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他失忆了》 第1章 《离婚前他失忆了》作者:小树撞鹿【完结】 简介: 1六年前,沈逾在学妹生日宴上见到了刚回国的新任秦家家主秦砚。 秦砚此人,霸道,专制,强势,无耻,他从一众继任者手上厮杀掠取了康和集团董事长位置,也将同样手段用在沈逾身上。 这场强取豪夺维持了六年,第六年,秦砚终于玩腻了这场游戏,大发慈悲放沈逾离开。 结果赶往民政局的路上发生车祸,秦砚头部遭受重击失忆,他忘记了沈逾,忘记了六年间他对沈逾做过的所有野蛮不堪的行为,也忘记了要和他离婚的事。 vip病房,秦砚看着坐在床头阴影下的青年: “我听他们说,过去你拿你的美貌蛊惑我,引诱我为你千金一掷,甚至还做了许多伤害我家人的事,直到前不久,才终于认清你的真面目打算把你甩了。”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人:“你这张脸,确实有可能。” 身形清瘦的青年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平静地从包里拿出协议书:“是这样的,所以你最好尽快跟我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秦砚接过离婚协议,微微一笑,当着青年的面撕了它。 纷纷落落的纸屑中,男人露出恶劣面孔。 “你以为我会相信我那些一心觊觎我财产的亲戚们的话?助理告诉我,我们的关系是我对你强取豪夺,而离婚,大概率是因为我腻了。” “从前的我是不是对这场爱情游戏腻了我不清楚,但是我,还没有玩腻——” 2和秦砚的六年,对于沈逾来说是异常旷日持久的噩梦,好不容易有一天,这场梦终于要醒来。 那个男人却揣着一如既往恶劣的面孔,向他宣告: “乖,宝贝,这场梦,我们继续——” 小剧场: 秦砚失忆后,沈逾曾在医院病房楼下徘徊许久,直到正午的阳光逐渐西斜,才最终下定决心走进病房。 但是他不知道,他在楼下徘徊了多久,秦砚就在楼上看了多久。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重来几次,我的目光都只会看向你。 注:攻确实不是个东西,但也确实爱受,离婚是有内情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破镜重圆 主角视角:沈逾 秦砚 一句话简介:重来一次,还是喜欢你 立意:用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第1章 四月的一个春日,谷雨前后,降雨量明显增多,路上行人加快步伐,纷纷撑起了伞。 台阶上,一个青年快速走向停靠在街边的一辆车子,他是突然收到的信息,赶忙改变一日计划,转而往一个方向赶去。 “尾号是?”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眼后车座的人,这一眼望下去就不由多停留了会,直到清润的嗓音传来: “7536.” “好嘞。” 司机输入号码,车子发动,踩着油门时司机师傅又不由看了客人两眼,这个目的地,一般不是结婚就是离婚,根据他的经验,一般一个人过去的都是后者,但什么姑娘啊,舍得跟这样的男的离婚? 师傅还没想明白,手机独有的震动声响起,后座客人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他皱着眉接通。 “喂,沈先生,秦总出车祸了,你快过来——” —— 明净敞亮的房间内,安置在室内的医疗设备格外醒目,距离门口不远的病床周围,一堆男男女女围着中间的人。 “小砚啊,不是四姑说你,你以前实在是脑子不清楚啊,别人长得好看你就什么话都听他的了,连我们长辈的情分都不顾了。” “就是就是。”一旁男女连连附和。 “就为了个男人做了多少伤长辈心的事啊,这简直就是妲己。” “就是就是......” 秦砚环顾着床边一圈的七大姑八大姨,自他醒来,除了一开始见到的助理,其余时间都是在被这些个亲戚唠叨,不,与其说唠叨,不如说抱怨控诉,控诉他对一个男人的“宠爱”。 这时一个男的一脸欣慰地说:“所幸你最后还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打算跟他离婚了,哎,你们离婚了没?证领了不?这事可不能马虎。” “就是,你这车祸失忆了不清楚情况,说不得又要被那男人骗!” 秦砚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说自己被一个男人欺骗的事,只是这会儿他还刚醒不久,脑袋比较晕,听不得太多鸡啊鸭啊地叫,他摆了摆手,众人嗓音蓦地一顿。 “各位长辈说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会留意的,我刚醒,脑袋还有点疼,想休息了。” 床头亲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明显辈分最大的女人开口道: “那好嘞,小砚你好好休息啊,离婚的事不要忘了,马虎不得。” “知道了,三姑婆。” 七大姑八大姨这才陆陆续续离开病房,他们走的时候秦砚的助理正在门口,朝着他们一一点头示意。 等人走完了,助理走进。 “秦总。” “刚刚他们说的是真的?” 助理语气微顿:“您指的是哪一件?” “我的男妻子,我被骗财骗色的事。” “呃......沈先生确实长得很好看,至于是不是骗我不太清楚。” “所以我们确实要离婚?” “是的,您跟沈先生已经签订了离婚协议,您车祸发生时候就是在过去民政局领证时。” “那看来都是真的了。” 秦砚咋了咋舌,不知道是因为他已婚对象男还是即将离婚的事。 病房里医疗仪器兢兢业业地执行着自己任务,心电仪上波纹平稳而规律。过了少许,秦砚再次问。 “他人呢?” “已经通知了沈先生,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秦砚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很快有医生进来查看,助理退到边上。 天气放晴,医院门口,车子停下,青年快速穿过前庭,进入住院病房楼,因为是vip病房,电梯来得很快,沈逾进了电梯,很快到达了目标楼层,他浅浅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医生检查正好结束,看了眼门口,有序离开,室内只余下两人,助理看向沈逾,几步走向门口,朝着沈逾点了点头,然后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纵使不情愿,沈逾也只能将目光移向病床上的男人,秦砚昏迷了三天,仅仅是三天,他的状态差了许多,下巴密密匝匝的胡须让他看起来很是沧桑,更别说他苍白的脸颊,暴露在衣服外好几处血痂。 唯有那一双眼睛,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沈逾就确认眼前人就是秦砚。 别管失不失忆,他就是秦砚。 “你就是沈逾。” “嗯。”沈逾走近,道:“应该有人向你说过我的事。” “当然,他们说——”秦砚歪了歪脑袋,他头上还绑着绷带,加上明显气虚的神色,看着竟然有几分柔软弱势。 他微笑着说: “你是我妻子。” 沈逾没想到他会率先提起两人结婚的事,一般来说,不应该直接进入到离婚么。 “我是男的,妻子代指女性,你可以用伴侣这个词。” “妻的意思是男子的配偶,也不一定要是女人吧。” “那是因为古人没想到以后的子孙会这么离经叛道,男的跟男的结婚。” “有何不可。”秦砚笑容依旧温和。 沈逾吸了口气,不想跟他争辩这种无意义的话题。 “既然有人跟你说起过我,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 “给我削一个苹果吧。”秦砚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他指了指床头柜,上面摆放了一盘苹果,各个都是个大且鲜红。 “来看我的人不少,但一个都没给我削过苹果。”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逾竟然听出了几分委屈,他挣扎了片刻,还是坐下来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 秦砚像是解了一个心头难题,微微松了口气,他就坐在床上看着青年低头给他削苹果。 一旁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偌大机器倾斜着投下一段粗短的白光,沈逾沐浴在白的刺目的光芒中,脸上每个角落微小表情都无所遁形,用纤毫毕现来形容此刻的他也毫不为过。但即使如此,秦砚也找不出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瑕疵。 秦砚低垂的目光盯着青年的脸,慢腾腾开口。 “我听他们说,过去你拿你的美貌蛊惑我,引诱我为你千金一掷,甚至还做了许多伤害我家人的事,直到前不久,才终于认清你的真面目打算把你甩了。”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人:“你这张脸,确实有可能。” 他说完了这话就不再说了,似乎在等待沈逾的反应,但可能要让他失望,沈逾反应十分平淡,他放下手上削了一半的苹果,平静地从包里拿出一份纸张: “是这样的,所以你最好尽快跟我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第2章 “要是晚了,说不定就离不了了。” 秦砚接过离婚协议书,上面条款用词简洁老练,一看就是他的法务部门拟的,略过复杂而无意义的项目,秦砚快速扫了眼要分给眼前这个离婚对象的财产,而后他微微一笑,在沈逾惊诧的目光中撕了它。 纷纷落落的纸屑中,男人露出恶劣面孔。 “你以为我会相信我那些一心觊觎我财产的亲戚们的话?” “张助理告诉我,是我对你强取豪夺,使用了许多不正当手段才拥有你,而他推测的我们离婚的最大可能是我腻了。” “从前的我是不是对这场爱情游戏腻了我不清楚,但是我,还没有玩腻——” 纸屑纷纷而落,这个短暂的片段像电影慢动作一样在沈逾眼中循环,男人恶劣的笑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他耳中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朝头上涌来。 “凭什么?你凭什么?!” 六年的恨意伴随被愚弄的愤怒如浪潮涌来,沈逾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乱之间他的脚撞上床头柜,但他已无暇顾及。 “你说过你要放我走的,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秦砚欣赏着他愤怒的模样,眼前的青年毫无疑问是漂亮的,那种漂亮甚至不只是在于脸,更是一种整体的感觉,他乌黑狭长的睫毛,垂眸时隐藏的湖水般的瞳孔,乃至于一举一动。 唯一的缺点就是那张脸太过冷漠,不过现在,这个缺点也消失了。 秦砚笑容不变。 “是,是我说的,可我不是失忆了么?我怎么确定,这里面不是有内情,又或者,不是被你骗了。” “你看,协议书上我分给了你这么多资产。” “你——” 看着秦砚跟之前如出一辙的恶劣笑容,沈逾很明确自己是又被他耍了,在这对恃强凌弱的关系里,自己从来没有主动权。 激涌而来的情绪控制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如常地思考,沈逾的眼眶慢慢发红,终于,他像是认了命,转身飞快地往门口奔去。 “砰”的一声甩门声,人已消失不见。 “真是个急性子的人。” 秦砚低垂眼眸,他看向静静躺在床头柜上那个削了一半皮的苹果,伸手拿了过来。 “咔”清晰的咬声。 很脆,很甜。 第2章 “咚咚”——助理敲了敲门,得到应答后开门进来:“秦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秦砚一边啃苹果一边接过。 这是沈逾的个人履历。 他车祸之后一直昏迷,醒来后就被七大姑八大姨包围,还没来得及了解自己失去记忆的六年发生的经历,就被告知自己有一个男老婆。 不过,也挺好的。 人嘛,不管男的女的,总得有个老婆。 这份履历十分细致,上面还贴着沈逾的二寸照片,那应该是他前几年的照片,脸上肉嘟嘟的,神情比现在青涩。 沈逾是国内音乐学院毕业,在学校的时候就和同学组建了乐队,而后分开,期间又和其他人一起搞过音乐,分分合合。 这上面对他音乐事业陈述详细,而至于他个人生活,到大学之前还算详细,但在21岁那年后,就突然停下了。 有关他的21岁,上面只简短地写了一句,4月26日参加纪书雁生日派对,遇见秦砚,之后就没有了。 报告书外,名为秦砚的男人摩挲着上面照片,若有所思地问: “我平时跟沈逾的关系怎么样?” 助理不敢隐瞒,回答道: “您跟沈先生感情非常好,就是——偶尔,有时候,某些情况下,控制欲比较强。” 秦砚听着他一段段限制副词,不觉莞尔,恐怕不是偶尔有时候吧。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人,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他的世界里,自己现在才26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此时的他,雄心勃勃,爱情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 但是在听到自己跟一个男人结婚了时,他确实对对方产生了好奇,而在见到他的一刹那,自己的胸口也的的确确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至今仍能感受到那种奇异的感觉,躁动的胸口就像生出了黑色的漩涡,需要不断往里面填充某样东西才能够被抚平,平息,那一瞬生出的好似看到猎物般的欣喜,不确认算不算是爱,但很明确的是,自己不会放他走。 几个神思间,秦砚就为沈逾定下了未来长期的现实。 放下报告,他正了正色,问:“我昏迷的几天,公司怎么样?” “公司有董事和各位经理在,暂时没有情况。” 秦砚点了点头。 “呃,那个,秦总,需要我给您削剩下的苹果皮么?” “不用了,你回公司吧,对了,把我进公司以来所有处理过的事项都陈列出来做个细致报告,我出院时要看。” “是。” 助理轻轻关上门离开,房间里,终于只剩下秦砚一个人。 他把苹果转了个方向,又狠狠地咬上一口。 —— 医院外,沈逾茫然地走在路上。 他刚刚一口气跑出了医院,等出了医院,肾上腺素逐渐下降,被愤怒塞满的大脑渐渐充斥别的情绪。 过去种种和方才医院里的画面交错闪现,很明显,就像这六年里经常发生的一样,他又被秦砚耍了。愤怒羞耻失望疲倦连冲刺他的内心,但大概是疲倦压到了所有,他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呆愣愣地走在路上。 一个年轻人失了魂的走在路上,确实惹人注目,不少经过的路人向他投去惊艳的目光,还有年轻的女生跃跃欲试想上前,幸好一道电话铃声及时打断了一切。 “喂,小鱼哥,你在哪啊?快来音乐室彩排啊,就等你了!” 年轻人热烈的语气唤回了沈逾的理智,他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好,我现在过来。” 他叫了一辆车,很快往着其他方向奔去。 —— 两天后,秦砚出院。 他率先去了趟公司,秦家以医疗起家,目前是国内生物医疗方面的巨头,他父亲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除了妻子外,在外头还有许多女人,以及私生子。 秦砚早年跟母亲出国,大学毕业之后创立自己的公司,在母家扶持下做的有声有色,看似和国内断绝了关系,直到半年......秦砚二十五年岁那年,秦父突然去世,各个私生子为争夺家产使尽花招,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就在这时,秦砚回国,以雷霆之势夺取了公司继承权。 对于这个有百年历史的庞然大物,秦砚话事时间还太短,还有许许多多人想要把他拉下去,他很确信,要是自己昏迷上十天半个月,他对公司的实权把控就不那么稳了。 到公司以后,他简单见了高层,而后阅览了自己这些年来主要项目,对公司整体方向的把控。 很快时间就到了下午,他身体刚刚恢复,还不能过度用脑,将报告放在边上,秦砚起身。 “走吧,回家。” ...... ...... 回到家时已经入夜,四月的天,六点多外头已经黑乎乎的了。沈逾拿出钥匙开门,点开灯。 “你回来了。” 伴随着突兀的声音,一道人影出现在客厅沙发,正扭过上半身望向门口。 沈逾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 “......” 秦砚微笑着从沙发上起来。 “这是我们的婚房,我怎么不能在?” 沈逾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你什么时候出院的,还是陈述这栋房子在离婚协议上已经划给自己这件事。 秦砚看他张口无言,走上前,掌心抚上他脸蛋,熟悉的体温很快染上沈逾的脸,他似是惊醒,猛地退开半步,扭过脸。 “我们要离婚了。” “不是还没离么?” “同一句话你要说多久。” 秦砚轻松地略过这个话题,自来熟地走回屋里,看着他仿佛主人般的架势,沈逾自暴自弃地在心中自嘲,不管过去多久,掌握权就一直在对方手里没变过。 这个现实让沈逾感到挫败,自医院一别,垂手可得的自由就像空中彩色泡沫般幻灭的感觉让沈逾极度痛苦,幸好乐队来的电话及时拯救了他,那之后,他就天天泡在乐队将自己沉浸在音乐中,以此逃避现实。 但现在看来,就算是虚假的和平,也维持不了了。 “你这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我看冰箱里还有点青菜和肉丝,给我做个饭吧,饿了。” “我不会做。”沈逾冷淡开口。 见秦砚回头震惊地看着自己,沈逾就像找回了几分场子,他嘴角拉了拉,眼神和语气带着嘲讽: “我为什么一定要会做饭?” 这话一下去,两个人都沉默了。 “行吧。”终究是秦砚先折服,他摆了摆手,道:“我打个电话。” 第3章 半个小时后,司机载着厨师到来,两人手上还提着大袋小袋的肉菜。这个厨师沈逾也认识,她是秦家老宅的住家阿姨,在老宅住了有三十多年,据说秦砚小的时候她还抱过他,就是秦砚对她也有几分敬重,之前两人偶尔也会在老宅住一段时间,沈逾跟这位阿姨关系处的还不错。 沈逾毕竟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甩脸色,起身走向阿姨: “周姨,我来帮你吧。” “哎,不用不用,又不重。” 老一辈都吃苦耐劳,一点点重量浑不在意,她推开沈逾,将东西往厨房带去,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解冻的解冻。 “少爷,沈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就简单做一顿,好不好?” 秦砚点头。 “好。” 阿姨就又收回脑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沈逾不想跟秦砚单独相处,就走到厨房道: “周姨,我帮你吧。” “不用,真不用,先生你忙去吧,再说,您在厨房能帮什么忙呢?” 沈逾胸口中了一箭,低着头默默走出厨房,外头,秦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 怎么,露底了吧? 自己的缺点自己知道就好,沈逾顿时心生不悦,低声道: “我上楼了。” 他想简单冲个澡,上楼后径直到了衣橱间,沈逾的房间里面只放了简单的睡衣,一般衣物鞋子都在衣橱间,衣橱间衣柜是透明的玻璃窗,在外面就可以一览衣服在哪,沈逾踏进房间一眼就瞧到了空了一半的柜子,还有余下柜子里满满当当的自己的衣服。 他和秦砚不是突然就离婚的,两人此前已经冷战了好几个月,秦砚就好像终于对自己失去的兴趣,接下来的发展突兀荒谬又顺理成章,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名。 而后的时间,秦砚派人飞快地清空了他在这栋房子里的痕迹。 大概是连日来的聚变使大脑受到巨大打击,沈逾甚至茫然地想,秦砚今晚要怎么换衣服呢? 一双手臂从身后缓缓环过来,修长健硕的两臂在衬衫下隆起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灼热的体温和熟悉的木质香顷刻间入侵沈逾的大脑,似曾相识的场景下沈逾大脑一根筋猛地断然,一把将人推开,急声惊呼: “不要在这里!” “不要在这里?” 秦砚品味着这句话,目光缓慢扫过房间布局。 “在,这里?” 第3章 沈逾的脸蛋轰的一下,秦砚明显含笑的反问让他既羞耻又愤怒。 有的人,忘记了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么? 当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施暴者么? 沈逾冷声道:“那又怎么样,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么?” “确实。”秦砚点点头道: “这也不算出格,毕竟是自己家。” “对了,我上来时看到房间都是落地窗,我们有没有在窗前做过?或者我的办公室,就在我的办公桌上。” 沈逾眼里闪过慌乱,秦砚一眼捕捉到他的心虚,低低发出笑声。 “够了!” 沈逾脸色一冷,推开他道:“我要洗澡了。” 秦砚伸手拉住他,在他发怒前道:“我的睡衣在哪?” 沈逾没好气地说:“你没有睡衣,离婚前你都带走了。” 秦砚:“一件都没有?” “没有。” “好吧。” 秦砚终于认命,松开了手,沈逾飞快转身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让专人送来,反正他有钱,怎么倒腾都无所谓。 沈逾在自己房间洗了半个小时,下来的时候已经能吃饭了,秦砚坐在餐桌前,身上还是原来的衣服。 见沈逾下来,他道:“正好,吃饭了。” 沈逾坐下,看着眼前场景,心情略微复杂,自从二人争吵升级到离婚之后,就没有这样坐下来一起好好吃顿饭了,这算什么,倒带么? “不好吃么?”见沈逾迟迟没有动筷,秦砚询问道。 “好吃。” 沈逾闷声回答,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而且周姨做饭真的很好吃。 两人平静地享用了这顿决定离后的首餐饭,饭后,大概是因为没有换洗衣服,秦砚也没有继续待下去,很快就离开了。 沈逾见阿姨将厨房垃圾捆绑好正要过去扔垃圾,阿姨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明早丢就成。” “呃,阿姨今晚留下么?” “对啊,少爷说,让我留下来给先生做饭。” “啊,这样,那麻烦阿姨了。” 沈逾从来都不是能照顾好自己的人,对秦砚这个做法倒是没有抱怨。 等沈逾走后,周姨又回到厨房收拾,准备明早早饭,这冰箱里面除了她带来的可真是啥都没有,一看现在的主人就不做饭。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我来之前都怎么吃饭的哟? —— “沈逾沈逾快过来!” 娇俏的女孩挥着手大声朝沈逾招呼,台上,沈逾放下吉他站了起来。 这是他一个学妹的生日派对,学妹家里有钱,邀请了不少同学来家里玩,现场一片欢声笑语,精致的小蛋糕和晃动的酒液散发着诱人香味。 时值五月,天气已经朝着闷热方向一去不复返,还是学生,沈逾没有穿什么贵重礼服,依旧是在学校里的穿着。 他人生的好看,用朋友的话讲,就是身上挂个破布也像高定。 纯白的t恤在微风中轻轻起舞,飘起的下摆露出一小截没有束缚的白皙腰身,隐约还能瞧见覆盖在皮肉上光滑的肌理,张扬着年轻的活力。 沈逾看向学妹的位置,有几个明显年纪跟他们不一样的男女站在她身边,可能是她家里人。 “沈逾,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 “表哥,这是沈逾,我学长。” 站在人群中的高大男人闻声抬起了脸,那个人有一张不同于他们学生的成熟面孔,英俊的气息在诸多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当中也不受阻碍地彰显着存在感。 男人穿过人群看到了沈逾,深邃如墨的眼眸闪过一道光芒。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起来,踏出脚步主动走向沈逾。 “你好,我是——” —— “嗡嗡嗡,嗡——”熟悉的铃声将沈逾从昏昏沉沉中唤醒,他扶着额头坐起来,梦里的情景在他脑中残留了部分,一想到和秦砚有关的过往,他一大早的心情都有点糟糕了。 下了楼,周姨已经起了,正在厨房忙活,见他下来,从厨房跑出来道: “先生,我给你做个早饭吧。” “好,谢谢。” 周姨的手艺无从挑剔,勉强挽留了些一大早的坏心情。吃完早饭沈逾开车去了音乐室,他现在跟几个朋友组建了一个乐队,说是朋友,其实都是些小朋友,最大的也才23岁,因为乐队缺个吉他手,他就被临时喊了过去。 沈逾到乐队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到,等过了一个小时,才陆陆续续到了。 “小鱼哥,又是你第一个到啊?” 乐队里最年轻的主唱一下子跳到沈逾身边,搂着他脖子就要撒娇。 主唱才21岁,家里条件也不错,正是黏糊人的时候,平时沈逾是乐队老大哥,一群人都习惯被他宠爱。 “嗯。”沈逾摸了摸他脑袋,没说别的。 “这么早我都起不来,哥,是不是到了一定年纪人就会不爱赖床了。” “这个,可能,应该不会。” “好了好了。”贝斯手将主唱从沈逾身上扒拉下来。 “你都浪费这么多时间了,还不快准备排练,要是搞砸这次机会你就完了。” “是是是,我立刻去!” 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去拿自己的装备。 他们说的“机会”是指马上到来的一个音乐节,乐队经纪人铆足了劲给他们在音乐节上抢了个节目,这些上台表演的都是小众歌手小众乐队,简而言之,就是没名气或者没大众层面出道的,也会有一些经纪公司过来看表演,要是演出精彩说不定就被看中,包装出道了。 他们很看中这个机会,这些日子一直在排练。 等几个年轻人进去后,又有个三十来岁肚子滚圆的男人走进来。这是他们的经纪人,主业是酒吧老板,经纪人纯属兼职。 经纪人一脸熟络地走到沈逾旁边坐下。 “哎,那个沈逾啊,你真不能露脸么?” 沈逾之前跟他说好,表演可以去,但不能露脸,准确来说,是不想被曝光在聚光灯下,就在舞台一角安静演出。 “说了,我不喜欢。” “哎呀你真是......”经纪人心疼不已。 “你这脸比寻常明星都好看多了,就凭脸,出道简直轻轻松松,干嘛还要拼才华呢?” “才华我也不拼,我说了,我只是临时队员,不出道的。” 第4章 “哎呀你......” 经纪人正要老生常谈,主唱一把从屋里将他连拖带拽地拉了过去。 “哎哎,老钱,来看看我买的新臂环,我感觉戴上这个臂环后充满了力量啊......” 沈逾看着连连给自己打眼色的小朋友,不由失笑。他拨动了一声琴弦,脑中又恍惚生出一个念头: 今天,秦砚去公司了么? —— 秦砚当然去了公司。 尽管如助理所言,他已经在公司重要位置安插上了自己人,但他依旧不能掉以轻心。人性是最经不过考验的,从来都是我强你弱,势必要一头压一头,就是主从关系也不例外。 昨天只是粗略地见了一面,今天秦砚到公司后,和某个高层都谈了一会,虽然只是简单的十来分钟,但是不是自己人,有没有因为他失忆就动摇,隐约已经可以看出端倪。 见完高层,上午已经结束。 公司内部有员工餐厅,秦砚就简,打算去餐厅吃饭。 到了餐厅所在楼层,迎面撞上用完餐下楼的三叔。 家族企业内部势力盘根错节,秦砚上位时将公司里的蛀虫亲戚清除了一大部分,但不是每一个都能处理,眼前这位三叔是他父亲亲兄弟,和他父亲携手打拼,在公司里面威望势力都很大。 秦砚见了他,开口喊道:“三叔中午好啊。” “秦砚啊,你怎么才醒就来公司了,不多休息会?” “医生说我没什么问题了,可以上班,公司这么忙,我不好一个人休息啊。” 三叔哈哈大笑:“你啊,就是闲不下来,不会享福啊。” “享福的事等上了年纪再说,现在正是打拼时候。” 叔侄二人你来我往互相关怀,偶尔还能打趣,看来感情不错。 “那行吧,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你要顾好身子啊,一有不舒服就休息,不要勉强。” “放心吧,三叔,我知道的。” 二人这才分开,在三叔离开后,秦砚脸上笑容才渐渐淡了下去,他朝着助理看了一眼。 “走吧,去吃饭。” 正如三叔所言,一个刚刚遭遇了车祸的人确实不该过度操劳,午饭后,秦砚没有继续办公,而是进了总裁办公室连接的小房间休息。 房间里面一尘不染,就算他不在公司,保洁也没有落下。 秦砚开了灯,灯光是温馨的暖色调,催人入眠。但秦砚从来没有午睡习惯,只简单躺了半个小时就起来了。 他打开手机某个软件,看到一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当中。 这是他昨天晚上发现的,六年时间,科技变化甚大,加上有诸多需要重新熟悉的事,他此前没有点开过这个软件,直到昨晚他打开发现这是一个gps定位软件。 而很显然,被定位的那个人是—— 察觉到这一点时,秦砚丝毫不觉得惊讶,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看来,自己,的确是自己。 定位软件看不出太多信息,秦砚瞧了一会就放下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台小巧的笔记本,这是他放在老宅的笔记本,和公司电脑不同,可能包含了更多他私人生活相关的信息。 秦砚熟练打开电脑,开机密码简单地不像有设置屏障的意思,里面的软件跟他办公用那台相差不多,看来是用以接收不在公司时的信息。 他有序地点进各个路径,文件夹阅览,直到看到一个名为“新建文件夹”的文件夹。 他刚要打开,屏幕就跳出密码提示。 手指微顿,他输入开机密码。 显示错误。 指尖摩挲着键盘,秦砚从床头柜抽出一份报告,输入沈逾的生日。 依旧是显示错误。 再一思索,这一次是两人生日的组合,去掉年份。 竟然成功了。 不过文件夹依旧没有打开,因为还需要一个瞳孔识别,这一次倒是很顺利,看来设下这个密码的人确实是自己。 甫一点进文件夹,里面就跳出许多视频文件,视频以时间归类,跨度足足有六年,秦砚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答案,他随手点进去一个。 青年慌乱狼狈的模样毫无征兆地暴露在空气里,视频是从斜上方往下拍的,正好拍到床中央位置,两颊雪白的青年蜷缩着身体躺在正中央,散落的乌发凌乱地遮挡住他的小半张脸,喘息急切短促,或许是因为他嘴里含了一个口jia。 黑发遮不住的脸颊肉嘟嘟的,透出些许殷粉色,就像是春中已至盛开季节饱满的桃花。 青年身上还穿着简单的t恤,下摆被撩至腰腹,陷下去的腰线格外突出,裤脚也被蹭到了脚踝上方部位,但无论如何挣扎都拜托不了被捆缚在身后的双手。 身形高大的男人循着他湿润的眼角缓缓往下,犹如顶礼膜拜似地品尝他的味道,最后一个吻落在青年脚踝,他像是被吓了一跳,脚掌猛地往里一收。 真是个没有长进的人,明明知道,逃不掉的。为了应证他的想法,下一刻,青年的脚踝被一只硕大手掌掌控,手掌主人用力地一拉,掌心牢牢抵在青年膝盖,青年短促地发出一声尖叫。 秦砚的心脏,大脑,全身血液随着这个视频发烫,沸腾,他的气息逐渐紊乱,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房间缓慢地漫出某一种腥稠的味道,直到画面中的青年仿佛绝望地垂下眼睑,一滴泪从眼睫下方翩然落下,这一切的东西,才落下帷幕。 秦砚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掌,指尖缓缓滑过青年眼角。 真可怜啊。 —— 下午五点多一刻,沈逾从音乐室内走出,才走到门口,他脚步就停顿了下来。 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门口,还有一个男人微笑着看向他。 看他停下,男人微笑着伸出了手。 看到这个动作,沈逾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迟钝的大脑由身体自动做出反应。 秦砚愉快地看着他,沈逾下意识的动作让他感到愉悦,这很明显,是自己“调教”的成果。 沈逾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还打扫了下卫生,倒了垃圾,脸上稍稍出了汗,额头挂着的汗珠显得整张脸格外鲜活。 等他上了车子,秦砚附身上去吻他。 “不要——” 他的反抗微不足道,但秦砚也没有想要欺负他,他只是将手指穿进青年茂密的黑发,由上往下轻轻地吻了他的唇瓣,一触即离。 这个亲吻,简直可以用温柔形容。 等到秦砚抽身离开的时候,沈逾还有点懵。 “你......” 秦砚在狭窄的车内空间里望着他:“嗯?” “......你来干嘛?” “来带你去吃饭啊,医生说了,多出去走走,容易恢复记忆。” “哦。” 车子缓缓驶出,又过了少许,沈逾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道: “那你跟周姨说过了么?” 秦砚觉得这个问题的很可爱,很生活化。 他道:“还没有呢。”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事已至此,沈逾只能被动接受,他拿起手机给周姨打电话。 “喂,周姨,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嗯,秦砚也不回来。” “好的,我会好好吃饭的。” 沈逾跟周姨说话时一点不像跟他说话时候那么冷漠,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大概是因为自己很惹他厌烦吧。 秦砚好心情地想着,看他挂了电话,道:“现在可以了吧?” “嗯。” 第4章 车子停在一个饭店门口,两人径直下了车,大堂内一个经理急步走出来,笑吟吟地迎接: “秦先生,沈先生两位来用餐啊,里边请。” 秦砚看着他熟稔态度,若有所思: “我们以前经常来?” “嗯。” 秦砚点点头,也对,人就算失忆口味也不会变。 秦砚预约的是靠窗位置,座位由折叠的屏风做遮挡,既保护了隐私,还能欣赏景色。 四月天的夜晚还泛着凉意,沈逾出来的时候在t恤外面套了一件橄榄色的休闲西装,胸前垂着一根金色的细链子,服帖地悬挂在他白皙的脖颈下,随着动作偶尔晃荡两下。 沈逾的脸本就好看,衣饰衬托下更加显得惊心动魄,餐厅内柔软典雅的灯光从左右两侧铺在他的头发和侧颊上,白得过分的皮肤顿时打上了一层细腻的釉色。 只看着他的脸,就仿佛能感受到触感。 秦砚没有告诉过别人,其实在沈逾穿过医院绿荫走到病房楼下时,自己就在阳台上看到了他。 那天的衣服更加朴素,是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楼下的青年被包裹在浓郁的色彩中,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整个人都魂不守舍,脸上刷着茫然的神色。 秦砚一见到他,大脑就燃起兴奋,那时候,他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就是沈逾,但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要得到他。 第5章 “不要这么看着我。” 沈逾皱起了眉头说:“我吃不下去了。” “抱歉。” 秦砚从善如流地收回目光。 “你这条链子挺好看的。” “哦,这个么?” “这是乐队的朋友送的,每个人都有一个金的饰品,我的是项链,可能觉得这样比较有组合的感觉吧。” 小孩子是这样的,仪式感比较重。 秦砚有心逗他说话,继续问:“那其他人是什么?” “有手链,耳链,呃,还有鼻链。” 秦砚心有戚戚地说:“那确实,还是项链更适合你。” 秦砚不咄咄逼人,或者说,刻意展现绅士一面的时候还是很能忽悠人的,最开始的时候,沈逾也被他骗到过,但很快,发现达不到目的,邪恶的肉食动物就袒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六年的相处经验告诉沈逾,没事别惹他,秦砚有心扮演,沈逾就配合他。 这一餐饭吃的还算愉快,上肉的时候要蘸酱,沈逾不小心手上沾到了肉酱,擦了之后还是黏糊糊的,他想去洗手间洗了手。 秦砚起身:“我陪你。” “不用。” 秦砚坚持道:“正好我也要去洗手间。” “好吧。” 两人起身往洗手间走,有位女士正从那头走来,见到秦砚,脸上立刻露出兴奋神色。 “秦先生,好久不见。” 秦砚下意识看向沈逾,沈逾脸色微冷,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秦先生,我听说前些日子你身体不太舒服,住院了,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我很好,多谢关心。” “秦先生......” “抱歉,我们要去洗手间。” 秦砚侧身从她身边走过,沈逾从始至终没有开口,他很快洗了手,回到了座位上。 沈逾看似不想搭理刚才的人事,秦砚却刻意提起。 “我一直都没有问你,我们为什么要离婚?” “是因为我出轨了?” “没有。” 意识到自己否定地太快,沈逾又顿了顿,才接着道: “我也不太清楚。” 他的眼神流露了些许茫然。 那段时间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就如同流水一般,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离婚边缘。 只差一步。 就只差一步。 沈逾垂下眼眸,掩藏掉里面所有情绪,语气平静地说: “我们离婚不只是因为一件事,但我可以确定不是因为你出轨,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大概是因为——” 他扯起唇角,语气不咸不淡: “腻了吧。” 腻了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只有且只能是那一个。 这时候服务生上前,将芝士龙虾放在了桌子上。 沈逾也很想感伤,但是龙虾太好吃了,他没注意就都吃完了。 吃都吃了,再感伤,未免矫情。 两个人平平顺顺地吃完了这顿饭,下了电梯走向停车场的时候,沈逾忽然想起来: “你今晚住哪?” “我让人把东西都搬回去了。” “......哦。” 沈逾干巴巴应了一声,他只能平静地接受,毕竟没有成功离婚,那栋房子也不归属于他。 “啊——”手掌往口袋里伸了伸,沈逾道: “我钥匙掉了,应该是刚刚挂衣服的时候滑下了。” “我上去拿。” “我陪你。” 沈逾避开他的手掌,闷声道:“不用了,难道你担心我逃跑?” 他能逃到哪里去。 秦砚这才缓缓将手收回来,他丝毫没有因沈逾躲避动作而不满的迹象,颔首道:“那你去吧,找不到东西就打电话给我,我让经理来找。” “嗯。” 沈逾很快上了电梯,秦砚收回视线,正感到几分无趣,一道女声传入耳中。 “秦先生,好巧,又遇见了。” 声音来处,方才在楼上见过的女人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款款风情地走来。 要说这女人也不只是单纯得漂亮,她应该也快三十岁了,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不是风吹雨打的痕迹,而是二十出头漂亮女生无法比拟的性感风情。 相比较单纯清纯漂亮的女孩,这种女人更难让男人拒绝。 “秦先生,离上回见面快一个多月了,您还说有空请我吃饭呢?赶得早不如赶的巧,今天......” 她的手指就快要碰到秦砚的肩膀,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臂蓦地一沉,一声尖叫响彻空阔的电梯间。 “痛痛痛,秦先生!” 秦砚单手反拧着她的胳膊,笑容从他英俊深邃的脸上悄无声息地褪去,漆黑的眼眸闪烁阴翳。 “这位女士,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优良作风,让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动手。” 女人痛呼道:“秦先生你说什么呢?” “我结婚了,你不知道么?” 知道,她当然知道,但是因为此前几次见面秦砚若有似无的忍让,再加上此前得知他快离婚了,她的心中不免生出隐秘快感,自以为自己有了可乘之机。 “秦先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请你放开我!” 秦砚这才松手,他一松开手,女人就逃到了边上,沈逾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秦砚朝着他眨眨眼,无辜地说: “看,我在保全自己的清白。” 沈逾看着仓皇离开的女人,道: “如果没有你的许可,她也不敢靠近你。” “你这是在怪我么?” “我只是陈述事实。” 两人往车子停的位置走去,秦砚犹在辩解,他道: “我的心告诉我,我对她完全没有感觉。” 沈逾已经懒得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了。 上车之后,沈逾就靠在座椅背上阖上了眼睛。 他刚刚喝了点酒,本就是不善喝酒的人,这会儿酒气上涌,他张着嘴打着哈欠,脸上露出困倦的神色。 车内的灯打得很暗,他很快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浅眠,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困了还是想逃避跟他的私下相处。 秦砚没有揭穿他的小心机,车子平稳行驶在夜间路上,于半个多小时后到达了别墅。 一到地方,沈逾就睁开了眼睛,大概是还没完全睡醒,他还打了记得哈欠,一副慵懒模样。 秦砚好笑地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姿态。 “需要我抱你上去么?” “不用了。” 睡意立刻清醒,沈逾跟有人追赶似地飞快下车。等进屋上楼,沈逾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小声地说:“二楼有侧卧,你之前睡的被子还在。” 秦砚心里好笑极了。 “宝贝,你觉得可能么?” “我——” “放心吧,我的身体还没好,暂时还不会碰你。” 沈逾这才松了口气,他进了卧室后飞快钻进浴室洗澡,看来是很想摆脱秦砚。 秦砚环顾四周,医生说过,和以前的人事多接触很可能触发记忆,记忆并未恢复,但他的确感到强烈的熟悉感。 不过大概是他走的时候搬的东西太彻底,屋子里连两人的合照都没有,更别说亲密结婚照。倒是桌子上,有沈逾大学时期跟同学的照片,还有和曾经乐队成员的合照。 真可爱。 心底忽然生出强烈的不满,或许他是应该尽快恢复记忆,否则,连同过去的沈逾,都像是缺失了一块。 这天晚上,秦砚信守承诺没有碰沈逾,在自我催眠后,沈逾的气息逐渐平稳,秦砚后他一步入了眠。 —— 天空的颜色是近乎透明的蓝色,草地发出好闻的清香气味,马蹄踢踏声逐渐靠近,走得进了才看到骑在马上的是沈逾。 他穿着骑手服,整个人显得十分利落,他不时地往后看,很快,又一匹马进入镜头,是秦砚骑着马过来了。 两人下马之后,工作人员很快牵走了马,两人慢腾腾地走在草地上,任由灿烂的阳光没有阻碍地照射在身上。 走到一处树荫下,不远处马场的人声马蹄奔跑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像是被虚化了的背景,唯有地面波光粼粼的金色光点。 秦砚低着头说了句什么,身旁的青年眸光颤动了两下。 而后,他后背抵在树干上,柔软的唇瓣轻抿着,乖顺地仰起了脸。 青年纯真的脸庞,仿若还未被侵蚀前的天使。 —— “呜。”低声的梦呓,身旁的青年转过身,裸露的膝盖在男人大腿上蹭了蹭,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秦砚吸了口气,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说的大话了。 第5章 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秦砚眼圈有点发黑。 他率先将张助理喊了进来,秦砚身为董事长兼总裁,有一个完整助理团队,但张助理是他从国外就带过来的人。 第6章 “你认识这个女人么?” 秦砚将一张地下停车场的照片递给助理。 “认识,这是远洋生物科技的公关部郑经理,之前因为工作关系您和她见过几次面。” “我跟她关系很好?” 他看着张助理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表情,换了个问话方式:“我给她错觉了?” “嗯,那时候正值您要跟沈先生离婚的时候。” 哦,那看来,自己的离婚还搞得挺认真的。 “你对我离婚的事知道多少?” “您很少跟我聊私事,不过我知道的是,您应该不是因为变心。” “我看起来不会变心么?” 张助理欲言又止,就你对沈先生那变态的控制欲,实在很难想象会变心。 说不得就算哪天真变心离婚了还偷偷监控人家呢。 要说不说,这属下对上司还是了解的呢。 看张助理为难的模样,秦砚没有继续问自己感情方面的问题,他转而提出正事。 “车祸缘由查清楚了么?” 秦砚的车祸是一个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但秦砚身份非同寻常,他根本不相信这是一次意外,因此一直暗中派人调查货车司机的银行账户,家人动静,人一旦有了钱毕竟会有所反馈。 “目前还没有查到更多信息,司机本人也还没有醒来,不排除醒不来的可能。” “还有一点——”张助理顿了顿,拿出u盘,在电脑上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这是当时车祸发生的场景,大货车无视红灯撞上秦砚的车,这一下,就直接将私家轿车撞得失去了方向控制,冲出马路掉下了斜坡。 “这里——”张助理指着两辆车相撞前的瞬间。 “这个时候,如果司机反应及时,是有可能避开大货车的。” 张助理指的司机,是秦砚车子的司机。 秦砚看着停顿的画面,若有所思。 “既然有怀疑,那就都查。” “明白了。” 张助理离开后不久,秦砚揉了揉眉心,打开手机点进去某个软件,地图上的红点正在移动,他现在在的位置是......医院! ...... 沈逾手上拿着一包巧克力,慢慢走向医院重症监护病房,他现在还不能进去探望病人,只能委托医生将巧克力放在病人床头,虽然也吃不上,但姑且算是一种希冀。 在病房外站了一会,沈逾往医院外走去。 “沈逾。”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沈逾下意识地抬头。 “秦砚......” 秦砚快步走上前:“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我来看望子闻。” 这次遭遇车祸的一共有三人,秦砚,司机,还有秦砚的表弟齐子闻,齐子闻跟秦砚一同在国外长大,两人感情深厚,秦砚回国,他也一起回来,跟沈逾相处得不错。 车祸发生之时,齐子闻护着秦砚,受伤严重,到现在还没有醒,医生说,有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 想到这,秦砚语气温柔。 “难为你还挂念着他。” “我们是朋友。” 沈逾咬着唇,想压住内心情绪,但还是没有压住,他开口,自责地说: “那天,本来你们都要飞机去国外的,因为我不断催促,才临时改变了目的地,如果不是我......” “那照你这么说,货车司机发生车祸是货物主人的错,上班路上有人发生车祸是老板的错了?” “不是。”沈逾被他奇妙的安慰方式弄得呆了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感伤下去。 “行车不规范总会发生车祸的,最重要的是提高安全驾驶意识,避免酿成惨剧。” “......啊。” 秦砚的安慰有没有效不说,反正沈逾的心情不再阴郁,两人慢慢往医院外面走。 “我今天晚上要晚点回来。” 沈逾主动报备行程,这明显是秦砚调教的结果,秦砚反悔,沈逾未尝不恨不痛苦,但很快他就学会了顺从,他柔软的态度无一不彰显着过去六年秦砚的成果。 快意丝丝缕缕地缠绕胸口,秦砚不动声色地试探他的底线。 “理由呢?” “今晚乐队有演出。” “那加油。” 沈逾眼底露出浅浅笑意。 “谢谢。” —— 夜晚的广场人潮涌动,舞台的手臂好似沸腾的海洋。舞台中央聚光灯不要钱似地疯狂在表演者身上闪烁切换,每一个劲动的节奏都能换来震耳欲聋的尖叫,这是每一个音乐创作者都梦寐以求的舞台。 后台,沈逾和他的小伙伴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等候区,因为后台热,胖乎乎的经纪人正一边挥着手上的小蒲扇一边给他们做心理辅导。 “别紧张别紧张,跟平时一样正常上台表演就好,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年轻的主唱抿着唇不说话,沈逾无奈道: “赵哥你不念叨,我们就不会紧张。” “嘿嘿,嘿嘿。” “热情大家的热情欢呼,接下来,有请木偶乐队上台表演,大家欢迎——” “到我们了,上!” 几人陆续走上舞台。 “哇哦——” 随着灯光落在几人脸上,台下飙出一阵轰鸣,中间还夹着几声口哨声。 因为沈逾不想露脸,但孤零零躲在角落未免奇怪,说不得还有人以为他们霸凌成员呢。于是,贝斯手就想了个办法,在每个人脸上涂抹颜料,反正他们搞音乐的除非上官方舞台,否则有点独立特性的爱好都无所谓。 彩色的颜料一方面遮掩了沈逾的美,另一方面也能扩大其他几个人的年轻朝气,台下观众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主唱毫不怯场,大声地喊: “感谢小伙伴的支持,现在请欣赏木偶乐队为大家带来的‘台风夜’!” 伴随激昂的音乐,现场再次燃起。 —— 从台上下来,几个人都深深吸了口气,还没冷静下来,经纪人一把扑上来抱住几人。 “太棒了太棒了,你们真是太棒了!!” 几个年轻人正热血沸腾,勉强为了队伍的团结接受了他的拥抱,但很快把人推开了。 “杰哥杰哥,看到没,我刚刚唱得好好,我感觉这是我发挥最好的一次!” “感觉到了,我也觉得。” “那是因为之前没气氛,我们搞音乐的台下气氛是音乐一部分。” “金桔!” 沈逾也觉得今天的演出比任何一次彩排效果都好,确实,和观众融入一块的音乐更加动人,他也明白其他成员想要红的心情了。 演出结束,几人开始坐下来卸妆。 “哪位是沈逾沈先生?” 有人捧着一大捧花走进后台。 “这边这边!” 沈逾还没回应呢,几个朋友就热情地举起了手。 “沈先生,您的花。” 主唱一把把花接过来塞到刚刚起身的沈逾手里。 “谁送的谁送的?歌迷?这么快就有歌迷了?!” 众人羡慕嫉妒恨。 沈逾被迫接受众人瞩目,颇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看着放在花朵中的小卡片,拿起来: 祝愿演出圆满结束,秦。 不写全名,果然是他的风格。 沈逾低头笑了笑,把花放在边上:“不是,是朋友送的。” “啊,朋友啊。” 众人挤眉弄眼。 都不是大咖,后台空间也很狭小,几人快速弄完了脸上的东西,出去吃饭。因为音乐节还没结束,会场上依旧人声鼎沸,热烈的氛围让几个人心情大好。 “那个你好,你是多鱼老师么?” 通往停车场的时候,人影突然跑了过来,沈逾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他应该也是来参加音乐节的,手上的荧光棒都还没有丢。 “嗯,对。” “多鱼”是沈逾的一个笔名,除了半年前被临时拉来组建乐队外,闲暇时候,他还会自己作曲作词卖给音乐制作公司,因为他本身就是音乐学院毕业,很多同学在音乐行业中,主要作品好,不愁卖不掉。 “我是你的粉丝!”年轻人激动地说。 “我觉得你写的歌真的非常好听,我都好喜欢!像《游鱼》,我单曲循环了好多天,时不时拿出来听!” 这是碰上真歌迷了,沈逾用笔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因此现实生活中很少碰到粉丝,说不激动是假的,但他性格素来冷淡,很快冷静了下来,客气而疏离地回: “谢谢你的喜欢,希望你能够继续支持我,也支持木偶乐队。” 说罢,就要离开。 “呃,那个,可以加个微信么?” 小男生拿出手机,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沈逾非常同情他,但是拒绝了:“不太方便......” “我哥哥也是圈内的,有几家经纪公司,能联系上不上知名音乐公司,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第7章 沈逾:“......” 沈逾还没反应,其余几个年轻人疯狂地给他使眼色。 快加啊快加啊!! “......” “那就加一个吧。” 沈逾跟他加了微信,顺带一提,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陆弋阳,沈逾也听过他哥哥的经纪公司名字,在圈内挺有名的。 “那我们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好好好,嘿嘿,偶像再见。” 看着捧着手机傻笑的男生,沈逾有些无奈,自己这算不算利用粉丝了? 等几人走出一段距离,其他成员立刻扑到沈逾身上。 “小鱼哥,辛苦你了,我们不会忘记你的付出的!” “来来来,让我看看他的朋友圈,有没有什么相关内容......” 沈逾被人挂着脖子蹂躏了一通,几次反抗都不成功,最后只能无奈地说:“别说什么报恩不报恩了,你们以后排练注意时间别迟到就行了。” “yes,sir!” 演出结束去吃饭,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 有一段时间里,沈逾什么时候回家,想不想回家,几点到家都是自由的,但那段时间非常短暂,一想到家里面又多了个人,进门的时候,沈逾脚步都放轻了。 “啪嗒”一声,打开灯光。 “你回来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沈逾低着头换鞋。 “嗯,你怎么还没睡?” “在赏月,你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么?” 第6章 高大的人影自巨大的落地窗前走出,虽然夜间寒凉,但别墅室内有恒温空气装置,一年四季维持二十五度的气温,秦砚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袍,腰带挽在腰间,因为是交差衣领,胸前还袒露出流畅坚实的肌肉线条。 沈逾目光倾斜着投在地上,道:“太晚了,我先上去睡了。” “等一等——” 秦砚走上前,暗沉厚重的木质香伴随淡淡小青柑清香飘入沈逾的鼻尖,被这个味道包裹了太多回,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沈逾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秦砚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扶着他的脸颊,掌心温度热贴,大拇指在鼻梁边上蹭了蹭,力道有点重,让沈逾稍稍感到一点痛楚。 “这里怎么了,怎么有颜色。” “啊?啊——” “应,应该是演出时画的颜料,还没有洗干净。” 因为后台卸妆比较潦草,没洗干净也很正常,毕竟不是大明星。 “我上去洗!” 沈逾正要逃走,秦砚的手掌扣上他的手腕,不轻不重地一拧,让沈逾惊呼出声。 秦砚的手指在他手腕内侧缓缓摩挲,那力道不轻不重,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意味,他们之间实在是有过太多往事,沈逾因为他这个动作身体激起一股不明缘由的战栗,白皙的皮肉因为刺激而微微发烫。 秦砚脸上挂着笑,似是心情很好,他垂眸望着沈逾抿着唇一脸冷漠的模样,身体向他靠近。 “为什么这么急着躲我?是因为——”他恶劣地在沈逾耳旁低语: “怕被我发现你硬了么?” 轰地一下,沈逾整个人直接炸开,大脑瞬间空白,巨大的羞耻下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秦砚,手脚并用地给自己找借口。 “是因为晚上喝了酒,因为演出很成功喝了酒。” “喝酒就会兴奋,酒精......” 沈逾发不出声音,在秦砚强有力的压迫下,他只能被迫抬起脸承受对方的亲吻。 这个吻不同上一回,俨然恢复了名为秦砚这个人恶劣霸道的一面,唇舌入侵他的身体,搅合他的大脑,模糊他的思想。 半晌,秦砚退开时,沈逾仍茫然不解。 秦砚眼里含着笑,好似欣赏地观赏着沈逾眼角的一滴水珠。紧接着,他不经许可蹲了下来。 “别——” 沈逾羞耻得满脸通红,奋力地拉住自己的裤子,但他的力量显然敌不过秦砚,在连着最后一层防备也被褪下时,秦砚抬头朝他笑了笑,而后张开了嘴。 沈逾倒吸了口气,整个人像是坠入云端之中,迷迷糊糊地踩不到地面。 经历了不知道多久,沈逾濒临极限,他最后的意志让他努力推开自己身前的脑袋,但如同每一次的反抗,他还是没有成功。 眼前绽放炫目的光点,沈逾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终于放开了他,秦砚的嘴巴抿地紧紧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 沈逾的心脏提了起来,耳根烫得几乎灼烧了他自己,秦砚不动声色地从边上抽出几张纸巾,轻轻地低下头吐出。 沈逾猛然地拧开了脑袋。 “好了。” 秦砚站起身温柔地看着眼前跟煮熟了的龙虾没两样的沈逾。 “现在可以睡觉了。” “你......” 沈逾张了张嘴,但所有语言都被堵在喉咙,少许后,他咬着牙飞快转身上楼,一次都没有回头。 秦砚摇首叹息:“真是个绝情的人。” 这一夜,秦砚睡得好不好,沈逾不清楚,但沈逾确实睡得挺好的。在发泄完经历,又喝了酒,又发泄了之后,他神清气爽,同时精神倦怠,上床之后很快入了眠。 就是到了第二天,再见到秦砚的时候,尴尬后知后觉来临。 这份尴尬不是因为口,毕竟秦砚这人没脸没皮之前也经常干这事,只是在沈逾心里,两人已经是要离婚的人,未免有种旧情复燃的尴尬感,相比之下,另一人毫无感觉。 “早上好啊。” 沈逾醒来时,秦砚已经在楼下,换上了正装,微笑着看着他。 “早上好。” 沈逾低着头,快速绕过他坐到餐桌另一头,话说回来,秦砚第一天坐的位置就是以前习惯坐的,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失忆。 沈逾心里嘀咕着,见周姨将早餐端出来,立刻低头开始吃早饭。 秦砚看着他的小动作,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直到要出门,他才驻足在玄关。 “从前我出门,是你吻我,还是我主动?” 这是个避无可避的话题,沈逾放下手机,走上前。 青年踮起脚尖,在男人唇角落下一个吻。 “是你主动啊。” 拇指缓缓地擦过唇角,秦砚垂首看了眼一脸完成任务表情的沈逾,忽然伸出手,掌心牢牢捧着他的脸。 滚烫的吻印在沈逾的唇瓣,拇指印缓缓地擦过他的脸颊,眷恋和占有的意味恍惚间让沈逾看到了从前的秦砚。 松开手,秦砚微微一笑。 “我似乎,更喜欢由我吻你。” 说完,他才开门走出。 屋内,沈逾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他才伸出手碰了碰唇瓣。 “可是以前,确实是自己主动的啊。” —— 这天出门比平时晚,到音乐室的时候,沈逾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笑闹声。 他推门而入。 “偶像!” 陆弋阳青春阳光的笑容映在沈逾眼前。 “你好。”沈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跟他打招呼。 “小陆过来跟我们玩,他还说自己也喜欢音乐,就是家里不允许,但可以私下玩玩。” 经纪人胖乎乎的手搂着沈逾的肩膀说,趁陆弋阳没注意的角度,还对沈逾使了使眼色。 沈逾是知道的,这群人因为陆弋阳特殊的身份想跟他打好关系,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沈逾还不至于清高到这种程度,反正自己就当处个朋友,该玩闹的时候陪他们玩闹会就好了。 沈逾转向陆弋阳道:“那就过来玩,反正平时没事我们也都在这里。” “好啊好啊,你们不嫌我吵就好。” 偶像要求,陆弋阳脸都红了起来。 陆弋阳就跟他们弹唱了几首经典曲子,年轻人朝气蓬勃,很容易玩到一起,不一会就开始称兄道弟。 演唱间歇,沈逾到边上喝水。 经纪人走过来道:“这小孩真挺喜欢你的,过来的时候一直问你的事,还收集了你作词作曲的歌曲。” “是么?” 第一次这么直观地被人表达喜爱,沈逾内心亦受感动,他扭头看向打闹的几人,陆弋阳被人勾着肩膀,扭头正看向他,两人视线对上,男生忽然红了脸,害羞地收回了视线。 沈逾不觉莞尔。 小孩子。 康和集团,总部大楼。 中午时分,持续了两个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会议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诸多高层陆陆续续走出,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秦砚方才起身。 张助理落在他半步之后,问他:“中午在餐厅吃么?” “嗯,叫餐厅随便炒几个菜吧,参加会议的助理都一起过去吃。” “好的。” 到办公室时,因为已经到了中午休息的点,总裁办只留了一个助理看守,其他人都吃饭去了。 第8章 “小周,等会一起去餐厅吃饭。” “好的。” 秦砚走进自己办公室,摁了摁太阳穴,记忆缺失,不只是忘记了从前的事,也包括在这六年间历练出来的心得体会,面对公司诸多事宜,确实感到疲倦。 但相对的,经过六年的奠基,集团之中哪怕有人不服他,也不敢在明面上张扬,与刚接手时相比,各有优劣吧。 吸了口气,秦砚拿起手机点开一个软件,定位显示沈逾这会儿还在音乐室附近。出院之后,秦砚让人收集了有关沈逾这个乐队其他成员的信息,都是些普通人,并无特殊。 有趣的是,他要张助理去调查乐队成员时,张助理不消片刻就拿了一份完整的报告出来,看报告时间,正好是半年前,乐队刚组建的时候。 看来自己,确实只是失忆,不是变性。 “秦总,上去吃饭么?” 秦砚点了点头,从办公室走出。 “我晚上有什么安排?” “因为您身体缘故,之前的安排都推了。” “是么,那正好。” 第7章 克鲁克酒吧,过了夜,就是酒吧人声鼎沸时刻,到了八九点就更热闹了,许多刚吃完饭还不想回家的都市男女都来酒吧闲喝两杯。 克鲁克酒吧老板叫赵瞬,江湖人称赵哥,同时也是木偶乐队经纪人,因这层关系,木偶乐队每周也有固定几天在酒吧表演,赚一点生活费。 酒吧里有不少老顾客,到了时间就开始鼓掌,沈逾他们在这儿表演了那么多次,已经不会紧张,甚至深谙如何带动气氛,在几个年轻人的带动下,现场很快活跃了起来。 “哎,弹吉他那个,怎么戴着口罩啊?” 有新客问。 “不清楚啊,可能感冒了吧。” “吉他手又不是主唱,戴不戴口罩无所谓。” “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有熟客凑上去道: “这个吉他手偶尔也会不戴口罩,他长得很漂亮,看起来又柔柔弱弱的,你知道,咱们这酒吧难免有喝醉酒的。” “啊,这样。”几个新客立刻理解地点点头。 不过就是,到底长有多漂亮,才这么防着啊? 演出加上中间互动表演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刚下台,坐在台下的陆弋阳立刻鼓掌。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小鱼哥你们演出太棒了!” 贝斯手将自己的帽子甩到陆弋阳头上,吹了个口哨。 “怎么样,哥哥们有实力吧?” “有有,一级棒!”陆弋阳竖起大拇指。 “来,小鱼哥,喝杯酒清清嗓子。” “我又没有唱歌。”沈逾好笑着说。 “我不喝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陆弋阳满脸失落:“啊,这么早就回啊?” “不早了。” 时间已经九点半了,正处于说晚也晚了,但夜生活才刚开始的时候。木偶乐队的鼓手还在读书,晚上家长看管得严,得回去了,至于沈逾,他也很少表演后还留下,也要回去。 看小孩失望的模样,沈逾安慰道:“下次再约吧,反正我们每周都会来两次酒吧表演。” “是啊是啊,小陆你想找你小鱼哥可以随时来音乐室嘛,他没事的时候都在。”赵哥也打圆场。 “那行吧,那我们下次再见。” 几人往酒吧门口走去,因为来的时候喝了酒,回去都得打车。 沈逾才走出酒吧大门,脚步不由怔住。路边停靠着一辆白色劳斯莱斯,秦砚的车子很多,这辆劳斯莱斯算是他常开的了,果不其然,他一抬眸,对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 他对着沈逾笑了笑,眼睛往他身后几人瞧了瞧,一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的表情。 沈逾咬了下唇,回头对同伴道: “有人来接我,我先走了。” “啊,谁啊?” 陆弋阳本来还想跟偶像多相处一会,闻言失望地问,他看向路口方向,路边停着一辆白色劳斯莱斯,炫目的曲线惹来不少路人注视。车门旁站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衬衫外没有打领带。 西装最是挑人,若是身材不好简直是灾难,但这套黑色昂贵的西装在男人高大身形支撑下反而凸显出优越的肩宽和身材比例。陆弋阳还注意到他手上戴了一只金色的机械手表,这款手表牌子他知道,价格不下百万。 注意到他的视线,男人也向他投来一个目光,漆黑瞳仁深邃好似海洋,但不见丝毫宽和包容,更像是在衡量审视,还带着难以言喻的威慑。 陆弋阳刚跟他对上目光,下意识转开视线,下一秒,又觉得自己窝囊。 沈逾可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他朝几人道:“我先回了,下回见。” “拜拜~” 沈逾走到车门边,脸上笑意渐渐淡了。 “我们走吧。” 秦砚唇角扬了扬,弯腰进入车内。 秦砚自己是很少开车的,准确地说,因为时常需要在车上办公,为了行车安全,他一般会将开车工作交给他人,今日也不例外。 “这是我第一次来酒吧接你么?” “不是。”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乐队的成员?” “可能是吧。” 他组建乐队是半年前,而后很快,他就和秦砚陷入了矛盾。秦砚这个人本就高傲,心情好的时候,会陪他玩爱情游戏,处处哄着他,但本质依旧是傲慢的。 两人都闹矛盾了,他自然不会有心情见自己的乐队成员。 后车座只打了两盏车顶小灯,随着街灯快速闪过,人影若隐若现。秦砚目光深沉,盯着沈逾望着窗外风景的侧脸。 “刚刚那几个,都是你乐队的人?” “什么?” 沈逾转过头,没听清他的话。 “算了。” 秦砚却没有继续追问,他哼笑一声,略过话题转而抓住了沈逾的手,沈逾挣扎了下,没挣脱,就算了。 “你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是么?” “在酒吧演出有多少钱?” 被问到钱的事情,沈逾警惕地看向秦砚,谨慎回复: “没有你一分钟赚得多。” 秦砚被他谨慎的模样逗笑,继续说:“以前的事情就算了,现在我是全新的我,你赚了钱,是不是得买礼物给我?” 沈逾一时间哭笑不得:“你这么大一个老板,要我买礼物么?” “怎么就不可以了?” 秦砚看着他眼底漾出的笑意,缓缓地说道: “我查了一下,后天是纪念日,你当然应该买礼物给我。” 沈逾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想出来:“后天是什么纪念日?” 秦砚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他脸上笑意慢慢加深,吐字清晰地说:“后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纪念日。” 沈逾张大了嘴,瞠目结舌。 活久见,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 “这也算么?” “当然算了,这对我,意义非常。” 沈逾张开嘴,想要反驳,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半晌,他还是屈服了,低头嘀咕: “那还不如给书雁庆祝,这还是她生日。” “我不管,反正我的礼物我要定了。” 沈逾叹了口气,不再与他争辩。 不过秦砚确实提醒了沈逾,后天就是纪书雁的生日,纪书雁毕业之后成为了一个摄影师,目前正在国外拍摄企鹅,沈逾提前联系了她。 “喂,沈逾!”视频里出现一张年轻靓丽的脸,光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有多兴奋,人在他乡,收到朋友的视频电话是会开心。 沈逾看着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笑着道:“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这几天都没干活呢。” “是么,我想起来马上就是你生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哇,你太暖心了,谢谢你!” 沈逾心说我也是被你哥哥提醒了才想起来,这份感激他不配得到。 “我听说......”纪书雁语气沉了沉,支支吾吾地开口: “前段时间,我哥要跟你离婚,但好像他出了车祸就又不想离了,你们现在......” “他出了车祸,还没有恢复,这个时间点确实不好离婚,万一有没谈妥的事情,贸然离婚就糟了,反正离婚也不急于一时,没事。” “学长你就是太好说话了。”纪书雁忍不住为他抱不平: “就秦砚那臭脾气,也就你忍他。其实你也不是忍他,是没办法,我知道的。” 说到这,她又有些消沉:“都是我的错,是我那天邀请了学长,才......我要是没......” 关于这个问题,纪书雁提起过好几遍,尤其是第一年,沈逾也想过,对于这,他只能说,阴差阳错,命运使然。 “那说不定你哥会看上其他人,然后就有别的倒霉蛋倒霉了。” 第9章 沈逾语气轻松揶揄,纪书雁不由笑了出声。 “说不定呢。” “好了好了,别让你哥知道你说他坏话,小心停你零花钱。” “哼,我又不靠他养。”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什么倒霉蛋?”一个声音自身后出现。 “你什么时候在的?”沈逾慌张转身,秦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阳台上。 “你们说‘倒霉蛋’的时候。” “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沈逾绕过秦砚,推门进了房间。 秦砚低笑一声,跟了上去。沈逾已经洗漱完成,本来就是趁秦砚洗澡的时候打电话,这会儿更是麻利地钻进了被子,他人一进被窝里就用被子将脑袋蒙得严严实实的,大半张脸藏在被窝底下,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眼睛。 人影出现在床边,高大的阴影覆盖,而后床往下一沉,一具滚烫的身体才背后贴了上来。 沈逾紧紧地闭着眼睛,他们一起睡了好几天,每一晚,秦砚都要搂着他睡,好几回,他都感觉到了秦砚的反应,就在他以为躲不过的时候,秦砚都没有动作。 没有动作是好,但他这么贴着...... 熄了灯,房间里只余下一束从窗帘缝隙透进的月光,呼吸逐渐绵长。 ...... 一会后,沈逾闷闷的嗓音从被子里透出:“你要不要......” “不用,我自己知道。” 男人干燥的唇瓣擦过沈逾的后颈,习惯了被吸吮的皮肉敏感地颤了颤。 “......” 不要的话可不可以不要抱得他这么紧啊!! 第8章 到了第二天,沈逾昏昏沉沉地起来,幸好秦砚已经出门,避免了一大早的相见。 之前礼物的事,秦砚虽然表现随意,仿佛只是玩笑,但你不能真把他当开玩笑,左右今天也没有演出,沈逾吃了早饭后就出了门。 这不是秦砚第一回强迫沈逾给他买礼物,他好像是觉得,这样子就显得两人是两厢情愿。 “真是本性难移。” 今天是工作日,路上人流并不非常多,许多商品店里也只有寥寥数人。给秦砚买东西是个难题,按他往日的吃穿用度,估计沈逾连他一枚袖口都买不起,还不如听赵哥的话出道得了,至少赚的钱天差地别。 “或者离婚也行,离了婚就有大别墅,还有其他资产。” 就因为某人反悔不肯离婚,害的他还是穷光蛋。 沈逾叹了口气,走进店里。 服务生见到客人进来,立刻迎上前:“客人,您要买什么?” ...... ...... 转了一圈,还是买找到心仪的物品,时间向前推进,很快到了中午,沈逾身心俱疲,随便找了个饭馆坐下。 正叫了碗面,电话响了起来。看着来电显示,沈逾撇了撇嘴,很明显地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听筒里传出男人愉快的声音。 “怎么样,选好了么?” “没有。” “要我给你点提示么?我最近的喜好。” “不需......你有什么喜好?” 秦砚和诸多富豪一样也喜欢豪车,喜欢美食,但要说具体哪一样,还没有见过。 “那自然是——”穿过电流的嗓音刻意地停顿,继而语气含笑: “喜欢你。” 沈逾瞬间无语。 “没事我就挂了,我要吃饭了。” “好吧,那好好吃饭,晚上再见。” 听着电话里冷酷的嘟嘟声,秦砚挑了挑眉,隔着屏幕他都能看到沈逾那冷漠的脸庞了。 —— 虽然很想消极怠工,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然而问题是,沈逾确实不知道该送秦砚什么礼物好。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看着透明橱窗内精美的展示品,经过成年男性的奢饰品柜台,下面是一些娱乐性店铺,有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从边上经过,手指摆动间闪过晶亮的光。 沈逾心口动了动,停下脚步,继而转向两个女生。 “你好。” “你好。”两个女生看到一个大帅哥突然走向自己,不由一阵激动。 “那个......”沈逾看向其中一人手上的钥匙扣:“这个钥匙扣哪里买的?” “啊,这个么?就是过去那家店,有很多漂亮的钥匙扣,还有很多别的饰品。” “谢谢,这个钥匙扣很漂亮。” “不客气不客气。” 等沈逾走远了些,两个女生还在兴奋地窃窃私语。 “哇你刚刚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好帅!” ...... 沈逾走进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类似这样的店他以前也跟舅舅家的女儿一起进去过,确实花样繁多,让他犹如置身海洋,因为可挑选的商品太多,反而挑花了眼睛。 以往他只要做点头肯定那个人就行,但今天,他要担当做决定的人。 沈逾慢慢地走在店里,目光快速地扫过挂在架子上的饰品,直到目光忽然定住。 ...... ...... 秦砚车祸刚过去没多久,助理给他调整了工作计划,晚上八九点差不多就能回家。 他到家时,客厅灯光明亮,偌大的液晶电视正不疾不徐地播放着新闻,充当背景音。沈逾原本正坐在沙发上和周姨聊天,看到他回来,周姨很快进了屋里,沈逾也从沙发上起来。 沈逾已经洗过了澡,身上穿了一套居家服,蓝白色的条纹t恤下穿了一条青灰色的休闲裤,夜晚客厅的暖色光打在他身上,有一种近乎温暖的感觉。 沈逾的外形很突出,但并不是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型,他的皮肤太白,五官优越,但神情总是淡淡的,间隔于温柔和冷漠之间,而大概是这六年被迫和秦砚在一起的时间耗光了他的温柔,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冷冷的。 但温暖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时毕竟也不矛盾,反倒让秦砚看清了他乌黑鬓发下细小的绒毛。 秦砚唇瓣扬了扬,上前将西装放在沙发扶手上。 “怎么,买到中意的礼物了么?” 沈逾微微蹙眉:“一般来说,礼物是要人主动送,而不是讨要的。” “是么?不过我习惯了主动,与其默默等待,不如主动跨出,毕竟世上很多事情是你不开口,别人就不会给的。” 沈逾不想跟他讨论歪理,他吸了口气,踏步上前。 “给你。” 秦砚看着他掌心被红色绸带包裹着的精美盒子。 “还包起来了。” “既然是礼物,仪式感还是有的。” 秦砚唇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接过盒子,慢条斯理地解开最外层的绸带,打开盒子后,里面躺着一个精致的钥匙扣,钥匙扣的环是一个月亮和太阳的造型,太阳内部包含月亮,下面则是挂了一个卡通人物的小玩偶。 沈逾看他目光停留在玩偶上,以为他嫌弃,抿着唇说道: “这是近期很火的动漫人物,你不知道就算了。” “是么?我很喜欢,谢谢。” 完成任务,沈逾正要上楼。 “等一等——”秦砚喊住他,从西装裤口袋拿出一个同样精美的盒子。 “我也要送你礼物。” 沈逾露出错愕神色:“你,送我礼物?” “当然了,既然是纪念日,怎么是我单方面收到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这个盒子的大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个关键饰品,但不管怎么看,都不适合今天的时机,沈逾心情复杂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 还真是戒指。 但这并不是结婚或者是恋人定情的戒指,更像是时尚的歌手为了凸显自己的个性而佩戴的造型戒指,大概是对应了今年年份,造型是蛇形头尾相衔,衔接处镶嵌了一颗绿色宝石,模拟蛇的眼睛,因为宝石巨大,看起来像是假的。 毕竟如果是真的话,不知道该有多昂贵。 秦砚看着他怔怔发呆模样,低声问:“喜欢么?” “啊?啊。” “喜欢就戴上看看。” 沈逾心情复杂地从盒子里取出戒指,同时伸出左手,这个动作近乎是下意识,然而下一秒心脏就猛地跳了跳。 沈逾的皮肤很白,手指纤细匀称,是护手霜产品梦寐以求的手模对象。但只要是人,某个特殊部分长期佩戴一样东西后,自然而然会在皮肤上留下印记,就算是白皙的皮肉,上下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肤色差。 沈逾无缘由地心口一慌,飞快将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 秦砚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一瞬间的惊慌,他只顾着低头欣赏沈逾戴上戒指后的手指,点头满意地说: “看起来很不错。” 果然,冷白色的皮肤和绿色是最佳搭档。 “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 定了定神,沈逾转身往楼上走去。 “沈逾——”身后男人叫住他,沈逾没有回头,只是听他说: 第10章 “晚上没吃饱,待会我让周姨做个宵夜,你要吃么?” “不要了,我吃饱了。” 说罢,他飞快上楼。 秦砚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人完全消失在楼梯口,他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重新拿起钥匙扣,他的目光落在悬挂着的可爱人偶上,右手手指却缓缓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 无名指部位,底部的颜色明显和上面不一样,那一圈痕迹的大小,正适合容纳一枚戒指。 —— 第二天,秦砚如常到了公司,他今天心情好,过来的时候自己开车,等到了公司,他将钥匙抛给张助理。 “让老徐晚上六点来接我。” 张助理看了眼桌上那怎么看都不对劲的动漫人物钥匙扣,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 “是。” 他表现这么淡然,秦砚反倒好奇了。 “我以前也受到过类似的东西?” “还好吧,一般秦总身边出现了什么不同于你日常风格的事物,基本就是沈先生送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送”是主动的还是被动。 秦砚点了点头,显然接受了自己的作风。 “知道我的戒指去哪了么?” 张助理看着他空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摇头:“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手上就没戴戒指了,我不清楚怎么回事。” “是么,那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 张助理走出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他是离秦砚最近的人,两人工作上亲密无间,私生活部分,张助理也比其他几个助理更了解秦砚,原本秦砚还以为他会知道戒指所在,不过...... 就算现在不知道也没有关系,解密,不就是慢慢解开谜题的过程最叫人着迷么? 第9章 秦砚出院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他虽然失忆,但过往习惯口味没有变化,就连强势的性格也跟失忆前几无出入,都不知道失忆这个buff放在他身上有什么用。 连带着沈逾也迅速习惯了被秦砚重新入侵的生活,他大概是自暴自弃,自我放逐了,反正看抗也没有用,低下头享受生活对你的玩弄就好了。 马上就到五一,昨天晚上,秦砚回家对沈逾道: “奶奶让我们五一回家一起吃个饭。” 秦砚父亲去世,家里一堆私生子,包括几个叔叔伯伯还有姑姑,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按秦砚的脾气,直接划清关系互不往来得了,反正他也不怕别人说他绝情。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秦家还有个老祖宗在,秦砚与父亲相互仇视,但和奶奶关系不错,总归还要看老人家的面子。 沈逾此前也参与过秦家的大家族聚餐,对那些个亲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十分厌恶,他皱眉道: “必须去么?” 秦砚正在玩他的头发,好心情地将几根碎发拨到他耳后,哄着说: “毕竟是假期,就吃顿饭。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你不就是他们想欺负我的源头? 知道逃不了,沈逾叹了口气,道:“知道了。” 余下几日,很快过去。这是假期前沈逾最快一次在酒吧表演,演出结束,素来跟葛朗台一样贪财吝啬的老板竟然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红包,看着一脸痛心模样的赵哥,沈逾好笑道: “又不是过年,给什么红包啊?” “哎,这不是没办法,万一你们以后红了,我还指望你们能记着今天这份情谊呢。” 乐队其他几个人收了红包,心里正高兴,一口一个赵哥地哄着,嘴甜地说: “放心吧,赵哥,你可是我们的好大哥,弟弟们出息了也不会忘记你的。” 这边正哥俩好,沈逾看了眼外头,准备回去。 “小鱼哥!” 陆弋阳飞快上前,男孩腼腆,红着脸说: “这是我哥公司做的周边,我瞧着挺可爱的,多要了几份,送给你。” 沈逾看着他手上的袋子,怔了怔,微笑着接过:“谢谢。” “哎,怎么只有小鱼哥有啊,我们没么?” “哎呀,人家小鱼哥是小陆的偶像,你是什么人呀。” 众人起哄。 陆弋阳脸皮薄,整张脸很快通红,他仰着脖子道:“有的,大家都有的。” “哇哦,那还真谢谢小陆同学了。” 沈逾感受着手上的份量,又看着在那头分发礼物的陆弋阳,心头感叹,年轻人的热爱就是这么坦诚热烈,不过,光是他享受他人崇拜爱慕也不行,或许哪天,自己应该回报一下。 给他写一首歌吧,沈逾脑中闪过深深浅浅的念头,转头看着门口,一辆熟悉的车子进入视线,他一怔。 “不好意思,大家,我先回去了。” 打了声招呼,沈逾很快走出酒吧。 “呃,小鱼哥......” 出了酒吧,沈逾走向眼熟的车子,车窗摇下,是秦砚那张永远倨傲,高高在上的脸。 “下班了?” “嗯。” 走上车,沈逾将纸袋子放在脚边,秦砚余光扫了眼,没说什么。 “你最近怎么这么悠闲,不忙么?” “因为身体原因,公司给我适当减少了工作。” “那你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天天来酒吧堵他。 秦砚好笑地看着他,一副天真的表情:“你在担心我么?” 沈逾很佩服他颠倒是非的能力。 看着车子飞驰而去的影子,陆弋阳慢慢收回失落的表情。因为明天就是五一,学校放假,乐队其他人勾肩搭背商量着下一摊去哪里。 “那个,赵哥......” “怎么了,小陆?” 陆弋阳抿了抿唇,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那个,赵哥,那个老是来接小鱼哥的朋友......” 赵瞬看了眼左右,伸手勾住陆弋阳的脖子,脑袋凑上去,在他耳边小声道: “难为你注意到了,不过也是,小鱼跟他朋友也不怎么藏着,跟你想的一样,他们两个是......” 赵瞬做了个手指对手指的动作。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陆弋阳还是睁大了眼睛。 “小鱼哥他是......” “哎,你不会因为这就看不起你小鱼哥吧?” “当然不会!”陆弋阳立刻否认。 “那就行,虽然国家开通同性结婚了,但毕竟还有人歧视,你心里知道就好,别当面说出来。” 陆弋阳说不出心底感受,又是惊讶又是感慨,期间还夹杂着几份失落,脑海闪过沈逾跟男人走的身影,陆弋阳闷闷地回: “知道了。” —— 第二天,五月一日。 沈逾还是跟秦砚去了秦家老宅,秦砚的爷爷奶奶有五个孩子,每个孩子又都至少有两个孩子,因此每当节日聚会,那场景可真是能用济济一堂形容,若不计较每张笑脸背后的心计,也算是其乐融融的大家族了。 两人到时,其余长辈早已带了孩子到了老宅,聚在一起哄老祖宗开心,等到二人进屋,众人脸上神色不一。 秦砚父亲是五兄妹,除了早就去世的秦父,秦砚上面有两个叔叔,两个姑姑,各自占有部分公司股份,曾经也在公司占据重要位置,但经秦砚六年清洗之后,如今只有三叔屹立不倒,其余人连同攀附在他们身上的亲戚,全都被赶出了核心岗位。 众人自然怨恨,却又无力对抗,这次秦砚失忆,大家就想趁他失忆给自己讨要好处,首要的,就是将分明不是秦家人,却占了诸多好处的沈逾踢出家门。 ——就是失败了。 “小砚来了,还有沈逾也来了啊,正好,之前听说你们两要离婚,还担心了许久,如今见你们两感情依旧,我就放心了。” 三叔率先起身,做迎接姿态。 秦砚脸上笑容不变,温温和和地说:“毕竟我和小逾已经结婚六年了,之前闹离婚也是一时之气,可能失忆就是让我冷静冷静脑子,别冲动做决定。” “是啊是啊,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一旦有了缝隙就很难弥补,哪怕复婚,也跟头婚不一样。” “三叔说的甚是!” 沈逾跟着秦砚身边六年,哪怕再不深究他的家族公司派系,也知道秦砚跟他三叔是敌对关系,秦砚都不知道当着他的面说过多少对付他三叔的计划,如今见叔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处融洽的模样,当真想翻个白眼。 “奶奶。” 秦砚略过一众亲戚,径直走到中间的老人身旁,弯腰握住老人的手。 “奶奶,我跟沈逾来了。” 秦砚的奶奶如今81岁,却是鹤发童颜身体十分硬朗,看着活到百岁也不成问题,她对自己风流花心的儿子也没有办法,又怜惜秦砚小小年纪就跟着离婚的母亲到国外生活,因此素来疼爱。 秦砚对付几位叔叔姑姑,众人都跑到老祖宗底下抱怨,老太太硬着头皮将众人都挡了回去,在公司上也是强势支持秦砚,给秦砚省了许多心。 第11章 “来了啊。” 老太太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你们两和好了啊,这就好。” 虽然秦砚跟他其他亲戚都是人渣,但老太太对沈逾着实不错,有段时间,沈逾还借着照顾老太太的名义躲了秦砚一段时日,确是个慈爱的老太太,如今当着众多亲戚长辈的面,也跟着乖巧地喊: “奶奶。” “乖。” 二人跟奶奶说了会话,老人家想休息,先上了楼,余下的人就自由了,人潮自然而然地涌到了秦砚身边。 沈逾不愿跟着秦砚假装和这些人和乐美满,就找了个由头出去了。外头客厅里许多秦砚辈分的兄弟姐妹正围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地聊天,沈逾走出去的时候,沙发上有个人抬起脸,正对上沈逾的目光,看到沈逾,他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阴翳。 沈逾不明所以,不愿深究,很快走出了屋子。 秦家主宅范围很大,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庄园,很难相信这样冰冷的水泥巨人里面还拥有一座如此环境清幽的屋子。 宅子共有三栋别墅,最外面的主宅是秦家主人家住的,另外两栋一栋是佣人们住的,还有一栋供以娱乐,里面影厅音乐室运动馆游戏厅一应俱全。 房子都这么奢华了,庭院更加用心,蜿蜒的石子路两旁种满了名贵的花草,沈逾曾经在这里见过一朵蓝色的玫瑰,据说是新研发的品种。 五月初的上午,温度适宜,空气中偶尔飘来郁金香的花香,溪流从假山腰流淌而下。 沈逾站在走廊下,看着庭院中央的喷泉整整发呆,迟钝的大脑放映着某个人关于“大庭广众撒尿小孩”的笑话。 “不是说很想离开秦砚么?为什么现在还不离开?” “......” 沈逾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庭院里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他就是之前客厅里对着沈逾不悦的那个人,他是秦砚的一个表兄,以前过年的时候也一块吃过饭。 “嘴上说着想离开,其实就是口是心非,其实心里头早就爱上了秦砚提供给你的荣华富贵,舍不得离开是吧?” 沈逾微微蹙眉:“你有事么?” 沈逾的云淡风轻似乎激怒了男人,男人上前半步,面色狰狞,咬着牙说: “你有什么好清高的,现在秦砚失忆了,你以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护着你么?” 沈逾眉头锁得更深,不明所以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有话就说清楚,不要打哑谜。” 男人还想说什么,他情绪激动地上前两步,然而下一瞬他脚步赫然顿下。 走廊位置正对着主宅客厅一侧的窗户,秦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窗户边上,正透过窗户望着花园位置,巨大的圆弧形花窗将花园内的情景毫无阻碍地送到秦砚眼底,一双黑色的瞳孔,冰冷得犹如一团浓墨。 男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身体蓦然打了个冷战,他最后狠狠瞪了眼沈逾,苍白着脸飞快地离开了。 沈逾:“......” 啊,什么情况? 男人离开后,沈逾又转悠了会,直到秦砚过来找他。 沈逾对秦砚天生有偏见,秦砚所有行为他都可以找出合理误会的理由,看他把自己看顾得这么紧,沈逾忍不住嘲讽: “这里是你家,不用看得这么严。” 秦砚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笑眯眯地说:“你要理解我,我现在是新婚。” “......” 一大家子人,桌子都要坐两桌,终于吃完了午饭,秦砚没打算留下来吃晚饭,差不多就要回了。 临幸之前,二人找奶奶告别,老太太先二人一步说道: “小砚啊,我想跟小逾说会话行么?” 秦砚看了眼沈逾,恭敬地说:“奶奶要跟沈逾说话,哪有什么行不行的。” “这就好,来,小逾,跟奶奶进来。” 沈逾跟着老太太进了屋,她身边跟了几十年的管家悄悄走出去,带上了门。 老太太看着沈逾的面容还是那么慈爱,她叹了口气,道:“上回见你是过年时候吧,又小半年过去了,本来秦砚闹着要跟你离婚,老太婆我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跟你离了婚,说不定秦砚就能回归正道。不过,看来老天爷还是没这么打算。” 沈逾抿着嘴,不吭声。 老太太继续道:“其实你们两离婚,我也不单单只是为他开心,你跟着他,心里有怨气,我知道。” “但是婚姻这种事啊,有的看着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内部早已腐烂,有的看着磕磕绊绊,实际上能长长久久往下走。” “你们两这段婚姻,老太婆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只不过老天爷既然还要让你们相处下去,你看在秦砚这会儿脑子坏了的份上,就当行善事,再忍忍他吧。” “他再不济,也比他那个爹好。” 沈逾唇角拉了拉,是这么比的么? 左右也脱不了身,沈逾认认真真地说:“奶奶,你放心吧,我尽量不吵他,让他尽快把身体养好。” 奶奶叹息一声。 “好孩子。” 房间门从里面被打开,秦砚一个激灵飞快站直了身体。 沈逾一脸莫名:“你这么紧张干嘛?” “没有啊。”秦砚无辜地说:“我怕你怕生,在等你嘛。” “......没必要,我和奶奶关系很好。” 老太太从屋里出来,二人又郑重向老太太告了别,这才回去。 “刚刚奶奶送了我一样东西。”回去的路上,沈逾说道。 “什么?” 沈逾将临走前管家给的袋子拿出来,打开里面的盒子,是一个玉石雕刻的貔貅。 秦砚打量着说:“这是貔貅吧,据说貔貅能镇家宅,辟邪恶,还能改运,看来,奶奶是担心我。” 秦砚打趣道:“这么大一块玉石,我们赚了。” “奶奶当然很关心你。”沈逾瞧了眼满面得意神色的秦砚,内心忽然感到不痛快,他抿了抿唇,刻意开口: “你想不想知道,刚刚奶奶把我叫进去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奶奶说——说本来我们可以离婚,她老人家非常高兴,还盼着你离婚之后可以回归正途,说不得还能抱上曾孙子。” 这里,他使用了拓展手法。 秦砚莞尔一笑,跟看一个调皮孩子般看着沈逾:“你说谎了,奶奶不可能这么说。” 沈逾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差错,他只有最后一句话进行了艺术加工:“为什么?” “因为,我很早之前,就跟奶奶说过,我不会要孩子。” 沈逾怔住。 “我不喜欢孩子,没有耐心也没打算养孩子,如果有朝一日,我当真需要一个孩子来当我的继承人,我会选择在亲戚当中选一个孩子。” “选一个最聪明最乖巧最有天赋和才能的孩子。”秦砚突然一顿,转向沈逾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为什么?” “因为——”秦砚勾起嘴唇,露出一个邪恶的表情。 “你说当我对那些渴求我的财富势力发狂的亲戚们说这句话后,他们会做出怎样疯狂的行为?又会如何疯狂地互相抨击拖曳践踏彼此?” “我只要想到这个场景,心里就满是快慰。” 为了证明他内心真的很爽,他还朝着沈逾露出一个无比快意的笑容。 沈逾:“......” 这个人可真是魔鬼啊! 第10章 时间平稳地度过,都是打工人可怜,有钱人可不可怜不知道,忙是挺忙的。 秦砚第一天尚且还能在家里休息,第二天有一半时间在打电话会议,第三天干脆就去公司了。 早上临走之前,秦砚抚摸着沈逾的脑袋:“我不在家,你会不会寂......” “不会,快走。” “......再见。” 目送秦砚上了车,沈逾松了口气。但或许是秦砚的“诅咒”成精了,加上这天周姨也出门跟家人团聚去了,偌大房子只他一人,确实有些许孤单,但很快,一通电话就改变了现状。 “喂,小鱼啊,在哪呢?假期过得怎么样啊?” 