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兔兔被养日常》 第1章 《报恩兔兔被养日常》作者:不早夭【完结+番外】 文案 袁武打猎时见到一只被咬伤的小兔子,他看那兔子没巴掌大,上了药就丢山林里了。 只是,也不知是谁作怪,一连数日都在他门前丢东西。 要么是半截胡萝卜,要么是几根烂菜叶子…… 猎户只当是村里那些熊孩子,并未放在心上,转头就将东西都丢了出去。 可谁知,等他再打猎回去时,就见一漂漂亮亮的小哥儿站在他门家门前,见他回来,立刻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怯生生地问他:“我送的谢礼你不喜欢么,怎么都扔了呀?” 涂茸是只小兔妖,先前在山上曾被一猎户所救,兔叔叔兔婶婶们告诉他,有灵智的小妖精得报恩,否则会遭天谴。 于是在他各种打探下,成功得知人间报恩不仅需要将好东西给对方,还要以身相许生宝宝! 反正他们有灵智的都兔兔贼能生! 他要上了! 【排】 笨比兔子可爱的要死,刚化成人没多久的兔子,就不要要求太高了。 兔兔只是开了灵智,不是开了神通。 会舌战群极品的兔兔,会说爱说能说。 打猎养家养兔子糊口日常。 我们兔兔能生,贼能生! 内容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种田文 市井生活 成长 日常 主角:涂茸,袁武 ┃ 配角:村民,百姓,小动物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吃了鸭鸭就不能吃兔兔了哦! 立意:知恩图报,善莫大焉 第1章 逼婚 初秋的雨下了一夜,凉意不停往所有人皮肉里钻,只是这会家家户户都没心思返回去穿衣裳,都只顾着看眼前的热闹。 一座新搭盖好的茅草屋前围着很多人,院内的泥土地还没干透,却躺着一个撒泼打滚地妇人。 妇人穿着褐色的糙布,在地上滚来滚去,又哭又嚎,时不时还唱骂几句。 “不就是要你娶媳妇吗?不就是要你拿银子供你大哥读书吗?你离家这么多年,银子拿到手软,你老爹老娘一个子儿都没见!没心肝!没心肝!”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样的坏种来,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陈兰香疯了似的“唱念做打”,踩着韵脚,满口的唾沫星子往外喷,哭到伤心处,还不忘扬手拍地,活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这番撒泼卖滚的模样却并未叫另一个当事人羞愧,反而混不吝地笑了起来。 袁武身形健硕高大,他大刀阔斧地坐在屋檐下看着陈兰香发疯,混不在意地笑道:“比镇上戏楼里唱的精彩,继续!” 陈兰香一听这话,立刻一骨碌站起来,随意将手里的泥往身上蹭了蹭,她恼怒指向袁武:“我可是你亲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敢不娶!” 那邻村的老屠户急着嫁老女,不仅不需要聘礼,反而给他们十两银子办席面! 这对村里人来说可是不得了的数额,饶是村长家的小哥儿前两年到镇上做妾,也都只得了八两银子! 闻言,原本还带着浅淡笑意的袁武瞬间站起来,将整个茅草屋和院子都衬小了,好像要装不下他。 他此刻脸色阴沉,周身带着些寒气,一把将戳在地上的杀猪刀拔出来,他阴狠狠地盯着陈兰香:“少他娘跟我说这些!当初服役的时候说好的,我袁武日后和你们袁家没有任何关系,当初逼着老子去死,这会开始跟我扯皮子,脸皮子厚得当墙使?” 陈兰香到底是他亲娘还是长辈,这番话免不了有些难听了,围观的村民自然都有些看不下去。 “三小子你刚回来和家里不亲近,但也不能这样和你娘说话啊!” “不懂孝道,迟早天打雷劈!” “要不是你娘送你去服役,你能有今天啊?听说退役的都给了银子,不是婶子说你,你把银子给你爹娘,这事就算过去了!” 袁武侧眸看了一眼说风凉话的妇人,他冷笑一声,露出森森白牙:“那死了人的给的补偿费更多吧?你咋不把银子给你公婆拿着使!少他娘跟我说风凉话,不怕死的尽管来我这闹!” 到底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这狠厉的话配着杀猪刀,任谁都不敢来他这边继续闹。 被他嘲讽的妇人当即就扯着家里的人跑了,生怕他会拿杀猪刀追着她们砍。 其他村民都是同样的心思,谁也不敢在这里多留,顷刻间便只剩下袁家人了。 陈兰香扯了扯袁大壮袖子,给他使眼色,怕媳妇儿的男人立刻怯声道:“三儿,不是爹说你,你做的太过了,你和你大哥二哥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咋能计较这些?” 袁武就烦听他们扯皮子说这些陈年旧事,听得他恶心不说,还想拿刀砍人。 “少跟我来这套,真给我惹急了,谁也别想好过,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什么孝道在我这都是狗屁!”袁武说完拿刀指着篱笆院门,冷喝一声,“都滚!” 当即就给袁大壮吓个趔趄,瞬间啥也不敢说了,东扯扯西拽拽,把所有人都给带出去了。 眼见他们都离开,袁武将砍刀冲洗干净,放进屋里,自己则是重新坐回檐下,浓眉间带着怒和怨。 四年前家中难过,恰逢大渊战事吃紧,官差来收人去服军役,家中男丁多的,至少要有两个去。 袁武生的壮实,自幼就能吃,长的也高大,十四岁的年纪就赶超两个哥哥了,他知道因生他时难产,导致他娘身体亏损再不能生育。 陈兰香不喜欢他是情理之中,却也没想到服军役时让他去这事袁大壮也同意,而另一个本该落到大哥头上的名额,陈兰香却借银子给了官差,而免了他大哥的军役。 两相对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十四岁的年纪早就懂事,在这之前还能骗骗自己,是因为出生时亏欠了娘,所以得事事孝顺她,所以不管她如何打骂,他都不吃心,可这事一出,曾经的委屈便都化作了怨恨。 他咬牙说着断绝关系的话,愤然离去,哪怕是死,也只当还了他们生养的恩情。 可现如今他安然归来,断不会再叫他们随意对待自己,更别提随便娶个什么人! “他娘的……” 袁武咒骂一声,将胸口的郁气吐出,他起身拍拍屁股回了屋里,看着摆放整齐的猎具,想着回头再打些猎物,多赚点银子。 咯吱咯吱…… 袁武突然听到干草被咬的吱吱作响地声音,他只当是耗子,反正他这里一贫如洗,也没什么值得吃的东西,只是却听得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这才撩起眼皮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一只皮毛溜光水滑的小白兔瞪着红通通地眼睛看着他,后腿上还绑着灰扑扑地碎布。 袁武和它对视半天,终于想起这没他巴掌大的兔子,是他之前在山上救的那只。 他抬脚走了两步,都没把那兔子吓走,他知道好些动物都有灵性,便以为这兔子是跟他要吃的。 他皱眉:“我这没吃的,还是你想给我添个菜?” 袁武看那兔子怔愣着动了动嘴,好像是要说话。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转而就骂了自己两句,兔子会说个鸟话! “滚蛋,这里没吃的给你……”袁武嘴上说着,却还是去本就狭小的厨房里找了些菜叶子给他,“吃了赶紧滚,被那些人看到,你皮子都得做成手套。” 兔子似乎是真听懂了,顿了顿,将菜叶子咬进嘴里,一溜烟儿地跑了。 小兔子使劲倒腾着四条腿儿,终于在一处山坳坳停下,它避拨弄开挡在洞门口的杂乱树枝和草,懒懒地躺进去,双手捧着菜叶子,越吃越慢,眼睛都快合上了,耳畔却突然传来声音—— “就知道你在这!” “别装死,我知道你又去村里了!” “你真不听话,叔伯不是说了不许咱们下山吗?你把菜分我一片,我就不告状了。” 涂茸掀起眼皮,缓缓看它一眼,又慢慢合上,恩人自己都没得吃,却还要给他这些菜,他才不会分给别的兔子! 好朋友也不行。 他边咀嚼边询问:“涂苒,应该怎么报恩呢?” 涂苒不和他一般见识,得意洋洋道道:“我之前帮你问过了,兔三婶说要给恩人需要的东西,你恩人需要什么呢?” 这话问住涂茸了,他猛的坐起来,看着面前的菜叶子,咧开兔唇笑:“他没有吃的,我可以给他吃的!” “吃的现在好珍贵,那他肯定会喜欢的!”涂苒有些神往和艳羡。 他们虽然是有灵智的兔子,再努力几百年就能彻底化形,但吃食上还是和普通兔子没有区别,得紧着时间找够足足的食物,否则冬季月是过不下去的。 若是因食物不够出来觅食,像涂茸那样被大兽咬伤怎么办? 不过若是能得到好多好多食物,涂茸的恩人一定会很开心。 第2章 涂茸瞬间瞪大双眸,长耳朵都激动地晃了晃,它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找吃的还是没问题的! 他咧开唇角,说话时纤长胡须跟着鼻头一起微动着:“那我就找好多好多食物给他,他好像刚从外面回来,都没有田地能丰收,那等秋收后,我就去捡剩下的!” 涂苒有些担忧:“能找到吗?粮食好珍贵哦!兔三婶说我们不能去外面跑的,会被吃掉!人会吃人的!” 涂茸嚼嚼嚼,哼哼道:“我不会被抓到的,上次遇到臭野猪是意外,不过还是被恩人救了呀!” 涂苒便没再说什么,他是知道涂茸运气是极好的,它去找食物的地方肯定有剩余,它的窝一直特别特别隐蔽,它遇到的恩人也很和善! 两只小兔子窝着说着悄悄话,他们都是野兔,涂苒也不甚习惯在别的兔子窝里待太久,聊完就赶紧离开了,还不忘叮嘱涂茸要小心其他人类。 它们被抓到,一定会被吃掉的! 涂茸边嚼着菜叶,它已经有计划了,等秋收最忙那几日,他就捡些食物给恩人送去! 秋收这日。 清晨空气中带着些许凉意,玉灵村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劳碌,连三岁孩童都在水洼里捉小鱼,要是抓的多,下锅熬汤也算荤菜呢! 只是这边忙碌劳作,倒显得一道纤细身影有些突兀。 因着是木头围的篱笆院,轻易就能将面前的茅草屋院子看个彻底,那身影便蹲在木头相接的缝隙里不住往里面看,怀里鼓鼓囊囊地,像是藏着宝贝。 涂茸等了半晌都不见里面有动静,便知晓今日又不能和恩人碰面了,他原以为恩人不需要下地会在家呢! 他微微叹息一声音,将视线从缝隙中收回,精致圆润的脸上带着失落。 起身时还不忘将因情绪波动较大而突然露出来的白团子尾巴给拍回去。 他小心将护在怀里用大树叶包着的东西放到门口,里面都是他这几日找来的食物,因着不能去摘田里的庄稼,还要躲避山上的猛兽,找到的东西就有些少了,希望恩人不要嫌弃。 他拍拍手掌满意地看着自己找来的食物,嘴里都哼上小曲儿了,却骤然听得些许动静,他耳朵微动,立刻闪身躲了起来。 “娘,要是被老三发现咋办?” 涂茸敏锐察觉到说话人的怯懦和畏缩,他悄悄竖起长耳朵。 陈兰香压着声音咒骂道:“咱们就悄悄偷了,他能知道啥?那小畜生居然敢不听他老娘的话,那一个子儿也不给他留,饿不死他!” 袁全面上露怯,老三前几日那刀真是吓到他了,要是被发现他们来偷银子,不定要怎么生气,万一砍了他怎么办? 娘只在意大哥,却要拽着他来送命! 饿死?! 涂茸瞬间瞪大眼睛,好好的人怎么能饿死呢! 恩人对他那样好,都穷的住草席子了,还给他菜叶吃,这坏心眼的婆子居然想要饿死他! 他是知道挨饿的滋味的,自然不能真叫他们得手! 涂茸咬咬牙,趁着他们推门的间隙,直接动用妖力将屋里放着的大刀甩到他们脚下,差点戳在陈兰香脚上。 两人当即吓的嚎叫两声,惊恐不定地对视一眼,爬起来就跑了。 涂茸白着脸抹了一把额间的汗,耳朵尾巴都露出来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刀放回原处,连门也关好,做出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迹象。 这才变回兔子,瑟瑟缩缩躲在墙角下沉沉睡去。 第2章 分家 袁武看着面前的东西皱眉。 从那日陈兰香来闹过,这破草屋门前就总会出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开始只是些被啃过的菜叶,或是被脚踩过的萝卜缨,他当即就全都扔了出去,只当是村里那些皮孩子或是袁家故意扔来恶心他。 可现如今被他拿在手里的是包得严严实实地烂菜叶和萝卜缨……以及只长在山里并且发黄的野菜。 这种掉地上只有村口老疯子会捡的东西,到底是谁包的这么严实丢到他门前?! “哟三武,你娘和二哥知道惦记你了?” 袁武正头疼着,就听到幸灾乐祸地声音,他猛的扭头看去,本就硬朗的脸配上严肃的表情显得格外狠厉,他皱眉:“什么意思?” 男子被他吓一哆嗦,强撑着说道:“我家婆娘去给我送饭,见陈婶儿和二全来找你了,我想许是他们放的……我田里还有事,先走了!” 陈兰香,袁全! 袁武咬牙猛地将手里的菜叶全都扔出去,撞到泥地上还发出好大一声“啪”响。 突然,他想到什么,立刻步伐匆匆朝屋内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们在战场拼过的人都格外仔细小心,否则有半点懈怠就容易丧命,他看着脚下的痕迹,却清楚记得,在他手里的刀就没有落到门口过,又怎么可能会有刀拔出的痕迹? 他拧眉朝屋内走去,掀开被褥,抬起床板,将藏在缝隙里的小包拿出来,仔细清点着里面的数额。 这些银子,他都有用处,半枚铜板都不能少。 只是还不够。 屋内的袁武稍稍松了口气,屋外墙角躲着的涂茸却是淌了一脸泪,连脸上的毛毛都被打湿成绺儿,晶莹的泪珠从圆润硕大的眼睛中掉落,颗颗分明,被光一闪,像是珠子一般。 那都是他辛苦找的食物。 恩人居然那般看不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兔子慢慢挪蹭到屋前,将被摔到地上的菜叶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团回怀里,费劲吧啦的重新躲到角落里,用肉肉垫子囫囵擦了把眼泪。 它长长舒口气,将扁扁已经不新鲜的萝卜缨往嘴里放,白皙且长的兔牙很快就将一根吃完。 这不是很好吃吗? 或许恩人不喜欢吃菜叶吗? 它眼睛一亮,恩人那样高大威猛,肯定是要吃肉的,先前恩人就是去打猎才救到他,它真笨,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了! 涂茸来了精神,却又在转瞬间消散。 它是吃草的,身形又格外小,只有它被捕猎的份,哪有它去捕猎其他动物的机会! 涂茸只稍稍失落片刻,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它抱着怀里鼓囊囊的菜包闪身跑进了后山里。 “涂苒涂苒涂苒!” “爷爷在此,叫人。” “好吧,爷爷!” “……我是让你叫爷爷!” 涂苒双目好似红的更厉害,它有些羞愤地将一根小而秀气的胡萝卜砸到涂茸身上:“族爷爷在这里等你呢!” 涂茸:“……” 两颊的皮毛好似都有些微微泛红,涂茸羞羞怯怯看向窝里的族爷爷:“族爷爷好,您找我有事吗?” “我听族人说你能化形后时常下山,涂茸,你这样是不对的,若是被发现,我们都要遭殃了。”族爷爷看向它的视线带着不赞同,言语间却并没有要过分苛责的意思,“你往后行事要小心些。” “我记得了。”涂茸胡须微动,有些不好意思。 族爷爷微微叹息:“当年因你善举,我们好些兔子都有了灵智,偏偏你和涂苒有更大的造化,连人形都能化,当真不知是祸是福,可无论祸福,你们都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 涂苒瞪涂茸一眼,赶紧凑到族爷爷面前嬉笑道:“爷爷放心,我会看好他的,您就别担心了。” “涂茸,世间万事皆有规律,莫要逆天而行,切记。” 族爷爷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它早就知晓涂茸要报恩之事,只是自古以来报恩的方式都各不相同,它只希望那蠢兔子,不要选最难的那条路。 涂茸自然知晓生灵规律,因此并没有多想,而是快速和涂苒凑到一起,两对毛茸茸地耳朵抵到一起,开始小声密谋着。 它用耳朵碰碰涂苒,小声请求着:“你就陪我去吧?涂苒?爷爷?” 涂苒乜斜它:“为了报恩,你当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了?” “我觉得恩人不喜欢吃菜,我能去哪里找到肉呢?还真被我想到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追野鸡!”涂茸兴致勃勃地提出意见,“我们可以兵分两路,把笨笨的野鸡追到陷阱里!” 涂苒抿抿兔唇,很委婉询问:“你为什么觉得野鸡会比你这只笨兔子还要笨?” 涂茸歪起脑袋,分外认真地思索着:“可能因为我们有四条腿吧?” 涂苒:“……”你就是那种长四个脑子都只显笨重不显聪明的! 心中虽那样想,但该说不说涂茸的意见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只要能帮到它的恩人,那就是好办法。 把猎物赶进陷阱,总比要它跟着去抓猎物要好很多吧? 它若是不赶紧答应,涂茸还真能提出这要求来! 见它答应,涂茸便立刻欢天喜地的和它朝玉灵山腹部去了,恩人智勇双全,经常在里面打猎,那里都是他的陷阱,只要陷阱里面猎物满满的,恩人肯定会很高兴! 第3章 到底是有灵智的动物,和那些普通的动物不同,它们两个在深山里一通乱跑,还真将一些野鸡野兔都赶进了陷阱里。 只是它们有些凶,掉进去的猎物无一不是惊惧,又被陷阱所伤,都死在里面了。 两只兔子在深山野了三日,也赶了三日的猎物,导致陷阱里“死伤无数”,状况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袁武刚进山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警惕小心的朝陷阱处走去,就见陷阱周围布满各种脚印,他紧皱眉头将陷阱掀开,里面的血腥气瞬间冲进他鼻子里。 待他看清眼前这一幕后,瞬间又惊又怒。 村里人都知道,打猎最要紧的是要保证猎物的完整,就算是咽气的,若是皮毛完好,也能多卖两枚铜板,可陷阱里这些,都断胳膊少翅膀的! 他默不作声将这些猎物都清理出来,放到板车上推着下了山,放好猎物,拐弯就朝袁家方向走去了。 正值傍晚,好些人从田里回来都瞧见他背影了。 “这是干啥去?去给袁家认错?” “他要是认错,说明他还有点良心,怎么说袁家生养他一场,哪能真断绝关系!” “嗐!你们知道啥,武小子那些猎物都死了!一板车,一只活的都没有,怕是早就气狠了!” “那他去袁家干啥?乖乖……该不会是袁家都给他弄死了吧?快过去看看!” 等村里人拖着疲惫身子过去时,袁武已经在袁家耍了一通威风了,他本就高大健硕,带着些血腥气和凌厉,直将袁家人给吓够呛。 他手里拿着根木棍,直指着袁全:“今日我就将狠话放在这,往后我袁武与你们再无任何瓜葛,若是再敢使这些下作手段,就别怪我不客气!” 若是在之前,听到袁武说这种不忠不孝地话,陈兰香早就如炸毛公鸡开始扑棱翅膀啄人了,但这会却异常安静,甚至还有些心虚地往后躲着。 任由袁武指着袁全骂。 此情此景,袁大壮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向来不爱管这些事的,但此时也必须站出来。 “三儿,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你的亲人长辈,你这番行事作风实在有些不好看。但同样因为你这些话,我们也都明白了,从今日起你便被分出去了,不管你日后吃糠咽菜还是惹下滔天大祸,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袁大壮向来话少,家中一切事宜都是陈兰香在安排,此时却绞尽脑汁将袁武甩了出去,也是认定了袁武此生都不会再有任何作为。 毕竟袁家还有个在镇上读书的童生。 若是袁文真能考出成绩,有番作为,那自然就不用再惧怕袁武这身怒气和蛮力! 却从未想过袁文已经二十有一,依旧只是童生,而真有本事的,早就在他这年岁成为秀才或举人了。 听袁大壮这样说,袁武反而松了口气,他浓眉一挑:“听这语气不像是要分家,是要断亲啊?” 话音一落,看热闹的便立刻喧闹起来。 “听着还真是像,啥啥都没关系,不是断亲还能是啥?” “诶呦,哪能断亲啊!武小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都是一家人,哪能做这种不孝顺的事?” “武小子是凶煞些,但也情有可原,又没犯过错,怎么能就断亲呢?” “还是把村长请来吧!” 村长李德顺看到乱糟糟一群人就心烦,但心烦之余还升起一股隐匿的骄傲,连这样的小事都得他出马解决! 他走近袁家院子,微抬下巴轻咳一声:“袁老哥,你家又发生什么事了?听说你们要断亲?” 袁大壮方才还能理直气壮地和袁武说话,这会猛地和李德顺碰上,瞬间又被打回原形了。 他嗫喏道:“不是那个意思……” 李德顺很满意他的说辞,黑糙的脸上露出笑:“那就好,咱们玉灵村还没有出过断亲的事,可不能在你们这里开先例!” 否则传到邻村或是镇上,要被笑话不说,还可能被问责,他可不愿意发生这种事! 陈兰香也是不愿意断亲的,她虽然也怕袁武这疯样,却也惦记着他藏起来的银子,从战场退下来可都给过遣散银子的,要是都拿给阿文读书,那多好! 眼下听村长这般说,她也稍微松了口气,眼珠子不住的偷偷打量袁武。 这煞星是肯定不会同意断亲的,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可是有个童生大哥的,来日若是能中,他也能沾光不是? 袁武冷冽地视线从他们身上掠过,转头看向李德顺:“既然不能断亲,那就分家分清楚些。” “你想要什么?”陈兰香立刻警惕起来,“这堂屋可是要留给老大的,田地也要在你大哥名下,你想都别想!” 这话说的过分偏心了,甚至连旁边杵着的袁全都没想到。 袁武看都没看她一眼,掷地有声道:“我不要袁家任何东西,条件是袁家也别来惦记我的!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毫无关系,若是再敢犯到我跟前来,别怪我手里的木棍不讲道理!” “……” 说起来这和断亲也没有区别了,但在李德顺眼里,只要没有走明面上的“断亲”,那自然就不算断亲的,只要于他面子无碍,他才懒得管这些。 李德顺当即就同意了,并在袁武的要求下写了文书,各自按了手印。 袁武拿了字据回了茅草屋,上面条例清楚,他也不怕陈兰香和袁全再来闹了,再有那种事,能直接把他们扭送去见官! 茅草屋外。 两只兔子碰碰耳朵。 涂苒疑惑不解:“人类真是奇怪,为何要与亲人争吵呢?” 涂茸红宝石般的眸子迸发出惊喜:“或许他是想要新的亲人呢!” 第3章 兔选 那猎户想不想要新亲人涂苒不知道,但它敢确定,涂茸这蠢兔子是想要了! “就该扒开你的兔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胡萝卜!”涂苒怒火中烧,“你是不是吃烂菜叶吃坏脑袋了?居然都敢动那种要命心思!” 涂茸用软垫子囫囵摸摸脑袋,瞪着滴流圆儿的大眼睛控诉它:“你作何这样恼?我是想着,或许我们能帮他说亲呢?兔三婶说没有男子是不成亲的,他不要袁家的亲人,那我们帮他成亲,他不就有新的亲人了吗?” 涂苒瞬间语塞,它还以为…… 它轻咳一声:“人类成亲最是麻烦,你别动脑袋思考,否则会出大事的,等我消息吧!” “那好哦。”涂茸很痛快答应了。 可实际上对方说的话,它并没有放在心上,有灵智的动物一定要报恩的,否则对自身不利,何况恩情是它自己决定要报还的,涂苒已经帮它很多了,不好叫对方继续跟着操心。 涂苒很快就跑开了,它得悄悄去打听打听,这人类要如何成亲相看,若是能帮袁武和其他姑娘成婚,那涂茸就无需再往山下跑了。 见它蹦开,涂茸重新窝回干草垛里,它拨弄着被恩人丢出来的菜叶,好几日过去,早就发黄不新鲜了,但它丝毫不愿浪费,全都往嘴巴里塞,兔牙将菜叶咬的咯吱咯吱响。 将肚皮撑得鼓鼓的,它才分外不舍得合上眼皮,虽然不用冬眠,但冬日就是爱犯懒,总想团成团睡懒觉。 眼皮即将合上之际,它猛的想到报恩的事,眼睛瞬间瞪老大,然后颤颤巍巍爬起来,和自己的干草垛说了再见,悄悄蹦哒着闪进了村里。 因着是晚饭前发生这场闹剧,瞬间就成了家家户户的“下饭菜”,还伴随着几声怒骂或是嬉笑,吃饭的吧唧声便更响了。 涂茸躲在角落里挨家挨户地听,还真叫他听到些有用的。 “袁家这事做的不厚道,要武小子娶的姑娘我见过,身形壮如小山,满头满脸的油,死活嫁不出去了……还就被大壮家的瞧上了。” “她哪是瞧上那姑娘了,分明就是眼馋屠户亲家和十两银子!” “要我说,武小子是该找个管家的,别的不说,至少能有个知冷知热的,晨起我见他打赤膊进的山……” 知冷知热? 涂茸眼睛都亮了,原来恩人都不能感觉到冷热,但这事它会呀! 下雨就躲蓬蓬,下雪就钻草垛,它可知冷知热了! 只是它要如何才能进到恩人家中,去帮他知冷知热呢? 耳畔的说话声一直未停止,它便继续竖起耳朵听着。 “要我说,就算是天上掉下个小哥儿,也比袁家跟他说的那个强,好歹没出五服,我回头帮武小子留意着点,你咋不说话了?” “你老娘们自己做打算,我一个汉子说这些干啥!” …… 一语惊醒梦中人。 涂茸欢天喜地的蹦跶开,它虽然不是天上掉的,但它知冷知热,爱惜粮食,也很喜欢人类,自然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兔选了! 夜幕降临,涂茸回到自己的窝里便开始准备去做“天上掉的兔子”了,希望恩人不要被它吓到才好! 第4章 第二日。 因着袁武在袁家耍了一通威风,别说是袁家,就算是村里别人也不敢轻易过来招惹他,他便趁着天未亮,推着板车将猎物都带到镇上去叫卖了。 清晨,化作人形的涂茸穿浅青色衣衫在篱笆院外踱步,时不时踮起脚尖朝里面看,只是圆润漂亮的眼睛看了许久,都没有人出现。 恩人当真太勤快了些,定然是去外面赚银子了,等他和恩人成为亲人,一定要帮他赚银子! 涂茸一等便等到了晌午,他有些困倦地倚着篱笆院打盹儿,迷瞪一会又会猛的睁开眼,生怕会错过恩人的身影。 “你是谁?” 涂茸第数不清的次数强迫自己睁开眼时,视线突然被暗影遮挡,还有一道低沉危险的声音一同响起。 瞬间将他给惊醒,汗毛都炸了起来。 待他看清眼前的人,他瞬间从地上爬起来,万分欣喜地看着他,情真意切地唤道:“恩公……” 瞧着是个小哥儿,袁武浓眉一皱,声音更加冷冽:“你不是玉灵村的,袁家让你来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来——我叫涂茸,家里没有亲人了,我刚来这里……”涂茸话锋一转将报恩的事吞回去了,说出来岂不是告诉恩人自己是兔子吗? 谁会相信世上有妖精啊! 袁武猜测他大概是家中无人,想来这里投奔亲戚的,但估计是走错地方了,毕竟玉灵村可不会有这种标致小哥儿的亲戚。 袁武知晓这几年战事初平,外面肯定还会有很多像这小哥儿这样奔波的,只是他一个糙汉子,自然不能收留对方,否则会毁了对方名声。 “我这里有二两银子,你拿着去寻亲吧。”见他着实可怜,袁武说着从瘪瘪的破旧荷包里拿出仅剩的碎银递给他,“快走,叫别人看见不好。” “为何不好?我不能留在你这里吗?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就想留在你这里,我听其他婶子说你没个知冷知热的,可我知啊!你就自己,我也就自己,我们成为亲人不好吗?它们都说我笨了些,可我很听话,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能做什么!” 因着知晓他不是坏人,涂茸竟是越说越觉得委屈了,他双目泛红,分外可怜的询问:“还有、还有我送你的谢礼,当真都不喜欢么?怎么都扔掉呀?” 袁武越听越觉得古怪,他拧眉打量着面前的小哥儿,模样漂亮,衣着也不像那种四处奔波劳碌的破旧衫子。 但有一点他很肯定,那便是这小哥儿怕是个脑袋有病的,还是最不好治的疯病! “我没有银子,养不起你,顺着这条小路直走再右拐下去,就是村长家,你去那。”袁武见惯外面生死,自然也知晓这小哥儿若非逼不得已,怎么可能愿意求他收留。 只是他这里确实一贫如洗,之前卖猎物得来的银子也早就去了其他地方,就剩这二两碎银了。 涂茸连忙攥住他衣袖,健硕的汉子确实不知冷,这天只穿着单薄的衫子,手掌刚碰上去,就感觉到热乎乎的。 他赶紧开口道:“我不要银子,我就是想跟着你,和你成亲——” 这话还未说完,就被袁武满是茧子的大手捂住了嘴巴,圆润剔透的眼睛立刻看向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妇人。 那妇人眼睛瞪的老大,惊慌不定的视线掠过袁武的表情,顺着他有力的臂膀落到被他用手捂着嘴的涂茸脸上。 小哥儿虽然打扮朴素,但模样十分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望过来时好像还带着点疑惑。 “堂姑。”袁武暗自咬牙,被别人看到他和这小哥儿举止亲密,传出去怕是要污了他名声,却也只能硬邦邦补充,“他脑子不好使。” 袁秀英面上的尴尬挥之不去,却被这称呼唤回理智,连畏惧都少了,她轻咳一声:“堂姑都懂,原也是要和你说这事的,不过见你自己找了个,也……行吧!” 涂茸耳朵一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使劲儿推开袁武,脸上扬起明艳的笑:“堂姑!我知道你要给他介绍知冷知热的,我就行的!” 他耳朵很好使,瞬间就听出这就是那夜他听墙角的那家婶子。 堂姑人好,出的主意他都用上了! “这、这倒是……”猛地被他叫堂姑,袁秀英有些尴尬,她看了看袁武,试图再劝说劝说,“你老大不小了,我看这小哥儿也是真心实意想和你过日子,何况你们都抱在一起了……叫别人知道了不好。” 袁武头疼的就是这个,他就是个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囫囵活一辈子也就算了。 可若是带着这么个小哥儿,哪能叫他跟自己过这清苦日子? “对对,知道不好……”涂茸见他神情松动,立刻换上一副可怜样,“求求你了……” 不报恩他会遭天谴的。 袁秀英和涂茸齐齐看着他,袁武有些不痛快的皱了皱眉,这小哥儿是个傻子,一路走过来肯定早就被好多人看到了,保不齐就有看见这一幕的,他要是不给个说法,恐怕这小傻子走出去也得被其他老汉给糟蹋。 他垂眼看向涂茸,虽然不知道是哪家来的小哥儿,但既然到了他这里,也没有送出去受罪的道理。 何况还曾有人告诉过他,相逢便是缘分。 “你莫要出去乱跑,出了事我不会管你。”袁武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好好好!”涂茸忙不迭答应,完全不觉得他的话多冷血。 反正只要恩人同意自己在这里,那报恩就成功一半了! 袁秀英也终于露出笑:“旁的堂姑就不多说了,只是你总得和小哥儿有个席面儿,他刚来这边也得叫别人知道知道。” 袁秀英的意思很委婉,这小哥儿这么标志,他们十里八乡都难找出这么好看的,若是不提前告诉别人已经成家了,保不齐要被欺负的。 袁武沉默点头,这是应该的。 袁秀英就更满意了,她转而慈爱地看向涂茸:“你叫什么名?是哪家的小哥儿?” “我叫涂茸,不是谁——” “是我战场牺牲的兄弟家属,来投奔我。”袁武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地给他安好了假身份。 涂茸不懂,但他很配合的点着头。 第4章 成婚 袁武要成婚了。 这事眨眼间就传遍玉灵村,若说先前不知道袁家老三袁武是个硬茬子,那后来那些把式都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连爹娘面子都不给的。 只是那样一个暴躁汉子,谁会愿意和他成婚?怕不是真娶了个身形模样都有残缺的姑娘或小哥儿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村里好些人都忍不住要去打探,可架不住袁武在院里做活计,任谁来都别想在他这得到个好儿,再加上也是真怵他那几把砍刀,渐渐就歇了心思,左右成婚那日也都能见不是? 袁武知道村里人那些心思,便叮嘱涂茸只许在屋里待着。 白日里袁武没再外出,只是使铜板给同村的,叫他们帮忙带些东西回来,有好事的私下打听过,是一些红布和喜糖。 “哟,他咋这么抠?不是说给了好些遣散费吗?那点红绸子连喜服都做不成。” “给个瘸腿毁脸的使那些银子干啥,这武小子还真是精明,怕是他在外面买回来暖炕的!” “谁说不是呢,还藏着掖着不给人瞧的,谁还惦记他家哥儿啊!” 秋收过后家家户户稍稍松了口气,一些妇人闲下来就爱嚼舌根,在街头村口一坐,没人叫能把唾沫星子喷完才回家。 这些话自然也会以各种方式传到袁武耳朵里,他一一记下,待分发喜糖时将那些人户全都撇个干干净净。 村里成亲没有多隆重,像袁武这样的独户更是没有热闹的必要,但他还是摆了两桌酒席,请堂姑一家来院内坐了。 席面是单薄了些,但酒肉倒是没少,两张桌面都放着整只鸡,即便是青菜都有油水泡着,任谁也不能对这席面说不好的。 袁武确实没有闲散银子给涂茸做喜服,只买了块红布,让袁秀英给涂茸缝了件披肩。 除去被请坐下的,其余人便只有在篱笆院外站着看的份,先前还不眼馋,此时看着桌面上的肉都有些心动。 不由想着,果然是猎户家,油水就是多! 袁武不理会他们那些贪婪视线,他进屋将涂茸带出来,小哥儿刚一出现,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涂茸虽依旧穿着他那件浅青色的衣衫,但领间还披着一件红色披肩,两种颜色相撞破有些不伦不类,但他在身上却相得益彰。 更令人惊叹的便是他的容貌。 什么瘸腿毁脸,什么随便买来的粗使……分明就是个容貌昳丽,格外灵动的小公子! “这、这是哪家的小哥儿?咋没见过?” “瞧着模样怕不是镇上的?乖乖哟,可真好看!” 涂茸不知自己的模样引起他们诸多猜测,方才恩人说了,他只需要好好站在旁边,不用理会其他人。 第5章 他欢欢喜喜地攥住袁武的袖子,恩人虽然有些不情愿和他成为亲人,但今日穿了干净整洁的长袖衣衫呢! 袁武视线从议论纷纷的人脸上掠过,他端起一碗酒置于身前,沉声道:“这是我夫郎涂茸,希望邻里乡亲都能认得他。” 院外的人都觉得这话有些别扭,不认得他能咋?还能打打杀杀不成? 涂茸已经知道“夫郎”就是亲人的意思,他连忙跟着点头,他和恩人已经成亲人! 袁武说完这话便将酒一饮而尽,开始分发喜糖和瓜子,院外的人虽没有吃上席面,但也明白,连袁家都没吃上,他们没被赶出去不让看都是好的,何况能得些免费瓜子也不赖! 这本就是玉灵村的小事,看过热闹也就散了。 袁秀英帮着忙活完也就要走,她看向涂茸叮嘱道:“瞧你也不像是会干活的,只是家中汉子饥饱,你总得照顾好,不能叫他饿着,若是有不懂的就来找堂姑。” 涂茸连连点头:“我知道堂姑家在哪。” “那行,那我就先走了。”袁秀英只当他是从袁武那里知道的,便没有多问,只是刚要离开,就被袁武塞了一手的东西,“这是干啥?” 袁武默然片刻笑道:“这些您带回去,不嫌弃就当是给自家添点油水。” “这哪成,你今天也破费不少,以后少不得要银子的地方,你们省着吃能吃几顿呢!”袁秀英是有些意动。 乡下不比镇上老爷们,一年到头也没口肉吃,今儿坐着这些都没敢敞开吃。 袁武摇头:“堂姑帮忙了,该是您的,至于他,您别操心。” 盛情难却,袁秀英便没再多拒绝,面上带着笑意离开了。 袁武看着站在茅草屋前漂漂亮亮带着贵气的小哥儿,哪里能真让他吃别人吃剩的? “饿不饿?”他沉声问。 “是有点哦,不过我前几日都吃得很饱,就是你扔出去的那些菜,很好吃,今天饿一饿也没有关系。”涂茸很懂事的说着,毕竟方才的剩饭菜都送给堂姑了。 袁武震惊:“那都是烂菜叶,你煮着吃了?” 涂茸摇头:“什么是煮?就那么吃的,脆脆的,甜甜的。” 袁武愈发肯定他就是个傻子,但此时对方吃烂菜叶带给他的冲击不小,反而叫他没心思想这些。 他带着涂茸进灶房,将粗糙的木柜打开,指着里面的米面说道:“这些都能做吃的,以后饿了就直接吃。” “直接吃?”涂茸看着白白胖胖的米粒,眼底的惊喜都要溢出来了,“居然能直接吃呀,怪不得你们都这么喜欢粮食!” 他说着竟是要直接伸手去抓,袁武赶紧攥住他手腕,又慌忙撒开:“是让你煮着吃——怪我,怎么把你是个傻子这事给忘了!” 他指指旁边:“去堂屋等着。”说罢便开始淘米煮饭。 涂茸便去外面等着了,他四下打量着这茅草屋,和他的兔子洞比起来真的大太多太多了,他要是变成兔子在这里蹦哒,肯定会迷路的。 他像只花蝴蝶似的碰碰木头桌椅,又拍拍硬实的床铺,恨不得在各个地方都落脚,留下自己的痕迹。 视线突然落在角落放着的衣裳上,应该是恩人的换洗衣裳,等他吃饱饭,就帮恩人洗衣裳,洗干干净净! “涂茸,吃饭。” “来了来了!” 茅草屋不大,刚做完饭的灶火堂冒着呛人的烟,袁武就将饭菜都端到堂屋的桌子上,给涂茸盛了满满一碗粥,恨不得连汤儿都没有。 桌面上只放着两盘菜,一盘油炒青菜,一盘扁豆炒肉,以及几张厚实的饼子。 涂茸瞪大双眸,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他愣愣询问:“你们都吃这么好呀?” 他们兔子秋冬两季都只能吃干叶子的,他们人居然能吃这么好,这报恩果然没有报错啊! 袁武还怕这些饭菜简陋,这小哥儿会不喜欢,他轻咳一声:“吃吧。” “多谢恩人!”涂茸立刻端起碗开始刨饭,将脸颊塞得鼓鼓的,眼睛在那盘青菜上移不开。 袁武立刻给他夹到碗里,把肉片也从扁豆中拨出来,堆放到旁边,等着他吃。 只是涂茸却不曾动那些肉,只盯着青菜吃。 “吃肉。”袁武说。 “肉?我不能吃肉的……”涂茸赶紧摇头,他们兔兔吃肉会腹痛,只能吃青菜。 袁武却只当他是不敢吃,便干脆将肉往他碗里夹,涂茸被肉香勾的直流口水,筷子也试探性地开开合合,他咽咽口水:“那我尝尝?” 然后就快速将肉夹起放进嘴里咀嚼,他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白白的肉,软软的却不腻,红红的肉有点难嚼却也很好吃! “和青菜一样好吃!”他双眼瞬间亮起来,开始放豪言壮志,“我能吃三大碗!” …… “不吃了?”袁武看着他剩下的碗底,对他说的三大碗只当是笑话,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才开始动筷子。 涂茸便支着下巴看他,他也说不出恩人到底是何模样,只是觉得有鼻子有眼的,看起来应该是很俊朗的。 且和他以往在族群见过的兔子都不一样,雄壮威武,不相熟的便会觉得他很可怕,但在涂茸眼里,他是最善良的人类了。 袁武无视他的视线,将饭菜都吃完,收起碗筷便放进了灶火房里,转身叮嘱道:“我要去山里看看,你无事就不要乱跑了。” “那我洗碗吧!”涂茸自告奋勇,伸手就将一只盘子拿起来,还不等他放进水里,盘子就顺着他的手掉到了地上。 在泥土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四分五裂,全尸都没有,很是惨烈。 “它滑溜溜的,跑掉了……”涂茸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 “……你去外面歇会儿吧。”袁武蹲下将碎片捡起来收好,他这里东西少,回头拿土粘粘还能继续用。 涂茸微微皱眉:“堂姑说要我照顾你的!” 袁武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委婉道:“我这就两只盘子两只碗,不够。” “够!你还有我!两个刚好!”涂茸分外认真地说着,指指对方,又点点自己。 “不够你摔,现在明白了吗?明白了就闭嘴出去。”袁武浓眉一皱,便显得有些凶悍,语气自然也算不得好。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还要情真意切地委屈一会,但面对他凶嚷的是涂茸,只知道恩人怎么说便怎么做,当即便听话出去了。 这几日天热了起来,涂茸便蹲在篱笆底下开始捅蚂蚁窝,时不时打量着小小的院子,总想着该帮袁武做些什么。 他能做的事其实特别多,比如把猎物都赶进陷阱,或者帮恩人洗衣做饭,或者——去种地! 其他村民都有田地,恩人也得有! “我要进山,你可要跟着去?” 涂茸欣喜抬头,方才还言辞厉声地恩人现在温和的邀请他呢! 第5章 武哥 玉灵山是涂茸的家,先前总是在山里乱跑乱窜,除去赶野鸡那回,如今却是头回以人形进山,还是和他最喜欢的恩人一起。 “武哥,今天猎物会多吗?” 因为不被允许继续叫恩人,他便只能学着玉灵村的人叫,不过他很喜欢,这里的亲人们都是这样叫的。 袁武沉声回应:“不知。” 涂茸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得意起来,他哼哼道:“那自然是不如前几日那次多哦,好多好多笨野鸡和笨野鸭!” “你怎么知道?”袁武扭头看他一眼,见他一个踉跄,当即皱眉,“当心脚下,摔个狗啃泥。” “我不是狗哦。”涂茸嘻笑,借着踉跄快步走到袁武身侧,小心牵住他衣袖,拉了几次都没拉住,他只能将手指抠进对方的绑腰绳上。 袁武僵了僵,到底没把他的手甩走,左右山里无人,也不会被看见。 两人并肩朝陷阱方向走去,涂茸蹦蹦跶跶地把他带到第一个陷阱前,他松开手蹲在地上轻轻敲击着残余的干草,好似听到了里面扑扑簌簌地声音。 他仔细感受一番,眼睛一亮:“有好多!” 袁武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轻笑一声:“要是有兔子,给你留只炖着吃。” “好呀——不行不行!小兔子那么可爱,善良又漂亮,怎么能吃它们!”涂茸连声拒绝,“还是吃笨笨的野鸡好了。” “随你。”袁武说着将陷阱上搭着的干草都扯开,果真露出下面三五只野兔野鸡。 如今天渐渐冷,这些笨东西都紧着要存东西过冬,恰逢前几日秋收,它们也想多存些粮食,自然要往外跑。 这里是下玉灵村的必经小路之一,自然也是放陷阱的好地方,网住这些并不奇怪。 “它们都活着呢。”涂茸说。 “要活的,活的卖得贵。”袁武低声说,“银子可是好东西。” 涂茸懵懵察觉到他和涂苒之前好似做错了,他们上次为了猎物多,都没有管它们的死活,都是通通赶紧去就完了。 第6章 不过恩人都没有对他生气,果然是好温柔的人! 以后他都要陪恩人进山,赶好多笨笨的野鸡,让恩人赚很多很多好东西! 袁武将绳子绑到旁边的大树上,另一端缠在腰上,然后顺着坑沿滑下去,把昏沉的猎物们都绑到一起,然后拽着绳子爬上去。 “好厉害!”涂茸看直眼,他往常掉坑洞里都只能靠路过的涂苒救他呢。 “这只兔子和野鸡最肥,留给你添菜。”袁武被他这话哄得略有些得意,“秋季鱼也肥,明日我把这些卖完就去捕,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他倒是没想太多,如今人跟了自己,名声自然的不如之前那样的。 何况这小哥儿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不知有没有见过好东西,跟了自己,就断没有吃苦的道理。 涂茸眨眼看向他:“我不能一起去吗?” 袁武冷眼看着他,涂茸立刻识时务道:“那就要些种子吧,如果能买块地回来就更好了,我准备给你种田,秋收就能有很多粮食,” 袁武冷笑:“你真是敢想,你看我像不像田?” “像。”涂茸说,不等袁武问,他便继续说道,“高大结实,充满安全感,不就是田地粮食带给人类的感觉吗?我也这样觉得!” 涂茸见他不吭声,也不气恼,使出浑身的劲儿,用两根纤细的手臂把猎物往自己肩膀上放,那颤颤巍巍地样子实在让人心惊。 袁武赶紧一只手接过,随意往肩背一放,扛起猎物却停在原地没动,涂茸眨眨眼,片刻后将手指重新戳进他腰间的腰绳上。 除了挖的坑洞陷阱,还有好些其他的捕猎工具放在山里没有收回来,如果有猎物就最好不过,而且再往前走,还有棵果树。 袁武带着他继续朝前,眼看着越来越往山腹去,涂茸微微皱眉:“我听村里人说,里面很危险。” “想吃野果子吗?”袁武问。 “野果子啊……这个野果子我之前是吃过……不过有些酸酸的,我爱吃甜甜的,如果有甜甜的还是想吃的,但如果是酸酸的就不是很想吃了。”涂茸自认为很委婉地说着,说到甜时,表情就很舒畅,说到酸,就龇牙咧嘴的。 “难为你了。”袁武看他一眼,话密的很,却都是些废话。 涂茸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酸酸的野果一点都不好吃。 袁武便不再多说,带着他继续朝前走,他自幼吃的多,只是陈兰香对他不喜,自然也不会让他吃饱,他多数时间都是吃个囫囵便干活了,闲下来时就进山找吃的。 玉灵山是老山,里面的猎物多,野果野菜也多,他在这山里抓捕些小猎物,也能果脯,甚至还有野果子调味,也算精彩。 因此,他自然知晓哪里有甜果树,只是不知道这些年过去,那树还有没有活着。 一路都能听到叽喳鸟叫声,涂茸虽然在玉灵山长大,但因为山里动物太多,许多地方他也不曾去过,眼下跟着袁武走动,只觉得新鲜。 果树生长数十年,主根粗壮,连枝干都颇有力量,周边还串起好些小树,若是也能长成,往年就不缺果子吃了。 深山无人,但有野兽。袁武怕猎物的腥气会引来其他动物,便用干草树枝将猎物盖住,他自己则是背着背篓利索爬上果树。 “武哥小心些。”涂茸仰头看他,总觉得即便是这样粗壮的大树,都盖不住他的身影。 “嗯。”袁武低应一声。 他身高腿长,揪下已经成熟的果子揪往背篓里放,还有好些被鸟啄了几口的,损坏不严重,他也都摘了,这样的果子是最甜的。 “武哥,很多吗?香不香呀?我看不到哦!”涂茸垫着脚尖抬着下巴,使劲往上看,恨不得直接蹦到树梢上去。 袁武本就准备下来,听他说话,便往下看,许是他站得高,被打进林间的日光晃了眼,看向底下人时竟有一瞬恍惚,觉得就这么过好像也挺好的。 但看到那张脸,情绪瞬间消散,他就是个乡野村夫,不该做这种梦。 袁武:“我摘了很多。” 涂茸闻言眼睛都亮了,他紧紧盯着对方:“那你慢慢快点下来……” 背篓里放着半筐果子,是涂茸之前没有吃过的,皮看起来又薄又光滑,是浅浅的黄色,看着就很好吃。 山里禽类多,也有许多以野果为食的,袁武特意在树上留着些,能够它们储存食物了。 “香香的,是甜的吗?”涂茸拿起一颗甜果放到鼻夹轻嗅着,嗅完一颗不算,还要拿起其他的也闻一闻。 “你尝尝。”袁武挑眉示意他。 涂茸立刻捧着甜果重重咬了一口,果子的清甜香气瞬间扑进口齿,随之而来的是偏甜微酸的口感,果肉紧实,带着丝丝缕缕地沙感,叫他恨不得一口全都吞下去。 可惜嘴巴有限,只能一口一口的咬。 他很快就将上面的果肉啃食干净,连带着果核都要嘎嘣咬碎吞下去时,一只大手直接兔口夺食,眨眼间就把那果核丢出去十几米远。 袁武满脸震惊:“你怎么连果核都吃?” 涂茸微微拧眉:“我从前都吃的,不能吃吗?是硬了些,不如菜叶好吃,菜叶很脆甜,和甜果一样好吃,不对不对,不如甜果好吃!” “你从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饶是袁武见过太多吃糠咽菜的,都没见过连果核和烂菜叶都吃的。 只是单看涂茸的样貌当真半点看不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 涂茸眨巴着眼睛看他,顺便又摸了个甜果啃了起来,他啃啃啃:“过得很好的,有爷爷伯伯婶婶……” 袁武莫名生出一丝心疼来,这傻子从前有那么多亲戚,却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和他还真是差不多。 他见涂茸吃的开心,便没再多说,只是视线掠过周围时,还瞧见了一颗甜柿树。 “在这里等着,别乱走动。”他将背篓放下,叮嘱一声便朝那边走去了。 涂茸四下看了看,便直接坐在地上啃啃啃,吃完一枚果子就将果核扔远,恩人说了果核不能吃呢。 “你果然在这里!” 身边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涂茸啃果子的动作都停了,他立刻扭头看去,就见一只兔子正蹲在旁边看着他,那眼睛里还带着怒意。 “涂苒、苒啊!”涂茸莫名有些心虚,他摸摸鼻子,瞄了一眼还在摘果子的袁武,立刻上前将涂苒抱到怀里,做贼般低声询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哦?” “别管这些,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和人类在一起,你脑子是真的坏掉了吗?我就说你不要动脑子思考,野鸡都知道见了人类就跑,你怎么就学不会!”涂苒边骂边用爪子捶着他膝盖,带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一爪子把涂茸膝盖给杵烂。 涂茸轻轻捏捏他耳朵:“以身相许的桥段我都知道的,而且人类生命有限,我只是陪他度过短短几十载,对我没有影响,我想报答他,哪怕是用这种方式。”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激,但在玉灵山他见过很多人类,还是第一次如此这般想和一个人相处,哪怕不报恩,他都想和他做朋友。 涂苒给了他一爪子,慵懒地倚靠在他怀里:“怪不得族爷爷那日特意去找你,怕是猜到你会有这些心思,但你要记得,陪他度过这些岁月,你可是要回家的。” “我——” “我摘了些甜柿,吃不吃?” 涂茸还未来得及应答,身后便响起袁武的声音,涂苒立刻闪身跑没影了。 袁武将甜柿小心放进背篓里,稍一用力将涂茸拉起来,那根手指便再次抠进他腰绳里。 两人并肩朝下山的路走去。 第6章 喜欢 这次没有人使坏,猎物都是完整的,也且因为放置陷阱时很仔细,猎物都没有性命危险,这些猎物藏不住,走进村里就被坐在街边的人村民们看见了。 视线从涂茸脸上划过,很快落到了袁武带的那些猎物身上,各自眼底都闪过一丝羡慕和贪婪。 一群人就坐着看着他们,涂茸莫名有些不自在,下意识贴近袁武,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自己。 袁武背着很多东西,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脊背,他淡淡瞥了一眼那些村民,没有多理会,一手牵起涂茸迈步离开了。 看到熟悉的篱笆院和茅草屋,涂茸才松了口气,他拍拍胸口:“那些叔叔婶婶都很奇怪,感觉他们要抢我们的东西嗷?” “他们不敢。”袁武淡定说道。 他将猎物放进旁边的小棚子里,涂茸便跟着要给他搭把手,仔细想了想他搬不动,就将手收回来了,眼看着袁武要洗手,他便立刻去打水,找了半晌都没看见洗手的木盆…… 袁武捏了捏鼻梁,将旁边放着的木盆拿起自己打了水洗手,涂茸便立刻跑到他身边嘿哟嘿哟:“累死我了。” 袁武:“……”你做什么了?就累? “咕噜咕噜~” 第7章 “肚子在说话了。”涂茸垂眸摸摸肚子,片刻后眨巴着眼睛看向袁武,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别吃甜果和甜柿了,我去做饭。”袁武说着将手上的水随意甩开,起身快步走进灶火堂里。 涂茸擦了擦被甩了一脸水珠的脸,后知后觉意识到恩人是他逗他玩,就像他之前会故意拿水洒其他兔子一样! 恩人果然很喜欢他! 晨起进山,中午出山,这一日分明都没做什么,时间便眨眼过去了。 夜晚。 袁武躺在地上的干草上再次询问:“你可有想吃的东西?” “想吃甜果和甜柿……”涂茸啃啃啃嚼嚼嚼,黑夜被声音点缀地格外明亮和清晰。 “你在被窝里吃东西?”袁武腾地坐起来,借着月光就瞧见了面对他啃甜果的涂茸,那双眼睛即便在夜间都很明亮,叫人移不开眼。 涂茸略有些心虚的舔舔手指,小心竖起食指:“只吃了一枚哦。” 袁武重新躺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顶的茅草,看着瘦弱无骨,吃得也少,但吃得次数多,也就不显得少了。 他缓缓闭上眼,罢了,能吃是福气。 “武哥,你生气了吗?” “没有。” “那就好。” “睡吧,明儿要早起。” 涂茸点点头,趴在床上看他,他的影子被月光打的老大,看着像是座小山似的。 他偷偷笑着,恩人这样高大健硕,定然不会被欺负的,不像他们,小小的,变成人也小小的。 他盯着袁武的身形看了又看,最后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睡前还在想着,要早些起,帮恩人打水洗脸。 第二日,天还未亮袁武便收拾妥当了。 他将滑落的被子给涂茸盖好,轻手轻脚去屋外将猎物都抗上身,便徒步朝镇上走去了。 袁武走了两个时辰,饶是他体力强健都有些气喘,若是涂茸跟着来,怕是半路都要累瘫了。 他背着好些猎物进了早市,街道两边的商贩们已经开始叫卖了,这些固定的摊位是要给铜板的,他并没有付钱,自然不能占。 幸好他之前常去的地方还没有人,他将猎物都摆放好便开始叫卖了。 镇上有些管家或是小二都知道他会卖猎物,有时候还会特意在这里等着他。 “袁老弟,你可算来了!我家夫人就想要野兔皮给少爷缝手套呢!只是你这兔子好似都不大。”一管事上前急说着,他差点以为要等不到了。 袁武点头:“只有这些,多买两只回去,这时节兔子再小皮下油水都多,肥着呢,拿回去补身体都是好的,何况这时候的野味总是贵上一些。” 大的他都留起来准备给涂茸补身体,那小身板一把风就能吹走,可不行。 管家是见识过袁武这张嘴的,也是见事极其明白,一句便说到了他心坎里。 叫价贵些,他回去上报后也能多留些,这都是他赚钱的本事呢。 管家轻笑一声:“袁老弟这样说,那兔肉自然是有油水的,那这些便都要了,野鸡子也来两只,我们老夫人爱吃这口,这时候可不好逮。” 袁武便立刻将这些全都绑好给对方,他要价只比寻常贵上些许,至于这管家回去如何和主家说,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如今渐冷,加之兔子皮毛还能做领子手套,价格是要比猪肉都贵上许多的,何况对大户人家来说,猪肉常有,野兔却不常有,再贵都有愿意买的。 很快他跟前就只剩两只半死不活地野鸡和一只竹鼠,他又吆喝了几声,没再吸引到人,便干脆将摊子收起来了。 他拎着猎物在巷子里左拐右拐,很快就拐到了一家破落院户前,他没有贸然上门,扬声叫喊了几声。 “田大嫂?雨哥儿?阿鑫?” 很快里面就出来一家三口,妇人虽有些憔悴,但看起来很是坚毅,她撸着袖子看向袁武:“你咋来了?” 袁武抬抬手:“剩了些没人要的,给雨哥儿和鑫小子补补,嫂子利索收了,我赶着回家。” “你……这都是好东西,以后不要再送了,你自己留着卖或吃都好,银子留着娶媳妇儿。”田大嫂有些为难,自从丈夫死后,袁武总来看望他们这些,时日一长保不齐要被说三道四了。 “我有夫郎了。”袁武说,“昨儿的事,改日有机会叫嫂子见见,我还要去大斌哥那,嫂子收吧。” 终究是拗不过,再加上孩子也确实需要补身体,她便接过了,却道:“雨哥儿去屋里拿两坛酱菜来。” 她看向袁武:“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那些小菜爽口,就饼子很香。” “多谢嫂子。” 离开这里,他又拐进其他巷子里,很快走到王斌家,用同样的说辞把一只野鸡和田鼠留下。 忙活完这些,他这才朝主街上走去。 涂茸爱吃甜食,给他买些糕点和糖块回去,说不定能高兴到跳起来。 做完这些,他便急匆匆朝镇外走。 另一边。 茅草屋里一片安静,涂茸睡得脸颊通红,伴随着胸口起伏,呼吸格外匀长,足以见得睡的有多香甜。 “咕噜~咕噜~” 被子下突然传出声响,紧接着鼓起的被团儿也微微动了动,又在转瞬间归于平静。 紧接着又是几声咕噜,被团儿猛地被掀开,下面的人也如鲤鱼打挺一般坐起来。 涂茸又气又困地捶了捶被子,却是没再躺下去,他揉了揉眼睛下地,屋外阳光明媚,他微微抬手遮了遮眼睛。 “天气真好,武哥要去镇上,我给他做——啊!”涂茸后知后觉大喊一声,“这都快中午啦!” 他都不知道恩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觉都睡到现在了,怎么办怎么办……好饿啊! 他拍拍脸颊,走到篱笆院前蹲下,继续捣腾之前捅过的几个蚂蚁窝,希望恩人赶紧回来,他真的很饿很饿。 “涂茸!” “武哥!”涂茸立刻蹦起来打开篱笆院欢天喜地的朝他跑过去,他手指很利索地戳到对方腰间,“你回来了,我好饿好饿,你饿不饿?” 因着刚起床,发丝有些凌乱,衣裳也没有好好穿着,幸好这里偏僻,寻常时候没人会经过。 袁武将他掉到脸侧的碎发拢到后面,抬起一只手示意给他看:“给你买了点心和糖块,先垫垫,我去做饭。” 涂茸扁扁嘴接过,眼眶都红了一圈,他当即撕开油纸,捏起一块酥掉渣的糕点递到他唇边:“武哥吃。” “你吃。”袁武不爱这些,微微往后躲了躲。 “那我也不吃。”涂茸皱眉重新将油纸包合上。 袁武张嘴欲解释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变了:“我吃就是了。” 涂茸立刻重新拿起递到他唇边,甚至碰到他的嘴巴,他笑:“香香甜甜,你快吃。” 顶着他期盼的目光,袁武快速将那块点心叼进嘴里,然后步伐匆匆进了灶火堂,将重新买来的碗碟放好便开始做饭了。 涂茸搬着板凳坐到灶火堂门口守着,时不时还要和袁武说着每块糕点是什么滋味,他不知这些糕点有多贵,嘴里便念叨着下次还要吃。 袁武在军中和伙头军学过一些厨艺,没一会就做好饭菜,他踢踢涂茸的小板凳:“去屋里吃。” 涂茸便立刻坐起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茅草屋不避寒,得紧着吃,一会就凉了。 “你……有眼屎。”袁武放下饭菜看向他,“你没洗脸?” 涂茸摇头,做兔子时舔舔自己就好了,做人……他还很少做人呢。 袁武微微叹息,起身将布巾浸湿,抬着他下巴便给他擦脸,洗手……将这些都弄好,两人才开始吃饭。 “武哥,我明天给你洗脸!”涂茸说,他要听堂姑的,照顾恩人的起居。 “我明日要出门,你若是无事就在家中待着,若是有人来找你,把门掩起来,当没人在家。”袁武叮嘱着。 涂茸微微皱眉,刨饭的速度都变慢了:“我们不是刚刚成婚吗?你怎么每日都要出去,我有些不高兴了。” 袁武思忖片刻说道:“那明日许你多吃两枚甜果。” 涂茸闻言立刻快速刨饭:“那行那行……” 第7章 发威 吃过饭,袁武将银子拿出来给涂茸看,他低声道:“这次赚的不多,我最近在攒银子了,你若是有需要,就拿去使。” 涂茸没见过银子,但也知道这些形状大小不一的小石块就是恩人说的好东西。 他赶紧摇头:“我不需要的,我只吃饭就可以了,你使吧!” “我明儿出门要用一些,给你在外面留几枚铜板,村口要是有卖糖人糖葫芦的,你想吃就拿去买。”袁武牵着他把银子一一放好,挨个给他指着地方。 “好呀。”听到能买东西吃,涂茸立刻点头答应。 他对银钱没有任何概念,他只知道,恩人给他银子花,那就是够他花,他只需要好好花银子,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第8章 他更想不到,自己压根起不来。 见他答应痛快,袁武也不曾觉得他不懂事,左右家中就他们两个,娶了就得好生对他,花银子都是小巧,开心就成。 今日两人都没事,袁武便准备带他去河边摸鱼,水美鱼肥秋,就算抓不到鱼,去玩玩都可以。 自来到这里,涂茸就一直听袁武的,从没有迈出篱笆院往村里走一步,但最近都好好,一直要带他去外面玩! “那我需要带什么吗?”涂茸四下张望着。 袁武看着他身上干净地浅色衣裳,说道:“换身衣裳。” 片刻后,涂茸穿着袁武的粗布麻衣,拎着他非要带的小木桶,将手指戳进对方腰间,被他带着朝河边走去。 刚秋收过,有些人户便清闲下来,也在河边端着盆打捞寻摸,听到动静便知道又有人过来了,便下意识抬头去看。 直对上了这对新婚夫夫。 “三武哥!”一年轻汉子看见他立刻起身招手,“你拿渔网没?鱼很厚,我们要是能网到一些,还能拿去卖!” 年轻汉子是刘全,和袁武一样的年纪,甚至不是老小,不同的是他很受宠,家里出银子没让他去服军役。 袁武点头:“带了两网。” “那成,我去下网,到时候咱们分嘿嘿!”刘全自觉占了便宜,便自告奋勇要干活,刚接过网就看到了他身后站着的小哥儿,他黑脸一红,“这是……嫂子啊?” “是哦。”涂茸立刻点头,神情分外坦荡。 袁武微微往旁边站了站,介绍道:“这是刘全,比我小几个月。” 涂茸点点头:“你是弟弟。” “我是……”刘全傻笑两声,不敢再看他了,先前成婚时他不在,都是听村里说小嫂子有多好看,没想到是真的。 比村长家的姑娘都好看。 刘全拿起网便开始鼓捣了,他先是在这头固定好,再划船去河对面,将另一头也固定好,这才回来。 一来一回间,就见袁武已经带着小嫂子去摸田螺了。 他有点想跟过去和三武哥聊聊军营的事,但见他们夫夫两人说话,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武小子,回头网到鱼给我家两条呗?”一妇人声音传来,“反正你天天都吃肉,总要我们也吃点。” 袁武嗤笑一声,只是还不等他说话,身边的摸田螺的小哥儿就说话了:“我们是天天吃肉,你们怎么不天天吃?没有肉吃吗?真可怜。” 那妇人不乐意了,声音骤然变得尖锐:“你咋说话呢?我问你家汉子又没问你,没规矩,汉子都没说话呢,轮到你了?” 涂茸丝毫不惧,也跟着抬下巴道:“我有嘴巴,想说就说,你要我家鱼,我不愿意给,你想吃就去和你家里要,为什么要我们的?你很穷吗?” 这年头,笑贫不笑娼。 虽说都是同村,哪家哪户是什么情况也都了解,但这般直白问,总觉得像是在奚落人。 贾梅花气结,偏偏又觉得面上挂不住,当即就要掐着腰开嗓。 袁武淡淡瞥她一眼,笑问:“同贵哥死了,上面不是发了五十两银子,怎么还不够婶子家吃口肉?” 这话略带着浓浓嘲讽,谁不知道贾梅花不喜欢家里老二,死活要他去参军,结果就死外面了。 若是换做正常人家,死了儿子,少说得哭上三天三夜大病一场,她倒好,成日碎嘴子,半点看不出来难过样,谁不把她当笑话看? 贾梅花不说话了,她事她理亏,自然没得说,她一甩袖子,端起木盆就要离开。 涂茸偏头疑问:“你不要鱼啦?” 贾梅花瞬间停下脚步,她侧身看向涂茸,眼底还带着些不敢相信:“你愿意给我?” “不愿意呀,我就是问问。”涂茸说完嬉笑起来,继续弯腰摸田螺了,“武哥,这些田螺好大呀!我捡捡捡!” “哈哈哈哈哈……” 河边突然发出一声爆笑,刘全在旁边笑的直不起腰:“嫂子,你是没看见梅花婶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涂茸头也不抬:“我看她脸色做什么,我有武哥。” “咳咳……”刘全震惊地看着他,还真是哥儿中豪杰,这样的话都能随便说出口。 袁武帮他拎着小背篓:“水凉,你上去歇着,我来摸吧。” “我不觉得凉,很好玩。”涂茸不太愿意,将已经发红的指尖往后藏了藏,末了还期期艾艾地撒娇,“武哥,我不要歇着。” “上去。”袁武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 涂俊杰立刻将手里一小捧田螺放进背篓,然后拎着衣角上岸了,还不忘将手上的泥洗干净。 刘全也一边摸一边往背篓里扔,又抬头时他微微瞪大眼睛:“三哥你笑啥呢?” 袁武收敛嘴角,哼笑一声:“笑你裤子湿了。” 刘全低头一看,估摸着是走动不当心还真湿了。 涂茸在岸上看着,时不时哈哈有些红的手,兔子怕热不怕冷,但人形时他和其他普通人没有区别,当人着实有趣,这种凉意,他嫌少感受过。 没多久他便觉得有些无趣了,不愿在这里默默坐着。 “武哥!”他扬声喊。 朗朗声音带着些欢快,瞬间吸引河边所有人的注意,看到是袁武那好看的新夫郎,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瞟。 袁武闻声看去,视线相碰,涂茸边招手边说道:“我想去旁边走走。” “小心些。”袁武叮嘱着,涂茸傻是傻子些,但面对别人挑刺好像还挺机灵,干脆就由着他去了,何况他就在这里。 得了准确回复,涂茸便起身沿着河边踱步,他还没有以人的视角看过玉灵村,秋日里果真秋收季节,打眼看去,总觉得山上哪哪都是粮食。 他边走边算着和袁武的距离,就算恩人不说,他也不会离开太远的,他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恩人的。 “老三家的!老三家的!!!” “叫你呢听不见?耳朵聋了你!” 涂茸猛地被拽住胳膊,转头就对上了陈兰香不耐烦的脸色,他皱眉:“我有名字。” 陈兰香撇嘴翻个白眼:“管你叫什么,你一会和老三说,叫他回头送些鱼去家里,你大哥过两日月底回来,得给他补补身体。” “哟兰香你可真敢开口,你们老三不是已经分出去了吗?” “那叫分啊?摆明了就是断亲,只是没摆在明面上罢了,村长是死要面子,当然不答应。” 看热闹的妇人们洗着衣裳笑起来,村里就这些家长里短的闲事,在他们眼里亲人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断亲这种事简直是天方夜谭,连分家都没真放在心上过。 陈兰香也是这样想,在她看来,先前闹分家就只是袁武耍脾气而已,就算有那劳什子证明,她也不觉得是啥有用的东西。 因此,这会要起东西来理直气壮的。 涂茸眨眼看她:“你也想要我家的鱼吗?武哥说了会拿到镇上去卖,你到时候去镇上买吧。” “小蹄子,婆婆跟你说话都不当回事?我说让你给送去,你就得送,听不懂人话你?”陈兰香骤然拔高音亮咒骂着,“你一会就说是你主动要求送的,听到没有?” “你没有铜板,我不卖给你,你听到没有?”涂茸也学着她提高嗓音,“我们拿到镇上去卖还能赚银子,傻子才白给你!不给铜板,想都别想!别想!” 看热闹的妇人见陈兰香被他唬住,当即就又起了挑事的心思,暗戳戳挑拨着:“哟,兰香,你这做婆婆也该拿出点款儿来,否则以后不是要指着鼻子骂你了?” 涂茸视线瞬间移过去,他看向说话的妇人,直白问道:“我看你们累得都直不起腰了,还有心思说闲话呐?” “你个小贱人!说话没大没小的,你敢这样不知礼数,传出去我老袁家的脸不是要被你丢尽了!”陈兰香说着便开始撸袖子,更是步步朝涂茸走去,那架势好似不动手不罢休。 涂茸抿唇,他是来报恩的,不能随便跟人类动手,只是这人也太讨厌了些,真希望她能倒大霉! “诶呦!救命救命!” 涂茸回过神,陈兰香就已经摔倒,趴在岸边,顺着光滑的泥往下滑,任凭她如何想要停止下滑都无济于事。 水灵灵地就掉进去了,伴随着周围石头泥块落水的扑通声。 “呀!三武你娘和你夫郎打起来掉河里了!” “啊哈哈哈……” 袁武一听就赶紧往河边走,他倒不是着急陈兰香,他是怕涂茸吃亏。 只是刚走到那头,就见涂茸蹲在岸上,微微伸出手,在陈兰香要碰上来时又缩回去。 他可怜巴巴道:“不行不行,我好害怕……” 第8章 动手 他本就模样好看,再配上这可怜巴巴双眸含泪的模样,任谁都不能说出一句指责的话来。 陈兰香冻得直哆嗦,偏偏这边都滑,她又冷还没力气往上爬,等她上去,非要把这贱皮子的脸撕烂! 第9章 小狐狸精! 袁武上前将涂茸拉起来,旁若无人地捏着他的手脚:“有没有受伤?” “没有,武哥婶子掉下去了,但我不会游泳救不到她,她会怪我吗?”涂茸撇撇嘴,摆出一副可怜样给他看。 “不会,叫别人来帮忙就是了。”袁武说着朝另一边喊,“阿全!过来搭把手!” 刘全一听这声音就和闻到肉香似的,三两步就窜了过来,瞧见眼前这情景,不等袁武发话就立刻滑下去把陈兰香给拽出来了。 也幸好是妇人,若是没嫁人的姑娘小哥儿,他还不好意思呢。 刘全把她捞起来,还不忘笑她:“婶子您可真行,这么宽的地面都能掉河里去,您就这么着急吃那一口鱼肉啊?” 陈兰香冻得直哆嗦,狠狠瞪了涂茸一眼,抱着双臂哆哆嗦嗦离开了。 看热闹的都有些唏嘘,他们倒是没想到袁武居然这么狠心,真不管陈兰香,原本还觉得分家只是笑话,如今却不得不当真了。 这茬热闹一出,袁武便不愿意涂茸在外面待着,他偏头看袁刘全:“我们先回去,夜里一起收网。” “得嘞!”刘全笑应,在涂茸看过来时还不忘给他摆摆手。 涂茸背着小背篓,水把后背洇湿也不觉得难受,这些都是他的战绩,恩人给他的,都是他的! 回到家里,袁武将田螺倒进木盆里吐沙,这小东西沙不多,吐上一日就干净了,到时候就能做个麻辣田螺,有滋有味的。 “它们在浮水。”涂茸指着在里面爬来爬去地田螺说道,“它们没有脚,真可怜,好吃吗?” “嗯?回头做些给你尝尝就知道了。”袁武哭笑不得,前句还说田螺可怜,后脚就惦记上了。 涂茸便不再说什么,时不时将已经磨蹭到盆子边缘地田螺用力拨回盆里。 傍晚,袁武又去山里放了几个简单的陷阱,出山时天色就已经渐渐昏暗了,这时节早晚最是冷,得再买些冬衣了。 到家门口,袁武就见刘全在门前站着,见到他回来,立刻迎上去:“三武哥,你回来了,我说跟你一起收网,嫂子说你没在家,我就没进去。” “我马上出来。”袁武快速进屋。 他回来的不算晚,家家户户都是快天黑时才吃饭,但对涂茸来说却是去了很久,毕竟他又饿了。 袁武无奈,只能让刘全进屋里等。 旁的不说,他做饭却是没问题的,很快就炒好了一素一肉,干粮是中午剩的,放在锅里用热气腾腾就能热乎。 袁武叮嘱道:“我要晚些回来,若是有人喊,不许出来,明白吗?” 涂茸连连拍着瘦弱胸口保证:“我都知道的,除了武哥回来,谁来我都不开门!” “很乖。”袁武捏捏他肩膀,“走了。” 被夸了! 涂茸兴奋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转头便将视线凝在了饭菜上,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菜! 吃吃吃! 他吃得多,却吃的少。 两盘菜每盘就像是被拨拉了两下,没下去多少,却已经把他肚子填饱了。 他将还满当的菜又放回锅里腾起来,连带着干粮一起,等他做完这些,才惊觉屋外早就彻底黑沉,而他之所以还能视物,是他眼睛在起作用。 他起身将屋外的火把点燃,等武哥回来时就不会被绊倒了。 茅草屋有些偏僻,从他这里看不到村里其他人家是何情况,但入眼皆是一片黑暗,唯有他眼前这一把火光。 “弟夫。” “三弟不在家吗?” 借着火光,涂茸看到了站在篱笆院外的袁全,他心里蓦地升起一股不安,他们常年生活在山林的动物,对危险有着天然地敏感。 就如此时,他知道袁全不安好意。 只是,如果他是普通人家的小哥儿,或许真的会害怕,但此时他却有些期待,期待袁全作坏,那他就算动手也不会被惩罚。 “你是谁?你有事吗?武哥不在家。”涂茸之前只在兔形时见过袁家人,再加上成婚那日袁家人没来,此时装作不认识袁全是应该的。 但他讨厌袁全,他们之前居然想饿死恩人。 袁全紧紧盯着涂茸,他低声道:“是有点家事,传出去不好听,我进去再说。” “武哥说了,他不在家任何人都不许进来,你有事可以隔着篱笆说,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的。”涂茸态度坚定。 他虽不懂那是什么视线,却让他浑身不适,像是有毛毛虫在爬。 让人很讨厌。 袁全滚滚喉咙,渴意从喉咙蔓延到心口,让他迫不及待想冲进去,他之前没把袁武娶了漂亮夫郎这事放在心上,他以为那只是村里嘲讽的话! “你!你今日把娘推到河里家里还没找你们算账,你现在拒绝我进屋,简直没有礼数!我可是你兄长!”袁全压低声音,他也怕涂茸就大吼大叫把其他人给引来。 原本他只是想过来悄悄看看,但看到涂茸的样子,他就有些意动了。 “我说不许你就不会进来吗?”涂茸垂下的手轻轻动了动,眨眼间就在篱笆院入口布好了陷阱。 袁全把他的话当做默认,当下就推开篱笆往里面走,只是他一脚踏进院子,整个人便不受控地往地面上摔去,他想爬起来,却像是被人按着头似的紧贴着地面,脑袋动都动不了。 “你做了什么?”头动不了,袁全就以为他压着自己,收着声音低声呵斥,“还不快放开我,我可是袁武的二哥,是他的亲人!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我让他休了你吗?” 涂茸眨眼走到他面前,脚尖不轻不重地踢着他肚子:“你们可不是他的亲人,我才是他唯一的亲人!” “你、你放开我!你到底做了什么?”袁全奋力想挣脱,可自己始终像是被粘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他倒是有办法脱身,只要他大声呼叫。 可如果被人看到他入夜来这里,自己恐怕也要惹祸上身。 涂茸歪头看他,满脸无辜道:“你很害怕吗?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你自己摔到了爬不起来。” 他说着手慢慢落到袁全膝盖位置,微微隔开些距离,张开的手掌慢慢合拢,与此同时,袁全感觉到膝盖阵阵刺痛。 伴随着涂茸的手猛地握成拳,袁全突然爆发出一声急促又惊恐地尖叫,但很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嘴巴一般,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涂茸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一样,欢快笑了两声:“你看,你摔的严重,恐怕稍近些的人家都听到了动静,你还要在这里吗?” “你、你给我等着!”袁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但终究是色厉内荏,比起疼痛,他更多的是害怕。 但他惊讶发现自己竟能动了,便赶紧手脚并用往外爬,约莫爬到了街上,体力不支一头栽了过去。 “嗬……嗬……嗬……” 涂茸猛地跌坐在地上,他本就是机缘巧合能化形的,和那些修炼成型的根本没法比,此刻用了些法子,整个人就有些撑不住了。 兔耳朵和秃尾巴都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但他此时必须立刻回到自己的窝里,否则恩人就快回来了。 “蠢兔子,说你笨还不信!”涂苒骂骂咧咧出现,一手拎起它两只耳朵,将兔子揣进怀里闪身进了玉灵山。 “族爷爷说了你没有大碍,平时叫你修炼上些心,便不听,今日就教训那种杂碎都撑不住。” “我可悄悄看过了,你恩人就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如果还不醒,他回家可是要看不到你了。” “笨兔子,好好的妖精,学什么做人呢?” …… “做人很好玩……”涂茸被他吵醒,虽然还有些累,但已经全然没有方才那种无力感了,“你恐怕不知道,化成人形还能吃肉哦!” “吃肉?!”涂苒红眸瞬间瞪大,“你居然还吃肉了吗?疯子!” 涂茸舔舔软垫,哼哼道:“恩人厨艺很好,下次你也去吧?我让他做给你吃。” 涂苒嘴巴挑,爱吃。 所以年年它都会在自己窝里存上好多食物,也正因如此,涂茸有恃无恐,年年都不好好找食物,就靠着它了。 连最不注重味道的笨兔子都说好吃了,可见是真的好吃。 涂苒不免有些意动,只是它们的身份确实特殊,它无奈道:“这事可不好办,你的身份都说不清楚呢,我再去像什么样子?你别管我了,快过去吧。” “好!”涂茸还是很想请好朋友吃饭,“那下次我带些给你!” 涂茸快速跑回茅草屋,幸好袁武还没有回来,他稍稍松了口气。 都怪他当初没有好好修炼,如果是修炼成型,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撑不住,等他回头再多找些灵芝补补,应该就能撑更久了! 他刚缓了些,就听到了屋外传来的动静。 涂茸立刻跑出去,就见刘全和袁武站在篱笆院外要进来,他立刻跑过去迎接:“武哥!” 第10章 “快去拿木桶来。” “好哦!” 涂茸将木桶拿到院内,借着火把和月光发现他们收回的渔网上挂着好多鱼! 又肥又大! “武哥,好多鱼!”涂茸蹲在旁边,刚举着手指戳了戳鱼,就被蒲扇的鱼尾甩了一脸水,立刻扭头告状,“它用尾巴打我哦!” 袁武当即一拳头将鱼砸晕,也不知死没死,反正是不动了。 刘全在旁边瞪大眼,方才他收网的时候粗暴了点,就被三武哥给骂了,说怕把鱼弄死不好卖,到嫂子这就变脸了? “明日忙完就炖了它。”袁武说。 “好吧,我一点都不生气了!”涂茸欢欢喜喜的说着。 第9章 盖房 秋鱼肥,网到的确实不少。 袁武和刘全各自分了些,将那些快死的单独放起来,准备留给涂茸炖着吃,其余的则是放进大木桶里养着,等着明日去镇上卖掉。 “全儿,我明日有事要出门,你把鱼拉去卖掉,回时带点镇上的糕点。”袁武仔仔细细叮嘱着,“问清楚店家,要甜腻的,贵些无妨。” 刘全有些迟疑:“三哥,糕点都是精细物,那得多贵啊,我买些便宜糖块如何?” 袁武摇头:“他爱吃。” 刘全:“……好吧。” 哪家村户能日日吃镇上小姐公子们才会吃的糕点,三哥还真是疼夫郎,若是叫村里那起子爱说三道四的知道,怕不知要嫉妒成啥样了。 涂茸在一旁听着,知道还会有好吃的糕点时,悄悄戳了戳袁武腰间,恩人真的是好人! 第二日。 袁武没特意早起,在刘全来时把鱼放到板车上,并叮嘱道:“用卖的鱼钱买点心就成,若是不够你先垫上,回来我给你。” “成,那我走了三哥。”刘全没多问他要去干嘛,想来是要找些活计做,三哥被分出来,没房没田的,自然得想些办法多赚银子。 袁武是要多赚些银子,只是他得先找人问问其他事。 玉灵村算得上是十里八乡的大村,会做各种木工活砖瓦房的手艺人也多,袁武的意思是不愿让涂茸跟他在茅草屋里过一辈子。 因此,他做好饭菜就出门去找村长了。 要是想占地建房,自然得先和村长打声招呼。 “啥?你要占地盖房?”李德顺震惊,这小子该不会真像袁家说的那样,把银子都藏起来了吧? 要真是这样,也怪不得他会不要袁家的东西了。 袁武点头:“想圈块地方盖房,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我好多做些活计。” 李德顺看他一眼,说道:“你们就两口子,能圈多大地方,你茅草屋那块就直接盖吧,那块也宽敞。” “只是还要劳烦李叔帮我问问村里哪家是做木匠的好手,我也好合计着看看需要多少银子。”袁武说,“我这不需要太多人,只想要些踏实能干的,这些都得仰仗李叔帮忙了。” “行,这事我帮你问问,你直接跟我去,现在就去!”李德顺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当即一口答应。 村里的事问他就对了,谁家是干活的好手,他可都知道。 农户人家就靠手艺过活呢,会建造房屋的人自然多,还有些能接到其他村里的木匠单子,都是厉害的。 李德顺带着袁武朝一户人家走去,边说边解释着:“你前几年不在家不知道,钟家遭了大难,就剩钟老头自己了。” 一家子妻儿儿媳妇都走了,村里都说钟老头克亲,这些年没人敢和他来往了,外村听说他的事也不敢让他做木匠活了,如今日子就过得艰难起来了。 李德顺到底是村长,村里有什么难处,他能帮自然得帮着些,只是若他自己,他也是不愿和钟老头有什么联系的。 李德顺站在院外喊:“老钟!老钟你在家吗?武小子有生意找你做。” “在在!我在呢!啥生意?进来说吧!”从屋内走出个老态龙钟地老头来,身形也有些佝偻,全然不像袁武记忆里的样子。 他最多也就和刘全父亲差不多,看着却老得过分,可见生活对人的磋磨是方方面面的。 钟老头略有些谄媚的视线落在袁武身上,他忙说道:“武小子都这么结实了,有啥事快进来说!” “我就不进去了,武小子我去别家帮你问问,看他们得不得空。”李德顺说完就快速离开了。 他可不要进去沾晦气。 袁武扭头看他一眼,跟着钟老头进了屋,他一个从战场回来的,可不怕这些。 “钟叔,我想建房,想把我那块都圈起来,依您看,得准备多少银子?”袁武问。 “这得看你的用料,如果是木头,咱们山里就有,花不了几个钱,但如果是砖瓦房,那就得去买,这就贵了。”钟老头仔细帮他分析着,生怕他不找自己做事,“再加上地方越大,用料就越多,都是银子。” 袁武没想过用木头,先前就他自己,茅草屋也能住人,可现在有了涂茸,他就不好再让对方跟着自己住草棚子了。 既然要重新盖,那就盖好的。 不就是银子吗?再赚就是了。 “无妨,我要盖砖瓦房,我茅草屋那块都要占,您估略算算,得是个什么数?”袁武不怕没银子,他有得是力气,只要不伤天害理,什么活计都能干。 “少说得二十两!”钟老头说,“砖瓦可不便宜,你得提前跟人定好千多块。” 袁武仔细算了算自己那些银子,是差不多的,他虽把先前退役下来的给了大斌哥他们,但好歹留了些,再加上猎物卖得好,也得了一些,这才勉强能够上。 房屋建好,涂茸自己在家,他也能放心些。 袁武当场拍板:“那就这么定,去哪家要砖瓦?” 钟老头虽然在本村背着坏名声,但在外村非亲非故的,没人会在意这些,他带着袁武在邻村定好了砖瓦,回到村里,李德顺也帮他找好了能帮忙的人。 袁武要建新房的事瞬间就传遍了,茅草屋本就是他回来时刚建好的,没漏没破的,又要建砖瓦房了,这得是什么人家! 而且,袁武居然有那么多银子吗? 袁武走到家门口,就见好多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聒噪着。 “武小子不是婶子说你,这种事怎么能不叫我家那口子帮忙呢,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 “就是,你要盖大房子,那肯定得费时费力的,人多做快点,不是给你行方便吗?” “对啊,我家大龙,那都是干活的好手哩!” 袁武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他只淡声道:“人是我拜托李叔找的,找了哪家没找哪家,具体原因,各位心里都有数,与其日后闹不愉快,不如现在就相安无事。” 这已经算得上是委婉了,来吵着要帮忙的,不都是知道自家为什么没被选中,却又抱着侥幸,以为闹一闹说一说就能被用。 也有些知道缘由的,觉得面上过不去,压根不来这抛头露脸。 袁武是要建砖瓦房,这在村里不说头一份,但也是不得了的,没点真本事的谁敢接活,这猎户可不是好惹的,一通老拳下去谁也受不住。 李德顺闻声赶来,看见一汪汪人立刻挤进人群里咳嗽两声,将所有人视线都吸到他身上,他这才不慌不慢道:“邻里乡亲,有用到的时候自然要帮忙,武小子这里人手我都找够了,你们没事的就赶紧走!” 围着的人群这才散开。 李德顺道:“人都找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动?” 袁武思忖片刻说道:“就这两日吧,再过些时候就冷了,趁着有晴天,快些建好就成。” “那行,只是虽说都是村里人,帮个忙也没什么,但也不好叫他们白忙活不是?”李德顺说这话,是因为他家儿子也在里头。 “不管饭,每日二十文。”袁武说。 “行,我回头告诉他们!”李德顺说起不管饭这事就来了话,“你夫郎呢?让他做饭也是好的,还能省些铜板。” 袁武摇头:“不让他做这些。” 碗筷盘子可不够他摔的。 李德顺不知,却只笑:“瞧不出来,你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挺会疼人,那成,你什么时候叫他们做,就赶紧弄吧!” 他也悄悄打听过了,这砖瓦房若是盖成,得花几十两银子,这武小子平时看着不显山水,吃糠咽菜,没想到还能拿出这些银子来。 依李德顺来看,袁武可比袁文有本事多了,只是这话他自然不能放在面上说,万一那袁文真考中秀才呢? 建房的事便这样定下来,袁武又和村长找的人商议好动工的日子,这才回到茅草屋里做饭。 涂茸是被一阵香气勾醒的,他捧着咕噜叫的肚子爬起来,顶着乱糟糟地头发走到灶火堂前。 “武哥?” “醒了?”袁武头也不回,“出去等着,这里呛。” 涂茸刚醒,有一点点黏人,他也不理会袁武的话,只摇摇头便蹲在门口拨弄墙角的小石块。 第11章 他刚才好像还听到了很吵的声音,还以为要打起来了,恩人怎么都不说发生了什么呢? “武哥,刚刚出什么事了吗?”涂茸轻声问,“我好像听到吵架了哦?” “和村里人说了说话,没有吵架。”袁武边做饭边回应着,就那些人,还不够吃他一拳。 涂茸便放心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开心,他原本想着要早些起床帮武哥洗漱穿戴的,结果次次都起这么晚,天气一冷,还是对兔兔有些影响的,让他变得更懒了! 明天,明天一定要早些起来帮恩人! “蹲那种蘑菇?”袁武抬脚踢踢他屁股,“洗手吃饭,傻子就是傻子,还玩泥巴。” “我不是傻子!”涂茸努努嘴,你才是大傻子,大傻野猪,大傻熊!嘻嘻! 建房的大事,这事自然不能瞒着涂茸,到底是他夫郎,总要和他商议,何况如果能住大房子,他应该也开心。 然而—— “为什么?”涂茸疑惑,“我们的茅草屋不好吗?我住的地方都是铺着暖乎乎的干草,我们不要干草了吗?” 袁武抿紧嘴唇,也不知这傻子之前过的都是什么生活,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哥儿,怎么能过那么差? 他问:“你不觉得住在茅草屋里很委屈吗?别人家都有大房子。” “我都好呀,反正跟你有得住,我在哪里都无所谓的。”他又不是奔着大房子才来报恩的,恩人住哪他住哪。 这番话在袁武听来,就等同于在表明心意。 对方心甘情愿跟着他,可他却不能真叫涂茸跟着吃苦。 “那就住大房子,我们以后不睡干草,睡棉花,你知道棉花吗?很软,和兔子的皮毛一样,你躺着睡觉会很舒服。”袁武低声说着,全然没察觉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对真兔子来说就和讲鬼故事似的。 兔、兔子皮毛? 涂茸眼睛瞪得老大,细看里面好像还存着些水汽,他摇头:“我不要大房子了,我住茅草屋就好了,你去躺兔皮毛棉花吧!” “我只是想说棉花很软,你会很喜欢的,没说真的要躺兔皮……”袁武无奈,怎么能傻成这样? “那好吧。”涂茸又好了,“那我们就住大房子吧,需要我做什么吗?我能洗衣服,做饭或许也是可以的,大概还能帮着盖房子……” 袁武失笑:“这一片都是我们的,茅草屋暂时不会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但你恐怕不能再睡懒觉了。” “没有关系,我早早起来帮你洗漱穿衣,还能顺便做饭!”涂茸很相信自己的实力,做饭不就是把所有的蔬菜都放进锅里吗? 很简单的样子。 袁武:“……” 你把自己想的真厉害。 第10章 睡觉 李德顺还算靠谱,给他找的人都是老实能干的,虽然村里好些有力气的汉子都没叫,但目前这些人也是够用的。 袁武将自己想盖的大概尺寸告诉他们,连每日的工钱都说的清楚明白,若是有不好好干,并且有意拖延的,立刻让走人。 这些人也都识趣,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弄那些腌臜事恶心彼此。 茅草屋确实暂时不会动,也如袁武所说,每天早上院外都有很大动静,说话声,动土声,涂茸就是想睡懒觉都不行。 再加上他有心想帮忙,每日听到动静都会赶紧起来,只是一直都晚一些。 袁秀英不免有些不满意,她拉过涂茸悄悄道:“堂姑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哥儿,不会做这些活计,可你总得早些起,不叫别人看笑话。” 涂茸有些苦恼:“可我起不来,武哥也不会叫我,他总是让我多睡会。” “三小子是心疼你,可你也得心疼他,你知不知道盖新房要花多少银子?那些砖瓦就得好几两!真有这些银子做什么不好?”袁秀英是真心疼银子,先前那茅草屋有什么不好? 要不是为了新夫郎,三小子肯定也不会愿意做这些,否则就他自己住,在哪不是住呢? 只是这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她不好多说什么,便只能叮嘱涂茸,希望他能心疼心疼袁武。 “我明白的堂姑,从明天开始,我就学着洗衣裳,也慢慢学做饭。”涂茸乖巧答应,如果能让恩人开心,他很乐意做这些的。 “那好,明中午我来叫你,咱们一起去河边洗衣裳,堂姑教你。”袁秀英见他懂事,心里不免又满意几分,至少是听话的。 涂茸欢喜点头。 袁秀英家的丈夫儿子都来这里帮忙了,袁大壮一家却没有半个人影,袁武倒是也不期待他们来,省的他们来了这里再闹事,何况他听说袁全不知怎么摔断了腿,怕是正着急呢。 左右这些都和他无关,他也懒得理会。 袁武抹了把汗,视线落在涂茸身上,瘦弱的小哥儿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且他还穿着袁武早些年的旧衣衫,一眼便能瞧见。 涂茸很敏感,瞬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他想到袁秀英的叮嘱,立刻转身进屋倒了满满一碗水,还往里面放了糖块,两手捧着就跑到了袁武面前。 他微微捧高碗,露出笑容:“武哥喝水。” 袁武不愿他一直举着,视线落到碗底时,才发现里面还有未化开的糖块,他一饮而尽,连带着糖块一起,在嘴里发出咯嘣声响。 只是他总觉得这糖块格外甜腻。 “别在这边待着,你去玩。”袁武说,“这边都是灰尘,男子也多。” “你不陪我,我不想自己玩。”涂茸鼓鼓脸,可怜巴巴的看着袁武,别人哪有恩人好玩呢? 踏实做活的也总有爱说笑的,听到他们夫夫间的谈话不免笑起来。 “三小子,你不如歇会,陪陪你家哥儿?这眼巴巴瞅着,我们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你家哥儿看着就是住大宅子的,你把他哄走,我们使劲给你盖,叫你们早点住上新房子!” 袁武没应他们的话,只带着涂茸走远些,村里汉子都是这样,相熟起来总爱说几句荤话,他和涂茸还没到那一步,更不想叫他听到那些话。 涂茸不解,但恩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刚才看见你和堂姑说话,聊什么了?” “堂姑说明儿中午教我洗衣裳,我想给你洗衣裳,我可以去吧?”涂茸抬头,眼巴巴看着他。 袁武先前总是套兔子,大概是见得多了,莫名觉得对方这眼神和兔子似的,他心里猛地咯噔一声,怕是以后都不敢随便捉兔子了。 他轻声咳:“你想去就去,秋日水冷,觉得冷了就别洗了。” 涂茸点头又摇头:“我不怕。” 袁武便不再多说什么,叮嘱他两句便继续去干活了,到底是他家的新房,自然是得多上心些。 盖新房这事这样热闹,还请了好些人去,说来李德顺也去袁大壮家请了。 在李德顺看来,他们只是分家,就算是断亲,邻里乡亲也是该帮忙了帮忙,只是袁全伤了腿,却叫他们欢天喜地的给袁武盖新房,袁大壮自知做不出这种事,便拒绝了。 袁全不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断的,他只知道自己去找涂茸,然后再醒来就躺在家里了,腿已经断了。 他隐约觉得是涂茸有问题,但印象里他们也没接触,自然不好将这锅扣到对方头上,便只能吃了这哑巴亏,何况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晚上去找人。 “娘!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袁全虽嫉妒袁文得娘宠爱,但他还是一心仰仗着袁文的,自然也期待他回来给袁武下马威。 “就这两日了,等你大哥回来,我可是要和他好好说说那个小畜生,居然还想断亲,他敢!”陈兰香也盼着呢,但她不敢让人去打听,阿文不喜欢家里人去镇上找他。 袁全有些不高兴,他冷哼一声:“大哥也真是的,回不回倒是派人给家里捎句话,回回回来就是要银子,家里连给我娶媳妇的银子都没有了!” 陈兰香皱眉:“等你大哥考中秀才,那不就有银子了,你再等等,有你大哥在你怕啥?” 她说完扭头看向一直坐着没说话的袁大壮,“你想啥呢?你不是还想去那帮忙吧?你敢!那个不孝东西,你还惦记他呢?” “瞎嚷嚷什么!”袁大壮瞪她,“我是在想他的银子,不声不响就要盖新房,肯定有很多银子,当初一枚铜板都不愿意给咱们!” 说起这事陈兰香就生气,当即就扯着脖子开始骂了起来,声音大到恨不得让全村的人都听到。 袁全心中暗爽,骂吧,骂的越狠,等大哥回来就会狠狠教训袁武! 翌日。 袁秀英如往常起来,吃过饭就带着两个儿媳和女儿朝袁武的茅草屋去,汉子们已经热火朝天地干活了。 她便直接进屋去叫涂茸,茅草屋不大,刚进去就发现了床脚收起来的一套被子,以及还在床上睡着的涂茸,她一眼就看出这是怎么回事了。 第12章 怪不得这哥儿还一副天真样,合着连正经事都没办呢! “茸哥儿?茸哥儿你起来,堂姑有话问你。”袁秀英边叫边推碰他,“你快起来,咱们该去洗衣裳了!” 洗衣裳! 涂茸猛地坐起来,头发也乱乱顶在脑袋上,他想也不想直接赤脚下地:“堂姑,我们去洗衣裳!” “诶呦等等!你这衣裳也不穿好,头发也乱糟糟的,出去不是叫人笑话?”袁秀英催促道,“你快点收拾,我去外面等你。” “堂姑,帮我梳头吧?”涂茸放软声音,“平时都是武哥给我梳头的。” 如果就他自己,他当然可以略用些小术法,但他修为不够,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袁秀英真是拿他没办法,给他梳头穿戴整齐,才把他带到外面。 涂茸临走时还想和袁武打招呼,但看对方忙得厉害,只能默默离开了。 袁秀英带他去的河边已经有几个妇人在洗衣裳了,见他们过来,便不住给对方眼神。 一妇人笑道:“茸哥儿,这还是头回见你出来洗衣裳,你休息好了?” 涂茸困倦万分地打着哈欠:“没有哦,还是很想睡觉,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了,总是是不想起……” 他声音越来越小,妇人们离他有些距离,自然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只听前半句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武小子身强力健的,你受不住也是正常的,只是你身为夫郎,洗衣做饭还是要做的,可不能懒着,会被嫌弃的。” “就是,你这都快半月才出门洗衣裳,这可不行,村里哪家夫郎妇人,不是挺着大肚子还要干活?” “什么?”涂茸不解。 妇人们哈哈笑了起来,脸皮薄的小媳妇和未出阁的姑娘们则是红着脸洗衣裳,只当是没有听到。 袁秀英见他这种反应,就知道他还不懂事,便委婉道:“成了婚,还得和汉子做那事,生孩子呢!你回头也和三小子说说,早点生娃,你也有盼头。” 涂茸不太懂生娃和盼头有什么联系,但生娃这事他能行的呀! 不过会生兔兔吗? “我知道了堂姑,我会和武哥商量生孩子的事,我能生的,他应该会很喜欢。” 兔兔谁会不喜欢呢? 只要武哥不吃兔兔…… “诶呦,你这哥儿,看着面皮薄,说话倒是够大胆的哈哈哈哈!” 妇人们纷纷笑了起来,因着来得早,那些好生事的还没有来,气氛勉强还算和谐。 没有察觉到危险气息,涂茸也乐得在她们这里多了解些事情。 不管是生娃娃,还是做那些事。 入夜。 袁武累了一日,躺在地上就开始打鼾。 涂茸却是睡不着,他翻身趴着看向袁武:“武哥,你不跟我睡觉吗?我今日听婶子们说,成婚的小哥儿都是要和夫君睡觉的,还要生娃。” 鼾声停了一瞬,然后更大了。 “武哥,跟我睡觉吧?” “闭嘴,再不睡觉就让老猫把你叼走!” 第11章 袁文 如陈兰香所说,袁文确实很快就回来了。 袁文是在镇上读书的童生,自觉是读书人便觉得高人一等,虽面子功夫做的足,但内里却是瞧不起乡下泥腿子的。 他这一路回到家,就听说三弟袁武回来了,回不回的对他来说并没有影响,毕竟就是个退下来的杂役兵,只是他却没想到他看不起的杂役兵居然还把家里搅和乱了。 脚刚踩到袁家的泥,就听陈兰香灌了一耳朵的脏话,他不禁有些反感:“娘,谨言慎行,怎好满口脏话,实在有辱斯文!” “大哥,娘都被三弟气成什么样了,你还在这满口死文不死文的,有啥用?你不如去找三弟帮娘讨公道!”袁全撇撇嘴,全然看不惯他的虚伪做派。 袁大壮当即呵斥:“老二,怎么和你大哥说话呢?不懂规矩!” 袁全气急,干脆扯过被子躺下了。 袁文自知还要靠这个弟弟赚银子供自己读书,几个呼吸间就换了幅面孔,他笑道:“二弟别气,日久天长的事总要慢慢来,我从镇上给你带了点心,你尝尝吧?” “……真的?”袁全也不是真的要和袁文吵,对方给了台阶,自然赶紧下,“还是大哥好!” 袁文趁着机会听他说袁武的事,而袁全也三言两语将袁家摘干净,把错都推到了袁武身上,却刻意隐瞒了袁武那个漂亮的夫郎。 早起这事,有一就有二。 袁秀英每日都会早起叫涂茸起来,要么洗衣裳,要么就是教他打理家里,反正晚上也没累着,还不早起干活就说不过去了。 涂茸原以为自己会适应,却不想每日都睡不醒,困意和疲倦就越积越多,直到积累得不开心。 这日洗完衣裳,涂茸蹲在茅草屋旁边,捧着红通通的手指轻轻哈气,袁武很快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应该说前两日就发现了,只是忙着盖房的事,便没能及时询问他。 突然,涂茸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人踢了踢,他立刻抬头,眼底便涌起惊喜:“武哥!” “不开心?”袁武垂眸看他,挺糙一汉子,心思却格外灵敏。 “有一点哦。”涂茸伸出手比划出一点可以忽略不计地缝隙,他有些迷茫,“我好像很懒,我一点都不愿意早起,可是我很愿意给你洗衣裳,洗我们的衣裳,但是我很困哦,我不开心……”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袁武却是能听明白,无非就是愿意做事,又不愿意起太早做事。 他抬脚轻轻踢涂茸脚尖:“那就睡足了再起,我和堂姑说,不叫她再叫你起床,能开心点吗?” “能哦,如果你跟我睡觉,我会更开心点哦!”涂茸立刻顺杆爬,忽闪着大眼睛看他,希望他能立刻答应自己。 袁武冷笑:“成天想屁吃!回屋睡你的觉!” 另一头。 袁文在问过村里人后就朝袁武这边的茅草屋走来了,他倒是要看看这泥腿子弟弟到底要盖个什么新房。 人多建的便快,虽然只有短短数日的功夫,但地基早已打好不说,院墙都垒起来一截了,从砖瓦来看都知道建成得是高墙大院了。 袁文压下内心的震惊,待走近后并未直接喊袁武,而是先询问身边的妇人:“婶子,可有见我三弟?我来寻他,想和他说些话。” 这咬文嚼字的劲儿就不是普通汉子能有的,那妇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大喊道:“你是文小子?哎呦,有阵子不回来,差点认不出了,你找武小子啊,他在那边和泥呢!” “劳烦婶子帮我叫他一声,多谢。”袁文可不想穿着干净去蹚那些灰尘和泥土。 那婶子哪里受过这样的优待,当即就立刻走近几步开始叫袁武了。 袁武闻声走来,就见妇人身边站着一位看着温和的男子,他眯了眯眼,即便这些年过去,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袁文。 “你有事?”袁武张口便带上了混不吝和流氓语气,“早和你家断亲了,没事少来,有事更别来。” “三弟,这话便是错的,你我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怎能说这样冷血无情地话,真是叫我这做兄长的心寒。”袁文三言两语便将错全都推到了袁武身上。 若说起初为着名声他不愿真让家里和袁武断亲,眼下看到这即将盖成的大院,那便更不愿意了。 他若是能在这大院里读书,那自然是美滋滋的。 袁武将锄头丢到一旁,嗤笑一声:“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人话都听不明白了,之前有文书,写的清清楚楚,我袁武和你袁家没有任何关系了,祸福不相依,不同甘不共苦,没事赶紧滚!” “你!我是你兄长,你怎能如此粗鄙不堪?我们可是血浓于水地至亲,你莫要再闹脾气了。”袁文端得一副温和样,像是在耐心劝解使性子的三岁弟弟。 却不知,他这幅道貌岸然地模样落到袁武眼里是何等恶心! “你他娘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袁武当即拿起旁边杵着的木棍挥过去,“赶紧滚!再敢来胡言乱语,老子打得你爹娘都不认识!” 军营这些年,骨子里的痞气可是难以消磨的,这话加上动作,当即就把袁文吓了个趔趄。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察觉到其他人打量的视线,敏感如他,只觉得好似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恨不得立刻找地缝钻进去。 他一甩衣袖,顾不得狼狈,快速说道:“我只是听二弟说你成家了,想过来看看,既然你如此不欢迎我,那我便不多留了,你保重身体……” 袁文说完就赶紧提着衣摆离开了,好似有多嫌弃脚下的泥。 袁武淡淡收回视线,继续做事了。 袁文这次在村里时间久,他闲来无事便总要去茅草屋那边逛,他虽然有些好吃懒做,但说实话是比不过涂茸的,所以一直没有见过。 但这次他去得晚了,恰好碰上涂茸端着木盆要去河边洗衣裳,袁文眼睛都直了,他盯着涂茸的脸痴痴询问:“你是哪家的哥儿?怎么从我三弟这里出来了?” 第13章 涂茸充耳不闻,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你!哎!你是谁家的哥儿?莫不是,你是袁武的夫郎?!” 提到恩人的名字,涂茸这才屈尊纡贵般停下脚步,侧身看他,语气格外冷淡:“你谁?” 袁文眼睛一亮:“我是袁武的大哥,是在镇上读书的童生,可村里的土户们不同,若我考中秀才,可是真正有功名的人了!” 他迫不及待地夸着自己,袁文自认在镇上读书这些年,还没有见过这样特别的小哥儿,倒不是指他的美貌,而是那种气质,十分与众不同。 他在镇上也是见过大户人家小姐和少爷的,但都没有面前这小哥儿的独特气质。 “我管你是谁。”涂茸瞪他一眼,快步朝河边走去。 堂姑这几日都没有叫他,衣裳也攒了好几日了,他得趁天晴快些清洗了,好让恩人能有换洗的衣物。 可谁知后面这人一直跟着,还总要和他搭话,当真是烦人! “我是来请三弟和你回家的,我们都是亲人,怎么能说断亲就断亲,若是回家,娘也能照顾你们,洗衣做饭。”袁文试图说些好话从而哄他们回去。 “你胡说!”涂茸猛地扭头看向他,眼底闪着愠怒,“你们才不是亲人,我才是武哥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你这人说话真讨厌,不要再跟着我了,否则我就告诉武哥说你欺负我!” 袁文还欲再说些什么,只是袁武前几日确实吓到他了,如果对方真找来,他打也打不过。 将人赶走,涂茸这才赶到河边洗衣裳,只是他去的不巧,河边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原本还想着和那些婶子们讨教一番。 毕竟恩人现在都不和他睡觉,他又怎么会有娃娃呢? 涂茸没见到熟悉的婶子,学着其他人洗衣裳的样子,使劲用木棒将衣裳捶来捶去,污垢便会随着大力敲击被捶出来。 他专心致志地洗完一盆衣裳,回到茅草屋时盖房子的工匠们都在休息,涂茸赶紧将衣裳晾好,然后屁颠屁颠儿的跑到袁武面前。 他扬起笑脸:“我洗完衣服了哦!” 袁武被他笑意感染,也跟着咧开唇角:“这么厉害?” “很厉害!”涂茸毫不吝啬地夸奖自己,夸完他又突然想到袁文,原本明艳的脸蛋瞬间耷拉下来,他低声道,“有个很坏的家伙跟着我,说要我们去袁家,他坏的!我把他吓跑了!” 袁武掀掀眼皮,不用想就知道是袁文,先前去镇上卖猎物时,偶尔也会听几句风流话,知道袁文是什么人,向来以风流自居,做那些自认为潇洒的事。 如今叫他碰见涂茸了,怕是来日还有得纠缠。只是他也不能藏涂茸一辈子。 “做得好,以后自己时遇到他,就躲着些,别叫他碰你,明白吗?”袁武得先把这小傻子给叮嘱好了。 “我明白哦,他不想让我做你的亲人,我讨厌他,我就要做你的亲人,我还要给你生娃娃,这样我们就会有很多很多亲人!武哥,我们生娃——” “闭嘴!没羞没臊!” 第12章 神奇 因着涂茸很喜欢茅草屋,袁武便没动那块地方,再加上他们也得有住的地方,干脆就继续留着了,以后还能做柴房,放打来的猎物。 眨眼又半月过去,砖瓦房也已经彻底盖好,幸好这段时间只是变冷,并没有下雨,否则日子还要再往后拖。 房屋建成后晾晒了几日,他们便直接住了进去,只是还没有家具,偌大的房屋便显得有些空了。 袁武照旧还会去山里放陷阱,之前只是在路上走着,都会看到跑到路边的野兔,可见山里还是有很多奔跑的猎物,若是能在冬日也猎到,定然能卖出好价钱。 “我要进山看看,你就在家里待着,要是觉得无聊,就去堂姑家找程月,她经常去河边赶鸭子,你也去玩。”袁武又仔细叮嘱些其他事情,便出门了。 晨起冷的厉害,门窗都紧闭着,涂茸看不到屋外的日光,但也知道袁武只会在天气不错时进山。 被推醒时涂茸还迷糊着,听到他说话在床上躺着迷瞪了一会,便要挣扎着起床,可谁知再坐起来时,早就过去好一会的好一会了,人早就没影了。 他趴在床上打着哈欠,眼底窝出一汪眼泪,他随手擦掉,想到恩人说的话不免有些意动。 他来玉灵村也有一段时间了,虽说还没有怎么出过家门,但除去袁家不说,他还是认识了好些人的,比如村长一家和堂姑一家。 程月,就是堂姑家的小女儿。 性格很活泼,时常会去河边赶鸭子,还总会和他说很多有意思的事,他很喜欢听那些趣事,涂苒也喜欢,如果他也喜欢和人类玩就好了。 涂茸微微叹息起床,按照恩人教他的洗脸梳头,将衣裳穿戴整齐,便去厨房找饭吃了,等他将自己都收拾好,这才挎着堂姑给他的小布包去找程月了。 他起得晚,走到程家门口时,程月竟是才往外赶鸭子。 “茸哥儿!”程月看起来有些慌乱,却也很欢喜,“你来了,我跟你说,我家鸭子昨夜里孵出好几只小鸭子,你要不要?” “我得问问武哥。”养活物这样的事,还是要当家做主的说了算,他平时要零嘴还行,这些不能自己做决定。 程月想想也是,她很懂的点点头:“也对,三哥知道的东西多,他要是愿意,我就送你两只,不过不能送你太好的,还要留着下蛋呢。” “没关系哦。”涂茸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程月愿意送他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那我们去放鸭子吧,我带好了干粮,你带了吗?”程月说着便上前看他的小包,“哇!你带这么多好吃的?” 有热乎乎的饼子和咸菜不说,居然还有果脯和糕点! 涂茸弯起唇角,很自豪地说道:“是哦,我说果脯很好吃,就有吃不完的果脯,说糕点很好吃,就有吃不完的糕点了,武哥真的很神奇。” 程月看向他的视线有些许无奈,神奇吗?她要是有银子,她也买买买! “三哥很喜欢你,我们都觉得他很凶,但他对你很好,你也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知道了吗?”程月一脸严肃地叮嘱他。 虽然涂茸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为了银子抛夫的小哥儿,但半点都没有会照顾人的样子,但三哥喜欢,只要他不做坏,就算不会照顾人也没事,慢慢学就好嘛! 何况,她和阿娘都会教他的。 涂茸不太懂什么叫“过日子”,这里的人都很喜欢说这句话。 见他吃点心要说他不会过日子。 见他不洗衣做饭也要说他不会过日子。 可他明明就有很好很好的和恩人一起生活着,没有做坏事,这难道是好好过日子吗? 两人朝河边走去,放鸭的地方是条小河流,水不深,程月有时候还能在里面抓到小鱼喂鸭子,有时捉的多,还能拿回家炖鱼汤。 “等我把鸭子赶进去,我们就在旁边转转。”程月说着就嘴里叫嚷着什么,把鸭子都赶进河里了。 这时候养些家禽不容易,家家户户凡是养的家畜的都会做好标记,所以也不怕丢。 涂茸就在旁边乖乖站着等,嘴馋忍不住了就扣几枚果脯吃。 两人朝河后面的小山走去,虽然已经变冷,山里已经没有新鲜水果,但若是能挖些野菜也是好的。 别看程月才十四岁,也是干活的好手,眼睛一晃就能看出来也野菜在哪,蘑菇在哪片树根底下藏着。 “最近都晴着,我还以为不会有蘑菇呢!”程月欢喜地往自己的背篓里放,扭头见涂茸盯着蘑菇看,便往他的布包里也放了些,“你得自己找,它们爱在树根底下藏着。” “谢谢。”涂茸没拒绝,跟着她一起猫腰在树根底下翻来翻去,有些被枯叶压着的,都长的很好。 他像是在捡宝物,每一株都采的很小心,慢慢放进布包里,然后再露出笑容。 他想,自己明明是来玩的,却还能找到这些,恩人一定很开心。 “茸哥儿!茸哥儿你快来!”程月压低声音喊他,视线却一直盯着前面。 涂茸对这样的说话方式很熟悉,每当他和涂苒做坏事,或者即将做坏事的时候,就会这样,偷偷摸摸的。 他便立刻佝偻起身体,然后悄悄走过去,直到走近,才知道程月为什么这么惊讶。 原本穿过小山树林是另一片湖边,湖边有高高的芦苇,此刻却能看到好多水鸭在湖的上面盘旋,有水鸭,就一定会有水鸭蛋! “我们要抓它们吗?”涂茸低声询问。 “抓不到,我们等它们飞走,就抱些水鸭蛋离开,我大嫂有身孕了,如果能有水鸭蛋补身体,就不用吃家里等着要卖的鸭蛋了。” 身孕啊。 涂茸撇撇嘴,他也很想给恩人生娃娃,到时候应该会算他报完恩了吧? 然后就按照涂苒说的回到玉灵山,只是他隐约有些舍不得平时要吃的糕点和果脯…… 第14章 “快快快!飞走了!” 随着程月一声吼,涂茸立刻瞬间窜了出去,他下意识追着扑扇翅膀的水鸭,胡乱伸手时,还真叫他拽下来一只! 程月在旁边看的眼睛都瞪大了,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而且怎么还能抓到呢! “程月,你帮我呀,快来帮我呀!” “来来来了!” 在程月扑过来之际,涂茸稍稍用了些术法,这水鸭瞬间被牢牢桎梏住了,扑扇着翅膀,见飞不动跑不了,便不再挣扎了。 涂茸气喘吁吁地躺倒在旁边,差点就真要抓不住了,这也太考验兔兔了! 程月不敢歇息,抓了一把芦苇,直接把水鸭的一只翅膀给绑上,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两人歇了一会,便在芦苇丛里开始找水鸭蛋,果真叫他们找到一窝,蛋壳有些微微的青色,还有几枚是发白和肉色,比鸡蛋要大上好几圈。 “真好,你大嫂就能补身体了。”涂茸说。 “可这些是你找到的,从前我自己在这边放鸭子,一次都没有见过,你真的愿意分给我呀?”程月有些迟疑,这么多水鸭蛋,若是拿去卖能卖好几十文呢。 涂茸点头:“你都愿意分给我小鸭子,我也愿意分给你水鸭蛋。” “谢谢你茸哥儿!” 程月欢喜地摸了几枚鸭蛋放进背篓里,还贴心帮涂茸也装好,至于那只大水鸭,这是茸哥儿抓到的,她不能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两人在河边吃的午饭,涂茸就着咸菜将饼子吃完,还吃了些果脯溜缝儿,肚皮一紧,眼皮就松,他就有些困了。 程月见鸭子们都不下水了,便站起来道:“鸭子们都吃饱了,我们也回吧?三哥说不定都回去了,还能让他给你炖鸭肉吃。鸭肉应该很好吃。” “你没有吃过吗?”涂茸问。 “没有,家里能养这些都是稀罕的,鸭蛋都是吃破碎的,但也有好久不吃了,鸭子就更别说了。”程月神情有些落寞,“咱们农户人家,哪有闲钱吃肉呀?” 涂茸不懂,养鸭子卖鸭蛋的银子不是都能买肉吃吗? 但他没这样说,他只弯起眉眼:“那等武哥做好,我给你和堂姑送去一些,水鸭又不是花银子买的哦!” 程月莫名觉得眼眶有些温热,这样的东西,原也竟是能在别人家随便尝到的吗? 家中虽待她很好,但也绝对没有她要吃肉就有的道理,她虽羡慕,却生不出半分嫉妒的心思,不同人,不同命罢了。 轰隆—— “呀!要下雨了!”涂茸竖起两只耳朵抬头,阴云已经在缓慢攒聚到空中了,他见过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被雨淋湿。 “我们赶紧回去吧!” 两人合力将鸭子赶回岸,然后朝着村里奔跑,只可惜雨来得及,依旧被雨打湿了。 涂茸没先跑,而是帮程月把鸭子赶回家里,才背着大水鸭抱着布包朝家里跑,没跑两步就瞧见前面一道高大身影。 “武哥啊哈哈哈……”他欢快笑出声,更奋力朝前跑去,“武哥,我抓到一只水鸭,我们吃鸭呀!” 袁武撑着伞,看着远处不断跑近的身影,越来越近,伴随着笑声和喊声,直接就钻到了伞下,以及……他心里。 “这样开心?”他接过对方背上的大鸭和布袋,一只手就能拎得住。 “开心,想和你一起吃鸭。” 他虔诚献出自己今日找到的最大的宝物。 第13章 吃鸭 一把伞遮不全两个人,但倾斜的伞却能将想遮的人遮住。 涂茸全然不觉这些,他飞快跑屋檐下,奋力甩着脸上残留的水珠,他看着收伞的袁武嬉笑道:“武哥,水鸭要怎么吃呢?还有水鸭蛋,我摸到很多。” “一会再做,我烧着热水,你先洗洗。”袁武将湿掉的外衣脱下,边说边朝厨房走去,顺便将水鸭和水鸭蛋也放进去。 “那我先洗哦,你也好快点过来洗,我们一起洗的话可以很快洗完,然后很快吃鸭肉,程月说她都没有吃过,武哥肯定也没有吃过,你一会要多吃点哦……” 清亮地声音萦绕在耳畔,随着他进屋,声音变小,袁武这才静下心去给他打热水。 家里的各式桌椅板凳都是袁武亲手做的,包括洗澡用的浴桶都是他拿着砂纸一点点打磨的,以保证小哥儿洗澡的时候,不会被边缘的木刺炸扎伤。 袁武将水倒进浴桶,觉得水温差不多,就要叫等在里面的人泡澡,哪知刚转身就瞧见赤条条的小哥儿正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袁武大惊:“你做什么不穿衣裳!” “洗澡要穿衣裳吗?”涂茸讶异,转身就准备去将衣裳捡起来穿,“好奇怪哦……” “穿什么穿!还不赶紧进去,说你是傻子还觉得话难听,得了风寒,喝药苦不死你!”袁武虚张声势地拔高音量,视线却躲着不敢看他,侧眸拽着他手臂,把他塞进浴桶里,水瞬间就溢了出来。 涂茸笑起来:“好暖和哦,往年冬天都只有冷水喝呢!现在居然还有热水澡!武哥,我肯定会听堂姑和程月的话,好好和你过日子哦,我会很快学会洗衣做饭,种田,还有打猎,然后给你生娃娃,一个够吗?我看别人都生很多哦……” 袁武只当他是说笑,自从认识以来,他说这话没有百遍也有数十遍,现在清晨还起不来,这话半分都信不得。 他将皂荚放到涂茸触手可及的地方,干净的布巾和衣裳都放到旁边的木架上,等他洗完澡就能直接使用。 “武哥?”涂茸察觉到他要走,立刻扭头看他,“不和我一起洗吗?木桶很大呀?” 袁武曲起手指在他额头重重一弹,低笑道:“我得先去做饭,否则你一会又要在门口蹲着等了。” “哦……”涂茸莫名觉得耳朵很烫,他抬手摸了摸,没再多说什么,缓缓往水里沉了沉,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袁武将鸭子处理好,分成两半,水鸭本就大,只有一半也是够他们两个吃的,何况还有水鸭蛋,也能炒菜。 先前在军营跟着学做饭,火头军们都很舍得用料,导致他口味也有些重,新房盖好后,就将厨房内该用的柴米油盐都买全了,这会做起红烧鸭来很得心应手。 先将半只鸭剁成块,下锅煮熟,再捞出来备用,将锅清洗干净,他没敢倒太多油,涂茸似乎有些吃不惯重油,何况鸭子自身也有些油。 待油热放进他提前准备好的调料,调料香出来后,再将鸭块重新放进去翻炒,经过煸炒的鸭肉会滋滋冒出油花儿,肉香瞬间就飘散出来,再舀些清水放进去炖煮就可以。 他突然想到还有坛清酒,按理说多放些更入味,但不确定涂茸能不能吃酒,便只少放了一些。 “好香呀!”涂茸探头进厨房,看见那道身影,立刻笑弯眼睛,“武哥!” 袁武偏头看他,微抬下巴示意,后者便立刻蹦哒进厨房,揪着他腰间的衣裳,猫腰将头探向锅内。 “煎蛋还是炒蛋?”袁武问,问完又觉得对方是傻子,解释道,“煎蛋就是煎成完整的蛋形,炒蛋就是碎的,烂的。” “我不要我不要吃碎的,是完整的。”涂茸揪着他腰间的衣裳轻轻晃着,又拍马屁道,“武哥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袁武嗤笑一声:“我爱吃碎的。” 涂茸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下去,甚至有些委屈,到底是刚成人形的兔子,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表情。 袁武不理会他的神情,便自顾自打蛋进油锅,听着滋滋声和身后低低的嘶嘶声,他心情大好地翘起唇角,逗傻子的感觉真不错。 “完整的!”涂茸瞬间瞪大眼睛,他惊喜地看着锅里的蛋,又看看袁武,不自觉便撒起娇来,“武哥你真好,我肯定肯定好好给你生娃娃,和你过日子……” “傻子。”袁武轻弹他额头,将煎蛋放进盘里,在上面撒了几粒盐巴。 屋外小雨淅沥,屋内飘满肉香。 涂茸撸着袖子拿着鸭块啃,碗里的米都沾上了油花和酱色,他却根本顾不上吃。 “武哥吃武哥吃!”涂茸见他盯着自己看,便立刻捏起一块递到他嘴边,“好吃哦,武哥很厉害,比菜叶好吃多了!” 兔兔我呀,可以吃三大碗! 然后,啃了几块肉,涂茸又饱了。 袁武无奈吃起他的剩碗底,鸭肉咸香,他也吃了两大碗米饭才饱。 “你不是还要给堂姑家送鸭肉?”袁武见他捧着肚子懒得动弹,便想让他动动。 “要去哦。”涂茸瞬间来了精神,但看盘子里还有好些,他立刻端起来就要走,“那我就拿走啦!” 袁武赶紧制止他:“傻子!怎么能拿吃剩的给别人,厨房里有盛好的,堂姑家吃饭晚,这会过去赶得及。” “那我去哦。” “撑把伞。” “知道啦!” 袁武看着他撑伞离开,这才回屋收拾,顺便洗澡。 第15章 涂茸撑着伞小心朝袁秀英家走去,怀里的小竹篮就显得有些笨重,生怕里面的汤汁和鸭肉会洒出来。 尽管有些慢,但还是顺利到达袁秀英家门前,屋外没人,他便站在院里喊:“堂姑,程月,我来送东西啦!” “茸哥儿!还下着雨怎么就过来了!”程月一头扎进雨里,小心朝他跑来,她看得出对方穿的是新衣裳,生怕溅到他身上泥点子。 涂茸赶紧用伞遮住她,笑道:“我来给你送鸭肉,武哥做的可好吃了,你快闻闻,香不香嘻嘻!” “茸哥儿……”程月红了眼眶,她颤抖着嘴唇拒绝,“不行,这好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你拿回去吃吧,我们不吃这些,家里有菜吃呢,你等着,我进屋给你拿些干菜!” 她说完就往屋里跑,涂茸眨眨眼更过去,躲到檐下便将伞放到旁边,呆傻傻地端着碗等着。 袁秀英许是听程月说了,赶紧出来迎他,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更是开口嘟囔:“就说你不会过日子,这好东西咋能随便给人,三小子吃得多,都给他留着啊!你这孩子,谁要都给啊!小月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气死我你们才开心!” “武哥让端来的,我听他的。”涂茸将碗递过去,很认真地解释,“我有和武哥好好过日子,好好吃饭睡觉不添乱,就是在过日子,武哥说的。” “娘,茸哥儿下着雨送来,不好叫他再迎着雨回去,就收下吧,地窖里还有菜,多给他们拿些,有来有往的,还能亲近些。”程康笑说着,“三哥念着咱们,咱们也念着他就成了。” 袁秀英瞪他一眼:“显着你会说了,肉和菜能一样吗?天天让你吃菜,看你再叫唤!等天晴了去你三哥那转转,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就知道吃!” 话说了这老些,袁秀英见儿子也想吃,便将这肉留下了,并给涂茸拿了好些干菜调料,还有她留着舍不得吃的糖块,都给他装上了。 明明只端着一碗来,走时却带着一篮子,涂茸觉得他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不过明明都要收下,为什么还要说那些拒绝的话呢? 真是搞不懂人类。 “傻子当然搞不懂。”他将这事说给袁武听,自然又得到一句打趣。 涂茸呲呲牙:“你坏!” 袁武捏捏他脸蛋,尽量解释地直白易懂:“这是亲朋间的客套,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关系再好都要知道感谢,你有感谢过你的朋友吗?” 这倒是问住涂茸了。 他很少和涂苒说谢谢,甚至往年冬日,只要没吃的,就去涂苒那赖着不走,对方虽然总会捶他,但也没赶过他。 按照武哥说的,他得好好感谢涂苒。 见他不回应,袁武就知道这傻子根本没做过这种事,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你的朋友们,都在哪?你可以把他叫来,好好感谢。” “都在山里,他们不爱出门的,都是在山里找食物吃,我有说请涂苒吃肉肉,但他打我哦。”涂茸哼哼笑,“但我还是要请他吃肉肉,我把他叫来好不好?” “你的朋友,当然好,只是他要从很远的地方来吗?”袁武眼睛盯着他的表情,像是随口提醒,“要是太远,等他到了,肉就坏了。” 坏了?! 涂茸立刻摇头保证:“不远不远!他就在玉灵山,我能把他叫来的,不要让肉肉坏掉,武哥~” 刚成人形的兔子,哪里斗得过做了十几年人的人,三两句就套出话来。 袁武震惊于他的朋友都在玉灵山,山里哪有人户,即便有,也早在几十年前成了玉灵村的村民。 总不能,这傻子的朋友都是山妖精怪! 第14章 乖巧 。“涂苒!” 得到准确允准,涂茸第二天就趁着袁武不在家时进山去找涂苒,只是他在涂苒窝前转悠好久都没有见到人,只能扯着嗓子喊。 他想把涂苒请到他和武哥的家里吃饭,或者等冬日里就把涂苒也接到家里,让他赖着不走,家里被褥那么暖和,他肯定会很喜欢的! 涂苒抱着捡来的果子和野菜回来时,就瞧见洞口坐着老大一道身影,自然是以它兔子视角看到的。 “你跑这做什么?”涂苒皱眉,“难不成你那个武哥欺负你了?” “不是哦,武哥让我请你去家里吃饭呢。”涂茸将始末都和它讲清楚,然后试探询问,“你会去的吧?肉肉真的很好吃,你会喜欢的,我保证哦。” 涂苒一听就知道这傻子中计了! 它拿起一枚果子奋力丢到涂茸身上,恨铁不成钢道:“真是傻子!玉灵山都没有人住,我凭空从这里出去像什么!像妖怪!” 涂茸真情实感道:“我们本来就是妖怪呀,小兔妖。” 涂苒仰天长舒一口气,身形矮小的兔子竟是显出几分愁绪来,他该拿什么来拯救这只笨兔子的智商! 如果他真从玉灵山变成人走出去,那袁武必然会知道他们就是妖怪,到那时候,等待它们的会是什么,谁也说不好。 若是此事影响涂茸日后修行,那更是不得了了。 “我明日不能化成人形去,被别人知道我们是妖怪,会被烧死的,知道吗?会被做成兔子肉,吃掉!”涂苒只能厉声恐吓他,希望他不要一心软,就把身份全盘托出。 涂茸是它们一族的希望,就算再傻,也不能被人吃掉。 “……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胡乱说的,可你如果以兔子形态出现,就不能吃肉了,我想和你住一起。”涂茸撇撇嘴,他有些想念在涂苒洞里撒泼打滚的日子了。 “我会想办法的。”涂苒说。 涂苒聪明,它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脾性,听它这样说,涂茸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松了口气。 既然不能以人形出现,那作为兔子出现也是可以的,谁说朋友不能是动物呢? 袁武得知这事,还有些愣神。 他就说,果然是个傻的,朋友是只兔子不说,竟还要进山去征求一只兔子的意见? 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无奈扶额:“你朋友……如果要来,我应该准备什么?胡萝卜?” “它爱吃甜甜的青菜,甜甜的果子!”涂茸很开心,武哥连他的朋友喜欢吃什么都要照顾到,果然武哥是喜欢他的! 袁武轻笑,居然还有不爱吃胡萝卜的兔子吗? “地窖里有,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来,你就拿给它吃吧。”袁武无奈,一只兔子的话,还真是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我这几日准备去镇上做工,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 涂茸神情一凛:“什么时候?我会起床做饭的!” 袁武没指望他,但还是说道:“明日就去镇上看看,猎物最近猎到的少,得找其他活干,你别担心。” 他其实并不想说这些,但涂茸傻归傻,他也不想让对方因为银子的事发愁,这种事自然是该当家汉承担责任,他娶涂茸,也不是图他洗衣做饭。 涂茸抬眸看他,眼底终于漫起一丝怀疑:“是我、是我吃太多,银子不够用了吗?” 看吧。 袁武就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 “不是。”他一口否定,并解释道,“冬日能吃的菜少,家里没有田地,得用银子买,就算你不吃,我也要吃,所以和你没关系。” “这样啊,那我也去做工吧!我也不知道我会什么,但镇子那么大,总能有我可以做的……吧?”涂茸有些不确定,他还没有出过玉灵山玉灵村,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何模样。 袁武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没忍心打击他,就他这小身板,苦力活做不了,精明事也干不了,去了就得被人骗。 晨光熹微,袁武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去镇上了,码头每日都有做苦力的,他这把子力气,去卖个力气也能多少赚一些。 涂茸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他迷瞪着眼睛开始叮嘱:“干粮带上了吗?咸菜呢?要带衣裳吗?幸好我前两天有洗衣裳哦!还是我陪你去吧,我在旁边陪你,你会开心点嘛?” “不带衣裳,我晚上就回来,你在家里等着别乱跑。”袁武说,又想到袁文已经去镇上书院了,村里应该是不会有事,何况涂茸那张嘴也不容小觑。 “那我等你哦。”涂茸突然伸出双臂,仰头看他,“抱抱么?” 袁武垂眸看着他,那双眼睛赤诚饱含期待,他默不作声,上前轻轻抱住对方,纤弱地身子几乎要嵌进他身体里。 涂茸轻轻拍拍他肩膀,指尖泛起微微白光,眨眼间就落进了袁武身体里,消失不见。 “走了。”袁武屈起手指轻弹他脑门,带着干粮出门了。 涂茸带着笑容满意躺下,这样一来,他就能感知到恩人的气息了,就是有些费力气,得再休息一会才行。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晌午了。 他爬起来洗脸穿衣,将口齿清洗干净才进厨房看袁武做好的饭菜。 大锅下还有微弱的火苗,他掀开锅盖,饼香立刻扑进鼻子里,一张大饼被切成好几角,整整齐齐放在盘子里,还有一碗鸭肉汤炖煮的菜,吸满肉汤的菜看起来油汪汪的,喷香。 第16章 他没有费劲将饭菜端进主屋里,而是蹲在灶火堂前就吃了起来,面颊被微微热的火烤着,一顿饭吃得满足又暖和。 将剩余的放好,他拿出柜子里的零嘴便去村口等着了。 村口有几棵大榆树,这时候虽然冷,但也没有到变成枯枝时,他坐在树下,边吃果脯边张望村口方向,希望袁武能早点回来。 “这不是三武家的夫郎吗?在这干啥呢?” 涂茸扭头看过去,是不怎么眼熟的婶子,旁边还有个汉子,他想到袁武的叮嘱,只冷静点了点头,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那婶子也不恼,只柔声关切道:“三武去镇上扛大包没这么快回来,你不如回家等着。” 涂茸耳朵微动,神情立刻殷切起来,他看向那婶子,欢喜询问:“你知道武哥在哪里吗?” 那婶子愣了愣,看向身侧的汉子:“说话啊,你不是见了吗?” 汉子木讷道:“在镇上码头。” 涂茸便更欢喜了:“那我去找他吧,我也能去镇上找做工,或许还能赚些铜板。” “你咋去,从咱们村走到镇上,少说都要一个时辰。”婶子有些不赞同,“你就在家里等着,他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那么远吗?那我走快些吧,或者有谁要去镇上吗?我们可以一起去。”他说完便殷切地看着面前这连个。 只可惜,眼前的妇人和汉子是从田地里回来,可不是要出村,自然不能和他一起。 涂茸就只能继续等着,已经是晌午时候,就算真有人要出发去镇上,也不会在这个时辰,他微微叹息,直到手里的一包果脯都吃完,才发现有辆牛车正慢悠悠朝村口驶来。 他定睛一瞧,是认识的! “刘全大哥!刘全大哥要去镇上吗?带我吧?我要去找武哥!”他兴奋地跑到刘志面前,“他已经出去很久了,去做工了,我也要去做工!” “哦好好……那你上来。”刘志性格憨厚,他本就是要去镇上送东西的,听涂茸说要去做工,就没有多想,毕竟村里好多小哥儿夫郎都会去镇上找些活计做。 一人在前赶着牛车,一人在后面坐着,偶尔还会聊两句,勉强算得上和谐,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才抵达镇上。 涂茸站在街道上有些无措,他还没有来过人这么多的地方,下意识看向刘志:“婶子说武哥在码头抗包,我不知道在哪里。” “……我送你过去再送货。”刘志说。 “谢谢你哦。” 他乖乖坐在牛车上,察觉到所有人都看着他,便有些慌张地低下头,他还是不适应这么多古怪的眼神,但耳朵却支棱着,听着别人对他的夸奖。 “哪里来的小哥儿,长得可真好看。” “还是头回在镇上瞧见,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吧?比镇长姑娘都好看!” “是了,这是要去哪啊?这方向是去码头吧?” 刘志自然也能听到这些议论声,他知道容貌好的姑娘小哥儿容易被欺负,便赶紧驾着牛车离开这条拥挤街道。 袁武干活的码头都是些糙壮汉子,将大包扛到主家,扛得多赚得多,以数量来算工钱的,他们都是闷头干着,也只有吃饭时能稍微休息会,然后继续做事。 袁武没心情歇着,盖完房子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了,他得多赚些,才能满足涂茸那张爱吃甜的嘴,多歇一会就得少赚几文,那可不行! “袁哥你休息会吧,午饭你都没咋吃,哪还有力气干活。”其他工人都劝说着,但都知道他家中就一人,日子难过,还要把挣的钱给别人。 “那谁啊?” “是个小哥儿,乖乖,真他娘好看!” “哎哎哎!袁哥,看你呢!” 袁武原本是不理会这些的,但他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下意识扭头,就见涂茸正乖乖巧巧地站在不远处。 他低骂一声,乖巧个屁! 第15章 卖掉 “你来这干啥?” 袁武气势汹汹走到他面前,神情和态度绝对算不上好,甚至隐隐带着怒意。 码头是什么姑娘小哥儿能随便来的地方吗?他之前竟是还小瞧这傻子了,都能找到这里来了! 涂茸对他情绪很是敏感,他抬头和对方对视,惶然询问:“武哥你生气了吗?不要生气吧,我只是不想在村口等着,我觉得我也能做活。” “你能做什么?”袁武放肆打量着他身形,身量纤细,虽然不矮,但也算不得多高,整个人还没有他扛的包重,“你扛包,还是包砸你?” “好吧,我是做不了这些,可我就是想看到你,这样都不行吗?每次家里都只有我自己哦,你不要这样说话,我很难过。”涂茸扁扁嘴,说出口的话却很是直白。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不是这样爱生气发脾气的人,但这会却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 做人的时日太短,他还不知道这种叫“委屈”的情绪,自然也不知,它很能折磨人。 袁武与他对视,向来情绪饱满开朗的人,此时眼圈都微微红着一些,本该红润的唇,此刻也有些发白起皮。 指责的话便再说不出了,此刻人已经在这里了,说再多都是无用。 他很识趣道歉:“我不这样说了,赶路辛苦了,你在这里等我。” 袁武说完便朝码头走去,方才和他说话的工人们立刻围了上去,一人一句不停说着。 “袁武老弟那是谁啊?你啥时候娶夫郎了?” “看着像是哪家的少爷,他有兄弟姐妹吗?那模样真是好看,袁哥你干啥去?” 袁武懒得听他们说这些,直朝管事走去,将眼下的情况明说。 管事略有些不满地看向等在不远处的人,紧皱地眉头瞬间松开了:“你小子……就看在你干活利索的份上,明日早些来,莫要耽误时辰。” “多谢。”袁武朝他道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快步朝涂茸走去。 管事轻笑,有这样的夫郎,是得好生陪着。 袁武走过去,无视周遭的视线,旁若无人地将他的手指戳在自己腰间,他低声:“我们走,你饿不饿?怎么来的镇上?” 涂茸心情大好的戳戳他腰间肌肉,满脸笑意道:“是刘全大哥送我来的哦,他要去卖东西呢,他人很好。我起来有吃饭,吃了饼子和菜,还在村口等你的时候吃了一包果脯。” 怪不得嘴这样干。 “那去吃饭。” 袁武带着他离开码头,直奔人声嘈杂地街道,街道两侧都是各种铺面,虽说他也刚回来没多久,但前阵子总来镇上卖猎物,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幸好他总习惯随身带些银钱,否则怕是今日都没有铜板带这小傻子吃饭了。 他带着涂茸进了一家不大的店面,店小二一瞧见他身形立刻就迎上来,这高大健硕的汉子,一看就是顶能吃的! “客官要吃点什么?”店小二笑声询问。 袁武偏头看了一眼涂茸,接话道:“先来两碗面,带肉的!” “得嘞,茶水不收铜板,客官自己倒。”小二说完便立刻走开了。 袁武带着涂茸坐下,给他倒了满满一杯茶水:“喝,嘴都起皮了。” “好哦。”涂茸抱着茶杯咕嘟咕嘟,一口就喝完了,然后又将茶杯推到他面前,意思便是还要喝。 可见是真渴了。 袁武不免有些愧疚,倒茶水的动作都快了很多,向来不爱多话的人,此时却有些控制不住嘴唇,不住叨叨着:“让你在家中等,等就是了,嘴上答应怪好,转头就追到镇上来,你人生地不熟,回头被卖掉,家都回不了!” “没有人能卖掉我。”涂茸略有些得意地说着。 他可是在玉灵山开了灵智的,只要他想,不管在哪里,随时都能回来。 “傻子。”袁武低声呵笑,终是没再说什么,但想到涂茸乱跑的行为还是决定吓唬他一番,“只是我近日都要在码头做事,你不要再找来了,你若是丢了再回来,就不是我家的人了,我就不要你做我的家人了。” 涂茸喝水的动作都变慢了,他皱眉不解:“怎么能这样,我都说不会丢了……” 这事没得商量,袁武也不跟他商量,自顾自地拍板决定,要是日日都这样乱跑,万一真在镇上出事,到时候找谁说理? “客官,您的面好了!” 店小二的出现打断他们的僵持,且不说涂茸,饶是袁武自己都觉得有些饿了,他急着多抗多做,饼子都是狼吞虎咽吃完的,没尝出个滋味来。 涂茸低头嗅了嗅,笑弯眼睛:“有点香香的。” “快吃,吃完回家。” 听他这样说,涂茸立刻来了精神,拿起筷子就开始卷面,然后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袁武也低头呼噜面条,几大口下去,一碗面便吃了个干净。 在外面吃这么一碗要十文钱,自然不如在家吃个饱,他将涂茸剩的碗底也吃完,给完铜板,两人便离了店。 第17章 “可要吃点心?”袁武问,嘴上这样问,却是已经在带着涂茸朝那边走去了。 涂茸是想吃的,只是他今日也是见识过恩人做的活了,那样大又沉的包,要扛上一日才能赚到铜板给他买点心糖块,他便有些不好张口了。 他觉得这样很奇怪,若是在涂苒面前,他想吃什么都会毫无顾忌地张口要,虽然总被对方捶就是了。 可恩人这样说,他就有些舍不得了。 他摇摇头:“不吃哦,有些吃腻了。” 他撒谎了,他真是坏兔子。 “那就留着不腻了再吃。”袁武强硬拽着他进了糕点铺。 袁武生得高大俊朗,也时常来糕点铺,店小二早就认得他了,而且这汉子不懂糕点,都是他们说哪个好吃就买哪个,好哄的很。 “您又来了。”店小二欢喜迎上去,视线落到他身后的涂茸身上,话在嘴里就卡了壳儿,“这、这是……您一起来买啊?” 袁武点点头,扭头看向涂茸:“你自己去挑。” “真的吗?”涂茸觉得有些不好,他轻轻招手,袁武便将耳朵凑到他唇边,就听他担忧道,“我们买得起吗?” “买得起。”袁武肯定回答。 他不是为了面子活受罪的人,若是真买不起,他便不会开口提议带涂茸过来,回头有银子再来也是一样的。 他只是没想到,平时吃穿都不在意的小哥儿,此时竟会问这些,可见还是他赚的不够多,才叫对方有这种担忧。 得到肯定回答,涂茸便欢喜的去挑糕点了,视线在那些整齐地点心上掠过,好像是真在寻找自己喜欢且爱吃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找的是袁武经常买给他的。 他不知道这些点心价格几何,但恩人常常买的,定然买得起。 “就要这些?”袁武微微皱眉,“不是说吃腻这种了?” “好吃的。”涂茸没有多解释。 袁武便也没多说什么。 涂茸稍稍落后他半步走着,脑袋左转转右看看,对街道上的一切都感觉到好奇,甚至想去每个小摊前都看看,那些叫卖的东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最最稀罕的东西。 察觉到他的动作,袁武便刻意走得慢了些,有时还会走到一些摊贩面前聊几句。 等两人走出街道,都过去半个时辰了。 “那咱们现在回家?”袁武问,这一路过来也确实买了不少东西,够他们吃穿很久了。 涂茸点头,抱着根糖葫芦霸气回应:“回!” 这会已经是下午,镇口处有很多牛车等着,看起来都像是要往回走或是在等人,袁武看了几眼便瞧见了刘志。 对方怕是已经卖完东西,想着顺便在返程时拉几个人赚几枚铜板。 他快步走上前:“大志哥。” 刘志看到袁武身侧的涂茸狠狠松了口气,他有些忧心道:“幸好幸好,我当时急着送货,把他送到码头就走了,心里一直担心着,没叫人欺负吧?” 他最后这句说的很轻,话中的意思袁武也明白,镇上不乏好些有钱公子哥,再加上涂茸长得着实好看,难免会遇到麻烦。 袁武摇摇头,他从荷包里拿出三枚铜板,递过去道谢:“多谢您带他来,赚几枚铜板不容易,收着吧。” 刘志有些纠结,他媳妇有身孕了,多养个孩子也是花销,可袁武和三弟关系那么好,这钱他收着不踏实。 “收着呀?”涂茸探头看向他,“不然其他人都要白坐牛牛车了。” “诶好。”刘志立刻接过铜板仔细放起来。 袁武牵着涂茸坐上去,东西就牢牢抱在怀里,略等了一会便也有人来坐牛车回去,很快就将牛车挤满,刘志这才驾驶马车出镇,朝玉灵村的方向走去。 回来时已是傍晚,天色已经渐渐暗沉,各自打过招呼便各回各家了。 在外跑了一日,涂茸早就有些困倦,他举着还没吃完的糖葫芦快速朝家中跑去,还未走近,就在门前瞧见了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他定睛一瞧,眼睛瞬间瞪老大。 “涂苒!” 白团兔子被惊醒,当即跳起来给了涂茸一脚。 第16章 愧疚 。“你就别生气了。” 屋内,袁武看着涂茸抱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兔子,好声好气地央求着,他也不知涂茸是从何处看出这兔子在生气的,大概是从那兔子不断重重起伏的肚子。 也是从那些央求声中,袁武得知这兔子便是涂茸的朋友,看这样子倒像是等了一下午…… 袁武轻咳一声:“你的朋友,吃什么?” 涂茸垂眸和涂苒对视,他倒是想让对方尝尝炖水鸭,但兔子形态的涂苒不能吃肉食。 “菜叶就好。”涂茸说。 袁武立刻进厨房去拿新鲜菜叶,若是换做其他人户,看到这么肥美的兔子,怕是早就要变成盘中餐了,也就他们家,还得仔细照顾着。 哪个正常人会和兔子做朋友,吃都没得吃。 涂茸说完悲切道:“好想让你尝尝武哥的手艺,可惜你现在不能吃肉,一会我给你好多蔬菜果子,你就不要再生气了,你之前没说来,我以为真的不来呢。” “你身上甜滋滋的,吃什么好吃的了?”涂苒哼哼两声,往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心中的郁闷消减不少。 “武哥给我买了点心和糖葫芦,人类的食物当真美味,糖葫芦还有几颗,一会我也悄悄给你带上。”涂茸摸摸他脑袋,放低音量,“我还是给你装些肉怎么样?你到时候可以变成人形再吃。” ……我就真差你那么一口吃的? 涂苒懒得搭理他这些,微微抬抬兔脑袋,很是骄矜道:“带我看看你的新洞窝。” “好的涂苒大人。” 大门和大院,进来时涂苒已经瞧过了,涂茸抱着它在前厅转悠一圈,厅里倒是没有什么东西,就一些桌椅,用来接待客人。 再往里,便是他们的卧房。 卧房是涂茸觉得最重要的地方,袁武显然也是这样认为,因此卧房的空间很大,进去先是一道小门隔着的小厅,有一张桌椅,上面时常放着涂茸的零嘴儿。 再往里面,才是睡觉的大床,夫夫两人比刚认识时亲近不少,自从新房建好,一直都是同榻而眠,乡下人户的木床都是自己做,要多大能做多大,涂苒看着那大床,都能睡下三个涂茸了。 它直接蹦到床上,感受着被褥的柔软,再看涂茸的穿着,终于确定这傻兔子过得不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里还有其他卧房,我给你留着一个哦。”涂茸小声说。 “是‘间’!笨兔子。”涂苒长舒一口气,它是真怕涂茸被欺负,但傻兔子有傻福,这袁武也算不错。 涂茸被他骂习惯了,也不气恼,只笑道:“你什么时候要来这里住呢?我是武哥战场牺牲的战友弟弟,我觉得你也能是。” 涂苒:“……”我觉得不能。 他它无奈叹息:“你就别管我了,我在玉灵山很开心,左右几十年眨眼就能过去,你记得回家就好。” “我——” “涂茸?在屋里做什么?不是要吃菜?” 袁武的出现再次打断涂茸未说完的话,一人一兔赶紧跑出去,涂茸接过菜叶放到涂苒唇边,柔声道:“吃吧,等你走的时候,再给你带一些哦。” “你要是喜欢,可以养在家里。”袁武说。 “真的吗?”涂茸刚应完就又被兔子踢了一脚,他赶紧拒绝,“还是算了,被别人发现吃掉就不好了……” 袁武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再多说。 仅仅是闲聊几句的功夫,外面就已经彻底变黑,涂茸知道它没有在外面过夜的习惯,便提出要送它回山。 袁武自然不能真叫他去送,且山里并不安全,他便接话道:“我去送,我知道哪安全。” “那你早点回来哦。”涂茸立刻答应,将兔子放进袁武怀中,他轻轻摸摸对方,“下次就直接进去吧,随时欢迎你。” 袁武背着小包袱一手托着兔子便进了山。 他心头有太多疑问,一只山里的兔子,居然能准确找到家里,甚至还能被几句话好,怎么看都不会是普通的兔子,要么这兔子能说话,要么涂茸能和兔子说话。 但不管是前是后,都不太可能。 边走边想,很快就到了进山处,他将兔子放到地上,一只手却捏着兔耳朵,他低声道:“说,你是什么妖怪?” 兔子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不适地瑟缩着。 袁武皱眉:“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兔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袁武轻啧一声:“娘的,我在这发什么疯?” 他说完将包袱绑到兔子身上,然后快速离开了,虽然不信神鬼之说,但刚才自言自语两句,还真叫他觉得毛毛的。 直到他走远,涂苒才失力躺在包袱上,它竟是没想到,这人类居然这般敏锐,竟真的差点把它也给唬住,要是换做涂茸那傻子,怕是刚刚就要开口求饶了。 第18章 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再以兔形去村里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天气也一日比一日冷,袁武在码头扛大包赚的钱悉数都花到了家里,冬衣棉花样样都不能缺。 涂茸也终于克服早起困难,能在天不亮时就把袁武送出村,然后再回去卧躺着,只是晨起醒得早,一整日的时光便显得有些慢。 他白日里不是去和程月放鸭,就是和袁秀英一起去后山挖野菜,他都能自己认出野菜了。 “诶茸哥儿!那是草,你想啥呢?这都好几天了,你还没分清野菜啊?”袁秀英语气带着些无奈,哪家小哥儿像他这样不愁吃穿不做活,甚至教都教不会…… “堂姑,我不想做这些。”涂茸扁扁嘴,“我只想和武哥见面说话,什么都不想做……” 认识这段时间,袁秀英也知道他的脾性,说话直白,不会藏掖着。 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这是惦记袁武了,每日都要来上这么一回,但她始终不习惯,做夫郎的哪能成日和当家的黏在一起? 她像往常一样哄道:“三小子晚上就回家了,他出门是给家里赚银子好过冬,你老想他干啥?再说了,你在家老实待着,他做事也踏实,你总不能叫他在外面还惦记你。” “惦记我有什么不好吗?”涂茸不理解,“我很喜欢他惦记我啊,我也惦记他。” 这幅刀枪不入地无赖样子真叫袁秀英有些烦了,她彻底没了耐心,忍不住将这段时间的想法全部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茸哥儿,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你放眼去看看,哪家媳妇夫郎能像你这样享清福,三小子在外拼命赚钱,你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不求你下地干活,但你总该学着洗衣做饭,把家里这头顾好,都这么久了,你连火都生不着,更别提做饭了!” “三小子在外面干一天苦力活,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得伺候你,给你做饭吃,你就不能懂点事,让他别再操心你吗?” 涂茸无措地看着她,不明白平时温和地堂姑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他从没有被这样疾言厉色对待过,脑袋木木的,不仅想不到反驳的话,甚至觉得堂姑说的很有道理。 他好像确实一直在让恩人受累。 袁秀英发泄般说完,见涂茸神情恍惚,不免又有些愧疚,她低叹一声,将他手里的野草扔掉,把野菜放进他篮子里,然后快步离开了。 后山就紧挨着村里,涂茸见她离开,自己也没了挖野菜的心思,便拎着篮子回家了。 涂茸端来木盆将野菜倒进去清洗干净,然后将野菜晾晒在簸箕上,又把厨房内的碗筷收好。 视线落在厨房内的灶火台上,他下意识蹲过去,拿起旁边的火匣子吹了吹,举着干柴开始点,可也正如堂姑说的那样,他根本就点不着。 他不知道恩人是怎么用小小的火匣子把粗壮的木柴给点燃的,也不知道点燃柴火后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只是憋着一股劲,好像只要能把柴火点燃,就能证明什么东西。 大柴火不行就换小的,小的不行就换更小一些的,从劈好的木柴到小而干的树叶,他挨个试着试着……终于在他不断吹气下,几枚干瘪的树叶被点燃了! “着了着了!”他不断往灶火堂里添干树叶,火在里面越烧越旺,他便直接将木棍干柴都往里面放,可他没想到,火苗瞬间就被那些东西都压没了,再看不到任何火星子。 涂茸惶然无措地看看灶火堂里的黑烟,又看看手上的火匣子,第一次生出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 不会洗衣做饭,不会生火烧水,就只会嘴上说好听的话,实际上一件事都没有做到。 一事无成地愧疚感包裹着他,叫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是来报恩的,还是添乱的。 傍晚,袁武回到家中,还未进门就发现厨房方向冒着黑烟,他心头猛地一跳,当即打湿衣裳冲进去,就见一道瘦小身影正蹲在灶火前死命吹着。 “涂茸!” “武哥!快!快有火苗了,我该做什么?是不是要把米放进去?还是应该把水放进去?”涂茸顶着一张被烟熏黑的脸问他,垂到胸前的发梢也被火燎的卷曲,带着一丝糊味。 袁武心尖好似被什么锋利物件狠狠戳了一刀,他从未想过让涂茸做这些,但他还是顺着他说道—— “放水。” 第17章 亲亲 夜晚。 浴房内很安静,除了几道抽泣声和水声,再没有其它动静。 涂茸靠着浴桶,整个人都躲进水里,只露出一双依旧泛红红肿的眼,心不在焉地轻轻划着水面。 傍晚恩人回家后并没有训斥差点把厨房烧掉的他,甚至和他一起做饭,没有叫他饿着肚子,只是再就没有和他说过话了。 涂茸有些吃不准对方的意思,难不成是在想办法要把他赶走吗? 哗啦…… 涂茸瞬间抬头,袁武皱眉:“水都凉了,还在里面躲着?出来。” 他说着去拿旁边挂着的布巾,涂茸就赤条条地站起来,走出来,不觉羞耻般任由他帮自己擦拭身上的水珠。 换做平时,袁武定然是看都不敢看的,可这会他满心都是涂茸在灶房里的样子,便半分旖旎心思都没有,帮他擦干,穿戴整齐,带他回了卧房。 “武哥,你在生气吗?”涂茸直白询问,“还是在想要赶我走?” 他脑子笨,想不到其他的,在他看来,两个人不说话就已经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袁武将他塞进被子里抽空回答:“没生气,夜里凉,赶紧捂起来,你先睡吧。” 涂茸拽着他不松手:“那你呢?你要去哪,你不和夫郎睡觉要去哪里?去找别的夫郎吗?” “……这话你都敢说?”袁武皱眉使劲捏住他脸颊,“说你是傻子,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我去把厨房收拾一下。” “那我也去收拾。”涂茸立刻翻被就要下床,却被袁武按住了。 袁武:“你在家里受累了,我去就行。” 涂茸却是不愿意,他双手抱住袁武手臂,皱眉解释:“我没有在家里受累哦,很多事我都能做的哦,洗衣做——总之我都能做,我都会做的!” 他不好意思再动嘴皮子说那些话,袁秀英的话就像是针扎在他心上,只要他一天没有真的做到那些事,他就一天说不出口。 袁武不是傻子,他能从战场活下来,靠的就是敏锐和直觉,而此时,直觉告诉他,涂茸可能更需要他陪伴。 他没再挣扎,即便是躺下后也没有挣脱手臂,这种接触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涂茸晚上睡觉很老实,哪怕是睡着都没有这样和他亲近过。 今日果然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今日都做了什么?”袁武轻声询问,借着月光还能看见涂茸紧皱又飞快松开的眉毛。 上次对恩人撒谎涂茸已经很羞愧了,这会再听他问,便将白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对方了,连带着他的心情一起,毫无保留地。 他不明白人类的情绪为什么多变,不明白为何成为夫郎就要事事都会都做,也不明白他究竟怎么做,对恩人来说才是最好的报恩。 这对兔兔来说,简直是最难最难的问题。 袁武没有指责他,也没有将过错推到袁秀英身上,他深知,袁秀英能说出那些话是真把他当亲侄子,对他的关切不比陈兰香那个亲娘少。 他下意识抬动手臂将涂茸揽进怀里,瘦小的人便侧身趴在他胸膛上,举止带着全身心的信任。 “你没错,堂姑也没错。”袁武说,“堂姑只是希望你能做好夫郎,而你已经会挖野菜,会洗衣服,还能点燃灶火,也很厉害了。” 涂茸不懂:“那是谁的错?” 袁武轻声:“谁也没错,若真要论对错,那就是我的错,我如果再厉害些,有很多银子,就能买来下人伺候,自然就不用你做事,堂姑自然也就没得说了。” “不是这样的,你没有错,是我很笨,堂姑教的洗衣做饭我都没有学会,还总是懒懒的不愿做,只想贴着你,我不懂事。”涂茸连连反驳,恩人一心都是为他好,没有不好的地方。 “都说不是你的错了。”袁武轻轻拍拍他后脑勺,“你很好,不需要刻意事事为我,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你就在家里呆着,我也觉得好。” 涂茸猛地将头埋到他胸膛上,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族人们敬他爱他呵护他,却也时刻在关注着他的举动,避免他做任何可能出格的事情。 但在恩人…武哥这里,他可以做想做的事,亦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他在这里,他就是好的。 一股温热的情绪包裹着他,让他心跳加速,明明觉得惊慌,却半点都不想逃离此刻温暖异常的怀抱。 “武哥,我真的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涂茸低声说,就算不是为了报恩,就算只为了眼前这个男人。 “我知道,你很努力。”袁武说。 第19章 涂茸微微挣动他的手臂,直起上半身,透过月光和他对视,他轻轻问:“那现在可以亲亲了吗?” 袁武猛地搂紧他腰肢,另一只手扣住他后脑,将人禁锢在身上,压住他的头仔细亲吻着。 翌日。 涂茸将被子刨开,露出炸毛的脑袋,他躺在床上出神,思绪不由自主飘到昨夜,想起令人心脏不舒服的亲吻,又躲在被子里偷笑好久才探出头。 “茸哥儿你醒了吗?” 涂茸猛地坐起来,是程月的声音。 他赶紧拢好衣服下地,边走边应:“我醒了醒了……” 他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这模样被程月看到会告诉堂姑,那他说不定又要挨骂了。 走出屋才发现刚是清晨,他并没有起得太晚,这才稍稍松口气,但心始终高高吊着,他并不想让武哥的亲戚觉得他不好。 他将大门打开,就看到程月背着竹篓,他微微诧异:“要去哪里?” 程月有些不好意思,她挠挠脸颊:“我阿娘说让我和你一起去山里摘菌子,你想去吗?” 得知阿娘莫名奇妙把茸哥儿教训一顿,此时在见到他,程月也觉得有些尴尬,阿娘显然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一早就让她来门前等着了。 她也只是试探叫两句,没想到茸哥儿居然真的听到了。 涂茸见她没有要责骂自己的意思,立刻喜笑颜开:“你进来等哦,我马上就好!” 程月赶紧抬脚进去,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先前都是茸哥儿去找她,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大院子里,生怕会磕碰弄脏什么。 视线在房屋和院落转个遍,程月眼底的艳羡就没有下去,若是来日她能嫁到这样人家,娘家也就能有倚靠了。 她走进卧房,在小厅坐下,圆桌上还放着好几只油纸包,丝丝缕缕地甜气萦绕在鼻尖,果真人同人不同命。 “我好了!”涂茸收拾妥当出来,他换了身颜色暗沉的衣裳,这是武哥特意用旧衣裳给他改的。 武哥真厉害,这些都会。 程月帮他背好竹篓,她笑道:“过几日是集市,我们要是能找些山货拿去卖,能得好些铜板呢,我阿娘说,我卖山货的钱都自己留着,以后做嫁妆。” “真的吗?”涂茸瞬间来了精神,“那我们快去吧,以后有这种事你要早早来找我呀,我要得铜板给武哥,他肯定很高兴。” 程月连连点头:“对了,我挑了几只小鸭,等回来我就给你送过来,只要喂些菜叶和麸皮就行,不过你和三哥说了吗?得给小鸭弄鸭舍才行。” 涂茸笑意满满,不甚在意道:“没关系哦,武哥说这里也是我的家呀,我想养小鸭就养。” “那就好。”程月放心了。 两个人背着竹篓朝后山走去,虽说这几日天都晴着,但后山树林阴湿,总有些树根底下或者树叶压着的地方会长菌子。 后山属于玉灵村,除去之前和堂姑一起挖野菜,涂茸并没有进来过,万物生灵都有自己的地界,他们不能越界,所以之前在没有得到袁武允许,他都不会私自进篱笆院。 程月对后山很了解,边走边和他说着哪些山货能卖,对镇上的老爷们来说菌子野菜都是美味。 涂茸很赞同:“绿菜很好吃,我也爱吃。” 程月:“肯定已经有很多婶子都去找了,一会我跟你说挖什么,山里东西可多了,还有好多这时节才会熟的野果,越冷越甜。” 她说什么,涂茸便跟着点头,也确实如程月所说的,他们进山后就发现已经有很多人都在又挖又刨的。 程月亲眼看着几个妇人拿着镐子在山坡处刨出好多草根,她如梦初醒般拍了拍手:“怎么把这给忘了!那些都能晒干卖到药铺里去!” “那我们明日还来吧。”涂茸也严肃起来,一时不当心,银子都得叫别人赚了! “好!明日我们走远些。” 两人拿着手拿木棍在树叶堆里翻来覆去,那些婶子们去过的地方就如蝗虫过境,能找到的东西少之又少,他们两个便只能离她们远些找。 涂茸运气好,他翻过的树根底下必有菌子,灰扑扑地蘑菇就躲在干树叶底下,但他知道这些东西美味还能卖出好价钱! 两人越走越远,早就看不见那些婶子们的身影,程月在他耳畔低声道:“你跟我来,前面有好东西!” “能卖钱吗?”涂茸也做贼似的低声询问。 “你掉钱眼里啦?”程月震惊,转而嘿嘿笑道,“当然能卖!而且能卖很贵!” 涂茸眼睛都亮了,他就喜欢贵的! 第18章 卖货 傍晚。 袁武拖着疲累身子回家,家中安静空无一人,他莫名有些不适应,将脏衣服换下扔进盆里,清洗干净身子才进厨房做饭。 这天都暗下来了,那傻东西也该回家了。 “武哥!” 袁武正煸炒着先前剩的一半水鸭,就听到外院传来的呼唤声,他扬声回应,快速翻炒着鸭肉,然后盛进盘子里。 刚走出厨房就听到一阵细嫩地嘎嘎声,和傻东西的笑声。 “程月给的鸭子?”袁武低头看着没他一根手指长的小鸭子,这东西吃不吃另说,得先养活才行。 “对哦,对啦!武哥你猜我今天去做什么了?”涂茸仰头看他,欣喜询问着。 袁武视线从小鸭移到涂茸脸上,漂亮的脸蛋站着土,柔顺的发丝上还戳着几枚干树叶,看着真像是逃荒来的。 他不由得笑出声:“去要饭了?” 涂茸也跟着笑,他拽着袁武朝院子角落跑去,指着地上的东西一一介绍道:“看!好多菌子!看这个刺人的栗子!都是我摘的!小月说能卖钱,好多好多钱,我都给你!” 袁武囫囵摸摸他脑袋,将他本就凌乱的头发撸的更乱,像是炸毛的鸭子,他笑道:“那我就都留着给你买点心。” 涂茸:“!!!我会赚很多很多的!” “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把栗子剥开一部分,剥了壳的卖贵些。”袁武说,这东西外壳十分扎人,他们冒着被扎的风险剥开,自然得要价高些。 “好好好……” 晚饭是炒鸭肉和白米饭,袁武舍得放料,鸭肉鲜香还带着微微刺痛的感觉,很是下饭。 摘的菌子在新鲜时卖出去是最好的,幸好这时候天气变冷,就算隔两日也不会变蔫巴。 涂茸偏要和袁武一起去镇上卖山货,又不想耽误他做工,就只能在赶集日起得更早些,晨起天还未亮就在村口等着坐牛车了。 赶集日向来是村里最热闹的一日,他们只在村口稍等了一会,就有几辆牛车停在眼前了,而他们只需要付两枚铜板,就能坐去。 换做平时,村里人是绝对不会多花这一文的“冤枉钱”,但今日是赶集日,去得早才能站好位置卖东西,自然不能因为一文钱而耽误更多的钱。 袁武向来不会刻意委屈自己,有了涂茸就更不会了,在所有人还考虑时,就直接给刘志铜板,带着涂茸坐上去。 很快几辆牛车就都坐满了,这才朝镇上驶去。 程月挤到了涂茸身边,她低声道:“一会我们和秀华婶一起,她卖东西可厉害了,你到时候跟着我,别跑丢了。” “我知道的。”涂茸乖巧回答。 “你今日穿的……” “怎么了?” “没什么,穿这样不容易弄脏衣裳,镇上赶集日人很多,若是漂亮衣服,弄脏就洗不掉了。”程月没多说。 涂茸颜色好看,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清浅颜色,尤其是浅绿色,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好看,但这会却是穿着灰扑扑的布子,虽然也清秀好看,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扎眼了。 至于为何这样穿,程月都明白。 袁武只当没有听到他们的交谈声,闭着眼养精蓄锐。 牛车很快就到了镇口,所有人纷纷下马车,刘志叫住程月和涂茸:“申时在这里等着,你们直接过来坐就成。” “知道了大志哥。”程月欢喜应了一声,就要拽着涂茸跟上王秀华,哪知拽了两下没拽动,她赶紧扭头看过去。 涂茸正和袁武说着话:“那我到时候就先回家哦,我给你做饭。” 袁武想到他上次生火没生着,差点把厨房烧了的事,赶紧委婉拒绝:“不用做那些,等我回家给你煎蛋,你若是真的想做,就把米放锅里,还记得怎么做吗?” “记得,把米清洗两遍,淘米水留着洗头发,先把水烧热,再把洗好的米放进去,隔一会搅搅。”涂茸按照他教的步骤字句说着,这些他都记得牢牢的。 “那就好。”袁武说完看向程月,眼神带着提醒和郑重。 一瞬间,程月感觉自己好似背负着什么。 他们就此分开,程月赶紧带着他跟上王秀华,秀华婶嗓门是大了些,但说话做事都很好,得知他们要跟着也没说什么,还提醒他们看好自己东西。 第20章 顺着街道往前走,越走人越少,没一会的功夫都散开了。 王秀华带着他们去了早市,那边好些位置都是先到先得,等他们找好位置摆上摊,天也彻底亮了。 涂茸没做过这些,他只好在旁边坐等着,就听程月喊道:“山货,新鲜的山货!菌子栗子应有尽有!” “我们这样叫,就会有人来买吗?”涂茸低声询问。 “嗓门要大,才会吸引他们过来,只要来的人多,自然会有愿意买的。”程月说。 “原来如此!”兔兔懂了! 涂茸立刻举着两只蘑菇站起来喊叫着:“菌子菌子,栗子栗子,快来看看快来买呀!” 他毫无形象地边蹦边叫喊着,还真有被他吸引过来的客人,他也不介意对方衣着朴素,知道有人来看就是好的。 程月也赶紧站起来介绍:“东家,这都是我们亲自在山上采摘的,菌子湿润带着水珠,栗子都是手剥的,您拿回去直接蒸煮都不费劲。” “怎么卖的?”管家模样的人问道。 “这是山里采摘的新鲜货,十文钱一斤。”程月斩钉截铁说道,“这栗子剥壳的十五,没去壳的十一。” 管家皱眉:“小姑娘,我是瞧你们岁数小,想着给你们送些生意,但你也不能这样坑我,差价这么多,打量着蒙我呢?” 涂茸瞬间紧张起来,这就算要价高了吗?武哥那日给他买点心,比这数都要高上好多好多! 砍价就讲究个气场,被这管家一唬,程月的气势陡然矮了一截,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她下意识看向涂茸,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但涂茸从未来过集市,他能说什么呢? 他还真能。 一想到即便卖这些东西都不一定能把糕点钱赚回来,涂茸就生出许多胆子,他理直气壮道:“我们这里是最合适的价格了,就算你去其他地方问也是这样,但你第一回来,我们可以多送你一些。” 一番话下来,理没看见,姿态做的很足,一副就算你去别人那买都不会有我们便宜的样子。 这管家自然是在其他小摊问过的,价格都高上几文,他才忍痛离开,看到这里是两个姑娘小哥儿,他才想着如果能把他们唬住,自己还能落下些银钱。 没想到倒是他失策了。 管家轻笑:“你这哥儿倒是会说,这菌子我便都要了,栗子一样来一斤,只是说好的,你得多送我一些。” “当然当然!”程月欢喜答应着。 将这管家送走,程月抱着涂茸笑了起来:“茸哥儿你真神了!往常我来卖东西,即便说一样的话,都不会有人买!怎么你说就这样管用啊!” 涂茸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按照武哥教的说,可能他也是真的想买吧。” 开张就这么顺利,栗子很快也被卖得不剩多少,两人一合计便准备便宜些把这些卖掉,秀华婶子把好点的位置给了他们,他们早早卖完,还能去婶子那帮忙。 只是越是心急,越是能遇上坏事。 摊前来了位岁数大些的夫郎,衣着普通,翻腾栗子的手却一点不普通,剥了壳的早就被卖完,这夫郎却徒手在带壳的栗子里翻来翻去! 涂茸眼睛瞪老大,他和程月小声交谈:“我们是不是不能用之前那些话了?” 程月神情严肃:“大概吧。” “你们这栗子咋卖的,便宜些我都要了。”年长夫郎说道。 “带壳的原是十一,现下就剩这些,九文钱卖给您。”程月试探性说道。 今日生意做得顺,她便有些松懈了,差点忘记不是所有人都好说话的。 果不其然。 那年长夫郎一听这价当即吆喝起来:“你抢钱啊?就这么几颗栗子还要价九文钱?你们年轻人就是敢张口!” “你可以不买。”涂茸皱眉说道,“已经是便宜过的价钱了。” “嘿!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买卖东西有几个不还价的,你坑钱还敢跟我叫板?”年长夫郎在家向来没人敢和他顶嘴,这会遇到涂茸,顿时觉得脸面过不去,叉着腰就要指着他骂。 秀华婶眼看情况不对,赶紧走过来挡在他们面前,一叉腰就跟这夫郎对峙起来:“咋,买不起还不叫人说了?九文钱跟要你命似的,你买就买,不买就不买,你情我愿的事,谁坑你钱了,为了你九文钱,我们是不是还得连生意都不做啊?” “你这疯婆子咋说话呢?来啊!都来看看啊!这么几个不新鲜的栗子居然要九文钱!这不是坑钱是什么?”年长夫郎见秀华婶嗓门大,他也扯着嗓子喊起来,一瞬间就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这边来了。 程月紧张地攥紧涂茸的衣裳,年轻姑娘没见过这种场面,急的都要哭了:“怎么办怎么办……” “人越来越多了,那应该会有买的人吧?”涂茸自顾自说着,视线掠过人群,神情严肃又坚定,他扬声喊道,“十文钱可以都带走!” “你疯啦?这种时候你——” “我我我!”一汉子挤进来,寒冷的天里硬是出了一身汗,“我买,家里等着炖肉呢!都给我!” 涂茸喜笑颜开:“好哦!” 还在和秀华婶吵架的夫郎惊了:“明明是我先来的!” 汉子疑惑:“你给钱了?” 年长夫郎:“没有。” 汉子顿时冷笑:“没给钱你叫唤啥?” 第19章 奸商 山货不太安稳地卖完,因着东西是混在一起卖的,涂茸和程月在卖完后就躲在没人的角落把铜板分好,程月原本空空的钱袋子瞬间鼓起来。 她看向涂茸更鼓的钱袋子,颇为艳羡地询问:“三哥给你银子了?” 涂茸快速打开钱袋子给她看了一眼,然后又飞速合上,他低声道:“对哦,他说要悄悄的,不能叫别人抢了,有小偷。” “对对,快藏好。”程月说着把自己的钱袋子也往袖口深处塞了塞,今日菌子少,大头都在栗子上,回头还能再去摘一些,就能卖更多铜板。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心满意足地意思。 他们将东西都收好,转头去了秀华婶的摊子前,方才这里聚集的人多,这会都没散完,见着他们两个去了另一个摊前,也就跟着走过去了,很快就把秀华婶的山货也卖掉了。 手里有了铜板,腰杆都挺直了。 秀华婶要去买些柴米油盐,涂茸自然是不需要操心那些的,便和程月一起去逛集市了。 先前来镇上只是找袁武,现在却是要逛街买东西,涂茸忐忑又激动,他紧抱着程月手臂,两人在拥挤人潮中穿来穿去。 “你可要买什么?”程月调整被挤歪的背篓,“若是有想买的,我们好直接去铺子里,在街上挤来挤去,实在难受。” 涂茸想到袁武晨起还穿着有些单薄的衣衫,便说道:“那就去成衣铺子,给武哥买棉衣,我穿的暖和,他也要暖和。” “成衣铺子?那多贵,你买些棉花和布匹,拿回家让我阿娘帮三哥做就成。”程月神情有些不赞同,成衣是最贵的,且又极其挑身形,三哥不在这里,很难买到合适的。 再者,成衣铺子都是给那些公子小姐们开的,成衣一经售卖,死活不给退,若是穿不了,岂不是白浪费那些银子? 涂茸不懂这些,但却是懂得赚钱不易,听程月说贵,当即便改了主意。 程月带着他朝布匹铺子走去,青石镇很大,铺子自然也是多的,只是遇上赶集日,人头攒动,有些铺子他们压根挤不进去,只能去了一家人不算多的铺子。 伙计见着他们立刻欢喜迎过来:“两位贵客要裁衣还是买棉花布匹?我们铺子里新得了一些匹缎,溜光水滑,穿着很衬人!” “棉花如何卖的?”程月询问。 “咱家棉花都是上等棉,三十五文一斤,也有稍便宜些的次等棉,二十五文一斤。”伙计对这些价格烂熟于心,张口便是这些价格。 程月听到眼睛都瞪大了:“先前在其他铺子询问,上等棉花也就二十五文,怎到你这里都是次等棉了?” 伙计只笑:“您许久不来恐怕是不知道,外面都是这行情,我还能让您看看收着的上等棉,您若是想要,还能给您便宜些,只是贵客您看着也不像是差钱的。” 好一招搞搞捧起! 程月气急:“我们穷买不起,茸哥儿咱们走,还不如去别家买次等棉!” 涂茸便跟着她走,向来好脾气的程月都这般生气了,足以见得这铺子有多坑人。 “站住!谁说你们可以走的?”伙计却是突然冷下脸叫住他们,“你们在这耽误我这许久,连点东西都不买,合该给我们些损失钱儿,否则我就要报官了!” “报官?”程月瞬间停下脚步,她们就是平民百姓,哪就闹到要见官的地步了? 若这事真闹大,家中不知要如何着急,对她名声也不好,到时候还如何能说亲? 第21章 这些人果真黑心,怎么能这样! 涂茸狐疑:“怎么不走了?我们不买东西也不成吗?” “你耽误这么久都不买,有这功夫我都能卖出去多少布匹棉花了?你当然要赔钱,不赔钱就见官!”伙计不依不饶。 “你在说什么呢?你铺子里除了我们两个哪里还有人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了,看来他们都知道你们这里人坏,怪不得见着人就要赔钱,不这样你们怎么能赚到钱?”涂茸不甘示弱,这气兔兔可不能就这么忍了。 铜板那么难赚,这人居然还要骗他们的钱,实在太可恶了! 伙计也是凶悍,见就他们两个,当即就要撸着袖子把他们扣下,涂茸赶紧挡在程月面前,这人若是真动手,兔兔他也不是好惹的! “诶……做什么呢?” 一道慵懒地声音骤然传来,即便外面是喧嚣街道,都不曾抵消他的声音。 他们齐齐扭头看去,就见一穿着裳裙的小哥儿踏进铺子里,小哥儿衣衫华丽,头上还戴着玉簪,旁边的小厮正给他剥着核桃。 伙计一瞧见他立刻喜笑颜开:“原来是宋少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可是要买点什么?上等棉还是绸缎?” 宋少爷视线掠过伙计落到涂茸身上,转而又扭头去看那些棉花,他轻笑:“你这是什么棉?” “这都是一等棉,宋少爷要多少?小的给你便宜些。”伙计神情谄媚,全然不似方才那样。 “你要什么?”宋栗看向涂茸,“上等棉要多少?布匹呢?” 伙计尴尬愣在原地,涂茸也愣了片刻,立刻扬唇接话:“要给很高很大的夫君做衣衫,我也不知要多少,大概要好几匹吧!棉花可能要十几斤吧!” “你夫君是座山?”宋栗惊诧,转而对伙计说道,“就按他说的拿,要上等棉,若你敢拿虚价诓我,你这铺子便再没开下去的必要了。” “哎是是!” 程月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终凑到涂茸耳畔说道:“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啊!这可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被扣在这里了?茸哥儿,你认得他吗?” “不认得哦。”涂茸说,“不是说不能要虚价吗?那我们应该买得起的。” 程月大惊,你在想什么?! 宋栗将他们对话尽收耳畔,接过小厮剥好的核桃仁全都放进嘴里,却丝毫不影响说话,他笑道:“算作是我送的,只当是我为了和你们交朋友,如何?” 虽说的是“你们”,视线却是紧盯着涂茸。 “好哦。”涂茸痛快答应。 “啊?”程月原地愣住,你们镇上人交朋友都是这般痛快给别人送银子吗? 宋栗看起来很满意他的回答,嚼果仁的速度都变快了。 伙计苦着一张脸,按照比正常价格还要低的价格结算上等棉,连布匹都不敢用次等的,最终将好几个大包袱都搬了出来。 宋栗看看那些大包又看看涂茸:“哪个村,让店家给明你们送去。” “玉灵村。”涂茸说。 “好地方。”宋栗轻笑,扭头冷下脸看伙计,“听到了,还不赶紧去送!等本少爷请你吗?” 伙计微笑,赶紧去备牛车了。 宋栗满意了,他看向涂茸:“相识便是有缘,你我已经成为知己,今日我请,你可还有其它想买的?” 涂茸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武哥说集市有很多好吃的,叫我自己买呢,我也请你吃糖葫芦吧?那个裹着一层糖,好吃的。” “行啊。”宋栗边笑边看向身边的小厮,后者立刻明白,闪身就跑出去买了。 “我对镇上熟悉,请你去酒楼如何?你夫君定然还没有尝过酒楼的手艺,你还能给他带些回去。”宋栗句句引诱着,“你夫君在何处做工呢?定然很累,吃些好的对身体好。” 涂茸动摇了:“那谢谢你哦,下次我请你。” 程月木然跟着他们走,她不太懂这两人为何这般相处,正常人真的会请刚认识的人去酒楼吗? 宋栗带他们去的是自家酒楼,店小二一瞧见他立刻迎上前:“少爷,还是老样子吗?” “不,今日再添几个招牌菜,顺便多做一份全肉的,放进食盒,我要带走。”宋栗说,“这位少爷是我的知己,往后再见到,给我殷勤些!” “小的明白。” 程月已经震惊到不知该说什么了。 涂茸却是接受良好,倒不是他认得宋栗,只是他总觉得宋栗身上好似若有若无地飘着一丝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盲目想亲近。 很奇怪,他都只在同族身上能嗅到。 但眼前的少爷,很显然并不是从山里来的。 今日集市人多,雅间都坐满了,宋栗便带着他们去了不起眼的角落,落座后店小二先是将一些开胃点心和坚果端来,上好茶水,照顾得很妥帖。 宋栗满意剥着花生,笑道:“我叫宋栗,是这酒楼的少东家,往后你若是来镇上,便来这里找我玩。” “我叫涂茸,这是我夫君的妹妹程月,我夫君叫袁武,在码头做工,很辛苦的,所以我和小月来卖山货哦,有赚到很多铜板,给你看看。”涂茸说着就把钱袋子掏出来,晃悠着给他看。 程月看着这显摆动作有些震惊,你在做什么?你瞧你面前的人,是差这几枚铜板的吗? 宋栗并没有笑话他的意思,甚至十分配合地往他钱袋子看了一眼,真露出惊讶地神色:“你刚出来,就能赚这么多铜板?” 涂茸懵懂看向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好像明白这人说的“刚出来”是什么意思。 第20章 宋栗 两人对视,一时无言。 他们不言语,程月便更加无措,她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在这样的酒楼里吃饭,可能会遭报应吧? 宋栗圆润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地笑,咀嚼果仁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视线一直盯着涂茸,见他从疑惑变为恍惚,才移开视线。 恰在这时掌柜带着店小二过来,他恭敬看向宋栗:“少爷,饭菜上齐,您和贵客慢用。” 掌柜说这话时还特意多看了涂茸两眼,想着把他的样貌记下,往后要礼待着。 视线落到涂茸脸上,他稍有些惊讶,他们少东家已经是顶好看的小哥儿了,没想到眼前这位亦是不逊色。 涂茸察觉到他的视线,毫不犹疑与之对视:“你有话要说吗?” “……失礼失礼,只是想记下贵客样貌,来日好以礼相待。”掌柜的诚恳回应,没有半分耍滑头的模样。 “茸哥儿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哥儿,不过他是外地来的,是我三哥战友的弟弟。”程月赶紧接话,带着些与荣有焉地意味儿。 宋栗蓦地笑了起来:“果真是刚来青石镇,我就说瞧着眼生,不过无妨,日后若是有任何事,都可来宋家找我。” 这话便是无限宽容的意思了。 饶是涂茸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人也对他很好,甚至好的莫名其妙,他心中隐隐有猜测,但他修为不够,实在参不透。 “吃饭。”宋栗抬手示意,“你眼下应当是能吃肉的,尝尝这道盐水蒸鸡,肉很鲜嫩。”宋栗给他介绍着,这可是让他爱上肉食的一道菜。 涂茸便立刻夹起尝了尝,下手夹时就能感觉到肉的软乎,他迫不及待地往嘴里放,用盐水蒸的鸡虽然清淡些,但入口感觉要化掉了。 “骨头都是软的,你试试咬一咬。” “再尝尝这道油炒时蔬,你应是最爱吃青菜的,油和辣子放得多,很香。” “糖醋鱼肉质鲜嫩肥厚,只有几根大刺,把刺挑拣出来,大口吃!” 宋栗自是吃惯这些的,他也不着急吃,只顾着给涂茸添菜,至于程月,她无意掺和进这奇怪氛围里,只顾着埋头刨饭就行了。 涂茸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每吃一口,都要夸上好几句,再问问能不能给袁武也带上一些,宋栗对此自然是不会拒绝。 这顿饭吃得格外漫长,饭后甜点自然就是小厮买回来的糖葫芦。 在酒楼略歇息一会,他们便准备再次上街,宋栗过分热情,恨不得把整条街的东西都买给涂茸尝尝试试,连程月都跟着沾光了。 具体表现在涂茸吃过一口不爱吃的,她都爱吃…… 集市从头逛到尾,又从尾逛回来,涂茸肚子都撑得鼓起,连程月看宋栗的眼神都变了,这和摇钱树有什么区别! “少爷!少爷!老爷找您!” 一小厮挤进人群,奋力挤到他们面前,衣服都有些散开了。 宋栗隐隐有些失落,转头看向涂茸:“那我先回,可以时常来宋家找我,去酒楼也可。” “我记住了哦。”涂茸乖巧点头。 两人就此分开,宋栗拍拍他肩膀,看到那些白丝沾染到指腹,融进身体里,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些年,他还从没有见过气运这样充盈地动物,若是能交好,对他自然百利无一害。 第22章 一上午的时光就这样过去,经过酒楼时,被掌柜的叫住,将三只食盒塞到他和程月手里,沉甸甸地,饱含着宋栗要和他结交的殷切。 程月有些拿不动了,她说出了平生最奢靡的话:“茸哥儿,我们早些坐牛车回吧?” “好哦,我也要拿不动了,宋栗好热情。”涂茸分外欢喜,甚至话音落到此处,就嘻嘻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莫名其妙对咱们这么好,总觉得不像好人……” 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喜悦过后就是后怕,万一真是有所图,那他们岂不是要惹上大麻烦了? 涂茸却是很肯定道:“不是的,他不是坏人哦。” 他能感觉到,虽然没办法感知更深刻,但直觉就是那样,宋栗是好人。 程月听他这么说便也稍稍放心些,茸哥儿都说没事,那定然是没事的。 穿过拥挤街巷,他们走到镇口处,那里停着几辆牛车,看起来都是办完各自事情,想着回去时再拉人赚几枚铜板的。 他们两个刚走过去就被盯着盘问。 “贵客去哪儿?哪个村子的?” “我这牛是壮牛,赶起来稳当!” “牛皮都吹到天上了,谁不知道你家牛前阵子病过?” 听他们说着说着要吵起来,程月不免有些紧张,若是这些人争急眼打她们该怎么办? 涂茸皱眉,发话:“不哦,我们等人。” 那群车夫瞬间安静,连个眼神都不再愿意给他们,不坐车,自然不会浪费唾沫星子掰扯。 没等多久,刘志就赶着牛车过来了,他摸了把汗,憨厚的脸上带着浅淡笑意,可见也是得了些好的。 他看到两人就瞪大了眼睛:“你们买这些东西……快上去歇歇。” 程月垂眸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是多,怪不得那些车夫争着抢着要她们坐车呢。 涂茸没客气,通通将东西放到板车上,然后乖乖坐下,三只食盒都放到自己眼前,生怕会有什么东西青天白日就把食物偷走。 他们一上去,牛车就快要坐满了,姗姗来迟几位妇人,本还想说什么,可一见牛车上的东西,互相对视一眼撇撇嘴,默不作声坐下了。 刘志便没再等,赶着牛车回了。 今日热闹,村口都聚着好些孩童,都等着家中长辈赶集能带回好东西,还有好些婆婆也都在村口坐着闲聊,此刻见有牛车回来,一个个眼睛都恨不得粘到他们身上。 涂茸半分不觉得难受,他旁若无人地将东西拎在手里,无视那些惊讶和不赞同地视线,毫不费力地朝家中走去。 “瞧瞧,这就是最不会过日子的!” “哪家娶了这种夫郎,怕是要把婆婆气死了,几十斤的棉花都敢往家里买啊!” “那是镇上酒楼的盒子吧?哎呦天老爷……这是要把袁家吃穷啊!造孽!” 最后两个字迫使涂茸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向那位说话的婶子,冷声道:“你才造孽!” “你、你这夫郎怎么说话呢?” “自是跟你学的!我买什么,买多少,用多少银子,自然都由我夫君来说一二,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能因为坐在村口张着嘴,就真把自己当咬人的狗吧?”涂茸神色带着些许狐疑,那眼神好像在说,你难不成真的是狗吗? 有听不下去的妇人帮着搭话:“茸哥儿,你虽然是外来的,村里也没说啥,但你一个晚辈怎么能这样和长辈说话?没礼数,你爹娘没教你孝敬长辈吗?” “我爹娘早死了,婶子你若是想知道,不如去问问他们。”涂茸淡淡说道,拎着东西转身就走,丝毫不给他继续拖住自己脚步的机会。 他是来玉灵村时间短,但对这里的人却都熟悉了一些,凡是他叫不上名字,不眼熟的都是和袁武刘全以及程月家没有交集的,那对他来说便更陌生了。 要他被陌生人说三道四,兔兔脾气再好都不能忍。 这番战斗力实在强悍,那些妇人们被气得指着他背影点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能咽下这口气。 东西多,两人路上还遇到了袁秀英,她还记着前些日子指责涂茸的事,见到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只接过东西默默朝前走着。 刚走到茅草屋前,就看到大门口处有几道身影鬼鬼祟祟地,袁秀英一眼就瞧出来是陈兰香和袁全。 她那会就已经知道镇上有人送了好些棉花布匹来,想必陈兰香也是为这事过来的。 涂茸皱眉,反感的情绪表现的十分明显:“你们在我家做什么?” 陈兰香却是一反常态地笑了起来:“哟,茸哥儿买了这些东西,累坏了吧?我来帮你拿,你说你这孩子也是,买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告诉家里一声,我们好去村口接你。” “你生病了?”涂茸拎着东西后退两步避开他,“我的家是和武哥的家,不是你家,买的东西自然和你无关,作何要告诉你?你要抢?” 袁秀英没忍住笑出声。 陈兰香却是不干了,眼下她惹不得涂茸,还惹不得袁秀吗?! 她当即撸起袖子用力推了袁秀英一把,恶狠狠道:“你个死老娘们笑话谁呢?我和我儿夫郎说话,你赛啥脸?我看你是成天就惦记我家这些银钱儿了!不要脸的老东西!” 别看袁秀英平时温和好说话,和陈兰香那才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嫌多,一句话不说,上去就开始扯她头发! 程月大惊,赶紧放下东西凑上前试图拉开她们,却始终力不从心,屡屡被推开,而她们两人揪着彼此的头发,恨不得将头皮都扯下来! 涂茸却并未在意,他只看向袁全,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得瑟缩,他的腿前阵子刚好…… “你——” “不是我要来的!是我娘非要我跟着来,你看在我是三弟亲兄弟的份上,放过我!” 涂茸撩起眼皮看他,缓缓勾唇:“好呀,断条腿还是把她带走,你自己看着办。” 第21章 警惕 袁全自然是选择后者。 那晚的记忆随着腿伤痊愈变得越来越清晰,他自然知道自己那日是抱着什么目的走到茅草屋,也知道那晚自己遭遇了什么。 他被涂茸打断了腿,这样看着柔柔弱弱地小哥儿,居然会二话不说打断他的腿! 若是真把他惹恼了,他还能有什么是不会做的! 袁全忍受着陈兰香的张牙舞爪,硬生生把她给拖回家去了,回家自是免不了一通责骂,只是和断腿比起来要好太多。 袁秀英头发衣裳也都乱了,涂茸微微笑:“堂姑去屋里坐会呀?我今日交到朋友了,他送了好些东西给我呢。” 袁秀英跟着进去,只是听说,并没有太多实感,可将东西全都放进院子里,才知道到底有多少东西。 抛开几大包的棉花布匹不说,单是食盒就有三只,还有好些其他吃食和精致木盒,这得花几十两银子! 得是什么朋友能刚结交就送这些东西? 袁秀英看向涂茸的视线不由得带上怀疑:“你该不会是接受了哪个男子的东西……茸哥儿,三小子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那样对他!” “阿娘!您说什么呢,真的是茸哥儿刚结交的朋友,是位小少爷。”程悦赶紧解释。 “少爷”是对富贵人家小哥儿的尊称,袁秀英这才明白自己误会涂茸了,先前的事还没有和缓,就又有点不愉快了。 涂茸却像是并未察觉她的尴尬,依旧是那副天真模样,跟着附和程月:“是真的哦堂姑。” “那就好,你也别怪我,三小子日子苦,袁家的情况你也都清楚……唉。”袁秀英心善,见不得人遭罪,可她自身就是乡下人户,能力实在有限,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关心袁武了。 涂茸都明白,他来就是为袁武,所以只要是对武哥好的,他都能接受。 袁秀英和程月帮着他把东西全都放进屋里,幸好如今是敞亮的砖瓦房,若是从前的茅草屋,可放不下这些东西。 都弄好,涂茸把属于程月的部分都给她带回去,自己则是继续收整着,顺便再磨蹭其他事情,只当是要等武哥回来了。 涂茸像只勤劳蜜蜂,将东西一一放进该放的屋子里,只是剩的这些棉花布匹,他不知该如何处理,那会程月说可以找堂姑做衣衫,也不知对方会不会答应。 他胡乱忙活着,时间倒是真过得很快。 随着天气变冷,天色也是黑的越来越快,彻底进入黑夜时,袁武到家了。 门口放着一只明亮灯笼,远远就瞧见了亮光,待他再走近些,才瞧清楚灯笼旁边还坐着涂茸,已经睡着了。 袁武浑身是土,他抬脚轻轻踢对方鞋尖:“茸哥儿,醒醒。” “武哥!”涂茸快速揉揉眼睛,连忙拿着灯笼站起来,“你回来了,怎么这样晚?” “还是那个时辰,只是天黑的快了。以后别在门口等我,外面冷。”袁武说。 第23章 涂茸只是点头,至于有没有听进心里,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几日涂茸会生火了,厨房里已经烧好了一大锅热水,袁武便快速清理一番,将换下的衣裳随手搓洗,晾晒起来了。 只是他刚走进卧房,就被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给惊到,他仔细盘算着,就算是把他给的银子也花光,都买不了这么多东西。 “谁买的?”他直接问。 “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个!”涂茸欢天喜地的把白天的事说给他听,连对方是哪家人户,酒楼叫什么,都吐个一干二净,“他可真是个好人!” 袁武浓眉紧皱,硬朗地面容显得有些冷峻:“虽说你觉得是好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随便收别人的东西,这些东西,我都买给你就是了。” 涂茸虽不解,但嘴上还是答应着:“那我下次会好好拒绝哦。” 也是占了涂茸的光,袁武都吃上酒楼的饭菜了,越是如此,他就越警惕,想着得去会会那什么少东家,别真是要打他的主意。 第二日,袁武起的比平时还要早,他打定主意要去那什么酒楼看看,便在去码头时特意经过酒楼,从前着酒楼他也是见过的,可如今再见,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自家夫郎想要的东西,却是被别人花钱买回去的,莫说是少爷,就是姑娘,他都会不太痛快。 但涂茸喜欢,他就只能来另一头看看。 “哟客官来得早,我们酒楼还尚未开门,您若是疲累,不妨先进来喝口热茶?”伙计在门口瞧见他,只当他是等着吃饭的,也不曾嫌他穿着破旧。 “我只是有些事想问,小哥你东家可姓宋?”袁武问。 伙计笑起来:“自是姓宋,咱们可是‘宋家酒楼’呢,您找我们东家有事?那可真是不巧,我们酒楼事事都是少爷管,您若是想见,怕是有些不成。” 毕竟只是个糙汉子,哪会有资格和少爷见面呢? 这话没说透,但袁武明白,他并未多说什么,只谢过伙计便朝码头走去了。 换做平时,袁武晌午在码头吃完干粮就会接着干活,但今日他心中有事,特意返回酒楼那条街,本想着随意找个摊子坐会,没想到就瞧见那伙计对一少爷点头腰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少东家。 他便抬脚跟进酒楼里了。 “少爷,就是这位客官。” 刚一脚踏进去,伙计就出现在他身边,更是在他还未缓过来时,便向那位坐在散座的少爷介绍着。 一瞬间,饶是袁武脸皮再厚,也有些尴尬了。 宋栗神情很淡地打量着他,衣着普通,身上还沾着灰尘,只是身形着实高大威猛,面容是粗犷些,但也有种别样的俊朗。 他挑眉:“你是涂茸夫君,为何寻本少爷?” 袁武听罢也不再隐瞒,直言道:“昨日回家,听闻夫郎结交好友,赠送东西过多,在下有些不放心。” 宋栗故作恍然:“原来如此,如贵客所见,我也是小哥儿,对涂茸并没有恶意,只是一见如故,便想亲近,倒是叫贵客误会了。” “是在下思虑过甚了。”袁武微微点头,“告辞。” “慢走。”宋栗说着给伙计个眼神,后者立刻扬起笑脸好生把袁武送出去。 走出酒楼,袁武心中疑虑更深,这宋家少爷衣食无忧,却偏要和涂茸做朋友,自家夫郎缺根筋他是知道的,为何偏偏是涂茸? 若说没有图谋,他是半分不信的。 宋栗撇撇嘴,这乡下汉子倒是挺警惕,涂茸这种报恩法,他倒是寻常见。 “少爷,这人会不会坏您的事?”小厮将榛果仁递过去,“他会不会不许那小哥儿和您来往?” “不会,你可还记得昨日送消息的是如何说的?这袁武可是战场杀敌回来的,以他敢光明正大出现在外,定然不是逃兵,他能全身而退,自是杀敌无数,可为何没有军功?”宋栗声音轻缓,果仁的香气在口中爆开,他眯了眯眼,“背后有人的家伙……” 袁武回到码头便继续扛包,也幸好不是盛夏,否则这么拼命怕是要伤着身体。 其他做工的见他这么拼,也都有些紧张,便也快速吃完饭就继续干活了。 码头的管事满意点头,在袁武的名字后面画了一笔又一笔,回头都是靠这个来结算工钱。 “袁老弟……你也太拼命了,你这样别人都不好意思歇会了。”扛包的汉子肩膀上摞着三大袋子,他喘着粗气和袁武说话,“你家哪就需要那么多银子了?” 袁武憨厚一笑:“我吃的多,衣裳也容易穿破,得把钱给夫郎存着使。” 他没说是要给涂茸买花里胡哨的东西,讨他开心,毕竟这些人总是不太能理解。 尽管,他也不能理解,为何自己当初一见到涂茸就跟勾了魂似的,满心都是想要对他好。 其他汉子听他这么说,也都笑了起来,他们平时干苦力活,干的多,累的快,吃的多,自然是剩不了太多钱。 “这两日就能做完工了,你们准备干啥?我想着要去跑商了,那赚得多。” “这时候跑商,过年回不来吧?团圆的日子咋能不在?” “袁老弟,你准备干啥?” 袁武岁数小,爱说笑的也会管他叫两声哥,但没人会瞧不起他,很多时候还会跟着他做事。 袁武摇头:“没想好,但不去跑商,过年期间不安全。” 别人家都是兄弟妯娌成群,他家里就两人,若是连他都出远门,涂茸在家怕是要委屈,何况他也不放心。 青天白日的都能被别人哄着做朋友,若他不看顾着,被骗跑了咋整? 听他这样说,其他人亦是想到之前的好多例子,大都是节日期间被抢被偷的,家里都是妇孺,没汉子在也确实不安全。 “不如再等等,冬日镇上好些老爷都要冰,凿冰给的工钱也高,就是会有点危险。” 袁武想了想,笑道:“若是要人,您知会我一声。” 危险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是最值一提的小问题。 简单聊完,他们再次卖力做起工,没人瞧见一只小小身影,嗖地从缝隙里跑掉,嘴里鼓囊囊的,小爪子还抱着一颗大大的核桃。 第22章 暴露 码头的工彻底做完,袁武暂时连卖力气活的地方都没有,虽然没想过要偷懒,但该歇还是要歇。 何况最近确实早出晚归,他也怕涂茸会觉得无聊。 “是有一点,不过不是很多哦。”涂茸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道缝隙,缝隙不大,看着好像确实不无聊。 袁武哦了一声:“我还想着,这几日不做工了,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带你去山里转转,既然你不无聊,那还是在家休息吧。” “嗨哟……嗨哟……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在家待着好无趣,要是有人愿意带我去山里玩树叶就好了……” 涂茸说这话时像只花蝴蝶似的飘到袁武身边,还趴在他身上,唉声叹气地,那模样就差把“你带我去玩”,直接说出来了。 不直说有不直说的乐趣,袁武乐得逗他玩,只要涂茸不直白说出自己的要求,他一律当做听不懂。 涂茸双手环胸,气鼓鼓地坐在旁边,十分刻意地发出很响亮地出气声,浑身都写满了“我不高兴”。 “我想了想,还是去吧。”袁武说。 “武哥!武哥你真好,我以后肯定会学会做饭的,我天天给你做饭煲汤,让你当老爷!”涂茸立刻变脸,再次凑到他面前飞舞起来。 袁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惹得涂茸又羞又恼,直跺脚。 虽说袁武在外劳碌,但涂茸也并非只在家中歇着,诚如他所言,烧火这事已经做得很熟练,要先用细小干柴点燃,再慢慢添柴火,做饭也就指日可待了! 何况,说起来,他做工时换下的衣裳,大都数时间都是涂茸在洗,从前他也没有这般贴心人在家等候着,人总是要学会知足。 十一月里本就天寒,若是再进山,没有阳光照晒便更是阴寒,但涂茸想去,那自然是要去的。 何况,还有只兔子朋友不是? 涂茸自然也是想到涂苒的,进山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大包小包的蔬菜点心,若是袁武拦着,他都想把肉也带去。 只是玉灵山有藏着的野猪,若是被它闻到肉香,怕是要把涂苒的窝也给掏了。因此他们只带了些青菜果子,涂茸想的简单,若是涂苒想吃其他的,还能悄悄到村里来找他。 四下无人,涂茸伸手拽着袁武的衣袖,另一只手还拿着点心,边走边吃着。 “武哥,你冷吗?”涂茸轻晃了一下他的袖口,他已经感觉到冷了,变成人后,身上的皮毛就见了,自然也不御寒。 “还好。”袁武摸摸他手背,“回去就把棉花和布匹给堂姑,让她帮忙做几身衣裳,只是布匹要送给她一些做谢礼,可以吗?” 涂茸痛快点头:“都可以哦,堂姑对你很好的。” 第24章 袁武心头微动,似乎是想起什么,他低声询问:“是因为堂姑对我好,所以被她训斥也觉得没关系吗?” “对哦。”涂茸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对他来说,那种训斥无关痛痒,只要是为了袁武,他都可以接受,全都。 “累了吧,我背你。”袁武说着蹲下,不容对方反驳,就把他往自己后背上拉,“你的兔子朋友说不定已经饿得嗷嗷叫了。” 涂茸被逗笑,趴在他身上边笑边说:“它才不会,它很厉害的,总是能找到食物过冬,我最喜欢和它待在一起了,它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愿意住到家里来就更好了。” 被袁武背起来,涂茸觉得自己看到的风景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 作为兔子时,它就身材矮小,只能在草堆和灌木丛里穿来穿去,没见过树干枝头的风景,作为人时,亦是有些矮,所见总像是被人压着头。 可在袁武背上不一样,他能看到一些树枝的枝头,能看到好多干枯枝干像是张牙舞爪地恶婶子一样不停晃着。 他将头埋在袁武肩膀,突然觉得不是很想看那些树枝了,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的婶子们,都会让他觉得紧张。 人怎么能当街和别人打架呢? 它们兔兔打架,都是在外面找个位置,悄悄团在一起互咬的。 因为打不过的话,真的很丢兔脸。 “你如果把糖渣掉到我身上,那就得你自己洗——” 话未说完,脖颈便传来一阵温热。 袁武猛地扭头看他:“你真是不嫌脏!” 涂茸砸吧砸吧嘴,仔细品了品,笑道:“不会哦,你昨晚有洗澡,我知道哦。” 袁武无奈,随意擦了擦脖颈,背着他继续朝前走去,在走到一处空地时,涂茸晃动着腿让他停下。 袁武四下看了一眼,这里确实是之前他送那只兔子的路。 他放下涂茸,将稍微大些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准备好的竹筒和干粮,朝正在四处张望的涂茸招招手:“过来吃点东西。” “我想先找到涂——兔子,它不喜欢和其他兔子一起住,我想把吃的先给它带回窝里。”涂茸转来转去,他想喊涂苒的名字,但碍于袁武在这里,就只能兔子兔子的喊。 涂苒面无表情地在暗处看着他,一直兔子兔子的,是要把林里所有的兔子都引到这里,好让你做猎户的夫君把它们都抓起来吗? 蠢蛋! 嗖—— 一枚石子落到涂茸面前,他盯着看了片刻,然后捡起小石头,上面瞬间传来涂苒的气息。 他左右张望,在遮掩着的草丛缝隙里看到了一抹雪白。 “武哥,我可以随便走走吗?”涂茸问。 袁武抬头与他对视,后者坦然自若,看起来像是真的只是要随便走走,他沉默瞬间,点头:“小心些,害怕就大声喊我。” “我知道!”涂茸欢快答应,快速拿起小包就匆匆跑开了。 一瞬间,袁武好像看到了一抹白色。 他站起身迟疑片刻,思索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看,涂茸能和那只兔子做朋友,想来对山里的情况也很了解,只是……算了,世间事不是非要扯个清楚明白。 他重新坐下,将东西整理好,等涂茸回来能继续吃。 他已经很久不在这里放置陷阱了,思来想去,袁武决定去之前的地方看看,有几个地方挖着陷阱,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涂茸抱着小包和涂苒跑到山林深处,他献宝似的把小包摊开,笑道:“给你带了绿菜和甜果子,不能给你带太多,武哥会怀疑的,过冬时如果不够,就到家里找我吧。” “不管如何想都不方便,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再者,你夫君家中没有田地,没有粮食,我若是再去,岂不是要给你们增添负担?”涂苒抬爪垫拍拍他手背,“你不用管我,我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可我想和你住一起。”涂茸抱起它,两颗脑袋紧紧凑在一起,“我已经能赚钱了,能给你买菜,还能喝我们很久都没有喝过的清奶,苒苒,你不是负担哦。” 它们从记事起就一直在一起,这还是头一回分开这么久,即便它们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惦记彼此的。 涂苒轻啧一声:“多大岁数了还在这里撒娇……” 涂茸撇撇嘴:“那你就像之前那样答应我的要求不就好了吗?你如果来了,我们就能继续一起过冬了,冬天真的很冷的,但你看我穿的衣裳,都是棉花的,棉花你知道吧?松松软软白白的,和我们的兔毛毛一样,很暖和。” “你是没断奶的兔子吗?”涂苒无奈叹息,“我知道了,过段时日我会去投奔你的。” “过段时日是什么时候?”涂茸问。 涂苒仔细想了想,说道:“那就等我洞里的食物全都吃完,我就去找你,这样总可以吧?” 涂茸点头,然后快速将他原本给涂苒带的食物全都收起来,甚至还很幼稚地往身后藏了藏。 涂苒:“刚刚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是你给我带的食物吗?” 涂茸嘿笑:“不是哦,是你眼花了。” “……你真是厚脸皮,送的东西都能收回去?” “那你洞里还有食物吗?” 涂苒当然是有的,只是傻兔子一直催着他到袁武家住,他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任何地方都没有自己的窝窝好。 涂茸只当他没有了,继续说道:“我最近认识了新朋友,不过你放心,我永远都跟你是最好的,他请我去酒楼吃饭,还给我买棉花布匹,我可以让堂姑给你做好几身花花衣裳,武哥的坏娘还想和我打架,被堂姑拦住了……” 他和涂苒说着最近发生的事,都是一些琐事,被他说的颠三倒四,但涂苒能听明白,那就是,这傻子经常被村里那些婆子欺负! “很有意思,我去你那住吧,我也很想和那些婶子们交流,应该会很有趣吧。”涂苒微微扬起兔唇,露出和善的微笑。 他倒是要见识见识,那些动不动就要跟人扯头花的婶子们,到底要疯到什么程度! 涂茸瞬间瞪大眼睛,略有些拔高音量:“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跟我去家里住吗?我要亲自给你收拾卧房哦!” “老远就听到你喊了,谁要去家里住?”袁武突然出现,视线落在被他抱着的兔子身上,“它吗?” 第23章 我和你天下第一好(万字v章) 。“没、没有谁哦!我是在和兔兔说话,自言自语哦。” 涂茸猛地站起身,抱着涂苒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抽紧,直将怀里的涂苒勒得翻白眼。 袁武点点他怀里的兔子,幽默一笑:“它快死了。” 涂茸赶紧稍稍松开些,安抚性地摸着涂苒的脑袋,嘴里还小声安抚着,涂苒打兔子可疼了,回头说不定要揍他的。 “东西不是要拿给它吗?怎么还在这里放着,让它背走就是了,我方才去之前的陷阱中看了看,竟是落进去只野鸡,回家给你炖汤喝。”袁武说,意思便是要回了。 “那我把它送走!”涂茸立刻抱起它跑开,在一处隐秘地山坳坳处,把它放下,“说好的,你要去家里哦,我会再把卧房清理一遍的,你要来哦,就说是我的哥哥吧,武哥会自己想办法帮你圆过去的。” 涂苒失笑:“知道了,你武哥很厉害,走了。” 它说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涂茸没有立即离开,他轻轻呼吸着玉灵山的气息,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即便不记得双亲,但这里却是格外熟悉的,这里的气息能给他力量,稳定他的人形。 他总是愿意来这里的。 再原路返回,就见袁武正拿着小包看着,说是要给兔子带东西,但带来的东西却没有给它背走,袁武没再细想,他也不需要再仔细想了。 “这个是我忘记了,不过我和它说好了,饿的话再来家里就好了,可以吧武哥?”涂茸睁着圆润的眼睛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袁武曲奇手指重重弹上他额头,将小包用手臂夹住,另一只手牵起涂茸微凉的手,轻描淡写道:“自然可以,那是你的朋友,这里是你的家,你永远都有权利邀请朋友到家中做客,无需与我请示。” 涂茸微微摇头:“不是哦,共同的家,要一起保护的,是保护对吧?还是守护呢?是一个意思吗武哥?” “一样的。”他从未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话,即便是从前的亲兄弟,都只会和他算清清楚楚,连他多吃口饭都要骂上很久。 涂茸满意了,那他要好好保护守护和武哥的家,和涂苒的家。 往回走不会经过陷阱,涂茸便在小路边等着,等袁武将猎物拿出来,那只野鸡应该在陷阱里待了几日,吃不到喝不到,整只鸡都快死翘翘了。 “它好可怜哦,那我们炖汤的时候多放些调料吧?我喜欢喝味道好好的,酒楼的饭菜就很好吃哦,等我学会,我就给你做,盐水蒸鸡,糖醋鱼,甜面汤……” 第25章 袁武轻笑一声:“那我就只管等着了。” 山里冷,出山后就是村子的小后山,这几日阴冷,村里妇人鲜少上山,更是便宜他们两个还瞧见几株冬菇,都藏进了背篓里。 从小路走上来,前面的街道上坐着聊天的妇人和男子们,换做平时,定然是要阴阳怪气两句的,但这会还有袁武,她们便不敢了,生怕那通老拳落到她们脸上。 摆明了欺软怕硬。 涂茸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她们面前走过,还特意说道:“我们用抓捕来的野鸡,和采摘来的蘑菇,炖蘑菇鸡汤吧?香香的肉,好喝!” “都听你的。”外人面前还是要给足夫郎面子,袁武很配合地接话。 那些妇人无一不是撇嘴,露出不屑又艳羡的神情来。 回到家里,袁武立刻煮了锅热水要将野鸡的皮毛烫掉,进行清理。 涂茸就照旧在厨房门口蹲着,陪他说话,偶尔还要进去帮忙择菜,倒水等等,非常有成就感。 于是,兔子就开始说胡话了。 “我做饭还是很不错的。”涂茸捧着饭碗大口刨着米饭,脸颊塞得鼓鼓的,还不停往里面塞肉肉。 “你做的?”袁武没忍住冷笑一声。 涂茸眨眨眼,立刻扬起笑脸:“不是哦,是武哥做的,怎么会有做饭这么好吃的人呢?所有人都该尝尝才对,但我怎么可能舍得武哥给别人做饭呢?所以只有我能享福啦!” 袁武扬起地眉梢落下,脸上露出得意,他轻咳一声,故作不在意道:“马屁精。” “臭臭臭!”涂茸微微皱眉,甚至抱着碗稍微侧过身子,缓了一会才正过去。 这阵子镇上没活,袁武也不急着出门,听涂茸说有朋友最近要来家里住,也没有意外,只是那屋子里只有床,其他柜子桌子都是旧的,他干脆砍了些树,自己做一些。 毕竟是涂茸的朋友,合该用些好的。再者他也是有意要表现一番,不愿叫对方以为涂茸跟着自己受委屈。 涂茸就在旁边帮他递木头,只是他皮嫩,总被木刺扎手,他便一边捧着被刺的手,一边提着要求:“他很麻烦哦,要刮很平很平,不能扎手哦,要是能刻上花纹就更好啦!” 他边说袁武边做,只是还不忘提醒:“你自己的桌椅都没有花纹。” “我可以没有,涂苒要有。”涂茸盯着他的动作分外认真的说着,从前有吃的,涂苒都是紧着他吃,没让他饿着过。 袁武轻挑眉,到底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制作桌椅板凳都不是难事,从前在军营很多汉子都会彼此学习,各自学着对方的手艺,若是能活着下战场,还能是能安身立命地本事。 袁武仅仅一日的功夫就将屋内该有的东西全都做好,现在就只等着涂苒来了。 他若是来,自然不会以动物形态直接出现在家里,肯定会以人形,光明正大从村口走,还要让村里所有人都认识他,涂苒最爱招摇了。 于是,涂茸闲来无事便会去村口等着,若是有人来问,他也会大大方方告诉他们,提前让村民知道家里要来亲戚的事。 “茸哥儿,你都等好几日了,你亲戚还来吗?不会是骗你了吧?”村里路过的妇人狐疑又好笑的看着他,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说话做事和傻子一样! “你好烦。”涂茸看都没看她一眼,张口回怼,“闲事管多了会变短命鬼。” “嘿!你个傻子怎么说话呢?!” 涂茸不理会她的挑衅,依旧还是那句话:“小心短命哦。” 又不是在骗人,族爷爷它们都是这么说的,不能插手别人的因果,不能对管闲事,否则就要承担别人的业障。 他可是听话兔兔。 “涂茸!” “涂苒!” 涂茸听到他的声音,边应着边往村口跑着迎接,他张开双臂和同样张开双臂的人抱作一团:“我知道你会来的,我一直在等你。” “知道你会等,我和爷爷说过就来了。”涂苒笑说着,将自己的小包袱房放到他手臂上,“你背着,里面有我剩的食物,和几件衣裳。” 连剩的食物都带来了,涂苒肯定是要在这里常住的! 涂茸喜不自胜,抱着他的手臂欢欢喜喜地朝家中走去。 那几个妇人没走,甚至还刻意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本是想等着看涂茸等的是谁,竟还那么亲昵地抱着,简直不要脸。 待他们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穿着裳裙的小哥儿,且身形模样好看,村里瞬间就又多了位漂亮小哥儿。 那婶子见是位小哥儿,突然就笑了:“哟,武小子好福气啊,两个漂亮小哥儿伺候着,你们谁做小啊?” “什么?”涂茸茫然。 涂苒却是听懂了,他上前两步站到那妇人面前,张口回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脑子里就惦记别人家那点事?你若是闲着没事干,就去地里挑粪,闲着你这张臭嘴了!” 涂苒的凶名在兔子堆里都是出名的,涂茸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这是气狠了,若是要和他顶拌两句,后面绝对还有更难听的等着了。 那两位婶子也是怕了,以为未出嫁的小哥儿都是好拿捏的,结果眼前这两个都是顶会吵架的,她们便直接摆出一副不跟小辈计较的模样来,挎着篮子匆匆走了。 涂苒转头就戳涂茸脑袋:“记住她俩,下次再见到,就朝她们丢石头!” “没有说我也要丢吗?”涂茸微微瞪大眼睛。 “废话!这次说了就会一直说,哪怕你没听到,她们也会说,你就悄悄丢石头,明白吗?砸死她们两个满嘴喷粪的!”涂苒轻飘飘说着,眼底却闪着一丝狠劲儿,少当他们好欺负。 涂茸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我都听你的!武哥已经把你的房间弄好了哦,都是新新的桌椅柜子,你就在这里住着吧,一直住到我报完恩哦!” 虽说涂苒并不是很愿意,但一想到涂茸自己在这里可能会被那些多事的妇人们给欺负,他自然要和那些泼妇们斗到死,他就不信那些人还能活的过他! 两人牵着手朝宅院走去,沿路总会遇到村里人,打量的视线落在他们两人身上,转而和其他人窃窃私语起来,有些汉子神情下流,涂苒不需要多想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一一记下那些人的特征,想着回头问清楚再给他们好看。 “武哥!我们回来了哦!” 袁武应声走出来,先是将涂茸上下打量一番,这才看向涂苒,微微点头:“既然是涂茸的兄长,那便不要客气,只当这是自己家,卧房已经安排好了。” 涂苒虽不是很喜欢人类,但先前也和袁武接触过几次,知道他对涂茸好,对自己来这里也没有多嘴,甚至看起来还很赞同,难免对他印象更好些。 他故作一副腼腆模样:“多谢袁三哥,往后要给您添麻烦了。” 袁武只当他是在说客气话,便随口应道:“无妨。” 涂茸见他们彼此认识了,便赶紧带着涂苒朝他的卧房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袁武没跟着,便说道:“看吧!是不是和之前不一样了,都是新的哦!上面铺的棉花褥子都是堂姑新做的,棉花是镇上的朋友送的,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了?” 提起这茬,涂苒又想起他说的那个朋友,他是知道人类的,多数自私自利,但居然有人会那般慷慨,叫人不得不疑心,是不是另有所图。 “你那个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也想见见他。”涂苒说。 “那没问题哦,他说让我想找他玩时就去镇上的宋家酒楼,那里的饭菜很好吃哦,我请你,我有银子的!”涂茸越说自己越想吃,他便哼唧着开始缠人,“你想去吗?你是不是明日就想去镇上玩?我知道你很想去,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带你去吧?” “别,不需要你勉为其难。” “好吧,是我想去哦,你也去吧。” 涂苒推推他凑到肩膀来的脑袋,语气有些烦,嘴角却是上扬的:“你怎么这么粘人?” 屋外袁武听着他们两人交谈,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就算他出门做事,涂茸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当晚,涂茸和涂苒同睡一屋,袁武看着空了一半的床,突然觉得那口气他松的有些早了。 两人约定好要去镇上找宋栗玩,原本袁武是要在家中等着的,只是突然想到他确实有阵子没有到镇上去,也有几日没看看战友,便跟着他们一同去镇上了。 去镇上的路还是老样子,只是随着天气变冷,周遭的风景都变得凄凉枯败,若是没人陪着,独自走这条路,怕是要觉得不自在了。 很快到了镇上,袁武要去看望曾经的战友,他仔细叮嘱着涂茸,将故作腼腆内向降低存在感的涂苒忘个彻底,眼里只能看到不断点头的涂茸,然后才放心离去。 “走吧,我还记得路,你跟我走。”涂茸挎着小包牵着他,神情认真地辨认着街道和店铺。 第26章 涂茸虽然看着笨,但记性很好,很会认路,他带着涂苒朝前走着,一路都能嗅到熟悉的饭菜香味,片刻功夫就找到了宋家酒楼。 “涂茸少爷!您快请进,小的这就去告诉我们少爷!”伙计们先前见过他,且有自家少爷耳提面命,不敢不记得涂茸,见到他来自然是欣喜万分。 涂茸拍拍涂苒:“你别害怕,我很熟的。” 伙计这才看向涂苒,看着容貌相像的两位小哥儿,一时有些震惊:“这位是?” 涂茸嘿笑:“我家中哥哥,我们一起来找宋栗玩,他在酒楼吗?不在也没有关系,我们来吃饭哦!” “我先带您二位上去,我们少爷稍后就到。”伙计脸都快笑成花了,由他带着进去,少爷肯定会赏他的! 涂苒虽对玉灵山玉灵村的事了解较多,但也是没有出过这两个地方的,头回来镇上,却傲气的像个少爷,倒是衬的忙前忙后哄着他的涂茸像个跟屁虫。 伙计将他们带进雅间,上好茶水和点心,便立刻去吩咐后厨赶着做饭菜了。 涂茸给他倒好茶水,示意他尝尝:“你吃吃呀,我觉得茶水苦苦的,但配上点心就刚好了。” 涂苒不爱这些甜腻的点心,比起这些,不如吃青菜,但还是很配合地尝了尝,甜腻与苦意中和,倒是还不错,更多的滋味便吃不出来了。 雅间向阳,推开窗就能看到下面的街道,只是冷风往里面灌,变成人后总是畏冷,涂茸就把窗户关上了。 借着那缝隙一角,涂苒眼尖看到被方才那伙计招呼着上来的人,似乎就是他嘴里的少爷,涂茸嘴里的“宋栗”。 名字听着就妖里妖气的。 “茸哥儿!我听伙计说你来了,你可是来寻我玩的?他说你还带了兄长,你要把亲人亦都介绍给我吗?”宋栗欢喜推门进来,入眼便瞧见在窗边站着盯着他瞧的小哥儿。 两人默契般盯着彼此打量。 穿着朴素的小哥儿模样却分外清冷,白色衣衫更是将其衬的有些高冷,看起来格外不好相处,只是那张脸却格外有看头,叫人想忍着害怕靠近。 少爷模样的锦衣玉袍,连头上的抹额都镶着宝石,抬头看人时圆圆的脸上却带憨厚,不像是什么机灵的妖怪,大概可以排除掉狐狸。 涂茸站到他们中间,左看看宋栗,右看看涂苒,蓦地笑了起来:“你们好奇怪哦,看什么呢呀?我也要看!” “傻子。”涂苒拿抄起手边的果子直接朝涂茸丢去,还不等后者接住,就被圆脸的宋栗给接住了。 他皱眉道:“你虽是茸哥儿兄长,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涂苒挑眉:“既然知晓我是他兄长,那我如何做都与你无关,你虽是朋友,却也不好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 两人怒视着,都不愿先移开眼,仿佛先退让的便是输了。 “宋栗,苒苒没有恶意的,你别生气哦。”涂茸稍微站向涂苒,但言语却是很明白,涂苒与他更亲近,他自然是护着的。 “既然是你兄长,我自然不会生气的。”宋栗不愿和涂茸闹僵,这对他来说并没有益处,“我只是不太懂你们是如何相处的,没有恶意,那自然是我多虑了。” 涂苒轻笑一声,对这番虚头巴脑地话表示不屑。 不等宋栗反唇相讥,雅间外便恰时响起敲门声,前来上菜的伙计们,刚好打破屋内的焦灼气氛。 涂茸每道菜都要给涂苒说道,整张桌就只有他的絮叨声和涂苒的应答声,宋栗自觉有些插不进话,便默不作声地吃着,他倒也不是真要和涂苒过不去。 只是涂苒却不是什么好性子,他得清楚涂茸身边一切不安稳的因素。 因此,他直接发问了。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宋栗剥花生的手微顿,状似不解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这家酒楼的少东家,是宋家少爷。” “涂茸傻,我可不傻。”涂苒轻嗤一声,露出他今日最狠厉地表情来,“分明就是不知哪里来的精怪,跑到人群,便真拿自己当人了不成?” “话不能这般说。”宋栗圆润的脸上堆起笑,“你们不也是如此吗?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呢?” 涂茸见不得别人欺负涂苒,他立刻插嘴:“他是被我强迫的,我是要报恩的,报恩你懂吧?若是不报恩要遭天谴的!” 宋栗圆圆的眼仁儿中漫起狐疑:“你竟也要报恩吗?你族天谴竟这般厉害?” “你这话何意?”涂苒听出话中的不妥,连忙急声询问。 宋栗看看茫然的涂茸,又看看满脸急切地涂苒,他点点涂茸,无奈叹息道:“你们竟是不知吗?我虽瞧不出你们是何妖,但却是能瞧出他身上的气运,他是大气运之人,祥瑞加身,我以为这般人物是无需报恩的,能救到他,才是那人的福报。” “那就是不报恩也可?”涂苒瞬间来了精神,若是不报恩,何苦还留在这里遭罪,不如回玉灵山修养。 “可若真如此,族爷爷会跟我说呀?”涂茸微微歪头,“他还特意提醒我要报恩呢。” 宋栗微微摇头:“那我便不知了,或许你们有更深刻的渊源也说不准。” 涂苒下巴微抬:“莫要岔开话题,且说你呢。” 宋栗白他一眼,将花生仁丢进嘴里,然后站起身纵身跃到桌子上,落到桌面时却变成了一道小小的身影,大大蓬松地尾巴在桌面扫啊扫的。 “是松鼠!”涂茸欣喜,而后欢快地摸着宋栗的大尾巴,“苒苒哈哈哈,他是松鼠呀!你早猜到了吗?” 涂苒摇头:“没有,他混迹人群多年,早已沾染人类气息,我也只是觉得他有些不妥,猜不到是何妖。” 宋栗闻言鼻腔发出一声哼,躲开涂茸的抚摸,在跳到地上时变成了人形。 他略有些骄傲地抬着下巴:“这是自然,我可是自幼就到宋家报恩了,怎么可能会被你轻易看破原形?” “你也是来报恩的?”涂茸惊诧。 “这是自然,我又不是如你这般是大气运加身之人,否则在我们松鼠一族可是不用报恩的。”宋栗撇撇嘴,转而又笑了起来,“不过我恩人待我极好,我自然是要报答他的。” 涂茸笑起来:“那很好哦,我恩人对我也很好,或许下次可以见面哦!” 宋栗顿时泄了气,一手拄着下巴,情绪也跟着低落下去,他拨弄着桌面的花生,失魂落魄道:“他最近病了,短时日都不能出门了,若有机会,再见吧!” “那也好。”涂茸点点头。 “你们还未说,你们是什么呢!”宋栗差点就要被他们唬过去了,“咱们如今可是坦诚相见地知己好友了,若是这事都不愿说,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我们是兔子。”涂苒没再隐瞒,大家同为修炼成型的妖,且又不曾有矛盾,自然没有要针锋相对地必要。 宋栗瞬间瞪大眼睛,旋即露出更灿烂的笑容:“我恩人最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来日相见,他定然会很喜欢你们的!” 他神情语言真诚,没人疑心他的话。 三人安安静静将这顿饭收尾,涂茸看着空空的盘子,才想到武哥怕是还没有吃饭,他立刻看向宋栗:“我要再来一份!” “你家夫君还真是座小山,我叫厨子做了给你就是。”宋栗说着就要扭头去喊人,却被涂茸急忙拉住了。 “别,我夫君说朋友间也是要道谢的,不好一直受着好意不回赠的。”涂茸很是认真地看着他,“而且我有银子哦,夫君给的,给夫君买饭。” 宋栗在人间多年,虽是富家少爷,却也知晓贫困夫妻是如何难过,那乡下汉子赚钱如何艰辛他也是见过的,却不想竟还能给他这些银子。 可见是真心疼的。 宋栗便不再阻拦,只是悄悄暗示伙计少收些银子。 涂茸本就是要带涂苒在镇上闲逛的,吃过饭便决定上街瞧瞧,宋栗亦是愿意和他们多接触的,将话说开来,他便也敢光明正大的触碰涂茸了,只是多数时候总是要被涂苒挤开的。 沿街一直走着,涂茸蓦地瞧见熟悉身影,他脚步一顿,宋栗和涂苒便顺着他的视线瞧了过去。 涂苒当即蹙眉,还不待他说什么,宋栗便先开口了:“那是镇上有名的寡妇田嫂子,她丈夫战死后,就只剩她带着一个儿子和小哥儿过日。” “竟是和寡妇有牵扯,涂茸你可要问清楚——涂茸?!”还不待涂苒说完,身侧的涂茸就如一只窜天猴般朝袁武跑去了,他怒道,“这傻子!” “武哥!武哥你做什么呢?” 骤然听到涂茸的声音,袁武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转身竟真瞧见了人,冷峻的脸上便带起星点笑意,看起来格外温和。 袁武并未推开凑到身前的身体,反而悄悄揽住他,柔声询问:“可吃过饭了?有没有给银子?” 涂茸忙不迭点头,而后牵住他的手指向人群中的宋栗和涂苒:“我们吃过饭逛街,刚好看到武哥你在这里,宋栗说她是田嫂子?” 第27章 “对,她夫君牺牲前托我关照一二,今日帮田大嫂拎些东西就走。”袁武赶紧解释,“你莫要误会。” “我不误会。”涂茸立刻保证,甚至轻声哄,“我相信你哦,武哥,你别害怕别怕奥!” 旁边听着的妇人沧桑的脸上挂起笑:“你这孩子倒是好的,我家中小哥儿病着,儿子在照顾,幸好三武来得及,否则我怕是要受累了。” 涂茸就喜欢听旁人夸袁武,闻言立刻欢喜起来:“嫂子你也好,我也觉得武哥很好很勤快的!” “怎么回事?”涂苒和宋栗走来询问,神情不似先前那般腼腆,甚至带着些冷然。 涂茸毫不怀疑,如果袁武敢说谎,兔爪子立刻就能掏到他头上。 他赶紧帮着解释:“是认识的大嫂,应该是很好的。” 涂苒轻挑眉梢,将冷意压下去,旋即微笑:“那就好,是我们误会了,远远瞧着不真切。” 田嫂子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由得笑出声:“我和三武早先就认得,他和我家那口子是好兄弟,你们都在,不如去家里坐坐?先前就听三武说他娶了夫郎乖巧可爱的,这一瞧见,还真不差。” “夸我哦?”涂茸瞬间瞪大眼睛,他有些激动地拽拽袁武袖子,他被刚认识的嫂子夸了哦! “是在夸你。”袁武轻轻拍拍他手背,拒绝了田嫂子的邀请,“雨哥儿病了,嫂子还是回家照顾,不用招待我们,我稍后还要去大斌哥那帮忙。” “也是,他家就两个人,比我更难过,你去帮忙也好,只是你如今有了夫郎,不用再像之前那样照顾我们。”田嫂子语重心长道,从前这孩子赚的银子大都给了他们,如今有夫郎,可不能这样做了。 袁武点头:“我明白。” 家中夫郎难养,皮肉娇嫩,得穿绸缎,得吃新鲜蔬菜和细腻点心,他自是不能再如从前那般吃糠咽菜瞎过着了。 再者,涂茸的亲兄弟在这,总不能慢待了。 田嫂子没再和他们多说,打过招呼便拎着东西离开了。 “袁兄若是不介意,我在镇上还能说得上话,可照顾她们一二。”宋栗说。 “宋少爷愿意帮忙自然是最好的。”袁武没有拒绝,“多谢宋少爷。” 涂苒柔柔一笑:“无妨的,宋少爷亦是有求阿茸,自然乐意帮忙的。” 宋栗嚼果仁的嘴一僵,讲话真气人! 袁武却是笑了,垂眸看向抱着他手臂的小哥儿:“茸哥儿这么厉害?” “对的对的!”涂茸忙不迭点头,兔兔我啊,可是不显山水地厉害! 本想继续沿街闲逛,只是袁武身材高大,模样冷峻,身侧还跟着三位美貌小哥儿,难免会惹人注目,还有人总窃窃私语,好似他们听不到一般,四人便只能再次回到酒楼里。 恰好伙计将食盒送来,袁武就知道,这是给他带的。 他忙掏出钱袋子:“我来结账。” 伙计微笑:“您夫郎已经结过了,咱们这都是先结账才可带走的。” 袁武不说话,扭头看向涂茸,他并不愿意让涂茸扯进金钱是非中,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者立刻点头,他这才接过食盒。 有宋栗的帮助,袁武便只派人去大斌哥家捎了话,没再过去,而是带着他们离开了。去镇口寻了牛车,坐着回了玉灵村。 天冷下来,村里人将冬菜粮食种好便闲着无事了,成日里都是三五成堆在村口坐着闲聊,亦或是到谁家磨叨别人家那点事。 袁武不用想都知道自家最近会成为茶余饭资,只是不说到明面上,他只能当不知。 瞧见他们回来,村口那些妇人可是有话说了。 “武小子,你也该管管你家夫郎了,哪家小哥儿像他这样牙尖嘴利,做婶子的说他两句都不成,还要拽着他兄弟骂我们,这可不成!” “就是啊,我说你家现在又多了个小哥儿,总在你家住着也不像样,婶子有个堂兄,家里儿子已经二十岁,还没说媳妇儿,不如给他说说!我看着相配!” “相配?!”涂苒冷笑出声,“你看我和你家坟头祖宗配不配?!在村里二十岁都没说上媳妇,要么家徒四壁一文钱没有,要么偷奸耍滑品行下贱!你怎么不说你和他配?” 袁武被着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涂茸往怀里揽了揽,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抚着。 可谁知涂茸眨眼间就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他挡在涂苒面前就开始怒怼:“见着村边的狗都恨不得问问公母雌雄,这么爱说怎么不去当媒婆!婶子你也真是好意思张口,这话说出来自己都差点笑出声吧?” “武小子!听听听听!这就是你养的好夫郎!他一个外村来的,让他进村就不错了,居然还敢这么说话!哎呦我的胸口……”那婶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撒泼,显然是要讹人了。 涂茸能被她吓到? 当即就拿出那黑心店家吓唬他和程月时的那套说辞,他轻哼:“好呀,那报官!请官来判断!看你在真病还是假病!你要是装的,就抓去砍头!砍头!” 这番要报官的言论直接吓坏当场所有人,各个都惊恐地看着他们,年年都会有官差来村里收赋税,他们是半个字都不敢说,见官那可是天大的事! 袁武知道见好就收,他故作无奈道:“婶子也听见了,我夫郎脾气好,只说要报官,可我却是觉得,玉灵村不小,冬日里死几个人也没人管得着,你们说是不是?” 你比要见官还吓人! 但这番威胁,还是叫她们歇了继续闹的心思,那女人麻溜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带着村口其他妇人走了。 涂茸瞬间露出绚丽笑容:“武哥你好厉害!不过真的要杀掉她们吗?” 漂亮的小哥儿脸上带着笑,看向袁武的视线带着热切和信任,好像只要对方一声令下,他就能立刻满面春风地操刀去做。 “想什么呢?”袁武敲他脑袋,“万事自然有官家决断,我们没有要他人性命的权利,不许胡说八道。” 涂苒跟在他们后面,听到这话倒是有些诧异,他是知晓袁武是从战场回来的,倒是没想到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回到家,袁武将饭菜放进厨房,两个小哥儿早就跑进屋里开始聊闲天了。 袁武去鸭舍看了看几只小鸭,养了几日身上的毛都厚起来,程月到底没挑太病的给涂茸养,否则过两日就死,吃着都不够塞牙缝的。 他随手在里面撒了把粟,惹得这群小鸭争先恐后地往地上啄,若不是喙和脚掌不同,远远看着就真要以为是小鸡了。 涂茸也就喜欢那么一会,这才没几日,就不记得还有这些小鸭子了。 “镇上还是很好玩的,就是没想到宋栗居然也是妖怪,他看着怪好的。”涂茸微微感慨着,玉灵山稍微有些灵智的,都凶得很。 涂苒最凶! 好玩在哪,涂苒没有瞧出来,但酒楼的食物还算不错,倒是勉强可以在青石镇多留上些时日,等涂茸报完恩,他们就一起回族里。 按照宋栗的意思,涂茸是有大气运之人,或许勤加修炼,来日能成仙呢? “我?你在说我吗?我怎么可能成仙呢?”涂茸撇撇嘴,“成仙有什么好的呢?成仙要断绝七情六欲的,我虽然不知道都有哪些,可你和我的情意,以及食欲,怎么能断绝呢?” 涂苒挠挠脸,好像要求是高了些,他们一直在玉灵山做小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涂茸贱兮兮地扭着身子碰他:“咦哦~你想成仙哦?” “并不是,我只是想,如果我们能有更好的去处,或许就不能背靠玉灵山,能去更远更好的地方,但玉灵山是我们的母山,我不会背弃它。”涂苒自己也很矛盾,他们能化形成人都是机缘,是涂茸带给他们玉灵山一族的机缘。 但也因此,在没有修炼好之前,他们都只能背靠玉灵山,长时间不回来,就会不舒服。 涂茸眨眼:“别想那些呀,我们能好好活着变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啦,世间事本就变幻无常,谁又能知晓来日事?不如珍惜当下。” 话音刚落,涂茸的脸颊就被涂苒用力捏住,他边揉搓边问:“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这是你该说出来的话吗涂小茸?” 涂茸将他的手拍开:“你好讨厌哦!” 两人嬉笑起来,若是在洞里,还能变成兔子轻轻撕咬一会,这会也只是抱作一团揉揉推推。 “三哥!茸哥儿回来了吗?” 兔耳朵微动,涂茸和涂苒都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涂苒故作吃味儿道:“行啊你,来着没多久,朋友都这么多了,还把我叫来做什么?” “程月是堂姑家的,堂姑会做花花衣裳,小鸭也是程月给的,盖房子的时候姑父和表兄都来帮忙了。堂姑会做炸小鱼,就是河里那种小小的鱼,武哥学来着,好吃的!” 涂茸每说一句,就发现涂苒的眼底的抗拒少了几分。 第28章 他说这些,并非是要为程月说好话,而是要涂苒知道,和堂姑家好,就能得到很多好东西。 心机兔兔涂茸这么想着。 涂苒悟了,他微抬下巴:“去,带进来。” “好嘞!” 涂茸眨眼便快速跑出去,程月看到他立刻迎上去:“茸哥儿,我来给你送衣裳!我阿娘做了好几身,你瞧瞧能不能穿!有需要改的地方,我再跟她说。” “哇!你快进来,我哥哥也在。”涂茸带着她往里走,“他是刚来的,你要带我们玩哦。” 闻言,程月有些尴尬,她可是听说过里面那小哥儿的战斗力的,另村里婶子们都闻风丧胆。 “涂苒苒,堂姑做的衣裳送来了,应该有花花的,宋栗送的布匹太多,我没仔细看。” “我先挑。”涂苒说。 程月只听得一道慵懒声线,视线便不自觉黏了上去,果真是极好看的小哥儿。 两个小哥儿拿着衣裳左挑右选,涂茸是极喜爱浅青色的,只是视线落在那件红色夹袄上有些出神。 他成婚那日,都只有云肩,没有嫁衣。 第24章 忙活 “在想什么?” 今夜涂茸重新回到卧房睡,袁武本是想和他说说话的,却不想这傻东西白日恍恍惚惚的,连入夜睡觉时都呆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说也如常和程月约好了去赶鸭采菌子找山货,但不说话时兴致并没有很高。 涂茸扁扁嘴,他侧过身子贴近袁武,如之前那样抱住他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我们家里还有银子吗?” “那要看你做什么了。”袁武说,“你若是想让我再盖间更大的宅院,那一时半会的没有银子的,可若是买些小巧玩意,吃吃喝喝进酒楼,那还是有的。” 涂茸眼睛先是一暗,随后又亮起来,他欢喜地在被窝里拱拱,冰凉的脚也顺势搭到袁武腿上,直到调整好姿势,他才慢吞吞开口。 “那你给我银子用吧!” 袁武没有拒绝,而是询问:“你要买什么呢?” 涂茸嘿嘿一笑:“白日里才瞧见程月拿来的花花衣裳有红色的,我们成婚那日,我只有一件红色云肩哦!没有其他的哦!” 话到这里,袁武喘个气儿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只是他心眼坏,就爱逗人玩。 他只顺着涂茸的话说道:“那件云肩是很好看,你喜欢?那我回头再买来一件送你,入夜了,快些睡吧,你不是还要带涂苒去看程月赶鸭子吗?” 他说着稍微侧了点身子,闭着眼开始数数,不等他数到三,身侧的人便缠的更紧了。 “武哥,做人不能这样……” 身旁传来幽怨的声音,袁武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背后用手指胡乱戳着,戳的他喉咙有些痒。 他轻咳一声:“那应该怎样?” 涂茸见他还愿意回应,立刻半爬起来,跪坐在旁边,嬉笑道:“你应该说给你买给你买都给你买!夫郎要什么都给买!要婚服也给买!武哥~” 他边说边捏着嗓子轻轻晃对方手臂,本就好听的声音刻意放软,酥得袁武唇角都高高扬起了。 袁武本是想再逗逗他,只是已经入夜,不好再闹腾,他便从善如流回应:“给你买给你买,夫郎要什么都买,现在能睡了吗?” “能!我已经睡着了哦!”涂茸立刻躺下收紧他手臂,再将腿重新搭到对方腿上,甚至还做作地打起呼。 袁武把他往怀里捞了捞,两人便紧贴着沉沉睡去。 十一月下旬的天气冻人,程月来时天刚有些微光,放鸭子要等天大亮才行,这时候水面有雾气,长辈们都说会有水猴子,不能轻易下水。 袁武起得早,他让程月进屋里等,自己则是去看火炕,放了一宿的干柴,火炕暖乎乎地,涂茸睡得脸蛋发红,甚至将被子都踢开了。 “茸哥儿,醒醒,程月来找你们了。”袁武边叫边晃着睡成大字的人,“你不是还要带涂苒进山采摘山货吗?再过两日就是赶集日了,采不到东西就卖不到银子……” “哦哟哦哟,我起了!我已经很清醒了!我的银子!为了我的银子!” 涂茸如鲤鱼打挺一般猛地坐起来,瞪着眼睛就等着袁武给他穿衣裳,最近天冷,衣裳都是烤暖和才让他穿。 袁武将夹袄也给他套好,低声嘱咐:“我去做饭,你去叫涂苒,别让程月等急了。” “我晓得哦。” 涂茸有些不舍的从暖炕里出来,欢欢喜喜地推门直入涂苒的卧房,里面的人早就穿戴整齐。 他不免有些失落:“还想吓唬你来着。” 涂苒翻他白眼:“贱得你!” “嘻嘻嘿嘿哈哈……”回应他的是更贱嗖嗖的笑声。 农户人家的向来是只出两顿,晨起就吃饼子干粮,方便白日的劳作,但他们不需要下地做活,吃的也就简单些。 再者他们还要返回来赶鸭子,在山里待不了多久,袁武就没给他们准备干粮,只拿了些零嘴让他们打发时间。 将几人都打发走,袁武才开始收拾家里,挺糙一汉子,收拾起家倒是有条不紊地。 正在收拾的袁武仿佛听到院外有动静,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又朝大门走了几步,果然听到了拍门声。 “袁老弟!袁老弟你在家吗?” “这是他家吗?别不是打听错了吧?” 这声音耳熟,袁武便赶紧去开门,打开一看,是之前在码头一起扛大包的工人们。 “可以啊袁老弟,你家这宅子不错啊!你还那么拼命赚银子!” “就是,我们还以为走错了哈哈哈!” 袁武也只是笑:“有啥事进来说吧。” 两人自然不是来找袁武聊闲天的,乡下汉子向来直来直去,进屋寒暄两句就把正事往外说了。 这时候没什么好活干,除非遇到镇上富户搭建砖瓦房,他们还能帮着做做苦力活,现在也就只能找找零散的活干,能赚点是点。 刚好青石镇其他村子里有户还算富裕的人家要盖新房,需要找人夯土墙,而且一日能给到六十文,虽不比扛包,但也是有赚头的。 他们原是这样想的,可见袁武住的大宅子,就有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愿意和他们一起去了,何况也确实赚不到多少钱,自然是不能和抗大包比的。 他们也没有好家底,连外出做小买卖都做不到,即便是沿街叫卖的货郎,都得先有些本钱才行。 “不管饭?”袁武问。 “不管,说六十文已经很多了,还是挑着做得好的要,这时候冰层还没开始冻,凿冰虽然危险些,但那才赚钱呢!”年长些的汉子扬声说着,对尚未到来的事很期待。 对卖苦力的他们来说,价格确实不算高,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能有些活计找上门确实不错了。 袁武点头:“什么时候去?” 赵大哥道:“过完赶集日,不着急,我们先来跟你说一声,怕你手头有其他事儿,对了,咋没瞧见你夫郎?” “去串门了。”袁武没说实话。 “瞧不出来你还是疼夫郎的,你这派头都赶上镇上老爷了。”赵大哥笑着打趣,转而又看旁边跟着来的年轻人,“李小子,你可得好好跟着你袁哥做事儿,以后赚了银子,让你娘给你说媳妇儿!” 李重憨乎乎地摸摸脑袋:“我会的!” 这头聊完,他们便没再多待,邻里乡村就是这样,有活就你叫叫我,我叫叫你。 另一边。 三人早就走到后山,那种能做草药卖的草根,都只有秋冬季节才有,繁殖能力虽然也强,但前阵子已经被其他婶子们挖过一次,没想到还是生出来好些了。 这时冷,眼看着都要下雪了,土壤都冻硬了,程月和涂茸就赶紧挥着锄头开始刨,一杵子下去就只刨出浅浅的坑。 “啊哈哈哈都挖也挖不动啊!我们是不是要先浇上日奥、水——咳咳咳——风!有风!咳咳咳、挠我嗓——”涂茸被风灌了一嗓子,偏头难受咳嗽起来,“居然挠我嗓子嗷!” 涂苒原本还欲再说些什么,见他这样,赶紧扯起袖子挡住嘴巴,这才放肆笑出声。 笑声在空荡的树林四处逃窜,连带着将仅剩的树叶枯枝都吓到,发出刺耳地尖叫。 程月摸摸手臂,神情有些不自然:“咱们快些挖吧,秋冬时节在这里,真是有些怕人……” 涂茸和涂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们往年冬日在窝里睡觉时,时常能听到这种尖叫的风声,但见程月害怕,便只能加快速度,恨不得把锄头抡到天上再落下。 饶是涂苒再觉得有意思,也做不出抡锄头这事,傲骨铮铮地涂苒拒绝做这种不文雅的动作,便双手环胸如监工一般在旁边站着看。 涂茸悄悄在掌心施些小法术,抵挡住手部因摩擦带来的疼痛,连那股灼热都消减了,下手便更有劲儿了。 第29章 涂苒看出来眉目,但玉灵村都是依靠着玉灵山的,这里的后山和玉灵山稍微有相连的部分,稍微用些小术法倒是不会有影响,他便没有多嘴。 伴随着程月和涂茸的手起锄落,那些草根都露出来,涂苒便将背篓放到旁边,一手拿着小棍拨拉,一手将土甩掉放进背篓里。 三人配合着,渐渐竟将这一片都刨了,也有小半背篓,因为还有水气,背着是有重量的,等晒干就不会这么沉了。 “差不多了呼——”涂茸抹了把脸,全然不知道把泥土擦到脸上了,他喘着气,“我都出汗了哦!” 涂苒便拿出方手帕来给他擦汗,涂茸立刻亲亲腻腻地贴住他:“你好好哦,你要给我擦一辈子的汗!” “那你是要刨一辈子草根?”涂苒故作震惊地看着他。 “我才不要,武哥会给我银子的。”涂茸轻哼一声,一副我有靠山我怕谁的样子。 涂苒懒得说他,哪家兔子能无赖成这样?哪家报恩能报成他这被宠惯着的模样! 程月有些艳羡地看着他们,她虽是家中最小,但哥哥们都老成,没有能和她说笑的,希望来日的嫂子们能是好相处的! 三人在山里一通忙活,便准备回村里了,该去赶鸭子了。 袁武家在村子最里面,他们便直接去了程月家,刚踏进院里,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紧接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婶子就出来了。 程月认得这妇人,是有名的媒婆。 袁秀英将媒婆送出来,就瞧见院子里有人,便没多说什么,只急着要把人送走,看起来像是遮掩着,反倒是令人生疑。 “花婶子。”程月温和打招呼。 花婶子视线打量着程月,微微点头:“是个好姑娘。” 视线转而落到涂茸两兄弟上,眼睛都亮了,这要是能说给镇上老爷们,那可不是要拿几十两红钱了! 她立刻欢喜起来,脸上神情谄媚:“这是哪家小哥儿,可说人户了?我花媒婆认得的人里可是有人品贵重的,你们是想嫁老爷,还是说秀才?” 袁秀英皱眉,语气带着些严肃:“她花婶儿,眼前儿这不就是给武小子说的夫郎吗?你可别瞎说,武小子那脾气可不好。” 花媒婆一听瞬间收起心思,那袁武啥人,虽说是刚回来几个月,但名声也传到好事人的耳朵里了,这年头哪家敢有不孝子断亲,这袁武不就是头一个吗? 据说还拿刀砍人,可不得了! 花媒婆立刻不说话,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却是不忘叮嘱袁秀英:“你啊也考虑考虑,你家月姐儿不早晚都要嫁人吗?” “诶好,您慢走吧。”袁秀英微笑着没多说也没答应,待人走远了,才理会他们,“瞧着是弄了不少,你去河边赶鸭子吧,已经有几篓子鸭蛋了,等到赶集日拿去卖,你自己留几个铜板。” 程月欲言又止,到底碍于有其他人在不好多说,只得去鸭舍赶鸭,带着一群鸭和两个小哥儿去了河边。 这地方鸭子们都太熟悉了,每只一边跑一边嘎嘎叫着朝水里跑去,扁扁的喙扎进水里再出来,就逮到了小鱼,然后快速吞咽。 他们自然是不用一直看着的,涂茸还惦记着之前的野水鸭,就拽着涂苒朝芦苇从里走去,却扑了个空,这时节野水鸭早就飞走了。 “好可惜,它们的肉很好吃,早知道那时候就让你先尝尝了,都怪你!”涂茸愤愤捶他手臂。 “没吃到的是我,挨打的还是我?”涂苒当即抬腿,用膝盖袭击他臀部,“臭毛病,烂脾气,就袁武受得了你!” 明明是被骂,涂茸却痴痴笑了起来:“武哥是对我很好哦嘻嘻嘻……” 涂苒再难忍住自己的白眼,直接甩头走开了。 没有野水鸭,这片小河就只有捕鱼觅食的鸭子,涂茸百无聊赖地蹲在河边,手指放进浅水里轻轻拨弄水面,等到感觉凉时,便换跟手指。 突然! 一条鱼慢慢游到浅水处然后轻轻啄到他指腹,涂茸觉得有趣,便将手指移到别处,没想到那鱼竟是跟着过去。 他嘿嘿一笑,将另一只手伸过去,边轻声道:“小鱼小鱼乖哦,我会好好让武哥做你们的,红烧清蒸糖醋都好的!武哥都会,你们每条都会很好吃哦!” 然后,他就直接捞起来了一条,放进了背篓里。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自言自语真的有效果,总之他的手没有离开水面时,便不断有鱼游来。 程月瞪大双眼,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她指指涂茸,震惊询问:“这样都可以?早知能如此简单,当初还用什么渔网,茸哥儿直接站在这里就成!” “还要玩多久,已经很多了。”涂苒见怪不怪,涂茸他好像天生就有驾驭这些小动物的本领,大型猛兽不算。 “那下次再玩吧!”涂茸恋恋不舍地收回已经红成胡萝卜的手指,赶紧搓搓哈哈气,回去要被武哥凶了。 涂茸将鱼分到程月背篓里几条,她再次露出感动神色,自从茸哥儿来到村里短短几个月,她家都吃了好几回肉了,这要是在之前,都得半年一回呢! 程月把背篓垫好干草,免得水将衣裳打湿,鸭子赶完了,还有收获,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意外之喜。 路过程月家时将草根背篓也背走,他们便回家了。 正在做饭的袁武还没见着人影,就先听到了喊声。 “武哥!意外之喜意外之喜!你快来猜猜是什么!”涂茸背着背篓朝他扑过去,却被袁武稳稳接住。 后者见他玩得开心,便配合询问:“什么意外之喜?捡到银子了?” “不是不是,但是差不多!”他说着便蹦哒着背过身,将身后的背篓给他看,“你快看快看!是鱼!它们笨笨的,我只是把手指放进水里,它们就自己游过来了!” 一旁听着的涂苒闭了闭眼,你才是笨死算了! 袁武视线不动声色从他手上掠过,略停顿片刻,疑惑道:“这么多鱼,你的手肯定在水里放了很久,得有半个时辰吧?否则不可能会有这么多鱼!” 听出他话里的不信任,涂茸哼哼两声,得意洋洋道:“那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放进去一小会儿,大概就是我吃饭那久的功夫吧!” “你还得意起来了,尾巴是不是也想翘到天上!”袁武猛地沉下声音,脸色也变得凶巴巴,“你怎么不游进河里用自己钓鱼!蠢!滚进屋里去!” “我——” “我这就带他进去。”涂苒打断他的话,强硬拽着他进了屋里暖和着。 涂茸却是不依:“他是在凶我吧?他果然是在凶我,还说我蠢!他坏!不好!” 兔子本就难按住,生气的兔子便更如要蹬鹰一般疯狂,涂苒只能顺着他说:“对对对,他坏,你好!” 瞧瞧,哪家报恩的还能给恩人甩脸子? 进了屋里是暖和许多,涂茸也就渐渐安静下来,开始逐渐反思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反思来反思去,发现都是武哥故意套话,还是怪武哥! “来吃饭。”袁武对着屋里喊,“厨房刚做了饭暖和,来这儿吃,回头我再买个炭盆放屋里。” 又要花银子。 又要花银子给自己买东西。 涂茸瞬间就被哄好了,他扯着嗓子欢快应了一声,就拽着涂苒欢天喜地的跑过去了。 涂苒一脸看淡生死的冷淡模样,懒得多说。 吃饭期间将他们上午做的事细说,涂茸更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武哥都知道他捉鱼的事了,便把自己是怎么一手一条的事也告诉他。 边说手边比划着,那整顿饭因着涂茸一人变得很热闹。 “草根要晒干,趁着这几日天好,就放到檐下晒,正午日头还算好,就晒着,赶集日拿去卖。”说起赶集日,袁武才顺势引出自己要去做活的事。 他说这话时很小心,生怕涂茸又会内疚。 涂茸却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内疚,反而十分精神,他保证道:“武哥你放心,我也会赚钱养家的,给你盖更大的宅子,让你吃酒楼,还要给你生宝宝!” 这话倒是有些日子不听了,袁武轻咳一声,碍于涂苒在这里,没好意思应声。 涂苒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在天道法则面前,任何形式的报恩都是允许的,如果恩人需要,生孩子自然也是可以的,他们妖精不在意这些。 只是…… 涂苒:“你说话时能不能抬头看看天?” 涂茸嘴巴鼓鼓:“为额?” “因为牛皮都吹到天上去了。” 袁武听着他们说话,顺手将涂茸嘴角的汤汁擦掉。 涂苒不动声色看他一眼,他不得不感慨这位细心警惕,怪不得连宋栗都没在他这里占上风。 第25章 赶集 赶集日。 玉灵村村口再次赶来许多牛车,他们和之前一样直奔刘志家的马车,这次竟是还瞧见了刘全。 刘全瞧见他们也是赶紧招招手,看起来和揽客似的,实际只是想和涂茸说说话,顺便再问问他哥哥的事。 第30章 “快来这边!” “我们来了我们来了。”涂茸拉着涂苒欢喜跑过去。 刘全佯装不在意般快速看了涂苒一眼,又赶紧和涂茸说话,借着扭头与他交谈的间隙,时不时就要看看涂茸另一侧的涂苒。 涂苒目不斜视,不管那道视线如何灼热,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茸哥儿。”刘全突然拽着他衣袖低声叫他,得到回应后,他悄悄问道,“你哥哥,多大岁数?他可许人家了?” 涂茸挑眉:“你也要做媒婆啦?” 刘全一噎:“说啥呢,那是女人才会做的,我就是问问,你快告诉我。” “哦我懂了,他是比我大一岁,不过他心不在这里哦,而且涂苒是不会洗衣做饭的。”涂茸直白告诉。 涂苒性格烈,没人能叫他受委屈,在兔子洞不需要做的事,为何嫁人就要做了? 而且他们兔兔更多时候只想卧着不动,就像村里那些婶子们说的那样,没人会娶懒夫郎,若按他们的标准看,涂苒就是那样的。 刘全有些迟疑:“不会……不会没关系,学着做也成啊?我阿娘也在家呢,她可以教苒哥儿啊!” 涂茸微微皱眉:“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喜欢听。” “啊?我就随口说说的……”刘全赶紧道歉生怕涂茸因这事跟他疏远,但真叫他自己想,他也想不出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 涂苒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朵,所以他才不愿接近人类,连话都没说过的男人,甚至都在幻想成后让他洗衣做饭。 牛车很快又上来几个人,在看到对面坐的是涂家兄弟后都有些紧张,这两个小哥儿看着柔弱,骂起人来那真是几个泼妇都顶不住。 涂苒冷笑一声,早夹着尾巴做人不就好了? 牛车很快坐满,刘志叮嘱他们坐好,便扬起鞭子不轻不重抽到牛背上,牛立刻朝前迈步。 沿途的风景比之前还要凄凉,枯枝张牙舞爪,若是有书生在,说不定能品出一二来。 刘全是个爱说的,加之他又格外想表现自己,便不停絮叨自己最近在找活,自己并非别人看着这般吊儿郎当,说白了,是希望能给涂苒留好印象。 但并没有。 反倒是旁边的婶子们和他聊了起来,涂茸也稍稍松了口气。 “你别听他那些,不要被他骗去洗衣做饭,他都不如武哥会挣钱的,你在家里,我养着你哦。”涂茸在他耳畔小声嘟囔着,表情格外认真,比他决定要报恩那天都认真。 “你当我是你?”涂苒轻轻推开他脑袋,没推动便由着他去了。 他自幼谨慎小心,自然不需要承担这样的因果,他的责任,唯有照顾涂茸,看顾玉灵山兔族,他对那些情爱没有半分兴趣。 天气严寒,牛车没棚子,吹的人脸都是麻木的,各个都歇了说话的心思,将脸埋进膝盖,或是扯出一条布巾遮住脸,左右都挡的严严实实。 刘志也加快赶车的速度,天微微亮时把他们放到了镇上,还是旧时辰在这里等着就成。 刘全和他说两句话,就去镇上晃悠了,他本是想和涂茸他们一起的,可谁知他们刚下牛车,就被一富户家的小厮给接走了。 程月正襟危坐:“我还是头次坐马车,不会碰坏什么东西吧?我们真的要坐马车去卖草药吗?” 涂茸搓搓手,将发红的手指搓热,他嘻笑:“当然哦,卖掉就能逛集市了,一会人就多啦!武哥说,冬日里会有卖糖饼的,吃起来会很甜,我们卖完草药就吃吧。” 程月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摇头:“我还要去卖鸭蛋,这东西紧俏呢,我阿娘说能让我自己留几文。” “那我们——” “不用!”程月赶紧拒绝,“我对镇上很熟的,不用特意照顾我。” “先卖草药再说。”涂苒一锤定音。 小厮赶着马车把他们送到药材铺,大渊虽民风淳朴,但少不得会有起子小人爱胡乱压价,只是眼瞅着人是从马车下来,那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药材铺伙计连忙迎上去,笑问:“可是哪位身体不适?要抓什么药?方子带了吗?” “可收药草?”小厮知道这些铺子伙计都是人精,便干脆将这事包揽了,“我们少爷替友人送药草,是土根。” 伙计走上前看背篓里的药草,神情有些为难:“收是收的,只是这些都还未彻底晒干,不好称重的。” 程月一遇到这种事就会紧张,连话都接不起来,那模样瞧着就像心虚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把药材故意打湿要压秤了。 涂苒微微拧眉:“若是干的,如何算价?” 伙计见他们没恼,也和气回应:“这都是按斤称的,三十文一斤,您这加了水气都不够这价,干了便更不够了。” 这倒是。 涂茸不懂他们在僵持什么,便直接说道:“那就便宜些,我们吃点亏,你给我们算二十九文一斤吧!” 众人立刻纷纷回头看他,一时不知该说这主意是好还是不好。 伙计却是被这漂亮小哥儿逗笑了,只是他也不敢真听这话,试图张嘴继续压价,却看到站在他们旁边的小厮向他使眼色。 他便只好点头答应:“即如此,那就给我吧。” 称重自然没有一斤,但也得了二十一枚铜板,几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就地就将铜板分了起来。 二十一枚铜板,每人分七枚是刚刚好的,但涂苒很能认清位置,他没出力,所以不要,那便是两人分二十一,那就更没办法分了。 涂茸数出十枚自己拿下,另外的十枚给程月,将最后一枚给了小厮,他抬眸分外认真道:“我们还要继续坐马车哦。” 于是,仅凭一枚铜板就继续坐上了暖和不透风的马车。 虽然不给也行。 从药材铺出去,天已经大亮,外面的集市也热闹起来,程月的鸭蛋甚至不需要特意找位置摆摊售卖,只要挎着篮子在街道人群中穿梭叫卖就行。 小厮驾着马车跟着不方便,便只能先去找地方停马车,三人便结伴在集市上穿梭,沿街经过的路人都会仔细盯着他们看。 程月有些不自在:“你们还是不要黑和我一起了,我自己去卖就成的……” 涂茸却是摇头:“那不行,你卖完我们一起去吃糖饼,不差这么点功夫哦。” 程月还欲再说些什么,可刚好有上前来问价的妇人,她便赶紧招呼起来。 鸭蛋比鸡蛋要紧俏,价格也是要高一些的,那婶子没压价,拿了鸭蛋,给了铜板便走了。 “糖饼在那!”涂茸眼睛亮起来,“你在这里等着哦,我和涂苒去买,你别乱跑哦。” “你们快去吧。”程月笑着点点,却在他们转身之际稍后退两步,藏进人群里。 她就是个普通姑娘,如果在很惹眼的人身边,自然也会吸引很多视线,但那并不是她所期望的,她只想在那一个人面前,能有得脸的时候。 她自知不配,自然不会肖想,可阿娘都有意要提她的婚事了,她总要再想想的,不愿就随便嫁给不认识的人。 今日不仅是集市,还是镇上书院休沐的日子,所以即便今日寒冷,但集市还是格外热闹,甚至有些姑娘小哥儿穿得格外清凉,试图在今日集市能邂逅有缘人。 涂茸和涂苒买完糖饼回来就程月不见了,稍微一想便知道她肯定是等不及先去卖鸭蛋了。 涂茸倒是想得开:“那咱们就转着哦,说不定就碰到她了。” 热乎乎的糖饼,饼皮很黏软,咬起来有点劲儿,涂茸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口感,反正加上糖馅儿和表皮儿的芝麻,吃起来满口生香。 两人沿街啃着饼子,看到新奇的东西就会碰碰摸摸,眼下虽还未到新春,但已经有人在售卖年货了,一切看起来都红艳艳地,叫涂茸愈发想买婚服了。 不过武哥已经答应给他买了,他只需要等着就是了。 “我们可要买这些东西回去?”涂苒低声询问,他只知道人类新春会张灯结彩,却不知这样早就开始卖。 “不要,武哥说我们只要买自己需要的就好,其他的不要现在买。”涂茸颇为认真道,“武哥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好吧。”涂苒便再次没了兴趣。 两人边走边买,刚分到的十枚铜板,买三张糖饼就没了,只能花涂茸钱袋子里的,待两人彻底拿不了,才堪堪停了要买的心思。 他们随意站在一处人少的屋檐下吃了起来,你咬咬我手里的糖人,我吃吃你手里的煎白肠,涂苒本就爱吃,吃的挑,这些食物让他觉得人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某些畜生例外。 这是涂苒在听到令人作呕地搭话声时,首要想法。 “茸哥儿,好巧,你竟是也在这里,三弟可有欺负你?” 涂茸见面前白衫飘飘地男子叫出自己的名字,他皱着眉想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人的武哥的旧大哥。 第31章 他淡淡看他一眼,语气亦是格外冷淡:“你有事?” “你这哥儿,模样漂亮,说话竟是这般呛人?”袁文身侧的同窗轻佻地看着他,“文兄你三弟娶的夫郎,除了美貌,倒是有些一无是处了……” 涂茸并没有回怼,而是先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一间书斋,怪不得会在这里碰到袁文。 他最不喜欢这种人面兽心地人,看似很温和,实际内里阴险的很。 “你嘴巴好臭。”涂茸声音很淡,“你们书院竟是都不要求你们的仪容仪表吗?好奇怪哦。” 那书生顿时不说话了,甚至还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嘴。 寒冬时节还要带折扇,真是好笑。 袁文却并未生气,他甚至无视涂茸这些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只将自己想听的听进去。 他微笑道:“只是觉得在这里遇见你很巧,三弟没有陪你吗?我在镇上读书多年,可有需要买的东西?我带你去亦是可以的,举手之劳。” 涂茸对他十分不喜,袁大壮一家他都不喜欢,他彻底冷脸:“你总是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所以才会连秀才都考不上,你若真觉无趣,不如用心读书,好遮遮你这副肮脏神态。” “茸哥儿!”程月急匆匆跑过来挡在他面前,随后朝袁文露出哀怨和羞涩,“袁大哥,这么巧,我就说方才路过书院没有瞧见你,你同窗说你来逛集市了,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涂苒微不可察动了动眉眼,他们似乎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袁文对她的哀怨和羞涩视若无睹,毕竟,他眼下最在意的就是眼前的涂茸,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纯真诱惑感,那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只是出来逛逛而已。”袁文嘴上回应,视线却紧盯着涂茸,恨不得用自己故作温柔的眼神欺骗涂茸为他倾心,“茸哥儿,你可要发簪,我来时路过一处收拾铺子,里面有小哥儿用的发带和抹额,我送你如何?” 程月愣愣看着他:“袁大哥……” 涂茸皱眉:“你真的很烦,我不需要你送我任何东西,我很讨厌你,讨厌你们袁家除武哥之外的所有人,明白吗?尤其是你!” “茸哥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袁大哥?” 第26章 宋家 “他说不得吗?”涂茸疑惑不解,指着袁文向程月解释,“他家的人之前都在欺负武哥啊!你在村里应该是有听过的吧?” 涂茸只当她是时常在家中忙碌,不怎么出门,不知道这些事,便准备回头再仔细和他说说。 他之前虽然是兔子形态,但武哥回来后发生的事,他是都知道的,要是程月愿意听,他会知无不言的。 只是,程月却拧眉拒绝了。 “可那和袁大哥有什么关系呢?他一直在镇上读书,兰香婶做的那些事他也没办法呀!”程月不能理解涂茸的话,不能因为袁大哥是兰香婶的儿子,就连他都讨厌吧? “我不要和你吵架,反正他很讨厌。”涂茸皱眉,那种令人作呕地视线一直如蜗牛原液一般黏腻地沾在他身上,只要遇到就要糊他一身。 他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程月也很不能理解,在他看来,袁大哥风流倜傥有文采,即便是对不喜欢的人都十分温和,还是有功名的童生,再努力几年若是能考中秀才,那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兰香婶做的那些事,怎么能算到他头上呢? 何况,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大家都是邻里乡亲,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就要讨厌他们一家呢? 而且、而且……袁大哥分明就对涂茸这么好! 袁文的朋友自然是瞧出些眉目的,他们时常会收到其他姑娘的心意,当然知道程月这番维护是为何,便一个个都站到旁边看起热闹来。 左右这两位小哥儿很漂亮,那姑娘是差了些,但也算清秀,有这样的因他们吵架,只会更证明他们的优秀。 程月也不想和涂茸吵架,毕竟他真的拿涂茸当好朋友,可是一想到自己惦念好久的心上人对自己冷淡,却总是对涂茸这样和颜悦色,温和又亲昵。 甚至已经超过了大哥对弟夫郎的程度。 “你才是!”程月突然大喊起来,她红着双眼看着涂茸,“你才、你才是……怎么能把责任推给不相干的人!” 涂茸只静静看着她,若说被朋友这样对待不难过是假的,可涂茸很清楚是因为袁文平时装的太好了,以至于旁人根本无从察觉他的讨厌。 程月没有错,她只是欺骗了。 涂苒眉心紧皱,他早就说人类总是这般靠不住,稍有些争执,就要恶语相向了。 “闹够没有?”他冷声呵斥,看向程月的视线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温和,而是带着些冷淡,“程月,鸭蛋卖完了吗?” 程月被他眼底的冷淡刺痛,一种难言的情绪包裹着她,让她忍不住想要大喊,但她不敢,因此只是老实摇头。 涂苒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了,稍后还要去找宋栗,回头在镇口见吧。” 说罢,他便要带着涂茸离开。 涂茸抬脚走出去两步,越想越觉得直接走并不能消减他内心的愤怒,他停下脚步看向袁文,向他说出恶毒诅咒:“你这辈子都不会考中秀才的,废物。” 程月愣在原地,愤怒再次将恐惧和孤独冲散,她愤愤不平道:“袁大哥,茸哥儿怎么能这么说你?你对他那么好……” “小月,这是我和他的事,你不是还没有卖完鸭蛋吗?我和同窗还要购买书籍,准备明年的考试,便先离开了。”袁文说完看都没看她一眼,与同窗并肩离开了。 程月脸颊红红,愣怔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袁大哥分明就是这样努力,一两次的失败又能证明什么呢? 他肯定早晚都会考中秀才的,对读书人说那样的话,过分的分明就是茸哥儿才对。 热闹的集市,两位小哥儿并肩行走着,跳脱那位还时不时要撞撞冷傲的那位的手臂。 “涂苒,你生气了吗?” “我知道你生气了哦,我也在生气,但是又觉得不是特别特别生气,她就是被骗了,那个不要脸的是坏人!” “你知道吧?他们家对武哥很坏哦!” 涂茸絮絮叨叨说着,身侧的涂苒却是连个眼神都欠奉,他就知道这傻子已经把自己哄好了,半分没有要怪程月的意思。 只是,袁文的可恶他们都是知道的,不知情的程月确实可怜,但也不该对拿她当朋友的涂茸那样说话。 涂苒气的是这些。 涂茸扯着他袖子撒娇:“好啦好啦,只要你不生气,要什么都给你买哦,太贵的不行,我的钱袋子不够买金镯子!” “说大话!”涂苒冷哼一声。 傻兔子就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 立刻亲亲腻腻地挎着他手臂,感情好的在集市闲逛着,严寒都没能让涂茸把手伸回去。 “两位少爷,可算找着你们了!”宋栗的小厮急匆匆挡在他们身前,他都快把这街从头到尾转一遍了,“咱们去酒楼吧?程姑娘呢?” “她的鸭蛋还没有卖完哦,我们回头要在镇口汇合的。”涂茸立即回答。 小厮便没再说什么,毕竟眼前的两位少爷要紧,是自家少爷刻意叮嘱要顾好的友人。 小厮带他们到酒楼,宋栗早就在雅间等着了,他并不爱拿少东家的派头压人,若非他来得早,雅间早就被客人们占完了。 见他们进来,宋栗不免皱眉:“可是出事了,竟来这样晚?”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遇见了他夫君的大哥,便寒暄了两句。”从涂苒口中说出的寒暄倒像是吵架一般,看不出丝毫熟稔来。 “姓甚名谁,哪家书院?”宋栗在人间十数年早就将镇上的人户和关系摸得一清二楚,更别提他可是有意要表现的。 涂苒没卖关子,直接告诉他了。 宋栗当场鄙夷笑出声:“袁文?竟是他?此人只是个童生,竟丝毫不知何为低调内敛,向来爱和他的几位童生同窗去吃花酒,这样的人,再给他十年也考不上!” 啪啪啪! 涂茸立刻瞪大眼睛鼓掌:“你好厉害,我刚刚就是这么说他的!我说他一辈子都考不上!” “那你比我狠,给你鼓掌!”宋栗也嘿嘿笑起来。 “可我听说童生不算正经功名,他这般张狂行事书院竟是半分不管吗?”涂苒却是不解,凡是书院,都是供养读书人的地方,按理说最该重视声誉才对。 之前两人见面都是掐架,这会听涂苒和自己说这么多话,宋栗也有心要显摆一番,他当即说道:“他一个童生能去什么正经书院?不过就是给银子便能进的地方,鱼龙混杂,这种书院只要有钱收便可,不会去多管其他闲事。” “那他在这样的书院两辈子都考不上。”涂茸默默总结。 宋栗朝他竖起大拇指,边询问:“听你们语气似乎对他颇有不满,可是先前曾有得罪过你们?” 第32章 涂茸立刻将他们袁家是如何对袁武的事全都告诉宋栗,边说还边挥着拳头捶打空气,若是陈兰香此刻在他跟前,怕是都要挨通打。 宋栗自然知道如何套好涂茸,他意味深长道:“若你放心,此事便交由我来做,必定会让他吃大亏,叫他无暇再盯着你。” “果真吗?”涂苒挑眉。 “这是自然,我在镇上这些年自然不是白待的,人类的手段我最是清楚,他能欺骗程月,自然是装模作样装的好,那戳破他的伪装,还会有谁信呢?”宋栗嚼着果仁,浓郁地香气在口腔爆开,他眯了眯眼。 憨厚老实地小松鼠,竟是看出几分腹黑来。 他主动请缨,那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涂苒便答应了,涂茸对这些都无所谓,反正只要不是伤害武哥就好。 聊完这些,宋栗看看他们身后的东西,狐疑询问:“你们还未购置年货吗?方才在集市都买了什么?” “吃的,都进肚子里了。”涂茸摸摸鼓鼓的肚皮,“武哥没说让我们买哦。” “好吧。那走时我给你们带些,我家库房东西多的堆不下,你家宅子我还未见过,不过有些瓷瓶你应当是用得上的,拿回去摆家里当点缀。” “好哦,那我们跟你去家里吧?你恩人好些了吗?”涂茸轻声询问,他知道生病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宋栗神情顿时变得落寞,他摇摇头:“还没有,他这些日子总是睡着,你们愿意去家中探望吗?” 最后一句话带着他的私心和请求,他想的很简单,既然、既然涂茸是大气运之人,总该能让恩人的并快些好起来……吧? 宋栗每次都会请他们吃饭,还要送好些东西,去探望他的恩人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得到准确回复,宋栗便带着他们回了宋府。 门房看见他的马车立刻出来迎接,在看到少爷这样用心对待两位小哥儿后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三少爷您回来了。” “我爹情况如何了?”宋栗例行询问,这是他每日回家都要问的。 小厮们也如实回答,依旧和之前一样昏睡的时辰较多,偶尔清醒着,都只是静静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栗点点头,转而吩咐管家去将库房里可拿来送礼的东西准备一份,他要送给贵客。 “宋栗,爹只是病了不是死了!你真以为整个宋家就你当家做主了吗?” 宋栗不用回头都知道他这位病秧子便宜大哥又要开始叫唤嫡长子那一套了,而他只是个自小养在乡下的外室子。 果不其然。 “我才是爹的亲生儿子,是嫡长子!整个宋家都应该是由我来继承!你一个庶哥儿算什么东西,居然还要把库房的东西随便送人!”宋长明这个病秧子继续叫唤着。 他对父亲在外面有妾室的行为很不满,对他来说,那是背叛了他阿娘,所以他也连带着讨厌宋栗。 宋栗并不与他争执,而是看向宋长明身侧的贴身仆从:“大公子可有吃药?” “方才吃过了。”仆从立刻回话。 “兄长,我今日带了好友来,你若是身体不适,要在院内好好养身体,二哥便要比你听话很多。”宋栗语气很平和。 这样的话他每日都会听到,早就习以为常了。 宋长明像是才发现他身后跟着的两位小哥儿,教养叫他不得不打招呼,但却因着是宋栗带来的人,他也不愿好好交谈,便只冷哼一声:“来者是客,两位随意吧。” 说罢便离开了。 涂茸抿了抿唇看宋栗,他声音很轻:“你还好吗?” “什么?”宋栗故作狐疑,下意识弯起眉眼看他。 “你这里红红的,看起来像是要哭了。”涂茸边说边指向自己的眼睛。 涂苒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说。 宋栗顿时挑起眉梢,声音一如往常:“都说是你看错了,跟我来吧。” 宋栗的恩人是他的父亲。 准确来说,是那位并未在乡下等到父亲来接便去世的孩童的父亲。 而他只是为了完成那孩子的心愿,不要这位父亲伤心,所以才顶替他的身份跟着宋裘岐来到宋家,却不想因为某些事,对方真的成了他的恩人。 宋裘岐的院落很安静,这里伺候的下人也都是安静沉稳的性子,见到宋栗来,也只是矮身行礼,并未多说。 “他还在睡着。”宋栗轻声说着,帮昏睡地人掖着被角,甚至将其已经有些微乱的发丝轻轻拢了拢。 涂苒额角跳了跳。 涂茸轻声回应:“他睡的很香,但我总觉得他好像快醒了。” “什么?”宋栗似乎没听清他的话,茫然抬头。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掖被角的手便被枯枝一样的手给轻轻握住了。 “看吧,我就说他要醒了哦。” 涂茸弯起眉眼,声音又轻又柔和,像是在说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 第27章 污蔑 “本想留你们吃饭的,只是天色暗的快,天黑回家不安全,我让车夫送你们。”宋栗说完,转而叮嘱车夫和小厮要将他们安全送到家。 天色渐渐暗沉,若是再不急着回,便要抹黑回了。 涂茸两人和他挥手告别,带着一马车的礼物踏上回家的小路。 在外待了整整一日,涂茸都有些担心袁武了,也不知道武哥在家有没有给他们留饭…… “你担心的还不少。”涂苒轻啧一声,袁武真是倒霉,娶了这样的兔子做夫郎。 车夫趁还未彻底天黑,将他们送到玉灵村口,两人忙着道谢,并未察觉到身后不断靠近的人影。 把车夫和小厮都送走,涂苒还悄悄施了小法术,让车夫能稍微看清道路,不至于会掉进沟里。 “你们还知道回来?” 袁武的声音骤然响起,两人慌忙回头,就瞧见他正举着火把,火光映照着他俊朗却冰冷的脸,两人瞬间心虚起来。 涂茸尤其,他立刻转移话题,使出杀手锏,撒娇道:“武哥,快快快,我带了很多好东西回来哦,都是宋栗送的年货,他说新春就不能来拜访了。” 袁武嗤笑一声,这名字倒是真没白取,成日就想着给人送礼。 入夜天凉,没必要在这里冻着,袁武便将火把递给涂茸,看着地上的东西,能往身上挂的往身上挂,手里能拿的便拿,左右他身高体壮,这些一次便都搬回家了。 得知里面还有些瓷瓶,琉璃盏,袁武动作便不得不小心,将东西全都放进杂物房里,回头有功夫再收拾。 袁武扭头看他们:“厨房有热水和饭菜,可要吃,我去端来?” “有什么呢?”涂茸略带困意询问。 “烧鱼和米饭,还有你们都爱吃的青菜。”袁武说着摸摸他脑袋,“若是困得厉害那就先睡觉,睡醒再吃。” 涂茸却是摇头:“没关系哦,吃过再睡也是一样的,饿肚子睡不着的,我可是要吃武哥做的饭,都拒绝宋栗了哦!” 袁武曲起手指轻弹他眉心,转身去厨房那边将一直热着的饭菜端来。 涂苒微微叹息,原来竟是真的会做饭等着他们,看来涂茸这段时间过得真的很不错,至少这袁武,值得他这样倾其所有地报恩。 吃鱼时不免想到这鱼的来处,自然也就想到白日里的争执,涂茸有些不太高兴地戳着碗里的鱼肉,白嫩的鱼肉散落在米饭里,汤汁将米饭泡成酱色,看起来格外可口。 “我吃饱了,先去睡觉了。”涂苒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有各种,我撒撒娇,你哄哄我的桥段…… 他才懒得看。 “你也快些吃,我明日要早起。”袁武说,“做事那家急着完工,我们得抓紧时间,外面天冷,你就和涂苒在家里待着,明日就把炭盆给你们烧上。” 涂茸闻言立刻打起精神刨饭,将满满一碗酱汁泡饭都吃完,才心满意足放下碗筷。 他不好事事都叫武哥的操心的,他和程月之间的事,自然得是自己解决。 躺在炕上,袁武低声询问:“和程月吵架了?” 昨日分明是同去镇上,回时却只有程月一人,袁武自然是要问问的,但程月神情落寞不说,在他提及涂茸时还带着些别扭,自然就知道他们是吵架了。 但好在只是去找宋栗,接触之下,自然知道宋栗不是坏人,他便稍稍放心些。 “嗯。” “她虽是女儿,但堂姑一直疼惜,总想着给她说门好亲事,就算不富裕,但也要人品好些,所以她难免会娇惯些,不过心不坏,你们若是吵架了,要及时解开误会才可。” 袁武宽慰着他,程月是他来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自然希望他们能一直好好相处,就算来日关系疏远了,但也不希望他们是因为吵架才疏远。 何况,程月对玉灵村和青石镇都有了解,如果能好好相处,一起玩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涂茸也知道,这事不能都怪程月,都是袁文的错,他便乖巧点头:“我知道,我会和她好好说的,但她白天真的变得很奇怪,莫名其妙维护着你那个旧大哥……” 第33章 旧大哥? 哦,是袁文。 袁武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犹豫片刻说道:“那便只看你自己的意思,袁文这人在镇上名声不好,只是村里人不知道,你别和程月多说了。” “为何?”涂茸不解,“我和程月是朋友,我不能看她和坏人玩的。” “人心难测,你若是还想和她做朋友,便不要提及袁文了。”袁武说着拍拍他,袁文虽不是他们村里唯一的童生,却是程月能接触认识到最好的人了。 女儿家会喜欢,想来也是应该的。 涂茸纯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自然得多操点心,只希望程月自己能想清楚。 “好吧。”涂茸乖巧答应,“那我明日会去找她,和她好好说话的。” “那就好。” 涂茸不止程月这个朋友,但他既然还在意和程月的情分,那主动些也是不会有影响的。 翌日天未亮,袁武将屋内的炭盆烧好,炕火也添了些,便出村做事了。 两只兔子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灶火都快熄灭了,里面热着的饭菜倒是还热乎,两人坐在炭盆前吃饱喝足,涂茸便准备去找程月了。 “真要去?”涂苒皱眉,他是不愿涂茸去讨好人类的,即便是曾和他们一起玩的程月,也不太愿意。 但这毕竟是涂茸的事,他和程月也只是靠着涂茸在之间才会接触罢了。 “要去的,武哥说了,既然是朋友,既然还想继续做朋友,那就要把误会全都说清楚的。”涂茸认真解释,所以他要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涂苒自然不会再阻拦,便由着他去了,只是怕他会和程月谈不拢,也怕他碍于情分不和程月争执会吃亏,便只好和他一起过去。 也正是他们一起过去,才知道小小玉灵村,人心能恶到如此地步。 “就是他们?平日都不出门,确实挺漂亮,那袁武当真是可恶,竟做这种恶事!” “若他二人不愿意,自然有拒绝的办法,但不还是去了吗?可见还是愿意的。” “我听说了,补偿了很多东西,可真是不得了,那袁武真不是好人,我听说军营里还有那种妓子,他肯定没好好对待这哥儿俩!” 村里街上今日人格外多,凡是看到涂茸两人的都要窃窃私语一通,有些眼神里带着可惜,有些带着鄙夷,甚至有一些还视他们为洪水猛兽,好似看见有多恶心一般。 涂茸不解:“这是怎么了?” 涂苒亦是皱眉:“我也不知,但看起来并不像好事。” “你们都胡说啥呢?”刘全的声音骤然响起,“三武哥才不是那种人!茸哥儿本就是外地来的,在镇上有相识的友人也不是怪事,送了礼物自然也正常,怎么到你们这些长舌妇嘴里就都变味了?” “全小子,这可不是我们要乱说,那月姐儿都说了,他们两个是去见镇上的富户了,还带回那些东西来,我们还能误会啊?” 刘全当即呸了一声,他不屑道:“人家月姐儿说的明明就是镇上的富户少爷,是你们胡乱猜测,坏人家名声!你们要逼死别人才开心吗?老巫婆!” “哎哎!赵雄家的,你还不管管你家三小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刘全阿娘杨香芹温温一笑,声音很柔和道:“我儿也没说错不,你们非要曲解月姐儿的话,这不是胡说八道是啥?” 涂苒听明白了,原是他们昨日回的晚,便有人问了程月,再加之他们回来时带了好些礼物,被旁人瞧见了,就说他们是被袁武送给镇上老爷糟蹋,从而得银子了。 他就说,村里这些吃饱喝足没事干的老妇们,就爱嚼舌根,那些汉子也不是好东西,但凡明事理,都不会让自家媳妇儿扯着舌头在外面胡咧咧。 “你们污蔑我们的名声,敢不敢去镇上衙门对峙?”不等涂苒说话,涂茸便先开口了,“你们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们却不知,那自然是见官说清楚些比较好。” “谁要和你见官?反正我们都是听程月说的,不信你问她!她就在那!” 涂茸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瞧见程月就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们,脸上还带着惊慌和心虚,他突然觉得自己要去求和这件事变得好好笑哦。 程月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她一慌张,竟是直接跑开了。 “看她那心虚劲儿,就是她告诉我们的!” 涂苒冷笑:“我们可不管到底是谁的,反正一直在这里污蔑我们的就是你们,你们这张脸,我可是都记住了,我们现在就去镇上衙门报官,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苒哥儿,你可别好坏不分!我们不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吗?要是你们被袁武欺负,那我们还能帮你们不是?” “我夫君待我和兄长极好,没有学识和认知的无知村妇,便只会如此,听风就是雨,真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瞧瞧自己,少盯着别人家看。”涂茸彻底冷下脸,说话也不如之前那般温和。 他向来不在意村里这些人说什么,只以为过好自己日子便好,他只是来报恩的,不愿掺和别人家闲事,却不想这些人总是盯着他们看。 说罢,涂茸视线又一一划过人群,将他们各家门户都点清楚,转而对刘全道:“你家牛车借给我们吧?我要去报官。” 刘全立刻抬起下巴:“我这就去赶牛车!把这群长舌妇都抓起来!” “哎哎!茸哥儿苒哥儿!你们可不能这样啊!快拦住全小子,请村长过来啊!” 随着人群中一声吆喝,所有人瞬间散开,拦刘全的,请村长的,玉灵村一瞬间比过年都热闹。 为着自家亲人不被抓走,汉子们很快就把李德禄给请来了。 听完前因后果的李德禄立刻恼怒,他抬手指着那些妇人发怒:“我说你们什么好!平时就爱嚼舌根,不怕烂嘴!这种诛心的话你们都敢说!不怕天打雷劈!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玉灵村还做不做人,我这村长的脸面往哪搁!” “村长,我们要报官。”涂茸看着他,无视他的怒火,淡定说着。 李德禄扬起笑脸,在面对他时是前所未有的和蔼:“茸哥儿,你现在嫁给武小子了,那你自然也是咱们玉灵村的,这事传出去对村子不好,你——” “那对我们就好吗?”涂茸疑惑,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明亮又澄净,“那我和涂苒和武哥的名声,就要被她们肆意践踏吗?” “叔不是这个意思……” 涂茸却是不依不饶:“那是什么意思?您今日放纵她们口无遮拦,来日若是这些脏水泼到自家身上,还能无动于衷吗?” 李德禄沉默了,他当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涂苒眼看气氛僵持不下,他悄悄踢了一脚刘全,低声道:“去找……” “这事咱们坐下来说,你先别生气,总得商量个法子出来,这事是谁先提起来的?咱们把人都叫来给你们赔礼道歉如何?”这是李德禄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这事涂茸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但他要知道,这事到底是谁乱说的,便假意答应了。 一众人都去了村长家,到底是村长,宅户大,否则怕是要站不下这些人了。 别说是妇人们害怕,连看热闹那些汉子们都紧张起来,这要是真见官,岂不是一个都跑不掉。 人越是害怕,就越是要拉别人下水,那些婶子和嘴欠的汉子们便开始说自己是听谁说的,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来二去,院子里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程月自然也来了,以及好些不相熟的面孔。 “程月,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德禄神情严肃,“都说是听你说的,事关重大,你要是说不清楚,可是要被拽去见官的!” 程月捏着衣角,不敢看涂茸,却也沉默着不敢说话,她本是想去找茸哥儿道歉的,昨日说了难听的话,却不想刚走街上,就遇到这事了。 这下怕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袁秀英气急,一巴掌拍到她后背,恨铁不成钢道:“你快张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我,是昨日从集市回来,三武哥问我茸哥儿他们为何没跟着回来,我说是在镇上见朋友,我只说了这些,我不知道会被传成这样!”程月边说边擦眼泪,“我没有说其他的,我没有说茸哥儿的坏话!” “是陈三儿!是陈三儿说他昨儿夜里看到了他们两个从马车上下来,还带着好些东西!” “对对对!我也是听陈三儿说的,他还薅了我家一把花生!” “就是他!他说送他们回来的人说什么老爷下次还等着……就是他说的!” 陈三儿听他们把自己推出来,转头就要跑,自然被那些汉子青年们都给按住了,直接扭送到李德禄和涂茸面前。 陈三儿被压跪在地上求饶:“我胡说的!谁知道她们都信了!分明就是她们也愿意听八卦,见不得别人好,怎么能全怪我!” 陈三儿这话难听,却是实话,那些看热闹说闲话的妇人,多数都是见不惯涂茸过得顺心的。 第34章 “茸哥儿,我们可都是被他给骗了,你抓他,别抓我们啊!” “就是就是……” 涂茸看着这些人,似乎头回明白,涂苒为何这么不喜欢和人类接触,人类真的很奇怪,不知道他们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官差大人来了!来官差了!” 僵持不下时一道惊慌吼声传进所有人耳朵里。 第28章 道歉 “我们是镇上衙役,听说这里有人闹事?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位官差走到人群中,身后还跟着身材高大的袁武,后者直接站到涂茸身侧,旁若无人地揽住他后背,这些官差摆明了就是他找来的。 乡下村民平日里只和庄稼田地打交道,最是怕见官的,这会一见到官差来,一个个都如被掐住喉咙的鹌鹑,半分动静不敢发出来。 李德禄也是吓傻了,他也只有买卖田地过户时才会去镇上衙门,但这事少之又少,他自然是鲜少见官的,没想到这会竟是直接到他家里来了! 他赶紧忍着恐惧,忐忑解释:“只是有些误会……官差老爷,您可千万不要抓人,我们会解决的,会解决的!” “解决?你们要如何解决?”官差摆明要将这事管到底,那大刀阔斧地模样,显然若是李德禄不能给出满意答复就不会离开。 “都是这陈三儿故意说的这种话,是他污蔑了两位小哥儿,只是也没出大事,不如就叫他赔礼道歉,如何?”李德禄忐忑询问。 官差没有应答,而是下意识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再回头时却是不答应这要求,他冷声道:“故意毁坏良家小哥儿的名声,可是要被拘起来吃几日牢饭打鞭子的,你以为赔礼道歉就完了?” 正说着,一老夫郎却是直接冲进人群,跪在官差面前又哭又闹。 “官差老爷,我家孩子知道错了!他不懂事,求您饶了他吧,不要抓他进牢里,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老夫郎边哭边磕头,眨眼间就将额头都磕破了。 李德禄瞬间顾不得害怕,赶紧上前拉扯他:“你这是做什么!这事官差老爷自有决断!还不快起来,丢人现眼!” 老夫郎却是不管,只哭喊着不能抓,加之他满脸皱纹和满头白发,叫人看着心酸难忍。 眼看没人理会他,他便立刻膝行到涂茸面前,扯着他衣裳哀求:“茸哥儿你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饶了我家孩子吧?” 涂茸垂眸看着他,真说起来,那陈三儿确实是比他小,但在玉灵村,陈三儿却已经不小了,是比武哥还要大的,却要让他的老爹来求情,实在可笑。 不仅可笑,也让人觉得悲凉。 “饶过他便是救命吗?可若是我因承受不住污蔑而自杀,谁能来救我?谁能救我性命?”涂茸淡淡询问,人言可畏便是如此,顷刻间就能毁掉一个人。 陈三儿的哥儿爹不说话了,他颓败地坐在地上,最后的希望都不剩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官差皱眉:“这是做什么?犯了大渊律法,当然要依法处置,得拘几日长长教训才行!” 陈三儿哥儿爹瞬间又有了希望,他立刻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那双浑浊的眼睛殷切地看着官差:“不砍头啊?” “这次只是长教训,下次要是再这样,那可说不准了。”其中一名官差把陈三儿从地上架起来,另一名便人群呵散,“你们若是再敢听风就是雨,胡说八道,就通通带走打板子!” 官差老爷发话了,自然谁也不敢再继续多说,一个个恨不得把嘴巴用面糊糊起来,看涂茸几人的视线也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 陈三儿就这样被带走了,他那哥儿爹哭天喊地跟着送出去,活像是儿子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村长家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李德禄无奈,抹了把额头的汗,厉声道:“你们也都看到了,咱们大渊律法里可是有说明不许胡说八道的,你们赶紧去武小子家赔礼道歉,否则别怪我也不留情面了!” 袁武视线掠过所有人,带着震慑和威胁,转而牵着涂茸离开了,涂苒跟在他们后面,谁也没再提要去和程月见面的事。 回到家里,气氛依旧不热络,若是换做之前,涂苒便会回到自己卧房,让他们独处,但这会他心中有气,确实也不愿自己待着。 袁武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一想到刘全急匆匆跑去找他,跟他说村里人认为他是把这两人送出去才得到这些礼物就觉得好笑,荒唐。 人不能,至少不能应该,想出这种屎盆子。 “别生闷气了,柜子里不是还有零嘴儿,拿来吃。”袁武轻轻推推涂茸,“快些动弹动弹。” “我现在很生气哦。”涂茸嘴上说着,却还是不情愿地朝柜子走去,这柜子是专门放他爱吃的东西的。 他拿出两包果脯,一包递给涂苒,一包自己拿着放到桌面打开,有些果肉皱皱巴巴地却很好吃,酸酸甜甜的,刚放进嘴巴里,那些不愉快就瞬间消散很多。 袁武也不愿多提这些事,便只静静陪他们坐着,顺便再将碳火烧得旺一些,只希望他们别比这炭盆还热就好。 “武小子!茸哥儿!” 白日里大门不关,便听到了院内的声音,涂茸耳朵灵,瞬间听出这声音来自方才叫闹的婶子。 八成是来道歉的,毕竟比起道歉,自然是牢狱之灾更可怕些。 “你去我去?”涂苒轻声问。 “做什么?”涂茸懵懵询问,要她去面对方才还对他们恶语相向的人?兔苒苒你什么时候这么心黑了! 涂苒喝了口热水清嗓子,声音寡淡平和道:“我去准备撕烂她的嘴。” 袁武额角狂跳,他站起身:“我去。” 他现在终于明白涂苒当初为什么要说“添麻烦”那句话了,原来真是来添麻烦的,这两人脾气一个塞一个的差。 他推门出去,院内站着那婶子和她的当家的,许是觉得这事难看,汉子神色也不好,他推搡妇人:“就会添麻烦,还不赶紧道歉!” 说罢又赶紧看向袁武:“武小子,这事是你婶子做的不对,她也就是学着说几嘴,不过她也知道错了。” “对对,我知道错了,这是我们家里的鸡蛋,你让茸哥儿苒哥儿吃着,以后有什么短的缺的,都跟婶儿说!”妇人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嚣张了,言行见还带着些讨好。 袁武却是淡笑:“家里不缺这些,只是既然是诚心道歉,东西留下便走吧,我只提醒婶子一句,我夫郎他们只是耍耍嘴皮子,可我是耍刀子的。” 妇人:好好的不要吓唬人啊…… 都是知道袁武是啥人的,只是见他成婚后总是满面春风的,对夫郎又那般好,他们便都忘了袁武之前是如何逼着袁家分家断亲的事了。 这会被他提醒,瞬间就想起来了,那刀可是不长眼的,当时差点连陈兰香都砍了,要砍他们自然也不是不能。 思及此,他们也不敢多待了,放下东西便匆匆离开了。 有这开头,院内来往的人便更多,不是拎着老母鸡,就是带着瓜果蔬菜,米面粮油,这在村里即便是拿去送红礼都是拿得出手的。 但袁武依旧是那淡然态度和威胁的话,为了能真的震慑这些人,他还特意拿了把砍刀坐在檐下,直将所有来道歉的都吓个半死,放下东西逃命似的跑了。 “还得是武哥。”涂茸捧着果脯透过窗户往外看,虽看不清楚,但模糊一团也叫他心安。 涂苒抿了抿唇,语气带着几分迟疑:“你可有事?” 涂茸再次沉默下来,涂苒不愧是和他天下第一好的兔兔,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她没来,可见是不觉自己有错,也是吃准了你不会真把她送进牢里,涂茸,心软要有限度。”涂苒微微沉下声音提醒他。 人各有命,世间事总是因果循环,若今日心软谅解,往后再有这种事,岂非要将曾经愈合的伤疤再次揭开? 这样惨烈的事,谁愿意赌? 涂茸却是摇头:“我不是要心软哦,只是想着,武哥说的对,她是我来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总是在意的,但谁都没有你跟我好,没有人能这样说你。” 涂苒在他心里占据的位置要比双亲还重要,他们自懂事便一直一起玩,自己有多无赖调皮他都是知道的,这些年,能承受的也只有涂苒。 他并不愿意涂苒跟着他被侮辱,被欺负,这不是他带“天下第一好的兔兔”来这里一起住的初衷。 “袁武呢?他若是骂我怎么办?”涂苒突然来了兴致。 “不会有那种事,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涂茸扭头看他,漂亮的脸蛋上带着严肃和认真,像是在起誓,“如果他欺负你,那不值得我报恩的,我们就回家。” 涂苒闻言笑了起来,有这句话,他这些年就没白伺候涂茸过冬。 院外渐渐安静下来,袁武将收到的东西都放到该放的地方,多数都进了厨房,这些东西若是能叫那两个小哥儿吃了开心,也算是赎罪了。 第35章 任何问题和误会都不能隔夜的,袁秀英显然比程月更明白这道理,因此在日落时,她带着东西只身前往袁武家了。 要对小辈道歉,这是袁秀英不太情愿的事,但终究是程月理亏,她不得不走这一遭。 袁武拒绝了她的东西,也拒绝了让她进屋,只沉声说道:“虽说程月没有胡说,但这事终究是因她而起,这些都无妨,只是不该是堂姑来。” 袁秀英也明白这意思,她只得解释:“小月被我宠坏了,我会让她来道歉的,只是茸哥儿那边,希望他别记恨,说到底,我们还沾亲带故不是?” “堂姑,天色晚了,回去吧。”袁武说。 他还愿意叫堂姑,自然是认这亲戚,但日后也不会再更亲近了。 他本就亲缘淡薄,连双亲和兄弟都可以不在乎,何况是差些就出五服的堂姑。 在他这里,自然是涂茸更重要。 袁秀英无奈,知道多说无益,便只能放下东西离开了。 她回到家越想越气,当即冲进程月屋里,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压着怒意询问:“让你去道歉能少块肉?人家又没得罪你,你非要多嘴说话,你犯什么毛病你!” 任凭她如何询问,程月都不理会,甚至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比不过涂茸了。 对方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还有三哥那样好的夫君以及袁大哥那样人物照顾着,都是她想要却得不到的。 她没有要和茸哥儿闹别扭的,她只是不愿去面对自己的丑陋,只要站在茸哥儿面前,她就会觉得无地自容。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们就是去见了镇上的富户,哪里有问题!那少爷我也见过就是富户,我说的话哪里有问题!”程月大喊起来,她就是这么说的,到底哪里有错了?! 袁秀英见她这般执迷不悟,当即一巴掌甩了过去,她怒道:“我教你要和村里人好好相处,你半句都听不进去!我就该听花媒婆的给你说亲事把你嫁出去,也好让你知道人情世故有多难维护!” “嫁嫁嫁!你不是早就想把我卖给其他老头子,好得银子给大哥二哥说亲事!那花婶子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就不能说个好人家吗?我到底哪里不配了!”程月崩溃大喊,凭什么她就不能遇到好人! 似乎是被她这番激烈言辞给惊到,袁秀英彻底沉默,她提起力气询问:“你想嫁给谁?” 话都说到这了,若说程月心里没人,她是不信的。 “没有谁。”程月却是闹别扭不肯说。 到底是做娘的,即便吵了架,袁秀英也不舍的真不为她打算,她越不说,她便越好奇,死活都想问个清楚明白。 程月有些害羞,她凑到袁秀英耳畔低语几句,这是她认识的最好的人了。 袁秀英抿唇没再多说什么,前阵子还刚和陈兰香撕扯了头发,现在又要舔着脸去跟人家说亲事,这事她张不开嘴。 “阿娘,我知道错了,你就帮帮我吧?袁大哥是童生,他会考中秀才的,以后咱们就是秀才亲家,多威风?”程月娇俏撒娇,抱着袁秀英的手臂晃啊晃。 袁秀英无奈:“那我想想办法。” “你别动你那个脑袋了!”涂苒对着涂茸怒吼一声,“到底洗不洗!” “洗洗洗!”涂茸赶紧乖巧沉进浴桶里,任由涂苒给他洗头发,哄人的话张口就来,“苒苒你真好,我要让你吃一辈子的青草!” 晚饭后就被迫做苦力的涂苒冷笑:“我谢谢你,寒冬有你真温暖。” 涂茸嘿嘿笑起来:“你夸我好像在骂我哎,你真厉害……” 袁武站在屋外将对话听个全,这傻子是真分不清骂他还是夸他,怪不得兄弟俩关系这么好,涂茸但凡再聪明一点,关系都撑不住。 第29章 结亲 虽说耽误了一日工,但好在袁武干活确实利索,主家也没说什么,愿意继续用他,工钱也照旧发着。 做活的人多,夯土这活也不难干,一日日做着,很快就把这活给完工了,剩余盖房的事,自然就不会再用到他们了,袁武拿了工钱回家,倒是也有些分量。 天寒地冻,屋内屋外简直冰火两重天,袁武一进屋就被热气腾暖和了。 涂茸立刻起身迎他:“武哥你好快就回来了,是太冷了,不用干活了吗?” “做完了,这阵子就不出门了,等再冷些,河面冰层冻结实,再去做其他活。”袁武说,“虽说有这些银钱也能过个好年,但你和苒哥儿刚来这里,还是要更热闹些才行。” “都听你的!” 涂苒却是微微皱眉:“我不甚在意这些,不用刻意迁就我,只要有食物吃就好,往年冬日他只会往我被窝里钻,伸手跟我讨吃的,你们看着补偿我吧。” 这话将涂茸底儿都揭开了,他当即羞羞一笑,他是存不住东西的,有点吃的就都想吃完。 袁武戳戳他脑门儿,看向涂苒:“那过阵子庙会,便一同上街去挑买吧,总要买些年货过冬。” 涂苒随意摆摆手,便是同意了。 袁武这阵子都很少这样早回来,涂茸欢喜,便如花孔雀一般追在他身后,甚至连去外院上茅房,都要在外面等着,涂苒看的眼烦,抬脚就回自己屋里继续窝着了。 “他好像有些不高兴。”袁武说。 “他永远都在不高兴着,没关系的,他会跟我发脾气的。”涂茸都习惯了,并不在意涂苒甩脸这事,反正苒苒不会真和他生气的。 袁武自是知晓他们关系好,只是想到“关系”,不免又想到一件事,他试探性提起:“回来时,我还听说一件事。” “什么?”涂茸眨巴眼问他,水汪汪的眸子里倒着袁武的影子。 “是程月,听说她要和袁文定亲了。”袁武边说边看着他的神情,生怕他会讨厌自己提程月。 涂茸却是恍然:“苒苒先前与我说起过,我并没在意,原来程月当真心悦他吗?那袁文不是好人,她会后悔的。” 袁武想到袁文亦是反感,他冷笑一声:“那是他们的事,与你无关,我只是随口说起,你也随便听听吧。” 只是,袁武不是好事的人,连他都听说的事,自然也已经传遍整个玉灵村了,村里爱慕袁文的姑娘小哥儿不少,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程月能有这好机会。 自然,连袁文自己都不知晓。 因此,当他休沐归家时,还未来得及悄悄去见涂茸,就先被陈兰香给绊住了。 “娘你疯了?我可是要考取功名做秀才的人,怎么能娶个乡野村姑?对我前程实在无益!”袁文自觉自己是名童生,日后若能考中秀才便前途无量了,怎么可能会愿意娶程月? 别看他垂涎涂茸,若是让他娶,他也是不肯的,与他而言,涂茸那般好容貌的人,只能给他做小,他的正妻得是能给他帮助的女子。 陈兰香摆摆手,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一朵花:“都是我们小瞧这程月了,听你秀英婶说,她这几年竟是存了些银子,若是嫁给你,还不都是你的?” 袁文一听便更是烦躁:“我胸有大志,怎能让小门户的女儿做正室,日后岂非要被人笑话?” 说来说去只是为了面子,却并没有半句说不稀罕这银钱的。 “那真不成,去和她说说做小?她娘腆着脸来,想来那月姐儿是愿意嫁给你的,咱们先瞒着她,让她照顾你,日后等你想娶正室,再哄哄她就成。”陈兰香说,“只要她先怀了孩子,那可就跑不了了!还管你以后娶妻房啊?” 这话倒是说到了袁文心坎里,毕竟在他看来,村里这些村姑可配不上他,可若是做小,成日照顾他衣食起居,倒也是不错的。 真说起来,那程月虽不如镇上花楼里的姑娘颜色好,但好似也没有多丑,勉强看得过去吧。 只是袁文不愿显得自己太嫌贫爱富,他便故作无奈,甩袖离开:“娘都这般打算好了,还问儿子意见做什么!” 陈兰香还能不知道他家儿子啥意思? 没有明确拒绝,那就代表能成事,她是惦记程月那些银子的,小小年纪那样能攒钱,日后嫁来,可是要让她好好赚银子了! 她紧赶着便去跟袁秀英说这事了。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 “还能有谁,要结亲的那两家呗!”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不种地了,闲在家里,一听有热闹就赶紧去看了。 陈兰香在袁秀英家就和她扯起头发了,两人也是发了狠,半点脸都不给了,扯完头发扯衣裳。 娘们儿打架,汉子们可没有好插手的,程月在旁边急的掉眼泪,那双眼睛红的肿胀,显然也知道袁秀英是为了啥和陈兰香打。 “陈兰香你个死不要脸的,惦记我家月姐儿那点陪嫁,真把你家袁文当老爷了?一个破童生,考几回了秀才都考不上,废物!” “啊!!!你敢说我儿子考不上!你家那姐儿要不是来倒贴,你当我儿子愿意?还不是想成全她那点心思,还有脸骂我?” 第36章 “我呸!死不要脸的敢让我家月姐儿去做小,你家袁文还没考上秀才就起老爷范儿了,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吃了萝卜都放不出你这样的响屁!” “那咋了,你家月姐儿还不是要贴着我儿子!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两人起初还有些顾及自家孩子的名声,可真吵闹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张嘴就是各种揭短,恨不得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好叫别人分辨个对错。 只是这种行为也只是叫别人看笑话罢了。 只是他们倒是也没想到,袁文居然这么大气势,还没成老爷,就已经做起当老爷的排场了。 这热闹按理说涂茸是不该看的,毕竟他和程月的事还没有解决,只是他太想去看村里妇人是怎么扯头发了,涂苒也想看,他就只好“勉为其难”跟着一起了。 只是听清始末,他倒是有些心疼程月了,嫁给袁文这样的人,怎么会好呢? “哟袁文来了!” “大书生,你娘可真是担心你娶不到媳妇儿,先把小的给你安排上!” “哈哈哈谁说不是!” 袁文一张白面皮羞愤成红的,他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愤愤一甩:“娘,您这是做什么?儿子不是说了不愿意这门亲事吗?您何苦又要这般!” “啥?原来袁文还不愿意啊?” “他是童生,明年保不齐就考中秀才了,肯定要娶镇上姑娘啊!” 程月听着袁文这些话觉得实在戳心窝,她就那么比不上镇上的女子吗?她会赚钱,能顾家,到底有什么不好的?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视线,让她无地自容,她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是现在这般处境,她到底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她越是惊慌,便越是要看清这里到底都有谁,再抬眸时,竟是还看到了涂茸和涂苒。 一瞬间,她彻底怔愣在原地,一股难言羞耻狠狠拽着她的心,那道视线好似要把她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让她惊慌、崩溃、发怒。 “别吵了!”程月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那颗心脏不受控制乱跳,她崩溃大吼,“我就要嫁!做小我也要嫁!” 她也要嫁到袁家,她也要和涂茸过一样的日子,她也要和夫君好好相处,不就是做小吗?只要袁文能考上,那她就是秀才娘子了,说破天她都是! 争吵声笑闹声随着她这番话彻底消失,这话一出,哪怕程家再不愿意,还有谁愿意娶程月这个上赶着给别人做小妾的姑娘呢? 涂茸眨眼,那点心疼瞬间消失不见了。 “闹什么!”李德禄被叫来时,又一个头两个大,这村里成日就是这些芝麻谷子的事扯不清楚,不是农忙,反倒是让他们有精力生事了! 涂茸扯扯涂苒,在他耳畔低语:“我们回家吧,这热闹看得人有些不开心。” “好。”涂苒点头。 两人转身欲走,却被程月叫住了。 “茸哥儿,我成婚时,你可一定要来,我早说过,袁大哥很好的。”程月微微抬着下巴,像是嫁给一个童生是多值得炫耀的事。 “天不冷我会去的。”涂茸点头应答,和涂苒离开了。 冬日时节,就没有哪日是不冷的。 这场热闹彻底坐实了程家和袁家的亲事,程月的父亲程友才在家急得上了火,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个不要脸的闺女,但到底舍不得,只能让袁秀英去和袁家谈。 只是还能谈什么呢? 袁家有恃无恐,连聘金都不愿给了。 涂茸躲回屋里,坐到炭盆前搓手:“好冷哦,我们还是不要再出门了,我的夹袄还是不厚实。” 他说着有些落寞地摸了摸袄子,这还是堂姑做的,只是可惜以后都不能再穿对方做的衣裳了。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涂苒轻声说,“不要把不相干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涂茸叹息着摇头:“不是哦,我只是觉得她很奇怪,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她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今天像是要把我吃了。” 涂苒却是知晓为何。 从那日在书斋前和袁文见面,即便袁文什么都不说,仅仅是那双眼睛,就已经暴露了他觊觎涂茸的事实,偏偏程月识人不清,只觉得他是最好的,还偏帮起袁文。 发生污蔑他们名声的事也没有要来道歉的意思,由此可见,她内心还是嫉妒涂茸比她过得好。 “不过无妨,她已经选择了她认为最好的去处,我提醒过的,是她不听我的。”涂茸又继续说,甚至甩甩头将这事给抛诸脑后。 日后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旧相识了。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这是她的因果,得她自己承担。”提起因果,涂苒总是冷淡的不像话。 他是最相信世间因果之人,只要他不去插手别人的因果,那别人的因果就沾不到他身上。 这些涂茸都明白。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炭盆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 袁武推门进来,待身上的寒意稍稍减少才往里面走,他亮出怀里的番薯,轻笑:“热闹没看痛快?怎么苦着脸?我去旁边婶子家换了几根番薯,放炭盆里烤着吃。” “直接丢进去呀?”涂茸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袁武把番薯放进去,然后用炭埋上。 “外面还有剩的,回头煮着吃。”袁武说,炭盆里这些就当是让他们打发时间了。 屋外寒风瑟瑟,屋内倒是番薯飘香。 第30章 惧内 十二月里,天气再不如之前那样还有个晴时,每日都是阴沉沉的,好似随时都会在天空中倒雪,玉灵村也彻底安静下来,再不像之前那样,三两日就有热闹看。 家里吃食用目前齐全,衣裳倒是还缺一些,但这年头就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儿,袁武给周围几家婶子说好,做好一件冬衣给五文钱,婶子们一日日不出门都能赚到铜板,差点没高兴坏。 袁武倒是不在意这仨瓜俩枣,银子这东西是省不出来的,该用就得用,和镇上成衣铺子比,五枚铜板自然是给得起的。 涂茸捧着煮熟的番薯嚼嚼嚼:“如果我会缝衣裳就好了,那我就能给你们做衣裳了,涂苒你也很想穿我缝制的衣裳吧?” “不想,我还想过完这个冬天。”涂苒无情拒绝,他怕按照涂茸那笨样,衣裳没做完,他先冻死了。 “你讨厌。”涂茸继续嚼嚼嚼,“那我不给你做,我给武哥做,他不会嫌弃我。” 涂苒轻啧一声:“他是溺爱。” 涂茸分外赞同点头:“我也爱他哦。” “你知道什么是爱?”涂苒轻笑,“你就是只在这里蹭吃蹭喝要人照顾的蠢兔子,你还爱上了?” “爱呀,让我去别人家吃喝,我可是也不愿意的。”涂茸总是有那么多的歪理,在他看来,他只愿意粘着武哥,那不就是喜欢吗? 涂苒微微摇头,显然是不对他抱有期许,只可怜袁武那傻大个,还成日怜惜着他,明明就成婚了,却还过得和苦行僧似的。 比庙会先到的是集市,袁武原是没打算到集市逛的,只是这天气瞧着实在不好,若是等庙会,保不齐要下雪,到时候出行不易,东西都买不上,便干脆先赶集了。 对涂茸和来说集市和庙会都没有区别,反正都是让他买东西的! 虽说是集市,但因着快到年根底下,这集市的人都比平时要多许多,袁武叮嘱他们将钱袋子收好,这时候扒手最多,若是偷了去,人家就能过个好年了。 “武哥……” “我在。”袁武紧紧牵着他的手,“你牵好苒哥儿,等我们买好要紧的东西,再去逛着玩。” 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放他们两个随便跑了。 涂苒也明白,便也牵紧涂茸的另一只手,虽说丢了也能回,但麻烦还是少些的好。 要在这时候买年货,肉自然是要有的,袁武无肉不欢,若是没得吃,感觉浑身都没劲儿。 他带着两人走到一条巷子里,来这里的人都很安静,或是背着背篓,或是挎着竹篮,左右都藏的严严实实。 “武哥我们要做贼吗?”涂茸低声询问。 “去买东西,你们进去不要乱说话。”袁武叮嘱,毕竟要买的可不是什么能摆在明面的东西。 涂茸立刻抿紧嘴巴,那双大眼睛被风吹的有些红,看着怪可怜的。 袁武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走到一家门户前,还没进去就闻到了腥臊味儿,涂茸皱皱眉,不知道他们要买什么东西。 袁武敲敲门,里面便传来一妇人的问询:“谁啊?家里没有主事儿的,稍后再来吧。” “我来找点东西。”袁武边说边有节奏的瞧着门。 院内安静下来,紧接着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女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破布旧衣,头上也包着碎布,寒冬时节袖子却撸起来,好似根本不怕冷。 女人看到袁武当即笑了起来:“原是你,听着耳熟不敢认,你不是向来不爱吃这口吗?” 第37章 “想让夫郎尝尝鲜。”袁武说。 一颗小脑袋从袁武高大身躯后面探出来,女人看到后立刻哈哈大笑:“成啊!赶巧有正新鲜的,来的都舍得要,你再晚点尾巴都摸不着!进来说!” 院内看着普通,就是寻常人户家,只是走到后院,那种血腥气便更重了。 刘三娘招呼儿子们开始动手,她这里都算得上小型屠宰场了,若是哪家要宰猪都会找她去。 袁武看着面前的肉询问:“是正经来的?” 刘三娘闻言将砍刀嘭地一声插在肉上,觑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骂道:“你这厮真是疯了,吃牢饭的事你都想往我身上扣,老娘砍死你信不信?” “三哥你放心,这都是干净来头。”刘三娘大儿子赶紧解释,“干了一辈子活的老东西了,昨儿夜里刚送来的,你放心,不是病的。” 这时候牛都是重要畜牲,没人敢随便动,这要是被发现,那可是要吃牢饭的。 袁武便没再说话,剩的肉都是价贵且大件的,方才遇到来买的都是小妇人们,背篓竹篮带不了多少东西,因此剩的还多,若是再晚点,就怕真尾巴都不剩了。 他利索要了一条后腿,胸脯和肋条,单是这些便价格不菲,他没吭声,只默默将银子递过去。 涂茸眼睛都瞪大了,轻轻扯着涂苒衣袖,用眼神和他对话:居然这么贵,我们的荷包瘪瘪的了! 涂苒都懒得抬手戳他脑袋,只学着对方,轻轻用屁股撞他,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玩意带着麻烦,三哥我直接给您剁了吧?您背着也能方便点。”大儿子很会来事,刘三娘那边切好,他得了袁武准信就立刻开始剁。 小哥儿则是在旁边帮忙收整,一家人配合的很好。 袁武点头:“多谢。” 刘三娘轻笑,看向涂茸时带着打趣:“下回还来啊!小哥儿有想吃的肉就来姐这儿!姐给你便宜算!” 涂茸冷冷点头。 刘三娘一愣,看向袁武:“你把哑巴娶回来欺负啊?!” “说话。”袁武侧眸看他。 涂茸立刻欢喜应答:“谢谢姐姐。” “爹嘞……”刘三娘愣在原地,眼珠子盯着涂茸不肯转,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最终沉重道,“真的辛苦你了,多吃肉补补!” “好哦。”涂茸嘻嘻嘻的,以后就能便宜吃肉了! 刘三娘:可怜的娃。晚上得遭老罪了吧? 肉在背篓里藏的严严实实,三人便再次上街了,大头买完,衣裳也有,便只剩些调料和米油盐,这些都是小巧,铺子里都有得卖,沿街逛几个铺子小摊,正经东西就买齐全了。 人在集市挤着,每个人脸前都有一团白雾,时不时会喷到旁边人脸上或者头上。 涂苒看到这一幕,默默把头低下,用脖颈的布包好脸,还不忘给涂茸也扯扯,总觉得呼进来的空气像是刚从别人嘴里吐出来的…… 集市人多,买什么都要等着,原是想着能边走边吃,却不想连抬手的空隙都快要没有了,只能将买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往背篓里放,等回去再吃。 路过宋家酒楼,若是寻常时候,伙计早就看到涂茸他们并热情邀请进去了,只可惜这会酒楼人多,他们忙的脚不沾地,压根看不到他们。 袁武牵着他的手微微收紧一些,侧头看涂茸:“今日人多,若是想拜访他,那就过两日天晴些再来吧?” “都可以哦。”涂茸点点头,他也不是很喜欢在这里人挤人,他只想和武哥挤着。 走出热闹集市街,脚尖和脚跟才稍微轻松点,涂茸低头一看,鞋面儿都有脚印子了,他弯腰就准备拍土,袁武却是先他一步蹲下,用已经泛红的手轻轻给他掸去鞋面的土。 一瞬间,涂茸心脏跳的厉害。 像一座小山、像大老虎、大野猪一样的人,就这么蹲在他面前,低着头。 “武哥。” “何事?”袁武神色如常,“回吧。” 涂茸愣愣点头:“好哦。” 街道另一边,程月站在布匹铺子前愣愣出神,她一直都知道三哥是如何对涂茸好的,只是如今再看到,总觉得刺眼,同时也自惭形秽。 初见涂茸时便知晓对方定然是家室好的小哥儿,模样漂亮,品性也好,她本就不该比较的,若真比较起来,她也不比村里其他姑娘差劲的。 是她自己,疯魔了。 “姑娘,可是要买布匹?新得了些便宜的布,您进来瞧瞧?”伙计出声招呼她。 程月却是拒绝了,她微微摇头:“我再想想……” 因着他们买的东西多,一上牛车就把车给占满了,刘志便没再等其他人,天寒地冻的,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下车时,刘志却是不肯收袁武多给的铜板,分明是热闹的赶集日,车上却只做了他们三个,赚的自然是比平时少的,袁武无奈便只能暂时作罢。 只是人情世故的事,总得想办法周全些,回到家,他就切了些肉给刘家送去了。 袁武把东西收拾放好,地窖里已经堆放满了各种肉和菜,储存放好,等过年的时候再吃。 “武哥,刘全找你哦。” “三哥,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的酒,我爹想喝她都不给呢!”刘全见他出来立刻接话,还不忘显摆手上的酒坛子。 这是那块肉的回礼。 袁武从地窖出来,他倒是没再拒绝,这酒用来炖肉最好,他接过坛子拍了怕,笑道:“行,那等肉炖好,你端一碗。” 刘全嘿笑:“我可不敢,你把肉送去,我娘就不高兴了,不叫你客气呢,你家里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反正我闲着没事。” “你不是去镇上找活了?”袁武挑眉看他一眼,视线立刻又落到旁边鼻子眼睛眉毛已经都红起来的涂茸脸上,他赶紧带着人往屋里走,“进去说。” 刘全跟着进屋,当即被热气扑了一脸,他还从没有感受过这么暖和的屋子! 再定睛一瞧,好家伙,烧着两个炭盆呢! 涂苒倚靠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捏着一颗果脯,见有人来便礼貌性地坐起来,顺便招手将果脯塞进涂茸嘴里。 “苒哥儿也在呢。”刘全憨憨打招呼,面皮子不自觉烫起来。 袁武没给他多搭话的机会,继续屋外是话题:“你找活那事?” 提及这个,刘全便更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我暂时没找到合适的……” “镇上酒楼铺子不是都要人吗?”袁武显然不信他的说辞,但也没刨根问底,只说,“你若是想踏实干,之后有活我找你。” “好好!”刘全瞬间高兴了,跟三哥干活才是能赚大钱的! 袁武只瞟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和刘全年岁相仿,这小子却像他儿子似的不懂事,无非就是嫌镇上的活累,不愿意去酒楼伺候人罢了。 刘全欢喜完,又怕自己这模样在别人看来不上进,又赶紧补了两句:“我娘说要给我相看了,我自然得好好做事,否则怕人家瞧不上我。” 他说这话时还不忘暗戳戳看看涂苒,那意思格外明显。 涂苒懒懒打着哈欠,涂茸见他冬困,忙说道:“我们回屋睡觉吧,等武哥做好饭会叫我们的,是哦武哥?” “嗯。”袁武微抬下巴,示意他可以离开。 刘全眼睛都瞪大了,这夫郎竟是都不用做事吗?且看这三人都习以为常地模样,三哥这是养着两个祖宗吧? 在刘全认知里,夫郎媳妇儿那都是要操持家中大小事务的,自然也得做饭,像这样躺着吃等吃饭的,在哪都得让人吃惊! 待他们回屋,刘全小心询问:“三哥,您瞧着壮实,腰杆子咋挺不直溜呢?” 袁武起身朝厨房走去,他边走边问:“什么叫挺直腰杆?” “那自然是拿出你当家的气场来,你在外做工赚银子,夫郎不就得把家里这头都收拾好,让你吃口热乎乎的饭菜吗?”刘全十分不解,甚至还有些愤愤不平,“可你看看你这,这叫啥来着,怕、怕啥里……” “惧内。” “对对对就是惧内!哪家都没有这样的啊,我阿爹和大哥二哥在外面做事,我阿娘和大嫂就得照顾家里,茸哥儿一直在家里张嘴等吃饭,你都不敢说啥!”刘全皱眉,在他心里,三哥可是杀敌回来的将军!咋能成日在家里做这些事呢? 袁武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只淡淡提醒他:“你这些年说不上媳妇儿是有原因的,还没嫁到你跟前,就等着使唤人家洗衣做饭了?咋了,你不成婚的时候连饭都不吃?” “那能一样吗?媳妇儿嫁来就是我的人了,你这都是歪理,那我辛苦赚钱了,吃口热乎饭总没问题吧?” 袁武点头表示肯定:“没有问题。” “那不就得了。” “只是我不愿看他严寒酷暑都围着灶火转,旁人家如何过,那是旁人家的事。”袁武接着说,他从不认为涂茸在家就只是躺着等吃饭。 第38章 连灶火都能生着了,哪里是吃白饭了? 刘全瞬间语塞,只是转念想想似乎也挺有道理,但真叫他娶个这样的,他其实多少不愿意。 进来时就见苒哥儿躺的怪好,怕和他也是过不来的,还是不惦记人家了! 袁武将买来的牛肉清洗干净,将肉切成适中的肉块,先放料水煮一遍,撇开血水沫子,再捞出来放进冷水里滚一遍。 把锅洗干净,放调料火炒,待到香味出来,再把肉块放进去翻炒,最后倒水没过肉块,再随意抓把干菜放进去,盖盖子,等肉熟就好。 刘全原本是没打算吃的,但见是牛肉,再加上这做肉的法子他从没有见过,被香味儿勾的馋虫都出来了,就差捧着碗在旁边等着了。 “三哥你这手艺都能去镇上当厨子了!”刘全光看着就知道好吃。 “当厨子得有本事菜,我没有。”袁武垂眸看着锅,神情竟有一瞬的落寞。 其实是有的,是之前营地的火头教的,说是怕自己死在战场,这些勺子铲子没人继承,死活都要教给袁武让他退下来以后傍身用。 没想到,真的只有他知道对方的好手艺了。 刘全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只是很快他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因为肉熟了。 袁武给他盛了一碗,还不忘叮嘱:“别忘了把碗送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三哥我先走了!”刘全说完就捧着肉碗跑了。 肉炖好,再来个菜就好了,之前的大饼还剩三张,够他们吃了。 袁武将饭菜都端上桌,这才去叫他们来吃饭。 涂茸欢欢喜喜地跑过去,趴在桌前轻轻嗅着,他就说做人真的太好了! “吃吧。” “武哥先吃!”涂茸从碗里捡出一块自认为最大的肉放到他碗里,“然后我再吃!” 涂苒向来不参与他们这些亲亲腻腻地谈话,甚至能把这些不感兴趣的话当做没听到,专心吃着饭。 “武哥下次教我呀,这样你不在家,我也能吃到哦!” “我出门前做好,等你想吃了放到锅里去热就好。” 袁武从不觉得自己多厉害,在他看来,涂茸跟着他就是已经是受委屈了。 不舍得他再吃灶火的苦。 第31章 救人 晨起。 涂茸摸摸身侧位置,虽然已经没有人,但因为火炕烧的暖和,察觉不出袁武是何时离开的,自然也不知道他离开多久了。 在这里没有早睡早起的要求,饭菜则是何时醒来何时吃,因此当他下地时,客厅的涂苒早就吃过饭倚靠在榻上了。 “饭菜在厨房,我去端来。”涂苒见他出来,刚说完便好皱起眉,“去把衣裳穿好,只穿里衣当真是不嫌冷。” “屋里有炭盆,我睡得很热乎。”涂茸嘴上回得快,却还是顺从地去里面穿衣裳了,等他再出来,饭菜已经端上桌了。 昨晚炖肉还剩一些,袁武又添了些菜,吃着也有肉香,且家里向来最少三食,晨起吃清淡些也无妨。 涂茸边吃边看涂苒对着衣裳掸来掸去,他嚼嚼嚼询问:“兔苒苒,你做什么一直打衣裳,衣裳不好吗?” “外面下雪了。”涂苒用很平淡的语气说着,说完还不忘盯着涂茸的脸看。 就见原本还刨米饭的傻兔子瞬间瞪大眼睛,连脸上沾的米粒都来不及下拿下来吃掉,手里还捏着肉骨头,就急匆匆跑到门口去,掀开布帘就要往外跑。 “怪我忘了你是个傻的!”涂苒赶紧拽住他,拖着他到桌边坐下,“先吃你的饭,等你吃完穿戴好我们可以出去走走。” “好好好走走走!”涂茸欢喜应着,应完才想起一件事,他四下张望着,“武哥呢?我夫君呢?” 涂苒轻嗤一声:“你夫君娶了你这样的夫郎,自然是得紧着赚银子,否则养都养不起了,晨起有人来找,去镇上做活了。” 涂茸点点头,这事武哥昨夜没说,不过前阵子是说过的,说先前的工友会来找他做事,大概是要做挖冰的事吧! 不过,河面的冰层都结实了吗? “苒苒,我们去河边玩哦?”涂茸提议着,“武哥要去挖冰块,应该是不会掉下去的哦?” 饶是涂苒,听到袁武要干的活都有些吃惊,他摇摇头:“我也不知,这时候天冷,都下雪了,应该是不危险的。而且是凿冰,不是挖冰。” 涂茸有些不放心,若是武哥掉进冰窟窿里怎么办? 别人会救他吗?还是要他自己游出来? 涂茸是知道冰块有多冷的,他的爪爪虽然有厚厚的绒毛包着,但踩在冰面上还是会觉得冷,武哥应该也会很冷吧。 吃过饭,涂茸便拽着涂苒去村里的河边看看,只是河流离家有点距离,便只当是消食,穿戴整齐后就顺着街道下去了。 玉灵村被河环绕着,从很多小路都能到河边,他们选了常走的一条,也因此,到河边时,就看到许多人都在冰面上玩。 好些孩子在冰上滑来滑去,分明没有长翅膀,滑起来的一瞬间,却像是要飞起来了。 涂茸有些意动,他贴住涂苒,站在岸边抬起一条腿,试探性地轻轻踩到冰上,靠近岸边的地方水浅冰也薄,且总有人踩了踩去,都有污泥了。 “好像很结实哦。”涂茸微微踩远一些,穿着厚实棉鞋的脚还踮起来点了点,待踩实后,便松开涂苒,把另一只脚也放了上去。 “小心点。”涂苒叮嘱,他是不爱玩闹的性子,只是和涂茸凑到一起时,总会被他带的幼稚,于是他也跟着踩到冰面上。 滑溜溜的感觉让他们忍不住想摔倒,从前是绒毛爪爪的时候都不会这样。 人类果然很脆弱,脚脚都不防滑。 两人互相搀扶着在冰面缓慢滑行,寒风和雪花都不能消减他们的兴致,耳畔是孩童的欢呼和大人们的叮嘱,像是这群人有多和睦一样。 涂茸时不时滑一段,还要蹲下看冰层的纹理,手指冻得发白,却还是要摸摸上面的纹路。 “做什么呢?”涂苒跟着蹲下,他看着那条细长的沟壑,也伸手摸了摸,“并没有要碎裂的迹象,可见这冰层还是很厚的,所以你不要担心。” 涂茸没有点头,却是回应道:“只是一点点哦。” “救命!” “来人啊!快!掉下去了!” 涂茸和涂苒齐齐抬头,顺着声音和其他人惊恐地视线朝那边看过去,就见远处冰层破裂,有村童掉了进去,洞窟旁边还围着几个被吓傻的孩子。 碎裂的冰层松动,他们不敢动,村民也不敢靠近。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家孩子!不要拦着我!”一妇人边吼边朝那边扑,身边的人赶紧死死抱住她,那边的冰层根本承受不住大人的身量。 两人立刻站起身,看着已经没再往起浮的村童,他们不由得有些紧张,虽说村里人总是话多又讨厌,但孩子并没有得罪他们,且到底是修行的妖,若是见死不救,怕是对他们来日有碍。 “我们过去。”涂茸说。 “好。” 两人仗着此时村民都慌着神,便悄悄动了些小术法,微微浮在冰层,看起来虽像是在缓慢行走着,却很快就到了冰窟前。 涂苒皱眉:“我把这些孩子都送过去,你先把下面的弄上来。” “好。” 带一群孩子浮在冰层,要消耗的精力很多,涂苒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涂茸只需要将水底的孩子找到,然后带起来便万事大吉了,他动用术法,那束白丝借着冰雪掩藏,直冲进水底,迅速将那女孩带出水面! 只是在底下时间过久,女孩已经昏死过去,面颊也冻得酱紫,若是再不快些救治,怕是危险了。 他伸手直接将女孩拽出来,顾不上被女孩身上冰水打湿的衣裳,将她抱进怀里,急冲冲朝岸边走去。 “上来了!救上来了!” “快去找大夫!” 谁也顾不得其他,齐心合力把小女孩和其他吓到的孩子都往最近的人家抱,河边瞬间就没人了。 涂茸和涂苒互相依靠着坐下,两人相视一笑,涂茸额间冒着细汗,将发根打湿,他喘息轻笑:“还活着哦,我们做好事了对吧?我们造浮屠了。” “对,我觉得修仙有望了……”涂苒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还好吗?” 一道柔弱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两人一哆嗦,齐齐朝后看去。 就见一衣着单薄的小哥儿,正背着一背篓冬野菜,紧张不安地看着他们,眼底还带着一丝警惕。 有些眼生。 涂茸点头:“还好哦,我们没见过你?” 小哥儿看他们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嗫喏道:“我是最西边那家的,很少出门,衣、衣裳都湿了,快回家吧,我先走了。” 他说完用生着冻疮的手紧了紧背篓,急匆匆离开了。 涂苒抬眸盯着他背影,语气带着些肃杀:“他应该没有听到我们的话?” 第39章 “兔苒苒!你刚刚还想修仙,现在又想杀人啦!”涂茸大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拽着他往家走,嘴里还嘟囔着,“你太可怕了,你好可怕了!你真是只坏兔子!” 涂苒脸上带笑,任由他拽着走,上大坡时没给涂茸累坏。 涂茸回家先换了身衣裳,将脏衣服放到旁边,便躲到榻上休息了。 幸好方才掉进去的地方是水稍浅些的地方,否则找起来就要费劲许多,怕是捞起来都救不活了。 水那样冷,若是在水里活活冻死,真是太可怕了。 涂茸越想越害怕,武哥今日就在河里凿冰,如果也像他们这样掉进水里,却没有妖怪能救他上来怎么办? 武哥是不是就要在水里冻成冰块了?再也不能和他躺着睡觉了?也不能和他说话吃饭了? “苒苒……我觉得我得去镇上哦。”涂茸掀开被子下榻,伸着脚去找自己的鞋,穿好就要立刻走,“你乖乖在家哦,我把武哥救回来,我们就回来了。” “涂茸!你不是留了气息在他身上吗?如果出事你早就感觉到了,没事你跑去找他做什么?”涂苒皱眉,初雪的天总是冷,外面冰天雪地的,连去镇上的牛车都没有! 涂茸却是难以安心,他微微摇头,神情分外认真:“气息只能察觉他病痛生死,又不能察觉他受伤,万一是在水里泡着还没死呢?我得去看呀!” “你!你这话说的好像盼着他死似的……”涂苒无奈拍了拍眉心,“我跟你同去,若你撑不住,我还能帮忙。” “好哦。” 涂苒本意是两人直接动些小术法,尽量快些抵达镇上,却不想转身看见涂茸从柜子里拿了他平日里爱吃的酸杏干。 他狐疑:“做什么?” 涂茸解释道:“武哥说了,若是想让别人帮忙,就得给对方适合的东西,刘全大哥的媳妇儿有宝宝,她们说有宝宝爱吃酸的,我们送去,牛车就会拉我们了。” 涂苒微微抿唇,在人类身边仅仅待了几月,便知晓这些人情世故的涂茸,足以让他惊讶。 但更多的是对袁武的佩服。 他似乎和玉灵村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不会刻意去维护关系,但凭着自身的本领,总会有愿意交好的人家,他也愿意接触相处,而涂茸,就是在耳濡目染之下,学到了人情世故。 两人直接找到刘家,刘志没答应,却也没拒绝:“他嫂子这几日难受,我不便出门,我叫阿全带你们去,这东西就拿走吧,邻里乡亲送这些像什么样子。” “要的,武哥说要的。”涂茸颇为认真地看着他,“这是酸杏干,好吃的。” 这话倒是说进了刘志心里,果脯这种东西不是寻常人户家能吃,媳妇儿成天吃酸菜怕是也早就腻味了,若是有这杏干解馋,自然是好事。 只是这东西怕是十枚铜板都买不出来,拿能就这么要了? 刘全装好牛车来院里催:“干啥呢,大哥你就拿着吧,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就早去早回了!” 刘志是想拿的,盛情难却之下便接过了,还不忘告诉他们,以后要是坐牛车随时过来就行,不用给铜板了。 涂茸知道这是村里人客气的一种,若其他时候,他是要再说两句的,只是这会着急,便点头答应,急着就走了。 寒风刺骨,牛车没有棚子,三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刘全,还得驾车,手都肿得没法看了,但他只换着哈气,没叫屈抱怨。 因着不放心他们两个小哥儿,码头那边驾着牛车也不方便,就算驾驶牛车过去,到时候没地方停放,若是牛丢了,那真是要命。刘全便把牛车放到专门看管的地方,和他们走着去码头找人了。 码头离这边有些距离,刺骨寒风扑在脸上,真是叫人难受。 路边茶楼,二楼靠窗位置,一男子借着推开的缝隙往下看,看清街道的人后他不由得蹙眉。 他偏头看向小厮:“你去咳咳、去把他们带上来咳咳咳……” “三位贵客留步!” “涂少爷!” 正朝前走着便听到后面有呼喊声,只是他们不觉得是在叫自己,便始终没理会,知道后面的人叫出他们的姓氏,几人才回过头看。 涂苒微微眯眼,是有些眼熟。 “你是宋家小厮哦?”涂茸瞬间认出他,“你不是跟着宋家大哥的吗?” 小厮立刻微微点头:“我们公子见贵客脚步匆匆,打发我下来请贵客移步茶楼暖身,若有事也可说来相助。” 涂茸微微摇头:“我要去码头找我夫君,他掉进冰窟窿里了,我得去救他,就不去和宋家大哥喝茶了。” “掉冰窟窿里了?!”小厮瞬间瞪大双眼,“您在这稍等,我这就去回禀大公子!” 都掉冰窟窿里了,这可得赶紧去救人! 涂苒都没来得及阻止,人就跑走了。 宋长明一听也顾不得自己咳嗽,赶紧招呼他们上马车,马车坐这些人有些挤,但此时谁也顾不上,紧着就往码头那边去,临走时还让茶楼的管事去送家找护院去救人。 宋栗本是在家照顾着宋裘岐,听到人来报信,惊的差点没端稳茶水,带着人就朝码头去了。 这一番兴师动众,前前后后得有二十几人,很快就到了码头。 码头的凿冰的工人们都在冰面上干活,眼看着凿的差不多,袁武便招呼赵大哥和李重去岸上歇会,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袁武大吼一声:“快上岸!” 在冰面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却先动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朝岸上走,甚至小跑起来。 等他们全都到了岸上,就听着几声咔嚓,方才站过人的地方都裂开了! “……裂了!……掉进去……都没办法救了……” 涂茸远远听到模糊声音,以为预感成真,袁武真掉进去了,一时间眼泪都掉了出来。 其他护院见这样赶紧边跑边喊救人。 然后就看见码头所有工人都抱臂上观,没有半分着急模样。 看见这些护院小厮,工人们也傻眼了,还以为是他们惹了事,管事派人来打他们了。 “谁是袁武?救上来没?”一护院急急询问。 袁武站在人群中,有一瞬的茫然,他扬声应答:“无人掉下去,出何事了?” “啊?”护院也傻眼了,“我们得了少爷命令,随你夫郎来救你,说兄弟你掉冰窟窿里了,你夫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袁武一听瞬间没了闲散劲儿,挤出人群就往后看,果真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跑来,他立刻快步上前迎。 涂茸猛地扑进他怀里,眼泪立刻全都蹭在他冰凉的衣裳上,情真意切地哽咽着:“武哥,你被救上来了哦!” “……没掉进去。”袁武无奈失笑,“你从哪听的,别哭了。” “我想的呀,村里水面裂开了,有娃娃掉进去了,我就想你也掉进去了,就来了。”涂茸抬眸看他,眉毛眼睛鼻子都是红的。 好不可怜。 周围人听他说这话,瞬间爆笑出声。 涂苒咬牙用衣裳遮住脸,默默隐匿在人堆里,他就说不许涂茸动脑子! 第32章 感谢 袁武亦是觉得好笑,想想的事,哪就能成真了? 何况就如刚才那般,若是冰面有问题,他们都能察觉到,自然不会掉进去,还累得这些人都跟着跑一趟,实在是令人尴尬。 但他并没有斥责涂茸,只是帮他擦拭眼泪。 宋栗和宋长明眼看没有出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皱眉看向小厮:“先将大公子送回去。” “是。” “宋栗!”宋长明低声怒吼,“你不要总对我的事指手画脚!我还不需要你来掌控,你也不要觊觎宋家财产,我不会让给你!” 宋栗置若罔闻,将他塞进马车里,再指使小厮驾车,直接就把他给带走了。 他鼓鼓脸,说了十年了,也没个新鲜词儿。 “既然无事,你们都回去吧。”宋栗将护院们都喊回去,自己则是留下,等着稍后再说几句话。 护院们离开,码头的人瞬间少了很多,姗姗来迟的管事看着没做事的工人们,本想发火,却在看到宋栗时将火压了回去,再看到冰面,顿时就明了了。 管事皱眉:“今儿的工钱照结,你们明儿再来吧。” 一听这话,涂茸立刻拽了拽袁武袖子,明日若是真掉进去怎么办? 袁武拍拍他手背,示意他放心,接过管事给的工钱,便要带着他们离开。 “袁老弟,你这就回了?方才若不是你提醒,我们怕是要掉进去,不如咱们找地儿吃几口酒?” “是啊!多亏了你,这点工钱拿去吃酒,就当我们谢你们!” 多亏袁武警惕,否则寒冬腊月的天掉进冰水里,就算能救上来,怕是也要伤了身体,到时候家里就会少做工的主力,对家里来说可是天大打击。 第40章 袁武是有些日子没有吃酒了,只是这会还有涂茸兄弟和宋家少爷,他自然是不能丢下这些人就走。 宋栗挑眉,微笑:“不如就去宋家酒楼吧,你们在楼下吃酒便是,刚好我和茸哥儿还有话要说。” 袁武便看向涂茸,想听从他的意思。 涂茸和他对视一眼,眨巴着眼睛同意了,他是想和武哥回家的,但武哥是想和朋友去吃酒的,那就去吃酒吧! “多谢你。”袁武捏捏他手心。 “我好不好呀?”涂茸瞬间来了精神,仰头看他,眼底闪着期盼和欣喜。 袁武痛快点头:“当然,就算不许我去,你也是最好的。” 这话将涂茸哄得格外开心,咧着嘴就笑了起来,当即被凉风灌了一嗓子,扭头咳嗽了起来。 袁武立刻什么也不说了,和其他人说好,跟着去了宋家酒楼。 不是赶集日也不是庙会,再加上这天气着实不好,镇上街道都没几个人,更别提酒楼里了。 汉子们可还没有来过这样漂亮的酒楼,路过时都只敢匆匆瞥一眼,却没想到这会都能进去了,不免有些激动,也怕会被店小二瞧不起,便一个个打起精神,时刻警惕着。 伙计瞧见人来立刻欢喜迎上去,待看清来人便更开心了:“少爷来了!涂少爷也来了,快请进!” “不用招呼我们,袁大哥要和朋友吃酒,你便叫厨房多上几道菜,只当是我请了。”宋栗说,“快些带客人坐下。” 伙计立刻应声:“得嘞!几位客官里面请!” “武哥,那我去上面哦,你要等我的。”涂茸万分不舍地朝他挥挥手,跟着宋栗一起去楼上雅间了。 袁武和其他人坐下,茶水下肚,他们倒是也缓和些,便打趣起袁武,无非就是说他如何宠爱夫郎等等。 雅间要比大厅暖和些,屋里都是相熟的人,宋栗便也不拿捏着,给他们倒着茶水。 “你可真行,我当是真掉进冰窟窿里了,我大哥若是病厉害了,你可是要去我家做客的。”宋栗轻啧一声,他捻着茶杯,缓了片刻又问道,“你莫不是真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可都听到了,涂茸刚来袁武就把人都叫到了岸上,再加上他们是妖,能看出涂茸留在袁武身上的气息,自然会认为是他做了什么。 涂茸吹吹茶水,穿着厚实的他捧着小巧茶杯,像是在把玩名贵器种,他轻啜一口,缓缓摇头:“没有哦,我只是想想,就来了。” 宋栗显然有些不信。 涂苒却跟着搭腔,语气格外慵懒:“你就信他吧,他那脑袋动起来就是这般匪夷所思,吓人的很。” 这倒是真是,宋栗已经许久没有今日这般尴尬了…… “你那假爹爹如何了?”涂茸问。 “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为何这般烦人?”宋栗微微皱眉,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扬起笑脸,“他最近情况尚可,比我预想的好很多,多亏了你。” 这话涂茸听他说过多次了,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激动,只骄矜点头,故作一副淡然模样。 涂苒看的想笑,拾起一枚果子朝他丢去。 宋栗不理会他们发疯,只继续说道:“那你们何时方便,不如去我家中吃饭,我父亲很想再见见你们,上次二哥也病着,现下已经能下床了。” “我要问问武哥的。”涂茸说,这样的事他不能自己就决定。 “介时喊他同来,只是吃顿饭,宋家我说了算。”宋栗对宋家的占有欲表现的很强烈,全然要将宋家的一切都揽在怀里的模样。 涂苒心思灵动,挑眉的间隙,就知道宋栗到底所求为何,只是报恩报到这份上,那宋家家主,莫不是也救过他的命吗? 涂茸不想这些,别人如何说,他就如何听,听到此处便点点头,分外认真道:“我们会好好商议的。” 饭菜上桌,三人便动筷吃了起来,时不时闲谈几句其他,宋栗在镇上总能听到各种闲话,他虽不会到处张扬,但也喜欢和好友碰头咬耳朵。 相熟起来吃饭总是欢乐多,涂苒挑眉看他:“之前看不出你竟这样多事,恨不得连人家里衣穿什么都知道。” “宋家这般境遇,我若是不能警惕些,把各家门户的消息都握在手心,若来日有不测,他们怕是要蜂拥而至,将宋家分食干净了。”宋栗垂眸将最爱的果仁放进嘴里,却嚼的没有滋味。 他不得不撑起宋家,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样很好,你在做想做的事,虽然并没有多开心。”涂茸冷不丁说道,他对旁人的情绪总是能感知的很清楚,“但是,你知道的吧,人各有命。” 宋栗猛地将筷子放下,他倚靠着椅背,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向涂苒:“他说话总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却总能准确敲到人脑袋上吗?” “他只是还没有开窍。”涂苒说,但他希望涂茸永远都不要开窍,不要有那么一天。 宋栗了然挑眉,这倒是。 看着生命流逝,再不开窍的人,恐怕都会被逼开窍了。 咚咚咚。 涂茸倏地站起来:“武哥来了。” 袁武刚站定,雅间的门便从里面推开,他垂眸看着对方,许是许久不吃酒的缘故,他总觉得喝了些酒,脑袋就有些乱,但还是能认出眼前人。 “吃好没?” 涂茸立刻点头:“吃好了,我们在说悄悄话,要回家了吗?” 袁武点头,视线从他唇上艰难移开落到他眼睛,哑声道:“你若还想再说会悄悄话,那我就再等等。” “吃了酒还是快些回家的好,我让车夫送你们,别灌了冷风引起高热。”宋栗闻声接话,他是知晓生病是何等难受的。 “多谢。”袁武抱拳拱手,礼仪拿捏的很稳当。 涂茸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立刻将袁武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整张脸都绷紧了,他倔强道:“喝多了吧,我抗你,我可有劲儿了!” “你有颗傻脑袋!”涂苒轻啧一声,实在嫌弃的厉害。 袁武拍拍涂茸肩膀,牵起他的手,步伐稳健地下楼,半分喝多的模样都没有。 醉酒之人总是千奇百怪,袁武知道自己喝多了酒,但头脑清醒,走路亦是不成问题,再者他这般块头,涂茸可扛不动。 宋栗将他们送上马车,他见袁武没有醉酒,便把来日相聚之事又说与他听,他也没想着立即得到答复,只是要对方提前知晓罢了。 哪知袁武却是满口答应,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哪里像是终日抗包打猎的乡下村汉? 他们都未多说什么,放下帘子,车夫便带着他们朝前驶去了。 刘全惦记着要赶牛车,没吃几杯酒就回了,但今日也是进过酒楼的人,来日说起来都觉得痛快。 车夫将他们安然送到便离开,出乎意料地是家门口围着好些人,看到他们站定,就立刻凑了过来。 “茸哥儿!这是我们自家腌的小菜和腊肉,你拿着吃,以后有什么缺的,就去婶子家里要!” “今儿多亏了你们,否则我家树根儿真是不知道会成啥样!大家都是乡亲,以后有事尽管开口说话!绝对不推辞!” “是啊是啊!知道你们家里不缺这些,但到底是心意,你们就别嫌寒酸收下,以后有啥事就说!” …… 这是涂茸和涂苒头次见说话这样和气的婶子们,之前打照面的那些,大都是骂架来的,再不然就是看不惯他们,总要背后说几句。 这样和蔼和气的,饶是他们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袁武却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将两个小哥儿护在身后,待问清楚缘由才往后退了两步,让他们接受这些人的谢意。 东西都是自家的心意,本就是可要可不要的东西,但见涂茸满心欢喜,袁武便都接下来了,他也温声和气将村民都送走,这才带着他们回屋。 “哇!哈哈哈这么多东西啊!都是给我们的呀!苒苒我们真厉害!她们这次都没有骂我们哦!” 涂苒轻笑:“爱骂人的本来就不是这些婶子。” 涂茸眉飞色舞,那张漂亮脸蛋因激动都变得涨红,他拿拿干菜又拿拿腊肉,还要用手指戳戳码了满满一篮的鸡蛋。 这些都是他和苒苒做好事换来的! “可惜我们已经吃过饭了,不然还能吃煎蛋,圆圆的煎蛋!”涂茸砸吧砸吧嘴,翻来翻去地,竟还看见一包瓜子,他双目闪亮,“宋栗肯定爱吃这个哦!” “夜里若是饿了,我再给你做。”袁武说,“时辰不早了,我加些柴火就休息。” 涂茸点点头:“好哦!” 夜里,也不知是不是火炕烧的太旺,涂茸竟是被热醒了,他在床间翻来滚去,甚至任性地将被子都踢开,还要耍无赖似的把腿也挂到袁武腰上。 可越挂越热,他便使性子抬脚踢人家,直将人踢醒了。 袁武意识昏沉,只当涂茸是魇着了,便将他拉进怀里,用被子把他裹好,正准备继续睡,胸口就被人用力捶着,捶的他难以安睡。 第41章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袁武抬手摸他,这一摸当即给他吓够呛,直接下床点蜡烛,坐到床边去看他,“你发热了,我去找大夫。” “不要……”涂茸哼哼唧唧地拽着他不许走。 因为太热的缘故,里衣早就被他蹭开,露出一片白皙胸膛,还微微泛着粉色,若是细看,还能看到上面挂着的汗珠。 细汗隐没进发间,将他的发丝浸湿,丝缕黑发借着汗液紧紧粘在脖颈上,黑白分明,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袁武喉咙滚动,晚饭前吃的那些酒,好似开始冲头了,他将涂茸的衣裳粗略包好,强硬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只是他也瞧出不对了。 若是发热必然畏寒,涂茸却热的汗珠往下掉,不像是寻常病痛。 “出什么事了?” 听到动静,涂苒披盖好衣物推门进来,就见袁武一只手被床上的人拽着,另一只手正给他额头放着布巾。 他立刻快速走近,上下检查着涂茸的身体,最后放下心来,他长舒一口气:“他没事。” “不是高热?你会看病?”袁武急急询问,被涂茸带的发热,他也出了些汗,只是他顾不得擦,只将衣裳浸湿了。 涂苒懒得再理会他们,他轻啧一声,指指涂茸,又看向像是从水里出来的男人,哼笑道:“他年岁到了,你们同房就是了。” “啊?”袁武瞪大双眼,俊朗的脸上满是茫然。似乎是不明白为何这般才能解决,也不明白一小哥儿怎么能说出这样豪迈的话来。 “同房不会?这我是教不了的,你自己研究吧。”涂苒打着哈欠往外走,“动静低声些,莫要打扰我安睡。” 袁武视线紧紧黏在涂茸身上,他垂眸轻唤:“涂茸?” 回应他的是小哥儿甜腻地哼哼。 他无奈叹息,端了一夜温水给他擦拭身体。 第33章 试探 清晨。 涂茸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好似蒙着什么东西一般,只有细微的亮光,瞧不见其他东西,他不由得紧张起来,刚想坐起来,却感觉身体酸酸软软的,衣裳也紧紧贴在身上,难受的厉害。 “涂苒!武哥?!我变成瞎子了吗?呜……”他扯着沙哑嗓子啜泣,越哭眼睛便越不舒服,好像有刺刺的东西在眼皮跳舞,蛰的他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闻声赶来的涂苒看到他的惨状,忍不住大笑起来。 “快别哭了,眼睛都肿的只剩一道缝隙了,再哭下去肿的更厉害,你还要不要看到袁武了?”涂苒拿帕子给他擦拭眼泪。 傻兔子昨晚没能疏解,燥火便会自己寻找发泄口,发热本就会使眼睛难受,这一夜的火都烧到他自己身上了,眼睛不肿就稀罕了。 涂茸抽抽搭搭:“那我没事哦?我好渴,我要喝水,要喝一大碗!” 涂苒便立刻把茶杯茶壶都拿来给他一杯杯的倒水喝,直到涂茸把肚皮儿灌的鼓起来,他才撒开杯子,然后重新躺下,少爷劲儿十足。 涂苒见他没骨头似的,便起了打趣他的心思,哼笑道:“你可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我很热,没有了。”涂茸抬着酸软胳膊挠脸,“好奇怪哦,之前睡暖炕都没有这样,苒苒我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我生病需要让族爷爷看看吗?他见多识广,应该能治好我的病。” “恭喜你,成为大兔子了。”涂苒低声说。 起初涂茸还有些愣神,但待他反应过来后,立刻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若不是眼睛此时肿着,那双圆润水盈盈地眸子,怕是都要瞪大了。 “真的吗?我真的变大了呀?嗨哟……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怪不得我累累的,武哥他——” “打住!”涂苒无情打断他的话,他冷漠无情道,“我拜托你清醒一点,你夫君除了给你擦身体就是擦身体,没有半分逾矩。” 涂茸顿时又瘫回被子里,他觉得他今日就算吃最爱的糖醋鱼,也不会感觉到快乐了,他现在是只毫无精神的废兔子。 他们不是夫夫吗? 都是成婚的了,也亲亲过了,怎么能不做是生宝宝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他和武哥的宝宝应该不会是兔子吧…… “苒苒……” “闭嘴,你把脑袋里的水晃干净再和我说话。”涂苒斜眼看他,不想听他嘴里那些无稽之言。 蠢得人想揍人。 涂茸便立刻委屈巴巴的捂住嘴巴,翁声翁气问:“那我武哥呢?” 涂苒下巴朝外面一抬,又想到他眼睛肿着睁不开,便开口道:“在外面扫雪,昨夜雪压房顶,我听了一夜,乏的厉害,本想用术法帮他清理的,没精力了。” 他们都是被灵物催化的,又没修炼过,平时能用些小术法已经很不错了,自然不能再贪心。 涂茸哼哼唧唧往外爬,伸出一截葱白手臂,随意扬手,一丝白息便透过窗户飘了出去,而后他的手重重垂在床榻,显然是费了很多精力。 涂苒无奈,他是不喜欢涂茸事事都为人类考虑的,只是一来,他是来报恩的,二来,袁武这人属实是个好人,难得的好人,所以帮便帮吧。 袁武只觉得越做越有劲,扫起雪来毫不费力,那些积雪就像是绒毛,轻轻一挥就扫成堆了,很快就都清理完了。 他推门朝里屋走去,见涂茸已经醒了,快步上前去摸他额头,夜里那种滚烫已经消减,和平时无异,他这才稍微松口气。 涂苒勾唇,这就掉以轻心了? 还有得闹呢。 “饭菜在锅里,我去端来,你就在床上吃,我之前打了两张床桌。”袁武说,还特意给涂苒也打了一张,以备不时之需。 “我去端吧。”涂苒说着便往外走,那只傻兔子都已经拽着对方衣角不肯松手了,怎么可能放他去端饭菜。 袁武没和他客气,待他走后,才摸摸涂茸的胳膊腿,语气带着担忧:“身体可好些?还有哪不舒服?” “哼!”涂茸重重哼一声,还刻意扭过头不去看他,甚至将手臂都环抱起来,浑身都写着抗拒。 “我错了。”见他这副模样,袁武二话不说先认错,虽不知错在哪里,“别和我生气了,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涂茸哼哼,斜眼觑他,粗声粗气道:“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袁武被问住了,他舔了舔唇:“我该守着你醒来?”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会让涂茸不满的事,但回应他的是小哥儿更重的冷哼声,显然这“错”不对。 那他就真不知道了。 涂茸气得捶床,眨眼间本就红肿的双眸便再次溢出眼泪,他声音依旧沙哑的控诉着:“我昨晚都那样了,你都不那样,你根本就不想和我那样,那你想和谁那样!” 一连串的那样给袁武那样懵了,盯着对方怒意不消的脸和绯红的眼尾,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若是其他事,他总有许多办法去哄,只是昨夜的事确实突然,何况涂茸神志不清,他若是贸然做那种事,总像是趁人之危。 “是你拒绝了。”袁武仗着他不记得昨夜的事,便利索将锅甩给他,“我昨夜见你难受,便叫了你的名字询问,你没有应答。” 涂茸一愣,霎时有些理亏,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皱眉:“我都、我都那样了,自然是不能应答的,但我们成婚了呀,夫夫间做那样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呀,不然怎么生宝宝呢?你不想跟我生?那你想跟谁生?” “说我们的事,莫要随意扯旁人。”袁武皱眉,“你如今还小,何况当初你来时我们说好的,只是给你容身之所,我如果趁人之危,来日你遇着心仪人,怎么办?” 他又将问题踢给涂茸。 屋外还未去端菜的涂苒倚着门框嗤笑,人类就是奸诈,这番试探之言涂茸是绝对听不出的,所以他会给袁武最想听的回答。 一反常态,涂茸竟是莫名精明起来。 他看向袁武,只有一道缝的眼底当真含了水色和委屈,他皱眉:“你试探我心意?你只当我是要寻容身之地,才粘着你不放?” 袁武瞬间知道自己真惹他生气了,他忙欲张口解释,涂茸却是不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 “我若是想有容身之地,哪里不能去?我还能回家,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不要跟你说话了。”涂茸说着就掀开被子,他努力睁着眼睛,就要下地穿鞋。 “做什么?身体还没好。”袁武连忙扣住他手腕,纤细的触感叫他更是愧疚,“是我口无遮拦惹你生气,夫郎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生气了,我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我说了不要和你说话!”涂茸稍稍用力挣开他,声音已经带上哽咽,说完时甚至还抽泣两声。 袁武听过的哭泣声数不胜数,男女都有,但从没有眼前这人这般,叫他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我的错,我不该疑你心意,我只是怕你后悔,我一穷二白,你若是跟了我,往后便再没有逃脱的机会了。”袁武猛地将他拽到怀中,一手紧扣着他的腰肢,一手揽着他后背,将人禁锢的严严实实。 第42章 涂茸坐在他腿上,颈间是对方滚烫的气息,怪异的是,他竟从这些话里察觉到弱势。 高大威猛地汉子埋首颈间,说着示弱的话,涂茸那些怨念便在顷刻间消散了。 他轻轻拍拍对方后背,软下语气:“我不会走哦,我没有想过跑的,我就是来跟着你的,就算你还是之前的茅草屋,我也不会走的。” 他原是要报恩的,只是日月交替,他早就清楚,哪怕报恩结束,他也是不准备走的。 “好,谢谢你。”袁武偏头在他脖颈落下一吻。 涂茸嘻笑着假意躲了躲,然后抱着他轻轻拍着,武哥真傻,他根本不会离开哦! 涂苒轻笑一声,转身去端饭菜。 屋外雪花不大,却一连飘了数日,起初袁武还会晨起打扫,只是扫来扫去都没完没了,左右他们只在屋里,也不会去外面乱跑,干脆只清理出去茅厕的小路,便不再清理了。 自从之前两人将话说开,关系便比之前更亲密,少不了要亲亲抱抱,一开始涂苒还觉得烦,习惯了便能把他们当透明人对待了,只顾着吃自己的烤番薯。 “里面还没熟。”涂苒皱眉。 “我吃着还好,里面脆生生的。”涂茸嘿嘿笑着,都不用他自己剥皮,直接就着袁武的手吃就行,他还故意将番薯咬的很重,咯吱咯吱的。 涂苒不对他的味蕾抱有希望,涂茸脑袋笨笨,向来爱吃些味道独特的东西。 袁武轻笑:“下次煮熟再拿来用火烤,就都是熟的了。” “武哥你真好,都是涂苒太挑剔了。” “木头脑袋讲话仔细些,小心我趁你夫君不在家,撕烂你的嘴。” “你要不要这么凶!夫君,你看他!” 涂苒顿时打了个冷颤,他分外嫌弃地瞪了涂茸一眼,然后站起身就要回自己屋里,起身看向窗外时,却外面飘飘雪花好似停了。 “怎么了?” “雪好像停了。” 袁武跟着看了一眼,窗户早就糊厚了几层,从里面根本看不清外面,也不知涂苒如何看清的。 涂茸眼底漫上惊喜:“真的呀?那雪停就能出去玩了,武哥是不是也要去做工了?” 袁武点头,这几日都不曾去,也不知码头那边还需不需要人,不过去看看就是了,若是需要就继续做,不需要等来年再做其他事。 原是准备去问的,却不想赵大哥和李重先来家中拜访了,并告知他待雪停若是要去还能继续去。 那管事是知晓袁武这身力气的,自然不愿意放过,左右都是日结工钱,没去的日子不结就是了,他们这番来,倒是也省的袁武多跑一趟了。 得知能去,袁武便没在家里多逗留,多去一日便能结一日的钱,他自然是要早些去的。 雪一停,天也跟着晴了。 涂茸掰着手指算日子,赶集日就在这几日了,且也离新春更近,他便总想着上集市再买些东西。 涂苒先前我不爱热闹的,没想到在人间待了一月,倒是也喜欢这种热闹氛围了,便也跟着惦记起来。 好在赶集日很快就到,这日要早起,自然而然就和袁武一起去镇上了。 这次赶牛车的成了刘全,刘志的媳妇快要生了,这是他们成婚后第一个孩子,他自然要多跟着照顾。 “武哥,等我生宝宝的时候,你也会陪着我吧?”涂茸趴在他肩膀处挡着寒风,声音闷闷地,却格外有精神。 袁武不像之前那般打岔,郑重回应他:“这是自然的,就算不是生娃娃,只要你想我陪着,我就陪着。” 涂苒轻啧一声:“你宠他也该有个度。” 涂茸立刻用自己膝盖撞他。 袁武笑着把他拢到身前,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一宠到底。 这次的集市热闹的很,都要赶上庙会了,涂茸站在街口,享受着热闹集市和各种美食的香味,感觉魂儿都要飘出来了。 袁武捏捏他掌心,柔声道:“我去做工,你们就在集市转,待累了就去酒楼歇息,银钱别丢了。” “好,我知道哦。”涂茸郑重点头。 集市总是常转常新,他们照旧逛着买吃食,只是还未将嘴巴填满当,就又被人叫住了。 “两位少爷,我们公子有请。” 是宋长明身边的小厮。 第34章 将死 。“你们次次集市都来,莫不是年节的东西还未买好?” 宋长明面色苍白,抿了口茶,倒是被热气腾地面色稍微红润些,压下那些病气了。 他鲜少出门,只是这几次出门总会无意间碰到涂茸,这倒是有些稀罕,若放在之前,他是要以为这人刻意接近他的,只是相处过几次,倒是打消这念头了。 而且,他不是傻子,能看出宋栗对这两人是如何看重。 涂茸笑弯眼睛:“我们只是来玩的,年货已经买好了哦,之前宋栗也送过很多,你不是都知道呀?” 宋长明一噎:“你们都看出来了?” 涂苒轻啧一声,看向他时带着些无语:“你若真讨厌宋栗,又何须对我们诸多关照,顶着寒风跟我们去码头,无非是看在宋栗的面上罢了。” “可方便去茶楼聊聊?”宋长明抬手示意他们先请。 茶楼雅间抵御风寒,屋内炭盆将他们身上的寒风剥削,将人烘地暖乎乎的。 香茗环绕,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雅间内三人都未说话,各自品着面前的茶水,就算喝不出滋味,这时候也不会贸然开口。 分明就是宋长明邀请他们来谈话的,此时却垂眸沉默着,好似并没有这回事,又好似是在找合适的开头。 “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但不愿让宋栗管控宋家,是我存于世间仅剩的心愿。”宋长明说。 若不知情的人听到这番话,怕是要以为他这位嫡出兄长要如何恶毒跋扈,连半分财产都不愿留给外室子,但究其原因,在这两人面前,也早就不是秘密了。 宋家都是短命鬼,这是不需要任何人窥知就能知道的事,父亲能活到现在,都是宋栗的功劳,不知道他从哪弄了些奇怪的药,喂养着他们。 私心里,宋长明也并不想知道药的来由,他只知道,若是来日真知晓,那必然也是会令人极其痛心的真相。 涂苒抿了口茶,待到口内苦涩变为甘甜,才轻轻开口:“但我想,他的心愿,恐怕与你刚好相反。” 宋长明何尝不知,所以才会恶语相向,从前未察觉到这些时,他从不会对宋栗说恶劣的话。 只是这人骂也骂不走,脸皮厚得很。 “顺其自然不好吗,你就当不知道他的想法,他也只当不知晓你的本意,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下去吧。”涂茸轻声说。 “哪有这般简单?”宋长明叹息。 涂茸抬眸看他:“不简单吗?你们如今不也是这般过着吗?彼此心知肚明却并没有将话挑开,不也是相安无事吗?” 宋长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总觉得涂茸说的都是歪理,便下意识看向涂苒,想从他这里寻得认同。 涂苒却是耸肩摆手,表示涂茸一直都是如此。 他的话看似总是无理取闹,但若是仔细想来,总会发现那是最通透的活法。 涂苒轻笑:“无需想这些,顺其自然便是。” 宋长明微微点头,可究竟有无听进去,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茶楼的点心甜腻的厉害,配上略有些苦涩的茶水,那便是刚刚好的存在。 三人安静品茗,倒是也享得一片安宁。 集市过后,眼看着就到年根底下了,宋栗急着让涂茸再去宋家,好沾沾他的气运,也好让宋家能走的再长远些。 因此集市一过,宋栗便直接派人来接了,甚至还让宋家管家直接去码头接袁武,统统都带到了宋家里。 “茸哥儿!苒哥儿!袁兄!”宋栗在门前站着等他们,瞧见他们来立刻欢喜相迎,“快些进来!厨子我都请来了,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 外面天寒地冻,宋栗一改往日的墨色衣衫,穿着一身鹅黄,领子的绒毛洁白好看,这般才有二八岁数该有的青春模样。 涂茸和他抱作一团,欢欢喜喜地朝屋里走去。 宋家家大业大,衣食无缺,屋内炭盆更是烧的旺盛,一脚踏进去,热气便扑面,袁武瞬间便觉得身上的棉衣有些碍事了。 厅内的桌面上放着几只小炉,上面顶着小锅子,里面是早就做好的菜,用小炉子热着,只要炭火不熄,菜就不会凉。 宋栗请他们坐下,又立刻扭头叮嘱下人:“让他们把菜都上来,我去接父亲和兄长。” 这还是自上次之后,涂茸头回见到宋裘岐,看着是比先前昏睡着时要精神些,但还是很病态。 至于宋裘岐身侧的年轻男子,一位是相比之下身体最好的宋长明,另一位则是头回见的宋柏绥,他看起来格外不好,脸色暗沉阴郁,眼底带着浓重青黑,一副随时要倒下不起的模样。 第43章 宋栗忙解释:“这位是我二哥,宋柏绥。” 长命百岁啊。 这怕是宋家对他们最真诚的祝福了。 自进到屋里,宋裘岐的视线便一直盯着涂茸看,大概是将死之人的直觉,他总能感觉到面前这些小哥儿的不同寻常。 涂苒碰碰涂茸,和宋柏绥点头示意。 今日是他们的主场,按理说袁武是可来可不来的,因此他在打过招呼后便不再多话,只静坐着给涂茸斟茶倒水。 期间都是宋栗和涂茸在说话,其余则是静静听着,宋长明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忘记了,若是真讨厌宋栗,哪还会配合他和他的客人同吃同坐呢? 宋家这些人,说穿了都是可怜人。 “涂少爷是哪里人士?”宋裘岐突然出声询问,他对涂茸十分好奇,这种好奇并非是无知,而是即将确认心中所想时的激动。 “我就是青石镇的。”涂茸时刻记着袁武给他安排的身份,“我兄长曾是夫君的战友,我来投奔他。” 宋裘岐一愣:“战友?” 袁武适时接过话解释:“今秋战事初平就退回来了,他兄长托我照顾他们。” “原来如此。”宋裘岐笑着点头,“若是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阿栗,他很喜欢你夫郎。” “有劳宋老爷费心。” 宋栗眉目透着欢喜,他不停给宋裘岐布菜盛粥,想让他把堆满的碗碟都吃干净,这样身体才会越来越好。 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涂茸身上,希望他的到来能让宋家起死回生。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但气氛并没有落下去,宋家人都很通情达理,偶尔会接着他们的话聊几句。 吃过饭,宋长明和宋柏绥便去休息了,宋裘岐自觉身体好很多,便想坐着和他们说说话。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袁武请求道:“袁贤侄,可否请你和阿栗一起去将我书房高阁的锦盒拿来?” “无妨。”袁武瞬间明白。 “什么锦盒?我先前为何没瞧见?我去找找就是。”宋栗顿时来了精神,父亲书房竟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这可不行哦! 待厅里只剩他们三人,宋裘岐才缓缓开口:“两位身份贵重,万不该由着阿栗胡来的,生老病死都是常态,这是他自己该承受的。” “应该与否暂且不提,但不该强求他去看淡生死,宋栗的心意,您应当是全都看在眼里的。”涂苒皱眉。 宋栗为宋家做的一切,他不信宋裘岐当真半分都不在意,怎么能不顾及宋栗就轻描淡写一句“常态”? 宋裘岐轻笑,本该俊朗的脸此刻颓败无光,还未病时,他也是难得的风姿绰约,只是世事无常罢了。 “正因知晓,所以不希望他做无用功了。”宋裘岐早早便看淡了生死,从他得知宋栗喂养他们之后,“若是能重新来过,我只希望从未将他带回宋家,这是我唯一后悔之事。” 涂苒听的直皱眉,他先前怎么没发现,宋家好似都是宋长明那样嘴硬心软的人。 他微微皱眉:“话怎能这样说,或许你所后悔之事,是他此生最庆幸之事,既然知晓其心意,难道不该呵护他的心意吗?你们人都爱这般口是心非吗?” “你这般说,倒是叫我不知如何回答了……”宋裘岐苦笑,他也不想这样,只是宋栗不该来宋家的。 涂茸抬眸与之对视,终于和宋裘岐说了第一句话,他淡声道:“那他其实不是你外室的孩子吧?” 他说的不是宋栗,而是被宋栗顶了身份早就去世的孩童。 宋裘岐点头:“只是乡下孩童罢了,所以当宋栗找来时,我曾疑心过他的动机,但那孩子太懂事了,我便只好寻了由头将他放到身边。” 一放便是十年。 “那你也知道,宋栗的心意不只是把你当父亲吧?”涂茸问这话时一直盯着他眼睛,试图看看他会不会有神色变化。 变化当然是有的。 只是从慈父转变为其他。 他似乎是在怀念什么,那些情愫不受控制地从眼睛唇角泄露,他自然知晓宋栗全部心思,守在炭盆边的人,当然能感受到火热。 只是即便他抱有同样的情意,都不能宣之于口,因为他快要死了。 气氛诡异沉默,所有人都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片刻后宋栗便带着锦盒进来了。 袁武则是重新坐回涂茸身边。 “这里是我准备的一些礼物。”宋裘岐说着打开锦盒,“听说你们今岁新婚,是该送些礼的,这里有一套长命锁和布庄的条子,若是有需要直接过去便是。” “多谢。” 这顿饭时间格外久,但彼此都很舒服。 临走时涂茸不忘回头看,宋栗正皱眉板着脸给宋裘岐紧着披风,他身量有些矮,便只能抬头费力举着手,宋裘岐则是垂眸看他,眼神带着浓稠和眷恋。 只是那种神色,在宋栗抬头时瞬间消失不见。 宋栗不该被他绊住脚。 “武哥,我们一起好好活着吧。”涂茸收回视线,紧紧握住袁武的手。 他才不要和他们一样嘴硬,他就是要把自己全部的心意都说给爱人听,他们就是要好好过完这一生。 第35章 除夕(洞房) 时间一晃到了二十八,这日是除夕,家家户户晨起就开始挂灯笼贴对子,恨不得把家中的一切都装扮起来。 孩童们还未穿起新衣裳,成群结队地在村里跑来跑去,偶尔路过谁家,还会讨来些糖果吃,说几句欢庆话再离去。 袁武这里离村内里远,除去下地要经过,再来便是刻意寻他们的。 “再往右边点点,太多啦!左边一点点点!好好好!就这样哦!” 涂茸指挥袁武贴对子的声音时不时传出,不管他如何指挥,袁武都好脾气地笑应听从,再将对联张贴好。 红艳的对联旁边就是红灯笼,待夜幕降临,将灯笼点燃,就能照明。 “这样就好啦!灯笼真的好好看!”涂茸试图蹦起来去摸灯笼穗儿,蹦哒半天都摸不到,只能隔空囫囵一摸,然后再装作摸到似的往嘴里塞。 “一会我把鱼清理了,年夜饭必得有鱼,你还想吃什么?”袁武将竹梯收好,扭头瞧见他脸红鼻子红,便赶紧把他赶到屋里去,“进屋和涂苒商量,别再出来来。” 涂茸撇撇嘴,拽着他衣裳不肯松手,还很硬气的闹气脾气:“我是想跟着你哦,你不想让我跟着吗?那你想让谁跟着呀?袁武,不要不说话,我知道你在听!” 他鲜少叫袁武全名,但每每这样叫都带着一股娇嗔,娇气模样直冲袁武心尖,叫的他心神都跟着晃悠起来。 只是他总坏心眼地当做听不到,便会惹得涂茸更加生气,撒娇意味便更足,经常直接蹦到他后背,爬着不肯下去。 袁武便会背着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手头该做的事却半点都不会耽搁。 待他们将院子都装扮好,刘全也拎着东西上门了,之前说有活就带他做,但刘全还是孩子心性,不肯做凿冰的力气活,袁武也没办法,便没再叫他。 刘全晃晃手里的篮子,他笑道:“知道你家中什么都不缺,这是我阿娘做的饴糖,想着小哥儿爱吃,便给你们送来些。” 大过年的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些糖块儿推来推去,袁武便没有拒绝,痛快将这些给收下了,只是他也没有让刘全空着手走,给他带了些厨房的肉。 “诶对了,三哥你知道吗?袁文和月姐儿的婚事还没着落呢。”刘全凑到他身前,悄摸摸说着,“不过我猜着,先前闹了不愉快,若是还能成,那月姐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受磋磨了?” 袁武没有搭腔,只淡声道:“你一汉子,成日里倒是把这些打听的清楚,别说这些了,回去吧。” 刘全挠挠头:“我这不是想着小嫂子和苒哥儿会想听这些闲话吗?不然成日在家中做什么?” “吃喝玩乐都比听闲话要好很多。”袁武说完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听听这些也无妨。” 刘全便又高兴起来,回头有啥新鲜事儿,他都要来说给小嫂子听,就只当是打发时辰了。 家中还有事,刘全不能多留,送完东西就赶紧回去帮忙了。 袁武记忆里的新春还停留在之前在袁家时,前来拜年的客人们都是奔着袁文去的,想沾沾他读书人的气韵,都盼着他来日若是能中举,说出去都有面子。 可如今,他家里也有这样人人拜访的场景了,而这都是他夫郎和涂苒的功劳。 “多亏了您夫郎,大夫说我家姐儿若是在水里久了,就算救上来也会没命,这是救命的恩情,武小子就别和我们客气了。”汉子说起这些还是有些后怕。 若是放在别人家,一个姐儿没了也就没了,可这是他成家多年唯一的孩子,大夫给他们夫妇看过,说是他的问题,那这孩子便更是不能出事了。 第44章 没想到会掉到冰层里,更没想到袁武的夫郎能把孩子救起来,孩她娘那天哭的差点跟着走,幸好救回来了。 那日冰上好些孩子的长辈都有来送东西,和之前一样,都是家中做的,只是还多了些瓜子糖,都是农户人家能拿出手的好东西了。 袁武没有拒绝,并且回了些相当的礼,到底是新春,不好叫别人不痛快。 “多亏了夫郎和苒哥儿,我们这些东西都能吃到年后了。”袁武向来不吝啬对涂茸的夸奖,连带着涂苒也是要夸两句的。 这厢热闹,另一边的袁大壮家却是不太平。 换做从前,逢年过节袁家都会有很多人登门,无非都是要和袁文说说话,毕竟玉灵村读书人虽然不少,但袁文却是最爱和他们说笑交谈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因着先前要程月做小的事,村里到底对他存了不满。 连秀才都不是,就摆起谱了,怕是来日也不会记得村里人的好意,自然也不需要再捧着了。 袁文气的在家大发雷霆:“我早便说过不娶程月,偏要多此一举做那种事,现在事情传出去,都没有人再上门拜访,袁武那边却人满为患,实在丢脸!” “你若是没有那意思,娘也不会给你张罗,大哥你总想那些做什么?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偏要在新春吵架。”袁全有些看不过去,小声反驳着,不管怎么说,娘不还都是为了他吗? 家里一切事都顺着大哥心意走,偶有一次不顺心,就要发脾气,真是不知满足。 “咋和你大哥说话呢!”陈兰香哎呀一声,神色不悦地看了一眼袁全,转而又继续哄袁文,“不来就不来,待我儿考中秀才,他们就算想来捧着也不搭理他们!只是你和那月姐儿到底要如何?不如就娶了她?” “娶什么娶!她还未嫁给我便给我惹这些麻烦,若是真娶了,岂不是要克死我?娘你说话也该仔细想想,如今闹成这样再去娶,那才是真叫人看笑话!迂腐!” 袁文说完便甩袖回了屋里,他可不要娶那程月,自从提及和她成婚这事,他便没有一件事是顺心如意的,可见那程月如何克她! 先前和她说两句话,无非是不愿影响自己的名声,可事已至此,他若是还要娶,日后怕是更无安宁之日! 他这头不愿意,另一头程月也突然想通了。 涂茸的话没有错,袁文平日看着知书达理,但实在不是她所期盼的良配。 “娘,我还能嫁出去吗?”程月神思忧伤,她如今也不盼着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了,只要汉子身强力壮能抗家就好了。 “娘已经托人给你打问了,那袁家不是好人户,娘一开始就不愿意你嫁的,只是事已至此说这些也白说,你别怕,娘不会让你胡乱嫁出去的。”袁秀英将她揽在怀里,像哄幼时的她一样,轻声哄着。 为人父母,总是要为孩子打算的。 程袁两家都不愿意,那这婚事自然是不能继续下去的,只是要他们平心静气谈话那也是谈不成的,便干脆找上村长,让他帮忙说和了。 李德禄也是觉得烦,他最是腻歪这些麻烦事,何况还是在除夕日,但人家都拎着东西上门了,他便只好出面帮忙。 无非就是提醒几句,只当之前的事没发生,日后各过各的,还是邻里乡亲。 袁文闻言轻笑:“李叔这话不错,来日我考中秀才,怕也是少有时间能陪夫人,既如此,还是待我功成名就再另娶便是。” 他言语间都是得意,分明还未见真章的事,却好似“秀才”已是囊中之物。 李德禄只觉得他恃才傲物,邻里乡亲都相熟,谁是啥样的人,他们心里都有数,先前捧着袁文,是觉得他用心读书,终有一日能中,可如今再看,这般品性,日后如何真是难说。 李德禄哼笑:“文小子你是明白人,那日后你们便各过各的,谁也碍不着谁。” 袁文微笑拱手:“这是自然,有劳李叔特意跑一趟了。” 袁程两家婚事彻底告吹,这事当初就闹的大,在除夕这日又起些热闹,正是家家户户都来人串门的时候,这事眨眼间就被带出村了。 若是之前听说,涂茸怕是还会真情实感为程月高兴,如今也只是淡淡的,哦一声便过去了。 “只是他言语为何这般张狂,分明就是明年的事,对吧?”涂茸不解,全然忘记先前和宋栗聊过的事了。 涂苒点头:“是这样,只是他张狂总有张狂的缘由,我们只管看他作茧自缚就是了。” 这些事倒是真的不必过心,只听听就是了,村里常有这种热闹看,只是先前是袁武家,现在变成袁文罢了。 昼短夜长,傍晚时分天色便已然黑尽。 袁武在厨房围着灶台转圈,两个小哥儿则是在屋里摆弄桌面,将碗筷都提前摆好,甚至还拿出刘全送来的清酒倒满,只等着饭菜上桌便要小酌。 虽说只有三个人,但年夜饭该有的还是要有的,袁武这把好手艺有了用武之地,饺子都是小巧,重头戏更是在各种硬菜上。 无外乎就是他们爱吃的,糖醋鱼,糖醋排骨,炖肘子以及之前买的牛肉。 打眼看去几乎都是肉,若是在之前,两只兔子定然是要不满的,可如今肉食亦是能满足了。 “这酒虽清但是后劲大,柜子里有我之前买的梅子酒。”袁武示意他去拿,“梅子酒重在清甜,多喝些也无妨,但这清酒不能多喝,你自己选。” 这可是涂茸过的第一个年节,自然是要痛快些度过,若是不能多尝尝人类的酒,那他自然是会觉得不痛快的! 他哼哼两声选了那坛梅子酒,涂俊杰可是很有眼力见儿的哦。 涂苒清冷的眉目带着淡笑,涂茸可是他见过最能屈能伸的兔子。 袁武将酒给他们倒满,他抬起酒杯,那些祝愿的话便在唇边回荡,只是于他而言有些矫情,他迟迟难以开口。 涂茸便举杯轻碰,笑着接话:“我来我来哦!我们好好过年吧!今年,明年,年年!” 他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涂苒扬唇:“祝你得偿所愿,祝我们平安。” 袁武轻咳一声,略有些不自在道:“健康平安。” 这是他们这些人,最朴素的夙愿。 不求富贵荣华,只要珍视之人健康平安,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过好这一生了。 分明就只有三个人,但是碰杯的架势却像是一屋人,涂茸最是爱这些有滋味的东西,酸甜的梅子酒瞬间俘获他,便叫嚷着喝了一杯又一杯。 涂苒才不管他,反正有袁武在,就算他醉了也闹不出其他死动静来,便安然吃着饭菜,食物符合口味才是最令人欢喜的。 吃了几杯酒,涂茸便总想去茅房,他脸颊红润,神色也有些迷离,双腿紧扭着,拽着袁武不肯撒手。 “就烦他这样,你带他去吧,我等下就要回房间休息了,要留着力气守岁呢。”涂苒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只平淡平静地补了一句,“动静小些。” 饶是袁武皮糙肉厚,此时听着这话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稳住心神点头,便赶紧带着涂茸去茅房了。 这几日无雪,积雪也都化的差不多,小路虽不宽敞,但也能容下魁梧的汉子和醉酒的小哥儿。 涂茸软着脚晃来晃去,若非身侧有人时不时就要揪着他后领子,怕是早就要跌到潮湿的积雪里了。 他朝前走着,迟迟不曾停下脚步站稳。 袁武跟在他身后,稳稳踩在他的每一个脚印上,他垂眸看着前面瘦小身影,能察觉到他周身笼罩的失落,他在等着自己兑现之前的承诺。 那个“夫郎要什么都买”的承诺。 “我在不高兴哦。”小兔子怕对方不能理解自己的不言语,主动将自己的情绪暴露,亦是将自己放在明处。 袁武唇角微扬:“我知道。” 涂茸本想摇头,可刚晃一下,便头晕的厉害,脚下一个踉跄就摔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他虽未挣扎,嘴上却依旧嘟囔着:“你不知道哦,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你今天很讨厌哦,我一直等着来着,就像之前等你回家那样,等呀等呀等……” “我知道,也知道你在等。”袁武从身后进抱住他,低头在他左耳落下一吻,带着他朝茅厕走去。 涂茸虽醉,但还是稍清醒些的,他微微侧身想推开身后人独自进去,却推不开身后人。 不仅如此,他还察觉到自己的裳裙正在背那双温热的手解开,他立刻微微弓起身按着他的手躲着。 “别动,你自己不方便。”袁武低声说着,吃过酒的声音被酒意熏的格外令人沉醉。 涂茸瞬间感觉脑袋乱哄哄地,他再顾不得其他,只顺从贴着身后的人,那被身后人轻轻握着,他顿时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狂乱叫嚣着,似乎是要冲破什么。 他扭过上半身,将侧脸埋进他胸膛,低喘着唤他:“武哥……” 第45章 他感觉自己又烧起来了。 袁武低应一声,帮他抖了抖然后穿好衣裳,涂茸早就软的一塌糊涂,靠在他怀里连脚都抬不起来,他便只能稍用力,将人横抱起,稳步朝屋内走去。 不论是按照黄历还是气氛,今夜都是难得的好日子,袁武自然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们回屋时,厅里早就没了涂苒的影子,他早早躲起来,甚至用了小术法将自己的小床加了道小屏障,能很好隔绝外面的动静直到深夜。 袁武无声轻笑,倒是真有眼力见儿的。 “哇……” 涂茸瞪大双眼,屋内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入眼皆是一片红色,和新婚那日不同,那日只有简单的红色云肩,这次连帷幔都是红色。 袁武将他放到床上,床上铺着一层红色布匹,上面还静静放置着两套红色婚服。 这是他先前的承诺,从没有忘记。 涂茸轻轻摩挲着衣裳,他仰头傻笑:“我还没有洗手沐浴哦,我要不要去洗洗?我去洗洗吧?干干净净穿漂漂亮亮的衣裳,真好看!” “稍后再洗也是一样的。”袁武抬手摩挲着他脸颊。 掌心的厚茧擦的涂茸脸颊有些刺痒,他下意识顺着对方掌心轻轻蹭了蹭,试图抵消那些痒意,但都是徒劳。 两人默契背过身换好喜服,涂茸从头到尾脸颊泛着红晕,他是羞涩的,但也是大胆的。 “交杯酒也要喝。”袁武牵着他走到桌边,幸好他早有准备,将酒换成最清浅甜腻的果酒,若是烈酒,只怕涂茸一杯便会被放倒。 涂茸勾着他手臂将酒一饮而尽,而后便有些急不可耐地抱住他,往他怀里贴,这便是他能知晓的全部了。 兔子和人终究是不同的。 袁武紧紧抱着他,笑意漫上轮廓分明地硬朗脸庞,他低声安抚:“别怕,我来。” 涂茸便不再动作,任由他挑开衣带,褪下外袍,顺着他的动作躺在比之前还要暖和很多的火炕上,然后迎接属于他的亲吻和洞房花烛夜。 “我需要做些什么吗?”涂茸无疑是大胆的,何况他有些受不住对方粗糙的手在身上摩挲。 袁武将涂茸温热的手放上去,他沉声笑:“或许可以试试看。” 涂茸面颊更红,但还是分外乖巧地动作着,他甚至爬了起来,仔细观赏着,惊叹着,感慨着,甚至凑地越来越近。 袁武突然捏住他下巴,呼吸有些急促:“哪里学的这些?” “无师自通。”涂茸张开唇齿,莞尔一笑。 袁武此刻无比庆幸他本就是爱干净的人。 “你弄到我脸上了哦……”涂茸似乎是觉得好奇,便抬手沾了一些放进嘴里,紧接着就皱起眉,偏头呸呸两声。 他是大胆的,包括今夜。 第36章 新春 结束的时辰刚刚好。 涂茸如同被晾晒的干菜,趴在热炕上,由着袁武给他擦拭身体,他发丝凌乱,裸/露的地方到处可见痕迹,袁武侧身去拧布巾,便将后背的抓痕和齿痕暴露无遗。 状况惨烈,可见一斑。 涂茸面色绯红,眼睛和嘴巴都肿的过分,虽说是有些难受,但他神色却格外餍足,显然对洞房花烛夜很满意。 “我还要起来守岁的,就这样擦擦吧,我要穿衣裳了,被窝里很热,我要出来。”涂茸哑着嗓子说着,他此时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等着袁武帮忙。 袁武轻咳一声,视线从他脊背划过,露出一丝贪恋不舍,但还是按照涂茸说的做了,毕竟对方是真的累了。 他打着赤膊把涂茸收拾好,抱着他坐起来,将床上这些都换下来,然后用干净被子将他包好。 涂茸任由他动作,在他摸到腰间时还应激似的躲了躲,反应过来睁眼看向袁武,见对方神色似有些意味深长,他忙移开视线,怕自己控制不住扑上去。 方才便是如此,袁武每每要退出去,他却总要勾腿缠着,才害得自己这般疲累。 袁武捏着他下巴落下一吻,轻笑道:“我去把脏被褥收起来,你在这等着,一会再去和涂苒守岁。” “你别洗,等我洗。”涂茸忙接话,他很喜欢洗家里的衣裳,反正动个小术法就能做好的事,回头再歇着撒娇就是了。 “我就放进去泡起来。”袁武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不想在家里闲着不做事。 这种事他本就不想让涂茸做,只是架不住他撒娇又闹脾气,涂苒也会在旁边劝说,便只能由着他去。 袁武将脏衣服都放进侧屋大木盆里,然后浇水泡起来,便匆匆回屋了。 因着今夜是除夕,这是玉灵村一年中最奢侈的时候,家家户户有蜡烛的点蜡烛,没蜡烛的点火把,左右是要让家里亮堂起来的。 袁武再进屋时涂苒已经坐进内厅了,涂茸也已经倚靠在榻上,嘴里吃着涂苒给他剥的瓜子仁,那神情分外骄矜,就差再来个捶腿捏肩的了。 他便干脆直接去柜子里再拿了些果脯蜜饯,瓜子糖块,好叫他们打发这漫漫长夜。 “眼瞧着就到子时了,待过了这会,我就去睡觉了。”涂苒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时不时往自己嘴里丢颗果脯提精神,人类的新春好似也只比它们热闹一点。 涂茸早就困得厉害,这会也是强撑着精神罢了,窝在袁武肩膀上,恨不得懒成一滩水。 噼里啪啦。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各种声响,两只兔子的瞌睡虫瞬间就挣扎着跑掉了,甚至连眼睛都瞪大,恨不得趴着窗户往外看。 “那是什么?” “是烧竹的声音,烟花价贵,农户人家是买不起的,便只能想办法热闹些,恰好着烧竹声和烟花声相似些,便以此图喜庆了。”袁武解释着。 左右就是些动静,霹雳吧啦的,热闹就行了。 涂茸点点头:“我们要烧吗?也噼里啪啦吧?” “想着要让你们安睡,没有弄这些,若是想听,明日晨起我去烧些。”袁武说。 “别。”涂苒立刻出声拒绝,“今夜本就睡得晚,若是还要被吵闹声惊醒,我要骂人。” 涂茸原本准备说想听来着,可若真说了,涂苒要骂的是谁,显而易见,他只好扁扁嘴,将话全都咽回肚子里。 村里的烧竹声并没有持续很久,大家都是图个喜庆,匆匆烧过便安静下来了。 涂苒打着哈欠起身:“我要去睡了,明日再说明日的事。” “苒苒,新春快乐哦。”涂茸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挥舞着,眼睛都困倦的睁不开了。 “你们也是。”涂苒脚步未停,背对着他们摆摆手,只是唇边的笑意迟迟未散去。 袁武知道他也困,便抱着涂茸回屋了,两人相拥躺下,小哥儿瘦小窝在他怀里,手紧紧揪着他胸前的里衣,腿也不客气地架到他身上去。 待调整好姿势,涂茸煞有介事道:“我好了,我要睡觉了哦。” 袁武低笑几声拍拍他屁股,揽着他沉沉睡去。 这是他这些岁月里,最安稳踏实,最餍足的一晚。 涂苒睡觉前加了道小禁制,他们丝毫未受外界干扰,一觉便如往常那般睡到自然醒,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涂茸还未睁开眼,手便去摸身侧的位置,里衣袖子蹭到手肘位置,露出痕迹未消的手臂。 没有摸到人。 涂茸瞬间睁开眼,安然睡了一觉,身体没有昨晚那般沉重难受了,他慢吞吞爬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便开始扬声喊。 “武哥?袁武!” 屋外刚放下扫把的男人立刻应声进来,他拍拍身上的寒气,才朝里屋走去。 袁武去烧火炕的屋里,把挂在灶台旁边烤着的衣裳给他拿过去。 “今儿新春,原本想着早起去村里转转,溜达溜达,却不想天不亮时下了场雪,积雪稍有些厚,还是别出去踩雪了。”袁武细细说着,抬头的间隙就见涂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怎么了?” 涂茸皱眉:“偏要我——” 袁武见他皱眉都害怕,赶紧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枚红色荷包,塞进他手里,打断他的话:“我以为你已经发现了,这东西自然是要放到枕头下面压岁的。” “我都没有收过哦,不知道要在枕头下面找的呀。”涂茸瞬间被哄好了,他捧着荷包言笑晏晏,看向袁武的视线带着欢喜和眷恋。 他是好哄的,只是也要看谁哄罢了。 袁武听他说这样的话,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心疼,他孤身前来,从前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或许从前更洒脱无拘束些,但总归是不如眼下的。 他捏捏涂茸脸颊,音色格外温和:“无妨,往后年年都会有,不过日后就要你自己找了。” 涂茸眼睛一亮:“要藏起来吗?” 袁武故作沉思,只是随着他沉默,涂茸的表情便越紧张,显然是怕他说出拒绝的话来,全然将心思都放在脸上了。 第46章 “嗯……那就藏起来吧!年年都放在不同的地方,你只管找就是了。” “好哦!”涂茸轻轻拍着荷包,突然想到什么,“苒苒有吗?” 袁武点头:“给他放到屋门口了,出来便能看到,之后就能用荷包里的银子去赶集了。” 涂茸重重点头,有很多碎银子哦,够他逛好几次集市啦! 袁武伺候他穿好衣裳,从旁边屋里端来热水,看着他洗漱:“你先洗着,我去端饭菜,昨晚的菜没有吃完,热了热。” “没关系哦,好吃的。”涂茸不介意什么剩饭剩菜,反正都是好吃的东西,不能浪费的,能吃当然要吃。 他下地穿好鞋袜,借着热水洗脸,还不忘把袁武给他的买的脂膏擦上,武哥说这样脸就不会皲裂了。 他可是漂亮兔兔,得多注意这些的。 这边洗漱好,涂苒也穿着新衣裳出来了,他向来爱穿白色,只是今日是新春,他便也穿的喜庆了些,在外又套了一件妃色棉衣。 饶是这样他都觉得自己穿的艳丽,可视线落到涂茸身上时,他顿时就不觉得自己招摇了。 这傻兔子怕别人不知他昨晚度过了美妙夜晚,穿着红艳的夹袄,连颈间的绒毛都是艳丽颜色,将他衬的更加白皙好看,叫人恨不得好好揉揉他。 涂苒轻笑一声,他们也不是头日来人类堆里了,自然知晓他们这些衣裳得废多少银钱布料,难为袁武真的舍得。 “你拿到了吗?压岁银!武哥给了很多哦,我们以后都能直接去逛集市了!”涂茸嘿嘿傻笑着,时不时就要把荷包抱起来晃晃,听里面碎银碰撞发出的声响。 “自来这里,你何时缺过银钱?”涂苒坐到他旁边,将桌面收拾好。 饭菜还是昨晚那些,只是他们昨晚吃的少,好些菜都是未动的模样,经过袁武回锅,便又是新鲜菜了,味道丝毫没有变化。 虽说是早饭,只是吃完都中午了,屋外风雪未停,甚至有越来越强劲的趋势。 “幸好今日无需走街访友,否则出去都要回不来了。”袁武随口说着。 “不会呀,能回来的,我们想的话,任何时候地点都能回来的。”涂茸立刻接话,他们是被玉灵山孕育出灵智的,永远不会忘记这里的。 这是他们来时的路。 袁武没有反驳,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点头,左右他们还能去哪呢? 因着不能出去玩,涂茸和涂苒连着数日不出门都有些憋得慌,袁武便叫他们穿戴整齐,放他们去院子里玩了。 院子只清理出一条小路,小路两侧的积雪也只脏污了一点,其余的也够他们玩了。 若是往年冬日,涂茸都会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直到自己所有的毛毛都被雪花打湿,变成一绺儿一绺儿的,然后再去涂苒的窝里作乱,每次都要被打一顿才舒服。 现在他倒是想滚都不能了,否则就要被武哥发现他们的身份了。 “我要捏只兔子。”涂茸蹲下去捧雪,嘴里还不忘嘟囔着,“你要跟我捏一样的吗?” 涂苒忍无可忍,捏起一枚雪球砸向他,并怒吼道:“我不捏兔子捏什么!” 涂茸被打了也不恼,只嬉笑着拿雪撩拨他:“我怕你不捏兔子呀!万一你要捏你爱吃的糖葫芦呢?” “懒得跟你说。”涂苒哼笑。 两人便各自忙碌起来,只是雪人不好捏,尤其是这种精巧的东西,捏成还行,但若是想捏精细些,那就更费劲了。 两只兔子双手冻的通红,谁也不肯先动用术法,否则就像是认输一般。 “我捏好了!”涂茸赶紧松开手不停往手上哈气,若不是觉得不干净,他都要像从前那样直接舔爪爪了。 “啊?”涂苒立刻抬头去看,视线落在那坨雪上,瞬发出惊天爆笑,“那团便便一样的东西就是你自己吗?哈哈哈……” 涂茸这下是真忍不住了,他捏起雪团就朝他丢过去:“说什么呐!我的兔子很好看啊!你那团才是便便!哪家兔兔头顶撅撅啊!” 却不想涂茸的雪球没长眼,直接就把涂苒的兔子给打散了,这下涂苒也吱哇乱叫起来,全然没有平时的冷静自持。 两人倒是也再言语,直接就蹲下开始团吧雪球,然后疯狂朝对方身上丢,也不管能不能砸住,反正气场在那摆着,看着格外厉害。 “你丢进我衣裳里啦!”涂茸突然大喊一声,然后蹲下背过身,任由涂苒如何砸他都不为所动。 涂苒却没有被他迷惑,只眯了眯眼,稍稍走近两步,轻啧一声:“你在这里孵蛋吗?” 话音刚落,涂茸就抱着一枚大雪球迎面砸到他脸上,直接给涂苒砸个透心凉,面颊的皮肤都感觉冻住了。 “涂茸!”饶是他有准备,却也没想到涂茸要砸他个大的! 涂苒想也不想当即扑上前和他抱作一团,两人直接摔进雪地里,倒是还记得手下留情,只顾着往对方衣裳里灌雪,撕扯间总能看到他们身上的红痣。 “你身上那个好像没有我的红哦。”涂茸扯着他衣领,盯着他锁骨看来看去,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去。 涂苒推推他脑门儿,满脸无语:“废话,我又没成婚,也没有洞房花烛夜,自然不如你的鲜艳。” 涂茸却是突然羞涩捂脸:“你好讨厌哦,居然这样不知羞呀!羞羞羞!” “你最好正经些,别逼我给你一拳。”涂苒作势扬起拳头,“瞧见没,碗大的拳头,一拳给你捶晕。” “哈哈哈哈哈……” 两人放肆躺在积雪里,此刻还尚未察觉到危险降临。 “你们,玩得可开心?” 低沉的声音从屋檐下传出,是涂茸最最喜欢的人所发出的,只是此刻他却不敢欢喜,只敢拽着涂苒飞快从雪地上爬起来。 两人互相拍着雪,涂茸还不忘朝他露出讨好的笑:“武哥,你也出来玩呀?” “有人敲门,去瞧瞧。”袁武站在屋檐下微抬下巴,视线紧紧盯着涂茸,见他安然走到门口,才略收敛眼神。 涂茸将门打开,就瞧见门外站着略有些眼熟的小哥儿,似乎是在这里站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敲门,单薄的衣衫已经被雪浸湿,连眉毛都沾着雪花。 “你是西边那家的,你有事哦?”涂茸歪头看他,明明只见过一次,怎么还会来敲门呢? 李余有些无地自容,他有预感,今日的请求如果被拒绝,那真是要一辈子都无法抬头了,但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咬了咬发紫的唇,万分艰难开口请求:“我听说您家里可能会有熬药的炉子和炭盆,厚着脸皮过来问问,若是有,能否借用?” 涂茸眨巴眼看他,分明天寒地冻,他穿着的还是之前那件衣裳,倒是干净,只是有些不合季节,手也依旧皲裂红肿着,似乎并没有敷药。 他敞开门,侧身请他进来:“是有哦,你来家里吧,我让夫君拿给你。” “多、多谢!”李余说着还不忘拱手又鞠躬,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却是他能想到的最体面的动作。 涂茸弯起眉眼,朝檐下的男人呼喊:“武哥他来借东西哦!煮药的炭盆和炉子。” 袁武视线移向李余,并未多留,只是这小哥儿他从前是认得的。 李余父亲死的早,家里没有其他孩子,一直都是他昼夜不分地照顾着瞎眼的哥儿爹,日子过得实在艰苦,若不是逼不得已,怕是不会在大年初一来借东西。 他转身进厨房去拿,见李余是空手来的,便将东西放进背篓里给他。 “多谢三哥,多谢茸哥儿。”李余眼眶通红,鼻子也是红的。 “邻里乡亲,拿去用吧。”袁武声音很淡,“何况是我夫郎要借你的。” 李余恭敬点头,用力背起背篓,连已经冻僵的手流了血都没知觉,不敢多看这大宅院一眼,匆匆离开了。 涂茸鼓鼓脸,方才的热闹因为李余的到来被打破,且再聚不起来,倒不是怪他,只是心里有些闷闷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过好日子的。 当晚雪停,大年初一眨眼就过去,初二这日开始,家家户户便开始走街串巷,带着东西去维护邻里关系和亲朋好友了。 袁武家倒是没有什么可维护的,只是李德禄是村长,日后少不得有需要他出面解决的事,这一趟是不能少的。 再就是袁秀英家。 虽说当初闹了些不愉快,也不准备日后再多有来往,只是当初刚回村里,确实是对方对他多有关照,新年自然是要带着东西去看看的。 这事他没瞒着涂茸和涂苒,匆匆去也匆匆回了。 只是回来后还带了一消息回,晨起天刚亮媒婆就来登门说亲事了,给程月说的是附近村里的汉子,普通人家,知道程月有陪嫁,也愿意给四两聘金。 “那何时成婚呢?”涂茸问。 “说是定在初十,没几日了。”袁武回答。 涂茸微微点头:“好快呀。” 第47章 但他们都知道是为什么,从袁武口中能听出来,程家对这门亲事还算满意,毕竟有袁文在前,再坏也不会比他还差劲,何况是能下地干活的老实汉子,日子就算苦,能正儿八经过日子就是好的。 涂茸抿抿唇,他和程月是闹过不愉快,但也没有记恨她到,要她苦一辈子的地步,至少是为她高兴的,至少不是袁文。 “傻子。”涂苒突然出声,他都不需要动脑猜,一看涂茸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高兴的。”涂茸万分纯真的说着。 他见不得曾对他好的人受苦。他和程月也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地程度。 第37章 找活 村里哪家若是要办红白事,即便足不出户都能传出去,程家要嫁女,来往相熟的邻里乡亲定然是要去瞧瞧,凑凑这热闹的。 更何况,人人都想看看,当初要和程家结亲又没结成的袁家是什么反应,毕竟人程家姐儿还是有人要,反观这袁文倒是不如从前了。 袁文在家硬是摔碎了一套茶杯,还是家中给他买的唯一一套,只是刚摔碎他便有些后悔了,后悔过想到自己来日,又觉得来日可期。 “好好的非要造孽,摔杯子干啥,还得重新买,那程月说亲就说亲,恨不得闹到全村都知道,巴不得叫别人都来看咱家的笑话!”陈兰香边扫地边愤愤说着,“看她家姐儿也嫁不到啥好人家!以后娘给你说好的,说个镇上的小姐!” 袁文哼笑,眉宇间带着倨傲:“待儿子考上秀才什么好姑娘说不到?先前儿子便过了县试和府试,如今只差这院试,且我有信心今年考中。” “儿啊,你们书院这次可是有押题的?能透露给你吗?”听袁文说多了,陈兰香多多少少能明白一些,见他胸有成竹就猜到会有内情。 只是这内情袁文自然不会和她多说,只叫她放心,今年绝对会考中秀才。 陈兰香便没再多问,在她眼里袁文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了,若非她再不能生,否则也盼着能再生个袁文这样的孩子,能为家里光宗耀祖。 她越想越生气,便越觉得是袁武阻碍了她,可叫她去和袁武对抗她是不敢的,便只能将怒火转移到程家,收拾好家里就出门了。 早就知道程月说亲,和她亲自来家里告知,这对涂茸来说是两码事。 虽说着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涂茸也没想到会和她再面对面。 程月显然也有些不自在,她分明就是喜事的主人公,却臊眉耷眼地坐在涂茸面前,想着该如何开口。 “有话直说。”涂苒没涂茸心善,在他这里,只有自己人和外人,而自己人是像袁武那样无条件对他们好的人。 程月显然不是。 这话和语气没留情,程月便更加难堪起来,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裳,最终将迟来的道歉说出口。 “茸哥儿,对不起,当初是我不好,是我识人不清,才做了伤害你们的事。”程月越说头便越低,这是她问心有愧的事,怕是此生都不能忘。 “袁文是我家附近的读书人,且有阿娘和大壮叔这层关系,总是要更近些,他总在镇上读书,偶尔休假回家遇上,也总是会很温和的与我说话打招呼,还会关心我,在我眼里,他自然是没有不好的地方。” “但在我不知晓的时候,他竟然是那种讨厌的人,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说这些并非是要为自己开脱,我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你的谅解。” “那时我们所看到的袁文不同,所以才会有争执。” “还有那次村里人的误会,我真的没有故意胡说八道,只是我说你们去见镇上朋友的事,被其他人听到,再加上陈三晚上看到才会误会!我那天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我们前一天刚争吵过……” 她急躁地解释着,越说越说,足以看出她是真的想求得涂茸的原谅,也是诚心过来道歉。 涂茸听明白了,他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哦,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吧。” “真、真的吗?你愿意原谅我吗?虽然我很想和你回到之前那样,但是我要成亲了,以后怕是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程月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可惜到想要掉眼泪。 如果没有这些事,或许家里会晚些给她说亲事,也就不用这样急着嫁出去。 涂茸似是对这些事已然都不在意,她只是扬起唇角:“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把以后的日子过好吧。” “宴席!宴席能来吗?”程月殷切地看着他,期待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我很怕冷,太冷的话是不会想出门的,我会让武哥把贺礼备好的。”涂茸沉思片刻说着,并不是很搪塞的回答。 这回答程月之前就听过,并不意外。 她没再继续坚持,能得到涂茸的谅解是她最期待的事,所以宴席不出现也没关系。 得到肯定回答,程月欢喜离开,离开时还像往常那样和涂茸告别,和涂苒挥手。 却并未看懂涂茸始终浅淡疏离地微笑,出于礼貌而已。 涂茸撑着下巴,捏起一块点心细细品尝着,点心细腻却不过分甜腻,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未发生。 涂苒却是笑了:“她果然还是不够敏锐吧。” “武哥买的点心很好吃哦,就不要再说乱七八糟的话了呀。”涂茸微微挑眉看他,漂亮的脸上带着最平常不过的笑意。 涂苒也跟着笑笑,果然是接触时间过短的缘故,程月只瞧见涂茸最温和的一面,也是他最无情的一面。 他的那些温和其实都包裹着冷漠,他说的不在意,并非是不在意那件事,而是连你这个人,都不在意了。 他分得清亲疏远近,对旁人的情绪和情感转化最为明显,就连那日,袁武明着试探他,实际上却是涂茸给他试探的机会罢了。 这小兔子傻归傻,在某些方面却格外精明。 他能对程月说出那番话,无非是他压根不在意程月这个人了,可惜对方根本不知道。 新春眨眼过去,袁武在家过了好年,就得算计着要找个合适的活计做了,只是凿冰的活向来都是年前做,这时候码头也没有活计,再加上山里还没有猎物出没,得再想想其他的了。 袁武心里存着事,难免会稍稍冷落涂茸,小兔子皱眉:“你是不是做亏心事了哦?” 这是一只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的兔子。 “为何这样说?”袁武一愣,想到自己这几日确实有些神思不属,便立刻解释,“只是在想做工的事,不能在家坐吃山空。” “我、我最近可没有吃太多哦!”这是涂茸唯一会心虚的事情。 袁武捏着他脸蛋晃了晃:“不是怪你的意思,即便没有你,我也是要赚银子生活的,所以莫要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涂茸放心了,歪头狐疑:“那武哥要做什么?去抗包吗?” “我准备去镇上瞧瞧,多去打问打问,若是有合适的活,那就不用再奔波了。”袁武说,在军营是学到很多,但舞刀弄枪也不适合在镇上找活做。 “什么时候去呢?我和你一起吧?”涂茸自觉运气不错,或许能帮到武哥。 袁武摇头:“不用,我先去看看,若是有合适的,再回来和你商量,别跟着乱跑了。” “那好吧。”涂茸狡黠一笑。 第二日,袁武照旧早起,只是他刚起身,身侧的小哥儿也跟着爬起来了。 袁武一惊,连忙把他抱起来,扯过被子裹上,地低声询问:“怎么起来了?不用送我,晨起天寒,在家好好歇着吧。” 涂茸靠在他怀里揉着眼睛,瓮声瓮气道:“都初六了,要去宋栗家瞧瞧的,就是去串门哦……” “那也不用起这般早,不是集市和庙会,连能逛的摊子都没有。”袁武有些无奈,嘴上这般说着,手上却利索给他穿衣裳。 涂茸任由他摆弄,穿戴整齐下地,人也清醒很多,他去将涂苒叫起来,两人乖巧在桌前等着吃早饭。 片刻后,三人一同朝村口走去。 初五一过去镇上的人便多了,刘志如今不方便驾车,这活就交给刘全来做了,刘全看到他们也高兴,欢喜招手示意他们上牛车。 刘全边驾车边询问:“三哥你去镇上干啥?” 袁武也没瞒着他,说道:“准备去镇上找些活计做,不能在家中闲着,你还没找到合适的吗?” 先前袁武是说过有活就带上刘全,但刘全和他显然不是能干同种工的人,他便也歇了心思。 再者,刘全还能这般挑剔,也是家里能兜底的缘故,这是他羡慕不来的。 果然。 听他这样问,刘全神色又低落下来,他有些为难道:“我最近是在考虑了,若实在没有办法,我就踏实跟着三哥你了。” 袁武只嗯了一声,不知是信了没信。 刘全本是要再考虑的,只是他也想知道袁武准备做什么,干脆把涂茸他们送到宋家酒楼,顺便把牛车送到酒楼后院拖伙计看顾着,自己则是跟着他上街去找活了。 第48章 他跟着袁武四处张望,疑惑不解道:“三哥,你咋不去店里当伙计?我上次问时,感觉还成,就是要伺候人。” 他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没有伺候过人,不仅怕做不好,也怕自己不想做。 袁武:“我不爱在前面露脸。” 刘全似懂非懂:“那三哥你要做啥活?不如找找宋家呢?宋家和小嫂子关系甚好,给咱们找个活做,那不是轻而易举吗?” “不妥。”袁武偏头看他一眼,“那是涂茸自己凭本事得来的交情,我们如何能说沾就沾?” 刘全便更不懂了,茸哥儿都嫁给三哥了,那他的一切,不都该是三哥的吗? 袁武懒得和他解释,他并非是挑剔的人,只是在挑选店铺时也会仔细些,看看各家铺子的生意和店小二的态度,若是不好的,他自然不愿去。 当然,他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用他,得先尝试问问。 因此,当他抬脚迈进酒楼时,刘全先惊讶了:“三哥你晨起没吃饭?咱们还是别在酒楼吃了,酒楼东西都贵,一碗面比外面贵好几文!” 袁武摆摆手:“无妨,你就安静吃吧。” 刘全便欢欢喜喜跟着坐下,左右三哥要请他吃碗面,这样的好事,待他赚了银子,就请回来! 伙计见他们落座,便立刻迎上前,笑问:“客官要吃点什么?咱们这茶水是不收铜板的,您先喝点暖暖身子。” “先来两碗肉丝面,再来碟小菜,一壶酒。”袁武随意说着,神色也有些混不吝,他做起这种神态来,总是格外合适。 伙计也没说什么,给他们倒上茶水就立刻去安排了。 刘全不免紧张起来,他鲜少来酒楼吃饭,却不想两次都是沾了三哥的光! 酒楼客人多,店小二也没叫他们多等着,紧着把饭菜端来上,说了几句好话就立刻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刘全看到肉丝面眼睛都亮了,立刻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大口呼噜起来,再配上小菜,吃的那叫一个香! 袁武却是吃了一口便没再继续吃,甚至还将店小二给叫来了。 刘全茫然看着,也不知道三哥葫芦里卖的啥药,好好的面不吃,非要和伙计说啥话呢? 他没仔细听,也没过分注意,就见袁武和伙计去后面走了一遭又回来了,这次倒是没再晾着面条,几口就呼噜完了,然后吃着酒等着。 刘全好奇:“三哥,说啥呢?” 袁武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硬朗的脸上露出笑:“他们这里招厨子呢。” “啊?您要当厨子啊?”刘全狐疑,“三哥你手艺好这我们都知道,可若是在酒楼做厨子,那不是得有老手艺吗?” 袁家可不像是有老手艺的样子,否则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也不会传给袁武。 “在军营学得一些。”他没多说,这是他最后的退路了,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活计。 不管是打猎还是扛大包,都不是能长远的事,可若是有门手艺,那自然是另当别论的。 再者如今厨子开价都高,他之前没有做过,当下可以不要高价,但只要露一手,生意好了,自己就有提条件的本钱了。 刘全原先对这些都不甚在意,只是连三哥都在考虑安稳过活,那他也得考虑着,否则家里说亲都不好说。 待他们桌面的东西都吃干净,伙计也带着掌柜的过来了。 掌柜上下打量着袁武,似乎是要看看他到底能有什么本事,可这人只是凭着一碗面条就知道厨子要走,实在令人好奇是如何做到的。 “贵客,可否借一步说话?”掌柜的抬手示意他跟着走,并未因他是乡下野汉就瞧不起他。 袁武收敛起方才的混不吝,跟着掌柜的离开,刘全愣愣看着,啥?啥没说就跟着走了啊? 店小二见他愣着,忙笑着解释道:“既然是来应聘的,那得去后厨给我们师傅瞧瞧的,毕竟是入口的东西,得仔细些。” 刘全明白了,这是带三哥去后面给厨子掌掌眼,顺便试试菜了。 也就一会的功夫,袁武就被掌柜的给送过来了,那神情俨然比之前还要恭敬些。 “袁师傅,这事还要问过东家的意思,您家住哪里?怕是要劳烦您明日再跑一趟了。”掌柜的有些无奈,东家已经外出许久了,这事还是要和二东家说才行。 袁武点头表示理解:“无妨,这是应该的,那我明日此时再来。” 刘全从头到尾都是懵懵的,这意思就是差不多成了? “三哥三哥,那你要是在这里做厨子,能不能带我来这里做事?”刘全兴奋询问,自己做伙计和跟大厨一起做事,那是全然不同的。 “这里若是还用人,我会帮你问问掌柜的,只是你自己也得勤快些,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袁武并不愿意说太多,亲缘尚且不能说教,何况是没有血缘的村民。 刘全连连点头保证:“若是能成,我必定好好做事!” 这话说起来就和喘气儿似的简单,袁武倒是没听他继续分辨,左右他自己的事还没有着落,自然也无暇顾及刘全,即便他真能在酒楼做厨子,刘全是否勤奋也得看掌柜的如何看。 袁武并没有逛完这家就不去了,凡是他觉得还可的酒楼都询问了一番,至于对方能不能瞧上他,那自然的要等消息的。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便听天命就是了。 “三哥这会你干啥去啊?”刘全问,“这条街酒楼都逛遍了,不过为啥不去宋家酒楼啊?他那不需要厨子啊?” “越是相熟的人,越不方便提要求,也越是需要看情分脸面。你好歹也在镇上做过一些工,怎的这些事半分都不懂?”袁武是真心不理解。 虽说刘全比他小几个月,但也不该差这么多。 刘全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脑袋,憨憨道:“之前都是和大哥父亲一起做工……” 不管有什么事,都有他们顶着,刘全自然不用操心这些。 袁武便更没话说了,步伐稳健朝宋家酒楼走去,酒楼的门口钉了厚实的帘子,一进去便能感觉到热气腾脸,瞬间暖和起来了。 另一边。 宋栗得到消息不免有些不悦:“你夫君为何都不去我家酒楼?” 涂茸茫然眨眼:“我和他说过去你家酒楼等着呀,怎么会没去呢?” “我是说你夫君去别家酒楼找事做,为何不来我家酒楼?”宋栗见他似乎也不知,只能继续解释,“管事说瞧见你夫君在酒楼找工,他打问了两句,说是要做厨子,我竟不知你夫君还有这一手?” “这样呀,那肯定不能去你家酒楼呀。”涂茸眉眼弯弯,“武哥说啦,再好的朋友也是要有距离的,不能总占便宜。” 宋栗撇撇嘴,面对涂茸他们,他是不在意这些的,只是若是换做其他人,要占他便宜,那他确实会有些不舒服。 袁武这人,当真是能深交的。 涂茸擦擦剥了番薯的手,心满意足站起身,语气格外欢喜:“好吧!那我们现在去找武哥吧!” 第38章 大厨 得知袁武今日去了好几家酒楼找活,还给他们做了饭,涂茸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事关赚钱,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补偿袁武。 具体表现在吃饭时一直端茶倒水夹菜添饭,甚至自己不知,还要眨巴着大眼睛用眼神询问他,自己做的好不好。 这番“眉眼传情”看在涂苒眼里自然是无语的,便往嘴里狂塞食物,恨不得把自己撑吐。 宋栗还是有些吃味儿,他皱眉询问:“袁兄,为何不愿去我家酒楼,若是厨艺合适,自然也是会用的。” “你做什么还要问这个呀?”涂茸鼓鼓脸,一副我都和你解释过的样子。 袁武拍拍他手背,这也不是什么不好说的事,只是不愿一直靠着别人罢了,否则他也不会从前面退下来就直接回村里了。 “我还没有被情谊冲昏头脑,若是真不合适,那我也不会强留,只是听说那些酒楼掌柜都对你分外恭敬,向来厨艺是不错的。”宋栗觉得这人还瞒着他们好些事,怕是连涂茸都不知道! “是有学过一些手艺,勉强能找个活做,若是其他酒楼都不聘用,届时再请宋少爷安排活做了。”袁武知道他想听什么,便也没有全然拒绝。 果然,宋栗一听这话便开心了。 在他看来,和朋友一定是要有各方面的联系的,尤其是涂茸他们这种很独的朋友,联系要更紧密些才行,最好各方面都绑在一起,也方便他沾沾气运啊! 本就是吃过饭的,在雅间里也没有吃很多,只随意添了些饭菜,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袁武把涂茸的碗底也吃了,亦是久违体验到了吃到撑的感觉。 “刘全呐?”涂茸狐疑。 “他说要去街上转转,一会就会过来找我们,他吃过饭了,不用管他。” 涂茸便不再多问了,他只是怕刘全走了,没有牛车送他们回去罢了。 第49章 他们在雅间吃茶闲聊着,期间袁武也借机多和宋栗打听着镇上酒楼的事,也方便他之后选择。 刘全很快就回来,脸上带着笑意和满意,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足以见得出去这一趟确实有收获。 见他没有说的意思,袁武也打消了问的念头。 在酒楼略歇歇他们便要往回走了,外面天冷,也不好总在外面待着的。 宋栗本想让马车送他们回去,但想到还有刘全的牛车,便没提这事,把他们送上牛车就回家了。 第二日,袁武再次起大早,这次涂茸倒是没再跟着了,冬日让他早起实在有些困难。 等涂茸醒来,身侧人早就不见了,他也没喊叫,只安安静静起床穿衣裳,再和涂苒一起热饭菜吃。 只是这几日村里热闹,程家要办喜事的事大家都知道,男方家里也来下聘了,带着聘金和一些红布点心,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东西了。 这些事他们也不会刻意去打听,只是热闹总有说到跟前的时候,便只当耳边风听听了。 “他若是真去镇上做事,那你呢?”涂苒问他,“要不要回山里?” “是有阵子没回去了,不知道族爷爷有没有照顾我的窝……之后他若是不回家,我们就白天进山缓缓。”涂茸倒是很痛快就答应了,经常回山里对他们也有好处的。 涂苒点点头,便没再说其他。 晌午时辰,两人刚把饭菜做好,袁武就回来了,估计是遇着了袁秀英,还给他抓了把糖块,用红纸包着,看着很喜庆。 袁武把喜糖放在桌上,转身就要往厨房走,还没进去,就瞧见他俩有些狼狈地端着饭菜出来。 他赶紧接过放到桌上,又去看涂茸的手,幸好只是被热气腾的有些红,没有伤到。 “我不是说晌午就回来吗?回来给你们做饭,非要自己折腾。”袁武轻轻吹着他细嫩的手指,虽然偶尔也会洗衣裳,但好在养的很好,没有冻伤皲裂。 “饿了就先做了。”涂茸说,他只是不想袁武回来还要伺候他们,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这段时间他们真是有了长进,白米饭能煮熟,菜也能不炒糊,总之味道怪了些,但到底能入口,他们吃着也喜欢,那就没问题。 涂茸进屋就瞧见了那抹红色,他微微惊讶:“程家给糖了哦?你要去喜宴吗?” “没工夫去,送些东西就成。”袁武说完这句便再没继续往下说,只等着涂茸问他。 涂茸对他的情绪摸的很准,立刻搬着凳子凑近他,恨不得直接坐到他腿上,急急询问道:“怎么呀?初十你要做什么呀?怎么都没有跟我说呢?” 袁武扬起唇角,硬朗的脸此刻分外柔和,言语间带着淡淡骄傲:“今日酒楼得了消息,说愿意用我,明日去熟悉熟悉,之后就在酒楼做事了。” “真的呀?武哥你好厉害!那是哪家?我有去过吗?是宋家酒楼那样的酒楼吗?”涂茸瞪大眸子欢喜询问。 “那倒不是,是飘香楼,你还没有去过,等新有新菜了你再去。”袁武叮嘱着,他都要去做厨子了,自然要叫夫郎再尝尝他的手艺。 涂茸立刻忙不迭答应,语气里尽是笑意:“哈哈哈好好好,那你到时候告诉我们哦,我要去的要去的!银子多吗?有没有骗你哦?” “目前暂定每月五两,待日后正式掌勺生意好起来,便会再多涨二三两,价格很公道。” 甚至是多给着的,按常理说他这般没有做过厨子的,一开始都不会给太多月钱儿。 但飘香楼的老厨子很满意他,也让他试做了两道菜给常去酒楼的老餮们尝尝,把食客们勾的心痒痒,自然是要多给他算些银钱的。 涂茸猛地抱住他脖颈,欢欢喜喜对着他侧脸便是一通亲,矫情做作地开始撒娇:“武哥你真的好厉害哦~” “坐好,吃饭。”袁武安抚性拍拍他后背,将青菜夹到他碗里。 涂茸对这些早就视若无睹,他旁若无人吃饱饭,丢下一句“吃好了”就回了自己屋里,冬日他也是总爱犯困的。 有手艺的人到哪都不会饿死,自此袁武正式开始在酒楼做事,只是要先熟悉酒楼的各项事宜,幸好原本不准备继续做的厨子没有急着离开,还能带着他熟悉后厨。 老师傅也没想到,袁武看似混不吝,一副随时要撂挑子不干的样子,但做起事来却格外仔细认真,这不禁让他高看两眼。 不得不感慨,人不可貌相。 袁武跟着老师傅在酒楼学了三四日,老师傅便要离开了,临走时还将几张菜谱给他。 “这是我一直收着的,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送,家里孽子也不爱这些,本想带进棺材里,没想到还能遇着你,当真是缘分。”老师傅看都没看那几张菜谱,拍进他怀里就离开了。 “多谢您,来日晚辈去找您吃酒。”袁武忙拱手行礼。 这些年他也早就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好听的话自然也是张口就能来。 袁武目送他离开,转身回了酒楼里。 在后厨做事免不了接触不到前面的人,也不知道外面的都说了什么,他倒是也乐得清闲自在,对别人来说很沉重的颠勺,对他来说却是抬抬手的事。 掌柜的时不时就要去后厨看看他,倒不是不信任它,只是刚来的,总是要多盯着的。 一连几日,袁武都在这里做的很好,虽说换了厨子,但菜色味道并没有变差,甚至因为之前那几个试过菜的老餮,来的客人更多了。 袁武成日早出晚归,若无特殊情况便直接在酒楼解决晚饭了,倒是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这日晨起,天还未亮,就听到村里传出笑闹声,袁武被吵醒再睡不着,干脆就直接起来了,帮涂茸掖了掖被角,起身去洗漱了。 今日程家办喜事,早早就热闹起来了,不出家门都能听到那些孩童们的欢呼声,吵闹着要吃糖,一群群扎堆欢喜哈哈大笑尖叫,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吵醒。 涂茸翻了个身,将脑袋藏进被窝里,袁武轻轻拍拍他,便推门出去了,刚走到外厅就碰上了一脸阴郁地涂苒。 他冷着脸朝茅房方向走去,再回来时,袁武惊讶发现外面动静似乎小了些,他几乎都要怀疑涂苒是不是去骂街了…… “我要去镇上了。”袁武随意和他招呼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涂苒也随意点头,叮嘱他无非是因为涂茸还没醒,否则为着避嫌,这汉子是半句话都懒得和他多说的,泾渭分明地很。 他没再继续睡,随意抬手将屋里炭盆的火烧得更热些,撑着下巴继续看他的话本子,这话本里的人脑袋都有些木,成日就会肖想飞黄腾达美娇娘,当真无趣! 涂苒随意翻了翻轻啧一声,便是他来写,也能比这好看! 这般想着,涂苒便去柜子里找笔墨了,只是家中没有这些,他便只能随意找了些碳条和油纸,用外面那层倒是能写字。 涂茸迷瞪着从里面出来,屋内暖和,他竟是连衣裳都不穿了,穿着里衣便出来了。 他揉揉眼睛,迷梦地看着涂苒:“我夫君呢?” 涂苒手下未停,抽空回应道:“自然是去镇上做事了,今日初十,外面可热闹了,你可要出去瞧瞧?” “写什么呢?”涂茸坐到他旁边,将脑袋抵到他肩膀上,“那会不会给我们喜糖?我有些想吃瓜子了,但家里没有了。” 武哥最近忙着做事,都没有来得及买这些,他有些嘴馋了。 涂苒便将笔放下,把写满字的纸放好,拍拍涂茸侧脸,很霸气道:“那咱们走着,去沾沾喜气。” “那吃完我们再去玉灵山,和族里人说说话,我的窝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被雨水冲掉啊?那我要重新建窝……”涂茸喋喋不休地说着。 涂苒向来乐意在这些事情上惯着他,由着他说,把他带进屋里换好衣裳,两人洗漱过后就上街了。 也不知程月要嫁的人家如何,竟能这般热闹。 “哎哎这不是茸哥儿吗?你们也来了?快去前面挤着,等下还会有瓜子糖块!” 话音刚过,涂茸就感觉自己和涂苒被推搡进了前面的缝隙里,身侧的婶子们热情地很,把他俩往前送,直到分发喜糖的程家人把瓜子糖放他们手上。 两人没做过这种事,又羞又激动,连忙退出人群,倒是把那些婶子给看笑了。 涂茸把瓜子装进荷包里,糖块则是放进涂苒的荷包,两人站远些,边看热闹边嗑瓜子。 没一会,一辆绑着红绳的牛车就姗姗驶来了,从牛车上跳下一位身上戴着红花的男子,模样是比不得袁文,就是个黢黑地乡下人,不像程月会喜欢的样子。 一见他来,村民自觉让出路,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扬声道:“岳父岳母大舅哥,我来接媳妇儿回家!” 很快程健就背着程月出来了,后面还跟着程康,这是叫婆家知道,他们娘家是有汉子的,若是要欺负人,可得掂量着。 第50章 袁秀英是真心疼程月,还给她做了红嫁衣,虽看不到脸,但女子成婚日,都是最最漂亮的。 汉子小心扶着程月上了牛车,把她的嫁妆都带上牛车,对程家人鞠躬便带着她离开了。 袁秀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只恨不能追着过去。 父母之爱子,自然是情真意切的。 “走吧。”涂茸转身就要离开。 “哟茸哥儿!听说你家武三天天去镇上酒楼吃香喝辣的,你咋不跟着去?” “嘿你们都知道了?我先前还有看错了,天天早出晚归,银子八成都折腾没了。” “你们瞎说什么呢?三哥是在镇上酒楼做活呢!他现在可是大厨!”刘全就听不得别人说袁武不好,当即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这一喊倒是把所有人都喊愣了。 真的假的? 那煞星除了会拿砍刀还会拿菜刀呢? “真的假的?那、那咋没人说呢?”有些疑问,都说他是去镇上不干好事,那他们咋能知道是干啥去了。 涂茸撩起眼皮看他,声音比冬日寒风抵都要冷:“为何要说?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家日子,还要与你汇报吗?