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海岸[熟男熟女]》 第1章 [现代情感] 《蓝色海岸[熟男熟女]》作者:乐听无花果【完结】 本书简介:粗线条小白兔x斯文败类男狐狸 办公室恋情|追妻|上位者低头 第一次见面,是杜思贝去美国出差。 洛杉矶海滩边,棕榈树下,她对一位帅哥蠢蠢欲动,借酒精作用大胆:“嘿,你明天也是一个人吗?” 帅哥闻言转头,黑漆漆的眼神玩味又暧昧:“是又怎样。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第二次见面,关了灯的房间。 杜思贝揪住男人短而硬的发茬,难耐哼出声:“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手腕立刻被他攥起,举到头顶上方,黑暗中传来他低涩的轻笑,“名字有什么关系,叫老公就好了。” 后来,公司电梯间。 领导瞪杜思贝:“没大没小,见到新来的陈总不知道主动问好?” 她抬眸,撞入斜上方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心跳乱撞得快冲破胸腔。 边缘人杜思贝在公司艰难生存,众人见她又被陈行简沉着脸喊进办公室,纷纷感慨:“真可怜啊,杜秘书上个月出了好多错,陈总又要训她了。” 一墙之隔,办公室,杜思贝被陈行简抵在门板上。 他尖利的犬齿在她脑后游走,最后压在她颈间,喷薄出撩人发痒的热气,嗓音也变低哑:“老婆,今天怎么玩我?” 【食用指南】 熟男熟女,双非c 浓度为99%的牛奶巧克力,正文已完结,if线番外火热更新中,包甜^^ 内容标签:都市欢喜冤家 甜文 轻松 总裁 主角视角杜思贝陈行简 一句话简介:好消息睡到帅哥了,坏消息是老板 立意:爱爱爱不完 第1章 邂逅我记得公司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办…… 从酒会出来后,杜思贝走向海边,在远离音乐和人群的地方点了根薄荷烟,猛吸起来。今晚公布的升职名单里没自己名字,杜思贝有点烦。 她来公司四年,从端茶送水的底层小职员爬到部门总监助理的位子,终于熬到公司开放升职岗位。杜思贝成绩名列前茅,她连今晚升职后要发的朋友圈感谢小作文都编排好了,结果领导选了另外一个竞争对手。同事们看她的眼神挺微妙,杜思贝就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抽烟。 她站在阴暗的角落,眯着眼打量珠光宝气的酒会现场。 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尤其她领导,举着酒杯一桌接一桌地敬酒,喝得颧骨通红。按理说这种时候,杜思贝作为总监助理也得前去作陪,替领导挡几杯酒,但她觉得过去几年的付出实在讽刺,她在饭局上喝的酒还不够多么?到头来落得什么结果。反正领导很快也要调职,她没必要那么辛苦了。 听说公司今年高层大换血,美国总部出了个紫薇星,那人用两年时间把一款叫“毒药”的香水做成美国销量第一,过不久就要空降中国,摇身一变成为亚洲区首席执行官。 同在职场,有些人就是他妈的命好。 杜思贝靠上海滩边一棵棕榈树,对着洛杉矶的夜空吐了口烟。 西海岸的晚风拍在杜思贝脸上,有夏天里大海的咸湿气息,还有椰香与葡萄酒的甜意。 换个思路想,今晚心情再不好,杜思贝也是随公司来美国出差了,她该享受这趟假期。 这时有一个人摇晃着红酒杯从光影处走过来,越来越近。大概是发现站在棕榈树下的竟然是个女人,这人步子稍有迟疑,但还是站到了杜思贝身边。 杜思贝不乐意了。这边一排的棕榈树,非得站她旁边吗?是想搭讪还是怎么着。 她皱眉抬起头,心里动了一下。 一个男人,身材修长,穿价值不菲的白色西装,微弱的灯光映出他高挺的鼻梁,下颌线条锋利,配上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轻易让人联想到“生人勿近”四个字。 如果他不向自己走来,杜思贝是不敢主动走过去的。 男人感受到直白的视线,低头看过来,杜思贝慌忙转眼盯着星空。 还好这片没什么灯。再说大晚上的,她一落单女性留意靠近自己的陌生男人也很正常。 男人从口袋摸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夹在手指间。他对杜思贝抬抬下巴:“借个火?” 杜思贝有些意外他的开场白。她看回自己手边,薄荷烟已经燃烧到尽头,在晚风中跳跃着快熄灭的橙红火光。 “行啊。” 她下意识摸向大腿,想起今晚穿的是黑色紧身裙,没荷包,又来回摸索胸前,终于在衬衫右口袋找到了打火机。 “给你。” 杜思贝把打火机递给男人,他却没接,而是嘴角叼烟,视线玩味地落在杜思贝脸上,似在回味她刚才一番动作。 杜思贝不自在地沉默了一下:“是要我帮你挡风还是……” 话音未落,男人俯身而来,含在嘴里的香烟像一根小型探测器,戳在距离杜思贝三公分处。 距离骤然拉进,杜思贝呼吸一重,闻到男人身上的香气。 喷香水的男人容易给女人留下轻浮的印象,但这人身上的味道沉稳极了,清新又阳刚。杜思贝无声吸了下鼻子,那气味顿时舒服得她头皮发麻。 “帮我点一下,谢谢。”他含着烟,说话时含混不清,声线也变暧昧。 杜思贝心跳快了些,拱起手给男人挡风点烟,按了几下打火机都没点着火。 她手臂微微颤抖,“……快没油了,不好意思。” 男人垂眸看着烟头,低低嗯了一声。 海风大了起来,火苗刚冒尖,又颤颤巍巍熄灭了。 男人便在风声中也抬手围住打火机,像保护今晚唯一的火种。 两人掌心里渐渐有了火烛的形状。 男人腮帮往内收拢,轻轻一吸,烟丝很快烧焦,发出蜷曲的声音。 他拿开烟,对着黑暗吐了口雾,这才转回脸问,“来一根吗?” “不了。” 收好打火机,杜思贝微不可察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我一天只抽一根烟。” 男人蓦地笑了,“是吗,好有原则啊。” 他没再说话,安静地吸烟,两人一起看向远处酒会辉煌的灯火。 他们身后是著名的圣莫尼卡海滩,这个点没有游客了,海浪温柔地拍打上无人的沙滩。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喝酒?”沉默了会,杜思贝扭头问。 男人望向光明的眼里毫无波动,过了几秒,他低声说,“你怎么也没跟他们一起喝酒?” 用问题回答问题,杜思贝听过一个说法,这是聪明人的特征之一。 “没劲,太虚伪了。”那老实回答问题的她或许是个笨蛋。 男人看她一眼。 杜思贝往棕榈树的树干上摁灭了烟,把烟头扔到脚边的沙地上,踢了点沙子盖住烟头尸身:“难道你不觉得?” “时尚业最不缺的就是酒会,开来开去都一个样。”她踢着脚尖轻笑。 “每个人拼了命地伪装自己抬高身价,动不动就是最近做脸花了多少个w,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又出了什么投资风向,要实在没有可置换的资源,就考虑一下男女之间的事情。” 男人有张不动声色的脸。他听杜思贝说完,喝了口杯里的葡萄酒,慢慢说,“你总结的挺到位,但还漏了一条。” 无论姿态还是语速,男人变化总是缓缓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相比之下,杜思贝的反应迅速多了:“我漏了什么?” “他们对外永远宣称单身。” “哈哈哈,你说得太对了!” 杜思贝笑着抱起胳膊,语调轻快:“但首先声明,我目前确实是单身哦。” 今晚或许没那么糟。西海岸的夜晚,有晚风,沙滩,她和素不相识的英俊男人一起抽烟,聊天。 暧昧,轻盈,像猫儿扑出爪子捉一只蝴蝶。 但男人没再接话,无声地吸着烟。杜思贝有点尴尬。 “明天是我来美国出差的最后一天了。” 她冲男人笑了笑,“如果我想一个人逛逛,你有什么推荐的去处吗?” “出差?”男人淡漠的眼底微起波澜,“你从中国来的?” “嗯。” “中国上海?” “是。” 答完这句,男人视线有了九十度的转向,他扭过头,今晚第一次认真地端详杜思贝。 她撩了下耳边碎发,“怎么了,你也是一班飞机来的?我没在公司见过你啊。” 男人这次回答十分干脆:“不是,我在总部。” “洛杉矶挺多好玩的。”他顿了顿,“但你一个女生要注意安全,在海边散步看看日落就行了,晚上早点回酒店。” 他倒是霸道地替自己安排好了行程。杜思贝笑笑,“你就不问我明明是跟同事一起出差,为什么要一个人玩?” “这还需要问吗。”男人用拇指和食指抽出嘴里的烟头,吐出一道细细的白烟。 第2章 他嗓音微沉,“你如果是合群的人,今晚不会跟我站在这里。” “这么说你也不合群咯?”杜思贝歪头看他。 男人没反应。 他左右看了看,这附近没垃圾桶,他就垂手虚虚捏着烟头。 真是有礼貌的好市民。 杜思贝胆子忽然大了起来,抱臂的上半身探得更近,直勾勾盯着男人英气的侧脸,“你明天是一个人吗?你要能陪我一起走走,我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男人不解地看向她:“我就安全了么?” 他又问,“你对陌生异性从不设防的么?” 陌生异性,陌生的英俊异性。两者差别很大好吗。 杜思贝嬉皮笑脸,吸入一点尼古丁就微醺:“有你这么帅的坏人我也认了啊。再说有啥不放心的,我们是同事嘛。” 男人应该被女人夸惯了,有人说他帅他习以为常,反而“同事”两个字让他眯了一下眼睛:“我记得公司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跨国的也不可以。”他补充。 “我只是邀请你陪我散个步诶,你想到哪去了哈哈哈!”杜思贝大笑出声。 男人皱眉,别开视线,喝光了杯里的酒。 杜思贝:“而且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也许我哪天就升职来到美国总部,跟你同一国办公了。” 男人意味不明看着她:“是吗。你是升职名单里的哪一个?” “……我只是,唔,打个比方。”杜思贝心虚,“今晚没有我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不说我了,你也有可能被调到中国上班啊。” “……” 这话仿佛触到男人某个情绪开关,他呼吸顿时一窒。 杜思贝循声垂眸,他手指间的烟头居然被搓成了麻花。 光是想象来中国,他一个淡人就这么大反应? “谢谢你的火,我先失陪了。”男人抿直了唇线,抬腿走向熙攘的人群。 他的背影也很挺拔,肩宽腿长,浓郁的夜色将他的白西装渲染得愈发矜贵。 想到酒店空旷冷清的单人房间,杜思贝的心往下一坠。 她对着男人背影大喊:“你不想聊工作我不聊就是了呗,干嘛掉头就走呢?” 陪陪我啊。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眼里写满冷淡:“你误会了。烟抽完了,我得回去敬酒。” 他抬了下手中的空酒杯。 “但你不是也很讨厌那群虚伪的家伙吗?”杜思贝的声音被空旷的海滩吸收了。 她更大声说,“讨厌做那种事就不要做啊!难道你还没受够这里吗?无穷无尽的假笑,应酬。你陪着笑脸给领导们敬完酒又能怎样,等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还是会一脚把你踢开,反正永远有大批的人等着取代你的位置啊!” 海水在晚上涨潮,呼啸着扑打上礁石,天地间显得格外空灵,乐声和笑声遥远得宛在另一个国度。 而这个国度里,只有从身后吹来的海风。 风扬起杜思贝额前的碎发,她没拨开,任长发糊了满脸。 男人在黑暗里看着她。 对视片刻后,他声音很轻:“……你过得很洒脱,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说走就走。” “身在名利场,多得是身不由己。”他苦笑。 明明穿着气度不凡的高定西装,夜色中他的脸却很落寞。 杜思贝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们也逼你了,是不是?他们也逼你喝酒。” 男人疑惑:“逼我。谁敢?” “我可以替你喝。”杜思贝说。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身边这会没有陪你的人……”杜思贝脸颊发热,“我可以替你喝。我酒量很好。” 男人这回听清了她的意思。 他从上而下打量杜思贝:“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我挡酒?” 杜思贝点头。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女孩子——” 男人说到一半,似是感觉不妥,他收声,看着站在海风中的杜思贝。 “好吧。”过了几秒,他将脸侧向漆黑的大海,勾着嘴角轻笑,似是无奈。 “想喝酒。那你跟我来。” 男人领着杜思贝来到了酒会现场最热闹的卡座。 沙发上的男男女女衣着光鲜亮丽,精致漂亮得与其他桌仿佛有壁。 杜思贝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她瞎冒什么拯救欲呢。以为困扰男人的是商务合作那种酒桌文化,结果人参加的是帅哥美女卡颜局。 有个美女见男人酒杯空了,立刻笑着给他满上:“不把nick灌醉,咱们今晚都回不了家,对不对啊!” 大家哄笑附和:“对——” nick,原来他叫nick。杜思贝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晕乎乎地想。 知道了名字,也不枉聊天一场。至少单方面认识过了。杜思贝起身准备离开,衬衫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她转过头,对上男人狭长的桃花眼。 朦胧迷离的光晕里,男人仰起脸,亮盈盈的眼睛里像住满了星星,他笑着对她打口型:“救我~” ……这男的是狐狸转世吧。 倒酒那美女看见他们拉拉扯扯,不高兴了:“什么情况呀nick,抽根烟的功夫你也能勾搭上一个,还领回酒桌了。这杯酒特意给你调的啊,休想赖掉。” “不是我不想喝。”nick痞着脸扯起一边嘴角,跟刚才树下沉默抽烟的形象截然不同,“待会喝醉了怎么送你安全回家呢?” 大家都起哄怪叫。 美女羞涩捂嘴,隔着西装拍了把nick胸膛,在他胸肌那儿流连忘返:“那你就喝嘛,你喝了这杯,人家今晚就不用回家了呀。” 杜思贝受够了打情骂俏的俩人。 本来她对风度翩翩的男人印象挺好,谁知道也是玩咖。 杜思贝腾地站起身,夺过女人手中的酒杯:“他今天已经喝很多了,非把人灌醉你们安的什么居心?” 后者大惊失色:“你干什么!这酒给他的!” 但杜思贝已经人狠话不多地喝干了方口杯里琥珀色的液体。 味道是伏特加兑了可乐,度数略猛,但在可承受范围。 杜思贝用手背抹了把嘴,不耐烦道:“忙我就帮到这了,我看你挺乐意跟别人纠缠不清的,喊我在这当电灯泡也没意思。就祝你们吃好喝好玩好吧!” 她一气呵成离开的动作十分潇洒。 “不是你……喂!”男人在背后喊她,却又不知道她叫什么。 然后那美女又煽风点火:“小妹妹也太不给我们nick面子了吧,知道他是谁吗你就敢甩脸。” 立刻有人冷哼:“她哪个部门的啊,品味真差,穿那裙子就跟马王堆出土文物似的。” 杜思贝加快脚步遁逃。 还好自己只是来美国出差,明天过后她就回国,再也不可能见到这个迷惑性极强的狐狸男nick! 还好自己没色令智昏告诉他名字,否则被那群meangirl连名带姓地嘲笑,她就丢人丢到了西海岸! 还好自己……呕! 杜思贝捂住嘴巴,咽下了想吐的冲动。 他刚说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就安全了么?” 杜思贝转头冲进卫生间,虚软的步伐害她差点跌到地砖上。 她双手撑住洗手台,原本清晰明亮的镜子此刻飞快旋转,万花筒一样迷乱了她的双眼,而浑身的血液也在集体下涌,双腿软绵绵的,想要人抱,想要人…… “你对陌生异性从不设防的么?” 杜思贝看着镜子里自己潮红娇羞的脸,脑中轰的一声巨响。 她完了。她被男狐狸下药了! 第2章 骚扰滴,员工卡。 海滩边认识的女人愤而离桌后,过了一阵,陈行简也站起身,抻直了笔挺的白西装。 “nick你又要去哪呀,多好的夜晚,你都不陪陪大家。”给他递酒的美女嘟着嘴闹脾气。 “好了好了。”陈行简笑着刮刮她脸颊。 他取下别在领带中间的镶着天蓝色宝石的领带夹,斜插进美女刘海里。 领带夹变成精致的宝石发卡。 美女眼睛倏地一亮,惊喜道:“陈总……” “你代我招待今晚的客人。”陈行简弯下腰,摸摸她头发,“乖乖的,好吗?” 美女顿时乖顺得像只甜心猫咪:“好~” 陈行简快步来到了那女人跌跌撞撞消失的地方——女卫生间。 他转身背对卫生间大门,打算等她出来后解释一下。更准确说,道歉。 伏特加兑可乐和橙汁就是号称“失身酒”的长岛冰茶,酒精度数40多度,酒量差的喝完就不省人事了。虽然那女人声称自己酒量牛逼,但她一口闷的喝法不醉也得打个晃。好歹是跨国同事,人家来美国出差,明天还要一个人洛杉矶citywalk,他算半个东道主,不能太失礼数。 等了几分钟,陈行简抬腕看表,回避来来往往进出卫生间的女客们的视线。 第3章 但,还是很尴尬。 陈行简离开了卫生间,向前走到花丛边,就这再找找吧,她实在走了就算了。 没走几步,茂密的花丛里边传来低低喘气的声音。音色像是女的。 “唔……嗯、嗯,啊!” 陈行简盯着漆黑的小花园:“……” 这娇喘的声音实在令人浮想联翩。不出意外,里面还藏着个男人。 公司这次办酒会手笔阔绰,给每位来宾都订了度假酒店海景房,但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好野外这口。在时尚业待久了,陈行简对此见怪不怪。他只是忽然恶劣地想,这声音要是那女人传出来,就有意思了。 这时几步之外来了个年轻女孩,打电话抱怨:“她也不在厕所啊,抽根烟还能把人抽不见,太不靠谱了吧,我真服了!” 陈行简咳了一声。 这片没路灯,女孩没发现树下有人。 听到声音,女孩果然吓一跳,待看清陈行简模样后,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弱了不少:“嗨,请问……您有看见谁来过这边吗?我同事今晚心情不好,几小时没看到她人了,总监正找她呢,大家都挺担心的。” 你刚才那语气可不像担心。陈行简把女人今晚诸多表现和“心情不好”对上了号,再联想她在海风中冲他喊的那番话,没利用价值了就会被抛弃什么的,他明白了。 这家伙是因为没升职而郁郁寡欢。 “她应该去那边了。”他抬手指向对面,欢声笑语的方向。 女孩趁黑瞧了他好几眼,笑道:“谢谢您!” 支走人,花丛里压抑了片刻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响起,像小野猫在夜里哼唧。 ……给他递信号呢? 陈行简扶着膝盖,屈身面向半人高的花丛,压低声音:“里面的,你现在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呻。吟声静止了。 四下一片死寂。 陈行简屏住呼吸,抬起手臂,慢慢拨开绿叶和花朵的繁茂树丛,一张女人脸伸了出来。 “我操啊——!” 陈行简吓得大叫,差点下意识反手给她一掌。 女人从花丛中探出脸,黑暗模糊了她五官和表情,只有说话时鼻音很重:“……帮,帮帮我。” 陈行简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了。 他双手撑膝,腰弯成九十度,跟她近距离地大眼瞪小眼:“还真是你?” 他又问:“喝醉了是不是?”你这什么体质,醉了酒就随地呻。吟? 后半句陈行简没说。距离太近,他看见女人眼睛红通通的,冲他咬了下嘴唇。 “……” 十几分钟没见,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声线也,夹了起来。 还有呼吸中散发出的熏天酒气。 陈行简站直身退了一步,远离那团难以恭维的酒味:“你部门有人找你,赶紧回去。” 女人不语,跟着他转动眼珠,猩红的眼睛直直射向他身体。好像他是只美味的猎物。 陈行简被看得不舒服了:“说话。” “你现在到底醉成什么样?能不能走路?还是要我送你过去?” 不知他说的哪个字让女人笑弯了眼睛,“那好呀。” 她从花丛中走出来,陈行简转首看过去,瞳孔忽然地震了一下。 这女的…… 这女的……! 她腿上的黑丝袜竟然在大腿内侧破了个巨大的洞! 陈行简:“……你还是不要出去见人了。” 女人嘿嘿笑着走到他面前,害羞似的,往下扯了扯黑色紧身裙,扭捏道:“那你可以送我回房嘛。” 这真的只是酒精作用? 陈行简看着一脸媚态的女人,也有些困惑了。客观说她长得不错,短脸,大眼睛,皮肤白,有点初恋脸那味道。她邀请自己深夜送她回房,是赤裸裸的性明示了。若是换个身份,他会欣然同意。但陈行简的原则之一就是不跟同事乱搞,把男女之事跟工作混为一谈,太不专业。 “但她跟你又不在同一国。”脑中有个声音如是说。 陈行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思索。 他最近工作繁忙,确实有段时间没性生活了,而且这是对方主动送上来的,不睡白不睡。一夜之后她就回国了。 “回国?别忘了你几个月后也要去中国!”另一声音严厉斥责道。 “……”陈行简想起这茬就烦。 他说,“你住几楼?我送你到电梯口。” “嗯呐。”女人双手揉胸,把本就褶皱的衬衫胸口来回搓成了抹布,她埋着头嘟囔,“咦,可是我房卡插哪儿去啦!” 陈行简不忍直视这画面,转开视线盯着花丛:“找找右边口袋。” “啊呀,真的在诶,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女人惊喜地抽出房卡。 她踮起脚尖,双指夹着卡片轻轻滑过陈行简侧脸,“滴,员工卡。” ……这已经上升到发酒疯骚扰他的地步了吧! “走。”陈行简沉着脸指着前方,“你走前面。” 这下他终于有机会观察女人。 她走姿实在不对劲,即使踩着高跟鞋,也不至于把两条腿夹那么紧吧。陈行简跟着小碎步的女人走了一路,一看见对面来人,他便自动停下脚步,插兜低头看手机。 ——只要不被误以为他跟前面的女醉鬼同路。 进了海滩边的酒店,电梯满员,陈行简拉住女人手腕:“等下一班。” 女人却挣脱他,扯着他领带把他拽了进来:“不要我等不及了啦!” 妩媚的夹子音一出来,电梯众人:“……” 陈行简拳头硬了。 他双手紧了又松,给自己整理好被扯歪的领带,以近乎气声的音调警告身边女人:“等会到了楼层自己离开,不准再缠着我!” 女人埋怨地瞅他一眼,没说话。 到了七楼,电梯里就剩他们两个。女人走出门外,又转身,可怜兮兮望着他:“nick……” 陈行简身躯一震。 艹。 被酒鬼惦记上英文名了。 他按住关门键:“我不知道你喊的是谁。” “nick,你叫nick对不对!” 女人激动起来,她开始解胸前的衬衫扣子,嫩白的胸脯弹跳出来,陈行简神情一怔,然后更用力地狂按关门键:“你他妈少对我栽赃陷害啊!电梯里有监控的!” “你帮帮我,都是你害的我,你不能……你不能不帮我!” 女人眼里泪花闪烁,她两只手扒住了即将闭合的铁门,脸部肌肉都在颤抖:“你不能走,你别想走!” 电梯间的灯光惨白煞亮,陈行简一阵眩晕,他闭眼掐住太阳穴。 女鬼索命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自己喝醉了酒关他屁事?他能怎么帮?! 就在这几秒里,熟悉的女孩声音又从过道尽头传来:“你知道杜思贝住哪间房吗?我敲门试试。” 女人也听见了,她转头看向过道。 不过刹那,再转回脸时,她原本蓄在眼眶里的眼泪便全流了下来,眼里溢满晶莹泪花,声线也变颤抖:“不要让同事看见我这样……求求你,我求求你!” 陈行简盯着她,愣了一秒。 鬼使神差的,他推开电梯门,拽起女人一条胳膊,把她拉进了靠近电梯的一间房门门框下面。 女人紧贴他胸膛,浑身抖得像筛糠。 陈行简只能搂住她腰间,让她更紧密地与自己贴合在一起。 那女孩走近了他们。 等电梯时,她专注地打电话吐槽某个叫什么贝的女同事,还真没发现旁边门框的阴影下有两个人躲藏的痕迹。 陈行简怀中女人的身体不是一般的烫,像发了高烧。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陈行简抵住她毛茸茸的脑顶,用唇语说。 他的领带被她无声地攥紧了。 “叮。” 电梯来了。 过道恢复安静后,陈行简松了松身体。这样的距离差,他刚好闻到女人发顶的洗发水清香。 他推开女人肩膀:“你撒酒疯也得有个度,抱也抱了,你这一晚不亏。酒量好的人不差那一杯长岛冰茶,跟我就别装了,洗吧洗吧早点睡,明天去city里walk去吧,就你这工作能力以后也没机会再来美国出差了。好好享受最后一天,啊。” 女人环住他劲瘦的腰部,从他胸前抬起头,哭过的红眼睛像只兔子:“可你说,要帮我到这里的。” 陈行简举起双手,垂头看她:“是。到这就完了。快点松手,女流氓。” “那你要说到做到啊!”女人似乎又想哭了。她整张脸泛着流泪过后的水光,说话时的嘴唇一张一合,上下牙间牵扯出一道黏稠而晶亮的口水丝。 十分执拗:“帮我,在这里。” 陈行简:“……放开我。” 然后他听见滴的一声电子音,紧抵门板的后背悬空了。身体失重,他本能地后退半步。 第4章 顿时有种狐狸掉进兔子窝的惊惶。 又羞又愤的女人刷卡插电,反锁上门,撑起双臂把陈行简推倒在进门后的墙边。 所以藏身之地就是她的房间。 …… 陈行简觉得自己被玩弄了。 而眼前壁咚他的女人正红着眼角,嘴唇都在哆嗦:“快……快把你西装脱掉,我受不了了!” 第3章 老公真是有够放荡。 荒唐! 他陈行简什么时候沦落到被女人逼在墙角勒令脱衣服了? 还她受不了了。他是什么人啊,她的泄欲工具? “你……你快脱啊!”杜思贝气得双手捶墙。 她快热炸了。 谁知道喝了那种药会比发高烧还难受!她现在又热又燥,只想快点扒下nick的西装,和他紧抱在一起,虽然她自己已经热得像烧火棍,却还想和更加滚烫的男性身体纠缠不清。 杜思贝跳起来搂住陈行简脖颈,“啊呜”一声咬住了他的下巴。 那感觉就像被凶狠的王八咬断了手指,陈行简扒住杜思贝脑袋往外猛推:“操,你放开我!我要出去!” “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替你喝那杯酒,我至于……你知道我现在多难受吗,快帮帮我啊!” 杜思贝委屈又愤怒。她药效发作那会儿一路逃到小花园,情难自已时草丛外就有人说话,聊的还是她的去向问题。 当下就给杜思贝吓傻了。 ……还算认识不久的男人有点良心,没供出她的藏身地。 看在他这么帅的份上,今晚就他了吧! 不,不对。是我替他挡下了那杯药,所以本来就是他欠我的! 陈行简冷笑:“帮你?呵呵,酒后乱性也能被你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你找男人求欢前能不能先照照镜子?想跟我419的女人从洛杉矶排到了上海,你一个姿色平平的酒鬼……” 陈行简忽然顿住话音,目光下探,他眼里划过一抹奇异的神色,并逐渐玩味起来。 杜思贝也下意识低头看去。一瞬间,她的脸颊连带耳朵全红了。 陈行简舔着齿尖发出感慨:“啧。” 不过转瞬,他就为自己的吸引力而自得,笑着勾起杜思贝下巴,低头问她:“看到我,就这么想吗,嗯?” 杜思贝眼里闪过许多情绪,最后定格为悲愤交加的羞恼。 真是丢人至极! 这种药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完全摧毁了杜思贝作为人最基本的自控力。仅仅是被拥有超绝荷尔蒙的异性触摸了一下,她就无法自拔地想要…… 嗯。 杜思贝狠狠推开陈行简,用最后的理智抠住墙壁,拖着腿一瘸一拐走向洗手间。 “喂,事到临头你害什么羞啊。”陈行简乐得扯了扯领带。 他对着杜思贝瘦削的背影喊:“不是自告奋勇酒量特牛逼要给我挡酒吗?喝一杯特调你就——” 特调。 陈行简眼里刷地暗了一下。 美国的派对,玩得一向很花。 无论男女,通常看上了谁,就往那人酒里放点助兴药,美其名曰“特调”。但,还从没人敢对他的酒打主意。 陈行简走到桌边,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狂饮。一口气喝了半瓶。 过去两年,陈行简把“毒药”做得风生水起,早有传言说集团创始人有意提拔他,直到今晚正式宣布他任职,捕风捉影的流言才得到实锤。陈行简成了酒会的宠儿。 但,当他在人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接受赞美与吹捧时,一定有许多双藏在暗处恨红了他的眼睛。因此下在他酒杯里的东西,药效更猛。 不难想象,陈行简如果喝了那杯酒,会在酒会上出多大的丑,药效发作时又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最后再被那群人拍下视频证据,就是一出精心策划的仙人跳! 结果竟然是倒霉笨蛋女人替他挡了这一劫。 陈行简嘴里发苦,后背发凉。 他喝光剩下半瓶水,来到浴室门口,拧开了把手。 刹那间,蹲在浴缸里的杜思贝飞快抓住浴缸沿。 像刚做完不可说的亏心事。 她红着脸瞪陈行简:“……谁要你进来了!我不要你了,你还不快、快滚!” 陈行简现在没心情掰扯蠢女人胆敢要自己滚蛋的鬼话。 他从毛巾架上扯了条浴巾,大步走向杜思贝,把衣冠不整的她包成雪白的蚕蛹,扛在肩头,最后扔到房间中央的大床上。 陈行简欺身压上去,双手撑在杜思贝脸边,问:“做吗?跟我。” “我可以帮你。”他说。 杜思贝看向他的眼神飘移,嘴唇嗫嚅:“为,为什么突然……” “出于某种人道主义精神吧。毕竟,我很善良。” 杜思贝紧盯着好看的陌生男人,用力咽口唾沫:“唔。” 她抬起膝盖想蹭蹭他。 陈行简按下她的腿。 他探身过来,将杜思贝的双手打成结,然后绑上床头。 杜思贝:“?” “正式开始前,我们先玩一个小游戏。” “嘤!”杜思贝扭动被捆缚的双手,哼唧一声。 “乖宝贝。”陈行简揉她脑袋,“就这么馋老公?” 他一顺摁灭了床头边所有的灯光开关,只留一盏台灯。 灯影朦胧,氛围更暧昧。 杜思贝咽了口唾沫。 老公什么的…… 男狐狸太会了吧! 陈行简确认了房内没有微缩摄像头后,还是不放心,谁知道笨蛋女人是不是装的呢? 他现在谁也不信。 陈行简扯来台灯,对准杜思贝。 她顿时眯起眼睛躲开脸,陈行简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正对自己。这样一来,光源便都集中在她脸上,他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杜思贝害羞:“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嗯,那个?” 她逆着光很难看清nick的表情,但这种感觉又隐隐让她兴奋。 “我是第一次跟刚认识的女人做这种事。”nick声音低沉,透着沙沙的磁性。 “我只是想说,我不是你在酒会上看到的那样轻浮,我认为这种事,还是需要一定感情基础。” 杜思贝急不可耐:“对,你说的都对。我挺喜欢你的,跟你一起在海边抽烟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快进来,好嘛?” “噢是吗?”nick语气上扬,透着愉悦。 “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杜思贝动了动手腕,“你快摸摸我……” “那好吧,我说实话。”nick指尖划过杜思贝腕骨内侧,在她敏感的静脉上轻柔地,慢慢地打圈。 酥酥麻麻的触感让杜思贝浑身骨头都软了。也不知是酒劲还是药劲催的,她颤巍巍地喊陌生人:“老公……” 真是有够放荡。 陈行简心中暗笑,表面不动声色:“亲亲宝贝,老公也喜欢你,可是老公好失败,竟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姓杜!” 杜思贝喊道,“我叫杜思贝,你叫什么?我也想知 道你的名字。” 撕被? 这什么蠢名字。 陈行简低头,看着床上女人水蛇般灵活扭动的身体。虽然他见过更好的,但今晚在酒精作用下也不如往日冷静克制,此刻看到眼神迷离的笨蛋女人冲着他一个劲地扭腰,陈行简竟也有点热了。 他喉头滚动,将反扣在床上正在录音的手机拿得离杜思贝更近。 “贝贝,那么告诉老公,你来自哪个部门?” 杜思贝:“市场部。” “真乖。”陈行简解开自己衬衫一颗扣子,作为奖励。 “你从事什么职业?” “总监秘书。” 杜思贝盯着陈行简胸口,眼睛都直了:“因为我,我超会喝,喝酒!” “好厉害的贝贝,真给老公长脸。” 陈行简再次按下杜思贝不安分的,想要用穿丝袜的脚趾给他解扣子的小腿,沉声说:“谁指使你替我挡酒的?” 杜思贝一愣。 呆了一会后,她迅速眨动眼睛,灯下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扇,轻易就能掀起大洋彼岸一场飓风。 陈行简拧眉。 他凑到她脸边:“怎么不理老公了?” “我自愿的。” “我觉得你人不错,我自愿给你挡酒的。”她强调。 陈行简不意外。 人在频繁眨眼后说出来的话,极有可能是谎言。 他换了个问法:“你今晚在见老公之前,还见过哪些人?” 不知想到什么,杜思贝黯然垂眸:“……几个同事而已。” 陈行简循循善诱:“把他们的名字告诉老公,乖。” “……那些人。”杜思贝看上去有些失落,“不值一提。” “只有你。” “嗯?” 她仰起头,直面刺眼的灯光,迎视神情莫测的nick:“今晚,我只有你。” 第5章 他就在距离她一拳的地方。这么近,那么远。杜思贝忽然很难过:“我不敢想象,今晚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一个人在海边抽烟会有多……” 杜思贝哽咽了一下:“那些人,那些到处找我的同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开不开心,他们找我只是为了让我给领导挡酒,可我不想……我不想再被当成喝酒的工具人了,你明白吗。酒量好有什么用?资源是他们的,升职是他们的,比我晚进公司的所有人都上去了,就我没有,大家都等着看……看我的笑话呜呜呜……” 哭泣跟呕吐一样,越放声越痛快。杜思贝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被绑在床头的手腕随她剧烈颤抖的动作,渐渐勒出皮带的红印。 陈行简沉默地看了她很久。 然后他关掉台灯。屋子里陷入彻底的黑暗。 海上的月光透过窗边的薄纱落在床上,杜思贝哭声小了下去,不敢惊扰这份突如其来的寂静。 她看着nick拿起手机点了几下,他的脸在屏幕微弱的白光中有些严肃。 仿佛又回到初见那秒,杜思贝小心翼翼地吸鼻子:“对不起,我是不是……哧溜……搞砸了气氛?” 陈行简收起手机。他给杜思贝松绑双手,麻利地解开了衬衫所有纽扣。 “做吧。”他说。 有种不知道是耐心还是猜疑的感觉已经告罄。陈行简不想深究自己看到杜思贝痛哭时心里涌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两个陌生人的一夜风流,何必想那么复杂? 陈行简很快扔了衬衫,露出长久健身后塑造的精壮结实的肌肉线条。杜思贝双手顿时攥紧床单。 陈行简正要俯身时,杜思贝忽然推他肩膀,支支吾吾:“不……不可以。” 陈行简眉毛一拧:“这时候你跟我说反悔了?” “只有……”杜思贝羞红了脸瞪着天花板,“只有我对象才可以……” 陈行简愣了三秒,气笑了。 “你有对象?” 杜思贝绷着唇线不说话,陈行简从床上跳了下来,拉高音调重复:“你真有对象?!” 杜思贝咬唇点点头。 “我了个大草……这一晚上!” 陈行简双手掐腰,不可置信一样站在床边怒骂:“搞半天永远对外宣称单身那种人就是你啊?