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金丝雀》 第1章 《真金金丝雀》作者：张勉一【cp完结+番外】 简介： 年下美人明星攻x 年上金主帅气强受 李家大少爷李恒潇洒快活了大半辈子，没成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栽在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小屁孩儿手里。 他开始也就是一时兴起，觉得步青岚这小孩儿怪好看的，招人稀罕，就逗猫逗狗似地养着玩儿，想着给家里添点人气也好。后面两人越处越好，李大少爷喜欢得不行，心想难怪人家说纨绔子弟爱养金丝雀，这事儿固然听着是有点不太地道，奈何小金丝雀是真给他迷得五迷三道。 结果养着养着倒是自己跌大份儿了，给小屁孩儿收拾了，完了他还乐在其中，大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想跟人断的意思，真是完蛋了没救了。 李恒认栽了，打算之后再也不跟步青岚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决定从此以后正儿八经地处对象，跟步青岚好好过，不曾想他之前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真是吓一跳，原来他家这小金丝雀的金居然是真金的金，比他这金主还多金。 这下李恒更愁了，他这金主难道得失业了？ 步青岚攻 李恒受 甜宠 架空设定不合逻辑不现实 悬浮小白文 随意审判 （也许）你雷点我爽点：双非c，受主动受宠攻有，双箭头，主线攻成长，攻前期比较迷茫，受之前只当1 标签：娱乐圈 甜宠 年下 金主受 美人攻 第1章 搁一年前，李恒真是打死也没想到，他李大少爷潇洒快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居然会上赶着干这么个接人上下学、跟当司机似的活儿，还偏偏干得这么甘之如饴，这要说出去了，估计他那堆狐朋狗友得损他到明年去。 但跌份儿归跌份儿，李恒现在也是真没辙。自从上回看到有报道说晚上有小流氓劫道，给他担心得不行——主要担心步青岚别等下又一拳给人打进医院了，他还得去捞人！这臭小子下手没个轻重，一天到晚尽给小流氓小瘪三散财么这不是！ 再加上他也不乐意见步青岚汗津津地挤地铁回来，因此现在回回放学他都开车接人去，连助理、司机也没支使，知道步青岚不爱见生人，怕他不自在。 好在步青岚这大学生基本都住校，一周最多回来一趟，有的时候李恒去外地出差，他就继续留学校宿舍住，不然要真走读天天上下学，李恒还真忙不过来。毕竟他自己公司事情也多，就连今天也是推了一个饭局紧赶慢赶过来的。 李恒熟练地开到常去的那个车位停了车，这会儿乌泱泱一片都是人，既有周末了三三俩俩出来撒欢的学生，也有来这附近景区、商业街逛的游客，人挤人的，看久了都得看花眼，但是步青岚从校门口的时候，李恒却一眼就找到了他。 步青岚是很难被人群淹没的那种人，可以说他只要随便往那儿一站，别人目光都会不自觉就往他身上去。 李恒胳膊撑在方向盘上，托腮望着正往这边走的步青岚，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特别愉快的笑容，把平时笑不见眼底的假模假样全抛了个干净。 步青岚今年十九，个子却又高又挺拔，体格比起一米八一、成天泡健身房的李恒也不见逊色，比例更是好得不像话，穿上鞋都快赶上九头身了，就算只是穿着那身简简单单的白衬衫也惹眼得不行。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也照旧美貌得相当突出，雪白的脸蛋上两弯远山含翠的眉毛，眼尾上挑，睫毛浓密，鼻子挺翘，殷红的嘴唇润得像海棠花，俊美无俦，说不出的好看，漂亮得像油画里走出来的美貌少年。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李恒眼里都瞬间给他衬成了虚影，能看的见就只有这么一个步青岚。 步青岚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李恒的车，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位，伸手耳机线拉下来，缠好放回了包里。 “饿了没？想去哪儿吃？”李恒问他，扭头瞧见他俊俏的侧脸，心下一荡，险些就想这么凑过去搂着他亲一下，但一想到这是在学校门口，很快又克制住了。 “随便。”步青岚说。 “不许随便，”李恒伸手掐他脸，“真随便了待会儿你又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烦不烦人？” 步青岚看了他一眼：“那就日料。” “行啊。”李恒乐了，心说这小子对日料是真爱，但凡拉他出去吃饭，十餐有九餐吃的都是日料，也不嫌腻。 李恒带他去吃新开的那家kaneyoshi，这家店他先前在纽约吃过一顿，觉得味道不错，这会儿正好赶上大主厨也在，赶巧让步青岚也尝尝。 他点菜都按步青岚口味点的，想着步青岚肯定会喜欢，果然那道北海道螃蟹茶碗蒸上来了，步青岚吃着就挺不错的，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睛明显亮了亮，比平时也多夹了几筷子，让李恒看着也挺开心的。 李恒中午应酬吃得挺多，晚上也没什么胃口，随便挑点清淡点的马马虎虎垫了垫肚子，剩下时间就光顾着笑眯眯地看着步青岚吃，还时不时帮他调个料汁，挤个芥末，倒个麦茶，比人专业服务生都周到。 只可惜也没能服务太久，李恒中途还得时不时出去接电话，要么就是得拿手机看邮件、回工作消息，忙得步青岚都不禁停箸看他。 “你不饿？”步青岚问他。 “不饿，中午应酬吃得多，”李恒回完邮件，看步青岚盯着他手机看，脸上也不大高兴，便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又给他夹了一大块刺身放碗里，“你吃高兴就行了，别管我。” “又应酬啊。”步青岚想起上周六晚上李恒应酬完醉醺醺走不动道只能让助理搀回来，大半夜在他房间吐得死去活来的事儿，不由得撇了撇嘴，不过想想李恒刚刚还能开车，估计是没喝酒，这才稍微放心了点。 “怎么，你对我应酬还有意见呐？”李恒笑着看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阵子是忙，等弄完这个项目了，下个月陪你出去玩儿好不好？去三亚玩潜水怎么样？” 步青岚不高兴，说得好像他特别黏人似的，到底谁陪谁啊，明明是李恒天天往自己跟前晃，便说：“不好，我要复习，快期末了。” “倒也是，你好好备考。”李恒被他拒绝了也不以为忤，反而见他对学习这么上心，心里倒还挺高兴的。 不过提到步青岚这成绩李恒就难免头疼，一边夹菜给步青岚，一边又忍不住唠叨几句：“这回真得好好考啊，要期末要再挂上一门，那是真得给直接勒令退学了，我托人找关系都没用。” 正当壮年、未婚未育的李大少爷头一回体会到了类似于当爹养儿子的头疼感。 他自己从小到大玩归玩，但记性好脑子也转得快，也没费太大劲儿一路顺顺利利读到常青藤还拿了荣誉学位，从没为成绩为考试发过一回愁。结果现在到了步青岚这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读一回书那跟渡劫似的。 本来就是专程请了人给步青岚补大半年的课才勉强考上的这破大学，结果这大学上了也上得糟心，一看那成绩单真叫一个愁人啊，几乎是科科都挂，每天都在退学边缘试探。 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李恒刚遇到步青岚那会儿，眼见得跟步青岚一般大的小孩儿都在学校规规矩矩地念书，让爸妈当小皇帝似地宠着、伺候着，步青岚却在酒吧当服务生，没钱租房，只能在老板仓库里搭个五十块钱买的折叠床这么硬捱着睡，吃饭也就天天在隔壁便利店买个十块八块的泡面饭团随便应付，估计别说读书了，能过活都是老板心地善良、平时多接济他。 想来他本身基础也不怎么好，现在读的这个不怎么样的海跑儿都是李恒找了个厉害家教给他紧急补习了三四个月才考上的，到了大学基础薄弱的问题多半暴露得更厉害，因此赶不上周围同学、老挂科倒也是正常。 一想到这个，李恒又不禁有点心疼，心想这事儿倒也不能怨步青岚，别再说得好像嫌弃人孩子似的，戳人痛处，赶忙又跟步青岚改口说：“不过也别太有压力了，要真考不好了挂科给学校退学了也不怕，大不了咱花点钱请个老师补补语言，下半年再申个别的学校直接出国，说不定还更适合，比现在这学校强。” “我不出国。”步青岚闻言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他跟他爸吵了半天架，好不容易才跑回国的，李恒要是再给他送回去，这不要了命了吗。 “为什么？担心语言考试吗？”李恒有点诧异，“别担心，我看你英语还挺好的，稍微补补肯定能过。” 准确的说也就英语好了，剩下几门全挂得一塌糊涂，实在是惨不忍睹。 但这也没办法，步青岚原本就是想念rcm，所以a level修的几门都是戏剧、音乐、哲学之类的，平时光顾着钻研作品集上去了，跟理工科那些个公式定理就没怎么认真打过交道，早忘光了，本来被李恒按着去高考就是赶鸭子上架，女娲补天都补不完拉下的这些基础，勉勉强强上了这么个大学对现在学的这专业也不感兴趣，所以成天不是上课睡觉就是直接翘课，上机不上，大作业不交，考试也不准备，能过就见鬼了。 第2章 不过说到底，还是步青岚本来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他当时几乎拿遍了欧洲顶尖音乐学院的offer都能不要了直接跑回国，更何况现在这么区区一个海跑的文凭，可见他本人压根就是无所谓什么学历不学历的。 何况他去现在这大学本来也是因为李恒说他这个年纪就该在学校好好读书，不能荒废了，好说歹说非要让他去的，不然步青岚现在甚至都压根不会出现在学校里。 本来他是打算挂科挂到退学，也好死了李恒要让他在大学待着的心，但他现在一听李恒居然要给自己送出国去，顿时还是有点在意了。 “我不想出国，”步青岚怕李恒真要把他送出国去了，难得语气软了几分，低头说，“我就是不想出国……不想离开你，不行吗？” 虽然这话说出来步青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这还真不是搪塞扯谎，确实是肺腑之言。 他现在是真的不想离开李恒。 要没李恒收留他，他现在还在酒吧当服务生，钱少活累也就算了，他能硬着头皮忍下来，毕竟是他自己亲手把那一堆信用卡银行卡全剪了，发誓以后再也不花家里一分钱，但要命的是在酒吧总有不长眼的上赶着要调戏他、揩他油的男的，步青岚脾气又不好，对这些是真忍不了，终归还是控制不住跟人动手了，结果一时气愤下手也没个轻重把人打伤了，又没钱赔，当时如果不是李恒帮他，那他不是进局子蹲号子去了，就是前功尽弃回去跟家里低头了。 总而言之，步青岚现在虽然挺茫然的，没想好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但他就觉得在李恒这儿挺好的。毕竟李恒挺照顾他的，对他也好，从没挟恩图报为难过他什么，可以说步青岚这段时间在李恒这儿过得比原先在家里过得还自在点，所以他就决定暂时先在李恒这儿待着了，坚决不同意李恒让他出国。 李恒听到步青岚这么说，不由得也是一愣，他知道步青岚这话多半就是场面话哄他开心，但还是忍不住真开心起来，一双桃花眼弯得，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他从榻榻米上起来，走过来坐到步青岚边上，伸手环住步青岚的肩膀凑在他唇上亲了亲，柔声说：“行，怎么不行，都由着你，不出国就不出国。” 步青岚听了这话，才暗自松了口气，就着两人挨这么近的姿势顺手就搂住步青岚的腰，在他腰窝的地方轻轻拍了拍，善解人意地说：“回去吧，我吃好了。” 喂饱自己了，下一步就轮到喂饱金主了。 纵使嘴上不说，但步青岚心里还是很有知恩图报的自觉，他盘算着今晚回去之后，要带着李恒到浴室要好好实践一下之前看的片子里的姿势，估计李恒明天没什么事儿，可以休息，大概是会想跟自己玩得花一点。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他金主的耐性，开车回去刚到车库停好，安全带还没解开，李恒就凑过来跟他接吻，这么一擦枪走火，浴室play前直接先来了场车震了。 两个人在车里折腾完，上楼又闹了半天，步青岚最后把李恒弄得都快散架了，才恰到好处地乖觉停手。等两个人终于收拾干净自己，安生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已经是半夜了。 好在明天是周末，李恒没什么事情，步青岚也不用上课，放肆完了倒也不用担心误事。 做完了两个人照例腻会儿，步青岚抱住李恒，脑袋往李恒练得非常饱满的胸肌上蹭了蹭，发梢间都是薰衣草香薰的味道。 “步青岚你可真行，”李恒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本来就挺低沉的声音现在更是显得发哑，不过不难听，还挺性感的，“下回别老用那个姿势，你哥的腰要给你折腾断了。” 步青岚抬眼看着李恒非常帅气、很有男人味的脸庞，心下微微一动，便斜睨了他一眼。步青岚明明脸上也没太大表情，一双秋水也似的双瞳却是天生风情，让人心神一荡：“不要，我就喜欢那样，进得深，你夹得我舒服。” 第2章 李恒给他这带点撒娇似的语气说得心怦怦直跳，耳根子都有点红，伸手摸着步青岚蓬松的头发，笑骂道：“你这小孩儿真是……” 他知道自己最受不了步青岚这样，平时步青岚看着挺冷淡、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一个人，对生人爱搭不理的，在自己这大金主跟前也不算话多，也就只有平时两个人做尽兴了，步青岚才会难得流露出几分撒娇似的神态。 步青岚纤长的睫毛在白玉似的脸上扫出一小片的阴影，他趴在李恒胸膛上，任由李恒亲昵地揉着他的脑袋，过了会儿又带着点鼻音嘟囔说：“恒哥，我腿疼。” 得，还真是小孩儿，还会抽条长个、大半夜的喊腿疼呢。 李恒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都闹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换口味。原来他是无拘无束爱怎么着怎么着，任对方是怎么个勾人法，他都从没跟人过个夜，轻松得很，就没怎么为伴儿费过心。结果现在倒好了，当0就算了，还给人当爹，大半夜的做完了还没浪漫过两分钟就直接改家庭剧了，成天上赶着照顾小孩儿。 但心里自哂归自哂，一听步青岚这话说得，李恒顿时也顾不上自己那点腰酸背痛，麻溜地撑着床沿爬起来，走到洗手间药柜里找了找，拿了一板perfectil original回来，又给步青岚倒了温水，要他就着温水要这片吞了：“让你吃钙片吃维生素也老不记得吃，仔细半夜又抽筋。” 步青岚从小就没怎么吞过药片，现在吃个维生素都回回跟吞刀片似的，老是吞个半天都吞不下去。 李恒又是捏他后颈让他放松，又是拍着他的背让他顺气的，好容易看他艰难地吞完了，拿过来热毛巾给他裹着敷腿：“人医生上回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运动太过量，你是不是白天又打球打久了？” “不记得了。”步青岚茫然说。 他平时就特别爱运动，从小就一直学散打和击剑，中学的时候也经常玩滑雪，身体素质向来都不错，现在则是经常被同学喊去打篮球。他技术挺好的，叫他打球的男生就特别多，经常一打就连着好几个全场，别人都累趴了他还跟没事人似的，每天运动量确实是挺大，所以他看着高高瘦瘦、身上没什么肉，实际上却结实得很，脱了衣服才能看得见那一身硬邦邦的肌肉。 李恒当然知道他这“不记得”多半就是“打久了”，无奈一笑，一边揉着他的腿一边给他热敷：“等你以后骨头长闭合了，爱打多久打多久，现在就还是老老实实多休息会儿，好不好？”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长骨头啊，”步青岚轻轻叹了口气，过来搂住李恒，下巴搁在他肩上，“真烦人啊，它能不能别长了。” “嗬，你多大了，就一屁大点的小毛孩，”李恒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人家都说二十三还能窜一窜呢，你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窜了，要那么高干嘛，”步青岚热敷完了，就欺身过来伏到李恒身上，眼里带着点笑意，“赶上你就够了。” “那必须的，你腿那么长，一看就是奔着一米九去的，肯定很快就得把我超了，”李恒笑着掀起被子给俩人盖好，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行了，不疼了就快睡吧，明早记得喝牛奶啊，让阿姨给你热好了再喝，老喝凉的对胃不好。” 步青岚闭着眼睛靠在他肩膀上，不大乐意地说：“管我就一套一套的，你自己喝酒的时候怎么不兴‘对胃不好’了？” “我那是应酬啊，应酬哪有不喝酒的，”李恒乐了，“我不应酬不谈生意哪来的钱养你啊宝贝儿，到时候咱俩上大街喝西北风去？” 我有那么难养活吗，步青岚对他说这话挺不满的，就李恒这还富二代、大老总呢，还不是天天应酬喝酒喝得回家吐个昏天黑地，国内谈生意都什么糟粕氛围啊，真烦人。 ——虽然他其实知道自己真正心烦的并不只是这桩事。 步青岚没出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好闭着眼睛装睡，没再接话。 李恒今天也真是累了，搂着步青岚没过多会儿就睡熟了，呼吸均匀，热气都撒在步青岚的锁骨处。两人睡姿亲密得连头发丝都蹭在一块儿，也不嫌腻歪。 然而步青岚却没李恒这么好觉，没过多久又暗自叹了口气，睁开眼睛，久违地觉得睡不着了。 他翻身平躺过来，望着天花板上的吊顶，心里又是怅然，又有点心烦意乱。 想起这一年多的境遇，步青岚自己也觉得非常感慨，换了他以前在定制豪华游艇上养鲨鱼养马图个好玩儿、成天逛mayfair集邮克里姆特真迹烧钱的时候，肯定怎么也不信自己以后居然会经历这么些个事儿，活脱脱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完全没联系任何人什么行李也没带就这么跑回国、在土耳其转机身上现金被人偷了、被黑中介骗差点被绑去传销窝点还被讹钱、在酒吧打工天天睡仓库吃泡面…… 现在就更搞笑了，居然还让人当“小金丝雀”养。 而现在这个落魄的“小金丝雀”步青岚，也确实跟原来骄矜冷傲、众星捧月的步青岚判若两人。 第3章 不过这也都是他自找的。 如果不是他非要跟家里人对着干，他现在还是好端端地继续当着不知世事的公子哥，成天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尽干些他先前瞧不上的活儿，尽受些他先前想都没想过的苦，没有钱，没有尊严，甚至连他情愿跟家里闹翻也不愿意放弃的初恋男友也没有了。 没了家里的庇护，他这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小少爷谁也不是，再没谁上赶着捧着他，甚至连原来人人爱慕、交口夸赞的美貌现在也只会变成引火烧身的麻烦。 步青岚想起自己答应“跟了李恒”的那天，觉得自己那时候多少还是有些自暴自弃的心态在作祟。 他原先是生过李恒气的，因为在李恒没说出那句话之前，他是真心把李恒当朋友的。 他以为李恒对他好是仗义，拿他当哥们儿。所以他那时候很感动，他以为自己再怎么样落魄，再怎么样狼狈不堪，却也能遇到李恒这种真朋友——不介意他的落魄、也不知道他的家世，只是纯粹因为他这个人而拿他当朋友。 那样才算是他头一回靠自己交上的真朋友，而不是全都上赶着图他的钱，图他家里人的权势。 这是他离开家里这么久以来，头一回觉得高兴的事情。 结果没想到，李恒其实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对他也不过是另有企图。只不过原来那些人是图财，李恒现在是图貌，李恒也照样没有多把他放在眼里，说白了只不过是想跟步青岚上床，拿他当个漂亮傍家儿在哄着、在献殷勤而已。 但步青岚生过气之后更多的却是丧气，李恒的话像是在他脸上抽了一耳光，让他难堪不已，更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正视了自己现在就是个绣花枕头、废物点心的事实。 他回国这么些时候，早就在一次次的碰壁吃瘪、受苦遭罪中认清了自己，明白了原先如果不是家里关系、如果不是他有这副好相貌，人家压根不会高看他一眼。原先那样人人捧着他，不过也都是因为他家里而已，全都不是因为他步青岚本人。 是啊，就他现在这样，指望谁真能看得起他这个成天打零工、养活自己都够呛的穷小子呢？他又凭什么指望李恒能真把他当朋友、跟他平起平坐的？ 所以步青岚愤怒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低落和茫然。 他知道自己没有本事还李恒的钱，更不知道如果他不接受李恒的“帮助”，他光靠着自己打零工这么瞎混还能熬多久，会不会很快就受不了了前功尽弃，跑回去跟家里低头——这也是他最不愿的。 于是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答应了李恒，当了这么一个让人看不起、别人知道了都得戳他脊梁骨的“小金丝雀”，还当得这么浑浑噩噩、特别不尽职尽责——大概除了床上能让李恒满意，私底下完全没有什么体贴温柔，反倒还是李恒天天操心他，又是给他找老师补习、哄着他去读书上学，又是成天叮嘱他这儿叮嘱他那儿，生怕他有个什么不好，连他自己亲爹都没操过李恒这份心。 步青岚自己想想都觉得李恒这钱花得真不值得，找了这么个不专业的“小金丝雀”，自己都没从里头讨着什么好，光顾着给人当爹了。 步青岚微微侧过脑袋，看着李恒挨着自己肩膀睡得正熟的英俊侧脸，一时之间心里也五味杂陈的，心想：“我这‘金丝雀’当得是挺不称职的，但你这金主当得也是挺有病的，哪有养情儿的阔少天天催人上学的，人荀子都没你这么爱‘劝学’的，当爹上瘾还怎么着？”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乐意和李恒保持着这么一个乱七八糟、不明不白的关系，也并不想自己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可现在他又非常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更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他单知道自己不乐意去过家里人硬要给他安排的那种生活，受不了自己要天天戴着面具一样去装乖装听话、什么事儿都顺着家里的意思，没有一点自我，可等他脱离了原先不喜欢的生活、离开那个家之后，他又不知道该去努力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新生活，好像他被压抑久了，曾经那颗躁动不安、却始终憋着股劲儿不愿屈从的心也真的被磋磨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些变化都是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该怎么办的，他自己也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与此同时，再怎么迷惘现在也没人能帮得了他，一切终归还是得靠他自己去体悟。 步青岚心潮起伏地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最后还是闷闷不乐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先不再去想这些，毕竟也急不来，这种事情就不是他自己一时半会儿能想明白的。 他这么躺着挺尸到后半夜，总算是渐渐有了点睡意，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但这一觉也不是睡得很踏实，到了八九点就醒了，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恒还在睡，两颊都给被窝暖得有点泛红，看起来昨天是真的挺累的。 难得公司没事儿，让李恒好好休息也行，步青岚这么想着，就没喊醒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了，再给李恒掖好被子，让他多睡一会儿，自己则打开卧室门，绕过走廊下了楼，到楼下的洗手间去洗漱。 住家的保姆冯阿姨这会儿也早就做好早餐了，看见步青岚下楼，笑着跟步青岚打了声招呼：“青岚起来啦？正巧，洗漱完刚好来吃早饭，粥还热着呢，其他我再开火热热，两分钟就能吃了。” 步青岚点了点头，跟阿姨客气地道了声谢。 “小恒还睡呐？”冯阿姨又问，“他那份要给他一起热上吗？” “没事儿，等他起来我给他热吧，阿姨您先忙您的，”步青岚说，“难得他周末没事儿，让他多睡会儿，这几天他忙项目肯定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稳觉吧。” “是啊，你前几天没回家住不知道，他那会儿天天在书房熬挺晚的，”冯阿姨照顾李恒长大的，跟李恒也亲厚，提起这事儿就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我上去扫地，看书房和阳台上全是一地烟头，肯定是通宵都通好几回了，这样对身体也不好啊。青岚你可得劝劝，可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这么熬。” “行，等他下来我跟他说，”步青岚笑了笑，“不过这么看来他这觉补得，估计得到中午才起来了。” 然而枉费了步青岚难得的体贴，李恒也没补多久的觉，冯阿姨前脚刚出门买菜，李恒后脚就风风火火下楼了，胡子都没刮，一脸又是憔悴又是怒火的，拿了车钥匙和手机就往玄关走。 步青岚听见动静，忙从厨房出来，诧异地看着他：“恒哥，你就起了？这么着急忙慌地上哪儿去，早饭不吃了？” “先不吃了，我着急走呢，中午估计也回不来了，你自个儿吃吧，别等我了，”李恒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压下怒火，从门口衣架上拿起外套给自己披上，临到门前勾着步青岚的脖子亲了一下，“我跟阿姨说了中午给你煲骨头汤，记得喝啊。” 第3章 “这么急啊？”步青岚心里奇怪，李恒明明昨天说了今天休假没事儿，怎么突然大早上又着急忙慌要往外赶，难道是项目出事了？ 不曾想这回倒不是项目，而是李恒的弟弟李慎：“是啊，李慎那臭小子特么又给我惹事，我这回不抽死他，老子以后管他叫哥！” 李恒现在也是郁闷得要命，眼看着这好不容易能休哥两天假，他本来计划得好好地带步青岚上哪儿玩去，结果他那个不省心的傻叉弟弟又给他闯祸，大早上地打电话过来哭爹喊娘，巴巴儿地求他来给自己干的那堆糟心事儿善后，把李恒真是气得火冒三丈。 李恒一边窝火一边也是无奈，他这弟弟是家里老小，又是老来子，从小就让父母给宠惯了，现在就是个十足的二世祖，名义上也在集团旗下的分公司挂了个闲职，实际上平时除了吃喝玩乐泡妞什么也不干，净吃空饷了。 但平时李恒看他不成器归不成器，人好在还算没什么坏心，不会去干什么缺德事儿，因此李恒多数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再气不过也就骂他几顿了事，谁知道这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这回居然胆大包天敢收供应商的贿赂，从中间吃回扣，还找人在内部质量检测造假。要不是李恒派过去帮衬李慎的副手人精明、查出来账目不对劲，以设备升级为由暗中把产品线暂时关停了，然后报告到了李恒这里来，不然这种不合格的产品真流出来，被客户投诉、被环保局罚钱事小，公司乃至整个集团都要名誉受损才是最让李恒火大的。 李恒真是想不到李慎居然有胆子干出这么傻叉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恨恨地又骂了李慎几句，才跟步青岚有些歉意地说：“白天陪不了你，你自个儿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让阿姨给你做，或者跟同学出去玩也成，司机电话你有吧，要闲得无聊了就打电话让司机接你去。” 步青岚点了点头，李恒心里虽然舍不得，但也没法多待，火急火燎地就冲到分公司主持大局去了。 第4章 他一上到公司，直冲总裁办，看见李慎那一副慌里慌张的鹌鹑样儿就来气，上去就给了李慎一脚，把李慎踹得呲牙咧嘴地喊疼，抱着他腿哀嚎道：“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哥！” “你现在知道错了，拿人钱的时候你怎么没动过脑子想想啊？动歪心思动到公司来了，李慎你活腻了是不是？”李恒瞪他，反手就往他背上甩了一巴掌，“我今天就不该过来、不该管你，就应该让你直接坐牢坐他个三年五年！” 李慎这么大人了，给他上来就这么一顿抽的也是闹得好没脸，委屈叫道：“还不是你扣我零花钱，我都没钱使了我能怎么办，都是……都是那帮孙子撺掇我的，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会这样。” “我为什么扣你钱你特么不知道吗，还敢跟我在这儿叫屈？”李恒真是快给他气笑了，“我让你学上进点，把你弄过来分管分公司，连小叶也调过来就为了帮衬你，结果你倒好，公司的事儿屁也都不管，一天天的光顾着赌马去了，你当家里钱大风刮来的啊？当二世祖净败家里钱了你还挺长脸是不是？” 李慎闻言更委屈了，两眼一红，忿忿说道：“我花钱你不乐意，步青岚那兔儿爷花钱你就挺乐意是吧，我可是你亲弟弟，步青岚他一个外人，他……” 他这话说得李恒更是怒不可遏，径直就给了他一巴掌，清脆响亮，打得李慎人都懵了，一时之间都接不上话了。 “你给我闭嘴，我跟步青岚怎么样轮得着你说三道四？你算老几？”李恒怒道，“你再敢说他一句，我今儿立马抽死你。” “李恒！你特么为了你养的兔子打我！”李慎这会儿更不服气了，梗着脖子叫道，“我是你亲弟弟，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他一个卖屁股的？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你要不是我亲弟弟老子早就把你这傻叉开了，还容你在这里兴风作浪？” 兄弟俩这正闹得不可开交、急赤白脸的，办公室的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李恒只得暂时压下怒火，过去开了门，进门的是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俊秀的年轻人，正是李恒原来的助理之一、现在专门调过来帮衬李慎的副手叶维。 “李总。”叶维见了李恒，便随口喊了声，虽然说他们元安集团是一屋子的李董李总，但到底只有李恒才是真正握着实权的继承人，因此在李恒跟前，大伙嘴里自然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李总，至于李慎这个纨绔二少爷，更是没人真的拿他当正经上司看待。 “小叶来了，辛苦了啊，”李恒点了点头，在叶维面前倒也不好跟李慎这小兔崽子动手，只好怒火中烧地又瞪了李慎一眼，对着叶维则是恢复了平常那副温和随意的模样，招呼叶维过来坐，还开了一盒太平猴魁泡了，“喝点茶吧，咱把剩下的事儿捋一捋。” 叶维先前是在李恒手底下当助理，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人上进能干，性格也挺沉稳的，算是李恒比较信任、有心好好栽培的心腹，本来是打算让他去各个部门经手几个大项目熬一熬资历，过后就提拔进核心管理层独当一面。结果为了李慎这个不成器的臭小子，李恒不得不临时把叶维“发配边疆”、调去帮衬李慎，让人家从总助去了个接触不到核心的分公司当副总，多少有点明升暗降的意思，属实是有些亏待了。 更何况李慎那个狗屁德行实在是不好相处，估计叶维摊上这么个货也是糟心得很，李恒心里都觉得亏待叶维，因此私底下给了叶维加了不少奖金、股份，才算是安抚住了人。 眼下李慎这事儿也得亏是有叶维在盯着，这才处理得及时，不然早就捅出个大篓子了。 想到这里李恒也是万分庆幸，对叶维十分满意，连带着对李慎这臭小子更是越看越生气：“跟人小叶也待一块儿这么久了，怎么本事就没学到人家万分之一。” 叶维拿着一沓资料递给李恒，给他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一下情况，李恒是越听越火大，又把李慎骂了个狗血淋头，火速把李慎连同其他几个涉事的管理层全部撤职查办，又让法务部把原先谈判合同条款也全部解除，中止了跟供应商的所有合作。 加班加点地忙活了大半天，这破事儿是暂时被压下来了，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这么大一笔单子，供应商处理完了但也不能干等着这期的产品断货、让其他竞品抢了市场，得马上找好替代品……后续要处理的还多着呢。 李恒想想都来气，恨不得把李慎抓过来再打一顿，但眼看着加班到这个点了，再熬下去底下员工都该怨声载道了，只好暂时先放人下班，自己则跟叶维在办公室多待了一阵。 两人处理完了好几个最紧急棘手的文件，又给叶维交代完了要事，李恒才十分疲惫地开车回家了。 他看了眼腕表，估摸着这个点步青岚和冯阿姨多半都睡了，结果他刚用指纹开了锁推门进去，就看见步青岚正坐在落地灯下随手翻着杂志，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上还摆着大砂锅和几道菜。 “哥，才回来啊，”步青岚看他回来，就放下杂志，走到料理台前问他，“吃饭了没，要不要喝点汤？” 李恒心里一阵熨帖，看着他不禁眼神也温柔下来。他这着急上火、累死累活了一整天，大晚上回到家也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冷冷清清、规规整整跟样板间似的大别墅，而是有个人会等他下班、知冷知热的。 他走过来，从步青岚背后伸手抱住他，亲了亲他后颈，把头埋在步青岚肩窝边，跟充电似地这么抱了好一会儿，才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你怎么没睡啊，等我这么晚。下回别等了，乖，自己先睡。” “一个人睡多冷啊，这不特地等着你回来暖暖被窝嘛，”步青岚直觉他情绪不太好，便由着他抱着，还难得主动调笑一句，想让他开心点，又伸手捏了捏他胳膊，“喝点吧哥，阿姨煲挺久了，味道真的不错，还放了安神的药材。” 李恒含笑点了点头，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坐过来笑吟吟地看着步青岚给他盛汤。 冯阿姨煲汤的手艺那确实没话说，闻着就挺香的，虽然放了点药材但也跟其他食材中和得很好，基本没什么药味。 喝完一碗，李恒也终于感觉自己一直抽抽的胃好受不少。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托腮看着他喝汤的步青岚，心里又生出几分温柔，伸手摸了摸步青岚的头发，心下不禁感慨：“李慎那混小子还比青岚大好几岁呢，能有人青岚一半懂事儿我就省心了。” 想到这些他也不禁苦笑，他这李家大少爷表面看着是阔气风光，这几年赚钱赚得风生水起，人人都要说一句李家有他这大孙子出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要发愁的事儿还真不少。 李恒家从他爷爷那辈上就是靠复员转业后做钢铁、做重工发家的，而这两项也一直都是元安集团的主打，向来也算是规模最大、品类最全的行业龙头。家里关系虽然有他爷爷那一辈的背景撑着，他爸生意头脑却很是一般，接手之后也最多只能勉强守成，再加上耳根子软，老是念叨着那些个叔伯兄弟、老友旧人的情面，以至于元安到得李恒手里的时候留了不少尸位素餐、文恬武嬉的隐患。 现在新技术崛起，产业结构也有很大变革，政策放宽又让国内这些公司受到了不少海外贸易的冲击，元安这个老牌集团在这个情形下却还是固步自封、不思进取，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存量市场已然是颇有些岌岌可危的意味，只不过是老底厚，一时半会儿倒也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能再强撑着吊命而已。 因此李恒接手的时候，可谓是临危受命，那是顶着得罪李家各种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人情关系和诸番不信任的压力过来“重整旧山河”的。 成为元安的当家人以来，李恒先是不动声色地踢走了不少在其位不谋其事的碍事庸臣，跟着又大刀阔斧地搞改革，并购了不少科创公司，费了好大劲才把技术和管理上的短板补齐，后续也一直在推进多元化投资优化集团结构、降低整体风险，又动用了原先在美国留学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不断往国际市场拓展，成功创造品牌溢价，连着好几年的夙兴夜寐、多管齐下才得以把这个原先就颇见颓势的老牌集团重新盘活，稳住了投资人和股民的信心，不光拔除了原来的沉疴痼疾，还使得元安集团市值飙升，商业版图大幅扩张。 然而李恒对于这些个所谓成就却还来不及怎么自得自满，反倒先受尽各种头疼不已的烦心事儿。 他这几年“大公无私”地一通整顿，手起刀落间早就得罪了不少李家人，每次回去总是少不了要被叨扰个半天，躲都没处躲，简直是无孔不入，烦得要命。 而他亲爹李海生也因为提前退位让贤、大权旁落，心里多少是有落差，就少不了要在他这个儿子面前摆摆亲爹的架子，平衡一下心态。但这么一来他心态是平衡了，李恒却是觉得在家待着越来越累人了，在公司累死累活完了，回了李家居然还落不了一句好、还得天天装孙子，这叫什么日子。因此他后来也就常常借口工作忙，回李家本家的次数也来越少。 第5章 眼下他事业上是越来越得意了，心里却是越来越觉得空落落的。 原先更年轻的时候倒不觉得怎么样，心里只惦记着收拾元安那一堆烂摊子，成天忙得要命，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但他现在岁数渐长，元安眼看着也已经驶上正轨了，李恒的心态就渐渐放松些，结果好容易闲下来一回，却发现自己居然也只能待在这五百多平的独栋别墅里跟自己这一屋子的雕塑、挂画面面相觑，大半夜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的时候都没个诉苦的地儿，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但是他那偶尔冒出来那么一点“不好受”的念头都不够盘桓一宿的，多半睡一觉醒来，第二天就不记得了，所以他这么些年也全然没曾想过要定下来，始终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瞎混过去了。不是上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个顺眼的伴儿打一炮，就是靠自己的手艺活糊弄糊弄拉倒，更多时候则是直接累得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个需求，连片儿都懒得看，净顾着补觉去了。 一方面也是他确实忙，没精力跟人好好处，一般都是草草解决生理问题了事。 另一方面也是周围盯着他、想动歪心思的人太多了，每天光在公司劳心劳力的还没完，回了家还得加时赛提防着那些个明枪暗箭的，好没意思。真是明明还没多成功呢，反倒先尝了不少 “高处不胜寒”的苦涩，也是有够心烦的。 但是如今却很不一样了。 因为家里多了步青岚这么只讨人喜欢的“小金丝雀”陪着他。 李恒看着壁灯下步青岚漂亮又深邃的眉眼，心里的柔情简直快要溢出来。 第4章 步青岚双手托腮，问他：“怎么样？好喝吧？” 看着李恒脸上那两道英挺的剑眉渐渐舒展开了，他心里也觉得舒坦点。 “嗯，特别好喝，”李恒拿着碗过去放洗碗机里，回身看着步青岚又不禁一笑，“哎我宝贝盛的汤怎么就那么香呢。” “什么啊。”步青岚也笑了，又不是他煲的汤，夸也夸点好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还是我宝贝更香，”李恒朝他招招手，嘴角噙了抹坏笑，“过来过来，给你哥香一口。” 步青岚依言走过来抱住他，把他压在旁边吧台上坐着接吻。唇齿交缠间，两人都有些情迷意乱的，亲着亲着喘息声都渐渐重了，好半晌唇分，看着彼此眼神里都很是意动。 “今天我跟阿姨去买了一大盒草莓，还挺新鲜的，”步青岚跟忽然想起来似的，对李恒说，“我想明天在家跟阿姨学做蛋糕。” 李恒诧异说：“做蛋糕干嘛？费那么大劲儿，想吃让阿姨给你做不就得了。” “我看阿姨做蛋糕挺好玩的嘛，”步青岚说，“不过我不吃，我做好了送去你公司给你吃。” 步青岚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虽然说他回国这么些时候为了生存厨艺已经是有了显著提升，但对于做甜点这种高难度的事儿多少还是有点越级挑战了——而且与此同时他对自己也是很有自知之明，毕竟他这个人特别难伺候，ladurée的玫瑰圣欧诺他嫌人家花香味太浓，dalloyau的蒙布朗他又嫌人家口感不协调，那还是索性不要自己为难自己了。 嘛嘛，反正李恒活得这么糙，什么吃的都不挑，估计他做的蛋糕再怎么难吃李恒也能吃得下去吧。 步青岚觉得非常有这个把握，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这么贤惠啊宝贝儿。”李恒乐得不行，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 步青岚白了他一眼：“让你帮忙试毒。” “行行行，你要给里面加砒霜我都认了，”李恒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颊边亲了一口，“我特爱吃草莓，到时候往蛋糕上多放几颗啊，我等着呢步师傅。” 步青岚一只手伸进他后腰，摩挲着他的腰窝：“没问题，现在就喂你吃两颗。” 他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玻璃碗洗好的草莓，衔起一颗就往李恒嘴里送。不过闹了半天一颗都没吃进去，倒是衬衫都浸湿了，冯阿姨明早起来收拾脏衣篮见了估计都得翻白眼，唠叨两个人不爱惜新衣服，四百多英镑的刺绣衬衣说糟蹋就糟蹋了，面料又娇贵，这下干洗都怕洗坏了。 奈何俩人都是血气方刚的，玩这两下瞬间就跟星火燎原似地点着了，哪还能忍得住，直接就在客厅先来一场了。 李恒这一天的郁闷，到晚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全散了。他一见着步青岚，眼里就只有步青岚这张绝顶漂亮的脸蛋儿了，把李家和公司里那些个狗屁倒灶的破事儿立马都统统抛脑后去了。 回想起来的时候李恒也总是暗自惭愧自己定力不够，明明漂亮的小男孩儿见得挺多的，怎么偏偏就这么禁不住步青岚撩拨呢。亏他李大少还自诩风流倜傥，结果现在老是让步青岚这小屁孩随随便便亲一下抱一下就血气上涌，迷得晕晕乎乎的，脑子里什么都顾不了了，瞬间就丢盔弃甲、由着步青岚摆布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什么不羞不臊的花样儿都已经给人玩了个遍，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好容易完事儿了，往被窝里一躺，李恒想到自己这么老大人了还跟毛头小子刚开荤似地荒唐，被一个自己小八岁的小孩儿在身上玩这些个有的没的，倒还是难得地觉出了几分害臊，深深觉得自己这脸都没处搁了。 步青岚对此倒是比李恒坦然得多了，仍然是那副天塌下来都能岿然不动的淡定样子，还好整以暇地伏在李恒身上，握着他的手指玩儿，摩挲着他手指间常年健身举铁磨出来的薄茧，特别自然地问：“哥，刚才那样还行吗？你喜欢吧？” 那语气真是淡定得好像客户回访一样。 每回办完事儿，步青岚也就是脸上稍微带点红晕，表情都不带崩的，明明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又生了一双无端端目凝春水的勾人眼睛，本人却偏生是这么清清冷冷的味道，简直太招人了，只迷得李恒移不开眼，好像无论步青岚怎么着他都生不起气来。 李恒心里痛骂自己不争气，但对着步青岚那张美貌得晃人的俊脸却真是说不出一个不字，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啧了一声：“行行行，你可太行了！我原来当1 的时候都没你行。” 步青岚一笑，探过脸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枕在李恒胳膊上，抱着他懒洋洋地问：“你原来都当1的啊？” “那可不，本来圈子里就是0多1少，像我这体格这身材的，不当1多浪费啊，”李恒原来老觉着俩大老爷们儿这么腻歪多膈应啊，结果现在搂着步青岚，轻轻摸着他白皙光洁的脊背，触手细腻得跟绸缎似的，心里倒还挺美的，“我倒是没什么所谓，主要出去玩人家都待见1么，我也就图个方便省事儿。” 步青岚“嗯”了一声，又好奇问他：“你觉得当top爽还是当bottom爽？” “跟你最爽，”李恒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看见你就高兴。” 步青岚纤长的睫毛眨了眨，不满道：“什么啊，我技术不好吗？光靠脸啊。” “凑合吧，其他都还行，就前面太着急了，都不等人适应一下，”李恒乐不可支，手指在他打理得手感特别好的蓬松头发上绕着圈玩儿，故意逗他说，“哎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跟我比起来那还是差点意思。” 步青岚瞥他一眼：“那下次你自己来，我不动了。” “别别别，逗你的，我哪有这能耐，腰得废了。”李恒扑哧一笑，揽着人又哄半天，两人互相说了好一阵子不着边际、乱七八糟的废话，才又相拥而眠。 李恒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神抖擞地过去公司继续加班加点干活儿了，争取能早点完事儿，能趁着步青岚回学校前再跟他待会儿。 没想到还没等他惦记步青岚，忙活到下午两点多，居然还真等来秘书跟他汇报说步青岚来预约等见他。 李恒微微诧异，他还以为昨天晚上步青岚就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毕竟步青岚平时多少有点小孩子脾气，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三分钟热度，没想到这回他居然还真的说过来就过来了，不由得挑了挑眉，暗自高兴起来。 他打电话跟接待台说了放步青岚上来，没一会儿步青岚就刷了卡上来顶楼总裁办。 步青岚第一次来他公司倒是感觉挺新奇的，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周围，然后才拎着小纸盒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对李恒说：“喏，给你试毒。” 李恒笑着站起来，伸手拆开那个包装得还挺精致的盒子，果然里面是个特别漂亮的红丝绒蛋糕，尺寸刚好，色泽漂亮的草莓边上零零星星点缀了好些蓝莓，颜色特别协调，还特别细致地加了裱花和薄荷叶，看着还真挺像模像样的，不由得更是诧异道：“你做的？这么厉害啊宝贝儿。” “对啊，阿姨教的，”步青岚挨着他坐下，伸手搭在他肩上，扬了扬下巴，绝口不提自己裱花裱了半天，浪费了好几个蛋糕胚，最后失败品给冯阿姨拿去满别墅区的小孩儿分发还差点没分完，“我特别有天赋吧？” 第6章 “有有有，这可真是太厉害了，”李恒笑着侧头过去在他颊边亲了一下，然后拿起勺子挖了大一勺吃了，“真挺好吃的，这你要不说是你做的，我还以为外面买的呢。” 步青岚也弯了弯眼睛：“专门跟阿姨说了，做的瑞士奶油霜，低糖，你放心吃。” 李恒听了这话也觉得还挺窝心的，低头吃了几口蛋糕，又舀了一勺喂他嘴里，笑着看他：“行啊，难为你还记得控糖呢。来来来，你也吃点，这么大个呢，我一个人吃不完。” 步青岚张嘴吃了，其他也就勉强凑合，吃到蓝莓的时候却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嘴里奶油还没咽下去呢就含含糊糊地抱怨起来：“这蓝莓怎么还这么酸啊……我都让阿姨买好一点的了……” 李恒也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只是看他嘴角边奶油滴下来了，赶紧拿纸巾抹了，笑着说：“哎你这正吃东西呢就别说话了。” 两个人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把蛋糕分了，嘴里甜滋滋的，李恒心里也跟灌了蜜似的，看着步青岚，眼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分完了蛋糕，李恒又继续坐回办公桌前敲键盘、看文件，步青岚也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翻书和杂志，坐累了就起身去健身区跑个步、练练卧推。明明多了这么个大活人在他特别私人的“领地”里，却让李恒意外地觉得非常安心。 李恒平时在办公室的时间比在家待的时间都长，因此他办公室装修得不可谓功能不齐全，休息室里有床有衣帽间，健身区也特别大，器材都全，待着倒是挺舒坦的，干个什么都行，也难怪李恒认识步青岚前基本上都是天天住办公室，不常回家住。 临到五点多，李恒终于是紧赶慢赶地把今天要紧的事儿都处理完了，可以提早收工。他发完最后一封工作邮件，便关了电脑，走到休息室边上，叫了几声没动静，走进去一看发现步青岚居然已经躺在飘窗上睡着了，手里还抱着本财经杂志，封面一看还是李恒自己。 李恒不由得失笑，心想他这访谈纯粹就是打官腔打太极，确实是挺无聊的，难怪都给步青岚看睡着了。 他走到边上捏住步青岚鼻子喊他：“步青岚，快起来，带你逛街买衣服去，再不起来天都黑了。” 步青岚却微微蹙了蹙眉，半梦半醒地嘟囔说：“小奚，别闹我。” 第5章 李恒一怔，还真不知道他这喊的是谁，心里也有点毛毛的：“这喊谁呢这么亲亲热热的。” 不过也没等他愣神多久，步青岚很快就醒了，睁开眼睛看着他，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恒哥？” “刚睡得还挺沉啊，”李恒倒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拉他起来，“走了，哥带你逛街扫货去，给你置办身新行头。” 说起这个步青岚当然是不困了，立马精神了，欣然起来跟着李恒出去了。 李恒带他从元安总部出来，开车直奔三里屯。 他们出来的时间不算晚，但到底也稍微还是比预计的时间久了点。今天周末，该堵的几个地儿还是堵了会儿，只是没像工作日的时候堵得那么凶而已。 “啊，好多车。”步青岚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虽然来了好久了但他每回出门的时候看到这种简直跟丧尸围城一样的车潮还是感觉特别震惊，毕竟他刚落地的时候看到这儿比戴高乐机场还破的机场就已经对故乡的美好幻想彻底幻灭——他这个“少小离家老大回”的人童年滤镜破碎就在一瞬间，崩溃程度简直不亚于怀揣浪漫之都幻想的中国人去到巴黎却发现巴黎街头只有老鼠和垃圾在缠绵、飞车党和吉普赛小偷在浪漫——要不是真没钱了他多半立马就得扭头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个雾霾大得住五年得烟龄七年、沙尘暴肆虐起来跟疯狂麦克斯截图似的破地儿有这么多人愿意往里扎堆。 “三环嘛，哪有不堵的地儿，”李恒安慰他，“现在这还好呢，咱还继续动呢，没在那儿干杵着没动。” “嗯，这儿车真多，跟我家一点都不一样，我家原来附近都是树，都见不着什么车。”步青岚感慨道，毕竟那20万平米的私家森林又不能说砍就砍，又自带直升机场，平时坐直升机都方便过坐车，那当然是没什么车。 李恒诧异道：“啊，那还挺……原生态啊，这……挺好，挺健康的。” 他表面不好意思表露出来，还找补了几句，但心里也还是免不了咯噔一下，心说步青岚这打什么犄角旮旯的地儿出来的，全是树，见不着车，现在农村也都修上大马路了，人小县城也都特别繁华、车流如龙的，难不成是山区了？ 在三环上这么龟速挪了半天，好不容易终于到三里屯了。眼看这也到饭点了，李恒停了车，先带着步青岚上一家小有名气的私房小馆吃了饭。 这儿菜式都挺精致的，人也少，跟外面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繁华景象泾渭分明，很有一番闹中取静的意趣，让步青岚特别满意。 李恒倒是无所谓，步青岚高兴他就高兴，他自己倒是完全没什么讲究。 毕竟他应酬的时候什么场面都这么应付过来的，通常是客户爱吃什么就点什么得了，不应酬的时候自己也懒得花心思琢磨吃的，一般就是冯阿姨做饭或者在公司食堂解决了，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更是天天点麦当劳都能过活，现在也就是带步青岚出来玩图个新奇，想让步青岚尝个鲜高兴，不然他也不乐意这么麻烦的，忘记提前预定了还得找朋友借vip。 可见比起他那个什么吃喝玩乐的好地儿都有会员卡都能混脸熟的正宗二世祖弟弟李慎，李恒在这方面还真是大大不如，跟他自小长大那圈子里的其他“顽主”们更是相形见绌，也难怪步青岚有时候会暗自腹诽他“不挑”。 不过李恒虽然没那么懂这些门门道道的玩意儿，但他就对一点门儿清，价贵的准没错，再没不懂也能砸钱就完了，这倒是真理，再差也差不到那儿去。 所以他带着步青岚逛也就直奔那几家顶级硬奢门店去了，听着sa特别专业的推荐，看看步青岚试这个试那个，步青岚喜欢的、他觉得好的，就都直接刷卡完事儿。 步青岚也觉得挺新奇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跑到店里去专门试衣服，还是试成衣。好在就是这个sa眼光还不错，给步青岚推荐的都挺合适的，搭配上很讲究，连步青岚都挑不出什么错，李恒自然就更是没什么意见了，统统大夸特夸，全都爽快刷卡。 李恒自己平时也就来买买power suit还嫌麻烦，基本上是逛一次奔着把一年份的都买够来的，但这会儿看着步青岚跟玩换装游戏似地试了一轮新品，倒是终于体会了一把购物快感，步青岚试过的基本上也就全都特别满意地买了，把sa高兴的。 三里屯的高奢店不算多，剩下那些个潮牌又被步青岚吐槽“潮牌的潮是指让人嘲笑的嘲吗”、“找个磕嗨了的teenager直接往衣服上捅几刀比它更‘潮’”，于是两人便继续转战skp。 李恒这人就属于是步青岚腹诽的“没有直男的命还有直男的病”，基本上都是基础款随便搭，虽然也算不上多出错吧，但怎么想也还是主打一个时尚完成度全靠脸和身材，sa推荐什么他买什么，压根看不出这个花纹那个面料、这个设计那个搭配的有什么分别。 不过偶尔李恒也会灵光乍现——只不过这灵光确实是挺炸，炸得还是步青岚。 他一看那几件羊绒的又轻薄又暖和的，特别适合现在这个半冷不冷、偶尔有点要升温的苗头又光速倒春寒挑衅一下你忍耐度的破天气，于是特别满意地招呼步青岚来试：“你也别老平时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春捂秋冻嘛，我看这几件就挺好的。” 步青岚无计可施，只好由着他变着花样给自己搭了好几身一看就“挺有温度”的，一脸生无可恋，连过去给sa留地址的时候都不情不愿的，恨不得直接跟sa说别送过来、私底下悄悄扔了得了。 两个人出了店，步青岚穿着一件特别暖和的新夹克，内心十分复杂，不禁对李恒感慨说：“我……我今天还真是头一回进他家店，之前也从来没买过这牌子的东西。” 毕竟他原来总嫌弃罗意威老气，香水都不会找他家订，更别提成衣了。 他这话把李恒说得也是不禁心生怜惜，心想这小孩儿原来还真是苦惯了啊，罗意威在奢侈品牌子里都属于白菜价了，女包都快大学生人手一件了，没想到到了步青岚这儿居然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你不都加了sa微信么，要真喜欢以后直接跟人说让他给你留着货就完了。” 步青岚抽了抽嘴角，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的？我那不是看在你面子上不好意思拒绝吗？ 扫完了货，两个人从店里出来，又随便转了转，路过一家网红国潮糕点店，排队人特别多，都快把路堵了。步青岚也从来没吃过这种老式手作糕点，觉得特新奇，看着周围姑娘小伙手里拿的麻薯、芋泥团子之类的卖相也还不错，立马就兴趣来了，拉着李恒也去排队买。 第7章 “这不就是小时候胡同大院儿里卖的那些吗，”李恒嘴上笑他，但实际上倒也完全没有不耐烦，还是陪着他排队等，随手搭他肩上哥俩好似的，“这有什么吃的啊，咱上这儿回忆童年啊，才过去多久啊这就回忆起来了。” “要点脸啊李大爷，”步青岚笑着挤兑他，“你多大我多大啊，谁跟你一个童年啊。” “嘿，你这小孩儿，”李恒捅咕他胳膊，“步青岚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欠了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排着队倒也不怎么无聊，没一会儿就等到了。 等买回来好几盒组合装，步青岚觉得特别新鲜，就立马拉着李恒转出去，在附近喷泉边上找了个躺椅坐着。他开了一盒麻薯，打算先尝尝店员强力推荐的新品，结果刚咬了一口，被这咖啡麻薯的神奇味道纠结到脸都皱了，赶紧就把剩下的塞李恒嘴里了。 “步青岚你烦不烦人，”李恒倒是不怎么介意地就吃了，毕竟这两人平时打啵也没少打，吃别的也没少吃，吃个这更不算什么了，他就是纯给步青岚这一脸的嫌弃给逗乐了，伸手拧他脸，“每回吃一半就给我，惯得你。” 他正说着，忽然看见边上走过来一个又潮又贼的后生，盯着步青岚看得两眼放光，奔着两人就过来搭讪了。 “哎哎！帅哥！加个微信吧，”那小年轻一上来就特别热情地给步青岚递名片，肩上还挎着台单反，看着倒像个平时在三里屯扫街的主力军，“我是艺维传媒的，我们公司最近正在选拔练习生，专门培养歌手、演员、唱跳全能艺人，为最近筹备的影视作品和综艺节目做艺人储备呢……” 他这上来就一通叭叭叭说的，跟连珠炮似地都不带停的，硬是给步青岚都说愣了。 合着这还是个星探想来挖步青岚啊，李恒越听越乐，开口说：“怎么，你这是想挖我弟弟去当明星啊？” “哎对对对，就说帅哥这骨相，这身材，条件真绝了啊，不当演员当模特都行啊，这要不进圈真是太可惜了，”那小年轻说，“您是帅哥的亲哥呐？哎你们这一家子颜值都挺高啊！您愿来也行啊！现在小姑娘都老稀罕型男这一口了，不火不行啊！” 李恒听了更是乐得不行，步青岚闻言却是皱了皱眉：“你说的我不感兴趣，你找别人吧。” “哎呀，帅哥别这么着急嘛，先了解了解呀，我这真不是骗子，我们公司就在隔壁南座呢，特别近，你跟哥哥要不干脆跟我上我们公司来看看？”那小年轻笑着说，“我们是中韩合作的经纪公司，网上都搜的到信息的，现在挺火的几个男团女团都是我们公司做出来的。哎，就那个唱《ice》的rhythmic vibes，你知道吧？他们就是我们公司的！” 他舌灿莲花地说了半天，自夸了半天自己公司怎么怎么好，又对着两人一通马屁狂拍，就差把步青岚说成是天仙下凡、进娱乐圈一秒爆红了，奈何步青岚却是油盐不进，连个微信都没留，拉着李恒就径直走了。 两人坐电梯下车库打道回府。车里李恒又想起刚才这事儿，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打趣步青岚：“刚那小星探还挺逗，嗳怎么人家都说咱俩长得像、一家子，看来这真是夫妻相呐。” 步青岚也扑哧一笑，看他一眼，眉毛微微挑了挑：“亲多了呗，那可不就越长越像了。” “嗬，那我可真是占大便宜了，”李恒啧了一声，“谢谢我宝贝匀这么多颜值给我啊，太沾光了！以后那可得多亲几口，多匀点过来。” 步青岚也听得抿嘴直乐，探过身在他颊边亲了一下，大方说：“给给给！便宜你了！” “哎正开车呢，步青岚你别瞎闹啊，欺负我没手抽你呢，”李恒笑骂他一声，又好奇问道，“不过说起来，你真不喜欢唱歌演戏啊，我还以为现在小孩儿都想当明星呢。” “不知道呀，我又没当过明星，”步青岚说，“而且刚那人说得一听就不靠谱，我又不抽可卡因不炼铜的，哪能当明星啊。” 李恒：“……” 第6章 这话说得，李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步青岚也觉得自己说得很对，毕竟他之前在慈善晚会上见过的一些大小明星基本都那样，估计国内也大差不差吧。 不过这小插曲步青岚笑过就完了，心里其实压根没当一回事儿。但李恒却莫名上了心，等回去过后，还找了个做娱乐产业相关、比较懂行的朋友问了问行情。 “怎么，你爸终于忍不了你天天搞基要把你扫地出门了？”朋友调侃他，“李大少含泪‘挂牌’，上娱乐圈当握手男仆去？” “边儿去，再乱扯我抽你了啊，”李恒笑骂了一句，“是我一个……弟弟，挺漂亮的一小孩儿，就是不爱读书，成绩也不太好，一天到晚地老想着要办退学，但他年纪还小呢，这现在就不读书了，总不能就这么荒废着吧。” “而且他又没什么朋友，不读书了也就会天天待家里，所以我就说想给他找点事儿做，别成天在家闷着，得出去多跟人打打交道，否则对心理健康也不好啊。” “然后前几天么，我带他出去逛街玩了，在skp遇到了一个什么什么传媒的，说自己是星探，软磨硬泡了半天想要联系方式、挖人小孩儿去签他们公司当明星，我听他说得还有点意思，觉着不错，没准干这个有戏，不过就是那公司感觉未必靠谱，不太放心。我对这行也不怎么了解，这不就上你这儿先打听看看。” ——他这话说得都挺在理的，就是as、a level明明拿的都是全a的步青岚听了可能会想翻他白眼。 “那没问题啊，娱乐圈好混啊，”朋友说，“只要肯花钱，捧个人还不容易？” 李恒原来对这块儿倒是不怎么熟悉，他连国内的电影电视剧都没看过几部，投资也没怎么涉及过文娱行业，闻言不由得略微诧异：“真的假的，但他之前也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啊，这真能混得开？花钱我那儿都好说，就是别我钱花出去了人还不待见他，这不打击人小孩儿的自信心了么。” “嗨，你这就是瞎担心了，你看现在这些个当红的明星有几个有本事的啊，都不提业务能力了，就说花瓶也都没几个啊，医美项目是一个没落，好看的脸是一个没有，还不如小模特呢，那可不都全靠老板捧么，”朋友说，“你看现在这长得不好看的人也能给你捧出来，长得好看那要捧起来就更容易了，要我说你那弟弟唯一劣势估计就是学历太高了，都上过大学的人了，容易太有文化了，公司不喜欢，怕他太有主见。” 李恒：“……” 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不过最后他那朋友还是没再插科打诨、认认真真地跟他分析了一下行情，让李恒确实感觉这事儿还行，没准挺靠谱的。 李恒打算等什么时候问问步青岚意思，要步青岚真乐意干这个，那他就让这个朋友给帮忙牵线搭桥，找个靠谱的娱乐公司给步青岚送过去，然后他再投点钱弄几个电视剧电影综艺之类的，步青岚爱上哪个上哪个，要是赚钱了那就算步青岚的，赔钱了就当哄小孩儿玩、体验生活了。 他跟朋友这么一合计，两个人都觉得挺好。 李恒是觉得这事儿靠谱，要能成了，步青岚以后就能有份工作养活自己，也能从工作中汲取点成就感，挺好。 他朋友则是觉得自己平淡无趣的工作时间居然还能听一耳朵李恒的八卦调剂生活，挺好。 “哎哟真不得了了，咱们向来励精图治、持身清白的恒总现在也是彻底腐化了、堕落了，要去败家砸钱捧他傍家儿当明星去了，乐死我了。”他朋友挂完电话跟自己媳妇儿一通乐。 他媳妇儿也好奇起来：“李恒都养人了啊？他不工作狂吗，这打哪儿来的狐狸精勾得他这工作狂都开始昏头了。” “就是之前在二林开的那酒吧遇见的吧，确实说长得还挺好看的一小孩儿，李恒宝贝得要命么，好像叫什么步青岚吧。” 于是他媳妇儿隔天去牌局玩的时候又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自己的其他几个闺蜜，然后有个闺蜜出去逛街的时候又跟自己男朋友说了，她男朋友听完，过几天打高尔夫的时候又跟自己一个高管同学说了。 最后这事儿就这么从他那高管同学传到了高管同学的上司贺青嵘耳朵里。 贺青嵘听完沉默半晌，第二天直接让秘书开车杀到步青岚学校校门口，好说歹说、三催四请，就差没直接绑架了，才把不情不愿的步青岚给成功接走了。 步青岚过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特别休闲的帽衫，双手插在口袋里，现在在这儿每走一步，脚下钉鞋的钉子都会把人家餐厅工艺上乘的手工地毯弄出几道特别凄惨的拉丝和勾线。 要不是看在贺青嵘面子上，就他这跟人餐厅的dress code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打扮，西餐厅的服务生真想直接轰他出去了。 步青岚一脸不耐烦地推门进了包厢，冷着脸坐在贺青嵘对面，皱眉说：“你找我干嘛？” 第8章 “怎么，你现在排场挺大啊，”贺青嵘语气里带了点讽刺意味，“二哥见你一面都见不了啊？是要给你预约还怎么着？” “我晚上还有课呢，”步青岚说，“我就这么翘课了，老师扣我平时分、挂我这门课怎么办？” 贺青嵘嗤笑道：“你连你从小就说特别想去的rcm都能说不去就不去了，现在倒惦记上海跑的毕业证了？” “我是不惦记啊，”步青岚淡然说，“但我金主惦记啊，我总不能惹他不高兴吧。” 他这话说得，顿时给贺青嵘干沉默了。 “你玩也玩这么久了，玩够了吗？”贺青嵘沉声说，“玩够了就赶紧回去，省得老爷子天天发火，你以为我乐意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步青岚冷下脸来：“我说了，我不是在玩儿，我是认真的。” 贺青嵘看着自己弟弟这倔强样子，心里也不禁生出一股无奈来。他和他爸原本都以为步青岚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肯定吃不了几天苦，自己就回来了，所以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把步青岚这“负气出走”多当回事儿，没曾想步青岚还真是比他们想象中要倔多了、要能忍多了。 就算之前那大半年在国内真是混得惨兮兮的、穷得叮当响，也还真是贺家的一分钱没再用过，股份、分红、信托、一切相关的任何资产全都动都没再动过，被人威胁得差点蹲局子去了也硬是没向家里低头，完全百分之百履行了步青岚跟他爸吵架时他爸撂下的那句“那你有本事以后别再用贺家一分钱”，所以他们这才觉得事情大条了。 贺家兄弟姐妹不少，生母都不太一样，但只有步青岚跟贺青嵘是同一个妈生的，两人虽然岁数差得有点大，从小也不大亲，但毕竟是亲兄弟，贺青嵘看他现在跟家里闹得这么僵，终归还是做不到真的坐视不理，只好耐着性子，打算开导开导。 “你不是在玩儿，那你在跟老爷子倔什么呢？为了顾奚然的事儿生老爷子的气？”贺青嵘说，“你清醒点行吗，就算老爷子不说，你以为顾家能同意你们两个小的乱来吗？” “我那叫乱来？”步青岚也觉得很难理解，“我们俩都双护照，想结婚立马就能结婚，法律上都能认可，这也叫乱来？” “你甭管英国人那套，立法又怎么样，你自己从小到大认识的欧洲人不少吧，很多欧洲老一辈的都接受不了这个的，更何况老爷子呢？”贺青嵘说。 “是是是，他这人真就挺保守的，”步青岚冷笑道，“他跟儿媳妇乱搞、给自己孙子都生出个叔了那都能接受，找个跟我岁数差不多大的小老婆那也能接受，就是偏偏我跟男人正儿八经过一辈子接受不了呗。” 贺青嵘对此也是挺无语的，倒是无可辩驳，只好换个方向攻克：“行了行了，这结婚不结婚、领不领证的都是次要的，最主要是你看顾奚然是安分的人吗？就他那俩爹妈，那都不是省油的灯，麻烦事儿一堆，顾家自己都不待见他那个爸，顾奚然好不容易能攀上你了那确实是高兴了、舒坦了，你摊上他家那一堆破事儿你不嫌糟心？” 步青岚沉默。 “顾奚然什么样的人你现在还看不清吗？”贺青嵘说，“就算没老爷子弄那一出，你以为他能跟你长久啊？你跟男人处对象这事儿姑且不论，但你要跟顾奚然处我就先不同意。” “行了行了，我现在又不喜欢他了，”步青岚撇了撇嘴，“我跟他掰了就是掰了。” 贺青嵘心里倒也清楚他弟弟确实是这个性子，不可能还拉得下脸来吃回头草，对这方面倒是稍稍安心：“那不就结了，那你现在还在这儿干嘛，还跟老爷子闹什么？书也不念，公司也不去，净瞎闹。” “我不想进公司，”步青岚说，“我说了我对那些没兴趣。” 贺青嵘听了这话更不由得皱眉：“rcm也让你读了，你要学音乐也让你学了，你还想怎么着啊？” “我读是读了，那我说我毕业以后就要全职干这些你们能同意吗？” “步青岚你成熟一点行吗？” 贺青嵘说，“你干这个去了，那咱家的钱都便宜给你后妈跟老三是吧？妈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让她辛辛苦苦打拼一辈子的心血都便宜给了那些不要脸的东西挥霍？” 步青岚哑然。 “是，你是对家里钱是不感兴趣，”贺青嵘嗤道，“我看你现在就对当人傍家儿感兴趣，不乐意让家里养着，倒是挺乐意让男人养着，多出息啊你。” 步青岚脸上照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还是被贺青嵘这些话刺得不行，咬了咬后槽牙，才用非常漠然的语气说：“我干这我违法了吗？违法了你报警抓我啊，不违法你管得着吗？” 贺青嵘却是深知步青岚这嘴硬的性子，早看出来其实自己这番话还是真戳痛他心里那根弦了，眯了眯眼睛，又放柔了语气，温言道：“青岚，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弟弟，你说我能不希望你好吗？二哥这也是不愿看你以后伤心难过，妈要知道了都该托梦骂我了，哥要是明知道是个火坑还不拦着你往里跳，我以后还有脸去见咱妈吗？” “李恒现在就是看你年轻漂亮，图新鲜哄你玩个几年已经了不起了，他还能稀罕你一辈子啊？一个顾奚然还不够你跌得跟头的吗，更何况李恒这么精的人？你玩得过他么？到时候搞得那么难堪，又是何必呢？” 第7章 步青岚跟他哥这顿饭吃得真可谓是宾主尽不欢，一顿好好的西餐硬是吃得激出一脑门子的火儿，撒都没处撒，就差没真掀桌子了。 回了学校，步青岚换了身衣服下楼，坐在湖边的椅子上，木着张脸往湖心扔石头打水漂。 他刚跟贺青嵘对呛了半天，一副油盐不进、满不在乎的混不吝样子，实际上就是外强中干，嘴硬呢。贺青嵘还能不了解他，句句话都直扎心窝，把步青岚本来就挺七零八落的一颗心都快轰成筛子了。 步青岚是年纪小，但也不是多天真的什么纯情少男，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单就他爸、他哥那么多小老婆小蜜的，他还能不知道当人傍家儿是个什么下场，那就是没根儿的菟丝花、笼子里的金丝雀，平时卖个乖讨个好、看人脸色过活，说白了还是没本事、没骨气，只能靠攀附别人借势，树倒猢狲散了就只能任人揉搓压扁的，怎么可能真的赚来别人的真心和尊重？ 步青岚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个，横竖他也没觉得自己跟李恒这事儿能有多认真，更别提什么长久不长久的。李恒养个金丝雀玩儿图个一时高兴，他这金丝雀也是一样地就栖个枝，就算不是李恒自己腻烦了收心了、掀桌不伺候了，步青岚自己玩够了也得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先不看李恒这夜场老手的作风，就是步青岚自己也是男校出来的，什么肤色的帅哥没见识过、没摸过鸟，都是男人么，谁还不知道谁了，嘴上说得再好听，那都是虚的，为了干那档子事儿才是真的，视觉对了、床上合拍了，剩下的管他呢，都是无关紧要的。真谈感情啊，不好意思，还年轻呢，玩都没玩够，脑子里真没法滋生出这么高级的需求来。 他现在还挺乐意跟李恒玩这套，无非就是自暴自弃，甚至还有一种故意跟家里人置气的隐秘快感，心态那就是，怎么着，小爷当人傍家儿了丢你们贺家的脸了吧，撕了你们这一个个装得六人五人六的画皮了吧，戳你们肺管子了吧，但还不是拿我没办法吧。 说白了就是跟那些个叛逆少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幼稚套路是一个德性。 但是今天让贺青嵘这么一通说，步青岚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这“饱经跌堕”的自尊居然还是挺坚挺的，当个废物点心也还是能尝出点羞耻心的。 他不由得还是重新审视起了自己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境地。 步青岚望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发了半天呆，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悸动，突然就很想见见李恒，不干别的，就只跟他说说话也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但这个想法却自然地就在他心里扎了根，似乎无论他怎么郁闷，李恒也都会很包容他，总能找着很正确的方法重新哄他开心，至少在李恒面前，他能感受到连在父母跟前也没法体会的安定和轻松。 虽然他不知道李恒这种包容的期限是多少，但他不在乎，明天的事情谁知道呢，只有现在才是现在，the temporality is the reality，未来都是异性恋霸权叙事的骗局。 于是步青岚给李恒发了消息，跟他说自己今晚回去，便出了校门打车走人。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他这个点儿回去，还没看见李恒，反而一开门先看见李慎和一个挺漂亮的姑娘，两个人正在客厅说这话，抬头见他进门来，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 李慎先是皱了皱眉，没什么好气地跟步青岚说：“你来干什么？我哥呢？” 步青岚跟李恒这弟弟倒是认识，但两个人向来都是互相看不对眼，李慎看不上他，他也挺烦李慎的，动不动就要对他冷嘲热讽的，换谁谁不烦，更何况步青岚本来脾气也不算好。 第9章 之前只不过都是碍于李恒的面子没说什么而已，现在李恒不在，步青岚那更是连表面功夫也省了，径直白了李慎一眼：“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来这儿干嘛？一天没被你哥骂浑身难受，专程上门挨骂呐？” “草，你他妈……”李慎更是火大了，心说这他妈一个李恒养的玩意儿也敢在他面前拽得二五八万的，什么德性，正想开口喷人，却被身边那个姑娘扯了下袖子：“李慎你行了你，少说两句吧，你再这样我走人了啊，不帮你说话了。” 李慎只好悻悻闭嘴。 “弟弟你好啊，你是青岚吧，我叫李愉，”那姑娘朝着步青岚笑了笑，说话也挺和气的，“李慎这臭脾气挺烦人的，不会说话，你别往你心里去啊。” 步青岚了然，他知道李恒还有个妹妹，比李慎年纪大点，是个专业的小提琴手，之前忙着跟乐团在外面巡演，全世界到处飞，回来的时候不太多，所以先前一直没跟步青岚打过照面，这回倒是难得见着了。 他看李愉人还挺和气的，倒是比李慎顺眼点，便也点了点头，客气喊了声：“愉姐。” 步青岚跟这俩姐弟算是打过招呼，便也没再讲什么别的客气，径直上楼回房间，懒得留在楼下跟李慎在那儿两看两生厌的。 倒是被他撂下的李慎在那儿气得：“靠，真给他脸了，什么东西啊，还他妈敢跟老子甩脸。” “你能不能别老这样啊，人家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三番五次找茬，”李愉皱眉，“你这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惹事儿的啊？” 李慎不以为然：“就一出来卖屁股的兔子，给人玩儿的小傍家儿，你还费得着跟他客气吗？” 李愉不爱听这话，正想说他，大门就推开了，李恒进来，脱了外套，看见两人，也稍稍有点诧异：“你们俩怎么来了？小愉你就回国了？不提前说一声呢。” “是啊，我们巡演临时改了行程，我就提前回来了，这不是想你了嘛，爸妈就顺道让我陪着小弟过来给你道歉，怕就你俩在又得掐起来。” 李愉笑了笑，走上前拉李恒过来：“哥你想我没啊，咱俩都好久没见了。” “行啊，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阵，”李恒看见妹妹倒是心里挺高兴的，也笑着拍了拍李愉，“我看你怎么还瘦了点，巡演累得？” 两人闲话几句，李慎也赶紧上前来了。他刚才还飞扬跋扈的，现在看见他哥那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做小伏低、别别扭扭地过来道歉了：“哥，对不起啊，你别生气了。这回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李恒坐在沙发上，瞥了李慎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改？你能改得了吗？回回都说得好听，说完了还是照样继续犯浑。” “我真的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一定不会再干这种傻事了，哥，“李慎一脸急切，就差没指天发誓了，“这回真的就最后一回了，哥你原谅我吧。” “行啊，我原谅你，”李恒神色淡淡，“但你以后别想再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也别想再动公司的一分钱，复职更是绝对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一听这话，李慎顿时跟雷劈了似的：“哥，你真要见死不救啊？那我欠的那笔钱怎么办啊？” “你自己欠的钱自己想办法还，把你那堆豪车豪宅游艇卖了凑凑，再不济就把资产都抵押过去，别什么事儿都想着让家里帮你擦屁股，”李恒说，“你都多大了，遇着什么事儿就会跟爸妈、跟我哭嚎，让人帮你收拾烂摊子，什么德性，你看你自己像个男人吗你？” “我靠？”李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房子车全卖了我住哪儿啊，睡大街上？” “反正我已经跟爸妈说了，家里钥匙也换了，我把你信用卡也全停了，你可别想着回家让爸妈拿钱给你，”李恒说，“我劝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吧，你现在识相点就赶紧麻溜地滚去找工作吧，要是找不到工作，下个月就等着上街要饭吧你。” 李慎一听这顿时急了，先是不信邪地打电话给他爸妈，哪知他爸妈也是一样的说辞：“你就听你哥的吧，你哥也是为了你好啊！” 这下李慎是真傻眼了，他跳脚半天，又是软磨硬泡，又是哭哭咧咧，结果李恒是真的铁了心不管他，嫌他在这聒噪，直接给他撵出门去了。 李愉虽然来之前也挺生气李慎这么不懂事儿，但现在站在阳台看着弟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了，心里又还是有点不忍，过来挽着李恒胳膊，忍不住问道：“哥，小弟之前也没自己一个人生活过啊，这样儿真没事儿吗？” “他能出什么事儿？他这么大个人了，你还当他三岁小孩儿呢？他这烂德性就是让你跟爸妈给惯的，”李恒嗤了一声，转头又对李愉正色说，“小愉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许心软给他拿钱，你要敢给他拿钱，我真跟你急啊。” 李愉笑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我听大哥的。” 李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两个人便回去饭厅，冯阿姨把一大桌子菜都端来了，又上楼招呼步青岚下来，三人就这么吃了顿饭。 李愉跟李恒兄妹感情好，前阵子又一直在外面跟着乐团巡演，跟哥哥好久没见了，自然是攒了一箩筐话要说，但她为人也和气，说说自己的事儿，也不忘抛话给步青岚，生怕冷落他了，跟步青岚聊起来也是有问有答、说说笑笑的，一时之间气氛倒还挺融洽。 “哥，我们乐团下周末要在长安街开专场呢，你妹妹现在可是当上首席小提琴手了，厉害吧？”李愉提起这事儿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自豪。 “嗬！真出息了啊，”李恒笑着点点头，心里也特别为自己妹妹自豪，“太厉害了我们妞儿，这不得好好奖励奖励，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 “别了啊，你把我当小弟哄呢？真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李愉也是一笑，拿了两张票，递给李恒，“这是我们乐团下周末的专场票，我专门给留了两张，你要有空就来看看嘛。” 李恒知道这次专场对妹妹而言肯定是意义重大，心里也挺想去的，便赶紧拿出手机看一眼日程，结果还真不凑巧，专场那几天偏偏临到项目审核了，忙得不行，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只好脸带愧疚地跟李愉说：“唉真对不起啊，我那会儿刚好一个大项目要去送检呢，估计是抽不出时间。” “这样啊，”李愉闻言有点失望，但她也知道肯定是哥哥工作优先，倒也没有强求，眨了眨眼睛，忽然又看向步青岚，笑着问道，“嗳那青岚，你有空吗？你要有空的话你去看吗？” “我啊？”步青岚有些愕然，“我那会儿……倒确实有空。” 有空归有空，不过他就是对此感觉挺吃惊的，心里直犯嘀咕，李恒妹妹这么自来熟吗，招呼哥哥的傍家儿去看自己的演奏会？这是什么不拘一格、特别心大的风格啊？难道是演奏会票卖不出去吗？ 他是不知道，李愉那心里都把他当“嫂子”看了，哪能说是十分热情，那简直就是一百分热情，毕竟她哥打光棍瞎混了这么多年，难得有了这么个迹象像是要定下来了，李愉那当然是特别高兴，甭管对方什么人，他哥喜欢不就完了。 “行啊，反正青岚去跟我去也没什么差，”李恒一听倒也觉得挺好，省得过段时间自己也忙，顾不上步青岚，让妹妹带着步青岚去玩玩也好，便伸手拍了拍步青岚的肩，眼里也满是笑意，“这次青岚就帮我代劳呗，去捧捧小愉的场。” 第8章 步青岚听了这话，不由得也有点惊讶，他看着李恒伸手圈在自己身后、神情还相当坦然的样子，心里顿时不禁涌起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感。 不过他确实是挺闲的，而且他也挺喜欢交响乐的，以往每个月都要上柏林、维也纳看几场演奏会，所以去听听倒也是无可无不可……而且既然李恒都发话了，他倒也是更加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 于是步青岚便收好了票，对李愉说：“谢谢愉姐，那下周末见。” 李愉则也表示非常满意。 她吃过饭之后，倒也没留多久，到点了就自己开车回去了，说是明天还要排练，住李恒这儿太远了不方便。 送完妹妹回来，李恒上楼回房间，一进门就看见步青岚趴在沙发上，整个人都蔫蔫的，微微诧异，走过来坐在步青岚身侧，伸手摸了摸他刚洗完澡、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轻声问他：“怎么了？不高兴啊？” 就说步青岚怎么突然说要回来住呢。 “恒哥，”步青岚过来把脑袋枕在他腿上，闷闷不乐地说，“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懂事儿啊。” “怎么会呢宝贝儿，”李恒说，“又瞎想什么呢，你多好啊，谁跟你乱说话了？” 步青岚沉默半晌，说：“我昨晚做梦了，我梦见我妈了，她说我现在这样特别不孝顺、特别对不起她，她在底下看我这样都特别生气，过得很不安生，就差没给她气活了。” 第10章 “她说我没出息，这辈子都混不出什么名堂，赶不上我哥，干什么都不行。她还说我脑子有病，放着好好的姑娘不喜欢，非要去喜欢男的，这辈子也指望不上我给她抱孙子，特别没用，跟我爸一样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真是白瞎了她生我养我这么大。” 李恒倒是第一次听见步青岚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有点惊讶，但更多的却是觉得不是滋味，但他脸上倒没表现出来，尽量还是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一些，半开玩笑似地安慰他道：“哎，这可就是阿姨不懂事儿了啊！她当时生你的时候她问过你了吗，都没征求过你的意见就非要生你下来，这明明是她的不对啊。谁让她当时非要生小孩儿的，生了小孩就得让承担这个后果，要不乐意就别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她就不能反思反思自己吗？指不定就是她自己身上携带的这基因才遗传给你的呢。” “真是的，有这基因还生小孩儿，这不祸害人家小孩儿吗，好端端的谁愿意当基佬被人歧视啊，这能怨谁？明明不就是怨父母对自己基因没数、乱生小孩儿害得么。要真能有选择，那我们基佬早就转性向了啊，谁能发明出来改性向的药丸，大伙儿不都得抢着去吃嘛真是的。而且咱没法给她抱大孙子这好事儿啊，选择不生小孩、不把这种祸害人的基因流传下去，多么的有节操，多么的有责任心，直接从根源上治理问题，多为国家做贡献啊，建议崆峒山直接给咱颁发锦旗好么！” 步青岚给他这话逗得忍俊不禁，但莞尔过后，眉宇间还是有些化不开的轻愁：“嗯。” “青岚，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爱妈妈，所以希望妈妈高兴，”李恒看着他，声音也渐渐温柔了下来，“但你的高兴也很重要，你知道吗？就算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他们也没有权利让你不开心、逼你过你不想要的生活，你不顺着他们的心意也不是叫你做错了事儿，你不要为此愧疚，好吗？” “嗯。” 其实步青岚一直都知道，父母的爱一直都是有条件的，或者换句话说，其实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一直有条件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当他真的没法再自我欺骗、只能不得已承认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害怕，还是会感觉到无所适从，有一种好像世界上真的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的寂寞感。 但这是一个人必做的学问，必须一辈子都学会对抗这种寂寞，越不害怕这样的寂寞，才会越自由——自由的近义词一向都是孤独。 步青岚也下定决心要努力去学会这些。 “去吹头发吧宝贝儿，”李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久了不吹该感冒了。” 步青岚抱住他的腰，懒洋洋地撒娇说：“你帮我吹。” “行行行，帮你吹，”李恒笑骂他，“真是惯得你。” “你惯我嘛，”步青岚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谁让你是我哥。” 还好这情形没让李慎看了，不然他看了得当场破防得跳海，不游半个太平洋都压不住火。 转眼到了专场那天，步青岚便准时过去音乐厅。 出乎步青岚的预料，他们这种相较来说比较年轻的新兴乐团选曲选得非常好，完全不像很多新兴乐团为了突破传统，只偏好更前卫一些的当代作曲家作品，而是演奏了安东·布鲁克纳两部非常小众的作品《f小调交响曲》和《d小调交响曲》，有新意的同时也兼顾了受众的广泛性，可以说是把观赏性和先锋性平衡得非常好，更是把布鲁克纳明显的个人风格阐释得浪漫而温暖，与一些老牌乐团的厚重各擅胜场。 结束之后观众的掌声相当热烈，最后乐团还额外返场了一段，让大家都非常尽兴。 安可过后，坐在前排的步青岚也真情实意地上前去给李愉献了花。 “愉姐，恭喜演出成功啊！”步青岚笑着说，“第二乐章的旋律处理得真是太出色了，过渡部分也特别完美，光看功底完全看不出你年纪呀，感觉这场稳都能直接录碟了。” 李愉闻言也十分高兴：“哎呀，你这马屁拍的，我可要当真了。” 其他在旁边献花、合影的观众和乐手们听见了也都笑了起来，李愉又笑着叫别人给她和步青岚合影。两个人谈起音乐来十分投机，一场演奏会下来，彼此间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 演奏会结束后一天，李愉又打电话过来，约步青岚出去玩儿，想拉他一块儿吃饭逛街——李恒加班，步青岚也嫌在家无聊，就欣然答应了。 李愉在王府井痛快血拼，步青岚也高高兴兴地陪她搭衣服、挑珠宝首饰，李愉拿不准的时候他都能一语中的地分析到位，眼光被李愉大加夸赞，两个人顿时相逢恨晚、如遇知音，逛完街又逛展，完了还一起去做美容、做头发，要不是李愉要拉琴不敢留美甲，不然他俩还能把全帝都的美甲店都逛一遍。 步青岚觉得很感动，唉，自从跟了李恒这种除了爱健身、爱跟他上床以外哪哪儿都不像基佬的人，他都多久没有过回这种“gay里gay气”的精致基佬生活了，李愉的存在对他来说可真是出现及时的大救星，再久点他都害怕自己要被李恒同化了。 林愉也觉得很感动，深深觉得跟她“嫂子”出去玩可真是比跟她哥出去玩体验好多了，毕竟步青岚自己本人就挺精致讲究、挺会打扮的，眼光好，拍照技术也好，两人买衣服买首饰还能互相参谋，其他的也都特别能说到一块儿去，实在是比她哥这种陪她去逛杜尚作品展能指着人家的装置艺术问她“这不搁宜家卖的吗”的纯血理工男不知道是好到哪里去了。 于是他俩的友谊迅速升温，立刻就从“姑嫂”升级成了“姐俩”，每次一块儿出去玩ins快拍都能连着发十几条，照片墙里一堆美美合照，搞得每次李愉账号底下都一堆评论以为步青岚是她新找的男朋友，被李愉强调了很多遍是家里亲戚，吃瓜群众们这才偃旗息鼓。 这天李愉刚好不用排练，便又约上步青岚去逛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画廊，近期的展是一个特别有名气的日本画家的超扁平艺术展，全都特别可爱，是那种就算是李恒看了也会直呼“好q”的雅俗共赏型，而且在售的好几幅都估价超过四百万英镑，从投资眼光来看也很有收藏价值。 两人一边逛一边看，逛累了就去用餐区尝尝策展人专门从法国请来的大厨弄得正宗法餐，喝喝酒聊天。 “刚刚那幅你不是挺喜欢的，怎么不买啊？”李愉想起刚刚被人家买走的那幅也觉得有点可惜，“我哥客厅那挂画都放了好几年了，早该换了，我觉得换那幅挺合适的。” 步青岚一笑：“我哪敢啊，我这么随便换他东西也太没礼貌了吧？” 步青岚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分寸的。 “就这么丁点大的事儿有什么礼貌不礼貌的？”李愉十分震惊，“你俩不会上床前还要脱帽敬礼握手、一起唱一遍《国际歌》才觉得礼貌吧？” 步青岚：“……我们只是同志，又不是同志。” 第9章 “行行行，”李愉笑着揶揄说，“你俩就这么继续‘相敬如宾’吧，也不嫌矫情。” “我又不是真的你‘嫂子’，”步青岚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冰块，“我还敢真拿‘嫂子’的腔儿啊，你哥不得把我扫地出门么。” 李愉却不以为然，心说可得了吧，看李恒现在这稀罕劲儿，就算是真跟步青岚吵架了，那肯定也是他自己麻溜儿滚蛋、灰溜溜出去住酒店去，他自己扫自己还差不多，“扫步青岚的地”，那真是等下辈子差不多吧。 于是她笑道：“哎呀，那不早晚的嘛，你好好加油转正，愉姐支持你。” 步青岚满头黑线，心说小爷稀罕么真是的！真要转正了明明是李恒赚了好么！李恒要入籍了，那可不就能直接无痛拿永居、拿双护照全球免签了嘛！ 呸呸呸，入个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真给李愉带沟里去了。 虽然步青岚也只是半玩笑似地这么腹诽一下——他知道实际上李恒肯定也不会在意这些，即使很多人会对类似于“绿卡婚姻”的事情趋之若鹜，但很显然像李恒这种资产量级的不可能在其列。 但他还是不由得觉得自己心里涌起了一股非常陌生的情绪。 其实是不是如果李恒真的在意的话，步青岚反而会觉得事情好办得多？ 也许会吧，但也可能不会吧——但单是知道自己“居然会因为李恒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这件事情就足够让步青岚感到暗暗心惊了。 步青岚对此也感到十分无奈，不过他也并不打算跟李愉这还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继续掰扯他和李恒之间这么多乱七八糟、不三不四的男男关系，只好一脸无语地把面前的french kiss一饮而尽——战术喝酒。 他这边正相对无言间，突然之间只听见后面小高跟噔噔噔声音响起来，一个打扮特别干练的短发姑娘朝着这边走过来，一脸惊喜地到他们桌边、朝着李愉叫道：“小愉！真是你啊？” 第11章 “哎？洛洛！”李愉抬头一看，顿时也是特别高兴，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赶紧拉着那短发姑娘过来，“你也来看展玩儿呐！哎呀咱们真是好久没见了。” 这短发姑娘叫洛菲，是李愉的高中同学，关系一直都挺不错的，sns上也一直会经常聊天，就是后来各自都忙，也是有阵子没见了，这次倒是难得碰见了，都是高兴得很，自然是免不了叙个旧，于是李愉就赶紧招呼侍应生赶紧给帮忙多加个座，拉着洛菲一块儿坐了。 步青岚自然也没什么异议，他虽然平时不大爱跟不熟悉的人相处，但李愉的朋友他还是没太多意见，便朝洛菲客气地喊了声：“菲姐好。” “这是我哥的朋友，现在也算我弟弟啦，”李愉笑着介绍说，“人现在还在读大学呢，长得特帅吧？” “哎呀你好你好，”洛菲看到步青岚也是眼睛一亮，笑着对步青岚说，“之前在小愉ig上就看见你好多回了，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帅呀。” 步青岚笑着道谢。 “你不说最近刚接了新项目特别忙嘛，之前喊你去新西兰玩你都说没空，”李愉打趣洛菲，“大忙人现在终于有空了？肯赏脸出来了？” “可别提了，说起那个破项目我就来气，”洛菲也是真郁闷，这会儿遇见李愉了马上忍不住跟她倒起苦水来了，“好不容拿到许可证、各种审批也都下来了，方方面面都齐全了，就等着开机了呢，结果呢，那男主那儿突然又说不来演了！合同都签三轮了他也都能毁约呀！什么人呐！” 洛菲从筹建这个项目起就已经在她们闺蜜小群里偷偷吐槽过不少，因此李愉对她这个项目都熟悉得快赶上副导演了，闻言听了也十分诧异：“天哪，这也太不厚道了吧！而且你不说找来演男主的那个男孩子就是个没多少粉丝的小演员吗？不红的小演员也敢这样甩大牌毁约呀，不怕得罪你们德维勒吗？” “真服了，这人真就是一个‘小牌大耍’呗。最近听说是不知道攀上哪个高枝了，给他塞进了许导的组演了个男三号，硬就跟我们毁约了呗，”洛菲说，“我看他真是脑子不行！我们德维勒独资的网剧，虽然就是部校园剧，算不上什么大投资，但那个ip也挺好的了，原著小说本身粉丝基础也有，而且平台签的又是华州，那是多少上星剧都没法搭上的线呐，班底也靠谱，怎么说成绩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许崇那老头厉害归厉害，可他那个题材我一看就觉得里面不少敏感的戏份，万一审核给卡了，最后只能环大陆播放，那不就成了无效拍电影么。而且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那演技，就他那演技，虽然是科班出身的，但演技可真的不出挑，要不是他是老谢学生、我卖老谢个面子才捏着鼻子签的，不然我找个有流量的年轻小生不行嘛？非要找他这么个快奔三的扮嫩演高中生！” “退一万步说，许崇电影真能播出来，那个角色虽然是给了他，他也要真能消化啊。别到时候就是他演技最差、只有被观众喷的份儿，看人许崇下回还愿意用他么，还真以为就合作这么一部就能‘飞升’电影咖呢，真是想挺美的。前脚跟我们签合同的时候还毕恭毕敬的，动不动就说要请我吃饭，现在这还没‘飞升’倒先得意起来了，立马就不要脸了，说毁约就毁约。” 李愉也觉得挺过分的，顺着洛菲的话也跟着他骂了几句，又问：“那现在这怎么办啊，眼看着什么都准备好了打算要开机了，这突然一下的男主角没了，这不挺麻烦的吗？” “是啊，现在这不就挨个在联系，看看谁能来救个场呗，”洛菲说，“但现在真没什么着落，乐意来救场的我看着可是不太乐意，我觉得合适的几个男演员又偏偏没档期，真是愁得我呀，只好来这儿玩会儿、消消愁呗。” 李愉听了也笑了：“哎呀，洛大制片你可真是潇洒！” “哎哟你可别奚落我了，我现在是真的愁啊，”洛菲摇了摇头，“我们剧组倒是等得起，可是人家华州那边可等不及呀，那个宣传合同和推荐位我都是谈了好久才谈下来的，结果现在倒好了，男主没法演了要等着换人，后面拿样片去送审这就得拖更久了，人家哪乐意等啊，马上就跟我说要是超出弹性条款里的约定时间他们就直接换人华州自己主控的剧上那个推荐位了。” 李愉闻言也替她愁：“哎，这可真是，要不还是男主人选那儿努努力吧，要最近能开机说不定能赶上呢。这男主人选就真没别人了么，有这么难选呀？” “说起来也真是怪了，我觉得这男主也不算特别稀奇的人设呀，就是那种挺老套的高龄之花、清冷学霸么，实际上又有点反差萌，喜欢吃甜食。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性格都能演出来的嘛，我觉得唯一的重点就是得要长得特别好看，不然怎么能招女主角喜欢，成为女主角一直恋恋不忘、喜欢了好久的白月光……”洛菲说着说着，突然间视线瞄上了步青岚。 步青岚原本正在地安安静静地吃着草莓巴菲，听着他俩聊天聊得还挺有意思的，但过了会儿突然听见两人聊没声了，正纳闷着，抬头一看，却发现李愉和洛菲忽然都正以一种无比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十分诧异。 “青岚啊，”洛菲也是宛如见到一丝曙光，“你对演戏感兴趣吗？要不要上姐姐剧组来试试呀？” 步青岚闻言更是诧异了：“我？找我演戏？” “对啊！”洛菲心里突然就激动了，越想越对，“我看你就特别合适呀，长相年龄都特别合适，这都不用演了，直接往那儿一站不就是校园剧标准男主么。” 步青岚睁大眼睛：“可我……可我这也没演过电视剧啊？” 洛菲闻言倒是很淡定：“没演过电视剧也没事儿啊，现在好多男女主演技都不好呀。好多就算是科班出身的，那破演技还不如素人呢，你这儿至少读过大学了，剧本能看懂就已经赢了一半了呀。” 步青岚闻言真是囧了，他上个海跑能让贺青嵘来来回回给挤兑个半天，怎么换了洛菲这儿倒说得好像特别有能耐似的，真是奇了怪了，怎么现在娱乐圈学历跟别的行业学历之间还有汇率的吗？娱乐圈中专学历兑换普通行业一本学历，一本学历就直接兑换普通行业博士后是吧？ “姐你这话说的，”步青岚听得也是有点乐，“你刚还吐槽人演技不好呢，怎么到我这真素人这儿又标准放得这么宽了。” “哎呀，咱青岚和那丑男能一样嘛！”洛菲说，“换了咱青岚这么张脸往上一摆，还要什么演技啊，脸就是整部剧最大的逻辑好么！言情剧么，一张好看的脸不比任何演技都有说服力么！女主要对着你这张脸还不能喜欢上、还不能念念不忘的，她不就瞎么她！” 步青岚：“……” 听上去感觉这电视剧质量就挺犯愁的样子，这种电视剧就算拍完了真能有人看吗？如果他真去演了，不会最后拍完了只有李恒一个人看得下去吧。 第10章 不过洛菲这么一通说，还真的让步青岚莫名有些心动了起来：要是真能拍上戏了那可不就能直接请假不用上课了嘛！ ——大学生的快乐就是这么纯粹。 步青岚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的舞台经验其实也并不算真的很少。 十岁的时候就在音乐会上表演过钢琴独奏——虽然只是借了他钢琴老师开专场的光，上去弹了一首nocturne in c minor， op. 48 no. 1，音色闷得不像在弹肖邦而像是手指患有静脉曲张。 中学的时候在学校剧院反串出演了《哈姆雷特》中的奥菲利亚——虽然他们演出后被亚裔同学们纷纷以orientalism， racism和 culture affiliation为由投诉到了学校那里，drag queen看了都要认为他的假睫毛太过阳刚。 ——听上去好像都不太妙的样子。 步青岚也觉得有点迷惘，其实一直以来都不停有人说觉得他适合去当演员，只不过之前的话，大家并不认为步青岚会去“屈尊”当演员，因此也只是玩笑话一样说——甚至连这种玩笑话也不敢传到步青岚他爸的耳朵里，而步青岚自己以前也从来没有当真过。 而现在的话，他能意识到很多人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他真的会适合吗？ 步青岚是真的不知道。 认真说起来，他真正心动的原因在于这听上去像是有在认真考虑给提供他一份工作的offer。 ——这是现在非常吸引他的东西，尤其在上回跟贺青嵘见过面之后，他相当迫切地想要一个真正的机会来改变现状。 即使在别人看来是很微不足道的，比如说贺青嵘肯定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看上去总投资还不如步青岚本人身价一个零头的戏步青岚会真的为此感兴趣，但至少对于步青岚本人来说确实是非常重要的。 于是步青岚很真诚地跟洛菲道谢：“菲姐，谢谢你，我回去一定认真考虑一下。” “嗯，没问题，”洛菲料想步青岚是得和他“家长”好好商量商量，“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我把项目策划书、试戏片段还有剧本前三集都发到你邮箱，准备好之后你就先录一个试镜视频发给我，到时候我让导演和副导演看看。” 第12章 他俩交换完了sns，步青岚回去之后就去书房把那什么电视剧的项目策划书还有前三集的剧本都打印出来了。 一般的电视剧项目出于各种原因，基本上演员看剧本的时候其实也只能看到前面几集的剧本，对剩下的内容在进组前都是不知道的，因此对于剧本质量的估计只能依据casting团队过往的履历来猜测了。 所以接戏的门门道道是非常多的，往往不止是已有剧本本身在起作用，更多的还有飞页、加戏、改戏等种种不可控因素，就算是看似好的制作班底也有可能制作出来惊世烂片，策划书更是一纸空文，很多演员经常是等发现这部戏实际上很烂的时候，合同都已经签了，戏都已经拍一半了，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得照样硬着头皮演下去——不过好在就是现在还是有很多演员的水平也不足以支撑他们分辨剧本好坏，倒也不失为一种不幸之中的万幸。 不过洛菲这个项目比较好的一点就在于这个是有原著小说作为改编基础的，所以在同样情况下，大家虽然都对这些项目一无所知，但还是会对有原ip兜底的项目信任度比较高。 因为就算不知道后续剧本的内容，至少作为改编剧的话还可以是找原著小说出来看看，以原著小说作为一个大概的参考。基本上在看完原著小说之后，心里也能对后续剧情有一个粗略的把握，会感觉更踏实一点。 因此相较完全原创的剧本而言，改编剧确实市场会更好，无论是对于演员、制作团队，还是对于投资方而言，都无一例外会是更好的选择。 步青岚把到手的三集剧本浏览一遍过后，观感也是跟大部分演员接到改编剧剧本之后的感受大差不差，一时之间也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爆雷的东西。 他想了想，又上网找了原著小说《花火物语》来看。 倒也诚如洛菲所说，《花火物语》的男主角就是特别经典款的校园剧男主——外冷内热，表面高岭之花、生人勿进，实际上内心挺温柔的，和女主角之间的恋爱也特别小清新。 总体而言，除了男主角的性向以外，其他设定确实是看起来和他很搭。 不过也得亏男主角是直男吧，不然对着别的男的演感情戏步青岚作为一个纯gay还真有点演不下去——早在他出师未捷的《哈姆雷特》时期就印证了这一点，所以反而是跟女生演感情戏，他才感觉自己可能会更放得开一些。 小说虽然内容比较轻松，但篇幅也并不算短，步青岚拿着平板一看就看到了晚上，直到李恒回来了他都没发现，还很专注地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 “青岚？”李恒一进门就看见他坐在那儿一脸严肃地捧着个平板在阅读，不由得十分好奇，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微微一笑，“看什么看这么入迷呢？叫你好几声也没听见。” “恒哥你回来了？”步青岚诧异地看向李恒，“你今天不加班了？” 李恒解下领带，往边上随手一放，满脸疲惫：“不加班了，累死了，听这帮孙子扯皮听得我火大，先晾他们几天再说。” 步青岚一笑，过来抱住李恒的腰用手量了量：“我看看……还真累瘦了点。” “是啊，这几天都忙得没空健身了，可不得瘦嘛，”李恒叹了口气，伸手揽住步青岚，两个人就这么依偎似地靠在沙发上，“今天跟小愉出去玩了？玩得开心吗？” “还行吧，今天展还挺好看的，”步青岚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手指在平板上划了划，把洛菲发的项目计划书调出来给李恒看，“下午的时候在画廊碰着了愉姐的同学，我们仨还聊了挺久的。她现在正在剧组当制片人，还问我要不要去试试他们这戏。” “小愉的同学？她哪个同学？”李恒闻言倒是挺感兴趣的，从步青岚手里接过平板，仔细看了一遍，“德维勒独资的项目啊，看起来还算靠谱，至少班底和平台看着都还不错。” “她高中同学，洛菲，”步青岚问他，“德维勒算大公司吗？” “嗯，他们公司刚在港交所挂牌没几年，原来是专门做音乐起家的，影视这块儿才刚开始涉足。不过他们老板挺有人脉资源的，也不缺钱，所以最近势头发展很猛，先前投的好几个项目都赚得翻了好几番。”李恒当时跟那朋友打听的时候，也顺带让秘书做过行业调研，对德维勒娱乐集团自然就并不算陌生。 “这样啊，”步青岚歪了歪头，看他，“你这么了解啊？和他们老板很熟吗？” “之前在慈善晚会上见过几面吧，算不上熟，”李恒一笑，“怎么样，你想演这戏吗？” “嗯，我想试试，”步青岚点了点头，“反正菲姐就让我录个试镜视频传过去，也不费事儿，我闲着也是闲着。” 李恒听了这话倒是有点愧疚，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宝贝儿对不起啊，这阵挺忙的，没顾得上陪你。” 步青岚有点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回什么了。 虽然说李恒向来就是口花花，甜言蜜语都是信手拈来，原来步青岚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最近步青岚感觉自己越来越对李恒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有点过敏。 李恒倒是很坦然，浑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轻轻拍了拍步青岚的肩，含笑说：“挺好的，我一直觉得你去演戏挺合适的。” 步青岚好奇问：“哪儿合适了啊，你也没见过我演戏啊。” “好看呀，光看着就挺赏心悦目的，”李恒一笑，“你好好准备，别紧张，我相信人家肯定乐意挑你。” 平时其实他也被李恒夸过很多次了，而且李恒也是打两人认识起就肉眼可见地迷恋他的相貌，步青岚当然也很清楚，以往也没有什么不适应，但这次却是很意外地觉得心里有点堵。 果然大家都还是觉得他就挺适合当花瓶的，除了张脸一无是处吧，洛菲这么觉得，李恒也这么觉得。 闹心。 步青岚叹了口气，低头开始认真比照着小说揣摩起剧本，拿着笔写起了人物小传。 虽然这看起来只是一部没什么太复杂内容、只是谈谈恋爱拍拍校园生活的校园青春小甜剧，甚至可以说，还没脱离校园生活的步青岚似乎只需要直接本色出演就足够贴近角色了，但步青岚还是决定认真准备，至少是要用严正以待的气势去做足努力，准备好试镜。 毕竟他从来没拍过电视剧，作为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纯新人，除了制片人洛菲很看好他以外，他并不确定自己有什么优势。 但是他还是很希望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因为这似乎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第11章 步青岚录完试镜视频发过去没多久，剧组那边果然回复邮件，通知他来剧组正式试镜一遍。 他过去试镜的时候，发现在房间外等着一起试戏的还有其他好几个年轻的男演员，看起来倒其实还是很抢手，而不是真的像洛菲当时这么夸大其词、真的惨到要开天窗的地步。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毕竟演戏这种事情永远都是人多资源少，什么样的资源也都是一堆人在争，更何况在洛菲口里的这个“破项目”对于很多新人而言已经算是炙手可热，多的是人想打破头挤进这个项目——就算不能单靠这部剧吸粉，但也至少能借此机会搭上德维勤、甚至华州视频这个大平台，对以后接戏和其他各类资源当然加成很大。 因此这场试戏来的不光有很多条件不错的跑组小演员，甚至也不乏一些演过大热剧里有姓名的重要配角、算是稍稍崭露过头角的。 好在就是洛菲确实虽然入行没多久，但眼力还是挺准的，步青岚确实是在里边相当出挑的一个。虽然一同来试戏的演员们虽然电视剧拍摄的经验比步青岚要丰富不少，但步青岚却是胜在条件确实出众，本人气质也是更贴角色。 剧组副导演还有德维勤那儿派来管选角的人都是阅人无数的，看人三围比例那都准得跟x光扫描似的，脸上动刀没动，垫东西了没有、垫了多少，全都是一眼就能看得分明，骗骗粉丝也就算了，真到了行内人这儿谁心里能不清楚，看多了自然是蒙不了人的。 所以步青岚上来往这儿一杵，他们一看这身段比例、骨相气质，心里瞬间就有了数，长得好看的那是不缺（当然可能现在有的时候也还是挺缺的），不过其实最缺的还是这种有故事感又能让人记得住的漂亮长相，这一看就是连抗大银幕都不在话下的优越条件，是连真要整容起来都不好整出来的。 毕竟这演员么，一旦真动刀了，那必然是会有心理负担的，多多少少总是会有点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了，在镜头下拍起来也会不自然。所以其实虽然现在做医美的人不少，但什么项目能做、什么项目最好还是能别做就别做，大家心里还是会绷着根线的。 而像步青岚这样的，虽然不算是主流喜好的那种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传统男主角长相，但确实是漂亮得很惊艳，放言情剧里那确实是没话说，只要他人不是真的木得不行了、没救了，演戏方面但凡稍稍还过得去，导演多教一下，演这么一个男主角肯定还是能接得住，不至于真烂他手里，反倒还很大可能性增色不少。 第13章 而步青岚的试戏片段当然也是很让剧组满意。 他从头到尾都很顺畅地就演完了，台词功底也出乎意外地很好——毕竟他本来就是学音乐的，基本的发声技巧还是掌握得很好的。其他的动作仪态各方面也都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说演技谈不上多么精湛、能够一上来就达到技惊全场的地步，但态度是相当坦然，也丝毫不怯场，看上去倒不像是 第一回演戏。 剧组本来在见完真人之后唯一担心的是听洛菲说这小孩儿完全没演过戏，怕他真的是演技能差到观众连光看脸都忍不下去的地步，但现在这么一看，感觉基本上是问题不大，甚至可以说远远超出了他们对于一个纯新人演员的预期，当下自然是都没有什么异议，等所有人都试镜完之后，直接当场说了结果，并跟步青岚说好，法务那边很快就能把拟好的合同快递过去。 拿到合同之后，步青岚也是很振奋，跟洛菲也客客气气地道了谢。 李恒知道后倒是比步青岚还高兴，以示庆祝还专门开了瓶典藏朗姆酒，又帮着步青岚仔仔细细地把合同过了好几遍，确认是没什么问题，后续步青岚邮箱里发过来的其他合同李恒也都帮着步青岚全部认真对过后，这才让步青岚放心签了。 毕竟是有洛菲在那边把控着，都有熟人在了，自然也不可能欺负步青岚，而步青岚本身也知道自己是新人，当然也不可能有其他什么让剧组太难做的条件，因此双方合同签得出奇高效，连中间谈判扯皮、改合同的功夫都省了。 第二天，步青岚过去德维勤公司，线下正式把剩下的几份合同签了，并且又再跟着法务那边过了一些琐碎的条款，包括保密协议、拍摄期限、薪酬待遇还有后面宣传期配合剧组宣传、平台曝光等等细节。 签完之后，德维勤那边的负责人也很满意，又听洛菲说起步青岚身上还是没带约的，不禁更是满意，便主动跟步青岚说：“青岚呀，你这边还没签公司呐？我们德维勤这边也有做经纪业务的，你要不考虑直接就在我们这边签个约呀。” “我们这边影视资源很好的，在业内都是数一数二的，现在我们正着手准备出品的项目也都非常多，基本上也都是跟华州、神行这两个头部视频平台合作的a级以上的项目，而且咱们德维勤投资占比都很大，在项目里也非常有话语权，你看你条件这么好，如果签到我们德维勤的话，每年至少上剧资源是能保证a级起步的。” “而且如果你有意向、咱们现在拍的这部剧后面收视也好的话，我们这里还可以跟华州、神行那边去沟通，帮你促成战略合作协议，让他们越级给你推剧。电影方面的话，我们也有自己的导演和制作团队的，班底都不会很差，基本上从长远规划来看各方面都是能发展的……” 步青岚倒是并不太懂这些，便很认真地听着，把她提到的这些也都暗自记下来了，打算过后去好好考虑一下。 但说实话他其实也非常踌躇，这次演戏对他来说更像是尝试，而并不是定数，所以其实他也拿不准是真的以后就这样入行了，还是说演完这部就算完。 他面上很客气地跟德维勤那边聊完了，后续倒也就没太挂心，还是把主要心思集中放在背台词、磨剧本上。 毕竟对他来说现在进组前的准备才是最紧急的，而德维勤那边自然也没有特别心急，反正这还要一部戏的时间，有的是机会。 很快剧组开机，步青岚也就进组了。参加完了开机仪式、剧本围读，和所有工作人员们也各自都熟悉了些，剩下的就是正式按部就班地接通告开拍了。 剧组的拍摄地就在京城当地的中学、大学，离得也不远，通告排得也很合理，不算密集，步青岚没通告的时候甚至直接回别墅那儿住都行，挺方便的。 这天拍戏拍得顺利，收工早，步青岚正在化妆室那儿卸妆，剧组其他演员还有工作人员们也都正聊得挺欢，商量着待会去个哪家ktv玩，还问步青岚要不要一块儿。 步青岚一笑，正想拒绝，还没说话呢，手机突然响了，一接居然是洛菲。 “菲姐，什么事儿？” “青岚你今天下戏早吧？待会儿有空没，姐姐带你去吃个饭呗，我老板想见你呢，专程说了要请你吃饭。” 步青岚十分愕然：“你老板？” 洛菲的上司？洛菲都是德维勤影视的ceo了，那她老板不就只剩德维勤集团那边的董事之类的了？ 德维勤的融资轮次特别多，这几年业务线也非常多元，所以内部架构和高层构成都挺复杂的，步青岚之前也没有详细去了解过，名字也没怎么记住，只是大致有个很粗略的印象，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洛菲说得究竟是德维勤的哪个老总。 毕竟他这个小演员能接触到的高管也特别有限，就目前而言他其实最常能接触到的高管就是洛菲这个德维勤娱乐旗下德维勤影视的ceo，毕竟洛菲也是他们这个项目的总制片，除此以外他也没什么机会跟其他的高管打上交道，当然是记不清这些。 不过不管究竟是哪个老总，那肯定都是大忙人，怎么会突然留意上他这个没名没姓、一部剧都还没上的小演员？他又不是什么天王巨星，一般老总压根都不认识他吧。 而且就算真的碰巧知道了有他这么号人，真有什么话想说，那不就直接交代洛菲或者别人跟他说句什么不就得了，也犯不着亲自请他吃饭吧，这不是多少听着挺奇怪的。 “是呀！那可是我的顶头大boss，你可得好好表现呀，别在我老板面前给姐姐抹黑呀。” “一共就咱仨吃饭啊？” “对啊。” “这样……姐，那你知道他找我是为什么事儿啊？” “找你聊签约的事儿呗，人看重你嘛！觉得你是个好苗子，当然是想要亲自来跟看好的艺人多接触接触。你别紧张，其实估计这顿饭多半就是想跟你聊聊你的职业规划什么的，想看看能不能好好争取一下，把你签下来呗。你就当普通跟个前辈吃吃饭就行，别有什么压力。” 步青岚听了这话却十分不以为然，德维勤投资的项目那真是海了去了，德维勤的老总不可能要签个艺人还次次都得亲自接见的，哪来这么多功夫啊，不得累死自己么，人请那么多专门负责艺人经纪业务的团队又不是光领工资不干活的。 所以这摆明了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吧，绝对的一听就不太寻常啊，甚至都不太寻常得有点耐人寻味了。 尤其在娱乐圈这种普遍就风气不太正的大环境里，大老板点名要见一个小艺人，还是一共就三个人的小局，这怎么听简直都是有点像“那种事儿”的暗示意味了。 不过洛菲好歹是李愉朋友吧，怎么着都应该知道我跟李恒这层关系，总不可能给我拉皮条吧，“双重皮条”这不得拉得绷没了么，步青岚左想右想，难道是找李恒有事儿，要我去跟李恒吹枕边风的？也不至于吧，李恒要真不愿意谈的合作那找我也没用呐。 他寻思半天也没寻思出个什么来，不过好歹人家是资方，他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更何况还是洛菲攒局，那还是答应了。 反正吃顿饭又不会怎么样，就算是德维勤老总真的有问题到要“潜人”，步青岚作为一个常年练格斗和散打、从头到尾穿一身奢侈品都敢在white chapel和croydon这俩出了名恐怖的地儿不带保镖自个儿走夜路的狠人，连跟欧洲特产之一的持刀抢劫犯干架都没输过，什么德维勤老总之流那想当然地也是 “洒洒水”而已。 总而言之步青岚感觉自己自从回国之后，安全感那确实是直线上升，除了担心下手太重被人讹钱以外，其他的他真是一点没担过心。 不过等洛菲开车过来剧组接上他去吃饭过后，看到德维勤老总那一瞬间，步青岚真的是整个人都蒙了，说是瞠目结舌、五雷轰顶那都不为过。 “青岚，来，我跟你介绍一下，”洛菲说，“这是咱们德维勤的顾总，顾雪城。” 德维勤的顾雪城顾总是个跟个混血男模似的帅叔叔，虽然不算很年轻了，但是长得那是真帅，加上他本人也相当会捯饬自己，那一头打理得特别好的卷翘金发一看就是没染多久的，配上他本人特别有侵略性的浓颜美貌，简直就跟自带光源似的，这哪像个公司老总啊，好多旗下艺人那都打不过老板这颜值啊。 然而熟悉娱乐圈的人这时候就会知道，其实这个顾总确实早年间就是艺人，而且还名气不小，也是后来才转幕后的。 虽然步青岚不太熟悉娱乐圈，但是他也同样地对顾总非常熟悉，只不过他认识顾总的渠道并不一样而已。 “uncle morrie，好久不见。” 步青岚硬着头皮上去握手了。 这可真是寸了！顾雪城他还能不熟么，那可是他前男友的叔叔，几乎就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真是想不认识都太难了。 第12章 “aslan，好久不见。” 第14章 顾雪城也跟他握了握手，力度很轻，但步青岚依旧能够明确地感受到他无名指上10克拉大钻戒的强烈存在感，不由得十分无语。 三个人落座没多久，洛菲就特别知情识趣地借口出去补妆，把包厢直接留给了这俩熟人说话。 “morrie……你怎么来这儿了啊？” 虽然步青岚早就知道顾雪城也在国内从事文娱相关，但是步青岚印象中顾雪城平时除了回欧洲，剩下时间基本上都在港岛，步青岚真的是万万想不到居然会在京城见到顾雪城，更完全不记得顾雪城居然是德维勤的老总、洛菲的上司。 所以现在他在顾雪城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下，简直是头皮发麻，尴尬得无以复加。 “哈？步青岚你有没有搞错，这话该我问你吧，”没有别人在，顾雪城说起来话来也就随便了许多，虽然步青岚算他小辈，但实际上两人之间相处还是更像朋友一些，“你现在不应该在上学吗，怎么突然回国拍电视剧？玩cosplay啊？” 说到这个步青岚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对顾雪城深感愧疚。 因为顾雪城也是rcm毕业的，而且又跟他们program director非常熟稔，所以当时步青岚申请的时候，就是找的顾雪城帮他改的作品集、写的推荐信，可以说人家对他申请那确实是真的尽心尽力地费了番功夫。结果他现在倒好，直接自己退学肄业回国了，让人家顾雪城白忙活一场，这么一想实在是对顾雪城非常抱歉。 “对不起，”步青岚低下头来，小声说，“我退学没读了。” “你倒是不用跟我对不起，”顾雪城说，“你去跟那些跟你同一批申请但被你pk掉的其他申请者对不起还差不多。” “你知道rcm每年才招多少人吗，里面亚裔占比更是少之又少吗？你能确定你现在这个行为不会对学校以后招收亚裔申请者造成不好的影响吗？当然如果你觉得其他人的事情都与你没关的话就当我没说，毕竟这个事情肯定也不能说是绝对就怪在你一个人的头上。” “但我作为你的推荐人之一，我觉得我至少还是有资格，能够在这里问你一句，你确定你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出于对自己负责的想法，而不是一时意气，之后也绝对不会后悔吗？” 步青岚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嗯。” 虽然他其实也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不会后悔，但是至少他非常清楚，如果他再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家里待下去，那他才是会真正的后悔。 “好吧，你不后悔就行，那我也没别的可说了。”顾雪城闻言也只好摊了摊手。 他知道这步青岚表面上看着挺乖的，实际上就是特别执拗一小孩儿，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儿，那真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那就撞了南墙，谁说话都不好使， 所以顾雪城虽然还考虑到自己跟步青岚多少也是有几分“同门”情义在，但也就是点到为止了，除此之外也并不打算再对他说教什么了。