你是什么人?官差还是县令?成日就会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捕风捉影,先前陈三儿的事没让你们长教训吗?” 提起陈三儿,在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本就是喜庆日子,非要在人家门口闹不愉快,摆明就是故意找茬。 涂茸自然不会惯着他们,视线掠过那些原本在看好戏的人,他淡声道:“我夫君如何,我家如何,都和你们没有关系,日日嚼舌根,小心变哑巴!” “嘿你这哥儿怎么说——”还有人准备再说几句给他个教训,却都被身边的人给拦住了,毕竟这涂家小哥儿,有事是真报官。 他们可惹不起。 暗处躲着的袁全原本是要看看程月嫁个什么人家,好回去和袁文说,却不想竟是听到这样的消息。 袁武居然在酒楼里做厨子! “当真?!”袁文瞬间激动起来,他时常去酒楼,自然是知道在镇上做厨子得赚不少的,没想到这三弟真是个有本事的。 袁全微抬下巴:“这是自然,那可是刘全说的,那小子平时就和他走得近,大哥你说他会不会带刘全赚钱啊?” 袁文冷哼一声:“自然会,他满心都是别人家,哪里会惦记咱们这些亲兄弟!不过他能有这手艺是我没想到的……” “反正他也不会给咱们,管他做什么?”袁全又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断腿的事了,涂茸那小哥儿看着瘦弱,却格外豪横,动不动就报官,他可惹不起。 “你懂什么!我眼看着就要去参考,家中银钱本就不多,若是能从他那得一些,对我自然有益处。”袁文分外瞧不上他,一甩袖去和陈兰香说去了。 陈兰香一听这事当即就急了,袁武本就是她最不喜欢的孩子,偏偏现在还能找到不错的活赚银子,那就和让她丢了金子没有区别! 抓心挠腮的,恨不得直接去抢他的荷包。 袁文知道不能硬碰硬,眼珠一转便给她出了个主意。 午后,涂茸和涂苒从山里回来,他们是带着东西去的,自然也和山里的小动物们换了些吃食。 涂茸最近想吃野菌子,他欢欢喜喜地把换来的菌子放到屋檐下,等着晒干就能放到肉汤里提味儿,这都是武哥教的! 咚咚咚。咚咚咚。 “是谁?”涂茸扬声询问,边抬脚朝大门走去。 他打开门,就见陈兰香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看到他出来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拉住他的手,开口就是哽咽。 “茸哥儿!他父亲病了,家里实在没有银子买药了,你能不能借给婆婆点?就当是借的!茸哥儿啊,别人家你都愿意搭救,自己家肯定也愿意啊!”陈兰香言辞恳切,就差跪下求他了。 “我和你不是一家呀。”涂茸淡声击碎她的幻想,歪头轻笑,“我夫君早就和袁家分家断亲了呀,当初立了字据,老死不相往来哦。” 陈兰香被他噎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当初断亲的事闹的沸沸扬扬,村长虽明面上不说断亲,但立的字据内容却和断亲差不多,条条都是老死不相往来。 涂茸笑弯眼睛,一副纯真良善的模样:“如果实在缺银子,那便立字据吧,袁文是读书人,借条总会写吧?” 陈兰香先是一愣,而后那些忍气吞声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滔天怒意。 她指着涂茸破口大骂:“没皮子没脸的东西!还教训起婆婆来了!” 第39章 污蔑 。“我呸呸呸!” 涂茸向来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见着陈兰香本就不喜,偏偏又要听她怒骂怨怼自己,他也是有脾气的,真当兔兔好欺负呢? “世间竟有这般没脸没皮之人,早就和你们断亲,还惦记我家银子,你到底是来借还是明抢哦!”涂茸哼哼,“就是不借给你又如何?你来借我便要借吗?谁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陈兰香被他怼的说不出话,若是此时再软下态度继续求情,她也是做不出来的,只是一想到那些银子都不是自己的,便急的心肝都疼。 涂茸抬眸对她对视,眼底闪过一抹诡异暗芒,陈兰香眼神瞬间空洞,紧接着便转身离开。 涂苒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便抬脚跟过去,果然瞧见陈兰香似乎是被控制一般,直直走到一片高处,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直接跳了下去。 “涂茸!”涂苒低吼一声,赶紧拽着他手臂往院子里拖,顺带把大门也关上,保证外面的人进不来。 他扭头低声呵斥:“你疯了?” 涂茸眸色如常和他对视,语气更是平静:“她总要来吵闹,偏偏大渊律法治不了她,若是她闹到县衙去,清官难断家务事,武哥没有办法摆脱她。” 他并非成日在家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他将大渊律法看了个遍,并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好用些法子把袁家弄进去,偏偏律法鲜少有关于家事的律法。 这些村庄,向来都是村长说了算,但李德禄村长又是极为怕麻烦之人…… “就算如此,日后总有办法,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你若是直接插手,对你修行有碍,来日便会是你的业障!”涂苒闭了闭眼,从前在玉灵山中从未有过这种事。 山中动物精怪都有其自然规则,弱肉强食那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因此他们每每遇到凶猛动物都懂得及时避开。 猛兽食肉这都是天性,可放在人类世界里,规则便不能还是这规则。 涂茸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但涂苒的话他无从反驳。 “人贱自有天收,不要因她破坏修行,她不值得。”涂苒抱住他兔头轻轻抚摸着,“乖了乖了,族爷爷不是说了么,要平和些,人终究是和动物精怪不同的。” “我知道……”涂茸长长舒了口气。 外面。 总觉得有些不妥的袁全跟了来,但见袁武家房门禁闭着,他也不敢贸然上前敲门,便只能四处寻找着,果真叫他看见昏倒在不远处的陈兰香。 袁全不用多想都知道,他娘估计是想站高点先看看里面的情况,没想到却从上面摔下来了。 “胳膊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扭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生养着了。”来看病的村医毫无波澜地说着,“若是在我这里拿药,一帖药二十文,加诊金五文。” 袁大壮皱眉:“怎么比之前又贵了?” 村医不理会他这话,只说自己的:“那就去镇上拿药,把诊金结了。” “你是大夫,总该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竟然这样冷血无情!”袁全怒瞪,觉得这村医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二弟!不可这般说话。”袁文呵斥他,转而看向大夫时又笑意盈盈,“二弟也是担心阿娘,村医莫怪,我们就在您这里拿药了。” 他将铜板给了村医,端的一副温和大度的模样。 村医神色未变,接过钱转身就走,还不忘叮嘱他们晚些时候去家里拿药。 袁文待他走后才彻底冷下脸,他自然不信阿娘都没进到袁武家,就从那边摔下去了,这事必然和袁武家脱不了关系! 袁武回村时照旧天黑了,从村口到家这段距离不足以散去他身上的烟火气,他本想再走慢些,只是门前那抹亮却催促着他,让他快些回。 他将门口的灯笼收好,推门进去,还能瞧见从窗户透出来的人影。 “武哥回来了。”涂茸立刻朝门口走去,袁武刚推门就和他撞了满怀,涂茸欢天喜地的要抱他,“武哥……” “离远些,待我洗过再抱。”袁武微抬下巴,示意他稍稍离远些。 涂茸扁扁嘴,瞬间化身为跟屁虫,步步紧跟着,跟着他进了浴房,恨不得把他脱下来的衣裳都好好嗅嗅。 袁武一个眼神制止他的动作,他吐吐舌头,殷切地往木桶里倒热水,待水搅和好,他也跟着脱衣裳。 第51章 “你做什么?”袁武赶紧扣住他手腕,“夜里凉,你就莫要凑热闹了。” “亲亲吧。”涂茸退而求其次,圆润的眼睛紧盯着他,甚至连嘴都撅起来,端着脚尖要往他身上凑。 袁武坏心眼地躲着,惹得小矮子恨不得捶他肚子。 “等我洗好再亲,旁边坐着去。” 说罢,袁武开始脱衣裳,脱至里衣时瞬间就感觉到身侧那道炽热的视线,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把他的衣裳扒光。 他有意放慢动作,微微敞开里衣,露出精壮悍拔的身躯,他状似无意来回行走找寻着什么,随着他的动作里衣里的结束肌理亦是若隐若现。 涂茸自然知晓里面的春光,他曾抚摸感受过,此时一想到,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舔舔嘴唇,身体不受控制般朝他走近,面上带着绯红,看向袁武的视线格外灼热:“武哥……” 他又在撒娇了。 袁武将里衣全部褪去,露出里面精壮结实的胸膛,线条肌理流畅,臂膀更是有力,手臂上的青筋明显,勾的涂茸嘴巴都干了。 “小色鬼?”袁武猛地捏住他下巴,低头亲吻他唇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涂茸也顾不得其他,猛扑进他怀里,然后张口咬住他肩膀上,似乎是怕自己咬重了,还稍稍松开舔了舔。 “咸咸的……” “别说废话。”袁武捏着他下巴,给他倒了杯茶水漱口,把他重新按回凳子上,然后脱衣迈进木桶里。 涂茸立刻爬到木桶边沿,紧紧盯着水中的倒影,不安分的手悄悄往里滑,嘴上却正经道:“白天你的旧娘来过,她来借银子我没给,她就从那个高地跳下去了……” 他手顺着胸口不断往下,流连过解释的腹部肌肉,又继续往下,整个身子都快探到里面去了,他轻轻握住,然后嬉笑起来。 “精神很足呀!” “不愿累着你,你便偏要不识好人心?”袁武扣住他手腕,然后直接把他拽进了木桶里。 从浴房出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袁武将他放进被子里裹好,才细细询问他今日都发生了什么。 他暗自将陈兰香的事记下,没再说其他的。 涂茸以为袁家还会来闹事,却不想袁文因为书院来消息,一早就去镇上书院了,倒是叫他松了口气,顺便也疑惑起来,宋栗到底要如何处置这袁文,白让他成日跳脚惹事。 袁文本是要在家中待过十五,再去镇上和朋友们一同赶考的,只是书院突然来了消息,让他们立刻回去,他猜测许是和考试的事有关,便赶紧去了。 果不其然。 “竟有这般变化?”袁文紧张又激动,“既然题有变,那答案呢?” 一黑胡子先生觑他一眼,也没和他直言,只故作高深道:“自然也是有的,只是题目与答案都有变,那风险自然亦是不同的。” 袁文暗暗咬牙,先前可是给了三十两才能得到答案,如今竟是又要加价,偏偏他若是不加,自然有要加的,那他岂非要被别人甩在身后了? 他咬牙微笑:“这是应当的,不知哪个数?” 夫子见他这般上道,满意点点头:“再加二十。” “……这般多?”袁文震惊。 “五十两便能得秀才之位,你若是觉得不值,那必然不值,你若是觉得值,那自然也是值的,究竟如何,只在你心中罢了。”夫子端的一副宽容大度模样,却也是在暗暗刺激他,他觉得不值,自然有人觉得值得。 袁文长舒一口气,这倒是叫他无法反驳,他为着秀才名为已经付出太多,若是再不能中秀才,所耗费的银子便比这五十两还要多。 事已至此,袁文也不好再说什么,利索从钱袋子里掏出银子给他,这些银子是他要参加考试的盘缠,看样子还要回家继续拿了。 他给银子痛快,夫子也痛快大笑:“只等着给你答案便是了,那就提前恭喜了。” “多谢!”听他这般说,袁文瞬间就踏实了,挺胸抬头,那模样仿佛自己已经是秀才了。 他越是得意,就越要找人显摆,思来想去干脆带着同窗直奔飘香楼。 书生向来喜爱青白衣袍,且又坐散座,一进酒楼就吸引了好些人的视线,袁文便更是得意起来。 小二立刻跑来,欢喜询问:“各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听闻你们此处换了新厨子,那自然要尝尝这厨子的手艺,便来些他的拿手菜,若是当真不错,我们也好带其他同窗来。”袁文笑说。 小二闻言立刻笑了起来,赶紧报了几道菜名,也确实都是新菜,是袁武带来的。 袁文几人没有拒绝,叫他去办了。 “飘香楼从前便有这么多客人吗?先前竟是未发现,莫不是那新厨子的缘故?”同窗不禁有些好奇,故作不经意朝其他人桌面看去,确实有些新菜。 “也不知那厨子是哪里的,若是真做的好吃,我们常来也可。”他们几人都是花银子买了答案的,说着笑了起来,“待你我考中,那自然是想如何吃就如何吃了。” 并未让他们等太久,饭菜便上桌了,香味很是霸道,直往他们鼻子里钻,勾的人馋虫都出来了。 袁文故作大方摆手:“请。” 其他同窗自然不会和他客气,赶紧拿起筷子往嘴里夹菜,刚入口,瞬间就被这香味给俘获了。 “好吃!这肉竟这般软烂!” “连菜叶都吸满了汤汁,一口下去滋味全在嘴里了。” 饶是袁文都觉得这饭菜是难得的美味,可越是如此,他越是嫉妒! 他们家,居然都没人知道袁武还有这种本事,他这个三弟做什么都要瞒着他们,半点不和他们一条心! 眼瞧着他们这里吃的差不多,小二还记得他们说要带其他书生来的事,便立刻上前询问:“各位贵客吃的还好?” “味道果真不错!这厨子可比你们之前那个好多了!这是哪家人?是咱们青石镇的吗?居然有这般好手艺!” 小二笑了起来:“正是,是青石镇玉灵村人家,师傅瞧着高大威猛不像能颠勺的,却不想格外好手艺!” “玉灵村?!袁兄,我记得你就是玉灵村的,你可认得?” 小二立刻接话:“我们师傅名叫袁武,贵客可认得?” “那是我三弟。”袁文抿了口茶水幽幽说道,“我竟不知三弟还有这般手艺,他刚从军中回来,没有得军功就算了,竟还闹着分家,前些时日我父亲生病,阿娘去找他借银子,却被他夫郎赶了出来,连腿都摔伤了。” “啥?”小二彻底愣住了,原本还因为袁师傅和这书生是亲人欢喜,后一刻就只顾着震惊了。 这番话没藏掖着,连邻座的客人都听到了,一个个都有些震惊,没想到这厨子家中竟有这般悍夫郎! 袁文叹息:“我每每回家都要去登门探望,只是我那弟夫郎瞧不起我,便不让我进门,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夫郎花钱如流水,三弟许是没办法了。” “竟有这般夫郎,实在可恶!” “我家那个,平时便是花一文钱都要告知我,你三弟白瞎这番好手艺,竟这样拎不清,可见读书使人明智!” “这种夫郎可是得好好教训!否则以后不是要把家里搅个天翻地覆了?” 袁文面上伤感,内里却格外痛快,他才能是袁家最出色的儿子,他是童生是读书人,凭什么要袁武爬到头上! 听着别人贬低袁武,虚荣心瞬间得到满足,但也怕闹太难看不好,便故作大度地宽慰着其他客人,更是由此得了好名声。 小二隐隐察觉自己做错事了,只是袁文可是镇上书院的书生,想来应当是不会这般旁若无人地说谎,若袁师傅的夫郎真是那样,真是可惜了。 客人们都是来吃饭的,厨子为人如何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只要手艺好就是了,只是免不了要白扯几句。 “袁师傅要走了?您来回折腾也不是个事,不如就搬到镇上来住,也方便些。”小二和他打招呼,只是神色逐渐变得慈祥,“您有那样的夫郎,怕是赚再多银钱都留不住,您也是辛苦了。” 袁武偏头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二摆摆手:“我们都从您大哥那知道了,您夫郎花钱如流水,还不敬婆母,您真是辛苦了!” 袁武神色未变:“袁文说的?别听他胡说八道,走了。” 他本想直接回家,只是想到小二和他说的话,还是觉得厌烦,他本就不愿和袁家再有瓜葛,却不想袁家始终不肯放过他们,还要带着旁人对涂茸说三道四。 简直不能忍啊。 袁武嗤笑一声,朝另一条路走去。 这日回家有些晚,涂茸在外厅等的都睡着了,听着动静立刻揉着眼睛坐起来:“武哥,出事了吗?” “回来时遇到旧友,便聊了两句,耽搁了,以后困了就先去睡,不要再等我了。”袁武褪去外衣,一只手便将他抱起来朝里屋走去。 第52章 “你不按时回来,我总是要担心的。”涂茸扁扁嘴,“宋栗今日都着人请我去镇上玩了,我本想不去呢,但你回来的晚了,那我明日就要去瞧瞧了,看你是不是和其他夫郎说话呢~” 袁武不爱听他说这种莫须有的话,当即捏住他脸颊,稍用了些力气:“莫要在我这里提旁人。” “晓得啦!”涂茸噘着嘴费力在他手上亲了亲。 第二日,袁武再起来便将涂茸和涂苒都带上了,三人照旧在街道分开,涂茸两人便直接去宋家了。 对于他们的到来宋栗自然万分开心,欢欢喜喜把他们迎进去,拽着他们开始闲聊,甚至还要抱怨几句袁武,怪他好手艺和自家酒楼抢生意。 涂茸便立刻直白告诉:“我们中午也要去飘香楼吃饭哦。” “我就说今日为何要登门寻我,去便去了,他这般好手艺我也是要尝尝的,正巧我也有其他交好想介绍给你们认识,都是镇上商户的儿子。”宋栗圆润的脸蛋强挤出一丝不悦,却连一秒都坚持不到。 “好哦。”涂茸没拒绝,他们来镇上也有小半年了,总是要认识新人的。 宋栗满意了,拍拍手站起身:“那就好,我带你们逛逛,茸哥儿!你一定要多摸摸碰碰所有的东西!我非常非常乐意,绝对绝对不会生气!” “不摸摸应该也是可以的,族爷爷说过的。”涂茸说。 “怪不得父亲兄长身体都好了很多,那你常来吧?或者你们就住到家里来,若是觉得不方便我在镇上还有几处房契,你们就住进去,每日来我家也方便!” 饶是涂茸都瞪大了双眼,他赶紧摆手拒绝:“不要这样,我们会常常来的呀,我夫君在镇上做事呢。” 宋栗撇撇嘴,眼底带着恳切:“真的不可以吗?” “三少爷,几位少爷来了。”管家进屋汇报,紧接着几位少爷就走了进来,瞧着倒是都很温和有礼。 不曾想一位刚坐下便面露气愤道:“为何突然要去飘香楼?听闻去了新厨子,本是要尝尝,可却听说那厨子十分不敬重父母兄弟!” “是啊,还听说此人最瞧不起我们这些少爷!若是瞧见少爷,总要吹胡瞪眼,可怖的很!” 第40章 夫君 涂茸一愣,这说的是他家武哥吗? “你们说的飘香楼的新厨子吗?”涂茸歪头发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家武哥不是那样的人呀! 几位少爷进屋就瞧见有人,只是被气愤冲着头,便没来得及打招呼,如今这漂亮小哥儿问话,这才惊觉有些失礼,立刻出声道歉。 宋栗便借机介绍起来:“这三位是我数年的好友,苏湖,齐舟,沈清尧,这两位是我故交,涂茸和涂苒,至于你们方才说的飘香楼新厨子,是茸哥儿的夫君。” 三位少爷瞬间愣住,这便是最尴尬的事,当着人家的面儿说着人家里的不好…… “这……虽说是有些抱歉,只是外面流言纷纷,我们难免会当真。”齐舟便是进屋就不忿的那个,此时亦是他最尴尬。 苏湖也是跟着找补:“实在不能怪我们,据说是镇上读书人所说的,那读书人可是他大哥,我们便想着若非逼不得已,对方怕是不会这般说。” 涂茸和涂苒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怕是袁文在村里讨不到好,就要在镇上到处污蔑袁武。 沈清尧倒是颇为镇定,他向来性子沉静,也不会仅凭外界风言风语就认定某人是何等脾性,此时由他询问便是最好的。 “那其中缘由,究竟如何?” 涂茸便将缘由和他们说个清楚明白,甚至还不忘把袁文的在村里的行事也说给他们听,自然也有他添油加醋地内容,但都八九不离十。 沈清尧等人听完都愣住了,竟不知世间还有这般人家这般人物!简直枉为读书人! “实在令人瞠目。”沈清尧微微摇头。 “不过说来也是,凡是注重自身名节的读书人都不在这书院,他所在那个书院虽说回回都有考中秀才的,但说起来名声是不好听的。”苏湖对这些颇为了解,他兄长便在名声好的书院学习。 涂茸忙弯起眉眼,神色格外正常,他粲然一笑:“不说这些,我们能应对的,早就分家啦,还立了断亲字据,他们不敢过分闹的。” “那便好。” 这些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随意聊了几句便转而说起其他的事,齐舟和苏湖最是爱看热闹,总能听说许多新鲜事,甚至连县令悄悄来镇上这事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只是谁也不曾真见过,大家便都是只当玩笑话听。 边吃茶点边闲聊着,时间很快就过去,涂茸揉了揉肚子,宋栗瞬间明白了,他立刻吩咐人去备马车,这就准备去飘香楼了。 宋栗的朋友们倒是都好相处,坐在一辆马车里也不觉得拥挤,反倒是会挤来挤去地,这种氛围倒是让他们都能很快融进去。 马车稳稳当当听到飘香楼前,小二一瞧见便知道是有贵客来了,赶紧匆匆出来迎接,面上诚惶诚恐地笑着。 哪曾想,贵客们一出来,他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宋少爷?” 不止,还有几位其他家的少爷,都是宋家少爷的知己朋友。 只是宋家也是有酒楼的,怎么就突然来他们飘香楼了?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宋栗骄矜点头:“听闻这里来了新大厨,自然是要来捧场的。” 小二便只能带着他们进去,好在这时候还有雅间,便将他们带上去,他站在门口伺候这群少爷进去,却惊诧发现这几位少爷竟是走在后面,让另外两位眼生的先进去。 涂茸一直四下打量着,也是想知道袁武做事这里到底是何模样,若换做旁人,怕是要被觉得是没见过世面的,只是这人靠衣装,没人会这样看低他。 落座后,宋栗问涂茸:“你要吃什么?他可曾和你透底儿?” “我夫君只说让吃招牌。”再没说其他。 小二见他懂,立刻接话道:“是了,这新新招牌是我们新师傅带来的,这招牌菜可是一绝,吃过的就没说不好的!” 涂茸立刻点头:“要哦要哦,招牌菜,要吃白米饭!” “那就先来招牌菜和白米,再来一壶甜酒便是。”宋栗顺着他的话说着。 袁武在后厨忙活着,就听小二在他身侧边点菜边抱怨着,他侧耳听了几句,就知道是宋栗来了,既然他来,那涂茸自然也是在的。 他将点的饭菜做好,又顺手做了一道其他菜,才叫小二给送过去。 早就知晓袁武的厨艺不差,只是那些都是家常菜,如今再吃这些,便更能知晓他是何等好手艺了! “当真是好吃!早知就让袁兄来我宋家酒楼了,这几日飘香楼怕是都赚疯了!”宋栗此时只有后悔,他算是知晓为何最近客人都流连飘香楼了。 其余人吃的亦是痛快,最后还要吃几杯甜酒压一压,只觉得圆满。 掌柜知晓这些人在镇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待他们里头吃的差不多,便赶紧进来询问意见了,若是想将酒楼做好,自然要重视顾客的意思。 “当真不错,早知我就先请他了。”宋栗给出极高的评价,都能让他抢着用,自然是不错的。 “能去后厨瞧瞧吗?”涂茸突然问。 “你清醒点。”涂苒恨不得给他一拳把他捣晕,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酒楼的后厨向来是秘密所在,不会轻易示人,生怕会有人偷学手艺和秘方,只是涂茸是宋家少爷带来的,总归是信得过的,何况他们飘香楼也打不过宋家酒楼。 掌柜的只好笑笑:“能是能,但只能您自己去了。” 宋栗闻言差点笑出声,他赶紧喝口茶遮掩,随意摆摆手:“就这么办吧。” 一番叮嘱后,掌柜的带着涂茸往后厨走,起初还有些警惕,只是随着涂茸发问,他就慢慢放松警惕了,毕竟他不信,来偷学手艺的人会连菜都分不清。 将他带后厨,掌柜的扬声喊道:“袁师傅,这里有位少爷想见见您!” 袁武头也没回,声音格外冷淡:“没功夫,让他走。” “武哥。” 袁武猛地扭头看了一眼,边颠勺边回应着:“出去等。” 涂茸便乖乖退出后厨,站到门框边探头看着,像他在家里做饭时那样等着,偶尔会和掌柜的对视一眼,笑笑再移开视线。 袁武快速将菜翻炒好,将位置让给其他师傅,拿起旁边的布巾擦着脸上的汗,然后才走到涂茸面前。 “怎么下来了?不是在和宋少爷吃饭?”袁武轻声询问,他垂眸看了眼涂茸的肚子,倚着门框笑起来,“可吃饱了?” 涂茸便跟着笑弯眼睛,欢喜点头:“饱啦!好吃的!怪不得都不在家里做哦,坏心眼哈!” 袁武曲起手指点点他脑门儿,周身便萦绕起温和,他轻声哄他走:“这里味重,你去雅间等着,吃完就和他们吃茶听曲儿,荷包装满了没?” 第53章 “装满了的!”涂茸说着就拍拍自己袖口,他微微压低声音,“都在这里藏着哦!” 掌柜的看看袁武又看看涂茸,没想明白,镇上衣着华贵的小少爷怎么就和他家酒楼厨子这般相熟了? 他干笑着迟疑询问:“您二位……认识?” “这是我夫君呀!”涂茸说着就要去抱他手臂,却被对方推开了。 袁武浑身都是味儿,自然不愿染他一身,何况小哥儿穿的干净漂亮,就像是从哪来的富家少爷一样。 掌柜的彻底愣住。 不是说袁武的夫郎是个强悍夜叉吗? 不是说他夫郎能一挑一群妇人吗? 不是还说壮如一头牛吗? 可眼前这分明就是位柔柔弱弱,刮阵风都能吹走的漂亮小哥儿! 谣言果真能害死人啊! 即便不看掌柜的,袁武都知道对放在想什么,他垂眸轻笑,涂茸来这一遭,倒是把那些流言蜚语全都打破了。 “宋栗介绍朋友给我们认识哦,他们很好,我以后要常来镇上玩,也来找你。”涂茸颇为得意地说着,他也是认识其他人了! “那就好好和他们玩,我得继续做事了,你先上去。”袁武曲起手指,用骨节轻轻蹭蹭他脸颊,语气不容置疑,“上去。” 涂茸便知晓没有周旋余地了,拽住他的手指做贼似的轻啄,然后像偷到蜜饯儿似的捂嘴笑了起来。 袁武嘴角噙着笑,朝楼上方向抬下巴,后者便立刻摆摆手离开了。 他转身欲进后厨,却被掌柜的叫住,他有些尴尬:“你先前都不辩解,我们还以为……” “你们口耳相传的人又不是我夫郎,我为何要上赶着辩解?”袁武嗤笑一声,他若是着急,岂不是进了袁文的圈套。 涂茸欢欢喜喜回到雅间,他们早就吃好,已经在聊其他事,见他回来不免都面露打趣,但他坦然无畏,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 “在说袁文。”涂苒说。 “他很坏。”每每提及袁文,涂茸都气呼呼的,“他满口假话,这种的考不中的!” 宋栗却是笑了:“他还真能考中。” 涂茸猛地扭头看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什么意思?” 模样凶的像是要咬人了。 “他所在的书院年年考试都有中的,且数额十分固定,只是若那些人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偏偏在问起学识一问三不知,这般人如何考中的,自然是要引起怀疑的。”宋栗解释,且他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知道县令已经在查这事了。 只是一直没有明确证据,便只能暗中查着,为使能引蛇出洞,今年的各种考试必然格外严格。 涂茸挑眉:“意思是他也买答案了啊?” 宋栗点头,既然要办袁文,那他必然要查清楚些的,否则岂非要让他的大恩人不痛快了? “作茧自缚。”苏湖轻嗤一声,有自家兄长明玉在前,其余石砖他自然总是瞧不上。 身为读书人不将心思摆在正途,却总用那些下作手段,实在令人生恶! 涂茸却依旧不解气,他愤愤捶桌:“那岂不是还要等着东窗事发?讨厌他!” “你若真不能等,那便依旧交给我来办,如何?你就别生气了,保准让他吃瘪!”宋栗连忙安慰他。 沈清尧几人有些诧异,他们虽和宋栗多年交情,却也知晓他脾性,否则也不会独立就能撑起整个宋家,只是这样坚毅之人,对这旧相识却格外柔和,甚至有些讨好过头了。 莫不是这涂茸还有他们不知晓的身份? 都是明理知事的年纪,若这涂茸当真大有来头,他们交好必然也有好处,只是若真如此,又怎会嫁给一个乡野村夫? 涂苒轻咳一声,看宋栗的眼神带着些提醒:“你从前就惯着他,别助长他娇纵性子了,也不怕别人误会。” 宋栗瞬间明白,无奈耸肩:“这不是习惯了。” 宋栗悄悄舒口气,希望沈清尧他们不要多问多说,否则还要寻其他借口搪塞,他并不想那样对朋友。 好在他这些朋友都十分上道,或是沉默不语,或是面颊带笑,都不曾多询问。 略在酒楼坐了坐,几人便有些坐不住了,便听齐舟的准备前往戏楼听曲儿,哪知刚走下楼,就察觉许多人都明里暗里盯着他们看。 涂茸眯了眯眼,他格外敏感,这些人似乎都在盯着他看。 掌柜的瞧见他们,立刻赶过来,面上堆起笑:“各位少爷吃的可好?现下便要走了?” “自然是不错的,你们当真捡了大便宜,若换做是本少爷,便是要出高价把人要走的。”宋栗意味深长地说着。 “宋少爷说笑了。”掌柜的神色不变,内里却紧张起来。 若是先前不知宋少爷和袁武的夫郎是好友,那他是不在意这话的,可知道这层关系了,难免怕宋家真出个几十两把人给哄走,那酒楼的生意怕是要不如之前了。 想来之前袁武找活时没有去宋家,否则哪里还轮得到他们飘香楼? 掌柜的想着,回头和二东家商量一番,再给这袁武涨涨月钱儿,否则真被哄走了怎么办? “掌柜的我们走了,我夫君劳你照顾了。”涂茸临走时还不忘和掌柜的搭话,那神情模样,哪里像夜叉到能推婆母的样子? 掌柜的赶紧应声:“哎哎好,袁夫郎放心。” 涂茸满意了,昳丽的脸上带着笑,明媚好看,叫人看着忍不住想跟着一起笑。 离了飘香楼便直奔戏楼,戏楼在另一处较为偏僻的街上,只是人却不少,戏楼不远处还有好些其他楼宇,挂着好看的灯笼,夜里一定好看。 “那是什么地方?”他指着那些灯笼询问。 宋栗顺着他手指看去,当下就起了坏心思,他笑道:“那也是吃酒听曲的好地方,只是要日落时分才开张,你若是喜欢,今晚便别回,我带你去吃酒如何?” “那不行的,我要回家陪夫君。”涂茸摇摇头。 “懒得理你了。”宋栗轻哼一声。 走至楼口,便听到轻轻浅浅的音律声,涂茸不免对里面好奇起来,刚进去就有人带他们去楼上雅间。 戏楼的雅间和酒楼的雅间自然是不同的,进屋便瞧见一架大屏风,每扇都绣画着各种花鸟鱼虫,再往里才是客人们歇息的桌椅软榻。 稍后那些唱曲的来,便只会在屏风后面唱些风雅,不会打扰他们说话。 “这里倒是好玩,竟是连软榻都有。”涂茸坐在上面感受一番,还能在这里躺着休息呢! “这算什么,旁边的楼宇亦是有趣,你偏不去,那自然是瞧不见的。”宋栗故意将里面说的如何如何好,为的就是要带涂茸去。 果然,这没见过世面的傻兔子就上钩了。 “去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得和武哥说,不然他会担心的。”涂茸分外纠结下,终于做了决定。 “那我便托人去和他说,晚些时候咱们就直接过去。”宋栗摆明要让他体验镇上的风光,眼界可不能只在玉灵村里。 涂苒微微摇头,那种地方只是听着就不正经,哪家铺子酒楼不是白日开门夜里关,偏这样的铺子倒反天罡,定然是不正经的地方。 涂茸忙不迭点头,全然没发现其他几人眼底流转的笑意。 日落时分,各家商铺酒楼茶馆前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涂茸心心念念地地方自然也是。 彩色灯笼挂在楼宇四角,门窗大开着,每个窗户都站着几位漂亮姑娘,衣着鲜艳清凉,笑声在整条街回荡着,瞧着格外热闹。 “哇!这里好漂亮!”涂茸微微瞪大双眸,“她们是在做什么呢?” 宋栗哈哈笑起来:“她们在欢迎我们进去,快些随我去,我今日要请你吃酒!” “好好,走走!” 前面来迎的老鸨瞧见他们衣着愣住:“宋少爷?” 宋栗微笑点头:“我们吃些清酒,叫姑娘们隔着屏风作艺就是了。”他说完将一袋银子扔给老鸨。 “好嘞!”老鸨立刻招呼漂亮姑娘们进去。 这里的雅间便如宋栗说的那般好看,屋内的烛光好似都是不同颜色,帷幔墙壁都是鲜艳夺目的。 涂苒跟着坐下,虽说是清酒,但似乎也有些烈,他便不准备喝,否则就没人管他们两个了。 刚坐下,宋栗便开始以各种方式理由给涂茸灌酒,甚至还叫那些漂亮姑娘到他跟前来弹曲儿,姑娘们知晓他们什么都不做,便也大胆起来,温热带着香气的手顺着涂茸的脸颊划过,格外温和。 涂茸有些惊慌地躲开,双目好似含着水花一般:“我、不要摸我呀!” 这番清纯模样,惹得姑娘们好一阵哄笑。 不知过了多久,涂茸开始头昏脑涨,觉得身上的衣衫也厚地过分,扯着衣领便要脱。 涂苒赶紧扣住他手腕,制止他做出更过分的动作,他轻啧一声:“我们该走了。” 第54章 “好好好不吃了……”宋栗大着舌头傻笑。 涂苒凭一己之力捞着他们两个往外走,真是恨不能把他们直接甩出去,但为着多年情义,他忍住了。 只是刚走出花楼,他便瞧见不远处的人影,他偏头看了一眼涂茸,觉得这傻兔子真是要遭罪了。 第41章 暗访 袁武在外站了半个时辰,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却始终没有他等待的身影。 起初知晓涂茸要夜不归家,他是有些惊讶的,但并未多想,毕竟宋栗在镇上绝不会出事,跟他们这些少爷一起玩,当然是比成日和他黏在一起要好很多的。 却不想,他刚准备离开,就听着有客人说瞧见宋少爷又去花楼了,这次同行的不是其他家的少爷,而是两位眼生的漂亮小哥儿。 不用袁武多想都知道那两位小哥儿是谁,这宋栗当真是大胆,亏他信任对方,竟敢带着那两个傻东西去那种地方! “武哥!”涂茸突然大着舌头大叫一声,袁武身上有他的气息,离得近了,便能察觉到了。 何况涂茸此时已经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但不知是不是发情的缘故,只是难受的厉害,便想不了那些了。 随着他这一声大喊,整个人便如冬日的猪一般难以控制,眼看着涂苒就要带不住他,幸好袁武及时赶过来捞住了他,才免得他摔屁股。 “武哥~” 涂茸倚靠在袁武怀里,双手抱住他脖颈,和他紧贴着胸膛,连腿都要费力往他身上挂,恨不能整个人都融进对方身体里。 声音娇媚的不像话,袁武直接将他脑袋按进胸口,不许他再胡乱发出动静。 涂苒微微叹息:“宋栗醒醒,我们要回家了。” “别、别回!去我那!我有房子给你们住,大宅子!还养着我的松鼠嘿嘿、嘿嘿嘿……”宋栗扒着涂苒不肯松手,甚至恨不得把他也拉到地上。 涂苒无奈,忙朝宋家小厮招手,小厮下意识看了一眼马车里,然后才跑过去。 “宋家主既然来了,便将人带回去,我们也要回了。”涂苒扬声说道,他早就察觉到了。 马车里的宋裘岐裹得严实下马车,他偏头轻咳着将宋栗接进怀里,而后看向袁武:“袁贤侄月色已晚,今日便在家中歇下吧,若是觉得不便,去宋家客栈也好。” 来回确实有些折腾,袁武原是不爱承别人好意的,只是涂茸眼下这种情况确实撑不到回家。 他便点头答应:“不好去家中打扰,劳烦带我们去客栈。” 宋裘岐朝不远处招招手,一辆马车便立刻过来,停到他们面前,他咳嗽几声微笑道:“这事是宋栗不对,我会好好管教他的,早些歇息。” 说罢便带着宋栗上了另一辆马车。 袁武几人也不再耽搁,去了宋家客栈里。 小二将热水倒进浴桶里便离开了,袁武把涂茸剥干净放进去,余气未消,手上动作却格外温和。 一进水涂茸便清醒许多,宋栗说是吃清酒,可花楼那种地方哪里会有真正的清酒,只不过是和其他酒比起来稍微和缓些罢了。 原是没事的,偏涂茸是刚开荤没多久的发情期兔子,一沾这些便受不住了。 “武哥,我知道错了。” “倒是难得没有问我是否生气,可见知晓自己这事做的如何过分。”袁武用力捏着他脸蛋,恨不得把上面的厚脸皮都捏下来。 涂茸趴在木桶沿,轻轻握住他手腕,时不时捏捏,傻笑着:“我不怕你教训,你快来教训我呀!来呀!” 袁武轻笑一声,撩起热水往他身上浇,粗糙的手顺着他的手臂轻轻划过,顷刻间便收了回来。 “先洗。” “好好好,先洗先洗!”涂茸立刻伸手搓搓手臂搓搓肚皮,然后利利索索就站起来了。 袁武噙着笑给他擦干,然后自己进去简单清洗一番,在厨房里做事,身上的味道总是很重,若是不洗洗,他自己都闻不下去。 涂茸见他洗好,立刻侧躺着拍拍身边的位置:“武哥快来!” 袁武快步走近,忍无可忍地捏住他脸颊:“再跟宋栗去那种地方,别怪我把你屁股揍肿!” “知道了……”涂茸扑进他怀里,像个小色鬼似的重新缠上去。 那些酒不干净,涂茸自然也不像平时那样好疏解,偶尔会有几声从喉咙溢出,好在都被袁武堵了回去。 一夜旖旎。 因着就在镇上,袁武倒是不急着早起,将脏了的被褥放到旁边,把涂茸收拾好,顺便叫上涂苒,三人这才下楼吃饭。 “那我们就回家哦。”涂茸眨巴着眼看他,“真的回了哦!” “嗯,路上注意安全。”袁武拍拍他脸蛋,“走吧,等我回家。” 袁武看着他依依不舍地样子,不由得多了几分其他心思,酒楼伙计的话倒是也有道理,成日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确实不是办法。 村里倒是没有新鲜事,唯一新鲜的便是袁文又在家里,且这回换成袁大壮来家里借银子了。 刚走到家门口就瞧见了门前站着的人,涂茸不禁又来了兴致,也不知这些人为何总是不肯放过他们,虽说烦了些,但他昨夜快活了,此时心情好着,愿意和他们掰扯几句。 袁大壮叫了好一会都不见有人来开门,以为屋里的人故意不开门,刚准备骂两句,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瞬间将脏话憋了回去,并扬起了笑脸。 “茸哥儿,你们不在家啊。”他脸色讪讪,一副“我有事求你”的样子。 涂茸点点头:“是呀,怕你家里有事赖在我们身上,可不是要出去避避的,不出去不知道,一出门才知晓袁文竟是到处败坏我名声,正想着要不要报官呢。” 报官自然是简单法子,只还是那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自然不能事事都依靠着官家。 这话也就吓唬吓唬村里这些无知人罢了,宋栗可是和他说过了,虽说如今县令秉公严明,却也没有功夫处理这些小事的。 袁大壮知道之前闹的狠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干脆直接开口了,他咽了咽唾沫,干笑道:“我来是想着袁武在镇上做事,家里应当富余些,阿文要赶考,需要银子……” “家里银子我不做主的,你等我夫君回来问他就是了,想来只要立字据画押,应是会借给你们的。”涂茸故作纯真的说着,偏偏每句都无法反驳。 “这不是急着用银子,到底都是一家人立字据干啥,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袁大壮有些不赞同,但又不好说啥,只能继续劝他,“咱们都拿你们当一家人,阿文之后若是考中秀才,你们也能跟着沾光啊!再不济,我做主分给你们一亩地!” 涂茸疑惑:“谁和你们是一家呀?我们早就分家断亲了呀!村长那里还有字据呢,这才多久就不记得了呀?想借钱可以,画押立字据,否则没门儿!” 若换做平时,袁大壮早就骂骂咧咧离开了,但今日是真的没办法了。 袁文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能考中,只是需要银子各方面打点,他们不懂这些,但是既然铁定能中,那多费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他们已经在村里借了一些,虽说袁文的名声差了些,但到底是读书人,村里还是有愿意借银子给他们的,还有几位兄弟家里也去过了,只是还差点。 “那就立字据画押,这银子我借!”袁大壮咬牙同意。 “那可要事先与你们说清楚,这银子是要在袁文种秀才之后立即还的,若是还不了,我们就报官。”涂苒难得开口。 按照宋栗的意思,袁文自然是能中秀才的,只是估计很快就会被革,那他们自然要在这期间收回银子。 说来,不借自然是最好的,只是他小心眼,还记得涂茸被他们逼的差点破了修行,自然也要看他们受折磨和苦难。 袁大壮一听他们愿意借,那自然是满口答应,当下两人连家门都没进,就直接去找李德禄立字据借条了。 李德禄闻言都有些震惊:“咱们乡下人户,借银子哪有打借条的?何况武小子到底是袁家亲生的,你们这么办事……” 涂茸扬起唇角,利利索索把袁武推出来:“我夫君说了,不管谁借钱都要打欠条立字据,若是没有证据,来日若是有不还钱的,那多亏呀?李叔你说是不是?” “……这倒也是。” 李德禄应声带着他们进屋,寻了笔墨纸就按照涂苒念的写字据。 【今因袁文考试,袁大壮向借袁武二十两,约于袁文中秀才后立即归还,若逾期不还甚至赖账,袁武有权报官处理,村长李德禄为证。】 “好,按手印吧。”李德禄放到袁大壮面前,提醒道,“若是见官,家里所有东西都保不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袁大壮不甚在意摆摆手:“我家阿文说了,今年定然中。” 他痛快按了手印,涂茸自然也痛快给他银子,将借据收好,便知等着来日看袁家如何求他们了。 第55章 袁大壮回到家,陈兰香袁文立刻迎上前,见他神色惆怅,还以为涂茸不愿意借,他当即便有些怒:“父亲都亲自去了,那茸哥儿也太不识抬举!” 袁大壮唉声叹气着把鼓囊囊地钱袋子递给他,声音格外低沉:“借了,打了欠条,等你考中秀才就还,否则就报官。” “父亲放心,这次绝对能中!”见能拿到银子袁文也高兴了,这才有闲心关心袁大壮,“父亲为何这般难过?银子儿子会还的,不叫父亲担忧。” “你不懂。”袁大壮摇摇头进了屋。 他虽然老了,但眼睛还没瞎,那涂茸分明就是将他和涂苒身上带的银子给他了,两个小哥儿出门都装着二十两不止,可见袁武是真赚了银子。 反观他家里这两个儿子,一个在家里游手好闲,一个始终没考中秀才,虽说今年能中,那也是之后的事,哪里能有银子握在手心里痛快? 袁文不解,也没想多问,反正等他考中秀才,自然有得是机会教训袁武,还能娶镇上小姐做妻子,可比那程月好多了! 袁全从屋里走出去,他贪婪地盯着袁文手里的银子,讨笑道:“大哥你手里的盘缠都有四十两了吧?” “怎么?你也想要?”袁文觑他一眼,倒是没冷嘲热讽,毕竟袁全的存在更能衬托他的好。 “我想成亲了。”袁全说。 袁文笑了起来:“村里的姑娘有什么好,等大哥考中秀才,给你介绍镇上姑娘,如何?” 袁全摇摇头:“我又不是秀才,人家也看不上我,大哥你和娘说说,让我成亲,这样家里还能有女人照顾,否则娘一病都没人官家了。” “这倒也是。”袁文这次回来也发现家里乱糟糟的,万一传出去,他还怎么在同窗面前抬起头? 家里的事,只要大哥愿意开口,那总能解决,毕竟娘最疼他。 袁全也有自己的考量,家里一次借了这么多银子,就算大哥真能考中秀才,也不可能一下就来几十两银子把窟窿补上,到时候银子还是要他去赚。 不如现在就成亲,分家,日后别想让他还自己没花过的钱。 涂茸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敲门了,宅院大自然有大宅院的不好,他们需要从里面走一段路才能来开门,虽然距离不长,但偶尔也会觉得麻烦。 何况,外面的人又不是袁武,涂茸就更懒得动弹了。 涂苒忍不住拿果子丢他,然后起身去开门,看到来人,他轻挑眉梢:“是你?” “是我,我来还东西的。”李余站在外面,院内的风景落在他眼底,好似将他烫伤,他仓皇撇过头再不敢多看。 “进来吧。”涂苒微微偏头示意他进来,背篓会弄脏他的衣裳,他并不想自己背。 李余立即紧张地用手在衣裳来回摩擦,连脚都在外面轻轻跺了几下,生怕外面带来的泥土灰尘会掉进漂亮院子里。 涂苒默然一瞬,伸手接过背篓,并自然询问:“你阿爹的病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大夫说只能吃药养着。”李余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他会询问家里的事,“那个袁夫郎不在家吗?还想谢谢他。” “在哦。”涂茸在屋里扬声回应。 李余消瘦的脸上瞬间扬起笑:“我带了些家里腌的小菜,感谢你们借给东西,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涂茸小跑出来,对他招招手:“进来说呀!” 李余本想拒绝,但他实在羡慕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便抬脚走了进去。 涂苒往背篓里一看,怪不得总觉得这东西沉的过分。 虽然已经过完年,但这时节依旧冷着,炭盆和火炕也照旧烧着,屋内暖洋洋的,李余一进去,就差点被热气腾的掉出眼泪来。 涂茸示意他坐到炭盆边,看着他削瘦受伤的脸颊不禁有些震惊:“你的脸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这是冻伤的,我家里没有这么暖和,年年都这样,不过还好,再坚持坚持就开春了。”李余温声说着。 “很辛苦吧。”涂茸轻声感慨着,他给李余倒了杯热茶,“喝口水缓缓吧,我家里的咸菜刚好吃完啦,谢谢你想着。” 李余有些慌乱:“应该是我谢谢您,愿意帮我。” 那天他去很多家借了,但都没借到。 可是涂茸借给他了,这份情谊是不同的。 涂茸没和他推辞,只笑着应下:“应该的,那些东西家里不常用,不用再客气了。” “我知道了。”李余说着抓了抓脸,冻伤的地方一热就会肿胀发痒,只是越挠越痒还伴随着疼,他忙捂住脸,“我就先走了……” “我这里有药膏,你拿去用吧。”涂茸说着从身后的暗格里拿出一小罐油膏,“抹一抹会好起来的。” 李余不想要的,但是没有小哥儿会不在意自己的脸,他也想成亲把自己嫁出去,就算不能得些聘金,至少能有人不嫌弃他,愿意和他一起照顾阿爹都是好的。 他想要的真的很简单,若是脸也毁了,他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红肿热痒的手接过药膏,两行清泪划过受伤的脸,他快速抹了把眼泪,接过药膏,情真意切地道谢。 待他离开,涂苒拿出那坛腌咸菜,轻轻嗅着味道,边说道:“你好像很关心他?” “我只是真的有点想吃腌菜了。”涂茸动着鼻尖嗅着,味道很不错。 行善事结善缘,对修行有利的事。 何况只是举手之劳,没道理看到却不管的。 涂茸却不知,旁人行善事结善缘那是弥补自身不足的气运,而对他这个气运加身之人来说,气运充盈丰满,是会吸引其他精怪到身边的。 傍晚,一辆县城来的马车驶入镇上。 袁武在和掌柜的告假一声后便出了酒楼,朝一家客栈走去,门口的人将他带到上去。 “老爷,人带来了。” “袁武老弟!我等不及要见你,就趁着月色过来了,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孙县令低声说着,“上面查得严,若非你提醒,我都想不到这一层,你是如何知晓的?” 袁武:“袁文最近有些古怪,借着在镇上做事的机会,便多打听了一番。” “我记得他是你大哥,原来传你断亲,竟是真的?那成亲也是真的?”孙县令是真惊讶了,他没想到袁武居然真愿意在耘鸣县扎根。 “是真的。”袁武说,“袁家总是上门找事,无非是觉得有袁文这个指望。” 孙县令便更惊讶了:“你先前可是不愿意管这些事的,我倒是真好奇这袁家究竟如何你了,竟让你这般生气。” 袁武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袁文色迷心窍,疯了。” 孙县令瞬间领会,他笑道:“那就辛苦你多盯着,再有这种事就派人来找我,若是不把你照顾好,上面怕是要怪罪我了。” 第42章 朋友 很快就到了袁文要去参考的日子,院试要去省城举行,因着离得远,袁文自然要早些出发,且为了能节省时间也银钱,他要走的是水路。 出发时还有好些人都去镇上码头相送,袁武粗略看了一眼那些人,听涂茸的意思,似乎都是曾经借钱给他的。 他倒是懒得管这些,反正他只需要在袁文考中秀才后把欠银拿回来就行,其余的,自然有别人收拾。 “袁师傅来了,后厨已经准备忙活起来了。”小二二喜笑说,边说边往他身后看,“您夫郎今日不来镇上啊?” 袁武挑眉看他:“怎么?” 二喜赶紧摆摆手:“这不是好奇吗?您不声不响地就娶了那么漂亮的小哥儿,怪不得之前谣言传那么厉害您都不放在心上。” “少在这贫。”袁武笑笑,他突然想到点什么,继续和二喜搭话,“镇上可有靠谱的牙人?” “我倒是认识几个,不过袁哥您要买啥?”二喜随口问着,又说道,“他们牙人做的生意虽差不多,但也是有不同的。” 若是买人自然要找人牙子,只是开春都是需要劳力的,鲜少会有卖人的。 若是需要宅院田地,那便是最简单的了。 袁武若有所思,他倒是没直接和二喜说需要买什么,只是请对方将所有牙人的住所都告诉他,若是他有需要再联系对方。 二喜在镇上做事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尽管如此,他还是能看出来,袁武是有本事的人,说不定都要买呢? 袁武还真没有他想的那么厉害,他只是想着先买个人伺候着家里,涂茸总是懒散着,吃喝都随意,却是最伤身体的,得买个人照顾他们才行。 他将这事放在心里,想着等空下来就去寻摸。 涂茸他们并非没有来镇上,只是一来便又去了宋栗家中,涂茸一看见宋栗就立刻跳到他身上并亮出拳头。 “你居然带我去那种地方呀!看我不用馒头大的拳头把你捶晕!” 第56章 这话刚说完,抱着他的宋栗就支撑不住了,涂苒来不及接,他们就直接跌到了地上。 “哎哎!” “来人快来人!” “怎么回事?” 下人们瞬间乱作一团,急着把他们两个给拉起来,涂苒在旁边乐得合不拢嘴,刚要扶着檐下柱子坐下,便撞到了人。 他忙后退:“原来是宋二公子,抱歉。” 宋柏绥皱眉看着院子里乱糟糟的人群,偏头咳嗽两声,微微扬声道:“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分开,莫叫底下人看笑话。” 倒是都没摔着,只是涂茸在扶起宋栗时骤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宋栗的身体似乎虚的不像样。 “你怎么了?”他悄悄询问,这才注意到宋栗脸上涂抹了脂粉,才显出些好气色来。 这般遮掩着,定然是身体有些不妥。 宋栗握住他的手摇头:“回头再说。” 涂茸便不再继续多问,单看宋栗的神色,他都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宋柏绥嗓音柔和,看向宋栗时格外温柔:“你好生招待你的客人,莫要再做孩子般的举动,我先回屋休息了。” 看着他离开,宋栗神色更是落寞,但还是强撑着笑意把涂茸他们给请进屋里了。 涂茸与涂苒对视一眼,隐隐能察觉到整个宋家蔓延出的死气,他们都有些紧张,若是真听到不好的消息又该如何。 “宋栗,你若是病了,还是要找大夫来瞧瞧的好,总撑着不行的……”涂茸轻声缓慢说着。 他看着宋栗脸上脂粉都遮不住的疲倦,突然就想起来宋长明先前说的话。 宋栗不知送什么喂养着宋家。 如果说宋栗身上还有能拿来喂养宋家人的东西,那必然就是那个了…… “你们都感觉到了吧?”宋栗仰头看他们,那张原本圆嘟嘟的脸沧桑憔悴,眼底更是带着一圈儿泪花。 宋家弥漫着死气,任凭他如何做,好像都救不回他们了。 “是宋叔叔还是长明大哥?” “两个,他们两个……”伴随着这番话落下的是宋栗的眼泪,他压抑着哭声哽咽着,“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转好了,我以为他们会好的,我以为不会再继续变坏了!” 涂茸看着他悲怆地神色,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或者宋栗其实根本不需要安慰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 他知道人各有命,命有天定,他们这些能活很多很多年的人,注定要承受这些,注定要看着所珍视在意之人,一个个离开。 这些是涂茸这个气运之子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我用我的精血喂养着他们,我不求他们和我们一样有几百年光阴可度,我只希望他们能活到老,可仅仅是这样的心愿,都没法实现。”宋栗说着竟是笑了起来。 他很难过,那种难过像是暴风穿过了胸膛,心里空荡荡的。 “宋栗,他开心吗?”涂茸轻声问。 “什么意思?”宋栗不解。 涂茸微微扬唇:“你报恩成功了吗?你来,他高兴吗?你的存在在他看来是有意义的吗?” 宋栗愣住,若说报恩是否成功,他想是没有的,因为宋裘岐救了他的命,还许他养着松鼠,这样的恩情必然是要用性命来报的。 只是宋裘岐的情况,他就算想把命换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换。 至于开心与否,他想对方大概是有些开心的吧? 这些年他把宋家照顾的很好,也没有让宋长明和宋柏绥在他前面离世,他做了这么多,宋裘岐应该是开心的吧? “你该问问他。”涂苒也跟着接话,“这样你就知道,你自杀式的报恩,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这样吗?”宋栗魂不守舍,这些是他从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他只是觉得他应该这样做,用自己的方法去做。 涂茸点头:“这般看来你还要忙,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了,但是宋栗,我们是朋友对吗?” 宋栗毫不犹疑承认:“当然,虽说是因为你的气运才接近,但就算没有,我们也是朋友。” “那便好,真有那种时候,就来找我们吧。”涂茸上前轻轻拥住他,一缕气息缓缓进入宋栗的掌心,但他希望对方用不到。 温暖的气息烧灼着掌心,宋栗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竟是打消了彷徨,他甚至坏心眼的想,就算宋家真的没了,至少还有他们能依靠。 不是吗? 两人走出宋家,涂茸的神色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洒脱,因为他也意识到,宋栗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 “涂茸,不要忘记你只是来报恩的。”涂苒淡声提醒他,“灵芝不能白吃,守护玉灵山你也要出力,这是我们答应好的。” “你次次都要这样提醒我,不恰恰证明你知晓我心中所想吗?”涂茸面色发白,给别人渡气,可是要的自己的气。 涂苒倒是没有责怪他,只是笑了笑,便是知晓他这烂脾气,才会跟着来玉灵村,那些妇人还真不是涂茸的对手。 他扣住涂茸的手腕给他渡了些精气,对方的脸才稍微好些。 他们徒步朝飘香楼走去,涂茸这会思绪万千,心里难受的厉害,便迫不及待要见到袁武,心里才能缓和。 待他们走后,宋栗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他隐隐能明白涂茸他们的用意。 脑海中有两道声音,一道催促着他去询问宋裘岐,问问他究竟高不高兴,另一道声音却在制止他,如果宋裘岐不高兴,他又该如何做? 他连现在该如何选择都不知道,他好像总是这样,除了扛起宋家,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三少爷,老爷想见您。”官家声音很低,生怕惊扰宋栗,却也很急,因为宋裘岐情况实在不好,每一次召见都可能是最后一面。 宋栗和他想的一样,立刻站起来步伐匆匆朝宋裘岐的院子走去。 前几日还能下地行走的男人,如今当真是形如枯槁,颓败地躺在床榻上,脸色暗沉,呼吸微弱,仿佛随便来阵风,都能带走他。 “父亲,您找我。”宋栗坐上床榻,这个位置有些特殊,但他坐的坦然端庄,没有半分要挪开屁股的意思。 “他们走了?”宋裘岐声音很轻,视线落在窗外,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宋栗微微点头,将被角掖好,这番动作引得宋裘岐看向他,他便扬起笑,圆润的脸蛋甚是好看。 宋裘岐费力抬起手,周身的力气却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般困难的动作,宋栗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他轻笑:“做什么费这劲?我来也是一样的。” “阿栗,你开心吗?”宋裘岐询问,那双已经失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即便没有听到回答,他却已然知晓回答。 “父亲明知故问。”宋栗扣住他手腕,在他掌心轻轻一吻,“自然是开心的,我自幼便渴望父亲疼惜,如今早已欢喜坏了。” “我都要死了,却听不到你一句真话吗?”宋裘岐无声轻笑,“说了这些年谎话,你便真成骗子了吗?” 宋栗不怒反笑,他也放轻声音,满目眷恋地看着他:“我不懂父亲在说什么,面对父亲,我从没有说过假话。” 两人就像是在打太极,谁也不跟轻易松口,分明各自眼底带着浓烈热切和深情,却总要在这些事上咬对方一口,宁将那些腥红咽下去,都不肯松嘴。 只是做了这么多年戏,宋裘岐当真是累了,不愿再和宋栗互相猜忌。 他淡声道:“你或许不知,我此生唯有一位妻子,她早早仙逝,只留下两个儿子,我将其葬在她家乡,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孩童,他念父成疾,便错认我成了他父亲,宋栗我从来没有外面的孩子。” 宋栗眉眼骤然变红,眼睛也瞪了起来,他怒凶凶道:“你真是病糊涂了!” “我见他可怜,把他带回宋家,只是却发现自己带了个冤孽回来。但是都无妨,我所珍视的便只有眼前人,可你过的不痛快,我又如何能安心?”宋裘岐说。 “那正好,我偏要你不安心,不能撒手就走。”宋栗像是负气的孩子,说出口的话任性,语气却格外轻柔。 宋裘岐笑笑,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 宋栗却是再不能继续忍,他看向宋裘岐:“那你呢?可开心吗?我来你身边、在你身边,你可开心吗?” “从前是开心的,如今不确定了。”宋裘岐即便将死,也不愿说好听的话哄他。 果然。 听他这样说,宋栗瞬间愣住,在问之前他有想过,若是宋裘岐不高兴,那他该如何哄着对方高兴,或许可以说些甜言蜜语,或许可以撒娇搪塞,可真到这时,他却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他甚至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宋裘岐失望的眼睛。 “遇到问题便总要躲避,宋栗,你日后该怎么办?”宋裘岐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捏着他下巴叫他抬起头来。 第57章 可他做不到,他们都做不到。 宋栗忙握住他手掌,轻轻拍着他胸膛,担忧道:“你别急别急,你想我如何?那你想我如何做呢?” “别再说谎了。”宋裘岐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他教给宋栗护身本领;因他身份不便,便找先生上门教书;每日亲手为他穿衣,护他周全。 他是这般珍视疼爱宋栗,如何能看着他作践自己? 他教宋栗读书算账时,从未想过让他扛起宋家,只是希望来日他就算离开去其他地方,也能有保命的本事,却不想从那时便走错第一步了。 “那我该说什么呢?”宋栗将漫出的泪水擦干,那双眸子饱含爱意和刺痛,“我不愿你丢下我,你分明知晓我的心意,却早就做好离我而去的准备,我只能拼命抓住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 “还不明白吗?这些年我如何疼爱你,不是真让你为我养老送终的,我只想你能开心,可你不高兴,我便也高兴不起来了。”宋裘岐总是疼他的,只要宋栗稍稍难过,他便如万箭穿心。 “我虽不知你为何变成他的模样,可我将你带回来,并非是要你承担这些责任。我是心疼那孩子,亦是心疼你,你且做自己吧,只当是为了我能高兴些?” “你留在这里是要报答当年恩情的话,就做你自己,也不枉我将你养大,不枉我和你度过这十数年光景。” 宋裘岐声声为他着想,字字都是为他考量,这般爱惜,饶是宋栗再要闹性子,都说不出冷漠的话来。 “父亲,我很爱您。”宋栗跪在他床榻前,在他削瘦地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是他最诚挚最浓烈地情愫。 宋裘岐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便召来老管家,将宋家所有的资产都清算清楚,一并全都交给宋栗。 来日就算宋栗要走,将家产悉数变卖,也能保他余生衣食无忧了。 天气眨眼就热起来,各家都将身上的厚衣裳脱下,村里走动的人便也愈发多了起来。 暮春时节,山里总是有各种野菜野果,涂茸的心思便从袁武身上收回来一些,毕竟村里的婶子婆子们已经开始背着背篓往山里去了,他们若是去晚了,连土坯都要剩不下了! 有着之前程月教他的经验,自然知晓什么能用什么不能用,哪里有更好的东西。 两人在山里穿梭,没一会的功夫就把背篓放的满满当当的。 涂茸乐得哈哈大笑:“苒苒!好多好多野菜啊!哈哈哈……我们要吃胖啦!” 涂苒扬唇轻笑,抬手将摘来的小果子擦干净,照着他大笑的嘴巴就扔了过去,涂茸竟是接的很好,然后就嚼嚼嚼了。 “好酸!”涂茸呲呲牙,却没舍得把果子吐出来,闭眼梗脖,咽了下去。 他们在山里玩的动痛快,期间还遇到了村里其他婶子们,大家没说话,心照不宣地避开埋头挖自己的。 玩累了便要往山下走,刚巧在另一条下山路遇到了李余,已经暖和起来,对方穿得单薄,便没人会用异样眼神看他了。 李余瞧见他们也很开心,有些羞涩地小幅度摆摆手:“茸哥儿苒哥儿。” 涂苒点头,涂茸也摆摆手:“可巧,你背篓装满了吗?我们挖了很多,可要分你一些?” 若是自家买来的菜,涂茸是不愿意分的,毕竟是武哥辛苦赚来的银子,可若是山里长的,那分些自然是没什么的。 “不用不用!野菜见风长,之后也还能挖,不差这些的,你们留着吃吧。”李余温声拒绝,“要一起下山吗?” “好呀。”涂茸点点头。 一路走着倒是又遇见几位婶子,有之前的事打样,她们自然是不敢再对涂茸两人说三道四的,火力不免就落到了李余身上。 “余哥儿,不是婶子说你,你也该好好打扮着,这都十七了,连个相看的都没有,再嫁不出去,你就要成老哥儿了!” 李余沉默不语,他是知晓这些婶子们脾性的,若是此时回嘴,后面还会有更难听的话等着。 见他不言语,那妇人便说的更带劲了,她笑道:“陈三儿不是还没说亲,我看你们俩正好,他有手有脚的也配你,婶子我就做主给你说说,就当做好事了!” “我哥儿爹还健在呢。”李余底气不足地回了一句。 却不想竟是戳到那婶子肺管子了,当即就恼了。 “看你可怜想帮你,不识抬举!” 涂茸眼睛一瞪就要回嘴,不曾想向来不爱管闲事的涂苒先开口了。 “用得着你做主?家里茅厕被你舔干净了?天天张着嘴对外面喷粪!” 涂茸眨巴眨巴眼,乖乖,这小嘴儿跟淬了毒似的,讲话真动听。 第43章 清明 涂苒在村里最大的乐趣除了吃睡,那就是和这些好管闲事的婶子们吵架,每每吵赢,都会如高傲地公鸡般昂首挺胸,且越战越勇。 他将这妇人堵得说不出话,只敢低声咒骂两句,便挎着篮子飞速离开了。 李余有些不好意思,他分外歉疚道:“她们说几句没关系的,倒是连累你们,真是对不住。” “怎会没关系呢?不管你想做什么,那都是你自己的事,而且那个陈三儿真的很讨厌,不爱听的话就不要别人说,才是对的。”涂茸可不赞同他的想法。 毕竟他和涂苒可是村里妇人们不敢惹的存在,他们可不知晓害羞丢脸,你若是说阴阳怪气的话叫我不痛快,那我得让你更难受才行! 涂茸十分满意他们的作为,痛快! 李余微微摇头,笑的格外腼腆:“我家里只有哥儿爹,没有其他亲戚,不能随便惹事,我们惹不起。” 这话倒是不假。 玉灵村不小,若是换做那种不爱出门的小哥儿,一年到头怕是连人都认不全,村里多数都沾亲带故,但凡有点事,那是能叫上人的。 但李余家不同,他家是真没人,只能谨小慎微地在村里苟活着,不惹事,否则他们闹不过别人的。 至于涂茸他们为何这样大胆,一来他们是精怪,不怕这些,二来袁武那些猎具可不是闹着玩的,连陈兰香都敢劈,更别提旁人了! 涂茸点点头:“这倒也是。” 涂苒嗤之以鼻:“是什么是?正因你这般想,别人欺负你才毫无顾忌,你就该随时带着镰刀木棍,谁要是敢胡说八道,直接亮出来给他们一棍!再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李余眨眨眼,似乎是没想到还能这样,只是真把人打了,他哪里赔得起,何况还有哥儿爹要照顾呢。 但涂苒的话却是叫他稍稍有些改变,今日婶子们提到了陈三儿,那他是得警惕起来,万一那陈三听了村里人的撺掇,真来纠缠他,那得防着点。 涂茸在一旁轻轻鼓着掌,兔苒苒就是厉害!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我会勇敢一些的,谢谢你们!”李余万分感激地看着他们,在这之前他连和别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认识他们之后就都变了。 “不用谢,以后可以来找我们玩。”涂茸忙接话,“不过最近不行,我们要采摘山货去镇上卖钱。” 李余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的,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家,涂茸立刻把他们采摘的野菜菌子果子都放到檐下铺平晾晒,院子里放着的架子早就被占满了。 这些拿到镇上去卖,应当是能卖好些铜板的。 “别都晾上,收起来一些,我们还能偶尔吃点,不然回头又要买,都是银子,你家袁武赚钱又不容易。”涂苒将一只竹篮扔向他,示意他放起来一些。 “好呀。”涂茸看都没看,就把竹篮捞进手里了,随后就挑拣着一些品相不好的放进竹篮里,这些都能自己留着吃。 他简单收了收,装了满满一竹篮,把菜放进厨房里,就准备回屋歇下了,只是还未踏进屋里,就觉得天气好似开始暗下来。 他赶紧叫了涂苒,两人合力把架子抬到屋里,把屋檐下的也收起来,这才稍稍放心些。 没多久天空就开始掉小雨点了。 两人便干脆搬了桌椅放到檐下,边吃点心边闲聊着。 “春日果然多雨,家家户户都等着这雨呢,可惜我们没有田地哦,不然也能去种地的。”涂茸万分可惜地说着,他也很想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当初武哥从袁家出来,竟是半块地都没有分给他,庄稼汉难能不靠地吃饭,袁家人实在是可恶! 等袁文被抓起来,看他们那些地怎么办! 涂苒:“你会种地?” 涂茸摇头,羞羞怯怯道:“不会呀,但我夫君会的呀,我可以学的,你想吃什么菜呢?我们可以种好多好多哈哈哈!” “还没睡觉就开始做梦了,你知道一块地多少银子吗?”涂苒只侧目看他。 “我之前有悄悄问堂姑,下等田便宜,但不好种东西,买来也是浪费银子,上等田是最贵的,要二十两银子呢!”涂茸夸张地竖起两根手指,“我们要是想买一块上等田,有得愁了。” 第58章 涂苒摇头:“倒也不用多愁,你且等着瞧,总会有人低价把上等田卖给咱们的,到时候多出来的银子能请人帮咱们种田。” 涂茸瞬间瞪大眼睛,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样呢?! “苒苒,你真的好聪明呀!”他情真意切地夸着,怎么能每句话都说到点上呢! “因为有你在身边,我的智慧就更加明显了。”涂苒闭上眼听雨声,声音伴随着雨声一起响起,带着些慵懒。 乍一听像是夸奖的话。 再乍时,涂茸就将一枚果子丢到他怀里了。 小雨淅淅沥沥,明明不大,但绵绵软软地就把地面给下湿了,幸好院内排水做的不错,不会在院子里聚成河。 涂茸慵懒地倚着椅背,嘟囔道:“希望晚些时候就能停,否则我夫君就要挨雨淋了。” 那可不行。 涂苒像是听到笑话般冷笑:“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夫君是成年男子,应该还没有傻到不知道躲雨。” 涂茸:“……” 嘴巴淬了毒你! 另一边。 飘香楼今日生意并不如平时,一来天气使然,二来则是临近特殊日子,客人们都没有心思在外潇洒,倒是白事铺子里人满为患。 也是看着下了雨,袁武才恍然想起马上就到清明了,是得准备些东西备用。 眼看生意不好,连大厨都出来放风了,掌柜的便抓了把瓜子走上前和他搭话。 “瞧什么这么入神?”掌柜的将瓜子递给他,“左右没客人,坐下说说话也是好的。” 袁武没拒绝,只是却不如往日精神。 掌柜的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今日生意是差些,但不是你的缘故,莫要着急。” “我明白。”袁武笑笑,眼下到底没心情和他们多说,便以此搪塞过去了。 午后雨便停了,天气始终没好起来,但生意倒是好些了,袁武就重新回到后厨颠勺。 傍晚时分,掌柜的就让他们提前走了,袁武特意和掌柜的告一上午的假,这才离开。 时间充裕,袁武先去住户巷子里转了一遭,再出来时身旁还跟着大斌哥,两人一起进了白事铺子,逗留许久,买了好些东西才出来。 刘斌神色低落:“明日我去寻你,镇上不方便,还是在你们那后山烧些吧。” 袁武点头:“好,我和酒楼告假了,你上午去就成,晌午在家吃过饭再一同回镇上。” “好。” 袁武还未扣响院门,屋内的涂茸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正在逐步靠近。 他立刻丢下手里的点心,拎着衣摆小心朝大门走去,打开门就见袁武的手置于门前,像是要敲门,而他脚边还放着好些东西。 涂茸赶紧倾身去拿,看清手里的东西后有些惊讶:“袁家死人啦?!” 原本情绪有些低落的袁武,听到这话竟是没忍住偏头笑了起来,他抬脚踢踢殷勤小家伙的脚尖:“进去再说。” “哦好好。” “明日是清明,我已经和旧友约好明日上午到后山祭拜,明日下午再去酒楼。”袁武见他还有些疑虑,便继续解释,“是想祭拜先前在战场牺牲的英雄们,不是袁家。” 涂茸瞬间收敛逗趣心思,严肃点头:“原来是这样,那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袁武闻言看向他,小哥儿虽然神情格外认真,但他怎会不了解这话更真实的意图,分明就是想跟他去。 他便也点头:“可以吗?你若是愿意跟着去,我大概会很开心。” “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涂茸沉重点头,看向袁武的眼神还带着宠溺,仿佛在说,你快看我多喜欢你! “多谢夫郎。”袁武笑着感谢。 涂苒对他们两人这种腻歪行为见怪不怪,一手捧着话本,一手吃着点心,半点没有被腻歪到。 左右那是他们夫夫间的事,他自然是不用去的,只是偶尔也确实会觉得无聊些,总想着要出去走走。 就趁着明日他们去后山时,再出去闲逛吧! 原是不用早起的,只是清明这日向来有雨,早去早回的好。袁武便将饭菜做好,待他们醒了就直接吃饭了,吃完并没有立即去后山,而是等着刘斌到家中来找他。 因着瘸了腿不便走路,刘斌和夫郎特意坐了牛车来,亦是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袁武家里。 “有车来哦。”涂茸耳朵微动,立刻跑去开门,他看着眼前从马车下来的两人,笑声询问,“你们就是我夫君的旧友吗?” 杨青和刘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宅院和小哥儿,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袁武居然住在这种大院子里,更没想到他居然娶了这么漂亮的夫郎。 刘斌有些迟疑:“我们来找袁武老弟,这里可是?” “是的,快进来吧!”涂茸笑着招招手,“我夫君就在里面拿东西,即刻就好了。” “大斌哥。”袁武从屋里出来。 刘斌见真是他,忙笑道:“方才还以为走错了,之前都只是听你说娶了夫郎,没想到是这么好的小哥儿。” 涂茸立刻笑了起来,还得意地碰碰袁武,那神情别提多傲娇了。 袁武便将他揽在身侧,微笑道:“他年纪小,平时只让他自己玩,那咱们去吧,早去早回,免得下雨。” “好。” 四人将东西收拾好,便赶往后山去了,而在他们走后,涂苒也出了门。 这日天色阴沉,村里人倒是也安静,各自拿着买来的纸钱元宝便去往该去的地方。 袁武他们自然是不能去前线的,便在后山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将纸钱都拿出来焚烧祭拜。 袁武和刘斌蹲在地上烧纸,两人一言不发,只是神情肃穆庄重,眼底透着怀念,像是在通过燃纸跃起的火焰,看向过去。 涂茸是妖怪,不懂什么战争纷乱,对他们妖怪来说,谁的天下都是一样的,对他们没有半分影响。 但对大渊的百姓、对武哥和刘斌来说,是最最不同的。 所在的家园被毁,就宛如他们栖身成长的玉灵山被毁是一样的吧? 袁武放纸前都会停顿一瞬,好似在轻唤他们的名字,每一个,他都记在心里。 “好了。”刘斌拍拍他肩膀,轻声宽慰着,“他们会知晓咱们心意的。” 袁武点头:“我明白。” 见他肯开口说话了,涂茸便立刻凑到他身边,将方才乱摸时被荆棘划伤的手给他看,可怜巴巴道:“武哥,我受伤了,我很有可能要流很多很多血……” 袁武看着那细小伤口拧起眉,赶紧从胸口处拿出一方帕子,帮他轻轻擦拭着,虽然并不严重,但自涂茸嫁给他后,他就再没叫对方伤过痛过,自然是要心疼的。 嗯,夜间床榻上自然不算。 “春日山中最是繁杂,不要乱碰杂草,万一再碰到毒物怎么办?”袁武轻轻吹着他的指腹,“疼的厉害?” “你吹的我好痒痒哈……” 刘斌笑着拍拍杨青,两人便互相搀扶着慢悠悠朝山下走去,身后的袁武和涂茸还在因为那点点伤口而计较着。 袁武将火灭掉,怕春日里风大再将火苗吹着,便挖了些湿土将灰烬死死盖住,这才和涂茸下山。 若是平时,后山挖野菜土根的人定然很多,只是今日实在特殊,往来遇着也只是点点头,再不说其他的话。 他们前脚刚回到家,后脚就下起雨了。 “苒苒,我——”涂茸皱眉看着空荡荡地屋里,一枚纸张突然飘到他面前,上面写着他外出的话,“都不提前说一声哦……” 袁武挑眉:“他出门了?这倒是稀罕。” 涂茸鼓着脸点点头:“随他去,他可比我厉害多了!” 涂苒修炼之心比他强,而且悟性极高,何况他聪明,不会在人间出事的。 再者,涂苒应当不是真要去闲逛。 因为他发现涂苒之前写的那些东西也不见了。 涂苒从一家书斋退出来,他仔细盯着手里的纸张,他写的哪里有问题?这些书斋竟是都不收! 妖怪就偏要迷惑书生吗? 就不能治病救人行好事吗? 若是被山里的狐狸知晓,怕是要跑下山咬人! “不懂欣赏!”他轻哼一声。 “我倒是觉得写的不错。” 一道轻缓的声音骤然从耳畔响起,这话说完还捂唇咳嗽了几声。 这般行为,涂苒就是不回头都知道是谁,他淡声道:“宋二公子身体可好些?竟还能出来闲逛。” 宋柏绥唇边噙着笑,声音很轻:“父兄这几日好似好了些,我便也出来逛逛,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你,就你自己?” “今日清明,你们宋家不祭拜亡灵吗?”涂苒有些狐疑。 “死人哪有亡魂,与其祭拜,不如祝愿她早已迈入轮回,有全新的人生。” 涂苒眨眼看他,宋家似乎都是这般洒脱性子,不在意生,不在意死,倒是比那些惹是生非的妇人们都少了几分乐趣。 第59章 他抬头看他,毫不羞怯询问:“方才听你夸我写的好,那你可有法子让我卖掉?” “随我来吧。” 宋柏绥带着他朝另一条街的书斋走去,只是那书斋格外隐匿,若是不仔细,怕是连这里有间书斋都看不出来。 他上前敲门,店家便立刻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发现是宋柏绥,眼睛都瞪大了。 “公子可是要找些书来看?” “不麻烦,我朋友写了些话本,想让你看看书斋收不收。”宋柏绥轻声说着,看向那店家的眼神格外温和。 店家与他对视,诚惶诚恐地接过了涂苒手里的纸翻看起来。 文笔流畅归流畅,只是着实不符合读书人爱看的内容,书生们多爱风流雅颂,话本里也多是以男子视角去描述风流雅事,或是娇妻美妾。 可他手里这本,却与这些不沾边,不仅不沾边,还是以女子与小哥儿的视角来描写,若是拓印成册,九成九卖不出去的。 这书若是让他自己来看,自然是不收,可公子都带人找来了,想必也是被其他书斋给拒绝过了,不收也不行了。 “收的收的。”店家说,“您完成了吗?共多少字数呢?需要按照您的字数算钱的。” 涂苒随意翻了翻便得出了具体字数,虽没有很多,但好歹也是倾注了心血的,再者是他头回写,能完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他来说,完成要比完美重要。 “那我便按照字数直接给您结算如何?”店家说完这话还悄悄看了一眼宋柏绥,也是在问他的意思。 若是其他人拿来的话本,自然是要按照购买力度来结算,只是这书就算拓印也没人,到时就随便拓印两本留用就是了。 费力不讨好的事,给他结算点银子都是好的。 涂苒顿时一喜:“可以的,能结算多少?有三两吗?” 店家一愣,赶紧接话:“有有,按照字数,能给您三两。” 倒是还真敢要……只是东家不开口,他也不敢说什么,要就给吧。 “多谢店家。”涂苒欢喜接过银子,“那我下次有新话本,还给你送来!” “……好好。” 宋柏绥垂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而便带着他离开了。 涂苒小心将银子放进荷包里,这可是他头回亲自赚银子,回去要是告诉涂茸,肯定要惊掉他下巴。 这店家果然是有眼光的! 他抬眸看宋柏绥:“多谢宋二公子介绍的好地方,走吧,我请你吃酒。” “你很喜欢写话本?” “赚银子的事,谁不喜欢呢?” 第44章 赚钱 涂苒带着他进了一家小酒馆,既然是要吃酒,那就得来这种地方,若是在酒楼吃饭,可不叫吃酒。 宋柏绥从未来过这种小酒馆,或者说他鲜少去宋家产业外的地方,来这种小酒馆倒是也稀罕。 小酒馆没有雅间厢房,就只有散座,他们便挑了一处安静角落,也是因着今日清明,来的人并不多。 “二位客官来点什么酒?”伙计笑着询问。 “要烈酒。”涂苒说。 伙计痛快应了一声便立刻去拿了。 宋柏绥略有些迟疑,他点点桌面,询问:“我可是病人,你竟要请我烈酒吃?莫不是并不想请我吃酒?” 涂苒轻啧一声:“你的病又不是吃酒吃的,烈酒自然也是能吃得的,都能上街闲逛了,还怕吃点酒就死吗?” 宋柏绥:“……”好强悍的逻辑,他竟有些无法反驳。 伙计很快就将酒水端来,甚至还要帮他们斟酒,却被涂苒拒绝了,这样的事,他还是更习惯自己来做。 他帮宋柏绥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端着酒杯强势和他碰杯,而后一饮而尽。 他不由得闭上眼,连五官都恨不得皱在一起,这烈酒当真不如之前喝过的甜酒好喝。 宋柏绥偏头笑了两声,赶紧给他倒杯茶水:“快些喝了清清口,吃酒便是要尝滋味的,你喝这样急可不好。” “是难喝了些,但烈酒不就是要刺到喉咙才被称为烈酒吗?自然要这般喝。”涂苒皱着眉灌着茶。 “你倒是痛快,那我便舍命陪君子吧。”宋柏绥轻笑一声,虽说眼前的酒杯令人发怵,却也不好在少爷面前丢面儿。 他便一饮而尽。 烈酒烧喉,热意从喉咙烧进五脏六腑,竟是让他久违察觉到了暖意和痛快。 他想,若是他还能多活几年,怕是会喜欢这种吃酒的感觉。 宋柏绥边吃边看他,若非穿着姑娘小哥儿才穿裳裙,就这般姿态和气度,他怕是要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了。 涂苒说请吃酒,那就是吃酒,吃完就要走。 宋柏绥却是狐疑:“不去家中坐坐吗?” “我去没用,得涂茸才行。”涂苒洒脱摆手,他又不是什么大气运加身之人,当初的灵芝还是涂茸找到分了他一大半呢。 宋柏绥一愣,转而笑了起来:“我并非是因此要请你去,到底相识,去做客都不成吗?” 涂苒摇头,拒绝的很是痛快:“不去,我与你还没有交好到能被你请去做客,走了。” 宋柏绥彻底愣住,他竟从未见过这般小哥儿,莫不是他如今病容残损,再不似之前丰神俊朗了? 他不由得失笑,将死之人竟还有心思想这些事,实在可笑。 怎好耽搁小少爷青葱岁月? 涂苒并未察觉到他的热情和意图,他现在满心都是要回去和涂茸显摆,叫他知晓自己也是能赚银子的,那袁武还能稍稍松快些。 有了自己赚的银子傍身,涂苒便当即叫了辆牛车返回玉灵村了。 “兔苒苒!” “哎兔茸茸!” 涂茸哼哼着打量着他,还凑到他身前轻轻嗅着:“好呀你,居然还敢在外面吃酒哦!说!你到底去做什么了?你那些话本呢?卖掉了吗?” “知道还问。”涂苒翘起唇角,将钱袋子丢到他手里,“你自己瞧瞧!三两银子!” “哇!兔苒苒你好厉害啊!你那些话本,居然卖了这么多银子吗?”涂茸捧着钱袋子,就和捧着最最喜欢,最最新鲜的青菜似的。 涂苒皱眉沉思着:“我感觉和宋柏绥有关,那店家许是认识他,所以给的多,下次若是我自己去,怕是就不能卖这么多了。” 涂茸茫然:“他都随意出门了,那岂不是……” “对,应该是你那些气息起了作用。”涂苒皱眉,也由此能知晓,宋裘岐和宋长明怕是就在这段时间了。 涂茸分给宋栗的是他自身的气,带着气运和生机,本就是让宋栗在紧要关头用的,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用了。 可见,宋家人真的要撑不住了。 两人沉默下来,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若他们没有生出灵智,只是普通动物,怕是也逃不过当做猎物被猎杀的下场。 他们劝不住宋栗,也无法劝说他,那样就太残忍了。 “你夫君去镇上了?我回来没碰上。”涂苒问。 “不是,他和旧友在厨房里,那位旧友腿脚不便,所以他的夫郎也在里面。”涂茸解释着,“你回来的可巧,再等等就能直接吃饭了。” “那我先去睡会,稍后你再叫我。”涂苒觉得身体有些烫,那酒劲儿竟这会才上来,头也开始昏了。 涂茸将钱袋子递给他并点头:“好,你的钱袋子别丢下呀!” 涂苒轻笑:“送你了。” 涂茸可不是会多想的性子,当即就把钱收了起来,等之后去镇上赶集还能拿来花呢! 这厢聊完,他就跑到厨房门口等着了,刘斌的夫郎杨青是干活的好手,虽说是打下手,但已然是他掌勺了。 涂茸紧紧盯着他,若是他能学些手艺,以后都能做给武哥和苒苒吃了! “做贼呢?”袁武瞧见他探头探脑地,快步走上前逗他,“涂苒回来了?” 涂茸立刻点头,凑到他耳畔小声道:“他可厉害了,赚了好几两银子给我,他还吃酒了,赚钱很辛苦。” “刚好有熬汤,一会你给他端一碗过去,是用你之前晒干的菌子熬的,你也多喝一碗。”袁武摸摸他脸蛋,“去外面等着,别进来。” “可是他就在里面哦。”他抬起下巴点点里面的杨青,“他那么厉害,我想跟着学,这都不可以吗?” 他也很想为家里做些什么,最近挖野菜晾晒菌子,他觉得自己很厉害,做饭这种小事,多练个一年半载,肯定能成。 袁武微笑:“没门,再问滚蛋。” 涂茸立刻退出三步,离他远些,才双手环胸眯着眼睛看他:“你凶我哦?你在凶我哦,你犯错了,我不要理你了。” 说完就傲娇地抬着下巴,偏过头,却一直用侧眼光看他,等着他来哄自己。 这么点小心思,被袁武看得透透的。 他倒是可以晾着涂茸,只是他舍不得对方不高兴,自然要哄着他。 第60章 “厨房还有客人,我稍后再哄你,好不好?”袁武低声询问,语气格外温和。 涂茸是最好哄不过的,也最大度,听他这么说便当即点头,临走时还不忘轻哼一声,以告诉他自己还有余火未消。 袁武被他逗笑,转身去回厨房,他接过杨青手里的锅铲,还是他来做饭比较快,一会还得去哄夫郎呢。 杨青不由得笑起来:“武弟还真是疼夫郎,弟夫郎脾性可爱,值得被疼惜。” “他年纪小。”袁武没多解释。 饭菜很快做好,袁武将饭菜全都端上桌,因着人多,圆桌这次都被放满了。 涂茸赶紧盛出碗汤晾着,待差不多时,就赶紧端着碗去找涂苒了。 杨青诧异:“那位小哥儿已经回来了?” “嗯,身体有些不适。”袁武说,“不用管他们,兄嫂先吃,稍后咱们一同去镇上。” 杨青觉得这家实在古怪,他就没见过夫郎妻子歇着,夫君却在厨房忙活的,而且还要养着夫郎的兄弟…… 怕是也就袁武觉得没问题。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杨青只是好奇却不会多嘴。 吃过饭,略休息片刻,袁武便去刘全家租用牛车,几人一同去了镇上。 天气越来越暖和,偶尔会有几场春雨,便将仅剩的凉意也给带走了。 四月上旬某日,镇上街道突然热闹起来,袁武估摸着时间,想着应当是县城传来消息了。 玉灵村内。 “考中了!考中了!” “谁考中了?谁啊?” “院试考试出成绩了,袁文考中了秀才!” 这话宛如一道惊天雷声,直将所有人都劈愣了,片刻后欢喜的欢喜,嫉妒的嫉妒,村里人神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朝袁家方向走去。 这样的喜事,他们自然得去庆祝,说几句体面话,也好叫袁家能记住他们的好。 更有人精还特意回家里拿了些鸡蛋,讨好意味十足。 袁家刚从田里回来,就见好些人围在他们家门口,陈兰香还以为这些人是来要债的,但看他们各个脸上都带着笑,又有些拿不住。 报信的差役冲破人群,扬声道:“袁家的,袁文考中了秀才,我特意来报信。” “考中了?”陈兰香愣住,她儿院试都考好几次了,没想到这次居然真的考中了! “是啊,大壮家的,你们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这可是好事,这可是你教的好儿子!” “谁说不是呢?那袁文平时就在家里看书,肯定要考中的,那孩子打小就好,我看那程家怕是要悔的肠子都青了!” 一水儿的恭维讨好话从这群人嘴里说出来,瞬间就把陈兰香捧的飘飘然了。 她赶紧把人全都迎到家里去,假意推辞下把那些礼物都收了,更是和他们夸奖起了袁文是如何如何好学,还说着要给他说镇上的小姐当媳妇儿,言语间很是得意。 涂茸和涂苒自然也知道了这事,涂苒当即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欠条,两人就步伐悠悠地朝袁家走去了。 他们两人对袁家来说可是稀客,其他人也瞬间安静下来,想知道他们两个这是来示好还是找茬。 陈兰香斜着眼看他们,下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咋,你们也是来送礼的?知道我儿考中秀才就巴巴的来讨好了?” “谁要讨好你?”涂苒将欠条拿出来,恨不得直接拍到陈兰香脑门儿上,他淡声,“还钱。你们自己说好的,袁文考中秀才就还。” “这,我儿还没有回来,再宽限几日吧!”袁大壮放低声音,还有这么多人在这看着,等消息传出去,恐怕好多人都要来这里叫他们还钱了。 县里的赏钱还没有下来,就算下来了也不够还,说考中秀才后还,不过就是一种说辞,哪想到他们居然就这么来了。 陈兰香却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尖酸骂道:“看到我儿刚中就立刻过来要钱,我们还差你那三瓜俩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二十两银子都要来计较!晚两天来要你活不到那时候?” “我们没你家有钱,二十两银子都不当回事,这么厉害,不如就把欠的银子都还了。”涂苒说罢看向人群,“各位乡亲父老,袁家要还钱了,快回家拿欠条了!来晚就没有了!” 陈兰香大惊,恨恨看着涂苒。 涂茸微微上前,挡住她的视线,微笑:“省的你们腿脚不好还要到处乱跑哦,不用谢。” “没钱!”陈兰香冷哼一声,“我儿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再说!” 涂茸歪头笑了起来:“那我们可以报官。” 袁大壮脸色瞬间变了,当初欠条是找村长写的,字句他都有听着,确实写着考中后要立即归还,若是不还,袁武是能报官的。 若是之前,袁大壮还能安慰自己,说他们都是唬人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都敢闹,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报官这事涂茸他们向来做的很顺,更别提这次的白纸黑字写着,袁家再不愿意也只能想办法给。 倒是有看不过眼的村民帮着说话:“三武家的,你也别太过分了,这刚中秀才你们就过来要钱,这不是要人家的财运吗?再等几天能咋?” “你借钱给他们了?”涂茸问。 “没、没啊,我家里也困难,没银子能给借给他们。”那人说道。 涂茸霎时冷笑起来,眼神也带着寒意:“那你说什么风凉话呢?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你借了,恐怕比我们还着急要!” 涂苒却是懒得和他们废话,晃了晃欠条:“要么今日给银子,要么今日见官。” 袁大壮和陈兰香彻底愣住,家里的钱都给袁文拿去用了,甚至还和村里人借了很多,这会立即就让他们还二十两,那自然是拿不出来的。 两人无奈,便将主意打到了村民身上。 陈兰香笑着走近一妇人身边:“他婶儿,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再借我们点,等我们把这难关度过,我儿回来就想办法还你!” “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你们就再多借我们点,左右我家袁文都考中秀才了,日后自然能还你们银子,而且秀才是能免田地税的。”陈兰香扬声说着,期待地看着其他人。 免田地赋税,一百亩到两百亩不等,若是借银子给袁家,那袁文自然也会愿意把他们的田地放到袁家名下,从而免去赋税。 这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自然没人拒绝,毕竟这田地赋税年年都要交,和此时这些银子根本比不得。 再者此时人多,各家凑凑都能凑上这二十两来。 有汉子被她说的心动,当即便决定回家给她拿银子,其他人见他这么着急,也都赶紧回去拿钱了,生怕晚了就不能免赋税了。 片刻后,袁家便凑齐了二十两银子。 一手交钱,一手还欠条。 临走时涂茸还不忘提醒其他人,意味深长道:“趁着袁文还有功名,最好还是把钱赶紧要回来吧。” 他这么说,可不是替他们着想,而是想看村民和袁家闹起来。 两人到家就把银子收放匣子里,这段时间他们鲜少去镇上玩,之前的布料更是数不胜数,衣裳都能做到明年去,自然也不用添置新衣。 再加上方才的二十两,匣子内的银子和铜板加起来,已经有百两了! 这些银子可是够普通农户家花一辈子的。 涂茸把几吊铜板拿出来,解释道:“我们就先花这些吧,要是银子也能生娃娃就好了,给我们生一匣子白白胖胖的大银子!” “想的真美,家里衣食不缺,倒是也用不着什么银子,不过过段时日就热起来了,瓜果也会变多,那时这几吊银子怕是就不够用了。”涂苒说。 他们兔子自然是爱瓜果时蔬的,夏季吃的更多,到时候匣子里的银子怕是都得用。 涂茸嘿嘿笑:“没关系,到时候我们还会赚到更多银子。” 天气变暖,天色也就黑的晚了。 若是平时袁武天擦黑就回来了,这日却回得晚了。 涂茸帮他脱掉外衣,嘴巴撅得老高:“你回晚了。” “有些事情要解决。”袁武说。 “可你没有提前告诉我,你走的时候就应该跟我说,你今天晚上有事,可能要晚点回来,但你都没有说。”涂茸还是有些不高兴。 袁武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抱歉,事发突然,是临时起意的事,所以才不能提前告诉你,以后我都会和你说的。”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都要晚些回吗?”涂茸微微瞪大双眼,那架势摆明了就是要把无理取闹进行到底。 袁武垂眸看着他,突然轻啧一声:“屁股几日不挨打,你是想巴掌了?” 涂茸猛地护住臀瓣,甚至还稍稍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我还有点不太舒服哦,你懂吧?因为你很大,还总是很用力,所以我要好好养养的。” 第61章 “哦,那要养到什么时候?”袁武轻挑眉梢,眼底漫着点点笑意。 硬朗英俊的脸瞬间就把涂茸吸引住,他情不自禁靠近他,羞涩又大胆道:“那就明天吧,养到明天好了!” 袁武表示理解,甚至很大度道:“养到后天也是可以的。” 涂茸却是眼睛一瞪:“讨厌你!” 圆润的眼睛瞪起人来并没有什么威胁,甚至因为灵动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于是袁武偏头笑了起来。 第45章 考中 袁文考中秀才这事都传到其他村里了,媒婆们都结伴而来,若是能说成这亲事,怕是要得不少钱,说出去也好听,更方便自己说媒了。 陈兰香倒是来者不拒,把她们都请进屋里,一一听她们说哪家的姑娘好,哪家的姑娘能干,哪家的姑娘嫁妆多等等。 只是她听完都觉得不好,她想给袁文找个家世好,模样漂亮还能干活的媳妇儿,这样不仅对儿子前程有帮助,还能帮衬着家里,一举好几得呢! 媒婆们听完她的要求都惊呆了,便是镇上老爷们都没这么要求的,她家一个秀才倒是要求起来了,天下的好事怎么不让她都占了? 花婶子摆摆手笑道:“兰香姐,您可真会挑,只是眼下确实没有你想要的媳妇儿,既然文小子的说不成,不如给你家全小子说?” “这倒也行,只是你也得挑着好的给我儿说啊!说个陪嫁多的,能干活的,可不要像袁武家那个,就知道打扮的妖里妖气!”陈兰香说着还露出鄙夷神色,一看就是不好的! “诶好好!给你说个好的。”花婶子笑着答应,和其他媒婆互相交换眼神,赶紧离开了。 走出玉灵村她们还说呢。 “就是个秀才,真把自己当举人老爷了?还啥便宜都想占了!咋不说要个仙女儿!” “我看她是神志不清了,咱们乡下农户说个贤惠姑娘就行了,偏要挑三拣四的,看她家袁文怎么说媳妇!” “那袁二的亲事还说不说?” 花婶子轻笑:“当然要说,还要说个厉害的!看她还怎么得意!” 陈兰香把们送走,嘴里也是不客气的骂了起来,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都不能给她儿子说个小姐! 她将袁全叫到身前来,好生跟他说着该找啥样的媳妇儿。 袁全有些不耐烦:“娘,我又不是秀才,我就说个踏实过日子的就成!其余那些都等着给大哥说吧!” “没出息的玩意儿!”陈兰香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你可是秀才弟弟,自然也能说个好姑娘!娘说行就行!” 虽说陈兰香最疼袁文,但袁全她也是疼的,再加上袁文之前说要给袁全说亲,让他成家,那这事自然是要办好的。 何况,袁全也老大不小了,是得给袁家添孙子的时候了! 袁全不知道他娘哪来的信心,懒得听她说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想着等花婶子在来,若是有合适的,他就答应,眼高手低可是得不到好处的。 何况,如今他也是看出来了,借村里人的银子怕是都要他还了。 但凡是明事理的姐儿,都要考虑考虑。 春日里就是好下雨,这几日便是绵绵细雨不断,算下来,涂茸他们都有半月没去镇上了,也不知宋栗他们如何了。 “春雨贵如油,要是我们也有田地就好了,我就种种种!”涂茸变回兔子,整只兔都团在椅子上,懒恹恹地打着哈欠。 “快了,等袁文的事败露,我们就能有田地了。”涂苒摸摸它兔头,坏心眼地揉着它耳朵。 他视线落到大门处,扬起唇角:“虽然田地还要等,但若是想吃点野味,那现在就行的。” 涂茸也跟着笑的露出兔牙:“那你快抓来吧,若是不听话,我们就直接剥了它的皮!” 左右家里没其他人,涂苒便略施法就将门打开了,顺便再化出一道疾风,把门口盘着的小家伙给卷到手里。 他捏着小蛇七寸,任由它细小花花的身躯缠在自己手腕上,虽说是有些怕蛇,但这蛇没他们厉害。 涂茸一爪子掏向蛇头,懒声问道:“谁让你来我家的哦?” “嘶嘶,嘶嘶嘶嘶…” 没谁让我来,我是自己来的。 涂苒捏紧它七寸,轻啧一声:“敢说谎就剥了你的皮炖肉汤喝!”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真的,我就是看到这边有亮光,不受控制就过来了。 “亮光?”涂茸动动胡须,没到夜晚,他们可还都没有点蜡烛呢,怎么会有亮光? 经过小蛇的解释,他们大概明白,家里一直萦绕着一层普通人看不到的亮光,但这种亮光却能趋势略有灵智的动物飞蛾扑火。 虽不知到底是什么,但既然出现在袁武这里,那定然和他们脱不开关系,更具体些,想必是和涂茸有关。 他本就是大气运者,周身萦绕气运并不奇怪。 涂苒松开小蛇:“走吧。” 小蛇却是将他手腕缠紧,摇着蛇头嘶嘶两声,摆明了要赖在他们这里,毕竟宋家沾了涂茸的气运都能多活一段时间,更别提这种尚且不能化形的小蛇了。 自然想多和他们接触着,好沾沾气运,尽快补充灵智,从而化形。 “那就留在这里吧,不过你不能去外面乱跑,人都很怕蛇,你一出去就要被剥皮开肚拿去泡酒了。”涂茸可不是吓唬他,他也是才知晓村里还有抓蛇去卖的,还可贵了。 小蛇闻言立刻松开涂苒,扭着花花身子就跑到了涂茸身上,甚至还没有自觉的要去缠涂茸。 兔子立刻撒腿就蹦到了涂苒身上,它又惊又怒:“我现在可是兔子!你要吃掉我?我要扒了你的皮!” 蛇蛇无辜,蛇蛇真没有。 涂苒摸摸它兔头,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明日我们去玉灵山问问族爷爷,它是老兔子了,知道的多。” 族爷爷:你礼貌吗? 涂茸点点头:“我就怕会有其他精怪也来,若是伤着百姓怎么办?” 村里有些人是都很可恶,但涂茸也没想过让他们死,当然袁家那些坏坯子除外。 雨势渐渐变小,后又变成零星几点,最终在半个时辰后彻底停下,天边也显出几分云霞来,将天空映照的很红,看着格外漂亮。 袁武今日回来得晚了,但幸好他提前和涂茸说过了,否则怕是又要闹性子。 “武哥你回来啦!”涂茸欢喜迎他,顺便将手里的小蛇甩到他眼前,“武哥你快看,我养的宠物!” 袁武被惊得后退两步,他捏了捏眉心,将眼底的惧意遮掩住,微微拧眉:“竟都有蛇了,可见是真到夏天了,你也不怕咬人。” “它不敢。”涂茸嘻笑着,牵着袁武的手就要往蛇头放,“武哥你别怕,它很乖的,不要怕不要怕哦!” “你们吃饭没有?我去做饭吧。”袁武不动声色挣开他的手,转而快步朝厨房走去。 他才不要摸那骇人东西!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袁武虽没被蛇咬过,却见过别人被咬,且那蛇还是毒蛇,当场就没命了,尸体也变成了猪肝紫色。 村里那些抓蛇去卖的,就没有一个不怕的,不过是为了生计罢了。 涂茸坏心眼地摸摸小蛇,没想到武哥也有害怕的东西呀,谁让他之前总数坏心眼的打屁股,也该他害怕害怕了! 袁武很快将饭菜做好,白米饭熬的稀粥,还有白面馒头和炒青菜炖肉菜。 “我果然最喜欢春天和夏天!”涂茸欢呼完就开始大快朵颐。 虽不是第一茬青菜,但也只有春夏两季才能吃这么新鲜的菜,就连涂苒都点头表示同意,嘴巴挑剔的家伙都喜欢,可见有多好吃! 袁武没见到那条蛇,虽然当下放松,但一想到这蛇可能会在屋里爬来爬去,便顿觉毛骨悚然,甚至想买些硫磺回来洒满院子。 “那条蛇,睡哪?”袁武问的很艰难,期待涂茸回答已经把蛇扔掉了。 “和我睡呀!”涂茸眨巴着眼睛,他嗖地把小蛇拽上桌,小蛇就立刻把自己团巴起来,“看它多乖巧,团起来像镯子似的。” 袁武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只是抬头的间隙触及到对方眼底的笑意时,便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他无奈:“想要镯子我给你买。” “它跟我睡。”涂苒淡淡接话,又盛了一碗米饭。 “武哥都跟你说别怕了。”涂茸用身体撞撞他肩膀,逗趣意味十足。 袁武懒得理会他这种小心思,也轻轻撞撞他肩膀,就继续吃饭了。 眨眼到了四月中旬,这日涂茸和涂苒正在收整晾晒好的菌子草药,就听得村里又热闹了起来,不用想都知道袁文回来了。 袁文本就不低调,这次考中秀才便更是高调了,回来时竟还是坐马车回来的! 村里原本借给袁家银子的人都有些着急,袁家这次借了几十两,他们也着实怕袁家还不上,可这会袁文风风光光回来了,那点疑虑自然也就消失了。 第62章 “文小子回来了!” “现在是秀才了,袁秀才!瞧这模样真是好看!” “看着和镇上的公子们似的,真厉害!” 村里人说不出气宇轩昂这种夸人的话来,便只能夸他好看厉害,即便如此,也满足了袁文的虚荣心。 他竟不知他们所背的答案竟和考题九成相似,而这九成足以让他考中秀才了! 袁文彬彬有礼地拱手:“各位邻里乡亲,小子远出许久,要尽快到父母跟前尽孝,来日小子设宴,还请各位前来热闹。” “哎呦还要办席面啊!” “我们肯定去,放心吧!秀才郎!” 袁文心满意足地朝家里走去,只是走到家里才发现爹娘并不在,只有袁全正背着杂草,好似刚回来。 他扬眉询问:“爹娘呢?” 袁全见他回来欣喜万分:“大哥你回来了!爹娘他们去田里了,我割了些猪草,现在家里还钱的银子不够,我割这杂草是等着喂别人家牲口的。” 他们借了别人家的银子还不上,为了不让别人找到家里来要,自然得做点安抚他们的事。 陈兰香就让他割草去喂别人家的猪牛,好叫人家缓和缓和再来要债。 袁文闻言便没再多说什么,他垂眸看了一眼袁全,这二弟确实还算得力,也不能把他逼的太紧。 “对了,你的婚事如何了?娘可有给你安排,我特意叮嘱过她。” 见他关心自己,袁全莫名有点受宠若惊,他忙点点头:“在帮我张问了,我也没啥本事,就想找个能踏实过日子的,大哥你帮我和娘说说,你才是秀才,娶镇上小姐的事,还是得你来才行。” 袁文微微抬起下巴:“行,那我就和娘说,叫她也不要太挑剔了。” “谢谢大哥。” 另一边镇上。 袁武在镇上就知道袁文回来了,那番得意,自然是不得了的。 回来也好,他回来了孙县令就能更好探查了,否则总是要拽着他说话,耽误他回家。 只是—— “他都回来了,你还找我做什么?”袁武有些无奈,好好的县令总是往镇上跑,还总要来和他见面,偶尔几次还好,时日一久,难免会惹人怀疑。 孙献抿了口茶轻笑:“要查他,那自然得从他身边人下手,更是得仔细观察他,来镇上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你身为县令,如何也不该亲自来。”袁武明白他就是想找自己吃酒说话,但他实在是怕惹人注意。 “青石镇今年有几位考中秀才的,我身为县令自然要宴请他们,亲自来便是最有诚意的,你来日见着我上峰,也好帮我说几句好话。”孙献分明比他要大许多,言语间却并未拿捏着姿态。 甚至带着点撒娇讨好的意思。 声声给袁武听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皱了皱眉:“你想往上调?” 孙献赶紧摇头,生怕他真一句话就把自己给带到京城去,他笑道:“天高皇帝远,说句大逆不道之言,我在耘鸣县可是土皇帝,若是去了京城……我还想多活几十年!” “……我还要做事,先告辞了。”袁武起身朝外走,免得酒楼扣他月钱。 “你若是跟着去京城了,哪里还用得着为这几两银子奔波?你为何不愿随那位去?”孙献不懂,若他有强势军功,还有那般恩情在身,莫说是将军,封侯都可。 偏就要回村,拦都拦不住。 袁武亦是轻笑:“同你一般心思罢了。走了。” 若为一时之利,那自然无不可,可他若不去京城,不得那些好处,那那些人对他的亏欠和愧疚便是永久的。 孙献微微摇头,既然如此,那他就去玉灵村看看吧。 先前是有见过袁文,只是那会还未查到他身上,这次倒是要真和他接触了。 “对了,你去买些礼物来,最好是少爷们爱吃的东西首饰。”孙献叮嘱身边的人,既然要去玉灵村,那自然是要去袁武家看看的。 县令到青石镇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孙献也没想着瞒,他特意亲自去那些秀才家中相邀,等他抵达玉灵村时,村长已经带着袁文在村口等着了,自然还有那些村民。 一看到低调马车,李德禄立刻上前迎接:“学生听闻大人前来,特意携带今春新秀才袁文以及全村来迎接。” 孙献掀开帘子,面上带着温和慈祥的笑:“何必这般客气,我这便下车与你们畅谈一番!” 他刚下马车,袁文就走到他面前,恭敬拱手:“学生袁文参见县令大人,学生不负所望终于考中秀才,其中少不得县令大人的指点与栽培。” 这番漂亮话若是换做其他人来说,必然会叫孙献心生好感,只是说这话的是作弊考中秀才的无耻之辈,叫他如何能满意? 只是面上的好意自然是不能少的。 孙献笑道:“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听闻你颇重孝道,尊敬父母爱护兄弟,便带我去你家中坐坐吧!其他人就各自做事去吧。” 袁文一愣,立即抬手示意:“大人请。” 孙献一路跟着他走,倒是能看出来玉灵村还是很不错的,可见李德禄还是有好好管着村里,只是具体到别人的家务事,他就管不了了。 很快就到了袁文家,孙献打量着这处院子,家境倒是比其他人家好很多。 袁文带着他进去:“大人请先坐,学生给您倒杯茶,是寻常茶叶,还请您不要嫌弃。” 孙献笑笑:“不会,不过听闻你家中三兄弟,还有一位呢?可是在田里做事?怎么不把他叫来?” “青天大老爷您不知道,我那个三儿子是个煞星,娶了夫郎就非要分家,还要断亲,简直不孝,可我们拗不过他,他自己搬出去住了!”陈兰香赶紧解释,把错误都推到袁武身上,在她眼里,可不就是这样吗? “娘您说什么呢!”袁文低声呵斥,又赶紧看向孙献,“我娘只是气愤三弟分家,他家如今也盖了心宅子,气派的很,大人若是不放心,不如我带路,您去瞧瞧?” 袁文的本意是想让县令知道,不是他们逼迫袁武走的,而是袁武赚了大钱,盖大宅子,却不愿意带他们同住! 孙献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只是他本就要去袁武家,既然袁文提到了,那同去就是了。 涂茸和涂苒正玩着,就听到由远及近地脚步声,他们不由得看向大门处,白日里门都是虚掩着,倒是方便袁文直接推门进来了。 孙献不由皱眉,这般没规矩,连门都不知道敲。 涂茸看着不请自来地人,漂亮的眉头轻皱:“你们有事吗?” “茸哥儿,这位是县令大人,你们还不快过来拜见。”袁文微微抬着下巴,竟是拿捏起姿态来了。 涂茸最是烦他,若非县令在,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孙献却是摆摆手:“不用,我与你夫君是旧相识,特意带了些东西来,都是小哥儿会喜欢的,你们看看?” “不要。”涂茸皱眉,“我夫君没与我说过他认识你。” “涂茸!” “那就有些难办了。”孙献却是笑了,“你夫君在飘香楼做事,他最近总是晚归家,这事我知晓。” 涂茸皱着的眉头松开:“那谢谢你呀。” 孙献当即笑了:“小事。” 第46章 好人 袁文在一旁看着都傻眼了,一来是因为孙献给他送东西,二来孙献分明就是认识袁武的,却要装作不认识,这也就算了,他娘方才还说了好些袁武的坏话! 县令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怕是已经有些计较了,若是因此叫县令不满了,那对他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三弟在镇上做事辛苦,茸哥儿你们可要好好打理家中,我先前与三弟关系亲近,自从成家后,我也忙着考试,竟是都有许久未见了。”袁文感慨着,甚至还用袖子按了按眼角位置。 这幅矫情做作模样,看的涂茸恶心。 他扬唇轻笑:“袁秀才客气,我夫君已经和袁家分家断亲,早就没了这层关系,袁秀才就不要再与我夫君称兄道弟了,免得被人听到,以为我们要攀扯你家。” 这话是当着孙献的面说的,半分情面都没留,甚至阴阳怪气的,叫袁文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若是不反击,便坐实了他虚伪,若是反击,和一个小哥儿争吵像什么样子! 孙献不由得高看涂茸一眼,袁武娶夫郎这事他自然是知晓的,上面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顾好他,对他的事自然看重。 只是这小哥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漂漂亮亮不说,还很懂事,倒像是哪里来的小少爷。 最重要的是,这小哥儿嫉恶如仇,率真大胆。 “你倒是敢说。”孙献笑起来,“东西你们收着,倒是不必和你夫君说我来过,这就走了。” 孙献说完转身就走,袁文扭头看了涂茸一眼,也赶紧抬脚追上去,他倒是小瞧这哥儿,当着县令的面都敢胡说八道! 第63章 孙献没在玉灵村多待,他本就是要来邀请袁文去宴会的,多走这一遭,也只是想看看他平日里究竟如何,如今真看了,便也知道了。 他一个眼神,身侧的随立刻从袖口中拿出一枚请帖:“袁秀才,三日后要在县城设宴,请您及时前往。” “好好!学生定不会耽误时辰。”袁文小心接过请帖,朝县令鞠躬拱手。 他还以为因为袁武的事要被斥责了,却不想县令并未提及此事,说不定县令这次来袁武家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并没有半分其他的情分在里面。 孙献没再多留,一上马车就叮嘱车夫快些离开,若是再和袁文见面,他怕是要忍不住撕开他那层皮了。 孙献一走,袁文再次折返回袁武家,他猛地推开门,看着涂茸,眼底仿佛带着冰:“倒是小瞧你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可警告你,我如今是秀才,你若是再敢乱说话,我定要告诉县令!” “哪里来的野狗?”涂苒轻嗤一声,面露不屑地打量着他,“你既然觉得自己这般厉害,又为何要在意我们说的这些?赶紧滚!若是再不走,别怪我们关门放狗!” “你们哪里来的——” “汪!汪汪!” 袁文话都没说完,还真听到了几声疯狂的狗叫,他分明记得袁武家压根没有狗! 只是此时他来不及细想,生怕真的有狗追,赶紧一甩衣摆匆匆离开了。 涂茸看着他的背影摸摸蛇蛇头,夸奖道:“好孩子,真厉害!” 蛇蛇亲昵地用蛇芯子点点他脸颊,然后盘在他脖子上,像是一条黑白玉石项圈。 这下家里彻底安静,两人这才把孙县令送的东西拿来看看。 有包在盒子里的点心,还有小哥儿们戴的发带和抹额,以及一些颜色清丽的布料和漂亮首饰。 “肯定很贵,我们不会把你夫君卖了吧?”涂苒有些惊讶。 虽说他们是妖怪,却也知晓县令是什么存在,到家里来不说,居然还送这么多礼物,任谁想想都会觉得有问题。 涂茸却是摇头:“应该不会哦,武哥最近确实回的很晚,你不是也知道宋栗说上面正在查科考作弊的事吗?” 涂苒瞬间明白:“你的意思是你夫君在帮着县令查这事?” “应该是这样。”涂茸颇为认真说着。 涂苒偏头看他一眼,这傻兔子一遇到袁武的事就变得格外精明,生怕有半点错漏会后悔。 天擦黑时袁武就回来了,换作平时家家户户都在自家吃饭,有些则会抱着碗去街里吃,顺便和其他人闲聊着,今日倒是全都去袁家了。 刚进屋就发现桌上摆放的点心有些不同,空气中还飘着茶香,怕涂茸他们睡不好,他从未买过茶叶。 他扭头看涂茸:“家里来客人了?是谁?孙县令?” “我都没回答呢,你就说完了,夫君你真聪明!”涂茸扑进他怀里,坏心眼地悄悄摸着他的胸口的肌肉。 袁武本就体热,夏日炎热穿的便更单薄,倒是方便了涂茸对他上下其手。 “他怎会来家里,可有说什么?”袁武魔爪放到兔臀上,轻轻揉了揉。 “他是和袁文一起来的,听着像是要请袁文去参加什么宴会,估摸着是秀才们都要去的,就顺路过来瞧瞧,那袁文可讨厌,总是要和我们套近乎!”涂茸越说越想起他那虚伪模样,气愤地呲了呲牙。 袁武拍拍他后背,笑道:“他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孙县令就是为了查他们才特意亲自到镇上来。” 涂茸愤愤道:“查他们!查死他们!都是坏心眼的人,怎么能作弊呢?若是叫他们当官了,我们要被欺负的!” 袁武没忍住笑了起来:“他就是成了县官,也不敢欺负咱们,没人会帮他。” “我知道,孙县令看起来是好的人,他送看很多很多东西,有闪闪的簪子!”涂茸说着捂着嘴偷笑起来,欢喜都从眼睛弯弯里泄出来。 袁武挑眉,跟着他们去了偏屋才知道,也就是马车不够宽敞,否则怕是要把屋子堆满。 只是虽说东西不多,涂茸认得的也就点心布料,但那金银首饰、玉石簪子,可是在屋里闪着光。 若非知晓他没那意思,他怕是真要误会对方是想借他的口往京城调了。 “孙县令真是个好人。”涂茸摸着宝石簪子情真意切地说着,这些石头亮闪闪的,都很好看。 袁武捏捏他脸颊,并未对他这种行为多斥责一言,在他看来,涂茸有喜欢的东西是好事,而且对方怕是只能看出来那东西漂亮,看不出其中的价值。 自从袁文成为秀才,袁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陈兰香最近忙着应付那些媒婆,忙的焦头烂额。 她一直想给袁全也说个好媳妇,只是始终找不到满意的,偏偏连袁文都说给袁全找媳妇要求不要太高,毕竟他又不是秀才,哪里能挑姐儿呢? 陈兰香仔细一想也是,干脆就找花媒婆继续帮着说了,几番周折倒是真有个勉强不错的。 那姐儿模样是差了点,但她老子爹可是个屠户,家里活计也都能干,打听一番再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陈兰香当即就同意了,却不想这媳妇儿差点给她气个半死。 “全儿,娘叫你花婶儿给你说了个好的,那姐儿是旁边沟子里屠户家的女儿,模样差点,但能干活,娘觉得不错。”陈兰香美滋滋说着,这要是成了亲家,以后可不是要有吃不完的猪肉了! 还养什么猪啊! 袁全没再挑,点头答应了。 花媒婆还特意把两人叫到家里,叫他们隔着屏风说了两句话,就当是相看了。 再者那姐儿家里也不要多少聘金,只要酒席好好办就成,陈兰香一听就更满意了,当下就要直接商议婚期,恨不得直接把这事给定下。 不想,这屠户家的姐儿看着温温柔柔,却是个有主意了,一口咬着,要她同意这婚事,就得先分家! 袁全听话又能干,陈兰香哪里肯! 而且袁家长辈都没死呢,怎么就又要分家了! “这事我不同意!”陈兰香恼怒不已,“怪不得十八都嫁不出去!天天撺掇着别人分家!没心肝你!” 那姐儿闻言,眼泪瞬间就出来了,她作势擦擦眼泪,委屈道:“哪里是为着我自己?若是此时不分家,来日袁秀才娶了媳妇定然也是要提的,为了不惹未来秀才妻子生气,自然是早些分的好,何况只是分家,又不是断亲,哪里就要这么生气了?” 陈兰香恨不得把她面皮撕烂,居然敢这么跟她装! “娘,我也是这个意思,大哥如今是秀才,外面听进耳朵里的话也实在难听,分家而已,我还是您儿子。”袁全也跟着说,说完又看向袁大壮,“爹,您拿个主意吧。” 袁大壮平日里是听陈兰香的话,但这种大事上,还是要他这个当家的说两句。 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分家,只是孩子大了,眼看着就要成家,想分家也是应该的,何况他私心里是更偏向袁全的。 “那就分家。”袁大壮说,“只是暂时还住家里,各自开火过着日子吧。” 王秀云满意了,和袁全悄悄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 袁家老二成亲要分家的事自然也瞒不住,大家都觉得袁全这媳妇儿有点强势,一方面觉得她嫁不出去是应该的,一方面又想看看,以后的日子里,她和陈兰香谁更胜一筹。 婚期定的时间紧,袁家商议完便赶紧安排席面了,席面才花几个钱?若是换成聘金,那得一两银子呢! 到底有袁文在,袁家这时候就算闹出啥笑话,也没人敢多说什么,袁文还亲自写了分家字据,家里的东西都是平分给他们两个了,唯一无法平分的就是房子。 房子自然是要留给袁文的,袁全早就知道也不多计较,只是又多要了两亩地,暂时在家里住着,等他赚到钱,就找地方暂时搭建房屋。 分家事宜结束,席面就热热闹闹的办起来了。 涂茸把这事说给袁武听,后者瞬间察觉到猫腻,他皱眉:“袁全最近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否则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分家? “他最近都在家里,不过我见他和那个新媳妇悄悄见过哦。”涂茸小声说着,大眼睛还一眯一眯的,仿佛在说他们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袁家为了袁文借了不少银子,袁全没什么本事,怕是觉得自己还不了这个钱,所以干脆和王秀云串通好,闹这一出。”袁武稍一细想,就把这事给捋清楚了。 自然,虽说是分家,也不代表袁全就真的不用还那些债,只是要根据责任来看,还多少罢了。 袁家的债务都是由袁文形成的,自然是他占大头,再加上陈兰香和袁大壮都是以他们的名义去借,从头到尾都没有涉及到袁全,他就算要还,还的也不多。 袁武倒是没想到,袁全还能想到这些,可见也是在袁家待的不顺心。 第64章 涂茸点点头,亲亲腻腻地抱着他的腰,分外骄傲道:“不管他们,我们最近晾晒了很多菌子和土根,明天跟你一起去镇上卖掉吧?” “好。” 涂茸虽然干其他活不行,但采摘本事可是一绝,只需要看一眼都知道哪里有货,和涂苒两人挖个痛快,只是偶尔会因为精力不足而回一趟玉灵山,但这都不是大事。 因此,挖到的东西很多,虽说晾晒过后,土根里的水分消失,但还是有些分量的。 袁武背着满满当当地竹篓,手里还拎着两只,皆是满满的,可见涂茸他们最近确实格外勤快,得给他们做好吃的补偿才行。 “大志哥你驾车?二全呢?”袁武看见是刘志还有些好奇。 刘志媳妇生了个儿子,这可把刘家给高兴坏了,虽说他们早就不抱希望了,想着生啥都行,但是儿子,那自然是最高兴的。 因此刘志最近一直在家里陪着,娃都两个多月了,还没出门,所以袁武才奇怪。 刘志笑道:“他在镇上找了个活,我倒是没问在哪,只说是打杂的,但是给的工钱也多,你要是在镇上看到他,辛苦照顾他点。” “这是自然。”袁武点头。 一到镇上他们就分开了,涂茸和涂苒也不是头回来镇上了,自然不需要袁武跟着,他们找了合适的位置摆放山货,想着等卖完再去药铺卖土根。 虽非集市,但早市向来人多,东西也新鲜,也有人愿意花银子多买些东西。 从前和程月学的吆喝也派上用场,涂茸奋力叫卖吸引不少人来,倒是很快就把山货卖完了。 “茸哥儿苒哥儿?” “李余。” 李余背着背篓气喘吁吁地,脸颊也红的厉害,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涂苒皱眉:“你走着来的?” 李余笑着点点头:“对,坐牛车要一枚铜板呢,还是走着来划算些,你们都卖完了?” “……对,你就在这里吧,这里不需要交钱,我们和你一起卖吧,等下再一起去卖土根。”涂茸说。 他们原本是要一起来镇上的,只是商量好后李余的哥儿爹却突然有些不舒服,这才没能跟他们一起,他们突然不知道李余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看着眼前有个小摊位就能欢喜的小哥儿,一年四季都穿着粗布麻衣,因着吃食粗糙,面黄肌瘦,那双常年劳作的手更是令人难看第二眼。 怜悯之心谁都有,涂茸和涂苒也不例外,但更多的是对李余的佩服,佩服他能在这般境遇里撑上这么多年。 李余将东西放下拒绝:“不用特意等我,我常来镇上卖东西,我都知道。” 他是个难看的小哥儿,连老光棍都不会打他的主意,所以他很安全。 “没关系,反正时辰还早。”涂苒帮他把山货倒出来,倒是处理的很好。 “哎哎就是这!你们山货还有吗?听说快卖完了,我差点急死,赶紧跑着来了!”一汉子喘着粗气跑来,他也是刚听说就赶紧过来了。 他仔细一看,果然是几个小哥儿在卖,再看里面的山货顿时就咧着嘴笑起来了:“快快快!给我来!多来点菌子,熬汤炖菜都好吃!咋卖的?” 不等李余回答,涂苒就先按照他们的价格卖了,并说道:“您来的巧,再慢点这也就没了,还得剩一些给早就说好要买的客人。” “行行行!”汉子没跟他们计较那几文钱的事,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李余瞪大眼睛,小声道:“卖这样贵吗?” 涂茸眨眨眼看他,分外纯真道:“我们亲自采摘,还要拿回来晾晒好久,只要不是天价,有人买就好啦!” “这样吗?”李余恍恍惚惚点头。 在涂茸两人的帮助下,李余的山货也很快卖完了,看着和从前一样的东西却嫩卖出不同的价格,李余已经从震惊变成感恩,都是茸哥儿和苒哥儿的功劳! 他们又去之前常去的药铺卖掉土根,一并连李余的也都卖了。 怀里揣着近百枚铜板,李余整个人都惴惴不安,他咽了咽唾沫:“我之前在别的药铺,都卖不了这价……” “那是他们压价了。”涂苒说,“你以后可以来这药铺卖,给的价格很公道。” “好,这次多谢你们,从前同样的东西,我都只能卖到这些一半的价钱……”李余骨子里胆怯,不敢和人争执,只要能卖出东西去,他不会过分计较价格。 却不想,正因如此,才叫他被骗迪很久。 三人背着竹篓往街道上走,街上人已经变多,背着背篓并不方便行走,他们便准备去找袁武,想着将背篓暂时放到飘香楼,再去闲逛。 刚走到拐角处,就瞧见刘全进了一家赌坊,涂茸暗暗将名字记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第47章 败露 飘香楼的伙计见到涂茸立刻笑着迎上去,顺手将他身上的背篓也接过,笑道:“袁师傅还在忙,您几位是要在这里吃吗?” 涂茸摇摇头:“不是哦,我们可以把背篓放到这里吗?” “可以,那我给您拿到后面去,您走的时候直接去拿就成,我会和掌柜的说一声。”二喜笑说,这样的小事当然是可以的。 “谢谢。”涂茸说,“我能进去和他说两句话吗?有点重要的事吧,但是不重要。” 二喜一愣:“袁师傅做饭不喜欢人打扰。” 涂茸眨眼:“没关系,我不是——” “他不是外人。”涂苒赶紧接话,并不动声色地瞪了涂茸一眼,再不好好说话捶爆你兔头! 二喜一想也是,便没再阻拦,先带着他们找空位置坐下,才领着涂茸朝后厨走去。 涂茸也没做多余举动,他说说两句话,那就是两句,就把他们看到刘全进赌坊的事说了,不等袁武回应就离开后厨了。 再回到位置上,就见桌面已经摆放着茶水和点心了,若是再不在这里吃,那便显得有些不知礼数不懂规矩了。 两人熟练点着饭菜,问及李余时他却有些紧张:“我……我不知道,我还是去买俩馒头吃吧!” 酒楼的饭菜必然是天价,他身上揣的钱想必是不够的,可就算够,他也不能把这些铜板都花掉,还要做家里的开销和阿爹的药钱。 他攥紧拳头,甚至都想好一会吃完馒头再过来了。 涂苒看了一眼他的手,淡声道:“不用,涂茸请客,我们每次赚了钱都要在酒楼吃,多你一个也不多,你要是想吃馒头,就买两个回来。” “酒楼饭菜贵,好不容易赚这些,怕是要都花完的,我就不跟你们吃了。”李余说着就站起身要往外走,三两步都快走出去了。 “都跟你说涂茸请客,坐下吃就是了,两人也是吃,三人才能吃多少?”涂苒赶紧倾身拽住他,把他拉到座位上,“起起坐坐还不够丢脸的。” 李余立刻不说话了,连动都不好意思动了。 饭菜很快上桌,李余看着面前的饭菜眼睛都直了,不仅闻起来香,连看着都好看。 他瞬间就不敢动筷子了,他甚至在想,如果要吃这样的饭菜,以后可能会遭报应吧。 “这道菜之前好像没有,他又送我们新菜呀。”涂茸喜笑颜开,立刻夹了满满一筷子放到自己碗里,“看着都好吃,我吃吃吃!” 李余微微诧异:“送?为啥要送咱们?” 涂苒挑眉:“你不知道他夫君在这家酒楼做厨子吗?” “我以为是在酒楼做事……”李余难掩心中的羡慕,“他真厉害,之前村里闹的时候,我只顾着照顾我阿爹了。” “吃吧。” 袁武趁着休息的间隙出来和他们闲聊几句,又回到后厨继续做事。 如今天气还没有太热,多数人都爱到酒楼吃饭,尤其是袁文,自从考中秀才又被县令请去宴会,便总是得意忘形,不是和人吃酒,就是和别人一起逛花楼。 先前污蔑袁武的事不了了之,那时还有好些人都看不过他,如今他考中秀才,可不是要到飘香楼炫耀一番? 袁文来时涂茸他们刚要走,迎面就撞上了。 袁文立刻拦住他们,轻笑道:“原来是弟夫郎,哦不能叫弟夫郎,毕竟你们瞧不起我,今日是巧,不如去楼上雅间坐坐?” “你谁?”涂苒皱眉,牵起涂茸拽着李余就要走。 “我可是秀才爷,见面不和我好好打招呼便也罢了,竟这般无礼?仔细我告诉县令!”袁文垂眸看他们,眼底都是不屑与鄙夷。 他不得不承认涂茸确实漂亮,可待他成为举人,参加殿试,若是再有幸考中状元,那他就是尚公主都可! 怎还会在意这乡野里的小哥儿? 涂茸没忍住笑了起来:“那你就去报官,去告诉县令我们如何不敬你这位秀才爷,自然我们也能告诉县令,你这秀才是如何考中的,你比我们清楚吧?” 袁文瞬间像是被捏住喉咙一般,再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交易答案的事,涂茸不可能知道!他一定是诈自己的! 第65章 他冷笑:“懒得与你们一般计较!” 说罢便带着身后的人往楼上雅间去,跟着他们最后的一位书生,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涂茸。 涂茸与之对视,惊觉对方竟有些眼熟。 他记性是好的,说是过目不忘都可,但那人他只觉得眼熟却叫不出名字,可见是见过却少见。 “袁秀才莫要和那些小哥儿计较,他们不过是嫉妒自家夫君没有您聪明罢了。” “正是,袁兄您才是真正厉害之人,若我们能在您这里学到些学识,考试也就能有机会了!” “就是,您快些传授我们经验,今日这顿,我们几位请袁兄了!袁兄您就敞开肚皮尽情吃喝!” 这些书生一人一句,把袁文捧的格外高兴,一直给他倒酒,每倒一杯都要说些喜庆话讨他开心。 袁文从未享受过被人这般捧着,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酒意上头,人也就燥起来了,当下便要和他们一起去不正经的戏楼找姑娘。 他如今早已知晓男女之事如何舒爽,自然要在娶妻之前好好尝个痛快! 一行人便又去了戏楼,还未进去就有姑娘出来迎接,那娇媚姿态,饶是他们几个小哥儿都看着脸红。 “我好像想起来他是谁了。”涂茸几人之所以没走,都是因为他说看着其中一位书生眼熟,“先前孙县令来送东西,身边跟着两名随从,有一位一直在后面,我匆匆掠过一眼,就是那人!” “原来如此。”涂苒挑眉,若是将人灌醉,那自然是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酒后吐真言,自然也要听些真话。 李余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小声催促:“咱们快些走吧。” “走吧。” 李余因为急着回家照顾眼睛不便的阿爹,陪他们转悠一会就借口回家了,只是和来时一样,依旧是走着的。 涂茸他们倒是无聊,若是前阵子,他们肯定要去宋家看看,只是得知宋家已经用了他的气运,他们反而不好去添麻烦了。 若是他们去,宋栗还要招待他们,不如静等着,等他有需要寻他们再去。 一晃过去数日,彻底进入夏季。 只是这几日阴雨绵绵,涂茸他们便一直在家里闲着,没再去镇上,自然也就不知晓外面的消息。 直到有官差到了玉灵村,他们才知晓,袁文作弊的事被查出来了。 得知有官差来玉灵村,李德禄赶紧去村口迎接,在听到官差说要所有村民都出现时,他就知道出了大事。 果不其然。 官差打量着村民,冷面道:“袁文作弊,已经被革去所有功名,且因为作弊情节严重,要行枷锁三月示众,并杖责一百!流放充军!袁家嫡系三代孩子日后都不能再科考!” “啥?我家袁文咋可能作弊!官差老爷是不是弄错了?去儿子他一直好学!天天都在读书练字!咋可能作弊!不可能!”陈兰香第一个受不了,直接冲出人群就喊叫起来。 “放肆!这可是县令大人所查,袁文伙同书院夫子,在外买取科考答案,那些卖答案之人,早就被腰斩!袁文只是流放,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这官差是从县城来的,自然不会如镇上那些巡视的官差好说话,半分情面都不留,直接将袁文老底都揭开了。 陈兰香直接哭嚎起来,袁大壮却是明白过来,怪不得当初需要那么多银子,原来都买答案去了! 官差可不管他们如何哭嚎崩溃,只继续说道:“他已经被扣下,明日就会被送到县城枷锁示众,若是想见他,就尽快去镇上吧!” “我的儿啊!”眼看着官差走远,陈兰香倒在地上崩溃大喊,“老天爷你不公平啊!” “别哭了,秀云还不赶紧把你婆婆扶起来,咱们赶紧去镇上!”袁大壮此时才显出一点当家做主的气势来,他看向众人,“谁能送我们一程?” 若换做平时早就有人上赶着,可此时发生这样的事任谁都不敢再沾惹袁家,又怎会借给他们马车? 没人理会他们,若换做从前,陈兰香早就张牙舞爪大喊大叫起来,可此时她再没有那般力气。 最终还是李德禄这个村长看不下去,让他们用家里的牛车了。 袁大壮千恩万谢,赶紧回家收拾东西,把家里能用的钱都也拿上,还给袁文带了衣裳被褥,生怕他有半点不舒心。 王秀云却是不愿意去,她柔声道:“家里不能没人看着,我和全哥就在家里吧?公公婆婆赶紧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袁大壮他们没心思去细想王秀云的话,赶紧架着牛车去镇上了。 牛车恨不得飞起来,紧赶慢赶赶到了镇上,他们赶紧去书院那边要人,却得知来了晚了,人刚刚被移送到县城了! 陈兰香连口气都没喘匀,差点晕死过去,好在袁大壮还清醒着,又赶紧驾着牛车往县城去,生怕再晚点,就连命都保不住了。 玉灵村今日格外安静,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不让里面的说话声往外传半分。 有感慨世事无常的,也有言辞极尽鄙夷的,可不管如何,都是袁家该得的。 “真没想到,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做这种事,还还得袁全袁武的孩子三代都不能考!” “袁武都断亲了,跟人有啥关系?至于袁全家,也得看能不能养出来才行!不过真不是人干的事!” “话说回来,那咱们借给他家的银子咋整?不会不还了吧?那可不行!” “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茸哥儿提醒咱们赶紧要钱!怕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一时间,村里人又开始觉得涂茸他们再好不过了,之前提醒过她们,她们却没有反应过来,还觉得他们是故意使坏。 这次查出的人不少,着重查的袁文书院,他书院所有考中秀才之人都是通过买答案成功的,卖答案的夫子直接被革职扣押,等候斩杀,而袁文他们则是暂时关到大狱里,等着枷锁示众。 仅仅一日的光景,袁文就从人人追捧的秀才爷变成了阶下囚,他颓废的坐在牢里,这里到处都是干草,正值夏日,牢里还有股腐烂的味道。 “袁兄,咱们会死吗?” 袁文闭眼回答:“不知道,一百板子挨完要是死不了,流放可能会死。” 这回答着实叫人没有希望,他们就只能唉声叹气,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嚎啕起来。 狱卒突然出现,他皱眉呵斥:“吵什么吵!这会知道害怕了!袁文你家里有人探监,有什么话赶紧说!” 袁文原本禁闭的双目瞬间睁开,他几乎是跪行到木门前,抓着木柱想使劲往外看,就见袁大壮和陈兰香互相搀扶着走到他面前。 “爹娘!” “我的儿!”陈兰香瞬间大哭,“你咋这么想不开啊!你可咋办啊!连全儿以后的孩子都不能再考功名了,你说你!我可怜的儿啊!” 袁文冷笑:“二弟那么笨,能教出什么好儿子?何况事发前就分家了,根本不影响他,袁全早就想好了要跟我撇清关系!” 袁大壮只很不能给袁文一巴掌,强忍着难过说道:“我已经问过了,只要给银子,就能免去板子,我们回去就把家里的田地卖了,保命要紧啊!” 上等田地一亩能卖二十两,庄稼主别的东西没有,就田地多点,就算卖一些还有剩的。 陈兰香这次倒是没再便心,只说卖他们自己手里的田,自然也都是之前想着给袁文留下的。 李德禄知道他们要卖田,不免有些震惊,但也深知叫他们拿出一百两实在有些困难,卖田怕是唯一的选择了。 他叹声气说道:“那我回头问问看谁家需要,你的上等田十亩都卖?” “卖了吧,上下都要打点,还得给还村里钱,就卖了吧!”袁大壮说,这种事还是他说了算。 李德禄一听也是,村里早就有人暗戳戳跟他说了,想让他出面要求袁家还钱,袁家出了这样的事,他一直没好意思提,不想袁家还记得这事。 见他愿意帮忙,袁大壮这才回家去。 家里王秀云早就做好饭菜,虽说分家了,但出了这样的事,王秀云也不想让自己名声变坏,自然要照顾着。 更重要的是,袁文已经没有指望了,她和袁全想把日子过更好,就得要袁家所有的东西。 “公爹,赶紧吃饭吧,婆婆已经吃过去屋里休息了,家里这事就交给我吧。” 袁大壮点头:“辛苦你了。” 袁家要卖田这事村里都知道,只是上等田二十两,就算要买,一时也凑不出银子来,因此卖的很慢,但好在是先枷锁示众才打板子,还有三个月时间。 涂茸一听消息就知道机会来了,他本就是要准备买田地的,虽说还要缴税,但农户人家田地才是立身根本,什么时候都饿不死。 “不急,再看看,只买一两亩也没什么用,再过几日,定然就不会这么贵了。”涂苒算起这些来总是格外精明。 第66章 他猜着,村里人或许都不是没有银子,而是知道袁家要钱心急,有心要压价罢了。 若真能把价格压下去,那他们买起来也方便。 袁大壮和陈兰香对那些田地颇为照顾,年年收成都不错,才有余力能供袁文读书和家里开销。 涂茸不懂这些,但听涂苒的准没错。 十亩上等田地,若是按照二十两一亩,那是能卖出二百两的,这对普通农户家来说可是天价,两辈子都花不完! 自然没人愿意直接买,定然要压压价。 连着数日来询问的都没有,袁大壮就看出眉目了,平时总有人问他家里田地的事,如今真要卖,却没人来买了。 他无奈,只能找到李德禄,愿意将价钱压低一些。 至此,才有来问的人。 涂茸便有些着急:“如何?我们要买吗?” 涂苒恨不得把蛇蛇丢到他脑袋上,无奈道:“就算要买也要低调些,你想被别人知道,我们能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银子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涂茸不由得噘起嘴:“那这件事情交给你吧,你总要说我,我不高兴了。” “若我来管你倒是还清闲,别生气,今日我来做饭好不好?你就等着吃饭,享清福,可好?”涂苒哄他很有一手,何况对方主动告诉他不高兴,那可不就是等着他哄吗? “那好吧!”涂茸唇边的笑意都要压不住了,他半推半就半为难地说着,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这事交给涂苒来办,那必然是能办好的,他没去和袁大壮接洽,而是直接找了村长李德禄,并将自己的要求告诉他。 李德禄多少能懂为何要瞒着袁家,再者当初袁武分家断亲,袁家连块下等田都舍不得给,那如今袁家遇见事,袁武自然也是不用管的。 世间事本就公,从前他们不拿袁武当亲儿子,如今袁武自然也不会拿他们当亲人。 李德禄是以自己的名义来买田的,见是他来买,袁家只以为他是要帮助自己家里,甚至又便宜了一些,将十亩上等田都卖给村长了。 得了这样的便宜,涂苒自然不会让村长白忙活,还特意给了他点铜板表示感谢,白得的钱,谁也不会嫌少。 涂茸摸着田契露出满意的笑:“武哥也有田地了哦!” 第48章 买人 枷锁示众等同于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有污点的人,莫说说亲事,来日怕是有人见着他们都要绕路走。 若是情况允许,袁文宁可用那一百两免去他枷锁示众,偏偏不行。 科考舞弊本就是重罪,没有立即取他们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袁文自然也不敢再奢求其他,因他一人致使爹娘也跟着遭罪,连家里田地都卖了,他这才生出几分后悔来。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凡是在菜市口看到他们示众的,都要从家里取些烂菜叶,或是直接在菜市口就地取材,什么脏乱东西都往他们身上扔。 旁人十年寒窗苦读,他们也休想走非法捷径。 这热闹袁武没去凑,虽说能查这么快有他在其中做推手,但该还的恩情已经还,该讨的公道也已经自己讨回来,他对袁家再没有任何情意在。 何况,他最近还忙着其他的事。 得知涂茸他们暗中买了袁家的田,饶是他都有些吃惊,倒不是他不喜欢田,只是家中田地都无人能看顾,他可从没想着让涂茸和涂苒下地。 之前说要买人的事,便不得不重新提上日程。 他在镇上这许久,自然也已经对那些牙人了如指掌,买人这事也不能他自己说了算,便把两个小哥儿也给带上了。 买了田地银子便已经消耗差不多了,好在他还留着些备用,买人来干活倒是也够的。 牙人带着他们朝里面走去,边走边挨个给他们介绍着,哪些人是因为哪些事才被卖到这里,以及还有些是为了家中生计,自己将自己卖掉的。 前几年大渊战事吃紧,自然有过不下去的人家,迫于无奈卖人。 涂茸深刻记着他们要买的人得会种田,听牙人介绍完,便赶紧问了:“我们要会种地的。” “种地?夫郎放心,都是庄稼户,种地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若是连地都不会种的,也就不能卖到咱们这了。”牙人笑着解释。 “那会卖到哪里呢?”涂茸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不是只有这里才会有人吗? 牙人一时愣住,下意识看向袁武。 袁武拍拍涂茸后腰:“莫要说其他的,快些去挑挑。” “苒苒……”涂茸将求助的视线转向涂苒,他哪里会挑这些呢? “不如我做主给您挑几位?”牙人说着点出几位来,“这两位虽然是小哥儿,但干活利索,还有位姐儿,买回去伺候你们起居也好,那三位汉子别看着瘦弱,可能干了!” 涂茸边听他说,边悄悄放出精神感知着,期间却和涂苒的气息撞在一起,可见他们都有同样的疑惑。 不过并未瞧出不妥,可见牙人给他们介绍这几位倒都是好的。 来之前就说好要多买两个,虽然一时费的银钱多,但人买来了,可是能长久用的,自然要比这几十两银子值。 “那便两位哥儿和两位汉子吧。”袁武说,家里伺候的事并不缺人,再者并非他瞧不起姐儿,只是家里买来人就是要做事的,姐儿在他们家里不合适。 “得嘞!”牙人欢喜应答,一下子就出去四个,袁武还真是他的财神爷啊! 痛痛快快给了银子,牙人也痛快将他们的身契拿来,至此这四人以后都是袁武家的下人了。 这般想着,袁武竟有些觉得好笑,他甚至连功名都没有,却已经做起老爷派头了,只是他可不会如袁文一样。 牙人知道他是玉灵村的,按照买人的规矩,他要把人里外收拾干净才能给主家送去,便约定好三日后送到玉灵村,倒是也免除和他们一起坐牛车了。 事情解决,袁武也松了口气:“我去酒楼做事,你们去玩吧。” “夫君,银子,没了。”涂茸眨巴着眼睛,捧起双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银子都拿去买地了,虽然压岁钱还留着呢,不过这个也不能乱花。 袁武轻啧一声皱眉:“那怎么办?我身上如今——” 他故意说的很慢,勾得涂茸随着他说话,表情也变来变去。 “如今倒是还有些。”袁武利索将后半句补上,从胸口掏出几块碎银子,“拿去,这几日都莫要再找我要银子了。” “好哦。”涂茸嘿嘿笑,这些够用完“这几日”,等过完“这几日”,再要! 不用多说,袁武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笑着拧拧涂茸脸颊,快步离开了。 手里有了银子,两人就直奔街道,夏日集市多,每隔几日就是集市,且夏日蔬菜也多,有处摊贩做的卤肉很好吃,尤其是里面的菜,放着些茱萸,总是吃的他们火热。 