你有对象,有对象你他妈跟对象视频不会吗!” 自知理亏的杜思贝大气都不敢喘。 陈行简:“大晚上把我骗进房间,就想耍我是吧?就想看我没地方发泄最后直接被玩坏了是吧?啊!” 杜思贝被他吼得一愣一愣,但她又摸索着牵住陈行简,拉住他的手晃了晃:“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 “你别碰老子!”他甩手就走。 手指却被杜思贝紧紧攥住了。 她在朦胧的月光下拽起他指尖。 “老公。” 杜思贝晃了晃他的手,柔声说:“用这个,好不好?” 第4章 三儿我不跟陌生人接吻。 人吧,真不能凭第一印象下定义。 杜思贝说完“只能让对象进来”这种保守纯良的鬼话,又用媚到骨子里的声音喊他“老公”时,玩咖陈行简也觉得很炸裂。 表面上老实本分的女人,呵呵,私底下不仅烟酒都来,还他妈拉着他玩绿。帽情节! “你对象知道你这么没底线吗?”陈行简哼笑着骑回杜思贝身上。 做呗。他又不吃亏。 “对象”二字像是触到杜思贝电门,她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脸摇头:“你别这么说……” “哦嚯。”陈行简缓缓探进去,杜思贝立刻绷成一根箭。 陈行简笑着捉开杜思贝覆在脸上的手,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怎么,敢出轨还不敢承认了?” “我没有出……啊!” 陈行简压向了她,手臂随之绷紧,过电般的刺激让杜思贝颤抖着捏紧了床单。 她虚软着胳膊,推了推陈行简小臂,“你出……出来,混蛋!” “你确定?”陈行简坏笑着往后缩了点,瞬间空虚的感觉让杜思贝不满地哼哼起来,他便得意似的轻笑,杜思贝脸顿时比烤火还烫,咬住嘴唇一点声音也不敢泄露出来了。 陈行简见她总算乖了点,俯身低下头,在微弱的青白色月光中寻找杜思贝的下巴。 他刚被她咬过的地方现在还留着一圈牙印。睚眦必报如陈行简,他肯定得咬回去。 杜思贝却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 她别开脸,瞪着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我不跟陌生人接吻。” “谁他妈又不是了?”陈行简被她生硬的拒绝弄得很不爽。 他泄愤地咬了口杜思贝下巴尖,火上浇油地捣了下手腕,后者便发出一连串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哼叫。 “真下流啊。”陈行简抬起头,满意地观赏杜思贝表情。 虽然只能用手,虽然他憋得难受,但看这个笨蛋在自己全然的掌控中一会哭一会叫,也别有一番爽感。 甚至有种跟其他女人上床时体会不到的乐趣。 “我不……不做了!” 杜思贝也察觉陈行简在故意操纵她身体了。 自己只是喝了药,不是变成傻子。她的智商和尊严都还在线,便狠狠捶打陈行简胸膛,“我叫你出去听不懂吗!再不出去我告你猥。亵了!” 可她根本推不动陈行简,反而被他捉住两只不安分的手,按到了头顶。 陈行简弯下身来观察她表情,勾唇哼笑,“出轨出到一半算怎么回事呢?是嫌老公活不好?真刀真枪的上你敢吗?要你把老公口口吞进去你会吗?” 如此粗鄙的言语从刚才还西装革履的男人口中说出,杜思贝对他在海边彬彬有礼抽烟的印象瞬间灰飞烟灭。 今晚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 可也是自己…… 自己鬼迷心窍喊住了他,自告奋勇替他挡酒,结果喝下了快把自己玩废的药。 但要不是他来找自己,她碰到其他不怀好意的陌生异性,今晚又会变成什么样…… 懊悔夹杂着庆幸,还有一股难以自持的欢愉,杜思贝失神看着旋转的天花板,凭着已经涣散的意识哼唧着说:“那你现在……现在跟我做这种事,不就,就是自愿做我的小三吗?” 此言一出,陈行简笑容凝固了,手上动作同步暂停。 这感觉就像过山车快爬升到最高点时忽然熄了火,不上不下的悬在空中。杜思贝难受地转过头,对上陈行简在夜里泛着幽光的眼睛。 她心口突突跳了几下。 完蛋,男狐狸不高兴了! 哪会有男人愿意做小伏低给女人当三儿的啊!还是nick这样风流倜傥西装都要穿高级定制的上流社会男。 杜思贝暗自咬牙,本来打算等他伺候完了再跟他算总账,现在好了,都怪这张死嘴,人家不干了! “老公给你做三儿,”陈行简突然神情莫名地靠向杜思贝,“会让你很兴奋是吗?” 杜思贝眨眼:“??” 陈行简低头观察了一会:“三根手指都不够你吃了呢。” 杜思贝:“……” 陈行简似是发现了什么,低声笑了笑:“不是吧你。” 杜思贝呼吸都静止了:“我,我怎么……” 陈行简微低脑袋,只掀起眼皮看她。 他眉毛上方挤出两道平直的抬头纹,嘴角轻扯,这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便有了张扬的痞气。 “这么用力夹老公……”陈行简柔软的指腹向她深处轻轻推进,他看向杜思贝,声音透着情。欲渲染后的沙哑:“是真的,很喜欢我?” 喜欢…… 吗。 杜思贝对上陈行简视线那秒,颤软着声线哼呜了一声。 开闸。 陈行简挑了下眉。说句骚话她怎么就…… 杜思贝将身下洁白的床单抓得一片褶皱,她像个正在做自由起落的小小的人形喷泉,陈行简看那画面看得有些呆了,抽出湿淋淋的右手后,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摸来手机,点开录像按钮…… …… 杜思贝醒来时,白色的窗纱被海风撩起了弧度。 远处是深蓝色的大海,有几只海鸥空灵地嗥叫。 她从侧睡的姿势躺平后,发现床的另一边是空的。而她自己,穿着从国内带来的粉色丝绸睡衣睡裤。杜思贝闻了闻袖口,手腕飘来一阵清香,说明有人给她洗了澡,还抹了浴室里的身体乳。 老公干的? 杜思贝忽然全身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跳起。 她里里外外找了几圈,又检查一通自己的身体构造,最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坐回床边。杜思贝撑住额头,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感到……空虚? 那个男人走了。 一张纸条都没留。 杜思贝自从跟他对视那一眼后就彻底断了片,至今想起的还是他上挑的桃花眼,还有习惯性朝右边牵起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括弧。 第6章 特像只狐狸。 但这只狐狸还挺懂报恩。 不仅守规矩地没有趁她断片后乘人之危,临走前还给她穿好睡衣,自己的行李箱都被他翻得乱七八糟。 他一定是在到处找给她换洗的衣物。 虽说是不小心喝了催。情药,但杜思贝觉得自己不亏。这得点多贵的男模,才能让大帅哥撸起袖子伺候她一整晚? 他是她在中国永远够不着的那类男人。 至于药效么,对着他喷了那么多次应该也释放得差不多了。 整理好行李箱,又在酒店阳台自拍了几张,杜思贝启程回国。 拜拜啦nick! 飞机呼啸着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 回到出租屋已是深夜。 杜思贝给自己的次卧开锁时,隔壁主卧的女孩忽然大叫:“快来上路救我啊啊啊老公!” 刺耳的声音令杜思贝皱了皱眉。 她正犹豫要不要敲门请她声音小点儿,门那边传来不耐烦的雄浑男声:“妈的你吵死了!玩个妲己你对老子放大招干什么,蠢货!” 杜思贝就要叩门的指节一顿。 室友又带男友回家过夜了。 里面这男的,杜思贝共用阳台晾衣服时跟他打过照面,长得狗熊似的又黑又壮,看谁都像瞪人。 现在听他打游戏的声音也像个暴躁狂。 杜思贝无声叹了口气,拖着行李箱折回狭小的次卧。 她的房间虽小,却一应俱全。 墙角的单人沙发用落地灯一照,有几分ins风的伪精致感。 出差这些天,杜思贝没关屋里的灯,暖橘色的落地灯快把沙发上两只相对而坐的小象玩偶烤焦了。 “呜妈妈终于回来了,对象!” 杜思贝抱起两只长鼻小象玩偶,埋在胸前用哭腔蹭了会儿。它俩头顶的绒毛暖烘烘的,闻上去有太阳晒过的味道。 “你们都要热中暑了是不是呀?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太穷了,夏天开一个星期空调得好多钱呢,辛苦你们理解一下啦,等妈妈挣了钱一定带你们搬进大别墅!给你们一人睡一张床!” 杜思贝钻进被窝,又抱着“对象”聊了会天。 正讲到她如何义薄云天给男狐狸nick挡了那杯失身酒,薄薄的隔断墙那边响起了狗熊和妲己的**。 “小骚货,叫你乱放大招,乱放大……我giao好爽!” “……”杜思贝默默带上耳塞。 第二天就该上班了。第三天也是上班。 上海的夏天闷热,多雨。 这一天天的,日子不就这样么。旅行再精彩,回来后还是归于上班下班的平淡。 杜思贝起初还会时不时回味海边的夜晚,穿白西装的男子。后来也慢慢淡忘了,只依稀记得帅哥身上香香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他的三根手指,修长又漂亮。 三个月后,上海入秋,公司里各部门都在加班加点冲业绩。 边缘人杜思贝看得一头雾水。 卫生间里,她拉住扫地的保洁阿姨问:“姐,大家都在忙什么呢?” “哎哟,咋没人通知你呀?” 大姐啧啧两声,“新老板这两天就要上任啦!那不得给大老板留下好印象嘛,我们卫生间的瓷砖都不能有一块黑点呢……” 老板? 杜思贝想起海滩边的酒会。 确实有段日子了,传说中的紫薇星终于要下凡了。 但跟她又没关系。 杜思贝“哦”了一声,走进隔间,坐回马桶上刷手机摸鱼。 又过几天,一包烟抽完的时候,她买完烟在电梯间碰到了王烁。 王烁跟几个部门总监围着一个高个男人说话。 那人西装革履背影挺直,短发理得很清爽。站在后面的杜思贝听见他声音低沉而平缓,“多年没回中国,我对国内市场行情不算有把握,未来还请各位多包涵。” 她的领导王烁立即笑道:“陈总您太谦虚了!您要自称不了解市场,那全球美妆圈也没第二个人敢说了解了。哎电梯来了,陈总先请!” 杜思贝手插风衣口袋,等众经理和众星捧月的男人进了电梯,她最后一个走进去。 王烁一愣,低声呵斥:“杜思贝你……!”也太没眼力见了。 杜思贝握在口袋里抓着烟盒的手指一紧。 她抬起头,撞入一道若有所思的视线。 眼前的西装男人正垂眸看着自己。 他鼻梁挺直,眼皮浅淡,漆黑的眼睛如张细密蛛网,无声无息将她笼罩。杜思贝张了张嘴,心跳开始不正常。 而男人右边的嘴角渐渐画出一道小小括弧。 她支支吾吾:“ni……ni……” 她的nick。她的老公。她的三儿。 ……好久,不见。 第5章 光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次? “不好意思啊陈总!” 王烁一听杜思贝对着新老板ninini个不停,黑着脸用胳膊肘把杜思贝往电梯角落一挤,转头陪笑道,“哎哟,陈总!这新来的实习生就是没大没小,您见谅呐。” “小杜,快喊人!” 王烁脑袋又像看乒乓球赛一样转向角落,“这是咱们科颖亚洲区的ceo陈总,今天第一天来公司呢。” 杜思贝飞快扫了眼nick。后者脸上挂着毫不介怀的微笑,看上去儒雅又无害。 那就快把老公整根都吞进去啊! “咳咳……”她脑子里忽然冒出nick那晚的淫言秽语,呛得连咳好几声。 王烁脸色更难看了。 “没事,不必勉强。”陈行简淡笑着,双手插进裤兜,姿态轻松又疏离,“实习生刚进社会是容易紧张,那么你应该是00后吧?” “噗呲——”电梯里几个同事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低下头,肩膀一阵乱抖。 杜思贝脸瞬间红了。 他妈的自己顶着一张快30岁的操劳脸还被人说是00后,简直比直接骂自己还过分。 但杜思贝很快就想通了。 nick肯定是认出她了,并且还在为三个月前他伺候她爽了 一整晚而耿耿于怀。因为他自己没有爽到。 像nick这种咬他下巴一口,他也要变着法咬回来的男人,只是嘴上打趣她一句,已经算很轻的报复了。 好吧。那就不跟他计较。扯平了。 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杜思贝背过去对着电梯门,错身之际,身后的nick好像看了眼自己。 这么用力夹老公。 “……” 三根手指都不够你吃了呢。 “……!” 杜思贝呼吸顿时急促。 一看到nick脑海里就自动播放色。情画面可怎么办…… 几小时后,杜思贝被王烁叫进办公室。 “王总,您找我?”杜思贝毕恭毕敬站到王烁桌对面。 王烁没接茬儿,故意让杜思贝这句话落到地上。 他对着电脑敲了会键盘,又喝了几口热茶,每喝一口都发出夸张的哧溜声。过了很久,他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着杜思贝。 “知道陈总跟各部门开的第一个会,讲了什么吗?” 杜思贝垂着眼皮:“您说。” “今年没有升职的所有员工,全部降薪降职。” 杜思贝一愣。 总监秘书的特殊性这时就体现出来了。 秘书岗不比各部门员工,降职了也能在项目组干活。秘书向来就一个人,她没法降职,只能转岗,这得看哪个部门肯要她。 否则下场就是没地方去。 杜思贝拧了会手指,试探着问:“王总,那您看我这情况……怎么处理?” 王烁板着脸冷哼:“你问我啊?我再过半个月就要调职了,我能有什么招。” 这意思摆明就是懒得管了。 虽然从王烁没有选自己晋升那天起,杜思贝就对他寒了心,但此刻面对即将无处可去的危机,她还是对着没人情味的男上司挤出了讨好的笑容:“王总,那,我在您身边做事四年多了,最后几天,您能不能帮帮忙,看哪个部门还有空缺岗位?” 王烁没答,舌头在腮帮里又吸又嘬,清理残余食渣一样,发出极不文雅的吱吱声。 过了半晌,他阴着脸笑,“有啊。” 杜思贝看着他。 “听说陈总还缺个总裁秘书——” 王烁刻意一顿,“这位子是空着呢呀,但你去得了吗?” 杜思贝盯着地毯,不说话了。 从王烁办公室出来,她一路塌着肩膀去了卫生间,想在马桶上冷静会儿。 一推开门,就撞见从工具间里背着包出来的保洁阿姨。 杜思贝诧异:“姐,还没到下班点儿呢。” “你是没下班,但我下了啊,哈哈。” 保洁大姐苦笑,“领班的说最近来了个年轻的,打扫卫生比我利索。我收拾收拾准备回四川了,看老家哪儿有厂子需要扫厕所的吧。” 第7章 杜思贝心里有点难受。 她跟大姐都是四川人,算半个老乡。但裁员的刀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砍到自己头上,她要找不到收留自己的岗位,过不了多久也得卷铺盖回老家了。 “咱俩加个微信吧。”杜思贝掏出手机。 大姐缩了下颈子,挺奇怪的:“啊?” 她在科颖扫了许多年卫生间,员工们跟她点头打招呼的有,但主动认识她的还从没有。 认识她一个保洁,有什么必要? “我来公司四年,每天跟你打照面,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呢。” 杜思贝滴了一下大姐的手机,给她写上备注,“减员只是暂时的,上海这边工资高,等我看到哪家大厂招保洁了告诉你,去应聘试试。” 人呢,遇到同病相怜的人总想帮点对方什么。 但轮到处理自己的烂摊子事时,该没辙还是没辙。 杜思贝给一些平时往来还算密切的同事发了申请转岗的邮件。 大家都婉拒了。 杜思贝以前不觉得职场上有真正的朋友,所以跟各部门同事一直没私交,只做业务沟通。 但现在到了攀关系保住饭碗的关键时期,她就像抱着一根浮木在大海上漂着,其他落难的都有人救,就她使劲吹口哨,挥手求救,也没一条船肯大老远开过来拉她一把。 就这么漂着,漂着,漂到了长满棕榈树的海边。 光影浮动的夜晚,一个男人摇晃着红酒杯从远处走来,越走越近。 他穿着优雅矜贵的白西装,微弱的灯光映出他俊朗深邃的脸。 “借个火?” “噌”的一下,一根火柴在杜思贝脑子里划出了光。 …… 连续一周,杜思贝每工作会儿就走到窗边,往下看。 公司楼下的雕塑旁边有个吸烟区。 现在入了秋,天高云淡,温度不冷不热,许多人去室外的吸烟区摸鱼。杜思贝在人群中寻找最惹眼的那个身影。 但。 nick他妈的好像戒烟了还是怎么着。 还是他们总裁的办公室有专门的抽烟间啊! 靠! 不知道封闭空间内吸烟很没公德心吗! 杜思贝急得挠窗。 王烁再过一周就走了,她再找不到下家就真完了。 “nick你好,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次吗?我叫杜思贝。思念的思,宝贝的贝,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 杜思贝正对空气伸出右手,模拟她跟nick友好建联的场景,楼底下出现一群精英范儿十足的西装男,他们簇拥着一个穿黑衬衫的高个男子走向吸烟区,杜思贝没说完的话顿在嘴边。 然后她从桌上摸来烟盒,踩着高跟鞋溜下了楼。 第6章 壁花三个月没见,想不想老公?…… 秋天的阳光温暖和煦,透过梧桐叶片洒下来,在nick的黑衬衫上落满星星点点的光斑。 他单手插兜站在树下抽烟,时不时和身边的西装男们说笑几句。 姿态闲散,却自成生人勿近的结界。 杜思贝躲在玻璃门后面偷看,手里的烟盒捏扁了也不敢走向他。 放十万八千里外的美国,她还能借酒壮胆,但这是在全是熟人的公司,光天化日之下,要职场小透明杜思贝顶着众人视线走过去找公司大老板说话,跟当众给校草递情书有什么区别! ……而且聚在吸烟区的女孩子比往常要多。 “上楼吧。” 陈行简将烟头扔进烟灰桶,随意看了看雕塑广场上的人,说,“底下员工太多,以后抽烟就在楼上解决。” 旁边的助理jerry心想,平时在办公室抽烟抽的好好的,这不是您今儿突发奇想要下楼么。现在引发围观了吧。 他点头笑道,“好的陈总,您十分钟后有个电话会。” “等会。” 陈行简忽然朝着远处眯了下眼睛。 哟,鬼鬼祟祟猫在玻璃门后面的那是谁啊。 那不是他远在美国的艳。遇对象,他的情儿,他的姘头吗。 莫名其妙给女醉鬼当了三儿,还累死累活给她用手抠了一晚上,自己什么也没捞着,想到这陈行简就来气。 他对jerry动了动食指,“再来根烟。” jerry:“?” 等助理给他点着了嘴边的烟,缭绕的青烟中,叼着烟的陈行简想起一件事。 他将没吸两口的香烟摁灭在垃圾桶顶部,抬腿道,“不抽了,走。” 正准备推迟会议的jerry:“嗯嗯,啊?” 果不其然,陈行简只是刚从树荫下走出来,玻璃门后不动如山的家伙就挪着焦急的小碎步过来了。 她边小跑边抹短裙的样子还能再扭捏点儿吗。陈行简嫌弃地皱眉。 就是这样一个他清醒时决不会多看一眼的路人女,那晚她竟然把自己的脑袋摁到她双腿中间,揪住他头发,强迫他手完还得给她…… “!!!” 陈行简握在裤兜里的手狠狠揪紧了口袋。 屈辱。 活了三十年从没这么他妈的屈辱。 ——要报仇。绝对的。 越恼怒他脸上越微笑。 而杜思贝看到nick这副如沐春风的样子,紧张的心跳缓和了不少。 这会周围的人全看向他们,杜思贝眼睛只盯住nick,周遭无关的对象都是一团模糊。 然后她就被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拦住了,对方一脸不悦:“你是哪个部门的?找陈总有什么事?” 杜思贝飞快看了眼nick又转开视线,支支吾吾:“我,我就 是想借个火。” “借火?”眼镜不高兴了,“这周围都是人你不借,瞅准了陈总借火是什么意思?” “jerry。”陈行简抬抬下巴,说,“给她打火机。” jerry神情一时变化莫测。 老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了头,以后怕不是女员工都想耍这招接近他哦。 但jerry还是交出了打火机,看着穿一身职业裙装的女人抖索着手指,在秋风中点燃了一根纤长的女士香烟。 “还有事吗?”陈行简淡笑着问。 杜思贝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这里人多眼杂,她要怎么求nick帮自己找一个收留她的岗位呢。 三个月前的晚上确实是她僭越了,如今求人办事,她还是低声下气为妙。 “同事!”jerry看完手表脸色更差,“陈总很快有重要会议,你如果想向他反映公司情况,请走流程发送邮件给总裁办。” 杜思贝有点被助理语气吓到,转首面向陈行简,眼神闪烁:“可我……要是我给你发邮件,你会亲自看吗?” 两人间寂静了数秒。 陈行简看着杜思贝下垂的手里夹着那根风中零落的薄荷烟,有些分了神。 只有你。 今晚,我只有你。 大家都等着看……看我的笑话呜呜呜…… 陈行简记起自己的姘头是个在职场备受冷落排挤的边缘人,做到一半提起工作都会嚎啕大哭。 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陈行简舔了舔唇,亮出符合男上司身份的招牌笑容:“请你放心,每位员工发给总裁办的邮件,我都会认真对待。” 每天为陈行简处理工作邮件的jerry噎了一下。 眼下走投无路的杜思贝只能选择相信,眼神都亮了些:“好。那我马上就给您写信。” 她说完才注意到手中快烧到头的烟,生怕浪费似的,放进嘴里猛吸一大口,香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了,最后只剩一小截蔫巴的烟屁股, 杜思贝把烟扔进垃圾桶,拍拍手走了。 jerry:“……” 跟着陈行简多年,jerry对公司的认知凌乱了。 全球美妆巨头科颖怎么会招这样一个女员工? 公司的定位是优雅,风度,性感。而她,只有从头到脚的不优雅,不风度,不性感! 两小时后,陈行简的会开到一半,是下午茶时间。 桌上的人出去吃东西了,陈行简的点心和咖啡则送到他桌边。 他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发了会呆。 然后陈行简用手机登陆总裁办的邮箱后台。 有许多匿名检举,某某贪污了几位数的回扣,某某跟下属在出差期间乱搞。没有一桩是那女人的级别够得着的案子。 说好的马上呢。呵呵。 不过,这也符合陈行简对杜思贝的印象。 她要是个有基本时间观念的人,工作能力差不到哪去。她工作能力哪怕稍微强点儿,在公司混这么些年也该出头了。为什么别人都升上去了就她没有?原因肯定在她。 陈行简懒得管她了,插着兜出门上卫生间。 小便池前,陈行简刚解裤子,隔间里俩男的就聊上了:“刚找陈总借火那女的,你认识吗?她胆子挺大啊哈哈哈,新来的老板也敢勾搭。” 某男哼笑:“那可是咱公司的壁花小姐,你不知道啊?” 第8章 “什么逼话?” “哈哈,就是干啥都不招人待见,往那一站就跟墙上的壁画一样,可以忽略不计。” 该男按了下冲水马桶。 某男不解:“这么没存在感啊?她找陈总能有什么事,真撩骚吗,陈总看上去也不像能吃得下去啊。” 陈行简扯裤链的手一顿,腮帮绷得僵硬。 吃了。 是,正常情况下是吃不下去。但他,吃了。 “……” “她肯定是求陈总帮她转岗啦。”马桶男笑嘻嘻的,“女人岁数大了就是不中用,她考核全a又怎么样,跟她一样成绩的比她年轻,成绩不如的她比她机灵,比她漂亮。这人跟人的差距就是与生俱来的,像她这么普通的女人,一辈子只能干到死。” 某男附和大笑:“哈哈哈你嘴真毒!哎,她有没有什么黄料……” “呲——” 洗手台的水龙头忽然被拧到最大,水声爆发而出。 隔间里的人顿时噤声,安静得大气都不敢喘。 陈行简扔掉擦完手的两团废纸,走了出去。 …… 第二天,王烁亲自走到杜思贝工位边,请她忙完手上的活去办公室一趟。 杜思贝刚从电脑前抬起头,旁边几个同事就立刻转开了脸,欲盖弥彰。 不出意外是出意外了。 杜思贝心头惴惴,走进王烁办公室,桌上竟然备好了一壶龙井茶。 “杜秘书啊,你也太低调了!”王烁站起身给她倒茶。 杜思贝惶恐,忙去接茶壶,“王总王总您坐着,我自己来。” 王烁握着茶壶不放,倒好茶送到杜思贝面前,他这才坐下:“杜秘书啊,你真是的,认识新来的ceo你也不早说,还在电梯间跟他装不熟。” 杜思贝:…… 她艰难地措辞:“也谈不上认识……只是,有过,呃,一面之缘。” “在我这喝完最后一杯茶,就上楼吧。”王烁笑眯眯的,“陈总点名要你去总裁办。” “即日转岗。” 杜思贝:ooo “……啊???” 公司顶楼。 jerry领着杜思贝走过总裁办宽敞明亮的工区,一直来到走廊尽头。他敲了敲门,“陈总,杜小姐到了。” 过了两秒,里面响起略沉的声音:“进。” 杜思贝心跳又变得不对劲。搞这么正式吗! 门推开,里面大得无边的空间让杜思贝一下渺小了。 她无措地走到陈行简桌前,胡乱打量着办公室低调奢华的黑金色内设。 桌子,柜子,地砖,都折射出幽暗冷峻的光。 “您找我?” 陈行简合上文件,夹烟的手指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灰。 他抬头笑道:“三个月没见,想不想老公?” 杜思贝眼睛顿时像被门夹了一下,睫毛乱眨:“?!!” 陈行简喟叹着靠向椅背,皮椅发出被碾压的涩响:“看来是忘了啊。” 杜思贝强自镇定:“陈总,这里是工作场合。” 她刚说完,陈行简便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杜思贝握在身前的双手立刻攥紧了。 “工作场合怎么了?” 陈行简插起胳膊,往桌沿上一靠,“你那晚不也是在工作场合勾我进屋的么?” 那晚的事果然没完。 但当下的处境不容许杜思贝再跟陈行简耍流氓,她只能服软。 杜思贝仰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陈行简,礼貌性微笑:“听说是陈总让我来总裁办做事的,谢谢您。今天是我第一天到岗,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闻言,陈行简垂眸,纤薄的眼皮上显出淡淡内双褶痕。 “有啊。”沉默了下,他勾起右边嘴角,括弧又出现了。 “我这有段珍贵的一手影像资料,正没想好怎么处理。” 陈行简用下巴指指嵌在墙里的电视,“你跟我一起看。” 杜思贝走过去打开电视,屏幕早已连好陈行简手机的蓝牙,出现他的相册页面。 杜思贝手指顿了下,摁下遥控器。 画面里光线很暗,像素也不清晰,只能看见女人在夜里雪白的身体,在拍摄者的俯拍之下,因为某种无法言喻的快感扭成了一条蛇。 “……” 杜思贝心跳一重。 在听见女人熟悉的哼唧声后,杜思贝脸上的表情逐渐震惊,瞳孔不瞬。 “现在想起来了吗。” 陈行简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俯在她耳边轻声问,“老婆?” 杜思贝浑身暴起鸡皮疙瘩,猛然转头瞪着陈行简:“……老,老你……” 她对着衣冠楚楚的陈行简咽下脏话:“你这是在犯罪你知道吗!快把视频删掉!” 陈行简一点也不意外杜思贝的愤怒,笑着用食指刮了刮她气鼓鼓的脸颊,“我提醒过你哦,洛杉矶坏人很多的。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上位故意勾引我呢?拍下视频留存证据,对大家都好。” 对大家,都好? 他也在全。裸小视频里露个脸试试? 杜思贝一瞬间想起自己被翻乱的行李箱。 还以为他是帮自己找睡衣,合着是为了找她勾结别人陷害他的证据! ……这条狗狐狸! 杜思贝恼火了,声音大起来:“我那天是为了帮你才喝药的!你有没有良心啊!” “噢?”陈行简挑起一边眉梢:“我们素不相识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 杜思贝一哽:“……”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她咬住嘴唇:“你要怎样才肯删视频?” “这事儿要过去也很简单。”陈行简轻快地说,“把你欠我的还上就行。” 欠? 杜思贝冷冷看着陈行简道貌岸然的敲诈者嘴脸。 沉默片刻,她压低嗓音说:“我会报警的。” “我一定会报警的。”着重强调。 “好啊。” 陈行简煞有介事地点头,“让警察哥哥评评理,有哪家老板给员工做了三儿,还上赶着给她找工作的?” 一提工作,杜思贝明显在道德制高点上站不太稳了。 她眼神飘了一下,“你……你……” 陈行简冷哧,“你什么你,你知道老公那天晚上有多辛苦吗?” 他抬手勾起杜思贝下巴,她整张脸便被迫抬得越来越高,却又不敢表露明显的抗拒,只能拧着眉在灯光下接受他的端详。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谁也不服谁,就这么四目相对地直愣愣看着彼此,数秒过去,陈行简忽然笑了:“笨蛋。” 他凑近了些,看着杜思贝眼睛,声音随之低哑,“你知不知道,这一整周,我都在等你走进我的办公室?” 这句话莫名让杜思贝心跳空了一拍。 “今晚1607。” 陈行简往杜思贝胸前的口袋里塞进一张房卡,他弯身移到她耳边,轻轻慢慢地说,“让老公进来一次。就放过你。” 第7章 憨人人生若只如初见。 杜思贝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上下睫毛像太阳花一样开放:“你用这种事威胁我?” 她挣开下巴,脱离陈行简的掌控。后者看向自己捏空了的掌心,皱眉。 “我要是不跟你做,你想怎样?”杜思贝冷笑,“收回我的工作,把我从科颖扫地出门?” 陈行简不语,恢复了淡然神色。 “还是,你要把视频发给全公司?” 想到这层可能,杜思贝嘴角闭成一条直线,声线有些颤抖,“是吧?你能威胁我的不也就是这个了吗。” 她身体渐渐发热,有种不知是愤怒还是委屈的感觉涌上喉头,吞咽都变艰难。 而敲诈她的陈行简依旧平静,像座无法撼动的冰山。 “那你发吧!” 杜思贝下唇咬得发白,她又有点想哭了:“你发啊!发给全公司看,大不了我卷铺盖走人,离开上海回老家。你发吧,让全科颖的人都来看看新ceo是什么人品!不仅偷拍女员工裸。体,还威胁她跟自己上床!” 从没跟人红过脸的杜思贝,这一刻像个扔到地上就会乱炸一通的摔炮。 她都这样了,混蛋陈行简还是没什么反应。 杜思贝挫败地捧住脸,眼泪夺眶而出。 陈行简忽然从她手中拿过遥控器,声音低沉,“我没有偷拍。” 杜思贝不理他,闷头吸鼻子,就听见陈行简对着电视按了几下遥控器。! 狗狐狸终于良心发现,要销毁视频了? 杜思贝从掌心抬起红通通的脸,挂着泪珠的睫毛又颤了一下。 电视里她的身体正在以8倍速快进,陈行简以一种反复看过无数次的熟悉,将画面暂停在某一秒,然后播放。 “你自己看。”他用戴着克罗心戒指的食指指向电视。 杜思贝看着三个月前断了片的自己**地在地毯上爬来爬去,边爬边回头对摄影者媚笑:“老公你快拍我呀,你看我像不像小狗~汪汪!” 第9章 杜思贝:………… “人渣啊!这他妈吃了药说的话能算数吗!”杜思贝放声痛骂,冲到陈行简面前抢遥控器,“我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 陈行简倒是任由杜思贝夺过了遥控器。 杜思贝对电视机一通胡按,视频声音反而越来越大,全是她自己的浪。叫,夹杂着一两丝拍摄者低涩的,宠溺般的轻笑。 “咚咚——” “陈总,市场部的王总想见您。”门外响起jerry的声音。 眼见电视画面愈发荒淫,杜思贝慌了,把遥控器扔进陈行简怀里,跑到墙边对着电视机后面又摸又按。 艹他爹的关机键在哪里啊!!! 办公室里多了个上蹿下跳的杜思贝,陈行简心情好极了,扬声回答:“让他进来。” “不行啊!”杜思贝急哭了。 无助又气愤地捶打一看就很贵的液晶屏电视机,旁边的墙壁。 陈行简:“……” 笨蛋女人气到疯了还知道捡便宜货摧残。 生怕他事后找她索赔是吧? 王烁进门后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 杜思贝背对着他,正端着一台笔记本,研究如何跟电视连接蓝牙。 而新老板陈行简,跷着二郎腿悠闲地躺在大皮椅里抽烟。 这场景安安静静的,但怎么看都像有一方在生闷气。 王烁有事说事:“陈总,韩国来的供应商今晚在凯宾斯基约了饭局,跟我磨了半天,说是一定要请您到场。” “今晚?”陈行简咬下重音。 那边端电脑的背影线条一僵。 王烁笑应:“诶,今晚七点。” 陈行简放在桌上的右手轻轻敲了敲食指,不知想什么。 然后他看向那个背影:“杜秘书,今晚七点,你有安排吗?” 背影像是耳聋,低着头无言地敲键盘。 王烁给杜思贝疯狂使眼色她也看不见,他急道:“小杜,陈总在跟你说话呢!” 呆b啊! 老板问话的意思就是要带她去饭局啊,多好的表现机会,她在这里装聋。 疯了?! 晚上,杜思贝一出电梯口就被王烁堵住,然后她被拉进了一台轿车,跟着前面的宾利。 车流密集,一路缓慢前进。 后座的王烁看向杜思贝。 她郁郁寡欢望着窗外,眼里一点光彩也没有。 这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天大的机遇砸到她头上了,也不懂珍惜。 王烁长长叹了口气,搓把脸改换心情,笑问,“小杜啊,今天跟陈总共事一天下来,感觉怎么样?” 杜思贝额头点着车窗,飞驰而过的路灯的光映进她眼里。 沉默了半晌,她说,“我不做他秘书。” “什么?!”王烁吼了一嗓子。 吓得司机方向盘打了个轮儿。 “今天吃完晚饭,我会继续申请转岗。”杜思贝斜倚着车门,有气无力,“总之我不要做陈行简的秘书。” “哎不是你……”王烁立刻生气了,“你心里有点数行吗,除了陈总谁会要你啊?” “以为公司你家开的吗,说走就走!”王烁从座椅上弹起背。 “我实话告诉你吧杜思贝,要不是陈总点名要你去总裁办,人事部早就准备辞掉你了,名单都递我这来了。自己在公司到底什么地位心里没点b数吗,别人为什么都不要你啊?不就是因为你快奔三了也没做出一点成绩干啥啥不行吗……” 王烁数落了一路。 杜思贝闭上眼睛,任窗外明灭的光打在自己眼皮上,沉沉地疼。 到饭店,韩国来的客户在包间里开了三桌席。 陈行简在隔壁的主桌,开席后,他那一桌最热闹,不时有人过去给他敬酒。 杜思贝坐的位置正好看见陈行简侧脸。 无论谁去搭讪,他都游刃有余笑着应对,右嘴角的括弧一整晚挂在脸上。 久经名利场的男人,对外公开的形象永远春风拂面。那晚在洛杉矶的海边,他说自己其实不喜欢喝酒,恐怕是对当时还是陌生人的她,摘下伪装后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杜思贝明白了。 有些人,这一生只见一面就好了。 “行了,别一整晚丧着个脸。”王烁拿胳膊肘杵杜思贝,递来一杯红酒,“去,跟我去给陈总敬酒。” 杜思贝坐着没动:“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果汁代酒行吗?” ” 哎哟,好大的腕儿啊。” 王烁呵呵冷笑,拿手指“叮叮”地弹她酒杯,“以前不挺能喝吗,怎么,刚去总裁办一天,就不把我这个老领导放在眼里了,一点面子也不给?” 杜思贝:“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不想喝。” 王烁张着嘴愣了。 杜思贝今晚这反常的态度还真不像拿乔给他看。 王烁本来奇怪,她这么低的情商怎么会被ceo选上?看脸,不太现实。 那天总助jerry说,杜小姐曾在美国帮过陈总一个小忙,多的不便透露。 现在想来,真是傻人有傻福。 一想到转岗后就不用跟她共事,让她折磨陈总去,王烁还有点幸灾乐祸起来。 “行,我不勉强你,不喝就算了。” 王烁努起下巴,点了点隔壁桌的人,“但作为下属,你总该为老板的身体着想吧。那帮韩国棒子没安好心给陈总灌酒呢。” 做秘书的陪老板应酬不想喝酒?天底下没这回事。 王烁舔着牙缝阴笑,杜思贝这回逃不掉了。 “那我给陈总送点葡萄汁吧。”杜思贝说着将醒酒器里的红酒调了包。 王烁:“……” 她端起醒酒器走向陈行简。 这家伙也是喝得有点上头了。 陈行简的黑衬衫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醉酒后发红的脖颈,喉结每一次上下的滚动格外明显。 