忽然发难,宴会厅中顿时乱作一团。宾客们惊慌起身,可看到顾铮父子的惨状后,又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第143章 齐正均冷冷扫视一圈,瞬间压制住了厅内蠢蠢欲动的众人。 然而,当他的视线掠过顾楠和沈知言时,却微微一顿,随后轻轻对他们点了点头。 看到齐正均对自己的态度,沈知言皱了皱眉,一个古怪的念头陡然浮现—— 齐正均显然是认识他的。那么……当初顾楠给他发来与齐正均的合照,究竟是无意为之,还是受到了对方的引导? 在压住场子后,眼见齐正均像是踹上了瘾,还要继续动手,顾铮吓得连忙蜷缩在地上,用双手紧紧护住头部。 “正均。”方琢适时开口。 齐正均听到方琢的声音,立刻收回了想要踹向顾铮的脚。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在变故发生前,方琢便注意到了齐正均的动作,早早起身避到了一旁。此时,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他们走去。 忽然,有人拉出了他的衣袖。 方琢回过头,便看到了一脸焦急的沈知言。 沈知言死死拽着方琢的衣袖,直言问道:“你今天到底要做什么?” 方琢神情复杂地看着沈知言,犹豫了片刻,顾左右而言他。 “这种人的寿宴,也值得你摘了支具?” 见沈知言仍执拗地抓着自己,死活不肯松手,方琢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没再打岔,而是认真地着沈知言,郑重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杀人。” 沈知言急切地说道:“我有顾铮的罪证,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阿琢,别脏了你的手。” 看到沈知言眼中的担忧,方琢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他揉了揉沈知言的头发,然后一根一根掰开了对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指。 “言言,沈岁安的事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可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去做。” 方琢说完,便毅然转身,一步一步向着坐在上首的老太爷走去。 此时,老太爷在护工的搀扶下,已经重新坐了下来。 他看到方琢朝自己走来,尽管那张脸清俊淡漠,但周身的气势却宛如地狱索命的恶鬼,心脏不由骤然一紧。 他色厉内荏地呵斥道:“阿铮的前途已经到头了,你还不满意吗!不过死了一个沈岁安,难道你还想让我们顾家的人都为他陪葬!” 方琢径直走到老太爷面前,随手拽过旁边的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怎么能满意呢?我可是在借顾铮的手,平等地报复你们顾家每一个人。顾拙峰,在你恶贯满盈的一生中,难道对姓‘方’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忌惮吗?” 虽然二人相对而坐,但方琢身姿挺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当年为了夺得新区开发项目,如何勾结投资商和银行负责人,让我家公司资金链断裂、贷款无门?又是如何买通地痞流氓,对我家围堵抢砸,逼迫我父母签下高息贷款,最终债台高筑,双双跳楼?” 方琢死死盯着顾老太爷,眼中布满了红丝。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我带着弟弟回家,却看到我们的父母,支离破碎、形容扭曲。后来我们几经辗转,又落到顾铄手中。我的弟弟那么聪明,那么懂事,可他被带进了福利院的禁闭室,从此再也没有出来。” 方琢的话音落下,沈知言的脑中“轰”的一声,似有天雷炸响。 一瞬间,他感到阵阵耳鸣。头脑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在院落的一角,有一扇门紧紧锁着,上面锈迹斑驳。 他太小了,小到可以爬过墙角的小洞,钻进陌生的世界,勇敢地冒险。 他在漆黑的房间里看到一个小哥哥。 他不知道小哥哥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好奇地跑了过去。 “你怎么不去吃饭呀?” 那个人蜷缩着侧卧在地上,看到他后,便让他赶快出去,不要待在这里。 沈知言以为对方不想和自己玩,有点难过,但想到他没有吃饭,就蹲下去,把沈岁安给他的糖喂给了对方。 可是,没等沈知言从洞里爬出去,门就被人打开了。 黑暗的世界里,夕阳的余晖顷刻间照射进来,他看到了背光而立的院长。 沈知言走路还不稳,但看到来人,便颤颤歪歪地跑了过去,要院长抱他。 院长将他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房间,只是在离开前,重重地关上了那扇房门。 他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那个小男孩手上戴着的,就是那条常青藤手串。 他想起来那个房间后来消失了,只剩下两面墙,和上面五颜六色的油彩。 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冲击着沈知言,看到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面,他只觉得周身寒意刺骨。 忽然,有人轻轻抱住了他。 沈知言这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转过头去,红着眼眶看向顾铎,气息微微发颤,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 “顾铎,他们该死。” 顾铎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此时的方琢再也不复之前的淡然,他越说越恨,双目赤红。 “后来,我以‘顾杨’的身份,被顾铄认了回去。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可我逐渐发现,他竟然也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起初我还会配合他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直到我得知,他竟然是你的家人……我怎么会认贼作父!” 顿了顿,方琢的眼神变得越发狠厉。 “所以,我没有通过顾烁的考核,而是做了他的暗棋,叫回了我的本名,方琢。” 方琢将视线从顾老太爷身上移开,逐一扫过在场的顾家人,唯独跳过了顾铎。 “自从知道了他的野心,我就将他在福利院的恶行告诉了顾杨,与他联手。既然顾铄想利用我们谋取顾家,那我们就利用他,把顾家彻底毁掉。” 说到这里,方琢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可惜,我们棋差一招。顾杨死于车祸,我深陷泥潭。不过没关系,我能等。你们顾家的败类还活着,我就不能死。八年、十年、十八年……多久我都能等!你们有一个人逍遥法外,我都无颜去见我的父母和弟弟。” 顾老太爷惊惧地听着方琢的诉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被遮掩的旧事,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但他的行事作风与思想观念自成逻辑,就算如今年迈,也不会反思自己行为的对错。他只是暗自懊恼,当年没有斩草除根,才给今天留下了隐患。 可是,形势比人强。无论他如何不甘,此时也不得不暂时低头。 顾老太爷摆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声音温和,又暗含愧疚。 “顾铄已经死了。今天过后,阿铎不会放过阿铮父子,沈知言也不会放过当年唆使人对他动手的阿锦。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方琢,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见他这副模样,方琢轻嗤一声,伸出手去。 齐正均立刻走到放置寿礼的地方,拿起方琢带来的木盒,递了过去。 方琢接过木盒,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递到老太爷面前。 “今天是老太爷的大寿,你还没有看到我送的寿礼。” 顾老太爷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木盒,直觉告诉他不要看里面的东西。 他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方琢似乎猜到了老太爷的心思,便善解人意地蹲到他的身前,缓缓打开木盒,将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整整齐齐地放在他的双腿上。 看清照片中的内容,老太爷瞬间双目圆睁,握着拐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你对阿胜做了什么!” 方琢笑着将最后一张照片摆放好,照片中,胜叔的样子惨不忍睹,刺得顾老太爷目眦欲裂。 “胜叔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好勇斗狠。平日里多体面的一个人啊,可听到别人辱骂你,就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和人厮打。打又打不过,何苦呢?” 老太爷顾不上方琢话语中恶意的调侃,他颤颤地杵着拐杖想要起身,却被方琢一把扯过,丢到了一旁。 顾老太爷愤怒地吼道:“阿胜到底怎么样了!方琢,你恨我们顾家人,和阿胜有什么关系!” 方琢遗憾地摇了摇头,“走得很不安详,他到死都在护着你。顾拙锋,你在愤怒什么?推他送死的人,不正是你吗?” 老太爷怔怔地看着照片中的阿胜,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可是冰冷的照片却没有一丝温度。 不对,就算此时阿胜就在他的面前,身体也早已这般冰冷了。 他这一生,前半生风光无两,后半生众叛亲离。连血脉至亲都会因为权势、地位算计他。自始至终,不管他位于权力中心、被人众星捧月,还是退位避世、离群索居,对他忠心无二的人,只有阿胜。 老太爷靠在椅背上,满目悲痛,强烈的情绪起伏让他不停地喘着粗气。 第144章 方琢见状,笑得十分畅快。 “顾拙峰,胜叔跟你几十年了,年轻时为你出生入死,老了还能物尽其用,替你顶罪坐牢。你有没有想过,你如今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都是当年作恶太多的缘故?” “你懂什么!” 老太爷大悲大急之下,怒火攻心,大声斥责道:“弱肉强食而已,我有什么错!你爸被逼跳楼,那是他蠢!蠢人不配赚钱,我没错!” “喊什么?这么大年纪了,注意心脏。” 方琢丝毫不理会顾老太爷的疾言厉色,他手中握着一张照片,拍了拍老太爷心脏的位置。 “这么多年了,看到一个个顾家人为了争权夺利,相互陷害,顾拙峰,你有没有片刻思念过,当年最孝顺的那个孩子?” 方琢的话,让刚才还怒气上涌的老太爷,身体猛然一僵。 他想到了顾铎的父亲。 长子出生时,他正忙着打拼事业,根本没有参与过孩子的成长。 相较而言,幼子是在他功成名就后到来的,得到了他全部的父爱。 所以,虽然长子对他孝顺有加,但他在行事上一直偏爱三房。 可是……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捂着心脏倒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今天终于有了机会。” 方琢好奇地看着顾老太爷,恶劣地勾了勾唇角。 “顾拙峰,为了一个外人,活生生逼死最爱你的儿子,让顾家最有本事的小辈与你离心,你是什么心情?” 说着,方琢将自己的手抽回,老太爷条件反射般地接住了被按在自己胸口的照片。 当顾老太爷看到照片上的黑白遗像时,长子在病床上咽气的场景,瞬间在脑中闪现。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如此刺耳。 那个最爱他的儿子,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顾老太爷鼻翼翕合,在不停的倒气声中,拿着照片的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心脏,痛苦地向后倒去。 顿时,宴会厅中一片哗然。 护理师连忙上前查看老太爷的情况,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死人了!” 对死亡的恐惧瞬间战胜了保镖的威慑,宴会厅陷入了一片混乱。 顾铎见状,厉声喊道:“高筝!” “砰——” 随着顾铎的声音落下,一声巨响传来,宴会厅的大门被大力撞开,一道人影斜斜砸了进来,重重地摔在靠近大门的桌子上,杯碟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人正是顾棠的亲信,也是这次寿宴的安保负责人。 高筝大步踏进宴会厅,顾铎的保镖随之鱼贯而入。 厅内,方琢的人死命阻拦、顾铎的人奋力反击、慌张的宾客无差别推搡,场面乱到了极点。 秦昭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好后,便离开了监控室,迅速赶到宴会厅,护在沈知言身旁。 混乱之中,齐正均眼疾手快地抓住方琢,一路掩护着他混入推搡的人群,向大门靠近。 察觉到他们的意图,秦昭当机立断地上前阻拦。 在硬生生挨了秦昭两拳后,齐正均不管不顾地拽开大门,一把将方琢推了出去。眼看着有人追了过来,他迅速关上大门,用双臂死死拉住。 秦昭见状,下了狠手,猛地将齐正均砸倒在地。齐正均忍痛反扑,秦昭连番招架,一时难以抽身。 顾铎担心混乱中有人撞到沈知言的手,便将他拉到角落。他让高筝护好沈知言,自己则匆匆上前,准备平息混乱,顺便查看老太爷的情况。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在没有统一好口径之前,顾铎不会让厅里的任何人离开 —— 包括方琢。 大门处早已被顾铎的人严密看守,没有顾铎的允许,没有人可以走出顾氏会所。 沈知言盯着方琢离开的方向,眼皮不停地跳着,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惊慌。 “你去跟着顾铎,不用管我。” 他丢给高筝一句嘱咐,便拔腿向宴会厅外冲去。 可当他跑出宴会厅时,却只看到了方琢走进电梯的背影。 ——那部电梯直达顶楼。 沈知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立刻猜到了方琢的意图。 大惊之下,他跑到安全通道,一路飞奔到了会所顶楼。 顾氏会所的顶楼私密性很强,主要分布着顾家人的专属房间。 其中有一处楼梯,通向屋顶的露天观景台。 第92章 自由的“小白花” 顶楼的观景台是悬浮式三角钢结构, 中央铺着整块冰裂纹玻璃,放射状的纹路在脚下蔓延,将阳光切割成无数道利刃。 观景台边缘,方琢正坐在围栏外, 两条腿大咧咧地悬在空中。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过头来, 看到是沈知言, 轻轻勾了勾唇。 此时, 方琢的脸上一扫之前双目猩红的暴戾, 又恢复了往日里与沈知言相处时的模样。 “来了。” 当沈知言看到坐在观景台边缘的方琢时,心脏陡然一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地走上前去,想也不想,便用左手撑住围栏, 借力翻了过去,坐到了方琢身旁。 “齐正均在下面被阿昭揍得够呛, 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看风景?” 见沈知言翻过围栏,方琢皱了皱眉, 在听到对方的话后,又无奈地笑了一声,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还好我给他们留了医药费。” 他靠在围栏上,侧头看向沈知言, “顾杨曾在华信银行租了个保险箱,里面有留给你的东西。等顾总将正均他们放了后, 会有人把钥匙寄给你。” 沈知言挑了挑眉,语带戏谑,“阿琢, 你威胁我啊?” 他本是在打趣,但方琢听后,却异常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是。” 看到方琢这幅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沈知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长睫微垂,轻声道:“我知道。” 沈知言担忧地看着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方琢,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嘴里的话。 “阿琢,顾家的仇,你报完了吗?” 当年顾老太爷害得方琢家破人亡,方琢要报复的,并不仅仅是顾拙峰一人。 所谓对等报复,就是“我”的家破人亡,要用“你”的家破人亡来偿还。不管是曾经利用顾铄,还是现在借助顾铮,他报复的一直都是整个顾家。 方琢知道沈知言想问什么,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一丝释然。 “顾拙峰死了,牢里我也安排了人。至于剩下的……已经够了。” 顾家剩下的人,只有顾铎和顾楠。 对于顾铎的“够了”,沈知言大抵能懂。 虽然顾铎解决了‘北海航运’的事,但顾铮的钱被方琢掏空了,天御的损失已然拿不回来。况且,今天寿宴上闹了这么一出,顾铎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也不得不忍痛割肉。 但……顾楠呢? 沈知言的疑惑被方琢看在眼中,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作为顾家的少爷,蹉跎半生却一事无成……足够了。” 方琢的话让沈知言想起,在顾杨死后,顾楠也先后经历过几次创业,可无一不是血本无归。 他震惊地张了张嘴,“当年徐肃野找上顾楠……” “嗯,我怂恿的。”方琢敛眸,淡淡地应了一声,“当时顾铮不想放过顾楠,我算是顺势而为吧。” “可是……”沈知言眉头紧拧,有些犹豫。 自从他在车祸中救下顾楠后,二人的往来并不算少,每次提起顾杨时,顾楠眼中流露出的骄傲和崇拜,沈知言看得一清二楚。 他迟疑地开口道:“……顾楠很喜欢他哥哥。” “是啊,不然正均也不会每年都去看他。所以我说,足够了。” 随着方琢的话落,二人陷入一阵沉默。 观景台外围的风很大,呼啸着将他们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打乱了额前的碎发。 过了许久,沈知言缓缓开口。 “我曾经说过,要带你离开。既然你已经大仇得报,阿琢,跟我走吧。” 看着沈知言眼中的郑重,方琢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将视线平静地从他的身上移开。 “哪有那么简单。” 他扬着头,迎着热烈而刺目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 “顾铮能走到今天,从来不是孤家寡人。今天寿宴结束后,消息一旦传出去,你猜,顾铮的人,以及与他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人,会不会放过我?” 说着,他扯了扯唇角,笑容有些苦涩,“言言,我没有活路。” “我送你出国。”沈知言斩钉截铁道:“阿琢,我送你离开这里,等这场风波过去了,不管你是继续待在外面,还是想回来,都可以。” “然后呢?” 方琢的眼神很淡,不同于看向顾家人时的冷漠,而是无悲无喜的淡然,往日的光彩不复,只剩下空茫茫的虚无。 第145章 “就算离开了,然后呢?” 看到这样的方琢,沈知言喉头一紧,心中涌起丝丝缕缕的酸涩。 他努力稳住声线,一字一顿,“然后丢掉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 听到“重新开始”四个字,方琢垂下头去,低低地笑了起来,随着他的笑声,肩膀微微耸动。 他将头埋在胸前,沈知言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言言,我的人生已经重启太多次了。” 等笑够了,方琢才抬起头来,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空洞地看向远方。 “作为沈晏清的人生,作为顾杨的人生,作为方琢的人生,以及……被华清礼毁掉事业后,从头再来的人生。” 顿了顿,方琢再次开口,声音无力又有些干涩。 “言言,我太累了。” 听到方琢的话,沈知言瞬间红了眼眶。 他想起了在游轮上与方琢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方琢西装笔挺,严谨干练,举止从容有度,一派意气风发。 那才是方琢应有的样子。 他仰起头,将眼泪强行忍了回去,平复着濒于失控的情绪。 “阿琢,刚刚在宴会厅,我想起来了。” 沈知言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在空旷的观景台上,悄然落入方琢的耳中。 “禁闭室的那个小男孩,我见过他。” 方琢平静的眼波中骤然泛起一丝涟漪。 他怔愣地看了沈知言半晌,忽然,唇角微挑,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 “真好,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同方琢说起他的弟弟,他的声音不由变得温柔起来,眼中充满了怀念。 “他叫方珩,是我的弟弟。他很像我母亲,聪明、漂亮,可性格又随我父亲,是个小犟种。如果他能平安长大,也会像你一样优秀。” 沈知言看到方琢在提到家人时,眼中流露出的眷恋,心中一动。 他偏了偏头,认真地看向方琢,试探着问道:“阿琢,让我来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沈知言的话,打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方琢一个措手不及。他错愕地看着对方,一时无言。 注意到方琢的反应,沈知言趁热打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物件,将手伸到方琢面前,缓缓摊开。 一个小巧的银色香球出现在他的掌心。 哑光丝绒质感的昙花栩栩如生,上面镶嵌着虹彩贝母 ,在阳光下,从银灰色渐变为流溢着虹彩的珍珠白。花瓣中央托举着一颗水滴状的磷灰石,色泽浓郁深邃,转动间,蓝绿交织的光晕变换流转。 方琢接过香球,放在指尖细细摩挲着。 空气中弥漫着昙花清冽的冷感,中调的复活草带着醇厚的木香,与尾调的沉香木完美融合。 方琢转动着手中的香球,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他喃喃道:“其实,我们本该是一家人的。” 如果当年成功逃离京市,他本该带着沈知言在佛罗伦萨生活。他们会像家人一样彼此依靠,参与对方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我们就是一家人啊。” 沈知言最擅长打蛇上棍,他向方琢的方向凑了凑。 看到沈知言的动作,方琢一惊,忙出声制止道:“你别乱动!” “阿琢,你不好奇吗?” 沈知言目光灼灼地盯着方琢的眼睛,眼中涌动着别样的色样。 “你不好奇我们本该一起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吗?你不想知道我在学校的经历吗?我以前很怕水,后来为了拿下客户,我在利沃诺港,跳上了一艘游轮。虽然那艘游轮搁浅了,但我却谈成了生意,从此也不再怕水。我将它称为‘重生之港’,那艘游轮是开往马赛的欧罗巴号,你想不想去看看我重获新生的地方?” 沈知言语带希冀,越说越兴奋,他的眼中满是朝气,生机勃勃地侵蚀着方琢眸中的灰败。 “乌菲兹美术馆有一个耳边有痣的保安,他总会用一杯咖啡换我给他讲画。学校后门有一个花市,我在那里取景的作品,到现在还被教授挂在展览厅里。阿琢,你去看看好不好?沿着阿诺河走一走,去圣马可广场喂喂鸽子,看看维琪奥王宫的星空穹顶,在但丁故居的巷口喝杯咖啡……这些我们本该一起做的事,你去尝试一下,好不好?” 方琢静静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沈知言,仿佛时间倒转,看到了当年那个永远精力旺盛的小男孩。 恍然见,沈岁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沈晏清,快来!院长带来一个好漂亮的小娃娃,眼睛亮亮的,一抱就笑。不过,抱他那人,得长得像我这么好看!” 想到过去的场景,方琢不由笑出了声。 他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看了看手中的香球,将它收起。 方琢审视着沈知言,挑眉道:“你这么不管不顾地跳了出来,是想跟我使苦肉计?” 心思被方琢戳破,沈知言索性装都不装,诚实地点了点头。 “嗯,本打算来个……you jump,i jump。” 方琢先是一怔,随即被逗乐了,“拿自己的生命威胁别人,蠢不蠢啊?” 沈知言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这种蠢事我就干过两次,一次是对顾铎,一次是对你。但我觉得,方法虽蠢,胜在管用。你觉得呢?” 方琢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随即话锋一转,“我的动态被华清礼时刻监控着,一旦订票,不管是任何出行方式,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你要帮我偷渡吗?” 得到了方琢的变相答复,沈知言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他弯了弯眼睛,笃定道:“不,我要让你光明正大地离开。” …… 寿宴上发生的事,无论是对天御还是对顾家,影响都不小。想要完全堵住在场所有人的嘴,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像阳光福利院的勾当、顾杨的身世、老太爷对方家犯下的恶行……这种会让天御股市动荡的消息,决不能曝出。 出席寿宴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长时间扣留在会所并不现实。顾铎只能先诱之以利,暂时堵住悠悠众口。而后,又通过几轮“钓鱼执法”,揪出几只散播消息的出头鸟,杀鸡儆猴。这才堪堪平息了风波。 虽然私下里,依然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传出,但只要不摆到明面上,那就只是坊间流传的名人轶事而已。 顾铎甚至推波助澜,在原有流言的基础上,添加了一些完全站不住脚但足够劲爆的信息,真真假假,混淆视听。最终,将寿宴上发生的事,完全坐实为流言。 华清礼是在方琢一夜未归后,才得知的寿宴那日的事,他当场就掀了桌子,气势汹汹地要去将方琢抓回来。 此时,方琢已然休假,住进了东江瑞锦。 可在前往东江瑞锦的路上,华清礼却被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是高筝。 高筝在华清礼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中,按照顾铎的吩咐,将宴会厅的监控视频交给了对方。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返回车里,扬尘而去。 高筝走后,过了许久,华清礼的车一直迟迟没有动静。 车里,华清礼颓然地将头抵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耸动。视频中方琢恨意滔天的声音,像是一把刀,正在将他片片凌迟。 那天,他到底还是没有去找方琢。 对于方琢,华清礼又气又恨。 他气方琢时至今日还没有学乖,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布下如此大的局,还在人家寿宴上活生生气死了顾铎的爷爷。 而他恨的是,方琢心里装着血海深仇,却从未向自己寻求过哪怕一丝帮助。 他想将方琢抓回来质问,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立场呢? 毕竟对于方琢而言,自己只是他的“泥潭”。 大仇一朝得报,他不知道方琢此时的心情,但想必不会平静。如果待在沈知言身边能让方琢安心,区区几天的自由,现在的他是愿意给的。 其实,自从上次方琢闹绝食后,华清礼对他的管控就松了许多,甚至允许他借着沈知言生病的名义,夜不归宿。 华清礼不想在这个时候将人逼得太紧,便安排了人手,日夜蹲守在东江瑞锦,随时向他汇报方琢的行踪。 而在他给方琢的“假期”里,华氏能源正好也有大事临近。 由国家能源局牵头组织的研讨会即将召开,华氏能源作为研究新能源与传统能源协同保障体系的领军企业,需要基于近五年的数据,在会上进行重要发言。 研讨会的准备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而在研讨会召开的当天,一辆卡宴堂而皇之地驶离了东江瑞锦。 常晋是一名兢兢业业的保镖,这些年,没少帮华清礼做一些欺方霸琢的事。 八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拦道截车事件中,他是故事中隐身的司机。在华清礼将方琢关进地下室的32天里,他是任劳任怨的家政。在方琢得到华清礼的允许可以出门后,他又是监视方琢一举一动的眼线。 第146章 八年的“不务正业”,让他的主业日渐荒废。不过欣慰的是,最近老板对方主管的态度越来越软和,常晋想,作为一名光荣的保镖,离他返岗的日子不远了。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即将做回本职工作的喜悦中时,又苦着一张脸,被派到了东江瑞锦盯梢。 看到目标车辆离开,常晋暗暗叹了口气,将才扒拉了两口的热干面放到一旁,立即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他在京市生活了三十几年,今天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京市的商场数量之繁多、品类之丰富、面积之庞大…… 他一路尾随,跟着那辆卡宴,打卡了京市各大商厦。 当那二人再次大包小包地从商场出来,准备上车时,一脸生无可恋的常晋突然 “咦” 了一声,他猛然察觉到眼前之人,虽然衣着打扮和之前没有半分偏差,但是身形似乎不太对劲。 常晋的心“咯噔”一下,顾不得细想,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正要上车的“沈知言”。 当看清在墨镜、口罩的全副武装下,秦昭的那张脸时,常晋张了张嘴,一度失语。 ——他把人跟丢了! 一时之间,“大变活人”的错愕、即将失业的惊恐……种种情绪,在他的脸上交替出现,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常晋绝望地看了看秦昭,又瞅了瞅站在一旁、脸上还挂着彩的齐正均,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秦……秦助?