买完卤菜,还不忘买些其他点心吃食,买到手里都拿不下了,这才坐牛车返回玉灵村。 袁文的事看似已经解决,但在玉灵村可还没有彻底过去。 袁家虽然将上等田卖了,但按照规矩,田里的粮食还是他们的,虽然也将欠别家的银子都还上了,但因为这件事,并没有人给他们好脸。 且因为袁家三代不能科考的事,每日都有叔伯姨婶们来闹,明明早就不来往,却还要因为袁文的事被牵连,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对比下来,早就断亲的袁武和后来分家的袁全,还是要幸运明智许多的。 袁全也没想到他的本意是不去偿还不属于自己的欠债,不想却阴差阳错救了自己,虽然他并不一定能教养出能科考的儿子,但至少没有将全部的道路堵死。 三日后。 牙人赶着牛车把人送来,夏日百姓都在田间劳作,时不时就要回家取些东西,还有些晌午不回家的,都有儿媳送饭,自然也就看见这些人了。 “叔伯打扰,不知袁武家在哪?”牙人笑问,偏他问的就是袁大壮。 “你找他做什么?”袁大壮又看看他牛车上的人,“你们是他从前战友?看着也不像啊?” 没有那股子煞气。 牙人没多想,只笑着解释:“袁师傅在我这里买了些下人,我得赶紧给他送去,他说他家是处宅院,问村里人便知道。” 一旁的陈兰香却突然反常说道:“我带你们去,我和他家熟。” 那个逆子可是从她两腿间爬出来的自然熟悉! 袁大壮吃不准她什么意思,自从袁文出事,她就变得古怪,当下便也跟着过去了。 陈兰香带着他们走到袁武家门口,看到眼前的宅子,饶是牙人在镇上多年,都隐隐有些吃惊,他倒是没想到农户人家庄稼主还能盖出这样的房子来。 连被买来的人都震惊了,听说袁武是乡下人,他们还以为要住在牛棚马厩里,没想到竟是这样敞亮的宅院。 第67章 不等陈兰香说话,牙人便自主扣门,略等了片刻,才有人来开门,而开门的自然是方才做游戏输了的涂茸。 “你个杀千刀的贱种!” 牙人方聚起笑意要和涂茸说话,就被身侧一道疯狂尖锐的声音打断,他们都未来得及反应,陈兰香便张牙舞爪,愤怒至极的扑了过去。 涂茸被她扑的猝不及防连连后退,而陈兰香也因为不熟悉袁家门槛,直接被绊倒了,旁边买回来的下人立刻懂事地上前按住她。 她倒是也没再继续挣扎,只是趴在地上悲愤哭嚎着,嘴里吐着不干净的话,一会骂袁武,一会骂涂茸,连袁大壮和袁文都没躲过。 凡是她此刻能想起来的人,都被她结结实实染了几句脏。 “茸哥儿,快、快叫他们松开吧!”袁大壮无措求情,再没有之前的理直气壮,“她最近神智恍惚不清,你就当她疯了!不!她真的疯了!” 涂茸撩起眼皮看他:“既然是疯子,就不要再带出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四位下人也犹犹豫豫松开她,生怕她再爬起来扑人,幸好她没有那样做。 袁大壮赶紧把口吐恶言的陈兰香扶起来,可刚扶起来,就看到她嘴角的白沫,白眼都翻起来了。 可是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涂茸垂眸看着,到底还是生出怜悯之心,让下人帮着袁大壮把她抬回去了。 “袁家的!还不赶紧回去看看,听说出事了!有人昏死过去了!” 田里有匆匆来报信的,袁全一听瞬间就急了,赶紧和王秀云往家走,他们都不满陈兰香和袁大壮偏心,却也从未盼着他们死。 回到家才知道原来是陈兰香,幸好村医已经到了,他给陈兰香把了把脉,微微摇了摇头。 “我娘咋样了?到底啥病啊?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袁全急的不行,见大夫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更紧张了。 “从脉象看,她是受了刺激和惊吓,且有中风的征兆,具体情况得等她醒了才知道,只是精神上怕是不好了。”村医说着摇摇头,受了这种冲击,怕是要变得疯疯癫癫了。 即便不说,袁大壮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只是饶是他是顶梁柱,也有些顶不住了。 家里的事一茬接着一茬,他就是想管都管不过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能治好吗?”袁大壮问。 村医摇了摇头,很多人岁数一大就容易中风,而且陈兰香最近总是心思郁结,要不然就是急火攻心,情绪不稳定,自然是要生病的。 且中风这种病本就不可逆转,具体哪里不适还要等她醒了看,若是直接瘫了,那就只能瘫一辈子了。 袁大壮彻底颓败起来,好好的家怎么就成了这样? 另一边。 袁家发生这些事,虽说会影响心情,却不能影响涂茸的生活。 四个刚买回来的人自然是要调教一番的,只是这事涂茸做不来,便悉数都交给了涂苒。 只可惜他们都没有过过被人伺候的生活,便只能根据宋栗平时是怎样管下人而去管他们。 至于名字还是叫着从前的,他们可没有随便给人改名的兴趣。 涂苒倚靠在榻上看着跪地的四人,淡声道:“家里人不多,需要你们做的事却不少,当初之所以挑选你们便是为了能种地干活,等之后田里收拾好,你们就得做起来了,在我们家里做事,笨些没关系,心思要放正。” 毕竟涂茸就够笨的。 说这些话也只是为了能警醒他们,真说起来他们对这四人还比较满意,毕竟方才在门口时,四人都没有被陈兰香的模样吓到,还很有眼力见的去阻拦了。 这便是好的。 “是,小的知道。”四人赶紧齐声应着。 “都起来吧。”涂茸看向那两位小哥儿,询问道,“听说你们是会做饭的?” “小的会。” “日后家中一日三餐都要做,若是情况特殊会提前告诉你们不用做饭,你们只管吃你们的就好哦。”涂茸说,做饭是他们最不拿手的,学了这段时间也只是能把饭菜煮熟,滋味是不愿多提的。 他们自然是连连答应,待叫他们退下去,四人都稍稍松了口气,在牙人那时并没有和这两位小哥儿接触,只怕他们是不好相与的,若是对他们动辄打骂,那才是真进了火坑。 却不想竟格外好说话,也叫他们期待其日后的生活。 农户人家最期盼的不就是有田地、吃饱穿暖吗? 涂茸转而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刚刚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涂苒并不走心的夸着,“虽说身契在我们手里握着,却还是要警惕些,先观察一段时间。” “好。”涂茸连连点头,随手捏了块点心放嘴里,然后又皱着眉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味道,好恶心……” 涂苒赶紧去看他手里的点心,也跟着捏一点尝尝,眉心便皱的更厉害了:“还是之前的味道并没有变,你嘴巴坏掉了?” 涂茸摇头,还对着旁边的痰盂猛干呕,眼睛鼻子都是红的,泪花在眼底聚着,看着格外可怜。 涂苒皱眉,视线不断打量着他,最终狐疑道:“你莫不是有身孕了?” “真的假的?”涂茸眼神瞬间呆滞起来,他下意识摸摸自己肚子,好像确实有点鼓鼓的,难不成那就是娃娃吗? 他确实有听村里的妇人们说过怀孕会恶心干呕,他如今确实能对上,不会真的有娃娃了吧? “我也不知道,那牙人不是说他们都有兄嫂,把他们叫来问问,说不定能知道。”涂苒也不懂这些,他连发/情都没有过呢…… 四人被重新叫回屋里,忐忑不安地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涂茸紧张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怀孕的人?有什么征兆呢?如果恶心干呕,是怀孕吗?” 两名汉子瞬间慌乱起来,这种事哪里是他们能听的! 刘秋和小草也跟着紧张起来:“您的意思是,您现在恶心干呕,那胃口如何呢?” 涂茸舔舔唇:“想吃,吃了恶心……” “那保不齐是了!”刘秋急忙说着,“我们去找村医过来看看,可不能有什么事!” “等夫君回来再找吧。”涂茸面带笑意说,喜事要和夫君一起分享的。 他像是抚摸那些银子一般摸着自己的肚子,虽然银子没能给他们生出好多白白胖胖的小银子,但他能生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了。 涂苒看他这么高兴,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要紧事,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便没再继续纠结。 两个小哥儿都是在家里伺候过月子的人,自然知道怀孕的人会有多辛苦,照顾起涂茸便更尽心尽力了,生怕他有一点不舒服。 吃不下东西对涂茸来说如同噩耗一般,他失力躺在榻上,看着桌上的点心,竟没有一个是想吃的,越想越觉得委屈,怀孕竟是这般难受吗? “等你生完再吃一也是一样的,我听说每人怀相不同,或许再等两个月就不急再这样了,坚持一下吧。”涂苒安慰他,他也都是听村里妇人们说的。 “那好吧。”涂茸无奈,“再把那点心拿过来我试试……哕~” 涂苒拿着点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怒视涂茸:“你还是别吃了,一会我都要被你弄的没胃口了!” “你好过分。”涂茸哼唧。 “那就从我腿上滚下去!” “我就不!” 两人逗嘴闲聊着,很快涂茸就神思困倦睡着了。 涂苒便趁其他人不注意时把他化成兔子抱回卧房,然后再让他变成人,给他盖好被子。 傍晚。 袁武一回家就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每个人都好像很紧张、激动,还有些说不出的期待。 “怎么了?”袁武狐疑询问,莫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涂茸扑进他怀里,脑袋靠在他胸前,笑道:“武哥,我们有宝宝啦!” 袁武茫然一瞬,待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立刻将他抱起来放到榻上,视线紧紧盯着他的肚子,又小心看向他:“真的?” “真的,今天有些不舒服,一直在吐,都吃不下东西的,我很难受。”涂茸黏黏糊糊地凑到他怀里撒娇,“我可能还会生病……” “不许瞎说,我是听说有些人怀孕会吃不下东西,回头我想想办法,一点想吃的东西都没有吗?”袁武轻轻摩挲着他后背,夏日衣衫本就单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涂茸的骨头都很明显。 莫不是一日就瘦这么多了? 涂茸摇摇头又点头。 “想吃的有很多啊,就是吃不下。”涂茸扁扁嘴,早配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那模样简直可怜。 “那我去厨房做点,你能吃下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袁武说。 刘秋和小草吓坏了,忙道:“老爷,还是我们去吧,我们从前照顾过怀孕的哥儿。” 第68章 “不用,你们好生看着他就成。” 袁武抬脚走进厨房,他记得之前家里有些酸果子来着,或许能做成吃的。 第49章 种地 因着涂茸怀孕,家里里外都重新清理了一遍,之前盖房子时就多盖了好几间屋子,再等等就能派上用场了。 而袁武依旧如常去酒楼,只是再晚上回时,再不会和其他人多交流闲扯,每日都急着回家。 值得高兴的是,除去一开始的不适,涂茸再没有不舒服,变得像之前那样,点心饭菜都能吃下去,半分呕吐的迹象都没有了。 而刘秋和小草给出的结论是:怀相不同,孕中反应自然也不同。 因此他们都没太放在心上,袁武见他能吃能喝自然是高兴的,自然也就忘记,从始至终都没有叫村医来看看的事。 袁家很快将田里的粮食都弄回家,剩下光秃秃的田地,便去找李德禄了。 “村长,地里我们都弄好了,你们去种吧。”袁大壮面露疲态,一件事情把家里所有人都折腾的筋疲力尽,他也无话可说了。 “行。”李德禄没有多说,只是只要袁武家去种地,袁大壮早晚会知道买下他田地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袁武家。 只是,那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袁大壮心里实在是苦,分明还是壮年,整个人看着却已经老的不像样子了。 看着他颤颤巍巍走回家,李德禄也不得不感慨,真是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袁文居然会做那样的事? 得知田地已经弄好,涂茸便赶紧叫下人们装备整齐去田里了,之前买的各种菜种也都派上用场了,他们风风火火就去了田里。 夏日总是晒,涂茸和涂苒撑着伞带着下人往那边走,原来他们并不知道袁家的田地在哪儿,只是后来给了银子,那便成了自己家的田,时不时便要悄悄来看看,生怕他们会使坏。 好在袁家只以为是李德禄买的,不仅没有破坏田地,善后工作还做的十分好,更是为他们提供了便利。 “哟袁武家的,出门还得打着伞啊?你家袁武不是没有田吗?你们咋来田里了?”说话的婶子从前总是暗中骂他们,此时主动打招呼,面上带着讨好,语气却一时改不了。 “我们有田了。”涂茸说。 旁边田里的妇人们也都听到了,她们咋没听说袁武有田了?莫不是啥时候买了? “你家啥时候有田的?这会才种收成就要晚点,你们田在哪?要不要去给你们看看?” 她们只当袁武买的是下等田,若真是这样,就得仔细小心打理着,不过人家有下人伺候着,自然不用操心这些。 她们多数人也只是想讨好涂茸罢了,之前因为袁家的事总是和他们闹不愉快,却不想到头来袁文才是最过分的,还差点还不上他们银子,搁谁被骗不生气? 涂茸微笑:“就在前面,婶子们要去就一起吧?” 他心眼坏,就是爱看这些人惊讶的说不出话的样子。 几位妇人们也是觉得奇怪,村里人各家各户的田在哪,大致都有数,也都分的格外清楚,毕竟粮食这种事儿还涉及到赋税呢,若是少些粮食,赋税自然也可能不够。 “咋走到这边了?这边不是袁大壮家的田吗?” 涂茸依旧微笑:“现在不是啦,现在是我们家的了,我们买来了。” 所有人听到这话的瞬间瞪大眼睛,他们是知道袁家一直在卖田地,而且还是上等田,其中有几户人家也是看过的,只是他们都因为价格打消念头了。 却如何也没有想到,最终买下这些田地的居然是袁武家! 倒真是看不出来袁武还有这等通天本领,居然有这么多银子,一口气买下十亩上等田。 “你们居然把袁家的上等田都买了……” “这田倒是打理的不错,你们直接种就成,袁家啊,当初就是靠着这些田把袁文供去读书了,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真是造孽!” “说这些干啥!那啥茸哥儿你们赶紧种吧,你们人多,十亩田很快就种完了,这一茬过了还能种,有些菜只要不断根,能一直长呢!” 涂茸瞬间瞪大眼睛:“真的呀?” 那妇人被他这傻样逗笑,竟是直接给他讲起种田的要领来,啥样的菜该咋照顾,也就是如今田里没菜能让她练手,否则早就直接上手教了。 “哎呦快走吧,你家里那点弄完了?”老远有其他人喊她了,“别耽误人家种地了!” “茸哥儿你们种,有不懂的就来问婶子啊!” “用得着你显摆,看不见人家后面跟着的下人,看那拿工具的动作都知道是能干活的,快走吧!” 一群人匆匆来又匆匆走。 涂茸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奇怪,从前能因为别人不喜欢他们,就对他们明里暗里地讽刺,如今又因为别人喜欢他们,就突然变脸对他们各种示好。 他不知道是不是人都如此,只是觉得这前后的态度也实在分明,叫人难以琢磨。 “你们种田吧,中午就回家吃吧。”涂茸说。 “夫郎您不用管我们,晨起烙了几张大饼,我们都带着呢,够我们吃了!”小草赶紧说,“以后中午我们都会轮流回去做饭的!” 涂茸还想再说点什么,涂苒碰了碰他,又叮嘱几人几句,便带着涂茸离开了。 虽然撑着伞,但还是有些晒。 涂茸走的快,边走边喘息着:“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呢?” 涂苒放慢脚步,偏头看他:“他们是被买回来的下人,买来就是做事的,你若是一直变着法的要照顾他们,那你是下人,他们是下人?” “他们是呀。”涂茸理所应当回答,他们花钱买回来的呀! “你知道就好,他们自然有他们该做的事,我们只管享受就是了。”涂苒说。 涂茸点点头,随便怎样都好呀,反正苒苒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他只管听就是了。 袁武家买了袁大壮家的田,若换做从前,有这样的事早就瞬间传遍整个玉灵村了,但现在大家都不敢乱说话。 别的不说,陈兰香的病她们可都知道,若是买田地的事传过去,她病的更严重,到时候岂不是要赖在他们头上? 只是刘秋他们每日都要去田里,难免会和袁全碰上,他看着陌生人去了自家田里,再一打听,那自然就知道是袁武买了他们家的田? “买就买吧,那时候他们不买,别人也买不起。”袁大壮叹息一声,显然是不准备再管那些事,他现在只求一家人能平淡过日就好。 可床上的陈兰香却是格外激动,她喉咙不断发出呼噜声响,眼睛也瞪的很大,若是此时她能走能跳能说话,怕是早就冲到涂茸面前像以前那样骂人了。 可惜自她中风之后,双腿便彻底不能动,脸也做不了表情,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只有那双手还能动动手指。 这般活着,和死也没区别了。 白日里下人们去种田,涂茸和涂苒便叫上李余一起去山里,夏日总是多果子,就算挖不到野菜、找不到藏起来的菌子木耳,但还是能摘许多果子的。 不论是什么,都值得他们欢喜。 三人摘了好些野果子,跟着李余找到一处泉眼,泉眼位置并不高,甚至需要他们蹲下才能摸到,但水却汩汩往外流着,溢出这小小天地,流到远出。 好在这泉眼周围都是石头,他们将背篓放到旁边,把摘好是野果放到泉眼汪出来的小水坑里泡着,时不时搓洗一下。 “水好凉。”涂茸略碰了碰就感觉到了凉意,这身体果然不如他从前是兔子时要抗冻。 “你就别碰这些了,也别踩水。”涂苒叮嘱着,人家都说怀孕的人不能受凉的。 李余疑惑:“生病了吗?” 涂茸笑着摇摇头,这可不是生病呢!是特别特别好的事! 李余便没再多问,既然不是生病,那可能只是有点不舒服吧! 他快速洗了洗野果子递给他们,拳头大的红色果实看着分外漂亮,只是还未吃,他猜到可能会酸涩,光是想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涂茸嗷呜一口咬住果子,酸意在口腔内爆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好吃!” 被他蛊惑的涂苒和李余也立刻大口咬上去,然后两人齐齐扭头,龇牙咧嘴地把果肉吐出来,嘴巴都不敢合上,任由口水往外流。 “骗子……”李余大着舌头。 “你敢骗我?”涂苒亦是恼怒,可话说完他又突然想起来,涂茸从前最爱出甜的,现在口味有变,可是和怀孕的缘故。 涂茸见他们两个都不吃,便偷偷摸摸把所有的果子都放到自己大腿侧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 涂苒忍不住冷笑:“哈?你以为谁会和你抢酸掉牙的破果子吗?” 李余亦是无奈:“怪不得都没有鸟类啄食,居然这么酸,光看着好看了。” 涂茸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嚼嚼嚼,没一会功夫,面前就堆了一堆小果核,而且那果核啃的十分干净,隐隐露出里面的黑籽儿了。 第69章 “你怎么不把核也吃了!”涂苒大惊,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家里就饿着你了! “不能吃果核,会在肚子里长出果树!”涂茸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并发出友好关心,“你是不是不舒服?脑袋有没有晕晕的,沉沉的?” 涂苒咬牙:“你才有病!” 李余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哥儿,玉灵村那些小哥儿就不会和他玩,也不会和他一起摘果子。 只是笑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好,便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怕他们误会自己。 涂茸却是笑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呀,还有小窝窝哦,你阿爹年轻时定然也很好看,我这么好看,以后也要生很好看的小哥儿!” 李余黝黑的皮肤瞬间又黑又红,他很少被别人夸奖,因此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是不是该道谢? 那样好像显得有些厚脸皮。 “不过……你有身孕了吗?”他怔愣询问,视线落到涂茸的肚子上,而后者也下意识捂住肚子。 还真是啊? “是的吧,不过还没有找村医检查——对哦!我们还没有找村医检查!”涂茸大惊。 起初原本是要先告诉袁武,然后再商量找大夫的事,可没想到因为见着对方太高兴,他忘记说这事,对方也没有提,大家就全忘记了。 李余愕然:“你们连大夫都没找,怎么就知道怀孕了呢?” 小哥儿和姑娘不同,姑娘还能依靠月事来推算分辨,但小哥儿就只能等肚子打起来,或是生病才知晓。 可涂茸分明没有生病,肚子也没有大起来,怎么就知道了? “因为我最近都很爱吃酸的哦,还恶心吐来着!都说是怀孕啦!”涂茸分外骄傲地抬着下巴,报恩的最后一重困难,都要完成了呢! “……这个是不准的,说不准只是身体不舒服,最好还是找村医看看。”李余有些无奈。 他们刚来玉灵村时,衣着打扮都分外妥贴,模样也是一顶一的好看,李余以为这样的小哥儿肯定是在高门大户里出生的,怎会连这些都不知呢? 莫不是自幼便没有人教养? 那还真是可怜。 “我们要找村医的,只是忘记了。”涂茸说,“等武哥回来我们就找。” “好。” 李余看着他满脸笑容,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要他如何不羡慕这样的小哥儿? 样貌好看,性格也好,还能嫁给那么厉害能干活的袁三哥。 他深知自己模样不好,性格也差劲,更不奢求能嫁给多好的人,只要那人不嫌弃自己家里的情况,愿意照顾阿爹就好。 只是,仅是如此,都没有。 涂茸与涂苒对视一眼,低声问道:“你也想说亲事了吗?” “是有人跟我阿爹提了几句,只是那些人都不好,我也知道以我的情况不该去挑剔……” 但是那些人要么比他大上二三十岁,要么就是要他去做小妾,还要把他带走,不肯照顾阿爹,他怎么可能愿意。 说到底这还是李余自己的事,他们不能过多插手,但该安慰的话还是要说的。 李余这么厉害,肯定能有对他好的夫君的。 三人在山里玩了一中午,午后外面太阳不那么毒辣才出了林子,背着背篓各自回了家里。 盛夏天黑的晚,酒楼里的客人便也走的晚,酒楼关门晚,袁武回家就晚。 只是平时他都是自己坐牛车回,这次却是带着刘全一起。 只是刘全的情况却并不好。 刘家人看到刘全的样子都惊的说不出话来,刘全娘更是直接哭出声:“咋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啊?” 袁武搀扶着满脸是伤,腿脚也不方便的刘全朝屋里走:“进去再说吧。” 原来刘全最近在镇上的赌坊做打手,只是他这种打手,并不是在赌坊看场子,而是去外面催要欠款,虽说他不是头目,但和那些头目相比,他却是看起来最好欺负的。 那些有心要反抗打闷棍的人,自然也就会找上他。 而且刘全这人是有几分本事的,都能混到小头目身边,这才叫别人眼熟他,一通闷棍和老拳,就把他打倒了,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力。 也是赶巧,袁武刚要去那条街上买点东西路过,刚好听到刘全的喊叫声,这才及时出手制止,否则他今日就是被打死,恐怕都没人能发觉。 “我在镇上帮他找大夫看过了,骨头没事,那些欠债的也没什么本事,没伤到他要害,就是些皮肉伤,养几日就好了。”袁武说。 “三武要不是你,这小子怕是要回不来了,多亏了你!你是他的救命恩人,等这小子病养好了,我就叫他去给你磕头!”杨香芹抹了把眼泪,恨恨说道,“我就说这死小子哪儿来的银子买东买西,原来都是这么来的!” 刘志劝道:“娘,您别生气了,等他好了,我一定好好骂他!” “是啊,人没事就好,婆母还是让小弟好好休息吧,我去找点药,一会让大志给他擦擦。”刘志大嫂柔声说着,“娃刚睡着,别把他吵着了。” 提到娃,杨香芹也安静下来,家里的大孙子可不能被吵醒了。 她对袁武千恩万谢地,最后又说晚上让他在家里吃饭,只是都被袁武给拒绝了,他帮刘全并非是为了这顿饭,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农户人家发生这样的事,就和噩耗差不多,刘家便开始轮番对刘全进行劝说,不许他再去做那危险的活计,更是让他好好在家里种地,否则连媳妇儿也不跟他说。 他有手有脚却说不到媳妇,那是要被所有人笑话的,刘全自然不敢,何况今日这事也实在叫他吃了教训。 “武哥,今日比平时还要晚哦。”涂茸微抬着下巴看着他,只是片刻就迅速凑到他身前轻轻嗅着,“好臭……你受伤了?” 不等袁武回应,他就开始扒拉对方衣裳,甚至还要扯开他里衣,把头探进去。 袁武敞着怀,任由他检查,眼看着他越来越过分,当即伸手把他禁锢在怀里,才慢悠悠解释道:“是刘全受伤了。” “他不是在特别大的地方做事吗?” “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在那做事总有危险,我带着他看了大夫才回,所以晚了。”袁武说。 涂茸这才稍稍放心,便更是赖在他怀里不愿意动了。 涂苒满脸木然地坐在旁边写话本,只当他们完全不存在,毕竟这两人亲昵起来也没把他当人。 “对了,说是有身孕,但还没有找村医来看,我让小草去找村医了。” 第50章 假孕 。“情况如何?”袁武紧张询问。 村医皱着眉,仔细摸着他的脉,心里隐隐有些诧异,按照他们所说确实是怀孕的迹象,可这脉象并没有显示啊? 他微微摇头:“我医术不精,或许可以去镇上瞧瞧。” “这是何意?他身孕可是有问题?或是身体哪里不妥?”袁武听他那样说便更紧张了,涂茸从未跟他说过身体不适,莫不是真有表象看不出的病? “并不是,只是我并没有号出夫郎的喜脉,若是有妊娠迹象,那便是有可能有身孕,但没有脉象,想来是我医术不精湛。”村医神色有些无奈。 他本就是赤脚大夫落脚到玉灵村的,医术着实不如镇上那些大夫精湛,若是他们能瞧出问题所在,那自然是好的。 村医的话显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涂茸分明恶心干呕,妊娠反应十分明显,怎么此时又说号不到脉象了? 涂茸亦是震惊:“怎么会呢?那我的孩子去哪了?” “这……”村医也不知道,便只能耐心解释,“恶心干呕食不下咽有时可能是肠胃不适引起的,并非都是怀孕。” “那也就是说,我其实根本没有怀孕呀?”涂茸扁扁嘴,可是、可是明明所有人都说他是怀孕的! 村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至少从脉象来看,确实不是喜脉。 袁武烦躁归烦躁,却还是把村医好生送走了,并请对方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涂茸日后不知要如何遭人白眼了。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村医自然不会多嘴,答应过后便匆匆离开了。 屋内只剩他们三人,袁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对方,若真有了,那他自然也会好生养着,可若没有,便没有。 早已见惯生死之人,对这些并不十分在意。 只是看涂茸失落模样,他自然是心疼的,便提出要要带他去镇上瞧瞧,说不定就是村医医术不精湛,这才号不出来。 尽管他们都知道,这原因实在勉强。 涂苒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什么,他轻咳一声:“或许之前真是肠胃不适,现在他不是也都好了吗?村医行医多年,若是连这个都把不出来,还会有谁让他看病呢?” “话虽如此,但还是去镇上检查一番比较好。”袁武说着拍拍涂茸,“明日我们一同去镇上,再找大夫看看就是了,若是有自然是喜事,没有也无妨。” 第70章 涂茸愤愤对着他胸口捶了一拳,对方没事,他自己的手却是有些疼。 罢了,看看就看看。 涂苒挠挠脸颊,他也也不知是不是应该提前告诉涂茸,这傻兔子怕是早就忘记自己是兔子了,连他都把最重要的事忘了,做人的日子果然太安稳了。 他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左右明日都要去镇上,还是再看看的好,真怀假怀的,号完脉才知晓。 翌日,他们早早就起床准备,出门把刘秋和小草也带上了,家里则是留下周树和马亮继续看家做事。 一到镇上,袁武先带着涂茸去了医馆,不管如何,他只要一个结果。 医馆大夫号完脉笑了:“夫郎身体康健,并没有任何不适,至于你所言前段时间呕吐不适,许是盛夏时节肠胃娇弱的缘故,并无大碍。” “不是有身孕吗?那他们都说我那样就是身孕,那我的娃娃去哪了?他还会来吗?”涂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好好的娃娃,怎么就没有了呢? “自然会有的,夫郎身体健康,会有孩子的。”大夫见过太多急着要孩子的人家,自然也知道如何哄说他们会高兴,何况这脉象并无异常,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袁武点头:“那便好,辛苦您了。” 得知自己还能有孩子,涂茸瞬间就放心了,虽然报恩一时没办法完成,但就算没有娃娃,他也是每日都在报恩的! “现在放心了?没有也是好事,就不会影响你吃喝玩乐,也不会让你身体不舒服。”袁武也算是稍微松了口气,毕竟还未全然做好准备。 他还需要去酒楼做事,叮嘱他们两句就匆匆离开了,幸好也没有耽误太久。 涂苒把刘秋和小草支开,两人朝偏僻些的地方走去。 “这事也怪我。”涂苒突然说道,“连我都忘记这件事了,兔子都是这样的,我以为化作人形就不会如此了。”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涂茸还是有些不明白。 涂苒叹息:“假孕啊假孕!我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要是早早就看了大夫,也不会让你这么失落。” 涂茸也愣住,对哦,都把他是兔兔的事情给忘记了,兔兔是会假孕的,他化作人形太久了,都把这个忘记了,嘿嘿。 “没事哦,假的就假的呀,反正武哥很厉害,我会有真的的。”涂茸对此很看得开,反正他又不会永远都是假孕! 涂苒轻声笑笑没说话,这傻兔子倒是还挺开朗。 晨起太阳就开始晒人了,他们便赶紧去宋家酒楼了,夏日总是没有胃口,只想吃喝些冷的东西。 伙计见他们来,赶紧请进雅间里,并上了两份新研制出来的饮品。 “这是厨子自己研究的,里面都放着冰块,若是觉得太凉,可以自己取出来一些,喝着很凉爽。” “多谢。”涂茸说,“你们少东家最近情况如何?可还好吗?” 伙计挠挠头:“少东家有阵子不来酒楼了,问起来也只是说家中有事,这倒是也正常,老爷和两位公子身体都不好,自然是离不了人的。” 涂茸点点头:“那便辛苦你跑一遭,只管告诉他,我们就在宋家酒楼,若是要过来,我们在这里等着。” “好嘞!” 待伙计离开,涂茸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两个小哥儿,翻起掌心朝上,眨眼间掌心便聚起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两人眉心瞬间紧紧皱起,他当初渡给宋栗的那缕气息都变成黑色了,说明早就失效了,那宋家人应当早就不在了,可为何宋栗迟迟不曾来找他们? 还是说,他又想做什么疯狂的事? “袁夫郎,我们少东家说他有要紧事,无暇顾及两位,叫你们随意即可,无需等他了。”伙计回来传消息,说完便准备走,门却猛地从立刻打开了,“袁夫郎?” “知道了。”涂苒应了一声,两人连下人都没带,就急匆匆离开了。 他们猜测宋栗的情况大概并不好。 幸好宋家酒楼和宋家离得不远,他们便干脆走着去了,只是不想半路却遇到了宋栗的朋友。 “沈清尧。” “哎!是涂茸和涂苒!”苏湖先发现他们,赶紧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你们这是准备去找宋栗?” 涂苒点点头:“你们也是?” 沈清尧微微蹙着眉,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最近我们去家中找过他数次皆被他拒之门外,连想去探望宋叔都不成,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我们倒是想去,可次次去都被拒绝,便想着等他主动联系我们。”齐舟说。 “宋家可能出事了,我们准备过去看看,你们呢?”涂茸问。 那自然是要去看的。 他们相识这些年,家中有来往不说,光是数年间的交情都足以叫他们担心宋栗。 宋家的情况,镇上无人不知,可从前宋栗从未这样过,他们自然是担心的,如今有了突破口,当然要跟着去! 一行人便急匆匆找宋家去了。 果然如沈清尧他们所说,刚扣响宋家大门,门房就立刻开了一道缝,看那到缝的意思,都不准备请他们进去。 “几位少爷请回吧,我们少爷说了不见客,任何人来都不见。”门房小声说着,他双目通红,眼下乌青。 连他都如此,可见宋家近来情况着实不好。 涂茸才懒得和他废话,稍微用力就直接把门推开了,他淡声道:“你现在就立刻跑到你家少爷跟前,告诉他,我们破门而入了。” 他并不相信宋栗会真的不见他们,八成又在像之前那样做一些会令人担忧的事,又刚好想避开他们。 而他真正想避开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沈清尧他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拜访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跟着他们往里走。 甚至还在想,这果然是最佳的见面方法。 得知消息的宋栗突然出现在庭院内,他面色苍白如纸,唇色却格外红艳,原本乌黑的青丝,此时竟是已经如迟暮老人一般斑白散于脑后。 至此,他做了什么,涂茸两人心中彻底有数。 “栗子……”苏湖猛地捂住嘴巴,将那些哽咽的声音压下去,泪水却眼眶滑落。 能叫他年纪轻轻就彻底白头,足以见得宋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栗眨眨眼,轻声询问:“我不是说不想见客吗?为什么还要来?过几天等我父亲兄长好了,我再宴请你们。” “宋栗!你疯了吗?”涂茸又惊又怒,“你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你当真一点儿都不顾及你自己吗?” “我身体没事,等我父亲兄长好了,我就向你们赔礼道歉。”宋栗双目无神,看向涂茸时却是笑了,“你知道的……我有多感激你。” 他身后的每处院门,每张院匾处都挂着白布,祭奠死人的白布,而他身后的灵堂里,正摆放着三张棺材。 已经做到这种程度,死去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涂茸眉心紧皱,眼底渐渐漫上水意,他快速眨着眼睛,试图把眼泪逼回去,却无济于事。 “他们好不了了。”涂茸压着声音提醒。 “你说什么?”宋栗彻底冷下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说他们好不了了!”涂茸突然怒吼,“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你吊着他们的命又能如何?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你当我是在跟你说笑吗?宋栗!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涂茸从未想过,这样残忍的话居然出自他的口。 “你胡说八道!他们就躺在里面,身体没有变臭,连容貌都没有任何改变,他们没有死!他们只是在沉睡,等他们睡醒了,就都好了!”宋栗迫不及待地要展示给他们看。 他上前拉住涂茸,把他带到灵堂里,拽着他到棺材旁,他说:“你看,他们是不是面色红润?是不是精神尚可?只是昏睡着!我查过古籍,只要秘不发丧,勾魂者就不会以为他们真的死了,等过段时间他们就会重新醒来的。” 这样漏洞百出的事,宋栗竟也会相信…… “他们之所以还能维持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你的精血!你真的不明白吗?他们早就该死了,是你一直用自己的精血和寿命喂养着他们!”涂茸低吼着戳破他最后一丝幻想。 他当然可以说谎话哄骗宋栗。 可宋栗终究不是人,业障对他们妖怪来说,很有可能要伴随一生,影响来日的修行。 他不想宋栗永远都只能活在梦里。 涂苒皱眉,视线不动声色掠过身后站着的人类,他有些苦恼,是不是该把他们打晕? 真让他们听这么多,万一谁嘴上没把门的,全都说出去怎么办?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宋栗也跟着低吼,“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所有的办法我都试过了,这是唯一的方法了,我不能不信,我必须相信!” 每一句都像是在说给涂茸听,实际上却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自己。 第71章 他坚信只要不放弃,就总能找到办法,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宋栗,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人类寿命短暂,但他们会转世重来,你不如就放他们走,然后等待来世?”涂苒低声说,“你知道的,他们沾染了涂茸的气息,只要你需要,只要他们转世轮回,涂茸就能帮你找到他们。” “真的吗?”宋栗呆滞询问。 涂苒看了一眼涂茸,后者立刻迅速接话:“当然是真的!只要你愿意,我还能把我的气息分给你一些,这样你自己也能感知到他,你说呢?” 随着他说完,宋栗却突然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和他心意相通,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能……” 他声嘶力竭,恨不得把所有的痛苦都借着哭喊发泄。 他和宋裘岐相识十年,从那具幼稚孩童的壳子走到和他心意相通,可他分明有想过会是这般结局,但他没想到,这日真到来时,他会这样难以接受。 还有那两位兄长…… 若真有来世,愿他们不要再投身宋家,随便什么门户都可,他都会去找,都能等的。 “今日之事,还请三位保密,就当看在宋栗与你们的多年情分上。”涂茸看向他们,不同往日里的乖巧可爱。 “即便你们不说,我们也知晓。”沈清尧轻声道,“这里就劳烦你们,我们得回去通知家里了。” “好。” 灵堂布置的很好,到处都很妥当,涂茸在想,或许宋栗并没有活在梦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就算能回来,那也是许多年后的事。 宋家出了这样的事,倒是在所有人预料之中,就连之前宋裘岐等人能出门给他们送礼,和他们吃饭交谈,在旁人眼中,也只是为了孩子不得不有的回光返照罢了。 好在宋裘岐掌管宋家时总是乐善好施,哪怕是后来宋栗接管宋家,也总是定期和那些商户送礼来往,时不时还要外出约饭,这才会在街上遇到涂茸他们。 因此,得知宋家有事,昔日里的好友故交全都到场,不是要和宋家遗孤争抢。 只是为了,吃杯酒,敬昔日故友。 “宋栗,我们不是朋友吗?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们,别再这样了。” 傍晚,丧事办完,前来吊唁的宾客都离开,只剩他们。 宋栗并不想他们掺和进自己的因果里,所以拒绝他们留下来陪自己守灵的事。 他轻笑:“三日后便会下葬,七日后我去找你们。” “一言为定哦。”涂茸甚至还伸出小指要和他拉钩,“拉钩上吊哦,言而无信要给我们一吊钱。” “好。” 宋栗笑着把他们送上马车,看着掀开车帘的人更是大幅度招招手。 马车缓缓驶走,涂茸却迟迟不曾放下帘子,他依旧看着后面的宋栗,他想,就算宋家人都下葬,宋栗也“活”不过来了。 他看着站在宋家匾额下的人,无声叹息。 宋栗已经永远都离不开宋家了。 “希望宋家人都能尽快轮回,宋栗支撑他们一世,也该他们回来清算因果。”涂苒淡声说着,说完才想起来自己有件事似乎忘记了,他没说,想着日后再去一趟就是了。 除去之前那件事不说,这还是自袁武在酒楼做事后,他们头一次比对方还要晚回家。 “回来了。”袁武走到马车前把他扶下来,他也知道宋家的事,只是一时想不到能安抚的话,便低声道,“等着你们回来,还没有吃晚饭,你可吃过了?” “吃过了,我想陪你吃的,但我现在真的很不开心,你自己吃好不好?等我没关系了,我再去哄哄你。”涂茸和他打着商量,即便月色沉静,也能看出他泛红的眼睛。 袁武故作沉思道:“也好,那你可得快点来哄我。” “好哦。” 袁武倒是真没吃,不过他才猜到涂茸会在宋家吃,就算没吃,此刻怕是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的。 他快速吃完饭,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回了屋里。 “要喝点汤吗?”袁武话音刚落,就听到床边被窝的鼓包里传出几声抽泣。 紧接着就是对方凶巴巴又可怜兮兮的保证。 “武哥,如果你死了,我也会很难过的!肯定会的!” 第51章 书斋 宋家发生的事对涂茸来说,就像是一面自己之后会照到的镜子,他会在未来某一天像镜子里的人那样崩溃大喊,泣不成声。 大概也会想用自己的精血为他续命。 所以他才会说,劝解宋栗不要难过,不要悲伤,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袁武看向他,小哥儿眼睛通红,因为哭的厉害,鼻涕不停往外流,他就只能用力吸回去。 “说什么胡话,就算我比你大两岁,也不能就这么盼着我死啊?”袁武失笑,抬手抚摸着涂茸的脸颊,声音格外低沉道,“说不准我上辈子欠你的,要等你死了,我才死。” 这些死不死的字眼并未叫涂茸难过,他甚至在想,那还是袁武早些死掉的好,那样难过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我不想你死,但是人的寿命实在太有限了。”涂茸捧着递到面前的汤面咕嘟咕嘟就是一大口。 “是啊。”袁武视线紧盯着他,他当然知道人类生命有限,也知道涂茸为何会这样伤感。 面对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真正坦然。 他只是想,在有限的晨光里,就好好过吧。 按照涂茸说的那样,过好这一生。 这碗面最终还是进了涂茸肚子里,厨房的锅里还有,袁武特意叮嘱下人给涂苒也端一碗去,就算不吃,喝口汤也是好的。 第二日涂茸情绪就恢复了,甚至还要拽着涂苒一起去田里,最近他们出门都带着刘秋和小草这两个小哥儿,田里只有马亮周树两人,种的自然慢,他就想跟着来看看。 谁知涂苒却拒绝了他。 “你要去镇上卖话本?”涂茸轻轻皱眉,好似在寻找最合适的方法,“我不想你自己去哦。” “别担心那些,迄今为止还没有在青石镇遇到除宋栗之外的妖怪,那就没人能伤害我,你就在家里种地吧。”涂苒说完就带着自己的话本离开了。 这次要多买些纸墨回来,袁武给他带的都太好太贵了,可不能用这样的,还是自己买吧! 有着之前的经验,涂苒很快就到了镇上,并且顺利找到之前那家书斋。 书斋的掌柜一看到他,就知道是来做什么的,有之前的叮嘱,他赶紧将涂苒迎进去。 “您这次又写了好本子吗?”掌柜的笑声询问,神态却并不如之前见的那次好,看起来像是生病没有睡好觉。 “之前的有人买吗?”涂苒淡声问,手却将自己的衣裳揪的很紧。 掌柜的愣了一瞬立刻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已经没剩几本了,我去给您拿一本!” 涂苒稍稍松了口气,他打量着书斋,这里位置虽然不好,但应该是有顾客会来买书的,否则也不能开这么久! 这书斋的东家,定然很厉害。 “这是我们印刷成的,就这两本了,您可以拿回去,之后如果还有人买,我们还会再印刷的。”掌柜的在后面见就这两本的,便全都拿来了,也没有仔细翻看。 涂苒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接过,然后轻轻摸索着封皮,上面还写着书名和撰写人,和他看过的那些话本一模一样! 他便赶紧把自己带来的递过去:“这是我新写的!” 说罢,便紧张盯着对方,生怕这次会因为没有宋柏绥同来,这掌柜就要看碟下菜,不收他的书。 掌柜的作势翻看一番,然后将这手稿快速收起来,那架势就像是怕涂苒反悔一般,他赶紧说道:“能能!那咱们还是老样子?如何?” “别人买过我的书,我就不能再拿银子了吗?”听掌柜的意思好似是卖出去了很多,且就剩两本了,那卖掉的他就不能赚钱了吗? “当然可以,刚要说这事呢。”掌柜的说着又拿出算盘一通乱七八糟的算,最终算出一吊钱来,又额外拿出三两,“这一吊是您刚刚说的,这三两是您新话本卖的。” 涂苒立刻欣喜接过:“多谢。” 他像之前那样将银子收好,和掌柜的道过谢便离开了,只是在走出拐角后却又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买纸墨了,又只好返回去。 “掌柜,咱们真的不告诉他吗?”伙计看着他手里的话本有些担忧,分明就是白送都没书生会看的东西,他们却还要收下来印刷两本留着作假。 “东家说什么就做什么,银钱又不是你我出的,何必想这些?”掌柜的拿话本敲敲他脑袋,“再者东家都已经去世了,那可是遗言啊。” 东家都已经去世了。 涂苒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他甚至不用多想都能猜到书斋的东家到底是谁。 第72章 恐怕在他第一次拿着自己写的话本乱转时,对方就已经发现他了,也已经想好要如何帮助他。 所以才会带着他到这家书斋来。 至于这家书斋为何会收他的话本,那都是因为对方在这里。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写的内容很不符合那些山妖精怪才子佳人的戏码,只是当宋柏绥带着他走时,他立刻就被对方的话给吸引了。 他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帮他,连去世了,都没有忘记帮衬他。 涂苒摸着胸口位置,只觉得这里有些难受,思绪也很奇怪。 他并不懂这些是什么,但如果宋柏绥一直活着的话,他应该是可以弄明白的。 “你这次出去很久哦。”涂茸在晌午之前回到家,田边太晒,他还有些受不了那个天气,刚摸了把汗,就发现涂苒似乎有些不对劲,“你有烦心事吗?” “宋柏绥死了。”涂苒低声说。 涂茸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些话要背着宋栗说,好在他不在。 他觉得自己有些傻,七日之期还没到,宋栗当然不在。 “我知道,这些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今日莫不是见到和宋柏绥长得很像的人了?”不然怎么会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呢? “我那些话本,其实根本没人买。”涂苒说,“我去的那家书斋是宋家的产业,他和掌柜的一起骗我,说我写的很好,好印刷出来两本给我了。” 涂茸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苒苒的情绪不像是在责怪宋柏绥,倒像是后知后觉,可觉到了什么呢? 涂苒没再说其他,带着两本书回了自己卧房里,挑了合适位置,翻开了印刷成册的书。 而那一瞬间他瞪大眼睛,又翻起另一本。 一本里面干干净净,另一本里面都是小字批注,密密麻麻的,甚至越往后,还能看出对方有些字迹很潦草,却又强迫自己好好写的样子。 涂苒眨眨眼,再次摸向胸口位置,而后快速将两本书都收进床底。 他想,宋柏绥死的太早了。 傍晚,袁武一回来就被涂茸抱着手臂拽到角落里,分明是在自己家中说话却像是做贼似的。 “你说他卖完话本回来还提到了宋柏绥?”袁武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两个应该是和宋栗关系最好,然后才是以宋栗为基点认识其他人。 涂茸疯狂点头:“他不开心,我觉得可能和去世的宋柏绥有关系,问题很有可能就在那家书斋里!” 袁武捏着他下巴,迫使他抬头,然后上下左右的晃着:“捣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七日之期快到了,等宋栗来,你问问那家书斋。”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出错,那家书店很有可能在宋柏绥名下。 六天眨眼过去,在第七日的清晨,宋栗乘坐马车来了,他刚下马车,就开始指挥小厮们往下搬东西。 “宋栗!”涂茸赶紧上前迎接他,看到他依旧满头白发,不由得询问,“你的头发没有遮起来吗?” 宋栗亦是有些无奈:“消耗的精力有些多,暂时用不了术法,连最基本的障眼法都没办法用,就只能这样了。” 涂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宋栗不是会和他们客气的妖怪,如果对方需要他们用术法帮助他遮挡住白发,那肯定会直接开口,但此时对方没提,他也就不能提。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哦?”涂茸眨巴着眼睛看他,“我们家里什么都不缺哦!” “来拜访你们自然不能空着手。”宋栗挑眉一笑,倒是没了前几日的颓败,“涂苒呢?” 提到涂苒,涂茸立刻拽着他走到角落,他低声询问:“你二哥哥名下,是不是有间书斋?” 宋栗先是一愣,然后仔细想起来:“这几日整理时确实有发现一家书斋,铺子收益平平,最近还有几笔很奇怪的支出,不过都是小数额,我没有多问,怎么了?” 涂茸把他单方面理解到的前因后果都和宋栗讲了一遍,宋栗立刻明白了,二哥这事做好事不留名却被发现了。 “涂苒是因为话本卖不出去才难过吗?”宋栗不解,虽说二哥不在了……但书斋那边定然有好好叮嘱。 “不是哦,我觉得一定是比话本卖不出去还要更复杂的情绪,不过具体就不知道是什么了,他不理我,估计是要自己解决。”涂茸撇撇嘴。 他自然是在意涂苒的,只是他也相信涂苒是不会有事的。 “那就不说这些了,快叫人把东西搬进去,不止有你们的,还有我的,我想着在这里住几日。”宋栗一招先斩后奏直接给涂茸揍懵了,他分外得意的指挥下人,边朝里面走,“你家的下人呢?不是买了好几个吗?” 涂茸无奈叹息:“都去田里了啊,我们家可是有田地了,要种很多蔬菜的。” 宋栗笑了起来:“那不错呀,你们再住久一些,恐怕就和我一样不会轻易被别人看出是妖怪了。” 宋栗跟着他往里面走,虽说大宅院他见多了,但能在乡野里盖出大房子,可见袁武还是很有魄力的。 两人刚走到前厅,涂苒就听着动静出现了,他揉着酸涩眼睛挑眉:“这是做什么?” “苒苒!你真的没事吗?啊?你有没有觉得眼睛刺刺的,脑袋昏昏的,胳膊也沉沉的?苒苒!”涂茸猛地扑到他身上,语气格外沉痛,“你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我真的没有生病!”涂苒边说边用力推他脑袋,“你才是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快些起开,热的很。” 涂茸哦了一声松开他,继续指挥宋栗带来的小厮往里面搬东西。 宋栗这才接上他的话,笑道:“我准备在这里住几日哦!如何?” “那倒是无所谓,只是村里人都很无聊,你怕是会被围着转圈。”涂苒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起来,“说不定还要给你相看,媒婆都可能会到家里来。” “……什么?”宋栗大惊,居然会这么彪悍吗? 涂苒轻笑:“当然,你如果不想被吃掉的话,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吧。” 话虽如此,可真不出门自然是不习惯的,于是便干脆背着背篓进山里了,即便在这里遇到村妇们,她们也都会忙着采摘,根本无暇顾及他! 李余自然也跟着来了,进山采摘山货这样的事可不能少了他。 宋栗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宋家当少爷,但也从未忘记幼时是如何在山野中度过的,他背着背篓比所有人玩的都开心。 期间还遇见几只小松鼠,围着他玩了好一会才接过宋栗的果子离开。 轰隆—— “要下雨了!” “雷声好大,我们一时半会出不去,还是找地方躲不起来吧!”李余急匆匆说着,这样的雷声总是要下场大雨的。 涂茸他们虽然是成妖,但本质还是动物,也是会害怕这种天气的,便赶紧跟着李余跑起来。 即便是在山里,雨幕即将到来的湿气都已经灌到身体里了,本就充满凉意的山间风,此刻更是令人身体发寒。 但奇怪的是,好像跑起来就不那么明显了。 “这里这里!有一处山洞!” 大滴雨滴砸在身上,幸好还有树林能遮挡,若是此时下山了,连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被雨淋。 他们一个个猫进山洞,将只湿了一点的外衣脱下,幸好都是小哥儿,否则真是要捂着湿衣裳了。 四人喘着粗气,互相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笑声在山洞里显得格外疯狂,但他们都顾不得。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跑过了。”宋栗痛快笑着,只有他还做松鼠的时候这样过。 “我上次是被野猪追……” “那次是因为你不听劝!” “我上次这样,是为阿爹求医问药。” 李余惊讶发现他说完话,其余三人都盯着他看,他赶紧解释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和你们比起来好像有些太沉重了……” “那是你的孝心,我都已经记不得我爹娘的模样了。”涂茸说,“可能很漂亮吧?因为我就很漂亮。” 涂苒倒是难得没有说他厚脸皮,却还是戳戳他脑门儿,毕竟涂茸确实好看。 提到亲人,他们能说的着实太少,都是亲缘方面单薄的人,说不出几句想念感慨的话来。 唯有宋栗静静坐着,看着山洞外的雨幕,不断变大,再变大。 他们又说起其他的事,借着雨水把野果子洗干净,就这样潇洒吃了起来。 “哦雨变小了!”涂茸欣喜冲到山洞口,打在树叶的雨珠确实比之前小,落在地上小水洼里,泛起点点涟漪。 “那我们要现在就回去吗?还是等雨停?”李余轻声问,问完又继续说道,“我们明天再来肯定能摘到蘑菇和木耳。” “我爱吃!”涂茸瞬间就想起蘑菇那种潮湿的独特味道,还有木耳吃进嘴里咯吱咯吱的,都很有趣! 宋栗有些愕然:“我是不喜欢……不过采摘倒是件趣事,那我们明日还来吧?” 第73章 “好呀!” 交谈结束,外面的雨也停了,虽然还没有彻底天晴,但隐约可见日光,偶尔抬头会看见天空中有几道彩色。 而他们就在彩色笼罩下走出了树林。 刚推开家门,院里的下人就急匆匆冲过来,走上前对着几人又摸又捏的。 “夫郎您有受伤吗?苒少爷和宋少爷呢?” “有没有被雨淋到?我们去山里找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你们回应,奴才们都吓坏了!” 宋栗失笑,看来是真的吓坏了,都快教训起主子来了。 “我们没事,很及时找到一处山洞躲着,先把这些东西晒起来吧,野果子放到厨房的罐子里。” “是!” 这一遭让他们很疲惫,涂茸本就体力不好,进屋换了身衣裳就直接躺下了。 宋栗咬牙:“你也太过分了,我好歹是客人!你都不要好好招待我吗?” “你就拿这当家里,随便该做什么都可以,随意些吧朋友。”涂茸说完再次偏头睡了过去。 “喂?你就不怕我被抓去相看吗!” 涂茸:“她们不敢,如果真那样做,你就变成松鼠,吓死他们吧!” 宋栗愕然,想到刚才在涂苒那里也是被这样对待,他竟生不起气来。 头次来到别人家里,起初是有些不适的,但随着他们对自己越来越随意,那种不适感也就渐渐消散了,甚至还有了余力去想其他的事。 他坐在檐下看着潮湿的地面,也看着远出的天,尽管他总是笑着,但亲人和爱人的离去带给他的打击并不是一两日便是消弭的。 他总是会想着这块地面什么时候能干,下次下雨又要潮湿多久,在反复不断地雨季里,潮湿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后知后觉想到,宋家人的离世于他而言就是雨后潮湿的地面。 他每次都要猜测这块地还要多久能干,却又要在下次雨季来临时把猜测推翻。 因为这块土地总有被淋湿的时候。 第52章 相聚 因为过于疲惫,涂茸在宋栗离开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因为他总在做光怪陆离的梦。 再醒来时,迷迷糊糊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没有袁武在身边,他总是会闹脾气,当下就穿鞋冷着脸冲出去。 刚推开门,就发现正在厅里坐着沈清尧等人。 见他出来,原本刻意压低的声音彻底消失,归于平静,各个都看着怒气冲冲地他。 “恕我直言,你这样很像要给我们几棍子……”苏湖率先开起玩笑,“你的头发都睡翘了。” “吵醒你了?”涂苒上前搀扶他,待他落座后更是给他端茶倒水喂水果,瞧着要比他爹娘都要亲了。 涂茸摇摇头又点头:“我没有睡好,一直在做梦。” 涂苒立刻惊讶道:“这倒是稀罕了,你之前可是从来不做梦的。” “会有好事发生吗?”宋栗忙询问,这位可是大气运之人,天道的宠儿,若真有好事发生,应当会有一些征兆。 “说不准哦。”涂茸神情低落,他嚼着水果,像是才发现其他人似的询问,“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苏湖挑眉:“我可是连话都说过了,你这心思真是半点都没在我们身上。” 涂茸分外赞同地点点头,他可是刚被吵醒呢,哪会有余力在意这里都有什么人。 沈清尧忙解释道:“听说宋栗在这里,我们就想跟过来瞧瞧,左右也是许久不见田园风光,你们可欢迎?” “自然是欢迎的。”涂茸说着弯起唇角笑了,困意消散,情绪自然也就回笼了。 他多少能明白,这些人并非是真的要见识田园风光,只不过是见宋栗自己跑到这里来,不由得担心,便厚着脸皮也跟过来罢了。 宋栗能交到这样的朋友自然是好事,尤其是这些朋友,半句不提那日的事。 “你们来的刚好,今雨停后山里总会有很多山货,我们明日要进山里去采摘,到时候一起去吧。”涂茸笑说。 傍晚袁武回家,看到家中有这么多小哥儿,他不免需要避嫌,一回家吃过饭,解决了三急,就钻进屋里不出门了。 便留下涂茸在屋外跑来跑去的,不是要帮他打水擦脸,就是帮他倒掉洗脚水。 忙完所有的事,涂茸才爬进被窝里,他手握成拳,给袁武捶着肩膀,笑道:“夫君,我伺候你,伺候的好不好呀?” “力道重些,没吃饭?”袁武突然皱眉拔高音量。 涂茸一拳就掏在他后背上,嘴里可怜道:“你吓到我了……” 袁武失笑:“这力道倒是刚刚好。” 涂茸撇撇嘴,但还是继续给他捶背了,夫君这么喜欢,那他今天也算是成功报恩了! 只是家里这么多人,他们就不能做恩爱的事了,好可惜。 他低声叹息,然后如晾晒干的菌子一般趴在床上。 袁武直起身子看他:“累了?你们明日不是还要去山里,晨起去是最好的,到正午时阳光就晒人了,早些睡吧。” “好吧。”涂茸侧过身子磨蹭进他怀里,枕着对方的臂弯不算,还要将手脚都搭在对方身上才踏实。 袁武把他捞进怀里,胸膛紧紧相贴,相拥而眠。 夏季天亮的快,涂茸睡醒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鼻尖却萦绕着熟悉的香气。 他立刻穿好衣裳就往厨房跑去,袁武果然已经在和下人们一起做饭了。 “夫郎,您在外面等着就成。”刘秋赶紧阻拦他,“饭菜马上就做好了,是蒸的大包子。” “菜包吗?!”涂茸询问。 “菜包肉包都有。” “哇!”涂茸眼睛一亮,“我去叫他们起床!” 他才刚跑过去,就见所有人都已经坐在前厅里了,可见是早就听到动静,在屋里就洗漱好了。 涂茸立刻欢喜道:“晨起吃大包子,我夫君蒸的包子很好吃。” “袁兄做饭菜?”齐舟一愣,“家中不是有下人吗?” “我——” “他嘴巴挑的很,袁武又偏宠着他,晨起的饭都是他亲自做,然后才去镇上做事。”涂苒从屋里出来,虽然打着哈欠,倒是也穿戴整齐了。 其余人听着不免艳羡,都是小哥儿,日后自然要嫁人的,若是也能有这般呵护自己的夫君,那自然是不错的,就算是招赘,也得是好拿捏的才行。 涂茸分外得意的挺起胸膛,还不都是因为夫君很喜欢他吗? 一般情况下,袁武的早食都会在家中吃,只是这几日怕是不太方便了,他和涂茸打过招呼,便拿纸包了几个肉包子,边走边吃了。 “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所以袁兄有些不方便吧,真是抱歉。”沈清尧最是有眼力见的,也生怕因此会叫涂茸不高兴。 “确实如此,不过他是得早点走,往常蒸完包子总会迟了。”涂茸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若是叫他来说,他自然不觉得男人和小哥儿同席有什么不妥,但他能察觉到,若是武哥坐下同吃,他们都会不太自在,还是叫武哥自己先委屈委屈吧! 袁武的厨艺自然没得说,即便是最普通的包子,因为是他调的馅儿,蒸出来都格外好吃。 饶是宋栗这几日没有胃口,却还是吃了两个大的。 吃饱喝足,他们就叫上李余背着背篓进山了,而家里的下人则是需要去田地里看看,若是有被雨水冲出来的种子,要重新种进去呢。 不过雨水得宜,也能滋养庄稼们快些生长。 虽说昨日刚下过雨,但地面并没有十分难走,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偶尔能在灌木丛里发现一些莓果,还能在枯朽的木桩上发现满树的木耳。 “山里果真好玩,我家中时常会买些山货,枸杞更是卖的好,不过这时节好似没有。”苏湖四下张望着,他见过的枸杞都是在秋冬时节。 “枸杞成熟季节和品种有关,您说的可能是秋冬时成熟的,那种枸杞即便是到了十一月都能红彤彤的,有些是会在夏日成熟的,山里也会有些山枸杞。”李余轻声给他们解释着。 齐舟笑了起来:“你知道的真多,我们学过的书本里可不讲这些,还是你厉害!” 李余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这有什么厉害的,这是村里农户人家都会知道的事,不过对他们这些少爷来说,大概是稀奇的你。 “这里!这里有好多白色蘑菇!”苏湖突然大叫起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不要动!”李余也突然大喊,“雨后突然出现大片白色蘑菇可能有毒!” 苏湖的手原本都要伸出去采摘了,听到他的喊叫声顿时吓了一跳,匆忙缩回手,生怕自己晚一步就会中毒。 李余急匆匆朝他跑去,但见到真是一大片白蘑菇,他赶紧阻拦其他人:“这种白色蘑菇是有毒的,不能吃。” “这里还有毒蘑菇啊……”苏湖吓坏了,从前都是别人做好他们再吃,以为蘑菇都是一个样,没想到居然还有看着能吃却不能吃的。 第74章 “玉灵山是老山,山里还有野猪哦,肯定还会有其他野兽吧,不过我都没有见过。”涂茸说,他只见过一次臭野猪! 沈清尧无奈:“那我们都小心些吧,若是有拿不准的山货就问问余哥儿,他知道的多。” “好!” 到底是兴趣高涨,一群人恨不得把长得好看的草皮青苔都刨下来,还是被李余连声劝解,各种表示那种东西一点用都没有,他们才松口。 如土匪般刨挖的后果就是,他们所有人的背篓已经都装满了,也着实累够呛,只能先找地方稍作休息。 只是他们刚坐下没多久,迎面就走来几位妇人,看见他们眼睛都亮了。 “是茸哥儿和苒哥儿啊,这几位是你们的朋友?” 涂茸撩起眼皮看她们:“有事吗?” 那妇人讪讪一笑:“这不是赶巧和你们打正招呼吗?都没说人家呢吧?哎呦,瞧瞧,长得真是漂亮!” “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的这些问题有些冒昧了。”齐舟冷脸看她,这样隐私的事,怎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 “就…就随便聊聊,聊聊而已,没有就没有,真是……”那妇人显然是被他们吓到了,赶紧挎着篮子拽着其他人离开了。 涂茸没忍住笑出声:“就说你们可能会被询问,我昨日刚和宋栗说过,你们信不信,最晚明日,就会有媒婆来家里!” 沈清尧等人显然有些不信,村里妇人便是再无知,应该也不会随便就和别人说亲相看,那岂非是越俎代庖? “我不信,压一两碎银。”齐舟和苏湖率先开口。 “我也不信,也跟着压。”沈清尧说。 “我倒是信,才不要跟着你们压。”宋栗笑说。 分明都不认识,就已经到这里来打听这些了,如今那妇人得了准信儿,自然会去找媒婆,若是真能和他们说上亲事必然是稳赚不赔的。 那妇人怕是早就看出他们衣着不凡,特意逮着机会来打听的,他从前是在乡下待过的,自然知晓有些人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做的出。 李余有些不好看他们,这样的事他不能掺和,就赶紧将头扭到旁边去。 “李余,你也压,就算只有一文钱,明日兑现赌注,他们也要按照份额分给你的,最少一百文!”宋栗笑着劝说。 “那、那我刚好有一文,我信。”李余低声说,生怕那些少爷会因为他们没有跟着压不信就生他的气。 “行!那咱们明日见分晓!” 在山里待了一上午,原本是要尽早回去的,却不想苏湖一直惦记着枸杞,竟是真叫他瞧见几棵,上面缀着饱满的红色果实,把枝都压弯,快垂到地上了。 苏湖转身猛地抱住涂茸:“啊啊啊我和他们走了一路都没有遇到,和你走了两步就看到了!” 涂茸立刻抬着下巴得意起来:“咱们运气好着呢!” “快摘,幸好这里稍微偏些,那些婶子们也还没发现,否则都能连根刨走,叶子都不给你留!”涂苒边说边摘着。 这种枸杞即便是被连根拔起挪到家里,都能长很好,涂苒这话倒是也没说错。 除去那些被鸟凿烂的以及还未成熟的青色,他们把好的全都摘了,也幸好背篓里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否则都怕给压坏了。 涂茸笑道:“那我们晚上就吃枸杞炖鸡!应该会很好吃!” 下山的路离涂茸家最近,他看着要走的李余说道:“在家里吃吧?” “嗯?不、不用!我还要去照顾我阿爹!他自己在家里我不放心!”李余赶紧摆摆手拒绝,“我先走了!” “跑什么?”涂苒猛地揪住他,“那就等会做好了,你带一些回去和你阿爹一起吃,进来。” 涂茸立刻鼓掌:“苒苒威武。” 这并不是李余头回到袁家来,只是每次来都会觉得格外不适应,若是他能住在这样的大宅子里面……他赶紧摇摇头,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下人们看到他们回来,伺候的伺候,端饭的端饭,左右都忙活着,不需要他们做任何事。 “李余,你阿爹有忌口吗?”涂苒问,“如果没有,就让他们各样都装一些了。” “真的不用!我们就两个人,吃不了多少的。”李余感恩之余也觉得羞愧,他都没能给好朋友带些什么东西,总是这样吃白食。 涂苒想想也是,反正做的饭菜很多,就将油水大的肉菜多盛了一些,连馒头米饭都装进食盒里,这才叫他回去。 “你们关系一直如此好吗?”齐舟有些狐疑,“他可有给你们送过东西?” “他家里条件很差,自幼就没了父亲,哥儿爹眼睛还瞧不见,你没有见过满手冻疮的人吧?开春他手上的冻疮才好了!”涂茸赶紧说着李余家里如何如何不好。 他不是真的傻子,能明白齐舟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怕一直都是他们付出,而李余不断索取。 但当初先宽慰担心他们的分明就是李余,还带着他们进山里,一起去镇上卖钱,也从未说过他们任何任何不好的话。 最重要的是,涂苒似乎格外和他合得来,所以涂茸也会和李余合得来。 齐舟抿了抿唇,有些为难道:“我知道我说这些可能有些讨人嫌,只是朋友之间本就该互相付出,即便是家境差,也总该给些相应的回馈……”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哦,不用担心的。”涂茸笑弯眼睛,他知道李余是好人,难得的好人,这些人也一样。 “那就好,齐舟没有恶意。”沈清尧帮着解释,说完下意识看向宋栗,他们本就因宋栗才走到一起,若是有误解,还是需要他出面。 宋栗侧目:“看我做什么,他都说没事了,不用反着听。” 他们妖怪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尤其是……连涂苒都对那穷哥儿那么好,一点不像当初和他见面时横眉怒眼的,可恶!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影响彼此间的情分就好。 李余拎着食盒往家走,西边虽然偏了些,但玉灵村是大村,到哪走都会碰到同路的人,不少人见着他都发出意味不明的笑。 他明白,这些人是在笑话他扒着涂茸得到不少好处。 他对那些恶意的笑声充耳不闻,却在即将走到家门口时失了神。 “门口站着不进来,等我请你呢?” 身前突然传来冷嘲声,李余立刻回神,拎着食盒往破旧的院子里走,边走边解释:“阿爹,我刚刚只是在想事情。” “谁知道你是在想事情还是想什么,也怪我一把年纪眼睛也瞎,只会拖累你,你要是想把我丢下,我也没办法。”李余的哥儿爹高华冷笑一声,说着皱了皱眉,“你从哪带的饭菜?袁武家?真是有本事的,有你养着阿爹,我可饿不死了。” 李余小心将食盒放下,又将背篓放到院子里,低声解释道:“阿爹,他们是好意,我准备明日做些红豆饼送去,好谢谢他们。” “做吧,你做,你给别人多做点儿,你阿爹就少吃点儿,做吧!”高华阴阳怪气着,“反正你只看得见别人对你的好,看不见你瞎了眼的亲爹是怎么对你好的,做吧,随便你!” 李余闭了闭眼,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裳,压着心里的痛苦哀求道:“只是几块红豆饼,而且他们不也给我们总了饭菜吗?” “那是应该的!他们那么富裕,随便从牙缝抠点都够咱们活了,你还真想感恩戴德?赶紧端出来,我饿了!” 李余咬紧牙关,每次都要说这样的话,每次都是!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视线却从未在灶火堂方向移开。 他就要做! 翌日天刚大亮,敲门声就不断响起,睡觉前为了赌注的事并没有屏蔽,倒是真没想到,她们一大早就来了。 涂茸猛地把被子踹开,他摸了摸身侧位置,早就变凉,可见是掐着武哥离开的点来的! “夫郎,外面来了几位村妇和媒婆,说要给几位少爷说亲……”小草回话时都心静胆颤的,也不知那些人哪里来的胆子! 屋里坐着的人淡淡应了一声:“叫她们等着。” 说罢涂茸看向还未缓过神来的沈清尧等人,伸出手道:“来,给钱,一人一两,莫要赖账。” “真是疯狂!”饶是好脾气的沈清尧都有些难以接受,无奈交了银子。 他们倒不是心疼这一两银子,只是没想到,村里这些妇人见真无聊至此! 涂茸将银子手进袖子里,然后站起身笑道:“那我就上了!” 第53章 打压 他说着便朝外走去。 刘秋和小草不敢随便把他们放进来,因此就算大门敞开着,她们也不敢往里走半步。 涂茸视线打量着她们,片刻后笑道:“各位大清早来做什么?” “哎呦茸哥儿,咱们昨儿不是说好了,要给你家里这些朋友说亲事,我请来的媒婆都是一顶一的好,绝对能给他们说个好的!不如就叫我们进去说吧?”那妇人满脸急切,心心念念地都是这亲事若是能说成,自己得收多少钱合适。 第75章 她身后的媒婆们自然也激动,听这婆子说那几个哥儿都是顶好的,若是能说给镇上老爷做小妾,那不就发达了? 像当初就连村长家的哥儿都是被他们说出去的! 嫁到镇上做妾室,那可不是要比嫁给村里的汉子好处多多了,还有人伺候着呢! “谁和你说好了?”涂茸冷笑一声眯起眼睛,“和你说了两句话,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呀?你倒是说说你认识哪个?竟要给人家说亲?你自己父母去世,就当别人的父母也不在吗?懂不懂什么是父母之命!你是人家的父母吗?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就犁两亩地!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那婶子瞬间愣住了,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媒婆们,又赶紧看向涂茸。 讪讪笑道:“我昨儿问的时候,不是说没有说亲事吗?我这想着做件好事,小哥儿哪有不嫁人的?多个相看的不也是好事吗?” 涂茸嗤笑:“好事?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上赶着去嫁?少管别人!” “哎你这哥儿怎么说话呢?讲话也太难听了,不懂礼貌!”媒婆听不下去开始数落他的不是。 涂茸算是发现了,这些人总要仗着自己年龄大活得久,就要对别人说教,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他给刘秋和小草使了眼色,后者立刻明白该怎么做,手脚麻利地去角落把扫地的大扫把拿了起来,紧接着在涂茸的示意下就朝她们拍了过去。 听着她们吱哇乱叫地,涂茸扬声道:“没礼貌的是谁,多管别人闲事,也不怕烂嘴!再敢来我家添乱,把你们全都抓进牢里吃牢饭!” 眼瞅着把她们都赶出去了,涂茸才叫他们把大门关上,居然还教训起他了,他族爷爷都没说过他没有礼貌! 一群又蠢又坏的! 屋里听着的几人早就愣住了,在沈清尧他们看来,涂茸和涂苒就算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那必然也是有些学识的小哥儿,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若是换做他们,就只能好声好气将这些人送走,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还很有可能会累及家中其他人的声誉。 他们自然是不敢像涂茸这样处理的,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处理方法是最合适不过的,这不就直接断绝了那些想要为他们说亲事的村妇的念头了吗? “当真厉害!” “也是有你在,叫我们也痛快了一把!” 齐舟和苏湖纷纷朝他竖起大拇指,沈清尧虽然没说话,但眼底也满是笑意。 涂茸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不会像你们那样,过分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何况这次本来就是她们的错。” “虽说我们是还未成亲,但也确实已经有了相看的人家,若是两家彼此满意,不日便会将喜事定下。”沈清尧说。 他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平时受家中供养,衣食无忧,还能去学堂读书,学习管家事宜,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极为不错了,自然也要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何况,为着各家的稳定发展,自然不会真给他们相看什么纨绔废物,必然都是门当户对的,便是再不喜,也不会亏了彼此去。 或许会有些遗憾,但在他们都没有心仪之人的情况下,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才说她们讨厌,分明都还未问清楚,怎么就要给你们说亲了,真是吃饱了撑得。”涂茸撇撇嘴,还害得他没睡好。 实在可恶! 苏湖摆摆手:“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听闻你们这里水也多,我们今日去河边玩如何?” “可以呀。”涂茸说,“那我们尽快收拾,一会叫上李余,我们一起去。” 话音刚落,小草就把李余带进来了。 他是知晓夫郎和这李余关系好的,所以就直接带进来了,而且之前苒少爷也特意叮嘱过,李余来,不需要在外面等着的。 只是李余今日显然有些不对劲,他的脸上有几道红痕,连露出的一截手臂都有痕迹,瞧那样子,好似是被打的。 “谁欺负你了?”涂苒皱眉。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李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快速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我晨起做了些红豆饼,你们吃吃看喜不喜欢。” 齐舟轻咳一声,显然也是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昨日还说怕李余总是索取,今日人家就送东西来了。 虽然东西不贵重,但心意是有的。 他立刻欢喜捧场:“刚好,我很喜欢吃红豆饼!多谢你李余。” “没事,做起来很简单的,你们吃着我就先回去了。”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涂茸赶紧叫住他:“那你回去拿东西,我们准备一会去河边呢,就是去年冬天那里!” 李余脸上扯出笑:“我就不去了,我阿爹今天有些不舒服,我得在家里照顾他,你们好好玩吧!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就急匆匆跑了。 涂苒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见过李余的阿爹,我之前问过武哥,武哥说没听说他阿爹有什么不好,说话总是很客气。”涂茸也有些狐疑,莫不是陈三儿打他了? 可也没听陈三儿和他有过节呀! 齐舟心里还有些愧疚,他提议道:“干脆我们一会去他家看看,若真是有人欺负他,我们人多力量大,不怕!” 涂茸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欺负李余的可能不是外人。 一群人便赶紧收拾着,因着一会要去河边下水玩,自然是得穿得平常些,否则锦衣弄脏可就浪费了。 涂茸紧找慢找从柜子里找出他之前穿的旧衣裳,其他几人倒是也没嫌弃,匆匆就换上了。 之前都是李余来找他们,他们还从未去过对方家里,还是打听两句才知道是最西边,岔口处有个石磨,而他们要从右边走下去,就能看到一处破旧的院子。 虽然破旧,但院外的路上没有杂草,院墙边的地方都被清理出来种成地了。 李余家只有两个人,能做这些的自然—— “你说你非要做那么贵的红豆饼!叫你去河里为啥不去?他们要是能捉到鱼,还能给你一条,不就有得吃了吗?也不看看自己啥样,还有啥脸面要兜着的?” “连嘴都不敢张开,恐怕是准备饿死你阿爹了吧,小哥儿养大也是个没出息是,要不是你父亲死的早,我们可不会只有你一个孩子,把你养这么大,知足吧!” “跟你说话呢!” …… 院子里断断续续传来低骂声,这样的声音,若是普通人,哪怕在门前路过都听不到。 但涂茸涂苒和宋栗不同,他们是动物,天生感官灵敏,那些骂声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李余家只有两个人,能说出这样话的自然只有他那个瞎了眼的哥儿爹! “怎么了?那我去扣门吧!”齐舟有些不懂他们怎么突然停下了,抬脚就绕过院墙要朝大门走去,却发现门只是简单的篱笆门。 他刚走过去,李余就看到他了。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李余有些慌张地拔高音量,也是为了提醒他阿爹不要再乱说了。 “不是说好要去河边吗?等你等不到我们就过来找你了。”涂苒率先开口,看向高华的眼神带着冷淡。 不等李余应声,他哥儿爹先说话了:“这孩子,我说让他去和你们玩,他还不乐意,成日只知道在家里闲着,人都快傻了,还不快换身衣裳跟着去,你出去玩,阿爹自己在家也一样的。” “我不想去!”李余突然大声呵斥,“你不要再说了,到底还要说几遍!” 高华像是被他吓到一般,畏缩地看着他:“你这孩子,朋友都来找你了,还动不动就发脾气,万一玩的时候还能抓到条鱼,咱能能吃好几日呢!” “阿爹!”李余低吼,眼眶都憋红了,他不懂对方为什么总是要给他难堪,如果他就这么答应,不就是明摆着答应要带鱼回来吗? 别说抓不到,就算能抓到,人家凭什么要给他?! “你这孩子……行了行了,别叫你朋友看笑话了,赶紧收拾出门吧!”高华说着把他往屋里推,又转而面向涂茸等人,无奈道,“他要照顾家里,也是辛苦,是我拖累他了。” “确实如此。”宋栗不咸不淡地点评着。 沈清尧等人惊恐地看他一眼,宋栗这是怎么了?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涂茸他们脸色也不好,这都是什么情况? 高华显然也有些尴尬,只好摸索着坐到旁边的板凳上,继续翻晒着李余昨日摘回来的木耳和菌子。 从头到尾都没人要扶他一把的意思。 李余很快从屋里出来,只是他的神色依旧不好,看在不知情人的眼里,就像是他真的不愿意和他们去玩。 沈清尧等人脸色也微微有些不好看,但碍于是涂茸的朋友,到底没说什么。 第76章 一直到他们走上岔口的另一条路,李余才低声道歉:“对不住,我刚才不是有意要发脾气,我也不是真的不愿意和你们一起……” “你阿爹一直都是这样吗?”涂苒询问,“一直都是在人前表现得如何疼爱你,人后却要用恶毒的语言中伤你?” 李余没想到他们会听到,从前从家门口过的人都听不到那些话,有时候他都在想,是不是阿爹有什么法术,能只让他自己听到那些难听的话。 没想到,还有人跟他一样能听到。 这下齐舟几人就更不解了:“什么话?我们方才并未听到,而且栗子你也太奇怪了些。” 李余无奈,只能艰难解释道:“我阿爹觉得是我克死爹的,所以不愿意给我好脸色,每次有人在,他总会对我很好,回到院子里,就……” “就说难听的话骂你,让你无地自容。”宋栗淡淡接过话。 时间一久,就算他去和别人说,也没人会信他,他就只能承受着。 沈清尧早就觉得奇怪,按理说,越是这样的家境,小哥儿就会越泼辣才对,蛮横不讲理,半点亏都不吃,只为了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偏偏他们看到的李余一直都是怯懦自卑的模样,显然是在家里也得不到好脸色,一直被欺压着。 “别说这些了,我们去河边玩吧,若是能抓到鱼,就给你,你阿爹就不会生气了吧?”涂茸笑说,紧接着话锋一转,“你身上的伤也是因为要给我们做红豆饼才被打的吧?因为昨日还没有哦。” 李余沉默点头,阿爹因为眼睛看不到,脾气也是愈发古怪起来,连他有时候都搞不懂,打骂便更是平常了。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谎言和假象却是能突破这两句箴言。”苏湖轻声道,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一直在误解李余。 “没关系,我们去河边吧,快到了。”李余不太喜欢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即便是善意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很笨,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涂茸他们很少来河边,上次来还是冬日,那回还救了落水的小孩,这次没有冰层,水面看着更深了。 河岸很宽,岸边的水还能看到游来游去的小鱼,但再稍微远一点,水色就变成深蓝了。 “如果有船就好了。”苏湖说,“我们还能把渔网放进去,说不定就能网到好几条大鱼!” 涂苒轻笑:“不用船,鱼会自己过来的。” 涂茸撇撇嘴,他不会刻意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不同,但沈清尧他们都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了,估计也不会太惊讶。 这般想着,他就直接蹲到河边了。 手指在水里轻轻拨弄着,一开始还只是小小的鱼来轻啄他的手指,慢慢的小鱼被其他大鱼冲散,来啄他指腹的就变成了大鱼。 “这、这是什么情况?” “愣着做什么?赶紧捞呀!”涂苒踩在水里,拿着木盆就直接舀过去,然后端起来,木盆里好几条大鱼! 其他人都看呆了,什么渔网不用渔网的,哪里会有这种方式来鱼快! 他们连裤腿儿都来不及往起挽,抱着盆和桶就往水里钻,各个都装的满满当当的。 涂茸把误带进来的小鱼放回水里,个头小的都没要,小鱼炸起来费劲,不要武哥费劲了。 没一会的功夫,他们带来的木桶木盆就全都满了。 “我们要是拿去卖,会发财吧哈哈哈……”涂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实在是太痛快了! “你们学过的道术里还教这些呀!”齐舟都震惊了,“我都想去拜师学艺了!” 三只小妖怪愣住,他们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那日他们虽然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但从未显露过真身,对方自然不会把他们往妖怪上面想,哪怕是看到宋栗满头白发,也只以为他是道术没修好。 三只小妖都松了口气,幸好那日没有真的挑明身份,否则怕是要把他们吓坏了。 宋栗没忍住逗他:“学道术打基础要清心寡欲,你能不吃肉吗?” “我能死!”齐舟咬牙。 众人笑做一团,把桶和盆都装满水,争取不让它们渴死。 若是其他人抓来的鱼被放到盆里,肯定是要跳出来的,但涂茸抓的这些可是吃了他的气运的,自然被撑的头晕脑胀,都快游不动了,更别提跳了。 他们在河边玩着,眼看着太阳越来越强,只好往家返了。 这次倒是要先经过李余家,只是他没有提出回去,其他人也不提,就直接回了涂茸家里。 “一共这么多鱼,我们明日拿去镇上卖吧?直接卖到酒楼里,武哥的酒楼肯定要!”涂茸欢喜说着,就算飘香楼不要,其他酒楼肯定也要! “你怎的都不问一问我家酒楼要不要?”宋栗皱眉,对他这种无视自己的行为表示不满。 涂茸忙凑到他面前,轻轻拍拍他手臂,哄道:“好哦好哦,那宋家酒楼要吗?” 宋栗微微摇头:“不收哦,我家有固定货源。” “你好讨厌!”涂茸瞬间从他身边挪开,重新回到涂苒身侧。 其他人没忍住笑出声,但是对于分鱼还是有些看法的。 按照沈清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这些鱼都不要,毕竟他们只是来玩的,至于这些鱼,就当做是在这里吃住所耗费的银子。 他们都这样说了,涂茸自然不会拒绝,那就剩他们和李余分了。 “那明日我们一起去酒楼,再按份数分。”涂苒说,他是很想帮助李余,但绝对不是用施舍的方式。 “好。” 既然要去镇上,宋栗他们也就准备一起回家,这两日玩的很舒心,也得回家听家里差遣了,下次再见说不定就是有喜讯的时候了。 晚上袁武回来,看到他们抓了那么多鱼,倒是没说什么,之前涂茸也抓过,听到他们要卖到酒楼去,也是表示支持。 “那我明日问问,若是收就卖,若是不收,就到别家酒楼问问。”袁武说。 虽然飘香楼要不要这些鱼和他这位厨子脱不开关系,但他不想别人觉得,他是在刻意给涂茸提供便利。 第54章 卖货 因为要配合袁武的时辰,他们都起的特别早,再加上需要把这些鱼都拉到镇上去,就算有几辆马车也是不够的,何况华贵的马车,用来拉鱼可不合适。 袁武起大早去刘家借了牛车,租借和乘坐可不同,就算刘家一再要求不要给钱,但秉承着一码归一码,袁武还是意思了一番。 他将所有的鱼桶都搬到牛车上,准备自己驾驶牛车去。 “我也要跟你坐牛车!”涂茸放好背篓就往袁牛车上走,只是后面都被鱼桶给占了,他要是想坐,就只能坐到前面。 “别使性子,跟涂苒他们坐马车,我们到镇上酒楼见面,也是一样的。”袁武好声安抚着他,眼看着他又要继续闹别扭,只好威胁道,“再闹让你养七日!” 涂茸顿时气的直跺脚,那就要七日都不能亲亲的意思! 可恶的袁武! “坐就坐,我偏不要和你坐牛车,我才不要养七日,讨厌你,你以后就算要我坐牛车我都不坐!不坐!” 袁武对他闹脾气的行为接受良好,甚至还很贴心地询问道:“如果不坐牛车,那你要怎么去镇上?” 涂茸咬牙:“我走着去!” “厉害。”袁武由衷夸奖着,甚至还十分赏脸地拍了拍掌,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回答。 涂茸气的呲牙咧嘴,一步步走到马车边,被仆从扶着上去,刚一坐进马车里,立刻就变了脸色。 这惊人的变脸速度惊呆众人。 齐舟狐疑:“你没生气啊?” 涂茸毫不迟疑道:“我都坐上来了,生气就没必要了呀,他不想我晒着,牛车也没马车舒服,我都知道呀。” “那你方才还要‘我讨厌你’,说这样的话……”苏湖也疑惑,这都不是生气吗? “可我不是真的讨厌他呀,他也知道我没有讨厌他。” 宋栗没忍住接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只是他们之间的一种调情方式,而已。” 涂茸故作羞涩的笑了起来,差不多就是如此! 虽然对他的这种行为表示无奈,但好在每个人情绪都是高涨的,就不会影响其他人的情绪。 一路顺顺当当地朝镇上走去,哪怕是李余,一想到那些鱼可能要卖出好价钱,都觉得很开心,被阿爹打骂的绝望都稍稍退散了。 马车倒是不着急,缓缓行驶着,时不时还要走慢些,好让他们看看外面的风景,倒是袁武怕那些鱼一路辛苦再死几条,紧着赶车,比他们先到镇上。 他直接将牛车赶到飘香楼后门,多数送货的都会在后门走,伙计看见他赶紧迎过来。 “袁师傅,您买牛车了?车上的桶是啥?”伙计说着就朝牛车走去,就见上面码着满满几桶的鱼,“您这是从哪弄的,这么多!” 第77章 袁武勾起唇角:“昨日夫郎他们去河边捉的,借了牛车送来。” 伙计连连点头,只是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便小心问道:“您夫郎是要拿去卖吗?” “我想着问问掌柜的和管事收不收,如何收,若是不成,我再帮他们问问其他酒楼。”袁武说。 “那您在这等着,我去把他们叫来!” 伙计腿脚勤快,他看鱼新鲜,虽然不知道酒楼会不会要,但袁师傅都带来了,那自然是有这意思的,何况后厨需要什么食材,袁师傅有一定的权利,既然带来了,定然是有能做的菜。 很快掌柜和管事就过来了,看到这些鱼也是很惊喜,毕竟他们也知晓从玉灵村到镇上要赶很久的车,鱼还能这么新鲜,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掌柜和管事倒是没说什么,酒楼是需要鱼的,只说道:“那就按照给其他货源的价给你,这鱼瞧着不错——” 话未说完,有几条鱼还扇着尾巴溅出水来,彰显自己的活力。 “这鱼不错,先让伙计送进去,你赶紧去后厨准备,一会要是瞧见你夫郎,我让账房把银子结给他。”掌柜的笑说着,要是送来的鱼都蔫蔫儿的,说什么他都不会要。 袁武便没再说什么,让伙计顺便把牛车也牵到后面,就去后厨做准备了。 涂茸他们很快就到了镇上,晨起虽然出了太阳,但没到正午还不算太热,再加上沈清尧等人需要赶紧回家报平安,把他们放下就离开了,他们便转而又坐上了宋栗的马车。 “那先送你们去飘香楼,若是酒楼不收就放到我家酒楼,我得先回去看看父亲兄长。”宋栗笑说。 “……好。” 把他们送到飘香楼前,宋栗便回去了。 再听他提到宋裘岐等人,涂茸他们亦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即便他们已经身死,但在宋栗心里,他们一直活着。 李余不懂他们的沉默也跟着沉默,但他想,应该是很难过的事。 他们到时,镇上的酒楼铺子都开门了,夏日白昼长,早开门就能多赚些。 他们一下马车二喜就瞧见了,待宋家马车走了,他赶紧迎上前,讨笑道:“袁夫郎来的巧,我们掌柜的说请您进去呢,那些鱼都要了。” “能卖多少呢?”涂茸立刻欢喜询问,漂亮的脸蛋上带着期待。 “这具体我也不知道,得看掌柜的咋说。”二喜摸摸脑袋,这些事可不是他这种伙计就能知道的,不过大概会和那些送货的差不多。 掌柜的瞧见他们来,直接把人带到账房去了,他倒是也没有扭捏隐瞒,直接就按他和袁武商量好的算的。 鱼虽然也是肉,但河里都有,且吃起来不方便,价钱自然是比不得猪肉的。 掌柜说道:“其他送货的都是按照六文一斤,但你们这鱼新鲜有精神,给你们七文,抛开水和木桶不算,算下来有一吊钱。” “哦好。”涂茸点点头,一吊钱很多个铜板,也够他们分了! 他眼巴巴瞅着账房先生,就见对方的手伸到一处锁着的柜子前,还不等他继续看,就被涂苒拽着看向别处了。 等他再回看过去时,一吊钱就递到眼前了。 一吊钱有上千枚铜板,拿都拿不走,涂茸一时犯了难,便提议道:“我们就在这里把钱分掉吧!” “按份数分,我们一人有三百多枚。”涂茸说完看向账房先生,“能帮我们重新串数一下吗?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对方原本是有些不愿意的,只是他还没做,就先被小哥儿给感谢了,那自然是得好好表现一番的。 立刻撸起袖子就把原本的串绳剪断,帮着把铜板分成均等的三份,然后重新串好,分别递给他们。 涂茸便更满意了:“谢谢你哦,你真的很好,比袁文好很多哦!” “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账房先生一听便更得意了。 整个青石镇乃至耘鸣县怕是都没有不知道袁文是谁的,那样的人自是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 看他被几句好话就捧飘起来,掌柜的也有些无奈,便婉言劝说涂茸他们离开,毕竟账房这种地方可不是能随便进来的。 涂茸他们倒也识趣,不用多说就离开了。 “可要在这里吃饭?”掌柜的询问,“若是吃,我就叫人安排了。” “不用哦,我们还要去卖山货。”涂茸低声说道。 掌柜的哈哈笑起来,没再多邀请他们。 虽然这时辰去早市已经有些晚了,没能占到好地方,但有着之前卖货的经验,不用多宽慰涂茸和李余就开始吆喝起来。 漂亮的人总是会格外吸引别人的注意,最重要的是有很多回头客。 “哟,有几日没瞧见你们了,去哪发财了?给我来三斤菌子,嚯!这是枸杞子?给我来一斤!”来的是位婶子,记性很好,显然是还记得他们之前出摊卖东西。 见有枸杞子,赶紧买了一些,这玩意不管是生吃炖煮都补,好东西呢! 李余赶紧把东西往借来的称上放,都称好后,才小心放进那婶子的篮子里。 有人来买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闻着味来的就越来越多了,镇上卖山货的自然不少,他们还瞧见了玉灵村的村民,对方就在不远处的摊位上,东西还多,却无人问津。 涂茸的好运气自然不是白说的,即便这里有许多卖山货的,但都没有一个比他这里卖的好,卖得快。 自然也就如之前那样,很快就把山货卖完了。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还是知晓的,卖完就匆匆离开了,又回到飘香楼才把铜板分好,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并用之前盖山货的布把铜板压起来。 在酒楼吃过,三人便重新上街,把该买的、想买的东西全都备齐全了。 涂茸嘴巴馋,涂苒嘴巴挑,两人买起点心果脯来自然是最不会手软的,来时便背着好些,走时更是没有轻减多少。 “你们买这么多……”李余微微有些惊讶,“我药买好了,我们是要等袁三哥一起回吗?” 袁武会赶牛车,但他们不会,要么去城门口坐其他人的,要么在镇上耗一日,等着袁武做完工。 “不等,我们先回。”涂茸有些累了,不想在镇上耗费一日。 何况若是只有他和涂苒也就罢了,还有李余等着回家给他阿爹熬药,虽然他那阿爹不好,但也不能不让他吃药不是。 万一回去晚了,李余又要挨骂了。 牛车把他们送到村口,李余就从另一条路回家了,涂茸他们背着背篓朝家走,累是累了些,但一想到马上到家就能休息,便又有使不完的劲儿了。 “累死我了,他们都不在哦?” 两人发现家里静悄悄地,估计都去田里了,这时候的菜总是吃完一茬长一茬,才这么短时间,经过一场雨的洗礼,就长出幼苗了。 他们把背篓放好,将里面的东西都拿进屋里,把铜板放到另一只木盒子里,里面放的都是他和涂苒攒的零碎的钱,整的也都放起来了。 再就是将点心果脯也通通放进柜子里,里面满满一柜子的零嘴儿,够他们吃很久了。 直到涂茸拿出一壶酒来,涂苒彻底没法冷静了,他大惊:“你连酒都买了?我怎么没瞧见?” “路过的时候就买了,店家说这是青梅子酒,甜甜的,不辣喉咙。”涂茸笑嘻嘻地藏进柜子最里面,“我们回头悄悄喝!” “袁武要是知道,恐怕要不高兴。”涂苒岁数也爱吃酒,但也只是兴致所至会来两口,但涂茸显然不是。 涂茸理直气壮道:“所以才要我们偷偷喝呀!” 涂苒:“……” 反正到时候不是他遭殃,随便吧。 涂茸很满意自己的壮举,做完这些就回屋里躺着去了,晨起起得早,他总是累的厉害。 涂苒也困,两人默契地没多说什么,各自休息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涂茸估摸着是在田里做事的下人们回来做午饭了,但转念又想,他们走时分明告诉过不用做午饭。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竖着耳朵仔细听,果真是刘秋他们回来了,并且还窸窸窣窣地说着话,想来是见到了背篓,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休息了。 “要不要告诉夫郎和苒少爷?” “我觉得得说,咱们都打听好了,当然得说啊!” “那就等他们——啊!夫郎?!” 马亮话都没说完就被身后突然说话的涂茸吓了一跳。 涂茸眨眼看着他们:“聊什么呢?” 刘秋低声道:“我们原是在田里做事,只是依稀听得几声热闹,说袁家出事了,便悄悄去打听了一番,原是枷锁示众的袁文,受不住在菜市口猝死了,袁家那头已经闹起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和夫郎您说呢。” “只是枷锁示众,有怎么就死了?”涂茸不解,那百杖还没打呢! “说是急气攻心,夜里就死了,眼睛瞪的老大,可——”马亮嘴上没把们儿的说着,还没说完就挨了刘秋下,“咋?” 第78章 刘秋皱眉提醒:“别说那么血腥,仔细吓着夫郎!” “哦哦哦!”马亮赶紧点头,抿紧嘴巴不在说了。 枷锁示众三月,这才刚过一月,袁文就这般受不住了,可见平日里有多心高气傲。 涂茸微微叹息,人死了,那从前的恩怨便就一笔勾销吧,和袁文的因果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多久袁文的尸体就送回来了,街上不少人都盯着那张裹着尸体的席子看,明明害怕,却还是舍不得走,什么样的热闹都要盯着看看。 “哎呦可不是造孽,连三个月都没抗过去!” “成天在菜市口跪着,任谁也会受不住,风吹日晒雨淋,还要被扔烂菜叶挨唾沫,哪个不遭罪?” “那谁让他舞弊的?还不是想走捷径没走成,心里不舒坦?他捷径走好了,叫那些真心实意读书的咋办?” 各有各的理,说起来总是看法不同。 小草身形瘦小挤在人群里不起眼,别人倒是认出他了,只以为袁武家还惦记着袁家人,却不知涂茸也只是想让这场热闹有个始终罢了。 看热闹本就是人之常情。 让人意外的是,原本躺在床上难以动弹地陈兰香,竟是坐了起来,双腿如打摆子一般被袁全扶着走到袁文的尸体旁,紧接着就悲拗地哭嚎起来。 她依旧不能说话,但呜咽声却叫所有人都有些于心不忍。 在其他人眼里,纵使袁文再不好,纵使陈兰香如何尖酸刻薄,死掉的都是他的至亲儿子,她再如何悲伤都不为过。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撑不住走了!”袁大壮悲哀哭嚎,他就这一个最有出息的孩子,事事都顺着,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袁全也双目通红,不知该数什么才能让父母减轻痛苦。 偏偏这事还怪不到别人身上,否则袁家早就冲出去发泄怒火了。 陈兰香一直呜呜啼哭,最终呕了一口血出来,彻底昏死过去。 始料未及的一幕吓坏了在场所有人,稍微有些理智的赶紧去叫了村医来,只是伴随着村医摇头叹息,也代表将陈兰香的寿命,到此为止了。 原先都还因为袁文的事而幸灾乐祸的,此刻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日内,袁家就没了两个人,说出去都没人信的事却就这样发生了。 “娘!”袁全跪地大吼痛哭起来,王秀云赶紧和他一起跪下擦着眼泪。 李德禄急匆匆赶来,见袁家这幅情景也不好再说什么,赶紧招呼其他人,该搭把手的就搭把手。 至于小草则是趁乱离开了。 他将看到的悉数告知涂茸,连陈兰香那口血都没有漏掉。 涂茸眨眨眼,虽说知晓陈兰香那种情况活不了多久,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去世。 报应不爽,她生养的儿子,自然有她的责任。 袁家这次是真热闹了,只是这种热闹没人敢随便凑,都说喜事请再去,白事不请也要前往,因此去袁家帮忙的人不少。 傍晚袁武回来,将牛车赶到刘家,正要走就被刘志拽着听他说了袁家发生的事。 “我娘的意思是,虽然已经断亲,但说到底还是邻里乡亲,就算不帮忙,送点礼钱过去意思意思也成。”刘志低声说。 不好叫别人真戳他脊梁骨。 袁武点头:“阿全可好些了?” 刘志摆摆手,言语间有些无奈:“就是点皮外伤,早好了,他就是要面子,不愿意出门,别管他。” “那就好。”袁武没再多说其他,左右经过这次教训,刘全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不着调了。 袁武回到家里,涂茸立刻迎上来,揪着他袖子就开始跟他倒豆子,观袁武半点不意外,涂茸眯起眼睛:“你早就知道了?” “在大志哥那听了几句,回头送点礼钱过去,就当是全了过往情分。”袁武说。 此后便是真真正正,再无瓜葛了。 第55章 如注 按照袁家的规矩,袁文没有成家,算不孝,是不能和袁家其他的葬在一片儿的,但陈兰香也去世了,袁家一日没了俩人,没人敢刺激袁家人,就干脆全都葬一块了。 袁武那日要去酒楼,也不愿意让涂茸去被人指点,就把礼钱给了刘家,让他们给送过去了。 袁文身死,按理说当初给县衙的一百两是不能返还的,毕竟是用来抵掉杖责一百的,只是孙县令到底体恤袁家,虽没有全退还,还是退了一半。 终于剩下的一半,会放到耘鸣县的账上,好用做耘鸣县日后的发展。 天气越来越热,两只兔子都是怕热的,就窝在阴面的房间里睡午觉,睡醒就得有冰冰凉凉地果子水喝,否则就要不高兴。 下人们在院子里忙活,天气陡然变得阴沉起来,刘秋赶紧低声招呼他们:“快快!把院子里的东西收上去,这天怕是要下场雨。” “不打雷不闪电,估计要下很久。”小草说着笑了起来,“赶紧凉快些吧,夫郎和苒少爷这两日燥的厉害,下雨说不定能好些。” “哎呦!你可提醒我了,差点忘记把莲子汤从冰里拿出来了,东家说不能吃太凉,我这猪脑子!”马亮赶紧往厨房跑,还差点摔一跤。 待他们把东西都弄好,天上也开始掉雨点子了,先是大滴砸在地面上,晕出一团团湿点儿,紧接着就越来越密集,眨眼间就把地面下湿了。 乌云遮挡住太阳,燥热瞬间就被压了下去,连带着田里的庄稼都能喘口气喝喝水了。 涂茸其实已经醒了,他躺在床上不愿动弹,便踢了踢旁边已经醒了却闭着眼的涂苒。 “我们的莲子汤其实已经好了哦。” “闭嘴。” “我知道你也想吃,我也想吃,但是我的腿脚胳膊有点点不舒服。” “再说话打死。” “苒苒,你不能这么暴躁,外面都下雨了,很凉爽的,我都听到他们说莲子汤已经从冰里拿出来了,入口清甜舒爽,你也一定很想——” “我去。” 涂苒无奈从床上坐起来,下次再和涂茸一起午睡,他就是□□! 涂茸心满意足地坐起来,穿戴整齐后去了内厅里坐着,这里坐着都没有那么热了。 涂苒进来发现他也起来了,直接点起不远处的果子朝他头上砸去,轻啧一声道:“你真是厚脸皮。” 涂茸自认为就是厚脸皮,并不在意涂苒是如何说他的,抱着果子就啃起来,还分外得意地对涂苒笑笑。 涂苒:想捶爆他脑袋。 不多时小草把他们要喝的莲子汤端来,顺便去柜子里把纸包里的点心也拿出来,然后就退到了外面,等着他们随时传唤。 清爽的莲子汤进口,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连身上都清凉起来。 他们吃完就坐到窗边,扒着窗柩往外看,雨水落的很密集,院子里虽然有排水,但因为雨势很急,早就已经聚了一地的水洼。 “先雷后雨雨必小,先雨后雷雨必大。老话若是没说错,这雨怕是有得下了。” “希望下两日就停,田里的庄稼可经不起这么淋,别把咱们的种子给冲出来了。” “你说的对,我得去看看……” 涂茸两人听着他们在檐下聊天,他也有些担心庄稼,他掌心上翻,一缕白丝顺着他的掌心飘出去,如果这样都护不住那些庄稼的话,那可就没办法了。 马亮和周树穿好蓑衣,就急匆匆朝田地那边去了,走到街上才发现其他家里也都出来看了,看来这场雨都让他们都点担心。 路上难行,草鞋被水浸透,走路时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两人连笑的心思都没有,生怕田地被冲坏了。 别人家都是成株的庄稼,但他们的刚种没多久,有些只冒了嫩芽,怕是撑不住雨水疯狂浇灌。 两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仔细在田里打转,稍有些冲坏的赶紧用土培好,他们把所有的田都看了看,幸好冲的不多,那些小嫩芽也在风雨里飘摇着,根却紧紧抱着土地,没有任何要被冲坏的迹象。 他们两个这才放心,紧赶着往家里去。 雨越下越大,涂茸有些不放心,他透过窗柩喊道:“刘秋小草,你们拿着伞去迎一迎他们,小心些。” “是,夫郎。” 刘秋和小草他们也有些担心,他们这里离后山近,风吹树梢的声音在这里听着非常近,吹得人心里毛毛的。 两人刚穿好蓑衣,大门就被推开了。 马亮和周树快速跑到檐下,赶紧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里面的衣裳也都被浸湿了。 “夫郎,咱们家田地没事,被冲散那些我们都重新培好土了!”马亮扬声说着。 “知道了,你们先去换身衣裳吧。”涂茸也扬声回应,脑袋都恨不得从窗柩挤出来。 刘秋看了看雨色,走到窗柩边请示:“夫郎,我去熬些姜汤吧,雨一大风里就裹着寒意,一会您两位也喝完热热的姜汤暖暖。” 第79章 “好呀,你们也都喝一碗。”涂茸说。 “是。” 雨势没有变小的意思,涂茸再次担心起袁武,虽说之前叮嘱过对方如果天气不好就留在镇上,但他惦记着自己,肯定不会留的。 以后还是要和他好好说说,不过武哥如果真的回来,那他确实会很开心,但是不回来也行…… 镇上酒楼。 这雨下的突然,雨势又急,瞬间就困住了好些人,但是没有再来的客人,掌柜的就暂时把门关了起来,免得雨溅进屋里。 袁武站在窗户边看着,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 “后院还有处空屋,小是小了点,但有床,稍微打扫一下也能睡,你不妨今日将就一番?”掌柜的没问他准备如何,而是直接告诉他解决办法。 “不好,我得回家,否则夫郎要担心。”袁武笑着摇摇头,“且雨势不知何时才会停,若是明日更大,亦是回不去。” 掌柜的轻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疼爱夫郎的,模样是好,只是我亦好奇,究竟是何处吸引你了?” 这话问的有些过界和唐突,但此刻袁武心情还不错,也愿意回答。 “说不出,只是看到他,就是他了。”他的回答亦是飘忽,具体也是说不出,但总归就是涂茸了。 “你们年轻人……”掌柜的没忍住摇头笑了起了,左右都是别人家的事,再不好多问了。 片刻后,袁武看着雨势渐小,便将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 掌柜的再次拦住他,叮嘱道:“酒楼还有其他厨子,明日若是比今日雨水大,你就暂时不要来了,免得路上出祸事,不值当。” “好,多谢。”袁武没和他多客气,收拾好东西便快速离开了。 雨势突然,镇上街道早就没人了,袁武一时找不到回玉灵村的牛车,便只好去租赁的地方暂时租了一辆马车,左右都是租,不如直接租个能遮风挡雨的。 出了镇,雨势再次变大,袁武也发现路上好多地方都被雨水给冲毁了,到处都是难走的泥泞路,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 若是平时马车赶路自然是快的,只是今日雨不停,且越下越大,车夫的视线受阻,马也没心情好好赶路,便耽搁的有些久,但好在还是稳当到了村里。 袁武顶着蓑衣大声说道:“您不如随我去家中避避雨?” “多谢袁师傅,我也惦记着家里,就不歇脚了!”车夫扬声回应着,还抹了把雨水。 袁武又多给了他一些铜板,才急匆匆朝家里走去。 村里的路经过雨水一冲也变得难走,他脚上的鞋子都被泥巴包裹着,甚至还能感觉到泥在脚趾缝里跑来跑去的,他也顾不得这些,赶紧朝家里跑着。 院门被扣响时涂茸还以为他听错了,紧接着一声比一声响,就连檐下的小草等人都听到了,不等涂茸发话就立刻去开门了。 “夫郎!是东家回来了!”马亮撑着伞把人接回来,不忘扬声和屋里的人说。 刘秋立刻去厨房端早就煮好的姜汤,等袁武走到檐下,他也将汤端来了,袁武顺手接过,面不改色地灌下去,再把碗还给他。 “武哥!快快,你的衣裳都湿掉了。”涂茸拉着他往屋里走,“我们快去换衣裳吧,你今天回来的好早,虽然只是午后,但天气都昏昏暗暗的像是晚上了。” 听他絮絮叨叨着,袁武才有自己回家的实感,幸好他回来了,否则涂茸这一肚子的话怕是要憋上好几日了。 袁武让人打来水,简单擦拭一番才换上干净衣裳,他到榻上坐着,倒是难得有这般静谧时光,若是雨声再小些,不那么急,就更舒服了。 “明日还去吗?”涂茸询问,“这雨可能不会停的。” 袁武摇头:“看情况,雨若是小些就去,若是如今日一般就不去了,在家里。” 涂茸闻言瞬间欢喜起来,他蹭到袁武身侧坐下,无视还在另一张榻上的涂苒,就扑进他怀里,黏黏糊糊地腻歪起来,。 涂苒只当他们不存在,安安静静看着之前买的话本,姿态随意又慵懒。 有袁武在家里,不仅涂苒能轻松些,就连下人们都能回屋里休息了,和涂茸有关的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着,不需要其他人帮忙。 今日天气不好,干脆就早早吃饭钻被窝里了。 吃饱喝足,兔子的坏心思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前几日因为有沈清尧他们在,都不好在家里亲近,今日时辰多,还有雨声做遮掩,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涂茸把他扑倒,分外豪迈的跨/坐上去,倾身吻上去。 唇瓣相贴,袁武只静静承受着对方柔软的唇,软/嫩温热的舌尖时不时舔舔他的唇缝,奈何袁武不配合,他始终撬不开。 兔兔有些气,便直接对着他嘴唇使劲咬了一口,袁武吃痛,刚好给了他机会,兔兔立刻“趁虚而入”,和他纠缠起来。 “我开始难受了,要来咯!”涂茸骑在他身上动了动,表示自己立刻马上就要开始了。 只是他动来动去,亲来亲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袁武抬手落在他臀瓣上,清脆的声音和若有若无地娇哼声,令气氛更加火热。 “你这样只能弄我一身口水……”袁武无奈,略微一动就和原本在上面的人换了位置,他倾身压下,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笑道,“还是换我弄你一身口水吧。” “好好好,快弄快弄!”涂茸十分配合地躺着,腿也架了上去。 袁武都被他逗笑,分身却不曾疲软,待一切妥当,便开始整扩疆土,攻城掠地。 这一夜,帷幔内气息滚烫,屋外雨水飘零,不同的声音交织成不同的曲调,令人格外舒心。 第二日,雨势果然没有停止,甚至连变小的迹象都没有。 “幸好我们家中食物都备的齐全,否则阴雨绵绵,我们都要被困在家里了。”涂苒忍不住感慨,前几日在镇上买的东西多,原以为要吃不完,没想到倒是方便这几日了。 “是哦,幸好当时让李余也多买了,他那个阿爹真是坏心眼哦。”涂茸趴在榻上,肚子下面还垫着松松软软地枕头,满脸写着困倦。 涂苒垂眸看他:“你就不能去屋里躺着吗,非要在这里,椅榻又不会比床榻舒服。” “在这里还能和你说说话呀,你好不懂风情哦。”涂茸很嫌弃地撇撇嘴,那模样简直欠揍极了。 若换做平时,涂苒绝对要拿果子丢他,但今日情况特殊,对方连动都不方便,还是放过他的好。 屋外雨急,声声砸在耳朵里,连带着心脏都好似跟着急起来。 这场雨出乎意料的下了很久,一连数日雨势始终没有变小的趋势,一开始周树他们去田里看时只会遇到少数人,渐渐地去田里的人越来越多,可见这场雨,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袁武站在檐下盯着落雨,玉灵村靠着山河,三五日的雨水就能把靠近河边的田地都给淹了,水势上涨,连山体都淹了一截,把通上山的小路给淹了,这里都如此,其他地方便更不敢想了。 记得之前在军营时,还听那位说,朝中贪污腐化之事甚是严重,若是有人将银子贪到别处,恐怕各州府的堤坝也要遭殃了。 他不由得担心起来,思绪上亦是格外纠结。 但很快,事实就摆在眼前了。 孙献冒着雨亲自找来了。 袁武把涂茸和涂苒哄到其他屋里,准备静下来和孙献闲聊。 “你最近情况如何?听说酒楼那边还好,家里呢?可有需要帮忙的?”孙献声音嘶哑却连喝茶的心思都没有,还是胡扯八扯地和他套着话。 “你从县城跑来,就是为了问问我一日三餐吃的如何?”袁武微不可查地皱皱眉,“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孙献鲜少会主动来找他,且有他之前的叮嘱,只要自己不找对方,他肯定也不会找来,但既然来了,那就是有求与他的大事。 孙献哑着嗓子道:“确实有事求你,海云府城的堤坝出事了,上面需要召集人手过去,府城太守点名要你去。” 袁武本就是上面下过旨意要暗中保护的存在,府城太守把他要过去的意思也太明显,就算来日不能护住堤坝,有袁武在,上面都不会过分苛责。 若是袁武不去,那便有更大的帽子等着往他脑袋上扣。 若换做之前,袁武会满口答应,如今有了顾及和软肋,思考的问题难免会多一些。 “如果我去府城,我家里就无人照拂了。”袁武说,他家小哥儿多,若是家里没人照顾着,他总归是不放心的。 孙献立刻连连保证:“你放心!我明日就派一队护卫过来,全凭你夫郎调遣,指哪打哪!不过他们得住下才行,不挑住哪,屋檐下都成!” 只要袁武去,他就能交差,就是让他在这里守着都没问题! 袁武点头答应了。 “多谢你,我知晓这事按理说轮不到你去,但太守的意思我没法拒绝,他只是要你去做挡箭牌,并非是真要你做出什么功绩来,你只要护好性命就可!”孙献说的情真意切,句句在理。 第80章 百年堤坝能出事,自然不仅仅是府城太守失职,户部工部亦是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再往上那便更说不清楚了。 袁武微微叹息:“我会看着办的,辛苦你帮我照顾家中,若有事发生,务必传信给我。” 孙献郑重点头:“你放心,明日我派人接你,此时从码头渡船会很快就到,届时你便需要更小心了。” “我知晓。”袁武说。 “好,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声和夫郎说说,别叫他着急上火。”孙献姿态放的很低,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 待孙献离开,涂茸立刻跑进屋里看袁武,他耳朵灵敏,早就知晓屋里谈话的内容,但他还是要听袁武亲口告诉他。 说他要去。 而袁武也确实这样做了。 “我得去,你就在家里等着我。”袁武说,他甚至做好了涂茸可能会闹脾气,会拒绝,会打他的准备。 但都没有。 涂茸只轻声道:“那我给你包包袱吧?你肯定要去很久,需要带银子吗?带上吧,万一要买东西呢?把点心也给你带上,路上要是饿了,你就吃,让小草他们再摊些饼子吧!腌酱菜还有,也带上……” “涂茸,别忙活了。”袁武拦住他,慢慢把他带进怀里,轻声安慰道,“我没办法保证多久回来,但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所以你就在家中等我吧。” 袁武一声做过无数残忍事,却在这件事上,慌了神。 第56章 雨停 清晨,天色依旧昏暗。 伴随着大雨,孙献带了一队侍卫来,将他们安置在袁武家,对他们各种叮嘱和提点,甚至连威胁都用上了,毕竟事出有因,若是平时,可不会让这些男子在几乎都是小哥儿的家里。 袁武安抚过涂茸,又难得和涂苒说话,他分外沉重道:“这次离家时日久,家中事宜辛苦你做主看顾,你们彼此互相照应着,我也好放心。” “这是自然,你无需在意这些。”涂苒倒是没拿话呛他,毕竟在他认识涂茸之前,这傻兔子可都是自己照顾的。 但此时情况特殊,他唯有认真答应才能让对方放心。 “武哥,你照顾好自己,我在家里等你。”涂茸双目通红,眼泪随时都要掉,却从未说过一句阻拦的话。 人和兔子是一样的,都会为了自己的同类付出,如果是玉灵山的兔子出事,他也会回去的。 袁武轻吻他额头,没再说多余的话,背着包袱在孙献的伞下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涂茸没去追,他讨厌那种生离死别地气氛,武哥还会回来的,他们不是要见最后一面,他们还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可后来,涂茸不止一次后悔,今日没有追出去,再好好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外面风凉,回屋里吗?”涂苒轻声询问,在得到对方拒绝后,便干脆命人拿了椅子和毯子。 那就一起在檐下坐坐吧。 其他侍卫们也都在屋檐下,他们确实没想到县令会让他们来看着几个小哥儿,但看县令那谨慎小心的模样,也知晓此事若是办不好,他们也会不好。 涂茸一直盯着雨幕看,那些雨珠毫不留情地砸进水洼里,把水面砸得不断泛起涟漪,就像他此刻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想,他要开始讨厌雨季了。 “他不会有事的,你不是在他身上放置了你的气息吗?他与你气息相连,你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的。”涂苒掰扯着事实轻声安抚着他。 “我知道哦。”涂茸轻声回应。 涂苒便不再劝了,毕竟知晓是一回事,能坦然接受是另一回事。 雨势始终没有变小的趋势,村里人无奈,不能眼睁睁看着庄稼就这么烂在田里,便和村长商量着能救多少是多少。 他们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站在风雨里,思索着该怎么把浇注在田里的水全都完美排掉。 “李叔,不行咱们就挖吧,能救多少是多少,河边的救不成了,高处的不能再保不住。”村里的秀才说道,“之前在书上看过,遇到雷雨天气,雨水久积,会导致庄稼根部腐烂,我们需要根据水流趋势,顺势把积水排走!” “还要在旁边挖沟渠和排水道,增强田地排水能力。” 一群读书人淋着雨在田里想着办法,此刻才真切体会到读书的用处,他们能将书本上所学的知识,尽可能实现,以丰富经验。 村里种田的老手倒是也知晓这方式,几番商议下,最终还是决定能保多少保多少,否则再犹豫下去,怕是就要连这些都保不住了。 他们便开始挖土刨坑了,汉子们力气足,再加上地面被雨水浸湿润,一锄头下去到手格外轻松。 周树和马亮也在里面,虽说之前买的田地并没有靠近河面,没有被雨水淹,且这几日的大雨连绵,都不曾伤到自家土地,可村里诸多事都不能袖手旁观,今日他们来出份力,来日若自家田地有事,他们也会帮忙。 村里人多田多,一两日是弄不完的,就只能分批,先把那些泡的最严重的田排了,这时候倒是没人再有什么不满了。 “这几日姜汤不要断,让他们回来喝几碗暖暖,这种天气若是病了,不容易好。”涂苒叮嘱刘秋和小草,他盯着远处天空出神。 久雨必灾,灾久有疫。 海云府城那边若是只有堤坝有问题,都够百姓喝一壶的,若是再加上疫病,那就真的要出大事了,说不好整个府城都守不住。 “已经熬好了,听周树说咱们家田里没事,运气真好。”小草有些激动地低声说着,无一幸免地事,自家却是例外,这何尝不是运气呢! 但他们也时常去田里转转,免得有心思恶毒的,见他们家田地完好无损,就要暗中搞破坏。 涂苒便没再多说什么,这雨下的太久,连他都有些疲了,情绪始终调不起来,总是懒懒的难受,更别提涂茸了。 涂茸胃口倒是可以,顿顿不落的吃,偶尔还会主动找点心吃,嘴巴很少有闲着的时候,只是情绪始终不高,涂苒都怕他那样苦着脸吃饭连上茅厕都费劲。 “你若是吃不下就不要硬撑了,最近怎么都没见你上茅厕?”涂苒惊恐地看着涂茸,“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但确实去茅厕的次数少了,都怪最近下雨,之前我们总去镇上走动,都没有这样过。”涂茸摸着肚皮拍了拍,其他的不适倒是没有。 他就是觉得袁武一走,好像把他的精气神也带走了,他像是被吸干了…… 涂苒一想也是,许是不经常走动,吃的东西都在肚子里堆着,上茅厕也上不出来吧! 而且涂茸每天吃那么多,就算肚子里的食物要消化,那也得排着队。 这么一想涂苒倒是笑了起来:“你少吃点,叫肚子里的食物排排队,你总堆着也不舒服。” 涂茸闻言扯过旁边的小毯子盖过头顶,不仅不理他,还一副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的样子。 看他这样就来气! 涂苒可不惯着,抄起手里的圆枕头就丢了过去,砸的他嗷嗷直叫,瞬间就解气了。 屋外雨声不止,涂茸听的心烦,却拗不过睡意来袭,恍惚间他还愣愣想着,若是雨能立刻停就好了,他不想再听到雨声了,如果睡醒就停止的话…… 涂苒见他睡着,把被子给他掖好,幸好贵妃榻睡得下他,否则他得把涂茸变成兔子带进屋里去。 雨也不知何时能停,这七八日的雨水就把庄稼泡死许多,若是继续下去,怕不是要把玉灵村青石镇耘鸣县都给淹了。 涂苒缓缓趴在桌上,用手臂遮住本就微弱的亮光,他慢慢闭上眼睛。 所以就停止吧。 两人的心思在同一时辰不谋而合。 “武哥?” 涂茸睁开眼,发现屋里好似明亮些,只是四下安静,他一时有些没缓过来,张口便呼唤着亲近的人,但无人应答。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缓了很久,才想起来袁武出去做事了,可能要很久才回来。 “兔苒苒!” “小秋小草!” 内外都安安静静地,他侧头看着窗外,总觉得有些奇怪,家里这么安静,人都去哪了? 紧接着就听到了由远及近地交谈声,他动了动耳朵,知道是有人回来了,说话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把他心里的不安给冲散了。 “低声些,我去看看夫郎醒没醒。”刘秋轻手轻脚进去,刚走近没两步,就和榻上的人对上眼了,他立刻快步上前,“您醒了,可饿了?厨房里煲着汤。” 涂茸点点头,又说道:“好安静,苒苒呢?” “雨停了,苒少爷去街上了,说要看看各处的情况。”刘秋笑说,“没想到一下午的功夫雨就停了,我瞧着天上还有彩虹呢!” 涂茸愣愣看着窗外,没想到真的睡一觉雨就停了。 停了就好,武哥走水路去府城,若是一直下雨恐怕连船都不好走,现在雨停了,他就能快去快回了。 第81章 涂茸是这样想的。 “煲的什么汤?” “鱼头豆腐汤,我去盛来。”刘秋说着就往外走,还不忘把外面的小草叫进屋里,让他守着涂茸。 鱼头豆腐汤清淡鲜香,奶白色的汤看起来格外舒服,涂茸捧着喝了两碗,觉得身上热乎乎地才作罢。 雨一停,涂茸感觉身上也有劲儿了,便和侍卫们一起把院子里的积水都放走,虽说麻烦了些,但累有累的好处。 只是雨停后,侍卫们在这里的不便便更明显了,家宅虽然比一般人家要大,但总也是占不下这么多人的,何况有时候涂茸总想变回兔子窝着,若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因此—— “你们回去吧。”涂茸看着檐下的侍卫们轻声说道,“雨已经停了,若是有麻烦事我们能轻松赶去,何况县令那里想来还有许多事要做,守在这里也是耽误你们。” 他并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尤其是这些并不是全心全意要守着他们的人。 分明是一群身高力强地侍卫,在家里却没有半点存在感,不会和他们说话交谈,就只是住在这里守着。 涂茸并不需要这样的守护,若真是出了事,只怕是他和涂苒保护这些人。 侍卫们有些惊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向小队长,看他如何回答。 小队长微微点头:“袁夫郎客气,只是让我们在这里是县令大人的意思,我们若是私自回去,怕是不好。” “这个给你。”涂茸说着从袖口拿出一枚令牌来,“还给孙县令吧,就不送各位了。” 小队长接过令牌,看着上面的印字和纹路,他后知后觉,他们可能真的做错事了,原本还想请求留下,却发现之前还对他们和颜悦色的下人们,此刻都冷了脸。 他们便不好再继续逗留,只能收好东西离开,回去等待他们的怕是滔天怒意了。 涂苒见他进来,淡笑道:“本就不是自家的人,自然不和我们一条心。”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他们若是对武哥去府城的事有一丁点的感恩之心,都不会这样对我们,养着他们吃了几日饭,今日还是头回说话。”涂茸自己都觉得好笑,如果不是为了让袁武放心,他根本不可能同意这些人来家里。 “雨停了,走水路很快,再过几日就会到府城了。”涂苒轻声安慰,然后将话题扯到别处,“这几日雨水疯涨,林子都快被淹了,估计连蘑菇都没长。” 涂茸闻言也感慨起来:“是有日子没有出门了,我们明日去镇上转转吧?” “好。” 涂茸最近一直懒得动,如今提出要出门,自然是要出去的,他们让周树去和刘全家说乘坐牛车的事,都安排好,就只等着出门了。 雨后初晴,镇上风光依旧,只是好些房屋铺子都在修缮,甚至连沿街乞讨的人都变多了。 涂茸虽然傻,但在这些事上还是看得清的。 “你的意思是,灾民已经四处漂泊,甚至从海云府城到了咱们青石镇?”涂茸惊讶万分看着宋栗。 “自然,不然如何解释镇上出现灾民?他们就能到此处,怕是连耘鸣县城门都快关不住了。”宋栗神色严肃,“而导致这些灾民涌动,只能说明海云府城状况危险。” 涂苒重啧一声:“你总吓唬他做什么?欠的你!” 涂茸神色一白,有些不太懂。 宋栗赶紧笑着解释:“是我胡说的,如今来往各地都需要通关文牒,若真是从海云府城来的灾民,手里没有文牒,莫说到青石镇便是耘鸣县都进不了,接收难民不是小事,就算孙县令心慈,也不敢放开城门。” 谁又能知晓灾民里是否混着坏人或是敌国细作? 若是真一股脑儿把人都放进来,岂非是稳重捉鳖,倒叫人家想杀谁就杀谁了。 这样的事,谁也不敢赌。 那零星几个难民怕就是有文牒且经过查验来投奔亲人的,只是一时没找到罢了。 “你真坏。”涂茸撇撇嘴。 “我虽然也不知海云府城的情况,只是想告诉你,你且放心,你夫君厉害得很,不会真让他去修筑堤坝的。”宋栗还记得之前叫人去查袁武的情况,可是什么都没查到。 清清白白一个人毫无根基只人,怎会不留于朝廷,又怎会连县令都格外偏袒? 想必是在军营里有何种机遇,认识了不得了的人物,干脆就让他回来归隐了 涂茸这才稍稍放松,说得也是,孙县令也是这么说的,不会真让他去做事,估计就是府城的官要见他吧! 而且……涂茸动了动掌心,而且他这里和武哥气息相连,能感觉到对方还好好的。 “别提这些了,之前清尧他们就说亲事说快就快,可不就是来了,说是要初秋就办。”宋栗笑说,“你们猜猜是谁。” 涂茸闻言开始仔细思索起来,按照他们的脾性,应当不是沈清尧头一个,他看起来温和,实则有想法,不会随意找人就成婚。 齐舟和苏湖性子倒是活泼些,但也都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一时叫他猜,还真猜不出来。 “是谁?我猜不到。”涂茸询问。 “瞧你那样子……是苏湖,还未正式下请帖,我便没有细问,只说是旧相识,且看他那模样也是心悦对方的。”宋栗说着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心悦啊。 涂茸立刻啊了一声,惊喜道:“那真是不错,那我们便要准备送的贺礼了,我就知道不会是沈清尧。” “为何这样说?”涂苒抬起脚尖踢他小腿。 “感觉,他很认真,就算是家里说的,也会仔细考量,不像是这么快就能定下的。”涂茸说,“而且之前也不曾听说过他有什么喜欢的旧相识。” 倒是苏湖一直有说过他哥哥如何如何……若真是从前便心悦的,保不齐就是通过兄长认识的。 涂苒满意点头,这傻兔子倒是和他想的一样。 宋栗亦是不住点头,喜事已经传达好,话题到这里就是,多的便不能再说了。 “再过几日县城的画舫就要重新开起来,到时候我请你们游湖,等我消息就是。”宋栗笑说,“能游到藕荷深处,还能自行采摘。” 涂茸立刻连连点头:“叫我们吧,我们还没有坐过船哦!” 涂苒没忍住嗤笑一声:“瞧你那样儿,他就算不叫我,都要叫你,是不是宋栗?” “对,谁都不叫,就叫茸茸!”宋栗笑着把一枚果子丢给他,“开心吗?” “嗯嗯嗯!”涂茸捧着果子嚼嚼嚼。 享受着难得的顺心时光,外面的风顺着窗子吹进来,宋栗起身将窗户关好,视线无意间下移,刚好和街边的人对上视线,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想着狗皮膏药又要黏过来了。 果不其然。 没片刻功夫,雅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涂茸皱眉:“不是沈清尧他们。” “宋少爷,偶然瞥见宋少爷在这里,可否一聚?”站在外面的男人扬声说着,虽是询问,却有不见到人就不离开的意思。 “是谁?”涂茸轻声问。 宋栗眉宇间尽是嫌恶,还能有谁,还不都是那些见宋家只有他一个少爷,就动了要娶他、好把宋家的产业都骗走的心思。 只想把他当傻子哄。 “叫进来,我们来。”涂苒淡声道。 “得嘞!”宋栗回应道,“进来吧。” 屋外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让小厮等在外面,便急不可待地进去了。 一进去就被几张漂亮脸蛋给晃到眼睛了,顿时愣在原地。 宋栗面无表情,撩起眼皮看他:“你有事吗?”全然没有要把他介绍一番的意思。 “宋少爷,我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或许宋少爷觉得我如今只是秀才,功名并不显赫,但我原是要继续考的,今年秋闱我会努力的,若是考中举人,你会愿意答应我吗?”秀才低声询问,那眼神颇为深情,好似自己有多么情深义重。 “哕~” 不等宋栗回答,一道干呕声就打破了这种“深情”气氛。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涂茸,后者摆摆手笑道:“不好意思,有点反胃。” 第57章 画舫 男人神色微变,置于身后的手也紧紧攥起来,但他却不能多想,否则便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他适时送上贴心问候:“可是身体不适?若是如此,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他挑剔的很,原先经常给我们看病的大夫远行了,他便不再看病了,多劝两句就要发脾气的。”涂苒故作温和地说着,他向来爱如此做戏。 “这……可是和那位大夫有何关系?竟是要这般重情义——” “关你什么事?”涂茸适当闹起性子来,“我与你相识吗?谁让你随便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你真是来找人的,还是显摆自己有功名的?” 男子瞬间愣住,下意识看向涂苒,后者立刻对他露出无奈的笑,意思便是他一直如此,谁劝说都无用。 第82章 男子有些讪讪,却是被对方的话给点醒了,他本就是来找宋栗的,若是因此惹对方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差点被美色迷惑! “宋少爷,你若真不放心,我们可以相处看看。”男人白穿着一身书生清白衣袍,内里却格外黑,转盘算的噼啪响。 “我也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与你绝无可能,你若是再纠缠,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宋栗本是不愿和他闹太难看,这人毕竟是真本事考中秀才的,若真叫他成了举人,那他可是要遭殃的。 但也因此总是会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 涂茸立即附和道:“再纠缠不休就报官吧,我家与孙县令倒是有些交情,想来他若是知道你总对未婚的少爷纠缠不休,怕也不会轻饶,说不定会像袁文他们那样被革去功名……” “胡、胡言乱语,我只是正经追求,何来纠缠不休?若是不相见交谈,如何能知晓你我是否相配有缘?”男人慌乱一瞬,很快就稳住心神,他可不信县令连这种事都不会管。 涂茸当即一拍桌子,怒道:“你才是胡搅蛮缠!他就看见你这张脸便不喜欢!身为读书人,竟这般不知羞耻,我要报官!抓你!” “我何罪之有?”男人没想到分明是这么漂亮纤细的小哥儿,说话却这般蛮横不讲理。 他虽曾见过县令,但那都是前两年的事了,后来他没再考中,对县令的功课问候也总是敷衍了事,这官是万万不能见的! 就算真见,怕也躲不过县令的功课询问。 涂苒眼神一撇,轻挑眉梢道:“有错与否,自然是见官再说,你若咱纠缠不清,我可要叫人了。” “叫谁?”男人皱眉,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 涂茸清清嗓子,扬声喊道:“救命呀——来人呀——这里有人——” “我走我走!快闭嘴!不要再喊了!”眼看着屋外守着的小厮和伙计都要进来了,他立刻出声呵斥,怕他们不信,人都站起来了,“你们当真是……人以类聚,这样的少爷我也娶不起!告辞!” 涂茸学着涂苒的样子轻啧一声,抬手指向门口,淡淡吐出两字:“快滚。” 男子这下连嘲讽的话都说不出,直接一甩衣袖急匆匆走了。 开门的间隙屋外守着的小厮伙计全都进来关心询问,待看到他们安然无恙且各个面带笑意时,便又退出去了。 左右都是不会吃亏的主,方才那几声怕是吓唬那男子的。 待屋内彻底只剩他们三人,宋栗忙给他们添茶,又举起自己的茶杯,笑道:“以茶代酒,干了。” “小意思!”涂茸下巴微抬,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给吓唬走,半点本事没有还学人追求! “若换做从前,早就有人踏进宋家大门要与我说亲了,只是宋家后来遭罪,任谁也不敢登门触我霉头,他们没了法子,就日日与我制造偶遇,还总想着要与我吃酒,都被我推了去。”宋栗亦是无奈。 若是其他事,他还能寻求其他商户的帮助,可这样的事说起来终究是私事,任谁也不好多插手,因此那些人才格外肆无忌惮。 再者,宋栗也不愿意做的太绝,说起来别人忌惮他,都是因为他身后是宋家,可若是哪些商户经不住挑拨要联合起来害他,就算他是妖,也总有吃亏的时候。 “说起来你无非是不愿宋家产业败在你手上。”涂苒侧目看他,提起产业,又想到了那处书斋。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书其实根本卖不出去,也不愿再写了,更不想花宋柏绥的遗产,那对他来说有些太沉重了。 宋栗愣了愣笑了起来:“你莫不是还在意我二哥的书斋呢?说起来,我前几日在家无聊,更是翻看出一件有趣的事,只是今日没带在身上,回头拿给你们看。” “若是和书斋有关,我不想知道。”涂苒态度很明白,单是从宋栗前后两句的关联中都能猜到。 “那好吧。”宋栗略有些无奈,转而笑了起来,“你若是不想听,那我回头悄悄谁给涂茸听!” 涂茸立刻举起手来:“我听我听,我要听!” 宋栗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啊,只要和热闹的人待在一起,心也是热闹的。 海云府城堤坝出事的事,到底只有少数人知晓,并没有传到百姓耳朵里,因此待雨一停,家家户户修缮好后,铺子酒楼便再次重新开张了。 也如宋栗所说,镇上的画舫重新开起来了,他便邀请了像是之人都到画舫游玩。 涂茸他们曾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青石镇上,没想到这次还能去县城,耘鸣县城定然要比青石镇繁华多了! 这次出门还把刘秋和小草带上了,免得到时候有个需要的连使唤的人都没有。 耘鸣县城内部的人进城是不需要查的,四辆马车很顺利就进了县城,按照宋栗的嘱咐朝画舫东家的铺子驶去。 掌柜的瞧见这些马车,立刻前来迎接:“可是宋少爷?” “是。” “我们已经给您准备好画舫,正在岸边停靠着,我着人带您过去,船上一应物品都有,若是有缺的,只管叫侍从去买就是。”掌柜的说着就挥挥手,两位早就准备好的侍从立刻站出来,带着他们朝画舫那边去了。 