杜思贝一路盯着陈行简好看的侧脸,也不知是动了色心还是凡心,走到他身边时,她弯下腰,说话声音柔和了许多:“陈总,我给您倒酒。” 陈行简扫她一眼,又转回头,跟桌那边的人谈笑风生。 杜思贝倒是预料到了他的冷漠。 自己一下午故意不理他,男人的自尊心受刺激了吧,呵呵。 她沉默着拿起手中的醒酒器,正要倒酒时,一只大手覆了过来,按下她的动作。 杜思贝被那滚烫而有力的掌心碰得浑身一酥。 “别动。”左侧传来灼得沙哑的低音,炽热的吐息落在她后颈。 杜思贝微颤着扭过头,对上陈行简近在咫尺的双眼。 他眼角洇上薄红,眼里起了大雾,迷离得看不出情绪。 杜思贝心跳顿重,平稳着呼吸对他说,“陈总,你不能再喝了。” “我不是人渣么?”陈行简攥紧她的手。 他喝过酒的口腔喷出磅礴热气,吹得杜思贝脸边温温热热的痒。 是不是…… 有点太近了! 杜思贝红着脸直起身,陈行简却在她动身子的那一秒按住她后背,把她摁回了弯腰的姿势。 “白天怎么骂我的,嗯?” 陈行简底蕴十足的声线此时因为隐忍而发哑,“这么讨厌我,看我喝醉了出丑不是更大快人心?” 杜思贝盯着陈行简说话时一开一合的薄唇,喝了酒后他两瓣嘴唇变得水光潋滟,泛着晶莹的酒红色。 乖宝贝。 就这么馋老公身子? ……心跳。 好快。 “陈总,这是你秘书啊?” 桌上有男人不怀好意:“小妹妹好会关心人哦,从哪招这么漂亮的小秘书呀。” 陈行简本有些严肃的表情瞬间松弛了,他松开杜思贝。 “明早有个会,她是来提醒我的。别管她,我们继续。” 陈行简偏了下头,示意她倒酒。真酒。 杜思贝压低声音:“今晚1607,你忘了?” 陈行简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玩味。 他笑笑,也低声:“摸一下手,就等不及跟老公做。爱了是吗?” 杜思贝脸色刷地发白,紧张地左右一看,以更沉的语气警告:“公共场合你疯了吗?” 她话音刚落,撑在膝盖上的手就被陈行简捉住,放到他自己腿上。 隔着一层西裤,他大腿上的肌肉健硕,带着温热体温。 “是疯了啊。” 陈行简视线不移地看着杜思贝,捏起她食指,缓缓摩挲她细腻的指纹,“你也不想想我忍了多久。” 指尖被陈行简轻轻地来回揉弄,杜思贝尾椎骨一阵酥麻,她想抽回手,他却更用力抓紧了她,同时意味不明地下移目光,落到杜思贝穿裙子的大腿上。 陈行简似乎滚了下喉结,嗓音哑得发闷:“所以今晚,你的丝袜……只能由老公来撕。” 第8章 天才我猜他这会要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第10章 撕……丝袜? 杜思贝简直想捂住陈行简嘴巴闷死他。 这桌上一圈的体面人,知道他们的生意伙伴,掌管集团亚洲分部的首席执行官,在女秘书耳边说什么骚话吗? 但杜思贝身上背着任务呢,只能先安抚陈行简:“行,我答应你。” 陈行简带着酒气的呼吸重了下,眼底雾气更浓。 他盯着杜思贝侧脸,喉结随着凝视的加深上下滑动,醉酒后声音更哑:“你今晚再敢反悔,我明天就让全公司看到视频。” 杜思贝:“?” 她转头瞪他,长发扫过陈行简鼻尖。 她手掌上撑着的那块大腿肌肉瞬间绷紧了。 “你一个大老板,怎么张口就是威胁呢?” 杜思贝无奈,抽出陈行简手中的酒杯,把自己调包好的葡萄汁塞进他手心,柔声说,“我说到做到,今晚一定会去。但你也得听我的话不是吗?” 她一本正经压低声音,“你要是喝多了,晚上对着我硬不起来,这算谁反悔呢?” 陈行简:“……” 陈行简:“……” 这个表面清纯内心放荡的家伙! 用最无辜的语气开最黄的腔。 光是想到她在床上也是这种反差,陈行简就…… 杜思贝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她只是顺着陈行简的说话风格接了一句。 但陈行简漆黑的瞳孔愈发深浓,直勾勾盯着杜思贝。杜思贝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撩起垂在陈行简大腿上的桌布看了眼。 神色一怔。 从脸颊到脖子瞬间红透了。 瞎看什么呢操!陈行简压着小腹怒火,甩开了杜思贝的手,狠狠咬牙,“去酒店等我。” ……杜思贝飞快放下桌布。 走回自己那桌时,杜思贝踩高跟鞋的步子略有不稳。一想起桌下的画面,大腿根就发软。 王烁瞧她坐了回来,面露期待:“跟陈总聊什么呢?去那么久。” 杜思贝对着餐盘发呆,还在震惊那玩意竟然能把西裤支成超大号露营帐篷。 过了半天,她幽幽感慨:“陈总这人……好厉害啊。” 她没说什么出格的吧。 他怎么就…… “那可不嘛!” 王烁得意,“时尚圈多少年才出陈总一个创意天才,光是他做的那款‘毒药’香水,就为公司挣了不下两百个亿,全球都卖爆了!哎哎,小杜你别说,他还挺听你劝的。” 杜思贝诧异:“啊?” “你看他,真没喝酒啦。”王烁笑着对陈行简离开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我猜他这会要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杜思贝:“……” 男洗手间门外,jerry等了半天,还是决定提醒一下隔间里的陈行简。 毕竟离席太久会显得不尊重韩国客人。 “陈总,咳咳,那个……二十分钟了。” 他刚说完,隔间门便被打开。 陈行简还是一如往常衣冠整齐地走了出来,步伐稳健,整个人看不出任何波澜。 jerry候在洗手池边,感觉老板今晚清洗右手的时间比以往要久。 然后他听到陈行简阴晴不明地说:“让老郑备车。” jerry惊讶:“您这就要走了?” 提前离席,还是商务应酬局,可不是老板一贯的作风。 陈行简淡淡扫他一眼,“我十分钟后下楼。” jerry立刻不做声了,干脆道:“我马上联系司机。” 包间里比刚才安静了许多。 最重要的客人去了洗手间,大家喝酒也没什么劲。 正赶上杜思贝这桌有个女同事抱歉地说时候不早了,得赶回家照顾小孩,同事们纷纷表示理解,说不喝酒的女客可以先走,男的留下来陪客户。 “思贝,一起走啊。” 总裁办的女同事绕到椅子后拍拍杜思贝:“咱们坐地铁顺路。” 杜思贝攥着荷包里那张奢侈酒店的房卡,心虚:“我,我再坐会儿吧。” 她哪敢走啊。 陈行简都硬成那样了,今晚不把自己欠的那份还给他,明天不得被他提刀追杀。 女同事意味不明地笑了,俯在她耳边低声说,“这局上都是男人,你一个女生留到最后,多影响他们换地方玩儿啊。” 杜思贝没太明白,扭头问她:“玩什么?” “商务应酬,你说呢?” 女同事在总裁办跟着老板见多了这种场合,她看杜思贝一脸茫然,这才解答,“足浴,按摩,商k,你说你留在这儿尴不尴尬?” 杜思贝“腾”一下站了起来。 “终于转过弯了?那走吧。”女同事想这新来的女秘书还挺逗的。 有点慢半拍,但不笨。 杜思贝本来犹豫要不要找jerry帮忙给陈行简传个话,但一路上没看到他人。 出了酒店,旋转门外停着陈行简那辆黑色宾利。司机老郑正在等待。 “哎,我还以为美国回来的精英不一样呢。”女同事惋惜,“没想到陈总也……” 杜思贝耳朵立刻竖尖:“他怎么了?” “他把司机都叫好了啊。” 女同事啧了一声,“等不及要去那种地方了呗。” 杜思贝一愣。 那种……地方? 在外人眼中,儒雅斯文的陈行简去风月场所确实值得惊讶,但杜思贝见过他关起房门后露出的本性,所以这其实很合理。 可是…… 他今晚明明有安排,为什么还命令她去酒店,还摆出一幅……非常期待的样子。 杜思贝眼底有些失神。 一台小电驴忽然擦着她疾驰而过。 女同事眼疾手快把杜思贝拉到身边:“哎你别站路中间发呆呀!” …… 杜思贝回到出租屋,叮叮咣咣的声音从主卧传来,混杂男女的笑声。 她对着门板叹了口气。 在人多的地铁上还不觉得,一回到阴湿狭小的出租屋,孤单就像飞快繁殖的蟑螂一样密密麻麻爬了过来。刚才在路边发愣时那种说不出的失落再次附身。 今晚不用见陈行简,按理说她应该觉得解脱。 才对吧? 杜思贝坐在床头发了会懵,起身去公共浴室洗澡。 热水从莲蓬头喷洒而下,氲出雾蒙蒙的水汽,被暖流包裹的感觉让杜思贝舒服了许多。她关上水龙头,给身体打泡沫。 “咔呲咔呲!” 寂静的浴室里,门把手生硬地扭动了几下。 杜思贝循声扭头,瞬间张大瞳孔。 磨砂玻璃门外显出一个肉色的人形,对方又高又壮,试图进来。 杜思贝迅速扯来一条浴巾挡住自己,对门外大声说,“里面有人!” “快出来啊我操!” 一听就是室友的超雄男友。 他像喝醉了酒,重重捶门,“老子憋不住了!你快点!” 杜思贝顾不上还没洗干净的身子,胡乱套上家居服,一边大喊:“你先回房,等我进了屋你再出来。” “宝宝宝宝,怎么了啊?”女室友也跑出来了。 门外这会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还不是住你隔壁那女的,洗个澡他妈洗半个钟,烦死人了我操。” 女室友立即低声安慰:“哎呀宝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以为租了间次卧,房子就是她一个人的!住这么久也没看她带过男人回家,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处女,洗那么干净给谁看哈哈哈~” 老处……!! 一股火瞬间冲上了杜思贝脑门,她拿起手机就想给房屋管家打电话投诉。 租房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异性不得留宿,女室友不仅违反规定还和男友把公共区域造得一团糟,管家来了都得找她要赔偿金才对! 但手指就要拨出电话那一秒,杜思贝瞪着门外两团巨大的人形,蒸发掉的理智又一点点回到了身体里。 她忽然意识到,今晚要是向管家告了状,这对情侣不会让她好过。 虽说他们也是来上海沪漂的外地人,但俩人沆瀣一气,而杜思贝是孤家寡人。 管家要能赶走他们倒也好说,但管家要是不管这事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她一个人住在这屋子里,人身安全都成问题。 杜思贝慢慢冷静下来,没擦干水的身子也凉了。 门外的女室友:“哈哈哈,躲里面半天也没动静,你有种吱个声啊?” 又过一会:“……算了宝宝我们回去吧。把她怂的!” 两人走了,关门,杜思贝靠近门板上听了会,确定他们真的进了屋,才抱着自己的洗漱用具出来,飞快溜进次卧。 回到自己安全的小房间,杜思贝长长吐了口气。 睡觉前杜思贝关了灯,屋子里黑黑静静的,但只片刻过去,隔壁就传出叫骂声。 “干死他,干死那个射手!快来上路跟我一起干——” 第11章 一堵墙薄得如同虚设,游戏内提示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杜思贝抱紧了怀中的两只小象,哄拍它们毛茸茸的小脑袋:“不怕啊不怕,跟你们说哦,妈妈现在升职加薪了,给大老板做秘书呢。” 她完全忘记自己几小时前信誓旦旦要转岗。 “等大老板给妈妈发了工资,妈妈就带你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 陈行简嚼着薄荷味口香糖,敲了两声1607的门。 等待杜思贝开门的时间里,他扯了扯领带,隐约有点摩拳擦掌的紧张和兴奋。像马上要拆期待已久的大玩具。 陈行简本来对这玩具没什么兴趣,但他被玩具捉弄过一次,就产生了越得不到越想要的冲动。 “咚咚。”又敲两声。 没反应。 陈行简皱眉盯着紧闭的大门。 几秒后,他打电话喊来酒店管家:“我房卡不见了,给我来张备用卡。” 杜思贝那家伙在他房里搞什么名堂。 管家恭敬递上房卡,陈行简推开房门扫了眼,套房里还是他白天出门时的样子。杜思贝根本没来。 “呵。”他冷笑了一下。 这一笑把管家吓坏了,生怕自己哪没做好冲撞了这位贵客,赶紧陪笑脸:“陈先生,我们为您准备了贴心暖胃夜宵,稍后就给您送来。” “夜宵?到嘴边的正餐我都没吃到。” 陈行简本来上扬的心情像抛物线的尽头一样慢慢下落。清醒。 被她耍了。又一次。 管家忙点头:“哎哟您辛苦了!我赶紧叫厨房给您安排晚……” “不用了。”陈行简抬手打断他,“我不饿。需要的时候再叫你。” “哎,那好的呢,我们随时为您待命。”管家笑着退出房间,轻关上门。 偌大的行政套房陷入安静。 陈行简没开灯,走到落地窗边,这时是深夜,街道上应该有汽车发动引擎的零星噪声,但高奢酒店的高空玻璃窗封闭极好,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气温与噪音,什么都无法进入这里。 扔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几下。 陈行简走过来,看了眼屏幕,他拿起手机:“嗯?” “心情不好呀?”萧廷乐呵呵的,“来我新开的会所玩玩?最近新到了一批好酒。” “不去,忙。”陈行简言简意赅,“下药的事查出来没。” 萧廷心想这陈行简真他妈惜字如金。 平时看上去又花又爱玩,私下却是个沉闷的工作狂。 “查到了呀,我的陈哥哥。”萧廷故意恶心他,见陈行简没反应,他又觉得没劲,转回正常口吻解释来龙去脉。 还是三个月前那件事。 陈行简从一个品牌总监晋升为亚洲区ceo的事招来不少红眼,有人花三百万买通她的女秘书往他酒里下药,准备等他一回房间药性发作时,就送个漂亮女服务生进来。等一切水到渠成,再让服务生报警告他强。奸。 这可不比普通性丑闻,是刑事犯罪! 到时就算陈行简有天大的本事,也会被时尚圈钉上十字架,永久除名。 萧廷:“你那个女秘书人已经找到了,怎么处理?” 萧廷了解陈行简,他不允许身边人对自己有任何的不忠。 “你之前怎么处理的,这次照常。”陈行简语气冷淡,“弄完了拍张照片。” “ok,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萧廷觉得挺 有意思。 祖祖辈辈行医救人的陈家,知道他们陈家的小儿子在外有多心狠手辣么? “不过你也真走运,就是那个替你喝药的女人倒霉啦,哈哈。” “倒霉?”陈行简冷哼,“我看她快乐得很。抽烟喝酒钓男人,样样精通。” “不是,那药副作用很大的。” “……” “那药性激素含量太猛了,紊乱身体机能啊,搞出后遗症都有可能。你还有那个倒霉蛋的下落吗,要不买点牛奶水果去看看人家……补偿一下她?” 萧廷:“……喂?” 陈行简把电话撂了。 第9章 言而无信颠倒黑白,强取豪夺,恶贯满…… xx酮类药物不良反应包括但不限于:免疫系统疾病、神经系统疾病、胃肠道功能紊乱、精神疾病…… “艹。”陈行简看到最后一条时骂了一声,关闭网页。 药性再强,杜思贝也喝三个月了。她要出现了任何不良症状,早该厚着脸皮来找他索赔了不是吗? (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开不开心) (我不想再被当成喝酒的工具人了) (他们都……都等着看我笑话呜呜呜) 陈行简想起杜思贝脑子不清醒时哭着说过的话,迟疑了。 这种一辈子活在他人眼光里,唯唯诺诺畏畏缩缩不敢反抗的胆小鬼,就算真染上什么病,也只会自己傻兮兮咽下苦果吧。 蠢货!! 第二天上班,杜思贝心里惴惴的。 她昨晚没去酒店,也不知道陈行简生没生气。今天一早杜思贝就时刻关注公司最新动态,目前是没看见什么女员工不雅视频流出的新闻。那么陈行简昨天应该只是吓唬自己。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口袋里那张房卡。她要是主动还给陈行简,肯定少不了他对自己的一番盘问。 模拟场景,a 陈:昨晚为什么没来?你酒桌上怎么答应我的?啊? 杜:……可您不是有其它安排了吗。 陈:哦,我有安排你就不来了是吧?你倒是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那我去会所玩完了小姐再回酒店玩你不行吗?啊? 杜:可、可以。 陈:晚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陈行简就非你不可吗?滚蛋! 结局a(x) 模拟场景,b 陈:昨晚为什么没来?你酒桌上怎么答应我的?啊? 杜:我去了呀。 陈:呵呵,你去了? 杜:对、对啊。我去房间等了会您,您迟迟不来,我只好又、又走了。 陈:这样啊,原来是我错怪了你。那你说说,我房间里的拖鞋是脚尖朝门还是脚跟朝门? 杜:呃………… 陈:嘴里没一句实话,撒谎精!滚蛋! 结局b(x) 模拟场景,c 陈:昨晚为什么没来?你酒桌上怎么答应我的?啊? 杜:陈总我对不起你,我…… 陈:不用说了就这样吧。你走吧。 杜:qaq 无论在哪个时空横跳,结局都是一个死。 但杜思贝眼下急需挣钱搬离合租房,也只能忍气吞声,任陈行简搓圆捏扁。想到这她重重叹了口气,扶额。手机在这时收到一条微信。 狗狐狸:你来一下 ……索命的来了。 想到陈行简那副抓到自己把柄就无法无天的嘴脸,杜思贝呼吸都变粗了。她做了会心理建设,沉住气,然后缓缓挪进陈行简办公室。 陈行简正在看研报,他今天带了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看上去更清冷。 站了半天,杜思贝向前探探脑袋:“陈总?” 陈行简头也不抬,“慢了。” “嗯?” “我十点四十给你发的消息,你看现在是几点?” 杜思贝还真摸出手机瞅了眼,桌后面的人语气顿沉,“做不到随叫随到,就不要当我的秘书。” 这一句直接掐到了杜思贝命门。她神经立刻绷紧,尖着嗓子说,“对不起陈总,下次我一定注意!” 陈行简掀起眼皮,扫了眼背挺得直直的杜思贝。 现在知道巴结他了?晚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回文件,“给我预约一个明天的全身体检。” “啊?”杜思贝眨了眨眼,微愣过后她意识到什么,眼里迸发出光彩。 她刚来总裁办,按理说只能干些收发文件的杂活儿,还没资格替老板本人处理私人事务。但陈行简给她安排的任务明显让她摸到总秘工作的边儿了。 说明陈行简这人挺不错的,又是帮她转岗又是给她机会,她还腹诽猜忌人家老半天。 想到这,杜思贝自责中又带点羞愧。她冲陈行简奋力点了点头:“谢谢陈总!我一定带您去最好的医院检查身体!” “……”她有病吧。 陈行简皱眉取下眼镜,挂在衬衫胸口。 他盯着杜思贝,表情一言难尽:“你给自己也约个号,明天跟我一起做。” 杜思贝:“诶?可我去年才做过公司的年度体检。” “去年做过今年不正好再做一次?”陈行简不高兴了,“我说的很清楚,你,跟我,一起做。” 杜思贝听着陈行简咬字的重音,目光下移,看向他胸前挂着的眼镜。 黑框眼镜微弱的重量勾着陈行简的衬衫领口往下坠了一点,露出他肌肉线条起伏的胸膛。 第12章 一起,做体检。 杜思贝好像明白了什么。 听说都市男女确立某种关系前,都得向对方保证自己是“干净”的。 这么说,陈行简并没有因为昨晚自己放鸽子的事生气。 相反的,他打算跟杜思贝进一步发展。 …… 第二天一早,老郑开车送两人到上海市中心的一家三甲医院。 这里是科颖员工做体检的定点医院,杜思贝每年都来,熟门熟路带陈行简去领体检表。 “陈总,您拿着这个先去抽血,再去验尿,然后……” “我不着急。” 陈行简把杜思贝往抽血室方向推了推,“你先做。” 杜思贝原地不动,仰头看陈行简:“您不跟我一起吗?” “说了要你先去。”陈行简有点不耐烦了,他晃晃手机,“我这会有事,出去打个电话。” 可是最该做体检的明明是他啊! 杜思贝心里不舒服了。 陈行简瞪她:“去啊。” “你不去我也不去。” 反正这里是医院,没熟人,杜思贝理直气壮,“你凭什么要我做体检?我又没有乱搞。” 工作日上午的体检病房,人来人往,几个年轻女孩子走过去,侧目。 陈行简:“……” 他立刻把杜思贝扯到几步之外的墙角站好,双手掐腰,低头盯着她,压低声音:“谁乱搞了?” 陈行简:“说话!” “前天晚上是你先去那种地方了啊!”杜思贝也小声叫起来。 “我去哪了?你把话说清楚。” 杜思贝不吭声了,只有眼神微妙起来。 陈行简掐住她下巴,上抬:“不说是吧?正好,我确实想跟你掰扯一下前天晚上的事,你不说我还忘了呢。” 杜思贝嘴巴被捏成了一个o型:“呜呜……” 陈行简指尖力气更重了:“你觉得我那晚去找不三不四的女人了是吗?你以为每个人说话都像你一样放屁,答应了人的事还能半路反悔是吗?” “我没……呜……” 陈行简不想听杜思贝解释,他看着她潮红的嘴角边浮现出自己的指痕,晶莹的口水丝也快流出来了,恶劣地加大力度。 “杜思贝,有你这样言而无信的女人吗,啊?我让司机早早下楼,就是为了想早点去酒店见到你,而你呢?我等了你一夜,你第二天给我一句解释了吗,跟我说一声对不起了吗?现在你一句乱搞把我打发了,当我他妈的是见到洞就想钻的公狗吗?” “对,对不呜呜……” 杜思贝憋红了脸,像溺水的人一样胡乱拍打陈行简紧绷的手腕,“你先,先放开我呜呜……” 她感觉自己被迫张开的嘴里正在不受控地分泌唾液,而且已经有一条流出了嘴角,顺着她下巴滑落。 陈行简意味深长地盯着那儿,渐渐勾起右嘴角,邪恶的小括弧出现了。 “你这一见到老公就想流水,以后没了老公可怎么办啊?” 他故意把“老公”说的很大声。 杜思贝快急哭了,并没注意“以后”两个字。她又羞又恼地推打陈行简肩膀:“狗东西你快走啊……!” 陈行简哼笑,低头咬住她下巴,把那抹湿漉漉的痕迹用舌尖舔干净了。 杜思贝的腿瞬间软得站不直了。 “小姐!”一个护士面露担忧地跑过来,“你……你还好吗?” 陈行简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松开了杜思贝。 他将她肩膀搂进怀里,冲护士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老婆太不懂事了。吃个青梅也能卡核,比三岁小孩还难伺候。” 护士怯怯看他,又看回杜思贝,“真的是这样吗?” 杜思贝感觉握在肩头的手指深深掐进了她肉里。 “……我们挺好的。谢谢你关心。” 护士带着狐疑离开了。 陈行简满意地拍拍杜思贝肩膀,“哎,这才乖啊。去抽血吧,老公在外面等你。” “……” 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强取豪夺,什么叫恶贯满盈。 短短两分钟,杜思贝全见识到了。 她甚至有种错觉,洛杉矶海滩边温文儒雅的男人是nick,不是陈行简。 他不会有个双胞胎哥哥吧? 做完全套检查出来时,杜思贝脚步打晃。 为了抽血,她早上空腹来的。 这时站在门边的人走过来了,往她怀里扔了一包东西,然后抢过她手里的体检报告,蹙眉查看,比读公司财报还认真。 杜思贝迷茫地低下头,将手掏进黑色塑料袋。 她摸出了面包,牛奶,还有……一袋青梅? 杜思贝怔了下,“……谢谢。” 陈行简脸色却很难看,指着体检单上的减号问:“什么意思?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跟我去找医生。” 啃着面包的杜思贝又被他抓进了诊室。 结果医生说只是有点贫血,平时吃太素了,以后要多补充肉蛋奶。 陈行简似乎松了口气。 杜思贝很意外陈行简会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 只为做那种事的话,关注传染病筛查结果就够了吧。 两人坐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陈行简等杜思贝吃完面包。 他坐在杜思贝旁边,手臂搭在她身后的长椅靠背上,翘着腿点弄手机。莫名的,杜思贝咀嚼面包的速度慢了下来。 “吃快点,我还有事。”陈行简看着手机说。 “……” 于是杜思贝三两口包下了最后一点面包,嘴巴鼓得像金鱼。 陈行简瞧她这副蠢样,放下手机,笑了:“喝点奶,别噎着。待会护士又以为我欺负你。” 杜思贝眼神动了动,低下头去。 陈行简拉过袋子,找出里面的鲜牛奶,拧开盖子递给她。后者含糊不清道了声谢,耳朵爬上一两点淡粉的痕迹。 “过几天,我会给你一笔钱。”陈行简看着她逐渐变红的耳朵说。 杜思贝扭头看着陈行简,怔了怔,然后飞快咽下喉咙里所有的食物,像是吓噎到了:“啊……不、不用的陈总!我贫血跟你又没关系,从小就有的老毛……” “等拿了钱。” 陈行简缓缓打断杜思贝,语气平静而不容置喙,“你就自己提出辞职吧。” 第10章 小杜奖励我,送你回家。 拿钱?辞职? 陈行简同时宣布这两件八杆子打不着的事,语气冷硬又决绝,杜思贝听得忘记了呼吸,吞咽,食物卡在喉咙里。 “20万。” 陈行简淡淡看着杜思贝清秀的脸、愚蠢的表情:“拿上你一年的年薪,然后走人。” “……咳咳!”杜思贝猛拍自己胸口顺气,消化食物和这个重磅消息。 她的脸咳得通红,泛着一抹委屈的红晕。 又有路人侧目长椅上的他们。 陈行简放下二郎腿,利落站起身,像甩掉牛皮糖一样松了口气:“你不说话那就当默认了。待会把银行卡号发给jerry。” 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杜思贝替自己喝了一杯药,他还她一晚性服务,还有二十万人民币。她稳赚不亏。 上任首席执行官后,陈行简进入名利场的最核心圈层,也更深刻意识到,要想坐稳这个位置,钱,手段,心腹一个都不能少。 他决不会把知道自己丑闻的杜思贝留在身边。 花二十万买断一个秘密,对陈行简而言不算什么,同等价值可类比,他去商场闲逛时买了块百达斐丽。 只是相比起一块手表,杜思贝稍微不可控一点。 “为什么啊……”她还傻坐在椅子上,仰头盯着陈行简,眉毛皱成一圈螺纹。 “什么钱,什么辞职,你还在为那晚跟我生气呢?” 说到这杜思贝恍然大悟,她也站直了身,穿平底鞋的时候她的脑袋只与陈行简肩膀平齐。 仰望得更吃力。 “陈行简,你是不是想跟我去1607啊?” 杜思贝眼看着陈行简的喉结随1607滑动了下。 他却厌恶地下移视线,对她皱眉:“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想跟你开房了?我要你拿钱走人听不懂吗。” 这话有点刺耳了,杜思贝也拧起眉:“我为什么要走啊?我凭什么要走啊?我什么错都没犯干嘛就要我……” “你没通过考核期。”陈行简直接打断她。 “为期三天的总裁秘书考核,你没通过。现在懂了?趁早拿钱转行。” 陈行简看眼手表,时候不早了。 给完钱,杜思贝这号人物就该从他生命中谢幕,没必要跟她耗时间。 杜思贝责怪地看着陈行简,从口袋里掏出房卡,认命般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1607。” 陈行简:“?”: 陈行简:“你贫血把脑子也贫没了?”他转身就走。 “你不就是没睡到我才不给我通过考核吗?” 第13章 杜思贝对着陈行简背影大声斥责,“那就睡啊!现在就睡啊!” 陈行简脚步一窒。 长椅上一群老太太交头接耳:“好像是男的要甩女的,打发她一笔分手费,可能看人家怀了孕不想负责吧……” 陈行简:“……” 杜思贝紧盯着陈行简冷峻的背影,他迟迟不转身,她连身体的唯一筹码也没了。 想到这杜思贝后悔死了,生意人最讲究利用价值,她纯属把自己作没了。生活好不容易看到点起色。 就又想哭,抹了下眼睛:“渣男,好歹把我裸。照小视频删掉呜呜啊——” 她话没说完,陈行简忽然转身拽起她胳膊,把她拉离了长椅边的伦理小剧场,一直来到医院外的花坛。 秋日晴空,微风习习。 梧桐树下,陈行简掐起腰,摆出经典训话姿势:“杜思贝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一点都不笨,真的,知道我是公众人物就一个劲往我身上泼脏水,就想赖我一辈子不走了是吧,啊?” 撕破了脸杜思贝也不怕了,她垂在腿边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气势昂扬地冲陈行简大喊:“到底谁居心不良啊!是你自己阴险恶毒又狡诈,偷拍女孩子还不敢承认啊!” 花坛边几个晒太阳的老太太斜他们一眼,交头接耳:“好像是男的把女的糟蹋了,还趁女的睡觉偷拍人家那里,啧啧……” 操怎么哪都长满了老太太!陈行简太阳穴青筋暴跳,他掏出手机,压住怒气低声道,“拍摄动机我不跟你个蠢货解释第二遍。视频,我现在就删。我删完了你走不走?” “我走!我说到做到!” “你tm最好是!”陈行简没在大街上跟人吵过架,这会他被胡搅蛮缠的杜思贝气得敲手机的手指都有点抖,他是真的打算销毁视频跟她断一干二净了,但就在点击“删除”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萧廷。 陈行简神色一暗,扫了眼杜思贝:“你给我等着,等两分钟。” “这说好的怎么又变了!” 杜思贝一心急往前探了探身,就被陈行简一根手指戳住额头。 他微微用力,把杜思贝往外戳了半步。 然后陈行简走远了,对着无人的草坪问萧廷,“喂?什么进展?” “行简,出了点状况。”萧廷语气焦急。 “你原先那个女秘书倒打一耙,说她有你带倒霉蛋回酒店的监控,她现在要指控你迷。奸公司女员工。” “迷。奸?!我才差点被她……”强字差点脱口而出。 陈行简想起杜思贝就在身后,他忍住了。 萧廷:“总之现在情况很棘手,你得赶紧找 到那个倒霉蛋。到时候闹上美国法庭,她是唯一能证明你清白的证人。” 萧廷简单汇报两句后挂了电话,陈行简呆握着手机,怔了。 要不说人生如戏,本来领完工钱就该退出他人生舞台的笨蛋杜思贝,现在被导演通知返场补拍,还拿到了堪比傻白甜女主的狗血剧本。导演是哪个不长眼的? 陈行简抬头看了眼天。 造化弄人。 他那晚为什么好巧不巧犯烟瘾。 海边那么多棕榈树,为什么就在那棵树底下碰上她。 为什么要搭理她明晃晃的勾引,明明不感兴趣这女人却还是跟她说话,一句又一句。 之后就是挡酒,喝药,进房……一连串发生的破事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现在他还是被人给敲诈了,面临牢狱之灾。 唯一的自救方法就是把杜思贝留在身边。 让这个永远在状况外的超绝钝感力笨蛋,做自己无犯罪行为的关键证人。 艹! 杜思贝疑惑盯着陈行简背影。 他宽阔的肩膀把西装撑得很好看,但那平直的肩部线条此刻是不是……在抖? “你,你还好吗?” 杜思贝知道这种突然的电话一般不是什么好消息。 陈行简家人都在美国呢吧。岁数都挺大了吧。 想到这杜思贝有点怜爱他了,上前两步,碰了碰陈行简后背,“陈总……” “你别碰我。”陈行简声音无力,像有人从脊背上抽掉了他一整根筋骨。 听这声音,就真的是那种事了。 杜思贝想起远在四川老家,一身病痛的外婆,顿时理解陈行简此时心中的悲痛。 她垂下眼,“对不起,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陈行简扭过头,斜下方的杜思贝看上去比他还难过。 这世界真他妈见了鬼了。 “你跟我道什么歉。”荒诞之余,陈行简苦笑扯动嘴角,“这件事又不是由你造成。说到底还是我,是我没考虑周全,才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一时贪欲,跟杜思贝回了房间。 现在被人捉住把柄,总裁地位不保。 “那怎么能怪你呢?” 杜思贝挺意外的,看不出陈行简这人还会因为家人生病而自责,这说明他本性不坏,就是脾气比狗屎还臭。 于是杜思贝认真看着他说,“你不要这样想自己,陈总。无论谁碰到这种事,都会觉得难过,后悔,但生老病死每个人有他自己的命数,不是人为干预可以改变的。所以,你别自己怪自己了,好吗?” 杜思贝的语气温温柔柔,脸上也带一种近乎天真的柔软。 陈行简和她一起站在秋日的阳光里。 他刚才接电话时全身长出来的伤人的刺,此刻好像被杜思贝用干净澄澈到透明的话语融解掉了。 但。 这感觉很怪。 陈行简看着她:“你知道我遇到的是什么事吗?” “我知道。”杜思贝又摸了摸陈行简后背。 隔着硬挺的西装面料,她感觉到他背肌的坚硬。 “一个家人倒下了,但其他的家人还需要你。陈总,你不能垮下。” 陈行简张了张嘴,眼里划过一抹奇异的神色。 杜思贝决定先不提那20万打款的事了。 她走上前,轻轻抱住了陈行简。 他身体瞬间发僵。 杜思贝知趣地松了手,退后一步:“陈总,你也快回家好好休息吧。今天陪我来体检,辛苦你了。” “……” 陈行简沉默了会。 然后他蹭了下鼻尖,喉咙哽咽:“是……我的大舅伯。” 杜思贝心里松了口气,不是至亲。 但她立刻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对,严肃而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你跟他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我的童年都是在大舅伯家里度过,他对我很好很好。可医生说他得了绝症,只有几个月可活了。” 陈行简看着杜思贝的脸,吸了下鼻子,嗓音沉郁:“我很难过,要是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杜思贝眨了眨睫毛,她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等荣幸,陪想要辞退她的大老板谈心。 “算了。”陈行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刚才那么说你,现在找你陪我,一定很可笑。” 杜思贝莫名有点脸热,“……不,不会啊。” 陈行简轻笑着摇头,一贯骄矜的气度此时恹恹,透着落寞:“真的算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老板,没理由霸占你不放。” 霸占? 杜思贝心扑通扑通跳得很重,说话也变得磕磕碰碰:“陈总,你别总这么说自己。你、你挺好的。” 陈行简靠近了一步,距离的拉近让杜思贝又一次闻到他胸口的香气。 “真的吗?”陈行简凝眸看着她,骄傲惯了的人低下头来,像雨中淋湿的小狗。 “你觉得我很好?” 杜思贝怔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开口,“我……”她的手被陈行简拉了起来。 掌心一阵干燥的暖意,杜思贝心里微微一颤。 她愣看着地面上他们牵手的影子,听见头顶上方陈行简的呼吸。绵长,微重。 “小杜。”他哑着嗓子喊她。 杜思贝脑子里嗡嗡的,心跳加速得失常,用闷闷的鼻音回应陈行简:“嗯?” “我还有资格再对你好一次吗?” 陈行简俯下身来,唇贴着杜思贝耳廓摩挲,声音低沉而蛊惑,“奖励我,让我送你回家。” 第11章 她这样的女孩相反的,此人相当要强。…… 黑色宾利驶进一个老旧小区,路边停满了车,越往里开路越窄,车轮几次压上了绿化带花坛。 开车的是陈行简。他带杜思贝离开医院时,让司机老郑先回去了。 杜思贝挺害怕路边的杂牌车刮蹭到陈行简这台宾利,但陈行简车技很稳,有时眼看着两台车之间紧贴得没有丝毫缝隙,他也能安然无恙地度过去。 这会天色渐暗,下起了小雨,陈行简把车停在一个门洞子前,打开了雨刷器。 家门口已经到了,杜思贝却没有下车。她看了眼旁边的陈行简,然后慢慢腾腾解安全带。 第14章 就听见他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低声说,“打款的事……” “不急。”杜思贝的手从安全带卡扣那儿移开了。 她展平双手放在腿上:“陈总,你家里有事就先去处理家事吧,我这个不急的。” 陈行简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他扭头看着杜思贝,眼神有些深。 杜思贝呼吸无端重了,指尖攥住安全带:“我知道,我工作能力在总裁办的同事里算不上多出色,您想辞退我也情有可原,您愿意给20万……我很满足了。” 陈行简看着她,足足有几秒没说话。 然后他侧过脸笑了一下。 杜思贝很无措。 她在职场四年修炼的微表情阅读大法在陈行简这儿全失灵了。 他笑不代表他心情好,他凶不代表他心情差。 “……陈总,那我先回家了。”杜思贝被车内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麻利松开了安全带。 陈行简嗯了声,探身压住方向盘,抬头望了望天,语气随意地问,“你住六楼啊?” 杜思贝拉门的手微顿,她扭过头,“你怎么知道?” “那儿。” 陈行简点了点挡风玻璃上方,“我看到你的裙子了,黑色那条。” 六楼有户人家的窗子里伸出一根晾衣架,一条孤零零的黑裙子在雨中轻飘。 陈行简笑起来,“快回去收衣服吧,一会雨下大了。” 杜思贝脸热了。 三个月前去美国穿的裙子,他怎么还记得。 “你不走吗?”杜思贝问。 “我也不急。”陈行简浅笑着咬重了“也”字,“我抽根烟。” 杜思贝抠住把手,推门。 “看你收完衣服再走。” 杜思贝:“……” 她回头看着陈行简在淡淡雨声中挂着笑意的脸。 她很确定,他此刻心情不错。 “要不您上来喝杯茶吧?” “好。”陈行简将宾利斜开上花坛,车头向上冲着天空的方向。 停好车,两人一起上楼。 老式居民楼只有楼梯,楼梯间平台暖黄的旧灯泡一层接一层地亮起。 临到家门口,最后十级台阶,杜 思贝正摸钥匙,眼风扫过门外堆着的一大袋垃圾,心头忽地一跳。 还没到下班的点,室友怎么在家? 她立即回身挡住陈行简视线,“陈总,那个,要不……” 而陈行简明显发现了。 台阶上的两人站得一高一矮,陈行简从杜思贝胸口前歪过头,打趣似地看她身后,“一个人在家也能喝这么多,惬意啊。” 杜思贝便又挡了一下:“不是的,那是我……” “宝宝,那你晚上到底想吃什么嘛?” “哎呀你看着做就行,问问问的烦死了!” 身后传来一男一女的大嗓门,杜思贝脸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哟。” 女室友认出杜思贝背影,秒切换尖酸语气,“这不那谁——” 她话说到一半,在楼梯间灰暗的光线中看见了站在杜思贝身后的陈行简。 楼道里这么脏。 墙壁沾满暗黄色的油垢,天花板结着蛛网,可在如此潮湿阴暗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穿着优雅西装的英俊男人。 他像是仰头在和杜思贝说话,单手撑着扶杆,又像一种无声的禁锢,拦住了杜思贝。 不让她走? 从没带男人回过家的性情古怪的杜思贝,一带就带了个仿佛从小说里走出来的……?这合理吗。 男友也像被刺激到了,更不耐烦起来:“艹,锁个门也磨磨叽叽!不等你了!” 他咚咚咚地跑下楼。 杜思贝便被撞了一下。 陈行简立即扶住她肩膀,他皱眉看了眼楼梯下方跑没影的高壮男人。 杜思贝只觉得窘迫,低声说,“是我室友的男朋友。” 陈行简掀起眼皮看着她,意味不明。 “先上去吧。” 走到门口,女室友正在捡地上的垃圾袋,见到陈行简,她飞速把垃圾往身后藏了一下。 她抿着唇,扫一眼杜思贝,也沉默地咚咚咚下了楼。 两人都走后,杜思贝开锁,推门,带陈行简穿过被造得不成样子的小客厅,进了自己卧室。 走进杜思贝卧室那一刻,陈行简缓缓舒了口气。 做香水的人对气味敏感,刚才客厅里混杂啤酒和方便面的味道实在要命。他一直憋着呼吸。 杜思贝的房间就清新多了。 长条小沙发的茶几上摆着一盒粉色扩香石,应该是桃子味的。床头柜上有一盆小花,像是针织毛线做的。 房间主人认真地装点着与浪漫完全搭不上边的出租屋。 陈行简环顾一圈,然后坐到沙发上,屁股弹了一弹,还挺软。 杜思贝有点意外陈行简的反应,以为他多少会调侃自己家几句。她泡好茶递到陈行简手里,挨着他坐了下来。 “我这不是什么好茶。”杜思贝也给自己用塑料纸杯泡了一杯,捂在手里。 陈行简握着有些重量的红色马克杯,垂眸。 马克杯的瓷釉烧得很粗糙,红底上面印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倒很像她床头那盆。 “……你家人那边,需要回美国看看吗?”无言了会,杜思贝喝了口茶,找话题。 “科颖给你开的工资不低。” 陈行简却没接话,他靠向沙发,交叠起长腿,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马克杯物因人贵,像极了从国外淘来的艺术品。 陈行简打量着房间,“为什么住这么小的地方?” 杜思贝突然有点感谢他的措辞。只是小,不是别的。 “因为我想攒钱。”杜思贝低下头,轻抠着塑料杯的边缘。 陈行简眉眼微动,看着她,“有家人要照顾?” “不是。” “想在上海买房?” “不是。” 陈行简便没再问。 他看过杜思贝资料,像她这样从四川的小村庄里一路考出来的女孩,家境清寒,能闯进世界五百强公司已经是她这辈子能够着的最好的地方。攒钱并不意味一定要把它花出去,只是一份安全感。 像她这样的女孩。 “我想环游世界。” 陈行简拿杯子的手晃了一下。 他疑惑地冲杜思贝挑了下眉,后者像是第一次在人前说出这种豪言壮语,神情凝重,眼里闪动着些许光芒,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想攒很多很多钱,然后辞掉工作,环游世界。” 陈行简沉默了,他眼前忽然出现洛杉矶夜晚的海边,杜思贝站在海风中的画面。 有点倔强,有点孤独,像立在大海崖岸边的石头。 陈行简想象了一秒,轻笑起来,“那20万不太够哦。” “陈总。”杜思贝紧握住塑料杯,背挺得直直,并拢的膝盖斜伸向陈行简那边。 杜思贝:“我不想辞职。” 陈行简似乎眯了一下眼睛。 杜思贝以为自己看岔了,因为她太想留下来。 “给20万也不愿意?”陈行简的食指轻敲马克杯,“再加5万呢?25万,够你去欧洲玩一圈了。” “不愿意。给多少钱我也不愿意。”杜思贝摇着头。 “虽然我很想有天能够自由自在地到处旅行,但是在那之前,我更想证明自己。” 陈行简的指尖摸到了马克杯上粗糙凸起的小花。 杜思贝捏着没剩多少水的塑料纸杯,捏了又松,“陈总,也许我的先天条件比公司里大多数人都差吧,学东西慢,口才也不好,工作了四年才达到那些有天赋的同事一进公司就能达到的成绩,可是……可是我也想……” 杜思贝顿住了,眼眶有点热。 她低头没再说下去。 陈行简想她又要哭了。 他不喜欢柔弱的女人。从认识到现在,杜思贝在他面前掉了许多次眼泪。但陈行简从没把她和柔弱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相反的,陈行简觉得此人相当要强。 “你刚才要我别那么说自己,现在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杜思贝不解地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模糊的视线里,陈行简弯了弯眼睛,像月牙一样好看。 “看在你刚才安慰我的份上。”陈行简放下马克杯,凑近了,他刮刮杜思贝鼻尖。 “回来吧,考核通过。” “?” 杜思贝:“!!!” 她立即探身过去,一只手撑住沙发,很近地盯着陈行简,“陈总,我、我真不用走了?” 陈行简笑眯眯:“嗯。” “你……你不会骗我吧?比如先留我一段时间……” 陈行简往下一压唇角:“杜思贝!你怎么可以把人想这么坏。我至于拿我大舅伯生命跟你开玩笑吗?再说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东西?” 第15章 “……”很有道理。杜思贝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但怎么说。 她还是觉得陈行简自从接完那通电话,变得有点奇怪。 陈行简说完也觉得自己态度过了,差点原形毕露。 于是他缓和了一会呼吸,四处望了望,然后拿起了藏在沙发角落的一只灰色长鼻子小象。 这只玩偶的做工与马克杯一样粗制滥造,象鼻子上的一小撮毛都黑了,一看就被主人摸了太久,不过绒毛也因此变得更密,捏在手里软绵绵的。 杜思贝眼看着陈行简把小象的头和身子往两个方向拉了拉:“……陈总,时候不早了。” “你对象呢?”陈行简忽然扭过头盯着她。 杜思贝下意识看了眼他手中的小象,支支吾吾,“唔,那个,我们……早就,嗯,分手了。” 陈行简眼神不瞬:“什么时候的事?” 杜思贝被他自如切换的审问模式唬住了,“大概就是……我从美国回来后吧。” 陈行简听到“美国”时眸光微闪,眼里的意味变得深邃,这让杜思贝有种被希区柯克式变焦镜头纵深推进的紧张。 她手往后一撑,摸到了另一只小象。 “为什么分手?”陈行简问。 杜思贝脑子一片空白。 “为什么?”陈行简靠了过来,单手将沙发撑得下陷。 劣质皮沙发发出越来越涩的声响。 陈行简意味深长地看着杜思贝耳朵尖一点点变红,他眯起狭长上挑的桃花眼,呵出的热气像柔雾一样拂过她脸颊:“难道,是因为我?” 第12章 爱神既然是暗恋,就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杜思贝上一次跟男人聊感情话题,还是好几年前,她读大学。 对方在夜晚的篮球场跟她提出分手,说真对不起,我接受不了没性生活的爱情。 …… 陈行简挨着杜思贝而坐,清浅的呼吸她拂过额头。 他安静地等她答案。 可是从来就没有对象这回事。 杜思贝那晚情急之下撒了谎,是因为…… 她的视线游走到陈行简颈间,他尖尖的喉结便滑动一下,像枚边缘光滑的果核。 杜思贝第一次觉得男人的脖颈可以用精致和漂亮形容。 “……是。”杜思贝说。 陈行简愣了下:“你说清楚,是什么。” 我分手,是因为你。 将错就错吧。 从陈行简对三个月前那一晚的耿耿于怀,还有他对自己出尔反尔没去1607的情绪反应来看,此人把对等和信任关系看得极重。 他要是知道杜思贝在对象这件事上又骗了他,她好不容易讨回来的工作就又飞了。 “我那天晚上说过的……”杜思贝咬住了唇,大着胆子直视陈行简。 好清亮的一双眼睛。 爱神爱神他在眨眼。 “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了。” 杜思贝红着脸移开目光,看着沙发边的墙壁,声音细细,“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陈行简喉结滚动。 两次。 他抬手摸了下后颈,这一摸像关闭某种情绪开关,陈行简表情从略微的迟疑转为镇定,甚至有些严肃:“杜思贝,你这是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三儿,知道吗?” “你别老这么说自己。”杜思贝忙解释,“而且我一回国就跟他分手了,断的很干净,您放心。” 陈行简:“分了我也不会跟你谈的。” “……嗯嗯,我明白。” 她回答得太快,仿佛迫不及待,陈行简又眯缝了下眼睛。 喜欢他,却一点也不为他拒绝跟她恋爱感到失落。 蠢货! 舔男人都不会。 不过杜思贝的表白让陈行简安心了不少。 他还没下钩,傻兔子就乐呵呵咬着饵跑过来了。挺好。 有了这份喜欢,杜思贝就会乖乖呆在他身边,为他所用,死心塌地。 (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了) 废话。因为他这张脸一直帅得很权威。 但。 以后要是让她看见更帅的…… 想到这,陈行简又不爽了。 他捏住杜思贝脸颊,拧眉:“喜欢我可以,但要是让办公室的人发现我们……” 后几个字他越说越慢,像威胁。 杜思贝立即伸出右手四根手指,用被捏扁的嘴巴发誓:“陈总,我保证悄悄地暗恋您。” 悄悄地暗恋。 这五个字所产生的联想让陈行简心上舒服地像被小猫挠了挠。他看着杜思贝被迫嘟成一团的嘴唇,舔了舔自己嘴巴。 没喝她的廉价茶包。渴了。 想咬。 “咚咚咚!” 门外传来讨好的夹子音女声:“小杜,我们晚上做了火锅,你和你朋友要不要一起吃呀?” 杜思贝一听那声音就条件反射推开了正在靠近的陈行简。 他后背“砰”地撞上沙发边的落地灯。 “……”杜思贝看了眼对面黑脸的人,转头对门外扬声说,“不用,我们不吃。” 然后她转回来,小心翼翼陪笑脸:“陈总,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她会直接进来呢。” “你最好在公司也给我避嫌。”陈行简冷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招了个秘书,不是来工作的,是来演偶像剧的。” 杜思贝嘿嘿两下,装傻。 陈行简从歪倒的状态慢慢撑起身坐了起来,慢条斯理扣上西装前襟弹开的纽扣:“你那室友怎么回事?” “嗯?” “趁早搬离这种地方。”陈行简站起身,音调冷峻,“远离垃圾人。” 杜思贝愣了下,没想到他会操心自己的私事。 她拉住陈行简衣角:“一起吃晚饭吧?我一会做。” 陈行简冷冷看向自己西装一角,杜思贝立刻缩回了手。 又伸出爪子,摸摸那块被自己弄皱的地方,试图抚平。 陈行简捉住她的手,扔开:“既然是暗恋,就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这话说的。 跟引诱一样。 “那我送您下楼吧。”杜思贝看了眼马克杯里一口未动的茶,眼神微暗。 陈行简:“不用。你去做饭,多吃点肉补充营养。” 杜思贝张了张嘴,试图回应暗恋对象的关心。 “就你刚推我那力气,中午没吃饭是吗?” “……” 讥讽完毕,暗恋对象欣赏了会她无言以对的表情,满意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杜思贝才反应过来。 午饭,是没吃啊……! 那不都是为了陪你做体检,结果反而是我抽了五大管血?? 然后就检查出贫血! “小杜,你朋友走了?”卧室门没关,女室友探进脑袋。 她冲杜思贝笑道,“你出来跟我们一起吃火锅呗,别一个人单独开火了,怪麻烦的。” 出门在外,最怕平时讨厌你的人突然献殷勤。 杜思贝本来不想搭理室友,但人家都问到脸上来了,再拒绝确实说不过去。 而且她暂时没钱搬去更好的房子,如果要继续住在这里,势必得跟室友维持表面的和平。 见杜思贝答应吃饭,女室友高兴地在客厅支起了伸缩桌,插上电磁炉火锅。 等待底料煮开的时间里,杜思贝去厨房帮她洗菜。 “小杜,刚才那个帅哥。” 室友蹭了蹭杜思贝胳膊,语气八卦,“是你男朋友啊?” 杜思贝想也没想:“不是。” 她低头摘菜,“他是我老板,下雨了好心送我回家而已。” “哇,去哪找这么好的老板?又帅又体贴,哈哈,我猜他肯定对你有好感。” 杜思贝扯白菜的手一顿,忽然想到那杯放凉了陈行简也没喝一口的茶。 屋外的雨还在下,厨房窗户飘进几缕雨丝,凉凉地打在手背上。 “我们只是非常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杜思贝垂眸,声音低了下去:“他不可能喜欢我的。” 这时屋子的门铃响了起来,女室友纳闷去开门,抱着写有xx鲜生的大袋子回来了:“奇怪,我没买东西啊。” 袋子放到案板上,隔着一层塑料薄膜,透出淡淡的肉粉色。 (中午没吃饭是吗?) (多吃点肉补充营养。) 杜思贝脸热了。 开饭时,女室友满面春风地将刚送来的牛羊猪肉下进了火锅,笑盈盈道,“小杜啊,你还说你老板不喜欢你?男人的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他不喜欢你能给你买这么多好吃的呀?” “瞧你那点出息!” 吭哧干饭的超雄男不爽了,“这些东西值几个钱?男的给女的买点吃的就是喜欢了?那我不买就是不喜欢你?你点我呢吧!” 女室友丧着脸不说话。 第16章 杜思贝见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哎,这一天天的,日子没法过了。”吃到一半,女室友突然放下筷子,低头抹眼睛。 杜思贝不明所以。 超雄男也烦了,一拍桌子:“不他妈就丢个工作吗,要死要活的!” “那新工作是我想找就能找到吗?你就一张嘴知道说!” 女室友不知触动到哪条神经,捂着脸哭了:“哪有你这样的男的,成天等着我养活呜呜……那小杜,小杜她老板还没跟她谈呢,就知道给她买大几百的吃的!” “……”杜思贝尴尬得不行。 又庆幸陈行简不在场真是太好了。 他给她投喂的这些食物,对打工族来说可能奢侈,但对他而言,就跟喂路边的流浪猫吃火腿肠一样,不值一提。 “小杜,你老板对你这么好,你让他帮我找个岗位行吗?” 女室友冷不防转过脸来,眼泪也不流了。 杜思贝怔住。 顿了顿,她挤出笑,“不好意思啊小方,我老板他级别太高,不管招聘这些事。” “他是大老板?那更好了呀!小杜,你让他给我找个前台当当吧,那活儿轻松!” “……小方,我们公司是外企,不是私人小公司,前台也得走正式招聘流程的。” “哎呀你帮帮我嘛……来你多吃点肉!” “真不行,我开不了这口,我今 天都差点丢工作。” 小方夹肉的手顿在空中,几秒过去,她把肉放回了锅里。 叹气:“是我命不好,找不到你老板那么好的男人。” “……”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杜思贝早早逃回了屋里。 但总算是吃饱了。 她窝进沙发,蜷起双腿,把小象抱在怀里,给陈行简发微信。 杜思贝:谢谢陈总,吃到肉了 发完,她盯着屏幕。 一秒,两秒…… 对方正在输入,正在输入…… 名字又变回“男狐狸”。 “……”杜思贝突然对着屏幕笑了一声。 晚上九点多,小方洗完澡出来迎面碰上杜思贝,后者晃着洗漱篮,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小方回到卧室,男友正躺在床上打王者,对着屏幕嚷嚷:“我操,你个傻逼别清线了,家都快没了!” “宝宝。”小方轻轻喊他一声。 “别吵!”男友一扔手机,“……操,好端端的你叫什么叫啊,吓我一跳,现在家也被偷了,妈的。” 男友立即重开了一局。 小方心里难受极了。 同样是来上海沪漂,同样有还不错的容貌,为什么杜思贝就能遇到穿西装、开宾利的贵人? 他们还关上房门,在屋里待了那么久。 能做什么? 想到这,小方胸口一阵涩痛,她抓起手机跑了出去,来到黑漆漆的阳台。 “喂,房屋管理局吗?” “我记得上海的出租屋是不允许违规打隔断的。嗯,对,我要举报。我知道小区里有人住的是隔断房,请你们尽快派人过来拆除。” …… 一个周末过去,陈行简见了不少新老朋友。 他从小随家人移居美国,这次回来,得慢慢打造自己的社交圈与人脉。 其中有个叫裴元的,家里原先开造纸厂,经他接手家业后,把家族公司做到了上市,几乎垄断国内印刷业。 陈行简跟裴元聊得投契,还在后者介绍下加入了上海一家马拉松俱乐部。这年头跑马的非富即贵,陈行简的好友圈就这么拓展开来了。 开完会,jerry来汇报总裁办情况,说起新来的杜秘书,他皱鼻子:“请了三天假,说家里有事。” “嗯。”陈行简淡着脸翻了页文件。 jerry便有点好奇了。 陈行简把杜思贝招进总裁办之后,公司里流言四起。但两个人平时其实鲜有交集。 至少白天看起来是这样。 于是jerry说:“听说杜秘书去报警了。” “……” jerry感觉老板捏书的手指好像僵了一僵。 他笑吟吟地告辞:“陈总,那我先出去了。” 门一关,陈行简“轰”地合上了三寸厚的年鉴,打杜思贝电话,没人接。再打,直接停机了。 陈行简插起胳膊,对着空气皱眉。 报警? 理由是什么?告她有个下雨天送她回家,肚子饿给她空投食物,就算辞了她也会给她20万遣散费的黑心大老板? 合着前几天沙发上的告白都他妈是骗鬼呢? 我喜欢你。 我保证暗恋你。 暗恋还是暗杀啊? 艹! 陈行简抓起车钥匙,坐私人电梯去了停车场。 没开导航他也记得杜思贝的住址,上海再找不出第二个更破的小区。 陈行简一路上方向盘打得飞快,灵活地超车加塞,他单手还夹着烟,每往嘴里吸一口就想起杜思贝在落地灯光晕里抱着玩偶跟他告白的脸,白白净净,瞳仁黑亮。 顶着一张初恋脸干的全特么是骗人的事。 六楼灯黑着,晾衣杆上的黑裙子也没了。 要不是没给钱,陈行简合理怀疑杜思贝卷款跑路了。 天慢慢黑透,陈行简坐在驾驶座,往堆满的烟灰缸里又戳了个烟头。 小区里路过的人都会打量这台宾利好几眼。隔着车窗膜,陈行简瞪着来往的每个陌生人。没有她。 然后他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行简取过手机看了眼,放到耳边,如往常般冷笑:“我说了,连最基本的随叫随到都做不到……” “陈总。”电话那边杜思贝声音很低。 陈行简话音一顿。 几秒时间里,他沉默着,安静地听杜思贝下文。 “您能不能……” 杜思贝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一番决心,却还是不确定,磕磕绊绊地问:“能不能耽误您一小时,帮……帮我一个小忙?” 她刚说完,陈行简那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杜思贝立刻紧张:“啊还是不麻烦您了!您早点休——” “你在哪。”陈行简沉声打断她。 背景音里有夜晚的风声,马路上汽车的喇叭声,和他一道一道的呼吸声。 杜思贝愣了下,然后说出一个地址。 陈行简:“别走,我来找你。” 第13章 1607你这个怂包只会对我为所欲为…… 陈行简答应帮忙,还答应得这么爽快,杜思贝挺诧异的。 更诧异的是她晚上给手机开机后,发现自己失联了几个小时,唯一的未接来电竟然来自于他。 如果我从这个世界消失。 是不是就像水消融于海里。 但。 也不是完全无人在意。 可陈行简找她能有什么事呢? 他又灵光乍现想出了什么损招,要变着法儿的从她身上拿回那份……嗯,男人的尊严? 杜思贝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叹了口气。 “贝贝。” 阳台上的玻璃门被拉开了,大学同学崔雪没进阳台,从门缝中探出脑袋问杜思贝,“你找到朋友来接你了吗?” 蹲在栏杆边发呆的杜思贝扭头看见崔雪,立刻撑着腿站了起来。 “嗯嗯。”杜思贝挤出一丝笑容,“他住得远,过来还得一会儿。真不好意思啊小雪,今晚麻烦你了。” 崔雪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的人,讪笑着转回脑袋,“别这么说,贝贝。本来今晚都定好了你住我家的,是我男朋友突然过来,家里又没多余的床……哎,委屈你了。” 杜思贝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崔雪拉她手臂,“快进来,外面冷。” 杜思贝脚底却像黏在了地板上,她反手握住崔雪,沉默了几秒,低声说,“小雪,你今天能来警局接我,我真的……” “……很感谢,很感谢你。”杜思贝眼眶发热。 她在上海朋友不多,崔雪是一个。 今天一大早杜思贝正准备去上班,屋外突然来了群穿制服的自称房管局的人,他们身后跟着几个扛铁锹的民工。杜思贝还没问清楚情况,乌泱泱一大群人便冲进她卧室,往墙壁上敲了敲,然后严肃地批评她私自打隔断墙是违法的。 “我没有,这不是我弄的!”杜思贝跑上前扯住了民工挥锹砸墙的胳膊。 那堵墙要是一倒下来,她的家就没了。 “我们都接到举报了,你还狡辩!” 为首的制服男指着杜思贝厉声大喝:“你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斯斯文文肚子里有点墨水的,怎么还知法犯法?我给你一小时搬出去啊!今天这墙必须拆!” “不能拆!” 杜思贝张开双臂,挡在了沙发前。 沙发上坐着她的两只小象。 她红了眼瞪着执法男:“谁拆这墙我跟谁拼命。” 第17章 …… 然后就闹到了警局。 执法人员放出一段电话录音,证明他们确实接到了群众举报。听见熟悉的女室友的声音,杜思贝懵了。 结果是那堵墙被判定为隔断墙,必须拆除。至于拆了墙之后杜思贝住哪儿,就不属于警局和房管局管辖的范畴了。 她翻遍联系人列表,打了崔雪的电话。 …… 崔雪轻轻抱了下杜思贝,“别说谢谢了。咱们宿舍最后留在上海的也就你和我,当然得互相帮助。上海太大了,要没个对你好的人陪在身边,一个人怎么办?” 杜思贝埋在崔雪肩头,闷着嗓子嘟囔:“你又暗示我找对象。” “当然得找了,你今年马上满二十七了呀。”崔雪拍她后背,“在我们老家,你已经虚岁三十了知道不?” 杜思贝没说话,低低地笑了笑。 崔雪这才想起杜思贝的“毛病”。 以杜思贝的外在条件,找对象不难。 但她那道无法逾 越的红线,才是让许多男人闻之退散的原因。 “滴滴——” 安静的小区里,有车子按了两下喇叭。 杜思贝心脏忽然跳重了一下。 陈行简来这么快? 崔雪不明所以,松开了杜思贝,趴上阳台栏杆往下看了看。 她眼睛顿时瞪大了:“贝贝,这下面的车……是你朋友?” 杜思贝难为情地摸后颈:“不是朋友,老板……” “老板?”崔雪瞪圆了瞳孔。 “你疯了?大晚上的你打电话让老板开宾利来接你?” “……贝贝你老板男的女的啊?” “他要带你去哪啊?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我靠——” 杜思贝自知理亏地拉着行李箱溜了。 总不能告诉崔雪,她三个月前去美国睡的帅哥就是老板本人吧。 陈行简在车里等了半天,没人下楼。 他又有点恼火,自己最近的种种行为是怎么回事? 哦,他有事找她打电话她不接,她需要免费劳动力了就一通电话打过来,让他大晚上开车跨越两个城区帮忙? 一刻钟过去,陈行简怒气冲冲下了车。他哐地关上车门,一楼的门洞子里就亮起一盏暗黄色的灯。 老式楼梯的台阶又窄又陡,先出现的是一双灰扑扑的平底鞋。 鞋的主人每一步台阶都下得很吃力,走一步,停一步。渐渐地,鞋边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行李箱,鞋的主人原来双手合拎着箱子,才会走得这样慢,一步又一步。 她终于来到了平地,站在蒙尘的灯泡下,一张脸被昏暗的光影涂抹上惊讶的神色。 陈行简眯起眼睛,隔着车顶看进楼洞里的人。 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轻轻触碰。 “笨蛋。”他低骂了一声。 隔着两米距离和一辆车,杜思贝没听清陈行简说什么,但见他忽然沉着一张脸快步走向自己,她心脏又砰砰直跳起来。 “你你你、你要干嘛?” 杜思贝手上的大箱子被陈行简夺了过去,后者单手拎起箱子,用厌蠢般的眼神觑她:“杜思贝你长嘴干嘛用的?刚才电话里不挺会使唤人的,现在该使唤的时候你不张嘴,让我为个破箱子白等你二十分钟。” 使唤? 她刚才在电话里难道不是诚恳地请求帮忙? 杜思贝沸腾的心跳冷静了下来,以毒攻毒:“因为这箱子挺沉的,我怕您下楼闪了腰,影响生活。” “什么生活……?” 陈行简正把行李箱横着送进后备箱,问完这句他处于发力状态的腰部一僵。 “……”杜思贝立即搭了把手,“谢谢陈总。” “哎哟您别叫我陈总,受不起。” 陈行简阴阳怪气地发动了车子:“叫我小陈就好了呀,杜总。” 杜…… 杜思贝被自己口水噎了一下。 车很快开上高架,一路疾驰,杜思贝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街景,忽然想起还没告诉陈行简她的去处:“陈总,去公司从前面那个出口下去。” “公司?” “嗯嗯,我今晚去公司过渡一晚上。明天就去找新房子。” 陈行简踩下油门加速驶过了那个出口:“你现在身份可疑的很,还想进公司?报警到底什么情况。” 杜思贝鼻尖抵着车窗,眼看公司大楼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只能一五一十跟陈行简汇报今天的事。 “呵。”陈行简对着前方的马路冷哼。 “一听有人举报你就怂了,都闹到警局了怎么不把室友喊过来对质?还有,你租房当时找的哪家中介公司,配的哪个房屋管家?把那些人全喊过来给你作证啊。” “……”杜思贝哑口无言。 她当时人在警局,想的全是自己今天一定要保住房子,却从没动过求助的念头。 因为习惯了凡事一个人解决,习惯了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除非走投无路…… 陈行简用余光扫了眼沉默的杜思贝,微扯嘴角:“也是,你这个怂包只会对我为所欲为。” 什、什么叫只会对他…… 杜思贝皱了下眉。 陈行简:“我说错了?” 杜思贝扭头盯着窗外。 不说话,心里乱。 杜思贝不擅长和异性相处,从小到大她唯一和异性发展的关系就是恋人关系。 因为是恋人,所以可以放心地撒娇耍性,闹小脾气。但现在和陈行简的相处模式……就像走进一团白茫茫的雾气里,一切暧昧而朦胧,直到某一秒,雾前方的人忽然回过头,原本模糊的面孔渐渐有了轮廓。 一想到他笑起来时右边嘴角的小括弧…… 咚,咚,咚。 杜思贝心脏又在犯病。她摁了摁胸口,压下那股悸动。 陈行简把车开到一家酒店的旋转门前,门童立刻来为杜思贝开门。 她一看门里面金碧辉煌的大堂,本能地拉住把手,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不要住这里啊!陈总您还是送我回公司好不好?” “不好。”陈行简冷漠地下车。 杜思贝急哄哄地追上去,追进了设有巨型喷泉的豪华大厅。 “这里一晚上一千多,我真住不起啊陈总!”杜思贝瞅着大厅里来往的精致宾客,窘得脸颊发红。 她拉住前方陈行简的胳膊,“陈总,我想回公司……” “你特么别一口一个公司了行吗?”陈行简皱着眉把杜思贝扯到了自己身边,拽着她大步走向电梯间。 “大晚上的让监控拍到我开车送你去公司,第二天得传成什么样?” 说到这,陈行简嫌弃地瞪着杜思贝:“王烁是没说错,干啥啥不行,坏我名声你是第一名。” “我……”杜思贝正欲反驳,张开的嘴巴忽然冻住了,像条傻鱼。 她看着陈行简刷卡按了去16楼的电梯。 传说中的…… 1607? 杜思贝拢了拢卫衣外套,耳垂发热:“唔……” “你那张原始房卡呢?”陈行简只当没看见她的红耳朵,淡声说,“那晚你没来,我进不去,找管家拿了张备用卡。” 杜思贝一愣。 陈行简那晚真的在等自己? “两张卡都放你这,不会有人突然进屋。” 走到1607门口,陈行简把备用卡给杜思贝,“以后我来之前会通知你。” 杜思贝指尖捏住那张卡,却没收回手,和陈行简一起虚握在空中。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要走吗?” 陈行简目光深了点,有股细微的意味不明:“我不该走吗?” 杜思贝心脏忽然往下一坠。 她飞快把房卡插回兜里,打开门,将行李箱拉进去。 “晚安。” “等会——” 一只大手撑上她头顶边的门板,杜思贝背脊一僵,听见身后的陈行简浅浅笑了一声,依旧是往常的漫不经心,却又有些别样的,不动声色的撩拨:“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杜思贝握着行李箱拉杆,手指蜷了一下:“什、什么事,就在这说。” 陈行简慢慢靠近了杜思贝,跟在她身后踏进房间。 两人挨得极近,他的吐息温热,轻轻烫在她颈侧。 杜思贝攥紧手,呼吸一片混乱。 “重要的事,在外面说。” 陈行简笑了笑,反手慢慢关起厚重的房门。 “不合适。” 第14章 以后嗨,老婆。 屋内的世界黑漆漆的。 落地窗外的夜幕低垂,屋子里的大床在月色下泛着皎洁的光。 “怎么不插电?”陈行简微沉的声音在杜思贝脑顶响起,带着点笑意。 杜思贝心如擂鼓,慌乱在身上摸房卡。陈行简刚递给她的! “应该在右边口袋。”陈行简的手顺势伸进了杜思贝兜里。 第18章 房卡就横在口袋里,他却故意抓揉了两下。 带着热度的指尖挑逗地在她腰间轻轻挠痒,杜思贝脊背都酥了。 她攥住陈行简不安分的手腕,陈行简腕上突起的那块骨头就硌着她手心,光摸也能感觉他小臂的劲瘦有力。 “你、你还有什么事?” 陈行简站在她身后,笑着松动了一下被套牢的腕骨:“正事。你先让我开个灯。” 插上电卡,灯亮了,黑暗中涌动的暧昧一瞬间消散全无。 杜思贝松了 口气,走到吧台拿了瓶水,仰头狂喝。 陈行简看着她喝水时仰起的细长脖颈,说:“这段时间你就住1607,不用着急找房。” 杜思贝拿手背抹了下嘴,不明所以:“可住这里很不划算啊。” “啊。”杜思贝灵光乍现,“是因为在五星酒店包月住宿比较便宜吗?陈总,你包下这里一个月要多少钱呀?” “如果不超过三千的话,我也想一直住这儿。”杜思贝自顾自地伸出十指算账,“这样我每个月吃饭花两千,坐地铁通勤五百,然后三千交房租……” 三千,每月? 两晚上就住没了笨蛋! 陈行简冷哼:“多少钱我也得包。你欠我那一晚什么时候还回来,我什么时候退房。”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 大概是看见杜思贝哆嗦了一下,陈行简顿了顿:“今晚先放你一马,让你赊账。” 杜思贝狐疑地盯着他。陈行简轻咳两声,正色:“我认识一个律师,你明天跟他联系一下。” “律师?我为什么要……” “打官司啊!” 陈行简挑起一边眉毛,不可置信,“哦,别人把你家拆了就拆了?你就差把好欺负三个字纹脑门上了。要不是我你今晚得睡大马路。再说那隔断墙是你打的吗?” 杜思贝讷讷摇头:“不是。” “……不是,然后呢?” 杜思贝不说话了,低着头抠吧台的桌沿。 在警局求路无门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找律师,可转念想到昂贵的律师费,漫长的诉讼周期,到头来还可能败诉……本就不那么确定的想法很快就瓦解了。 因为一直都是一个人。 勇气刚从土里冒出芽尖儿,就被钢筋水泥铸成的冷冰冰的城市压死了。 要没个对你好的人陪在身边,一个人怎么办? 杜思贝忽然想起崔雪的话,冷不防在空气中对上陈行简的视线。 她心口重重一跳。 陈行简来到她身边,坐到吧台的高脚椅上,手扣成拳敲了敲桌面:“没什么好怕的。对方是个经验丰富的民事诉讼律师,我会提前打好招呼,你直接去律所就行。” 杜思贝杵着没动,愣愣对着桌面说:“……谢谢陈总。” “真想谢我,就乖乖的听我的话。”陈行简捏起她下巴,使她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我说什么,你听什么。能不能做到?” 杜思贝虽然下巴被挟持,但她梗着脖子点了点头:“您说。” 陈行简满意地弯起眼睛:“乖。以后不准再背着我一个人去警局了。” 杜思贝:“?” “警局那是什么好地方吗?” 陈行简又抬手摸了摸杜思贝脑袋,柔声道,“警察只会调查你,盘问你,从你身上套取他们想要的信息。碰上这种事警察帮不了你任何忙。” ……这话怎么听都像坏叔叔诱骗小女孩:不要相信警察噢,他们都是坏人哦! 然后用诱人的棒棒糖把无知的小女孩勾进了暗巷。 但杜思贝还是答应了他:“好,我以后有什么事都先跟您说。” 陈行简高兴极了,一双桃花眼弯似月牙:“乖,叫声老公来听听?” 杜思贝眨了眨清澈的眼睛,脑子里有根弦“叭”地弹了一下。 (贝贝,告诉老公,你来自哪个部门?) (好厉害的贝贝,真给老公长脸。) 这家伙自称老公的时候……往往都是为了钓她上钩。 但陈行简干嘛要给她下套呢?他为什么不想让她找警察? “咕~咕咕~” 偌大的屋子里突兀响了几声。杜思贝急忙捂住肚子。 “饿了?”陈行简笑笑,推来吧台上的菜单,“叫客房送餐吧,想吃什么就点。” 虽然还有很多困惑,但杜思贝不会跟身体过不去。 何况陈行简觊觎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那我要这个,这个,这个……”杜思贝忽然想看陈行简钱包吃瘪的样子。 她翻来覆去地看菜单,然后她把菜单翻到最开头,那儿有画了一整页插图的头牌菜。 她狠狠指着头牌:“还有这个!” 可陈行简看着菜单的脸毫无波澜,甚至眼波都没往底部的价格那儿动一下。 杜思贝有点儿挫败。 服务生很快推着车进来,颇有仪式感地布置好了餐桌。 陈行简看着进食中的杜思贝,后者似乎食欲不振。可能是因为自己。 扣群478015966 于是他站了起来。 杜思贝立刻抬起头,“你不跟我一起吃点儿吗?” 房间里一时有些安静。 陈行简长身鹤立站在角落的沙发边,眼神深邃,他看了会儿杜思贝,说,“你贫血的毛病得重视,以后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杜思贝皱起眉,塞得鼓鼓囊囊的嘴巴“嗯”了一声,表疑惑。 