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顾雪城问，“真打算拍戏？” 步青岚点了点头：“我想试试。” 除此以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别的什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行，”顾雪城说，“毕竟我们娱乐圈就是个巨大的垃圾回收站呢，反正干别的什么都干不好的，直接来娱乐圈捞钱就对了。” 步青岚无语凝噎，但好在他也是早就习惯了顾雪城这种一旦开口喷人就连捎带上自己都完全不管的说话风格了。 “所以……morrie你是支持我的意思吗？”步青岚自动转述他的话。 “不然呢？不然我早就让洛菲把你开了，”顾雪城说，“还能让你等到签合同、冒着白付你违约金的风险呢？” “也是哦！”步青岚心里感慨，没想到顾雪城平时这么不讲理的一个人，管起德维勤来居然这么讲理的嘛！看来德维勤真是一家不可多得的好公司噢！顾总也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居然还会讲劳动法的好霸总噢！ “说起来，洛菲有个提议我觉得还挺对的，”顾雪城说，“你考虑把经纪约签在我们德维勤吗？” 步青岚愕然：“啊？” 没想到他以为洛菲那套搪塞的说辞居然也有不那么搪塞的一面啊，顾雪城还真的想把自己签到德维勤啊。 步青岚觉得好魔幻，前男友的叔叔想把自己签到他公司，原来顾雪城是真的已经强大到没有尴尬神经的吗？ 步青岚睁大眼睛：“你认真的吗？” “我没跟你讲笑，”顾雪城说，“除了我，你觉得国内还有哪家公司来签你这个烫手山芋比较合适？或者换句话说，除了我，你好意思让你爸知道后去发癫祸害哪家公司？” 步青岚无言以对。 顾雪城说得居然还挺对的，这确实是个问题， 所以他只好问：“那……这样不会太麻烦你了吗？” “还好吧，也不算很麻烦，”顾雪城满眼的幸灾乐祸，“反正看你爸发火我挺开心的，看他‘家门不幸’我花这个钱太值了，当然如果你能和顾奚然复合，努力努力直接把我大哥气进医院就更好了呢。” 步青岚对此更是无言以对，沉默良久，开口说：“我跟顾奚然不可能复合的。” “也是，”顾雪城倒也并没有真的很在意，只是随口埋汰他大哥而已，其实他跟顾奚然这个侄子的关系也一般，看他还不如看步青岚顺眼，“反正你现在也有新的伴儿了，比顾奚然有钱，出手也还算大方，你跟他处总比跟顾奚然这种一门心思就想算计你的人舒服吧。” 步青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话，心里只觉得扎得慌。 跟自己前男友的叔叔讨论自己和前男友的爱恨情仇吗？ 步青岚说不出口。 他默然无言到最后，只有说：“morrie，你可以别把我家的事情告诉李恒吗？” 他这话一说，倒是轮到顾雪城诧异了：“李恒不知道你的事情？” 步青岚撇了撇嘴，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快：“他也没问啊，我为什么要主动说？” 反正李恒又不在乎——就是跟养个宠物似的，谁会在乎之前养的小狗小猫是哪个窝里长大的，值得操那心、费那没用的功夫吗。 想到这里，步青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开始有点赌气，并不打算让李恒知道。 其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潜意识里可能甚至可以说是有种隐秘的顾虑，觉得李恒知道之后，对他看法也许就会变了。 他预测不出来这种变化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大概无论是怎么样的变化，只要是跟之前有变化，那步青岚大概率都是会觉得生气的。 顾雪城却是十分了然，施舍给他一种 “年轻真好，真会折腾”的宽容眼神，无所谓地说：“嗯，行，我跟李恒又不熟，我也不会没事闲得跟他聊天，洛菲那里我会跟她说的。你继续玩cosplay吧，祝你开心。” 步青岚：“……merci？” “de rien，”顾雪城说，“喝酒吗？我叫点吧。” 步青岚发现顾雪城真是自从开始做幕后、再也不用费神保护嗓子之后，那真是彻底放飞自己的酒鬼基因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把酒言欢——主要是步青岚听顾雪城激情辱骂投资人、辱骂同事、辱骂同行、辱骂顾家除他自己以外的人等等等等。 “……哈哈你知道那死扑街居然说什么吗？他居然好意思让我给他写歌喔？他也不知道去肛肠科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让他那张不知道舔过多少几把的嘴开口都已经是一种对空气的巨大污染好吗，葬礼进行曲我倒是能立马写了烧给他。” ——所以等洛菲终于是推门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顾雪城尚处于微醺的状态，还在好整以暇地自斟自饮、口吐芬芳，而步青岚这个酒量本来就不怎么好、还对自己酒量没什么数的人已经醉到双颊通红、晕得快要去厕所口吐芬芳了。 洛菲本来是想开车把他俩挨个送回去——顾雪城是顶头上司，但平时见得也不多，刚好可以趁这机会好好聊聊，而步青岚这小孩儿醉成这样，洛菲也担心别等下他走路上都能直接栽沟里了，于情于理肯定都不好放着不管。 但顾雪城接了个电话之后，倒是很淡然地说：“没事，小洛，你直接送青岚回去吧，有人来接我。” 洛菲了然，毕竟他们“老板娘”自从息影之后，那都恨不得直接上岗顾雪城秘书了，她当然是不会去打搅人家两口子腻歪了，于是便从善如流地把步青岚送回去了。 还好步青岚虽然是醉了，但也不至于发酒疯到很难搞的地步，洛菲叫了个代驾过来，帮她把步青岚塞进了车里，然后自己坐上副驾驶位，让人往李恒住的那别墅区开去。 她领着代驾给步青岚送门口了，按了会儿门铃，没想到出来开门的居然是李恒。 “哎，恒总？”洛菲笑着跟李恒打了声招呼，“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第15章 “嗯，小洛，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我都要认不出来了，真是长大了，”李恒从代驾手里接过整个人醉醺醺的步青岚，不由得皱了皱眉，但还是扯出一点笑意跟洛菲寒暄了几句，“谢谢你送青岚回来啊，真是辛苦你了，进来坐坐，喝口茶啊？” “真谢谢了，但现在真的太晚了，我赶着回去喂猫呢，”洛菲笑着拒绝道，“恒总你好好照顾青岚吧，我先走了啊。” 李恒自然也是没怎么再挽留，只好扶着步青岚回屋去了。 他跟冯阿姨说了声去煲个醒酒汤，然后把步青岚放在卧室的沙发上，过去浴室拿了擦脸巾用热水浸湿了，先来给步青岚擦脸想让他清醒点。 结果步青岚还哼哼唧唧地老大不情愿，想推开他的手，嫌毛巾在脸上太热了，嘟囔说：“你干嘛啊你，烦不烦人。” “你今儿这是干什么去了啊，喝得醉成这样，”李恒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情知就他现在这醉醺醺的样儿真是完全没道理可言，只好耐着性子劝他，“先别睡啊，听话，阿姨汤马上给你煲好了，喝了再睡，不然明天醒来头疼。” 步青岚闭上眼睛：“不要，我就要睡觉，我困死了。” “行行行，你就是跟我对着干是吧，”李恒低头捏了捏他鼻子，“平时脾气就不见小，喝醉酒了真是更横了啊。” 步青岚不理他，李恒只好认命地帮他脱了衣服，又费了半天劲儿伺候他在浴室淋浴，饶是他这一身肌肉的，伺候步青岚这小醉鬼也照样还是累出一身汗来。 他这边折腾完了，冯阿姨也端着醒酒汤上来了。 李恒走近床边，正想把步青岚拽起来，低头一看，却发现步青岚闭着眼睛，睫毛颤了颤，倒是带了点晶莹的泪珠下来，在他白玉一样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特别清晰的泪痕。 “哎哟，怎么了宝贝儿？”李恒一看这好家伙，这喝个酒的还能给步青岚喝得勾出伤心事儿来了，难不成今天他是去借酒消愁了？ 他这是头一回见步青岚这样儿，顿时心疼得不行，赶紧过来抱住步青岚，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抚着，柔声哄道：“怎么喝个酒还喝得不痛快了？” 第13章 步青岚埋头伏在他肩上，没有吭声。 “青岚，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跟哥说，好不好？”李恒伸手摸了摸他头发，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我都听着呢，有事儿别闷心里，多难受啊。” “……不好。”步青岚心想，我才不跟你说，真要说了你哪能乐意听呐，又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我要敢跟你说我前男友的事儿，你不抽我才怪。 当然其实也并不只是单单为了前男友的事情，这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导火索。真正令他心烦的自然永远都是贺家那些乌烟瘴气到好像什么尤金奥尼尔戏剧翻版出来的破事儿，尤其是在跟顾雪城见完面之后，他的记忆迅速回笼，实在是越想越觉得非常荒谬。 可见，莎士比亚相当清晰地呈现了一个富有的家庭是如何互相攻讦与伤害，而尤金奥尼尔则相当清晰地呈现这套互相攻讦与伤害无论在贫穷还是富有的家庭都同样实用、有效。 只不过这些事儿他暂时并不是很想跟李恒说。 李恒闻言也是无奈，但他倒也没有非常执着地追问下去，只是笑了笑，温言宽慰他：“行，那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好不好？” 步青岚点了点头，李恒就把汤端过来，赶紧催着他喝了、消停睡觉。 前一天晚上还醉得一副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模样，第二天步青岚则又迅速恢复成了平时那副谁也不甩、万事不萦于怀的淡定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要不是剩下的醒酒汤还在料理台上放着，李恒真是要怀疑昨天他那样儿全是自己的臆想了。 总之恢复能力强姑且也算是件好事儿吧？ 李恒这么想着，但总归还是有点担心，下午等步青岚赶通告的时候，还亲自开车送他去了片场。 在片场上工的步青岚也是完全看不出来昨天宿醉对他有任何影响，听完导演说戏，很快就按照导演要求演了出来，导演监视器里看着，又稍稍指点了几句，再来上一两条拍完就爽快过了。 后面几天拍摄也同样相当顺利。 “okok！再保一条就过！” 保了一条后，导演便很满意地喊了咔。 除了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多机位，在走戏的时候还会需要对手戏演员时不时提点他几句，现在的步青岚拍起戏来确实是比先前熟练很多，对导演的指导都能非常快地领悟到位，迅速重新调整好自己，偶尔跟导演商量的一些片段临场发挥，导演也觉得还挺合适的，便也同意了，后期也直接给他保留下来、打算用到正片去。 导演现在对他也是越来越满意，觉得这小孩儿倒还挺有灵气的，跟科班出身的女主角演对手戏也没差多少，假以时日，能运气好点多接几个适合的角色，不敢说是能爆到什么程度，但至少感觉也是有能小火一把成流量的潜力。 “不错啊，青岚这几天状态挺好啊，”导演夸步青岚，“刚刚那儿演得不错，后面几条也继续保持这个情绪就行。” 工作人员们也挺高兴的，毕竟这场戏是雨戏，布景挺麻烦，得扛着降雨喷头淋下去，要真反复多来几次他们也嫌累，步青岚完成得这么快给他们也确实是省事儿了。 所以他们见状也是松了口气，还跟着夸了步青岚几句：“青岚行啊，我们还以为要推着机器反复来好几回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过了啊。” 他们这剧是德维勤全资，大部分剧组工作人员都是德维勤公司的，之前也有合作过不少，彼此之间都算熟悉，而且他们这也算是相对小成本的校园剧，中间没牵扯什么太复杂的利益关系，演员里也没有什么大腕儿，除了女主角是德维勤的艺人、之前演过几部热剧的配角算是稍微有点人气外，其他演员也多是年轻新人，因此就省了不少踩低捧高的门门道道，剧组氛围倒是挺融洽的。 步青岚虽然是第一次拍戏，但毕竟是洛菲亲自挑的人，剧组对他当然也不会怠慢什么，而步青岚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张扬的人，一向就是踏踏实实拍戏，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片场有需要的都会帮着搭把手，也经常会帮场务、摄像搬个器材道具，因此这么段时间拍戏相处下来，剧组上下对这小孩儿印象都挺不错的。 听着工作人员们友善的夸奖，步青岚也觉得挺高兴的，跟他们笑着道了谢，接过场务递过来的干衣服换了，又匆匆跟着化妆师助理过去化妆间补妆、赶下一场的戏。 另一场戏在校门口附近的小胡同取景，不过对手戏演员比较特别，不是剧组演员，而是工作人员带过来的猫。小猫长得挺萌的，就是比较活泼，不太配合，几条拍下来都有点不太合适。工作人员又过来指导了步青岚好几次，步青岚还被小猫没长出来多少的奶牙咬了一手湿漉漉的齿痕，给他充当磨牙棒忍了半天，费了老大劲儿这才拍过了。 步青岚一下戏就赶紧把这祖宗塞回给它主人手里，特别受不了。 几个在边上候场等戏的女演员倒是特别高兴，休息也不休了，立马围上去在那儿逗猫玩。 步青岚则坐回休息椅那儿拿消毒湿巾一个劲儿地擦着手，虎口都擦红了，远远看着刚咬自己咬得特得意、在姑娘堆里就直接躺平任撸一个劲儿装乖的猫，心里别提多无语了。 没过一会儿，场务又过来找他，说他朋友来探他的班。 步青岚特别诧异，他们剧组除了偶尔会来几个德维勤打点过的媒体来拍点宣传照、写写通稿，其他探班的也就女主的后援会来过一趟，给他们每个人都带了点小礼物。但是像步青岚这种没名没姓的新人，肯定也不可能是什么粉丝来探班。 步青岚跟着场务过去，一看果然是李恒，不由得也是笑了笑。 他看见李恒主动过来，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便走过来抱了李恒一下：“哥，你怎么过来了？你今天不上班？” 李恒也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步青岚后背：“项目刚结了，在公司没什么事儿，就想着来看看你呗。” “好啊，反正我等下也没什么要紧戏了，就还剩一条等着晚上拍完就能收工了，”步青岚发消息问完统筹，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便也高兴说，“哥，我带你转转学校看看？” 李恒笑着点了点头，跟着他在剧组取景的这个中学逛了逛。 这时候学校也放暑假了，学校里没有学生，两个人就很随意地在树荫下走着，从礼堂一直逛到操场。 步青岚还穿着戏里那套白色的校服，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漂亮的锁骨和轮廓清晰但又不会显得很夸张的手臂肌肉线条，他发型也抓得很蓬松，比平时看起来更有少年感，看着就跟真是这学校里的学生似的。 李恒看着从树叶缝隙漏下来的斑驳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心下也是一阵温柔，仿佛这么跟他漫步在学校里，也有种回到年轻时候还在学校里的松弛感。 第16章 “拍戏还顺利吗？”李恒笑着问他。 “顺利呀，”步青岚说，“导演今天还夸我了呢。” 他跟李恒讲了讲拍戏的事儿，告诉他导演很会说戏，给了他很多指导，女主角陪他走戏的时候也很耐心，还教了他一些记走位、记台词的技巧，工作人员也都很好相处，拍戏的时候都很会鼓励他。 李恒笑吟吟地听着：“听起来你拍戏拍得还挺高兴的嘛。” 步青岚点了点头，嘴角也抿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嗯。” 他这段时间确实还挺开心的，在剧组拍戏会让他感到很充实，而且面对着镜头的时候他也意外地并没有觉得不适应、放不开，反而是越来越能沉浸下来，体会到塑造角色的感觉。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可以暂时不用去考虑现实中其他的乱七八糟的问题，专注地沉浸在虚构的世界里，成为另一个人，逃避掉这些令他心烦的事情。 从刚开始的不太能有共鸣，到现在他逐渐喜欢上扮演这个角色的感觉——非常简单的生活，非常纯粹的快乐，就连和女主角之间打打闹闹的暧昧情愫都透露着一股子天真烂漫。 步青岚觉得这样很好，毕竟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青春、校园生活。 李恒也看得出来步青岚拍戏之后，倒是确实发自真心地感觉开心了一些，于是他也觉得挺高兴的：“那挺好的啊。” “嗯，大体上还是挺开心的，不过就是偶尔我也会觉得剧情还是挺奇怪的，我不太能理解，”步青岚说，“就比如说为了体现男主角内心温柔，为什么一定要安排一个他喂流浪猫的戏份呢？喂流浪猫的话难道不是在破坏生态平衡、加重外来物种入侵了吗？” “流浪猫虽然是很可怜吧，但是被流浪猫捕杀的鸟和昆虫也很可怜啊，每一种物种都对生物链有很重要的影响啊，虽然说流浪猫作为外来入侵物种，泛滥成灾本来就是人类造成的过失，但是如果人类还要继续去喂流浪猫的话，那会更加加重物种入侵的危害啊，这样做明明是于事无补，也并不是正确的救助流浪猫的方式。如果真喜欢的流浪猫，那要么就自己领回家，不要放任人家流浪，只喂不养这算什么，光享受撸猫的快乐又不用负责，这不跟光耍流氓又不负责一样吗，哪里能体现男主角温柔了？” 李恒：“……” 步青岚继续说：“还有就是我们拍的这个电视剧里的老师也太严格了吧，好恐怖啊，居然早恋还要剃头，明明男女主也没有做错什么啊。真是的，在我家那边的学校，女生如果十五六岁还没有吃过紧急避孕药、或者没有堕过胎的话，老师都会非常感动了。” 李恒大受震撼：“……” 同时他内心闪过满屏的山区女童被当地愚昧风俗迫害的铜婚新闻，不由得后背发凉。 而步青岚也同样深受震撼：不抽大麻不堕胎不种族歧视难道不就已经是非常优秀的青少年了吗（毕竟自由不列颠，teenager发癫每一天），现在电视剧里的老师也太严苛了吧。 第14章 李恒闻言则继续默默想道：“要不回去之后跟妈说下，下半年的慈善基金全拿去投之前看得那个资助山区女童的项目吧。” 不得不说也确实是挺合适的，毕竟元安每年都是有固定资金投入到专项的慈善项目上，去年也刚跟帮扶县签了3个亿的合作意向协议，只是慈善这块儿一直是李恒妈妈乔惠玲在管，李恒先前倒是没怎么过问过。 两个人晃悠到球场，靠近后门的这块儿倒是溜进来了不少打球的小孩儿，年轻也不大，都不像这儿的学生，但真是个个都精力旺盛得很，大太阳晒着，操场上的橡胶跑道都晒化了，这帮小孩儿也是一点不嫌热，照样打球打得起劲儿，嘴里嬉笑嚷着，远远一听都能听见那流里流气的调调儿，显然就是十足地道的胡同口音。 真是人一待在这种环境里，也不用怎么特地回想，自然而然就是能感受到这种铺面而来的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李恒跟步青岚围着操场边上正逛着，几个小孩儿扔球扔偏了，篮球被篮板弹飞出去，就这么骨碌骨碌朝着两人脚边滚过来。 李恒伸脚过去，把篮球这么一踩一颠，篮球就往他手里飞过来，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站在场外，姿势标准地朝着篮筐一掷，就这么轻轻巧巧、非常精准地投进了篮筐。 几个正过来打算捡球的小孩儿见了，便嬉笑着吹起了口哨，还给李恒鼓掌。 李恒笑了笑，感觉自己也真是被他们这氛围感染了，脑门一热，想也没想就来了这么一手，跟那些个远远看见女生往球场走就非要孔雀开屏扔个三分的高中生似的，真是感觉自己瞬间都幼稚得年轻十岁了。 步青岚也笑得不行：“可以啊恒哥，球感挺好啊。” “那是，”李恒脸上还是面不改色的，“读书的时候就没少打，这现在一见球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步青岚笑道：“真行，哪天咱俩去打一场啊。” “没问题啊，”李恒挑了挑眉，“虽然挺久没打了，体力估计下降不少，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步青岚嘁了一声：“看不起我啊，我可是校队的呢。” “没没没，逗你呢，”李恒笑了起来，“你厉害你厉害，看你平时那运动量我都嫌累。” 步青岚笑着扑到他背上闹他：“你年纪大了呗！跟我们年轻人当然没法比。” 李恒啧了一声，平时他也觉得自己特别风华正茂、青春年少的，这年龄不正是干事业的大好时候，肯定不觉得有什么上年纪不上年纪的，开玩笑么。 但现在看着步青岚嫩得都能掐出水的俊脸，李恒心里倒是还真莫名有点怅然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那是啊，我可比你大八岁呢，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小子不还玩泥巴呢。” 他要真到上了年纪的时候，步青岚也才真正当壮年呢，那时候才是真正显出来年岁差距上实打实的分明沟壑。 他心里莫名闪过这么个念头，不过很快就一哂而过了，想这种没谱的事儿干嘛，不纯属闲得慌么，难不成还真等着跟人白头偕老怎么的，简直就是扯淡中的扯淡。 步青岚歪了歪脑袋：“你跟我这么大的时候……你那时候什么样儿啊？” 他还真想象不出来，难道李恒这个岁数的时候也跟他现在一样吗。 “还能什么样儿啊，不就一直都这样吗，”李恒笑着看他，“我就是一直都特无趣一人啊，读书的时候也就这样，平时就每天上上课写写作业，空了就出去打个球，最多周末有的时候会跟一帮哥们儿去酒吧看看球，还能有什么，就都挺无聊的。” “就这样啊，”步青岚眨了眨眼睛，“上酒吧是看球还是看人啊？” 李恒嗤得笑了一声，过来揽着他晃了一下：“就是真的看球啊，那时候我都不开窍呢，知道什么啊，买回来巴乔的海报都不知道对着手冲呐。” 步青岚笑了起来：“那是你不喜欢他这个型吧。” 李恒凑过去用自己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压着笑说：“哎哎哎，你又知道了？那你说我喜欢哪个型？” 步青岚朝他扮了鬼脸，不接他这话。 他心里却想，李恒这偏好还不明显啊，不就摆明了喜欢那种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特别能满足他那满腔的怜贫惜弱的保护欲的那种呗，真就是叫一个，都不是这个性向还改不了这个取向，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这么离谱的口味的。 说实话，从步青岚过往的经验来看，虽然喜欢过他的男生也不少，但其实他这种“小白脸”款的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会更招直女喜欢一点。 毕竟他自己就是从小到大都女生缘特别好，经常一块儿玩的也都是女生，他公开出柜之前也有不少女生对他表达过好感——虽然说知道他性向之后基本上就全都处成“姐们儿”了。相比来说，反而是李恒那种乍一看都有点分不清弯直、身材又非常好的，其实会更招 0号喜欢，步青岚也不知道李恒怎么就扭曲成了现在这么个奇怪的偏好。 “我可不像你这么会招人，”李恒放开他，双手抱胸，挑了挑眉，“这么小就开荤，你招惹过的人比我都多吧。” 提到这个，步青岚就不禁想到顾奚然，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起来，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就不免淡了几分。 李恒倒是清楚看见他有点变了脸色，虽然之前多少也能猜到点，但看他这反应还是不由得有点诧异。 步青岚望着前面的树影沉默了一阵，才看向李恒：“嗯，我之前是有过男朋友，但后面分手了。” “嗯。”李恒也这么猜的。 “我之前很喜欢他，但我爸接受不了我跟他谈恋爱，我就跟家里闹翻了，再也没回去过，”步青岚说，“虽然说也不是完全因为他吧，毕竟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人就这么个德性，我爸再怎么生气我也是不可能改得了的了，只不过……他应该没我喜欢他那么喜欢我，所以很快就还是分手了。” 第17章 步青岚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有点忐忑，但他也听得出来李恒语气有点试探他，他原本是不想跟李恒说的，但他想了想，反正李恒早晚也得知道，就还是索性跟李恒说了。 他说完之后看着李恒脸上表情挺平淡的，全程都没什么变化，心里虽然说也是松了口气，但却又很快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不过他不知道，李恒也就是表面装得风轻云淡的，实际上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其实老大不是滋味了。 他一想到步青岚曾经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为了他都跟家里闹翻了，顿时就难受得跟自己活吞了根针似的，喉咙都哽得他说不出话来了。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就是一时之间很替步青岚难受，想到步青岚这么真心对待的人居然没有珍惜步青岚的感情，再一联想起他跟步青岚头一回见面的时候，步青岚那么消沉，肯定也有这个原因在，他想到这个就觉得特别心疼步青岚，恨不得把步青岚前男友找出来揍一通。 然后想着想着李恒又觉得自己也非常难受，他自己都舍不得步青岚委屈，步青岚高兴他就高兴，只要是能让步青岚高兴，他觉得他花多少钱都乐意，结果步青岚却为了这么一个不珍惜他的人委屈自己，而且看起来一直到现在也甚至有点难以释怀，李恒心里顿时涌起了难以描述的酸涩。 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他也没立场说步青岚什么，更何况这事儿怎么说也不能怪步青岚吧，步青岚又没做错什么 所以李恒最后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劲儿在自我开解而已。 “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李恒你说你像话吗？抓着人家这么陈年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纠结个屁呢，人步青岚之前都不认识你呐，”李恒对自己说，“你比人步青岚大那么多呢，可得有点气量啊，不能光长岁数不长心智啊，要是还在意这些有的没的，那可真是幼稚得有点可笑了。你俩什么关系啊真是，别再在那儿犯病了啊。” 他努力地压抑下去各种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不希望自己在步青岚面前摆脸色，让步青岚不高兴，酝酿很久才终于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那我可得谢谢他啊，要不是人家不识货，那现在不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吗？” 步青岚轻轻“嗯”了一声：“我跟他早就断了，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可能的。” “嗯，没事儿，”李恒看他脸色莫名有点消沉，还怕他有心里有负担，赶紧说，“我可不像有些人犯这毛病啊，非要计较这些有的没的，都是成年人了，哪可能全都彻头彻尾跟白纸似的没点过往啊，这都正常，我肯定不可能介意什么啊。” 他顿了顿，心里也有点苦涩，但还是放缓语气说：“而且也轮不着我介意嘛，这点界限我还是很清楚的。你放心，以后……就算是真的有别的什么，我也不会耽误你、硬要你怎么样，我肯定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不会拖着你不放的。” 第15章 李恒心里其实也是纠结得跟被猫咬坏了的毛线一样乱七八糟的，就差没“胃疼”得内伤了，但面子上还是装得非常四平八稳，硬是把这番不尽不实的“由衷之言”说得那叫一个通情达理、彬彬有礼。 然而他说完之后，却完全没有实现皆大欢喜，因为步青岚满脑子只有四个字：岂有此理。 按道理来说，李恒这么说，难道不恰恰就是非常表现出来他们两个人就是这样一种“互不干涉、互相尊重”的理想状态吗，非常省心，不涉及任何多余的纠葛，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儿吗，他难道不应该为此感到开心吗？ 是的，很奇怪，步青岚完全没有感觉到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是打心底里涌出一股莫名的不忿。 听李恒这么说他只能感觉堵心、感觉如鲠在喉，但是他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在不快什么。 原本李恒的这种随意大度、不计较在步青岚看来当然是优点，是他能跟李恒相处得很舒服的原因，但步青岚现在却只会越来越觉得窝火。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李恒这种纵容原来并不是一种中意，而是纯粹是一种不在意，是一种大人对小孩儿、主人对小猫小狗般的居高临下。 但这种不忿的情绪也让步青岚自己感觉沉默：所以呢？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他们的关系不是本来就是这样的吗？他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这点吗？他现在的不忿又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想要李恒这个金主不要把自己当小孩儿，不要把自己当“金丝雀”？ 这种认知让步青岚浑身僵硬，他想起当时自己在贺青嵘面前大放厥词：“要你操这个心？小说看多了吧你，俩大老爷们儿，哪可能有这么多矫情的事儿。” 好嘛，所以最后还是被贺青嵘说中了？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儿最终还是被李恒这个身经百战的老手带沟里去了？ 步青岚拒绝这种可能性——同样的坎儿摔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来第二次。 于是他迅速强迫自己平复情绪，把脑子里这些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强制清空，然后便对李恒一脸冷淡地、没什么异议地点了点头：“嗯。” 李恒见了，心里也是涩然：“也是，人小孩儿还年轻着呢，以后那多的是花花世界要去体验，难不成还真要非得在你一个人身上吊死吗？光陪你这老小子在那儿耗有什么劲儿啊，也就是这会儿意思意思得了。” 不过无论怎么样，他都感觉很知足了，步青岚能多陪着他一天，他就能有多一天的回忆等过后去回味，这样已经很好了。 李恒看得出来，步青岚是一个很有潜能的小孩儿，他身上是很有那种不服输的韧劲和坚决的，就算是之前过得不好，也从来没有什么事儿真正把他击垮过，所以即使他现在有时候还是很迷茫、有点孩子气，但他就像一棵初生的小幼苗，现在时不时也会被风吹雨打弄得歪七扭八一下，但迟早是会长成一棵连狂风暴雨都撼动不了的参天大树的，就像他名字寓意的那样，一步步地直攀云端。 虽然最后享受到他开花结果、在树下成荫遮凉的人应该并不是李恒，但李恒完全不介意当当现在这个给这棵小幼苗浇浇水、松松土的人。 他觉得体验过程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很好的回报了。 想到这里，李恒也稍微觉得释然了一点，眼神也温柔了下来，伸手揉了揉步青岚的头发：“行了，出来这么久了，咱回去吧。你去休息室看看剧本，提前准备准备，待会儿拍戏也能更有余裕一点。” 步青岚想想也是，出去久了万一统筹临时有事儿找他结果看不见人也不太好，便领着李恒回去了。 之后拍戏倒是拍得挺顺利，步青岚也感觉自己状态越来越好，虽然戏份都不复杂，但对于他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而言，确实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平时下了戏他也会反复琢磨很久，经常一边看剧本一边对着镜子练习表情，拍戏进度到后半程，步青岚也会习惯早起一点，提早到片场去找女主角尤夏，两个人碰完面就一起结伴到操场去磨嘴皮子、练一早上的声台形表基本功，等练完了，统筹那边也来叫人开拍了。 他俩这奋发图强得其他演员都诧异了，就一部小制作的网剧还费那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这是要冲奥斯卡呢，私底下见了他俩便不免打趣：“哎哟，你俩真有劲儿啊，光拍摄还不嫌累呢。” 步青岚则说：“我这不是第一次拍戏嘛，紧张得不行，特别担心拖了大家进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提前热热身，真上场了就没那么紧张了。还好尤夏姐人好，愿意教教我这些，真是太感谢她了。” 其他演员便笑着又说了几句，最后又调侃说：“行啊，那你俩慢慢练啊，青岚下回有不懂的来问我们也成，你老跟尤夏一块儿小心给传绯闻了呀。” “拉倒吧！我可大青岚那么多呢！你下得去手我可都下不去手！”天生一张幼态脸看着还像是未成年、实际上早都已经二十五了的尤夏则笑着作势轰人，“少调戏人家小孩儿啊，快滚快滚，别在这儿烦人。” 步青岚闻言却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很不着边际地心想：“尤夏姐比李恒还小呢，都觉得我是小孩儿，李恒那不更得老气横秋地就拿我当小孩儿逗了。” ——即使他们的夜间活动那还是相当成人的。 所以最后步青岚的不爽就也只能发泄到唯一能找回点“成年人”场子的活动上去了，一度搞得李恒去做针灸的频率呈指数级增长，险些要变成了人家会所的vvvip。 只可惜完全辜负了步青岚的良苦用心，李恒每每都是一边做针灸一边还要脑子里全自动回放、细品，显然是完全没有一丝“悔改”，反而只有乐在其中，虽然针灸的间隙偶尔也会假模假样地暗暗感慨几下这可真是太纵欲无度了，然而下一回看到步青岚还是照样瞬间理智全无，步青岚还没正式来几下，他自己先浪得没边儿了，什么脑子都跟着子子孙孙们一块儿射没了。 第18章 不过自从步青岚进组之后，他们能腻一块儿浪的时间自然还是比先前少了很多，李恒自己也一个项目接着一个，最多就刚结项那段时间稍微轻松一点，大部分时间也是挺忙的，有的时候忙起来也会直接住在公司不回来，步青岚赶通告也基本都是早出晚归的，稍微得点空会留在片场练功，回来了最多也就是歇个脚睡觉。 还好这部剧的拍摄周期并不长，当时签合同的时候也就写明了排通告会排90多个工作日，拍摄过程中也大体上挺顺利的，并没出现什么纰漏需要延长拍摄的，于是这90多天顺顺利利拍完之后，步青岚就成功杀青了自己的 第一部戏。 杀青那天，正巧还碰上了步青岚的农历生日，所以杀青完送完花之后，副导演和统筹突然就推着一个挺漂亮的三层蛋糕过来了，女主角尤夏和另外两个演员则拿着提早准备好的彩花喷筒喷了步青岚一身，吓了步青岚一跳。 “生日快乐！”大家都笑着鼓掌。 步青岚也是第一次被这么一群人围着庆祝，有点不好意思，但又还是感觉挺开心的，等大家唱完生日歌，他自己过去切蛋糕、分蛋糕给大家的时候兴奋得脸都有点红透了，跟喝醉酒似的，被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抓着好一通调侃。 大家热热闹闹地分了蛋糕，来接他的李恒助理也到了，顺带就从车上拿了慰问品过来，给剧组每人一盒godiva的friars巧克力礼盒，连群演都送了。 步青岚则亲自提过来了一盒ramadan分享装送给尤夏，那包装看着确实是比其他人的更好看，乍一看都精致得跟眼影盘似的——不过想想那价格倒也确实是跟中高档的眼影盘差不多了，倒也合理。 尤夏倒是吃了一惊，虽然她平时看步青岚吃穿用度也知道步青岚家境肯定挺好的，但这全剧组的慰问品这么送下来还真是挺大手笔的，完全不像是刚入行多久的小演员能负担得起的，她和步青岚关系好，就忍不住开口问了：“哎呀，青岚你这也太客气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可不行，尤夏姐你可得收下，就当收我学费了啊，”步青岚笑着说，“没多贵的，而且也不是我花钱。” ——是我金主花钱。 步青岚默默在心里补充。 他想到这个，突然觉得自己心情也变得跟手里的巧克力一样，又苦又甜的。 在剧组热闹完，步青岚就跟着助理回去车里，李恒坐在后座，正开着车内灯在看工作文件，他看步青岚回来，这才把电脑放回去了，看着步青岚笑了笑：“跟你们剧组的人这就闹够了？不续摊了？” 步青岚关好车门，过来抱住他，下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不续了，多累人，本来今天拍戏就挺累的。” “辛苦了，小寿星，”李恒捏了捏他的脸，“等过两周你公历生日的时候，我再陪你好好过个生日，怎么样？” “没事儿，你工作要紧，”步青岚靠在他肩上，有点犯困地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不过也行，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李恒揽着他，让步青岚靠得更舒服一些，又低头笑着说：“那哪行，我宝贝儿过生日都不是什么大事儿，那还有什么是大事儿？” 步青岚却不以为然，在心里一连嘁了李恒好几声。 李恒问他：“咱去哪儿过生日？你想玩点什么？” 步青岚说：“都行，反正我之前都没过过生日。” 他家里人平时都忙得不行，一般除非是为了社交借口，不然平时完全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他们家的优良传统就是过年的时候有生意要谈都肯定先谈生意、不过年，更何况是生日这种并没有什么公众意义的事情。 就算是他妈还在世的时候，也就最多打个电话跟他说几句话，之后也是匆匆挂了、又全情投入工作之中，而他妈过世之后，他爸也更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给他张罗个生日的温情时刻。 ——毕竟他和他爸此生最温情的时刻大概就是他爸没有阻拦步青岚继承他妈遗产那部分股份还有遗嘱里写好的其他资产吧。 之前有个追过步青岚的华人同学倒是想过要给步青岚准备个生日派对，步青岚知道后便对他一本正经说：“我不能过生日的，我爸怕有人知道我的八字之后用这个来做法害他，我们家做生意很信这些的。” 华人同学身为两广人士，半信半疑地就还真没敢给他过了。 至于前男友顾奚然——不好意思，他俩谈恋爱的时间还没谈到步青岚的下一个生日。 所以步青岚长这么大，很意外地居然还真没过过生日。 李恒听了步青岚这话也不禁心说一句小可怜，诧异问道：“怎么之前生日也没过过？” 步青岚撇了撇嘴，说：“没意思啊，不想过。” “这次我陪你过，”李恒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会让你觉得有意思的。” 第16章 步青岚听完也就随口答应了几句，心里其实倒是没怎么当回事儿。 他知道李恒最近弄了个新的投资公司，现在主要时间肯定全都耗在接手新的业务线上，确实是真没必要非得折腾自己、硬要挤时间去陪步青岚过这么个无关紧要的生日。 所以他杀青之后，完全就忘了这回事儿，按部就班地在跟德维勤那边谈签约的事儿。他跟李恒说签约的事儿之后，李恒就让助理特地去找了个比较信得过的法务跟着他一块儿去德维勤过合同了。 但其实就算放任他这愣头青自己去谈影响也不大，毕竟德维勤那边有顾雪城在，自然也不可能坑他，只是有法务在的话，步青岚也确实省心一点，合同的事儿基本上就都是法务在帮他处理，他基本上就只用在边上听一耳朵，然后一个劲儿签名就行了。 德维勤作为业务板块非常全的大公司，无论是影视还是音乐方面的资源都属于是非常齐全，因此德维勤跟艺人签约的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比较简单干脆，不会出现太多的需要分割出去代理的复杂情况、以至于需要把合同上的业务范围过得那么细，所以谈到后面，除了时尚那块儿的商务约德维勤跟步青岚谈好后期如果有需要的话会考虑分出去给专业的商务团队代理，其他的经纪约全部在德维勤这边定下来了。 最后步青岚跟德维勤那边签了六年的合同，德维勤那边也态度非常爽快，直接许诺了一年内给步青岚推三部s级制作，非主控项目也能给他争取到至少三番，之后抽成敲定的比例也属于是业内比较常见、比较合理的数字，并且其中一部分抽成也直接写明了会作为他额外的宣传费用以及置装费，不会要求步青岚自己在这块儿再有额外支出，对一个新人来说那确实是相当优厚了，所以光从投入来看，确实是很能看出来德维勤卯足了劲儿要力捧他的架势。 签完合同之后，步青岚便去跟自己的经纪人费雯对接。 费雯是个三十岁出头、非常干练的职场女性，先前从业经验也比较丰富，做出来的艺人既有流量明星，也有家喻户晓的大牌影星，履历漂亮，工作能力和人脉也都是没得挑，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本人最早入行的时候是在顾雪城原来做艺人时候的团队里当宣传，显然明确就是顾雪城“嫡系部队”里的一员大将，可见顾雪城那边也是打算明晃晃地昭告天下，步青岚就是他麾下将来要重点力捧的新人。 两人聊完步青岚的规划，彼此熟悉了一些，这么聊下来之后，也都对将来的合作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费雯对步青岚还是挺满意的，而且甚至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她手底下刚好有一个国民度不错、拿过不少影视奖项的男艺人近期刚跟公司解约，自己独立出去开工作室了。费雯带了这个艺人很多年，影视圈的人脉靠着做这个艺人的项目是积攒了挺多的，但偏偏她现在手底下还在带的几个艺人又都是比较流量型、爱豆型的，并不适合去接触这种比较重质感的影视项目，也并没有人规划想去转换赛道，所以她现在是处于一个明明有资源有门路却苦于手底没人可消化、只能白白便宜给竞争对手的状态。 而步青岚虽然是脸蛋儿有点过于漂亮了， 第一部戏拍的也是偶像剧类型，并不太像是大家习惯上去定位的“戏好”、“不靠粉丝吃饭”的演员类型，但是费雯跟他这么聊下来，发现步青岚还是一个比较有想法的小孩儿，他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挺在意的，而费雯在跟步青岚见面前，也特意去跟导演那边聊过步青岚，知道步青岚是虽然并不是科班出身，但在演戏上还算是有点灵气，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往实力派上转。 因此费雯这么一合计，觉得步青岚将来还是有很希望往“戏好”这个赛道上去发展，于是跟步青岚这么一边聊着，一边也把他的长线规划给做出来了：前期让步青岚多接不同角色磨演技、找到自己的定位，所以起先就算是只能接偶像剧也没事儿，但只要是制作班底好能拓宽人脉在casting团队那儿成功刷脸、角色好能够让步青岚锻炼演技就行，等积攒够了这些经验之后，步青岚也才能有本钱进一步去够更有质感的资源。 第19章 步青岚本身外形条件又很优越，就算之后转型不成功，那也是可以靠流量保本，所以费雯这么想下来，越发觉得这样确实是个可进可退的最优解。 步青岚听完费雯的规划，当然也没什么异议。他对这行也是一个初始得不能再初始的阶段，演过的角色非常少，他对自己的“赛道”、“业内定位”之类非常精细的规划完全是没有头绪、没有概念的，费雯给他敲定的方案看起来当然也很合适他慢慢摸索，因此他也觉得比较合理，便很积极地同意了，表示工作方面全权由团队去规划调度，他全部配合，只不过他唯一的需求就是他不太能接受一些私人关系上的绯闻炒作。 费雯闻言倒是稍稍有点诧异，觉得这要求提得有点意味深长，她是真没想到步青岚这没出道居然就先“有了情况”，而且还上升到工作让步的较真程度，还真是有点出人意料。 “行啊，这个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这种男女关系上的曝光炒作，如果处理不好反而是很容易伤害艺人形象的，之前业内这种例子也是不少。” 费雯端着咖啡抿了一口，脸上还是保持着大姐姐似的亲切笑容，又试探问他：“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啊，青岚你这么小就有对象了？是学校同学吗？虽然你是演员，公司也没有‘恋爱禁令’，但感情状态有变化的话我建议还是最好提前跟咱们公关同事那边报备沟通一下。” ——毕竟公关最好的方式是预防，而不是补救。 而费雯自己早年间都能给顾雪城这种每天“小嘴抹了蜜”的“喷壶”型艺人做艺人宣传，她也是自认为自己的心态早都锻炼出来了，只要是艺人不违法犯纪，多离谱的事儿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成想步青岚这一开口，费雯还是不禁“见怪”了一下，闻言瞬间沉默了两秒： “嗯，我现在应该不算是单身了，但他……也不算我对象吧，‘绯闻’之类的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我也比较能理解有的时候就是曝光需要，但我主要是怕他不高兴，那对我工作反而就得不偿失了，雯姐你能理解吧？” 他这话说的，费雯哪还能不明白，虽然她也见多了这种事儿，但看着步青岚明明还一脸挺“学生仔”的纯真气质，没想到为人居然这么“成熟”，心里顿时还是免不了有点惊讶，心想现在的小孩儿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年纪这么小的都知道傍个金主 “少走二十年弯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慨一下现在这个风气。 她之前看得出来顾雪城对步青岚非常照顾，但开始也就只以为是顾雪城看好步青岚，单纯想要栽培他而已——毕竟顾雪城之前要捧好苗子的时候也并不吝惜于让利砸钱的，步青岚这签约签得虽然条件是非常优厚了，但之前德维勤也不是没有过先例，所以她也没细想。 不过现在步青岚跟她这么一坦白，费雯才回味过来，顾雪城这“礼贤下士”多半还是掺了点人情在吧，而且肯定是跟步青岚背后的金主脱不开干系了。 她猜测的倒是对了一半，只不过顾雪城这倒并不是看在人情上，而是看在李恒爽快送钱的“钱情”上。 这段时间李恒在主持元安进军传媒，交易以7亿元的估值用现金和股份相结合的方式，成功并购了几家业内颇具知名度的传媒公司，并购案的达成自然也算是元安正式切入文化传媒产业的宣告了。 不过很多人都并没有太多关注的是，李恒独资的私募基金在并购案之后又出资2亿，与德维勤投资共同成立了一家多卡斯投资，专门做文化、影视方面的投资，其实这个才是双方都参与投资决策和资产管理的更为深度的合作，而且从投资规模、资金占比来看，李恒这送钱送得让顾雪城非常满意，对步青岚签约那点蝇头小利当然是大度不计较了。 不过这事儿关注度并不高，甚至在业内都并没多少风声传出来，费雯甚至都并不是特别清楚那家私募基金是李恒的，毕竟她自己也要忙工作，虽然看到这些新闻是会去留意关注一下，但哪可能有这么多功夫天天琢磨资方老板们的资产变动。 步青岚则是大概知道如果自己有需要的话，李恒肯定会愿意花钱、找人脉帮他牵线，不过更具体的操作他当然也不会在意，所以他其实也并不知道，原来李恒私底下跟顾雪城谈过这么多的合作协议。 他跟费雯聊过之后，后续便乖乖按照执行经纪给他发的日程，去德维勤给艺人安排的workshop那儿上表演课，虽然他学校那边是正式办了休学，但休学之后反倒是比原来上学的时候更朝九晚五了。 因为暂时还没安排他去拍新戏，所以除了上课以外，商务那边也会给他安排不少平面模特的活儿，虽然钱比起演员片酬来说肯定不算多，但到底是比步青岚之前酒吧打工那会儿强太多了，所以步青岚也挺满足了。 步青岚就这么上着课、接接模特的活儿，倒还过得挺充实的，甚至充实得把自己生日都彻底忘了，以至于真到了自己生日前一天，他因为拍杂志起太早，中途拍摄也挺累人的，回了房间直接倒头就睡了，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想起来明天是他自己生日。 所以第二天，步青岚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酒店套房的时候，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终于舍得起了？你这一觉睡得是真沉，”李恒把电脑合上，凑过来捏他鼻子，眼里带着笑，“昨天抱你上车的时候那么一通折腾都愣是没醒，真行，要真把你卖了估计你都不知道。” “你才不舍得把我卖了呢，”步青岚也笑了起来，过来伏在李恒身上，抱住他的腰，侧过头蹭了蹭他结实的腹肌，又问他，“我们现在在哪儿啊，恒哥？” 李恒说了个前段时间刚建成的主题公园的名字。 步青岚眨了眨眼睛，这会儿倒是终于反应过来李恒闹这一出是在陪他过生日。 他看着李恒眼下的青影，显然是这段时间为了给他腾这么个空出来过生日加班加点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了，心里一荡，便起身过去，搂着李恒的颈弯在他唇上亲了亲：“费这么大劲儿，你不嫌累啊。” 李恒伸手抱住他，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笑着说：“这有什么累的，陪我宝贝儿过生日多开心呐，哪儿累了。” 步青岚听了这话心里有点高兴，但他转念一想，又因为李恒这琢磨个半天的“生日惊喜”就是带他来主题公园玩儿的主意有点不高兴，总觉得这特别像他之前一个朋友过十岁生日、他爸爸给他迪士尼包场的行为，不由得地撇了撇嘴，小声说：“所以你琢磨半天，就琢磨出个陪我在这儿过生日啊，我又不是小孩儿，这儿有什么玩的。” “你还没看呢，怎么就知道不好了？”李恒一笑，攥着他的手，拉着他过来阳台上，俯瞰整个公园全景。 步青岚站在阳台上，看着底下这些像糖果配色一样鲜艳的园区、高低错落的崭新设施，还有几座像动画片里复刻还原出来一样的城堡，一片片气球飘过的时候，确实是挺漂亮、挺梦幻的。 他虽然不喜欢李恒这种把他当小孩儿哄的感觉，但心情还是雀跃了点，嘴角微微扬了扬。 李恒看他表情当然就清楚他想法了，暗自松了口气，从步青岚背后伸臂环抱住他，下巴垫在他肩上，轻笑着问他：“真不喜欢啊？” 步青岚侧过头看着他，脸上也现了点温柔的神色：“其实你能陪我过生日我就挺开心了，去哪儿不重要。” “行，你要真不喜欢那也没辙了啊，这玩意儿可不好卖，”李恒笑了起来，伸手从边上拿过一份赠与协议，递给他，“先把这个签了吧，等咱玩完回去之后资产助理那儿再帮你办过户。” 第17章 步青岚一目十行地看完赠予协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嘛，这玩意儿当然不好卖了，就单说前期资金投入这一条，地皮购置、规划许可、贷款融资以及其他相关手续全都复杂得让人头晕，更别提后期非常繁琐的日常运营和管理事宜。 但与此同时带来的收益当然也是不可估量的，饶是步青岚自己资产其实也不少，但对他这大手笔还是不禁有点吃惊。 步青岚睁大眼睛，看向李恒：“你说真的啊？这个……一整个都给我啊。” “当然是真的啊，”李恒亲了亲他的唇角，笑着说，“这还有假的？哥什么时候拿这种事儿骗过你？” 步青岚一怔：“你前段时间说在谈一个旅游项目，就是这个吗？” “是啊，”李恒笑着说，“你是不知道他们原来的开发商是有多缺德，工程尾款还拖着呢，就敢忽悠我签合同了，闹得我们又得跟法务那儿重新谈判，扯皮扯了半天，完工日期差点都没赶上你生日。难怪这地儿明明离咱那儿挺近的，却总是发展不起来，就这些个大爷，依仗着几个‘字号’就摆谱摆得比谁都大，投钱都跟求着他们似的，真是没谁愿意跟他们来往。” 第20章 步青岚听了却是不由得沉默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么厚一沓的协议、合同，心情突然也变得沉重起来，收到这样一份“大礼”确实是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他显然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步青岚知道李恒平时就很乐意在他身上花钱，平时他信用卡就没给步青岚限过额度，还款的时候更是完全就没过问过步青岚到底花了多少，甚至李恒自己都没有步青岚这么讲究，他自己平时花钱的地方反而还没步青岚天天挑这挑那、买这买那花的钱多，但他也完全不在意。所以在“金主同行”里，李恒自然算是出手阔绰的，不然也真养不起步青岚这“落魄公子哥”。 以往，步青岚对此是很安之若素的。 一来他觉得这些也就是小钱。毕竟步青岚现在花钱比他原来那架势可当然是算收敛得多了，消费降级降得他原来同学、朋友知道了估计都要傻眼到认不出他来的程度，因此步青岚可是向来自诩自己是“很为李恒着想”、“很为李恒节省”了。 二来他也知道这就是“行规”，李恒相当于是在付他“工资”而已，如果他不收，反倒是显得很奇怪、很不伦不类，甚至恐怕都会搞得李恒觉得不安，担心步青岚会有什么逾矩的“非分之想”。 但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显然就算是在步青岚的价值观里，也都已经并不能算是小钱了。 而步青岚就算是在国外待了很久，汉语也并没有因此退化，显然也是并没有忘记有个成语叫作“无功不受禄”。 步青岚又想起他二哥说的那句“合着你的出息就是当人傍家儿，不乐意让家里养你，就乐意让李恒养你是吧”，心下不禁又泛起一阵阵不堪、刺痛。 他前几天刚收到公司那儿打来的片酬，原本还是挺高兴的，因为他觉得就算这部戏是有他认识洛菲的缘故在，认识洛菲是给他递过来了一个机会，但后面更多的事儿也都是有他自己努力的程度在，也是他在靠着自己的努力又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这是一个双向的机缘，所以就算这只是很不起眼的一件事儿，但步青岚觉得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他总算能够对将来有所期待，能够抛却过去的自我，重新启程。 然而此时李恒的这份“礼物”却很难不让步青岚觉得好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从可笑的“期望”又落回到了过去的循环之中。 他并不能要这份礼物，他也并不想要这份礼物。 所以步青岚很认真地看着李恒，对他说：“哥，谢谢你，但是我真的不能收。” 李恒却是一愣，问他：“为什么？不喜欢？” 步青岚转过身来抱住他，埋头在他颈弯边闷闷地说：“一听就麻烦死了，我又不想当老板，要这个干什么？你陪我过来一趟两趟就算了，我才不想当老板打理这么大的地方。” “后期运营、管理那些都会有专门的团队帮你管的，不用你操心，真让你去管我还怕你累着呢，”李恒一笑，抚了抚他的后背，“就是前面转让手续麻烦点，但是助理都会帮你的，你按法务和助理说得去做就行了，就多签几个字的事儿。” 步青岚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真搞不来。我看这些我就头痛，上回公司跟我签约要我看那么多文件我都想掀桌子了。” 李恒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捏着他的鼻子说：“懒得你！天上真下钱雨了，我看你都懒得出门捡。” “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步青岚一笑，环抱住他的腰，亲了亲他，又说，“哥我们出去玩吧，别在这儿耗着了嘛。” 李恒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他看得出来步青岚是真心很抗拒这个他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但实际原因当然不会是他嘴里说得那样，不过这实际原因他也不想太细究，一细究那心里肯定又得想叹气：“他嫌我这‘礼物’给重了吧，生怕欠我的太多了，到时候要拆伙的时候他还不清了，这是摆明了要把‘楚河汉界’划清楚呢。唉，我是这么小气一人吗，给的时候高兴就行，就算……就算真拆伙了，也真不至于计较这些物质上的啊。” 但这话他当然也不可能摊到明面上来说，也就只好顺着步青岚的意思，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轻轻摩挲着步青岚的脸颊，微微一笑：“行，给你过生日呢，你说了算。” 步青岚这才满意了，两人便去盥洗室洗漱、换衣服，等好好捯饬完、下楼吃过早餐之后，便从度假酒店出来，在园区里好好玩了个够。 其实以往步青岚对这些设施项目都没什么兴趣，毕竟他跳伞蹦极、翼装赛车之类刺激的玩意儿都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所以项目本身对他来说实在是有点没劲儿。 不过现在主要是有李恒陪着他玩儿，那步青岚还是挺高兴的，于是就还是很赏脸地玩了一整天，非常幼稚地买了一堆头箍来戴，并且强烈要求李恒陪着他一起戴，还要让工作人员帮忙给拍了几张合照发给李愉，把天天排练没法出去玩的李愉给刺激的，连发了十多条语音骂他和李恒，但最后还是好好给步青岚发了一堆生日祝福。 两个人玩到晚上，看完了各色巡演和烟火表演，便回到酒店顶层的餐厅去吃晚餐和生日蛋糕——虽然生日蛋糕并没有吃完，剩下的就只能带回套房去吃了，而且吃得非常不堪入目，甚至让套房里的阳台和落地窗都变得非常难以清洁。 所以第二天醒来之后，步青岚表示十分满意，并且对李恒发表了深刻的感想：“真不错，哥你健身教练推我个联系方式吧，我也想跟着他练练核心。” 因为脐橙太多而被迫练了一晚上核心的李恒也默默在心里发表了深刻的感想：“真不错，青岚出道完我也可以跟着一块儿出个道了，演钙片我真的很行。” 第18章 步青岚这生日过得是真挺懒散的。 步青岚生日过完，两人又在园区继续待了几天。但他俩在园区最多也就玩了一天，剩下大半时间其实基本都是在套房里过了，花样玩得飞起，大有把之前积压的荷尔蒙一次性全宣泄完的架势，过完回来一称重，两人都双双掉秤五斤，可见这几天“运动”得那叫一个勤奋，搞得李恒这种自诩没脸没皮的人都不禁惭愧这过得也太伤风败俗了。 然而他心里就这么假惺惺地自责一下，实际上两人在这儿“开发新地图”的壮举里李恒真是居功不小，有的时候步青岚明明好端端地在跑步机上跑步，李恒就忍不住过来先上手摸他手臂上紧绷的肌肉线条，那步青岚自然也就懒得顾及他“老年人”体力下降，先完事儿再说。 不过鉴于两个人前阵子确实经常忙得同一个屋檐下都经常面都碰不上一面，步青岚倒也觉得李恒现在这腻歪劲儿倒也情有可原，所以就算并不做到最后，他也很坦然地由着李恒动不动就上来亲亲抱抱一会儿，横竖他自己也是跟李恒撒娇撒惯了——有的时候步青岚也发现自己真是一在李恒面前就会变得非常情绪外露，完全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淡定自若的，不由得心里也是纠结得很。 他一边很享受着在李恒面前完全放松的状态，高兴了就下意识撒娇，不高兴了就不高兴，不需要遮掩情绪，完全不会像在外人跟前那样不自在——步青岚经常是因为自己不自在所以才情不自禁就会盐着张脸。 但他一边又觉得心里别扭，总感觉自己这样儿确实是很幼稚，完全没有“大人”的样儿，也难怪李恒一直都是拿他当小孩儿看，永远不会真的“平视”他。 这种懒散日子倒是眨眼即逝，几天一过完，李恒自然是又一头扎回公司忙去了，而步青岚则也继续回公司上课、跑通告去了。 他近来模特的工作倒是意外地还不错，面试、甄选基本上都表现得挺好，工作完成度也很高，因此之前合作过的几家杂志社都有意跟他续签，甚至还有品牌透露过想要签他、培养他去走秀场的意思。不过步青岚倒是完全没考虑过这个，毕竟走秀模特会对体型更严苛一点，但他还是真不愿意降低肌肉密度去减重。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经纪人费雯那边也终于给他安排了新项目试戏，给他邮箱里发了新本子，让他好好准备，下周就去剧组试镜。 新戏叫《南风一剑》，是国内头部平台华州视频下辖的华州影业和德维勤联合投资的s＋顶级古装项目，改编自人气非常高的同名女频大ip，整个casting团队过往履历也非常强，一番女主角定的又是现在势头非常好的顶流小花季涵，因此业内对整个项目都很看好，据说光是剧组筹备阶段，招商意向预测就是两亿起底，确实是万众瞩目的大制作了。 步青岚打印人物小传和前三集的剧本过来翻了翻，他用他为数不多的武侠小说积淀来理解，《南风一剑》这电视剧的剧情概述一下其实就是性转版的《倚天屠龙记》，主线就是女主角练玄霜和四个性格各异、但都对练玄霜痴心一片的美男的爱恨纠葛。 练玄霜类比张无忌，而费雯想要他去争取的这个角色离桢则是类比周芷若，属于虽然是没有最后和女主角在一起，但胜在角色的人物弧非常饱满，黑化戏份在后期又相当重要，让人很有记忆点，如果演好了确实是很有张力的一个角色。 第21章 步青岚对费雯敲定的这个角色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古装剧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他觉得都非常新奇，对每个角色都没什么太私人的偏好，他也很相信经纪人的眼光，于是便从善如流地去翻原著翻剧本准备了。 他这么一番顺下来，其他的倒还好说，但唯一让他有点沉吟的部分就是打戏的部分，毕竟打戏是他完全陌生的领域，而这部戏作为武侠题材，打戏当然是重中之重，他要去试镜的角色离桢从人物小传来看，黑化之后更是作为反派阵营非常重要一员的存在，当然是打戏非常吃重，步青岚倒是有点担忧自己会不会打戏打得不够漂亮，影响了人物塑造。 然而步青岚把自己这个顾虑跟经纪人费雯说的时候，费雯倒是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这小问题了，你看前几年红的那几部xxxx、xxxx和xxxx，那打戏排得还不如公园练太极拳的大爷呢，人还不是照样收视、数据统统好得不行，可谓是集集火爆，所以说这你就甭担心了，大不了到时候我跟后期说正脸多给你修修就完了。” 步青岚闻言不由得惊异不已，于是赶紧上网找了费雯说的那几部剧来仔细观摩学习了。 他观摩学习完近几年这一系列火爆武侠剧里宛如空中瑜伽一样的吊威亚、力量感好像跳普拉提一样的打戏，心里的震撼仿佛看到了假面骑士屠城、蝙蝠侠操纵哥谭新闻、死侍自杀变成阴魂、小怪兽轻叩奥特曼的心门。 没想到原来现在的武侠居然卖点也不在于打戏了，主角也已经从反抗暴政压迫的侠以武犯禁之辈变成王孙公子这种以往只能当反派“朝廷鹰犬”的人设，步青岚不由得感慨自己实在是有点不了解现在的新鲜潮流了，对武侠的理解居然还很浅薄地停留在童年回忆里的梁金上官鼎那一辈。 去试戏那天，步青岚准备、发挥得都还不错，再加上德维勤那边力荐自己人，casting团队和华州视频对他外形条件也挺满意的，都没有什么异议，很顺利地定下来了步青岚，很快就和步青岚签了合同。 签完合同后不久，演员阵容也全都确定下来，很快就敲定下来了开机日期，步青岚则也按照导演的要求，买好了提前一周的机票，等着进组定妆和剧本围读。 进组前一晚，步青岚有点睡不着，便忍不住翻了个身，钻到李恒怀里揽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 李恒其实也没怎么睡着，只不过他原本还闭着眼睛“假寐”呢，这会儿便索性睁开眼睛，径直伸手抱住步青岚，带着笑问他：“都多晚了还不睡，你明天赶飞机能起得来吗？” 步青岚有点诧异：“你没睡着啊。” “你在那儿烙饼似地翻来翻去我哪儿睡得着啊，”李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要进组了激动得觉都不睡了？至于吗宝贝儿，这又不是第一次拍戏了。” “这次跟上次又不一样，”步青岚垂了垂眼睛，“我这回可是跟剧组一签就签了快五个月了，而且基本都在外地拍。” “古装剧嘛，又是大制作，拍摄周期肯定会长点，跟你之前那校园剧当然是没法比，”李恒捏了捏他的脸颊，又轻笑着问，“怎么，离开这么久舍不得我啊？” 步青岚“嘁”了他一声，侧过头去不理李恒。 他睫毛扫在李恒锁骨上，让李恒心里也忍不住跟着一阵阵发痒，搂着他的胳膊便收紧了些。 李恒低头亲了亲步青岚的发旋儿，轻轻抚着他的脊背，温言说：“好了好了，我宝贝儿肯定都能顺顺利利拍完的，出不了什么岔子的。要真碰着事儿就打电话跟哥说，哥都帮你解决，别担心。” 毕竟这个项目名义上是华州和德维勤的合作，但德维勤那块儿参投的资金源实际上是来自多卡斯投资，在项目中实际参股足有百分六十七，李恒当然是很有话语权的，就算当初试镜的时候选角导演那边并不满意步青岚，那也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只是当时步青岚那边儿挺顺利的，他就没有出面。再说制作人又是顾雪城下属，李恒对这项目当然是没什么不放心。 这话说得倒是挺有“金主风范”，步青岚撇了撇嘴：“好哦。” “快睡，”李恒捏着他的脸，“不然明天闹觉你又难受。” 步青岚撑着胳膊起来，双手按在李恒的肩上，俯身下去把他吻得七荤八素的，然后一边摸向李恒特别受不了的地方，一边咬着他的耳朵说：“那你‘哄’我睡。” 李恒有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毕竟平时步青岚基本不会在这事儿上主动，只有金主发话表态他才会 “恪尽职守”地好好服务，金主没那意思他也从来不会乱来，可谓是很有职业操守，所以像现在这样儿倒是真的难得一见，让李恒心里跟被羽毛拨了一下似的，跟着又被他这一通娴熟的手法撩拨得身上发烫，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好在就是这一通“睡前助眠”的运动果然还是非常有效，折腾过后步青岚果然就三秒入睡了。 第二天李恒拎着昏昏欲睡的步青岚去机场，步青岚显然也是没怎么睡够，一副迷迷瞪瞪、没睡醒的样子，早上起床连刮胡子都是李恒给他刮的。 司机在前面开车，步青岚就靠在李恒肩上睡觉，到了机场，办值机全程也都是司机在那儿给他忙前忙后、又拖行礼又打票看登机口的。 李恒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看他是真困得眼下都有点淡淡的青影，也有点心疼，只好也由着他在那儿睡着。 两人在贵宾室等了一阵，没过多久，步青岚的团队也发短信说他们到机场了。他们人倒也不多，就是费雯和她手底下的一个执行经纪，还有一个跟组助理，是刚新招进来的，不是团队里长期跟着步青岚的，就是专门跟着进剧组照顾一下艺人起居和代处理一些琐事的。 李恒拍了拍步青岚的肩，让他清醒一点，等着待会儿过去跟人打招呼，又把几盒伴手礼塞到步青岚手里，提醒步青岚记得等会儿拿去送给同事。 他交代了几句，眼看步青岚团队也该往这儿走了，就跟司机打算回去了。 李恒临出去前，回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步青岚，心里也涌起了不舍的情绪，伸手揉了揉步青岚的脑袋：“有事儿就跟哥打电话。” 步青岚“哦”了一声：“没事儿不能打吗？” “当然能打了，”李恒一笑，看着贵宾室里这会儿也没别人，他就忍不住过来抱住步青岚，在他额头上快速地亲了一下，“你想什么时候打都行。” 步青岚点了点头，一脸十分乖觉的样子，心里却腹诽道：“才怪，谁不知道你一开会手机就静音，我当然是想什么时候打都行，就是你不一定接呗。” 李恒跟司机回去之后，步青岚便又强打精神，拎着伴手礼出去跟同事一通寒暄，又给他们送了伴手礼。 “雯姐辛苦了，”步青岚朝着费雯微笑着说，“真是劳得雯姐还跟我跑一趟。” 按道理步青岚进组，费雯作为大经纪人，当然也未必用亲自送组，随便派个执行经纪来送组、跟组就行了，但毕竟步青岚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比较顶配的大项目，费雯自然是免不了要多操心着点，得领着他去跟主创团队多认认人，毕竟圈子就那么大，好的制作班底来来回回自然也就那么几个，可得好好维护关系，所以费雯这回既是帮新带的艺人混混脸熟，也是维系自己的人脉来剧组交际交际。 于是费雯闻言便微微一笑：“客气了，应该的，姐也是等着看你‘首战告捷’。” 她又勉励了步青岚几句，跟着又给步青岚介绍新的跟组助理小陈，说他跟组经验很丰富，人也细心，虽然不是跟步青岚团队长期合作，但人很靠得住，让步青岚放心用人。 步青岚跟团队寒暄了一阵后，大伙儿便一块儿去登机了。 飞了快两个小时到萧山机场，剧组派了车来接他们去酒店，到了酒店，统筹、外联制片一道儿迎上来跟费雯还有步青岚一阵谈笑风生，又领着他们跟生活制片对接，办完各种手续，等他们整顿休息好，晚上跟casting团队还有其他演员的饭局又是好一通交际。 步青岚本来就不太爱生人这么交际，对这场面真是有点头皮发麻、如坐针毡。好在费雯确实是长袖善舞，很能说得上话，在圈内也是叫得上号的知名经纪人，资源也广，大家自然都卖她面子，这一顿饭吃下来，剧组各个成员也都对步青岚热络许多，表面上都并不会对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有什么不客气的地方。 不过这一晚上交际下来步青岚只感觉自己脸上肌肉都笑僵了，酒也喝了不少，弄得是特别心累，感觉跟打了场仗似的。 结束之后，他赶紧火速冲回了房间洗澡。洗完澡后，步青岚满脸疲惫地往床上一躺，有点犯困，但想了想，又还是伸手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摸了过来，给李恒打电话。 李恒倒还是真很快接了，从听筒里都能听见他声音里的笑意：“青岚？” 第22章 “恒哥——”步青岚拉长了声音喊他。 “嗯，在呢宝贝儿，”李恒声音也变得温柔下来，“怎么样，第一天去，还适应吗？” “不适应！这破地儿冷得要死了，比咱那儿还冷，还没供暖，空调开了脸上又干得难受，”步青岚提起这事儿就忍不住连珠炮似地说了一通，“我刚还跟雯姐参加饭局去了，真烦啊，非要我去挨个敬酒，还一堆人在我跟前抽烟，害得我衣服上都沾上那味儿了，回来我都想把我衣服烧了，真受不了。” 李恒笑了一声：“哎哟，可把我们青岚委屈的。” 步青岚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啊，委屈死我了。” “那怎么办啊宝贝儿，”李恒笑着问他，“咱不拍这戏了？明天我去接你回来啊？” 步青岚一本正经地说： “那哪行啊，我还是得要工作啊，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呗。” “嗯，真不容易，”李恒听他这么成熟懂事的发言不由得乐不可支，心里想念更甚，“我宝贝儿这日子真是太难过了，你摄像头打开，让我看看哭了没有啊？” 步青岚便打开摄像头，结果他看到李恒这个点居然难得地没在办公室，而是在卧室里。 李恒头发湿漉漉的，还有点没干，显然也是刚洗完澡，但他身上穿着的却完全不是平时常穿的浴袍，而是一件步青岚非常眼熟的衬衣。 “nom d‘une pipe ！bloody hell！”步青岚在心里惊讶到爆粗，“这不是我衣服吗？” 第19章 于是步青岚问：“你穿我衣服啊？你不嫌我衣服‘潮得你风湿’了？” “对啊，你有意见？”李恒懒洋洋地笑起来，还伸手拽了拽步青岚那件本来就领口非常低的真丝衬衣，他里面全真空，连打底衫都没穿，敞开的领口里肌肉线条全都一览无余，那画面不禁让人幻视一些网站的视频封面一样。 步青岚顿时感觉后背一阵酥酥麻麻的触电感爬了上来，但同时也是不禁有点无语：“嗯，我看你确实是不‘风湿’了，已经是换了个地方湿了。” “你不想吗宝贝儿？”李恒声音在扩音器里显得更加喑哑了，看着步青岚的眼神里都带着赤裸裸的渴求意味，“青岚，宝贝儿，手机靠近点嘛，让我看看。” 然而步青岚其实是有点微妙地不爽，心想：“想我就想这个是吧，我们男同还真是名副其实的‘fucking dickhead’呢。” 但他想也知道，那不然他这“职业”对李恒来说除了有这项价值以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价值？ 所以步青岚当然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尽职尽责陪他facetime sex了。虽然他之前没玩过这个，但由于人还是比较敬业，还是很快上道，只不过全程都没什么表情——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貌似更带感了，李恒那可以说是浪到飞起，对此完全没有什么意见，也就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等李恒完事儿之后，步青岚就直接挂了电话，没在他面前了事——毕竟之前费雯耳提命面说过千万不能留下什么视频证据的风险，要知道他敢闹这出费雯肯定得把他千刀万剐。 等草草解决完之后，步青岚才钻回被窝里，一脸不快地睡了。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进组，但步青岚现在这时候还是难免有点紧张，并不比之前舒缓多少，毕竟这次是古装大项目，除了在横店取景外，后半程还有一些特定片段要到别的地方去实地取景，条件肯定还是比当初要艰苦一点，而且这次拍摄难度肯定也会大一些，除了他从来没拍过的打戏外，角色的人设跟步青岚本人性格也会比上一部戏要差异大很多，让步青岚对角色塑造也并不是特别有把握。 休息过后，第二天六点多，助理就来喊步青岚起床，带着他往化妆间那边赶，要先去敲定剧里的角色定妆，定下来之后既要配合剧组那边的宣传物料，步青岚自己的团队宣传那边也是需要进行一个侧拍、写稿。 他现在还算是一个新人阶段，宣传工作并不多，所以宣传团队也并不是只服务于他的专属团队，拍够素材之后他们也是要回去的，因此大量的宣传工作都当然只能在前期都尽量结束掉。 大部分剧组的番位待遇差别还是非常大的，他们现在这部剧很显然也是如此。除了一番女主角季涵，还有演四个男角色里最后跟女主角在一起所以一般也被默认是男主角——仇宁的演员慕挽宸这两个现在正当红的顶流有专门的化妆间、对定妆也比较有话语权外，其他演员基本上都是只能一大清早跑过来紧锣密鼓地弄造型就这么一通试下来，导演满意就完事儿，就算演员真的对妆造不是特别满意，那也都是导演拍板，没什么可再置喙的余地。 好在步青岚确实是骨相还是挺适合古装的，侧面立体度也特别好，即使是发型比较规整，并没有现代妆发造型那些特别复杂的碎发、刘海之类的修饰，他的五官优势也异常明显，并没有显得非常不合适。 造型师和妆发师给他带完头套后，化妆师便过来给他上妆，妆面主要是着重在改他原生的眉毛，然后强调突出勾了一下唇线，原本还稍微倾向于精致的眉眼，现在就是显得特别剑眉逗峰，轮廓线也更硬朗一些，更符合少年英侠的感觉。 等他把离桢的那套道袍一穿，一手拂尘，一手长剑，离桢前期身在玄门那种出尘绝世的味道一下就出来了，再加上化妆师特地给他加上原著里离桢的泪痣，却又隐隐有种楚楚可怜的风致，跟离桢后期的多舛命运也有点隐隐暗示的意思，端的是面如冠玉，浩气清英，仿佛下一秒就要来奏上一曲“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和角色人设还是挺符合的。 导演看完了也还是比较满意，又跟服装师稍微沟通了一下，改了服饰上的几个小细节，去掉了一些多余的配饰，又让妆发师给他加粗了一点眼线，便让他去摄影棚拍摄了。 剧组那边的摄像给步青岚拍完定妆照，宣传团队也给他拍好了素材，接下来另外几套服饰也都是一样的流程，所有服装弄完之后，一上午就这么过了，下午则还得赶去会议室剧本围读。 开机前这一周时间还是安排得比较紧凑的，除了要重新调整妆造和剧本围读，还有比较重要的就是打戏开拍培训。 剧组的动作导演黄导是港岛那边的，算是特别有名的武指，做过的大项目还是不少，很多比较知名的动作电影也有他在参与，虽然他这次指导这种感情线偏重、武侠只能算作是点缀的古偶项目当然是牛刀小试，但看得出来黄导在前期设计还是做得很足，在让底下武行演员和指导去展示的时候，确实是看得出来有专门为角色人设做过区分，招式也都是有结合角色兵器设计过。 不过黄导那边前期准备是设计得很好，但真实拍出来效果怎么样他们看起来倒也不是特别强求，前期训练的时候更多地时候就是带着练练招式，基本功那块儿并不会太过苛求，对男女主两个流量小生小花也更加是显得非常客气，从口气到态度都是捧着人来着，前期训练也挺放水的，基本上就是帮着人提前顺顺动作而已。 步青岚在边上一边听着武指跟自己讲解，一边余光看到男女主那儿直接就把人家武行演员演示的原本“虎虎生威”的拳法化繁为简成“猫猫拳”了，心里倒也有点可惜，想着人家武指好歹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前期设计的，他也不愿意就这样浪费了人家的心血，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非常认真地跟着武指训练。 好在他怎么说也是练过好几年的散打和格斗，跟欧洲抢劫犯甚至还有过一段实战经验，虽然技巧、要点、风格肯定都是和现在打戏里这种“花架子”相去甚远，但毕竟步青岚对身体控制能力还是挺强的，听武指讲解过后，他试练一上来这个发力和用劲儿技巧，那确实还是跟普通小演员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明显不一样。 武指原本也没对他这个新人抱什么希望，毕竟现在演员都是得过且过得居多，像老一辈那种特别敬业的还是少了，他们刚入行的时候可能也觉得不忿，到后面也就习惯了，而且现在这项目也是摆明了定位在古偶，对打戏要求就更得过且过了，所以这会儿他见了步青岚这架势一拉开倒是不免眼前一亮：“行啊，平时练过啊？” 步青岚谦虚道：“平时去健身房的时候偶尔跟着教练玩两下，不算练过，老师您多指教。” 武指一笑，精神头看着倒是振奋了一点，给他顺动作的时候说的时候也细致了不少，纠正完之后还提点步青岚几句发力，等步青岚熟悉过后，又过去拿了定制好的兵器过来教步青岚用。 步青岚饰演的离桢出自玄门，平时武器就是一柄拂尘，一柄长剑，拂尘倒还好说，尘尾作为暗器的部分都是后期加特效，他使拂尘的时候只需要记好招式出去就行，但长剑剧组为了拍摄效果好，用的是真剑，剑身自重加上剑鞘和装饰不算太沉，但是为了视觉效果开了刃，不留神还是挺容易划伤，所以使用的时候还是得仔细小心。 第23章 就这样非常充实地训练了一周，剧组的宣传和艺人们的宣传团队也没闲着，算是在旁边拍够了素材。 现在网剧的制作模式大都是拍戏和宣传推广同步进行，还没正式发行之前都会放各种路透、花絮之类的全网宣传，因此艺人们那都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地表演，戏里要演，戏外更要演，就算是最后正片放出来拍得狗屁不通，演技烂得不堪入目，在各种花絮和宣传物料里那也全都是一副敬业演员的样子，甚至戏外比戏内卖力更多，可谓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而这些宣传显然也确实是有点作用，原著小说本来就是大ip，从选角筹拍期间就关注度非常高，季涵是顶流小花，慕挽宸是选秀节目的偶像爱豆出身，两人都是粉粉黑黑不少，现在剧组定妆照和炉路透一流出，两人的粉丝、原著粉还有吃瓜路人顿时一番混战，有夸有骂，热议不少，宣传团队准备引导的几个话题也是瞬间就冲上了热搜，流量大的营销号也开始纷纷开始发视频发通稿蹭这个热度养号。 就连步青岚这个之前查无此人的小配角也因为这次流出路透的扮相好看，吸引了不少注意力，短短几天就涨粉不少，全是来看热闹的路人和感兴趣的颜粉。 不过步青岚对这些倒是并不是很在意，他作为艺人的各大官方账号早都是全权交给团队在运营，他其实本身并不是那种很喜欢在sns上分享自己生活，或者是和网友互动的那种人，他之前连ins都一直设置的是私密帐户，关系一般的朋友都不会跟他们互关，所以现在作为艺人也更是懒得去自己管理账户，甚至连密码都没管团队要。 而他公关同事当然也对此非常支持——毕竟现在因为社交媒体发言不当出事的艺人实在是太多，虽然步青岚看起来人还比较正常，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突然喝高了发疯，公关团队出于风险管理的考虑当然是相当支持这种把社交媒体全权交给团队打理的行为。 前期训练完之后，剧组就按照计划时间开机了，开机仪式结束之后，电视剧就正式开拍。 但作为男主角慕挽宸拍了几场露脸的文戏之后就直接离开剧组拍别的通告去了，剩下不露脸的部分就全部是替身跟对手戏演员演，而一番女主角季涵跟步青岚的不少对手戏则是按照季涵的意思，全部提前到前面来演，原因是季涵那边还接了另外一部戏同时在演，她后期得同时跑到另一个组去赶通告，所以她希望重头戏基本都得全部提前到前面先拍掉。而季涵作为剧组的一番，又是顶流，统筹排戏当然都是优先方便她，于是便全部按照她的通告来安排拍摄进程。 虽然说基本上没有导演愿意自己的演员去轧戏，尤其是一些知名导演尤其反感轧戏，观众很多时候也认为轧戏就是一种不敬业的表现，但更无奈的现状就是，能抗流量抗收视的头部艺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有的时候资方宁可他们去轧戏，也一定想要签下来这么个收视、流量的保本招牌，因此往往是好几个剧组同时要抢一个演员来演，casting团队很多时候也知情，但很多时候碍于人情也只能是让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而作为小咖的步青岚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也是没什么置喙权，只能全部听从剧组安排，去配合一番的时间表。 刚开始步青岚并没有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他们先拍的一些文戏虽然季涵经常说错或者忘记台词被cut，但这个最严重也就是拍摄进度会稍微慢一点，导演都对此没什么所谓，有的时候甚至季涵说错都不cut，会直接让后期配音调整就行，步青岚当然也没什么意见，就只能跟着她多走几遍戏而已，因此前面拍文戏的那么几场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去了，除了拍得条数多了点，让人有点不耐烦，倒也没太大问题。 但直到拍打戏的时候，步青岚是真的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头大过，简直是让人恼火。 他们要拍的这场打戏是练玄霜和离桢特别重要的初遇场面，场景是负伤的离桢在河中游了许久终于甩过重重追兵，因为受伤需要包扎，体力又消耗严重，恰好看到这时后河上有一座画舫，离桢便一身湿漉漉、浑身是血地攀着船舷上了画舫，被同在画舫上的练玄霜误会是水贼，于是二话不说拔出长剑就与他打斗了起来，而离桢也误会她是敌方的人，两人便立刻过起招来。 这场戏光从剧本上来看当然是高潮迭起，非常有戏剧冲突，属于是很精彩的一场打戏。 然而这场戏拍的实在是让步青岚非常痛苦。 武指和导演商量之下，都认为步青岚的能力是足以支撑拍完全场打戏的镜头，包括入水戏也不要替身，就这么让他自己从河里上来画舫拍着会效果比较好，也不容易穿帮。 步青岚对此当然也没什么异议，别人拍戏是什么状态与他无关，他只是希望至少自己的戏能呈现出来一个比较好的效果，至少他自己的那份职责他要尽到，于是在跟动作导演、武指以及工作人员排练和充分准备过后，便穿好威压衣，准备开拍。 他这一身衣服和发冠造型道具加在身上本来也不轻，手里还有长剑，现在这个接近零度的气温，出门都浑身抖索，下水更是冷得刺骨，就算是步青岚体质好，人也年轻火力旺盛，这么一下水都还是忍不住给这冰冷的河水冻得牙关打战，威压勒在身上又难受，胸腹都被勒得皮肤发红，呼吸也艰难了起来。 他集中注意力，打算尽量少来几次，争取快速过了这条，也能在水里少受这罪。 奈何不遂人愿，偏偏女主角季涵那边总是出差错，不是动作出错、慢拍，就是说台词忘词，武术组那边给两人的剑招又都设计得非常繁复华丽，走位也很多变，光是走戏演示的时候都费了很多时间去讲剑招，季涵走位动作一出错，步青岚又得陪着她重来，这一场戏下来，折腾得步青岚在那儿吊着威亚来来回回“出水”、又是一身湿衣拍打戏拍半天，冷得嘴唇都要发紫了才好容易拍完了，助理小陈也是担心得不行，戏一拍完就赶紧给他套羽绒服，带着他去换衣服卸妆，又熬了姜汤给步青岚。 然而步青岚体质再好，这段时间拍戏又紧凑劳累，睡觉时间又少，本来就是第一次来长江流域这种魔法攻击的地方过冬多少也是有点水土不服，这要命的落水戏一拍完更是完全没熬住，到了晚上步青岚立马就发烧了，在酒店房间里都吐了好几回，整个脸惨白得不行。 还好小陈那里准备齐全，常备的药品都带上了，给步青岚吃了退烧药，大半夜地折腾半天稍微降了一点，也没再吐了，但第二天起来一量还是有38度多，脸色看着也相当差。 小陈本来想跟统筹那边请假，但是他微信上跟统筹那边沟通了步青岚这个情况之后，统筹那边之后也是表示非常为难，说季涵那边马上另个剧组就要开拍了，她那儿也要去赶组，所以也一直在跟剧组这边施压，一定要求要把几场重头戏在这几天内拍完，如果步青岚请假的话，季涵那边肯定就赶不上进度。 小陈看了统筹的意思，心里也是一阵无奈，他之前跟别的演员进组的时候也不是没跟季涵打过交道，深知季涵这几年拍了好几部爆剧人飘得厉害，仗着粉丝多公司也捧，那是相当难说话的一个人，步青岚这要是得罪了季涵其实也挺难做的，就算这事情明明是步青岚占理，但毕竟他作为小咖又是新人，哪来这么多话语权，剧组肯定自然全都是事事优先一番大女主角的季涵，季涵都不需要明着发作，她那边只需要一跟剧组施压，遭罪的肯定又是步青岚这个无名小卒。 所以小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决断，只好如实把统筹话跟步青岚说了，又问步青岚如果实在扛不住的话，他也可以去跟费雯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事儿。 步青岚沉默片刻，便摇了摇头。 他入行时间虽短，但也不是不知道这些行规，既然入了这行肯定也只能是遵守规矩，不然肯定也混不长久，他想不想，并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对小陈说：“算了，别请假了，你去买盒特效药吧，我扛扛就过去了。” 第20章 步青岚说不请假，还真就直接这么硬抗下去了，去片场前吃了药，就这么硬撑着发烧过去吊威亚，愣是看着跟没事人似的，除了脸色稍微有点难看，也都被化妆师上妆遮掉了，全程打戏下来也行云流水。 一整天的打戏非常吃重，一直拍到后半夜才过了最后一条。步青岚硬扛着了这么一整天，身体素质再好，这个时候也硬是被高烧折磨得头昏眼花，四肢发软，全程就是纯粹在靠意志力忍耐而已。 这么耗了一天真是力气耗尽，导演那边喊完cut，步青岚也是感觉整个人都要到极限了，但还没等工作人员把他放下来，步青岚就骤然松弛之下只感到一阵晕眩，顿时在平衡木上摇摇欲坠。 眼看着情况不妙，剧组人员吃惊地喊了一声，然而步青岚却是浑身无力得要命，肌肉都无力控制，直接失去平衡，哗啦一声，从平衡木那儿滑了下来，挂在威压上被边上置景撞了一下。 第24章 武指吓了一跳，赶紧当机立断过去把步青岚抬下了平衡木。导演组见状也是吃了一惊，跟场务、制片主任那一大帮人顿时紧张起来，前呼后拥一帮人折腾半天，慌慌张张地把步青岚送去了医院。 好在步青岚做完检察之后医生说是其他问题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被撞了那一下右腿有点骨裂。他在医院处理完腿伤之后，医生又安排他去挂水退烧，让他顺便就住院一晚上看看，省得半夜发烧更厉害，别等下拖严重了成肺炎了。 这种情况下统筹也只好给他排了一天假，但晚上等剧组那边拍完了戏，他又过来医院，忙前忙后地给步青岚嘘寒问暖。 然而一看见他进来病房，步青岚心里就清楚这肯定就是女主角季涵不高兴他请假，怕耽误行程，因此给统筹那边施压，让他来打听步青岚身体情况。 果然统筹那边也是差不多说辞，说是觉得步青岚这戏份拍得快差不多了，他这边也是会尽量协调戏份，但确实是已经做做大努力，协调得没发协调了，只能希望他年轻人吃点苦，多坚持坚持，挺过去这一段就没事儿了。 步青岚听了这话心里其实挺窝火的，但想了想又觉得很无奈，毕竟很多剧组之前拍一半了中间换人的操作都是有的，不少演员成名前遇到的这事儿都不在少数，而步青岚他现在这么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角色，现在要是能拍下来就算了，要是拍不下来耽误了进度，真惹得季涵不高兴，说不定剧组那边为了凑合通告，直接把他换掉的都是有的，那之前功夫可就全都白费了，步青岚也不愿意这样。 于是步青岚只好点了点头，终归还是答应他第二天就上工。 费雯那边则是听了制片主任那边的告知，很快也打电话过来问步青岚。 步青岚当然也是表示没什么问题，他完全可以坚持下来。 费雯也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情况，剧组那边说情况不严重，步青岚这边也说得挺轻描淡写的，她问了几句，看步青岚坚持继续拍，她自然也就没什么话说，只好点了点头，叮嘱步青岚几句，让他如果实在不行肯定还是要跟统筹那边请假。 步青岚自然也是答应。 第二天步青岚上工前去医院打了封闭针，硬撑着拍完了戏，他在镜头下照样是神采奕奕的，都看不出什么分别，但一下工整个人就浑身都在抖，力竭得完全走不了，只能被小陈推轮椅过来推着回去。 到了医院卷起裤管一看，步青岚腿伤那儿肿得更厉害了，又紫又红的，看着都疼，要不是打了封闭针，估计他现在疼得都说不出话了。步青岚被医生骂了一顿，处理完了腿伤，又只得过去吊水。 在医院又吊了瓶水，炎症稍微消了点，步青岚这才感觉好了一点，整个人也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但绷带下的腿伤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而且封闭针的副作用导致本来就因为发烧不太好受的肠胃现在更是难受得厉害，他之前在片场就吐过一次，把胃里东西都吐空了，现在倒是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只不过整个人还是很难平复这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虽然他现在人是恹恹得很犯困，闭着眼睛想要努力休息，但其实胃里的难受和拍戏下来身上这么各处酸痛全都闹得他根本就睡不着。 他叹了口气，撑着没有吊针的那支胳膊想：“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争名夺利，无论怎么样都想当大明星，果然当大明星的待遇还是跟当我们这种‘无名小卒’天差地别。” 步青岚想到这段时间在剧组，他跟同剧组这一男一女两名大明星拍过的种种对手戏，对此也不禁五味杂陈，有一种又费解又无奈的感觉。 跟步青岚想象得完全不一样，整个演艺圈的运作模式对于他来说几乎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很多现在当红的大明星其实在所有艺人里横向比较只能算是资质非常普通，无论是长相还是演技，其实都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傲人之处，而其他不出名的艺人里完全不乏这种长相、这种演技的，甚至恐怕有很多艺人比当红的明星还要出彩一些，只不过小演员基本上是接触不到这类大明星能够接触到的好资源，所以观众完全不知道而已。 原来步青岚经常听剧组的工作人员聊天会说到会有很多艺人在演艺圈里经常心态失衡，以至于火起来之后前后状态变化很大，把自己那架子恨不得摆到天上去，又或者是对同行之间嫉妒竞争倾轧得非常厉害，那个时候他还是不能很理解，但现在倒是觉得勉强能够理解一些。 毕竟在不火的时候，很多艺人都是这么看着那些明明跟自己资质能力也差不多，甚至还有许多还都不如自己好的同行在那里火得不行，看着对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己却是一直被这么踩低捧高地受冷遇，工作的时候时时刻刻都要为他们妥协、让位，确实是很锻炼人的心态。 步青岚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不过好在就是他还年轻，年轻就是他最大的资本，而且他确实也是能吃得了这种苦，所以这些并不算什么，虽然这么折腾下来他心里也难免窝火，但还是很快就调整好心态了。 他闭上眼睛，逼着自己要见缝插针地多休息一会儿。 但步青岚这儿还没眯上多久，很快又被小陈那边喊醒了。 “步老师，你电话，接吗？”小陈拿着步青岚手机递给步青岚，屏幕上显示来点人“hearn lee”。 步青岚一怔，从小陈那里拿过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终归还是接了。 “恒哥？”步青岚接了他电话，心里有点忐忑，毕竟这几天他又是生病又是受伤的，精神不太好，他对李恒都挺敷衍的，没有怎么好好跟李恒打过电话，更别提视频。 李恒那边听起来却语气不怎么好：“步青岚，你在哪家医院？” 步青岚听了却是愕然不已，下意识地问道：“啊？什么？” “得了吧，都到这份上了你少糊弄我啊步青岚，”李恒也是真的火大，真恨不得现在就骂他一顿，但在电话里实在是影响他发挥，只好压着火问他，“我在机场，现在打车过来，你赶紧告诉我医院地址。” 步青岚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十分怀疑自己这是幻听了。 他恍惚了一阵，直到李恒那边愤愤挂了电话，他才如梦初醒般过去问小陈，小陈告诉了他地址，步青岚便编辑好信息，发了定位给李恒。 又过了一阵，等步青岚那边吊完了水，医生又检查了一遍，给他开了剩下的药，叮嘱他一定要多休息。步青岚那边收到李恒消息，便让小陈便推着他下去医院一楼大厅。 一下到大厅，步青岚就看见李恒穿着大衣，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李恒也看到了步青岚，一看他那个特别憔悴的脸色和腿上的绷带，顿时整个人都沉下脸来。 三个人打了车回去酒店，小陈本来这段时间都是住步青岚那间方便照顾他，这会儿当时是非常会“读空气”地赶紧钻回了自己房间。 步青岚坐在椅子上，看他这一脸不快的也不以为意，便伸手过去握住李恒的手晃了晃，带着笑问他：“恒哥，你怎么过来了？你想我了啊？” 李恒本来也是非常生气，但看他现在这虚弱样儿，又是心疼得不行，叹了口气，坐到步青岚身边瞪他：“我不过来我放心得下你吗？步青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如果不是我问你经纪人，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得？来之前答应得好好的，现在权当耳旁风是吧！” 步青岚一愣，心想：“李恒跟雯姐认识？” 但他想了想倒也是正常，他知道从他签约起，李恒肯定会去跟德维勤接触，只不过他还真不知道李恒现在居然跟他经纪人都认识了，毕竟上次机场的时候李恒还避嫌没跟费雯还有他团队见面，这会儿都直接开口跟费雯问了，那想必费雯这次估计也是就此知道他跟李恒的关系了。 他这么一想，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看着李恒，强自笑了笑，但脸色还是非常憔悴。 李恒看着他脸，本来从家里走的时候是好好的，现在步青岚明显是折腾得瘦了一圈，脸上眼窝都瘦得显得更深了，可想而知步青岚这拍戏吃苦吃的，他心里也是难受，摸了摸步青岚的脸：“我警告你步青岚，下次不准再这样了啊。你赶紧去发消息跟剧组那儿请假，好好休息，咱得听医嘱知道吗，再这么乱来，你腿不要了？” “不行，组里进度不能耽搁，”步青岚却摇了摇头，又攥住李恒的手，捏了捏他的虎口，轻声说，“恒哥，你过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但是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让我拍完，好吗？” 第21章 李恒一听他这话顿时火就上来了：“为什么？你拍个破戏拍得自己身体都不要了？” “没办法啊，这不好耽搁的，”步青岚说，“剧组都得先紧着季涵的戏，不然得搞得整个剧组都为难，我跟她对手戏很快就拍完了，到时候就能好好休息了，没关系，就剩这么几天了，我撑撑就过去了。” 第25章 他又跟李恒解释了一下季涵的档期问题，又说：“业内就是这样的，签合同的时候剧组也是跟我们说好了的，季涵比较红，档期很紧张，所以肯定都得是我们作为演员去配合剧组调度，这要是一耽误，剧组那边也很难做。” 李恒听了这话却更是皱眉：“凭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得为了她自己轧戏，逼着你去硬撑着拍这几场？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剧组是奴隶营啊。” “大家都是这样的，”步青岚说，“都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这就是行规嘛。” 李恒脸色却沉得更厉害：“这算什么行规？我就不信这个邪，剧组非得眼睁睁地把你折腾得身体坏了，这就叫占理吗？” “恒哥，拍戏就是这样的，业内自己是有自己一套评判标准，很多时候靠的就是人情和往来，其他的都不算数，”步青岚正色道，“我人也不红，又没什么作品傍身，这次就敢不配合剧组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就这么把这个不好合作的名声传出去了，大家以后谁还会乐意来找我拍戏，谁还敢用我呢？” 李恒本来也就是当他是去拍戏玩玩儿，但这会儿倒是看他真对这事儿上心了，心里微微有点诧异，但也有点心软，声音倒是温柔下来，安慰他道：“别担心了宝贝儿，谁敢不用你啊，这些都是不可能的。这次的项目我参了股的，以后我也会继续投钱的，好项目咱们多的是呢，以后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没事的。你现在就是得好好养伤，这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宝贝儿。” 步青岚听了这话，却是不禁皱了皱眉，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有一瞬间就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这么揪着李恒衣领子问：“你这会儿是高兴，乐意往我身上砸点钱，那以后呢？你还真能往我身上砸一辈子钱，一辈子都捧我拍戏吗？我现在靠着你是作威作福了，不用看谁脸色，想不干就不干，但以后你不乐意养我了，那时候我怎么办？等真到那时候了，我得罪的那些人，还不是全部落井下石，最后全报复在我身上吗？” 但他知道这话肯定不能跟李恒说，忍了又忍，当然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李恒伸手揉了揉他头发，又说：“青岚，我知道你懂事，体谅别人，但这都是本末倒置啊。你说咱当初想去拍戏为了什么？不本来也就是哄你高兴的事儿，就是图个乐而已，结果现在这都落得要去伤害身体了，那就完全得不偿失了。你拍不拍戏都没什么，这些完全都不重要的，咱又不缺钱，你想要多少钱，想要买什么，哥都给你，好吗，何必非要去逼着自己遭这个罪呢？” 他声音非常温柔，眼神里的宠溺也全然不似作伪，但步青岚却只是越听他这话，心里就越发酸涩、发凉。 步青岚沉默下来，心想，是啊，他现在还有什么余地说不呢，李恒每一句话都是在点他，无论怎么样，他就是李恒养的“金丝雀”而已，他现在自以为在为之努力的所谓事业，实际上也不过是李恒花钱给他打造的游乐场而已——和李恒想送他的那座游乐场本质并没有什么分别。 步青岚突然觉得非常沮丧，仿佛他一直在硬撑着的一股劲儿像突然之间就被人戳破了、泄掉了，似乎他做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好像永远只是在原地打转，自己骗自己一样。 在家里的时候，步青岚不需要思考这些，不需要寻找自己生活的意义，因为他的父亲只需要听话的、顺从的家人，一旦有人不听他的话，他就会大发雷霆，并将这个人视作叛徒，然后将这个叛徒驱逐出他所掌控的国度。他父亲一直像是暴君一样地掌控着整个家，所以最终能留在这个国度里的人——能够在暴君治下的人，当然也就只有懦夫或者废物。 而步青岚的自我流放显然也并没有消除掉他过去作为废物的印记，虽然他最终是鼓起了勇气反抗了父亲，并且主动离开了过去那个在父亲庇护之下无比美好的虚假世界，但是他的反抗来得太晚了一些，在主动离开过去的世界、到达了真正的世界之后，他还尚未学会成长，就又进入了李恒编织的囚笼里。 步青岚叹了口气，似乎也开始有点迷惘，不知道自己还想要继续咬牙坚持下来的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李恒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好像听上去，他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他还为什么一定要去选择让自己痛苦艰难的那条路呢，就像李恒说的，这样的话，李恒会不高兴，他自己也是遭罪，两个人其实都不好受。 李恒站起来，走过来伸手圈住他现在显得比之前要单薄的肩膀，也是不禁叹了口气：“你看你，拍个戏拍得整个人都瘦了好多，掉秤得掉了有十斤了吧，现在还又非得要折腾自己，到时候真折腾瘸了我看你上哪儿哭。” 步青岚伸手揽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小腹上，轻声说：“恒哥，可是我觉得……怎么说，我觉得我还挺喜欢拍戏的。” 他觉得拍戏让他很放松——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 因为他在演戏的时候可以不当步青岚，不当aslan，可以成为别人，i‘m not here——能做这样的事情让他感觉快乐。 “嗯，我知道你喜欢拍戏，”李恒像哄小孩似地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柔声说，“青岚，别倔了，听话好不好？哥心疼你。” 步青岚又不禁无声叹了口气，他知道李恒这回人都直接飞过来了，那肯定就是铁了心要盯着他养伤的，当然怎么说都不会让他再这么继续硬熬着拍戏了，虽然这确实是一个为了他身体着想、心疼他遭罪的举动，但步青岚却只觉得一颗心沉得厉害，对此情绪非常复杂，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份儿“体贴”高兴起来。 “等下我帮你请假，”李恒拧了拧他的脸，“现在先去浴室里洗洗吧，这一身医院消毒水味，真是都要腌入味了。” 步青岚听了前半句话还是有点不高兴，听了后面半句倒是不禁噗嗤一笑，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乖乖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重心都压在李恒身上，懒洋洋地说：“那你帮我洗，我怕腿上沾水。” 李恒当然是拿他这病号没办法，当下就带着他去浴室里，帮他仔细收拾干净了，连头发也很小心地帮他洗了、吹干了，一点都没沾到伤口。这专业劲儿，出去直接跟护工抢活儿都行。 步青岚洗完出来，穿好浴袍躺进被子里，整个人也终于是感觉舒服了点，李恒俯身过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好休息，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听见没？” 步青岚“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确实是打算好好休息了。 李恒帮他把灯关了，自己则先出门，转身进去隔壁加订的房间里。 他拿出手机，手机联系人划到剧组副导演那儿，稍稍迟疑了一下，又还是先跟顾雪城打了个电话。 步青岚今天也是真累得很了，又或许是因为李恒来了，倒确实睡得比之前踏实了点。 虽然他昨晚听了李恒的话，知道李恒会给他请假，所以就没有定闹钟，但到了上午还是没睡上多久的懒觉，总归是被自己这段时间在剧组养成的生物钟给叫醒了。他坐起来，浑浑噩噩地愣了阵神，便伸手到床头柜摸了手机过来。 他一打开sns就看到统筹发消息跟他说，接下来的戏份不着急赶工了，让他好好休息，说是季涵那边不着急了，有档期空出来可以留在剧组拍得更久一点。 步青岚原本以为是李恒那边请了假，但他仔细看了两眼，忽然又意识到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他想了想，打开手机，上wb搜了一下“季涵”的名字，突然发现弹出的消息全是她被另一个电视剧剧组换角的相关消息。 之前季涵轧戏，除了接了他们这部仙侠大女主外，同时还接了另一部民国年代剧的重要配角——也就是现在网上到处报道的都是她被换角、还没开拍的这部。 季涵从出道以来，就一直是走流量小花的路线，这部制作精良的民国年代剧资源对她来说当然是非常重要的资源，甚至对她事业加成的重要程度高过了她现在跟步青岚在拍的这部仙侠剧。 因为这个项目是某电影名导首次“下凡”来操刀的电视剧，大家光是冲着名导的牌子都是争破了头，都希望能通过这部剧搭上电影名导的线，好以后升咖进去电影圈，季涵也毫不例外。她虽然拍仙侠剧、偶像剧成绩非常不错，资方都认为她是金字招牌，但她入圈时间也长了，慢慢的年纪大了，越来越多比她年纪更小、更漂亮的小花都冒出来了，观众也逐渐审美疲劳，经常会嘲笑她就是一直同质化接剧，让人反感，所以她当然也是在焦虑转型，非常想跻身进演技派去演正剧、演电影，让自己事业更上一步，在圈内也更有地位。 能接到这个名导的民国年代剧的项目季涵和她公司也是算是费了许多努力，她宣传团队跟粉丝更是剧组那边一敲定之后，就立马到处大肆宣传了很久，很是为季涵增光了一番，只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在开机前夕就这么突然被换角了，大家对此也都是很吃惊，网友更是一阵热议，粉粉黑黑混战不休，吃瓜扒料的帖子全都瞬间高楼。 第26章 步青岚对此也非常惊讶，他直觉可能这里面就是李恒掺和了一手，但他也想不到李恒怎么就能一朝一夕之间就说动了剧组那边放弃季涵这个势头这么好的流量小花，毕竟名导那边也是第一次拍电视剧，所以除了他一直以来追求的演技质感，他也不得不考虑到电视剧保本的问题，所以他启用季涵当然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不然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容忍下来季涵的演技。 而且步青岚想了想，他感觉按李恒的人脉而言，应该也不会认识这个名导，于是不由得也好奇起来，便发消息问了顾雪城这件事儿。 “帮凶”顾雪城当然是清楚得不得了，他这会儿正在陪着一帮老头钓鱼，闲来无事，居然还好整以暇地打了个电话过来跟步青岚聊天：“嗯，我帮老头换了个更好的人选呗……换谁……杨可琳啊，你认识吗？老头的心头好嘛，合作了很多次的。而且杨可琳本来就是他的首选，只不过之前人家没答应，然后季涵公司那边又各种利益交换去跟老头卖好，老头这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了季涵，现在我帮他说动了杨可琳，他当然同意了。” 影后杨可琳步青岚当然是知道，毕竟这是步青岚在入行之前就为数不多知道的、能称之为是“如雷贯耳”的国人女演员，可见杨可琳这国民度——甚至可以说是国际度——空有点粉丝经济红利的季涵那当然是完全没法比。 只不过杨可琳在结婚之后，生活重心更多的是放在家庭上，所以近几年都不怎么出来拍戏了，不过她的关注度还是相当高的，有杨可琳复出和名导初拍电视剧的双重buff，这电视剧一播，肯定谁都想去看个热闹，那当然是不用愁收视了。 步青岚听了也是有点诧异：“这样啊……那你怎么说动她的？” “让lam说的呗，”顾雪城一笑，“她不一定卖我面子，但她还能不卖她表哥的面子吗？” 第22章 lam就是顾雪城的男朋友，步青岚虽然跟他见过几次，但并不太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不过听顾雪城提到他，步青岚这才想起来，杨可琳和lam可不光是有亲戚关系，而且杨可琳从入行演戏到后面拿影后这一路几乎可以说是全靠lam这个影坛前辈在提携，包括杨可琳获得影后奖杯的那部电影也都是lam作为制作人负责的项目，两个人之间关系当然是非常好，这个人情杨可琳当然不可能不卖。 虽然说这种演员都敲好了、开机前却突然换演员的操作当然是不太诚信，但这种事儿在演艺圈里倒也屡见不鲜，而且甚至步青岚一在网页上搜索季涵换角的事情，还能搜到她本人自己先前都有过开机前顶掉别人角色的传闻和争议——这倒确实是一报还一报。 而正如之前被季涵顶掉的小演员为了以后个人发展，只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并不敢公开声明或者维权得罪当时的剧组和资方，季涵那边现在肯定也不敢得罪这个剧组还有杨可琳，想必也是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毕竟她公司捧她也只能是靠砸钱，但这个项目却是一听主创团队的牌子就压根不缺投资，砸钱显然是没法砸得动的。 虽然说不是很希望李恒插手他的事儿太多，但步青岚对此还是没什么异议的，毕竟他这段时间拍戏把自己老折腾进医院全是拜季涵所赐，他脸上不显，内心对季涵的意见当然是大得很，只不过他现在是新人，咖位又小，在剧组没话语权，为了不得罪人才一直忍着而已，真是都快忍成忍者了。现在要不是医生让静养他这腿伤，步青岚都恨不得直接开香槟庆祝。 统筹那边多半也是被副导演说过了，措辞顿时就比先前客气很多，也是立马特别通情达理地重新排了戏，表示让步青岚安心休息养伤。 步青岚看完之后也是内心放松很多，不用再去跟统筹扯皮，能够安心养伤那确实是舒坦很多。 他叫了个客房服务，然后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待在床上特别惬意地看起了电子书。 等了一阵客房服务还没来，倒是李恒先拿了他那张备用房卡刷了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两份餐，招呼步青岚吃饭。 “别吃酒店的了，得吃点好的补补骨头，知道吗？”李恒揉了揉他脑袋，“给你订了一个月的餐，人家会专门给你送过来的，到时候你让小陈去拿下就行。” 步青岚一笑：“好。” “你这小孩儿真是，”李恒看他也是无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这才出来多久啊，就折腾成这样，戏没拍几部呢，就落一身伤，你自己挺好受啊？” 步青岚吃饱喝足就挺犯懒，趴在李恒肩上听他数落自己倒也不怎么在意，笑着说：“哥你心疼我啊？” “心疼个屁，我看你就是欠抽，”李恒瞪他，“就会窝里横，在外人跟前你倒这么舍己为人了？跟你说了有什么事儿都跟我说，哥帮你，结果呢，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真遇着什么事儿了就是死活不说，还嫌我管你是不是？” “没有啊，恒哥你别不管我，”步青岚晃他胳膊，“你不管我还有谁管我嘛。” 李恒嗤了一声，伸手拧他脸颊：“就会来这套。” “那你吃这套吗？”步青岚笑着抱住他，凑上前蹭了蹭他的脸，“恒哥，别生气嘛。” 李恒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儿，情绪却难得地并没有跟着上扬起来，反而是一种说不出什么滋味，难受、低落、不快、烦躁……又或者说隐隐已经有了些失控感的不安，只不过现在全部都是故意搁置在脑后，并没有去深入细究而已。 他其实来之前是真的很生气，但现在步青岚揽着他，自己呼吸间也全是步青岚身上熟悉的气息，那真是有什么火也都发不出来了，只好摸着步青岚的脸颊，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对你我还能真生什么气啊？还不是拿你没辙。” 步青岚笑着攥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心里腹诽道：“哪里没辙了，这不是当金主当得还挺老道的么！还会帮小傍家儿敲打人呐，能耐大了。” 不过他想到李恒临时换了个解决方法，肯定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他之前说得那番话，多少是为他考虑了，难为李恒还肯替傍家儿还周全这个，没有不管不顾直接强出头，步青岚心头萦绕的阴云确实还是因此稍稍云销雨霁了点。 “让你恒哥少操点心，”李恒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再来一次我真发火抽你了啊。” 步青岚一笑，又揽着他保证下次一定不会。 步青岚在酒店老实待着安心养伤，李恒虽然挂心，但也并不能久留，推了一堆事儿陪他在这儿待了两三天，还是匆匆赶回去了，临走前导演那边请他吃饭也没理，直接就又飞回去了。 不过好在就是步青岚年轻，身体素质本来也就挺好的，恢复能力当然是挺不错的，按照医嘱好好养好了伤，很快也就又活蹦乱跳了。 步青岚的腿伤愈合之后，拍戏也比之前顺利得多。女主角季涵经此一役，被敲打过后倒终于是不像原来那么“飘”得厉害，便也是敬业得多，不会再像之前动不动就笑场重来、或者完全不背台词现场就直接对口型随便演。季涵这边效率高多了之后，步青岚这边陪着女主角反复重拍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很多，这戏拍下来终于是顺了不少。 但虽然女主角这边减轻了不少压力，这古装剧拍得到底还是挺累的——打戏重，还辗转了几个实景取景地，制作周期又长。这么一部戏步青岚从冬天拍到夏天，体验的真叫一个各个季节有各个季节的难熬，冬天下水戏冻得要死，夏天穿厚古装又是热得快要中暑，每天日程也是非常紧张，经常是凌晨就得起来上妆、戴头套做造型，一直拍到快半夜才能收工睡觉，有时候赶进度一天拍不完，要通宵拍戏也是常态。 后面拍剧里苗疆那部分剧组又去了西双版纳取景，那滋味更是别提了，对步青岚来说属于是煎熬中的煎熬。 那地儿蛇多虫多，住宿条件也差，每次所有人睡前都得在门前、床前撒一堆硫粉，不然都不敢安心睡觉，生怕下一秒就有什么不知名生物跟着来抢你床了。 步青岚刚开始过来的时候也确实是分外不适应，他其实除了中学修学旅行的几次露营以外，真的特别少有这种跟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时候，所以刚来的时候步青岚是真的特别不适应，光是早上上工的时候，路过草丛冷不丁看见有蜕掉的蛇皮都能给他吓得够呛，经常还得动不动就开个生物图鉴大赏的这心理压力真是不小，再加上这地方各种植物生物的太多太杂，步青岚在这儿待着的期间经常是大半夜起荨麻疹，确实是很难受，但受限于片场条件，过敏原又杂得没法分辨，实在是没法很好地解决，虽然说是好在不算特别严重，但步青岚也经常只能是整宿整宿睡不着硬挺着捱过去，要么实在难受也就只能去当地的小诊所开点草药稍微缓解点。 好几次他跟李恒视频通话，真是心里崩溃得都快有点扛不住了，“恒哥你来带我走吧真不想拍这戏了”这话都快涌到嘴边了，但终归还是咬牙忍住了，照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李恒说说笑笑的，聊得非常开心，只跟他扯些剧组里的有趣事情。 第27章 不过其实就他这肉眼可见的瘦和疲惫，有时候晚上跟李恒视频眼睛里的红血丝就没淡下去过，李恒还哪能看不出来，心里当然也是心疼得不行。只不过他知道步青岚这脾气，当然也是只能全部由着步青岚了，既然步青岚什么都不说，他也就顺着步青岚意思装作不知道，私底下只能是去跟步青岚经纪人费雯联系了几回，托费雯去剧组探班的时候给步青岚多带点东西，物质上帮助一下。 说起来李恒其实也觉得挺稀奇，要按照他以前的性子，肯定是捱不住这种养“电子宠物”似的生活状态，这么长时间那铁定得去泡个吧、猎个艳什么的，可这么几个月下来，他就保持着这么天天埋头加班、得空就跟步青岚打打电话打打视频的平淡生活，明明日子过得肯定不比原来有个傍家儿在家里直接暖被窝来得舒坦，但他也就这么莫名地很快适应下来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最多就是和自己的独门“手艺活”以及失宠已久的小玩具们再继续重温了一下前缘。 而步青岚当然也是一样，每天累死累活地上工、拍打戏吊威亚吊得都快腰间盘突出了，一切不拍戏时间步青岚永远只想争分夺秒地睡觉，跟剧组其他人的应酬和不必要社交都是能省则省，以至于自己动手解决生理需求的频率比李恒都低。有时候他听见剧组其他人的八卦，什么谁谁谁跟谁谁谁好上了，谁谁谁跟谁谁谁又做片场夫妻了，他第一反应甚至都不是“啊，好银乱”的谴责，而是“啊，好有精力”的震撼。 这戏一直拍得让步青岚都快对武侠剧古装剧产生心理阴影了才终于是好不容易才拍完了。 杀青那天，步青岚在征求剧组工作人员同意之后，果断带走了陪伴他这么五个多月的长剑和拂尘道具留作纪念。这个角色对他来说真的是一段太过于深刻的痛苦回忆，但真的杀青了，步青岚又莫名觉得有点怅然若失，似乎好像那个特别有意思、特别快意江湖的武侠世界就这么跟他分别了，让他又觉得有点舍不得。 不过这点微妙的不舍得还是很快就被回到工业文明的雀跃给冲淡了。 落地机场之后，看着这破机场里原本十分碍眼的老旧设施和土掉渣的丑设计丑建筑，步青岚都难得地没有心生嫌弃，而是心里涌出一种仿佛终于回到现代城市的恍如隔世感。 拿完行李，步青岚跟小陈两个人往出口走。大半夜的机场人不算多，步青岚第一眼就看到了老早就在出口等着的李恒，胸口不禁一热，便朝着李恒笑了笑。 李恒也是心跳加速，但又莫名有点怔怔的，不知道先开口说什么好，难得地有点发懵，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朝他挥了挥手。 步青岚微微一笑，走近他身边，蓦地伸手抱住了李恒：“恒哥。” “哎，可算是回来了，”李恒这才有点如梦初醒似地有了点实感，紧紧回抱住他，又侧头笑着问他，“宝贝儿，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第23章 步青岚随口开玩笑说：“是啊，反正当时把腿折了嘛，就顺带去接了双新腿，新的现在可比以前好使吧。” 李恒噗嗤一笑，伸手拍了拍他摸上去跟以前比起来薄多了的肩，又有点叹气道：“个子长了倒是不见长肉，拍这戏拍得遭罪吧？回来让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是该好好补补。” 步青岚点了点头，一边拉着李恒出去，一边念叨：“好啊好啊，我在外面可想吃阿姨做的菜了，还是阿姨手艺好啊。” 李恒看着他，眼神也温柔下来，带着笑摸了摸他的头发：“回来了就行，还是家里好吧？” 步青岚听到这字眼却有点不是滋味，眸光沉了沉，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顿时又涌起一股子五味杂陈的情绪。 两个人出了机场开车回去，回了家自然是不免好好各叙一番离情，闹得挺过，步青岚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下楼的时候李恒自然早就去公司了，冯阿姨那边则又做了甜点过来端给他。 步青岚是好容易折腾完了这部戏，公司给他安排了假期让他好好休息，叮嘱他要好好调整状态，短期内便没再给他安排别的通告。其实大部分演员也大多是这个状态，有戏拍的时候在剧组累死累活，但是没戏拍、没通告的时候又还算是相对闲一些，只不过很多人是心态不平衡，有通告在累死累活的时候喊苦喊累，但在家里真闲下来的时候又非常焦虑，总觉得自己曝光少了，眼红别的同行又接了多少新的商务、升了多少咖位。 但像步青岚现在心态倒还算是好，一点没负担地直接在家里懒懒散散过了好几天，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健身看书，想出去逛就出去剧院看看戏、音乐厅听听音乐会，实在是自在得很，还有冯阿姨给他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那真是过得不要太滋润，跟进组的苦日子确实是不可同而语。 但李恒这边倒是挺忙的，除了有时候晚上会抽空回来吃餐饭，搂着步青岚睡一觉，剩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司忙得连轴转。步青岚有时候都觉得最近他俩这频率低到这不清不白的男男关系有点不尽不实了，净盖棉被纯睡觉去了，他这金丝雀现在是转岗当抱枕去了还是怎么的。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这么悄悄揶揄一下，倒也并没有怎么在意，也丝毫不会有什么危机感，老是去猜度李恒是不是腻了他了、另外背着他养别人了。毕竟他知道李恒是真的很忙，就这工作强度，没痿都算是李恒平时锻炼得好，何况李恒也真不是天天没事儿干、一门心思光顾着就在钻研怎么花天酒地上去的人，他跟步青岚这事儿都已经算是稀奇了，再左拥右抱一下那不得累得他吐血。 步青岚知道他忙，自然也不会打搅他，反正他自己也挺会给自己找乐子的，李恒不在的时候，他自个到处玩儿也挺自在的。 不过步青岚也没自在多久，很快他工作群组那边就有了新消息——他先前拍的那部校园剧《花火物语》按照预期定档了，马上开播。 