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这个日夜蹲守在沈知言楼下的人,秦昭面色不善。 他摘下墨镜,不解地挑了挑眉,“这叫什么话,我不能逛街吗?” 常晋:…… 失语直接变成了无语。 ag与峰达有合作,沈知言又和顾铎关系匪浅,常晋不敢与沈知言的人起直接冲突,急得赶紧拨通了华清礼的电话。 然而,研讨会的保密性极高,与会人员不能带手机入场,电话那头迟迟无人接听。 与此同时,机场大厅里人流涌动,电子屏不断刷新着航班信息。沈知言和方琢穿着一身休闲服,步履匆匆。 办好值机手续后,沈知言一路送方琢到了安检口。 “我订了不同国家的航班,转三次机到佛罗伦萨。就算研讨会结束,华清礼一时半会也很难查到你的去向。等落地后,viotti会去接你,帮你办新的身份。” 方琢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手心泛着冷汗。自从在第四家商场与齐正均互换衣服后,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他的精神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当年就是在这条路上,他被华清礼拦街逼停,从此经历了八年的人身控制。 如果历史重演,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还有心力,扛下华清礼的种种“疯狂”。 直到此时,方琢的心才逐渐落定。 飞机引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透过落地窗望着跑道上的飞机缓缓起飞。当机翼划破铅云,那股压在心头多年的窒息感轰然散开,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感受到了,自由的风穿过钢筋水泥,扑面而来。 方琢长长舒了口气,他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了沈知言。 “……谢谢。” 沈知言笑着回抱了一下方琢,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是自由的,阿琢。” 方琢直起身来,揉了揉沈知言的头发。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递了过去。 那把钥匙印有“华信银行”的标志,上面系着一枚银色铭牌,写着编号:b0825。 “华信银行的保险箱里,给你留了东西,去看看吧。” 沈知言知道保险箱的事,他接过钥匙,好奇道:“沈岁安给我的东西吗?是什么?” 方琢微微勾起唇角,没有明言,而是含糊其辞道:“算是吧,就是一些基金、信托之类的材料,别忘了取。” 沈知言想起在墓园时,方琢曾经说过,当年沈岁安给他准备过上学基金。可惜,后来发生种种变故,那笔钱最终也没能动用。 思及此,他叹了口气,“我现在还要那钱干嘛?” “顾总如约放了正均他们,我自然也要信守承诺。” 方琢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知言一眼,轻笑一声,“你不要的话,给顾铎好了。” 这时,机场广播的提醒声响起,方琢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他的手机屏保赫然是沈知言新换的微信头像,原本花花绿绿的简笔花海里,多了一朵生机盎然的小白花。 眼看飞机起飞的时间临近,方琢不再多做停留,他向沈知言挥了挥手。 “走了。等换了新的联系方式,给你发信息。” 说完,方琢便要转身离开。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的脚步猛然一顿,周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缓缓侧过头去,警惕地扫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大厅里人来人往,都行色匆匆。 方琢环视一圈,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那张面孔,这才无声地舒了口气,默默收回了目光。下一刻,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而在离二人不远处,大厅立柱的另一侧,华清礼正静静地靠在那里,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轻轻地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扳指上的“狩猎图”清晰可见,一人一马引弓搭箭,箭矢直指空中振翅翱翔的飞鹰。 八年前,那支箭射穿了飞鹰的翅膀。八年后,箭在弦上,猎人却不敢松手。 华严站在一旁,向外探了探头,对华清礼说道:“少爷,方主管已经走了。” 华清礼的眼中闪过一阵恍惚,喉头微微滚动,传来阵阵涩意。 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液似乎都在叫嚣着,不要放他走。即便痛苦,他也要痛苦地纠缠。 可是,所有的冲动,最终都在“不忍”面前,溃不成军。 华清礼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便直起身来,将手插进口袋,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去。 “走吧。” 穿过人流,漫无目的地瞎走了半晌,他忽然侧过头去,随口问道:“哪班飞机?” “还不确定,但每一班都安排了人。” 华清礼砸了一下嘴,“嗯”了一声,旋即又补充道:“别做多余的事。” 华严点头,“明白。” 说完,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华清礼,“少爷,这么重要的会议,您先斩后奏让副总参加,董事会那关应该不太好过。” 华清礼幽幽叹了口气,“挨骂时你替我顶上,我怕忍不住跟他们干起来。” 华严眼皮一抖,忙点了点头,“明白。” 而就在华清礼二人离开后不久,机场的候机室里发生了多起互殴事件。因为性质恶劣,机场选择报警处理,并将所有涉事者一并列入到黑名单上。 送走方琢后,沈知言和viotti同步了信息,又通知秦昭去警局捞人,自己则驱车前往华信银行。 出示了相关证件,沈知言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来到保险库区域,打开了b0825号保险箱。 保险箱中,整齐地摆放着两个文件袋,在文件袋的旁边,放着一部早已没电的手机。 第93章 只要相见,就会相爱 沈知言坐在车里, 五味杂陈地摩挲着文件袋上那朵画着笑脸的小花,这么简单的线条也能画得歪七扭八,除了沈岁安再也没有别人。 打开文件袋,里面果然是一份基金设立文件。除此之外, 还有一份赠与合同和公证书, 赠与了沈知言一处佛罗伦萨的房产。 当年的沈岁安准备好了一切, 可惜, 还没来得及交给方琢, 对方就失踪了。 忽然, 一道空灵的旋律打破了车内的寂静,那部沉寂了八年的手机,在充了一会儿电后,终于开机了。 手机屏幕上,除了一个备忘录, 没有安装任何应用,显然平日里不常使用。 沈知言点开备忘录, 瞬间,密密麻麻的文字涌入了他的视野。 “13岁的沈知言, 生日快乐。阿琢和我说了顾家的辛秘,我不敢再与你联系。顾铄冷情冷血,如果知道你的存在,不会放过你。我将生日礼物存到基金里, 等见面那天,一并给你。” “14岁的沈知言, 生日快乐。偶然间发现了一家味道不错的甜品店,我想你一定喜欢。阿琢联系了公益组织,给你们全校师生送去了蛋糕, 你吃到了吗?喜欢吗?” “15岁的沈知言,生日快乐。我见到小叔了,他叫顾铎。顾铄说,他就是我未来的竞争对手。他很优秀,可我也不差,我会扫平一切障碍,我会保护你们。” “16岁的沈知言,生日快乐。我买下了你的参赛作品,画得真好。沈知言,你太棒了。家里准备了一间画室,希望你会喜欢。” “17岁的沈知言,生日快乐。事情的进展不太顺利,我不得不让阿琢回京市帮我。不过你身边有孟教授,我很放心。等一切安稳后,期待相见。” “18岁的沈知言,生日快乐。得知你考上京大,我很惊喜,可你绝对不能来京市。我在佛罗伦萨给你们置办了房产,等阿琢脱身后,会带你离开。你们要好好生活,如果我能成功,咱们在京市相见,如果我不幸失败,就去佛罗伦萨投靠你们。” 第147章 沈知言长睫微颤,一遍又一遍、反复看着备忘录上的文字。 ——我收到了你的礼物,虽然迟到了好多年。 ——蛋糕很好吃,可你没有告诉我是哪家店,我再也吃不到了。 ——顾铎很优秀,你也很棒,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我没有看到画室,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来布置。 ——老师很好很好。你放心,阿琢自由了。 ——我去了佛罗伦萨,可是……你们怎么没有来? 沈知言盯着手机屏幕出神了许久,觉得喉头有些发紧,胸腔传来阵阵酸涩。他匆匆抹了抹眼睛,退出了备忘录。 这时他才发现,这部手机上,竟然还有一通未接来电。 一通来自八年前的未接来电。 看着被转接到语音信箱的通话记录,沈知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缓缓将其点开。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明明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可传入耳中,却似哭似笑。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沈知言的心猛然一紧,手机不由从指间滑落。 “本来还期待相见的,现在看来,我没有机会了。六年没见,给你听听你哥的声音,是不是很有魅力?沈知言,我反悔了,我不要与你重逢,你要好好活下去。如果你能拿到我存在银行的东西,我希望你知道,在我的世界里,我们从未分开。再……” “——砰!” 电话中,“见”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阵剧烈的撞击声淹没。 语音通话戛然而止。 车内瞬间重归寂静。 沈知言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茫然地盯着车顶。 良久,车内传来隐隐的抽泣声,仗着四下无人,声音越来越大。 …… 顾铎收到沈知言的信息时,正在顾老太爷的追思会上。 自从寿宴那日分开后,二人一直没有见面。 顾铎不想让沈知言在他与方琢之间二选一,同他一样,沈知言要帮方琢脱离华清礼的掌控,也不想让顾铎在自己和他兄弟之间做抉择。 顾铎了解沈知言的想法,这段时间便默契地没有去东江瑞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顾铎实在太忙了。 寿宴那天,老太爷心脏病发,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人就没了。 可是眼下,顾家正值多事之秋,不仅要平息寿宴当日的流言,还得稳住天御的股市,以及按下顾铮父子经济犯罪的新闻,避免天御受到波及。最重要的是,需要尽快解决“北海航运”爆雷带来的影响。 顾铎三年前顺水推舟,促成“北海航运收购案”,原本是想趁机搞垮顾铮。届时,顾铮明里暗里从天御吃了多少,就得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但是,偏偏在临门一脚时,被方琢横插一杠。 顾铮父子被骗得血本无归,即便法庭下达了判决,他们也没有偿还债务的能力。 对于天御的亏损,作为决策人的顾铎自然要担起责任,给股东与合作商们一个交代。 不过,好在合作商与天御的业务往来,从来不是一锤子买卖,他们更看重的,是天御当下的稳定和未来的发展。 这样一来,即将开标的“融合产业园区”项目,无疑是天御最好的自证机会。 这些日子里,顾铎忙得脚不沾地。故而,老太爷的葬礼只是简单操持,并没有大操大办,甚至连顾家人都没有聚齐。别说像沈知言这样与顾家没有法定关系的人,就连陈婉华都没有出席。 顾拙峰年轻时也曾叱咤一方,谁能想到,结局竟然如此潦草。 等顾铎终于腾出手后,才安排了今天这场追思会,来悼念天御集团的创始人,借此进一步巩固人脉关系。 追思会上,在众人缅怀顾老太爷的生平时,顾铎收到了沈知言的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四个字。 leo沈知言:我想你了。 当晚,追思会还没有结束,顾铎便赶去了东江瑞锦。 顾铎到家时,还不到九点,可沈知言竟然已经睡下了。 当顾铎推开卧室门,看到窝在被子里已然入睡的沈知言时,心下一惊。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探了探沈知言的额头,见他没有发烧,不由松了口气。 看着沈知言略显红肿的眼睛,联想到放在玄关处的那几份文件和手机,顾铎心下了然。 沈知言回到家后,一直提不起精神,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但睡梦并不安稳。 忽然,床的一侧微微塌陷,紧接着,一道沾着水汽的温热贴上了他的脊背,从后面拥住了他。 沈知言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顺势转过身去,贴近刚洗完澡的顾铎。 “回来了?” “嗯。怎么睡得这么早。”顾铎轻轻抚过沈知言发肿的双眼,“想我想的?” “……明知故问。”沈知言撇了撇嘴,他不信顾铎没看他故意放在玄关的东西。 沈知言将头埋在顾铎胸前,缓了缓神。等驱散了残余的睡意,他才抬起头来,神色认真地看向对方。 “顾铮那笔钱,找到了。” 在华信银行的保险箱里,放着两个文件袋。 其中一个色泽暗沉,明显已经在保险箱中放了许久,上面画着一朵歪七扭八的小花,是当年沈岁安留给他的。 而另一个文件袋,相较而言新了许多,是方琢留下的。 在那个文件袋中,有一份信托设立通知书和财产管理报告——正是方琢从顾铮手中骗走的那笔钱。 顾铎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但那是方琢留给你的。” “他就是嘴硬。”沈知言轻笑一声,“阿琢的意思是,让我转交给你。” 寿宴的风波虽然已经压下,但沈知言知道,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他用拇指摩挲着顾铎眼下的一片青黑,温声道:“最近是不是很累?” 沈知言本是关心的话,但落在某人耳中,却变了味。 顾铎一个翻身,利落地伏在沈知言身上,沿着他的唇角,一路吻到了脖颈。 “不累。” 颈间传来阵阵痒意,沈知言笑着躲了躲,仗着对方顾及自己的手伤不敢反抗,不费吹灰之力,便推开了那颗不安分的脑袋。 “别闹,我有正事跟你说。” 在床上谈正事……行吧。 顾铎暗暗叹了口气,好脾气地应道:“你说。” “顾铎,谢谢你。” 沈知言这句道谢没头没尾,顾铎被谢得有些发懵。 看到了顾铎眼中的疑惑,沈知言笑道:“谢谢你,没动阿琢。” 顾铎早就注意到了方琢的异动,其实他当时最稳妥的做法,是将变故从源头掐死。 可是他没有。 只是因为酒会上的那句,“如你所愿”。 “答应过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顾铎傲然地扬了扬下巴,“而且他惹的事,虽然有些麻烦,但我能解决。” 顾铎的话让沈知言有些好奇。 “那如果……他惹了你解决不了的麻烦呢?” “他没这个机会。”顾铎神色笃定。 “天御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拿公司开玩笑,但我也不会毁诺。如果他做的事超过我的底线,在寿宴前,我会用不怎么温柔的方法,让他‘自由’。” 虽然顾铎的话说得很强硬,但沈知言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酒会那天,你问我怎么才能高兴。” 沈知言双手环住顾铎的脖颈,问道:“现在轮到我了。顾铎,我怎么做,会让你高兴?” 一听这话,顾铎立即来了劲,他直勾勾地盯着沈知言。 “那可太多了。” 不等沈知言说话,他便一条一条细数起来,不带半点犹豫。 “如果我送你一间画室,你要很喜欢。我们抽时间,一起去打卡京市的甜品店。你以后的每一个生日,身边都要有我……” “停!” 顾铎还没有说完,沈知言越听越不对劲,急忙叫了停。 “顾铎,你是不是看了沈岁安的备忘录?” 顾铎没有丝毫心虚,理直气壮道:“你特意摆在那里,不就是给我看的?” 沈知言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语气有些不太确定。 “这也值得你乱吃飞醋?” 顾铎闷头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见他这副模样,沈知言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直接被气笑了。 “我放在那里给你看,是想和你分享我的过去!沈岁安是我哥哥,我和他认识时才多大,哪有什么其他的感情?这种醋都能吃,禽兽不禽兽?” 顾铎并没有因为沈知言的话而安心。 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将长久以来,压在心中的顾虑说出了口。 “如果你们长大后重逢了呢?” 第148章 “啊?” 沈知言没跟上顾铎的脑回路,一时有些茫然。 顾铎抿了抿唇,问道:“如果……顾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顺利来到京市,你们再次重逢,会有其他感情吗?” 顾铎一直介意沈岁安的存在,只是不曾说过。 自从在孟教授家里第一次得知沈岁安这个名字后,他便知道,沈知言有个一起长大的小哥哥。 沈岁安会独自在沈知言的画前长久静驻,沈知言会在高烧时喊着沈岁安的名字大哭。 顾铎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个人的存在? 可偏偏他又不能在意,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沈知言本想告诉顾铎“没有如果”,来制止他的胡思乱想。可是,在看到他眼中那份浓郁的不安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我来告诉你,在你的‘如果’中,事情会是怎样的。” 沈知言轻抚着顾铎拧在一起的眉头,伸出两根手指,将其缓缓撑开。 “如果一切的发展都是这样美好,顾家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我和沈岁安顺利在京市重逢,那么,他一定会带我去顾家。只要我去顾家,我们就有相见的可能,只要相见,我们就会相爱。” 对于这个问题,顾铎曾设想过无数个答案,可没有一个比沈知言的话更让他舒心。 种种忧虑顷刻间消散,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假设性问题”弄得惶惶不安。 而在顾铎开展自我反思时,上翘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哄好了顾铎,沈知言眉梢一挑,在他的胸前用力一推。 “你问完了,现在换我了。” 沈知言的眼睛很亮,看得顾铎心里发痒。他心情愉悦,愿意纵着沈知言,便顺势躺下,任由对方压在自己身上。 “顾铎,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沈知言的问题,顾铎从来没有想过。 喜欢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他从未探究过这种感觉的起点。 “具体时间,我真的说不好。” 思索片刻,顾铎认真地看向沈知言。 “但是……璀璨之夜的第一眼,我就对你有生理上的喜欢。后来越了解,越喜欢,越喜欢,越渴望靠近,直到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听到顾铎的回答,沈知言弯了弯眼睛,唇角微微上挑。 “回答得很好,我很高兴。” 说着,他一把拉过旁边的被子,高高扬起,将二人兜头蒙住。 顾铎起初还有些不解,直到沈知言向下爬去,不解瞬间化为错愕,紧接着便在剧烈的刺激下,被激动取代。 …… “哗——” 水龙头的流水声在浴室中响起,顾铎披着睡袍,靠在门框上,回味着刚才的余韵,时不时偷笑两声。 沈知言叼着牙刷,一个眼刀飞过去,顾铎立马端正了态度。 “刷两遍了,可以了。” 沈知言一边漱口,一边含糊道:“怪谁?” “怪我。” 顾铎认错速度极快,反省的话张口就来,“太刺激了,没忍住,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 沈知言放好牙具,不可思议地看了顾铎一眼,觉得对方的话十分离谱。 这下顾铎不乐意了,他“蹭蹭”两步走过去,对自己的权益据理力争。 “怎么就没有下次了?我之前帮你的时候,也没嫌过你啊。” 说完,顾铎又软下态度,“言言,别把这个列入禁止项目。不瞒你说,我现在特别神清气爽,这些日子的疲惫一扫而空,明天还能继续跟陆行驰大打三百个回合,真的。” 听到“陆行驰”,沈知言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 “陆行驰?你们又没有业务冲突,跟他对打什么?” 既然沈知言问到了,顾铎也没有隐瞒。 “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融合产业园区,要开标了。我对天御的方案有信心,本来不担心的。可是……” 说到这里,他幽幽叹了口气,“天御最近出的事太多了,我担心会影响政府那边的评估。而且……这次招标,陆家的关系很硬。” 听到顾铎的话,沈知言眯起眼睛,默默算了算时间,随即嘴角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语气十分笃定。 “不要担心陆家,他们对你造不成任何影响。” 见顾铎不解地看向自己,沈知言没有解释太多,而是意有所指道:“相信我,劈他们的那道雷,这几天就到了。” 沈知言预估“这几天”,其实还是有些保守。 事实上,第二天网上就出现了一篇报道。这篇报道一经发出,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血馒头!谁在为宝丰阁支付生命账单!」 第94章 天凉陆破 当初小leo事件爆发时, 宝丰阁因为支持颜青的言论,一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陆氏集团本就因为顾铎的打压,产业链全面受到影响,再加上他们将大部分精力押在“融合产业园区”项目上, 想借此翻身, 因此急需现金周转。 所以, 对于颜青是弃是保的问题, 陆行驰毫无犹豫地选择了第三个答案—— 发挥颜青的余热, 割下最后一轮韭菜。 其实, 在那次事件中,沈知言达成目的后,没有再继续进行舆论的引导。但网上对颜青的抨击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其中不乏有陆行驰的推波助澜。 在陆行驰的操控下, 颜青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这个过程中,最煎熬的, 无疑是对颜青真情实感的粉丝。 他们疲于奔波在各大平台,试图帮颜青解释。在恶语相向中, 捂着耳朵、怀着一腔孤勇与黑舆论作战。 就在他们孤立无援地与世界为敌时,意外地迎来了事发以来第一份“权威”的声援。 宝丰阁的首席设计师何蓁挺身而出,发表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分析文,为这位遭同行“打压”的年轻人仗义执言。 虽然颜青的设计中出现了几处新手常犯的错误, 但那不过是转行难以避免的阵痛,不足以磨灭其作品中的灵气。 何蓁的博文发出后,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粉丝呈爆发式增长。 经历了长久的打压与谩骂,颜青的粉丝们终于在一片污言秽语中找到了依靠。 积压已久的情绪倾泻而出, 他们纷纷跑到何蓁的博文下,哭着表达谢意。 为了保住颜青与宝丰阁的合作,何蓁努力与东家据理力争,并且每天通过博文与粉丝们同步沟通进展,时刻牵动着他们的情绪。 当粉丝情绪被煽动到顶点时,终于,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宝丰阁松了口,同意采用颜青改良后的设计稿。 不过,是有条件的。 宝丰阁是否将颜青的设计投入生产,取决于这次新品的预售成绩。而颜青之后是否能继续担任宝丰阁的设计师,也将由市场反馈来决定。 在这一季度,宝丰阁将推出两个系列的新品,进行销售额比拼。如果由颜青主导的系列在市场中脱颖而出的话,宝丰阁将会继续同他合作。 消息一出,颜青的粉丝们像打了鸡血一般,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自从出事以来,陆行驰就通过一些大粉,发布了多篇反思长文,将矛头指向失控的粉丝群体。 ——如果不是他们将事情闹大,如果不是他们四处口嗨,颜青根本不会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在小作文的影响下,颜青的粉丝一直对他心怀愧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赎罪”的机会,便纷纷将“愧疚”化为真金白银,只为提高颜青的商业价值,让他在资本博弈中不被抛弃。 而这种补偿心态,在颜青手伤的消息传出后,彻底让整个粉圈陷入了疯狂。 何蓁在网上控诉资本对颜青的迫害,毁掉了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设计师。 当晚,由颜青主导的新品,预售额成倍激增,创下了宝丰阁的历史新高。 而就在宝丰阁割韭菜割得乐此不疲时,一则报道打破了这场流量变现的狂欢。 《人血馒头!谁在为宝丰阁支付生命账单!》 写这篇报道的人,是一名在刚果金卧底了83天的记者。 她以近乎控诉的笔触抨击宝丰阁,直指陆氏集团为了追逐暴利,公然践踏 "金伯利进程国际证书制度",藐视人权,非法采购血钻。 血钻,是非洲冲突地区的武装组织,在通过发动战乱争夺钻石矿区后,以奴役劳工为代价开采的血腥产物。 它的开采往往伴随着童工奴役、武装暴力与资源掠夺。 无辜的平民、被强行充作童工的孩子,被驱赶进危险的矿井,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承受着超强度的劳作,稍有懈怠便会遭受皮鞭抽打。 在文章下面,那名记者还附上了她在矿区中偷拍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年仅8岁的童工被铁链锁在矿洞里,一双瘦骨嶙峋的双手沾满了血污,正在机械地打磨一颗精致的粉钻。 第149章 讽刺的是,那颗粉钻,此时正镶嵌在宝丰阁年前推出的“真爱系列”主打款——售价1200万的“彩虹物语”之上。 这则报道发出后,迅速引爆全网,霸占了半壁热搜。 #宝丰阁血钻# #华贵珠宝的血色外衣# #金伯利进程# #抵制宝丰阁# 血钻问题,并非只是网友们吃瓜看热闹那么简单,而是触碰到了国际与国内的法律红线。 为了抵制战乱国的矿区暴行,国际社会制定了“金伯利进程证书制度”,以限制血钻流通。而中国正是“金伯利进程”成员国之一。 作为陆氏集团的负责人,陆行驰不仅违反了产品质量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更将面临国际仲裁机构的追责。 事情越闹越大,陆行驰几乎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关系,想先将舆论压下。可是有顾铎在那里顶着,没有人愿意为现在的陆氏集团而得罪天御。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融合产业园区”项目自然与陆氏集团无缘。而合作商们在观望了一段时间后,见陆行驰到现在都无法平息舆论,再也按耐不住,纷纷与宝丰阁割席,唯恐受其牵连。 这些日子,陆行驰四处奔波打点,却屡屡碰壁。无奈之下,他找上了顾铎。 顾铎没惯着他,在陆行驰第三次登门时,才答应与他见面。 只是,这场来之不易的见面,谈了不到十分钟,就以陆行驰的摔门离去告终。 原因无他,陆行驰想谈的,是让顾铎高抬贵手的条件。但顾铎想谈的,是对陆氏集团的收购方案。 陆行驰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天御的办公楼,一出门,就被早在门口蹲点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陆先生,网上对血钻一事议论声很大,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消息称宝丰阁的核心设计师已经集体离职,这是否意味着品牌即将破产?” “珠宝玉石协会刚刚宣布将宝丰阁列入行业黑名单。陆先生,请问您在决定采购血钻时,是否想过会有今天?” “陆先生……” 一个比一个犀利的问题接连抛出。陆行驰闭口不言,黑着脸在保镖的簇拥下,推开记者,准备上车。 就在保镖们将喧闹的记者与陆行驰之间格开了一定的距离时,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影。 “陆行驰,你去死吧!” 那人的话音未落,刺鼻的酸雾扑面而来,一瓶液体被泼在了陆行驰脸上,至使他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啊——” 变故突起,记者们忙下意识后退,却仍举着相机疯狂拍摄,抓紧记录这则突发新闻。 保镖们见状,连忙将刚才那个向陆行驰泼硫酸的人制住,扯下口罩后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颜青! 被控制住的颜青丝毫没有惧意,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狰狞。 他被保镖扭着胳膊,歇斯底里地向陆行驰咆哮,“陆行驰,你该死!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也别想好过!一起死啊!” 自从双手受伤后,颜青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寿宴前一天,顾棠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暂时离开。被抛弃的绝望让他的情绪问题彻底爆发。 那天,等顾棠走后,颜青砸了家里所有东西。 在几近崩溃之际,他想进行最后一场直播,和他的粉丝们告别。 这是自小leo事件后,他第一次上网。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在他浑浑噩噩的这些日子里,陆行驰打着他的名义,都做了些什么。 颜青颤着手,一篇一篇翻看着何蓁的博文。看着他的粉丝们在评论区的一条条哭诉,看着一颗颗爱他的真心被利用玩弄,他心如刀绞。 颜青第一次点进了自己的超话——他此前从来不知道,竟然有那么多人……如此爱他。 那么多小姑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帮他反黑,那么多“姐姐粉”、“阿姨粉”用真金白银帮他冲销量,以保住那份根本不存在的“合作”。 他们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给了他如此多的信任和爱意。 颜青一直是一个缺爱的人。 因为养母爱他,所以他为了给养母治病,愿意把自己卖掉。 因为顾棠爱他,所以他愿意改行做珠宝设计,甚至付出自己的一切。 可他从来不知道,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还有这么一群人,也在真情实感地爱着他。 那一晚,颜青自虐般地翻着超话里加油打气的帖子,直至天明。 天亮后,他没有与世界告别,而是回到了学校。 颜青如今在网上的风评很差,但京大学风良好,大部分同学都很和善,并没有因为网上的风波,对他进行指责或是骚扰。 