说完这句,陈行简自己也觉得莫名。 她的“以后”跟他什么关系。 他想了想,解释:“我的意思是,我要出差一段时间,你乖一点。都住进1607了,就别亏待自己。” 潜台词是,这次我自愿给你当血包,尽管吸去吧。 杜思贝还是不懂,含混不清地嘟囔:“@#%*&?” “……”陈行简快步走出了1607。 关上房门,他发现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用大拇指刮磨食指指腹,仿佛只要用力刮弄那块软肉,心里不痛快的感觉就会减轻许多。 萧廷那边差不多处理好美国秘书的遗留问题了。 等那晚他抱着杜思贝回房的监控录像被销毁,在那个荒唐的夜晚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彻底翻篇了。 翻篇。 结束。 意思是,再也不见。 …… 第二天,杜思贝去见了那位律师。 对方很快为她拟好两份民事起诉状,要告的不仅有出租隔断房的中介公司,还有恶意举报的女室友。 律师经验极足,宽慰杜思贝该上班上班,一切由他来办,出庭当天她象征性露个脸就行。 杜思贝很久没有这种完全把自己托付给别人的感觉了。 最好的服务是要拿真金白银买的。她买不起,只能蹭一蹭陈行简的光。 第三天,陈行简飞香港。 第四天,香港飞巴黎。 第五天,第六天……杜思贝没资格跟他一起出差,最多负责订机票。 她发现陈行简的差旅标准是头等舱,但他会和下属们一起坐公务舱。 总裁办通知杜思贝订一张三天后陈行简回上海的机票时,她接到一通电话。 “杜小姐是吧?你今天来一下宛平南路派出所。” 杜思贝:“派出所?我犯什么事了。” “你没罪。”对方笑了声,嗓音清亮,“你半个月前来我们所里报过案,说有人要拆你的家,忘了?” “噢噢。”杜思贝捂着手机左右看了看,溜出办公室,小声对那边说,“咋了?你们警察当时不是一口咬定我那房间就该拆么?” 杜思贝态度不算好,因为当天她确实被值班民警踢皮球的敷衍态度伤害到了。 而这人脾气温和,语调依旧轻快:“现在我们重看笔录,发现那天是我们的处理不够严谨,能请你来所里做个回访吗?” 回访?呵呵,这会想让她给五星好评了。 “不好意思啊,没空。”杜思贝挂了电话。 下了班,杜思贝照常回1607,走向地铁站的路上,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她旁边,按了两下喇叭。 车窗摇下来,是一个年轻男人黑黑瘦瘦的脸,他对杜思贝招手:“杜小姐。” 杜思贝停住脚步,看着灰扑扑的警车里的人:“你是?” “宛平南路派出所。”黑瘦男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我姓陆,陆野。” 杜思贝小声嘀咕,“你路子是挺野的……”民警在大街上堵人民群众,算不算违法? “能请你去派出所坐一坐吗?”陆野像是知道他自己牙好看,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不多不少正好八颗,倒也……有种健康的阳光感。 在街上对峙终究不算事儿,杜思贝上了陆野的车。 “上次真对不住,我代我同事给你赔礼道歉,晚上请你吃饭好吗?”陆野笑着发动了车子。 第19章 来到派出所,杜思贝看着所里送锦旗热闹的景象,算是明白了。 “你们做警察的月底也要冲业绩?” 杜思贝无语笑了,“为了评选最美基层派出所,就要我撤 回对你同事的投诉?” 陆野站在走廊上,有人从旁边经过,他往杜思贝这边偏了偏身子:“我可没说这话啊。我是真正意识到了之前民警工作的问题,想给你诚恳道歉来着。” 杜思贝吸了吸鼻子,这没穿警服的便衣警察个子高瘦,寸头,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棉麻衬衫,味道很干净。 她仰头瞅陆野。 脸么,还算端正,但肯定比不过那个长得最好的。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张邪气的笑脸,杜思贝吓了一跳。 ……不准再背着我去警局。 “吃个饭,行么?”陆野盯着她。 警局那是什么好地方?警察只会盘问你,套你信息。帮不上你任何忙。 陆野掏出手机,滑动美食app,“我请客。这附近有川菜和日料,看你想吃……” 杜思贝拦住了他:“都可以。我请客。” 陈行简到底瞒着她什么事,为什么不让她找警察,杜思贝好奇疯了。 一顿饭下来,杜思贝摸出了点信息。 她投诉之前的值班民警后,案子引起上级重视。正好有一位律师打电话来向派出所了解情况,所长打听到这位律师来自上海知名红圈所,立即明白杜思贝绝非等闲之辈。 局长派陆野回访,无论使什么招都得安抚好这位普通市民的情绪。 可不能得罪她,和她背后的人。 “……就这?”杜思贝扁了扁嘴。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陆野没接茬,笑道:“你那位律师朋友很厉害啊。怎么认识他的?” 陈行简不在的时候,杜思贝智商就在线,才不会上陆野的套:“没什么特殊渠道,公司同事推荐的。” 听到“公司”二字,陆野挑了下眉梢。 他提议开车送杜思贝回家,当后者说完自己下榻的酒店,陆野的眼神瞬间意味深长:“啧,住这么豪华的酒店,也是你同事推荐?” “嗯。”杜思贝不以为然。 过了两秒。 “嗯——?”她好像开窍了。 很厉害的律师,超豪华的酒店,还有惹人艳羡的总裁秘书岗位。 杜思贝从一个落魄小白领,摇身一变成了背景雄厚的资源咖,全是“同事”陈行简给她一手安排。 生意人最讲究投资回报率,陈行简干嘛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好? 喜欢她?首先排除这个。 垂涎她的肉。体?……这条待定。 她身材是不错,但也没,那么火辣吧? 唔,那大概就是……就是…… 三个月前她替他挡了药,小狐狸又恰好得了霸总病,所以变着法儿的知恩图报? 车开到酒店门口,杜思贝迟迟没下车。她心事重重地看着陆野。 要怎么跟警察说,我怀疑老板对我图谋不轨,但我没有证据。 “今天很高兴认识你。”陆野友好地伸出右手。 杜思贝把自己的二维码递了上去:“……能加一下你微信吗?” 陈行简从宾利车下来,拎着一个小巧的礼品袋。他走到酒店旋转门外的吸烟区,正准备抽根烟,给1607的人打电话。 打火机“咔嚓”一下闪出火苗,陈行简虚着眼看见了一台没挂警灯的警车。他皱眉定睛一看,挡风玻璃后的杜思贝笑得十分讨好,对着一个陌生男人。 警车。男人。 她在笑……? 陈行简抽出嘴里没点着火的烟,扔掉。他走了过去。 “嗨,老婆。” 一个愉悦的声音,隔着厚厚的车玻璃也能听清。 可想而知对方该有多开心。 而杜思贝全身过电一样炸开了毛。她一个激灵回过头,车窗正好被陆野摇下来了。 她对上陈行简笑眯眯甜蜜蜜的脸。 他单手撑车顶,弯着腰,以一种遮天蔽日的姿势笼罩着车里的自己。 ……她死定了。 陆野很是意外:“你结婚了?”他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杜思贝的微信主页。 杜思贝飞快扫了眼陈行简,嘴巴咬了又咬,不敢说结也不敢说没结。 陆野看着气度不凡的陈行简,又看看这酒店的高档规格,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关闭了添加好友的界面:“打扰了。” 杜思贝松了口气,不料陈行简说:“别。警察同志,我老婆肯定有事想咨询你,才会主动加你微信。” 他故意咬重了“主动”二字,然后看向杜思贝,眼里涌动温柔的光:“是不是,贝贝?” “……”杜思贝感觉有条蟒蛇在自己脸边幽幽地吐信子。 她紧绷起脸:“没有。我什么都不好奇,什么也不想问。” “这样啊。” 陈行简笑了,伸进一只手来摸她脑袋,“那没什么要问的就别耽误警察工作了。走吧老婆。” 杜思贝用力点头,抢先跟陆野道别,以免陈行简再怀疑下去:“谢谢陆警官送我回家,拜拜!!” 而陈行简的手忽然下滑到她颈间,勾住她脖颈不让她动,然后他把另一只手伸向驾驶座上的陆野,嗓音清冷:“免贵姓陈。” “三个月前刚和杜思贝完婚。” 第15章 沉沦你摸了别的男人,就别摸我。 完完完…… 完婚? 杜思贝呼吸一窒。 他把那个胡来的夜晚当什么了! 陆野愣愣地和这个帅气又怪异的男人握手:“你好,我姓陆。” 陈行简淡淡扫了眼中控台上的工牌:“宛平南路派出所?” “嗯。”陆野皱眉,抽出手把自己工牌揣进了兜里,“什么时候来所里都能找到我,二位如果需要帮助的话。” 杜思贝感觉陆野说后半句时看的是自己。 她一瞬间被这个民警的敏锐和善良感动得想哭,可她的脖子被陈行简紧紧缠住:“咳咳……” 陈行简看她脸涨得通红,微微一愣,松开了手。 杜思贝立即推开车门,拉起陈行简手臂快速离开了陆野的视线范围。 “别摸我。”陈行简冷冷说完这句,杜思贝明显感觉他胳膊在使劲了。 于是她更用力地拽住他向前走。 “你摸了别的男人,就别摸我。” 杜思贝脚步慢下来。 这家伙是不是入戏太深了?他还要装她老公到什么时候啊,陆野都不在旁边了! 在杜思贝放缓脚步的间隙,陈行简甩开她胳膊,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垮着一张批脸说:“你手脏了。” 杜思贝:“你有病吧?” 她不客气地回了句嘴,陈行简嘴角像是一抽,把礼品袋胡乱塞进她手里:“是。我得了不对秘书犯贱就会死的病。所以你离我远点,别他妈被我传染。” 杜思贝拧起眉毛。 两人站的地方正是连通酒店大堂和电梯间的玻璃长廊,墙壁上镶满镜子,他们的身体在镜子中被切割成无数的碎片。 沉默了会,杜思贝攥紧礼品袋的抽绳:“你……改签机票了?” 陈行简扭过脸盯着镜子里他们的碎影。 片刻后,他冷声开口,“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这里面是什么?”杜思贝提了提袋子。 公共场合,还是这么高档的地方,总不能真吵起来。 陈行简却不下台阶,沉着脸:“狗屎。” 杜思贝第一反应竟然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板着脸问,“你大老远从巴黎赶回来,就为送我一袋狗屎。” 陈行简:“别瞅准机会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行吗?会议临时取消了,以为我专程为了你改签机票?小姐你谁?” ……狗嘴。杜思贝脸上挂不住了,她指了指电梯方向,“上去说。” “我没什么跟你说的。”陈行简又重复了一遍。 “但我有。”杜思贝仰头看着陈行简,顿了顿。 “挺多的,想跟你说。” “……”陈行简嫌弃地撇她一眼,眼神好像没刚才那么冷了。 然后他鼻子轻哼一声,转身走向电梯间,按了向上的电梯键。 进1607,陈行简弯身换拖鞋时,杜思贝吧嗒吧嗒跑进卧室,又吧哒吧哒跑出来。 她掏出一样东西放到地上。 一双黑色毛绒拖鞋,42码。 鞋面上垂着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 陈行简穿黑袜的瘦长脚掌踩在地毯上,他看向杜思贝。后者摸了摸后颈,眼神闪烁:“没多少钱,就拼夕夕上随便买的……你不说迟早有一天要过来。” “这鞋暖和,到冬天都能穿。”她又补充。 “冬天。”陈行简重复这两个字。 ……这家伙今天怎么像个复读机。杜思贝耳朵红了,准备收起拖鞋,“你不穿就算了,我退——” 第20章 “听你的意思。”陈行简打断她,“是希望我们的关系延续到冬天?” 杜思贝一愣。 陈行简双脚踩进拖鞋,原地走了两步,笑道:“鞋码倒是挺合适。但是……买这么厚的绒,你个笨蛋想烧死我啊?” “不穿暖和点,你以后老了会得关节炎。”杜思贝小声嘀咕着走回卧室,留给陈行简一面背影。 陈行简自然听不见这句,他揭开鞋柜门,看见里面的一双纯白色兔子拖鞋,无声勾了勾嘴角。 想跟他穿情侣款是吧,呵。 但他很快又看到了拖鞋旁的红底高跟鞋。 海边那晚,杜思贝穿的也是这双鞋。 一连串的回忆被勾起,快乐中夹杂着令人恼火的敲诈案。陈行简眸色暗了下去。 杜思贝一回房就迫不及待拆开了礼品袋,她很久没收礼物了,还是异性送的。 看到盒子里一只红色的陶瓷马克杯,在灯光下折射出昂贵的光华,杜思贝惊喜地“哇”了一声,正准备伸手进去拿杯子,陈行简一屁股坐到了她身边。 床垫猛地下陷。 杜思贝被严丝合缝地挤压在床头柜与陈行简叉开的大腿之间。 她缩了缩肩膀,“你又咋了?” “你找警察做什么?”陈行简扭过头,尖锐的目光针一样扎到她脸上。 杜思贝被这一眼盯得心神纷乱,摸礼物的手迅速抽了出来。 她将礼品袋搁到柜子上,如实回答:“因为那天报警的事。民警找我回访,希望我撤销投诉,别影响他们业绩。” “你撤了吗?” “撤了。” “撤完了还加他微信做什么?” “……” “说话。”陈行简步步紧逼,“加他微信做什么?” “……你能别老是审我吗?”杜思贝有点忍不住了,推了下陈行简肩膀,但没推动。 “要是我三天后才回来,你是不是已经跟他上床了?” 杜思贝呼吸一紧:“你瞎说什么啊……上什么床!” 陈行简阴着脸冷笑:“我早该想到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国外出几天差都耐不住寂寞想找男人发生关系,何况这次我走了半个月。” 他轻蔑地顿了一秒:“老公不在,下面就痒了是吗?” ……下、下面?!!! 杜思贝脸迅速染上潮红,她又羞又恼,扭过身子狠狠推了把陈行简:“你瞎放什么狗屁啊!谁把你当老公了,我配合你一下你还演上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你现在睡的是我的床。” 陈行简忽然起身闪到杜思贝面前,她眼前迅速覆上一片阴影,下巴被高高在上的男人捏紧,上抬,脖颈像被硬生生扯断一样疼。 “唔……放……放……!”杜思贝吃力地挤出字,胡乱拍打陈行简漆光发亮的皮带。 这姿势,她脸正对着他裤腰。 陈行简下颌紧收,漠然看着杜思贝被迫仰起脸时噙满水光的红眼睛,像是谁强迫她吃进去什么东西。 想到这,陈行简呼吸一重。 三个月前跟她玩的不是很嗨么,知道她有对象,他也毫无道德压力地跟她一夜。情。 反正不是自己的女人,所以她保守或是浪荡都没关系。浪一点,玩起来更爽。 但现在的情况是,荡。妇说她喜欢他,他信了。 把她留在身边做秘书,给她找最好的律师打官司,订最贵的酒店好生养着。 然后她掉头就去钓新男人。花着他的钱玩小白脸。 还他妈是个警察。 陈行简沉脸看着在他雷区上放烟花不自知的杜思贝,伸出食指,点点她脸颊:“把衣服脱了。” “我……你……” 杜思贝脖子快折断了,艰难地吐出只字片语,“你仙人……” “我什么?” 陈行简来了兴致,加大力度钳住杜思贝下颌骨,声音沉而暗哑:“快点。我想干你。” 杜思贝近距离对着他骂了句四川脏话。 陈行简好看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 现在他觉得自己今晚真是纯属来找贱犯:“那可惜了,想日我妈你还差个关键硬件。” 他拽起杜思贝的手,往那摸了一把。 “唔——!” 杜思贝顿时被吓得瞪眼,呜呜咽咽有了哭腔。 “所以,宝贝儿。” 陈行简喘起了粗气,弯下腰托住杜思贝,把她从床上抱到自己身上挂着。 身体突然悬在半空,杜思贝用胳膊回拥住陈行简脖颈,两个人紧密相贴,他声音也愈发沙哑:“只有……老公可以日你,知道吗?” 陈行简的下流话激起杜思贝体内一股莫名涌动,可她又有种隐约的罪恶感,颤着声音制止他:“你不、不准……说这种话!” 陈行简笑了笑,把头凑到她耳边,越靠越近,鼻尖里的吐息灼热,语气也黏湿:“只对你一个人说,也不行吗?” 低低的嗓音像种蛊惑,尤其陈行简头发上那股香气越来越浓,发茬像毛绒绒的羽毛拂过她颈侧,搔弄人心。 杜思贝低喘了声:“……好痒。” 却一边把陈行简抱进怀里。 陈行简埋下头,鼻尖蹭过一团温软,他脖子上的青筋一鼓,浑身的血都热了。 “……杜思贝。”他忽然哑着嗓子喊她名字,像是强忍着勃涨的欲望,一定有话要说。 氛围潮热成这样,杜思贝似也感知到陈行简内心所想。 她掐进陈行简后颈的手指都在抖,就听见他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喘着粗气问: “你今晚到底,让不让……老子进去?” 第16章 吻得找个固定炮友,定时、定期、规律…… 让不让,进去。 好礼貌好绅士好正人君子啊。 可他明明做着最勾人的动作,将大手覆在杜思贝腰间,越来越重地,来回抚摸她柔软的腰肢。 掌心渗出热汗,热汗浸透衣衫,快把杜思贝烫化了。 她趴在陈行简肩膀上呜咽起来:“不让……我讨厌你,讨厌……” 陈行简仰起头,整张脸因呼吸不畅而染上薄红,精致的五官越发色气,声音低沉而藏欲:“讨厌我……为什么还这么用力夹我的腰?” 杜思贝恍若被电了一下,勾在他腰间的脚趾一蜷,红晕从脖颈蔓延到了耳朵尖。 她嗫嚅着小声说:“因为你……你是个混蛋,你故意的……” 陈行简笑了,不动声色地挺了下腰,低声承认:“你说得对。我是故意的。” 他的腰身劲瘦而有力,杜思贝半边身子麻了一下:“狗东西,我、我要告……” 她的舌头变大了,拉出一条津液,长长的一道丝,拉在下巴上。 “告白么?” 陈行简缓住动作,腾出一只手,擦去她唇角溢出的口水丝,指腹染上湿痕。 他柔声细语,“你的告白,我已经听过了。这次换我,怎么样?” 杜思贝眨动着迷蒙的一双眼,似乎没懂他意思。 陈行简上前含住她耳垂,舌尖细细舔过柔嫩的耳肉,似要告诉她心底里最不可为人知的秘密,声音也氲满暧昧的潮意,“杜思贝,我喜欢你。” 杜思贝呼吸一重,捏在他肩头的指尖猛地攥紧。 陈行简含着笑意补充,“喜欢你,对着我上下一起流水的样子。”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杜思贝低头吻了下去,堵住陈行简该死的嘴。 接吻那一刻,陈行简眼里先是划过一丝讶异,但他很快凝眸认真了起来,变换着下巴方向,主动地回应杜思贝。 素来优雅矜贵的男人,即使被欲望乱了分寸,口腔里的味道依旧干净阳刚。 杜思贝张开嘴唇,一边舔舐陈行简柔软的唇瓣,一边吞吐着积攒口中的津液,直到唾液变浓稠。 两人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房里四下安静,只有淫靡的口水声,夹杂着杜思贝一两声急促的喘息。 陈行简鼻息也越发粗重,大手像铁爪一样掐进她腰间的软肉里。 杜思贝觉得差不多够了,就将浓郁得化 不开的口水丝悉数渡进陈行简嘴里,然后她起身与他分开,狠狠按住他的嘴唇。 陈行简瞳孔一震。 全部。 给我。 吃进去! 陈行简喉头用力一滚,喉结的咕噜声格外突兀。 杜思贝捧住陈行简的脸,抵上他滚烫的额头,醉鬼一样嘿嘿笑了:“现在还……还喜欢我吗?” “喜欢。” 陈行简显然醉意更浓,他仰起脑袋,回蹭了蹭杜思贝额头,嗓音透着情。欲熏染后的嘶哑,“但你怎么能这么骚。好想跟你做啊宝贝儿,做一晚上。” 杜思贝听到“骚”字时眼神微暗,“我不叫宝贝儿。” “宝贝儿,思贝,贝贝。”陈行简像听话的小狗,轻咬一口杜思贝下巴,然后他把她从身上放倒,按到落地窗上。 第21章 杜思贝胸前一片刺骨的凉。 黑暗的城市在她眼前铺开,远处高楼亮着些许灯光。 “你要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正对着窗外时,杜思贝猛然回神,扭头去瞪陈行简,双手却被他更快一步反剪着扣住了。 “干你啊,老婆。”陈行简紧贴着压上来,杜思贝呼吸一窒,后颈那儿传来喷薄的热气,接着便是一阵小猫舔奶般的细痒。 陈行简含住她后颈上的一块嫩白软肉,嘬一下,啵一声。 酥麻的感觉从吻落的地方蔓延至全身,杜思贝呼吸乱成一团,被反拧的双手紧紧绞动手指,绞出了红痕。 嘴还硬着:“我……不要……” “杜思贝。”陈行简又低头啵了她一口,话音漫着轻笑,“你不诚实。” “吧嗒”一声,皮带扣解开了。 杜思贝在失神的眩晕中望着漆黑的天空,黑夜里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眼睛后面又藏着无数个男人的脸。 她脑中忽然嗡地一响,哑声大喊:“我不要,我不要!你敢进来我就杀了你!” 这怒音明显跟刚才的呻。吟不同,陈行简一下给镇住了。 杜思贝瞅准时机掀开了陈行简的压制。他被推得身形一晃,连退好几步,直到被床挡住。样子很是无措。 杜思贝飞快跑进了浴室,反锁上门。 她紧贴上门板大口喘气,呼吸愈发急促,眼前闪过一张黝黑狰狞的笑脸。 笑脸从她的枕边升起,幽幽地问,“贝贝,睡着了吗?” “你给叔叔按个摩好不好?” “不会?没事的。来,把手给叔叔,叔叔教你。对,按这里。” “嗯~对~就是这样!贝贝真会按啊,太舒服了。” 舒服啊。 我喜欢你。 “杜思贝,我喜欢你。” 这时一张泛着春情的脸挤走了那些画面。 他仰望她时的笑眼,亮晶晶,像调皮眨眼的星星。 天空开始咕嘟咕嘟冒粉红泡泡。 明知道那句表白是陈行简精虫上脑后的胡话,杜思贝却还是……很想,很想沉沦下去。 跟他接吻,跟他拥抱,跟他坠进月色里白纱飘扬的帐幔。 在他这从不用担心什么道德。纯粹的欲望纯粹的快乐。从这角度而言,陈行简比所有人都简单。 可是她没办法。 仅仅是听到解开皮带的清脆金属声,那个燥热夏天的全部回忆就卷土重来。 午后,阳光洒遍卧室,老式红叶扇在床头呜呜地转。 十二三岁的女孩,午睡时的模样恬静可爱。 直到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伸进被子,摸上了她脚踝。 “啊……!”杜思贝颤巍巍低喊了一声。 她紧抱住自己双肩,浑身抖索,顺着门板滑落到冰凉的瓷砖上。 粉色的天空黑了下来。 …… 陈行简叉腰站在原地。 半天过去,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平复的兄弟,吐出长长一口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忤逆他人意愿强行脱裤子,稍有不慎真成犯罪了。 陈行简狠狠搓了把脸,再次吐气。 不能再这样了。禁欲太久真tm会出事的。得回归在美国时的正常生活方式,找个固定炮友,定时、定期、规律地发泄。 鉴于他前不久刚被亲信秘书背刺,这个炮友的人选必须谨慎。 要信得过的,听话的,还符合他直男审美的。 想到这陈行简瞟了眼浴室方向。 “……哈哈哈!”陈行简冷笑着给了自己脑门一掌。疯了是吗。 敢进来我就杀了你? 他就想舒舒服服做个爱,不至于为了一夜春宵搭上命。炮友这种关系,图的就是两个情绪稳定成年人的你情我愿。 但杜思贝那一脸誓死捍卫贞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跟他做一次就这么委屈?上次她还可以拿男友找借口,扯什么只有我对象可以进来的鬼话。那这次呢? 送到嘴边的兔子跑了,陈行简很不爽。 这时电话响了。 陈行简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串号码。 陌生号码,没显示来电人。 陈行简却愣住了。 铃声执着地响了很久,像一场来自远方的呼唤。 陈行简接起电话,走到窗边,他看着夜幕笼罩下的沉睡的城市,轻声说,“宁栩。” “行简。”电话那边的女人喊他名字,声音温柔如水。 水的波纹似在平静的湖面上漾开,又无声了很久。 陈行简低吟:“嗯。” 女人终于得到回应,似是松了口气,声音里有了笑意:“我下周就要结婚了,行简。” “你……会来祝福我和你哥哥的,对吗?” 第17章 狗化反应二选一吧,还钱,还是跟我上…… 高空酒店的玻璃窗完全封闭,陈行简站在窗前,眺望午夜降临后的城市。 近处是酒店一片漆黑的后花园,远处亮着零星灯光,1607像是漂浮在空中,无论噪音还是气味,一切都离他遥远极了。 电话那边的宁栩迟迟听不到答复,试探着问,“行简?……你是信号不好吗。” “我听见了。” 陈行简垂眼看着花园里暗黑模糊的树影,“婚礼在哪里举行?” “巴厘岛。” 说起这三个字,仿佛就能看见蔚蓝美丽的太平洋,宁栩尾音也上扬。 “恭喜。”陈行简也跟着扯了下嘴角,“终于在你最喜欢的地方举行了婚礼。” 后半句像是牵出一段回忆,宁栩原本要答谢他“恭喜”的客套话顿在嘴边。 陈行简也不再多说,放任空气在电话两端沉默。 那边窸窸窣窣响了会,再传出声音时,换成了略有严肃的男声:“行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耿耿于怀吗?” 陈行简这次是真的哼笑出声:“哥,你想到哪去了。” 他握着手机晃了晃脖颈,语气恢复往日的散漫,“你跟嫂子好好的。我到时候带女友一起来参加婚礼。” 陈行易惊讶:“你有女友了?” 问完这句他无言了良久,自言自语地感慨:“……挺好,挺好的,行简,我衷心为你感到高兴,真的。咱们下周见!” 这就挂了电话。 高兴。 陈行简回味这两个字,脸上渐渐浮出轻蔑的笑。 他冷眼看着窗子里自己的倒影。 嘴角是上扬的,双眼却寒凉得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房间里过分安静,陈行简想起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活人。 他走到浴室门外,敲了两下。 几秒过去,浴室里边没任何动静。 ……脾气还挺大,非得他哄是吗。陈行简忽然觉得挺可笑的。 人和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奇怪。一个除了五官还算标致,此外没有任何魅力可言的女人,莫名其妙闯进他的生活,跟他发生只有三根手指参与的一夜。情。 按理说这种非正常关系早就该掐灭,陈行简却一次又一次把快熄灭的火苗重新点着了。 像在夜晚的海边,和她一起拱手点烟那样。 而且自己刚才把杜思贝按到窗户上,像发。情公。狗一样疯扯皮带的行为,对陈行简来说也属反常。 他是玩的花,欲望强,但在上床前一向把斯文镇静的人设立得很稳。 所以刚才对杜思贝的狗化反应是怎么回事? 只是因为太久没做? 想到“做”字,陈行简喉头一滚。他面对门板,声音不悦而沙哑:“杜思贝,你出 来,我有话跟你说。” 过了一秒。 两秒。 三秒…… 陈行简恐吓似的转了下门锁里的钥匙:“我给过你机会开门了啊。待会我进去你要没穿衣服……哭鼻子就晚了。” 安安静静。 可见浴室里的人十分沉得住气,誓要跟他怄气到底。 到这一步陈行简也不装了,他拧开门把手,语气甚至有点兴奋:“杜思贝我觉得你这人吧,特别擅长欲擒故纵,是不是就想等我进去跟我一起洗鸳鸯……” 浴字没出口,陈行简的小半截裤腿先被涌出来的水流冲刷湿了。 他低下头,看见一只泡澡用的小黄鸭漂到了自己脚边。 他抬起头,雪白的浴缸里躺着满脸通红的杜思贝。 水还在漫溢。杜思贝仰头靠在浴缸沿上,脖颈如枝叶的细梗般修长,易折,没了呼吸。 …… “嗯,是,我想她可能缺氧了。” “对,泡澡泡的……我当时不在她身边。昏迷了大概有十分钟?我不确定。” “葡萄糖水是吗?知道了,谢谢哥。” ……哥? 杜思贝迷迷糊糊睁开眼,朦胧的光晕里,一个高瘦的背影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兴许是听到了动静,背影转过身来。 第22章 尽管背影的脸庞模糊,那似曾相识的轮廓还是让杜思贝心脏重跳了一下。 她飞快合上眼皮。 “吧嗒,吧嗒。” 背影走过来了。 ……不、不要啊! 杜思贝屏住呼吸装死,隔绝五感,眼皮却被一根指尖轻轻点住了。 指尖带着薄茧,轻按在她眼皮上,温温的热,像一只安静吸食花露的蝴蝶。 杜思贝藏在被子里的手攥紧床单。 “嗯,我正在摸。” 背影的低音比平时更富磁性,“摸到了,她眼球转得很快。” 原来电话还没打完。 “……哦,是这样么?”背影忽然轻笑一声,嗓音发涩。 听见那笑声,杜思贝口腔蓄满唾液,迟迟不敢吞咽。 下一秒,覆在她眼皮上的手指挪到了她的耳朵边。她的耳垂被扯了扯,一点不疼。 “嘶——” 就是痒。 “醒了就醒了。” 背影识破她的伪装,忍不住笑道,“你害羞什么?” 杜思贝这才慢慢掀开了眼皮,对上床头边陈行简的视线。 灯光下他的眼神很深。 杜思贝本能地往上拉了下被子,就在扫起小风的缝隙里,她发现被子里的自己…… 是光着的! 杜思贝不可置信地又一次撩开被子,看清黑暗中白花花的一团后,她瞪大了眼睛:“你……?” 陈行简嘴边出现小括弧,竟显得有几分温柔:“嗯。我。” “……” 杜思贝把脸埋进被子里呜呜了几声。 陈行简把她刨出来,只露一个脑袋:“听医生建议给你泡了葡萄糖水,先喝一杯。” “我怎么喝,我衣服全湿了。”杜思贝再次缩进被子里,蜷起身体嘟囔。 陈行简想了想回答:“那就光着身子喝。” 他看着被子里的人形抖了下,心情愉悦起来:“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挺美的。” 杜思贝不想理他,窝成一团,把膝盖抱到前胸。脸一点一点发热。 陈行简又提议,“或者我喂你。” “你拿什么喂……吸管?” 杜思贝没等到答案,一只大手伸进被子里,准确无误摸到她脚踝。 这动作像触发某个开关,杜思贝条件反射地想尖叫。 但她很快感觉到了这只手的不同。 掌心湿热,合拢正好圈住她脚踝,却并不把她往被子外扯,而是像测量某种围度一样,轻轻捏了两下她踝骨。 手的主人似有点无奈,“你这也太瘦了,怪不得又是贫血又是低血糖的。” “……”杜思贝把脚往里缩了缩。 陈行简便收回手,推了推床上的一团粽子:“快起来。把浴袍穿上,晚餐马上送到了。” 今天的晚饭比上次还丰盛。 杜思贝穿着绒白的长款浴衣,坐在落地窗前。她一手刀一手叉地切割头牌菜,塞进嘴里,大快朵颐。身体机能一点点恢复。 陈行简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对面,像个上课不好好听讲的中学生,无声地笑着,看杜思贝。 “看你吃饭真让人有种养小猫的快乐。” 杜思贝咀嚼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吃了。 “吃饱一点,吃完了办正事。” “……?” 这下杜思贝鼓鼓的腮帮彻底不动了。 陈行简笑出了声,“忘了?你欠我的那一次,今晚兑现了就结束了。” “结束?”杜思贝嘴里塞着食物,含混不清。 陈行简:“嗯。” 原来今晚,他是来跟她“结束”的。 所以他才会惊讶,那双兔子拖鞋竟然要留到冬天再穿。 杜思贝垂下眼睛,慢慢咽下了堵在喉咙里的东西:“我……做不到。” 陈行简前倾身子,“什么?” 做不到跟你睡,用正常人的方式。 陈行简像是来了点兴趣。他放下翘起的长腿,双臂搭上桌子,“杜思贝,你说你做不到什么?不想跟我结束?” ……这题要是没答好,陈行简又该误会了。 杜思贝为难地咬住嘴唇,“不是不想跟你结束。” 陈行简眼底一沉。 “三个月前让您屈尊服务了我一晚上,真是挺不好意思的。”杜思贝小心斟酌措辞。 陈行简眯起眼,像瞄准了攻击目标的狙击手。 “所以我想……”她艰难地提议,“不然,我也给您用手弄出来吧?” 也。 用手。 弄出来。 “……哇哦,好公平啊!”长久的沉默后,陈行简笑着啪啪鼓起了掌,笑得杜思贝直竖汗毛。 “杜思贝,你要跟我这样算账是吗?”陈行简舔了舔唇,眼睛黑亮,咄咄逼人。 “除了那一晚,你的总秘工作是谁给的?你住的豪华套房是谁订的?给你打官司的金牌律师是谁买的?还有那浴室——” 陈行简扭头看向浴室,哼笑了声,“你要不自己去看看那浴室泡成了什么样?” 杜思贝见缝插针地找补:“那是因为你突然精。虫上脑吓我在先。” 陈行简:“没给你看账单我才是怕吓着你。” 他冷笑:“你知道五星酒店重新装修浴室得赔多少钱吗杜小姐?不愧是你啊,泡个澡也能泡出六位数的价钱,我特么就想做个爱,现在我人没睡到十几万还打了水漂,咱俩到底谁碰见谁倒霉?” 一口气算完这笔烂账,陈行简也很吃惊。 他看见巨大的沉没成本,真的像冰山一样缓缓塌陷进了冰面下方。 给女人花更多的钱不是没有过,可问题是他现在花了钱,从杜思贝这获得什么了? 不甘心。 只有越来越多的不甘心,填满他的心。 ——所以才会一时上头把杜思贝按到窗户上,想夺回她亏欠自己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奸商本性作祟,不是别的。 归因到这儿,陈行简无端舒了口气,郁结打开了一点。 他向杜思贝摊手:“二选一吧,还钱,还是跟我上床。” “……我还你,钱?” 杜思贝被陈行简跳跃的脑回路干懵了,“你开什么玩笑?” “我闲出屁了跟你开玩笑呢?” 陈行简丧着脸扯来酒店记事本和铅笔,在纸面上刷刷写数字。 加号,加号,加号…… 他啪地一声把欠条拍到杜思贝面前,趾高气昂:“律师费,1607房费,还有物件损失费,一共十六万七千,你想怎么还我?微信转账还是支付宝?” 杜思贝的嘴慢慢张成了空洞的o。 “……不是,我怎么就欠你……”十六万七千,还有零有整的? 杜思贝做了个等等的手势。 荒诞! 她推开餐盘,在餐布上留出一片空白,“陈总,我觉得我们得把话说清楚,是你让我不要出去找房子一直住酒店的。现在你说房费……” 杜思贝试图拿过那张欠条,指尖刚触到纸张边缘,陈行简已经眼疾手快地抽了回去。 他慢条斯理地将欠条对折,动作优雅得像在整理一件艺术品,然后轻轻插进胸前的口袋。 “你到底想不想跟我算清楚?”杜思贝皱起眉,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意。 陈行简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我这个人呢,心很软,不想跟一个小可怜计较太多。” “……”杜思贝看着陈行简慷慨大方的伟岸模样,齿尖开始来回咬嘴唇。 不妙的预感。 很不妙。 “这么着吧。”陈行简突然倾身向前,叉起她盘子里没吃完的那颗焦糖色烤小土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你陪我出趟远门,这十六万七千就当我做慈善送你了,我们两清,如何?”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杜思贝后颈泛起一阵凉意。那颗金灿灿的小土豆在他叉尖上晃动着,像极了诱人上钩的鱼饵。 不怎么样。 你这个金玉其外颠倒是非嘴里没一句实话的漂亮骗子精! 但眼下她住着陈行简的房间,弄坏了他的浴室是事实。 要杜思贝赔钱是决不可能的,于是她问:“出远门,是要去哪儿?做什么?什么时候走?” 陈行简没想到杜思贝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那欠条压根没法律效应好么。一提钱,她就像被捏住后颈的猫,瞬间没了脾气。 没出息! 但陈行简又很满意杜思贝的这个软肋。 因为这是他唯一不缺的东西。 “去过夏天。” 陈行简笑着将小土豆叉进嘴里吃了。 杜思贝发现他拿的是自己吃过的叉子,目光追随着他优雅咀嚼的动作,不禁问: “哪儿有夏天?” 第18章 岛屿非常、非常感兴趣。 巴厘岛南部,分布着几十座原始美丽的度假岛屿。金巴兰,是其中最奢华,也最幽静的一座岛。 第23章 岛上所有房屋都建在水里,木板铺就的栈桥连通了整座小岛,栈桥尽头伸向一望无际的,碧蓝的太平洋。 水上餐厅的窗边,陈行简推了下墨镜,面无表情:“你今天这是第几颗椰子了?” 杜思贝坐在桌对面,和这里所有的女游客一样,穿白色吊带裙,头戴鲜花花环,手上捧着一个插彩色吸管的椰子。 她半边身子探出窗外,认真看着餐厅外面,果冻般透明的海水。 这会正是午后,太阳毒辣,阳光穿过海面折射出粼粼的光。几只海星懒洋洋地趴在海面下的沙堆里,一动不动,海藻和珊瑚偶尔随经过的鱼群晃动一下身子。 与世隔绝的离岛,时间也慢了下来。 陈行简不悦地咳了一声。 杜思贝立刻从一只招展着脚蹼,从窗户下方游走的海龟那儿收回视线,想起本次的任务:“哎,陈总,咱们到底要来谈什么生意?” 陈行简的墨镜框里反射出她好奇的脸,他微动薄唇,冷声说:“你觉得这里是谈生意的地方?” 