县城的画舫本就是价贵的玩意儿,若是侍奉的人再不当心妥帖,那自然就没来这里玩的必要了。 因此随侍的人格外小心谨慎,挨个把他们小心扶上去,因为身份有别,还在袖子上多搭了一块帕子垫着,生怕惊扰他们这些贵客。 画舫很是精美,亭子柱脚都用红色的漆点缀,还未上去时就听到了悦耳地丝竹管乐声,上去一看,果真有些伶人正站或坐着拨弄乐器,见到他们来,忙盈盈行礼,继续演奏着。 “好漂亮哦。”涂茸摸着柱子,走到桌椅边,虽然是在船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晃悠,希望武哥那时候也是。 “起初会慢些,待你们适应适应就会稍稍加快速度,但也察觉不到什么,我们本就是来玩的。”宋栗朗声说着。 待他们都坐下,船上的随侍们便开始端着果盘茶点来,放好后又退回到角落里,若没有他们的招呼,是绝对不会轻易过去打扰的。 “这画舫上好清凉。”涂苒说着便四下瞧着看,果真叫他瞧出些眉目来,“那些缸里是冰?” 宋栗嚼着果仁点头:“是,因着在湖面上本就清凉,所以此时放的冰块并不多,待到再热时,湖面都会变温热,才会多加些冰块,这可比在屋里吹风轮凉快。” 涂茸闻言立刻朝离他最近的缸跑去,扎头一看,凉意时间扑在脸上,居然真的是冰块,好舒服啊! 冬日只觉得冰冷,夏日却带给他们清凉,果然对待事物的看法总会随着时间和心境而发生改变。 “就别在那里窜来窜去了,快些坐下吃果子,再往起就能瞧见荷塘了。”宋栗扬声提醒,就没见过这般爱热闹的。 不过倒也是,常言道动如脱兔,可不就是他这样的兔子吗? 涂茸欢喜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吃着果子,倒是沈清尧他们先聊了起来,这一聊就聊到了苏湖身上。 向来活泼的人竟也有羞涩的姿态,实在叫人好奇。 “他是我哥哥的同窗,因着经常去家里,便相识了,他今年要下场,所以喜事要在秋闱后再办。”苏湖有些不好意思。 “若他考中举人,便是能做官的了,他可有何打算,是继续考,还是做官?”宋栗难免多问两句。 自古以来,科考过后抛妻弃子的实在数不胜数,若是那位书生也这般,届时苏湖又该如何自处? 苏湖眼明心亮,他笑道:“我们已经立好字据,若中举为官便弃我辱我,苏家可上报朝廷,他已经按了手印,我父兄会将字据拿去给县令作证。” 他没说的是,未婚夫家境尚可,且还给了他五百两做抵押,若是有违字据,五百两算苏家白得。 届时就算真有那种事,至少是婚前发现,对他并没有深刻影响,且还能白得银两,不管如何都是幸事。 “你心中有数就好。”宋栗没再多说,毕竟苏湖家中有父母兄长,方方面面的事,家中都是能为他想到的。 画舫朝前游走,倒是还遇着其他画舫了,水面上丝竹声不绝于耳,还能听到其他船上的欢声笑语。 “荷塘近在眼前了。”齐舟说道。 涂茸立刻站起身走到船边,撑着扶栏往前望去,果真瞧见前面那处荷塘。 “酷暑天,葵榴发,喷鼻香十里荷花。”沈清尧轻笑,“如今我们亦是能轻嗅荷香了。” 这倒是美事、趣事。 听他们欢喜,开船人自然更加卖力朝荷丛驶去,直到堪堪接近时才停止,任由画舫在荷丛慢慢穿梭。 涂茸伸手去撩水抚摸荷叶花朵,却被蛰伏在水面的鱼儿啄了手,他微动手指将鱼拨开,娇嗔道:“我今儿可不是来捉你的。” 他轻轻一弹,常人不能察觉到的白茫便飞速隐进了水里,引得里面的鱼争抢,眨眼间就围在画舫四周,再不舍得离去。 第83章 “哟快瞧他们的画舫,好多鱼围着!” “当真是稀罕,早知道我们也带些鱼食来,定然也能这般有趣。” “真是好看,都不知这湖里还有这样大的锦鲤……” 四周的画舫传来惊呼感叹声,涂苒撩起眼皮看他,本想让他收敛一番,但见他这几日难得这般开心,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涂茸边划水边想着,希望这些小鱼能有能游到府城的,好帮他传传消息。 另一边。 袁武带着护卫到了海云府城,走水路是最快的,只是因为前几日有雨,不免耽搁,但雨停后便抓紧时间,很快就到了府城。 城门早就有接应的,守卫在看到他手里的文书后就立刻去通知人来接他了。 来的人海云府城的太守,见到袁武后立刻恭敬打招呼:“袁先生,这几日辛苦,本官已经为你准备好住所,先去休息吧。” “听大人说堤坝有问题,可有上报朝廷?赈灾银可有准备好?上面是如何交代的?若是堤坝崩塌,大人可有应对之法?”袁武不是来这里休息的,他需要尽快了解这里的情况,若是太守不当值,就得立刻报上去。 太守显然有些诧异,他忙回道:“堤坝年久失修,出现细微裂缝,已经上报了,海云府城本就靠水,若是堤坝崩裂,整个海云府城的百姓都性命难保,本官已经派人去修缮,也已经让靠近堤坝的村落搬走。” “那就好,大人若是方便,就带草民去堤坝处看看吧。”袁武对他的应对措施还算满意,看对方的神色,估计是知晓堤坝今年不曾检查修缮。 那工部和户部要的银子都去哪了? “自然是方便的。”太守立刻请他上马车,不用多话,侍卫就知道往哪边走。 路上两人一直闲聊着,交谈间袁武倒是也知晓这太守当真是做了些功绩出来的,也是真心为百姓着想,对他的看法不免改变一些。 只是再如何改变,待看到堤坝处的裂纹以及那些打着赤膊拼命想堵上堤坝的百姓时,怒意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堤坝每年冬日都要巡视,若是有问题,便会及时上报工部,这样的裂缝绝不会是短短半年就能出现的。”袁武侧目看他,“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堤坝上的裂缝看起来陈旧且有几十米长,虽对百丈的堤坝来说只是皮毛,但若洪水泛滥,冲破缝隙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因着数日前的暴雨,堤坝有些陈旧的地方已经有细小水柱流出,若非是暴雨停止,否则怕是早就把堤坝给冲烂了。 这样的问题,就算有上面的问题,但身为太守,不能及时补救亦是有难以逃脱地重责! 太守面露难色,他深知此事有脱不开的责任,但他终究是碍于上头的威严,为朝廷做事并非事事都能顺心如意,他就算是太守,也不得不被人压制着威胁。 “若是将此时说明了,或许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可若是避而不谈,帝王问责起来,就算我在这里又能如何?”袁武这话可算不得威胁。 说难听些,他确实有靠山,可此时与他无关,靠山也只会照顾他,并不会因为他在这里就对太守网开一面。 “本官若是悉数告知,袁先生可能护本官家中?”太守低声询问,显然也是有些意动。 “你倒是真奇怪,你若以为听从别人的指示什么都不说便能护住你家,那你亦是可以试试看。”袁武有些无奈,他倒是也知道这太守为何要成为背锅的那个了。 竟是这般犹豫不决,胆小怕事,威胁起来自然是最方便不过的。 太守还是有些犹豫,他纠结道:“袁先生今日想必累了,明日,明日我会再详细告诉先生。” “随你吧。”袁武随意点头,“一定要将堤坝检查好,被淹的村庄可有出事?” “搬的及时,伤员也已经在救治了。”太守说。 袁武点点头:“那就好。” 他便没再坚持留下,跟着太守的人回了休息的地方,给他安排的是一处安静的别院,估计是夏日的缘故,看起来格外清幽雅致。 等他回去了,就给涂茸也建处别院,夏日也好乘凉游玩。 思及此,他立刻找来纸笔,修书一封,让人送回家里去,出来这些时日,涂茸必然是担心他的。 “我才不!” 袁武嘴里那个“担心他”的夫郎,此刻正抱着自己采摘来的荷花躲避其他人的追逐,半点都不要他们碰,在画舫上嬉闹地格外开心。 齐舟就爱闹人,他偏要继续追:“满池塘的荷花都一样,我瞧瞧你的怎么了?” 涂茸可不吃他这套,当即回嘴道:“满池塘的荷花都一样,你就偏瞧我的做什么?” 他刚才可瞧见了,齐舟心眼坏,悄悄和别人换荷花呢! 齐舟被他堵的说不出话,偏偏自己的小心思都被其他人察觉了,实在无计可施。 见他这幅模样,众人才觉得出了口气,半点不理会他不说,还扬声笑了起来。 “荷香清幽,我要放进屋里好眠的。”涂茸哼哼说着,忍不住将鼻尖探进荷花里闻着,“光是这样闻闻,我都感觉要睡着了……” 涂苒没忍住拆穿他:“你就是困了。” 涂茸嘿嘿笑起来:“是哦?我好像确实很困了。” 众人看着他眼下的淡淡痕迹,就知道恐怕自从袁武走,他就没睡过几日安稳觉,此时有困意也好。 “去里间睡,里面床榻都备好着,等你醒了咱们一起吃荷花宴。”宋栗笑说。 “好呀。”涂茸扬唇笑应朝里面走去。 躺下时还不忘把掌心放到胸口处,这里能让他和袁武气息相连。 他很喜欢。 第58章 书信 一晃半月过去,涂茸每日晨起都要先看看掌心的气息波动,虽然隔得距离远,但气息从未变弱过,这也能叫他稍稍安心些。 涂茸打着哈欠坐起来,这几日想得多,总是格外累,好似怎么睡都睡不够,若是换个季节,他都要以为自己要冬眠了。 “夫郎,方才有官爷送书信来了。”刘秋见他醒了,来不及伺候,就先把自己拿到手的东西给递过去了。 最近这段时间涂茸如何低落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希望他看到这书信能欢喜。 涂茸原本还有些困倦,此刻听他这样说,眼睛立刻瞪大了,身后的团团尾巴都好似要变出来了。 他立刻接过,手忙脚乱地就开始撕,又生怕给撕坏,一时有些紧张。 “您慢慢看,不着急。”刘秋小声安抚。 涂茸深吸一口气,用力攥攥手又迅速张开,待自己冷静过后才小心揭开书信,在这之前,他都不知道袁武还识字。 不过他也是没学过认字,但他们是妖怪呀,总归是有些益处的,不用学都能识得。 因此当他打开书信后,发现里面都是自己认识的字,尽管不熟悉,但还是欢喜的快要跳起来了! 【夫郎,我已经顺利抵达海云府城,堤坝确实有裂缝,我正在这里帮忙做事,以免堤坝崩裂,你无需担忧我。夫郎最近可好?每日三餐可有正常食用?银钱可还够用?如果不够,床榻底下的格子里还有我藏着备用的。夏天虽热,但不能过分贪凉,汤药苦涩,你不爱喝,就莫要生病。不日将归,我心甚念。】 涂茸眨巴眨巴模糊的眼睛,晶莹泪珠便直接砸到了书信上,瞬间就把字迹给晕开了。 他刚要伸手去擦,却又怕把纸张擦破,便只能一抹眼泪,轻轻去吹泪痕,直到被晕染的地方彻底干掉。 刘秋不敢说话,只能默默退出去,去前厅告诉苒少爷,顺便去厨房端热汤来。 涂苒倒是知晓他会哭,在涂茸眼里,袁武已经不单单是那个需要他报恩的恩人了,还是他的夫君,是他真心实意喜欢的人。 虽然他不确定涂茸是否真的知晓什么是喜欢,但对他来说袁武是不同的,是和他有肌肤之亲、气息相连的在意的人。 刘秋将汤端来,涂苒挑眉:“给我。” 说着便端着汤朝屋里走去,就见笨兔子已经不哭了,却还是红这眼拿着书信看来看去的。 涂苒没有看别人私密的习惯,便垂眸看着将汤放下,轻声道:“你不如找个香案,把书信供起来?” “你嘴巴坏坏的。”涂茸撇撇嘴,觉得被他冷嘲热讽了,眨眼眼底就又攒起泪花了,要掉不掉的,看着格外可怜。 “好好好我坏,我给你送汤来了,喝一碗,是你爱喝的蔬菜汤,很清淡好喝。”涂苒无奈,也不知他最近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要哭。 日后若是真报完恩,这兔子怕是舍不得走了! 涂茸舔舔嘴唇,把眼泪憋回去,小心将书信放好,才伸手去接他递来的汤。 入眼就是喜欢的绿色菜叶,他立刻拿起勺子轻轻搅拌,里面的菜都是他爱吃的,方才的思念立刻减淡,捧着碗就喝了起来。 第84章 喜欢的食物进口,涂茸立刻舒服地眯起眼睛,他嚼着蔬菜问道:“你喝了吗?好好喝哦。” “喝过了。”涂苒比他起得早,自然是要喝第一碗的。 “还有吗?我觉得我还能再喝两碗!”涂茸说着把碗递过去,其中的意思显而易见。 涂苒微微皱眉:“还要喝?等下还要吃饭,你喝一肚子烫水儿,还能吃东西吗?” “我要喝!”涂茸扁扁嘴,眼泪瞬间就漫到眼睛里了。 涂苒拳头都硬了,他偏头朝外喊:“小草!” “苒少爷。” “再去盛两碗汤来,顺便把饭菜也端来。”涂苒说完看向涂茸,言语间带着威胁,“你若是吃不完,且看我如何收拾你,惯得你愈发爱冲我发脾气。” 涂茸立刻凑到他眼前,十分厚脸皮道:“你打我呀!打死我!你才舍不得呢!” “我看你夫君都不用去修缮堤坝了,就该让你去,你脸皮都比堤坝厚了!”涂苒捏着他脸蛋使劲晃着,也有被他说中的气急,他可不就是不愿使劲揍他吗? “你好讨厌哦。”听他提起袁武,涂茸的情绪瞬间又稍稍落下去,但一想到书信,便又提起劲儿了。 他一会也要给夫君回信! 很快饭菜就端来,袁武不在家,最爱吃肉的人不在,饭菜自然就以素食为主,且不会放那些乱七八糟的调料,夹一筷子都是满满的菜香。 涂苒没刻意盯着他看,只是当他将碗筷放下时,真就瞧见涂茸把属于他自己那份都吃完了。 他立刻皱起眉:“你撑不撑?” “不撑,我就是有点想去茅房。” 听涂茸这样说,随侍的小草立刻蹲下给他穿好鞋子,再陪着他去院子外面的茅房里。 涂苒无奈,晨起什么都没做就先喝了三碗汤,上茅房才是应该的。 吃过饭便再次闲下来,原本是想出去转转的,只是暴雨过后,天气总是格外热,便彻底打消他们的念头了,只好在家里待着。 涂茸倒是不觉得无聊,他吃饱就困,睡醒就饿,每日都恨不得迷糊过去,比谁过的都自在。 “我想去李余家瞧瞧,你也走动走动一起去。”涂苒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继续说道,“前几日的暴雨差点把他家淋坏,我说要帮忙,却被他拒绝了,总觉得过去看看才放心。” “那好吧,那去吧。”涂茸眨巴着困倦的眼睛,重新穿好鞋子跟着他出门了。 尽管如此,李余家却不是玉灵村最穷的,玉灵村太大了,家家户户都有难念的经,有些人家孩多钱少,更是难过。 他们到时,李余正踩着借来的梯子,在房顶上铺稻草,农户人家修缮房顶的方法之一就是这样,毕竟家里情况不好,建不了新房,也不值得用砖瓦补。 “李余。” “你们怎么来了?”李余诧异,立刻将手里的稻草铺好,顺着梯子爬下来看着他们。 涂苒抬头看看房顶的稻草,又看看浑身是汗,脸皮都被晒红的李余,淡声道:“之前听你说要修缮房顶,过了几日,想着来看看。” 李余抹了把汗笑道:“快弄好了,你们可是要找我去山里?等我弄好咱们就去。” “……好,我们忘记拿背篓了,到时候在另一条小路见。”涂苒说。 “好!” 涂茸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他真的只是来看看李余哦,根本没有要去山里的意思,因为他真的很困,怎么突然就要去山里啦? 涂苒牵起他的手,劝说道:“就当是帮帮忙,而且这几日你都在家里躺着不动,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变更懒了。” “那我这次是不会采摘很多东西哦。” “好好好,我们就是去转着玩,你连背篓都不用背。” 涂茸这才开心起来。 在小路见面时,李余虽然看见涂茸没背背篓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今日也不是真的想采摘东西,他就是有点想逃离家里。 他甚至在想,若是能嫁出去,是不是就不用再守着阿爹了,可很快就打消了这不孝顺的念头,阿爹眼睛不好,把他丢在家里,那不是放任他死吗? 他怎么能有那么恶劣的念头。 往山里走了没两步,涂苒就发现今日大家好像都没有要采摘的心思,他干脆也就收敛情绪,三人就在山里漫无目的走着,反正风景很好。 “别动!”涂茸突然低声说道,“我好像闻到了香香的味道。” “有多香?”涂苒是知道他有多敏感的,能在山里被他闻到的清香,必然是好东西! 毕竟当初他们能在玉灵山里吃到灵芝,都是涂茸的功劳。 涂茸轻轻嗅着,带着他们朝香源走去,边抽空回应道:“那自然是不如我们之前吃的那个香哦,这个一般般香。” “那也是好东西了。”涂苒在这些事情上向来不会和他唱反调。 李余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也下意识放轻步伐,控制呼吸,跟着他们静悄悄走着。 涂茸边走边嗅,最终在一处地势不算高的小山坡侧面,找到香源。 “是人参啊。”涂茸的语气说不上惊喜,毕竟之前他和涂苒在玉灵山里吃的人参,都数不胜数了。 “居然是人参!”李余一扫刚才的低落,看向那株人参的视线都带着热切,“能卖银子!” 涂茸立刻接话:“那就摘它。” 李余微微皱眉,他轻声道:“我听说人参会跑,你从前摘过人参吗?” “会跑?”涂茸没忍住笑起来,“它要是真会跑,肯定大补吧?” 还没吃过能长腿跑的呢! 这般想着他就快步走上前准备采摘了,他轻轻吹了吹顶上的小红果实,整株连晃都没晃,怎么可能会跑呢? 他和李余要来小耙子,把周围的土全都刨掉,动作很是小心,生怕把这人参碰坏了,若是不能卖出好价钱就糟糕了。 很快整根人参就露出来了,倒是比涂茸想象的要大些,肥嘟嘟地一根,看起来很脆甜的样子。 “这得是几十年的山参,从前也经常在这边走,没想到都不曾发现。”李余看着那株山参出神,“这若是拿到药铺,能卖好几两银子!” 涂茸看向人参的视线顿时更热切了,他嘻嘻笑:“没想到能卖这么多呀,那我们就拿去卖吧!” 说罢,他便眼疾手快地把人参连根带株地拔起来,然后放进涂苒的背篓里,用一些草叶子挡着。 这一连串格外丝滑的动作给李余看傻眼了,一般见着人参这样昂贵稀罕的东西,不都得仔细再仔细吗? 就这么直接连根拔起了? 涂茸可不会在意他在想什么,找到能卖好价钱的东西了,情绪自然也高涨起来,连带着李余都没心思想那些成婚不成婚的事了。 三人在山里漫无目的地瞎逛着,一番逛下来,竟是挖到了好几株山参,什么野菜野果都没有这个吸引他们。 下山分开时,涂茸拿出一株最小的山参递给李余,他低声道:“拿着吧,小小的一株,就当是你陪我们闲逛了,不过你不要告诉你阿爹了。” “谢谢你们……”李余是想拒绝的,可他无比了解眼前这两位的脾性,给出手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再收回去的。 涂茸笑笑没接话,他只是想着,希望武哥在外面也能遇到好心人对待,哪怕只是举手之劳。 回到家里,涂茸把背篓里的东西放好,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屋里,他懒懒靠在软榻上,感觉胳膊腿都酸疼的厉害。 “你若是难受的厉害,不如叫大夫过来瞧瞧,就算是吃些补药也好。”涂苒叫来刘秋给他捏着腿,见他还是不舒服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我觉得我睡睡觉就好了……”涂茸闭上眼躺着,酸疼的腿得到疏解,困意很快就袭来,话没说两句就睡着了。 涂苒是知晓他最近贪睡的,袁武不在,他提不起精神,就总爱在被窝里钻着,不知情的都要以为他在冬眠了。 好在没有其他的不适,倒是也不值得叫大夫来瞧瞧。 见他睡着,涂苒便叫刘秋出去了,家里还有好些事需要他们做,自然不能一直在屋里打转着。 他便也起身朝外走,傻兔子最近睡觉格外轻,他还是去外面走动会比较好。 涂茸一觉睡醒才再次想起来要给袁武回信的事,头还昏昏沉沉着,就找来纸笔开始写,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再就是想起什么写什么,硬是写了满满三页纸,才叫下人拿去,叫他们去镇上跑一趟。 只是马亮还未走,门前就先迎来一辆马车,来的是孙献。 “县令大人安好。”院子里的下人们立刻跪下迎接,不管见几次,都难以适应。 “起来,你们家夫郎呢?” “夫郎在屋里,您随小的来。”刘秋把县令带进屋里,就只在屋檐下等着里面人的传唤了。 瞧见他来,涂茸也很高兴,他欢喜询问:“孙县令,可是我夫君要回来了吗?” 第85章 “那倒不是,只是听说他送了书信回来,我刚好这几日不算很忙,便带了些东西过来看看你们。”孙献笑说,“你们近来可好?” “很好的,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堤坝修缮好了吗?”涂茸眨巴着眼睛问他,粗略算去,都走了快一月了。 孙献亦是摇头:“这些我也不知,只知道他如今是安全的,你便不要担心了,听闻你们最近都不曾去镇上,我特意带了好些点心来,还有些小玩意儿能打发时间,你们若是有事就随时派人找我。” “有的,我给夫君写了回信,还请大人着人帮我送去。”涂茸说完把马亮叫进来,示意他把书信给孙县令,最后表示感谢。 “啊……成,这书信我一定帮你交给他,你且放心就是了,若有了回信,我再给你送来。”孙献笑着,连说了好几个你放心。 涂茸眉梢微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孙献有些古怪。 他摸着掌心笑问:“我夫君真的没事,对吧?” “当然,府城那边已经有朝廷派去的士兵帮助修缮堤坝,不需要你夫君帮忙做什么,只是他还需要和那些人叙叙旧,自然要晚归的。”孙献说起这些,好似又有了底气,看向涂茸的眼睛都不躲闪了。 “那就好。”涂茸轻笑,紧接着话锋一转,“只是我有些好奇孙县令分明对府城的事颇为了解,为何又说许多事你都不知晓?究竟是不知晓关于我夫君的事,还是知晓却不能告诉我,亦或者他出事了?” 孙献一愣:“你……” “孙县令,你从来没有在这个时辰来过我家里。”涂茸视线紧紧盯着他,这个午后却又傍晚前的时辰,鲜少有人会互相走动。 孙献每次来都是上午,突然在这种尴尬时辰过来,并不是真的来看他们,而是来试探他们究竟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涂苒微微叹息,涂茸虽然在某些方面很傻,但在袁武的事上向来很精明,连他都没发现孙献有问题,但涂茸怕是在孙献踏进家里时,就知道他是“来者不善”了。 孙献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敏感,他自认为情绪言语就表现得很平常平淡,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是你多思虑了。”孙献还强撑着,甚至在想,涂茸或许只是诈他的。 但他错了。 “我夫君去时,你们是如何保证他绝对不会有事的?又是如何说绝对不会让他亲力亲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涂茸此时尚且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他怕孙献一直不说,他会动手控制他。 眼看真是瞒不住了,孙献只好无奈说出真相。 海云府城堤坝的问题早早上报工部,却一直不曾得到帮助,袁武和太守一番商议,决定越过工部往上报,却不想在他们继续巡查堤坝时,被一处突然崩开的裂缝冲击进了水里。 虽然裂缝被及时堵住,但袁武却失踪了。 这是孙献刚得到的消息,他就立刻来玉灵村了,羞愧和紧张笼罩着他,叫他不得不立刻过来看看。 “孙县令,你本就是这么爱说谎的人吗?”涂茸双目赤红,一字一句道,“裂缝既然那般严重,又怎会只有他被冲走?你骗我?” 孙献咬咬牙:“据说他是为了救当时在身侧的太守……” 第59章 搜救 按照孙献所说,当时裂缝崩裂突然,水柱顿时喷涌,水压过于强烈,当时在那里的侍卫们无一幸免,而袁武则是眼疾手快把身侧的太守推到了旁边,自己被水柱冲击掉进了水里。 太守不得不将人手分成两拨,一拨抓紧时间把裂缝堵上,另一拨则是在顺着水流去找袁武。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听到这样的消息,涂茸哪里还坐得住,他不顾孙献在这里,便直接冷下他开始收拾包袱。 孙献一看哪里还能不明白,立刻上前阻拦:“不能去不能去!袁武说了要我看顾好你们,府城那边如今乱糟糟的,哪是你们两个小哥儿能去的?!” 涂茸没说话,只随手一挥,就把他牢牢控制在了椅子上,他只带了几身衣裳,以及一些银子,武哥说的对,出门在外哪里都是需要用银子的。 若换做之前,见他直接对普通人动手,涂苒绝对要阻拦的,可此时他只一言不发,跟着涂茸收拾包袱。 他绝对不会让涂茸自己去。 “给我一份通关文书。”涂茸收拾好包袱快速走到他面前讨要,“孙县令你得明白,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我如果想用强硬手段,你没办法拒绝。” 孙献自然是明白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小哥儿到底是什么来头,可对方仅仅是一挥手,他就不能动弹了,若是想从他这里拿走文书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就算他还想拒绝,又如何能对抗的过? 他只能无声眨眼,表示愿意协助。 “很好。”涂茸点头。 紧接着孙献便感觉身上顿时轻松,再没有那种被禁锢的感觉。 他无奈打量着已经准备好的两人,还是轻声劝说道:“今日有些晚,明日——” “你还是闭嘴,说的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涂茸一个眼神过去,他便再次不能言语了。 “别都禁锢住,还要他带我们去县城制作通关文牒,我可不想真被扣下。”涂苒随意点头,便将孙献腿部的禁锢暂时解开了,他转头笑道,“好了,我们出发吧。” 刚走出门,下人们就见他们两个背着包袱,瞬间就紧张起来了,巴巴看着他们,也没听说要去哪里啊? 涂茸忙解释道:“我和涂苒要和县令一起出远门,你们就在家里看着,若是有不能解决的事,随时都可以去找县令大人。” “夫郎,我们跟您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人能照顾你们。”刘秋不放心,哪里能让主子单独出门呢? “那就刘秋和小草跟上。”涂苒快速做了决定。 若是谁都不带,他们眨眼间都能到府城,但离了耘鸣县,短时日内怕是不能回来的,自然不能事事都依靠自身的灵气,还是要节省些。 何况,他们是必须要去府城的,孙献定然会派人护送他们,是保护,也是帮助他们对府城的人表明身份。 人多些对他们是有益处的。 孙献带来的侍卫并未察觉什么,只是见县令不说话,只以为他们早就说好,便立刻搀扶他们上马车,紧着就朝县城去了。 马车内,孙献疯狂眨着眼睛,想让他们给自己解开禁锢,毕竟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他早就没了拒绝的余地。 “孙县令,不要再说我不爱听的话了。”涂茸微笑着看着他,言语间的威胁意味十足。 “事已至此,我会助你们顺利去府城的,只是我并没有欺骗你,朝廷对他极为看重,早就派人去寻找了。”孙献说。 年轻的帝王最是雷厉风行,得知此事后直接把工部和户部的人暂时收押,连海云府城的太守都被控制起来,若是真找不到袁武,这些人怕是一个也跑不掉。 涂茸神色冷静:“我不管那些,若不是我亲自去找,我绝不会放心。” 孙献想想也是,若是他的妻儿失踪,他自然也是担心的。 孙献直接把他们带进县令府衙,所有的印章都在这里,他快速写好通关文书,连带着象征县令的手信也一并交给他,还另叫来一队侍卫护送。 涂茸看了一眼,这次这队,并不是之前在家里守着他们的那队。 “直接去码头吧,那里已经备好了船只,我原想着你们着急,明日再送你们去,没想到今日就用上了,路上小心些。” 日渐西斜,孙献站在码头把他们送走,他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只希望袁武若真能活着回来,不要怪他没看顾好他的夫郎。 涂茸坐在船上不断摩挲着掌心,气息分明没有任何变化,武哥怎么会出事呢? 当初,他就应该哭闹着不要他去的,武哥很疼他,如果他真的闹起来,那他肯定不会去。 他怎么这么笨,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有想到! “他的气息还存在,说明他还活着,只要我们到了,就肯定能找到他。”涂苒轻声安抚着,“你若实在不放心,就一直盯着掌心。” 涂茸一直这样做,但思绪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很远,他在想,武哥是不是被冲到其他地方了,是不是像话本子里那样失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是不是哪里受伤导致他没办法回来…… 想到这些,他双手猛地拍到脸上,他怎么能想这么危险的事,袁武不可能出事的。 刘秋和小草有些心疼,此时却不好多劝,苒少爷都没说什么,可见是不会有事的。 船一刻都不曾歇,涂茸也不曾真正休息,分明最近觉很多的人,合上眼却睡不了多久,甚至时常被噩梦惊醒。 恐惧在渐渐吞噬着他的理智。 他又想像对待陈兰香那样对待别人了。 “再坚持坚持,很快就会到府城了。”涂苒不敢说让他别担心那样的话,那实在有些残忍。 第86章 涂茸一直盯着前面看,他有些后悔带这些人去了,如果只有他和涂苒,那他们很快就能到府城,不用把担惊受怕都洒在路上。 水路比起马车要快不止一星半点,若是按照马车行走,怕是要走上一月,但在水路走,甚至连半月都用不到。 这半月里涂茸一直心力交瘁,如今府城城门近在眼前,他却依旧连松口气都不敢。 守卫看到他们的通关文牒和令牌,半点不敢耽搁,立刻叫人去禀报。 “几位先在旁边稍等片刻,会有人来接你们。”守卫朝旁边示意,视线不住打量着涂茸和涂苒。 两人没心思理会他,只是发现视线所及之处,有许多形如枯槁地难民们,可见府城并没有和孙献说实话,堤坝的裂缝定然是波及到一些人的。 袁武直接被冲走,可见裂缝有多严重,但是却被轻飘飘一句话就带过,实在是可恨啊。 很快,一位衣着华贵的男人便在侍卫的簇拥下来到城门处。 “大人,这几位便是从耘鸣县玉灵村来是,是袁将军的家人,手里有耘鸣县县令的手信。”守卫将他们拿来的东西悉数递过去。 男人接过东西翻看着,视线落在眼前的两位小哥儿身上,他出声询问:“哪位是袁武的夫郎?” 涂茸立刻应声:“我夫君有消息了吗?” 男人微微摇头:“这里说话不方便,先随我来吧。” 男人边走边和他解释着缘由,他是省巡抚彭新源,此次海云府城堤坝一事交由他全权处理。 京城在得知消息后就立刻对下面的人进行查处询问,紧接着就派他来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他来时袁武已经失踪了。 帝王震怒,亦是给他施压无数,命他尽全力搜寻袁武,若是真找不到,朝廷那些蛀虫们,怕是诛九族都不为过。 新帝即位本就烧着数把火,没扑灭不说,如今烧的更旺盛了。 彭新源把他带到先前袁武居住的别院。 “海云府城的太守说袁武之前就暂住在此处,你们便也住下,我们还在尽全力搜救,若是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彭新源没想到他们会来,但既然来了,就没有让他们操劳的意思。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管如何,他们都会把袁武找回来的。 涂茸打量着别院,确实瞧见了他给袁武装的衣裳,隐约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带我去他失踪的地方。”涂茸说。 “那里此时不安全,你暂且在这里等消息,我们会——” 涂茸撩起眼皮看他,声音格外冷:“他已经失踪多久?等你们找回一具尸体吗?” “大胆!” “袁正君,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们大人亦是尽心竭力搜救,并没有你口中这般!” “都闭嘴!”彭新源低斥身后的随从,看向涂茸的视线格外纠结,“你如今怕是已经知晓袁将军是如何受陛下重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找到他的。” 涂茸皱眉轻笑:“你们所说的尽快,就是半月都没有丁点消息?既然你不愿意带我去,那我们自己寻找就是了。” 彭新源顿时感觉一阵头疼,看着柔柔弱弱地小哥儿,怎么能说出这样强硬的话来? 不是说袁武的夫郎只是乡下小哥儿吗?! “你如何寻找?你对这里半点不熟悉,还是在此处等着为好。” “你与孙献一样,说的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涂茸彻底冷下脸,作势就要控制住他,却被涂苒拦住了。 他们远离玉灵山,若是精神力很快用尽,一时是续不上的,若是变回原形,莫说是找袁武,恐怕连自己的安全都很难保证。 涂茸深吸一口气:“那带我们去见见太守吧,有些话我要亲自问他。” “……也好。”这事若是再拒绝,彭新源也觉得不好,立刻招呼身侧的随从带他们过去。 太守暂时被监禁在太守府,只等尘埃落定,才会给他定该有的罪名。 太守府邸很是气派,涂茸想,府城的一切似乎都很陌生,唯一让他有牵挂的就只有那缕气息。 彭新源自然不会让涂茸进柴房,示意手下人把太守押出来,原本意气风发之人,只因为自己一日的犹豫就酿成大错了。 他被绑得严严实实地跪在地上,一看到他涂茸满腹的火,压都压不住,也没想过要压。 他快步走上前,直接旁若无人地揪起对方的衣领,分明是瘦小的身体,却把对方拽的膝盖差点跪不住。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守闭了闭眼,把那日的事再说一遍。 他和袁武得知堤坝查出新裂缝,立刻过去查看了,没想到他们刚到那里没多少,裂缝就开始慢慢流出水,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瞬间就把裂缝冲开了。 而千钧一发之际,袁武把他推开了…… “是吗?”涂茸双目赤红不住冷笑,“他最好真的是为救你不小心掉下去的,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的孩子推进堤坝里,你且等着。” 阴狠的话配上那双快要滴血的眼睛,任谁都不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旁观者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们从前见过的少爷,多数是温和有礼的,即便有些被娇养着的,也只是发发脾气,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眼前的涂茸,着实让他们毛骨悚然。 涂苒却是微笑补充:“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若是真以开玩笑的心思对待,那可真是要坏事了。” 涂茸松开太守,转身看向彭新源,微笑询问:“彭大人,眼下能否带我去我夫君落水的地方瞧瞧?” 彭新源:“……当然。” 说罢,他便立刻亲自带着涂茸往那边去,堤坝的裂缝已经暂时被堵上,工匠们正在用尽全力修缮补救,堤坝两岸,能瞧见有许多士兵正在搜寻。 彭新源带着他们过去,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尽管此时时间紧迫,但涂茸还是由着对方把他介绍给这些士兵们,无非就是让他们关照自己。 涂茸不理会他们,和涂苒对视一眼,便自顾自在这里轻嗅环视,这里确实有袁武的气息,只是因为有水流,且随着时间流逝,气味已经越来越淡了。 若是不能尽快找到他,涂茸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他走到附近的水边,将手伸进去,很快就有许多游鱼来轻啄他的手指,他由着小鱼轻啄,只要它们吃的越多,游的越远,他能感知到袁武的机会就越大。 “这是在做什么?” “咱们在水里都没瞧见,说不定已经顺着水流飘下去了,河岸下面也有人在搜寻。” 涂茸自然没有错过他们的声音,只是他有自己的搜查方式,且更快。 果然,那些啄过他手指的小鱼,都暗暗告诉他要往下游去。 他立刻起身,原本还在别处张望的涂苒立刻跟上,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下意识跟上去。 涂茸一直跟着游鱼群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气息笼罩在水面上,像是在催促涂茸。 天气本就热,走了这么久,汗早就将衣裳打湿,他时不时就要停下脚步,缓解疲惫的同时,还要消减腹部的疼痛,他想着许是今日还没有吃东西的缘故。 “歇歇吧。”涂苒拽住他手腕,“我现在累的厉害,又饿又渴,你总不能只顾袁武不顾我吧?” 涂茸一愣,立刻开始打量他,手也不停地摸摸他的胳膊腿,嘴里道着歉:“对不起,我有太着急了,那我们在这里稍稍休息一下。” 两人直接席地而坐,周围跟着的侍卫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食盒放到他们面前,然后又匆匆跑开,按照彭大人的意思,没有打扰他们分毫。 看到食物,涂茸原本刻意压下去的饥饿感瞬间卷土重来,他赶紧和涂苒分食,连里面的粥都喝完了。 涂苒见他立刻就要起来,忙阻拦道:“先缓缓,否则一会要肚子疼,就更耽误你找袁武了。” “好好,不能耽误不能耽误……” 尽管坐着,涂茸却摊开手掌不停的看着,那些游鱼没走,甚至还在去前面探路,回来告诉他该怎么走,气息在哪边最为浓烈。 但看着掌心里已经逐渐变微弱的气息,涂茸一刻也坐不住了。 “怎么——”涂苒话还未说完,就对上了那双泪汪汪的眼,他赶紧将话咽回去,跟着起身继续搜寻。 袁武的气息越来越淡,只有两种原因,一是他们越来越远,分开的时间也久,二是他真的快要撑不住了……这种情况下,不管是那种原因,都不是好消息。 直到跟随游鱼群走到一处岸边,它们始终围绕在这里不肯再继续走,涂茸才后知后觉。 “他在这里上岸了……” 他立刻四下张望着,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出堤坝很远很远,远到这里根本没有人烟,只有峰峦叠嶂的山脉。 听他这样说,所有人的视线通通转移向山里,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若是贸然进山绝对不安全。 第87章 “袁正君,我们得回去做些准备才行,不能贸然进山。”一直跟随的侍卫首领劝说着,“我们只需要回去带上武器和火把,还要把大夫也带上。” 对,大夫。 还要把大夫带上,否则就算找到袁武也没办法及时救助他。 涂茸捂着肚子点点头:“你们去准备,我在这里等着。” “这、您和我们一同回去如何?您身体虚弱,也需要找大夫瞧瞧。”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快去快回。”他不要再重走一遍来时路,对他来说,会让他和袁武越走越远。 涂苒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涂茸此时的情况并不好,即便天色昏暗,也能看出他惨白的脸和不断淌落的虚汗。 他在生病。 “抱歉,我不能由着你继续——涂茸?!” 涂苒的手刚抬起来还未落下,就眼睁睁看着涂茸倒下了。 第60章 兔子 。 “正君已经有两月身孕了,头三月胎像不稳,加之正君这段时日深思忧虑,身体更是疲累,所以才会突然晕倒。” 涂苒听到这话竟是没有半点惊讶,甚至还隐隐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毕竟在家中时,涂茸就突然变得嗜睡嗜吃,他原以为是他心情不好的缘故,没想到竟是因为身孕。 “那孩子如何?”涂苒赶紧询问,希望孩子能稍微阻止涂茸继续激动寻找袁武。 大夫立刻笑道:“孩子无事,莫要担心,只是孕期还是要好生养着,绝不能再做危险的事。” 涂苒立刻点头,他垂眸看着还在昏睡的涂茸,若是想让他好好养着,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袁武,否则涂茸无论如何都会继续寻找对方,连他都拦不住。 屋外的彭新源得知他无事,亦是彻底松了口气,但袁武一日找不到,他也一日无法真正安心。 今夜就得让所有人准备好,明日一早就要继续寻找。 涂苒没去安排好的房间,而是在屋内的软榻上躺下了,希望涂茸不要半夜醒来喊着去找袁武。 深夜。 “苒苒。” 听到动静的涂苒立刻坐起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走到床边看他。 出乎意料地是,涂茸没有哭喊闹腾,他表现的很平静,那种平静反而让他心里更为怪异。 涂苒轻声询问:“怎么了?” 涂茸把掌心放到他面前,低声道:“越来越微弱了,我快要找不到他了,我还没有报完恩呢……” 借着月光,涂苒看向他的手掌,白净一片,关于袁武的气息确实越来越微弱了,微弱到好像连去寻找的必要都没有了。 但涂苒不敢随便接话,对方此时越平静,越有问题。 “你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晕倒吗?”涂苒轻声岔开话题,“是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你猜一猜。” 涂茸脑袋浆糊一片,他随意猜测着:“是我也要死掉找武哥了吗?” 涂苒笑着摇头,牵起他的手放到他腹部,低声道:“应该是比那更好的事,你不是一直期待着要怀宝宝吗?因为你那么期待,所以他来了。” “宝宝来了?”涂茸原本颓败的脸上逐渐显露出色彩,待他彻底反应过来涂苒的话后,眼底瞬间迸发出闪亮的光,“我和武哥有宝宝了?” “没错,我知道袁武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袁武的宝宝对你也很重要吧?所以明天找他的时候,我们适当休息吧,就当做是心疼宝宝。”涂苒轻声哄着他。 对任何种族来说,后代都是极为重要的,涂茸也明白这一点。 他甚至有更清楚的认知,那就是,如果袁武真的遭遇不测,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唯一的希望了。 涂茸轻轻摸摸肚子,小声答应:“我会的,不仅为了宝宝,也是为了你,我知道你也很累。” “乖兔子,继续睡觉吧,明早我们就进山里找他。”涂苒没再去软榻上,而是躺到他身侧,就像他们幼时团抱着一样。 翌日。 涂茸一早就起来了,许是有好消息支撑着,他没再像昨日那样过分紧张颓败,但他依旧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寻找袁武。 因为要进山,所有人都准备的很充分,随行的侍卫们腰间都佩戴着长刀,手里还拿着备用的火把,跟着他们的大夫是给涂茸号脉那个。 食物药材和水都准备好了,一行人才浩浩荡荡进了山里。 涂茸并不想看到他们准备的那些东西,在他看来,那些东西就意味着他们可能要找到晚上,但这并不是涂茸所预想的。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袁武,和他一起回家。 涂茸掌心里袁武的气息依旧微弱,但他还是不得不把气息散出去,让林间的小鸟动物帮着寻找。 “啾啾啾!” 一只小鸟一直围着他们打转,涂茸刚抬手,小鸟就落到了他掌心,还用喙轻轻啄着他掌心。 小鸟没有灵智不会说话,只能用最普通的方式给他们带路——它扇动着翅膀飞起来,还要时不时在涂茸头顶盘旋。 每盘旋一圈都像是在说,快跟上来看。 涂茸自然不会拒绝,抬脚就跟着那只鸟往前,速度之快都要把那些侍卫们给丢下了。 “袁正君!山里危险,不能随便乱跑,说不定就会有野兽出没!” 涂茸可顾不得那些,若是真有野兽,若是袁武被野兽所伤,若是他当真性命垂危……不去找才是真的要害死他。 小鸟飞得快,他便追的也快,眨眼间就把随行的侍卫全都甩在后面。 涂茸往后看了一眼,就连涂苒都没跟上,他便在自己路过的树上都摸了摸,留下自己经过的痕迹,方便涂苒能找过来。 啾啾啾! 涂茸重新跟上,他四下张望着,越往里就是山腹了,虽说不确定袁武在不在里面,若是他在其他地方,自己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同样糟心。 “他在里面吗?你问问其它小鸟。”涂茸不想浪费时间,而且走这么久,他肚子有些疼。 小鸟围着他转了两圈,像是发现什么古怪的事,立刻仰着头啾啾啾的叫了起来,叫声吸引了好些同类的鸟,它们凑在一起啾个不停,最终给出的结果依旧是继续向前。 涂茸长舒一口气,摸了摸腹部,虽然还没有任何弧度,但希望里面的小家伙能乖些,不要再让他肚子疼了。 收回手掌时,涂茸如平常那样看了一眼,却发现他的掌心干净,再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袁武的气息。 瞬间,涂茸再没了继续休息的心思,惊慌和恐惧笼罩着他、推着他,他只好随意折了根树枝撑着继续往前走。 不管如何,他都要找到袁武。 “啾啾啾!”一只小鸟突然啄上涂茸的屁股。 也正因如此,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尾巴不知何时显出来了。 他想像之前那样用力拍回去,可不管他如何拍,团团尾巴都会很快再次出现,他还没有动用太多术法,不该是因为精神力不够的关系。 他下意识摸摸肚子,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吗? “没关系,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只要在见到武哥之前把尾巴收回去就好,继续带路吧。”涂茸轻轻戳戳小鸟的脑袋,重新打起精神来。 他猜想着,或许突然不能感知袁武的气息,也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武哥很有可能并没有出事! 小鸟带着他继续朝前走,他穿过荆棘丛,拨开半人高的草垛,终于在一条上山的路上发现了端倪。 是血。 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周围似乎还有其他动物的脚印。 涂茸又想到那些侍卫们说的,深山里或许会有野兽出没,而那些出没的野兽似乎伤到袁武了。 他再顾不得其他,顺着血迹一路爬上坡,期间摔了几个跟头不说,还差点滑下去,倒是累的小鸟一直揪着他后领子不放。 爬上山坡,入眼便是树林,这对涂茸来说就如回家一般,再熟悉不过了。 “袁——”刚起个头,就被涂茸咽回去了,若是大喊大叫把野兽招来就不好了。 思及此,他停在原地紧闭双眼,周身立刻萦绕起一圈闪亮的白光,然后星点白光迅速朝四周散去,如渔网一般,势必要捕到自己的目标。 下一秒,涂茸猛地睁开眼,直视某个方向:“在那边!” 他快速朝那个方向跑去,灰扑扑的脸上带着笑,他就知道武哥没事! 入眼是一处隐匿的山洞,比之前他们在玉灵村躲雨的山洞要小很多,他刚要进去,就在入口的尖锐石头上看到一条沾了血的碎步。 他忙拿进手里,上面是袁武的气息。 “武哥!”涂茸把碎步攥进手里,颤抖着朝里面走,边走边喊着。 山洞里并不明亮,他走的急,没有带火把,但多亏了妖怪的特性,他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所有东西,连地上的石头都能轻易躲开。 越往里面,袁武的气息就越浓烈,血腥气也刺激着他,让他忍不住想反胃。 第88章 “武哥……” 面前的石板床上躺着一道人影,就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那身形,都知道是袁武不会错了。 可不管他怎么叫,对方就是没有动静。 涂茸愣在原地不敢动,突然又觉得自己是傻子,分明就是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了,怎么还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几乎是摔到石床边的,他本想把对方抱到明亮温暖的外面,可看到他的情况后却连动都不敢动。 袁武胸前的布料被锋利的爪子撕碎,上面留有深深地爪痕,残存的布料已经被血色浸染成暗红色,除此之外,他的手臂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涂茸不敢想他是怎么拖着这样的身体到这里躲起来的,但过程一定极其令人痛苦。 唯一让他觉得安心的是,袁武似乎简单用过草药止血,所以才没有让野兽发现他藏身之地。 “武哥,你别怕,我虽然没有带大夫来,但我比大夫还要有用的,我能治好你,你别怕,一点都不疼的……”涂茸说着掌心朝下,掌心里的白光争先恐后地朝他的伤口里钻。 凡是被白光触碰过的地方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也仅限于普通的皮肉伤。 涂茸喘着粗气趴在石床上,他有些后悔没有好好修炼了,如果他当初能再勤奋一点,就不会这么被动! 他有些崩溃地捶着石床,胸前和腿上的伤都伤到了筋骨,单凭这些气息根本就不足以让他全部愈合,该怎么办…… 涂茸猛地看向受伤的手,他曾经吃过灵芝,灵芝融于身体,他的血都带着灵芝的功效! 他立刻划破手腕,掰开袁武的嘴巴,把血滴进他的嘴里。 不过片刻的功夫,伤口便全部愈合了。 “哈……”涂茸忍不住笑出声,他轻轻握住袁武的手掌放到自己脸上,分外眷恋道,“我说的没错吧,你一点都不疼哦,很快很快的就好了……” 他趴在袁武胸膛上,听着他原本微弱地心跳逐渐有力,那声音像是会催眠一般,敲在他心尖上,直让他沉睡过去。 袁武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被冲下堤坝,撞在水中的乱石上昏睡过去,又在一处陌生的岸边清醒,他原本是想在这里等着搭救,却发现自己的身上的伤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就会无法挽回,只能拖着身体朝最近的山走去,想找到木棍和草绳固定受伤的地方。 可他刚绑好没多久,就被一只野兽给袭击了,乱跑之际刚处理好的伤处再次受伤,他只能躲躲藏藏,最终藏进了一处山洞里。 他甚至还听到了涂茸的声音。 但他又觉得自己是失心疯了,他家夫郎这时候应该在家里舒舒服服躺着被伺候,不可能来到这种地方。 袁武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依旧是黑漆漆的山洞,但除去胸口有些憋闷,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腿似乎都奇迹般愈合了。 他支起上半身,快要坐起来时,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胸口滑下去了,他下意识伸手捞住,只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动了动腿,发现原本骨折的腿也已经好了,便抱着手里的团子朝洞口走去,光线太亮,他下意识抬手遮挡,顺便也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是兔子。 “涂茸?!” 袁武心里一慌,立刻脱下本就破碎的衣裳放到地上,再把兔子小心翼翼放上去,仔细听着兔子的呼吸,见它肚皮起伏着,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小心掂量着兔子的重量,倒是比他们初见时重多了,可见成婚这近一年时间,傻兔子把自己养的还算不错。 只是,好端端怎么就变回兔子了? 袁武再次想到自己身上诡异愈合的伤口,再看看怀里的兔子,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垂眸亲吻兔子脑袋,这可是救命的恩情,怕是要还到下辈子去了。 涂茸能在这里,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出事,他不会自己来这里,后面应当是跟着涂苒和其他人,那暂时就不能离开了,否则那些人找来,就会先问起涂茸在哪…… 他把衣裳缠来缠去,最终把涂茸稳稳当当固定在胸口处,根据附近的地形,判断出这里大概会有什么食物。 昏迷这些日子,身体都有些不好用了。 他没敢走太远,涂苒也是有能力找来的,如果走太远恐怕会担心。 “找到了。”袁武在一处斜坡上找到满枝的莓果,他顺势坐下,轻轻撬开涂茸的嘴巴,把果子汁水挤进它嘴里。 他不确定涂茸到底是受伤了还是因为太累才会变成这样,但他没看出哪里受伤,应该是太累的缘故。 他便多挤了好些果子喂给它,左右吃果子是绝对不会吃坏的。 袁武在附近转个遍,身上便挂着好些野果子了,他稍微填饱肚子,就开始盯着兔子看了。 他觉得很神奇,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神奇,但他突然明白过来,涂茸找到家里来时为何叫嚷着报恩了。 所以如今都是在报恩吗? 他并不是这样觉得。 突然—— 袁武似乎听到了喊叫人,他本想起身去应答,可看到怀里的涂茸,一时犯了难。 如果把所有人都叫来,却只看到他没看到涂茸,想必又有的折腾了。 袁武拧着眉朝天大喊:“涂苒!涂茸受伤了!” 远处的涂苒原本正仔细感知着,突然就被这一声吼给震到了,待听清楚对方喊的话后,立刻甩掉众人急匆匆朝声源处飞奔。 涂茸这会身体不好,若是再受伤,情况会如何简直不敢想! 但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他怕涂茸会变回原形,如果袁武知道他们是妖怪,还会对涂茸好吗?会不会告诉所有人把他们烧死? 终于,在一处山洞前,他看到了洞口处急得转圈的袁武。 “涂茸呢?他哪里受伤了?他有没有变得很奇怪?”涂苒说着就推开他朝山洞里跑去,跑到石床边才发现涂茸只是昏睡过去了。 袁武也没想到涂茸居然又变回人形了,但这总归是好事。 见涂茸没变回原形,涂苒这才松了口气,反观袁武身上虽然有受伤的痕迹,但伤口却早已愈合,就知道涂茸为何会昏迷不醒了。 “他只是太累睡着了,没有受伤。”涂苒说,“你还好吗?” 袁武点头:“我无事,劳烦你们找这么久,辛苦了。” 涂苒皱眉:“我们倒是没什么,只是涂茸他——算了,等他睡醒亲口告诉你吧,下山吧,侍卫们都快找疯了。” 看到袁武安然无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怕是连彭大人都难辞其咎。 随行的大夫急匆匆跑来给他号脉,越看越觉得古怪,按理说这些时日都不曾好好进食的人脉象该呈现虚浮才是,但袁武的脉象却格外强健有力。 “大夫,袁将军情况如何?”侍卫首领有些紧张。 “啊那倒没有,袁将军身体强健,并没有任何不妥。”大夫赶紧说道。 侍卫首领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袁将军咱们就此下山吧,彭大人也很担心您。” 袁武点头,顺势把涂茸抱起来,步伐稳健地跟着他们朝前走着,在看到马车后也没有和他们客气,直接进去了。 一个时辰后,他们顺利抵达太守府。 彭新源看到袁武后立刻急匆匆地迎上前,但袁武并没有立刻和他搭话,而是转身把马车里的涂茸给抱了出来。 彭新源一愣:“袁正君他?” 袁武放低声音:“无妨,他只是睡着了。” “那就好,得知你失踪,他很着急,还把被关起来的太守吓唬一通,你们都没事就好,快且先去休息吧!”彭新源也跟着放低声音说着。 袁武点点头,把涂茸抱进屋里,小心翼翼放到床榻上。 刘秋和小草看到他们平安回来,不住擦眼泪:“我们已经备好热水了,东家去洗洗吧,我们在这里看着夫郎。” “嗯。”袁武拿起换洗衣裳就朝偏屋去了。 脱掉衣裳,露出精壮的胸膛和结实的肌肉,胸口处连疤痕都没留下,他进热水里仔细泡着,又把身上搓洗干净,这些日子不洗,他都觉得难受。 待他洗好出去,桌上已经摆放着饭菜了。 “一会汤药熬好会送来,你喂他喝。”涂苒见收拾好,丢下一句话便准备离开了。 袁武没细想,只点点头把他送出去了。 他坐下安安静静吃着饭,刚搬着椅子要坐到床榻边守着时,就发现床榻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醒了。 “还好吗?饿不饿?我们已经——” “呜……” 那些惊慌、恐惧、担忧,通通交付在呜咽声里。 第61章 风波 涂茸其实很爱哭,他总是要撒娇,不顺心的地方都得别人哄着,袁武能想到他在找不到自己时会有多害怕,但没听别人提起他掉眼泪。 第89章 都是在说他有多坚韧,一直不肯休息放弃寻找他。 越是如此,此刻涂茸的眼泪就更能烫伤他。 涂茸由起初的呜咽到抽泣再到嚎啕,也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之前拼命寻找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看到对方好好站在眼前,后怕便立刻席卷全身,叫他手脚冰凉,连哭泣都是颤抖着身体。 “真厉害,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要在山洞里躺多久,多亏有你。”袁武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后背,没说不要他哭,更希望涂茸能放肆些哭。 最好是把有关这件事的眼泪全都掉干净,以后再想起来,就全都是他如何勇敢无畏,去寻找自己的身影。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让涂茸有不好的情绪,哪怕是出于爱,都不行。 他只想让对方漂漂亮亮地过活。 “我很厉害哦……我跑到堤坝上,还顺着水流往下走……我去翻山越岭地找你哼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厉害……结果你就躺在那里……胸前都是血口子,手臂和腿也都断掉了……呜呜呜呜我怕死了!” 袁武一直轻拍着他后背,趁他喘口气的功夫说道:“那肯定是你在做梦,我一点事都没有,哪里有伤口?肯定是你累糊涂了,那都是假的。” 假的? “怎么可能!明明就是我——”涂茸差点将所有脱口而出,他有些狐疑地盯着袁武,“真的是我在做梦?那你还记得自己有没有受伤吗?”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袁武身上的伤都是他用灵芝血治好的,连半点伤痕都没有留下,如果袁武问起来他又该如何回答? “我也记不清楚,不过既然你说我受伤了,那身上没有伤口又是怎么回事?”袁武故作疑问,他当然知道涂茸不会告诉他,但那都不重要,他只是要逗逗对方。 果然,涂茸瞬间把方才的悲怆抛诸脑后,他连连解释:“你没有受伤,你怎么会受伤呢?我很快就找到你了,是你做梦梦见自己受伤了哦!” 袁武立刻顺着他的话说:“对,我就说感觉脑袋有些痒,原来是做梦了,我们夫郎都快比大夫厉害了!” “嘿嘿嘿,你喜欢吗?”涂茸揪着他胸口的衣裳,仰着脸看他。 “这还用问?当然喜欢。”袁武给与肯定,“再没有比你还让我喜欢的人了。” 涂茸本想点头,却是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撇撇嘴:“不是哦,肯定还有哦,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不知道哦!” 袁武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比涂茸更叫他喜欢的,便也直接问出声了。 涂茸却是直接从他怀里起来,跪坐在旁边,牵起他的手小心翼翼放到自己肚子上,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想让他自己发现。 “……” 袁武:“肚子不舒服?” “不是,你重新说!”涂茸又做起刚才的动作,轻轻摸着肚皮,眉梢都带着笑意。 袁武看看涂茸又看看他的肚子,视线也由狐疑变为惊讶,倒是明白涂茸的意思了。 “是真的哦,我昏倒的时候大夫给把脉了!”涂茸说着就学着大夫的样子捋捋胡子,粗生粗气道,“已经有孕近两月了……哈哈哈!” 袁武顿时皱眉:“还昏倒了?” 涂茸不甚在意点头:“大夫说是太累了,但宝宝没事,我可厉害了!” 袁武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这样纤细瘦弱的身体,越过山水来找他,连哭都只敢在他怀里,还要承担起日后生养孩子的艰辛…… 他是自私的,他并不期待这个孩子。 他感觉脑袋很混乱,他想和涂茸在一起,却觉得他不该像普通人那样生儿育女,偏偏,把对方拉扯到这里的还是他。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涂茸收起脸上的笑,歪着脖子从下往上看他的脸色,“就算你说不喜欢,我也不会讨厌你哦,但是你真的不喜欢吗?不喜欢宝宝,还是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我只是觉得你像神仙一样,不该做这种普通的事。”袁武没好把话说的太明白。 只是此刻他才有实感,他像是玷污了神仙。 涂茸闻言笑弯眼睛:“可我不觉得和你做普通的事有什么不好啊,我们不就是普通夫夫吗?当然要做最普通的事!” 好险好险,差点就要以为武哥是知道他身份了! 袁武笑笑没再说什么,他对涂茸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即便对方是从沼泽开出来的腐烂花朵,他依旧喜欢。 袁武平安归来,彭新源自然是最开心的那个,这就代表着陛下不会因为此事而问责他,只是还有其他的事要和袁武聊。 得知对方的意思,袁武便让涂茸他们去外面玩了,府城要比耘鸣县繁华太多,所见所识也不是耘鸣县能比的,两人自然不会拒绝,把荷包填满就出去了。 彭新源找到袁武,顺便把关起来的太守曾良也提了出来,务必要知晓工部和他的来往情况。 事到如今,曾良也再没有能辩解的法子,只好将之前所有的事都全盘托出。 “工部来信说会派人巡察修缮,叫下官只管等着,可始终未曾等到,直到有日传来书信,叫下官拟好修缮的账目上呈,下官以为尚书要来此修缮,却不想等到的却是威胁之言啊!” 有些京官总爱如此,对上讨好谄媚,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对下却行事张狂,总是目中无人到令人发指。 袁武没说什么,他早就给过对方机会的,只是他觉得自己不可信,所以三缄其口,如今换成了彭新源,那他便更没有求情的余地的。 彭新源拿到书信后立刻给京中传去消息,归根结底这事还要帝王拿主意。 “堤坝也已经在修缮,幸好情况并不严峻,已经及时控制住,只是这次苦了你。”彭新源略有些无奈说着,又突然想到什么趣事,“多亏了你夫郎,你不知,那日他把曾良提起来时,我以为他真要动手,虽然莽撞,却也不失真性情!” 袁武倒是想象不出,但他猜想着,应该和之前涂茸两人舌战村妇时是差不多的。 “他一直跟乖巧,这次是有些着急了。”袁武帮着解释,他可不想莽撞一词被彭新源带回京城里。 “哈哈哈你喜欢便好,陛下这次十分担忧,你定要亲手修书一封才可。”彭新源说,“好了,我要去堤坝看看,你也一起吧。” 袁武没拒绝,他虽然辞去陛下盛情回到乡野,不代表他不在意这些事。 另一边的涂茸和涂苒则是在府城内闲逛着,也由此知晓为何临走时彭大人要给他们添荷包了。 府城价贵,街边的素簪子都能卖出一两银子,更别说,他们原是想在府城吃个痛快的,少说要花几十两! 幸好带了很多银子哦! “来都来了哦,那我们就去尝尝府城好吃的东西吧!”涂茸带着他往看起来最大的酒楼里去,“不知道这里会有什么好吃的哦?” 刘秋和小草赶紧跟着去,府城人多眼杂,若是不小心出事就麻烦了。 酒楼门口站着两位伙计迎门,看到他们两个来,立刻上前迎接。 “两位客官里面请,散座还是雅间?”伙计见他们虽然穿着妥帖却有些眼生,便解释道,“若是您要进雅间,是要比散座贵些的,只是也清净。” 涂茸对这些倒是无所谓,看向涂苒:“你觉得哪好呢?” 涂苒想了想问道:“楼上可有散座?” “是有的,咱们这三楼往上才是雅间。”伙计说道,“您若是想坐二楼散座,我便叫人带您二位上去。” “多谢你哦。”涂茸赶紧说道。 伙计赶紧叫了厅内忙活的小二把他们带到楼上去。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还能瞧着酒楼的格局,人来人往地,很是热闹。 落座后伙计便将食单递给他们看,并将招牌菜介绍给他们,两人倒是都不挑,便听伙计了要了几个招牌菜,待他离开,就只顾着盯着窗外看了。 涂茸头靠着窗户,感慨道:“这里很繁华哦,你喜欢吗?” “在哪里住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不会离开玉灵山。”涂苒撑着下巴语气随意,“左右你我总是要在一起的。” “对,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涂茸很喜欢听这样的话,只要都在一起,就没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 涂苒翘翘唇角,只是回去后要带涂茸回玉灵山见见族爷爷,让他好好看看涂茸的身体。 海云府城靠海,这里的特色自然是海味。 待呈上桌后,看着面前奇怪的食物,两人都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眼巴巴瞅着伙计告知。 伙计知晓有好些外来客都会特意来这里吃饭,不知如何吃也是正常,便找来专门伺候用食的小师傅,给他们剥壳取肉,教他们如何用蘸料,确定他们能自己动手后,才退下去。 涂茸迫不及待夹起弯弯虾肉放进嘴里,紧实的肉质沾了酸酸甜甜的酱汁,瞬间就征服了涂茸,他瞪大眼睛,他点点桌面:“这个好吃哦!” 第90章 “如今我们倒是也吃上稀罕的了……”涂苒没忍住偏头笑了起来。 两只兔子不吃胡萝卜就算了,成日里就学着吃肉了。 涂茸可在意这些,变成人自然要吃人该吃的东西,且要吃好吃的才行! 这些小肉不饱腹,若是之前两人吃一些便饱了,只是如今涂茸吃得多,就显得有些不够吃了。 “可要再添些?”涂苒觉得来都来了,还是吃饱的好,否则都白来这一遭。 涂茸摇头又点头:“我不吃了,但是想带些回去给武哥吃,我可以再吃些糖饼子、油粑粑、咸火烧、煎白肠、皂儿糕、粉羹……” 涂苒:“真是半点都舍不得委屈你那张嘴。” 涂茸有些不好意思,捂着嘴宛如偷到鱼的猫一般欢喜笑了起来。 路过的伙计见他们吃的差不多,便立刻上前询问他们是否还要些别的。 “再要份一样的哦,酸酸甜甜的酱汁也要。”涂茸叮嘱着,“一点都不能少,给我们装进食盒里。” 伙计立刻点头:“给您送到哪里?客栈还是茶馆?” 涂茸赶紧摆摆手:“送到太守府,他们知道我们今日出来玩了,直接送去就行的,现在就给银子吗?” “……不用不用,待我们送到时会和门房讨要的,您不用给!”伙计言语间都比之前恭敬许多。 “那你跟他们要吧。”涂茸便不再说什么,反正武哥也会给银子的,彭大人也说有事随时找他就可以! 他又不是傻兔子! 因着不需要在这里等着,交代伙计两句便离开了,可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被酒楼的管事给当街叫住了。 管事神色有些不好,看到他们后还是笑道:“两位客官,您还没有给钱呢,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些不好?” 涂茸不解:“我们已经给过了,至于另做那份,是伙计说不需要提前给银子,所以我们才走了。” “是是,只是您说要我们帮您送太守府?可据我们所知,您二位似乎不是太守府的人?若我们贸然找到太守府,岂非是要打扰太守?”掌柜的依旧笑着,眼底却带着打量和怀疑,很明显不信任他们的话。 涂苒也没想到,太守府内的事居然瞒的这样好。 “那我们给银子后送过去吧。”涂茸倒是不在意这些,对方嫌他没给银子,那他给就是了,若是还要拒绝,那他可是要生气了。 “客官,我方才说的很清楚,咱们老百姓哪能轻易去打扰太守呢?”掌柜的面带为难,“不如您在这里稍等片刻,给您做好,您拿走?” 涂茸听明白了,这掌柜是摆明不愿做他的生意了。 眼看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就连周围酒楼茶馆里的客人都把窗子打开朝下看着热闹。 他没和掌柜继续掰扯,只淡声询问:“你的意思是,你们酒楼不会给客人送饭?来的客人都只能吃完走人,或是带着食盒走人,却不愿意送到家里?” 自然是没有这规矩的,连青石镇上都能送到玉灵村,府城这样大的酒楼怎么可能不给送? “客人请您不要胡搅蛮缠,您说的地方,我们没法送!”掌柜的冷下脸,“我在酒楼做事数年,从未见过太守府有你这号人物,您却说让我们送到太守府,若您是想攀高枝,待太守怪罪下来,草民如何能担当呢?” 涂苒撩起眼皮看他:“你若是不信,便亲自带着饭菜和我们的随从一起去太守府,你若是不敢去,那便是见我们眼生,要故意欺负我们了?这般大酒楼,便只会欺负外来客吗?” “你莫要胡说八道!”掌柜有些气急,“你说去便去,若太守怪罪下来,谁能担当?!” “我听明白了,你是不想做我们两个的生意,既然不能送到家中,那我们便不要了。”涂茸再懒得和他多纠缠,他怕自己会压不住怒意想动手。 可掌柜却不会叫他们轻易离开,当即就叫酒楼的打手把他们拦住,怒道:“你说做就做,说不做就不做?给钱再走!” 动物们总是强者为王,这涂茸他们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人类也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当时买饭菜时,可没有和他们说不给送! 如今倒是要强买强卖了? “果真是店大欺客,给你银子你送就是了,太守谦和,即便送错也不会怪罪。” “既然不愿做这买卖,不做就是了,这样当街欺负两位小哥儿,实在可笑!” “掌柜的,这便是你的不是了,要么收了银子给人送去,要么就赶紧放人离开,左右你后厨都没叫人做呢,在这拿什么乔呢?” “别介,再等等就是,我已经着小厮去太守府报官了,究竟如何,稍后大家就知晓了!” 哪里的人都爱看热闹,且不嫌事大。 他们也好奇,这两位漂亮小哥儿到底是哪里来的,竟然敢攀扯太守府,可若是真相识,那酒楼又会如何解决此事呢? 听说涂茸和涂出事,太守府前的侍卫瞬间就慌了,先是派出一队侍卫快速过去,又赶紧去堤坝处通知袁武和彭新源,若是真在府城地界出事,那可是又要有得闹了。 袁武和彭新源亦是急匆匆地朝酒楼赶,临去时还不忘把暂时放出来的曾良也给带上,好叫他看看,他看管的府城都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街边炎热,涂茸和涂苒见掌柜如乌眼鸡似的盯着他们不许走,干脆就直接进了酒楼坐等,左右一时片刻走不了,就让刘秋去旁边铺子买了点心来吃。 “太守府侍卫来了!” 有人大喊一声,紧接着一队穿着同样衣裳,训练有素的侍卫就冲进了酒楼里,待看到涂茸和涂苒还安然无恙吃点心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人,您可算来了,赶紧把这两位闹事的给抓走!他们想在我们这里吃白食!”掌柜的立刻迎上去,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小队首领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涂茸身前,担忧道:“正君和苒少爷可有受伤?” 大人叮嘱过他们,袁正君是有身孕的,万不能叫他有事,否则真是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这番问话,倒是把所有人惊个不轻。 在看热闹的人眼里,这两位小哥儿就是仗着美貌要攀高枝的,哪曾想,竟是能被太守府的侍卫这般恭敬对待? 那他们认识太守一事,不必多说都是真的了! 思及此,所有人看向掌柜的视线不免同情起来,这两位小哥儿美貌异常,保不齐就是太守新得的妾室,若是太守得知他们被如此对待…… “倒是无事,只是被人拦着不许走,偏要等太守来才肯放人。”涂苒抿了口茶,谁知道那曾良是不是还被绑着呢? “根本不是谁来的问题,他就是欺负人我们哦。”涂茸一语中的,和村里那些爱欺负人的老婆子们一样! 侍卫冰冷的视线划过掌柜,小小掌柜倒是也敢这样放肆了,就算不是贵客,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他冷声:“既如此,那便等着太守和几位大人来就是,顺便把酒楼东家叫来,免得说我们欺负人。” 自然是不必他说,就已经有人去叫了。 掌柜的也没想到,不过是欺负他们眼生是外来的,却就此惹事上身了,实在失策。 他无奈道:“都是误会,我这就叫厨房做好送到太守府,银子也从我这里出,如何?” “谁稀罕。”涂茸冷哼一声。 没多久,酒楼的东家也到了,酒楼向来生意好,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但掌柜都说处理好了,他便也没有刨问,却不想这次竟闹出这样的事来! 酒楼东家一到便先道歉,他自然是不在意这十几两银子的饭前,可若是闹得酒楼声誉不好,那才是大事! “我不要听你道歉,我们就等着太守来吧。”涂茸笑说,“可别说我们欺负人哦,我先前给过解决方法了,可都被掌柜的拒绝了,他偏要见太守,那就等等吧。” 东家面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这两位若是打肿脸强撑也就罢了,偏偏太守府的侍卫已经护在这里了,明摆着的事,叫他还能如何处理? 既然是要等,那所有人都要看看来的到底是谁。 不多时,太守曾良带着彭新源和袁武姗姗来迟,只是不同于身侧两人的悠闲,他却是满头大汗。 待看到来人后,不止是掌柜的傻眼了,所有围观看热闹的都噤声了。 京城来了位大人修缮堤坝之事他们是都知晓的,也是因着堤坝如今已然大好,城内人才逐渐多起来,不像前几日,无人敢在街头乱走动。 可没想到,这位大人竟也跟着来了! “参见太守大人、彭大人!” 一路上过来,早就把这里的事了解清楚,曾良知晓叫他来是看他如何表现,亦是给他机会,便直接怒斥道:“朗朗乾坤,竟敢做出这等张狂之事!本官竟不知,这酒楼还要排斥外来客人?岂不知新帝即位,更是看重大渊百姓和谐共生吗?” 第91章 “大人,这都是草民疏于管教,草民这就让他离开,再不用他做事,并承诺,若是这两位贵客来,我们酒楼永远免费,如何?”酒楼的东家立刻提议解决措施,左右无论如何,那掌柜是决计不会再用的。 如何不如何的,也不是曾良说了算。 他不言语,东家愣了片刻,转而面朝涂茸和涂苒,这两位当事人竟还有闲心吃着点心。 涂茸皱眉:“叫他道歉,他刚才偏要欺负我们眼生,还想让那些人打我们!” “实在荒谬!”曾良当即怒斥,“你是当本官不在了不成,竟还想动用私刑!不必再提,道过歉立即廷杖!” 掌柜早就被吓傻了,他好不容易才坐到掌柜,他也没有做出格的事,只是想在言语上欺负他们罢了,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伤害,为何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可这样的话他不敢问,若是想保住小命,就只能按照大人说的做! 他想也不想直接起身跪到涂茸两人面前,开始磕头认错,一下下的磕着地面,很快就把头都磕破皮了。 “正君饶恕,小的有眼无珠,还请正君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人计较!求您了!” 涂茸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点心也不吃了,直接扭头栽进袁武怀里,看都不看一眼。 太守拿不住他这是什么意思,便下意识看向袁武,后者出声解释:“夫郎这是原谅了,便起来吧。” “多谢老爷!多谢大人!” 本就是件极小的事,若是换做其他人,不会到这样大,偏偏今日那掌柜踢到硬茬了,没欺负到人不说,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眼看着事情解决了,为了能不影响酒楼的生意,东家忙笑道:“草民今日说的都作数,贵客日后若来,都只当草民请客,绝无怨言,也请所有客官们监督,酒楼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今日酒楼所有客人都有折扣!” 彭新源不由得高看这东家一眼,倒是个拎得清的。 袁武轻轻拍着涂茸后背,低声询问:“眼下可要回别院里休息?” “要的,但我还没有吃饱。”涂茸贴着他的肚子,抬头看他,摆出一副可怜样来。 “回去我做。”袁武说。 涂茸立刻从他怀里站起来:“好的,我现在立刻就能走哦!” “彭大人曾大人,我们就先回去了。”袁武不忘和两位大人告辞。 “我们先回去了!”涂茸也跟着说嘴。 袁武直接捏住他下巴,将他脑袋控制住,迫使他目视前方,还不忘给涂苒个眼神让他也跟上,三人就这样离开了。 虽说事情解决,曾良也没就此离开,而是提醒酒楼东家莫要忘记自己说的话,并叫他将涂茸之前点的饭菜送到太守府去,这才和彭新源一起离开。 至此,府城的显贵、商户以及百姓们都知道,府城来了几位不得了的人物,连京官都要捧着。 回到别院,袁武立刻进了厨房。 涂茸向从前那样守在厨房门前,只是别院的厨房比家里的大,他需要使劲探头才能看到里面的人,不如在家里方便。 “若是饿的厉害就先吃点心,油烟味重,仔细熏得你恶心。”袁武不用回头都知道门口有个小脑袋探来探去的。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袁武利索将鸡蛋打进锅里,蛋白立刻被油炸起泡泡,他问道:“不想在这里多玩几日吗?” 涂茸扣着木柱摇摇头:“不想哦,我想回家了,家里有你和苒苒……” 袁武哑然,这是嫌他在陌生的地方不能时刻陪着了。 第62章 来信 按照涂茸的意思自然是越快回去越好,但袁武还需要在这里等京城回信,便只能多待上几日。 有着之前的小麻烦,袁武也不愿意让他们两人独自出去,何况涂茸还有身孕,莫说磕碰,便是心情不好,袁武都要心疼,思来想去,干脆就带着他出门看堤坝。 堤坝修缮好后,原先住在上面的百姓们又纷纷搬回来了,比起去新的地方,自然还是原先住着的地方更习惯。 袁武倒是也能理解涂茸的心思,何况他们是从玉灵山出来的,不知道离玉灵山远些久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原来堤坝上这么热闹?”涂茸看着摊贩有些惊喜,“我以为上面很危险,不能住人呢。” “堤坝宽高都比超出一般位置,只要堤坝没有问题,人就能一直在上面住,之前是因为堤坝的缘故百姓们不得已搬走,如今堤坝逐渐修缮好,他们自然也就回来了。”袁武解释着。 涂茸点点头:“你知道的真多,那你为什么没有做官呢?做官的话,应该也能住在这么好的宅院里,还有那么多下人伺候着。” 袁武挑眉:“你是想问我为何会和彭大人认识?” “啊?”涂茸皱眉撒娇,“夫君你说什么呢?讲话真的好奇怪……” “既然不是问这件事,那我拒绝回答。”袁武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轻哼一声,牵着他继续朝前走去。 涂茸微微张着嘴巴有些惊讶,情绪转瞬而逝,很快就变成羞恼:“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两个问题有何不同?不对不对,根本就不是不同的问题,是我问的问题,你都该回答呀!” “为什么?我偏不要。”袁武坏心眼的拒绝,那神情甚至格外倨傲。 看得涂茸想揍他,但涂茸忍不住了。 我可真是善良温柔的乖兔子,他这样想着。 然后直接窜到了袁武身上,双腿紧紧桎梏住他的腰,双手搂着他脖子撒娇:“哪有什么为什么呢?我是你夫郎呀,夫君怎么能对夫郎有所隐瞒呢?你这样很不好!” 袁武稳稳背着他,被他的话逗笑,却是话锋一转问他:“那你呢?有隐瞒我的事吗?” “有的呀,但我不要告诉你。”涂茸说,“你看我就很坦白,你怎么就做不到呢?” 袁武:“……” 真是令人可怕的倒打一耙啊! “我看你是挨打挨的少了。”袁武嗤笑一声,“你那是装聋作哑,坦白个屁。” 涂茸啧啧几声,言语间尽是笑意:“你好凶呀,居然还骂我,我不要跟你玩了。” 袁武可不怕这种威胁,当即反击道:“那你下来,不跟我玩,就不要让我背着。” “我偏不要,你背夫郎……也就是我,是天经地义的事,知道吗?你不背我就没有夫郎和宝宝了哈哈!”涂茸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甚至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开心。 他说的肯定是对的,因为武哥都没有反驳! 袁武着实懒得理会他的不讲理,带着他把堤坝上的小摊逛个遍,手里拎着各种各样的吃食,这才肯离开。 三日后,袁武收到了京城回信。 信被分成两封,一封从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帝王威严,另一封给袁武亲启的却格外有特色,单是看字,都有种“热闹”的感觉。 涂茸眨眼凑近:“这就是皇帝吗?他说话好好笑。” “不可以这样说。”袁武低声制止他,自己却说道,“他是新登基的皇帝,还未满五年,当初去前线打仗,便是遇着他了。” “所以关系甚笃吗?”涂茸随口问道。 袁武笑着点点头,只是这两句话不足以涵盖他当初在前线战场的四年。 那时当今陛下还只是个比他大两岁的九皇子,一心都是要在击退敌军,守卫大渊百姓和大好河山,因此每日都是使不完的力气,夜里还要亲自去放哨。 自然这些都是后来听说的,只是有些事就是很巧。 轮到袁武小队放哨那晚,九皇子刚好病了,得知此事的小队都有些失望,毕竟他们也想一睹皇子风采,若是能到九皇子手下做事,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们以为九皇子身娇肉贵,自然不会病中还来放哨,却不想他还真来了,也就是那晚,刚好碰上敌军突袭。 刀光剑影,血泊厮杀…… 每每想到那晚袁武都止不住后怕,但幸好,他挨了两刀,却把九皇子给救了。 …… “若论情义自然是有,只是他终究是陛下,说话不能没有规矩。”袁武没把这些说给他听,只是略一回味都觉得感慨,何必还要涂茸跟着惊慌。 “我们这样说,他也听不到,若是他在这里,我们还能一起回村里玩,好可惜。”涂茸撇撇嘴,他也很想见见武哥的朋友啊! 袁武捏着他下巴轻啧一声:“陛下是要在皇宫坐着的,还要每日天不亮就上朝做事,哪能想去哪就去哪?” “那他好可怜……” “低声些,说话不能没有规矩。”袁武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察觉到有人,他敢松开他。 若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传进对方耳朵里,怕是要出乱子。 涂茸动动鼻子,虽有些不开心,却还是放低声音:“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提,陛下他没朋友吧?不像我和苒苒,他虽然总是打我骂我,可我还是很喜欢他!” 第92章 “无法无天了你……还有,涂苒知道你总这样说他吗?”袁武无奈,这可真是拦都拦不住,堵他一句,偏后面还有好几句等着。 “他当然知道,我之前总和族——总喝足了才有力气骂他,我就是不想让他生气才背后说他,不然我要指着他耳朵骂的!”涂茸挺着胸膛,小模样看着格外凶悍。 色厉内荏。 袁武轻笑一声倒是没拆穿他,两人头碰头把这封书信看完了,无非就是感慨时间流逝,以及快到府城的赏赐,毕竟新帝对他不能亲自观看袁武的婚事深表遗憾。 “我会告诉彭大人,让他帮我们告知侍卫们一声,把赏赐送到耘鸣县去,这样可好?”袁武生怕涂茸会不高兴,连忙说着解决措施。 “好哦。”涂茸攀上他脖颈,小兔依人地靠在他肩膀上,反正只要不会打乱他们回去的计划就好。 袁武只把第一封书信拿给彭新源看,修缮堤坝的事做的不错,之后自然就要回京清算赏罚。 得知他们不日就要归家,彭新源倒是还想挽留,但他和袁武的关系并没到中那般亲近,许多话便不能随意说出口,但在袁武嘱托他时,还是很认真答应了。 这次归家倒是不再着急,便选择了马车,且一路还能经过其他城镇,都能停下歇脚,只当是外出游玩了。 涂茸和涂苒对此没有意见,只是彭新源怕他们沿途会遇到危险,还特意派一队人马护送,直至他们平安抵达耘鸣县才会回去。 这一遭倒是耗费一月时间,等他们抵达耘鸣县时,都已经是八月底了。 得知他们回来,孙献着急忙慌就去城门口迎接,看到还有队训练有素地侍卫护送,就知道此行还算顺利。 孙献赶紧上前打招呼:“你们可算回来了。” “孙大人!”涂茸笑着招招手,“好久不见呀。” “是许久不见了,此行可还顺利?堤坝可修缮好了?彭大人有何指教吗?”孙献虽没有要往京城发展的意思,却也不想真被别人瞧不起。 袁武微微摇头:“那倒没有,至于堤坝已经修缮好,我们走得慢,想来彭大人也已经早早回京了。” 护送的侍卫首领拱手说道:“袁将军,如今护送袁将军平安抵达,属下们也就赶往京城复命了。” “好,就此别过。”袁武点头,又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看着他们离开才往城里走。 孙献:“你们此行辛苦,今日不如就暂且在县城住下,明日我再着人送你们回去?” 袁武赶紧拒绝:“夫郎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家休养,大人就不用管我们了,回衙门吧。” “你方离开这两月不到,说话做事就已然带了官味儿,听着怪别扭的。”孙献啧啧嘴,“还是不要和我太客气的好,若真论起官职,我可是要在你下面的。” 袁武无奈:“何必说笑,我可没有一官半职。” 孙献却是不信:“你可别把我当傻子哄,我听闻府邸都给你修缮好了,你却偏要归家……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传言不可信,走了。”袁武刚要重新上马车,却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倒是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帮我找几个得力的稳婆和大夫。” “你要他们做什么,你又——有了?”孙献瞪大眼睛,继而笑了起来,“你放心,你放心!这事绝对给你办妥!你们快回去休息,明儿我就把人找齐送去!” 这可真是不得了,这煞星都有孩子了! 抵达耘鸣县便不再着急了,马车慢慢悠悠稳稳当当地走过青石镇,最终到了玉灵村。 回来时刚好是午后,做农活的午睡后起来的时辰,路过村口就瞧见有这么敞亮的马车,若是从前还会想想是哪家的,如今不用想都知道是朝哪家去的! 马车刚行至门口,就见两道身影背着农具要出门,刘秋和小草赶紧喊住他们:“别关别关,我们回来了!” “东家,夫郎!”马亮赶紧把背篓放下,快速朝他们跑过去,周树则是安静把门打开,守在旁边。 马亮不住询问:“东家和夫郎此行可安好?我和周树在家里很是担心,见主子们平安归来就放心了。” 涂茸忍着头晕问道:“你们要去田里?” “对!”说起这个马亮就激动,“夫郎您不知道,咱们家的田长的可好了!蔬菜本就一茬一茬的收,刚收完一茬,另一茬很快就长起来了,我和周树就把一部分晾成干菜放进地窖里了,还腌了一些放进坛子里,已经能吃了!” 之前下雨,田地没有受到损害就足以让他们惊喜,没想到长出的菜也格外给面子! 听他这样说涂茸也高兴,不过说起来还是田地的原因居多,都是从袁家买来的田,他们之前捣弄的很好,算是打下基础了。 到门口下来,马亮才注意到这漂亮的马车,主子们走之前可没有呢! 他小心翼翼问道:“东家,这马车咱们要还回去吗?” “不用,是我们的,把马车卸下来,回头割点草喂马。”袁武说。 “好好!”马亮面上一喜,立刻牵着这宝贝疙瘩往院子里去,以后家里也是有马车的了,若是再有牛就更方便了! 没想到东家出门一趟还有这种好事,定然是在府城那边做事做的好,大人们赏的,真厉害啊! 一到家,涂苒就直接回了屋里,袁武则是扶着涂茸躺下,摸着他脑袋低声道:“一会让村医先看看,明日孙县令就会把大夫和稳婆都送来,到时候我就不用担心了。” “我很健康,我就是有点晕晕的,想睡觉。”涂茸有些难受地闭着眼,只要一睁开眼就总觉得天旋地转的。 “那你睡觉,不吵你。”袁武亲亲他额头,搬来椅子坐到他旁边守着。 等他彻底睡着,袁武才小心离开。 屋外村医被刘秋暂时留在前厅喝茶,见袁武出来立刻站起身:“武小子。” 袁武点头:“他睡着了,说头晕地厉害,睁眼就觉得晕乎乎的,您帮忙看看吧。” “好。” 村医跟着进去,轻手轻脚地搭上他的脉,仔细感受着,片刻后就稍稍松开了。屋里不好说话,两人交换视线往外走。 “如何?” “脉象来看并无大碍,头晕许是怀相问题,个人怀相不同,再过几月情况就会转好,无需担忧,若是放心不下,就吃些滋补的东西养养。”村医笑说。 袁武:“那便辛苦您列张单子,我好买来给他补着。” “好。”村医点头,接过刘秋递来的纸笔仔细想着写了一张。 袁武没说什么,将方子收好,给了诊金,让马亮把他送出去了。 “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在这里守着了。”袁武说,“刘秋和小草去做饭,晚些时候就直接吃饭了。” 闻言,马亮和周树便再次重新背上农具了,他们本就是要去捣弄田地的,既然长得好就更要仔细认真对待了。 刘秋和小草便去厨房做饭了,这时节总是有很多菜能吃,各种菜色做出来总能让人食欲大开。 袁武也没闲着,眼看着再过几月孩子就要出生,那小床就得做起来,还有好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虽说都能买,但到底亲手做的更有意义些。 他去老木匠那买了些木料回来,便着做小床了,为了小床能稳固些,四根底桩就得做成直的,再把睡娃娃的小床做成能晃悠的,但只要把木头扣进槽里,小床就不会再晃。 这样就算他不在家里,涂茸自己也能哄孩子睡觉。 只是还得再弄光滑些,袁武看着自己满手老茧,自然是摸不出来光不光滑,直接进屋扯了块布料,用材质上乘经不起勾划的布料在小床上擦着,凡是被划到的地方都仔细打磨,直到再没有任何小木刺。 手里的布显然不能再用,就直接把小床有棱角的地方包好,免得磕碰到涂茸。 一个时辰只做了张小床。 “东家,做这小床干啥?”马亮把农具放好走到他旁边,上下打量着,“不过您这做的真好啊!” 小草白他一眼:“村医都来瞧过了,你却还不知道,自然是给小主子用,你那脑袋都不做知道在想什么!” 小主子? 马亮先是一愣,而后一喜:“夫郎有身孕了啊?” “低声些!你再大声把夫郎吵醒了!”小草赶紧低声呵斥,随即又看向袁武,“东家,饭菜做好了,可要叫夫郎和苒少爷?” 袁武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起身说道:“我去叫,你们先把饭菜端出来晾着,蔬菜汤先晾两碗。” “已经晾着了。” “好。” 袁武把小床放进空屋里,洗了洗手,便去屋里叫涂茸了。 屋外夕阳西下,屋内便显得有些昏暗了,涂茸依旧闭眼睡着,格外沉静安宁。 忽的,睡梦中的人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紧皱着眉头,双臂也挣扎着,却被人桎梏住手腕不能动弹,只能略带怒意地睁开眼。 第93章 “刚好,厨房做好饭菜了,有你爱喝的蔬菜汤。”袁武笑着从他身上起来,顺便把他也慢慢捞起来,“噘嘴做什么?” “哪有你这样的……”涂茸撇撇嘴,还睡着觉,怎么就亲亲呢? 袁武脸上笑意更深:“自然是怕直接叫醒你会打我,脾气越来越大。” “那不都是因为你总欺负人吗?我什么时候跟你发过脾气呢?但你总说我发脾气,可我明明就对你很温柔,你休想怪我,明明就是你太脆弱了!”涂茸絮絮叨叨地说着,别想把问题推到他身上哦! “知道我脆弱还要说我?你不爱我了吗?”袁武故作惊讶。 八尺男人竟是还要厚脸皮地扮难过,实在可恶! 但涂茸可舍不得他难过,赶紧解释道:“爱的爱的,你总这样可恶,除了我还有谁会爱你呢?” 袁武失笑,倒是也没反驳他的话,毕竟当初他刚回村里,可是煞星般的存在,若是叫别家姑娘小哥儿嫁给他,那怕是要哭到昏过去。 也就涂茸能不畏惧,张口就要报恩,二两银子都打发不走。 走在他们后面的涂苒翻了个白眼。 呸呸呸! 第63章 贺礼 翌日清晨,孙献乘坐马车带着稳婆和大夫来了玉灵村,按照袁武的要求,找的自然是县城里叫得出名字的好婆子。 因着先前袁家那事,村里倒是认得县令的马车了,有眼尖的瞧见他来,立刻去告诉李德禄了,万一再像之前那样有不得了的事怎么办? 其他人则是跟着马车过去,只是越跟越惊讶,惊讶之余还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又是到袁武家了! 孙献一到门口就跳下马车,示意随从去敲门,又示意其他人把东西往下搬。 “这么早就过来了?”袁武本就在院子里做事,大门也没关着,听到动静就立刻出来了。 孙献笑道:“在家里被看管的紧,我说来瞧你,立刻就放我出来了,我还带了好些补品来,进屋说!” “请进。”袁武抬手示意,一旁的刘秋和小草赶紧把人往前厅带。 孙献的妻子有生养经验,自然知晓带些什么最为合适,除去补品,还有好些婴孩衣衫,布料柔软,生完就能立即穿。 袁武一一道谢,让刘秋把东西全都放进库房里,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重新清洗。 涂茸和涂苒也闻声走到前厅,孙献立刻招呼他带来的大夫:“可巧,你先给袁夫郎把把脉,瞧他昨日脸色不好,看看可是哪里不适!” 大夫闻言立刻走到涂茸面前,示意他伸出手腕,便仔细号起来。 最终得出的结论和村医相同,只说他并无大碍且十分健康,只是怀相缘故,所以才看着虚弱。 袁武适时将一张方子递到他面前:“劳烦帮忙看看,这些补品他可都能吃?” 大夫一手拿着方子,另一只手摸着胡子,点点头:“倒是能吃,只是这山楂虽开胃却要少吃或者不吃,补品这么多,不差这一种,也无需过分忌口,万事还是要以孕体为先。” 袁武这才放心:“那我便放心了。” “你且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就一直在这里住着就是,婆子们经验老道,是给我娘子接生过的,你只管放心用。”孙献说,“若是再有短缺,便只管告诉我,莫要客气。” 袁武自然不会和他客气,不管他说什么都是笑着点头,在涂茸的事上,他可不会马虎。 这厢闲聊着,另一边李德禄听到消息就立刻朝袁武家来了,边走边不忘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且看袁家就知道了,好好的儿子不要,偏要那犯了事的。 真是造孽。 “东家,李村长来了。” “让他进来就是。”孙献说,在村长面前,他自然是要拿捏起气势的。 李德禄带着村里今年不准备参考书生来拜见,他面上露出讨好的笑:“草民参见大人。” 孙献点点头:“起身,你急匆匆来可是有要事求见?” “并非如此,听闻大人来村里,便想着大人叙完旧或许有要叮嘱的,就先过来等候了。”李德禄笑说,就算没有要叮嘱的,他人已经来了,就不会被轻易赶走。 若是叫其他村村长知道,县令大人时常来他们村里,还和村里的猎户有交情,怕是要把他们羡慕死! 若是再能得大人指点几句,以后吃酒都能有吹嘘之事了! 孙献点点头,对他的态度倒是很满意。 虽说来玉灵村只是想和袁武叙旧,但李村长的事也确实在他职责范围内,若是不指点两句就叫他走,传出去怕是要说他找这县令不当职。 他便干脆问了问几位书生的功课,书生们都是做足准备来的,再加上孙献并没有问太难的问题,各个都对答如流,虽个别有些磕绊,但总归是没出岔子。 “听说这次暴雨,你身为村长及时带着村里人挖渠放水,才让村里的庄稼没有都被淹死,这事做的不错。”孙献赞赏点头。 “也是有书上们的功劳,将书本的知识学以致用,这才能有效缓解。”李德禄没有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毕竟袁武家的下人当时也有去帮忙,若是被拆穿岂非尴尬? 何况,村里人有出息,也是他这位村长有脸面! 孙献不住点头:“说的不错,书中自有黄金屋,既然要走科举的路子,就得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今日就到这里,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是!”李德禄面带喜色,没有让县令大人生气,那就是好事! 在这里露露脸,李德禄不敢继续打扰,又带着书生们匆匆离开了。 孙献自然不会全听李德禄的,他转头看向袁武:“你们这村长,倒是有点本事的?” “勉强算不错,大事上倒是从未有失偏颇,至于小事……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这倒是都能理解。”袁武说。 “那就好。”孙献说完又笑起来,“我还想着,你若是需要,就让你做村长过过瘾!” 袁武轻嗤一声:“我倒是真不稀罕,要做的麻烦事很多,哪里有在家里躺着舒服自在。” “你是惯会偷懒的!”孙献无奈,看看涂茸又看向他,“那你准备还在飘香楼做事?一月方十两银子,都不够你们在府城吃一顿海味!” “就是!”不等袁武回应,涂茸就先附和了,“府城的海味好好吃,我们吃那一桌,花了二十多两,幸好彭大人给的银子够用。” 袁武微微挑眉:“彭新源何时给你银子了?你为何没与我说?” 涂茸面上一阵空白,无辜道:“是他说你都知晓的,给我们把荷包塞满了,还给了我几卷银票,我都放起来了呀!” 他居然被骗了吗? 袁武失笑:“给便给了,他银子多,不妨事。” “吓我一跳哦。”涂茸撇撇嘴。 “我倒是有意自己做营生,日后需要银子的地方只多不少,自然是钱越多越好,唯有自己做生意才有可能赚更多。”袁武说。 他本就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想到涂茸会突然怀孕,虽说影响不多,但他总归是想把时间匀多一些陪着他。 孙献不用多想都明白他的意思,他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当初他刚做父亲时,也是这样激动。 “那你便自己看着办,若是想来县城,便知会我一声,有合适的铺子就先留着给你看看。”孙献说。 人总是有多少权利就要用多少权利,权利之内,他自然是要紧着自己人的。 “多谢。”袁武沉声道谢。 “无妨,我本就是来瞧瞧,既然没有其他事,那我便先离开了。”孙献说着就起身,“无需再送了。” 袁武皱眉:“来都来了,眼看着也到了时辰,吃过再走就是,县衙有要紧事?” 孙献咧嘴笑:“那倒没有,只是我也要回家陪妻孩用午饭,自然不能在外多逗留,走了!” 袁武把他送出去,看到他坐上马车才返回院子里。 只是没多久,家门口便再次传来叮铃咣当地声音,袁武还以为是孙献去而复返,便叫周树去门口迎接,却没想到,迎进一院子的箱子。 袁武看着训练有素地随从们一箱箱的往院子里搬,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参见袁将军,这是我们主子赠送的贺礼和补品,请您和正君一观。”为首的首领沉声说道。 “是陛下给的哦!”涂茸率先反应过来,然后欢欢喜喜地朝那些箱子跑去。 他每走到一只箱子前,随从们便立刻打开给他看。 衣衫布料、金银珠宝、玉器摆件等等都格外精美,单是看着都和府城铺子里那些不同。 这便是皇宫里的东西吗?! 首领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又继续说道:“主子说时间急,好些东西都不曾送来,叫将军等着,日后每隔一段时辰都会送东西来,且主子说这些金银珠宝都是小巧,让正君和另一位少爷把玩就是,还有这个……” 第94章 他说着,身后的随从端来一只不算大的箱子。 “主子说知道您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别的他都做不到,就只能送点金银供您一家开销。” 伴随着首领的声音,随从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码的整整齐齐地一整箱金元宝…… 袁武:“……” 袁武:“他想的真多,他怎么不把皇宫搬来?” 涂茸微微瞪大双眼,武哥总说他说话没规矩,分明他自己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 首领似乎早就习惯他这样说话,依旧面无表情道:“主子说时间紧,便先把有用的送来了。” “这样呀,那皇宫里什么最没用呢?”涂茸眨巴着眼睛看询问。 分明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说,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股阴阳怪气,连涂苒都下意识瞥他一眼,以为他硬气极了,都敢骂九五至尊了。 “呃……总之其余东西都不方便带来,正君若是有其他需要,让将军书信就好。”首领强压下唇角的笑意,一板一眼地说着。 “好哦。”涂茸痛快答应。 在他们动物间,虽说也是有地位高低之分的,只是那都是全凭武力,强者为尊,但人类似乎格外不同,他并没有感觉到帝王的武力,自然不会嗫喏着不敢答话。 何况,他就是个兔子,陛下不会和他计较的。 宫中首领是即便有命令,也不能在外多逗留,将手上这事办完,便准备回去了。 “我们不给他带什么吗?”涂茸询问,“那些腌菜他吃吗?或者我把新鲜蔬菜分给他一些吧!” 都是他自己很爱吃的,轻易都不舍得给别人呢。 袁武扬唇:“不用——” 首领却拔高音量:“要的!主子说只要是您想给的,什么都可以!”说完还不忘无辜地看看袁武。 就算瞪我也没用,陛下真说了! “那就给他带些菜。”袁武抿唇,再就没有别的了。 首领欢天喜地的抱着翠嫩欲滴地青菜,小心放进马车上,还不忘对涂茸抱拳道谢:“多谢正君,我们主子说,若是能收到回礼,一定是您的功劳,来日会好好谢你的。” “快些滚蛋!”袁武轻啧一声,“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首领立刻抱拳行礼,随后翻身上马,带着后面的随从们离开了。 当真是急匆匆来,急匆匆离开。 袁武看着满院子的箱子叹气,就知道对方得是这种毛病,所以一直没和他联络过,没想到逮着机会就往家里送东西,日后怕是要更过分了。 家里下人们也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还从没见过送东西这样大方的,一时都不知道该把东西往哪放了。 “通通放进库房里,布料要仔细收着,不要沾潮气。”袁武则是把那箱金子交给涂茸抱着,“回头咱们得存到钱庄里了。” 涂茸点头:“我们花彭大人给的就够了。” 袁武无奈,彭新源归京述职,定然会把涂茸的事全都告知,宫里自然就会知晓他是何脾性,怕是要借此和他来往了。 他本就不愿和京城那些老狐狸们来往,只希望日后不要再见了。 “有了这样多银子,你就能开铺子了,酒楼都能开!”涂茸欢喜不已,原来这就是瞌睡了就有枕头的意思呀! “是啊。”袁武没多说什么,有银子自然是方便做事的。 家里陡然多了这么多东西,自然是得好好规整一番,袁武也需要仔细想想他到底该怎么做。 虽说涂茸怀孕打乱他的计划,但对方也在他的计划里,所以并不影响,再重新规划就是了。 左右如今有了银子,机会便更多了。 “那我们出去玩哦,你就在家里吧!”涂茸朝埋头思考地袁武说道,“我们就去李余家,你知道的吧,就是西边那家,一会就回来了。” “去吧。” 两人自然没有空手去,带着些糕点和果脯就朝李余家走去了。 路上倒是遇到过村里人,见他们要去李余家都有些诧异,但都没说什么,只是到了李余家门前任凭他们如何敲门喊叫,里面都没有人答应。 碰巧他家上面那户有人出门,见他们在门前站着,便解释道:“你们回来了?还不知道吧,余哥儿说好人家,已经嫁出去了。” “嫁出去了?说到哪里了?什么时候的事?”涂苒有些惊讶。 “嫁的远,是外镇的,不过你们不知道,那汉子来求娶时心意很足,不仅给了五两聘金,还是用牛车来接的,连喜服都有,可热闹了!” 涂茸和涂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察觉到不可思议,到不是说他们觉得李余配不上,只是这亲事也着实有些古怪。 那些媒婆说亲也都是往村子附近找,最远都得是本镇人户,哪里就来了个外镇的,莫名其妙就要对李余那么好,就直接把人给娶走了? 偏他们这一个多月都不在家里,连这事都错过了! “那您可知晓具体是哪家人户吗?”涂茸问。 “这还真不知道,你们去问问村长,村里喜事都会邀请他,从村里嫁出去的人,他都要记录的。” 涂茸顿时一喜:“多谢叔伯。” 两人便转变方向朝村长家走去。 涂茸侧目看了一眼涂苒,对方神色很淡,但却是肉眼可见地不愉快,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毕竟涂苒和他相反,看似冷漠,实际上却格外心软。 李余那种可怜蛋,正是会戳他心窝的。 至于涂茸,他当然不会因为涂苒可怜谁,对谁好就会生气,毕竟他们可是双生子般的存在。 村长家在一进村口的另一条路上,他们需要上个小坡才能看到,虽然不如他们家里的宅院宽敞漂亮,但对村里人来说已经是不得了的住所了。 他们去的巧,刚好碰上村长回家。 看到他们来,李德禄还以为是县令有什么指点和要求,赶紧把他们请进去,进门才知道是要问李余的事。 李德禄也有些无奈:“那汉子是庄窠镇下河村的,因为离得格外远,并不知晓他人品如何,只是那汉子瞧着一身正气,且出手大方,余哥儿他阿爹就同意了,自古都是父母之命,旁人也不能做决定。” “那余哥儿他阿爹也被接去了吗?”涂茸有些惊讶,按理说娘家双亲是不能跟着去的。 “对,说来也是奇怪,那汉子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虽说是把余哥儿阿爹也接去,却已经给他准备好茅屋,叫他自己住,听他那意思是离得不远。”李德禄也很无奈,“话都说到那份上,且他阿爹也同意,我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 涂茸将听来的消息都记到心里,带来的东西自然是没派上用场,就干脆给李德禄了,也算是不白让他告知。 回到家里,涂茸轻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他,不如我们抽空去庄窠镇打听打听?不然我也总是不安心,到底是朋友一场,余哥儿也没对不住你我。” “无妨,若是有机会去便去,不用刻意抽空去,你身体不方便,我自然没道理让你跟着奔波操劳。”涂苒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但说的却是真心话。 可怜李余是一回事,但涂茸是另一回事。 眨眼就是涂茸怀孕三月,按照大夫所说,三月这胎便做稳当了,虽依旧不能做力气活,但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了。 袁武这才开始准备大施拳脚。 按照他的章程,既然要开铺子馆子,那自然是县城的地界儿最方便,毕竟镇上酒楼实在多,何况还有之前做事的飘香楼,虽然已经不继续做,但还是觉得避开些好。 既然要去县城,那就得去瞧瞧县城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涂茸和涂苒也要跟着去,美其名曰是为给苏湖挑选新婚贺礼,毕竟如今都九月秋闱,再过阵子就能出结果,然后便是苏湖的婚事。 他们想去,袁武自然不会说不许,带上他们以及那箱金子就去县城了。 到县城后先找到县令府上,孙献对他们的到来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孙献笑道:“我这就叫人收拾,你都不提前知会一声。” “不用,我们住客栈就是,我总出入,到底是不方便,还是在外面住,也方便他们随时去外面玩。”袁武说,真不是他要和孙献客气。 “这倒也是,那我就不多留你们,至于铺面倒是有很多,我让人去把牙人带来,一会让他带你去转悠,你且挑着好的选。”孙献挑挑眉,摆明就是已经和牙人说好了。 袁武自然不会和他客气,如今手里银钱充足,便是再多买座宅院都是够的,只是他不想那么高调。 不多时,专门和县衙对接的牙人便来了,恭恭敬敬把袁武几人给接走了。 牙人知晓他想开酒楼后,就先带他去之前做过吃食的铺子去。 有些是小铺子,地方不大,但用具倒是都齐全,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是白搭的。 有些则是二层的酒楼,装潢自然的不必说,只是价钱上也贵些。 第95章 牙人吃不准他的意思,毕竟县令当时说要按成本价给,等于他身为牙人是不赚钱的,但他的钱县令会给,但酒楼的钱……就看袁武能不能拿得出了。 “袁东家觉得哪个好?夫郎也跟着看了这许久,可有觉得合适的?”牙人说着看向涂茸,他是有听说这位袁东家格外疼爱夫郎,说不定夫郎要哪个就买哪个了。 猛地听他问自己,涂茸都有些愣,他笑笑:“不要问我呀,我不管这些的,我有银子花就好了。” “啊……原来如此,袁东家觉得呢?”牙人有些尴尬,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夫郎,实在是闻所未闻。 袁武仔细对比着看过的铺面,最终决定要那二层的酒楼,既然决定要做,那自然就得做最好,随便经营小摊子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 “那家酒楼位置好,里面东西都齐全,之前的伙计和管事若是您需要,我还能帮您询问,您是分年限租赁,还是一锤子买卖?”牙人说完价格后便问的有些小心,生怕他会和自己砍价,毕竟已经给的很低了。 “一次结付。”袁武说,“我去趟钱庄,一会在客栈见面,记得把房屋地契拿来。” “好嘞!” 袁武又带着两个跟屁虫去了钱庄将所有的金锭子存好,又取出一些备用,既然准备做,日后处处都需要银子。 他还教会涂茸和涂苒如何取钱,以后都能方便些,随时过来取用就是了。 “好了,现在我要和牙人见面,你们两个就随便去转吧,晚些时候在客栈见面就是了。”袁武说。 涂茸点点头:“我们会很小心的,也就很快就来找你的。” “别着急,头发都乱了。”他笑着将涂茸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收回手时还悄悄碰了碰他的脸。 第64章 听话 在酒楼前分开,涂茸两人便直接沿街闲逛了,好在之前有来过县城,对这里勉强算熟悉些,再者就算不熟悉,他们俩也能给逛熟悉了。 何况,日后就要在这里开酒楼,自然是得亲自熟悉一番才可。 那牙人倒是没说错,这里位置确实很不错,周围街道都是各色商铺,但都没有这样的大酒楼,若是做得好,自然能把生意都带到这边来。 “这天还是热,去茶馆还是去酒楼?”袁涂苒轻声询问。 涂茸摸着肚皮想了想,说道:“去酒楼,正好有些饿了,雅间里有椅榻,我们还能休息会。” “好。” 两人顺着街道往前,直接进了一家酒楼,伙计带着他们往楼上雅间去,边走边看,才发现镇上酒楼的装潢布局好似都一个样。 若是也能做出府城酒楼那种海味来,必然也会受客人们喜欢,谁让耘鸣县靠山靠水不靠海呢! 伙计微笑道:“稍后就会将饭菜送来,您二位没有带仆从,可将门缝轻掩着,省得您自己开门了。” “辛苦。”涂苒点头。 伙计便退了出去。 涂茸微微皱眉:“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极好,回头和武哥商量,酒楼里做事的人也都得礼貌踏实才行,不然会影响生意。” “这倒是不错。”涂苒见他有心想帮袁武,便提议道,“左右你胎象坐稳就无事了,你既然想帮忙,那我们一会就去各个食肆酒楼打探打探如何?若是有好的地方就记下用,不好的,咱们就规避开。” 他们又不是普通人,只要胎象坐稳当,不会遇到故意欺负人的大妖怪,就绝对不会有事的,再者多走走也有助于生产。 涂茸听他这样说,也很心动,他本就想帮助袁武,嘴上说着自己只管花钱,可夫夫一体,哪能真的什么事都不做呢? 涂苒就更是如此了,若是在普通人家,总像他这样“好吃懒做”,早就被赶出去,名声都臭了,袁武能忍受他,无非就是他心善,再者总是爱屋及乌罢了。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自然也得搭把手做事。 没多久,酒楼的伙计开始上菜,还特意多赠送了一壶果酒来,临走时还不忘把雅间的门给带上。 “我都许久不吃酒了……”涂茸先给自己倒满一杯,将酒杯放到鼻子前轻轻嗅着,“好像是花儿的味道,不是梅子酒。” “像是玫瑰花香。”涂苒轻嗅两下说道,因为有股甜腻腻的味道,所以很是明显。 若是不仔细闻,都要以为是蔷薇了。 涂茸也不管什么梅子玫瑰,直接将整杯一饮而尽,他砸吧砸吧嘴,皱眉看着酒杯:“怪不得要赠送,并没有吃出太多酒的味道,甜腻腻的。” 涂苒无奈:“你何时变得这样挑嘴,赠送的东西便不要再挑拣了,何况你还有着身孕,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吃点好的吧。” “跟着我吃香喝辣还不好吗?”涂茸拍拍肚皮,故作低声地叮嘱肚子里的娃,“你可不能像兔苒苒那样挑剔,他嘴巴最挑了,还要说别人。” “你想打架?”涂苒瞪他。 “你~想~打~架?”涂茸撇撇嘴,学着他的模样说话,显然是真的有点想挨打。 涂苒抄起桌上的果仁就朝他丢去,嘴里还不忘怼他:“你如今越来越厚脸皮了,大渊城墙怎么没用你的脸皮修?” 涂茸将果仁丢进嘴里嚼嚼嚼,甜甜一笑:“谢谢苒苒~” 涂苒:“……” 算了,他和傻子较什么劲呢? 自从涂茸怀孕,吃的东西便越来越多,肚皮倒是没怎么鼓起来,左右族爷爷说不影响孩子,那就随他去了。 便吃便闲聊着,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涂茸放下筷子就打着哈欠朝椅榻那边去,像没骨头似的躺着,眼皮都打着架,死拽着要合上。 “苒苒……” “睡就是了,我在这里守着呢。”涂苒低声说道,“你往里躺躺,我也有些食困。” 涂茸便直接打了个滚,滚到里面去,也不在意自己的姿势如何,反正只要有地方躺着睡就好了。 涂苒挤着他躺下,一个朝里,一个朝外,背靠背睡得都快打呼了。 再睁眼,涂茸身侧已经没人了,但依稀听到外厅有些动静,但自从有身孕,他的那些法术就渐渐没用了,听觉也不如之前,自然是听不清涂苒在和谁说话。 在撑着身体起床,待腿部的麻意消失,才慢吞吞移到地面上,缓缓朝外头走去。 却瞧见了出乎意料的人。 “哦他醒了。”涂苒侧目看他。 “李余?”涂茸有些惊讶,“他把你叫来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哦?” 李余腼腆一笑:“我和…到县城来办事,经过酒楼时被苒哥儿叫住,他让我来叙旧,自己去做事了。” 涂茸恍然点头,不住盯着李余打量。 仅仅只过去一月时间,面前的人就有了许多变化,自然这些变化都是出自表面的。 他再没穿着从前那种洗到发白破旧的衣衫,而是穿着浅青色的衣裳,连绑头发的破布都换成了颜色好看的发带,脸色也比之前要红润,不免叫人惊觉他也是好看的小哥儿。 可见嫁人后,他的日子过的并不像他们想象的糟糕。 “我们回来才知晓你成亲了,他对你很好吧?准备做什么呢?”涂茸笑声询问,“他去做什么呢?” “他说要找活做,要我跟着来县城看看,我们刚来没多久,就看到你们了。”李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样说,就好像是在炫耀他和夫君有多恩爱似的。 但他眼前并不是小心眼的人,见他过得还算不错,便歇了要去找他的心思。 涂茸点着脑袋:“你们若是来县城方便,以后都能在县城见面,武哥要在县城开酒楼,之后开张请你们来吃饭!” “那就先谢谢你。”李余也是真心为他们高兴。 “刚好睡醒,要不要一同去逛逛?我们本就要闲逛的,没想到没抗过食困。” “也好。” 三人便像之前那样上街,吃饱喝足有的是力气逛街,买起东西来更是丝毫不含糊,不过多数都是些小玩意,也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一家喜事铺子时,涂茸和涂苒默契停下脚步,心照不宣地朝里面走去。 喜事铺子里都是红色物件,还有好些寓意不错的手镯首饰,都是成双成对的东西。 涂茸拿起一套饰面,问身侧的涂苒:“这套吗?” “不方便戴。” “那就这对镯子如何?”涂茸又问。 涂苒拿着那对龙凤手镯看了又看,模样精美,做工看着也很惊细,便当即拍板决定了。 李余不懂这些,只凑上前看了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了,居然是金子的,一定非常贵! 涂茸结完账,然后打开盒子递到李余面前,问他:“好看吗?就算不好看也收下吧,若是知晓你成婚,我们还要送礼金的,但此时就只能送些好意头的东西补偿了,希望你和夫君幸福。” “给我?”李余大惊,惊慌失措地摆摆手,“不成的,我怎么能收这么贵的东西!你们之前给我的帮助已经很多,比真金白银都要昂贵,不能再收这些了!” 第96章 “要收的,这是原本就会送的礼。”涂苒说。 李余是他们真心愿意接纳做朋友的人,虽然他家里很不好,但他始终心善,这就已经是难得的品性了。 从前种种李余都会收,但这样贵重的物品,他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在惶恐面前,挣扎和纠结都显得有些暗淡,李余从不觉得自己配得到这样的东西,在他看来,随便请他吃碗素面,都比这个容易接受。 涂苒挑眉,半真不假说道:“如今连金镯子都瞧不上了,可见你夫君是给了你好东西的,那我们就退掉再买些更贵的就是了。” “啊?”李余大惊,怎么还要买更贵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觉得它不好,青天白日的,我又不是没睡醒,哪里配收这样的好东西,你们戴着就是了,我干活不戴这个。”李余赶紧表心意,“真的不是觉得不好。” 涂茸却是不爱听他这样的话,有些不愉快道:“什么配不配的,能戴上就自然是配的,莫非日后吃肉,都先要问问自己配不配吗?若有人说你与夫君不相配,你便要立即和他分开吗?” 李余被他说的有些怔愣,只知道摇头,这些自然都是不成的,也不应该的。 “那便是了,为何要用贬低自己的行为,去衡量自己配不配该得到某件东西?”涂茸微抬下巴,“这是补给你的新婚贺礼,与你自然是相配的。” 什么配不配,是涂茸最不爱听的。 这东西存在于世间,就是给人佩戴的,到谁手里,都是各凭本事,何来配不配一说? 李余沉默接过锦盒,他还从未听过这般有力度的话,叫他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你仔细收着,就算不戴,来日有需要还能卖掉,都没关系的。”涂茸说,“我们继续逛吧,不要再提这事了。” 涂茸和涂苒一直在酒楼里瞎逛,因着还想尝尝各家酒楼的菜色,便都点了些,能做酒楼的,味道自然都不会差。 只是他们这家吃点,那家吃点,肚皮撑的圆滚滚,饶是李余都有些吃不下了,手里拎着打包好的饭菜,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涂茸也逛累了,他摆摆手:“咱们去歇会吧,我们今日不回村里,要在客栈住下,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这是真的不方便,他自己在找活做,我也不能闲着,得回家帮衬着。”李余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夫君没有双亲,但还有兄弟,若是知晓他乱跑,定然会不高兴的。 “也好,你要在哪里等他?” 李余四下张望着,突然看到那边一处醒目的招牌,笑道:“说好在那等着的,我自己过去就好,你们回去吧。” 涂苒点头:“若是一时等不到,就到客栈来找我们。” “我晓得,你们放心。”李余看着他们进了客栈,才朝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进了客栈的两人倒是松了口气,原先还想去庄窠镇瞧瞧,没想到今日运气好,直接就撞上了,倒是免了他们再跑一趟。 何况看李余的样子还算不错,就更不用担心了。 涂苒自然也放心了,走到桌边拿起笔墨纸砚做准备,涂茸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凑到一起,把今日去各家酒楼的感受都写到纸上,至于那些明显觉得不好的,便直接勾画出来。 “希望会有用。”涂苒收起笔,转动着手腕。 “肯定有用的,我们这样用心。”涂茸拿着纸张轻轻吹着,上面都是他们的拙见,能被采用自然是最好的。 他说完摸摸肚皮,有些后悔让李余把饭菜都带走了,怎么就没给自己留俩菜呢? 涂苒无奈:“旁人都是肚里能撑船,你是肚里能装饭,你怎么就不怕把肚皮给撑烂?我去叫小二送饭。” “你说话好好笑哈哈哈……”涂茸张着嘴巴哈哈大笑,又在对方一个眼刀飞来后收声,分外无辜地摸摸嘴巴,表示自己已经闭上嘴了。 涂苒凶巴巴地剜他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涂茸趴在窗柩上往下看,视线落在街边披麻戴孝跪着的姑娘身上,他微微挑眉,这就是话本子里的卖身葬亲吗? 那谁要做那个英雄救美的呢?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耳畔突然涌进凄婉地求救声,他眼神陡然一空,愣愣盯着那姑娘瞧,对方红唇微启,蛇芯一样的红舌舔舐着唇角,明里暗里都带着勾人的意思。 周遭好似只有他们两人,涂茸眨眨眼,故作不受控制地从窗子跃下,径直走到她身边。 对方立刻柔弱无骨地缠上来,凄凄切切地抱着的脖颈,埋头轻啜,好不可怜。 “求您,帮帮我,就把我带回家去,我愿服侍您与夫君,我们可夜夜笙歌……” 涂茸瞬间皱起眉:“勾引我就算了,还想勾引我夫君?” 女妖愣住:“你、你不是……” “确实有些不受控,因为有身孕后就无法抵抗妖力术法,但我头脑很清醒。”涂茸看着她的眼神不带任何情欲,“你也是来吸取我的气运吗?” 女妖不答反问:“你有身孕了?” 涂茸点头。 “该死的老东西们,这样重要的事竟不曾告知我,害我差点破戒!”女妖看向他的视线顿时带上怜爱,“傻东西,就算脑袋清醒也不能什么妖叫你都应啊!可怜见的,你家里人竟放心你一人待着?” 涂茸:“……我不是弱智孩童。” 女妖笑着摸了一把他光滑脸蛋,媚眼如丝道:“你如今这般情况,就和令人垂涎地美味有什么区别?” “我得回去了。” “走吧,我也要回去算账了。”女妖摆摆手,瞬间消失不见。 涂茸眨眨眼,周围的安静瞬间破冰,街道又如先前那样热闹,他隐约还听到了涂苒的喊叫声。 “你嗬……跑到这里做什么?我在楼下都没瞧见你,差点以为你被妖精抓走了!”涂苒眨眼间的功夫就急得出了一身汗。 涂茸现在情况特殊,因为有身孕导致他妖力不稳,虽然依旧能被其他妖怪闻到气运的味道,但他却察觉到不妖怪的气息,就算察觉到也打不过,实在危险。 也因此,想要维持人形,就得常去玉灵山里,直到他的孩子出生。 桩桩件件都是麻烦事,亏他还能这样心大! “有个女妖勾我来的,不过她听说我有身孕就跑了。”涂茸耸耸肩膀,“或许她是不能伤及无辜吧?我的崽就很无辜。” “你是真的蠢出天了……”涂苒拳头紧攥,很想一拳头把他给锤晕,等他什么时候变聪明再叫醒。 “好端端的怎么又骂我?” 涂苒咬牙:“合着之前族爷爷说的那些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不杀你是不想杀吗?是她不能!你自己都是妖怪,怎么还能把所有的妖怪都当成是好的!” “你别激动,至少今日是好事,她不曾伤害我,我也不曾受伤。”涂茸赶紧安抚他,不敢再多说其他的了。 幸好涂苒是妖怪,不然会被他气短命吧。 回到客栈,涂苒已经调整好情绪,还未走上楼,恰好伙计端着托盘要给他们送饭,他便顺手接过,不叫伙计再跑一趟了。 客栈的饭菜自然是不如酒楼,因此涂苒就多叮嘱了一会,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涂茸差点就被妖怪给迷走了。 越想越觉得来气。 “你要是再敢随便乱跑,我就告诉袁武!”直接就是迁怒,摆明要把涂茸爱凑热闹的心思给他掰正。 “你吓死我啦!”涂茸瞪大眼睛,“怪不得都说食不言,你突然一吼,我差点噎到。” 涂苒冷脸瞪他。 涂茸立刻认怂:“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乱跑了,只是你也要知道,总有些妖怪比我厉害,不受控制的时候是真的没办法呀!” “所以我要去族爷爷那问问。”涂苒叹气,知道和涂茸生气也没有办法,他自己又不能预料控制这些, “吃你的饭。” “凶巴巴的。”涂茸没理会他闹脾气,反正苒苒动不动就要生他的气,他都习惯了。 只要对方能消气,说他笨就笨吧! 袁武没多久就带着好些吃食回来了,看到涂茸已经在吃也没有生气,反倒觉得他不饿着自己就成。 涂苒却直接化作冷面魔王揭底:“他总自己偷偷往街上跑,我看都看不住,你管管他吧。” 袁武挑眉,看向涂茸的眼神带着和善:“竟这样不听话吗?” 第65章 生气 狗兔苒苒! 居然敢这样害我! 不是说好再有下次,才会和武哥说吗? 明明都还没有下次呢呀! “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闷,你知道的呀,我有宝宝,胸口就总会闷闷的,嗬嗬……这样喘不过气,所以才想着出去走走,真的只有这一次哦,你要凶我了吗?”涂茸边说着边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给他看,最后还不忘可怜巴巴地问他。 袁武眯了眯眼:“我若是要凶你了,你准备如何做?” 第97章 涂茸顺势就靠在他怀里,紧紧揪着他腰间的衣裳,眨眼眼底就带了水色,声音瓮瓮道:“那我现在就不舒服了哦。” “戏楼怎么没请你去唱曲儿?”袁武捞着后腰有些无奈,若是涂茸去,一定唱的比所有人都精彩。 只是话虽如此说,总爱自己乱跑也是不对的,袁武虽没有真责怪他,却还是和他分析着其中的利弊。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妖怪,也总有失策的时候,不可能一直都一帆风顺。 他苦口婆心的说着,涂茸又不是分不清好歹的兔兔,自然能明白他的心意,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独自出门,就算要离开也会叫上涂苒。 前提是,那些妖怪不会把涂苒支走。 说完这些,涂茸便把他们今日写的东西都拿出来给袁武看:“反正都是做酒楼,我们就学着别人家的好,不好的咱们不要!” “辛苦你们了。”袁武说着又看向桌面上摆放的饭菜,“所以你在酒楼吃了那么多,回来又饿了,你肚子里有乾坤?” 涂茸眨眼:“没啊,不是有你阿崽吗?” 袁武被他逗笑,硬朗地眉眼都温和许多,他无奈:“这倒是没说错,刚好还带了些饭菜回来,涂苒饿不饿,一起吃?” “不用,我下午陪着他们吃了很多,我要去休息了,晚上我不出来,就不要喊我吃饭了。”涂苒打着哈欠就离开了,中午都没睡好。 知晓他的习惯,袁武便没再多劝,和涂茸把饭菜解决掉了。 酒楼买好,接下来就需要装修和聘人,这酒楼之前卖的急,没来得及通知底下的人,那些曾在这里头做事的人还有些不知所措呢,酒楼就卖掉了。 如今倒是赶上袁武重新招人做事了。 自然也是多亏了那牙人,还真帮他把之前做事都找来询问了,一问还真有几个愿意重新回来做事的,还有几个觉得如今酒楼还未开,日后啥样也说不准,不敢轻易过来。 说到底人还是不够用,袁武索性直接写了一张聘告,张贴在酒楼旁边的墙面上,若是有要来的,自然就会找他了。 只是说到底伙计小二都是小巧,最要紧的是酒楼的厨子,普通的倒是能找到,只是他的手艺都是从前的老师傅教的,自然不能轻易给别人,所以厨子得出自自己信任的人才行,至少得有一个。 思来想去,袁武就将注意打在马亮和周树身上了,请人把他们全都叫到县城来。 “做厨子?东家您教我们?”马亮对此很有兴趣,反正他们都是东家买来的,让他们做什么都成。 只是原以为要做一辈子农活,没想到还能到县城的酒楼里做事?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袁武点头:“在我这里做事不分性别,你们谁学得好,我就教谁。” 刘秋和小草一愣,这是他们也能学的意思? “那之后若是都在县城,咱们家里谁照顾?”周树比较担心田地,他们都是农户人家,最担心的就是那些田了。 “不用担心,若是都在县城,家里的田地我会请人去搭理,而且如今自己做酒楼,田里还能种我们需要的菜,开销上也能省省。”袁武早就把这些算的清楚。 听他这么说,周树也就放心了。 县城西街的酒楼即将开张,还要聘用人,这事早就被那些识字的给传开了,酒楼门口每日都能排起长队来。 只是听袁武用人的要求后,队伍就越来越短了。 袁武也不是见人就用,剩下的那些自然是要再筛选的,只是筛选这事就交给了马亮,笨些没有关系,但一定要能听话懂事肯干。 在这期间袁武一直教他们四个做菜,经过几日的教培,做的最好的居然是最不起眼又安静的周树。 马亮性格开朗,更适合在前面做掌柜,至于刘秋和小草,倒不是袁武不用他们,只是力量悬殊是明摆着,他们颠勺有些费劲,自己练着还能慢吞吞、小心翼翼地拿放,可真到了生意好起来时,速度就自然跟不上了。 两人倒是也没多在意,毕竟他们就是两个小哥儿,跟在夫郎身边伺候才是最重要的。 眼看着酒楼临近开张,被他们遗忘在脑后的苏湖却是派人找到县城里来了,他们这才想起来,差点错过对方的婚事! “幸好贺礼已经准备好,你们到时候直接过去,来往县城不方便,等这里步入正轨再来玩。”袁武不愿涂茸在县城里闲逛,真有那些精力,不如好好养着等他。 “那你这边弄好,一定要去接我们哦?”涂茸不是很想和他分开,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一直黏着对方。 袁武笑着把他送上马车,虽说他也有些不放心,但有涂苒陪着,自然是不会出事的。 并非今日就是苏湖的婚礼,只是他们要先回家里准备,明日再去。 涂茸微微感慨:“又是一年秋日了,我都来玉灵村一年了,时间过得当真快。” 涂苒倒是没回嘴,顺着他的话跟着感慨:“这话倒是没错,只是岁月对我们来说本就不是重要东西,你若真担心也该担心袁武。” “你讲话好讨厌……”涂茸这次是真的有些恼了。 向来漂亮的脸上再聚不起笑意,对涂苒的求饶讨好也都视而不见,若不到吃饭的时辰,再不到外厅和涂苒碰面。 可真说起来,他并不是在生涂苒的气。 只是对方的一番话叫他明白,他和袁武不是同类,对方会老会死,会转世亦或是魂飞魄散……恐怕日后都只有他残留着此时的记忆,要安安静静度过成千上万年。 他不得不直视这个问题,横亘在他和袁武之间无法消弭的问题。 他慢慢将被子扯过头顶,连一丝发丝都不留在外面,被子里的小兔子轻轻啜泣着,只是一想到袁武会和他分开,他就很难过很害怕。 情绪失控,便重新迁怒起涂苒了。 这次迁怒的时间有些久,久到他们到苏家时涂茸都难摆出好脸色给涂苒看,只是碍于这是苏湖的喜事,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扯着笑脸。 喜宴特意单独给他们分了一桌,除去宋栗和沈清尧以及齐舟,其他倒也都是些眼熟的,只是之前甚少接触,不过能和他们坐一桌可见是和苏湖关系不错。 “你们吵架了?”宋栗依旧顶着满头白发,配上不再稚嫩圆润的脸,莫名显得有些妖异,只是开口依旧是那副憨傻模样。 其实不只是宋栗看出他们之间的古怪气氛,就连沈清尧和齐舟都看出来了,只是亲朋都有远近亲疏之分,他们关系虽好,却没有好到能说这些私己话的地步。 但若是有人问了,他们自然是能听的。 对此涂苒倒是没隐瞒,直白道:“是我说话惹他不高兴了,昨日就生气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两只兔子关系是如何好,抛开宋栗,其他人也都是知道的。 倒是不知涂苒究竟说了什么,能叫涂茸这样生气,也实在稀奇。 “宋栗麻烦你告诉他,我早就不生气了,我就是不想和他说话。”涂茸撇撇嘴,完全没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幼稚。 “宋栗,辛苦你提醒他一声,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任何人都不能欺负我,如今他倒是给我脸色给的痛快。”涂苒自然是不嫌他幼稚,也学着他对话。 宋栗:“……” 你俩离得没有一臂远,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传话了吧? “宋栗,麻烦你再告诉他,我说的任何人是不包括我自己的!” “怎么还耍赖皮,你刚成型吗?” “好好好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到底是人家的喜宴,你们就别在这里争执不休了!”宋栗赶紧低声止住他们继续吵,就没见过这样孩子气的妖怪! 涂茸和涂苒对视一眼,到底是知道自己不对,便和同桌的客人道歉,亦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苏湖,只是今日见不到他,还是日后再赔罪。 见他们终于消停,宋栗才悄悄松口气:“想吵回家打起来都没人管,此刻只需要安静吃席,这肘子很好吃,肉皮炖的很是软嫩,里面的瘦肉都紧实不柴。” 涂茸摸摸肚子,刚要抬手夹肉,一筷子肥瘦相间地肘子就落到他面前的碗里。 是涂苒夹来的。 “苒苒,我就知道你跟我最好了!”涂茸哼哼唧唧地撒娇,这神情模样也方才判若两人。 齐舟忍不住笑:“你这脸变得着实有些快,都能去唱曲儿了,肯定精彩。” 同座其他人和涂茸不相熟,只是听齐舟这样说,明摆着是把对方比做戏子,这话实在有些不好听。 只是他们原以为涂茸会发火,却不想对方点头笑道:“我夫君也是这样说的!” 众人无奈,合着是真不在意这种打趣啊? 苏家是商户,家中幼子出嫁,排场自然是没得说,且那书生家中亦是不错,婚事便办得格外热闹。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能进屋和苏湖见面,只能隔着窗子和他说几句悄悄话,也不能多说,说起来便要说什么于礼不合…… 第98章 只是他成亲,身为朋友自然都是高兴的,欢欢喜喜和他送上祝福,吃过席便就得离开了。 “何必这样忧愁,我听闻你夫君已经不准备继续在酒楼做事,那他如今在县城做什么?”宋栗边走边问,“莫不是要在县令手底下做事了?” 涂茸摇头:“尚未弄好,就暂且不告诉你了,等万事妥当,再请你们前去参观。” “也好。”宋栗笑说,“前段时间一直未见,我倒是也没打听出什么,你们去哪里了?可是族中有事?” 最后一句宋栗说的格外小声。 涂茸轻轻摇头:“并不是,只是这些事我们如今是普通百姓,不好多掺和,不过也不是没有好事,我有身孕了。” 宋栗顿时瞪大双眼,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肚子,言语都有些慌乱起来:“你这、不是……怎么半点都瞧不出来?还没满三月吗?” “满了,都快四个月了,可能是他长得慢,我每日都要吃很多东西才饱,但是他长得小小的,衣衫宽大些就更看不出来了。”涂茸撇撇嘴。 “真是好事,不过你是兔子,不会要生几胞胎吧?”宋栗大惊。 涂茸拧起眉:“应该是不会,武哥虽然很厉害,但应该还没有那么厉害吧?” 宋栗和涂苒:“……” 你在说什么?我们真的不想听这种话! “虽然不知道究竟如何,只是怀孕总是要小心些的,你竟还吃酒,当真是心大。”宋栗不住数落着,“都不说提前告知我,我好准备些礼物送你,你们兔子怀孕最少两个吧?那礼物就得最少送两份,幸好时间还够,若是不提前,那明年开春才生呢。” “不着急哦,礼物就随便吧,我们前几日收到很多礼物,库房都堆不下了。”涂茸嘿嘿笑着。 宋栗只当是县令或是府城的官员送的,便没有多问,毕竟袁武身份特殊,他也不是头回知晓了。 几人在街上闲逛着,虽说之前常来,但许多东西都是常看常新,也总会有更多乐趣在里头。 “话说回来,待你夫君的事忙完,可要跟我们一起去果圃田?我家庄子那边有处甜苹果圃和秋桃林,到时候还能一起采摘。”齐舟提议道,“每年秋季都会卖一些,再剩一些让人采摘。” 沈清尧失笑:“你倒是提醒我了,那我是要去的,母亲惦记你家秋桃许久了。” “那好,都去都去,左右都是闲来无事,那便一起去玩。” 果圃园,秋桃林! 对涂茸他们这些素食兔子来说都是极其有诱惑力的地方,没瞧见就连宋栗都瞪大眼睛了吗? 显然之前把这事也给忘记了! 不用想都知道,那里肯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果子,他一定要在那里好好采摘,说不定还能送到酒楼里当饭后水果呢! 在镇上分开,涂茸他们就直接回了玉灵村,村里人见到他们再没像从前那样,如今还会好声和他们打招呼。 涂茸他们也会一一回应。 回到家里,涂茸就直接瘫在软榻上,嘴里还打着哈欠,他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身形都没有富态一些,肚皮都不鼓,这得是什么样的娃娃,性子这样慢! 只是大夫都说没有问题,那就是慢性子的阿崽,再急也急不来。 “话说回来,我们都去县城,那大夫和稳婆岂不是也要跟着去,眼下都没地方住呢。”涂茸猛地睁开眼,突然涌进脑海的事如果不解决,总觉得连觉都睡不踏实。 “他们就暂时住在这里,我们也不是立即就要搬到县城去,连住的地方都是客栈,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去住客栈,有那些银子都能买宅院了。”涂苒觉得他的担忧完全不是问题。 就算袁武要在县城扎根,如今还未挣到银子呢,哪就那样着急了? 待彻底稳定下来,怎么也得是明年的事了,在这期间涂茸是能继续住客栈,也能在县城新买的宅院里住,只是终究都不如一直住着的玉灵村方便。 何况,怀孕还是还是要在习惯了的环境比较好。 涂茸想想也是,不过既然明年要到县城,不如现在就先看宅院呢? “你说呢?我们不如先买来宅院,明年就能直接搬过去了!”涂茸嘻笑着,县城可是要比玉灵村热闹多了。 “这事得和袁武商量,他若是觉得没问题,那就买。” “那我再想想,我睡着了哦。”涂茸翻身闭上眼睛。 涂苒摇摇头,光说要搬到县城去,他如今的身体可不支持,就算不说也知道,孕中孩子正在吸取他的精神,他比之前还要容易疲累,都是靠他给涂茸输送精神力,再趁没人的时候进山修养。 若是就这么去县城,孩子所需的精神力肯定更不够。 说起来他也好奇,到底能怀个什么,需要的精神力居然这样多。 涂苒无奈,给沉睡的涂茸灌输好灵力,躲过家里其他人的视线,眨眼就化作兔子跑进玉灵山了。 边跑还在想,之后得让涂茸自己来。 袁武的酒楼很快就开张了。 “多味楼?这名字倒是稀奇。” “竟然能在这里开起酒楼来,想必味道不错,咱们就进去尝尝如何?” …… 鞭炮齐鸣,都没让酒楼前围着的人散开,甚至有些还抻着脖子大声说话,生怕和身边人约不好,就连位置都没了。 早在这之前,袁武就已经找人到处宣扬了,楼上的雅间很多,他一早就单独留出几个,用来宴请孙县令以及涂茸和他的朋友们。 至于他自己的朋友……都不在这里,便是无所谓的。 