颜青花了高价,从一位化学系的师兄那里买了一瓶浓硫酸。他早就不想活了,但他不想自己一个人死。 用硫酸泼了陆行驰后,没过多久,颜青就被警察带走了。 陆行驰因为重伤被送进医院,如此一来,本就摇摇欲坠的陆家,顷刻间群龙无首。 顾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良机。 趁着陆行驰住院,他一边利用舆论持续施压,一边加快商业围剿。原定三个月的收购案,不到一个月就谈成了。 谈判完成后,在天御有条不紊地对陆氏集团开展尽调时,忙里偷闲的顾铎,出现在了sparkling star的决赛现场。 他坐在观众席上,嘴角噙笑地看着台上那道修长笔直的身影。 sparkling star的决赛需要入围者提交实物,由评审团现场评审。每一位参赛选手都有三分钟的时间,介绍设计理念和灵感创意。 沈知言这次作品的主题是“破晓”。 主石是一颗净度为 vs1的枕形黄钻,周围延展出富有质感的金色叶片。辅石则是三层渐变白钻,呈放射状排列。内层密镶形成光晕,中层阶梯式镶嵌模拟云层,外层则采用可拆卸式流苏设计,可以根据场合转换为项坠或者胸针。 佩戴者行走时,轻微摆动的叶片,与辅石光影相逐。借助悬浮镶嵌技术,折射 360°火彩,宛如朝阳刺破晨雾,光芒层层晕染。 沈知言站在台上,带着陈婉华送他的那枚龙纹红宝石领针,神采飞扬地讲解着自己的作品。 顾铎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台上娓娓道来的沈知言。 在某一刻,他恍然觉得,一切像是回到了璀璨之夜。此时的他们,与当初徐胜宇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完美重叠—— 他坐在台下,眼含倾慕。他站在台上,闪闪发光。 沈知言的作品打破了珠宝的静态陈列感,以其动态美学,一举斩获了sparkling star的“年度光韵大奖”。 sparkling star的决赛同步进行着线上直播。在得知结果后,ag迅速进行造势营销。 按照与宋峰的约定,“破晓”将在今年璀璨之夜的秀场上独家展示,并针对高净值收藏市场,推出限量版简易款,与下一季度的新品一同上市。 从决赛会场到酒店的路上,沈知言手机中收到的信息不断,大多是合作伙伴发来的道贺。viotti甚至打来电话,对他的作品进行点评。 到酒店时,沈知言还在和viotti讨论,这件作品中几处工艺的替换方案。 “想不到吧?viotti,你记得不记得圣洛伦佐教堂的青铜门?吉贝尔蒂在浮雕接缝处设计了榫卯缓冲,是他给了我灵感。我把叶片末端做成燕尾榫,中间填充阻尼橡胶,既能减震,又能强化沙漠风蚀的肌理感。” “……” “嘶……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回去试一下游丝结构,如果流苏摆动效果更好的话,简易款就用这个方案。” “……” “好,那就这样,回去细聊,ciao!” 与viotti聊完后,沈知言挂断了电话,这才注意到顾铎正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见沈知言终于结束了通话,顾铎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与沈知言手中的酒杯轻轻相碰。 “恭喜沈总,今年的业绩有着落了。” 沈知言虽然拿过sparkling star的最佳新人奖,但和这次这个奖项不能同日而语。 今天过后,他将彻底打消ag总部对他手伤的质疑,他在珠宝设计领域的地位,也会更上一个台阶。 沈知言眼底笑意流转,一脸的意气风发,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谢。” 说完,沈知言想到了今年的新品发布。 虽说宋峰的秀场可以帮ag的新品进行预热,但对于即将推出的“破晓”限量款的目标客户而言,沈知言犹嫌不足。 他将视线落在了今年的天御拍卖会上。 沈知言端正了神色,看向顾铎,“今年的天御拍卖会,‘破晓’够不够压轴?” “破晓”这件作品,在宋峰只看了一眼设计稿后,就不顾沈知言的手伤,毫不犹豫地与他签订一系列后续合作,其商业价值可见一斑。更何况,ag和天御本就是深度合作关系。 第150章 将“破晓”作为天御拍卖会的封面拍品,对双方而言,无疑是一场双赢。 “当然。”顾铎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迟疑,他顺势坐到沈知言身边,“等你和宋峰的合作完成,我这边就开始造势。” 得到顾铎的承诺,沈知言的心安定了几分—— 他当初让秦昭给陆氏集团放出一些消息,诱使他们采买血钻,是想趁机搞垮陆行驰,没想到却被顾铎捡了漏,竟然谈下了收购。 其他的沈知言不在意,他不确定的是,顾铎对宝丰阁有什么打算。 他将酒杯放下,斜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调侃。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刚收购了宝丰阁,准备大干一场。” 面对沈知言言语间的试探,顾铎也放下酒杯,神色坦然,如实道:“在你从ag离职前,我没这个打算。” 想让沈知言离开ag这件事,不是顾铎第一次提,沈知言见他竟然还打着挖alex墙脚的主意,不禁有些无奈。 他被viotti亲自培养,又被alex一路扶持,这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没道理在功成名就后,就另寻出路。 “我说了,工作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顾铎“啧”了一声,一脸“好心没好报”的憋闷,“给你留后路呢,傻不傻?” 听出了顾铎的话里有话,沈知言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 “以防万一而已。如果没有什么,就当我以小人之心……” 话说到一半,顾铎实在说不下去了。打死他也不愿意承认那个高傲自负的“蓝眼睛”是个“君子”。 沈知言不明所以,向后靠了靠,目光中带着探究,扬起头来打量着顾铎。 随着他的动作,修长的脖颈暴露在顾铎面前,一览无余。 顾铎好心情地欣赏了一会儿,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一笔被二人遗忘的订单。 他眸光微闪,一副恍然的神情,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沈知言。 “对了,有一件事,沈总是不是忘了?” “什么?” 顾铎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我记得……在游轮上找你定过一套珠宝。这么久了,什么时候交货?” 顾铎这话一出,沈知言之前的意气风发瞬间消散,直接呆愣当场。 就算当初接单时,沈知言不知道顾铎定制这些来干嘛,在和顾铎交往后,也早已经反应过来了。 此时猝不及防地听他提起,沈知言的大脑一时有些宕机。 虽然凭借着强大的定力,神色未变,但生理反应终究难以遮住。 眼看着沈知言的脸肉眼可见地一寸寸变红,耳根烫得恨不得滴出血来,顾铎不由大为新奇。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沈知言?连忙眼疾手快地拦截了对方逃离的去路,凑过去紧紧盯着那张涨得通红又无处躲藏的脸,憋笑憋得难受。 “跑什么?你的客户在问你问题,沈总,你的专业呢?” 沈知言被盯得恼羞成怒,现在的他看到顾铎那张脸就烦,刚想伸手将他推开,却被顾铎一把抓住。 下一秒,顾铎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笑声。 沈知言挣又挣不开,走又走不掉,看着身前一耸一耸的肩膀,抽了抽嘴角,索性直接挂起了一幅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以不变应万变。 等笑够了,顾铎抬起头来,看到沈知言这幅表情,知道他在酝酿脾气,便放软了语气。 “行了,我这个客户很好说话。沈总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再交货,我不催单了。” 平白被顾铎嘲笑了一通,沈知言气得磨了磨牙,冷笑一声。 他不高兴,也不想让顾铎太痛快。 思及此,沈知言将手探进顾铎的西装,隔着衬衫轻轻掐了掐他的腹肌,随即睨了顾铎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顾总,最近忙着收购陆氏集团,是不是没有时间健身?手感差这么多。” 沈知言这是在睁眼说瞎话,虽然顾铎这段时间锻炼的频次降低,但也不至于如此明显。 可这话落到顾铎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瞬间收敛了笑意,正色道:“真的?” 沈知言一脸遗憾地点了点头,残忍地吐出两个字。 “真的。” 当晚,顾铎直接拉着沈知言换了套运动服,火急火燎地跑到酒店的健身房,开启了“腹肌保卫战”。 报复成功,沈知言心里乐不可遏。他心情好了,便任由顾铎风风火火地拉着自己出门。只是走得太过匆忙,手机落在了房间。 二人离开没多久,沈知言的手机便亮了起来,屏幕上,赫然闪烁着来电显示的名字。 ——alex。 第95章 leo,你怎么不听话 沈知言和顾铎从健身房离开, 回到酒店的房间时,在门口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alex的助理,凯文。 本该待在alex身边的凯文,竟然出现在了日内瓦, 此时还堵在沈知言的门前, 实在令人费解。 凯文穿着一身棕灰色西服, 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看到沈知言后, 向他点了点头。 “ leo, ma ciao。che piacere rivederti。”(好久不见,leo。) 沈知言疑惑地挑了挑眉,“ kevin?ma che ci fai qui?”(凯文,你怎么在这儿?) 凯文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瞥了顾铎一眼, 解释道:“il signor alex ha saputo che sei arrivato in finale, e ha cambiato i suoi programmi per venire a vederti. pero dopo la gara lo hanno trattenuto per le foto con gli organizzatori, e cosi non vi siete incontrati.” (先生知道您入围了决赛,特意改了行程来看你, 可是比赛结束时,他被主办方留下来合影,没能与你见上面。) 沈知言闻言一惊,四处望了望, “ anche alex è venuto? dov’è?”(alex也来了?他人呢?) 凯文遗憾地摇了摇头,“ doveva andare a un evento importante, quindi è già partito. prima di andarsene, pero, mi ha chiesto di darti questo.” (他得去参加一个重要活动, 已经走了。不过临走前,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凯文将一个小巧精致的鳄鱼皮首饰盒递到沈知言手中。 沈知言看着那个盒子,眉头微微蹙起。他接过来,直接将其打开,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首饰盒中,放着一对袖扣,铂金材质的椭圆底座上,镶嵌着两枚切割成八边形的缟玛瑙,中间刻着卢卡家族的徽章。 沈知言之所以脸色骤变,是因为这对袖扣,他太认得了。 这是alex曾两次试图送给他、却被他避而不接的礼物。 沈知言刚想将袖扣递还回去,凯文却抢先一步,笑道:“ho già consegnato il regalo, quindi me ne vado. vi auguro... a te e ai tuoi amici, una bella notte di sonno.” (礼物已经送到了,我先走了。祝你……还有你的朋友,一夜好眠。) 说完,凯文不等沈知言出言拒绝,便径直转身,大步离开。 沈知言心里有些不安,他此前已经明确拒绝了alex两次,如今更是远离他,负责ag在中国的业务。他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alex又提起这档子事。 正在思虑时,他的余光扫到了顾铎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知言迟疑了一下,向顾铎解释道:“他……是alex的助理, kevin。” 顾铎对凯文的身份没有丝毫意外,“你老板大老远地飞来看下属的比赛,这么闲?” 沈知言一听就知道顾铎在闹情绪,他无奈地看向对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顾铎拿过了盒中的袖扣,在指尖把玩一番,又放了回去。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便开门走进屋里。 沈知言见状,忙追了过去。 “他非要送,我又不知道,你不能因为这件事跟我生气。” 听到沈知言略带委屈的声音,顾铎知道自己的态度被他误会了,脚步不由一顿。 “生的不是你的气。”他压下心里腾起的酸意,缓和了脸色,“摊上个骚扰下属的上司,我们言言也是受害者。” 沈知言仔细端详顾铎的眼神,见他不像做假,这才放下心来。 可alex突如其来的礼物,还是让他心烦意乱。 沈知言第一次拒绝alex时,自傲如他,表现得浑不在意。但他第二次表白时,却动用了手里的权力,颇有一种要逼人就范的意味。 那时是viotti出面解决的,之后alex也一直和他保持着社交距离。除了在“织梦录”发布会上的那个偷袭,并没有做过其他逾举的行为。 沈知言是viotti的学生,天然就是alex派系的人,他帮alex坐稳位置,alex做他向上爬的靠山。 因为viotti的存在,二人的关系一直很稳定。沈知言不知道alex抽了什么疯,再次旧事重提。也不知道,这次再搬出viotti是否管用。 沈知言看着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手指在回拨键上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第151章 顾铎洗完澡出来,就见沈知言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首饰盒发呆。 顾铎一早就派高筝去佛罗伦萨调查过卢卡家族,卢卡家族的生意并不清白,一些合作商的身份更是耐人寻味。对于alex某些隐秘的心思,他甚至比沈知言都要了解。 此时看到沈知言这副模样,顾铎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他一遍擦拭着头发,一边走过去,一把抽出了沈知言手中的盒子,丢到了沙发一角。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担心成这样。” 沈知言看向顾铎的眼神有些心虚。 他知道,alex这件事做得很让顾铎膈应。而归根究底,是他没有处理好和alex的关系。 “我回去就去找viotti。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放心。” 顾铎气的本来也不是沈知言,而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蓝眼睛。但沈知言的态度,无疑让那团梗在胸前的妒火熄了不少。 “他不重要。” 顾铎轻声笑了笑,稍稍用力,拖着沈知言的手臂,将他从沙发上拉起。 “行了,大设计师,今晚拿了奖,不要被不相干的人扫兴。” 说着,顾铎将沈知言往浴室里推去,“洗澡,睡觉。” 