忽冷忽热的家伙,都来印尼了,还一副自己跟他有仇似的臭脸。 “是您让我填的出差申请啊,不谈工作谈什么?”杜思贝无辜地吸了口椰子,吧噗吧噗,吸空了。又一个。 “你是真的看不出来?”陈行简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天花板木质的房梁,那上面挂满了粉色爱心气球。 “有一对幸福的新人就他妈的要在这里结婚了。”陈行简压低声音,爆了句跟他斯文外表极不相符的粗口。 然后深吸一口气:“而那个人跟我一个姓。” 杜思贝愣了下,不仅是为陈行简这句话。 她看见餐厅远处走来一位白衣飘飘的美女,黑发及腰,目测身高一米七,标准的女神身材,所过之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美女似乎冲她笑了笑。 杜思贝心神俱震,也不由自主对她挥手,露出八颗牙齿的明媚笑容。 “这里有你熟人?”陈行简皱了下眉,扭头看过去。 他身形一僵。 美女这时走到他们桌前,莹白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陈行简肩膀,似有意味地拍了拍。 “行简,你终于肯带她来见我了。” 杜思贝一时又惊又喜,问陈行简:“你们认识?” 陈行简墨镜后的眼神不明,只是语气稍显不自然:“这是宁栩,我嫂子。这位是杜思贝,我的……嗯。” 女朋友三个字,陈行简实在说不出口。 而且他还没跟杜思贝同步假扮女友这个消息,要是让杜思贝知道自己被诈骗来了东南亚…… 她个犟驴肯定会不依不饶跟他大吵一架,然后戳破他处心积虑的谎言,撕碎他在前女友和哥哥面前所有的体面。 宁栩却精准理解了这个“嗯”所传递的暧昧信息。 只有热恋期的情侣才会在介绍另一半时感到羞涩,不好意思说是女友,便含糊带过。看来是刚在一起不久。 想到这,宁栩攥紧椅背,笑着转向杜思贝:“久仰大名啊,杜小姐。你和行简是怎么认识的?” 杜思贝很乐于跟美女聊天,友好地回答:“我和陈总都在一个公司,他是我老板。” 说到“老板”二字,陈行简好像狠狠瞪了她一眼。 ……隔着墨镜杜思贝也感觉到了。 “呵呵,你一直叫他陈总吗?”宁栩捂嘴轻笑,“不过……老板和下属,还挺有情趣的。这么说你们是日久生情?” “日久生……”杜思贝本想顺着接话的嘴唇哆嗦了下,“我、我们没有啊!” 宁栩笑意淡了:“那就是一见钟情啰。” 说完,她将杜思贝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视线落到杜思贝吊带裙露出的一截线头上,宁栩嘴角又勾了起来,心里无端快活不少。 “杜小姐,你不用害羞的。行简许多年没谈恋爱了,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朋友,他一定很喜欢你。” 恋爱,女朋友,喜欢?杜思贝脑中混乱,她想美女嫂子一定误会了,求救地朝陈行简挤眉弄眼。 陈行简脸色也不好看,似乎提前带墨镜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他朝餐厅的远处抬抬下巴:“宁栩,哥在那边找你。” 宁栩明显还想多聊,但她看了眼陈行简,目光复杂:“好吧……我知道。” 她顿了顿又说:“行简,你哥想让我提醒你,爸妈今晚上岛,你无论如何得去打声招呼。” 陈行简唇角下压:“我会的。” 目送宁栩窈窕的背影远去,杜思贝来不及多想陈行简对他父母的奇怪态度,凑上前小声问:“陈总,嫂子为什么会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啊?” 陈行简表情一言难尽:“从现在起,你就是。” 杜思贝:“我是什么?” 我女朋友。陈行简看着杜思贝因瞪大眼睛而开花的长睫毛,艰难地滚动喉结:“……” 我女朋友。 杜思贝,我女朋友。 “……” 他突然豁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烟盒打火机走出餐厅。杜思贝感觉不对劲,也勾起草编包跟上去。 动静有些大,不少用餐的客人纷纷看向他们。 正在和婚礼主厨说话的宁栩也扭头看去,眼里划过一股莫名的刺痛。 陈行简一出餐厅就招手喊来印尼本地黑小伙,小伙蹬着一辆缀满鲜花的白色花车过来,用英文热情打招呼: “中午好,两位贵宾回房间吗?” 迎头的阳光刺眼,沿路栈道又没树荫,岛上唯一的交通方式就是这种漂亮浪漫还带遮阳篷的花车。 “回房。”陈行简沉着脸坐上车后座。 “不回房!”杜思贝也一屁股挨着他坐下。 在这短短几步路程里,她想起陈行简忽悠她过夏天的原话。 (你陪我出趟远门,这十六万七千就当我做慈善送你了,我们两清,怎么样?) 至于出远门做什么,陈行简从头到尾都没直说,杜思贝就想当然地以为他带自己来东南亚谈生意。 结果被卖的是自己? “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 我……” 杜思贝看着一言不发的陈行简,猜测得到证实,她呼吸急促起来,“我马上就报警!我告你拐。卖妇女!” 陈行简看着气红了脸的杜思贝,无语地摸了下下巴:“你想听我怎么说?既然猜到了就老实接受这个身份,带薪休假不好吗?非要听我说出那几个字吗?” 杜思贝一想到1607那晚就心有余悸。 万一陈行简又犯病想要强上她,她该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啊?” 杜思贝声音带着委屈和不解。 “还找我演你女朋友?你堂堂一个ceo找女朋友不是很容易吗?为什么非得是我啊?还连哄带骗地带我去见你家人,你到底要干嘛啊?” 陈行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因为我想让你当我老婆啊。” “……”杜思贝狠狠一噎。 陈行简也愣了下,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将墨镜往眼眶里按了按,转过头,目光投向远处蔚蓝的大海。 杜思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靠回椅背,挠了挠发烫的脸颊。 四下安静,气氛变得有点怪。 印尼小伙好奇地扭过头,看着这对**之后又陷入沉默的情侣。他忽然通过只言片语的理解明白了什么,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老公,老婆。” 中文? 然后他伸出两只手的大拇指,高兴地对碰到了一起,用蹩脚的中文说:“祝泥萌永结同心!” 陈行简:“……” 杜思贝:“……” “往前开吧。”陈行简握拳放到唇边,尴尬似的轻咳一声,“开到哪算哪,别停下来。” 花车向西,正是他们水屋的方向。 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回房了么。宁栩的眼波又飘荡了一下,竟没听见陈行易对她说了些什么,只看见新郎的嘴唇在上下开合。 和那个人十分相似的薄唇,却不及他十分之一的英俊。 如果不是为了向上爬,她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就是陈行简。 只恨错的时机遇上了对的人,他比自己年轻太多,又发迹太晚,听闻他现在在时尚圈声名鹊起,身价过亿,还有佳人作伴…… 宁栩眼前闪过杜思贝清秀无害的脸,指尖不自觉扯下一片猩红的花瓣,捻碎在手心。 然后她叫来了司仪:“明天的婚礼,我想临时添加一个游戏环节。” …… 西海滩,太阳的炙烤下,沙滩亮成一条白花花的细线,无声地蒸腾热气,没人会在这时候来海边。 陈行简插兜站在棕榈树巨大的树冠下,一片扇形树荫里。长久的沉寂后,他淡声开口,“我劝你识时务一点。” 杜思贝抱膝蹲在他腿边,气鼓鼓盯着不远处的沙滩和大海:“我说了,我不要跟你住一间房。” 第24章 “岛上所有的水屋已经订满了,你只能跟我睡一间房。”陈行简摘下墨镜挂在胸口,目光下扫,看着杜思贝清瘦的后背。 她长裙铺开的裙摆像小猫尾巴,在他鞋面上轻盈地扫来扫去。 陈行简挪开眼,冷冷地看向海面:“站起来。你蹲着的样子会让人以为你在拉野屎。” 杜思贝抬起头,用力瞪他一眼:“噢那太棒了。反正我已经是你女朋友了,让大家都来看陈行简女朋友有多喜欢在野外拉屎吧!” 说完,杜思贝更明显地岔开腿往下一蹲,双手撑脸,从背影看像个猩猩。 ……幼稚的一批。陈行简没忍住嗤笑了声。 他又对杜思贝这句破罐破摔的话做了会儿阅读理解,心情竟然一点点愉悦了起来:“少给自己脑补小电影。今晚我说不碰就不碰你。” 杜思贝呵呵:“再信你的鬼话我就直播吃屎。” “二位,需要预约我们餐厅的日落观景位吗?”这时一个本地女孩跑过来问。 杜思贝顺着她来时的方向看了眼,海边有个装潢精美的木屋餐吧,二楼横出一片露台,非常适合坐在露台边远眺太平洋的风光。 “不需要。” “日落是什么时候?” 两人同时说话,一个拒绝一个感兴趣。女孩飞快看了眼冷漠的陈行简,转向杜思贝开始笑着推销:“小姐,我们金巴兰岛是地球上最早看到日落的地方噢,一天只有一次机会,您想预约吗?” “地球上最早看到日落的地方?” 杜思贝眼睛亮了起来,“那如果我来了,岂不是地球上第一个看到日落的人?” 女孩笑盈盈:“对。您要预约吗?” “我要。”她坚定地站起身。 “好哦。”女孩麻利从背后拿出pos机,“请您预付一下定金,100万印尼盾。” 杜思贝腿打了个晃:“……多少?” “450元人民币,笨蛋。”陈行简抽出皮夹里的卡,刷卡,转用英文说,“两人位,谢谢。” 女孩招揽到生意,开心地离开了。 杜思贝目光幽幽飘到陈行简脸上:“你不是不需要吗。” 陈行简垂眸看她,清淡地笑了笑:“我是对日落没兴趣啊。” 杜思贝心口无端跳了一下。 海风送来些清凉,两人对着脸,都看见彼此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 蓝天白云,棕榈树下,眼底的一切都看得清晰。 等风吹过去,陈行简微俯下身,香气扑面而来。杜思贝呼吸一窒,就被他微凉的手指刮了下鼻尖。 “但我,对超过你,成为地球上第一个看到日落的人这件事呢。” 陈行简慢慢地说:“非常、非常感兴趣。” 第19章 日落尔康,我再也看不见我们的幽幽谷…… 陈行简进水屋时,他父亲陈维风正准备吃血压药,见到儿子,陈维风拿起水杯,不动声色而迅速地吞下了药片。 苏荷在一旁抚摸陈维风的背,给他顺气:“你慢点喝,别呛着。” “爸看到了我,可不得快点喝药么。”陈行简脚步轻快,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他探身叉了块果盘里的蜜瓜送进嘴里,舒服地往后一靠,对陈维风笑道,“喝晚了药,血压一会儿又得爆表,您说是不是?” 陈维风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冷冷盯着小儿子笑起来时嘴角似有若无泛起的酒窝:“你最基本的教养呢?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沙发边的苏荷不自在地握住双手。 陈行简看见了,便对她颔首致意:“苏阿姨好。您气色真不错,看见我哥要结婚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吧。” 苏荷尴尬笑笑:“是,是,大家都高兴。你们父子俩先聊,我……我再叫人拿盘蜜瓜过来。” 她连走带小跑地出了水屋。 陈行简看着她背影消失,嘴角的弧度逐渐抹平成直线。 “小栩说你谈了个女朋友。”陈维风表情冷肃,“她是做什么的?” 陈行简抬头看向父亲,回答:“我秘书。” “荒唐!” 陈维风一下就从陈行简的行事风格给这段恋情定了性:“我警告你多少次,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不要跟办公室里的女人乱搞!” 陈行简耸耸肩:“可我很喜欢那个人,每天都想赖着她啊。” 陈行简又像是想起什么,微笑着补充:“爸,您知道我对一个人上头是什么样子,对吗?” 陈维风搁在腿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他沉着嗓子:“明天的婚礼上,你要是敢对你嫂子有半点不规矩的念头——”他顿了顿,眼神如冰冷的手术刀直刺过去。 “我不光打断你的腿,还会让你爬到你妈坟前,跪到死。”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两人呼吸都有一瞬的加重。 几秒的沉默后,陈行简实在没绷住,乐了一声:“爸,大喜的日子您别吓人行么。就算我想见妈,她在天上开开心心的,也不见得有空搭理我啊。” 陈维风不为所动:“你明天必须和宁栩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陈行简不置可否: “我跟现在的女友感情很好,宁栩已经是十年前的过去式了。” “呵,既然是过去式,你跟行易会为了她兄弟成仇?” “我跟哥前几天才通过电话啊。” 陈行简边说边摸出烟盒,点上烟,“我女朋友泡澡昏迷,是哥教我给她急救的。” 这话却引起陈维风的反感,他用鼻子冷哼一声,“泡个澡都能昏迷,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还有你,白白在医学院上了两年学,连洗澡晕堂都要找你哥帮忙。一个两个的,都是废物!……把你的烟掐了!” 陈行简虚起眼睛,当着他爸的面猛吸一口烟,细长的香烟迅速短了一截。他把烟头戳进烟灰缸,抬头去看水屋外的天色。 碧波万顷的海面上,飘着几片淡粉色的流云。远方有海鸥啼叫。 “快日落了。”他说。 陈维风皱眉:“什么?” “你跟科颖签的ceo合同只有一年,对吧?”陈维风冷眼看着陈行简,“时尚业不是什么干净圈子,你明年回美国接手医院,趁早跟那种野鸡野猫断了,我给你安排了最好的结婚人选。” “行啊,没问题。”陈行简抬腕看了眼手表。 陈维风更不满了:“你敷衍我是没用的。你明天就跟那个女秘书分手。” 这时苏荷端着一盘水果回来了。 她不知道屋里在进行什么对话,体贴地将蜜瓜果盘端到陈行简面前,后者并没什么反应。 苏荷又用小银叉叉起一块青色蜜瓜,递到陈维风嘴边。陈维风也没动,而是继续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对你来说都无所谓。你认为是我拆散了你和宁栩,你恨我,所以你要用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报复我。” “……”陈行简对父亲自以为是的剖白有点无语。 他在沙发上动了动,坐正了些,严肃申明:“爸,我也是可以认真的。” 陈维风:“比如这次吗?你跟女秘书怎么开始的?” 陈行简认真回答:“我们是一夜情。” 苏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陈行简没有笑,语气平静而笃定:“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不是怎么开始,而是怎么走下去。” 陈维风沉默片刻。 “幼稚,愚蠢。”良久的静默后,陈维风一锤定音说出这四个字,把脸别到窗外。 房间里又静下来。苏荷绞着手指,来回观察这对父子,过了一会,她也只好看向阳台。 天色暗了,海浪拍打上水屋底下的木头柱子,海水正在涨潮,发出低沉的轰鸣。 陈行简作势起身:“爸,苏阿姨,我先走了。” “去见你的一夜情对象吗?”陈维风冷笑。 陈行简:“她有名字。” “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陈维风抬手,像挥开一只苍蝇。 他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翻卷起浪涛的海洋,声音冰冷:“我只说一句,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妈没了,你哥有家庭了,我跟你苏阿姨过得也很好。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人,除了你,你什么都没有——” 陈维风语气里透着无以复加的失望:“像你这样嬉皮笑脸,活该没有人爱你。” 陈行简看着父亲在暮色中显出老态的侧脸。 他没说什么,安静离开了水屋。 …… 走上栈桥,陈行简手搭凉棚,眺望西边已经开始预演的,壮烈的橘红色夕阳。 太阳隐没在云层里,给云朵镶上金边。 “先生,回房间吗?”印尼黑小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陈行简再次看手表:“不回,我要去西海滩。那里有多远?” “西海滩?那可是本岛最远的地方,3公里呢。” 第25章 小伙立刻拿起对讲机,叽里呱啦讲了一通本地语,然后告诉陈行简:“先生,我们为您调配的花车还有5分钟过来。” “5分钟?”陈行简挽起衬衫袖口,撸到小臂。接着他解开领口的扣子,脱掉衬衫马甲。 小伙看着这个开始轻装上阵的奇怪的中国客人:“是的。您再等等,很快的。” “我不能再等了。”陈行简将马甲放到小伙手里。 太阳从云层后面探出金光,照耀在他俊朗的脸上。陈行简弯起眼睛,对小伙笑了笑:“最美的日落从不是等来的。” 他扭头看向远处染红的天际,像是想起某个幼稚的承诺,声音低了下去。 “我得自己去找。” …… 西海滩,露台餐厅里坐满了人,日落快开始了,唯独没看见杜思贝。 又是那个女服务生走过来,她上下打量陈行简:“先生,下午跟你一起的小姐刚才来过,但她独自呆了一会就走了。” “请问您还在我们这用餐吗?” 陈行简没理她。他快步走到露台的尽头,发现金色的沙滩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 服务生又问:“请问您还在我们这用餐吗?就算不吃我们也不退定——” 她话音未落,这个满身是汗的中国男人就转过身,擦着她肩膀,疾风般的离开了餐厅。 海浪声越来越响了,一波又一波地推上沙滩,震耳欲聋。 杜思贝激动地呼吸都有点儿急促。她专注盯着漫天红霞中,即将坠入海平线的那一轮红日。 有个人在她身边坐下了,挨着她的肩膀。 杜思贝转头一看,愣住。 几秒过去,她都一动不动瞪着陈行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目光跟着他的汗珠一点点滑落,落进他被汗液濡湿的鬓角里。 一向从容优雅的陈行简,此刻满脸潮红,头发冒着热气。他敞开的领口里脖颈也红了,胸口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比浪花扬得还高,绝对称得上狼狈。 杜思贝一时很无措,想问他是刚跑完男子一千米吗,陈行简就先开口了,声音干哑:“怎么不去餐厅等我?” 杜思贝不好意思说这次出国没带任何银行卡和现金,进餐厅发现只能吃霸王餐,所以灰溜溜走了出来。 于是她说,“你不在,我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 陈行简眼神深了些,也许是夕阳给他镀上了柔光。 “我不在,你一个人吃饭就没意思。”他重复道。 “是的。”杜思贝点点头,目光在陈行简热气腾腾的脸上逡巡一圈后,她低下头,从草编包里抽出一片有樱花香气的面巾纸,盖到他脸颊上。 陈行简抓住她手腕:“你干什么?” 杜思贝愣了下:“……你流了好多汗。” 她的手腕被攥在他们两人之间,远远看去,日落时分的海岸线边,他们像一对想要触摸彼此的恋人。 但陈行简把她的手摁了回去。 他拿过纸巾,往脸上和脖子上随意擦了擦。 然后他看向金光粼粼的大海,声线冷硬:“别碰我。” 杜思贝觉得陈行简见完父母后真是变得莫名其妙,像个脾气怪异的叛逆期少年。 但这个问题少年偏偏是她老板。 杜思贝抱住小腿,把下巴垫在膝头思考了会。 她看着血红的太阳徐徐沉入海平面,在海和天的交界处燃起一片炽烈的辉煌,将天地都染成绚丽的橙红色。 海面上,每一道浪花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地球上的日落,在这一刻真正开始了。 杜思贝伸出手,摸索到陈行简硬邦邦的膝盖,轻拍了拍:“陈总,好看吗?” 陈行简心里有点儿乱,但他说不上来。 他摘开杜思贝的爪子,双手向后撑到沙地里,没好气地答:“好不好看,你自己没长眼睛吗。” “嘿。”杜思贝笑了,面向大海说,“我的眼皮被晒得很烫。所以今晚的日落,应该很漂亮吧?” 陈行简这才扭过头,发现杜思贝面露微笑,平静祥和地面朝太平洋——闭着她的眼睛。 “……你是在演紫薇吗?”陈行简嘴角一抽,原本冷着的脸有点想笑。 但他又觉得笑容跟此刻心境不符,慢慢抿直了唇角,变成经典的皮笑肉不笑,夹起嗓子模仿:“尔康,我看不见你的 脸了,我再也看不见我们的幽幽谷了,尔康喂!” 杜思贝轻打了一下陈行简,仍闭着眼,笑得恬静温和:“别闹了,这不是你要的日落吗。快看啊。” 陈行简不说话了。他定定注视着杜思贝在暮光中像婴儿一样柔和的脸。 杜思贝什么也看不见,但光是这样坐在沙滩上,听着海潮拍岸的声音,就觉得很幸福。 “我让你一分钟哦。”她闭眼笑着说。 “所以,你现在是这个星球上第一个看见日落的人啦。” 陈行简喉头滚动。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摸出手机,对着杜思贝侧脸拍了张照。静音。 “我看完了。” 陈行简低声说,“最美的日落。” 杜思贝这才睁开眼。 太阳正被海水温柔地吞噬,金色的光芒与深蓝的海水交织,像一场无声的交融。 “真的好漂亮啊,陈总!”她兴奋地掏出手机,对着这片橘子海拍了许多张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照片和小视频。 一直到天色变成墨蓝。 海风有了凉意,陈行简看着她,问,“我迟到了。你为什么还让我做第一个看到日落的人?” 杜思贝正在给日落照片修图,随口说,“因为是你付钱订的餐厅啊。” 陈行简:“……” 修来修去,杜思贝都不太满意,她抬起头,用肩膀蹭了下陈行简:“陈总,让我看一下你拍的照片。” 陈行简锁起眉头:“凭什么?” “你手机像素更牛啊。” 杜思贝觉得此人真是不近人情,她都把第一名让他做了,还闹脾气。 杜思贝觊觎着凑近了陈行简,继续说服,“你是promax啊,我这还是iphone8呢,拍出来的太阳像个灯泡。” “那就攒钱买个好手机。”陈行简将她脑袋推得很远,声音冷到铁面无私。 “我拍的照片,只能我一个人看。” 他站起身,拍掉手里的沙子,走了。 “……” 即使杜思贝再迟钝,也发现陈行简开始排斥跟她身体接触了。 他们最终还是去餐厅吃了饭,对着漆黑而无边的太平洋。 回到水屋,屋子底部安着射灯,将周边的海水照得蓝幽幽的,一整片岛屿都很静谧。 杜思贝思来想去,爬到垂着帐幔的双人大床上,用几个枕头在中间分出一道楚河汉界。 陈行简洗完澡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眼看见床上的杜思贝。 她学日漫里的萝莉那样鸭子坐,大腿并拢,双手搭在白皙的腿前,像被欺负了会边哭边骂他大坏蛋的乖巧女同桌。 陈行简喉结用力一滚,浴衣下的身体很快热了。 杜思贝对他招手,“陈总,我把床铺好了。你想睡哪边?” 陈行简走过去,抽出其中一个作为分界线的枕头,“我睡外面。” 杜思贝:“哪儿?” 她的脑袋跟着陈行简从左转到右。他拉开门去了阳台。 杜思贝以为他又生气了,光着脚跑下床去哄,“不是……阳台咋睡啊,阳台就一个躺椅啊。” 但她刚跑到门口,阳台门就被陈行简“轰”地关上了。 “咔哒——” 他把自己锁在了外面。 然后隔着一道透明玻璃门,沉脸指着杜思贝,警告:“你,不准出来骚扰我。” 杜思贝:…… 她这是,被陈行简彻底的讨厌了? 第20章 身份哎,我的坏蛋老板。 第二天,婚礼。 太平洋小岛上的晴天真要命,将绿草坪晒得油光发亮。宾客们成双入对,依次穿过鲜花做成的拱门,进入露天会场。 陈行简今天是伴郎之一,天没亮就起床。他从阳台进屋的时候轻手轻脚,杜思贝还是惊醒了,但在被子里瞪着眼睛,没敢出声。 其实她一整晚都没睡踏实。 陈行简昨晚绝对是生气了。 气她擅作主张把床分成两半,跟他睡觉,却不让他睡。 ……总之今天得好好表现。 即使假扮女友这事是被迫的,她也得演好这场戏,否则,陈行简说不定真的会逼她还那十六万七千块钱…… 哎,我的坏蛋老板。 杜思贝站在椰子树下,看着一名端餐盘的侍者路过。她从盘里取来一杯冒干冰的蓝色鸡尾酒,一饮而尽。 往好处想,至少这里酒水畅饮。 “嘿!你是今天第一个喝光这杯酒的客人哦。” 一个西装革履,中等个头的男人举着酒杯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在杜思贝穿抹胸裙的胸口转了一圈,与她笑着碰杯:“很有品味。” 第26章 杜思贝在派对上做惯了壁花小姐,不太适应和陌生人开启话题。 “谢谢。您也是一个人吗?”于是她想到哪说到哪。 萧廷愣了下,没想到今天随便搭讪的第一个女人就这么主动。 他将酒杯放到铺白桌布的冷餐餐桌上,不经意抬起手腕,整理镶钻的袖扣: “是啊。我今天坐最早的航班从马来西亚来的。” 杜思贝仰头喝第二杯酒的动作一顿。 她看着这个风度和气质像极了某个人的男人,笑问,“那你来的路上一定看过马六甲海峡了?” 萧廷拨了拨闪闪发亮的袖扣,杜思贝没察觉,只是很感兴趣地看着他,等待马六甲海峡的下文。 他开始觉得这女人脑回路很是清奇,“马六甲海峡,东方的十字路口,是挺漂亮的……哎呀,我这扣子又掉了!” 说话之间,亮晶晶的袖扣忽然从他袖子上滑落,掉进沾满晨露的草丛里,就在杜思贝脚边。 她便放下酒杯,再自然不过地去帮他捡袖扣。 淡紫色抹胸裙因此挤出一道深深的沟,裙摆的薄纱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一枝纤美的紫鸢尾花。 萧廷饶有兴致地下移目光,仅仅一眼,就对她的三围有了数,兴趣愈浓:“小姐,你是宁家的人呢,还是陈家的人?” 这时一道人影横闪过来,在萧廷头顶覆上一片浓重的阴影,如同乌云压境。 “是我的人。”来人沉声说。 萧廷听到声音,脸色骤变。 他抬起眼皮,对上陈行简低气压的一张冷脸,不由得退后半步,哈哈尬笑了两声:“行简,我不知道,她原来是、是你的……” “女朋友。” 陈行简挑明了身份,转身握住杜思贝手腕,把她从草地上拉了起来。 然后从她手心抠出那枚袖扣,扔进萧廷还在冒气泡的香槟酒杯里。 萧廷:“哎我去,我这袖扣三万八……” 陈行简没搭理他,低头看着一脸懵圈的杜思贝,语气严厉,“摆正你的身份。这种事有服务生做。不归你管。” 杜思贝动了动手腕,陈行简掐得她实在有点疼。 但感觉到她想挣脱后,他指尖反而更收拢,将她腕骨内侧都勒出红痕,表现出强烈的领地意识。 杜思贝只能维持做小伏低的讨好人设:“……都听您的,陈总。” “哈哈陈总?”萧廷笑出了声,“你们是在玩什么风流老板俏秘书的角色扮演吗?雅蠛蝶雅蠛蝶~那种?” “刚谈不久。”陈行简抿着嘴唇冷然道,“她还没习惯叫老公。” “……”噎了数秒,杜思贝连连点头:“……确,确实。” 萧廷看看杜思贝,又看看陈行简,讳莫如深地啧啧了两声,拿起自己被泡废了的钻石袖扣酒杯走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 陈行简看着萧廷走远后和别的女人搭上了话,他松开杜思贝。 目光落到她白嫩的胸脯上,陈行简喉头滚了一下,声音更不悦:“所以,你以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可我们不也是从陌生人开始的? 杜思贝把咽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揉着发疼的手腕问:“你这会不应该陪新郎新娘候场吗?新人举行仪式前都挺紧张的吧。” “新郎新娘?”陈行简嘴角泛 起一丝嘲弄,“我不在场,他们才不会感到紧张。” 杜思贝没懂:“什么意思?” 陈行简看着她,没说话,眼神有点奇怪。 他伸出手臂,俯身过来,杜思贝立即屏住呼吸,就感觉陈行简的下巴轻轻擦过她额头,胡茬的触感带来一丝微痒,仿佛电流窜过皮肤。还有他身上那股好闻的男士香气,羽毛尖一样搔弄人心。 “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不在,好跟别人瞎聊呢?” 陈行简边说边越过杜思贝,拿起桌上那只鸡尾酒杯,尖果般的喉结上下一滑,将她剩下的一口甜酒抽了底。 还好只是喝酒。 杜思贝紧攥桌沿的手指松了下来,低声嘀咕:“我跟他总共就说了两句话。” 陈行简一点没松懈地盯住杜思贝,“两句话也能扯到马六甲海峡,我发现你是社交牛逼啊。他是不是忽悠你投资航运业务了?” 杜思贝轻轻“啊”了一声,莫名脸热:“我看起来哪像有钱投资的人。” “我就是……以前读初中地理书,书上说马六甲海峡是世界的十字路口,海面上遍布世界各地的轮船,非常壮观。” 杜思贝越说越小声,“……我就想有机会去看看。” 陈行简到后面压根没听清她的蚊子语,正想皱眉再问时,远处掀过来碰杯和欢呼声,一大片粉色的气球缓缓飘上天空。 婚礼开始了。 “……小栩?” 一个伴娘走到房间阳台边,小心翼翼地提醒新娘子,“咱们该下楼了。” 宁栩一袭曳地纯白婚纱,有些失神地望着远处。 绿茵草坪的树荫下,两个人影靠得极近,举止亲密,似乎没有人能挤进他们之间。 宁栩戴白手套的双手握紧了栏杆。 要说这有钱人的婚礼是不一样。宁栩的父亲将她的手递交给新郎官陈行易时,海上吹来一阵风,空中下起一场白粉交织的玫瑰雨。 “好浪漫啊!”台下的杜思贝眼里亮起星星,顶着满头的花瓣拍小视频。 坐在旁边的人点评:“这特么满天的无人机跟蝗虫过境一样,哪里浪漫了。” ……毫无情。趣的死直男。 杜思贝扭过头,在纷乱朦胧的花雨中看着陈行简。 他也转过头,跟她眼对着眼:“别说你以后也想在这样的地方办婚礼。” 杜思贝眼神飘了一下,明显动心了:“我哪有。我找不到这么有钱的老公。” 陈行简呵呵笑:“哎哟,别妄自菲薄呀。刚才你蹲地上给人捡扣子那个就挺有钱的,a9家庭的富二代流子,想冲的话我给你介绍。” 这话说的,就差把捞女二字刻她脑门上了。 杜思贝今天不跟陈行简置气,为了那十六万七千块她什么都能忍。她认真说:“可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陈行简假笑的嘴角僵了一下。说不上是震惊还是别的。 “砰砰——” 司仪突然拍了两下话筒,高兴地宣布现在是游戏环节,要请三位伴郎伴娘和各自的另一半上台。 大喜的日子,其他几对都乐呵呵上去了,唯独陈行简坐着没动。 司仪下来请他,低声说:“陈先生,这是新娘特意为您和女友设计的考验哦。新娘说了,只有看到您幸福,她才能……安心走入婚姻。” 最后半句压得极低,杜思贝还是听见了,全身过电般地一惊。 什么情况? 新娘子怎么会在新婚当日对丈夫的弟弟转达这样的祝福……杜思贝大脑飞转,忽然想到餐厅里,宁栩走过来打招呼时掠过陈行简肩头的指尖。那是非常亲昵的人才会下意识有的举动。 行简。她温柔地喊他,行简。 不是吧……这他妈也太狗血了。 误入八点档家庭伦理剧的杜思贝心情很是复杂。 凭她对陈行简的了解,狗东西发起情来完全没人性,指不定就趁某个月黑风高哥哥不在家的夜晚,他悄无声息摸进了胸大貌美又弱小可怜的嫂子的房间…… 可以,这剧情很小日本。 “喂。” 杜思贝脑门被弹了一下。 她捂着脑袋抬起头,陈行简已经站起身,对她伸出一只手,脸上……挺不耐烦:“上去玩游戏,赢了有奖品。” 奖品盛放在精巧的红丝绒缎面盒子里,是一串珍珠项链。莹白润泽的光芒,看上去就很贵。 “这是从南太平洋海底的珍稀贝壳里开出来的澳白珍珠。” 司仪像拍卖师一样端起缎面盒子,对台上的三对情侣笑道,“赢了拿走它,输了有惩罚。” 游戏本身很无脑,就是让三对情侣默契大比拼,纯给观众撒糖逗趣儿。杜思贝像临时被拉上台给家长们表演的小学生,看着台下黑压压一堆陌生面孔,她双手往后揪住了裙摆,十分,十分不自在。 “想不想要?”陈行简凑过来低声问。 杜思贝紧张得左耳进右耳出:“想要什么?” “奖品。” 陈行简看着她比晚霞还红的耳朵,说,“你想要,我就认真玩。” 杜思贝眼梢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陈行简嘴角勾起一抹笑,经典的小括弧。 他转头对司仪说,“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开始第一题。” 第21章 肖想稍有姿色的小秘书,肖想着接近高…… 茵茵草地,白椅子上坐满了人,晃眼的阳光下,蓝色大海涌动细碎的光芒。 杜思贝站在铺满鲜花的舞台中央,陈行简就在她对面。 第一次见他穿黑西装,柔顺的头发梳到脑后,露出英气的额头。白色蝴蝶领结系在脖颈中央,斯文模样。虽然这里的人都是盛装出席,但他的气质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第27章 杜思贝无端笑了下,回答司仪,“我也准备好了。” “既然三对情侣都准备好了,我最后强调一遍游戏规则。”司仪大声念手卡,“情侣默契大比拼,要求男女双方回答问题的答案必须一致,才能计入得分。那我们现在开始!” 三对情侣顿时正色,看向彼此。 司仪:“第一题。请快速说出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地点。” 杜思贝:“大海边的棕榈树下。” 陈行简:“洛杉矶。” “两位的思维模式还真是不同呢。”司仪挥动手臂,往下做了个卡的手势,“答案不一致,本题不得分。” 但另外两组选手都答对了。毕竟这题最简单。 杜思贝有点无语地冲陈行简打口型:要你回答地点啊。地点! 陈行简不高兴了,拧起眉淡淡扫她一眼,眼神表示:我说的就是地点。 司仪笑着安抚:“好啦好啦,小情侣们别着急,这才到第一题,默契是慢慢培养的哦。” “第二题。第一次见面是谁主动开启的话题?” 陈行简:“我。” 杜思贝:“我。” 司仪高兴宣布:“伴郎组加一分!” “等会。” 陈行简拦下正要往小白板上计分的司仪,他不满地盯住杜思贝,“你什么记性,那天晚上是我主动跟你说的话。” 杜思贝呃了一声,光想着抢答去了,答案压根没过脑。 陈行简见她支支吾吾,更不悦地锁起眉头:“你那天晚上偷瞄我半天也没胆子吱个声,是我主动开口找你借的打火机。这都能忘吗你?” ……玩游戏呢! 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干嘛啊哥! 杜思贝挠了挠脸,小声哄陈行简:“我记得我记得。但咱先继续往后答题吧,啊?” “。” 陈行简抱起胳膊,用鼻子冷哼一声,“继续。” 司仪:“既然男方对此答案存在异议,说明两人对彼此了解还是不够,本题依旧不计入得分。” 杜思贝叫了起来:“怎么能这样!” 司仪无辜耸耸肩,意思是又不是我多嘴。 于是她把怪罪的目光投向一张狗嘴走天下的罪魁祸首脸上。 后者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拖了后腿,完全忘了自己五分钟还在那装逼,放什么你想要奖品那我就认真玩的狗屁! 杜思贝咬牙切齿:“第三题,来啊。” 司仪:“第一次见面,对方身上穿了什么衣服?” 这简直是送分题!杜思贝脱口而出:“纯白西服,领带是灰色格纹。” 陈行简也终于福至心灵做了回人:“黑裙子,黑丝袜,红底高跟鞋。发型是半丸子头,披下来的头发搭在肩膀左边。至于那天喷的香水,如果我没闻错,应该是byredo无人区玫瑰……” 杜思贝惊讶地看着滔滔不绝的陈行简。 他回答问题的语气镇定而自信,与她的目光碰上了,就勾起嘴角,笑里带点邪气,杜思贝心口砰砰乱跳。 “答得好啊!” 