沈逾跟赵瞬是老朋友了,他还在学校时就时常跟同学去他家酒吧,他的性格沈逾一清二楚。 “直说吧,什么事。” “嘿嘿,嘿嘿。”赵瞬在那头傻笑了两声,也不藏着掖着,直说道: “你要是在家没事,就过来酒吧玩呗,我挺想念你们的。” “是想念我们还是想让我们给你干活?” “嘿嘿,那不是也会付你们工资的嘛。” 左右无事,沈逾也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就道:“行,我晚上过来。”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那我也通知小陆一声,他说有你们表演的话就通知他一声,人家是真把你当偶像啊。” 第12章 “行了,知道了,会来的。” 沈逾看着赵瞬想尽办法要他过去的模样,不觉莞尔,等挂断电话,他走上楼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背包,这是他自己常去的一个吉他老店的吉他,他也不知道该送陆弋阳什么,见他对音乐感兴趣,就送他一把吉他吧。 沈逾四点多出门,随意在外头吃了晚饭,慢悠悠晃悠到酒吧。 “怎么这么迟?” 他到时,其他人已经到了,连着陆弋阳也在,正窝在角落喝酒。 沈逾走上前:“饭总要让我吃的吧。” 他又看向陆弋阳,神色温和地开口:“小陆,这个送你。” “哎,什么?” 陆弋阳满面惊喜地接过,打开之后见到是一把吉他,瞬间露出激动表情。 “这是小鱼哥送我的?” “对啊,之前受了你好几次关照,我想着,既然你喜欢音乐,就送你一把吉他,不知道你有没有吉他了,能不能用得惯。” “用得惯用得惯的,谢谢小鱼哥!” 沈逾见他喜欢,也松了口气。送礼嘛,正要送别人中意的。 沈逾坐下来跟大家喝了会酒,时间很快步入8点,酒吧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沈逾几人喝了酒酒气上头,精神逐渐亢奋,趁着大伙兴头最浓烈的时候上了台。 年轻的主唱手持麦克风,大声尖叫:“先生们女士们,家人们朋友们,我是大家的好朋友‘木偶乐队’,大家今天尽情狂欢,不醉不散!” 台下观众:“哇哦~~” 伴随着强劲的音乐声,现场气氛被彻底点燃。 时间还早,又是节假日,这次乐队表演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大家才宣泄出所有热情,酣畅淋漓地下了台。 从台上下来,大家还有些兴奋,脸庞涨得通红,尤其是主唱和鼓手,陆弋阳接完电话回来,眼里满是兴奋: “刚刚我哥的助理联系我说,下个礼拜请大家去录个demo,如果表现好的话,直接可以出道。” “真的么?太好了!” 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面前,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来,我们干杯,预祝面试成功!” “祝面试成功,干杯!” 杯子里的酒被痛快畅饮,沈逾知道他们渴求出道很久了,也替他们开心,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 时间慢悠悠地过去,不知道几点,沈逾手机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神情收了收,起身走到角落。 “喂——” “你在哪?” 电话里,传来男人不悦的声音。 沈逾看了眼吵闹的酒吧,心里微微发虚:“在酒吧。” 果不其然,男人语气愈发不满:“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 几点了?沈逾低头看了眼时间: 将近11点了。 秦砚虽然没有给沈逾设置过门禁,但确实,以沈逾本人的性格,也不是深更半夜还在外面的人,大概是今天遇上好事,一时间大脑亢奋忘记了时间。 “我现在回来。” “你喝酒了?” “嗯。” 那头似乎无语了下,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我过来接你。” “不用......” “我过来接你。”语气不容置疑。 “......好吧。” 挂断电话,沈逾回到座位,朝众人笑了笑,道:“时间不早了,我等会就回去了。” 赵瞬笑嘻嘻地说:“怎么,被查岗了?” 沈逾无奈地点头。 “嘿嘿嘿,我跟你说,这就是有家室的烦恼。” 贝斯手的沈少杰天真地问:“那赵哥没人查岗是因为不想要烦恼么?” 赵瞬瞬间破防:“滚!” 沈逾担心身上酒气太浓,就没有继续喝,过了会,他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间。” ...... 洗手台前,沈逾长长舒了口气,酒吧内空气潮热,加上酒意上涌,从之前他就感到身体发烫。 低下头,沈逾拧开水龙头,清凉湿润的水瞬间涌出,他将双手放在水龙头下,随后捧起一小泼水,用力地泼向自己的脸。 热意得到缓解,沈逾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那张脸果然因为酒精的作用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连带着眼角也透出与平时不同的颜色。沈逾清楚自己,他平日里看着温柔,实则内心有些抗拒和人的过度亲密,除去秦砚,他和人最亲密的接触大概就是跟大学同学勾肩搭背,往往也是转瞬即逝。 这样的性格之下,连带着他的脸也透出几分冷意,或许正是如此,秦砚才会以为自己是高岭之花,想要折他入环,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特殊的人。 不过确实,酒精作用下,他今夜的神情比往日柔和上不少,涣散的眼神少了平日的淡漠,多了几分柔软,就连唇色也比平时更深,酒液顺着唇瓣渗透了进去,仿佛晨曦被雾气笼罩的湖水。 沈逾用力摇了摇头,希望秦砚过来时候自己已经恢复了往常,他可不想被秦砚说教。 起身正要走出洗手间,一个人影晃晃悠悠朝他走来,见到沈逾后眼睛一亮,立刻上手来摸。 “小哥,长得好漂亮啊,你一个人啊?” 沈逾皱了皱眉,避开他的手掌。 “哎,别躲啊。”男人还不死心,伸手抓住沈逾的胳膊。 “你干什么?放手!” “都是来玩的,陪哥哥玩一会怎么了?还是说,嫌哥哥没钱?哥哥有的是钱!” 男人刚要打开钱包,发觉自己没带钱,就胡乱塞过去一张纸张,口中含糊地喊着: “要多少钱你自己填!” 搞音乐搞艺术还长得漂亮的估计都遇上过类似的情况,沈逾眉头染上一抹厌恶,伸手推开他。 “放尊重点!” “哎哟,biao子还装清高了?” 男人喝多了酒,大脑早就被酒精污染,任凭恶念作祟,根本听不进沈逾的话,他还要拉拉扯扯,沈逾学过简单的防身术,见他不肯放,干脆一把拧过男人的胳膊用力地将他往门上一撞。 “砰”的一声——男人一个吃痛,眼中升起怒意。 “什么臭biao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用力地挥了挥手,几个守在门口的同伴走上前围住了沈逾。 赵瞬几人见沈逾迟迟不归,看向洗手间方向,看到那边围上了不少人,似乎是有骚动。他们开酒吧的这种事是家常便饭,赵瞬忙走了过去。 “沈逾?” 见人群中央的是沈逾,赵瞬脸色一变,赶忙挤进去。 “干什么干什么,闹事啊?” “怎么了,一伙的?” 那男的估计真有点小钱,一点都不惧他人,使了个眼色让人抓住赵瞬,他走向沈逾,朝他脸上吐出一口满是酒味的气。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告诉你,今天老子要定你了!” 说罢,他又伸出手去摸沈逾的脸。 沈逾眼中闪过厌恶,一个抬腿,一膝盖直愣愣地正中男人腹部。腹部是重要部位,男人一个吃痛捂住着肚子,下一秒他猛地跳起来一拳头冲向沈逾,眼看拳头就要撞上沈逾脸蛋,众人惊呼中,一只手掌从旁出现,扣住了男人的拳头,随后一个抬腿直踹,伴随着后背重锤墙面的声效,男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沈逾惊惧回头,秦砚铁青着一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你说什么给脸?给谁脸?” “秦砚......” 秦砚将沈逾抓到自己身后,又朝着在地上翻腾的男人走近一步。 “说啊,谁给谁脸?” 那男的看到秦砚眼中怒火,被吓得畏缩了下,随后恼羞成怒地喊:“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啊!” 男人的几个同伴才反应过来,立马松开抓着赵瞬的手,往秦砚身上冲,秦砚身后保镖上前,一个打几个立刻将几个花拳绣腿打倒了一地。 洗手间门口暖黄的灯光下,秦砚面上覆盖着冰冷的寒气,阴鸷的眼底聚敛着一团怒火,他大步上前,一把扯起地上男人,愤怒的拳头重重地捶打男人腹部,男人顿时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啊。” “秦砚,秦砚!” 眼看着秦砚一拳头一拳头地砸在男人肚子上,沈逾生怕闹出人命,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往外扯。 “秦砚,你冷静一下,你会把人打死的!” 看秦砚还没停手,沈逾一个气急,干脆转到正面用力推了把秦砚。 “你冷静点!!” 秦砚阴鸷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沈逾,让沈逾都感到几分毛骨悚然,下一秒,秦砚忽然攥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外头走。 沈逾被他踉踉跄跄地拉走,陆弋阳他们担心地在后面喊他,沈逾勉强跟上秦砚步伐,还得抽空回头道: “我没事,今天抱歉,我先回,啊——” 寒冷的空气置换了潮热,沈逾被拽到车子旁,三两下被塞进了后车座。 第13章 “秦砚,我......” 灼热而野蛮的吻吞没了沈逾未尽的语言,秦砚高大的身影覆盖在沈逾头顶,居高临下地亲吻着他的唇瓣。这甚至不能算一个吻,更像是某种惩罚,侵略性地侵占他的喘息空间,力道大得让沈逾发疼。 混乱之中古朴的木质香愈发浓郁,占满了车内每一个空间。 “不要,秦砚,等——” 含糊不清的抵抗换来的是被推开捆缚的双手,一只滚烫的手掌扣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下巴,沈逾甚至于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感受着秦砚粗暴的亲吻,直至舌尖生出麻木的痛楚,津液不受控地滑下。 潮热的气息混合香水的味道在车内弥漫。 舌尖从中收回,又沿着下颌慢慢亲了下去。刚刚得到一丝喘息的皮肤再次发烫,t恤下摆被推起,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因为静电发出轻微的战栗。 直到拉链声音响起—— “等等!” 惊慌的男声含着喘息,这一回沈逾真不能再由他肆虐,伸手用力推开了他。 秦砚冷漠的脸庞半暴露在车灯当中,沈逾看清他脸上神清,不由怔了怔。 第11章 男人黑墨色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冷幽潭,又像是暴风雨前的龙卷风。 这样的神情,只有在之前那件事上见到过,沈逾不觉恍惚了下,怔怔地喊: “秦砚。” 秦砚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叫唤,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沈逾脖颈一侧的一抹鲜红色,沈逾皮肤白,这抹色彩就显得更为突出,应该是刚才挣扎的时候被那个男人手臂擦到的。 回想起刚刚进酒吧时见到的男人在沈逾面前嚣张的模样,秦砚心底的愤怒就无法隐藏,还伴随着一种尖锐的让整个心脏都为之瑟缩的痛楚。 胸口膨胀的情绪缓缓往下压,秦砚伸出手指缓缓地擦拭过脖颈,指腹粗暴的手感让沈逾下意识避了避。 再看向秦砚时,他眼底怒意已经褪下,只余下冰冷。 他将沈逾衣服放下来,轻柔地整理好,摇下车窗对着出来的保镖道:“回去吧。” 保镖进了车里,很快发动车子。 这一场暴怒看似就此结束,但沈逾心里隐隐不安,察觉到了暴风雨并未平息的惊悸感。 车子平稳地到了别墅,两人先后下车,周姨已经回来了,屋子里亮着灯,柔和的光芒予人安全感。 沈逾落在秦砚后头,看着他沉默的背影,迟疑着开口:“那个,秦砚......” “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去酒吧了。” 沈逾瞳孔剧烈颤抖:“为什么?” 秦砚缓缓转过身,幽深的眼睛盯着沈逾,嗓音酝着威压: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这只是意外,平时不会发生的。” 沈逾试图说服他。 “平时不会发生?”秦砚冷笑一声,表情语气未有丝毫退却,他冷冷质问道: “如果平时不会发生,为什么今天会?难道今天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特殊日子么?” “你敢说,从前我没去酒吧的日子,就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沈逾一时词穷,确实之前也有过冲突,但也就偶尔两三次,哪个酒吧会完全没有摩擦?人在酒精影响下总是会比往常冲动许多,但这不表明他就有危险,首先他是个成年人,有决定自己想法的权利,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六年间和秦砚的多次碰撞让沈逾缓了口气,下意识地先退让一步。 “今天的事真的只是意外,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每天都跟你报备,而且我本来也就一个礼拜去两次酒吧,每次表演结束就回来,今天是因为大家高兴,我才留得晚了点。” 秦砚冰冷的眼眸闪烁了绝情,仿佛丝毫没有听出他的让步。 “不准就是不准。” “你可以打一个电话给你酒吧的朋友,就说以后都不会过去了。” 沈逾看着面前毫无动容的秦砚,眼眶也渐渐红了。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行动?” “我既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智力行动有缺陷的人!我可以自己决定自己想做的事,你凭什么一句话就要求我断开我放松的日常!” “就凭你是我的人,凭我不许!” 沈逾望着这张自己抗争过无数次的脸庞,望着那双眼底闪烁的冷酷,身心慢慢地被难以言说的痛苦笼罩,仿佛回到了最初生活被一个男人野蛮入侵的时候。 自己曾无数次跟这个人争吵,用力地反抗,才获得了些许自由,但现在,他一失忆,过往的一切在他脑中荡然无存,他就又可以跟过去一样,肆无忌惮地践踏自己的人格,野蛮霸道地操控自己的举止。 凭什么他就可以忘记一切,凭什么他说不想离婚就不离婚,凭什么他能够肆意妄为,就凭他有钱,凭他失忆了么? 失忆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么? 那自己也可以发生车祸,老天爷最好把他撞失忆,撞得智力回到幼儿时期好了,这样就不需要有自我意识,可以任他操控。 心脏如同翻滚的岩浆般咆哮,沈逾强忍着眼泪,恨恨地看着眼前的人。 “秦砚,我告诉你,我不会接受你对我束缚,你尽可以强迫我,我就算跳楼就算爬着我也要去酒吧,这家酒吧没了,我就去别的酒吧,你有本事就把我囚禁在家里,看看最后我们到底谁先妥协!” “沈逾!!” 毫不畏惧地秦砚对视着,沈逾内心不再对秦砚抱有期待,转身上了楼,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给秦砚。 秦砚看着沈逾决绝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他实在不明白,沈逾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他不明白,自己是为他好吗? “少爷......”周姨从旁边走出,她刚刚听到了两人的争吵,着急地喊。 秦砚铁青着一张脸,语气僵硬:“不用管他,他爱发火不发火。” “这么大人了,都不会调节情绪!” 心里也存着怨气,晚上秦砚干脆搬到了侧卧睡。 然而,直到凌晨两点多,他依旧心浮气躁,辗转难眠。他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心中愤愤不平。 这事又不是自己的错,至少不完全是,凭什么他要搬到侧卧来? 说服了自己,秦砚理直气壮地推开了主卧的门。一席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头,温柔而静谧。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借着月光看向床的另一侧。 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 秦砚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不满——他倒是睡得安稳。 然而,当他走近床头,才察觉到不对劲。 沈逾的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呼吸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即使隔着被子,秦砚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异常紊乱,像是被什么压抑着,透着一股不安与痛苦。 “沈逾,沈逾?” “宝宝?” 没有回应,秦砚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的怨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轻轻掀开被子,发现沈逾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伸手一探,掌心滚烫。 “沈逾!” ...... ...... 房间里灯光大亮,秦砚一手环抱着沈逾,一手握着一个玻璃杯,正小心翼翼地喂沈逾吃药。 沈逾烧得糊糊涂涂,舌尖碰到苦味,就忍不住往外推,秦砚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把药吞下去。 好不容易把药给喂进去,秦砚放下杯子,借过周姨递过来的湿毛巾,给沈逾擦拭身体。 沈逾这病是气火攻心,来得快去的不知道怎么样,他发了烧,脾气就没有醒着时候那么硬了,秦砚让他抬手就抬手,转身就转身。 秦砚看着他浑身通红的皮肉,心里也疼惜,但是嘴硬,咬着牙说: “不就是一次吵架嘛,装什么病吓唬人?以为自己会生病就了不起是吧?” 别忘了,他可是遭遇过车祸的人! 不知道沈逾是不是在睡梦中听到了他蛮不讲理,颠倒是非的话,沈逾迷迷糊糊地张开嘴,开口就是: “混蛋,混蛋王八蛋。” “注意文明。” “混蛋秦砚,混蛋,讨厌!” “行,我混蛋,我讨厌。” “讨厌......你明明答应过的,明明就......” 在睡梦中感到委屈,青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委屈抽噎,将他清醒时候说不出口的话全都吐露了出来。 秦砚:“......” 这他到哪去说理呢? 秦砚看着病痛之中仍不忘辱骂自己的沈逾,心中百感交集。 他的确忘记了那六年,忘记了跟沈逾争吵过约定过的事迹,但他了解自己的性格,沈逾能够去酒吧表演,一定也是经过和自己许多次的争吵才是。对于沈逾而言,这是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由,但自己一场车祸,一醒来全都忘了,大言不惭地重提过往。 第14章 沈逾心里,大概是委屈的。 给沈逾换好衣服后,周姨重新进来房间。 她心疼地看着还未退烧的沈逾,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道:“少爷啊,别怪我多嘴,你何必跟先生吵架呢。” “我看得出来,这是少爷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既然是喜欢的人,又是夫夫,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的呢?等伤了彼此的心就不好了。” 秦砚由着她念叨,等周姨收拾完东西走了,他才无奈地看向床上平静下来的人。 “现在好了吧,每个人都替你说话,我成坏人了。” 虽然确实是。 —— 这一个晚上,沈逾翻来覆去地做了相同的梦,梦里面都是同一个人邪恶的脸庞。 高大的男人逆光而立,西装革履,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强大,灯光落在头顶,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突出冰冷的词句: “你应该跟我去吃这顿饭,这对你,对我,对你的家人都好。” “宝贝,我不想你难过,但是达成目的对我而言更重要,在实现目标之前我不会罢休。” 又是他,在告诉他爱之后,用残酷的语气宣告: “乖一点,这场游戏我势在必得,也许,你早一点陪我玩就能够早一日获得自由。” 自由,他的自由。 “骗子,骗子。” 逆光而立的男人叹息了一声。 “沈逾,我可怜,又可爱的小鱼。” 温热的手掌拂过他冰凉的脸颊,惯常握笔的指腹裹挟着一丝粗糙的触感,却温柔得让人心颤。沈逾的脸不知为何开始发烫,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呜......” 从梦中醒来时,沈逾只觉得浑身酸疼,身体好像被大卡车碾过。他困惑地眨了眨眼,视线里是熟悉的天花板,记忆迟钝地归笼,沈逾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好像发烧了,不过,似乎,有个人在身边一直照顾自己。 一扭头,床边沙发上侧躺着一个人,高大的体型无法适合窄小的沙发,男人蜷曲着的身体显得十分不适。 沈逾:“......” 喉咙干渴的厉害,沈逾坐起身艰难地去够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他这一动作就惊醒了沙发上的人,秦砚皱着眉头缓慢地睁开眼睛,一睁眼就对上朝着柜子伸长手臂一脸努力表情的沈逾。 “......” 一只手拿起玻璃杯,送到了沈逾面前,后者抿了抿唇,冷漠着一张脸低头喝水。 手掌进入视野,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退烧了。” 一码归一码,沈逾语气冷冷地说:“晚上是你照顾我的么?谢谢。” 秦砚浑不在意地说:“不客气,总不能让你死了。” 沈逾:“......” 行。 “咚咚咚”,有人敲门。 “少爷,沈先生,你们醒了么?” “醒了,进来吧。” 周姨推开门,见沈逾醒了很是高兴。 “先生退烧了没?晚上可吓坏少爷了,他整晚陪在你身边,生怕先生哪里不舒服。” 沈逾怀疑周姨进行了艺术加工,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秦砚才是她的主雇,且和她相处时间更长。 “既然醒了,就吃早饭吧,我煮了粥,多少吃点吧。” 沈逾的烧并非病毒细菌,他发了半晚上烧,肚子被烧得空空的,胃口倒是很好,伴着腌萝卜吃了一整碗粥,看着比秦砚胃口还好一些。 两人虽然上了饭桌,但期间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沈逾脸庞一直冷冷的,一副你想怎样都行的表情。 仿佛秦砚是一个不可理喻无法沟通的人。 秦砚看着他这幅模样就火大,按着两人的关系,家世,怎么着也该是沈逾讨好他才对。 秦砚想要开口,又觉得这等同于自己先让步。 拉不下这个脸,他干脆甩下沈逾去了公司。 周姨急急忙忙追到门口,扬声喊:“少爷您去哪啊?” “公司。” “那中午回来吃饭么?” 秦砚看了眼屋内自他起身就毫无动作的沈逾,见他还是丝毫没有反应,心头顿时火大。 “不回来,不用备我的饭。” “啊,哦。” 看着负气离开的秦砚,又看着餐桌前毫无反应的沈逾,周姨叹了口气,回屋里打扫去了。 第12章 秦砚到了公司,心情还是不痛快,今日起总裁办超过一半的人都来公司了,岗位竞争压力大,但秦砚丝毫不怜惜,反正他工资补贴到位,爱干就干,不爱干有的是人抢破脑袋。 秦砚今日来得比较迟,其余助理早就到了,张助理见他从电梯出来,正欲上前打招呼,就看到了他一张好比股价跌破发行价的脸,脚尖顿时转了个弯,闭上了嘴。 秦砚虽然脸色难堪,但职业素养还是在的,未向员工发脾气,两犹如往常一般处理着工作,没有了惹他心情不快的沈逾,秦砚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 眼前逐渐浮现昨天晚上,沈逾几欲落泪的脸庞,那张脸,虽然同样漂亮,却让他不忍多看。 至于睡着时说的那些气话,也不过是因为被气伤了。作为一个被强迫失去自由的人,心里对加害者有怨言也无可厚非。养只小猫咪都有可能被挠到,何况是人。 在不断的自我说服下,秦砚渐渐平静了下来。 其实说到底,秦砚并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人,连着他老爹出轨生出的私生子能组成一个球队,后来不幸翘辫子时都镇定自若,还忙着着手收复势力的人,一颗心脏会有多大波动。 但,沈逾是他的意外。 回想起那一抹留在沈逾身上的红痕,秦砚至今仍能感受到愤怒和席卷而来的尖锐的刺痛,充斥整个胸口的酸涩。 那种感觉异常强烈,侵占整个胸腔,挤走了其余情绪所能占据的空间,以至于他一时失控。 他极其厌恶别人窥视他的所有物,更讨厌沈逾被别人碰到,如果可以,他想要将沈逾藏起来,谁也见不着。 “秦总,秦总——” 秦砚蓦然回神,他看着站在桌前的张助理,将手上报告递回给他。 “没问题,按上面方案实施吧。” “是。” 张助理看着明显发呆的老板,心里直嘀咕,但面上不显,不要戳破美好的假象是他身为一个打工人多年积攒的经验。 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临出门前,秦砚忽然叫住他。 “以前,我因为酒吧的事跟他吵过架么?” 张助理稍作思索,矜持地回:“您跟沈先生吵过很多次架,我不确定有没有就酒吧的事吵过。” 啧,就是没有酒吧的事,也还有许多其他事是吧? 秦砚将自己的身体放松在椅背上,眼中若有所思。 “他还能去酒吧,说明我终究还是退让了,也许,年长六岁的我比现在的我更有人生阅历,处事也更为周密。” “你说呢,张助理?” 张助理颔首表示认同:“我认为比起现在记忆断层的您,从前经历过完整事件的秦总的做法肯定更加妥当。” “......” 秦砚闷声不语,似乎身陷沉思,张助理也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出了门。 张助理走后,秦砚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恍惚不变,连同眉心都压着一抹深思。直到良久之后,他才终于拿出手机。 别墅,周姨正在整理厨房,手机屏幕亮起,伴随一阵响亮的音乐,周姨放下手上东西,赶忙接起电话。 “喂,周姨。” 经由电流传导,秦砚嗓音比往常还略低沉几分,他手指在桌上不经意地敲了敲,开口: “沈逾在做什么?” “少爷您稍等。” 周姨捂着手机偷偷跑出去看,沈逾因为家里闷,就搬到了花园里,躺在一个躺椅上看书,身上盖了厚厚的毯子。 周姨噔噔噔地跑回去,小声说:“沈先生一上午都闷闷不乐,也没有兴头作别的事,就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人都病了,能有兴头做事么? 秦砚听到周姨的话,只感到心疼,本就没剩多少的怒气缓缓往水面下沉。 “中午做点好吃的。” “那是肯定的,就是怕先生吃不下去。” “这苍白的脸,可怜见的。” “哎!”周姨深深地叹了口气。 怒气扑腾扑腾吐着泡沫缓缓浸入水底,名为心疼的柱子缓慢而平稳地拔地而起。 秦砚蹙着眉说:“好好照顾他。” “知道了。” 等那头挂断了电话,周姨吸了口气。 能稳,少爷这声音,能稳! 张助理从办公室出来后,在外面处理了会工作,直到桌上专机响起: “张助理,进来下。” 张助理一张脸写着沉着冷静,跨出步伐走向总裁办公室。 “秦总,什么事?” 秦砚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从容,平和的眼中目光沉稳而坚定,不疾不徐地下令: 第15章 “刚才提到酒吧的事,以后,沈逾会正常过去,不过,你安排两个人混在客人当中保护他,不要让他发现,知道么?” “知道了。”顿了顿,饶是镇定自若如张助理,心底也涌出几分难言的情绪。 他低声道: “其实,秦总,您之前就是这么安排的,只不过要离婚的时候撤销了人。” 秦砚先是愕然,很快失笑。 果然,他确实只是失忆。 —— “沈先生,你中午想吃什么?” 周姨走到楼顶,对着正在阳台晒太阳的沈逾问道。 经过一上午的恢复,沈逾的烧完全退了,但嗓音还有些哑。他低声回: “做个清淡的面吧。” “好嘞。” 周姨快速下了楼,正要进厨房忙活,手机突然震动。 看到来电显示,周姨眼睛一亮,立马接起电话:“少爷,什么事?” 落地窗前,秦砚望着底下形如蚂蚁的车马,问:“沈逾吃午饭了吗?” “还没呢,正要煮面给先生。” “那行,面里加点肉丝。” “知道的,少爷,你放心吧,我保证照顾好沈先生。” “嗯,那就好。” “那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晚上回家吃饭吗?” “我么?”语气稍作停顿:“我晚上回来吃。” “哎,那就好,那我先去煮面了。” “行。” 挂断了电话,周姨作思索装,片刻后她脚尖转了个弯,腾腾腾地跑上屋顶。 “沈先生,少爷刚刚来电话说晚上回来吃饭。” 沈逾皱了皱眉,不明白秦砚晚上回来吃饭的用意,更不明白周姨为什么要特意跟他说这个事。只不过他素来不擅长驳人面子,就应了一声道: “知道了。” 周姨这才心满意足地下去煮饭了。 五月下午,阳光还是有点猛,吃完饭沈逾就下了楼,在花园树荫底下看书。 秦砚说要晚上回来吃饭,按常理推论,应该五六点才回家,结果没想到,才下午不到三点,沈逾就听到了车子开进来的声音。 不多时一辆熟悉的白色迈凯伦在院子里停下,高大的身影从车内走出。男人仿佛有所感悟地朝着树下位置看了过来,正好跟沈逾对上目光。 沈逾眉头一锁,别开了视线。 周姨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少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 “少爷饿了吗?我给少爷做个点心吧。” “也行,你给我煮个面吧。” “好嘞。” 二人说着话,进了屋子。 沈逾重新阖上眼睛,躺在躺椅上休息。就在他以为自己能重新恢复清净时,一道身影走向他,挡住了从树影中落下来的光芒。 沈逾不悦地睁开眼睛,目光立刻对上一张神情莫测的脸。 秦砚脸上无喜无悲,看不出心情。 “什么事?”沈逾出声问,他嗓音还哑着,这一开口就好似鸭子叫。 大概是他看起来太凄惨了,秦砚忽然笑了出来。 沈逾:“......” 硬了,拳头硬了。 秦砚也察觉自己的态度太过轻挑,收起了笑,从庭院的石桌旁搬过来一枚小凳子。 “你是不是还是坚持去酒吧?” 旧事重提,沈逾一脸漠然地说:“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秦砚点了点头,道:“那行吧,你去吧。” 沈逾原以为他又要跟自己争吵,或者强势命令自己不准去,没想到耳边却飘进了这么一句话。 他一时惊愕,不由扭头看向秦砚。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沈逾看着一脸“我都低头了,你还不感动么”表情的男人,语气嘲讽。 “我需要感谢你么?” 秦砚摸了摸腕上手表:“应该不需要吧?” 沈逾冷冷收回视线,秦砚看他又要缩回自己的壳里,挪动凳子坐过去。 沈逾也想学他坐得远一点,最好离他十米远,但自己坐的是躺椅,体型庞大,没办法做到像他这么丝滑的动作。 秦砚看着他脸上小表情,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在哔哔自己。好笑之余又感到舒心,或许比起昨日死气沉沉的表情,或许他更习惯这个鲜活的沈逾。 “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你觉得是就是了。” “这怎么能‘觉得’呢?双方吵架,一方先退让道歉,那另一方肯定要有所表示,要么原谅,要么不原谅。” “如果原谅就是和好,如果不原谅......” 秦砚没有往下说,只是语气越来越危险。 沈逾好不容易争取来自己的一点权力,不想这个时候触怒他,只能不甘不愿地说: “原谅。” 秦砚喉间滑过一丝笑。 “那我们和好了?” 沈逾动作迟缓地点头。 “那现在,我们来庆祝一下我们首次吵架和好吧?” 黑色的阴影罩下,来不及抗议,温柔的吻就落在了沈逾的唇瓣。 沈逾中午还吃了药,这个吻初始泛着苦味,外层的苦涩被逐渐融化,到了最后,沈逾仿佛中,尝到了一丝甜。 周姨从门口出来,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脸上露出了笑意。 第13章 沈逾养了一天,嗓子逐渐恢复。 这一天里,秦砚还算懂事,没有再惹沈逾生气。按着原来的约定,乐队本来还有一天在酒吧表演,但因为身体原因,沈逾向赵瞬请了假。 赵瞬很慷慨地给了放了假,但还是关心道:“你没事吧?是不是之前的事让你那位不高兴了?” 赵瞬和沈逾熟悉,秦砚当年做的那些事又没避着人,从前的老朋友多多少少知道些,就是平时嘴上不说。 沈逾扭头,看着楼下院子里正和周姨一块给花花草草浇水的秦砚,五月的天也不算特别热,他倒是不怕冷,穿了条短t赤裸着个胳膊,和周姨有说有笑,察觉到楼上的目光,他抬头冲着沈逾笑了笑。 沈逾默默收回视线。 “没有,只是感冒了,身体不济。” “那行,反正你自己养好身体,下礼拜还有面试呢,别耽误那个大事就好。” “嗯,我知道的。” 挂断电话,沈逾走下楼,秦砚从外面走进来,他身上沾了水,头发也湿漉漉的,正打算进浴室。 “我待会要去趟舅舅家。” “是么?” 秦砚知道沈逾有个舅舅,沈逾双亲在他很小时候就去世了,他最初跟着乡下爷爷奶奶住,后来读书就住在城里舅舅家,秦砚的调查里,他舅舅对沈逾还不错。 秦砚没有理由禁止二人见面,当即痛快道:“要我送你过去么?”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 “也好,我现在失忆了,不知道从前和你舅舅怎么相处的,就不过去了。” 吃完午饭,沈逾就开车去了舅舅家。 他舅舅经营着一家小公司,家里不算有钱但也富裕,沈逾寄居在舅舅家,从小,他舅舅给他的就和给亲生孩子的一样。 沈逾去超市买了点吃的,又提着两袋水果进了舅舅家,今天是五一假期最后一个下午,得知沈逾要来,一家子都在家。 “小逾来了,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舅妈笑着迎出来。 “应该的,就一点水果。” 一家人刚刚在客厅里下棋,听到动静,沈逾的表弟表妹都跑了过来,表妹如今21,正在读大学,表弟才11,还是个小鬼,却也是最热情坦诚的年纪。 “哥你来了,快进来,你给我看看,我爸欺负我们。” 沈逾被他拽着往屋里走,舅舅乐呵呵坐在凳子上,桌面上是一副未下完的棋局。 “这怎么能叫欺负呢?你们两个合力斗我一个,这都赢不了我,只能说明你们棋力有限。” “爸爸一个大人欺负我们小孩。” 他爸爸逗他:“你是小孩,你问问看我姐愿意当小孩不?” “姐?” 正在自我独立意识阶段的女孩立刻摇摇头,果断抛弃了和弟弟的同盟。 “我不是小孩,我技不如人我承认。” 弟弟:“啊啊啊!!” 众人被他逗得直笑。 沈逾主动请缨道:“那我陪舅舅下一局。” “行,祝嘉启,让你看看我们大人是怎么下棋的。” 弟弟:哼! 沈逾下棋就是舅舅教的,以前在家时天天下,但后面上了大学又毕业,下棋次数也少了,不像舅舅,还时常在公园跟同好下棋,心思缜密度显然比不过,二十几个来回后就渐渐落了下风,败局肉眼可见。 最后,沈逾只能执子投降。 “我输了。” “哎呀怎么就输了呢!” 祝嘉启表现得比沈逾还要遗憾,几人又不由笑了起来。 第16章 下完了棋,祝嘉启有悄悄话要跟沈逾说,就把他拉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和哥哥姐姐分享他们的三人秘密空间。 “哥哥,秦砚哥哥怎么没来啊?” 祝嘉启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问。 秦砚出车祸的事,沈逾只简单跟舅舅舅妈说过,但没告诉他们秦砚失忆的事,反正他们交际本就不多,至于对两个孩子,舅舅是连秦砚车祸的事都没讲过,惹小朋友害怕做什么呢。 沈逾摸着他脑袋,说:“他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 “那好吧,我还想说,如果秦砚哥哥来了,我给他背李白的蜀道难,他上回说如果我能完整背出来就奖励我呢。” “你就想着奖励了是吧?” 祝嘉瑜没好气地说。 “可是他不只给我买了礼物也给姐姐买了啊,姐姐不是很喜欢?”祝嘉启涨红着脸辩解。 “我喜欢是喜欢,可是不会天天盼啊,哪像你。” 被姐姐说得难为情,祝嘉启一把扭过身,气嘟嘟的不理姐姐了。 沈逾:“等下次吧,等下次......他有空的时候。” 祝嘉启还在那边哼哼哧哧,祝嘉瑜也没理他,对沈逾道:“哥,那你也帮我向秦砚哥哥表达感谢,他上次送我的门票我很喜欢。” 之前秦砚送了祝嘉瑜一套市内某个大型游乐场的vip年票,不仅全场免费畅游还可以进vip等候通道,最贴心的是,可以每次最多携五人共同游玩,这就既可以带家人去玩,也可以带好朋友。 这种票贵的不只是价格,还在于面子,确实让祝嘉瑜在同学面前爽到了。 沈逾不太清楚秦砚送了祝嘉瑜什么东西,反正他的要求就是不要是什么钻石珠宝名牌手表等贵重物,之前他看秦砚给了祝嘉瑜一张票,还以为是什么明星演唱会的票,没有放在心上。 女孩子年纪越往上长,就越会和亲戚长辈拉开距离,就是沈逾在她成年之后也很少见她这么开心的样子,不觉发怔。 沈逾在舅舅家里待了两个小时,本来晴朗的天不知怎么的忽然聚起了乌云,看着要下雨。沈逾起身道: “快下雨了,我先回了,下次再来看舅舅舅妈。” 舅舅道:“怎么不留下吃晚饭呢?” 舅妈也道:“是啊,我还准备了菜呢。” “不了吧,待会下雨了不方便,下次再过来好了。” 见他坚持要走,舅舅他们也没有强留,只是要送沈逾下楼,沈逾无奈道:“真不用了,就几步路。” “就几步路,送到楼下怎么了?” 沈逾拗不过他们,只好同意,于是乎,舅舅舅妈连带两个孩子,一家四个人送沈逾下楼,亏得这会儿电梯也没什么人,否则都站不下。 等出了楼,沈逾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离的有点距离,就没让他们继续送。 “我走了,舅舅舅妈再见。” “嘉瑜嘉启再见。” 祝嘉启伸长了手臂中气十足地喊:“哥哥再见,周末再来玩!” 沈逾这才走出,身后一家四口也转身往回走,祝嘉启挂着妈妈胳膊上,回头冲着他姐姐扮鬼脸,似乎还对之前她嘲讽自己的事念念不忘,祝嘉瑜嗤笑了一声。 “小气鬼。” 祝嘉启当即跳脚:“谁是小气鬼啊,你才是小气鬼!” 舅舅:“好了好了,别吵了。” 舅舅舅妈打着圆场,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电梯。 沈逾的视线落后他们身后,直到他们的身影消息在电梯,他仰着头吸了口气,肺部钻进一阵冰冷潮湿的冷空气,他收了收身上的外套,转头往小区门口走。 快走到车子的时候,还是下雨了,细细碎碎的雨珠打在他背上,像春雨渗透进泥土。沈逾加快脚步往前跑,钻进车子里启动。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路人不少行人都被打乱了节奏,不少冲冲加快了脚步,也有躲在屋檐下面避雨。 雨丝细密地落下,无数根银线连织成帘幕,雨刮器反复来回,沈逾跟随车里停在路口红灯下,对面马路上,一个男人和女人伸出手臂,手掌护在孩子头顶,一边笑着一边快速跑进了一家便利店。 雨雾之中,下陷的洼地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坑,随着男人女人的脚步飞快地踏过溅起一串水花,扫进来的雨滴低低地落在脸上,沈逾才恍然摇上车窗,跟随车流往前驶去。 下雨天气压确实低,夹杂着刚走不久的寒气,让沈逾感觉到一丝冷意,他刚想打开暖气,手机震动,是秦砚打过来的电话。 沈逾点了接听键,车内很快响彻秦砚的声音。 “在哪里?还在舅舅家么?” “没有,出来了。” “那正好,你来公司找我吧,我还有点事,等会一起去吃饭。” “哦。” 这个位置离秦砚公司很近,沈逾很快到了大楼底下。他从地下车库出来,上了大堂,正走向前台,前台年轻的女生见到他,眼睛一亮,脸上立刻摆出职业的笑。 “沈先生来找秦总么?您稍等,我给总助打个电话。” “呃,好。” 前台拨出电话,汇报了情况,不多数,张助理从楼上下来。 “沈先生。” 六年间,张助理和沈逾打得交道不少,沈逾跟他也算熟人,朝他点了点头,两人迈入电梯。 “秦总就在办公室,您请吧。” 张助理推开门,秦砚果真在里头,正跟另外一个助理说话,见沈逾来了,摆摆手让助理先下去。 “过来。” 沈逾乖巧上门,秦砚目光落在他一侧打雨水打湿的头发上,手指轻轻地碾着发尾,一只手贴着沈逾的脸:“怎么淋湿了?” 手掌温暖的热量沿着皮肤传递过来,沈逾恍惚了下,扭头看了眼自己肩膀湿了的一块,随口道: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打湿的吧。” “只是淋湿了一点,不是大事。” “你可真是不会照顾自己。”秦砚无奈地看着他,道: “进去擦擦吧。” 办公室里有小休息室,秦砚把他推进去,从浴室取出一块毛巾轻柔地擦拭着他的头发,休息室内的温度比外面还暖和上一两度,当然也有可能是沈逾的错觉。 被包裹在一团暖流中,沈逾浑身都觉得暖洋洋的,有人敲了敲门,是一位助理,手上捧着一杯热可可。 “放下吧。”热可可被放在桌上,秦砚将毛巾给了沈逾,道: “我待会还有个会,等开会完就去吃饭。” “嗯。” “那你在里面休息一会。” 外面张助理在催,秦砚很快出去了,临走前还贴心地给关上了门。沈逾不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甚至里面还有他的衣服,淋湿的衣服粘在皮肤上的确不舒服,沈逾进了浴室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套衣服坐到床边。 被热水洗刷过后的身体泛出热意,热可可的糖分包裹着沈逾的大脑使得他昏昏欲睡。 沈逾大概又等了十分钟,外面秦砚还是没有动静,他才脱下鞋子上了床,很快,就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睡着了。 第14章 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连带着让沈逾心情躁动的那些往事也渐行渐远。他在一片柔软温暖的绸布中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漆黑铮亮的瞳孔。 一盏橘色的床头灯下,秦砚坐在床边,往常冷峻锐利的脸庞流动着温柔的光芒,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沈逾稍怔了怔,才从床上坐起来:“你开完会了。” “嗯。” “你可以叫醒我的。” 秦砚莞尔一笑:“我怎么敢,你睡得这么熟。” “可能是药效作用。”毕竟是药都有副作用,可能这个药的作用就是让人嗜睡呢。 “那你工作结束了么?我们吃饭去吧。” 沈逾正要从床上下来,秦砚一只手撑着他的肩膀,又将他推了回去,沈逾刚刚睡醒的身体顿时被推回柔滑的床单上。 “你干嘛?” 秦砚并未回答他,他俯身单掌扣着沈逾的下颌,稍稍往上抬起,以便他能轻易地吻到。 这个地方,这个气氛,这个流程......沈逾不是未经人事的年轻人,他涨红着脸用力推开秦砚。 “不行,我病还没好,会传染给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 手指热切地追寻着青年的皮肤,每一个被他碰过的部位都开始发烫,熟知情yu的身体产生反应。 粗糙的手指碰到腰部一块软肉,沈逾睫毛颤了颤,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 ...... 结束之后,秦砚将沈逾抱到浴室又洗了一次澡,等一切结束,他才一脸餍足表情地把衣服往沈逾头上套去。 “你想吃什么?” 沈逾看了眼墙上闹钟,叹了口气。 “都这么点了,是能吃的就行。” 秦砚仿佛反省似地歪了歪脑袋,但沈逾知道,他一定没有反省。 第17章 “那好吧 ,那我们去吃好吃的肉,补充身体!” 那一顿饭最后吃了什么,沈逾也记不得了,反正能入秦砚眼的东西,就不会是差的。 时间很快过去,到了去录音棚录音的前一天。 沈逾嗓子好了之后就每天去音乐室练习,毕竟是跟所有人未来有关的一天,就连平时最轻佻的鼓手也每天准时赶到。 练习结束,主唱起身道:“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吧,要是嗓子坏了就糟了。” “差不多,我个人很满意。” “我也是。” 几人稀稀拉拉收拾起了东西。 “我来帮忙!”陆弋阳上前帮忙。 沈逾看着和队友们打闹的贝斯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少杰,我有事想跟你说。” 沈少杰朝几人摆了摆手,跟着沈逾走到边上:“什么事啊,小鱼哥。” 沈少杰是乐队队长,也是除了沈逾之外最年长的那一个,同样也是他先找到沈逾请他加入乐队的。 “少杰,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要你们找新的吉他手,吉他手这个位置本来就没那么重要,我相信应该有很多人愿意和你们组建乐队。” “之前打打闹闹就算了,现在如果要真的步入大众层面,你还是要找一个能长期和你们在一起的人。” 沈少杰露出失落神色,沈逾显然不是第一次跟他说这个事,他心里也知道,如果沈逾不想出道,他们必须重新找一个人代替他的位置。 “小鱼哥......” 沈少杰看着沈逾,脸上难得露出了吞吞吐吐的表情,沈逾问:“怎么了?” 沈少杰抿了抿唇,张开嘴:“就是小鱼哥,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出道的理由,是因为你男朋友么?” 沈逾微怔。 沈少杰的哥哥是沈逾大学同学,知道沈逾跟秦砚的事,人家不会在外大嘴巴地宣传,但是跟自己的亲弟弟,说不定会透露一些。 或是打抱不平或是叹息,言语之间总能漏出点东西。 “我哥哥说,你那个男朋友或者说老公脾气特别不好,老是管着你这啊那的,以前连你跟我哥他们出去玩都不行,是不是就是他不让他出道?” 年轻人藏不住心思,一脸忿忿不平的表情。 沈逾看着眼前这张让他熟悉的面孔,心中微微动容,或许自己的处境就和他想的差不多,但出道这件事确实也怪不到秦砚身上。还是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孩子,何必给他们的心灵抹上阴影。 “不是的。” 沈逾温和地平复年轻人心底的怨气。 “你们跟我也相处一段时日了,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如果出道,我必定会失去现有平静安稳的日子,我喜欢音乐,喜欢创造音乐,喜欢听不同歌手演绎我的音乐,但我本人,并不追崇那种被聚光灯追着跑的日子。” “所以我是出自真心不想出道,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大概是沈逾语气太柔和,沈少杰心底的怨气被慢慢抚平,他抬起头道: “如果这是小鱼哥自己的意愿,我尊重你。” “谢谢,这确实是我自己的想法。” “那好吧,小鱼哥,我会尽快找人的,不过明天的面试还是要你来哦。” “放心,你现在找人替我,我也不放心。” 终于说服了小孩,看着他恢复了往日里热情无瑕的笑容,沈逾深深为之感叹,自己从前,是不是也是这么天真无邪? 他进到自己休息室里喝水,准备休息一会就走了,沈少杰收拾着背包,正打算离开。 “那个,少杰哥。”陆弋阳走向沈少杰。 “嗯,什么事啊小陆?” 陆弋阳迟疑着说:“我刚刚听到了你跟小鱼哥的话,你为什么怀疑小鱼哥不想出道是因为他的男朋友啊?” “他男朋友对他做什么了么?” “这个......”沈少杰露出为难神色。 陆弋阳忙道:“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就是怕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要是知道小鱼哥跟他男朋友的关系,我就能掂量着处理了。” “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鱼哥男朋友好像不喜欢小鱼哥抛头露面,小鱼哥那男朋友控制欲比较强,人也比较有钱......”沈少杰点到为止。 陆弋阳自己家里也有钱,知道一些有钱人对自己男女朋友的变态要求,一下子领悟了。 “怎么这样,原来小鱼哥......” “嘘嘘,不要跟人说是我说的,你自己知道就好,别往外传。” “嗯嗯!”陆弋阳连连点头。 第二天,面试现场。 面试是在一个专业的录影棚,同时也是一个专业的音乐制作公司,因为是工作日,大楼内来来往往许多员工,偶尔也有几张屏幕上熟知的面孔经过。 “哇,那个是乔贺,是前段时间刚出道的偶像,超红的!” “那个是兰庭,情歌王子,我很喜欢他的!!!” 果然专业的地方就是不同寻常,一进去就能看到大明星,想到自己和他们身处同一个地方,或许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能获得和他们一样的成就,众人就激动不已。 赵瞬心里也激动,但还要做出一副靠谱的成年人模样,低声呵斥:“吵什么吵,像什么样,都给我淡定点!” 还是陆弋阳这个见过世面的最淡定,还笑呵呵地说:“没事,谁头一回来都是这样的。” 段堇钦不服地说:“我们小鱼哥就不这样!” 正在欣赏大堂一棵大发财树的沈逾蓦地抬头:啊,拿他吹牛? 几人进了电梯上了录音棚所在楼层,这里的人看起来似乎更加专业,不管男男女女,浑身充斥着一股精英味。 有一个穿着职业女装的女性从几人身边经过,忽然间,她的目光牢牢锁在沈逾身上,经过的脚步硬生生转了个弯,大步流星走到沈逾面前。 她目光上下扫了扫沈逾,眼中流露出笑意,指着沈逾,嗓音干脆利落地问:“你是公司的艺人么?” “呃,不是。” “那你是来面试的?” 沈逾点点头,姑且也算是。 “我可以签下你,给你包装。” 直接略过面试,女人就打算签下他。呃,或许也算“面”试过了? 沈逾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跟我朋友是一个乐队的,我们今天过来面试录音。” 女人看了眼他身边的人,道:“你的外形条件非常出色,在团队当中反而不利于你发展,有没有兴趣单独出道?” “我可以为你量身打造一套方案,保证让你在短时间内爆红。” 在看到沈逾的那一刻,她脑中就转过好几套包装方案了。 沈逾啼笑皆非:“不需要真的,我本人不想出道,只是陪朋友过来面试,以后会有人接替我的位置的。” “那多遗憾啊。”女人露出遗憾神情,也对,长成这样但凡路过一家娱乐公司就会被星探看中,想出道还不容易。 “哪天你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女人往沈逾手上塞了张名片,不容拒绝,塞完就走了,沈逾哭笑不得。 其余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意外中,沈少杰品味了一下,忍不住拍了拍沈逾肩膀。 “小鱼哥,你是真了不起啊,人家挤破脑袋想出道,你站着就收获无数个出道邀请啊。” 段堇钦竖起大拇指:“别人不出道是因为不能出道,我们小鱼哥不出道是因为不想出道,这就是差距!” “哎,其实小鱼哥你先答应,然后趁机要求带我们出道,这不是美滋滋?” “是啊是啊,我不介意吃软饭的......” 沈逾由着他们调侃,等他们叽里咕噜说完了才道:“可惜已经晚了,所以你们最好加油,靠自己本事通过面试,否则,就只能一辈子在酒吧打工了。” 赵瞬:“哎你这话我就听着不舒服了,在酒吧打工怎么了......” 领路的人将他们领进一个录音棚,看着专业的设备和老师,所有人顿时噤声。 “你们就是木偶乐队吧,来,到里面去,我们开始吧。” 第15章 地图显示沈逾现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估计就是他们乐队面试的场地了。 秦砚关上软件,看向面前向他汇报六年间公司具体开发项目的研发部总监,康和集团主营生物制药,也研发医疗器械,在现今科技不断更迭的现在,更是要和前沿科技公司展开合作,不断研究人类新的器械。 秦砚是个好学生,他孜孜不倦地汲取着六年后的科技。 看每日两日小时的“培训”到了点,秦砚才起身道:“今天就先到这吧,辛苦了,你提到智能医疗伴侣下回再具体讲解给我听,如果有研发进展,也一起总结汇报给我。” “明白了,秦总。” 将部门总监送出门,经历一上午的培训,秦砚也略感疲惫。 第18章 “下午还有什么行程?” “下午跟您约了创新科技的钱总,还有和财务部的会议。” 秦砚点点头:“知道了,马上吃午饭了,你们先休息吧,下午再忙。” “好的,秦总。” 张助理走出办公室,门才刚刚被关上,下一秒,又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 张助理脸上情绪激动:“秦总,司机醒了!” —— 中午时分,工作日的医院依旧挤满了人,一辆车子停在门口,男人走下大步流星朝着病房楼走去。 这个醒的是当天给秦砚开车的司机,秦砚的司机大都是退休老兵担当,一面当司机一面当保镖,秦砚深知司机这个特殊职位重要性,对自己人素来优待,因此当日张助理说司机最后表现异常,他虽然听进去了,却并未怀疑司机的忠诚,之后对司机的调查,也没有任何异样。 司机刚醒不久,身体还十分虚弱,几个医生刚刚离开,秦砚踏入病房,床上男人挣扎着想起来。 “不必,你好好休息吧。” 秦砚走到床前:“你现在意识清醒么,还记得车祸前的事么?” 男人点点头。 “那我简短问你几个问题,你记得我们那天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么?” 男人喑哑的嗓音颤抖地发出声音:“我记得,原本我们是要去机场的,临行前,你和齐子闻单独说了会话,出发没多久,你接到沈先生的电话,你说你要出国没有时间,但过了一会你突然改变了主意,又打电话给沈先生,让他赶去民政局,然后让我调转车头去民政局,然后就遇上了车祸。” 这一段跟沈逾讲述得差不多。 “那车祸发生前的情景,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有辆大货车朝着我们冲了过来,我那时候很想打方向盘,但是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的,我的手就失去了控制,然后车子就被撞上了。” 秦砚蹙眉:“手失去了控制?” “我也说不好,就好像触电一样,手反正不听使唤,就那么瞬息,车子就撞上了。” 生死关头,瞬间的反应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生命。 秦砚将这一点记在心里。 “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你出事的事我还没跟你家里人说,现在醒了,要通知他们么?” “不用了,等我再恢复一点再说。” “也好,你自己决定。”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男人顿了顿,表情里露出些许疑惑:“我听张助理说,秦总您失忆了?” 秦砚点点头,这是他让张助理传达给司机的。 “那......那您跟沈先生离婚了么?” 秦砚和沈逾要离婚这事,自车祸醒来后,就从不同人口中听到了无数回,那些个亲戚就不说了,公司董事总监,现在乃至车祸刚醒的司机都在关注,他就没见过其他老板离个婚,下属们关心不停的,显然是他们都觉得,这个离婚,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 秦砚心里想的复杂,面上平静,道:“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您跟沈先生......哎。”说不清楚,他干脆就叹了口气,表示你自己猜。 秦砚:“......” “对了,既然您失忆了,您清不清楚......”男人犹犹豫豫地看了秦砚一眼,小声地说: “您还记得,你在沈先生音乐室里安装了监控的事么?” 饶是秦砚早知道自己控制欲强,也不由挑了挑眉。 离开医院后,他没有立即返回公司,而是按司机说的到了沈逾音乐室附近一个小区,刷卡之后他顺利地进入了屋子。 屋子里十分冷清,没有人居住的气味,又因为两个礼拜没有打扫,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沉闷腥臭的味道。 秦砚推开窗,走进卧室,里面正放着一台电脑,电脑屏幕上播放着空白的房间,音乐室主人都出去了,所以这会儿空空落落的。 秦砚拿过纸巾擦了擦屏幕上明显的灰尘,拉过一枚凳子坐下。 电脑里面保存了许多监控视频,分别以日期保存,秦砚随意点开近期的一个视频,进度拉到沈逾去音乐室的时间,果不其然,画面中出现了沈逾的脸。 按着司机的说法,音乐室一共有两个摄像头,一个对着音乐室,一个安置在沈逾的个人休息室里,这个音乐室原本就是秦砚买下来给沈逾的,沈逾想要做音乐又想躲开秦砚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因为他有单独休息室,众人都没有异议。 懒得看其他人的脸,秦砚直接点开了沈逾个人休息室的监控视频,经过一天的练习,他似乎感到了疲倦,张嘴打了个哈欠,玻璃杯接了杯水,喝了小半杯后,他将杯子放到边上,慵懒地躺进了沙发。 真皮的多功能沙发正好能包容下他整个身体,沈逾微微勾起膝盖,以一种放松舒适的姿态躺在沙发上,脑袋下面枕着一个灰色的沙发枕。 休息室里面光是冷白色的,灯光异常得白,在这样无情的光线下,沈逾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近乎透明,他侧着身体靠在枕头上,乌黑浓密的短发覆盖着柔软的鬓边,侧脸雪白剔透,柔软的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微微张开。 蜷曲的曲线犹如猫一般的灵巧,但比起猫的警惕,他显然更像是某种被驯服了的家养生物,连同他瞳孔中的神采,都反射出无防备的柔软。 秦砚看着画面中的青年放空似地望着前方,过了少许,他终于感到腻了,将手机从桌上拿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机,某个绿色的社交软件闪过秦砚的头像。 突然,有人从外头推门进来,几乎是瞬间,青年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坐直了身体。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秦砚此前看到乐队的调查,没有在里面见到这个人,倒是之前在酒吧,好像见过一两回。 年轻的男生走过来坐下,跟沈逾说起了话,说话时候,男生脸上是满脸崇拜表情,看向沈逾的眼睛闪闪发光,他说了两句什么,沈逾笑了起来。 那是和在自己面前时截然不同的笑,这个笑,出自本心毫无阴霾,仿佛面前人是他可以自由畅谈的对象,而不是...... 屏幕外,男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冰冷。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休息室,两人之间都没有过肢体接触。 只不过是个普通朋友罢了,说不定是乐队某个成员的弟弟,那种毛都没长开的小孩子,沈逾跟他有什么好聊的呢。 秦砚缓缓吸了口气,压下心底沸腾的不悦。 之前酒吧的事情他就跟沈逾吵过架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惹他不开心了。 —— 表演结束,几人陆陆续续走出录音棚。 “好了,有消息的话会再联系你们的,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一行人乖乖巧巧走出大楼,等离得远了,众人才叫出压抑在心底的尖叫。 “太棒了!!!!专业的录音棚设备也太棒了,喂喂,彭焱,听到我的发挥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一级棒!” 发挥超常,众人都充满了信心,年轻朝气的脸蛋上都是自信的笑。 赵瞬也替他们高兴,吆喝道:“待会一起吃饭啊。” “不了。” 沈逾率先拒绝:“现在才几点啊,要吃饭得等几个小时啊。” “不就是下午两点嘛,你也真绝情。” “恭喜你看穿我的真面目。” 沈逾跟他说笑了两句,如今时间还早,他确实不想跟他们去吃吃喝喝,他开车过来的,回家也方便。 众人没有留他,这个时间确实尴尬,众人也盘算着要不散了各回各家吧。 “小鱼哥——” 沈逾拿出钥匙,正要上车,听到陆弋阳的叫唤转过身。 “怎么了,有事?” “......” 陆弋阳脸上满是犹豫神色,支支吾吾地说: “没,没什么,就是想说小鱼哥刚刚表现得好好。” “那,谢谢?” 见他真的没有别的要说的,沈逾就上车回去了。 第16章 他到家还早,连日练习让他感到几分疲惫,他就没再进音乐室,而是到屋顶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电影。 下午五点,太阳西下,空气里开始泛上寒意,沈逾抱着笔记本正要下楼,周姨走上来,满面春风地说: “少爷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这么大阵仗么? 沈逾将笔记本放回去再下楼时,秦砚正要进屋,一抬眼对上沈逾的眼睛,原本平静的唇角瞬间往上勾起角度。 “今天面试怎么样?” “还不错。” “其实如果是乐队出道的话,我帮你......” “不要了。”沈逾飞快道:“就算出道可以帮,以后的路也得他们自己走。” 秦砚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干涉他太多,没有深究,他立刻转开话题道: 第19章 “话说回来,你乐队里其他人都是小孩子,亏你们能说得上话。” “就是大伙一块做音乐,没什么说不说得上的。” “感情深厚与否不是一个团队走下去的必要条件,比起感情,共同的目标,相似的价值观才是重要的。” 沈逾在这个圈子里见过太过最初因为理想走在一起,但最后却分崩离析的例子,在利益面前,感情最不值一提,倒是相同的理想和差不多的行事准则,能够让人坚持下去。 关于这一点,秦砚自然也清楚,他原本就不在乎那些人的感情。他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轻描淡写地说: “确实,那么说你跟他们都不算朋友了?” 沈逾看了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纠结这么话题,乐队的成员都是小朋友,而且除了音乐,他们很少一起玩,秦砚就算要吃醋也吃不到他们身上吧。 他斟酌着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同行过一段时间,我也希望他们未来一切顺利。” “宝贝真是个好人。” “不说这个了,周姨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今天好像有小鱼,我看到厨房有一桶鱼。” “那真不错......” ...... 晚上确实吃的不错,鲜活的杂鱼非常鲜美,加上周姨的手艺,让沈逾跟秦砚两个人都吃了两碗饭。 沈逾吃饱喝足十分满意,连带着看到秦砚时的厌恶感也淡了不少。最近的日子还算安逸,就是不知道脑袋什么时候会好。 如果一辈子好不了,会怎么样? 沈逾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秦砚,人生失去六年的记忆,是不是就相当于少活了六年? 这公平么? 秦砚从笔记本收回视线,看向沈逾道:“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啊,随便看看。” 秦砚起身走向他,一把将他拦腰抱了起来,手掌托着他的臀:“我很高兴你能看着我,不过时间不早了,你该洗澡睡觉了。” ...... 十来分钟后,沈逾从浴室走了出来。他刚洗了头,头发没有吹干,只用毛巾随意擦了几下,发丝蓬松地向上翘起,像是顶着一个可爱的爆炸头。他毫不在意地爬上床,盘腿坐下,手里握着手机,专注地玩着游戏。 今天他穿了一套宽松的蓝色睡衣,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白皙的小腿。水珠从他湿润的发梢滑落,顺着后颈缓缓流下,最终消失在衣领深处。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防备,此刻的沈逾,纯真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秦砚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眼前的沈逾和他在电脑里看到过的某一个时刻的他重叠在了一起,胸口骚动,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得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沈逾。” “嗯?” 沈逾才抬头,温暖湿润的气息就覆盖上来,秦砚不容他反应,就卷起衣服下摆哧溜一下从头脑袋拉了下来。男人的手掌贴着他湿润的皮肤,不容分说地吻他。 沈逾因为他温凉的手指瑟缩了下,从上一回两人发生过关系后,他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了那六年里。 铺天盖地的吻让沈逾无暇思考,在身体升起的熟悉的快感中,他的大脑冒出了一个自虐般的念头: 无所谓的,大不了,再等一个六年。 等到他,再次“腻”了。 —— 四周人声嘈杂,灯光忽明忽暗,渐渐地,光线稳定下来,视野顿时开阔,这是一栋别墅前的庭院,院子似乎在举行某个派对,视野里出现了许多陌生的和熟悉的面孔。 院子一侧摆着一个舞台,上面有人在演出。 那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二十上下的年纪让他不需要顾虑穿着,白色t恤就足以彰显年轻靓丽。院子里声音这么嘈杂,他却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自顾自地弹唱着。 从光滑洁白的额头到鸦青色的睫羽,从立体的鼻梁到柔软的唇瓣,雪雕般的侧颈线条,这一瞬息的少年足以被拍下照片登上学校告白栏,相信会收到无数男男女女的告白。 如果要说缺点,就是这张脸美则美矣,却过于冰冷。 秦砚的目光有片刻的恍惚,在少年身上停留了少许,正当他要转开视线,有人忽然叫了少年的名字,少年转向了他的方向。 漂亮的下颌线划出一道曲线,冰雪般的皮肤被光晒出自然的红色,琥珀色的瞳仁仿佛被水浸透,眼中微熠闪烁,整张脸刹那间鲜活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秦砚所在位置,没有停留,最终找到了那个喊他的人,毫不吝啬地送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一刻,秦砚感到从未有过的嫉妒。 极速跃动的心跳中,他低声对身边的表妹道:“那个台上表演的人是谁?你怎么把人落在那不管。” 表妹这才恍然发觉,连忙举起了手。 “沈逾沈逾快过来!” “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亲戚。” —— 秦砚恍惚地醒来,外面日头已经发白,他身边没有人。 洗漱完全下了楼,周姨正在楼下忙碌。 “沈逾呢?” “沈先生在外头呢。” 秦砚走到门口,他瞬间就看到了沈逾,他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黑色的耳机线绕过耳廓缠绕在后颈,晨间温柔的阳光下,他皮肤被映得近乎透明,细腻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沈逾扭头朝他望了过来,阳光照射下的瞳孔颜色格外得浅,琥珀色瞳仁熠熠含光。 这一次,他把目光停留在了秦砚身上。 ...... ...... 乐队面试十分成功,两天之后就有人打电话给赵瞬,告诉他有音乐人看中了他们的demo,此后会通过公司联系,公司也会安排他们出道,让他们先各自发一份履历过去,方便他们策划出道。 得知这个消息,所有人都非常兴奋,赵瞬当即把他们叫到酒吧庆祝,不过这么一来,新的吉他手就必须赶上日程,总不能说等乐队出道了,临时说要换人。 哪怕不是最重要的主唱,一般乐队也难以接受这样的危机。 “小鱼哥,你真的不能跟我们一起出道吗?哪怕表演的时候戴着口罩也没关系呀。” 段堇钦依依不舍地说。 “别开玩笑了,哪个乐队表演还戴口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通缉犯呢。” “好了,今天大家这么开心,就不说这个事了,少杰,你抓紧着找人啊。” “放心吧,我已经有了几个预备人选。” “看,很简单的嘛。” 这事已成定局,众人早有心理准备,很快略过话题,尽情享受成功前的喜悦。 大白天的酒吧没人,几人就放着音乐在台上乱玩,沈逾没法跟上年轻人的步伐,静静地坐在下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酒。 “小鱼哥。”陆弋阳慢腾腾的挪到他边上。 “嗯,你怎么不上去跳舞啊?” 上腾的酒液蒸得沈逾的脸色微微发红,他的神情淡淡的,但仔细看的话,耳畔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连往日柔和而疏离的瞳孔也浸润了水色。 他指尖摩挲着玻璃杯沿,纯净透明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他慵懒的脸庞。 “小鱼哥。” 陆弋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一秒,他表情坚定地开口: “小鱼哥,你之所以不能出道,是不是因为你男朋友?” 第17章 “嗯?”沈逾手上动作停下,满目惊愕地看着他。 “我听说了,我听谁说的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听说了,小鱼哥,你男朋友是不是老是管你,这也不准你做,那也不准你干?因为不想你被那么多人看见,才禁止你出道?” 沈逾凝着眉眼:“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看着面前一脸义愤填膺神情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年轻人,沈逾颇感到几分头疼。 他和秦砚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健康,但也不至于每件事情都怪到他头上。 戴着口罩在酒吧表演,也是因为酒吧这个特殊场所。此前他在酒吧里被人骚扰过,为此还跟秦砚大吵过一顿。抗争的结果,秦砚退让一步允许他继续过来,但相对的,如果要上台表演,他就要戴着口罩,防止被乱七八糟的人盯上。 沈逾自己也想免去那些麻烦,因此对这个建议也不算过于抵触。 至于出道的事情...... “我之前也说过,我不出道是因为不想出道,我对聚光灯没有兴趣,也不想自己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成为大众口中的谈资,这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我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喜欢被人议论的样子吧?” 沈逾耐着性子解释。 年轻人却并未接受他的解释,他反应激烈地说。 “不是的,我知道!小鱼哥,你这么说一定是想让我放心!” 第20章 眼前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忽然抓住了沈瑜的手。 沈逾日常看着温温柔柔随和的样子,其实对自我领域有非常高的要求,他当即将手抽了回来。 陆弋阳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很快又打起精神道: “小鱼哥,你知道的,我家里也有点能力,我经常看到我哥他们帮圈子里的人解决一些麻烦,我也可以帮你的,帮你把那个人从你的生活中踢出去!” 如果说刚才的话,沈瑜还能当做笑话听,现在他越说越离谱,已经脱离了小孩子闹别扭的范畴。 他眉头一拧,脸上神情严肃。 “我真的不需要你帮,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此有这样的误会,但我刚才说的话全都出自真心,如果你还要坚持让我出道,我只能说你太自私了。” “不是,小鱼哥我不是——” “好了,别再说这个事了。还有别随便说帮他人解决麻烦这种话,这不是你能轻易许下的承诺。” 沈逾了解一点陆弋阳的家世,虽然看着是不错,但他更清楚秦砚的势力,况且秦砚手段狠辣,不是陆弋阳这样的小孩子能比较的。 像自己这样能制止的还好,万一以后又因为一时意气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到时候不止他自己,说不定连他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陆弋阳从小到大没有受过挫折,这会儿被沈逾厉声呵斥了一顿,脸上立刻挂上了委屈表情。 沈逾看着他委屈模样,颇感头疼,自己什么时候担任教育小朋友的职责了? 但当断则断,给他错觉反而害了他,沈逾脸上表情不变,语气愈发冷漠严苛地说。 “知道了吗?我不需要你帮忙,而且我们之间也没有好到要涉及各自私生活的程度,别再自以为是了。” 台上段堇钦伸长了手臂喊他上来唱歌,沈逾借着这个机会起身,走远了。 陆弋阳望着沈逾冷漠的背影,心里满是委屈。 这是小鱼哥第一次对他这么冷酷,是因为那个人,一定是因为那个人,那么温柔的小鱼哥才不得不变得冷酷,一定是这样! 赵瞬将沈逾拉上舞台,说道:“小陆怎么了,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清楚啊。”沈逾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考试挂科了吧。” “哈哈哈,那可太惨了!” 沈逾跟朋友们庆祝了一下午,刚回到家,“砰”的一声,礼炮炸开。 五颜六色的彩带从空中飘飘而下,秦砚和周姨站在彩色的海洋中,手上抱着一束花笑着望着他。 秦砚慢慢走上前:“听说之前的面试十分顺利,乐队马上就能出道了,恭喜。” “啊。”沈逾怔怔地接过他手上的花: “你怎么知道的?” “秘~密~” “......” “来来来,少爷给先生买了蛋糕,我们一块庆祝。”周姨笑眯眯地把沈逾推向桌子。 这都什么事啊,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么?况且自己不会出道啊。 沈逾手上被塞进去一把刀,推搡着走到一块精致的蛋糕面前,蛋糕上点缀着许多水果,还有浓浓的巧克力酱,看起来非常好吃。沈逾严重怀疑是他们两个想吃蛋糕,才以此为借口。 但气氛已经到这,沈逾还是切了蛋糕。 “好好好!”两人热情鼓掌。 “......” 蛋糕如想象得那般美味, 吃了蛋糕之后,周姨进去做晚饭,因为刚才吃的甜腻,晚饭以酸辣为主,加上时鲜的蔬菜,让沈逾十分期待。 做饭的间隙,秦砚也没放过他,拉着他到了楼上音乐室。 “说起来,我醒来以后还没听你弹过吉他呢,弹一首给我听。” 沈逾看着被塞到手上的吉他,叹了口气,手指拨动琴弦:“那好吧,我给你弹一首我以前自己做的曲子。” 轻快的旋律缓慢扩散入空气,这是一首沈逾前两年写的歌,因为轻快的旋律清新的歌词,受到时下许多年轻人喜爱,至今还活跃在各大视频剪辑网站。 秦砚仰着头坐在一侧沙发上,聆听着他弹奏,偶尔还会跟着节拍律动。 说起来,以前秦砚也经常在音乐室陪他,他是喜欢音乐么? “如果你化作风,无影又无踪,我就成为一朵花,随你浪迹天涯......” 奇怪,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写出这样清新愉快的情歌? “嗯,怎么停了?” 秦砚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突然停下动作的沈逾。 “这么嫌弃我么,连吉他都不想给我弹?” “嗯。”沈逾敷衍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 秦砚自己吃了自己的苦头,只能无奈地叹息。 “不喜欢弹吉他就算了,你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 “那你弹钢琴给我听。” 秦砚不容分说将沈逾粗鲁地摁在了钢琴面前。 “这一次可不能再嫌弃我了,嫌弃也没用。” “不需要你弹什么旷世名曲,随便弹弹就行。” 沈逾不想再弹自己写的歌,就按他说的随便弹了一首,这首确实普通,普通且流行,它流行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连秦砚也听过。 沈逾背部曲线流畅优美,手指修长白皙,不只是弹吉他,弹钢琴同样优雅,秦砚目光凝了凝,忽然上前。 “给我让个位置。” 秦砚大摇大摆地占据了半边钢琴,沈逾知道秦砚会谈钢琴,但他工作忙碌,除了少数几次兴致来时,很少会想起来自家琴房还摆放着一架钢琴。 “让给你......” “不许。” 秦砚强势扣住他的腰,命令语气:“跟我一起弹。” 没听说过四手联弹还要强迫的, 亏的这首曲子并不复杂,两个人对旋律都极其熟悉,磕磕绊绊竟然真的合作成功了。秦砚顶着一脸得意表情: “怎么样?我就说可以的。” “嗯,你厉害。” 沈逾不走心地夸了他一句,秦砚眯了眯眼睛,忽然凑上去,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了沈逾的鼻子。 “呜,你干什么?!” 惊慌之中,沈逾猛地推开他,没把人推下去,反而自己差点摔下凳子,秦砚一把拉住手,反手将他手掌扣在琴键上。 嗓音低沉:“惩罚你。” “你说我坏话了。” 沈逾气息微弱,眼神游离:“我没说。” 秦砚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心里说了。” “......” 空气里淡淡的橙子香慢慢漫开,混合着秦砚身上的木质香,令人心驰摇曳。沈逾非常熟悉这个过程,被压在琴键上的手指只要再一用力就能奏出音节,熟悉的画面让他心脏漏了一拍。 他的嗓子莫名干涩,喑哑地开口:“周姨还在下面。” “我们不做,就是亲一亲,亲一亲好不好?” 宽厚的手掌抚过沈逾发烫的脸颊,手指插入茂密的黑发,轻轻地压下—— 第18章 陆弋阳到家的时候,一份文件正好发到他的邮箱。 他此前让人调查了沈逾的那个男朋友,现在调查结果发过来了,陆弋阳迫不及待地点开了文件。 “康和集团董事长兼执行总裁,秦氏家族现任当家人......怪不得,怪不得。” 陆弋阳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陆弋阳大哥今日难得正常下班,一边将外套交给佣人一边道: “怎么了?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他揶揄道:“你也到有心事的年纪了?” “哥。”陆弋阳哑着嗓子问:“你知道康和集团的秦砚吗?” “知道一点,怎么了?” “那你知道他跟他男朋友的事吗?” 他哥不解地看着他:“你关心他跟他男朋友的事干嘛?” “就是随便问问,我有个做媒体的朋友想了解这方面的事。” “秦砚的事可别乱报道,他可不是个善茬,叫你朋友小心着点。” “我会跟他说的,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嘛?” “唉。”他哥叹了口气,还是说: “知道一点,秦砚的那个男朋友,不对,听说他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陆弋阳震撼叫出。 “怎么了?”弟弟反应太过奇特,男人锁着眉心问。 “没,没事,我只是惊讶。” “确实。”他哥也赞同地说: “以秦砚的身份,交个男朋友就算了,没想到还结婚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陆弋阳不愿听他哥夸赞二人琴瑟和鸣,飞快问:“然后呢,他男朋友怎么了?” “据说那人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被秦砚看上了,秦砚为了让对方答应还使了不少手段,那人也吃了不少苦。不过也算苦尽甘来,毕竟都结婚了嘛。” 第21章 “至于婚后,秦砚从未把人带到公共场合,我也不清楚两人过的到底怎么样。不过前段时间还沸沸扬扬地传两人要离婚了,也不知道到底离没离。” “行了吧,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 “我还是劝你那个朋友,别乱写秦砚的事。秦朔这人手段颇为凶残,没事别招惹他。” “我知道了。” 等到哥哥离开,陆弋阳才缓过神来。 之前闹离婚,一定是因为小鱼哥忍不下去了! 对,肯定是这样!那个人实在是作恶多端,他一定要帮小鱼哥从那人的魔掌中逃出来。 陆弋阳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 —— 虽然出道自己,但在酒吧的半年演出对乐队来说意义非凡,如果没有这半年多积累的经验,说不定他们早就搞砸了面试。 趁着还没出道,他们打算在酒吧最后表演一次,作为这段时间的酬谢。 沈逾自然没有异议,毕竟组建乐队的时光对他来说也十分的快乐。 乐队演出的当天,陆弋阳也来了。 沈逾对上回的事还心有余悸,看到他都怕他没扭过来,不过幸好,陆弋阳似乎已经想通了。 “小鱼哥,那天的事是我唐突了,我不应该那么自以为是的。” 沈逾不疑有他,以为他真的想通了,心口松了口气。 “你想明白就好,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 “嗯。”陆弋阳一脸乖乖巧巧表情,仿佛又回到了之前。 “小陆也来了?来来来,快过来喝酒,怎么这么热?” 两人被赵瞬拉过去,沈逾好笑道:“你喝了酒当然热了。” “一天到晚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哎,没事,你赵哥我酒量深的很,这点酒不算事。” 卡座确实比较热,沈逾喝了会酒,身体也开始发烫,他今天穿了一件蓝白两色的衬衫,就又解开了一个扣子,将领口往外敞开, 陆弋阳原本低着头闷声喝酒,下一刻他如遭雷击,目光定定地落在沈逾脖子下面靠近锁骨的地方,那儿,有两个形状明显的吻痕。 沈逾察觉到他炽热的视线,往自己肩膀看了看,看到两枚鲜红吻痕,脸上也露出尴尬表情。 昨天,秦砚虽然没有在琴房做到最后,但是吃完饭回房间后,还是做了。 他兴致莫名得高,来来回回地折腾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 沈逾拉起衬衫领口,遮住痕迹,陆弋阳也觉得冒犯,很快低下了头。沈逾见没人再注意自己,松了口气。 陆弋阳手中握紧杯子,慢腾腾往嘴里送,低垂的眼眸掩住眼底阴鸷。 ...... ...... 今晚,秦砚参加一个商界老前辈的宴会,他醒来之后,虽然苦苦补习,但六年空缺不是一朝半夕就能填补的,这样重要场合,他必须有助理陪同。 水晶吊灯洒下璀璨的光芒,衣香鬓影,过往行人每一个都衣着非凡,浑身上下,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秦砚站在宴会厅的一角,手中握着一杯香槟,张助理站在他身侧,微微倾身,低声为他介绍:“那位是广沙地产的李总,旁边的是他的夫人。” “站在齐老旁边那位是绿证科技的吕总,他是白手起家,目前主要研究机器学习,也是我们公司投资的一个公司。” “......” 这里面来来往往都是大人物,但即使名流云集,秦砚在其中也能占一席之地,商界几位大佬很快过来跟他打招呼。 “秦总,您好您好。” 刚结束一轮寒暄,又有一行人朝这边走来。秦砚抬眼望去,目光在来人身后那个年轻人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 张助理低声说道:“这是主营娱乐公司的陆总,后面应该是他弟弟。” 秦砚微笑着伸出手:“陆总,你好。” “秦总好。” 陆怀宇三十来岁,比秦砚还年长两岁,生的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让人如沐春风: “听闻秦总前阵子身体抱恙,还住了院,一直想抽空去探望,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见。看您气色不错,想必已康复如初了吧。” “多谢陆总关心,一点小病,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哦,对了,这是我弟弟陆弋阳。” “弋阳,跟秦总打个招呼。” 陆弋阳缓缓抬起脸,晦暗不明的眼神划过一丝嘲讽,慢腾腾地开口: “秦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秦砚镇定自若,也陪着他做戏:“小陆总才是,初次见面,以后还要请你多加关照。” 陆怀宇笑道:“秦总请他关照什么,他就是个小孩子,平日里连自己也照顾不了,难得他今天说想跟我过来见下世面,我才带他来的。” “无妨,英雄出少年,我看令弟气宇轩昂,将来必有作为。” “那就谢秦总吉言了。” 陆弋阳从进来起就看到了秦砚,看着他一脸人模人样地跟其他人寒暄,脸上虚伪的表情令他作呕,这会儿听着哥哥奉承的话,心中怒气难以压抑。 “未来有没有作为不知道,但我至少行得正坐得端,不会利用自己的权势压迫人。” 陆怀宇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秦砚目光在一脸义正词严的年轻人身上扫过,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小陆总这是指什么?我什么时候用权势压人了?” “你自己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才向小陆总请教的啊。” “你tm装什么装......” “陆弋阳!!”陆怀宇怒叱一声,冷声道: “我带你来这是让你发少爷脾气的么?!” 陆怀宇及时打断了弟弟的话,他脸上带着歉意,朝秦砚微微颔首:“秦总,抱歉,我弟弟从小被家里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您别放在心上。” 秦砚淡然一笑,语气平和:“无妨,年轻人嘛,有点血性很正常。” “多谢秦总体谅。”他又再次转向陆弋阳,脸色冷肃: “陆弋阳,跟我过来!” 陆弋阳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哥离开,临走前,他还狠狠瞪了秦砚一眼,眼神里满是挑衅。 秦砚平静地看着陆弋阳被他哥带到没人的角落,看来小少爷是免不了一顿骂了。 “秦总——”张助理走上前,低声询问。 秦砚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张助理会意,默默退到一旁,不再多问。 陆弋阳回去后挨了骂,陆怀宇身为长兄,从来对弟弟妹妹温柔慈爱,从来没有像这样发过火。 “你怎么回事?” “对着秦砚什么态度?你当你自己是什么天上地下为你独尊的了不得人物了么?!” “我对着秦砚都要低头哈腰,你敢给人家脸色看?” 陆怀宇敏锐察觉:“不是跟你之前问的事情有关?” “没有!”陆弋阳慌慌张张地说: “我只是觉得秦砚仗势欺人,行为非常恶劣。” 陆怀宇一阵无语:“那是人家的事,你急什么?” “往后,别这么冲动了。” 陆弋阳不甘不愿地说:“知道了。” 第19章 第二天,沈逾按着日常作息起床,他醒来时秦砚已经起了,他不知道秦砚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没叫醒自己。 下楼时,秦砚正在吃早饭,今日早餐主食是小米粥,伴着腌萝卜清爽入味,这个腌萝卜是秦砚车祸醒来时就发现在冰箱里的,味道十分可口,就是尝遍了美味佳肴的秦砚也没得挑。 沈逾入座后两人安静吃饭,他正要夹盘子里的腌萝卜,秦砚也正好伸长了筷子,而里面就剩一块萝卜了。 秦砚炸了眨眼睛,当着沈逾的面,将最后一块腌萝卜夹走了。 还嘎吱嘎吱,滋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沈逾一阵无语,起身走向厨房。 “周姨,腌萝卜没有了么?” “没有了哎,瓶子都空了,是哪里买来的,挺好吃的,我下回去买。” 沈逾看了眼客厅里的秦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简短说到:“随便买的,不清楚是什么牌子。” “这样啊......” 腌萝卜虽然没了,但小米粥依旧美味,不用小菜也吃得下去,沈逾重新回到座位,秦砚随口问: “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特殊安排,随便走走,找找灵感。” “你那个乐队还在么?” “今天还在,明天就不一定了。” 正说着,有电话打来。 沈逾:“喂,少杰......嗯,我知道了,好的,会准时到的。” 挂了电话,秦砚道:“怎么,有行程了?” “嗯,乐队要面试吉他手,让我过来看。” “应该的,毕竟是你的继任者。加油,祝找到一个好接班人!”秦砚伸出一只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第22章 沈逾呆呆地点头。 秦砚失忆了之后,是不是变得“活泼”了许多? ...... ...... 沈逾十点左右到了音乐室,上午来面试的吉他手一共有两个,一个十点,一个十一点,大概因为是初试,只有沈少杰和赵瞬过来了。 趁着人还没来,几人在边上唠嗑。 沈少杰:“哎,我想到以后不能再跟小鱼哥一起表演就好伤感。” 沈逾眨眨眼:“我们还要回去说这个事么?” 沈少杰:“呃,不了吧。”他就随便感慨一下。 第一个约的人是十点,但到了十点二十,才急匆匆跑进音乐室。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沈逾上下打量男人,他在履历上写了自己十七岁就出来闯荡,今年24岁,已经有七年独立做音乐的经验,沈逾从他身上确实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七年独立生活的气息,一般24岁的年轻人不会有他这么厚重的社会感。 “你们想聊什么?” 男人将背上背着的吉他放下,一边坐下一边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用沙哑的嗓音道: “可以么?” 沈逾面无表情:“不可以。” 男人耸了耸肩,把烟塞回烟盒里,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所谓:“行吧,听你的。” “弹几首你喜欢的音乐吧。” “行。” 男人拿出吉他开始弹唱,他的吉他确实弹得不错,面对几人态度游刃有余,是惯常在外人面前表演才有的从容。 沈少杰:“你之前听过我们乐队的歌么?” “听过几首,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个歌太单调了,缺乏深度,不过也是,乐队几个都才二十出头,没社会阅历,我告诉你们,要想创作出打动人心的音乐,必须要有深度......” 男人一边嘴上喋喋不休,一边手指不停碾着,这是个老烟枪的惯常动作。 将男人送走后,沈逾跟沈少杰对视一眼,两人默默摇头。 下一个是个学生,目前只有20岁,长得一张肉乎乎的脸蛋,和上一个相比何止是差了四岁,简直是差了十四岁。 他自己说,他从小学开始学吉他,虽然没有从事音乐相关工作,也没有进音乐学院,但基本功都是熟练的,他的梦想就是和人组建一个乐队,一起表演属于自己的音乐。 有了上一个的对比,沈逾和沈少杰对他的外形,从言语举止间就能看出的乖巧很满意,不过—— 沈少杰问:“你知道我们马上要出道了?” “什,什么出道,是上电视那种么?那个我......” 男生满脸通红,显然对一个刚满20岁的年轻人来说,好不容易组建乐队就要出道,对他压力太大了。 将两人都送走后,沈少杰道:“你怎么看?” 沈逾:“第一个直接pass,第二个嘛,大学生没有阅历,心智不成熟,加上好像是背着父母参加乐队的,说不定哪天就崩溃不干了。” “对你们刚出道的人来说是个不稳定因素。” 沈少杰点点头:“我也觉得,再看看吧。” 赵瞬在旁叹气:“要是沈逾能一起出道就好了。” 沈逾已经听出茧子了。 “怎么样,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么?” 主唱段堇钦和陆弋阳一前一后走进。 沈少杰笑着说:“你们怎么来了?” 段堇钦:“我办完事情,想起今天有面试就过来了,正好碰到小陆。” 陆弋阳一脸乖巧表情:“我也是,想到今天要面试吉他手就过来了。” 段堇钦:“怎么样,结束了么?有合适的么?” 沈少杰摇摇头:“上午面的两个都不太行,不过没事,下午还有两个。” 段堇钦叹息着说:“要是小鱼哥不走就好了。” 沈逾连反应都懒得给了。 赵瞬:“不说这个,不知道怎么的,我耳朵都听腻了。” “哎,中午一块吃饭啊。” “好啊。” 几人有说有笑地正准备收拾了东西去吃饭,音乐室的人被人从外面推开,中午炽烈的阳光伴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同涌入屋内,看清男人的脸,沈逾瞳孔缓缓睁大。 “秦砚?” —— 秦砚手里提着两个纸袋,一脸从容地走进来,将纸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裤腿下修长笔直的双腿迈着稳健的步伐,几步便走到沈逾身边。他的肩膀轻轻挨着沈逾,手掌自然地滑下去,握住了沈逾的手。 沈逾一时有些恍惚,脑袋里一片空白。 秦砚紧挨着沈逾,低头朝他眨了眨眼睛,语气竟有几分委屈。 “不给介绍一下么?” 沈逾干巴巴开口:“那个,这是秦砚,是我的,我的......” 他还未在心中给秦砚找好定位,男人爽朗开口: “大家好,我是秦砚,是沈逾的家属。” “家属”两个字一出口,众人恍然大悟,虽然之前也有猜测,但这会儿本尊出场,是坐实了沈逾家属身份。 几人当中,陆弋阳早已知晓,但眼神如临大敌。赵瞬跟沈少杰稍微知道一点沈逾的事,对这位“家属”心情复杂,唯有段堇钦天真无邪,他之前在酒吧见到秦砚来接沈逾时心中就有怀疑,事后追着沈逾问,但被他敷衍过去了,这会儿终于见到本人,立刻热情地说: “秦哥你好,我是段堇钦,是小鱼哥的队友!” 秦砚朝他露出友好且满意的笑容。 “秦哥,你怎么过来了?” 这话问的正和秦砚心意,牵着的手轻轻摇晃了两下,小情侣的甜蜜溢于言表。 “我听沈逾说你们今天在面试新人,就想着过来看看,我不太懂乐队,不过我知道和你们组建乐队共同活动的时间里,沈逾都非常快乐,想着机会难得,就过来看看。” “对了,我给你们带了点吃了,还没结束吧?” “没呢没呢,下午还有两场面试呢。” 段堇钦丝毫没有怀疑,兴奋地说。 “那就好,我还想说——”秦砚看了眼沈逾,低沉的嗓音透出温暖的底色。 “就算以后沈逾不能跟你们一起出道,也不代表你们的友谊就到此结束,沈逾不善言辞,不过我知道,他很珍惜你们,以后有空的时候也可以来音乐室玩。” 秦砚是一个商人,一个成熟的商人不只拥有令人感到专业的气场,还擅长伪装,只要他想,他有一千种方法让人信赖他。段堇钦果然被哄得晕头转向,就连赵瞬跟沈少杰也半信半疑,慢慢地将心目中邪恶的大魔王形象换成了眼前这个高大英俊,气场强大但对伴侣温柔的人。 毕竟他们也只是听说,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没分就说明人家感情还不错。 赵瞬笑了笑,试探着说:“秦哥你看起来可真气派啊。” “是啊是啊。” 