虽然顾铎嘴上说着不重要,但沈知言不想让alex在他和顾铎之间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他一早就让酒店前台,将那对袖扣寄回了ag总部。 sparkling star的决赛结束后,沈知言谢绝了晚宴邀请,直接和顾铎回了酒店,但后续活动他不好再推辞,便在日内瓦多停留了一天。 顾铎虽然抽出时间,飞来日内瓦陪沈知言参赛,但终究不能久留。 陆氏集团因为“血钻”的问题,存在违反行业监管规定的行为,他需要与监管部门沟通整改方案,以规避收购后的潜在风险,便先行回了国。 秦昭也因为有事,破天荒地请了假,这次的日内瓦之行,他并没有一同前往。甚至在沈知言回国后,也是陈思怡去机场接的他。 将沈知言送回东江瑞锦后,陈思怡便打着哈欠回了家。 坐了十来个小时的飞机,沈知言一路风尘仆仆,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 刚关上房门,下一刻,昏暗的室内忽然灯光大亮。 刺眼的白光中,一道身影赫然出现在沈知言的眼前。 ——alex正懒懒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原本放在桌上的创意沙漏。 凯文说alex有重要会议。可现在,他却出现在自己家中。 沈知言的心中骤然升起一片寒意。 无论如何,冒然出现在他家,都不是善意的举动。沈知言不想探究alex抱着什么心思,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沈知言猛然转身。 可是,他的手刚放在门上—— “咔哒。” 拨动保险杆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中分外清晰。 沈知言的身体陡然僵住。 他缓缓回头,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排保镖,其中一人正举枪对着自己。 alex没有理会沈知言,而是专注地看着指间的沙漏,等最后一粒细沙流下后,他才施施然抬了抬眼皮,仿佛刚看到沈知言一般,语气中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 “好久不见,leo。” 沈知言站在门口没有动,他瞥了一眼持枪的保镖,警告道:“这里是中国,alex,持枪并不合法。” alex那双冰蓝的双眸毫无波澜,他傲慢地勾起唇角,拖长尾调,慢条斯理道:“e allora?”(那又怎样?) 刹那间,空气像凝固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知言脚下没有丝毫移动,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与alex遥遥对视。 alex对此显然有些不满,声音沉了下来,“过来。” 沈知言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四周的保镖,从善如流地向alex走去,同时将手伸入口袋,暗暗调出了报警电话。 alex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将沈知言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要打电话,就大大方方拿出来打……” 说完,他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只要你有信号的话。” 听到alex的话,沈知言脚下一顿,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屏幕上方显示着“无服务”三个字。 见沈知言停了下来,alex的眼神越发不悦,连带着声音也沾了些许恼意。 “不要让我把话重复第二遍,leo。过来,坐下。” 沈知言很讨厌别人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同他讲话,alex之前从未这样。他一时拿不准自己做了什么,才让alex在这里发疯。 “你到底要做什么?” alex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见沈知言乖乖坐到了自己身边,这才示意旁边的保镖将枪放下,之后便侧过身,拉住了他的手腕。 沈知言的手上有伤,此时见自己的手腕被alex握在手中,额间不由沁出一层冷汗。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alex只是轻轻将他的手拉近,从口袋里取出一对袖扣,细致地帮他带好。 沈知言见自己交给酒店前台的袖扣,此时出现在alex手中,不用问也知道,是凯文将它们拦了下来。 “alex……” “嘘……” 不待沈知言将话说完,alex就将手指抵到他的唇前,虽然嘴角含笑,但眼中却不带一丝笑意。 “你说的话我不爱听,所以,请闭嘴。” alex自顾自地将手中的袖扣给沈知言戴好,喃喃道:“不好看吗?就这么看不上我送你的东西。不喜欢我送的,那你喜欢谁送?那个姓顾的?” “我们之间的事跟顾铎没……” 听到alex提到顾铎,沈知言刚想开口辩驳,却被alex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他的眼神骤变,“让你别说话,非不听。” 一只苍白有力的手,紧紧箍住了沈知言的脖颈。 “在你回来之前,我逛了逛你的房子。leo,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起初,alex还能保持平静,可随着他的话音,眼中的怒火却渐渐燃起。 “你的衣帽间有其他尺码的衣服,你的生活用品,全都成双成对。所以,leo,你和那个姓顾的住到一起了,是吗?年前我给你打电话的那一次,是你第几次将人带回家?” alex的手劲逐渐加大,指节嵌入了沈知言喉骨两侧,沈知言本能地去掰alex的手指,脖颈的肌肉因为窒息感而隐隐抽搐。 “你们做过了,做了几次?”alex声音发冷,逼问沈知言,丝毫不管他虚弱的呜咽和眼中充斥的血丝。 “我那么喜欢你,喜欢到哪怕你拒绝我,我也愿意给你自由,愿意成全你的心意,放你回中国。可你为什么不听话?我是不是说过,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喜欢别人?leo,你为什么不听话!” 随着alex的用力,沈知言的胸腔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半点氧气。他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发出的声音都无法成调。 就在沈知言觉得自己要死在alex手上时,忽然,颈部的力度豁然一松。 重新获得呼吸自由,沈知言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alex,支起上半身,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下一刻,他就被alex扳过了下巴。 “就该这样,leo,你不配我对你心软。你就该像现在这样,知道自己的命握在谁的手里。” 沈知言眼中的血丝还没有消散,他死死盯着alex。 “我现在负责中国区的业务,如果骤然失踪,就是社会新闻。alex,这里不是佛罗伦萨。” alex听到这话,却朗声笑了起来。 “kevin明天会去公司暂代你的职务,公司很快会发布人事变动的邮件。放心,你的失踪我会将它合理化。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对了……” alex掐了掐额头,似乎有些苦恼,“私人飞机的手续确实有些麻烦,我又不想惊动你那个姘头。所以,回佛罗伦萨,咱们只能走水路。” 沈知言荒谬地瞪着alex,“你疯了,alex,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的失踪不会如你预期的悄无声息,阿昭会发现,viotti也不会坐视不管!” “我叔叔当然不会不管你,可是,他有证据吗?只要我把你藏起来,他拿什么跟我要人?” 顿了顿,alex的声音微微有些阴沉,“至于你那个助理……你猜,我是怎么进的你的家门?” 听到alex的话,沈知言忽然意识到,他在打开房门前,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门锁也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似乎猜到了沈知言心中所想,alex拿出一把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再猜,是谁给我的你家钥匙?” 看着alex手中那把熟悉的钥匙,沈知言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一把抓住alex的衣领,“你把阿昭怎么了!” alex制止住了想要冲过来的保镖,一把反握住沈知言受伤的手腕,猛然用力。 沈知言一时吃痛,不得不松开了手指。 alex欣赏着沈知言痛苦的样子,声音有些疑惑,“为什么一定是我把他怎么了,难道不能是他主动给我的吗?” 第152章 沈知言忍着痛意,摇了摇头,“阿昭不会出卖我。” alex嗤笑一声,“那你太不了解你的助理了,我们早就有了私下联系。让他背叛你并不难,只需要承诺他一件事。” 说到这里,alex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知道是什么吗?可怜的leo。” 秦昭是什么人,沈知言不必alex告诉他,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默不作声地偏过头去,没有接对方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alex闻言一怔,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忽然大笑起来,一时之间,竟然笑得停不下来。 “我的错,我的错。” 笑了许久,alex才松开了一直禁锢在手中的手腕,摸了摸沈知言的头发。 “之前因为叔叔的原因,你没有机会了解我。我保证,以后相处的每一天,我们彼此都坦诚相见……从身到心的坦诚。” 沈知言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alex,心中一阵震颤。 因为viotti的原因,沈知言很早便认识了alex。他对alex的初印象并不好,他讨厌alex的高傲、自大和目中无人。但是随着逐渐接触,沈知言也看到了他的才华、机智和杀伐果断。 最重要的是,alex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他追名逐利。 这是沈知言最喜欢的——只要他贪图名利,就能成为沈知言向上爬的青云梯。 或许是alex伪装得太好,久而久之,沈知言竟然忘记了,他似乎从未探查过对方的性格底色。 “signor。 ”(先生。) 这时,一名保镖忽然出言提醒。 alex看了看时间,向他们点了点头。保镖们得到命令,立即四散开来,几人匆匆下楼准备出发的车辆,几人则向沈知言的方向围了过来。 alex温柔地捧起沈知言的脸,十分绅士地征询他的意见。 “现在咱们得出发了。leo,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来选,是乖乖地跟我走,还是被我绑起来,不太舒服地跟我走?” 第96章 终章:从此,你我 靛蓝的海面上, 一艘游轮破浪而行,在船舷两侧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白痕。天际线处,云层上的金边逐渐扩大、变亮,将整片海面染成了琥珀色。 已到破晓时分。 面对alex给出的选项, 沈知言很识时务地没有难为自己, 跟着他坐上了前往新加坡港的游轮。 昏暗的房间里, 一根锁链从床脚延伸出来, 另一端紧紧扣在沈知言的脚踝上, 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他蜷在一把藤椅上, 枯坐了一夜。此时,正透过落地窗,专注地看着窗外的日出。 太阳跃出海面,悄无声息地将昏暗的房间晕染出朦胧的金雾。防护栏在地面投下细密的影子,与晨光交织成网。沈知言沐浴其间, 纤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光晕。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窗外,忽然, 疑惑地偏了偏头。 当确定了左前方的红日,正在一点点向右偏移时, 沈知言诧异地挑了挑眉。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守在门口的保镖恭谨地向来人问好。 “signor。”(先生。) “咔嚓——” 开锁声响起,alex端着早餐, 神清气爽地推门而入,大步走了过来。 “buongiorno。”(早安。) 沈知言依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alex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他将早餐放在藤桌上,拽过一把椅子,在沈知言对面坐下, 恰好挡住了对方落在窗外的视线。 “起得这么早,还是一夜没睡?”alex自说自话地拿起餐盘上的牛奶,递到沈知言面前。 沈知言微微偏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alex在他面前落座后,他便垂下了眼眸,此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alex好脾气地笑了笑,虽然面上不显,但语气中却多了一丝威胁。 “leo,我劝你听话。” 经历了昨晚的生死一线,此时听到alex的威胁,沈知言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了蜷,却依旧没有抬头。 不过,他还是依言缓缓伸手,接过了alex递来的牛奶。 沈知言的妥协,让alex很是受用。他仰靠在藤椅上,背对着阳光,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一切都准备好了,等到了新加坡港,咱们就回佛罗伦萨。以后你的世界就只有我了,leo,开心吗?” 沈知言没有理会alex的疯言疯语,只是一口一口将杯中的牛奶喝光。 在他仰头时,alex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他颈间那两道深紫色的淤痕。 想到自己昨晚的失控,他一时有些心虚。 alex本不想对沈知言动手的,虽然看到他家中的摆设时,已经气到几近失控。 可是,在那种形势下,沈知言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帮那个姓顾的说话! 一时之间,愤怒吞噬了理智,他这才差点下了死手。 alex轻轻叹了口气,接过了沈知言喝完牛奶后的空杯,耐心嘱咐道:“等到了佛罗伦萨,你得适应身份的转变。起初可能会吃些苦头,但只要你听话,我会对你好。” 闻言,沈知言发出一声冷笑。 他没有接alex的话。眼下,他有更担心的事情。 “你把阿昭怎么样了?” 昨晚alex手中的钥匙,是秦昭的那把,他不会认错。 那把钥匙上挂着一个小巧的吊牌,里面是他和秦昭在佛罗伦萨时的合照。 那天,秦昭拿到了合法身份。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沈知言在阳光下合影。 沈知言和秦昭的过往,alex是知道的。但此时听到他对秦昭如此上心,还是没忍住沉下了脸。 “我说过了,你那个助理背叛了你,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alex站起身来,掐住沈知言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没关系,我来帮你认清现实。” 