司仪啪啪鼓掌,带头起哄,“记这么清楚,二位原来是一眼定终生,大家说对不对啊!” 台下来自陈宁两家的亲朋好友都很给力:“对——” 唯有坐在第一排的陈维风,没好气地“笃”了下手中拐杖,冷哼一声。 这时有人不怀好意地吹了声口哨,杜思贝烫着一张脸去看陈行简,他的视线似乎立刻从她身上起飞,在气流中颠簸了会,着陆到司仪那儿:“这题,算我们赢吗?” 语气淡然,仿佛刹那间的对视从未发生。 司仪迟疑了一下:“您答得是挺详细,但另外两对情侣都答的是对方衣服的颜色,明显更有默契,所以,本题依旧不计入得分。” 陈行简:…… 杜思贝:…… 又答了几轮,两人摸清了司仪的套路,开始专挑简单的回答,比分竟然追平了另外两对情侣。 “那么——今天到底哪对情侣能带走我们的珍珠项链呢?” 司仪卖关子似的,目光依次点过三对俊男美女,越说越慢: “最后一题!第一次对对方心动是什么时候?” 三对情侣眸色微动,没有一个人抢答。 心动这件事,说不清又道不明。 有时你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对视,不经意间想起那一秒,心脏却会猛地一窒。 司仪循循善诱:“第一次心动,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杜思贝微仰起脸,看着咫尺之间的陈行简。他似有所感,也低头望过来。 心动…… 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相接,就像近视的人做验光检查,眼前的世界原本模糊不清,直到镜片“咔哒”一声转动,终于定格在最清晰的那一瞬—— 陈行简的脸毫无预兆闯入她视野,清晰得令人心悸。 杜思贝的心剧烈颤动起来,她张了张嘴,正要说出答案。陈行简却突然将视线移开。 他转向司仪,声音低沉:“抱歉,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杜思贝上下牙齿轻轻一碰,发出微不可察的轻响。 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骚动。 陈维风阴沉着脸冷笑了下,仿佛一切在他预料之中。 司仪准备好的贺词顿在嘴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哈哈!看来,这位先生更想把心动的秘密藏在心底呢。” 陈行简不置可否,别过脸,看向不知名的某处。 有对情侣回答正确,成为今日最大赢家。司仪将珍珠项链送给那女孩。 杜思贝机械地为他们鼓掌,目光不由自主瞥向陈行简。 他的嘴角像被无形的重物拉扯,沉沉下坠,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气场中。仿佛这个看似寻常的问题,触及他内心深处某个禁区。 他便要全场陷入这种难以言说的尴尬。 杜思贝低下头,层层叠叠的花瓣落在台上,被你来我往的鞋底碾碎了,化作一地斑驳的粉。 一座酒杯堆成的香槟塔被推了上来,新娘宁栩牵着婚纱裙摆走上舞台,来到杜思贝身边。 她凑到她面颊边,压低声音,吐气如兰:“一个稍有姿色的小秘书,肖想着接近高高在上的老板,就只能得到这种待遇啰。” 杜思贝一愣。 宁栩已经转过身面向观众,盈盈笑道,“游戏嘛,总是有输有赢。这么热的天,不如让输家喝光这座香槟塔,权当是消暑解渴了。” “小栩。” 一旁的陈行易沉声提醒,“喝一杯意思意思得了,怎么能给客人灌酒。” “我喝。”杜思贝说。 原本有些低语的会场安静了下来。 杜思贝走到小推车边,拿起香槟塔上最高的一杯酒。 酒么,不算什么。她在工作中喝过很多了。这场婚礼……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金黄的冰凉液体淌进唇角,杜思贝被冰镇的温度刺得五官皱了一下。她舌尖还没尝到酒味,手中酒杯忽然被斜刺里冲过来的人夺了过去。 陈行简仰头将一杯香槟一口气喝光,然后把杯子往小推车上重重一杵。 “你乱出什么风头,这明摆是着我的环节。” 高脚杯本身就有重量,被他这么一下子,整辆推车上的香槟塔都晃了一下。 杜思贝被突然欺身压过来的陈行简笼住了视线。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帮自己挡酒。明明回答不出心动的原因。 宁栩的脸色有点难看:“行简,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你别——” “咚”的一声,一杯酒又喝光了。 红晕像一只女人的手,极尽魅惑地攀上了陈行简脖颈。 杜思贝想起他之前应酬也会脸涨通红的样子,扯了扯陈行简袖口,小声说,“陈总,要不还是我来吧?” “陈总?” 陈行简侧过头,眼角红了,声音带着几分嘲弄,“等你想清楚到底该称呼我什么,再开口。” ……杜思贝不做声了。 陈行简面无表情,再次一饮而尽。 五层的香槟塔,堆成金字塔般错落有致的形状。没过一会,酒杯全空了,透明的玻璃杯在阳光下反射出细闪。 台上的人晃着身子走下楼梯,需人搀扶。 “丢人至极!”陈维风敛着怒容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 几个小黑开车把陈行简送回水屋,扔到了垂着白色帐幔的大床上。 屋里酒气浓郁,杜思贝正想打开面向阳台的门散味儿,几滴凉意扑到手臂上。 下雨了。 没几分钟,海上便乌云密布,大风刮弯了阳台上的棕榈树。暴雨如注,噼里啪啦砸在水屋的木头顶上,屋里漫起潮气,光线也暗了,得点灯。 天边闷雷滚滚,巨大的门窗直面大海,黑灰色的海洋深处似在酝酿一场风暴,要将水上的木头房屋连根拔除。 杜思贝莫名心慌,她爬上床,钻进被窝,挨着熟睡后的醉鬼陈行简。 第28章 陈行简外穿一件白衬衫,领口散开几颗扣子,露出大片潮红的脖颈,光看那颜色就能想象他身体的热度。 于是,杜思贝掀开被子,又替他解了几颗扣子。散热。 大概是感觉到腹部暴露在空气中,有凉意,陈行简皱起眉,在床上动了动。杜思贝按住他肚脐,严厉道,“我准你动了吗?好好睡觉。” 睡梦中的陈行简可能被这严肃的口气慑住,真的乖乖躺好,一动不动。 体会到奸男尸乐趣的杜思贝目光下扫,顿住。 陈行简共有六块腹肌,每一块都紧实有力,排列得整整齐齐,在日光灯映照下,刷出蜜色的诱人光泽。就连肚脐眼也内敛地往里收拢,肚脐下方隐约现出蟹青色汗毛,顺着延伸进黑灰色裤头里,引人遐想。 “……妈的,练这么好,还捂着不给看。” 杜思贝想起宁栩示威似的耳语,忽然有点生气。 稍有姿色的小秘书,肖想着接近高高在上的老板。 就只能得到这种待遇啰。 ……我什么待遇? 屋外在下雨,屋里门窗紧闭,杜思贝更加放肆地打量陈行简。 不得不承认,她的老板长得真的很不错。 脸型硬朗,鼻梁挺直,不说话的时候是个酷哥。但陈行简有双风流上挑的桃花眼,中和了冷感,让人觉得即使对他做一些出格的事……他也不会生气。 是我在肖想…… 接近他吗? 杜思贝慢慢低下头,闻到陈行简 身上裹着酒气的淡淡体香。 那就…… 再肖想一次吧。。 男人的身体抱起来跟玩偶很不一样。 有健壮的骨骼感,有饱满的肌肉,有的地方软,有的地方硬。 更重要的是……有热到烫手的体温。 好温暖啊。 陈行简翕动了一下鼻翼,薄薄的眼皮下,眼球像吊着的钟摆来回转动。 他睡着了,但又好像半醒着,昏昏沉沉,脑袋热胀——不是很舒服。 有一阵湿热的呼吸,像小蚂蚁一样在他颈间爬来爬去。 “别碰我。”陈行简凭着本能说了句话,声音中带点反感。 “就碰。” 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如是回应。 “谁要你喝这么多酒的?” 这人见他没作声,愈发猖狂,微凉的手指伸到他胸肌上摸了一把,然后教训似的戳了戳。 “明明酒量差得要死,还逞强给我挡酒……” 梦里的陈行简发不出声音,只感觉这人凑近了自己,一小撮凉凉滑滑的东西在他脸上拂来扫去,像极了尾巴。 “你,你喝完酒后全身都红了,好吓人,好香啊……艹你勾引我,你不守男德!” 开始胡言乱语。 那撮尾巴顺着他的脸,滑到了他锁骨的凹陷处。可怎么有股玫瑰露的香气。 不是尾巴,是头发? 陈行简在沉沦的梦中松了口气,感受着那缕头发在他身上越滑越下,越搔越痒,他呼吸又重了起来。 “明明对我那天穿什么衣服,喷什么香水,记得很清楚……”这人声音发闷,有了黏糯鼻音。 温热的呼吸对着他的裤拉。链停了一下。 “最后一个问题……骗我很难吗?”头发的主人愤愤咬了他一口。 陈行简被激得浑身一颤,没发出声音。 “我讨厌你!狗东西!” 虽是这么说,此人又心口不一地撑着手臂爬了过来,紧贴他脖颈侧方的腺体一个劲地猛吸,黏糊糊的触感像小狗的湿鼻子,来回刮蹭他耳后,粗俗地喷着热气:“陈行简,我他妈今天一定要把你睡了。” “外面打雷了,我好害怕。” “……” 第22章 月亮这家伙病态的占有欲是从小养成的…… 杜思贝很久没睡过这样酣畅淋漓的午觉了。 她醒来后揉了下眼,床的另一侧是空的,床单褶皱,有睡过的痕迹。她慢慢爬起身,环顾四周,窗外已经天黑。 阳台的木板上加设了照明小地灯,幽蓝色,从下往上打着巨型阴影,映在阳台中央那个坐着的背影上。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海水拍打木柱的浪声,还有偶尔游过水屋底下的鱼群,发出鱼尾拨动水面的微弱动静。 杜思贝下了床,光着脚走过去。 陈行简坐在阳台边缘,双手后撑,仰着头,似在看海上的月亮。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没回头说:“你这一觉睡得香啊,从白天到黑夜。” 杜思贝脸有点热,陈行简肯定发现自己趁人喝醉时占人便宜了。她心虚着没说话,安静挨着他坐下,两腿垂到阳台下面,脚下是海。 “夜晚有风,你小心肚子着凉。”杜思贝看了眼陈行简敞开的衬衫,他的小腹露在外面,有力地向内收紧。 这时确实起了一阵微凉的海风,陈行简的白衬衫向后轻掀起衣角,劲瘦的腰身全显了出来,在夜色中很白皙。 他低头一看,不以为然:“我这是保留犯罪现场。你先解释一下,我扣子怎么开的。” 杜思贝:“……” 陈行简扭头看她,脸上浮动着几道横斜的海水的波影。 “别告诉我是印尼小黑弄的。” “……我以为你很热,又怕你会酒精中毒,所以——” “杜思贝。” 杜思贝苍白地辩解了两句,就被陈行简轻声打断,他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不对劲。” 杜思贝抱臂撑着栏杆的双手忽然抓了一下胳膊肘。 “陈总,婚礼已经结束了。”她看回自己垂在海面上的双腿,低声说,“明天我可以自由活动吗?” “岛上就这么大,你想去哪?” 杜思贝顿了几秒,“……我不想演你的女友了。” 陈行简看着她有些疲惫的侧脸,觉得杜思贝这人可真有意思,床上床下两幅面孔。下午对他上下其手的胆子去哪了? “明天再演一天。那十六万七不用还了。” 陈行简仍旧闲散地向后仰着身子,撑在木板上的手指轻轻敲打地面,显得游刃有余。 “或者我另外加钱。两万够吗?” 杜思贝:“你是想让我气死你的嫂子吗?” 陈行简:“……?” 杜思贝见陈行简拧起眉毛,随时开启嘴炮模式,她赶紧解释:“你是因为暗恋自己的嫂子,见不得嫂子和哥哥结婚,所以才找我演你的女朋友,故意让嫂子吃醋。对吧?” 陈行简:“……” 暗恋,见不得,故意,吃醋。 她在她眼中是什么只敢在角落里阴暗爬行的阴湿男鬼吗。 杜思贝观察着陈行简脸色,小心翼翼地重申:“陈总,你让我当工具人也没什么,本来嘛,就是我欠你的,但是婚礼都结束了,咱们理论上就……互不相欠了,对吧?” 陈行简看着杜思贝说出“互不相欠”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原本只想赏月的好心情忽然冒了点邪火,“对个屁你对。我说结束了吗?我没说结束你就得给我一直演下去。” 杜思贝觉得此人又开始不讲道理了。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央求口吻:“陈总,我好不容易出趟国,明天最后一天在岛上,我就想好好感受一下真正的巴厘岛风情。” “你想得美。” “我不要你的钱行吗?” “不行。” “……你做事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你做事能不能别他妈半途而废?” 杜思贝一时被呛得语塞,但她耐心也被磨尽,说话声音高了两个八度:“我在演你女友,可你有好好演我男友吗?” 空旷的夜晚的海风里,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倔强。 “今天要不是因为你主动放弃,我们早就可以赢那串项链了!” 杜思贝看着陈行简在月色下冷冷淡淡的一张脸,胸口涌上一股莫名情绪,喉咙发酸。 “是你答应我会认真玩游戏,是你说只要我想要,你就会给我赢那个奖品的。” 陈行简慢慢撑直了身子,与她对视,声线平缓:“我不认真吗。我记得第一次跟你见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最后一个问题呢?” 杜思贝扭转过脖颈,很近地看着陈行简。 他的瞳孔和夜里的海一样黑。 浪花从海的深处卷涌过来,拍打水屋底下的木桩,一浪又一浪。 沉默了会,陈行简忽然扯动嘴角,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杜思贝,你就为这个跟我怄气呢?” 杜思贝不说话了,板着脸,转去看黑洞洞的大海。 她的下巴被一根手指轻佻地挠了挠,陈行简话里带笑,“心动的瞬间,你不也没答上来么?” 杜思贝没好气地拍开陈行简胳膊。 他很快又将手伸过来,这次杜思贝直接打掉了,生气地转过脸吼他:“是,我也没答上来,所以咱俩就不要演了啊!我们根本就不合——” 第29章 话没说完,陈行简凑过来低头吻住了她。 天边一轮皎白的圆月亮,静静地高悬在深蓝色的大海上。 两个人都坐在阳台的边缘,陈行简微侧着头,扣住杜思贝下巴,好让他和她的嘴唇更严丝合缝地相贴,摩挲,像两尾缠绕的金鱼。 月光下,杜思贝的侧影紧绷成一条直线。但只有走近了,才会看见她肩膀在细微地颤抖。 一时间,海浪,微风,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陈行简拍打在她脸上的呼吸,潮湿,温热,越来越重。 杜思贝身子发软,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像漩涡包裹了她,她伸出舌尖回应陈行简,但就是这一下,好像惊醒了陈行简,让他发现自己正在做一件多奇怪的事。 陈行简离开了杜思贝的嘴唇。 他看着她已经迷离涣散的眼神,摸了摸她脑袋,安慰似的说,“你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杜思贝怔住,“你……” 陈行简站了起来,低下头一颗一颗地扣白衬衫。 他白天梳到后面的刘海此时微湿地搭在额前,配着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使他本就风流的一张脸更有事后翻脸不认人的薄情。 杜思贝仰头看他手中动作,呼吸逐渐不稳。 刚热吻完的人,怎么可以。 那样平静…… 陈行简察觉到滚烫的视线,眼神飘到杜思贝这儿。他眼睛弯了弯,又俯下身来挠她下巴,语调轻快,“好啦。想玩就去玩嘛,你明天不用演了,自由活动吧。” 他说完拿起西装走了。 一切快得像从未发生,却又漫长得过了很久。 …… 第二天,依旧是个太阳毒辣的晴天。 杜思贝看着屋外被晒成深褐色的木质阳台,心里忽然生出一份倦意。 巴厘岛是情侣钟爱的度假天堂,有海滩的地方就有阳光沙滩,比基尼美女与只穿一条花裤头的肌肉帅哥。可她一个人去海边,看帅哥美女成双入对,有什么意思呢? 说到底,即便来了巴厘岛,她也无法享有同等的度假待遇。 想回上海了。 临近中午,杜思贝收拾行李箱时,陈行简进了屋。他刚见完家人,手上拎着两盒印有精美花卉图案的婚礼伴手礼。其中一盒是给她的。 “这么早就回来了?”陈行简倒挺惊讶,笑着走到床边,看杜思贝叠衣服。 他又问,“没去冲个浪潜个水什么的?收费项目都是含在房卡里的,退房的时候我会一次性结清。” 杜思贝弯着腰,把长裙子轻轻叠成方块,尽量不留下折痕。 她低声说,“没有。我不会那些。” 陈行简看着她的长发随弯腰动作滑落到一边,黑发像瀑布一样丰盈。 “不会可以学。” 他伸出手,挽了把她的头发。 “我今天没去,你家人问起什么了吗?”杜思贝摘开他的手,把叠好的豆腐块码进行李箱。 杜思贝的抗拒意味明显,陈行简愣了下,“我说你在休息。” 杜思贝嗯了一声,继续叠衣服,彻底成了个淡人。 陈行简嘴里很不是味儿,他看着她把一件一眼地摊货的吊带裙小心翼翼包成小毯子形状,掐起腰说,“我跟宁栩已经没有关系了。” 杜思贝手上停了一下,又去抹平裙子褶皱。 陈行简目光跟着她流水线般的动作走动:“十年前是有过一段。她来我家做钢琴教师,先跟我谈的恋爱,后来她把我甩了,跟了我哥。” 杜思贝眼梢动了动,没说话。 陈行简强行延续话题:“我那会刚在医学院读大一,但我哥已经是医学博士了,前途一片光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跟一个成熟稳重的三好青年,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选后者。所以我就被绿了。” 杜思贝没忍住说:“你现在也很成熟稳重……而且你这么能挣钱,你很优秀。” 她挺意外的,脸蛋和天赋双重光环加身的陈行简竟然会受情伤,还是被自己的亲哥和女友背叛。 “稳重?”陈行简哧的笑了一声,“我知道他俩在一起那天,拎了根棍子守在我哥做实验的楼底下,等他一出来,我就把他腿打断了。” “……”杜思贝嘴唇哆嗦了下,嘴巴没拉缝儿说了句真心话,“那是你的亲哥哥啊……至于这么狠吗?” 陈行简神色淡漠,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动了我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杜思贝想,这家伙病态的占有欲果然是从小养成的。 这么看,他会有“你摸了别的男人,就别摸我”这种比玻璃花还易碎的病娇发言,也很在情理之中。 不过,还好自己没被他标记成“我的东西”。 想到这杜思贝一阵庆幸,随口说,“你,你跟你哥现在还能和好,真不容易。” “是不容易。”陈行简摸了摸下巴,“这事闹大之后,我被医学院退学了,然后学校打电话跟我妈告状,我妈本来就血癌晚期住院呢,听说我把她的宝贝儿子腿打断了,没过几天就死了。他们都说我妈是被我气死的。” 杜思贝:“……” 一呼一吸间她喉咙吞咽得像小刀划过般艰难。 我的坏蛋老板……是青春暗黑故事主人公。 陈行简笑着看她:“现在你还觉得我优秀吗?” 杜思贝无言以对,就好像天上耀眼的月亮忽然转到背面,她看见了月球背面千疮百孔的环形山,只剩悚然。 陈行简是一时冲动对哥哥做了错事,但他那时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喜欢的女生抛弃了他,哥哥欺骗了他,亲妈又得了绝症去世,他已经很可怜了,竟然还有人故意用“他妈是被他气死的”这种风凉话,把他押上道德的刑场。 这种全世界都离自己而去的感觉,让杜思贝有点替陈行简难过,但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屋外这么大的太阳,屋里地板却渗出湿冷的寒气。 安静了很久,陈行简说:“从那之后我就被家里赶出来了,休学了一年转去学广告,毕业后进时尚圈做品牌,这两年事业上好起来了,陈家人才重新跟我来往。” 杜思贝听到这愤愤不平,“你们家的人也太绝情了,怎么能这么对你!” 陈行简自嘲笑了笑,“我不也是陈家的人么?” 他看了下手表,替杜思贝合上行李箱,把箱子拎到地上,“该去机场了。” 杜思贝很想安慰陈行简几句,可他情绪一直很平静,仿佛冷眼旁观一出与自己不相关的家庭悲剧。 到机场,陈行简去柜台办完值机手续,拿着护照和机票走过来说,“我改签了航班,推迟三小时起飞。” “可你明天早上不是有会?”杜思贝正查看陈行简的行程,纳闷嘀咕,“早点回国不好嘛。” 长达7小时的飞行,起飞后陈行简就戴上眼罩,把脑袋陷进u型枕里睡觉。杜思贝本想看会儿窗外的夕阳,但她回头看了眼陈行简,金色的霞光照在他被眼罩覆盖的下半张脸上,她想,被光线直射着,他大概会不舒服,于是又拉上遮光板,机舱内暗了下来。 没风景可看,杜思贝闭着眼睛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陈行简推了推胳膊,耳边传来他的呼吸,湿润的气声似有若无,“杜思贝,醒醒。” 杜思贝睁开眼,近在咫尺就是陈行简的脸。 他脖子上还挂着u型枕,眼罩拉到额头上方,发型凌乱了,眼睛却又黑又亮,神采飞扬。 “你把遮光板打开。”陈行简冲她努努嘴。 杜思贝照做,扭头看向窗外,她刚睡醒还很空洞的眼里忽然有了光点,映出飞机下方宽阔的,一望无际的海面。 棉絮般的云层下面,整片深蓝色的海洋都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是轮船。无数只轮船。它们来来往往,航行在海上,从万米高空看下去,却像静止一般。只是随着飞机在薄雾的气流中穿行,才惊觉真正的海洋是如此宽阔,飞了很久都看不到一片陆地。只有无数的,点起夜灯的船,交汇在世界的十字路口。 陈行简这时也探过身子,和杜思贝脸挨着脸,一起看着舷窗下方的风景。 杜思贝看得太着迷,不禁侧过脸对他说,“这下面难道就是……” 两人脸贴得太近,她不小心啵了陈行简一口。杜思贝一愣。 “是马六甲海峡。” 陈行简轻笑着转过脸,目光很温柔,“好看吗。和你在地理书上看到的一样吗?” 第23章 听风的话是我生病了。 万米高空,天色暗了,机舱里光线昏瞑不清,这是一天中人的视线最差的时候,可杜思贝却把陈行简看得十分清晰。 他问她,马六甲海峡好看吗。 他瞒着自己,改签了推迟三小时起飞的航班,原来是为让她坐 上这班途径马六甲的飞机。 杜思贝心里涌起一阵感激,“陈总,谢谢您,马六甲比我在地理书上看到的还要漂亮,还要壮观。” 第30章 “喜欢就好。” 陈行简从窗外的海面上收回视线,身体坐回自己那边,“跟在我身边做秘书,你以后还会去很多地方。” 他的大拇指不经意间擦了下脸颊。 杜思贝不小心蹭过的地方。 杜思贝浑然不觉,脸贴在舷窗上对着大海咔咔拍照片。人一坐上飞机,心情也像气球,轻快地飘上了天空。 这次出国短短几日,她经历了许多事,也看过许多风景:巴厘岛的日落,太平洋的骤雨,马六甲的轮船……而所有风景的记忆,都与同一个人有关。 也不知道多年以后翻看老照片,首先想到的是这儿的美景,还是曾经和自己一起共赏这份美景的人? 杜思贝回头看着陈行简,他又拉下眼罩继续睡觉,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半张脸。唇角在放松状态下微微下压,抿着唇线,有种冷淡的性感。 杜思贝看了陈行简很久,然后才靠回座椅,慢慢闭上眼睛。 如果一直跟在他身边…… 就能去很多很多地方。 环游世界。 飞机在凌晨一点落地上海。 这个点没地铁了,杜思贝出机场后看了眼网约车软件,回市区的价格令人瞠目。她又瞅了几眼航站楼的高架桥,灯光暗淡,过很久才来一辆出租车。 这时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闷雷一样,咚咚敲打人心脏,越来越响。 杜思贝循声看向马路尽头,一辆扁扁的黑色敞篷车忽然撞进她视野,还没待她看清,就风驰电掣划过她眼前。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尖响,跑车急刹车停到了她的前方三十米,又直直地倒回来,停到她面前。 蝶翼门像变形金刚的玩具一样抬起,驾驶座上的陈行简冲她抬下巴:“上车。” 杜思贝惊讶之余有点尴尬。 陈行简的阵仗之大,吸引了周围所有等车乘客的目光。有人拿手机拍他们。 “……”杜思贝老脸一红,抓紧跳上车,对又在犯霸总病的陈行简笑道,“陈总,大晚上的咱就别炸街了好吗?” “没办法啊,我这车一踩油门就这声。” 陈行简还无奈上了,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食指往下轻轻一敲,“你听——” 杜思贝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一股巨大的推背感弹射了出去。 一路笔直的高架桥成了陈行简玩云霄飞车的游乐场。杜思贝那次坐宾利知道他开车很快,但跑车才激发出此人对速度与激情的狂热追求。 城市的夜景在窗外闪电般后退,呼啸的晚风满灌进来,把杜思贝头发糊了满脸。 陈行简扭头看了眼被吹成女鬼的杜思贝,又看回路前方,嘴角微勾,踩油门的脚像从钢琴踏板上松开,车速变慢了。 跑车停到酒店门口,杜思贝拨开脸边的碎发,道完谢,开门的手顿了顿,又缩回来。 她观察着陈行简在夜幕中的侧脸,犹豫地说:“陈总,那我们之间……”是不是就到这了。 后半句话就在嘴边,杜思贝却莫名说不出口。 似乎只要不说,就还可以装傻充愣,和陈行简延续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是的,两清了。” 不料陈行简这回十分干脆。 “……” 杜思贝咬了会嘴唇,声音低下去,“好。我会尽快找好租房,搬出1607。” “嗯,这次记得找个真正像家的地方。”陈行简这会儿有点好上司的模样了。 他点了根烟,又将烟盒递到杜思贝面前。 杜思贝觉得这烟盒牌子有些眼熟。三个月前在美国,他也问她要不要来一根烟。 从烟开始,从烟结束。 杜思贝接过烟,点着了,夹在指间,却一直没有吸。 她低头想着什么。 陈行简笑了声,“这位道友你烧香呢。” “我还可以留在总裁办吗?”杜思贝冷不丁问。 陈行简拧了下眉:“没人说不让你留在公司啊。” 杜思贝看着自己手中微亮着橙光的烟,思绪有些飘忽,“那就是……我还可以做你的秘书之一,对吗?” “你有其他心仪的岗位吗?” 陈行简饶有兴致地看着杜思贝。是头顶的路灯颜色太暧昧?他竟觉得她的长发披在脸边,侧脸的弧度比以往都动人。 长在他直男审美上的。 约炮对象?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有需求赶紧提。”陈行简笑着说。 杜思贝飞快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用。我就想留在总裁办,我……我还有很多东西想学。” 陈行简的眼神在听到“想学”时动了动。 雾白的烟气中,他觉得自己刚才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很可笑。 “每天就负责订个破机票,有什么好学的。下车。” 杜思贝被赶了下来,拖个箱子站在路边,吸着陈行简留下的汽车尾气,看着他的跑车扬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空荡荡的马路尽头。酒店四周一下安静了。 有个门童在旋转门前守岗,胸背挺成一杆枪,一直在拿眼珠打量杜思贝。 簌簌的一声,什么落到了地上。 杜思贝低头去看,手里的香烟烧到了尽头,化成一地的灰,眨眼之间就被秋风吹散了。 两个月后,上海入冬。 街上的梧桐树一夜之间全秃了头,光秃秃的枝桠直指灰白的天空。空气也是湿冷的。 杜思贝搬去了离市中心更远的一间公寓,整栋楼住的都是独居的年轻人。这天外面起了大风,杜思贝下楼扔垃圾,她顶着风推开公寓楼下厚重的玻璃门,门外一个男人见状快步走过来,替她从外拉开了把手。 “谢谢。”杜思贝抓紧脖子那一圈的羽绒服衣领,埋头往外走。 “杜小姐?” 男人声音清亮,听上去意外又惊喜。 杜思贝这才仰头去看他的脸。 五官端正,黑黑瘦瘦,说话时一口牙白得直晃眼。 “我陆野啊。”陆野指指他自己,见杜思贝没反应,他立即解释,“几个月前你来我们派出所做过回访的。真是太巧了,你现在也住这儿?” 杜思贝早在听到陆野名字时就想起了这个小警察,以及1607楼底下,他在车里跟陈行简那次尴尬的会面。 她至今记得陈行简不喜欢她跟警察走动过多,便匆匆敷衍两句,转身出门扔垃圾。 “诶,杜小姐!我跟你聊两句呗!”陆野却大步追了上来,一直跟着她走到垃圾桶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杜思贝只觉得这人在死缠烂打,她一抡胳膊将垃圾袋隔空抛进了垃圾桶,回头瞪陆野:“你这次又要干嘛?我的租房官司早就打完了。” 陆野看着她,往小区广场的空地那边偏了下头,意思是过去说。 两人走到长椅边,陆野又去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瓶气泡水,递给杜思贝一瓶。 他摸着后脑勺,羞赧笑了起来:“杜小姐,有件事说出来真挺不好意思的。” 杜思贝斜眼看着他。 “你跟你那个‘老公’还在来往吗?” 杜思贝眼神飘了下。 说起正事,陆野的目光有了锐意,他直盯着杜思贝:“我这么做不太好,但是咱们既然凑巧碰上了,我必须提醒你,不要和陈行简走得太近。” 杜思贝捏住手中的饮料瓶,塑料瓶身咔咔轻响。 “……你查他?” “这是警察的义务。”陆野目光炯炯,他看了杜思贝一会儿,然后摸出手机给她看,“认识这人吗?” 杜思贝一眼就认出自拍照的主人。 很漂亮很性感,是三个月前派对上那个缠着陈行简撒娇的女人。 “她是陈行简之前在美国的秘书,29岁,老家在福建宁德。“陆野将手机灭了屏塞回裤兜,神色严肃。 “加州警局两个月前发生了一起失踪案。有名女子深夜驾车上公路,却连续多天没有驶离高速公路出口,警方怀疑她已遇害。” 杜思贝脑子被风吹得有点乱:“可是这……这跟陈行简有什么关系?” 陆野的语气不容置疑:“有线人向警方透露,这个女人是陈行简长达两年的地下情人。” 杜思贝眼睫颤了一下,手指不自觉捏紧饮料瓶,指关节逐渐发白。 陆野注意到她的反应,继续说:“我不知道陈行简用了什么手段逃脱美国警方的审查,但这家伙有美国身份,后台又很硬,国内警察根本动不了他。我只能提醒你,和他保持距离。” “可是……” 杜思贝顿了顿,声音在风中微弱,“你,你为什么会要查陈行简?你刚才说的都只是怀疑。他没有任何实质犯罪行为,对吗?” 陆野板着的脸愣怔了一会。 路边一只白色塑料袋被风卷上天空,在阴沉的天色里忽左忽右地飞舞,猎猎作响。 陆野把眼睛放到旁边的花坛里,声音低下去,“因为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第31章 杜思贝却未察觉陆野的细微变化。她茫然地看着空中那只没了方向的空塑料袋,似乎风要它去哪儿它就去哪儿,只听风的话。 (我拎了根棍子守在我哥做实验的楼底下) (我把他腿打断了) (动了我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 马六甲海峡,好看吗。 杜思贝陷入了混沌。 平安夜这天,上海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总裁办比往常忙,一是因为时尚活动都集中在年底,陈行简平均每天要被邀请参加一场走秀和新品发布会;二是jerry休了婚假,繁琐的杂活儿平摊到为数不多的几个秘书手上,每个人都得加班。 晚上九点,杜思贝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她接到jerry的电话:“nick半小时后跟总部开电话会议,你赶快打印一份今年前三季度的财报送到他家里去。” “半小时?他家?” 她哪去过陈行简家! jerry不高兴了:“能不能干?快点决定,不能干我找别人去!” 杜思贝知道jerry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她更不能在这种紧要关头掉链子,慌忙接下了任务,抱着还温热的一沓文件跑到马路上拦出租车。 雪还在下,是那种轻盈的羽毛般的雪花,飘落在杜思贝头顶,不一会儿就染白她的头发。 下了车,杜思贝一路小跑冲进别墅区,门卫提前得到通知给她放行。杜思贝按着jerry给的地址赶到陈行简家门口,她三步并两步跨上独栋别墅的台阶,正要按门铃,门从里面打开了。 门廊上暖黄的吊灯随之亮起,光晕从上而下笼在两个人脸上。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 雪花在灯光下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辉,静静飘落在两人之间。 都知道今晚这一面是非见不可,但等到真的四目相对,两个人还是愣了片刻。 陈行简穿一件黑色高领羊毛衫,紧束的领口拥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整个人挺拔利落得像薄刀片。 他目光下移到杜思贝胸口,嗓音很沉,“文件给我,其他没你的事了。” 杜思贝却敏锐地听出一丝不对劲,把胸前一叠文件交过去。 陈行简轻咳一声,低头去看资料,指尖随意拨了几页,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在检查文件。 过了几秒,陈行简撩起眼皮看她:“……你还不走?” 杜思贝的心口砰砰撞跳起来。 她直直看着陈行简的眼睛,他眼神和开车离开那天一样,丝丝入微的冰凉。 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太一样。 杜思贝的视线缓缓移动,来到陈行简干枯泛白的嘴唇上。 她轻声说,“我在想,你今天为什么不来公司。” 陈行简唇线紧闭,无言地看着杜思贝。 过了一阵,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不好好工作,想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 杜思贝放平了目光,眼前是陈行简黑色的胸膛,声音愈发恍惚,“一边工作,一边想你,这是我能控制的么……” 一缕夜风,从身后吹进屋里,带起杜思贝脸边的长发。 陈行简紧盯着她,好像她苍白的脸上开出了花一样。 “我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以为你生病了。”杜思贝最后一次看向陈行简,目光已经滚烫。 岩浆不会永远在地表之下鼓动,冰雪也不会永远覆盖大地——总有喷薄而出,融化流淌的一日。 杜思贝双唇无法抑制地颤动起来,声线嗫嚅,“现在我发现,不是你。” “是我……” 杜思贝喉咙一酸,“……陈行简,我想要你。是我生病了。” 她转身就走,却忽然被陈行简用力扯进屋里,雪白的纸张洋洋洒洒落了满地。陈行简把她抵在门板上,发狠地吻着她。 第24章 想要好硬啊。 客厅里,壁炉的火光摇曳,暖意弥漫。杜思贝被陈行简吻得几乎喘不过气,在某一刻,她终于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陈行简这才稍稍退开,两人的唇瓣分离,他的呼吸沉重而绵长,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是不舒服?” 他看着杜思贝染上红晕的脸颊,掐她细腰的双手加重了力度。 “……没有。”杜思贝背靠门板,胸口上下起伏,竭力平复呼吸。 屋子里流淌着木调香薰的浅淡香气,或许有使人安神放松的功效,杜思贝抓在陈行简胸口毛衣上的手渐渐松开,思绪一点一点归位。 陈行简笑了下:“没有不舒服。意思是可以再来一次?” 听到这杜思贝心神又是一颤,攥紧他的黑色毛衣,支支吾吾:“……怎么就,就跟你亲上了!