段堇钦乐天派,或者说脑子里缺根筋,大大咧咧地说:“之前看秦哥你开的豪车,以为你不屑跟我们打交道,也不喜欢小鱼哥跟我们混在一起呢。” “不会啊,这应该是误会吧。”秦砚无奈一笑,道: “我很有自知之明,如果跟你们一块玩,估计不自在的会是你们吧。” “嘿嘿,这倒是。秦哥一看就是正派人,在秦哥面前,我们都不敢放肆了。” 超绝精英气场,自动屏退三里以内无业游民。 “那是我的问题了,我应该更‘平易近人’一点。”秦砚幽默地说。 “呃,对了——”秦砚摆了摆手,低头看着沈逾,小声催促:“不给我介绍一下?” “啊,我叫段堇钦,是乐队主唱。” “我是沈少杰,贝斯手兼队长。” “嘿嘿,我是赵瞬,姑且是他们的经纪人。” 一圈自我介绍下来,秦砚幽深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陆弋阳身上:“那这位呢?” “他......”沈逾张嘴想要介绍陆弋阳,却忽然发觉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正踌躇,陆弋阳自我介绍。 他阴沉沉的眼紧紧地盯着秦砚的眼睛,满脸表情阴郁:“我是陆弋阳,我是小鱼哥的粉丝。” “沈逾都有粉丝了,真厉害。” 秦砚一只手放在沈逾后脑,很是自然地作出了夸赞。那副虚伪的模样让陆弋阳内心极其作呕,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秦砚,拳头用力拽紧。 秦砚却仿佛毫不在意他这号人物,和大家寒暄了一会后,秦砚抓起两人相扣的手,在沈逾手背上亲了亲,语气亲昵: “吃午饭了没有?” 沈逾蓦然打了个寒颤,顶着几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他脖颈渐渐生出一层羞耻的颜色,连耳根都开始发烫,只能僵硬地说:“还没有。” 段堇钦活跃宝宝,立刻跳出来说:“马上就去吃了。” “那就好,我下午还要回公司,不能陪你们一起吃饭,我可以跟沈逾单独待一会么?” 第23章 又是段堇钦回:“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走,那我们去休息室。” 沈逾跟着秦砚恍恍惚惚地走进休息室,他甚至没注意到为什么秦砚对音乐室布局这么熟悉,硬化的大脑无从思考,只能让他做出最基础的反应。 “你怎么过来了,呜!” 亲吻如骤雨袭来,沈逾被迫仰着脸,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唇舌被撬开,含糊的津液从合不拢的唇角落下,随即被男人粗暴地卷进。 第20章 “不要,等等——” 手指推起衣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没完全关上的门还能听到段堇钦的大嗓门正在讨论去哪吃饭,纯真的笑声自门缝钻入。 沈逾羞耻得满脸通红,用力地推了推秦砚肩膀,被后者轻易而举地扣在墙上,唇舌离开沈逾的脸,小口小口地啃舐着喉咙。 皮肤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和手掌用力揉搓的腰身对比鲜明,不下不上的痛楚让沈逾更加难耐。 眼前的场景并不陌生,沈逾恍惚地炸了眨眼睛,过去和现在记忆重叠,他低声喃喃: “我又做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了么?” 秦砚动作顿了顿,手指来回地摩挲发红的侧颈肉。 “自己反省。” “我反省?” 沈逾的大脑一片混沌,被高温蒸腾得失去了清晰的思绪。他的思维像是被困在一团黏稠的雾气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找不到出口。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做错事。 “我......” 秦砚不给他自我反省的机会,趁着他张开嘴的间隙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亲吻比之前温柔许多,每一个部位都被细致地关注到,秦砚俨然比沈逾自己更加了解他的身体,被来回摩挲的侧颈发出不明的战栗。 秦砚眼底光芒晦暗不明,他扭头看了眼未闭合的门缝,残忍地将它关上。 —— 陆弋阳怔怔地站在门口,整个人身心受到巨大重创。 原本在看到秦砚亲吻沈逾的就可以离开,可是他不死心,呆呆地站着,直到内心被一遍一遍摧残。 为什么? 小鱼哥不是被强迫的么? 不,就是被强迫的,所以秦砚才会特意到音乐室来当着自己的面强吻小鱼哥,因为他自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小鱼哥!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赵瞬啃着秦砚带来的饼干,口齿含糊地说。 话说这饼干真好吃,是哪家买的?他低头看了看包装,发现上面印着五星级大酒店的标志,顿时心里一凉。 算了算了,咱不要这么虚荣。 “站这干嘛,吃饼干啊,可好吃了。” 低垂着脑袋的年轻人猛地扭过头,赵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嘴里嚼到一半的饼干差点噎住。陆弋阳目光里面满是戾气,他冷冷地瞪了眼赵瞬,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赵瞬:“......” 他愣在原地,嘴里还含着半块饼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弋阳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赵瞬挠了挠头,心里嘀咕:“这家伙怎么回事?吃个饼干也能惹到他?” 沈少杰:“哎,小陆怎么走了?” 赵瞬:“不知道啊!” —— 秦砚沈逾二人在里面待了二十多分钟才出来,出来时沈逾眼角发红,秦砚摸了摸他脑袋,语气温柔:“我回公司了,我们晚上见。” “各位再见。” 段堇钦健气地摆手:“秦哥再见。” 直到秦砚彻底离开音乐室,沈逾的心脏才仿佛重新落下,胸口的跃动还有些急促,为了缓解,他看向屋里:“我们吃饭去吧,嗯,陆弋阳呢?” “不知道,刚走了。” 走了? 正午的阳光将秦砚的身体拉出一个粗短的影子,水泥地面在长久的太阳曝晒下蒸腾出温热的气息,秦砚的车子停在不远的一个地上停车场,他没有让司机过来接他,而是徒步走向停车场。 快进停车场入口时,一个人影挡在了他前面。 秦砚目光微抬,视线落在陆弋阳脸上,看他从容神情,似乎并不惊讶。 “小陆总拦着我,是有何贵干?” 陆弋阳表情阴冷,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恨意:“你是故意的。” “是啊。” 秦砚轻笑一声,语气轻慢而凉薄: “我确实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呢,你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到头来也只是一个小粉丝的身份。没有人会在乎你,能合法合理站在他身边,亲吻他的,只有我。” 秦砚每一句话都带着挑衅,目的直白得可以说么有掩饰,但就是陆弋阳,他实在太过年轻,冲动的大脑被秦砚恶劣的话一激,顿时血气上涌,情绪激动起来: “小鱼哥他是被你胁迫的!” “你是这么想的么?”秦砚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陆弋阳的想法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那你就继续这么想吧。” 他的无耻刹那间惹怒了陆弋阳,陆弋阳眼眶通红,上前一步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说: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人,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退缩么?” “我告诉你,不会的。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会让小鱼哥远远地逃离你!” 秦砚在他说别的时候没反应,直到听到“逃离你”时脸色才骤然冷了下来,瞳孔结了一层寒霜: “小鱼哥小鱼哥的,看来你确实很喜欢你的小鱼哥。” “那是当然。”陆弋阳毫不退缩,声音里带着执着的坚定: “小鱼哥是我见过最有才华也最温柔的人,他那么的好,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他在一起!连进入他视线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句话不知道哪里碰触到了秦砚的逆鳞,秦砚脸上神情更加阴沉,瞳孔冷得滴水,陆弋阳看到他这个样子,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弱点,更是挺起了胸膛。 秦砚目光缓缓扫过陆弋阳的脸,锋利的眼眸好似剔骨刀: “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的小鱼哥,那么我会......”余下的话,秦砚忽然吞没。 “什么?”陆弋阳正凝神听着,见他突然停下,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惊疑。 “没什么。”秦砚却是转瞬即逝,他的表情恢复了冷淡,似乎不屑在这跟个小孩吵架。 “与其在这大放厥词,不如付诸行动,我看着你,如何让我脸面扫地,拯救你的小鱼哥。” 说罢,他不再和陆弋阳纠缠,转身上了车。 “你别跑,我当然会做到,不信你等着看!”陆弋阳站在原地冲他怒吼,仿佛是在嘲讽他这个无耻的逃跑者。 秦砚没有再给他一个回应。 车内,张助理静静地坐在后车座,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秦砚上车后,他回头望着秦砚,以眼神询问他的指示。 秦砚并没有立即开口,他兀自低着头,拿着手帕慢腾腾地擦拭着发烫的手指尖,良久之后,他目光蓦然一沉。 “给陆怀宇打电话。” ...... ...... 下午,陆弋阳回到家之后就在家里休息,傍晚时分,陆怀宇回来,他才匆匆走进屋里,一巴掌甩在了陆弋阳脸上: “你今天又去干什么了?” 陆弋阳从小没被打过,他恍惚地捂着脸,直到热意在脸上扩散开,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口。 “我干什么了?” 陆怀宇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你是不是又去找秦砚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秦砚,不要去招惹秦砚,你非惹他干什么啊?!” 陆母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见小儿子一脸委屈表情,忙道:“出什么事了?什么秦砚?哪个秦砚?” 一旁陆怀宇助理贴心地科普:“是康和集团总裁秦砚。” “康和集团?”陆母身在商界,对商圈大佬们还是了解的,她皱着眉头说: “阳阳怎么跟康和集团的秦总扯上关系了?” “你问他!”陆怀宇暴怒一声: “之前他说想要学习商业礼仪,我带他去参加宴会,结果他逮着人秦总就一通辱骂,亏得秦总气量大才没有怪罪,结果他今天又跑到人家面前说了一通有的没的!” “人秦总下午给我打电话,隐晦地告诉了我。” “什么气量大?”陆弋阳冷哼一声,语气不屑:“他就是装模作样,虚伪。” “你还敢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陆母也不满地说:“人秦总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他哪里让我不高兴,他哪里都让我不高兴!他虚伪,他独裁,他卑劣!他强迫别人和他在一起,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陆怀宇之前就有怀疑,现在听陆弋阳这么说完全确认了。 “好啊,你就是觊觎他的伴侣,所以对他不满是么?” “什么?”陆母惊讶道:“你喜欢有夫之妇?” 第24章 陆怀宇冷哼一声:“何止是个有夫之妇,秦砚的伴侣还是个男人!” “什么?!” 陆母一时之间如遭雷击,整个人身体都晃了晃。 “妈,妈!” “老夫人!” 几个人赶忙扶住她。 陆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弋阳:“陆家只是个小企业,跟康和集团这种大公司比不来,你是想害死家里么?” 陆弋阳看着母亲一脸痛心模样,也觉得委屈。 “我没有想害家里,我就是觉得委屈。” “你委屈什么?”怒喝一声,想起秦砚跟他打电话时那些话,怒气就一阵一阵往上翻涌。 他指着弟弟的鼻子怒骂:“他跟他爱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觊觎人家伴侣还有理了?” “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不准再靠近秦砚和他的伴侣,我会找人一步不离地盯着你,你别想给我乱来!” 陆弋阳刚刚生起的几分羞愧立刻被激飞,他愤怒道:“你凭什么找人管着我?我又不是你的奴隶!” “就凭你吃着家里用着家里,却什么贡献都没有给家里做!” 陆怀宇已经是急火攻心,说话也越来越不留情面: “你以为你是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太子爷么?别人给你两分面子你真当自己是回事了?还给人打抱不平,我告诉你,你没了家里人支持,你有什么本事?” “啊,你还敢挑衅秦砚,你配么?你有这个资格么?!” 陆弋阳耳朵轰鸣,气得手指发抖: “那,那秦砚呢?他就配么?” “他离了秦家他有什么本事?!” “人家当然比你有本事,人家至少能接管公司,能让上上下下几千个管理层心服口服,能压住董事,你呢?公司交给你,没两天就倒了!” 陆怀宇气得胸口发疼,他呼吸急促,眼前都开始发黑。 缓了口气,他手掌一挥,大声喊:“把少爷给我关进房间,没我允许,不准他出来!” “凭什么,你凭什么?!!” 陆弋阳的反抗毫无作用,很快他就被几个大汉拖曳着拉上了楼,随后是房门被用力关上的响动。 陆怀宇痛苦地捂着脸,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于助理——”助理连忙上前。 “电话,给我电话。” 第21章 沈逾下午面试完,又跟朋友们吃了晚饭才回来,到家的时间不算晚,才九点出头。 只是一想到某人下上午的表现,他就一阵心惊胆战,如果可以,他希望秦砚能够在他睡着后再回来,毕竟他虽然无耻,但是道德感还有一点,不会刻意将睡着了的人折腾醒。 客厅亮着灯,但极有可能是周姨,沈逾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进,一边在心中默念:不要在不要在不要在。 “你回来了。” 秦砚捧着一个篮子从厨房走出,刚洗过的手指还湿淋淋的,见沈逾一脸木然地望着自己,他试探地将篮子往前递了递。 “吃水果吗?现摘的樱桃。” “不了。” 秦砚没有计较他的冷漠,慢悠悠走上前:“所以下午有面试到合适的人选吗?” “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少杰说再磨合磨合。” 秦砚表示赞同:“应该的,乐队的默契比一般同事还要重要。” 沈逾还没办法正常面对他,匆匆说了一声“我上楼了”就逃上了楼,秦砚望着他飞快消息在楼梯转角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从浴室出来,秦砚正在阳台打电话,这个时间点睡觉还太早。沈逾默默拿出了手机玩耍,他玩的很认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直到一个脑袋忽然从他的肩膀一侧探出,好奇地看着屏幕的画面。 “在玩什么?” 沈逾专注游戏,不动分毫。 “保卫萝卜。” “好玩么?” “曾经的国民级游戏,你说呢。” 秦砚看出他的冷淡,从他身后出来,转到床头目光正对着沈逾,悠然地抱着手臂打量他。 “听说游戏行业很赚,你说我要不要去开发游戏?” 沈逾对他没话找话的无聊感到很无语,低声推荐:“如果你很无聊的话,可以去书房工作。” “那可不行。” “知道么?今天公司进行员工培训,主题就是员工的家庭,只有家庭和谐,员工才能将十足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创造公司效益。” 沈逾嘴唇往上拉了拉: “人家家庭和谐是为了个人幸福,而不是为了能更好的工作。” 说罢,他还嘟囔了一句:万恶的资本。 听到这话,秦砚也不由反思,自己好像的确是资本脑腌入味了。 但他内心犹然不满,为了反击,他道:“你是不是快死了?” 沈逾:“啊——” —— 夜深,一轮月亮光秃秃地悬挂在灰色的天空,偶尔云朵散开,能看到细碎的星光。 今天赵瞬开心,和乐队吃完饭后大手一挥结了账,他也没回酒吧,在外头潇洒了一会,醉醺醺地往家里走。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多,路上车流交织,一点不见深夜寂寥,直到他走进一条通往小区的小路,大马路的车流声被隔绝在外,加上路上只有他一个行人,要是没有路边的几根路灯柱子照着,心里还真有些犯嘀咕。 不过这会儿赵瞬是肯定想不到这的,他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嘴里哼着豫剧版穆桂英挂帅的调子。 “穆桂英我家住在山东,穆柯大寨上有俺的门庭......” 哼,他老赵碌碌无为了大半辈子,好事终于找上他了。只要乐队能走红,按着他跟乐队几个的关系,飞黄腾达就在眼前了。 一想到这,调子都不由高了。 终于到了家,赵瞬从兜里掏出钥匙,粗鲁地插入钥匙孔,啪嗒一声,屋子里的灯全亮了起来。 赵瞬自己开酒吧的,酒量是真不错,要说喝醉那是肯定没有的。只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喝的就是一个心情。 他正要往浴室走去,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凤凰传奇悦耳的歌声响彻房间,充斥着一股经典的味道。 赵瞬走进一瞧,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 “喂,林姐,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赵瞬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终消失在脸上。 “不是姐,这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突然?不是,姐?” “姐?!” —— 沈逾收到消息,匆匆走进酒吧,其他人已经到了,一个个哭丧着脸。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突然?” 赵瞬从昨天晚上接到电话起就没睡好,一张脸如丧考妣: “我也不知道啊,那个林姐昨晚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原定的出道计划取消了。也没告诉我原因,就说计划有变,有什么变化啊!” 沈逾:“你打电话给小陆了么?” “打了,他没接。” 他们虽然跟陆弋阳认识不久,倒陆弋阳对乐队的付出和热爱是有目共睹的。 沈逾沉声道:“再打一次。” 赵瞬怀着莫大希望又拨出电话,还是没接。 “这,这这什么情况啊?沈逾,那小子最崇拜你了,你打个看看。” “好。” 沈瑜拿出手机。 好了,这会不说不接电话,直接关机了。 “不是,他都什么情况啊?”段堇钦不满地说。 “就算出道计划取消,好歹也要有个音讯啊,我们又不是会怪他。” “就是说,大家好好坐下来说话不行吗?”彭焱也不高兴地说。 沈少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苦笑着道:“算了,人家可能有苦衷呢。” “有什么苦衷能连电话都不接,我们又不是要责怪他?” 沈逾看着众人焦急又沮丧的模样,心中也不好受,只能安慰道:“先不急,可能他今天有事,等明天再打电话看看。” 然而,到了第二天,电话依旧打不通,那个林姐也拒绝电话了。 “我靠,怎么回事啊?!”暴脾气的彭焱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段堇钦看着表情不一的几人,小心翼翼地说:“那是不是说,出道确定黄了。” 众人都沉默了。 半晌之后,沈少杰才苦涩开口。 “其实,原本就是借了小陆的方便,不是我们实力到了,重新来过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还年轻。” “对啊对啊,这样就能继续和小鱼哥在一起了。” 段堇钦不愧是小太阳,性格乐观向上,立刻就接受了这个事,转而安慰大家。 沈逾也跟着笑了笑,但是他看得出来,虽然大家装着没事,实际上心里都很沮丧,这里面也包括段堇钦。 大伙都没有心思接着喝酒,不久之后就散了。 第25章 沈逾心里藏着事,连吉他都弹不好,脑子里稀里糊涂地弹错了好几个节拍,干脆放下吉他回了家。 今天是周末,秦砚上午去了公司处理工作,这会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屋顶阳台上吹风。五月,带着暖流的风徐徐地吹拂他的脸颊,温暖气息让人倍感舒适,真希望这一刻能够永久。 周姨给他们做了下午茶,两个人坐在阳台上慢慢享用,这一刻本该是美妙的,但沈逾却出神地发着呆。 “沈瑜,沈瑜?” 几次叫他都没有反应,秦砚叹了口气,忽然倾身上前,伸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痛。” “发什么呆?” 眼中印出秦砚英俊的脸庞,这一刻,沈逾的脑中忽然闪过之前秦砚说要给他介绍人脉的画面。 秦家虽然并不涉及娱乐产业,但是以秦砚的人脉,想要帮一个乐队出道轻而易举。 声音堵在喉咙,如同被哽住的果壳,明明应该吐出,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眼前闪过队友们沮丧的面孔,如果从来没有过出道机会,或许也不会怎样,一旦品尝过成功在即的味道,再品尝失败,就让人难以接受。 沈逾在心底质问自己,自己的尊严,自己的清高,真的凌驾在朋友的快乐之上吗? 他心中思绪万千,脸上却呆呆的。 秦砚觉得好玩,用叉子叉起一块苹果。 “来,张嘴。” 沈逾机械地张开嘴,一口咬住秦砚喂进来的苹果。 “好乖好乖。” “来,再吃一个。” 秦砚看着他呆呆的模样,不由觉得可爱,乐此不疲地给他喂着水果。 “再吃一个,哇,好厉害,苹果都吃完了。” 秦砚热情鼓掌。 “我下去给你再切一点。” 他拿着空盘子正要下楼,忽然感到一股微弱的阻力,低头一看,是沈逾拉住了他的衣服。 “嗯,怎么了?” 干涩的喉咙缓缓地发出一个声音。 “你能帮我向人推荐一下乐队么?” 秦砚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愉悦,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伸手抚摸沈逾的下巴: “好。” 第22章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凭什么关我?” 陆弋阳举起柜子上一个陶瓷招财猫,用力地砸向房间门。猫咪正中门板,又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但是依旧没有人理睬他。 “凭什么?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陆弋阳发狂大喊,他又没有做错事情,明明是秦砚那混蛋虚伪无耻! 一通发泄过后,陆弋阳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房间门是打不开了,没有哥哥的许可,没人敢放他走,就是每天送饭的时候都有两个壮汉盯着。 陆弋阳在地上喘了会气,才走到洗手间你,就是这鬼地方的窗都被封住了,从外面盯上了两根木板。陆弋阳打开窗,愤怒地拿手握住木板用力摇晃。 纹丝不动,他又搬来椅子,站在上面用力一踹—— 木板发出咔嚓一声。 嗯? 陆弋阳警觉地看了眼左右,一边将沐浴乳扔向墙壁,一边用力一踹。 卧槽动了动了! 看着木条出现的断裂,陆弋阳不动声色地重新关上了窗。 经过他这两天的观察,下午一点左右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大概是因为这会大家都去吃饭了。 也是,他毕竟不是犯人,没必要看的这么紧。 心里燃起希望,陆弋阳大声吼了送饭的佣人,趁着众人不备,打开窗,胳膊肘用力捶打木条,将木条锤断后,他果断从窗口跳了下来。 “痛——” 脚有一丝痛意,但不严重,趁着还没人发现,陆弋阳飞快地跑出了别墅区。 他在路边随便拦了辆车,车主看到有人没头没脑地向他冲来,吓得一个急刹车。 “快快,送我到一个地方去。” 陆弋阳被剥夺了所有通讯设施,但估计是他哥不认为他身上的钱能贿赂佣人,就没把他的钱给没收,他随便塞了几张红色老头给司机,司机看他一副逃难的模样,也没问什么,踩着油门就冲了。 陆弋阳第一个去的是沈逾的音乐室,但音乐室锁着门,没人在。 他就又去了酒吧。 幸好酒吧白天也有人值班,那人认识陆弋阳,见到他震惊地道: “小陆,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 陆弋阳喘着粗气问:“赵哥呢?” “赵哥,赵哥他出门了。” “他去哪了?哎呀,打电话给他,叫他回来!” “呃......”服务生犹犹豫豫地说道: “那个赵哥说,今天有面试,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得等到他事情办完。” “面试?” 陆弋阳眉头一皱,疑惑地问:“什么面试?” “就是......”那服务员摸了摸鼻子,小声说: “就是之前木偶乐队面试那公司说出道计划取消了,赵哥就又找了别家公司面试。” 他一边窥探着陆弋阳铁青的脸,一边道: “你不知道这个事吗?” 陆弋阳心中怒火丛生,是哥,一定是他哥干的! 他哥为了讨好秦砚,连出道的计划都给人家剥夺了,实在太过分了! 陆弋阳心头燃起熊熊怒火,又不知道怎么办,但同时他也知道出道计划取消,小鱼哥他们肯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误会自己。 “快,给赵哥打电话!” “可是——” “打电话!” “......好,好。” 服务员拨出号码,那边很快接了。 “什么事啊?” 扬声器一传出赵瞬的声音,陆弋阳就急匆匆地喊: “赵哥,是我!” “......小陆啊。”那边的语气不知道怎么的变了,连声音都变小了。 “赵哥,你们现在在哪?” 赵瞬没立即回答他,隐约听到背景里在说到你们了。 “嗯,那个小陆啊,我现在手头有点事,等会再给你打电话啊,先挂了。” “喂,赵哥,赵哥!” 陆弋阳吼了几声,电话已经挂了。陆弋阳急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抓住服务生的衣服,吼: “他们去哪面试了?” “我......” “说话!!” —— 沈逾他们从房间里出来,给他们面试的是圈内一个挺有名的制作人,沈逾他们也知道他,因此格外兴奋。 出来后,制作人道:“你们的基本功都可以,有独立创作能力,最主要的是主唱的嗓子很有特色,我很好看你们,可以试试看。” “真的么?” 不仅有机会出道,而且还得到了偶像的表扬,众人激动异常,尤其是段堇钦,看着都要哭了。 “好了,回头我们找个时间具体聊聊,给你们每个人做定位,你是乐队经纪人是吧?来,我们加个微信。” 这回换赵瞬哭了。 一伙人进去的时候有多忐忑,出来的时候就有多开心,段堇钦手舞足蹈,现场就唱了起来,毕竟说话已经无法表达他激动的心情了。 “太好了,太好了,小鱼哥谢谢你!” “谢谢你,谢谢秦总,谢谢所有人!”彭焱也是语无伦次。 赵瞬沸腾的心情慢慢缓解,这才想起来刚刚陆弋阳给他打电话的事。 “对了,刚刚小陆给我打电话了。” 几人停下脚步,相比其他三人复杂神色,沈逾反应更为平静:“他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听声音应该没事,刚要进去了,我没跟他多说。我拨给他啊。” 沈少杰也冷静了下来,跟着道:“是啊,几天没联系上人,没什么事吧。” 赵瞬正要回拨过去,一看通话记录:哎,不对,刚怎么是酒吧员工给他打的电话? 他正疑惑,一个人影冲他们跑了过来。 “小鱼哥,小鱼哥——赵哥!”陆弋阳气喘吁吁地跑到几人面前。 沈逾惊讶地看着他:“小陆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你们......”陆弋阳从嗓子里发出气声:“面试的事,我......” 段堇钦看他这副狼狈模样不忍心,拍着他的后背道:“好了,你慢慢说。” 陆弋阳:“面,面试的事我不知道......” 他正要解释,忽然一个身影从不远处走来,来人信步闲庭,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笑。 “沈逾,大家好,怎么样,面试还可以么?” 说到面试,段堇钦就再次兴奋了起来,他眼睛闪亮亮地说: “面试非常顺利,制作人说改天找我们细聊,这会真的谢谢秦哥了,秦哥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不客气,你们是沈逾的朋友嘛。” 面试,是他帮的忙? 陆弋阳猝然看向表现得人模人样的秦砚,几个事件,这几天的来龙去脉在他脑中骤然连成一条清晰的线。 第26章 秦砚激怒自己,又向大哥告状,让大哥取消了出道计划,然后自己装好人—— 是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所有事情,从未如此清晰地展开在陆弋阳面前,他怔怔地看着被人簇拥在中间的男人,看着他忽然朝自己撇来一眼,那眼中的挑衅和傲慢溢于言表,就仿佛在说: 是,就是我干的,你能怎么样? ...... “妈的!” 陆弋阳一下子冲了出去,一拳头砸在秦砚脸上! 第23章 “秦砚!” 沈瑜惊叫出来, 陆弋阳的拳头来得太突然,几人毫无防备,只能看着他一拳头打在秦砚脸上。 最初的震惊后, 沈瑜下意识朝秦砚走了一步,那头暴怒中的陆弋阳又握着拳头冲过来,秦砚眼疾手快, 一把将沈瑜拉到身后,而后也握紧了手掌, 向发出暴力挑战的陆弋阳回以拳头。 两个男人, 一大一小, 一高一矮,竟然厮打了起来。 如果说陆弋阳那拳头只是震惊,秦砚凭着本能回给陆弋阳的拳头则是叫沈逾开了眼。 不是,你知道你自己什么身份么? 在地下停车场当众打人, 这要是被谁拍下视频发给哪个新闻媒体, 你股票还要不要了? “秦砚, 秦砚!” 沈瑜立刻拦住秦砚:“别冲动,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秦砚被他抱住腰, 也果真不动了。 其余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拦住陆弋阳, 陆弋阳打了人也挨了几拳,血性全被激了出来,肾上腺素猛增, 冲着秦砚怒吼: “你这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只会耍阴招!” “有本事跟我堂堂正正地决斗!” 秦砚手背擦了把嘴角,冷笑一声:“来就来, 我怕你么?” “你别吵!” 沈瑜冲秦砚凶了一句,又回头冷冰冰地看着陆弋阳,语气冷若冰霜: “告诉我,什么原因,让你不顾一切地动用暴力。” 陆弋阳看着明显站在秦砚一边的沈逾,脸上露出委屈神色,告状般地说: “小鱼哥,都是这个人搞得鬼,是他叫我哥取消了你们的出道计划,是他自己想装好人。” 秦砚这时候也平静了下来,听到这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么理由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理由? 陆弋阳飞快看了眼冷着脸的沈瑜,支支吾吾。 “理由就是,就是……”他说不出口! 沈瑜看他“就是”半天也吐不出来完整的句子,内心不由失望。 沈少杰看他打人还污蔑人,也心生失望,不高兴地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出道取消的事我们又没怪你,是秦哥好心帮我们,你还打人家!” “不是的,你们都被他骗了!就是他……就去他干的!” 陆弋阳看大家都偏向他,自己又说不出来理由,急得快哭了。 秦砚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吐出口中浊气,似乎在按捺怒意。 几个呼吸后,他转向陆弋阳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如果你有证据就尽管说明。如果没有,道歉就不必了,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越是正义凛然的表情就越容易占据道德制高点,陆弋阳看几人都相信了他,一时间百口莫辩,干脆从口袋掏出手机。 下一瞬,他想起来手机不在身边,急得冲着段堇钦吼:“手机借我!” 段堇钦嘟囔道:“借你就借你,凶什么?” 陆弋阳拿过手机,拨出电话。 “哥——”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噪音,似乎是接电话的男人太过激动。 “陆弋阳,你现在在哪?你怎么从家里逃出来了?” “别管这个了,哥,我问你,你取消我朋友的出道计划是不是因为秦砚?” 男人冷酷地说:“我取消出道计划是为了警告你,没有家里的扶持你什么都不是。就连一个小小的乐队出道都只能任人宰割,如果不想继续被人操控,你就只能奋起担起家里的重任,否则,你就只能一辈子当个仰人鼻息的小太子。” 段堇钦离得近,听出兄弟俩有矛盾,好像陆弋阳之前失联是因为被家里关起来了,这么一想他心里气也消了,不忍心地说: “你要不跟你哥道个歉,他好像很生气。” 陆弋阳哪有心思管他哥生不生气,他喃喃地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不是因为秦砚! 他猛地抬头,几步外,沈逾正仰着头忧心地看着秦砚脸上伤口,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秦砚的脸颊,目光里面满是疼惜,秦砚眯着眼似乎很是享用,一张脸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在享受这一刻。 他忽然朝着陆弋阳瞥了一眼,唇瓣往上一扯,抛去一个嘲讽的笑。 陆弋阳浑身血流瞬间往头顶涌:“md,秦砚,果然是你!” 几个人来不及抓住他,陆弋阳已经冲到了秦砚面前,沈逾飞快抱住秦砚,似乎想替他挨这一拳,但秦砚把他往身后一扯,一张脸正好撞上陆弋阳的拳头。 拳头砸在肉上的音效十分厚重,那力道,比之前的拳头还要沉重。 “秦砚!” 沈瑜终于忍耐不住,他一把上前,扯过陆弋阳的领口,怒吼出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陆弋阳茫然地看着他:“小鱼哥,我不是……” “好痛,流血了。”身后秦砚发出一声低呼。 沈瑜顾不上陆弋阳破碎的表情,连忙回头,秦砚的嘴角果然流血了,眼睛边上也生出淤青。 沈瑜皱着眉头,伸手碰了碰他的嘴角。 “痛——”秦砚委屈地看着他痛呼。 沈瑜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陆弋阳看秦砚装可怜惹沈瑜心疼,心里更气了,他含着哭腔喊:“小鱼哥,你别听他的,他就是骗你的。” 沈瑜没有理会他,他扶着秦砚,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先回去吧。” “嗯。”秦砚乖巧点头。 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离开了,沈瑜一次都没有回头看陆弋阳。 对于陆弋阳来说,秦砚那个虚弱地依靠在沈瑜肩上的背影就好似在嘲笑他,嘲笑他是个失败者,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可恶!!” 等两人离开后,陆弋阳一脸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上,重重地砸了拳地面。 其余人在旁看着他,眼神复杂。赵瞬无语地摸了摸鼻子,道: “那个,我送你回去呗。” …… 车上,秦砚的车上有紧急用的医药箱,沈瑜从里面翻出一瓶碘伏,用棉球津了碘伏在他脸上擦拭。 “痛! “你也知道痛啊?”沈瑜没好气地说:“刚刚看你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痛?” 秦砚无辜地望着他,好像在说受伤的不是自己么怎么还要骂他啊。 “刚刚打架是他太过分了,他还差点打到你呢。” 沈瑜看他小学生告状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那个……”司机看了眼后车座的两人,非常敬业地传达来自张助理的消息。 “秦总,你待会还有个会议呢。” 秦砚沉默了。 沈瑜也沉默了。 这会肯定开不了了啊!! “没事。”秦砚大手一挥,道:“改到明天开。” 沈瑜给他泼冷水:“你到明天也好不了。” “那就改成电话会议,没事,声音传达到就好,人在不在都一样。”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回到家,周姨急匆匆从屋里跑出来:“哎哟这是怎么了?” “那个,周姨,麻烦给我医药箱。” “好的好的,马上。” 秦砚的伤在车上时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他这是皮外伤,没必要做太多处理,为了防止浸水,沈瑜又给他伤得重的部位贴了创口贴。 他这时候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重新回想陆弋阳的话,或许别人会不相信他冲动之下的话,但沈瑜深知秦砚为人,秦砚看着人模人样,但老实说,他要做那些事自己也不奇怪。 “你在担心那小子。”秦砚冷不丁地道。 “我没,我……” 反正谎言也会被看穿,沈瑜干脆不说了,他继续沉思。 就算陆弋阳说的是真的,可是想不通秦砚这么做的理由,这对秦砚有什么好处么? “你在想谁?”又是冷不丁一声。 “陆——” “没有想谁。” 秦砚显然不相信,他猛地伸出手,两只手一边贴着一侧脸颊夹住沈瑜的脸,将他正面对准自己。 命令:“你只准看我。” “好的好的。”沈瑜敷衍地说。 秦砚皱了皱眉,忽然凑上去,含住他的唇,沈瑜心头一惊,飞快看了眼厨房方向,幸好周姨不在。 这个吻浅尝即止,秦砚很快放开了他,同样的命令语气:“你只准看我,只准想我,知道了么?” 第27章 分明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表现,但或许是因为他受了伤,沈瑜看着他那张充满破碎感的脸庞,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怜惜。 他猛地甩开脑中疯狂的念头,竟然会觉得秦砚可怜,自己真是疯了! 他慌忙起身:“我去给你拿点水果。” 秦砚目光玩味地盯着他通红的耳根,什么水果,桌上明明就有嘛。 看来装可怜确实有用,这么一来,倒也不枉费他挨这一顿打了。 另一头,陆弋阳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他哥知道他逃跑消息后就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看到他回来就站了起来,刚想发火,看到他的脸。 “你这张脸怎么回事?” 陆弋阳跟没魂人似地垂着脑袋不说话。 “问你话呢!” 陆弋阳这才既委屈又愤恨地抬头,怒吼道:“被人打了,这下你开心了!” 说罢,他就冲上了楼,“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他哥在楼下无奈,这都什么少爷脾气。 陆弋阳把头埋在被子里抽泣,兀自陷入悲伤心情,外面喊了好几声他都装没听到。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不在的时候,佣人将他手机取出来充了电放回了他的房间,在桌上嘟嘟嘟地响了好久。 陆弋阳没理它,它就一直响。 “谁啊,这么烦!” 陆弋阳冲到桌子前,看清来电显示,他眼神一亮,手忙脚乱地擦干净眼泪。 “喂,小鱼哥。” 沈瑜站在窗边,目视着院子里青葱草地,耳中听着陆弋阳说话时明显的抽噎声,心生无奈。 果真是个小孩子。 “你还好么?” 陆弋阳委委屈屈地道:“我以为你不关心我了。” 沈瑜无视小孩子告状,平静地说:“能找个时间好好聊聊么?” “好的好的。”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说:“小鱼哥你是不是很生气?可是秦砚真的不是个好人!” 沈瑜心说他不是个好人这事难道自己不知道么? 他们之间的事也没办法跟他说清楚,沈瑜只是道:“明天上午十点,到我音乐室来,可以么?” “好的好的,我一定到。” “嗯,先挂了。” 才挂断电话,一个人声就从房间门口响起: “和谁约了见面。” 沈瑜收起手机,避开他的目光,淡然从他身边经过:“你想的那个人。” 秦砚嗓门拔高:“他打了我,你还要见他?” 他愤愤不平的模样,很有几分素日难见的鲜活,沈瑜看着新鲜,忍不住故意逗他:“他打你还冤枉你,我不是要让他给你道歉。” “我才不要他道歉,我只想你别去见他,别去见任何人。” 秦砚从身后环住沈瑜的腰,下巴靠着他肩膀上呢喃。 明明还是那么霸道恶劣的话,只是因为语气的变化,和一张脸充满破碎感的脸庞,听着竟然有几分可怜,还有几分深情。 门口对面的窗里映着两人依偎的影子,高大的男人俯首眷恋地亲吻着他的侧颈,那样温柔的模样,恍惚间好似他们两人是一对当真深爱的情侣。 沈瑜不知为何,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秦砚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拒绝么?” 沈瑜没有回答,他修长的睫毛颤动,仿佛想起了什么。 过了少许,他才平静地开口:“我的拒绝有用么?” “如果我说,现在有呢?” 秦砚松开了他的腰,绕到正面,手指轻柔地擦过他的眼角。 “如果你现在拒绝我,我会听从。” 他闭上眼,混合着木质香的气息逐渐向沈逾靠近。 略微干燥的唇瓣吻上了他的唇,沈逾身体微微一颤,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 第二天,秦砚还是去了公司,他脸上伤口未消,没办法公开露面,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去公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还是可以的。 秦砚离开不久,沈逾也出了门。他到音乐室的时候陆弋阳已经到了,正无聊地蹲在地上数爬过去的蚂蚁,见沈逾下车,立刻站了起来,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沈逾未做反应,只是平静地说: “进来吧。”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很快陆弋阳也跟着进来了。 沈逾观察了下陆弋阳,他虽然没有秦砚那么伤的严重,但脸上也顶着好几处淤青,毕竟秦砚力量不可小觑。 沈逾卷起衬衫袖口,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说吧,怎么回事?” 陆弋阳握着水杯,低垂着脑袋咬着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沈逾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 慢慢地,年轻人终于开口: “其实,我之前就见过秦砚。” 沈逾挑了挑眉。 陆弋阳从向沈少杰打听他和秦砚的事开始说起,说到自己调查了秦砚的身份,又跟哥哥去宴会见到了秦砚,但是略去了主动挑衅秦砚的那一段,又说自己被哥哥关在家里,他哥还取消了乐队的出道计划,直到昨天他从家里逃出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故事来龙去脉还算清晰,就是: “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我跟秦砚的事,还有你哥为什么要关你?” 陆弋阳目光晦暗,喑哑着嗓子说:“因为那一天,从音乐室出去之后,我单独跟秦砚见了面。” 沈逾表情愈发迷惑,似乎不理解他的行为逻辑。 陆弋阳脸上缓缓渗出红晕,大胆地盯着沈逾的眼睛说: “我跟秦砚说,我会揭开他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仗势欺人的人,让小鱼哥从他身边逃走!” 年轻人目光赤诚热烈,沈逾心往下一沉,突然明白了秦砚的动机。 陆弋阳看着沈逾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心中不由失望,但他明白自己已无处可逃,鼓起勇气道: “因为我喜欢小鱼哥,我想要帮小鱼哥从那个人的魔掌中逃离出来!” 沈逾此前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到告白时,内心依然深受震撼。 “你喜欢我?” “我比你大了六岁!!” “这不重要,难道秦砚不是也比小鱼哥大好几岁?” 陆弋阳自觉说错话,连忙咬着牙重新道:“年龄不是问题。” “就算年龄不是问题,性别呢?你家人知道你喜欢男的么?你跟你家里出过柜了么,就敢说喜欢我。” “而且也许你不清楚,我和秦砚是有法律保障的正式夫夫,领过证那种。” 眼看沈逾提出的都是反对意见,陆弋阳连忙说:“我知道的。” “你知道你还敢喜欢我?” 沈逾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人:“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么?” 当人第三者可以这么光明正大,明目张胆了么?还是说现在社会主流观念是爱情至上,可以不顾及家庭了么?这才短短几年,他就跟不上时代了? 陆弋阳被沈逾说得耳根通红,但他还是坚持说: “可是,可是小鱼哥你跟秦砚也不是自愿结婚了啊。是他强迫你的,你们不算的!” 陆弋阳只坚持一点,就是他们不是自愿结婚,因为沈逾不是自愿,那么他的做法就是从魔龙爪下拯救公......王子! 沈逾头疼地说:“就算这样你也不可以这么做,这是不道德的。而且谁告诉你我跟秦砚之间,是秦砚单方面强迫。” 陆弋阳仿佛听不懂般愣愣地睁着眼睛。 沈逾冷冷地看着眼前呆住了的男生。 “我跟秦砚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如果是秦砚单方面的强迫,我怎么可能出来组建乐队,怎么可能继续创作音乐,又怎么可能和他结婚长达六年之久。” “你还小,你不明白,婚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因为单方面强迫就结婚,这是不可能的。” 这话犹如石破天惊,震得陆弋阳整个人都迷茫了。 沈逾和秦砚怎么可能不是单方面的强迫呢?为什么沈逾的话听着这么像是他跟秦砚有感情呢? “可是,可是......” 沈逾最后耐着性子说: “我不管是谁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告诉你,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还有,你今天伤害了我的丈夫,这让我非常生气,从今往后,我们不要见面了,你也不要再来这个音乐室。” 沈逾起身就要离开。 “不要——” 慌忙之中陆弋阳飞快地伸出手拉住了沈逾,后者反应极为敏锐,几乎瞬间甩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青年语气无从未有的激烈。 陆弋阳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厌恶,心脏就好像碎了一般痛不欲生,他颤抖着嘴唇,眼角无声流下眼泪。 “不要,小鱼哥,不要。” 沈逾目光动了动,说出的话还是那么冷酷: “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你伤害了我爱的人,我觉得我还可能原谅你么?” 第28章 “不要,小鱼哥。”陆弋阳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抓着他的裤子。 “我可以道歉的,我向秦砚道歉,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沈逾残忍地拽开他的手。 “我无法忍受和伤害我爱人的人共处一室。” “你自己冷静一会吧,离开的时候记得关门。” 说罢,他转身决绝地走出了音乐室。 陆弋阳的心脏痛苦地扭曲,世界将他抛弃,让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又被残忍地抛弃。他的眼底闪烁着心碎的光芒,忽然抬头冲着门口大喊: “秦砚真的不是个好人!!!” 沈逾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康和集团大楼,总裁办公室内。 助理端上咖啡后离开,秦砚点开缩小的页面,看着屏幕中绝情离去的背影,脸上缓缓露出笑意。 这才是他的乖宝贝。 —— 沈逾走的时候决然,等出去了内心陷入茫然,他在路边停了车,徒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像是一匹蔚蓝的绸缎,中午的阳光肆意地挥洒大地,在这样的好天气下,路人行人心情都很不错,沈逾走了有十来分钟,最常见到的就是挽着手臂有说有笑走过的都市丽人,亦或者是匆匆打着电话的职业白领。 这期间,他一共拒绝了不下三次女性的搭讪,两次同性搭讪,还有一个自称星探的人。 工作日的,大家都这么闲么? 沈逾无趣地抬起头,看着街对面刚开业不久的一个商场,外边某个大型服装品牌做促销的广告还没有换下,女郎穿着光鲜,好似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沈逾正要踏步继续前进,忽然一道黑影拦在他前方。 这路上也没有树啊,漫不经心地想着,沈逾抬起头,于阳光炫目的光线中看到一张贴着创口贴的脸。 秦砚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说:“该换药了。” —— 沈逾的车依旧停在停车场,乘坐秦砚的车子回了家。他似乎有些累了,一直靠在座椅上阖目休息。 等到了家,沈逾迫不及待下了车。只可惜他还是逃不掉,秦砚拎着医药箱出现在门口: “给我换药吧。” ...... ...... 换药步骤还是先用棉球浸透了碘伏擦拭伤口,沈逾操控着棉球才碰到秦砚的脸。 秦砚:“痛。” “......” 男人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表情地说:“轻一点。” “......” 沈逾只能轻轻地,非常轻轻地给他上药。 秦砚重新沉默了下来,仿佛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霸道总裁。两人坐在卧室沙发上,中午的阳光透过拂动的窗纱静静地拖曳在两人脚下,间歇的风伴随叶子沙沙的响动时而划过两人脸颊。 院子里周姨忽然喊了一声,似乎在跟定期过来做维护的园丁师傅在聊天,两人声音若有似无地传至二楼。 一个安静静谧的正午时光。 直到一道声音冷不丁打破了温馨。 “你是在装可怜么?” 秦砚纳闷地说:“你关心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么?” “既然你这么问,那我也要问你,你和你的小朋友断绝关系,是为了防止我对付他么?” 沈逾眸光闪过一丝冷意,语气质问:“你派人跟踪我?” 秦砚没有否认,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沈逾变色的脸,玩味的语气将他这两天伪装出来的“柔弱”形象缓慢撕开,袒露出里面傲慢,冷酷,偏执的骨骼。 “所以到底是不是?” 秦砚语气温吞,好似诱哄他回答般地说:“你是怕我会对付他,所以才跟他说了那么多狠话,决然地跟他断绝关系,嗯?” 在知道陆弋阳喜欢自己时复杂苦涩的心情再次浮出水面,在察觉到这个可能的那一刻,沈逾没有任何震动或者心动的感受,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啊,怪不得。 如果是因为陆弋阳喜欢自己,那么秦砚所有的行为就有了解释的途径,按着秦砚的性子,一旦知道有人觊觎他的东西一定会给出最凶猛的攻击,让陆弋阳在朋友面前失去面子简直可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报复,甚至可以说是小儿科。 威胁他的家族打击他的家族企业,也不是秦砚干不出的事。 在那一刻,沈逾脑子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远离陆弋阳。 要将陆弋阳推得远远的。 苦涩在舌尖慢慢扩散,这是他在这六年间总结出来的经验体会,但是某个人,却连自己是如何逼迫他记住这项寻常人不该记住的教条的记忆都完全丧失,何等的不公平。 “所以呢?我成功了么?” 秦砚眼底勾着一抹笑,他伸出手,掌心捧着神色漠然青年的脸颊,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嗯,你成功了。” “你决绝的表现确实哄好了我,沈逾,我想我应该告诉过你,只要你安心待在我身边,和所有试图觊觎你的人保持距离,我就不会跟一个疯子一样横冲直撞地伤害别人,毕竟,我也是要面子的嘛。” 一个疯子竟然说要面子,沈逾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抹讥讽的笑十分明显,但考虑到沈逾此刻内心憋屈的感受,秦砚也不好再对他多加苛责。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沈逾顿了顿,眉头慢慢拧了起来,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为什么这次下手这么轻?” 只是让陆弋阳收到了对他来说或许十分重大惨痛,但实则无足轻重的面子上的伤害,更是给了沈逾主动远离陆弋阳的机会,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这对秦砚一贯的作风来说,简直像是圣人了。 提到这个,秦砚也扬了扬眉,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 “这是我吸取了上回经验才计划的方案,我知道,要是我直接对陆弋阳或者陆家动手,你知道了肯定又要不高兴,说不定又要跟我吵架,所以这一回,我采取了更加柔软的方式,你看,姓陆的那小子根本没办法跟我对抗,我动一动手指,他就输了。” 秦砚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他习惯了用收获来衡量付出。 从上一回酒吧事件汲取的经验,暴力只会让沈逾反感,虽然秦砚只要让他服从自己就好,但他总觉得自己想要更多东西,虽然还没有搞懂,但秦砚是个顺从心意的人,于是他采用了比直接对付陆弋阳,更为委婉的方法。 结果告诉他,非常值得。 “我看的出来,我被打的时候,你很心疼我。” “告诉我沈逾,你是不是很心疼?” 秦砚知道沈逾的性格,他看着温温柔柔没有脾气的样子,实则也是个十分强硬的人,否则上回就不会硬着脖子跟自己对峙。 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目的袒露出来,内心已经做好了被沈逾骂乃至挨打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沈逾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青年的目光里含着秦砚看不懂的伤感,柔软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空气中弥漫着小青柑微甜却带着苦涩的香气。 “我有时候真的不清楚,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喜欢操控我情绪获得的满足感。” “你知道分的清楚么?” ...... ...... 办公室里。 秦砚怔怔发呆。 沈逾说的话还萦绕耳边,那一瞬息,在听到沈逾的话,秦砚自己也怔住了。 因为无法给出答案,那一刻,他沉默了。 爱对于他来说太过复杂,本身爱就是一个复杂的命题,亘古文学讨论的核心,那么多学者都无法清晰地解释,遑论从小经历就没有给出过正确导向的秦砚。 他还是更喜欢那些清晰易懂的词汇,譬如财权,譬如欲望,譬如占有。 想要占有一个人所有的情绪,这何尝不是爱呢? 张助理走进办公室,低声道:“秦总,您找我。” “我之前有让你找过沈逾作词作曲的歌么?” 这两天,秦砚忽然想起来,沈逾是有做音乐的,秦砚对音乐从来不感兴趣,从小到大的音乐赏析也都是贝多芬莫扎特之类,纯粹跟普通人一加一等于二的基础教育没有区别,后来接触流行音乐也是过耳也不过脑,从未想过主动了解。 但是沈逾做的音乐不一样,他非常好奇沈逾做出来的音乐会是什么样子的,跟他人一样冷冷的么? 张助理:“之前您让我找过,因为沈先生并非知名音乐家,网上找的并不齐全,但是也有几首。” “拿给我听听看。” “好,您稍等。” 张助理很快走出了办公室,不多时,秦砚就接受到了好几首歌,秦砚的心脏有些许雀跃,点开其中一首。 轻快的旋律伴随着钢琴声传入秦砚的耳膜,那样欢快鲜明的节奏,让秦砚几乎第一时间回到了初夏季节,钢琴之后又加入了弦乐器和吉他,音色层次更为温暖明亮。歌唱者是个男生,嗓音清澈之中带着柔和,很适合唱抒情情歌。 第29章 这是一首完全由沈逾作词作曲的歌,用这首歌包涵了沈逾写歌时的心情来描述也毫不为过。如果是这样,那这首歌也太...... 秦砚听了好几首,有的是沈逾作词有的是他作曲,也有一些以非爱情为主题的歌,但大多数还是爱情相关,毕竟这样的歌更有市场,也更好卖。 有写给电视剧,定制的悲伤的歌,但大多数的歌曲,都是讲述甜蜜爱情,就是与甜蜜和爱情毫无关联的秦砚听了,胸口都充盈淡淡的雀跃,仿佛被里面的情绪所融化。 “沈逾,能够写出这样的歌么?” 假的吧,是假的吧? 其实是张助理找错了人。 秦砚合着耳机内的音乐,轻轻敲击桌面。 “秦董,您稍等,我向秦总通报一声......” “不用,都是一家人,通报什么。”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踏入脚步。 秦砚缓缓将耳机摘下,朝着满脸急色的助理点了点头,让他出去,而后目光不慌不忙地转向来人。 “三叔,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来找我?” 秦纪明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大步走进:“我听说今天秦砚你是带伤来上班的,就过来关心关心,秦砚,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你身体才刚刚恢复一点,要记得休养,不要因为一点争风吃醋的小事就伤着自己,你代表的可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 秦纪明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后面还跟着两个董事,秦砚笑了笑,微微叹息。 “三叔说的有道理,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这伤不是为了什么争风吃醋,我昨天下班吃饭,看到有人调戏一个小姑娘,这我当然不能放任,就仗着身体还行见义勇为了。” “虽说是得到了一点惩罚,但可能免除了一个小姑娘一生的阴影,我觉得还是值得的,三叔你说呢?” 秦纪明脸色微变,他当然知道秦砚是胡说的,但他也拿不出证据。 “那这么说也算是好事了。我只是担心秦砚你受了伤会影响工作,因为车祸的事,原本就耽搁了几个项目,加上你身体未恢复,恐怕今年余下时间,公司营收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希望你保重身体。” “是么?我影响了公司营收?我上午还看了截止去年底的年报,自我接手公司以后,公司营收利润年年攀高,尤其去年引入新项目后,各大金融公司对我们的未来都十分看好,年报一片看红,我想就是我今年不再开发新项目,维持去年水准,利益也大为可观,原来我竟然影响了公司发展了么?” 秦砚做沉思状,抬头看向秦纪明身后的董事。 “赵董,你说,我对公司是有功还是有害?” “有功有功,自然是有功的。”赵董抹着额头的汗说。 “三叔你看,这不就是了?” 秦纪明眼中笑意渐淡,但脸上还维持着慈爱表情。 “看到你心里这么清楚,我也就放心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保重身体,不要把你的身体当做自己一个人的......” 秦砚跟秦纪明话里机锋来回,看到讨不到便宜,秦纪明才离开了。 等几人都走了,张助理才重新走进办公室,秦砚示意他把门关上。 “货车司机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货车司机有个女儿身患重病,需要换肾,前两天,一个慈善机构捐助了她,并且帮她找到了肾源。” “慈善机构?倒是聪明。” 这种慈善机构做账复杂,堪比中转站,通过这个慈善机构一来查账复杂,二来以后万一真被查出什么,也可借用慈善名头。 “继续查吧,反正那边也不重要。” “是。” 两人说完正事,张助理正要退出办公室,有个助理敲了敲门。 “秦总,您的快递。” “我的快递?” 秦砚当然知道快递,只是他从来不网上购物,日常往来也都是公事,一般由助理转交,没有需要他亲手拆开的包裹。 至于说是工作之外别人寄给他的东西,他实在想不到有谁会这么干,总不可能是沈逾拼夕夕买了东西后寄到了自己这来了。 “什么东西?”秦砚招了招手,让助理把快递拿过来。 他没注意到,张助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神情。 亲手拆快递这事对秦砚确实新鲜,他三两下打开箱子,解除内部复杂的包装后,里面赫然是一瓶......腌萝卜? 第24章 晚上, 秦砚带着这瓶腌萝卜回了家。 他到家时正好是饭点,周姨正在厨房忙碌,看秦砚回来了, 连忙上前。 “少爷,你回来了。” “哎,这个腌萝卜您哪里买的?”见到他手上拎着的腌萝卜, 周姨也很欣喜,她觉得这个味特别好, 酸酸脆脆, 又有股萝卜的清香, 是别处没有的,这几天没吃到还想着呢。 “少爷您告诉我在哪买的,下次交给我去买就好了。” 话虽如此,但是...... 秦砚:“我也不清楚。” 快递单上没留具体信息。 沈逾也从楼上下来, 那天的那句话似乎只是他随口一说, 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至多就是因为秦砚又坑害了人的关系,态度比往常更冷冰冰一点。 但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呢?说的好像他平时有多热乎似的。 沈逾原本已经经过, 但在看到腌萝卜的时候,目光多停留了片刻, 还主动走了上来。在这一刻,秦砚突然对这个无意识形态的有机生命产生了嫉妒欲。 “你买的?”他看向秦砚。 秦砚原本想否认,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默默点头。 沈逾也没继续追问,就将这个事情略过了。他之前也问过秦砚这个腌萝卜哪里买的,秦砚没有回答。 他一个大男人还想用一瓶腌萝卜拿捏自己,简直可笑! 今晚的晚餐平平淡淡, 陆弋阳的事并未掀起轩然大波,他就像一个已经过去了的路人,不在二人心中留下痕迹。 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沈逾说道: “我明天晚上和朋友聚餐,晚上不回来吃饭。” 秦砚听着这则看似告知实则是汇报的消息,点点头:“知道了,那你好好吃饭。” 沈逾要聚餐的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室友,他那时候是四人寝室,毕业之后,一个出国深造,一个由家里托关系进了一家音乐制作公司,由助理做起慢慢做到主管位置,他接触的音乐人众多,也是沈逾卖歌的一个主要途径。 还有一个同学则是在搞原创,一边网上发歌一边在酒吧公司活动地方音乐节等进行小型商业表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逾也算最后一种。 毕业之后大家天各一方,相聚不易,包间里,这次聚餐的牵头人举起杯子,畅快道: “来,大家难得相聚,干杯!” “干杯!” 冰镇的啤酒痛快落肚后,几个人才打开了话匣子。 “上次聚会是什么时候?感觉都要忘记兄弟们的脸了。” 寝室老二说道:“应该是诚禹一年半前回国的时候吧。” “是是,就是那时候。”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这就一年半过去了?” “就是说啊。” 但凡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就有一个永恒的话题:时间过得太快。 “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前不久我妈竟然向我催婚了,害得我周末都不敢回家了。” 老三江驰抱苦着说。 “啊,你妈才催么?”进了音乐制作公司的方时旭幽幽道: “我爸妈从我进公司起就开始催了,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音乐圈乱,耳提面命,要我一不准乱搞男女关系,二不准搞基,啊,沈逾我不是说你。” “没事没事。”沈逾摆摆手。 “还是老大好啊,在国外这么多年,逍遥快活,家里人也管不到。” “不是的不是的。”纪诚禹忙摆手道: “我在国外也是半工半读,日子过得很苦的。” 江驰幽幽道:“总比我搞原创好。” 江驰讲了一个经典笑话:“毕业的时候,有个男的在地上嚎啕大哭,同学一号上前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跟女朋友分手了’,男的回‘不是’。同学二号说:‘那是想起来以后跟同学们天各一方,难受了’,男的继续回‘不是’。‘那到底是啥’?” “男的说——” 众人一致开口:“我要去搞原创了!” 伴随着熟悉的笑声,那种仿佛还在大学时熟悉的感觉慢慢回来。 “要我说啊,江驰你去搞原创不如去当小白脸,我在这个圈里算是看清楚了,有实力不如有后台,说真的,江驰,趁着你还年轻有点姿色,又有搞音乐这个噱头,快点去找个富婆吧。” “你以为我不想么?我要是有老四这脸我早就......啊,不是,沈逾,抱歉抱歉。” 第30章 沈逾:“没事没事。” 好朋友在一起聊天确实是荤素不忌,也许人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单凭一腔热血,等过了最热血最赤诚的几年,往往会向现实低头。 就是沈逾自己也知道,如果没有秦砚,只靠偶尔卖几首歌赚的钱,是过不了现在的潇洒日子的。 至少住不了大别墅。 “是啊,老四。”方时旭趁着酒劲道: “都这么多年了,有句话我一直想说,如果有人嘲笑你,那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嫉妒你。” 沈逾:“那还有百分之一呢?” 方时旭一脸认真表情:“那你是遇到真崆峒了。” 几个人虽然这么说,但也没有继续聊沈逾的事,作为朋友你要有个度,偶尔调侃一下没事,但不能真把人心里的难受事拿出来当笑话说。 酒过三巡,时间慢腾腾过了九点半,纪诚禹红着脸,放下杯子。 “那个,我跟大家说个事。” “我要结婚了。” “结婚了?卧槽!!” 刚凉下来的包间立刻又火热了起来,几人纷纷追问: “对象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 纪诚禹耳朵都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就是瑾枝啊。” “卧槽,初恋女友啊,真给你们藕断丝连上了?” 许瑾枝是纪诚禹的大学女友,谈了三年那种,毕业时因为纪诚禹要出国,也跟随分手大潮分了,当时大家都觉得可惜,但那时年轻,总以为还能碰到更好的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给我一一招来!” 众人拿出酒杯开始逼问。 “就半年前我们重新遇见了,大家年纪也都不小了,彼此也有感情基础,半年谈下来感觉不错。不是说了嘛谈的越久越难结婚,干脆结了得了。” 也是,感情的事,越拖拉越容易负了彼此,不如趁着还爱就勇敢结了。 “恭喜恭喜。” 大学时候两人对感情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底,只是那时候都年轻,不觉得初恋能够永恒,如今兜兜转转还是ta。 “婚期定了没?” “定了,就下个礼拜。” “什么?!”几人又是一个尖叫: “下个礼拜结婚,你现在才说?不把我们当朋友是吧?” “不是啊!”纪诚禹忙解释:“因为之前约好了今天见面的嘛,我想当面说比较有诚意。” “行吧行吧原谅你。” 好朋友定下终身大事,又是从前老同学,大家都很为纪诚禹高兴,又纷纷拿起杯子祝贺。 这么一来,又喝到十点,纪诚禹电话响了起来。 他原本还大声跟大家说话,一接起电话,嗓音都夹了起来。 “喂,枝枝,嗯,马上吃完了,你下班了过来接我啊?好的好的,我差不多走了。” 挂断电话,众人一脸揶揄地看着他。 “幸福啊,女朋友亲自来接。” 纪诚禹脸红地摆摆手。 时间也差不多,几人又聊了会,许瑾枝到了。 许瑾枝跟他们都认识,一点不怕生地进来和大家打招呼。 “瑾枝啊,没想到兜兜转转,你们两还是在一起了,这都是缘分。” “祝福的话留到婚礼上再说,我们先祝贺你们啊。” 许瑾枝拿起一个茶杯,大大方方的说:“谢谢大家,我今天开车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感谢大家,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和诚禹的婚礼。” 喝完了茶,纪诚禹和许瑾枝这才走了。其余人喝了酒,也一个个叫车离开了。 沈逾是开车过来的,正忖度是喊代驾还是叫车,一辆车子忽然停在了饭店前面。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男人深邃的轮廓,他慢慢地向沈逾投来一个目光,仿佛在说:要我过来接么? 沈逾抿了抿,上前几步上了车。 “怎么样,跟朋友聚会还开心么?” “还好。”稍顿,他又道: “下礼拜我朋友结婚。” “真的么?那太好了,恭喜他。” 沈逾看着他一副为他人真心开心模样,发出一个冷笑: “其实你都不记得谁是谁吧?” 秦砚目光柔和:“虽然我不记得他们都是谁,但我知道他是你大学室友就够了。” 沈逾沉默了。 少许之后,秦砚再次开口:“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婚礼么?” 沈逾:“不要!” 秦砚非常尊重地没有坚持。 因为老同学结婚,沉积许久的同学群再次热闹起来,沈逾不是个性子活跃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潜水。 一个礼拜时间很快过去,来到婚礼这天。 婚礼在酒店举行,因为新郎新娘是沈逾大学同学,这场婚礼有很多老同学参加。沈逾跟其他三人提前约好了时间,等到了地方一起走进礼堂。 纪诚禹和许瑾枝正在门口招呼亲朋好友,三人将红包连同准备的礼物一起交给伴郎。 沈逾衷心地说:“诚禹,你今天很帅,瑾枝你也是,非常漂亮。” 纪诚禹和许瑾枝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一个穿着红色婚纱,她身材高挑皮肤白色,穿红色更能衬托她的气质,确实是一对璧人。 许瑾枝捂着胸口说:“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哇,我好紧张,待会我要是忘词了,你们要给我捧场啊。” “放心放心。”一旁女同学忙道:“我们肯定给你捧场。” 婚礼来往亲朋众多,几人没有多寒暄,很快进了内场。 坐下之后,沈逾环视四周,看到了许多老同学,本来同学就安排在相邻的桌子,这会儿先到的都聊了起来。 有女同学跑向沈逾:“哇,沈逾你也来了,呜呜呜,你还是这么帅!” “对啊。”有男同学酸唧唧地说:“纪诚禹邀请你过来,就不怕抢了他风头么?” 方时旭搭着沈逾的肩膀,露出上下两排整齐牙齿:“没办法,我们沈逾就是这么天生丽质。” 沈逾笑着推了推他。 沈逾作为一个男人,是不会精心打扮自己的,但今天参加婚礼,他还是收拾了一下,穿的稍微正式。 他里面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外搭一件斜纹休闲西装和同色西装裤,这个西装的颜色是灰色系的,带着一点蓝,全名非常复杂,好像是叫...... “这个叫莫兰迪灰。” 耳边蓦然划过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沈逾目光闪了闪,看向老同学。 “没办法,我跟他是室友,就算被抢了风头他也要邀请我来。” 老同学聊了会天,随着婚礼行程的推进,现场慢慢安静了下来。 会场内窗帘拉上,气氛缓缓沉淀,灯光由中间铺满鲜花的t台一路照射到尽头的牧师所在处,紧接着,伴随着庄严的音乐,灯光全数熄灭,唯有舞台一头的灯亮了起来,身穿红色婚纱的新娘在父亲的陪伴下缓缓走向前方。 这或许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其中一个时刻,所有人屏息静气,看着许瑾枝缓缓上前,走到中央时,伴随着灯光亮起的还有纪诚禹的身影。他从许瑾枝父亲手上接过了许瑾枝的手,和她手牵手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到牧师面前,由牧师进行神圣的宣誓。 “敬爱的亲朋好友们,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 “纪诚禹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许瑾枝作为你的妻子?从今往后,无论顺境或者逆境,贫穷或者富有.....珍惜她,爱护她,忠诚于她?” 纪诚禹吸了口气,大声道:“我愿意。” “许瑾枝女士,你是否......” “我愿意。” 在犹如雷鸣般的掌声中,两人交换了戒指和亲吻。 婚礼最重要的环节结束,不过,还有双方家长发言环节。双方父母对这对新人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还有一些以往不好说出来的关切的话。 随着亲人祝福环节结束,宴席也正式开始,接下来环节较为轻松,是新人双方好友主动上台致辞。 如沈逾这样的性格自然是不会上去凑热闹的,但同样的,也有许多热情大胆的人,仗着今天难得的机会,纷纷上台,有的向新娘表白,怒而表达对新郎后来先到的不满,纪诚禹在下面大喊: “我们大学就在一起了,我们是初恋!” “初恋了不起么?!” 台下男方亲友纷纷响应:“初恋就是了不起!!” 还有女方同事表达自己以为纪诚禹是想追求许瑾枝,结果两人是旧情复燃,破镜重圆的懵逼,现场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许瑾枝的大学同学上台:“枝枝,今天除了给你和新郎的祝福外,我们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舞台正面的大屏幕开始播放音乐,这是一个视频剪辑,里面是大学时期许瑾枝跟纪诚禹一起出现的画面,他们相识相爱的点点滴滴,三年的同学生涯,自然有许多值得记录的回忆。 第31章 沈逾在视频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甚至有自己出现,篮球场,体育馆,图书馆,食堂......看到那些熟悉面孔,熟悉的场景,他恍惚间发觉自己的大学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也对,六年了。 回忆的视频持续了两分钟左右,而后画风一转,是一个女孩鲜活的面孔。 “hello,枝枝,还有纪诚禹,听说你们两要结婚了,哇,我真的好激动。” 许瑾枝眼眶泛着红肿,笑着说:“这不是程思悦么?” 程思悦是许瑾枝大学室友,毕业后就出国了。 “枝枝,还有纪诚禹,我祝你们佳偶良缘,白首成约,还有纪诚禹,虽然我碰不到你,但是你别欺负枝枝,我可是从枝枝那知道你很多糗事,你也不想自己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涯被曝光吧?”程思悦一脸坏笑地说。 全场哄堂大笑,纪诚禹连连摇头:“不敢,不敢了。” 除了程思悦,还有其他不在婚礼现场的同学留下了祝福,回忆总是充满温暖,或许她们现在已经不再亲密如当初,但心里都存着对彼此最美好最真挚的祝福。 婚礼逐渐走向下半场,宴席也吃的差不多了,这些个耐不住的年轻人又开始跑来跑去,联络感情。 沈逾是班级名人,大家都过来打卡。 “哇,沈逾,一别多年,你还是没变丑。” 一个女同学拉着沈逾的手,神情激动:“告诉我告诉我,你结婚了么?” 沈逾跟秦砚的事,只有沈逾几个较为亲密的好友才知道,沈逾顿了顿,回答道: “我没有女朋友。” “哇太好了!我得不到的,所有女性同胞都得不到!”同学泪流满面,十分满意。 沈逾哭笑不得。 一旁有人道:“沈逾没有交女朋友是要求太高了吧,他还会缺人追么?” 这倒是的,沈逾不缺人追,是所有同学心照不宣的现实。 “那是,沈逾大一的时候,就有个来学校的富婆看上过他,亏得我们沈逾心志坚定,没让人得逞。” 沈逾:“啊,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吧你?”这话一出,连方时旭也听不下去了。 “大一时候,不是有个开玛莎拉蒂的富婆在看了联欢晚会之后找上你,不止跟你说她很中意你,让你有事给她打电话,还给你塞了名片么?” 沈逾才想起这个事,他呆愣愣地说。 “我以为,她是看中我的音乐才赋。” 不过因为他才大一,决定继续沉淀三年,就没有理会这个事。 一旁同学默默摇头:“你没救了你。” 沈逾:“......” 女同学:“那你知道程思悦喜欢你么?” 沈逾:“啊?” “没救了没救了你。” “她大学时候就很喜欢你,你没发现她竟然跑去跟你玩么?” 沈逾支支吾吾:“可是,很多女生喜欢跟我玩。”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那人都喜欢跟好看的人一起玩的嘛,他总不能以为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吧。 方时旭看向江驰:“这人没救了。” 江驰点头。 “你真是......难得大家在一块,我们给程思悦打个电话吧。” 女同学还有程思悦微信,发了视频邀请过去,迟迟没人接。 “哦,忘了,她那估计凌晨呢。” 众人就歇了打电话的心思。 有人道:“说起来,程思悦怎么会出国,我记得她家里条件一般,之前老师统计谁要出国,她都没报名。” “谁知道呢,可能临时想起来要出去吧。” 那毕竟是个插曲,众人很快没再提了。 婚礼在两点左右就结束了,新郎新娘还有安排,其余人则是自由活动。难得老同学相聚,大家又约着续摊,有人是一家俱乐部会员,里面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正适合同学聚会。 沈逾没有意见,跟着去了。 俱乐部房间有ktv,都是音乐学院的人,到了地方自然是一展歌喉,各展所长,房间里很快一片鬼哭狼嚎。 沈逾跟朋友打了会牌,又玩了会台球,觉得屋里有点闷,就出去到外头透气。 今天是周末,俱乐部人不少,哪怕还未到晚间时候,预约就紧张了起来,亏得他们来得早。 俱乐部中庭做的一个古色古香的中式花园,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旁边是一池碧水,小径的尽头,是一座精巧的亭,午后阳光适宜,沈逾坐在亭子里,舒展被房间闷透了的腰身。 在修身西装作用下,他修长笔直的脊背曲线宛若一把优美的弓,雪白璀璨的皮肤好似一块美玉。院子的一个走道,几个男人正说说笑笑地经过,忽而其中一人扭头看到了亭子里的沈逾,他目光深了深,摆了摆手叫朋友们先过去,自己转动脚尖走向了庭院。 沈逾拿出了手机无聊地摆弄,看着同学群里不断发出的照片,还有许多未来参加婚礼的同学冒泡的声音。 “哟,沈公子出来跟朋友玩啊,怎么,秦砚舍得放你出来?” 沈逾抬起头,是之前在秦家老宅见过的人,秦砚的表兄。 沈逾看出他来者不善,说起来上回他也是,莫名其妙地就对着自己说了一大堆话,没头没脑。 沈逾与他无冤无仇,但既然对方不习惯自己,他也没必要讨好人家。他扭头撇开视线,不欲理会。 谁知道这个动作反而触怒了男人,范允礼上前一步,也走进亭子,冷嘲着说: “你装什么装呢,你还以为自己还是从前么?秦砚都不要你了,你还有什么好装的?” 你是什么反派男配么? 沈逾看着他一脸反派炮灰表情的脸,没好气地说: “谁说的?你能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么,要是你真有本事让秦砚不要我,我给你钱好不好?” 本人离不了婚就烦。 范允礼看他清高模样却只觉得他是故意说反话,上回他被秦砚吓到后,回去做了反省。 秦砚车祸之后就要跟沈逾离婚了,现在失忆忘记了那六年,对沈逾更加没有感情。 他之所以还没有离婚是以防沈逾在离婚时下套,让他吃暗亏,毕竟离婚不只是感情问题,还有财产分割。 他越想越觉得对,而今天沈逾跟人出来玩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要换做以前,秦砚怎么会允许沈逾跟人出来? 两人肯定是面和心不和了。 “你以为你激我我就会中招?秦砚肯定是不要你了,否则怎么会让你出来。” 真是够了,他也就反抗最激烈的头一年,让秦砚发了狂似地约束自己的自由,此后两人渐渐,如约定习俗一般,沈逾不会再反抗秦砚,而秦砚也不会限制沈逾出去。 这没必要跟他解释,沈逾淡淡道: “你似乎对我很不满,你要是不相信,尽管可以对付我,你看,秦砚会不会为我出头。” 范允礼看他说的笃定,脸上露出掂量神色。确实,秦砚那脾气,极其护短,哪怕对沈逾没有从前的感情了,但名义上沈逾还是他的合法伴侣,指不定为了面子他也会下狠手对付自己。 范允礼慢慢收回心底肆意的欲望,冷笑一声。 “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沈逾皱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秦家的人是不是都脑子沾点毛病,秦砚就不能管管家里的疯子么? 虽然有这个小插曲,但余下时间,还算愉快。 下午聚会后,晚上大伙又吃了饭,玩也玩尽兴了,晚饭结束后大家就散了。 沈逾到家大概是九点半,他不意外地看到秦砚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他。 “回来这么晚?” “才九点半。” 秦砚做委屈状:“我等了你很久。” 关我什么事? 沈逾换了拖鞋,慢慢进屋。 秦砚目光打量着沈逾,眼底流出欣赏意味。 “这个颜色,果然很适合你。” 短短一句话,将沈逾又拉回到早上出发去婚礼前,他挑选衣服的时候。 —— 衣橱间里,秦砚坐在沙发上,他手肘撑在沙发背上,手掌支着脑袋,看着沈逾挑选衣服。 沈逾在两套西装之间徘徊,毕竟是婚礼,他想穿的正式一点,而今摆在他面前的一套是黑色西装,一套是蓝色西装,这两套西装质感都很好,沈逾难以抉择。 “其实我觉得,白色西装更衬你,你不觉得自己穿白色西装很帅气么?” 黑色和蓝色太过正式,沈逾年纪太小,加上他气场不强,压不太住。 沈逾对此置若罔闻,他当然知道自己穿白色西装好看,但问题是白色太出挑了,他从来不希望自己成为关注焦点。 秦砚看出了他心里所想,起身从衣柜里又挑出了一套西装。 “这套怎么样?这套更休闲,颜色也更自然,更符合你作为朋友参加婚礼的身份。” 第32章 他拿出的是一套灰色又带着蓝的休闲西装,男人上前了两步,胸膛贴上沈逾的后背,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将衣服比在他身前。 暧昧的嗓音伴随着低沉的笑意穿透耳膜,缠绵似地钻进沈逾的大脑。 “你看,不是很好看么?” 沈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套西装自进入衣柜之后就被他扔在了角落,多年未见天日,还是周姨来了之后,将所有衣服都重新打理了一遍,才得以重见天日。 秦砚的语气轻快,似乎这样的举动让他十分愉悦,他的指尖慢慢地划过西装布料,低沉饱满的声音不慌不忙,目光穿过镜子攫住沈逾的眼睛,不容他逃脱。 “这个颜色叫住莫兰迪灰,你知道么?” 沈逾目光颤了颤。 “你知道?” 秦砚将他翻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沈逾没有回答,而后秦砚就像明白了什么似地,恍然大悟: “是‘我’告诉你的,对不对?” 他的眼底,是极尽兴奋的恶劣之色:“宝贝,我现在有点遗憾自己失去了那六年的记忆,我想,我们一定拥有过很美好的回忆。” 不待他做出更多遗憾发言,沈逾甩手甩开了他的桎梏。 “好了,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哎,我不能看么?” “不能,出去!” —— 回忆到此结束。 沈逾表情淡淡地道:“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了。” 秦砚叹气:“你对我就没有一丝耐心么?” 沈逾用行动表明:没有。 大概是看出沈逾真的累了,这一晚,秦砚没有折腾他,两人很快睡了。 大抵是因为累了,沈逾时隔许久又梦到了从前的事。 那是沈逾搬进这儿,跟秦砚“同居”还不到半年的一天。 秦砚的生活要求很高,加上对“恋人”十分慷慨,几乎自己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要沈逾也过同样的生活,吃的住的终于统一,又到了“穿”上。 秦砚之前就让人来别墅量了沈逾的尺寸,用以定制服装。 半年了,衣服终于做好了。 衣橱间内,秦砚微笑着看着沈逾,向他展示自己采购的衣服。 “我要了好几个色和款式,不同场合都可以用上,譬如这套黑色西装,我们去参加宴会的时候一定很适合。” 比现在年轻锐利上不少的沈逾瞳孔中射出带刺的光芒,冷冰冰开口: “我不会跟你一起参加宴会。” “那也行,那你单独去参加一些活动也可以,你看,其实我觉得这几个颜色更适合你。” 秦砚脸上笑容不变,继续向他展示。 “这个烟灰蓝很适合你,你的皮肤白,穿这个颜色一定很好看。” 他拿起一套灰色中带着深蓝的西装,放在沈逾身前,像是在欣赏他穿上之后的姿态,丝毫不顾及沈逾眼中的厌恶。 在沈逾眼里,这些华美的衣服不是衣服,而是秦砚权利的实质化,是他野蛮的象征,是枷锁。 随着秦砚的比划,沈逾眼中厌恶愈来愈深,但秦砚却仿佛毫无察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穿上看看。” “我不要。” 秦砚笑容不变,但语气加深,是沈逾半年以后习惯了的威胁的前奏。 “穿上看看。” “......” 沈逾目光闪了闪,毫不在意秦砚在自己面前,直接解开衣服和裤子,换上了西装。秦砚瞳孔中光芒微微凝滞,却没有说什么。 沈逾很快将西装换好了,他冷冰冰地站在秦砚面前,一副由他摆布的姿态。 秦砚退后几步,欣赏地绕着他转了一圈,颔首道:“果然很适合你。” 沈逾忽然觉得无聊,他低声道:“看好了我就换下来了。” 男人唇角划过一丝笑,下一瞬,天旋地转,沈逾身体离地,下一秒,他人直接被扔到了沙发上。 “你干什——” 秦砚膝盖压着他的腹部,宽大的手掌桎梏着他手腕,将之擒到头顶按在沙发上。 “不是觉得无所谓么?” “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都无所谓,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害怕了?” “你想的对——”男人双目赤红,在他头顶上方喘着气。 “我给你买西装的目的就是穿上之后一件件扒开!没有比这更让我兴奋的事了。” “滚开,你给我滚开!” 沈逾色厉内荏,狠狠地冲他吼道。但秦砚毫不顾忌他的反抗,用力地把他身上的裤子往下拽。 “停手,你他妈停手,秦砚,我叫你停手!” “这个颜色叫莫兰迪灰。”在质地昂贵的西装裤垂落至脚踝前,沈逾听到秦砚这么说。 那一天,沈逾反抗的结果,是自己第二天一整天痛得下不了床,而秦砚的脸上脖子上都是青青灰灰的伤痕。 ...... ...... “我讨厌你。” 夜色深深,秦砚忽然睁开眼睛,听到身旁青年不甘地呢喃。 “很讨厌你。” “......” 他侧头,亲了亲沈逾的脸蛋,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25章 婚礼之后, 沈逾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 木偶乐队出道,赵瞬作为经纪人忙里忙外,沈逾也好久没去酒吧了, 这天,赵瞬久违地联系了他。 “哎呀,小沈啊小沈, 咱们都几年的老交情了,别因为生活状态变了就断了, 少杰他们忙着过不来, 你今晚来酒吧呗, 我请你喝酒。” 沈逾听着他话里讨好的语气,不由笑了,确实,自己朋友不多, 是该珍惜。 “行, 那我今晚过来。” 晚上, 沈逾在外面简单吃了饭,就去了酒吧。乐队的人被公司下令出道之前, 不,应该说在得到许可之前都不能在酒吧之类场合出入, 因此他们是过不来的,陪沈逾喝酒的只有赵瞬。 “那个......”赵瞬支支吾吾。 沈逾:“你说呗。” “那我说了啊。” 获得了许可,赵瞬才鼓起勇气说:“你跟小陆什么情况?小陆之前来过酒吧, 一脸失落地找寻你的影子,我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你们怎么了?” 沈逾早就做好了被问起这事的准备, 并未回避,直白地说: “我们绝交了。” “啊?” “我跟他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没办法继续相处,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以后都不会见面,他要来酒吧,就让他来吧,反正我不会见他。” “哎你们这......” 赵瞬脸上为难,但又说不出调和的话,这人一旦到了绝交的地步,是怎么样都没法再和好的了。 “也行吧,反正我们实际跟小陆认识时间也不久。不过,你别因为他就不来酒吧了,我们快十年交情了。” “我知道。”沈逾笑着说:“我不会的。” 赵瞬也就没再谈这回事,跟沈逾说了乐队出道的计划,这对于他和沈逾都是新鲜事,里面有好多可以一起吐槽的事。 两人在角落的卡座悠悠喝酒,楼上走廊,范允礼眯着眼睛,看着昏暗灯光下的青年。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只是灯光偶尔地扫过,连青年完整的一张脸都没有扫视清晰,但只凭借一闪而过的轮廓,被灯光扫过时恍若浸了水般莹润光泽的眼,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范允礼看着他安静坐在角落的模样,心里越发痒痒。 “范少爷在这干嘛呢?”包间里的男人走了出来,搂住范允礼的脖子。 他随着范允礼的目光望了过去,不多时,身体也站直了。 男人舔了舔嘴唇,眼底流露出异样光芒:“那人是谁啊,范少你朋友?”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 鬼使神差的,男人又问了一句:“什么样的朋友?” 范允礼目光缓缓地挪向男人,这人是他酒场上一个狐朋狗友,家里做点小生意,虽然没康和集团那么大,但资产也有十几亿,而且这人跟范允礼能玩得到一起,说明也是个爱玩的。 他好色是出了名的,而且男女不忌,经常跟些小模特混在一块。 范允礼心动了动,嘴上说道:“还能是什么朋友,就是包养的小情人呗。”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男人眼神立刻炽热了起来。 范允礼一边好笑地看着他,一边语气蛊惑地说:“这男的是有本事的,我朋友包了他六年,现在才腻。也不知道他钱赚够了没,打不打算找下家。” “嘿嘿,就凭这姿色,养六年也不稀奇。” “只可惜,已经过了最年轻的时候了,我反正是不要了。” 男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怕自己说太多反而惹来竞争对手,又把嘴闭上了。 “哎,我们不说这个了,进去继续喝。” 第33章 “继续喝继续喝。” 男人嘴上说着继续喝,结果将范允礼拐进去之后就把人扔进狐朋狗友堆里,自己时不时出去,在走廊上望眼欲穿。 忽地,他眼睛一亮,飞快地下了楼。 酒吧外头,沈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酒吧里头空气还是混杂,待得久了很不舒服,他今晚酒喝得差不多了,算算时间该走了。 来得时候没有开车,正好可以打车回去,沈逾低头在手机上叫车,没注意到有人从酒吧里追出来。 “帅哥,这位帅哥。” 沈逾蹙了蹙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什么事?” 男人嬉皮笑脸,自以为是地露出一个潇洒表情:“这么快就回去了,还早呢。” “不早,快十点了。” “十点不是还早?”男人一副十点不是夜生活刚开始的表情。 沈逾知道对于某些花花世界里的人来说,十点十一点就跟普通人的早八一样,是一天的开始,但他自己作息正常,过了十点就是深夜,十一点之前到家,十二点左右睡觉,是他的理想状态。 没必要和这个人解释,沈逾道:“我要回去了,麻烦让一下。” “帅哥别急着走啊......” 男人伸手想去抓沈逾的肩膀,沈逾往边上灵活地让了让,男人已经喝得七八分醉,动作肯定跟不上。 正好这会儿车子过来了,沈逾很快上了车,没再理会这人。 男人懊恼地看着绝尘而去地沈逾,恶狠狠地道:“逃这么快,看我下次不逮着你!” 不说酒吧,沈逾就是走在路上也会被人搭讪,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而男人也返回酒吧问赵瞬有关沈逾的事,赵瞬肯定不会讲的,那之后男人又连着去了两天,都没碰到沈逾,才不守在酒吧逮人了。 事实上,是赵瞬打电话跟沈逾说的,他的原话是“沈逾啊,酒吧有个男的一直追问你的事,我看他不怀好意,你这两天别过来啊”。 沈逾本来就不是天天泡吧的人,听了这话自然没再过去。 又过两天,是沈逾一个老师的生日,因为是六十岁大寿,就在家里办了个生日宴,沈逾提了礼物过来。他这位老师,在圈子里很有威望,今日寿宴,不少音乐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过来祝寿,身边都围了一圈人,所以说,有些大人物的宴会,不只是宴会,更是一个社交的场合。 沈逾不擅社交,但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完全独立。他身在音乐圈,也有需要维护的圈子,和老师寒暄完后,他在屋里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这是一台选秀节目常驻声乐指导,同时也是节目的合作制作人之一,属于跨行比较成功的案例。 沈逾与偶像事业无缘,他看中的是站在那人身边的一个中年人。 