说完,alex对门外喊道:“fallo entrare!”(让他进来!) 不多时,房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而这次进来的人,正是秦昭。 看到秦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身上也没有受到任何束缚,沈知言的心不由一沉。 只是…… 沈知言紧紧盯着秦昭的眼睛—— 眼前之人,明明还是他熟悉的那个秦昭。 注意到了沈知言的不安,alex笑得十分畅快。 他走过去,大张双臂,和秦昭来了个早安拥抱。虽然动作上尽显亲密,不过,二人的脸色都很膈应。 “秦助,leo不相信是你将钥匙交给的我,不如你让他接受一下现实?” 秦昭避开了沈知言的视线,一步一步走近。 他一眼就看到了沈知言脚踝上的镣铐,没有做任何防护,此时已经磨出了一圈血痕。 秦昭的眼神闪烁,看不出其中的情绪。他缓缓蹲在沈知言面前,垂着头,轻轻握住那只被镣铐锁住的脚踝。 “alex说的没错,他一早就给我发过信息,我……也和他说过一些你在国内的事情。” 秦昭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后,他便闭上了眼睛。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质问。 他错愕的抬起头来,入目的却是沈知言满眼的担忧。 刚才离得太远,秦昭没有看清,此时靠近沈知言,他才看到对方颈间那几道触目惊心的指痕。 秦昭打架的经历不少,更是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他自然知道,这样的痕迹绝不是小打小闹能弄出来的,而是对方下了死手。 思及此,秦昭的瞳仁微微震颤,手指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脚步声响起,alex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下你该相信了吧,leo。你养的狗,叛主了。” 后三个字他说得很慢,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可是,不等沈知言开口,秦昭却倏地站起身来,怒视着alex。 他颤声问道:“你对他动手了?” alex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他有多不听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这种程度你就受不了,那以后……” alex的话没有说完,便在秦昭猝不及防的发难中戛然而止。 “你他妈对他动手了?!” 秦昭会忽然动手,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alex更是在始料未及之下,硬生生挨了秦昭一拳。 秦昭的拳头力量很大,alex的脑袋一时有些发懵,他身体连连后退,还来不及站稳身形,便被秦昭扑倒在地。 不过,alex毕竟是卢卡家族被寄以厚望的小辈,自幼就学习格斗技巧。在他反应过来后,直接下狠手,用关节技反制住秦昭,一个侧身翻过,将手卡在了秦昭的脖子上。 “cazzo, vuoi proprio morire!”(妈的,你他妈找死!) alex怒吼着,刚要发力—— “啪!” 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他的后脑顿感一痛。 alex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去,就看到沈知言紧握着破裂的玻璃杯,站在他的身后。 碎片洒落一地,还伴随着残留的奶渍。 第153章 “leo,你……” 不等alex的质问出口,秦昭便猛然抬起膝盖,狠狠撞向他的腹部,将他重重掀翻在地。 秦昭进屋时便从内侧反锁了房门,故而守在外面的保镖,此时才得以破门而入。 在四名保镖持枪闯进来的一瞬间,沈知言眼疾手快,将手中的碎玻璃猛地抵在了alex的颈间。 “molla la pistola!”(放下枪!) alex的保镖均训练有素,看清室内的局势后,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迅速调整站位,将枪口稳稳瞄准了沈知言。 alex死死盯着沈知言抵在自己颈间的手。因为力度过大,手背上隐隐露出一道道青筋,玻璃碎片已经陷进他的皮肤,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了解沈知言,所以知道,对方真的会对他下杀手。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沈知言,才让alex欲罢不能。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沈知言,alex将视线转向门口严阵以待的保镖。注意到他们瞄准的位置后,冷声开口:“non sparare。”(不要开枪。) alex的配合倒是让沈知言有些诧异,不过他也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秦昭动作迅速,很快便从alex身上搜出了钥匙。他蹲下身,飞快帮沈知言打开了脚上的镣铐。 金属锁扣“咔哒”一声弹开。 就在这时,alex眼中凶光乍起,他一把扣住沈知言的手腕,脖颈猛地后仰。 可是碎片离他太近了,虽然已经在尽力躲闪,他的颈间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眼看alex想逃,沈知言根本顾不上手腕的伤痛,他咬牙挣脱了alex的桎梏,反手握紧手中的玻璃碎片,毫不留情地狠狠捅了下去。 “唔……” 碎片刺入了alex 的肩膀,但他和沈知言一样,不退反进。 alex无视伤口再度撕裂的疼痛,硬生生又往前压了几分,任由玻璃更深地嵌入血肉。随即猛然出手,抓住沈知言的手臂,身体顺势翻转,将人死死压在身下。 沈知言试图反抗,但手肘突然被拧向后方,剧痛让他动作一滞,很快便被alex擒住了双手。 alex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知言,眼中满是嗜血的兴奋。 “想好今天的账要怎么还了吗?leo。” 早在alex动手的一刹那,门口的保镖便一拥而入,直扑秦昭。 秦昭本来就是打黑拳出身,发起狠来拳拳到肉。此时,他像是亡命徒一般,以命搏命。一时之间,以一敌四竟然难分上下。 ——直到他看到alex拔下肩膀上的碎片,抵到了沈知言颈间。 秦昭心头一紧,拳头僵在半空。 几名保镖抓住机会,这才将他彻底压制,一脚踹在他的膝窝上,迫使他跪倒在地。 “你别动他!”秦昭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狠狠盯着alex手中的碎片,厉声吼道。 alex简直被气笑了。 明明是自己的同谋,此时却在沈知言面前装得一副衷心护主的架势,好像全世界就他对沈知言最好一样…… 好他妈一朵绿茶白莲花! “你在装什么?秦昭!”alex看向秦昭的眼神逐渐狰狞,“用我告诉你老板,你答应与我合作的条件吗?” 眼见着秦昭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alex嗤笑一声,缓缓贴近沈知言,一字一顿,声音悠长而缓慢。 “leo,你家助理对你企图可不小,他可是要……和、我、共、享。” “我不是!我……我……” alex话音未落,秦昭便慌忙出声,想要将其打断。可当他对上沈知言看过来的视线时,所有的话又都梗在了喉头。 一股无力感自心底悄然而生。 一切明明可以解释,可一切偏偏无从解释。 秦昭的嘴张了又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眼神从挣扎到茫然,再慢慢沉入一片死寂,最终脸色灰败地垂下头去。 沈知言将一切看在眼里,温声打断了他的有口难言。 “我知道。” 见秦昭抬头看向自己,沈知言勾了勾唇角,“我知道,阿昭。你放心。” 沈知言怎么会不了解秦昭呢? 从他在阿诺河的废弃码头将秦昭捡回去后,秦昭的世界里就只有他。 秦昭或许会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判断,甚至会自作主张行事,却唯独不会背叛他——这是沈知言坚信,且笃定的。 不然…… 沈知言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向落地窗外逐渐偏移的太阳。 ——本该向东南航行,前往新加坡港的游轮,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改变航线? 而眼下的方向,目的地赫然便是……举办过ag与天御合作仪式的玥华岛。 看到沈知言得知真相后,仍然盲目地相信那个姓秦的绿茶,alex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刚想开口怒斥,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让船上众人皆是一个踉跄。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这时,一名保镖匆匆从门外跑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时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将目光转向alex。 “signore, c'è qualcuno che sta cercando di fermare la crociera!”(先生,有人正在拦截!) 不待alex多问,顾铎的声音已经通过扩音器,裹挟着海风抛送而来。 “signor de luca(德卢卡先生),我们谈谈。” 听到顾铎的声音,沈知言一怔,他本能地想要起身,去被alex一把按住。 alex没有错过沈知言听到顾铎的声音时,眼中闪过的异动。他阴恻恻地盯了沈知言半晌,忽然诡异地笑了笑。 “想见你的情人?好啊,leo,我成全你。” 说着,alex将沈知言从地上捞了起来,粗鲁地将他的手反绑在身后,带他一路来到了甲板。 海面上,两艘银色游艇正呈钳状包抄在游轮两侧,侧面的防撞橡胶条经过强烈的挤压,此时已经有些变形。而主艇正蓄势待发地僵在游轮的主航道,引擎持续低鸣震颤,船头撞碎的浪花尚未完全落下,在阳光里,宛如晶莹的碎钻。 刚才正是它们的高速逼近,迫使游轮进行紧急制动。 顾铎站在主艇的船舷上,黑色风衣的下摆被海风掀起又重重压下,猎猎作响。 看到alex拖拽着沈知言来到船头,他目光一凝,旋即又向沈知言点了点头,以示安抚。 alex见不得二人眉来眼去,看到顾铎略微有那么一点儿拉风的出场时,更是恨得牙痒痒。 “听说你想谈谈?好啊!顾总,敢不敢移驾上船?” alex瞥了一眼怀中面色苍白的沈知言,勾起一侧唇角,补充道:“就你一个人。” 面对alex明晃晃的恶意,顾铎没有丝毫犹豫,“好。” “顾铎!” 听到顾铎的回答,不等alex发话,沈知言已经慌了。 他知道游轮是开往玥华岛的,也知道顾铎一定早有部署,所以他不明白,顾铎何必还要多此一举亲自上船,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顾铎遥遥望着游轮上的沈知言,轻轻笑了笑。 “等我,言言。” 这话已经拉足了alex的仇恨值,他气极反笑,接过了保镖手中的枪,“咔哒”一声,将子弹上膛。 随着液压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游轮缓缓降下了舷梯。 顾铎独自踏上阶梯,一步步走上游轮,身后空无一人。 当顾铎登上游轮时,入目的便是alex黑洞洞的枪口。 “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顾先生。” alex一手紧紧环着沈知言的肩膀,一手举枪直指顾铎。打理整齐的头发在刚才的打斗中变得凌乱,此时在海风中肆意飞扬。 看到沈知言眼中流露出的担忧,顾铎用眼神暗示他“不要担心”,随即又看向alex。 “是啊,卢卡先生还是一样的面目可憎。” “彼此彼此。”alex浑不在意地扯了扯唇角,“顾先生今天上船,是想将您生命的最后一刻,定格在leo的心中吗?” 顾铎遗憾地摇了摇头,正色道:“不是,我是来带言言走的。” “呵。”alex发出一声嗤笑。 “我中文不太好,听不懂你的胡言乱语。不过……我想顾先生的意思,大概是活够了。没关系,我来送你一程。” 说着,aelx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收紧。 “轰——” 正在这时,船体骤然转向,引起了一阵强烈的晃动。 被alex箍在怀中的沈知言趁机用肩膀顶向对方肋下,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束缚。 alex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将人搂得更紧,五指狠狠扣进沈知言的肩膀。他咬牙稳住身形,目光不乱,再次将枪口对准了顾铎。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黑影从alex身后冲出,一把扑到他的身上。alex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股巨力掀翻在地。他在空中试图调整姿势,却还是重重摔在了甲板上。 倒下的瞬间,他的手指本能地蜷缩—— “砰!” 第154章 枪声轰然炸响,惊得盘旋在游轮上方的海鸥四散逃逸。 子弹擦过天际,落进茫茫大海。 万幸无人伤亡。 只是,这声枪响宛如释放了一道信号,下一刻,数十名黑衣保镖从储物室、楼梯转角蜂拥而出。 看到眼下的形势,alex怎么会不明白,他事先准备好的游轮上,不知何时潜伏了顾铎的人。 alex的保镖也相继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正要举枪—— 又是“砰”的一声枪响,高筝一枪打中了那人持枪的右手。 刚才解救秦昭时,他从扣押秦昭的保镖身上搜来的枪,没想到此时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一同前来的秦昭,脸上挂着伤,随手抄起身边的家伙,直奔刚才在房间里对自己出手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顾铎无视眼前的混乱,在变故刚起时,便奔向沈知言。 “既然都安排好了,你还上船干嘛!”看到不顾一切向自己奔来的顾铎,沈知言眼睛一热,声音满是焦急。 顾铎飞快地帮沈知言解开捆住手腕的绳子,嘴上也没有闲着。 “他们带着枪,做再多安排,我也怕万一。” 看到场面即将被顾铎的人控制,alex双目猩红,他狠狠地盯着正在帮沈知言解绑的顾铎,又瞥了一眼在刚才的撞击中,落到甲板上的那把枪。 " nessuno di voi vivrà!"(谁都别想活!) 说着,他一把捞起地上的枪,直指顾铎和沈知言的方向,甚至来不及瞄准,便直接扣动了扳机。 顾铎背对着alex,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可沈知言却将alex的癫狂尽收眼底。 沈知言瞳孔骤缩,起身便想撞开顾铎。 然而,顾铎对沈知言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关注,此时见他这幅表情,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也不想,顾铎直接扑到了沈知言身上,将他紧紧护在自己身下。 “砰——” 又是一声枪响,沈知言只觉得这一枪像是打在了自己的心头。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陡然中止,周边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他的心脏缩紧,喉头微微滚动,传来一阵阵酸涩。 “顾铎!” 