经纪人费雯和宣传同事那边很快都去看过了成片，敲定下来了具体宣传方案，让步青岚全部一一确认、了解清楚，剧组的宣传团队也很快联系上步青岚，跟步青岚还有他团队谈好了各种合作，给步青岚安排了一些后续跟进剧组宣传的活动，譬如采访、直播和综艺节目等等，但活动虽然不少但好在做起来并不算非常辛苦，比起演戏来当然还是轻松很多。 公司那块儿给的宣传费本身是很足的，而且步青岚也并不是很在意片酬，对费雯也是早就直言说过，如果宣传费不够的话，直接多抽成一些拿去做宣传他也完全ok，所以他宣传团队那边自然也是准备充分，剧一播出之后就把曝光给足，准备好了很讨巧的话题慢慢刷上去，和剧组的宣传也配合得非常到位。 《花火物语》这个ip本身也还算不错，本身就原著的粉丝基础，再加上剧的改编和制作都非常不错，剧组的宣传也比较到位，预告片刚放出来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人关注，等正式播出之后，这么一部男帅女靓、剧情相当阳间的校园剧又是狠狠借了一把同行的东风，在同期播出的几部三观非常炸裂、各种挑战观众们忍耐度的诡异言情剧的衬托下，上线三天播放量就破了亿，后续数据和口碑也都非常好看，剧粉追剧追得上头，各类二创作品不少，在各大sns的讨论度都不小，再加上片头曲找的歌手和制作人不错，传唱度一打开，这么各方面因素一加成，很快就在年轻粉丝群体里火出圈了一把。 而宣传团队那边不遗余力地追加推广自然也很见成效，步青岚的微博账号短短几天数据就疯狂上涨，粉丝更是随着剧集开播迅速增多，让他一个原本是毫无名气的新人演员，几乎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就积累起了好多人努力好久、上好多部剧也未必能有的人气。 步青岚的团队自然是非常开心，每天都会在工作群里给步青岚汇报实时监控的数据和舆论，但步青岚对这些不停上涨的数据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自得，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他自己这 第一部戏所能接触到的casting团队、资方以及平台本身就是大部分新人演员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而这些平台给他的曝光加成则更是他大部分的同行们几乎是不可能初出道就能这样轻而易举获得的。 这些令工作人员开心的成就更多的时候只是因为幸运而已，固然步青岚也姑且算是有几分资质，但许许多多同样有资质的人却是远远没有他的这份幸运，因此步青岚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居功，于是只是客气地跟工作人员道谢。 更多时候步青岚看着工作群组里不断反馈的数据反而也更多地是有些觉得不明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些真正看起来只是一些数字、文字的东西给自己的生活会切实带来了多少的变化，因为其实他本人完全没有所谓“成名”的感知，这份工作现在对他来说也当然只是工作而已——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那确实是拍戏的时候还挺有趣的。 第28章 不过他团队对于他这个看上去似乎是比其他艺人要显得平淡的反应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因此还觉得比较安心，认为步青岚是个挺稳的小孩儿，不骄不躁的，看来确实是有能走得长远的潜力。 后续需要配合宣传工作也确实不少，步青岚开播之后又紧跟着去了德维勤的公司大楼做了几次线上直播，有跟女主角尤夏还有剧组其他演员一起连线的，也有和女主角尤夏单独做的，包括直接和尤夏线下一起的直播也有，再有就是也接了不少采访。 步青岚一开始也有点别扭，再加上不是特别有经验，对于这种需要炒场子的直播场合也有点尴尬，好在他还是比较听话配合，无论是采访还是直播都全程按照工作人员和团队的安排很稳当地过了流程，工作态度还是很认真的。 采访的话倒还是好说，毕竟媒体采访惯例就是都会提前跟艺人团队沟通联系好，确认好采访艺人的尺度还有话题，并且还会在采访前就把要问的问题发给他们——所以说一般而言那种非常绝望的采访明场面多半不是艺人团队失责就是艺人自己压根就不上心，毕竟就算是有艺人自己不善于措辞的，团队都是完全可以提前帮艺人把稿子写好，到时候艺人就直接自己背稿就行。 而步青岚的团队会对步青岚更放心一些，他们一般只需要提前把问题提前发给步青岚，步青岚自己稍微过一遍，给同事会反馈一个初步的底稿，然后公关和宣传那边会再稍微给他把控润色一下，双方提前过个一遍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有的时候宣传那边也会直接建议步青岚就临场发挥，出来之后效果也还不错。 但是像直播那种热闹场面，步青岚还真是有点心累、觉得应付不太来，好在就是虽然他不太适应，但人还是挺认真诚恳的，虽然他本人没什么梗，不像尤夏那么会来事儿会整活儿，在镜头下如鱼得水的、特别会炒气氛，但就是胜在主打一个真诚，有问有答有回应，态度还是挺好的，虽然不算出彩但也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宣传团队那边也就索性给步青岚弄了些“天然”、“呆萌”、“认真”之类的人设宣传，倒也还算拉粉圈和路人好感的。 剧网播完结之后，因为成绩确实不错，德维勤那边又跟电视台谈了合作，敲定了一家电视台上星，虽然时段并不算特别黄金时段，但能上星也已经算是意外之喜，所以剧组和步青岚的团队都挺开心的。热度上来之后，各个商务活动还有综艺邀约也都紧跟着找上来了，德维勤那边就也顺势推了步青岚、尤夏还有其他几个配角的演员一起去参加了一档时下挺火的室内综艺。 这档综艺的录制在外地，所以步青岚得跟团队的执行经纪还有宣传同事提前一天坐飞机过去。 因为这档综艺属于是宣传成分大过赚钱目的，用行内的话来说就是“没钱的活儿”，所以节目组那边报销的交通和餐费并不算多，给艺人那边的交通费也就够商务舱的，步青岚想着反正时间也不算长，商务舱就商务舱吧，也省得麻烦了。 但他这边才刚托运完行李，执行经纪舒洋却脸色不太好地匆匆过来了，一拽步青岚袖子，跟他低声商量说：“青岚，咱们升舱吧，我有个朋友是做地勤的，他刚说有人改你座位了。” 第24章 步青岚皱了皱眉：“改座位？” 舒洋言简意赅地做了个口型“私生”。 步青岚顿时有点无话可说了。 之前他刚感慨过他对这种自己现在这些所谓的流量并没有什么实感，明明只是像是看见虚拟游戏里增长的数据一样，甚至不知道粉丝数量后面的是人是机器。 好嘛，结果现在人粉丝要不要这么努力，这就开始卯足劲儿证明自己的实体存在了吗？ 舒洋也看出来步青岚心情有点不好，这换了谁肯定都觉得膈应，便安慰说：“这也没办法，现在这信息泄露的渠道太多了，一堆黄牛专门卖行程的，这确实是暴利，想禁都禁不掉。”、 步青岚暗自叹了口气，他其实心里也清楚，入了这行，遇到这样的事儿肯定很多，但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赶上趟了。 不过大概也是这类粉丝——也就是日语里说的ヤラカシ——似乎确实是更钟意他这种刚有点热度新冒尖儿起来的、但又暂且不能和顶流算是一个量级的小明星，也许是因为觉得好下手，然后刚出道的话对粉丝容忍度又比较高？ 腹诽半天，步青岚久违地怀念起了他们家的私家飞机，虽然吧台确实是按照他爸的一贯审美装修得丑没边儿了，但是至少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特离谱的事儿。 而步青岚现在自然是拿人没办法，他现在这出一趟活儿的钱还不够他买件衣服的，过往那些个酒醉金迷的生活自然是往事不可追了，最后也就是只能是跟着舒洋过去升舱了。 他升完了舱心里也还是有点紧绷，上飞机全程都戴着口罩，生怕人家死追着不放，空姐过来递个水他的神经都要跟着跳一下，属实是有点折磨。 还好确实是那边没太离谱，倒也没再往跟前凑了，步青岚稍稍松了口气。 只不过一下飞机他才发现自己真是松这口气松太早了，一到出口一看见这人头攒动、长枪短炮闪光灯不停的情形，不由得浑身僵硬地愣住了。看着粉丝、代拍一窝蜂涌上来过来拍照，还不停跟他说话、给他递礼物，步青岚不由得太阳穴突突发疼。 机场其他路人本来很多并不认识步青岚，但见了粉丝这架势也有免不了上来凑热闹的，一边看热闹一边还问边上粉丝：“这哪个明星啊？” 步青岚对此也真是彻底无奈了。 舒洋倒是挺有经验的，非常自若地拉着步青岚往边上走，并且提醒粉丝记得保持距离，跟着又言辞客气地帮步青岚拒绝了粉丝递过来的礼物。 步青岚也是有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这种场面，实在是有点猝不及防，但看到粉丝这么热情，又不好意思冷着脸，只好僵硬地跟她们笑笑、道谢，礼物是基本都推拒掉了，但有好几封信确实粉丝说得特别热情，他犹豫半天就还是心软拿了。 就这么跟夹在丧尸潮里艰难求生一样，好不容易出了机场上了车，步青岚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还有点发懵，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了，只能感慨道：“现在的小姑娘也太有精力了吧，比我都能折腾，在机场等这么大半天，也不嫌累。” 舒洋听他这“老气横秋”的语气也是一笑：“他们现在追星方式就是这样，也就是想见你一眼。” 步青岚摇了摇头，但也没说什么。 “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粉丝来接机的话，”舒洋说，“下回就甭搭理她们，然后也不用态度这么好，可以直接摆个脸色什么的，下次肯定就没粉丝愿意来了。” 步青岚闻言倒是有点诧异：“这样粉丝会不高兴吧？” “是啊，她们不高兴了下回自然就不会来接机了，你要是对她们越好，给的‘饭撒’越多，她们当然是下回还要继续来，而且来的人会越来越多，”舒洋说，“不过这就要看你了，你要是乐意哄着粉丝，那就只能是由着她们去了，毕竟接机这种事儿虽然听上去观感确实不好、粉丝不占理，但如果放饭圈里讲，那大家早也就是习以为常了。” 步青岚当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是靠戏好搏出名声的艺人，片约都是冲着人演戏的业务能力来的，粉丝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属于“业务以外”的事儿，自然就没什么所谓，得罪就得罪了，把粉丝后援会直接解散了都没人会置喙。 但是如果是靠粉丝吃饭的“偶像型”艺人，自然是不敢得罪粉丝的，因此对于这种虽然是算有点越界的、本职以外的“加班”也就只能是默认了——就像步青岚这样，作为新人毫无根基，演技也并不能说是多精湛，现在能在业内唯一有点声量的可取之处也就只有粉丝了，做得罪粉丝的事儿放现阶段来看，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步青岚闻言也觉得有点无奈，他其实也不是很懂得现在粉丝追星的狂热，明明是陌生人，但是却能够天天围着他转悠，能过来找他搭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真的挺厉害的——就是这种事儿确实也还是同时让他很困惑。 但他既然已经收下了粉丝这么多热情洋溢的手写信，便还是好好看了。里面无一例外的粉丝的溢美之词，夸赞他演戏演得很好、夸赞他本人很可爱，强调他本人或者他的作品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多么重要的影响——即使他们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却很有一种“神交已久”的味道。 也很像是对于z世代人们来说几乎快要绝迹的、步青岚从小到大从来没收到过的情书。 虽然面对粉丝“冲破屏幕”、真的站在他面前表达自己的热情的时候步青岚还是很手足无措——甚至有的时候看上去比见到正主的粉丝还要不知所措，但他确实也很难得地通过这一封封非常认真的手写信感受到了粉丝真挚的爱意，这当然会令他很受感动。 第29章 但他同时也还是会为了这种爱意而感到困惑：原来所谓的爱居然是可以对着一个从来没在真正接触过的陌生人产生的。 步青岚觉得这似乎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对于真正和他有这么多年的深入接触过的他父母似乎都从来没有这么狂热地爱过他——当然如果他爸也像粉丝这样狂热地表露爱意的话，那步青岚反而只会感到惊悚和警惕，猜测他此举是为了想要骗步青岚把手里的股份卖给他。 所以步青岚也只能说，人和人之间的境遇、感情真的是很有意思，有血缘关系的人可能有的时候总是在互相伤害，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有的时候却反而可以不求回报地无私付出。 因为这事儿让步青岚实在是印象深刻，所以回程的时候步青岚特地临时改成了半夜抵达的机票，提前了返程，直接改成录制完当天就回去，寄希望于这个特别不好航班的时间能够让送机接机、专门打电话给航空公司要改他座位到自己边上的粉丝能少一些。 这回航班时间不好，来的人倒确实也是少点了，只零零星星来了几个小姑娘，但还是让步青岚挺操心的，总感觉这大半夜的来机场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挺不安全，但又不好意思跟她们说什么重话，只好和和气气地劝了半天她们，等着她们回去了，步青岚才放下心来。 等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的时候，步青岚真是一脸疲惫。 这一趟明明不是拍戏，步青岚却莫名觉得这拍戏以外的宣传通告比拍戏还累——好歹拍戏的话还有下工的时间，不到你拍就不用演了，但通告的话真是无时无刻都得紧绷着神经演来演去的，录综艺节目也是更加，从导演组到主持人到嘉宾，全部个顶个的都是人精，就算在镜头前不少明星也喜欢装疯卖傻的，但既然都能混出头的又哪有真傻的，所以应付起这些人来也是不容易，稍一不留神就得被网友铺天盖地地口诛笔伐了。 他现在这是提前了时间回来，本来以为李恒应该今晚就住在公司，但他进门回卧室放行李，却看到阳台上李恒的身影，不由得有点诧异。 李恒看见他，也是有点吃惊，正抽着烟本来只是想尝口味道提个神，结果这一不留神就过了肺，好久没抽了这会儿一过肺还不小心给呛得咳嗽了一声，便顺势把烟掐了：“你航班改签了？” 步青岚点了点头，他不喜欢烟味，李恒平时也基本上不会在他跟前抽烟，所以这会儿看见李恒抽烟还不由得有点新奇，又问李恒：“你今天没住公司啊？” “嗯，”李恒说，“刚好去了我妹那儿跟她商量慈善晚会的事，她那儿离家近我就干脆回家住了。” 步青岚看他脸色也不是太好，心里也觉得有点奇怪，虽然说这种慈善晚会大半时候都是交际场合，小半时候是特意做做秀上新闻宣传用，说白了其实不过就是各方人马们攒的“局”而已，但怎么说应该也轮不到李恒来头疼这些个琐碎的细节，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有多重要的“局”还得李恒亲自去监工，折腾这么好一趟的回来还半宿不睡，看着似乎没那么简单。 “嗯，怎么了？”步青岚问他，“这事儿很难办吗？” 李恒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啊，怎么会，也就是她第一次自己弄，我怕她紧张出岔子，特地陪着她过了一遍、让她也安心一点而已。” 步青岚半信半疑，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横竖他们李家的事儿步青岚也犯不着掺和，便点了点头，跟着李恒回去浴室“共浴”去了。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步青岚还难得没有通告也不用去公司上课，正在家里舒坦着休假，李愉却突然十万火急地过来找他：“青岚，你月底有空吗？能不能腾出几天过来我这儿帮个手啊？” 第25章 步青岚倒是诧异起来：“我？帮手？” “对啊，就是一个慈善晚会，主要是拍卖一些新秀艺术家的作品，”李愉拿起平板，划拉出来一堆资料给步青岚看，“我们最近和rivière créative工作室新推出了一个公共艺术项目‘the surreal symbolic’，月底在眉月湾的l‘écume des jours海上食府公布，进行慈善拍卖和募集筹款……” “停停停，这都拧哪儿去了。”步青岚看着她平板上这一堆堆的企划案和各类的拍卖品展示页简直是头晕眼花，在看到宾客名单里大写加粗特别标注的那一行行熟悉名字以后，整个人更加是诧异得哑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愉倒是坦然，继续道：“我们这个展基本上就是围绕超现实主义的元素和思路去做的，因为之前我大哥说过，喏，就是这个邓家辉邓老，他是这次我们的座上宾、真正的要紧目标了，就是因为邓老喜欢adrian和他们那帮艺术家捣鼓出来的装置作品，我才和rivière créative他们那边的策展人说过了，所以他们才去买的这些作品。” “但是谁知道问题就出在这个讨人厌的白人老头身上了，他新近用了非洲一个叫maasai的部族他们传统文化中非常有名的shuka和enkiito这两种元素构成的布料以及图腾图案去创作装置作品，这个系列的作品本身在市场反响也非常好，首次拍卖的价格就很不错，所以策展人就拍下来了，打算在这里展出。” “结果谁知道买下来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事儿，临近要展出了，现在sns上的评论家却突然开始闹起来了，指出adrian这系列的作品是文化挪用，根本没有跟当地社区进行合作。这可不是要了命了！” 步青岚听到“文化挪用”这四个字当然也是了然，一旦展品陷入了这样的舆论风波，那确实是不便展出，不然就得跟之前gucci还有维密一样，被wipo处罚事小，在艺术界折损口碑才是事大，毕竟艺术界向来都是白左激进占主流，这么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一来，以后要再去拓展艺术圈的人脉可简直就是难上加难了，那这样一来李家之后再要去办其他展也势必是会受到很大影响，这牵扯得可就更是多了去了。 所以步青岚闻言也是不由得替李愉感到捏了把汗：“哎，这事儿闹得。” “是啊，突然出一这事儿我们也没办法，也就只能临时全都替换掉作品啊。但是他那个系列本来就全是展会的重头戏，我们整个策划完全都是按照这个思路来的，临时要换掉adrian的系列作品铁定要得罪这老头先不提，要临时换成能跟他名气相匹配的作品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跨国拍卖的手续、海关审批还有安排运输、安装之类的，再怎么动关系也还是怕会来不及。” “青岚，你真得来帮帮我想想法子，我一个人真是焦头烂额的。” 但步青岚却不由得沉默了。 这叫什么事儿，步青岚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真的水逆了，好嘛邓家辉，这不就是他前男友外公。前男友外公一家和前男友是他们李家这慈善晚宴的“座上宾”就算了，李愉居然还想让自己也一道来帮忙策展？ 步青岚只好无奈道，“月底我空倒是空，反正剧刚拍完，平时也就是只有应酬和通告，没新剧要进组还算闲吧，但这事儿你怎么找我啊？” 他这一脸“好端端地怎么叫我摊上这事儿了”的不自在，李愉却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不找你找谁啊？这事儿本来牵扯得也多，找外人我也不太放心。你要没事儿，就来帮帮姐姐呗。” 步青岚看她确实是对这事儿挺犯愁的，便安慰她：“这种展不都就是个添头，你随便挑点姑且还能说得过去的就行了，大伙儿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到底也不会真的有人在意这些作品怎么样，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次倒是跟以往那些随便交际交际、跟熟人们往来的晚会不一样，”李愉说，“我们是第一次跟港岛邓家那儿接触，这要是弄不好，那我可真是成我们家的罪人了，不得被我爸妈念死。” 步青岚问：“嗯，邓家怎么了？” 李愉说：“我大哥最近在忙着想要并购邓家嘛。” 李愉想到这事儿也不是不由得蹙了蹙眉，拉着步青岚过来落地窗边坐着，跟步青岚说：“反正这事儿也不算什么机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不过想来也是你平时通告也忙，大哥多半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些。” “大哥前些年为了开拓海外市场的时候，加了很大一笔杠杆，海外那边已经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业务也稳定下来了，但问题就是出在港岛那块。那边我们本来人脉就比较缺乏，努力完这么好些时候也还是没有太大的突破，因此邓家现在也算是唯一比较好入手的关键了。他们本身在港岛经营了很多年，算是很有能量、很有底蕴的，但这几年衰落很多，所以还是很需要一笔新钱进来帮他们盘活之前那笔烂账的。如果元安能够把邓家并购下来，凭借邓家在港岛的积蕴，那把港岛的市场拿下来就完全不在话下了，而且有了他们在房地产和旅游酒店上的优势，之后的市场扩张和收益增长更加是不愁。” 第30章 步青岚听完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他其实比李愉更知道邓家，毕竟贺家在港岛产业也不少，跟他们交游自然也是不少，更何况还有顾奚然的原因在，步青岚对邓家当然是门儿清。 邓家本身就算是很老牌的豪门，和顾家也一向是关系紧密，不然顾雪城他大哥——也就是顾奚然的爸爸，也不会和邓家辉的三女儿结婚，但现在邓家辉年纪上来了，新的继承人又迟迟没定下来，底下几个儿女内斗得厉害，再加上后来者的冲击，他们虽然自矜“老钱”，但这些年实在是处境不好，才不得不另觅出路。 但是他们虽然股价是挺落魄的，但“老钱”的身段和骄矜在面上倒是一点都放不下，对买主也是挑挑拣拣，除了资金以外，他们也同样非常在意自己家族的声誉，因此想必对元安这种后起之秀、又是“北方佬”的外来者不太看得起。 果然李愉说：“大哥那边和邓家的人谈了挺久的，但还是没太谈拢，所以这次办这次晚会我想也是应该好好借这个时候，跟邓家好好接触，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切入口。并购这事儿还是挺要紧的，如果没并购成功、没法实现预期收益，大哥那边压力可就大了。他从银行那边贷的款是抵押了李家握着的股票的，他之前得罪的李家人可不少，这下要是真拿家族股票出去偿还贷款了，那帮人可不得炸了锅，趁机落井下石要把大哥拉下台了。” 步青岚点点头，他对此也很能理解，毕竟集团要扩张，很难不加杠杆，李恒这策略虽然略微激进一些，但也属于稀松平常的事儿，只不过他这么一来自己确实是压力大，内忧外患的，李家上下想跟他夺权的人可太多了，要是真并购失败，这么大一个把柄给人送出去了，他想要再压住李家那一堆虎视眈眈的老油条可不容易。 这么一想，倒怪不得李恒这几天大半夜的不睡觉上阳台抽烟去了，步青岚也觉得有点心软。 他这下真是挺犹豫的，在“不想跟前男友碰面”和“对金主大人知恩图报一下”这两杆秤上摇摆半天，终归还是输下阵来了，叹了口气，对李愉说：“i‘m down.” 李愉一笑，拍拍步青岚的肩膀：“谢了。” 步青岚倒是不太自在，在心里腹诽道：“小姑奶奶哎，你这回可真是欠小爷人情欠大发了。” 他对顾奚然是确实很反感，毕竟他跟顾奚然着实算不上什么好聚好散，他一见到顾奚然就只会想到自己那段真心喂狗的可笑经历，他跟顾奚然这十多年、打小认识的交情全都成了他心里深扎的一根刺，心里只有不快，自然是只想让顾奚然老死不相往来，让顾奚然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好嘛，这回倒是没曾想，“不复相见”的两个人偏偏上赶着在李家弄的这破晚会上要“重逢”了，步青岚想想都无语，都有点要被气笑了。 想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港岛也就那么大，只要想去开拓那边的市场，绕来绕去怎么也绕不开邓家和顾家，步青岚也就只有无奈了。 不过反正邓家认识他的人不太多，之前也就是因为顾奚然的关系见过几面而已，别人也未必留神记得住。他之前扫眼名单的时候，他比较相熟的那些小辈这回也基本没过来几个，其实除了顾奚然这个定时炸弹，其他人就算认出他来了多半也就只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应该不会让李恒觉得有什么吧……应该。 两个人一道过去工作室，跟着策展人开始着手解决现在的问题。 看完展的整体设计，步青岚心里有数多了，便对策展人和李愉说：“如果名家的作品暂时找不到好替代的，那就先不要在画廊那块儿琢磨了，毕竟本来中间各种运输、海关审批的林林总总的就很烦人，别等下催得紧了，保存条件不妥当，损坏作品也是照样要命。” “嗯，我也是这么想，要是能在当地比较有名的艺术家那儿能找到有现成的作品就好了，”李愉问，“青岚你觉得呢？” 步青岚说：“我觉得可以，但是当地本身做装置艺术名气大的设计师和艺术家都比较少，其他比较有名的几个画派又倾轧得厉害，其实比较麻烦，怕现在这紧赶慢赶的会节外生枝。” “所以我的建议是，直接从h大——邓老的母校那儿，把他们目前毕业生展览中正在展出的作品弄过来填补之前adrian展区的空缺。” 第26章 “毕业生？”李愉有点踌躇，总觉得毕业生约莫还没出师，水平多少还是略逊一筹，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摆过来会不会显得有点不够格了。 步青岚明白她的犹豫，便解释道：“邓老向来是很重视教育的，对自己母校也非常有感情，他自己就是名誉教授，跟母校往来非常多。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直接跟h大当地的艺术教育基金合作，让拍卖的资金除了可以给你那边的公共艺术项目募资以外，还能直接捐献给艺术教育基金用作h大艺术学院的奖学金、资助学生的艺术项目，对本地年轻艺术家也有一定扶持作用，这样的实质性贡献，比起那些名家的噱头说不定还是更合邓老脾性一些。” 李愉会意，点了点头，也觉得这个新方案可以。 毕竟其实这些慈善晚宴的名头说得好听，本质上还是交际场，除了创造社交场合以外，更多的还是向合作方展现自己的资金、人脉还有自身实力，其实说白了也是在撑门面。这些所谓艺术的门槛，事在人为，无疑就是富豪们之间暗自攀比的一个重要维度，能取得名家青睐，自然是资金人脉很重要的体现，有这样的门面撑给合作方看，人家才会对合作更有信心，愿意把钱投过来，好相信你能够继续钱生钱，而不是亏没了大赔本。 而李家这次慈善晚宴的目的就更纯粹了，意在邓家的收购案，所以当然要投其所好，要顺着邓家辉心意来，哄得邓家辉先高兴了，再好说别的。既然邓家辉这么看重母校，那这样下来的新方案虽然学生们的作品不如原来adrian名头响、来得够阔气，但倒是显得更有诚意一点，是切切实实把资金落到当地艺术教育的事业上，又帮邓老在母校那儿卖了个面子，那当然是一举两得。 更何况学生归学生，再怎么比不上名家，终归是邓老母校的学生，哪有人敢当着邓老面说这样母校出来的学生作品水平次？ 李愉一想也觉得这主意还有点小滑头，忍不住笑着说：“好，就这么着，果然还是青岚你脑子活泛。” 两个人定下来新方案之后，就策展人还有工作室的团队一通开会，跟着便着手去办了，忙前忙后地终于把事儿办妥了。 等到晚宴那天一大早，步青岚和李恒两个人齐齐被李愉一通电话喊醒，开门之后李愉就直接带了个特别好的造型团队进来套房客厅，上来就开始给他俩相当精细地捯饬了一通，又是做状发又是来来回回试了好几件高定，这折腾得仿佛是去走红毯一样。 步青岚看着自己这一通下来平时他们经纪团队能报价10万左右的造型，不由得陷入沉默，但沉默过后就干脆找了event helper去帮忙拍照——直接把这个月的营业照片和小视频全部拍齐。既然造型都做了，那当然是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物尽其用，顺便就把这个月在各大sns上用的营业照片和小视频全拍完了，也省得每次宣传同事再来催促。 到了下午的时候开始陆陆续续入场、按照正常流程在走。 李恒致完辞，大家纷纷鼓完掌，席上各式乳鸽乳猪、龙虾海鲜等等常见的传统粤菜还有点心送上来去，看着气氛倒是不错。只是步青岚却也完全没什么心思吃东西，毕竟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是穿着礼服被勒得喘气都喘不过，“肚量”大受限制，哪可能是奔着吃饱来的。 所以步青岚也就随意垫了垫，很快就很有节制地起身端了杯香槟，寻寻觅觅走到李愉那边去给她“打下手”。 李愉那边正陪着邓家几个小辈闲聊，跟他们这好一通绵里藏针、话里有话的你来我往也是觉得挺头大，心里不知道吐槽了多少句“人是港岛生的，嘴倒是京都生的”，看到步青岚过来，暗自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点笑意，招呼步青岚过来。 步青岚过来一看，便认出来李愉身边的两个中年人分别是邓家辉的三儿子邓保业和小女儿邓淑仪，再往右边那个年轻后生则是邓家辉的孙子邓浩文。 “青岚来得正好，”李愉先给邓家几个人介绍一番，“青岚帮我们策展可是出了很大力的，这次真是多亏他了。” 步青岚笑着说“不敢当”，之后便也是跟他们一通寒暄。 “后生仔，你做事好稳当，”邓保业这边先开口，微微抬了抬香槟酒杯，朝着台上正在表演的一班歌剧演员示意了一下，对步青岚似笑非笑说，“don giovanni选得好啊，‘fin ch'han dal vino calda la testa， una gran festa fa nel suo petto！’‘只要酒能使我头脑发热，我胸中的狂欢就不会停止！’说得好，你们后生仔就是有冲劲，可称得上是当代的唐璜，同曲目好相称。” 第31章 步青岚却哪能听不出来他在暗讽他们“后生仔”没底蕴，就如同歌剧里的唐璜一样轻浮不知数，跟喝了酒一样心里发狂。他心里也是无语，特看不惯这帮装腔作势的孙子，发迹早点仗着祖上蒙荫而已，现在还不是照样要找卖家，倒也敢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这个看不起那个看不起的，端什么端啊。 他心里知道邓家辉捏着自己的权柄捏得可紧，下面几个儿女给他糊弄得团团转，根本左右不了大的决策，所以当然也不怵邓家这几个小辈，当即也是一笑，没等李愉开口就径直接口说：“谬赞谬赞，要我说这曲目选得还是不好，就应该选个andrea chénier来演一演，好好地宣扬一下反封建的革命热情，法国大革命期间的诗人尚且追求自由、平等和博爱，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倒是古人胜今人。” 几个人和和气气地谈论了一番歌剧，话里话外却无不是唇枪舌战的，只怕是双方心里都是不忿，各自互看不顺眼，表面言笑晏晏，内里是白眼翻尽，好在也没耗个多久打嘴仗，步青岚侧目就瞥见李恒和邓家辉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了。 邓家几个小辈见状也是赶紧迎了上去，步青岚跟着李愉也是客客气气叫了人，抬起头来，不想却瞥见边上扶着邓家辉的那个年轻后生两道秋泓一样的目光也是万分震惊地盯着自己看。 “顾奚然，我细孙。”邓家辉是个挺精瘦的老头，头发都花白了，但看着精神头倒是不错，笑着拍了拍在一旁惊异到说不出话的顾奚然，示意他去寒暄。 顾奚然乍见步青岚，当然也是诧异得很，完全不知道步青岚为什么会在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出现，更不知道步青岚而今怎么就成了李家那边的策展人，但当着邓家辉和其他人的面，更是不好说什么，只有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硬着头皮上去寒暄几句。 李恒兄妹那边跟邓家人又各自聊起来，步青岚知道他们肯定是要探收购的口风，这是办正事，但是跟他无关，所以他倒也没有再在邓家辉和邓家人面前晃悠，自己也没拘着，自行又找侍应生把空酒杯放了，换了杯新的，出去展厅外面的阳台喝了，顺带透透气。 他才没落脚多久，顾奚然果然也跟着过来了。 “青岚？”顾奚然看向步青岚，眼睛一下就睁大了，“真的是你！” 步青岚一见他就有点倒胃口，顿时酒也不想喝了，不禁皱了皱眉，没想到顾奚然认出他来之后还真有脸敢继续跑到自己面前搭话，抬脚就想走。 顾奚然看他脸色变了，怕他要走，赶紧拉住他胳膊，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像被主人的小狗一样：“青岚，你去哪儿？你就这么不乐意看到我吗？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是啊，特别不乐意，”步青岚却早就不吃他这套了，推开他的手，冷着脸看他，“你倒是脸皮挺厚，还有脸敢见我啊。” 顾奚然听了这话却反而笑了，唇边露出一个漂亮的梨窝：“我知道你生气，我也怕你见了我生气。可是没有办法，我想你啊，现在好不容易能再见上一面，当然不舍得你走。” 步青岚闻言也是瞬间沉默，没想到顾奚然居然这么没脸没皮，顿时只觉得自己和顾奚然认识这么多年也是白认识了——当然也有可能他之前根本就不了解顾奚然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而顾奚然也根本不希望自己了解。 “青岚，我很想你，”顾奚然望着他，神色里多了几分郑重，“我们分开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我……我很后悔我过去那样做。” “是吗？”步青岚说，“那恐怕你没有我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 顾奚然听了他这么不留情面的一句话，不由得脸色一白，低低地叫了他一声“青岚。” 步青岚却没什么想跟他说的，掉头只想走，顾奚然却又亦步亦趋地跟上来：“青岚，就让我再说一句话好吗？” “过去的事情都是我的错，”顾奚然说，“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都改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步青岚停步下来看着他：“我原谅你有什么意义？我跟你早就没有关系了。” “你原谅我吧，”顾奚然也看着他，眼睛却微微有点泛红，“然后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第27章 步青岚听了这话只觉得匪夷所思，简直都要气笑了：“重新开始？亏你说得出口。” 他难以理解，不知道顾奚然这又是在算计什么，又或者是突发奇想在搅什么浑水。 他原来确实是喜欢过顾奚然，甚至那个时候可以说得上是非常喜欢，也一度飘飘然地以为两个人可以长久。 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他年轻识浅、识人不清，所以他也确实因为顾奚然的事情非常受伤过、非常消沉过——换了谁被非常信任的人这样背叛，也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但这份感情本来就是顾奚然自己非要犯浑，背着他干了这么多膈应人的事情，将两个人多年的感情弃如敝履，结果到现在又轻飘飘地这么一句话就说要一笔勾销、重新开始？ 顾奚然当他是什么人，他犯多大病还要上赶着再去吃回头草？ “我想重新来过，好好地对你，好吗？”顾奚然说，“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难道真的要闹到‘死生不复相见’、连朋友也不能做的地步吗？” “没错，”步青岚说，“因为我的朋友很多，不缺你这一个，而且我现在跟你连朋友也不想做。”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也不会再有任何来往了，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你。” 顾奚然虽然大概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听到步青岚真的这么直接坦然地把这番话说了出来，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同时又觉得分外不甘心，暗自叹了口气，抬头问他：“青岚，你喜欢别人了吗？你跟……李家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他们，还跟他们一起？” 步青岚当然懒得跟他说这些，直接从他身边擦身过去，进了展厅。 步青岚进去之后跟边上侍应生说了两句，侍应生就引着他过去李愉那边。 李愉那边也还在陪着邓家辉的女儿邓淑仪看展品，抬眼看到步青岚过来，微微有点诧异，等步青岚过来，便低声问他：“你刚去哪里了？” 步青岚当然不想说顾奚然的事情，便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说：“出去补了个妆。” 李愉回了个白眼给他，两个人又继续陪着邓淑仪看展。 邓淑仪是邓家辉的小女儿、顾奚然妈妈的妹妹，现在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不算非常年轻，但是到现在还没有结婚，一直留在邓家辉手底下任职，听说应该还是挺受邓家辉宠爱信赖的，比起顾奚然妈妈那样早早就出去联姻、安心当阔太太，看来应该还是在邓家有话语权一些。 不过邓淑仪这一路倒也是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也不太多，倒没有像她哥哥邓保业那样，一把年纪了还是很热衷于逞口舌之快，所以虽然看起来有点爱搭不理、不好相与，但李愉反而觉得省心很多，不用像先前在邓保业跟前那样劳心劳力，还得笑脸迎人地应付他那一箩筐夹枪带棒的话。 见步青岚过来，邓淑仪倒是难得地主动开口，多仔细打量了步青岚两眼，然后对李愉似是有点感慨地说：“你们李家倒是挺看得开。” 李愉和步青岚对望一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她这是在讽刺还是什么。 “是啊，”李愉一笑，“一家人当然是和和睦睦的最重要了，家和万事兴嘛，其他那些都是身外之物，都不要紧。” 她这话说的当然是很出自真心。 李家虽然也算是有点家业，跟那一堆亲戚之间关系也不算多简单、多好应付，但到底他们三兄妹跟父母之间关系还是挺好的，亲兄弟姐妹之间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只不过这话邓淑仪和步青岚听了倒是都不约而同有些无言了。 毕竟其实像他们这种家底的人，外人看着光鲜，其实自己心里也门儿清，家里面关系还是很复杂的，并不是真的有了钱就万事无虞、无忧无虑，很多时候的“和睦”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就像步青岚家里也是一样，他妈还在的时候，他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多少机会跟父母一起享受亲情，而他妈死后，但凡真的有什么家庭活动要出席那也都是为了他爸公关写宣传稿，好用来稳定股价的。 “嗯，阿愉你是个乖孩子，”邓淑仪这话说得像夸赞，但语气却是平平，“肯为家里着想，也体贴你大哥。” 转念这么一想，步青岚看着邓淑仪眼神闪烁，倒是忽然心里冒出来一点隐约的想法，笑着对邓淑仪说：“哎，这话倒不对劲儿，现在女孩儿哪还需要怎么‘乖’。所谓‘乖顺’、‘听话’，不都是男权社会强压在妇女身上的规训，现在可不作兴这一套，大家都是率性自任。” 邓淑仪听他说这话倒是有些诧异，但也只是颔首微笑，眼中颇含深意。 第32章 除了给邓家作陪挺累以外，现场氛围倒是不错，大伙儿出价热烈，喊价声此起彼伏的，正常晚宴最后总共筹到了三千万七百多万美元善款，而且毕业生捐赠的作品卖价也远比他们预期得要高，数字一一落槌之后，大家都举着香槟齐声庆贺，算是圆满结束，也让步青岚和李愉都暗自舒了口气。 又是一番应酬交际、送完宾客之后，李恒兄妹和步青岚这才长出了口气，算是终于结了今天这场觥筹交错的重头戏，彻底放松下来，步履轻快地过去等着司机过来接，巴不得赶紧离场，回家好好歇着了。 等车过来之后，李恒才看到过来接李愉的倒不是他之前相熟的司机，而是他下属叶维，顿时十分诧异。 “平时工资给你开少了啊？”李恒笑着调侃叶维，“休假还要开车赚外快啊？” 叶维以往八风不动的脸上也终于是裂出条缝，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耳根都快红透了。 李愉一笑，反而看着倒是挺坦荡的，没什么忸怩的模样，只是拍了拍李恒的肩：“行了啊哥，少挤兑人家几句，我让小叶来接的。” 李恒笑着点了点头，跟李愉道了别，跟步青岚也上了后面那辆车。 司机一脚油门踩出去老远，李恒才跟步青岚忍不住八卦起自己亲妹妹来：“嗬，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热络了？小愉跟你说过这事儿没？” “没啊，我可不认识刚那人，”步青岚说，“那是愉姐新的date吗？她可之前从来都没跟我透过风啊，太不讲义气了吧。” “小叶是我之前的助理，现在给他调去做项目了，”李恒也笑了笑，“他人算稳重靠谱，我原先还觉得他一板一眼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工作上，就跟那上了发条的小机器人似的，不像是会来事儿的，看来这回倒是我看走眼了啊，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我妹妹的主意啊，胆够肥的。” 步青岚也是一笑，暗自思忖，看李愉那坦荡的样子，应该不像是对叶维真的有什么意思，反倒是叶维自己一头脑热、挺殷勤的样子，没准还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有戏没戏倒不好说。 两个人又闲话了几句，李恒摸了摸步青岚喝酒喝得有点酡红发烫的两颊，也有点心疼：“喝了这么多酒啊，今天这一通折腾下来，累不累？” 步青岚虽然久没出席这种烦人场合了，但到底之前也算是挺有经验的，对这些倒是习惯了，不过确实今天酒喝得不少，过来抱着李恒的腰，把脑袋搭在他肩窝上，跟他撒娇说：“累死了，哥你等下背我回家，走不动了！” 李恒笑着捏他脸：“德性！懒得你，车库到家里几步路啊。” 步青岚笑着用头发蹭了蹭他侧脸，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随口又问：“邓家的人松口了吗？” 李恒一怔，似乎没想到步青岚会主动过问这事儿。 他怔了怔，下意识地攥住步青岚手，轻轻抚弄他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指，微微叹了口气，说：“没，跟老头净打机锋了，他是惯会扯皮的，哪有这么容易就说得动他。到时候不行就再加价吧，加够钱了他无论怎么样还是会同意的。” 步青岚想了想，对李恒说：“哥，你要么跟邓淑仪接触接触吧，我觉得她比邓家辉好开口。” 李恒心下诧异，看着他，奇道：“邓淑仪？” “对，邓家辉的小女儿，”步青岚说，“她一直在邓家辉手底下做事儿，看她业绩能力应该是挺不错的，比邓保业、邓保裕那几个兄弟都强不少。” 李恒沉吟片刻：“可是不是说邓家辉挺宠着他这个小女儿的，邓淑仪会愿意和外人联手磨她亲爹？” 步青岚却是一笑：“她这么多年的辛苦上进，能力也不差，可是连邓保业和邓保裕那几个没什么能耐的也能有voting stock，她却连董事会席位都没有，这算什么宠？皇帝‘宠’公主、然后让公主和亲匈奴的‘宠’吗？邓家辉压根就没考虑过让女儿继承家业，她心里能没气才有鬼了。” 李恒知道李愉和步青岚在晚宴上陪了邓淑仪很久，说了不少话，这会儿能说出这个话当然也是有些把握，眼下自然便心下雪亮起来，微微一笑，说：“是这个道理，公主有什么好当的，还是当皇帝的好，邓家自诩高门大户的，果然还真是‘传统’得很。” 李恒跟邓家打交道打了这么久，对他们家的情形也是知道一些，顺口也就又闲扯了几句邓家几兄弟为了抢邓家家业的继承权故而私底下斗得花样百出、不堪入目的光辉事迹，权当闲话笑谈了。 步青岚听他说到这个，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父亲，还有自己家几个兄弟姐妹的情形，不由得也是怏怏不乐地撇了撇嘴。 “要我说呢，他们再怎么狗咬狗也是白费功夫，”步青岚说，“像邓家辉那样的人，他就是死了也不肯放权给儿子女儿的，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大的家业却还是纵着这几个儿子不成器，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跟草包一样，肚里没什么货，可见他根本就不想花心思、也不愿意好好培养一个真正的继承人出来。” 所以他知道，无论邓家辉也好，还是他自己父亲也好，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李恒听了这话也是不禁一笑，伸手揉了揉步青岚的头发：“这话说得，那看来你和邓家混得倒还挺熟啊，对人家家里的事儿这么门儿清？” 第28章 步青岚听他这话，觉得他应该是有点试探的意思，当然是心里一紧，不过他左思右想，反正这事儿李恒早晚也得知道，他就也懒得花心思遮掩，反而定定地看向李恒：“是啊，我对邓家挺熟悉的。” 李恒倒是有点诧异，没想到他会直承其事，心跳也跟着快了一拍：“噢，这样。” 他其实心里的惊涛骇浪那大着了，嘴上却是挺有把门的，就这么随口应了一句，居然就没继续追问下去了，搞得本来都想到要摊牌的步青岚反而还暗自纳闷上了：“我都这么说了，李恒就这么算了？他还真就什么都不问我？” 两个人这会儿其实心事都不少，但居然也这么心照不宣地就揭过去、翻篇儿了。只不过这一晚上同床共枕的，明明是跟原来一样卿卿我我我着，却硬是让步青岚咂摸出几分同床异梦的味道来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没底，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可能自己凑上去上赶着把这话挑明了跟李恒说。 他又莫名有点气性上来，总觉得李恒这意思不就摆明了根本不在乎么，横竖只要是个盘靓条顺的小傍家儿能在他跟前伺候就完了，其他的是一概不在意。 步青岚心里不高兴，这几天就特不待见李恒，不乐意再成天跟他摽一块儿。 好在他现在工作也忙起来了，还能缓解一下情场上的不顺，这么一个小插曲虽然让步青岚心里如鲠在喉的，暂时也就先忙得抛一边儿去了。 毕竟他现在工作是刚起步，又是上升期，这关头刚上了一部电视剧正播着有点热度，托了这一阵小爆的机缘，后续的邀约也都多起来了，又有一部未播的s级大制作掠阵托底，不少大大小小的品牌方也都是闻风而动，跟他来递橄榄枝了。 所以最后步青岚名正言顺地“上进”工作去了，刚一回来，就又坐飞机飞外地去录综艺节目去了。 他暂时没接新剧，但也没闲着坐吃山空。经纪人费雯给他接了好几个班底不错的综艺，这样有曝光又能结识人，对艺人事业加持还是挺不错的，毕竟上综艺算是最好扩充人脉的渠道，只有认识人多了，以后消息才灵通，有什么攒局攒好班底的事儿才好赶上趟。 在这演艺圈里，人情才是首位，不然很多时候业务再好都排不上号，根本连人建组这事儿都不知道，更别提有什么参与的机会了。而且甭管艺人在粉丝眼里多独特多惊才绝艳，搁制作团队那儿一看都完全没这么回事儿，对他们来说，演员其实就是个容器，能填充进去制作团队想要表达的内容就行了。所以其实业内人心里头基本都对艺人有个大约的档次划分，拨在同个档次里头的艺人实际上都是大差不差，就算粉丝眼里可能他俩差得特别大，完全不是一个款型的，但很多时候对制作团队来说实际上却是用谁都可以，毕竟文无第一，纯靠演技就能立马决定下来最后选角的也并不算多，更多的还是靠着背后各种资源利益交换和人情往来权衡过后才能最终拍板。 这些都是经纪人给步青岚说过的，步青岚听是听了，但倒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他本身其实也不是太喜欢交际的人，镜头前那是工作逼不得已，得跟人热络起来，总不能让人家观众净看你在那儿不合群甩冷脸，本来人家看个综艺就图一乐，你还上赶着给观众添堵当然不好。 但他镜头前热络完了就算了，关了摄像机也就只能跟其他几个嘉宾维持着基本的礼貌而已，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倒也没有怎么热切地去跟人攀交情。 好在这节目里其他嘉宾也不太能看得上他，觉得他一个新人没背景没人脉，流量也就那样，自然是没什么好捧着的，所以也没谁故意跟他走太近，反正艺人们向来都是踩低捧高，步青岚都习惯了，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还乐得清净，当然不可能自己上赶着去谄媚奉承别人，所以倒也还相安无事。 第33章 最后几天是出外景，里面安排了挺多体验生活的企划，有干农活的也有牧牛牧羊的，一看就是为了让这些个不接地气的明星们“落落地”。步青岚那天被分配的任务倒还行，被安排去了西餐厅当服务生，普普通通，也不算最累最脏的，但从早到晚一整天真的实打实在干活儿，前一天节目组还让领班正儿八经地给他培训过的，倒也不算特别敷衍轻松的那类型。 步青岚对此非常配合，他这一整天下来老老实实干了活儿，也没叫苦叫累，干得挺利索，而且非常敬业，完美达到领班要求的标准，甚至超常发挥，给人上菜谱英语法语全对答如流，有几个老外进来让推荐甜品，他介绍得比人主厨都详细，吃完了顾客还夸他，还有的给他塞了小费，简直混得就跟人家西餐厅“土著”似的，都快看不出来是个冒牌的了。 这一通下来直看得在边上等着他下工的执行经纪都忍不住哭笑不得：这实诚孩子！还真以为上综艺是来干活儿的啊，一点不知道制造综艺效果，这全都顺风顺水的，哪有矛盾冲突啊，大伙儿看综艺不就图个矛盾冲突，好那一口“抓马”么，你这闹得，别等下导演把你镜头全都剪没了。 这一整天下来，步青岚唯一找回了点“场子”的地方，也就是最后晚上交完班，他征得领班和编导同意之后，过去餐厅中心放着的三角钢琴那儿弹了一首，弹得挺不错的，比驻场的钢琴师炫技炫得还厉害，周围人都给他鼓了掌，编导也把这个片段给他留用了。 拍摄结束之后，执行经纪正开车送他回了酒店，步青岚自己拿着房卡回自己房间，瞥眼就看到双手抱腿坐在他房门口的顾奚然，顿时脸都沉了下来。 顾奚然倒是挺不在意的，扶着门把手站起来，朝步青岚笑了笑：“青岚。” “你什么毛病？”步青岚皱眉看他，“要么自己滚，要么我打电话给保安说你是私生饭把你赶出去。” “你看完这个我就走，我过来这趟就是为了让你看这个的，你看完肯定不会失望的，”顾奚然一笑，却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我花了好大心思弄的呢，你可以不待见我，但总不能不待见贺家的钱吧。” 步青岚看到他手里那一沓文件，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沉默。 顾奚然的父亲是个十足纨绔子弟，能力是一点没有的，吃喝嫖赌却是样样都行、五毒俱全的，所以顾家的人其实心里也不太待见他。而顾奚然之所以能在顾家立足，甚至于邓家辉都对他另眼相待、十分看重，就是因为他本人常年在卢森堡经营离岸金融服务公司，通过低税率和保密性强的法律体系帮邓家和顾家隐藏资产和收入，并利用各种边缘地带的税务优惠政策帮助他们那个圈层的富豪避税、转移灰色收入。 他常年帮这些大财团打擦边球并以此最大化他们的效益，不可谓不重要，所以即使他本人尚且不如顾家的私生子顾雪城手里的股权多，背地里也不少人都会蔑称他是“hired gun”、“cleaner”，但他本人的重要性却远不是其他同辈里那些个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少爷小姐们能比得上的，毕竟他干着这些“脏活”，知道家族秘辛当然多了，手里更握着许多富豪的经济命脉，因此即便是傲慢如邓家辉也会待他和颜悦色，满口“我细孙”，看起来似乎很是亲近的样子。 步青岚知道顾奚然消息非常灵通，能经他手的东西里面当然是有不少很重要的信息，但他本人早就已经没有去掺合贺家那堆破事儿，对贺家后来的情形当然是没那么清楚了，完全想不出来顾奚然突然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因此并没有立马伸手就去接他手里的文件，而是非常警惕地盯着顾奚然。 “我保证这次只说正事。”顾奚然倒是换了一脸郑重的表情，再三保证自己这次并不是为了“私事”。 步青岚其实本来是并不想理他，但就算是他并不想掺和贺家那些明争暗斗的破事儿，却还是不能完全不管，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他亲哥贺青嵘也是牵扯其中，他和贺青嵘吵架归吵架，但到底还是亲哥，总归还是会在意的。 他沉默过后，还是伸手开了房门，让顾奚然进来。 顾奚然进来之后倒是挺自在的，一点客气也不跟他讲，大喇喇地径直过来坐到沙发上，然后把文件递给步青岚，双手托腮看着步青岚：“你好好看吧。” 步青岚一目十行地翻完这一堆文件，越看不由得脸色越凝重。 虽然里面很多专业术语、各种详细报表他并不能百分之百理解，但是顾奚然罗列得足够清晰，即使他算是外行人，信息也足以他判断清楚这份文件在说什么了。 “利用内幕消息操纵股价、非法投资洗钱、财务报告造假……这几项还只是我现在能找到实际证据的，”顾奚然对他说，“但只要把这些材料给sec也足够让他定罪了，真判罚的话最轻也是监禁二十年，贺青峋只会是彻底出局。” 贺青峋就是步青岚的三哥，跟他并不是一个妈生的。虽然贺青峋是非婚生子，但是还挺受他爸看重的，让他经手了很多重要产业，不知道是不是他爸为了制衡他二哥贺青嵘，总之贺青峋现在算是挺风光的，跟贺青嵘是隐隐约约有点分庭抗礼的意思，两个人之间明争暗斗非常多，向来是贺青嵘的头号大敌。 而顾奚然拿过来的这沓文件无疑是给贺青峋致命一击，无论是步青岚拿着这份文件过去跟贺青峋谈判、还是直接给他爸看，贺青峋都只会是彻底出局，直接撤出继承权的争夺。 步青岚看完之后不由得也是满脸诧异之色，不过他倒并不是惊讶于贺青峋能做出这种事情，而是惊讶于顾奚然居然能真的拿到这么多确凿证据，并且会愿意交给他。 他能拿到这些证据，既耗费了人力物力精力，同时自己也承担了非常大的风险，但很显然顾奚然绝对不是做慈善的人，他不可能这么好心，平白无故地帮了贺青嵘这么大一个忙，所以这当然是一份利益交换。 “你想要什么？”步青岚看向顾奚然，非常直接地问。 “我最近得罪了点人，”顾奚然一笑，说，“想让你二哥帮我摆平。” 第29章 步青岚闻言倒是没多意外，反正就顾奚然这种“另辟蹊径”，不走正道的人，有遇见这种纠葛纷争那真是太家常便饭了，毕竟常在街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他面上还是一副很淡漠的表情，不置可否：“话我能给你带到，贺青嵘帮不帮你我就不知道了。” 顾奚然也是坦然，他本来也是这个打算，反正步青岚确实是一直都在“中枢”以外，这么说也正常，更何况他和步青岚还有之前那一笔笔的烂账没清算呢，步青岚能帮他递句话给贺青嵘当然也就已经算是目的达成了。 他说完了这件正事儿，对“另件正事儿”也来劲儿了，笑吟吟地望着步青岚：“行，谢谢你了，我改天请你吃饭吧？” “文件我收下了，你赶紧走。”步青岚却十分不耐烦，冷冷地看着他。 “哎我这么千里迢迢过来的，又等你这么老半天的，你就要赶我走，”顾奚然望着他，眼神里都是不舍得，“青岚，你就这么不留情面啊？” “我不留情面？”步青岚嗤了一声，“你都不要脸了，我还跟你留什么面子？” 顾奚然很是不忿：“你就是跟李恒好上了吧，所以现在才这么不待见我。他比我强哪儿了？你这换口味换得也跟之前差太远了吧。” 步青岚听他居然还好意思拈酸吃醋、死皮赖脸说这话，顿时一下子火就上来了，上来就动手撵他走人：“关你什么事儿啊？顾奚然你表演型人格是吧，膈应完小爷现在还好意思装旧情难忘演情圣呢，你演给谁看啊？缺男人你赶紧花钱找鸭找操去！少在这儿恶心人。” “哎哟至于吗步青岚，不就提一嘴李恒么，你气成这样，”顾奚然见他这样更是醋得很，拿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气恼地瞅他，“我看你是挺乐意的，但你真以为人家拿你当回事吗？别等下就是你自己全凭一股脑热劲儿上赶着吧，你跟他好又能比跟我强到哪儿去啊。” 他这话说得可谓是大踩步青岚痛脚，怄得步青岚火冒三丈，立马就连骂带撵地把他轰出去了。 步青岚生了半天气，手里捏着手机划来划去，但终归还是没有一气之下真的去拨李恒给他的那个私人号码，他才不要主动搭理李恒，太跌份儿了。 他左思右想，虽然最后退出了页面，但很快还是忍不住发了个讯息给李恒的秘书乔宥。 他虽然气得就差没直接冲到李恒面前抽他一顿了，但跟李恒的秘书说话措辞倒还是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一点看不出现在愠怒的样子。 乔宥那边倒是回复挺快的，告诉他李恒现在正出差呢，还在忙邓家的并购案，双方谈判扯皮扯挺久的，估计还要好一阵才能了结这事儿。 步青岚看着秘书的回复，倒也只好没再说什么了，他气归气，但总还是不会真的去打扰李恒办正事，只好忿忿地放一边不理了。 第34章 不过他却不知道，李恒这趟出差推进并购案确实是真的，但却远没有秘书说得这么棘手。 他转换思路后，立刻就从邓淑仪那边入手，私底下改去跟邓淑仪接触，两人当然也是一拍即合：李恒在并购完成之后会直接任命邓淑仪成为邓氏的新ceo，自己则并不参与邓家其他产业的日常管理，全权委托给邓淑仪，并且他还会在元安为邓淑仪增设一个额外的董事会席位。 这些条件当然是让明明劳苦功高却始终被打压、被边缘化的邓淑仪非常满意，更没有理由不同意合作——反正一味讨好邓家辉当他的好女儿又有什么用，邓家辉还不是就会成天画饼，实际上根本不给她继承权。所以她索性就干脆 “造反”了，去放手搏一搏。即使有引狼入室、过河拆桥的风险，她也不在乎，反正她是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肯见到那几个乞人憎的哥哥瓜分完邓家后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很快，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并购案进行得确实是很有势如破竹的劲头。内部外部的障碍都得以清扫，各项关键的商业协议和投资审查全都进展顺利，步伐迅速，等邓家辉反应过来出了内鬼之后，也已经是回天无力，因此也就只能咬着牙强撑着装大度、维持体面，面上笑呵呵地主动退位让贤，被迫回去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而剩下那些比较繁琐细碎的相关程序还有后续的整合工作自然是有专门的管理咨询团队以及集团法务部门在负责推动，其实李恒根本无需亲力亲为。除非是那种只喜欢“管理细节”的老板，一般人也是基本上不会在人家专业团队的操作执行上指手画脚、斤斤计较。所以在敲定了几项关键谈判后，李恒其实就可以坐飞机回总部了。 但这次李恒却偏偏留下来了，还让秘书在他惯常下榻的酒店加订了一个月，硬是把行程延长了好久，没立马回去。他在这儿的这段时间，一边盯着并购后续，一边还时不时去分部视察，甚至还参加了一堆他之前根本就不会去的国际会议和商业论坛，弄得分部的管理层全部叫苦连天。 作为总裁秘书的乔宥对李恒此举也是挺无语的。毕竟现在出差在外到底不像是总部，跟过来出差的助理就一个，李恒没那么多助理好差使，搞得他一个秘书还得经常帮把手，所以他现在是一边又要管大老板那边的琐碎事情，一边还时不时得分担助理的工作、管他们项目上的活儿，真是加班加得想骂人——只不过看在李恒给了那么多加班费的份上，他姑且就还是忍了。 只不过他当了李恒的秘书这么久，也算是相对而言比较了解老板私事了，所以他大概还是猜到了一些李恒这次之所以这么反常的背后原因。 毕竟从前几周开始，乔宥就按照李恒的指示，与他们长期合作的调查公司进行了对接，要分析师去一直跟进调查一家私募基金。在乔宥拿到调查报告之后，他原本还以为这是老板计划的一项新投资，所以还挺好奇的，不免多看了几眼，但他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之后，发现这报告倒也没说什么太详细的信息，主要也是因为这家基金是提供家族资产管理服务，因此并没有对外公开太多投资和财务信息，分析师那边也主要是主要分析了他们过往的一些金融交易和法律记录，看得乔宥还有点不明所以。 但就是这么一份看上去甚至有点语焉不详的报告，却让李恒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沉默过后，就要求乔宥推迟了回程，而且之后步青岚跟他发消息来问的时候，李恒还脸色变了又变，改口让乔宥搪塞，乔宥这才恍然自己这次是吃到了老板的瓜：这家私募基金的背后受益人就是他老板的傍家儿吧。 他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心里还忍不住诧异地偷偷琢磨了半天，难道老板的傍家儿背着老板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内幕交易？资产侵占？这到底是多气人的事儿把他老板都气得连人都不想见了，原来他老板可不是稀罕得要命么，哪可能像现在这样故意晾着人不理啊。 只不过这点乔宥倒是猜得有点偏，李恒这倒真不是生步青岚的气所以要冷落他立威呢，相反，李恒这回说是“落荒而逃”恐怕还更恰当点。 李恒现在是真的心乱如麻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步青岚了，所以索性就继续留在这儿，装鸵鸟呢。 他之前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察觉到什么，但一开始是不上心，并不在意这些，后来却是有点自欺欺人地视而不见了。 他很满意两个人现在的状态，所以一点也不想要其他的变数，似乎只要他不去弄清楚，就这么含糊着、糊弄着，他们俩也就能继续这么下去，步青岚不会去找别人，他也不会去找别人，所以步青岚还是他的，还是他那个窝心的“小金丝雀”，依赖着他，天天跟他撒娇，非常需要李恒。 但现在似乎是继续不下去了吧，那在这之后又是怎么样呢……步青岚玩够了，也真的不再需要李恒了，终于是不愿意再这么得过且过下去了，振振翅膀，该飞回他自己应该待得正经地方了，而不是再这么跟自己厮混下去？ 李恒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觉得心里真是堵得慌。 虽然他知道这么一天早晚会来，但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当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像预想中那样能够豁达地接受。 他压根就无法承受步青岚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轻飘飘地跟他说那咱们就断了吧，两个人一别两宽吧。他也是彻底食言，根本就做不到心平气和地放手。 所以李恒现在只能是自欺欺人地这么拖着，因为真的不知道该拿步青岚怎么办了，更不知道该跟步青岚说什么，他生怕步青岚一开口，就是说那些他没法接受的话。 这些天下来，他白天忙工作倒还能做到心无旁骛，算是能暂且摒弃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可一旦到了晚上，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原先那个给他当抱枕当热源的人却不在身边，显得他这真是“孤枕难眠”，这些压下去的愁绪就又翻腾上来了，弄得他都有点胃疼。 李恒你可真是栽了，李恒暗自叹了口气，一边吐烟圈一边想，可真别等下一把年纪了还闹了个没脸，这不要了命了。 第30章 人家说老房子着火真是一点也没错，李恒原先还觉得这说法纯属就是扯淡，他又不是愣头青了，长到这岁数早该脑子长明白了。 没想到全白搭，脑子还浆糊一样呢，活脱脱一个光长岁数、不长心眼的典范。 李恒心里郁闷，晚上真是威士忌当水喝。他喝一晚上，隔天下午还不够，又果断去约了有段日子没见、最近也刚好回了港岛的朋友陈幼璇出来喝酒。 陈幼璇跟他是很多年的同学，两个人在读中学的时候关系就挺不错的，后来又一起同在费城这种哥谭一样的地方共同经历过很多抓马的事情，可谓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所以毕业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络，时不时会聊上几句。只不过陈幼璇毕业之后一直留在美国工作，两个人不在一个地方，见面自然就不像原来多。这回她也是难得有个空档，就赶紧回来看望父母，听说李恒也在，就顺带也来跟李恒出来喝酒。 两个人本科毕业之后各自忙自己的事业，虽然还保持着联络，但确实也是好久没见面了，不过这回重见两个人倒也丝毫没见有什么生疏，陈幼璇也还是像原来那样，一直是李恒心目中挺酷一妞儿，扎着脏辫，戴着鼻钉，衣品打扮都还跟原来一样，就是看着比原来晒黑了好多，但人显得倒是更精神更健美了。 两个人见面寒暄一番，李恒打趣她说：“嗬，你这最近是去搞美黑了啊？真见成效，乍一看我还以为是见着碧昂斯真人了。” “滚滚滚，少打趣老娘了，什么美黑啊，我是前段时刚跑了非洲了一趟，”陈幼璇笑骂说，“当时是跟前女友分手了，心里难受，一时冲动就跟着朋友跑了趟非洲，也算是换个新环境疗愈一下情伤嘛。” 李恒听了这话倒是不觉得稀奇，毕竟陈幼璇这妞谈恋爱可比他猛得多了，女朋友是换了一拨又一拨，跟东海岸女同们的高离婚率倒也是“相得益彰”了。 所以李恒对她这时不时就要假借“情伤”为名到处旅游到处玩的德性也是习以为常，笑着听她吐槽了几句自己的前女友，然后又跟她聊起了非洲那块儿的市场。 “……元安要真来扩展那边市场还挺不错的，毕竟那边基础设施建设需求大，你要真感兴趣我回头就把我那朋友介绍给你，他从普华永道辞职以后就去了那边创业，在那边混了挺多年的，人脉广得很。” “行啊，真谢谢了，要能办成可真是帮我大忙了，”李恒对她说得这些倒是真的挺兴趣的，“国内这几年是一直都产能过剩，每到年底业绩评审的时候董事会就跟我发牢骚，天天催我把那几个老部门剥离出去，一天到晚抱怨说旧业务板块是‘尾大不掉’，但我又不放心就这么直接切割掉、放弃对关键原材料供应的控制。要是能迁到非洲那边，成本低，还可以整合供应链，倒是挺划算的。” 第35章 陈幼璇也笑着说：“那是，我就知道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两人十分默契地碰了碰杯，酒过三巡，聊完了业务，陈幼璇也忍不住八卦起李恒的近况：“我听二林说你最近有了个新欢啊，还小你挺多岁的。啧，看不出来啊hearn，你这现在居然好这口了。” 李恒有点无语：“二林这大嘴巴。” “他闲得呗，就喜欢看热闹，”陈幼璇也是难得有这机会能抓着李恒调侃，当然是十分起劲儿，“你男朋友谈都谈了，还怕人说啊，又不犯法，之前没见你脸皮这么薄呢。” 她这话说得李恒倒是更心塞了，因为李恒确实是心虚，毕竟是他自己先做亏心事，他和步青岚的开端着实是有那么点“趁火打劫”的意味，这事儿确实干得不地道，跟色迷心窍没什么差别。 李恒想到这些只能无言又闷了口酒，叹气说：“不算男朋友，就是个伴儿。” “真的假的？”陈幼璇倒是有点诧异了，“不是男朋友你能跟他处这么久？我正经谈的女朋友都没你俩处得久呢，换了我的标准你俩可都算‘金婚’了啊。” “废话，你拢共有一个女朋友能撑过三个月吗姐姐？”李恒笑了一声，“我哪能跟你比啊，谁跟你那海量的情史比都是‘渺沧海之一粟’了啊。” “但我看你这状态可不像是没上心哦，”陈幼璇说，“你又不是多恋旧的人，大学时候出去玩得时候，你找419对象我都没见你有哪个能睡过两回的。” 李恒倒是没有否认，只是心里也有点感慨。 遇见步青岚之后，他才惊觉他自己身上居然还有许多连他本人都尚未发觉的一面，就譬如说 “稳定”和“长久”这两件事情，对于年轻时候的李恒来说还是属于非常不着边际的考量，更是他很难想象的事儿。 而他那时的做法和想法放在整个圈子里也不足为奇，毕竟男人和男人之间既不用担心怀孕，也没有太多异性恋框架下传统婚恋价值观的束缚，大部分的人都是追求刺激而已，所以在遇到步青岚之前，李恒更是完全想象不到，有朝一日，这些看上去非常遥不可及的需求居然也就这么轻易地占据了他内心，不断扎根深入，改变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甚至毫无障碍地打破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的独身生活模式，连他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喜欢上步青岚这件事儿太自然了，自然得悄无声息，甚至他刚开始都没有发觉。 而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步青岚的陪伴，以至于一旦意识到步青岚会有离开自己的可能性都让他痛苦得不想去面对，只想去逃避。 李恒对此也只能感慨说：“那时候年纪还小，贪玩不懂事，成天没个正形，跟现在当然是不一样了，毕竟那时候……也真的不太懂得感情吧。” 虽然其实现在也并没有比之前懂得很多，李恒觉得十分有挫败感。 陈幼璇也是一笑：“反正既然你现在是‘到年纪’了，不就正好找到了对的人定下来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 李恒听了这话倒是苦笑，步青岚对他来说当然是“对的人”，对其他许多人来说更加会是，而且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彻底脱去稚气之后，他只会变成更多人眼里的“对的人”。而也正是因为他同样是从步青岚那个年纪过来的，他也能够理解在那个岁数的年轻人生活中还存在着无数的变数、无数的可能性，所以他并不想去强求步青岚做这种不公平的选择题。 但是他又没法违心地去笑着放手，他舍不得步青岚。 真是挺没出息的。李恒在心里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遍，但是他现在也真是束手无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想做的只有是借酒消愁。 于是他就这么自暴自弃地拖延着，在港岛待了大概有一个多月，而步青岚除了开始给乔宥问了那么一嘴之后，后面当然也就是非常“乖巧”地没有再打搅李恒，更没有再私下联系过李恒，让李恒心里一时又是空落落的，又是好像“苟延残喘”一样吁了口气，只是期间这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模样，真是让陈幼璇不知道嘲笑他多少遍。 但任凭陈幼璇怎么开导，李恒还是照旧心烦意乱，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感悟去快刀斩乱麻，以至于宁可天天住外地酒店，也都是“有家不敢回”。 直到后面步青岚用他给的那张副卡买了机票之后，李恒这才暂且心里缓了缓，而分部那边也终于是没什么借口再赖着不走，推无可推，所以李恒终于慢腾腾地挪了窝，坐了飞机飞回来。 晚上到家之后，李恒摁了指纹锁开门进来，本以为没人的房间里却突然一下子灯光亮了起来，差点没把李恒眼睛闪瞎。 等他适应完灯光之后定睛一看，机票上显示早就应该已经飞去另一个城市的步青岚这时却正好端端地从浴室里出来，穿着一身浴袍，半敞着的领口露出里面非常精致的锁骨和漂亮的肌肉线条，头发半干不干，湿漉漉的水珠从他垂下来的刘海上滑落，显得白皙的脸庞更是莹润，透着一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慵懒性感。 李恒一个多月没受到过这么近距离的美色冲击，不由得喉结动了动，感觉自己似乎下腹都有点发烫起来，但很快还是撇开视线，有些尴尬地问：“你没走？” “我走哪儿去？”步青岚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却阴云笼罩，冷着脸看着李恒，“你要赶我走，给你新欢腾地呢？” 李恒一怔：“什么乱七八糟的？” 步青岚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照片，递给李恒。 “哎你想哪去了，这就我一朋友，人家喜欢姑娘好么，”李恒接过照片一看，也是无奈了，“我说步青岚，你跟我睡那么久了你还能看不出来我只喜欢男的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不要脸，去骗不明真相的小女生。”步青岚听了这解释倒是信了，但还是冷着脸哼了一声，十分不快地损了他一句。 “还小女生，你喊人姐还差不多，再乱说这种话我抽你了啊，诽谤我人格！我是这种人吗？”李恒也是哭笑不得，伸手往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我告你偷拍侵犯人肖像权还差不多，你个臭小孩儿还恶人先告状了。” “谁稀罕拍你啊，你以为你是大明星啊，”步青岚不忿，“顾奚然发我的。” 李恒也是无语了，顾奚然这孙子真是，这都分手多久了还巴巴地惦记着，一天到晚借机告他黑状想撬墙脚，真是不要脸。 “你要不做贼心虚，干嘛躲我啊？”步青岚双手抱胸，斜眼睨他。 李恒这回倒是真心虚了，嘴上却还是硬撑住：“我哪躲你了，我忙工作出差呢。” “哦，没躲我在那儿待那么久不回来，偏偏我一刷你卡买机票你就踩着航班的点回来呢，”步青岚说，“早知道我就该把你的卡刷爆。” 李恒一笑：“得了吧，你个大少爷还惦记我那三瓜两枣呢。” 他这话一说，两个人都是不约而同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步青岚听了这话也是沉默了一会儿，但脸上的不快倒是消散了一些，看向李恒，有些不自在地问：“你都知道了？” “之前没怎么留神确实不太清楚，但都到现在这份上了还能不知道吗？我又不是真傻子，”李恒叹了口气，眼神也有点复杂起来，“你为什么不乐意告诉我？” 步青岚刚开始还觉得自己这事儿确实心存隐瞒，确实也难免感觉有点愧疚，不由得稍稍有些滞了滞，但是一见李恒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仿佛自己跟个闹脾气的小孩儿似的，又觉得心里窝火，生气地说：“我是没特意说过，但你也没问过我啊！说到底还不是你压根就不在乎，咱俩什么关系你不是从我住进来第一天就说过了吗？所以你从来就没往心里去，根本就不关心我家里人是谁、我之前都干过什么，我就是你养的傍家儿、金丝雀呗，你就是逗个乐就完了，剩下的你往心里去过吗？” 第31章 李恒被他这话说得也是一噎。 他突然感觉步青岚这一番控诉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自己起先确实就是见色起意、趁火打劫，拐带刚成年的青少年乱搞男男关系，简直就是步青岚“虎落平阳被犬欺”里那只恶犬，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挺不是东西的，瞬间就无可辩驳，过了半晌才只好讪讪说：“是，刚开始确实就是我……是我心思不正，我……我跟你道歉，成吗？” 步青岚倒是气顺了点，瞥了他一眼，这才宽容大度地表示：“好吧，反正都过去了，我原谅你了。” 而且虽然说是李恒先动的心思，但他说到底也没有真的很抗拒跟李恒上床，毕竟凭借他这一打n的身手，要真讨厌李恒肯定在当时等李恒一说出这种话就直接上去给李恒一拳了——不把李恒门牙打碎都对不起他练得这么多年的拳。 李恒想到两个人确实算不上什么太美好的初遇，顿时也觉得愧疚更甚，不由得沉默下来。 第36章 “然后呢？”步青岚说，“你反省这么久，就想出来这么一句道歉啊？” 李恒一怔：“啊。” 步青岚看他这好像完全没话可说的样子就心里来气，伸手拽过李恒的手把他扯了过来，迅速把他推在床上。李恒还没反应过来，步青岚就已经整个人压到李恒身上，双手按着他肩膀，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要跟我说的？没别的想问我的吗？” 李恒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只感觉到步青岚身上的水汽的和体温都透过两人接触的地方传了过来，心下一荡，伸手握住步青岚的手轻轻摩挲着，莞尔道：“问什么？你中文居然还挺好的，怎么学的？” 步青岚也是无语了，低下头凑上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李恒你烦不烦？” 李恒第一次听他这炸毛一样叫自己大名，不由得也是有点新奇，被他咬得嘶了一声，但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环住步青岚的腰，示意步青岚：“过来过来，快让我亲一口，想你了宝贝儿。” “扯谎吧你就，”步青岚斜了他一眼，“想我你在外面待那么久？” “真的想你，”李恒捧着他的脸，低沉的声音有点沙哑起来，“在外面每天都想你，想你想得受不了了。” 于是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充满思念意味的吻，似乎都在无法自已地宣泄情绪，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做了全场。 步青岚倒是第一次跟泄愤似地做得这么凶，完全不像原来还特别讲究，十分在意自己的技术问题。不过他这次倒是难得粗暴一回，李恒倒是相当满足，毕竟很少见步青岚在床上这样子，跟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简直不要太反差，让李恒觉得特性感，也特别喜欢看到他流露出这种别人看不见、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一面。 他之前那一个半月也完全没心思解决生理问题，所以没过多久就折腾了步青岚一身，两人来完这几回，步青岚先前那澡算是彻底白洗了。 两个人折腾完，剩了一地残局也懒得收拾，就索性扔那儿明天再说，直接转战隔壁次卧。 进去次卧浴室，步青岚给浴缸放了热水，又很熟练地从柜子里拿了新买的浴盐放进去，然后拉着李恒一起进去浴缸里泡着。 李恒倒是挺累的，半眯着眼睛靠在步青岚身上，对步青岚说：“宝贝儿真不来了啊，再来吃不消了，腰疼呢。” 步青岚正双手环着他让他倚在自己怀里，闻言立马就往他练得非常劲瘦紧实的腰上轻轻拧了一下，一脸的不快：“我至于吗？我又没有煎诗的癖好，体谅你个老年人赶一天路舟车劳顿，所以才说泡个澡缓解一下而已，真是好心没好报。” “哎哎哎！别动别动，疼着呢，”李恒笑骂了他一声，“还学会打击报复了，你烦不烦？” 步青岚抱着他，下巴蹭在他肩窝上，哼了一声：“你还敢嫌我烦？你才烦。” 李恒失笑，在水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虎口：“好好好，我烦我烦。” 步青岚也觉得自己刚才这话说得挺幼稚的，又没好气地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带着点鼻音缓缓说：“李恒你就是特别烦人你知道吗？你什么真心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天到晚就会装相，你累不累啊？” 李恒听了这话倒是无言以对。 “反正不管你装得不累，我是真看累了。我特烦成天猜来猜去的活动，嘴长了干嘛啊，你不高兴也从来都不跟我说，要么就会装没事，要么就直接玩消失，你这样搞得我也很烦你知道吗，一天到晚老是在想到底是不是我做错了是什么惹你不高兴，还老担心你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么大人了还从来不会沟通，就会想着逃避，李恒你可真出息。” 步青岚纤长的睫毛低垂下来：“你喜欢我也从来不跟我说，还非得装得挺大度的是吧，说什么我要想走就走，不会拘着我，你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有多生气吗？你喜欢我是件很丢脸的事情，特别让你说不出口是吗？还是你就乐意喜欢玩，就想着养好几个傍家儿潇洒快活，所以一点都不想跟我有别的关系。” “这怎么可能！”李恒心下震了震，赶忙解释道，“我从没这么想过。” 他说完这句，喉咙也不禁有点发涩，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低声承认了：“我喜欢你，宝贝儿，特别特别喜欢。你很好，喜欢你是件特别幸福的事情，是我……是我不好，我没信心。” 李恒转过身来，揽着步青岚的肩膀，过来跟步青岚额头相抵着，柔声说：“宝贝儿，是我想岔了，我之前做得不对。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咱们不要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当我男朋友，咱俩正儿八经地好好处，好不好？” 步青岚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记仇地问：“现在不要我当你傍家儿了、不要养我了，李总？” “我错了，青岚，”李恒一笑，搂着他脖颈凑过去又吻他，“宝贝儿，宝宝，原谅我吧。” “嗯，那就先date一下我考虑考虑吧，”步青岚宽宏大量地表示，“date之后觉得ok的话，再考虑转成exclusive。” “好，”李恒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步青岚那个时候听了这句话觉得很满足，认为是李恒非常在意他的表现，但其实后来回忆起来，他才意识到李恒这句话的背后，实际上却隐含了李恒对他们俩这段感情的诸多消极看法。 所以当时步青岚也并没有察觉，只是觉得终于了结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谓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于是心情又愉快了起来，高高兴兴、名正言顺地跟李恒处起了正经对象。 两个人刚确立完关系，当然是可劲儿腻歪了一阵。 李恒刚结完几个大项目，倒算是比较空，步青岚近期频繁上综艺也上得有点烦，就干脆推了几个不怎么重要的通告，腾了个两周的假期，然后两个人飞去澳洲度假去了。 步青岚上一次来澳洲的时候还是中学的时候修学旅行，所以现在还觉得挺新鲜的，经常精力旺盛地拉着李恒去冲浪、玩沙滩排球，折腾上一整天也丝毫不觉得累，还有余力乐呵呵地帮房东遛狗，每天带着房东家的两只边牧到处跑，疯狂祸害周围公园的野兔和小鸟，袋鼠看了他们仨都得吓得退避三舍。 他皮肤白，涂了防晒也经常要不了多久还是晒得浑身发红，李恒也是只有一边无奈，一边帮他涂芦荟胶，数落了半天“皮肤癌警告”，步青岚才稍微消停点，好歹是没再霍霍他那张当艺人的脸了，不然粉丝看了都得在sns上发疯。 他俩在外面度假过得挺快乐，步青岚团队那边倒是没他俩这么潇洒，而是在紧锣密鼓地加班加点弄宣传——步青岚那部费了老大劲儿拍出来的古装剧《南风一剑》是终于定档了，而且剧集卖得平台还不错，除了网播是老早就确定下来的华州视频以外，还在一个地方台卫视同时上了星。 虽然现在都是网络时代，演员们也不像原来那样跟电视台关系紧密，但这毕竟是步青岚 第一部上电视播出的作品，对他和团队来说确实也已经算是很有意义的意外之喜了。 所以剧一定档，团队那边就卯足干劲剪视频、赶宣传稿，配合剧组那边发宣传、放物料，希望能在剧播期间的高关注度给艺人搞足曝光，所以步青岚工作群那边也不断有物料传过来让步青岚确认，他俩待在房子里没出去的时候，就经常是李恒处理工作邮件，而步青岚则不停地翻看着自己那一堆的物料，给同事反馈、确认。 但物料虽然多，好在步青岚还是比较信任团队的，所以基本上只要是团队确认过后的物料他也都不会有太多别的修改意见，对团队给足信任度，宣传工作也都因此推进得很顺利，虽然他还没回国只能是远程处理，但配合度和效率都很高，并没给团队那边带来什么负担。 首播当天，李恒就打开了客厅里闲置好久的电视机，连上了电脑投屏，非常积极地拉着步青岚一起来看《南风一剑》。 步青岚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直呼这可真是当众处刑，过来扑到李恒背上，晃着他肩膀，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我本人都在这里，你还看电视剧啊？” 李恒拉他过来一块儿坐着，非常起劲儿地说：“我没怎么看过你古装呢，这回可不得仔细欣赏欣赏。” 于是李恒还兴冲冲地给视频网站冲了个会员，方便后续追剧，然后两个人连着两个半小时把首播八集中的前三集先看了。 刚开始的步青岚还陷入在看自己演戏的尴尬之中，但看李恒又一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也只好随便他了，不过很快他注意力也回到剧里复盘自己演的戏上去了。 其实剪辑好的正片步青岚自己也是第一次看，毕竟这回他是作为女主广大后宫中的一员，而不是像上一部校园剧一样是当之无愧的男一号，严格按番位来说，《南风一剑》里他大概只能算是四番甚至是五番，而且后期基本上都是作为反派出现，很多交锋都是隐藏在暗线的叙事之中，所以他在片场其实跟很多角色根本是没有同场拍过戏，他的戏份也仅仅只是这个庞大武侠世界的冰山一角而已。 第37章 步青岚本人也挺好奇成片到底出来什么效果，而本身对古装剧就没怎么涉猎过的李恒看得就更是津津有味了。 刚开始首播的这几集观感倒是不错，纵使算不上多么“传世经典”，但当个下饭剧看那还是精彩得绰绰有余。剧情有点套路，但节奏挺好的，还是挺能调动观众的兴趣，服化道和镜头语言则更是出彩，尤其是步青岚演的道长离桢，整个人漂亮得超尘绝俗，在导演的镜头下每一帧都好看得让人想截图，加上妆造又非常贴合，很能发挥出他的五官优势。平时的步青岚已经挺好看的了，而在剧里一有长发和泪痣的加持，他整个人更是显得仙气飘飘、冰肌玉骨，也难怪每次离桢一出场，粉丝就纷纷在弹幕上刷了一片“仙女下凡”。 步青岚当时拍打戏吃的苦也总算是没白吃，打戏在剧里呈现出来效果确实还是挺不错的。如果说男女主打戏像是开了0.5倍速的大学生打军体拳，那步青岚的打戏就像是2倍速的非诺兰版蝙蝠侠——跟其他人充满超能力玄幻色彩的动不动到处乱飞和输出全靠吊威亚的稀碎打戏那叫一个格格不入，所有动作都充斥着非常写实的力量感，但又不像欧美打戏那样把招式设计得特别笨重，而是兼具力量感和轻盈，确实是把中式暴力美学拉到极致。 李恒看看屏幕上清清冷冷、美若天仙一样的离桢道长，再看看现在身边这个已经被可怕的澳洲太阳晒到黑了一个度、在外面遛狗一整天现在胡茬都冒出来还没来得及刮、快要完美融入土澳糙汉毫无违和感的步青岚，忍不住揉着步青岚的脸感慨道：“步青岚你怎么回事……你快把我老公离桢还回来。” 第32章 “离桢？你老公？”步青岚过去把李恒压到沙发上，扳着他肩膀故意拿脸上冒出来的胡茬蹭他，然后佯装不高兴地问他，“他是你老公，那我谁啊？” 李恒啧了一声，伸手环住步青岚腰，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坏笑道：“他是我老公，你是我媳妇儿呗。” 得，“一夫一妻”还真是让你给玩明白了，步青岚很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果断过去把李恒衣服扒了，身体力行让李恒喊了一宿“媳妇儿饶命”。 两个人闹着玩归闹着玩，步青岚其实还挺开心李恒这么捧他的场。毕竟这电视剧他自己看都觉得无聊，要不是为了复盘演技，步青岚压根就不会点开这种电视剧看。但李恒这个完全无关人员，居然还这么兴致高涨地跨时区实时追更，还一直在跟步青岚讨论起剧情、角色，对步青岚演的离桢更是都快写出八百字粉丝小作文夸个不停，步青岚自己经纪人恐怕都没李恒看得这么仔细认真。 虽然他觉得李恒多半也就是冲着离桢妆造好看所以为了哄自己高兴才这么说的，但步青岚心里还是高兴男朋友认可自己塑造的角色，表面上佯怒一下撒个娇，心里那当然完全不可能真的吃什么醋。 结果步青岚是真没想到，在两个人假期结束，坐飞机回国那天，飞机才刚起飞完，还不算多平稳呢，步青岚就看到李恒火速拿起ipad连上了头等舱的wifi，然后打开了华州视频app，一脸专注地开始看起《南风一剑》刚上线的更新剧集，不由得整个人都无语凝噎了。 “恒哥你不是吧，你追剧来真的啊，”步青岚感觉十分震惊，“今天不是热刺在主场对阵阿森纳吗？你这周球赛居然都不看了来追我的剧啊？” 家人们谁懂这个含金量！步青岚震惊到差点没当场掏出手机到社交软件上发帖：平时根本不怎么看国产剧、闲暇时间只看球赛的男朋友现在世仇打到自家家门口了，现在居然大好时间不看比赛，而是来追我演的电视剧了。 心态奇佳的老球迷李恒却早已经在这赛季对主队输到处变不惊了，对此则一脸淡定：“反正肯定都会输的，看了也心塞，不如不看。” 好吧……步青岚一边跟李恒聊，一边也马上搜了一下上个月的比分，顿时对李恒充满了同情——虽然步青岚看英超没有什么追得真情实感的球队，但是如果他在nfl追的主队输成这样，步青岚应该比李恒现在要情绪低落一百倍，别说还能像李恒现在这样淡定追剧了，恐怕步青岚会当场表演一个郁闷到卸载所有社交媒体软件。 是的，即使黑粉辱骂、营销号造谣，倒还不如自己主队输球让步青岚来得破防。 于是步青岚倒是能够理解李恒一点了，不过还是不太能理解李恒选择追他演的古偶电视剧来“疗伤”这点：“唉这赛季真是……恒哥我懂你，但你也不至于看这个吧？” “看这怎么了，我觉得还挺好看的，”李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顺手摸了摸步青岚没做造型、摸起来手感特好的顺毛头发，“你别说我老公坏话。” 步青岚无语。 最后步青岚也被迫加班，和李恒一起在飞机上看了整整12小时的《南风一剑》，彻底把剧追平了。 下了飞机，怕步青岚又跟上次一样在机场被粉丝围堵，李恒这一趟就还是带步青岚去走vip通道坐了专车，顺顺当当地出了机场，没有再像上次一样被步青岚粉丝围在那里折腾，搞得机场安保都有意见。 步青岚原来坐他家里的私人飞机，都是直接从专用终端的特殊通道离开机场的，或者是有些配置好的机场，司机就可以直接开车到停机坪附近接人，他也就只需要下机之后不行几步路而已，总之是完全不需要经过公共航站楼，所以步青岚这还是第一次走商业航班的vip通道，还是感觉挺新奇的。 “走vip确实还不错，还挺方便的，”步青岚说，“虽然还要安检，但确实不怎么用跟粉丝打照面了。” “没问题，你以后要再出去坐飞机，干脆就走vip算了，省得你觉得老在机场跟粉丝打交道不好，”李恒说，“反正也不贵，走一次就两万多。” 步青岚闻言顿时沉默了。 两万对他原来来说当然不贵，但是现在的步青岚，不挣钱的活儿能报销个交通费餐费，再加点聊胜于无的小钱算是正常，而跑商务正常接个赚钱的活儿最多也就拿个八九万，要是真的每次一坐飞机就走vip通道，那来回两趟就要四万了，赚回来的钱岂不是相当于没了一半，这哪还能行？毕竟步青岚刚算冒点小尖，有点小流量但还完全算不上什么顶流，要花钱的地方其实可比赚钱的地方多，当然还是不好这样挥霍。 平时步青岚演一部剧，能拿到手的片酬固然一次比接商务来得多，但毕竟拍电视剧周期长，现在不按期给剧组成员结尾款的剧组也很多，拖久了还得靠经纪人亲自去催，而且步青岚本人现在也更不是那种能一堆戏找上门任他挑的，项目能接下来的并不算多，而他现在资历人脉是特别欠缺，平时要是出席活动什么的根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品牌方愿意给他借样衣之类的，造型、状发、摄影师之类的只能靠步青岚自己自掏腰包，所以每回这种活动去一趟就更加是几万十几万的没了，但这又都是工作必要，不可能不去，再加上平时的宣传费、给团队里成员分点奖金之类的正常支出，这么一看，他现在跑的那几个商务赚的钱当然是花得太快了，都快入不敷出了。 而现在《南风一剑》播得热火朝天，步青岚团队很看好这个大制作的项目，做宣传炒热度花钱当然是不可能省的，可步青岚的片酬尾款可还是没结的，要等完全播完之后按照各种数据再重新核算，如果播出数据可观，那尾款就能结下来，数据差的话，不结尾款的平台也是多了去了，如果最后真的尾款没结下来多少，宣传费其实步青岚自己的钱根本就不够，最后还是得公司去贴补的。 这么一盘算，步青岚忽然惊觉自己现在虽然当了一阵子的艺人，但和李恒比起来那还是“一穷二白”，甚至连这次出来玩当然也是花得李恒的钱，那现在这虽然是确定了关系，但他这跟原来当人傍家儿有什么区别？ 合着原来是靠金主养，现在是光明正大地吃软饭？ 想到这点步青岚顿时也郁闷了，回去之后忍不住跟李恒悲伤地感慨：“恒哥，我好穷啊。” 李恒正在处理积攒的工作邮件，都是一些普通日程，倒不用怎么伤脑筋，于是听到步青岚这明显是无稽之言的感慨，李恒还是挺有闲情地摸着步青岚毛茸茸的脑袋给他顺毛，好笑问他：“怎么就穷了？你爸把你的钱全卷走了？” “哎呀我才不靠他呢，”步青岚说，“我是说我自己赚钱。” “你干活儿干得挺好的啊，怎么就穷了？”李恒说，“顾雪城剥削压榨你啊。” “那倒没有，”步青岚犯愁地说，“但是我发现当艺人吧——主要还是像我这种不是很火的艺人，花得比赚得多，刚看完同事给我发的报表，我发现我这现在赚的钱都快花没了，根本就没剩多少，我上一部戏尾款还没结、下一部戏也还没着落呢，结果这部戏宣传经费就先花了这么多，真是有点坐吃山空了。” 李恒看他这一副真的很认真地在犯愁、算经费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怪好玩的，不由得笑了起来，合了电脑，收拢胳膊，过来抱住正坐在他边上伏案算账的步青岚，笑着宽慰他：“你这才刚入行多久啊，前期当然是要多花点钱，都是应该花的不用心疼，人家做生意刚开始都还得先亏个好几年才能盈利呢，你还想能一晚上就挣到大钱啊。” 第38章 “好吧。”步青岚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他原来是觉得金主养傍家儿那是“行规”，倒没太多负担，但现在这是在正儿八经处对象了，离家出走很久的自尊心终于又兜兜转转回来了，当然就觉得现在这吃软饭吃得也太不得劲儿了。 而且越想越觉得这样特不好。 他步青岚原来在家里当金贵少爷潇洒快活的时候，交男朋友……不，别说男朋友，就是对普通的朋友、甚至是对炮友，那出手可都是挺大方的，但是现在处了个正经对象的时候，步青岚怎么反而是吃人家软饭去了？ 步青岚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仅存不多的少男心非常受挫。 怪不得他原来那么多朋友都喜欢当二世祖不喜欢上进。 毕竟现在步青岚想上进也上进不出什么名堂，出来工作个半天，还不是照样连谈个对象都没什么钱给人家花，果然还是当二世祖活得滋润。 然而他对象李恒对这点可当然是完全不在意，只轻轻拍了拍步青岚的背：“别担心，真要不够花哥帮你垫点。” “不用，”步青岚双手托腮，脸上虽然犯愁，但心里还是很坚定的，“我多接几个商务肯定能够，以后等再火点，能多接点戏，片酬也能更高点，肯定能把现在做宣传花掉的经费赚回本。” “别介啊宝贝儿，干嘛不用啊，”李恒见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挺乐的，又忍不住逗他，“我养我媳妇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第33章 步青岚睁大眼睛，眼神中充斥着对李恒此言的无语：“哎！你还真没完了你。” 李恒逮着他腰上捏了一把，笑着呲他：“干嘛啊，睡醒了不认账啊，当不当我媳妇儿？” 步青岚嘁了一声，扑到他身上，挠他：“当当当！你媳妇今儿给你伺候个爽！” 两个人笑闹半天，正事儿也不想干了，就干脆腻一边儿谈情说爱去了，折腾半宿洗完澡回来，李恒给步青岚吹头发，吹干了则继续帮他抹发膜。步青岚之前拍古装剧好多造型对头发损伤挺大，前段时间为了跑商务造型好看，烫染也多，因此一直被经纪人费雯抓着他念叨他发质变差了，要他好好护发。 步青岚嫌麻烦不爱抹那些发油发膜的，老觉得弄得手上黏糊糊的还一股味儿，李恒倒是不嫌弃，看他这天天抱怨的，有空就把这些活儿给他包圆了，省得步青岚老在那里撅着个嘴挂油瓶。 “宝宝，没哄你呢，跟你说认真的，钱的事儿先别着急，”李恒一边慢慢按摩着往上涂抹，一边对步青岚说，“你当艺人，得往长远看，钱总能挣上，但是如果牌子没了要再添上去就难了，所以千万别为了眼前的一时利益就接那些特掉价的活儿，别着急，咱慢慢来，好吗？” 步青岚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情了，有点开心，但也有点郁闷，对李恒说：“我知道。” “嗯，”李恒半开玩笑说，“穷点好，穷点让我多养会儿我媳妇儿，我开心呢。” 步青岚都给他喊脱敏了，反驳都懒得反驳了，就喜欢过个嘴瘾过吧过吧！小爷大度！不跟你计较！ 李恒给他仔仔细细地按了半天弄好了，让他把浴帽戴好，自己进去浴室洗手，顺手拿剃须刀把胡子也刮了。 步青岚却跟着他进来，双手抱胸，胳膊靠着墙，坐在洗手台上看他刮胡子：“你别刮了呗，留点还挺好的。” “不留，”李恒说，“看着跟流浪汉样的，不精神。” “什么审美啊你，”步青岚光着脚轻轻蹬他小腿，被李恒笑着用手拍了一下，顿时不满地撇撇嘴，“你回去当直男吧。” “我审美还不好啊，”李恒啧了一声，“我审美不好能找你处对象呢。” 这话步青岚爱听，于是宽容大度地说：“好吧，原谅你了。” 对时尚一点也不上心但找对象审美很不错的李恒自从有了对象之后，那每天的穿搭时尚程度都是蹭蹭往上升——毕竟他现在出门穿的一身，从头到脚基本上都是步青岚给搭的。 步青岚原来就挺臭美的，很爱捯饬自己，也爱和朋友出去看秀，现在当了艺人，跟时尚杂志还有造型团队打交道更多了，学得就更精更专业了，而且捯饬自己还不够，对李恒这种跟他自己气质截然不同、但同样肩宽腰窄的衣架子身材也是十分跃跃欲试，一有空就会抓着李恒练手。于是李恒家那20平方米的衣帽间也全让步青岚给折腾了一遍，旧衣服旧鞋该扔的扔，新衣服新物件该添的添，方便步青岚尽情发挥。 步青岚有的时候兴致大发，李恒出门前他还拿着卷发棒给李恒卷一回头发，弄得那叫一个专业，搞得李恒每天上班面对着电梯里那块光亮照人的落地镜的时候都有点浑身不自在——这搞得哪像去上班的，分明搞得跟去相亲似的！ 而总裁办李恒那一群下属们虽然表面没怎么说，但心里却全都心照不宣：好嘛，老板这工作狂居然都谈上恋爱了。 穿衣风格完全跟原来都两模两样了，这不摆明了就是谈恋爱了。 不过老板谈恋爱他们还是很高兴的——老板自从谈恋爱之后，下班都准点了，周末也不爱加班了，真好，老板请大谈特谈。 李恒这个万年工作狂，现在也是不得不准点、甚至还时不时会提早下班，当然是因为他要早点开车去朝阳接步青岚。 “青岚，你今天别坐公司车回去了，我过来接你。”李恒给步青岚发了消息，一打方向盘进了地下车库。 很快步青岚就给他回了消息：“好啊好啊，哥你来得正好，你上来我们公司呗，我有东西要带回去，挺多的，不好搬，你过来刚好帮我搭把手。” 李恒当然答应了，锁好车，走出去按电梯上楼。 他之前也来过德维勤几趟，德维勤的前台小妹妹都认识他了，看他过来也没问什么，笑眯眯地打了招呼，还给他指了步青岚在的会议室。 李恒推了玻璃门进去，墙角堆了一大摞的东西，有画报、信件、相册、应援手幅还有各种各样的玩偶、抱枕、立牌，全是步青岚粉丝寄来公司的礼物，步青岚和一个瘦瘦的矮个子小姑娘——在组里做艺人宣传的小佳正在帮忙收拾。 步青岚正抱着好几个毛绒玩具，看见李恒过来，就顺手塞给了李恒，笑着说：“恒哥你来啦！” 小佳也跟李恒打了声招呼，还过去咖啡间给李恒接了杯水。 “哎，好好好，太谢谢了。”李恒笑着接了，喝了一口搁到茶几上，过去也帮步青岚把东西一起整理好、分装进袋子里。 李恒一边帮忙整理，一边也忍不住对几个特别可爱、衣服做工也特别精细的棉花娃娃爱不释手：“这是离桢吗？” “是啊，”步青岚说，“还挺像的吧。” “特像，衣服看着跟剧里简直一模一样，”虽然这几天还没补完这周新更新的几集，但是之前李恒可是一集不落的全补完了，对此当然是十分惊叹，“你粉丝也太强了。” 步青岚在《南风一剑》这部剧的所有宣传都是小佳全程在对接剧组、牵头完成的，她性格也挺活泼的，知道李恒是步青岚朋友，对他也并不腼腆，这时候一听两人聊起离桢，也很高兴地说：“是啊！我们青岚演的离桢现在真是太火了，上了好多次热搜，给青岚涨了好多粉丝呢！” 李恒也笑了：“好啊。” “我们自己也买了好多粉丝吧。”步青岚却不听她的彩虹屁。 “刚开始当然会买一些炒热度嘛，”小佳说，“到后面涨的都是真粉丝啦，真的超级多！” 三个人收拾完东西，李恒和步青岚拎着好几大袋的东西，搬了两趟才搬完，后备箱放了一些，还有一些怕弄脏的就放在了后座上。 步青岚在副驾坐好，李恒开车出了车库，笑着跟步青岚说：“怎么样，现在数据挺不错的？” “嗯……还行吧。”步青岚想到今天开会同事跟他说得这些事，也觉得又有点神奇，又有点无奈。 原来《南风一剑》在这周最新播出的几集，真是彻彻底底地引爆了网友的热议，成为了现在最热门、讨论度最高、当之无愧的大爆剧。 但估计主创都会对这个热度内心复杂，因为这引爆网友热议的是剧情之离谱、编剧之发癫、男女主人设之令人作呕，可谓是吵声骂声破防声一片混战。 于是现在突如其来的超高热度，一半是网友在喷剧情疯癫、编剧发癫，而剩下一半是在心疼离桢，甚至在更新剧情之后剧粉们瞬间把 #离桢才是真武侠# #现在的武侠剧三观都怎么了# 刷上热搜高位。 这周播的是步青岚当时拍得非常心累的重头戏离桢黑化那段，然而这一段播出之后，反馈却全然不像开播前大家以为的那样——观众会因为男女主心意相通的高潮剧情而非常感动、大磕特磕，而是看得火冒三丈，大骂男女主简直才像真反派。 因为本周的剧情是，离桢的妹妹因为被苏州知府强占，不堪受辱自尽而死，离桢为了给妹妹报仇而刺死了苏州知府，因而彻底开始了黑化的道路。 第39章 然而他黑化过后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被通缉追杀，在被官府堵截的过程中离桢反杀了官兵，把财物分发出去给难民和穷苦百姓，后来带领着百姓防抗朝廷的暴政和苛捐杂税，杀了好些欺凌百姓的官兵。 所以这个黑化程度大概就是类似于……恶霸马奎尔的感觉吧。 然而身为女主角的练玄霜却则因为和身为皇子的男主角在一起之后，却是全心全意为男主角着想，甚至为了帮男主角夺得皇位，不顾离桢对她的救命之恩和两人先前的朋友之情，不停劝说离桢归顺朝廷，并斥责离桢手上鲜血无数、是入了邪道。 作为一个武侠剧，男主角的人设居然是皇子这个事情本来就很倒反天罡，颇有一种蝙蝠侠摘下面具之后发现蝙蝠侠真实身份是特朗普的吊诡之感，而身为大侠之女、以往在江湖上也素有侠女之名的女主角最后居然放在了朋友被杀、同门被杀的仇恨去归顺了一直压迫她师门的朝廷，并且还要劝一心一意为百姓防抗暴政的离桢归顺朝廷……这在武侠界还是挺炸裂的。 可见这个剧情确实……宛如武侠界的高桥悠也写出来的一样。 于是就这样，步青岚演的离桢这个也很倒反天罡的反派，就这样突兀地“掀桌”出圈了。 第34章 剧宣团队那边看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热度也是有点意外，但反正无论哪个角色的热度也都是剧的热度，他们当然是来者不拒，私底下跟步青岚团队在工作群一通气，立马就改方案追投“离桢”的相关宣传，视频动图剧照花絮齐齐上阵，铺天盖地开始发力宣传。 群里消息不断，是步青岚的宣传同事也在全程跟进、不停地汇报进程，小佳那边早就囤好的角色单人向剪辑视频也全部用公司的共号发到各个视频平台，出来反响也很不错，宣传一轮又一轮下来，剧方那边的收视数据统计也很快突破了历史峰值，一度甚至赶超了同时段热播的悬疑剧和家庭剧。 不过口碑倒是一直有争议，各大平台评分都是不停往下掉，观众也是一直吵架声不断。毕竟如果这部剧作为古偶剧那么应该算是合情合理，里面帅哥靓女多，感情线也很动人，大体上还是很人满意。但是如果作为武侠剧，那这个剧情肯定是违背了武侠的“祖宗之法”，也的确是让人无法接受这个走向。 网友热议纷纷，围绕着古偶和武侠的界限标准一直吵个不停，对剧情走向也是争议不断：古偶观众指出《南风一剑》原著就是言情小说，电视剧现在受争议的剧情也全都是遵循了原著，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因为电视剧改编之后为了让内容更丰富凑够电视剧的时长，才把里面武侠的部分扩展了不少，结果偏偏就是这部分改编得还算出彩的新增内容吸引了一批没看过原著的原教旨主义武侠爱好者，然后又在后半程的剧情里把他们纷纷创飞，恨不得跟被高桥悠也创飞的骑士厨一起上天台跳楼。 不过虽然现在网上对这部剧的口碑是两极分化、八方混战，但基本上观众们还是无一例外地对离桢这个角色还是充满怜爱和喜欢，步青岚的人气也是瞬间飙升，凭借这部大制作热剧带来的关注度和宣传经费的高投入，直接流量起飞。 离桢给步青岚带来的流量最直观就反映在他经纪人费雯工作邮箱和工作微信的消息激增——全是各类媒体刊物、公关公司和品牌的邀约合作，还有不少新建组的选角导演也闻讯而来，来问步青岚的档期、给费雯发剧本大纲和人物小传。 而费雯作为非常老练的经纪人，当然也是很有规划地会让步青岚把宣传期的角色热度红利彻底吃透，趁着步青岚现在还没有进组，时间还算有余裕，便马不停蹄地给步青岚接洽了不少活儿，有跟男女主一起去扫楼的、上综艺的，也有去跟许多杂志社的拍摄。 而步青岚对自己近期流量飙升的明显感受就是之前在片场对他爱答不理的一番大女主季涵和二番的男主角演员慕挽宸现在跟他互动多了很多，态度也比之前要和颜悦色很多。 尤其是慕挽宸，现在跟他看起来简直不要太哥俩好。 现在但凡是在各种综艺、直播、扫楼之类的宣传活动上，剧宣团队那边都会给步青岚和慕挽宸两个人安排非常多的互动，某站上还有好几个粉丝很多的剪辑up主给他们俩剪了很多cp视频，有仇宁和离桢的角色cp视频，也有演员本人的rps向视频，但无一例外都质量非常高，好几个视频的播放量都很快破了百万，连着上了好久的热门视频，居然比女主角这个官配热度还要高。 步青岚之前也在工作群看过小佳他们的汇报，知道这些up主一条视频根据粉丝数量和均播，商单报价基本上都是从几千到几万不等，有些是个人运营的账号，有些就是营销公司自己养的号。 再一看这个视频质量，好多物料又明显是艺人团队或者剧方那边才能拿到的高清视频，怎么想也肯定不会是粉丝为爱发电剪的，但至于是剧宣团队买的商单还是慕挽宸那边就不知道了。 不过无论怎么样，都是为了剧播数据好看，步青岚倒也无所谓了，剧宣那边怎么安排，他配合配合就完了，毕竟都是工作。 之前他是很介意真的搞那种恋情绯闻之类炒作手段，怕李恒不高兴，但像这种男男cp的擦边宣传又跟恋情不挂钩，项目结了也就结了，所以步青岚也就没有怎么在意。 只不过虽然镜头前互动多，私底下其实他跟慕挽宸其实根本就不怎么熟悉，而且也没什么私交，除了工作共事以外，两个人私下其实根本就不来往，也完全不像cp粉说的关系那么好。 毕竟之前在片场的时候，步青岚就没怎么跟慕挽宸打过交道——他见慕挽宸的次数都寥寥可数，哪可能像粉丝脑补的那样是“戏里情敌，戏外情侣”。 那时候慕挽宸是非常当红，所以他在拍剧期间其他通告也是不断，除了要跑一些商务以外，还接了一档偶像唱跳的选秀节目要当导师，所以经常要往返片场和综艺录影棚两地飞，后来快杀青前，慕挽宸所在的那个偶像组合还要准备在外地开巡演，慕挽宸也花了很多时间在跟组合排练。 所以《南风一剑》这部剧整个拍摄过程中，慕挽宸其实大半时间都是不在剧组的，就算在剧组，他根本也不可能对步青岚会有什么印象，毕竟他忙得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跟步青岚交际，而他和步青岚的很多对手戏甚至也是步青岚跟慕挽宸的文替老师搭的戏，都不是步青岚和慕挽宸本人拍的戏。 拍摄期间两个人基本不熟，而宣传期间两个人这么一接触下来，步青岚更加觉得是这个人也没什么好深交的，原因非常简单，步青岚就是单纯地不喜欢直男而已，而且他尤其不喜欢慕挽宸这种跟自己粉丝约炮的直男——虽然也许会有很多gay喜欢直男，但步青岚显然不在其列。 而且恰恰相反，正如直男恐同，身为钢铁弯男的步青岚其实反而也是很讨厌和直男来往，一跟直男来往他就感觉自己要被对方身上的“阳刚之气”膈应吐……感觉异性恋和同性恋之间还真是有生殖隔离呢。 而慕挽宸这个身在b站、心在p站的“娘炮”直男当然对步青岚这个“娘炮”弯男是更不喜欢。 慕挽宸是唱跳偶像出身，当初他选秀出来的那个组合本来就是他最红，也一向是他发展得最好，而接下《南风一剑》这部大制作的项目慕挽宸也更是信心满满，摩拳擦掌地计划凭借这部剧从偶像彻底转型成演员。 但谁知道这部剧红是红了，但偏偏捧红的是这个不知道番位后他多少的新人小演员，而不是慕挽宸这个明明是原著里人气最高、堂堂正正是女主官配cp的男主角。 在剧里除了女主角这个“领衔主演”的一番，之后就是慕挽宸这个“特别主演”的番位大，结果现在剧播出之后，网友一提到慕挽宸基本就没有什么好话，清一色都是骂他演技差、干瞪眼，说他比不上步青岚这个都不知道多少番的小配角演技好，慕挽宸能不生气才怪。 也就是剧宣那边见机快，一看这个风向，很快就安排两个人开始炒cp互动，立马把离桢的角色热度引流给他们两个的cp，也给慕挽宸弄回不少口碑和粉丝，慕挽宸也就才没有立刻翻脸，还是和和气气地和步青岚合作——毕竟他现在在的选秀组合已经解散了，组合一解散，粉丝当然也是跑了很多，流量和购买力都大不如前，现在境遇已经是不能和他当时拍《南风一剑》的时候相比，所以现在当然还是很需要cp和角色热度来“回血”。 双方团队还有剧宣团队都觉得这样合作是利大于弊，所以步青岚和慕挽宸两个人当然也只能是面和心不合地继续合作，只不过时不时也会捏着鼻子阴阳对方几句。 譬如—— 双人杂志拍摄中，采访的工作人员按照流程问问题：“两位老师最喜欢对方身上哪一点啊？” 步青岚立马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我最喜欢的当然是宸哥的鼻子啦，超级挺拔。”——非常挺拔，挺拔得硅胶假体都透光了呢，简直就是平地起高楼。 第40章 从出道起就因为鼻子整得不自然被黑粉和网友赐花名“人间匹诺曹”、“人间格格巫”的慕挽宸：“……” 慕挽宸咬碎了银牙，但很快也不甘示弱、含情脉脉地看向步青岚：“我最喜欢青岚的一点当然是他特别有才华，历史也学得很好。”——确实是非常有才华，有才华到前几天在综艺上说“李自成是清朝人吗”而被网友嘲上热搜呢。 读海跑都肄业、思政课都能全部挂科还被网友挖出来嘲笑的现役大学生步青岚：“……” 跑完通告收工回家后的步青岚还是感觉心气难平，于是一键whatsapp跨洋电话，问他曾经在rcm的同学、一位来自加州的白人基佬朋友：“你知道汉密尔顿其实是财务部部长吗？” 白人基佬大受震撼：“什么？汉密尔顿居然不是总统吗？” 步青岚这才感受到一丝安慰：这就对了嘛，美国人姑且都能认为汉密尔顿是美国总统，那我步青岚以为李自成领导了清末农民起义也很合理啊！ 第35章 然而在旁围观了这一切的李恒则揶揄步青岚：“太能耐了你，跟美国人比历史，你怎么不跟英国人比做饭？” 步青岚恼羞成怒，立马过来压住李恒，哼哼说：“我可不会做饭！但我会做别的！你要不要跟我比？” 于是比试了一场又一场，步青岚终于是凭借体能优势险胜一筹，在其他场合力败中国人李恒于“战场”上。 不过即使再怎么反感合作艺人，该合作的还是得合作，步青岚自诩是专业艺人，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无论怎么样，镜头前肯定都还是要表现出来和和气气的样子，而慕挽宸那边亦然。 很显然，纵然两个人经常阴阳对方，也丝毫不影响他们两个cp热度大炒特炒。 因为缺德网友看到两个人互表只会高高兴兴地看乐子，而cp粉则就更加是照磕不误，毕竟他们是牙口好如金刚钻，别说只是阴阳对方了，就是慕挽宸和步青岚直接在镜头前互砍对方，他们都能脑补出因爱生恨的缠绵悱恻来。 因此这么几轮宣传铺下来，在各大平台上的同人创作部分，慕挽宸和步青岚两个人已经快繁衍生息出梁山泊一百零八好汉，简直是拯救祖国生育率于水火。 ——就算是非碳基生物来了简中同人圈都得挥一挥衣袖，留下满地的孩子，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同人文里平均每天生八百个小孩现在就更加是见惯不惯的平常事了。 对此步青岚是很难理解：这世界上居然会有人觉得我愿意爱上同事？就算我是真gay，也大可不必爱上同事吧？我只是同性恋，我又不是犯贱。 而且甚至其实确实是真gay的步青岚现在竟也被cp粉默默地篡改了性取向，剥夺了当基佬的权力——是的，在他和慕挽宸的cp粉眼中，他是那个无情的直男攻，而天天约炮的钢铁直男慕挽宸是痴情的弯恋直小0。 因此想当然的，在步青岚和慕挽宸这对cp的同人文里，步青岚经历过的 “追妻火葬场”如果用来火力发电，估计产生的能量足够发射一枚火箭把步青岚射到月球去了。 好吧……步青岚这个从来没在柜子里待过的高调基佬一时之间都有点恍惚失语了，古有赵高指鹿为马，今有cp粉指直为弯、指弯为直，只能说性向不光对于本人来说是流动性、是可变的，对于粉丝而言也是极其哲学辩证的呢。 其实步青岚也不是那种喜欢天天自搜自己、视奸粉圈的人——粉丝这种东西真是太诡异了，步青岚还是觉得敬谢不敏，而跟后援会对接之类的事情，艺人宣传组那边也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步青岚也就更加没什么必要去自己“盯梢”，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就挺好。 但奈何他的宣传同事真是太敬业了，经常高强度关注网络舆论，而且还经常尽职尽责地实时汇报，步青岚只好被迫接受了这种时兴的cp文化的巨大冲击，并为同人文里的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哥们儿到底是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坏事得罪了这帮粉丝啊，现在居然被发配来火葬场当长工。真是地球不爆炸，步青岚的“追妻火葬场”就不放假，英国工会看了都会泪如雨下。 好在步青岚还不至于太辛酸，很快就被公司年底团建旅行的消息安抚住了——今年业绩好，顾雪城就很爽快地让全公司去箱根玩一周。 步青岚还挺喜欢泡温泉的，知道之后当然还是挺高兴的，老早就过来问李恒有没有空占用他的家属名额，并且抱着李恒威胁了好久：“人家都说了好久的可以带家属去哦！你还是不是我家属？”“你不跟我去我一个人落单多可怜啊！我粉丝知道了都得气得网曝你！”“工作什么时候都做不完，但是你的男朋友生气了你就会玩完！”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蹭一回步青岚的“家属”福利，李恒也是哭笑不得了，捏捏步青岚的脸，最终还是答应了：“去！怎么不去？有机会借大明星的光，我还能不去啊？” 所以虽然李恒每到年底当然也是忙得很，但还是加班加点地把手底下的活儿赶了又赶，年账催了又催，才终于腾出了这么段空闲，跟着步青岚去参加德维勤的团建去了。 不过其实要只是纯粹出来旅游，李恒估计没这个兴致，他主要原因也确实是想索性趁着这段时间跟顾雪城聊聊，毕竟两个人今年的合作都算是很深入了，对于来年的规划还是有的聊。 在羽田机场落地不久，提前安排好的大巴车就把一伙人直接从机场送到了之前预订好的温泉酒店，李恒跟步青岚坐的这车上有好几个艺人在，短短两个小时的路程也欢声笑语、花样百出的，真是毫不嫌累，有歌手上来用车上那破麦都能唱出晚会即视感的，还有综艺咖上来现场来了段脱口秀弄得大家哈哈大乐，一整个氛围快赶上卫视晚会了。 李恒也是觉得挺逗，跟着乐了一阵，步青岚则早就对这帮人来疯的同事见怪不怪了，靠着他肩膀玩手机。 娱乐行业里出柜的其实也不算少数，大家也都是见怪不怪了，所以虽然步青岚这一路跟李恒毫不掩饰两人之间的关系，倒也没什么人觉得很稀奇，而且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人故意去拍照泄露到网上自砸饭碗。 其实两个同性之间，除非是真的被拍到实锤上床，其他的料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而且就算是真的会因此带来什么损失，步青岚也毫不在意——如果真的因为自己性向问题损失掉一些机会，那反而还是好事——三观不合的话不如尽早筛选掉，不然连这种事情也无法接受的话，那就算真合作了，后期也肯定会闹出更大矛盾。 至于粉丝……步青岚这个早在高中时候就高调出过柜、在大学申请系统上填的都是“非二元性别”的人可是从来就不知道“堵柜门”为何物，连步青岚他爸这种恨不得每天花72小时去绞杀同性恋的人尚且都奈何不了步青岚，其他人步青岚更加是从来不在意的。 所以他跟李恒确立关系之后也一直都是坦坦荡荡的，虽然不会好像有什么暴露欲一样闲得没事就要秀恩爱，但步青岚也是从来没遮掩过的。 他们俩这么明晃晃的亲密，倒是让步青岚的一堆女同事觉得挺好的，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里倒还是狠狠地磕了一把：好嘛，真情侣到底是不一样，真情侣根本就不需要领磕和解释，就是这么直白到无趣了。 到了酒店之后，一伙人各自领了房卡就赶紧回去享受了。步青岚则没有跟其他同事一起住酒店套房，而是拉着李恒去住酒店附近的和式建筑。 这里是顾雪城另外租的，双主卧的传统庭院，周围环境挺漂亮的，露天浴池和室内浴池都有，从回廊一出来就能看见富士山。顾雪城当然是特地没跟公司其他人住一个酒店，既方便他跟李恒聊工作，也免得员工们出来玩的时候还得老碰见老板不自在。 顾雪城跟步青岚、李恒当然也是早就熟稔了，当然也不会怎么跟他们讲究，早就叫好了寿司和刺身等着了。他男朋友先去洗澡换衣服了，顾雪城就一个人坐在温泉边上泡温泉蛋，看见步青岚和李恒过来，很随意地招呼了两个人一声。 他们都不怎么着急泡温泉，先好好饱腹，所以就边吃边聊。 李恒倒还挺讲究，又专门叫侍应生开了瓶红酒过来，亲自给顾雪城和他男朋友笑吟吟地斟了酒。 “李总心情好啊，”顾雪城男朋友林柯伦也是业内很资深的制作人，人也挺擅长交际的，当下客客气气地跟李恒碰了杯，笑着说，“那看来李总对德维勤今年的业绩还挺满意的，那我们这一年的辛苦也算是没白费，总算能安心过年了。” “那是啊，现在市场不景气，得亏是顾总厉害，不然今年哪能赚这么多，”李恒也是一笑，“要不是顾总，我这今年年底都没法跟股东交代了。” 顾雪城却是啧了一声：“少来了啊，我们这都是小打小闹的，哪赶得上你。我看你这可不是满意我赚钱啊，是满意我帮你捧角儿捧得好吧。” 第41章 众人都是不免莞尔，步青岚也是无奈：行吧行吧……软饭什么的吃着吃着都快吃习惯了！ 即使“含着金汤匙”出生如步青岚，也只能自我安慰人生境遇就是这么奇妙，有起有落有意外才是正常。 李恒看着步青岚的眼神倒是温柔不少，伸手揉了揉步青岚头发，又笑着对林柯伦说：“林总以后有合适的项目，多关照关照我们青岚。他虽然经验少，但还是挺用功的。” “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合作的，”林柯伦也微微一笑，“青岚很适合大银幕，肯定会遇到合适的角色的。” 步青岚听了这话倒是有点发怔。 演电影吗？ ……他其实没太想过。 “不过青岚要是真的喜欢大银幕的话，最好还是早点做打算，”林柯伦显然也是因为有步青岚和顾雪城这层关系在，跟步青岚说起话来还挺直接的，并不是很担心这么说会让步青岚不高兴，“电影圈很排外，从出道起就一部文艺片接一部演的那种他们才觉得算‘出身好’，像咱们这种都是半道转的，观众对你面孔太熟了，天然就吃亏一些，很多大导是不太爱用的。” 第36章 步青岚倒是这说法还挺上心的，闻言便点了点头。 两个人继续就着这话题多聊了几句业内行情，聊得倒还挺投机，甚至都有点顾不上吃饭了，还是顾雪城敲了一筷子，摆出一副剥削劳动力的资本家嘴脸说：“快吃吧你们俩！难得出来休趟假，还整天聊工作，不嫌累啊？再聊假别休了，明天给我销假回去上班。” 一顿饭吃下来，倒是让步青岚心里对林柯伦这个“老板娘”的距离感拉近不少，也对林柯伦说得那几个电影项目挺感兴趣的，从中感悟不少，决定之后回去也多补补这方面的功课——到底当演员想要进步、想要突破，还是不能只把自己的眼光局限于单纯的表演技巧上，而是应该多从导演视角的大局观考量，更好地为了电影整体的美学服务。 他们吃完饭，便各自回房间草草冲一遍澡。 冲完澡出来，步青岚的浴袍半敞着，里面漂亮得肌肉线条也是一览无余，李恒一看就知道是他最近在健身房换了一个拳击私教之后训练量更大了，线条倒是比之前明显很多，但都是比较高密度的子弹肌，块头并不大，并不像一些人非得练得鼓鼓囊囊的，看着过于夸张了。 李恒看着还挺喜欢的，走过来帮步青岚擦头发的时候，就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笑着调侃他说：“合着你之前几天天天练拳就是为了现在秀一把肌肉呢？” “你以为我是你呢，孔雀开屏啊，”步青岚斜了他一眼，“我又没吃蛋白粉。” 李恒乐得不行，过来搂着他亲了亲：“好好好，宝贝儿你可千万别学我吃蛋白粉，就保持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还泡不泡温泉？”步青岚被他老这么摸摸抱抱、动手动脚弄得也有点感觉了，不禁有些无奈地看着李恒，“你刚不说坐飞机坐得腰疼吗，现在不疼了？” 李恒抱着他的腰，低头拿鼻尖蹭了蹭他脸颊：“疼了不就正好泡温泉缓解缓解呗。” 于是他们为了能让这温泉是物尽其用，就先腻歪了半天，虽然没做到底，但是换了新环境还挺新鲜的，不免还是折腾了一阵，好在是顾忌这几天要泡温泉，倒没留什么太明显的痕迹。等收拾完出去，外边也是彻底天黑下来了，回廊里都点上了灯。 两个人出了卧室，走去室外的浴池。 温泉池边上栽了一片竹林，和不远处富士山上的皑皑白雪色彩对比强烈，景色确实是又幽静又别致。 