他同样是一位著名音乐人,曾经在沈逾在校期间来过学校演讲,是沈逾的学长,同时也是他的偶像。 偶像在前,沈逾迟疑了下,还是走上前。 “学长你好。” 今天有许多学弟学妹来跟男人打招呼,男人习以为常,一脸温和地转向沈逾。 “你好。” 沈逾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作曲系14届学生,眼前学长还来学校演讲过,我很喜欢学长的创作。” “真的么?那你就是我的直系学弟了,你现在做什么?” “我也在创作音乐,拿给一些音乐公司或者歌手。” “那我们算是同行了,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好了。” “谢谢学长!” 学长很给面子,和他亲切交换了微信,沈逾眼中迸发激动光芒,脸上一片绯红,雀跃的心脏扑腾扑腾。 两人简单交流完,沈逾不敢过多打扰他的时间,正要离开,一旁制作人叫住他。 “哎,学弟,其实我觉得比起当音乐人,你当偶像歌手更有天赋,你看,你还能独立创作音乐,简直就是偶像中的天才偶像!” 他在看到沈逾的那一刻,脑子中就转过无数个偶像推出方案了,各个都能让他爆红。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作为偶像出道啊?” “呃。”沈逾没想到对方会搭讪自己,想了想,委婉地说: “我二十六岁。” “哎呀,那你为什么不在21岁的时候出道呢?!” 沈逾:“......” 是啊,为什么呢? 闲谈之中,又有人从外面进来,来人目光往着屋子随意一扫,看到沈逾之时,眼睛忽然一亮。 这正是之前在酒吧跟沈逾搭讪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张明岳,今天是他包的一个酒吧小歌手磨着他,要他陪着过来认识人,没想到,还有另外收获。 他内心几分不满顿时消散,原本脚步朝向沈逾方向,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沈逾到后没多久,方时旭也来了,两人说了会话,很快各自分开了。 “这位先生——” 听到有人喊他,方时旭转过头,看着眼前陌生男人。 “你是?” 男人穿着一身蓝色西装,一副有钱富二代模样,指尖抽出一张金闪闪的名片。 方时旭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xx影视制作公司选角部经理。 其实都是假的,这公司是有,但由他姐姐掌管,他就是拿了个名头哄骗入世未深的小男生小姑娘,按他本事,最多搞到一个男/女三,四号配角,还都是人设超差那种。 张明岳顶着影视公司经理的名头,人模人样地开口:“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位先生是谁,我看他外形条件非常好,有意邀请他参加我们公司新开的一部剧。” 方时旭心说沈逾怎么可能去演戏,先不说他家那位肯不肯,他要是愿意,早在大学期间就被人挑走了。 不过,想到这是老师生日宴,总要给客人几分面子,方时旭就道: “他是我同学,叫做沈逾,不过我想他不会参加影视创作。” “没关系,我会说服他的。”张明岳拿到了沈逾名字,心里十分得意。 方时旭微微一笑,没有劝阻他,反正能不能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沈逾在宴会上转了一圈,认识了几个平时很难见到面的前辈,准备回去了,有人从旁走出拦住了他。 沈逾抬头看着男人,微微蹙眉。 又是他。 “嗨,美人,还记得我么?”左右没人,张明岳语气轻佻地开口。 沈逾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装都不装了? 他心知男人目的,直接冷淡地说:“我不喜欢男人。” 张明岳嗤笑一声:“这话骗谁呢,你不就是跟个男的在搞么?” 那天范允礼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他那位朋友是男是女,但直觉告诉张明岳就是男的。 沈逾以为他在说自己和秦砚的事,确实,自己是不喜欢男人,但是跟男人搞在一起的事,自己也无法否认。 而沈逾的默认,在男人眼中,就是没否认被男人包养的事。 张明岳目光愈发淫邪,语气暗示:“我知道,你这样没背景的小音乐人很难出头,需要人帮忙,我还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太好,我不介意帮你的忙。” 帮忙?帮谁的忙,又是帮忙对付谁? 沈逾活到这么大确实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想帮他对付秦砚,就是秦砚那个三叔,以前也只敢用“合作”的说法。沈逾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 “你还有话要说么?没有我就走了。” 沈逾离开的时候跟上回一样绝情,头也不回地走了,根本没管对方还有没有话要说。 张明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怔发呆。 上回酒吧里灯光太暗,他没看清楚,这回看得清清楚楚,都说美人看气氛,但这个男人,显然脱离了气氛烘托,是个真真切切无死角的美人。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出来卖的,却有股不可侵犯的清高感,让人心痒痒的。 张明岳想起范允礼那朋友包了他六年的事,就这手段,能让人迷恋六年也不足为奇。 —— 不说张明岳思想有多猥琐,沈逾到了家,不惊讶地看到秦砚穿着居家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回来。 看到沈逾回来,男人还露出了一个浅浅微笑,标准电视剧剧情地说:“你回来了。” 沈逾换了拖鞋,默默走到厨房,拿出一瓶水。 秦砚失忆之后,气场越来越像居家男人,有时候,甚至有点良家少夫的味道,看来失忆对人确实有影响。 而这位良家少夫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沈逾身后,从背后拥抱住他,低头轻啄他的耳朵。 熟悉的小青柑味道含着一丝冷冽,涌入秦砚鼻息,他皱了皱眉: “有味道。” 沈逾随口道:“参加生日宴当然会有味道。” 秦砚一边咬着他的耳垂,一边不满地嘀咕:“男人的味道。” 沈逾冷不丁冒出一句:“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第34章 秦砚被他突然一下的冷幽默笑到,他满足地拥抱着怀里鲜活的青年。 “在你这,男男也授受不亲。” “你干脆说,除了你,我不能和任何人接触就好了。” 沈逾忽然想起今晚那男人说的要帮他对付秦砚的话,顿感荒谬。就凭那人一副纨绔二世祖样子也能对付得了秦砚,不若这康和集团总裁位置叫他去坐好了。 他脑海里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维,臀部感觉到身后人逐渐明朗的表现,表情一个僵硬,转身躲开男人拥抱,伸出手抵住他肩膀。 “前天才做过。” 秦砚目光含着晦涩光芒,笼络着沈逾发红的耳根,他嗓音轻柔,好似呢喃: “可是,没有做到最后啊。” 没有做到最后是因为你自己贪玩,跟他有什么关系! 秦砚垂下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轻啄着他雪白的脖颈,密密麻麻的吻铺在逐渐绯红的皮肤上。 “我轻轻的,轻轻的,好不好?” 你哪一次轻过?话虽如此,沈逾却也只能屈从地闭上了眼睛。 —— 张明岳查了沈逾身份,得知他12岁的时候,父母出国旅游,遭遇地方武装势力袭击丧命,后来他辗转在亲戚间,据说大四的时候跟了一个有钱的男人,想来就是范允礼的那位朋友了。 他这个经历,这个长相,又没家里人管着,要堕落......不是,跟有钱人好上很正常,别说只跟过一个,就是跟过好几个,就这脸,也值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还装模作样,张明岳想起来他那天回去时候开的奥迪a7,说不定真的是钱赚够了? 赚够了就想跑? 做梦! 张明岳派人时时刻刻盯着酒吧,哎,还真传来好消息了,沈逾他又去酒吧了! 其实是木偶乐队不能过来后,赵瞬又找了支新的乐队,沈逾作为前辈,过来观摩。 新的乐队成员也都是年轻人,一来是年轻人便宜,好忽悠,二来是他们心怀梦想,相信美好,把酒吧当做他们和未来相连的台阶,表演更热情,总之就是高性价比。 第一天的表演虽然略显生涩,但年轻人的朝气填补了这一点,酒吧大多是常客,没有为难新人,热情捧场。沈逾作为前辈也在台下给他们鼓掌,他还提前准备了一束花,让服务员上去送给乐队。 乐队的人收到花后显然十分感动开心,让沈逾直感叹,小孩子就是好哄。 看完表演,沈逾一个人在角落自顾自喝酒,有人突然坐到对面。 沈逾抬起头,叹了口气。 他现在觉得,秦砚让他带口罩的建议非常具有实用性。 张明岳穿着一件花衬衫,头发抹了发油,手上戴了一块金表,气场全开,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有钱的花花公子。 “一个人喝酒多无聊,我陪你啊。” 张明岳端着手上杯子要跟沈逾碰杯,沈逾及时伸手将杯子拿到胸前。 他脸色冷淡,平静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虚空,仿佛没有把张明岳看在眼里。 “我习惯一个人喝酒。” 张明岳动作停了停,脸上又转而露出一个笑: “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多交一个朋友没有坏处的。” 看来这酒吧近期是不能来了。 沈逾表情不变,语气依旧冷漠:“我既不喜欢交朋友,也不想跟你交朋友,事实上——” 他目光渐渐转到男人脸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一丝一毫都不想和你有接触。” 张明岳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对美色的垂涎依旧不变,在此之外,心底还升起一股怒火。 他原本还想着对待这样的美人,就该徐徐图之,方有趣味,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给脸不要脸的biao子,就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张明岳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心思电转,脸上很快又换上了笑容。 “好了好了,真是没情调,既然你不喜欢,我就走了。” 张明岳起身离开,沈逾看他爽快走了,也松了口气。 幸好,还听得懂人话。 张明岳走后没多久,很快有两个男人走向他,他在两人耳边说了几句,拍拍他们肩膀。 沈逾坐在位置上喝酒,经历过刚刚的事,他心情有些不悦,加上事情都办完了,他打算喝完这杯就走了。 他喝酒喝得不快,和他惯常一样,抿上一口要歇好一会,这样喝酒频率就会降低,防止自己喝醉。 杯中的液体逐渐见底,沈逾的心思乱转,一会是待会回去之后要不要吃个宵夜,一会是秦砚今晚加班,如果吃宵夜的话要等他么? 恍神中,有两个人跌跌撞撞从过道那头走来,经过沈逾座位时,被人搀扶着的男人忽然膝盖一弯,直愣愣朝着沈逾扑了过去,沈逾下意识往边上一避,男人软倒在他沙发上,含含糊糊地喊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同伴连忙过来扶他,边用力边抱怨:“都说让你别喝这么多了!” “走了走了,我们回去了。” 男人喝得一身酒气都快熏得沈逾头疼了,嘴里还含糊地说:“不回去,还要喝。” “喝你大头鬼啊!” “不好意思啊。” 酒吧里客人喝醉酒很常见,沈逾虽然内心不满,但也只能说:“没关系。” 同伴将人扶了起来,男人身材高大东歪西倒,宽大的身躯挡住了沈逾的视线,另一个人则飞快地将一粒药丸放进了酒里。 好一会儿后,同伴终于将人扶了起来,慢慢地走了。 空气里还飘散着浓郁的酒味,沈逾看着男人刚才扑倒的位置,眼里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幸好杯子里的酒只剩下一口了,他打算喝完走人。 下一瞬,啪嗒一下,一个快得只来得及看到影子的东西飞过来,将杯子撞得四分五裂,液体流了满桌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原来是隔壁桌的人在玩溜溜球,球飞了出来正好砸在杯子上。 沈逾心情复杂,自己今晚到底怎么了,这就是水逆吧,一晚上遇上这么多奇葩。 他喝酒的心思彻底歇了,此时此刻只想回家睡觉,家才是他温暖的港湾。 “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哎我杯子怎么了?”听到动静,赵瞬走了过来。 沈逾没好气地指指隔壁,道: “要收杯子钱的话,你朝那两位收。” 他可不当这冤大头,说罢,就拿上手机走了。 留下赵瞬跟那桌客人大眼瞪小眼,当然了,到最后,赵瞬也没跟人收杯子钱,大钱跟小钱哪个重要,他还是知道的。 张明岳还在楼上焦急等着,那两个男人上来了他立刻问:“事情办妥了没?” 两人点点头:“办妥了。” 张明岳脸上露出兴奋神色,什么自以为清高的biao子,今晚他就要把人弄到手! 那药药性上来挺快,张明岳不想被他人占了便宜,立刻下楼守着,没想到一下去,人就不见了。 “人呢?!” —— 康和集团三十七层,总裁办公室。 入了夜的城市,璀璨仿若星河,围绕着环岛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外屏的led点光源流光溢彩,在黑暗当中犹如一条流动的银河带,环岛周边,车流如织,红色信号灯下等待的长龙交汇成城市新鲜的血液。 三十七层办公室,偌大落地窗映出秦砚冷郁的脸庞,他握着手机,随着电话那头人的回报,脸色越来越沉,冷得仿若滴水。 “嗯,知道了。把人扣住,我马上过来。” “秦总。”张助理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就看到秦砚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大步往门口走。 距离预计的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张助理怔了怔,问:“您要走了么?” “嗯。” 秦砚应了一声,走出办公室。 张助理看着他阴沉背影,总觉得今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 张明岳在酒吧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找不到人,心里十分懊恼,眼见到手的鸭子都让他跑了,想到今晚有男人可能占了本该属于他的便宜,他心头火气都更大了。 有火就要泻,这酒吧除了他看中的,就没好货了,张明岳打算去他常去的模特酒吧,才出门,迎面走来两人。 他皱眉看着面前人,语气不善地开口:“什么事?” 没有回答,回应他的只有一个硕大的拳头。 ...... ...... 张明岳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刺目的光线钻进眼睛,让他难受得伸手挡了挡,一动,脸上僵硬的肌肉就疼得他差点没叫出来。 卧槽,他想起来了,他刚准备离开酒吧,就被人偷袭打晕,那这是什么地方,他被人绑架了?! 意识终于清醒,张明岳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周边布置看起来像是某个高档小区住宅,地上铺着昂贵的真丝地毯,地毯尽头是一座黑色的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冷傲的脸上含着戾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35章 张明岳一怔,猛地站了起来,破口大骂:“你谁啊,你知道我什么人啊,带我来这想干嘛?!” 男人朝着他身后方向抬了抬下巴,张明岳怔了怔,下一秒,剧烈的疼痛自腿上传来,他的膝盖窝被人用力踹了脚,他腿几乎折断,一下子跪倒在地。 冷汗直流,恐惧后知后觉地漫布心头。 “现在我问你,你老实回答,如果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手,脚,牙齿,膝盖,你自己选一个地方。” 男人嗓音阴沉,透出森冷的寒气,张明岳背脊窜上一股寒流,他知道,这男人说的是真的。 “你为什么接近沈逾?” “谁,谁是沈——啊!!” 另一只完好的膝盖被人重重一踹,张明岳扑腾一声,骨头重重撞在地板。 “再问一遍,你为什么接近沈逾?” “我我......沈逾长得很漂亮,我想跟他做朋友。” “下药的那种朋友?” 张明岳心头一凛,明白自己瞒不过去了。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沙发上的男人,这个男人显然是个硬茬,他五官硬朗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就像电视上的黑老大,他的眼底流着冰冷而阴戾的目光,看着张明岳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张明岳瞬间知晓了他的身份。 “你,你就是沈逾的金主。” “金主?”秦砚玩味地吐出这两个字,而后表情一沉:“是沈逾这么跟你说的?” “不,不是,你除了是沈逾的金主还能是什么?男朋友?” 说罢,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地笑了。 秦砚还不屑在这种人面前展示他和沈逾的关系,他继续问: “你是怎么知道沈逾的?” 这个问题逐渐问到了核心,张明岳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什么。 秦砚朝后头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股剧痛自张明岳后背传来。 “我说我说!”张明岳惨叫一声,蜷缩着身体颤颤巍巍地说: “是范允礼,是范允礼告诉我的!” 范允礼!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秦砚眼里闪过惊讶却不诧异的光芒,他那个表兄,也是个男女不忌的纨绔子弟,而且从张助理描述中,自己这六年对家族亲戚打压甚重,应该所有人都对自己憋着一股气。 “我,我都告诉你,你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都不再纠缠沈逾了!” 张明岳这会儿哪里还敢觊觎沈逾,要是早知道他金主是这么一个活阎王,自己绝不会去招惹他。 张明岳苦苦哀求,却未能换来秦砚一丝怜悯,一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有所防备,让人看着沈逾,说不定他今晚就真着了道。 无法言喻的痛苦,恐惧和愤怒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蛇,吞没了秦砚的理智,现在能将他从犯罪边沿拉回来的,也就是他生而为人的一点道德感罢了。 “把他手脚都打断,扔到张家门口,张明岳,你要是有胆量,就去查我的身份,然后报复我。” 张明岳早已吓破了胆,哪里有这个胆量,他们有钱人的圈子,最会的就是畏强凌弱,那些真正厉害的人捏死他们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哦,对了——”走到门口,秦砚忽然停下脚步。 “范允礼知道我的身份,也清楚我的性格,但是他还是把沈逾的事告诉了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留下这句让张明岳目眦欲裂的话,秦砚离开了房子。 第26章 秦砚进屋, 啪嗒一声,灯亮了起来。 沈逾迷迷糊糊从沙发上爬起来,趴在沙发背上望着他。 “你今晚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沈逾不是特意要等他回来的, 就是他都吃完宵夜了,秦砚还没回来,让他十分奇怪。毕竟, 自车祸后,他最晚也是十一点到家, 而且一般时候, 八九点就在家了。 秦砚望着温暖灯光下的人, 没有回答。 忽而,他大步上前,笔直朝着沈逾走去,看着他匆匆模样, 沈逾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等等——” 秦砚一把将他翻转过来, 让人背对着他, 一只手粗暴地将睡裤拉下。 沈逾一愣,下一秒血气上涌, 耳根通红。 他手忙脚乱地挣扎:“你今晚又发什么疯,你......” 秦砚没有回答, 只是上半身覆盖在他背上,一只手娴熟地挑逗他,不间歇的吻密密匝匝地覆盖裸露的背脊, 顺着弯曲的弓背一路往下,落在隐秘之处。 沈逾屏住了呼吸—— 秦砚就好似一团火,动作野蛮粗暴,恍惚间让沈逾回到了他们最僵持的第一年。 但至少那时候他知道秦砚为什么生气, 但现在,他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而等到情事结束,沈逾已是精疲力尽,懒得再问为什么。 看着蜷缩在床中央,雪白后颈布满青紫吻痕的青年,秦砚眼底流着餍足光芒,他身体慢慢覆盖上去,柔软地亲吻着他的脖子。 “宝宝,乖。” 沈逾真的很想骂他,自己还不够乖么? ——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早上起床后,沈逾都没给秦砚好脸色,秦砚自知有错,鞍前马后为其服务,不敢有所怨言。 习惯早睡的周姨看着这对闹别扭的小情侣,眼中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 一早上,秦砚都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直到出了门,他眼神才逐渐冰冷下来。 他记着张明岳说的话,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是秦砚就是可以肯定,范允礼也对沈逾有兴趣。 范允礼引导张明岳注意到沈逾,不只是为了给自己添堵,更是想让张明岳当小白鼠,测试秦砚会不会对此有反应,如果张明岳能够平安无事,那么他也会—— 秦砚眼底,流动着冰冷的光芒。 —— 这几天来,范允礼过得不安稳。他很好奇张明岳跟沈逾的后续,但是他也不敢时常出现在张明岳面前,问他进展如何,张明岳虽然笨,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如果自己表现得太过关注,对方也会察觉有异。 几天等下来,范允礼心急如焚,连着许久不痛的左腿也重新痛了起来。 左右坐不下,他干脆去了公司。 范允礼自己有个公司,是做物流的,当初康和集团除了生物制药外,还有物流,电商,孕妇婴幼儿护理品牌,乃至月子中心,医美公司等等,后来其他产业逐渐分给各个孩子,范允礼他母亲分到了物流。 范允礼厌恶工作,又不得不工作,秦砚上位之后,其他秦家人在公司话语权越来越小,跟随稀碎的股份一起,差不多快没了。要不是还有一个物流公司,范允礼就真的成了领分红过日子的了。 范允礼早早在社会混的,深知一个公司一个名头对男人的重要性,有钱,也要有权,才会受人尊重。 这几天他玩乐都不痛快,干脆去了公司。 他才到公司,就听助理说:“秦总来了。” “秦总,哪个秦总?”范允礼皱眉。 助理:“就是秦砚秦先生。” 秦砚?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范允礼微微变了脸色。他跟秦砚没有什么兄弟的感情,秦砚也不是会无事关心人的性格,他突然过来,肯定是有原因。 范允礼心中默默生出一股危机感,但他心中默念,哪怕是张明岳真出了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什么都没说。 深吸了口气,范允礼脸上换上笑容。 他推门进去:“秦砚,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 办公室里,秦砚坐在他的总经理座椅上,一派他才是老大的派头,见到范允礼,他微微一笑,说: “我们兄弟之间好久没联系了,想起来过来看看。” “是啊,兄弟之间是该时常联络感情,不过我怕你忙,都不敢打扰你。” “不忙,和兄弟唠嗑的功夫还是有的。” 秦砚脸上挂着一抹不咸不淡的微笑,神态从容淡定,一双目光云淡风轻,又仿佛能看穿一切。 范允礼和秦砚交往不多,但眼前人让他有种看到前不久的秦砚的感觉,心底畏惧恐惧油然而生。 他默默安慰自己,不可能,再怎么样,眼前都是失去六年记忆的秦砚,也就是说,他比自己小了近十岁。 “哦,对了,表哥你知道张明岳么?” 范允礼心脏猛地跳了跳,下意识道:“他怎么了?” “他好像招惹上了什么人,被人打断手脚扔在了家门口。” 秦砚脸上挂着微笑,眼底邪气却越来越重,阴鸷的气息随着他的声音流出空气。 “表哥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不好—— 范允礼暗道一声不好,扭头往外走去,秦砚身边的人大步上前,一把扭住他的胳膊。 “你不能——” 男人一巴掌砍在他脖子上,范允礼眼睛一闭,软趴趴地倒了下来。 秦砚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晕了过去的范允礼,从容地拿起桌上座机拨出了一个快捷电话。 第36章 “喂?” “进来下。” 很快,有人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来,他看了眼地上的范允礼,不发一言。如果范允礼还有意识,就会认出,这是之前向他汇报秦砚来了的助理。 “找个由头,把办公室的人支开。” “是。” 助理很快走了出去,对着余下办公室的人道: “范总刚刚交待了一项紧急工作,你们先去三号会议室,我马上过来。” 员工们起身,拿着笔记本,笔,陆陆续续出去了。 等办公室空了,助理才重新敲门:“秦总,好了。” “嗯。”秦砚朝他点点头。 他带来的保镖扶着范允礼,由助理引导从总裁专用电梯直接下了停车场。 ...... ...... 范允礼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花纹复杂的真丝地毯,脖子上传来钝痛,伴随着痛楚,回忆猝然回笼。 “秦砚!” 他一抬头就看到沙发上的男人,秦砚表情冰冷,眼底含着阴沉沉的光芒,不说话地盯着他。 范允礼心里畏惧,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你想怎么样,我可是你哥哥!” 秦砚神情阴翳:“我可没有垂涎弟妹的哥哥。” 他果然知道了! 范允礼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否认道:“你说的什么事情?弟妹?你是指沈逾么?” “你现在装模作样已经晚了,我在心里已经定了你得罪,你再否认也没用。” 秦砚一句话就将范允礼的侥幸心打了个粉碎。 是了,秦砚是这样的,当初,他也是没有任何证据,就凭着他“认为”,就对同一个祖宗的自己下了狠手。他这个人,完全没有心的。 “你现在想要逃命,只有一个机会,就是乖乖向我认错,然后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对沈逾产生邪念,这辈子都会远远地避开他。” 秦砚说的选择,其实并不残忍,要是发誓就能逃过一劫,他完全没有必要硬碰硬。 “............” “怎么?”秦砚看着咬牙不说话的范允礼,心底反而产生了一丝惊讶。 在他心中,自己父亲一脉所有兄弟姐妹,包含范允礼在内全都是欺软怕硬的软脚虾,他以为只要自己一吓唬范允礼就要哭着跪在地上求自己饶命,没想到,他竟然还抗住了。 让他不由生出几分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如此一来,自己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不过说起来,原本也没打算手下留情,只想给他一个和张明岳一模一样的教训,让他在痛苦中好生忏悔而已。 范允礼慢慢抬起了头,他脸色难看,嘴唇苍白,但还是硬着脖子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为什么这么说?” 范允礼眼底流动着奇异的光芒,他狠狠地咬着牙,胸口起伏不平,有蓄积的怒火从他心口不断涌出,使他的眼底染上了毒色: “你忘了么?对了,你忘了,五年前,你就为了沈逾对我动过手了。” —— 五年之前,沈逾和秦砚又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沈瑜为了躲开秦砚,住到了老宅,就住在奶奶边上。 秦砚人虽然霸道蛮横,但是奶奶的话还是听的,沈逾将奶奶这当做了避风港,之前好几次吵架,都是来这避风头。 他一住就是半个月,后来范允礼也回老宅来看奶奶。 “对,我是对沈瑜有意思。他那个脸,那副清高的做派,谁看了不生出点心思?” “那个时候你们还没结婚,沈瑜看着就是你的一个小玩物。一张脸长得很合你心意,但性格太傲,总是惹你不快。这么一个带刺的美人,我对他有点想法,怎么了?” 范允礼似乎也看出自己今天难逃一劫,干脆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都痛快地吐了出来。 “沈瑜在老宅住了半个月,我也回来住了三天。我们俩有整整三天同处一室的时光,可结果呢?” “他眼睛里一分都没有我,偶尔目光撇到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路边的□□狗似的。我就想他装什么呢?不就是个仗着美貌惺惺作态,还没被你玩腻的玩物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清高?” 范允礼狞笑着说。 “我住了三天,他三天都不理我。第三天的晚上,我终于忍不住向他下了药。没想到那天晚上你来了,白白便宜了你不说,我这明明也算帮你办事了,结果第二天,你把我带到荒郊野外,直接就打断了我的腿。” “你还把我关在外头一天一夜,害的我的腿失去了最佳治疗时间,直到现在,天寒下雨的时候,我腿都会忍不住抽搐,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范允礼冲着秦砚怒吼,声嘶力竭: “你他妈的就为了个婊子,枉顾我们兄弟情义。你对我不仁,我对你不义,想要报复你又怎么了?我做错了吗?!” 这件往事不在张助理向秦砚讲述的他和沈逾的过去当中,也是,这事事关家族隐秘,对于沈逾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传扬的光彩事,秦砚没有对外人说过。 如果不是范允礼今天在这里自爆,他可能要直到记忆恢复才会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件事情。 微弱的片段在秦砚脑海闪现,冲击着他的脑神经。 主宅卧室天花板上的吊灯闪烁着眩晕的光芒,沈逾潮红的脸蛋布满虚汗,他的手指紧促地拽着底下的床单,一边发出无法控制的喘息,一边痛恨地怒骂。回应他的,是男人愈发剧烈的动作。 秦砚目光缓缓扫过地上满脸通红,一脸义愤填膺仿佛当真为自己抱不平的男人。 “如果你真的要报仇,就应该向我报,动沈逾算什么回事?欺软怕硬吗?” 范允礼喊声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下,但很快又扬起脖子。 “我知道自己对付不了你。你跟沈逾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我对付他怎么了?” “怎么样?我对付他,你是不是很心痛?张明岳可不是什么善茬子,是不是觉得如鲠在喉啊哈哈哈哈。” 范允礼大笑起来,内心疯狂祈求张明岳已经得手,他的下场自己不在乎,至少给两人的关系上刻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你的计划确实不错,只可惜张明岳跟你一样,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废物,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范允礼笑声猛地一顿。 秦砚缓缓站了起来,冰冷的眼眸无情地看着地上的人。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手段,那我也就不瞒着了。” “都说第一次犯错是情有可原,到第二次就没有借口,为了让你记住,至少得是三倍惩罚。” “正好,既然你一条腿已经断过了,我当兄弟的不能让你真的这辈子站不起来。来人,把他剩下的一条腿,两只手打断,扔到医院门口。” 范允礼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皮肤上流出冷汗,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 “我们是兄弟,我会告诉外婆请她为我为主的!” 秦砚好整以暇地说:“好啊,你去啊。告诉奶奶就说你觊觎她的孙媳妇,你看奶奶会不会帮你?” 秦砚正打算离开,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让开让开!” 一个女人脚步匆匆地自玄关跑了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范允礼,她尖叫一声,凄厉地跑过去将他护在身上,同时怒目瞪向秦砚。 “秦砚,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对你哥哥做什么?” 来人正是范允礼的母亲,秦砚的亲姑姑。 秦砚看到她也不由拧了拧眉。 “姑姑,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这么大动干戈地把你哥哥带来这里,你想干什么?” 姑姑母鸡护小鸡似地挡在儿子面前,一脸警惕:“我告诉你,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动我儿子!” 秦砚拧着眉,看到她身后的范允礼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今早在听到秦砚过来的时候,内心惶恐不安,鬼使神差之下,他在进门之前给他妈发了一个实时定位。然后他妈发现他位置一直在移动,电话也打不通,才有了现在这回事。 范允礼脸上露出虚弱但得意的笑,断定就算是秦砚,也不可能当着他亲姑姑的面伤害自己。 “姑姑。”秦砚无奈地说: “你知道你儿子做了什么事吗?” “我不管他做了什么事,反正谁都不能动他!他要真做了坏事我回家会跟他爸教训他的。” “妈!”范允礼忙喊:“我,我害怕,我想回家!” 哪个当妈的听了这话会不心碎,姑姑愈发坚决地挡在了儿子面前。 秦砚摇摇头,语气温柔,一副好商量的姿态。 “姑姑,我也不想伤害允礼,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伤了他,难道自己不会心痛吗?” “那你就别——” 第37章 “只可惜有些事情,我要是不做,他一辈子不会得到教训。” “我虽然是晚辈,但也是秦家家主,教育秦家子弟,肃正秦家家风是我身为家主该做的事。所以......” 秦砚朝身后人使了使眼色。 “把姑姑带走。” “你想干什么?你,放手放手!” 男人架着姑姑的手,把她挪到边上。姑姑不肯放手,但是她的力气怎么比得过一个勤于锻炼的成年男人,很快就被拖到了边上。 “允礼,允礼!” 范允礼额头流出冷汗,恐惧地望着秦砚:“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连姑姑都不尊敬了吗?!” 秦砚脸上一片平静。 “姑姑我自然不会动,但是你,我也要教训。” 他抄起沙发边上的一根铁棍,慢慢走向范允礼。 “之前的事没能让你吃到教训,是我的错。放心,这次过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产生邪念。” 他缓缓地举起棍子,在范允礼和他母亲声嘶力竭的喊声中一棍子砸向范允礼的右腿。 范允礼的左腿痉挛抽搐,熟悉的痛楚伴随恐惧在他惊悚的目光下残忍降临。 “不——” “啊!!!” 范允礼扶着右腿,痛苦地哀嚎起来。 “允礼,允礼!!” 秦砚还想举起棍子砸范允礼的手,他姑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真的挣脱了男人的手,猛地扑向范允礼。 她披头散发,凄厉地喊:“你要打就打我吧,你今天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在这!” “姑姑。” 秦砚为难地喊道,姑姑却丝毫不让。 连秦砚也感到几分为难,长幼有序,他总不能真的打他姑姑吧? 看着倒在地上,痛的喉咙都发不出声音的范允礼,秦砚无奈地说: “行吧,看在姑姑的面子上,今天就还是只要你一条腿。但是你记着,你的两条手臂还记在我账上。只要你稍有动作,你的手,也要经历一遍今天的痛。” 哐当一声,铁棍被扔到了边上。 秦砚起身离开房子,临走之前,还对其中一人道:“你留下来,送我姑姑回去。” “是。” 回去的路上,秦砚怔怔地望着窗外。 城市街景在眼前不断闪过,回忆的碎片沉沉浮浮。 有和沈逾刚见面的场景,有自己逼着他和自己约会的片段,也有衣橱间内,他将沈逾身上漂亮的西装扒下,亲吻他漂亮后颈的画面,不连贯的片段,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让他颇感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秦总,我们现在去哪?” 脑子还没整理清楚,秦砚随口道:“回家。” —— 车子很快抵达别墅,一进屋,秦砚就对上沈逾怔怔的脸蛋。 因为昨天晚上秦砚作恶多端,沈逾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多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痕迹。 这会天又热,他穿不了高领,就没出门,打算等痕迹消下去一点再说。没想到这才大中午呢,秦砚就回来了。 沈逾手上捧着杯酸奶,迷茫地看着他。 “你这个时间点回来干嘛?” 临时出差回来收拾东西么,这也太临时了吧? “我,呃......”秦砚也想不出借口,就随口道: “我肚子有点疼,想回来休息。” “啊,肚子疼。” 沈瑜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秦砚看着他的眼睛,很确信他心里在想:该,让你昨天折磨我! 秦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先行坐下,目光定定地看着沈逾。 被秦砚审视对沈逾来说是个必修课,他早已习以为常,却还是对他目光感到不适。 无法忍耐,他扭头问道:“你要不要也吃个酸奶?” 秦砚温柔提醒:“我肚子疼。” 怎么不疼死你? 沈逾没好气地挖了口酸奶吃,一点不为对方的痛苦感到心疼。 秦砚依旧定定地看着他,他这些时日已经恢复了不少从前的记忆,脑子里有沈逾20出头时候的模样。 和21岁稚嫩的沈逾比起来,现在的他,无论性格还是长相,都更为尖锐,锋芒毕露。 如果说21岁的他还是朵纯洁的百合花,而今的他绝对是一朵带刺的蔷薇科植物。而且还不是柔软的白玫瑰粉红玫瑰,而是更为娇艳,更为夺人眼球的卡罗拉,只一眼望去,就让人念念不忘。 “你有,特别恨我的事吗?”沉默之中,秦砚终于开口。 沈逾的目光深了深。 “你问这个干嘛?” 关于过去的事,他们一个不记得一个不想提,两人同时避开了“过去”这个话题。而之前秦砚也没问过,大概就是他自己也知道,他们的过往,不会有什么太多美好的回忆。 “就聊天嘛,难道你不想借机抱怨讽刺骂我一顿么?” 沈逾沉默了,他的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只要一想到那一晚的,他受到的羞辱,直至今日内心依旧沸腾。 秦砚看出他的不愉快,但一直逃避也不是个事,于是他鼓励道: “说说看嘛,我保证不生气。” 沈逾面无表情,低头吃着酸奶:“你让我恨的事情太多了。” “最恨的那一样。” 秦砚确实好奇这个问题,张助理汇报给他的,他和沈逾的过往中,自己无一不担当着那个强权压人,独裁霸道的恶人形象,因为过于劣迹斑斑,实在挑不出几样好的,也就无从讨论坏的。 但是他今天确实好奇这个答案,他觉得这件事能体现沈逾的性格。 最恨......沈逾的目光慢慢迷茫了起来。 最恨,那个承载了他太多愤怒和羞耻的失控夜晚。 “那段时间,我跟你吵了架,我不想见你,就躲到了主宅,那里有奶奶庇护我不受你骚扰。我大概住了半个月,你等不下去了,就去主宅接我。那天晚上......” 沈逾露出痛苦神色,血流伴随着愤怒冲到了头顶,他脸色一片赤红,眼眶充血。 “那天晚上你竟然对我下药,你在奶奶的隔壁房间抱了我。我知道你是想羞辱我,想警告我,告诉我不要以为躲到了老宅就没事了。” “你用那样卑鄙无耻的手段惩罚我。” “之前每一次,哪怕你是强迫我,至少也都是出于我个人意愿的情况下。只有那一次,我就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发情动物,我......” 沈逾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让自己不去回想那个丑陋如同野兽般的自己。 那一晚的惩罚就像鞭子狠狠甩在沈逾脸上,也粉碎了他内心的自以为是,逃过奶奶那又算什么?秦砚想对付自己,有的是办法和手段。 沈逾苦笑了一声,表情冷漠地说: “那之后,你连主宅都禁止我一个人去了。是,我该知道的,你前几次的容忍是对我的宽宏大量,我怎么敢奢求你次次都容忍我?” “我,呃,那个......” 秦砚心情复杂,他没想到,沈逾最恨自己的那件事竟然是个乌龙。 他想要解释给沈逾听,但开口的瞬间,脑子里又有个声音阻止了他。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的自己没有立刻向他解释这个事。 因为他纯粹的男性欲望,甚至不想让沈逾知道,世上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在窥探他,觊觎他。他甚至不想让那个男人在他的心上留下名字。 如果可以,他希望沈逾的所有爱恨全都是自己赋予。 妈的,秦砚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你可真变态! “那个,其实——”秦砚弱弱开口: “下药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啊,事到如今,你还想辩解吗?” “真不是我做的。” 沈逾站了起来跟他对峙:“既然不是你,那是谁做的?” “是是......” 范允礼的名字在脑中浮浮沉沉了好几遍,最后秦砚还是嘟囔着说: “是某个不重要的路人甲。” 沈逾被他气笑了。 “你神经病吧!” “事到如今,你编撰出一个路人甲就可以推卸你犯的罪孽吗?”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五年里我们发生的争吵也不止这一件。我已经深知你的为人,那件事情......”沈逾缓了口气,说: “那件事情我虽然恨,但也能理解,毕竟是你嘛。但现在你推卸责任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很恶心!” “从前的秦砚虽然狂妄自大,但至少没有你这么虚伪,感谢你让我又知道了一项你的卑劣之处!” 说完,他怒而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不是,我呃......” 秦砚扶着额头默默无奈。 也是,这么没头没脑的说法,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但是但是,啊,真不想让那个名字留在沈逾心中。 秦砚也犯头疼,他决定给自己一天的时间,好好理清楚这件事,衡量是向沈逾解释清楚,澄清自己的形象重要,还是留个名字在他心里重要。 第38章 秦砚起身往门外走去,打算先回公司冷静一下。 同一时间,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正常人都知道是前者更重要吧。 “......” 第27章 医院里, 医生给范允礼打了石膏,正叮嘱他日常注意事项。 一旁姑姑垂着眼泪,愤愤地说:“秦砚实在太过分了, 就算你做错了事情,他也不能这样惩罚你呀。” 范允礼一张脸痛的扭曲了过去,他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创, 但是在痛苦的作用下,恐惧心理减弱, 愤怒占据了上风。 “这个秦砚, 我要他付出代价, 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姑姑虽然嘴上骂着秦砚,但内心还是畏他,更怕儿子还跟他扯上关系,忙不迭道: “儿子啊, 你就别再招惹秦砚了。那小子手段之狠, 你也不是不清楚, 咱们别再招惹他了行不?” “是我招惹他吗?明明是他害我!”范允礼尖叫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凭什么他的人生能够这么一帆风顺? 凭什么?! 姑姑听着儿子一副入了魔的样子, 心里害怕,口中连连说: “允礼啊你听妈妈话, 你别再惹他了,小心他再对付你。” “我怕他吗?我都这样子了,难不成他还能要了我的命?外婆也不会允许的!” “你......” “好了好了, 我知道了。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怕我做什么?你回去吧,别吵我!” 姑姑也确实要准备陪床的东西,见儿子心情不好赶她, 她委委屈屈地走出病房。 “那我先回家拿东西,你千万不要乱动啊。” “知道了,快走!” 范允礼不耐烦的喊。 等他妈离开后,他的眼睛中又迸发出仇恨的火花。 这事没完! “秦砚,你是不是觉得教训了我一顿,我就会乖乖听话?” “我就要趁你不备动作,我看你是不是真的敢杀了我?” —— 沈逾在家待了快一天了,有些无聊起来。 正好周姨整理厨房的时候,发现牛肉酱没了,还缺了一点新鲜的葱当佐料,沈逾自告奋勇: “我去超市买吧。” “哎,好,那你早点回来。这葱做晚饭的时候要用的。” “知道了。” 沈逾利索出了门,他就近去了家旁边的一个商场,商场地下一层就是超市。这个点城市大多中人还在工作,超市里面人不多。 沈逾随手挑了几样,就结账回去了。等快走到停车位的时候,他看到有人从对面朝着他的位置走过来,其中一人手上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人。 沈逾以为是哪家陪老人出来逛商场,没有在意,正要经过,却发现轮椅上的人有几分眼熟。 这不是秦砚的表哥吗? 他怎么这副样子了?也出车祸了? 沈逾心中好奇,就看到前面的人连着轮椅停在了他面前。范允礼脸色阴郁地开口: “沈逾。” 姑且算是熟人,沈逾回他道:“你好。” 他心中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下他怎么回事,男人就接着说: “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 沈逾:啊? “秦砚为了你不顾兄弟情义,把我打成这样,你心中一定很得意吧?” 沈逾皱着眉:“你这是秦砚打的?你招他了?” “别装不知道!” 沈逾淡泊的一句反问,激怒了范允礼。如果说他此刻有最不想看到的沈逾的态度,就是现在这种,一副自己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的模样。 “秦砚就是为了你打伤的我,你会不知道?” “为了我?” 沈逾眼神茫然。 自己是什么绝世妖妃吗?要害得他们兄弟相残。 范允礼也看出了,他确实不知道情况。他心中怒意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加旺盛。 “好好好。” 他连道三声好,冷笑着说: “秦砚是真的宠你,将你瞒的死死的,一点风波都不让你受。” 沈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他和秦砚之间一定发生了事情。他察觉出对方口中的敌意,来者不善,他扭头就要往回走。 “太迟了。” 范允礼使了个眼色,他身旁一个高大男人立刻冲上去,反手拧住沈逾的胳膊。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干什么,救——” 沈逾高声要喊救命,男人用一块手帕捂住他的鼻子,沈逾身体一软,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把人带走。” 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手机,范允礼想到了某个可能,冷笑一声,捡起手机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 “沈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呀?” 家里面,周姨望眼欲穿。 这都一个小时了,沈逾怎么还没回来?她急着做饭的呀。 终于没办法等下去,周姨拿起电话拨打了过去。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没人接。 周姨心中疑惑,但并未多想,又等了五分钟,再打了一个出去,这时候有人接了。 周姨刚要开口,手机那头的人就开口: “喂,你好。你是手机的失主吗?” —— 康和集团总部。 秦砚结束一个会议正返回办公室,忽而手机突突突地响了起来,上面闪烁着周姨的名字。 周姨很有分寸,基本没事不会给他打电话。秦砚心中疑惑,利落地接起了电话。 “喂,周姨。” “少爷不好了!沈先生出事了!!” 秦砚脚步猛然一顿,张助理差点撞到他,一抬头,看到他眉宇飞快飞上肃穆神色。 “出什么事了?” “四点的时候,沈先生出门去超市。过了一个小时还没回来,我打他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沈先生的手机在垃圾桶里被发现了。我想他肯定是出事情了。” 秦砚心头染上乌云:“我知道了,你知道他去哪个超市了吗?” “不知道啊......应该是百星吧。” “好,我知道了。这事情我来处理。” 秦砚挂断电话,快步走回办公室,一边拿出手机查看沈逾手机定位,沈逾的手机确实是落在离家不远的百星商场。 考虑到这两天和自己或者沈逾结仇的人,他只能想到两个人。 秦砚脸色铁青,将几个助理都叫进了办公室。 “沈逾不见了。” 众人蓦然一惊。 “张助理,你派人去调查张明岳今天的行踪,看他有没有和可疑的人联络过?王助理,你去查范允礼,最快时间获知他们动向。” “是!” 因为有明确怀疑对象,查找的方向十分清晰,不一会两个助理就分别来报。 “张明岳一整天都在医院,没有和可疑的人接触过。” 另一个则道:“范允礼不在医院。” 是范允礼。 “是我的错,是我太掉以轻心,小看了范允礼的恨意。” 事态严重,助理也没法安慰秦砚。 张助理低声询问:“秦总,要报警吗?” 秦砚摇摇头:“他不敢真的对沈逾怎么样,除非他是真的想跟我同归于尽,报警只会激怒他。” “以防万一,先将我姑姑姑父扣押起来。” “然后去调商场停车场监控。” “是。”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秦砚阴沉沉的眼睛盯着没有移动的手机定位。 范允礼,你最好没有将沈逾怎么样! —— 另一头,范允礼下的药不重,沈逾慢慢地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在一栋陌生的房子里,不知道是哪里的产业。呼吸有些困难,他缓了缓,才看向沙发上的人。 哑着嗓子开口:“你把我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范允礼坐在沙发上,阴沉沉地看着沈逾。 他现在和沈逾的关系,乃至二人身处的位置,都跟上午秦砚和他的一模一样,这让他从中找到了几分快慰。 他阴森森开口:“秦砚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你说我想干什么?” 沈逾看了看他的腿,非常真挚地说: “他打了你,你也应该打回他。我觉得打我对他也不会有任何惩罚作用。” “不。” 范允礼坚决道:“打在你身,痛在他心。打你,他才是最痛的。” 这什么见鬼的自我安慰法啊。打不到秦砚就打不到好了,还打在我身,痛在他心。 心痛有个屁用啊。 但倔强如沈逾,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刺激范允礼。 他想了想,说道:“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之前跟我说的话,我都没有听懂,就这么稀里糊涂都让我替他挨了打,你也发泄不了心底的怨气,而我也是迷迷糊糊,不知道是该恨你还是恨他。” 第39章 范允礼也有此意,不说清楚这个事,他心里就跟有桶水吊着似的,不舒坦。 “好,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范允礼表情扭曲,将自己怂恿张明岳,又被秦砚发现,被秦砚绑到一栋别墅,然后打断了腿的事一一详述给了沈逾听,沈逾听得一愣一愣的。 “啊,发生了这么多事吗?” 原来之前那个人是范允礼招惹来的,怪不得说的话都莫名其妙的,他还以为自己是秦砚养的金丝雀呢? 虽然很想稳住范允礼,但沈逾还是没好气地说: “你不觉得整个事情里面,我完全是无妄之灾吗?” “你是因为秦砚连带着恨上了我,归根究底这是你跟秦砚之间的仇恨,我在其中的作用就等同于秦砚养的一只猫,一条狗。猫猫狗狗会对你们人类的想法产生任何影响吗?不会吧。” “那你也不能因为打不到人,就去打他的狗吧。” 这么说来,好像现实里面也确实有这种人存在,因为记恨主人而毒杀他的宠物什么的。 自己是碰到这样的小人了。 “不,跟你有关!” 沈逾的猫狗理论没有糊弄住范允礼,范允礼低吼一声,这个动作拉扯到了他受伤的腿,他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神情。 “怎么会跟你没有关系?” “你记得吗,五年之前,你因为跟秦砚吵架,到主宅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我也回去住了三天。” “哦,确实有这个事。” 他今天还跟秦砚说起来了呢。 “那三天,无论我怎么向你示好,你都对我视而不见。你敢说你没有看不起我?” “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秦砚手中的玩物,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沈逾没有想到此时的源头竟然在这。 他回忆了一下五年前的那段时光。 “我记得你应该没有向我示好吧,你甚至还出言嘲讽了我,一副觉得我是秦砚的玩物,看不起我的样子。” 范允礼噎了噎,很快理直气壮地说:“那又怎么样?我不该那样表现吗?” “嗯,你确实可以,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事实上不只是你,我也觉得我就是秦砚心血来潮想要逗弄的玩具。” 沈逾心平气和地说: “但是你对我态度不好,我也不可能对你好声好气,对吧?” “更何况,你是秦砚的表哥,那时候我和秦砚关系很不好,我非常地讨厌他,自然连带着讨厌他的家人。而你又出言嘲讽我,在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能指望我对你有好感呢?” 范允礼沉默了下来。 沈逾看有门,立刻接着到:“如果你是记恨那时候的事,我为那时候自己的态度道歉。我被秦砚伤的太深了,自顾不暇,没有办法顾忌他人的心情。” 看,我们都是被秦砚伤到的人,我是你的盟友! 这是沈逾想要向范允礼传达的信息。 范允礼的眼中露出几分惘然,好像真的释怀了当初的事。 沈逾小心翼翼地说:“所以说,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把我......” “太晚了。”范允礼默默摇头。 “要是那个时候你就向我道歉,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现在太晚了。” “我还少告诉了你一件事。其实那个时候秦砚就教训过我了,他打断了我的左腿,让我在医院整整躺了三个月。” 沈逾:啊?怎么还有这遭啊,你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吗?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温柔的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打你啊?” “那是因为,那天晚上我向你下了药——” “那天的药是你下的!!!” 沈逾惊声尖叫起来。 这是至今为止,他收到的最震惊的一个消息。 “是啊,你果然不知道。我还想你事后怎么对我毫无反应,既不恨我也不怨我,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范允礼一脸感伤神色。 沈逾:“......” 范允礼陷入往事,自顾自地说: “因为你对我高傲的姿态,那天晚上我向你下了药。可是不巧,当晚秦砚来了。”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秦砚带走了。他打断了我的腿,害的我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这个仇我一直记到现在。” 沈逾木然地想,原来你就是那位路人甲。 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信息,沈逾脑子都木然了,但是他还不能放弃,他必须自救。 “所以你带我来这,到底是想怎么样?” “是想打我一顿报复秦砚么?打了我,你的怨恨就会消失吗?” “你确定秦砚不会因为你打伤了我,继续惩治你,导致你们两个一直纠缠下去么?” 范允礼凭着一时恨意将沈逾绑来这,但的确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秦砚这么对自己,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他咽不下这口气。 可打了沈逾,说不定秦砚还会对付他。想起上午秦砚临走前,说他两只手还寄存在他那时的表情,范允礼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沈逾看出他心中纠结,趁机道: “那这样,我给你个建议好不好?你既然已经绑架我了,就打电话给秦砚让他过来,并且告诉他,如果他乖乖挨打,你就放了我。” “你不是恨他为了我打伤你么?正好可以看看他会不会愿意为我伤害他自己。” “如果他不愿意,说明他对我根本没有感情,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你成功挑拨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他愿意,那就最好了。” 范允礼心口也动了动,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可以让他知道,秦砚是不是一个虚伪的人。 如果秦砚不肯乖乖挨打,那么从今往后自己就可以疯狂地嘲笑他这个满口深爱,实则虚伪的人了。 但是—— “你怎么保证他之后不会对付我呢?” 沈逾都无语了: “你都把我绑来了,还天真地以为他不会报复你么?区别就是报复的深浅罢了,左右他又不能真的杀了你,你断个手和断腿有什么区别?”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不如让他吃顿苦头!” 范允礼心头蠢蠢欲动,不过...... 他看向一脸试图说服自己的沈逾: “你很想他受伤?” 沈逾面无表情都说:“他这些年用权势压我,逼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难道你以为我会没有怨气。” “却是,你都不知道......算了,就按你说的办。” —— 沈逾所在几公里外,秦砚坐在车内,看着平板上那辆绑架了沈逾车子最后的录像信息,脸上一片阴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多过一分钟,他的忧虑焦急就加重一分,躁动挤压心头,已然将至极限。 就在这个时候,他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秦砚心中一动,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他想要的那个声音。 “秦砚,你现在后悔了吗?” 秦砚发出苦笑:“你说呢?” “我给你个机会,你现在过来这里,但是我只允许你一个人过来,要是让我发现你带了其他人来,小心我让沈逾吃苦头。” “好,好,我立刻过来!” 秦砚生怕他改变主意似地飞快应道。 很快那边又发了条短信过来,地址正好是他们现在过去的方向。秦砚沉沉吸了口气,看向一旁张助理。 打完电话后15分钟,秦砚就到了。 他确实是一个人来的,范允礼的人没看到他后头跟着人。 范允礼皱眉:“你来的这么快?” 秦砚看向被绑在椅子上,蒙住了嘴巴的沈逾,他快速地打量了沈逾一遍,看到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才松了口气。 沙哑着回:“我正好在附近出差。” 范允礼没空关注细节,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向秦砚复仇成功的喜悦。 他起身,身体倚着拐杖艰难地走向沈逾,刀子在沈逾脸上慢慢滑动。 秦砚的表情立刻紧张了起来,沈逾的眼睛也随着刀子转动。 不是,刚才可没说有这个剧情,别擅自加戏啊。 又在范允礼每注意到的间隙,朝着秦砚眨了眨眼睛,秦砚心中一动。 “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毁了,就太可惜了。” 这刀子实在贴得沈逾的脸太近,秦砚虽然放下了心,但心中还是忧虑。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要你跪下向我道歉!” 沈逾看向表情激动的范允礼,眉头拧了拧紧,用眼神示意: 差不多得了,你想出气都打他,跪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惜范允礼此时情绪亢奋到了极点,根本听不进去。 沈逾又看向秦砚,看着秦砚一副真心在思索范允礼要求的样子,眉头紧蹙。 第40章 他虽然也有心想让秦砚吃点苦头,但是下跪这样的事情未免太侮辱人了。 中国人跪天跪地跪祖宗,除此以外的人,对其下跪都是侮辱。 范允礼看秦砚迟疑,还在怒吼:“你到底跪不跪!” “我跪!” 秦砚膝盖缓缓下折,紧盯着沈逾的目光没错过他眼中的不忍,不知为何,他脸上忽然露出了笑意。 众人瞩目之下,就在秦砚膝盖快要落地的时候,他忽然起身,一把拉开了房间门。 呼啦啦的,门外好几个壮汉一下子冲进了房间,顷刻间就将所有人都制住了,范允礼还想反抗,但是他本来也是个残废,根本无力抵抗。 “你早有准备,秦砚,你他妈的早有准备,你骗我!” “够了,就你这个智商,下次别学人家绑架人了。” 秦砚一边吐槽,一边飞快上前,解开沈逾身上绳索,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我还好。” 因为和范允礼“同盟”,他也就受了一点捆绑的痛。 “我接到周姨电话,就循着车牌号过来了,幸好你没事。” 看着秦砚满脸焦急模样,沈逾知道他今天一定受了惊吓。 想到范允礼说的话,沈逾顿了顿,轻声道:“我知道路人甲是谁了。” “冤枉了你,抱歉。”做错事就该道歉,沈瑜这点礼貌还是有的。 秦砚眼底生出淡淡笑意,摇摇头。 “没关系,我瞒着你,我也有错。” 范允礼看着二人含情脉脉模样,一口血堵在喉咙,恨得目眦欲裂,他握紧拳头,眼眶红得充血。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是合伙起来骗我!” 沈逾抽空瞥了他一眼,大哥,不要一遇到事就推卸责任好么? “沈逾啊沈逾啊,你以为秦砚对付的只有我么?” “按着秦砚这掌控欲,你不会以为只有我被波及到过吧?” 范允礼狞笑着,眼底露出痛快神色:“我告诉你,你大学有个女同学,是个姓程的。她因为暗恋你,被秦砚弄出了国,她爸妈公司也破产了,被逼卖给别人,人家一家人因为你家破就差人亡了,你还跟秦砚在这卿卿我我,我真替你同学感到可悲,可怜!” 沈逾瞳孔震颤,程,姓程的女同学? 程思悦? 第28章 纪诚禹婚礼上, 同学们的话涌入脑海。 “程思悦喜欢你知不知道?” “程思悦本来是不打算出国的。” “程思悦......” 沈逾嘴唇颤抖,张合了好几回,他缓缓地看向秦砚, 耳朵里风呼呼穿过,让他大脑一阵晕眩。 “秦砚,你告诉我,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秦砚没有动,他虽然失去了记忆, 但这事确实是自己会干的事。 他干巴巴地道:“你知道的, 我失忆了。” “对, 你失忆了。”沈逾木然地重复了一遍,看向他身边张助理。 “张助理,你说。” 张助理:“......” 张助理扭头看了眼秦砚,表情为难。 他已经说了一切。 沈逾脑子里就好像有一只蜜蜂嗡嗡嗡地响着, 血液冲向大脑, 燃烧成了一团火焰, 脸,脖子, 瞳孔,全都红了。 秦砚看着他的模样, 心里又惊又忧。 “沈逾......” 沈逾扭头猛地冲出了门。 “沈逾!!” 楼下有秦砚的人守着,沈逾夺过司机手上钥匙,一踩油门直接冲回了家。 无数纷杂思绪充斥他的大脑, 到了家,他不发一言,越过匆匆迎出来的周姨,直接上了楼, 随后摔上门,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程思悦。 程思悦。 程思悦。 痛苦,自责的情绪纠缠着他,他的内心痛苦不堪,恨不得刚才范允礼重重揍他一顿,就因为自己,因为秦砚的那点占有欲,一个无辜女孩的家就...... 而他自己,甚至...... 这一刻,自我厌恶感达到了顶峰。 沈逾闭上眼,任由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周姨在门外焦急来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过了一会,秦砚也回来了。 周姨连忙道: “少爷,沈先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快劝劝他。” “我知道了,周姨你先下去做饭吧。” “啊?啊,好。” 周姨下了楼,秦砚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沈逾,是我——” “滚!” 回应他的,是重物砸在门上的巨响。 “好好好,我滚。” 秦砚也是一阵头疼,他也不知道他跟沈逾之间还有这么一个事,他深知沈逾的道德感,要是这事是真的,可能真的过不去。 这可比强x他,给他下药还严重许多。 两人回来之前,周姨就做好晚饭了,默默地等着他们,两人回来都一个小时了,还是一个都不肯从房间出来,周姨无奈,只好敲响秦砚的门。 “少爷,吃饭了。” “嗯。” 秦砚今天忙了一天,确实饿了。他出了门,问:“沈逾呢?” 周姨默默摇头。 “......” 秦砚走到沈逾房间门前,吸了口气,敲门。 “沈逾,吃饭了。” “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滚。”里头只传来冰冷的一声。 “......”转换了念头,秦砚再次开口: “想想你的舅舅,你也不想你舅舅的公司出——” “你他妈有病吧!” 房间门一把被拉开,沈逾双目赤红,一身怒火宛若阎王般站在门口,秦砚顶着他憎恶的目光,点头道: “确实有点,医生说我有轻微狂躁症。” 看着沈逾丝毫不动的眼神,秦砚叹了口气,道: “怎么样都吃点吧,周姨,给沈逾盛碗汤。” 周姨看出来又是两位主子吵架了,她麻溜地下楼舀了一碗排骨汤上来,沈逾端起碗,面无表情地仰头灌下,连同里面的玉米碎肉全都吞了下去,将碗还给周姨,盯着秦砚: “现在可以了么?” 秦砚抿了抿唇,退开到边上。 沈逾甩手进了房间。 “沈先生他......” 秦砚摆了摆手:“没事的,周姨你下去休息吧。” “哎,知道了。” 最后看了眼紧闭的房间门,秦砚也回了旁边侧卧。 他进屋之后首先给张助理打了电话,他对这件事毫无印象,只能问张助理。 张助理:“当初确实是有一位姓程的女同学暗恋沈先生,还有意在毕业的时候跟沈先生告白,后来您就想了办法,让她出国。” “那她家里的事呢?” “这我不太清楚,这个事情很简单,您没让我办。” 对付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学生,不过随手的事,甚至不需要动用张助理,张助理也就时时跟着他,因此听了一嘴而已。 秦砚头更疼了,怎么听着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呢? “去查下这个女生的现状,包括她家里情况,要快。” “明白了。啊,对了,范允礼这边要怎么对付?” 秦砚眼底闪过一道冷光:“看来皮肉伤不能让他记住教训,他不是有意跟寻芳纸业的白小姐联姻么?将他这些的混账事传给白家人,还有他的公司,该查账的查账,亏损漏损的全都让他补上,康和不是给他们兜底的无底洞。” 既然身体的伤不起作用,那就釜底抽薪,直接把经济来源限制了,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做坏事。 挂断电话,秦砚静了静,忽然蹑手蹑脚地走向一边墙壁,贴在墙上偷听墙对面房间动静,可不知道是因为房间里的人睡着了,还是当初建房子时候隔音效果太好,他什么都没听到。 得了,今晚就熬吧。 —— 沈逾正在做梦,梦里是他跟秦砚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秦砚天天想着法地逼自己跟他见面,约会,吃饭,沈逾不胜其烦,天天绕着秦砚走,恨不得那一天自己没有去参加纪书雁的生日会。 但是逃避没有用,这天中午放了学,沈逾还是被秦砚在校门口抓到了。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沈逾不愿被人看到他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只能冷着脸上了他的车。 今天是秦砚自己开的车,是一辆黑色911,如果是其他时候,沈逾或许也会想和他聊聊车子,但淤堵的心情让他无暇闲谈。车内,秦砚开车平稳,起步加速停车无一不舒适流畅,显见他开车技术一流。 沈逾的情绪也慢慢平稳下来,他偷偷瞄了眼驾驶位上男人,鼓起了勇气开口: “秦先生,我很荣幸你能够对我产生好感,但是我目前不想谈恋爱,而且我不喜欢男人。所以,所以......”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男人的沉默中一点一点瘪下去,沈逾的声音愈见微弱,最终轻不可闻。 第41章 “所以可不可以麻烦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即使是听到这句话,男人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从始至终他都目视着前方,一张毫无疑问英俊的脸庞神色疏淡,目光沉静,即使没有开口,他的身上也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这是沈逾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类型,他的内心生出一丝害怕,他心知,以秦砚的身份,如果想要对付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不可以这么想,这么想不等同于屈服了么? 沈逾抿着唇,暗暗给自己打气,如果秦砚在自己以后求职路上使绊,或者不许自己成功毕业,自己也绝对不会屈服。 “到了。” 沈逾自我鼓励的时间里,秦砚已不知不觉将他送至目的地。看清面前建筑物,沈逾不由愣住。 秦砚将他送来的是学校另一个校区,他下午还有课,就需要在这个校区上课,两个校区离的远,他一般都是坐校车或者公交车过来,得花近四十分钟。 原来他只是好心,沈逾心中渐渐生出愧疚,也许自己误会他了。 “那个,秦先生......” “下午放学之后,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吃饭。” 沈逾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秦先生,我刚刚说了,我不喜欢男——” 秦砚忽然扭头看向了沈逾,他的瞳孔中闪烁着奇异光芒,那目光似笑非笑,似戏谑又非戏谑,更像是打量着某个商品价值,不近人情的目光让沈逾感觉到危险。 秦砚语气柔和地开口: “沈逾,你弄错了一件事,我是在追求你,但‘追求’只是个为了让你舒服的客气说法,我想要的,是得到你,也必须得到你。” 沈逾先是一怔,继而心脏随同瞳孔颤抖了起来。 察觉到他话中的深意,沈逾整个脑袋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棍子,热意和耻辱同时升上他的大脑。 他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人,他有时候和老师出去一些场合,也有人有意无意试探他,但从来没有人表达得这么清晰,这么令他感到羞耻,和恐惧。 沈逾的脸涨得通红,耳朵发烫,他快速移开目光,一把去拉车门。 但是车门打不开。 “出去,让我出去!!”沈逾用力地拉扯了几下车门把手,车门还是纹丝不动。 他扭过头,看到秦砚手指放在一个锁门按钮上,他飞快地扑了过来,跟他抢夺这个按钮。秦砚等的大概就是这个时刻,沈逾人才扑过来,腰就被人用力一握,然后下一秒,腰连着人被狠狠扣在驾驶位上,他的后背撞在座椅背上,撞得他脑门都抽了一下。 秦砚压在他身上,他人本就高大,如此一来,车内空间瞬间变得窄小,沈逾对上秦砚的眼睛,看到了他眼底的欲望,他整个人都炸开了,全身细胞毛孔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望着秦砚缓缓靠近的脸,沈逾嗓子颤抖: “你要干什么?滚开——” 但与他设想相反的,秦砚只是将脸贴在了他的一侧脸颊,和沈逾常年温温凉凉的体表皮肤不同,秦砚的身体非常热,热量沿着贴合的皮肤传递,让沈逾有瞬息的恍惚。 男人低沉的声音穿过外耳道来到骨膜,顺着听觉系统一路抵达大脑。 “宝贝,你想过你舅舅么?” 沈逾瞬间动弹不得,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这个时候说起他舅舅的用意。 什么舅舅?为什么要说起舅舅? 秦砚脸蛋侧开了一点,看向他的目光怜悯,同情,怜惜。 “你可以拒绝我,但你有想过你舅舅会怎么样么?” “他那么小一个公司,辛辛苦苦赚钱给你还有你弟弟妹妹,养你们一家几口,如果没有了经济来源,他该怎么办啊?” “对了,你弟弟才五岁吧?” “......” 沈逾张合着嘴唇,数度艰难张口,但真正说出口还是好一会后,嗓音带着哽咽: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太卑鄙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 秦砚表情坦坦荡荡,不以为耻。 “你弄错这个世界的规则了,我就是可以。” 那些只在影视剧,小说看到的剧情疯一般涌入脑海,每回他和舅舅他们看到这样的剧情,不是怒斥就是感慨,但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同样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不是女人! 沈逾脸庞布满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至颈部,他抽泣着说: “我不喜欢男人。” 秦砚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我喜欢就好。” “宝贝,来。”秦砚哄诱着他,指着自己的脸说: “现在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饶了你舅舅,我们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么?” 沈逾两只脚踩着云朵上,浑身软绵绵的,他的意志抽离,飘忽在空气中,看着眼眶通红的男生喘着气抬起脸,在男人唇边亲了一下。 —— 人渣,他妈的纯纯的人渣! 人渣秦砚! 沈逾浑浑噩噩,被意识的海洋痛骂秦砚。 周姨回头看了眼正坐在床头给沈逾擦拭身体的秦砚,默默摇头。 冤孽。 是的,沈逾又发烧了。 今早一早起来,秦砚还是没忍耐住,偷偷进了房间去看沈逾,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他躺在床上,脸蛋通红表情难受。 得,又发烧了。 周姨端了水出去,秦砚就趴在床头看着神色逐渐平静下来的沈逾。 “沈逾,沈逾,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果然,人做了坏事是会有报应的。 我的报应就是你。 秦砚早上跟张助理打了电话,说他上午不去公司,这回张助理回了电话过来。 “什么事?” “那个女同学的事情查到了。” “查到了?”看了眼床上的人,秦砚走出房间来到阳台。 他在微风中浅浅吸了口气,道:“继续说。” “那个女同学叫程思悦,目前在美国一个音乐剧团里担任编曲助理,同时如果需要东方人演出,也会由她上台表演。感情稳定,和现男友交往两年半......” 结束通话之后,秦砚表情稳定了许多,他走回房间带上门,默默地拿起笔记本开始处理工作。 半个小时之后,沈逾迷迷糊糊地从梦里醒来。 “呃......”嗓子眼拉扯得发痛,关节的酸楚感令他感觉熟悉。 他摸了摸额头,虽然热度开始消散,但明显能感觉和往日不同的热量。 他又发烧了。 “沈先生,你醒了?!” 周姨从走廊经过,看到他起来,高兴地进来。 “我,我又......” “先生嗓子疼,先喝口水。” 周姨将早已备好的杯子和水壶拿起来,被子底部还盛着一勺蜂蜜,经过热水浸泡后渐渐融化,周姨轻搅了搅,看着蜂蜜均匀化开,把杯子递给沈逾。 干涩的嗓子经过蜂蜜水的滋润,缓缓活了过来。 他看了眼床对面的沙发,沙发桌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 周姨:“少爷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谁关心他了。 “先生醒了就吃点东西吧,我给你端上来。” 烧了一晚上,肚子早已空空如也,沈逾确实饿了。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沈逾心想着周姨回来这么快,一抬头,是个男的。 秦砚看着沈逾一张原本还算柔和的脸蛋瞬间冷下,内心生出淡淡惆怅。 “你还在生我的气?” 沈逾皱了皱眉,他厌恶秦砚这轻描淡写的说法,这是生不生气的事么? 他毁了一个家庭! “沈逾,我有一种感觉,范允礼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但不会完全是真的。” “你想,他那么恨我,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反目,所以他肯定会将事情往坏的说,如果尽信了他的话,我们就上当了。” 沈逾心口动了动,秦砚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所以事情没有他想得这么糟。 “我问了张助理,他告诉我,你那个同学在国外生活还不错,至于她的家人,一时半会还没查到信息,你是她同学,你可以问问看她家里人情况如何。” 沈逾目光慢慢转向了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底的恨意不见了。 “啊,少爷。” 正好这时候,周姨端着盘子上来,秦砚轻声道: “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我不会推卸责任,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一起面对,好么?” 说罢,他拿起笔记本,走出了房间。 “先生......” “把饭拿给我吧。” 沈逾主动起身,准备先吃饭。秦砚有句话说对了,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必须面对。 ...... 快速解决了早饭,沈逾让周姨带上门,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第42章 他记得婚礼上有个同学有程思悦的微信,打开同学群,沈逾很快找到了那个女同学的头像,很久以前他们就加过微信,只是没有私聊过。 沈逾很快私信她,向她要了程思悦的联系方式。那边正在上班,回复很快,就是有点惊讶,沈逾随便找了个借口,顺利拿到了程思悦的微信还有邮箱。 递交了好友申请,沈逾目不转睛地盯着微信页面,没有让他多等,不过五分钟,好友申请就通过了。 滴滴一声,那头主动发来了消息: 【程思悦:哇塞沈逾,你怎么会想到联系我![兴奋][兴奋]】 沈逾心中升起几分熟悉,他记得有段时间,程思悦确实经常出现在自己身边。 【沈逾:方便给你打微信电话么?】 【程思悦:方便的方便的,我现在在家呢。】 沈逾手指在通话申请上停留了下,最终选择了视频通话。 那头很快接了,屏幕亮起,出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hello,沈逾,哇塞,你今天会想到联系我?” 视频那头的女孩似乎没有经历过什么痛楚,否则她的表情不会这么明媚,脸上也不会这么神采飞扬。 沈逾仔仔细细地观察她的脸蛋,人的经历如何从一个人的脸上就能够观察出一二,饱受生活折磨的人,往往面容憔悴精神颓废,而对面的女孩,脸庞圆润,皮肤白洁细腻,透出健康的粉色,连头发都是浓郁的黑色,可见平日保养很好。 沈逾看到她身后的屋子,灯光通透,布置整洁温馨。 有太多话想问,一时之间,沈逾竟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他终于开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现在么?我现在在一个剧团里面工作,你知道么?偶尔有需要东方面孔上台的时候,我也会上去表演,之前我还演过一个东方公主,超过瘾的!” 程思悦兴奋地讲述着她在工作中遇到的趣事,虽说出门在外报喜不报忧,但快乐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伪造的,沈逾也有喜爱的事业,可以看出对方是不是真心热爱着自己的工作。 程思悦七七八八讲了一堆,才想起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呢?” “呃,我......”沈逾心中又升起愧疚和羞耻。 他脸红了红,小声地说:“我刚刚知道你出国这件事是秦砚操作的,你知道秦砚么?他就是......” “我知道,你男朋友嘛。对了,你们还在一起么?”程思悦心无城府地说。 沈逾犹豫了下,点点头。 “在一起的。” “哇那你们也在一起很久了呢!” 惊叹完后,程思悦叹了口气,慢慢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 “我就想到有一天,你有可能知道这件事,说起来我也很难过,不就是暗恋了一个人嘛,为什么会被威胁出国,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 沈逾目光黯淡。 他又何尝不是这个感受。 “但是——”女孩语气忽然激动了起来,她眼睛闪亮亮的,整张脸散发着光彩: “等过了这几年我再想起来这个事,就发现这可能是我人生中遇到的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你想啊,有多少人,会因为暗恋别人而被威胁出国呢?这简直就是偶像剧里的剧情,超浪漫的,我现在想到我还有这种奇遇,就觉得自己好像参演了某个爱情剧呢!”程思悦甜滋滋地说。 沈逾:“......” 第29章 “而且, 而且虽然说是被威胁出国,但其实我在国外过得挺好的,你男朋友给我安排了一个学校, 我都不需要自己申请就能入学,省去了很多麻烦呢。” 沈逾看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就知道她日子过得应该不错,没被生活磨灭了激情。 不过—— “那你的家里人呢?我听说你爸爸公司卖掉了?” “嗯, 卖掉了。”程思悦果断地说。 “不过你不要误会,我爸爸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但为了家里, 必须把公司开下去。但是我出国之后呢, 我爸的公司突然来了一笔大生意,让我爸公司生意变好了许多,我又出国了,我就劝我爸趁着现在公司效益好, 很多公司愿意高价收购卖出去, 搬来国外跟我一起住, 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么?” “我爸经不起我跟我妈每日每日的吹风,终于狠下心将公司卖了, 现在我们一家人在国外,日子虽然不是很富贵, 但是也很充实。我爸加入了他们社区的象棋社团,我妈开了一家社区蛋糕店,每天都有自己的活动。” 沈逾喃喃地说:“这真是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 他没有犯下罪孽。 “嗯, 对了,沈逾,我还交了男朋友呢,给你看, 我跟我男朋友的合照。” 程思悦啪啪啪跑出去几步,从楼上拿下来一张她和一个外国青年的合照。 “看,这就是我男朋友!” 照片里的情侣相互依偎在一起,脸上洋溢着青春阳光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说这是一对幸福的恋人。 “真好,恭喜你。” “嘿嘿,我跟我男朋友是进入剧团后认识的,他说他一直想找个东方洋娃娃做女朋友,说起来进这个剧团也是很幸运,原本我都已经被拒绝了,后来有一天剧团联系我说,因为临时空出来一个位置,以及剧团需要多样化,就录用了我这个中国人。” “感谢zzzq,zzzq最正确的一集。”程思悦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说。 “哈哈哈哈哈确实。” 因为好久没有和沈逾联系,程思悦说了许多话,还扭扭捏捏讲述了自己大学时候对沈逾的心意,都是过去的事,说出来也不要紧,反而了结了过去的遗憾。 “我看得出来你有点介怀我出国的事,的确,你男朋友有点太霸道太强势了,但是从结果上来看,这也不是一个坏事,而且他也弥补了我和我爸妈,至少没有不做人,虽然我还有点生气,不过你还是原谅他吧。” 程思悦大度地说。 沈逾吸了口气,说:“我会酌情考虑的。” “好吧。”程思悦笑着说:“你好好考虑,的确不要太容易原谅他。” “沈逾,我希望你幸福。你是我......喜欢过的人,你也是个好人,虽然你男朋友强势了一点,但是我希望你能抛开过多的道德感,让自己过得更开心,更幸福一点。” 沈逾眼底露出笑意。 “我会的。” “嗯,那好,都跟你说了一个小时了,我男朋友都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了,我先挂了啊。” “嗯,也祝你幸福。” “同福同福。” 视频通话断开了,上面显示通话时间有一小时十二分。 女孩精气十足的声音还萦绕在耳旁,沈逾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太好了,事情没有那么坏。 没有人因为他变得不幸。 经历了剧烈的情绪变化,沈逾身体里再次涌上疲倦。 他默默放下电话,走出房间。 “周姨——” “来了来了!”周姨从厨房跑出来。 “我想睡一觉,麻烦你帮我中午煮个面条。” “好嘞,你睡吧,吃饭了我会叫你的。” “嗯。” 顿了顿,沈逾返回房间内,他一回头就看到自己门上贴着一张纸条。 面无表情地将它揭下来: 【我去公司了,我不惹你,你好好吃饭[笑脸]】 “......呵。” 沈逾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床边垃圾桶。 …… “他吃饭了么?” “吃了?嗯,那就好。我晚上也回来吃。” 挂断电话,秦砚颇有些感慨。 “原来,我不在确实比较好。” 身后张助理眼观鼻鼻观心:您才知道? 这个白天,秦砚已经让张助理将程思悦一家人生活方方面面都调查了一遍,确信他们如今过得很好,才彻底放下了心,也有了胆气晚上回家吃饭。 他到家六点多,沈逾厌倦了终日躺在床上,已经下了床,见到秦砚回来,他目光动了动,冷淡但至少给了反应地朝他点点头。 秦砚一颗心就放了下来,他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稳步走进屋里,笑着说:“好香啊。” 周姨从厨房探出脑袋,喜气洋洋地回:“我煮了人参鸡汤,给先生补补身子。” “应该的,那我也有口福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沈逾也从沙发上起来坐到了餐桌旁。 纵然有周姨从中周旋,秦砚也神态自若,但因为沈逾反应平平,这顿晚饭还是略显尴尬,但就昨天沈逾回来时暴怒的情绪来说,只一天功夫,就把场面糅合得这么平顺,已是很了不得了。 吃完了饭,秦砚还未开口,沈逾率先一步提出: “可以跟我进一下房间么?” 秦砚起身跟上,犹如小学时代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第43章 进了房间,沈逾没有深入,就等在门口,等秦砚也进了屋就将房门轻轻关上,从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冷静,矜持,成熟。 秦砚有种见证年幼时期,他妈还没跟他爸离婚时两人吵架的情景,只不过这会儿主角换成了他自己。 “我今天跟程思悦通过电话了。” 秦砚也已了解到了所有信息,眼中露出期待目光。 我做的这么好,手段温柔顾忌她全家,你就算不表扬我应该也不会跟我置气了吧? 沈逾伸手扶着脸,从喉间发出低低的苦笑。 “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事了可以么?我受不了的。想到世界上有一个人因为我遭遇了不幸,我就痛苦非常,我的道德感就是这么强。” 沈逾的反应完全出乎秦砚预料,他愣了愣,连忙保证: “放心,我以后都不会了。” 是真的不会么?如果不会,那陆弋阳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他在对付陆弋阳的时候至少留了手,如果只是为了警告自己远离对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沈逾不是个爱回顾从前的人,他放下手,眼眶微微红肿,看着秦砚道: “你确认,你从前没有再做过类似的事?” 秦砚心跳了跳,面上一派坦然地说:“我今天问过张助理了,他说没有。” 沈逾定定地看着秦砚,仿佛想从他脸上窥探出一丝可疑迹象,但秦砚又是什么人,商场上的老狐狸,一张脸滴水不漏。 良久,沈逾终于放弃,他垂下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 “嗯,是真的,没有了。” 秦砚坚定沉稳的嗓音似乎安抚到了沈逾,沈逾表情渐渐好转,秦砚趁机上前,将他肩膀轻轻地按在自己胸膛,手掌抚摸着他的脑袋。 “不会再骗了,不会再伤害你身边的人了,呃,除了有意想伤害你的人之外。” 沈逾听着他的找补,苦笑地扯了扯嘴唇,他心里冒出两个人的名字,但此刻他身心俱疲,实在没有力气计较范允礼和张明岳怎么样了,那两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其他无辜的男男女女,他们受到惩罚也都是正常的。 不值得同情。 怀抱里的青年逐渐软化,像猫咪一样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口,秦砚心里软乎乎的,侧头亲了下他的头发,小声道: “那晚上我搬回来睡好不好?” “不好。”沈逾看似都要睡着了,回答倒是不含糊,他道: “我还在生病,等我病好了吧。” 得,这可恶的病! ...... ...... “这秦砚也太过分了,我们家允礼就算犯了天大的错,那也是他至亲的表弟啊,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病床前,秦宛哭哭啼啼。 那天范允礼绑架了沈逾,虽然因为秦砚紧跟着就去追沈逾了,没空收拾他,但他留下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不会对范允礼手下留情,范允礼又喊着嚷着不合作,推搡间自然发出了摩擦,范允礼本就受着伤,这么一来,伤口加重,痛苦加剧,连带着日后的复建可能都不会顺利。 秦宛身为母亲,心疼得不行。 “这秦砚也确实,下手太狠了。”秦正在旁也不由摇头。 秦宛委屈地说:“三弟,秦砚对自家亲戚都太绝情了,也是,他从小跟着他妈在国外长大,交往的都是他妈那头的亲人,哪里对我们有情。” “早知道,当初他回来夺家产,我就应该站在你这头。” “话不能这么说,这公司毕竟是大哥的,当初由秦砚继承公司也是应当的。” “但他虽然姓秦,心不向着我们秦家啊,要我说,还是得三弟来坐这个位置。不只是我,我们其他几个姐弟都是这么想的。” “哎。”秦正叹了口气。 他又安慰了二姐一回,才有事离开了医院,走出病房,看着房间里头哭哭啼啼的母子,他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 眨眼又过了两天,很快到了周末。 说起来,秦砚总觉得自从自己醒来以后,就没怎么平静地度过周末了,醒来到现在,也才一个月,总觉得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个周末,秦砚决定在家陪沈逾。 当然,他这么说的时候,沈逾并没有给他好脸色,因为之前种种事情,沈逾总是疑心秦砚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干了坏事,为此很难对他维持从前乖巧顺从的态度。 这分明不是一个被强取豪夺的金丝雀该有的态度,但秦砚也不知怎的,不愿纠正。 他总觉得,会对他怒,对他嗔,对他娇怪的沈逾,比之前那个沉默温顺的人好许多倍,而且,总觉得床事上也“激烈”多了,虽然乖乖的沈逾也很可爱。 周六这天,两人直到日头晒屁股了才起来。 昨晚秦砚仗着沈逾病好了,又折腾了他好久,还美名其曰“运动有助出汗,出汗有利于身体快速康复”,真是给他找到借口了。 反正第二天是周末,两人慢腾腾才从床上爬起来。 悠闲的一天从慵懒的早晨开始,临近六月,夏日已至,天气十分炎热,两个人都没法露天晒太阳,就躲在阳台玻璃花房中,一边沐浴在被吸收了大量红外线紫外线的阳光下,一边悠闲地喝着咖啡。 秦砚躺在躺椅上看书,而一旁沈逾则时不时拨动吉他弦,由着脑中片段的灵感浪费地流走。 不能连串起来的灵感就像海中漂浮的浮木,看着有用,实际上很难组建成小舟拯救流浪者。 沈逾拨了几下,意兴阑珊,懒得再从干涸的名为灵感得海绵中的挤出水滴,干脆弹奏起了一些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 他从前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在寝室自弹自唱,还跟室友一起到路边表演,俗称练胆子,偶尔还会被路过的好心人打赏几百块钱,但偶尔也会被城管驱逐。