酒楼进人很快,眨眼间就快把一楼的散座给坐满了,楼上的雅间也逐渐进了更多客人。 这座酒楼位置好,许多商户都觊觎着,只是始终没有拿下主意,却不想,就在他们犹豫的时间里被袁武拿下不说,连县令都来捧场,那他们自然也要来看看的。 就当是看看这酒楼到底会不会有过人之处。 “好吃!” 苏湖大惊,好在雅间里都是他们相熟的人,没人会计较他的惊呼。 当然,这不只是苏湖的感受,其他人也一样。 “先前在飘香楼,以为你夫君的拿手菜就那些,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美味的做法,若是被飘香楼知道,恐怕要生气了。”苏湖没忍住笑出声。 “会吗?”涂茸惊讶,“难道不是做好该做的就好吗?” 沈清尧点头:“是那样的,不要听他乱说,他就是说笑的,不过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能做到他说什么都相信?” 涂茸嬉笑:“因为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呀,我们都不管这些。” “听听,哪家做夫郎能做到他这模样?”苏湖分外艳羡地叫嚣着,但他仅是如此,毕竟他新婚燕尔,亦是恩爱。 吃过饭几人都没离开,在雅间里坐着闲聊,顺便将他们带来的礼物给涂茸看。 庆祝酒楼开张的贺礼和恭喜涂茸怀孕自然是不同的。 “若是宋栗不说,我们都不知晓,这样的喜事都瞒着可不好。”沈清尧温声笑着,“我母亲说孕期若不难受可多走动,饮食上也要尽量清淡些,不然对孩子不好。” 涂茸不甚在意道:“没关系,我的孩子不会吃点东西就不好的,武哥说了,我的心情最重要!” 这话倒是让人有些无法反驳。 涂苒不动声色皱眉,又快速嗤笑一声:“不用管他,等他回头难受就知道哭了。” “到时候你也要跟着着急了。”苏湖哈哈大笑。 涂苒故作苦恼,面上摆出一副他才不愿意管涂茸的模样来,实际却悄悄打量着其他人的神情。 他从不否认和这些人关系好,只是人心都复杂隔肚皮,有些时候龃龉和嫌隙都是因为不起眼的小事和不经意地话生起来的。 就算他们不在意这些,也不能就此和别人坏了关系,毕竟看涂茸的样子,他们还要在人类堆里生活很久。 好在,其他人并没有因此有不好的情绪。 他太累了,他好像成了涂茸的爹。 第66章 灵气 如涂苒预想的那样,虽然酒楼渐渐步入正轨,但袁武始终没有提及要搬去县城的事,甚至时常不辞辛劳地在县城和村里两头转。 也因此,村里倒是不少人都知道他在县城开酒楼了。 起初还有好些人都不信,以为只是空穴来风,胡说八道的,但看袁武时常去县城走动,连马车都有了,衣着也比从前华贵很多,就连总去田里的仆从都跟着去县城了,那不是做起生意还是啥? 还有不信邪地特意去县城打听一番,这一打听才知道真是不得了,那可是酒楼啊! 每日人来人往地,怕是每天都要赚几十两银子! 因此村里好些人家,闻着味就来了。 “茸哥儿你也知道,咱们乡下人家除了种田就是种田,每年把赋税一结,再还还钱,那些粮食就勉强够自家温饱,若是能找个活计做,那可是救命的事啊!” 第99章 “是啊!我们也知道,哪家都不容易,但我们听说武小子的酒楼开得大,就让他们去做个打杂的,每月开些工钱都是好的!” “就是就是,等秋收一过,我们就让他们去,咋样?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和武小子说说!” 人总是如此善变啊。 涂茸从前不知道,他竟然还能有这么扬眉吐气地时候,甚至他都没开嗓骂,这些婶子叔伯就到家里说好话了。 更是拎着鸡蛋腌菜,还有些带着上好的酒水来,可见是想把这事一次就说定了。 他倒是想拿捏着的不给答话,只是村里人难过,他确实都看在眼里,就算自己不在意这些村民,总得想想袁武。 涂茸垂眸细想,随后说道:“想去酒楼做事自然好,只需要去县城应招就是了,到时候酒楼的管事掌柜若是觉得合适,就会留用。” “啊这……我们便是想着你会帮忙,不如就省去这繁杂的一步,如何?你看这东西都送来了……”那婶子笑的有些尴尬,她们之所有越过那一步,自然是想着让袁武直接把人带去用。 若真是要去县城先应招,再等消息,那得耽误多少功夫? 再者,她们也看出来了,那酒楼必然是需要人的,否则也不可能她们一说茸哥儿这里就说让去,那干啥不彼此都退让一步? 涂茸撩起眼皮看她,这些人真是惯会装傻充楞的,他说的那么明白,摆明就是不会给她们行方便,却还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婶子,我们夫郎说的很明确了,若是您家孩子想找活计,就去酒楼应招去,酒楼就算缺人,咱们在县城也是能找到的,您都求上门了,合该按照咱们的规矩来吧?”小草单名字听着都是倔的,此刻怼起人来也是不含糊。 那腰板一挺,把向来稳重的刘秋都给比下去了。 “嘿你这哥儿咋说话呢?我们和你主家说话呢,贱皮子也敢随便插嘴?” 涂苒闻言闭了闭眼,真是一点好脸都不能给啊。 “他不插嘴谁插嘴?你吗?怎么能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呢?我刚才说的不清楚吗?我不收礼,你们非要挤进来送,我说想做事自己去应招,你们又要说给我送礼了,我稀罕?怎么能听不懂人话呢?我最后再说一遍,想去做事,自己去酒楼应招,再来我这打扰,我就放蛇!毒蛇!” 涂茸忍无可忍地怒怼回去,小嘴叭叭地恨不得连口气儿都不喘。 向来漂亮的眉眼此刻带着怒意,眼看着这些婶子还想继续和他杠,他直接挺着肚子站起来,恶狠狠道:“来啊!我可怀孕了!谁再敢多话,我就直接躺地上!” 这一招撒泼打滚简直惊天地泣鬼神,直接把几位婶子汉子全都吓跑了。 虽说哪家怀孕没见过,她们自己都生养过,但袁武可不一样,有事是真跟人动刀,当初想砍陈兰香还历历在目呢,谁敢真给他找不痛快! 见涂茸这样能撒泼,当即就全都给吓跑了。 “夫郎您可真厉害,她们都怕了!”小草赶紧扶着他重新坐下。 “那当然,我可是和村里最会撒泼的人学的。”涂茸得意地哼哼两声,当初陈兰香在地上唱念做打那一招,他可是都记下了! 只是说起蛇,它之前那蛇呢? 小草一愣:“家里真有蛇?” 涂茸点头:“有,之前出门的时候还让它看好你们来着,这回回来好像确实没见,可能跑了。” “八成是跑了,反正袁武怕那玩意儿,留着也没用。”涂苒说着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只是当初走得急,忘记把那蛇给解决掉了,它身上沾染了涂茸的味道,若是有大型猛兽找上它,稍微吓唬一番就可能会全盘托出。 竟是无意间留了这样的祸害…… 涂茸闻言立刻点头:“跑就跑吧,可不能伤到武哥了。” 小草尴尬笑笑,他们也很害怕,甚至感觉家里到处都是蛇了! 晨起风凉,但逐渐升起的太阳却灼热,屋檐下不能再坐人,就干脆回了屋里吃点心。 涂苒无事做,便重新提笔了。 涂茸则是撑着下巴看向外面,思索着去齐舟家的果圃院该带些什么去,应该得准备一些大框吧? 到时候就能带很多回来哈哈! “咳咳、苒——”涂茸突然猛地咳嗽起来,说话的音调也骤然降低,就像是生命力突然流逝。 “夫郎!”小草吓坏了,“这是怎么了?” 涂苒冷静走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后背,小草看不到的角度,涂苒正悄悄在他后背渡着气。 很快涂茸就缓过来了。 他故作苦恼的摸摸鼻子:“突然就被呛到了。” “小草出去。” 小草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苒少爷脸色不好,就知道他生气了,便赶紧安静离开,还把门带上了。 待他一走,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这孩子现在需要的气息越来越多了。 “现在凭借我给你渡气恐怕是不够用了,索性趁袁武最近都很忙,又是在夏季,我们还能在山里随意走动,你就亲自去吧。”涂苒脸色有些白,“你就多吸收一些,总能应对更多。” “也好。”涂茸摸摸肚子,“吃得倒是挺多……” 之后就要去果圃园,自然得赶紧去吸收玉灵山的灵气,两人说做就做,略缓缓就准备进山了。 刘秋和小草都有些惊讶:“这时候去,眼看就要到晌午了,到时候肯定晒人,您二位咋能受得了?” “午间山林能遮挡,不妨事,你们就看家吧。”涂苒说着递给涂茸一只背篓,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眼看着怎么都劝不住,刘秋赶紧去厨房拿了还剩的馒头和糕点放进背篓里,生怕他们少吃一口就饿坏。 两人背着背篓朝玉灵山走,刚走到下坡路,迎面就见到了刘志和他那位在镇上读书的二弟刘向。 “这会你们要进山?”刘志有些不解。 “我们想着随便走走,刘全呢?”涂茸问,已经有好些时日不见他了。 刘志有些无奈:“他——” “他只知在家闲散躺着,麻烦夫郎和三武说一声,若是有活计,也好带他一起做。”刘向之前在镇上读书,又是考试又是学习的,刚回来还没听说袁武开酒楼的事,因此说起来毫无负担。 虽然这话听着好似厚脸皮,但村里都是如此,哪里有活计,大家都一起做。 刘志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涂茸点点头,自家弟弟什么德行,他是最了解的。 涂茸倒是没想太多,他直白说道:“让他去武哥的酒楼,若是有他能做的活计就做。” 若是做不了,那就别做。 这话涂茸很懂事地没有说出来。 但刘志和刘向都听出来的。 但那又如何呢?总归是给他们指了条明路,若是刘全一直在家中,便什么都做不成了。 “话虽如此,还是要提醒你们,亲是亲,财是财,若刘全不好好做,也不要怪我们不顾念情分。”涂苒淡声提醒着。 这便是丑话说在前头。 刘向倏地看向他,郑重保证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这些都和他说清楚的,若是有不好的地方,便立刻把他带回来调教!” “那就好。”涂苒微微挑眉。 “好呀,那大志哥我们就去玩了,你们也快些回家吧。”涂茸扬起笑脸,声音很温和。 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一个扮黑脸,一个唱白脸嘛! 刘志和刘向点头朝前走。 “那位小哥儿可就是茸哥儿的哥哥?” “对,他们两个都是好人。” 耳畔飘进两句低声地讨论,涂茸和涂苒故作不知,很快就走到了玉灵山脚下。 一条河横亘在眼前,但他们对这里分外熟悉,只要顺着水流向上走,河流就会变窄,然后轻轻一跃就能迈到对面。 这里到处都是庄稼,又是秋季,否则就能变成兔子跑进山里,此时就只能慢吞吞走着。 虽说整座玉灵山都能吸收灵气,但还是从前住的地方灵气最充沛,毕竟他们可是在深山里找到灵芝的! 边走边在小路上找着能吃的东西,不管是野菜还是野果,都被他们放进背篓里,一会见到族爷爷就能给它带回去,可以留着冬日里吃。 “感觉都很久没有回来了。”涂茸嘻笑着在小路上跑来跑去,肆意嗅着山林里的清新味道,那些气息都化作灵气进入他们的身体。 涂苒扬唇,默默吸收着灵气,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灵气都化作星星点点落在他们指尖、脸颊以及头顶,偶尔还要浮动着换位置,看起来格外好玩。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兔子的地盘,涂茸探头轻声喊道:“族爷爷?兔三婶?叔伯们?” “哦哟你们来了!” 眨眼间几只兔子就出现在面前。 涂茸立刻欢欢喜喜地把背篓递过去,然后变成兔子模样,笑道:“这里面我们在外围采摘的野菜和浆果,还有我从家里带的馒头干粮,你们都拿去吃呀!我和苒苒已经吃饱了!” 第100章 “最近好吗?”兔三婶摸摸它脑袋,“乖孩子辛苦你了,人类怀孕和咱们不同,你还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生完孩子就该回来了吧?” “不回了,我要陪他过完这辈子呢。”涂茸说,眼看着族亲们都露出不解和着急,他便搬出说服涂苒的说辞,“反正他就是人类呀,不可能有我们活得久,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兔三婶敏锐察觉到他的抗拒和紧张,终究是不忍心说什么,可涂茸和涂苒是未来玉灵山兔族的长老,它们总有一个要在山里守护着的。 再没有比它们两个更合适的兔选了。 涂苒默然片刻接话:“族爷爷放心,我会看着它的,人类寿命短暂,对咱们来说就是眨眼间的功夫。” “你们看着办就是,报恩完成就回家吧。”族爷爷沉声说着,它已经是很老很老的兔子了,就算有气运的庇护,无法抵抗天道。 生死轮回就是它们的归宿,是所有生灵的归宿。 它快撑不住了,但会继续撑着的,撑到它们愿意回家。 长辈,本就该为小辈遮风挡雨。 “好孩子。”兔三婶摸摸它们的兔头,“你们就在山里好好休息会,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族里还有很多青年兔子呢!” “谢谢三婶婶。”两只兔兔乖巧道谢,分外眷恋地在它手下蹭了蹭。 族爷爷叹息一声,想到什么便叮嘱它们什么,顺便连妖怪为何不敢伤害此时的涂茸也一并解释了。 它是气运加身之人,它的孩子是气运之子,如果对他出手,是会遭到诅咒和天谴的,这对妖怪来说是无法挣脱地束缚和业障。 它们自然不敢。 “只还是要小心,妖怪向来狡猾,它们很有可能会给你设下各种各样的陷阱,让你主动往里钻。” “您放心,我会打起精神,警惕起来的。”涂茸连连保证。 涂苒没拆穿它被妖怪勾勾手指就勾跑的事,此时也分外认真地保证着。 它和涂茸宛若双生子,那些叮嘱自然也有它的份。 族亲们知道它们懂事,便没再多絮叨,接受了涂茸的气运庇护后,就让它们离开去山林里继续吸收灵气了。 化作兔形的涂茸在山里打着滚,看到什么野花野草都要嚼一嚼,觉得不好吃再呸呸呸地吐出来,运气好些还能吃到山参,这时候就要和涂苒分着吃。 “时辰差不多,我们该回去了。”涂苒喊住他,阻止他再继续跑闹下去。 “好呀。”涂茸欢欢喜喜跑回他身边。 两只兔子躲到树后,再出现时就是两位漂亮明艳的小哥儿。 两人背着背篓朝山下走,总要带着东西回去,否则跑出来这许久连根野菜都没有,那不是引人起疑吗? 刘秋和小草正在门前等着,他们已经给家里的稳婆和大夫做过饭,就差涂茸他们还没有回来了,刚耐不住性子要去找,就见他们背着背篓回来了。 “夫郎,苒少爷,先让大夫和婆子看看身体,饭菜也做好了,我再去热一热,号完脉立即就能吃。”刘秋边接过他们身上的背篓边往里面走。 吃过饭的大夫和稳婆都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仔细检查一番倒是都没什么问题,所有人才稍稍松口气,赶紧给他们两个准备饭菜了。 涂苒并不饿,便只看着涂茸吃了一些。 很快就到了和齐舟他们约定好的日期,着人带话给袁武后,他们不便直接去了镇上,又出了镇,走上了一条和玉灵村完全相反的道路。 而那边就是齐舟家的果圃园、秋桃林! 都输各自乘坐马车,车内并不拥挤,涂茸就干脆直接躺在马车上,一想到之后就要吃到新鲜的甜苹和秋桃,他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你要是敢把绒垫弄脏,我就捶你。”涂苒看着脚边一直滚来滚去的人,不由得抬脚轻轻踢他,“你现在是兔子吗?” “好吃好吃!”涂茸可不理会他,只想象着果子就在眼前,对着虚空就抓了一把,然后把空气往嘴巴里塞,像是进食一样,囫囵吞枣地咽着。 涂苒:“……” 袁武知道会不会打他,他好像把涂茸看得更傻了? 只是—— “你衣衫穿着小了?”涂苒挑眉,“你平躺着我都能瞧见你肚子鼓起来了。” “真的吗?”涂茸立刻躺地更加平坦,还将衣裳往后揪拽,把自己的肚子露出来,他轻轻摸着,“真的鼓起来了哎!之前怎么都不这样呢?” 涂苒拧眉头仔细思索着,虽然孕肚鼓起来是好事,但总要知道突然就鼓起来的原因,在这之前涂茸肚子平坦地像是饿了四年,怎么能突然就鼓得像正常的四个月了? 若从吃喝来说,倒是没什么不同,家中来回都是那些肉菜,主食也是馒头米饭面条混着来。 等等!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涂苒的视线落在他肚子上,“在这之前,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去了趟玉灵山,而你痛痛快快地吸收了一番灵气,而再之前,你每每需要灵气,都是我渡给你,那自然不够孩子成长……” 所以在身体的灵气足够成长后,肚子里的孩子才会吸收灵气进行成长。 该说他懂事吗? 毕竟有些动物的孩子都是不管孕体自身的情况,一味的会索取,才会导致孕体不适。 “那我就要经常去玉灵山了,幸好没有急着搬到县城去住。”涂茸轻轻拍着胸口,差点宝宝就不能顺利成长了! 之前就觉得宝宝不长是因为他补的不够,所以无时无刻都在吃东西,但一直都没有变化。 原来的自己补的不对呀! 涂茸笑弯眼睛,下次见到武哥,他肯定会欢喜的! 第67章 田庄 齐家庄子。 众人在门前停下,得到消息的佃户和仆从们早就等在这里,见到主家和贵客来,赶紧上前搀扶。 一管事婆子笑道:“舟车劳顿,里面都收拾妥当了,少爷和诸位客人都可先去里面歇息,饭菜做好立即就端去。” “辛苦你们。”齐舟看向那些还在严阵以待地佃户们,继续说道,“都先去做事,明日上午再来,只来两位介绍园林的就好。” “是,那小的们就先告退了。” 佃户们本就是在庄子做事的,事事都得听齐家的话,依仗着齐家过活,对他们来说若是能接触到齐家主子最好,若是不能,也就是这般过着了。 齐舟不喜欢太多不相熟的人围着他们伺候,好在之前偶尔也会来田庄玩,多数伺候他们的都还算眼熟乖觉。 往里走,倒是和镇上的房屋宅院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这里远城镇,房屋都建造的很大,每间屋子都很空旷。 涂茸和涂苒自然是要住一起的,至于沈清尧他们常来,也有自己住的惯的屋子,便各自回屋里收拾东西去了。 说是要来果林玩,那自然得多住两日的,只当是散心了。 再者因为肚子里的宝宝在长,涂茸情绪高涨,这会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好玩。 涂茸躺在土炕上翻来覆去,眉宇间都是喜悦,他笑道:“我一点都不累哦,不如我们去玩吧?” “去哪里玩?齐舟好意让咱们先休息,其他人也都休息着,你急冲冲出去玩,别人怎么办?”涂苒微微皱眉,仔细和他解释着,“大家都是一同来的,自然也要一起玩,若你此刻就去了山里,等明日大家同去时,你可还会觉得有乐趣?” 涂茸撇撇嘴:“我也就是嘴上说说,我现在累了,你不要跟我说话了。” 涂苒皱眉:“你便就会使这些小性子,趁我此时还愿意与你心平气和说话,你就给我识相点,难不成以后这些人情世故都要我来教吗?” “有什么不可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涂茸眨巴着眼睛,“我没有说错,是不是?你回答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可我总有做自己事情的时候,那时候你要连如何和别人说话都不知道吗?”涂苒是真急,也是真想给他兔头两下! 涂茸瞬间恼了:“我怎么不知道呀?你今日怎么这样讨厌啊!你就和之前的孙献一样,今日说的没有一个字是我爱听的!我不要和你睡一个被窝了,我要再要一张被子!” 估摸真真是气极了,声音都劈了,说完胸膛还重重起伏着,眼睛也瞪得酸涩不已。 涂苒咬牙着没说话,由着他对自己撒泼,等他撒完气,也没见对方去再扯一床被子来。 若是不知情的,怕是要以为他们俩是什么夫夫,吵架都要分被窝睡的。 只是若换做其他时候,涂苒早就哄他了,就算不说话,都要拿果子丢他,给彼此台阶下。 可这会他什么都没做,只默不作声的坐着,见他这样,涂茸干脆跑去外面屋檐下坐着了。 涂苒闭了闭眼,胸口起伏不定,他倒是也不想管这些,可涂茸日后要在人堆里活着就必须得懂人情世故,指望袁武教他,那八成是不行的。 第101章 宠夫郎宠昏头的人,能教他什么? 没多久,涂苒听着外面人似乎站起来,还听着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刚想着让刘秋跟着,小草就进来伺候了,便知道刘秋已经跟着他去了。 涂苒微微叹息,不是他要和涂茸吵,只是对方有时候实在不讲理,遇着不爱听的话就半个字都不进耳朵。 从前在山里不显,如今进了人间,若是还那样横冲直撞,自然要吃亏的。 他不可能一直陪在涂茸身边。 小草见他明显心情不好,也不敢闹出动静来,只在屋外檐下坐着,随时等候差遣。 没多久,涂茸就跑回来了,像阵风似的直接刮进了屋里。 “苒苒,你还在生气吗?我摘了很多果子来,还有你喜欢的小白花,摘了很大一捧,虽然是臭香香的,但你喜欢,我还是摘来了,你就不要生我气了,我也不跟你两个被窝睡,好不好?” 涂茸将自己摘来捧花递给他,还从袖子胸口都掏出好多野果子放到旁边的桌上,胸口剧烈起伏,连发丝都乱了,额间的汗也不断往下掉。 他们之间总要有人先服软破冰的,今日是他先说了讨厌的话,就得先做讨好的事! 涂苒忍不住叹息,拿起旁边的帕子给他擦汗,皱眉轻斥:“挺着肚子还要乱跑,你真是嫌自己身体好!” 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涂茸瞬间喜笑颜开,将脸凑到他跟前,让他仔细帮自己擦汗。 涂苒戳戳他脑门儿:“快去洗洗,一身汗,再沾风,可是要生病的,你想喝苦汤药汁子?” 涂茸自然是不想的,就在刘秋的搀扶下去后院洗澡了。 至于那捧花……他轻轻捧起来闻了闻,这可是能入药的野白菊,一长便是漫山遍野,簇簇成片地开,在青草干枯地野地里看着格外漂亮。 分明就是香香的,哪里臭了? 他轻轻拨弄着小花朵,让小草问问庄子上的婆子,有没有瓶子能放起来。 和涂苒重归于好,涂茸洗澡都有劲儿了,时不时捧着热水洒在肚子上,还要低头和宝宝低语几句,至于说的什么,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车轱辘话,刘秋也没往耳朵里听。 没多久,婆子们做好饭请他们去吃,恰好涂茸也饿了,便去吃了热乎乎的饭菜。 吃饱喝足,大家都有些无聊,便想着去外面转悠转悠,乡下田庄若是真逛起来,可也是有趣的。 几人便换了身好行走的衣衫鞋袜,踏上了乡间小路。 “我记得山上好像还有几颗枣树,是在沙土地里自己长起来的,咱们去看看,兴许能捡到一些。” “这时候还有脆枣子吗?我爱吃脆脆的。” “那不知,若是有打青枣的,说不定早就没了,更别提熟透的红枣了。” 虽说都是富家子,但到底是来日要嫁人或是招赘的小哥儿,无论如何家里那些事都得落到他们身上,因此对这些田庄农事也知晓的清楚。 青石镇不靠大枣子赚钱,种的自然也就少,都是有几家爱吃才会种两棵,再就是随地吐的枣核,不起眼的就长成树了。 涂茸闻言就拽着齐舟让他再走快些,又是哼唧又是撒娇的,若是不知道的,都要把他当最小的弟弟了。 被他扯着衣裳拽,齐舟也不恼,面上还带着得意的笑,从前哪和涂茸他们这样亲近过? “快了快了……”他嘴里安抚着。 从青石路上走进山林,枣树可不像齐舟说的那样只有零星几棵,放眼看去,斜坡面儿上有成片的枣树,只是看着红,能吃的不知道有多少。 这种自生起来的枣树没主家,就算有,这里是齐舟家的地盘,那也是齐家的,便只能由着他们胡乱揪拽。 “好多哦!”涂茸连蹦带跳地在树下乱挥着手臂,却连叶子都够不着。 齐舟没忍住指着旁边的小路哈哈大笑:“旁边有小路能上去呢,咱们从那边走,兴许能摘到些能吃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是有条隐蔽的小路,因着来的人不多,渐渐就被杂草给覆盖了。 沈清尧不爱去草堆里滚,就在下面和小厮捡掉落的枣子,有些蔫嘟嘟的,但都熟透了,能吃。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便留着等着给上面的人吃。 “小心点。”涂苒拽着涂茸,若是真滚下去,下面的沈清尧可接不住他。 幸好都换了粗布麻衣,否则那些锦衣早就被杂草荆棘给勾坏了。 小厮们不敢拦主子,就只能把树枝往低了拽,好叫贵客们也都能够着摘,总得哄他们开心不是? 涂茸嘴馋,刚摘到手里一颗,就没忍住咬了一口,结果就瞧见里面都坏了,白乎乎的小虫在里面扭着身体。 “嗷!”涂茸猛地吼一嗓子,将坏枣子扔出去的同时不停呸着嘴,整个人都吓的直哆嗦。 “咋了咋了?”齐舟和宋栗齐齐转过身看他,一并把手里摘的枣子递给他,“不好吃?” 涂苒轻拍着他后背回道:“吃着虫了,他就怕这个。” 枣里有虫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怕。 宋栗忙道:“那你们下去,我们一会摘完拿下去吃,吃的时候捏捏枣核的位置,若是软趴趴的,那必然是有虫的。” “是了,好些虫都是花开的时候就进去,因此外面连虫眼儿都看不见,吃的时候小心咬一口就是了。”齐舟也哄着他。 大家都有怕的东西,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叫他们吃着自己怕的,那也是要叫出声的,对涂茸不免怜爱几分。 加之也是他孕肚之前不显,此时拍着胸口,便将腰间的衣裳拽着挤压,那肚子便显出来了,便更心疼他几分。 涂苒扶着他下去,刘秋和小草赶紧扯了大叶子轻轻给他们扇着,涂茸倒是还想吃,只是有些怕了,便觉得有些委屈。 “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咬一口给你?”涂苒提议,没虫再给他吃。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苒苒,你就是我最好最好的亲人呀!你以前还吃过我的口水呢,我不可能嫌弃你的呀!”涂茸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立刻说好听的拍马屁。 涂苒无奈,真就自己吃一半他吃一半。 这要是换做别人这样跟他吃,绝对要捶爆对方脑袋。 宋栗直言:“涂苒你是他爹?” “差不多吧,他都是我喂大的。”涂苒毫不客气地应下这句。 他本身也没说错,涂茸没出息,年年冬天都要到他洞门口躺着,就是吃准他心软会把他请进洞里,这倒好,惯他的愈发不爱囤粮食了。 涂茸也分外识趣地点头,确实如此哦! 其他人都被逗笑,毕竟根据他们的说辞,两人是双生子来着,彼此相依为命也是正常。 在枣树下玩闹片刻,齐舟又带着他们到下面的小溪里,和玉灵村的河不同,这里就是很清浅的溪流。 涂茸将手放进溪流里,任由凉水冲着他指尖,没一会石头缝里藏着的小河虾就跑出来了。 “呀。”他轻轻叫了一声,把被河虾夹了的手指给他们看,“这河虾好厉害呀,我们吃它们吧!” “行呀!”齐舟最先答应。 许是被涂茸以自己人的方式拉拽过,他便莫名心生欢喜,想和他更亲近点,因此对方说什么他都要欢欢喜喜地应声。 齐舟可是做东请他们来的,他都开口了,那这河虾自然是能吃上的。 他当即让随行的小厮去田庄里拿桶,带他们拿过来,便也不用他们费心了,只需涂茸在河里伸伸手指,那些河虾小鱼就争先恐后地往他这边跑。 都是见过涂茸这厉害的,便赶紧用桶子去捞,捞不完就用手去捧,左右河虾都小巧,弹手都弹不疼。 不一会的功夫就捞了小半桶。 “回去过油炸,定然是好吃的,还得是茸哥儿,能带咱们尝尝这河鲜。”齐舟率先笑出声。 和亲近不泼冷水的朋友们玩,自然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涂茸立刻点头:“再撒些盐巴香料,就更好吃了!” 他见过武哥做饭,总是会放很多香辛料,每次做出来的饭菜都很好吃。 其他人自然没有不应的,又玩了会水,便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一进院子,各个就都往自己屋里钻,那架势摆明要洗干净换了干净衣裳再出来。 涂茸没羞没臊,洗完衣裳都不穿,捧着肚子偏要给涂苒看,他笑道:“你快摸摸,让他知道你是干爹,他会喜欢你的。” “你脸皮子都比城墙厚了,穿上衣裳去!”涂苒不摸,不仅不摸,还要骂他。 “你摸呀,圆滚滚的,等我们再吸收些灵气,他就能随着月份长了,明年生出来就成奶娃娃了!”涂茸示意他轻轻摸摸,反正又摸不坏。 涂苒有些不敢…… 虽说也见过族里其他姐姐婶婶生崽,但兔子生产周期都很快,几十天就能生,但人类这样的周期,涂苒当然不敢碰。 第102章 一想到里面有个人,太可怕了! “你摸摸吧,他可能在躺着睡觉,稳婆们说四五个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动了,但这已经四个月了,我还没感受过呢。” 最近那些稳婆逮着机会就要教他生产方面的知识,虽然是有些麻烦,但还是很有趣的,毕竟是他心心念念才来的阿崽。 涂苒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视线慢慢落到他肚子上,他也算是瞧出来了,今日若他不摸,这傻兔子就要僵持着不穿衣裳…… “那我轻轻摸,你就赶紧穿衣裳……” 这般说着,纤长地手指便慢慢落到了涂茸肚皮上,微微隆起的小腹不同平时的柔软,带着些紧实。 他摸完便要收回手,却在下一刻,感觉到了微动。 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向涂茸和他对视,他应该没有感觉错吧?! 涂茸脸上的笑意渐深:“我就说他很喜欢你啊!” 涂苒喃喃道:“好像确实是……” 因着是阿崽的第一次胎动,两人都有些激动,涂茸更是,穿好衣裳就要拽着其他人挨个摸他的肚子。 可惜肚子里的阿崽有些不给面子,除去涂苒摸那次,便再没动过了。 涂苒想,或许是他之前总给涂茸输送灵气,所以肚子里的孩子能感觉到,因此在他触碰时才会动。 “啊?讨厌,什么我们摸的时候都不动?”齐舟有些不死心,“需要我再说些好话吗?比如等他满月送金银珠宝?或是田地铺面?” “这话不要乱说呀!”涂茸微微瞪大眼睛,饶是他都知晓不能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齐舟却是不信邪,说罢便继续摸他的肚子,当然,更邪门的来了。 “动了!”齐舟突然大喊一声,结结实实把所有人都给吓够呛,偏他自己却是红着脸笑了起来,“乖乖……他真听得懂咱们说话啊?” 涂苒笑着打趣:“你完了,你得说到做到了。” “自然要说到做到,不过他力气很大呀,很厉害……” 宋栗倒是知晓为何,这阿崽虽然小,但却是用灵气灌养的,虽说才四个月,但和普通的胎儿不一样。 其余人也都不信邪地摸了摸,自然也都在摸之前许下承诺,肚子里的宝宝倒是很给面子的回应了,也因此还未出生,就给自己挣下田产了。 很快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天边地火烧云通红,卷着各式各样地云朵在天空翻滚,光是瞧着都觉得心情舒畅。 几人坐在檐下等着吃饭,时不时闲聊着。 别院四周都是田地,时常能听到牲口地叫声,再配上佃户们的吆喝声,听着格外轻松舒适。 恍惚间涂茸好像听到了马车声。 “谁家的马车?” “……好像是我家的。”涂茸睁眼看向不远处逐渐驶近的马车,在看清赶车人后立即站起来,“武哥!” 袁武招招手,待马车停下便和他们打招呼,他微微笑:“想着你要在这里待几日,便说过来看看你,顺便带了些吃食,辛苦各位照顾他们。” 齐舟赶紧上前一步:“都是我们该做的,袁大哥不妨事,您来都来了,刚好也要用晚饭,便与我们一起如何?” “不了,我就是过来送东西,稍后还要回酒楼,我在这里你们也不能痛快,你们玩就是。”袁武没和他们说弯绕的话。 涂苒点点头,便和其他人回前厅了,只剩涂茸和袁武在外面。 袁武摸摸他脸颊,没有觉得发烫不适,便笑道:“待你玩完接你去县城如何?酒楼最近确实有些繁忙,但总归是生意好,能多赚些自然是好的。” 就算没有孩子,他也会是同样的打算。 若只有他自己,在玉灵村打猎种田度日都是够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可如今有涂茸有孩子,还有个涂苒,自然要赚更多的银子,否则也不会就和京城重新联系了。 “我知道哦。”涂茸有些小烦闷, 却也知晓这里都是小哥儿,且齐舟并未邀请袁武,他若是真来这里,只会影响齐舟和其他人的心情。 他不是真的傻。 他知道袁武在这里有些不好。 但他想做些让袁武开心的事,即便自己不在身边,他一想到还是会开心的事。 这般想着,他郑重牵起对方的手放到他隆起的肚子上,笑道:“你摸摸看。” “确实长大很多。”袁武点头,冷峻地眉眼染上温暖和笑意。 涂茸却是收敛笑意,看向腹部的眼神带着无奈,傻崽,给你赚金子花的父亲来了你都不知道动吗? 然后,阿崽动了。 袁武愣住了。 第68章 摸瞎 把袁武送走,涂茸便叫刘秋和小草把他带来的饭菜放进前厅里,他们要在那里吃饭,至于其他的,则是些换洗衣裳和小玩意,待吃过饭就和大家分。 看到小草把饭菜放到前厅,其他人就知晓袁武这是走了,便一个个又重新回到檐下。 涂茸一转身就瞧见他们正眼巴巴盯着自己,吓得一激灵,他眨巴眼:“怎么了?不是马上就要吃饭了吗?怎么都出来了?” “这就让他走了吗?其实留下来吃饭也没什么,只是涂苒就不能和你同屋睡了。”齐舟说,他也是知晓待客之道的,再者涂茸是他朋友,他夫君在这里暂住一晚也没什么。 “酒楼有事,他急着走呢。”涂茸扁扁嘴没说其他,继而笑起来,“就当是给咱们添菜了呀,他自己做的呢。” 闻言,其他人都激动起来。 袁武的手艺他们可是知道的,当初在飘香楼做厨子就够他们惊艳,现在又自己开了酒楼,味道比之前更是超出很多! 没多久,厨娘们便叫他们去吃饭,圆桌上摆满饭菜,差点就要赶上哪家的席面了。 吃饱喝足,这一日便过去了。 夜晚躺在大炕上,涂茸翻身就和涂苒抱作一团了,涂苒有些嫌弃地推了推他,没推动,干脆带着俩人都变回兔子了,还是兔形的时候团着舒服。 两只白白兔还不忘扯扯被子,把兔脑袋露出来,便沉沉睡去了。 出来玩不讲究时辰早晚,都是睡到醒才准备去甜苹果圃园和秋桃林,换上粗布麻衣就直接出发了。 直到到了果圃园涂茸和涂苒彻彻底底瞪大双眼,眼前的一眼看不到头的果园,每棵树上都挂满了果子,还有好些佃农们正在树下齐心摘着果子。 涂茸眼睛亮亮的:“我们!我们也要去那边的园子里摘吗?” “那边是要卖给其他商户和铺子的,因为每年的果子都够卖且有富余,我特意和家中说过,让他们留了一些给我们采摘。”齐舟说。 这样的事他自然是得先请示家里,自然,听说要请宋栗他们,家中自然不会拒绝。 “那也很厉害!”涂茸欢呼着,“你快带我们去能摘的地方吧!” 虽说是单独留些给他们,但果园都是一样的,只是位置稍微远些,需要再走一会,不过如今对他们来说,时间是最充足的。 甜苹树已经没有什么枝叶了,粉红圆润的果子挂在树上,树枝的顶上还有平时扑鱼的网子和一些做成人形的假人,都是为了能吓跑那些要来啄食的鸟。 有制作好的杆子,上面有网兜,只要用布兜套住甜苹再拧竹竿,就能轻松把甜苹摘下来,就算是没有经验的人摘起来都能很快上手。 既然是来玩的,大家干脆各自分开比着来,看谁摘的多,至于赌注……这些都不重要,他们只需要享受采摘和丰收就好。 考虑到涂茸有身孕,便没把他和涂苒拆开,颇有点小瞧他们的意思。 涂茸扬声喊道:“你们会后悔的!” 回应他的是一串笑声。 齐舟他们嘴上说偶尔才会来,实际上每年秋季都会来,他们相识多年,真算起来自然是要比他们有经验。 且这是小比赛,用小法术就十分可恶了,只能自己动手。 两人便只能用心再用心,只是少不得会有拧不下来的,浪费半天时辰,却也只能去拧下一颗。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家各自看着竹篓里的甜苹,都有些不愿意拿去比较。 “我看看我看看……”涂茸将他们的看个遍,最终臊眉耷眼道,“我们明明就是两个人,凭什么还是最少的呀!” 沈清尧抿了抿唇,尽量委婉道:“额嗯……虽然你们是两个人,但你们没有用两根竹竿……哦。” 涂茸茫然:“可以那样吗?” “不然给你们分两个人做什么?涂苒在旁边拧,你在旁边精神支持他吗?”宋栗说完直接放声大笑,惹得其他人也跟着笑。 “原来是这样,那一会摘秋桃,我们要重新比一比。”涂茸撇撇嘴,倒是没在意这一时的输赢。 他垂眸看着竹篓里的甜品,各个都粉红可爱,还有些红的厉害,看着都甜。 齐舟招呼他们席地而坐,并给他们介绍着家里的甜苹:“虽然树种都一样,但是总有好吃和不好吃的,这种果子上带着竖条纹的,是卖的最好,最好吃的!只有少量几棵和这样的不同,你们尝尝。” 第103章 涂茸闻言立刻拿起一颗嗅了嗅,他点头表示赞同:“闻着就酸酸甜甜的哦!” 说着就用袖子擦了擦,然后直接咬了一大口,脆脆的口感,酸酸甜甜的,直接就俘获了涂茸的味蕾。 他爱吃这样的有滋味的! “回头你们都带些走,我让人给你各自装两篓子回去,若是没胃口时吃,酸酸甜甜的,多好。”齐舟笑说。 “好!”涂茸答应的最快。 这些果子这么好吃,如果酒楼需要的话,就可以和齐舟商量合作的事,就是昨日忘记问问武哥了。 算了,回去再说。 一群人吃完果子就总想玩些稀罕的,偏要在树这么多的园子里玩摸瞎儿。 涂茸和涂苒没玩过,就暂时不能充当摸的那个,等他们熟悉了再算进去。 “那这一把我先来摸!”宋栗嘿嘿笑着。 “你不能作弊!”涂茸见他贼笑,立刻出声说着,“你不能偷看,你得把眼睛鼻子都闭上!” 宋栗大喊:“我干脆别呼吸了!” 涂茸撇嘴,小声嘟囔:“忒坏……” 宋栗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呢喃,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便直接将黑布蒙到了眼上,遮得严严实实的。 “记好咱们画的圈子,我可要开始摸了!”宋栗提醒一声便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往前摸索了。 睁眼和闭眼自然是不同的,不过对他来说倒是没有太大区别,谁让他们是妖怪呢? 所以涂茸才说让他把鼻子也闭上…… 他知道这样摸来摸去,自己看不到,就始终处于被动,干脆就停下脚步,仔细辨别着所有的动静和呼吸。 然后,下一秒就直接冲了出去。 “啊!”涂茸被突如其来地手吓一跳,匆忙捂着嘴躲起来,小心翼翼挪到树后面。 偏偏宋栗眼上的黑布就和没有似的,径直绕过树,直奔树后的涂茸。 涂茸立刻瞪大眼睛再次躲开,哪成想宋栗就像是闻着味似的,躲哪找哪,最后竟是追着涂茸跑了起来。 “啊!他能看见!他就是能看见!”被抓到的涂茸气的直捶树,“我就说让他把鼻子也闭上!他就追着我,太坏了!” “哈哈哈……” 其他人放声大笑,自然也都看出来宋栗是故意的,只是那黑布他们都试过,就算睁着眼都看不清,也不知宋栗是如何蒙着眼睛还跑那样快的! 只是被抓到就得认输,涂茸只能闷闷跑到圈外,在旁边坐下,等着宋栗把所有人都抓到,再重新开始。 游戏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虽然宋栗使了些小手段,但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只是轮到普通人的时候就有些不同了,他们是真看不到,便只能小心摸索着,生怕被石头绊倒或是撞到树上,游戏的时辰瞬间就被拉长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晌午,甜苹树下靠着几道身影,各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粗布麻衣上还沾着土,连脸上都有。 “咕噜~” “我也饿了。” “再歇歇就回去吃饭吧。” “我要先沐浴,宋栗居然朝我头上丢鸟屎……” “哈哈哈……” 待他们沐浴更衣完毕,厨房的菜都热了一遭又一遭了,倒是不影响食用,再者玩闹一上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吃过午饭便各自回房里休息了。 下午倒是都没精力再去秋桃林,再者都刚沐浴过,不愿再去碰刺挠的东西,便没叫佃农们给他们留,让他们都摘了。 田庄和村子还不一样,这里只是齐舟家的田产,这里所有出现的人都是齐舟家的仆从或是佃农,都是要听他们家的话,因此在这里玩,不仅能享受漂亮风景,还不会被别人打扰。 只是他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因此浅住几日便回镇上了。 各自的马车里都放着好些桃子和甜苹,若是一直不坏,都能吃到过冬! 家里最近都只有婆子和大夫,见他们回来,便立刻要给涂茸查看,之前便总是如此,生怕他头次有孕不懂这些,若是无意间出事就不好了。 好在,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其实他们情况特殊,这种时候已经能感受到肚子里孩子的情况,再者,也不是普通孩子,不会因为磕碰就出事。 所以涂茸总是玩得很开心。 很快就到了秋收时节,家里的田地也得收,十亩田听着不多,但袁家人手少,真收起来,所有人都得下田,还得警惕着风雨。 因此袁武暂时不顾酒楼那边,紧着就去田里了。 秋菜倒是好收,只是收完还要种冬季菜,再者那些麦子收起来也费劲,袁武干脆多给了那些稳婆们银子,叫她们跟着一起下田了。 婆子们本就是干活的好手,如今得了银子就干的更起劲儿了,毕竟哪家帮着收粮食给银子啊? 涂茸两只兔子没做过这些,但根据他们做的也能知晓该如何弄,白日里不好动手,晚上就动用灵力去收割麦子,还不忘打成捆运回家里。 袁武敏锐察觉到什么,但也没有多说,只是依旧早起贪黑地秋收,把所有的粮食都晒在院子里,偶尔有阵风吹起来,还能帮着把麦皮儿吹跑。 人手多,再加上涂茸和涂苒夜里悄悄努力,很快就把粮食都收完了,袁武带着人把秋菜种下,还能再长一茬菜吃呢,只要收得好,冬日里也有好吃的黄芽菜。 等忙完这些,天也凉了。 因着涂茸和涂苒时常进玉灵山吸收灵气,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也和正常孩子一样长着,五个月的时候就更加明显了。 时常走动,自然是要被村里人知晓的,按理说小哥儿是最不易有身孕的,好些人家的哥儿两三年才能有孩子,他们这才一年,都已经五个月了,村里哪家知道了不咂舌? 袁武家没长辈,袁秀英知道后就赶紧拎着鸡蛋上门了,却想就和刘全娘杨香芹碰上了。 袁秀英有些尴尬:“他婶儿你也在啊。” 杨香芹笑着点点头:“我们老三现在跟着武小子在酒楼做事,知道的难免多点,就赶紧过来看看。” “可巧,之前其他婶儿说的时候,我只当她们满足瞎扯,没敢信,没想到是真的。”袁秀英暗戳戳解释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又看向涂茸,“茸哥儿身体好吗?有没有啥想吃的,回头堂姑做了给你送来。” 涂茸笑弯眼睛:“不用麻烦堂姑,家里有照顾的婆子,她们一直伺候生产,知道该怎么做的。” 袁秀英闻言视线便不自主落在旁边站着的婆子们身上,看起来倒是干净利落的,伺候的两个哥儿也是,看着都是挺机灵的。 “那就好,只是咱们是自家人,不用太客气,你也是,怀着孕还要去外面跑,哪有在家里歇着踏实,怀孕都是辛苦的,在外面万一有磕碰的咋办?”袁秀英生产过且不止一个,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凶险。 这也就是小两口家里没长辈,否则就涂茸这样的,怀着孕都得去田里挑粪干活,哪还能这样清闲自在? 涂茸觉得很奇怪,因为程月的事,他确实很抵触袁秀英,但对方这些话都是好意,诚如他之前所说,他并非是不识好歹的蠢货。 涂茸默然片刻,扬唇微笑:“我知道,最近不会再去外面了,堂姑就别担心了。” “诶好好,对了,这些是我带来的鸡蛋,都是自己家鸡下的,这样的土鸡蛋最好吃,你每天都吃两个,补身体。”见他愿意和自己说话,袁秀英赶紧指着自己带来的那篮子鸡蛋解释。 鸡蛋在农户人家都算得上荤菜了,却还是拿了这么多给涂茸,估计是一直都攒着等着卖。 涂茸倒是没拒绝,只是让小草去厨房割了条肥肉相间的肉给她,她笑道:“堂姑别空着手回去,如果堂姑不收,鸡蛋我也就不收了。” “诶好好……”袁秀英赶紧点头答应。 家里情况虽然没有很差,但也不是能日日都吃肉的,农户人家也就过年时能舍得多买一些。 尽管如此,袁秀英还是不太想收,但茸哥儿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不收肉,对方也就不收鸡蛋,那她想亲近点的意图也就会破灭。 她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像是来打秋风的。 涂茸笑道:“堂姑不用客气,那些鸡蛋就算拿去卖,都能卖几十文,相比之下,这点肉根本不算什么的。” “是是。”袁秀英心中感慨,一切当真是回不到从前了,之前她还能肆意教训涂茸,现在却只能听对方的了。 “那行,我就先走了,茸哥儿好好养身体吧。”杨香芹听了片刻,不好再多留了,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袁秀英自觉有些尴尬,便也跟着起身了,又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涂茸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收回视线,他看向那些鸡蛋,展露笑颜:“那就吃煎鸡蛋吧!小秋,要撒上盐巴,煎得干焦!” “是。”刘秋立刻抱着鸡蛋进了厨房。 第104章 “还以为你会冷着脸让她走。”涂苒坐到他旁边,用茶盖轻轻撇着里面的浮沫,“怎么突然转性?” 涂茸像是有些苦恼道:“可我本来也没想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呀,但也仅是如此,像你说的,明面上总要过得去,何况那些话也是真为我好。” 许是有身孕的缘故,他总是不愿意和旁人起冲突,也不愿和他们有过多的牵扯,于他而言,最最亲近的就只有袁武和涂苒了。 所以才要用温和的姿态,把袁秀英和杨香芹给请走,他自认为做的还是很不错的。 涂苒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反正他心中有数就好,毕竟世间并非只有极致的善与恶。 秋收过后,家中的地窖里倒是堆满了弄好的菜,为着能在冬日也吃到新鲜的菜,涂茸就跟着刘秋和小草在院子里把菜都做成干菜,或是腌起来,再或是做成干菜条,左右都是冬日里都能吃的。 去年家里就只有他们三个,谁也没想到这样做,有什么短的缺的都是去镇上买,也是如今才知晓,只要出门都是要花钱的。 家里倒是不缺钱,但也不能一直都肆无忌惮地挥霍。 看着摆放整齐的菜条,涂茸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这些够吃吗?”涂茸疑惑,家里有这么多人,总觉得就算把所有的菜都拿出来也不够吃。 小草笑道:“夫郎您忘记了,咱们田里还有一茬越冬黄芽菜呢,那菜冬日里吃最好,单是水煮再撒点盐巴都很好吃呢!” 涂茸点点头:“这倒是,那些菜长得好吗?” “已经长出一些了,不过还早呢,反正冬日是能吃到的,您就放心吧。”小草说。 这倒也是。 涂茸撇撇嘴,这些事原本就不用他操心的。 涂苒突然站起来:“我要出去一趟。” “去书斋吗?那你赶马车去吧。”涂茸看着他手里捏着的东西没再多问,“你若是赶不及吃饭,就在镇上吃吧。” “我知道,不用担心我。”涂茸说完便带着东西离开了。 他要再试试,他就不信只有宋柏绥的书斋收他的话本。 第69章 多胎 深秋萧瑟,除去平时需要去玉灵山里吸收灵气,便再没有出门了,因为吸收的灵气足够肚子里的孩子成长,所以涂茸后知后觉发现身体并不如其他有孕的哥儿那样轻盈。 应该说,是他的肚子有些过分笨重了。 笨重到如今只是六个月,他都快走不动了,虽说自己多少能感觉到一些,但经过大夫的仔细把脉后,也确实得出了肯定结论。 “多胞胎?”袁武眉心紧皱,“之前怎么没有号出来?” 大夫紧张地不停擦汗,他也没有想到,前几次号脉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可六个月份一到,就能清楚号到了脉象了。 若是这样说,总觉得自己像是庸医。 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大夫绞尽脑汁,尽量斟酌道:“许是之前胎动不频繁,所以并未察觉到了,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养着身体多活动,房事方面暂可缓缓。” 袁武满脸冷峻,自从涂茸有身孕,他们本就十分克制,如今胎象异于常人,他就更不敢随便了。 这大夫真当他是那种色令智昏地蠢货吗? 他长舒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多谢提醒,烦请每日都号脉,不要再有任何突发情况了。” “是。”大夫也有些冤屈,之前明明都不是多胎! 屋内的人不敢多留,根据涂苒的眼色全都退了出去。 涂茸倒是很看得开,毕竟他们兔兔总是能生很多的呀,而且他又不是普通的兔子,身体适合孕育后,就会让他孕育很好的后代,是会进行挑选的,也足以说明,武哥是真的很厉害呀! 各个方面的厉害。 他挠挠有些发烫的脸,总之眼下已经如此,他只需要好好待产就是了,虽然比兔兔生产周期要慢,但也是为了能让宝宝好好成长。 就多坚持坚持也没关系。 反正是他和武哥的孩子。 “没关系呀,我家里也有生很多胎的,三婶婶的儿媳妇,一次生了五个呢!”涂茸说,也不是只有兔兔,很多其他的动物也都是一次性会生一窝崽崽。 他都见怪不怪了。 袁武有些头疼:“那是你婶婶的儿媳,不是你,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就算有更凶险的例子,也不能代表你就会不凶险。” 尽管知晓涂茸的身份,也知晓兔子生产确实有多有少,但那终究都是兔子,涂茸现在可是活生生的人! 要他一次性生那么多,分明就是要把他置于险地。 “我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事,真的。”涂茸抱着他轻轻拍着,就算变成人了,但那些灵气也不是白吸收的,都会很好帮助他。 现在的情况,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了。 袁武咬牙,强迫自己将那些卑劣又残忍的念头压下去,就算这时候要停止,按照涂茸的脾气也绝对不会同意,若是他悄悄做,被怨恨是小事,恐怕会对涂茸的身体造成无法逆转地伤害。 涂茸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眸下垂,低声道:“我都说不会有事了哦,如果你还想那些很危险的事,我真的会不高兴的。” “嗯,抱歉。”袁武识趣道歉。 因着袁武回来,好些人家都想继续在他面前露脸,毕竟之前说要去酒楼做事的事就那样不了了之了,眼看着就要到冬闲,她们自然都想让家里的劳动力出去赚钱。 来家里的人多,总有会和涂茸碰上的时候,再者他们来自己家里,也没有要避开他们的必要,因此多胞胎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 毕竟,谁看到他那特殊的孕肚都会产生怀疑,与其让她们到处嚼舌根,不如想办法透露给她们知道。 也因此,来袁武家的人便更多更勤了。 甚至就连袁全的妻子王秀云都来了。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王秀云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里的红糖递过去,“邻里乡亲地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她倒是聪明识趣,没有拿那些虚幻的情分来和他们套近乎,所以涂茸目前并没有对她产生负面情绪。 再者,袁全虽曾经对他有不该有的心思,但最终也被吓回去了,后来也没再主动做过伤害他们的事,倒是没必要斤斤计较。 涂茸微微侧目,站在他旁边的小草立刻接过红糖,并笑道:“可巧,一会就能给夫郎做红糖鸡蛋吃了。” “是,怀着身孕吃好,我娘家嫂嫂有身孕的时候就常吃,生出来的胖小子很健康。”王秀云赶紧接话。 尽管她掩饰的很好,涂茸还是看出她有所求。 他微笑:“有话就直说吧?” 王秀云顿时像是被戳破心事一样,有些无措地扣着自己干糙的手指,她倒是想再坚持一下,但也确实没有必要。 “我和二全成亲许久都还没动静,村里的婶子们说如果能和有孕的多接触,或是能拿到他们贴身的东西贴身带着,就能沾沾孕气。”王秀云垂眸继续扣着手,“原本是想去西边问问的,但没想到你是多胞胎,任谁都没有你福气好了,也不会再有谁比你更合适了……” 涂茸明白了,弯弯绕绕说这些,无非就是觉得他突然怀孕,在来沾点喜气,好让自己也怀孕。 只是说起贴身的物件,这自然的不能给的。 王秀云纵然脾气不好,但此时有求于人,对方不说话,她也不敢随便开口,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要是对方不愿意,那她也无话可说。 只是少不得又要被村里那些婆子们戳着脊梁骨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周围的东西,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桌面的糖果上,他随意抓了一把递过去,语气很淡:“那就这个吧。” “啥?”王秀云看着他递来的东西有些愣,都说要怀孕后贴身带的东西了,给她这个,是不愿意的意思吗? “贴身的东西自然不能给你,就拿这个代替吧,谁会相信这种迷信的说法?要是真有用,村里怀孕的新媳妇们都数不清了吧?”涂茸不甚在意地把糖果往前递了递。 他贴身的东西可是里衣,这怎么能给人! 王秀云捏着一把糖果走了。 涂茸慢吞吞挪下地,挺着肚子就开始在屋里转悠,虽然他是有精力的,但每次肚子沉沉的也会觉得不舒服。 而且,最近武哥都在家里,他都几日不去玉灵山了。 “苒苒,我们出去走走吧。”涂茸悄悄敲响涂苒的房门,声音很低,生怕扰着屋里的人,“你就暂时缓缓再写,就当是放松心情了?” 前几日涂苒去卖话本子,虽说也卖出去了,但是比之前的三两银子要少,而且结钱的方式也有所不同,他就知道,对方没有卖到宋柏绥的书斋里。 估计是一直憋着口气,就要摆脱宋柏绥带给他的余韵。 第105章 片刻后,屋内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涂苒穿戴整齐,清冷地眸子打量着他,淡淡开口:“已经入秋,再去多套件衣裳,山里冷。” “我们怎么可能会觉得冷——好好好,我去穿就是了,何必这般凶巴巴地看着?”涂茸撇撇嘴朝屋里走去,到底还是顺从地套了件外衣。 涂苒没再说什么,和家里的仆从们知会一声,就准备出门了,还是要趁袁武不在家的时候,否则对方问起来,他们有些不好回答。 只是越想什么便会越来什么,他们刚一脚踏出大门,迎面就和袁武遇见了。 袁武把农具放下,视线将涂茸包打量个遍,最终询问道:“这是要去哪?” “想去外面走走,想透口气。”涂茸眨巴着眼睛看他,虽然没有说完,但也不是假话,他就是很想出去走走。 “那我跟——” “不用!”涂茸猛地大喊,“不要你跟着去!” “——厨房说一声晚点做饭。”袁武沉默片刻补上这句话。 涂茸一愣,有些惶恐地看着:“武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袁武没什么表情,只点头道:“去吧。” 说完就带着农具回了院子里,站在门口还能见到他在收整院子里的东西,每个举动都没有撒气的意思。 但涂茸就是知道对方不高兴了。 都怪他,刚刚嘴巴怎么就那么快! 涂苒侧目看他,继而看向前面,淡声道:“走吧,左右他都已经生气了,就算你此刻回去也是要哄他,不如做完要紧事再哄。” 反正袁武很好哄。 “也是哦。”涂茸点点头,还是赶紧去山里吸收灵气吧,等之后生完阿崽,他就要好好修炼,再不这样依靠着玉灵山过活了。 否则日后哪有那么多时间日日都往山里跑呀! 之后可是要住到县城去的! 照旧在玉灵山吸收灵气,期间也遇到好些个其它动物和族亲们,族亲们看到他们都很开心,还特意来感受涂茸的肚子,得知他怀的是多胞胎,各个都很高兴。 虽说是雄兔……但是有灵智的兔兔呀! 族亲的雌兔们还传授他很多养育方面的事,当然具体如何,还是要看人类的大夫是如何说的,毕竟它们更多的是养兔子的经验。 像从前那样吸收完灵气,带着从山里无意间发现的果子就回家了。 只是一脚踏进家门,就发现家中气氛很是古怪,刘秋和小草原本满脸紧张和愁云,一见到他回来,差点激动地掉出眼泪。 “夫郎您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这就去做饭,您赶紧回屋里吧!快去吧!求您了!”小草成日跟着他,把他的鬼精灵学了几分,此刻眨巴着眼睛哀求地看着他。 若是平时,涂茸是要无视的。 但此刻,能让他们这样紧张,定然是因为当家做主的心情不好。 涂茸笑笑,朝屋里走去。 早知道就把人哄完再出门了,不过那会确实急着出门,都好几日不进山里了,很怕阿崽会像之前那样不吸收他的营养,然后再次停止生长。 屋里,袁武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依旧稳稳托着手里的书,虽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但至少模样上看着很认真。 一副不愿意被打扰的样子。 涂茸抿抿唇,看这模样,确实是气狠了,否则平时见到他回来,都要立刻过来牵小手的。 “武哥,我回来了哦!”涂茸三两步快速走到他面前,坐到他旁边时还微微喘着粗气。 袁武一颗心在看到他稳当坐下后才放回肚子里。 他淡声回应:“回来就好,等着吃饭吧。” 涂茸鼓鼓脸,直接倾身凑到他眼前,故作委屈道:“真的要一直不理你最喜欢的夫郎吗?半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袁武将本就看不进去的书放下,抬眸和他对视。 冷不丁被他眼底的受伤刺伤,涂茸突然生起一股恐慌来,他瞬间就慌了起来。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当时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不是真的不想让你陪我去,我很爱你的,你是知道的呀……” 袁武:“……” “你怎么不说话呢?你已经气到不想理我了吗?可是我在道歉,也在说软话了,知道自己的不对了,你还是不要理我吗?你难道就要因为这样的事,不愿意跟我过日子了吗?那你想——想怎么样呢?” 袁武撩起眼皮看他,逼得涂茸硬生生将那句“那你想和谁过”给咽了回去。 武哥不喜欢他们说话总是带上别人。 “别哭。”袁武低叹一声,抬手摸上他眼尾,虽然并没有湿意,但那里一片红,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 “你从前都不跟我这样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宝宝了,跑不掉了?所以要这么对我?”涂茸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他若是会承认,就立刻堵住他的嘴巴。 袁武皱眉呵斥:“不许说乱七八糟的话,若再敢拿话本子里的事瞎说,再不给你买新的了。” “那我就自己买,我用彭大人和陛下给的银子自己买。”涂茸嘴上说着硬气的话,脸颊却不停蹭着对方的手掌。 “会花钱就好。”袁武捏捏他光滑的脸蛋,微皱着眉和他道歉,“我也有错,不该在你哄我的时候还冷着脸,吓坏了吗?” 涂茸点点头。 袁武便抬手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嘴里还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轻哄声。 “这是什么动静?” “从前没被人哄过,以后会好好哄你们的。”袁武失笑,从前都是见别家婶子哄孩子,他都没这样哦哦过,确实有些好笑。 涂茸立刻摇头:“很好听,都快要把我哄睡着了。” 袁武抱着他轻轻晃着,声音很低:“吃过饭再睡,不然夜里要饿醒了。” “嗯。” 肚子里的阿崽们很懂事,他们只需要用灵气来维持,因此并没有和涂茸争抢过人类所需的营养,所以涂茸只需要吃够他自身所需要的食物就好。 否则若是像其他女子那样,都得半夜爬起来再吃些,不然就要饿得难受。 妖怪还是有妖怪的好处的。 刚进入十一月时就已经冷了起来,涂茸不能随便外出,袁武便时常在县城和村里来回跑,虽说有马车方便些,但总归也是不方便。 不过他有心折腾,不嫌麻烦。 真说起来,今年冬季似乎不如往年冷,眨眼就十二月了,但多数都是晴天,阳光照着暖洋洋的,也没有要下雪的迹象,若是再穿厚些劳作,还能出一身的汗。 为着能强健体魄,每每刘秋他们去田里挖黄芽菜时,他和涂苒都要跟着,只当是散步了,连大夫都说常走动有助于日后的生产。 路上倒是经常会遇到些婶子,从前看他们再如何不喜欢了,如今知晓他怀孕,都恨不得来家里沾沾喜气,就差拽他手渡运气了。 “茸哥儿出来散步?你呀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婶子家里的菜还多着,回头给你们送些过去,腌菜你也爱吃吧?也给你拿两坛!” “是了,前阵子我家臭小子弄了些小鱼儿回来,我都给做成鱼干了,婶子回头也给你拿去,你尝尝味,若是喜欢就再给你送!” …… 让涂茸觉得意外的是,平时再热情,也只是多说几句话,这阵子却格外奇怪,平白无故的连吃食都要送上了,分明知晓他们是最不缺这些的。 涂茸笑眯眯道:“婶子们突然这样热情,可是家里有喜事啊?” “嗐,你还不知道啊?袁全家的怀孕了,听说刚一个月,这算算日子,可不就去过你那之后吗?”那婶子笑的满脸和气,之前都以为王秀云不能生,哪知道找过涂茸就怀了,这不是明摆着沾上孕气了吗? “原来是这样啊。”涂茸笑笑,“那婶子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虽说知晓沾了他的运气会有好处,没想到还真能让王秀云怀! 之后不会天天都有人来家里吧? 涂苒偏头看他,见他满脸愁云,最近袁武不在家里,那些婶子婆子就和疯了似的,都想来家里沾沾喜气,确实有些麻烦。 傍晚,吃过饭袁家就折腾起来了。 原来是涂茸动了胎气,家里大夫婆子各个都紧张的不得了,若是早产可不好。 “听说没,好好的突然就动胎气了?” “原本还想去沾沾喜气的,这一来谁还敢去?回头再讹上咱们咋整?这可赔不起!” “谁不是呢,他村那个老姐姐就指着我帮她儿媳妇呢,这下好了,我可不敢去了!” 村里家家户户关起门来闲扯着,再没人敢提上门拜访的事,要是真出啥事,她们可不够袁武的杀猪刀砍的! 袁武家。 涂茸和涂苒欢喜碰杯:“还是苒苒你聪明,这样一来,咱们可就安静多了!” 第106章 第70章 初雪 前几日还总晴着的天,这几日就开始寒风呼啸,便是在屋里都能听到风吹空气的声音,连卷起来的沙石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若是他们还住的从前的茅草屋,此刻恐怕都已经被风吹掀屋顶了,幸好武哥很厉害。 不过就算住着如今的院子,听着那样的风声还是觉得惊恐,他们从前在洞里的时候,山土能隔绝一部风声,不会让他们太害怕。 “好想蜷起来。”涂茸撑着下巴,低声说着。 “下次去吸收灵气的时候倒是可以带你回洞里感受一下,反正你这时候也不觉得冷,不过窝里的干草恐怕都潮了。”涂苒顺着他的话说着,没有故意浇灭他的热情。 涂茸欢喜点头,随后趴在桌面上听着屋外的风,幸好那些黄芽菜在前几日就晾晒好收进地窖里了,不然这时候都要被风吹成干菜了。 他埋头低笑两声,又赶紧支起身体,这样趴着有点不太舒服,会觉得肚子很挤。 北风一连吹了数日,天上的云都被吹散,露出浅蓝天空,只是偶尔还有些微风,吹得人脸颊生疼。 随着月份渐大,每隔五日就要去山里吸收一次灵气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若是不去,涂茸就会提不起精神,幸好冬日里进山的村民少,也没碰见过他们,否则百张嘴都要说不清了。 好在每次把脉孩子都没有任何问题,倒是没让他们白跑。 “好像下雪了?” 两人变回人形从山里出来,涂茸突然感觉到脸上有些冰凉,他仰头看着虚空,发现有些晶莹的东西在往地上落,他伸出手去接,掌心便落下细小的白,然后很快化开。 涂苒也跟着点头:“我们赶紧回去吧,今日出的急,没有给你戴帽子,头发沾了雪,仔细冻脑袋。” 两人说着便赶紧朝家里走去,路上倒是还遇见几位行迹匆匆的村民,大都是因着下雪,所以要往家里赶,倒没人问他们怎么从山里来。 还未走到家门口,迎面就遇见撑着伞出来的刘秋和小草,两人瞧见他们立刻迎上去,连问都没多问,生怕会冻着他们。 雪一下,确实冷的厉害。 好在屋里早就生起炭盆,暖炕和火墙也都烧着,一进屋就直接往炭盆旁边坐,刘秋和小草也赶紧给他们取来暖手的。 真说起来其实并没有很冷,只是身为人的时候总要装一装的,否则被发现端倪就不好了。 “这天下着雪,武哥怕是不回来,便将大门落锁吧,省的摸黑还要麻烦。”涂茸先就和袁武说好了,酒楼事情多就不用来回跑,再遇着不好的天儿,就更没必要来回折腾了。 前阵子便一直听在心里,刮风没回,下雪便更不会回来了。 刘秋应了一声便去锁门了。 只是没多久的功夫,地上便积了厚厚一层雪,若是照这势头下去,怕是一夜就能没过小腿了。 幸好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否则这积雪不消,连镇上都去不成。 天阴沉沉的,倒是叫人有些提不起精神,好像有什么推着人往被窝里钻。 涂茸先撑不住,只好回屋里的暖炕上躺着了,前阵子变冷后,他们就换了有暖炕的屋子,一进被窝里就感觉到暖意从身下传来,脚丫子都给烘暖和了。 “那您先休息,等做好饭给您热着。”刘秋轻声说着,给他掖好被角就出去了。 怀孕都嗜睡,涂茸每日困了就要睡,即便是在吃饭的时辰都不愿意起。 大夫说过,孕体情绪是能影响胎儿的,且若是心情不好,对孕夫也不好,任何事,只要不出格,就总要由着兔绒的性子来。 何况只是晚点吃饭,或者不和别人一起吃饭,都是小事。 他们被东家耳提面命过,自然知晓该如何做。 屋外风雪交加,涂茸不知何时变得睡觉浅,都能听到雪落到屋檐的声音,他本是不愿意动用术法的,毕竟那些灵气都不够他的阿崽们吸收的,便只好蒙着头继续睡。 隔壁屋子的涂苒听着动静,轻轻挥动手腕,一道看不见的隔绝结界便落到了他们宅院外面,隔绝了那些落雪和窸窣声。 涂茸再醒来时,外面已经黑透,他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午饭和晚饭。 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刚要下地涂苒就端着饭菜推门进来了。 涂苒抬眸看他:“醒的刚好,你这一觉倒是睡得踏实,晚上睡不睡了?” “我有些渴。”涂茸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有汤,穿好鞋子过来喝,要我喂你吗?”涂苒淡淡询问,带着漫不经心。 可若是涂茸真有那要求,他也是会喂的。 涂茸拒绝:“不要哦,我要走两步,大夫说得沾沾地气儿,你还要再吃点吗?” “我已经吃过了,今晚是热乎乎的汤面和糖饼,还有煎鸡蛋,夜里若是饿了再喊我就是了。”涂苒说。 袁武不在的日子里,他们都是像从前那样团着睡的。 涂茸点点头,先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清淡的汤,才开始吃热乎乎的汤面,面条劲道,里面的菜也都很新鲜,没有他不喜欢的调味料,吃着很痛快。 “外面的雪没有停吗?” “还没有,下得有些大,他们已经把恭桶拿进来了,夜里冷,就不要再去外面了。” “我知道。” 两人低声交谈着,烛光在屋里闪着,涂茸没有睡意,便把烛芯挑剪一番,屋内便更明亮了。 窗户上糊着不透风的明纸,虽然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也总觉得亮堂堂的,就知道雪一定很厚,幸好武哥没有回家。 两人在烛光下低声闲聊着,时不时还要互相逗趣几句,顺便忆着往昔。 屋内暖和,热意很快就腾的他们有些困倦,冬眠本就的这样的,睡不醒的冬月,就该和被子作伴。 没叫仆从守夜,有结界的房屋安安静静的,两只兔子团到一起,稍瘦些的兔子还把胖乎乎的兔子拢到怀里,一手搭在它圆滚滚的肚皮上,沉沉睡去。 直睡到自然醒,听到动静的仆从才赶紧端着热水进屋,伺候他们洗漱,顺便把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 “雪停了吗?下的很厚吗?”涂茸询问,这关系到武哥最近能不能回家,他们已经有好几日没见面了。 刘秋自然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便赶紧回答道:“夜里风雪就停了,只是积雪有些厚,马车怕是难行。” 涂茸便没再说什么,他也是知道的,就算要清理管道也得清理一日,还是不再下才行,否则就是白清理了。 再等几日就是了,反正雪已停,很快就会天晴了。 院内的雪倒是暂时清理出小路,方便行走或是去院外的茅房。 家里格外安静,涂茸总喜欢对着窗户发呆,心里也不乱,就是一盯就能盯好久。 “夫郎,刘向来了。” “是大志哥的二弟弟?”涂茸惊讶,“他来家里做什么?让他进来吧。” 刘向来的有些急,虽然外面街上的雪已经清扫干净,但少不得要被带起一些,落到鞋面上。 在他外面略等了等就被带进了屋里,厚重的帘子刚掀起来,就感觉到屋里一阵暖意扑面,他赶紧借着暖和搓了搓一路走来冻僵的手。 “刘二哥有事吗?”涂茸问。 “是这样的,这几日天冷,阿全在县城做事,家中怕他冻坏身体,便想着去县城给他送些衣裳,想问问,你们可有需要捎带的东西,我们好一并带去。”刘向笑问。 这倒是问住他们了。 涂茸连忙看向刘秋:“你去给武哥找几件棉衣带上,还有棉靴子。” “是。”刘秋赶紧去屋里收拾。 “刘二哥坐下暖和会吧,小草倒茶。”涂茸说,“这茶是别人送的,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小草忙给他倒了一杯。 还未品尝就已经闻到了茗香,且香味清幽扑鼻,便是不尝都知晓这是上好的茶。 刘向不由得有些感慨,从前袁武还未当宾时,也就是村里爹娘不疼,兄弟不睦的小可怜,但这孩子倒是厉害,家里不给吃,便上山打猎,下水摸鱼,总能把自己喂饱。 可后来就被推出去了,如今倒是有本事,都能到县城开起酒楼来了。 实在厉害。 若是兰香婶泉下有知,恐怕肠仔都悔青了。 “这茶当真是好茶,只是茶水提神,你身体不便,还是少喝些好。”刘向温声说着。 “多谢刘二哥。”涂茸笑笑,这些他自然也是知晓的,只是白日晚上的睡,总觉得越睡越没精神,这才喝了几口。 刘秋很快就把包袱整理好了,边道谢边递给刘向。 涂茸也是说道:“多谢刘二哥,只是外面官道能走吗?若是难行,再缓缓去也是行的,武哥在县城,他不会冻着阿全的。” “官道今日就能清扫出来,我们明日晨起就直接去,免得到时候再来打扰你们。”刘向说,家中大嫂也曾有身孕,自然知晓有孕之人最爱睡觉了。 第107章 再者涂茸如今这情况,轻易也是打扰不得。 “那就好,不过刘二哥不用准备明年的考试吗?”涂茸直白询问。 “我并——” “涂茸,外面怕是又要飘雪,赶紧让刘二哥回去吧。”涂苒不动声色打断刘向接下来的话,“何况外面天寒,若是冻坏身体就不好了。” 刘向愣了愣,赶紧接话:“是如此,那我便先走了,若是三武有捎带的东西,到时候会给你送过来的。” “好,刘秋送二哥出去。” “是。” 待刘向离开,涂苒不由得轻啧一声:“这种时候你就又开始装傻了,他明显就是今秋不曾考中,也不准备继续考了,所以才会一直在家中,你还偏要问。”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难不成还要和他再多说几句吗?他一直在偷偷看你。”涂茸这回倒是没撇嘴,但也不觉得刘向配得上涂苒。 他只觉得,这世间人,都没一个能站在涂苒身边而不违和的。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人能配得上涂苒。 涂苒无奈:“看两眼便看,我只当不知道就是了,他是聪明人,今日之后便不会再接口来搭话了。” 他们都看得分明,今日这事,便是刘志都能来得,偏偏这刘向不行。 先前和刘向并没有交集,除去之前去玉灵山见过一次,这仅仅是第二回见,就已经到家里来了,若不是他主动提出来,刘家就该是杨香芹来的。 这刘向怕是之前见面的时候,就对苒苒动心思了。 读书人花花肠子果真多,先前的袁文也是一个! “就看我两眼都要生气,我又不是你夫君。”涂苒故意说笑逗他,“袁武看你的时候,我也没生气啊。”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和武哥是成亲的夫夫呀!他和你什么都不是,还要看你,不是觊觎你,就是要打你!”涂茸一旦不讲道理,嘴巴就和淬了毒一样。 涂苒被他逗笑:“好好的,人家打我做什么,你不要成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长得好看,多看两眼就看,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和刘家的人相处吗?” “我讨厌读书人,在镇上读书的都是坏人。”涂茸很不讲道理的说着,摆明就是要把无理取闹贯彻到底。 他可看的清清楚楚的,男子总盯着姑娘小哥儿看,本就是不礼貌的,他猜测的不会有错! 涂苒懒得和他掰扯这些,左右他对这些人又没兴趣,也不需要报恩把自己短暂的一百年搭进去,根本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情意。 再者,人家分明也没说什么。 他看涂茸最近就是孕中多思,该做点其他事,转移他的注意。 “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仔细身体不舒服,下次他再来,我就躲着不见好不好?”涂苒略有些不耐烦地轻啧一声,说出口的话却依旧温和。 他和傻子计较什么呢? 涂茸便立刻跟着道歉:“那我也不对,我不该这样的。” “你就是缺揍。”涂苒淡声说着,“再烦我把你丢到雪堆里。” “……哦!” 涂茸摸摸肚子,许是感觉到他的抚摸,肚子里的阿崽因为他在和他们做游戏,所以很快就给了回应,只轻轻动了动。 他便立刻心满意足地倒在软榻上,时不时张嘴让涂苒喂他几口点心和奶茶,自在的很。 另一边。 雪地难行,县城的百姓们自觉将自家门前的雪清扫干净,再顺手将门前街道的雪也一并清扫了,每间铺子都这样,街道很快就干净了。 袁武也带着人把酒楼周围都清扫干净,生怕有贵客来这里吃饭,还要担心雪地难行的问题。 不过因着大雪,来吃饭的客人确实少了很多,若是积雪一直不化,过几日的集市恐怕人也不会多了。 最近因为天气都不曾回家,也不知家中如何了,涂茸总爱使性子,若是哪日涂苒没忍住揍他都是轻的。 “东家别担心,明日天晴,等雪化了,酒楼生意就会像之前了,而且过几日还有集市呢!”店里的伙计安慰着他,虽然他们也因为生意不好而忧心,但压力自然是不如东家多的。 袁武倒是没多说什么,只笑道:“左右酒楼客人不多,一会就在后面吃,吃完你们再回家。” 他在县城找的伙计,自然都是在县城或是附近住的,回家都方便。 回过头看,回家最不方便的反倒是他和刘全了。 听他这样说,伙计们自然开心,东家对他们好,偶尔有剩的干净菜,都会让他们带回家去,谁会嫌啥干净不干净的,那可都是酒楼里的肉菜呢! 叫他们吃酒楼,他们还舍不得呢! 刘全穿着有些宽大的棉衣,凑到他跟前安慰道:“三哥你放心,这雪肯定很快就化了,家里那么多人呢,有大夫和稳婆,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袁武沉声回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家里究竟有多少人,尽管如此也不能阻止他惦记涂茸,无关人多人少。 刘全便不再提这茬,嘿嘿笑道:“多亏了您这棉衣,我来的时候都没带这么多衣裳,不知道家里会不会给送。” “你穿着吧,别冻坏身体。”袁武拍拍他肩膀,便去盯着后厨做事了。 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第二日果然出太阳了,只要出太阳,雪就能化的很快。 也因着天晴,风雪也停,县城的人也都开始走动了,酒楼的生意便重新好了起来,再不像昨日那样凄惨。 袁武这才稍微放松些,在账房里看先生清算也觉得舒心些。 “东家,外面有人找呢,瞧着是读书人模样。”伙计赶紧进来寻他,匆匆丢下一句话就立刻去迎客做事了。 袁武便赶紧下楼,到前门就看到刘全也在前面站着,他仔细一看,原是刘向。 “二向哥来了,快进来,去里面暖和。”袁武赶紧把他往里面请,只当他是来找刘志有事说,要知会他这东家一声。 “不了不了,我给阿全送几身衣裳,还有给你捎带的,茸哥儿担心你冻着,给你带了棉衣棉靴。”刘向说着就把包袱递给他,“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袁武皱眉:“有什么事比吃饭重要,先进来吃点,再去忙也不急。” 刘向有些不好意思,坚定拒绝道:“若赶得及,晌午再来你这里,我要去趟书斋。” “原来如此,那晌午可记得过来。”袁武没再留他。 他多少能猜出一些,能考中秀才自然是苦学就能办到的事,可举人却实在困难,眼界尚且不开阔,思路自然是受阻的,不如找个稳当的差事做。 恐怕刘向便是这样想的。 第71章 怨念 刘向去书斋,一来是想问问书斋收不收书,二来也是想找个活计做,他是秀才,腾誉书籍、临摹字帖这样的事也是能做的。 只是两月前刚放榜,实在有很多书生都需要这份小工,他进的每个书斋都坐满了读书人,毕竟书斋内安静整洁还方便,自然是在书斋内做事最能集中注意力。 可惜他前阵子都在家里做事,今日来的也实在晚了些,好些书斋人已经够了,自然不需要他,便只能继续找其他书斋。 幸好县城书斋多,他耐着性子问了好些,终于在一家不大的书斋里找到活计了,只是价格上并不高,但保证他若是抄录的好,会适当多给一文。 刘向没得挑,把自己之前用过的书卖给书斋,换了纸张,再领了小工就准备去多味楼了。 只是刚走到门口时发现还上了新话本,他便停下脚步翻看,看到里面的内容不免有些惊讶。 “这是哪家书生所著?虽然俗套,倒是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这本书要价几何?”刘向不由得问道。 “倒不是书生,只是个识字的,这话本卖得便宜些,您可是要买?若是在书斋里借阅,收的便少些。”伙计笑说着,倒是没说写这书的是个小哥儿。 文人相轻,若再知晓是小哥儿写的,怕是要砸他们书斋的生意了。 刘向便没再多说,只随意翻看几眼,他此时还未赚到钱,若是还要看话本花钱,那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便带着东西离开了。 冬闲都是找活做的时候,他也不能太浪费了。 难得天晴,仆从们把院子里的积雪全都堆扫到墙角,费劲把院子清理的干干净净,竟是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看着原本雪白的雪,都变成黑乎乎的,涂茸不免觉得可惜,他还没有和涂苒打雪仗呢,去年都有得玩,今年反倒是完不成了。 等生完宝宝,都是明年开春的事了。 他撇什么嘴想说什么话涂苒都知道,他不由得劝道:“急是急不来的,这里生产完还要坐月子,冬天坐月子多暖和,再出门就是春日里了,刚好就能去外面玩。” “这倒是,但是我不能出门的话,那吸收灵气怎么办?”涂茸不免有些紧张,他是妖怪,应该是可以不用坐月子的。 第108章 “没事,等他们生出来就是人了,吃其他娃娃吃的东西就行,要喝奶的,你没有,但袁武会想办法的。”涂苒说。 他已经把这些都打听好了,而且那些稳婆还认识很多奶娘,实在不行就找人来奶奶孩子,反正又不是别人喂两口奶,就跟着别人叫小爹去了。 涂茸想想也是,但总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担心好像不太好,但真说起来,好像也实在没有该他担心的事。 果然,还是好好养胎就是了。 午后时辰,家门口驶来一辆牛车。 刘秋和小草放眼看去,发现是刘向,知道他肯定是捎带东西回来了,便赶紧要把人往屋里请。 “不用不用,我只是送东西,要立刻回家帮忙做事了。”刘向拒绝他们的邀请,把牛车后面的食盒以及一些果脯蜜饯点心通通拿下来,“这是三武让捎带的,我就先回去了。” 刘秋接过,忙道谢:“辛苦您跑一趟。” 刘向摆摆手,哪里就辛苦了,他今日还白吃了一顿酒楼,若非有袁武请客他自然是舍不得的,但也清楚这人人家的好意,若是不知足就讨人嫌了。 他临走时还不忘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倒是没看到想见的人,不过想想也是,外面天寒地冻的,哪里有屋里暖和。 他轻声告别,驶着牛车离开了。 刘秋和小草把东西带进屋里,虽说是袁武给涂茸的东西,但分量很足,可见是给两个人吃用的,至于一些特殊的饰品,便只有涂茸的份。 毕竟亲疏终究有别,袁武还是分得清的。 “回来这一路饭菜全都凉了,但晚些时候给夫郎和苒少爷热热就好,至于这些吃食,是要先收起来,还是放到桌上?”刘秋询问。 “嘴里没味,把酸杏干留下,其他的都收起来吧,苒苒吃什么?”涂茸接过刘秋递来的纸包就开始抠了。 涂苒闭了闭眼,开口拒绝:“我没有要吃的,不用管我,先把东西都放好吧。” 比起令人口齿生津地酸杏干甜蜜饯,他还是更喜欢那些美食,尤其是饿过之后,再吃到那些食物,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更何况,说到底这些东西都是给涂茸的,他吃着也实在无趣,何必还要和孕夫抢零嘴儿。 涂茸知道他不会和自己客气,说不吃,那就是不想吃,等有想吃了自己就会拿的。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晴天,袁武本是要回家,只是难得晴天,雪也化了,酒楼的生意同样重要,再者知晓是集市,想必涂茸和涂苒也会来县城。 思来想去,就没回。 也如他想的那样,因着前阵子天气恶劣,涂茸都没出家门,赶上天晴又是赶集日,自然是要到县城来的。 他们倒是不着急逛集市,便也没有刻意早起,等到县城时上午都过去大半了。 涂苒扶着他下马车,在门口张望的刘全一眼就瞧见他们了,赶紧过去迎接:“三哥就知道你们要来,让我在门口守着呢。” “他人呢?”涂茸问。 “难得天晴,县令大人也来酒楼了,三哥在楼上待客呢,先进来再说,已经留好雅间了。”刘全说着就把他们往楼上带,整个人言行举止都带着些成熟稳重,再不像之前那样了。 涂茸没再多问,涂苒搀扶着他往楼上走,幸好酒楼两边都是台阶,且台阶宽敞,两个人并排走着一点都不挤,否则涂苒就只能在下一格台阶护着他了。 刘全把他们带到雅间里,记下他们要吃的菜就匆匆吩咐后厨去做了,难得天晴客人多,他也得打起精神做事。 涂茸摸着肚子坐下,越来越大肚子确实让他有些吃力,连他都这样,那些普通人怀孕应该会更辛苦吧! “最近集市人肯定都多,你不如就在酒楼等着,等我买完东西再回,你这样去和人群挤着可能要受伤。”涂苒抬着下巴点点他的肚子。 这样的孕夫去人群里玩人挤人,袁武要是知道恐怕要气死。 涂茸很识时务,立刻点头:“那你去,我在这里等着你,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就先买点方便存放的吧,反正过段时间还会有集市,到时候我们在镇上买也是一样的。” 县城和镇上的集市日期是分开的,一个取六,一个取九,倒是方便人们时时都能买东西。 涂苒对这些自然无不可。 饭菜很快就送来,饭菜香瞬间就溢满整间雅间,回去又要换衣裳了。 “您二位先吃着,若是有事随时喊我们就成。”刘全说完便走了,走时还不忘多叮嘱了刘秋和小草两句。 冬日就是要吃锅子,热乎乎的肉进肚子,四肢都暖和起来了,甚至越吃越热,干脆将窗户开了条缝,香味也就跟着跑出去了。 涂茸瘫坐在椅子上,此刻就算他是妖怪,也不免有些难受。 肚子本就大,再加上吃这些饭菜,感觉所有的肉肉都堆在胸口位置了,隐约有些堵得慌,赶紧推开窗户,将头伸出去重重喘息着。 涂苒担忧异常,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很难受吗?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慢慢呼吸,不要着急,轻轻的……” 舒缓片刻,涂茸才觉得身体舒服些,只是方才胸口憋闷的感觉让他有些害怕,尽管早就知道怀孕这件事很危险,但他以为,他一个妖怪是不会有事的。 怪不得兔三婶生完一窝就没再生了,真可怕。 稍微缓和后,涂茸就不愿意离开窗口了,无奈,涂苒只好动用术法,把这连菜带桌全都搬到窗户边,连窗户都大开着。 正当他们弄好这些,雅间的门也被推开了。 是袁武来了。 他一眼就看出不对劲,赶紧跑到涂茸身边,从涂苒怀里接过他,轻轻拍着他后背,语气染上焦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 “坐着吃饭,有些喘不过气,想挨着窗户透透气。”涂茸撇撇嘴,靠在他怀里,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没有从前的活力。 “先站着缓缓,还没吃饱吧?”袁武边说边四处打量着,眼睛落到软榻上,直接把铺床的软垫叠起来放到椅子上垫高,这样就算涂茸坐上去就不会像之前那样挤着肚子了。 虽然吃饭有点不方便,他喂就是了。 “吃肉片,再来一口蘸料,辣的。”涂茸边嚼嚼嚼边指挥着。 “我吃好了,先上街买东西,一会再过来找你,我会带着刘秋。”涂苒说完就起身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和袁武说一句话,连看都没看一眼。 袁武也没有理会他,只默默喂涂茸吃饭,直到面前这些肉和菜全都吃完了,才喝茶水压压缝,不再吃了。 袁武想道歉,但口头的道歉是最没用的东西,他从未否认赚钱如何重要,但比起这些,此刻涂茸更重要,更需要他。 “我扶你走走。”袁武小心扶起他,揽着他后腰慢慢在雅间里踱步,“如今已经七个月,是得小心点,之后就不要再出门了,我也回回家陪着你。” “真的吗?”涂茸眼底迸发出惊喜。 袁武点头:“对,左右下个月底就过年了,早些回家陪你就是,年前再抽空来酒楼一趟就好,月份越大,随时都会生产,我当然要陪着你。” “好呀。”涂茸嘻嘻笑,“今天就和我们一起回吗?” “明日吧,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明天我就回家。”袁武亲亲他脸颊,只觉得触感很好。 若换做从前,他还会有点旖旎心思,只是看涂茸这样难受,半分心思都没有,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尽快落地,也好让他能轻松些。 自然,之后都不想再让他这么辛苦了。 临近年关的集市庙会向来人多,再者县城就没有人少的时候,涂苒在集市转悠很久,才买到这段时间需要的东西。 实际上家里并没有缺什么东西,只是要囤年货,不免要多囤一些,毕竟不像之前那样家里只有三口人,而是更多。 只是他在街上转悠很久都没有找到卖羊肉的,虽然羊肉腥臊,但袁武能做的好吃,且羊肉滋补,冬日里吃是最好的。 涂苒四下张望着,最终将视线落到巡街的侍卫身上,他虽然比涂茸精明些,但那些侍卫在他眼里也就和普通百姓一样,用来问路是最好的。 “哦苒少爷?有事吗?”巡卫笑问。 涂苒绷着一张脸说道:“我要买羊肉。” 巡卫一愣:“羊肉?这会还没到开始卖的时候呢,得下个月。” 涂苒道谢便转身就走,看来得再问问其他人了。 不过县城他来的不多,也实在不知道哪里能买到羊肉,这事看样子还是得交给袁武做。 袁武。 一想到这个人,他心里就窝着火,他甚至阴暗地想,如果袁武当初没有从战场回来,那他就不会进山里打猎,就不会遇到涂茸,不会救他,自然也就不需要他报恩,更不会再发生现在这些事! 可世间事从来都是说不准的,缘分一词,从来都不是一句“如果”能抵消的。 第109章 只要有缘分在,就算涂茸不乱跑,也总有遇到的时候。 他怨袁武让涂茸遭受这些,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让涂茸过得和从前不同,让他有了更多选择。 “苒少爷!我想到哪有卖羊肉的,您跟我来吧,我认识一家屠户,或许会有。”巡卫急匆匆追过来,“您带着仆从跟我们来吧,只能带您到巷口,我们还得继续巡逻。” 涂苒沉默点头,抬脚跟他们走去。 走到一处巷子前,巡卫便不再带着他往前走了,告诉他如何找到那家屠户后就离开了。 涂苒顺利找到屠户家,他们原本是想迟些日子再卖羊肉,最近都只是卖猪肉,没想到还会有人找到家里来,他们这里还悄悄卖老死的牛肉,能知道这里,自然是熟人带的。 至于是哪家熟人来的,那就不用再多问了,利索给涂苒割了两条羊腿和肋排,悄默声就又把人送走了。 酒楼里,涂茸溜完圈已经睡下,袁武正在旁边守着,怕他会睡着不舒服,还贴心给他的后腰处垫起来一些,让他侧着身子,不至于会觉得压得慌。 涂苒推门的动作很轻,他知道涂茸得午睡,只是没想到袁武还在这里。 “东西买够了?”袁武低声问。 “暂时买了一些,剩下的到时候在镇上买也一样。”涂苒轻声回应,依旧没多看他一眼。 袁武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说道:“对不住。” 涂苒喝茶的手一顿,那股堪堪压下去的怨念便又重新聚了起来,他和涂茸一起长大,若是就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一生都是可以的,却偏偏闹出这许多事端来。 “跟我道歉做什么,你又不欠我,你谁也不欠,是涂茸欠你,他活该。”涂苒言语间的怨念丝毫不掩饰。 若是袁武再说话,他也还能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袁武没生气,并接话道:“你们今日早些回吧,我明日就回了,就不再外出了。” “嗯。”涂苒应了一声,终究不愿涂茸因他而为难,又多添一句,“我守着就好,你去安排吧。” “那成。”袁武没道谢,轻手轻脚离开了。 涂苒走到他坐过的位置坐下,垂眸看着涂茸,他连睡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甚至连动都不方便,哪里有从前的样子? 他垂眸,将眼底的热意压回去,只能看到他渐渐红起来的眼眉和鼻尖。 若是涂茸醒着,一定会心疼他这样。 待涂茸睡着,他们就直接回家了,知道涂苒买到了羊腿,整个人都兴奋地不行,嚷嚷着回去就要吃羊肉。 到家时刚好是吃饭的时辰,家家户户都飘着烟,给灰白的天空染上一些痕迹,看着格外惬意。 刘秋和小草一回家就赶紧做饭,冬天就得吃热乎乎的羊肉才行,炖羊排,炒羊肉,煮羊肉萝卜汤……最是滋补了。 这次涂茸没敢再多吃,只吃得差不多,就没敢再往肚子里塞,只要不饿就好了,不然夜里不好呼吸的。 “苒少爷,夫郎今日吃的很少,是身体不舒服吗?”小草低声问道。 “把饭菜放到灶堂边热着,等他夜里饿了再吃,不用管了。”涂苒说。 小草低应一声没再多问,赶紧去做事了。 许是能察觉到涂茸的不适,夜里孩子倒是很安静,没有随便动,涂茸自然也就睡得很踏实,也没有被饿醒。 只是涂茸总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坠坠的,像是随时都有东西会冒出头。 涂苒赶紧叫了大夫和稳婆来看,婆子一看当即大手一挥:“快生了!快去烧热水,赶紧把人扶到床上躺下!” 一瞬间,涂苒心慌的厉害,幸好手脚还能动,赶紧扶着他躺下,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打定主意要陪他生产。 “产房血腥,您未出嫁不能进!还是出去守着吧,通知袁东家了吗?” 婆子手劲大,恰逢涂苒心神不稳,就这么被推出去了,好在他还记着稳婆的话,赶紧让刘秋找人想办法去通知袁武,夫郎生产,他不在怎么行? 袁武刚踏进院子,就发现家里乱哄哄地,他当即甩开衣摆就朝后院狂奔,直接掠过站在屋外的涂苒就要往里面冲。 “夫郎!涂茸!我回来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出事?受伤了吗?” 第72章 三崽 屋里的人没办法回应,传出来的只有阵阵痛苦的呻吟,意识到这一点,铺天盖地的自责和愧疚朝袁武袭来,让他连呼吸都不能。 他失力般跌跪在门前,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是有人无形之中用力捂住了他的口鼻。 “你冷静点!”涂苒冷脸揪起他的衣领,眼底尽是冷意和愤怒,“如果因为你在这里发疯导致他无法安心生产,我一定会杀了你。” 人紧张到极致是没有办法判断别人话里的善恶,但袁武很清楚,他在外面的举动很有可能会影响到里面的涂茸,他闭上眼睛艰难调整着呼吸。 数次才堪堪调整稳妥。 涂苒怕他再发疯,张口解释道:“他没有受伤,只是早产,因为是头次生产所以会辛苦些,你如果真的担心他,就去厨房熬粥吧。” “我这就去!”袁武赶紧起身,踉跄一步,稳住身形,急匆匆朝厨房走去。 天寒地冻的时候,竟生生出了一身汗。 生完孩子得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若单单是粥自然不够,他便在粥里加了蔬菜和虾,备上松松软软地点心。 他心里难受,思绪有些不受控,动作却未停止,一直反复做着饭菜,等他回过神来,一大笼的馒头都快蒸好了。 他赶紧重新跑回屋前,稳婆们一盆盆端着热水,腥气在院子里散开,好像糊在袁武的眼睛上,使他难受的一直不断揉着酸疼的眼睛。 动静闹这样大,邻里自然也都听见了,不用多想都知道是涂茸要早产了,杨香芹和袁秀英在门口碰上,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急匆匆往内院去。 “啥情况了?”袁秀英抬头就见袁武一身的土,她皱着眉催促,“你赶紧换身干净衣裳,他一会生完半点灰尘都不能沾!” 杨香芹抓住出来倒热水的稳婆,语气分外焦急:“咋样,好生吗?” 稳婆倒是也不恼,只快速道:“头胎都这样,肚子里还好几个,自然是得吃点苦头的,眼下没事,只管等着就是了!” 听到这样的话,大家都松了口气。 袁秀英一颗心跳的厉害,嘴里喃喃道:“没事没事,生孩子都是要遭罪的,都是这样……” 像是在说给身边的杨香芹听,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涂苒静静倚着檐下的廊柱,听着屋里的痛喊声,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生孩子本就的危险的事,这些他自然也知道。 他们从前见过婶子姐姐们生孩子,只需要躺下用力就能把小小的兔崽子生出来,但是和人又怎么会一样? 涂茸是娇气些,可他从没有无端喊过疼,此刻却在屋里痛喊、痛哭,压抑的难过将他包裹着,他此刻的心疼不低于袁武。 他当初就该看好涂茸,不该拒绝他的觅食邀请,不该放任他自己去山里,否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疼爱的弟弟痛苦地在床上打滚,他却只能在外面等着。 人类总爱让人做残忍的事。 “出来了一个!” 幸好,涂茸总的幸运的,从晨起发动,不到两个时辰,第一个小崽儿就被稳婆接出来了。 小家伙们争先恐后地要挤着出来,稳婆只能先接最近的,就把一个脑门儿点着红痣的小哥儿给接了出来。 屋外听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小二崽和小三崽也都被接了出来。 “一个小哥儿,一个男娃,一个姐儿。” “这一次就生了别人家三次的孩子,茸哥儿果然是有福气的,以后就再不用这样辛苦了。” 袁秀英她们和稳婆都笑了起来,袁武和涂苒却是直接往屋里钻。 平日里明媚张扬的人浑身湿透,像是是水里捞出来的,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纵然他是妖怪,可他此刻也是人,是人就逃不过疲累。 “涂茸,还好吗?饿不饿,厨房熬了粥。”袁武连床都不敢坐,只敢半跪着与他平视,“或者你想吃其他的?我都去做。” 涂茸眨着眼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声音沙哑道:“我想睡觉,你去看孩子呀,好看吗?” 袁武扯着嘴角笑笑:“等你睡着我再去看,应该很好看,你就很好看。” “他让你去看。”涂苒撩起眼皮看着袁武,少在这里装傻。 袁武并没有理会他,眼睛只盯着涂茸:“那我去看看,你也别说话了,等下过来帮你擦洗身体。” 他说完便离开了,他知道涂苒还要说话,或许会说些并不是很好听的话,或许要劝着涂茸跟他走…… 待他一走,屋里的气氛不免有些古怪。 涂茸耷拉着眼皮不敢抬头看涂苒,他不是傻子,上次在酒楼就察觉到涂苒对袁武的不满了,他深知,能让自己最亲近的两人出现隔阂,那问题一定是出在自己身上。 第110章 只是早就发生的事,再如何悔恨都是于事无补。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平息两人的情绪,让他们不明目张胆地闹起来。 “我知道让你担心了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能安慰你,但是我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所以苒苒你也不要难过……” 在他鼓足勇气和涂苒对视后,声音便越来越低。 对方通红的双眼在不断掉着眼泪,他们是很亲近很亲近的人,所以看到涂苒的眼泪他也很难过,难过到,就算对方要他此刻就离开袁武回玉灵山。 他也愿意答应。 “不要哭呀……”涂茸双目跟着湿润,他从没有见过苒苒哭。 涂苒握住他的手,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体里输送灵力,直到床榻上的人脸色正常,双目清明,说话都有了力气,他才慢慢撤开手。 “我没有其他亲人了。”涂苒低声说。 “我知道,我会好好活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 他们之间的永远,是要比他和袁武更坚固,更坚不可摧的永远。 是亲人之间永远的羁绊。 涂苒轻轻拍拍他:“睡觉吧,一会袁武给你擦拭好,就带你去里面的屋子里了。” 涂茸缓缓闭上眼睛,生育本就耗费精神,而那些精神也被涂苒补足,等他再醒来时,天都黑沉沉的。 一觉睡到日落,他轻轻动了动,身体很轻松,没有奇怪的腥味和汗臭味,可见是已经擦拭过了,而且有灵气滋养,生产带来的疼痛和疲乏全都一扫而空,甚至都能下地了。 “夫郎您醒了,东家正在旁边屋里照看孩子,娃娃真的很可爱,就是小小的,软乎乎的。”小草将蜡烛点上,轻声和他说着话,“大夫说您生产疲累,叫您好好养着,月子一定要坐好,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涂茸轻轻点头:“我已经没事了,我去旁边看看吧。” 他说着掀开暖乎乎的被子,长腿一晃就踩到了小台阶上,直把小草吓一跳。 小草三两步冲到他面前拦住,边说边把他往被窝里塞:“您现在不能下地,不能出门,这一个月丢得在屋里,在床上躺着!月子不能不用心坐,孩子您就别担心了,东家托稳婆找了奶娘,还牵回来三头羊,够奶了,您什么都不用操心,尽管歇着就是了。” 一连堆的话给涂茸砸的晕乎乎的,直到重新躺进被窝里,他才缓过来:“那你去把孩子抱来我看看呀,那会没细看。” “那我去瞧瞧,您好好躺着。” 没多久袁武就和奶娘们一起进来了,身后的奶娘赶紧把孩子抱到他跟前。 出乎意料的是,孩子真的很好看,不是小兔崽刚出生,毛都湿漉漉贴在身上那种难看,而是真的粉里透白,长开似的好看。 涂茸眼底闪着惊喜:“真的好好看呀!我还以为小草在哄我呢!” “您啊是最有福气的,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好看的,天大的福气还在后面的。”奶娘笑说着,她就没见过哪家是一次儿女双全的,能在这样的人户家做事,她自己也能沾光。 “快放到床上来,能放吗?”涂茸说着就手脚麻利的坐起来,还把被子也团起来,给小崽们留出位置。 奶娘们都看傻了,这身体竟这样好? 袁武心知肚明,没多说什么,待娃娃们都放好了,他才坐到床边。 小家伙们刚吃饱喝足,睁着滴流圆的眼睛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涂茸不知道其他人类的孩子是什么样子,但他的阿崽都是吸收灵气长大的,早就能视物了。 他伸出手在小哥儿眼前晃了晃,被包着小手的阿崽不能动,就只能用眼珠追着他的手,时不时要软绵绵的哼唧两声。 “真好玩。”涂茸没忍住笑出声,当即抱起最近的小哥儿在怀里逗弄着,嘴里还不停嘬嘬嘬着。 袁武没忍住笑:“你在逗小狗儿吗?” 涂茸也不恼,只笑嘻嘻道:“我们才不是小狗儿呢,不都是这样逗小孩吗?” 这倒也是,多数人逗娃的时候,大概张嘴都是嘬嘬嘬…… “放下让奶娘抱去哄睡,你刚好吃饭。”袁武说着见他还有些迟疑,便又补充道,“涂苒已经吃过去休息了。” “那行。”涂茸说着就又要下地。 袁武赶紧拦他:“不是已经告诉你让你在床上躺着,小桌我都做好了。” 说完就从旁边抽出一张小桌来,放到床榻上也是刚合适,一点都不晃悠。 “夜里要是想吃东西都能直接放到桌上,不用再下地去桌边吃。” “很好哦。”涂茸分外爱惜地摸着小桌,还真是方便呀! 小草和刘秋很快把饭菜端来,小哥儿是没有奶水的,因此不需要喝下奶的汤,但刚生产完,滋补的汤是必不可少的。 只要不是油腻过分的肥肉汤,涂茸都能喝下去,而且今日的汤甜而不腻,他先喝了一碗开胃,待把其他饭菜解决完,又咕噜咕噜喝了两碗汤。 整个人热乎乎地平躺着,只是手在摸上自己的肚皮时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又回过神,反正他是妖怪,想让肚子缩回去还不简单吗? 只是总得再坚持一下,不然被那些奶娘们怀疑怎么办? 涂茸生了三胞胎这事足以轰动玉灵村,任谁也没想到那么瘦小的身体倒是还挺能生,别家三年能有三个孩子就不错了,他家一年就安排齐全了! 再者之前说是多胞胎,那没出生之前大家也都是当乐子看,不曾想真是,态度瞬间就不一样了。 只是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外人是不能在这段日子打扰的,但之前涂茸生产,杨香芹和袁秀英可是在的,袁武家去不成,她们两家还去不成吗? 村里的妇人们当即就带着自家的儿媳妇过去打问情况了。 玉灵村本就是大村,年年都有生孩子的,但一次生三个的可不多见。 一群妇人围在泥炉子边闲聊着。 “满月咱们得去瞧瞧,得一月底了,年都过完了,不过人家也是能过个好年咯。” “谁说不是,这样的好福气谁能看出来,果然是同人不同命,有的人想生怀不上,人家一生就三个!” “幸好不是三个儿子,不然以后咋养啊!” “可显着你操心了,武小子都在县城开酒楼了,还养不起孩子吗?都别乱说话了,满月的时候再去就是了。” 生完孩子,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涂茸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只是依旧不能下地外出,这就不得不辛苦涂苒,每次都得悄悄出门吸收灵气,再回来给他们用。 总是夜里出门,他白日都没有精神了,袁武还有点担心来着,怕他真是撑不住要走,再把涂茸给带走,幸好一直没有。 眨眼过去半月,在涂茸百般保证以及请了村医来看后,他终于能下地走动了,只是依旧不能去外面,但这和前半个月相比已经是不得了的喜事了! 他便拽着涂苒在屋里玩撒石子,摸瞎儿,或是投壶……这期间打碎了三只瓷瓶、五架烛台,以及打翻数不清的碗碟。 好在,他玩得痛快,没再叫嚷着去外面。 眼看着还有二十日就要过年,袁武便趁着赶集日去县城采买,并叮嘱酒楼的伙计该如何做事,何事关门和开店,再顺路去镇上熟悉的肉贩那里买些肉,家里便够吃了。 若是按照原计划是要再多买些的,毕竟有好些稳婆和大夫,没想到涂茸早产,这些银钱倒是都省了,只是奶娘们的吃食就得更精细些,银子也没省多少。 袁武外出一趟,再回来时马车里便堆满了东西,吩咐人把东西都放好,今年也依旧能过个好年。 “回来了?”涂茸见他回来,立刻丢下手里的石子朝他身上扑过去,“娃娃们刚刚都吃饱去睡觉了,集市是不是很热闹?” 袁武稳稳捞着他的大腿,由着他缠着自己,装作不知晓他话里的意思,直白道:“集市当然是热闹的,可惜你不能出门,不然你也能热闹热闹。” “讨厌你。”涂茸猛地从他身上跳下来,重新坐回地上和突然撒石子儿玩,“我不跟你计较,我有算过日期哦,十二月二十四往后算一个月,就是一月二十四,还有好几日才会过年,在那之前还能再去一次集市哦!” “算的这么清楚,看来的真的想出去玩了。”袁武轻轻揉揉他脑袋,没再多说其他的,便去忙碌其他的事了。 涂茸悄悄看了涂苒一眼,见他没有任何不悦,才松口气和他继续玩。 涂苒轻啧一声:“做什么一直看我?想让我骂他?” “不是,不是哦。”涂茸眯起眼睛讨好一笑,“我看你长得那么好看,多看两眼都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别人看我的时候你不要不高兴就好,毕竟我长得很好看。”涂苒故意拿之前的话堵他,看着涂茸咬牙切齿捶地的样子笑了起来。 这厢闲谈着,外面突然响起说话声。 涂茸扒着窗户看了一眼,不由得感慨,背后当真是说不得人。 第111章 “是刘二哥,武哥在和他说话。” 袁武推脱不掉,只能接过刘向手里的东西,他挑眉:“送这些做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进来坐会吧。” “不了,娘说茸哥儿还没坐完月子,不好见外男的,我就先回去了。”刘向说完就准备走,只是迈出去两步又停下,他有些为难询问,“苒哥儿他或许有婚配吗?” “啊?”袁武一愣。 刘向顿时感觉脸上发烫,他赶紧摆摆手:“我就是随便问问,千万不要多想,也不要告诉他,我先走了!” 袁武倒是有心打消他的念头,毕竟涂苒的脾性并不适合和普通人家过日子,若是能把他金尊玉贵地养着倒还好。 自然这些都是表面,最要紧的是,涂苒并不是人类…… 只是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刘家这一个两个的都惦记涂苒,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孽缘。 “你看,我就说他觊觎你,刘家这些人眼神倒是不错。”涂茸冷哼一声,石子儿也不玩了,“等开春说不定就要找人来打问情况了。” 涂苒轻啧一声:“乌鸦嘴闭嘴。” 涂茸撇撇嘴,说起来他也想不到涂苒会和什么人在一起,若真算起来,得是非常儒雅温和的人才行,还得幽默风趣才华横溢彬彬有礼,也得有银子给涂苒挥霍。 不管怎么看,刘家二哥都不行。 毕竟刘全最受宠,兔苒苒如果嫁过去都得洗衣做饭…… “苒苒,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涂茸撑着下巴叹息,“我不是说对我这样的喜欢,就是和结为夫妻那样的喜欢,没有吗?” “当然没有,我又没认识几个人……”涂苒这样说着,宋柏绥的脸一晃而过。 他赶紧摇摇头,总惦记去轮回的人做什么。 第73章 年节 一月后,涂茸坐满月子,恰好这时还没到春节,按理说是要办满月酒的,原本袁武也是要大办的意思,但听了奶娘们的话,还是觉得办百天比较好。 “孩子刚满月,顶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保不齐就有那些家里生不出孩子嫉妒,若是悄悄掐孩子两把,再染上头疼脑热的,到时候都没地儿说理去!” 奶娘们倒不是不让他们办,只是从前这样的事见得多了,给孩子办满月酒,自然得把孩子抱出去给别人看,有些人家想让久久不孕的媳妇儿沾喜气,谁知道她们会动啥手脚? 这人的嫉妒心最是可怕,要是孩子真出点啥事,不还得他们心疼吗? 涂茸也顿时歇了心思。 于是前几日袁秀英来家里问如何办满月酒时,他们便如实说了,只说没两日就要过年,家家户户都忙,干脆就不办了,等日后有机会再补办。 主家都这样说了,那别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就算满月酒不办,该送的礼也不能少,不过倒也都是些寻常玩意,不是鸡蛋就是红糖,再亲近些的,则是直接送老母鸡让炖汤喝。 礼都收了,自然是要回礼的,袁武让马亮记下都有哪家,等过几日再让他们送去回礼就是了。 年前这几日便是最忙的,要把家里打扫一遍,还要清点库房里的礼物,将能拿出来送礼的都挑拣分好,年初的时候就能直接拿去拜年了。 因着有孩子,就得打扫的更仔细些,孩子的寝屋不能有灰尘,涂茸不放心底下人打扫,就和涂苒悄悄用术法清理的,最放心不过了。 就在家里忙忙碌碌时,一队人马到了玉灵村,在首领的带领下直奔袁武家来了。 浩浩荡荡地车马停到门口,那动静很大,就算是在厨房做事的袁武都听到了,出来就和首领对上眼了。 首领对他礼笑:“将军,我们主子又来给您送东西了。” 说着就半点不认生的让身后的人开始卸东西,这次和之前不同却又相同,东西都是满满堆在院子里,只是比上次更多了。 一波波人忙慌慌的,恨不得把他们所有的屋子装满。 袁武额角直抽抽,他挑眉:“他终于忍不住把皇宫搬来了?” “倒不是,这是两波在路上遇见了,后来主子听说您喜得贵子千金,又送了一次,我们便在路上等了等。”首领笑着,视线不住往他后面探,“正君不在吗?这得亲自给他呢。” “他还有什么惊喜是要瞒着我的?”袁武轻啧一声。 涂茸本就在里面听着动静,见首领点到自己了,便立刻提着衣摆就出来了,匆匆跑到对方面前,笑道:“要给我什么呀?” 首领立刻像上次那样单取出一只锦盒来,恭敬递过去:“这是给三位小主子的满月礼。” 涂茸打开一看,是纯金金手镯、金锁、金脚链,三套。 虽然听着简薄,但是宫中匠人所做,纹理样式都是极其精美好看,再者光是这些金子,就已经很昂贵的。 “很好看呀。”涂茸轻轻摸摸小金镯,“帮我谢谢你们主子哦。” “这都是小巧,其他的还有很多宫里的物件,您喜欢就好,我们主子说,将军好不容易成婚有家室,有好东西都得紧着他,兄弟一场,得照顾着。”首领把主子交代的话复述一遍。 比起那些只会手足相残、互相陷害的皇家兄弟,自然是袁武这样不追名逐利,对他皇位没有任何威胁且有助益的人才是好兄弟。 何况当初拜过皇天后土,喝过血酒,自然就是好兄弟。 袁武就听不得这些酸唧唧的话,他摆摆手,示意他们送完东西就赶紧滚蛋,他态度越是随意,宫里那位就越安心。 “那咱们就走了。”首领说着轻咳一声,“说起来上次送的腌菜我们主子很喜欢……” 涂茸瞬间明白了:“地窖里还有很多,这次还腌萝卜条了,不过他吃这些没关系吗?我们没有下毒哦!” “没关系没关系!”首领赶紧回应。 他那个做贴身侍卫的大哥可说了,陛下上次捧着腌菜坛子就酒,一晚上差点把整坛子吃完,没把人给齁坏了,就这还不撒手呢。 临来时,还叮嘱他要一些呢。 送着价值连城地东西来,抱着几坛子腌咸菜走。 涂茸这回是真信了他们关系好,不然就这不对等的关系,换做别人恐怕都恼了。 他都不敢这样对苒苒! “把东西收好吧。”袁武有些头疼,送这么多东西,除了家里自己用都不能送人,也不知道送点有用的东西。 给他百亩田不比这些实在吗?还能哄夫郎高兴,当然夫郎现在就很高兴。 这回阵仗很足,把村里那些在家里闲着的都吸引出来了,见袁武家收了这么多礼物,一个个眼馋的厉害,恨不得那些东西是送他们的。 只是他们都不懂,这袁武啥时候就认识那么厉害有钱的人了? “还能是啥时候,肯定是当初在军营里立功了,不然咋还能活着回来呢?” “说得也是,他就那时候出远门了,你们说这袁大壮家知道,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这不比袁文读书得的多啊?” “大过年的提哪门子死人呢?不嫌晦气!都别胡咧咧了,人家得再多东西也跟咱们没关系!走吧走吧!” 如今他们提起“袁家”都说是“袁大壮家”,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袁武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却还愿意在村里,那自然是想在村里过安生日子,他们也实在没必要动辄去打扰。 何况就这般实力,他们也是惹不起的。 之后孙县令也是派人来送了很多东西,不如陛下送得多也正常,但心意总是珍贵的。 如此,袁家也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先前被坐月子这件事困了一个月,涂茸精力旺盛,年初一这日早早就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开始他今日的“捉迷藏”。 去年有约定,以后每年红包都要藏起来,找到了才算他的,找不到就只能继续藏着。 涂茸自然是要先把枕头床铺翻个遍,但都没有。 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衣柜里,他便开始小心翻着衣裳,但依旧没有。 “约好的第一年就这样困难吗?”他轻啧一声,却半点不见气馁,若是真被他轻而易举就找到,那还有什么乐趣呢? 只是眼看着都快把屋里翻个遍了,却什么都找不到,幸好当初约定只在寝屋里,若是满家里都能藏,那他恐怕就要找到下一年了。 涂茸躺在床上喘着气,仔细想着自己到底哪里还没找,从起床就在床榻上翻,然后就离得最近的衣架以及后面的衣柜,外面的桌椅暗格可都是找了的。 怎么就没有呢! 他眉毛紧皱,抬手拨弄着绑着床幔的绳子,上面挂着为添喜气而放置的小福包。 不过这福包昨日就有吗? 思及此,涂茸猛地坐起来,三两下就把福包给拆解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他的红包! 狡猾又诡计多端地人类,居然就把红包挂在他脑袋顶!他睁眼就奔着地面去了,怎么可能会想到这里嘛! 第112章 恰好,袁武端着早饭进来,见他气鼓鼓地捏着荷包,没忍住笑了起来:“找到了啊,这么厉害。” “你再藏好一点,我明年都找不到!”涂茸撇撇嘴,有心想捶他,但又舍不得,只能气鼓鼓地把荷包塞到枕头底下,“我要吃饭了!” “来吃,晨起吃清淡点,一会就把买来的肉都炖上,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袁武笑问。 虽说吃不完,但也不是非要一次就吃完,农户人家吃剩饭剩菜再正常不过了。 涂茸摇摇头:“没有其他的了,但是我要吃香喷喷的白米饭,馒头就肉太干巴了。” “好。”袁武自然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吃过饭,涂茸就去隔壁屋里看阿崽们了,刚满月的小家伙们越长越好看,白白嫩嫩的,漂亮的很。 躺在小床里,哼哼唧唧的,因着包裹着手脚,只能来回蹭动着脑袋。 说起这小床,之前武哥就打了一只,后来知道是多胞胎后又打了两只,这才够用。 “要包到什么时候?”涂茸在小哥儿看向他时有些心软软,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一直不停地鼓动着,见自己动不了,眼底立刻就攒起泪花。 怪可怜的。 奶娘笑道:“最少包半年呢,孩子这会小不懂事,手乱挥着总会不小心抓到自己,流血破相可不好。” “原来是这样啊。”涂茸扁扁嘴,看着三个阿崽抱歉道,“那就不能解开了哦,我长这么好看,你们也不能丑丑的呀!其实不是我说的,你苒苒嫌弃你们,知道苒苒是谁吧,就是干爹,他坏,我好!” “张嘴就是胡说八道,撕烂你的嘴!”涂苒刚好走进来听到这么一句,不客气地抬脚踢他屁股,“他们可不信你说的。” 涂茸嘻嘻笑:“我也是不想他们抓脸皮呀,破皮多疼啊!漂漂亮亮不是很赏心悦目吗?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会笑出声吧?” 这话涂苒倒是没法反驳,每次都是看着涂茸的脸就消气了。 包被到底没拆开,涂茸也怕他们还小,无意间会抓伤自己,这就不太好了。 小家伙们还不知道什么是过年,但村里热闹的有些乱,家里也不遑多让,倒是让他们无法好好睡觉,张着嘴就要发脾气,出口的却是不成句的啼哭。 幸好涂茸是妖怪,随手一挥便是小法诀,直接给他们罩住,便再听不到外面的热闹动静,踏踏实实地安睡着。 今日热闹,且天晴着,家家户户都往街上走,遇着平日里不说话的都要问几句好,见着亲近些的便更欢喜了。 村口的桥上便是最热闹的地方,村里老少都在平地上坐着闲聊,都是村里人,这时候也就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了,偶尔有凑到一起闲聊的,还有成群结队去河边玩的。 涂茸憋不住也要跟着去热闹,袁武无奈,就只能带着他上街了,至于孩子自然有奶娘看顾着。 “茸哥儿和三武也出来转悠啊,刚好我们要去河边玩会,一起去吧?”刘向笑着邀请,视线不住往后看,“就你们两个吗?” “苒苒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在人堆里凑着,他更喜欢吃吃茶听听曲儿,所以等初五的时候我们要去县城玩,刘二哥要一起吗?”涂茸擅作主张地邀请,也是擅作主张地安排了行程。 他乌鸦嘴说话成真了,自然得想办法帮苒苒一把。 刘向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紧接着又重新笑起来,温和道:“我是要去县城,不过是要找些活计做,怕是不能全然顺路。” “无妨,到时候我们同去就是。”涂茸笑得一脸天真灿烂,任谁看都会想是极其懂事的小哥儿。 刘向不好再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只是从他点头这一刻就知道,他再不能有那些心思了。 见他答应,涂茸立刻欢喜起来,拽着袁武往前跑,心情好了,看周围干枯的草都是有趣的。 刘向越走越慢,逐渐和身后赶来的其他村民碰上,对他这个读书人,村里人还是很恭敬的,言语间都带着讨好,毕竟就算他不读书了,秀才的功名也是在身上的。 他渐渐有了些底气,自古读书人地位都高,他是穷了些,但志气不短,只要勤快些找活计多赚钱,自然也能养得起夫郎孩子。 今年冬日没雪,冰面上倒是还有些积雪,都是在阴暗处,难晒到太阳才会如此,并不影响他们在冰面上玩乐。 涂茸今日穿的喜庆,红色夹袄,毛领子虽然是灰色的,但在冬日里看着格外暖和厚实,还披一件厚实的毛绒披风,说的大氅都不为过。 都是宫里送来的好东西,给他这个刚出月子的人穿最合适了。 “你蹲好,我在前面拉你。”袁武示意他蹲下,然后站到他前面,双手伸到后面,“抓紧我。” 涂茸立刻蹲下,严阵以待。 随着袁武一声“走了”,紧接着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朝前面滑去,幸好他提前把披风撩起来了,否则都得拖带出火花来。 “哈哈哈……”涂茸没忍住放声大笑。 比起滑冰的乐趣,前面带着他的人是袁武,才是让他觉得最欢快的事。 若是对方板着脸不带他玩,他才要不开心。 袁武有私心,带着他越滑越远,和快就远离了原本的人群,河边有很多不起眼却又能遮挡人视线的拐角,他直接把人滑带过去。 “这边没人了。”涂茸四下张望着,因此并没有察觉到滑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直到他脚尖不受控制地滑到袁武脚底下,两人一绊,直接就滚在了冰面上。 涂茸昏着脑袋要坐起来,才发现双手撑住的地方有些软软的,他垂眸看,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深邃眸子里。 他才发现自己扑在袁武身上,对方做了他的肉垫子。 “你……没事吗?我应该不重的……”涂茸莫名舔了舔干涩的唇,这里避风,但空气很冷,刚舔过的唇,风一吹就干了。 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撅起屁|股要往后退,就被曲起来的壮实膝盖给挡住了,突如其来地动作顶得他再次趴下。 并不是很羞耻的动作,但这动作他们只在床上做过。 涂茸不冷,但风吹过来时,眼尾还是飘起一抹红,他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要起来的,我们不能在外面做在家里做的事。” “我做什么了?”袁武故作不解,“只是你摔倒了,我给你垫一下,而已,你想什么羞羞的事呢?” 涂茸微微偏头,垂下眼眸:“我没有哦。” 袁武继续说:“我们涂茸什么时候这么胆大包天了?朗朗乾坤下,居然压着自家夫郎不许起来,还说不是要做羞羞的事?不怕冻屁股?” “我!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涂茸忍不住大吼,边吼边捶他胸口,更是难得用了点劲儿。 声音传到远出,听到动静的刘全立刻扬声喊着:“三哥你和茸哥儿咋了?不会是掉进去了吧?我这就喊人过来!” 涂茸瞬间一惊,清楚感觉到披风下的自己被吓出了团团尾巴。 他立刻揪紧袁武的衣襟,恨不得把头埋进去,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袁武赶紧回应:“没有掉进去,我们要从这边回去了,不用过来了!” “哦知道了!”刘全没再多问,反正没事就行了,紧接着又和村里的青年们玩到一起。 袁武笑着把涂茸抱起来,用披风把他裹的严严实实,由着他往自己怀里钻,露出来的耳朵都泛着红。 有今天这一回,估计这几日都不会再喊着要出来玩了。 稳稳当当地把他抱回家,一进屋里热气就朝脸上扑。 涂苒原本正带着三姑娘玩,见他被抱回来,立刻抱着小丫头过去,眉心都皱起来了:“怎么了?摔着了?” “没有哦。”涂茸利索从他怀里蹦下来,待身上暖和一些后,就伸手把三姑娘抱紧怀里,“我们三三怎么能这么好看呢!爹爹以后要把全天下最漂亮的衣裳给你穿!” 小姑娘听不懂,但也知道是在逗她玩,便咯咯笑了起来。 涂茸在屋内看了一眼:“那两个呢?” 涂苒失笑:“小家伙不睡觉,我就把她抱到这边玩了,省的把那两个吵醒,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什么可玩的了。”涂茸说,而后又用十分漫不经心地语调说道,“对了,我和刘二哥约好初五去县城了,你也一起。” 涂苒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捶死涂茸。 第74章 胜仗 年初一过完家家户户就开始拜年了,村里人最先去的人家自然是村长李德禄家,再之后就是袁家。 家中前厅早早就摆放着点心糖果各式干果,若是有人来那自然是最方便的,若是没人来,家里下人还能有个零嘴吃,倒不是故意摆放这些。 虽说是拜年,但也都是同辈间走动,毕竟袁武家已经没有长辈,来他们家的便都是刘全这辈的人,左右都是拉进关系的方式,无所谓谁来,都是心意。 第113章 只是也趁着机会,给之前有来送礼的人家都还礼了,送的东西也多,不会落人话柄。 热热闹闹地年到初五就算结束了,袁武要带着周树他们进县城准备开酒楼,顺便带了好些东西,等着到县城后得去给孙县令送去。 涂茸早就和刘向约好要一起去县城,便也都在今日同去了。 有些酒楼做日就开门了,多味楼还没收拾,自然也做不成饭,也不能饿着涂茸,袁武就把他们放到其他酒楼门口了。 “这里位置好,能看到街上的情况,等宋栗他们到了,一眼就能看见。”袁武说,“你们在这里吃,我就先去酒楼了。” 说罢他又看向刘向:“二哥也在这里同吃吧,待身上暖和些再去书斋也是一样的,就不要和我们客气了。” 刘向还想拒绝,奈何袁武说完就走,直接把他留在这里,出于好心,他便只能留下照顾涂茸和涂苒,也是为满足他仅有的私心了。 并没有等太久,宋栗他们就来了,一群人坐在雅间后便和刘向打招呼,互相认识后就开始好一通点菜,连刘向的口味都顾及到了。 没多久,饭菜就上桌,看着这满满一桌的菜,刘向微微垂下眼眸。 吃过饭刘向就准备去书斋了,涂茸却道:“我们正要去玩,便和二哥同去如何?只当是顺路了!” 刘向不好拒绝,便只能同意。 一路上,他跟着涂茸他们进了许多首饰铺子,看着他们随便出手就是买几两银子的珠镯和束发的发带,渐渐就明白了涂茸的意思。 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说过过分的话,却在用行动向他证明——涂苒并非几两银子就能娶走的小哥儿。 若要娶他,得有能让他随掷碎银的能力,但此时的刘向没有,日后也不一定能有。 “茸哥儿,书斋那边时间紧,我得先去了。”刘向笑说,“你们慢慢挑选,适合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涂茸闻言立刻笑弯眼睛:“二哥哥快去吧,晌午我们在多味楼等你吃饭。” 他打赢了这场无声胜仗。 离开的刘向长舒一口气,他本也不是非娶涂苒不可,只是爱美之心人人都有,只是对方都这样拒绝他了,便不好再纠缠了。 何况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给不了对方优渥的生活,若要对方委屈下嫁,那便不是他的初衷了。 这般想着,胸口的烦闷渐渐消散,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待他一走,涂茸几人也没了闲逛的心思,直接进了茶楼,闲聊交谈。 “我就说你今日反常,大有显摆的意味在里头,原来是帮涂苒拒绝追求者?”宋栗啧啧两声,转而拿果子丢涂苒,“你没长嘴吗?要他做这坏人。” 涂苒斜他一眼,拿起果子就吃,他无奈道:“对方并未明说,我若是直言解释拒绝,倒像是我如何上赶着,最好的办法便也是不明着拒绝。” 何况只要没有挑明,日后重新相处,总不至于尴尬。 “这倒是。”沈清尧表示赞同。 “罢了不说这些了,派人送去的东西可收到了?”齐舟赶紧问,“本是想亲自送去的,只是家中实在忙,想着你可能也在修养,就没打扰。” 齐舟送的东西虽然轻飘飘地,却是沉甸甸的。 不只齐舟,当初在庄子里所有人说的话竟是都兑现了,不光是普通的满月礼物,还有他们那日说好给的田产铺子…… 看到贺礼时连袁武都吓一跳,这些礼物实在贵重,若是放在之前,他都得苦恼该如何回礼,便把库房里的藏品回去了。 左右都是给他的,那他给谁也都是一样的。 涂茸连忙点头:“都收到了,不过回礼是武哥吩咐的,我也不知道都送了什么,还可以吗?” “可以可以!”齐舟率先点头,简直不能太满意了,全家都差点把东西给供起来。 “那就好。”涂茸满意了。 本就是来县城玩,自然不能把时辰都浪费在茶馆里。 年后县城又开起很多茶馆酒楼书斋,竟还开起一家奇怪的书斋,要求进去的人先给一两押金,且都得安静看书或写字,虽说其他书斋多数也有此要求,但这书斋若是做不到押金是不给退的。 这样稀罕的“惩罚”,他们自然是要去见识见识的。 只是没想到书斋前早就安安静静排起队,放眼看去,大都是身着青白素衣的书生,各个神情严肃,就算的排队都没有说话。 前面的伙计也是安安静静地把他们请进去。 涂茸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观此情景也默默闭上嘴巴,这对爱说话的人来说当真是酷刑了。 他视线忍不住乱飘,看到了张贴在墙面上的招用告示。 队伍不断缩短,很快就轮到他们进去,伙计见他们是群少爷,自是不便和其他书生们安排在同处,便找了一处隔间,不封闭,但也远离其他人。 凡是来这里的都是认字的,墙面上都贴着在这里面该如何做的纸张,自然不需要说话都能做到。 涂茸是最爱看话本子的,便在书架上找了话本坐下看,涂苒则是拿了纸笔继续写东西,总之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就算不说话,也也不会有影响。 许是地点不同的缘故,在这里看书学习,好像很容易就能投入进去。 涂茸眨眨有些疲累的眼,将书放到旁边就趴下了,只是他刚闭上眼睛,就猛地听到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地交谈声,不断在耳畔萦绕着。 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进入了小结界里,这结界不能伤到他,却把他困住了。 他都忘记了,之前放走的那条蛇,说不定早就出卖他们了,先前因为他怀孕都没事,如今估计是知道他生完了,就赶紧追来了。 “好香啊!” 一道甜腻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涂茸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轻轻舔了一下。 他立刻挥手将其挥开,那妖怪瞬间就显现出来。 是一只猫妖,怪不得爱舔人。 “让我咬一口吧?”小猫妖哼唧着走到他面前,“我没有坏心思,我知道你的气运很好,只要你肯帮助我,等我能永久化形,我会来报恩的!” 涂茸轻声嗤笑:“你能如何报恩?” 小猫妖蹭蹭他肩膀:“猫属阴,能通阴阳,如果你帮我,来日轮回结束,我能把他重新带到你面前!你考虑考虑喵~” 涂茸沉默了。 也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刻意不去想这些事,只是越刻意越深刻,先前就说过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袁武来日的情况,他只安慰自己能承受。 这是他要报恩就该经历的事,只是抛开报恩不提,他也是想和对方在一起的。 他是妖怪,寿命很长且只要不出意外,几百年都不会死,只要轮回的门一日不关,他永远都能继续等待袁武。 但也只能等。 可猫妖不同,就像它说的那样,修炼成精的猫能通阴阳,能把袁武带到他面前。 重新,在一起。 这样的条件比当初在玉灵山里吃的那株人参都诱人,涂茸是心动的。 “真的吗?如果你做不到呢?”涂茸侧眸问他。 “你不知道吗?吃你一口气运,等同于借助你的力量,无形中你就成了主人,自然这对我们这种小妖怪来说很有吸引力的,但若是换做厉害的大妖,如果有本事完全吃掉你,就不会受你牵制。”小猫妖腻歪着他,脑袋不停轻轻蹭着他的脖子,“让我吃一口吧?只要让我永久化成人形,我真的会帮助你的!” 如果是真的,那对涂茸来说便是最好的打算。 他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涂茸伸出手,掌心朝上,一缕莹白气息便从掌心飘出,团团成圆珠的模样,随时都准备给对方渡过去。 可就在此时,涂茸身形骤然不稳,整个人也从意识结界中清醒过来,他这才发现书斋内有人打破安静,争执起来,而他们无意间受到牵连。 他缓过神就发现自己靠在涂苒怀里,宋栗正关切地看着他。 不用想,自己被妖怪缠上的事,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他隐隐有些可惜,差一点就能和那小猫妖达成协议了。 “还好吗?”涂苒扣住他手腕仔细感知着,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妥,他把涂茸扶稳,“这里眼看着是不能继续待了,我们先走吧。” “等等……我腿有点麻。”涂茸忍不住龇牙咧嘴,那种感觉实在难受,好像腿里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在啃咬。 涂苒和宋栗对视一眼,两人架起他的胳膊就带到了外面。 好好的刚开张的书斋就被这样打扰了,若是处理的好,恐怕会吸引更多人去。 时间打发的差不多,一群人就直接去了多味楼,刘全见着他们赶紧往里面请,来的次数多了,其他伙计也都知道他们和袁武关系不一般,回回见着都是笑嘻嘻的。 第114章 “阿全哥,刘二哥一会也要过来,我们等等他再点菜。”涂茸说。 “不用不用,三哥说一会我们一起吃呢,你们吃,就不用管我二哥了。”刘全嘿嘿笑,“三哥要请客,我们可不会推辞!” 涂茸恍然,便没再多说,转头就开始点菜。 在县城玩了一日,直到傍晚时分,所有人都准备回去了,涂茸这才记起有些事没做,或许该把在县城买房的事提上日程了。 不过这回是要等孩子们再大点,不然来回奔波也是折腾。 回到家里,涂茸换过衣裳才去屋里看阿崽们,他抱起小丫头轻轻拍着:“我们三三真好看,阿爹亲亲亲……算了,不能亲,是不是该取名字了?总不能一直三三的叫……” “或许可以先取个乳名叫着,等再大些取大名也一样的。”奶娘笑说。 “这倒是,只是取什么乳名呢?”涂茸皱眉仔细想着,“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若是用点心做乳名,会不会不太好?” 奶娘赶紧捧场:“怎么会呢?您的心意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吃食的名字都是好的。” 涂茸砸吧砸吧嘴,灵光一闪,挨个点名道:“那就小汤圆,小糖糕,小蜜豆……听起来就甜甜的,我想吃红豆糕了。” “厨房还有收好的红豆,我去泡洗上,一会让小秋给您做。”小草笑说完就出去了。 “我们三三就是小蜜豆,笑起来真可爱。”涂茸傻嘿嘿的笑着,真是恨不得把他们三个都挨个亲个遍! 晚些时候,待袁武回家,涂茸就把他们三个的乳名郑重其事地告知所有人,他的真的非常非常满意这些乳名,而且再过几日就要吃汤圆了。 涂苒挑眉:“也好,总比‘老大老二老三’好听多了。” “都好。”袁武倒是无所谓这些,只要涂茸喜欢就成,他生的崽,跟他姓都没问题。 这之后三个小家伙就有了自己的小名,却不想日后各个都“人如其名”了。 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此时的涂茸看他们再怎么可爱喜欢不过了。 今夜主屋早早就吹灭了蜡烛,涂茸抱着袁武不断往他怀里又挤又蹭的,那架势仿佛在说,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袁武却不动如山,往那一躺就是木头,任由他作妖,都不为所动。 涂茸不死心地爬到他身上,稍用力地坐了坐,他咬牙:“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吗?” 怎么都没有变化呢?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刚生完孩子一个多月,按照大夫所说,我们最少最少三个月都不可以同房,明白吗?明白就乖乖睡觉。”袁武扶着他后腰,避免他摔倒,也是阻止他乱动。 “我不想明白,你也别明白,我们就都不明白了。”涂茸这会可不讲理,不停扭来扭去。 袁武没忍住扬唇:“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难受的厉害?” “哼嗯。”涂茸无骨般趴到他胸口。 呼吸有些烫,身体也轻轻扭动着。 袁武喉咙微动,将手探到前面:“要快点吗?” “慢慢……”涂茸哼唧一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袁武脖颈。 他下意识轻舔,刚要出声催促,就察觉到对方动作变快,他忍不住想挣脱袁武的手,奈何浑身失力,他难耐挣扎,莹白圆润的脚趾都蜷缩在一起。 最终在短促地低吟声中尽数释放。 他侧头赖在袁武胸口不肯起来,余韵让他失力且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听到震耳的心跳声。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抬手抚到胸膛,并没有听到的那样快速有力,他讶然,微微撑起身子看着袁武,低头吻了上去。 在这些事上他总是格外大胆热情,对他们动物来说,繁殖后代本就正常,而他虽然暂时不用繁衍,但他很喜欢和袁武做繁衍后代的事。 那种真实拥有眼前人的感觉,在欢爱的时候格外明显。 “其实我都好了。”涂茸平稳着呼吸,哼哼着。 “大夫的话要听,睡觉吧。”袁武单手拍拍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我去洗手,很快就回来。” 涂茸便不再说话了,他枕到袁武枕头上,直接霸占了他原来的位置,闻着枕头里的草药香,渐渐迷瞪起眼睛,却强撑着不肯睡。 只是他总忍不住迷瞪着,然后再突然醒过来,如此反复两三回,身边却依旧没有人,涂茸瞬间惊醒,猛地掀开被子下地,黑暗中的脚却始终够不到鞋子。 他顾不得这些,赤着脚就往外走。 “怎么起来了?要去茅房?”袁武牵着他往屏风后面走,“恭桶这这里,外面冷,衣裳都不穿。” “你去做什么了?”涂茸感受着他微凉的掌心,分明早就出去,却是刚刚洗完手。 袁武顺嘴胡诌:“听着外面有动静,以为有小偷,估计是野猫,不尿?” 涂茸摇摇头,跟着他重新躺回暖和的被窝里,侧身挤进他怀里,却突然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便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到天亮,涂茸揉着眼睛坐起来,被窝暖得出了一身汗,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涂茸舒舒服服的坐进浴桶里,整个人都轻松很多,那些汗液才落下去。 突然,涂茸发现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只剩他和不远处的一只猫对视。 “偏要挑这样的时机吗?”涂茸皱眉。 “人家就是想再问问你,上次不是被打断了吗?”小猫妖舔舔爪子,骤然变成人,双手摸上涂茸的肩膀,而后轻轻捏起来,“你发现了吧,我能织造梦境,能让他带着记忆转世。” 涂茸沉默着重新聚起一团莹白,小猫妖立刻迫不及待地舔舐他掌心,眨眼间就把莹白给吞下去,还恋恋不舍地继续舔舐着他的掌心和手指。 他其实不太信这猫妖的话,便心神微动,立刻就感觉到了对方体内自己的气运团,他勾了勾手指,那团莹白竟有要重新回到他手里的趋势。 “主子!”小猫妖立刻慌慌张张地叫了一声。 涂茸便歇了心思,淡声道:“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他要袁武的每一世。 第75章 死亡 从浴房出来,回到主屋,就见涂苒正双手抱臂,坐在椅榻上闭眼凝神,平时这个时辰,涂苒都是在桌前等着他吃饭,然后再回屋里写话本。 但今日稍有些不同,还夹杂着一丝诡异。 “坐下。”