顾雪城和林柯伦显然也已经是一副老夫老妻作派，当然没步青岚跟李恒现在这热恋期似的那么腻歪，早早就出来泡上了。 顾雪城还在叫了壶清酒在喝，一看这两个人还没泡上温泉呢，就先浑身潮红，又是一身欲盖弥彰的沐浴露味，哪还能不知道这先前发生了什么，不由得也是无语：“你们俩至于么……这黏糊劲儿。” 李恒轻咳了一声，脸上更是发烫，他刚刚上头的时候挺刺激，现在回过劲儿来倒也是有点不好意思。 步青岚倒是挺坦荡的：“平时忙嘛，时间老对不上，现在难得一块儿休回假，这不得‘抓紧时间’了。” 四个人在温泉池边上靠着，顾雪城也摁铃让人多拿了几个酒杯过来，他知道林柯伦虽然酒量好，但平时其实完全不爱喝酒，就只从边上放满了冰块的木桶里多取了一小瓶的冰清酒出来，给步青岚和李恒各倒了一杯。 温泉热气腾腾的，蒸得人口渴，冰凉清甜的清酒一入喉，顿时就舒坦不少，全身上下都觉得通透了。 “味道还行吧？”顾雪城说，“我之前刚入股的一个酒庄，他们新配出来的，老师傅用山泉水和竹米酿的，我感觉是比之前尝着口感更清爽细腻一点。” “是还挺不错的，”步青岚点了点头，又觉得顾雪城突然入股经手酒庄生意还挺稀罕，虽然说顾雪城是向来挺爱喝酒的，但毕竟酒庄生意做起来也不算省心，赚的钱少，前期还得花心思挑，顾雪城平时自己工作也忙，感觉倒也不像会有这个闲心来看酒庄的，便顺口问他，“morrie你怎么突然对酒庄生意感兴趣了？” “你二哥介绍的，”顾雪城啧了一声，“这是投我所好，好收买我找我当说客呢。” “我二哥？”步青岚顿时有点诧异，“贺青嵘找你干什么？” “你不知道？你这还真是打算跟贺家一刀两断了啊，”顾雪城虽然嘴上说是帮贺青嵘当说客，但脸上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最近你爸日子挺不好过啊，那可真叫一个内忧外患。他那个老对头刚招兵买马完，把最近好几个新贵、势头特好的科技公司全都收进麾下，当然是实力大增，狠狠地扩张了一把，现在下一个当然就是盯着你们贺家的主业去了。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搞收购，想要把你们ashmont给一起吞了，这下他自己就能高枕无忧，当上业内唯一的‘巨无霸’了。” “到底你爸这几年在董事会里也不像从前那么说一不二了。他年纪大了，做的一些决策难免有些差池，收益大不如前，股东心里当然也是会有不满。何况他当年跟你妈、跟步家闹得那么难看，步家的人之前是弄不过他，只能捏着鼻子忍了，现在轮到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还能不使劲儿落井下石？所以你们步家的那几个大股东当然是要借着这事儿联合起来，在股东大会上投票支持收购，铁了心把你爸弄下台。” 步青岚听到这里，不由得哼了一声，脸上也丝毫没有什么动容，只是冷冷地说：“他活该。” 毕竟当年步青岚的父亲贺茗虽然自己也算是有祖辈的硬背景和积蕴在，但他早年在贺家本支并不算出挑，没能分到贺家多少的家业，所以才自己南下港岛另立山头，他和原配妻子离后，很快又娶了本地豪门步家的千金步英，成立了ashmont，完全是靠着步英以及步家的鼎力相助，贺茗才能有今天的地位，ashmont集团也才得以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因此步家本来就是ashmont集团的初始投资者之一，步家更在早期为贺茗提供了非常关键的资金和资源支持，所以也一直在ashmont持有31%的股权，投票权也很大，是仅次于贺家的第二大股东。 早些年的时候，贺茗还没有和步英翻脸，步家和贺家当然是站在同一阵营，因此两家联合起来的股权是能够保证贺茗对于ashmont的绝对控制权，可贺茗发迹之后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膈应人，步英怀孕期间他就多次出轨，以至于抱回家的私生子比步青岚这个婚生子年纪还大。而且步英过世之后，贺茗立马就把情人扶正，算是彻底和步家撕破了脸。 而现在贺茗和他的亲信能够直接控制的ashmont股份占总股份的33%，步家持有31%，其余零零散散的小股东加起来是剩下的36%，因此即使贺茗尝试通过增发新股或吸引外部资金来稀释股权，只要步家支持收购提案，贺茗在阻止收购方面仍将面临很大困难。 主要也是贺茗这几年的决策差强人意，又因为就是跟养蛊似地放任自己手底下几个儿女内斗，以至于公司利益也被内斗波及，亏损不少，不少股东当然是会对贺茗颇有微词、心生不满，所以这次收购提案，如果步家那边表态非常坚决，其他股东很容易见风使舵，跟着被煽动，贺茗怎么能不头疼。 “所以你爸现在这不就是想到你了吗，”顾雪城说，“你这个好儿子手上可是还有你妈额外给你那6%的股份，到现在这要紧时候可不就成了非常关键的一票了，他当然得卯足劲儿来争取你。” 步青岚只觉得这真是挺讽刺的，便开口问顾雪城：“所以我二哥也希望能让我回去贺家帮我爸吗？” “嗯，”顾雪城说，“他虽然也跟你爸不对付，但总还是不希望ashmont改姓吧，如果ashmont被收购了，江山都没了，他还能抢什么‘太子’当？直接成了亡国之君了，他当然不乐意。” 第42章 步青岚听完这话更是沉默了。 他真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平时他那几个哥哥姐姐为了继承权斗得你死我活，遇到现在外敌进犯的时候倒是知道团结一致了，居然舍得放弃内斗，开始一致对外。 而他亲爹贺茗之前还被步青岚种种离经叛道的行为气得半死，一度扬言要赶他出家门，到了现在终于是看在步青岚手里股份的面子上，又松口让贺青嵘把他找回来了，还真是挺“父慈子孝”的。 “行了，我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顾雪城拍了拍他肩膀，倒是很有同感地感慨说，“反正这些事儿是逃不掉的，终归得去面对，毕竟他是你爸么。” 步青岚心里也觉得挺五味杂陈的，便也只是点了点头，倒没说什么。 只不过听完顾雪城这番话，步青岚本来因为出来度假的雀跃心情都淡了好些，不由得有些郁闷。 他泡完温泉换好衣服回去，本来还想着要么泡完温泉就拉着李恒出去逛逛，等看一圈夜景再回来睡觉，现在倒也是完全提不起劲儿了。 李恒换好衣服过来，正坐在沙发上看新一期的商业评论，不一会儿步青岚就过来躺在他膝盖上，伸手抱住李恒的腰把头埋在他小腹上，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不开心？”李恒看他这样也有点心软，放下平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问，“因为你家的事情？” 第37章 不过他问完这句话就感觉自己这话说得可真是废话，毕竟步青岚除了贺家那堆事情以外，也没别的能心烦成这样。 果然步青岚点了点头：“我是一点也不想掺和他们的破事儿，他们爱怎么斗得你死我活我都不想管，让他们狗咬狗算了。但是我觉得我爸和我哥才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尤其我爸，他才舍不得把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 李恒搂着他，听着他说，手放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也很有安慰他的意思。 他知道贺家的事儿他不好插嘴，就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步青岚，希望自己这样好好陪着步青岚、认真地听着步青岚倾诉他的不快，能让步青岚心里好受一些。 步青岚也是满头乱绪的，实在是他们家这些破事儿真是理不清，让人头疼，只好满脸不快伏在李恒怀里，似乎只有倚靠他的体温才能感觉稍微心里宁静一点。 “我手里有6%的股份，都是我妈给我的，那是额外的股份，并不算在贺家手里。如果我爸能从我手里拿到这剩下的6%，他的胜算肯定会大很多，所以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不把这点股份搞到手他才不死心呢。”提到自己母亲步英，步青岚其实心情也挺复杂的，有点百味杂陈的感觉。 步英是个相当雷厉风行、事业心很重的能干女人，她对步青岚固然是比步青岚亲爹对他来说算是要更上心一些——毕竟步青岚是跟她姓的，步英也基本上把自己的所有遗产都留给了步青岚，贺青嵘在亲妈心里估计都比不上步青岚——当然步英训步青岚的时候，嘴上还是总是会说步青岚不如他二哥出息的。 但只可惜步英性格又确实算不上什么慈母，比起陪伴子女，她当然还是更看重事业多一些，所以步青岚也没觉得自己从母亲身上得到过很多温情——他跟步英之间最常见的相处模式大概就是步英骂他，然后他低头挨训而已。 两个人虽然是亲母子，但是步青岚基本上除了长相就没有什么遗传到步英的，步英也一直觉得步青岚性格软弱，能力也不出众，还总是懒懒散散，胸无大志，完全不像自己，所以总是恨铁不成钢，骂步青岚没出息。 步青岚还记得，他小时候非常爱哭，稍微有个磕磕碰碰的都会很娇气地哭半天，让保姆一直哄。在步英知道后，步英就找了一个非常严厉的意大利教练教步青岚练自由搏击，自此之后步青岚就摔习惯了、彻底脱敏了，练完拳回来一身青青紫紫的也不怎么哭了。 只可惜有负于步英的期望，步青岚即使在步英的铁腕作风、铁血教育下，也依然没有成为步英希望他成为的那种“铁血硬汉”，而且貌似越长越偏，离步英的预期越来越远。 步青岚想到这里，也不免觉得又是有点无奈，又是有点好笑，心想：“步女士如果泉下有知，估计都不知道被我气得血压高了多少回了。” 但是他就这德性，这辈子也改不回来了，也完完全全不打算改，要是步英还在，就该知道她就应该早点生个三胎还能“有的救”，反正他步青岚是彻头彻尾“没得救”了。 他撑着自己起来，然后伸出胳膊环住李恒，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李恒身上，佯作可怜地朝李恒扎眨了眨眼睛：“唉……恒哥你看我多可怜啊，我妈不在了，我爸也不关心我，就只会把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用得上我的时候会惦记我的股份，用不上我就说丢就丢了。” “哪有这么夸张，别乱想，” 李恒嘴上安慰他，但心里其实也不太好受，暗自叹了口气，又揉揉他的脑袋，柔声说，“你这么讨人喜欢，不好好待你的是纯粹眼瞎了。” 步青岚攥着他的手捏了捏，抿了抿嘴唇，轻声说：“恒哥，其实他们要是在我面前折腾什么，我除了心里烦一点，倒也没别的什么，我就是担心他们万一发什么疯，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去跟你为难，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嫌我麻烦？” “瞎说，我生你气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你说这话傻不傻？”李恒当然不可能这么想，很随意地笑了笑，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这么多年都白活了，一点打击都承受不住、一点应急的准备都没有啊？你爸再大的能耐还能把我怎么着，能把他亲‘女婿’送监狱里蹲号呢？” 步青岚不禁噗嗤一笑，伸手掐他脸：“你可真行，见缝插针地也得占两句口头便宜是吧。” 李恒也是一笑，拉着他起来：“行了行了，快休息吧，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费神不值得，明儿带你出去痛痛快快玩一阵，好不好？” 步青岚想想也是，为这些破事儿败坏难得出来玩的愉悦心情真是太不值当。 两个人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精神抖擞地起来，李恒拉着步青岚出门，按照秘书一早就帮他给规划好的路线，带着步青岚去大涌谷玩。 步青岚睡一觉起来，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到了大涌谷之后，周围的山色如画，蒸腾的温泉水汽笼罩在空气中，云海翻腾，那是相当漂亮。 步青岚还带了台单反过来，这会儿也是挺高兴地拍了好几张照片。他这人，对什么都感兴趣，拍照什么的也特讲究，他边走边拍，看到地上的火山石，还得弯腰捡起来研究半天。 李恒也挺悠闲，也不着急不催他，反而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一块儿琢磨。 “哎哟，这玩意儿挺沉的，感觉能当做哑铃用。”李恒一边说，一边揎拳捋袖地假装举哑铃的样子给步青岚看，跟他逗乐呢。 步青岚笑了一声，伸手把他袖子往回扯，道：“穿上点吧，现在这天儿你也不嫌冷啊。” 李恒一笑，又指着另外一遍：“看那边，有条小路，咱们探探去。” 大涌谷的火山景观给人一种原始的感觉，蒸气从地面的裂缝中不断冒出，空气中带着些许硫磺的味道，不算特别难闻，但是还挺奇怪的，直往人脑门上冲。 步青岚拿着相机，指挥李恒过去站着，给李恒拍了一张：“这个角度不错，背后就是那个活火山，还喷烟呢，多有趣啊。” 李恒站在指定位置，摆出一副耍酷模样：“来来来，火山都给咱俩气冒烟了呢。” 步青岚按下快门。 两人凑一块儿看照片，步青岚笑着说：“这照片多好啊，我拍得帅吧？得发给林总看看，说不定他下部戏的男主就定给你了。” “男主？”李恒啧了一声，也笑着说，“林总要是看了，非得说我连火山都不放在眼里，太霸气了，男主演不来，得让我演女主。”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继续沿着小径前行，来来回回逛了有一上午，又去搭了缆车，买了当地的名产——用地热煮出来的黑蛋，味道倒是还不错。 再往周边逛逛，路边的温泉也一路不断地冒着热气，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游客围在温泉边泡脚，倒是挺享受的。 “累不累，要不要也去泡泡脚吧？”李恒摸摸他脑袋，提议道。 “行啊。”步青岚应声，他倒是不怎么累，就是觉得还怪新鲜的，什么都想试试。 两人找了个不太拥挤的温泉，脱下鞋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脚下水。 温泉水温暖舒适，浸泡其中，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出了一口气，眯了眯眼睛，确实挺舒坦的。 “我喜欢这儿，”步青岚感慨道，“那等以后咱俩以后老了，也找个这样的地方，天天泡泡温泉，喝喝小酒。” 第43章 李恒笑了笑，眼神中却有点难以言喻的意味，却没接他这话。 到老么？他倒是觉得完全没这个自信。 毕竟真到他老了的时候，步青岚还正壮年的时候，不知道多招姑娘小伙儿们喜欢，又何必跟他耗呢。 云影雾绕，树梢底下的阴翳遮挡在两人身侧，一半明一半暗的。 步青岚见他不说话也没怎么在意，只以为他正眯着眼睛晒太阳犯困了，所以没怎么听见。 又过了会儿，两人收整收整，准备继续往前逛了。步青岚掏出自己手机，对李恒说：“恒哥，你帮我拍几张吧，不然待会我宣传同事又该数落我‘不营业’了。” 李恒接过他手机，调侃说：“你给我拍用相机，我给你拍就用手机啊？哎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你用相机也行啊，”步青岚横了他一眼，“你会拍吗？别又给我拍糊了。” 李恒捏他脸，又笑着逗他：“嫌弃我拍照技术不好啊？那还让我拍，我给你拍差了怎么办，你粉丝该怨我了。” 步青岚拍了他屁股一下，哼哼说：“有小爷给你摄影指导呢！敢不出师么你？信不信回去收拾你，抓着你拍‘动作片’教学。” “行行行，我来，”李恒乐得不行，“大明星你赶紧摆好pose。” 步青岚摆弄半天，又给李恒指导了好久，折腾老半晌，才终于是拍得步青岚比较满意了。拿过手机，两人挤在一起看李恒的“大作”。 步青岚满意地看完了照片，心想着这可总算是能给宣传交差了。他左看看右看看，又看见两个人现在站的这一片，背后是升腾的温泉雾气和郁郁葱葱的山峦，朦朦胧胧，也还挺好看的，又忽然说：“咱俩还没拍合照呢。” 想到这个，步青岚就赶紧从包里掏出伸缩自拍杆，按在地上，把自拍杆三角支架掰出来，好好支撑着摆着，又拉着李恒过来拍合照：“我觉得这个背景漂亮，这得好好拍一拍。” 他一边调整姿势，一边还不忘对李恒指手画脚：“你站那儿，别挡我光。” 李恒一笑，配合地站好，还故意摆了个夸张的pose：“这样行不，衬不衬你腿长？” 步青岚笑得前仰后合，拍了几张后，检查照片质量：“这哪行啊，你这造型，猴啊？人家一看怕不是还以为咱俩在峨眉山。再来！再来！” 李恒乐在其中，两人就这么玩笑着，一会儿换这个角度，一会儿换那个背景。 拍完照，步青岚挑了几张好的，笑着说：“这几张发我同事吧，我觉得挺好的，恒哥你这终于是在我的指导下，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啊。” 李恒走过来看，也点头：“那必须的，我宝贝儿多帅啊，360度无死角好么，这要还能拍出丑照也太不科学了，我这张……也凑合吧。” 两人看到李恒这几张搞怪照也是忍俊不禁，相视一笑，李恒突然说：“来，我们再拍一张，这次我来指挥。” 步青岚倒觉得稀奇，毕竟李恒还第一次主动发挥，于是便笑着点头，一副听候差遣的样子：“行，你说怎么拍就怎么拍，让我看看你这又有什么灵感了。” 李恒调整角度，找了个让两人都能被温泉雾气环绕的位置，笑着说：“就这样。” 他们两个靠得很近，李恒看着步青岚，心里倒是一阵冲动，他伸手勾住了步青岚的肩膀，在按下了快门的瞬间，低头亲在了步青岚的额头上。 步青岚稍稍有点诧异，毕竟李恒其实向来并不是在公共场合会外放的人，但这会儿周围人倒是不多，没什么人看见，步青岚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笑了一下。 照片里，两人身后是郁郁的绿色山林和苍茫的天空，烟雾缭绕着，两个人之间亲昵的动作都显得朦朦胧胧，眼神里也流露出了很生动的感情，倒是挺有氛围感的。 步青岚看了倒是挺喜欢的，勾着李恒肩膀，弯了弯眼睛：“这张我就不发了，我要自己留着。” 第38章 李恒笑了一声：“留着就留着吧，你够交差就行。” 两个人很悠闲地在箱根又玩了几天，步青岚也成功地给宣传同事交足了营业照，终于是无债一身轻，粉丝们也终于是不用再天天在私信、在评论底下嗷嗷叫，变着花样催他营业了。 度假接近尾声，德维勤惯例的年会庆典就跟着一块儿在酒店办了。顾雪城向来是不耐烦搞这种活动，当然是能省则省，一块儿弄完拉倒，早点了事大伙儿也早点回去过年。 因此这回倒不仅仅是为了团队建设，还顺带接了回年终表彰，宴会厅就在酒店包场，倒是挺随意的，也没额外请什么别的热场嘉宾，反正德维勤的艺人多，吹拉弹唱的都有，花样也不少，主持人更是直接就由顾雪城和林柯伦的前队友、现在最火的综艺节目常驻mc杨玄代劳，确实也是挺省事儿的。 开场德维勤音乐部的几个台柱上来暖场，全开麦唱跳，反响挺热烈，然后再是公司高层上来致辞，简要回顾了这一年，把各项市场数据都摆了出来。随后，一支支精心制作的视频就开始在大屏幕上播放，全是公司这一年来参与投资、制作的大项目。 大屏幕上，一支支的视频接连播放，都是影视部提前按结项的时间顺序剪好的集锦。他们用了好多没往外传过的母带素材，视频全都很高清，影视部毕竟也是专业的，剪这几支视频自然是大材小用、十分顺手，配乐也看得出非常精心，确实把德维勤这一年来的成绩、影视部全部工作人员的心血全都直观地展现出来了，员工们看视频也看得很投入，感觉自己这一年的努力还历历在目。 “青岚！快看快看！到咱们组的项目了！”台下，步青岚团队的几个小姑娘早已按捺不住，个个激动得像是过节。步青岚这才把注意力从一旁的闲聊拉回到屏幕上，只见屏幕上正在放映的是步青岚在《南风一剑》的幕后花絮和步青岚饰演的离桢的打戏集锦。 屏幕上的离桢，一身白衣飘飘的道袍，看着真是仙风道骨，一招一式都很是飘逸灵动，却又绝非是像跳舞一样轻飘飘的花架子，而是十分兼具力量感，动作飒爽得很。 他挽起一个剑花，又带着温文笑意收剑的时候，台下不少姑娘都嗷地一声惊呼起来，心头挺澎湃的，纷纷感慨，真是没有人会不为离桢这样丰神俊朗的少年英侠而心折。 画面一转，是步青岚和剧组其他演员在排练打戏的花絮。步青岚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他一边调整着道袍，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导演讲戏。导演在一旁详细地解释着接下来的战斗布局，步青岚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和几个动作指导研究每一个动作的细节，确保每一招每一式都符合离桢这个角色的人物逻辑与原著设定。 “行，那就这么定了！”导演最后拍了拍步青岚的肩膀，满意地宣布。他们这几场戏拍得也真还不是敷衍，不光是演员得演得入戏、花功夫琢磨练习，幕后团队也挑灯夜战，才能把这些精彩的画面一一呈现出来。 尽管只是排练，但每个人都投入得不得了，仿佛真的置身于那个剑影龙腾的江湖之中。排练和拍摄过程也的确艰苦，演员们和工作人员们来来回回反复不停地打磨，也只为了那最完美的一次表现，哪怕是常常会有受伤的情况发生，也没有人叫苦。步青岚受的伤也不少，却仍然是坚持自己亲自上阵，拍完了各种高难度动作，并没有所有戏份都依赖替身。剧组的医疗团队也总是忙前忙后，确保所有演员能安全地完成每一场戏。 但也很显然，他的努力自然是没有白费，他的打戏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也确实是非常有个人风格，比全让替身上阵拍出来要好看得多，让导演和武术指导都非常欣慰，也赢得了观众的喜欢和喝彩。 高光片段的打戏在屏幕上真是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离桢都飘逸异常，简直要快出虚影，可每一招每一式都用足了十成力，并没有偷工减料，每个动作依然是清清楚楚，力道也很足，就跟背贯口的饶舌高手似的，嘴巴快得很，但你听着听着，一个字都不落，完全没有含糊的地方，全都吐字吐得清清楚楚的。 步青岚自己看着那屏幕上的自己，心里也是挺感慨的。毕竟那段时间里，每一天的拍摄都累得要命，他拍完这部戏更是直接掉秤了十斤。这里剪出来的每场打戏背后，他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把最好的动作呈现给观众，不然别说导演和武指看不过去，他自己在监视器看着都没法让自己满意，别人怎么样他不在乎，但是步青岚自己得把自己心里设得那条线过了。 每一招精准的剑法、每一镜一气呵成的动作、每一场动人心弦的对招……这些都是他和剧组工作人员在背后反复打磨出来的结果。 步青岚团队的姑娘们更是看得是心花怒放，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个劲儿地说：“青岚你看你看，这一剑刺出去……简直了！真是太帅太爷们儿了！”“男主那打戏还不如大学生打军体拳呢，女主看不上咱们离桢真是眼瞎呐！编剧怎么想的！”“就是就是，虽然咱们离桢是疯批了点、杀人杀得多了点，但他还是个好孩子嘛！” 第44章 他们一言我一语地评头论足着，听得步青岚嗤笑一声，搭腔说：“哎哎哎！你们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哎呀，当然是夸你啦，”宣传笑着回答，“男主是给女主爱的，男配才是给观众爱的嘛。” “不过咱们青岚貌似在这部剧连男配都算不上吧……人男三都跟女主有个吻戏呢，咱青岚有个什么，一天天的净受伤吐血去了。戏份本来就不多，后期还被编剧狂删，男四男五差不多了吧。” “唉真是，压番就算了，剧组后面还要搞小动作故意删戏份，华州视频那边为了捧慕挽宸真是挺不要脸的。” “切，那又什么用，结果慕挽宸还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点水花都没有，一天天就知道对着青岚严防死守有什么用，就他那烂演技，观众又不是瞎的。” 他们组的姑娘们吐槽着，又开始替步青岚义愤填膺起来，纷纷表示要用公号上阵，去论坛狂黑慕挽宸，帮步青岚报仇，真是让步青岚哭笑不得。 步青岚又看了眼自己身旁也听得若有所思的李恒，佯怒朝自己同事说：“差不多行了啊，怎么今天尽揭我短啊！” 在我对象面前损我，像不像话啊，步青岚真是扶额。 李恒也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没事没事，戏份多少有什么要紧，能演好、观众爱看这不就值了么。” 这会儿屏幕上的镜头快切，又来到了正片中几个重要的爆发点。画面中的离桢，从略嫌青涩的小道士转瞬成了冷面冷性、挥军直下的义军领袖——明明是全剧的反派，却有一种阿伽门农式的悲怆感，情感的起伏和角色的转变被他处理得也算细腻，几乎让人忘了他是个“坏人”，反而有了种说不出的同情和心疼。 特别是最后的战败场面，离桢满身鲜血，站在尸山之上，虽然满目疮痍，他却依旧挺立如松，反倒没能让人涌起一种终于打败了“反派”的快感，而是让观众跟着深深共情起来，只觉得离桢很有一种末路英雄的孤独和悲壮。 步青岚团队的姑娘们其实早都在工作中做宣传物料的时候反复用过很多次这个镜头，对这些画面再熟悉不过，但看到这里，还是忍不住跟着感叹。 李恒也跟着感慨：“离桢确实是生不逢时。” 步青岚也深深凝视着屏幕上的离桢——明明是他自己的脸，却又似乎跟现实中的他完全不像一个人。 在外人看来，步青岚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但实际上的步青岚却对这样的生活十分茫然，也并没有因此很快乐。 他早就厌倦了所谓上流社会的诸番下流行径，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只有空虚，其实都只不过是一具具用金钱和名利去粉饰物欲横流的行尸走肉而已。 就像他的家庭一样，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却是一团糟，婚姻形同虚设，亲情虚伪得让人恶心，所有人心里只有算计和防备，感情与利益相比，只能算是令人耻笑的“脆弱”而已。 从小到大，步青岚都是被各种各样的规则和计划包围着，但他自己却从未真正参与过任何决策，因为生活轨迹似乎早已被设定：完全精英化的贵族教育，层层壁垒的社交圈子，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联姻…… 这是他父母给他写好的既定程序。 可是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些都是别人精心编排的一场戏，而他只不过是个行走的木偶——但大概没有人在意过这些对他来说有没有意义，也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他内心的感受。 步青岚感觉这种生活反而才像是个精致的金丝笼，囚禁了他的灵魂。 步青岚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从小学到用钱和权利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可越长大他越觉得这样的生活让他窒息。他变得“不听话”，不再顺从他的父亲，变本加厉地想从家里逃离出去。哪怕是失去了优渥的条件，他也觉得自己应该会比在那座金笼子里快乐一些。 因此演戏对步青岚来说，更像是一种“世外桃源”。 他在现实中尽管有许多的茫然和无奈，生活在束缚与自由的缝隙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可在他演戏的时候，却全然不是这样。 步青岚能通过演绎各种角色暂时逃离现实，成为另一个人。在那些虚构的世界里，他可以是义无反顾的少年英侠，也可以是深情的恋人，每一个角色都让他感受到了不同的人生。 就像演绎离桢的时候，他能够拥有不破不立的决绝，哪怕是孤立无援，他也可以孤独地为了自己而战，不畏强权地拿起长剑去复仇，去斩断一切不公正的束缚。这些都是他在真实世界里从未触及，甚至想象不到的。 所以在他一次次站在镜头前，一次次扮演他人的时候，这种快乐变得愈发明显、愈发难得可贵。 步青岚看着屏幕上倒在血泊之中的离桢，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真是奇了怪了，这又不是什么特别完美的作品——甚至可以说是有太多瑕疵的次品而已，我倒还能感触这么深。”步青岚自嘲地笑了笑，在心里不由得默默感叹，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无力和迷茫，却能在荧幕上展现出那样震撼人心的力量和勇气。 他知道，那些快意恩仇的刀光剑影，那些跌宕起伏的剧情，都是编剧的构思，导演的安排，还有自己努力用演技的呈现。可当这一切汇聚在一起，展现在荧幕上时，却又让人感觉那么真实，仿佛离桢真的存在过，真的在某个时代，挥剑反抗过世道的不公。 团队的小姑娘们还在嘻嘻哈哈地讨论着屏幕上的每一个细节还有他们这次项目取得的成就，但步青岚的心思已经飘远了。 他想起了自己演戏的初衷，那时候的他，也仍然十分茫然，完全不知道做什么好，只是阴差阳错地入了行而已。但现在，随着一部部作品的完成，步青岚越来越感受到，那些角色给了他另一种生活的可能，让他体验到了另一种存在的方式。 每一个角色对他而言，都是一次新生。 第39章 年会庆典过后，步青岚便和和李恒并肩步行回住处。 他稍稍有点疲惫，但心情都还不错，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恒聊着拍戏在剧组时候的乐事和八卦，忽然间兜里手机震动个不停，来电显示是他哥哥贺青嵘。 步青岚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贺青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青岚，爸住院了，你现在马上回一趟英国。我让我助理过来了，他现在已经在机场落地了，马上到你那儿去接你。” “住院？”步青岚却心里嘀咕，对这事半信半疑。 贺茗虽然肾脏确实是有点问题，为此也在医院做过几次透析、甚至动过几回手术，但这些年他都惜命得很，很仔细地在调理了，听说也是好转了很多，怎么会突然之间又这么严重了？ 别不是为了折腾我回来的借口吧，步青岚心里腹诽，不然为什么好端端地早不住院晚不住院，偏偏现在这个时候住院，这病可是“复发”得真应景。 “爸的病都这么严重了，你当儿子都不回来看眼吗？还磨蹭什么？”贺青嵘声色俱厉，“爸特意嘱咐，要你也回来。其他人都在，就你不来，你让别人怎么看？” 步青岚叹了口气：“好吧，我现在回去收拾一下，你把你助理sns给我。” 想到这里，步青岚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心里头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要是贺茗真病了，步青岚虽然和他爸不对付，但肯定也得回来看望一趟，不然贺茗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他不在场，这责任他当然是担当不起，。 但就算他这病是假，他爸都这么发话了，那他不回去传出去也确实是他不孝了，从此之后难免给人指指点点，而且他现在大小也算个艺人，万一有人拿这个做文章，那也是麻烦事儿一桩。 行吧，这可真是躲不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虽然早知道他爸现在肯定着急得不行，不瞄上他手里的股份那是不可能的，早晚都得抓他回去一趟，但步青岚还是挺烦他爸非要动不动就这种“不孝”的名头来压他。 挂了电话，步青岚转身过来环住李恒，叹了口气，对李恒说：“我哥说我爸病了，让我回家一趟。” “嗯，你回吧，我跟顾总他们回国就成，”李恒伸手摸了摸他的背，“你爸病了想见你，你见了他还是好好说话，别跟老人家置气，知道吗？” 步青岚用下巴蹭了蹭他，却说：“恒哥……你陪我回去一趟，好不好？” 李恒闻言顿时十分诧异：“我？我跟你回去？” “是啊，我可不想一个人回去，太可怕了，”步青岚用一副可怜巴巴的口吻说，挂在他身上撒娇说，“你陪我去一躺嘛，反正你不是说今年要陪我过年吗，那咱们就当去欧洲玩一趟，新年旅行嘛。” 今年李恒父母也是在外旅游，没留在国内过年，父母不在，李恒也懒得应付李家那一帮亲戚，就说要陪步青岚过年，时间上确实倒是来得及。 第45章 但李恒想到要和步青岚回去贺家，却还是觉得不太好：“我跟你回去……这不好吧。” 就算他肯定是不可能跟着步青岚在贺茗面前露脸，但他跟着步青岚这么一去，贺茗肯定也得知道，万一气得病更严重了可怎么办？ 李恒想到这个也是觉得挺不妙的，便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步青岚的脸：“你带我回去这不是挑衅你爸么，等下你把他气着了怎么办？他一个病人，你还故意气他。” “他没准根本不严重呢，就是这么夸大其词，为了逼我回去，”步青岚却振振有词，“而且他要是真病了那也很危险啊，万一他这回把我搞回去，是为了要保镖抓我，逼我割肾给他呢？恒哥你跟我去就可以保护我了。” 李恒闻言却是哭笑不得，他原来不知道步青岚那么能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就他这中看不中用的一身健身房里泡出来的肌肉还保护步青岚呢，步青岚这个散打半专业选手保护他还差不多。 但他知道步青岚确实是跟他爸、跟家里人关系不好，不由得也是有点心软。 “恒哥，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步青岚晃了晃他胳臂，又一脸委屈地说，“而且别说我爸了，就我哥哥姐姐那帮人，不都得欺负死我？那不得你过去帮我撑腰嘛，你可是我金主哎。” 李恒听到他一说“金主”这词，就不由得臊得慌，忙嘶了一声，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打住打住，我去还不行吧。” 步青岚这才高兴起来，笑着抱着他亲了一口。 李恒是给他刚刚这一通撒娇撒得心软了下来，一时冲动就还是答应了，但这会儿答应完了，想到步青岚带自己回家——虽然步青岚在内心上没多少归属感，但毕竟是步青岚小时候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硕说是从小长大也不为过的地方，而且也肯定难免会与步青岚的家里人碰上面，不由得心里也是一阵酸酸胀胀的。 紧张和不好意思也有，担忧和关心也有，但似乎也有一些隐秘的雀跃——当然李恒是绝对不可能在步青岚面前表露出来，更甚至自己也是不会承认的。 毕竟人家亲爹还病着，他本来就是“趁火打劫”才得以登堂入室，当然还是不要太得意为妙。 李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也温柔下来：“青岚，你要是决定了回去，我就跟你一块儿。真有事你也不用一个人扛着，咱们一起面对，虽然我一个外人，没什么好掺和的，但多个人跟你商量商量，你也好过一点。” 他其实也是担心步青岚这小孩儿没什么心机，万一被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阴了也是糟糕，他自己这么点能量虽然比起贺家那种庞然大物是全然不够看的，但好歹他也是商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的，经验还是比步青岚丰富一些，何况这种大家族里明争暗斗的伎俩李恒当然也见识得不少，自然可以帮着步青岚多留点心，怎么说多个人帮着步青岚提防点，真遇上什么事儿了也能有个商量，总好过步青岚一个人单枪匹马、孤立无援的。 步青岚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暖，便点了点头，感觉因为即将又要面对贺家那一家子各种花样百出的闹剧而心里滋生的阴翳也被他驱散了一些。 贺青嵘的助理没多久就到了，他一出车门，看着步青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牵着李恒的手站在门口等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有点儿不自在。 助理嘴角抽了抽，低声说：“步先生，这位……” “我男朋友啊，跟我一块儿回去，”步青岚却十分坦然，径直越过他，开了后座车门，拉着李恒上车，又指挥司机给两个人搬行李，然后双手抱胸靠在后座，双目斜飞，睥睨着助理说，“反正呢，他要是不去，那我也不去，你回去跟我哥说去。” 助理看着步青岚那副“骄纵小少爷”的样子，知道没得商量，只得无奈地领着两人去了机场。 到了贺家的私人飞机上，步青岚久违地过来自己熟悉的吧台边，轻车熟路地从吧台里拿了几瓶酒，挑挑拣拣找了一盒蔓越莓和柠檬查乐之，调了两杯柯梦波丹，递给李恒。 李恒看他这一副挺淡定，并没有任何慌张的样子，心里也情知步青岚多半是笃定他爹这病得是“另有缘故”，便也跟着稍稍松弛了一些，朝着步青岚笑了笑，喝了口酒。 “怎么样？”步青岚在他对面的作座位坐下，挑了挑眉问他。 “好喝，调的这味儿真对，”李恒笑了笑，手指曲起，指节也轻轻敲了敲扶手，“你们家这飞机还挺宽敞。” 李恒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但倒确实是 第一回坐这么大架的私人飞机，可见贺家平时起居确实作风还挺奢侈的——虽然说买台私人飞机其实相较而言真不算贵，基本上是比不过超级游艇的，像这架来接步青岚的空客acj，最贵的型号加上定制的内饰和顶级配置也就3亿多美元，而设施稍微好一些的超级游艇普遍来说都要5亿美元甚至更高——但毕竟这么大一台飞机，平时维护成本也不便宜了，确实是挺烧钱的，像李恒其实物欲也没有那么强，倒并不习惯这么铺张，就算要买私人飞机，他也只会选择更轻型一点的机型而不会选择这种华而不实的豪华型。 “这算什么，你那是没见过我那台游艇呢，我在上面养了匹马，还有几头鲨鱼，回去我可以带你看看它们，长得都挺可爱的，”步青岚双手托腮，又对他说，“回去之后咱们去地中海玩吧？就现在这个时间去地中海挺好的，一点也不热。” 李恒对“鲨鱼长得可爱”这事儿实在是不能苟同，顿时不由得莞尔，但还是没拂了步青岚这兴冲冲的劲头，便伸手摸了摸步青岚头发：“行，你爸要是没什么大碍咱们就去玩。” 步青岚听他提到这话，顿时又低落起来，轻轻叹了口气，一边看着窗外的云，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后的种种。 李恒也只是安静地握着他的手，无声地陪着他。 飞机在位于郊外的贺家豪宅停机坪上稳稳降落。 步青岚和李恒一下飞机，入眼所及就是一片浩瀚的森林：冬季的冬青树上挂满了红色的浆果，苏格兰松则苍翠得像一棵棵人工做的圣诞树，结合着不远处的蓝天绿地，色彩十分浓郁。 步青岚轻轻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比他记忆中的还要新鲜，还带着点儿松榛之类的清新味道。 “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步青岚边走边跟李恒说，眼神里不由自主地透出了一丝又熟悉又复杂的情绪。 李恒看着这一望无际的私人森林，倒是有点诧异，但随后想起之前步青岚说过“我家原来附近都是树”，也不由得有些失笑，心说难怪，这还是真是到处都是树，特别原生态。 家政团队也已经早就排在停机坪上等着，一个个身着制服，态度挺专业的，十分熟练地安排着行李，很快司机便开着车将三人从停机坪送回了住宅，一路上周遭都静悄悄的，就只有这一辆车行驶在小径上。 进去住宅，过来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女管家，是马来西亚人，看着挺和气的，行事也很利索，看到李恒倒也没有什么诧异，跟步青岚倒是很熟稔，先用粤语跟步青岚说了一通，然后就安排两个人入住。 等两个人稍事休息整顿完，女管家又给步青岚很适时提醒，说贺青嵘在书房等他。 步青岚点点头，自个儿走去楼下书房找贺青嵘，他刚推开书房的门，就看见贺青嵘正坐在那儿，一脸窝火的样子。 “哟，怎么？你自个儿下来了啊？李恒没过来跟着下来，咱仨一块儿聊聊呐。”贺青嵘一看见步青岚，就用种十分讽刺的口气说。 步青岚却不怵他，一脸从容地往沙发上一坐，反唇相讥道：“你有什么好见的，李恒是陪我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想让李恒过来三跪九叩、给你敬婆婆茶啊？” 第40章 贺青嵘听了他这“大逆不道”的驳嘴之言，也真是怒极反笑：“嗬，你还知道婆婆茶呢，真不容易，李自成晚上托梦教你的？” 步青岚：“……” 真是够了啊，步青岚也觉得很抓狂，怎么现在连他哥这种从来都不看综艺节目的人都知道他记不清李自成这破事儿啊，居然还抓着这个损他，他现在对外的形象到底是个什么啊！团队的公关都做到哪里去了啊！ “得了，现在没功夫跟你计较，回来跟你算总账，”贺青嵘也是懒得在这关头上抓着这个问题掰扯半天，摆了摆手，跟着又盯紧了步青岚，“记得明儿早点起来，我带你过去医院看爸。老爷子岁数大了，这回又是旧病复发，你少顶几句嘴，别给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 “知道了。”步青岚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病什么病，真是，步青岚心想，贺茗这身子骨没准比我这个天天节食过度的亚健康男演员都硬朗得多，少说还能再跟那帮老狐狸折腾个十年，他要再挺一挺，说不定退休之后还能参加英国大选呢。 第46章 第二天一早，帮佣准时敲响了步青岚的房门。步青岚简单地洗漱后，司机便送兄弟两人便出发去医院。 车内，原本一言不发的贺青嵘忽然看向步青岚：“青岚，你在外面耽搁这么久，现在终于回来了，是不是也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未来？爸老了，咱们当儿子的也该体谅体谅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真够明显的，步青岚心里不快，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淡淡地说：“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事业，我现在过得有什么不好？我对你们这些烂摊子没有兴趣。” 贺青嵘一听他这话就觉得自己青筋直跳，还生活还事业，给男人当傍家儿、给人卖笑的生活么，这他妈算什么？ 他也真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小时候看着挺乖觉、挺听话的弟弟现在就变得这么拧巴，一天到晚就净爱跟他、跟爸对着干。 “步青岚，你闹了这么久还没闹够吗？”贺青嵘的声音有点提高， “ashmont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家里现在可不是吃喝玩乐的时候，是真正的危急关头了，咱们自己人还要内讧，非得弄得亲者痛、仇者快么？” 步青岚却脸色不变：“危机？那又怎样？如果不是他自己种下的祸胎，会到今天这个众叛亲离的地步么？”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爸做的决策，哪用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来置喙？”贺青嵘沉下脸来，“爸就算过去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到底咱们总是一家人，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外人来分吃分喝吗？” 步青岚终于转过头，看着贺青嵘，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怒火，只觉得又是可笑又是荒谬：“家？哈？二哥你听你自己这话，你不觉得特虚伪吗？他当过我几天的爸？现在再来演家和万事兴是不是有点晚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贺青嵘瞪了他一眼，“你也是贺家的一份子，别忘了你的姓。” “我没忘，我姓步，”步青岚冷笑道，“是跟妈妈的姓。” 他这话一说，两个人倒是都是沉默了。 车子一路驶向市区，转过泰晤士河畔，进了一条被古老橡树环绕的私家道路，到达了最知名的私立医院医疗中心附近。大楼底下停了一排排的豪车，从劳斯莱斯到宾利，跟开车展似的热闹得不行，大楼外观则是典型的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看着挺庄严气派，一进大厅里，墙上还挂着不少英国皇室的照片和感谢信。 贺青嵘和步青岚直接被领到了顶层的vip区。这里比平常病房豪华多了，厚重的地毯铺地，两边的走廊上摆着的都是些高档艺术品和花儿，走在里面，脚步声都给压得轻飘飘的。 刚进病房，外面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都是贺家的兄弟姐妹，一个个打扮得体，脸上带着应有的关切和焦虑，但任谁都知道这些表情里的真假。 他们见了步青岚，一个个起身打招呼，语气里带着急切和关心，表面看着热情得很，但眼神之中却难掩各自的心思，一道道明晃晃的眼神跟刀子似地直往步青岚身上招呼，让步青岚心烦意乱，随口敷衍了几句，连忙跟着贺青嵘进去里间。 里面贺茗正坐在床上看着书，精神看着倒还可以，不过人确实也是看着苍老憔悴了一些。床边正陪着贺茗的自然就是贺茗的第三任太太周慧仪。 周慧仪见了步青岚兄弟俩，忙脸带笑意招呼两人，跟着又很亲切地看向步青岚：“青岚啊，你终于回来了！我看你这个子又蹿高了。哎，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一晃这么久了，在外面待得还习惯吗？” 贺茗听了这话，不免脸色又是一沉，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贺青嵘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这继母什么德性，但这刚一见面就忙不迭话里带刺，给老头上眼药，还真是没完没了，他闻言心里也是不由得大翻白眼，忙伸手一拍步青岚肩膀，用眼神示意步青岚好好说话。 然而步青岚是何许人也，他当然是不可能会跟贺茗演什么父慈子孝的。 步青岚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贺茗这回根本就是没多少病，指不定就是为了拖延股东大会装病，顺道出此下策抓自己回来游说自己卖股份给他加大砝码的，于是心里也更松弛了一些，而脸上也就更是懒得再装什么，露出一个微笑，慢悠悠地说：“在外面有什么不自在的，我又不用忙着给孙子测dna，挺自在的，倒是阿姨你受累啦，看着都累老了，我这回还专门带了一套护肤仪呢，回头我叫maria收拾出来给你。” 他这话说得当然很扎周慧仪这个私底下到处抓小三、结果到头来抓到自己儿媳妇身上——dna结果还测出来孙子居然和贺茗是亲父子关系的贺太太的心，同时也很扎贺茗这个为老不尊、和儿媳妇搞出了个“亲孙子”的老头的心。 这桩丑事虽然在贺家其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但大家表面上当然只能统统装作不知道，自然也是不可能会像步青岚这样当面开嘲讽。 贺茗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当面这么嘲讽自己，当然也是气得火冒三丈，但他为了维系脸面，又不可能开口训斥步青岚“什么dna”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自承其事，也只好忍气吞声，装作没有听见，任由步青岚奚落了这么一句。 而周慧仪听了这话，心里更是不痛快得很，但也是同样只能假装没听见一样，脸上勉强维持住笑意，温言说：“行啊，那可太谢谢青岚了，还是你有心啊，对姑娘家用的东西也这么上心，平时肯定很讨女朋友喜欢吧。” 这“女朋友”三个字自然也是十分铿锵有力地在恐同直男贺茗的耳朵里疯狂回响，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提醒贺茗步青岚这个家族败类、豪门基佬这些年来种种 “败坏门楣”的行径，只把贺茗和贺青嵘父子俩堵得是如哽在噎。 只可惜步青岚这个“败类”本人却是笑眯眯地毫不在意：“对啊，我对象可是经常夸我眼光好、审美好呢。” 毕竟如果不是怕真的把他爸气到“装病”变“真病”的话，步青岚甚至不介意直接穿着芭蕾舞裙过来医院，然后全程翘着兰花指跟他爸说话呢——虽然他本身倒也没有那么喜欢扮刻板印象中的“基佬”，但只要能让他爸不爽，他现在立马出道去当drag queen都可以啦。 好在贺茗虽然恐同，但在金钱和利益的驱使下，他还是可以暂时容忍一下这个不孝子的性向，于是倒也没有立即对步青岚大发雷霆，只是轻咳了一声：“回来了就好，我跟青岚说说话。” 周慧仪和贺青嵘当然明白他这意思是单独有话要和步青岚说，便都点头称是，推门出去了，留给父子俩。 “坐吧。”贺茗示意步青岚坐在自己身边椅子上。 在病房内，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液的刺鼻气味，窗外的天空阴沉，偶尔有风吹动窗帘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贺茗看着步青岚，眼神中倒是十分复杂。 步青岚缓缓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长期统治贺家的老父亲。 小时候的他觉得贺茗非常威严，那时他对贺茗当然很敬畏，但更多的也是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他印象中，贺茗很少有笑容，也很少对他有过什么亲近，贺茗对步青岚学业、生活的随口过问，也十分严厉，大多是训斥他，要求他样样都要求做到最好，严厉而又高不可攀。 曾经步青岚也很渴望能够得到父亲的肯定和认可，但每次都以失望告终。他曾经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认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得不到父亲的喜欢，也因此万般伤心和懊悔过。 但渐渐地，他才终于意识到，从贺茗身上要求感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贺茗对他和其他兄弟姐妹只有掌控欲，他们在贺茗眼中，不过是维护家族利益和延续家族血脉的工具。对于女人，贺茗更是从来都是十分轻蔑的，他对前妻步英是利用，对现任妻子周慧仪更是只有彻头彻尾的泄欲而已。 贺茗真正爱的，从来只有权力和金钱——正如许多其他富豪一样。 因此现在坐在自己父亲的面前，步青岚当然没有了小时候那样幼稚的孺慕之情，他现在能感觉到的只有疏远和戒备。 “青岚，作为父亲，我很高兴你这次能回来，”贺茗沉沉地看向他，“先前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怪我。” 步青岚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不由得还真是有点意外。 他平静地回答：“我回来确实不是因为怀念这里的生活，而是有些事情需要我来了结。” 贺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看，无论怎么样，你还是贺家人，不是吗？不论你在外面怎么样，贺家永远是你的根。” 步青岚皱了皱眉，没接他这话。 贺茗这固然是想施展他惯常的“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术，但他说得倒也没错，毕竟贺家的重量也确实是步青岚怎么也逃不掉的影子。 “青岚，你小时候学骑马，还记得吗？”贺茗见步青岚没吭声，忽然话锋一转，“就那匹从土库曼斯坦送来的黑马，所有人都说它凶得很，连教练刚开始也不同意让你去骑这匹，可你偏偏就是要去驯它。” 第47章 步青岚听着父亲罕见地提起这件事，心中不免有些讶异，微微抬头，眼神中也带着一丝警惕。 别人也就算了，他还能不知道贺茗什么德性？ 对于没用的人，贺茗从不恋旧，说抛就抛，根本不会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而只有在面对有利用价值的人的时候，贺茗才会开始鬼话连篇地打情感牌。 而以往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的贺茗这时候却突然跟他父慈子孝起来，那还能有什么好事？ 但步青岚没有立即打断父亲，只是看着贺茗，扯了扯嘴角：“您居然还记得这么点小事儿呢？” “你都摔骨折住院了，”贺茗淡淡地说，“你妈可是跟我发了好大的火，这我还能不知道、还敢不知道？” 步青岚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心里的记忆也慢慢被勾了出来。 他记得那会儿，他和几个哥哥姐姐一起上马术课，那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争先恐后，想在马背上显摆两下。 但那时候的步青岚，骑术可着实不怎么样，大概是年纪还小，他脾气急，没摸到马术的要领，不懂得跟马保持默契，一着急了就会死命鞭打催促，因此他的马总跟他闹脾气，因而每回比赛的时候步青岚总是比不上他那些个动作娴熟、得心应手的哥哥姐姐。 所以步青岚心里那口气儿憋着呢，他就下了狠功夫，天不亮就起来，一口气练到晚上，就想着能赶上他们。 而他看上的那匹阿克哈捷金黑马，于他却更是个很艰巨的考验。因为那马虽然特别名贵，非常擅长古典马术和花式骑术，但是却太过于聪明敏感，性格独立，脾气又大，因此特别难驯服。 记得最初试着去骑它的时候，步青岚不知道摔了多少回，甚至有一回摔得腿都伤了，但养完伤立马又继续要执着地驯服这匹马，把马术教练都快急坏了。 教练担心得不得了，很怕这金贵少爷再出个好歹，赶忙慌里慌张找步英汇报了，而步英听了也是特别火大，一个电话打过去骂了贺茗半天，让贺茗解决，务必不要让步青岚再受伤。 贺茗那会儿虽然也忙，但毕竟当时步英对他而言还是很重要的“贤内助”，他对步英的话当然还是要听，步英既然跟他发了好大一通火说了这事，他就还是特意来了马场看了看。 贺茗说：“我记得教练来告诉我，说你非要骑那匹黑马。我那时候也挺担心的，毕竟那马太野了，我也怕你出事。” 步青岚心中微微一动，他没想到贺茗居然还真对这事儿上过心，毕竟连他自己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贺茗看着步青岚沉默，接着说道：“你摔了那么多回，可是每回摔完都还是继续咬着牙死犟着跟那马较劲儿，还越摔越明白，到最后，那马也只能乖乖听你的。从那时候起，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孩子有股子倔劲儿，是真正的贺家血性。” “我跟你妈关系不好，也因此对你有很多疏忽，这点确实是我的不对，”贺茗的语气少见地柔和了些，“但你得知道，爸心里一直清楚，你才是最像我的那个孩子。” 第41章 步青岚那边去医院看他爸之后，李恒倒也没怎么拘着自己。 贺家的帮佣都招待得很周到，而管家maria也非常殷勤，还主动提出来要带李恒在庄园里转转。毕竟贺家这儿娱乐设施一大堆，李恒想找找乐子也很容易，倒也不用在房间里枯坐着。 李恒心想估计步青岚肯定要过好一会儿才回来，毕竟他那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铁定是要逮着步青岚一通说道。于是他便点点头，跟着maria在庄园里闲逛。 两个人出了花园，maria带着李恒穿过花园，走向一栋独立的小楼：“这里就是aslan的音乐室，他平时很喜欢在这里，经常是一待就一整天。” 这座小楼外观古朴典雅，里面装修风格也很复古，推门进去，中间放着一架施坦威的三角钢琴，擦得铮亮，琴弦闪着银光，墙边的琴架上则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提琴，从斯特拉迪瓦里到瓜达尼尼，每一把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看着跟博物馆似的，一看就是步青岚这种喜欢收藏的人买的。 角落里还有好几组不同音色的鼓和电子合成器，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吸音效果极佳。天花板上也都装着特制的吸音板，四周墙壁覆盖着软木和高级织物，整体装修得都很漂亮华丽，但细节处又全是专业配置，比起顶级录音棚也不逊色。 窗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音乐书籍和乐谱，从巴赫到贝多芬，再到现代的菲利普·格拉斯，无一不全，还有很多步青岚收集的各种手稿。 “aslan小时候可是在这里下了不少功夫，”maria微笑着说，“这些都是请了pedrero来设计的，音质效果都很不错。” 李恒走到书柜边，问maria：“我能看看吗？” “没问题，”maria说，“aslan肯定很乐意跟李先生分享这些的。” 李恒一笑，抽出一本精装的乐谱集，翻开来看了一眼，里面夹着一张照片，那是步青岚小时候在音乐会上拉小提琴的照片，穿着小西装，留着妹妹头，脸上神情十分专注，看着特别稚气可爱。 李恒拿起照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步青岚的脸，露出微笑，心想：“原来青岚小时候长得比现在还秀气，真像个小姑娘。” maria走过来看了一眼，也带着很和气的笑容：“这是之前他老师去德国开专场，带他在返场的时候合奏了一首巴赫双小提琴协奏曲。他当时年纪挺小的，倒一点儿不怯场。” 李恒放下照片，继续在书柜上搜寻，目光落在一叠乐谱上，他随手翻了翻，发现其中有几首是步青岚自己写的曲子，乐谱上还有他用铅笔写的修改痕迹。 “这些都是他自己写的？”李恒问。 “是啊，”maria回答，“aslan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写曲子了，后面还专门组建了一支管弦乐队经常在家里排练，贺总他们都揶揄他，说他就是贺家的‘门德尔松’。” 李恒听得不由得有些怔然，他记得步青岚跟自己提起过他原来是学作曲的，但李恒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学着玩儿而已，并没有非常上心，否则也不会直接退学回国。而且后来步青岚去演艺圈，从事的事情也大多跟作曲没什么相关，步青岚自己也并没多提，似乎看上去对过去的生活并没有多么怀念。 但现在这么看，步青岚过去还是很喜欢音乐的。 李恒忽然觉得有点愧疚，他摸着步青岚的乐谱，意识到自己其实真的没有好好了解过步青岚的过去。 “我们aslan还是很有天赋的，他的老师也常常夸他，”maria语气里也带着自豪，“他写的有几首在音乐厅演出过，乐评人反响也好。就是可惜现在爱听古典乐的不多，而且贺总他们也不是很支持他这辈子就只干这个，还是希望他能多对家里的事情尽心一些。” 李恒听着，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之前虽然不知道步青岚家里的情况，对步青岚演戏的事儿自然也是随他开心就好，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基本上都是步青岚做主，他左不过也就是出点钱。 他知道步青岚在演艺圈混得挺开心，可那地儿乌烟瘴气的，步青岚真的能够习惯吗？他真的能忘得掉自小长大的优渥环境，就这么甘心一辈子当个演员，容忍着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聚光灯下的商品、自己的生活也变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如果步青岚真的当一辈子演员，那他就算有再高的成就，也赚不到贺家的一个零头。而且别说整个贺家了，就连步青岚信托里随便的一笔资产，都够步青岚养活自己整个艺人团队，他放弃贺家的一切去演戏，这样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他心里莫名涌现了“珠投暗室”这四个字，一时之间不由得无言以对。 他们继续在庄园内晃悠，逛过了贺家的马场，李恒又去边上高尔夫球场玩了两把。 这边球童各个都是俊男美女，专业技术也都还可以，指导打球都很耐心，奈何李恒确实水平太臭，打了好几杆都没成功，球童又给他指导了半天，才勉勉强强进了一个。 毕竟李恒自己对高尔夫是毫无研究的，平时最多也就陪着客户去打过，但基本陪客户的时候，他心思都在聊生意上，也不会在意高尔夫打得怎么样。 他这会儿闲来无事，倒还挺有闲情雅致地按照球童的指点，练了几把。 他们这儿正练得起劲儿，就看见球场内部使用的观光车往这边开，步青岚从车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李恒边上，也完全没什么避讳，直接大喇喇地扑到李恒身上，伸手环着他的肩膀，带着点撒娇意味的鼻音喊了一声“恒哥”。 “哎，你回来了？”李恒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边上的球童一眼，又拍了拍步青岚的肩膀，“跟你爸谈完了？” “嗯，”步青岚提到这事儿就不太高兴地皱了皱鼻子，又歪着头看李恒手里的球杆，“你怎么突然来打高尔夫了？” 第48章 “等你没事儿干，”李恒一笑，“随手玩一把。” 步青岚瞥了一眼球童，调侃道：“阿力，那你这技术不行啊，还是我来教吧。” 说完，他就拿过李恒手里的球杆，摆了个标准的挥杆姿势。 “恒哥你瞧好了啊。”步青岚站好位置，轻松一挥，球飞出去了，直接打出一记再漂亮不过的hole-in-one。 几个球童被步青岚揶揄了也没生气，反而是都笑了起来，都说：“那是那是，aslan比我们当然是强多了。” 步青岚得意地扬起下巴，过来搭着李恒的肩膀：“恒哥，看见没，这才叫技术。” 李恒也觉得他这得瑟的小模样心里挺乐，要不是顾及着有外人在，他都想过去勾着步青岚下巴亲一口，现在就只好笑吟吟地伸手往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你小子行啊，从小练出来的吧？” “那是，我学球的时候可比他们几个早多了，”步青岚得瑟说，“闭着眼睛都能打，你跟我学准没错。” 李恒顺势抓住球杆，笑着点头：“好好好，步大师，赶紧教教我。” 步青岚笑眯眯地站到李恒身后，双手包住他的手：“先放松，别紧张，感觉一下挥杆的力度和角度。” 他给李恒认认真真讲起了要领，又观察着李恒空挥了这几下，纠正了他动作的姿势，并且很仔细地教他怎么找角度、怎么发力。 李恒听着步青岚的指点，按着他教的姿势，仔仔细细练了一阵，过了一会儿，等熟悉动作过后，这才猛地用力挥了一杆，这一杆还真准，球飞出去直奔洞口，竟然也直接一杆就进了。 球童在一旁鼓掌，笑道：“aslan真是教得比我们好多了。” 虽然这多少也有奉承的成分在，但步青岚确实水平不错，观察也仔细，找问题比球童更快，李恒在他的指导下还真是进步更大。 李恒转头看着步青岚，也不禁啧了一声：“还真是，那看来还真是找对师父比较重要。” “是哦，”步青岚扬了扬下巴，又开玩笑说，“我可是教你打出了‘老鹰球’，李总不该给我小费吗？” “嚯，真难得，我之前可从来都没机会给球童发红包，”李恒含笑问他，“我之前可没有惯例，你要我给多少？” 步青岚歪着脑袋看他：“不知道，没想好，你先欠着吧，晚上一起还。” 边上球童全都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但全都悄无声息、很有眼色地默默挪开了，隔出一大块儿地给两个人“专用”。 李恒也是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步青岚我发现你现在这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就生怕不把你爹给气死。” 他们两人打打闹闹地继续练球，步青岚时不时地帮李恒调整姿势，耐心地教他技巧。 两个人打完球，出了一身汗，换过衣服、吃了饭，又到湖边划船。 湖里的天鹅很多，景致也很漂亮，而且也分外幽静，毕竟是只有步青岚和李恒两个大活人在这儿。 毕竟贺家其他人都乱成一锅粥了，也就只有步青岚还这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这时候还有闲情雅致地带着李恒游湖。 李恒也是觉得又好笑，又难免有点担忧。 虽然一看步青岚这个神情，就知道贺茗肯定不是真的病得很重，但贺家的危机却不是假的，李恒还是不免担心，怕牵连到步青岚。 “你和你爸聊得怎么样？”李恒问。 “嗯，聊得可好了，”步青岚带了点讥刺的笑意，“他说要我当他的继承人，想要我去接任ashmont，如果我同意，他这个月就会召开发布会。” 李恒顿时十分震惊：“真的？” “也许吧，”步青岚却毫不在意，耸了耸肩，“他还专门把他的律师叫过来了，给我看了遗嘱。” 李恒不禁沉默，过了一阵才把这个信息消化掉，又问：“你二哥知道这事儿吗？” “当然不知道了，”步青岚说，“我爸肯定让我二哥和三哥都以为自己才是继承人，然后只要扛过这次收购，我爸就会退位，再让他们俩接任。” 第42章 李恒闻言也是不由得一阵沉默。 其实从贺茗的角度来看，李恒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贺茗为什么突然出这么一招。 虽然外人看来，贺茗这简直是慌不择路的昏招，毕竟步青岚就算是手里握着股权，但他之前从来没有过任何管理和任职的经验，这么一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突然空降成继承人，怎么能够服众？投资人没全部吓得撤资就已经算运气好了。 但实际上正是因为步青岚没有任何经验，而且人又年轻识浅，这才是最让贺茗放心的一点。 贺茗现在本来就和步家积怨已久，现在收购案一提，两家早就彻底离心了，因此只要贺茗还在董事会，步家肯定就没法容忍这一点，一定会不死不休、千方百计要拉他下台。而且贺茗就算这次能成功，之后也照样是处处受阻，被步家掣肘，十分难搞，与其跟他跟步家鹬蚌相争，让外人渔翁得利，倒不如就顺水推舟，退居幕后，明面上换个人，平息步家和其他股东对他前几年决策失误的不满。 但至于选继承人，贺青嵘和贺青峋这两个人都是早早就进入ashmont做事，早就各自结党营私、明争暗斗了多年，贺茗虽然表面上对他们俩看似更看重一些，但实际上心里却是相当忌惮，毕竟他这两个儿子全都野心勃勃，无论哪一个掌权，ashmont都只会是彻底易主、真正地改朝换代。 因此步青岚现在对于贺茗来说反而才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步青岚姓步，又有步英的面子在，步家那边对贺茗的所有儿子里肯定是看步青岚最顺眼，选他的话，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缓和步家那边，让步青岚去游说步家改变主意、放弃支持收购。 而且最重要的无疑是步青岚之前从来没有任何管理经验，更没有任何支持者，他在贺茗以及其他股东这一帮老狐狸面前，那完全就是浅得跟白纸似的，谁要算计他，步青岚简直就是毫无抵抗之力，谁都能拿捏。 因此贺茗打的正是这点主意，让步青岚上位，步青岚只能事事听贺茗的、当他的傀儡。而其他股东更是巴不得贺家选个弱势的新当家出来，他们也可以趁机分一杯羹，有利可图。 想着这些，李恒也是不由得思绪如潮，嘴角的弧度更是绷了绷，平时都是挂着率性笑容的脸上难得有几分发沉。 贺茗虽然老谋深算，但步青岚可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泥，贺茗这老狐狸想拿捏步青岚，他李恒可不是吃素的，真想弄到步青岚头上，先过了他这关再说。就算贺家发迹多年，能量大，比起李恒目前而言还是要底蕴深很多，但李恒依然有信心全力帮步青岚争一争，让贺茗交出去的“王座”再也别想拿回来。 而且步青岚虽然年轻，但人还是很上道的，只是缺乏经验而已，如果有自己在旁边帮衬着，再加上步青岚自己努力跟上，李恒倒不相信步青岚真的能比他那两个哥差多少。 李恒看着步青岚，又问步青岚：“那你爸说了这事儿后，你怎么跟你爸说的？” “我？”步青岚说，“我就随口敷衍了一嘴，说我回去好好想想，反正他也要做财产公证，也不可能当场让我签什么协议。” 李恒点点头，问：“那你怎么想的？” 步青岚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李恒的肩膀：“恒哥，你别担心。贺茗打的什么算盘，我能不知道吗？他这摆明了就是想让我当傀儡、他好当太上皇呢，我才不愿意呢。我不会同意的，等咱们玩够了，咱们就回去，我才不趟他们那浑水呢。” 李恒愕然，他倒是万料不到步青岚竟然会这么轻描淡写地拒绝贺茗的提议，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继承人位置：“你不同意？为什么？” 步青岚也没想到李恒居然会这么诧异，不过他也没怎么多想，握着李恒的手，在他虎口上轻轻捏了捏，认真地说：“因为我不想接管ashmont，我对做生意的事儿根本没兴趣啊。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有你陪着我，演戏的事儿也慢慢有起色了，我觉得现在很开心、很满足了，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就让他们自个头疼、狗咬狗去吧。” 李恒皱了皱眉，轻轻揽住步青岚的肩膀，低声说：“青岚，你怕什么？有我在呢，我会帮你的，不会让那些老狐狸如意的。” 步青岚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他完全不在意贺家那帮人争来争去的，但想到李恒对他这么上心，居然愿意把自己的身家加码到步青岚身上帮他争家业，心里还是比较熨贴，过来靠在李恒肩上，笑了笑：“恒哥，谢谢你愿意这么尽心帮我。不过我真的不在意他们，我现在就想继续当演员，他们谁爱争就争去吧，反正都跟我无关。” 李恒却摇摇头，温言说：“青岚，你不比你两个哥哥差你知道吗？他们能做成的，你也可以。你是完全有能力的，不要这么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第49章 步青岚叹了口气，直起身子，看着李恒的眼睛：“恒哥，我原先或许是跟他们较劲过，但那也是希望我爸能够多喜欢我一些，我渴望父母的关注、渴望父母的关爱，那都是小孩儿的心思。但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也彻底明白了，贺茗和我妈是注定不可能给我想要的。所以我现在已经没有再和他们置气了，我只是意识到，我已经有了想过的生活，他们的看法对我来说当然就已经是过眼云烟，统统都不重要了。” 李恒有点心软，也有点无奈，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现在也是小孩儿。” 步青岚不满地撇了撇嘴。 “青岚，你以为我在我爸妈那儿过得特别顺利，出柜也没人管我，是因为我爸妈真的那么开明，李家没人在意这些吗？”李恒抬手捋着步青岚额前的碎发，“不是的，是因为我手里捏着他们李家所有人的经济命脉，没人敢对我指手画脚。” 步青岚有些沉默，心里暗自腹诽：“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有兴致，都跟我‘忆往昔’来了。” 不过他爸的屁话他不想听，李恒真的跟他推心置腹地说这些，他肯定还是会听的，便只好握住李恒的手，轻轻应道：“嗯，我知道你不容易。” 李恒看着他俊俏贵气的侧脸，心里也是不禁暗自叹息。 他知道步青岚的生活一直都被优越的环境所包围，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风雨，步青岚现在还小，得到的一切都太容易了，他可能从来都想过，失去了这些之后，人可能会有多么脆弱，遇事的处境会有多么的难。 李恒想起自己当年刚接手的时候，面对董事会内部各种反对和冷眼，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耗费心血、夺回主动权的。这些事儿当然不好做，压力很大，整宿整宿睡不着的时候也有很多，更是时常面临一步出错就会万劫不复的危险境地，轻则亏钱，重则牢狱之灾，这样的起起伏伏都是常态。 但他绝对不能退缩，因为只有强硬地掌控一切之后，才能有话语权，才能有所谓自由可言。 李恒不想步青岚也经历这些压力，但他更希望步青岚能足够强大，能拥有更多的选择和自由。步青岚不是碌碌无能之辈，他如果能继承贺家的家业，掌握权力，他将会有无尽的可能性。只要步青岚成长得足够快，两人联手能够足够强大，那么贺茗的阴谋阳谋又能算什么，他们完全可以将贺茗的计划反制。 他看着步青岚很是倔强的神情，心里也满是复杂的情绪。步青岚是他最珍视的人，他当然希望步青岚能站在更高的地方，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困在演艺圈里。 他希望步青岚永远是现在这个风风光光、骄矜贵气的公子哥，他的步青岚也理应是一直这么高高在上的，随便挥挥手，底下就有一大帮人争先恐后、跳脚吆喝着给他摘星抓月，赴汤蹈火也乐此不疲。 他再也不希望步青岚再有任何概率回到他初见步青岚时那样，为了生计磕磕绊绊、委屈求全地生活。 可是就算他愿意保护步青岚，但仅靠他的力量终究有限，只他一个人的劲儿终究是不长远的。只有步青岚自己真正强大起来，才能有主动权，能够有更好的未来，即使这个未来里没有李恒，那李恒也觉得甘之如饴。 “你这小子，得到一切都太轻松了，所以你不懂珍惜，”李恒摸了摸步青岚的头发，低声感慨说，“但你知道吗青岚，如果你错过这个机会，那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之后会后悔的。” 步青岚听着李恒的话，也不由得微微蹙眉：“恒哥，我不会后悔的。他们争破头想要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我都不稀罕。” 李恒见他倒真的是铁了心的，也不由得很是无奈：“那你觉得什么有意义？你继续当演员是有意义？” 步青岚本来也有点不快，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更是有点僵住：“你觉得我现在当演员不好吗？” 李恒看着步青岚那明显不悦的表情，尽量用软化的语气说：“不是不好，但你得明白，我当初让你去演戏，本来也就是消遣啊，难道你现在要因为这个放弃正事儿吗？” 步青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恒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当演员就是玩票吗？我现在做的事儿，我吃的苦好好拍的戏都不是‘正事儿’吗？” 李恒心里一阵子不是滋味，他看着步青岚，眼里满是担忧和无奈，轻声说道：“青岚，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但你现在还年轻，我……” 步青岚打断了他，声音中却带着明显的怒气和挫败感：“你总是这样，恒哥。你总觉得我是个小孩儿，我没法为自己做决定，总得你来替我拿主意，是吗？” 李恒揉了揉眉心：“青岚，我不想打算逼你做什么，我只是担心你走错路，受到伤害，我希望你好好的，你自己仔细想想清楚，好不好？” “错路？”步青岚不禁提高声音，“我想要做的事情，就算是错路，那也是我自己选的。李恒，你有没有搞清楚，我不是你傍家儿，更不是你弟弟，我不需要你这种居高临下的‘保护’。” 李恒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来也并不想跟步青岚吵架，到底是吵架会伤感情，但奈何步青岚这小孩儿真是油盐不进，他现在也真的是有点压不下去火气了。 “青岚，”李恒语气也难免重了起来，“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我真的不想看你再这么瞎折腾下去，我看不过眼。” “你入行也有几年了，你难道不明白这个行业是什么样的吗？如果没有钱，没有你家里的人脉认识morrie帮你铺路，你能有现在这么顺利吗？这个行业是一个凭真本事的行业吗？” “所以你想要什么呢？要别人为你砸钱砸出来、虚无缥缈的花团锦簇是吗？” 步青岚没有回答他，只是心里蔓延着难以言喻的无力和失望。 他想到了他当时在西双版纳的雨林里没日没夜地拍打戏，那时候他咬着牙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拿着手机，听着李恒的声音通过电流声里略微有些失真地安慰他，他感觉到似乎无论遇到多艰难的情况，只要有李恒鼓励他，他就还能够用动力坚持下去。 他一直认为李恒给了他父母都给予不了的关爱和包容，无论他要做什么，李恒永远都会理解他、支持他。李恒总是能给他无限的安全感和温情，理解和信赖是他们关系间坚不可摧的屏障。 但现在，他却面对李恒却只能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那个总是能给他力量的声音，今天却成了质疑和否定他的工具，他从中感受到的只有否定和轻蔑。 步青岚心里发堵，胸口中翻腾着各种感情，疑惑、愤怒、失望，甚至是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今天的对话像是一盆冷水，猛地泼在他火热的心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意。 他回想起自己在镜头前的那些时刻，观众的泪珠，同行的认可，那些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存在的，是鲜活过的。然而，这一切现在却在李恒的话语中，似乎变得一文不值。 “我当演员，难道就一直都只是为了他眼中的‘打发时间’？”步青岚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却是百感交集。他为每一个角色付出的心血和汗水，是不是在李恒看来，全都是他这个大少爷的玩票和消遣？ 步青岚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当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去追求的东西之后，这反而会变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李恒真的理解他吗，或者说，李恒喜欢的真的是步青岚最真实的自我吗？ 他蓦然想起来，初见的时候，李恒就一向是那副随性轻佻的态度和口吻，而步青岚曾经误以为两个人是真交情的朋友，但显然李恒只是希望他当自己的傍家儿。 是啊，那时候的李恒喜欢的当然不是他，他喜欢的只是他那个像金丝雀一样的脆弱、事事都很依赖他的小傍家儿而已。 所以他知道“我是谁”之后才这么不高兴吗，步青岚想，因为我不再是可以任他拿捏搓揉的人了，不再是他想养在笼子里就养在笼子里、想打发走就随便打发的“小金丝雀”了？他觉得自己的主导权受到了威胁？ 那现在呢？ 现在的步青岚早都不是李恒的“小金丝雀”，那李恒现在想要的步青岚又是什么样的呢？高高在上的贺家少爷？能够和他一样在商场上并肩作战的商业精英？ 如果步青岚不愿意，变不成他想要的样子，他就会不喜欢步青岚了吗？ 步青岚沉默下来。 他原本以为现在的两个人成为了恋人，那么那些问题早就不复存在，但现在看来，这些问题却是根本就没有解决过，只是李恒惯用的伎俩糊弄过去了而已，又或者是步青岚自己也一直忽视了，故意不去想这些而已。 “恒哥，我不想和你吵了，”步青岚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 第50章 第43章 但是很显然冷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会适得其反，于是他们这一架吵得，直接一冷静就彻底变成冷战了。 其实步青岚本来也还没有那么生气，他只是当天跟李恒摆了一天脸色，在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步青岚其实已经觉得自己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可以心平气和地过来和李恒沟通了。 结果没想到，他起床出了卧室，一问maria才知道，李恒居然凌晨大半夜直接去了机场，估计飞机现在都飞到西伯利亚了。 步青岚原本难得消散了一点的火气顿时又蹭得一下上来了：“谁给他派的车？我有说要让人派车送他去机场了吗？” maria闻言也是莫名其妙，她也是从小看着步青岚长大的，对步青岚而言更像是长辈，因此两人之间说话当然也没那么多客气：“不派车能怎么办？派飞机吗？今天轮值的机组都被你哥调去飞美国了啊。” 步青岚：“……” 气死了，还派飞机呢，步青岚忿忿不平地腹诽道，直接派我的游艇过来，把他丢去喂我的鲨鱼算了！ 但步青岚又不可能当着maria的面骂李恒，只好忍气吞声地表示没事了，并且忿忿之下决定再也不要主动联系李恒了，除非李恒自己低头、亲自来哄他。 但是显然李恒的工作也不比步青岚轻松，他跟步青岚吵完之后立马就名正言顺地又一头扎进工作里，继续忙得不亦乐乎了，根本就没功夫来管两个人吵架的事儿。 比起李恒这常年无休、永远有活可干的大忙人，步青岚现在倒是闲得多了。 他今年本来就是推了不少年末邀约，正大光明地给自己放了个假，所以即使在休假期间无所事事，步青岚居然倒也难得地忍住了，没去搭理李恒，发誓要跟李恒抗争到底，于是他直接飞去了自己在南法的酒庄，然后叫上了一帮已经很久都没怎么联系过的狐朋狗友们，坐游艇潇洒出海去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十分硬气地开始了冷战，甚至连春节期间也没再通过话，新年期间甚至只是相当疏离客气地互发了一条宛如复制粘贴过很多遍的问候短讯——把步青岚气得只看了一眼就果断删除了。 步青岚表面上是很硬气，白天一整个酒池肉林的，潇洒得不得了，他甚至还久违地跟宣传同事要来了自己作为艺人的公开社交平台账号，每天变着法拍自己每天光鲜亮丽、生活充实的帅气硬照，并且满平台po动态，今天在尼斯的海上跳伞，明天去弗罗伦萨看画展，那真叫一整个泄洪式营业，而且文案也一看就不是工作人员编辑的风格，真真切切是步青岚自己随手打的。 他这一来，搞得平时“饱一餐饿一个月”的粉丝们可都是受宠若惊，纷纷在底下留言打趣步青岚。 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步青岚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那股子难过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他想起李恒皮肤温热的触感，想起两个人曾经的甜蜜时光，又想起两个人争执时那一句句尖锐的话，心里不由得一阵刺痛。 “我也是有够无聊的，居然沦落到跟这帮孙子们瞎混。”每每酒过三巡，步青岚看着狐朋狗友们嘻嘻哈哈地在游艇上闹腾，心里却只觉得百无聊赖。 游艇上灯光璀璨，音乐声嘈杂得震天响，朋友们的笑声此起彼伏，跟各自的伴儿调笑的调笑、喝酒的喝酒，明明热闹非凡，步青岚却觉得分外寂寞，因此他只是坐在一角，提不起一点劲儿。 “哎，aslan，发什么愣呢？来，咱们哥俩喝一个！”一个朋友拿着酒杯朝步青岚过来，脸上满是醉意的笑容。 “行，喝！”步青岚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先前他和李恒好的时候，李恒知道他酒量差，又怕他伤胃，所以总是管着他，不让他喝酒，结果这几天李恒没盯着，步青岚就跟泄愤似地喝了好几瓶，醉着醉着感觉自己酒量都练好了点。 酒精在喉咙里灼烧的感觉让步青岚稍微清醒了一些，但心里的那份涩然却是丝毫没有减轻。 “大明星，你最近怎么不接戏了，现在还有空跟我们闹呢，这么快就改行了？”另一个朋友也凑过来，带着几分揶揄。 “是啊，小爷我这马上就改行当厨子去了，先把你烤了练练手。”步青岚径直抬脚踹了他一下，惹得周围一片哄笑声。 周围人过来给步青岚倒酒，十分殷勤地又跟步青岚逗趣，可是看着这帮人脸上或谄媚、或逢迎的笑意，步青岚心里却只觉得苦笑更甚。 步青岚其实自己也明白，他天天到处呼朋引伴的玩儿，很刻意地发那些自己过得特潇洒的动态，无非是很自欺欺人地在掩饰内心的难过和迷茫，他也并不想让李恒知道自己因为他俩吵架而伤心。 这么做真的挺幼稚的，简直就是虚空索敌，步青岚暗自叹了口气，满腔的自厌情绪在胸口翻涌，真特么就跟小屁孩儿闹叛逆似的，估计人高中生现在都不玩这一套了。 “步青岚你真没劲儿，”夜深人静，步青岚一个人站在游艇的甲板上，海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他拿着酒杯，脸上带着点迷茫，喃喃自语道，“这日子过得也挺没劲儿。” 他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海面，心里那股子压抑感越来越重。 他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这些表面的热闹来掩盖内心的孤独——过去的他也一直用这样的生活弥补得很好——但现在他却发现这样的生活只会让他更加迷失。 步青岚低下头，看着屏幕上的联系人信息。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拨通李恒的电话，听听那熟悉的声音，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随口一句插科打诨，也似乎都能瞬间让他安心下来。 但步青岚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没有拨出那一通让他心里悸动的越洋电话。 他知道，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不是简单的认错与和好就能解决的。 春节过后，步青岚的经纪人费雯也回到岗位上，很快也联系步青岚同步了工作进度。 她给步青岚发了几个组讯和附带的几集粗略剧本，让他这段时间先仔细了解一下这几个项目，好好做做功课。等过段时间选角导演那那边通知了具体日期，步青岚就得回北京，费雯会带着他去casting团队的工作室试镜。 有了新角色的消息，步青岚也总算有了新动力，终于精神一振，不再每天跟狐朋狗友们厮混，直接把人打发走了，自己则回了南法酒庄的度假别墅里住着，早上起来跑跑步，然后就照常练形体和贯口，接下来则一整天都泡在花园里看剧本、练台词。 回归到以往准备试镜的简单生活，反而逐渐让步青岚纷乱的内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不过他这还没平复个几天，让他意外的不速之客李愉突然造访，来酒庄找他来了。 礼宾主管刚开始跟他说的时候，步青岚都差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结果走到葡萄园门口，才发现门外大包小包一大摞行李堆着的李愉居然是真来了。 步青岚跟李愉打了声招呼，心里虽然觉得特别意外，但还是很爽快地跟接待员说了，让他们帮忙招待李愉入住。 李愉也是笑吟吟地没跟他讲客气，直接就颐指气使地让门童帮她把行李搬进去。 步青岚拉她回去酒庄的别墅，两人上楼去了露台，又管礼宾部要了两瓶红酒和一份干酪拼盘送上来，然后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步青岚看着门童那边费劲地帮李愉搬了好几趟行李还没运完，不禁笑出声来：“姐，你这是要来度假还是搬家啊，这么多行李？你带着也不嫌重啊。” “哪能啊，要从国内带来的，我才懒得拿呢，”李愉说，“这些都是我刚从圣特罗佩血拼来的，新买的，还舍不得丢呢。” 步青岚有点好奇：“姐你怎么突然想到来欧洲玩啊？你最近不用排练了？” “嗯，我们今年开春没巡演，不着急回去排练，”李愉提到这事儿也不高兴，“唉，你是不知道，我这可不是来玩儿呐，我这是‘逃难’得好么。青岚，咱俩这么铁，你可得讲义气要帮我啊。” 步青岚奇道：“怎么？” “我爸妈这段时间给我张罗相亲呢，烦死我了，”李愉说，“我哥也是讨厌，不帮我就算了，还搧风点火、推波助澜，跟爸妈一块儿唠叨我。” “你爸妈没事儿催你相亲干嘛？”步青岚也觉得诧异，“李恒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他居然还助纣为虐呢。” 李愉啜了一口红酒，一脸心烦地说：“我爸妈么，退休之后一直就闲得没事儿，成天就琢磨着想抱孙子。我哥是指望不上，我弟又前段时间刚被打发去非洲挖矿了，他们俩是想找个挨骂的都没处可骂了，这不就只能可劲儿来烦我相亲了么。” 步青岚也是忍俊不禁：“那李恒干嘛也不帮你啊，你最近得罪他了？” “我哪知道啊，”李愉也是搞不明白了，“他总不能是因为我前段时间和叶维搞了几次又掰了，之后叶维就申请调岗了，他觉得这是因为我的问题，所以在生我的气吧？” 第51章 步青岚听了这话顿时无语，一时之间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在和李恒吵架，立马又义愤填膺地指责起李愉来：“姐，你可真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倒一点不忌讳，真就跟人小叶哥乱搞啊。人小叶哥可是正经人，你这没把他怎么着吧？你也不想想，你找男朋友那是容易，恒哥想找个靠谱的助理可不容易啊，你就不能换个人陪你折腾吗？” “哎呀我能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着，我还能把他搞怀孕啊？矫不矫情！”李愉说，“而且我可什么都没干，老早就说好了好聚好散的，都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他调岗这有我什么事儿，别往我身上乱扣锅啊。” “再说了本来也就没搞多久嘛，后面我就跟我前男友又复合了，就直接跟他断了呀。不过我哥也挺奇怪的，当时我就是随口跟我哥提了一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突然就跟犯病似的，特别抵触我和我前男友复合，非要我跟人家分手，还答应了爸妈要盯着我去相亲，真是气死我了。” 步青岚：“……” 他一时之间真是无言以对。毕竟之前他还深刻记得李愉跟她那个初恋前男友谈恋爱的时候，还成天一副“乖乖女”的纯情样子，满口初恋最好的样子，结果谁知道两人分完手之后李愉居然这么放飞自我，还找人叶维当固炮，敢情你们李家乱搞男女关系历来都有这个传统是吧。 想到李恒和他妹妹这如出一辙的“传统”，步青岚也是不由得恼火地磨牙。 “总而言之，青岚你可一定不能‘见死不救’啊，”李愉说，“我才不要去相亲，我疯了么我，老娘还没玩够呢，就抓我去相亲，我呸！” 步青岚一笑：“行，你住我这儿呗，爱住多久住多久，你哥反正跟我吵架呢，他可拉不下这个脸到我这儿来抓你。” 李愉啧了一声，又问：“说到这儿，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地还吵架吵那么久，过年都不一块儿过，多惨啊，让我哥大过年的还孤家寡人的，你至于生那么大气么。” 步青岚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姐，你不懂。我和他，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一次吵架的事儿，问题是早就有了的，只是我们一直没有解决、拖到现在才爆发而已。” 李愉拍了拍步青岚的肩膀，安慰他说：“青岚，我哥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 “我知道。”步青岚无奈地说道。 步青岚也没法否认，他其实也同样很在乎李恒，即使现在很生气，但他也没想过要和李恒闹到分手的地步。 可是我这么在乎他，他却总是把我当小孩儿，就会哄我玩，实际上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作一个平等的伴侣来看待，步青岚想，我从来就不知道他的烦恼，也没法帮他分担，而他对我现在似乎也有点变味了，更多的是些让我反感的掌控欲在作祟，他不理解我的追求，只认为我是在胡闹。 步青岚觉得这样的感情并不是他想要的模式，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永远只有步青岚一个人在一头脑热，而李恒永远就是那个体面的大人，从来只会这么气定神闲、居高临下地看着步青岚这个愣头青在折腾，到头来仿佛就是步青岚一个人不懂事、在那儿胡闹，而只有最后步青岚转变主意听他的，他们之间似乎才能够维持一个比较平和的状态。 两个人喝着酒又谈谈说说了一阵，下午步青岚就没再作陪，而是自己回去练台词看剧本了。 他现在卯足了劲儿认真准备试镜的剧本，是个民国背景的戏，叫做《无尽归途》。 这是一部小投资的文艺片，导演和制片人虽然先前有获过一些国际奖项，但毕竟资历都还浅，都只能算是新人，比起影坛上已经享誉多年的老前辈那还是完全不够看的，因此当这个组讯放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圈子里引起多大的关注度，很多和步青岚差不多量级的演员，也完全没有想法去接触这个项目。 但是步青岚却相当重视。 因为这个项目也已经是步青岚现阶段最有希望把握住的转型机会了，而且步青岚本人也非常喜欢这个剧本，非常喜欢他想要去争取的这个小配角马六儿。 演艺圈的门门道道很多，普遍来说一个演员新入行，大家心里其实都预先会对他们有一个粗略的戏路判断，譬如说这个是青衣，那个是花旦，这个是正剧相的小生，这个是喜剧担当，那个是绿叶配角，甚至有的一出道就被贴上了反派标签。 演员过往的经历也全部都是他们个人标签的构成，这些纷纷杂杂的项目就像是一枚枚印章，一旦盖下，往往就很难轻易更改，因此演员们大多时候也都会选择在自己的框架下接戏，省时省力，而选角导演在选角的时候，也往往根本就不会优先考虑框架以外的演员。 而电影和电视剧之间也更加是有一道分明的界限，电视剧演员天然就 “低人一等”，如果想要往上够，去出演电影，那当然必须是要在背后付出更多的努力——无论是演技上的付出，还是说双方团队背后的利益置换。 步青岚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现在虽然因为之前的两部大爆热播剧算是有了一些声量，看似是很光鲜的新人演员，但他的起点其实比起一些正儿八经演文艺片出身的演员来说，在竞争这个项目上其实完全不算是有利。 毕竟步青岚是演偶像剧出身，天然就会给人一种“花瓶”的印象，容易让文艺片的班底觉得他质感不够，而他的外形条件也确实过于漂亮了，其实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非常有“主角相”的那一类，所以如果他想要去拓宽自己的戏路，也确实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事情。 其实步青岚还年轻，靠这张漂亮脸蛋当然可以再多拍几年偶像剧，总还是会有粉丝愿意买账的，只是现在的步青岚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感，他非常急切地想要努力在演艺上有所突破。 他不想只因为一张脸，就被定死在这个框架里。他有野心，想要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一个所谓“花瓶”，不希望别人提起他的时候，只会想到他的美貌，他想要去演绎那些更深刻的、更有重量的角色。 而在他隐秘的内心，他不会承认的一点也是，他更想让李恒知道这点，他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所以步青岚这些天反反复复和经纪人费雯沟通了很多次，再三强调了他急切想要转型的想法，而费雯反复权衡之后，当然也还是答应下来，然后很费心思地帮他去接触了《无尽归途》这个项目，最终全力以赴地帮他争取到了这次试镜的机会。 因此步青岚这几天也在非常认真地揣摩角色，反复排练试镜的片段。 步青岚想要出演这部《无尽归途》里的配角马六儿。马六儿是一个患有轻微智障的园丁，他生活在战火纷飞的民国时期，一直与年迈的母亲相依为命。 马六儿的母亲在一次动乱中受伤，因此马六儿决定带她回到她儿时生活过的乡村——一个人烟稀少、荒凉贫瘠的内陆乡村。 可当时要命的官僚作风却让马六儿连个通行证都搞不定，母子俩几乎是寸步难行，而火车票对马六儿这个穷苦百姓而言，更是过于昂贵。没有办法，他只好自己动手做了辆小推车，想推着母亲回去。谁知道才走没几步，老妈妈就撒手人寰了。 马六儿的路途确实也正如片名所言的那样，实在是一波三折、命运多舛，仿佛始终都看不到归途的尽头：他先是被政府军洗劫了家当，没了通行证的他又被警察逮住，硬生生成了无偿苦力；逃脱后的他投靠的附近一个地主，给人家做佃农，但很快地主家有先进思想的孙子归来，把佃农们都放走了，马六儿却不得不又流离失所，再一次上路；往县城里去的他，又被巡警截住，被塞进了难民营；最后遇到战乱，他只能慌不择路地逃到了山里，食无所获，差点饿死…… 最后的最后，马六儿出现在疯人院里，才得以与身为主角的医生相遇。因为马六儿拒绝进食，病情严重且神志不清，医生试图理解马六儿的固执，并努力让他获释。而马六儿的结局，却是自行逃跑，不知所踪，像是沉郁的彻底悲剧，又像是仍然存有一线希望。 剧本里的这个马六儿，心思单纯，憨厚老实，因为有点智力迟缓，还总是受到别人的欺负，但他也别无所求，只求能平静自由地过日子，因此在那个满是战乱的纷乱时代，他的无助和挣扎显得尤为凄凉。 马六儿是一个十分有悲剧色彩、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角色，但却有着极其复杂细微的动人情感和心理挣扎，即使有些轻微的智力迟滞，可他的心思却格外细腻，他对世界的感受、对生活的渴望分毫不差，这种对立和矛盾的描绘，正是非常触动步青岚内心的一点，而这种角色的深度和层次也正是步青岚梦寐以求的挑战。 读到马六儿推着简陋的小车，一路上遭遇种种不幸，步青岚感觉自己心里那根弦也跟着被拨动。 他能够感受到在编剧非常隐忍、收敛的叙事之下，由外界冲突所驱动的内心挣扎是在如何一步步塑造出这个角色的深度。 第52章 马六儿不单只是个浮于纸面的角色，更几乎是每个人在社会压力下的缩影，无论是哪个年代，这样的挣扎都异常真实而触动人心。 步青岚特别能理解马六儿的无助和坚持，也非常渴望能够出演这样的角色。 这种复杂情绪的刻画，对他来说，不仅是演技上的突破，而像马六儿这样与步青岚本人有巨大反差的角色，如果能够塑造成功，那么步青岚就能够摆脱他以往那种只依靠外貌的框架，向观众展示他真正的演技深度。 第44章 因此步青岚这几天是一心扑在了《无尽归途》这剧本上。天不亮就起来，天黑之后也照练不误，那剧本翻得比他那本护照还旧，每一页都记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台词也是画满了各种颜色的标记，清清楚楚地标注出了马六儿每个阶段的不同情绪，的确是非常用心。 步青岚一边练台词，一边还时不时会看会儿纪录片，仔细观察智力障碍人士的日常行为，学习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就这么模仿着，时不时还会自个儿弄点道具来辅助一下排练对手戏。 李愉看他这么努力，有时候也会帮他录音录像，方便步青岚自己回看复盘。 她看着镜头里的步青岚的明星光环全不要了，在那儿毫无任何偶像包袱地扮痴作傻，几乎可以说是完完全全要变成另一个人，也觉得分外新奇。 “青岚，我看你这回肯定能拿下。”看他练得这么起劲儿，李愉也不禁很感慨地鼓励他。 “承你吉言，”步青岚笑着喝了口水，南法的大太阳晒得，他也不停往外冒汗，一身衣服都快能拧出水来了，“我过几天就回国了，姐你呢？你要是想继续住着也没问题，我都跟他们交代过了。” 李愉想了想：“还是算了，南法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真的？”步青岚笑着揶揄道，“你现在不怕恒哥抓你去相亲了？” 李愉赶紧摆了摆手，一副赖定步青岚的样子：“当然怕啊，所以我这不是只能跟着你嘛。” “但我回去之后可就没空陪你玩哦，我得回去工作了。” “我知道啊，”李愉却突发奇想，“不然这样，我当你几天助理怎么样？我还没见过在剧组待过、看人家拍戏呢，听上去还挺有趣的，你带我去剧组见识见识嘛。” 好嘛，步青岚摊了摊手，李愉这大小姐比他还能想出是一出。 不过反正李愉乐意给他白打工，步青岚当然是无所谓了，便点点头：“行啊，这个好说。只不过这几天我也不一定有戏演，大部分还是跑商务那块儿的通告，你要是不嫌累的话，愿意陪我跟通告也行。” “没问题，”李愉给他比了个ok，“我帮你摄像剪片都可以。” 他俩就这么说定了，李愉还真就敬职敬责地去熟悉了一下艺人助理的工作，还特地买了台新单反背着，又捣鼓了几下步青岚助理们常用的小型摄像机，很快也上手了。 两人回国后，在首都机场落地。 机场里，步青岚穿得挺随便的，也没来得及怎么遮掩，就只戴了个平常的帽子，于是毫不意外地又是被一堆代拍和接机粉丝蜂拥而至、团团包围，折腾了好半天，他和李愉两个人才从机场到了下榻的酒店。 他们俩明明在北京是早都有正经的住处，但一个是不敢回，一个是不想回，最后也只能是不甘不愿地住了酒店，不过唯一有点慰藉的就是两个人晚上可以一起去做spa，然后双双敷着面膜，边享受着按摩师推油边一起痛骂李恒。 结果第二天步青岚一起床，经纪人费雯就给他打电话了：“你这几天又干了些什么，怎么好端端地还都闹出绯闻了？连pr都来打电话问我了。” 步青岚刚醒没多久，整个人还有点发懵，唯一的记忆就是他昨天和李愉狠狠吐槽了李恒的一堆不是，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啊？什么绯闻？我和李恒没见面啊。” “嗯，不是李恒，”费雯也有点无奈，“是他妹妹，你们俩搞什么呢？营销号已经到处发你们俩一块儿过夜，说你是要公开恋情了。” 步青岚：“……” 他赶紧打开手机，看了眼各个sns，果不其然，他和李愉的各种视频，还有他俩ig之前的合照也都被搬运出来了，营销号全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好嘛，我果然算是“真流量”了，步青岚也有点无奈，没想到现在营销号都来嚼我的舌根、拿我挣热度养号了。 他忙不迭地打圆场：“雯姐，这哪可能啊，愉姐不是早都发过ig说了，我就是她一亲戚弟弟，我把截图发你，你让宣传组他们帮忙澄清一下吧。” “嗯，行，”费雯说，“本来这事儿也不是太严重，就是你粉丝闹腾得挺厉害，pr那边也是第一次和咱们合作，比较谨慎才顺口问了一嘴，听她意思，合作方那边也不是特别在意，影响不大。” 其实这种花边新闻每个明星都特别多，尤其流量明星那是更加数不胜数，一般而言其实只要广告或者品牌那边的合作方来质询了，会影响到商业合作，那么基本上任粉丝再闹腾，艺人团队基本上也都是冷处理为主。 费雯那边也是一阵无奈，跟步青岚说道：“行了，我跟小佳说了，她那边会帮处理的，你们俩自己也注意点。这圈里没风也能刮成台风，更别说你们俩这天天摽一块儿，又是一起坐飞机、又是一起入住酒店的，你之前跟别的女生都没这么亲近过，粉丝肯定会很在意，营销号和狗仔当然也乐得编排。” 步青岚点头道：“知道了，谢谢雯姐。” 费雯叹了口气：“声明倒是小事，今晚和梁总的饭局才是要事，他那边要是能满意你，这个项目咱们就十拿九稳了，你赶紧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待会儿好好表现。” 步青岚点头称是。 两个人通完电话，步青岚就下楼去找李愉了。 李愉那边也还没醒，步青岚打了她几通电话，李愉这才起床收拾了几下，然后一脸困倦地出来见他：“怎么这么早叫我？你今天不是没通告，就晚上吃个饭么？” “今晚我得跟制片人吃饭，姐你得帮我挑套像样的衣服，”步青岚说，“得让他们觉得我这个人特别稳重可靠。” 李愉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穿衣打扮这活儿我可在行了。你放心吧，保证让你帅气逼人，直接把人家给迷倒。” “哎，那也不能太帅了，”步青岚说，“得符合我现在沉稳有质感的人设，不能让人家觉得我就一轻飘飘的流量小生。” 两个人一边开玩笑，一边去步青岚的衣帽间忙碌起来。 李愉帮步青岚搭好了衣服，正要拉他去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吃饭，步青岚却摇了摇头：“可别了，就叫客房服务把菜送过来，在屋里吃吧。” 李愉诧异道：“为什么？” 步青岚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两人现在正在被全网热议的“疑似恋情”给她看。 “哇，居然上热搜了，”李愉一脸惊讶，但惊讶过后又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狠狠截图，然后乐呵呵地分享给自己的朋友们调侃起来，“哎呀，真是托你的福啊大明星，我可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上热搜呢。” 步青岚也很无奈：“嗯……那你多适应适应，没准以后我粉丝要天天把你骂上热搜呢。” “上就上呗，反正你跟我上热搜总好过你和我哥上热搜吧？”李愉却不以为意，反而还揶揄起步青岚来，“嚯，这么多条热搜啊，真厉害，这些都是粉丝给你刷的，还是也有你对家给你买的黑热搜啊？” 步青岚闻言更是无语了：“还对家给我买热搜……你少刷点论坛洗脑包吧。谁闲得没事儿给竞争对手买热搜啊，你当人家是做慈善的啊，有这钱先紧着给自己买词条做宣传不好吗？就是营销号蹭热度养号，所以才越来越多人关注，就这么滚雪球一样热度起来了呗。”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在套房里吃了饭，安生地躲了一下午。 晚上，在预定的高档西餐厅，步青岚也和费雯早早地赶到了，俩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步青岚穿的是李愉帮忙选的西装，简约却不失精致，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有范儿。 不一会儿，制片人梁正和副导演冯天彦也陆陆续续到了。梁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头发梳得光亮整齐，气质斯文；而冯天彦则比较年轻，大概不到三十，但是在业内已经算是小有名气，因为眼光敏锐、审美独到，经他选角的好几个项目都在商业和口碑上大获成功，算是一手发掘了好几个现在十分有影响力的名演员，因此近来也算是业内非常炙手可热的选角团队了。 一见面，梁正便和步青岚热络地握手，笑呵呵地夸道：“青岚啊，我可是听说了不少你的大名了，这回倒终于能见到了。今儿这顿你一定得签俩名儿给我带回去啊，我家丫头那可是天天扯着我耳朵问你呢。” 步青岚笑着回应：“梁总您太客气了，能见到您和冯导才是我的荣幸了。签名那更是小事一桩，等会儿我肯定给您写好。” 第53章 几人落座，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开吃晚餐。 费雯先前虽然也和梁正合作过，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她现在更是有意要跟梁正拉近关系，希望能让步青岚争取这个角色更有把握一些，因此席上那叫一个舌灿莲花，从电影聊到行业的各种八卦，跟梁正谈得火热，谈笑之间也不动声色地打探了不少口风。 梁正倒并不吝于跟费雯和步青岚透底，毕竟像他们做制片人的，最重要的就是广结善缘，就算这次项目不成，能搭上步青岚这么个正当红的流量小生自然也不算亏，万一下回还有别的项目需要合作，也算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总还有用的到这些交情的时候，于是他也主动说了不少影片的构想和预期，偶尔还会谈及一些过去他经手的项目，显然也是从前辈的角度给了步青岚不少提点。 但比起梁正的圆滑练达，冯天彦倒是显得有些木讷沉默，大多时候他都是只在听，只有在费雯有意抛话题给他的时候，他才会偶尔插几句关于艺术方向和视觉效果的看法，但言谈间也能看得出来，专业功底是很深厚的，可见他也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人，倒并不是业内那种很多见的那种——本身并不是很专业的，但却是依靠着和导演或者投资方那边有些关系，因此得以把控选角、靠这事儿随便赚演员回扣的副导演。 而梁正言语间也显然是对冯天彦的专业水平很是信任，有意无意地会夸赞冯天彦几句：“别看咱们冯导虽然年轻，但他对演员的选角那确实是特别有一套，上部戏我们很多细节也都是按照他的想法去调整的，要不是有他，我们那部戏还真出不来现在这效果，更别提能拿奖了，他可是大功臣啊。” “冯导确实是厉害，都说这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冯导这样的能人那可真是太难得了，”费雯也是一笑，又给两人敬酒，“有咱梁总坐镇，再加上冯导这把好手，咱这《无尽归途》那当然是没得说，可太叫人放心了。” 费雯又接着恭维了好几句，满心要把梁正和冯天彦都捧得舒舒服服、十分开怀。 梁正也笑道：“青岚这孩子有才，大家都看在眼里。咱们今儿能这么坐一块儿，那也是很难得的缘分。” 他这一晚上脸上都是笑容可掬，话也说得客气，时不时要夸赞一番步青岚的粉丝体量和市场影响力，看起来像是对步青岚很是欣赏，可他从头到尾也没有个准话，显然也并不没有真的定下心来，完全将角色属意步青岚。 而冯天彦那边更是不咸不淡，提到步青岚时也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青岚的粉丝基础确实坚实，市场号召力也不小，我们也非常期待他的试镜表现。” 费雯听他这话心里更是有点嘀咕，也不知道他这是不是看不上步青岚这个“流量”身份的意思，但她面上倒也不好表现得特别急功近利，只好闻言也笑了笑，又捡着别的话题再谈笑了几句。 酒局气氛越发热络，费雯不时斟酒，同时也不忘悄悄给步青岚使眼色，示意他多与冯天彦交流，尽量展现出自己对角色的热情以及和对剧本的理解。 步青岚自然也是会意，便趁着话题转向剧本的时候，也很真诚地和冯天彦探讨起自己对马六儿角色的理解：“我觉得马六儿智力迟滞的问题看似是障碍，其实却是在帮角色构造出了一种用语言无法表述的纯粹本色，马六儿的世界观很单纯，几乎是一片净土，他身上这种纯真和直觉，才是在时代洪流和动荡时局中最突出、最打动人心的。” 费雯在一旁不失时机地接话：“青岚这几天看剧本看得可太起劲儿了，他一早就跟我说，很喜欢咱们《无尽归途》的剧本，一连看了好几遍了还意犹未尽的，也特喜欢马六儿这个角色，说他对这个角色非常有共鸣。” 梁正听着点点头，看上去似乎也很受用，也跟着感慨说：“这剧本可是汤老操刀的，自然是很有汤老的风格。当时他刚写出来给我看，我就立马拍桌子，说这个项目我必须得做，咱们拿不拿奖再两说，就冲这个本子，我亏钱也得好好拍出来，毕竟这可是汤老寄托了很深的感情，是完完全全写得他父亲的经历。” 步青岚和费雯也都点头称是。 梁正又感慨了几句剧本背后的故事，跟着转向冯天彦，示意他也说两句，但冯天彦却是始终波澜不惊的，倒没怎么表露自己的感触，最后也只是轻轻一笑，淡淡地说：“是这样，我们也很期待青岚试镜那天，能看到你展现的表演细节和角色的贴合度。” 他这话一说，费雯自然是心知肚明，不由得也是暗自叹了口气。 眼下看来梁正虽然是制片人，看似总领全局，但实际上对于选角那块儿，他看来还是比较倾向于全权放给冯天彦把控。而冯天彦则很显然并不吃拉关系这一套，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就是在表示真正的决断他只看试镜的结果，其他那些都是虚的，漂亮的场面话说再多也没用。 吃完这顿饭，梁正还真的让步青岚给自己女儿签了名，还和步青岚合了张照，还指着两人合影开玩笑说：“哎，这下回去我女儿可得嫉妒死我！” 几人听了都是一笑。 费雯接口说：“我们那儿还有好多青岚的周边呢，小姑娘要喜欢，我回去就让公司送几个立牌过去。” “那敢情好啊，她整个房间挂的全是青岚的海报呢，这让她知道了肯定得乐疯，”梁正一笑，还真就坦然接受了，跟着又热情地拍了拍步青岚的肩膀，又鼓励道，“明天的试镜，好好准备。” 第45章 饭局结束之后，费雯也没敢怎么松懈，还是提醒步青岚晚上得休息好，第二天试镜好好发挥。 次日一早，费雯亲自开车来步青岚住的酒店底下接步青岚去冯天彦的casting团队所在的工作室试镜。 北京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街道上的车辆开始渐渐多起来，喧嚣的城市慢慢苏醒。 费雯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前面的路，偶尔瞟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步青岚：“怎么样，睡得还行？” “还行。”步青岚笑着点了点头，但他心里难免还是有点紧张。 车子很快到了望京，这里高楼林立，是东北部最大的商业区，也是影视产业的重要聚集地。步青岚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那座写字楼，跟着费雯走进了冯天彦的工作室。 刚进了工作室，工作人员就赶忙出来接待，见了步青岚，连忙笑着说：“步老师，冯导还有点事儿，您先在这儿会议室里等一会儿吧，一会儿就轮到您了。” 说着，他领着步青岚和费雯往会议室走去。 到了会议室门口，费雯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会议室里面一个男声说个不停：“努力？你那叫努力？你如果真的努力对了，怎么还是会这么多年连个像样的角色都捞不到？别总是把问题推到机会上！光会闷头演戏能有什么用？说了让你机灵点，会来点事儿，你得懂得怎么跟人打交道，不然怎么能在圈里混得开？你那点劲儿能不能用点到正道上去了？ 费雯见状本想要推门的动作赶紧改为往门上敲了几下，里面倒是很快噤声，等彻底安静了，费雯这才推开门，带着步青岚进去了。 会议室里暖气很足，里面也还有坐着另一个试戏的演员，正低头在那儿揉着剧本，脸上的表情有点儿紧张，明明老大一个的大高个，却在这挺宽敞的会议室里显得特别拘束，边上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则是他经纪人的样子。 费雯一眼就认出这个经纪人是老郑。 老郑也算是圈子里浸润多年的老油条了，但他本事平平，也没什么资源和大能耐，所以入行多年了也还是一直都是没什么起色，可能也就比起那些到处跑组、跟发传单似的给各个选角导演递演员简历的跑组经纪人要稍微好一点。 圈子里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费雯也跟老郑算是打过几次交道，所以老郑看见费雯，马上就站起身，一脸的谄媚地过来：“雯姐来了啊！这早，真是辛苦了！” 老郑一边说，一边热情又地招呼费雯和步青岚坐下，眼神里满是讨好的光芒：“步老师，您也早，您先喝点水，休息会儿。” 费雯点了点头，微笑着坐下，步青岚有点应付不太来他这头一回见面就热情得不行的架势，摸了摸鼻子，略有点尴尬。 对面那个年轻演员抬头看了看步青岚，眼神里倒是挺激动的，有点紧张地站起来，向步青岚伸出手：“步老师好，我……我叫沈亮，没想到您今天也来试镜，我……我女朋友特喜欢你，真是荣幸能在这儿碰到您……” 他说这话时，有点儿结结巴巴，但看着倒还挺像真心话的。 步青岚见状，倒是笑了笑，温和地回应：“你好你好，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女朋友也在咱们这行吗？” 他随口一问，其实也就是想缓解一下沈亮的紧张情绪。 沈亮摇了摇头：“她不是，她是做设计的，但特别爱看电视剧，尤其喜欢您演的那几部。” 第54章 说着，沈亮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微笑，显然他提到女朋友时感到格外的幸福。 费雯在旁边听着不做声，眼睛却早就往沈亮身上打量了个一清二楚，这演员看起来怎么说也有二十七八了，已经并不能算是很年轻，相貌条件却也比较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其貌不扬，而他分到老郑手底下来，当然也就是没什么背景的，他混了这么多年还没什么起色，那也是很想当然的事儿。 她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有点不满：“冯天彦这回安排的叫什么事儿。” 按照行规而言，来试镜同一个角色的演员通常会被选角导演故意错开试镜时间，避免让演员们知道自己的竞争对手是谁，这样也避免给演员增加压力，以至于影响试镜时的心态和发挥。但现在冯天彦却同时安排了步青岚和沈亮在前后脚试镜，还这么凑巧让两个人碰了个照面，让费雯想不多心都难。 步青岚再怎么于电影圈而言是新人，但毕竟名气和粉丝基础都摆在那儿，这个沈亮却是个籍籍无名之辈，跑龙套都只怕没跑过几回，冯天彦现在却要撂明了让步青岚知道选角团队是把他们两个搁在一起试镜，这是个什么意思？特看不上步青岚？还是说想让步青岚难堪，故意让他知道剧组特看不上自己？ 费雯皱了皱眉，也许有的时候导演就是喜欢用这种“压力测试”一样的方式来考验演员，但就算只是冯天彦故意刺激步青岚的，她心里也难免不满。 毕竟演艺圈里向来是对“咖位”看得特别重，因为所谓“咖位”就相当于是经纪人跟剧组谈待遇、谈片酬时手里握着的砝码，但这种“咖位”的派头又是个特别含糊的标准，基本上都是一半看数据和过往履历，一半靠经纪人打信息差操作。 通常来说，制片方会首先大致通过演员参演过哪些大制作的戏、哪些重要角色，大致给你定个位置，因此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演员为了争一番而争得头破血流。这倒并不仅仅只是粉圈斗争、粉丝虚荣，而是从商业角度来说，一番于演员的履历而言就是非常重要的指标，就好像发表论文是一作还是二作、经手项目是不是本人主导一样，这对于业内而言，演过一番的演员身价当然也会非常不一样，和只是普通参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在谈判过程中，这中间也有很多操作比较很依赖经纪人打信息差给演员抬身价，所以艺人能赚多少也很看经纪人本人的能力，好的经纪人甚至能够帮自己的艺人争取到超出自己咖位的片酬和待遇。 因此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身为经纪人的费雯当然是比步青岚要敏感很多。 冯天彦现在非要把他和沈亮这种得靠跑龙套混日子的小角色混为一谈，这不就是在挤兑步青岚么，要是传出去了，那步青岚的市场价值可不就得受影响？ 费雯现在对冯天彦现在弄得这一出，当然是心里非常不快，但是她知道步青岚非常看重这次机会，所以也只能暂且先压下去了，脸上若无其事地笑笑，转向老郑，两人也顺嘴聊起行业里的新动态。 那边沈亮也还是很局促，虽然脸上不太好意思，但为了女朋友还是鼓起了勇气，向步青岚在要了签名。 步青岚觉得有点好笑，不过还是很客气地给他签了，倒是没摆什么所谓“明星”架子。 几个人正聊了几句，会议室的门才被敲响，是冯天彦的助理进来通知：“步老师，冯导让我来叫您，可以准备进场试镜了。” 步青岚点点头，跟着助理走进试镜室，而冯天彦坐在那儿，十分认真地看向步青岚。 步青岚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坚定地走到标记的位置站好。 冯天彦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步青岚立刻进入角色，他的表演自然流畅，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充满力量和感染力，连冯天彦都不得不承认，步青岚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期。 试镜结束后，步青岚礼貌地鞠躬感谢，然后静静地走出了试镜室。回到外面，费雯已经在等他了，看到步青岚出来，她快步上前。 “怎么样？感觉如何？”费雯关切地问。 步青岚微笑着回答：“还行，我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冯导的决定了。” 两人一起离开了工作室，步青岚的心情倒是稍稍平静下来了一些，毕竟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结果也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然而，就在几天后，总制片梁正那边亲自打电话通知了费雯，角色最终没有落到步青岚头上。 而费雯那边动用人脉多方打听，才从负责招商的公关经理那边打听到了消息，冯天彦最终居然是选择了那个籍籍无名的沈亮。 知道这个结果，步青岚有些意外，但更多地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他沉默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费雯：“雯姐，能问问冯导理由吗？” 