但这样随心所欲的弹奏让他回忆起了那时候的快乐,大脑分泌出来的激素流向全身,血液里皮肤体表被淡淡的暖意覆盖。 秦砚放下了书,手掌支撑着脑袋,望向一旁青年的目光里含着温柔笑意。 沈逾弹唱了一会,有点渴了,就伸手拿水喝,抬头对上秦砚笑意盈盈的目光。 “怎么了?” 秦砚摇摇头,忽然从躺椅上爬起来,手掌支撑着上半身,凑过来在沈逾眼皮子上方亲了一下。 “你弹吉他的样子,很动人。” “......呃,哦。” 沈逾非快递低下头,避开秦砚的目光拨弦,被阳光照出暖玉色的耳朵透出浅浅粉色。 虽然是在玻璃房内,但过了十点半之后,也还是太热了,两人受不住就下楼去了。 一下去就闻到了香味。 秦砚扬声道:“周姨,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 周姨从厨房里探出脑袋,乐呵呵地说: “今天难得两位先生都在,我都做几样菜,让先生尝尝我的手艺。” “那我们有口福了。” 周姨做菜中西合并,既会熬最正宗的滋补药膳汤,也会煎牛排,做法式洋葱汤,餐桌上经常有不中不西的菜出现,不过秦砚和沈逾都没有很传统的中是中,西是西的想法,只要好吃就够了。 今天周姨炖了牛排,里面加了黑胡椒,迷迭香,一点红酒和之前熬好的羊骨肉汤,还做了奶油芝士龙虾汤,红酒牛肉汁扇贝,除此以外,也没忘记传统中式蔬菜,一波菠菜由清水焯了,过凉水后拌入蒜,香油,生抽,陈醋,花椒,干椒,小米椒......滋味无比清爽入味。 当然最后也没忘记饭后点心。 有这么一顿美味午饭陪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没了,更何况今日二人本就心情不错。 愉快而沉默的用餐到了尾声,秦砚忽然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少爷,不满意么?”周姨疑惑道。 秦砚摇摇头。 沈逾瞥了他一眼,大好的日子,别给他找茬。 秦砚一脸深沉地说: “我决定了,今天晚饭我来做。” “啊?” 沈逾和周姨同时冒出疑问。 沈逾立刻否决:“不要了。” 这折磨的是秦砚么?这折磨的是自己啊! 然而秦砚拒绝了他的拒绝。 “语言过于苍白,我想用做饭的方式来表达我对之前所有事情的歉意。” 沈逾:“......” 秦砚看向沈逾,诚心诚意地说:“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为之前的事道歉。” 他都这么说了,沈逾很难再拒绝。 “那,好吧。” “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秦砚说要做饭,秦砚是自信满满,沈逾虽然不愿但也随他去了,三人之中最紧张的还是周姨,说夸张点,她深切地有种自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为了求偶而想要展现自己魅力,却没有半点逼数的担忧。 第44章 这万一求偶不成,还失败了怎么办? 你不能搞点人正常有钱人的烟火,无人机,海豚跳心的么,非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看多了某站霸总文的周姨忧心不已。 为此,中午刚吃完饭,周姨就将秦砚拉到厨房,教他先认识厨房里的瓶瓶罐罐,还有余下的食材。 没有想大少爷在厨房转了一圈,就大言不惭地说: “这些食材我都不要用。” 周姨:啊,我这空运过来价值数万的食材怎么招你惹你了? 大少爷:“我要亲自去超市买,自己挑选晚饭食材。”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 十分钟后,沈逾和秦砚坐上了开往超市的车。 沈逾:“我为什么也要去?” 秦砚巴巴地看着他:“我想你陪着我。大周末的,你都不想跟我在一块么?” 看着惺惺作态的秦砚,沈逾深深叹了口气。 二人很快到了超市,话说这超市就是上回沈逾被范允礼掳走的地方,不过大概是因为没有经历什么伤痛,他一点创伤后应激的感觉都没有,也亏了范允礼人比较蠢,三言两语被他糊弄住了。 沈逾推着一辆购物车,慢慢地走在秦砚身后,看着他在蔬菜区海鲜区来回打转,一点低头做深思状,似乎不断在脑中计算着什么菜要配什么料。 如果是以前,沈逾姑且相信他,但现在...... “你想好了么?”他催促道。 秦砚摆了摆手:“别吵。” “......”行。 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秦砚将两个西红柿扔进了车里,接着又是一把青椒,还有生姜,大蒜,莲藕...... 不是,等等—— 看着他将东西扔进车子里就要走,沈逾连忙拦住他。 “等一下——” 秦砚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呃,那个,你就这么走了么?” “嗯?”秦砚露出一个微笑,仿佛沈逾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我已经买完了,我只要这些蔬菜,你有别的想要的么?” “......我没有想要的。”沈逾摇摇头,努了努下巴,让他看着一旁别的挑选蔬菜的人。 “你不觉得你少做了一些步骤么?” 秦砚认真地盯着一个正在挑选大白菜的大妈,看着她娴熟地将最外面已经软趴趴的几片叶子扒下来仍在垃圾桶里。 “啊,我知道了,我没有去掉外面不能吃的部分,但是我买的菜没有——” “不是,你忘了称重装袋了!” 几分钟,秦砚接过已经称量好重量打上标签纸的蔬菜,一边放进车子里一边道: “原来超市买菜是要提前称量计算好价格的啊。” 沈逾:“......” 买好了蔬菜,自然还要搭配肉,两人来到鲜肉区,冷冻的冰块上摆放着不同种类不同部位的肉,沈逾自己也不做菜,其实区分不出来。 他都不明白,秦砚能明白么? 他看向秦砚,秦砚上前一步,和摊位前老板交谈起来:“我要炒菜的肉。” 沈逾:“......” 那老板倒是见多识广,丝毫不觉得秦砚问得有问题,还回:“蔬菜炒肉是吧?” “是。” 老板从一大块猪肉里隔了一小块装袋,很快打上价格递给秦砚。 沈逾皱了皱眉,道:“可以切么?” 老板:“切是能切,但切了拿回家味道不好。” 沈逾心想就这点功夫能差多少,就道:“还是切了吧。” 那老板正要把猪肉收回去,秦砚已经接了过来:“不用,既然味道有差,就不切了。” “啊?”沈逾皱眉:“那你自己切啊?” “当然是我自己切,难道是你切?” 沈逾看着他一脸从容模样,心说反正是他要做饭,切不切得了都是他的事,也就没有多嘴了。 那之后,秦砚又买了排骨,鸡翅,这才回去了。看他买的菜,也是满满当当,能做好几样,看来他心中却是有盘算,剩下的,就看他能不能做成功了。 回到家,周姨赶出来看他们买的菜,她做菜门熟一看就知道秦砚打算烧什么菜,单看配料也算正常,心里放下了一半。 她还想着再努力一把,就说:“少爷都把菜买回来了,太厉害了,剩下的我来做吧。” “不用。”秦砚摆摆手,坚决地说:“我来做。” “......” 第30章 他也自知自己不会做饭, 因为到家休息了一会,他就进了厨房,顺带关上了门, 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周姨被他赶出厨房,又放不下心,噔噔噔跑到楼上对着正在打游戏的沈逾道: “沈先生, 你去看看少爷吧,我怕他出事。” 沈逾没有她那么担心, 浑不在意地说:“他能出什么事?” “这万一把厨房烧着了呢?”周姨忧心忡忡。 “这还没到开火时间吧?好了好了, 我知道, 我待会下去看看。” 沈逾敷衍了周姨,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打突然从角落冒出来的僵尸。 厨房里面,秦砚正在忙碌。 他虽然表现得自信满满,但实则内心也充满了自我怀疑, 买菜是因为提前看了网上, 知道大概配菜, 但切菜做菜则不是靠文字就能教得了的了,手上拿起菜刀的时候, 他内心也极不稳定。 大不了,大不了就慢慢切好了。 给自己做了预设, 秦砚吸了口气,开始下刀。 但在刀刃碰到蔬菜的那一刻,他却诧异了下, 他的脑海里闪过些不明景象,内心生出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很习惯握刀切菜,而他手上纯靠肌肉记忆的操作也证实了这一点。 自己, 好像真的会切菜。 心中一抹疑虑闪过,但接下来任务繁重,秦砚也无暇多加思索。 这样一来,切菜就变得简简单单,除了...... “这肉怎么这么难切?” 不管横切竖切,这肉都是滑不留手,没注意就跑了。秦砚不由拿出手机查看攻略。 “在干什么?” 沈逾推开厨房门。 秦砚飞快将手机收起,昂首道: “切菜。” “嗯?” 沈逾走进厨房,看着案板上东歪西倒的肉丝。 “切这么大快么?” 如果他平时吃得没错,炒菜用的肉丝就是一条一条的,至少也是薄片。 秦砚脸热了热,但他不愿认输,一定要说:“我还没切完呢?” “那你切,我看着。” “......” 沈逾抱着手臂,一副就在这不走了的架势,秦砚无奈,只好重新拿起了刀。 肉啊肉,给点面子,别让我在老婆面前太难堪。 起刀,提刀,落刀,刀滑了。 “......”秦砚咬着牙逞强道: “这只是意外。” “那你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还是同样结果。 沈逾冷幽幽地说:“早让你在超市切好了嘛。” 秦砚:“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啊!” “你没有坚持啊!” “我为什么要坚持,是你要做饭,也是你说要自己切肉的。” “我在切啊,又不是没有切。” “可是你切得不好啊。” “切得好不好都是我自己切,又没有让你切,你负责吃就好了。” “是你说向我赔罪的,那我一个被赔罪的人都不能指出好不好了么?那这顿饭有什么意义,你随便路边给我买一顿就好了。” “......” 两个人激烈争吵了起来,周姨站在门口,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满脸无奈,但慢慢的,不知为何,她又笑了起来。 最终这个肉还是在周姨的帮助下切好了,沈逾跟秦砚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在周姨面前争执,脸上都有些羞耻,余下时间,默不作声地洗菜点火,两人搭一个周姨,也算互相协作完成了这顿晚饭。 秦砚最终的成果,呈现在了餐桌上,三菜一汤。 可乐鸡翅,西红柿炒蛋,青椒肉丝,外加一个莲藕排骨汤。 此外还有一个柠檬虾是周姨做的,因为她说虾过夜不好。 上菜之后,秦砚也难得沉默了,两人连同周姨,三人各自占据桌子的一角,坐下来吃饭。 秦砚做的几个菜,不管是从成色还是最终口味上来评价,哪怕不能形容为“灾难”,最多也只能说“能吃”,跟美味是一点搭不上边的。 沈逾内心默默吐槽:果然做饭不是靠肌肉记忆,靠若有若无的感觉就能完成的,这个菜,烧的也太难吃了。 而秦砚生平有记忆以来第一回吃自己烧的菜,嗯,味道......确实不行。 不过三人都还算给面子,还是将桌上的菜都吃了七七八八。 饭后,秦砚还想完成最后善后工作,被周姨赶了出去。两个人在别墅外的花园,慢吞吞散着步。 第45章 月上枝头,今夜月明星稀,显得月亮格外皎洁,高高悬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一缕银辉静静流淌,落在石子阶道旁的湖水中央,刹那间反射出粼粼波光,潋滟顺着晚风朝四面八方扩散。 秦砚感受着风里的温柔,看着领先他几步的沈逾。 挺拔清隽的背影,乳白色的侧脸融在清凌凌的月色中,那一截自脖颈往上流畅清冷的线条仿佛一手能握,也让人很想伸手,将之握在掌心。 秦砚缓缓地压下心中恶欲,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看着月光下的青年,恍惚地开口: “今晚的月色真——” 一朵乌云不疾不徐地飘来,正好遮住了月亮,刹那间,天地失色,幸而现在已经是21世纪,有人造光。 秦砚:“......” 沈逾望着乌云,若有所思:“看来明天天气不大好啊。” “......” 第二天天气不算好,但也并未下雨,这是一个阴天,因为遮挡了阳光,温度倒是适宜。 秦砚的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他就得赶回公司,早上,用过早饭正要出门,秦砚被意外的一个人喊住。 “秦先生,稍等。” 来人是他雇佣的园丁,每周两次会到家里修剪庭院,秦砚与他日常并无交流,至多就是见面打个招呼,因此看到他喊住自己,秦砚有几分疑惑。 “什么事?” 男人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纸: “4月有天我换了日子过来,财务要我向您签字确认,秦先生,麻烦给我签个字吧。” 秦砚看向他的单子,他每周三,日会过来,但是4月有一次的周三他没有来,改成了周四过来。 秦砚当然不会在意这么一个日子,只是奇怪:“那天怎么改了时间?” “秦先生你忘了么?”园丁不知道秦砚失忆的事,忙道: “是您叫我改天过去的,您还说不要让沈先生知道。” 不要让沈逾知道? 秦砚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但再具体的却也想不起来。 “知道了。” 他给他签了名,很快上车离开了。 只是他心中还有几分记挂,到了公司之后,查看自己的行程表,周三那天没什么,但周四那天,自己有个会议被取消,也没有加进新的行程。 他叫来张助理,问他: “4.4号这天我干什么去了?” “您去见了律师。” “见律师干什么?” 张助理目光有几分动容,回:“您和沈先生一起去见了律师,协商了离婚相关事宜。” 秦砚愣住。 他车祸醒来是四月二十多号,从离婚流程来看,4.4号他也确实需要将离婚时财产等物品分割清楚。 “那你知道我4.3号那天做了什么?” 4.3没有写具体行程,一般不是整日在公司,就是有私人事件。 张助理回忆了下,道:“4.3号那天您是中午左右才来公司的,上午的行程我不太了解。” 线索又断开了。 秦砚皱了皱眉,将这事暂且放在一边,他提出了一个自己出于各种原因,到目前都没有问过的问题: “你知道我的戒指去哪了么?” 张助理给出了他预料之中的答案:“我不清楚。” “好吧,你先回去吧。” “是。”张助理走出了办公室。 秦砚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左手,眼前不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自己和沈逾还戴着戒指时的场景,他甚至模模糊糊地记着那戒指的样子,一圈朴素的花环中,刻着他们彼此的名字缩写。 所以戒指,到底去哪了? 秦砚的戒指去向依旧不明,他自然可以调动别墅周边监控,根据自己行程去推测,只是这个工作量浩瀚且繁杂,以他如今一天时间,半天分给日常工作,半天用以熟悉过往的紧密行程,还无暇顾及。 他只能将这事先放在边上。 时间不断推动着他,眨眼到了周三,这一天上午,他去了一趟工商局。 不管你在商界身处什么位置,跟政府打交道必须诚心,除非你远离一线,否则不管多忙该你露面的时候还是得你露面。以康和的体量,政府不会刻意打压你,但正因为体量大,必须时时刻刻监督到位。 你最好做到公开透明,否则一旦模棱不可存在灰色区域,迎接你的将是查不完的账。 秦砚亲自去了一趟工商局,坐到中午才走,他刚下了台阶,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秦砚,秦砚——”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挥动着手臂朝他大步走来,秦砚稍作回忆,无法提取相关记忆,幸好一旁张助理及时道: “他是沈先生的舅舅。” 他就是沈逾的舅舅。 秦砚一张矜持的脸上立刻袒露笑容,舅舅渐渐走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高兴地说: “真是你啊,我远远看到你,还想着会不会认错了。” “舅舅怎么过来了。” “我来办点事。” 沈逾没告诉他舅舅,秦砚车祸的事,舅舅自然把他当从前对待。 “你也来办事啊?” “是。” “好好,你工作辛苦。” 秦砚在沈逾舅舅一家人面前素来扮演好男人形象,只是他再怎么伪装,与生俱来的高傲还是让人难以亲近,舅舅又是成年人,知道他身份,掂量之下总归是客气多于亲近。 跟他客气寒暄了几句,舅舅才慢吞吞开口: “那个,秦砚啊,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这礼拜是沈逾爸妈忌日,沈逾那孩子每年都回去,你去么?” 秦砚微微一愣,沈逾父母忌日自然也在调查之中,只是秦砚醒来之后要记的事情太多,只依稀记得是六月份。 “我陪他回。” “好,好,那好。我也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舅舅慢走。” 等舅舅离开,秦砚自己也上了车,才回味过来,舅舅提醒秦砚这个事或许不是想问他那天要不要跟沈逾回去,而是希望提醒他这件事,让他对沈逾多加关怀。 这当舅舅的,跟当爹差不多了。 晚上时候,秦砚九点多到了家,沈逾已经洗漱完成,正在卧室阳台上看书。 秦砚轻手轻脚上前,从身后抱住他。 沈逾温顺地依偎在他怀抱里,柔声问:“怎么了,工作很累么?” 秦砚嗅着他头发间薰衣草的香味,还有小青柑味道从湿润的后颈向上传递,融合成一股淡淡的清香。这股味道时时萦绕在他鼻尖,哪怕梦里,也数度徘徊。 “不累。” 沈逾感受到了,他确实不累。 然而秦砚并没有趁势抱他,甚至没有亲吻他,他下巴靠在沈逾肩膀上,轻柔的嗓音随着晚风在狭小的阳台缓缓散开。 “我今天见到你舅舅了。” “呃,你记得他?” “张助理也在。” “哦。” 秦砚的脸蛋贴着他的脖子,说:“他说,这周末是你爸妈忌日。” 沈逾的身体僵了僵,但很快恢复,他淡淡开口,仿佛已经不会再因此伤心。 “嗯,我要回老家一趟祭拜。” “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你陪我?” “嗯。”秦砚放开他,走到他的正面,借着阳台顶部射下来的白光看着他的脸。 “我想陪你回去。” 这六年里头,秦砚也陪他回去过两次,但两次都是以同事的身份。 他们两的关系并没有在老家公开,可能是一位在沈逾心中,这场婚姻只不过是秦砚兴致来时的游戏。 游戏总会有玩腻的一天,而自己还这么年轻,根本不需要因为一场游戏而背上跟男人结婚的黑历史。 就算社会开放到允许男人跟男人结婚,但在传统观念之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这回事,尤其是沈逾的老家,是个封闭的小城市,他爷爷奶奶不一定能接受,他自己不想成为亲戚们茶余饭后饭桌上的杂谈。 沈逾低垂着眼睑。 “我还没有跟他们说过我们的关系。” 秦砚微愣,很快道:“没关系,那我以你的上司身份去怎么样?就说正好一起出差。”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触及沈逾笑点,他脸上露出浅浅笑意,点头。 “好啊,只要你别搞怪。” “保证不会。” —— 沈逾的老家是一座叫平县的小城市,距离云城开车五个小时,他们在周六早上7点出门,加上中间休息,约莫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到了家。 沈逾的爷爷奶奶住在镇上,他还有一个叔叔跟一个姑姑住在距离镇子开车二十分钟的城里,而他爸妈则是合葬在老家村里。 他们首先去了爷爷奶奶家。 沈逾提前给老人家打了电话,两位老人家早已望眼欲穿,一看到车子停在门口就从院子里走出来。 “小鱼,小鱼,你终于回来了!” 第46章 “爷爷,奶奶!” 沈逾的爷爷奶奶都八十来岁了,头发雪白,身体还是硬朗,看到沈逾回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秦砚大大方方打招呼:“爷爷奶奶好。” “这位是?” “这位是我上司,我们一块出差,顺路就一起过来了。” “好好,都进来坐。” 二老早已准备了水果零食,因为是老人家,屋子里陈设很是凌乱,但还算干净,本来就是秦砚自己要跟着来的,沈逾不可能去顾虑他的洁癖,而秦砚也表现正常,坐下来后还吃了一点水果。 “爷爷奶奶,你们二老身子还好吧?” “好的好的,都还能下地呢。” 沈逾忙道:“下地就不要了。” 奶奶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就弄弄自家的菜,不搭事。” “那奶奶你膝盖呢?” “哎哟老毛病了,不下雨就好......” 二老的普通话不大标准,秦砚只能连蒙带猜听出六七分,而后面沈逾跟二老说话时也干脆说起了方言,秦砚就更听不懂了,只是他发觉说方言的沈逾跟往常不大一样,有一种别样活力,嘴皮子巴拉巴拉的,说话速度都快了许多,还有很多鲜活的小表情,非常可爱。 “爷爷奶奶,我先去看爸妈,晚上回来吃饭。” “好好。” 祭拜爸妈的东西之前都买了,两人直接开车进了村子,入了村子后,马路两边都是田地,因是夏季,青青葱葱,远处的山,连成一座一座,能看到山上一座座白色墓碑。 通往墓碑的路上都是碎石头,路又小,两人就没开上去,停在了路边,拿着东西下车了。 山间小路宁静闲适,野花野草开了一堆,还有地里种着一株株的玉米,有绿色外壳包裹着的玉米硕大饱满,这还是头一回,秦砚见到还没摘下来的玉米,原来玉米长这样。 这条小路让秦砚有几分熟悉感,他推测自己可能不是第一回来这里,渐渐的,两人能看到墓了,走过好几座墓碑,沈逾停了下来。 秦砚举目看过去,这座墓碑有年头了,上方屋顶经历风吹雨打露出里面水泥,也因此,下面墓碑被保护得好好的,因为时常有人擦拭,也没有蒙上灰尘。墓前还有新鲜的蜡烛和水果,应该是有人先前来拜祭过了。 秦砚目光落在墓碑上,沈逾父母是同时去世,两人合葬在这里,上面是两人的一张合照,那时候的他们还很年轻,颇具时代特色的衣着下,是他们青春阳光的笑容。 秦砚看向身边沈逾,沈逾脸上笑容已经完全消失,目光露出伤痛神色。 秦砚默默蹲下,将苹果橘子搭成上下三层,整整齐齐地放在盘子上。 而后他又拿出了纸条纸元宝,甚至还有纸做的衣服车子。 “那个......”他抬头望着沈逾,表情有几分局促:“这个都要烧么?” 沈逾笑了笑,蹲了下来。 “给我吧。” 他先点了香,默默插在香炉上,秦砚也有样学样,等上完香,沈逾才拿出打火机点燃纸钱等,他们来之前爷爷奶奶已经来过了,还将火盆留了下来,这是特意留给他用的。 火光映照下,沈逾始终沉默,脸上表情无喜无悲,只是静静地站着。 直到将带来的东西都烧了,沈逾忽然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做祭拜状。秦砚对这个流程不熟悉,但不影响他明白这个动作的意义:沈逾一定是在和他爸妈说心里话。 想了想,他也阖上了眼睛。 爸爸,妈妈,虽然我可能不是你们理想的儿媳妇,但是我会好好对待沈逾的,虽然我们将来不会有孩子,但是我会让他一生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我会让他幸福快乐的,请保佑我们。 等他张开眼,沈逾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愣愣地看着他。 “你对我爸妈都说了什么?” 沈逾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伤痛,因为带着好奇,反而有几分鲜活,秦砚笑了笑,回答: “秘密。” 祭拜完成,因为下午阳光很好,加上独特的情绪,沈逾不想回去,回头问秦砚: “你要爬山么?” “好啊。” 这与其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是山坡,山坡连着山坡,使得视野格外开阔。沈逾和秦砚两人,就漫无目的地走上山坡上。 沈逾:“我小时候经常爬山,那时候都没有现成的路,需要自己探索。有时候走着走着就没路了,不过我非常快乐,因为我爸妈老是压着我读书,我妈还要管我弹琴,虽然我也喜欢吉他,但是天天弹,我也很烦啊。” “所以,只要不是读书弹奏,哪怕只是没有方向的奔跑,也是快乐的。” 秦砚感同身受地说: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光,繁琐的课程之间,偷得的一丝闲暇是最快乐的。那时候我的快乐就是玩电脑。” “所以你大学的时候才修了计算机么?” 沈逾知道秦砚回国之前在国外有一家计算机编程公司,一直有自己的研发项目,秦砚将它和康和独立,但对它上的心不下于对康和。 “是啊,必须跟紧时代潮流嘛。” 第31章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上爬, 山很矮,很快就爬到了顶。虽说是山坡,但毕竟也有高度, 一眼望下去,下方田野郁郁葱葱,对面山林层林尽染, 秦砚陡然有一种从无休止的数据,烦恼中挣脱出来的惬意, 怪不得城里人周末都往乡下跑。 “哎, 等等——” 沈逾忽然叫停秦砚, 他跑出去几步,蹲下来摘了什么,很快又跑回来了。 “看,这个是桑葚, 以前很多的, 现在养蚕的人少了, 桑葚也少见了。” 秦砚盯着眼前紫黑紫黑的小巧果子,似乎, 仿佛,大概, 自己在超市里见过类似的果子。 沈逾将它放进了嘴里。 秦砚一惊:“不用洗么?” “不用。” 沈逾嫌他大惊小怪,将桑葚递给他:“吃吃看。” 秦砚接过,放进嘴里, 有一股淡淡的甜味,还有点酸涩,他也说不出来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他接连吃了几颗,忽然看到沈逾扬着唇角, 看向自己的笑容里别有深意。他眼中露出一丝狡黠,说: “看看你的手。” 秦砚伸出手,看到自己手指染上了一片紫色。 他刚想用纸巾擦掉,沈逾制止他:“别擦了,越擦手上染得越开,回家洗洗好了。” 沈逾看到秦砚衣服上染上了一滴桑葚汁,想到秦砚对自己外观要求,问道:“你这衣服多少钱?” 从来没有人问过秦砚这种问题,他歪了歪脑袋,回:“不知道哎,回去问问张助理。” “算了算了,您别给他增加工作了。” 反正他一件衣服的钱,就算掉地上了也懒得捡起来。 两人渐渐往回走,只是回去的路不一样,经过一个竹林,正有人在里头挖笋,时而传出大人教导孩子怎么挖笋的声音。 沈逾从旁经过的时候看了两眼,竹林里男人回过头,目光正好落在沈逾脸上。 “哎,你是不是沈逾?” “呃,是。” “是我啊,陈恩铭。” “陈恩铭?啊,是你!” 沈逾想起来了,是他初中同学,也是同村。 “哎呀没想到这么多年又见着面了!”陈恩铭从竹林里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这么帅啊。” 也就是这张让人过目不忘的帅脸,让他立刻猜到了对方身份。 陈恩铭的老婆孩子也从竹林里出来,看到老爸跟一个,不对,两个大帅哥在说话,连忙又害羞又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沈逾道:“你都有孩子了。” “是啊,咱们在老家的结婚生子就是快,你呢?” “我?” 沈逾瞥了眼身旁男人,默默摇头。 “没有。” “没事,你长这么帅,要挑也是你挑,不用急。” 从小沈逾就是这么被说到大的,也已经习惯了被他人这么说。 “那个,这位是......” 秦砚主动走出,道:“我是沈逾同事,我们一起出差,碰巧路过就过来了。” “你好你好。” “沈逾你连同事都长这么帅,你怎么回事?” 沈逾心底默默吐槽秦砚,就你这样很难让人相信是普通同事,为了防止陈恩铭一时最快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他补充道: “这是我领导。” “哦,老板啊,怪不得,气宇轩昂啊!” 秦砚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 陈恩铭面对秦砚这个老板,心态十分健康,毕竟不管他多大老板,都管不着自己。 “来来来,既然碰到,我送你几根笋,现在这笋有点老了,你要早来一个月就好了。” 陈恩铭将放在竹篮子里的竹笋装袋,递给沈逾。 第47章 秦砚从前只见过摆在餐桌的笋,至多至多就是上次去超市看到还没剥皮的笋,这么活灵活现刚从土里挖出来的,还是头一回见,不由多看了几眼。 “哎,老板第一回看人挖笋是吧?” “一看就是城里人,这派头。”陈恩铭比划了几下。 秦砚今天低调陪老公回乡,既没有穿西装,也没有穿他的衬衫,和沈逾一样穿着短t搭了帽子,只是穿的再普通,气场也骗不了人,再说他那衣服,就算不是西装也不是普通衣服啊。 陈恩铭从小嘴皮子灵活,上下一碰就是一套一套的花活: “老板,咱沈逾既然把你带到村子里来了,就当是自己人了啊,这几个笋都给你,往后工作上照顾我们沈逾一二啊。” 秦砚还是头一回被人用几根笋“贿赂”,啼笑皆非,他接过了笋,道: “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好他。” 陈恩铭朝沈逾挤眉弄眼,像是在说:看我,是不是很上道? 沈逾也被他逗笑了。 两人又聊了会,里头陈恩铭女儿挖笋挖累了,沈逾蠢蠢欲动,正打算上前,秦砚道: “我试试看吧。” “哎,老板想试试?好啊。” 秦砚接过锄头,对他来说,这点重量当然不值一提,挖土也不是什么辛苦活,而且挖土确实别有一趣味,比在健身房干撸铁快乐多了。 两人挖了满满一篮子笋,农村别的没有,笋是管够,全都给秦砚他们装回去了。 这会儿也已经傍晚了,两人就慢慢往回走,开车回去了。 爷爷奶奶这会儿正在做晚饭,看到两人拎着一袋子笋回来,乐得合不拢嘴。 “还去挖笋了?” “嗯,刚在村里碰到陈恩铭了。” “陈恩铭啊,哎哟,他女儿都老大了。” “......” 坐下吃饭时已经过了六点半,四四方方的一张桌子,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肉海鲜蔬菜一样不少,还有一些熟食应该是下午临时出去买的。 二老脸上堆着笑,客气地招呼:“家里都没什么菜,小秦别嫌弃。” “不会不会,很丰盛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秦砚足足吃了两碗饭,比他往日在家时吃得还多,沈逾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吃过饭,天已经完全黑了,镇上旅馆实在小,爷爷奶奶家也有多出的房间,只是一来不习惯,二来沈逾怕秦砚一个下头控制上头在爷爷奶奶面前做出什么失控行为。 “哎哟怎么还要去住酒店啊,家里有房间的。” 沈逾笑笑,道: “本来就有出差旅费的,不住白不住,而且,秦砚也不习惯住家里对吧?” 秦砚很想说自己无所谓,但他顶着沈逾入刀似箭般的目光,只能点头说: “对,我不习惯。” 二老想着秦砚是金贵的城里人,就没有勉强。 两人订了市里还算豪华的一家酒店,位置也不错,正在商业中心,秦砚对此没有意见,就是订房间的时候...... 沈逾站在前台,这里是他家,自然该由他这个东道主招待秦砚,因此吃穿住行都由他负责。 “你好,给我两间大床房。” 秦砚赫然一惊,一只手压住他的身份证:“为什么是两间房?” 沈逾顶着前台暧昧的目光,慢慢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因为我有钱,因为我不想留下把柄。” 秦砚低声嘟囔:“又不会有人来查。” 只是不过一晚,他都接受沈逾“同事”的身份了,跟他分开一晚上当然没问题。秦砚体贴地没有再追问。 订好房间,两人上了电梯,他们房间一个在走廊这头,一个在走廊那头,短短步行一分钟的距离,但对于酒店布局来说,已经是南北两头。 即将在分叉路分开,沈逾摩擦着手上房卡,低垂着眼眸道:“明早吃完早饭,我再接你出去。” 秦砚嗓音低沉:“晚安。” “嗯,晚安。” 两人各自往一个方向走去,秦砚率先走到房间,他开门时看了眼走廊另一头,沈逾已经拐了过去,他一眼都没有回头。 到房间之后,沈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包放下,然后拿出充电器充电,顺带把鞋脱了。他的房间正对着接对面的商业区,这时候还不到九点,正是城市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商场外墙led屏幕滚动播放着大牌明星的广告,广场传来熟悉的音乐,恍惚间能看到上了年纪的人们随着节拍舞动的身影。 小城市的夜晚和玉城不同,在沈逾心头缠绕上一种来自记忆深处的熟悉感,但伴随这股熟悉感的还有难以排解的孤寂。 不想让负面情绪占据太多板块,沈逾很快拉上了窗帘。 他一回头,放在床头的手机就震动起来,而且是接二连三震动了好几回。 沈逾的大多消息来源于同学群,寝室群还有乐队群,但基于乐队目前有了新人,且处于出道的重要节点,虽然大家很成年人地没有解散群,但这个群里已经很少有人聊天了,只有偶尔大家出来报喜,但也不会商量细节。 他还有间歇性频繁联系的就是与他工作相关的人,偶尔会给他介绍一些客户,比如影视剧的插曲之类。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沈逾还是加快脚步,上前拿起手机。 解锁打开微信一看,好家伙,一连五条,全都来自地址在100m范围内的某人。 【秦砚:好无聊。】 【秦砚:酒店的浴室好小。】 【秦砚:浴缸可以用么?】 【秦砚:电视机怎么开?】 【秦砚:你不无聊么?】 沈逾皱着眉,一条一条地给他回: “我不无聊。” “小地方酒店,浴室小了点请见谅,虽然,但是我觉得挺大的了。” “浴缸不要用,不干净。毛巾你也别用了,不一定干净,你不是自己带了毛巾么?” “你是真的想看电视么?” 秦砚很快回了消息: 【秦砚:其实并不是很想看[微笑]】 沈逾也猜到了,秦砚怎么会想看电视,他就是闲着无聊骚扰自己罢了。 不让他跟自己住一间房,他就不甘心,也要让自己不痛快才好。 “怎么不回了?”一百米左右距离的某个房间,秦砚换上了拖鞋,坐在沙发上看着突然没了动静的手机。 沈逾这是一点耐心都不愿意给自己了? 他眯了眯眼,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恶劣欲望,那欲望还未成实形,有人敲了敲房间门。 秦砚以为是客房服务,打开门的那刹那他不由惊了一惊。 “怎么是你?” 沈逾迷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是我?” “这酒店你除了我还有别的认识的人么?难道你......” 不健康的知识突然涌入脑袋,沈逾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变了变,看似矜贵挑剔的秦砚竟然也会...... “你在想什么?” 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秦砚不由无奈:“若外卖员有你十分之一漂亮,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沈逾习惯了他人对自己外貌的夸赞,对此坦然接受,他目光倾斜地投射在房间地毯一角,低声道: “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 “嗯什么?” 刚刚出来的时候沈逾换了件衣服,现在穿的是带帽兜的短袖卫衣,他理了理卫衣领口,雪白的下巴藏进黑色帽兜中,连带着说话嗓音都有些闷闷的。 “不是你说的么?很无聊。” 秦砚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缓缓上扬,眼里笑意如湖水涟漪般漾开。 “嗯,是很无聊,走吧。” ...... ...... 平县的夜晚不如云城繁华,这一点,单从两边建筑物高度就可以窥探一二,但也正因为没有高耸入云的巨型建筑物遮蔽,连这星月都格外开阔,长长的一条星带,白榆点缀,蓝色的绛河闪烁瑰丽光芒。 秦砚对夜晚的理解,就是车多人也多,白天的时候尚不觉得,到了夜晚,贯通整个十字路口的车流就仿佛城市血液一般,源源不断,从东输送往西,贯穿南北。然而平县的夜晚,车子没那么多,比起车流,道路两旁多是趁着夜晚一块出来聚会的一家人,亦或者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闲适的步伐放松的脸庞,是云城无法相比的自在。 秦砚不由感叹:“这里的夜晚很有生活气息。” 沈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下了班不坐车挤地铁的话,也很有生活气息。” 至少他学生时代从来没觉得云城没有生活气息。 “好吧,我说错了。” 沈逾低头走路:“随便聊聊而已,没什么说没说错的。” 两人经过的一个路边摊里正在往油锅里炸着什么东西,油香味伴随滋滋的油炸声飘进沈逾鼻子里。他脚步停下,转向小摊,显得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第48章 “老板,给我两个萝卜丝馅的。” “好嘞。” 沈逾拿起手机很快扫了墙上的码付钱,秦砚看了眼店里环境,没吭声。过了会,沈逾将装在袋里一个炸萝卜丝馅的不知道什么的饼递给秦砚。 “尝尝看。” 秦砚快速接过,刚要咬下去,沈逾又提醒:“小心烫,慢点吃。” “好。” 秦砚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最外层的脆皮被咬下,面粉和不怎么高档的油的味道冲进嘴里,外皮被油炸的酥脆,算不上难吃,就是有些怪怪的,再咬下去几口,萝卜丝的味道搭配肉末,经油炸之后在口中散发咸香口感,汁水丰润,确实颇有特色。 等走过去一点了,沈逾才小声吐槽:“我小时候,才卖一块钱一个,后来涨到两块,现在竟然要五块了。” 这物价上涨得太离谱了。 “不过,还挺好吃的啊。”秦砚一口咬下一大块,三下五除二,眼看着就要吃完了。 沈逾:“你觉得好吃?” “嗯,好吃啊。” “我觉得一般般,没有以前我在学校门口吃的好吃。” 人的记忆总是会美化一些事情,秦砚没有跟他争论,顺着他的话提起了他的学校。 “你学校在哪里?我们明天去看你的母校好不好?” 沈逾看着想一出是一出的秦砚,没有打击他,只是说:“我初中学校已经被拆掉了,重建之后搬到别的地方了。” 母校不只是一个名字,一草一木熟悉的操场,差点绊到过脚的小石子,这些微小的东西组合成了记忆中让人怀念的美好,如果只是个名字,就毫无意义。 “好吧,那真是太遗憾了。”秦砚再次掀起话题失败。 他扭头看着将塑料袋扔进垃圾桶,一脸意兴阑珊的沈逾,语气向上扬了扬。 “那我来说说我的母校吧。我先说我的小学,如你所知,我从小就是进的贵族学校......” 大约是因为记忆回到了六年前,对于往事的回忆更为鲜明,秦砚开口就是他的小学。秦砚曾经对沈逾说过,他高中和大学时候都参加过辩论赛,现在看来,口才确实非同一般,口齿清楚条理清晰不说,连带着语句中的高低逻辑音都很能吸引人的注意。 沈逾看着身旁侃侃而谈的男人,有一丝恍惚。 他和秦砚认识的最初时期,两人相处非常不愉快,只有解决不完的矛盾和冲突,沈逾在冲突之外根本不想和他多说话,自然不可能闲谈交心。 随着时间过去,沈逾逐渐软化,开始认命,秦砚对他的态度也柔软了许多,但两人之间相处方式定了型,加上公司的事,秦砚相比较同龄人心计要深许多,从未展现如今阳光一面。 沈逾扭头看向秦砚,路灯昏黄的笼罩下,男人的侧脸映刻出英俊的轮廓。 沈逾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去除所有外在附加条件,单论外形,秦砚也称得上英俊。 他的脸型硬朗五官深邃,一双饱满的眼睛眼尾上挑,显得凌厉,但弯下眉眼微笑时又有几分温柔。高鼻薄唇,腰身挺拔,结实流畅的手臂肌肉连接着宽阔的肩胛骨,撑起了他高大的身材。 沈逾有时候会想,如果有一天,秦砚在跟他三叔的斗争中落败,他以自己的姿色去求某些富婆帮他东山再起,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明明长得也还可以,为什么......沈逾恍惚地伸出手。 “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向他收取当年赌约的彩头,或许我应该哪天去催他一声。” “嗯?”秦砚停下脚步,看着沈逾快速收回去的手,目露疑惑: “怎么了?” “没什么。” 沈逾将手插进卫衣口袋,下巴藏进领子中,低声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问了,他肯定会当没这回事的。” 秦砚思考了一下,说:“你说得对。” 两人绕着酒店附近走了快一个小时,时间进入十点,商场灯光陆续熄灭,马路两边的人流也逐渐减少,店铺卷帘门拉下,只有专为夜晚存在的夜宵店还开着。 沈逾:“可以回去了吧?别太晚睡觉,明天还有一天行程。” “好。”想到沈逾明天还要开六个小时车,秦砚也不想为难他。 两人正要往回走,沈逾口袋中手机振动,是许久没有联系的叔叔。 沈逾对这位叔叔的印象并不好,主要原因在于他家的儿子,也就是沈逾的堂弟。这个堂弟从小顽劣调皮,以前沈逾住在爷爷奶奶家时,没少让沈逾吃苦头,偏偏叔叔婶婶对他宠爱有加,甚至到了不讲道理的地步。 若是小时候的事,倒也罢了,还能用年纪小不懂事搪塞过去。可两年前沈逾再见这个堂弟时,对方已经二十岁了,却依旧是一副目中无人、毫无教养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腹诽归腹诽,电话还是要接的。 “嗯,我回来了。” “明天中午?啊,可以吧,爷爷奶奶不过来是吧?我知道了,我会过去的。” 挂断电话,秦砚才问:“什么事?” “我叔叔给我打电话,让我明天中午到他那里吃饭。” “叔叔,你们关系好么?” “一般般。” 沈逾将手机放回口袋,一抬头就看到秦砚眼巴巴地正望着自己,那模样竟然有几分可怜,可爱。 沈逾心软了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先问:“你要一起去么?” “要!” 不愧是秦砚,一点不给沈逾后悔机会。其实沈瑜问出口那瞬间就后悔了,但问都问了,不带去不好。 实在不行——沈逾满心漠然地想,实在不行就出柜。 近期发生事情太多,这两天又是父母忌日,沈逾情绪麻木,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疯感。 第32章 二人就此回了酒店, 第二天,在酒店简单地吃过早饭。 九点钟,两人下楼退房, 朝着叔叔住的地方过去了。 他叔叔离酒店有段距离,但小地方,再远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循着叔叔发的地址, 一路导航开车过去。开车并不难,唯一的麻烦就是进了小区之后找停车位花了点时间。 但总归将车子停好了, 二人徒步走在小区里。 沈逾的叔叔是做小生意的, 手上有点闲钱, 现在住的小区是一个新开发的高档小区,绿化十分到位,入目皆是修剪漂亮的花花草草。 沈逾边走边问,不多时就找到了他叔叔住的那一栋楼, 楼下停着一辆车, 车子和路边绿化带的空隙中, 有个年轻男人正在打电话。 男人在树下转了几圈,脸朝着沈逾走来的方向转了过去。沈逾对这张脸有几分熟悉, 那正是他两年不见的堂弟。 “怎么了?认识的人?” 秦砚注意到他的停顿,问。 “嗯, 是我堂弟。” “那正好。” 两人加快了脚步上前,隐隐约约听到了堂弟打电话的声音。 “也不是说玩玩,只不过大家都这么年轻, 怎么养得了小孩呢?” “你现在怀孕对你对我都没好处,所以我叫你打掉。” “会会会结婚的,宝宝你不相信我对你的爱么?反正以后会结婚,孩子也会有的, 现在这个你先打掉。” “钱我会转给你的,对吧,我也不是不负责任的渣男,乖,听话,这两天就找个医院打掉。” “嗯,什么时候回学校?马上,马上......” 他嘴上说着让女友堕胎的事,脸上却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口中还叼着一支烟,一边抽一边说: “这不是家里有事嘛,等过阵子,我过来找你。你当然是我最疼的宝贝了,等你把孩子打了,老公再疼你。” 挂断电话,他余光也撇到了沈逾,将手上的烟掐灭随手扔在绿化带上,他走上前道: “哎,沈逾你来了。” 沈逾原本对他印象就不好,两年后再见面就听到了他让女朋友打胎的话,那些过往不太愉快的回忆纷纷复苏,只不过毕竟就是一年都不一定见上一回的亲戚,没必要撕破脸皮。 沈逾语气淡淡地回: “嗯,到了。” “哎,这位是?”堂弟打量着秦砚。 “我同事,我们出差路过,就回来看看。” 过来之前,沈逾将秦砚手上的表给扒拉下来了,现在秦砚全身上下也就衣服和鞋子能看,这是这玩意,普通人很难定义价格,乍一看,也只能看出秦砚身家富裕,只是具体多有钱,那是判断不出来的。 堂弟也就没太在意秦砚,挥手道:“走,我们上去。” 三人乘坐电梯上了楼,刚敲门,门就被打开了,婶婶热情地迎接出来。 “沈逾啊,你来了,来来快进来。” 沈逾一边将路上买的水果递给婶婶,一边进屋。 叔叔泡了茶等他,见到秦砚也是同一个问题,沈逾还没回,他堂弟就顺嘴道: “沈逾同事,出差路过。” 第49章 “啊好好,来了就都是客人,坐,坐。” 叔叔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问:“什么时候到的啊?” “昨天下午到的。” “你去见过你爸妈了没?” “见过了。” “见过了就好,我们前天也去看过了,知道你要来,还给你留了火盆。” “我看到了。” 两人说的都是一些家常话,原本沈逾和叔叔一家关系就不怎么样,这次过来也只是基于礼貌吃顿饭,只想着尽快把时间敷衍过去。他看了眼坐下之后就没说过话的秦砚,心想叫你陪我一块过来。 后悔了吧? 哪想到秦砚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秦砚眼底流出浅笑,朝他眨了眨眼睛。 沈逾心口跳了跳,脸上发烫,蓦然有种高中生早恋被家长抓到的窘迫。 又坐了会,婶婶提出要去买菜,今天他们对沈逾的态度是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产生美。 刚打算出门,叔叔电话响了,是姑姑打来的。 她也听说沈逾回来了,就打电话来说中午一起吃个饭,一看这么多人,叔叔干脆道: “也别在家做了,咱们出去吃。” 沈逾没有意见,叔叔定了位置,一行人就出发了。 堂弟听说沈逾是开车过来的,眼睛一亮,上前勾住他脖子说:“我跟沈逾一起过去,咱们兄弟两好久没见了,得一块唠唠嗑,是吧,沈逾?” 沈逾避开他的手臂,淡淡道:“随你。” “好,那爸妈,我跟沈逾一起过去啊。” 堂弟欢呼一声,跟上沈逾,他过去的时候正好路过秦砚,沈逾的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同事扭过脸,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沈逾座驾是一辆奥迪a7,这是他自己花钱买的,他吃穿住行基本都由秦砚承包,日常要花钱的地方很少,加上他本身购物欲低,毕业几年,钱就存下来了。 有需要的时候,沈逾会坐秦砚的车,但不会主动开他车库里的闲车,秦砚一直说要给他买车,沈逾一直拒绝,为了搪塞秦砚,他就买了这辆。 至于为什么是奥迪a7,大概是因为男人的虚荣心。 这车确实很能满足男人虚荣心,堂弟一看到他车子眼睛都发亮了。 “卧槽沈逾你厉害啊,这车真帅气。我想让我爸也给我买一辆的,但我爸说得等我毕业,这有什么好等的,不就这两个月的事了么?” “哎,沈逾,等会我能开一下你的车不?” 沈瑜被他问的不胜其烦,冷漠地回: “不行。” 堂弟这才闭嘴,但很快又故态复萌,在车上东摸摸西摸摸,还跟沈逾说是不是搞音乐很赚,所以才买的了这么好的车。 沈逾对这路本来就不熟,被他一打搅,原本在后面跟着的叔叔的车也跟丢了,只好又打电话过去问具体地址,重新开导航过去,最后又在停车场绕了一圈找停车位,上去饭店的时候比其他人晚了十来分钟。 包间里面除了叔叔一家人,姑姑也到了,她带了两个孩子过来,是一对姐妹,姐姐叫江姝意在读高中,妹妹江姝乐还在读小学。 沈逾以前在老家时候,姐姐才江姝意五六岁,每个周末有她妈妈带着去外婆家玩,很爱黏着沈逾。后来沈逾去云城读高中,到那个时候都还好,每回沈逾放假回来住一段日子,小姑娘都爱跟他玩。 只是后来沈逾回来越来越少,小姑娘也逐渐长大,有了自己世界,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陪着玩就够,两人自然而然不亲近了。但沈逾见到她,依旧带着从前的几分关怀。 “姑姑,意意,还有乐乐。” 姑姑站起来,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遍沈逾,笑着说:“小鱼回来了,你姑父出差去了,就没能过来吃饭。” “啊,没事。” “来来来,都站着干嘛?坐下吧。” 几人入了坐,叔叔又道。 “你们来得晚了,不知道你跟秦先生爱吃什么,刚刚随便点了几样。” “没事,我不挑。” 他又看了眼秦砚,这个人虽然脾气大,但他身为商人,若真想做事,那态度用面面俱到形容绝不为过,沈逾相信这种场合,他不会去介意几个菜。 凉菜上得快,很快就端上来几盘,叔叔端起杯子: “来来,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聚了,来,干一杯。” 众人举起杯子,沈逾待会还要开车,就以茶代酒。 喝了酒,话茬子就又掀起了,叔叔一脸感叹神色地说: “小鱼啊,你以后多回家,咱们嘴里不说,心里都挂念你的呀。尤其是你爷爷奶奶,都不知道有多想你。” 说起爷爷奶奶,沈逾的目光也暖了暖。 说完了推心置腹的心里话,叔叔又问: “对了,小鱼,你最近在哪工作呢?还在弄你的音乐吗?” “嗯,就业余时间做点音乐,随便养活自己。” “哦,那挣钱不?” “还行,我花的少。” “那肯定是挣得多的。” 一旁堂弟忽然插入: “这搞音乐的,也算娱乐圈一种,能挣的不多吗?” “我刚还看沈逾买了辆奥迪a7呢。” “是么?”叔叔对车子也是了解的,立刻惊呼道:“那是真赚得不少啊。” 秦砚目光在几人之间打量,他阅历丰富,从沈逾叔叔提起音乐圈赚不赚钱的时候就察觉不对劲,他抬眸看着故作关心姿态的一家人,又低头看了看桌上上了的几个热菜。 刚才他们上来晚,沈逾叔叔说是随便点了几个菜,现在看来真是随便点的。 沈逾不爱吃鱼,嫌刺多,也不吃辣,但桌上两个鱼,菜里还多是带红色。沈逾自上桌之后就没动过几次筷子,他堂弟倒是吃个不停。 “对了,小鱼啊。其实一鸣他也喜欢音乐,本来我们想让他好好读个大学找工作得了,可是他说他就喜欢音乐,非要出去搞音乐。” “我们乡下人对音乐也不了解,小鱼,你在城里搞音乐好几年,还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你能不能给你弟弟找点门路啊?” 沈逾本就没地方放的筷子在婶婶说她儿子喜欢音乐时就放下了。 刚才听他们几次说到搞音乐赚不赚钱,他心里就有所察觉,这会真听到了,只觉得心里恍恍惚惚,他看着面前满桌子的菜,又是好笑又是讽刺。 “哎,小鱼你怎么不说话?来,吃个鱼。” 叔叔正要往沈逾盘子里夹鱼,一道声音倏忽响起,又从边上夹了块白切鸡放到沈逾碗里,正好挡住了他的动作。 “一鸣是吧?” 秦砚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转向沈一鸣,不疾不徐地开口: “你要走音乐的路,找沈逾没用,他才毕业几年啊,人脉都没成熟呢,你应该找我啊。” “沈逾没跟你们说吧?其实,我是他领导,这音乐节,乃至娱乐圈的事,我熟啊。” 这倒不算假话,以秦砚的财力,通达各个圈子,他既能安排木偶乐队出道,就也能将一个素人安排进娱乐圈。 秦砚身上虽然穿的简单,但布料昂贵剪裁精心,加上他举止间透露出来的气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叔叔忙不迭举起杯子: “原来您是小鱼的领导啊,您一看就是有头有脸的老板,刚刚多有怠慢,得罪得罪。” 秦砚心安理得地领了他这杯敬酒,他举止间的架势一看就是习惯被人奉承,叔叔他们对他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那一鸣你是想从事哪方面工作呢?作词编曲,歌手还是剧团表演,亦或者是进音乐公司,从助理做起?” 一般亲戚托人找工作都是进公司找个心仪的位置,一步步做起,当然沈一鸣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放下筷子,学着他爸托起酒杯,朝着秦砚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秦先生,您看,我这么年轻,又会音乐,当一个幕后工作者不是浪费了吗?” “而且现在歌手不好出头,国内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孕育音乐的土壤。我就想着,能不能安排个机会让我参加选秀节目并且出道,这样就有人气,有人气才能搞音乐,你说是吧?” 沈逾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想呵呵了。 他可真敢说。 人间偶像选秀都是正儿八经练乐器练舞蹈十来年的,他一个大学期间随便玩了两年音乐的人就想选秀出道,他怎么不直接将“皇族”牌子挂在身上呢? 之前叔叔喊他过去吃饭的时候,沈逾心中还有几分期待,连带着沈一鸣罗里吧嗦的问题都可以无视,但到了这回,内心因为血缘而连接起来的仅有的几份好感已经所剩无几,他嘴里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怪不得破天荒请他吃饭,原来在这等他呢? 他眉宇隐隐露出不耐神色,眼见耐心即将告罄,忽然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 沈逾往秦砚身上望过去,秦砚趁着喝酒间隙正好扭头,冲他笑了一笑,表情带着安抚。 第50章 沈逾的心诡异地安稳了下来。 秦砚在座位上继续胡吹乱侃,不管沈一鸣说什么,他都答应。 “可以,没问题。不一定说一定能出出道,但在上节目时,让导播多给几个镜头还是可以的。至于最终能不能出道,还是要看一鸣自己的本事,毕竟现在观众不吃资本硬塞那一套。” 婶婶一定不一定能安排出道,正着急,沈一鸣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 “秦先生,你说的对,观众自己的选择才是真正的选择,只要有镜头,我有信心让他们喜欢上我。” “对,这才是你们年轻人该有的自信。” “那秦先生什么时候能安排我上节目啊?” “那得等我回去问下哪个台要办节目。” “我知道我知道。”关注选秀的沈一鸣着急地说:“今年十月份熊猫台就有计划搞一个偶像选秀的综艺。” “熊猫台?熊猫台我熟啊,回去我就给台里的人说下。”秦砚晃动着杯子里的酒液,透明的玻璃杯映出他漫不经心的神色。 沈一鸣喜不自禁:“那太好了,谢谢秦先生,来,我敬秦先生。” 沈一鸣喜出望外,跟着他爸连连敬酒,秦砚一概不拒,来多少喝多少。 还是沈逾看不顺眼,低声道: “别喝了,晚上还要回去,别耽误了明天的事。” 他又转头对着叔叔道:“要是传出去说他跟下属出去喝多了,不好听。” 叔叔正要捧着秦砚,闻言忙放下杯子: “也是也是,那咱们就不喝了。” “的确是喝多了,我去下洗手间,各位自便。”秦砚微笑着起身。 这饭店包间小,没有内部洗手间,沈逾也想出去透口气,就跟着一块出去了。 到了洗手间后,沈逾洗了把脸,做了个深呼吸,没有立即回去,而是走到外头露天阳台上,秦砚转过身背靠在安全护栏上,仰着脸吹风。 沈瑜不知道秦砚酒量如何,但他本身不是个喜欢酒桌文化的人,对他来说,喝酒就是为了放松,他看秦砚脸上透出淡淡红晕,忍不住蹙眉道: “你喝这么多干嘛,喝多了伤身体的又不是我。” 秦砚微微一笑,那笑容粗看之下,竟带着几分讨好。 “我不想他们失望嘛。” 沈逾想起沈一鸣在饭桌上胡说八道,好像娱乐圈是他一家之地的语气,就忍不住吐槽道: “就沈一鸣这样,还没进娱乐圈呢就乱来,真进了不知道怎么乱搞。” 秦砚看着他吐槽时眉梢微挑、嘴角轻撇的生动表情,眼底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倏忽,他低垂眼睑,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眸中那抹近乎冷漠的慵懒,轻巧地说: “年轻人不懂事嘛,以后慢慢教就好了。” 沈逾皱了皱眉,扭头看着他: “你还真想让他进娱乐圈?” 秦砚没有回答,反而将这个问题抛回给了他。 “你呢,你想吗?” 于是沈瑜也不说话了。 他自己心里面也搞不清楚,一方面沈一鸣是自己的亲人,中国人传统教育,亲人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以沈一鸣的性格,帮了之后只会有无限的麻烦,他丝毫不认为沈一鸣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偶像。 大概是那种刚有名气就被爆出乱搞男女关系,深陷堕胎跟睡粉绯闻的劣迹艺人。 不过,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沉默,那大概秦砚就会将这件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半分都不需要自己忧愁,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就是两个人关系闹得最僵的时候,秦砚也没忘记照顾他舅舅的生意。若不是某一天,舅舅饭桌上突然说起来近期生意好了许多,他都不知道这回事。 至于两人好了以后,秦砚为他妹妹解决高中入学的事,就更是殷切。 在生活上,向来都是他照顾自己的。 “在想什么?” 沈逾正沉浸在回忆中,忽然感觉头皮一紧,轻微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他抬头一看,秦砚正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尖还捏着一根细细的头发。 “你干什么?!”沈逾瞪大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秦砚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手指,眼神里透着几分无辜:“有根白头发。” “你才有白头发!” 沈逾没好气地回怼,说完,抿了抿唇,从阳台的台阶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语气硬邦邦的:“走吧,我们回去了。” 秦砚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 两人回去的时候,房间门正虚掩着,隐隐约约传出里头说话声。 “秦老板,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喝醉了?” 刚才还一口一个“秦老板”,“秦大哥”的沈一鸣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就喝这么点就醉了,真是徒有其表。像这种有钱人,也就面子装得好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哎,你们说,秦先生真是沈逾领导么,哪有领导陪着下属回老家的。他们两会不会......” 他露出邪淫的笑。 房间里的大人们没有出声,也没有反驳,只有江姝意不高兴地说了句: “别说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沈一鸣就立刻朝她吼道: “你凶什么凶,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桌上哪有你说话的份?” “丫头怎么了,丫头不能说话么?至少我好好读书,不像你,一天到晚在外面乱搞,下次出去玩把借来的车子撞坏了别向我们家借钱!” 沈一鸣被戳到痛楚,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反倒是婶婶不高兴了,尖着嗓子反驳:“那是意外,再说一鸣虽然读书不好,但是他在搞音乐啊,只是这地方太小了没有机会,等到了玉城,咱们一鸣长这么好看,收拾一下,不比电视上的偶像差。” “读书?读书好能有什么用?能当女博士啊?就是当了女博士也要嫁人,到时候还不是辞职在家里生孩子。” 婶婶语气里满是不屑。 这话落到江姝意耳中,让她立即红了眼。 第33章 江姝意已经过了不懂男女差别的时候, 她正是青春期性格最倔强的时候,立刻大声驳回。 “女孩子怎么了?就算我以后要结婚生孩子,那也是我的选择, 跟你没有关系!我至少不会像你一样在家里都靠男人,还把自己连个三流大学都考不进去的儿子当块宝!别以为自己靠男人,所有女人就都靠男人!” “你听听, 你听听,你女儿都说的什么话?” “一点不懂得尊敬长辈, 果然是个丫头片子, 我就说丫头赔钱了, 你还一生生两个,生不出儿子就来嫉妒我们家儿子!” “你说谁赔钱了?不准你这么说我妈!”女孩的嗓音,已经沾上了哭腔。 沈逾在门外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推开门, 一进门就看到江姝意涨得通红, 眼看着快哭了的脸, 他始终记得江姝意年幼的时候,一口一个嫩生生的“哥哥”, 被自己抱在怀里,拉着手拨动吉他弦的样子。 他心底涌出说不出的情绪, 失望和愤怒将他的大脑搅合成一团浆糊。他脑袋和身体因愤怒而胀热,但心底某个位置却吹着冷飕飕的寒风。 沈逾转向沈一鸣一家人,唇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沈一鸣, 我实话告诉你,你这样的资质是进不了音乐圈的,更别说娱乐圈了。就你这一脸油腻的模样,就算追星女孩吃腻了鲍参翅肚, 想改吃清粥小菜,也不会看上你。” “你唯一的机会就是哪天哪个富婆眼神不好,碰巧被你抓到了机会。不过就算这样,不用两天全网就会知道你搭上富婆抛弃女友,还有强迫女友堕胎的消息。出道即塌房,当然了,就算塌房也无人在意,毕竟零个粉丝。” “你也别想秦砚帮你了,他就算再有能力也要面子,要被人知道他推了你这样一个要脸没脸,要才华没才华的低质素人,伤了一次面子也就算了,万一人家以为他的眼光就这样,不相信他推的人,那伤的是信誉。” 沈逾从来不是个会用语言刺伤别人的人,这会他嘴皮子巴拉巴拉一通连珠带炮地乱轰,沈一鸣被他说的满脸通红,眼睛冒出怒火,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沈逾说不出话来。 沈逾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转身朝着服务员大喊: “服务员结账!” 他一边冷笑一边说: “这个账我结了,今天我吃的不开心,满桌子没有我爱吃的菜,不过没关系,咱们毕竟是亲戚,这个账我结了。怕以后你们说请我吃过这顿饭,赖上我。” “哦,对了。” 临出门前,沈逾又想起来一个事,回头冷冷地说:“叔叔,婶婶,我不知道你们对自己的孙子有没有过期盼?你儿子今天刚说了,让他女朋友去堕胎,真可惜,人生第一个孙子,就这么没了呢。” 第51章 说罢,他不再理会里头一片死寂,大步走出了饭店。 秦砚自他进屋发飙起,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望着他,这会出了门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沈逾气消了点,扭头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问:“看我干什么?” 秦砚愣愣地说:“没有,就是觉得好帅气。” “有什么好帅气的,反正我们本来也要走了,骂了就骂了,他还能骂回来不成?” 沈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真男人就是这样,骂了人不回头,绝不接受被骂回来。 秦砚看他还在气头上,就坐在副驾驶位上,乖乖巧巧地不说话。等过了一会儿,他才问: “我们现在去哪?回玉城了么?” 沈逾不说话。 秦砚:“那,要不我们再去一趟奶奶家?” “嗯。”沈逾木着脸,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沈逾和秦砚来的时候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等到要回去了,就到超市大肆采购,吃的穿的用的,包括传说中专门用来收割智商税的老年保健品,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 大抵成年人就是这样,没有时间陪伴,就想用金钱弥补。 二老知道他们今天跟叔叔去吃饭了,还以为他们吃完饭就回云城了,这回见他们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又是高兴又是责备: “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家里又不缺。” 沈逾撒着娇地说:“本来就很少回来,难得回来一趟,爷爷奶奶,你们就让我尽下孝心吧。” “你这孩子......对了,跟你叔叔饭吃的怎么样?” 饭局刚落,叔叔就是想告状,这会消息也还没那么快传到二老耳中。 沈逾摸了摸鼻子,抬起脸一脸理直气壮地说: “很好啊,吃的非常愉快。” 秦砚默不作声地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目光。 咱们成年人,就是要学会面不改色地说谎。 “好好好,那就好。” 到了爷爷奶奶这年纪,已经不再关注自己的事,就希望孩子们能够好好的,互相扶持。 “哦,对了,我这还有礼物给姝意和姝乐,你们帮我转交给她们。” “什么东西呀?” “外公外婆——”正说着,外头响起女孩儿清脆的叫声。 姑姑带着两个孩子从外边走了进来,乍看到她,沈逾有种说谎被人抓包的心虚感,不过姑姑只是在地上一堆礼物上扫了一眼,就温吞吞看向沈逾,语气柔和地说: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应该的,一年也就回来一两趟。” 奶奶不知中午发生的事,乐呵呵地喊了江姝意,江姝乐过去。 “来来,你们哥哥还给你们买了礼物。” “真的么?”江姝乐年纪最小,也不太清楚中午饭桌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心无城府地上前。 “哇,这个滑板车好帅气!”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姝乐提到过他们学校里有人会骑滑板车好酷。 就连江姝意也在看到一只闪亮亮的机器狗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 “来来,外婆给你拆开来。” 沈逾奶奶进屋去拿了剪刀过来拆开包装,江姝乐显然对自己外婆家里很熟悉,一会去拿水果吃,一会又要喝水,二老围着她团团转,那情景,和所有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没有区别。 沈逾在几步外看着她们,眼中闪过一丝孤寂。那眼神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秦砚捕捉到了。 “小鱼。”姑姑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几分局促。成年人毕竟不像孩子,能轻易将不愉快抛在脑后。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小鱼,我能跟你单独说会话吗?” 沈逾看了眼秦砚,点点头。 两人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头。沈逾低着头不说话,心情乱七八糟,比起叔叔,沈逾对这个姑姑印象要很许多,因为江姝意喜欢沈逾,以前沈逾也经常到姑姑家里住一段时间,和姑姑姑父感情都不错。 只是人成年之后,很多事情就变了。加上有中午这一遭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面对彼此。 良久之后,姑姑终于开口。 “你叔叔中午说的事,你就听过算了,你堂弟他确实......他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沈逾干巴巴地说:“啊,嗯,我知道了。” 姑姑抿了抿唇,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沈逾手里。 沈逾吓了一跳,连忙推辞:“我……” “你收下吧。”姑姑语气强硬,眼眶却慢慢地红了。 “你是大哥的孩子,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心里面很是难过。这点钱虽然不多,你就当是长辈的一点心意,当零花钱用了吧。” 沈逾推托的力气越来越小。 “我看得出来,你在外头日子过得还不错,你就自个儿好好过日子,别想着这儿的事,尤其你堂弟的事,他就是个拖油瓶,别去管他,偶尔回来看看你爷爷奶奶就好。” 沈逾咬着唇:“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沈逾恍惚中收下了红包,他蓦然想了起来,从前自己去姑姑家玩,离开的时候,他姑姑姑父也总会往他怀里塞几百块钱。初中有一回开家长会,还是他姑父去的。 只不过过去了十一二年,怎么就忘记了呢。 沈逾喉咙有些发干,他张开嘴低声问:“姝意现在在哪里读书啊,成绩怎么样?” 姑姑脸上露出欣喜神色:“她们两啊......” ...... 沈逾和秦砚又留了一个小时,时间快三点半了,长辈们怕他们到家太晚,就让他们回去了。 回玉城的路上,沈逾看起来心情不错,唇角若有似无地含着一抹浅笑。 秦砚坐在副驾驶位上,时不时扭头看着他,大概是被他盯习惯了,沈逾都懒得纠正他。 看着青年惬意舒心的侧脸,秦砚想起了他们临走之前,他奶奶单独找自己说的话。 奶奶开口第一句就是: “你们两,是不是在处对象?” 秦砚惊了一惊,但在老太太含糊却睿智的目光下还是点头。 奶奶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从前就跟小鱼来过两回,哪里有老板跟着员工回老家祭拜父母的呢?” “我们家小鱼是个可怜孩子,他爸妈刚走那一年,他都不怎么开口说话。有一次他放学回家,撩起衣服身上都是伤,我们才知道因为他在学校不说话,学校里的男生就欺负他。” “不过咱们家小鱼也不是白白受欺负的,别人打他,他就打回去,人家人多势众,才受了伤。” 这些话似乎藏在老太太心里很久了,她张着不甚清明的双目,絮絮叨叨地说: “小鱼学习也一般般,我们也不求他好好读书,只要开心就好,所以都不要求他好好学习。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大开心,不常小,只有抱着他妈妈留下来的吉他的时候才会笑。” “后来,他跟着他舅舅去了云城,那里条件更好,也能让他玩自己喜欢的吉他。他在外面都是报喜不报忧,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确实快乐了许多,面相都平顺了。” “我跟老头子老了,不清楚男的跟男的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小鱼能开心,那也是好的。” “老太婆别的不指望,就希望你能够好好对待他。他爸妈去世后,他心里就很少向外人开放,如果他有别扭让你生气的时候,你就看在老太婆的份上,再对他耐心一点。” 再多关怀他一点—— 亦或者说,再多爱他一点——这大概就是奶奶想说的话。 秦砚想起方才沈逾眼底一闪而过的孤寂,那大概是因为察觉到爷爷奶奶有了更疼爱的孙女吧。 孩子对父母的爱天生具有独占性,哪怕是有兄弟姐妹,也不希望父母将这份爱一分为二,需要在孩子身上浇灌更多的爱,孩子才能够健康茁壮成长。 秦砚早已失去了父母的爱,他曾渴望从其他亲人那里得到弥补,但或许,天底下只有父母与孩子之间,才拥有那种独特的、唯一的亲缘关系。即便是父母的父母,也因为拥有更多的孩子和孙子,无法完全填补这份空缺。 “沈逾。” 前面就是服务区,沈逾停下车子打算稍作休息,他才将车子停稳,一旁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忽然探出手臂用力地拥抱住了他。 沈逾愕然:“你怎么突然......” “沈逾。”秦砚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缱绻,仿佛被他叫到名字的人是多么值得珍惜的宝贝。 “沈逾,我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陪着你。” 温柔嗓音灌入耳中,沈逾的喉咙发紧,胸口像是被什么柔软却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呼吸变得缓慢而绵长。那一刻他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画面,似乎有很多话可以说。 但最终他只是无声地张合了几次嘴唇,最后,慢慢阖上了。 第52章 —— 从平县老家回来之后,两个人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节奏,在平县的两天,似乎并未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 从老家回来后,沈逾又去了一趟舅舅家。 他是工作日去的,又是下午,舅舅两个孩子都不在,家里只有舅舅舅妈。 他舅舅开的是一家食品原料供应链公司,规模并不大,在福建那边有两个厂,玉城这里则有二十多号人在,主要负责销售和维持公司日常运营。 舅舅是公司老板,舅妈则管着财务,经典的夫妻搭配。沈逾还住在舅舅家时,时常听到舅舅舅妈因为工作的事吵架。但吵归吵,因为两人有着共同经营的事业,加上舅妈脾气火爆,沈逾倒是觉得他们的日子可以用秦砚的一句话形容: 那很有生活气息了。 坐了一会儿,舅舅忽然道: “这个周末,秦砚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来家里吃顿饭?” 沈逾微微错愕。 虽然舅舅一家都知道他和秦砚的关系,但是秦砚身份实在让人忌惮,舅舅对他是客气但不热情,很少会主动请他到家里来。 “怎么了?”沈逾问道。 “哦,这周末是你妹妹二十周岁生日。” “二十周岁了嘛!”沈逾惊讶地喊出:“那确实很有纪念意义。” “是啊,所以我跟你舅妈就想着大家一家人吃顿饭,你也叫秦砚过来。” 沈逾点点头:“二十周岁确实值得庆祝。” “我知道了,我回去跟他说。” “哎,好,他要方便就过去,要是忙就算了。” “嗯。” 沈逾回了家,当天秦砚晚上有饭局,差不多十点半才到家,这都还算早的了。 “怎么还没休息?”沈逾穿着睡衣,身上披着薄薄的一层毯子坐在床上等他。 秦砚上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这周末是祝嘉瑜,就是我舅舅的女儿二十周岁生日,我舅舅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起吃顿饭。” “二十周岁?那可是重要日子,我当然要过去了。” 秦砚都没回顾自己周末的行程安排,直接应下。 他看着沈逾犹豫不决的神情,问:“怎么了?你不想我过去吗?” 沈逾迟疑着说:“这倒不是,不过我舅舅一家不知道你失忆的事,还有......还有我们之前要离婚的事,我也没有跟他们说过。” 秦砚目光动了动,微笑着说:“这不是很好吗?” 听着他仿佛无关紧要的语气,沈逾蹙着眉,颇有些自暴自弃般地说: “我是怕你露馅。” “你做事情老是这里瞒我一下,那里瞒我一下,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尤其你跟我舅舅的两个孩子,上回我过去的时候,祝嘉启还说跟你有小秘密。” “为了不露馅,你最好不要跟我舅舅家的任何一个人单独相处。” “放心。”秦砚开玩笑地说:“我一定跟你寸步不离,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 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了。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 周六早上,沈逾起了个大早,两人简单准备一后就出了门。 沈逾事先给祝嘉瑜准备了礼物,他看着放在后车座上的另一个精致的袋子,内心还是好奇。 “你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 秦砚一副神秘表情,回:“秘密。” “不要太夸张就行。” 秦砚还是微笑,抛出两个字:“秘密。” 这份秘密大概要到礼物揭晓时刻才得以现于天下了。 两人到了他舅舅住的小区,才敲门,就有人噔噔噔地跑向门口,大力拉开了门。 “哥,还有秦砚哥哥!” 祝嘉启脸上堆满笑容,仿佛勤劳的小蜜蜂般接过沈逾和秦砚手上的袋子,那小表情,要不是期待已久,就只能说他小小年纪就已入影帝境界。 屋子里舅舅的笑声随后传出:“沈逾,秦砚,你们来了啊,你弟弟从昨晚就开始等了,一大早简直望眼欲穿。” 沈逾伸手摸了摸祝嘉启脑袋,而秦砚则是跟他打招呼:“你好啊,嘉启。” “秦砚哥哥好!” 两人走进屋里,祝嘉瑜从沙发上站起来,礼貌地打招呼:“哥,秦砚哥哥。” 舅妈也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小鱼跟小秦来了啊,坐坐,马上吃饭了啊。” 舅舅家里有一个居家阿姨,主要负责做饭打扫,舅妈平常很少下厨,可能因为今天是女儿生日,也想难得展现一下手艺。 祝嘉启眼睛都在两人拿过来的袋子上,伸长了脖子看: “哥哥跟秦砚哥哥带了什么礼物给我姐姐啊?” 一旁祝嘉瑜没好气地拍了下他脑袋:“怎么可以当面问人家礼物,很没有礼貌知不知道?” “哦。” 祝嘉启拖长了语调,应了一声,很快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露出洁白的牙齿说。 “哥哥,我来给你洗桃子。” 沈逾:“这么乖?” 祝嘉瑜不客气地拆台:“他是自己想吃了。” 桃子是祝嘉启心头好,为此他可以亲自去厨房,把它们洗出来分给大家。 沈逾和秦砚把东西放下后,很快就坐下了。 电视里面正播放着影片,紧闭的厨房门内香味一阵阵地飘出来,整个房子里都充斥着人声,笑声和各种零散的声音。这是哪怕周末时候,秦砚和沈逾都在家时也比不上的,在这样潮热的气氛中,沈逾的肩膀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舅舅的确不太知道怎么和秦砚相处,因此他干脆把这个难题扔给了自己的孩子。 “祝嘉启,你不是说等你哥哥来了,要请他们帮你做飞机模型的嘛?你现在可以做了。” “哦。” 祝嘉启这才想起来这回事,他腾腾腾跑回房间,过了会搬着一整个塑料箱子出来了。 “哥,秦砚哥哥,我想做一个飞机模型,你们可以帮我一起做吗?” “当然可以啊。” 沈逾也闲着无聊,就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祝嘉启有了两个哥哥帮忙还不满足,硬拉着他姐姐过来。祝嘉瑜已经过了喜欢玩这种手工活的年纪,她一边被拖曳着走,一边无奈地说: “有哥哥还不行,怎么还要我来啊?” “嗯,就是要姐姐来嘛。” 祝嘉启启动撒娇策略,祝嘉瑜拿他没办法,只好也学着沈逾他们坐在了地毯上,四个人哼哧哼哧地组建一个飞机模型。 他们这边是热闹了,那边舅舅也耐不住寂寞,时不时地过来看两眼。 第34章 在嘈杂热闹的氛围中, 很快到吃饭时间了。经过阿姨和舅妈一上午的忙碌,饭桌上全都是祝嘉瑜喜欢的菜,祝嘉瑜已经过了因为食物而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 但今天,她脸上也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一家子团团坐好,沈逾和秦砚被夹在两个孩子中间, 颇有些儿女双全的感觉。 舅舅举起杯子,往杯子里斟满酒, 说道:“一眨眼, 祝嘉瑜就二十岁了, 二十岁,是大人了,所以今天也难得让你喝酒,不过, 这只是为了让你知道, 你已经是大人了, 自己出去可不能胡乱喝酒。” “知道了爸。”祝嘉瑜没好气地说。 “酒喝起来这么苦,我才不喜欢喝呢。“ 她只想捍卫自己喝酒的权利, 又不是喜欢喝酒。 舅舅这才满意。 他刚想举杯示意大家开吃,舅妈拍了拍他, 转向祝嘉瑜,温柔地说: “那小寿星有没有什么话想和大家说的?” 祝嘉瑜想了想,拿着杯子站了起来, 她目光缓缓地扫过桌上的五个人。 “今天是我的二十周岁生日,我心里非常的开心喜悦,但是我想这份喜悦不应当只有我一个人的。” “因为有爸爸妈妈无私的付出关怀,我才能够这么开心快乐地长大, 因为有弟弟这个开心果在,我的每一天都过的多姿多彩。可以说我能够过上这么快乐的二十岁,是因为有你们大家的存在。 我要庆祝我的二十岁生日,也要感谢你们的陪伴和关怀,这一杯酒,敬我们所有人。” 舅舅,舅妈脸上满是感动的笑,祝嘉启则是被哄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众人纷纷举起杯子,大声道: “干杯!”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愉快,满足了在场大多数的口味喜好。 沈逾高中时候就在舅舅家里吃,可以说,他的口味是跟他舅舅舅妈以及两个孩子一样的,至于秦砚,他是中西结合的舌头,啥都能吃,啥都不会太满意,不用太管他。 吃完了饭,生日的最重要环节来了——吃蛋糕。 祝嘉启不用吩咐就飞快地将窗帘拉上,又把屋里的灯都关了,只余下两盏射灯向外扩散出昏暗的光芒,方便几个人不至于完全失去了光线。 舅舅和舅妈捧着插着二十岁数字蜡烛的蛋糕,微笑着从厨房里走出来。 第53章 祝嘉瑜就站在桌子旁,一动不动,宛若一位尊贵的小公主。 舅舅舅妈将蛋糕放好在桌子上,众人开始齐声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哇哦,宝贝二十岁生日快乐!” “姐姐,生日快乐!” 祝嘉瑜眼底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脸上的笑容自看到蛋糕起就没有消失过。 “好了,宝贝,许愿吧。” 祝嘉瑜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许了一个愿望。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用力地吹向蜡烛。 “哇哦~~” 又是一阵响亮的鼓掌声。 祝嘉启边鼓掌边欢呼起来:“好了好了,可以吃蛋糕了!” “就你馋。” 祝嘉瑜随口说了他一句,拿起边上的刀轻轻地在蛋糕中间划开一道,不过,切蛋糕容易,分蛋糕却并不简单,奶油好容易就黏到手上。 祝嘉瑜在妈妈的帮助下,成功地分出了第一块蛋糕。 她转身将蛋糕递向自己的妈妈:“妈妈。” 舅妈满目温柔地看着她,说:“好了宝贝,今天是你生日,第一块蛋糕就自己吃吧。” 祝嘉瑜看了眼妈妈,又看了眼爸爸,在二人鼓励的目光下,将第一块蛋糕留给了自己。 接下来众人也没有为难她,纷纷各自拿了一块蛋糕,也包括家里的阿姨。 蛋糕的味道大底都差不多,大概是因为奶油打发的很好,有一股浓郁的奶香,沈逾恍惚地从中品尝到了一丝幸福的滋味。 吃完蛋糕,生日仪式就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大家该送礼的送礼,该调皮的也可以调皮了。 沈逾将一个袋子递给祝嘉瑜:“嘉瑜,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 “虽然从十八岁起,你就是成年人了,不过从今往后,你的成年人身份会越做越实,希望以后不管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被打倒。” “嗯,哥放心,我不会的。” 秦砚也将袋子递给她:“我想说的和你哥说的一样,不过我想补充一点,如果你生活上遇到了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沈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谢谢秦砚哥哥。” 接着,她又分别从爸爸妈妈还有弟弟手上接过了礼物。 “那个,我现在可以拆开来看了吗?” “可以呀。” 祝嘉瑜当即兴奋地开始拆礼物。 她爸爸送的是一部索尼相机,确实也是个实用的物品。 妈妈送了她某个牌子的一整套口红,表明在爸妈的心里,女儿已经长大了。 弟弟则是送了她一个自己做的手链,叮叮当当的确实挺可爱。 轮到拆沈逾和秦砚的礼物了,沈逾送的是一个唱片型的蓝牙音响和蓝牙耳机,对于追求音乐品质的年轻人来说,是非常实用的礼物。 秦砚则是送了某牌子的白金镶钻手链,这链子的颜值很高,价格也不低,但也没到夸张的程度,用来做礼物不算出格。 沈逾看到他舅舅跟舅妈都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秦砚幽默地说: “跟嘉启你的撞了。” “没有关系。” 祝嘉启替姐姐原谅了秦砚,他大方地说:“姐姐可以一只手带我的,一只手带你的。” 秦砚:“嗯,聪明。” “是啊。”祝嘉瑜也被他逗笑了,说道:“幸好我有两只手。” 一下子收到那么多礼物,祝嘉瑜的开心溢于言表,她很快摆弄起了相机和音响。沈逾也坐下和舅舅舅妈聊天,忽然,他余光瞥到祝嘉启不断地朝着秦砚使眼色。 秦砚不是没看到,只是他来之前再三向沈逾保证过,会对他“寸步不离”,因此只能装没看到。 祝嘉启眨得眼皮子都快抽了,若是其他人见此情景,会按着成年人默认的规则不再多言,偏偏小孩子不懂大人世界的复杂规矩,他见秦砚没有看到他的暗示,干脆直白地说了出来: “秦砚哥哥,你过来我房间,我要跟你说悄悄话。” 秦砚慢慢扭头看向沈逾,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看,不是我招惹的,是他自己主动找我搭话。 沈逾在心里默默扶额。 秦砚一本正经地说:“不行,我不能跟你进去。” “为什么呀?” 秦砚义正词严:“因为,如果你哥哥看不到我,心里会着急的。” “啊?” 祝嘉启小小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迷茫。 “可是,可是就在隔壁呀。” “隔壁也不行,隔壁你哥也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心里就会想我,我们时时刻刻不能分离。” 祝嘉启没怎么样呢,沈逾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要不是有人看着,他都想大声地喊: 你别诽谤我了! “哥哥,秦砚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祝嘉启转向沈逾,一脸天真无邪地问。 沈逾:“......” 秦砚眨眨眼,一副“不是我的错”的表情。 沈逾:“......” 他就不应该因为秦砚这些日子的表现,就对他放心。 “我......” 他正迟疑,是该澄清自己的清白的重要,还是保住秦砚的秘密比较重要,一旁舅舅插话道 “让他们说话去吧,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好吧。” 想着秦砚不至于连个小孩子都糊弄不过去,沈逾最终还是让他走了。 等秦砚和祝嘉启进了房间,舅舅把沈逾叫到了阳台上。 “舅舅,什么事啊?” 舅舅叹了口气: “之前因为事情没处理好,就没跟你说,现在想着得知会你一声,让你知道有这个事。” “到底什么事啊?” 舅舅刚开始还支支吾吾,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其实前段时间,就去年底的时候,我跟着公司做了体检,检查出来身体里面长了个肿瘤。” “什么?!”沈逾震惊喊出。 “没事了没事了,你听我说啊。” 舅舅摆摆手,让他冷静下来:“医生告诉我,这是个良性肿瘤,只要做手术切掉就没事了,就是你舅舅我身体基础病有点多,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太好,所以这个手术有点麻烦。” “后来秦砚他特意从北京请了这方面的大牛过来,又请了一整个专业的团队给我做手术。这肿瘤就安安全全的切掉了,之前不说是怕你担心,现在事情已经了了,人秦砚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想着总得让你知道这个事。” 沈逾心情复杂,他低声问: “什么时候的事?” “检查是年底的事,一月份做的手术,术后一直吃药,上个礼拜去医院,医生说我恢复的非常好,应该不会复发了。我是该谢谢秦砚的......” 沈逾听着他碎碎念叨,那些话语像是风一样从他耳边掠过,恍惚地穿过他的大脑。他仿佛听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思绪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模糊而遥远。 他走回房间的时候,秦砚跟祝嘉启已经从里面出来了,他对着沈逾眨了眨眼睛,表情狡黠,仿佛在说: 放心,区区一个小孩子,我已经将他敷衍住了。 沈逾怔了片刻,默默低下了头。 因为下午的时候,秦砚电话就不断响起,有工作的事情要他处理,两人就没留下吃晚饭。 车子驶出小区,沈逾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怔怔地发呆。 秦砚结束了一个电话,看着他发呆模样,好笑地伸手揪了揪他脸蛋。 “在想什么?” 沈逾唇齿发酸,那股酸楚随着津液缓缓蔓延,直抵大脑。 恍然回首,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仔细想来,自从两月份那次吵架之后,两个人之间就没有再好好的沟通过。一切都发展的那么迅速,如同浪潮来时的海岸线,被迅速推向一侧,无力挽回。 如果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大概他们已经顺理成章地领了离婚证,从此以后互为路人。 许许多多的问题梗在他的喉咙,成千上万的不甘和疑惑想要向他求证,然后在看到秦砚那双清明见底的眼睛时,沈逾所有堵在喉咙里的问题,又全都吞了回去。 有什么用呢,问他有什么用呢? 问一个忘记一切的人问题,只是一场单方面的谴责。 被困在回忆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 周日这天,秦砚去了公司,而沈逾则应邀去了一家私密性高的俱乐部,和从前木偶乐队的成员见面。 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木偶乐队首支单曲录制完成,即将向全平台推出,同时公司还为他们接了一档大热的综艺节目,方便他们宣传,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出现在大众面前。 这一天,他们难得忙里偷闲,邀请沈逾过来就是为了庆祝他们即将出道。 第54章 “来来来。” 房间里除了木偶乐队的四个成员之外,就是经纪人的赵瞬和沈逾,赵瞬即将发财,非常大方地开了一瓶香槟,倒满杯子。 “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木偶乐队成功出道,祝木偶乐队出道大火,顺利挤进一线!干杯!” 众人举起杯子,玻璃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呜呜呜。” 段堇钦像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终于轮到这一天了,有好多次我都要放弃了,幸好大家一直鼓励我。不管乐队能不能火,我都最爱大家了!” 看着段堇钦这真情流露的模样,身为队长的沈少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 “公司给你定的人设是真贴切呀,他说让你扮演看似酷哥实则哭包的人设,我还是想说就你这演技能哭的出来吗,现在一看,绝对是本色演出啊。” 段堇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眼睛。 沈逾饶有兴致地说:“你们还有人设啊,都分别是什么?” 沈少杰指了指段堇钦:“酷哥小哭包。” 如此违和,又如此贴切的人设,沈逾深切地对这位能透过表面发现本质的不知名人士感到佩服。 沈少杰又指着自己: “大多数时候温柔,但是遇到正事就十分严肃,团队威望队长。” 沈逾点头,符合沈少杰的性格。 “彭焱,表演时候沉默寡言,天才作曲家,但是下了舞台就是话唠小太阳。” 彭焱苦笑着说:“我是什么天才作曲家啊,公司硬捧我的。” 沈逾:“别这么说嘛,队内好几首歌就是你写的啊。” 沈少杰又指向最后一位,这个代替沈逾的吉他手对于乐队是新人,但实则有丰富的演出经验,年纪也比大家大,都沈逾差不多,有25岁,因为长相柔和,又沉默寡言,最终得到的人设是: “社恐美人,团队颜值担当。” 沈逾看着吉他手腼腆的笑脸,深有同感地点头。 这几个人设都各自有萌点,既贴合他们本身性格,又容易吸粉,总的来说,公司对他们的包装还是很靠谱的,毕竟是专业的娱乐公司。 反正目前来看,资源到位,至于能不能火,那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喝了几杯之后,大伙有点醉了,或者说是借着酒意说真心话。 赵瞬指着一群年轻人道: “你们这几个混小子给我听好了,最重要的一点——不许谈恋爱!” “你们可是一个个的跟我保证过你们没有女朋友的,别突然出道了,给我整出个女朋友或者前女友来。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别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头就浪费了,到时候就算你们哭着喊着说赵哥我错了,我也不会心软的!” “不会不会。”段堇钦大咧咧地说: “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两年内都不会谈恋爱的,咱们又不是大龄青年,这一两年时间等的起。” “不过呢——” 他忽然呵呵一笑,站起来站在沙发上指着赵瞬大声说道: “就我们不能谈恋爱,我觉得不公平!为了鼓励我们,表明和我们同甘共苦的决心,赵哥你也不能谈恋爱!” “什么?”赵瞬大吼一声,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我都不能谈恋爱?” “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艺人。你们这群混小子,你们知道赵哥我多少岁数了嘛?再不谈恋爱,你们赵爷爷赵奶奶在家非抽死我。你们就当行行好,为了我在家望眼欲穿等孙子的爹妈着想,别把我拖下水。” 大家也就这么一说,没真想为难他,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又问他,他的择偶条件。 赵瞬开始做梦:“首先呢,得要漂亮能顾家,还要厨艺好,每天晚上回到家会给我煮夜宵,其次,最好懂我,能支持我的事业。最后,她要是一年内能嫁给我就最好了。” 段堇钦实诚地说:“赵哥,我觉得现在ai行业这么发达,你不如去找个ai女友算了,不用上班还能直接输入做饭大全,唯一的困难就是国家没有开放跨种族结婚,要不你再等两年?” “滚,滚你犊子的!” 赵瞬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那梦都不让人做了么? 众人又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沈逾也好久没有放开喝酒了,亦或者是因为心里藏了事,他今天喝了不少,喝到最后,意识都朦胧了。 “沈逾,沈逾?” 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喊他,恍惚地抬起头,眼前是赵瞬一张大饼脸。 “啊,赵哥,要回去了吗?” “回什么回,就你这样子,哪里还回得去啊?” 赵瞬呲了一声,回头看着一个个趴在桌子上的小混蛋。 得了,反正这俱乐部也可以过夜,直接让他们睡到明天得了,还省的出事。 他心里这么想着,忽然沈逾的电话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秦砚”。 秦砚可是个大人物,赵瞬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接起了电话。 “喂——” 听到沈逾的电话里传出陌生男人的声音时,秦砚眼底下意识掠过一丝杀气。 等到那道声音缓缓将事情解释清楚,杀意才消失不见。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接他。” 