涂苒淡声说道。 涂茸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到他面前,笑道:“我马上就会吃饭哦,只是因为身上有些不舒服才先洗澡。”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涂苒撩起眼皮看他,那双向来冷静的凤眸,此刻蕴着怒意和无奈,“你和那猫妖达成协议了?” 涂茸脸上的笑一僵,慢慢收敛起来。 他以为这两次都做的很隐蔽,不会被察觉到,只是他却忘了,他和涂苒曾吃过同一株灵芝,灵力在某种程度上是共生的,稍有些风吹草动自然能发现。 可涂茸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化形的时间短,不代表他就真的心智不成熟,他想和袁武在一起有什么错呢? 单看他那副梗着脖子的样子,涂苒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想这什么,总是任性妄为,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从前在山里的时候还不曾这么严重,自从和袁武心意相通,他就和疯了一样。 任性的疯兔子! “反正我已经做了,你就算说破天也没用。” 听听这肆意妄为、嚣张跋扈地话! 涂苒咬牙:“如今不与我商量就随便胡作非为地到底是谁?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先硬气起来了?” “那我、那我说的就是实话,已经这样了,就算再说也没用,我试过了,气运在他身体里打转,但最终我还是能收回来的,而且他说能帮我。”涂茸越说越没底气,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莽撞。 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要他空等百年几百年都可以,但一想到袁武来世可能会像对他一样对其他人,这要他怎么能接受? 而且他们还有孩子孩子。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和我商量一下,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你好骗。所以才总骗你。”涂苒长叹息,他当然知道涂茸会想这样做是正常的。 只是如果那猫妖也背叛他们,再引来更多妖怪怎么办? 他们倒是还好,可和他们有关的人呢? 岂不是都要受到连累? 涂茸舔舔唇:“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会小心的。” “把那猫妖跟你说的话,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告诉我。”涂苒不忍心再苛责他。 他是没有尝过情爱,所以不懂这些,但涂茸从前也没尝过,一碰就不可收拾了,他不愿自己也那样。 听完涂茸和他说,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加上既然气运是随时可以收回的东西,那就无妨了。 第115章 只是他们得警惕起来,免得有什么妖怪会莫名其妙闯到家里来。 “你若是再这样,以后我都不管你了。”涂苒瞪他一眼,“在这坐着,我去让他们把饭菜端来。” 方才为着要和涂茸说悄悄话,特意把刘秋和小草都支开了。 涂茸知道他就是嘴硬心软,忙不迭地点着脑袋,反正苒苒永远都不会不管他的。 因为家里多了三个孩子,偏酒楼那边还得时常盯着点,袁武就只能早出晚归,至少保证每日都能在家里陪涂茸和孩子们。 白日里他不在家,涂茸和涂苒还能去外面玩,从怀孕后期到现在,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去玉灵山里了,两人一合计就出门了。 如今还是正月里,也正是冷的时候,草木都还干枯着,虫鸟也没见几只,再加上好些动物此刻都在山洞里窝着,整座山都不如夏日里热闹。 倒是不影响他们,边走边吸收着灵气,随手折枝干草叼进嘴里,一点湿气都没有,难吃的很。 他们照旧要先去族里看看,闪身变成兔子就进族洞了,只是往常它们进族里后,总会有很多兔叔伯婶婶笑着围上来,这次虽然也有,但神情都不太好看。 “出什么事了?”涂茸低声询问。 兔大伯走到它们面前,爪子拍拍它们肩膀,叹了口气道:“老族长快不行了,它大限将至,寿数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了。” 涂茸一愣,和涂苒对视一眼就赶紧往里面跑。 族爷爷待它们极好,它们这些自出生就没见过双亲的兔子,一直都是跟在族爷爷身边,待长到有了意识,才会放养出去,但它们都记得跟在对方身边时感受到的温暖和呵护。 涂茸从未想过族爷爷会出事,它长出意识懂事之后,就一直和涂苒漫山遍野的跑,它自幼气运好,在玉灵山山腹找到了八百年的灵芝,和涂苒分食后才知晓,它们阴差阳错间成为了山的其二守护者。 因此它们能在山里取之不尽,也因此能庇护养育族群,它们以为,能永远庇护族群,滋养它们世世代代。 可族爷爷的事却给它们当头一棒。 一路跑去,凡是瞧见它们的都纷纷让路,两只兔子直接跪到床边,红红的兔眼往外掉着眼泪。 “族爷爷。”涂茸哽咽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族爷爷平静躺着,那双本该红艳的眸子此刻却黯淡无光,它想像从前那样好好抚摸这两个它最疼爱的孩子,却什么都做不到。 “好孩子……都会有这么一日的,世间本就阴阳调和因果循环,你我终究会再见……” “兔族到哪里都能生存,并非必须在玉灵山,好孩子们,不要承担本不该承担的责任,不要被困在这里,这里不是你们的归宿……” 话是对两只兔子说的,只是它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涂苒身上,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最了解它的秉性。 涂茸占了天真纯善,涂苒就占了稳重细心,这孩子心思细腻,比任何族亲都重情重义,在这事上,是涂茸都比不过的。 涂苒沉默,心里却有了计较。 “族爷爷,我给你输灵力,把我的气运都给你,你不会有事的,我很擅长做这样的事。”涂茸着急说着,就开始调动体内的气运。 那些莹白的团子从身体溢出来,围绕着它,在它的控制下着急忙慌地就要往族爷爷身体里钻。 但都是失败了。 这些平日里最有活力、最吸引生灵的气运,却始终无法进入族爷爷的身体。 气运比他更清楚,如今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吸收不了任何东西,否则玉灵山灵气充沛,为何连它的身体都撑不住? 涂茸只是,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可亲眼看见的事实却让所有族亲都更加难受。 “莫要再白费力气,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吧,死亡并不是终点。” 族爷爷笑着闭上眼睛。 族洞内先是万籁俱寂,紧接着爆发出此起彼伏地抽泣声,它们不是在做戏给别人看,是哭亲人的离世,也是哭自己的来日。 涂茸和涂苒不知怎么回到家中的,他们默契地坐在桌前各自看着书,像从前那样,但看进去与否便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晚饭照旧吃,也如常去屋里看孩子们,但许是能察觉到他们身上沾染的情绪,三个小家伙在看到他们后就开始嚎啕,偏偏还紧攥着他们的衣裳,揪都揪不开。 奶娘们有心想借过来抱着哄,但都失败了。 “无妨,你们去吃饭,我们来哄睡。”涂茸面无表情地轻声说着,继而垂眸看着孩子,“乖乖的不哭哦,不哭……” 两人干脆把他们放到旁边的床榻上,让三个小家伙在他们中间躺着,被熟悉的气味包围着,小家伙们渐渐停止哭声,但却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他们睁着眼睛看着虚空,时不时还要哼唧两声来试探涂茸和涂苒有没有关注他们,每次的哼唧声都能得到回应,才渐渐笑起来。 “笑得真好看。”涂茸短暂忘记难过,轻轻碰碰小家伙们的脸蛋,脸上也慢慢浮现出笑意。 没多久就把孩子们哄睡着了。 夜色渐深,袁武才带着冷意和满身的疲惫回来,院门口的灯笼亮着,远远就能看到亮光,往里面去,挤看到主屋的蜡烛亮的似乎不如平时多。 他有些诧异,涂茸每日都要等他回来再睡,蜡烛都是常亮着,就算有时候等着睡着了,蜡烛都不会熄灭。 看来今日有事发生。 他长舒一口气,知道有场硬仗要打,就先去旁边的屋子里看了看孩子们,见都睡着,问过奶娘几句话,便又悄悄退出来。 这才回到主屋里,涂茸没睡着。 “我回来了。”袁武轻声说,“今日回的是有些晚了,但也是好事,如今酒楼运作正常,便是我不去盯着都无妨了。” 换作平时,听到他说可以不去酒楼的话,涂茸早就开心得跳到他怀里了,可这次依旧躺着,只是翻了个身面对他。 再没其他。 袁武皱了皱眉,这得是什么天大的事,能把涂茸伤心成这样? “你和涂苒吵架了?” “没有吵架。”涂茸翻身坐起来,委委屈屈地张开双臂,平日里明媚的脸此刻仿佛蒙着一层雾,一点活力都没有。 袁武立刻识趣把他拥进怀里,有力地臂膀紧紧抱着他。 “抱紧点。” “已经很紧了,这样可以吗?” “还要再紧一点,最好让我和你贴在一起,粘在你身上,想吃掉你……” 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袁武没听清,却还是按照他的要求不断收紧着手臂。 袁武亲亲他发旋儿,低声道:“我能问问出什么事了吗?你若是想告诉我就说,不想告诉我,那就等我换好衣裳,钻被窝里继续抱你好不好?” 涂茸不吭声也不松手,摆明给出的两个法子都不是他想听的话。 袁武便只能卖个惨:“今日乏累的厉害,待我换身衣裳松泛一下,行不行?” 行不行的涂茸没吱声,却是退出他的怀里,微垂着眼眸不看他,也不肯先躺下。 动不动就要撒娇的人便是最烦的。 从前袁武总觉得那些姑娘和少爷娇滴滴的撒娇,总是这样的想法。 可如今撒娇的人成了涂茸,他便觉得再好不过了,便是平时不撒娇都要心疼心疼他,此刻撒娇心尖都软得不像话。 还是烦,烦得是,怕他以后不这样跟自己撒娇。 “爷爷去世了。” 屋内只有门口烛台的蜡烛映出一些光亮来,袁武刚躺下把人重新拥进怀里,就听他干巴巴地说了这么句话。 想到他的身份,爷爷估计也不是亲爷爷。 但袁武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狐疑询问:“你之前不是说没有其他亲人了吗?爷爷又是哪里的爷爷?” “呀你好烦,你听我说就好了。”涂茸抬手捶他后背。 “好好好,那你继续说。” 涂茸轻哼一声,但袁武倒是提醒他了,他当初来就说是逃难,袁武给他的假身份也是没有亲人的孤儿,再说时便隐去了很多事情。 只是他每说一句,袁武都能自动理解。 “今日远亲来了书信,说爷爷去世了,我很想去看看,但已经太迟了。” 今日回山里探亲,却无意间发现爷爷去世了,在那哭完才回来。 “我很难过,我没想到他会去世,我和苒苒以为他能一直照顾我们来着,但家里的长辈没有了,其他亲人都很担心,怕没人管事。” 族群没了首领,其他兔子都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黑暗中,袁武眉头紧锁,他知道除了很独的物种,任何种群都会需要首领,涂茸都担心起这事,莫不是有心要回山里,所以才这么纠结? “虽然我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然群龙无首,那就暂时推出一位管事的,先照顾着家里,等之后有更合适的人选,再顶替就是了,你说呢?” 第116章 就当袁武自私好了,好好的夫郎要回山里,他可不允许。 听涂茸的意思,山里兔族还有很多,但管理族群的人选似乎并不是按照资历排辈,但不管如何,先找个管事的顶上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谁顶,那当然不关涂茸这个小辈的事。 “那我回头再去——再写封信寄回去。”涂茸额头抵着他胸膛,心里还想着族爷爷的话,死亡并非终点,他们终有再见之日。 “如果你去世了,有婆子骗你喝汤千万不要喝,不然你就忘记我了,然后我会等着和你再见面的。”涂茸低声说着。 在他的话和脑海里,袁武早就死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让他呼吸急促,心脏胀痛。 就像族爷爷说的那样,都会有这么一日。 那他就要缩短和袁武分别的时间和距离,想方设法的,用尽手段。 “你都把我身后事安排好了?到时候吃几天席?”袁武知晓他话里的意思,但那些太沉重他并不愿意提及,便笑着打趣他也是打趣自己。 “不知道,那么多钱的话,吃一百天吧!”涂茸蹭蹭他胸口,缓缓闭上眼睛,“不过那么多钱,应该就留着给我和孩子花啊!” 袁武闷声笑着,轻轻拍着他后背,左右比涂茸死的早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也无所谓他怎么说,安稳过好每一日就是了。 第二日,趁着袁武去酒楼,涂茸他们便再次回到山里,提议找位暂时能看顾族群的兔子。 只是它这样一提议,所有兔子的视线都落到了它和涂苒身上,在族群眼中,再没有人比吃过灵芝且是玉灵山守护者的它们更合适了。 涂苒眉心一皱:“既然如此,那就我——” “你先选?那你选我吧!”兔三婶突然跳出来,“我好歹和老族长拐着弯沾亲带故,那就我来暂时看顾,待日后族里有更合适的,那再说。” “其实就像老族长说的那样,我们在茸茸和苒苒的帮助下有了灵智,那就算分开也无妨,并非都必须在山里。” “说的倒是轻巧,我们离开世代存在的山,又该去哪里?大家都是亲人,难道就要这样分开吗?” 兔子们叫起来也是麻烦的,各有各的想法,但归根结底都是人为,世道艰难,还是抱团在一起生存比较好。 再加上有兔三婶突然跳出来说要照顾族群,群里的雄兔们也不好再争吵,也纷纷表示会照顾族群,让涂茸先完成自己的报恩,让涂苒和它相互照应。 到底没有轮到它们这些小辈承担责任。 涂茸和涂苒没再多留,听完好些叮嘱后就下山了。 “哟你们这会子是从山里出来?山里的雪估计都化了,不然还能看到兔子脚印,还能去下套呢!” 在路上遇着村里人,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从山里出来,便自顾自地搭了两句话,没再多说其他就走了。 涂苒却是盯着他的背影思索着,兔子只要在山里,那随时都会有危险,保不齐哪日就会被抓去吃,若是族亲们都能化形就好了。 若能那样,族亲们也就能在人类堆里生活,但都是需要机缘的事,谁也说不准。 回到家里,刘秋和小草赶紧给他们倒热茶,看他们神色不像昨日严肃冷峻,这才稍稍放心。 “虽说年节已经过完,但还是正月里呢,夫郎和苒少爷还是少出门,免得感染风寒。”刘秋缓声提醒着,“小主子们还小,见不得风不说,若是被过了病,您又要心疼了。” 涂茸细想也是,左右族里的事暂时不用他们担心了,他便笑道:“辛苦你们想着这些,奶娘那边的吃食都要挑好的,按照她们的要求做饭。” “是,我们都记得呢。” 涂茸示意他们先出去,等屋内屋外都安静下来,他才开始和涂苒算账。 “刚才在族洞里,你想说什么呢?” 第76章 百日 涂苒抿唇,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件事,只是不愿他避而不谈还是坦白从宽,都会让涂茸不满,毕竟曾经说好要永远在一起,他刚才的意思,是要违背他们的之间的约定。 涂茸总是在某些不起眼的事情上很敏感,敏感到自己一垂眸,对方就知道自己是要说谎了。 “你就是想要离开我!”涂茸猛地大喊,“你说不算数!你就会欺骗我!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天天就想着怎么离开!” “低声些!说的好像我是你夫君似的,你脑门子清醒点成吗?这都不成的事,你还要拽出来跟我掰扯,非要闹得自己不痛快,袁武就是把你惯的太泼皮了!”涂苒压低声音轻斥他,青天白日说这些叫人误会的话。 若是传出去,不知情的怕是要以为涂茸和袁武吵起来了! 涂茸拧着眉瞪他:“你还要来怪我,分明就是你自己说的话。” “不要再耍无赖了,当时大家的眼神你也都看到了,在它们心里,最合适的莫过于你我,但你已然因报恩暂时困于此,那就得我来,你这般闹,无非就是嫌我把这层窗户纸给戳破了。”涂苒实在了解他,对方最爱做的事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吧,我原谅你了。”涂茸却是突然说道。 涂苒连生气的念头都没有,就知道涂茸得变着法的息事宁人,这是知道自己理亏了,不然早就蹬鼻子上脸了。 涂茸凑到他跟前嬉笑,时不时碰碰他肩膀,嬉皮笑脸的劲儿让人忍不住想抽他,却又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春风送暖,伴随着几场和缓春风,将寒冬冷意全都吹散,河面的冰层也化冻,便是彻底春来到了。 村里人也彻底褪去棉衣,开始频繁往田里去。 开春后袁家的人手明显有些不太够,周树马亮在酒楼,刘秋和小草得在家里帮忙做事,田里的十亩田自然就没人能看顾,袁武就干脆找上李德禄,表示自己愿意出银子请村里的人照顾田地。 虽说买仆人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袁武并不喜欢家里人太多,等孩子满周岁,连奶娘都要请走了。 李德禄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便道:“按理说邻里乡亲帮忙是寻常,只是十亩田也麻烦,你能出银子,自然有人愿意做,这事你愿意交给我,那我便给你办妥当。” “那就好,烦请李叔多照顾家里,夫郎年幼不懂事,多担待。”袁武拱了拱手说着。 李德禄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年轻汉子身高腿长,一身的腱子肉,可以看出是干活的老手,但此时被锦衣包裹着,便更显几分风姿气度来。 和之前的庄稼汉着实判若两人。 只是他的话却叫人忍俊不禁,哪家成婚有娃的小哥儿还能被称作“年幼”,从前都不知道袁武还能这么疼夫郎。 再没有比他家夫郎还能吵架的哥儿了,回回都能把村里那些碎嘴子们给堵的哑口无言,这样的哥儿,哪里用得着他照顾? 只是袁武这样说了,那他自然是得答应的。 得到肯定回答,袁武才放心,开春暖和了,酒楼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县城商户众多,他虽有孙献撑腰,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得和那些商户们处好关系,免得被下套。 少不得就有应酬的时候,自然是要少回家了。 涂茸倒是没多说什么,左右武哥赚钱是给他花,他没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在这之前,孩子们的百天宴却是要好好办办的。 之前因着孩子太小,再加上天气也冷,因此并没有办满月,但如今开春了天气暖和,气候时间都刚刚好,自然得好好准备百天宴。 百天宴要邀请亲友,祈愿孩子长命百岁,按理说是要双方亲人都在,但两人情况都有些特殊,便不闹太多虚文。 除去村里走得近些的人家,再就是宋栗等人,孙献身份到底特殊,便没有亲自到场,而是让他的下属送来了礼物。 袁武家大门比平日里开的大,连席面都摆到门口前的空地上了,这时候就算是来条狗,袁武都不可能赶出去,面对村里人就更热情了。 哪怕是之前和涂茸他们起过冲突的。 “还敢舔着脸来,之前还说人家茸哥儿各种不好呢!” “袁家大方办席面,村里哪家不想来吃几口,她们平时就爱占小便宜 这会就更得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们还真做的出来。” 袁武自然也看到她们了,但也如其他人说的那样,伸手不打笑脸人,今日是为孩子祈福,就当是积德了,依旧让她们落座了。 落座后饭菜并没有第一时间上,而是先由奶娘们将三个小家伙抱出来给大家看看,紧接着就是喜婆子唱礼,凡是来参加孩子百日宴的,自然没有空手来的道理。 村里人送的多都是寻常东西,没有什么出挑不出挑的,倒是袁大壮,也不知道如何想的,送了三枚花生模样的金锞子,这对村里人来说可是大手笔! 袁大壮送完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要走,他本就不是来吃席面的,只是念着到底生儿一场,过来送个喜庆罢了。 第117章 袁武却是皱眉:“既然是来参加百日宴的,就吃过席面再走吧。” 倒不是他心软,只是今日是喜庆事,他不想节外生枝。 连袁大壮都能留下,明眼人也看得出袁武这是多看重家里孩子,半点不愉快都不愿意有,便各个笑着捧场,喜庆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三个小家伙也格外给力,约莫是知道今日是他们的喜庆日,抱着给人看时都笑嘻嘻的,谁逗都会笑。 袁武笑道:“各位,今日是我儿百日宴,望邻里乡亲都吃得痛快些,只当是为我儿积福积德了,请。” 他说完便抬手示意村民们尽情享用,他和涂茸涂苒则是一人抱一个跟着落座。 小家伙们自然是吃不得这些东西的,但分外给面子的“啊啊”叫着,看到别人把食物放进嘴里,他们嘴边都跟着往外淌口水。 涂茸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找帕子,就见袁武从胸口拿出柔缎缝制的帕子,仔细给三个小家伙挨个擦了擦嘴。 这举动便更是在告诉别人,涂茸这夫郎做的有多舒服了。 百日宴在宾客们都吃过饭后逐渐散场,但亲近些的人家都没急着走,还帮着把这些桌椅碗筷都拾掇干净。 袁武也没吝啬,让她们把厨房里还剩的好些肉菜都带回去一些。 家里便只剩和涂茸关系亲密的宋栗等人,他们倒是也没和和袁武客气,觉得奶娃娃可爱好玩,就轮番上手抱,虽然有点费劲,但都乐在其中。 袁武便没打扰他们,去后院闲着了。 “当真是可爱,若我来日也能得这般粉雕玉琢地奶娃娃,我定得好好疼爱着。”齐舟忍不住感慨,回回都想捏脸,但都忍住了。 “你那婚事还八字没一撇,想的倒是长远。”宋栗没忍住打趣他,转而又看向沈清尧,“你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沈清尧无奈:“你耳报神当真灵敏,是有在接触的人家,不过也未定,万事都说不准呢。” 再如何说不准,只要开始相看,那就是早晚的事了。 宋栗有心想感慨世间男女情爱,但想到自身的情况,当真是半点都笑不出来,便干脆岔开话题,不再谈论这些事了。 苏湖身体不适,怕过病给孩子,只派人送了礼,否则他在这里定然要拽着问不停的。 趁着齐舟和沈清尧说话,宋栗低声问道:“孩子们情况如何?” “无事,他们自幼是吸收我和苒苒的灵气生长的,自然也是不同于一般人的,若是按照话本里说的那样,得是个半妖。”涂茸说。 宋栗眉眼染上一丝心疼,很快又消失不见,他笑道:“那来日就得你们好好等着袁武了,不过轮回是要清洗记忆的,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吓到。” 若是被涂茸找到,还被告知有三个孩子,应该会很惊讶吧,还会觉得涂茸是疯子。 想想都觉得好笑,却笑不出来。 他和涂茸的遭遇,并无区别。 “不会的。”涂茸说,他已经做好很多准备了。 午后宋栗等人就离开了,宋家如今只有宋栗撑着,他摆明是要把宋家所有的产业都保留着,只等再次遇到宋家人。 至于齐舟和沈清尧,两人都是待嫁的哥儿,平日里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得开始相看了,一年推一年的,再等就要成为别人口中的“老哥儿”了。 春季本来就短,刚温暖没几日,眨眼就要入夏了。 涂茸和涂苒最近一直忙着在县城买宅子的事,眼看着孩子越来越大不说,光是县城和村里来回跑都是麻烦事。 本来之前就该买,如今迟了些,再重新修整打扫都是要费时间的,自然是越快越好,最好今年冬就能在县城住下。 知道他想买宅子,袁武就让他们看着办了,反正有涂苒在,牙人也不会哄骗他们,就算真哄骗了,到时候还要去县衙交接走手续,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宅子得大,我们家孩子很多,以后还会有的,还有伺候的奶娘仆人们,也得有屋子,粗粗数来,人真是不少呢。” “庭院得漂亮些,还得有小亭子,前后院都得很宽敞才行!” 涂茸掰着手指和牙人说自己的要求,总之地方得宽敞且漂亮,银子都不是问题。 越是如此,府宅便越难找,毕竟钱都不是问题了,地方若是找的不好,那可是要砸招牌的。 牙人从自己记录好的册子里翻看着,先将其中占地最广的圈出来,并说道:“这几处是目前最大的,但具体符不符合您的要求,咱们还得仔细去看看。” “那就去看,左右我们无事。”涂茸微抬下巴,示意牙人坐他们的马车带路。 所有牙人都会喜欢和这种利索的顾客做生意,当即就开始指路,只是占地广的宅院离闹市也就远些。 若是从前涂茸自然的不喜欢的,但如今孩子们还小,是得考虑的更多一些。 大宅院房屋都是够的,还有仆从们住的单独的小院,虽小了点,但也够住。 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亭廊水榭,亭台楼阁样样都有,但他所要求的倒是都齐全了。 “您觉得如何?”牙人轻声问着。 “勉强可看,价格如何?”涂苒率先接话,“瞧着后院还有枯井没封起来,这若事出事如何是好?” 牙人阅人无数,自然知晓他明着是挑宅院的不是,实则是想让他主动把价格压低些。 他无奈道:“三进出的院子四百五已经是很的价钱了,那井我们倒是能出力帮您封起来,不好再低了。” 涂苒皱眉,他倒是也不知道这是贵还是便宜,寻常物品的价格,他们倒是还能掰扯一二,但这种实在有些不知。 “无妨,武哥说他已经和县衙打过招呼,交接时若是发现不妥会告知我们的。”涂茸冲他挑挑眉。 涂苒便没再多说,这宅院当真是不错的,待修整好,重新刷上漆,自然是更气派的。 牙人见他们同意,立刻就要回家取契,并约好在县衙门口见面,涂茸他们离得近些,便不急不慢地去了,路上经过之前去过的书斋,依旧安安静静的。 在路上闲逛着就到了县衙,衙役见到他们便立刻前来迎接。 “袁正君,你们来得这样早,快些请里面等着吧。”衙役笑着把他们往里面请,神情言语都十分恭敬。 “多谢。” 若是寻常人,被衙役们包围着早就要吓坏了,偏他们还能笑出声,路过的人免不了要多看两眼。 衙役们不敢怠慢,将他们安置在外厅,还特意给泡了茶水,生怕叫他们有半点不满。 涂茸和涂苒只当这就是孙献治理的好,才使得这些衙役们都格外良善。 约莫过了两刻钟,牙人才带着准备齐全的东西急匆匆到了县衙,左右都没有在门口看到人,还以为涂茸他们哄骗了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等时,就被衙役给叫进去了。 看到衙役的冷脸,牙人立刻扬起讨好的笑,恨不得浑身都瑟缩起来,生怕被挑出半点错处来。 却不想,再往里走,就见涂茸两人被这些衙役恭敬伺候着…… “你可算来了,便把东西给他们看看吧。”涂茸故作玩笑般说着,“也好叫他们瞧瞧,你这价格是不是诓骗我们的?” 牙人浑身一颤,忙双手把东西递过去,嘴里还说着不敢不敢。 衙役们这些年总要帮着看这些东西,本就熟悉,再加上是县令大人特意叮嘱过的,便更不敢马虎了,将这些契约文书都看了好几遍,才点头。 涂茸满意了:“那就好,我们今日便直接签了,也好着人修整着了。” “您若是没有相熟的工匠,我们这边也是能帮您找人的,只是得您自己出钱。”牙人低声说着,生怕这些五大三粗地衙役随时跳起来给他一拳。 “那便再好不过了,只是得修葺的好些,若是有不好或敷衍的地方,那咱们就还得在这里见面了。”涂茸面上带着笑,若是忽略他言语中的威胁,那才是真的温柔。 牙人立刻连连点头,不敢多说其他。 在衙役们的帮忙操作下,那间大宅子就是属于他们的了,之后还能挂上匾额的宅子! 涂茸和涂苒又返回去看了那宅子一番,便是越看越喜欢,往后就是自家的了! 将最要紧的事办完,他们便直接去了酒楼,刚走到门口,就见袁武和一群衣着不错的男子们出来,涂茸没有多想,直接走到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站着。 “这位是?”一中年男子笑问,视线快速舔过涂茸与涂苒,“我们可都知晓你是有夫郎的。” 袁武不动声色将两人往身后带,微笑道:“我夫郎,刚从县令府过来,诸位慢走,下次有空再来一聚。”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对袁武的话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涂茸与涂苒相视一眼,从彼此眼底看到了凝重与严肃。 “他们是什么人?”涂茸问。 涂茸这才知晓县城是有商会的,这些都是自发决定要不要加入的,若是加入商会,那商户与商户之间也是能合作的,促进关系的同时,生意也能变好。 第118章 这些人此行便是暗中打探他是否要加入商会,毕竟他们都眼馋酒楼的好生意,若是能有合作,还能分一杯羹。 袁武不愿与虎谋皮,且商会里的人不便得罪,便只能拐着弯和他们打太极,这些人都想占便宜,一时也不肯放过彼此,自然都得来试探他的态度,生怕被别家抢先。 别看商会这些人看似和谐有爱,实则互相制衡,不愿让对方压自己一头。 “不要和他们来往。”涂茸有些不愉快地皱了皱眉,“我不喜欢他们。” 袁武有些诧异,涂茸很少有这样直接表达自己喜恶的时候,只是在县城做事,难免要和这些商户们接触,并不是他说不来往就能不见面的。 尽管如此,袁武面上还是答应了,涂茸不会平白无故就这样。 “我们刚刚买好宅子了,给你看!”涂茸有些得意的显摆着,“四百五呢,不过衙役们都没说话,价格应该是没问题的。” 袁武拿着契约仔细看,三进出的院子,还这样宽敞,四百五确实不多。 他将文书收好递给涂茸:“那你好好收着,回家再放起来,去雅间等着,我让后厨送饭过来。” “好哦!”涂茸轻快回应。 待袁武一走,涂茸脸上的轻快瞬间消失,他眉心紧皱:“你也感觉到了对吧?” 第77章 妖气 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凝重,如果他们的嗅觉没有出问题,方才竟然在人类身上嗅到妖的气息了。 一般来说,妖化做人形时都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像他们或是宋栗那样,都是因为机缘化形,自然也能因为机缘而遮挡。 但方才那些人身上萦绕着很淡的妖气,若是妖化形,绝对不会这么淡,更像是与妖接触过。 所以涂茸才会说不要和他们有来往,袁武虽然沾到他的气运,但总有庇护不及的时候,如果真出什么事,怕是悔都来不及了。 “但这事却是在警醒我们,怕是已经有更多的妖怪逐渐融到人间了。”涂苒眉心轻蹙,倒不是他们有多在意人类,只是其他妖怪在暗,总是要警惕几分。 而且涂茸本就吸引妖怪,他的气运能助妖化形,自然也能助妖达成其他心愿,若真因他的气运而坏事,那天道自然也不会轻易饶过他。 涂茸亦是面色凝重:“得好好盯着那些商户才行,若是真叫他们伤着武哥,定要弄死他们!” 涂苒侧目看他:“你何时养成这般爱打打杀杀的性子了?待回头查问清楚便和宋栗借来人一用,他比我们更有手段些。” “那好。”涂茸连连点头。 袁武很快再次回来,身后还跟着上菜的小二,将饭菜都放下,小二们便垂着眼皮出去了,半点不敢多看。 袁武方才跟着那些商户吃了几口酒,肚里没东西总是难受,就坐下和他们一同吃了。 两只兔子心里藏着事,便继续不动声色地和袁武打听着商会的事,袁武没有多想,只当他们是觉得商会好玩,便事无巨细地和他们说着。 也因此叫他们知道,这商会里好多商户都有些不妥,有些铺子本就要不行了,却又突然起死回生,甚至越做越大。 某些商户家的儿子欺男霸女,但任凭孙献如何查证都找不到证据,甚至那些状告的人家,也都莫名其妙翻供,甚至再急匆匆搬离。 明眼能看出有问题,却不知该如何做。 “那一定是他们威胁过,这些商户真坏,你可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否则人家都要以为你也坏了。”涂茸皱着眉,心里却思索着该怎么查查。 这些商户依然是铁了心要和袁武有牵扯,怕是也看出他和县令关系匪浅,想多层牵制罢了,并非是想和袁武好好相处。 他们这样排外,还想欺负袁武,是得给些教训才行。 袁武不停给他夹菜,极力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乱七八糟的事,只是面子上要和他们过得去,不会深入接触的。” “那就好哦。”涂茸边嚼嚼嚼边回应着。 和他们一起吃过饭,袁武便提出陪他们上街逛逛,却一反常态地被涂茸拒绝了,袁武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小哥儿们总是有秘密的,他能理解。 袁武便留在酒楼,看着他们出去玩了。 涂茸和涂苒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他得知那些商户的住址后,自然是得暗中看看。 他们先找到最近的商户家,门口虽然没有守着的小厮仆从,但也不好从正门直接进,绕了一圈,就在不起眼的院墙处起身一跃,直接坐在了围墙上。 院内竟也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倒是方便他们两个查探了。 “咱们这样目标有些太明显。”涂苒说完直接就变回原形了。 涂茸立刻明白过来,也摇身一变,两只兔子在宽敞的宅院里自然是不起眼的,且这院子里到处都种着花草树木,随便一躲就看不见身影。 两只兔子在盆栽和廊柱下穿梭,只是跳来跳去都没发现这家的人,青天白日的都没小厮守着,定然是要做坏事! “前儿守着那院子的跟我说,又死了三个。” “好可怕,幸好没有让我们去那边看管着,否则我真是藏不住,肯定头一个死!” “都低声些别说了,这哪是咱们能管的,那院特意找的聋哑人看管,就的铁了心不会让这事传出去,咱们只当不知就是,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出来,烧水吧!” 它们蹦跶着,无意间竟蹦进了厨房的角落里,听着这些小厮说些古怪的话,死不死的,倒是让他们想起那会袁武说的事。 县令都没有查到证据,定然是有妖怪暗中帮助,只是会杀人的妖怪,它们能打得过吗? 但至少能证明,这些商户是真的有欺男霸女,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若是能抖到县令面前,那妖怪想来就没有依仗了,一旦暴露到百姓眼中,就等同于违反天道,是要有业障的。 它们继续在院子里躲藏,竟是在一处假山石后的地面上发现不妥,石子路本该光滑无规矩,但从它们的视角低头看,竟能看到奇怪的贴合缝隙。 涂苒伸手敲了敲,声音很空旷,不像是实心地面。 “应该是有暗道,县衙的衙役们都是高大的男子,自然不会低头看地面,便也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妥,我们还——” 咚咚,咚咚。 涂苒脸色一变,立刻拽着涂茸躲假山后面的绿植里,紧接着就看到方才被他们敲击过的地方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有些眼熟的人来。 是那些商户! 为首的商户四下打量着,他身后的商户却道:“方才那是什么动静,不像是平时的踩踏声。” “实在抱歉,我会派人好好巡查的。” 话音刚落,方才在厨房烧水的小厮就出现了,涂苒接着他们的脚步,将一枚石子丢出去,石子落到暗门,发出咚的敲击声。 和商户方才听到的一样。 小厮赶紧跪下:“小人不小心踢到了石头,还请老爷恕罪,厨房热水已然烧好,本想过来看看诸位老爷忙完与否,不小心惊扰到老爷们了。” “备水沐浴。” “是。” 待他们都离开后,一直屏着呼吸的两只兔子才张望一番,小心翼翼离开。 方才打眼看去,那些商户多数是在酒楼门口遇见的,还有那一飘而过地腥气和妖气也很值得细思。 妖怪一般都不会直接啃食人类,对它们来说,吃遍五谷杂粮的人类的灵魂和精血才是最补身的,那那些血,应该不是妖怪做的? 两人脑袋混乱得很,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在他们眼里,妖怪会术法,是要比人类厉害很多的存在,它们会迷惑人类,吸□□气,也会借助人类的手去夺取所需,既然有妖气,那一定是妖怪在背后操控人类。 却从未想过,人心险恶,便是连妖都不及的。 “先别想这些,我们去县城和宋栗商议一番。”涂苒抿了口茶说道。 按理说这些事不该他们来解决的,只是沾到了袁武,也叫他们遇着了,就不得不多几分警惕。 来了仅一上午便要走,袁武觉得有些古怪,但听涂茸说和宋栗几人约好了,便没再坚持,左右他晚些时候也准备回家,就叫他们先走了。 自从宋家真正的主人们去世后,来往的客人们倒是不曾减少,且因为宋栗雷厉风行地手段不得不继续巴结着。 因此他们到宋家门口时,就见有商户在门口等着求见,那神情姿态格外卑微。 门房对之置之不理,却在看到涂茸他们时小跑着上前迎接,脸上都笑出花了。 “您二位许久不来了,快些请进,只是我们少爷今日有些不愉快,您请担待。”门房和他们熟,还不忘低声提醒着。 说这些也只是希望涂茸他们能尽快把少爷哄高兴了,他们这些下人也好做事不是? 两人往里面走着,就听着门房还在劝说外面的商户离开。 第119章 八成是想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去了,可不是要让宋栗不高兴吗? 出乎意料地是,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你们怎么会来!”宋栗坐在廊下吃干果子,瞧见他们立刻站起来招手,“快过来!” “你们去端些新鲜果子来,要清甜好吃的,再让厨房烫些青菜,只放点盐巴香油调味就行,快去!” 涂茸大步跑过去,笑道:“我们来得巧吗?还以为你此刻正闹脾气呢!” 宋栗一听就知道是在门口见着那商户了,他翻了白眼,那样的人家提起来他都觉得烦,干脆不理这茬。 “你们怎么来了?” “是有点事。”涂茸嘴上说着却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事。 宋栗了然,立刻屏退四周,顷刻间便只剩他们了。 两人把在县城发现的事悉数告知,只是还有些疑惑的地方,始终想不出头绪,便只能来找宋栗商议。 他在人间这么久,定然见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你们确定有看到密室里的妖怪吗?或是看到妖怪指使他们残害人类?”宋栗皱着眉询问,“我倒不是为那不知名的妖怪说话,只是听你们说起也觉得有些古怪,若那妖怪道行了得,能指使商户残害人类,必然不会只是沾上妖气那般简单。” 涂茸在此刻却格外敏锐:“你想说什么?” 宋栗皱眉:“我只是觉得古怪,便是你我,虽修炼的时日不久,但对付区区人类还是足够,根本不用使唤人类去做,可若真到了使唤他人的地步,必然是出了事不得已而为之,按照你们所说,那些商户向来欺男霸女,府上死伤不计其数,又怎会惧怕这样的妖怪?” 宋栗在人间十数年,跟在宋裘岐身边也是见过人心的龌龊的。 有些人,一旦狠厉起来,是要比妖怪还可怕的。 “你的意思是,或许那妖怪是被那些商户控制胁迫了?连妖气都有可能是故意倾泻,只是身体虚弱,只能让他们沾染一些?”涂苒听明白了。 “只是,这些说到底都是我们的猜测,目前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涂茸有些苦恼,虽说他向来不在意其他种族妖怪的事,但若是连妖怪都能欺负,那些商户就真的该死! 宋栗垂眸思索:“或许可以想办法把人引走,或是把县令引到他家去,再无意间发现,打他们措手不及!” “那便只能静待时机了。” 三人都有些无奈,只是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并不是很好处理。 涂茸更多是担心袁武会受伤,不过只要没有撕破脸,那些商户应该不会立即动他吧。 简单将这事梳理一番,竟是觉得清晰很多,无非就是两种可能罢了。 “暂时先别想这些,吃点东西。”宋栗微抬下巴示意,“若是真担心,我别院里的松鼠倒是可以借给你们用。” “先前我们也有想过,只是他们那样心狠手辣,万一发现你的松鼠,那可不行。”涂茸边说边摇头,小松鼠们多可爱,万一被杀掉…… 不行不行! 宋栗无奈耸肩,那便没办法了。 来都来了,他们便在宋家玩到傍晚,吃过饭才朝村里去,马车行驶到家门口,就见另一辆马车也回来了。 涂茸心中忧郁一扫而空,催促着车夫再快点,直到在门前停下,转身就立刻窜进袁武怀里。 “你都没有说你回来哈哈哈……” “忘记和你说了。”袁武轻轻拍着他后背,在他身上闻到了饭菜香,“在宋家吃过了?” 涂茸依旧笑嘻嘻的:“你鼻子好灵呀,那你再猜猜我吃的什么?” 袁武边带着他往里走边猜着:“宋栗不会寒酸你们,让我猜猜……吃的鸡鸭鱼?还是吃的肘花肥羊?” “都不是哈哈哈!”涂茸笑声不止。 涂苒在后面跟着往前走,耳畔始终萦绕着涂茸的笑声,倒不是艳羡,只是觉得,若是有人,让他一见到连笑声都拔高欢快,定然是万分喜欢的。 他自幼就知晓人妖殊途,所以从不会将期待和喜欢都放到人类身上,但他想,袁武这样的人,确实值得。 自然,他可喜欢不来。 若真是要他选,得是安静持重,温和内敛的人,最好是…… 涂苒轻轻嗤笑,他怕是也被涂茸给影响到了。 得知他们已经在外吃过,厨房便只做了袁武的饭菜,就算只有一个人,肉和米饭样样都不缺。 肉段烧的浓油赤酱,袁武连肉带汁浇进白米饭里,用筷子拌开,粒粒白米都包裹着酱汁,若是一口下去定然格外满足。 袁武拿起勺子,张嘴冲涂茸“啊” 后者满眼都是粒粒喷香的米饭,下意识跟着张嘴啊,紧接着一大勺拌好的肉酱饭就进了嘴。 涂茸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哼哼嚼了起来,还不忘给袁武捶捶腿,等嘴里的饭咽完,捶的就更有劲儿了,袁武便立刻换了勺子再喂他。 涂茸本就吃饱了回来了,馋虫被勾起来也就是过过嘴瘾的事,没一会就撑得直不起腰了。 “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这会风轻,吹吹也舒服。”袁武自是不能让他吃饱就滚进床里,也不方便晚上睡觉。 只要是和他一起,涂茸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一骨碌坐起来,就被袁武牵着出去了。 傍晚凉快点,村里街道上坐着好些村民,一日难得松闲的时候,多数还抱着碗,边吃边说话,还要凑到别人碗口里看看吃的都是啥,还有的捧着碗叫人尝两口。 见着他们上街,村里人都有点惊讶,有婶子问道:“吃过了不?” “吃过啦,婶子吃啥呢?”涂茸也笑盈盈地回应着。 “嗐,还不都是田里的菜,随便对付两口,晚上吃多了积食难受,你俩干啥去?” 涂茸碰碰袁武,后者不理会他,他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回:“我们刚吃饱饭,走走圈,婶子们吃吧!” 说完就赶紧拽着袁武离开了。 直到走出好远,再回头都看不见人影时,涂茸对着袁武的手臂,砰砰就是两拳头。 “你敢害我?”涂茸眉眼间染着羞耻的笑意,“你怎么都不说话的?和她们都不熟悉,吵架的时候除外。” “正因不熟悉,才该借着微末机会去熟悉,不算那些曾和你吵架的人,便是平日里与你和颜悦色的婶子叔伯们,见到总是要打招呼的。”袁武轻轻拍着他手背,“日后我们要到县城住,那些有好些商户家的夫人正君,还有县令夫人,你总要和她们见面,不能遇着人就往后躲。” 涂茸撇嘴:“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万一说不好,她们会嫌我,不跟我玩呢?” 袁武扬唇笑了起来:“不会,在耘鸣县所有人都要对县令恭恭敬敬,她们不会这样对你,而且你很好,没有人会嫌弃你,若真有,那也定然是他们的问题。” “你不需要刻意遮掩自己的优缺点,总有喜欢你的人愿意接近你,而不喜欢你的人,便更无需在意。” “那我只要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就好了吗?”涂茸歪头看他,试着说了两句,“吃过了吗?以后常见面呀!这样吗?” 袁武始终饱含笑意:“对,这样就很好,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你永远都不会有错。” 涂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而询问:“可若是我要故意伤害什么人呢?我想让他死……这样呢?” “那那个人,一定做了伤天害理、天理不容的事。”袁武沉声说着,“所以也许你做的不够善良,但也一定不会是错的。” 涂茸抬眸看着他。 之前那个粗布麻衣,外出打猎采买,总要撸着袖子露出一截有力臂膀的糙汉,不知何时就放下了猎刀,穿着锦衣绸缎,说着良言温语,成了别人眼里口中的东家。 他是讨厌变化的,但不讨厌袁武,也不讨厌袁武的变化。 一种本就不陌生的情愫充斥在心口,却比之前还要来势汹汹,催促他、刺激他、激励他,要他说出更羞耻的话。 但他那样做了。 “我爱你。” 第78章 闹事 深夜的玉灵村安静平和,连狗叫鸡鸣都没有,只有蟋蟀在墙外不停唱着歌,歌声婉转,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恨不得用尽浑身的力气去发泄。 难得有些疯,涂茸大汗淋漓地趴在床上,连手指都动不得,薄被盖着后腰往下臀|部位置,除此之外,裸|露的肌肤上都是痕迹。 袁武随意套上裤子,赤着胸膛朝偏屋去,端来满满一盆温水准备给涂茸擦拭身体。 “先换单子,湿的。”涂茸侧着脸嘟囔着,身下时被褥都潮乎乎的,他一点都不想铺着了。 “我知道。”袁武低声说着,稍用力将他抱起来,在他额头亲了亲,“你先睡觉,很快就收拾好了。” 暂时将虚脱的兔子放到软榻上,袁武快速打扫起来,将单子和薄被都换了一批,再给涂茸清理干净身体,才重新把人放回干干净净地被窝里。 第120章 他一躺好,涂茸就立刻缠过来,脑袋不住往他肩膀上蹭,他便只能长臂一捞,将人禁锢在怀里。 皮肉紧贴,让他不由得再次心猿意马起来,他长舒一口气,抱着人沉沉睡去。 翌日。 “疼疼疼!” 一声娇呼打破袁家的安宁,涂茸躺着捶床,却碍于胳膊酸软,半点力道都没捶出来,只能动嘴欺负人。 被欺负的老好人袁武自然是半句埋怨地话都不敢说,给他擦脸洗牙,还要涂上一层薄薄的脂膏,整个人都香香的。 涂茸肿着眼看他:“没去酒楼哦?” 袁武立刻点头:“这几日都不去,在家守着你和孩子。” “少在这里殷勤,昨晚都没有这样听话,我都说不要不要,你还要把我拖回去,特别特别使劲儿的顶着!我的肚子都鼓——唔?”涂茸瞪大眼睛看他,好好的干嘛捂他嘴巴? 他都没指责完呢! 袁武忍笑看他,难得有些面上挂不住,他轻咳一声,低声征求对方意见:“以后这样的事,我们私下说好不好?白日家里人多,床笫之欢不好叫别人听见。” 涂茸皱着眉,眼神有一瞬间的狐疑,却还是很大度的点点头,袁武这才赶紧将手松开。 “都洗完了,快让我吃饭吧。”涂茸说着双臂就直接挂在他脖颈上,再不复放在义愤填膺地模样。 “我把小桌拿上来,就在床上吃。”袁武给他背后摆好枕头,又将小桌拿出来,再去外面叫下人们端来饭菜,道道工序把涂茸伺候的舒舒服服。 涂茸嘿嘿笑着,边吃边和他说话,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不是来报恩的,感觉更像是武哥对他报恩呢! 吃过饭重新躺下,涂茸这才察觉到好似少了什么,他偏头看袁武:“苒苒呢?怎么都没有见到他?” “他说要把话本拿去书斋,我让小草跟着他去的,别担心的。”袁武倒是没怎么担心,毕竟是妖怪呢。 “他从前都是为赚银子才写,最近却格外奇怪,都不许我看他写的了。”涂茸撇撇嘴,“这里面一定暗藏玄机!” 袁武捏着他脸颊上的肉晃了晃,笑道:“瞧你好奇的才多,有事做才不会觉得无趣,这是好事。” 涂茸倒是没有那么勤快,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就过得格外舒心舒服,有夫君,有孩子,有亲人,有下人伺候,事事都不用自己操心,简直好的不得了! 就知道他没听进去,袁武也不准备多说什么,左右涂茸就这样欢欢喜喜地活着就好。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曾有幸和这般人物相识相爱,怎能不算人生乐事? 涂苒的话本都是写完才会拿去书斋,每次去的书斋都不同,他只是想看看,自己照葫芦画瓢写的那些情情爱爱,狐狸妖怪,是不是真的也能像别人写的那样卖出去。 只要往里面添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或是宁愿与家中断绝关系都要下嫁的情节,貌似都卖的很不错。 虽然涂苒并不知晓这种怪异的情节到底哪里好。 “您这次写的倒是比之前好很多,这是成册的吗?”书斋的管事笑问,“这倒是能和您再加些价,如何?” “写完了,价格都好说。”涂苒随意说道,他如今写这些也并不是为了银子。 他只是想脱离某些东西。 因为最近他有些后知后觉,若是连他都要被那些陌生情绪所困扰,他就是会失去理智了。 掌柜知晓他和镇上那些商户们关系好,哪怕是看他自己来,也不敢随意搪塞他,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他讲明白,双方按了手印,便算正式合作了。 掌柜送他走时还笑道:“若是下次还有这样的好本子,都可以送来看看。” 涂苒点点头,不知答应与否,抬脚离开了。 回到家里,他先是将银子给袁武,又进屋去看涂茸,傻兔子正呼呼睡觉,怪不得袁武敢在外面忙活。 他长舒一口气,干脆也回了自己屋里,他需要好好休息,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丢掉。 日子一日日过着,夏季终于彻底到来,屋外阳光曝晒,地面都被烘得发烫,好似鞋面踩上去都要被烧着一般。 孩子也热得厉害,每日都得贴着涂茸才不再哭闹,袁武便不好继续去县城,只得在家里陪涂茸一起带孩子,倒是免去了县城那些商户找他麻烦。 这日,三人刚给孩子们擦拭过,擦好香粉,屋外便急匆匆来人了。 “是马亮的声音。” “东家,酒楼出事了,来了一群腌臜泼才,抬着一具尸体来,偏要说咱们酒楼的饭菜吃出人命了,当下就叫人把酒楼给围起来了,我让周树在那看着,先回来请您了!” 马亮也顾不得行礼,进屋就喘着粗气,着急忙慌的把话给秃噜干净,然后站定看着面前的主子们。 许是在阿爹父亲怀里的缘故,小家伙们没因为他突然闯进来而闹腾,甚至还眨巴着眼睛渐渐生起困意。 马亮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当即就要跪下请罪,却被袁武抬手制止了。 “我即刻跟你去,外面等着。”袁武说。 “我也跟你去,定然是那些小人故意弄这些事来找麻烦,我得亲自去看着才算解气,吵架这种事,还是我来!”涂茸气鼓鼓地说着,都能想象到自己去那里要如何舌战了! 袁武不愿他掺和这些事,便轻声道:“你还是在家里看着孩子,我尽量很快解决。” “不行不行,我得跟你去,免得他们欺负你。”涂茸说着就把奶娘们都唤过来,让她们过来看着孩子,“时常扇着点风。” 袁武无奈,便只好带着他同去,涂苒自然也是要跟去的,否则袁武拿他没办法的时候,自己还能跟着控制他一二。 一行人便急匆匆地进了县城,到酒楼时,孙献已经在酒楼前坐定了,摆明是在等他来再做决断,还命侍卫将所有人都围住,让他们想跑都不能跑。 “袁东家来了!” 随着一声喊,百姓们纷纷让出条路来,待他们走过去,就见孙献面前摆着一张席子,上面躺着早就死去多时的人,嘴唇乌紫,一眼就能看出是中毒。 袁武皱着眉和孙献对视,后者点点头,他便立刻就明白了。 跪在尸体旁边的汉子又怒又悲:“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酒楼害死我爹!杀人偿命!你就该给我爹偿命!” “袁东家快给个交代啊!在你家酒楼发生这样的事,日后我们还怎么在酒楼吃饭?” “就是就是!这么大的酒楼,居然还有这种事,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以后可不敢在这酒楼吃饭了,谁知道下个死的会不会咱们啊!” 好些人混在人群里说着挑拨人心的话,袁武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划过,直到将他们的面貌全都记下,才转而询问孙献。 “县令大人,不知此人是谁,家住何处,中的什么毒?”袁武不和那些泼皮们对话,否则反而会让他们愈发嚣张。 孙献此时要秉公执法,自然不会亲自回答袁武的问题,倒是他身后的师爷回道:“此人是牛大福,这是他儿子牛柱,他们住在街尾的胡同洞子里,至于毒物,经仵作查验后发现是砒|霜。” “多谢。”袁武点点头,紧接着又看向牛大富的儿子,“你爹是何时来我家酒楼用饭的?都吃了些什么?” 牛柱立刻瞪起眼,咬牙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我家穷,就吃了你家的米粥!” 袁武挑眉:“没有吃别的东西?”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是穷,但也不该受你这样的侮辱,只吃粥又如何!”牛柱急的双眼通红,好似受了天大的侮辱。 “我与令尊可有误会?或是曾招待不周起冲突?”袁武继续问。 牛柱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本想摇头,却突然想到什么,梗着脖子道:“谁知道你是不是随便想杀人就杀?” 这话倒是说的格外没道理,谁会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就杀人? 大渊律法可是记的清清楚楚,若是犯下天理不容之罪,那是要以命抵命的,谁敢豁出自己的命去杀一个本不相干的人? 围观的百姓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问这些做什么,只以为袁武是要故意拖延时间,人群里藏着的就继续吆喝起来,明摆着要把他钉死在这事上。 涂茸和涂苒交换眼神,后者立刻不动声色藏进人群里,他则是嗤笑出声:“当真是蠢货!” “你谁啊?怎么还随便骂人呢?” “袁正君话可不是你这样说的,你倒是说说,此事有什么蹊跷的?” “一个哥儿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出来和汉子们打什么擂台?不怕叫人笑话!” 袁武闻言脸色瞬间沉下来,冷峻的脸此刻冷的可怕,孙献怕他真闹出事,有理也变没理,便赶紧扬声呵斥:“都闭嘴!袁东家你且说说,你问这些做什么?” “按照牛柱所说是多味楼给他的父亲在白粥里下了砒|霜,对此我有疑问。”袁武朝孙献拱了拱手又看向牛柱,“许是你没有开过酒楼,所以并不知晓,白粥算得上是免费赠送客人们,都是一大锅熬煮的,我们厨子若是在白粥下毒,为何死的只有你父亲?” 第121章 “就是啊!” “就是就是,那粥我也喝了,白米熬的啊,软烂香乎,我咋没中毒!” “说起来那粥是真好喝,我那掉了牙的老子娘是最爱喝的,软乎乎的米,都炸开花儿了,好喝的很!” 眼看着周围百姓都有点不站他了,牛柱当即有些头昏大喊道:“你!你这样说分明就是在推卸责任,就算不是在锅里同时下毒,那也肯定是在给我爹上粥时才下的!” “说你是蠢货!”涂茸忍不住冷笑出声,昳丽的脸上带着鄙夷,“方才便是你自己所说,与我们无冤无仇,那我夫君为何要费这般功夫去害你这个素不相识的爹?你爹是揣着元宝了,还是挖着金矿了?陷害人的话张口便来,你不得了啊!” 涂茸这番话直落在所有人耳朵里,叫他们也跟着疑惑起来,自古起冲突那必然都是有迹可循的,可袁东家和这牛大福素不相识,且最近不在县城,好好的何必要害死他? 更何况,这牛柱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叫人听着就假,保不齐就是故意来这边污蔑的! “不是这样的!大人!我爹就是吃了他们酒楼的粥才会死!大人草民说的是真的!求您相信我!求您!”谎言被拆穿,牛柱立刻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求饶痛哭。 比起被拆穿谎言,他好像更是在畏惧,畏惧暗中指使他的人。 好像只要他这件事做不好,就会和躺在那里的爹一个下场。 孙献却是懒得再听他胡搅蛮缠,但也知道是有人故意陷害,便扬声道:“这事已经证实和袁家酒楼无关,若是来日本官听到有人还要将脏水泼到袁家酒楼,必不会轻饶!至于此事究竟有什么内情,本官会继续查问,必不叫百姓枉死!” “好!县令大人说的好!” “我们都听大人的!大人快把这罪犯带走吧!居然还敢随便污蔑人!” “带走带走带走!” 百姓们义愤填膺,竟是也顾不得炎热天气,围着孙献就要跟他一起去县衙里,自然也有不愿意去的,想悄悄离开,但都被孙献跟着的衙役们给拦住了。 直接把牛柱带要县衙里,百姓们再次在县衙门口聚成堆。 涂苒悄悄回到涂茸身边,暗中指使的人他已经查到了。 “是他们吗?”涂茸无声用眼神和他交流。 涂苒眨眨眼:“他们绑了牛柱的媳妇和孩子威胁他,他老爹是亲自喝下毒药的。” “卑鄙。”涂茸咬牙,对那些商户的厌恶达到了极点,就算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也不该拿无辜之人作为要挟。 “这事还是得告知县令一声,否则怕那牛柱性命不保。”涂苒说着给他使眼色。 涂茸明白,便扯了扯袁武的衣袖,后者弯腰低头将耳朵凑过去,便听得涂茸在他耳畔私语几句。 他虽有些诧异,但到底没怀疑,只是此时孙献端坐高台,贸然开口有些不易,袁武便后退几步,不动声色走到旁边的衙役面前,看似无意过去的,再加上此时混乱,没人会察觉到。 很快就有衙役跑到师爷身边耳语几句,师爷又走向孙县令,紧接着县令瞳孔微缩,却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一拍醒木:“既然你始终不肯松口,那就即刻关押起来,不许任何探视!若有人敢接触此等丧尽天良之辈,便同他一样关押起来!”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衙役们立刻开始哄散人群,不许百姓们继续在这里守着,自然也就给了那些人跑掉的机会。 待公堂安静,师爷才带着袁武他们去后院。 “你的意思是,你们亲眼看到那商户家有地下暗室,出来时身上还沾着血,就连刚才也是,见到他们绑了牛柱的妻儿?”孙献越说越觉得匪夷所思,他看向袁武,“我应该还醒着吧?” “自然都是真的,别的不说,他们也不会随便就找个人,毕竟谁会心甘情愿就这样害死自己亲爹?要么有把柄,要么为钱财。”涂苒淡声说着,他们都做到这份上了,若是还不信,那些商户回头警惕起来怎么办? 孙献忍不住拍桌:“从前他们成立那劳什子商会我就不同意,偏偏日夜来游说,不得已答应,便开始做些腌臜事,之前是没找到证据,这次必要杀他们猝不及防!” “那自然是好说的。”袁武说,“他们一直想拉我进商会,我便假意同意就是,要在他家里商议,谅他们不会拒绝。” 孙献点头:“也好,那日我会让人在暗处埋伏着,将我所管辖的耘鸣县闹出这些乱子来,实在是该死!” 有商户要加入时,商会长是要宴请商户们的,而同意成立商会的县令,他们自然也得请,机会便是如此。 只要那日能好好准备,定然能将他们做的腌臜事全都抖出来! 涂茸和涂苒自然也得跟着,到时候也好去会会,那妖怪究竟是幕后主使,还是被逼无奈。 只是在这之前,他们还得时刻盯着点,万一这些老狐狸突然察觉到什么,再将暗室转移,那他们再多筹谋和打算都是空的。 “牢狱那边,一定得护住牛柱性命,他会是我们最有力的证人,最好今日就暗中将其转移,否则若是被人混进去杀害,就死无对证了。”袁武提醒着,许多狱卒都会拿银子办事,偷偷送进去几个人根本不成问题。 孙献闻言立刻着人去办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把这些蛀虫给肃清一番了! 第79章 狠恶 商会长家。 他端坐首位,看着坐在下面的其他商户,一群人都安静喝着茶,心思却各异。 他们没有想到人证物证都在的事,竟都没有把袁武拉下马,且看县令把牛柱关押起来,势必是要讨问出什么,若那牛柱将他们告发,岂不是要坏大事! “不行,不能让牛柱活过今日!”一商户拍桌,面目狰狞,“否则他总会把我们的事抖出来!若是因此引得县令来查,怕是要出事!” “说得倒是轻巧,他被单独关押,我们该如何进去将其处理掉?”另一商户皱眉,显然是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他妻儿在我们手上,定然不会真把我们抖出来,否则就是要全家都丧命!” “牢狱刑罚众多,难免会有他扛不住的,我们不能赌这把,否则就是满盘皆输。” 商户们各有各的道理,一边主张要暗杀,一边主张任其自流,毕竟之前县令就不曾在他们这里讨到好处,就算再来查,有那个东西在,他们也不会查到任何东西。 但最终如何,都要等商会长的决策,如今他们都是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会抛下彼此。 商会长沉默看着他们,此时自然得想个两全之策,否则这些人日后都不会再信任他。 可就在他们还在极力想措施该如何应对时,外面的管家站在书房外低声禀告。 “老爷,袁东家来了,说想和您商议入会之事。” 管家带来的消息无异于是能解他们眼下困境的,最好的办法。 这让他们对袁武的到来又喜又忧,忧则是不明白之前还三番五次对他们打太极的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要和他们合作了? 若是真心实意自然是可以的,可若是抱着某种目的前来,那他们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袁武被请进来,他脸上难得带着严肃和淡淡的惊慌,在看到满屋的商户后好似冷静了许多,按照商会长的意思坐到该坐的位置上。 “袁东家先喝口茶缓缓。”商会长微笑,然后便不再说话。 这种时候,谁先说话便是落了下乘。 但袁武此次来就是为示弱,自然不在意这些虚假的表面功夫。 他喝了口茶,缓和片刻后说道:“今日之事多烦忧,倒是叫我看清楚,这暗中指不定有多少老鼠等着看我出事,好来分食酒楼,更甚至,此事说不定就是他们故意所为!” “县令大人那里可是已经查问出消息了?若真如此,定不能放过背后主使。”商会长皱眉说着,好似与他同心同德,“竟这样暗害你,实在可恶。” 袁武听到他的话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他连连点头:“正是这道理,那牛柱什么都没说,县令也不能屈打成招,便只能先把他看押起来,但晚辈实在害怕,生怕再有这样的事,凭我一人之力恐怕不能承担,因此这次来是想和商会长商议入会之事,来日也好有个照应。” 这番话说的格外情真意切,有前面的铺垫,再加上此时的恳切,自然没人会疑心袁武的动机,再加上此时县令并没有从牛柱那里问出任何有用的消息,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只是尽管如此,他们也不会轻易就打消对袁武的怀疑。 一商户笑道:“袁贤侄可算是想清楚了,只是要加入商会是要得表示诚意的,可袁贤侄空手来,我们并没有看到诚意。” “这是我的疏忽,之前总是摇摆不定,若商会长同意,待举行过入会仪式后,自然会将诚意奉上。”袁武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这些豺狼不仅想要钱,还想要他的酒楼。 第122章 只是他怎么可能就真的轻易送出去,任何话都是要暂时稳住他们的说辞罢了。 袁武的意思,亦是摆明不把其他商户放在眼里,只要商会会长同意,其他商户口中的“诚意”,对他来说就是放屁。 这样的另类拍马屁方式,虽然很委婉,但却着实有用,没人不渴望自己被捧着被承认被追捧。 于是商会长同意了。 毕竟在这之初,他们想拉袁武进来的初衷就不仅仅是为他的酒楼,还有那份被县令看重的好处。 只要袁武在商会里,县令就不会真对他们怎样。 “入商会这种事无需刻意挑日子,只要有心,每日都是好日子,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袁贤侄以为如何?”商会长笑吟吟地看着他,好似自己是何等慈祥的老好人。 呸。 袁武在心中冷笑,无非还是惦记着他的钱财罢了。 “既如此,自然是越快越好。”袁武也笑,是哪日都不重要,越快,他们也就能越快把这些蛀虫给清理掉。 见他这么配合,其他商户也都很满意,暂时打消了对他的敌视,只是依旧要端着架子好好教训他,便让袁武在这里听了一耳朵的训教。 袁武甩着头离开,将那些废话全都丢掉,施施然回到了酒楼里他知道那些老豺狼们不信他,此时还在派人跟着。 但只要有心传递消息,就一定能做到。 雅间内端庄大方的县令夫人,静静袁武的话,并没有说只字片语,只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全都记下,而后继续和涂茸他们说笑,互相交流着该如何照顾孩子。 晚些时候,到了用饭时辰,袁武他们便直接留在酒楼里,左右你给还要去商会长家,返回村里就有些不值当了,何况涂茸也不愿回。 夏日夜空总是满天星子,连弯弯月亮都格外明亮,涂茸撑着下巴趴在窗边看,时不时拍飞一些蚊虫。 清脆的巴掌声在夜间格外明显,袁武抬头就见他正挠着手臂上的包,他不由得皱起眉,拿起一盒药膏朝他走去。 “这是我在药铺买的,清凉止痒,抹上就不咬了,还能驱蚊虫。”袁武说着就扣出一块往他手臂上涂抹。 涂茸看着黑乎乎的药膏咧起嘴:“好臭好臭!怪不得能驱蚊!臭死啦!” “这可是好东西,若是不想再挨咬就把窗户关上,夜里都不能睡了,睡着就全是蚊子围着你耳朵嗡嗡叫。”袁武有些无奈,还有些嫌弃,这味儿确实太冲了。 “我不能看着星星睡觉吗?”涂茸撇撇嘴,他和涂苒从前就会躺在草地上面对着星星和月亮。 袁武唇瓣紧闭,似乎是聚拢怒意的前兆,而他的怒意并不是要动手打人,或是说些难听的话,他依旧会好好照顾涂茸,却不肯主动说话理人。 涂茸不喜欢这样,比起袁武不理他,还是打一顿比较轻松。 “欠得你!”袁武终究还是没忍住,抬手拍在对方挺翘的部位,因为这傻子都侧过身子把屁股撅起来了,那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打了我就不能再生气了哦。”涂茸又亲亲腻腻地靠在他怀里,双手搂着对方的脖子,像是哄孩子一般说着,“不让开窗就不开,好好的生什么气,你也忒不讲道理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袁武顿时后悔自己方才似乎打的有些轻,否则这啥东西才没有心思跟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但他们今日都很累,没必要让身体继续受罪。 袁武顺手将窗户关上,把那些蚊虫隔绝在外面,希望跑进屋里这些晚上能安静些。 但突然比他想象的要懂事的多,直接不动声色布置一层小结界,屋里的蚊虫都不能侵犯他们分毫。 翌日一早,酒楼热闹起来,在他们洗漱过后也得把两间雅间给让出来。 昨日的事并没有影响到酒楼的生意,今日客人依旧很多,甚至还有好些人特意来尝尝酒楼熬煮的米粥,是否如那些人说的那样美味。 但袁武并没有心思管这些事,商会会长家要举办宴会,他是主要人物可以携带家属去,因此他一早就穿戴整齐,带着涂茸和涂苒朝商会长家驶去。 县城有什么事并非所有百姓都会知道,商会内部的事自然也只有商户们会知道,因此并没有太多人来注意他们,但依旧有人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袁武到时,商会长家门洞开,管家在门口亲自迎接着,见到他们来,皱巴的脸上都笑成花朵了。 “袁东家可算来了!” “今日就是为欢迎袁东家加入商会,特意举办的宴会,诸位友人,定是得吃的痛快些!” “夫人快把袁正君和这位少爷带到偏院去,你要好生照顾着,莫要失了礼数。”商会长笑着拍拍他夫人手背,一副琴瑟和鸣地样子。 夫人微笑着,不动声色收回手,把涂茸和涂苒往偏院带,并解释道:“咱们都是女眷正君,是不好和那些男人们同席的,不过也好,咱们这里更清净些,你们不要紧张,只和她们随意交谈即可。” 看着他们远离有暗室的院子,涂茸笑着点点头,天真询问道:“那边倒是看着好玩,有花草,为何不在那边举办宴会?” 夫人随意瞥了一眼,笑道:“那边是书房方向,漂亮是漂亮,但夏日蚊虫多,若是在那边咱们这些女眷哪里受得了?” “这倒也是。”涂茸便不再多问了。 但也由此知晓那边暂时是没有人的,他们只需要悄悄散出一些灵力去那里探寻,保证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就好。 涂茸轻弹指腹,不起眼的丝缕气息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坐到女宾这里,女人和正君们都安安静静坐着 偶尔说几句话,声音也是轻轻的,听着柔和又舒适。 瞧见他们过来,大家都下意识看过来,这些夫人们多多少少都了解家里的事,因此看向涂茸的视线探究又怪异。 “快些请坐,好容易见一次,莫要和我们客气,大家日后都要常来常往,不要与我们客气。” “是这个理儿,可得要时常见着,否则怕是要生分的。” 各个看着倒是都挺热情的,涂茸只是在想,如果真把这些肮脏事给拽出来,这些女人是会觉得痛快,还是怨恨他们? 这些涂茸一无所知,也不甚在意,他只要为袁武扫平障碍,只要这些商户再不能随意欺负他,更不能发生昨日那种事。 涂茸只是学着她们的样子,安安静静地扬着笑脸,若是问起什么,便装傻糊弄过去。 很快席面就开始了,前院的男子们在聊什么她们并不知晓,或者说就算知晓也不会做什么,她们这些后宅的女人只需要照顾好家中琐事和孩子,那就是最大的助益了。 收回的灵力告诉他,暗室还没有被发现,里面的情况依旧。 那些商户怕是以为只要有妖怪在,哪怕是只行将就木地妖怪,也都能让他们顺风顺水,却从未想过,对方也会有反击的一日。 “这院子很漂亮哦,能带我们转转吗?”吃过饭,涂茸便直接提议。 商会长夫人抬眸看涂茸,似乎是有些诧异他会这样说,但一想到她探听到的消息,又觉得这小哥儿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正常,毕竟就是个乡下来的。 夫人不便拒绝,便只能带着她们在院子里闲逛,时不时还要给她们介绍着花草,也是这一行为叫涂苒发现端倪,这些商户走的这样近,夫人之间竟好似从未串过门,可见这位夫人也知晓她的夫君做的都是什么狠戾勾当。 “不去那边看看吗?我瞧那边有很多好看的花朵儿,那株红色的是什么?好漂亮!”涂茸感慨着,不顾几位夫人的阻拦急匆匆朝通向书房的路跑去。 一行人踢踢踏踏地走过石子路,急着追赶他。 商会长夫人跑的最快,到涂茸身边还下意识朝石子路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异样才笑着解释:“这是芍药,颜色艳丽如云霞,你若是喜欢,回头我叫人送一盆给你。” “好呀!”涂茸说着就对这些芍药嗅来嗅去,甚至陶醉的闭上眼睛,果然啊,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腥气。 这些花草都是为了遮掩血腥味所种下的。 涂茸轻轻笑着,做了这么恶毒的事还想岁月静好的话,似乎有些太过分了哦。 涂茸对外一直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他平日里除去吃喝从不做其他的事,家里的酒楼不管,田地不管,孩子也不用管。 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性格,因此当他在这里跑来跑去时,这些夫人除了嫌弃他不识货,并非多想其他。 夫人原也的不愿管的,只是眼看着涂茸都跑到假山附近了,便赶紧命人去追,他却故作不知,还招手示意其他夫人也过来欣赏。 一些夫人从未来过这里,但想到涂茸的身份,自觉不好拒绝,便下意识看向夫人,想让她也过去,夫人无奈,便只能接受这暗戳戳地请求,率先迈步朝那边走去。 第123章 涂苒慢悠悠跟在后面,他和涂茸对视一眼,就在那些夫人们走到假山前的石子路上时,变故瞬间发生,脚下的石子路突然裂开,夫人婢女们通通往里面掉。 有几个位置站的稍远些的没有被波及到,见此情景赶紧把人往外面带,却不想,已经有几个婢女为护着自家夫人早就滚下去。 紧接着暗室里就传出撕心裂肺地喊叫,叫声凄惨凌厉,好似见到了比鬼还可怖的东西。 不多时,孙献早就带来等在周围的衙役们就立刻把会长家给包围了,连暗室入口都被围住。 县衙公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献连醒目都顾不得拍,手掌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知道里面是肮脏东西是一回事,可这次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整个暗室,三十多层石阶,里面空间宽敞的过分,分为几个大大小小的空间,每个空间里都布满血腥,有陈旧干涸的暗沉血渍,还有正汩汩流淌地鲜血。 来自那个被发现后强撑着化为人形的妖怪。 里面就算用着各式香料,和血腥相撞时,依旧是令人作呕地味道。 更让人震惊的是里面有各种刑罚,都曾用在被他们抢走的女子身上,暗室的酒坛子里,还泡有那些女子被他们割下来的部位。 作为战利品存下。 也是作为铁证。 这些商户都被抓到公堂上,虽然还没有彻底定罪,但已经扒去他们华丽的外衣,给他们铐上沉重枷锁。 而那只被救出来的妖怪,裹着涂茸的外衣,瑟瑟发抖,他垂眸默默掉着眼泪,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有被救出来的一日。 “大人这都是误会!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这地窖都很久没有用了,不知道何时跑进去一个小偷啊!” 商户们还在胡搅蛮缠,大有死都不肯承认的意味,即便如今铁证如山。 因为那只妖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 孙献恨的牙根痒痒,他冷笑:“你们不知!将人囚禁在地窖里折磨!还要把她们身体部位割下泡起来!还要绑架牛柱的妻儿,指使他用他爹的一条命污蔑袁武!你们桩桩件件、有哪一件事不该判个斩!立!决!” 他越说越觉得心痛,双目赤红,恨意几乎要顺着眼睛掉出来。 他管辖的地界,出现这种事,而他懵然不知,实在可悲、可笑! “没有!我们真的没有!” “怎么没有……大人!民妇牛王氏,指认这些畜生威胁我丈夫和公爹陷害袁家酒楼!他们嫌我丈夫不从,便将我和儿子绑起来鞭笞!地窖里那个孩子也时常遭受他们的痛打!” 商会长额间汗流不停,他绞尽脑汁解释:“我只是看他可怜,对,看他可怜把他收留进地窖里,他不会说话,还总犯错,打他两下让他长教训罢了!” 收留。 多么恶心的、为自己辩解的借口。 简直就是放他娘的屁! 第80章 砍头 因为牛王氏指认和牛柱承认被胁迫,商会长本就已经死罪难逃,再加上他囚禁殴打、残害女人和小哥儿无数,最终将其和其他参与且知情的商户通通判处死刑! 孙献甚至等不到秋后问斩,扬声告诉百姓们待这事登记在案,便会发出告示,让所有百姓都去菜市口看砍头。 若非身份有碍,他恨不得亲自做那刽子手,好把这些畜生千刀万剐! 百姓们对县令向来是畏惧的,可此时除了畏惧更多的尊敬与爱戴,耘鸣县的县令并不是贪赃枉法之人,这对他们来说便是幸事了。 孙献为避免节外生枝,不敢让普通的狱卒看押商户们,而是让自己府里的侍卫们亲自看押,免得有拎不清的狱卒把人往里面带。 至于那个妖怪,则是被涂茸带回家里了。 他似乎是被打怕了,任由刘秋和小草把他身上脏掉的外衣脱下,被塞进浴桶时也只敢瑟缩着身体哭泣,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泪水滴答进浴桶里,瘦弱见骨的身体不住颤抖着,身上还有被施虐后的痕迹,叫人看着便心生怜悯。 “你别怕,我们夫郎很好,他带你回来不会欺负你的。”小草边说边轻轻给他擦拭着身体,“等你养好伤,就得和咱们一样伺候夫郎和苒少爷,你到时候得机灵点,好好做事不会挨打的,还能吃饱饭,每天每顿都能吃到肉!” “小草,夫郎没有说要他伺候呢,我们不要随便做决定。”刘秋低声提醒,虽不知夫郎为何要把他带回,但这样的人带回来终究是隐患。 若是许他养好伤就走那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不成,恐怕就要在家里,但就算真如此,也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决定的。 小草吐吐舌头:“我就是随便猜猜,反正夫郎是发善心把他带回来的,他总要报恩的吧?” 刘秋轻轻笑:“那也不能咱们嘴上说。” “知道了知道了。” 小草和刘秋帮他洗完澡,一人给他擦拭头发,一人给他身上擦药,再扇扇风,让药膏凝固。 只是洗完两人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小草大惊:“你怎么没有孕痣!” 小哥儿的孕痣并非都集中在眉间,但这人浑身上下都没有孕痣,这就有些可怕了,莫不是他们刚刚一直在给男子洗澡?! 刘秋拍拍他:“别大惊小怪,说不定是被打掉了,那么多伤……就算是男子,他都这样了,我们照顾一二也是应该的,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就是了。” 小草闻言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大惊小怪,便随意点点头,他们得带着这人去给夫郎复命去了。 将人带到主屋里,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小妖怪怯生生地站着,又怕他们打自己,噗通一声就直接跪下了,他现在是真的知道怕了,人类真的很可怕,不仅打他,还要让他做坏事。 “你别这样呀。”涂茸赶紧走上前把他扶起来,“我们知道你是被逼无奈的,为了求救,还把自己的妖气沾到他们衣裳上,辛苦你了,但你已经被救了哦。” “你、你们知道?”小妖怪声音嘶哑,那双眸子水润润地泛着红,看起来格外可怜。 涂茸抿唇笑了起来:“知道哦,所以查了几日就赶紧告诉县令大人了,这不就把坏人都抓到处置了吗?” “呜谢谢……” 小妖怪是只喜鹊,刚化形没几年,对人类世界很是好奇,尤其在听说人类都很喜欢喜鹊,认为喜鹊是喜鸟儿之后,他就更是一门心思都往人类堆里跑。 但他运气不好,从林里出来时被蛇咬到了,虽然不是毒蛇,但还差点把他缠死,失了精神又受了惊吓,身体就有些受不住,浑浑噩噩地在街上乱穿梭,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关进满是血腥的暗室里了。 那些人起初不知道他是妖怪,但后来他饿得厉害背后浮现出羽毛,那些商户先是害怕,后来就开始逼迫他做坏事,他若是不愿意就会挨打,连饭都吃不上。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还是希望能有其他妖怪能救自己,便每日都会把自己的妖气散出去一些,这才叫那些商户都沾上他的妖气。 而他的努力求生没有白费,他被救了。 “你别害怕,等你养好身体就回山里吧,有些人类真的很可怕,等你能保护自己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吧。”涂茸本想摸摸他脑袋的,但额头上还有伤口,他就不敢轻易碰了。 “谢谢,我会做事的,伺候你们……”小喜鹊还记得刚才给他洗澡那两个人说的话,他留在这里是要做事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可能也是要伺候他们洗澡吧? 涂茸倒是无所谓,反正家里是不缺伺候的人,这喜鹊要是想养身体就养,想做事就做事,只要不添乱就是了。 “你去休息吧,他们给你准备好房间了,只是你得动静小些,我家宝宝太小了,还在睡觉。”涂茸叮嘱着。 “是……”小喜鹊赶紧低声答应着,然后离开这屋子去找刚才给他洗澡那两个了。 家里多了这么个小喜鹊倒是不起眼,除去吃饭的时间,他都是要躲在自己屋里不出来的,涂茸他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妖怪总是有些怪的。 只是很快孙县令就把这事给登记在案,将来龙去脉都记好,同时向府城上峰汇报清楚后,就要对那些商户们用刑。 这样猪狗不如地畜生们要被砍头,自然少不了百姓们围观,孙献更是提前给他们放消息,让他们午时三刻之前到菜市口。 这事说到底和小喜鹊脱不开关系,自然得带他去看看的,倒是没想到宋栗也要去凑热闹。 “我自然要去,这事我可是也有参与的。”宋栗和他们乘同一辆马车,自己那辆则是空着,他不由得打量小喜鹊,“看着就傻乎乎的,是像能随便被欺负的,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养、养好伤。”小喜鹊有些害怕,后背紧紧贴着马车壁,生怕宋栗会打他。 第124章 “是得好生养养。”宋栗没和他多说什么,本就是无意救下来的妖怪,和他们不同,反正早晚都要回去的。 抵达县城时刚到巳时,算算时辰,等他们吃过饭再闲聊一会,就差不多午时,届时再去菜市口看砍头就是了。 其实就算午时三刻过完,再去吃饭也是一样的,但他们都怕看完砍头没心思吃饭,还是趁早的好。 这几日有县令亲口澄清,酒楼的生意自然是不错的,且耘鸣县几年才出一次砍头的事,这事也是会吸引其他县城人的,都想来看看出事的酒楼和砍头的热闹。 爱凑热闹是天性,再冷淡的人,也会有好奇心,这对酒楼来说并不是坏事。 因此当涂茸他们到时,一楼的散座几乎坐满人,他甚至都考虑要不要去别家酒楼吃饭了。 “小嫂子别走别走!”刘全眼尖看见他们,连忙快步走过来,“三哥知道你们今日肯定要来,早就留好雅间了,咱们走到底那间就是!我这忙着就不带你们上去了!” “伙计!” “哎!来了!”刘全快速应了一声赶紧过去了。 涂茸便带着他们往上走,宋栗边走边咂舌,他都想在县城开酒楼了,只是在县城少不得要靠山,他和县令只有八竿子才打得着的关系,贸然求事自然是不好的。 还是在镇上好,镇上人都认得他,宋家产业也多,和其他商户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在县城开酒楼的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四只妖怪在雅间里落座,小喜鹊原本还想站着伺候,被宋栗薅着坐下了。 他们妖怪之间是没有什么主仆之分的。 小喜鹊便对宋栗亲近几分,还会主动给宋栗夹菜,虽然筷子用不好,总会掉到桌子上。 “你不如让他跟着我吧?”宋栗突然说道。 “你犯病了?”涂苒撩起眼皮看他,眼底是无语和嫌弃。 宋栗早就习惯他这副死人脸,毫不在意道:“多可爱的小鸟,我们松鼠也会上树呢,多有缘分!你反正都是要把他放走的,不如跟着我,也好让我解解闷。” “你问他呀。”涂茸不解,问他做什么,他救小喜鹊只是举手之劳,根本只是要把那些商户扳倒,好叫武哥做商户之首罢了。 而且他和喜鹊又不是真的主仆关系,连契书都没有呢,随便想去哪都行,不来害他们就行。 “那小喜鹊你愿不愿意跟我玩?”宋栗笑说,“和在他们身边是一样的,你也知道我们关系很好。” 小喜鹊一时拿不准主意,在他看来,他是被涂茸救下的,就得报答他的恩情,自然也得听他的话。 若是对方叫他去,他是肯定要去的。 涂苒抬眸淡声道:“别看他,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不去,这是你自己的事。” “去、去吧。”小喜鹊有些紧张,说完还下意识看涂茸一眼,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才稍稍松口气。 宋栗满意极了,家里有只鸟谁不喜欢? 吃过饭,距离午时三刻还有些时辰,他们并没有急着过去,在酒楼等着饭菜在肚子里蹲实了,才准备下楼转转。 可是巧,刚推开雅间门,就瞧见袁武迎面走来,视线落在涂茸身上,恨不得黏着他到处走。 涂苒突然嗤笑一声:“比我们刚吃的粘糕还要黏,真行。” 涂茸羞羞用力捶他一拳,然后快速朝袁武小跑过去,他可不会管是在外还是在家,径直扑进对方怀里,揪着他腰间的衣裳,仰着脑袋看他。 “武哥也要去看砍头吗?” “要去,时辰还早,你们准备去哪玩?”袁武抬手帮他整理着衣裳,“这时候游湖不错,可以去那边玩,只当歇歇。” 涂茸立刻点头:“那我们就去画舫游湖哦!” 袁武拍拍他后腰,后者立刻明白,从他怀里出来,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几眼,就和涂苒他们离开了。 虽然多数是午后去游湖,但此时去倒也无妨,左右天气都是一样的热,在水面上飘浮,总好过在街上晒着。 他们是老顾客,也有常坐的画舫,店家自然是要紧着他们的,很快就带他们过去了。 歌曲悠扬清冷,听着倒是叫人觉得清爽。 “一到船上便总是觉得困。”涂茸打着哈欠,满脸痘没精神的样子。 宋栗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说道:“莫不是晕船?哪有回回坐船就困的,食困都没你困得快!” 涂苒吃葡萄的手一顿:“晕船是病吗?” “那倒不是,就是会有些不舒服,但他只觉得困也是好事,换做旁人怕是要上吐下泻的,那才是病呢!”宋栗笑说。 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是晕船,那症状自然也是不同的。 听他说这不是病涂苒就放心了,继续吃起葡萄,时不时还要往张着嘴的涂茸嘴里塞一两颗。 在画舫玩了半个时辰,他们便不急不慌地朝菜市口走去了,而许多百姓也正朝那边去,瞧见他们以及身后的小喜鹊,便知晓,他们也来看热闹了。 毕竟这些商户实在可恶,从前种种累积至今,莫说砍头,便是判个千刀万剐都是应该的! 走到菜市口,这里搭了简易的台子,且台面上并没有陈旧血迹,足以看出耘鸣县已经许久不曾闹出这样严重且需要立刻斩立决的案子。 商会内凡是参与过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共六人,也就是仅仅六个人,就残忍伤害、杀害十数位女子或妇人,若非小喜鹊是心善的妖怪,否则牛柱的妻儿怕是也要保不住。 行刑总是要等到午时三刻,因为此时阳气最重,可以抑制鬼魅侵扰,选择午时三刻,可以借此旺盛阳气来化解、压制死囚们的怨恨阴气。【1】 因此,正午也是夏日最热的时候,难为还有好些百姓来看热闹,甚至还有些妇人婆子专门挎着装着烂菜叶的篮子,一片片地往断头台上砸。 昔日里锦衣玉食地商户们此刻狼狈不堪,身上还散发着阵阵臭味,自然,这些下面的人闻不到,但也够嫌弃他们的。 在砍头之前还得让家里人送断头饭,吃过酒肉才会让他们上路。 商户面前此刻都跪着自家的妻儿,一口肉一口酒地喂着,让他们吃完这最后一顿,好安心上路。 商会长的夫人面如死灰,轻声道:“吃吧,你这一辈子,到死还要连累我和孩子,早知道不如我先杀了你,还累得我们连家产都落不下。” “你也不冤,我这些年做的事,你不也都知道吗?之前没管过,现在也别赖我,院子里最粗的那棵树下还埋着点钱,你挖出来带儿子走吧。”商会长冷笑。 他们这些年早就没了情情爱爱,不过是因为对方拿捏着他,又给他生了儿子,好歹有后代,不算到这一脉就没了。 女人没应他的话,给他喂完饭就被赶下去了,她们母子如今是人人喊打,自然是得早些离开的,只是在这之前她也得等着。 等着亲眼看看,某些人遭报应! 正午的阳光越来越毒辣,偏这四周还没有什么酒楼茶馆,便是有也得往后走两步,那就看不真切了。 这年头,比起什么血淋子呼啦的东西,自然还是恶人得到惩罚更重要!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伴随着刽子手口喷白酒,紧接着便是他们扬起长刀的动作,再然后手起刀落。 断头台一瞬间只有刀砍进肉里,砍断筋骨以及东西滚落的声音。 而这一瞬多数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睛,还有一些则睁大眼睛看着,似乎是要把做坏事的后果牢牢记在心里。 涂茸看着满地的红,砸吧砸吧嘴:“我有点想吃煎血肠了……” 身侧的人听到这话纷纷瞪大眼睛看他,这是该说吃喝的场合吗? 反正也看完砍头了,涂苒便拽着涂茸厉害,傻兔子却是踮着脚尖四处看,始终没有看到袁武的身影,分明说好也要来看的呀! “完事了?”袁武刚好和他们撞上,他这才刚清算完账目。 “刚看完,我有点想吃煎血肠,给我做煎血肠吃吧,软软嫩嫩的血~”涂茸嘻嘻笑着,全然没受砍头那血腥场面的影响。 袁武想了想道:“酒楼没肠衣了,一会去外面买些血肠,我煎给你吃,如何?” “那好吧。”涂茸撇撇嘴,虽然不是武哥亲手做的,但亲手煎也勉强一样吧! “那我们回家。”袁武旁若无人地牵着他的手,涂茸还想用另一只手牵起涂苒,但被他躲开了。 涂茸还不高兴了一会,但很快就被袁武哄好了。 他们要回,宋栗自然也是要回的,左右都要经过青石镇,他们便一起回去了。 只是那小喜鹊并未下车跟着他们,袁武便知晓怕是宋栗要带回去当伙伴,毕竟宋家如今就他自己,是会无趣些。 夏日本就热,再加上看了那种场面,自然是得好好洗洗的,换上干净衣衫,涂茸才去和孩子们玩。 第125章 孩子们已经快六个月了,身子骨稍微硬了些,不像小时候跟抱着棉花团子似的,恨不得连碰都不敢碰。 “乖乖宝宝,真好玩。”涂茸亲亲这个亲亲那个,各个脸蛋都像剥了壳的鸡蛋,但他不敢多亲,只能把自己的口水收起来。 他真的不吃人! 可可爱爱的小宝宝,真的很好亲! 涂苒轻啧一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还能更恶心点吗?” “要我也亲亲你吗?我不亲!”涂茸吐吐舌头,浑身都写着欠揍。 涂苒哼笑一声,到底没继续跟他掰扯。 最近过得很惬意,他能容忍涂茸犯傻犯贱。 第81章 濒死 经此一事,商会虽然没有完全被解除,但是和之前那样不同。 商会彻彻底底被孙献攥在了手中,若是有要进入商会的,都得先向他明示家田产业,有无犯事,若是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他都不会允许对方进入商会。 自然,商会长一职,也就顺利落到了袁武头上,这对他来说算不得好事,但也不是坏事。 至少有县令做靠山,在耘鸣县里,袁武也算是一人之下的存在了,尽管他自己并不在意。 只是在其位谋其职,袁武也是不能松闲,成日和那些商户们交谈吃酒,总归的忙碌的。 涂茸虽然有些不满,但很快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因为他家宝宝在八个月的时候不仅会爬会坐,还会叫爹了! 不仅涂茸,就连涂苒都惊得咧着嘴笑了好几日,干爹也是爹不是? “真厉害啊!”涂茸坐在床沿,任由里面的三个奶娃娃爬行,再过俩月说不定就能走两步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灵力养育的缘故,生怕自家的奶团子们被别人疑心,或是当做怪物,但从奶娘那得知,孩子们的生长发育都不同,确实有早有晚,这才放心。 涂苒和他一起看着奶团子们,他们爬来爬去的,时不时还要给对方一巴掌,小手没力气,但落在同样小的娃娃身上,那就不是小力道了。 三个奶团子瞬间就爬到一起,再你揪揪我,我扒拉扒拉你,还要用脑袋拱对方,嘴里啊啊叫着,热闹的很。 日子欢欢喜喜过着,入秋后袁武便没有那么忙了,酒楼的事有马亮和刘全他们,他早就能做甩手掌柜了,而前几日也将商会的事彻底解决,最近便日日都往返村里。 只是他最近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他每次回家都是自己驾着马车,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但他不好下马车查看,便只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是次数一多,他就察觉出问题了,或许真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也说不准。 他便只能再小心些,想着再往返跑几日,就直接在家里待着了,或许还能再找孙献借几个人,毕竟他如今有家室,夫郎和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不能让自己出任何事。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孙献身边的侍卫都会随行,每次都是把他护送到家门口,看着他进院子才离开。 这样严密的守护自然让背后那些人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但他们似乎彻底打消盯着袁武这件事了,后来几次,袁武都没有察觉有人跟着,他便让那些侍卫们回去了。 他还算警惕的,直到彻底没了动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得知袁武最近可能被人盯着,涂茸也是很担心,便将自己的气息多渡了一些存进他的身体里,若是有事,他就能第一时间赶到。 这日,天气有些不好,涂茸把孩子们哄睡着,就一直站在檐下,没多久就开始淅淅沥沥下雨,他轻蹙眉心,莫名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今日总是心慌的厉害。”涂茸轻声说着,看着雨珠把地面打湿,神情也格外阴郁。 涂苒偏头看他,涂茸的直觉还没出过错,保不齐就真的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若是实在不放心,我们可以沿路去外面看看,他回来要走管道,应是不会有事的。”涂苒倒是没说其他,说着就要刘秋他们准备马车。 幸好已经把孩子们哄睡着了,否则怕是连门都出不了。 涂茸没拒绝,却是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眼看着已经到了袁武平日回家的时辰,他却迟迟未出现,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他们很快就上了马车,一路上涂茸都很紧张,那种不安笼罩着他,让他心跳加速,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涂苒皱眉握住他的手,却发现涂茸的手此刻格外冰凉,半分不似以往。 直到走上管道,都没有发现袁武的马车,他昨日就说过要回来,直到涂茸会等他,若是不回来,定然会派人来传消息。 忽的,一阵血腥味涌进鼻子里。 涂茸一颗心瞬间紧紧揪起来,他顾不得其他,一把撩开帘子就跳下马车,然后大喊起来。 “武哥!” “武哥!你能听到吗?” “你不是在他身上留了气息吗?”涂苒追下来拉住他,制止他疯狂乱跑。 对对! 涂茸面上一喜,就开始仔细感受袁武的存在,但……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和之前袁武在堤坝失踪不同,他这次是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气息! “没有……” “怎么可能?”涂苒也瞬间紧张起来,涂茸的气息留在他身体里,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能感觉到…… 雨水落到脸上身上,和涂茸的眼泪混在一起,他怕得厉害,一想到袁武这次真的可能会出事,他就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失力般跌跪在地上。 他只觉得脑袋混沌沌的,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他恨不得此刻下的不是雨而是刀子,最好让他跟着一起死。 “涂茸!快来!” 涂苒急促的声音把他唤醒,他茫然抬眸,就见对方正站在管道外面的草堆里,还盯着某一处瞧着,他心里一紧,顾不得满身脏污,急匆匆爬起来朝那边跑。 期间还因为腿软栽进水坑里,他又快速爬起来,奋力迈进草堆里,就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男人。 武哥。 “武哥!!!”涂茸猛扑过去,他看着血泊里的男人,一颗心疼的厉害。 他小心翼翼抱起对方的脑袋,崩溃大哭。 他的武哥,他的武哥…… “先别哭,还有气息。”涂苒探他的鼻息,虽然气息很微弱,但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没问题的。 涂茸忙抹了把眼泪,和涂苒合力把袁武扶到马车上,原本蓝色的外衣此刻已经变成紫色,分明是很好看的颜色却是被血染成的。 马车驶到门前,涂茸抬手就是一道结界,免得把孩子们吵醒。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下人们又惊又惧,连忙过来帮着搀扶,只是又不知该如何下手,便只能赶紧去叫村医来。 涂茸将袁武放到床榻上,颤抖着手去解开他的衣裳,在看到那些伤口后,他如遭雷劈。 他身上遍布刀伤,可若是普通的刀伤也就罢了,他竟是还察觉到了一丝妖气,也就是说,根本不是袁武在外得罪了人,而是他给对方带来了灾难。 但他此刻没心思细想这些,袁武的情况很危险,气息越来越微弱,根本等不到村医来。 涂茸深吸一口气,双手浮在袁武身体上方,白色灵力自他掌心开始往外溢出,源源不断地渗进袁武的身体里,将出血最多的伤口止住,但这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灵力来救袁武。 “我要把他带到玉灵山,只有山里的灵气能救他,他不能死!”涂茸耗尽自身的灵力暂时封锁住他的伤口,也仅仅是让血不再流。 “你把他带进山里,身份就保不住了。”涂苒看着他淡声说着。 涂茸双目通红:“没关系,到时候就算他要我离开、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说什么,我要救他,我得救他。” 涂苒便没再说什么,为了不让刘秋多问,他只能抬手将对方打晕,然后就带着袁武进了玉灵山。 玉灵山灵气充沛,将他放进之前的山洞里,涂茸便开始吸收灵气救助他。 他是大气运者,是玉灵山的守护者之一,是吃过灵芝的灵体,他可以将玉灵山所有的灵力都吸收来为自己所用。 涂苒在外面守着,以免有其他百姓误入,或是其他妖怪过来打扰,因此他并没有及时发现涂茸的不对劲。 涂茸将灵气吸收进体内,再放进袁武体内,将他伤口上的其他妖气逼出来,让血止住,让伤口愈合……这些不仅需要灵气,对他自身也是有影响的。 袁武是人,没办法直接吸收灵气,就只能用涂茸的身体做载体。 他希望袁武能忘记今日的痛苦,他不仅要让伤口愈合,还要把他身上的伤疤都消除,但这相当于介入他的因果,对他来说是业障。 玉灵山的灵气被抽走,山里的动物都疯了似的往外逃窜,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只能顺着灵气朝山洞这边来。 第126章 因此当涂苒发现不对时,周围的花草已经开始枯萎,也有些动物躲在不远处的枯草堆里,紧紧盯着他们这边。 “涂茸!”他惊呼一声,试图上前打断涂茸的行为,奈何他不敢贸然动作,只能呵斥他,“快停下!玉灵山会承受不住,袁武也会死的!” 一句话成功制止涂茸,他抬手小心翼翼搭在袁武的手腕上。 脉搏已经有力,连心跳都很有力量,呼吸都不像之前那样微弱。 他头回庆幸自己是妖怪,否则他救不活袁武的。 “我、他……他没事了。”涂茸紧死死握着袁武的手,恨不得融进他的骨血里。 他终于真真正正报答了袁武恩情。 “你疯了……”涂苒看着他若隐若现地真身呢喃着,“你赶紧运作灵力,否则你日后都不能再化成人形了!” 涂茸愣了愣,才将吸收来的灵气运作进体内,化成自己的灵力。 可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响彻云霄地轰鸣,天色骤然暗下来,雨势也猛地变大,雷鸣闪电开始在玉灵山里乱劈,大有不劈到人就不离开的趋势。 它当初他们化形都没有这样的雷鸣!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你们怎么能随便抽取玉灵山的灵脉,你这让我们其他妖群怎么办!”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兔族怎么能这样做!” 妖怪们的指责声让兔三婶有些无力招架,她也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但不管如何,那些孩子定然都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她只好强撑着说道:“它们是玉灵山的守护者,定然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玉灵山的事,稍后我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虽然这样说,但她也知晓这次捅的篓子比较大,若是处理不好,那些妖群保不齐就要对兔族出手。 它们是草食动物,惹不过那些食肉动物的,这些年若不是涂茸和涂苒成了守护者,它们兔族的日子也不会这样好过。 可若是那些妖群借机不许它们继续做守护者,又该如何? 兔三婶走到山洞前,她看向涂苒:“今日事难以善了,你们得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涂茸恩人被其它妖怪所伤,若不是用玉灵山的灵气,怕是要救不回来的。”涂苒解释一句后,看向隐匿着妖群们,他冷声道,“虽不知那人是谁,但灵力和气运认主,只要涂茸想,他随时都能把气运收回来,到底是妖族哪位,伤了人类?” “伤了人类?” “这种对自身修行有碍的事谁会做?而且好好的,谁敢?” “既然守护者能将气运收回,不如叫他出来试试如何?也好把这妖找出来,省的因一只妖,影响我们其他妖群的和睦!” 这话倒是没错,它们这些妖群能在玉灵山里和谐生活,少不得还需要守护者们的庇佑,自然不会和它撕破脸。 只是涂苒不确定,涂茸愿不愿意见这些妖怪。 很快,涂茸就走了出来。 只是他和之前有些不同,头发变成和眼珠一样的红色,两只粉白的长耳在头顶竖着,虽然没说只言片语,但莫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你……”兔三婶看到它这模样都惊了,更别提涂苒。 “今日,我为救助被其他妖怪所伤的恩人,不得已吸取玉灵山的灵气,此时,愿息事宁人地妖群,可在我这里得一缕气运,但在这之前,我需要诸位见证我是如何处置那位伤人的妖。” 涂茸说着随意抬手,一团莹白瞬间飞出去,不出片刻就把一只妖怪给带了回来。 是一只螳螂。 螳螂的胫节是镰刀状,和袁武身上的伤口是吻合的。 涂茸垂眸看它,它从未得罪过这只螳螂,但他不敢找到自己,就只好暗中害袁武,通过刀口,吸取他身上的自己的气息。 他轻轻点点螳螂,掌心朝向它,然后慢慢攥起,伴随着螳螂的惊喊,那团莹白就重新回到了他的掌心里。 螳螂身形瞬间缩小不少,可见他借着袁武体内的气息都做了什么。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涂茸淡声询问。 “不是我要做的,我只是听到有人类那么说,所以才做的……她说她夫君被砍头,她在县城过不下去,所以要带着孩子离开,是她求我的!”螳螂惊恐大喊,它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涂茸直到会有很多妖怪进人类堆里,没想到连这螳螂也是,只是他并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地话,他就是要这螳螂死,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那你可以安心上路了。”涂茸歪头笑了起来。 随着他话音落,那只螳螂瞬间就炸开了。 涂茸抬眸,视线在其他妖群掠过,紧接着就有妖开口说话了:“我们鸟族愿意息事宁人。” “我们蛇族愿意息事宁人。” “我们花族……” 不多时,面前的妖群们都散完,只剩他们兔族。 兔三婶圆胖胖地身体跳到山洞上,它怜爱地看着蹲在她面前的涂茸和涂苒,眼神是说不出的心疼。 “好孩子,今日受委屈了。” 分明是最轻飘的一句话,却让涂茸忍不住红了眼眶,但他知道自己给族群惹祸了,不敢轻易开口奢求它们的原谅。 兔三婶笑了两声,用早已不算柔软的爪子轻轻拍着涂茸的脸:“不要觉得歉疚,族亲家人不就是得互相包容理解吗?玉灵山要修养一阵,你们也缓缓再来吧。” 说罢,眼前的族亲也消失了。 涂苒偏头看他的头发:“你这样……” “没事,大概和宋栗差不多?”涂茸笑笑,“我们回家吧,天越来越暗了。” 涂苒没再多说,两人把袁武扶上马车带回去了。 刘秋和小草远远就看到了马车,然后疯了似的跑过去,小草还喊道:“夫郎我把村医叫来了,还去镇上找了大夫,东家不会有事的!” “没事。”涂苒掀开帘子一角,低声道,“我们去找了大夫,已经没事了,只需要静养就好。” 刘秋和小草不知道袁武的情况到底咋样,但听苒少爷这样说,也就跟着松了口气,跟着马车往家里走。 涂苒看着涂茸那满头红发,再次掀开帘子一角:“刘秋小草,你们先去厨房把热水端到屋里,再去拿一身干净衣裳放进开水盆里泡着。” “啊?哦!” 两人不知道为啥要弄这么麻烦,但苒少爷这么说了,那肯定是需要的,他们得赶紧去弄! 两人眨眼就跑了,借着空隙,涂茸和涂苒合力把袁武扶回屋里,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扒下来,才让他躺下。 涂苒:“你在这里照顾着,我在外厅里,免得他们进来看到你这样子再被吓到。” “嗯。”涂茸低应一声,视线都没从袁武脸上挪开。 他这位非常英俊的夫君,此刻还在昏睡着,不过没关系,他很有耐心。 刘秋和小草把该做的事都做好,热水也端来,却发现连屋子都进不去,不免有些紧张,生怕袁武真出大事。 涂苒:“你们夫郎心情不好,我把热水端进去,你们下去侯着,有事会叫你们。” 刘秋和小草对视一眼齐齐答应了。 涂苒将热水端进去就重新回了外厅,他不愿在这时候打扰涂茸,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多,他看着浑身的脏污,从衣柜里扯出涂茸的衣裳换上了。 “没关系,我不着急,你慢慢睡,但你记得醒哦。” 涂茸边擦拭边低声叮嘱着。 却不知,昏迷不醒的袁武做了一个久远的梦。 第82章 记忆(正文完) 尽管被救回,可袁武依旧昏迷不醒,整个袁家一时间安静很多,家里大小的事便都有涂苒照顾着。 他偶尔会去酒楼看看情况,更多时间则是在家里照顾着孩子们,他尽量将所有的事都揽到身上,只为能让涂茸安心守在袁武身边。 村里人只觉得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袁武家有人进出,偶尔想借着秋收的机会饶过去看看,却发现袁家就和没有人一样,安安静静地,打探不到消息,也就作罢了。 一连数日过去,涂茸的头发始终没有变好,这样的事终究瞒不住家里其他人,刘秋和小草不明所以,便只能闭紧嘴巴,不去问,也不去说。 涂茸很安静,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颓败,他会按时辰吃饭,吃的和之前一样多,也会在间隙里去看看孩子们,他们很乖巧,从不会吵闹着要他抱。 更多时间,他则是一直坐在床边盯着袁武看。 身上的伤早就愈合,连疤痕都不见了,人却迟迟不醒,他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等着。 从出生到化形,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是这样慢,慢得让他几乎耐心尽失,想要暴怒发疯。 可秋收在即,他不得不忍着屋外的聒噪,由着那些人在家里进出把粮食放好,那是他珍而重视的田地,他不该怒视。 涂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只能让那些村民快快来快快走,省的把他惹怒了。 第127章 只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 “除了袁武,你还在执着什么?”涂苒最近没少往山里跑。 这到底是他们在世间惹下的麻烦,就算三婶如今承担起照顾兔族的责任,可归根结底,最合适的人选还是他和涂茸,但如今涂茸连回族里的心思都没有,那就只能他来做。 早在很久之前,族爷爷就已经发现,即便涂茸身为气运之人,最合适的人选依旧是他,而不是涂茸。 所以,在这种时刻,他就更应该鼓足劲,不能让族里蒙羞。 也正因此,翻阅族内的藏书得知,涂茸的情况是“执”,部分有灵智会化形的兔子天生就带着“火”,“火”一旦被催发就会变成“执”,最好的办法就是完成“执”。 他不知道涂茸如今的执念除了袁武醒来还有什么,就连当初害袁武的螳螂精不是都被处置了吗? “还有一个。” 这是涂茸数日来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艰涩,却带着冷冽和森森寒意。 涂苒皱眉,略一思索就知道他所指是谁。 “可根据那螳螂精所说,她早就带着孩子离开了,你要怎么去找?”涂苒仰天叹息,“就算你能找到她,那又能怎样?她是人,你不被允许对人类动手!” 在妖怪面前,人类实在渺小,所以天道法则庇佑,妖怪不能对人类动手,否则万劫不复,要承受的后果他们谁都不清楚。 怪不得他的“执”始终无法消散,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无法解决的荒诞怪圈。 “螳螂精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涂茸狐疑不解,他像从前那样,遇到任何不懂的事都要问涂苒。 可这次,他只是问,并不需要答案。 答案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要的只有那个人死。 “对方只是给螳螂透露消息而已,说起来动手的不是那个女人,你若是敢直接对他动手,那真是要死的!”涂苒心绪复杂,他最近事情太多,脑袋都快不够用了。 “我也可以借刀杀人。”涂茸淡声道,“我会去孙献那问清楚那女人的老家,问守卫她从哪个方向离开的,到时候就会有亡命之徒向她们挥刀,没人知道是我。” 涂苒一时语塞,他甚至诡异觉得,这似乎真是不错的办法。 “好,我去做。”涂苒说。 “谢谢。”涂茸低声道。 他和涂苒之间向来没有这些虚文,但有些时候不得不这样做。 涂苒无声叹息,就当是,他能在涂茸身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涂茸重新回到袁武床边坐下,昏睡的男人没有半分憔悴,他每天都把对方照顾的很好,擦洗换衣,都是亲力亲为。 这些从前都是对方为他做的。 如今换他来做,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另一边。 涂苒很快找到孙献,并向他打听那商会长的事,孙献并未多想,就将他家里的事全盘托出,有些记不清的还特意找了师爷去查卷宗。 好歹是找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听闻那妇人带着孩子离开了,前几日就走了。”孙献说,“对了,最近袁武怎么都没来县城?可是家中有事?” “他出事了。”涂苒眼眸微转,他突然想到,再找不到比孙献还要合适的刀了。 思及此,他便快速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他,当然也是省去了不该说的,加重了能说的部分。 孙献听他说完,整个人惊出一身冷汗,就那般妇人,居然还能做出买凶杀人的事,而且袁武如今还昏迷不醒! 京城隔段时间就要来送东西的事,他是是知道的,若是首领得知袁武在他的地界出事,怕是要问责于他! “这、那你找那女人是?”孙献隐隐有点猜测,但不敢随便说出口。 “找到她,给她定罪。”涂苒没说得太明白,“她做出这样的事,自然是要她性命都可以,只是大渊有律法,将其绳之以法才是最该做的。” 孙献眉心紧皱:“此事便交给我来办,待事成,我会亲自去村里探望的。” “有您肯帮忙,自然是事半功倍,那就提前谢过您了,我会和涂茸说的。”涂苒轻声说,对方识趣,他自然也识趣。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要点到为止,就算涂苒说的冠冕堂皇,但他都私下找到这里,无非就是要那女人的行踪,然后……孙献想,既然对方要结果,那他就快些给个结果就是了。 至于过程? 没人会在意。 涂苒心满意足返回家里,袁家依旧安静,他从前最爱安静,此时却有些受不了。 但要他做出些动静来,他也实在做不到,他担心涂茸,所以纵使他对袁武有诸多不满,只要袁武能让他高兴,他可以不计较那些。 “夫郎,奶娘说孩子们啼哭不止,想您去看看!”小草急匆匆跑来,却是站在外厅不敢朝内室走。 涂茸愣了一瞬立刻站起来朝偏屋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啼哭,他心里一慌,立刻推开门冲进去。 在奶娘们的无助和着急中,接过小汤圆,然后示意她们把其他两个也放到床上,三个孩子一直很懂事,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突然哭的这么厉害,一定是不舒服。 “去叫大夫。” “是是!” 若是平时,小家伙们被涂茸一抱就不会再哭闹,但今日情况却格外特殊,不仅不要涂茸抱,看到他还哭得更厉害。 涂茸心疼的厉害,却不知该怎么解决,等大夫看了又走,他才从屏风后出来。 “孩子们没有生病,也不缺灵力灌养,你别担心。”涂苒轻轻拍着他肩膀,耳畔依旧是孩子们的哭声。 他时常带着,自然是心疼这些孩子的,此刻看他们哭的厉害,心里也不好受。 涂茸没有因孩子们的哭闹而生怒,反而开始剖析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武哥不在,孩子们都不喜欢我了,他们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害武哥那样的?” “在他身体放我的气息和气运,只是想能随时都察觉到他的气息,我想随时都能感受到他,我没想过反而会害他被妖怪伤害。” “一直都是我的想法,从来都没有问过他需不需要,或许他也会怨我,怨我害他至此。” 他说了那么多无非都是在自责,眼看着他都开始怪自己出现了,涂苒是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涂苒也曾想过,若是他能看住涂茸不乱跑,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但终究也只是想想罢了。 “日后的事谁说得准,待他醒来你或许可以问问,问问他遇着你可曾后悔,或是再问问他是否要跟你和离。”涂苒声音微冷,纵然涂茸有万般不好,但对袁武是掏心掏肺的。 “不要。”涂茸低声说着,突然仰头看涂苒,脸上是带着邪意的笑,“我要抓着他,如果要和离,我就杀了他。” 涂苒没有被他吓到,反而笑了起来。 他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好好照顾孩子们吧,我猜想着他们或许是察觉到你气息不稳,所以担心你,又怕累着你,因此不许你抱。” 涂茸眨眼看着还在哭的小家伙们,虽然涂苒的话有些超出认知,但或许他猜测的没错。 他面上扬起笑,言语亦是如平时一般温和,轻声道:“真的是这样吗?我又没哭,你们也别哭呀。” 果然。 小家伙们瞬间停止哭声,滴流圆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仁乌黑,被水色浸湿,看着格外澄净。 “还真是……”涂茸失笑,“好乖乖们,我们一起等父亲醒来吧?他只是睡着了,估计很快就会醒来了。” 他是要承担起责任的,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了,苒苒为他做了很多的事,不能全都累着他。 见他打起精神,不管是涂苒还是小家伙们都笑了起来。 这是袁家近几日难得的欢笑声。 这日起,涂茸彻底抛开那些杂乱心思,一心一意照顾着家里,即便袁武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但他没再像之前那样沉默和难过。 只是因为他现在的情况特殊,暂时还不能外出,否则要把村里人吓坏的。 但只要心情好起来,就算在院子里玩也是一样的。 他们把袁武之前做的摇篮放到院子里,让孩子们坐在里面玩,而他们则是在外面轻轻摇晃着。 涂苒一边撑着脸一边笑着,只是脸上的笑意很快转变为惊讶:“茸,你的头发变回来了!” “真的?”涂茸连忙摸了摸头,却是什么都摸不出,他猛地凑到涂苒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 而对方眼睛里的他,头发确实变成黑色了! “太好了!”涂茸笑出声,孙献果然是能成事之人,连这样的事都愿意帮他们做。 “等袁武醒了,还是多说说他的好话吧。”涂苒忍不住开玩笑。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虽不知何时,但涂茸总觉得袁武快醒了。 第128章 或许是明日、后日,但就是这几日。 秋风乍起,还能听到院外落叶的声音。 又是一年秋了。 袁武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困在什么地方,这里很奇怪,山依旧是山,河依旧是河,甚至连百姓的衣着都没有变化,但他却摸不到别人,其他人也听不到他说话。 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在一处山坳里,他很想离开,但试了几次都只能在这附近打转,就在他打起精神继续走时,却突然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看到了倒地的人。 他一惊,赶紧朝那边跑去,刚跑没两步,就从大树后的草丛里挤出个背着背篓的少年。 少年席地而坐,揪着身上的草叶子,举手间袖子被带上去一截,看得出来衣裳很不合身,而且还有很多补丁。 “这里上山果然快,我就说——啊啊!救、救命!这里死人啦!”少年还未夸完自己,就被眼前的“尸体”给吓到,白着脸就开始喊。 但这时辰,村民们要么早就下山,要么早就上到山里,这里竟是没人来。 分明没人能看到他,袁武却下意识躲了起来,仔细听着少年说话。 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声音格外熟悉。 “救……” “尸体”在说话,少年愣了愣赶紧跑到他身边,低头仔细听着他说话,摆正他的头一看,这汉子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倒是有因干裂而渗出来的血迹。 “好好好,我救我救,你等着,这附近有水……” 少年也顾不得其他,把汉子拖到树下,让他靠着树,然后快速跑开了,等他再回来时,双手捧着一张大树叶,里面聚着一汪水。 他赶紧往汉子嘴里塞,幸好对方虽然意识不清楚,但还能吞咽,知道喝水解渴。 少年又往返跑了几趟,汉子的脸色才好些,他迷瞪着眼睛,睁开又合上,又开始要吃的。 少年撇撇嘴:“你鼻子好灵哦,还知道我的背篓里有干粮……我就半块,要顶一日的,我就好心分你一半吧。” 他说着就把干粮捏成小块往汉子嘴里塞,然后再给他灌水,把干粮冲下去。 来来回回这样做,汉子清醒很多。 汉子笑道:“多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 少年满不在意地小口吃着干粮,哼哼道:“那我可等着你报恩哦,我家里穷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要拉去充军了,你要是报恩,就得快些才行。” 汉子皱眉:“你是哪家的汉子,我好像没见过你。”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而后笑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可不告诉你,要是他们知道我把干粮分给你,会打死我的,你没事了我就走了。” “你去做什么?”汉子轻声问着。 “得去挖些野秋菜,不然明日连干粮都没有了,你呢?你怎么会倒在这里?”少年没有多说自己的事,转而问其他。 这才知道这汉子家里也穷苦,家里没粮食,日日食不果腹,就算在山里找别的东西吃,也终究不是办法,再加上今日没带水,就这样了。 问再多都是徒增烦恼,左右都是难过的人,报恩又能报什么? 少年没再惦记他报恩的事,将背篓背在瘦弱的身体上,转身就要走。 汉子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他下意识喊住对方:“名字,你叫什么?” “小兔,叫我小兔吧。”少年扭头看他,削瘦地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可紧接着那张脸就变得惨白腐败,“只是武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一阵受伤的低吟在耳畔响起,袁武猛地冲出来想重新看看离开的人或是看看坐在树下的人,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开始猛烈揉眼睛,但无论他如何揉,都只觉得眼前在变模糊变漆黑。 直到黑暗将他完全吞噬。 “涂茸——” 他猛地坐起来,双手不停在眼前晃了晃去,他能看到骨节分明地手指,能看到上面残留的老茧…… 视线错过手掌,看到了熟悉的被褥和环境,再往右看去,床边不知何时有了一张圆桌,桌上放着甜腻可口的点心和冒着白气的香茗。 而茶水之后的椅子上, 坐着他的爱人。 爱人隔着香茗白雾和他对望,这张明艳的脸和梦里看到的削瘦惨白的脸逐渐重合。 他终于得知,那所谓的梦境或许就是早已忘却的前世,而他们今生的种种相遇,或许就是缘分天定。 “你睡了好久。”涂茸双手撑着脸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那双漂亮地瞳孔里泛着亮亮的水色和无尽爱意,最终爱意喷涌,将脸颊打湿。 涂茸泣不成声。 袁武并未急着安慰他,而是轻声回应:“是的,我醒了。” 涂茸推开椅子倾身将他抱住,这一月来的痛苦和压抑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摆着手指数了一日又一日,数到耐心即将告罄,终于等到他清醒。 “抱歉,我来晚了,你能原谅我吗?” 这声道歉不仅仅是为今日,还为前世,恍惚久远的梦并不足以让他把全部都想起来,但他却是知晓,那种情况下相识的两人,便是只有死的份。 所以—— 他果然是来报恩的。 来报恩的果然是他。 “我没有怪你哦。”涂茸哽咽着、颤抖着回应。 相顾无言。 数日来的惊慌、痛苦、自责、悔恨……最终交付在一场深吻里。 初秋已过,来日方长。 ——正文完。 第83章 番外:暖房吃酒 近一月的仰躺几乎把袁武骨头都躺酥了,再加上涂茸只能喂进米粥,他的身形都消瘦了不少,看得涂茸格外心酸。 好在袁武醒后除了骨头有些不适,并没有其他问题,至于他昏迷前那些伤口,也早就愈合至看不到任何伤疤,不用想都知道是涂茸的功劳。 在家修养几日,袁武便彻底好全了,得知自己昏迷着,家里没少受孙献的照顾,他便决定拖家带口地去探望对方。 两辆马车不疾不徐地朝县城去,三人坐在前面的马车里,一人抱着一个,时不时交谈几句。 孙献事先并不知他们要来,也不知袁武已经醒了,因此在门房来报时他差点激动的掉眼泪。 “袁老弟!好久不见!”孙献也不顾下人们眼光,直奔袁武去,张开双臂就要抱他,却被袁武躲开了。 袁武把怀里的孩子掂了掂,轻笑:“不方便。” 孙献也跟着笑:“先进去,进屋再说。” 孙献夫人自觉和涂茸他们说话,她还没见过这三个孩子,此时看到三个粉雕玉琢地白团子,便喜欢的紧。 “玉雪可爱,真是漂亮。”她温声说着,眉目慈和,尽是对孩子的喜爱。 “呀啊!”听她这样夸自己,小汤圆便立刻往她身边爬过去,肉乎乎的小手开始拽着对方衣裳不放,然后猛地扎进她怀里。 孙献夫人被他这样吓到,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一把把孩子抱进怀里逗弄着,恨不得当即亲两口才算。 袁武和孙献闲聊着,自然也知晓是谁害他至此,他淡声道:“她做这样的事全然不曾考虑她的孩子,实在可恶。” “当初因她还有幼子照顾,便不曾治她知情不报知罪,却不想她还能做出买凶杀人之事,我已然将其处置,你和正君都安心就是。”孙献满脸严肃。 将人收押动刑,是狱卒们最会做的事,既然做出了犯罪之事,就得付出对应的代价。 若非他是县令,便还有更残忍的等着对方。 袁武便没再多问,左右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如今自然还是未来最为重要。 “今日就在家里吃,莫要与我们客气,你们鲜少同来,我自然是得好好招待的!”孙献拍着胸脯保证。 孙献夫人闻言立刻命人去厨房准备,今日要宴请客人,饭菜自然不能俗气了,得早做准备才是。 身为县令,孙献家的伙食自然是不敢好的太过,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必然是要闹起来的,自然若换作其他贪官是绝不会在意这些。 但饭菜也都是颇为用心的,且看县令家的儿子吃的大快朵颐,就知道他们并不常吃这些鸡鸭鱼羊。 这样的官,就算偶尔有失察,但也绝不是坏人。 在这里吃过饭,孙献还想留他们,只是袁武确实有段时日没有去酒楼,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他便没再多拦,送他们离开了。 酒楼生意如旧,并没有因为袁武不在就出事,自然也有县令照看的缘故,如今没有人敢对多味楼有什么阴谋诡计。 楼里的伙计看见他们格外欢喜,更欢喜的便是他们这次是带着孩子来的。 “东家,正君,苒少爷!” “好漂亮的娃娃,虽然是三胞胎,但妹妹长得还是和哥哥们有些不一样。” “真好看,还是东家有福,娶到正君。” 第129章 …… 这样的话自然是最能讨袁武开心的,涂茸就是他的福气。 奶团子们倒是半点不认生,伙计们来打招呼,他们还笑嘻嘻地歪头看着,引得好些客人都忍不住要盯着他们看。 不好在楼下多待,袁武让他们去了雅间,自己则是在酒楼里转了一圈,再没有他这么操心的东家了,隔段时间就得来,自己不来也得让别人代看。 所幸酒楼没有任何事,后厨也依旧干净整洁,他便找到马亮,告诉他过年节时会给他们多发赏钱,叫伙计们好好干。 如今酒楼彻底步入正轨,袁武倒是再不用时常过来了,只是叮嘱账房先生们,每月都要把账拿给他看。 袁武没闲着,又找到之前买宅院的牙人,同去看看他们的宅院修葺的如何了。 牙人可是知道袁东家是如何得势的,在修葺上更是认真仔细,他边走边给袁武介绍着:“匾额按照正君的意思做的很大气,用的是楠木,木质坚硬,耐腐性好,能免虫蛀,庭院里栽种了一棵榕树,待过两年长起来树冠能遮阳,花朵还能入药,是极好的。” “内院的花圃没敢种植太多花草,都是些常年青和小棵松柏,这种植物不招蚊虫,冬日看着也养眼。” “窗纸糊了两层,是可拆卸的,冬日里可将窗户纸加厚,防风防冻。” “屋顶的瓦片都是用的最好的绿瓦,坚实耐用,底部还有一层,不会轻易碎掉,也不会漏雨水。” “院内的排水也清理过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眼下随时都能住了,您再看看呢?” 这一连串儿的解说都给牙人说得嘴干了,他期待的看着袁武,这可是他最用心的一次了,这若是落不得好,他会难受死。 袁武确实没说不好,他也一直在检查房屋,火炕屋和火墙都做的很好,外面有一间单独的厨房,屋内还有小厨房,这样冬日晚上最方便了。 “辛苦你们了。”袁武说,“再过几日我们便会搬来,钥匙给我吧。” “好。”牙人痛快将钥匙递出去,并提醒道,“您若是不放心可重新换锁,都是您自家的事了。” 袁武点头:“回头拿着修葺明细去酒楼找账房先生就好,告辞。” 牙人扬起笑脸:“您慢走。” 袁武返回酒楼,将这事告诉涂茸他们,之前买的大宅院如今终于能住了,前阵子家里出那样的事,他们都将这事给忘记了。 宅院是涂茸亲自挑的,他自然是再喜欢不过的,如今得知随时都能搬进去,回到村里便欢欢喜喜地开始收拾行李了。 柜子里的衣裳都要带走,他还要穿,新做的松软棉花被也是要带上的,再冷些的时候就能盖了,奶团子们的摇摇床小玩意儿们自然也是都要带上的。 看着他顷刻间就收拾好很多东西,袁武对着蜡烛轻叹:“你此时都收好,我们今晚要如何睡?” 涂茸扭头看向空荡荡的床,脸色有一瞬地空白,他抿了抿唇,又只好将包好的被褥都摊开,他真的很想住到县城去。 “明日就搬,今日就先睡。”袁武将被褥铺平,顺势躺下后朝身侧位置拍了拍。 涂茸便扬着笑脸喜滋滋地爬了进去,一骨碌翻身躺下,紧接着就挤进袁武怀里,他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这样睡过了。 袁武轻轻拍拍他的背,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一早,涂茸就从被窝里爬出来,按照他昨晚的规划继续收拾,其他下人们自然是紧跟着帮忙搭手,不多时就把暂时需要的紧要东西都收拾好了。 只是碍于马车只有两辆,还有些次要东西不能同时带去,便只能等下回了,左右他们也不是真的就再也不回来了。 已经入秋,赋税过后,家家户户便都没什么事情了,多数时间都是在村口或是街道上坐着晒太阳,此时看着他们两辆马车都出动,不免有些好奇。 “武小子这是要去哪?” “县城呗,还能去哪?人家在县城有酒楼,少不得要在县城奔波的,你问这些是干啥,还能带你去啊?” “嘿我就问两句,又没问你!显着你知道的多。” 正说着,刘向急匆匆跑来叫住马车,他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三武,还得烦你帮我送到书斋去,家中还有事,我一时不得空,若是还有活计,烦请帮我带些回来。” “好,若是我不得空,也会着旁人送回来。”袁武应声接过,手里的一叠纸张被存放的很好,没有任何褶皱,连四角都是平平整整的。 刘向连连道谢,目送他们离开,又回家里去了。 不等其他村民想要继续问,袁武就赶紧驾着马车走了,虽说村里人早晚都会知晓他们搬到县城去住,但若是此时便回答了,听在外人耳朵里少不得以为他们是在显摆。 马车不急不慌地赶到县城,直奔他们的宅院去。 乔迁新居是有些小习俗的,首先就是暖房,让屋子热闹起来,进门时得是当家做主地先进,且不能空手,否则会不来财。 当家做主的自然是袁武,他抱着小蜜豆一脚迈进大门,小姑娘在他怀里爹爹的叫着,两位哥哥也跟着叫起来,把袁武哄得心花怒放,家里瞬间就热闹起来。 暖房自然不仅仅是这些,还得请好友前来吃酒,如今在县城,最合适的无非就是县令孙献了,只是他们尚未收拾好,是要再等等的。 进屋后先把奶团子们的厢房收拾好,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没有一丝灰尘,才敢把他们放进屋里去,紧接着才开始收拾其他的屋子。 涂苒并没有很讲究,但他不是很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他的厢房便是他自己收拾的,这里确实比村里的院子大,当初来选的时候,他也很中意这里。 只可惜他并住不长久。 袁家到处都是焕然一新,涂茸脸上的笑就没有下来过,待一切都收拾好,眼看着时辰就不早了,他赶紧让人去邀请孙献来,否则人家吃完饭再来可不行的。 刘秋和小草有些激动,从前莫要说县令,便是在街上瞧见衙役,他们都会害怕的不得了,如今却是要直接去邀请县令了,实在是今非昔比。 他们不敢耽搁,连忙去请了。 饶是孙献早先便知晓他们买了宅院,却不知如今便已住进来,且还要邀请他们前去暖房,当下便乐呵呵地拖家带口去了。 昨日是袁武登门,今日是他,倒是也扯平了。 “快请进。”袁武站在门前迎接,“搬家匆忙,便只好把你请来了。” “是有些赶,从库房挑了几件礼物,这摆件可以放到正厅,其余的你挑着用就是。”孙献说着,身后的管家将东西递过去。 袁武只好示意刘秋和小草接过,紧接着便请他们到前厅去,今日暖房会客,只要热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既然是暖房宴请宾客,自然是得袁武亲自下厨,且最近他都不曾做饭给涂茸吃,心里终究有点愧疚。 家里如今银钱富裕,自然是不缺这口吃喝,他都是紧着好的做,恨不得一顿饭就把所有人都喂胖。 他是在厨房做惯的,很快就开始往桌上端菜,还将他之前买好的酒拿出来,虽不能多喝,但小酌几杯也是好的。 孙献看到酒便笑了起来,他被管得严,也只有应酬或是逢年过节时才许喝,否则少不得要挨骂。 “这杯我敬你,庆贺袁老弟乔迁,祝你们幸福美满,无病无灾!”孙献说完便一饮而尽。 他这样痛快,袁武自然是也痛快,当即也一口喝完。 从此刻开始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像是借着机会要把之前没喝的一次喝够本,吉利话张口就来,紧接着就是往嘴里灌酒,任凭涂茸和孙献夫人如何阻拦都拦不住。 青天白日的就吃醉了,恨不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偏偏这事还谁都怪不得。 孙献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倒是叫你们看笑话,待人来了,我便将他带回去了。” “您别这样说,家里客房还多,不如就先在这里休息如何?”涂茸这些时日已经稍微学会该如何和这些夫人说话了,大概。 “若真能如此倒是省却我一番功夫,只是他酒后闹人的很,且你还有孩子要看顾,还是回家方便些。”孙献夫人有些无奈。 话都说到这份上,涂茸自然不会再继续阻拦,很快县令府便来人,帮着夫人把孙献扶上马车,道别后便离开了。 袁武还因醉酒在桌上趴着,涂茸怕他喘不过气,便扶着他的脑袋仰靠在椅背上。 他轻轻戳戳袁武脑门儿:“你还能走吗?我可是扶不动你的。” 话落,面前的男人瞬间站起来,还因为没站稳摇晃了几下,涂茸赶紧用身子撑住他,待他站稳也没敢松开。 他将袁武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慢慢扶着他往厢房里走,袁武便将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两人踉跄着朝屋内走去。 涂苒对着满桌狼藉叹息,傻兔子又被哄骗了,怕是早就忘了袁武从前是如何能吃酒的。 第130章 他让人将桌子收拾干净,便也回了自己厢房,如今他们住得隔得远,倒是省去他听那些聒噪的声音。 涂茸小心将袁武放到床上,给他脱掉鞋子和外衣,边去亲自端来热水给他擦拭,带着浑身酒气睡觉,少不得要被自己熏着。 他边擦边嗅,还不忘嘟囔着:“臭臭的,臭死啦!下次你要是再喝这么多酒,我才不要帮你擦身体!” 袁武迷瞪着眼睛看他,终是没忍住拽着他手腕把人拉进怀里,感受到他的重量,才长舒一口气。 “你没喝醉?”涂茸侧趴在他胸口,狐疑询问,还不忘撑起上半身看他的表情。 而就在他询问时,袁武瞬间闭上眼睛,不让他察觉自己眼底的清醒。 涂茸什么都没看到,便没再坚持,只是—— “呀,都没擦完呢!”涂茸便再次起身继续给他擦拭,最后还不忘把衣裳换成干净的,就是穿的时候有些费劲。 不仅要抱着他的胳膊腿穿袖筒裤筒,还得阻止对方时不时就要摸他两下,耍流氓时叫他觉得袁武是清醒的,但似乎又不是。 累了半晌,可算是把人给收拾妥当了,他当即脱掉外衣爬进里面,可刚爬进去侧躺下,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被掀平,惊呼和疑问还未出口,嘴巴便被堵住了。 唇舌纠缠时,尝到浓重的酒香,他才想起来,方才没有拿茶水给他漱漱口。 酒香好似时间发散出来,黏着在涂茸的腿和后腰,迫使他张|开|双|腿,也迫使他软了腰。 “你好烦……”借着喘息的间隙,涂茸娇气的抱怨,“根本就没有醉,还骗我,使坏让我扶你回房,差点害我摔跟头……” 袁武星目弯起,眼底哪有半分醉意? 甚至还带着明晃晃的打趣和调戏。 他语带笑意,渐渐进|入:“是你笨,我从前如何吃酒,你半分都不记得了,可见没把我放心上。” 涂茸猛地屏住呼吸,抬手捶他胸口,嘴风却不落下乘,他反驳道:“分明就是你偏要故意骗我,作弄我,是你不曾将我放在心上才对,我明明就是这样嗯——浅、浅些……” 袁武便笑意更深:“无妨,你说是我的错,那便是我的错,只是我可着实冤屈,我何尝不曾将你放在心上?你仔细感受便知。” 他说着便不再顾及涂茸,涂茸呼吸急促,偶尔还会溢出几道破|碎难|耐的声音,往往这时,屋内就会响起拳头到肉的声音。 被他打了袁武也不恼,左右他有得是办法讨回来。 青天白日的闹了这么一出,涂茸累的连羞涩为何物都不知了,敞着怀,任由他给自己擦拭,此时倒是勉强算扯平了。 涂茸脚踩在他肩膀,圆润的脚趾时不时抠抠他的皮肉,他困倦道:“我昨夜没睡好,晨起头就昏,这会就更难受了。” 袁武扣住他脚腕,仔细擦拭着他每根脚趾,听他这样说,偏头在他脚腕落下一吻,低声道:“那你且睡,一会让厨房熬汤,待你醒了就能喝。” “好,多放菜,还要吃荷包蛋……” “记下了。”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