费雯暗自叹了口气，她也知道步青岚非常喜欢这个项目，也很看重这次机会，为了这个角色步青岚也付出了很多心力去准备，而艺人这么看重，费雯当然也是亲力亲为，花了一番心思去周旋，但最终却仍然是这个落选的局面，她当然能够理解步青岚自然是心有不甘。 于是她点了点头，拨通冯天彦的电话之后，直接在办公室里开了公放，让步青岚一块儿听着。 费雯那边很客气地沟通了几句，只说了想请冯天彦吃饭，感谢冯天彦的指点，冯天彦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但却答应得倒是很爽快，直接问了步青岚时间，索性约了午饭的时候一块儿喝茶。 德维勤和冯天彦的公司都在望京，离得不远，因此吃顿午饭也是顺道的事情，步青岚便也跟着去了。 上了菜后，步青岚也终于是按耐不住，很单刀直入地问：“冯导，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要问问冯导的意见，冯导不妨直说，也是对我们这些后辈新人一个进步的机会了。” “青岚，说实话，其实你试镜的时候很超出我的预期的，我看得出来你准备得很不错，”冯天彦笑了笑，说，“但是你也知道，这次的角色需要的是一个平凡得几乎没有特征的小人物，而你的外貌和气质实在是太突出了。” 冯天彦顿了顿，又看着步青岚认真地说：“青岚，我看得出来，你对演戏很上心，所以我说这话也不怕得罪你。你要知道，在这个行业里，有时候‘太出色’也是一种不利。你的长相和气质固然是你的优势，但在某些特定的角色面前，这些优势反而成了阻碍。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不符合我们这个故事的核心需求。” “我们想要观众他们来看电影，是来听故事的，来看人物的。所以你得明白，观众对演员的认知，就像是个双刃剑。之前的曝光能给演员带来了名声和关注，这本是好事，但有些时候在塑造某些角色上，这反而很容易成了累赘。观众已经对你有了固定的印象，那么你在屏幕上的每一次出现，观众们不是看到角色，而是看到了‘步青岚’，这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儿。” 步青岚听着，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些许迷茫与苦涩，他确实没想到，团队和他费心营建的公众形象，固然获得了很大的收益，但现在却在某种程度上成了自己的阻碍。 冯天彦见状，便继续解释道：“就比如这次的角色，需要的是一个平凡至极、甚至有点灰暗的市井小人物。观众们如果一看到你，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步青岚，那么不管你的表演多么到位，他们的心里总会有一道隔阂，感觉到不真实，难以投入，那这剧本里的苦难、挣扎、喜悦，那都白编了。咱们做电影的，最怕的就是观众不入戏。” “而沈亮，他给人的画面几乎是一张白纸，观众对他没有太多先入为主的印象，更容易接受他塑造的任何角色。这不是说沈亮比你更优秀，而是他更适合这次的角色需求。”冯天彦语气平和，试图让步青岚能从更宏观的角度理解这次的选择。 “演员和角色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水和容器的关系。水再好，容器不对，那也就漏了、洒了，什么用都没有。你的外形，无疑是顶级的好水，但这次的角色，需要的容器是粗瓷，你这玻璃杯，怎么能盛得住泥土的味道呢？” 步青岚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谢谢冯导，您说得对。” 餐后，费雯开车送完冯天彦回公司后，才开车送步青岚回酒店，路上安慰了步青岚几句。 但步青岚却始终沉默着，心里总是时不时想着冯天彦那句话。 其实早在先前挑剧本的时候，费雯起先也并不是特别看好这个角色，更想要给步青岚推其他的角色，但是因为步青岚本人太喜欢这个本子，非常强烈地坚持了，所以费雯最终还是同意了。 毕竟于费雯而言，步青岚虽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牌艺人，但步青岚的身份在那儿，恐怕比很多大牌艺人还难搞一些，费雯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经纪人，对自己跟步青岚的合作认知当然是很清楚，最终还是围绕着“服务”上去了，而并不是像一些“家长式”的经纪人那样，对艺人的保护欲和控制欲都太过剩。 第55章 所以费雯当然还是答应了，而且很费心思地帮着步青岚去争取了，只可惜结果确实就不是能够轻易左右的了，而步青岚虽然是确实很失落，但还是选择接受了，并没有再强求。 步青岚把头靠在玻璃窗上，沉默地想着这件事儿。 虽然这次是失败了，但他依然想要出演自己喜欢的角色。也许在外人看来，他还很年轻，倒不如先演几年偶像剧再想着转型也不晚，但他并不想要继续重复演那些轻飘飘的、“工具人”一样的角色了。 他之前演过的角色或许在商业上能算作成功，他也确实从塑造角色的时候从中获得到一些前所未有成就感，但说实话，和《无尽归途》这样真正的好本子比起来，他先前演过的角色当然是瞬间就黯然失色了。 实际上冯天彦这话也已经给他了很大的启发，想要转型只能是更趁早，否则选择继续走“流量”的路数，团队必然会为了塑造公众形象给他加大曝光，而他演的同质化角色更多，是越不利于他转型的。想要演自己喜欢的本子，他当然只能去努力地打破自己原有的戏路，否则就很难争取到机会了。 步青岚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 如果不是冯天彦这么说，他可真是从来没想到过，向来因为美貌而受人追捧的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被美貌阻碍了自己的追求。 …… “挺好的，我一直觉得你去演戏挺合适的。” “哪儿合适了啊，你也没见过我演戏啊。” “好看呀，光看着就挺赏心悦目的。” …… 先前和李恒的对话忽然在步青岚的脑海里回放，让步青岚蹙眉更深。 好看、好看、好看……为什么总是这样？ 原本被压抑下去的情绪又冒了出来，让步青岚觉得非常不快。 李恒和他的感情，不也是源于“见色起意”吗？ 步青岚当然明白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能做到完全不以貌取人的人自然还是少数，步青岚自己也是这样，他自己谈恋爱也是照样要看外表，不对胃口的也不会愿意，所以虽然先前他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去苛责什么。 但是现在他忽然坚定地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想让所有人永远只盯着他的脸看。 可是按照冯天彦的说法，演技尚且可以提升，那么这张脸要怎么变？总不能去整容吧？ 别人为了变美去整容，他步青岚难道要为了变丑去整容？这也太奇怪了吧？ ——当然不可能。 步青岚当然不会这样做，毕竟说实话，步青岚表面上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自己的相貌，实际上的他还是挺臭美的，不然也不会那么热衷于捯饬自己，并且非常自律地长期坚持健身来保持身材。而当了艺人之后，这种保持身材和护理外貌于步青岚而言就更加是必做功课了。 但他还是不甘于就局限于现状，他想要拓宽自己的戏路，想要出演那些他很喜欢的、“与他的美貌外表不符合”的角色，他不想因为这张脸把自己困死。 所以要怎么扭转观众对他的印象？ 步青岚眼下还真是想不出什么很好的解决方法。 第46章 即使已经被费雯宽言安慰了许久，回到酒店的步青岚依然觉得非常困惑。 李愉倒是闲不住，在酒店健身房的泳池游完泳之后，又过来找步青岚陪他一块儿看电影。 两个人看的是一部老片子，李愉看得是很有兴致，但步青岚之前就已经看过好几遍，这回虽然也是抱着学习、甚至是拉片分析的想法去看的，但脑子里还是不自禁地盘算着试镜地事情，因此看着看着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正看着，费雯那边忽然又一个电话打来了。 步青岚心一跳，还以为试镜的事儿能有什么转机了，结果没想到费雯说：“青岚，你和顾奚然又怎么了？” 步青岚愕然之极，赶紧打开手机，一看各大sns平台，各大热议话题都是#步青岚 男友#，网友也是讨论纷纷，全是在说他和顾奚然的事情，而起因也是因为狗仔发了他之前和顾奚然在酒店说话的视频，看角度应该是在酒店对面的楼层拍的，确实能够看得见两个人共处卧室在说话，还配文了“小鲜肉夜会年轻富豪”。 步青岚有点无语，心想就这点尺度还不如“夜光剧本”，这年头连男的和男的都不能共处一室了？ 但他逐渐往顺着这个话题往下刷，却很意外看到了众多他之前ig上和顾奚然的亲密合照，不由得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没当艺人之前的ig一直是私密账号，除了一些关系好的朋友，基本没对外公开过，偷拍这种倒也就算了，但他和顾奚然的这些照片却很显然并不是营销号能随便就拿到手的，只能是从他的ig列表里流出去的。 “我们已经尽量去控制了，但是因为舆论发酵得太快，照片流出了太多，很多已经来不及删了，”费雯说，“而且就算删了也肯定有很多人早就把照片保存下来了。” 步青岚闻言也不由得蹙眉，他看完现在这个情形也当然知道，其实这段狗仔拍的视频并不是最重要的，毕竟视频里他们俩并没有太过亲密的行为，但最有麻烦的反而是后续他和顾奚然这些旧照的“爆料”，因为这些照片里他和顾奚然的亲密一览无余，任谁看也不可能是什么兄弟情义。 更何况有一张他和顾奚然的旧照下步青岚配的文案是：“yes， dorian， you will always be fond of me. i represent to you all the sins you have never had the courage to commit.” 当然，这并不是步青岚的原创，而是引用自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这句话也历来被批评家们解读为一种queerness的表现，这其中的含义自然也就不言自明了。 再说了，又有谁不知道王尔德的性向呢？ 而顾奚然对此则曾有过一个知名言论：“直男就是这么呆板无趣，他们只会人云亦云地追捧海明威和加缪，你给他们读贝克特的剧本他们都会觉得被你x骚扰了，更别提王尔德了。” 步青岚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对待恋情的态度也向来坦诚，作为普通人来说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但作为艺人确实是他的失责了。 “对不起雯姐，”步青岚很诚恳地道歉，“是我的错，我忘了报备这件事情了，因为我们分手很久了，我的账号也一直是私密账号，我以为不会流出去的。”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这些难道是顾奚然自己发出去的吗？” 费雯在电话里也说：“这件事情很不对劲儿，按理来说，狗仔拍到这类的料也只会先和我们来沟通，最多就是管我们要点钱当封口费，一般是不会直接就发出来的。” 但想要追查从哪里流出来的倒也晚了，更不是现在的重点了，费雯那边只想先尽量把舆论控制住，不要给步青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现在正是晚上快入睡的时候，是流量的高峰时期，大伙儿都爱在这个点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刷帖子吃瓜，这突然冷不丁、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就骤然爆出了这么个抓人眼球的瓜，热度能低就见鬼了。 按理说这种花边新闻应该算是不痛不痒的， 毕竟同性之间的事儿比较难判断，除非真的是能拍到“真刀真枪”的照片或者视频，剩下的当然都只会被人看作是捕风捉影，网友们大多也就是吃吃瓜，不会真的很相信。 但现在主要是舆论热度太高了，热议步青岚性向的有很多，还有不少在猜步青岚是傍富豪上位的，眼看着负面的东西有点多了，费雯那边也是谨慎起见，当然还是要应对一下。 费雯那边迅速调集了团队，通过线上平台召开了紧急会议，先详细布置了公关策略：“咱们一定要稳住阵脚，不能让这事儿影响到青岚的正常工作和公众形象。宣传那边先跟公司法务部门对接一下，准备发律师函，尤其要多取证几个散布谣言的大号，要平台立即撤下相关内容，得表现得强硬点。” 至于步青岚和顾奚然的关系，费雯则指示团队：“公开声明也不用太当回事，让人家觉得特别较真，只是要强调一下两人的家庭背景、打小认识的交情，坦荡一些，不要让人家老引到恋情上去做文章。之后宣传那边也多放点步青岚后面参与的新项目和公益活动的消息，转移一下公众的焦点。pr和品牌方那边要是有来问的，一律都说是为了新项目的宣传，真实情况当然不是这样。” 步青岚听着费雯有条不紊的安排，倒是安心了一些，毕竟费雯处理舆论方面的事情向来是很稳妥也很有经验的。 团队成员迅速记录了费雯的指示，各自开始忙碌起来。 会后，费雯又单独给步青岚打了个电话：“青岚，你和顾奚然之前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的照片和录像吧？” 步青岚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不是普通的照片和录像，而是“少儿不宜”类型的，忙说：“没有没有，再亲密的照片也绝对没有了。我没那么喜欢记录，除了现在流出来的那几张照片，别的都没有了。” 第56章 他这时候忽然想起来，他和李恒谈恋爱到现在，ig上也没有发过什么太亲密的合照，主要也是李恒平时也不爱拍照，他俩为数不多的几张合照，还是大多都是上回两个人在箱根玩的时候拍的。 想到这儿，步青岚心里不禁有些酸涩，但也是莫名有点庆幸他确实没对外发过什么他和李恒的照片。 费雯听了步青岚的话，稍微松了口气，便说说：“那就好，只要没有特别明确的录像或者照片，同性之间都不能算是‘实锤’了，文案那些说是开玩笑就行了，没人会在意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就是以后无论什么情况，都要记住‘私事私了’，尽量不要再在公开平台发照片了，尤其是你现在还在上升期，你粉丝大多数也比较抵触恋情相关的，私生活相关的曝光还是尽量能少则少。” 步青岚点头称是。 暂时处理完这事儿，步青岚还是没按耐住心思，直接又从黑名单里放出了顾奚然的电话，然后直接拨通打了过去。 顾奚然那边倒是很快就接了，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似乎喝了酒，笑吟吟地问：“怎么啦？你倒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这事儿是不是你搞得？”步青岚问。 顾奚然那边轻笑了一声，语气也很显然是带着点醉意：“照片吗？嗯，是我发的，怎么了？难道这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发吗？” 步青岚听了直接火了：“你是不是有病？发这个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奚然依旧保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态度，缓缓地说：“我知道你会生气，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唯一能让你主动联系我的方式。青岚，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我想复合。” 步青岚气得几乎要笑出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愤怒：“复合？顾奚然，你要不要脸？” 顾奚然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得逞的满足：“是啊，你要拿我怎么办呢？” 步青岚却只觉得荒谬，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警告：“顾奚然，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我跟你说话，我希望你能自重，不然你信不信立马跟fatf举报你洗钱？” “行啊，你举报啊，”顾奚然却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反正我见不到你，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但步青岚听着这些却只觉得难以理喻。 也许很多人认为，曾经辜负过自己的恋人突然回心转意、特别深情起来会让人很感动，但步青岚现在只觉得恶心。 “你少在这里跟我耍酒疯，”步青岚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你这样做，真的以为能挽回什么吗？你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顾奚然。” 顾奚然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后只能自嘲似地笑了一声，声音里似乎有种释然：“步青岚，你赢了，是我做错了，我后悔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顾家的事情我也不想要去争了，钱我也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你。” 但是步青岚毫不动容，只是很吝惜地回应了一个字：“滚。” 顾奚然叹了口气：“青岚，你觉得李恒真的适合你吗？他真的懂你吗？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谁能够像我这么了解你呢？” 步青岚却是不由得有点沉默，无论顾奚然是真的旧情难忘，还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不忿，不甘心曾经那么相爱的恋人现在居然移情别恋，所以才这么阴魂不散，但顾奚然有一点确实说得对，那就是顾奚然确实很了解他，尤其是最懂怎么惹怒步青岚，只要步青岚稍有什么不顺心，顾奚然就会这么见缝插针、落井下石地过来刺得步青岚心里不舒服。 但是步青岚是不会再被他操纵情感了，顾奚然就是喜欢用这种手段来刺激他，他现在却已经不会再着了顾奚然的道儿了。 于是步青岚倒是平静了下来：“是吗？如果你真的了解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感情中的不忠。” 他说完之后，就径直挂了电话，并且把电话录音一道发给了顾雪城。 反正顾雪城肯定会去处理好，步青岚也就懒得再搭理他了，继续拉黑屏蔽一条龙。 他今天真是多余跟这种货色废话。 顾雪城那边倒也是回应很快，还顺口跟他提了一嘴，说过几天公司有酒会，让他过来一起应酬。 步青岚其实有点心累，不太想去，但到底是为了工作，就还是答应下来了。 跟顾雪城说完了这些事，步青岚盯着手机上的视频和照片发了阵呆。 他的账号现在全交给团队去发声明弄公关了，因此并没有登陆上去，但是他不用登陆上去，也能知道自己现在在各大sns上的账号都已经是消息爆炸，而现在的他，随手一翻，也能搜到很多他粉丝的发言，有些是不相信，也一直在争辩澄清，有些则并没有那么轻易地被糊弄过去，也很情绪激动地在骂他。 到底是这几天风波不断，他和李愉、和顾奚然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粉丝也是很受折磨，所以脱粉的、骂得难听的也有不少，平时有和他所谓“积怨”的其他明星的粉丝当然就骂得更起劲了，跟他自己的粉丝也是骂战不休，总之都是一片混乱。 但步青岚看到这些倒也没觉得太过于不好受，除了稍微有点担心会影响商务之外，其他的言论倒也没太往心里去——反正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咒他得艾滋步青岚都觉得有点不痛不痒了，毕竟粉粉黑黑们加起来都还不如他爸妈骂他骂得难听。 步青岚也知道粉丝的爱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很快，但凡是太过于激烈地情感总是很容易昙花一现，他也早就有了这个心理预期，毕竟就算他现在跟顾奚然在谈恋爱是假的，他这个性向总归不是假的，没法接受的粉丝肯定也有很多，所以也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步青岚对粉丝的言论倒是没太理会，舆论和公关那些都有专业团队在做，他倒是不怎么焦虑，只不过他唯一有点担心的是李恒那边。 怎么说也是他自己不够谨慎，才弄成了这么多节外生枝的事情。 隔了这么久之后，步青岚也觉得没这么生气了，便还是跟李愉说了一声，自己拿着手机钥匙就下楼了。 他自己叫了辆车，前后左右都看了眼，大致觉得是没有人在跟拍，就让司机开去了他和李恒常住的那套别墅。 别墅区的安保当然还是比较放心，狗仔应该很难进去，所以步青岚就直接在门口下了车，自己步行过去。 进去门口停步，步青岚摁了门铃。 过来开门的是李恒，一看到步青岚，顿时也是满脸意外：“青岚？” 步青岚斜睨他一眼，李恒现在穿着家居服，这段时间没见，他倒是蓄了一脸的短胡茬，本来就挺硬朗的面部轮廓现在显得更成熟，倒还挺有味道的。 隔了这段时间，步青岚倒觉得自己气消得多了，只不过最后还是他先主动来找李恒这件事情让他有点窝火。 但毕竟最近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新闻也是他的问题，所以步青岚还是决定大度一点。 李恒那双一直以来都很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现在却也似乎有些晦暗，他站在门口，一手握着门把，微微侧头，声音低沉：“进来吧。” 步青岚轻轻点头，踏入这个他曾经每天都会归来的地方。 屋内的摆设没有太多变化，他随手脱掉鞋子，走进客厅，径直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李恒沏了杯茶递给步青岚，两人无言对视着，空气中都流动着有些复杂的情绪，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步青岚才开口打破沉默：“你看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 李恒“嗯”了一声。 “我先声明啊，我跟他可没什么，早就分手了，”步青岚说，“虽然当时我跟你还没正式确定关系，但那个时间我可绝对没跟他乱搞，媒体说得什么夜会都是扯淡，我们俩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根本没发生什么。” 李恒有些沉默，片刻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相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步青岚心里微微有点触动，过来伸手攥住了李恒的手，语气稍微软了点：“恒哥，你会生气吗？看到他们胡编乱造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儿。” 李恒摇了摇头：“没有，我生什么气？” 步青岚问：“真的吗？” “真的，”李恒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呢？你还生气吗？生气我之前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他顿了顿，说：“之前的事儿确实是我不对，我没有权力去干涉你做的决定，你想做什么也不该由我去评判‘正确不正确’。青岚，我希望你能快乐，你愿意怎么样，都是你的自由，之前是我本末倒置了，你应该做什么随自己的心意就好。” 步青岚听了这话，心里也有点五味杂陈，但还是气消了很多，便凑过来伸手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肩窝边，眨了眨眼睛：“你真的这样想？不是哄我开心的？” 李恒点了点头，看着他，温言说：“我这几天也想了很多，咱们俩想法是不一样，所以难免是会有分歧、是会吵架，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想因为这事儿让你不开心。就算最后你选择离开，我也想在你走之前，让你能对这段感情留下好的回忆，而不是成为彻头彻尾的负担。所以我以后不会提这些事儿了，好不好？” 第57章 步青岚看着李恒，心中的窝火倒是似乎在他温柔的话语中慢慢降了下去，只不过他还是感觉到李恒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一种隐秘的悲观。 “恒哥，你为什么总是想到最后呢？”步青岚一脸责备地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总是要想到结束？” 第47章 李恒沉默下来，过了很久，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步青岚：“不知道，大概是我其实一直都对感情这种事情有点信不过吧。” 所以在遇到步青岚之前，他才这么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压根没想过要去发展一段长久的、稳定的亲密关系。 他深吸了口气，似乎要把心头的那股子郁闷给压下去，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变得有些涩：“青岚，你知道的，人都是会变的。谁又能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人是会变的，”步青岚说，“但你怎么知道咱俩不会越变越好，磨合得越来越合拍呢？” 李恒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也许吧，但我是愿意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至少心里有个底儿，不至于到时候被打得措手不及。” “哥，你别老往坏处想，”步青岚揽住李恒的肩膀，问他，“还是说，是因为我让你太没安全感了？” 李恒低头攥着步青岚的手指，那手指骨节分明，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 他心里也有点涩然，他想起两人之前吵架的时候步青岚说的那番话。 也许步青岚说得是对的，其实李恒自认为自己从来都不像是步青岚以为的那样温柔包容，他只是在步青岚面前压抑了太多真实的想法——尤其是自己并不那么好说话的一面。 作为家里的长子，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都落在了李恒肩上，所以几乎是从小到大，家里的大事小事都需要他这个大哥来操心。李恒从小就学会了如何扛起家里的责任，如何安排每一件事，让一家人过得尽可能的好。这种习惯，也慢慢地变成了他根深蒂固的思维。 继承家业后的李恒则更是家里是个主心骨，决定是他来做，风险也同样由他来承担。家里人习惯了听他的话，父母也依赖他，而他也习惯了这样的模式。 他也觉得自己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否则整个家都会垮掉，他只需要不断强大，才能够好好地庇护好家里人。 本来他也没有觉得这样的方式有什么问题，但直到遇见了步青岚，李恒发现，自己在步青岚面前，总是想要掌控一切，总是想要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可是步青岚却并不接受。是步青岚让他意识到，他那些在心底里潜藏的想法在这段关系中是多么突兀。 这段关系让他不安。 李恒也同样觉得不适应，他意识到自己的控制力在减弱，而步青岚却一直在影响他。他害怕这样的失控，他害怕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掌控一切，害怕自己的生活会因为步青岚的出现而变得不再可控。但他更害怕的是失去步青岚，所以他就像脱敏训练一样，不断地训练自己去接受这种可能性。 他发现，自己在步青岚面前，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感。步青岚身上这种他所没有的任性和自在，让他觉得既新鲜又不安。 他担心步青岚，也同样担心这段感情。 因为生活并不是可以完全可控的，感情更不是——可以说感情应该是最能催生出李恒内心恐惧感的不可控的因素。 “恒哥，”步青岚认真地说，“我能理解，每个人的感情观念其实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主流的线性叙事框架影响——稳定、长久，就像婚姻一样，不稳定的未来似乎就从来不是一个好的未来。这个框架固然还是有争论的，大家取向不一，但如果真的buy this narrative，我也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值得批判的事儿。” 李恒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明白，你觉得同性之间不稳定的事情太多了，比起‘其他’人而言，几乎是没有束缚，更没有那些个仪式和承诺，”步青岚说，“如果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关系让你很不安的话，咱们也完全可以去补足这些‘仪式’啊，我也想让你更有安全感。” 李恒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跟我订婚吗，恒哥，”步青岚笑着看他，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要不要当我的未婚夫？” 李恒愣住了，他紧紧盯着步青岚，眼神里满是震惊。 步青岚这一番话，像是石子扔进了他心里的湖水，激起了层层涟漪，让他的心情难以自已地激荡起来。 “而且你跟我去注册结婚的话，咱俩的婚姻可是在大部分国家都有法律效力的，要是离婚了你可是能直接从我身上分一大笔钱哦，”步青岚看他这么震惊，倒也不想气氛变得这么沉重，于是便插科打诨地调侃道，“只不过你得要先申请永居才能移籍，而且你放心，要是你跟着我移籍的话，肯定没人觉着你是为了偷税漏税——毕竟crs协议会防止你跨境逃税的。” 李恒失笑：“什么乱七八糟的，刚才还数落我，说我悲观，你自己倒是先说起‘离婚’了？” “哎，反正你就说嘛，这听起来是不是特好？”步青岚眨了眨眼睛，“你要不要答应？” 李恒过来紧紧抱住步青岚，只觉得眼眶略微有些发热：“当然要！我答应了。” 他怎么可能对步青岚的求婚说“不”字？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步青岚也满意地笑了笑，能感受他微微发颤的身体和剧烈跳动的心跳，也紧紧回抱住他，在他后背上安抚似地拍了拍。 李恒紧紧抱住步青岚，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心里那股子不安渐渐被驱散。 “青岚，你这话说出口了可就没法改口了啊，”他低低地吸了口气，声音里也不由自主地带了点鼻音，“你要是改口我真抽你啊。” 步青岚一笑：“我是那样的人么！我都为了你‘英年早婚’了，多大觉悟啊！让我粉丝知道了才是要真抽我好么。” 李恒也跟着笑了起来，但鼻尖却又有些不由自主地发酸，他不自在地闭上了眼睛，额头抵在步青岚肩上，没让他看见。 两个人静静地待了一阵，才从这个拥抱之中缓缓分开。 李恒摸着步青岚的脸，努力平复心情，轻声问：“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嗯，但婚我可是求了，”步青岚带着笑意看他，“那戒指和婚礼什么的得你来准备吧？总不能让什么活都揽我一个人手里了啊。” 李恒也笑了起来，心里那股子沉重似乎也轻了些：“行，没问题，一定让你满意。” 步青岚点点头：“都按你意思来就好了，你的主场嘛，这当然得你说了算。” “是得找个大伙儿都高兴的日子，把咱俩的事儿给定了。”李恒说，眼里也透着几分期待。 李恒心里盘算着，他们俩这事儿还是得跟家人和朋友都说一说， 他知道，这一步对他们俩来说都意义重大，既是感情上的承诺，也是面对未来的决心，他也得正式给家里人表个态，让他们知道，他和步青岚的关系已经并不再像是原先那样轻飘飘的，而是多了一重更深的感情在里面。 所以两人这么一合计，就在下个月找了个都有空的周末，在李恒常去的酒店订了个包厢，李恒带着步青岚，跟自己父母还有李愉吃了个饭，甚至是连给他打发去非洲开发项目的李慎，李恒也大发慈悲地给这个弟弟宽容了两个周的假期，召他回来吃自己跟他“大嫂”的订婚宴。 他此举倒是把他爸妈给惊得不行。 李恒这出柜固然是很多年了，李家是没人敢置喙他，李母接受度也还行，他爸早些时候却还是挺不死心的，时不时还会动点心思劝劝，想看看能不能让儿子“走正道”，后面看劝不动也就只能随他去了。他和步青岚从认识到现在，他父母当然也是知道这回事儿，但也从来没管过两个人。 毕竟在李家父母看来，这俩小孩儿也就是胡闹一阵么，当然没必要连儿子有个小傍家儿还要这么如临大敌的，弄得好像多重视似的，反而是惹人笑话，所以李家父母从来对待两人的态度也就是完全没把步青岚放在眼里，玩玩而已么，当然没必跟李恒说什么，李恒也自然不会自己主动和父母讲这事儿，双方一直都是保持着这种微妙的默契。 但他们二老可真是万万没想到，李恒这回“玩玩”倒是玩出个“男儿媳妇儿”来了，这可真是让他们两人有点坐不住了。 李父更是非常生气，在家里跟李恒吵了好久，但李恒当然是听不进去一点的，可以说是十成十的油盐不进，并且直接用实力行动表态——从李父的酒庄撤资，直接一招绝杀，让李父顿时就哑火了。 于是李父李母心里再是不快，至少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地去吃了这顿饭。 到了这天，步青岚和李恒刚进包厢，李父、李母还有李愉已经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步青岚跟着李恒也一脸乖巧地喊人，又准备好的见面礼给李恒父母递过去了。 第58章 李母和气地笑着接了，应道：“哎哎好，这位就是青岚吧，快进来坐，来了就行，还这么客气。” 李父则只是有些冷淡地点了点头。 步青岚和李恒父母刚见这第一面，倒也有些不太摸得准两人性格，便也没怎么主动起话头，反倒是李恒父母主动跟他攀谈挺多。 问起他家里情况，步青岚便也没怎么遮掩，把贺家那一茬事儿都比较简略地说了。 李父李母听完脸色倒稍微缓和一些，想来应该算是对步青岚的身价比较满意。 毕竟就算不提ashmont财力雄厚，贺茗的那几个兄弟还有叔伯在京城根基也很深，虽然跟李家来往不多，但也是特别有名望的“高门大户”了，对李恒而言倒也姑且算是能有助力的。 李恒要真能娶上贺家的姑娘当儿媳妇，那倒还算是高攀了——只可惜他们俩现在这“儿媳妇”又不是真姑娘。 李父李母一时之间心里倒都是百味杂陈的。 聊着聊着，李母又问：“青岚啊，听说你现在在做文艺工作啊？” 步青岚听了这形容，心里也觉得有点好笑，只觉得这话可真是太有年代感了，让他感觉自己都给人说得上年纪了，笑着答道：“是啊，阿姨，我现在是演员。” 李父那边明显地皱了皱眉头，李母倒是点点头，看神情倒是挺感兴趣的，她继续笑着说：“哎呀，那可巧，咱们倒还算是半个同行嘛，我们是研究文字的，你们是演绎文字的，反而才是真的身在文字之中的人，到时候我还得多向你请教呐。” 步青岚一听这话，也是连连摇头，忙说不敢。 毕竟李母可是本地知名大学的文学院副院长，华国半数的当代文学系建系都跟她有关，而且还是好几个国内顶尖文学奖项的评委，“研究”这两字可实在说得太谦逊了，说是行家还差不多。 “青岚之前演过什么作品啊？我也去观摩观摩，好好补补课。” 步青岚闻言不禁有些沉默，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挺不是滋味 他想起自己这几年跑片场的日子，拍那些商业意味浓厚的剧本，演些热闹有余、深度不足的角色，不由得也是感觉到一阵无力。 说实话，他演的作品真的谈不上是什么“作品”，充其量是“消费品”而已——尤其是会被法兰克福学派猛烈抨击的那一类型。 而他呢？算演员吗？ ——其实也并不算是吧，恐怕只是算商品而已。 他就是那种现代社会中被资本主义催生出来的“社会胶”，是千千万万个“社会胶”中最没有反抗元素的、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步青岚当然明白李母那番话其实并没什么恶意，甚至还是好心关切才起了这么个话题，想多了解了解他，但一时之间，他内心的沮丧感还是不禁油然而生。 第48章 这顿饭步青岚多少是吃得有点食不知味。 从前他确实是觉得，他做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从心所欲就好了，那些异议的评价对他无非是 “清风拂体”，无关痛痒——他不需要为生计所累，自然也就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这是他的家底给他的底气。 可如今，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了这样的底气，他感觉到那些先前和李恒起争执的隐隐刺痛霎时间有些无所遁形。 大概从李恒父母的眼光看来，他也确实没法凭借自己给他们带来多少安心，因为两个人之间也大多都是李恒在照拂他，他却大概是没法给李恒太多助力。 他一边机械地笑着攀谈，一边心里头盘旋着这些想法。 他想起自己从前的日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家底殷实，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不必为五斗米折腰。可如今，他在李恒面前，面对李恒的父母，忽然觉得自己这份自由背后竟是那么空洞无力。 他知道，李恒一直都很包容自己，这几次的争执也最终还是李恒跟他让步，这让他很开心，因为他知道李恒对自己很珍重，很愿意去理解他。 可现在在李恒父母的审视下，他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他也想要真正站在李恒的身边，成为他的依靠，能够为李恒分担责任，两个人互相支持对方。 步青岚不由自主地有些沉默，李恒父母不太熟悉他，只觉得他大概并不是特别多话的那种人，倒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李恒看出他情绪有点不对劲儿，但也不好在席上问，只拿手肘悄悄碰了碰他，给他夹了菜，朝步青岚低声笑道：“你多吃点，这几道菜比较清淡，热量没多少，胖不了你的。” 步青岚还没接话，李慎那边倒是看得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阴阳怪气说：“多大人了，还让我哥伺候你。当演员的就是金贵，吃什么都得讲究，要不哪天上镜不好看，这不就完了。” 他这话说就差没指着步青岚鼻子说他“以色事人”，步青岚也是无语，心想李恒父母不高兴我也就算了，就咱俩这大哥不说二哥的德性，谁嫌弃谁啊，你李慎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李恒瞥了李慎一眼，眼神里几分警告，示意他少在那儿挑事。 李愉见状则抬手拍了自己弟弟一下：“是是是，人青岚不好看，就你好看，都黑成碳了，一张口人家都以为你煤球成精呢。” 李慎顿时被姐姐挤兑得一脸憋屈：“我在非洲晒这么久能不黑啊！还成天不是出海就是下矿，我都遭老大罪了，姐你不心疼我还笑话我。” 李愉却不以为意：“多大点事儿啊给你叫屈叫的，就你这还没断奶的样儿，一看就不会疼媳妇儿，人姑娘都嫌你，难怪天天打光棍。” 李慎给她这话说得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顿时一脸菜色，讪讪闭嘴，埋头吃饭。 步青岚听着姐弟俩斗嘴，心里也不禁有点好笑。李慎就这破德性，他都见怪不怪了，倒也没真生气 李恒也是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步青岚：“别理他，你吃你的。” 步青岚点点头，夹起一筷子菜，默默地吃了起来。他心里那股子不是滋味的犯愁，也随着这顿饭的结束慢慢消散了些。 这顿饭吃完后，几个人又聊了几句才各自上车。 等送完李恒父母，李恒这才打方向盘调头，跟步青岚一块儿回家。 步青岚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了李恒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问李恒：“恒哥，你爸妈不太满意我吧？” “没啊，我爸妈挺满意你的，”李恒看出他情绪低落，便故意语气轻松地调侃说，“要是你现在去做个变形手术，他们肯定欢天喜地、敲锣打鼓，恨不得到处跟我们家亲戚炫耀你这宝贝‘儿媳妇’呢。” 步青岚给他逗得也是笑了一声，但也并不是真的很信他这话：“真的？你爸妈能乐意你找女明星当‘儿媳妇’啊？” 李恒一边开车一边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青岚，这些你不用多想，我爸妈怎么想是我爸妈的事儿，只要咱俩在一起，这就足够了，我乐不乐意这事儿轮不到别人来插话。” 步青岚撑着下巴看着他，心里的低落倒是淡了不少，朝着李恒笑了笑。 “开心点没有？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李恒伸手揉了揉他头发，“设计师把第一版的设计图发过来了，咱回去一起看看。” 提到这个步青岚倒是精神多了：“好啊。” 步青岚本人还挺喜欢戴饰品的，对珠宝也挺讲究，于是两个人回去之后，就开电脑看设计图。 不得不说，平时李恒对饰品一类的几乎是没什么讲究可言，但好在他对步青岚的喜好还是很了解的，再加上舍得花钱找好设计师，所以最后出来的设计图成果倒还是意外地没让步青岚挑出太多毛病。 李恒知道步青岚不喜欢那种看一眼就知道名字叫做“我就是在摆阔”的设计类型，所以很“懂事儿”地没有搞什么闪瞎人眼睛的大钻戒，而是让设计把戒指做成了乌罗波罗斯的样式，但整体造型都比较简约，不像以往乌罗波罗斯元素的饰品做得那么复杂，只有在蛇咬住的尾部嵌入一颗钻石。 两个人修改过细节之后，很快成品就送了过来。步青岚因为工作原因当然不好正大光明地每天戴着，就让设计师加了个很不明显的扣环，然后平时就当项链戴着，有几次被接机粉丝拍了传到网上，还被粉丝们疯狂地搜了好一阵同款，结果发现是定制，只得含泪作罢。 没了上回那个角色之后，步青岚到底还是心有不甘，所以除了商务之类的，剩下的时候就还是继续在交际应酬，跟幕后团队还有资方混脸熟。 他这边正忙着应酬打听新建组的项目，手机联系人里一个特别不常联系的人冯天彦，倒是突然来联系他了，说组了个局，约他跟林柯伦一起来。 步青岚倒是有点诧异，毕竟他还以为就上回落选那事儿之后，冯天彦肯定是不怎么看得上他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也就是嘴上客套几句，但他是真没想到这回冯天彦还真就带着新项目的消息来联系他了，一时之间也只有是满腹惊异地跟林柯伦去赴了局。 第59章 席间冯天彦也没绕来绕去，单刀直入地说起了他接的新项目，并且很直接地表示了自己本人对步青岚的属意。 原来冯天彦最近接了一个挺棘手的项目，导演是他原来在巴黎电影学院的同门师兄，叫陈峰，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剧本也写得相当不错，一看就是奔着冲奖去的，而且可看性也很强，绝非是纯粹的实验电影，而也是融合了一些商业元素在的。 按道理说这样的项目应该很受欢迎，制作团队履历也漂亮，应该是不愁找投资，但偏偏就是因为题材涉及特殊历史背景，大概率没法在大陆上映，资方都觉得风险太大，因此招商结果都不理想。最后只能是导演自己自掏腰包投了大部分钱进去，只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项目预算确实不太多，剧组也就出不起太高的片酬，因此原先陈峰看好的几个演员都不太有希望，他也有点无计可施，就想到了业内口碑特别好的冯天彦，找他来做选角。 冯天彦其实本来是不想接的，毕竟这种项目其实是最不好做的，预算低，导演要求还高，属于是又没什么油水还很麻烦的一个项目，业内的casting团队都不爱接这种。 但毕竟陈峰是他同门师兄，先前冯天彦又欠了他人情在的，所以最后还是咬咬牙，把这个项目给接了，能冲奖固然是好，但就算最后又受累还没奖，他也就只能全当是还师兄人情了。 看完剧本和人物小传之后，冯天彦倒是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步青岚这个名字，觉得真是没人比步青岚更合适了。 他知道步青岚不在乎片酬，现在却格外想要转型，想在演戏上能够有一个重大突破，而陈峰这个项目，就无疑是和步青岚非常契合的。 而之所以连林柯伦也一起约过来，自然也是因为冯天彦想碰碰运气，看看德维勤有没有意愿来投资陈峰的这个项目。毕竟德维勤财大气粗，倒也不缺这笔小钱，要是他们刚好有想推的演员，说不定也会愿意投这一笔给陈峰，让他在电影里帮忙捧捧人。 “你们先看看，”冯天彦把手里的剧本大纲和人物小传递给步青岚和林柯伦，脸上带着微笑，倒是非常胸有成竹，“我觉得这个项目青岚肯定会喜欢的。” 第49章 步青岚接过这一沓纸，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个电影项目叫《怒海雄心》，故事背景设定在越南战争结束后的动荡时期，大量难民试图逃离越南，寻找新的生活。 故事的视角围绕陆启坚展开。陆启坚是一位勇敢且有正义感的港岛记者，他曾在越南报道过战争，对当地情况非常熟悉。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陆启坚遇到了黎英，一位在越南的华侨女子。在战争中，黎英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家人，只身一人，满怀希望地试图逃离这片充满暴行和混乱的土地。她的坚韧和不屈不挠深深打动了陆启坚，于是他决定帮助黎英和其他一些难民一起逃离越南，前往港岛谋生。 在一次逃亡行动中，他们遭遇了土匪的袭击，危急关头，一个绰号叫做碌葛的喇嘛出现并以其超凡的身手和感知力救了他们。碌葛是一名修行多年的喇嘛，身怀绝技，他回到越南，是为了寻找被拐卖到越南、失散多年的唯一亲人。 陆启坚和黎英希望逃离越南，而碌葛则希望找回失散的亲人，于是三人决定暂时同行。与此同时，一名姓吴的警官在港岛接到任务，调查一宗涉及越南难民的跨国犯罪案件，这些案件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在逃亡过程中，陆启坚、碌葛和黎英逐渐发现，土匪和犯罪集团的幕后黑手正是一个令人发指、罪行累累的组织。这个组织利用越南战后的混乱，非法牟取暴利。碌葛利用他的超凡身手，多次识破敌人的阴谋并保护大家，但也逐渐发现，这个犯罪组织与他寻找的失散家人有关。 经过一系列紧张激烈的追捕和斗智斗勇，他们逐步了解了犯罪组织的势力，并成功在港岛与吴警官会合。吴警官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决定与他们联手，重返东南亚，将犯罪组织一网打尽。 在最终的对决中，黎英、陆启坚、碌葛和吴警官四人联手，在港口与犯罪组织展开生死搏斗。最终，犯罪组织被彻底摧毁，黎英等难民得到了安全和新的生活，而碌葛则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自己寻找已久的亲人正是被自己所击毙的犯罪组织首脑。 在犯罪集团被摧毁后，陆启坚写下了他们的经历，揭露了这场跨国阴谋，为受害者讨回公道。黎英和其他难民在香港开始了新的生活，而碌葛则继续回到雪山，继续他的修行之路，寻找内心的平静和救赎…… “这个电影有很多打戏，”看了步青岚过往履历的冯天彦对步青岚的打戏可以说是印象非常深刻，毕竟现在武侠片、警匪片大不如前，几乎可以说是式微，新生代里往打星发展的自然是少之又少，比较有潜力的新人也基本上是文戏见长，很少像步青岚这种打戏比较出挑的，“我觉得很适合你，青岚。” 步青岚的胸口微微一热：“冯导，您觉得我比较适合哪个角色？” 冯天彦说：“陆启坚。” 如果是换成步青岚的其他同行听到冯天彦这么说，大概是会很欣喜若狂。 虽然这部电影里四个主人公的戏份都很重要，并不是传统意义上有很明确一番的那种类型，最终一番的确立大概率是要看制片人和各个演员团队的协商。但毕竟整个故事都是从陆启坚的视角描述的，他的戏份可谓是相当重要，就算最后定不了一番，也绝对不会低于二番。同时剧本里的陆启坚又是个很讨喜的角色，勇敢正义、富有同情心，有着一腔热血和赤子之心，真正做到了扶危济困，非常能够彰显英雄气概和性格魅力，很容易收获观众的喜爱。 陆启坚固然很好，但毕竟他是作为叙事者出现，其实角色塑造比较扁平，看得出来人物弧写得也并不算非常用心，所以表演难度并不算非常难。 所以真正特别吸引步青岚的角色却另有其人，而并不是陆启坚。 不过冯天彦的考量也确实很合适，毕竟人物小传里的陆启坚出身富家，相貌英俊，确实是和步青岚本人的外形上非常接近。 可恰恰就是因为这样的“接近”，让步青岚不由得有些失落。 所以尽管大致也猜测到了一些，但真的听到冯天彦这么说，步青岚刚刚还在发热的胸口还是不免感觉到瞬间冷却下来了一些。 不过虽然有些失望，步青岚确实还是像冯天彦说的那样，对这个剧本非常感兴趣，所以就算拿不到自己想要的角色，他还是非常想去参演这部电影。 无论怎么样，步青岚都觉得这个项目会对他的事业很有意义。 “谢谢冯导，”步青岚很诚恳地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冯天彦笑着鼓励他几句，又和林柯伦聊起电影项目投资。 林柯伦那边等问了制作人情况后，倒也确实很爽快地表露了兴趣，很快就跟冯天彦定好了下周的局，他会叫顾雪城一起过来，席上再和制片人还有导演谈谈投资和项目的控股。 很快，德维勤入股这个项目，步青岚自然也是毫不意外地通过了导演的试镜，成功拿到了陆启坚这个角色，这个角色表演难度并不算很大，就是打戏比较吃重，对于步青岚这种从来没演过电影的电影圈新人而言确实是非常好的起点了，不容易出岔子，确实是精准落在了他的“学习区”以内。 签完合同之后，制作班底就很快飞过来这边的影棚，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前期的打戏训练还有入组围读。 步青岚对这些流程自然都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但比起他之前拍的那些电视剧来，这个项目确实让他压力更大，因为导演陈峰导戏风格向来是非常严格，抠细节也抠到非常变态的地步，人也从来不会顾及演员的面子，先前频频有他骂哭演员的前例。 所以每个人即使是走戏和前期排练的时候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对待自己的戏份非常用心，都是全力以赴地当作是正式拍摄在演。 在陈峰这样的高压掌控下，步青岚和同组其他几个对手戏很多的演员很快都在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中熟悉了起来，尤其是跟对手戏最多的、饰演黎英的女演员韶可。 韶可是个特别年轻的女孩儿，才刚过十八岁生日没多久，刚进大一读表演专业，之前也没有怎么接触过娱乐行业，艺考的时候也在网上没什么曝光，所以说是全然籍籍无名的一个小女孩儿，而她也还没有签正经的经纪公司，目前只是她妈妈在当她的经纪人，帮她处理《怒海雄心》剧组的相关合同和条约，但显然也并不是非常专业，时常会让制片人头疼，甚至私底下偷偷跟导演抱怨过好几次。 一般而言，大家确实都不喜欢和这种家庭小作坊式的艺人团队合作，操作业余、幺蛾子多，风险也不可控，所以大家基本上一听某某艺人团队是艺人的亲戚或者家里人，就都会有些避之不及。 第60章 但韶可当时一来试镜，那种天生的表演才华和对角色的精准把握，让她在试镜的时候就直接把陈峰给惊艳到了，立马拍板表示非她不可，所以虽然制片人那方一直都并不是很喜欢她，更倾向于和一个签约了专业经纪公司、有专门艺人团队的年轻女艺人合作，但因为陈峰和冯天彦两方的力保，一对二，最终制片人还是妥协了，签了她来演黎英。 韶可也确实没让人失望，一到剧组就展示了超乎常人的天然灵气和艺术家一般的敏锐度，每次拍摄都全情投入，对每个细节的把控近乎完美，可以说是原石级的新人也不为过——而这也让步青岚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沮丧感。 “阿坚，你真的相信，我们还有会出路吗？我们只是被命运嘲弄的弃儿而已。” 韶可穿着简单的越南本地服装，灰扑扑的颜色与她苍白的脸庞对比强烈，她的眼睛里却深蕴着无比剧烈的绝望波动，仿佛随时会爆发。 这场戏是两人在逃离越南混乱战火中一次情感爆发的重要场景，导演薛平站在摄影机后，眼神锐利，紧盯着显示器上的两个人。剧组的气氛也跟着紧张压抑起来，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两个人现在站的地方是剧组搭建的背景——一座废弃的码头。 夜色如墨，微微颤动的灯光投射在步青岚和韶可的身上，暗示着两个人情感上的不安和即将到来的情感爆发。 步青岚，身着陆启坚标志性的破旧夹克，眼中尽是复杂的光芒。他对着韶可，也就是黎英，尝试着表达出一种坚定而又宽慰的情感。他的声音应该显得坚韧而有力：“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应该放弃。” 但韶可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不信任，仿佛这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她的表演充满了层次感，每一个表情、每一次声音的颤抖都让场景充满了戏剧性的紧张。她低声回应道：“阿坚，我已经累了，我不知道这场逃亡是不是只是在延长我们的痛苦……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黎明……” 步青岚被她的绝望情绪感染到，原本坚定的脸色竟也不由自主地泛起波澜。这是一个很不妙的征兆——他被对手戏演员压戏、被对手戏演员的情绪带跑了。 导演陈峰的眉头果然也顿时皱了起来，举起喇叭喊了cut。 “cut，青岚，重来一条。”陈峰说。 步青岚暗自叹了口气，连忙跟剧组其他成员道歉，大家都摆了摆手表示理解，化妆师上来过来帮他补了一下刚刚淡了一些的眉粉。 补完妆， 陈峰又讲了几遍戏，继续开拍。 但步青岚这会儿却是越拍越心里没底，面对韶可那种压迫感极强的演技，他自己就像是被挂在风口浪尖上的旗子，随时都有可能被这股劲儿给吹跑，几乎是瞬间被压制了。 后续陈峰又连喊了几回“cut”，也都是冲步青岚来的。 步青岚在暗淡的灯光下默默站着，眼神透出几分复杂。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演技是经过舞台和屏幕的洗礼，应该是足够坚实的，足以应对大荧幕上角色的挑战。但是，面对韶可那种仿佛天生具备的表演天赋，他的自信几乎是瞬间溃不成军。 韶可比他更年轻，可她的天赋却是更加惊人。她的表演中有种纯粹的情感力量，每一次表达都切中要害，无论是眼神的交流还是语气的波动，都无比抓人心魄。她一个新人却能在摄像机前展现出无比的自然与深度，所依赖的几乎都是与生俱来的敏锐感，这是步青岚始料未及的。 这让步青岚不禁思考起自己的演艺生涯。过去的他，总是习惯于接受观众和粉丝的喝彩，以为那是对自己演技的认可，他以为自己或许在演艺上应当还是有些天赋的，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成绩。可现在韶可的出现，却让他仿佛看到自己“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的可笑——他曾经沾沾自喜的“天赋”与真正的天才对比之下，是彻头彻尾的平庸。 导演的不满和频繁的cut更是一记重锤，敲打着步青岚的自信。每一次的失败都让他的心境雪上加霜，状态自然更加不对。 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步青岚的表现开始更加不稳定。他急于证明自己，但越是急躁，他的表演就越显得刻意，与韶可那种仿佛不费吹灰之力的自然相比，差距愈发明显。每一场对手戏，他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巨浪中挣扎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掀翻。 “……行了，青岚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让统筹叫一下陈麟，先过来拍第二场吧。”陈峰骂他也是骂得口干舌燥，但演员情绪就是发挥不出来，他也无计可施，只好让饰演“碌葛”一角的陈麟和韶可先拍后面那场戏。 步青岚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从助理手里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好大一瓶，坐在边上的休息椅上看陈麟和韶可拍第二场戏。等拍完之后，步青岚又继续上阵，接着跟韶可磨刚才那场戏。 就这样拍了一整天，步青岚感觉自己都要被导演骂到麻木了，晚上回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蔫蔫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好在第二天统筹没排他的戏，倒是姑且能让他先歇口气。 晚上到了家，李恒还没回来——这几天好像李恒也挺忙的，总是有应酬。 步青岚一边想着今天拍摄时的挫败感受，一边浑浑噩噩地洗澡。洗完澡出来，他又看了阵剧本，但密密麻麻的笔记看来看去却总是不得其所。步青岚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想着想着，受累了一天脑子也转不动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直到门外脚步声响动，步青岚睁开眼睛，看到李恒手里拿了条毯子真打算给他掖一掖，见他醒来，就赶紧伸手把他拽了起来，语气也不免带了点责备：“怎么在这儿就睡了？也不怕着凉。” “我等你等睡着了啊，明明都是怪你回来得这么晚，”步青岚拽着他的手站起来，跟着就过去扑到他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窝上，用头发蹭了蹭他脸颊，“恒哥你背我上楼！” 李恒知道他这是在撒娇，不觉失笑，伸手轻轻往他背上拍了一记：“出息，多大人了还背呢，等下再把你摔了。” 第50章 不过他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一把捞住步青岚的腿，给他背上楼去了。 步青岚这才满意，笑吟吟地扯着李恒进卧室里的浴室，好好“共浴”了一下爱河。 折腾到换水都换了好几回，两个人这才草草把自己收拾好。 步青岚吹完头发出来，李恒那边还一脸倦容地在跟下属打电话，手一下一下摁着太阳穴，一看就特别气不顺。 好半天解决了，李恒挂了电话，步青岚过来抱着他，亲了亲他额头，问道：“这几天公司事儿多啊？很难办吗？” “没事儿，”李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都是小问题，好解决。” “真的？”步青岚却有点不信，毕竟李恒这人向来是肚子里心思多了，脸上却还总是没事儿似的，装相这事儿可谓是李恒的拿手好戏，想从他嘴里套一句话真是难上加难。 “真的，就常规的政策变动，虽然是影响了公司一些业务进展，但都还好处理，我们也都处理习惯了，”李恒虽然眼神里难掩疲惫，但还是一副挺轻松的口吻，挤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步青岚的肩膀，“你别操心你哥，我都干这么多年了，什么没见过。你自个儿好好拍戏就成，好吗宝贝儿？” 步青岚暗自叹了口气，拉过李恒的手，摩挲着他手上的戒指，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恒哥，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我能帮你一定帮你，而且就算我不能给你出主意，但你就是跟我随口抱怨两句，心里不也好受点嘛。” 李恒看着步青岚，眼底深处的疲惫似乎被这份真挚的关心稍稍冲淡了些。他微微一笑，这回的笑容比刚才多了几分真实和放松。 “知道了，真有什么事儿，我肯定找你。”李恒说着，也亲昵地拍了拍步青岚的背。 步青岚深以为然：“对啊，咱俩什么关系啊，有什么事儿你不能跟我说？” 而且步青岚也觉得自己还是挺有钱的，现在那叫一个今非昔比，非常有跟李恒摆这个阔的底气。虽然他再贺家不是话事人，但毕竟手里还攒着那么多股份，虽然他之前是不想趟贺家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浑水所以没动那些，但如果他要真的想好了、转卖给他哥，那可就真是原地发财了，他就不相信有多少让李恒头大的事儿能是这笔钱解决不了的。 李恒一笑，搂着步青岚的肩膀：“嗯，是啊。” 尽管嘴上这么说，步青岚却当然清楚李恒并不是真的这样做的，不过他也是知道李恒不是很愿意开口跟他说这些的人，所以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暂时不直接追问了，转而说：“好吧，那早点睡吧，看你这两天累得，脸色都不好了。” 李恒心里一暖，点点头，搂住步青岚，又捏捏他的脸：“你下个月什么时候能休息，不用拍戏？带你去露营好不好？” 第61章 步青岚的眼睛亮了起来：“行啊，我找统筹把我的戏在这个月多排一点，下个月就能空点。” 不过他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今天拍戏拍得特别不顺，顿时又耷拉下来了：“唉，不行，我也说不准，今天导演把我骂得挺惨的，我最近状态也不好，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角色，万一拍不好就惨了，本来吧起点就比人家低，别还让导演觉得我态度不好。” “导演骂你了？”李恒问他，半开玩笑说，“别太往心里去，真要不行咱们一起去找导演，我帮你跟他谈谈，多给他加点投资，让他多给你点时间调整一下，别老冲你发火。” “别啊，这我成什么了，”步青岚过来压在他身上，低头在他下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成天用钱砸人啊，李总？你烦不烦，就会来这一招。” 李恒笑了起来，手指轻轻划过步青岚的脸颊：“那你要我来哪招啊，宝宝？” “我就是跟你随口说几句，本来就是我演不好么，怨不了别人，不是想让你干什么，”步青岚攥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虎口，“我就是遇着什么事儿，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喜欢跟你说，我在你跟前根本藏不住话，有什么新鲜事儿都想跟你说，想让你多知道我的事儿。” “那你就多跟我说说，我喜欢听。”李恒回答，他的语气温柔而认真，同时伸手搂过步青岚的腰，将他更紧地抱在怀里。 步青岚靠在李恒的胸口，感觉到对方心跳的平稳和强烈，让他长从心底里升出无比的安心感。 “嗯，我也是，我也喜欢听你说你的事儿，”步青岚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一件事儿，不由得也露出微笑，“对了，我之前想好了婚礼的地方，你觉得去汉普斯特德那儿的教堂怎么样？” 李恒当然是没什么异议，笑着答应了：“行啊，你不是比较熟那地儿嘛，去了正好，顺带回忆回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充满着期待感。 只可惜这期待自然是注定要落空的。 第二天，李恒回到公司，元安集团的总部大楼灯火通明，一派繁忙景象。 他刚走进办公室，秘书小周便匆匆跑过来，神色紧张：“李总，您看看这个，刚收到的消息。” 李恒接过文件，眉头微皱，仔细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变得严峻。 他这几天里最担忧的情况终归还是发生了。 虽然先前他一早就通过自己的人脉网得到了风声，所以这阵子也不停地在应酬想办法找门路，想着或许还能再周旋周旋，但真正看到这份正式文件，心里终归是忍不住一沉。 这是一份新政策的变动通知，内容直接影响了元安在国内几个主要的长线大项目，尤其是能源、重工这几个重要领域的投资计划，几乎是全军覆没、伤筋动骨。 元安最初就是以能源、钢铁起家，虽然后续投资和业务都多元化了很多，但这两大领域无疑还是他们的根基，因此这项政策自然是对元安打击巨大。许多项目由于新政策的实行，环境标准突然提高，需要重新进行环保评估和技术改造，这不仅耗费大量时间，还需要投入巨额资金，而且还会面临随时停工的危险，这样下来，不仅投资回报周期被拉长，对现金流造成巨大压力，而且还会牵连集团其他项目的投资，万一无法及时补足资金，那之前加的杠杆就危险了。 李恒沉默了片刻，迅速召集公司高层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室内，气氛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不安。李恒坐在首席，内心也是跟他们一样，但表面上还是得稳住，所以照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一群高管们分析情况、列了一堆提议，但李恒却是越听越头疼。 其实现在这个情况，眼下无非就是两条路可选。 要么从政府那边下手，去争取政策上的缓冲，要么直接把项目统统迁到海外去，规避掉国内政策变动的风险，从源头上把原材料开采的问题解决。 争取政策上的缓冲看起来是个最稳妥的办法，但问题在于，现在刚换届的时候，人人自危，大家都倾向于明哲保身，在这种时候要担的风险太大了，如果不是特别过硬的关系，一般很难说得动人，但李家先前的硬关系现在也没那么好使了，想想自己这些年经营的人脉网，李恒觉得心里挺没底的。 另外一个办法则比较激进，就是干脆直接换地方开发项目，譬如去中东、非洲这些地方找机会。但这样的话，他们要冒的风险也同样很大，首先那边的环境和政策也并不稳定，就算能和当地政府谈妥条件、能让政府帮忙开绿灯，但这些地方全都战乱频繁，万一政治上有个什么变化，投资也很大概率一起跟着打水漂，之前的经营也全都统统白搭，照样还是铩羽而归。 会开了一上午，李恒是越想越烦，高管们又提议了一大堆，但实际上都是杯水车薪，根本问题还是没法解决。 听着众人也有点黔驴技穷、越说越乱了，李恒不由得无奈，终于还是决定先散会：“行了，先这样吧，几个备案都一起做一下，过几天董事会投票决策。” 开完会之后，李恒也还是坐不住，又赶紧联系了好几个之前比较有门路的旧交、朋友组了个局，再找新一批的人打听。 这局里有个李恒爷爷先前老战友的孙子，现在也在相关部门任职，对这事儿倒还灵通，他跟李恒也算是发小，关系很铁，一听这事儿立马就跟李恒点明了：“恒啊，这事儿你得找贺兆淮有用，执行那块儿归他管的，他说话比我爸顶用。” 李恒心下一跳：“贺兆淮？” “对，就是他，”发小说，“他这几年高升呐，实权大，有他出面，政策上的事情能有很大回旋余地。你跟贺家打交道多么？要么我帮你问问？” 李恒听了，心里顿时有些复杂。 贺兆淮他倒确实知道，那不就是步青岚的堂哥？ 但李恒是真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他主抓政策执行。这意味着，只要贺兆淮愿意帮忙，他现在的困境很可能会迎刃而解。 得知了这个消息，李恒却并没有感到心里一松，反而是莫名沉默了下来。 第51章 “怎么？你跟贺兆淮有过节啊？”朋友看李恒脸色变了，不由得好奇问道。 李恒哭笑不得。 算过节吗？跟人弟弟睡了这倒也确实算挺大过节？ 喝完这局之后，司机接他回去，李恒坐在车里，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由得满脸疲惫。 找贺兆淮攀关系肯定是不行的。别说步青岚已经跟家里闹得特别僵，就算是步青岚跟家里好好的，他也不能动用步青岚的关系，毕竟这么大一个人情，到时候要还的时候，那可能就并不只是纯粹还人情，而是彻彻底底地变成受制于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让步青岚变得被动。 何况步青岚家里的关系就跟那锅底一样，一搅就是一大堆废渣，李恒更不希望他再因为自己去跟家里低头，然后因此又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牵扯。 步青岚不想和贺家再牵扯太多，李恒当然也不希望这样，贺家的糟心事儿太多，他当然是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步青岚为难，让步青岚去被迫跟贺家低头、向贺家屈服。 如果不走贺兆淮这条路，那眼下比较可行的办法也就只有把项目全部迁出去。 从车里出来，李恒在门口小花苑边上偷偷摸摸地点了根烟，站着踢了踢草坪，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非洲和中东那边的形势虽然乱，但只要操作得当，风险是可控的，不然壳牌和埃克森美孚也不会集体在那边搞开采，就算要趟雷这要不是国内企业头一个去趟了。如果能一次性成功，倒也确实是个彻底转型的好机会。本来主营的业务板块就一直尾大不掉，之前董事会和各个高管们就吵过很多次要不要裁掉这块的业务，李恒也一直为此很头疼，不然之前也不会总和陈幼璇聊这些事情，让陈幼璇帮忙牵头联系。 李恒又回想起先前和陈幼璇的谈话，陈幼璇说得倒也确实给了他不少启发。只不够那时候还没这么紧迫，所以也只是跟陈幼璇的朋友初步接触了一下，由对方牵头在非洲当地合作了一些小项目，没有一股脑直接把大批资金全投进去，但看现在这形势，那些想法倒是得尽快付诸实践了。 不过毕竟那些地方不比国内，风险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董事会那边肯定也会有很多反对的意见，所以最后就算真能说动董事会，李恒多半也是得要亲自去当地把控项目，负责全部的大方向和具体执行。 想到这里，李恒的心里也有点儿发紧，他知道这意味着一旦他真的这样决策了，他和步青岚很快就会异国分离，而且归期完全没有定数。 他和步青岚明明定好了时间，确定好了要去注册成为伴侣，一切计划都是两个人欢欣鼓舞地讨论了好久才确定下来，可是临到了真正要去的时候，他却只能因为元安的事情选择搁置、推迟，甚至连之后重新规划的确切时间也没法确定下来，他也不敢去想步青岚知道之后心里会多失望，多难受。 第62章 这事儿真是挺难办，李恒揉着酸胀的太阳穴，也是越想越堵心。 但无论怎么样，这事儿他必须得扛住，不然他李恒真是白长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他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失守了，他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去跟步青岚去许下什么陈诺？ 他是凭一股子犟劲儿才能混到今天，所以现在这个坎儿也非得过去不可。想到这里，李恒的眉头紧锁，但心里却渐渐有了几分坚定。 他知道，这一去非洲或中东，不仅是为了元安的未来，也是在为自己和步青岚的未来。只有元安稳定下来，李恒也才感觉自己能够有这个底气去给步青岚陈诺。 抽完最后一口烟，李恒摁灭烟头，也顺带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转身回到家里，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撰写提案——和董事会那一场相当激烈的唇枪舌战自然是免不了的，他得尽早准备完，明天还得跟几个关键人物打个电话，尽快把计划推进。 一直忙到深更半夜，李恒才算合上了电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心里头那股子疲惫比眼皮子还重，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应付董事会那帮老狐狸倒是还行，那甭管心里有多虚，面上也得绷着，见招拆招，照样能口若悬河。可真要琢磨着怎么跟步青岚开这个口，李恒却忽然像被人掐了嗓子似的，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所以步青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甚至还没嗅觉灵敏的媒体知道得早。他一听完这个，脸色刷就变了，一等下了戏，电话都没打一个，直接撂下面面相觑的助理和场务，拦了辆出租车就奔李恒办公室来了。 “恒哥，这么大的事儿你做决定之前没考虑过要和我商量一下吗？”步青岚气冲冲地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进屋就劈头盖脸地问，眼神里都是压不住的火。他脸上的妆还还没来得及卸，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一看就是拍戏间隙急火火赶过来的。 李恒这会儿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知道自己这事儿确实很难办，一见步青岚气成这样，心里更是没个着落。可他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站起身迎过去，伸手一把攥住步青岚的手腕，把他往沙发上按了按，柔声说：“青岚，坐下，咱俩好好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摸了摸步青岚的头发，像哄小孩似的，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些：“对不起，青岚。我知道这事儿不该瞒你，我也不想瞒你，只是这事儿来得太急，我也怕你担心。” 步青岚盯着李恒，胸口的火烧得他心里难受，他憋着一堆话想说，可看着李恒那张疲惫的脸，一时间愣是说不出口。他咬着牙，最后闷声憋出一句：“你怕我担心？你真怕我担心，怎么就不能跟我好好商量商量？” 李恒握住步青岚的手，手劲儿紧了紧，像是怕他突然跑了似的。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青岚，我知道你不想跟贺家再有太多牵扯，我怕你为难。你说你好不容易从那堆破事儿里头拔出来，我不能再让你又非得回去跟他们折腾。” 步青岚听了这话，一下子没了脾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靠在沙发背上。他知道李恒这是为了他好，可心里还是憋屈。他抬眼看着李恒，眼神里有怒火，也有无奈，还有点儿说不出来的难受：“我是不喜欢贺家的那套，也很受不了他们那些乌烟瘴气的糟心事儿，可我也不是甩手掌柜啊，如果能帮到你，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连墙上的钟表滴答声都清晰可闻。李恒看着步青岚沉默的样子，心里头那份难受又多了几分。他知道步青岚说得有理，可他就是放不下心，觉得这事儿就该自己扛着，不能让步青岚再卷进那片浑水里。 “青岚，我知道你愿意，”李恒轻声开口，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和疼惜，“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事儿去委屈自己跟贺家的人低头，我不想你再卷进去。” 步青岚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想把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捋顺。他知道李恒是为他着想，可是这样的好意却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什么都被隔在外头。 “我不是小孩儿了，恒哥，”步青岚声音低下来，透着难过，“你不能总这么想。咱俩是一起过日子，而不是你一个人冲在前头我躲在后头。再难的事儿，咱俩一起琢磨，有商有量的，总能有条出路。” 李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脸上挤出一个微微的笑：“我知道。” 步青岚看着李恒那故作轻松的笑容，心里头像灌了苦药水，涩得发酸。他心里明白，不管自己怎么说，李恒骨子里那股子“他就得扛事儿”的劲儿是改不了的。在李恒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永远是被圈在安全区里的。 他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强调“咱俩是一体的”，李恒也总是更愿意像个“如父如兄”的长辈似的护着他，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而相应的，李恒的决策里，步青岚能参与的也几乎没有。那些大事，李恒从来都不会拿出来跟他商量，哪怕只是一句提点，都是稀罕。 可是，他能因为这个生气吗？真说不出口。其实连他自己心里都清楚，自己平时的表现也就那样，让人拿捏不准，怎么可能真让李恒把他当成一个能并肩作战的人呢？别说李恒了，就是李恒那边的父母、兄弟姐妹，估计也没几个真拿他当回事儿的。在他们眼里，他步青岚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年轻、任性，还有点不靠谱的孩子气。 他和李恒的关系，说白了，在外人看来就是个不对等的搭配。大伙儿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也都觉得他们俩在一块儿，总归是李恒在迁就他，护着他。这份儿“相配”，恐怕谁都难真心认可。 步青岚想着，心里头一阵发闷，就像胸口压了块石头，喘不上来气。 像他这种从小到大就是十足的“纨绔子弟”，也确实是无法反驳，他和李恒相比，又怎么能够算是个能抗事儿的人？ 也难怪，李恒从不让他掺和进自己的事情里。 步青岚垂下眼帘，眼神有些空洞。 第52章 但步青岚虽然生气，却终归还是没再说什么。 毕竟有些话，反复说当然是没有用的——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只有行动才能证明一切。 步青岚心里一阵难受，但却没有什么话说，只好沉默没有回答。 李恒上前抱住他，揉了揉他头发，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宝贝儿，别生气好不好？我这周五就要走了。” 步青岚叹了口气，将头埋在他肩窝边，说：“从没这么讨厌过免签国。” 李恒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逗他说：“真厉害，你还知道免签国呢，我以为你都不知道签证是什么呢。” 步青岚也是无奈：“你一天不损我，你就难受是吧？” ——虽然其实他之前确实是不知道的，毕竟他也没在海关排过老长队，他都是直接坐在飞机或者坐在游轮上自己玩自己的，根本不会注意到周围还有工作人员在鞍前马后地办手续。 而至于之前的步青岚为什么没听别人说过，那当然是因为步青岚的同学和朋友们——主要是美国同学们，听到visa这种东西的时候则更会露出一副更加迷茫的表情：“那是什么东西？你说银行卡吗？” ——真是傲慢到令人忿忿不平的bubble。 不过，好在现在的步青岚已经从这种“泡沫”里的生活“落地”了，不再是其中的一员。 可这脚一落地，才发现，现实生活压根儿不是自己原来想的那么美好。泡沫破了，外头的风吹雨打可真是一点儿没客气。 他原以为，离开了那些虚幻的光环，生活会变得更真实、更自在，他能更接近想要的自我，可结果呢？增加的却其实只有酸楚和不快。日子一下子露出了它的獠牙，什么柴米油盐、磕磕绊绊全都扑面而来。说白了，这“落地”的日子就是一场硬仗，不像以前那样飘飘然，什么也不用操心。 步青岚深知，自己从那个有点儿泡沫化的生活里退出来，不再活在表面富丽堂皇内里腐朽的虚无之中，这是他自己注定要选的路。他觉得那是成长，是面对现实的必然。可到了这一步，他才发现，现实太过锋利，哪怕你再怎么小心，也总得被划几道口子。那些小事儿、小细节，都是他之前从来没想过的“麻烦”。 尤其是跟李恒在一起，虽然李恒一直护着他，可步青岚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种“护着”，也让他变得格外难受。就像一只风筝，线还在李恒手里，飞得再高，却也始终不是自己在飞。现实生活给了他不少的压力，不管是对自我认知的质疑，还是对两人关系的微妙感触，都让他心里隐隐作痛。 “落地”的生活，确实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它没有了那些泡沫般的虚幻快乐，更多的是沉重、责任，甚至还有些难以名状的孤独。但步青岚知道，这条路他已经踏上了，就不能再回头了，他也没法再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了。 第63章 一早送完李恒去机场，步青岚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心里空荡荡的。看着脖子上的挂坠戒指——那是他们俩一起订的，原本是应该要在苏活区的教堂里交换的，但是现在只能仓促地拿出来了。 他轻轻捏着戒指，心里复杂得很。 李恒的离开，就像在他心口上狠狠按了一下，没多大劲儿，但压得沉，闷闷作痛，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儿来。这痛说不上撕心裂肺，但却像针扎似的，细细密密地渗进了每个角落，叫你躲也躲不开，心里那种说不出的疲惫，一下子全涌上来，压得他连喘气都带着股子沉。 步青岚站在机场外，脑子里空空的。看着车来车往，他有点发懵，心里盘算着自己到底在等什么。李恒那家伙，走了也就走了，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一通“好好照顾自己”，可偏偏这份照顾，越说越让步青岚心里发酸。说白了，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份“照顾”，而是能一起扛事儿的平等。 可现实呢？现实就是李恒什么大事儿小事儿都能替他摆平，而他呢？他不过是个表面光鲜亮丽的摆设，实际上连自己内心装的是什么都摸不清楚。这跟橱窗里的玩偶有什么区别？那玩偶站得再高再漂亮，也没魂儿，和外头的世界隔着一层玻璃，永远只能看，不能碰。 步青岚从家里出来，一度以为自己脱离了那个框架，终于自由了，可谁知道，他不过是从一个橱窗换到了另一个橱窗。说白了，还是被摆在那儿，被人看着，被保护着，可这保护有时候压得人透不过气。李恒对他好，好的让人没法儿挑刺儿，可就是这种好，把他架空了。他每天就像个道具，被人摆来摆去，尽管看似风光，心里头却空得慌。 他常想，自己到底是谁？李恒眼里那个被保护的小孩儿，还是自己想象中那个可以独立自主的男人？ “这还真是……笼子里待久了，想飞也不会飞了。”步青岚苦笑了一声， 低头看了眼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指尖摩挲着那冷冰冰的金属，心里有点儿发涩。戒指是俩人一起选的，那时候他笑着跟李恒开玩笑，说什么“咱俩这可是定终身了啊”，可如今，这份承诺却让他心里愧疚。李恒的保护太周全，周全得他步青岚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压根儿就没真正站到李恒身边去，他真的能够说出这样的承诺吗？ 不过感情的事儿虽然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可步青岚到底还有工作，日子还得往前走，这些纠结的念头也只能先撂在一边。他站在片场，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剧组，心里也明白，再怎么闹心，生活可不会停下来等你琢磨明白。工作这摊子事儿，还得照样应付。 “没办法，先顾眼前吧。”步青岚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把那些烦心事暂时压下去。 导演一声“就位”，他立即进入状态，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准备投入拍摄。 他今天拍的戏份不算吃重，但陈峰这位脾气出了名的导演，要求一贯苛刻，照例还是骂他骂了半天。步青岚背台词背得口干舌燥，眼睛都快看花了，陈峰这才好不容易点头过了这条。 “青岚，情绪还不对啊，你看你这儿……”陈峰手里夹着烟，皱眉指了指监视器，满脸的不耐烦，虽然说是这条过了，但对陈峰的要求来说也只能是勉勉强强，所以等下工之后，场务都开始收拾道具和拍摄器材了，陈峰还抓着步青岚继续在劈头盖脸一通训。 步青岚很是无奈，但也心知肚明自己这演技确实是剧组里吊车尾、差强人意，没话反驳，只好乖乖听着导演训话，脑子里一团乱麻，明白自己这会儿情绪不到位，硬演出来也不真。 他站在原地，心里头琢磨着刚才拍的戏。明明台词记得挺熟，可每次到关键点，总感觉差了点火候。导演一句“再来一条”，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拍，可这心里有根弦就是绷不住。 好在没等步青岚这里痛苦地挨训硬捱多久，副导演冯天彦今天刚好驻组跟进度，见状便招呼生活制片点了一车奶茶和甜品，给剧组所有人都解解乏。 “来来来，老陈你也歇会儿，喝杯奶茶润润嗓子，别把自己累趴下了。”冯天彦招呼着陈峰还有剧组人员。 陈峰见状，也知道冯天彦这是在给步青岚解围，便也不再逼着步青岚了，挥挥手让他去休息。 步青岚长舒一口气，心里觉得冯天彦真是救了他一命。步青岚跟着助理走到奶茶车旁，冯天彦那边跟陈峰聊完天，也递了一杯给步青岚，笑道：“刚累了这么久了，喝点奶茶歇会儿？” 步青岚苦笑挥手：“不敢不敢，我这怕长胖呢。” “年轻人代谢快，一两杯奶茶能有多大事儿？”冯天彦笑着拍了拍步青岚的肩膀，眼里透着几分调侃，“你啊，别太死磕自己。演员光靠减肥瘦身哪行？演戏得有厚度，不光是外表的精瘦，还得有心里的‘饱满’。” 步青岚给他这莫名其妙的破包袱给逗乐了，心里倒是稍稍轻松一些，便一笑接过奶茶。 冯天彦也跟着笑了笑，顺手点了根烟，抬头瞥了眼远处的陈峰，摇了摇头，说：“老陈这人啊，才华是真有，可脾气也是真臭。性子急，说话像刀子似的，逮谁怼谁，动不动就上火，跟演员急赤白脸想要跟人干架样的。要求一个比一个高，人还特难搞，圈里人早就懒得跟他搭伙儿了。虽然他人有才，可谁都不爱受他这气，所以这么些年他也一直混不开。” 他说到这儿，脸上又带了点儿揶揄的笑意，顺势吐了个烟圈，说道：“说实话，要不是我欠他人情，真懒得接他这项目。跟他合作，就跟拿自己血压开玩笑似的，天天飙红线，这几天愁得我，脑袋顶上都快冒青烟了，生怕他又在片场得罪演员和媒体。” 步青岚听完也不禁忍不住乐了：“冯导，您也有今天啊？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冯天彦哈哈一笑，也是摆了摆手，接着说：“没辙啊，欠了人情总得还。所以下回你也得长长记性，有的人情可是真欠不起啊，跟债似的，天天跟你要命。” 说着，他把手里的烟按灭了，又转过头笑着对步青岚说：“青岚，你这几天也别太心里憋屈，跟老陈多磨合磨合。他这人呢，脾气臭，但你真有什么不懂的，别藏着掖着，直接问，别怕他骂。他骂你啊，不是因为看不上你，恰恰相反，那是因为他觉得你行，有潜力，才会盯着你使劲儿抠。要是真换了那些给他凑数的，拉投资塞过来的‘小鲜肉’，他才懒得搭理，随便一过就是了。” 第53章 步青岚听着，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点，嘴角微微一弯：“好，谢谢冯导，您这话让我心里踏实多了。” 冯天彦点了点头，嘴里叼着烟，笑着说：“嗯，老陈这人吧，别看脾气冲，真才实学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你真要是肯下功夫，跟他混段日子，绝对能学到不少东西，这挨骂也不算白捱。” 他指了指远处的陈峰，又温言说：“老陈现在这么死盯着你，天天唠叨个没完，这说明他看你是可塑之才，觉得你值。” 步青岚听了，点了点头，心里那点儿不自在渐渐散开了。 “行，我明白了，冯导。”青岚笑了笑。 冯天彦看着他，也微微一笑：“慢慢来，戏路长着呢，你还年轻，不着急。老陈这路子就是这样，骂得越凶，进步越快，别怕。” 步青岚点点头，冯天彦的几句话让他心里亮堂了不少。 这段时间，冯天彦看似不显山不显水的，但确实把各个部门协调得很好，对演员们也照顾有加，剧组进度也就才得以这么顺顺利利的。眼看大家拍戏忙得焦头烂额，冯天彦也琢磨着，找个机会带大伙儿去攒个局，放松放松。 过了几天，刚好第二天剧组不用出工，冯天彦就张罗着找了个不错的馆子，把剧组里的演员、后期、场务全都叫上了，想着让大家吃吃喝喝，聊聊天散散心。 当天晚上，步青岚跟着剧组的人一块儿去了。局上气氛很松，大家有说有笑，几个资深的演员也放下了平时的架子，聊得特别热络。 横竖第二天不用出工，大家也都松快下来，没人拘着。桌上的酒一杯接一杯地敬，气氛越来越热烈。不一会儿，几个工作组负责人也轮番过来敬酒，尤其是对导演和主演们，几乎一轮一轮地灌过去。 步青岚推辞不过，也就只有笑着接过酒杯，稍稍喝了几口，不过他酒量不好，也没有逞能，就意思意思抿了几口，大伙儿也都知道他酒量不太行，也没有勉强。 步青岚那边也跟着冯天彦又去给导演敬酒，喝了几杯，刚回自己那桌，旁边也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青岚哥，我也敬你一杯。” 步青岚转头一看，是同组的年轻演员付梦恩。这小伙子年纪比他小两岁，可戏龄却不短，五六岁就开始拍戏，是个小童星了。付梦恩外形不错，演技也在线，尽管拍了不少电影，但大多是文艺片，口碑好，名气却没打响。这次在剧组里演的也是个小角色，跟步青岚对手戏不多，所以两人平时没太多交情。 第64章 步青岚笑着举杯，轻轻跟他碰了碰：“梦恩。” 付梦恩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端起杯子轻轻一敬：“青岚哥，您别见笑，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和您多聊，今天借这个机会，好好敬您一杯。” 步青岚倒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像付梦恩这种科班出身的“正经”演员，多半心里不太看得上他这种靠流量路线起家的。可现在这一看，付梦恩不仅没露出半点儿不屑，反而挺客气的。 “梦恩，你这就太客气了啊，都是一个剧组的，别搞得这么生分，”步青岚笑着说，“而且说实在的，论演技，我还得多向你学呢。你这戏龄可比我长得多，真要论资排辈，我还得喊你一声‘前辈’呢。” 付梦恩也是一笑，摆了摆手：“青岚哥，您可别这么说，前辈不敢当，咱们互相学习。” 步青岚不由得也是一笑：“那咱们就都别客套来客套去了，我就喊梦恩吧，你就喊我青岚也行，aslan也行。” 付梦恩点了点头，笑着举杯：“行，青岚。” 两个人碰了碰杯，气氛也渐渐松快下来。酒过三巡，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大，一来二去，倒也聊开了。 付梦恩性子虽说有点腼腆，但一说起演戏，特别是文艺片里的打磨经历，那就立马精神抖擞地话多了起来，性子也放开了许多。他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严苛的导演和艰难的拍摄条件，字字句句都是真刀真枪的经验。 步青岚听得认真，时不时也是点头，颇觉受益，心里也是不禁感慨：“这剧组里可真是挺卧虎藏龙，看着名气不大，却都挺有两把刷子的，冯导眼力还真挺厉害的，也得亏是他特别识货，能挑出这么多明珠蒙尘的演员来，果然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两人推杯换盏，聊得越发随意，气氛也逐渐融洽。付梦恩虽然看着腼腆，但聊起拍戏来却是劲头十足，看得出来真的是由衷喜欢拍戏，尤其是那些印象深刻的经历，他说得全部都头头是道。 步青岚一边听，一边心里觉得有种久违的轻松感。同行之间的互相切磋、鼓励，这种氛围让他感到放松和愉快。 可就在这轻松的气氛里， 步青岚瞥眼看见自己手机屏幕teams的上线提醒，忽然有一瞬间却不免愣了神，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顿。眼前的热闹、推杯换盏的笑声在这一刻似乎一下子拉远了，模糊起来，仿佛身处喧嚣，却有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 李恒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步青岚心里一沉，这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像是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他想，自己在这儿和同行打成一片，笑得热闹，而李恒呢？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忙碌着，疲惫着，步青岚自己却没法帮不他什么忙。 他忽然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而是情感上的疏离。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发紧，没由来的空落。 步青岚抿了一口酒，依旧带着笑，继续和付梦恩聊着，但心里的那股子淡淡的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 聚到半夜，剧组的人才恋恋不舍地散了场。大家喝得七七八八，各自道别，步青岚跟着一起站起来，脸上带着酒后微醺的笑意，心里却觉得有些疲惫。他和付梦恩挥了挥手，道了别，独自走在回住处的路上，脑海里依旧盘旋着李恒的影子。 回到住处，步青岚看了眼时间，掐着点算了算时差，想着李恒应该还没休息，便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开了语音通话。 电话那头的李恒接得很快，声音里全是温柔：“青岚，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步青岚听着那熟悉的嗓音，心里莫名一紧，尽管声音依然是他熟悉的李恒，但隔着电话线，那股陌生的距离感却更加清晰。他压下心里的酸涩，笑了笑：“嗯，刚跟剧组的人聚完，聊得晚了点儿，想着给你打个电话，看看你那边怎么样。” 李恒轻轻笑了笑，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似乎就在耳边：“挺好的，都很顺利。你呢？拍戏累吗？” 步青岚靠在床头，轻轻叹了口气：“还行，拍戏嘛，累是肯定的，但也挺充实的。你那边工作怎么样？别老这么拼，休息也得跟上。” “那就好，”李恒照旧是语气还是那样云淡风轻，“我没事儿，忙归忙，早点完事儿也好。” 他顿了顿，却并不太提及自己这边，反而对步青岚的事儿特别感兴趣，笑着问：“你们冯导又做东，请你们吃饭呢？” 步青岚笑了笑：“嗯，是啊，剧组大家伙儿聚着，聊聊戏，挺好的。” “挺好啊，”李恒说，“你们冯导还挺照顾你们这帮小孩儿的，你回头多谢谢人家。” 步青岚本想一吐苦水，可是想着难得忙里偷闲能找李恒聊会儿，又不舍得把两个人难得的独处时间浪费在聊工作上的事儿了，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指尖戳了戳屏幕：“是挺好的，就是特别想你！这点特别不好！” 李恒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语气也不免软下来：“我也想你，宝贝儿。” 说着，他也直接转手拨了个视频过去。 步青岚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视频请求，心里一暖，毫不犹豫地接通了。 视频里，李恒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一间看起来还挺讲究的酒店房间。那一瞬间，步青岚有点儿恍惚，李恒看起来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整洁的衬衫、干练的气质，似乎没有任何压力能让他显得疲惫。可是，步青岚却看到了李恒眼下的青影和没法完全隐藏的疲惫，显然也并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过。 “你这个酒店比我想象中要好多了啊，玻璃防弹吗？” 步青岚笑着调侃，眼神里却透着几分关心。 “是啊，你以为呢？人家这儿也发展这么多年了，基建还是挺强的。”李恒笑了笑，靠在床头，手机角度随意却依旧稳重。他这人似乎总是这样，不管多累，表面上总是镇定自若，像个没事人儿一样，“我刚开了个会，回酒店能稍微歇一会儿，但手头上还有点文件得处理。” 步青岚听了，心里知道李恒这“有点”文件，多半就是一整夜都得忙的意思，心里有些不满，撇了撇嘴：“得了吧，还‘有点’文件，你那个点是‘黑洞奇点’的点吧。那行，我陪你一块儿熬夜，我这边还有剧本没看完，你弄完了我也收工。” 说着，他拿起手机支在桌子上，把剧本也铺开，一副认真工作的架势。 李恒看着步青岚的动作，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行，步老师，你监督我。” 第54章 李恒看着镜头里认真翻着剧本的步青岚，心里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甚至有些发烫。他一直是那种自己扛事儿的人，不论工作再忙，压力再大，总是独自消化，也习惯了这种孤独的节奏。但现在有步青岚陪着，一边各忙各的，一边还时不时地扯几句闲篇儿，这种稀罕的陪伴让他感觉异常温暖。 屋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步青岚埋头在剧本里，时不时用笔圈圈画画，而李恒则继续处理着文件。两个人隔着屏幕，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步青岚偶尔撑着脑袋，皱皱眉头，李恒不免抬头看他一眼，眼里带着笑意，然后便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虽没有太多情话来絮叨，但那份默契和自然的陪伴感却让人心里头踏实得很。隔着千里的距离，却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仿佛两人此时此刻虽在不同的地方，心却仿佛在同一个节奏里跳动着。 也得亏步青岚在边上陪着，李恒这个作息向来不太规律的人，今天竟破天荒地“点到即止”，刚过十二点，就已经高效地处理完了手头的文件。 到了睡前，两人谁也没舍得率先挂电话，明明各自都疲惫不堪，但还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步青岚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忽然发现李恒那边视频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原本握着手机的李恒不知何时已经靠着枕头合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屏幕里的他，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可眼下那明显的青影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倒是遮掩不住。 步青岚望着屏幕，笑了笑，隔着屏幕指尖碰了碰他的喉结，胸腔里那种淡淡的心疼和酸涩又泛了上来，低声说：“晚安。” 休整了一天，剧组整装待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拍摄。 步青岚休息得还算不错，但他一向入戏比较慢。今天的戏情绪要求比较高，几条下来还是没过，导演陈峰看在眼里，忍不住火气上头，冲他发起火来：“步青岚你怎么回事儿？这戏都拍几遍了，还没找到感觉？你让全剧组都等你是吧？明天要是再这状态，赶紧回去，别来拍了！” 这话说得不轻，片场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步青岚。陈峰脾气大是出了名的，平时骂人也没少骂，但今天这话说得确实够重。 步青岚站在原地，脸色一时有些尴尬，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头那股子郁闷和自责越积越多，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65章 他本来也不是专业演员，出戏入戏全都缺乏技巧。这些天他也在恶补实践和理论的知识，但无论怎么努力，都觉得和剧组里那些浸润在镜头前多年的专业演员差了好几档。陈峰的要求又是一贯苛刻，几乎次次都高到让他觉得难以应付，压力自然大得很。 每当陈峰在片场发火的时候，他心里明白这其实是导演对戏的执着，但那种被当众点名的羞耻感依然让他觉得难堪。他明白自己作为“流量”出身，外界多少有些眼光不善，就算剧组内的老戏骨们也多少对他有些轻视，所以他也更加拼命想证明自己能行，能撑得住场面。但越是想证明自己，心里那股紧绷劲儿就越是影响状态，越演越像“演的”，像是努力过了头的矫揉造作，而不是浑然天成的“演技”，以至于他总像是卡在了某个点上。 站在片场的步青岚，不由得心里冒出一种无力感和愧疚感：“难不成这戏真要砸我步青岚手里了？” 冯天彦今天也驻场，一见陈峰那儿又在发火，赶紧过去劝和，又过去跟统筹和陈峰协调，让女演员韶可后面那场戏先拍，又走过来拍了拍付梦恩的肩膀，跟付梦恩说了几句。 步青岚叹了口气，就在他正琢磨着该怎么调整自己的时候，本来在这场没他戏、在边上安生休息的付梦恩忽然从一旁悄悄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青岚，别急，今天情绪有点外了，收一收，沉一沉，不用太表面化。要不，咱俩走一遍？” 这话说得温和，带着几分鼓励。步青岚本来心里正有些乱，听了他这番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忙点了点头，到一边跟付梦恩走起戏。 付梦恩年纪轻，但演戏特别细腻，情感处理也很到位，这让步青岚心里没了那种和对手戏演员对峙时的压迫感。 两人走了几遍，付梦恩始终保持着内敛而精准的表演，步青岚逐渐放松下来，少了之前那股子的紧张，演出来的感觉也自然松弛了很多，总算是找回了彻底“入戏”的感觉。 “这样好多了，”付梦恩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鼓励的笑意，“你再说说姚老师的台词，我也跟着你过一遍，换个角度走走看。” 步青岚听了也没多说，点了点头，把自己对手戏演员的台词念了一遍，付梦恩则接过他的台词，顺势代替他演了起来。 没想到，付梦恩一开口说起步青岚的台词，那一股从容自然的劲儿，让步青岚不禁眼前一亮。 付梦恩的情绪拿捏得极稳，情感流转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的痕迹，他的声音平稳而不失张力，语气里带着一股细腻的力量，仿佛每一句话都是从角色的内心自然流露出来的。这让步青岚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角色内心里未曾捕捉到的一层情感。 看完付梦恩这几乎快等同于“给他抄作业”的演示，步青岚顿时恍然。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不少，之前琢磨不透的情绪处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付梦恩的表演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步青岚在表演中的问题，也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参考的方向。 两人又过了几遍戏，步青岚随着这几次的磨合，逐渐掌握了情绪的拿捏，心里那股急切感也缓和了许多。情感表达不再那么拼了命似地往外涌，而是内敛沉稳，真正进入角色的内心世界。这种感觉让他终于找回了那股“顺”劲儿，像是别人描述的“心流”的状态。 等到正式上阵拍的时候，步青岚也终于是没了先前的紧张和压力，整个人放松了不少。站在镜头前，他的眼神变得专注，情感也在不动声色中流露出来，整个状态都自然从容许多。 “开机！”导演陈峰一声令下，步青岚立马进入状态。 镜头里的他，少了那种过度的用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在的张力，那种看似平静但暗潮涌动的表演让人眼前一亮。陈峰在监视器后面终于点了点头，眼里的不满也悄然退去。 几条戏拍下来，陈峰也难得没有板着张脸：“行了，这条过了。” 步青岚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头的压迫感一下子消散，整个人仿佛轻松了几斤。他转身朝付梦恩笑了笑：“梦恩，今天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给我提点，我估计还得卡好几条。” 付梦恩腼腆地笑了笑，摆摆手：“您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互相学习。” 步青岚笑了笑，心里却对这小子越来越佩服。他年纪轻轻，演技却沉稳老练，关键是那份耐心和细腻让人心服口服。再看看自己，以前总想着用力去表现，反而失了自然。 拍完这场戏，步青岚走回化妆间，手里拿着剧本，心里却在回想刚才那一幕幕的表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行里还有很多需要学的地方。以前总觉得只要努力就行，但这行的门道远不止如此，有些东西得靠积累，也得靠放松心态，不能总是绷得太紧。 付梦恩帮他走了这么场戏，步青岚心里自然很是感激。等下了工，步青岚便请付梦恩去喝酒，付梦恩自然也是欣然应允。 两人一拍即合，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酒吧。这酒吧环境不算嘈杂，灯光昏黄，氛围轻松，两人找了个靠角落的座位坐下。步青岚点了两杯威士忌，边喝边聊，气氛相当融洽。 “青岚，其实我看你今天演的那条挺好的，比刚进组那会儿好多了。”付梦恩笑着说，话里带着真诚的夸奖。 步青岚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今天也是得亏你陪我走戏。要不是你，陈导非得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付梦恩笑了笑，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只是陪你顺了下戏而已，还是你后面自己发挥得好。” 两人正聊着戏聊得开心，酒过三巡，酒吧里驻场的乐队也开始表演。 爵士乐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步青岚听着音乐，觉得这儿气氛确实还挺舒服的，正当他准备再去吧台再点一杯酒时，忽然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付梦恩的脸色蓦然变了，神情看上去十分不对劲，还带着几分难堪和紧张 “梦恩，怎么了？”步青岚愕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台上正在表演的吉他手也不时往他们俩这边撇，眼光也挺不善的。那人一头卷曲的栗色长发，五官分明，倒也算是个帅哥。 虽然步青岚不认识他，但却直觉估计跟付梦恩是认识。 付梦恩的脸色有些尴尬，低声说道：“青岚，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儿，可能得先走了。” 步青岚一怔，倒也没太多问，便点点头说：“啊，行，反正现在也不早了，明天咱也得上工，那我去结了账送你回去吧。” 他提出这话也是好意，毕竟付梦恩的车恰好今天车牌被限行了，没法开出来，工体这儿离剧组也有段距离，步青岚自然是打算就自己开车送付梦恩回去了。 但付梦恩那边还没回答，乐队那边表演完毕，已经换了个独唱的歌手上来，那个长卷发的吉他手却已经放下了吉他，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挑衅和讥讽。 “付梦恩，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见你啊。”长卷发那帅哥走近，开口就是一副戏谑的语气，声音里满是轻蔑。 付梦恩闻言也是不禁皱眉：“邹昀，你想干什么？” “好久不见了，说句话也不行啊，”邹昀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一遍步青岚，嘴角带着讥笑，“怎么，付梦恩，找了新朋友就把我甩一边了，怕见我啊？” 步青岚一听这话，瞬间感觉自己脑袋上的八卦天线瞬间就竖起来了，心想：“嗬！这话里话外的醋劲儿，他俩这是先前有交情啊。好嘛，看来我现在这雷达是真失灵了，我愣是没看出来梦恩也是‘这边’的人啊。” 正琢磨着呢，没想到付梦恩的反应竟出奇的大，一向在剧组里脾气温和腼腆的他，此时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眼神里透着怒火。下一秒，没等步青岚反应过来，只见付梦恩猛地攥紧拳头，一拳就挥了出去，直接打在邹昀的脸上，把他当场打翻在地。 这一下，酒吧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滞，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一片寂静。步青岚愣了足足两秒，回过神来，赶紧上前一把摁住付梦恩：“梦恩！梦恩，冷静点儿，别动手了！” 邹昀被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写满了愤怒和羞辱。他瞪着付梦恩，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情绪，气急败坏地吼道：“付梦恩，你疯了，你至于动手吗！” 付梦恩眼里却没有一丝后悔的意思，冷冷地盯着邹昀：“邹昀，别再惹我。咱俩的事儿早就完了，别把过去的账翻出来给自己丢人。” 步青岚赶紧拽着付梦恩往外走，不停地劝：“行了梦恩，走吧走吧，甭在这儿惹麻烦了，别给人拍了。” 付梦恩攥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步青岚不敢松手，生怕他再冲过去揍邹昀一顿，赶紧死拽硬拖把付梦恩拉走了。 第66章 邹昀见周围人都在看，自己颜面扫地，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付梦恩骂道：“好，付梦恩，你给我记住了，这事儿没完！” 说完，邹昀狼狈地捂着脸，也跟着匆匆离开酒吧。 周围的顾客见没了动静，也渐渐散开了，走出酒吧上了车，步青岚往外打量了半天，没看见有人拍照摄像，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付梦恩的肩膀：“梦恩，别激动了，没事了。” 付梦恩深吸了一口气，抿紧的嘴唇松了松，脸上的怒气也慢慢退了下去。他无力地靠回到座椅上，扶着额头，有些疲惫地低声说道：“对不起，青岚，我……我刚才真是失控了。” “没事儿没事儿。”步青岚摆了摆手，不过心里还是挺好奇的，这个叫邹昀的到底什么来路，居然能让付梦恩这种平时看起特别温吞腼腆的老好人都能气到动手。 第55章 付梦恩估计也是心里憋挺久了，再加上步青岚一副“听得住事儿”的样子，像是个能让人敞开心扉的靠谱对象，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邹昀……就刚刚那人，其实是我前男友。” 步青岚一听，脑袋里的“八卦雷达”立马轰鸣起来，心里暗想：“嗬，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我这雷达还真的时灵时不灵啊，先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付梦恩居然也是弯的。” 不过他心里再怎么翻腾，面上还是没敢露出太多情绪，他轻轻点了点头，尽量语气平静，没让对方感觉太尴尬，非常理解地回应道：“嗯，原来是这样啊。” 车内气氛沉默了几秒，付梦恩继续说道：“ 其实我以前根本不是这样……也就是，不是这边的，我以前谈的都是女朋友。” 步青岚这会儿终于感觉对自己雷达之前没鉴别出来付梦恩这个“漏网之鱼”的同类又释然了，心想：“难怪呢。” 他笑了笑，说：“啊，这样，那梦恩你可跟我不一样，我从小就喜欢男孩儿，从来没跟姑娘搞过对象呢。” 他对自己性向也没怎么藏过掖过，剧组里的人消息灵通的也大多都知道，所以付梦恩闻言也没有很意外，点了点头，苦笑道：“是啊，我之前也从来没想过我会跟男的搞对象。” “邹昀跟我之前是在同个剧组演戏的，我们俩就这么认识的，”付梦恩说，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他那会儿就看上我了，之后就开始追我，说什么都要把我掰弯。我一开始真没往那边想，但他特别执着，千方百计地对我好。到最后……我也确实是被他打动了，慢慢就也对他有了感觉，就在一起了。” “那他还挺厉害，”步青岚一笑，“我们这块儿的人喜欢直男的挺多的，但是真能把直男追到手的还真不多。” “是啊，不过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吧，”付梦恩也是一笑，“如果我真的特别直，估计也不会被掰弯，只不过大概是我原来从来没在意过而已，所以一直没发现其实我对男孩儿也还挺能感兴趣的。” 步青岚一笑。 “但在一起之后，他这人就特别不像话，”付梦恩继续道，眉头微微皱起，“总是出轨、乱搞，从来不把感情当回事。我每次发火要分手，他都千方百计地要挽留我，每次都跟我说是最后一次，结果根本改不了。” 步青岚听到这儿，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顾奚然那一堆破事儿，情绪一下子被勾了出来，顿时对付梦恩深深共情起来，狠狠骂了一句：“这孙子真不是东西啊！你居然还忍了好几回？早该踹了啊！换我一早就动手了。” 付梦恩苦笑了一声，神情也很是后悔： “我 第一回的时候其实也就想过分手，可他当时老跟我说什么，咱们这个圈子就这样，大家都乱搞一气，我这是假清高，是我不正常。” 步青岚气不打一处来：“他可快算了吧，你跟这种人掰扯不清的，说了都白说，还是早点掰了省心。” 付梦恩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几分疲惫：“嗯，后来我就跟他分手了。” 步青岚叹了口气，拍拍付梦恩的肩膀：“梦恩，你跟他分手是对的，感情归感情，底线归底线，碰了就得说再见，这没什么可商量的。” 付梦恩点点头，似乎也很感动于步青岚的共情：“是啊，刚开始我还总想着是不是自己太严格了，这个圈子里愿意长久的人真的不多，全部都是追求一时刺激，根本没想过奔着过日子去的。” 步青岚闻言也是深有感触，不由得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 现在生活节奏快，人也似乎大多都没那份儿耐性，对待感情这东西吧，很多时候也就跟换个手机差不多。开始的时候新鲜，等用了一阵子，磕磕碰碰了，就想换个新的，都懒得修。 所以经常别说什么一辈子了，经常是连一年半载都扛不住。都是见天儿忙着，大家谁也没恐琢磨什么长相厮守，那都是比奢侈品还贵的奢侈品。 步青岚也不禁想，所以李恒很多时候的悲观消极的态度是不是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人生的变数就是很大，很多所谓长久的承诺都会显得太空洞了。 李恒的那种恐惧，步青岚慢慢琢磨过来，其实恰恰并不是说他可能不相信爱情这码事，恰恰相反的是这可能约莫近乎于更极端的“完美主义”。他害怕无法获得那份臻于完美的感情，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选择全盘否定，免得后来失望。 但再怎么试图去分析这种“情有可原”，步青岚想起来还是不免有点忿忿，难道李恒就是这种热衷于自我中心、自我蒙蔽的人，永远只愿意沉浸在自己狭隘的悲观之中，不愿意去理解步青岚本人——如果他真正足够了解步青岚本人，又为什么会不愿意给予步青岚同等的信任呢？步青岚难道真的是那种无法给予他想要的长久的人吗？他李恒要真那么了解步青岚，凭什么就不能看得清步青岚的那份儿心意？ 步青岚无声叹了口气，谈恋爱这事儿吧，表面看着是两个人激素上头、浓情惬意的，还挺有意思的，实际上一旦深挖进去，就全是各自的心结和琐碎。你以为俩人是在好好谈感情，结果呢，有的人心里压根儿就是一道厚厚的墙，死活不愿意敞开，拿钥匙都打不开。他那套完全自成一体的框架，好像谁也别想打破。 你说俩人谈感情，不就是要互相了解、彼此靠近么？可人家倒好，自己架子一摆，天高地远地待在那儿，压根儿就不愿意走进来，更不愿意让你进去。 送付梦恩回去之后，步青岚回去照常跟李恒视频。 李恒一边手上干着稍微轻松点的活儿，一边听着步青岚饶有兴趣地跟他说今天拍戏的事儿。 “哦，那人家付梦恩对你挺够意思的，还花时间陪你走戏呢。”李恒也是 第一回听步青岚用这么比较亲近的口气聊起同组演员，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步青岚倒是终于能在演艺圈找到算是合得来的朋友了。 “是啊，他人真的挺好的，”步青岚撑着下巴，手里转着做笔记的记号笔，穿着白t和刚洗完头发的顺毛，看着跟个挺青葱的男大学生似的，李恒也特别喜欢看他这种off的状态，“今天真是帮大忙了，下了工就去请他喝了酒，还跟他约了下周去滑雪呢。” “嚯，你这精力真行，”李恒失笑，“前一天还跟我嚷嚷着拍打戏吊威亚吊得腰疼，现在就满血复活了，滑雪都安排上了？” “那可不！”步青岚一脸得瑟，顺势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肌肉，“吊威亚算什么，滑雪那才是老本行。” 李恒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还行还行，看样子你们现在这剧组里锻炼得还真是不错，没像你之前拍戏的时候，瘦得快跟个竹竿似的了，风一吹都能给刮跑。” “哎人偶像剧就是作兴那一套，那能怨我吗，导演为了上镜好看才这么要求的么，”步青岚一听就不乐意了，撇了撇嘴，“李恒我看你现在就是仗着我不能顺着网线爬过去揍你，就趁机挤兑我呗？” 李恒听了这话倒是心里一阵发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屏幕上沿，像是想隔空摸摸步青岚脑袋似的，嘴角带着那抹温柔的笑意，轻声哄他：“没挤兑你，你什么样都好看，逗你玩儿呢。” 步青岚本来也没真当回事儿，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啧了一声，拖长了调子哼哼：“行啊李恒，你就现在使劲儿欠着吧！等你回来，咱俩一块儿算账，小爷收拾你！”他说话那劲儿黏黏糊糊的，带着点儿吊儿郎当的味道，话里却透着几分狎昵，像是打趣，又分明透着一丝儿等着李恒回来的期盼。 李恒却不太跟着他这玩笑的调儿走，心里一酸，想起这异地这么久，见面的时候少，话说得再热闹，终归隔着屏幕，平日里忙忙碌碌，聚少离多。他眼神有些黯了下来，嘴角虽然还带着笑，心里却不禁有些愧疚，轻轻“嗯”了一声，压住了心里的那些情绪：“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挂掉了视频。 第67章 步青岚也没把这小插曲太往心里去，很快也又投入到了高强度的拍摄日程里。 