挂断电话,秦砚从楼上走下,径直往门外走,周姨在后边喊:“少爷,你去哪?” “去接沈逾回来。” 黑色迈巴赫在夜半的玉城道路上畅通无阻,经过几个红绿灯后,很快到了俱乐部。 俱乐部是会员制的,但是秦砚早在里面挂了名,他本人甚至是这个俱乐部的其中一位股东。 六月中的夜晚已经没有凉意,从车上下来,空气吹来一丝热意,直至迈入俱乐部,飕飕的冷空气才将热气压下。秦砚按着赵瞬给的房间号,到门口后敲了敲门,里头很快有人打开了门。 “秦先生,这么快来了?”赵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嗯。” 秦砚淡淡应了一声,他目光扫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趴伏在吧台上的沈逾,沈逾做事都有度,很少让自己喝醉,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赵瞬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醉的一塌糊涂的沈逾,虽说这些年,沈逾跟秦砚关系还不错,但赵瞬心底还是怵着秦砚,他生怕今夜过后,秦砚不让沈逾出来喝酒,忙解释道。 “今天乐队的人一起庆祝出道,大家都喝多了,你看他们都趴下了。” 秦砚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他的说辞。 他急步上前,一只手扶着沈逾的肩膀,温柔地拍了拍: “沈逾,沈逾,你还醒着吗?” 沈逾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可是又睁不开眼睛,只能伸出手臂试图揽住对方脖子。 “秦,秦砚......” “嗯,是我。” 沈逾下意识的叫唤让秦砚心情舒畅,他扶起沈逾慢腾腾地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哎,那个要帮忙不?” 赵瞬在旁想搭把手,被秦砚冷淡拒绝,他将人扶出门口后,回过头态度还算温和地说: “沈逾我带走了,今晚的账单记我名下,玩的愉快。” “嗯,好好。” 等秦砚将人带走了,赵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嗨,他怎么觉得跟秦砚交流这么累呢? 第35章 沈逾醉的迷迷糊糊, 但是他酒品好,喝醉了也不会闹,就乖乖地由秦砚扶着出了俱乐部。等秦砚把人扶进了车子里面, 他又软趴趴地倒在秦砚身上,一双手柔弱无骨地搂着他的脖子,通红的脸蛋在他脸上蹭来蹭去, 宛若一只小猫咪。 秦砚有心责备他两句,但又被他的动作弄得心底融化成一滩水, 昏暗的灯光中, 他看着沈逾闭着眼, 醉的人事不知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宝贝儿,你是踩着我忍耐的点来的吧?” 沈逾哪里知道自己无心的动作被人认为是在拿捏对方。 他肚子难受,头也难受, 只想彻彻底底地睡过去, 车子摇摇晃晃, 正好加剧了他的睡意。等到家时,他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周姨听到声音, 从屋里出来,看着秦砚扶着人进来, 忙走上前。 “哎呀,先生怎么醉的这么厉害?我去给他煮个醒酒汤。” “麻烦了。” 虽然沈逾很想睡觉,但为了他第二天好受, 秦砚还是得逼着他把醒酒汤喝下去。 “今晚怎么喝的这么醉?” 沈逾吧唧着嘴巴没理睬他,秦砚只能自己一个人黯然苦笑,他知道沈逾有轻微洁癖,不能接受自己这么脏这么臭地睡觉, 就扶他上楼,将人抱进了浴缸里。 调试水温之后,淋浴喷头从沈逾肩膀处轻柔地冲了下来,沈逾被包裹在温暖的水流之中,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他喝多了酒,这会儿又想喝水,就仰着头张开嘴,一副接受大自然馈赠的模样,秦砚看着他无知无觉的模样,恶劣地说: 第55章 “不给你喝!” 沈逾追着水,却怎么也喝不到,失望地低下了头。脚步一滑,人差点顺着浴缸滑下去,秦砚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你啊你啊。” 要秦砚来说,喝醉了的沈逾也别有一可爱味道。就这么乖乖巧巧地抱着自己,自己做什么都不会拒绝的模样,在平日里是鲜少能见到的。 但是秦砚毕竟也不是什么禽兽,加上他对毫无反应的沈逾不是很感兴趣。因此,虽然被他几次动作刺激得微硬,但都忍了下去。 将人换好衣服扶到楼下,秦砚轻轻拍了拍沈逾的脸,沈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把汤喝了。” 看着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醒酒汤,沈逾眼底露出浓浓的不愿,推搡着不肯喝。 秦砚没见过这么耍性子的沈逾,他又好气又好笑,费了老大的劲才让沈逾把汤给喝了。 喝完了汤,沈逾打了个饱嗝,脸上更是露出不悦的表情,低声嘀咕: “都说不要喝了。” 秦砚没忍住,在他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咳咳。”一旁周姨轻咳了两声。 秦砚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周姨,脸上也热了热,他心说自己真没这么禽兽。 “我扶他上去睡觉了。” 重新把人搬回了房间,这一回,秦砚允许他就这么入睡了。跟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一起睡觉,除了折磨自己,没有别的。秦砚将被子盖上之后,就起身打算去侧卧睡。 他才走出两步,就发觉身后传来一股阻力,原来是沈逾拉住了他的衣服,手指头微微勾起,像小孩儿不愿父母离开。 秦砚好笑地道:“又怎么了?” 床上青年蠕动着嘴唇,好似呢喃了两句。 “你说什么?” 秦砚弯下腰,侧耳倾听。 沈逾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酒味,迷迷糊糊,含糊不清,要离得近了才能听到。他的眉头轻轻拧着,脸上五官挤在一起,仿佛这个梦并不十分安适。 张阖的嘴唇呢喃: “为什么要离婚?” 秦砚好笑的神色刹那在脸上凝固。 这一刻,天地好像失色,世界无比安静,静得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心跳。 秦砚的目光在沈逾脸上一寸寸地搜寻,他缓慢地蹲跪在了床边。床上的青年却像是忘记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话,他脸上不安的神情逐渐舒展开,转了个身,背对着秦砚,微微曲起膝盖,又安详地睡了过去。 窗外的风轻轻地摇摆着院子里的石榴树,银白色的月光下,一个人影沉默地顿跪在床前,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道人影才重新站了起来。 他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 这一个晚上,对于沈逾来说,就是一个喝醉了酒,头有点疼但是睡得很熟的普通夜晚。 他一觉睡到天大亮,起床之时,身边并没有人。 他没有觉得惊讶,和自己这个自由职业者比起来,秦砚的作息显然更加苛刻。不过当他下了楼,听到周姨问“少爷起来了吗”时,心里还是有几分惊讶。 “秦砚他没有下楼吗?” “没有啊,没见他下来过啊。” 这倒是奇了,秦砚既没有下楼,也没有睡在房间里,那么他会在哪里? 沈逾果断打开了次卧的门,果然在床上看到了一团隆起的身影。见到这个场景后,他内心的疑虑并未消失,要知道秦砚精力旺盛,且对自己要求非常严苛,和秦砚在一起六年,沈逾就没有见到他八点之后还没起床的。 要是有,那也是为了折腾自己。 “秦砚?”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轻轻地迈出脚步,怀揣着满心的疑惑上前,在看清男人脸色时,他心中的疑虑才消失了。 破案了,秦砚生病了。 —— 宁静的早晨逐渐走向忙碌,沈逾端着一个空盘子,看着床上正乖乖喝药的男人,好奇地问: “你是怎么生病的?” 要说就昨天这情景,该生病也是自己生了,怎么看都轮不到秦砚吧。 秦砚刚喝了药,嘴里的苦味还没完全消散,看着沈逾好奇的目光,心里又是一阵叫苦不迭。 他怎么会告诉沈逾,昨天晚上他迟迟睡不着觉,心情郁闷之下出去阳台抽了好几根烟,抽完烟之后又回来冲冷水澡,这么翻来覆去,就把自己折腾病了。 他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虽然心里头知道,但是他绝对不会告诉沈逾的。 秦砚唬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说: “人都有生病的时候,只不过恰巧轮到我了而已。” “是吗?” 沈逾对此不置可否,在他看来,秦砚就是一个体质怪物,六年里,他或许有几次咳嗽,但都没发展到发烧的程度。这次破天荒的发烧,对于沈逾来说,显然是个新鲜事。 又因为相信秦砚的体质,他连忧心都没有。 所以说这世道是不公平的,有些人病了,身旁人会要死要活替他担忧,但有些人病了,旁人只会看热闹。 秦砚喝了药,却不得休息。因为他没有去公司,中间不间断的有助理给他打电话,一会儿一个,沈逾站了半个小时,看着他接了五六个电话。 最新的一个电话挂断,沈逾没好气地说:“你还是好好养病吧,以你的体质,好好养一下,说不定明天就好了,这样折腾,反而得拖上一个礼拜,得不偿失。” 秦砚看出他是为自己担忧,心里受用,脸上却故作高深: “你不懂,公司离了我不行的。” “哦,那你车祸昏迷三天是另一个次元的你在打理公司么?” 这话太恶毒了,秦砚扔了手机躺进被窝里不理他。 见他闹别扭,沈逾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拿起空了的碗走下了楼。 楼下,周姨正在煮粥,生病的人胃口不好,但身体跟不上营养病就不容易好,因此周姨打算给个肉粥,好歹补充一点营养。 “没想到少爷身子骨这么好,也会生病。” 周姨感叹地说,脸上三分忧心三分好奇还有四分探究,显然是秦砚生病的新鲜程度压过了她对他身体的担忧。所以说有些人别轻易生病,只会成为他人眼中的热闹。 沈瑜把碗还给周姨就坐下来吃早饭,这时候赵瞬大概是醒了,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沈逾,昨天晚上你回去之后没事吧?” “嗯。”沈逾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漫不经心地回:“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哦。” 赵瞬想了想,秉着做人基本礼貌又问了句:“那秦砚也没事吧?” 沈逾剥蛋壳的动作稍稍停顿,少许沉默后,他点点头说: “没事。” ...... 房间里,秦砚正在床上查看公司群里消息,沈逾忽然进屋,一把打开了另外半边的窗帘,日光瞬间倾透进来,照亮了满屋的地板。 他又转过身,将靠墙的沙发拖曳了一点过来,打开书坐了下去。 秦砚还记着他刚才言语刺伤自己的事,本不想理他,但沈逾真不搭理自己,他又不高兴了。只能自己转过身来,身体藏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你在干嘛?” 沈逾平静地回答:“看书。” “看什么书?” 沈逾觉得生病了的秦砚有点像别扭的小孩子,他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把书封面贴到了秦砚面前。 “看到了吧,正经书,没看小黄书。” 秦砚唇角扬了扬,逞强说:“你想看小黄书还不一定看得到呢。” “如果有这么一天,希望你去派出所捞我一把。” 沈逾跟他打了几句嘴炮,就不理他了,专心看书。秦砚的那些助理似乎终于察觉到他们老板生病了的事,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阳光暖和地倾泻在床头,秦砚眼皮子越来越重,终于慢慢地合上了。等沈逾抬头时,他已经睡着了。 沈逾放下书,上前探了探他额头,那儿已经不烫了。 真羡慕啊。 内心感叹了一句,沈逾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沈逾看书看得很认真,不一会儿就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墙上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从书中世界走出来,他一抬头就看到秦砚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你醒了?”沈逾走上前。 “嗯,好像退烧了。” 沈逾一手撑在床头,一手扶他坐起来。秦砚微微一笑,握着他的手臂,将他一把拉向了自己。 “不要。” 秦砚的身体带着熟悉的热度,沈逾很没有说服力地推了他一下,似乎是在顾忌他的身体。 他软绵绵地说: “你还在生病,会传染给我的。” 秦砚无声地叹了口气,静静地拥抱了他一会儿,而后慢慢地松开手,将他推到边上。 第56章 他这样,反倒让沈逾怔了怔,嘴巴下意识地说: “你怎么.......” “嗯,什么怎么?”秦砚温柔地看着他: “不是你说的吗?会传染给你。” 沈逾望着床上大概是因为生了病,才显得格外温柔的男人,一时间心情复杂。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好,只能木木的应了一声。 好奇怪,为什么要这么温柔,明明以前都...... 秦砚肚子突然响起一声,打破了这份僵局。 看着面露痛恨神色的秦砚,沈逾很贴心地说: “周姨在下面熬了粥,我去问下好了没。” “辛苦你了。” 沈逾飞快地下了楼,周姨确实熬好了粥,还做了两个小菜,主要是给沈逾备的,至于秦砚,他只有吃腌萝卜的份。 两人分别以不同的标准吃完了午饭,大概是因为吃了药,肚子又饱了,秦砚精神恢复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阳台上,沈逾手执一枚骰子,往棋盘上一扔,扔出了一个四。一颗雄赳赳气昂昂的蓝色棋子往前踏出了四步,还落后前面的黄色棋子一步。 怎么也吃不到前面的棋子,心灰意冷之下,沈逾撇了撇嘴,了无趣味地说: “我这辈子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里跟你玩飞行棋。” 秦砚接过骰子,扔出了一个五,默默地把黄色棋子向前推进了五步。 “飞行棋多好啊,又能晒太阳,又不用费脑子,很适合我这种大病初愈的人。” “发烧也能叫大病。” “几年没生过病,突然发一次烧,怎么不叫大病了?”秦砚有理有据。 “行吧,反正你是病人,你说了算。” 怎么秦砚一掷就是五啊六啊,轮到自己就是一二三四,这合理么? 迟迟吃不到对方棋子的郁闷在沈逾心中不断累积,他拿起骰子就要往下扔,一旁秦砚手机响起。 受到秦砚指示,几个助理已经许久没有吵他了,这会打电话过来,看来真有要事。 沈逾身体往后仰了仰,靠在躺椅背上,伸手拿起边上的柠檬水。 秦砚起身接了电话:“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张助理略显急促的声音:“秦正带了一堆董事来公司。” —— 秦砚急匆匆赶到了公司,才进办公室,他就问:“现在什么情况?” 张助理立即回: “下午两点的时候,秦正带着好几个董事突然过来,还进了余董的办公室,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我看他的样子,来者不善。” 秦砚垂下眼眸,稍作沉思,道:“你去给我办件事情。” 余董办公室里,秦正和余董正品着茶,有说有笑,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屋内二人齐齐扭头。 待看清门口的人后,余董笑着站了起来:“秦总,我听说你今天生病请假了,怎么又来公司了?” 秦砚脸上已经恢复了红润,看不出生过病的迹象,他衣着稳重,脚步缓慢而从容地走进办公室,嘴上道: “我就是个操心的命,哪怕生病也放心不下公司,刚助理汇报,说有个项目出了一点问题,我就急着赶过来了。” “哎呦,你这是太操心了呀,所以才会生病,要我说,你就该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余董是公司老人,和秦砚爷爷就是老交情,在公司既有威望也有实权,他仗着长辈身份说秦砚几句,也无可厚非。 秦砚不在意地笑了笑,自嘲道:“余老,你说的是,我确实该改改了,否则年纪轻轻秃了头就悔不当初了。” “这绝对不行,你可是我们公司的门面!” 两人说笑了几句,秦砚才把目光转向秦正。 “三叔也在啊,好巧啊。” 秦正今天摆出这么大阵仗,他知道秦砚不可能毫无察觉,他来之前就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闻言也笑着回: “是啊,我和余董正在商量事情。” 秦砚很自然地坐下,端起桌上的空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什么事情啊?” 秦正看向余董,余董还是揣着一派慈爱的笑,不说话。他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只能由自己开口: “我刚和余董在商量,说秦砚你自从车祸之后,身子骨就不大好,公司的负担又这么大,寻常人都承担不了,不要说你这个刚遭遇过车祸的人了。” “公司虽然重要,但你身体也重要嘛。我就想着让人帮你减轻负担,才召集了这么多董事过来。” 秦砚表情不变,言简意赅,直入核心:“三叔的意思是,要罢免我董事长的职位?” 秦正咳了一声,道:“这也是为你好。” 秦砚看着秦正脸上虚伪的笑,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这个三叔确实是这样的,当时老头子没了,家里一屋子的私生子争来争去,他就来当和事人,试图收拢他们为自己所用。结果这收拢来收拢去,反倒让自己钻了空子,抓住机会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要面子的缺点什么时候才能够改掉? “余董也是这个想法?” 余董微微一笑,道:“要是有合适人选能够帮你承担一时压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秦砚低着头没有说话,少许之后,他才重新开口: “既然诸位董事都有这个想法,我当然也要尊重你们的意见,只不过我本身也是董事,罢免董事长需经过董事会议,两位不通知我不好吧?” 秦正轻咳了一声说:“这不是正要通知小砚么?” “那好,现在我人就在这里了,那我们是不是要召开董事会议了?” 秦正看他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暗自思忖他有什么后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这会儿退却,那些原本看情况站在他这边的董事,估计今后都不会再支持他了。 看着向自己投来问询目光的秦砚,秦正咬牙点头: “那我们就召开董事会议。” 董事会议需半数以上董事参加才得以召开,也亏了秦正将其他不常驻公司的董事带了过来,这场董事会议才召开的这么顺利,要知道从前都是要提前好久确认时间的。 会议室中,秦砚的目光,缓缓扫向坐了大半个会议室的董事,众人神色各异,有平静直面他的,有躲着他的,也有朝他露出势在必得目光的。 “我想在座各位应该都知道今天召开这个董事会议的目的是什么,我身为董事长虽然感到十分失望,但是我尊重各位董事意愿,今天召开董事会议征求大家意见。”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按照公司章程,撤销董事长职位需获得2/3以上股东投票表决,或者半数股份,在场股东人数都不足2/3,那么前者直接作废,还是以最终能股份来进行表决。” “为了表示公平,我们每个人发表自己意见,最后分别统计赞成和不赞成议案股份总计,张助理,你来做记录。” “是。” “各位,开始吧,按顺序,我先表决,我不同意。” 秦砚在公司有32%的股份,他母亲有5%,奶奶是4%,这些股份是坚定不移的董事党,而秦正个人只有10%的股份,加上其他秦家人也只有不到20%,也就是说,他需要拉拢超过2/3的董事股份,才有可能罢免他的董事长职位。 而这其中,余董还是另外一位赵董占据份额最多,且其余董事都以二人为首,他们的态度决定了这次董事会议的走向。 拉拢中立董事是稳固自身位置的重要手段,因为六年经营中,秦砚和余赵两位董事利益连接很深,而且位置做到这份上,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秦正也是许下了巨大的利益承诺,才撬动了另外两位董事的嘴巴。 他何尝不知道今天做派过于急躁,但自从秦砚车祸之后,他已经明里暗里数次给秦砚下套,都被秦砚化解,再这么下去,这次车祸带给他的巨大机遇就要完全丧失了。 秦砚越来越壮实,而自己逐渐老迈,机会对他只会越来越少。 第36章 秦砚以下, 他母亲和奶奶的代表分别投了否认票,再下来就是余董。 余董依旧是和蔼可亲的面容,语气亲切从容:“秦砚啊, 你也确实该休息一下了,你还年轻,不要老是被束缚在公司的事情上, 年轻人,有的是机会。” 秦砚脸色不变, 颔首道:“多谢余董关心。” 有余董表态, 部分中立董事都投了赞成票, 顺序来到了秦家人身上。 秦砚看向秦宛:“姑姑,你呢?” 秦宛神色迟疑,如坐针毡。 她心里对秦砚确实有愤恨,但是要说恨到想把他拖下董事长位置, 不知道说不忍心还是不敢好, 反正她就是做不下决定。 “姑姑?”秦砚又催促了一声。 “我......” 她刚要说什么, 秦正目光扫了过来,她身子蓦然一凛, 口中缓缓吐出: “我同——” 第57章 会议室门被人打开,总裁办一个助理走进, 附在秦砚耳边说了两句。秦砚露出诧异神色,点点头,让他先出去了。 “不好意思, 大家,这个会议需要暂停一下。” 秦正箭在弦上,不满地说:“为什么暂停,有什么事不能等等么?” 秦砚看向他:“高局带了人过来视察, 你说,能等等么?” —— 董事长办公室里,几个穿着夹克衫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董事长门从外被推开,几个董事跟着秦砚走进,屋里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秦总,还有各位董事好啊。” 众人纷纷打招呼:“高局好。” 秦砚:“高局今天怎么过来了?” “哦,我就是出差,碰巧经过就过来看看。上面对你们康和集团是非常重视的啊,你们之前研发的几个药也都非常好,又好用又实惠,医院的反馈都非常好,群众就需要你们这样的良心企业,良心领导,千万要保持啊。” 秦砚谦逊地道:“高局您放心,康和不会忘记自己的初衷,也不会忘记群众对自己的期望。”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 “对了,听说你前段日子还生病住院了,要注意保重身体啊,工作虽然重要,但没有好的身体,如何领导这一大帮子人工作呢。” “多谢高局关怀,小病而已。” “......” 高局坐了一会,问了一些公司近期情况,很快就离开了。一行人送了人离开,回到办公室时,神色各异。 秦砚目光扫向众人,道:“会议还开么?” 大家都没有说话,还是赵董站了出来道:“罢免董事长这个议项有点太唐突了,我觉得大家都应该好好想想,最近秦总身体虽然有点小毛病,但没有到影响工作的程度啊,公司贸然换领导不好,至少我是支持秦总的。” 他这么一说,胜负已明。 余董目光动了动,也笑起来道:“老赵说的也对,我们是关心则乱,年纪大了,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秦总别见怪。” 秦砚笑容坦荡荡,一副清风霁月模样:“当然不会。” 秦正知道大势已去,他脸色有些难看,但勉强还能支撑得住,他也冲着秦砚笑了笑,说: “确实,仔细想想,今天这个董事会议召开得太突然了,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秦砚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语气依旧温吞,彰显他身为上位者的度量。 “三叔放心,我知道的,你只是关心我。” 打发了最麻烦的几个人,其他人自然也就散了。 从秦砚进公司,到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他和张助理两个人,只短短一个小时时间,只是一个小时里,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人走完后,秦砚的身体才晃了晃,过度集中精神引发的后遗症缓缓到来。 张助理扶着他坐下:“接下来要怎么办?” “秦正一招失败,应该不会立即设计下一招,先不管了,送我回去。” “好。” 车上,秦砚打电话向高局表达了谢意,这才扔下电话,默默休憩。 秦砚走时匆忙,沈逾不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担忧,听到院子里有车子声音,很快出来。 张助理扶着秦砚下车,沈逾愣了愣,很快走上前。 秦砚虽然脑袋疼,但还没到失去控制的程度,刚刚也只是由助理随手扶着,这会儿沈逾过来了,他人一下子歪到在他怀里,一对眉头紧紧地拧在一块,睁开眼虚弱地说了声。 “头好疼。” 沈逾的心一下子纠了起来。 他两只手紧紧地扶着秦砚,完全没在意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抬头看向张助理:“发生什么事了?” 张助理低头看了眼秦砚,见秦砚对他毫无提示,就道: “是这样的......” 张助理将秦正带着董事逼迫秦砚下台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听得沈逾频频蹙眉。 他向来清楚秦砚和秦正之间的明争暗斗,他甚至怀疑这次车祸有没有他的手笔在,但是秦砚明显比自己更加清楚,就算是要查,那也是他亲自去查。 只不过没想到秦正借着秦砚生病在家的时候突然发难,确实是个无耻之徒。 张助理将来龙去脉陈述完全,秦砚的脑袋又往沈逾怀里蹭了蹭,一副可怜柔弱无助模样。 “头好疼,我想上去休息。” “好。”沈逾又看向张助理,张助理立即道: “我也要回公司了,麻烦沈先生照顾秦总。” “我会的。” 目送张助理上车离开,沈逾才扶着秦砚上了楼。 秦砚十分乖巧地躺进了被窝里,沈逾正打算下楼拿水,回头就看到秦砚一双通红的眼睛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心里一软,嘴巴先脑子一步说: “你想我陪你?” 秦砚连连点头。 说出的话不好改,沈逾抿了抿唇,道:“......那我先去给你拿杯水。” 他还是下楼拿了水上来,喂秦砚喝了点水,给秦砚喂水的时候,秦砚就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仿佛没有重量。 将杯子放到边上,沈逾才在秦砚期待的目光中脱下鞋子上了床。 现在还是下午四点多,日光的颜色被时间过滤掉了一层,由璀璨的金色转变为温暖的橙黄色,褪去了正午的炽烈,染上了几分慵懒,安静地包裹着别墅的一个角落。 被这样柔和的日光所渲染,就连秦砚的目光也显得分外温柔,那双眼睛,好像含着无限柔情。 沈逾被他这么专注地凝视着,耳根子不觉发烫,他忍不住伸手遮住了秦砚眼睛。 “别看了。”他嘀咕:“你不舒服就快点睡吧。” 秦砚嘟了嘟嘴,也跟着小声地说:“我想看着你睡。” “看着我怎么睡?”沈逾没惯着他,表情略凶狠地说。 秦砚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那我抱着你睡可以么?” 沈逾没有做声,也没有拒绝。 秦砚又笑了笑,笑容泛出点点苦涩。 “我知道,我抱着你睡会把病传染给你。” 这个人是故意的么? 沈逾皱着眉头,闷闷地道:“没关系。” 在沈逾没看到的地方,秦砚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他挪动身体,张开手臂将沈逾搂在了怀里。 秦砚的身体很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连带着心跳声也很剧烈,沈逾依偎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 咚,咚,咚——一声一声的,在耳边沉稳有力地响起。 秦砚是个对自身十分苛刻的人,他临走去公司前,还简单冲了个澡,和自己同款的沐浴乳香气渗透进古朴厚重的木质香,糅合成一种让人怀念的古老的记忆。 沈逾恍惚中想起,自己从前也这样听到过很多遍秦砚的心跳声,在很多次对方拥抱自己,或野蛮或温柔地向自己诉说爱的时候。 秦砚察觉到他的异样,语气忽然怪异: “你怎么……” “闭嘴,睡觉!” 沈逾恼羞成怒,怒吼了他一句,把脸更加埋进了他胸膛,防止他看到自己通红的耳根。 秦砚发挥自己最大的忍耐力,才没有笑出声。 他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本正经:“嗯,睡觉。” 沈逾宁息静气,让自己慢慢安静下来。 屋外日光逐渐西斜,黄昏的光芒变成漂亮的橘红色,绚烂地好似一副油画,怀抱里的人气息逐渐平稳,安然地睡了过去。 秦砚在一片宁静中睁开眼睛,他伸出手指,指尖缓缓地抚过沈逾的额头,他细碎柔软的乌发。意识再次回到昨天的那个晚上,晚风温柔地吹拂着院子里的石榴树,在听到沈逾问“为什么要离婚”时,秦砚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迟缓而不尖锐的酸涩蔓延,秦砚抚着他的脸颊。 “所以,你自己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离婚么?” 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离婚? —— 沈逾一觉睡到太阳下山,直到肚子饿了,发起抗议才将他唤醒。他醒的时候,秦砚还睡着,这对秦砚这个高度自我要求的人来说,非常难得,可能是因为真的累了。 不过,沈逾才动了动他就醒了。 看着怀里的青年,秦砚展露一个不吝啬的灿烂笑容:“下午好。” “已经晚上了。” 沈逾推开他下了床,秦砚看着他利落的动作,满头雾水:怎么,温柔老婆的体验卡这就结束了? 沈逾穿上鞋顿了顿,回头问: “要我把饭端上来么?” 还好还好,体验期还在。 秦砚自然不会这么不知好歹,如果温柔次数有限,那他就要省着点用。 “不用,我自己下去吃。” 秦砚病好之后胃口大开,周姨又做的清淡,他吃了满满两大碗饭,引的沈逾都多吃了些。 第58章 一旁周姨看得欣慰,连连道:“多吃点多吃点好,多吃身体才好得快。” 沈逾想起秦砚下午回来时虚弱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能吃下一头牛的气势,羡慕两个字他说腻了。 秦砚看着心情不错,闻言抬头道:“那是因为周姨饭做的好吃。” “都好都好,少爷虽然身体好,但日常也要注意,沈先生也是,下回别喝的这么醉了啊。” 因为秦砚突然生病,沈逾都忘记自己喝醉的事了,这会儿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喝醉酒这回事。 “那个,我喝醉之后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听到这话,秦砚放下了筷子,露出一个深思的表情。 “嗯......” 你嗯什么嗯,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呀? 沈逾看向周姨:“周姨,我做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周姨表情复杂:“说奇怪,倒也算不上,就是好像喝醉了的沈先生,比往常还爱,爱......” “爱什么?” 秦砚给她补上:“爱撒娇一点。” “什么,撒娇?!” 沈逾自认为自己跟这个词沾不上边,因为家庭原因,他向来比较早熟,撒娇这种事跟他搭不上边。 “也没有啦。”周姨看不过去了,公平地说: “那怎么能算撒娇,沈先生顶多就是不肯喝醒酒汤而已。” “啊,我不肯喝醒酒汤?” 喝醉了就要回家喝醒酒汤,这是沈逾对秦砚的严格要求,他自己提出的事结果自己没遵守么? 沈逾自尊心严重受到打击,满头黑线地说: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秦砚:“那倒不必,少喝点就好,大家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嘛。” 沈逾:“不喝了。” “好好好,不喝,那咱们就不喝了。”秦砚哄着他: “来,咱们来喝汤,这个排骨汤可鲜着呢。” 沈逾:“你是在故意耍我吧?” “没有啊,怎么会呢?” “我看的出来......” 周姨回了厨房,她回头看着外头打闹的二人,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秦砚生病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他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正常去公司。 沈逾目送秦砚出门,秦砚做好万全准备,只待出门。沈逾拖着脚步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亲。 他避开秦砚炽热的目光,略微别扭地道: “你病刚好,工作不要太辛苦,还有,不要喝酒。” 秦砚低头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 “我会记住的。” 车内张助理朝着沈逾点头示意了下,待秦砚上了车,他缓缓摇上车窗,车内,秦砚脸上笑容已无影无踪。 “昨天我回来之后,秦正有什么动作吗?” “他将几位董事送了回去,其他几位董事看起来都不太满意。” “那是当然,他们也是冒着风险才和我翻脸,秦正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显然是伤了他们的利益共同体。” “秦正这次对我动了手,我们两也算兵戎相见,想必不久的将来,就要决出胜负了。” 秦砚自言自语般望着车窗外,张助理沉默着没有接话。车内一时静悄悄的,唯有秦砚不时敲击在真皮座椅上的手指,暗示着他并未阖目假寐。 良久之后,车内才再次响起声音。 “你对我离婚的事知道多少?” 张助理摇头:“我不清楚。” 秦砚不常谈起自己的私生活,他或许会当着张助理的面处理与沈逾有关的事,但不会刻意提起,毕竟他们之间只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秦砚自然不可能和他谈心。 “不过......您跟沈先生离婚,或许跟一个人有关。” 秦砚出门之后,沈逾也有些百无聊赖。 半年多的乐队时光虽然也有不开心的时候,但也确实占满了他大多数空闲时间,让他由衷地感觉到一股充实感,现在突然没了一个常规活动,他内心难免感到寂寞。 就像是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沙发上的电话响起,是一个久违的名字。 “喂,沈逾,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啊。” —— 沈逾走进店里。 这是一家日料店,因是工作日又是中午,店内人不多,沈逾随着服务员走进一个包间,推开门,里头男人就伸出手: “hello,小美人鱼,好久不见。” 沈逾面不红气不喘地谢了服务员,关上门走进。 “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喊我吃饭。” “嘿嘿,再忙也不会忘了你啊,你这张脸,我可以每天兑着吃饭。” “我可不想当盘菜。”沈逾叹了口气,说:“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说的好像没事不能找你似的,是是是,我确实是有事找你。” 男人露出正色:“我之前导的一部电视剧正在制作后期,想让你帮我写一首插曲。” 男人名叫李海波,是一名电视剧导演。要说他事业运是真不错,沈逾刚认识他那会,他还是个拍广告和三流网剧的,有一回李海波来他们学校选人,正好在路上碰到沈逾,用他说是惊为天人,当即向沈逾递出了邀请。 沈逾当然拒绝了他,那时候沈逾大三,说句难听的话,沈逾要是想出道,哪轮得到李海波来碰见他,早大一就半读半娱乐圈打工了。 不过李海波并未就此放弃,他听沈逾说要专注音乐,事后也找他合作了几支音乐,包括三流广告和三流网剧的音乐,蚊子再小也是钱,而对沈逾来说,只要有人愿意买他做的音乐,那就是他的伯乐! 因此他和李海波就磕磕绊绊当朋友似地交往了下来,李海波的事业运在沈逾毕业后第二年开始爆发,先是一支广告因为里面音乐而广为人知,后来又拍了一部低成本青春恋爱短剧,因为贴合校园,男女主角暧昧好嗑,被不少中高生视为“人生第一部校园剧”,为此有资本愿意尝试投资他。 李海波很争气,给他多少投资,他就反馈多少回报,兢兢业业从不搞事,拍剧只追求一个男帅女美,剧情离奇复杂,狗血淋头,剧一播出,往往骂声和追剧人数呈同比率上升,中间也捧红了几个演员,他也自然而然上升为知名导演。 李海波成名之后没有忘记初心,时不时就向沈逾递出橄榄枝,没有获得过任何正面回应就是了。 有人主动邀请合作,沈逾不可能不答应,他问道:“这次是什么题材的电视剧啊。” “啊,传统题材,宫斗。” 沈逾吐槽了一句:“传统题材我还以为是仙侠呢。” “仙侠近几年拍烂了,观众口味越来越重,一般难以出头。我跟你说,我这个宫斗可是集结了bg,bl,,甚至gb,观众想嗑的东西里面都有......” 一说到自己拍的电视剧,李海波就兴致勃勃,张嘴就是一通狗血的剧情介绍。 沈逾听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就是能火的导演么?真是什么元素都往里头塞啊。 李海波还给沈逾看了几个演员的剧照,问他:“你知道里面哪几个是资方塞给我的么?” 沈逾根据他们的长相和扮演的角色位,指出男一,女二。 “错!”李海波啧啧摇头:“你是真一点娱乐圈的事都不关注啊,这男一是去年大火的演员,女二是女二女三专业户,也有一定名气。是这个,女三和男四。” 沈逾看了看,长得还行,就是:“女三,男四这么少戏份够捧人么?” “人设好就行啊,女三最爱是女一,最后为女一而死,是全剧唯一一对gl,绝对的人设亮点。男四是疯批,强取豪夺女二,最后事败而亡,临死都没有悔改,但是将女二安全送出了城,这么一个痴心角色,绝对吸粉。” 沈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后我再跟你说说我要你做的插曲,主要是男女之间情感升华时,突出虐恋......” 李海波将自己需要的插曲类型讲述给沈逾,并且将剧本发给了他。 “你回去好好读一读,读完之后来我工作室,看下原片片段,尽快提交初稿,我们这剧还挺急。” “知道了。” 李海波看了几眼手机,道:“对了,这剧片头片尾曲是资方找的人,正好也在附近,我把他叫过来了,你们可能可以沟通一下,不介意吧?” “不介意。” “那好嘞。”李海波啪嗒啪嗒几下,往微信发送消息。 “人过来了,大概十来分钟到。” “嗯。” 沈逾简单应了一声,又听他吹他最近发生的事,见了什么大导,和什么知名纸片人交换了名片之类。 过了十来分钟,外头果然有脚步声响起,拉门被人打开,一道年轻的声音率先闯入: “不好意思,来晚了。” 沈逾的身体微微僵硬,他心里恍然地生出一股恐惧,慢慢地转过身,在撞上那人目光时,他眼底闪过猝不及防的愕然。 第59章 第37章 来人脸色也十分错愕, 但很快控制住了。他微笑着道: “李导,你好。” “你好你好,来来来坐。”李海波拍了拍身边位置。 来人迟疑了下, 还是坐在了李海波身旁。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方崇宥,本次电视剧主题片尾曲负责人, 这是我朋友,沈......” “沈逾, 我知道。”方崇宥眼底流过温暖神色。 “我们认识。” “什么, 你们认识啊, 这太好了!”李海波猛一拍大腿,道: “这样你们就能自由交流音乐了,来来来,先喝个酒。” 沈逾拘谨地举起杯子。 一杯过后, 李海波又问:“对了, 你们两位是怎么认识的?” 方崇宥:“我和沈逾小时候住在一条街上, 我们那时候一块结伴去音乐教室。” “哎哟,还是竹马啊, 竹马好啊,那崇宥你得多带带沈逾啊, 有机会给他介绍介绍工作。” 方崇宥笑着说:“那是一定的。” “来,沈逾,好久不见, 我敬你一杯。” 沈逾脸上表情平静,端起杯子。 三人又聊了会工作的事,已经下午亮点,李海波还有事, 这顿饭就打算结束了。 沈逾先送了李海波离开,等车子离开视线,他回头目光避开方崇宥的眼睛,低头道: “我想散会步,就先走了,你自便。” 说罢,他扭头朝着路的一头走去。 “沈逾,沈逾——”没走几步,方崇宥从后头追上来,轻轻拉住沈逾的手腕。 “沈逾,为什么不等我?我想和你单独说会话,方便么?” 沈逾伸手甩开他握上来的手,冷漠道:“不太方便,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说的,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见面也不要单独见。” 说罢,他就毫不留情地走了,方崇宥望着他绝情的背影,面露苦笑。 大概是因为见了方崇宥,这一个下午,沈逾都有些心不在焉,傍晚时候,秦砚果真爱惜身体,准时下班。 他甚至比沈逾先到家,沈逾进了家门后,他微笑上前将沈逾手上提的袋子接过来。 “买什么了呀?” “路上看到一家面包店,就进去买了面包。” “嗯,正好,明天当早饭吃。” 秦砚将袋子放在桌子上,黏糊糊地从沈逾身后黏了上去。 “不要。”沈逾低声道。 六月中已经很热了,沈逾先上去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再下来,这时候周姨已经做好了晚饭,可以吃了。 秦砚上了餐桌,顺口问道: “中午和谁吃饭了呀?” 这一句问话或是无心又或是控制欲的体现,失去记忆的秦砚从生活的方方面面中感受到这六年,自己对沈逾的控制,从他的衣食住行到了解他的行程,每天出门前的送别吻,他的理智知道这是不对的,不健康的,但情感却让他十分享受对沈逾的控制。 他得感谢自己这六年将沈逾“教”得这么好,让六年前的自己轻易地享受“沈逾不会脱离自己掌控”的快感。 不管是六年前后,自己都是个变态啊。 沈逾对他的掌控欲已习以为常,并未对此感到抵触,他目光闪了闪,说道: “就业内的一个朋友,邀请我做一首歌。” “是么,这可是好机会,说明我的沈逾的才华已经被人认可了。”秦砚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沈逾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就像一滴水跌在石块上,溅出水花,在他心上撞了几下。出于不可名状的心情,沈逾转移了话题: “你呢,你今天怎么样?” “我么?我啊......” 饭后,两人坐在客厅里,一个处理工作一个看剧本,偶尔秦砚会走到餐厅打电话,两个人之间没有直接交流,但空间里充斥着脉脉温情。 秦砚要跟海外事业部开会,让沈逾先去睡了。开完会已经过了凌晨,摘下眼镜,挂断视频通讯,秦砚背靠在沙发椅上,长长舒了口气。 内心的荒芜需要粮食填补,他点击鼠标打开了一个需要密码才能进入的文件夹,里面有各个阶段,不同装扮的沈逾,他的眼泪他的笑容,他沉睡时犹如稚子般安恬的侧脸......因为缺失六年的记忆,这份有关沈逾六年间变化的“报告”就显得格外重要,然而,在今夜这个时刻,就连过去的沈逾都无法填补这份空缺。 晚饭时聊起中午和谁见了面,秦砚能明显感觉到沈逾在说谎,他实在不擅说谎,躲闪的眼神几乎立即出卖了他。 为什么要说谎? 莹白色的屏幕闪过男人冰冷的目光,秦砚慢慢坐直身体,在白色区域输入一行字: 【去查一下,昨天中午沈逾见了谁。】 —— 第二天,沈逾看完了剧本,又去李海波的工作室观看具体需要插入音乐的片段,他到的时候,方崇宥也在。 沈逾感到几分燥热,过往不好的回忆纷纷塞入大脑,让他心情抑郁,怎么偏偏是他?要不干脆把工作推了? 但是李海波是他好友,这个工作可能也是他跟制作方争取来的,而且这次电视剧制作比较精良,对沈逾来说,是个有挑战也能刺激他灵感的工作,他真心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失去这份工作。 他只能尽量避免和方崇宥单独相处,但后者显然不是这么想的,间隙,沈逾去洗手间的时候,方崇宥追了上来。 “你是因为秦砚才避开我的吗?我哪里惹你生气了,沈逾——” 沈逾没理他,方崇宥就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方崇宥比沈逾年长两岁,他从小就比沈逾壮硕,小时候经常为了沈逾跟别人打架,这会儿挡在沈逾面前,也让他无路可走。 方崇宥的脸上满是愤慨: “秦砚他是一个不懂理想的人,他根本就不懂你,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就像我之前说的,只要我们......” “够了!”沈逾愤怒地阻止他更多的口无遮拦,他目光冰冷地朝向方崇宥,句句带刺: “你又知道什么呢?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么?” “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个为了理想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如果你是想要找一个和你一样怀着崇高音乐梦想,将音乐放在第一位的人,你找错了!” “不,我并没有这么想,沈逾,你好好听我说......” “我不想听!”沈逾烦躁地说: “拜托你别挡路!” 沈逾一把推开他,方崇宥还想上前,有人从洗手间出来,他只好作罢。 经过刚才的事,沈逾心情十分烦躁,加上该看的剧情都看的差不多了,他给李海波发了个信息,就先走了。他这会儿脑子发热,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哪,想做什么,干脆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内心的恐惧突破重重屏障一点一点往上浮,让他的心被浸泡在恐慌的汪洋中,时起时伏,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在恐惧什么,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 沈逾一边走一边发呆,有一段时间,他脑子甚至丧失了时间概念,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公园,他在长椅上坐下,正好口袋里手机响起。 是秦砚。 “喂,宝贝,在哪?” 电波将秦砚略带轻浮的笑音传递至耳边,沈逾对“宝贝”这个称呼还是听不习惯,他内心深处觉得这个叫法是一些轻浮的人对待轻浮的玩具的。 他闷闷道:“在外面。” “外面哪里?” 他抬头左右环视了一圈。 “嗯,早春公园。” “公园啊,好,我过来。” “你?你不用工作么?” “工作是要紧,但是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未尝不可。” 秦砚语气含笑:“等我,我现在过来。” 秦砚还真的在半个小时后到了,他到时,沈逾正仰着面坐在一课玉兰树下,白色玉兰皎洁无瑕,花色饱满,仿佛将夏日烈焰吸透。而树下的人,同样不逊于玉兰花,在秦砚眼中,他或许甚至只能看得到花下的人。 沈逾怔怔地看着他走进。 “你怎么真的来了?工作不要紧么?” “都说了不要紧,不是你说的,公司没了我也不会倒闭。” 没想到自己的话被他钻了空子,他可真会抓取漏洞。 秦砚看着他精神不济的模样,坐到他边上。两人静静没有说话,直到一会儿: “现在年轻人都怎么度过午后时光?” “嗯......在咖啡厅泡一个下午。” “因为有空调么?” “还有网络。” “那,我们也去?” 沈逾睨了他一眼:“去咖啡厅工作么?那你干嘛不直接回公司?” 秦砚笑起来:“因为公司没有你啊,好了,难得出来,我们去找点有趣的事情做。” 从前秦砚说的“有趣”,对沈逾来说都不有趣,不过可能六年前的秦砚没那么恶趣味,他说的有趣的事,竟然是钓鱼。 第60章 两人到了郊外一个农场,鱼竿鱼饵水桶一切由农场负责,不多时,他们就坐在了池塘边。 沈逾有些懵:“这里竟然还有钓鱼的地方,我从前怎么不知道。” 秦砚优哉游哉地调整鱼线:“那我以前都跟你去哪里玩?” 沈逾低下头,调整着帽子边沿,表情阴郁:“我不想说。” 秦砚发出低低的笑。 不过确实,钓鱼很能让人安静下来,正好沈逾也脑袋空空,什么都不想空,就坐着发呆。 以前沈逾到寺庙拜佛,听一个大师讲禅,大师说现代人偶尔发呆也是好的,发呆是打坐的一种,放空心灵能够减轻大脑的疲劳和压力,人若太满容易浮躁暴动,适时得放空自己,更能让内心获得空的力量。 沈逾心想,我现在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获取空的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沈逾“空”的气场干扰到了秦砚,往常黏人的秦砚竟然也都没有吵他,两个人只安静地坐着,沈逾的内心,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哎,这边有人么?”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有一对年轻男女朝二人走来,有说有笑,朝两人桶里看了几眼。 “钓到鱼了么?” 秦砚回过头,望见那二人的脸,微愣,很快做出反应。 “江少。” 那位被唤作江少的年轻男人见到秦砚,也是诧异。 “秦总,您怎么有空出来钓鱼。” 他目光飞快扫了眼沈逾,和身边女伴走近,沈逾也把帽子掀了。 “秦总,介绍一下,这是夏以茉,我的未婚妻。” 夏以茉大方地打招呼:“秦总好。” 然后,她又看向沈逾。 秦砚颔首道:“夏小姐好,这是我丈夫沈逾,沈逾,这是江林世家的三公子江少,还有夏小姐。” 沈逾礼貌道:“江先生,夏小姐,你们好。” 江序也和夏以茉看到沈逾时就猜到他应该和秦砚关系亲密,但秦砚以“丈夫”身份介绍,两人还是惊了一跳。 夏以茉不是海城本地人,家里也不经商,不用看秦砚脸色,她直接笑了起来。 “原来秦先生已经结婚了,而且对方还长这么好看,真是羡慕。” 秦砚唇角微扬,愉悦地接受了她的赞美。 “夏小姐也很美,和江少很相配。” 江林世家是海城著名地产,早些年海城的高级住宅区都是他家的,后来跟随时代潮流又投资了其他项目,正好里面有跟秦砚公司合作的,正巧碰到,两人就说起了工作上的事。 沈逾懒得听他们谈工作,默默坐回去继续钓鱼。 一旁夏以茉也不想管跟自己无关的事,就在边上看着沈逾,沈逾被她看得脸上发红,实在没办法忽视她的目光,就朝她看了过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夏以茉双手合十,俏丽的脸蛋做出诚心诚意道歉的样子。 “我是觉得你长得很漂亮,所以不由多看了几眼。” 沈逾本身还是异性恋,加上小时候受母亲教导,对女孩子格外优待,他没办法真的生气,反而被她说的脸红了。 他脸上微微发热,回她:“你也很漂亮。” “这我倒是承认,不过我只是普通级别的美女,跟你还是没法比。哎,你是电影明星么?我刚回国,不太了解这个。” “不是,我没有进娱乐圈。” “那真是遗憾,你长得那么好看,进娱乐圈一定能红。”她一副观众损失一个亿的表情。 沈逾觉得她很活泼也很可爱,心里对她生出好感,寒暄道: “你和江先生要结婚了么?” “对啊,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哎,要不到时候,你跟秦先生一起过来参加我们婚礼吧!” “我们么?”沈逾倒是不介意,不过他不清楚秦砚和江家具体关系,如果是合作伙伴的话,参加也无妨。 “我等会和秦砚说下。” “好啊好啊。” 那边秦砚和江序也聊完了,走了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 沈逾道:“夏小姐邀请我们参加她和江先生的婚礼。” “好啊。”秦砚笑着说:“不胜荣幸,婚礼是什么时候?” 江序也道:“就是七月十二号,我刚也想邀请秦先生呢。” “好,届时一定参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夏以茉露出愉悦表情,看得出来,她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 “哎,沈先生你的戒指真好看。”她转向江序也,撒娇着说: “我就说,不一定要传统的婚戒,这样的创意戒指也很好看嘛。” “不行的。”江序也无奈地说:“爸妈不会允许的,你要考虑他们的接受程度。” “哎。” 沈逾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手指下意思藏了藏。 他要怎么说,这个,并不是结婚戒指。 江序也和夏以茉发完婚礼邀请后,很快就离开了,两个人感情很好,走的时候还在拌嘴。 “感情真好啊,是吧?” 秦砚扭头看向沈逾。 “啊?嗯。” 秦砚看他还在低头玩弄戒指,露出一个苦恼神色。 “看来这个戒指真的很会让人误会,要不要,我们还是重新买一对戒指吧?这样也能省去我不少麻烦。” 他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说。 沈逾心中空落落的,那对戒指不断在眼前浮现,好像在诉说什么。 他低着头,又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戒指,说:“算了吧。” “好吧,那就算了吧。”秦砚没有坚持,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你还要不要钓?” “要。”他都还没钓上来呢。 于是两人重新坐下,沈逾戴上帽子遮挡着从上方射下来的太阳,而秦砚也重新抛竿,一边静待鱼儿上钩,一边拿出手机处理工作。 沈逾吸了口气,将目光放在粼粼水面上。 秦砚余光扫到沈逾专注望着水面的侧脸,他再次将目光放到手机屏幕,上面是一张照片。 沈逾低着头,轻吻着手上的戒指,那是一枚非常简约的戒指,只有一圈花纹形状。他低着头的眼睛中,有细碎光芒熠熠,仿佛深情。 —— 傍晚时分,两人是一块回去的。 周姨非常高兴,看两人提着一桶鱼回来,连连道:“明晚煮鱼汤喝。” 沈逾将桶递给周姨,目光穿过厨房的墙壁,看向院子里的一角。 秦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看什么?” “啊,没有啊,发呆而已。” ...... ...... “所以你相信他,以为事情是我做的?” 二楼的窗前,春日的阳光像融化的奶酪,温柔地铺满复古色调的木地板。尽管阳光如此和煦,却无法驱散房间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秦砚的眼睛里含着冷光,光芒犹如刀刃,直刺入沈逾心脏。 沈逾的心脏像是被尖锐利器搅拌,血肉淋漓,但愤怒掩盖了痛楚,他强势道: “难道不是么?是你自己说要对付他的!” “我说了,但是我没有做!” “现在在这狡辩?” 秦砚眼中爆发出怒意:“你信他不信我?” “因为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了我没有做!” “你真的以为一个方崇宥值得我动手?如果是我出的手,他不可能还有机会向你告状。” “所以你一点都没有反思,甚至觉得自己理由充分么?”沈逾又气又恨,他本不擅吵架,和秦砚的几句针尖对麦芒的争吵已经让他情绪失控,眼底泛出血丝。 “难道不是么?”秦砚冰冷质问,眼底毫无悔意。 “他一次次接近你,蛊惑你,就是对我的挑衅,我没有朝他下手是我心善。但是现在看来,我根本没有必要当一个好人。” 秦砚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沈逾肩膀,爆出青筋的手指嵌入沈逾皮肉内。 “既然他敢冤枉我,我就让他说的成真,只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只是无伤大雅地打砸一下他的工作室,我会彻底毁了他。” “他的梦想,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全都将它们打破!” “够了!”沈逾嘶吼一声: “你简直无可救药!” “我无可救药?对,我无可救药。” 秦砚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眼底聚敛着一团幽深怒火,燃烧着他的理智。 “不只是我无可救药,我觉得你也是无可救药。” “这么喜欢那小子是吧?好,我给你机会,我成全你。” 他飞快地将手收回,从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拔出戒指,这个动作是如此的快速突兀,沈逾甚至看到他的皮肉被戒指边缘碾压,划出鲜活的一抹痕迹。 秦砚将戒指摘下来后,又飞快拉起沈逾的手,将他手上的戒指强硬摘下。沈逾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到他伸手往窗口一扔。银白色的戒指在日光下反射耀眼光芒,噗嗤一下落进了草丛中,那道光芒也就此消失了。 第61章 沈逾的身体不自绝地晃动了一下,脚步往后一退。 在戒指掉落的那刻,他的胸口就像是落下了一道落雷,无处躲闪的心脏被劈了个正着,刹那间四分五裂,每一个碎片都发出痛苦的嘶鸣。 他眼前阵阵发黑,干涸的嘴唇张阖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对面秦砚在扔掉戒指后,眼底只余下冰冷,漆黑的瞳孔映照出沈逾失神苍白的面孔,继而,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沈逾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房间。 第38章 “沈逾, 沈逾——” 有人在耳边呼唤他的名字,沈逾恍恍惚惚地从梦中惊醒,刺目光芒钻进瞳孔, 沈逾伸手遮了遮眼睛,眼前是秦砚担忧的脸。 “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 哭了么?” 沈逾呆愣愣地擦了擦眼睛,才发觉自己眼角湿润, 有水珠顺着眼角往下滑落。 窒息般的痛楚还残留在心头, 但梦中场景已然消失无踪, 只余下沈逾满心的茫然。 “是啊,是做噩梦了么?”秦砚温柔地抚去他的眼泪。 “可,可能吧。”一个画面一闪而过,胸口顿时郁抑。 沈逾大力地伸出手, 搂住了秦砚的脖子, 在秦砚惊愕的表情中说道: “我想你抱我, 你可以抱我么?” 他的内心有一股冲动,想要用秦砚粗暴的□□把心底所有情绪打碎。 他干脆地说: “我要粗暴一点的方式。” 秦砚抿着唇, 目光闪过一丝危险。 “你确定么?” “我确定。” 手指缓缓地摩挲过沈逾的唇,粗糙的手感激起阵阵的悸动, 沈逾能感觉到秦砚身体的变化,他眼中晦涩的光芒让他觉察到熟悉的危机感。他的身体为此腾升出潮热,习惯了被粗暴对待的身体渴望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个发现刺激得沈逾心潮澎湃, 胸口轰鸣,他主动地收紧手臂让自己贴上秦砚的身体—— 早上七点半,秦砚睁开眼睛。 今天起床有些晚了,但考虑到昨晚的事, 也不算很晚。 沈逾睡得很沉,昨晚的事让他非常疲惫,需要睡觉补充体力。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换好衣服后下楼。周姨已经准备好了早点,在楼下道: “少爷,早上好。” “早。” 秦砚将西装放在椅背上,道:“沈逾还在睡觉,等他醒了再喊他吃饭吧。” “知道了少爷。” 沈逾清醒时已经是早上九点,看到时间,他愣了愣,似乎对自己睡到这么晚感到吃惊,他下了床,感觉到身体传来的异样,脸上不觉有些别扭。 “周姨。” “先生醒了?”周姨笑着说:“您吃早饭么?还热着呢。” “吃的。” “好,我给您端来。” 沈逾慢吞吞走下楼,他猜到秦砚应该早就出门了,他精神也真好。 回忆自己昨天的疯狂,沈逾仍然感到羞耻,不过,他很快说服了自己,食色性也,又不是只有秦砚一个人才有□□,疯狂一点怎么了? ...... “秦总,这边请,这边请——” 工厂内,负责人热情地引着秦砚等一席人往前走。 这是康和集团旗下一个健康饮料生产线,因为康和集团前期巨大的资金投入,加上抗打的产品质量,近些年在市场同类产品中占比份额较大,近期正打算推出一款新的饮料。 秦砚视察完了生产车间,工厂负责人正打算带他去会议室休息。 突然秦砚指向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那里在做什么?” “哦,那是拍摄棚,宣传部正在拍摄‘纯净’即将上市的产品广告。” “我能看看么?” “当然,秦总请。” 秦砚走进摄影棚,这是一支年轻的拍摄团队,平均年龄应该不上三十,有年轻艺人在台上说着广告词,旁边有人在不断调试灯光,导演则是坐在镜头后观察拍摄效果,还有一个年轻人坐在边上,若有所思。 等那年轻人听到门口动静,扭过头来,表情瞬间变了。 负责人不知道秦砚对这支饮料,或者说这个广告有多关注,不过基于礼貌,他还是介绍道: “秦总,这是张导,我们多支广告都是他导的,市场反馈很好,他也很了解我们产品特色。” “还有这是音乐制作人,他刚从韩国回来,是韩国顶尖音乐公司旗下的制作人,别看他年轻,好多支音乐得过奖的。” 负责人生怕秦砚觉得他对工作敷衍,自然是将所有人都夸上了天。 秦砚淡淡开口:“各位好。” 屋内一众人连忙点头:“秦总好。” “广告拍好了么?” 张导忙道:“还没有。” “中午了,先吃饭吧。赵厂,他们午饭怎么安排的?” 赵厂没想到秦砚关注细节到这种程度,他不明缘由,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说:“中午安排的便当,应该马上就到了。” “那好,到了就让他们吃饭吧,别饿着肚子工作。” “谢谢秦总。”几个工作人员忙捧着秦砚,夸他关心员工。 方崇宥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到此,秦砚的寒暄也结束了,他出去后又到研发部转了一趟,又回到之前拍摄的那一层楼,对赵厂道: “我有个工作要现在处理,借用你们的会议室,还有帮我也叫一份便当。” “好的好的。” 秦砚说完,走进了中间的会议室。张助理转身对余下的人道: “其余人还有工作的都回去吧,赵厂,这边麻烦帮我准备两份便当。” “好的好的。” 正好拍摄棚的便当到了,为了不耽误事情,一般都会多叫几份便当,张助理看到了,就道: “那个便当有多的话,给我们两份好了。” “这......” “没事的,从简就行。” “好吧。” 张助理既然这么说了,赵厂也就应了。 他亲自挑了两份便当出来,拿到会议室。方崇宥看到他拿着便当往外走,心动了动,追上去,看他进了会议室。 不多时,赵厂出来了,手上空荡荡的。 方崇宥拿了属于自己的便当,吃饭时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吃多少,剩下了大半。 同伴笑道:“吃这么少,减肥呢?” “嗯,天热,胃口不好。” 放下便当,方崇宥起身,做出去洗手间的样子。 他经过会议室门口,往窗户敲了敲,窗户拉了帘子,看不到里面。他又徘徊了几下,还是没忍住手放在门把上。 轻轻一拧,门拧开了。 会议室内,秦砚正在敲击电脑,便当放在他边上,还没有打开过,屋里只有他一人。 “什么事?” 方崇宥的表情不再迟疑,他转身关上门,一步步坚定地走上前。 “好久不见,秦砚。” 秦砚对他认识自己的事毫不惊慌,他冷淡道: “你走错房间了,我没叫你进来。” 秦砚这居高临下的态度令方崇宥十分不爽,他脸上的平静被打破,眼中流出厌恶。 “别在这给我装,你以为你假装无视我就真的能帮我不存在么?” “半年前你将我逼走,你以为是你赢了么?你只不过是用权势强迫我,就像你用权势强迫沈逾一样!” “那又如何,有权有势就是我的能力,你现在是在哭诉你的无能么?” 秦砚分明是坐着的,但他傲慢的语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方崇宥脸上闪过厌恶,痛恨道: “是,你是有能力你是强大,可强迫的就是强迫的,你根本不了解沈逾,你不了解他的梦想他的理想,连这些都不了解的你你永远也获得不了沈逾的真心!” 秦砚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伸手掐住方崇宥的脖子。 “真心?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他都是我的,受益者都是沉默的,只有不甘的人,输掉的人才会像你一样发出败犬的叫嚣。” 方崇宥被戳中痛处,愤怒地望着他。 秦砚慢慢地松开了手,眼底讥讽不断刺激着方崇宥的理智。 “我劝你理智,既然你知道我的能力,就应该聪明点别招惹我,否则半年前你怎么狼狈退场,现在依旧会重蹈覆辙。” 想到半年前的事,方崇宥心底隐隐生出惧意,但他依旧不服地盯着秦砚。 “秦砚,用权势强迫,总有一天会遭到反噬,只有真心才无可代替,我等着你遭反噬的那一天。” 秦砚嗤笑一声,不把他的无能狂怒放在眼底。 “秦总——”张助理推开门,平静地喊道。 方崇宥脸色变了变,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没事,你出去吧。” “是。” 直到屋子里再次只有秦砚一人,他眼底的冰冷才逐渐散去,神色间露出几分疲倦。 第62章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方崇宥,早两天,张助理就将方崇宥的照片放到了他桌上,那是饭店门口拍到的,他和沈逾一同走出的画面。 照片里的方崇宥高大,英俊,帅气,脸上笑容仿佛春日阳光,那是与秦砚无缘的明媚朝气。 秦砚回去的时候,沈逾正在给周姨弹奏,周姨抹着眼泪,一副悲伤神情。 但是一旁沈逾竟然在笑。 那画面怎么说呢,看着有点像魔鬼。 秦砚趁着二人还沉浸在音乐中,悄无声息地走上前,一只手扣住沈逾的下颌,就倾身吻了下来。 一旁周姨都看呆了,好几秒后才急匆匆站起来。 “我去准备晚饭了!”说罢,连连捂着脸进厨房去了。 沈逾的脸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一把推开秦砚:“你干嘛?” 秦砚晃动着身体,轻浮模样毫无总裁形象,连语气都甚是轻佻。 “想你啊。” “你想什么想,不是昨天才......” 这几个字才出口,沈逾就后悔了,他的脖颈耳后飞快漫上一层潮红,咬着唇后悔。 秦砚眯着眼。 “你瑟瑟。” “你才瑟瑟!” 秦砚看着他气嘟嘟的样子,眼底浮起几分笑意,伸手捏了把他的脸。 “放开啦。”沈逾揉着脸,控诉:“都捏肿了。” “这么娇弱,是不是想趁机撒娇,可以,这个月生活费给你涨一百万。” “你神经病吧?” 秦砚已读乱回,沈逾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帮他不存在,两人打打闹闹,客厅里弥漫着温馨气氛。 晚上周姨做了好吃的饭菜,两人畅怀痛吃,吃完后又散了会步,在楼上打了会台球。 八点多的时候,有电话打进秦砚手机,他要去书房处理一会工作,这一进去可能就要到深夜了。沈逾又抱上了他的吉他,他心情很不错,之前大概是情绪到了,他一口气把整个曲子轮廓都做了出来,现在则是要运用技巧完善。 沈逾的母亲是吉他手,他从小接触吉他,哪怕也会其他乐器,但捧在手上最多的还是吉他。 他看着吉他时的目光就仿佛那是他的全世界,有时候秦砚甚至会因此嫉妒。脑中疏忽闪过男人在他面前义正词严叫嚣的模样,什么梦想,什么理想,说的好像只有他才了解沈逾一样。 “沈逾——” “嗯?” 屋内的人转过脸,音乐室柔和的光芒下他脸上仿佛流动着一层瓷白的光晕。 秦砚只是下意识叫了叫他,但随即他想到这周六晚上的一个慈善拍卖会。 “这周六晚,我要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你要跟我一起去玩下么?” 沈逾愣了愣。 秦砚很少带他出现在什么公众场合,不知道是占有欲作祟还是什么,依着沈逾自己的性格,也不想参加大型宴会,那儿是i人的地狱。 不过,他想到自己最近和秦砚关系还不错,他不愿看到秦砚失望的神色。 “嗯。”他点了点头。 “真的么?你愿意跟我出去?” 沈逾闷闷地说:“答应了就会去啊。” 秦砚终于露出了笑意:“那好,我们就约好了,周六晚上。” 至此,两人的对话才结束。秦砚走后,沈逾有几分漫不经心地拨动吉他弦。 慈善晚会么?那他是不是得穿西装? 秦砚邀请沈逾那天已经是周中,因此很快就到了周六。 如沈逾预料,他确实是要穿西装。 秦砚给他买的那些西装,都拥有“独特”的回忆,但幸好秦砚自己忘了,否则如果他要来一个“临时回顾”,沈逾可能会暴走然而把自己说过的话吞回去。 老老实实地选了一套蓝色西装,刚要起身,却被秦砚压了回去。 “你干嘛?” 秦砚从旁边拿出一套白色西装:“穿这个?” 这个么? 这套白色西装不管设计还是剪裁都极为精致,但白色还是太出挑了,沈逾犹豫不决。 秦砚把额头靠在沈逾肩膀上,撒娇着般道:“穿这套好不好?” 沈逾的心又软了。 “好吧好吧,反正都是西装。”他嘀咕着。 秦砚就很高兴地给他穿上了白色西装,又亲自为他打了领带,他甚至在西装上别了一枚胸针,才满意出发。 这场慈善拍卖会由海城某知名慈善企业家发起,地点也是在他名下的一个庄园内,秦砚和沈逾到时,庄园内已经到了许多人。名流济济,除了不少富豪之外,还来了许多艺术界前辈新秀,其中也包括不少当红明星,就是沈逾,也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眼熟面孔。 一片星光璀璨,惹得沈逾心里又有些退缩,一想到接下来没完没了的寒暄,他就感到头疼。 秦砚似乎也明白他的心情,低头温声道:“我们只和主人家打招呼,其余时间就去找个地方等拍卖会开始好不好?” 沈逾迟疑:“那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要寒暄也不差这一个地方,难不成少了这次的寒暄生意就谈不成了,还是说在这能敲定一笔合同?” 所有生意合同都是经过精打细算,财务部法务部每个部门层层审核下来的,到了最后,站在台上的人才能根据最后审核商议结果戴上不同的面具,一场两场寒暄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到是有酒后说大话,然后事后反悔的。 身影不是很懂商业上的事,但他相信秦砚判断,他又不是为哄蓝颜一笑就昏了头的人。 两人相携着走向拍卖会的主办人。 作为海城鼎鼎有名且德高望重的慈善企业家,宴会主人身旁自然围了不少人,但众人知晓礼节,只是三五散在身边,没有将他团团围住,秦砚和沈逾轻易走到他面前。 “赵老,好久不见。” “秦总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感谢你的捧场啊。” 赵老年过七十,满头银霜,却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他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里绽放老而坚毅的目光,笑着拍拍秦砚肩膀。 “赵老的局,我自然要来。” 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赵老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沈逾身上,他沉吟着说: “这位年轻的先生是......” “他叫沈逾,是我的先生。”秦砚微笑着,和沈逾十指相扣,“不经意”地展现手上的戒指。 这戒指是张助理提前安排的,得知秦砚和沈逾要参加拍卖会后,张助理善意提醒,为了更加简明地展现二人关系,他们还是佩戴戒指更加。 毕竟,你都带伴侣出席这样的场合了,却不戴戒指,未免让人产生疑心。 这解释合情合理,沈逾也接受了,临出发前他戴上了戒指。 赵老恍然大悟:“我说之前想为你做媒,你都拒绝了呢,原来已经结婚了!好好,结婚了好,结婚了心就定下来了,更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赵老活到这岁数,自然不会惊疑他人结婚对象是男是女,说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没有孙女要嫁到秦家。 他笑眯眯地转向沈逾,温和地说:“沈先生好啊,我和秦砚他爷爷是老相识了,秦砚这人脾气有点臭,我跟他做生意都头疼得很,还要请你多容忍他了。” 沈逾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闻言不卑不亢地说:“谢谢赵老关心,秦砚在生活上很关心我,我们相处和好。” “这就好,不过你要真被他欺负,也不用一味忍让,到我这来,我还是能做得了几分主的,是吧,秦砚?” 秦砚自然道:“那是肯定能的。” 两人跟赵老安安稳稳寒暄,也安安稳稳结束。离开之后,赵老又很快投入新的对话,仿佛之前和秦沈二人聊天已经过去了。 他们三个人表现平淡,但事实上有不少人因为他们对话内心震动。 同性婚姻法实施到如今三年,确实有同性结婚的,但不多,更少有将伴侣带到公开场合的,这是其一。另一个方面则是康和集团蒸蒸日上,作为话事人的秦砚少有绯闻,洁身自好,自然是许多大佬眼中第一女婿人选,没想到人早结婚了。 怪不得之前明里暗里给他拉红线都被拒绝了呢,叹息,叹息啊! 众人心思各异,秦砚和沈逾也管不了他们。寒暄结束后,秦砚就遵照自己之前说的,将沈逾带到了人少的角落,拿着盘子扫了一圈吃的,就塞到沈逾手上。 “吃!” 沈逾忍不住笑了起来。 “来拍卖会就是来吃的啊。” “我倒是想打球,他们也没放台子啊。” 沈逾也就随口一说,很快低下头乖乖吃零食。 两人虽然躲得远,但经不住还是有人上前,若是商场上的伙伴,秦砚会主动走出几步,避免沈逾加入话局,若是不认识的人,秦砚直接拒绝。 又结束一场寒暄,沈逾笑眯眯地看着走回来的秦砚,打趣道: 第63章 “接客辛苦了。” 秦砚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头道:“那有什么奖励么?” 沈逾看了眼盘子里最后剩下的一方蓝莓蛋糕,轻轻叉了起来:“奖励你吃一块小蛋糕。” 那蛋糕方方正正,只指甲大小,秦砚低头,一口连着叉子咬了下去。 “没想到秦砚已经结婚了,而且对象还是个男的。” “虽然同性婚姻法通过了,但这年头,带着同性伴侣出来还是要勇气的。” 宴会不远处,几个年轻男女望着角落,嘻嘻哈哈聊天。 “怎么,羡慕啊,看来你是是背地里有男的了。” 被戏谑的男的推了下他朋友:“滚,我只是说羡慕他的胆气好不好?” 一旁稍微正经一点的男人道:“胆气是要有能力支持的,秦砚上面没有人压着,他自己就是秦家家主,又将康和集团牢牢把握在手上,就算他伴侣是男的,又有谁敢说他?” 这话,在场几个富n代都知道,身为有钱人家子嗣,婚姻自由首先就是难关,还想性向自由,那么打拼那么做梦,自己选一个。 “不过,他那老婆长得是真漂亮,难怪要结婚。” “你说是吧,方崇宥?” 方崇宥自进来就看到了沈逾,他看着秦砚光明正大地将沈逾揽在身边,看着秦砚向所有人宣示他和沈逾的关系,让所有人都知道,沈逾是他秦砚的人。 在方崇宥眼里,秦砚的做法就是为了报复自己前几天说的话,他就是想向他展示,他对沈逾的拥有权。 指甲嵌入掌心。 第39章 “你知道么——”没有人上来打扰二人, 但窝在角落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沈逾难得话瘾上来,和秦砚说着悄悄话。 “那位男明星, 据说他背地里攀上了一个女富婆,然后抛弃了糟糠之妻,为此网上纷纷批判, 他要是再找不到机会翻盘,娱乐圈就没他位置了。” “是么?”秦砚义愤填膺, 控诉:“他真是太过分了!” 沈逾被他夸张的反应笑道:“你根本没生气吧, 你们圈子里, 这种事情都不算事吧。” “那不能这么说,有钱人确实玩得开,但也有不少好的,譬如我。” “用正确的经过推导错误的结论么?” “何来错误?请举例说明。” “......” 秦砚耍赖的时候, 沈逾根本说不过他, 只能求饶地扭头, 他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和几个年轻人混在一块的方崇宥, 他目光愣了愣,笑容在脸上僵住。 秦砚察觉到他的异样, 眼睛也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沈逾身体蓦然一僵,但秦砚很快收回了视线,仿若无事发生。 是的了, 现在的秦砚,不认识方崇宥。 沈逾松了口气,下一刻,心底又是一空, 自己也理不清自己的心情。 拍卖会即将开始,两人转移场地。 拍卖会在庄园的艺术展厅举行,作为代理人的张助理也过来了,提前占好了位置。 秦砚:“待会你看中哪样就举牌子,不用给我省钱。” 和秦砚在一起的六年,除了秦砚主动给的,沈逾确实很少向他要东西,说到底,还是清高在作祟。 场内灯光一盏盏熄灭,昏暗的光芒之中,秦砚低沉的嗓音格外清晰。 “参加拍卖会就是要花钱的,不花钱等于没有完成工作,所以你不要给我省钱好么?” 沈逾迟疑着点点头。 拍卖会正式开始,拍卖师在台上口若悬河,妙语连珠,那口才直让沈逾叹为观止,怪不得人家能吃这口饭。 就是上面的东西,沈逾都不是很感兴趣,珠宝瓷器酒类,都不在沈逾爱好当中,明星球星的签名服饰更是毫无兴趣,古籍他看不懂,还怕弄坏。 他看了眼一旁安静坐着的秦砚,心想要不这钱还是你自己花吧。 这时台上出现了一大块翡翠石,这翡翠是漂亮的青绿色,颜色纯正质地均匀细腻,一看就能加工成好货。这种翡翠石叫价比等同质量成品要贵得多,还要额外加工费用,但它的优点就在于你可以按自己想法雕琢,这对于不差钱的有钱人来说是最重要的。 秦砚看到石头时,心头有几分意动,他看了眼沈逾,又转向张助理,示意他举牌。 张助理基于职业素养,还是低声提醒:“秦总,您两个月前刚拍了一块翡翠石。” 他已经拍过了? 一个画面在眼前飞快闪过,但来不及捕捉,感受着传来异样的胸口,秦砚还是让他放下了牌子。 眼看拍卖会即将结束,沈逾感觉到了紧迫感。 他拉了拉秦砚的衣角,小声地说:“快要结束了。” 秦砚在昏暗中朝他展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 不指望你了! 正好这时台上出现了一把小提琴,拍卖师介绍它是已故的法国著名小提琴大师佛兰费斯的收藏,传说佛兰费斯非常喜爱这把小提琴,去世之前还要求同葬,但显然他的家人违背了他的遗言,小提琴流入了市场。 虽然沈逾最爱是吉他,但是大师的小提琴...... “26号,580万,还有没有叫价?” “580万一次,580两次,580最后一次,成交!” 沈逾默默地将牌子塞给秦砚。 他刚刚花了580万!!! 拍卖会结束后,全场灯光亮起,张助理去处理接下来的事,秦砚和沈逾起身走出了艺术厅。 出去后不久,沈逾一个回头,把脸埋进了秦砚胸膛。 “怎么了,怎么了?”秦砚大惊失色。 沈逾闷闷地说:“我刚花了580。” 哪怕他火力全开,每个月稳定创作一首到两首歌,一年也只能赚50万到100万,得5到10年才能赚这个钱。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秦砚哭笑不得,哄着他道: “只是580万而已,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 沈逾推开他。 “我才不要,就这一次。” 秦砚叹了口气:“好,就这一次。” 沈逾发泄完了内心情绪,又为自己刚才孩子气的动作感到几分羞耻,他低声道:“我们走吧。” “好,我们走。” 拍卖会已经结束,两个人可以回去,正迟疑着要不要现在就走,有声音从后面传来。 “秦总,秦总你好。” 秦砚和沈逾同时转过头,在看到向他们走来的几个年轻人时,沈逾脸上神色变了变,有些不自然。 方崇宥沉默地跟在朋友身后。 领头的年轻人努力做出一个温文尔雅的表情,学着绅士般伸出手: “秦总您好,我是一方科技的于成辉,很高兴见到你。” “原来是小于总,你好。”秦砚心情不错,也跟着伸出手和他握手。 于成辉趁机道:“我刚远远看到秦总和沈先生在一块,您两位当真是郎才男貌,璧合珠联 ,佳偶天成,当真是神仙眷侣,我和朋友们看了十分羡慕,这才忍不住上前搭讪。” 要说这于成辉别的没啥,眼力劲真不错。他看出秦砚此行兴致缺缺,只有在涉及沈逾的事时才会露出笑容,这不就上前开始赞美二人天作之合了么。 秦砚也确实被他讨好到了,他眼中流出浅浅笑意,语气温和,那态度,仿佛他面前站着的不是无所事事的于家小少爷,而是于董似的。 “小于总将来也会遇到喜欢的人的。” “哈哈哈哈那就借秦总吉言了。” “哦对了,秦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半田食堂的姜旗,红星酒业的章苒,还有这是......” “音乐家方先生。” 于成辉和沈逾的心同时剧烈地跳了跳。 于成辉惊讶道:“秦总和崇宥认识啊?” “嗯,康和有支饮料的广告音乐负责人就是方先生,之前见过一面。” “原来如此。” 方崇宥眼睛盯着二人,对于秦砚的话并未在意,他只以为秦砚是不想让于成辉他们知道自己跟秦砚还有沈逾的事。 于成辉:“崇宥很有才华的,相信一定会让秦总满意!” 秦砚表情不变,淡淡道:“我很期待。” 沈逾的心脏扑腾扑腾跳,虽然秦砚并未想起方崇宥,但二人共处一个画面让沈逾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连带着大脑都开始抽疼。 他低着头,身体靠向秦砚,低声地说: “我想回去了。” “好。”秦砚冲着于成辉笑了笑,道: “我先告辞了,诸位请自便。” “好的好的,秦总,沈先生慢走。”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画面,于成辉忍不住感叹道: “秦砚跟他老婆,老公?还真恩爱。” “废话,我老婆要这么漂亮,我也恩爱。” 章苒:“其实我也不介意我老婆这么漂亮。” “都说别借机出柜好么?” 第64章 众人打打闹闹,方崇宥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默默收回阴郁的目光。 秦沈二人走了好一会,才走出庄园别墅区,眩晕的感觉淡去,沈逾脸色逐渐恢复。 秦砚低着头,温柔地说:“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他的手指拂过沈逾的脸颊,指尖带着滚烫的热度,那种热度让沈逾心安,他忽然有种冲动。 “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 秦砚忽然缄默,是沈逾的吻封住了他的声音。 沈逾吻的很浅,稍触即离,只有唇瓣柔软温煦的触犯残留,秦砚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嘴唇,诧异: “你怎么突然?” 沈逾退后半步,身形落在月光下,乌黑明亮的瞳仁仿佛月下的天使,他酷酷地说: “亲你还需要理由么?” 秦砚猝然一笑。 “不需要,不需要的。” 他的手掌捧着沈逾的脸,眼睛攫住他的目光,月色下,两个人身影缓缓靠近,最终重叠在了一起。 —— 回去的时候,沈逾心情还不错,周末两天他完成了最后的创作,拿着完成稿到了工作室,李海波对他的作品很满意,立刻联系歌手过来。 歌手到之前,李海波一边监督后期工作,一边跟沈逾胡吹乱侃:“要我说,你就算不想露脸,也可以去平台自己唱歌啊,你写的有些歌自己唱也可以的嘛,还能积累粉丝,赚的钱也更多,不比直接把歌卖掉挣钱?” 沈逾知道李海波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就笑笑没说话。 他骨子里是一个很有责任心,自尊心也很强的人,因为害怕别人看他的脸才听他的歌,所以不想露脸,因为不确定是否能长期维持一个账号,所以没有想过经营原创歌手账号。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很年轻,觉得应该先积累经验,当然也有某人不安定因素存在,但是现在,他的实力被很多人认同,如果生活稳定的话,或许可以考虑长期经营一个账号,偶尔还能跟粉丝交流。 说不定还能早日赚到580万,他脑子中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歌手来了,哎,小方也来了!” 李海波拍着大腿站了起来,见到方崇宥,沈逾脸上笑容淡了淡,跟着起来打招呼。 “来来来,沈逾把歌带来了,我们尽快唱唱看找下感觉哎,工程比较急大家辛苦啊。” 歌手进了录音棚,沈逾作为这首歌的父亲就在外面看,方崇宥站在他身边,看着里头忙碌场景,低声道:“怎么,今天不躲我了?” 沈逾目光看着录音棚里,语气平淡:“工作而已,没什么躲不躲的。” 工作而已,方崇宥苦笑,喃喃地说。 “我没有想到我们之间,只剩下工作关系。” 沈逾没有说话,成年人大概就是要学会做取舍,既然早几个月就做好了决定,那就不要改,一条路走到底。 方崇宥看他不说话,也沉默了会,后来才道: “我爸妈回来了。” 沈逾内心震动,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上回回去,我说了见到你的事,这次我爸妈回来祭祖,提出想见你一面。” 沈逾犹豫不决:“我……” 方崇宥露出失望神色:“连见一面都不行么?我爸妈这些年心里一直记挂你,他们只想确认你过得好不好,不说交友,他现在连你见长辈都要干涉了么?” “不是的。”见他越说越激动,沈逾出言阻止。 “告诉我时间,我会去的。” 方崇宥一口气缓缓往下咽:“这周四,他们飞机回来。” ...... ...... “秦总。” 犹豫着,张助理还是将收到的照片发到了秦砚手机。 照片上,是沈逾和方崇宥一同站在录音棚外的画面,那天的光线很好,拍摄者的拍摄技术也很好,将两人脸上的表情拍摄得一清二楚。 方崇宥不知道说了什么,站在他身旁的沈逾忽然露出了笑容。那是他在自己身边时,鲜少能看到的轻快愉悦的笑。 秦砚一次次地自虐般地重复看着照片,任由胸口钝痛在全身蔓延。 当晚,秦砚回家。 沈逾的那把小提琴已经到家了,正在客厅里和周姨一同欣赏这把价值580万的琴。 对于这把琴,沈瑜也是爱不释手,忽然有些明白有钱人收藏藏品的爱好,因为真的很爽。 秦砚一进屋就看到沈逾痴迷地抱着小提琴,一脸欲与它共坠梦乡的表情,他不由莞尔一笑,一边将衣服挂到衣架上,一边上前。 “满意么?” 沈瑜眼珠子闪闪发亮,点头。 “那看来这580万还是值了。” 一想到快乐是用钱买来的,沈逾嘀咕道:“那还是很贵的。” 看来他娶了一个省钱的老婆。 黄昏的风吹动着灼热的气息,秦砚在外面一天,身上黏糊糊的,起身道:“我先去洗个澡,晚上再欣赏你的演出。” “嗯。” 秦砚走上楼梯,回头时看到沈逾还抱着小提琴,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一脸的爱不释手,他不觉好笑又好妒,摇摇头上了楼。 下完澡下来已经可以吃晚饭了,今夜菜肴很是丰盛,秦砚打趣着说: “今天什么日子,做这么多好吃的。” 周姨捂着嘴笑:“倒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就是想着少爷和先生在外面工作辛苦,多做些好吃的,给两位补补。” “那就谢谢周姨了。” 为了不辜负周姨的一苦心,两个人晚饭都吃了不少,沈逾还有些吃撑了,秦砚就陪他在外面散步。 已是盛夏时节,外头十分灼热,哪怕是豪华别墅房,也不可能在院子这样的露天环境中都安排冷风吹拂,这就不是有钱,而是奢靡了。 沈逾感受着风里炎热的气息,和皮肤上逐渐蔓延的潮湿,有些不舒服地说: “我们走一会儿就回去吧。” “好啊。”秦砚没有异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这天已经这么热了么?” “嗯。”沈逾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不喜欢夏天吗?” 沈逾蹙眉:“有谁会喜欢夏天吗?除了热还是热。哦,还有蚊子。” “那倒也不是,夏天总有些夏天独特的回忆吧。譬如泳池,譬如西瓜和冰淇淋。” 沈逾看向他,郁闷地说:“就算不是夏天,你也不会少这三样东西吧?” “话虽如此,可夏天吃西瓜和冰淇淋才有氛围嘛。” 此话一出,沈逾看向他的目光更惊讶了。 “我以为你是不会追求氛围这种东西的人。” 氛围是一种意境,一种因为美好回忆大脑自动幻想出来的虚假的意境,类似于童年滤镜。是浪漫主义者天真的想象,大多数时候用于自我安慰。 像秦砚这样善于打破世俗观念,无视世俗道德,极致的现实主义者竟然也会相信“氛围”,着实令沈逾感到几分惊讶。 听出他语气中的惊讶,秦砚皱了皱眉: “我怎么感觉自己在你心目中好像没有什么美好的一面。” 沈逾摸了摸鼻子,不甚有说服力地道: “没有吧。” “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美好的一面?” 沈逾支支吾吾:“你,你......你很有钱。” 秦砚虽然不指望他能说出自己什么优点,但听到这个回答,心里还是一冷。 他悲伤道:“你是想说,除了有钱之外,我没有别的优点了是吗?” “不是啊,你有钱,而且除了对我之外,也没有用钱做什么坏事,相反的还很有社会责任心。” 沈逾和秦砚在一起的六年,不止一次听到他在电话中怒斥公司高层,要求他们严格把控旗下制药质量,甚至于在价格上也颇为亲民。 沈逾看到过不少非官方性质的调查报告,大众对康和集团旗下的药品和医疗器械信赖度满意度都很高。康和集团虽然同样在赚钱,但也不失为是一家有社会责任心的良心企业,秦砚本人还被评价为良心企业家。 这都是他的优点,不是么? 秦砚看着他想夸又不好意思夸的别扭模样,眼底露出笑意。 “所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优点的,是吗?” “那是当然。”沈逾的脸蛋微热,继续道: “而且你也不用刻意去追寻自己在我心中的形象,你本身就不差。” 秦砚感叹一声:“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我这一生值了。” 沈逾吐槽:“别说奇怪的话了,你的一生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东西。” 皮肤逐渐粘稠,隐约还有蚊子飞舞的响动,沈逾不想继续走了,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转身返回别墅。 “哦,对了。”秦砚突然问道: “你接下来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第65章 “安排?” 沈逾目光颤了颤,问:“问这个干嘛?” “没有,只是了解一下嘛,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秦砚脸上笑容不变。 方崇宥在录音棚说的话闪过沈逾大脑,但也只是闪过而已。 少许后,沈逾转过头,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落在空气里。 “没有别的安排,只是工作而已。” —— 周四上午,沈逾有些心不在焉。 李海波也看出了他的异样,打趣道:“怎么了,今天老是发呆,跟对象吵架了?” 李海波是知道沈逾有一个稳定伴侣的,但是他不知道对方是谁,问沈逾,沈逾也从来不说。 “我说你把人藏着掖着这么紧张干嘛?是不是怕我打弟妹主意?” “哎,你放心,兔子不吃窝边草,哪怕她是个绝色美女,我也不会叫她进什么娱乐圈的。诶,该不会弟妹就是圈子里的人吧?所以你才不肯带他出来见面?” “别胡说。” 沈逾阻止了他的发散思维,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都中午了,留下一块吃个饭呗。” “不用了,我有约。” 沈逾拿起帽子,盖在头顶,他压了压帽檐,走出了工作室。 方崇宥提前一天把时间地点发到了沈逾的手机,沈逾上午开了车过来,这会直接开车过去。 说到方崇宥的爸爸妈妈,沈逾也已经有十来年没见着他们了。 父母刚去世那会,方崇宥的爸爸妈妈还帮忙操持了他们的葬礼,时不时地去平县看望沈逾,后来他们出了国,联络就断开了。 谁也没有想到,十几年后,还能再见到他们。 随着车子逐渐靠近目的地,沈逾内心深处生出几分不安和惶恐,近乡情怯,他终于体会到了这种心情。 车子在道路中央安稳行驶,终于开到了饭店楼下,他随着门童的引领停好了车,刚打算迈步走向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口向他奔了过来,是方崇宥,他一早就在楼下等着他了。 “你来了。” 方崇宥道:“我爸妈已经到了,我们进去吧。” 方崇宥安排了一个包间,包间门外,沈逾不明显地吸了口气,随着包间门被推开,屋内两个身影立即站了起来。 是沈逾记忆中叔叔阿姨的模样。 过了十来年,当年风华正茂的两位长辈老了不少,但脸庞轮廓并没有改变多少,跟沈逾记忆中和蔼亲切的叔叔阿姨没有区别。 沈逾记得,他爸妈都不会烧菜,而方崇宥的妈妈则是专业厨师,那时候从音乐教室回来,他都会跟着方崇宥一块去他家里,一起品尝他妈妈做的点心。 烤翅,蛋挞,苹果派,蝴蝶酥。绿豆汤,水果捞......那是沈逾记忆中最美好的味道。 第40章 “叔叔, 阿姨。” 沈逾上前一步。 “哎!” 屋里两人原本有几分局促,听到沈逾喊他们,眼眶红了起来。 方母感动地说:“小鱼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我就说小鱼长这么好看,大了肯定是个大帅哥,是吧?” “是是!”方父连连点头道:“长大了!长成大小伙了!” “爸妈, 别站着了,我们坐下聊吧。” “好好, 坐下坐下。” 四人坐了下来。 方父方母仔细打量着沈逾的模样, 过了十来年, 从一个小孩长成成熟的成年人,沈逾的面貌自然变化了许多,但依稀残留着少年时的轮廓。 秀气的眉,笔挺的鼻, 还有宛若诗般的眼眸。 都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沈逾的这一双眼睛, 历经十数年依旧清澈明亮,充满真挚, 仿佛未被社会浸染。 再看他的手,他的穿着, 他笔直的脊梁,方父方母就知道,这些年里, 这个孩子没有很吃苦。 好好好,这他们就放心了。 方母抹了把眼泪,问道:“小鱼,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嗯, 我大学的时候读了音乐学院,目前是自己写歌,卖给专业的音乐制作人或者是一些歌手。” “这好的呀,也算是继承了你妈妈的心愿,正好也跟崇宥一个方向。崇宥,以后你有工作要记得介绍给小鱼。” 方崇宥无奈道:“妈,我知道的。” “那你现在是定居海城?” “嗯。” “买房子了吗?” “......嗯。” 沈逾艰难点头,他也算是有房子吧? 如果当时顺利离婚,他就手握一套价值上亿的别墅房了。 沈逾跟方父方母许久不见,聊了很久,彼此简单描述了现在的生活状况。作为一个26岁的成年男性,沈逾也免不了被问感情状况。 他和秦砚的事情,一时半会很难解释清楚,他也不想让二老担心,就回道: “嗯,有女朋友了,我们感情很好。” 方母惊喜地说:“那太好了呀,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么?” 看着方崇宥一言难尽的表情,沈逾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胡扯: “有计划,但是目前还没有打算。” “也是,结婚对你们的工作事业都会有影响,是要好好安排。反正有对象了就好,结婚的事不着急,都还年轻。” “嗯嗯,都年轻,年轻。”沈逾连连点头。 这一顿饭吃了快有三个小时,吃完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了。因为晚上他们还要回老家去,方崇宥先安排了人送二老回去休息。 沈逾和方父方母依依惜别,目送两人上了车子,激动的情绪已经平复,内心深处忽而又变得空荡荡的。 不知道秦砚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沈逾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走吧。”方崇宥看向他。 “都已经吃饭了,不介意跟我散会步吧?” ...... ...... 