沈知言甩开手腕上被顾铎解开的绳索,忙扶住顾铎的肩膀,将人撑起。 “伤哪儿了?顾铎,哪里受伤了?” 沈知言上上下下打量着顾铎,整个人连同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顾铎握住沈知言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声音竭尽所能地保持着平稳。 “没事,我没事,言言。” 他拉着沈知言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肩膀、胸膛、手臂,让对方亲眼确认自己的毫发无伤。 “打偏了,我没事。” 沈知言见顾铎的面色不像做假,一颗心这才缓缓落下。 他看了一眼被高筝制服的alex,眼眶逐渐泛红,终于抗不住情绪的翻涌,一把将顾铎紧紧抱住。 “你吓死我了,顾铎,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二人贴得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顾铎将手抚在沈知言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你也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沈知言。” 他将头埋进沈知言的颈窝,声音因为后怕而有些哽咽。 “我差点第二次弄丢你了,沈知言。如果不是齐正均找到了高筝……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又一次没能护住你。” 顾铎说着,双臂用力,将沈知言牢牢拥入怀中。 “什么收购,什么陆氏……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沈知言,我只要你。” 在“织梦录”的新品发布会上,alex就对顾铎的存在心存警惕。可是他分身乏术,又确实需要沈知言在中国区的业绩作为助力,帮他坐上ag总负责人的位置。 后来,他思来想去,决定从沈知言身边的秦昭入手—— 秦昭对沈知言的心思,alex很清楚,他以此做为策反秦昭的诱饵。 秦昭一直不信任alex,在佛罗伦萨时就对他存有敌意。 这份敌意,在沈知言发现恩佐,并被alex带回老宅的那天,达到了顶峰。 当时alex看向沈知言的眼神是挣扎的,这份挣扎被秦昭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 那天,alex对沈知言的安排,或许还有其他选项……虽然他没有那样做。 回国后,alex的安分一度让秦昭对他降低警惕,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杞人忧天。 直到那天…… 秦昭本想利用方琢的事,离间沈知言和顾铎,却被沈知言戳穿并出言警告。那一夜,他茫然地徘徊在沈知言的楼下,看着对方卧室的灯久久不息,心中酸涩莫名。 也是那时,他收到了alex 的信息,想要找他合作。 顾铎和alex都是秦昭讨厌的人。 可是相较于顾铎,他更忌惮alex。 因为疯狂如他,真的会做出伤害沈知言的事。 秦昭假意与alex接触,想了解他的打算。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迟迟没有动静。 前不久,alex的人才找上秦昭。为了探听对方的行动,秦昭破天荒地向沈知言请了假,没有陪他一同去日内瓦。 然而,对方的口风很紧,任他旁敲侧击,也不肯将计划向他透露分毫。 直到行动当天,alex才登门告知。 巧的是,当时他正在和齐正均交代事情——在方琢走后,齐正均便来了ag。沈知言想让秦昭尝试独当一面,便让齐正均逐步接手他原本的助理工作。 秦昭当天就被alex的人控制住了,而齐正均恰好在电话里,听完了对方的完整计划。 他不敢打草惊蛇,别无他法,只能找上顾铎。 可是等他们赶到东江瑞锦时,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原本摆在桌子上艺术沙漏被人丢在地上,细沙散落一地。 通过华清礼的关系,他们很快便查到了alex的行踪,看路线应该是直奔津市。 顾铎当即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沈知言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alex在异国他乡,不敢做得太过明目张胆,便想从津市的港口走水路离开。 天御的轮渡业务一直是国内的翘楚,想要查清alex安排的游轮并不难。顾铎临时抽派人手及时上船,准备在海上对alex的人进行一波悄无声息地替换。 但是,alex的人手中有枪,这是顾铎最不放心的。 枪弹无眼,他怕混乱中伤到沈知言。 高筝这些年待在顾铎身边,将老板的心思猜得明明白白。 为了让老板安心,他连夜赶到津市,坐快艇接近已经起航的游轮。趁着夜色,他在船上兄弟的掩护下,从游轮底部一处用于维护的检修口,爬上了船。 有高筝在沈知言身边,顾铎这才稍稍安心。 这些事情,是在前往玥华岛的路上,秦昭和顾铎告诉沈知言的。 到了玥华岛,alex被“请”进了中心庄园。 形势急转直下,此时的他,脸色委实说不上多好。 一进房间,alex便挥开钳制自己的人,大咧咧地坐下,双腿混不吝地搭在茶几上。 “是一枪崩了我,还是丢进海里喂鱼,悉听尊便!别带着我绕来绕去的,烦不烦?” 顾铎没理会alex的虚张声势,而是看向身旁的沈知言,言语间有些试探。 “言言,让我和他谈一谈,好不好?” 沈知言闻言,诧异地偏了偏头。 顾铎和alex的交集完全在于他,此时顾铎却要避开自己和alex单独谈,他们谈什么? 如果是曾经的沈知言,自然不肯松口。 可是,现在的他刚经历生死,对顾铎的信任无以复加。 沈知言想了想,便点头起身,只是在离开前,有些不甘心地瞥了一眼alex的脖子。 顾铎心领神会,走上前去,亲了亲沈知言的额头。 “放心,等下我让高筝在他脖子上也弄两道淤痕,比你只重不轻。” 沈知言向来睚眦必报,不过,对于具体动手的人是自己还是旁人,他并不在意。 点了点头,沈知言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高筝。 “阿昭在哪儿?” 高筝静默了一瞬,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顾铎。 “……在后院种花。” 沈知言:? 等沈知言顶着一脑袋问号离开后,顾铎才坐到alex对面,将一沓资料丢给了对方。 alex将资料拿起来,草草翻阅了一下,看到里面的内容不过是天御和ag的合作细则,便冷笑一声,将其丢到一旁。 “给我看这个干嘛?天御和ag的合作是我审批的,我会不知道?顾总,你不是ag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顾铎没搭理alex的嗤笑,他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 “我曾向言言发起过邀约,让他离开ag,却被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是因为对他而言,ag是更好的平台。” alex得意地笑了笑,一脸戏谑地看向顾铎,“而只要他在ag一天,就要靠我来保驾护航。” 第155章 “你错了,卢卡先生。” 顾铎勾了勾唇角,同样戏谑地回视着对方。 “沈知言如果离开ag,我有一整个业务版块可以交给他负责,他不会有任何损失。相反,沈知言可以快速打进中国市场,不代表谁都可以。ag离了沈知言,我可以向你保证,中国市场,你们进不来。” alex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没做理会。 对于alex的态度,顾铎丝毫不恼,仍自顾自地说道:“他在佛罗伦萨的那些年,受到了viotti的庇护,以及你的提携……他现在之所以留在ag,是为了报恩。” 说到这里,他眼中的戏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锋利与压迫。 “其实,要挖走沈知言并不难,我只需要告诉他,当初密谋绑架恩佐的人中,也有卢卡家族的人。当然,那时被绑架的对象本该还有一个他,只是他恰好去参加了ivaa,也恰好得到了viotti的赏识,这才幸免于难。” 说着,顾铎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嘲讽,“你说,他知道这些以后,还会为卢卡家的人做事吗?” 听到顾铎的话,alex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讶然。他确实没想到,顾铎查他,竟然能查到这个地步。 惊讶过后,又是深深的不解。 他和顾铎在初次见面时,便相看两厌。他实在想不明白,顾铎帮他保守秘密的原因。 似是猜到了alex心中的疑惑,顾铎没有卖关子,直接沉声开口。 “我不告诉他是因为……当年,沈知言在会所中发现恩佐后,那个绑架恩佐的合作商曾试图对他故技重施,而你,顶着家族压力,取消了和那人的合作,还出手救出了恩佐。也是因为,你和viotti是他在佛罗伦萨遇到的难得的善意,我想成全他报恩的拳拳之心。” 听到这里,alex讪讪地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 这些年来,沈知言一直对他当年的出手相助心存感激。可是没有人知道,当年他连夜接沈知言回老宅,其实准备了两间房间—— 一间是三楼的客房,一间是楼下的地下室。 只是,当年的他终究没有走出那一步罢了。 alex很快便撇开了一闪而过的心虚,疑惑地蹙了蹙眉。 “就因为这个?” 顾铎点了点头,“就因为这个。” “那你的‘成全’怕是要落空了。”alex一脸荒谬地看向顾铎,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他不理解顾铎的行为,而这份“不理解”,让他的语气变得越发偏执。 “他想留在ag,只能拥护我上位。而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安稳地和他在一起。” 顾铎没有直接反驳alex的话,而是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拿起被丢到一旁的合作方案,再次扔了过去。 “想必卢卡先生没有仔细看这份方案,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番可笑的言论。” 听出顾铎话里话外的讥讽,alex狐疑地瞥了对方一眼,这才重新拿起那份方案,再度翻阅起来。 细看之下,他的双眼逐渐睁大。 看完后,他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顾铎。 这并不是当初顾铎和沈知言签订的合作方案,而是直接由ag总部签署的升级版协议。 而签订人,正是alex的竞争对手——同为ag副总的matteo。 天御本就是ag打入中国市场志在必得的合作对象。不然,沈知言回国后,也不会一直在谋求与天御的合作。 而现在的天御,已经吞并了国内珠宝行业的龙头——陆氏集团。不仅接手了宝丰阁,还吃下了其上、下游的全线产业链。 所以,刚才alex的话其实说得不对。 天御不是ag可有可无的合作对象。 现在的天御,是ag真正的重量级盟友。 只不过,这个盟友不是他的。 而在天御与ag升级版的合作方案中,有一项条约格外引人注意—— 天御与ag一切合作的前提是,由沈知言负责ag在中国的一切业务。 “谁说沈知言想留在ag就只能拥护你的?卢卡先生,把你的自大收一收。不管是离开还是留下,沈知言都可以安稳地做他想做的事,我也可以安稳地和他在一起。唯一不安稳的人,是你。” 顾铎自上而下睨着alex,语气冰冷。 “竞选还没结束,你就将负责人的位置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是不是太狂妄了?你今天搞这么一出,有没有想过,ag副总在中国领域公然持枪,还妄图劫持中国公民的新闻爆出后,会对你的竞选产生什么影响。” 顿了顿,顾铎继续道:“当然,我相信以卢卡先生的实力,未必不能将事情平息。只是不知道……在经过十天半个月的发酵后,事态的发展是否还能如你所愿?” 说着,顾铎微微俯身,拍了拍alex 的脸。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还请卢卡先生尽情在海上观光,天御一号会竭诚为您服务。” “顾铎!” 这下alex终于坐不住了。 顾铎一旦将消息放出,matteo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推波助澜。 他不怕区区ag负责人的职位落空,他怕的是这件事对卢卡家族产生影响。alex前半生顺风顺水,主要是仰赖家族的支撑,他更是被viotti一手带大,作为家主培养。 一旦他被家族放弃,被他叔叔放弃…… alex虽说可以重头再来,却难以再重现如今的风光。 “你毁我事业,che stronzo che sei(你这个混蛋)!” 面对alex的暴怒,顾铎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眼中却闪烁着丝丝狠厉。 “是啊,我真仁慈,毕竟我只是毁了你的事业,而你要毁的,却是沈知言的人生。” 说罢,顾铎不再与他多做纠缠,而是直起身子,朝门外喊了一句,“高筝。” 高筝应声走进,向顾铎点了点头,便朝着alex走去。 见高筝进来,顾铎没有再做停留,他看都没看alex一眼,直接大步向外走去。 “stronzo, che cazzo stai facendo?!”(混蛋,你他妈要做什么?!) 在出门时,他听到了alex的咒骂,紧接着便传来了他连番倒气的“嗬……嗬……”声。 至于高筝在alex颈间掐出的淤痕是否比沈知言严重,因为没有工作留痕的缘故,沈知言本人并不知晓。 此时,他正坐在花海边,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指挥秦昭种茶花。 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眉眼鲜活。 顾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想到这样鲜活的人,刚才还置身在别人的枪口之下,顾铎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阵后怕。 他没有走过去,而是静静站在那里,久久注视着阳光下的沈知言。当沈知言发现他时,也没有丝毫躲闪。 “顾铎,你……” 沈知言笑眼弯弯地走过来,刚想询问他和alex所谈之事,却被顾铎一把扯出了口中的棒棒糖。 下一刻,顾铎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沈知言只是短暂地怔愣了片刻,便笑着勾住顾铎的脖子,将这个吻加深。 以往沈知言虽然也会反客为主,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热情。 一吻结束,二人的唇瓣虚虚分开,鼻尖彼此相抵。 “橘子味的,和海钓那天的味道一样。” 沈知言弯了弯眼睛,“我爱吃的糖味道有很多,以后慢慢跟你分享。” “好。” 微风拂过,花浪起伏。阳光倾泻而下,点点金光,斑驳摇曳。 对视良久,沈知言缓缓开口,“顾铎,我喜欢你。” “我知道。” 沈知言摇了摇头,“是很喜欢,比昨天的我还要喜欢。” “那你不如我。”顾铎轻笑一声,“我一直很喜欢,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一样喜欢。” 那天过后,alex在海上漂泊了半个月。 在他失联的日子里,ag的选举迎来了惊天逆转——谁也没有想到,最终的胜利者竟然不是天南海北造势的alex,而是沉稳低调的竞选人,matteo。 而就在ag总部完成换届的当天,ag中国区负责人和天御总裁的社交账号上,各自更新了一条动态。 leo沈知言:从此[照片] 顾铎:你我[照片] 照片上,是二人在花海中执手,面相镜头的合照。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