剧组这边没停过，灯一打，机一开，谁都得跟着节奏走。几天这么紧锣密鼓地拍下来，剧组各部门也渐渐磨合顺了，高压拍摄的节奏总算是缓了些。 步青岚这几天也觉得自己状态比之前好多了，没那么绷着了。这要多亏了付梦恩，拍摄前经常陪着他一块儿走戏。付梦恩除了之前见邹昀那会儿一点就炸，其他时候倒还挺稳重的，不骄不躁，人也很好，愿意陪步青岚走戏，也不嫌自己“加班”，步青岚心里很感激他，也抓紧机会好好学，进步挺大。 慢慢地，步青岚的状态稳了，导演陈峰也没再像以前那样逮着机会就骂他，总算消停了不少。 这俩大小伙子年纪差不多，拍戏时搭着顺手，生活里自然也越处越近。拍完几场重头戏后，互相聊的多了，发现性格、三观都还挺合得来，没几天就混成了铁哥们儿。下了工，两人经常一块儿约着打球、滑雪，外头有点空儿就相约出去玩，挺自在的。 平日里剧组里人情关系比较复杂，不是没朋友，只是来来去去的，步青岚也谈不上跟同组的演员能有多交心。这回倒挺难得，付梦恩意外在步青岚这儿出了柜，哥俩儿反而是搭上劲儿，说起话来彼此之间坦率许多，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算是给步青岚在圈子里添了个难得的朋友。 李恒这阵子不在，步青岚心里头空落落的，但有付梦恩在身边撑着，倒也不至于太难熬。俩人在工作上很谈得来，下了工就约着打球、喝酒，什么烦心事儿都能抛开。说到底，这段友谊还真是在李恒不在的时候，填补了步青岚心里不少的空缺。 不过友谊的慰藉，终归还是不能弥补两人异地这段时间步青岚心里的落寞。 就这么熬着，跟戒断反应似的，步青岚挺了一个半月，心里的那股煎熬倒是稍微平静了些。两个人各自忙着工作，生活渐渐回到正轨，联系自然也没当初那么频繁了。不过，每次还是尽量抽时间视频、打电话，毕竟感情还在，谁也不想彻底淡了。 这天在片场，刚拍完一条打戏，步青岚浑身是汗。道具组不小心泼了点水在他脸上，弄得妆也花了，化妆师赶紧把他抓去了化妆间补妆。 他正坐那儿闭着眼让人折腾呢，助理一脸着急地冲进来，手里举着手机：“岚哥，你要不接下电话？这号码打了好几回了，感觉像是急事儿。我怕耽误了什么。” 步青岚眉头微皱，心里有点莫名其妙，毕竟拍戏正忙呢，谁的电话非得这会儿打进来，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低头瞄了一眼屏幕，显示的是李慎的号码，顿时心里一沉，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慎？”步青岚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他跟他这“小舅子”可是“两看两相厌”的交情，平时见了面都得互呛几句，他要闲得没事儿怎么会急匆匆地连打自己好几个电话？ 他把手机接过来，示意化妆师先停一下，深吸了口气，按下接听键：“喂，李慎，怎么了？” “步青岚，你听着，这事儿我哥不让我告诉你，他要知道我跟你说了，肯定得抽我，”李慎的声音带着焦虑，语气里透着一股心烦意乱，但意外地没了平时的呛声，“可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一声，他后面要真怪我，我认了。” 步青岚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语气也不自觉地紧了起来：“恒哥怎么了？他不是前几天出海去看矿井了吗？出什么事儿了？” “他拉倒吧！他骗你的呢，”李慎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怒气，“哪儿有什么矿井？他就是住院了，怕你听出来声音不对劲，就编了这么个瞎话跟你搪塞。” 步青岚一听，脑子里“嗡”地一下，整个人怔住了，没缓过神来：“住院？他什么时候住院的？” 第56章 李慎那边也带着点火气：“就上礼拜的事儿，我哥在那边得了登革热。这地方你知道，医疗条件不太行，闹了好几天，他烧得跟炉子似的，人都快蔫了。他非让我们瞒着你，说就是点小病，怕你急。” 步青岚听着心里一阵阵发紧，又是揪心又是窝火：登革热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成天新闻播报播半天死多少人呢，李恒这居然还真能摊上这事儿！多大个人了防护都做不好吗！ 他眉头拧得快成个结了，脑袋里嗡嗡作响：“他在哪家医院？你把地址发我，我马上订票过去。” “约翰内斯堡，市里那家最大的医院，”李慎说，“他之前也不想住院，非得说自己能扛，那会儿也确实不严重，但前几天又烧得厉害了，这才直接给他摁床上了。” 步青岚听得心里一阵燥火，一边是心疼，一边挂了电话，抬腿就冲着统筹那儿去了：“姐，我这边出急事儿，得赶紧走，戏你们先调一下，后面的我尽量补拍。” 统筹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眼睛瞪得溜圆：“这么急啊？青岚，你家里出事儿了？” 步青岚忍着一股火，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脸上却还得扯出点笑，尽量让自己听着不那么冲：“是，我家里人出了点事儿，我得过去看看。辛苦你了姐，真不好意思。” 统筹见状，也不好再多问，平时步青岚还是挺认真负责的，请假都很少请，哪儿见过他突然说走就走的，估计也真是急事，于是便点点头：“成，我帮你重新排吧。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步青岚硬扯了个笑，拿起手机，转身就往外走。他打了车，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订票，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得飞快，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拿了护照，订好最早的一班航班，步青岚就赶紧蹿进了出租车，直奔机场。车一开动，心里头那团乱麻又开始折腾，脑子里像炸开了锅。他一手紧紧攥着手机，手心里的汗都快把屏幕捂花了，可手指还停不下来，得赶紧给经纪人费雯、陈峰，还有冯天彦挨个儿发条消息解释。 这会儿他脑子里那股子委屈、急躁还有一肚子的火越烧越旺，脑袋乱得跟煮粥似的，打字都没个准头，敲出来的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可步青岚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心里只惦记着李恒，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消息给发出去，匆匆解释完，也没细看。 发完消息，他狠狠一甩手机，靠在椅背上，眼一闭，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可哪儿成啊？脑子里像是有个不断打结的线团，怎么拽也拽不清楚。一想到李恒的事儿脑子里就不免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直压得他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恐惧和焦虑无声无息地蔓延，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一点一点把他心口揪紧。 车窗外的景色迅速倒退着，可步青岚的心思一点也没跟上这节奏，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李恒，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我马上就到了，等着我。” 到了机场，他几乎是一路跑着赶到登机口，像是生怕晚一步就会错过什么。登机以后，步青岚刚一坐下，整个人就像被卸了电，疲得不行，可心里那根弦还是绷着，嗡嗡响的飞机发动机声倒跟他脑袋里那股乱劲儿挺搭。他想起先前跟李恒视频的时候那张苍白的脸，越想着越是心里发堵，那股子担心和自责全给拧一块儿了，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步青岚不禁在心里埋怨自己，眼睛半眯着，脑子里回放着李恒前些天的每个细节，“那时候他跟我说什么加班累，我还真信了，还跟他说，‘你工作别太拼了，歇歇呗’我当时是真以为他是累着了，可谁能想到他病成这样？” 他买的票晚，直飞的已经没有了，只能先飞多哈，再转机飞往约翰内斯堡，虽然中途还算顺利，但怎么也还是折腾了近20小时，一路上他连口囫囵觉都没睡着，下机的时候人身体虽然很疲惫，但精神还是紧绷着，压根松不下来。 他扫了一眼机场出口，刚准备抬腿往外走，耳边就听见一声招呼：“青岚，这儿！” 步青岚循声看去，发现是李恒先前的助理叶维，站在人群里冲他挥手。 步青岚心里一愣，脚下不由得一顿，心说：“这不是叶维吗？他怎么成这样了？” 他跟叶维算是老相识了，叶维当初还给李恒当助理的时候，偶尔也会帮忙跑腿来接送步青岚，所以步青岚从那会儿就喊他一声小叶哥，不过后来李恒把叶维调去分部公司给李恒弟弟李慎打下手，算是陪读兼“保姆”，两人就见得少了，再后来，叶维自请转岗跑去了非洲开发新项目，步青岚跟他那就再没见过面了。 但步青岚印象中，打他认识叶维起，叶维就是一身板正的西装，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走哪儿都是一副一本正经的冷脸，话不多，但做事儿挺稳重的，很得李恒器重。 可现在再见，步青岚一眼瞅过去，差点没认出来。叶维站在人群里，整个人晒黑了好多，身上也是黑背心、工装裤，一副标准工地工人的打扮，手臂上的肌肉虬结得像是码头工人，根本不像原来那个精英斯文的样子，要不是他先喊了声，步青岚还真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第68章 不过步青岚哪有心思管这个，虽然叶维这副模样让他吃了一惊，可他眼下满脑子都是李恒的事儿，压根顾不上叶维这变化。他一脚一脚跟着叶维走，没带什么行李，也不用折腾什么，叶维直接把他领出机场，带上车，直奔医院去。 车刚开动，步青岚连缓口气的工夫都没腾出来，忍不住就问：“恒哥怎么样了？” 叶维边开车边说：“烧比之前退了，现在还在输血，他的血小板一直不太稳定，还得继续观察。” 步青岚一听到“输血”两个字，心脏猛地一紧，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几分，他皱眉问：“他现在到底多严重？医生有说明确的治疗方案吗？” 叶维也没藏着掖着，实诚说：“医生说情况还不算最坏，但主要问题就是血小板不稳定，怕容易感染，这边条件你也知道。他之前自己以为就是普通发烧，哪想到是登革热，确实是耽误了一点，不然应该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车子在疾驰，步青岚心情却跟着一路急转直下，只觉得这一路比刚才飞机上还要难熬，心里的乱麻越拧越紧。 进了医院，步青岚跟着叶维一路到了病房门口，心里那口气憋得紧，手心的汗把手机都快捂湿了。到了病房门口，护士递过来一副手套和口罩，两人戴好防护装备，又用消毒液把手消了个遍，连脚底都踩了两下消毒垫，才算准备好进病房。 推开门的一瞬间，步青岚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病房里的空气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墙角的通风设备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床头摆着简单的医疗设备，滴滴作响的监护仪在一旁记录着李恒的生命体征。 步青岚和叶维一前一后进了病房，站定后，步青岚扫了一眼四周，目光一下子定在了病床边。李慎坐在那里，袖子高高卷着，胳膊上还插着输血管，护士正在给他做包扎，显然是刚刚结束了输血。步青岚眉头一皱，顿时明白了，李慎刚给李恒输的血——医院供血不足，而李恒的血型又不好配。 屋里灯光亮，映得李恒的脸越发苍白，仿佛透明一般，连嘴唇都没一丝血色。步青岚走到李恒床边，眼神紧盯着李恒苍白的脸，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问边上医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是个当地人，带着一口浓重的口音，语气平淡却透着谨慎：“病人现在血小板稍有上升，但情况还不稳定，只能等再观察这一晚的情况。他的血型很难配对，血库的供血不太多，所以现在也是先用家属的血做紧急处理以防万一，如果真的不够，还得让家属继续输血。” 步青岚听着，心里像被捅了一刀似的，他攥紧了拳头，强压住心里的难受，低声对医生道了谢，眼神却始终没离开李恒。 李慎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疲惫，但他看到步青岚过来，心里也有点复杂。这俩人平时关系一直不好，互相看不对眼，没少斗嘴，可今天在李恒的病床前，倒是稀罕地和谐了几分。李慎别扭了一会儿，难得主动对步青岚开口：“你刚下飞机，折腾这么半天，肯定够呛吧？旁边那儿有张床，你去那儿躺会儿，歇歇吧。我先陪着我哥。” 步青岚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几分执拗：“你也刚输完血，身体能顶住吗？还是你先去歇着。我这心里乱着呢，睡不着。先让我守着恒哥，等你休息好了再换我吧。” 李慎皱着眉头，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叶维倒是先走过来拍了拍李慎的肩膀：“你刚输了血，先去买点儿吃的吧，这边有我和青岚盯着就行。青岚刚急匆匆赶过来，行李估计也没带全。你吃完了顺道去住院部给他买点儿洗漱用品，免得一会儿他连换洗衣服都没有。” 李慎嘴一撇，语气里满是不情愿：“你刚来就忙不迭打发我走啊？至于么。” 叶维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不容置疑：“让你歇会儿还错了？刚输了血，逞什么能啊。” 李慎皱着眉，心里头别扭得厉害，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嘴上没再多说。叶维这一句淡淡的反驳，像是轻描淡写，却让他憋着一肚子话没处放，不过最后他还是听了叶维的话，一只手按着胳膊上的棉签，嘟嘟囔囔地站起来，出了病房。 步青岚坐在病床边，一手紧握着李恒的手，眼睛盯着那台仪器，数字总算稳了点儿，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才稍微松了些。可耳朵边李慎和叶维那几句来回的对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别扭。他抬头扫了两人一眼，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古怪。 叶维这人平时跟谁都八面玲珑的，可他跟李慎这“三太子”说话竟然这么不客气？这李慎什么时候改脾气了，还真听叶维的了？俩人不光气场不对，连这互动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微妙劲儿。 步青岚皱了皱眉头，心里闪过一丝莫名，隐隐觉得这俩人之间好像有点儿事儿，但也没来得及深琢磨。眼下李恒的病情最要紧，这些旁枝末节的事儿，他也顾不上细想。 他低下头，目光落回李恒苍白的脸上，手里握着李恒的手，心里一阵酸楚涌上来，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第57章 步青岚这几天真是耗得筋疲力尽，李恒高烧反复，整个人像只快熄火的灯，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医生每天来给李恒做补液，补多少得小心翼翼，体液失衡对登革热的病人可是致命的。李恒烧得整个人浑浑噩噩，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吃东西更是谈不上，全靠静脉补液维持着。 医生早就把话说明白了，登革热没什么特效药，关键是保证体液平衡，不能让液体过多也不能太少。步青岚盯着李恒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里就没一刻踏实过。尽管病房里也有护工照顾，但他心里还是不放心，跟李慎轮流守着。 这俩人平时嘴上就没停过，谁也不让谁，可到了李恒这关头，再不怎么两看两相厌也得齐心一点儿。不过这平时甩脸子甩习惯了，真要一块儿坐下来好好照顾人，俩人反倒别扭。互怼是互怼，真有事的时候，彼此倒是把该干的都干了。要不就干脆当对方不存在，各自忙各自的，也算是勉强凑合着“和睦”相处了几天。 有一晚，步青岚刚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猛然惊醒，心脏狂跳。他赶紧爬起来，瞄了一眼李恒，见他依然闭着眼，呼吸平稳，摸了摸额头也没发烧，心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那股压在心头的焦虑又涌了上来，让他根本没法踏实。 他这几天都是稍微合眼，就又被惊醒，脑子里就像有根弦紧紧崩着，也是搞得人困顿不少，几乎没睡过踏实觉，以至于现在满脸青茬，一副憔悴模样，要是让他粉丝瞧见这形象，估计人家都认不出这是自己爱豆。 李慎来换班的时候，见状也不免嘴上损他：“步青岚，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哥等醒了看见你这副样子，怕不是得先吓得昏回去。” 步青岚瞪了他一眼：“你当你哥没醒我就不敢抽你是吧？” 李慎撇撇嘴，语气带着点不耐烦：“行了行了，我替你看着，你回去歇会儿去吧。你这样天天不合眼，再倒一个我可不伺候了啊。” 步青岚心里虽然烦，嘴上也没再骂回去，毕竟李慎说得也不是没道理。这几天，他确实疲惫不堪，几次想歇会儿，结果一闭眼就被梦魇惊醒。每次醒来，都一身冷汗，立刻冲回李恒的床边看他的状况。可李慎这话听在耳朵里，终归是欠揍，步青岚也真说不出来一个“谢”字。 几天的折腾下来，李恒的病情终于有了些好转。医生开始慢慢减少补液，改为让他口服补水，体温也稳了，血压心跳逐渐恢复正常。这让步青岚总算稍微松了口气。可就算医生说李恒情况稳定下来，步青岚的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白天他还好，忙前忙后倒没太多时间瞎想。可一到晚上，坐在看护床上，心里那股无名的焦虑就翻江倒海，挥之不去。 这天天刚蒙蒙亮，步青岚还横在旁边那小陪护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李恒那边传来一声轻咳。步青岚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心脏直跳，几乎没过脑子就冲到了李恒床前。 他瞪大眼睛，看到李恒的眼皮微微颤动，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步青岚一颗悬了好几天的心顿时从嗓子眼儿落了回去，长舒了一口气，赶紧伸手探了探李恒的额头：“恒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李恒的眼神还有点涣散，脸色依旧苍白，但明显有了点精神。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青岚，你怎么过来了？” “我能不过来吗？”步青岚原本一肚子火想跟他发呢，结果看他这特别虚弱的样子到底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把李恒扶起来坐着，又给他倒了杯热水看着他喝了。 李恒接过水杯，勉强喝了一口，嗓子里火烧火燎的感觉稍微缓了些。他咳嗽了两声，抬头看步青岚：“真没那么严重，也就是烧得时间久一点而已，来医院输了几天液不就好了么。我也怕耽误你，你行程也忙。” 第69章 步青岚一听这话，也不由得来气：“你这叫什么话？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都病成这样了，我不来行吗？你倒好，还瞒着我不说。” “青岚，你别那么紧张，”李恒伸手轻轻摸了摸步青岚的脸，语气里透着几分安抚，“真没那么严重。我好着呢，睡两天就过去了，现在这不是好了么。” 这话让步青岚更是心里堵得慌，他皱着眉，觉得自己一肚子气无处撒，只觉得特别无力。但看着李恒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脸色也还苍白，步青岚虽然满腹不满，但到底还是心软了，实在舍不得这时候跟他吵架，最后他只能怏怏不乐地闭了嘴。 李恒却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他，头抵在他胸口，低声喊了一句：“青岚。” 步青岚不禁一怔，倒没想到李恒会来这一手。两个人好久没见，这么一抱，才终于有了种真切的实体感。可感受到李恒熟悉又带点陌生的体温，步青岚心里那股憋着的气一时之间变得更复杂，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气还憋着，火也没完全消，但面对这么虚弱的李恒，他又实在下不去手，只好僵在那里，任凭对方抱着。最后，他叹了口气，手不自觉地也圈住了李恒。 李恒抱得不紧，像是怕把步青岚再惹急了，声音低得几乎快听不见：“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真没那么严重。我不想让你为这点事儿飞过来折腾，我自己能撑过去的。” 步青岚听了这话，心里酸得不行，火气像气球一样泄了个干净。原本堵在嗓子眼的话一下子没了力气，最后还是成了一声叹息：“你就不能少瞒我点儿？” 两人这会儿亲昵了一阵，倒是没再吵，气氛软化了不少。可步青岚心里那股郁闷劲儿还没完全消失，话虽然说得软，但心里的不满还是藏不住。他原本以为李恒会再说点什么，可这会儿病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李慎和叶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李恒一看到叶维，整个人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仿佛刚才虚弱得不行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直接松开了步青岚，转头就问叶维：“叶维，项目那边怎么样了？我这几天不在，有没有耽误什么？” 步青岚听李恒这么一问，心里的火蹭地又窜了上来，他这情绪本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结果被李恒这一转头就问工作的劲儿，又给彻底点燃了。 他瞪了一眼李恒，心里压着那股不快，连话都懒得多说，直接甩下一句：“我出去找点东西吃。”话音还没落，步青岚已经快步走出了病房，脚步带着点怒气，连门都带得轻响了一声。 走到医院的走廊上，步青岚心里那股郁闷劲儿憋得难受，总觉得李恒这人真是油盐不进，根本没法沟通，满脑子就是项目项目，病成那样还不消停，对自己又是瞒来瞒去的，真不知道他这人什么毛病。 他走得快，脚步带着一股子怒气，仿佛每一步都在泄愤似的。刚到电梯口，身后就传来李慎的声音：“哎，步青岚你走这么快干嘛？你知道这外面的路吗你就走？” 步青岚本来火就没消，李慎这一嗓子让他更是压不住了，停下脚步一转身，冲李慎翻了个大白眼：“我不知道路我还不会用导航了？要你操这份儿心？” 李慎听步青岚这么回，眉毛一挑，翻着白眼说道：“你以为我乐意给你当什么地陪啊？桑顿这儿虽然说是富人区稍微好点吧，但其实附近也挺乱的，你要真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儿，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 步青岚听他这么一说，想想倒也确实，不过还是撇了撇嘴：“行行行，我不乱走，我就在医院待着，哪儿也不去。” 李慎往边上按下了电梯：“老医院待着也不行啊，你不吃饭净修仙啊？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儿。” 步青岚双手抱胸，冷哼一声：“吃什么吃，被你哥气饱了，吃不下。” 李慎闻言也是满脸莫名其妙：“他这不刚醒吗？你们俩还能吵上？” 步青岚咬着牙，满脸憋屈：“之前的事儿啊，他瞒我这么久，一句道歉都不用说的啊？” “哦，这事儿啊，”李慎说，“哎我哥就这么犟的性子，谁的劝都不听，他这回生病连我爸妈和我姐都没说，你头一回认识他吗？” 步青岚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酸楚。他当然不是第一天认识李恒，早知道李恒那股子倔劲儿，谁的劝都不听，什么事儿都爱自己扛。可他心里也总觉得，正经处对象之后，李恒多少该有点变化，至少对待他，应该不一样吧？可现在看来，这人还是老样子，连句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更别提一句道歉。 “瞒着我这么大的事儿，连句道歉都不用说？他想干什么他？”步青岚火气又窜了上来，眉头拧成一团，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他低着头，气冲冲地踢了踢脚下的地砖，鞋尖磕在地上发出“咔哒”一声响，像是在给自己泄愤。 李慎摇了摇头，他自己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生活在他哥的“威压”之下，别看平时在父母面前是挺得宠的，见了李恒，那却是连口大气都不敢喘，怕他哥比怕他爸妈都多。他瞄了步青岚一眼，心里默默同情了一下，但嘴上却什么也没说。跟他哥较劲，那真是没什么好下场，他早看透了这一点，自然也不敢多嘴，权当沉默是金。 电梯到了，两个人下楼，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步青岚还在为李恒生闷气，李慎也懒得挑事儿，顺势带着他朝一家附近街区的早餐店走去。 到了地方，李慎随意点了两份三文鱼贝果和奶油芝士：“尝尝，人家这儿手艺不错的，tripadvisor上评分还挺高的呢。” 步青岚一看眼前这盘跟英国那些brunch店没什么两样的玩意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无语：“你这是专门整我呢？我在英国就没少吃这破玩意儿，您还特意带我来重温一下伤痛记忆是吗？” 李慎一听，不由得也是白眼快翻上天：“有的吃你就将就吃吧，大明星！这都哪儿跟哪儿了？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你以为这是哪儿啊？这地儿比伦敦犯罪率都高，您还能吃个安生早餐没被鬼佬火并波及，就偷着乐吧！” 第58章 步青岚听完，倒是一时间无言以对。说实话，这话从李慎嘴里冒出来，着实让他有点吃惊——同为纨绔子弟，这小子以前可是比自己还能折腾的主儿，整天花天酒地、没个正经，居然现在还能说出这么朴素的话，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看来这地儿还真是非同凡响，连李慎这种公子哥儿都能改造成这样。 不过步青岚这会儿心气儿不顺，压根儿就没打算给李慎好脸，嗤得冷笑了一声：“这地儿这么没意思，那你还待着？当时恒哥让你去阿联酋，你怎么不去那儿潇洒快活去？还主动留这儿吃苦？真是难为您了。” 他本来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成想这话刚出口，李慎倒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软肋似的，原本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立马蔫了，支支吾吾的，接不上下一句话，一脸心虚地说：“这……这不是核心业务嘛……我就来这儿学习学习，怎么了？真去阿联酋那儿才是真废了，净享受去了。” “行，真行，”步青岚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调侃，眼神却透着点玩味，“您还有这份儿上进心呢，真没瞧出来。” 李慎闻言，眼神瞬间飘忽起来，亢声回道：“我上进点怎么了？不好吗？你这是见不得我上进啊？” 步青岚嗤笑了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搅拌棒，懒洋洋地搅了搅咖啡：“没啊，没说你上进不好啊，你可劲儿上进呗。等你再上进上进，指不定人小叶哥还真就看上你了呢。” 他这话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诈，没想到还真诈出来了。李慎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毛了，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眼睛都瞪圆了：“我操？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步青岚这回也有点懵了，倒不是为了调侃，是真诧异了，毕竟这俩人之前双双都直男，怎么看也不像能凑一对的：“不是吧，你来真的啊？小叶哥不是直男吗？之前和愉姐还谈过呢！你这什么癖好啊，喜欢‘姐夫’啊？” 李慎一听这话，火也腾地一下窜上来，气急败坏地回道：“操！你特么别胡说八道，他跟我姐那能叫谈过？不就约过几回吗？就他那一穷二白的，你以为我姐真能看上他啊？” 步青岚满脸诧异：“哦，那你看上他什么？看上他一穷二白？” 李慎被他这话说得一噎，梗着脖子嘴硬道：“我看上他活儿好怎么了？玩玩儿怎么了？不行啊？” 步青岚听完这话，差点没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不是我说……你要真是玩玩儿，干嘛不跟你那堆女网红前女友玩儿？”步青岚忍笑说，“你这直男弯得也太突然了吧，你就不怕你哥抽你？” 李慎抓了抓头发，一脸郁闷地回道：“他抽我干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他自己玩男人玩得挺欢，还不让自己弟弟学啊？” 第70章 步青岚作为被李恒“玩儿”的男人，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声，幸灾乐祸地道：“行，那你使劲学他玩男人吧，等你爸妈知道了，不抽死你才怪。” “我不会让我爸妈知道的，”李慎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但神情明显有点心虚，“再说了，我跟他这不也就是暂时凑合凑合嘛，就这破地儿，方圆百里你能找出一个像样的漂亮妞儿吗？我们俩……我们俩这不就是索性凑合凑合拉到了。” 步青岚啧了一声：“行行行，你俩接着凑合吧。” 李慎见状又警觉起来，瞪大了眼睛：“我警告你啊，这事儿你可不能跟我哥说啊！” 步青岚摆摆手，满脸无所谓：“我跟他说这个干嘛？我可没那闲工夫。不过你也甭高兴得太早，估计你也瞒不了他多久，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倒是乐得轻松，反正他现在拿李慎开涮，也就是闲来无事逗个乐，并不是很在意他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李慎的那些事儿，真要头疼也得是李恒头疼，轮不到他操心。 不过一想到李恒，步青岚刚才那点调侃的劲儿也慢慢淡了，嘴角的笑意也渐渐褪去。 真挺心烦的，步青岚现在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对李恒这人，他是真拿他没辙。想吵架吧，李恒现在大病初愈的，他还真舍不得这时候给他添堵。可看着李恒那副毫无自觉的样子，他心里又压不住那股火气，憋得慌，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眼下也就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索性躲开算了。 本来久别重逢，怎么说也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可步青岚现在是一点高兴劲儿都提不起来，满肚子堵得像乱麻。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这段感情里打了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仗，两个人就这么陷在无休止的角力里，谁也拧不过谁，谁也奈何不了谁，心里头越想越憋屈。 李慎瞧见步青岚那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怎么着？我哥都好了，你还不高兴啊？我还以为你得趁这机会，眼泪汪汪地跟他抱头痛哭一回呢。” 步青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地回道：“抱头痛哭？我能没被他气得哭出来就不错了！” 李慎一听，撇撇嘴，倒也不多说什么，低头喝起了咖啡。两人沉默了几秒，各自心不在焉地喝着。忽然，李慎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眼，是叶维发的消息。 李慎随即放下咖啡杯，对步青岚说：“叶维让我去他家拿个文件。你要么先回医院？” 步青岚搅了搅杯里的咖啡，心里还在跟李恒较劲，听到这话，斜睨了李慎一眼：“我还不想回去。我现在还在跟你哥生气呢，看见他就想跟他吵架，我还是陪你去拿文件吧，免得回去又憋一肚子气。” 李慎耸了耸肩：“行，随你。” 说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带着步青岚一起往停车场走。 车一上路，李慎开着车，步青岚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过了会儿，李慎忽然按下车窗，随手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了火，深吸了一口。烟雾在车里慢慢弥散开来。 步青岚本来是想骂他两句“弄这一车烟味儿找死吗”，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心里堵得慌，也懒得再管。于是直接从李慎那烟盒里抽了一根，点了火，也吸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跟俩青春期叛逆小孩儿似的在车里抽着烟，车窗外的风呼呼地灌进来，带走了一些烟味儿，可步青岚心里那股郁闷却始终没散开。李慎倒是漫不经心，开着车，偶尔瞥一眼步青岚，嘴上也没说什么。 很快车子到了叶维住的地方，两人下了车，李慎领着步青岚上了电梯。到了叶维公寓，步青岚本来也没多想，可一看李慎那动作熟练得不行，先是毫不犹豫地按了指纹开门，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到卧室里，三两下就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把文件找了出来。 步青岚靠在门框边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开口说：“叶维还挺信任你啊，你对他家这么熟，连保险柜密码都告诉你了？” 李慎手上没停，翻着文件，眼神却有点复杂，轻哼了一声：“信任我？得了吧，他就是觉得我根本没这脑子算计他。” 他把文件收好，带着步青岚下楼。两人沉默了几步，李慎估计也是憋了挺久了，这会儿难得遇到步青岚这么个“同道中人”，居然倒对步青岚产生了点儿倾诉欲。他走着走着，忽然开了口：“你知道吗？当时我在分部出那事儿，根本就是叶维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我也不至于闹得那么大。” 步青岚脚步一停，问：“你说你当时受贿的事儿？” 李慎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是啊，我本来也不敢冒那么大风险，你也知道，我平时能混，但我胆儿小，真说干那些风险大的事儿，我是不敢的。可当时是叶维暗示我他有办法把账给平了，我就真信了他，才冒了这个险。” 步青岚心下一凛，说：“但其实当时那事儿明明是叶维先把这事儿按下来，然后告到恒哥那里去的吧。” 李慎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黯然：“是啊，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以为自己干得挺顺利的那笔账，全是他故意纵容我做的，甚至连我一开始去赌马的那个马场的老板，背后也早就都跟叶维有过来往。他就是故意设计我出事儿，好让我滚蛋，他自己才能顺利回到‘中枢’，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儿陪我这个‘太子爷’瞎折腾。” 步青岚听到这儿，不由得有些吃惊。他之前一直以为叶维就是个挺正经的“专业打工仔”，没想到心思还挺深的。不过易位而处一想，步青岚倒也能理解叶维的心态。叶维这个一穷二白的高材生，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总助的位置，眼看着终于熬出了头、就要被提拔到要职上去了，结果功亏一篑，因为太得老板信任，反倒被“发配边疆”来给李慎这个纨绔子弟当保姆。他要是能心甘情愿，那才见了鬼了。 步青岚心想，比起给李慎这么个玩票的公子哥当保姆，肯定不如留在“中枢”更有前途。李慎这种说白了就是混日子的主儿，能给叶维带来什么？说到底，叶维来陪这太子爷念书也基本上就算是葬送前程，彻底没指望了。 要是他是叶维，遇到这事儿也得也得气疯了。好不容易在“中枢”混出头儿了，结果被一脚踢出来陪李慎这种纨绔子弟混日子，这谁能受得了？那确实还不如铤而走险，横竖李慎这种人也只是混日子，没什么本事，要是真能借着这机会把李慎整走，那当然划算得很，而且甚至还算是又立了一功，确实是一举两得。 “不过……这事儿当然主要责任还是在我，我跟你说这事儿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李慎这会儿语气居然难得正经起来，“主要还是我心思不正，不然也根本入不了他的套。” 步青岚听了，心里微微一怔。看来李慎还真是经了些事儿，这话可不像以前的李慎能说出来的，步青岚不禁有几分意外：“嗬，真难得，你还会自省呢。” 李慎白了他一眼，满脸无奈。 “这事儿你跟你哥说过吗？”步青岚靠在一边，不咸不淡地问，“他知道叶维干的这些事儿吗？” “说了又怎么样？不说又怎么样？”李慎一摊手，“赌马是我去赌的，回扣是我经手的账，叶维又没拿枪逼我干。他顶多也就是私底下跟我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而已，没别的人听见，我也没有录音，我哥怎么信我？” 步青岚点点头，心想：“这倒也是。” 李慎叹了口气，也说：“再说了，就算我哥信我，他也不可能真能拿叶维怎么样？我不过是他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叶维可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事儿再怎么论也纯粹就是我不争气，栽了也只能认栽。” 步青岚心里琢磨，叶维的能力摆在那儿呢，又是李恒的嫡系，真要是牵扯到利益层面的事儿，李慎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倒霉弟弟，哪能跟叶维这种他亲手带出来的左膀右臂比？李恒就算知道叶维在暗地里干了这些，顶多也就是骂自己弟弟没脑子、没出息，可他绝对不会去动叶维，毕竟叶维现在还是对他有用得很。 想到这儿，步青岚心里头忽然有点发闷。他抬头看着李慎，看着他和李恒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眉眼，心想，是啊，李恒这人就是这样，姑且算是挺会审时度势的，他也一向对“没价值的人”不太上心。 那我呢？步青岚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李恒觉得我还有价值吗？我对他而言又是什么价值呢？他什么时候也会因为觉得我没价值了，就不想要我了吗？ 第59章 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地下了楼。 坐在车上，两个人又莫名其妙地抽起烟，在这地儿抽一天的烟真是快超了步青岚一年的量了。 步青岚跟他说：“那你也挺行的，叶维故意整你，你还这么跟他‘不计前嫌’。” “那不然呢？成天翻旧账有劲儿吗？”李慎却意外地一副很想得开的样子，“日子总要过的，有些事儿你别老想着，装不知道就翻篇了，成天揪着不放，反而是自己受累。” 第71章 步青岚心里一动，没再说话。他突然觉得李慎的话也有点道理，也许有的时候，过一天算一天，反而过得挺高兴的，不至于提前去焦虑太多将来的事情。 两人回到医院后，李恒终于有空陪着步青岚温存一阵，步青岚的心情总算是稍微好了一些。只可惜两人也没法待太久，步青岚的手机又震了起来，统筹那边在一个劲儿地催他早点回去，毕竟剧组的拍摄进度已经被他耽误了好几天，再拖下去统筹也顶不住这个压力。 步青岚自然也是心里有数，这么一来一回折腾，已经算是给剧组添了不少麻烦。他心里头虽有不舍，但也知道再待下去不合适，于是赶紧买了回程的机票，和统筹把回去的事儿都敲定了。 临走前一晚，两个人躺在床上，步青岚本想好好享受这短暂的安宁，可心里头的疲惫和即将到来的分离让他有些沉默。李恒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伸手搂得他更紧了些，语气里透着股子心疼：“我看你这几天折腾得瘦了不少，比我脸色都差，下回别再这么来回跑了，折腾成这样，真是够累的。” 步青岚听着李恒这话，心里不由得有点发堵，索性翻身压在李恒身上，嘴角撇了撇，满脸不痛快地瞪着他：“干嘛？我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你还不高兴了？你这是不想见我啊？”说完，步青岚伸手扳住李恒的肩膀，故意在他下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李恒倒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腰，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柔声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会不想你？我就是看不得你这么来回折腾，我心疼。” 步青岚听了，心里酸溜溜的，原本想发的火也发不出来了。他知道李恒说的是实话，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觉得无力。但现在的境遇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不免让步青岚有些气闷。 他趴在李恒的胸口上，闷闷地嘟囔：“你心疼我，那你就别老劝我别跑了。”他这语气里透着不满，可更多的也是无可奈何。 李恒愣了一下，笑意慢慢淡了，手轻轻地在步青岚背上抚摸着，声音低沉温柔，却带着几分隐忍：“可你老这样，我心里是真不是滋味儿。我自己折腾没什么，可见不得你跟着我受这个累，知道吗，宝贝儿？” 步青岚听着这话，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一下子沉得难受。他知道李恒是真心疼他，可李恒越是这样说，他反而越不知道怎么接话。他自诩两个人明明是最亲近的关系，可有时候这话听着，却像是隔着层什么似的，怎么也拉不回来。 步青岚抬头看着李恒，心里乱得像打了结，忍不住说：“那你想怎么办？不见面就能解决问题吗？咱俩老这么分隔两地的，面也见不着，这算怎么回事儿？” 李恒皱了皱眉，沉默片刻，语气却不自觉软了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步青岚叹了口气，朝着李恒认真说：“恒哥，我愿意为了你跑，我愿意照顾你，我如果没照顾好你，我才会更后悔，工作当然很重要，但我不能因为工作就什么不顾了。你对我也很重要，你知道吗？你下回要再这样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李恒听着他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我知道。” 步青岚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轻轻摇了摇头：“我看你根本就是才是一点都不知道。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就是不需要我。” 他语气里透着委屈，特别想要李恒懂得自己的心意，却又知道李恒的性格向来这样，要改变又是谈何容易？ 李恒眼神里透出一股子压抑的复杂情绪，伸手捏了捏步青岚的脸：“瞎说，这怎么可能呢？” 说到这儿，他心里猛地一酸，叹了口气。步青岚对他的影响，远比他愿意承认的要大得多。李恒一向自诩理智，不觉得自己会如何为感情患得患失，他相信自己是掌控者，他能够掌控自己的行为，同样能够掌控自己的情感，可步青岚的出现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他没法像以前那样，把自己抽离在一切感情纠葛之外，以一种看客的心态旁观一切。相反，每一次和步青岚的交锋、温存、争执，都让他越来越感到失控。 这种失控感让李恒感到恐惧，恐惧自己因为这段感情逐渐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权，渐渐变得不像自己。特别是异地后的这段时间，李恒的焦虑感日益加剧。步青岚心里难受，觉得见不着人，心里空落落的；而李恒更是痛苦，感觉自己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每当步青岚和他分享剧组里的事儿，讲起那些新结交的朋友时，李恒总是强忍住内心的波动，露出淡淡的微笑，点头附和。可内心深处，那股难以抑制的酸涩和焦虑却一阵阵地翻涌上来。步青岚越是充满活力，结交新朋友，过得开心自在，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大。 李恒心里一边为步青岚高兴——步青岚本就是该过这样生活的人，拥有新的圈子、结交新的朋友、在事业上不断前进——这是他该有的样子。可同时，李恒也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和不安。步青岚的世界里，似乎渐渐有了许多他无法触及的部分，而他自己，却依旧困在遥远的异地，忙碌于工作，越来越脱离步青岚的生活节奏。 有时他甚至会胡思乱想，步青岚的新朋友会不会更了解他？会不会给他更多的陪伴？而自己呢？连陪伴的机会都没有，除了通过冰冷的屏幕和几句寒暄，剩下的什么都抓不住。 他总是安慰自己：“没关系，青岚这样很好，我也该高兴。” 然而这句话背后往往会传来另一个更大的声音：“他会不会没有我才过得更开心？他会不会不再需要我了？” 所以他意识到内心那股隐隐的控制欲和焦虑却越发压抑不住。步青岚越是展现出独立的模样，越是活得精彩，李恒心里的不安全感和恐惧感就越强。他开始恐惧步青岚不再需要他，恐惧有一天自己会彻底失去步青岚。 他的“小金丝雀”不再只为他唱歌了，甚至渐渐飞离了他的笼子。可他不敢说什么，甚至不敢表达自己的这种不安，因为他害怕会逼得步青岚离他更远。每一次提起，话到嘴边，他都只能吞回去，最终只剩下无声的焦虑在心头蔓延。 欲望是“常态”，而爱情是“病态”——像很多男人一样，李恒也一向这么认为。他一直觉得，爱情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充其量是生活中的调剂品，不该占据太大的分量。对他来说，感情是可以随时被替代的东西，不可能成为生活的重心。 可自从步青岚出现在他面前，一切都乱了套。步青岚的出现，让李恒无法再以冷静、超然的姿态去看待感情，而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不得不回头审视自己——他这个从前自以为能掌控自己的人，居然因为步青岚的存在，生出了那么多无法克制、又毫无意义的焦虑和不安。 他感到无力，而这种无力正是他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他感到自己变得软弱，陷入进了一种“失权”的“特权”里——为爱情着迷是女人的“特权”，他不是女人，他不应该这样做。 可是真心地喜欢上一个男人，总是意味着他会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这大概一直是他内心最深层的恐惧——可见弗洛伊德的论证并不对，原来做同性恋也逃避不了被“阉割”的焦虑，反而是成为了率先被“阉割”的那一批人。 李恒自嘲地想着，却还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扯着嘴角朝步青岚笑了笑，揉了揉步青岚的头发：“好了，不说这些了，睡吧，你明天还得赶最早那班机，早点休息。” 步青岚心里那股子火渐渐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和委屈。他靠在李恒的肩头，低声说：“恒哥，我只想在你需要的时候能陪在你身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你知道吗？” 李恒愣了一下，心里那股说不出的压抑感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没回话，然后轻轻搂紧了他，像是要把这份短暂的温存死死留住似的。 他眼里掠过一丝挣扎和痛楚，嘴唇抿得死紧，最终也只说了句：“好，等忙完这一阵儿，我也去看你，好不好？” 这话说得轻巧，可两人都心里清楚，异地奔波，这样的承诺，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步青岚没再说话，俩人就这么安静地拥抱着，似乎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却又无奈于眼前的现实，正如这种温存之下，也只能是暗藏了太多未解的矛盾和无声的拉扯。 这几天的相处像是偷来的时间，短暂而珍贵，可步青岚心里却并没有因此开心多少，反而是心情越来越沉重。 虽然这一晚上两个人都没怎么睡着，但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是准时赶到了机场。 步青岚背着单肩包，手上也没拿别的什么行李，李恒站在安检口外，脸色看着有些憔悴。李恒握住步青岚的手腕，眼神里满是不舍：“你回去之后也得好好休息，别太拼了，注意身体。” 第72章 步青岚拍了拍李恒的手，笑得有些无奈：“你少操我这心，我可比你心里有数多了。你忙你的，我也忙我的，等我忙完了，还是会抽空来看你。” 两人说着说着，广播响起了登机通知。站在机场出发口，明明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刻，步青岚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李恒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伸手轻轻地在步青岚的额头上印了一吻，低声笑道：“行了，赶紧走吧，别耽误了。” 广播响了好几声，步青岚才转身走了，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李恒还站在那儿，眼圈微微泛红。步青岚心里一揪，但也没说什么，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朝李恒笑着挥了挥手，算作道别。 他心里也清楚，这样分隔两地，来回奔波，谁都不好过。可现实就是这样，两人都被工作牵得死死的，没法轻松下来。他心里明白，见面的机会少，能忍就忍，算了，也不是谁的错。可现在一见面，心里的那股子难受反而却像沉淀下来的水，没法挥发出去，一层一层压在心口，让他觉得更闷。 步青岚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第60章 回到国内后，步青岚迅速投入了拍摄工作，剧组进度紧张，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他也没工夫多想李恒的事儿。可每到深夜，收工回到房间，那种无力感就像乌云一样压下来，挥之不去。李恒的信息渐渐少了，虽然两人每天还是会寒暄几句，但李恒说得多半都是“我很好”“你也别太累”。步青岚看着这些字，心里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说不出的别扭。 他甚至能感受到李恒话里的压抑，不是那种简单的关心，而是像藏着什么。他想过主动问李恒，可每次拨号到一半，想到李恒那种拒绝沟通的态度，又觉得有点忿忿，最终还是硬生生把电话挂断，也没有提这件事儿。 步青岚心里憋着这股子气，忍不住心里也琢磨：“李恒到底是怎么了？他是有什么不敢跟我说的事吗？是怕我吗？还是根本就不想跟我说了？” 他每天拍戏累得够呛，却依然会抽空两地飞，想尽可能多见李恒一面，但很显然，这样折腾下来，即使他这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也是多少有点吃不消。疲惫和工作压力像两块巨石压在他肩上，再加上李恒那边若无其事的态度，让步青岚总觉得不安。每次见到李恒，两人都像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相处看似还是和原来一样，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步青岚心里清楚，这种表面的和平像是一层薄冰，随时可能会裂开。反而让步青岚心里更堵得更慌。 他心里有气，却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撒，跟李恒打电话吧，又怕吵起来，异地恋最怕的就是吵架了，特别损耗感情，而且李恒事情也多，本来就很忙，步青岚也不想自己显得特别“不懂事儿”，也实在不想再添乱。 于是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步青岚就只好约上朋友出门喝酒——这里面受害者首当其冲就是付梦恩。 两个人又跑去了老地方的酒吧。步青岚喝了几杯啤酒，脸上有点发红，心里头压抑了很久的情绪随着酒劲一点点冒了出来。他双手捧着酒杯，盯着杯沿，语气里透着股子不甘心：“我就搞不明白了，他这人到底什么想法？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一点都不信任我呢？” 付梦恩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异地恋本来就不容易，是容易出很多矛盾的。你别太多想，也许根本没什么问题呢？” 步青岚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异地不异地的问题。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只是没像现在异地了这么明显而已。” 付梦恩点了点头，也跟着说：“可能你俩沟通还是少了点。有些事儿吧，光靠猜真不行，得说出来。” “说出来？”步青岚嗤笑一声，手里的酒杯在指尖转了转，苦笑挂在嘴角，“他从来不说。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根本没法问，像是我连问的资格都没有。每次我一开口，倒成了我小题大做，跟自己找不痛快似的。” 付梦恩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感情这东西，有时就是得摊开了说，不然一直憋着，只会越来越别扭。说到底，总不能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步青岚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拧得更紧了，眼里透出一丝憋屈：“可他也不摊开，不说也不解释，问他吧，随便敷衍我两句，搞得像我在逼他。我总觉得他压根儿就没跟我交底，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信任他，全身心投入，我当我们俩是最亲密的人，可他呢？他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他停了停，手里的酒杯轻轻敲着桌面，发出低沉的响声，像他心里那股子无处发泄的闷气。他盯着杯里的酒，轻轻嘬了一口，仿佛把心里那些话都一并吞了进去，声音低得几乎要淹没在酒吧里嘈杂的背景音里：“他对我从来都是若即若离的，我感觉我永远都碰不着他的心。” 这句话一出，酒桌上又陷入了沉默。付梦恩想劝，却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感情这东西，说到底还是两个人的事儿，外人说再多也没用，也只能无奈地看着步青岚，陪他一起喝起了闷酒。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喝着，谁也没再多说什么，但空气里弥漫着那股说不出的压抑。步青岚的心情像是越喝越沉，酒精并没有麻痹他的烦恼，反而像火上浇油，压在心头的郁闷越烧越旺。 而这两人喝闷酒喝得起劲儿，根本没注意到隔壁桌的几个年轻人时不时地拿着手机对他们拍了几下，嘻嘻哈哈地讨论着什么。几个模糊的影像被拍下，传到了sns上。 第二天早上，步青岚一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清醒，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消息炸开了。他迷迷糊糊地翻了翻，几条sns的通知跳进眼帘，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儿。 他宣传组的群也是炸了锅，消息一个劲儿地往外蹦，手机震得跟拉闸了似的。群里一片@他的的消息——“青岚，网上这什么情况啊？”“付老师昨晚送你回家的吗？他现在还在你家吗？”“你俩现在真在谈吗？”“青岚，你粉丝现在还挺着急的，都问到咱们这儿来了，你要不要发个动态安抚一下粉丝？” 他脑袋顿时嗡地一下，睡意全无。步青岚立刻点开手机，看到那张被偷拍的照片和视频后，心里也是无语了。 视频里，他和付梦恩在酒吧喝酒、闲聊，画面本来就模糊，再加上暧昧的灯光、慵懒的氛围，整段视频显得暧昧十足，令人浮想联翩。不过要只是两个人喝个酒也就罢了，偏偏视频中间，付梦恩还把喝得醉醺醺的步青岚塞回车里。付梦恩还把喝得醉醺醺的步青岚塞回车里，步青岚本来就一副跟小孩儿似的德性，平时就爱跟亲近的人撒娇耍赖，喝醉了之后更是黏黏糊糊的，挂在付梦恩身上跟个树袋熊似的，完全没个正经样儿。 紧接着，又是剪了一段不知道哪儿搞来的跟拍视频，画质还清晰得的，营销号还特意配了ai配音，加上了巨大无比的字幕标注：“付梦恩贤惠地送人上楼，凌晨才回家，窗帘也拉上了，战况好激烈哦～” 网友们在底下也是看得津津有味，评论区直接炸了锅： “这换成一男一女早就打上公开恋情的标题了吧！” “好基！没眼看！连夜爬上崆峒山！” “粉丝别洗了，平时卖腐卖太多，这下搞出真的男嫂子了，福报啊！” “什么叫内娱第一真男同啊！” “步青岚慕挽宸cp粉出来死一死吧，磕对了糖，没磕对人，真嫂子原来另有其人！” …… 一时间，各种调侃、揣测和起哄的评论铺天盖地，视频热度蹭蹭往上涨，连带着步青岚和付梦恩这两个人各自的“同性疑云”旧料也被网友挖了个底朝天，几乎快成了“石锤”。这下看热闹的网友们简直乐开了锅，连带着《怒海雄心》剧组也蹭上了热搜，意外赚了不少流量。 步青岚盯着这些评论，一时间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不过是跟付梦恩喝个酒，怎么就还能莫名其妙喝出一个“出柜”和“恋情曝光了”？ 也不知道他这什么体质，他从出道起，跟女演员都没过什么正经绯闻，倒是和合作的男同事绯闻传得满天飞，合着自己这性向还真是挺明显呐。 他赶紧给宣传组和剧组的宣发都发了消息，澄清说：“我和付梦恩真就是朋友，纯粹就是喝了个酒，什么猫腻都没有，大家放心。” 剧组宣发那边的团队倒是没说什么，看着现在电影关注度这热度直线上升心里还挺乐的，毕竟免费的热度谁不想捡？ 但步青岚自己的宣传组那边可就头疼了，这绯闻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步青岚这下是彻底坐实了“透明柜”人设，前前后后的同性绯闻简直堆成了一箩筐。 但步青岚经纪人费雯那边倒是气定神闲的，起来看到消息之后在群里发话了：“行了，别那么慌慌张张的，品牌和pr那边都没人来问呢，你们怎么还自己先一惊一乍起来了？别自乱阵脚，青岚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这事儿别管了，也没必要去回应。” 第73章 费雯一发话，群里大伙儿也就放下心来，便安静了下来。毕竟艺人团队对于花边新闻这种事儿，要不要处理，要怎么处理，主要还是得看品牌和pr的态度。品牌要是真来问了，那团队这才有必要紧急公关，但人家都不在意，他们也就完全乐得冷处理，根本犯不着为了这种无关痛痒的事儿大动干戈，浪费时间精力。 不过这也只是对团队而言，对艺人的心里影响当然是不在考虑范围内，步青岚见状又还是打了个电话给付梦恩安慰了几句。 他可太知道自己粉丝什么德性，出这事儿他们不去骂付梦恩那是不可能的，付梦恩这平时就闷头拍戏、也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估计是没见识过“流量”粉丝这逮谁骂谁的大阵仗，指不定得吓一跳。 想着这些，步青岚拿起手机，翻出付梦恩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梦恩，你没事儿吧？”步青岚直接开了口。 电话那头的付梦恩显然一愣，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才笑道：“哦你说昨晚那个啊，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这都正常，我不在意的。” 他话说得轻松，但步青岚听着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又叮嘱了两句：“没事儿就好，反正你别往心里去，这些没影儿的事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别跟他们计较。要是真有过分的，直接交给你经纪人去处理。” 付梦恩倒是没往心里去，听完反而打趣道：“嗯，没事儿，我这儿挺好，你别瞎操心了，赶紧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光棍一个，压根没心理压力，你可不一样，你可是有对象的人啊！我看你赶紧给你那位解释解释去吧，不然回头真让人误会了，你回家不得跪搓衣板啊？” 步青岚说：“呸，他才不会呢，他哪儿来这么大脾气啊，他要是这么大脾气，小爷我可懒得伺候。” 不过话是这么说，步青岚嘴上硬，心里却根本没这么硬气。他这话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李恒真要跟他急了，他心里也没底。李恒从来没跟他吵过架，也不吃醋，反倒让他更觉得不自在。每次出这种事儿，李恒那副云淡风轻、不动声色的样子，倒是让他越发琢磨不透。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事儿，谁都会多少吃个醋吧？可是李恒从来不吃醋，这到底是大气呢，还是根本不在意？ 步青岚挂了电话，看着李恒那边空空如也的信息对话框，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了口袋，匆匆换好衣服，就出发去片场了。 他心里却还在想着这几天的事儿，越想越烦，像是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专心点，可宿醉过后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又有点还没倒回来时差的疲惫。 前几天他刚从李恒那边坐飞机赶回来，两地奔波的疲惫，这几天再加上工作压力，让他压根没心情也没时间好好休息，昨天又找付梦恩喝了酒，现在真是连时差都还没彻底倒过来。 片场里，大家忙忙碌碌地准备拍摄，动作导演正一边盯着场地布置，一边吩咐道：“青岚，你得好好准备一下，你这一场是爆破戏，动作要稳，可别分神出岔子啊。” 步青岚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这场戏的难度，于是只能顶着疲惫，勉强打起精神，走向拍摄点。 “各部门准备——三、二、一，开拍！” 镜头开始转动，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戏拍完，终于到爆破的部分，声音一响，步青岚从高处跳下，取景部分的动作倒是流畅利落，但他落地之后，体力却像是到达了极限，落地之后脚步一软，瞬间突然失了力，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整个胳膊狠狠撞在了地面上。 “咔！”动作导演和陈峰见状都着急起来，“有事儿没事？” 工作人员立刻围了上来，扶着步青岚，他捂着胳膊，疼得直抽冷气。剧组的医生马上过来检查，诊断他胳膊有点扭伤，得上夹板休息几天。 “你这可真是玩儿命啊！”陈峰黑着脸训斥他，“动作戏是能这么不仔细的吗？你看看今天这一出，差点让你真出事儿！” 步青岚也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只好讪讪地认了，虽然挨了训，但好在除了落地摔那一下，其他动作表现得还算不错，不用重拍，总算能下工休息了。医生给他绑好了夹板，他一边活动着手指，一边回到休息区，脑子里乱糟糟的，压根没法静下心来。 晚上，他也没让助理送自己回家，临时在剧组订了个酒店房间，想着将就一晚算了。进了房间，步青岚靠在沙发上，胳膊隐隐作痛。一天的疲惫让他有些发懵，身上也被汗湿透了，黏黏糊糊地难受，他看着自己胳膊上绑着的夹板，正犹豫着今天是不是就别洗澡了，可这一身汗腻得让人心烦，搞得他有些左右为难。 就在他踌躇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是李恒打来的电话。 步青岚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接通，语气尽量轻松地打了个招呼：“恒哥？你今儿这么早下班了？” 李恒却听起来心情不太好：“你今天拍戏摔了？” 步青岚笑了笑，语气轻松：“哎，没事儿，今天有点小失误，摔了一下，医生给绑了个夹板，问题不大。你别担心。” 李恒那边语气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心疼：“这哪儿能没事儿，这么摔一下得多疼啊？你别拿自己不当回事儿，胳膊都绑上夹板了，还说没事儿？” 他停了停，声音蓦然低下来：“你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拍戏的时候又累，才失误的吧？” 步青岚听出他语气里的自责，心里不由得一紧，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时差倒过来了，就是怪我昨天不该和梦恩喝酒的，有点宿醉，我这确实是大意了。” 李恒那边却沉默了下来，隔了很久才“嗯”了一声，轻声说：“你又和付梦恩去喝酒了？” “是啊，我们俩经常喝酒嘛，“步青岚一听他这语气就有点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忙接着问他，“恒哥，你是不是看到了今天早上网友在那儿胡说八道了？哎，那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李恒没有马上回应，电话那头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隔了几秒，李恒才说：“嗯，我知道。” 其实要是换在平时，步青岚肯定会扑到李恒身上，特别得瑟地问李恒是不是吃醋了，但现在隔着万里之遥，异地恋本来就容易滋生猜忌和不信任，步青岚根本没有心情去调侃，反而是语气认真地解释：“梦恩确实之前谈过男朋友，但他早就跟我说过，除了他前男友，他没喜欢过别的男生了。他对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我们俩真的就是哥们儿。” 电话那头，李恒依旧没有立刻回应。步青岚这头把手机握得更紧了几分，心里一阵翻腾。两人之间的沉默像一张越来越紧的网，把他一点点困住，压得他喘不过气。 “好，我知道了，我没在意。”李恒终于开了口，可是这话听起来语气完全不对劲儿，不像是李恒平时，步青岚一下就听出来了，那话说得言不由衷。 他顿时觉得有点儿窝火，这种情况明明应该当面说清楚，可偏偏现在异地，连吵架都显得这么心力交瘁。步青岚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恒哥你这什么意思？你不信我吗？我怎么可能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我为你来回飞，我是真心实意想陪你，我这么在乎你，怎么可能会舍得让你难过？” 李恒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步青岚心里虽有些无奈，但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也有做得不得体的地方，如果易位而处，估计他遇到这种事儿肯定也会很生李恒的气，所以还是赶紧说：“恒哥，如果你真的不高兴我跟他走得太近，觉得我跟他没分寸了，那以后我会注意的，下次不会再这样了，昨晚的事儿确实也有我做得不对的地方。” “你不用这样，青岚，”李恒的声音沉沉的，又有些疲惫感，“我没有不信你，你也没有必要为了我去改变什么。” 步青岚眉头皱起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是，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李恒说，“我不会去干涉你的。” 步青岚听到这话，心里一阵发堵，火气腾地一下窜上来：“什么叫我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你这话说得跟我已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出轨了也是我的自由？你也照样放任不管是吗？你还真大度啊！是不是我还得谢谢你啊？” 李恒那头沉默了很久，半晌才说：“青岚，我是认真的，交朋友、喝酒、拍戏，这些本来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你没有必要为了我放弃。你不用为了我放弃这么多，因为总有一天你会觉得累，会觉得腻了，会想要和我分开的。” 步青岚睁大双眼，怒火中烧，差点没把手机捏碎：“李恒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青岚，”李恒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丝疲惫，“你还年轻，还有有很多机会，青岚，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因为我，现在总是这样委屈自己、折腾自己，这样没有必要，你知道吗？” 第74章 步青岚气得眼圈泛红，心里堵得慌，怒火简直要烧穿他的理智：“委屈自己？我为了你来回飞，我为了我们的感情也在努力，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我愿意为你折腾，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经常见你！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会腻、会累？是你自己想结束吧？你现在说这些，是到底不想让我折腾，还是你根本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 李恒那头照旧是一片沉默。 步青岚越想越难难受，是啊，为什么两个人的感情看起来永远是他在折腾，是他在一头脑热呢？李恒为什么总是能一直这么冷静？为什么总是能很平静地说出这些伤人的话呢？ 他胸口强烈起伏，冷笑一声，像是要把心里的不甘硬生生挤出来：：“行了，我不折腾了，那就如你所愿！分手就分手！” 电话那头，李恒静默了几秒，才叹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低沉：“青岚，这对你我都好。” “好？好个鬼！”步青岚听了这话，心里更是火大了，恨不得从电话里钻过去，问李恒到底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就这样等着自己提分手呢？ 他死死咬住牙关，忍住心里的那股冲动，恶狠狠地说：“行！那就分吧！” 说完这句话，步青岚猛地挂断电话，怒气冲天地把手机狠狠摔在一旁，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手机静静躺在那儿，屏幕一片漆黑，像是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只剩下步青岚自己，脑袋嗡嗡作响，胸口发闷，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坐在床边，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那股狠劲儿随着电话的挂断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难受。心脏像被人用力揪着，紧得发疼。他一向自以为洒脱，可这会儿，心里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都乱了。 明明是他自己赌气同意的分手，可为什么现在，心里却像被撕裂了一样？ 第61章 分手这事儿，步青岚不是头一回碰上，可这回是真给他气得肺都快炸了，想当年他被顾奚然戴绿帽子都戴出花儿了，也没眼下这么憋屈的。现在一想起李恒，步青岚那火气就跟烧锅炉似的，蹭蹭往上窜，真想冲过去给李恒一顿揍。 可这也就敢在心里过过瘾，真干出来还不丢人丢到家？他这脸可还得要呢，所以心里再气闷，嘴上还装得特洒脱，脸上也绷着装若无其事的——要不被人瞧出来，得多丢份儿啊，分个手用得着这么大火气？搞得跟什么痴男怨女似的，我呸！小爷是缺人吗？犯得着闹得跟死缠烂打似的！ 于是步青岚决定好好投入到工作中，好好拍戏，拍他个十天八天，这心气估计就顺了。 可谁成想，真是祸不单行，这情场失意，商场更是没个顺当劲儿，正当步青岚打算靠拍戏排遣心头火呢，剧组里倒先出事儿了——剧组主演之一的某老戏骨，居然嫖娼被逮个正着，蓝底白字通报一出来，直接给封杀，连带着整个剧组都跟着遭殃，投资商都跑了大半，剧组只能被迫先停工了，步青岚也是只能跟着放假去了。 但完了也没歇几天，新的麻烦就找上门来了——费雯好不容易跟品牌方谈下来的奢侈品代言，居然说黄就黄了。 步青岚这几年时尚资源一直挺一般，接的都是些二三线的品牌，这回费雯给他拿下了第一个高奢代言，粉丝都觉得挺涨脸的。像步青岚年轻，资历浅，按理说那些知名高奢牌子确实没那么青睐，因为他们更偏好资历老、形象稳的大腕儿，但这次步青岚代言的是新品，专攻年轻市场的，跟他气质还挺搭，加上他手里有《怒海雄心》这部大片作为存货，质感上也勉强说得过去，费雯就干脆借着这片子的热度硬是推了一把，找造型团队敲定了好几个月的样品，让步青岚一连几个月都戴这家牌子的腕表、配饰，跑遍了各种盛典、商务活动，曝光度算是拉满了。粉丝那边反响挺好，品牌方也对这购买力比较满意，这才算是平稳过了考察期。 结果现在合同都敲定了，前期宣传片也拍了，地广广告都快铺上了，没想到品牌那边也能变卦。 不过新代言人慕挽宸一出来，步青岚和团队也是挺无言以对。 说来这慕挽宸倒也是老熟人了，俩人之前还在那部武侠剧里合作过。当时剧组宣发团队为了拉流量，还让他俩炒过一阵子cp。剧一播，粉丝吃瓜吃得热火朝天，cp粉更是把他们俩凑得跟真事儿似的，现在还成天凑两人面前“招魂”招个不停，不过圈里人也都知道，虽然他俩在粉丝眼里风格天差地别，但年轻流量就那么几个，找年轻流量男明星的商务资源也就只有那么多，而他俩粉丝体量又差不多，所以两人其实也是算公认的竞品，当面都想互相翻对方白眼，抢资源的时候自然也是不手软。 这次慕挽宸能抢走他这个代言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慕挽宸选秀出来单飞之后，现在签的公司背靠大平台华州视频，人家这资源一置换，华州旗下的各大短视频平台、社交平台流量推送、广告位支持说上就上，那这曝光可比一个普通的流量明星代言要划算多了，再加上背后说不定还塞了不少其他好处加码，品牌方哪能不心动？ 撕合同这事儿虽说不地道，可也不是特别少见，之前还有挺多那种都进组拍了好几个月戏的演员，最后愣是被空降兵挤兑走了，之前拍的戏份统统作废的，而像步青岚这代言还没正式发出去的被人挤掉的，那自然也是更多了。 遇上这种事儿，宣传团队也都懂，真要跟品牌打官司？那是下下策。一来，品牌是金主，轻易得罪不起；二来，万一闹大了，以后再接别的商务可就难上加难了，其他品牌心里也会有顾虑，谁还敢轻易找你合作？所以，最后经纪团队这边还是按老规矩，跟品牌方扯皮了好一阵子，双方扯来扯去，心照不宣，却也没真撕破脸。 最后，品牌方那边也算给了个交代，给步青岚置换了一个原本用来做品牌植入的顶级杂志封面，交通费和商务费也都给加了钱。这杂志还算拿得出手，按平时的咖位，步青岚连内页都不一定能上，这回好歹给了个封面，算是让他面子上过得去。 费雯这边也松了口气，觉得这么一折腾，至少没让步青岚白吃这个哑巴亏。 至于步青岚本人，他倒没多放在心上。本来这家奢侈品牌子他自己就不怎么喜欢，平时要不是为了跑商务，他自己压根就不会用他家的东西。现在这么一来，落个清闲倒也挺好。 可偏偏他宣传组的几个小姑娘气不过，反倒是比他还上火，一个个的都往匿名论坛上爆了好些慕挽宸的料，骂得那叫一个起劲儿，让步青岚真是哭笑不得。 “你们几个爆料也不悠着点儿，”步青岚中午在公司跟她们一块儿吃食堂，见几个姑娘刷着匿名论坛刷得欢，见状也是不由得失笑， “你们这张口就来，一听这视角，行里人不都知道是咱们这边爆的嘛。” 宣传组几个姑娘一个个倒是理直气壮：“嗨，哥，您这就是见识少了！我们这儿说得还算不痛不痒呢，慕挽宸那边传得可比我们来劲儿多了，他们那儿可是在满世界嚷嚷你失宠了，没金主捧了，商务全完蛋了呢。” 步青岚听完先是一愣，嘴上还想怼回去，可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不由得心里苦笑一声：“……人家其实倒也没说错。” 毕竟，他这大金主李恒确实是不捧着他了，原来他走哪儿都顺风顺水，自然是李恒出了不少力在，如今李恒撒手不管了，自己也像突然被抽了层皮似的，明里暗里的挤兑也就随之来了。 不过这风水轮流转，一时置气也没太多意义，步青岚倒也不是很在意了，更要紧的还得是停工的电影项目，毕竟电影没拍成，手里没存货，这才是最要命的。 接下来这几天，步青岚只好跟着制作人还有副导演冯天彦一块儿，白天跑场子，晚上酒局，杯子举得跟火车头似的，谁也没少来两下子。 制片人那儿更是拎着个笑脸一套一套的，跟谁都哥们儿长哥们儿短的，套半天近乎。冯天彦站旁边，烟抽了一根接一根，眼神也不闲着，嘴里继续跟各路投资商周旋。到了酒桌上，大伙儿真真假假的客套话往外扔，步青岚表面没作声，心里倒是明白——人投资商也不是傻子，消息灵通着呢，男主角这一出事儿，这项目之前招商的时候表现也平平，现在人家更是不愿意往里填，已经扔进去的本儿都还指不定能捞回来呢，再往里砸钱，那可就真成接盘侠了，钱打水漂还能听个响，投你这项目，恐怕是连个动静都没得听。 几场下来，步青岚越发觉得这事儿悬：一帮老狐狸，嘴里答应得好听，杯子碰得叮当响，钱包却是攥得死紧的。 回到酒店，步青岚靠沙发上一坐，也不由得头皮发紧，说实在的，他们这几天跑这几趟，大伙儿肯赏脸周旋几句，还不是看在德维勤这块招牌上，给了个面子。换别的公司，谁搭理你？真要自己拉新投资，谈何容易。 第75章 可话又说回来，这项目大家伙儿都搭进去了这么多心血，要是现在真撂挑子，前功尽弃，他心里头哪儿甘心？ 步青岚想着想着，甚至还掏出手机给资产助理发了几条消息，聊了几句，而他这么一聊，心里更不是滋味儿——要真把贺家那边给他的那些资产撇开，他这个“大明星”当得还真不如外人想的那么风光，看着好像收入还可以，但花销也挺大，而拍电影更是烧钱，他平时赚钱手头里剩下的那几个子儿，真要全都掏出来，也完全不够给电影续命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贺家的钱是多，但贺家的钱步青岚当然又是不可能会再去动的，所以这事儿就挺无解的。 想到这儿，步青岚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凉飕飕的。可不是么，这折腾了半天，还真是一事无成。自己喜欢的项目，眼看着就快凉了，想掏钱救急吧，兜里那点儿钱都不够听个响的。问题一堆，却哪样也解决不了。 所以呢，李恒瞧不上他、懒得再哄他这二世祖小废物玩儿，也真是有道理。毕竟，换谁跟这么个空有其表、连真章都拿不出来的主儿处久了也会嫌腻味，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对方，没拿对方当正经人对待。 步青岚心里郁闷着，但饭局还得照常跑。他闷头奔场子，心想着再努力一把吧，要真不行，也只能放弃这个项目了，但结果谁成想，他这天跟着冯天彦往一个晚会上一跑，居然碰上了个意想不到的人——他亲哥，贺青嵘。 哥俩自从上回在医院吵过架之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步青岚看到贺青嵘之后也是不禁愣了一下，心里瞬间就有点不是滋味儿。贺青嵘一向是不涉足娱乐行业，可今儿，他哥竟然也来了，而且瞧这打扮，一身西装笔挺，妆发都是明显特意弄过，打理得非常精致利落，跟身边这堆秃头地中海的老总们一比，简直鹤立鸡群。 周围那帮大小明星一见贺青嵘，也都笑靥如花地凑上去，谁都不傻，纵使贺青嵘这张脸是生人，但一看那几个大平台的高层一个个跟他熟络得很，聊得热火朝天，态度那叫一个和气，这反差一出来，场子里的人立马心里有数——这是个新冒出来的大佬，不用说，来头肯定不小，赶紧趁早上去打听，说不准还能抢占“先机”。 明星们察言观色的本事绝对一流，见风使舵更是基本功，眼见这局势，自然是你一句“贺总”，我一句“有机会多合作”的寒暄不停。 步青岚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自己折腾了半天，结果一见着他哥，瞬间就跟被踩了脚一样，立马矮了半截。到底这种晚会庆典之类的，网友们关心的是红毯上大小明星们争奇斗艳，可在这些明星心里，真正的“大咖”却不是他们自己，而是那些其貌不扬的大平台高层们、投资商老总们——跟人家混个脸熟、多拉拉资本助力，那才是他们这场过来的正经事儿。 步青岚心里明镜似的，眼角一瞟，就看见那些平时特傲气的大小明星们，个个围着贺青嵘溜须拍马呢，笑得那叫一个热情，就算贺青嵘一脸冷淡的，人家也是热情不减。 步青岚一阵无奈，暗想：“得，果然还是钱更重要，咱们当艺人的，到底是矮人家一头，还得看人家脸色过活。”他端着酒杯站在那儿，嘴上虽然还挂着营业微笑，心里却早就凉了半截。 他自己这趟慈善晚会当然是奔着求投资来的，结果现在倒好，他哥一来，哪怕真碰上个有意思的投资人，这事儿多半也得黄。贺青嵘最看不惯他在演艺圈“瞎混”，要是让他知道步青岚还在这儿撺掇人投钱拍戏，估计当场就能给人家劝退了。 步青岚心里正七上八下的，眼看着贺青嵘端着酒杯，脸上带着不紧不慢的笑，居然真朝他这边走过来了。步青岚心里暗叹一声：“得，还真是冲我来的。” “贺总，”他斜瞥了贺青嵘一眼，嘴角带着几分无奈，举起酒杯跟他轻轻一碰，话里话外透着点儿讥讽，“您这真是大驾光临啊。” 贺青嵘笑了笑，眼神淡淡地扫了步青岚一眼，抿了口酒，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劲儿：“怎么，我不能来？我就不能看看热闹？” 步青岚心里冷笑一声，懒得跟他哥玩那套阴阳怪气的绕弯子，索性单刀直入：“行了，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吧，找我干什么？” 他心里清楚，贺青嵘这么个人，没事儿绝对不会闲得跑这儿凑热闹。 贺青嵘瞥了他一眼，开口说：“我听说，你们那项目男主演出事儿了，投资商吓跑了，不肯再投钱了，是吧？” 这话一出，步青岚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来踩场子的。虽说他哥平时不怎么涉足影视圈，可凭着贺青嵘的人脉，要摸清他这点事儿，那真不算什么。 步青岚面无表情，语气冷淡：“是啊，怎么着？今儿您这要是特意‘拨冗前来’看我笑话的？” 贺青嵘横了他一眼：“我有那么闲吗？”说着，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滑动几下，顺手把一封邮件cc给他。 步青岚低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匆匆扫过那份提案书，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脸上的震惊怎么也藏不住。这提案居然是下周一ashmont股东会上要讨论的——罢免现任ceo贺茗的提案。 好嘛，贺青嵘这是要动手了，真打算篡位呢！步青岚心里跟过电似的，一下子清明了几分，十分惊讶地抬头盯着贺青嵘。 贺青嵘依旧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仿佛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缓缓开口：“下周一，你出席股东会，投赞成票。” 语气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紧接着，他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投到你的电影项目里。” 步青岚一听，心里顿时愣住了，差点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是真没想到，贺青嵘这回不再对他拍戏的事儿冷嘲热讽了，反而还愿意出钱帮他。原本以为又是来踩一脚的，这话一出，倒让他有点意外，脸色倒是跟着缓和了不少。 步青岚问：“你说认真的？” 贺青嵘说：“你要是不放心，酒会结束之后，我就叫助理过来拟合同。” “那我还真挺意外的，”步青岚笑了笑，说，“没想到你居然愿意帮我。”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不会回去的，也不会跟你去参加什么股东会。” 贺青嵘一听这话，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他正要开口，就听步青岚接着说道：“但是，我可以把我手里那点voting stock都卖给你，不用你投钱进电影，我自己来投就行。” 第62章 贺青嵘听到步青岚这话，脸色登时一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股份一卖，这可真就是彻底撂挑子了，步青岚这算是把所有后路全给自己封死了。 他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盯着步青岚：“步青岚，你至于吗？” “我怎么了我，”步青岚说，“我送份大礼给你，你还不乐意要啊，二哥你这人可真没劲儿。” 贺青嵘心下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目光发沉地看着步青岚，他忽然发现步青岚是真的决心已定，这份轻描淡写背后，是比谁都清醒的冷静，顿时倒像是今天头一天才真认识步青岚的样子。 “你是真拿定主意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失望。 步青岚说：“我有什么拿不定主意？” 贺青嵘沉默下来，过了好久，居然倒也没再劝他，居然还真是同意了。 几天后，步青岚又飞回欧洲，跟贺青嵘一块儿敲定了审计师，正式着手给自己手头的表决股份估值。这股份哪能随随便便拿市价来交易——它可不光是个收益权的问题，掌握了它，等于直接插手公司决策，能随时撬动整个公司的运作方向。因此，这估值走不了简单的市场行情，还得专门交给双方选定的第三方审计师，给出一个“公允”的价格。 更棘手的是，当地法律对兄弟间的股份交易有严格的“关联方交易”监管，想绕开董事会表决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找的是代持股份的信托公司进行操作，虽说能少些掣肘，但绕开了公开程序，暗地里操作就得一层层手续慢慢推进，繁琐了一大圈。 接下来就是双方律师齐上阵，从交易条款、股东权益、分红比例、到后续的决策限制，再到未来增资扩股……各项条款、流程一字一句地敲，推来推去，文件堆成了厚厚一摞。经过几番拉锯，双方团队才算勉强达成一致。 终于到了签字那天，贺青嵘面色复杂地盯着文件瞧了好一会儿，最终才落了笔，而步青岚却是签了字之后，甩手便走，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他前脚刚出律师楼，后脚便开始着手资金转账，从这笔钱里拿出了一大笔，直接转入《怒海雄心》的制作项目里头。 这笔“救命钱”一到，剧组那边顿时就如同被打了强心针，原本快搁浅的电影项目硬生生地被救了回来，继续开机的消息迅速传开，业内也是一片哗然。 第76章 一步到位，却也是“一刀两断”。 不过步青岚倒没觉得后悔——如果说真有什么后悔，那就是后悔没早这样做。 在去剧组看男主角“碌葛”试镜的路上，步青岚靠在车后排，一手拿着平板，翻着那一沓演员履历，眉头微皱，颇有几分无奈。剧组那边发来的这些资料，一份比一份厚，他如今是投资人，堂堂“步总”，肩上担子自然不轻，临到用人环节更是推脱不得，被选角导演冯天彦非得抓过来跟着一块儿把关。 他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以前我试镜时，那叫一个头疼，就怕制片人不要我。结果现在当上投资人，手里头一摞演员资料，试镜视频都看了个半天，更头疼了，这还真是一个台子两边，各有各的难。” 费雯也坐在一边帮他看项目，听着他这话乐了，转过头调侃道：“你现在这可是‘翻身做主’了，以前那都是咱上赶着讨好剧组，现在是剧组上赶着看你脸色了，你这还不知足，倒还抱怨上了？” “哎，雯姐，我这可真不是假抱怨，”步青岚说，“我是真头疼啊，以前我只管自己表现好不好就行，现在是我自己掏钱，赔了那可就是真肉疼了。而且关键还不是钱——主要是，现在找个顶替男主的太难了。这圈里人迷信得很，觉得咱这项目出过事儿，不吉利，都不敢接这烫手山芋，真是麻烦。” 费雯笑了一下，却说：“青岚，你有没有想过，干脆你自己去演‘碌葛’？” 步青岚闻言顿时愕然不已：“我？” “是啊，”费雯说，“你最开始看这项目的策划书和人物小传的时候，最喜欢的不就是‘碌葛’这个角色吗？” 步青岚一听这话，愣了一瞬，又沉默下来，陷入了思索。费雯倒真没说错，他之所以会对这个项目一开始就上心，确实是因为“碌葛”这角色打动了他——一个在西藏修行多年的喇嘛，角色设计上看着非常滑稽，在前期似乎就跟个丑角似的，戏份属于是片中难得的轻松桥段，但这外壳之下，却包裹着层层隐秘而沉重的过往，可到了后期，却又非常的悲情，结局更是充满了禅意的超脱。 “碌葛”这种角色的丰富程度和人物层次，哪儿是他现在演的陆启坚能比的——陆启坚是故事讲述者的视角，但却又实在是太单薄，角色固然是很正面，却没多少可以挖掘的余地，说是纯粹耍帅的角色还差不多。 可即使很喜欢这个角色，听到费雯这个相当大胆的提议，步青岚心里还是非常打怵，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角色，不光他自己，甚至casting团队和导演陈峰最初肯定都没考虑过他——碌葛这个人物，从角色形象到性格设定，怎么看都和他差得太远了。 而且，碌葛之前的演员可是个其貌不扬的老戏骨，跟步青岚的形象可谓是天差地别，虽然他人品上有些劣迹斑斑，但在演技这块儿，那绝对是扎实得不能再扎实了，拿过不少影帝，奖杯能摆满一整柜子。这人最拿手的就是演那些既有讽刺又充满黑色幽默的小人物，把底层角色的酸甜苦辣那演得叫一丝不落，尤其擅长那种带刺儿的喜剧，他的代表作就是一部黑色幽默电影，台词特别经典，里头的冷嘲热讽、调侃现实，活活被他演得又滑稽又心酸，直到现在，不少观众还会把片里的句子挂嘴边儿上调侃，时不时就被网友拿来当梗玩儿，至今都是个绕不过去的存在。 别说观众了，步青岚自己都觉得，自己当他的“替补”，真是怎么想也怎么不靠谱啊。 不过费雯也只是这么提议，倒也没有继续劝说，而是笑了笑，由着步青岚自己琢磨。 到了选角团队的工作室，步青岚跟着冯天彦和陈峰一块儿，就这么看了一拨又一拨的人试镜，眼睛都快看花了，结果还是一个合适的都没找着，全给否了。 有了前任男主演的影帝演技珠玉在前，现在候选人再怎么演，大家伙儿看着都觉得差着点儿意思，怎么都觉得不对路，不免兴致缺缺。 步青岚沉默了好半天，心跳却越来越快。费雯那个提议忽然又浮现在脑子里，像火星子似的，一下就把他心里那点小心思给燎着了，心跳“砰砰”直响，整个人都莫名躁动起来。 步青岚自认向来算是个挺激进的人，可费雯这个提议，真是激进得连他都觉得心跳加速，半天没缓过劲儿。 不过，转了半天念头，他还是咬了咬牙，玩笑似的把话抛给了冯天彦和陈峰。可没想到，话音一落，冯天彦和陈峰居然脸色一变，打量起步青岚来，看样子还真是认真琢磨上了，表情居然一点儿也不带敷衍的，这下步青岚都愣住了。 “你来演，也不是不行，”陈峰沉吟了半天，终于开口，但眼里透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是不答应，这事儿免谈，撤了资也不让你演。” 步青岚一愣，还没来得及细问，陈峰又接着道：“不过你要是答应了，你的粉丝啊，八成要骂死你。你可得想清楚了，看看舍不舍得，扔下你那粉丝簇拥的光环，真去演这角色？” 步青岚听到这话，心里一激灵，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问道：“陈导，您说。” 陈峰说：“你得增重五十斤，而且必须真的全剃光头，不能用假头套。” 步青岚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却明白了陈峰的意思。如今他之所以能稳稳站居流量之列，还不就是靠着“古装美男”这个金字招牌？就靠着这个定位，才接了多少高价代言、商务合作，这甚至算得上是他在圈内立足的根基了。但要真照陈峰的意思，短期内增重五十斤，还要真剃光头？这等于彻底推翻了他现在所有的定位。 形象有了这么大的颠覆性变化，而且还必须在拍整个电影的过程中都保持着这个形象，那么在整个电影拍摄期间必然是会失掉很多商务的，而拍电影这么精雕细琢、慢工出细活的事儿，拍个一年两年都是有的，所以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步青岚恐怕都接不了太多商务了，甚至连曝光都不可能会有太多，因为他如果继续维持先前的曝光、按照先前的路线来接商务，形象又和之前大相径庭，多半粉丝也会特别不满意，恐怕只会反而只会有负面效果。 而接不了商务和大幅减少曝光，这对于像步青岚这样处于上升期、又没有太多扎实作品保底的年轻流量艺人来说，简直无异于灭顶之灾。现在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年轻貌美的艺人层出不穷，别说一两年了，你就是消失一两个月，粉丝都要爬墙了，哪里还记得你姓甚名谁。等你这跟被冷藏似地藏了半天，终于好不容易“出土”了，你的地位和活儿早就被新人抢走了，而这一掉了队，那指不定可就是彻底回不来了。 除非，他能真凭演技杀出一条新路。但这又何其难？多少比他更资深的前辈艺人转型都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口碑和商业价值双双滑坡，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回到原来的定位去养老，但资源和圈内地位却还比之前降了老一大截，白折腾一圈，折进去的却补不回来了。再者，“碌葛”这个角色本身挑战就极高，原本的影帝级演员也就是凭借这类诙谐讽刺、黑色幽默的角色一路拿奖拿到手软，步青岚要是演不好，恐怕不仅转型失败，直接成了电影的最大败笔，轻则资源降级、连从前那样的戏和角色都还未必能接得到，重则彻底没戏演，连着自己投进这个项目的钱也赔个底掉，只能考虑回家歇业了。 而且现在的步青岚，身边真是没一个愿意为他兜底的人了。自打和李恒分手，他这就算是真切切地没了捧他的“金主”，贺家的退路也早在他签下转让股份的那一刻给彻底掐断了。 这选择，说是孤注一掷一点不为过，冒险得不能再冒险了。 可步青岚却并没纠结太久，还是答应了：“好，没问题。” 说完这话，他心里虽然仍然十分忐忑，却也涌上了一种莫名的解脱感。 横竖过去的那些虚名也不是他自己挣的，而是他“偷”来的，就算真的失败了，也不过是“物归原主“。 其实，入行这些年，步青岚对自己得到的这些名气和资源总是带着股说不出的虚幻感——说到底，他这一路捧上来的商务、机会、光环，有多少是靠自己一招一式拼出来的？又有多少是李恒这个“大金主”在后面撑着场子才有的呢？ 两人后来虽说处成了正经对象，可真掂量起来，这个正经对象又和金主能差多少？他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能理直气壮地给自己得到的这些利好辨白，披了“爱情是平等”的外衣，所以就这么拿资源拿得心安理得。人小姑娘傍了个大款的姑且还要被骂“捞女”，到了他们基佬这儿，难不成还能靠真爱就能漂白成“绝对平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基佬的屁眼和几把镶了钻呢，嫖一晚上居然能白挣这么多。 说白了，真心能值得几个钱？ 不过全是占了便宜的人还要厚着脸皮立牌坊，冠冕堂皇为自己遮羞的借口而已。 第77章 所以步青岚现在不打算要这层遮羞布了。他早就决心要变成个真正的成年人，不是什么小孩儿，更不是谁的小宠物。 他要的是自由，精神上的自由，真正能够使他无愧于心的自由，即使自由的背后自然带着令人心慌的危险，他却觉得这不可怕；真可怕的是被危险吓住，宁可在“安全”里头活成被圈养的宠物。 步青岚宁愿自己成个被生活捶打得头破血流的痛苦人，也不愿做个躲在温室里的“小宠物”，让别人替他遮风挡雨，拿一切都安排好了的剧本，只等他无惊无险地活在这份“保护”里。 第63章 所以这事儿最后就这么令人诧异不已地解决了：步青岚接了“碌葛”这个角色，而他原本演的小记者“陆启坚”，倒是挪给了之前没几句台词的小配角付梦恩。 接下来一个月，步青岚没有进组，但是却在自己家里彻底投入了增肥的准备中。陈峰的要求特别明确：一个月内增重五十斤，绝不能少。 为了达标，他弄了个几乎精确到克数的卡路里计划，和别人减肥的饮食表一样细致——不过这回是反着来的。 从第一天起，他每天都得往胃里灌四千卡以上的热量，什么高油高糖的全往餐单上堆，汉堡、炸鸡、奶昔、甜点、油炸的……一日五顿，顿顿都堆满，桌上满满当当，看着都让人反胃。 刚开始，步青岚还能勉强撑住。可才过了三天，他胃里就已经开始难受得不行了。平时他为了保持身材，吃得清淡，油腻的东西已经很久不沾，就算是为了维持肌肉量得吃点高蛋白，鸡胸肉和牛肉也都只吃水煮的。现在一反常态，整天摄入各种高油高糖的，胃压根受不了这刺激。 这天他吃完晚饭，胃里就一直隐隐难受，到了半夜，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像是打翻了油桶，顶得他难受得不行。 他忍了好一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一阵喉头泛酸，忍不住冲到厕所就开始狂吐，吐得胃酸涌上来，眼睛都泛红了。 “哎，青岚哥，你漱漱口水。”费雯给他新招的长期助理小方在客房里听见动静，忙出来给他接了杯热水，递给他。 费雯也知道他这么折腾着吃不是什么好事儿，一个人住着不让人省心，横竖到时候步青岚进组了也要再继续招跟组的助理，索性提前招了个长期助理，陪着他住一起，好歹有人能照看一二。 步青岚吐完，从小方手里接过水，漱了漱口，扶着洗手台喘了口气，脸色白得跟纸似的。 “哎，操，”他胃里翻江倒海的，可脑子里惦记着的还是那四千卡的硬指标，“这顿晚饭又算白吃了。” 他刚才那一餐吐得干干净净，卡路里全算泡汤了，这会儿只能再临时补点。缓了缓气，步青岚转身往厨房走，正翻箱倒柜地找点零食出来。 小方这刚毕业的大小伙子，之前没什么工作经验，但做事还勤快的，家务也都很熟练，见状就立马跟着去厨房开火，给步青岚做了碗夜宵。他知道步青岚的卡路里得凑足，但又多少有点顾着他胃难受，就拿中午剩下的叉烧肉简单拌了碗面，面碳水也高，倒也还算勉强凑合。 有了面还不算完，步青岚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高热量奶昔，刚灌下去一口，胃里就抽搐得一阵翻腾，但他硬是忍住了，然后又咬牙端起面，一口一口往下咽。 小方给他下面条，闻着面香，自己也不免有点馋了，就顺道也多弄了一小碗，陪着他一块儿吃。他见步青岚这跟上刑似的，不由得也十分感慨：“唉，青岚哥，要是我这胃口能分你点就好了，你这吃一顿吐一顿的，得增肥到什么时候。我感觉我这天天陪着你吃夜宵的，我都胖了不少了，别你还没达标，我都先胖得没人样了。” 他跟步青岚平时关系还挺不错的，年纪也相近，步青岚也没什么“大明星”的骄横，不会跟他摆架子，小方也就不会对步青岚毕恭毕敬的，平时聊天也挺随意的。 步青岚听了，也是苦笑，调侃说：“得，照这架势，还不如你替我去演。” 两个人这么一边插科打诨，步青岚一边硬着头皮把这碗面和一大杯奶昔硬是给咽下去了。 就这么一天天硬着头皮坚持着，步青岚每天都在跟这四千卡的热量作斗争，胃早就被填得没了知觉，油腻的东西一口接一口，吃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吐得快比吃的多了，但每次吐完又还得再硬塞点东西回去，渐渐的，吃饭对步青岚来说，简直跟上刑一样，煎熬得不行。 这一个月下来，步青岚煎熬得跟彻底脱了层皮似的。不过他这一番硬生生地折腾，总算没白费。到了月底，体重秤上那指针终于缓缓滑到了陈峰定下的数字，体脂率也飙到了他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惊人高度。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步青岚甚至有点茫然。眼前这个身影，他已经快不认识了。 过去，步青岚的个子高挑，身材也是线条流畅，肌肉并不多得夸张，却非常结实匀称，该有的线条也都非常明显，充满了力量感和爆发力，是那种标准的衣架子，哪怕随便往身上套个麻袋，都能透着股儿利落劲儿。这样惹眼的身材，不管同性还是异性看了都不免多瞧两眼。 可现在呢？他却活生生成了个油腻腻、臃肿滑稽的胖子，半点肌肉线条全没了，整个人像被水泡发了一样，鼓鼓囊囊，简直跟个气球似的。原来那引以为傲的八块腹肌早没影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松垮的赘肉，从胸到腹，一直叠到腰，层层摞着，软塌塌的，活像多层蛋糕，稍微一抬胳膊，手臂上的肥肉也跟着颤悠，厚得跟橡皮泥似的，压都压不住。 以前他上街得小心翼翼，总怕被人认出来，因为身材太好了，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又高，站在人群里特别显眼，粉丝总是很容易就能认出他来。现在倒好了，他真要这么走在街上，只怕都没人多看一眼，甚至还能感受到不少避之不及的嫌弃目光，就算是粉丝站在眼前，估计愣上半天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是他。 等到正式进组、剃逛头发试“碌葛”的造型那天，造型师拿着剃刀一推到底，把步青岚原先蓬松黑亮的头发全都剃光，只露出一张圆乎乎的满脸横肉，油光闪得跟刚出锅似的，仿佛连吸油纸都吸不干净。 他穿着袈裟转了一圈，摄影组扛着单反拍个不停，陈峰和冯天彦看着，却对此满意多了：“还行，这样确实像话一些。” 得到陈峰的肯定答案，步青岚倒是松了一口气，心想他这一个月增重受的苦倒不算白吃，算是第一个难关终于通过。 不过他这口气也没松太久，回到家，步青岚一打浴室里的开灯，看见浴室落地镜里这个人影，脸上的表情终于彻底僵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曾经俊美无俦的面庞成了满脸肥肉，原本很少见的立体骨相也基本看不出什么立体，眼袋也浮肿得厉害，眼神里透出一种畏缩和浑浊。美貌、身材、甚至原来引以为傲的精力全都没了，现在的他连爬楼都气喘吁吁，稍微多走几步，膝盖和关节都隐隐作痛，浑身上下都像是被这层脂肪拉扯得失去了控制。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有些接受不了，眼神里难以压抑地流露出深深的厌恶和抗拒。 即使理智知道这是为了拍戏，但步青岚不得不承认，他在看向自己时，还是切切实实、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恶心和焦躁，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这一刻，他站在镜子前，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既陌生，又无比抗拒。 不过无论怎么样，步青岚终究还是压住了心里那些自我厌弃和不安，心说，成吧，等拍完戏，也就能把自己折腾回原样了。再说了，他确实挺喜欢“碌葛”这个角色，为了喜欢的角色，这点付出肯定还是要有的。 于是，他姑且还是把一腔情绪全搁在了对角色的打磨上，琢磨“碌葛”每一场戏该怎么演，每一句台词该怎么说。 步青岚是动了真格的，自然要很努力地给“碌葛”捏出个鲜活的人样，他做了厚厚一本角色小传，把 “碌葛”这个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理顺了，将他童年时的创伤、成年后的挣扎都仔细琢磨了一遍。他自己往角色里头钻，想着把这个性格复杂、饱经沧桑的喇嘛从里到外掰扯清楚，一点点啃下去。 在片场，陈峰照旧还是严厉得很，涉及拍戏的事儿他可从来不含糊，没因为步青岚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投资人就怎么哄着他，该骂的还是继续骂，绝不嘴软，态度照旧，不过步青岚倒也甘之如饴，也使劲儿吸收消化着陈峰的点拨，虽然他还是每天被骂得跟孙子似的，但总算是渐渐地找到感觉了。 不过文戏理顺之后，动作戏倒成了步青岚最头疼的关卡。身上这五十斤肥肉真不是白长的，现在每一个动作都变成了负担，原来那会儿，不少戏份他一遍就能过，现在光是站起来重重跺一下步，浑身的肉就一层层地颤，还没等开始打呢，身上汗就先下来了，喘气都跟破风箱似的。拍个几次，陈峰一喊卡，他能一屁股坐地上，得喘个好几分钟才缓得过劲儿。 第78章 于是，原本也不算太费劲的动作戏，现在对他来说都成了“活受罪”。稍微一场大开大合的打斗戏，真能把他折腾得气喘吁吁的，等到更高难度的动作戏一上，步青岚简直快累吐了，心里直叫苦，这五十斤的负重可真不是说笑的。 不过再累再狼狈，步青岚还是硬撑着。心里琢磨着，做演员嘛，不就得豁出去才有成果？别人能演得出来，他步青岚凭什么不行！这股较劲儿憋在心里，拍戏时他越发拧着股狠劲儿，哪怕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也得咬牙硬撑，哪怕摔倒也爬起来再来一遍。 动作戏运动量本就大，再加上增重后的关节负重太厉害，膝盖、腰间都吃不消，每拍完一场戏，关节就跟生了锈似的隐隐作痛，连骨头都像在磨沙子。可他为了保持体重不掉，还得继续猛灌高热量饮食，油腻甜腻地吃下去，肠胃不堪重负，胃炎都折腾出来了。 于是，这一路拍戏下来，因为胃炎、关节磨损各种健康问题，步青岚都不知道往医院跑了多少趟。 整部电影拍摄期间，步青岚愣是一条商务通告都没接，彻底把自己给封闭起来。最初他还攒了一些商务存货，勉强能刷刷存在感、填补下曝光的空档，但电影拍到后半程，这些存货早就消耗殆尽了。彻底断了档，步青岚等于凭空蒸发似的，人影都没了，仿佛完全从大众视线里消失了一样。 他的经纪团队倒是没闲着，三天两头出来安抚粉丝，声明这是为了专心拍电影，还解释得条条是道。但粉丝们哪儿有那么好哄？理智上是理解没错，可一晃几个月过去，几乎是完全0物料的状态，真正愿意一直等下去的又有几个？时间一长，不少人心也散了，爬墙的爬墙，找别的娱乐的找别的，粉丝流失的速度简直是肉眼可见。 有得必有失，步青岚也早有心理准备，粉丝流失这事儿对他来说倒算不上什么打击。如今他的所有精力几乎都被电影拍摄耗尽，压根儿没剩多少心思关心外界，就算偶尔有几天的休息日，他也是干脆在家待着，日常用品就靠网购，再不行就让小方上他家的时候给带着，总之就是不愿意出门半步，不是窝在家里看电影，就是直接昏睡一整天，跟他原来那个完全闲不住、一放假就要跑出去撒欢儿的性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可能是拍摄真的他的热情和精力透支了，像许多喜剧演员一样，在台上活力四射，台下却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反而成了个木讷的“闷葫芦”。 现在的步青岚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彻底掏空了，原先那股子闹腾劲儿全没了，心里空落落的，连往常打发时间的心思都没了。难得有个休息，他宁可一个人发呆，也不想搭理旁人。别说聊两句，平时下了戏、见见人他都觉得浑身别扭，光是抬眼看人一眼，他就心里直发憷，觉得人家的目光里总是在嫌弃自己这副“窘相”。 即使他也觉得这么想有点身材歧视，但步青岚还是没法克制住心里难以下咽的自我厌弃——他对自己现在这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别扭，甚至连照镜子对他来说都变成一种折磨，多看一眼，自己都心里恶心。 偶尔他自己也琢磨，是不是因为这身体的变化太大、自己根本还没缓过来，才搞得他心情阴晴不定，脾气也见天儿见地地往下掉，让他心里又恐惧又不安。 虽说当初做这决定时，他心里也有数，这条路走下来绝对不好受。可亲身经历这滋味儿，才发现原来这种难受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以承受，他甚至有些惊觉，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所以，他宁愿把自己跟人群“隔离”开来，一个人窝着，哪怕和人照面都不愿意，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不想在任何目光下现身，不想将自己的狼狈暴露给别人。 和他一同拍戏的付梦恩，当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过度嗜睡、回避社交、情绪不佳……这些表现，怎么看都像抑郁症的前兆。 虽然步青岚在片场里敬业认真，演戏时全身心投入，甚至几场戏都发挥得超常，贡献了不少他职业生涯的高光瞬间，可一旦离开镜头，他那股子低沉木讷的样子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让付梦恩看了直揪心，也免不了替他提心吊胆。 第64章 为了让步青岚稍微状态好点，付梦恩几乎是绞尽脑汁，天天琢磨各种理由，想方设法地把步青岚从家里拽出来，不过大多数都是失败告终。 眼看着电影项目即将杀青，步青岚的拍摄任务也总算轻松了些。这几天陈峰导演难得大发慈悲，大笔一挥，给他批了三天假，特意交代统筹连着三天没给步青岚排戏，让他这几天能痛痛快快休息，收拾好心情，养足精神，好回来拍最后一场大戏。 付梦恩一看机会来了，赶紧把这事儿摆在步青岚面前，劝了半天才终于把人劝动了，带着他去参加了个圈内的小型影展，心想着就让步青岚趁这机会散散心，总比成天闷在家里阴沉着，活像个要长蘑菇似的强多了。 影展的主题是“新锐之光”，主推的是近几年冒头的年轻导演和实验性作品，现场布置简洁，复古的灯箱映着暖黄的灯光，气氛既轻松又带着些艺术范儿。放映厅里人不算多，圈里熟悉的面孔来来去去，彼此随意打着招呼，一派悠闲的模样。 放映开始了，两部短片结束后，导演和主创们上台介绍作品，影评环节气氛轻松，不少人自带酒杯，三三两两地边喝边聊，显得悠然自得。 步青岚坐在角落，目光黏在银幕上，眼神却有些飘忽。这部片子的风格明明是他一贯喜欢的，即使许多影评人对达达主义风格挑剔不少，步青岚却并不感到困扰，反倒觉得这种别出心裁的剪辑手法和片段拼贴的画面风格，将电影的核心意图呈现得非常到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心里泛起阵阵不适。周围人不算多，零零散散分布在厅内，但他却觉得喘不过气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罩住了似的，格外别扭，让他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放映结束，社交时间刚一开始，步青岚正寻思着找个角落喘口气，冷不丁目光一扫，却像被雷劈了似的，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他竟然看见了一个做梦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灯光下，李恒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人群中央，谈笑风生，身边围着几位圈内赫赫有名的导演和制片人。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神态自若，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步青岚心里猛地一沉，心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似的，酸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全身不由自主地僵住，直觉让他想赶紧扭头走开，可眼睛却不听使唤地钉在李恒身上，竟然移不开了。 李恒瘦了，西装的收腰线条都显得更明显了些，面容也比以前清癯了几分。但他依旧英俊，甚至比从前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神情温和而有些疏离，眉眼间那股平静笃定，显得更沉稳了，反而更有股说不出的吸引力。 步青岚心里涩然，喉咙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恒——原先和他亲密无间的旧日爱侣，却是现在连境况都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曾经那么近，现在却是形同陌路。他们分手后，李恒的生活里是怎样的光景，步青岚几乎一无所知，可如今他站在这人影憧憧的影展角落里，看到李恒的那一瞬间，仿佛尘封已久的情感竟像潮水般一涌而上。 分手时他当然是带了些忿恨意味的，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劲儿在生李恒的气。他恨李恒那副冷静到让他生气的态度，恨他离开时那种潇洒自如的模样，恨李恒从来不像自己那样带着所有心思去爱、去珍惜。 可现在，李恒不过站在几步开外的距离，步青岚竟然感到自己的情绪和心跳都有点失控，他明知道这种在意是毫无意义的，却还是偏偏压不住心头那股子不甘与在意。 步青岚心里顿时一阵窒息般的挫败感涌上来。 他不知道李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忙些什么，但此刻他只清楚一件事：他不想见到李恒——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也不想让李恒见到现在的自己。 他无法分清这回避的心情究竟是因为不想面对李恒这个人，还是不想面对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暴露在李恒面前。 步青岚低头叹了口气，竭力平复着心里的翻涌情绪，决定趁早从影展离开。 可偏偏就在这时，李恒像是察觉到什么，脚步一顿，目光居然朝步青岚的方向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步青岚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像是被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忿恨、酸涩、羞愤、痛苦一齐翻涌，瞬间盖住了他所有理智。他眼睁睁地看着李恒愣住，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讶，最后表情慢慢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疑惑。 李恒脸上的表情像一根刺，直扎在步青岚心头。 第79章 步青岚现在简直觉得自己要吐血，这会儿真是恨不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他心里最不愿李恒看见的狼狈模样，偏偏今天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李恒脸上那不可置信的神情，就像是活生生把他积攒的那点骄傲给砸了个稀烂，连最后那点自欺欺人的体面也是因为两人这一十分令人震惊的重逢而彻底塌了个干净。 他大爷的，步青岚一时间是真的破防了，心里都禁不住狂飙脏话，我原来在他眼里就是个摆设花瓶，现在好了，连花瓶这点唯一的优势都没了，这孙子八成心里还在暗暗庆幸，觉得当时分手真特么是分对了！操！ “青岚！”李恒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地出声喊他。 但步青岚自然是不想答应，赶紧就快步溜了，根本不想这当口叙什么旧。 出了影展后的步青岚心里郁闷得不行，心想这今天真是点背得不行，怎么就这么寸，非得上赶着撞到李恒面前丢脸呢？ 好在影展刚过，他也没工夫自个儿郁闷多久，又得赶紧打起精神投入到剧组的拍摄里去。 导演陈峰那是真叫一个严，细节上能抠出花儿来，掰扯一场戏像拧螺丝，非得折腾到演员喘不上气的份儿。而这最后一场大戏，陈峰更是来劲，带着一帮演员往死里磨，折腾了七八遍，大家伙也跟打了鸡血似的，谁也不敢松劲儿，拧成一股绳儿似的拼着劲儿要把效果抻到最好。来回折腾到大半夜，导演才总算满意了，最后一句“卡”一落地，剧组的工作人员就捧上早准备好的花，递给步青岚道贺，他那根绷了一整夜的弦这才稍稍松开了点儿。 第二天杀青宴上，一向板着脸的陈峰倒破天荒地夸了步青岚几句，说他这阵子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这次的表现远远超出预期，言语里透着满满的满意劲儿，还放话说他肯定能震住观众。 步青岚倒也没得意，只是笑了笑，心里稳当了不少，微微点头，算是答了个应。 电影总算拍完了，步青岚这回是真能松口气了。为了这个角色，他愣是往身上加了一大圈肉，衣服尺码硬生生地往上翻了好几号，每天对着那些油腻腻的高热量食品一顿猛塞，胃里腻得直打转儿，早就折腾得够呛。这下可算熬到头了，能甩开膀子减肥，不用再把自个儿往死里摧残，步青岚心里头那股子压抑劲儿这才算是真正松开，整个人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经纪人费雯知道他拍这戏身心俱疲，倒也没逼着他立马掉秤，还特意安慰他别着急，慢慢来，体重一旦跌太快，对身体也不利。 