午后阳光火热,整个城市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炉,幸而道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景观树,沈逾和方崇宥慢腾腾地走在树荫底下。 方崇宥没有理解开口,仿佛还在整理自己思绪。他扭头时不时地看向沈逾。 沈逾穿着一件不知道牌子的宽松t恤,他的背很薄,手臂修长,长而笔直的手指宛若白玉,在质地昂贵的布料下,整个人显得清癯而散漫,连同他脸上因炎热而耷拉下来的眉眼也只是单纯得因为热,没有半分对于世俗的不耐,甚至还有几分少年般的清纯,心情好坏,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一个人过得好与否,可以通过外表简单地判断,过得好的人和过得不好的人,精气神是完全不一样的。 方崇宥的脚步缓了下来。 “之前你两次拒绝我带你离开的邀请......” 沈逾听他说起这事,脚步也慢了下来。 方崇宥吞吞吐吐地开口: “我想问你,你之所以拒绝,是不是,是不是因为……” 沈逾忽而停下脚步,目光惊愕地望着前方,他的情绪变化十分剧烈,方崇宥也不由停下,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几步开外,秦砚静静地站在树荫底下,一双眼睛,平静而又沉郁地看着他们。 沈逾嘴唇蠕动:“秦……” 秦砚走上前,平静中暗含锋芒的目光在沈逾和方崇宥两人之间来回,最终定格在沈逾脸上: “不向我介绍一下吗?” 沈逾的大脑好像卡住了的机器,每一次转动脑内都嗡嗡地响,他艰难地开口: “他是我现在工作的伙伴,还是我小时候邻居哥哥。” 方崇宥眼睛里闪烁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他当然不知道秦砚失忆了的事,只以为秦砚又在故意为难沈逾,心底生出怒意,他上前一步,挡在沈逾面前,语气不善地说: “你又在装模作样什么东西?” 秦砚眼地闪过阴戾的光,他面容不耐地一把推开了方崇宥。 “方崇宥——” 沈逾惊呼一声,赶忙伸出扶住方崇宥,继而手臂一张,下意识挡在了方崇宥面前。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显而易见地惹怒了秦砚,秦砚眼底阴鸷愈发深沉,浑身上下充斥一股危险气息,那是沈逾熟悉的气息,他头皮发寒,可是方崇宥还在这里,他没法让开。 秦砚怒极反笑,他眼底擒着冷意,脸上却在微笑: “宝贝,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会伤害他么?” 沈逾艰难开口:“我,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你是不是告诉过我,这周都是工作,这也是你的工作么?” “我们确实是因为工作才见面,不过,今天是因为他爸妈过来,他爸妈在我小时候很关照我,是我尊敬的长辈。” 秦砚绷紧的指尖发白,语气脱离控制变得尖锐: “所以,你甚至还见了他的父母。” “不是这种意思。” 沈逾心底无奈,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第66章 看秦砚来势汹汹的模样,他大概猜出来,秦砚应该已经调查过方崇宥了。这对秦砚来说不算困难,更加没有道德上的束缚,他也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 他对自己的事,对他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从来都是那么深。 方崇宥没有听明白两人对话,在他眼中,只有秦砚单方面地压迫沈逾,他恼怒地道: “秦砚你干什么?你凶沈逾干嘛?” 秦砚目光转向方崇宥,情绪毫不隐藏: “你闭嘴!我可以一次把你扔出国就可以做到第二次,我甚至可以让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国发展!” 方崇宥一怔,继而愤怒:“你凭什么——” “你闭嘴!” 眼见方崇宥还要挑衅秦砚,沈逾一阵烦躁。方崇宥不了解秦砚,但沈逾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他就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也不讲道德的人,之前几次事件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他内心涌出阵阵疲倦,秦砚的蛮不讲理永远是他心中的痛,在不久之前,他还以为秦砚已经悔改,他们之间可以好好沟通,但事实上是,秦砚再次用事实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苦笑一声,语气无力:“你不想我和他接触,那我把手头的工作辞掉好么,这样可以了吗?” 秦砚无情地说:“那就去辞掉。” “好。” “好什么好?”闻言,方崇宥再次愤怒: “你凭什么让沈瑜辞掉这份工作?这是他靠自己的实力挣来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 沈逾忍无可忍地吼出:“够了,你闭嘴好么,不要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 “我……”方崇宥又委屈又无力。 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加剧秦砚的怒意,沈逾抓起秦砚的手,拽着他快速离开。秦砚表情阴冷黏湿,眼底裹着阴森寒意,但并没有甩开沈逾的手。 到了停车的地方,秦砚已经反应过来,他率先一步上了车,冰冷的面容朝着车窗一侧,拒绝和沈逾沟通。沈逾满心无奈和无力,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唇间有淡淡的苦涩蔓延。 这种情绪沈逾十分熟悉,在那段争吵的时期,几乎每一天自己都会陷入无力当中。 沉默持续蔓延,车内空气仿佛停滞流动,好不容易到了别墅,秦砚率先一步下车,周姨刚迎出来,他就道: “晚上不用准备我的饭,要是饿了,给我煮个面就好。” 周姨笑容在脸上僵住,她看着秦砚冰冷的脸庞,又看了眼沉默着的沈逾,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砚很快上了楼,沈逾低声对周姨道:“周姨,煮个粥吧,不用做饭了。” “好好。” 沈逾上了楼,秦砚没有在房间,沈逾走到书房门口,神情有几分迟疑,但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秦砚将西装外套搭在座椅背上,他拉开了窗帘,孤身站在午后刺目光芒中,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看着他。 沈逾轻轻关上了门。 冰冷的男声落在空气里: “所以你就是为了他要跟我离婚?” 沈逾摇摇头:“不是。” “不是,如果不是,为什么他可以理所当然地站在我面前?为什么他可以插入我们当中,为什么你要挡在他身前,好像我会伤害他的样子,你告诉我啊!!” 想到方才沈逾挡在那男人跟前的样子,秦砚心底就一阵无名火。 沈逾的那个样子,就好像......就好像他和那姓方的男人才是一对,而自己是要分开他们的恶人! 沈逾被逼的无奈,嗓门也不觉大了起来: “因为你本来就会伤害他!” “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他了?” “在你想不起来的过去里,完全忘记了的回忆里!” “即使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伤害他?如果不是他先惹怒我,我为什么要朝他下手!” “那是因为你从来只把我当做你的私有物,他为我抱不平,又有什么不对么?” “我把你当私有物?” 秦砚气的发笑,浑身的血液翻腾地往大脑涌: “有人会对自己的私有物这么珍惜爱护吗?” “你难道看不出我对你的关心吗?如果你实在看不出,你可以随便问一个人,周姨,张助理,乃至园丁老于,问他们知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关心有多爱护!!” “你关心爱护的前提是我乖乖听你的话,一旦我脱离你的掌控,你就只会用权势压我!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也不需要在乎,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听你的话受你操控没有自我思想的玩具!” 周姨在楼下听着楼上剧烈的争吵,满目担忧。 “我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玩具?” 极致的愤怒和失望下,秦砚干脆应下了这句话,他眼眶布满血丝,上前一步将沈逾逼到书桌和墙壁的角落,俯身阴影笼罩着他。 “对,我要的就是一个听话的玩具,所以你失望了是么?你失望了就出轨打算跟我离了婚然后跟那个男人远走他国是么?!” 秦砚的表情就好像只要沈逾回答是,就会立即动手掐死他,然后再自首下辈子就在监狱里面过了。 所有的情绪到此崩溃。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沈逾崩溃大喊: “方崇宥只是我哥哥,他只是想要帮助我,我跟他从来就没有那方面的感情!!而且离婚也不是我提出的!!!” 他的瞳孔中缓缓淌下眼泪,斗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 “不是我提出离婚的。” “是你要离的。” 婚是你要离的,戒指是你丢掉的,凭什么到了现在要反过来指责我? 失忆就了不起么? 秦砚完全怔住了,表情里满是惊愕,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场离婚会是自己提出的,他一直以为,一定是沈逾忍耐不下去提出了离婚,而自己出于某些原因答应了。 自己怎么会…… “现在可以了么?”沈逾满脸泪水,但即使如此,他也仰着脸,不让更多眼泪侵蚀他摇摇欲坠的尊严。 “你获得你想要的回答了么?我可以走了么?” 对着青年通红颤抖的眼眶,秦砚后知后觉地尝到舌尖一丝心疼。他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松开了手。 沈逾转过身,沉重而缓慢地走出了书房。 房间外,周姨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仿佛踌躇着该不该上来劝架,沈逾浑身无力,只能勉强朝她笑了笑,表明争吵已经结束了。 无力顾及他人心情,沈逾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虚脱地倒在床上。 最近这段时间的和谐相处让他以为他和秦砚之间也可以和平相处,可是他们的矛盾从始至终都存在着,只不过因为秦砚的失忆而暂时封存了起来而已。 如果没有这次车祸就好了,沈逾木然地想。 如果没有这次车祸,他就已经离婚了,就不用再经历一遍同样的争吵,那就不会再痛苦。 —— 书房里,等沈逾离开后,秦砚震动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脸上露出了懊悔神色。 今天的事情虽然让自己很愤怒,但是他也应该保持冷静的。 争吵明明什么都解决不了,只会加深自己在他心目中野蛮暴力的形象,但怒火或者说妒火烧得他理智全无,让他完全无法正常思考,也无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想到沈逾刚才袒露的痛苦情绪,秦砚又是心疼又是自我厌恶。 该死,这回该怎么和沈逾和好? 这一场吵架令沈逾痛苦不堪,他晚上勉强喝了点粥,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秦砚没有进房间,估计是到侧卧睡去了。 大概是因为睡得早,半夜的时候他又醒了过来,心脏生出的疲倦让身体都感到劳累,拿起床边手机看了眼,是凌晨1点10分。 不行,得尽快睡着,否则会很难熬。 沈逾正打算放下手机继续睡,忽而,他看到角落有未接来电,而且还是五个,心底生出疑惑,他点开来电显示,竟然五个都是来自秦砚,而且时间连得很紧,都是十二点之后的。 沈逾飞快坐了起来,就算秦砚是想办法引起他注意,也不应该这么离谱。 快速回拨秦砚电话,没人接,沈逾又下床跑到侧卧。 “秦砚,秦砚?” 房间内没人响应,沈逾干脆打开了门,开灯之后他眼睛猛地一跳,秦砚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已经从床上翻了下来,正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秦砚——” —— 秦砚醒来时,满目白色。 这个颜色他并不陌生,才两个月前,他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醒来。 “我这是……” 他勉强起身,旁边就伸出一双手臂将他扶了起来。秦砚眨眨眼,对上沈逾一双冰冷无机质的黑眸。 “我这是怎么了?”他虚弱地问。 沈逾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地回:“你忘了吗,昨天晚上你突发阑尾炎,我带你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给你做个手术,现在你的身体里面应该少了一节器官。” 第67章 “阑尾炎?” 他迷迷糊糊地想了起来,昨天晚上他腹部疼痛异常,强撑着给沈逾打了好几个电话之后,就体力不支地晕倒了。 “原来是阑尾炎啊。” 沈逾看着他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强撑着的冷漠脸都被怒气打破,他忍不住道: “你是不是有病?身体难受就打120,实在不行,110也行,给我打电话干嘛?” 还一打打那么多,打到晕厥为止。要不是自己中途醒来,说不定他人都没了。 秦砚看着他被怒火烧的瞳孔迸射出熊熊火焰的脸庞,委屈地道: “我当时心里面只想着你嘛。” “想着我为你收尸吗?” 秦砚感叹地说:“沈逾,你脾气越来越大了,嘴巴也越来越毒了。” 还不是因为你——觉得这简直很打情骂俏没区别,想了想,沈逾还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以后聪明点,记得打120。” “记得了,记得了。”秦砚知错能改,下次还敢。 沈逾看着他劫后余生的表情,心里萦绕着一股异样感。 按着昨天他们争吵的激烈程度,他们应该接下来好几天都不说话,尴尬的气氛要持续好久才对,但因为秦砚突发疾病,沈逾不得不和他暂时和解,这个时间真是太微妙了,要不是医生都说很严重,他都要怀疑这场病是不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了。 将心底恶念抛开,沈逾继续道:“医生说你这几天只能吃流食,周姨回家给你做煮粥去了,这两天你就在忍一忍。” “好。” “沈先生——”张助理走进房间。 沈逾知道他们两个有话要说,就先退了出去。张助理走到病床旁:“秦总,您身体还好吗?” 沈逾离开后,秦砚表情收敛了许多,他平淡道: “阑尾炎,你应该也听医生说了吧?” 张助理点点头,他一早收到沈逾的电话,这会就赶了过来。 “公司那边我不在,你多盯着点,还有秦正一定会借机搞事,要注意他的行踪。” “明白。”张助理在房间内汇报了一会工作,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 沈逾重新走进房间,冷着脸道:“医生说让你好好休息。” 秦砚一副怪宝宝模样地说: “我交代张助理了,除非特别紧要的事情,否则都由他和几位副总一起协商解决。” 沈逾这才点了点头。 秦砚看着他关心自己又不肯表现出来的别扭模样,眼底漫上笑意。 沈逾又坐了下来,安静地为秦砚削苹果,房间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医疗设备发出平稳的滴滴声。 秦砚偏着脑袋,凝视着沈逾静默的脸,慢腾腾地开口: “你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沈逾就如同从童话世界里面骤然被打醒,他的眼底蒙上一层淡淡水雾,被遗忘的苦涩重新泛上唇间。 他道: “我的部分完成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内容就算没有我其他人也能够解决。你放心吧,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这个工作到我这里就结束了,我也不会再去录音棚。” “不是的!” 看出他眼底的绝望,秦砚连忙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试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勾住了沈逾的手指。 “我昨天说的话只是气话,你知道的,人在生气的时候都是口不择言,说出的不一定是心里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放弃手头的工作,你有多努力,多重视这份工作,我都是看在眼底的。昨天的话是我说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逾的眼底猛地掀起一股酸楚的浪潮。 昨天他和秦砚吵了这么久,自己也只在最后关头哭了出来,现在他才两句话,自己就忍不住想哭了。 第41章 沈逾不明白, 秦砚为什么每次都要在说错话,做错事之后再道歉,为什么他可以重复这个流程许多遍? 沈逾从来不是一个情绪激烈的人, 他不擅长吵架,不懂得如何处理跟人争完吵之后一地破碎的情绪。要怎么样才能把彼此伤透了心的粘补回去,这些他都不清楚。 可是他不止一次和秦砚争吵, 将自己的狼狈袒露在秦砚面前,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 会将所有的情绪情感都消耗光。 “或许, 我们确实应该离——” “啊,好痛——” 秦砚痛呼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沈逾恍然从悲伤中清醒。 “你又怎么了,哪里痛?” “肚, 肚子好痛!” “你等等, 我去叫医生过来!” 沈逾飞快跑出了房间, 叫了医生过来。医生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最终也没查出来什么情况, 只能说是切口疼痛,属于正常现象, 给他开了药就走了。 沈逾拧着眉头看着他。 “现在还痛吗?” 秦砚喘了口气,脸色苍白,虚弱地朝沈逾笑了笑。 “还好, 不痛了。” 沈逾咬着唇,想起刚才自己没有说完的话,但看着他这副模样,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中午时候, 周姨带了饭菜过来。 小米粥加蒸熟的蔬菜,最多给他加了点酱油拌一拌。 至于沈逾则是标准的三菜一汤,看着秦砚眼馋的模样,沈逾残忍地说。 “谁叫你要生病的。” “唉。”秦砚叹息一声,吃自己的水煮菜去了。 沈逾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脑子里回想起昨天医生说的话。 医生说秦砚身体没有检查出异样,很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导致肠胃痉挛引发的阑尾炎。 情绪激动,他一个挑起争吵的人有什么好激动的,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秦砚手术虽然完成,但此后还要留院观察一周,反正他有钱,待个十天半个月也没有问题。 下午的时候,秦正过来了。 秦正身为公司高层,又是秦砚的叔叔,过来探望无可厚非,他来时,沈逾正拿了一本书给秦砚念书听,秦正突兀走进房间。 “小砚啊,听说你突发阑尾炎,现在没事了吧?” 沈逾将书一收,默默起身,让开到了边上。秦砚脸上笑容温和,只是看着还有点憔悴。 “幸好就医及时,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医生说还要在医院休养一个礼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就多多劳烦三叔操心了。” “哎,公司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保重身体最重要。” 秦正感叹道: “之前是车祸,这回又是阑尾炎,你今年还真是多灾多难,得找个时间去寺庙拜一拜,让大师去去晦气才行。” 秦砚也难得认同地点点头:“三叔说的是,改天是得找个寺庙拜一拜。” 两人才说了两句,秦砚忽然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秦正急道:“你怎么了?!” 秦砚面露痛色,强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伤口又痛了。” “唉,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改天再来看你。” “谢谢三叔,也替我向公司其他董事道声歉。” 秦正摆了摆手,就要出门,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沈逾道:“对了,我想去医生那再了解一下小砚的情况,沈逾,你能带我过去吗?” 沈逾看了一眼秦砚,后者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到。 “好。”沈逾起身,两人前后脚走出病房。 沈逾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秦正叹息一声道: “沈逾,这阵子真辛苦你了,秦砚也是的,不是事故就是生病,真是多灾多难。” 沈逾很秦正不熟,加上除奶奶外,对秦家人都没有什么好感,沉默着没有说话。 秦正扭头观察着身旁,自己冷清又漂亮的侄媳妇。 在秦砚最初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这只秦砚业的一时兴起,过个两三年,可能都不需要两三年就腻了。 没想到两人在一起了整整六年,而且秦砚还跟他领证结婚了。 世界上所有男女,男男,不管他们原本感情如何,一旦领到了那本证,彼此关系受到法律保护,那么他们之间就拥有最强有力的连接关系。 “沈逾,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想不想离开秦砚?” 沈逾停下脚步,扭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秦正。 秦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他早年时候是大学教授,身上有一股书卷气,这股温吞儒雅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单靠外表,说不定比秦砚还要唬人。 沈逾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望着秦正,乌黑瞳孔倒映着秦正的影子。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他的举动已经证明这句话对他内心产生的震动。 秦正趁热打铁,继续用蛊惑的语气道: 第68章 “之前是我这个当三叔的不好,你在秦砚身边明明就不开心,我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想着你们都年轻,说不定多相处一段时间,感情就会变好,没想到到最后,反而是秦砚那小子负了你。” 他叹息一声。 “经过这段时间的事,加上秦砚失忆忘记了你,还拖着你不肯离婚,我想着,这确实对你不公平,要是你还想离婚,让三叔帮你。” 他的语气表情满是真挚,仿佛内心当真是这么想的。 沈逾终于开口,他清清冷冷的声线落在四面雪白的医院走廊内,就像是小提琴的音符落在冰天雪地当中,溅起一泼冰冷的雪粒子。 “谢谢三叔,不过我想没有必要,秦砚想做什么事情,不是你跟我能够强迫的。三叔有这个心思的话,不如在他住院的这段期间好好替他管好公司。” “沈逾——” “医生办公室到了。”沈逾没有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办公室到了,说罢,他就转身返回病房,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秦正。 秦正看着他冷漠的背影,鼻尖发出一身冷嗤。 哼,一个玩物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沈逾回到病房时,秦砚正拿着他的书随意翻阅。见他回来了,就问道: “秦正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有办法让我离开你,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秦砚原本脸上表情平淡,仔细看,唇角还有一抹看人笑话的讥讽。但一听这话,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沈逾: “那你怎么回的?” “我当然是回,不需要他操心,他又不可能是真心为我着想。” 他就算再愚蠢,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 秦砚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连声道:“还好还好。” 沈逾蹙眉看着他,他最近是不是太浮夸了? 秦砚看着他不以为意的目光,笑道: “你是不是以为他真的只是想撺掇你离开我?” “要不然呢?” 他从不参与秦砚的工作,就算想当商业间谍也当不了,自己对秦砚能够起到的唯一的作用,就是精神伤害了吧,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别的。 秦砚看他单纯模样,不由摇头笑了笑。 “你想的太天真了,你忘了吗,我们是合法夫夫。” “作为我的合法伴侣,你知道你对我的私人财产乃至私人生活状况拥有多大的处置权吗?” 秦砚一点一点掰开来跟他讲:“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那么你就是我名下资产乃至公司股份的第一继承人。不管你是利用这些股份战队,还是将股份卖给别人,对整个公司来说,都将是天翻地覆的变革。” “不说处理遗产的事,就说昨天晚上,如果你心狠没有把我及时送去医院,说不定现在我已经没了。再说的残忍一点,假设有一天你跟秦正一起设局,在我头上安了一个什么精神病之类的罪名,你作为我的合法伴侣,有权利将我强制送入医院。到时候我还不是任你们拿捏?” 秦砚说的话完全超出了沈逾的想象。 对于他们的这场婚姻,他从来都觉得只是秦砚的一个玩笑,一场类似过家家般的闹剧。他有想过和秦砚离婚的时候,自己可能会分得许多资产,但除此以外的事情,他想都没有想过。 更别说去设计秦砚的遗产,不如说他从来没想过秦砚会死。 他就算死也应该是跟自己差不多时间,等到两鬓苍白,满头皱纹,尝遍人间酸甜苦辣之后才寿终正寝。 毕竟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嘛。 秦砚执起沈逾的手,手指温柔地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或是同床共枕。它意味着彼此的责任、承诺,以及在漫长岁月中共同面对风雨的决心。所以,沈逾,我相信,当我向你提出结婚的那一刻,我一定是真心实意的——是因为爱你,才愿意与你携手走过这一生。” 他在沈逾手背落下一个吻。 秦砚的陈述让沈逾恍惚了片刻,仿佛又想到当初他们结婚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他们已经度过了最初争吵不休的阶段,生活逐渐走向平稳。按理来说,多巴胺的激情是维持不了这么久的,秦砚对他也应该腻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平静的白天,他忽然向自己提出了结婚的要求,拉着自己直奔民政局,那简直就像是心血来潮,犹如他每一次兴致来时的恶作剧,一点都看不出庄重肃穆,和常规意义上的婚姻大相径庭。 自然而然,沈逾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手背上落下一个湿润的吻,沈逾飞快地将手抽了回来,面无表情地说: “你都不记得了,就不要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 “你当时结婚的时候只是说,婚姻可以束缚我,可以赋予你合法拥有占有我的权利,至于我对你的权利,你根本半句都没提到。” 秦砚内心感叹,过去或者说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要给我留这么一个坑?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不要老是想有的没的了。” 沈逾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又盖上被褥,一副你不睡也得睡的表情。 秦砚无奈,只好闭上了眼睛。 沈逾在房间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做,房间里还有一张陪床,左右无事,他也上了床。 窗帘半掩的房间内,光线柔和而静谧,空气中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轻轻交织在一起。这份难得的安宁,像一股温润的暖流,填补了自昨日争吵以来一直空虚而惶恐的心。 秦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这份平静将自己包裹。 —— 那是初秋的天气,院子里的银杏逐渐开始变色,风里面飘动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寒意。 秦砚坐在书房靠墙的一侧,手上的书已经停滞在同一页许久,他眼睛怔怔出身,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大步上前,一把抽走沈逾正在看的书,扔到边上,继而在沈逾愤慨的目光中,用力握住他的手。 “我们结婚吧!” “啊?” 如果要描述这一刻沈逾的内心世界,那大概就是:结婚play吗? 那自己是新郎还是被新郎侵犯的伴郎? 话说他口味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对,就是这样!” 秦砚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拉着沈逾起身。 “走,我们现在去民政局,去领结婚证。” “啊,你在胡说什么?是不是工作做久了,脑子不清醒了?” 沈逾被迫无奈被他拉出去了几步。 “没有,我现在非常清醒。” “如果我们结婚。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拥有你,从今往后,就算是奶奶也没法对我说不是了。而你——” 他目光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压抑着精神的亢奋,凝视着沈逾的眼神带着沈逾所熟悉的欲望。 “如果我们结婚,你就是我的了吧?不管我对你做什么,别人都不能再说三道四。” “你疯了吗?”沈逾下意识地说。 “就算我们不结婚,也没人能对你说三道四吧?” 明明是个罔顾世俗道德,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现在在说什么被世俗束缚的鬼话。 “不管,我就是觉得结婚这个想法很不错。走,我们去结婚!” 沈逾的力气敌不过他,只能被他拖曳着往门口走。 “你确定能结婚吗?我上回看同性恋婚姻法还只是在草拟中哦。” “没有,上个月已经通过颁布了。” “啊,是吗?”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秦砚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那你至少要让人做准备吧。” “做什么准备?西装吗?家里有啊。” 是心理准备啊!! “那戒指呢?” 沈逾话出口的瞬间,就察觉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秦砚瞳孔燃起热火,点点头道: “对,戒指,我们还需要戒指。” “不过没有关系,戒指在结婚之后也可以买,不管了,我现在就要结婚!” 说罢,他强势拉着沈逾出了门。 领证的过程十分顺利,秦砚甚至没有让张助理出面,两个人排队排了十来分钟,填写了几张表格,就拿到了两张通红的结婚证。 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单身状态时,沈逾的脑子还没有别回来。 啊,自己这就结婚了——我,已婚男。 秦砚欣赏完了自己的结婚证,回过头,看到沈逾傻傻发呆的模样。 他心头涌起一阵暖意,或许是因为一切正按照他的计划顺利推进,这份掌控感让他心生愉悦。他看向沈逾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他的手指轻轻插入沈逾乌黑的短发,略微粗糙的触感与发丝的柔顺形成鲜明对比。掌心的力度既温柔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透出秦砚独有的占有欲。 第69章 他低声呢喃:“我们结婚了。”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合法伴侣,我一定会爱护你,保护你,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本该是结婚前说的爱语,却在结婚之后姗姗来迟,但那或许也比缺席要好上许多。 “沈逾,我爱你。不管你承不承认,接不接受,我都爱你。而你最好也学会爱我。” 余下的话被吞没在唇齿之间。 秦砚温柔地亲吻着沈逾的唇,啃噬他柔软的唇瓣,就像他从前做的一样。 初秋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金丝描绘着二人宁静美好的轮廓,恍惚间,他们就像一对寻常的爱侣。 —— 秦砚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醒来时,对面的床上已经没有了人,他看向窗外,外面已是黄昏时刻,晚霞将天边涂抹成火烧般的色彩,映在病房惨白的墙面上,带着令人炫目的生机。 秦砚望着墙对面的一抹橘色,暗暗思索,自己也不像沈逾说的那样粗暴不讲理嘛,自己求婚的时候还是很浪漫的,甚至还说了爱语还有一生一世的诺言。 他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 在刚才的梦里,他不只是梦到了和沈逾结婚时的场景,似乎,还梦到了那个姓方的。 第42章 自从那天秦砚突然出现, 带走沈逾后,方崇宥就没安稳下来过。 他心底担忧沈逾,回去后给沈逾发了信息, 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当晚他跟着爸妈回了老家,暂时忘记了这事,等下午事情忙完了, 等过了一天事情忙完了,就又想了起来。 他连着给沈逾发了好几条信息, 都石沉大海, 内心的疑虑担忧也越来越重, 他都怀疑是不是秦砚将沈逾关了起来,然后拿走了他所有联络通信,除一日三餐外,就只有他一个人能接触到沈逾, 以此来降服沈逾。 这天, 他终于忍不住, 给沈逾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响起的那一刻,沈逾正在床头给秦砚削水果, 两人看到来电显示都愣了愣。 秦砚没有说什么,只是扭过头重重哼了一声。 “......”沈逾起身出门接了电话。 秦砚默默握紧拳头。 方崇宥本来不抱希望, 看沈逾接了电话,立刻急切道: “沈逾,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 自从前两天跟秦砚吵架之后, 沈逾内心悒郁,也手机都不想看,也就没有回他的消息。 “我没什么事,就是没看手机而已。” “你真的没事?”方崇宥语气狐疑。 “真的不是秦砚不准你回消息?或者干脆把你手机拿走了?” 沈逾哭笑不得, 在他心目中,秦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真的没有,你想多了。” “那,那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再说吧。” 方崇宥听出他语气中的为难,被害妄想症再次犯了。 “不会是秦砚不让你出门吧?” “不是,不跟你说了,先挂了。” 说不清楚,沈逾干脆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他又莫名觉得好笑,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但也要怪让他产生成见的那个人。 沈逾转身回了房间,他一推开门,就看到秦砚坐在床上,望着门口,仿佛望眼欲穿。 沈逾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什么都没说,装若无事发生般接着拿起小刀削苹果。秦砚有心问他,跟方崇宥说了什么,但又担心沈逾觉得自己太专制,只能把话吞回去。 但憋着气确实不是他的风格,他忍得头都疼了起来。 最后还是沈逾心软,看他欲言又止,主动替他把话挑明: “方崇宥打电话来关心我的近况,他以为我被你关在了家里。” 秦砚猛地叫出声:“我才不会!” “你确定?” 秦砚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辩驳,只能悻悻地“呃”了一声,声音低了下去。 见此情景,沈逾也只是浅浅一笑。 “算了,你先把身体养好吧。” 秦砚听出他话语中,只是暂且把这件事情放下的语气,目光深了深,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秦砚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天,他第二天就能下床,到了第三天,小小的病房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实在闷得紧,就在沈逾陪同下下了楼。 都说医院是最能看到人间百态的,即使秦砚住的事私人医院,里面基本都是有钱人,但也逃不出生老病死。 沈逾戴着帽子,慢悠悠地走在草地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拥有形形色色的人生。 不多时,他实在热得不行,就走到一棵树下乘凉,旁边有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好像在找什么。 沈逾看了有一回,闲着无聊,和小姑娘搭话。 “你在找什么?” 小姑娘回头望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闪闪发光。 “我妈妈生病了,我在找四叶草,希望四叶草能保佑我妈妈快点病好。” 童真稚嫩的话语惹得沈逾心底一片柔软。 “那你有找到么?” “呜,四叶草好难找,只找到三叶草。” 寻找四叶草这种事,沈逾只在高中临近期末考的时候见学校的同学做过,好像确实很难找。 他左右闲着,就说:“我帮你一起找吧。” “谢谢哥哥。” 沈逾也跪在地上陪他找,只可惜找了好一会,眼睛都快模糊,数不清叶子了,也没有找到四叶草。 秦砚走过来在边上道:“你在干嘛?” “陪小朋友找四叶草。” “找得到么?” 沈逾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找。 盛夏太阳的确很猛,沈逾在地上趴了一会就有些受不住了,但他已经答应了人家,现在反悔又不好意思,容易给小孩子留下打人都说话不算话的恶劣印象。 正打算换一块草皮,小姑娘突然惊呼出声:“找到了!” “找到了么?”沈逾也跟着松了口气。 “嗯,找到了,谢谢大哥哥!” 小姑娘飞快地跑进了一栋医院楼内,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女人微笑着,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那女人长相清丽,脸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纤薄的身体在病服下显得极为伶仃,仿佛一张薄纸。明明在大厅里面,她头上却戴着一顶帽子。 她这个形象让沈逾飞快地联想到了一种病,再看她怀里女孩童真无瑕的笑脸,心底渐渐染上涩意,从小到大品尝到的痛感又从记忆深处钻了出来。 “怎么了?”察觉到他陡然低落的心情,秦砚从身后走上前,他随着沈逾目光看向楼内,明白他此刻心情,叹息一声,轻轻抚住了他的肩膀。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逾目光动容,下一秒,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一黑,扭头朝着另一栋病房楼走去。 秦砚:“......” 不是,怎么这么突然? 秦砚也在外头晒热了,两人一同回了病房,刚到楼层,走廊上一个护士经过,说道: “正好,秦先生你有访客过来了,在病房里面。” 秦砚点点头表示感谢,周姨每天下午都会拿她煲好的汤过来,他以为又是周姨。 然而门外站着的不是周姨,是两天不见的张助理,见到秦砚,张助理脸色一紧,大步上前: “秦总,不好了,公司出事了!” ...... ...... “新健康”系列智能医疗手表是康和集团主推的重要项目,此智能手表能记录患者身体数据,诸多医疗资料,通过心脏,肾脏,手,脚等不同点位的数据观测患者身体状况,并且实时接入医疗系统和家属系统,一旦患者出现异常,手表会立即发出警示,如果患者未及时响应或者异常持续一段时间,就会触发报警系统,同时向医院和患者家属打出电话。 这个智能手表除医疗监控和监督患者每日吃药锻炼外,还具有一定的智能交互功能,甚至还能在患者不肯吃药的时候想方设法地哄ta,成为智能伙伴。为此此手表一经推出还上过几次热搜,很快在同市场获得好评,占据了很大的市场份额。 “现在的情况是一位姓高的手表主人患有心脏疾病,在她心脏病发到去世的10分钟内,手表没有发出任何异常响应,而患者的家属就在离家不远的超市,如果手表及时通知家属,他们是能赶得到的。家属悲痛欲绝,指责康和的产品设计存在严重缺陷,导致母亲未能得到及时救治,并计划以过失致死的罪名对康和提起诉讼。他们发了一则视频在网上,被诸多网友和营销号转好,掀起了轩然大波。” 秦砚听完汇报,眉头紧锁:“这件事公司的人知道了么?” “应该都知道了。” 第70章 “他们什么反应?” “秦正一直主张揽下这个责任,并且诚恳向大众道歉。” 秦砚冷笑一声:“他当然是想揽下这件事,毕竟只要公司认下过失致消费者死亡的罪名,股票就会大跌,到时需要对此负责的人是我,而他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病人家属报警了么?” “报警了,还说是要将公司告上法庭,让公司承担相应责任。” 秦砚摇摇头: “那个人一发表视频就被大肆转发宣传,背后一定有人支持。这件事不是为了让公司承担责任,是冲我来的。” 秦正迟疑了下,道:“您是怀疑事情是秦正策划的么?” 秦砚平静地说:“未必没有可能。” “我之前让你盯着秦正,他有什么异样举动么?” 张助理为难地说:“他在公司倒是一切正常,下班之后我们的人很难盯住他,不能确定他到底见了谁,做了什么。” “那也很正常,要是谁都这么好跟,这世上就不用勾心斗角,直接派人抄底得了。” 秦砚看似反应平静,但大脑却在快速运转,秦正抓住了他身体不适住院的时机,想要趁机动手,只能说确实是做对了,但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任他兴风作浪。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很多事情都可以操控,但有一样东西不能,那就是死亡。 如果那位患者不是恰好在这个时间点死亡,那么就是...... 秦砚看向张助理,语气严肃: “那名死者和她佩戴的手表现在在哪?” “都在公安局。” “有办法接触到那只手表么?” 张助理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一旁的沈逾:“如果要想办法的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识,千万不要这么做,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这年头是舆论至上社会,如果你不能做一个完美受害者,就不能做受害者。” 他稍作停顿,随即吩咐道:“让公关部草拟一份声明,表示康和愿意接受警方调查和公众监督,但也请广大网友相信,康和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基于‘以用户健康为本’的理念前进发展。康和既不会逃避责任,也不愿接受莫须有的罪名,在警方调查出来之前请大家耐心等待。要做到言辞恳切,不卑不亢,去吧。” “是。”张助理迅速出门联络公关部门。 秦砚也没有停下来,立即拿出手机联系认识的人,两人一个在走廊中,一个在阳台里各自联络,沈逾帮不上忙,只能忧心地看着他们。 秦砚在阳台打了十来分钟电话,又返回了屋内,看沈逾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望着他,脸上沉重神色褪去,转而换上笑容。 “怎么了,很担心我么?” “这还用说么?” “哎。”秦砚摇了摇头,舒展僵硬的身体,将手机抛到床上。 “这次秦正来势汹汹,现在公司股价不断下跌,我说不定真被他拉下马了,到时候,我就是穷光蛋了,你还愿意陪着我么?” 沈逾看他一副将严肃的事情轻松化的模样,心底就没好气,他翻了个白眼,道: “你就算不是康和董事长了,也依旧拥有股份,除非康和倒闭,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你当穷光蛋。” 秦正再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的栖身之处倒闭。 “哎呀,被你看穿了。” “不过,就算不会变成穷光蛋,我也成了除了钱外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到时候我就留不住你了。” 秦砚幽深的目光看进沈逾的眼睛,仿佛要穿过他的眼睛看见心底。 “到了那时候,我会不会离开我?” 心脏某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伤口仿佛被他看穿,沈逾胸口犹如被重锤击打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声中他恍然低下头。 “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也许会离开你,但肯定和这个无关。” 秦砚没有纠结他可能会离开的话,他牵起沈逾的手,和他紧紧十指相扣,他喜欢这个动作,一千万个表面恩爱的动作做习惯了的话,说不定由心也可以改变。 “沈逾,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什么一见钟情?”沈逾皱着眉说: “你是一见起色意吧,不对,你什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我的场景了?” 沈逾发现重点。 “咳咳,最近一段时间我经常做梦,断断续续地想起了一点从前的事。” 沈逾狐疑地看着他,不确定他说的是否是真话,谁叫这个人诡计多端,一点都没有信誉度。 “我还想起了和你结婚时候的事,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满心满意都是跟你结婚,连戒指都没有准备就拉着你去了民政局,我路上差点还超速了呢,你忘了么?” 连细节都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他确实是想起来了。沈逾在他深情的目光种不由自主地撇开了视线,明明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去,但在秦砚深情的讲述中,仿佛当真甜蜜。 结婚那天的所有细节从未那么清晰地浮现在沈逾眼前,连着那日秋的光线,民政局门口梧桐树落下的阴影,伴随脚步声簌簌的叶子声......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秦砚在他耳边呢喃,语气轻柔低沉。 “宝贝,我是真的爱你。” 心脏失去了以往的镇定,热意随着脖子上蒸起的绯色迅速蔓延。 不妙,不妙。 这真的很不妙。 秦砚的吻即将落在他颈侧,啪嗒一声,一双手重重推开了他。 “那个......”沈逾脸上好像很热一般布满红霞,皮肤上都铺着一层薄汗,他目光游离,却强壮镇定地道: “你注意一下身体,不要产生邪恶思想。” 秦砚:“啊?” “我去打个电话给周姨,问她怎么还不到。” 说罢,他转身,出了房间。 秦砚:“......” 康和的官方声明发出之后,网上舆论暂时停歇了一阵,但这个时代,网络的声音往往是癫狂混乱的,哪怕理智的旁观者愿意等待真相,但专门吃流量饭的,水军,还有成分不明的人都不会放过这场流量的盛宴。 网上出现了各种有关康和旗下产品的爆料,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整体舆论还是对康和不利,股价持续下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被算在秦砚这个负责人头上。 如果说以上似真似假的爆料都还在控制范围内,到了六点,下班时候,一则最新爆料则是有一次地引爆了话题。 #康和抗抑郁类药品数据作假# 爆料人声称自己数年前曾经在康和就职,参与了某项抗抑郁类药品的研究,此药品在临床试验中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服用此药品受试者在服用药物后出现了严重的心律失常,这种情形针对肥胖者或有心脏类基础病患者格外明显,其余无基础病患者也有轻微心律失常情况。 但康和为了自己的利益,隐瞒了这件事,他们修改了临床试验数据,将事件淡化为“极少数严重肥胖者和心脏病患者不适用此药品”,最终通过了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审核,该药品于两年前成功上市,并且基于康和广大的市场份额,成为了同类产品中的畅销药,被广泛用于各大医院和药店。 爆料人还拿出了拍摄下来的初期证据,上面就有受试者出现心律不齐的书面证据。 这个爆料一出,全网沸腾,刹那间出了无数因为吃这个药而导致心律不齐,身体不舒服的病例。 随着近些年社会压力,抑郁病逐渐步入大众视野,抗抑郁病药物也成了主流药物,而康和也确实在两年前推出过一款主要用于抗抑郁病市场的药物,得到的反馈很不错。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康和面临的不仅是巨大的信誉冲击,更是司法部门的长久调查。 但即使这件事情不是真的,只要这个“罪名”在短时间内被广泛传播,康和的信誉就会遭遇巨大损失。毕竟谣言永远在传播,澄清却无人过问。 这个爆料才出来十分钟,就已经被推向全网,占据各平台热搜,下面评论数万。可以想象,如果过了今晚,到第二天,康和就要被板上钉钉地钉在了药物作假的耻辱柱上。 秦砚冷笑一声: “这是装都不装了。” 几年前,确实有一款药品的临床试验出现了问题,但当时这款药品就被秦砚和几个高管叫停,此项目就此作废。而那个爆料人提供的数据则是移花接木,将报废药品数据移接在了成功上市的药品上。 “这些报废数据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拿到,秦正下回是真下了血本,打算和我兵戎相见,决一胜负了。” 秦砚看向担忧看着自己的沈逾,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他朝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 “好消息是,如果我成功渡过这场危机,就能够以泄露公司机密等诸多罪名将秦正告上法庭。” “如果失败,那就是胜利者书写历史了。” 第71章 沈逾蹙眉,他不觉得好笑。 “那现在要怎么办?” “这个谣言不能让它继续扩散,我们必须以强有力的方法进行反击。” “张助理,打电话叫公关部门联系媒体,我要召开一次新闻澄清会。” “还有,我会打电话给研发生产部门高层,让他们把作废药品和抗抑郁类药品临床试验数据整理出来,但我不在公司,不好管控,你去公司替我看着,要快,一个小时后,我们召开澄清会。” “是。” 张助理迅速动身,一边拿起电话一边走出了大楼。 秦砚这两天在医院穿的都是病服,或者其他休闲衣物,他打了电话给周姨,让她带两套西装过来。 沈逾问:“你要在哪里召开记者会?” “就在这。” “病房里?” 秦砚摇了摇头,语气冷静而理智:“装病......虽然我确实病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自己的病情并不会带来任何正面效果。相反,大众很可能会认为我在卖惨博同情,反而引发舆论的反感和逆反。” “我们有清晰、严谨的数据足以应对谣言,只要在澄清时做到条理分明、逻辑严密就足够了。公事公办,不要掺杂一丝私人情绪。这样,公众的注意力才会集中在事实本身,而不是被无关的情绪带偏。” 沈逾点点头。 “别担心。” 秦砚摸了摸沈逾脑袋,仿佛由此汲取力量:“我会赢的。” “嗯。”左右自己没有事情做,秦砚晚餐一般在六点半,这会周姨还没来,估计等她来了就要召开记者会了。 沈逾道:“我去给你打饭,你好歹吃一点垫一下肚子。” 秦砚点点头。 第43章 沈逾就去了医院食堂打饭, 因为是私人医院,饭菜还不错,现在没有人在意味道, 先补充体力,别在记者会的时候体力不支倒下即可。 沈逾打了饭上来,病房楼内灯火通明, 白色灯光映照着四面雪白墙壁,于人一种阴寒的感觉。沈逾手上拎着刚从食堂打来的饭菜, 心情有几分沉重, 秦正抓的时机刚好, 秦砚这会身体不佳,要处理事情确实勉强。 豪门的亲人之间,果真没有感情。 他内心唏嘘,很快到了秦砚所在楼层, 走廊上, 有几个男人扭头环顾四周, 不清楚路的样子。 秦砚虽然没有夸张到将整个楼层包下,但本身这栋vip病房楼住的病人就不多, 秦砚这一楼层只有另外三个房间有病人在。 而说的难听点,这些病人非富即贵, 来看望他们的家属身上都有一种类似的气场,至于眼前三人,怎么都不像是来看病的。 沈逾心中疑惑, 又见他们鬼鬼祟祟往病房里面瞧,内心更是惊疑。他缓缓放慢脚步,捏着手上塑料袋子,目光警惕地扫向三人。 其中一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三人对视了一眼,慢慢朝沈逾走来。 “你是康和老板的家属么?” 沈逾心中一沉,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问:“你们有什么事么?” “是的吧,看来你就是。”其中一人表情激动地说: “康和老板丧心病狂草菅人命,我们就是来报仇的!” “给死者报仇!” “报仇,打死这些黑心资本家!” 那三人冲着沈逾跑了过来,几步冲到他面前,飞快夺过他手上的袋子往地上一扔。 便当瞬间破碎,饭菜从盒子里挤出来从塑料袋边缘流淌到地板上。 “你们——” 一人上前,一把拉扯住沈逾的领子,想要把他往墙上撞。 沈逾毫无防备,脚步踉跄了两下,他握紧拳头想要反击,但出手瞬间,眼前划过秦砚的脸。 秦砚正打算召开记者会,如果这时候冒出自己殴打无辜群众的丑闻...... 迟疑之间,他后背就被撞到了墙上,那人没有控制力气,夏日沈逾穿得又少,他后背重重遭受撞击,虽不至于痛入骨髓,却也叫他直痛得压根一紧。 “你们干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秦砚从房间里面冲出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三个人,最后落在沈逾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愤怒。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秦砚嗓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三个人没料到秦砚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凶狠的表情。 “你就是康和老板是吧?你终于肯出来了,你这个黑心老板,害了那么多人,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 三人冲向了秦砚。 秦砚住院之后,身边除了一个照顾他的沈逾,只有后头又调过来以防万一的保镖,那保镖见有人袭击雇主,立刻冲上去跟三人厮打在一块。 “你没事吧?” 秦砚快步走向沈逾。 沈逾摇摇头:“我没事。” 保镖战斗力强悍,跟三个人打都有来有回,毫不逊色,其中一人看打不过这个保镖,眼神一撇,突然冲出来冲向朝沈逾走过去的秦砚。 “秦砚!!” 沈逾脸色一变,也不管不顾冲了上前,一把踹开即将冲到秦砚面前的男人。 急切之下,沈逾这一脚也严严实实将男人踹出好几步。秦砚都忍不住回头,看向沈逾惊叹道: “厉害!” “......”不是,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那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男人看形势不妙,眼底闪过狠厉,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沈逾脸色剧变:“小心!” 男人手上持着闪亮亮的匕首,冲着沈逾刺了过来,秦砚脑中一声轰鸣,下意识挡在沈逾面前,用手去夺男人的匕首,谁知道男人看似是冲着沈逾去的,其实是针对秦砚,他举起双手握着匕首,用力刺向秦砚。 说时迟那时快,秦砚一个闪避,双手拧住男人胳膊,猛一用力,在男人凄厉的尖叫声中夺过匕首,然后一脚将人踹飞。秦砚这一脚比沈逾刚才用力多了,直接将人踹到了对面墙上,男人后背无防备地撞在墙面,滑落在地。 保镖看秦砚受到攻击,不再留手,两三下就把剩下二人打倒在地。 “什么事,什么事?” 这时候公关部带着记者到了,还有医生纷纷从办公室跑了出来。 刺目的闪光灯中,秦砚转向沈逾。 “你没事吧?” 沈逾愣愣地回:“我没事,倒是你,没事吧?” 秦砚刚要开口,腹部猛地传来刺痛,他眼皮颤了颤,抬头朝沈逾笑了笑:“我也没事。” 公关部经理走向秦砚:“秦总,这是......” “啊——”一个记者大声喊出,拿着手机道: “有人在网上爆出秦总现在在医院,连病房号都爆出来了。” 秦砚颜色一暗,这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被记者拍照,那三人还不悔改,嚣张地喊道: “我们是为民除害,像你这种社会的害虫就该死!” 沈逾看向秦砚,这三人确实偏激,但同时他们也是受舆论刺激,想到当今社会对有钱人的憎恶,说不定这三人的事迹传出去,还会成为“英雄”。 公关部的人显然也在犹豫这件事。 秦砚看穿他们的心思,他镇定摇了摇头。 “我不信他们是什么热心正义的路人网友,寻常人,哪些心里再恨,嘴上骂的再狠,到了付出实际行动的时候都会考虑现实。” “你看这三个人像是有什么正义心的人么?” 沈逾看向那三人,确实,这三人的面相,与其说是会因为一个无关人士死亡而不顾未来报复他人的人,更像是路上撞了他一下后会被拎着领子痛骂祖宗十八代的混混。 “而且,哪怕他们真是热心肠的路人网友,我也不能姑息这样的事情。报警吧,让警察去审。” 秦砚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公关部经理也报了警。 秦砚又转向记者:“辛苦大家跑一趟了,记者会现场在楼下会议室,请大家稍坐片刻,我马上过来。” 记者们拍完了照片,知道今天一定有爆点,满意地下楼去了。 等走廊上重新恢复安静,沈逾才低头看着地上完全不能吃了的便当。 他语气消沉。 “晚饭撒了。” “没事的,房间里还有巧克力,我吃巧克力好了。” “嗯。” 话虽如此,沈逾情绪还是很低落,不过他知道秦砚马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有沉溺在自己的消极中。 不多时,周姨带着晚饭还有西装到了,不过秦砚马上就要开记者会,是来不及吃了。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道:“你吃点吧。” “不吃了。”沈逾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记者会。” 秦砚温柔一笑:“好。” 张助理也已经带着一堆资料到了,秦砚呼出一口气,走出病房。 会议室中,各家媒体早已各自就位,会场上架起了多架摄像机,这次记者会同样以最新的直播方式进行,以便澄清能够传播得更广。 第72章 入场之后,秦砚上台。 他脸上还带着几分苍白,但会场上的光弥补了这一点,加上他的身高和气场,隔着屏幕都足以让人感到威慑。 【这就是康和老板?】 【看着还挺帅的。】 【长得人模人样有什么用,都是用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血汗堆积出来的。】 【......】 秦砚从容地坐下,朝张助理微微点头示意,随后面对镜头,神情沉稳而坚定地开始了发言。 “近日,网络上流传关于我公司某款抗抑郁类药物存在数据造假的传闻。对此,我作为康和制药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郑重向公众声明:这些指控完全是子虚乌有,是恶意造谣和污蔑。”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全场,继续说道: “网络上流传的所谓‘内部数据’,实际上是三年前已经作废的另一款药物项目的试验数据。这些数据被有心人通过移花接木的手段,嫁接在了我们已上市的抗抑郁药物上。接下来,我将向大家展示我司两款药物的临床数据对比。” 镜头转向张助理带来的资料,画面中清晰地显示了两组数据的对比。令人惊讶的是,这些资料与网络上流传的‘内部数据’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签名笔迹都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在于,资料中涉及的药品名称完全不同。 秦砚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如资料所示,作废的药物是一款抗癌类药物。三年前,在进行二期临床试验时,我们发现该药物存在严重问题。经过研发团队的细致研究和排查,最终确认是药物本身导致的异常。随后,我司高层经过慎重讨论,决定终止该项目的研发,并将所有相关数据封存。” 他的语气平稳而有力,随着资料的展示,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严谨的数据分析和清晰的时间线梳理,逐渐赢得了在场记者和观众的认可。 屏幕上,原本激烈的弹幕开始趋于理性,甚至有人发出呼吁:“大家要冷静,不要被谣言带偏节奏!” “而被移花接木污蔑为数据造假,有致患者心率异常的抗抑郁类药物,我们可以看到......” 上台已经过了十来分钟,秦砚脸色一白,忽然捂住肚子露出了痛苦神色。 记者会最后面位置,沈逾猛地站起了身。 张助理也将手上资料放下,飞快走向台上。 “秦总?” 秦砚脸上沁出斗大的冷汗,他张了张嘴,但毫无血色的嘴唇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总?医生!” 几个医生冲了出来,飞快扶走了秦砚。沈逾也跟着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是资料还没做好,装病拖延时间吧?】 【我就说是装得,原形毕露了吧!】 ...... ...... 会议室隔壁房间,秦砚满脸冷汗,几个医生正在为他诊断。 “应该是刚刚跟人起冲突的时候,切口崩裂,必须立刻治疗。” “不行,来不及。”秦砚挣扎着说: “如果中途停下,会让人产生疑心,那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大众从不惮于用最大恶意揣测资本,秦砚之所以要立即召开记者会,就是因为在短时间内,他们来不及伪造数据,最短时间攻破谣言,恢复大众对康和的信任。 如果他中途因故离开,哪怕是因为伤口复发,大众都会半信半疑,这种时候,拿出来的证据就缺乏力度。 “可是秦总您的身体......” 张助理焦急道:“要不,我请副总过来。” “他在处理其他事情,而且现在过来也得半个小时,来不及的。” 半个小时,足够谣言漫天飞了。 “那我......”说到这,张助理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他一个助理,有些时候确实可以代表秦砚意向,但一般指对私事或者公司内部,这种面向全社会的重要场合,他一个助理,未免不够格。 “没事的。” 秦砚被冷汗浸透的目光穿透众人,看向几步外直愣愣站着的沈逾,面无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个虚弱又安抚的笑。 “没事的,只是把证据展示给公众看,要说的话不多,最多十分钟,我能坚持的。” “可是......” “扶我起来,不要浪费时间。” 沈逾站在几步外,仿佛被隔绝在人群之外,自秦砚被扶下台,他就只能愣怔怔地看着他被医生助理包围。所有人的语言,医生的,张助理的,都在他脑海模糊不清,他眼底只有秦砚雪白的脸。 秦砚此人,傲慢,蛮横,霸道,好色,每一个标签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虚弱与他无缘,在他身上看到虚弱不仅不会让沈逾感到痛快酣畅,反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伴随这股不适感的,是心底逐渐坚定的声音。 “如果我上台呢?” 一道清冷男声打断众人惊疑不定的争吵。 张助理猝然看向身后,沈逾慢腾腾踩着步伐上前。 “我可以代替秦砚上台么?” “你......”下一秒,张助理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如果是沈先生的,那就没有问题!” “但是必须事先说明你跟秦总的关系。” 沈逾是秦砚的合法伴侣,很大程度上可以代替他出面,他虽然不在康和任职,但现在秦砚身体有恙,他作为伴侣出面并非不可接受。而他的出面也正好能证明秦砚确实是身体出了状况,加上康和老板的同性伴侣......张助理脑子中一瞬间闪过好几种转移大众话题的方案。 他惊喜看向秦砚:“秦总,这可行!” 这回却轮到秦砚迟疑了,他脸上满是犹豫。 “你行么?会不会给你生活造成麻烦......” “你怎么这么啰嗦。”沈逾冷冰冰地道: “不是你说的么,我作为你合法伴侣,享有的权限极高。你再犹犹豫豫,小心网上流言满天飞。” “只是十分钟。”张助理看向秦砚,肯定点头:“可以的!” 秦砚望着沈逾坚定的目光,这才缓缓点头。 他一点头,张助理就飞快转向沈逾:“沈先生,我来告诉你一遍流程,你照我的指示引导流程就行。” 两人飞快走回会议室。 直播中断,不,白屏了五分钟,弹幕已经从猜测康和伪造数据到康和老板带着全家老小,连夜逃到外国去了,就在弹幕纷纷议论康和下场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镜头前。 【谁啊?】 【卧槽大美人!】 【什么情况?澄清不成开始擦边了?】 【虽然我是颜控,但事关人命,我不会三观跟着五官走的。】 【......】 沈逾坐在了刚才秦砚坐的位置上,冷淡地开口: “大家好,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朋友们好,我是沈逾,是康和董事长秦砚的法定丈夫。” 【卧槽,真的假的?】 【南铜竟在我身边!】 【有什么好惊讶的,同性恋婚姻法不是通过三年了么?】 【不是,康和老板是打算用他老婆......老公来转移视线么?】 镜头前,沈逾冷静开口: “如大家所知,此前秦砚因为身体不适在医院就医,刚刚他伤口复发,必须立刻接受治疗,所以没有办法继续直播,由我来代替他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刚刚我们说到被造谣数据作假的抗抑郁药物,这里是它的临床数据......” 沈逾看了眼张助理,张助理飞快引导镜头转向他准备的资料,流程再次往下走。 直播间广大网友大多看不懂这些数据,但也不乏相关从业者,一边看直播一边弹幕给大家解释,几期临床数据都证明这个药物没有出现较大副作用。 随着流程顺利往下进行,方才讨论数据的友好氛围再次回归,而恶劣刷屏的弹幕反而遭到其他网友厌恶。 沈逾跟随张助理指示引导流程,他虽然笨拙,但没有出错,反而是这种笨拙,让大众更倾向于相信他确实是临时上场。 直播吸引了不少人来,直播开始之间,就已经上网了解到康和出镜,内心深处怀着隐秘的幸灾乐祸的陆弋阳在直播刚开始时就进去了。 看到秦砚突然面色不对,他还暗自高兴了下,但他的高兴没维持多久,不多时,沈逾上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鱼哥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 办公室外,助理摇了摇头。 今日,小陆总依旧稳定发疯。 距离海城三十多公里的某个乡下,方崇宥刚刚吃完饭,客厅里,他爸妈正跟亲戚唠嗑,他出门散步。 他同样也从下午开始关注康和事件,他爸妈不清楚康和跟沈逾的关系,他清楚。 要说幸灾乐祸,不是没有,但一想到如果秦砚出事,沈逾也要跟着受难,他心底,倒也不是不希望秦砚能度过这个难关,因此一时心情复杂。 第73章 吃完饭正好是直播时间,他一打开直播,就看到沈逾登场。 他诧然睁大了眼睛。 刚跟家里人吃过饭,李海波闲着无聊,左右没事干就打开了挂在热搜上的一个直播。 他凭着在业界打拼多年的直觉,感觉这事情不简单,康和那么大一企业,要想压一件事多简单,如果压不住,要么说明有后招,要么就是这事背后还有只大手。 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不关他事,就看看热闹。 一打开直播—— “卧槽沈逾!!!” 第44章 “通过以上数据, 证明网传康和抗抑郁类药存在数据造假纯粹是子虚乌有的造谣。” “这种行为不仅严重损害了康和的声誉,更对公众造成了误导。我们已经向公安机关报案,并将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 沈逾面无表情地将事先准备的说辞讲出来。 至此, 记者会主要内容到此结束。 然而,记者们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一名记者迅速举手,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沈先生, 虽然数据造假被证明是谣言,但之前因康和医疗手表设计缺陷导致使用者死亡的事件, 您怎么看?” 沈逾早有心理准备, 神情平静地回应:“关于这件事, 目前公安机关仍在调查中。作为康和董事长的家属,我当然相信康和的产品不应该存在如此明显的技术缺陷。但一切结论,都要以最终的调查结果为准。” “你和秦总什么时候结婚的?这次你代替秦砚出面是为了争取大众好感么......” 面对这种充满陷阱的提问,沈逾更加没有理睬, 在保镖的护卫下快速离开了会议室。 “可以了。”张助理护着沈逾离开, 安抚道: “您完成得很好。” “嗯。” 他一回到病房, 秦砚就要下床拥抱,幸好医生及时制止。 秦砚虽然伤口疼痛, 但所幸没有流血,因为不需要重新手术, 算他运气好。 秦砚刚刚也看了直播,深情道:“你做的很好,谢谢你, 沈逾。” 沈逾结束了直播,内心深处反而有些后知后觉的后怕,他挪动脚步走到床前,看着床上虚弱的人, 道: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说不定后头还有其他事情,你能保持体力。” 秦砚苦笑一声:“你可当真是一点温情都不给我。” 沈逾面无表情:“要温情干嘛,能帮你解决事情么?” 这一下午,众人确实够呛,秦砚也确实要好好休息,张助理等人都离开了病房,周姨也回去了,除了守在门外的保镖,屋内,就只剩下秦砚和沈逾两个人。 不过是一会功夫,沈逾却也身心俱疲,他简单洗漱了下,就默默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已是深夜,月光悄然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的一角,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沈逾的床靠近窗边,隐约可见他蜷缩在被子里,形成一个安静的轮廓。 秦砚侧过头,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深邃而温柔。 这一刻,他的内心异常平静。 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自从遇见沈逾,他的世界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风暴。那种渴望,强烈到超越了他此生所有的欲望,却又伴随着深深的惶恐。这种复杂的情感日夜纠缠着他,像无形的枷锁,既让他无法挣脱,又让他甘之如饴。 外界总说沈逾是被他操控的、无辜的受害者,可谁又知道,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场情感漩涡中的囚徒? 直到今天,那场风暴才隐隐有了停歇的迹象。 那是因为,它获得了自己渴求的事物。 “沈逾。”万籁俱寂中,一个男人温柔的声音落在空气中。 “干嘛,睡觉。” “今天,真的谢谢你,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同一件事你要说几遍啊。”沈逾嘀咕。 “因为很重要,所以才要一遍一遍说啊。” “沈逾,我想要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不,确切地说,我爱你。” “我是一个不懂得爱也不会爱人的混账,但是只有这一点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爱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很多很多。” 病房内的温度是恒温的25摄氏度,本应该不冷不热,但这会,沈逾的耳朵却热得发烫。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掀开被子大口呼吸,反而将大半个脸蛋藏进了被窝里。 “睡觉。”他闷声说。 秦砚低低笑了出声。 “好,睡觉。” 他有预感,这一觉,会非常安宁。 —— “这个沈逾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忘记了自己被秦砚强迫的日子么?!” 隐秘的房间内,秦正愤怒至极。 记者会结束后,网络上的舆论再次平息了下来,因为康和法务部动的很快,许多有的没的说康和药物有问题的网民都收到了法务部的律师函,一个个删除了信息。那个最初爆料药物作假的博主已经好久没有发声了,秦正知道,他已经被控制住了。 又因为下午有人到医院袭击秦砚的事,反而被秦砚用来做文章,经过媒体大肆宣传后,现在不少人站在他那头,要求等警方调查结果,不可以以正义为名行邪恶之事。 “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事?” “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你妄想撬动他枕边人的心,这是不可能的。” 房间里,还有一人,慢悠悠地喝着自调的鸡尾酒。 他神情畅快,优哉游哉地说: “你也不要急,澄清一个假药事件算什么。” “本来就是编撰的事实,秦砚又不是吃素的,哪能凭虚假的事就把他打下台,最重要的还是手表,只要手表的事没查清楚,康和的股价就不会停止往下掉,那么秦砚就必须对此负责。”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哎,那几个人怎么不直接把秦砚送进icu呢!” “无所谓,至少替我们拖住了秦砚,他现在身体不佳,股价暴跌,这是你最好的机会。”男人意味深长地说: “你最好能够把握住,如果这次你都做不到,我只能说,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秦正脸色变了变,很快道: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能迫使秦砚下台!” “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先走了。” 深夜,正当万家灯火逐渐熄灭之时,某一栋别墅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秦正深深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老赵,你想清楚,秦砚这些年对公司把控有多厉害,他是想方设法要把我们这些老头子踢出去啊。” “他这个一个毛头小子,董事长的位置他能坐,为什么你我不能坐。” “连老余都站在了我这边,只要你愿意松口,他董事长的位置坐不稳。” 赵董迟迟没有开口,秦正心中暗自着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故作镇定。 几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秦正的助理匆匆推开房间门。 “秦董,刚刚得到消息,刚刚秦砚伤口突然出血,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太好了!!”秦正猛地起身,下一秒,他看向眼神复杂的赵董,缓缓坐了回去。 赵董闭了闭目,再睁开时他眼底满是野心。 “董事长的位置我是不想了,如果你和老余真的说好了,我也可以同意你。” “只要你能够兑现你的诺言。” 秦正顿时心中狂喜,脸上露出郑重神色。 “你放心,老赵,不管董事长的位置谁来坐,我许诺给你的不会变。” 二楼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凌晨,房子主人才送了客人出门。 “老赵,留步吧,我先回了,我们明天公司见。” “公司见。” 康和集团总部大楼,自昨天晚上起,灯光就未曾熄灭过,公关部,法务部,网络舆论部......好几个部门彻夜不眠,通宵达旦。 直至第二天正常上班时间,几个部门会议室的玻璃墙内依然人影绰绰,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和低声交谈交织在一起,气氛紧张而压抑。 张助理昨天在公司住了一晚上,幸好此前也有类似的事,姑且有他准备的洗漱用品,另一位助理推开总裁办的门,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快步走到张助理身边,低声说道: “张助理,这是‘福宁司康’项目被取消时所有文件资料,这是最后的资料了。” “好,放下吧。” 应对谣言,不只是尽快平息舆论,后续对政府的工作也相当重要,昨天晚上没来得及,到了今天,肯定会有相关部门过来彻查当时情况,康和必须准备好应对。 张助理抹了把脸,正打算确认文件,办公室门被用力推开,随即涌入一群人。 张助理飞快将文件抱在手上,一扭头,就看到秦正在两个助理簇拥下施施然走了进来。 张助理:“秦董,您这是什么意思?” 第74章 秦正脸上脸上带着温暖好似春风般的微笑,语气和蔼:“大家不要误会,我没有想对大家做什么。” “只不过最近两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对康和也造成了重大影响,接下来的每一步应对都可能引导康和走向不同方向,因此,在董事会确切指令下达之前,请大家不要擅作主张,轻举妄动。” 张助理:“什么董事会的指令,秦总已经明确指使过我,叫我准备资料以应对上级调查,还需要董事会什么指令。” “你听从秦砚的话是正确的,毕竟秦砚是董事长。但是,那是到目前为止的事实,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和诸位董事一起商讨有无更换董事长的必要,在董事会商讨结束之前,你们所有人,都暂时不要有任何举动,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秦正一派老狐狸发言。 张助理眼皮子抽了抽,他环视了一圈周围虎视眈眈的几个大汉,转向秦正,脸上凛然神情不变。 “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没有资格闯进总裁办,请立即从办公室出去!” 一旁一个大汉看着他一副正义凛然表情,忽然冷笑一声,一把夺过他手上文件。 张助理一愣,脸都黑了:“这是什么意思?!” 秦正微笑着说:“我都说了,大家不要有任何举动,包括看文件打电话,就安静坐着好了。” “秦董是要剥夺我们人身自由?”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只是为了防止你们出错。再说,你用电话干嘛呢,打给秦砚么?” “我听说秦砚昨天晚上又进了手术室,现在打扰他等于是要他的命,我身为叔叔怎么忍心看他病痛之际还要为公司操劳呢?” 说完,他眼睛一撇,身旁男人猛然上前几步,一把拉起了一个助理放在办公桌底下的手,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手机,方框里是他输入一半的内容。 “哼!”男人将手机夺走,扔到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张助理忍不住怒吼:“秦董!” “好了好了,就一会工夫,大家都先忍耐忍耐吧。” 说罢,他走出了办公室,只留下一屋子人盯着秦砚的心腹助理。 离张助理最近的助理颤抖着看向张助理:“张助理,现在该怎么办?” 张助理脸色铁青,他怎么知道怎么办?他人都出不了这个门! 秦正解决了秦砚的心腹,从容地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内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人。 秦正走到往常秦砚坐的位置上,也没有坐下,他目光扫过台下众多神色不一的董事,和颜悦色地发言。 “想来大家都收到我的联络,正值康和多事之秋,身为董事长的秦砚却身体抱恙,无法参与会议,实乃遗憾。这两天康和网上舆论不断,股价持续下滑,原本应该由他向全体股东道歉,但我身为他叔叔,也算是我的私心,不想让他在病痛之际增加他的负担。” “但是以他目前情况,也确实不适合担任董事长职位,是以今日召集大家过来,一起商议更换董事长的事。对此,大家可有意见?” 他们来之前都有心理准备,一个个都没吭声。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来投票决定是否同意更换董事长一职。” “我有意见。” 余董忽然开口。 秦正目光诧异了下,不知道他耍什么花招,但按着流程还是问:“余董有何高见?” 余董是公司元老之一,他一开口众人都望向了他,只见他神情坦荡荡,不疾不徐地说: “现在网络对康和探讨声不绝,康和每一分钟都十分宝贵,我想我们会议也要加快流程,不要拘泥于繁琐流程,既然是更换董事长,不如将新董事会提议也一同进行,节省时间。” 秦正没想到他是说这个,心中一喜,确实,撤销了职务后选取新董事长又要推来推去,余董直白提出给他节省了许多时间。 秦正一位心腹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大声提议:“那我提议秦正秦董担任新的董事长一职。” 秦正:“哎我……” 余董打断他的谦让,笑眯眯地说:“秦董刚刚也说外头紧急了,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同意替换董事长,和选取秦正秦董为新董事长,就以这两个议题为中心,大家按各自心意表决。” “那么顺序……”余董看向秦正下侧的秦宛。 “我……”内心一阵躁动,秦宛用力闭上眼睛: “我同意更换董事长,也同意由秦正接替董事长职位。” 秦正露出笑意,有了她开头,其他秦家人也纷纷表态。 同意声不间断地响起,转眼除秦砚母亲和奶奶的代表外,半数都已经同意由秦正接替秦砚的位置。 秦正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上董事长办公室的位置,剩下只有以余董和赵董为首的两派人,忽然,秦正助理推门进来,附在秦正耳边说了几句,秦正脸色变了变,但仔细一看,并未有多大动摇。 就算现在秦砚过来又能如何,他在股份上不占优势,自己又让人守在了机关门口,确保这次没有什么高局低局再为秦砚站台。 他不信秦砚这次还能翻盘! 赵董问道:“什么事?” “秦砚过来公司了。” “秦总来了啊。” 赵董脸上露出一抹深思,秦砚毕竟还是董事长,而且也是股东,按着公司规章,没道理不让他参加董事会议。 秦正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可以翻出天,但都必须在公司规章制度之内,至少明面上要是。 几个忖思间,秦正已经想明白了,他说道: “那就请秦砚进来——” “不用了。” 会议室门被大力推开门,秦砚身着一席黑色西装,大步从门口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他的几个助理。 秦砚脸上有几分苍白,看着像是大病初愈,但要说晚上还进去过icu的虚弱,那是没有的。 无人阻拦,秦砚几步走到了秦正跟前,居高临下,斜睨着他,语气和他脸上表情一半冰冷。 “秦董,不知道我的助理做错了什么,要被你的人限制人身自由。” 秦正轻咳了一声,道: “也不是做错事情,只是刚刚董事会正在商议事情,期间不需要任何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所以才找人看住他们。” “那还要谢谢秦董的顾虑了?” 秦砚冷嘲了一句,很快转移话题: “说起这个会议,我是不是说过,想开董事会可以,但必须通知我。” 他不悦地敲了敲桌面:“我身为公司董事长兼最大股东,连参加董事会的权限都没有了么?” 秦砚进来才一小会,气势就压过了秦正,秦正心中十分不快,语气也掺杂了情绪。 “我是怕影响你修养,听说你昨天晚上还大出血,进手术室了。” “你是指这个么?” 秦正慢悠悠地伸出自己左手,上面绑了一个绷带。 “昨天半夜饿了,想削个苹果吃,不小心伤到了手,确实流了不少血。” “你——”秦正后知后觉感到被愚弄的愤怒。 “刚刚说到哪了?”秦砚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鹰隼般的目光扫向台下。 “什么议题,都进行到哪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愿意接话。 还是余董最为沉稳,接话道:“正在商议由秦正秦董接替你担任新的董事长职位,目前左边半数已经投票,轮到赵董了。” “是么?”秦砚大咧咧拉过一旁记录人员手上表格,扫了一眼后道: “那继续吧。” “赵董,您怎么想?” 秦正也看向了赵董,他现在就怕赵董反水,毕竟上一回也是他临时变了主意,只要他坚持,那么胜利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众人瞩目中,赵董缓缓吐出:“我同意由秦正接替秦砚为新任董事长。” 秦正如释重负。 他赢了!! 他得意地看向秦砚,却看到后者表情从始至终没有变化过,仿佛赵董的倒戈在他意料之外,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定是虚张声势。 跟着赵董的几个董事也投了同意票。 “轮到我了么?” 余董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一点不为气氛所动。 “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不同意更换董事长。” 石破天惊! 秦正笑容在脸上僵硬,震惊扭头看向余董。 赵董表情也惊了惊,随即目光在秦砚和与董之间徘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老秦还是不够谨慎啊。 而此时秦正也清醒了过来,他目光来来回回看向秦砚和余董,瞬间骇然! 因为余董是最早支持自己的人,还为自己出谋划策,两人利益相连,秦正有很多事情都不避余董,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许多秘密!! 第75章 秦砚平静地站起身: “看来不需要再投票了,我不同意,哪怕余下每个董事都同意,总得股份也不会超过50%。” “我,你......”秦正的嗓子就像被细碎的石子堵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砚:“看来我还是董事长,那么正好,既然诸位董事都在这里,我在此宣布,撤销秦正副董及海外事业部总经理职务。” 秦正尖声喊出:“凭什么?!” “凭什么?”秦砚尖锐的目光看向秦正,眼底锋芒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刺心脏。 “就凭你勾结外人,泄露公司机密,还雇凶伤人,试图把我送进手术室!” “此外还有职务侵占罪?,贪污受贿罪名,这些你一一跟警方交待吧。” “我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身穿警服的警察走进办公室:“谁是秦正?关于昨天晚上有人闯入医院试图伤害秦砚先生的事,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众人惊悚,而秦正也挣扎着被警方带走了。 局面反转,之前投了秦正票的诸多董事脸上都露出了悻悻神色,秦砚确实神色平静,他扫过众人表情不一的脸庞,语气缓了缓。 “虽然说祛除了秦正这个毒瘤,但现在康和还在风口浪尖上,希望诸位能做好本职工作,帮助康和尽快渡过难关。” 众人看秦砚没有追究的意思,脸上才露出侥幸神色。 秦砚离开后,赵董走向余董。 “老余啊老余,差点被你害死。” 余董一脸苦笑: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秦总非要找我合谋,他说我不同意就把我偷偷藏私房钱赌马的事告诉我老婆,那我也没办法,见谅见谅。” 赵董摇了摇头,这老狐狸,满嘴跑火车。 第45章 秦砚看着意气风发,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了,实则一出了会议室脸上就冒冷汗,由张助理扶着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 沈逾走到他跟前。 “又痛了吧?” 秦砚朝他露出一个又委屈又无辜的表情。 昨天晚上秦砚就对他说了自己计划,两人策划了手术室事件,一早秦砚就找人盯着秦正, 并且跟张助理约定,如果张助理早上没任何信息发过来, 就说明秦正内部有了动作。 “秦总。”张助理敲门进来: “高局来了。” “请他进来吧。” 高局带着几个人进来。 “听说秦总你近日身体不适。” “没事, 只是小毛病。” “那好, 那我也不客套了,现在网上在传康和一款药物非法上市。” “高局您放心,我明白,具体资料我们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 那事不宜迟, 我们开始吧。” 秦砚朝沈逾看了眼, 让一个助理带他下去休息,这一上午, 他估计就要陪领导检查工作了。 果不其然,这一上午, 秦砚都没能空下来,就连吃饭都陪着领导,直到下午两点多, 几位领导才确认了所有文件,和秦砚推心置腹一之后离开了。 这个结局不算意外,数据作假本就是谣言,用真实数据打破谣言非常简单, 只是内部有人利用这件事搞鬼,才花了点时间。 真正的难点依旧是手表事件,事关具体死者,加上康和无法接触也不能接触手表,使得真相扑朔迷离,迟迟难以得到消息。 “秦总,你看。” 一个助理将舆论部最新总结的网络舆论重点放到秦砚面前,这两日里,康和被提及的指数是以往的80000%,而随着康和话题,一起进入大众视野的,还有“远洋生物”这个名字。 秦砚记得这个名字,当初他刚刚“醒来”,去餐厅吃饭遇到的一位女士就来自于远洋生物。 他早前就发觉秦正跟远洋生物勾结,一方想要抢夺康和在制药领域的市场,一方则是想轰他下台成为康和老大,两人一拍即合,背着自己做了不少事情。 如果这次康和真的信誉倒台,那么毫无疑问,远洋生物就能趁机吞下一大块肥肉。 “警方那边有消息了么?” “我问下。” 张助理走出办公室,不多时,他就返了回来,脸上一扫之前的沉郁,眼中闪烁光芒。 “秦总,警方那边将数据还原了!” ...... ...... 自从康和医疗手表功能缺陷,致人死亡事件被曝光后,康和毫无疑问是这两天的社会话题中心,毕竟是人都要吃药,又因为当代社会某些现象,有些人甚至将康和的医疗手表当做宠物在养,宠物致死,无疑让主人心惊胆寒。 前天晚上康和董事长及时的应对防止了舆论甚嚣尘上,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不少网友心急了起来,如果康和再不做应对,他们就要认定这事是康和全责了。 毕竟他们也是要生活的,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同一件事吧? 就在这样一个早晨,一则来自于康和集团的声明突然上了热搜。 【近日,关于网传康和医疗手表功能缺陷的讨论,我司首先对已故病人表示深切的哀悼。 关于网络上提及的医疗手表未能及时联络医院及病人家属的情况,我司郑重声明:康和医疗手表在设计上严格遵循医疗设备的相关标准,并经过多项安全测试,我司不排除在极端情况下我司医疗手表有功能缺失问题,但对于网传事件,我司并不认为属于极端案例。 此医疗手表内部除供应正常功能电路外,还配备了一块备用电池,仅限于在断电,正常电路损坏时录音,我司已将此项情况告知警方,积极协助警方核实事件具体细节。 康和始终将用户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我们坚信产品的设计不存在缺陷。目前,公司已积极配合警方及相关部门的调查工作,一切真相将以警方通报为准。我们呼吁广大网友理性看待此事,避免传播不实信息,耐心等待官方调查结果。】 这项声明一出,评论顿时沸腾。 【这意思是这款手表还有录音功能,能录下老太太去世之后的事?】 【等下,康和不会无缘无故说到这个事,是不是录音录到了什么关键东西?】 【其实我一直想说,老太太家属发现老太太去世后,一怒之下将手表毁了这个事有点怪怪的,感觉像销毁证据。】 【我也觉得,但我不敢说。】 【康和等了两天才发出这则声明,很明显是拿到确实证据了,看来事情要反转了。】 【等一个警方通报。】 【同等。】 警方通报并没有立即出来,但很快有知情人士透露,去世老太太的家属已经被警方带走了,估计事情是另有玄机。 