步青岚心里也明白这理儿，倒没急赤白脸地催自己瘦下来，只是这段时间一折腾，肠胃本就有点闹毛病，自己心里也对吃饭这事儿有点障碍，胃口不行，能吃下去的东西越来越少。再加上终于开始恢复健身，体重倒是不知不觉间蹭蹭往下掉。 可这体重是下去了，整个人却折腾得跟脱了层皮似的，体重掉太快，皮肉自然有些松垮，脸上的肉也没了劲儿，有点儿往下垮的意思。费雯一瞧，这还了得，二话不说就拖着步青岚奔美容院，赶紧让人给他来了一套热玛吉加点阵激光，把这松了的皮肉紧紧提溜上去。 热玛吉和激光一通操作下来，步青岚本来就有点敏感的皮肤立马红得透亮，两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活像个“没剥壳的熟鸡蛋”。不过这效果是真见效，皮肉一下紧实了不少，脸上那松垮垮的疲态也一扫而空，总算恢复成了从前的俊俏模样。 这靠脸吃饭的本钱是算回来了，可费雯左瞧右瞧，总觉得步青岚跟以前大不一样。体重比增重前还轻了几斤，肌肉也还没练回来，整个人的身形就透出几分单薄，而脸上的眼窝更深了些，下颌线条愈发明显，锐利得见棱见角，少年感算是彻底褪了个干净，原来那股惹人怜的青涩劲儿不见了，倒显出几分不显山不见水的沉着。 眉眼还是那副秀气的眉眼，五官半点没变，可气质却截然不同，恍惚间，真有点判若两人的意思。 不过，要是真让步青岚知道他经纪人这一通心理活动，估计得哭笑不得：他现在这“判若两人”的状态，恐怕是自己这进食障碍折腾出来的——他都快得“精神病”了，能不判若两人吗？ 费雯和团队其他人只以为他这是事业心重，为了赶紧瘦下来好接商务、跑通告，却哪儿知道，步青岚掉秤掉得太快不说，整个人心理状态其实也一直都有点不对劲儿，只不过他在工作场合上掩饰得挺好，旁人也就没往深里想，还是付梦恩眼尖，看出点儿苗头，不由分说硬拽着他见了心理咨询师。 结果这一看，直接就给转到精神科去了，一确诊，神经性进食障碍。 所以步青岚这哪儿是什么“想瘦”，其实压根儿就是自己没法控制，一顿饭根本吃不下去，胃跟上了锁似的，能不瘦才怪呢。 不过，好在现在发现得还算及时，心理咨询师也及时干预，他也算配合，抗抑郁药的药也该吃就吃，没有讳疾忌医，所以发病的程度和频率总算已经减轻了很多，倒不至于瘦脱相，身体各项指标姑且还在安全范围内，不需要入院治疗。 第65章 拍完这部戏，步青岚一边按部就班地吃药，一边努力把通告的节奏拉回正轨，靠着一股子狠劲儿，愣是把状态撑得还真像回事儿。 他为拍《怒海雄心》那部电影沉寂了快两年，市场这东西，更新换代快得很，流量掉得不轻，江湖地位自然大不如初。好在德维勤的资源在这儿，费雯也没少下功夫，总算给他拿下了个刑侦剧，叫做《无锋之刃》，讲的是男主苏远庭，从一个警校垫底、谁都不看好的“废柴”刑警，凭着一腔热血和对父亲死亡真相的执着，硬是一路逆袭成了警署的刑警队长的故事。 这项目的班底还挺拿得出手，导演是个老牌的港剧导演，之前就拍过不少这种节奏的刑侦港剧，收视一向都不错，导演这次也不是头回和内地班底合作了，所以干起活儿来驾轻就熟，再加上剧本写得也确实不错，每个单元的案子都有爆点，节奏紧凑，悬念够劲儿，好好拍估计不愁抓不住观众。 步青岚在剧里演的是男主的搭档林渊，一个武力值爆表的“硬茬子”，跟男主苏远庭那瘦瘦弱弱、体力欠佳的废柴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林渊身手不凡，冷酷果断，性格上也有点阴郁，和苏远庭的阳光开朗截然不同。一开始搭档时，林渊总嫌弃苏远庭体力不行、拖累自己，跟他并肩作战有种“倒霉中头彩”的无奈。可两人因为搭档的原因，捏着鼻子也得一块干活儿，从最初的互相看不顺眼，到最后一文一武配合默契，硬是成了最佳拍档，把各自的优缺点补得天衣无缝。 不过林渊这角色虽说对主线影响很大，他和男主苏远庭那份搭档情义更是花了大篇幅去刻画的，对男主苏远庭的成长相当重要，可想而知这一拍出来，肯定少不了观众们磕生磕死，但这项目吧，却终归不是双男主剧。因为合同一签，制片人那边也早把话撂明白了，只能给步青岚“二番”的待遇。 不过这剧本和角色写得都还不错，打戏也够出彩，步青岚倒也就没在意二番不二番了，反正他也知道自己这两年“流量地位”大不如前，如今还能接到这么个算是有质感的戏，已经算是不错了。 演戏这么些年，别的倒也没什么讲究，步青岚就发现自己对拍打戏还真是挺的，拍来拍去，总觉得拳脚功夫还是比那些纠结来纠结去的情情爱爱有意思得多。 进组后，重新进入拍戏状态，压力自然少不了，这压力一大，步青岚原本靠吃药勉强压住的焦虑症状就不免复发了，进食障碍的频率也跟着噌噌往上窜。他这状态时好时坏，碰上特别难熬的时候，甚至严重到了开始自残的地步。助理小方起先还以为他手臂上的划痕是拍戏时落下的伤，后来才发现不对劲——那伤口有点太规整了，根本不像是意外磕碰的，吓得冷汗直冒，赶紧给费雯报告，完事儿更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守在步青岚身边，生怕哪天步青岚就真割腕了。 好在熬过了适应期，步青岚又去做了几次正念治疗，医生也给他药量也加大了些，这样下来状态总算见长，整个人缓过劲儿来不少，自残的事儿也没再折腾过，费雯和小方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不过话虽如此，心里还是绷着根弦，时不时就紧盯着他，生怕他再出什么事儿。 不过这事儿步青岚团队处理得很严，不敢让外人知道，怕有心之人拿这个做文章，所以剧组里倒没人发现。 好在这剧组氛围还算不错，没什么特别糟心的事儿，最让步青岚哭笑不得的就是组里男主演、演他“搭档”的黎潇然，演技那真是太差了，导演怎么掰开揉碎了地给他讲戏，甚至就差没现场给他演一遍让他照着学了，他都始终愣是演技不开窍，不是演得太夸张造作，就是演得太呆板木讷，所以天天ng，成了剧组妥妥的ng王，身为他搭档的步青岚也不免受他牵连，得来回陪他走戏。 第80章 有了黎潇然这一衬，倒把步青岚衬得像个影帝似的，弄得导演对他那叫一个满意，几乎每条都是一次过，就算有喊卡的，也基本都是因为别人的问题。这待遇倒让步青岚有点儿不适应，毕竟刚从《怒海雄心》剧组出来，被陈峰导演各种骂骂咧咧的“磨戏”，磨得步青岚人都没了脾气，一下换成这种被导演“捧在手心”的状态，心里都有点适应不来了。 不过，身为《怒海雄心》里的“ng王”，如今的步青岚对黎潇然倒也没什么不耐烦的，谁刚开始拍戏的时候都有这么个过程，他如今自己好歹也算混成了前辈，所以对这新晋ng王也还能有点宽容的余裕。 更何况，黎潇然虽然演技差了点，但态度还是不错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导演让怎么拍就怎么拍，多来几条也不含糊，老老实实地挨训。他虽说是新晋顶流，粉丝千千万，网络上天天撕得血雨腥风的，可本人却没半点儿“顶流”架子，人长得甜爱笑，性子也和气，又因为老ng不好意思，隔三差五就会请全剧组吃东西，出手还挺大方，对剧组工作人员也是一视同仁，没半点傲慢，无论拍戏还是宣传工作都特别配合。所以他这样的性格，倒让人对他这破演技也不免宽容几分，容忍度高了一大截。 因为戏里俩人是搭档，接触自然也就多了，剧里武力值高的林渊总得时不时照顾体力废柴的苏远庭，而戏外这黎潇然对步青岚也特依赖，没几天俩人就混熟了，休息时老爱凑过来找步青岚聊聊天、打打闹闹。 黎潇然这人性格挺乐呵，跟谁都玩得开。之前他和付梦恩还在一个公司，两人虽没算不上多数，也好歹是个点头之交。后来他跟步青岚混熟了，听说步青岚和付梦恩关系也不错，黎潇然还会时不时叫上在同个影视城隔壁剧组拍戏的付梦恩一块儿，三个人凑一块儿打游戏、搓麻将，还挺融洽的。 三个人通告时间差不多，下了戏就总扎一块儿玩，关系自然也就亲近了不少。混熟之后，黎潇然对他们俩也是信任得很。有一回仨人跑去附近泡桑拿，汤池里正舒舒服服泡着呢，黎潇然的手机响了，付梦恩一拍他肩膀，示意他去接电话。 而黎潇然接完电话回来，整个人乐开了花，脸上那俩酒窝笑得都能盛下两大杯酒，径直口无遮拦地对两个人来了一句：“哎，我女朋友来我家了，我先撤了啊！你们俩慢慢泡，账挂我那儿就行！” 他这话一说，给正在喝冰镇乌龙茶的步青岚和付梦恩差点没呛死。 毕竟黎潇然这可是粉丝千千万的顶流，最忌讳的就是恋情了，原先他本人长得本来挺幼态的，团队还给他立纯情弟弟人设，他又成天还跟男明星炒cp，泥塑粉、抚慰粉在娱乐圈多得简直一绝，粉丝们向来还是对他挺放心的。 而黎潇然性格也确实有点孩子气，嘴甜也爱撒娇，付梦恩和步青岚平时就没少被他祸祸，这倒不全是人设，所以平时步青岚和付梦恩看他也一直跟看未成年似的。谁成想这长得跟高中生似的小屁孩儿还挺深藏不露，一张嘴就自曝有女朋友，真把步青岚和付梦恩震得刮目相看。 自从这次自曝完，黎潇然那是真彻底放飞自我了，剧组闲聊时动不动就拉着步青岚秀恩爱，天天眉飞色舞地说他和女朋友那点儿甜蜜日常，还时不时要抱怨女朋友不爱来探班，总说自己忙，弄得他郁闷得不行。 步青岚这单身基佬，被迫天天听黎潇然念叨他和女朋友那点儿甜腻腻的恋爱琐事，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跟我一基佬天天讲这些，真不觉得有点儿诡异吗？” 黎潇然倒满不在乎，特坦然地甩句话：“哎呀，岚哥你是不知道，我早就想秀恩爱了，可经纪人死活不让！要不是现在能跟你说说，我都快憋出内伤了！” 步青岚听得直乐，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还真是没救了，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步青岚嘴上笑话他这小子活脱就是个谈恋爱的高中生，但听着听着，心里头却也不由得又羡慕又感慨。 他想起他自己谈恋爱的的时候，也何尝不也是这副幼稚模样，但那时候却还是过得很高兴。 只不过现在他这是想幼稚也没人陪他幼稚了。 拍着拍着戏，有天黎潇然忽然眉开眼笑，偷偷摸摸凑到步青岚跟前，说他女朋友终于来探班了。 步青岚调侃道：“行啊，你这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人盼来了。人要再不来，你都快成望夫石了。” 黎潇然嘻嘻哈哈地跟他打闹了一番，接着就过来找步青岚撒娇：“岚哥岚哥，下午那场戏你能不能跟我调了啊？我想多陪陪我女朋友。” 步青岚也没什么所谓，反正自己没什么事儿干，那戏份早拍晚拍无所谓，看他这高兴劲儿，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黎潇然更是欢天喜地，树袋熊一样扑上去抱住步青岚撒娇，嘴里直夸“哥你最好了”，跟统筹那边打完招呼就高高兴兴地跑去找女朋友了。 下了戏，步青岚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谨遵医嘱，被小方硬拉着去了酒店餐厅，随便垫点儿吃的。 酒店餐厅是自助餐，剧组平时还有餐补，吃得倒还算讲究。步青岚随手拿了点东西，和小方端着盘子找了个位子坐下，结果一抬头，斜对面桌上坐着的，正是黎潇然和一个姑娘，两人正有说有笑的。姑娘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但瞧那身材，挺高挑挺有料的，估摸着长得也不差，难怪黎潇然念念不忘。 步青岚不禁笑了笑。吃完饭，看那俩还在那儿甜甜蜜蜜地聊着呢，步青岚心里一动，故意端着盘子从他们桌边路过，打算吓唬一下黎潇然这小子。 他悄无声息地溜过去，轻轻拍了一下黎潇然的脑袋，心想着看他吓一跳的样子。谁成想，还没把黎潇然给吓到呢，自己倒先愣住了——这黎潇然女朋友一抬脸，好嘛，不是别人，居然是李愉。 李愉看见步青岚，也是愕然不已：“青岚？” 步青岚不由得也是沉默一瞬，不过他跟李恒闹掰归闹掰，人李愉可是没得罪他，所以步青岚倒也不会冲她摆脸色，朝着李愉笑了笑：“愉姐。” 黎潇然这会儿见到步青岚，也是挺高兴的，又一看步青岚和自己女朋友居然还认识，不由得也是惊诧：“哇，岚哥，你们俩居然认识啊。” “认识啊，”李愉也乐了，“不知道？我和青岚还传过绯闻来着呢。” 黎潇然顿时恍然大悟：“对哦，我差点忘了这茬！不过那会儿我还没入圈呢，真不记得了！” 步青岚一听这话，也是哭笑不得。黎潇然知道步青岚是“铁弯”，倒也没什么别扭，反而热情地问：“我们俩刚还商量着等吃了饭就出门去玩呢，岚哥，你要不要一起？” 步青岚乐了，摇摇头：“你俩谈情说爱的，我凑过去干嘛，当电灯泡啊？” “哎，不止我俩，还有其他朋友，”李愉笑着补了一句，“青岚，你要是有空也来吧，反正咱俩也挺久没见了，聊聊天呗。” 步青岚想了想，反正明天没什么通告，出去热闹一下也无妨，况且他和李愉确实许久没见了，于是点头答应了。 他们去了剧组附近一家高档私人会所，一进包间果然热闹得不行，里面已是一帮人了，都是黎潇然和李愉叫来的朋友。有人打桌球，有人唱k，服务生不时来来回回地倒酒、端酒，热闹得很。 黎潇然平时谈恋爱虽然黏黏糊糊的，不过人还挺有眼力见儿，腻歪了一阵儿，李愉跟他说想找步青岚聊会儿天，他也没往心里去，乐呵呵地跑去吧台边儿，勾肩搭背地找其他朋友玩去了，把这片地儿留给步青岚和李愉，让两人慢慢聊。 “哎，青岚，你最近怎么样？”李愉问他，“拍戏拍得还顺利？” 步青岚一笑：“顺利，挺顺利的，就是你男朋友少ng点，我肯定更顺利。” 李愉闻言也是不禁跟着乐：“嗨，他那破演技，是糟心。” “哎，愉姐，你这换男朋友速度也是太快了，”步青岚想到他俩这意想不到的恋情也是想乐，打趣说，“之前那会儿你还跟你初恋男朋友在谈呢，现在这换口味啦，不喜欢熟男了，改喜欢年下小狼狗啦？” “嗨，这不是图个新奇么，之前没试过，现在也赶时髦尝个鲜，”集邮大户李愉不以为然道，“你别看黎潇然那小子天天装得一副小白样儿，实际上经验还挺丰富的，特会来事儿。” 步青岚啧了一声，心想倒也是，毕竟李愉自己也是集邮大户，每天要应付那些个穷追猛打、巴巴儿想上赶着当李家赘婿的帅哥海了去了，所以也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黎潇然现在能从这堆人里脱颖而出，暂时稳住这位置，还让李愉评价一句“会来事儿”，可见是真跟她过招过得有来有回，当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步青岚这么一琢磨，也觉得有趣，俩集邮大户斗法，还真是高手过招，挺有意思的。 看人家谈恋爱跟下棋似的，招招有来有往，当然觉得有趣，可真轮到自己往里一陷，步青岚体会到的就只剩下苦涩了。 第81章 步青岚今天和李愉一碰面，脑海中自己和李恒的那些过往自然也不免是纷至沓来，笑过之后，心里却又不禁黯然。 “青岚，“李愉看他脸色有些发沉，当然也是猜到了一些，忍不住就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你跟我哥，还有联系吗？” 步青岚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没联系。”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毕竟我跟他也没什么可联系的吧。” 第66章 其实说出这话时，步青岚反倒发现自己没了先前那股不甘心和忿恨，心里头竟意外平静了不少，仿佛是再炽烈的情感，在时间里浸泡久了，也不免会慢慢地被稀释得淡了下去——毕竟人本来也没那么多精力，哪能一直让太过充沛的爱和恨这种相当耗神的情感一直搅和得满腔滚烫，这太费劲儿了。 “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不过也没找着机会问你，”李愉犹豫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问他，“你们俩怎么就好端端的突然闹到分手了呢？也没什么劈腿出轨的，真的就至于闹到这一步吗？” 步青岚一听这话，愣了片刻，倒也一时无言。 说实话，这问题他自己都没真琢磨明白过。 要说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横亘了撕心裂肺的背叛，那确实谈不上，又不是拍电视剧呢，哪来这么多血海深仇啊。 可那种感觉却像是被钝刀子一点一点地割，哪儿都不至于要命，却一处处都疼得让人难受。像是慢慢溺水，起初只是条不起眼的小缝隙，渗着水，最后却演变成再也填不满的裂隙，拖着拖着就拖成了眼前这局面。他也说不出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走到了这一步。 或许从一开始，从他头脑发热投入这段感情的时候，他本人的状态就是不对的，他压根没把自己先收拾明白，便一头扎进了不成熟的感情里，搞得结局也注定是难得个善始善终。 他看了眼李愉关切的目光，脸上不由得也掠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或许他对李恒的不甘，掺杂的远不只是对李恒的失望，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彻头彻尾的不甘心。他在这段感情里感受到的种种无力和挣扎，说到底，难道不正是他自己内心那份无能为力和失控在折射吗？ 感情不是万能的灵药，指望它让自己脱胎换骨未免太荒唐了，但感情却确确实实是一面镜子，把自己所有的不足照得一清二楚，所以才让步青岚硬生生看到了自己那些无法忽视的不如意，让他心里难受。 步青岚想，自己曾经想在这段感情里找到一切的答案，试图用爱情去填补所有的空白，这是他错得离谱的地方，分明是他自己对感情的期望太高了，归根结底，他确实是想得太幼稚。 “其实我觉得我哥一直挺后悔的，”李愉见他脸上没露出明显抗拒的神色，索性大着胆子接着说，“他就那样，面上不表露出来，但其实心里一直拧着，这么久了，还不是没见过别人，就这么一个人晃着呢。” 步青岚这会儿倒是听出来她这意思了，不免失笑：“哎，愉姐你这什么意思啊，想撺掇我跟他复合啊？” “没没没，”李愉赶紧说，“我就这么顺口一说，没想给你什么压力，你要不爱听这个我就不说了。” “嗯，没事儿，这没什么不能说得”步青岚对这事儿倒是不怎么计较，反而是很坦然地说，“我跟恒哥虽然分手了，但也不至于这就反目成仇人了，感情归感情，一码归一码，我也不至于因为感情上过不去就非得对他为人有什么意见，硬要跟他割席绝交。” 虽然上次见面确实挺尴尬吧，步青岚也是掉头就走，没跟人打个招呼，不过步青岚现在倒是心平气和多了，也就没那么计较了。 其实，除非是真遇上顾奚然那种确实人品堪忧的，步青岚对“前任”一向还算宽容的，没那么多忌讳。 “但我现在是状态真不适合谈恋爱，所以复合也好，谈恋爱也好，我肯定是不会考虑的，”步青岚也跟李愉直言不讳道，“跟谁都一样，也不是谁的问题，也没什么旧事儿耿耿于怀，纯粹就是我暂时不打算谈恋爱，没这个想法。” 他心里这会儿也算是彻底明白了，恋爱不恋爱的，得先把自己拾掇明白了才行。自己这摊事儿不理顺，感情这事儿就甭想有清楚明白的一天，否则全是瞎折腾，跟谁谈都是一个结果，最后免不了不欢而散。 李愉心里也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没戏，不免暗自叹了口气，不过脸上也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很失望的样子，还是微微一笑：“行，我明白了。” 这话题也算就此打住，俩人倒也不再深聊，转头热热闹闹地玩起别的。 一伙人折腾到深夜才醉醺醺地散了场，步青岚也是许久没在人堆里闹腾得这么欢，脑袋都被吵得隐隐作疼，散了场还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他跟李愉和黎潇然一同回了剧组，看着人小两口在剧组里你侬我侬地“忙里偷闲”，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该羡慕两人有激情折腾好，还是该默默为黎潇然粉丝点蜡好。 只能默默祝那些来剧组拍路透的代拍和粉丝们，千万可别瞧见黎潇然在剧组酒店和他的富婆女友上演天天“激情大片”吧。 不过很快没过几天，步青岚还是发现自己太过低估了这俩“能人”的激情程度，想到他俩能折腾，真是没想过居然这么能折腾。 这天夜里，步青岚刚收工回来，往床上一倒，正打算再赖一会儿再起身去洗澡，结果手机突然震个不停。他摸过来一看，居然是李愉打来的，不由得心里纳闷。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李愉的声音透着一股慌乱，语气还颇为语无伦次：“青岚，你睡了吗？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过来一下……我这情况可能得去医院，可是事儿有点麻烦，我也不好让别人知道……你能送我去一趟吗？” 步青岚听了李愉这话，心里更觉纳闷。黎潇然这两天有通告，得临时去去外地出差个两三天，不在剧组，不过李愉倒还继续住在他房间里等着他回来。毕竟这之前李愉也被黎潇然软磨硬泡地哄住了，答应了陪他在剧组多待段日子，也就懒得回去，还继续窝在这边。反正黎潇然这男主角在剧组待遇好，剧组给他订的酒店都是总统套房，李愉住着倒还算安逸，也不算委屈了她这小富婆。 步青岚平时要是有空，倒也会跟李愉一块儿吃个饭、聊聊天，毕竟他和李愉算是朋友，再加上黎潇然这哥们儿的“千叮咛万嘱托”，让他帮忙照顾李愉，步青岚肯定也会多留心点。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这么晚了，李愉会突然急得给他打电话——他下戏本来就晚，现在一看表，凌晨一点多了，这电话一打，步青岚心里也不由得发紧。 他心里琢磨着，估计这事儿也不是小事儿，怕李愉出了什么意外，就赶紧答应了下来，连洗漱也都顾不上，赶紧把刚脱下的外套一披，抓了手机钱包就出了门，直奔酒店顶层黎潇然的房间。 他找到地方，摁了下门铃。门刚一开，却不是李愉，而是剧组的另一个男演员，披着一件浴袍，里头是真空的，身上还带着一堆遮都遮不住的痕迹，开门前两人在里面干了什么显然是不言而喻。 步青岚一愣，愣得脑袋里都空白了一瞬。那男演员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侧身让开了门口，说了句：“李愉在卧室。” 步青岚心里震惊得不行，但眼下也顾不得追问，赶紧往里走，果然看到李愉脸色煞白地坐在沙发上，手按着肚子，身上也是披着浴袍，腿上还带了点血迹，显然情况不妙。她一看到步青岚，便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发颤问他：“青岚，你送我去医院行吗？” “行行，你还能走吗？”步青岚这会儿倒是终于明白了李愉为什么不敢让别人知道，只敢让他过来。不过眼看她这个状态，他也不好说什么，赶紧半抱半搀着把人往外带。 两人下到车库，步青岚赶紧发动车子，直奔最近的私立医院。 “我靠，你这是真能耐啊，我的姐啊……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你是真的是我的姐，”步青岚也是震惊到语无伦次了，“不是……黎潇然人这才刚出差几天啊，你这……你这至于吗？” 李愉倒是不以为意：“哎呀，这不就是他人不在所以才刺激吗？” 步青岚闻言顿时无语了：“这能有多刺激啊？再刺激能玩儿得这么大，给你搞成这样！” “不是……真没玩儿多大啊，就特别普通的来着，”李愉自己也纳闷得不行，“而且人活儿还挺好的啊，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这么点儿背。你说我该不会是黄体破裂了吧？” 步青岚听得哭笑不得：“你问我？我又没长这玩意儿，我哪儿知道啊！” 他一路紧张兮兮地风驰电掣，把李愉送进医院急诊，等结果一出来，两个人都愣住了。 检测单上清清楚楚写着几行字：“少量出血，伴有轻微腹痛，hcg值与孕周相符，但孕酮水平偏低；b超检查提示胎囊周围少量积液。” 第82章 这端端几行字真是让俩人瞬间沉默得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其实医生倒是见怪不怪，边看边叮嘱他们放宽心，觉得没什么太大风险，只是建议李愉卧床休息几周，再补点黄体酮就行了。但步青岚还是心里发紧，觉得不能大意，索性也不由分说地劝她今晚上先住院观察一宿，省得再出点意外。 李愉这会儿也一个人大脑空白，就也还是答应了。 步青岚拿完药回来病房里，看到李愉整个人脸色很差地坐在床上，不由得也是叹了口气。 “谁的啊？黎潇然的？”步青岚问她。 李愉摇了摇头。 步青岚对这结果倒也不意外：“那……那是谁的？” “不知道啊，这我哪儿记得清，”李愉说，“要想知道只能等抽血测dna了。” 步青岚：“……行吧。” 步青岚这会儿也是真有点无语了，他一个基佬，对这种事根本也是一头雾水，不可能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看啊，你还是先跟你哥说一声吧。这事儿甭管你怎么想的，就算真要动手术，那也得通知家属吧？” 李愉一听，脸色顿时一变，赶紧摆手：“不行不行，这要让我哥知道了，他不得骂死我？” 步青岚冷笑一声：“骂你就对了，不骂你怎么长记性。” 李愉愣了一下，瞧着他这么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反倒觉得有点好笑，心头那股慌张居然也散了几分，调侃道：“哎呀，你这话说得还真挺像我‘嫂子’似的，还真是‘长嫂如母’啊。” 步青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恒的号码。 他也是真是没想到，分手这么久，头一回给李恒打电话，居然是为了这么件离谱的事儿。 他刚拨出去，心跳倒也跟着有点加速。 “青岚？”李恒那头倒接得挺快，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些许久违的熟悉感，听语气似乎也挺意外，显然没想到会突然接到步青岚的电话。 步青岚沉默了片刻，咽了口气，还是开口说：“恒哥，你过来一下，xx医院。” “好，我马上过来，”李恒闻言，语气立刻紧张起来，声音里透出急切，“你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在医院？” 步青岚听见他一下子就紧张得不行的声音，心情倒有些微妙起来：“没，我没事儿，是你自己比较有事儿。” 第67章 李恒倒是来得挺快，但一听到事由，脸色顿时黑得不行，上来就劈头盖脸把李愉狠狠骂了一通。还好步青岚赶紧拉住了他，劝了几句，说李愉这会儿身体状况不行，先让她休息，才算把李恒从病房里给拽了出来。 出了门，李恒的火气还没散，眉头拧得不行，脸上那股愠怒怎么都压不下去。 两人出了楼，刚走到花坛边上，李恒就下意识地顺手摸出烟来，点燃后一抬眼，才想起步青岚一向不喜欢他抽烟，动作顿了顿，尴尬地打算掐掉。 哪知道步青岚倒是摆摆手：“没事儿。”接着还朝他伸手要了根。 李恒也没多说，递了过去。两人一人叼着一根烟，站在花坛边上，吞云吐雾，默不作声。 步青岚原先是挺嫌弃烟味儿的，但后来拍戏压力大，他自己抽起烟来也是没个轻重，愣是抽得凶了起来，这会儿他看李恒抽烟，自己也有点瘾上来了，索性就也要了根，不过今天他也确实是头一回当着李恒的面抽烟，俩人一块儿吞云吐雾，倒真是他俩的头一遭，李恒也是一时有点不习惯。 李恒沉默了好半天，忽然低声问：“李愉跟你提过她打算怎么办没？” “没说啊，”步青岚看李恒这么犯愁，倒又有点心软，宽慰他说，“她这么大人了，肚子里的事儿她自己拿主意，爱打就打，爱生就生，难道你们家还养不起个小孩儿？” 李恒叹了口气：“也是。” “是啊，你就别跟着她操心了，”步青岚说，“让她自己折腾吧。” 李恒“嗯”了一声，没再就这事儿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步青岚的眼神里带着点说不出的复杂意味，他沉默了片刻，低声说：“辛苦你了，大半夜还跟着跑医院，忙前忙后的。” “没事儿，这算什么，”步青岚倒真没怎么放在心上，甩甩手，“我跟你妹妹本来也是朋友，就算不为你，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出事儿吧？” 李恒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神情松了些，接着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透出些关切，低声问：“那你呢？” 步青岚说：“我？我觉得还挺好的？” 虽然进食障碍有时候还会复发，他得坚持吃药和训练，还要定期去复查，步青岚却发现自己现在反倒比以前坦然了许多。 演完自己想演的电影，经历了所有的煎熬，他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状态。看过导演剪好的、准备拿去送审的成片后，虽然这个角色还没正式接受市场或业内的检验，他心里却已经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起码在他自己这关过了，不算白折腾一场。 而且现在手里的新戏也是他喜欢的类型，这让他在片场也更加游刃有余，心态也比从前轻松了许多。他觉得自己似乎总算摸到了一点儿自己理想中状态的边儿。虽然他身上还背着个旁人挺忌讳的“心理疾病”，但他并不把这当成什么“病”，也并不觉得自己就会因此被彻底剥夺了享受生活的权力，这样的状态只是一个阶段而已，他更觉得这更像是他身份的一部分，构成了今天的他——好的，坏的，那都是他。 李恒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笑了笑：“好，那就好。” 步青岚问：“你呢？那边项目已经结束了？能安安生生地回来待着了？” “嗯，那边暂时不用我盯着了，不过也没个准数能待多久，”李恒答道，“现在好几个地方都同时有项目，可能得时不时地跟着调动，东奔西跑是少不了的。” 步青岚微微一笑：“那你这也真是够受累的。” 李恒看着他，眼神里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是啊，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可干，只能靠工作打发时间。” 步青岚听着这话，一时没接茬儿，沉默下来不置可否。 李恒低头捻灭了烟灰，忽然叹了口气，目光里带着几分歉意，看着步青岚，低声说：“青岚，对不起。” 步青岚愣了，没想到李恒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这不声不响地就把两人之间现在那层表面和谐的氛围给戳了个透。他有点僵，怔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儿似的挤出一句：“你道歉干什么？” “其实我早该道歉，”李恒说，“但这话我拖到今天才说，是……是我不应该，不该拖这么久。” 步青岚听他这么说，心里五味杂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李恒低头，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又抬眼看着步青岚，目光复杂，语气带着几分压抑的苦涩：“青岚，我很想你。之前那次……其实我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撞见你。但……但你已经不想再见我了，是吗？” 步青岚被他这话说得一愣，心里不由得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他沉默着看向李恒，眉间轻轻一皱，嘴巴动了动，最后却没说话。 李恒苦笑了一下，眼神放远，像是把心里的话一点点地倒了出来：“我知道，是我之前太过分了，一次次让你失望。你不想再给我机会，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也没想强求什么，只是想看你一眼，知道你过得好，就够了。” 步青岚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像被翻起的沉沙，搅得人心里乱七八糟、理不出头绪。 他叹了口气，语气真诚地说：“恒哥，这事儿不全是你的问题，我自己问题也不少。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确实是应该的。况且我现在这状态，说白了，真不适合谈恋爱。” 他顿了顿，微微抬眼，也神色里透着些无奈：“我的心理医生也说过，我在感情里容易过度依赖伴侣的认同感来寻求自我价值，搞得谈恋爱时情绪起伏特别大，这种状态很容易影响恢复进程，病情反倒会更容易复发。所以他也建议我，暂时还是先别谈恋爱了。” 李恒愣了，显然没想到步青岚会把这些话跟他交底，他心里一紧，眼神中顿时透出了几分焦急，一下子伸手抓住了步青岚的胳膊：“青岚，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生病？是不是因为我……” 步青岚摇摇头，说：“不是你的问题……你啊，别老在那儿瞎想，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凭白给自己找愧疚。而且我现在好多了，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李恒听出他话里那股难得的温柔，心里一阵酸涩，眼神不由得有些低落，顺势放开他的手。 第83章 步青岚拍了拍李恒的肩膀，笑了笑，认真说：“咱还是朋友，成吗，恒哥？虽然不再处了，但我也还是真心希望咱俩是朋友，而且就咱俩这交情，总不至于真的闹到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吧？所以你能不能别老弄得好像欠我多少似的，跟我打个交道还得兜着圈儿、绕着弯儿的，多别扭啊，就像原来那样，咱们起码还是哥们儿，好吗？” 李恒听了，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轻声道：“行，当然可以。” 两人把这番话说开，倒确实是释然不少，也不复先前那种紧绷得话都不敢乱说的氛围了。 不过步青岚也没在医院待多久，横竖李恒都来了，有人亲哥看着，他就安心地回剧组拍戏去了。李恒则留下了陪着李愉住院住了几天，等她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了，才带她一块儿回了家。 不过平时拍戏下工有空，步青岚还是会去探望一下李愉。李愉先前为了少挨她家里人数落，装得虚弱卖了几天惨，这会儿一回家，顿时变成了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养得气色那叫一个好，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拉着步青岚跑去逛街买婴儿用品。 听说李愉这天天浪得没边的主儿居然打算真把孩子生下来，步青岚不免真惊讶了。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想象不出李愉这姑娘当妈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母亲这个词好像倒也确实没什么固定的样子，也没人规定当妈的就一定得非得怎么怎么样，就像本来社会也不应该规定男人就应该怎么样，女人就应该怎么样一样。 不过看着李愉抱着一堆漂亮的婴儿小裙子让自己挑，步青岚还是觉得有点恍惚。 他一边陪着李愉逛，一边忍不住问：“那小孩儿的亲爹呢？你不打算找了？也不打算跟人说了？” “啊，不然呢？”李愉说，“我跟人说了，难道还非得等着他‘父凭子贵’，想趁机上位当我们家女婿？门儿都没有！我小孩儿好歹是我小孩儿，他算哪根葱啊？” 步青岚想了想，觉得她这思路倒意外地还挺合理：“也行，这样你还能少给恒哥找点麻烦。万一找了个会算计的，天天搞得你们家家宅不宁，还不是折腾恒哥呢。” 李愉白了他一眼：“哎呀步青岚，你是真够了！一边口口声声说不想跟我哥复合，现在就还巴巴地净想着维护他了？” 步青岚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吗？你说我这话哪点说得不对了？” 李愉只好缴械投降：“行行行，你说得对。” 不过提到这事儿，步青岚也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你爸妈真没意见？他们不生气，真让你这么干？” 李愉一脸得意地撇撇嘴：“他们能生什么气？我看他们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幸亏是我愿意生下来。我怀的可是咱们李家的唯一血脉！我要不生下来，咱老李家可不就真绝后了？” 步青岚无言以对：“……” 好像倒也很有道理，除了李愉，李家另外那俩也完全指望不上吧。 “但怀孕挺遭罪的吧？”步青岚有点儿疑惑，想起平时跟女同事们闲聊，大家都一个个儿的恐婚恐育的，纷纷吐槽要孩子多麻烦，对李愉这决定还真是挺惊诧，“你不嫌生孩子、养孩子麻烦？” “还行吧，反正都得遭这一劫，不过我身体还好，家里人也不可能会怎么亏待我，倒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吧，”李愉倒没那么担心这个，“虽说我之前完全没考虑过这种事儿，每次都会好好做措施，这次也就是纯纯意外吧，但反正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什么措施也没百分百管用的，只能认了。不过还好我也挺喜欢小孩儿的，觉得这事儿也成，就当缘分呗，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家又不是养不起。” 步青岚愣了愣，看着她这股坦然劲儿，感觉倒是莫名也被说服了。 陪着李愉逛了一下午街，听她这么讲着讲着，步青岚心里头也居然莫名被感染了点期待，觉得这事儿还真是神奇——都说外甥像舅舅，那这小孩儿会不会长得像李恒？ 不过转念一想，步青岚也忍不住笑自己：“得了吧，他们李家三兄妹谁也没长得特像谁，更别说是再隔一辈儿的小孩儿，这可真是太扯了。” 这么一档子事儿，虽然当时着实让步青岚大吃一惊，但也不过是他拍戏间隙里的小插曲，没过多久也就淡了。其实他原先还有点替黎潇然捏把汗，怕他发现自己这“绿意盎然”后难受，结果人家倒是出奇地淡定。毕竟圈里摸爬滚打这么久，再荒唐的事儿也见过，这点事儿在黎潇然眼里那确实压根不值一提——横竖只要他能接着富婆姐姐拿钱拿资源就行，至于富婆姐姐有没有小孩儿，甚至结没结婚，这都跟他没太大关系，他完全不在乎。 所以这事儿完了之后，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俩千年的狐狸也就不再假模假样地玩“纯爱”了，而是彻底安心了，惊喜地发现原来对方果然和自己是一路人，所以反而放得更开了——这态度也真是让步青岚十分佩服，颇有种梦回当年他还在伦敦读书的时候，天天听朋友们八卦隔壁商学院开银趴的叹为观止。 步青岚心里有时候也挺感慨，其实像他周围的人里面，大多数人也都是跟李愉和黎潇然差不多，像他们这样活得完全不为感情而纠结的，才似乎是一种常态。像他和李恒这种，天天这么拧巴着、还要来回因为一点“小事儿”计较的，反而才像是异类，也难怪当年顾奚然劈腿劈成八爪鱼了也没见太多愧疚，反倒觉得是步青岚奇怪，说步青岚拎不清，人太矫情。 第68章 不过步青岚这会儿很快就没功夫再琢磨这些感情上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儿了，因为《怒海雄心》那边传来了个让人激动的消息：电影送审过了，还成功入围了参评奖项。 这消息一出，剧组上下顿时沸腾了，步青岚也是几乎不敢相信邮箱里的邀请函。 他们这次入围的是filmmaker guild honors的外语片单元，这个电影奖项原名叫commonwealth filmmaker guild honors，从名字也能看得出来，最早是只有英联邦国家的电影人能参评，所以业内私底下都戏称它是电影圈的“布克奖”。不过后来电影界也逐渐包容多元化，奖项标准自然也随之放宽，不再局限于英联邦电影协会了，并且还专门开了几个外语片单元。 但话虽如此，评委会里现在多数还是英语国家的影评人和从业者，所以华语片在外语片单元也向来不算太占优势。这次《怒海雄心》能入围，也多亏德维勤作为港股公司在背后给了不少推力，同期市场又有点萧条，竞争作品里没几部叫人眼前一亮的，《怒海雄心》里对越战的大背景点到即止地含蓄刻画，倒是跟最近时下的战议题正好搭上边儿，这才趁势“捡了个漏”。 能入围就已经让剧组大伙儿心满意足，拿不拿奖其实谁都没太多奢望。步青岚心里也乐得坦然，毕竟这还是他头一回在苏格兰“公费旅游”，他当然没什么好不高兴的了。虽然苏格兰村村得很安心，但好歹治安还算不错，至少也不用步青岚天天“大展拳脚”了。 走红毯前两天，剧组一行人平安落地，没太多额外安排，全都自由活动，方便大伙儿倒时差去。步青岚早就对此习以为常，飞机上眯一觉，第二天也还挺精神。索性约了付梦恩一块儿出门逛去了。 不过这一路上，付梦恩倒是挺头疼的，他英语本来也就普普通通，不算上很好，纵使有步青岚在边上帮忙翻译，但听着当地人这简直讲俄语似的大舌头口音，愣是痛苦得不行，再加上这地方虽然建筑颇有韵味，可小镇小村儿的，逛来逛去就那么几家商场，奢侈品门店都巴掌大，全城人流最大的店甚至只有charity shop和primark，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两人随便逛了几圈，付梦恩一脸无语地说：“要不咱别逛商场了，还是去景点吧。” 于是，两人索性打了个卡，周边的经典景点也算转了一圈，景致还不错，顺便拍了不少照片发给剧组宣发和自个儿的团队报备“营业”。 到开幕红毯那天，天倒是赏脸，难得在阴雨绵绵的苏格兰大晴一回，步青岚跟着《怒海雄心》剧组一行人一块儿走上会场，虽说一路被闪光灯照得眼睛发花，但心情倒是真不错。 红毯流程倒也简简单单，主持人例行问了几句关于影片的心得体会，导演陈峰轻车熟路地回答着，不久后开幕式顺利结束。第二天则是竞赛单元的首映，《怒海雄心》也赫然在列。 影厅里灯一暗，全场噤声，屏幕上画面流转起来。电影一开场就是个战后的越南，阴冷荒芜，镜头里陆启坚一身泥泞，跑在战后满是碎砖烂瓦的小巷子里，眼前是断壁残垣，周围尽是逃难人的苍白面孔，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这开头一来，所有人神经立马就跟着绷紧了，似乎一场没声的风暴已经开始把人往下卷了。 再往后，剧情越跑越快，紧张劲儿一步步往上叠，打斗戏里的快慢节奏拿捏得好，导演的手法带着点艺术片的深度，倒不是纯粹的商业爆米花，挺有几分艺术感，跟同题材的比起来多了些味道，观众们也跟着一点点被拉进了情节里。 第84章 而到步青岚演的碌葛一出场，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观众倒是不约而同地噗嗤一乐。在这个充满了压抑的电影氛围里，步青岚演的这个角色形象反差可真是够劲儿的——一个喜感滑稽、满嘴俏皮话的胖喇嘛，跟步青岚往常那俊俏模样完全不挨边儿。 这角色看着带点喜感，甚至透着点丑角的味道，弄得一开场大家还有点忍俊不禁，但随着剧情不断波折，难民们更凄惨的现实被不断揭露，观众愈发沉寂下来，连碌葛最后带来的一点喜剧色彩都消失了，彻底成了“乐景反衬哀情”一样的效果。 镜头随着陆启坚的视角平移，一路拍下满是难民的小巷，带着人们被战争裹挟后的疲惫和麻木。镜头逐渐放缓，配上背景的低沉音乐，逼仄的空间感从画面中透出来，观众在这一刻仿佛也跟着陆启坚穿过了战后的废墟。 再到后来，碌葛与难民们同行，镜头里他再也不是一副插科打诨的样子。导演在这段用了特写，给碌葛脸上层层叠叠的褶子，甚至把他汗流满面的神情拍得清清楚楚——眼神深邃，仿佛一瞬间带上了沧桑，走得脚步踉跄，汗珠从光光的脑门滑落，再看不出半点滑稽。 这时候的碌葛，肩上驮着一个小女孩，满脸通红地替孩子们指引方向。他衣袍上沾满了泥巴，步伐沉重中透出一股子坚定，背景里是压低的鼓点，步步紧迫。导演在这里没有快剪，用的是稳稳的长镜头，让观众一寸寸地跟着碌葛穿行在战后的废墟中，感受着他默默承受的重量。 而到了碌葛的重头戏，整场影厅的空气都跟凝固了一样。夜幕下，碌葛在一群敌人中游刃有余地闪躲，身姿虽不轻快却充满了力道，动作沉稳，像老僧入定，眼神透着一股无人可撼的力量。陈峰在这段打斗里拍得够凌厉，拳拳到肉中还带着几分禅意，每一个细节都有点意思。 到最后一场高潮打斗戏，导演更是把镜头收得克制。夜色中，碌葛独自穿梭在敌人的包围中，每个动作都不急不躁，凌厉中带着沉稳。镜头紧紧跟随他的背影，间或切到他从容的侧脸，光影里他双眉紧锁，眼神冰冷中透出决绝。在慢镜头中，碌葛身法刚猛中带着几分禅意，每一拳出得沉稳，动作简练不拖泥带水，虽然是打戏，但一招一式无疑也是在映照角色极端痛苦的内心斗争。 而到影片尾声，导演又回到了一种极简的镜头语言——碌葛坐在战后庙宇的角落里，静静地低头诵经，镜头缓缓拉近，慢慢聚焦到他脸上那安详又孤寂的神情，最终画面停在他的微微闭合的眼睛和紧锁的双手之间。他沧桑的脸庞上，苦与坚忍都交织在一起，整个画面带着沉寂，明明也没有太多夸张的化妆，步青岚却平白像老了十岁一样，几乎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 首映结束后，掌声倒是雷响，场面上看着相当热烈，反馈还算是相当不错。不过大伙儿高兴归高兴，但也没太较真，总归展映场合上，大伙儿都挺给面子，哪怕片子真是烂，观众也不好真的撕破脸骂烂片，真正的意见，还是得看影片正式上映之后，比较正式的长影评里才能看出几分真章。 紧接着，每部竞赛单元的影片首映后，都是有一场专门的发布会，等着主创团队来接受全球媒体的集火提问。这会儿步青岚也跟着坐在了台上，环视一圈，台下是一水儿操着各地口音的记者们，架着长枪短炮对着台上，“咔嚓”声接连不断。 媒体今天倒是挺热情，问题铺天盖地地往主创身上这儿砸，问步青岚这个主演的也更是不少，翻译有时候都顾不过来，不过好在步青岚本来也不太依赖翻译，翻译顾不上的时候，他就直接拿起话筒，很从容地用英语回答，就算遇到比较刁钻的问题，他就算不好直接回答，也会很自然地开个玩笑挡回去，惹得不少记者会心一笑。 中间还碰上一个挺能说的法国媒体提问，等翻译好不容易翻译完了这老长一串的专业术语，步青岚倒是索性直接用法语回答了，比刚才说英语的语速还快太多——其实准确来说法语才是他的第一外语，更近似于他的母语，只不过确实口音有点太南法了，没英语那么比较标准。 不过其实对于电影本身的提问倒还好，再怎么刁钻，再怎么批判，步青岚也很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人家交流，毕竟创作这个事儿，不怕人家给你提意见，反而是怕人家全都昧着良心一味夸你，什么意见也不敢提，你自己也还捂着耳朵信了，成天自己闭门造车，那才真的是离完蛋不远了。 但偏偏就是有的媒体特别离谱，一开口，问的问题那叫一个宽泛，跟电影真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真叫一个超绝松弛感，也不知道是看不上他们这电影还是看不上步青岚，问到后来，步青岚都回答得有点无语了。 譬如现在—— 有个记者问他：“青岚是第一次来e城吗？这几天在e城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步青岚随口应付道：“我不是第一次来，之前和朋友就来玩过了。” 结果没想到这记者仿佛就对这话题挺感兴趣的：“哦，和女朋友来的吗？有没有留下什么难忘的‘回忆’？” “是男朋友啦哈哈！”于是步青岚微笑回答道，“我中学读的男校，所以趁着reading week的时候过来城堡参加万圣节活动，玩完之后，我们从城堡回酒店路过cowgate，看到街上有个人头，还以为是万圣节道具，所以我男朋友打算捡起来扔掉，但一上手才发现不是道具，是真的人头哦。挺难忘的吧！” 记者：“……” 第69章 好在就是步青岚这么“鬼话”连篇地说完之后，问各种不着边际问题的媒体倒是识趣了不少，采访现场总算恢复了点正经劲儿。 首映忙活了一通，等到颁奖结果出来时，剧组虽然只拿了个摄影奖，没能斩获最佳影片，但这个成绩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毕竟入围本身就让片子大火了一把，尤其是在国内外关注度一下子飙升，舆论热度直接拉满。 现在这部片子也是彻底成了近期国内电影圈的热议话题，他们还没回国，剧组一行人的邮箱就已经邀约不断了。 回国之后，《怒海雄心》的热度彻底爆了。这部原本预算不高、主创团队基本靠拼命拉资源堆出来的片子，硬是凭借着入围“电影圈布克奖”的噱头和意想不到的口碑成功翻盘，票房一路飙升，甚至连带着之前被埋没的导演陈峰旧作也被挖了出来，翻拍版权已经有好几个大厂盯上了。 步青岚原以为，回国后顶多再跑几个宣传活动，就能舒坦点儿消停下来。可谁成想，他这前脚刚下飞机，沉寂了老些日子的长枪短炮立马跟饿了半辈子的狼似的扑上来了，围着他一顿猛拍。这架势，比他当年还是“流量小生”那会儿还猛，硬是把他给整得有点发蒙。 好久没见过这阵仗了，步青岚真是有点儿招架不住，身边除了小助理也没人帮忙，愣是被那一片闪光灯晃得眼晕，差点儿没当场吐出来。 步青岚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这几天光是被采访，他感觉脑子都快被问空了，问的还大多都是千篇一律的问题：“这个角色对你的意义是什么？”“增重对你来说是不是很大的挑战？”“下一步有什么计划？”“步老师以后是专注在电影圈发展了吗？还会回来拍电视剧吗？” 这些问题他都反反复复回答了不下一百遍，左一遍右一遍，跟念经似的。 而且这阵子跟着剧组满世界跑路演，每天都睡眠不足，严重缺觉的他每天顶着一张营业假笑脸，表面上看着还算周全，实际上整个人已经是神志飘忽，眼神都恍恍惚惚，一整个灵魂出走的状态，脑子更别提，压根儿跟不上自己那张不停说话的嘴，完全是靠本能在说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除了当年a level考意大利语的irp，他步青岚真是没吃过这说话说到词穷的苦。 不过这些也还是值得的，因为最让他感慨的还是票房——终于！这回是真真正正回了本！ 而且不仅是回本，甚至可以说是还大赚了一笔，赚得比他前几年拍戏的片酬和跑通告的钱加起来都多。 票房数据出来的那天，陈峰导演直接在剧组群里发了个大红包，配文就四个字：“谢天谢地。” 群里立刻炸开了锅，大家各种截图刷屏，制片人更是激动地发语音：“这次可真是太长脸了！” 步青岚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也不禁笑了笑。 作为主演之一，他在这项目里投的钱是最多的，原本以为不亏就是好的了，没想到倒还真能赚上一笔。 其实演员入股项目这事儿其实说起来也还算寻常，毕竟这几年限薪令一出，演员片酬都被卡得死死的，所以现在很多剧组都是按照入股分红的方式给演员分钱，不过真正能投特别大笔钱进去的也不算多，也就步青岚这富家公子敢这么豪掷。 但步青岚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昔，虽然不至于这项目亏了他就得饿死，但直接亏得他退圈倒还是有的，所以他也还是忐忑的，现在票房稳了，他也终于能安心了。 第85章 “果然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步青岚不禁感慨。 他这几年拍戏，风里来雨里去，但赚的片酬加起来其实完全没这次投资赚得多。怪不得他的前辈林柯伦演完戏之后就转去幕后，专注做项目，看来投项目虽然风险大，但确实是比当演员赚得多。 电影大卖后，剧组自然是大摆庆功宴。庆功宴那天，剧组全员到齐，连之前都不稀得露面的其他几个投资人也难得赏脸来了。 席间觥筹交错，笑声不断，气氛好得不得了，步青岚这个主演兼投资人自然也是没少被敬酒。导演陈峰和副导演冯天彦都知道他胃不好，也跟着帮忙挡了不少，但到底步青岚还是不免要喝了几杯下去，这刚喝完没多久，他就觉得胃里烧得不行，只好离席吐去了。 步青岚从厕所吐完出来，看着里里面灯光明亮，所有人都在庆祝成功，他却莫名觉得有点兴致缺缺，反倒没有刚开始那么高兴。 步青岚叹了口气，披着外套没有回去酒桌上继续听剧组的一帮人侃大山，而是径直走去了阳台上，吹吹风，打算也顺带醒醒神。 他兜里手机震了一下。 步青岚拿起来一看，是李恒发来的消息：“票房大卖，恭喜。”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没什么花哨，可步青岚盯着屏幕，心里猛地一颤，顿时笑了笑，笑里透着点儿释然。 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字：“谢谢，恒哥。” 消息一发出去，他把手机揣兜里，靠着墙上往后一仰，抬头看着头顶那片黑漆漆的夜空，笑容淡了点儿，却显得轻松了很多。眼神里原本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散了些，透出几分难得的释怀。 庆功宴后，片子的热度持续发酵，各种邀约纷至沓来。国内几大电影节递来的邀请函更是堆满了制片人的邮箱。 步青岚刚结了之前和黎潇然合拍的那个项目，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别的打算，他现在也不像其他同行那样着急要巩固流量，所以就还是先应酬着，慢慢挑合适的项目。 而且步青岚知道，自己这个心理状态就跟定时炸弹似的，他之前是不得空，所以老复发，现在好容易能歇一口气，当然还是得继续治疗，关键是得戒焦虑，戒过度较劲，这对他来说，确实也是很不容易。 他经纪人费雯当然也很支持，坚决不让他太急着接戏：“现在你才开始真正转型，挑项目得稳稳当当的，宁可少拍几部，也要精挑细选，咱不着急，身体总是第一位的。” 步青岚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便也没急着拍戏，专心做复建，顺带平时出席一些必要的活动，走动走动，维持一下圈内的关系。 这天，他正照着咨询老师的要求，老老实实地做正念训练。训练刚完，心里刚觉得敞亮点儿，他一看手机，付梦恩发来的消息——约他周末出去打牌。 步青岚看着消息，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自打上回付梦恩跟他、黎潇然还有黎潇然助理一块儿打过一次牌后，他那一手堪比出千的德州扑克绝技，算是彻底把这俩人给拿下了，结果搞得这俩人一有牌局就得来撺掇他，搁哪儿都得拉他一块儿去“掠阵”。 不得不说，他这辈子唯一从他爸那里学到的也就只有牌技了。 不过打牌这个东西对他来说，确实还算个挺放松的活儿，看了眼行程，周末确实没什么事儿，就还是答应了付梦恩。 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这局居然比他想的有意思多了。这局付梦恩除了约了之前《怒海雄心》的制片人宋涛，还有一个看着儒雅随和的小老头。小老头留着整齐的小胡子，穿一身亚麻布的中山装，笑眯眯地坐在桌边。 步青岚脑子里“嗡”地一声——好嘛，付梦恩到底是怎么搭上苏长柏的？而且还真能把这位大人物给请来凑局打牌？！ 苏长柏是谁？那可是圈里响当当的顶级导演，风格鲜明得像刀刻的，拍出来的片子不用看署名，光看片头几个镜头就知道是他的手笔。人家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大导演，拿了特别多的奖项，艺术造诣非常高，圈里人见了谁不得叫声“苏导”，那确实是真正的老前辈中的老前辈，属于仰望型人物。 “苏导！”步青岚赶紧往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叫人。 “哎，小步啊！”苏长柏倒是一脸和气，笑眯眯地抬头瞧他，“梦恩老跟我念叨你，说你牌打得好，我这听着也是手痒呢，来来来，赶紧露一手。” 步青岚倒是挺吃惊，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感慨苏长柏这么一个国际名导居然还好这一手，还是该感慨他自诩跟付梦恩是好哥们儿，居然都不知道付梦恩这居然还跟苏长柏挺熟络呢。 不过现在人苏长柏一开口叫他露一手，他也不好多琢磨，便笑了笑说：“可别不敢当，我就是个凑数的，碰巧手气好了几回而已，之前可没少让人赔钱。” 苏长柏眯着眼乐呵：“那我就更得跟你过过招了。年轻人啊，不就得有点手气、有点劲头，敢上桌就成。” 牌局开起来，气氛倒是轻松。苏长柏坐庄，整个人随和得不行，笑眯眯地发着牌，讲着戏，聊得兴起，制片人这人精当然也是很会来事儿，氛围炒得挺好的，还陪着苏长柏小酌了几杯。 苏长柏刚要给两个小的倒酒，付梦恩倒是眼疾手快，立马就过来替步青岚挡了：“外公，算了，青岚人家明儿还得跑通告呢，晚上喝酒等会儿脸肿了。” 这话一出口，步青岚差点儿没一口气噎住，这会儿彻底反应过来了——当年付梦恩还是童星那会儿，拍的 第一部戏就是苏长柏的片子，敢情付梦恩这“外公”叫得不假。 想到这儿，他抬头冲付梦恩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里满是揶揄，心想：“好家伙，你小子行啊，可太超凡脱俗了，你外公是苏长柏，你居然还成天演文艺片都能熬得住，坐冷板凳也不吭声。” 他这会儿倒是终于明白了，心说怪不得付梦恩的演技可比同龄人厉害太多了，这种家学渊源，换别人也得服气。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还真够低调的。搁平时，步青岚连他外公是苏长柏这事儿都不清楚，别说他了，剧组里一大帮人也没几个知道的。 主要也是付梦恩也并不像寻常的“星二代”、“星三代”那样，资源好得出奇，刷脸刷得全国人民都认识了，他反而一直是默默地演话剧和文艺片居多，演得比较扎实，但也不怎么有名气。要不是这回靠着《怒海雄心》的热度和先前跟步青岚的“绯闻”，这才稍微起了点水花，估计还是那种走在大街上都没几个人叫得出名字的状态，可见人家压根儿不太在意名利这茬儿，几乎就是全靠喜好挑戏，不然就他这背景，想要什么好资源没有，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默默无闻，在很多剧组演演小角色也自得其所。 看人家这活得敞亮的，步青岚心里还挺服气。 苏长柏听了付梦恩这么说，也不以为意，摆摆手，就没再让他俩喝酒，还很贴心地让服务生过来拿了两壶普洱，还笑着说：“行，那你俩小孩儿就喝茶吧，喝茶好，也能消肿。” 牌局打到一半儿，桌上几个人越聊越热闹，牌是照打，话也没耽误。一来二去，聊得深了点儿，苏长柏自然就绕回了《怒海雄心》这项目。提到这儿，他笑眯眯地看了步青岚一眼，倒是带着点儿长辈那股子欣赏劲儿，张口就夸了句：“青岚啊，你那打戏，拍得真不错！现在年轻人里头，像你这么能打还拍得漂亮的，还真不多见。” 步青岚心里一动，嘴上谦逊几句：“哎，苏导您这是过奖了，哪儿能跟您夸得上，我真不敢当，我这也是陈导指导得好。” 不过他嘴上说得谦虚，但心里还是有点美得，毕竟被这么一位顶级大导演点名夸，搁谁谁不得飘一下？ 苏长柏笑得更慈祥了，随手推了一把筹码，顺手又出了张牌，话却轻飘飘地落下：“其实我这儿正琢磨着一个项目，我觉得青岚你还挺合适的，你有没有兴趣？” 步青岚顿时心里一紧，忙不迭地问：“什么项目啊？” 苏长柏说：“改姚雪垠的《李自成》。” “李自成……”步青岚闻言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脑子一瞬间拧巴得不行。 他立刻想起自己前两年因为上综艺节目闹出的那出笑话——当时他随口一句“李自成是清朝人吗”，节目播出后直接被网友嘲笑得不行、天天公开处刑，连着好几个月都被人调侃，以至于他至今一提这名字心里都犯怵。 第70章 “苏导，您说真的啊？”步青岚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当然是真的啊，”苏长柏乐呵呵地看着他，“我是看你打戏扎实，古装剧也挺有经验，就想着应该还挺适合的？” 步青岚听了，更窘了，心想：“好嘛，这我要真能演了，网友不得乐死，连着您苏导一起笑话。” 第86章 不过不论怎么想，他也觉得和苏长柏合作机会难得，当然还是一口应承下来。 回到家，步青岚一边往沙发上一瘫，一边心里盘算着苏长柏说的那事儿。他越琢磨越觉得这合作机会确实难得——能跟苏长柏搭上关系，这对他以后接触更好的资源当然是非常有利。 毕竟有的时候，人光有钱也没用，有门路有的时候比有钱还重要，尤其是像演艺圈这么看人情往来的地方。 想到这，步青岚也不由得真是感慨，付梦恩可真是他的铁哥们儿，这么一份天降大礼可真是要把他人砸晕了。 过后，步青岚专程登门去找付梦恩道谢，还带了份儿特别够意思的礼——一套《夜后咏叹调》的原稿散件，里头可是夹了好几页真迹，因为保存得当，所以价格并不便宜。那是步青岚的一个朋友前几年从拍卖行拍下来的，后来转手给了他，然后他又搭了把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妥妥一整套顶配，送得相当讲究。 付梦恩家他来得惯了，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换了鞋，轻车熟路地往屋里走。还没等付梦恩反应过来呢，他已经一扑身挂人身上，笑嘻嘻地晃了晃付梦恩：“哎！梦恩！这回可真得好好谢谢你了啊！” “没事儿，这都是小事儿，”付梦恩虽然是接过了礼物，但看完之后又不免嘴角抽了一下，对步青岚这爱乱花钱的习惯也是有点无奈，“你这也太客气了，弄得跟咱俩不熟似的，多生分啊！” 步青岚听完哈哈一乐，抬眼瞅着他，满脸揶揄地说：“其实我早就想送你了，但以前吧，还以为你是个北漂小青年，过得紧巴巴的，人又这么勤俭持家，怕你收了反倒有心理负担。现在可好了，知道您是个富三代，这下我送得也踏实，你收得也舒坦，可不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吗？” 付梦恩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心里没真怪自己。不过他还是拍了拍步青岚的肩，解释说：“哎，我也不是成心不提，主要是我跟外公吧，还真没那么亲密。逢年过节也就是例行公事地聊两句，我们家小辈儿一大堆，我又不算拔尖儿的那种，自然也不算特别。而且他这几年拍商业片多，我吧，又还是更喜欢话剧和文艺片那一块儿，所以虽然都在一个圈子里，但确实平时工作上的交集不多。” “嗯。”步青岚自然也清楚，能混到大银幕上的，多少都得有点背景撑着，不是有钱就是有人脉，哪怕是起步再低，那也不可能真的是一穷二白的穷学生。 付梦恩笑了笑，说：“这回还真是听他提了一嘴这个项目，我才突然想起来的，想着感觉应该挺适合你的。” 步青岚问：“怎么说，苏导这回是要拍成商业片啊？” “可能还是偏商业片一点，他当时跟我说得时候，特地说了想找一个名气大点、能撑票房的年轻演员，”付梦恩点点头，“虽然这小说本身也有文学性，但这个项目吧，外公其实主要是为了练我舅舅。名义上他挂个总导演，帮忙盯着点，实际上全是我舅舅在拍。要是舅舅真拍出点样儿来，最后全权署名就给他了；要是没拍好，那就外公顶上去，替他挨骂兜着。” 步青岚听着，心里转悠了一圈儿，暗自琢磨：“也是，这苏导地位摆那儿了，几句骂算什么？谁骂还不是三天后该夸还得夸，压根动不了他根基。可他儿子不一样，刚出道，底子还没站稳，真要师出无名拍砸了，以后再想翻身多半就难了。这么看，苏导还是挺疼他儿子的，这可真是手把手给儿子铺路了。” 过了几天，费雯就把打印好的项目企划书和试镜的剧本推倒他面前：“人苏导的团队还挺高效的，试镜的剧本都递过来了，还附了个试镜时间表，你记着点时间。” “好，我知道了。” 试镜那天，步青岚提早到场，在场他没碰见有来跟他试一个角色的，苏长柏把试镜同个角色的演员安排得时间错得很开，没让演员知道彼此的竞争对手是谁，就怕这些年轻演员们太能折腾，私底下使绊子，惹出事儿不好收拾。 试镜那天，步青岚早早就到场了，不过倒没碰见有跟他试同一个角色的。这事儿倒也不稀奇，苏长柏办事儿一向有章法，把试镜同一角色的演员时间错得严严实实的，谁也碰不上谁。这不是怕别的，就是怕这些年轻人太能折腾，一个个的戏外比戏内都多戏，万一为了恶性竞争搞出太多幺蛾子，影响了剧组，收拾起来也麻烦。 轮到步青岚试镜的时候，选的戏份是一段相当有劲儿的戏——李自成第一次起义失败后，灰溜溜地逃到山林里。这段戏讲究层次感，他得从逃亡时的仓皇，到对未来的绝望，再到最终重拾斗志，整个情绪递进都得一气呵成，不能露怯。光想想都让人紧张，可步青岚心里却跟打了定心针似的，暗暗提醒自己：今天这场，绝不能让自己掉链子。 步青岚拿起道具剑，先是微微一顿，像在酝酿什么，接着猛地一步跪在地上，双膝砸在木板地上发出闷响。他低着头，肩膀上下起伏，喘得像是刚从死里逃生一样，下一秒，他一把抓起脚边的泥巴，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像要把那泥攥碎似的。然后，手一扬，泥巴狠狠抹到脸上，混着汗水划出一道道泥痕，他整个表情瞬间变得凌乱而狰狞。 他低头喘了几声，突然抬起头，眼神像把钝刀子，带着绝望里的倔强，死死盯着前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吼出来：“没了……全没了！乡亲们的血白流了，弟兄们的命白搭了，连条活路都不给咱留，是不是！” 他喘着气，声音颤抖，但越来越冷，越来越沉，仿佛在跟自己较劲：“难道我就该死这儿，就该让人踩在脚底下一辈子？！可不成！不成啊！” 他一拳砸在地上，像要把地板砸穿，随后身体却缓缓垮下去，跪在那里，双手无力地垂着。短暂的静默后，他肩膀微微一抖，像是在绝望中寻到最后一丝挣扎。他抬起满是泥的脸，目光逐渐坚定，低声说：“他们不让咱活，咱就活给他们看！这命，得抢回来！” 最后一句台词刚出口，带着嘶哑的尾音，整个试镜室瞬间安静下来，静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评委们暗自点了点头，连苏长柏也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像是仔细在品味这段情绪里的张力和爆发力。 “好。”苏长柏率先拍了拍手，语气里透着几分难得的赞许，“可以了，就到这里。” 试镜结果自然不出意料，有苏长柏早就定了主意，步青岚自然是顺利拿下了李自成这个角色。而德维勤这边也没闲着，谈合同的时候由“老板娘”林柯伦亲自出马，他们不仅作为主要投资方加入了《李自成》的项目，还一口气与苏长柏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承诺给他的团队提供十年内五部戏的拍摄支持，预算绝对充足。 这事儿一敲定，苏长柏也干脆带着他那一帮子导演团队正式进驻德维勤的影视部。德维勤先前一直在电影这块儿资源显得有点捉襟见肘，推人总是青黄不接，因为自身没有电影制作的资源，只能跟别的公司角力，所以总是不怎么占优势，基本竞争不到比较太顶级的好项目。可现在好了，苏长柏这么一补位，影视部的水准一下就提上来了，等于是彻底把这块短板给补齐了。 “除了付梦恩那边，苏导应该也是挺属意德维勤的，”费雯跟步青岚说，“如果你这一部要是演成了，以后你可就是人家苏导的‘天子门生’。人家大导演愿意捧你，你以后也就不愁接项目了，这倒算是彻底转型成功、能站稳脚跟了。” 步青岚心里还是有点发虚，忍不住嘀咕：“那万一我真演砸了呢？” 费雯也是不由得一笑，开玩笑说：“没事儿，你要真演砸了，咱们就回头接综艺，给网友一个完美的二次调侃机会。” 步青岚被她这话噎得一愣，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很快，《李自成》这个项目终于筹备齐全。开拍前，剧组先安排了剧本围读。 苏长柏的剧本围读倒是跟陈峰又是完全两个风格，陈峰的剧本围读是把一句话一个字都掰碎了，恨不得全部喂演员嘴里，把情绪、分镜和各种表现手法的目的全部拆解得很透彻的，但苏长柏却反而是讨论很多看似“离题”的话题，他的知识储备量很丰富，随口讲解，就跟教授开课似的，全篇剧本围读下来，甚至都产生了一点“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玄妙，但至于具体怎么演，苏长柏却是完全不提及的，弄得步青岚也有点心里没底。 围读结束后，苏长柏又安排了动作戏的拍摄预演。步青岚领了一把剧组定制的古代长刀，刀身略沉，挥舞间有种破风的沉闷感。武术指导在旁边细细指点动作，从劈、砍到回身斩，每一个细节都要求精准到位。 “记住，刀下去不是为了耍帅，而是得让观众觉得你是真跟命较劲儿。”武术指导板着脸，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严厉。 眼下这部戏的打斗风格，跟步青岚以前那种花哨利落的漂亮身手完全两码事。这回讲究的是写实，甚至得带点血腥味儿，拳拳到肉，刀刀见血，没多少华丽的花架子，全是实打实的搏命。这种风格看着糙，但对演员的身体素质要求可一点儿都不低，扛不住累的人根本撑不下来。 第87章 为了贴合角色，步青岚从开拍前就开始增肌，饮食、训练一样都不敢耽误，活脱脱把自己往硬汉的模子里摁。而且角色设定上，他得显得比实际年纪更沧桑些，造型师光给他画“老相”就没少下功夫，定妆的时候还再蓄上了一把胡子，眉眼间刻意加了几笔风霜感。这形象搁镜头里一看，倒真像是个在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跟步青岚本人那个脸干净得能反光的样子，确实完全不是一个人。 前期准备充分之后，拍摄从“郧阳山区的山村场景”正式开始。为了质感考虑，取景地是现实中的山区，为了取实景，剧组全员驻扎在山区，一待就是至少两个月，山区到底条件不好，剧组全员都只能住招待所，白天拍戏累得够呛，晚上休息也不怎么舒服，确实是挺难熬的。 第一天拍摄的是李自成和一群农民揭竿而起的场景，大量群众演员被安排在崎岖的山道上，拿着锄头、棍棒，和官兵展开混战。山里条件艰苦，日头毒辣，步青岚穿着厚重的麻布长衫，满头是汗，一遍遍拍着动作戏。 有一场戏，步青岚需要在泥地里翻滚，挥刀砍倒两个对手后，再顺势跳上一块大石头。他练了好几次，但每次刚跳上去就会因为石头滑掉下来，膝盖直接磕在岩面上，青了一大块。 到执行导演苏衍彰喊停时，已经是深夜，苏衍彰拉着监视器里的回放，对步青岚说：“青岚，你得再放开一些，不能表现得这么坦然，得有点狼狈劲儿，有点畏惧和挣扎。” 步青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又来了一遍，这次直接一头扎进泥里，连脖子都被溅上了泥水，模样确实狼狈不堪。镜头回放时，苏衍彰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这才像个揭不开锅的李自成！” 就这么折腾了好几周，除了拍戏苦点，进度倒是都还比较正常，剧组磨合得也还不错，步青岚也是松了口气。 但谁曾想，突然之间，山区的天气就突然变脸。原本是晴空万里，谁知夜里开始刮大风，下起瓢泼大雨。工作人员连夜加固设备，还没松口气，山体滑坡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导致通往山外的道路被完全封死。 “滑坡有点严重，估摸着得几天才能清理出来。这几天暂时别拍了，也是为安全着想。”剧组负责人捧着手机，刚从当地村长那儿问完情况，匆匆赶回来跟执行制片汇报。说话间眉头拧得跟疙瘩似的，满脸写着头疼。 步青岚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雨，心里也直打鼓。这雨下得跟倒水似的，从山顶直泻下来，像要把整片山都冲塌了。他抬头看了会儿，忽然转眼瞧见一帮工作人员在雨地里忙活着搬器材，浑身上下都被泥水糊了个透，动作艰难。他心里一动，没多想，卷起袖子就下去帮忙。 这器材都是值钱的精贵东西，大伙儿这会儿早顾不得累，个顶个跟抢收庄稼似的，争着往干燥点儿的地方搬。雨水不停地浇，脚下泥泞不堪，搬着东西一不小心就能摔个狗啃泥，可谁也没喊苦。步青岚两手提着两件设备，鞋上早带了厚厚一层泥，裤脚湿得能拧出水来，也没停下手。 谁想到，到了半夜，情况竟更糟。雨势不减，反倒越下越凶，滑坡区范围扩大了不说，连剧组堆器材的帐篷都没躲过去。一角硬是被泥石流冲开了个大口子，土和水混成的泥浆呼啦啦灌进去，几个灯光师和工作人员吓得连滚带爬往外躲，差点被卷进去。 “快！快撤出去！”有人在那儿喊，可声音被雨声盖得几乎听不见。 整个现场一片混乱，脚下的泥水早没过了脚背。 “步青岚呢？” “找到步青岚没有，他现在人在哪儿？” 第71章 半夜的雨势大得像瓢泼，滑坡区发出轰鸣声，仿佛随时要吞噬一切。步青岚还来不及出声，脚下就猛地一滑，跟踩了油布似的，身子一下子就甩了出去，重心彻底散了。他像块被扔进洗衣机的抹布，泥浆裹着他滚下山坡，耳边尽是雨点砸地的噼啪乱响和滑坡撕裂山体的轰鸣。 眼前全成了稀泥乱石的翻江倒海。步青岚本能地伸手一抓，竟真捞住一根从泥流里探出来的树枝，可树枝也扛不住这股冲力，连人带枝往下冲，磕磕绊绊一路摔打，直到砰的一声撞在一块突出来的大岩石上，才算消停。 步青岚趴在那儿缓了半天，整个人浑身都像被大锤砸散了骨头，尤其是右腿，隐隐透着火辣辣的疼，疼得他差点昏过去。幸亏刚才泥流掀着他冲下来时，撞上了一片散乱的树枝堆，算是挡了一下，不然现在恐怕早就被泥石流拖进谷底，连影都找不着了。 耳边全是泥流轰鸣的回响，雨点砸得山间嗡嗡作响。他硬撑着抬起头，四下环顾，却只能看见雨幕和滑溜溜的泥地，漆黑一片，分不清哪儿是来路，哪儿是活路。 “操！”步青岚忍不住咬牙骂出声，心里暗暗后怕：这泥流冲势比想象中还猛，自己能活下来，简直是撞了大运。刚才那一摔，他分明看见树枝、泥浆和碎石在身边飞窜，稍不注意就能被带进流速最快的地方，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蜷缩了一会儿，缓了这么一阵，终于感觉没那么疼得犯恶心，还能勉强动弹几下，步青岚慢慢挪到一棵倒了的大树旁，撑着靠了上去。雨水顺着树干淌下来，他伸手接了一点抹嘴润喉。 跟着步青岚费劲从兜里摸出手机，很显然黑色的屏幕上满是裂纹，按下电源键，一点反应也没有。 步青岚盯着这块彻底报废的屏幕，心头一凉，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 不过现在哪怕是能开机，多半手机也没信号。这么一想，步青岚又不免叹了口气，只能靠着树干喘了几口粗气，把手机揣回兜里，懒得管了。 经了这么一遭，步青岚现在真是浑身哪儿都不舒服，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的。他咬着牙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右腿上开了个大口子，血和泥浆搅在一起，分都分不清，往外渗得一塌糊涂，光看着就让人倒吸凉气。周围泥浆没过了脚背，连找块干地方坐都成了奢侈，他只能靠着一棵倒下的大树撑着身子，勉强不让自己彻底摊在地上。 眼下别指望有什么能彻底解决的法子了，他低头瞅了一眼自己伤口，只能先勉强拿湿透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表面混着泥浆的血迹，然后再从自己里面那件干净衣服的下摆硬扯出一条布条，咬着牙把右腿伤口紧紧缠上，绑得又紧又狠。 总算血是止住了一些，可伤口里那些泥浆，也就只能等天亮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再说了。 步青岚现在也就只能庆幸还好他自己当年读初高中的时候野营是必修学分，所以野营前老师教的那些求生技巧和急救知识他现在还记着点，现在也不至于是过于惊慌失措。而且现在这片并不是深山，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威胁性太大的野生动物，按理说救援队如果能及时找到就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时间在黑暗中拖得无比漫长。 步青岚被冻得直打哆嗦，头顶的雨依旧没停，还有些许泥流在山谷间轰鸣，但很快又终于是平静下来了。 步青岚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贴在身上，冷得像整个人掉进冰窟一样，止不住瑟瑟发抖，基本是全程靠毅力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天色终于蒙蒙亮，步青岚缓了口气，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点头皮发麻——自己正被困在一个塌陷的洼地里，四周全是昨晚泥流冲刷下来的乱枝碎石和厚厚的泥浆，简直像被囚在一个天然的大坑里。光线虽然微弱，但好歹能看清点地形。 他咬紧牙，忍着右腿火烧火燎的疼，从泥里硬生生挪了几步，努力爬到稍微高一点的位置，好避开可能会再次冲下来的泥流。 环顾四周，他发现洼地某处有一条雨水冲刷出来的滑坡痕迹，那条痕迹蜿蜒而下，显然是泥流留下的排水口。步青岚琢磨了一下，判断这个方向可能是泥流外泄的出口，也许救援人员会顺着搜寻下来，于是决定在这里做点显眼的标记，增加被发现的机会。 他费劲从泥浆里扒拉出几根断裂的树枝，插进泥地里，勉强摆成一个粗略的箭头形状，指向自己的位置。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单凭这些树枝，万一救援队是从空中或更远的地方搜寻，未免太不显眼。 步青岚四处摸索一番，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显眼的材料，但这会儿又忽然想到自己那兜里的手机，顿时庆幸刚刚没气得一拍脑门就把手机给扔了。 尽管手机早就摔得不能用了，但这些屏幕碎片能反射光线，起码在阳光下能显得醒目些。所以步青岚就用从衣角撕下的剩下几块布条，把屏幕碎片绑到一根高些的树枝顶端，插在滑坡附近的土坡旁。 他环视四周，眼神落到一堆大大小小的乱石上，干脆又挪到那儿，用几块稍大些的石头摆出了一个“sos”的字样，想着要是直升机能经过上空，这字样多少也能派点用场。 折腾完这些，步青岚靠在树干旁喘了几口粗气，泥浆凉得透骨，伤口火辣辣地疼。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远处的树梢上，心里默默祈祷——但凡哪儿能有点动静，也不至于让他在这儿等到崩溃。 第88章 白天的雨稍微小了一些，但他仍然浑身乏力，头晕目眩，也许是发烧了，但步青岚也懒得管了。 “这要是能活着回去，以后拍荒野求生的片子，这经验可就太充足了。”步青岚现在也就只能是苦中作乐地腹诽。 这会儿沦落到这境地，步青岚除了埋怨自己之前不谨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来想去，脑子乱成一锅粥。 他扯了扯已经干硬的外套裹紧自己，费力挪到洼地边那棵树旁靠着。四周依旧死寂，除了偶尔滑落的泥浆声，就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他时不时仰头看着天，想从云层缝隙里看到一点希望——可惜天光阴沉沉的，像盖了块破旧的湿被子，根本看不清什么。 到了晚上，比白天的温度更低，步青岚完全就是靠着自身的求生本能在硬撑着，他用手机残骸和石头敲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有时敲得手都麻了，停下来喘口气，又不敢停太久，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其实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当然还是慌的，但现在也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一定有人来找我，一定能听到。” 到了被困的第二天，雨虽然停了，但天上仍然压着厚厚的云层，洼地里的泥浆表面结了层硬壳，步青岚吃力地用树枝支撑着身体，努力爬向高地，试图找到个能让自己显眼点的位置。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外套挂在了高处，树枝上的反光碎片在灰暗的光线下偶尔闪了一下，但他知道这种信号可能仍然太弱。 夜晚降临，温度骤降，湿冷的风吹得他浑身发抖。他靠在洼地边的土坡上，用仅存的布料勉强裹住身体。雨水和泥浆渗进他的伤口，烧得他直吸冷气，可他仍然咬牙告诉自己不能睡过去。他敲击着手机残片和石头，声音越来越虚弱，但他知道，哪怕一点点噪音，都是希望。 到了第三天，步青岚已经虚弱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迷迷糊糊地靠在树旁。发烧让他神志恍惚，几次险些睡过去，又强迫自己猛地睁开眼。他试图用石头敲击硬物，可手臂无力，敲了两下就垂了下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煎熬，步青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撑下去的，直到下午，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一阵嗡嗡的轰鸣声。他的脑袋一震，竖起耳朵仔细听。那声音越来越近，混着风声传进耳朵里。他努力撑起身子，终于确认了，那是直升机的声音！ 他咬着牙，拖着浑身的疼往稍微开阔的地方挪，每动一下都像有人在他腿上捅刀子，可他不敢停。摸到一块石头，他抡起就往旁边的硬石头上砸，砸得“咣咣”直响，手臂像被拆了重装一样生疼，还是硬撑着一边砸一边喊：“这儿！这儿——！” 正砸着，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他耳朵一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是搜救犬！搜救队来了！他心里跟打了一阵鼓似的，又兴奋又紧张，声音已经嘶哑得像破风箱，可还是死命砸着石头，喊得都快破了音。 几分钟后，他终于看见几个穿着救援队服的身影从洼地边缘冒出来了。领头的一个人扯着嗓子喊：“找着了！人在这儿呢！” 步青岚听见这话，脑袋里一根紧绷着的弦“啪”地断了，整个人松下来像堆泥似的歪了下去，眼前一阵发黑。他靠着最后点意识撑着，恍惚间瞥见一个身影从人群里猛地冲出来，快得跟风一样。 等那人冲近了，步青岚却一下愣住了：李恒？李恒怎么来了？不会是我眼花了吧？他怎么可能在这儿？我这不会是发烧烧出幻觉来了吧…… 李恒也穿着一身救援队的防水服，泥点子甩了一脸，胡子也都拉碴了，整个人也看着也是憔悴得像不行。可那双眼睛，跟火烧似的，一眼就盯到他身上，直直地跑过来，跪在他跟前，一把抓住步青岚的手，声音发颤地问：“青岚！你听得见我吗？青岚！” 步青岚嘴动了动，这会儿嗓子干得有点出不来声。他盯着李恒的脸，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气力耗尽，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眼前就彻底黑了过去。 第72章 步青岚的意识像从深水里浮起来，慢慢清醒过来。 步青岚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模糊糊，像是隔着一层蒙布。头顶的灯光柔和而微黄，他眨了几下眼，才看清是病房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带点刺鼻的味道。 他的脑子还有些发懵，整个人像被卡车碾过一样，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酸痛。 他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四肢都被好好固定着。右腿从膝盖以下打了石膏，悬在支架上，包扎得严严实实，显然是骨折了。左手手腕上插着吊针，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下来。他低头看向胸口，发现有几根监测导管贴着皮肤，连接到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屏幕上跳动着平稳的波形。 脑袋晕得像装满泥浆，记忆一时接不上来。他只记得雨夜，山坡，泥流……然后是李恒。对，李恒来了？ 他想动动嘴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一开口，嗓子干得像烧过的木炭，只发出了一声哑哑的气音。这时，旁边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他勉强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李恒。 他还真在这儿。步青岚顿时震惊更甚。 李恒正坐在床边，手撑着额头，看上去整个人状态也不太好，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眶周围一圈青黑，像好几天没睡过觉。身上的衣服倒是换过了，但袖口还带着点泥痕，显然是没来得及仔细清理。 “醒了？”李恒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火灼过。他猛地直起身，视线和步青岚对上，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心疼，还有压抑许久的难过。 他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又回头看向步青岚，叹了口气，问：“还难受吗？” 步青岚摇了摇头，他看着李恒的样子，心里也不免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柔情。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儿的救援队不专业啊……还让你个外行跟着一块儿救援啊……咳咳……”他这会儿嗓子哑得像被砂纸刮过。 “行了行了，都成破铜锣嗓子了，少贫几句，”李恒有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从桌上拿起一杯水，用吸管插好，递到步青岚嘴边， “先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这时，医生推门进来了，轻声询问了步青岚的感觉，检查了吊瓶和监护仪，确认他没大碍后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李恒全程站在一边，一脸紧张地听着，连医生出门后都还盯着仪器看了一会儿。 等医生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能听见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步青岚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盯着输液瓶发呆，李恒则坐回椅子上，看着他的监护仪，也没有吭声。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微妙，既不像普通朋友那样自然，也不像恋人那样亲密，反倒像是被搁浅在某个复杂的节点上，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恒哥，你这趟……搭进去不少钱吧？”沉默许久，步青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么一嘴。 想也知道，直升机和救援物资多半有不少都是李恒弄来的，不然救援队估计也没这么好说话，能让李恒跟着一起来找他。 李恒叹了口气：“你在意这个干什么？放心，不会让你还钱。” “你让我还我也还不上啊，”步青岚用沙哑的嗓子说，“我房贷还没还清呢，要我拿现金我真拿不出来多少。” 李恒哭笑不得：“行了，知道了，缺你那点钱吗？” 步青岚笑了笑，顿了顿，却没再插科打诨了，而是很认真地对李恒说：“恒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敢想……我现在真不知道自己会成什么样儿呢。” 说不定真“躺尸”了。 他这话说完，李恒也有些沉默，低下头，半晌才轻声回了句：“没事儿……没那么严重，你别怕。” 他抬起手，似乎是下意识想摸摸步青岚的脑袋，就跟以前一样，带着点宠溺。可手刚靠近额头，忽然又顿住了，犹豫了一下，硬生生改了方向，转而去够输液架，把输液瓶提得更高了一些，怕液体回流。 步青岚心里微微有点发酸。 “我跟你二哥说了，他本来昨晚就能到的，”李恒说，“但先前天气原因没法起飞，这会儿他应该已经上了飞机，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落地。” “哦，好。”步青岚应了一声，心里却有点发怵，想着等贺青嵘来了，估计是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他二哥本来脾气也不怎么好，平时又忙得很，结果他这不省心的弟弟还整这一出，非得让人撂下手头的事儿往医院赶，贺青嵘不生气才怪。 而且他可都差点把自己折腾没了，那可不光是训一顿就能过去的事儿，说不定贺青嵘还得跟他细算这笔账，步青岚想想就有点头疼。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阵，步青岚到底伤还没好全，过了一阵就觉得有点精神不济，就又躺回去继续闭目养神了。 第89章 但闭着眼睛归闭着眼睛，其实这会儿他根本就不怎么睡得着，因为心里根本没法消停下来，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乱转。这阵子经历的事一件件地往外冒：接戏、进组、出事儿、还有……李恒。 步青岚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感觉胸口有点发沉。 他闭着眼睛，耳边还是李恒那会儿喊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但字字句句扎得他心里有点发颤。 尽管现在他脑子有点恍惚，可能是受伤后应激反应，也可能是疲劳过度，连对外界的感知都迟钝了些。但即便如此，步青岚心底那股子震撼还是掩都掩不住——一道道涟漪打进来，久久没能散开。 他脑袋靠着枕头，神情看着是平静了，可心里却翻江倒海。想着李恒，想着他那张疲惫得不像话的脸，想着他冲过泥水来的样子，想着他在病床边一声声喊自己名字的模样，步青岚眼皮动了动，心口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了一样，一阵温热又一阵发涩。 如果说不感动吗，那肯定是假的。 他对李恒没有感情吗？当然是有的。 那李恒对他呢？显然也是有感情的——而且还可能比他原先以为的还要深刻得多。 按理说，碰上这么个事儿，他早就应该是早脑袋一热，“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彼此之间也还是有感情的，那为什么不复合呢？ 但步青岚现在却觉得五味杂陈，甚至觉得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他自己也弄不清是为什么。 到了下午贺青嵘果然到了。他过来之后，先问了一通步青岚的情况，问完之后自然免不了又劈头盖脸训了步青岚一顿，步青岚看他哥气归气，但话里话外还是真的挺关切自己的，心里顿时没那么发怵了，难得乖觉地挨了这一通训。 确认步青岚的身体状况无大碍后，贺青嵘很快拍板决定，不容分说地让医疗团队准备，把步青岚直接送上飞机，带回自己家养伤去了。 步青岚虽然嘴上还想说自己不用这么麻烦，但心里知道拗不过他哥，只能点头答应。很快，医疗团队就进了病房，把他安排得妥妥当当，送上了贺家私人飞机。 步青岚和贺青嵘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确实以往都不算太亲近，步青岚这也是头一回住进他哥家里。 其实步青岚身体状况倒没那么糟糕，就是腿伤得养时间长点，其他的也就是皮肉伤，加上高烧折腾了几天，输了几瓶液后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虽说行动还不方便，但精神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不过他这静养的日子是真没意思，拍不了戏，没什么正经事儿干，天天窝在屋里靠看看电影、拉拉片子打发时间，时间久了，人都快长毛了。贺青嵘太知道他这闲不住的性子，生怕他一不留神又折腾出点幺蛾子，直接下了禁令，除了定期让复健师盯着他做复健，再安排心理咨询师定时来给他疏导，其他时间是一律交代保姆看紧了，不许他多动弹半步，别又把自己那腿给折腾坏了。 保姆倒是尽职尽责，盯得比监控还严，饭点儿准时端到手边儿，连水杯都生怕他自己倒，弄得步青岚也是哭笑不得。 但步青岚人在屋檐下，也是不得不低头，只好忍了，每天待在音影室里，用着贺青嵘家里特高级的设备，电影换了一部又一部地接着看，有时候看着看着，都快能把自己看睡着了。 第73章 倒是意外的，贺青嵘家那俩孩子——步青岚那俩以往逢年过节都未必能见上一面的侄子侄女，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反倒是跟他混熟了。 那俩孩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都是人小鬼大的年纪，见他这小叔叔住进来还挺稀奇，一点儿也不怕生。步青岚平时跟贺青嵘脾气对不上，跟他这俩小孩儿倒是挺喜欢的，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反倒挺乐意陪他们俩玩的，凭借着哪怕腿瘸也照样陪他们玩桌游的真诚，没两天就打入内部了。 很快，这俩小祖宗就跟他黏得不行，一口一个“小叔叔”叫得甜，比叫他们亲爸都亲。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他们亲爸成天忙得不行，平日里能跟俩小孩儿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跟亲爸不亲也是情有可原。 “小叔叔！我们今天玩unicorn好吗？”他侄子noah抱着一堆盒子牌，和妹妹lesley过来一个劲儿撺掇步青岚。 “行啊。”步青岚一乐，接过牌盒翻了翻，眼里还真有点怀旧的意思。他上学那会儿，大伙儿就喜欢凑在一块儿玩unstable unicorns，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玩意儿居然还在流行。 他冲俩孩子一摆手：“拿过来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俩小屁孩儿。” 俩孩子一听，欢呼着坐下，三下五除二就把牌铺在了茶几上。 步青岚一边熟练地给他们分发牌，一边还装模作样地装了把长辈，意思意思地顺嘴关心了一句：“我说，你们俩这周末怎么这么闲？不是马上就要飞去宾州打比赛了吗？怎么还有空跟我玩牌？case都不准备了？资料都不查了？” 别看人俩小孩儿小学还没毕业呢，身上的学习压力可一点儿都不轻。马术、击剑、钢琴这类比较常规的体育艺术项目就不说了，最拼的还是学术类活动，尤其是nsda、npf之类的美式论坛制辩论赛，那可是步青岚嫂子天天念叨的重中之重——这比赛是实打实的爬藤神器，当然对老钱们心心念念的文理学院也同样帮助很大，于是自然而然就成了广大家长的心头好，当然立马得从小学就开始抓起，不然到了高中再努力，积分和名次照样上不来，履历没人家好看，申请大学的时候当然就不够有优势了。 “没事儿啊，教练说了，要我们劳逸结合，” lesley倒是特别看得开，“反正我们这个赛季成绩也不好，今年虽然去了锦标赛但肯定也是一轮游，还不如放松一点，就当去试试水啦。” 步青岚笑了起来，点了点她脑袋：“你心态还挺好的。” “是啊，教练说，其实这次主要的目的还是campus visit，打比赛没有那么重要，” lesley抬头问他，“小叔叔，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玩吗？” “啊？邀请得这么突然？”步青岚有点好笑地捏捏他的脸，“你爸这不还勒令‘我好好养伤’着嘛，我还跟你们去玩呢？” “因为我们不想妈妈带我们去啊！”noah这个“孝顺”的小朋友一脸认真，仿佛还挺有理，“妈妈每次跟我们去打比赛看得可严了，休息时间还得盯着我们复盘呢，特别痛苦！” “太惨了！”步青岚一听，顿时语气里满是深切的同情。 真是没想到啊，贺青嵘都这么有钱了，他这嫂子还是这么焦虑，天天围着俩孩子转，盯着教育，连他俩打比赛都要亲自去跟着，真是再有钱的阔太也逃不过鸡娃这命啊。 于是步青岚还是满怀着同情，跟着俩小孩儿一起去了——说实话，他这腿早就能走了，只要不长时间站着或者走太多路，其实也没多大问题。只不过贺青嵘那关管得严，跟看犯人似的，生怕他这不省心的弟弟再折腾出点事儿来。他也懒得跟贺青嵘争，索性听话装乖，乖乖待着。 不过这天天在家“静养”，说白了也是真把人憋坏了。能下地却不能随便动弹，闲得都快发霉了，天天对着家里那家庭影院拉片，就是再喜欢看电影他都快看吐了，正好这俩小祖宗跑过来邀请，算是给了他一个合情合理的“放风”理由。再加上他听着俩小的“妈妈太严，复盘太苦”的控诉，心里头也是真感同身受、真同情，觉得这么小年纪就得这么卷，也挺不容易的。 所以这一趟，既是陪俩小孩儿，也是放自己一马。他一边心里偷着乐着想着总算能出去转转，一边还装模作样叮嘱了一句：“到时候听教练的话，好好打比赛，别太皮，也别给我找麻烦啊。” 俩小的当然是欢天喜地，立马点头如捣蒜地同意了。 到了宾大。 比赛完，noah和lesley果然没进下一轮，但被教练安慰过后，他俩也就没太过于失落了，很快就又挺高兴地跑出来，兴致勃勃地朝着步青岚说：“小叔叔，咱们去外面逛逛吧！” “对啊对啊，逛完学校还可以去参观独立宫。”noah补充说。 “行，”步青岚抬手拍了拍noah的背，“你们俩这闹腾的，哪像来打比赛的，分明就是来玩的。” “要了解历史，我们才可以更好地准备以后的比赛嘛。” lesley解释得非常在理。 他们一行人慢悠悠地从红砖楼里出来，然后在闲庭漫步地四下逛着，逛着逛着就到了huntsman hall的附近。 俩小孩儿举着手机，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嘴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些有的没的，难得出来玩一趟的兴奋劲儿一时半会儿压不下来。而步青岚却没跟着热闹起来，他站在huntsman hall门前，有些出神。 看着这座标志性建筑，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飘到了某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地方。 “小叔叔，你怎么走得这么慢？”noah回头喊了一嗓子。 第90章 步青岚这才回过神，抬脚往前走，嘴角带了点笑意：“来了，就来了。” 他刚走几步，正准备跟上俩小孩儿，却在路过一片草坪时猛地顿住脚步，视线瞬间被锁住了。 “真的假的？我这下不会是——要么去挂眼科，要么去挂精神科吧。”步青岚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但很显然他确实没看错，因为对方也朝着他走过来了。 那个“刚还在脑子里闪过的人”，转眼就真的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第74章 “恒哥？”步青岚瞪大眼睛。 “你怎么来这儿了？”他打量着李恒，一身酒红色的休闲西装，剪裁讲究，腰线掐得恰到好处，应该是刚去social了。 “这话我问你吧？”李恒一笑，“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校友，今天来俱乐部参加酒会啊，你呢？怎么会想到突然来费城玩儿？” “真的假的啊，你们俱乐部天天办酒会，party school老传统了，之前也没看你这么感兴趣啊，”步青岚笑了起来，伸手掏出手机，朝他晃了晃，半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是看了我的定位追过来的吧？怎么着，恒总大忙人，你现在转性了？这么闲了？” 李恒盯着他看了一瞬，表情一动没动，随后缓缓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sns页面，举到步青岚面前给他看。 屏幕上的帖子显示得清清楚楚——一个多月前，李恒的定位就在费城。 “你不知道吗？我已经住在费城一个多月了。” “啊？”步青岚这回倒是真愣住了，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 这段时间他“静养”得很彻底，除了陪侄子侄女玩，连手机都少碰，基本上只看电影打发时间。他本来就不算个社交媒体活跃分子，再加上对李恒的感情这段时间里更是说不清道不明，有时潜意识里都在刻意避开关于他的消息，生怕自己又陷进去，越想越乱。 所以此刻他是真不知道李恒居然早就来费城了，而且还待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你也没说错，我现在确实还挺闲的，”李恒看他这一脸诧异的表情，便笑了笑，“因为我现在是彻底放长假了，说不定以后都可以不工作了。” 步青岚顿时更是惊异之极，睁大眼睛：“怎么说？” “还怎么说，被撤职了呗，”李恒被他这现在脸上的震惊表情有点可爱到了，没忍住，还是上手摸了摸他脑袋，“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嘴上说跟我还是朋友，元安的新闻你是一点都不看是吧。” 步青岚愣了一下，顿时心里愧疚起来，不过还没等他现场开始查新闻，他那侄子侄女和辩论教练就往这儿走回来了。 俩小孩儿看着李恒，眼神里带着点好奇。步青岚随口一带：“我朋友，恰巧碰上了。” “哦，小叔叔，我知道了，是你男朋友对吧？”noah一脸很理解的样子，“你们俩这是要约会吗？” “一边玩去，”步青岚脸一黑，伸手往侄子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小屁孩儿，天天胡说八道。” “没事啦，小叔叔，接下来我们跟教练去逛就好了，不会打扰你们的，”lesley也很善解人意地说，“we‘re proud of you！ love is love！ ” 然后教练就拎着这俩叽叽喳喳很高兴的小孩儿走了，徒留步青岚在原地一脸凌乱。 “现在的小孩儿可真吓人，什么都懂，”步青岚感慨说，“他们学校的校长上个月还发了邮件，说学校要保护小孩儿的隐私，所以明确规定，没经过孩子本人同意，老师们都不能随便告诉家长小孩儿们用的‘人称’是什么。” 李恒也是一笑：“人学校也有自己的考虑，毕竟有些小孩儿还没准备好跟家里公开自己的性别认同或者出柜，这样的话，学校也算是提供了一个缓冲场所了，不至于让人小孩儿压力这么大。” “那确实，”步青岚想了想，又说，“还好我二哥不像我爸，不然要换了我爸看了人学校这邮件，那不得气得猛掐人中——不过他小孩儿多，大概率根本不会去管这些事儿倒是。” 李恒“嗯”了一声，看着他，眼神更加柔和了一些：“走吧，上我家坐坐？我家就这块儿，挺近的，你这腿不能久站着吧。” 步青岚倒是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行啊。” 李恒就带他回了自己公寓。 这套2b2b的公寓还是他读大学的时候买的，虽然说费城大学城附近房子不像ucla附近那么臭名昭著地又贵又难租，但好地段的租金也算不上非常便宜。李恒当年算了算账，发现四年下来租金和买房其实花销差不了太多，干脆心一横直接买了，反正买了房子住得踏实，还不用受房东掣肘。毕业之后，房子也没急着卖，就一直留着。 不过他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地方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你随便坐，地方不算大，步大明星你担待着点。”李恒开了房门，朝步青岚笑了笑，随口调侃了一句。 屋子布置得简简单单，装修也干干净净，透着股子清清爽爽的劲儿。家具不多，就些最基本的，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最占地方的就是靠墙那几排书架，摆得满满当当，但上面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全是商业案例分析、学术文献和资料册，乍一看跟个公司小会议室似的。 倒是茶几上有点儿人气儿，随手摊着几本杂志，页脚微微卷着，看来是翻过几页但没看完。 步青岚坐在沙发上，心里有点莫名雀跃，李恒落脚的地方当然不止一个地方，但是这儿却让步青岚觉得很特殊。 因为这是李恒的大学时光，而那段时间，步青岚完全缺席。 他脑子里莫名就蹦出一幅画面：那时候的李恒，应该也没有如今这老练的、风轻云淡的架势，而是比现在青涩很多，甚至可能还有点儿腼腆，和其他留学生一样，在这个小公寓里最常干的事儿就是熬夜赶due啃文献。 步青岚突然觉得有点儿心酸。那个时候的李恒，他不认识，也不可能参与李恒的那段时光，而如今他坐在这儿，跟这些旧时光隔了一个没法弥补的空档，就像他和李恒一样，年龄差距永远摆在那里。 “喝点儿水吧，”李恒拧开水瓶递给他，“你又发什么呆呢。” “啊？没事儿。”步青岚收回飘远的思绪，随口应了声，又拿起手机划拉两下，把元安官网上挂着的那条管理层换人的通知看完了，顺带儿还往下多翻了一页，特意看了眼新来的那个ceo。 好嘛，居然是李慎那二世祖？！ 步青岚脑子里“嗡”地一下，惊得一时没缓过神儿来。他在贺家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什么抓马没见过？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戏码轮番演着，这会儿看见“李慎”这俩字，脑补的大戏瞬间就在脑子里瞬间拉开了帷幕。 依着他的剧本，这事儿八成是这么回事儿：李恒上任以来，做事儿一贯很强硬，改得太狠，逼着元安那些老家伙硬是把到嘴的肥肉都吐出来了，伤筋动骨，所以那帮老东西当然是早就怀恨在心，平时本来就老是作妖，只不过之前是李恒还压得住，没出什么大乱子，但结果这一回趁着政策变动的“东风”，总算给他们逮着个机会，联合起来搞了个“逼宫”，非得把李恒给撂下马。 至于李慎这愣头青二世祖，肯定是不知天高地厚，被人家几句甜头哄得晕头转向，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背刺了李恒，就这么让那帮老家伙把自己给抬上了位，当了这么个傀儡“皇帝”。 步青岚一琢磨这事儿，心里火噌就窜上来了，恨不得冲过去给李慎和那帮老东西一人一拳，对李恒也多了几分心疼。 可不是么？真挺惨的！折腾了那么久，拼死拼活干了那么多事儿，也不知道给人赚了多少钱，最后人家翻脸比翻书还快，还要联手坑他、把他踹了。再碰上这么一白眼狼弟弟，真是雪上加霜，搁自己身上准得气得倒地不起，吐三升血！偏偏李恒还能一脸云淡风轻，搞得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 可转念一想，步青岚又觉得，李恒估计不是真的“云淡风轻”，而是八成也就是在他面前装呢。毕竟，谁愿意让前任瞧见自己窝囊的样子啊？心里再苦，脸上也得装个坚强样儿，腰板挺直了，硬着头皮上阵，牙都咬碎了也得往肚里咽，谁都不想落人笑话。 想到这儿，步青岚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他明白，李恒是真心爱他，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放下，可偏偏两人还是走到了分手这一步。就这么着，李恒现在甚至就连一句安慰都不能明目张胆地问他要，还得自己默默扛着。 步青岚越想，心里越揪得慌。 看他沉默了好一阵儿，李恒也有点纳闷，握着咖啡杯坐在他边上，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步青岚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心头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情绪快要憋不住了。他使劲儿眨了眨眼，掩饰似的抬起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恒哥，你今天是真碰巧过来参加酒会的？” 第91章 李恒愣了一下，瞳仁儿微微缩了缩，神色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要害似的。过了一会儿，他的耳根竟慢慢泛起了一片红，跟烧着了似的。他盯着步青岚，眼神里那点躲躲闪闪的心虚被看得一清二楚。半晌，他终于心一横，像下了什么大决心，低声说：“不是。我确实之前在费城，但今天……我本来没打算来酒会的，我确实是因为看到了你的定位……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步青岚猛地一把拽了过去，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步青岚一低头，直截了当地吻了上去。 这样的吻，带着一种压抑太久的浓烈，攻略性强得让人喘不过气儿来，李恒甚至被他的力道稍微带得往后仰了一下，但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忍不住伸手紧紧回抱住了步青岚，反倒下意识地抬起手，紧紧回抱住了步青岚，像是害怕他下一秒会跑了似的。 李恒闭上了眼，被步青岚压在沙发上，浑身的力气像都卸了，连喉咙里那些没说完的话也全咽了回去。 空气像是凝住了，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呼吸纠缠的声音，跟心跳声一起回响，而其他的一切喧嚣都瞬间退到了很远的地方。 第75章 像是多年枯井终于逢甘霖，两个人吻得浑然忘我，平时没觉得多渴望的念头忽然间像决了堤的洪水，裹挟着情绪直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冲。 两个人的呼吸都在亲吻中渐渐变得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仿佛所有的感官都只集中在了交叠的呼吸和触碰上。 李恒的手熟稔地滑上了步青岚的胸口，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他的衬衫纽扣。他动作不急不缓，却带着某种自然的亲密，像是回到了从前无数个类似的夜晚。 他解开了步青岚最上面那个纽扣，步青岚的锁骨链跟着滑了出来，细细的银链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步青岚却忽然间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浑身一僵，他原本扣在李恒腰侧、轻轻摩挲的手也顿时停住，反而转过去紧紧地握住了李恒的手，硬生生地止住他下一步的动作。 他想到自己之前生病的时候，无意识在身上、手上留下了许多疤痕，他不想让李恒看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恒微微一愣，动作也下意识停住了。他抬眼看过去，原本笼着一层薄雾的视线渐渐清明，发现步青岚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李恒没再动作，声音也不免低了下去，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试探。 步青岚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压下某种情绪。他的额头缓缓抵在李恒的肩窝上，没再看李恒的眼睛，手却越握越紧，声音沙哑得不像平时，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没事儿，不脱了，就这样做吧。” 李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揪得慌。他再不多情也能看出步青岚的神色里有些藏不住的抗拒和脆弱。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让他没来由地心疼，但他没问出口。 步青岚不想说，他也不问。 他垂了垂眼，沉默片刻，最后只是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步青岚的头发：“好，那就不脱。” 不过话说回来，这衣服穿着还真不妨碍发挥，不得不说甚至在这种场合下衣冠楚楚的反而更刺激，要不是李恒心里一直记挂着步青岚那条伤腿，时不时地还得提醒步青岚、也提醒自己悠着点儿，他俩这一晚上还不知道能折腾出多少花样来。 步青岚醒过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床头的钟，发现才六点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儿洒进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床头机械钟表轻轻的滴答声。 他这几天时差一直没倒过来，浑浑噩噩的，倒是昨天跟李恒“大搞特搞”，总算把他的生物钟给彻底掰回正轨了。 他侧头去看李恒，人还睡得沉，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半张侧脸，眉眼松弛，神情看着倒是难得的放松。被子松松地搭在他腰上，下面线条分明的肌肉若隐若现，颇有点叫人想入非非的意思。 步青岚眼神往下扫，从他脖子到锁骨，再到手臂、腰际……皮肤上的痕迹更是显眼，最夸张的就是腰侧那一块，红得都有点紫了，简直一幅“刑场遗迹”的样儿，可见步青岚最近复健久了，腿没怎么练上，手臂力量倒是练得卓有成效，手劲儿大大见长。 不过仔细想想，他自己这身上“挂彩”也不少——锁骨、肩膀、胸口全是李恒留下的印儿，像画布上层层叠叠的笔触，可见昨晚两人“打架”是真“打上擂台”了，互不相让较劲儿呢。 但步青岚还是不免有一丝心虚，他眨了眨眼，盯着李恒腰上的那片青紫，心里琢磨着：“我这过会儿要不要给人上点药？” 看来这人素久了真是不行啊！按道理来说他俩这久别重逢的，是应该先好好谈一谈，结果两个人这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说到床上去了，那还能说什么正经话，只能全说的是各种污言秽语了。 想到这儿，步青岚忍不住又上手捏了捏李恒的脸，心里又莫名幽怨地碎碎念：“我本来也就想意思意思得了，还想好好聊聊，先把之前那点乱七八糟的事儿捋清楚……结果就这么硬生生把我拽跑偏了！哎！谁让我前男友核心练太好了，这也不能怨我吧！” 他捏得起劲儿，李恒自然醒了，眉头微微一皱，慢悠悠地睁开眼，眼神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困意，迷迷瞪瞪地一把捉住步青岚作乱的手。 李恒低头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动作随意又亲昵，随后微微侧了侧身，伸手抱住步青岚，把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步青岚的小腹上，声音低哑又懒散：“醒这么早？几点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床上交流还真是个迅速拉近关系的好办法。他们俩原本之间还有点生疏，话里话外都透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这一晚上负距离接触下来，原本那些隔阂和疏离就像是跟汗水一块儿蒸发了，肢体接触也一下子就自然多了，倒像是回到了最初处对象的那个状态。 步青岚被他动作蹭得有点痒，抬手顺了顺李恒后脑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轻快：“才六点多，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昨晚两个人尽顾着胡天胡地了，晚饭连影儿都没顾上碰一下就直接倒头睡了。这一晚上折腾得够狠，体力消耗大，这会儿肯定胃里都空了。 李恒听着步青岚这大少爷难得的“贤惠”时刻，嘴角不由得翘了翘：“你弄什么吃的？你不就会烧个开水煮个泡面，我家里可没囤泡面啊。” 步青岚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立刻炸毛似的顶了回去：“谁说的？明明我还会……还会去tesco买meal deal！” 这话刚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不怎么硬气，脸一下子就红了，恼羞成怒地瞪了李恒一眼。 “好好好，步青岚你真厉害，”李恒乐不可支，半靠在枕头上笑了起来，他笑完了，伸手撑着床慢悠悠地坐起来，还不忘伸手捧住步青岚的脸颊，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行了行了，我去煮个面就行，很快的，几分钟。” 李恒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感觉自己现在浑身肌肉酸得像刚从健身房练了三小时，连脚底下都走得有点飘，但好在做饭也不算很费事儿，倒也不至于这点活儿也干不动，于是就还是直奔料理台做饭去了。 步青岚躺在床上愣了阵神，翻了个身，最终也还是跟着爬起来，出去洗漱去了，没继续赖这个床睡回笼觉。 没一会儿，客厅料理台那边就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轻响，还有刀刃轻快拍击菜板的声音。步青岚洗完漱出来，边拿毛巾擦着刚才弄湿的刘海，边顺着声音看过去。料理台前，李恒正站着，身上围着一条黑白格子的围裙，腰间系得随随便便，领口敞开的睡袍露出一截锁骨，虽然是一副居家样子，但意外又挺性感的。 李恒低着头，动作利落地忙活着。挂面刚下锅，转头磕了两个鸡蛋，又把另外一边的炒锅烧热开始煎蛋，紧接着又迅速切了一把葱花撒了下去。他切菜的动作快也稳，刀起刀落之间透着熟练劲儿，看得步青岚微微一愣。 以前俩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李恒忙得脚不沾地，吃饭基本靠外卖或者家里阿姨做，步青岚当然从没见过他下过厨房，也不知道他会做饭，这会儿见着，发现他不仅会，看着还是熟练工，倒真是有点新鲜。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步青岚心里莫名暖了几分，毛巾往旁边一挂，慢悠悠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了李恒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李恒肩窝上，懒洋洋地蹭了一下， 李恒被他突然贴过来的温度愣了一下，手上切牛肉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但也只是停了一秒，随即继续切着：“洗完了？” “嗯，”步青岚应了一声，伸手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捋，朝他眨了眨眼睛，睫毛纤长浓密，微微一颤，像是故意撩拨人心似的，眼波流转，“但我没找到刮胡刀，你等下帮我刮。” “好，帮你，”李恒一笑，酱牛肉拿刀切了几片丢锅里，剩下一片转身递到步青岚嘴边，“尝尝，我自己酱的，应该还行。” 第92章 步青岚咬了一口，肉片薄得透光，酱香四溢，还带着点筋道，便点了点头，含混地说：“好吃。” “那就行，我还怕弄得咸了，”李恒笑了笑，“你能吃得惯就好。” 面煮好了，两人干脆利落地分着吃了。吃完早饭，步青岚也没闲着，自觉地起身去洗碗——李恒这儿没装洗碗机，不过也没几个碗，洗碗机都显得有点大材小用了。 等碗都洗好了，他才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给他侄子侄女回了个消息。倒也不急着回去，反正那俩小不点有教练跟着，八成正玩得不亦乐乎，用不着他瞎操心。回完消息，他转头看了眼身边坐着的李恒，发现李恒也在低头刷着手机，一脸专注。 步青岚瞧了一眼，无意间看见李恒手机屏幕上赫然是 rover 的界面。他愣了一下，随后满脸震惊：“恒哥……你在干什么？” 李恒倒是很坦荡，手一翻，直接把屏幕亮给他看：“一个小姑娘问我今天下午有没有空，让我去帮她遛狗。” 步青岚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遛狗？” 虽然这话说得像废话，毕竟 rover 这软件除了找人遛狗就是帮人遛狗，可步青岚真真没想到，“帮人去遛狗”这话能从李恒嘴里冒出来。 步青岚真是头一回见李恒这么悠闲，甚至闲到能跑去给人遛狗——这搁以前，别说遛狗了，就连李恒自己出去溜达的时间估计都得掐着表算。 那会儿的李恒，活脱脱一个陀螺，脚底下恨不得装上滑轮，一天到晚都是会议、应酬、项目，不是在赶飞机就是在开会，脸上就一个大写的“忙”字，除了陪步青岚折腾，估计他连个别的娱乐活动都没有。 好嘛，不愧是失业总裁啊。