沈逾看着网上纷纷议论,扭头看了眼又回了医院的秦砚。 秦砚正抱着笔记本处理公事,但他敏锐捕捉到沈逾视线,扭头道: “想问什么?” 沈逾迟疑了下,还是耐不住内心好奇:“那个录音,到底说了什么?” 秦砚吐出两个字: “人性。” “人性?” “嗯,那位老太太......” 秦砚叹了口气,折叠笔记本,让沈逾过来。 “那位老太太一直是独居,大概是年纪太大,几个孩子都觉得她该死了,也懒得管她,偏偏她就是硬气不肯去死。” “根据那几个家属的原话,他们是上午10点20分到家,发现老太太倒在家门口的,也就是10点20分老太太已经死亡。手表被销毁后还原的老太太心电图,在10点20分手表被销毁时一直很稳定,这才成了他们攻击手表功能缺失的证据。” “但其实一直到10点20分,那个老太太的心率确实很稳定,他们在20分的时候将手表从老太太手上摘下来,又在此后的十多分钟里看着老太太心脏病发作去世。” “只不过十来分钟的差,法医也没办法精确到哪分哪秒,而同时因为摧毁了手表,他们也有了指纹的借口,还能防止手表继续工作录到他们的对话。” “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款手表还有一个备用电池能够录音,余下的十来分钟,录下了老太太死前痛苦的呻吟,和这些人无动于衷的冷漠。” 沈逾紧紧锁着眉,目光中透出嫌恶。 “太恶心了。” “是啊,太恶心了。” 在那十来分钟自己至亲的挣扎中,他们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这个真相梗在沈逾胸口,让他一天都没什么胃口。 张助理敲了敲门。 “秦总,沈先生。” 沈逾飞快起身,从秦砚手上夺回自己脸蛋的主动权。 “你们聊吧。”他出了门。 张助理走上前:“我去见了秦正,他说,手表事件不是他做的。” “猜得到,他要是有这个胆子,六年前也不至于被我钻了空子。” 第76章 老头子的几个私生子,根本就是草包,也就是秦正顾忌这顾忌那,生怕毁了他的形象,才让自己有时间从国外回来收拾烂摊子。 张助理:“远洋生物的老板据说有涉黑背景,手段非常毒辣,估计还会和警方拉锯一会。” 秦砚:“你找人盯着远洋老板,还有我和沈逾身边,老宅都派人保护好。” “明白。” “不过,不管怎么样——”秦砚看向窗外,盛夏阳光闪的人眼睛发疼。 “至少都结束了。” 那之后,沈逾在医院又住了两天,终于获得了出院的许可,他下午出院,周姨早上还带了早饭过来。 要回去时,秦砚咳了一声,气场不怎么足地说: “沈逾,你也先回去吧,下午出院手续就让张助理来办。” 沈逾看向他,后者委婉地说:“我要去一趟公司。” 沈逾脸色冷了冷,最终只抛下一句:“你自己注意。” 秦砚连连点头。 那之后,沈逾就和周姨先回去了,秦砚人在楼上,目送着沈逾穿过医院草地,青年的身影落入上午还不火热的阳光中,增添了几分明媚和阳光。 直到身影慢慢走出视野,秦砚才回了房间,坐在沙发上翻阅这几天的风暴给公司造成的损失。 约莫一刻钟左右,房间门被敲了敲。 “进来。” 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总是充满对秦砚偏见的眼神依旧含着厌恶,拉紧的唇线足以表明他此刻心情。 秦砚朝身后的张助理点了点头,道:“你先出去吧。” “是。” 方崇宥走进屋内,冰冷的视线扫过秦砚,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 “你要见我?” 秦砚反应淡淡,看起来就像脱下了野兽的皮又恢复了人类的理智。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一面?在两三月份的时候,就我跟你单独见面。” 方崇宥的表情瞬间复杂了起来,上一回他就觉得秦砚不对劲,他和沈逾的对话就仿佛他不知道自己跟沈逾的关系似的。 “你......” “前不久出了一场车祸,失忆了。” 方崇宥嗤笑一声:“呵,那可真是恶人有恶报。” 他的嘲讽对秦砚来说,只不过是败犬的叫嚣,他并不在意。 “说一说那场见面吧。” 方崇宥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底又暗暗生恨,恨不得把他这张虚伪的脸给撕碎。 但半晌之后,他也只是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另一个沙发上。 “四个月前,也就是两月份的时候,我因为工作来到海城......” 四个月前,公司为给某个中国籍的男团成员制作一首单曲,将方崇宥派到了中国,单曲制作非常成功,庆功宴上,录制公司的老板说是要介绍一些他认为很有才华的年轻音乐人给他。就是在那里,他时隔十数年再一次见到了沈逾。 沈逾和他印象中的模样相差不大,在方崇宥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位邻居家的弟弟长得非常漂亮。长大了的沈逾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会场内,很多人想和沈逾搭讪,其中不乏一些心怀邪念的人。 沈逾的反应很平淡,不知道他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干脆没理睬。 不过,当方崇宥表明自己的身份后,沈逾平静的脸庞一下子变了,他惊喜地看着方崇宥,喊他崇宥哥哥。 他们聊了许多,聊了沈逾在方崇宥一家出国后的生活,聊了他的大学,他的音乐。方崇宥听了很多沈逾自己做的音乐,认为沈逾非常得有才华。他在这个圈子内没有得到很好发展的唯一理由就是没有认识的人。 得知沈逾没有女朋友,在海城只有一个舅舅之后,方崇宥就向他提出了带他一起出国的邀请。 “你的才华加上我的人脉,我们一定能够创作出梦想的音乐!” 沈逾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很快平静了下来。 “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方崇宥看不出海城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总之我不会走。” 方崇宥对此迷惑不解,那之后他又见了几次沈逾,试图说服他跟自己一起出国。大概是见了三四次之后,方崇宥第一次见到了秦砚。 方崇宥眼神嫌恶,冷冷地说: “那时候的你非常暴力不讲道理,看向我的目光简直就像是看一只蚂蚁,仿佛轻易就能将我捏碎。又不允许沈逾有任何辩解,我有理由相信你会对沈逾实施暴力。” 秦砚非常希望能够将那段故事想起来,但他脑中只有迷迷糊糊的影子。 “之后呢?” “之后,因为我经常给沈逾发信息,我们再次见了面。我再次提出带他走,而他也再次拒绝了我。” “是不是因为秦砚?是因为他不肯放你离开?” 这几天,沈逾也调查了秦砚,得知他的身份后,他内心充满了担忧,同时想要带沈逾离开的心也更加坚定。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难道……” 方崇宥没好气地说:“就在我们争吵的时候,你这个暴力分子出现了,我怀疑你是不是在沈逾身上装了定位。” 秦砚敛着眉默不作声,方崇宥也就随口一说,毕竟普通人应该不会那么无耻。 方崇宥迟疑了一下,继续道: “这一回,你跟沈逾比上回争吵得更为激烈。你还威胁我,说如果你不离开就会让我吃苦头。为此,沈逾跟你大吵了一架。” “就是那之后,就像你说的,我们单独见了一面。” 听他说到重点,秦砚挺直了背:“我们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啊,让我想想。我们说了——” —— 地点是秦砚选的,方崇宥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主动联系自己,叫自己过来见面。 经过之前几回接触,方崇宥对秦砚充满了忌惮,但如果不应邀不就显得自己怕他么?方崇宥按时赶往约定地点,意外的,秦砚没有装什么上位者的威严,他比自己还早到。 单从第三者角度来说,秦砚确实是一个富有魅力的人,他身材高大,体型壮硕健美,对于亚洲人比较难撑起来的西装在他身上,宛若一场时装秀。至于五官,不带偏见的话,也确实硬朗俊美,尤其一双眼睛格外深邃,方崇宥此前查到他的外祖母是法国人。 因为惯于处于上位,他身上无论何时都散发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方崇宥不讨厌这种自信的气场,但如果是面相自己,那就另说了。 “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秦砚敲了敲桌面,指向对面位置。 “坐。” 方崇宥因他这个动作立刻憋足了气。 秦砚显然不想解释自己傲慢的举止,比起他的动作,他看向方崇宥的目光更冷更沉,眼底的一抹厌恶仿佛化作实质,剐在方崇宥脸上。 “你和沈逾小时候住一条街上。” “呢,就隔着两户人家。” “说说你们小时候的事吧。” 方崇宥诧异地看向秦砚,他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想了解自己的过去,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沈逾。 一般来说,如果对方这么厌恶自己,想要驱逐自己,不应该想方设法赶自己走么?来听他讲自己跟沈逾的过去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很在乎沈逾,连他小时候的事都想要知道呢。 方崇宥内心疑惑,但秦砚的提议确实正中自己心思,在现实方面没法打赢他,精神上战胜他,凌辱他也不错。 方崇宥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和沈逾小时候的事,一起去音乐教师,互相到对方家里玩耍,周末两家人一起出去游玩......一样样,鲜明地在他脑海活了过来。 当方崇宥一口气讲述完,捧起桌子上的茶杯润嗓子时,他忽然怔了一怔。 对面男人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他眼中光芒闪烁着满满的嫉妒,脸上不悦糅杂着憎恶和杀意,那些阴暗的情绪化作实质几乎将方崇宥吞没。 哪怕秦砚下一秒掀桌而起,冷冰冰地向方崇宥宣告他的死刑也不奇怪,但纵使一张脸快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他也始终没有打断自己的话。 方崇宥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无名感到恼怒,好像自己输了一样。 为了掩盖这种狼狈情绪,他刻意昂起脖子冲着秦砚叫嚣: “你现在知道了吧,对于沈逾来说,音乐才是他的梦想,他妈妈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著名音乐家,但她走得太早,还来不及实现,而沈逾正是继承了他母亲的遗愿,他绝对不可以放弃音乐。” “而留在你这样的人身边,他是不可能做出好音乐的。只有跟我出国,面对更加广阔的世界,他才能随心所欲地做出喜欢的音乐,实现他的理想。” “梦想,理想?”秦砚冷冷一笑,语气鄙夷。 “这种小孩子才会相信的东西,还敢夸夸其谈,看来你的人生确实很顺利,缺少毒打。” 第77章 方崇宥一噎,不满地说:“人的一生就是要有梦想,一个人被摧残打磨得越厉害,梦想就越坚实,如果那么轻易就被打碎,那就不配被称之为梦想。” 秦砚连理论都懒得跟他理论,直接嗤笑了一声。 “你......” “我不想在这里听你幼稚的妄想,你也别以为用沈逾的梦想就能威胁我。我只告诉你一次,从今天起,你最好离沈逾远远的,否则你那虚无缥缈的梦想,就由我来打碎。” “你无耻!”方崇宥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怒起身。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警告。” 转眼之间,秦砚又恢复了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仿佛之前那个竭力克制的人不是他。他无视方崇宥的叫嚣,快步往茶楼外头走去,刚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 几步开外,沈逾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 “小鱼?”方崇宥也惊讶喊出。 沈逾一步步慢慢向二人走来,他在方崇宥脸上扫了眼,转过身,身体挡在方崇宥身前。 “你找他有什么事?” “护得这么紧啊?” 秦砚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他身上阴冷黏湿的气息突然消散,懒散地说: “怕我伤害你哥哥?” “放心,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一次,我只是来提醒他的,不过,如果还有下次,如果他还敢说什么令我不开心的话,我就不保证不会动手了。” “秦砚,你别嚣张,现在是法制社会,你有钱也做不了什么!” 秦砚摆了摆手,潇洒地离开了。 —— “那天回去之后,又过了几天,我的工作室遭到了打砸,我自己也受了伤,事后才知道是我一个同行干的,但那时候我和沈逾都不知道,所以......” “所以你们以为是我干的。” 方崇宥尴尬地点了点头。 “沈逾看到我的惨状,满脸愤怒,我估计他回去又跟你吵架了。” 关于这,秦砚仿佛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 方崇宥快速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几分复杂,他说道: “就是那一天,第二天沈逾来医院看我,我发现他手上戒指不见了。” 秦砚就像被人点了穴道般表情有片刻凝滞,少许后,他问: “那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4月开头,可能两三号。” 4.3号。 秦砚缓缓敛下眼底神色。 “我知道了。” 大概是习惯了秦砚的专横跋扈,他这会儿冷静的模样反而让方崇宥有几分别扭。 “那天沈逾过来医院看望我,其实还是拒绝和我出国,但是他看起来非常悲伤,我不想让他伤心,没有再追问他,后面总部给我发了信息让我回去,我就回了。” 在方崇宥的陈述里,秦砚完全就是个反派,而方崇宥和沈逾,就像被棒打鸳鸯的苦命人。不,或许也不是。 “沈逾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但你是喜欢他的吧?” 方崇宥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秦砚看着他木然的脸,在和他几次对峙中,第一次心底生出了快意。 这个人占据了沈逾的年少时候又如何,他连感情都无法传递给沈逾,比那个姓陆的还不如。 “你回去吧。” 秦砚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毫不留情地驱赶他。 “哦,对了,打伤你那件事不是我做的,这件事你告诉沈逾了没?” 方崇宥摸了摸鼻子,表情心虚。 完全能够理解对方心情,在这一点上,秦砚倒是没苛责他。 “找个机会告诉他,我不背锅。” 方崇宥终于走出了病房。 房间里,一时又只剩下秦砚一个人,他并没有立即着手下一个工作,十分难得的,他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 好几分钟后,他打开电脑,进入了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方崇宥和沈逾在一块时的照片。 这里面的沈逾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他的笑容明亮而纯粹,就如同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和自己在一起时,或无奈或压抑的笑截然不同。 第46章 时隔一个多礼拜, 沈逾再次回了家。 周姨一边走进一边连连道:“结束了结束了,可总算结束了,这些天事情太多了, 等少爷回来,得好好洗洗晦气。” “哎,先生, 你说,我们给少爷跨个火盆怎么样?” “呃, 好啊。” 其实也就过去了一个礼拜, 但这个礼拜的时间是模糊的, 好像转瞬即逝,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沈逾能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这栋房子最后一天跟秦砚争吵的细节,但画面却十分朦胧, 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就连那个时候痛苦绝望的心情, 都变得模糊。 总感觉, 好像被敷衍过去了。 周姨说着说着进去打扫了,秦砚出院回家, 她晚上自然得好好做一顿大餐。 “哦,对了, 先生,前两天有人送了一个礼盒过来,说是之前少爷预定的, 我就放房间桌子上了。” “好。” 沈逾上了楼,果不其然在桌上看到了一个精美盒子,他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两枚翡翠吊坠, 分别做成了狗和兔子形状,对应两人的生肖。 翡翠旁,还挂着一个金色铃铛,看起来十分可爱。 沈逾晃了晃铃铛,有几分莫名。 按着翡翠的加工工艺,这至少是两三个月前秦砚叫人去做的了,那时候他才刚醒吧,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是什么样的。 沈逾放下吊坠,哪怕这是秦砚送他的,也得等他本人回来。 收拾好东西,手机忽然震动,沈逾拿出来一看,是他舅舅打来的。 康和发生这么大事,舅舅自然也是每天关注,昨天晚上沈逾给舅舅打电话,告诉他,秦砚今天出院。 “喂,舅舅。” “小鱼啊,秦砚出院了没有?” “啊,下午出院 。” “那好的呀,总算是出院了,这个礼拜事情太多了,幸好都平安过去了。” “是啊。” “那个,你舅妈说啊,这个秦砚生病嘛,我们理应去看他,但他事情多,我们就没打扰,既然他出院了,要不大家一块吃个饭。” “嗯,我问下他吧,看他有没有时间。” “好勒,也不急,要是事情还没处理完,先处理工作,也确实头疼。” “没事的,我会问他的。” 挂断电话,沈逾看着一个礼拜没回来的房间,吸了口气,拉开窗帘,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总之,先把晦气洗干净。 —— 秦砚说是要去趟公司,但下午他很快就回来了。 沈逾从楼上下来,看他已经回家,惊讶道: “不是去公司了么,怎么回来这么早?” 秦砚眨眨眼:“我害怕回家挨骂啊。” “懒得骂你。” 应该是记忆逐渐回归的缘故,现在的秦砚越来越和失忆前的模样重合在一起,私下里一点没有康和董事长的沉稳,老是说话惹他生气。 “上午舅舅打电话过来,问我说有没有空一起吃顿饭。” “那当然有空了,就明天吧,正好周末,请他们到家里来。” 沈逾怔了怔:“请他们到家里来么?” “怎么,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 沈逾把消息发给了舅舅,获得了一个ok的表情。 秦砚静静地看着夕阳下的沈逾,眼中透出柔和光芒。 沈逾发完了信息回过头,忽然脑袋被揉搓了一下。 “你干嘛?” 秦砚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嗯,小青柑的味道,好怀念。” 气味,是一种极为隐秘的事物,秦砚大概也是因为要去公司,喷了他一贯的香水,身上若有似无地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木质香,这几日两人之间平和的相处模式瞬间被驱散,沈逾被快速拉回到了从前每一个在这个屋子里的氛围。 “沈逾。”秦砚低着头轻语: “我想吻你。” 心脏声逐渐加重,熟悉的温度攀上他的脸庞。 “不说话就当同意了。” 浅金色的夕阳下,秦砚低下头,温柔地吻住了沈逾。 ...... ...... 第二天下午,舅舅一家如约到来。 秦砚从前对舅舅一家虽然也很好,但基本都是在外面见面吃饭,这还是头一回邀请舅舅一家过来。 面对豪华别墅,祝嘉瑜,祝嘉启两姐弟看花了眼。 “哇塞,好漂亮的院子。” “好豪华的别墅!” “哇,还有喷泉!” 祝嘉启尖叫。 “秦砚哥哥,原来你这么有钱啊。” 秦砚摸了摸他的脸蛋。 “当然了,要不然哥哥哪里有钱给你买礼物。” 祝嘉启还小,家里人没告诉他前两天发生的事,在祝嘉启的脑海中,他不清楚这位秦砚哥哥具体是什么身份,这栋豪宅对他来说,就是从以前有钱的哥哥变成了非常有钱的哥哥。 第78章 而祝嘉瑜年纪不小,又能主动上网,自然知道前几天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康和的事,连沈逾出席记者会的片段她都看了,现在康和事情了了,倒是有不少人开始嗑起了秦砚和沈逾的cp,不过两人都不关注就是了。 她以前也知道秦砚很有钱,还是大公司老板,但她没有进入社会,对企业印象模糊,出了这次事件之后才隐约,对秦砚公司规模有了认识,知道这个企业对整个社会的影响。 她悄咪咪将秦砚拉到一边,小声地说: “秦砚哥哥,以后,以后我毕业了,你能不能在你们公司给我安排一个岗位。” 秦砚不觉好笑,点头道:“好啊,但是你怎么不去你爸爸公司呢?” 祝嘉瑜红着脸。 “等我历练一段时间,再去爸爸公司。” 这是没被社会拷打过小姑娘的想法,害怕自己直接进公司会给爸爸丢脸,所以想先历练一段时间。 “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锻炼你。” 秦砚露出了迷之笑容。 而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还在感激点头。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舅妈在不远处招呼: “快过来,周姨给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就过来了!”祝嘉瑜大声应了一声,最后道: “秦砚哥哥,这话不要跟任何人说哦,包括沈逾哥哥。” 秦砚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 这还是周姨来这后,第一次招待客人,还是沈逾的舅舅一家,自然是将一身手艺都施展了出来,她从昨天就开始准备,该放冰箱冷藏过夜的冷藏,该提前熬的提前熬,等舅舅一家过来,迎接他们的是满满的点心。 “哇,周姨你手艺太好了,太厉害了!”祝嘉瑜毫不吝啬地给与赞美。 周姨乐得合不拢嘴。 “喜欢就多吃点。” “嗯,我都喜欢吃!”祝嘉启将慕斯塞得满嘴都是,含糊地说。 祝嘉瑜:“你先吃吧!” 孩子们在楼下吃东西,舅舅跟舅妈也和秦砚聊了会最近的事,确认了公司没事了才放心。 “你舅妈提醒我看新闻的时候,我可吓坏了,幸好,幸好只是误会。” 沈逾:“都是有心人的造谣罢了。” “秦砚生意做这么大,肯定有人嫉妒的,所以咱们千万不能做亏心事,正正当当做生意,那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有理。” 秦砚:“舅舅说得对。” 别墅里面还有游戏室,祝嘉启高兴地跑进去玩,连祝嘉瑜也忍不住,最后就连舅舅舅妈也玩了几把。 下午时光悠闲而快乐,很快到了吃饭时候,到了正餐,周姨更是大展身手,中西结合,从古到今,桌子上面,就没有一样不精致,不好吃的。 祝嘉启:“沈逾哥哥,秦砚哥哥,我太羡慕你们了,每天有这么好吃的饭菜。” 秦砚作为主人家,自然持着温和谦虚的笑。 “你家里阿姨也不错啊。” “可是我家里也没有大龙虾吃啊!” 他指着桌上的波士顿龙虾喊。 沈逾:“那我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啊。” “哦,这样。”祝嘉启平和了。 “哎,今天高兴,我能喝点酒么?”舅舅看向舅妈,舅妈点了点头。 “那好那好。”舅舅从醒酒瓶里倒了点酒在被子上。 “秦砚身体还没好,就别喝酒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今天就是心情好,秦砚,你别觉得舅舅说话虚伪,虽然你公司做得大,但在我心里,宁愿它没那么大,平平安安就好。” “这一杯就敬我们的平安,希望以后的日子都平安顺遂。” 桌上几人,有的举着饮料有的举着茶水,还有举着红酒地纷纷响应。 “好了好了,大家吃饭吧,这么丰盛的饭菜,别浪费了。” 这确实是一家人的便饭,大家各自畅饮,没有顾虑,饭桌上,也是聊各自生活,后来周姨熬好了汤,也被强制坐上了桌子。 聊生活的,聊工作的,聊学生生涯的,什么都有。 墙上时钟悄无声息地过了九点,饭已经吃完,闲聊也有一阵子了。 舅舅似乎有些醉了,又或者是借酒发言,他感叹着说: “当初你跟秦砚在一起,其实我是不赞成的。先不说你们都是男的......但是没想到,你们能在一起这么久,我记得,我姐姐从前也是个开明的人,只要你们幸福,她也不会反对。” “秦砚啊,好好对我们家沈逾,好么?” 秦砚郑重道:“我会的。” “这就好这就好。” 舅妈笑了一声,道:“他醉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了啊。” 祝嘉瑜祝嘉启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把他们送到门口。 “好了好了,别送了,我们回去了啊。” 几人上了车子,摇下车窗摆摆手,很快车子启动,尾灯很快消失在道路上。 “舅舅舅妈很关心你。”微风中,秦砚嗓音柔和。 “我知道。” “我也很关心你。” 秦砚忽然冒出一句。大概是晚上喝了酒,沈逾的脸有点烫,他没好气地说: “你这也要比么?” “不是比,只是告诉你。爱就是要时时刻刻都说出来。” 偶像剧让你演两集就完结了好么? 秦砚低头看着他通红的脸蛋,得寸进尺地说: “我还想吻你,我可以吻你么?”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干嘛老是问我?”沈逾发现了,从出院以后,他每回要碰自己亲自己都要先问一下,简直就像是新兴起的恶作剧一般。 “不是啊,我看得出来,你一定觉得我很专制霸道,我现在要学会尊重你。所以,我现在可以吻你么?” 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朝沈逾靠近,厚重又带着点冷冽的木质香化作柔软的风,肆无忌惮地侵略沈逾的腹腔,一点点填满整个空间。 尽管还没有任何实质的接触,沈逾的指尖却已经泛起熟悉的酥麻感,仿佛带着一丝甘甜。 因为住院的关系,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导致沈逾也有点动情。 那也不怪他嘛,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年轻人。 “沈逾——” 秦砚的嗓音陡然中断,他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反客为主抱住了沈逾,将他卷入一场漫长的梦境。 ...... ...... 那之后几天,秦砚竟然都留在家里,没有去公司。 沈逾诧异:“你不用去公司么?” 秦砚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回:“这几天居家办公,确认身体没有问题了再去公司。” “哦。”沈逾点点头。 秦砚扯出一抹笑,洋洋得意地道:“我有没有很乖?” 沈逾冷漠脸:“那是你自己的身体。” 这时,周姨从外边走进,手上抱着一盆绿植。 两人起身接过她手上大袋小袋。 秦砚问:“周姨这是什么啊?” 周姨一边将绿植放到窗台,一边道:“这是吉祥草,买来去晦气的。” 吉祥草,好吉祥的名字。 “可是它好丑啊。”秦砚拨弄着短短的叶子,一脸嫌弃。 周姨:“还会长开的嘛,吉祥草长开就说明晦气都被祛除了。” 秦砚思索了一下。 “那反过来,是不是说,如果这草被养死了,就是不吉利?” 这话一出,就连门口园丁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对着三人冷漠的目光,秦砚做了个拉链动作。 “我闭嘴。” 接下来的几天,沈逾在家里过着轻松悠闲的日子。 这一场病似乎对秦砚影响很大,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蛮横,霸道,学会尊重,忍让。这几天的相处,沈逾跟秦砚时而拌嘴,时而吻在一起,他们像是一家人,又像是一对普通的夫夫。 出院后的第五天,两人正在书房各自做各自的事,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是李海波打来的电话。 这个名字唤醒了沈逾遥远的回忆,也唤醒了他不太愉快的过往。 他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喂——” “喂,沈逾啊,现在在家了不?” “嗯。” “那个就是音乐后期做好了,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音乐后期做好,就像一个孩子长大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可以独自出门了。身为孩子的父亲,沈逾当然想见证这重要的时刻。 “我......” 阳台门被推开,秦砚倚在门口,抱着手臂朝他微笑。 “我看下时间吧。” 挂断电话,沈逾抿了抿唇,才开口: “是李海波的电话,他说音乐后期做好了,问我要不要过去看下。” “那你想看么?” “嗯。” “那就去看吧。” 他站正身体,走上前,低下头额头撞了撞沈逾的脑袋。 第79章 “我之前就说过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也没有资格限制你的工作。我要相信我改正的决心,好么?” 沈逾轻轻地应了一声,低下头敛去眼底光芒。 能改当然好,就怕稍有刺激,秦砚就故态复萌,到时候,自己只会更加痛苦。 —— 第三天,沈逾去了李海波工作室。 “哎呀,我的小鱼宝宝,你可总算来了!” 沈逾看着他夸张模样,好笑道: “你是吃错了什么药?” “没吃错没吃错。”李海波撞了撞沈逾肩膀,小声道: “我看到你的记者会了,没想到啊,美人鱼,深藏不露啊。” 沈逾做出决定前就已经想到了会被认识的人看到的可能,但是他并不觉得羞耻,虽然他和秦砚关系非常复杂,但如果连两人已婚的事实都无法坦然面对,那么该羞耻得应该是自己。 “你就是想说这个?”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秘密就是要有气氛才称之为秘密,沈逾这么坦荡显得他好像很猥琐。 “来吧来吧,看看我做完后期后的画面。” 李海波点开的视频,古色古香的画面搭配他的音乐和歌手喑哑且深情的歌喉,瞬间来了感觉。沈逾不时点头,视频播放结束,他道: “很不错嘛。” “要不然呢,哥哥我就靠这一手骗小姑娘的眼泪了。”李海波得意道。 能被他骗到也是他的本事。 沈逾:“既然如此,我的工作就结束了,麻烦尽快将尾款汇到我账户。” “你这人,你都这么有钱了......行行行。” 李海波都懒得跟他说了。 沈逾笑了一声,背起包:“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一点没有情调。” 沈逾正打算离开,口袋手机震动,他打开一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方崇宥:我后天要回国了,离开之前还能再见一面么?】 沈逾心口一震,自从上一回不太愉快的见面后,他们只有几次电话联络,可能是知晓自己这边情况复杂,后面几天方崇宥连信息都不发过来了。 他的脑袋混混乱乱地,怔怔地回了家,到家时,秦砚正在客厅处理工作,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回来了?” “嗯?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被欺负了?” 秦砚看沈逾木愣愣的好像失了魂一般,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沈逾呆呆地看着他向自己靠近。 这些日子以来,秦砚都表现得很好,就像他本来就是个正常人。但是沈逾不知道,一旦事情牵扯到方崇宥,他会不会再次发疯。 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希望秦砚发疯还是不希望,上回争吵还历历在目,如果那时候没有秦砚突如其来的发病,没有后续一系列的事,或者他们已经一鼓作气,当断即断,结束了一切。 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再次心惊胆战。 “沈逾你脸怎么这么红......” “别碰我——” 在秦砚碰到之前,沈逾飞快伸手推开了他,随即察觉到自己反应过于敏感,下意识道歉: “抱歉。” “没事,你怎么了么?” “没有,可能是中暑了,天太热了。” “中暑了?” 秦砚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探了探沈逾额头,这次沈逾没有把他推开。 “好像是有点烫。” “周姨,家里有没有祛暑的药?” “祛暑,谁中暑了,沈先生么?” 周姨从厨房走出来。 “好好好,我立刻给先生煮一碗祛暑的凉茶。” 沈逾借着中暑名义,避开了一切话题,幸好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傍晚,吃过晚饭就可以休息了。 秦砚抱着他,一只手一下一下节奏分明地安抚着他。 “睡吧,睡吧,我的宝贝,睡吧。” 在他一声声催眠曲下,沈逾感觉到莫大的安心,他缓缓地阖上了眼睛,将自己坠入黑暗。 第二天,又是面对现实的一天。 手机里是方崇宥发来的信息,因为他明天就要走,约了他今天见面。 那条邀请信息下面,是沈逾的回复: 【好。】 不再细想,沈逾换了套衣服就下楼。 秦砚一如既往在楼下工作,见他下楼就问:“你要出去么?” “嗯。”沈逾平静地说:“有点事。” “什么……”才说出这两个字,秦砚就猛地合上了嘴。 他这个动作倒是比前几天款款绅士的模样更加真实。 “方崇宥约我今天见面,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就停下了手上动作,好像在等待秦砚反应。 秦砚眨了眨眼睛,仿佛还未反应过来。 “方崇宥?啊,对,方崇宥。” 他重复着方崇宥的名字,脸上笑容越来越勉强,但随着强有力理智的压制,他所有牵强动作都化作一个温柔微笑。 “那你早点回来啊。” “……哦。” 秦砚送他出了门,眼看沈逾上了车,他忽然再次喊了一声: “沈逾。” “嗯?” 那一刻秦砚脸上表情动容,眼中光芒闪烁着沈逾看不懂的复杂,漆黑瞳孔压抑着他所有不能说出口的痛苦。 就在沈逾怀疑他是不是要拦住自己时,秦砚再次开口: “我等你回来。” “……哦。” 直到开车离开,沈逾都在回味他那个表情。 第47章 方崇宥约的地方在市中心, 开车20分钟左右就到了,停好车,沈逾随着服务员走进包间, 推开门就见到了两个多礼拜没见的方崇宥。 方崇宥冲着他简短地笑了下:“你来了。” “嗯。” “坐吧。” 沈逾坐在对面位置上,服务员给他倒上了热茶,茶水热气化作白烟袅袅升起, 淡淡的茶香充盈房间。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不太愉快,那份尴尬留存至今, 以至于两人坐下后一段时间内谁都没有说话。 沈逾的心情随着蒸腾的热气慢慢向外扩散。 “叔叔阿姨......” “啊, 这个给你——” 两人同时开口。 “啊?哈哈哈哈......”方崇宥笑起来, 将放在边上一个袋子递给他。 “我爸妈让我带给你的老家的土特产。” “谢谢叔叔阿姨,叔叔阿姨回去了么?” “嗯,上个礼拜回去了,他们本来想再见你一面的, 但是我跟他们说你出差去了。” 沈逾歉意道:“不好意思啊, 那点时间事情比较多。” “没事的, 我明白。” “其实他们主要是想确认你过得好不好,毕竟是故人, 这么多年没联系,心里总是记挂, 看到你过的好,也就放下了心。” 沈逾默默点头。 “哦,对了, 你的那首曲子已经做好后期了,你看了没?” “看了,非常有水平,比我想象得还好。” 方崇宥感叹道:“没想到我们两个都能够从事音乐工作, 能够坚持小时候的梦想,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确实。” “我还记得,有一回,你妈妈问你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你说想当音乐家。你妈妈说音乐家很难哦,你说不要紧,反正你会跟着我,有我带着你就不难了。” 沈逾诧异道:“我还说过这话?” “说了,因为我大你两岁,肯定是我先工作,到时候带你一起入行,不久简单了么,你那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啊,那我小时候真是......可能太小了,不记得这件事了。不过我初中高中的时候经常做梦,梦到爸爸妈妈带着我们一起去公园玩耍,还有放学后去你家里的情景。” “为什么是初高中?”方崇宥敏锐地说: “是因为进入大学后,你就融入了新的生活,不再时常怀念过去了么?” “啊?”沈逾没想到他问这个,他含糊地说: “应该吧。” “那这是件好事。”方崇宥笑了起来。 “心理学上有说,一个人心灵的成熟是从能够独自进行生活开始的,没有办法独立生活的人,无论活到多少岁都不能算成年人。” “你还知道心理学啊。” “嗯,大学的时候修过一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起来我进入现在的公司也是……” 两个人畅快聊天,从大学到工作,仿佛要把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一次性都说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桌上的茶水换了好几杯,对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沈逾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他们彼此都知道是该面对那个问题的时候了。 方崇宥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郑重地开口: “沈逾,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第80章 果然还是来了。 沈逾睫毛颤了颤,低下了头。 其实早在过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决定,但到了要把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还是心乱如麻。可能是因为之前见了叔叔阿姨,导致在做决定的时候,心底格外不舍。 都是成年人,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知道,如果现在拒绝,他舍弃的不只是出国的机会,更是和眼前人,眼前这个人的一家人的告别。 工作,事业,朋友,家人,明明拥有的东西也不少了,却一样都不想舍弃,大概就是因为太贪心,所以现实才要折磨他。 沈逾在内心鄙视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同样郑重地回: “我不走。” “为什么?”猜到了这个回答,但真切听到时依旧不愿相信: “一直想问,是不是因为秦砚,因为你……” 那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在说出口的那刹那,方崇宥内心又生出极度的不甘,让他硬生生地把那两个字吞了回去。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把那句话问出口,沈逾就会给出正面回答,到那时候,自己就真的输了。 最后再想赌一次的欲望占据了上风,出口的时候变成了: “是不是因为秦砚不会允许你离开?” “啊,嗯。” 沈逾有些慌乱地回。 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的秦砚会怎么样,这段时间的他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不会做出“如果你敢走我就把你锁在家里”的脑残行为,但其实也说不准,那个人一会一变,根本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把事情简单地推给秦砚,但最深层的内心,沈逾自己知道,他只不过是不知道怎么回绝,如果把所有责任都推给秦砚,或许自己就不用…… 至少这也不是谎话不是么? 方崇宥在听到他的回复后却是脸上一喜,他快速道:“如果我说,秦砚愿意放手呢?” “什么?”沈逾诧异地看向他。 “你在说什么?” 秦砚怎么可能会放手? 他不会放手的,他承诺过的。 方崇宥激动地说:“秦砚他愿意放手,我们打了赌,如果你自愿跟我走,秦砚他说他不会阻拦的!” 沈逾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他心里陡然生出荒诞的感觉,看向方崇宥的目光充满了陌生,仿佛这个世界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模样。 “打赌,什么时候?” “就在一个礼拜前,秦砚出院那天,上午我去见了他,不对,是他主动叫我过去的。” 出院那天?对,他让自己先走,说要去一趟公司,但是他那天又很快回家了。 所以他没有去公司,不是为了去公司,他是为了—— 为了—— 眼眶缓缓染上红色,沈逾盯着面前人。 “秦砚他自己说,如果我愿意跟你走,他不会阻拦?” 方崇宥确信地点头。 “他是这么说的。”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在方崇宥惊异的目光中,沈逾猛然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飞快扭头朝着包间外头走去。 “沈逾,沈逾,你怎么了?” 方崇宥想要伸手拉住沈逾,但已经来不及了,沈逾冲出了包间,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 靠! …… …… “下雨了。” 秦砚出神地望着窗外,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一会功夫就乌云密布,继而下起了豆大的雨。 周姨从一旁经过,说道:“梅雨天嘛,就是动不动下雨。” “不知道沈逾带伞了没有。” “带了带了。”周姨说道:“我前两天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最近都要下雨,我就提醒沈先生带伞,他出门前我就让他把伞带上了。” “这就好。” 他正要回去,忽然看到一辆车子在大雨之中驶入别墅区域,熟悉的车型让秦砚心口燃起喜悦,他飞快跑向门口。 车子在门口停下,一道人影从车内下来,虽然只是几步路,但他一点没有打伞的意愿,直愣愣地迈出了步伐。 “你怎么?” 秦砚心中一急,但是他还没找到雨伞,那个人影已经到了面前。 “你怎么不打伞么?” 秦砚忍不住责怪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体有多娇贵么?” 平时因为情绪激动就会发烧的人,还敢淋雨了。 秦砚飞快地去厨房拿了毛巾出来,这会功夫,沈逾已经进了屋,他浑身湿透,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被雨淋着,头发丝往下滴着水,湿透的衣服紧紧黏在皮肤上,可以看到明显的胸部轮廓。 秦砚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拿着毛巾给他擦拭头发,沈逾飞快甩开他的手,秦砚猝不及防,毛巾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水珠顺着沈逾的脸颊滑落,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一双被水洗透的瞳孔含着冷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秦砚。 那异样让秦砚不由怔住。 “你怎么了?” “你和方崇宥打赌,如果我自愿跟他走,你就愿意放手。” 秦砚的心慢慢往下沉:“你知道了。” “你有什么资格......” 沈逾脸上露出痛苦和愤怒糅杂的神色,回来的路上,这个问题一直拷打着他,让他内心痛苦不堪。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还以为你有所改变,说喜欢我,说爱我的次数比过去六年还要多,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结果还是你自己更加重要是么?!” 青年尖锐的质问声像是一根被拉紧的弦,伴随琴弦的震动在密雨倾盆的空间里发出刺耳的噪音。 秦砚完全迷糊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要不然我该怎么想?!” 沈逾脸蛋发出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是惨白。从听到方崇宥说秦砚愿意放手后,过往和现在的回忆就不曾停歇地涌出,乱七八糟的情绪胡乱地填塞大脑,挤压得他整个脑袋都痛了。 他的耳道内泛着破洞般的嗡鸣,穿过秦砚故作无辜的话语,大脑里面像是有个锯子来回拉锯着那根敏感的神经,他无力承受这种痛苦,以至于以往不会说的狼狈难堪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这么多年因为你强留我在身边,一直被人当作恶人看待,过去你对我的兴趣超过了对外界的感知,所以可以不留情面地禁锢我。现在终于忍不下去了,想要为自己正名,证明自己不是个大坏人,难道不是这样么?”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我根本不在乎别的人怎么样,他们怎么想怎么看关我什么事?我在乎的只有你!!” 秦砚用力握住沈逾肩膀,脸上也露出痛苦神色: “因为你待在我身边的时候没有自由,一直一直好像不是很开心,我才想要放你自由!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只有你的感受才是我最关心的!” “哦,对。这么多年,你终于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所以良心发现想要当大善人了是么?” 沈逾甩开他的手: “所以说到底,你也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的良心得到安抚不是么?” “不是的!!!” 秦砚不明白该怎么和他解释。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秦砚自己内心也不知道他做的对不对。但哪怕是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本身没有问题,难道人不是生来就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么? 他混蛋他无耻他混账,可是把这个权利归还给沈逾,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问题? “沈逾你冷静一点。” 看着沈逾潮红的脸蛋和苍白的嘴唇,还有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秦砚内心急得不行。 “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你还在乎我会不会生病?” “我当然在乎,全世界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抛弃我?!”青年近乎声嘶力竭地怒吼。 “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让你自由选择……” 秦砚的声音猛地一顿,沈逾的上一句话终于姗姗来迟地通过了大脑中枢神经的运转分析,让秦砚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了这句愤怒的话里蕴藏的深意。 那一刻,就像一道闪电恍惚地劈过他的大脑。 “你说抛弃……你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在意我让你自由选择这件事?” 所有不能解释的矛盾,沈逾的异常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秦砚急切地抓住沈逾眼底的光芒。 “因为你根本不想离开,因为你也喜欢我对么?!!”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这个人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了却还一次次提起,一次次地反复碾压他的伤口。 沈逾双目赤红,在他眼里,秦砚所有虚伪的关心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真实想法。 “对,我是喜欢你,你得到了我的爱就可以心满意足地抛弃我了不是么?就像你第一次做的那样!!!” 第81章 秦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沈逾突然的自白盖过了一切声音。 沈逾说喜欢他,可是沈逾又说自己抛弃了他。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自己怎么可能抛弃他? 绝对不可能。 过往的回忆还未完全恢复,但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 秦砚坚定地说:“我没有抛弃你,我怎么可能会抛弃你,我绝对不会抛弃你!” 沈逾冷冰冰地质问:“那你告诉我,上一次的离婚是因为什么?如果不是你突然遭遇车祸,我们已经离婚了,这都不算抛弃么?” “我……”秦砚哑口无言,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个行为。 “够了,真的够了。” 沈逾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喃喃自语。 “我真的受够了。” 他转身往雨幕中走进去。 “沈逾,沈逾……”秦砚追上去。 “放开我,不是说让我自由选择么?现在松开我的手!” 秦砚心口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这几步的工夫,沈逾已经钻进车子里没两下就开着车走远了,偌大雨幕溅起的水花淋了秦砚满身,他只能徒然望着车子红色的尾灯。 “少爷......” 屋子里,周姨满脸无措,茫然地站在原地。 —— 沈逾的车子在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停下了,定位显示他停在一家酒店。 有那么一刻,秦砚想冲到酒店,就这么抱着他不准他离开不准他难过也不准他想的事。 但随即理智制止了他。 他现在跑到酒店算什么,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知道他位置的事?又怎么说服他冷静下来?明明才刚决定了要做个好人,现在就想要反悔。 自己完全就是个虚伪的人。 秦砚满身疲倦地走出浴室,他出去的时候撇到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这是他出院时候沈逾交给他的,说应该是他让人定做的翡翠。 当时秦砚心里满满都是和方崇宥的赌约,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暂时放在了边上。 翡翠?脑中闪过之前张助理说的话。 他确实在两个多月拍下了一块翡翠,两个多月前,那不就是他和沈逾离婚的时候。 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秦砚飞快打开盒子,看着躺在里面两枚漂亮的翡翠,秦砚摩挲着指尖,给张助理发过去一个消息。 【查一下,我什么时候买的翡翠。】 发完消息,他扭头看着窗外。 这场雨,似乎还没有停歇的架势。 ...... ...... 秦砚做了一宿的梦,梦里面,自己好像永无止境地在寻找一样东西,他找啊找,找啊找......到最后,秦砚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找没找到。 这场梅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醒来时,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哪怕秦砚房子有自动清洁空气装置,但空气中仍然飘荡着一丝潮湿的苦味。 周姨站在门口,望着好不容易晴下来的天气叹了口气,又看看屋里的人,再次叹气。 客厅里面,秦砚看着地图上那个闪烁的位置,目光不觉有些痴了。他担心沈逾淋了雨会生病,让人联络了酒店工作人员,请他们以客房服务的名义多次观察沈逾状况。 好歹没有发烧。 这期间,他一直关注沈逾位置,自从昨天晚上到了酒店后,他就没有变动过位置,一直到了上午。 “少爷,吃点东西吧。” 周姨走进客厅,劝道:“多少都吃一点。” “好吧,你给我煮碗面吧。” 周姨这就进厨房去了。 秦砚再次低头看了眼定位,还是纹丝不动。 他是还睡着呢,要不要再去喊工作人员看一下?可是一个小时前他才叫人上去过,会不会太频繁了? 脑子中塞满了纷杂念头,秦砚只感到头疼无比,竟然比前些天公司的事还让他束手无策。 按了按太阳穴,秦砚扭头正要往厨房走,目光撇过墙上闹钟。 显示已经快10点了。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秦砚走到餐桌旁,拿起边上的筷子简单吃了几口面,外头传来车子的声音,秦砚耳朵猛然竖起,飞快起身看向门口。 张助理带着公文包从门口走进。 秦砚的眼神,显而易见地暗了下去。 张助理:“......” “秦总,这是您让我查的事情,还有一些公司文件需要您签字,我都带过来了。” 秦砚接过张助理手上文件,他率先拆开了有关翡翠的票据资料,看清上面显示时间时,他眼底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心中的一个谜题算是落下,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沈逾,就算这件事得到解释,还有许许多多不解的地方,说到底,他还是无法解释当初为什么要跟沈逾离婚。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自己真的会和沈逾领证离婚么? 人的感情不像碗筷,打破了可以重新买,一旦领过那个证,哪怕以后两人再复婚,心中拿到裂痕也会一直存在。 收回思绪,秦砚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他身为公司老总的职业素养,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张助理带来的文件上。 “新的海外事业部总经理......” 张助理:“对,秦正下台后,海外事业部总经理一直由方原代为管理,他虽然年轻,但入职以来先在总部工厂就职,后调到企划部,因为精通四国语言加上对海外市场的了解,又被调到海外事业部,从履历上来看......” 秦砚手指敲打着沙发椅,思绪开始混乱。 他怎么一天了还没出过酒店,他打算在酒店待多久? 如果自己现在跑去酒店接他,他会不会生气? 可是人在外头他真的不放心,万一今晚他又发热了么? 有好好吃饭么? “综上所述,方原是目前最适合接任海外事业部总经理职位的......秦总,秦总!” 秦砚蓦然回神。 “你刚刚说什么?” “......” 察觉到自己的走神,秦砚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太好,你先回去吧,这些事我明天再处理。” “是。” 张助理起身收拾文件,余光快速扫了眼周围。 难得的,从他进来到现在,都没看到沈逾的人影。 按理来说,他一个助理是不该过问上司的感情状况的,但是这对男男恋人也确实麻烦,离婚又失忆什么的,搁这演电视剧呢。况且沈先生也不容易,能忍受他这位专制强势的老板六年,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张助理迟疑了下,问:“您跟沈先生发生什么事了么?” 秦砚有几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过界的提问说什么,只是道: “吵架了。” 看得出来吵得很凶,都跟自己助理诉苦了。 “沈先生他其实很关心您,您可能不记得了,有段时间您每晚工作到很晚,还喝酒伤了胃,沈先生就每天让饭店送饭过来,还提醒我按时督促您吃饭。如果他对您毫无感情,是不会这么做的。” “是么,还有这样的事?” 秦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刚失忆时候他只觉得对工作造成影响,在感情方面,反而因为能够慢慢解密而期待快乐,但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能立刻将那该死的六年都想起来! “你真的,不知道我跟他离婚的原因么?”秦砚突然问。 张助理难得露出纠结神色。 “我有猜想过是不是因为秦正的事,但怎么看,单单只是秦正,还没让您忌惮到如此程度。” 而且,他要离婚前那段日子的郁闷躁动,让身边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般的低气压都不是假的。 如果那是演戏,至少得是奥斯卡影帝级别。 依旧是得不出结论,反而让疑问越来越扑朔迷离,秦砚叹了口气,看向墙上时钟,时间已经步入了十一点。 忍不了了! “你稍等,我打个电话。” 耐心告罄,秦砚又给自己朋友打了电话。 “你让人去看下他,对,随便找个借口。” 打完电话,秦砚返回:“你把文件都留下吧,我有空会看的。” “好。” 张助理整理完了文件,都要离开,沙发上手机铃声响起,秦砚接起电话。下一秒,他的脸色变了。 “秦总,您那位朋友不在房间里,不过,他的手机还留在房间里!” 第48章 酒店外面, 年轻的代驾小哥看着车后座脸色苍白的青年,按理来说,他作为一个代驾, 且是个男人,是不应该这么看他老板的,但是...... 不看白不看, 今天接着这么一个单子他就是有本事,他就看! “那个, 咳咳, 老板去哪?” 沈逾脸上带着几分不健康的惨白, 目光却平静地看着窗外。 “去一个地方。” 第82章 —— “工作人员上去看的时候没看到他,就看到他手机扔在桌子上,他也没退房,就这么走了。” 秦砚恍惚地挂断电话, 那一刻, 他脑子中恍惚地闪过一个画面。 “你在我手机里安装了定位?”青年站在他面前, 冷冰冰地质问。 “是啊?”秦砚不以为耻,反而还笑了笑。 “这样子我就能时刻保证你的安全了。” 沈逾冷嗤了一声, 但并未提出反对意见,大概是他知道, 就算反抗也不会有结果。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自己在他手机里安装了定位。 一瞬间,过往突然涌上来的回忆挤压得秦砚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在他手机里安装了定位, 那么现在他扔掉手机是为了什么? 他要离开——这个念头伴随着刺骨的战栗冲入他的大脑。 一个他不敢想不愿想的可能性后知后觉地浮现。 “放开我,不是说让我自由选择么?现在松开我的手!” —— “张助理!!” 张助理正要回去,被倏忽叫住,一回头, 对上秦砚褪去了所有血色的脸庞。 “你立刻去查一下,方崇宥是什么时候回韩国,航班号是多少?快!” “是。” 张助理立刻拿出手机,片刻后他回:“方崇宥是今天下午的飞机,具体的航班号还在查。” 是今天! 秦砚额头沁出细细密密地薄汗,未被填满的胃肆意搅动着,向大脑释放恶心的指令,恶心,眩晕,自昨晚开始就没有好好进食的肠胃痉挛着阵阵反胃。 只要一想到“沈逾跟着方崇宥走了”,秦砚的脑袋好肠胃就开始绞痛。 说他虚伪也没有关系,和方崇宥的那个赌约完全是源于秦砚自己内心的恶魔。 他想要证明就算不使用权势,沈逾也会选择自己。 在医院,沈逾挺身而出愿意为了自己出席记者会的时候,自己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他的爱。 但人心都是贪婪的,他感受不到沈逾爱的时候想要他的爱,感受到他爱的时候,又想要他全部的毫无保留的爱。虽然沈逾爱他,但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隔着一个方崇宥。 他厌倦了每次因为方崇宥和沈逾争吵,厌倦了哪怕沈逾最后留在自己身边,但看起来就像是他没有办法才留下的无端猜疑。 他厌恶这样猜测的自己,却无法消除这个想法,当方崇宥揣着好似胜利者般洋洋得意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的憎恶到达了顶峰。 为此,他和方崇宥打了赌。 这虽然是一个赌约,但内心深处他偶尔也会想,如果沈逾自愿跟方崇宥走,如果他和方崇宥在一起更轻松更快乐,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当一回好人。 就当是一生一次的善事。 但是现在,现在事实告诉他—— 他既不是一个合格的赌徒,也当不了好人!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哪怕不是全心全意无保留爱着自己的沈逾,他也要! 比起放沈逾离开,他宁愿沈逾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不那么轻松也不那么快乐,可是自己会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奉到他面前任他挑选,哪怕没有那么快乐,至少也是快乐的,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区别? 至少他当不了那个大善人!! 腹部传来一阵阵反胃的痛楚,秦砚捂着肚子,声音冷厉地对张助理下令: “去查方崇宥的航班号,他住的地方他公司地址,还有去申请我的私人飞机起飞,最好能够在飞机落地时,截到方崇宥的航班,快去!” “是!” 张助理看出事态紧急,立即开始操作。 腹部传出的恶心感越来越强,眼前开始眩晕,秦砚强打起精神道: “周姨,帮我再煮碗面,麻烦你了。” “好好。” 周姨赶忙进了厨房。 简单吃了碗面,腹部的不适被抚平,身体涌现的热流让眩晕感得到缓解。 这时张助理也进来道: “查到了,方崇宥是今天下午1点的飞机,您的私人飞机也可以通过审批,下午1点半左右可以起飞。” “那好,我们现在过去机场!” 秦砚飞快动身,和张助理赶往机场。 正值中午时间,繁华的海城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堵车,一路车流排在红灯后面,令烦躁的心情又添抑郁。 秦砚低着头摩挲着自己手上一个挂着卡通人物的钥匙扣不语, 红灯转变为绿灯,前面车子缓慢驶出,车流再次动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刺耳的震动声在车内响起。张助理拿出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电话。 “秦总,秦总?” 秦砚从回忆中回过神,飞快拿起电话,是周姨打过来的。 “喂,周姨——” “少爷你快回来吧,先生回来了!” —— 疾驰的车子在二十分钟后再次回到别墅。 秦砚飞一般冲下了车子,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目光一扫:“周姨,沈逾呢?” “先生在书房。” 秦砚飞快上楼,沈逾果然在书房里,他低着头怔怔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可可。 “沈逾,你去哪里了?” “你让我好担心你知道么?!” 沈逾安静地抬起头,经过热可可的温暖,他的脸上泛着温热的潮红,乍看之下,气色还颇为不错,但惨淡的唇珠和一双近乎死寂般的眼睛否定了这一点。 沈逾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袋,然后粗暴地塞到秦砚手里。 “签了,立刻签了。” 秦砚带着疑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最上面写着五个大字,秦砚笑容因沈逾回来才生出的笑意瞬间褪去。 【离婚协议书】 沈逾的身体在空气中摇晃了两下,重复地说: “签了,快点签名,我们现在就去离婚。”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快点签名!” “不!” 秦砚强势地将离婚协议书扔到边上,上前抱住沈逾。 “滚开!!” 沈逾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抗拒着秦砚,他挣扎的期间,好几次脚都踹到了秦砚,连指甲都在他脖子上刮出了好几道痕迹,秦砚硬生生扛着痛,死死地将沈逾抱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想要的太多,是我自以为是,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骂我好了,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秦砚一遍遍地亲吻着沈逾的脸颊,强势地压住他试图挣扎的手脚。 “你说谎你说谎!”沈逾双目赤红,恨恨地说: “你又想骗我,我不要再被你骗了,离婚吧,离婚了就不会再痛苦。” “与其这样子反复痛苦,我宁愿干脆离婚!” “不行不行不能离婚!” 秦砚幼时也被迫跟着家里长辈看过一个苦情偶像剧,不理解里面的人物为什么毫无逻辑只会说那些没有重点的重复的话,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原来在极度的恐惧之前,大脑会失去理智,语言会丧失逻辑,只能用枯燥重复的字句求对方留下。 “我不要离婚,沈逾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好不好?” “是我不好,我是个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人,我根本不能放你离开,什么自由什么选择全都是骗人了。” “那些大度宽容全都是假的,我才不会放手,我抢到的就是我的,凭什么要我放手?” 沈逾倾尽全身力气都没办法将他推开,还要听他说言不由衷的谎话,气得浑身发抖。 “你又骗我,两次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什么会一直陪着我,永远不离开我,全都是骗人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陪伴,为什么还要自作聪明地放手,他讨厌被放手讨厌被抛弃。 无论什么理由他都不接受! “我没有骗你,真的,你相信。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秦砚将沈逾从怀抱中放出来,双手牢牢握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 “我有证据,我现在给你看证据,在证明自己之前,你要冷静,不准逃跑知道么?” 沈逾两只眼睛通红,喘息剧烈,但他的目光没有做出反对的意见。 “你等着我。” 秦砚跟上来时一般飞快冲下楼,大声喊:“张助理,上来!” 张助理迟疑了下,跟着上了楼。 书房里,沈逾还是恨恨地看着两人,但他并没有逃走,见到张助理进来目光还看向了他。 秦砚:“张助理,今天我以为沈逾跟方崇宥一起离开后,都做了什么,你一一告诉他。” 张助理:“秦总以为您跟方先生一起离开了,叫我立刻调查方先生的航班,申请私人飞机启航,还让我查方先生的家庭住址和公司地址,想要不顾一切将您带回来。” 第83章 “这是我收到的飞机可以起飞的通知。” 张助理上前将手机上的起飞通知展示给沈逾看,时间上没有任何问题。 秦砚:“你看,我怎么会丢下你了?就算你跑了,我也会不顾一切把你抢回来。” 胸口无处排泄的愤怒和悲痛少了一半,但是—— “那第一次呢,第一次怎么说?” 秦砚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一个盒子过来,还有一堆拍卖成交的文件,和翡翠委托加工的依赖书。 “你看,这是我在四月七号拍下的翡翠石,我将它寄给我的一位朋友,同时也是一位玉雕大师,我委托他给翡翠加工。” 沈逾吸了吸鼻子,拿起其中一块翡翠:“就算是翡翠,也说明不了什么。” “傻瓜。” 秦砚摸了摸他脑袋,抓着吊坠上金子雕琢的铃铛晃了晃。 “你有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 这个铃铛有大拇指指甲大小,这个形状大小正好可以—— “看——”秦砚两根手指按住铃铛两端一个细小凸起,铃铛刹那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一枚被悬挂在铃铛中央的戒指。 沈逾的瞳孔慢慢放大。 秦砚将戒指取了出来。 “四月三号,我们吵架,我一气之下扔了戒指,第二天你去医院看望姓方的,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找了好久的戒指,你都不知道我找了多久。” “七号,我拍下了翡翠,请朋友将戒指藏在里面,想要等翡翠做好的时候一起送给你。如果我真的想要离婚,为什么还要找戒指,还要想方设法把戒指还回来。” “沈逾——”秦砚低下头,额头轻轻地靠在沈逾额头上。 “我知道我有错,我是个喜怒无常,行事不定的人,但是我应该没有错到不能被原谅。虽然我还搞不清楚为什么第一次要离婚,但是我可以确信,我不是真的想离婚。哪怕那一天我们真的领证了,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重新把你抢回来,因为我就是这个一个卑劣的人。” 两个多月的不甘,愤怒,悲痛,委屈,在这一切达到了顶峰,明明是值得开心的时刻,但内心的委屈却压过了一切。 沈逾用力地咬着唇,才能抑制住自己快要决堤的哭声。 哭泣最软弱最无效,即使哭泣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他明明已经这么努力,手背上滚烫的一滴还是背叛了他。 “我讨厌你——” “讨厌你无视我的意愿强迫我必须待在你身边,讨厌你明明是个混蛋还对我这么好,讨厌你让我爱上你,最讨厌你明明让我爱上你了,却要抛弃我。”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很讨厌。 秦砚紧紧拥抱着他。 “前面的我都认,只有最后一句我不认。” 不认什么不认啊,明明连自己为什么要逼我离婚都忘记了!! 沈逾在他怀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用眼泪打湿他的衬衫,再努力地平缓心情。 大脑依旧胀痛得好似要爆炸,但理智却意外地回归了。 “我给你这个机会,等到你想起来我们为什么离婚的时候再决定去留,不过在此之前,你都是在待原谅区,我同意等你的解释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也不代表听了你的解释之后就一定会原谅你。” 他受够了被抛弃,如果连这个人也没法给他毫无保留的爱,他宁愿不要。 “好。”沈逾的“威胁”丝毫不对秦砚造成危机感,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郑重地说: “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解释。” 哭过闹过淋过雨,在放松下来之后,沈逾才终于到达了极限,他虚脱地倒在秦砚怀里,喃喃地说: “我要睡觉,等我睡醒,要吃周姨熬得排骨汤。” “好。”秦砚亲吻着他的额头。 “给你做。” 这场雨,终于停了。 ...... 之前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沈逾才没有发病,等这口气吐出来,人放松了,这病也就来了。 沈逾当天傍晚就开始发热,幸而秦砚早有准备,就这么守在他身边,等到第二天,烧退了,沈逾也有了胃口,明明只过去两天,就像过了好久一般吃着周姨煮的粥。 “小可怜。”秦砚看着大口大口吞咽着白粥的沈逾,语气宠溺。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很恶心么?我不觉得啊。” “......” 喝完粥,沈逾把碗一递,重新躺回床上:“我要睡觉了。” 秦砚慢腾腾下楼将碗放在厨房,重新上楼,他坐在床边,拉了拉被子。 “醒醒。” 沈逾不理他。 “醒醒。”再拉一次。 “你好烦啊。”之前所有情绪都被消耗完全,沈逾内心疲倦,生不出什么激烈情绪,但看他贱贱的模样,还是觉得烦。 “你到底想干嘛?” 秦砚摊开手心,里面是两枚男士戒指。 男人表情柔和,像是某种大型的犬系动物。 “我知道,我还没有完全通过考核,不过,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我们之间还有许多需要两人共同参与的活动,你能不能先勉为其难地接受这枚戒指?” 沈逾的目光落在金闪闪的戒指上没有错开,他抿着唇由着秦砚将戒指推进他的无名指,又看着秦砚戴上另一枚戒指,伸长的两只手上,同款的对戒闪耀夺目。 沈逾闷声道:“只是暂时接受,不是事情已经过了的意思。” “好,只是暂时接受。” 秦砚低声笑着,凑上前亲了亲沈逾的鼻尖。 “暂时接受。” ...... 沈逾在家养了两天,终于病愈,而秦砚阔别多日,也要回公司去了。 去公司的路上,他收到了一条来自不知名人士的短信。 【那件事情我已经向沈逾澄清了,还有,我问他,不能跟我离开是不是因为他喜欢你,他回答说是。】 秦砚微笑着,看着窗外明媚的风景。 这件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秦砚时隔近二十天去公司,哪怕期间张助理几乎天天去医院公司,也还是堆积了不少事情,尤其是需要他亲手审批的文件。 他光是签字就签了一上午,到了中午,他终于得以歇一口气。 “张助理呢?今天怎么没看到他?”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进来的助理笑了笑,道:“张助理今天休假了,他已经连着好几周没有休息了。” 秦砚:“……” 年终奖给他多发点。 秦砚尝了口助理端进来的咖啡,继续处理工作。 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未好全,秦砚愈发觉得困顿,在第三下无法自控地打盹时他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一个画面闪过脑海—— “我身边的人里有奸细。” 听见办公室开门的声音,秦砚的意识断在这一刻。 …… …… 脑袋昏昏沉沉,有一种被人重重打了一榔头的钝痛感。秦砚艰难睁开眼睛,首先进入视野的是狭隘的空间,四面都是格挡物,空间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等到射入眼睛的光线逐渐变多,他才看清自己是在一辆移动的车内,而自己身边的人...... “醒了?” 车子前座,一个男人扭头冲他露出一个笑。 “李总。” 是远洋生物科技的老板李明朔。 而自己的身边,负责看守他的则是自己曾经的助理李远。 “都姓李,李助理是李总的亲戚?” “没想到吧,世上姓李的太多,就算是同一个姓也不会有人起疑。”李明朔冲他笑着,眼神却满是阴翳。 之前医疗手表事件,秦正说过不是他做的,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位李总的手笔,联想到此前查出来的,这位李总涉黑的背景,不难想象结论。 秦砚哑着嗓子说:“两个月前,我车祸也是你安排的。司机说他发生车祸那一刹那手好像失去了控制,也是你下的药吧?” 这次他看向的是李远。 李远没有否认。 李明朔:“是神经类的药剂,在神经紧绷的瞬间会让人短暂失控上一两秒,我想车祸的时候,一两秒就足够了。” 确实足够了。 “啧,我还以为秦正能扳倒你,才下了大手笔助他,没想到他这么废物!” 手表事件他是转了好几次手,期间做了许多账,就为了不让人怀疑到自己,但似乎还是败露了,警方已经查到了他委托的那个人头上,想必不久就轮到自己了。 “我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秦砚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走歪路。” “你以为这是我自己想的么?” 这话惹怒了李明朔,他从副驾驶位上跳到车后座,一拳头砸到秦砚脸上。 只一拳他还不满足,又连续打了好几拳头。 第84章 “如果我也有你这样的出身,我还用得着做这些事么?!!” 强硬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秦砚脑袋上。 秦砚眼前一阵头晕眼花,他能感觉到自己出血了。 李明朔这才感到些许满足。 他冷冷笑了一声,表情阴鸷:“不过你放心,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这位好伙伴一起下黄泉,而且,不只是你......” 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 “你很疼爱那个叫沈逾的男的吧,你都跟他结婚了,你这个变态。” 秦砚从发现自己被绑架起都保持着冷静,直到此刻,他脸上镇定再也维持不住: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 李明朔往秦砚口袋里一探,掏出他的手机,用他指纹解开密码后,他当着秦砚的面给沈逾打了电话过去。 “你——” 下一秒,嘴巴里被粗暴地塞进一团棉絮,秦砚说不出话来。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什么事?” 外放的电话传出沈逾冷淡的嗓音。 李明朔笑了笑,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几个字,很快跟秦砚一模一样的声音从他的手机传出。 “你在家么?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约会吧。” “......你工作不忙么?” “工作再忙,也要懂得享受生活嘛。” “......行吧,哪里,你公司?” “去公司算什么约会,你来朝阳公园这,我带你赏花。” “......不知所谓,行吧,半个小时后到。” 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 李明朔微笑着将手机收进自己口袋。 “高科技确实挺好用的,是吧?” 第49章 秦砚什么都说不出口, 方才的对话,就算是他自己听也听不出来任何异样,一想到待会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的心脏就好似要跳出来般震颤着。 不要来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李明朔的车子本来就离朝阳公园不远,他除了自己以外, 还有另外两个帮手,秦砚看着他们准备了医用麻醉剂, 装入喷雾里, 还有倒在毛巾上, 随后下了车开始踩点。 工作日的午后,公园的人不多,总能让他们找到几个隐蔽的角落。 随着时间的推进,秦砚的心也越来越急, 但是他没法反抗, 这期间, 李远又断断续续给他喷了好几次麻醉喷剂,他的意识一直是迷迷糊糊。 大概是约定时间快到了, 李远没有再给他用药,似乎是想让他亲眼见到沈逾是怎么被抓的。 “我到了。”沈逾在电话中道:“你在哪呢?” “我就在公园门口啊。” “你不知道朝阳公园有五个出入口么?请明确到具体入口。” “那好吧。”李明朔环顾四周, 看到公园门口一块大石头上刻着“西口”标志。 西口正在建设地铁,一大块都被围了起来,行人很少到这儿来。 “我在西出入口。” “嗯, 等我过来。” 又过了几分钟,沈逾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当中,他不紧不慢的步伐就像午后闲逛,丝毫没有意识到几分钟后他将会面对怎样的惨剧。 想到这, 李明朔的心脏就扑腾扑腾兴奋地跳动。 他一定要让秦砚痛苦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逾朝四周望了望,似乎在寻找秦砚的身影。而李明朔压了压帽子,低下头缓慢地靠近他。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沈逾只有几步了。 就在这时,从工地和公园里冲出许许多多身穿制服的警察,手上还举着枪。 “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手上武器,不要反抗!” 李明朔瞬间睁大了眼睛,而车内秦砚惊惧的目光陡然一变。 李远察觉不好,就要跑到驾驶位上开车,他人还没下车,警察就包围了上来。 “别动,别动,放开人质!” 李远来不及逃跑,混乱中抽出一把藏在车坐下的刀横在了秦砚脖子上。 “别过来,你们谁都别过来!!” 几米开外,沈逾瞳孔震颤,却不敢发出声音。 “放下武器,立即放下武器!” 已经被警察控制的李明朔摇了摇头,冲着李远喊:“杀了秦砚,杀了他!!” “别管我,快杀了呜......” 李远眼中闪过慌乱,他咬了咬牙,握着刀的手一紧,肌肉发力,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枪响,血液猛地飞溅到秦砚的脸上,李远手上的刀落地,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几个警察冲到秦砚面前,扶着秦砚没了支撑后立刻软下去的身体。 “秦砚!” 沈逾也冲到了他面前,秦砚勉强冲他笑了笑。 “别看。”他指的是李远的尸体。 沈逾一阵无语,他当然不会去看了。 “你怎么样?” “没,没事,你怎么知道我被我挟持了?” “你忘了么,我也有你的定位。我看到你下午突然移动,而且漫无目的,本来想打电话给你的,但张助理先打给了我,说你可能出事了。我报了警,根据你的位置让警察先做了部署。” 秦砚苦笑道:“你看,定位确实能保证安全吧?” 虽然他忘了自己的定位也归沈逾管这件事。 沈逾一阵无语。 “幸好张助理临时想起来去公司看了监控,你要好好感谢......”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砚猛地身体一软,往地上栽去。 “秦砚,秦砚!!” ...... ...... 秦砚正在做梦,梦中迷迷糊糊,自己好像在跟一个人对话。 “你真的要跟沈逾离婚么?就算是为了他,也不至于非要离婚吧?” 秦砚沉默着,低垂着的脸上面无表情,神色阴冷。 男人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是真的为了保护他,还是因为生气,都这么多年了,你不是早习惯沈逾心中有怨气了么?你自己强取豪夺人家,还不准人家心里有气啊?” “搞不懂你,你以后不要后悔就好。” 对话到此结束,又过了几天,秦砚看到了一份双方都签名了的离婚协议书,财产分割没有争执,随时可以领证离婚。 但到了这个时候,秦砚却忽然没有动作了。 “又是小鱼哥打来的电话?你到底想不想离婚的?” “我......” 破天荒的,秦砚张口无言。 无数纷杂思绪闪过脑海,最终,他只是沉了沉目,道: “先出差吧,等出完差,再做决定。” 有助理端来了咖啡,秦砚喝了咖啡,不多时起身赶往机场。 车子上了高速,路况畅通,黑色迈巴赫中,秦砚低着头看着手机上一段监控视频。 这几日又消瘦了许多的青年放下手上吉他,躺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他蜷缩着身体,抱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睡了过去,根据心理学的研究,这是一个充满自我保护的动作。 即使在梦中,青年的表情依旧不安稳,他呼吸急促,神色痛苦,仿佛是一个噩梦。 秦砚看着视频中在梦中依旧不安的青年,心口传来迟钝的痛楚。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他确实因为方崇宥的事情被气到了,怀着惩罚沈逾的心思,又恰好碰上远洋科技的事,给了自己一个借口,可以用光明的理由去惩罚沈逾。 可是到最后,真的是惩罚他么? 如果是惩罚,为什么自己的心却这么痛? 睡梦之中,一滴眼泪自青年眼角缓缓滑下。 那一瞬息,秦砚的心脏被灼伤。 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自己不才是对沈逾强取豪夺的人么? 明明接受了自己是个混账的事实,却又对对方不肯给予自己百分百的真心而暗中计较,吃醋惩罚,小肚鸡肠的好像自己才是付出真心的那个人。 自己的就算是真心,也是包裹在权势强迫下肮脏的真心。 想起沈逾从前谈起自己父母时悲伤的表情,秦砚的心口泛出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的小可怜,没有安全感的小可怜。 就为了这点吃醋的小事,值得这么伤害他么? 车内响起电话铃声,坐在秦砚旁边的男人用嘴型对秦砚道: “小鱼哥的电话。” 他接起电话:“喂,小鱼哥。啊,对,今天出差。嗯嗯,你放心,等出差回来,我一定叫哥去领证。” 一只手忽然握住他的腿,吓得他差点尖叫出来。 “你干嘛?”他用嘴型道。 秦砚的掌心用了用力,小声说: “答应他。” “什么?啊,不是,不是跟小鱼哥说。” 秦砚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音量:“答应他,我们现在就去领证,让他去民政局等我。” “啊?” 男人怪叫一声,但沈逾已经在电话中听到,他平静地说: “好,我现在去民政局。” 第85章 挂断电话,男人用力瞪向秦砚: “你真的假的?!” 秦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满脸正色地说: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伤害他,我后悔了。我现在就过去和他说清楚。” 男人露出惊喜神色: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车子折回市内,往着民政局的方向开去,直到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冲向他们。 一切,戛然而止。 —— “我想起来了!” 房间里,秦砚忽然睁开眼睛,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他再一看,人呢???? 秦砚刹那懵了,他好歹也是一个集团公司老板,被绑架晕倒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么? 这合理么? 幸好秦砚不是第一次住院,很快熟练地按下了呼叫铃,那边医生护士还没来,张助理率先进来了。 秦砚看到是他,很难不露出嫌弃表情。 “怎么是你?” 张助理目不斜视地回:“刚刚齐子闻醒了,沈先生过去看他了。” “子闻醒了!”乍然听到这个好消息,秦砚也是欣喜若狂。 齐子闻就是他梦中一直和他聊沈逾事的人,也是他的表弟,心腹。这次车祸三人,只有齐子闻还没有醒。 如今,他终于醒了。 “太好了。” “李远伏法,李明朔和其党羽都已经被抓,您和沈先生及老太太那边,都加派了安保。”张助理解释道。 “这次是我大意了。” 他想着防备李明朔,已经加强了安保人手,没想到间谍就在自己身边,幸好没有出事。 张助理点点头,道: “那我通知沈先生您醒了。” 他一边出去一边打电话。 秦砚入住的医院是他有参与投资的一家私人医院,和齐子闻就在相邻病房楼,不多时,沈逾就回来了。 秦砚先是听到走廊里响起的平静的脚步声,继而沈逾推门而入,目光平静地扫向床上的人。 秦砚蹙眉,他总觉得沈逾对于自己的醒来少了些惊喜,不应该欣喜若狂么? 沈逾看出他内心小九九,淡定道: “医生说你是迷药还没代谢完全,才晕倒的,只要睡一觉就没有大碍了。” 秦砚不服地说:“那我还挨打了呢。” “医生说没打断鼻梁。” “......” 老婆太冷静也是个缺点。 “我听说齐子闻醒了,他还好吧?” “嗯,他刚醒,肌肉记忆都需要做复健,我跟他简单说了车祸之后的事,告诉他你们都安全了。” “这就好,就让他好好恢复,别的事不用操心。” 秦砚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沈逾在他床边坐下,拿起一把小刀开始削苹果,这场景似曾相识,当时他车祸醒来后,沈逾就是默默在身边给他削苹果。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仿佛眨眼一瞬间。 “沈逾,我,我的记忆恢复了。” 沈逾拿刀的手颤了颤,默默将苹果放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一错不错地看向他。 被这双漂亮清澄的眼睛凝视着,秦砚的心尖颤抖,延迟了六年的爱意伴随着些微酸涩的痛楚缓缓充塞胸腔。 “我现在可以告诉我两个月前我离婚的真相,但是,你不要生气好么?” 沈逾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说:“看情况。” “好吧,看情况。” 秦砚阖上眼:“这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发现秦正跟远洋科技的李明朔勾结开始说起吧。” “李明朔先前是混黑背景,对付竞争对手不择手段,甚至还会威胁他们家人,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保护你,而恰好这个时候,你时隔十来年再次见到了方崇宥,你们相谈甚欢,而我.....我非常嫉妒。” 秦砚的目光含着几分忧伤,看着床前面无表情听他讲述过往的沈逾,时至今日,他依旧能回味起看到沈逾和方崇宥站在一块时,那种想要将方崇宥整个人打包塞回韩国,再将沈逾紧紧搂在怀里,蒙上他的眼睛不许他看其他人的愤怒嫉妒的心情。 “而正好那时候我查出来我身边的人里面有李明朔的间隙,他们有针对目标人物家人的情况,正好我又因为方崇宥的事跟你在冷战,那时候我就想要不然就顺着这个势头跟你离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到事情解决,再和你复婚。” “我那时候被醋意蒙蔽了眼睛,明明是想借机惩罚你,却借着保护你的名义对你提出了离婚。现在想想,我确实是个虚伪的人。但是沈逾,我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你,哪怕是在最初的设想中,我也打算解决了秦正和李明朔之后跟你解释这件事,然后复婚。” “但是车祸那天,也就是我原本打算出差的那天,我在路上改变了心意,打算回去跟你讲明白,哪怕是离婚,我也要告诉你,不是因为不爱你了才离婚,只是想要保护你,这一点,你可以之后向齐子闻核实。” “说一千道一万,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本来应该有更好的方法解决这个矛盾,也会有更容易更谨慎保护你的办法。但由于我的嫉妒,让一切都变得这么糟糕。在感情方面,我确实是一个值得被批判的对象,但是沈逾,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一刻,想要抛弃过你。” 说完这一切后,秦砚小心翼翼地看着沈逾: “你相信我么?” 沈逾从始至终都低垂着眼眸,仿佛一个局外人。他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秦砚说完话后,空气陡然沉寂下来,这一刻,对于秦砚来说,就如同一个罪犯在堂上等待法官最后的审判。 “你......真的是因为嫉妒方崇宥么?” 秦砚怔了一怔,继而疯狂点头。 “我和方崇宥这么多年没见,就算有小时候的情谊,也顶多只能算普通朋友,你嫉妒他完全没有必要。” “当然我误会我和方崇宥关系这件事情里,我也有错。因为......因为我们开始不愉快,我一直没有办法坦然面对我对你的感情,总觉得明明是被强迫的一方,还......就像输了一般。但是我现在打算抛开那些不重要的想法了——” 沈逾直视着秦砚的眼睛,一脸认真严肃地说: “我喜欢你,从恋爱角度看,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的人。我是一个很古板很固执的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除非发生重大变故否则不会变,所以你可以放心。” “过去的事情你有错,我也有错,所以我可以原谅你。我不想再难过了,离婚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这件事情是误会,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误会了。” “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自以为是为我着想,如果以后我们还有矛盾,都要互相坦诚及时跟对方沟通。误会可以有一次但不能有第二次,如果下一次我们还让对方这么失望,我们就算了吧,好么?” 青年用最平淡的语言说出最残忍的话语。 秦砚连连点头。 “好好,我们都不要让对方失望了。从今天起,我们就跟最普通的恋人,夫夫一样相处,不再欺骗,不再误会!” 沈逾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嗯。” 看到他露出笑颜,秦砚才松了口气。他一只手温柔地抚着沈逾的后颈,借由掌心的温度抚慰这几个月来生出的尖锐的强势的,时而酸楚时而愤恨又时而陷入自我厌恶的纷杂情绪。 原来爱是这样的,原来强势如他也会因爱而消沉躁动无端自卑。 他抵着沈逾的额头,轻声呢喃: “沈逾,我爱你。” 诉说了这么多年的爱,终于完完整整,进入到了对方的心中。 ...... ...... “你还要吃苹果么?” “......”秦砚无奈地直起身: “现在是吃苹果的事么?” “哦。”沈逾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那,你真的不饿么?你昨天下午三点半一直昏迷到早上八点,你真的不饿么?” “咕~”回应这句话的是秦砚肚子的抗议声。 沈逾贴心地站起来:“我去给你买早饭。” 秦砚不快地说:“让保镖去不就好了?” “保镖伺候不好你。” 沈逾抚了抚他的脑袋,起身出门。 安静的走廊里响起平稳的脚步声,而后那脚步声逐渐混乱,就犹如它主人的心情。 秦砚的这段话他不是第一次听,昨天晚上齐子闻醒来之后就着急地向他解释了车祸那天发生的事。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自己没有被抛弃。 秦砚确实可恶可恨,可是自己已经不想再沉溺于过去的悲伤中了,他想要向前看。 这一次,他要给自己和秦砚一次幸福的机会。 他相信,自己可以获得幸福。 第86章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