步青岚一时之间又是震惊，又是有点沉默。 步青岚脑袋里迅速闪过他元安那一堆的管理层变动通知和各种乱七八糟、致使股价大跌的丑闻，却又不由得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他心想：“天哪，连工作狂都开始摆烂了，恒哥这不会是被打击到心灰意冷了吧？” 一想到这儿，步青岚顿时心里像被揪了一把似的，不受控制地伸手把李恒抱了个结结实实，抬眼看他，一时情绪上头，脱口说：“恒哥，你别难过，以后我养你好吗？” 第76章 李恒被他突然这么一抱，手上的手机都险些掉了，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但整个人却是有些茫然了：“什么？” 步青岚刚刚那话一出口，脑子里就跟开了锅似的翻腾。他心里一边骂自己，这说得都是什么玩意儿，听着也太奇怪了，一边脸上发烫，耳朵根儿都要红得冒烟儿了。 可话都撂出去了，再收回来不是更奇怪了，他心一横，索性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我知道我现在赚得不多，跟你之前比，都差远了去了。但是……但是我以后肯定能赚更多的！我……我也能养你的。” 他说到这儿，语速都快了些，像是怕李恒打断自己：“而且做生意嘛，这不就是风水轮流转吗？起起落落的很正常，今天赚大钱，明天就破产的也多了去了。现在影视市场确实不景气，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再冒出个风口？万一赶上了呢？说不定我还是能赚上一笔大的呢……大不了我多跑几个通告好了，你还别看不起我‘那点’片酬和代言费，攒多了也能积少成多嘛，然后有了本金，我都拿给你，咱们再去投资，钱生钱嘛……” 他这话一句句地往外蹦，连李恒都听愣了，眼神从茫然到想笑，但他看步青岚说得兴起，便没出声，听着他继续说，只不过嘴角弧度却是低不不来了。 步青岚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这番“豪言壮语”说得没什么底气，不免也有点紧张，就赶紧又找补了一句——虽然这找补听起来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而且就算我做生意不行，但这不是还有我哥呢！我之前股份不是都卖给他了吗？可这是大人情呢，所以你要真需要什么，就只管告诉我，我跟他说，他肯定得帮忙的！” 步青岚自己说了这一通，看李恒没什么反应，不由得又有点泄气，小声嘟囔说：“反正……反正你这个人这么好养，也不挑这儿挑那儿的，日子再难能难到哪里去？就算真有什么事儿，那不是……那不是还有我吗？我再不行，难道还能连养你也养不起吗？所以你不要难过了，人生没有什么过不起的坎儿。” 他这些话说得有点乱七八糟，但李恒却是彻底听明白了，越听嘴角越忍不住上扬，但他看步青岚说得那么认真，于是也尽量板住了脸，强忍住笑意很认真地听着，高兴和感动之余，心里也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步青岚是觉得他真的“落魄”了？所以现在这会儿他要来投桃报李、反养金主了？ 李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步青岚泛红的脸，佯作诧异，故意逗他问道：“所以你是说……你想当我‘金主’吗，步青岚？” 步青岚顿时脸上更烫了，这话说得，怎么听都像他趁李恒时运不济，立马就捡了空子来趁火打劫，堂而皇之在“前金主”面前扬眉吐气、光明正大地搞个打击报复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想还真挺带劲儿，确实爽得很——有点不地道的事儿吧，做起来还真是格外舒坦哈哈。 可尽管这么一想有点乐，步青岚到底还是出于某些朴素的人道主义关怀，决定先安慰一下李恒，他伸手握住李恒的手，神情认真地说：“哎！我可没那么说……恒哥，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以前帮了我那么多，我也想帮你。所以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就告诉我，好吗？我陪你一起扛，只要你开口，我一定想办法。” 李恒看见他眼神中的温柔，不由得一怔，低头攥紧他的手，拇指在他虎口上轻轻按了按，心里一阵温暖，对他说：“青岚，谢谢……但我真没事儿，你别担心我。” 没事儿还能状态差这么大。步青岚心里不太信，毕竟他知道这人就是这么个德性，难受得不行了也死撑着装若无其事。可是人无完人嘛，哪个人都多少有点自己性格方面的问题，所以李恒这种脾性，步青岚也是真拿他没办法。 “恒哥，跟我这儿你不用逞强。”步青岚开口，语气带了点无可奈何。如果说之前他对李恒这种死扛到底的做派是特别不理解，总是气得不行，肯定得急赤白脸地吵上一架，如今大概气着气着，也多了点习以为常，怒火褪了几分，更多的是一种情绪复杂。 他低声叹了口气，眼里有点落寞：“我又不会看轻你，这些外物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人特别差劲儿，只会接受别人对我好，却从来不愿意为别人付出？或者说，你觉得我之前愿意跟你在一块儿，就只是单纯因为你有能耐、有钱吗？” 李恒愣住了，盯着步青岚的神情，一时间竟有点发懵，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步青岚竟然会问出这种话，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在意。 这话一出口，李恒心里那些藏得挺深的情绪忽然翻江倒海般地翻了上来。他一向以为自己云淡风轻，不在乎这些，可步青岚那眼神，却让他明白过来——问题压根不在步青岚，而是他自己。 他很难去信任别人，就算是谈感情，也死活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软肋藏起来，什么都不肯露。偶尔有点不安，都会让他浑身不自在，仿佛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示众似的。 也许是因为某种toxic masculinity，也许是源于一种深藏心底的胆怯。他害怕软弱，害怕别人看穿自己的弱点，甚至害怕真正的亲密关系，害怕自己一旦沉沦其中，就再也爬不出来。 人除了需要被爱，也需要去爱。可后者——李恒从来没真正满足过步青岚。步青岚因此受伤、困惑，甚至会难过地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不值得自己的伴侣信任。 可问题从来不是步青岚，而是他自己，李恒心里不禁叹气。他其实全然不如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恰恰相仿，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某些方面甚至胆怯得不像话。 爱，是勇敢者的游戏。爱人需要很大的勇气，可接受被爱，可能对李恒这种人来说，需要的勇气更大。 所以真正的强者哪能是像他这样的？真正内心强大的人，是既敢示弱，也同样敢于承担可能被伤害的风险，不吝惜于表达爱，更坦然地接纳爱意，而不是这样畏手畏脚，永远在伪装自己，对所谓得失斤斤计较，永远想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宁可提前抽身。 李恒心里忽然就跟被一记闷棍敲醒似的，猛地一下子通透了。原本那些被他故意压下去、装作没看见的问题，眼下又全冒了出来，直戳他心口，逼得他不得不面对。 想着这些，他沉默下来，低着头，攥紧了步青岚的手，像是怕松开了，这人就跑了似的。 他一时之间心里头懊悔得发酸发胀。明明步青岚从头到尾都在努力沟通，想把问题掰开了揉碎了讲明白，可他呢？他的回应一直都是忽视、回避，所以就这么推着推着，才会把步青岚越推越远。 第93章 细想起来，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掺了太多杂质。喜欢固然也有，可那里面总混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交易，有算计，有点自以为是的小心思，反倒是真情实意的部分，少得让人心寒。 他心里叹了口气，攥着的手又紧了紧。可能，真是该改改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俩肯定以后还得吵，感情消耗殆尽，那就彻底要掰了，就算这会儿能复合，以后也长久不了。 可改容易，补救难。他抬头看看了步青岚一眼，心里又堵得慌。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一刻，李恒头一次觉得自己平日那些看着特有谱儿的主意，其实真是挺不靠谱的，一点用都没有。 步青岚看他半天没回答，眉头轻轻一蹙，嘴角也跟着抿了抿：“干嘛不说话？我说中了是不是，你真的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眼神亮得波光潋滟，又尖又透，还透着点委屈，不偏不倚一下就扎进了李恒心里，跟扔了块小石子儿似的，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怎么都平复不下来，心口发紧。 李恒压下心头那点说不出的酸涩，硬挤出个笑，抬手轻轻捧住步青岚的脸，指尖顺着他的脸颊轻轻划了几下。 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酝酿，最终还是抬眼看向步青岚，半带着试探，半像调侃似地反问了一句：“那我要是真没钱了，什么都没有了，再也当不了你‘金主’，捧不了你了……你还要我吗？” 这话甩出来，语气听着轻飘飘的，像是在开玩笑，可落在空气里却别有一番滋味儿，透着点小心翼翼的认真。李恒垂着眼，像是不敢直视对方，又像是怕漏了自己的心思，那复杂的眼神里，既藏着几分忐忑，又混着几分不安，仿佛怕听见答案，却又忍不住想问清楚。那点不安，埋在他眸子深处，藏也藏不住，像个小火苗，忽明忽暗地闪着。 步青岚瞧他这副模样，心里不由得一跳，心想：“好嘛，我恒哥这回是真‘落魄’了，之前还不承认，现在终于是默认了。”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看着李恒，心想他这现在是处在事业的低谷期，连平日里那点儿硬气劲儿居然都磨没了，看来这可真是大受打击啊，想着想着，步青岚心里就软了，像棉花蘸了水，湿乎乎的。 他往前凑了点，干脆伸手一把抱住了李恒，像捞个没处搁的东西似的把人搂在怀里，低头在他下唇上亲了一下。 亲完了，步青岚抬起头，嘴角一翘，冲着李恒笑了笑：“要啊，干嘛不要啊？我早就说了，我也能养你啊。” 李恒怔了怔，怀里揽着步青岚，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柔软得让他有点发慌。他瞧着眼前人，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自己之前拼死拼活加班加点，像个机器似的转个不停，整天奔着钱和项目跑，想谈恋爱都没个正经时间。现在呢，难得闲下来一点，虽然说“落魄”了点，可转念一想，何尝不是个喘口气的机会？这不如索性就当放假了，顺便把亏欠的感情好好补补…… 这么想着，他手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凑过去在步青岚脸上啄了一下，嘴角一扬：“行啊，反正我现在闲得很。我给你当傍家儿，好好伺候你，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看怎么样？” 步青岚闻言也有点无语：“李恒你就喜欢玩这套是吧？” 好好对象不处，非要搞这种不正当的男男关系，这什么骄奢淫逸的破毛病！ 李恒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哎，这不是给你个机会趁机报复回来嘛。你之前不是老生我气吗？现在风水轮流转，咱俩换个位置，让你出口恶气，多公平啊！” 步青岚哭笑不得，嘴角抽了抽，想怼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转念一想，突然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行，要是真照李恒这么说，那以后自己岂不是可以在李恒面前“大发神威”，他一句话的事儿，李恒就得乖乖听着，指哪儿打哪儿，那画面……想想还真有点爽！ 哎，不过话又说回来，步青岚突然有点莫名“惭愧”，当初他给李恒当傍家儿的时候，他自己貌似也都没有这么敬业吧？ 第77章 两个人这么腻歪了大半天，第二天一大早，李恒三下五除二就把行李收拾好了——说到底，他也确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衣服，零零碎碎地塞进个行李箱就完事儿。 然后，他和步青岚一道回国了。 一到国内，步青岚就和他的侄子侄女那俩小鬼头道了个别，顺手给贺青嵘发了条消息，意思是自己腿已经好了，后头还得接活儿挣钱，久住也不方便，这就要搬出去住了。贺青嵘先是问了家里医生，确认他那身体情况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点头放人。 这下步青岚是真长出一口气，再赖他哥家住下去，他浑身上下都要起成片的鸡皮疙瘩了。能跟他哥安安生生过上一两个月的“兄友弟恭”的日子，已经是破天荒的奇迹，再继续下去，他可真是消受不起。 于是，他直接带着李恒一块儿搬进了自己新买的房子。 这下，他这可也真算是“自立门户”，正式开始反养金主了。 这套房子，还是当初跟李恒分手后，他自己掏钱买的，地方选在朝阳，地段不错。其实就是两套挨着的房子打通了，勉勉强强算个大点的平层，但装修得很精致，价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虽然说步青岚演了这些年的戏，还投了项目赚了一笔，当然也不是真的付不起全款，只不过他为了留点钱方便周转，就没一口气付全款，现在每个月其实还得还贷。 想想这事儿，步青岚也忍不住觉得有点乐：“哎！我这‘金主’当得，真寒酸啊！可怜我恒哥，还得跟我这还房贷的‘金主’，亏了亏了。” 毕竟当年李恒“养”他那阵儿，给步青岚弄的可是实打实的大别墅，带花园带泳池，地下室是影院，家具也都是顶级定制，健身房什么的都一应俱全，还有住家保姆全天候着，也算是标准的豪宅了，挺多富豪包小蜜包二奶倒都没这么舍得。 相比之下，他现在这套房子确实是怎么看怎么有点简陋。 果然是货比货得扔，步青岚摸了摸下巴，心想，平时他自己一个人住这儿还觉得挺舒坦的，可这回把李恒领过来了，倒是又觉得有点儿相形见绌、拿不出手了。 不过李恒那边可压根没他这些个想法。 面上虽然不太明显，其实李恒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分手这么久了，他现在也是头一回到步青岚的新家，自然还是挺稀罕的。 他四下里转了转，发现这地儿倒是挺漂亮，可就是没什么生活的痕迹，一看就是主人平时住得不勤。 毕竟步青岚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泡剧组，所以这房子就跟个“中转站”似的，偶尔落脚一下，能歇个几宿就不错了。家务活儿也是偶尔才叫钟点工来打理一下，也没雇长期的住家保姆。眼下隔了段时间没回来，家里桌上、柜上都落了点灰。 地方虽然不怎么住，但还算挺有模有样的，李恒放心下来，本来他还挺担心步青岚这大少爷，平日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不知道会把自己过成个什么模样儿。现在一瞧，倒也还成，起码不像他想的那样不着调。 李恒随手摸了摸沙发扶手，眼神瞥到客厅那边，一台黑色三角钢琴规规矩矩地摆着，旁边还杵着一把大提琴，两个大家伙立那儿，和装修风格倒是浑然一体，一点都不突兀。这些玩意儿选得这么契合，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无处不透着步青岚那股爱臭美、特讲究的劲儿。 再往书房那边一看，果不其然，还专门整了个影音室。屋里顶级设备一应俱全，摆得妥妥当当，一看就知道是为了拉片子、琢磨演技用的。李恒扫了一圈，嘴角忍不住挑起一点笑意，心想：“当演员还当得挺上心的。” “我以后住哪儿啊？”李恒晃悠回步青岚身边，一手过来拉起行李箱的拉杆，一手靠着门框，抬眼看着步青岚，嘴角带着点笑意，随口问了句。 他这屋房间倒是不少，主卧步青岚自己住着，次卧、客房也有好几间。 步青岚正低头拆行李，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瞟了他一眼：“你住哪儿？你跟我住啊，我还能让你住哪儿？让你住阳台当盆栽你乐意吗？” 李恒听完乐得不行，拖着箱子就往主卧走，边走边逗他：“行啊，这么大方，直接让我登堂入室了啊。” “那你别睡了！你晚上就在玄关那儿站岗吧！”步青岚嘁了他一声，他把新买的那些零碎摆件随手往客厅一搁，剩下的衣服和行李箱则干脆一块儿拽进了主卧。 进来主卧，他利索地拿着自己的衣服往衣帽间里挂。可刚一打开衣柜，动作就卡壳了——衣帽柜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他的衣服，整整齐齐挂成一排，倒是连根缝儿都没剩下。 步青岚这人，从小就爱捯饬，后来当了明星更是花样升级。品牌方送的样衣，自己买的私服……各式各样堆了一大堆。平时他压根没往清理这事儿上操心，这会儿好了，李恒的衣服估计连个落脚地儿都找不着。 第94章 他站那儿愣了两秒，顿时有点尴尬，回过头忙说：“等会儿我把左边那柜子腾出来，给你放衣服，够用吧？” 李恒倒是不以为意，心里一乐，手一伸，轻轻捏了捏步青岚的脸，笑眯眯地说：“行，肯定够用，反正我也没几件衣服……其实啊，我不挂衣服都行，平时直接穿你的呗。” 好嘛，李恒这干一行爱一行的劲儿，还真是到位啊。步青岚也是无言以对。这就服务上了，随时随地撩拨金主，嘴皮子都不带喘气儿的。 其实说实话，两人个子差个几厘米，但身材倒还算差不太多，真要混着穿衣服，理论上是没问题的。不过问题在于，两人平时的风格确实差挺大的，李恒自诩正儿八经的“斯文人”，过去当然是没碰过步青岚那些花里胡哨、恨不得把目光钉人身上的衣服。 “或者买点新衣服也行？真空围裙？制服？锁链颈圈？猫耳朵再配个尾巴？”虽说俩人平时在床上说荤话的时候也没少胡侃，但李恒这会儿好像突然又开了什么新窍似的，语气平静得跟开会做总结似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嘴角却挂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悠悠地落在步青岚脸上。 步青岚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刷的一下闪过某些画面——说起来两个人之前玩得花样挺多，记忆库里的素材积攒得还真不少，顿时耳根不由得有点发烫。 他抬眼斜了李恒一眼，伸手过来，一把揪住李恒的脸，用力揉了两把：“我看你干脆别穿了，光着多痛快！浪得你！” 李恒眼神里闪过点促狭的坏笑，下一秒就顺势一勾步青岚的脖子，脚下一蹬，两步迈过去，把步青岚一把按到衣帽间的隔板上，抬起头仰着脸，毫不含糊地直接凑过去亲了上去。 步青岚呼吸一滞，随即低下头伸手搂住他，把人牢牢锁在自己怀里，不甘示弱，回击得凶猛，又带点不服输的狠劲儿。 两人越吻越深，呼吸越来越乱，直到气都快接不上了，这才不得不分开，彼此的脸上都染上了不加掩饰的红晕，眼里多了点不言自明的暧昧。 “现在就要光着吗？”李恒带着调笑的语气问他，胸膛急剧起伏着，呼吸早乱得没了章法。 他半是气喘，半是因对方娴熟的吻技生出的酥麻感，但眉梢眼角却全都是笑意，还故意用膝盖轻轻碰了碰步青岚的腿，暗示意味十足。 步青岚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轻哼一声，撇了撇嘴：“看你表现。” 所以最后嘛，自然还是光了。 光了半天，李恒这才总算是肯“纡尊降贵”地穿件衣服了。 步青岚对此表示很不满，小爷到底是养得什么破金丝雀啊，天天馋金主来了，逮着点机会儿就开浪，吸得比吸铁石还结实！真是倒反天罡！我他大爷地这分明是养了只八爪鱼吧。 因为钟点工得等到周一才能来，胡闹完的两个人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干脆挽起袖子动手收拾残局，顺带着把屋子也简单拾掇了一下。 李恒一边干活，一边还惦记着步青岚那条刚刚好的腿——刚才折腾“正事儿”的时候他都留了心眼儿，尽量挑好省力的姿势，不让步青岚受累。这会儿干起家务活来，他更是抢着把大部分活儿揽下，手里忙得热火朝天，眼神却时不时往那边飘，生怕这人不消停。 果不其然，他一回头就看见步青岚正抄起块抹布，爬到飘窗上，擦起窗子来了。 李恒眉头当时就拧成了一团，往前几步，皱着脸说：“行了行了，你歇着吧，甭管这个了。” “哎呦，你至于吗？就擦个窗而已，费多大事儿啊，我腿早好了！”步青岚让他这过度担心弄得哭笑不得。 李恒直接一伸手，把抹布从他手里抢了过来，甩了一句：“明天钟点工来了再让她细收拾，咱俩今天就随便弄弄。你现在也别跟我争活儿干，先老老实实待着吧，过几天等复诊了再说。” “行吧行吧。” 步青岚知道李恒是真担心自己，想让自己多歇会儿，也就不再争了，乖乖地坐回了沙发上，双手一托腮，懒洋洋地盯着李恒擦窗。 李恒的身材当然没得挑，毕竟他平时加班再晚都记得临走前要去公司健身房里健个身。这会儿他卷着半截袖子，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用力的时候，肌肉线条就会绷得分明，手上的青筋隐隐显出，透出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气来。 之前两个人还没分手的时候，步青岚也没怎么见过他做家务，不过这会儿看他收拾起来还挺利索的，不由得也是一笑，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暖意。 两个人收拾完了屋子，点了外卖先将就一餐。 饭后，步青岚窝在沙发上开始回工作信息，李恒则打开笔记本，专注地看李慎和叶维发过来的报告。 “明天下午我要跑个通告，是合作挺久的杂志社，他们主编也算我半个朋友了，关系一直挺不错的，这事儿人家挺早就来问了，但之前各种事儿档期排不开，就一直拖到现在，”步青岚边敲键盘边随口跟李恒闲聊，“我本来都以为这活儿要吹了，没想到前几天人家又来问，反正这几天我都有空，我就还是跟雯姐说，干脆明天就行，赶紧拍了算了，再拖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么着急吗？不多休息几天……你腿能行吗？”李恒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放心。 “就是拍个新媒体的电子刊，很轻松的，能有什么事儿？”步青岚笑了笑，语气轻松，“统共也没几张照片，拍摄时间不长，就后面还有些采访，都是坐着聊，没什么运动量。”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当你助理，行不行？”李恒合上笔记本，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第78章 步青岚愣了一下，随即乐了：“哎，你这怎么还主动要求‘加班’啊？” “以前你工作的时候，我也忙，都没怎么见过你平时工作，”李恒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的温柔，“现在我闲了，就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跟你多待一会儿，行吗？” 步青岚听着李恒这话，心里多少有点诧异。毕竟过去李恒的态度跟他哥差不多，固然知道他喜欢当艺人、喜欢演戏，但也从来没觉得当艺人这活儿对步青岚来说是个多大的正事儿，这不就是跟玩票似的。 这会儿李恒居然主动要求跟着去，还说要当助理，难道还真对他这行当感兴趣、真想了解他平时工作干什么了？ 于是他挑了挑眉，回道：“行啊，那我跟雯姐说一声。” 他心里琢磨了一下，反正他公司早有规矩，艺人有情况要提前报备，方便公关部提前准备好预案，应对突发状况。所以他这次就索性发了消息给经纪人费雯，顺道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费雯那边倒是很快回了，但语气里显然透着点意外：“你和李恒复合了？” 步青岚看着对话框里的这句，有点犹豫。 复合？算吗？他心里其实也说不准，感觉他们俩好像还真没正式说过。想了想，他还是打了个“是”发了过去，毕竟他们俩之间的事儿也没什么必要跟外人多解释什么。 费雯虽然意外，但也没多问，倒是挺爽快地答应了。她心里也有数，步青岚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场合该干什么，再加上李恒也不是那种会瞎折腾的人，想来也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晚上，步青岚翻箱倒柜，把家里那一堆护肤仪器全都翻了出来，像准备大作战似的摆满了一桌子。他本来就有一套固定的护肤步骤，可一想到第二天要上镜，还是决定“亡羊补牢”临时多加几个项目，哪怕脸上本来没什么毛病，也得弄得更细致一些。虽说这次只是个小通告，但捯饬形象是必须的，他这人对自己这张脸可从来是在意得很。 拍戏的时候，步青岚当然是以角色为主，怎么能贴合角色怎么来，真要需要，“毁容”也行，“增肥”也行，脸上抹泥，头发剃光，表演里该丑就丑，哪怕拍出来表情狰狞不堪，只要能把情绪和感染力传递到位就行，偶像包袱这种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在戏里，他尚且能抽离出来，感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是步青岚，演的是别人，背负的也是角色的命运，行事也是必须按照角色本来的逻辑，外貌怎么样是压根不应该往心里去的。 可戏外就不一样了。 在戏外，他就彻彻底底是步青岚本人了，这张脸可就是自己真刀真枪的id，一点不讲究都不成。所以，他对形象的在意程度可以说是轴到家了，甚至说非常外貌焦虑也不为过。 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干他们这行的，几乎没人不外貌焦虑。高清摄像头下，每根细纹、肤质的细腻程度、妆面有没有瑕疵，全都会被放大百倍，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无数观众面前，想不焦虑也挺难的。 李恒一开始还躺在沙发上敲电脑，扭头看见步青岚在一旁忙活得热火朝天，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啊？” 第95章 步青岚正专心研究手里一台面部导入仪，闻言不由得有点无语。 按理说李恒这人出柜可比他早多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恒在某些方面还是照旧比直男还直男啊！ 先前两个人还在谈恋爱的时候，步青岚当然也没少捯饬，各种护肤品和仪器也囤了不少，只不过李恒那会儿一般都加班加得很晚，所以他捯饬自己的时候，李恒基本没怎么看见过。 所以这会儿李恒看到步青岚这一堆五花八门的仪器，自然是大感好奇。 步青岚看他这一脸好奇，不由得也是有点好笑，随手把仪器往他怀里一塞，随手揪住李恒的脸搓了搓：“你自己试试呗，会用吗？” 李恒接过仪器，左右看了看，似乎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玩意儿，挺好奇地翻来覆去看了看，没两分钟，他就似模似样地按照步青岚的指点，把仪器调好模式，非常仔细地贴在步青岚脸上开始操作。 仪器的探头滑过步青岚的皮肤，带着微微的温热感，李恒动作轻得像在碰什么珍贵的瓷器似的，手上极尽温柔，眼神却渐渐失了焦点。 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步青岚的脸上，一时间连挪都挪不开。 即使认识了步青岚这么久，李恒每每看见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动。 步青岚的眼窝很深，眉骨又高，是生得很漂亮的眉压眼，初一瞧就透着点生人勿进的疏离感，尤其眉骨线条非常利落，甚至会有几分凌厉的味道，但偏偏，他的眉尾又有些微微上挑，带着点说不清的勾人味儿，让人觉得即便冒险也想往前靠近，像是一种危险的吸引力。这种味道，既叫人心里打鼓，又像喝了烈酒，越发上瘾，简直让人没处躲。 他入行这么些年下来，年龄增长，就算保养得再好，皮肤也当然是不可避免地没了当初那种嫩得能掐出水、满满当当的胶原蛋白充盈感，可现在的他，棱角反而却越发清晰了，显得骨相轮廓立体度更高，再加上这几年添上的沉静气质，整个儿人更有味道了，真是让人越看越移不开眼。 “你偷懒呢，”步青岚看他这愣神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好笑，忍不住轻轻戳了戳他的手，“别愣着，手别停啊。” 李恒回过神来，嘴角一扬，继续拿着导入仪在他脸上仔细捣鼓着：“这么严格？看你两眼也不行啊？” “行行行，你看呗，”步青岚懒洋洋地歪着头，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嘴里却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你是个死颜控。” 李恒闻言，一边拿着导入仪继续在他脸上轻轻滑动，一边忍不住笑了：“颜控怎么了？又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步青岚嘴角却轻轻撇了撇：“因为再好看的人，早晚也有一天会变丑，会变老，会长皱纹会长斑，会难看得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他抬手拽住李恒的手腕，动作不轻不重，却带着股子说不清的力道，把李恒那还在脸上滑动的导入仪定住了。 “你现在是觉得我好看，但我还能一直这么好看吗？”步青岚微微一侧脸，眉梢轻挑，“人都会变老、变丑，等我不好看了，变丑了，满脸皱纹，你就不喜欢了？” 李恒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整个人愣了半秒，但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 他放下手里的仪器，伸手握住步青岚的手，目光沉沉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不会。我……我怎么会……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喉结轻轻动了动，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平时他俩在床上都放得挺开，各种荤话都说得起劲儿，但是这会儿到了真的要剖白真心的时候，李恒却觉得这话反倒却比那些乱七八糟的荤话更让人难以启齿，不由得红晕上脸：“青岚，我知道，咱俩刚开始那会儿，确实是我做事儿不地道，纯粹就是见色起意，没少让你不痛快……” 他握紧了步青岚的手，动作不自觉地带了点力气，像生怕对方跑了似的，目光里带着点懊恼，但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真挚：“但现在对我来说，你步青岚就是步青岚，你只是你这个人。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丑了也好，老了也好，皱纹多了也好，在我眼里，你还是你，没什么两样。” 这话说完，步青岚还没什么反应呢，李恒自己倒是先耳根子都红透了，不过他眼神却越发深了，说着说着，眼角眉梢又不自觉地带出几分温柔：“而且你瞧瞧你这话说的，真是，咱俩谁嫌弃谁啊？我比你年纪还大呢，要老也是我先老吧？到时候我要真老了，走不动了，你嫌不嫌弃我啊？你比我年轻这么多，现在还能让着我，那过几年呢？恐怕是你先腻了，嫌我跟不上趟，觉得我没劲了吧？” 他这话一说完，屋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擦过玻璃的声音。 步青岚抬眼看着李恒，眼神像是凝住了，仿佛没想到李恒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才是这段感情里那个容易迷失的人。他在李恒那儿，仿佛永远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撒撒娇、耍耍赖，所有的情绪都敞开了摆在李恒面前，而李恒呢？好像总是云淡风轻，稳稳当当的，任你怎么折腾，他总是笑吟吟地宠着、包容着，很少流露出什么负面的情绪。 可问题就在这儿。李恒从来不说，也从来不把自己的事儿摆出来。平时看着挺成熟的，但谁也别想真走进他风轻云淡下的内心，但凡步青岚察觉到一点什么，还不用步青岚说出口，他就先逃之夭夭，退避三舍，说白了分明就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卸下过心防，这种时时刻刻都戒备森严、十分防备的状态，过去总是让步青岚觉得非常生气。 可今天这句话一出口，步青岚才终于隐隐感觉到，李恒是把之前那点儿“装模作样”揭了不少，终于跟他露了底。 原来，他也不是不怕，不是没担心，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稳当。这人看着面上没事儿，心里该有的那些七上八下、胡思乱想，还是一点不少。 啧，真会装相。步青岚嘴角一勾，暗自松了口气，心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的释然。 他没说话，盯着李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突然把什么事儿看透了似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谁也没再开口，可这一刻的沉默里却没有一点尴尬，反而多了一种说不清的默契。像是心底的某根弦，被对方轻轻拨动了一下，震颤过后，归于平静。 步青岚眉眼一弯，笑得轻松又带点得意，像是屋子里的光线都跟着亮了几分。他抬手捧住李恒的脸，轻轻拍了拍，带着笑说：“所以啊，那咱俩以后，就一起丑，一起老……老了那咱俩也是朋克老头，天天开摩托车炸街怎么了，谁也甭嫌弃谁！” 李恒听着，嘴角也缓缓扬了起来，那笑容里透着点温柔，又好像藏着些说不出口的情绪，湿漉漉的，可被步青岚那坦然又透亮的笑容一冲，硬是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欣然。 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很郑重地答了一句：“嗯。” 就这么一个字，落在两人中间，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稳稳地砸进了心里，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屋子里没再说什么，可两人心头那些零零碎碎的顾虑、不安，却像是被人拆散了不少似的，慢慢融进了这种安静的暖意里。 李恒抬眼看着步青岚，目光里是惯常的温柔，可今天的温柔里，却多了一些别样的东西——脆弱、依赖，甚至还有些不容易觉察的笨拙，好像这一瞬间，他把平时藏得严严实实的心事，开了一条缝给步青岚瞧了瞧。 感情这事儿，谁能没点害怕呢？害怕走不远，害怕留不住，害怕自己不够好，也害怕对方不够爱。可现在想想，这种害怕竟然也带着几分可爱，甚至是珍贵。因为只有真正在乎，才会害怕失去；而当你知道，对方也怀着同样的担忧，那点患得患失的情绪，竟莫名多了几分踏实和心安。 第79章 俩人昨晚难得把话说开了，这一觉都睡得挺踏实。 但一觉起来，又得重操旧业奔上班去了，步青岚这阵养伤养得都快懒散出猫样儿了，顿时有点不适应现在这强度了。 他窝在被子里赖床赖了半天，李恒也是实在怕他迟到，过来喊他：“青岚，起来了，今天不是要跑通告吗？你再不起就赶不上了。” 步青岚整个儿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眼皮半搭拉着，显然还没睡醒，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哎呀，你怎么比雯姐还敬业啊……” 那声音黏黏糊糊的，尾音都透着点困意，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李恒看他这迷糊样儿，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失笑着抬手一掀被子，凉风一阵儿就灌了进去：“我这不是为你好嘛？赶紧起来，别让你雯姐埋怨我这个‘助理’不称职啊。再说了，你这么个大明星，赖床赖成这样儿，成什么样儿？你让你粉丝看看你这样，在外扮酷扮帅，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结果这么大人了天天在家里赖床。” 第96章 步青岚打了个寒颤，猛地在被窝里猛地缩成一团，条件反射地伸手抓住被角往回拽，嘴里还嘟囔着：“李恒，我警告你啊，别动我的被子！这么冷的天，叫人起床，那就是谋杀！我……我现在是你老板啊，你得听我的，不然老板扣你工资。” “嗬，还上纲上线了？”李恒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赖着不起来的步青岚，一脸无奈，“老板，您倒是起来啊，车都快等不及了。” 步青岚闭着眼，装模作样地抬手挥了挥：“我再睡五分钟，五分钟就好……”他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李恒被他这副懒样逗得不行，索性俯下身，把脸贴近他耳边，低声说：“步青岚，你再不起，今天化妆师可就没时间给你捯饬了，到时候你就顶着个素颜去拍照得了。” 这话果然管用，步青岚听见“素颜”两个字，顿时睁开了眼：“什么玩意儿！谁拍通告顶着素颜啊！” 李恒压根没接茬，手一伸，干脆利落地把人从床上拖起来。 步青岚被拖得踉踉跄跄，嘴里还不忘嘟囔：“你这人怎么回事儿，都不听老板的话，老板明天就把你开除！” 可他嘴上抱怨着，他看着李恒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打了个哈欠，还是慢悠悠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认命地去洗漱了。 李恒在一边看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摇头：“行了行了，赶紧洗漱去，别耽误了时间。” 等两个人磨磨蹭蹭下了楼，公司派来的车已经停在楼下，步青岚的宣传组同事jayden就站在车边，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到两人过来就催促：“青岚哥，快来，咱们先过一边采访稿。” 步青岚懒懒地应了一声，李恒顺手拉开车门，三人一前一后钻进车里。 刚坐稳，jayden就开始忙活起来，摊开采访稿，语速飞快地开工：“你看这个问题，问你最近的新戏，你是想强调角色挑战大，还是说点幕后趣事？” 步青岚靠在座椅上，随手拉了拉安全带，眼睛往稿子上扫了一眼，语气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嗯……就讲讲人物塑造吧。” jayden点点头，嘴上不停，紧接着往下捋下一个问题。这头忙得热火朝天，李恒坐旁边本来是没什么事儿干的，结果听着听着，忽然也顺手接了个文件，边听边帮着整理起来，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顺手还帮步青岚标注了重点，干这个助理干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到拍摄现场，双方对接完，化妆师就领着步青岚去化妆了。 车一路稳稳地开到拍摄现场，双方简单对接了流程，步青岚就被化妆师一把领走，往化妆间去了。 说起步青岚，他以前拍的杂志风格，大多都是一股“清冷感”，主打的就是高级感，多少有点不食人间烟火那意思，也难怪他粉丝天天调侃他跟仙女下凡似的。 可这次化妆间出来，他那形象完全跟以前不是一码事儿了：眉形加深，眼妆棱角分明，透着种冷峻凌厉的气势。妆容不像以前那么精致，甚至这次用的粉底还刻意用的是比他本人皮肤要黑一个度的色号，整体看上去甚至多了点粗粝的生动劲儿，充满了野性的性感，像是随时能把人盯住似的。 他耳朵上那一对略显夸张的金属耳饰反射着刺眼的光，再搭配工装风的硬材质造型，把步青岚本就立体的五官衬得更加深刻，眉压眼的骨相显得愈发凌厉，整个人一出来，气场十足，简直像是丛林里突然蹿出来的猛兽，野性张力呼之欲出。 摄影师瞅了瞅镜头里的整体效果，忍不住点头，满意地说：“咱今天这妆，绝对能炸。” 步青岚听了，倒也很受用，闻言顿时特意抬了抬眉眼，状似漫不经心地朝站在一边帮忙打光的李恒瞥了一眼，嘴角浮起几分得意又带点勾人的笑意。 李恒与他眼神相接，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冲他比了个口型：“帅。” 虽然两个人暗戳戳地有些眉来眼去的调情嫌疑，但真正到拍摄的时候，步青岚的表现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专业。 jayden则在一旁秉持着“妆造能蹭则蹭”的省钱原则，特别积极地提议：“哥，你这妆造等拍完了可别急着卸，我待会儿拿相机给你多拍几张营业照，到时候发sns上。” 换到第三套衣服，是一件贴身的无袖背心，步青岚的手臂线条顿时展露无遗。那件背心紧贴着他的身躯，把他原本就修长匀称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肌肉的线条不算夸张，但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量感。平时总是俊秀清冷的脸，这回硬是被这身略带野性的造型，给整出一种别样的性感来，偏偏他还驾驭得特别自然，丝毫不见一点儿别扭。 灯光一打，他的皮肤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愈发白皙，透着一股子晶莹的质感。手臂上肌肉线条分明，青筋隐隐，锁骨微微凸起，那条银色的锁骨链则跟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光，平白增添了几分撩人的性感。他那平日清冷俊美的模样，此刻也是透出一股危险的攻击性，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却又舍不得挪开眼。 李恒站在一旁，眼神紧紧跟着步青岚转。别人可能都被这新鲜劲儿的造型吸引了，李恒却一眼就看见了他手腕上那一道道的伤痕，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那伤痕太明显了，虽然伤口早已结了痂，皮肤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依旧能看出当时的伤势很重。那深浅不一的痕迹，明显是刀口划出来的。 李恒喉结微动，一时之间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拍摄结束，步青岚卸了妆，跟着李恒进了更衣室。 “咔嚓”一声，门被锁上了，李恒回过身来，一把抱住步青岚，像是想把他紧紧藏在自己怀里。没有一丝话语，只有温暖的气息贴着步青岚的皮肤，李恒低下头，慢慢地在他的锁骨上落下亲吻。那亲吻很轻，却密集得像细雨一样，不停地洒下来，仿佛在安抚自己内心的躁动，又像是在细心地疼惜眼前的人。 步青岚感受到李恒那种压抑的情绪，忍不住捏了捏他的下巴，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沉重，带着几分挑衅的锋利。那一瞬间，空气好像都变得紧绷起来，步青岚眼底的锋芒几乎要喷薄而出，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李恒逼到极限。他毫不客气地将李恒按到门板上，俯身而下，嘴唇狠狠地覆盖了过去。两人唇齿交织，气息交缠，连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粘稠。 两个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彼此之间的节奏像是打斗一般，谁都不肯先放开对方。那种炙热的感觉像火一样蔓延开来，几乎要把一切都烧成灰烬。 不过到底李恒这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的老总，当然是和步青岚这成天武打为业的“打星”硬是没法比，最终还是李恒先败下阵来，他无奈地放开了紧抓住步青岚领口的手，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已，感觉自己被他亲得七荤八素的，整个人都被烫得不像样。 两人唇分，李恒抬手摸了摸步青岚也因为情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轻声问他：“不疼吗？” “哎，当时生病嘛，没怎么感觉出来。”步青岚轻描淡写地说着，伸手握住李恒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温热的触感像是有魔力，瞬间让李恒的心跳都跟着一阵失控。 那种温暖似乎把他带入了某种深不见底的迷雾里，沉溺得无法自拔，又像是微妙的安抚，让他瞬间安静下来。 李恒又沉默下来，环住他的腰手紧了紧，心底却有股说不出的难受，翻腾得厉害。 “跟我有关吗？”他想问，又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嘴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他本能地怕听到“有”的回答，如果真的与他有关，那这种内疚必然会像是铁链一样，紧紧锁住他胸口，让他无地自容，悔恨到无以复加。而如果是“没有”，他又似乎会觉得更加不安——原来我对他来说真的完全无足轻重，他竟然从未因为我痛苦过。 李恒感到心惊：“难道我希望他为我而感到痛苦吗？” 或许这就是人心里的劣根性吧，爱与欲望，总在一线之间摇摆，有时连毁灭欲和爱意，似乎都是殊出同源，来自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驱动力黑洞里。 第80章 直到这会儿，李恒才明白，步青岚之前死活不愿意在他面前脱衣服，分明是怕他看到那些伤痕。 李恒心里酸楚得厉害，不由得一阵阵发闷。他低头瞧着步青岚的手腕，那一道道的疤刺得他眼睛发疼，手抬了一半，却又僵在半空中，终究没敢碰。 但先前想的那些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知道，步青岚不想主动说的事儿，他也不该问。 而且尤其现在他是以什么立场问呢？ ——前男友？炮友？朋友？真没法儿问。 李恒沉默片刻之后，想来想去，也没想好说什么，干脆就伸手抱住步青岚，然后凑上去接了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步青岚被他这么一搂，倒是怔了一下，随即回抱住他，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第97章 李恒依旧沉默着，手指轻轻抚过步青岚的背脊，那些话依然卡在喉咙里。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心里不由得十分酸楚，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着步青岚，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安心一些。 “青岚，”李恒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不管怎么样……你得好好照顾自己，行不行？别……别总让我难受。” “不好。”步青岚忽然轻笑了一声，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十分透亮。 他轻轻把额头抵在李恒的额头上，低声道：“我想让你照顾我，想让你把我当回事儿，真心实意地关心我，我想要你就把心里的什么话都可以坦诚直白地跟我说出来，全都说得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因为你相信我们谁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因为坦诚而不高兴。” 他的话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像是一种温柔的要求，又像是一种深沉的信任。步青岚的手慢慢滑下，抓住了李恒的手腕，用力捏了捏，轻轻的，却让李恒的心跳不由得慢了一拍。 “然后，我对你也是一样。”步青岚轻声补充着，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神中全是专注和期盼。他的目光里带着一股子沉静，那是只有对彼此完全信任的人才会有的神情，仿佛他们之间的任何争执、任何言语的交锋，都只是为了让彼此更加靠近。 李恒心里一时之间又是酸涩，又是悸动，情绪几乎失控。 “青岚……”他原本就低沉的声音现在更是有几分哑涩，“现在……可以吗？” 步青岚的瞳孔瞬间放大，又是意外，又是有点哭笑不得：“在这儿？你……认真的吗？” “对，就在这儿，就现在……”李恒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了步青岚的锁骨上，步青岚倒还没怎么样，他的脸上倒先已经是潮红一片，说完这话之后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为情。毕竟，他自己这也老大人了，这会儿真是血涌上头，居然真跟个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似的说了个这么胡闹的法儿，挺不像样的。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 但他又没办法控制自己，心中那种难以言喻的渴望、那种隐隐的不安，似乎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去填补，去释放。步青岚的一切温暖，一切触感，仿佛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安定。 “青岚，我……我想要你。”李恒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满是压抑的渴望。 …… 两人胡天胡地完，出来倒是整整齐齐，衣冠楚楚的，活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俩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像是刚从什么正经事儿里抽身出来，一出门就冲杂志社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跟人家一一道别，神情淡然，半点儿慌乱都没露出来，仿佛刚才那会儿“意外耽搁”纯粹是步青岚不小心睡着了，真歇了那么一小会儿，除此之外，真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这份淡定一上车就彻底装不下去了。 刚一坐下，李恒就忍不住攥住步青岚的手，凑过去低声问：“刚才我怎么感觉好像漏出来一点儿，还好今天穿的这套颜色深……应该看不出来吧？” 步青岚想起自己刚刚那会儿不太体贴人的举动，脸腾地一下红了，心里多少有点儿羞愧，可偏偏又很不地道地觉得，这事儿干的……爽那还是确实是挺爽的。 李恒瞧见他脸红了，自己原本也有点儿害臊，这会儿反倒一下子来劲儿了——可见这害臊不害臊的事儿，还真就是看对方更害臊，自己脸皮就立马厚起来了。 “怎么，”李恒一挑眉，伸手捏了捏他有点发烫的脸颊，“刚才不是还挺能耐的吗？这会儿倒不好意思啦？” 步青岚底气不足地反驳道：“还不是你招我的，怪谁啊？” 李恒一听乐了，凑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笑道：“行行行，怪我怪我。刚才怎么样？老板还满意吗？打个好评吗？” “差评，”步青岚伸手在他腹肌上按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对老板的偶像包袱很不好，弄得老板精神压力很大，下次不许再让老板干这么不体面的事儿，听见没？” 司机一路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到步青岚住处之后，李恒先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水雾升腾，热气蒸腾得镜子模糊一片。李恒有点愣神，心里正琢磨着一些有的没的，忽然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步青岚也悄没声儿地跟了进来。 李恒微微一愣，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嘴角刚想扬起，步青岚却先开了口，强装镇定地说：“我帮你把东西弄出来，你一个人不好弄吧。” 他这话说完，自己耳尖也有点红了，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显然也是头一回摊上这事儿，脸上那股儿不自在劲儿藏也藏不住。 李恒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乐得不行，忍不住笑眯眯地逗他：“没事儿，老板赏我的，我含着一晚上也行，什么都可以。” 步青岚直接无语了，心里一阵儿翻白眼，觉得李恒这下是彻底打开了新世界，随时随地“发烧”发上瘾了。 李恒湿漉漉的后背径直靠在步青岚身上，然后摸了摸自己小腹，继续嘴贫：“来来来，宝宝，快跟你爸打个招呼。” 步青岚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贫吧你就……等下我要弄不出来，你就自个儿上医院‘接生’去吧。” 李恒哈哈大笑，跟步青岚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步青岚撇了撇嘴，开始认真帮他清理。 好容易折腾半天，解决完这些“遗留问题”，步青岚自己继续洗着，李恒则披上了浴袍出来，气定神闲地走到主卧的阳台上。 此时夜已经深了，空气稍微凉快了些，没了白天那种像蒸笼一样的闷热，倒是能让人稍微清醒几分。 李恒随意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拿起手机，迅速点开了李慎和叶维发来的邮件。 手机屏幕上一串字眼跳了出来，内容简洁却杀伤力十足——一份详尽的报告，里面清晰地列举了几个人的名字，还有一大串关于某些商业交易的指控与计划，后面附件全是说服力极强的转账记录和地契等等相关证明，看得李恒不禁微微蹙了下眉。 等他看完这些，脸色顿时冷了下去，嘴角微微抿起，不禁嗤笑一声，也真是不枉他之前这么耐心，和李慎、叶维费尽心思，折腾了这么久，这会儿才终于钓上了这几条大鱼。 虽然收获颇丰，但看到这些人背后搞的这些勾当，李恒不免气得牙痒，心里一阵怒火。 “我明明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自问一直是对他们容忍良多，算是很给他们面子了，结果这帮老货却毫不领情，得寸进尺，越来越放肆，现在还敢搞出这种事情！”李恒心头的怒气翻滚得就像锅里烧开了的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盯着屏幕上那些字眼，眼神更加冷冽，想了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李慎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他便直截了当地开口：“李慎，接下来你动作得快，别再拖延了。至于叶维那边，先别轻举妄动，再收集一段时间证据。” 李恒顿了顿，又沉下脸来：“之前我还在想，是不是还得留几分薄面，现在看来，你们不用再手下留情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电话那头，李慎马上答应：“好，没问题。” 交代完正事儿，李慎还是忍不住问了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恒一听，眉头不由得拧了拧：“你着什么急啊？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之前你成天翘班吃空饷的，现在就叫你才干了几天活儿，就敢开口叫屈了，真是看你这点出息。” 李慎被大哥惯常的威压一压，肚子里那股“你成天跟步青岚在那儿腻歪，偏让我天天加班”的牢骚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得委屈巴巴地含泪应是，心里不甘不愿，愣是没敢多说，最后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李恒挂完电话，伸手摁着自己眉心，心里思潮起伏。 步青岚洗完出来，发现他竟然坐在阳台上去了，心里有点诧异，张望两眼，手里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擦一边问李恒：“恒哥？你这在那儿干什么？赏月啊？” “我赏什么月？哪有这么好兴致，”李恒一乐，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毛巾，特娴熟地给他擦了起来，“走吧，我给你吹头发。” 步青岚听了，想到李恒这几天真是过于“敬业”，忍不住随口说：“哎，恒哥……你这不亏吗？一份工钱干两份活儿啊，白天干业务助理，晚上干生活助理啊？你不嫌累啊？” 他这话说出来，实际上是“给李恒转正得了”，也给双方都有个台阶下。 他们俩这么些天下来，彼此心里都门儿清，他是希望两人倒不如直接把话摊开了，正式复合了算了。 虽说偶尔玩玩“金丝雀”的情趣是挺带劲儿的，但步青岚真不需要李恒真像个小傍家儿似的，成天围着自己转，光顾着殷勤、周到……这些琐碎的活儿干起来太没完没了，他虽然也受用，但并不真的需要李恒一直做这些。 第98章 他知道李恒肯定也有很多事儿没做呢，哪里能一直就这么下去？ 他本来以为李恒应该也挺着急想要拿个“名分”吧， 没想到李恒却笑眯眯道：“没事儿，我不亏啊，我挺乐意的。” 他真不觉得亏，更不觉得浪费时间，相反，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能发现步青岚那些以前没注意到的、特别的一面，挺值得的。 步青岚顿时哑口无言，还以为李恒没玩够，心里忍不住嘀咕：真搞不懂他哪来的这股劲儿，老大人了，现在才开始玩叛逆啊？哥们儿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吧？ 第81章 步青岚起初是真没拿这事儿当回事儿，就觉着李恒就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随他折腾去吧，反正也就三五天，等这股劲儿一过，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可谁成想，李恒这一股子新鲜劲儿居然愣是续上了半个月，天天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白天片场跑前跑后，晚上回家变着花样给他做饭，削个水果都讲究造型，连热水都掐着点儿给递上，这服务规格比他那真助理还上心。 更甭提晚上了，那伺候得是叫一个花样百出，让身为前·傍家儿的步青岚简直汗颜——敢情自己以前那叫混日子呢？这钱拿得也真是太烫手了。 不过步青岚这下是真坐不住了。 这哪儿成啊？！ 他恒哥可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啊！ 李恒这么一消沉，他们李家其他人吃不吃得消另说，反正步青岚是先绷不住了—— 这一天天的，像什么话？！小爷我是打星，又不是脱星！！！！ 思来想去，步青岚觉得，自己这着实是身负要任啊，必须得要让李恒缓过劲儿来。 他琢磨了一圈，终于从自己发小周俨那儿得来了点灵感：有个姓章的跨界投资人，最近在物色新项目，听说是对娱乐产业挺感兴趣。 步青岚一想，觉得这条线可行。 李恒他们元安最早是钢铁、能源起家，在国内算是传统重工业的龙头之一，后来为了扩展版图，投了不少跨国项目，从新能源到航运、基建，后续涉及了不少高端制造领域，业务线非常复杂，盘子大，所以这意味着一旦市场风向不对，那他们势必是牵一发动全身。 这近几年来，国内外经济形势都不算太稳，他们元安也是因为政策原因，几项投资接连失利，现金流受损，部分项目停摆，股东信心下降，资金链一旦再绷紧点儿，情况就会更棘手。 而这位章总章学乘，原本是房地产起家，后来转型做投资，手里有几个规模不小的产业基金，跨界涉猎颇广，尤其是最近几年，章学乘的基金基本都布局在互联网科技和文化产业，还尝试涉足海外并购。 正巧，李恒他们元安也在国内投资了几个文化旅游项目，涉及影视基地开发、演艺中心建设，本来是想借着全球文娱市场的增长趋势，给集团的传统产业加点“轻资产”概念，提高抗风险能力。但这些项目推进得并不顺利，前期投入大，短期回报难以估算，眼下正是最烧钱的时候，导致李恒这边资金压力陡增。 根据步青岚发小周俨的说法，章学乘最近正琢磨着往文化产业这摊儿里伸一脚，手底下那几个基金正四处找靠谱的投资项目。他对娱乐圈这块儿吧，倒不是说真看上了拍戏挣票房的钱，主要是觉得这行当热闹，市场潜力大，弄好了能连着地产、旅游一块儿盘活，尤其是那种成规模的文旅项目，影视基地开发，既能圈地儿，又能带流量，稳赚不赔的买卖。要是能找着个合适的合作方，投点钱进去，搞并购、整资源，甚至顺带着把国内国外市场给打通了，那就真是一本万利的局面。 所以，元安和章学乘的基金，理论上是有合作可能的，李恒缺的是资金和资源，而章学乘需要一个行业里的“门票”，一个成熟的团队和已有的项目标的。要是能搭上线，谈成了，或许能解李恒的燃眉之急，最起码，也能帮他稳住一部分业务，不至于让局势继续恶化，甭管能不能东山再起，但起码也是个契机，总比现在这么耗着强。 这事儿，步青岚越琢磨越觉得是个好机会，兴许真能趁机给李恒撬开个道儿。可问题也摆在这儿——章学乘这号人，向来只认大资本，讲究的是资源对等，哪儿轮得到他步青岚这么个在演艺圈“玩票”的二世祖大少爷来掺和？人家凭什么能信得过他？不拿他当个花架子戏子随便敷衍两句就不错了。所以，眼下最难的不是找到人，而是怎么能让章学乘真拿他当回事儿，把话听进去，不敷衍、不糊弄，那才能成事儿。 步青岚盘算了一圈，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先上手再说，真刀真枪碰一碰，总比自己在这儿干琢磨强。他稍一打听，就知道章学乘最近要去个高端商业酒会，于是先打电话给周俨问了一嘴：“这酒会，好进吗？” 周俨啧了一声：“分人呗……有的好进，有的不好进。” “得了吧你，跟我还来这套，”步青岚翻了个白眼，“废话少说，你能搞到邀请函吗？” “嘿，你还真想来啊？”周俨看着他这架势，也是乐了，“行行行，我帮你问问。” 步青岚嘴上道谢，但心里却是门儿清，自己这帮发小一个个都跟自己半斤八两，都是些成天挥霍玩乐的二世祖，要牵上这条线，估计不太能行得通，所以他嘴上随口说了几句，心里却没抱太大希望，电话一挂，他立马低头翻手机通讯录，琢磨着谁能给他搭个道儿。 步青岚翻着手机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了几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找他哥去了。 贺青嵘一听完，先是一声冷笑，接着话头自然是免不了一通奚落：“当初我怎么劝你的？让你跟着学点东西，好歹以后帮衬家里，你一百个不乐意，恨不得躲得八丈远，死活不愿意掺和生意上的事儿。现在倒好，为了李恒，你现在倒是巴巴儿地上赶着来了，挺乐意了。步青岚，你可真有出息啊。” 步青岚被他说得脸有点挂不住，但好在这几年他人也稳重了，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被他哥奚落得一点就着，倒是挺淡定地回了他一句：“哎呀，我这不就是闲着没事，去聊聊天、认识个把朋友呗，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大架势啊。” 贺青嵘哼了一声：“行啊，那你自己折腾去吧，就别在那儿扯我的旗，弄得我还得帮你收拾那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不过，亲哥毕竟是亲哥，说归说，心里也不会真的“见死不救”，最终还是帮步青岚弄到了邀请函，步青岚顿时也是难得生出几分“兄友弟恭”的感动来。 虽然是搞到了邀请函，但步青岚一琢磨，这事儿，倒先不能让李恒太早知道。 一来，他是怕这事儿要不成，跟李恒说了那真是纯粹添堵，也没什么办法；二来，他跟李恒先前就为了这种类似的事儿吵过架，李恒这人多少是有点“没有直男命，还一身直男病”的，多少是有点不能接受自己“媳妇儿”为了他低三下四、四处张罗，这要是再提，步青岚也怕他八成儿又得炸，实在是不想为这种事儿吵架。 于是，步青岚随口编了个借口，把这几天天天形影不离跟着他的李恒给支开了。 好在他这么些年，别的不见得有什么长进，演戏本事倒是大大长进，演得跟真事儿一样：“哎，恒哥，晚上我得去见个导演，谈个新戏，估计得聊挺久，你就甭等我吃饭了。” 李恒有点诧异：“什么戏啊？怎么这么突然？” 之前都没听见有什么消息呢。 “悬疑片，”步青岚一本正经，“挺有名的一个大导演呢，雯姐也是折腾半天才弄到这个机会的，说让我接触接触。” 李恒被他唬得一愣，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行，那人大导不爱灌人吧，你别喝太多。” “好。”步青岚笑着摆摆手，心里却盘算着接下来的事儿。 到了晚上酒会，步青岚和他那爱凑热闹的发小周俨，俩人西装革履，穿得挺精神地进了场。 以前，步青岚也没少参加过这种应酬场合，但那时候他大多是游离在外，随便晃晃，根本没什么压力。可今天，那真是久违了，这他倒是头一回有“要务”在身，还真有点压力。 这帮人个个西装笔挺，谈笑风生间全是股市、融资、回报率，身上那股油滑的精明劲儿和一贯踩低捧高的作风，挺让步青岚心里生厌的，而他自己这张熟脸，也倒是让不少人认了出来。 但大多数人不过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连招呼都懒得打，算是默认他是个外人。 “哟，小步啊！”很快，一个熟面孔端着红酒走了过来，上来乐呵呵打了招呼，“真是少见你来啊。” 旁边几个熟人也跟着凑了过来，眼神里都带着戏谑和调侃。 步青岚当然知道这几个是看自己笑话的货，心里虽然也是白眼翻尽，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随口敷衍了几句，余光却是一直在找“正事儿”。 第99章 他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终于锁定了目标——章学乘正跟一帮人聊得起劲，手里捏着杯红酒，神色松弛，似乎聊得还挺愉快的。 他抿了口酒，端着酒杯就和周俨往那边走。 周俨和章学乘倒是挺熟稔的，立马笑嘻嘻地过来打招呼：“章叔！” “哎，周俨啊，你这是终于肯从你妈那儿挪窝、回来陪陪老周了？”章学乘笑了笑，又看向步青岚，“这位是？” “章总，久仰，”步青岚微微一笑，伸出手，跟章学乘握了握，“我叫步青岚。” “这我哥们儿，从小玩到大的，”周俨笑道，“人家现在这会儿正拍电影呢，粉丝可多了，章叔你不爱看电影，这才不认识吧。” “嗬，不得了，大明星呐，”章学乘闻言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显然也是没怎么把步青岚真当回事儿，“怎么，小步有新电影项目想来跟我谈啊？” 步青岚一笑，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章学乘的杯沿，语气坦然：“我今儿倒不是来跟您谈电影的，我自个儿是没有什么项目要找您投资的。” 章学乘微微诧异：“哦？那你有什么事儿找我？” 第82章 步青岚举着酒杯，脸上挂着那种场面上最熨帖的笑，眼里却闪着点真诚的光：“我是想跟您聊聊李恒的事。” 章学乘一听，眉毛不动声色地挑了挑，嘴角的笑意却比刚才淡了些：“李恒？哦，我当然听说过，前几年他风头挺劲儿呐，后来折腾得不轻吧。” 步青岚心里微微一沉。 他再清楚不过，章学乘这种老狐狸，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少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谁摔跟头、谁翻大车，对他来说都跟茶余饭后一桩闲谈似的，稀松平常。 像他们这种人，倒不至于眼馋点唾手可得的残羹冷炙，懒得费那心思去趁火打劫，但真要让他掏腰包下注，那可得让他瞧见实打实的利益才行。毕竟，人家不是凭着冲动做生意的，想让他出手，光靠情分不顶用，得让他闻着肉香，知道这一口咬下去油水足，才肯张嘴。无利不起早，这规矩搁哪儿都不带走样儿的。 “是，他们元安现在确实遇上点困难，”步青岚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笃定，“但李恒这人，是真有本事。” 章学乘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眼神微微一闪，像是有点意外他这么直接，但也没立刻打断。 步青岚心里一松，趁机接着说道：“元安的商业版图，您比我清楚，钢铁、能源、跨国投资，哪一块儿都不是花架子。他不是那种瞎折腾的人，更不是不懂规矩的主儿。集团资金链是紧了点，可基本盘还在，就是得看有没有合适的切口，把这盘棋再走活。” 章学乘轻轻晃着酒杯，语气不咸不淡：“行啊，你倒是挺看好他。” “是，我不光是看好，”步青岚笑了笑，语气不急不躁，眼神里透着几分笃定，“我还知道，我对他特别有自信。” 章学乘笑了笑，抿了口酒，没接话。 步青岚却是明白他这笑容里的嘲笑意味特别明显——你这有自信，我可没有。 果然，章学乘话锋一转，随口道：“市场风向变动很大，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咱们还是改天再谈吧。”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围观的人都笑了笑，眼神里透着点“这小子白忙活了”的意思，等着看步青岚怎么接。 可步青岚心里却并不觉得是坏事。 他明白，章学乘嘴上说得滴水不漏，但真要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连“或许可以再谈”这种场面话都不会给，直接就能端着酒杯走人，懒得搭理你。 所以，他没急着再说什么，反倒是端起酒杯，冲章学乘微微一笑：“好，今儿个算我冒昧了，改天，咱们再谈。” 话音刚落，他痛快地敬了酒，冲章学乘点了点头，跟着周俨转身去找别人接着斡旋。 步青岚心想，今儿这事儿确实是他准备不够周全，回头看，还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再仔细研究一下。 酒会一散，步青岚跟周俨打了声招呼就告辞离开。 开车回住处的路上，他脑子里反复琢磨着跟章学乘那几句对话，眉头越蹙越紧，心里头盘算着：就凭自己这么一愣头青，怎么才能说得动章学乘这老狐狸呢？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赶去片场拍戏，镜头前依旧游刃有余，笑容到位、情绪饱满，可一喊卡，他的思绪立刻飘回了那个酒会的场景。 休息间隙，他干脆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和平板，开始翻看关于元安集团的新闻报道和财务分析。剧组里人来人往，有人好奇地瞄一眼，还以为他在看新剧本。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密密麻麻的中英文文献和量化模型公式，和演戏可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倒真是步青岚头一遭在工作间隙“摸鱼”了。 “青岚哥，下一场准备了！”助理在门口喊了一声。 他合上笔记本，深呼吸一下，把心思收拢，转身走向片场。可在那光鲜亮丽的镜头之外，他的脑子里，始终装着那些复杂得让人头疼的财务数据和市场走向。 下工之后，步青岚卸完妆，晚饭也来不及吃点正经的，随便弄了点三明治，就径直坐到客厅的落地灯下开始继续啃资料。那盏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侧脸，眉头微蹙，眼神却异常专注。 桌上摊着一堆文件和笔记本，屏幕还亮着未合上的财务报表，密密麻麻的数字仿佛在纸上跳舞。他一边啃着冷掉的三明治，一边翻阅关于元安集团的新闻、研究财务报告，甚至还下载了几份学术期刊上的最新量化金融文献，旁边的速记本上写满了潦草的笔记，圈圈画画，密不透风。 “资产负债表……净利润率……现金流量表……”步青岚嘴里嘟囔着，试图把这些商业术语在脑子里捋顺了。他平时对这些东西压根提不起兴趣，但今儿个倒是老老实实地坐那儿，跟被钉死似的，硬生生摁在一堆让人看得脑仁儿疼的资料前。 夜更深了，门口传来钥匙响，李恒一推门进来，顺手把车钥匙往玄关桌上一丢。瞥见客厅的灯还亮着，他脚步一顿，眉头微挑：“青岚？” 他走近两步，扫了一眼桌上摊开的文件，有点好奇，顺口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看什么呢这么用功？” 步青岚下意识一怔，随即合上笔记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啊，我看资料呢。” 李恒随手拿起步青岚打印出来的案例分析看了两眼，不由得也是一笑：“你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哦，就是我最近新剧本有个角色，人家是‘霸总’嘛，搞投资的，”步青岚若有其事地说，“我得研究研究嘛，不然这怎么能演得好呢。” 李恒挑了挑眉，没再多问，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转身进了卧室。 步青岚目送李恒的背影消失，重新翻开笔记本，目光落在一段关于元安集团内部管理失衡的分析上，不由得看得有点出神。 “多元化战略扩张过快，导致主业盈利能力下滑；核心管理层权责不清，决策链条冗长，内部信息壁垒严重，财务透明度不足，关键业务板块协同失效。” 原先他总觉得李恒特别从容淡定，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但他现在越是琢磨这些冷冰冰的财务报表、战略分析报告，越觉得李恒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其实只是表面文章，没在他跟前表露出来而已，底下藏着的，真不知道得有多少默默扛下来的压力。 外人看着他风生水起，但其实这背后却暗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隐忧。可以说，从他接手元安那一刻起，李恒就是彻彻底底的腹背受敌、四面楚歌，手上还攒着一大摊烂摊子要收拾，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他翻看着资料，心里有点发酸，他是真心琢磨不明白李恒哪儿来的这股劲儿。 李恒自己忙得要死，工作上也是一堆烦心事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手头的事儿像雪片儿一样往上堆。可就这样的情况下，先前李恒偏偏还能很有闲心地抽出时间来操心他、照顾他。 步青岚一时半会儿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该佩服李恒那种能把一切压力都扛下来自己消化的本事，还是作为他的前傍家儿，此刻应该感到深深的挫败和内疚。 直到现在，步青岚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对李恒的了解，原来也是完全不够的。李恒有太多背地里咬牙硬拼的时候，步青岚根本不知道。 不过还好，他现在似乎终于明白了一些。 这么几天下来，步青岚真是从早忙到晚，拍戏的间隙不闲着，整天就琢磨着资料，忙得脚不沾地。 他为这回新一轮的“拉关系大计”，真是下了大工夫，整天不知道翻了多少财务报表，查了多少市场分析，连那些本来让人一看就头晕的投资术语和商业模型，他都一字一句地捋了个遍。为了搞清楚这些复杂的东西，他晚上熬到深夜，灯光下一个人琢磨，眼皮都打架，但心里却越来越有点感觉。 第100章 自从知道李恒的处境，步青岚就开始努力去查阅资料，虽然刚开始真是看得脑袋炸裂，什么术语他都得查半天理论一字一字地捡，那确实是晕头转向。但时间久了，书桌上堆满的文件渐渐让他从混乱中找到了点脉络， 他心里清楚，想帮李恒一把，光靠嘴皮子可不行，得拿出点真本事，不能就站在一旁拍拍马屁，光靠嘴皮子耍滑头那都没戏，肯定是得拿出真本事，捏着硬货，得有实打实的筹码，讲究实效，才能敲开章学乘那个老狐狸的门。 可就在他琢磨着下一步怎么走，话术还没捋顺溜呢，章学乘倒好，先一步主动联系了他，这倒让步青岚挺意外。 拍完戏刚下场，他匆匆扒了几口盒饭，连妆都顾不上卸，赶紧换上便装，就拎着一摞厚厚的资料就往两人约好的茶庄赶。文件袋里塞着他这几天临时抱佛脚、熬夜啃下来的“作业”——投资市场的趋势分析、元安集团的经营报告，连章学乘过往的投资项目也都被他整理了个七七八八。 但这会儿见面，步青岚也不敢掉以轻心，脑子里像打算盘似的，琢磨着怎么开场，怎么循序渐进地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怎么在章学乘那张老狐狸的嘴里上抠出来个“合作”二字。 茶庄里头幽静得很，步青岚早早到了，被里面的工作人员引着去了专门的雅间。 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湖面，窗内却只剩他心跳的节奏。他翻着资料，假装镇定，实则心里却跟打鼓似的，倒是比平时他去试镜都紧张。 没一会儿，章学乘推门进来了，西装笔挺，神情松弛，笑容也很和气，像是真的特地来见个小辈、喝闲茶的。 步青岚刚要起身寒暄，章学乘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顺手倒了杯茶，浅浅抿了一口，眼神里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行了，青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章学乘开门见山，嗓音不紧不慢，“你今儿来，不就是想让我帮李恒牵个线，替他那些项目美言几句吗？” 步青岚一愣，倒是没想到对方这会儿倒直截了当起来，不再绕弯子，连铺垫都省了。他赶紧调整表情，嘴角扯出个客气的笑：“是，章总。我确实想争取一下这个机会。” 章学乘笑得意味深长，杯子往桌上一搁，指尖轻点着瓷面：“你倒是讲义气，肯为‘朋友’张罗。” 步青岚没接这话，心知章学乘这话是揶揄他俩这“不像话的胡搞关系”呢，不过重点当然在后面的条件上，所以他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开口接话，等着对方继续。 果然，章学乘轻哼了一声，话锋一转：“合作这事儿嘛，我不是不能答应。但条件嘛……也简单。” 他说着，眯了眯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笃定：“你得帮我推个项目。” 步青岚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发毛，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试探着问：“您想让我演您投的项目？” “对，”章学乘笑着点点头，眼角的细纹跟着浮了上来，“青岚，你在演艺圈里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消息灵通，应该知道——我家那小孩儿也想演戏，折腾得我没办法，所以我投了部电影，想给他铺铺路。” 步青岚险些被自己那口茶呛着，心里不禁十分诧异。 他原以为这场见面得靠他百般游说，没成想章学乘不仅直接松了口，条件却来了个大掉头：居然筹码就是步青岚他自己——章学乘想要他来给自己儿子抬轿？ 其实章学乘投资的那个电影项目他当然不是没听说过，只不过圈里人提起这项目，私下都免不了吐槽，很是不看好。 因为这项目说白了就是个“定制片”、“特供片”，大导演挂名，班底凑合得跟拼盘似的，专门捧人的买卖。虽说导演很有名气，但业内谁不知道这项目就是一纯人情局，纯粹是大导演为了还人情才搞出来的一个项目，一看就知道是票房口碑两头悬。 虽然说，圈子里也真还有不少人挺愿意去参与这个项目——不为票房口碑，就为跟那大导好套近乎、刷个脸以后好合作，但是像步青岚这种接戏接得少，但还是挺看重本子质量的演员，自然是从来根本没考虑过往这滩浑水里踩。 毕竟步青岚自己都是好不容易、费了半天劲儿才转型成功，这江湖地位还没坐稳，哪敢这么轻易去演烂片，他跟别的已经成名已久的演员相比，那自然还是要爱惜羽毛得多。 “章总这么说可就是太抬举我了，我这么点半路出家的微末本事儿，哪敢帮您‘捧角儿’呐，”步青岚笑了笑，谦逊道，“我这人一出现在荧幕，能不‘赶客’都算是影评人们手下留情了，之前那几个项目小小赚了一笔，也都是运气好而已。” “哎，青岚你可别妄自菲薄，”章学乘慢悠悠地抿了口茶，笑道，“我很相信你有这影响力。” 步青岚的心思一瞬间翻江倒海。 他清楚，章学乘的资源如果这会儿能跟李恒牵上线，那对李恒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当然是非常重要，要是错过了这次，可能再难有这样的机会。可同时，让他为一个注定会变成烂片的项目背书，不光参演，还要给新人抬轿，这不只是商业考量，更像是在拿自己的职业信誉做赌注。 茶香氤氲中，步青岚不由得沉默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杯沿，脑子里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第83章 章学乘就那么看着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像个下好了棋就等着看对手落子的老谋深算的棋手。 “青岚你回去好好考虑吧，”章学乘笑道，“这事儿不急。” 步青岚觉得他这话说得跟反话似的，心想，好嘛，你捧你儿子那确实是不着急，我恒哥那儿闹腾得跟古罗马斗兽场似的，拖一天就是烧一天钱，你不急我真急。 两人聊完，步青岚从茶庄里出来，冷风一吹，脑袋倒清醒了几分，可心里这团乱麻越捋越紧。 他拉了拉围巾，边走边想，不禁皱了皱眉头，脚尖不自觉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这事儿搁这儿，是真难办。 不答应吧，怕错过了这趟车，他是真心想帮李恒解燃眉之急；可要是答应了，心里又难免有点膈应，这活儿吧，跟他心里那点儿演戏的讲究、追求，那确实是八竿子打不着。 他琢磨来琢磨去，心一横：“不就是演个烂片嘛，当演员，谁还没踩过雷？咬咬牙就过去了，片子烂我的戏只要不烂，这活儿就不算白接。”心里这么想着，步青岚这决心算是下了。 “章总，”他拨了号码过去，“您刚说的事儿，我答应了。” “好。” 可他哪知道，他才刚挂了电话，章学乘那边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 “喂，李恒啊……” 电话那头，李恒听着，没吭声，指尖却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着节奏。 章学乘把刚才那事儿继续都说完了，完了带着揶揄的口吻笑道：“这小子也挺够意思，知道你那边吃紧，竟然真琢磨着搭自己进去，连我那破项目都不嫌弃，嘿，你这‘朋友’交得挺不错，挺讲义气。” 李恒听完，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哎，老章你还真有闲情，成天逗人玩呢。” 俩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儿，才算挂了电话。 李恒随手把手机一撂，往椅子上一靠，脑袋仰着看着天花板，嘴角不自觉地挂着一丝笑，可心里头却不免有点啼笑皆非，心情说不清道不明，又有些好笑无奈，又有些酸酸涨涨的。 步青岚也真是…… 李恒从前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情，不过就是个明码标价的买卖，只不过每个人的开价和需求不一样而已。他对此习以为常，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钱货两讫，你情我愿，挺好，挺省心。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是真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似乎自从见识过这种真心换真心的感情之后，他突然发现，以前那些所谓的“省心”买卖，简直是寡淡得像隔夜的茶，没滋没味儿。 碰上真情，固然是场豪赌，可一辈子当个斤斤计较、画地为牢的情感穷鬼，指望着不付出还能捡个大便宜，那又有什么劲儿？他愿意豁出去，花光“家底”去豪赌一场，哪怕输得干干净净，也认了。 他愿意学着洒脱点儿，当个“输得起”的人——见识过繁华盛景之后，谁还甘心当个守着破罐子不撒手的守财奴呢？ 所以，他想，他愿意把那柄可能扎进自己胸口的尖刀，心甘情愿地交到步青岚手里，认栽也认了。 李恒抬手揉了把脸，忍不住从边上抓起手机，拨了步青岚的电话。 电话那头几乎是秒接，步青岚的声音透着点儿疑惑：“喂？恒哥？怎么了？” 李恒听着他这声，心里一下子软得跟化了的糖似的，语气不自觉就放软了几分：“你在哪儿呢？我过去接你？” “哎，你别忙了，我快到了，”步青岚在那头了笑笑，声音里透着点风声，夹着凉意，“外头下雨了，可冷，你在屋里待着吧，别折腾。” 第101章 李恒皱了皱眉，嘴上不由得回道：“那哪行啊？下雨了你还没带伞，我接你去吧，别淋雨了。” 步青岚一笑：“就几步路，能淋几滴雨啊。” 李恒不满道：“就几步路？几步路也能感冒啊，傻不傻？” 他挂完电话，就抓起一件大衣，顺手抄了把伞就往外走，连门都给带得咣当一声。 外头雨算不上什么大暴雨，但主要北京这秋雨是真的透心凉，雨点像针尖儿一样戳在人脸上。 李恒一出门就被凉风迎头一削，心里更是嘀咕：“这么大雨还硬淋。” 出了小区，拐过两个街角，他一眼就瞧见了步青岚，正缩着脖子往前赶，身上单薄的外套被雨打得泛着湿光，头发贴在额角，像刚捞上来的似的。 李恒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哎！青岚！这儿！”他一声喊，步青岚一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呢，李恒已经把伞往他头上一扣，顺手把大衣往他身上一甩，裹得严严实实。 步青岚被这一通操作弄得一愣，低头看着被大衣包裹着的自己，忍不住撇嘴一乐：“哎，你怎么拿的这件啊？” 李恒也是无奈了，拿着纸巾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两把，把滴下来的雨水蹭干：“行了行了，甭贫，别冻着就行，这时候还在意穿什么呢，步青岚你也真是的。”说完一只手拽着步青岚的胳膊，另一只手撑着伞，俩人歪歪扭扭往家里小跑。 雨点子啪啪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音，两个人躲在小伞底下，肩膀不时蹭到一块儿，步青岚身高还比李恒高出点，走着走着就得往下缩缩脖子，免得脑袋顶着伞。 “哎，我来撑吧。”步青岚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接过李恒手里的伞。 李恒啧了一声，懒得争，干脆把伞递过去，顺势一揽他的肩：“行，你撑，你个儿高，省得我费劲。” 步青岚一笑，轻轻撞了撞他的肩：“早跟你说过吧，以后我肯定比你个儿高。以后咱俩一块儿走，都是我来撑伞就好了。” 李恒想到他刚成年没多久那会儿、还长个儿的时候，天天晚上跟自己撒娇喊腿疼，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心里像被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填满。 终于到了家门口，李恒赶紧把步青岚推进屋，顺手把伞往门口一戳，大衣也给他扒了下来，结果一看，步青岚脑门上的头发还湿漉漉地贴着，特别俊俏的一张脸上水滴流着，“梨花带雨”似的。 步青岚自己倒是没怎么在意，反而顺手摸了摸李恒有点湿漉漉的发梢，指尖凉凉的。 李恒愣了一下，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忽然抬手捧住步青岚的脸，仰头就亲了上去。 步青岚瞪大了眼，整个人一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等反应过来，才慢慢闭上眼，抬手搂住李恒的后背，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李恒今天的情绪不太一样，吻得特别用力，带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 等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了，李恒才松开他，额头贴着他的，声音有点发哑：“青岚……” 步青岚轻轻摸着他的后背，笑着问：“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李恒闭了闭眼，吸了一口气，颤声说：“对不起，我们复合好不好……青岚，我爱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这句话砸下来，步青岚愣了好几秒，才慢慢笑了笑，眼里亮晶晶地，低声回了一句：“嗯，我知道。” 李恒眨了眨眼，刚想说话，步青岚又凑过去，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一下：“我也爱你。” 屋里静了一会儿，然后俩人都不禁相视一笑，心头的沉重莫名释然许多，外头的雨还在下，可屋里已经暖得不行了。 “走走走，洗澡换衣服去！”步青岚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李恒的肩膀，顺势推着他往浴室里挪。 进了浴室，闹腾半天——洗个澡别之前反倒更湿了。 收拾妥当，俩人都有点犯困，但李恒还是强撑着，把这些事儿全说清楚了。 闹了半天，步青岚这才搞清楚来龙去脉，一琢磨，自己这可真是白操心了，白操心就算了，还自作多情“加戏”了，顿时恼羞成怒，扯着李恒的脸忿忿说：“给你颁个奖得了！这么爱演戏，给我当这么久‘落魄’小傍家儿你当舒服了吗？” 李恒一边忍笑，一边反手捏了捏步青岚红彤彤的耳朵，像安慰似的，又像故意揶揄他：“我一直跟你说我没事儿，你自己不信的。” 步青岚一噎，脑子飞速回放，好嘛，还真有这事儿。 他顿时蔫了，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低下头在李恒肩膀上蹭了蹭，嘟囔说：“行吧，行吧，算我杞人忧天了，李大少爷您怎么可能‘落魄’嘛。” 李恒听着这话，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伸手一搂步青岚，认真地说：“青岚，谢谢你。我……我很高兴，我也很感动……你能为我做这些事儿。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对我。” 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李大少爷，永远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儿，身边不缺人捧着、哄着、巴不得给他锦上添花。可他心里头，却一直空落落的，总觉得谁待他好，都是虚的，那些个“好意”，不就都是冲着他那点钱来的吗？ 所以，他既享受着这些所谓钱权带来的风光，又隐隐对它们心生怵意儿——这怵意儿自己都没察觉，就跟一只惯了金丝笼里吃喝不愁的小鸟似的，早就忘了自己还能扑楞翅膀飞出去。 这份看似无懈可击的“强大”，倒成了套他脖子的链子，光鲜亮丽，勒得还挺牢。 可等他真成了步青岚的“落魄”小傍家儿，才忽然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他压根儿就不该怕这些。步青岚喜欢的，是活生生的他，不是他兜里揣着多少钱，背后站着多少人，更不是那些个虚头巴脑的排场。哪怕他一无所有，步青岚也照样愿意站在他身边，风吹雨打，一块儿扛着。 而他对步青岚，也是一样的。 只是他没步青岚那么有勇气。 步青岚输得起，敢把真心掏出来给他，赤裸裸地搁那儿，任你看任你挑，无所畏惧。但他呢？老琢磨着输不起，怕摔了跟头再爬不起来，怕真把心掏出来没人接，掉地上摔八瓣儿，空落落一场，跟扔硬币似的，总怕落在最不想要的那一面。 可现在，他算是明白了，真把他害了的、让他差点儿错过这段感情的，不是输不起，而是根本没敢下场赌。 他怕什么呢？怕输？可哪儿有不输钱的赌局？ 躲着不敢押注，才是最窝囊的。 第84章 步青岚听了他的话，却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恒哥，你至于么，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李恒也难得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笑着低下头：“我知道，我就是……很高兴。” 步青岚啧了一声，眼角带着几分得意，轻轻挑了挑眉，扬起下巴：“后悔当时分手了吧？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下次不敢了吧？” 李恒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眼神里不免带了几分宠溺，他伸手揉了揉步青岚的头发：“知道了知道了，到底谁先提的分手啊……你恶人先告状是不是？” “是啊是啊，怎么着了？”步青岚佯怒地抓着他的手，作势要咬，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反正你现在知道就好。” 他慢慢靠近李恒，眼神软得像水，温暖得让人心软：“恒哥，别再让我担心了。” 李恒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凑过去轻轻吻了吻步青岚的额头：“好，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让你担心，也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你以后……要是后悔了，也别怪我不‘大度’了，因为就算你想反悔，我以后也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了。” 步青岚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轻轻笑道：“好。” 不过，两人既然都已经说开了，这场戏演到这儿，差不多也该收尾了，李恒心里明白，自己也得回去收拾该收拾的人了。 李恒终于开始干正事儿了，步青岚也失去“贴身助理”，这会儿可算是心里自在了、不用再成天操心李恒的精神状态了。 虽然说腻歪在一块儿当然也有快乐的时候，但是李恒真要“贤惠”到成天围着他伺候、自己没点正事儿要干，步青岚觉得自己着实是有点消受不起啊。 太吓人了……这人设崩得他简直毛骨悚然了，所以步青岚觉得李恒还是赶紧恢复常态吧。 但现在步青岚是自在了，埋头又继续拍戏去了，李恒其实心里还隐隐有点失落。 自从俩人不再住在一起后，各自忙得都连轴转，一面也难见，原本那种“如胶似漆”的黏糊日子，一下子就变成了“冷冷清清”，李恒顿时有点受不了了这种落差了——过惯了之前家里有烟火气的日子，现在谁还能忍得了这冷锅冷灶啊。 但众所周知，在京城的情侣，一般都是过得跟异地恋似的，他俩自然也是并不例外。 第102章 步青岚剧组在怀柔，而李恒则是通州、中关村两地跑，虽说不是什么天遥地远，但也确实挺麻烦的。而且步青岚又经常是要拍到半夜才下戏，当然还是住剧组方便，李恒还是挺舍不得为了一己私欲，让步青岚还得成天来回折腾，花那么多时间通勤，成天睡眠不足，所以也只得作罢。 好不容易捱到步青岚剧组放假，李恒这才以“外甥女办生日宴”为借口，赶紧让自己妹妹李愉把步青岚喊来玩儿。 步青岚当然是欣然赴宴去了。 之前他俩分手了，李愉也不好意思喊步青岚来家里看自己的宝贝闺女，怕步青岚见了李恒尴尬。这会儿他俩终于复合了，李愉也挺高兴的，终于能正大光明地把步青岚叫过来了。 步青岚也觉得挺稀罕的，李愉闺女办满月酒的时候，他还给李愉送过礼，只不过人没过来，这会儿也终于能一睹人小姑娘的真容了。 终于满足了好奇心，逗完了李愉闺女，好奇心终于得以满足，逗完了李愉闺女，步青岚发现最让他诧异的，反倒是李愉。 他先前见惯了李愉那到处浪的富家小姐做派，这会儿看到她这么轻声细语地哄女儿，步青岚还真是有点愣住了。 “愉姐，你这变得我都快不敢认了，”步青岚揶揄道，“这当妈了真是不一样啊，太像模像样了。” “是啊，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李愉一听这话，不禁也很是感慨，手指轻轻摸了摸女儿头上绑着小蝴蝶的小麻花辫儿，“其实在生她之前，我那日子过得简直就是浑浑噩噩的，成天没事儿找男人消遣，那也是不纯粹就是闲的。可是自从有了她，我才发现，我之前活得真是太空虚、太没劲儿了……” “……我就想啊，这不挺好的嘛，我当然得抓住这机会啊。青岚，你觉得怎么样？来当我合伙人吧！你带货，我给你分成！” 青岚本来听得还挺感慨，心里也挺为李愉高兴的，觉得她终于从一个空虚度日的富家小姐因为有了自己闺女之后，开始顿悟，开始三十岁重启人生，还觉得挺欣慰的。 结果谁知道，李愉话风一转、图穷匕现，竟然是打算自己创业然后把他拉入伙，还想让他代言、带货，真是算盘打得啪啪响，步青岚瞬间就有点哭笑不得。 “我报价可不便宜，你那股份能有多少？别想空手套白狼啊，”步青岚眨了眨眼睛，“而且，你还是拿份正式的企划案给我看看吧，我得好好权衡一下潜力如何。你要是玩票性质的，我可不配合。你玩高兴了，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是我恒哥，我可看不惯这事儿。” 李愉对他这副“嫂子”做派嗤之以鼻：“哎呦，步青岚，我真是受不了你，见缝插针给我秀恩爱是吧……行行行，到时候我直接按流程走，跟你经纪人联系，这样总行了吧？” “行啊。”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李愉女儿也被妈妈安慰高兴了，又噔噔噔跑走了，跟自己朋友玩去了。 在李愉家里闹哄哄的生日宴终于散场后，步青岚和李恒这才有了属于他们的片刻宁静。李愉忙得脚不沾地，在边上送客，步青岚不着急离开，目光偶尔掠过一旁李恒特别耐心地陪着小姑娘玩积木，脸上不由得也泛起一丝笑意。 步青岚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舅甥俩玩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等时间差不多了，他轻轻地走到李恒身边，低声说道：“恒哥，咱们也该走了。” 李恒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感觉也确实是晚了，便点点头，起身：“走吧。” 他转身对小姑娘说：“宝贝儿，晚安，下回见。” 小姑娘抬头看了看李恒，咯咯地笑了笑，挥了挥小手。 李恒心中一暖，也是回以一笑，跟李愉说了声，才和步青岚一块儿离开。 两人走出别墅，李恒提议：“去花园里走走？” 步青岚点点头，他们漫步在花园的小径上，夜色温柔，微风拂面。 李恒侧头看了看步青岚，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步青岚也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李恒盯着步青岚，神色变得格外认真，一种很少见的沉默包围了两人。他的嘴巴微微开合，像是想说些什么，又好像有些犹豫。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倒是把他眼底那股不安的情绪带了出来。 “怎么了？”步青岚愣了一下，低头看着他有些紧张的眼神，心里一动，突然有了预感，下意识睁大眼睛，脱口说，“恒哥，你不会是……想和我求婚吧？” 李恒心里的紧张给他这震惊的样子一下子冲淡了，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是啊是啊！步青岚你烦不烦啊？有你这样的吗？我还没开口呢，你倒先说了，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他说完，果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黑色的盒子表面光滑，带着微微的光泽。 他说完，果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黑色盒子表面光滑，带着点微微的光泽。 他慢慢打开盒子，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准备一个重磅的戏码。 可是，盒子一打开，并不是戒指，而是一把极为精巧的匕首映入步青岚的眼帘。 匕首的刃部银亮锋利，外形简洁精致，刀身上却刻着一枚特殊的符文。 “我想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准备戒指，因为是对我而言，匕首比戒指合适太多……因为对我来说，爱情和婚姻从来就不是长久与承诺，而是我允许你伤害我，我赋予你伤害我的权利‘。” “所以，青岚，你要接受它吗？” end 第85章 @华娱男宝妈有话少说：133【投稿】老公敏审判了最近小爆的firework物语吗，谁来瑞评一下德/维/勤男宝部的新太子不清蓝。。。 1l：脸虽能打，实在无趣。。。感觉完全不吸粉体质 2l：这怎么就太子了？？标准是不是有点低了。。。你德虽然自从影后和一哥跑路之后影视部现在是有点不行了，但制作团队还是在的，再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捧太子就喂个网播校园剧男主吧，这剧一番女主也是糊糊，剧播之前全员糊糊，播之前谁知道会红？？？ 3l：嗯。。。一天八百个热搜。。。德维勤想捧新皇登基的心思偷偷藏不住 4l：这资源还不好我天，前几年女频校园文最爆的就这本原著吧，这是一般德维勤一般男宝能舔到的饼吗？ 5l：步之前纯纯素人， 第一部戏就来就当男主，而且还算是知名ip了，他还不皇谁皇 6l：戏外营业态度好差，跟女主一点cp感都没有，特别生疏，感觉完全不熟，只有rps cp粉还在嘴硬，唯粉摁头磕，吃相相当难看 7l：原来步之前是素人，那他演技还可以啊，戏里两个人好磕的 8l：剧里还可以，剧外木头一个，剧组那场直播真的全程非常尴尬，好像完全不熟，全是尤夏在救场，结果他根本接不上尤夏的梗。。。替人尴尬毛病都犯了 9l：素人那不习惯直播感觉还可以理解，但他本人是真的很无趣，感觉八百斤偶像包袱，微博也是一看就是德维勤的团队在打理，直播的时候也木木的装装的，感觉吸不了死忠，没有了解的欲望 10l：他多大了？是不是还没大学毕业？ 11l：刚过20吧，感觉好像没什么古可考，官方资料也什么都没给，也不知道德维勤从哪里挖过来 @华娱男宝妈有话少说：159 【投稿】乐死，都说不清蓝木头美人，现在感觉还是有点油麦在身上 [图片1 记者：青岚本人和角色有什么相似之处 步青岚：没有相似之处，我是个注重保护生态平衡的人，大家不要随便投喂流浪猫，喜欢就带回去养，不要随便在外面投喂，生物入侵后果真的很严重] [图片2 记者：青岚以后有什么想演的角色吗 步青岚：想演变形金刚里的大黄蜂] [图片3 记者：青岚给自己粉丝取个名字吧？好像听说是之前还没取官方名字呢 步青岚：哦，那就叫汉尼拔吧 记者：啊？为什么取这个？ 步青岚：因为他们经常说自己吃得太好了] 1l：草，汉尼拔蚌埠住了 2l：神金，害我笑了一下，想演大黄蜂是什么鬼。。。大黄蜂不是cg合成的吗，而且还不会开口说话，配音都没得配 3l：们岚哥是有点怪异的油麦感在身上啊啊啊啊啊 4l：救，他表情好认真，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这话很搞笑啊天哪 5l：哥这身材。。。粉丝确实是吃得挺好的，不愧是汉尼拔。。。建议们华娱男宝都向们岚哥学习，卷身材卷外貌管理卷起来 6l：熟练掌握胡说八道技能。。。嗯。。。 7l：岚哥脸在江山在，米米的很安心 8l：嗯。。。看了只想说。。。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丈夫的发言，妻子的笑料。。。 第103章 9l：精神状态很超前，谁说是木头美人，明明是癫癫的很安心 10l：好好好，你们德维勤男宝的嘴全都是随老板是吧 11l：乐死，那岚哥还是不如茉莉癫，茉莉是一身反骨的癫，平等攻击所有人、mean mean的毒舌给子一枚呀，不清蓝是真的没有刻意搞笑，他说这些话都说得好认真。。。 @华娱男宝妈有话少说：164【投稿】们花火无语是真的很无语。。。不清蓝想提纯的心不要太明显，这就急着拆cp了呃，而且回答情商好低，在阴阳尤/夏年纪大啊？？？尤/夏表情都尴尬起来了。。。 [图片 主持人：青岚和小夏剧里好有感觉哦，现实中会有在一起的可能性吗？ 步青岚：没可能的，年纪相差那么大，都不是一代人了] 1l：真的情商好低，感觉说这个好不礼貌 2l：就说句年纪相差大而已，这不是大实话吗，有什么好审判的？ 3l：不清蓝真的营业态度超级差，cp粉简直膈应死了 4l：基操而已。。。不清蓝之前就完全没有舞过cp吧，rps粉牙口也是好，居然还能磕真人 5l：剧播的 cp红利加成这么大，现在转头就放下饭碗提纯。。。怜爱一下尤夏。 6l：他俩就没舞过cp吧， rps粉非要摁头磕就算了，现在破防是在干什么 7l：尤夏表情也就很正常吧，不要太过度解读，哪里有不高兴了 8l：普通朋友会在剧组那么亲密，之前花絮不要太明显在炒cp。。。别太烂了。。。 9l：两个beta。。。星锁力满分，rps姐这也磕。。。祝福。。。 10l：拆拆拆赶紧拆，看剧粉到处ky说自己剧lost真的看累了，两个beta就别卖了，男科他妈给男科开门。。。产品姐吃点好的真的。。。 第86章 李恒第一次遇到步青岚的时候是在朋友开的店里。 他那天本来是不想去的，他不爱去那种闹腾的地儿，也不像其他人那么爱玩，工体那条街他平时开车都想绕路走，实在是太堵了，这会儿到了晚上，那更是灯火通明、群魔乱舞的，非弄出一股子“酒池肉林”的味道。 何况他那朋友那儿还是个gay吧——虽然没明说，但就那哥们儿的做派德性，大伙一看老板都这样，全都默认当gay吧了，那更是热闹得不得了，就差没天天晚上来场drag show了。 可朋友一个劲儿地怂恿：“我刚装修完呢，流失好多客源，你这大帅哥不得来给我好好撑撑场面、多招揽招揽客人啊，这面子你可不能不给我啊。” “当老子揽客熊猫呢，”李恒笑骂他，“给不给我出场费啊？” 朋友也跟着调侃说：“给啊，我给你上贡个大美人，保证你喜欢。” 李恒笑了一声，倒也没当回事儿。 他暂时还什么想法，先前他刚跟一个伴儿断了，人家好不容易找着了个真爱，就忙不迭赶紧把他给踹了，李恒也爽快祝福了，说不上有什么郁闷，反而还挺羡慕人家的，毕竟现在人心都浮躁，都喜欢及时行乐，像他们这种性取向的人么就更加了，又不用担心怀孕又没什么婚姻约束的，能像这种好好上岸，找个一样稳当的伴儿正儿八经过日子的真是少之又少。 不过他也就心里这么“叶公好龙”似地羡慕个两下就完了，真要他也像人家那样细水长流地经营感情，他才够呛呢，根本没这精力，每天工作都忙得要死，还经常出差，真要处对象，对象都得埋怨他。 进了店，酒吧里早就已经人声鼎沸，灯光闪烁，音乐震耳欲聋，听得李恒耳朵都疼。 好不容易找见了几个朋友，李恒赶紧在角落里坐下，一伙人嘻嘻哈哈，喝酒聊天，热闹得很，李恒也跟着他们聊了几句，点了酒。 他刚落座没多久，老板瞿林也接到李恒消息，赶紧过来了，一过来跟李恒勾肩搭背，笑嘻嘻地说：“真给我面子啊哥！你这大忙人还真赏脸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呢。今天你们这台我请了，随便点啊。” 李恒笑了一声，往他后背轻轻甩了一巴掌，调侃说：“抠死你算了。几杯酒就打发我了？” 其他几个朋友也跟着笑闹起来。 瞿林一边跟其他几个朋友闹，一边也不忘跟李恒使眼色：“你放心，保证让你满意。” 李恒闻言也是挺无奈，深深觉得这哥们儿做生意是不怎么行，但改行拉皮条估计是挺行。 不一会儿，翟林就让服务生过来给他们送酒了。 李恒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服务生看起来很年轻，个子高挑，身材修长匀称，一张脸确实是漂亮得相当出众，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股子透着几分清冷倔强的气质，像冷玉，又像静水，跟周遭这闹腾得不行的环境格格不入，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不得不说，翟林还是比李恒想象中更了解他。 服务生把酒放在桌上，微微颔首：“请慢用。” 李恒看着他转身离开，不由自主地望着他走的方向看了很久，突然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颗心砰砰跳动不止，久违地感受到了这种分外陌生的悸动感。 翟林见他这样子，顿时来劲儿了，挤眉弄眼地道：“我说不错吧，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型的。” 李恒笑了笑：“我喜欢哪个型啊？” “长得漂亮的小娘炮呗，”翟林说，“特能让人心生‘怜贫惜弱’之情的那种小白花款，对不对？” “什么娘炮不娘炮，会不会说话，”李恒踹了他一脚，“对你个头对，快滚吧，找你那胸毛多得能熏死人的大老粗‘爷炮’去。” 之后，李恒去喝酒的次数就多了很多。 他给的小费很多，和服务生也渐渐熟悉了起来，知道了这小孩儿名字叫步青岚。 有时候调酒师临时要找人换班，步青岚也会去吧台顶一段时间，他会调的酒不多，调酒师只教了他几种，但他做得很认真，一般顾客也没那么挑剔，又或许看在他长得好看，所以倒也还好，不怎么为难他。 他在吧台边顶班的时候，李恒也会坐过去和他聊几句，偶尔还会帮一下步青岚，教他怎么调。反正他是老板朋友，店员也都不会说什么。 至于李恒的调酒手艺，那他这个惯爱学这些的老酒鬼当然是比步青岚这个半生不熟的新手要厉害得多，有他帮忙，步青岚顿时是轻松很多。 甚至有客人过来点那种很贵的酒，让步青岚有提成好拿，李恒还还会给人家附赠一段“表演”服务，替步青岚以表感谢。 一通眼花缭乱地抛酒接酒下来，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个外行，最后打火机一打，蓝色的火焰跳跃起来，一阵带着点香气的白烟冒出来，顾客们都纷纷吹口哨鼓掌。 步青岚也是差点忘了自己还负责端酒呢，只顾着在一边看，兴奋地拼命鼓掌。 李恒笑着朝步青岚挑了挑眉：“别光看啊，给人家端过去啊。”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冰块在酒杯中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各种颜色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最后，李恒端起调好的酒，将一片片薄荷叶放在几瓶酒的就面上，让步青岚给人家端过去。 顾客们自然是很满意，纷纷给步青岚小费。 步青岚则兴奋地拿着一叠钱回来吧台边数：“哇恒哥你看！我今天发财啦！” 李恒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觉得心里有点发软，伸手揉了揉步青岚头发，笑道：“好好好，发财发财。回去买点好的东西吃，别老啃你那袋快过期的干面包，对胃不好，也没什么营养。” 之前第一眼看步青岚的时候，他还觉得步青岚性子挺冷的，现在接触多了，这才知道分明就一小屁孩儿么。 “哥，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根本拿不到这么多小费，哥你真厉害！”步青岚还沉浸在数钱的兴奋中，高兴地跟李恒说，“阿浩哥刚那一手都没你玩得帅，你什么时候教教我？” 但他说着说着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脸愧疚地说：“但本来应该我好好招待你的，结果反而还要你来帮忙，对不起。” 李恒摆了摆手：“没事儿，我也就是闲着，我就喜欢玩这些，反而还要谢谢你给我过了把手瘾呢。” 他这话要是让他助理听见了，估计得当场气吐血：“闲？老板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为了泡汉天天加班加这么晚，你闲你倒是下班先？” 不过好在步青岚对此是一无所知，听到李恒这么说，终于是宽心很多，又露出一个笑容：“哥，你真好，我请你吃夜宵！” 事实上这顿夜宵当然是请不了什么特别的，最后是打包了一份油烟味很重的烤串，李恒拎着，然后跟着步青岚回到他住的地方——翟林店里的地下室。 那里本来也就是个临时仓库，四周都是墙，就一个小小的出风口，连窗户都没有，步青岚就买了个折叠床在那儿睡，其他用具也都是一应没有的，真就是“家徒四壁”。 第104章 这会儿他招待李恒，就也只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卷之前翟林不要的瑜伽垫出来，铺在地板上，然后两人就这么坐在上面吃烤串、喝啤酒。 这倒也真是李恒有生之年吃过的最寒碜的夜宵。 不过李恒也不挑，他对吃的没什么意见，就是有点心疼步青岚。 毕竟这破地方，怎么看怎么都不适合一个还在长个儿的美少年住吧。 “你这是……假期出来勤工俭学啊？”李恒试探性地问他。 “不是，我……我没读书了，”步青岚闻言顿时有些低落下来，“我现在没地方去了，是翟林哥比较好心，就说让我在这儿住，让他还能顺带帮忙看看仓库，所以他就不收我房租了。” “靠，翟林这是周扒皮呢，”李恒不由得骂了翟林一句，“就他这一屋子破烂送人都没人要，地方也根本住不了人，他居然还敢收房租，他还要不要脸啊他。” “没有没有，翟林哥已经对我很好了，”步青岚赶紧解释说，“我……我的身份证在这儿没法找工作，他也不介意，他肯给我工作，还给我住的地方，我已经很满足了。” 李恒一时无言。 他当时不知道，步青岚是临时意气之下回的国，走又走得很匆忙，什么行李都没带，就带了个钱包。护照他是随身带了，id卡则是放在钱包里的，结果他转机的时候钱包被人偷了，id卡也就跟着没了。 之后各种辗转，等他想去补办的时候，又开不出各种证明来补办，所以想再开什么居民居住证、居民就业证一类的就更加没办法开了，简直是不要太惨。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步青岚真是完全不知道，就这么一张小小的身份证都能搞得他差点饿死，租房租不到，找工作也提供不了相关证件，也就是翟林心善加心大，不介意他这个什么证明都开不出来、跟个黑户似的小孩儿，不然他肯定是要饿死街头了。 不过当时的李恒也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他只是吃惊地想：难道是步青岚学历又低，没读过什么书，但又特别眼高手低，想赚很多钱，但他看上的工作，招人标准都已经卷到了一种格外离谱的标准，不要非京户？不能吧……廉价劳动力的工作还是好找的吧？难道是步青岚觉得酒吧来钱快，所以就觉得酒吧还是挺不错的？ 对此李恒也就只好沉默了。 吃完那顿夜宵之后，两人倒是关系稍稍近了些。 有一回，李恒找步青岚要sns：“青岚，咱俩能加下微信吗，我下次想带个朋友过来，想让你提前帮我订个台。” 其实这多少还是能听出点耐人寻味的意思，只是李恒当时说的时候表情太坦荡了，步青岚完全没察觉到什么。 而且李恒每回来这酒吧都特别“坐怀不乱”，根本就没搭理过酒吧里那群浪得不行的小0们，步青岚也就根本没多想，甚至一度以为李恒只是因为翟林的原因来捧朋友的场，所以才老过来跟翟林那帮人聚的直男，然后又比较喜欢酒吧里的装修什么的，待得比较舒坦，所以才老过来。 他是真的完全没想到是李恒已经放弃挣扎、再也不想再做1了，所以对“姐妹们”的撩骚统统不感冒的原因。 但是步青岚没有微信，所以只好实话实话：“哥，我没有微信。” 李恒顿时噤声，一下子心里非常忐忑，他以为是步青岚看出了自己的意思，所以在委婉地拒绝自己。 结果下一秒步青岚掏出了他那个字大无比的老人机：“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手机号，我存一下，我帮你订好台之后发短信给你！” ——是的，当时步青岚的手机也一起被偷了。 李恒：“……” 后来，李恒每回过去酒吧的时候，步青岚都已经会特别熟练地提前给他留好位置，而李恒则会过来的时候，顺道从公司食堂给步青岚打包晚饭过来，然后坐在酒吧陪他到酒吧关门，两个人再溜达到附近街上去，步青岚会拿自己收到的小费请他吃关东煮和烧烤。 李恒本来是有心想再多跟他玩一阵，但没过多久，他工作又忙起来了，只好就先歇了心思，先专心忙工作去了。 就在他忙得昏天黑地，完全把刚起了那么点心思的美少年抛之脑后的时候，他就接到了翟林的电话：“恒啊，你有空没有，帮我去工体派出所捞个人呗。” 李恒十分迷惑：“捞谁？” “步青岚啊，”翟林说，“年轻人么，火气大，一个气不过跟顾客打了一架，一拳把人家打医院里去了，结果那孙子狮子大开口，私了的话张口就要二十万，步青岚当然不肯，然后人家就报警了。” 李恒：“……” 嗬，真能耐，就这么一拳都能给人打医院里去了，听得同样“心存歹念”但还没来得及实施的李恒都开始觉得后背发凉了。 不过打退堂鼓是不可能打的，他李恒什么人，公司健身房里打卡最勤快的健身狂魔，这一身腱子肉可多抗揍啊，大不了也就住个医院，说不定还能讹一讹步青岚，真是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好路子。 翟林作为他的多年好友，显然也是脑回路很共通：“你这不赶紧过去‘英雄救美’一下，把人拿下了。” 李恒说：“还‘救美’呢，这不是趁火打劫、挟恩图报么？” 翟林问：“那你干不干？” 李恒非常坦然：“干啊，当然干。” 翟林：“我呸。” 于是李恒立马就兴冲冲地过去“趁火打劫”，把步青岚捞出来了，然后一番恩威并济、恐吓怀柔数管齐下，把被步青岚打的那人给收拾得大气不敢出，拿了钱就火速和解了。 从派出所出来，步青岚更是非常愧疚：“对不起……哥，麻烦你了。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我现在工资还剩了一些，我回去就都拿给你。” “没事儿，你别担心，我又不急着要这个钱，”李恒说，“我又不缺钱，别跟我这么客气，你一时半会儿还不了这钱，就顺手帮哥个忙就行。” 步青岚一愣：“什么忙？” 他经了这一遭也真是丧气得不行，感觉自己这真是废物中的废物，李恒这么讲义气，自己却还害得他替自己垫钱赔医药费，他真是愧疚得无以复加，但也真是实在想不出就自己这一天到晚赚钱赚不到、还尽往外散财的小废物究竟还能帮李恒什么。 李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笑了笑：“青岚，我不缺钱，但我缺人啊。” 总而言之，后面步青岚就没再有什么机会跟人打架、进局子里一日游了，因为李恒开车接送步青岚的时候非常多，并且随时关注地段犯罪率——因为比较担心步青岚——担心他又给人揍进医院里，天天当散财童子给小流氓小瘪三创收。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