前一秒还好好的。” “为什么接吻,你说呢?”陈行简慢慢地,再次靠近杜思贝。 他眯着眼睛,弯细的桃花眼像极了狐狸。 “是你说,你想要我……” 杜思贝立即捂住陈行简的嘴,掌心顿时氲满他呵出的热气。 她看着陈行简被捂嘴后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年近三十的男人,竟还有一双清亮透明的眼睛,并冲她顽皮地眨巴了两下。 ……胸腔里又有点儿不平静。 杜思贝瞪着天花板理了会儿头绪,然后转回来盯着陈行简:“陈总,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这是您亲口说过的。” 陈行简瞪大了眼睛,声音从她的掌心间闷闷地传来:“恋爱?” 杜思贝拿开了手。 陈行简的嘴角随即扬起,笑意中带着几分戏谑与不可思议:“为什么要恋爱?谁说两个人在一起只能恋爱?” 杜思贝沉默了。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多么愚蠢的话。 “我的意思是……” 杜思贝还想辩解,一道阴影覆到眼前,她惊呼一声的同时被陈行简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咚咚塌上楼梯,大步迈到廊道尽头的房间,一脚揣开了门。 杜思贝瞥了眼房里的大床,仿佛想象到过一会儿床上会出现的画面,胳膊圈紧了陈行简,埋在他颈窝里,声音软哝下去,“你不是要开会吗?” 陈行简抱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杜思贝就像挂在树枝上的树袋熊,随步伐的摆动一下一下撞击陈行简身体。 “等我二十分钟。” 他的声音从她脑顶传来,笑意中带着点宠溺,“你先泡个澡,泡泡球在第二格柜子里,喜欢什么味道就拆开用,随意一点。” 陈行简说完就下楼了。杜思贝环顾着比她公寓还要大的,洁净雅致的乳白色浴室,摸索到方形浴缸的边沿坐下。 有点后悔了。 她在干嘛呢? 几分钟前还在出租车里,顶着风雪给老板深夜送文件,现在她就被老板抱 进了屋,要将自己洗成香喷喷的奶团子,等待他的……临幸? 杜思贝一边懊悔一边拧开了水龙头,看着浴缸里浅蓝色的水平面一点一点升高。她往里扔了一颗粉色泡泡球,一池热水很快被染成明亮的粉色。水面上浮动着细碎的渐变色金粉,像魔法少女熬制好一锅冒着甜香的草莓浓汤,泡进去就能释放超可爱的biubiubiu爱心魔法攻击。 “……” 杜思贝脱光衣服坐了进去。 啊好舒服…… 她捂着脸叹了口气。 在堕落。 自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堕落。 没见过世面的底层小职员进了老板奢华优雅的大观园,一颗小小的粉色泡泡球就把她拿下了。可是这玩意儿真的很舒服,连同它所彰显的生活方式:泡澡时必备的冰镇到冒冰珠的梅子酒,融化成银河的泡泡浴球,滴两滴雨后森林般清新的茶树精油。热水漫过锁骨,她放松地滑躺进浴缸里,化成一片无忧无虑的云朵。 这是跟陈行简在一起可以拥有的生活。 不止是她一个女孩承受不住这种诱惑,对吧? 陈行简也不是第一次抱女人进屋。瞧瞧他浴室收纳架上那一整列瓶身亮闪闪的身体精油,浴油,按摩油,处处昭告着男主人和女客人奢靡的痕迹。他是玩惯了的男人,以前在美国也找秘书做地下情人,最后害得人家下落不明…… 杜思贝正用浴球搓身的动作忽然一顿。 现在的她不就在步那个女秘书的后尘吗? (加州两个月前发生一起失踪案) (一名女子深夜在公路失去踪迹,警方怀疑她已遇害) (她是陈行简的地下情人,长达两年) “哗啦——” 杜思贝腾地从浴缸里站了起来,像个刚降生的婴儿,浑身上下还淌着粉色的泡沫。 她的脸被蒸得通红,呼吸急促……不是,怎么还不逃啊? 陈行简他是个杀人犯啊! 楼下客厅,电话会议临近尾声。 科颖董事长是个年近七旬的美国老头,他问陈行简:“nick,你的任期还有9个月,我们很看好你的领导能力,想过续约吗?” 第32章 陈行简听到楼上水声哗啦的动静,抬头看了眼。 笨蛋该不会泡个澡也能平地摔吧。 ……怎么不可能。 陈行简迅速回应董事长:“暂时还没有。但我计划利用接下来的9个月时间,在中国市场推出一款全新的香水。这款香水将借鉴‘毒药’的成功模式,让每一位中国女性为之疯狂。” “我欣赏你的野心。” 董事长声音里有赞许,“这几年中国市场因疫情遭受了严重冲击,财报数据很不好看,我们甚至一度考虑过退出这片市场。现在,我希望你能扭转这一局面,让我们的品牌在这里重获新生。” “我一定竭尽全力。” 陈行简郑重承诺。简短寒暄后,他挂断电话,步履匆匆地朝旋转楼梯走去。 他有点后悔放杜思贝进屋了。 这两个月清心寡欲地工作不是挺顺的么。调任中国,只是陈行简职业上升期一段必不可少的任务,把这里的市场盘活了,做出漂亮的成绩,他迟早还是要回归总部。 这期间找炮友可以,但他不想跟任何女人发生恋爱关系,牵扯出孩子什么的就更麻烦。 一小时前jerry告诉他今晚找了秘书来家里送文件,陈行简说要男的来,jerry说总裁办除了他就没男的,杜思贝已经在路上了。 结果打开门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了。 ……还是,嗯,憋得太久。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念又因为她而疯长。 陈行简搓了把脸,深呼吸一口气,想着一会儿要对她做的事,握着扶手一级一级踏上台阶。 而杜思贝也像回应一般,在二楼的屋子里传出叮铃桄榔的声音。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陈行简看了眼来电人接起电话:“有事快说。” 萧廷仍拖着懒洋洋的音调:“行简,你那个美国的女秘书狮子大开口呢。” “她还要多少?” 陈行简皱起眉,压低声音,“你不是已经销毁了那晚的视频?她对我构不成威胁,再给50万美金,多的让她找警方要。” “哈哈她怎么敢!按美国法律,她自导自演那宗失踪案,还有她找你拿的那些钱,起码得判十年。” 陈行简已经走到了楼梯转角,压着火气说:“让她二选一,要么拿钱走人,要么入狱。” 入狱…… 杜思贝抱着一堆衣物从浴室慌里慌张跑出来时,清清楚楚听见这两个字。 陈行简自己犯了罪,还要抓别人顶包入狱?! 畜生禽兽王八蛋!!! 她下楼梯一个没留神,撞进来人坚硬的胸膛里,再抬头对上一道阴沉犀利的眼神。 杀人犯!杜思贝腿根一软,扯嗓就喊:“啊啊啊啊——!” 陈行简:“……” 这特么二十分钟前还抱着他娇滴滴撒娇的人,泡完澡就精神分裂了?陈行简撂下电话捉住杜思贝手腕,把她拉进卧室:“你安静一点。” “你放开我!救命啊!救——” 杜思贝下半张脸被一只厚实有力的手掌狠狠按住,呼吸一窒:“呜呜呜——” 陈行简从衣柜扯出条领带,从脑后绕到脸前面绑住杜思贝,她眼眶通红瞪得欲裂,嘴被闷住了还不忘咒骂他:“%&^*^!” “……”陈行简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又在自寻晦气。 但他动作没停,把杜思贝推到床上,连续用了三条领带分别捆绑她的手腕和脚踝。 最后一条格纹领带,套到杜思贝脖颈上,由他松松牵着领带末端,像条柔软的锁链。 “还叫吗?”陈行简跪直上半身,训话似的扯了下领带。 领带那头的杜思贝靠着床头,被他带动的脖颈晃了下。她这会一声不吭,只有眼里烧着怒火,似乎稍一松绑就要用嘴把陈行简撕烂。 陈行简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心中既有些不悦,又感到无奈。他低声说道:“杜思贝,你能不能先安静下来?如果可以,就点头。” 杜思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仿佛在打草惊蛇。她怎么能对着一个杀人犯喊出“杀人犯”呢? 她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陈行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沉默片刻后,他俯身靠近,解开了杜思贝脸上的领带。 她终于得以大口呼吸,但下巴随即被陈行简扣住,轻轻抬起。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似乎在检查是否有伤痕。 “杜思贝,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行简想起刚才那通电话,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垂眸轻笑一声,嗓音低沉而沙哑。 “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难道你不是吗?杜思贝心说。 但她面上依旧平静,语气淡然:“陈总,我想了很久,觉得以我们的关系,做那种事确实不太合适。时间不早了,您可以放我回家吗?” “我被人敲诈了。”陈行简忽然说道。 杜思贝一怔,下意识觉得这又是他的一个谎言。 “五个月前,我们在洛杉矶的那一晚。”陈行简顿了顿,低声说,“被人拍下来了。” “开价三百万。” “多少?!”杜思贝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万,赎我们的视频。” 我们…… 陈行简缓缓俯下身,继续为她解开绑在脚踝和手腕上的领带。 他低垂着眼眸,睫毛纤长而安静,没有一丝因谎言而生的不安颤动。 “不过,那个人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陈行简抬起头,见杜思贝神情紧绷,忽然轻笑一声,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别怕,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咳咳!” 他笑着笑着忽然咳嗽了起来。 杜思贝心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滋长:“你真的生 病了?” 陈行简紧闭嘴唇对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下床去吞了片药,然后他盘腿坐回她面前。两人各打莲花坐,在点了台灯的床头面面相觑。 漫长的无言后,陈行简先开口:“我继续说……” 杜思贝打断他:“是那个女秘书吗?” 陈行简愣了会:“你怎么知道?……没错,是她。” 他简单说明了女秘书的来龙去脉,杜思贝一直沉默看着他,直到故事听完:“你到底跟多少女人发生过这种关系?” “?” 陈行简觉得此人关注的重点跑偏得没边儿:“什么关系?被敲诈?就咱们睡的那一次咳咳……” “我说情人!” 杜思贝趁陈行简咳嗽的时候拉高了音调:“她为什么会钻空子抓住你的把柄?还不是因为你给了她机会做枕边情人。” “放他妈狗屁的情人……咳咳!”陈行简又咳了两声,眉毛瞬间扭成川字,“我从来不跟有工作关系的女人乱搞,你从哪听到的黄谣?谁跟你说我找秘书当情人?” 杜思贝抿着唇别开视线。 还是不能卖了陆野。 但她又从陈行简这句话里捕捉到什么:“你敢发誓你没有跟工作场合的女人上过床?” 陈行简看她一眼,懒洋洋的浪荡劲儿又上来了:“你是不是就想听我说,我只跟你上过床,你是唯一例外?” “。” 被识破的杜思贝有点尴尬,强撑着脸皮说,“可咱们那次不能算作真正意义的上床。” 陈行简:“……” 杜思贝刚泡完澡,抱着膝盖缩在床头,脸和脖子红扑扑的,一直红到浴袍领子里去。 陈行简喉头滚动了下:“杜思贝,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杜思贝不自知地咽了咽喉咙:“什么话?” 她的掌心覆上一股温热。 陈行简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伸向自己裤腰,略带迟疑地停顿了一下,又从下探进黑色毛衣的里侧。从外面看去,毛衣微微隆起,好像藏了一只不安分的小精灵,正悄悄游走。 杜思贝垂着眸子,怔怔盯着陈行简胸口,视线仿佛能穿透那层柔软的织物,看见自己正贴在他结实胸肌上的手。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陈行简呼吸一重,缓缓靠近杜思贝,抓住她另一只手:“你说你想要我,就先负责灭火……” 静极了的卧室里,床垫发出挤压的涩响。 屋外,雪还在下。 “会用手吗?随你怎么玩,嗯……你想用两只手?当然也可以。” 陈行简笑起来,把吻落在杜思贝的唇上,很轻地在她唇上触碰着,轻轻地磨蹭。杜思贝的浴袍领子也敞开了。 深冬的夜里,她全身是汗,屋外的雪落得越来越厚。 “接下来。” 杜思贝感觉陈行简从她身上慢慢抬起了头,灼热的呼吸扑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微哑:“该我要你了。” 第25章 尊严我对自己的欲望坦坦荡荡,你呢?…… “你……还能来一次?” 第33章 杜思贝微微诧异,脸颊红晕一直延伸进浴袍领子的颈窝里。 几缕乌黑的发丝紧贴她脸上,杜思贝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透了,也湿透了。 陈行简不太高兴杜思贝眼神里流露出的质疑。男人一到床上,敏感神经总会放大。 但他垂眼看去,杜思贝的浴袍松松垮垮滑落到手臂两侧,露出一大片肩颈和胸脯,光洁无瑕,还透着点薄粉,像早春时节刚**的花瓣。 陈行简盯了她很久,然后缓缓说,“对你,我可以一次又一次。” 杜思贝一愣,身体不知为何起了一种酥酥麻麻的电流感。 床头台灯还亮着,静谧的雪夜里,床垫又一次发出深深下陷的涩响。 陈行简越过她,探身去床头柜子里翻找什么东西。 杜思贝动了一念,扭头去看陈行简。他手中是一盒没拆封的套,还有一瓶巴掌大小的润滑油。 她呼吸渐重,看着陈行简坐回面前。他修长的指尖扯起包装盒上的透明塑料膜,将膜撕开,一圈又一圈,像在拆烟,动作熟练,又有几分不以为然。 杜思贝指尖轻抓起床单,“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 “哪个?” 陈行简一挑眉梢,额头挤出几道抬头纹,盯着她的样子像是不解。 “哦,哈哈。”他转瞬笑起来,举了举手中的盒子,“你说套吗?有我的地方就有套啊。” “……”杜思贝抽走他手心的盒子,心跳随之变快,压抑着呼吸问,“你到底跟多少女人做过这种事?” 浴室里成排的香氛精油,柜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码成一盒盒的安全套…… 陈行简有些讶然,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失笑道:“杜思贝,你第一天知道我不是处吗?” 他捏了捏眉心,似乎更无奈:“我们在洛杉矶那一晚不是很有默契么?现在你跟我探讨这种话题,问我睡过多少女人?” 杜思贝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搏动越来越剧烈。以前是不在意,但现在……陈行简对性的态度让她有点难受。 仿佛她也是万千花海中一朵不起眼的小花,被他采摘起来,轻嗅几口,就不甚在意地扔开了。 她缩起肩膀,轻声说,“但我想知道……” “这是个人隐私。” 陈行简打断她,声音变得如往常般冷硬,耐心已经告罄,“睡多少女人是一个单身男人的自由,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蠢问题。” 杜思贝觉得胸口有些疼,是那种丝丝缕缕的,牵扯到心脉的疼。 两人沉默了很久,无言的对峙,杜思贝将浴袍慢慢裹回身,低声说,“我想,我还是离开更好。” 陈行简没动身体,也没留她,仍盘腿而坐,沉沉的目光盯视着起身下床的杜思贝。他覆在膝盖上的手掌渐渐捏紧,收拢。 杜思贝从未如此狼狈地逃出一个男人的房间。 她捏紧浴袍领子,快步下楼,越踏越快,只觉得旋转楼梯像地震中来回颤倒的危楼,每一脚都可能踩空。 “杜思贝!” 杜思贝走到别墅门口的玄关时忽然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喊住。她回过头,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陈行简站在楼梯的第三级台阶上。 他沉脸看着她,两手插在裤兜,挺拔傲然的身姿满透疏离和漠视。 “女秘书的误会,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高高在上的人,觉得冷冰冰的单方面通知,就是解释。 杜思贝的心一点一点沉入水面,默然半晌,她扯动了一下嘴角,笑道:“我哪敢有什么不满意。” “少他妈在这阴阳怪气。”陈行简一拧起眉,似乎就能给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蓄满火力。 “我是有过炮友,我的欲望是强,需要定时定期找人发泄,这是男人的生理本能。但我跟任何人打炮从来都是1v1固定专属关系,我对自己的欲望坦坦荡荡。你要是嫌我脏,我明天就可以去做传染病筛查。问题是就算我干干净净没染病,你呢?你心里的病治得好吗?” 杜思贝艰涩吞咽了下喉咙,哑声问:“我什么病?我不跟你上床就是我心里有病?” “你的欲望可不比我少。”陈行简冷笑。 “你想要男人,所以你招惹我,勾引我,但我不明白你他妈是怎么养成这种别扭又没用的性格,畏畏缩缩,把男人勾得**焚身你给我装纯情,半推半就说你不要,每一次先撩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 “可我就是不想要啊!”杜思贝扯嗓喊了起来,尖声打断陈行简。 她忽然想起那个13岁的夏天。 明晃晃的日光下,男人从床尾伸进被子里的大手。 “我讨厌你,也讨厌男人!”杜思贝冲陈行简大吼。 她喉头化开一股带血腥气的涩苦,一颗心跳得快要撞破胸腔,声音抖抖索索如飘颤的雪花:“你们道貌岸 然,你们假装好人,你们从来不问我们的意见,以为多长了二两肉就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你们在犯罪,你们都是罪人,我恨你们……” 杜思贝声音越喊越沙哑,到最后她捂着胸口咳了起来,满脸通红,佝偻着背,清瘦秀气的身体忽然间矮下去几分。 陈行简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握紧了衣料,他紧紧盯着杜思贝越发虚弱苍白的脸。 你们。我们。 陈行简讨厌这种无理由无差别的攻击扫射,他在就事论事谈论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杜思贝却把他和那些肮脏龌龊的猥亵犯混为一谈。 她到底生在怎样阴暗扭曲的糟糕家庭,才养成这种仇视男人的三观。 他爱女人,她恨男人。 陈行简忽然生出一丝怅然。人和人思想上的差异如同悬崖峡谷的两端,他们各守一城,谁都不可能为对方跳下去。 这么一看,他们的关系至此才是真正决裂。 陈行简长吐了一口气,缓缓说:“杜思贝,你要继续压抑你自己,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最后看她一眼,像给死刑犯宣判枪决通知,冷厉而绝情:“但你如果还有做人最基本的尊严。” “——就别再腆着脸找我犯贱。” 陈行简转身就走,在他的身影几乎隐没进楼梯阴影里时,一道尖锐的女声,饱含冲破一切的怒气与恨意,从玄关那头荡到楼梯这头: “只会你这种到处发情的禽兽才最没脸提尊严!等着**生疮发烂发臭吧你,艾滋狗!” 杜思贝诅咒完陈行简,摔门而出。 想到陈行简被自己咒骂一通气到脸歪眼斜的样子,杜思贝抱紧身体疾走在飘雪的小路上,浑身毛孔都舒张开了,满腔翻涌的热意竟不觉得冷,通体舒畅。 又气又爽! 但走着走着她步伐又慢了下来。 骂完老板,她的工作怎么办。 “……” “……” 杜思贝已经走到别墅园区的铁艺雕花拱门门口,她停下脚步,猛跺了下脚。 跟狗东西吵架为什么不记得录音啊操! 无良老板逼迫女员工跟自己发生关系,有录音她就有把柄了啊!! 现在这局势对她多不利,烂人陈行简绝对会新仇旧怨一起报把她踢出公司。 就在这时她手机“叮”了一声。杜思贝拿出来一看,双眼又是一瞪。 狗狐狸:【图片】 是她落在陈行简卧室里的毛衣和羽绒服! 杜思贝往下一扫,才发现自己是穿着浴袍跑出来的。脚下还蹬着一双白羊绒拖鞋,踩在湿湿的雪地里,现在有了从脚底心往上钻的凉意。 风一吹,她裸露在外的脚踝冻得一抖。 手机又响了一下。 狗狐狸:十分钟之内取走 杜思贝死死瞪着这七个字,像个僵立在冰天雪地里的枯树枝。 她完全能想象陈行简把衣服扔给她时的嘲讽表情。也许他还会冷笑。笑她是个吵完架就小脑萎缩连衣服都不记得穿的sb。 杜思贝心头又窜起一股火,咬住嘴唇哒哒打字:我不要了,你自己看着处理 “阿嚏——!” 她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把岗亭里执守的保安吓得一哆嗦。 杜思贝恨恨删除这行字,又气又羞地往回走进别墅深处。 陈行简别墅的院子门紧闭,独栋别墅的门廊也没有灯。她踮起脚,让视线越过木栅栏门,没看见陈行简的踪影,却看见她自己的一堆衣物,像垃圾一样被扔在栅栏门内的铜质灯亭上挂着。 六角灯亭发出幽寒的黄光,把亭子顶部粘满雪粒子的衣服映得有些凄凉。 杜思贝只能紧贴木栅栏门,完全踮起脚尖,伸手去够那半米之外的灯亭。 她被那光源照得两眼发昏,从未如此窘迫,只恨自己手臂不够长,不能一次性取走所有衣服。 而就在她像只母猩猩一样艰难地往回捞衣服时,右上方视野里忽然有了片光亮。 杜思贝抬头看去,一道修长人影立在落地窗前,人影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那必定是陈行简。 第34章 他一边欣赏她的狼狈,一边抽烟。 淡青的烟雾笼在他四周,云山雾罩,像从瓶子里放出来的魔鬼,祸乱千年。 “……艹艹艹!” 杜思贝气得发抖,又想哭,急跳了几步把灯亭上最后一件秋衣抱进怀里。 她怀揣一大团臃肿的衣服和裤子,像抱着一只大簸箕,脚踩下过雪后湿滑的结冰路面,迅速逃离陈行简的视线。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坏,这么坏。 贬低她的人格,又折辱她的尊严。 不能喜欢他。 不能喜欢这种人渣! 绝对绝对不能!!! …… 平安夜后的圣诞节在周末,杜思贝周一上班这天,正排着长队等早高峰地铁。她接到母亲祝友娟的电话。 杜思贝心里一沉,因为祝友娟极少主动联系她。 “喂,妈,有事吗?” 正逢一辆列车从黑暗的地道中呼啸驶过,杜思贝的一头长发被风高高吹起。 身后排队的人群海啸般推着她往地铁门里钻,她在嘈杂的环境中听见祝友娟急切地说:“贝贝啊,你赶快寄十五万块钱回家,你外婆心脏今天早上跳到了一百九,得赶快送她去医院做手术!” 铺天盖地的人声,地铁播报声,乘务员维持秩序的吼叫声,纷纷充塞进杜思贝耳朵。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过后,杜思贝稳住心神,捏紧了手机,逆着人潮跑向地铁出口:“妈,我现在就去银行,你手上有多少钱先全交给医院,给她上呼吸机,送icu抢救!” 杜思贝外婆的心律失常是老毛病,多年前做过微创手术,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但如今她已七十九岁,这个年纪的老人上了手术台,能不能下来全看造化。 可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拼尽全力救外婆。 赶到银行门口,杜思贝不忘向总裁办请了一上午事假。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她反而能冷静下来。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她的工作更不能丢。 可窗口工作人员告诉她,她卡里全部的余额只有八万多元。这还是她每个月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日后环游世界的资金。 “那公积金呢?”杜思贝问,“您帮我把所有公积金提出来,看看总数是多少。” 对方答:“十万整。” 还差五万元。 杜思贝的双手在大腿上抓了又抓,焦急的目光无意逡巡到银行广告上的“工资”二字。 她眼睛一亮,立刻给公司财务打电话,说家里有急事想预支三个月工资。 财务倒很通融,没细问具体出了什么事,只告诉她预支工资需要找直属领导审批。 “直属领导?”杜思贝一愣。 财务:“对。你的直属上级应该是——陈总。” “我随时都能打款,前提是他给你审批通过。” 第26章 下流用你这张不听话的嘴,跪下来。…… 十二月底的上海,天色阴霾,空气冷峭,寒风阵阵地吹掠过银行门口。几片发黄的枯叶,打着旋儿划过杜思贝面前。 要怎么找陈行简开口…… 她几天前诅咒他**生疮流脓,骂他艾滋狗…… 杜思贝靠在街边一棵叶子落光了的银杏树下抽烟。烟雾深吸进肺里,她无声叹了口气。 街对面的商场大屏幕在放奢侈品广告,圣诞节已经过了,但商场门口巨大的圣诞树还亮着灯,一闪一闪,照亮从树下走过的,拎着购物袋的路人们的脸。他们看上去都很开心。 杜思贝缓缓挪开视线,看回马路这边,一个正在扫街的大爷。 大爷橙黄色的工作服在灰白的天色里很扎眼。他背对杜思贝,佝偻着身子,将一大堆枯卷的银杏叶扫进铁簸箕里。前些天下过雪,不少叶子卡进马路边的排水沟里,沾了湿水结成薄薄的冰块。 大爷往冰面上跺了几脚,又弯下腰,用冻得乌红的手捡起冰叶子。他像是拈起叶子在手里来回看了几眼,这才扔进簸箕。 捡完这条街的垃圾,大爷一手簸箕一手扫帚,左右观察来往车辆,横穿去了马路那边。 马路这边,马路那边。 杜思贝想,即使同样生活在上海,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几天前对陈行简说的那些话,无论谁听了都会生气。陈行简没有裁她,是不想和她计较。也许她该摆正自己的位置,感谢他的宽宏大量。 对……杜思贝,柔和一点,放下尊严,学着去感激陈行简。 你今天必须给外婆筹到那五万块钱。 你的尊严不值钱。 …… 下午,杜思贝回到总裁办,迎面遇上同事乔琳。 乔琳是几个月前应酬那晚,拉着杜思贝一起去地铁站的女同事。她身材高挑,为人爽朗,这会儿拎着一个空茶壶对杜思贝招了招手:“小杜回来了。” 科颖的工作节奏快,人情味淡,被乔琳这样亲切地问候,杜思贝心里生出几分柔软。 她迎上去笑道:“琳姐,你要去茶水间泡茶吗?我帮你。” “好啊。不过这是给陈总泡的罗汉果茶,jerry还在休假,要我负责陈总这几天的日常事务。” 进了没人的茶水间,杜思贝看乔琳往焖烧壶里倒了小半袋褐棕的罗汉果,还有金银花和陈皮,不禁问,“他以前从不喝这些的,最近换口味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陈行简。 在总裁办,三四个未婚女秘书提起“他”,都会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仿佛心里藏着一个共同秘密,那就是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命运就会因此改变。 乔琳:“陈总最近犯咽喉炎,上周五没来公司就是在家休息呢。今天炎症还没消下去,听说是生气气坏了嗓子,现在话都说不了几句。” 杜思贝:“……” 不出意外,把陈行简嗓子气坏的人就是她了。 杜思贝岔开话题,和乔琳靠在吧台聊了会别的。过一会,焖烧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乔琳看了眼壶嘴上冒出的袅袅热气,转回来对杜思贝说:“没事儿,让它再焖几分钟,咱们接着聊。” 杜思贝抿了口咖啡,忖度着说:“琳姐,你还是早点给他把茶送过去吧?送迟了他又不高兴。” “哪能啊,陈总没那么小心眼。” 乔琳笑道,“他很平易近人的。以前我跟他接触的少也有点怕他,这几天相处下来,才发现跟着陈总做事不要太幸福哦!那天他听我说小孩放学没人接,直接让我每天提早一小时下班了,这老板多大气!” 杜思贝手抠纸杯沿,心里不是滋味。 为什么其他人都觉得陈行简好,只有她觉得他坏呢。 反过来也是一样——为什么他对其他秘书那么宽容,对她就要睚眦必报…… 是她太差劲了吗? “哎呀这会真得走了。”乔琳从吧台高脚椅滑了下来。 临走前,她拎着茶壶拍了拍杜思贝肩膀,也不知意有所指还是无心之言:“小杜,胆子放大一点,别怕!” 晚上七点,静安寺商圈华灯初上,满街满树挂着星灯,点亮了整个上海。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夜晚清凉的空气里都透着一股蠢蠢欲动。 陈行简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敲一下,停了几秒,又敲一下。 “进。”陈行简的眼皮都没从文件上掀动。 门“吱呀”开合了一声,有人踩着慢慢的步子走近了他。接着是轻轻的“咚”的一声,什么被搁置在办公桌上。 陈行简取下黑框眼镜,扫了眼桌上一个碗口粗的玻璃罐子,再撩起眼皮,看着把脑袋压得低低,一脸做错事模样的杜思贝。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指尖一下一下刮磨指腹,但动作细微,要仔细看才能发现。 陈行简也不说话,冷着脸,一直把杜思贝盯到耳朵红得可以滴血。 他这才满意,拿起贴着大红封皮的玻璃罐,面无表情地念:“凉山越西蒲公英?” 杜思贝脑袋抬起来了一点。 她对上陈行简没温度的视线,心里擂起小鼓:“对。我听说您嗓子上火了不舒服,用蒲公英泡水喝,清热解毒的效果最好。” “哼,上火。”陈行简低声冷笑,嗓音确实不如以往清朗,还沙哑着。 大概是看完了罐子上简陋的配料表,他把罐子放得远远的,又低下头看文件。 不过,这次没戴眼镜。 于是杜思贝大着胆子走到他桌前,拿走那罐蒲公英。 她立刻感觉陈行简不悦的视线扫了过来,像被夺走食盆的小狗。 “……我给您泡杯水,您尝尝看。不喜欢我再换。” 陈行简没出声,沉默地看着杜思贝去墙边的饮水机弯腰接水。 她今天穿了件浅色v领针织毛衣,一件紧身裙,腿上裹着深灰色过膝长袜。袜子很厚,但杜思贝的两条腿仍然笔直纤细。脚上是一双粗跟鞋,坡度不算高,正有温柔的女人味。 第35章 这样弯腰去接水,杜思贝饱满的臀部全被裙子撑开,让人一眼就望进她的大腿根,想入非非。 ……她又在勾引我。 陈行简身体热了起来。他轻咳一声,在椅子上动了动,叠起长腿,压住隐约有抬头态势的地方。 杜思贝端着茶水回来,她看着漂浮在杯面上细细密密的蒲公英梗,嘟起嘴轻吹了几口。 余光里的陈行简身形似乎一僵。 “陈总,您试试?”她把水递过去。 陈行简板着脸:“水放下,你可以走了。” 杜思贝愣了下。 但她很快释然地想,陈行简还在生她的气,情有可原。 杜思贝诚恳地说:“那天晚上,是我一时冲动冒犯了您,对不起。” “别道歉。” 陈行简喝了口茶,嗓音清润了些,却依旧冷,“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你别跟我道歉。” 杜思贝肠子都悔青了,一个劲地重复:“对不起,真对不起,那天是我说错话……” “你没说错。” 陈行简哼笑了声:“像我这种随时随地都会发情的人,是没资格跟你谈尊严。” 杜思贝不解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他。 “很奇怪吗?” 陈行简平静地注视着她。 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笑意,他就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大吵过一架,杜思贝说了很过分的话,陈行简却也没什么变化。她只能看见他漆黑的眼睛,在办公室暖白的灯光下,安安静得像深山河谷边,一块被阳光晒烫的岩石。 这时,陈行简慢慢从桌后站起了身。 杜思贝的心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他看着她说,“杜思贝,我承认我的下流。” “我对你有感觉了。” 杜思贝眼睫一颤。她盯着陈行简灰色西装裤的中间,并清楚感觉那儿在自己的注视中放肆胀大。她有几秒忘记了呼吸,浑身僵硬。 她怔怔地说:“我来是想……” 找你审批工资。 陈行简绕开桌子,径自大步走向她。 “你来找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你来。” “……”杜思贝不自觉退了几步,但陈行简长腿迈得太快,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他挡在墙角。 陈行简双臂撑墙,沉声命令怀中人:“看着我。” 他声音冷脆,满是威压,杜思贝只能抬起头,一对上陈行简黑亮的眼睛,肚子就被什么戳了一下,陈行简低下头来吻她。 与下雪那晚发狠的吻不同。陈行简这次没有扳她下巴,也没有掐她腰肢。 他两手撑在她的身侧,只用嘴唇来回摩挲她的唇瓣,好像野狼张开獠牙前最后的斯文与体面。 但陈行简这样不紧不慢地舔,倒把杜思贝弄得躁动。她两手扑在他胸口,把他衬衫和领带揪抓得一团糟,浑身发痒,腰肢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终于忍不住,杜思贝稍微启开牙齿,陈行简立刻伸进去缠绕住她的舌尖。她顺势搂上他脖颈,两人深深地舌吻。 宽敞的办公室里,同时响起两声喘息。 陈行简已经忍得快爆炸,双手在墙壁抠出坑,逐渐向下移动,最后一下子环抱住杜思贝纤瘦的腰肢。他心满意足埋进她颈窝,哑声喟叹,“杜思贝……” 杜思贝下巴抵在他肩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被陈行简吻到大脑缺氧,意识昏昏沉沉,但还不忘正事:“我,我是来要钱的。” “要钱?” 陈行简从她颈边抬起头,像吃到棉花糖就忘记烦恼的小孩,眼神清澈又无害。 他缓缓地,隔着裤子一下一下顶着腰,问杜思贝:“你想要多少?” “五万。” 陈行简眼里动了下,清澈见底的眼睛蒙上雾气,声音有了不易察觉的讽意:“你开价倒是很高。” 杜思贝却没发现陈行简情绪上的抽离。 她从裙子口袋掏出折得皱巴巴的审批单给他看,那上面赫然打印着白纸黑字:预支工资,五万元。 “陈总,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您能不能……帮我在这签个字?”杜思贝指了指领导签名的地方。 陈行简大手还覆在她腰上,低头看审批单,眉眼和鼻梁都透着精致的冷感。 约莫过了半分钟,陈行简还盯着那个数字,眼底情绪难辨,杜思贝隐隐感到不安。 他们刚刚才接过吻,不是吗。 比任何一次都浓情蜜意。 终于在某一秒,陈行简笑着抬起了头,右嘴角划出一道小括弧:“好啊,没问题。” 杜思贝高兴地抱住他的腰,“谢谢陈总!” “我给你这笔钱。” 陈行简松开她的腰,忽然把审批单从中间“咔啦”一撕,又再次对折一撕。 他大手向上一扬,漫天的纸屑纷纷扬扬洒落,在他们之间下了一场雪。 杜思贝傻眼了。 陈行简语气冷凝:“我给你钱,以我个人的名义。” “为什么……” 杜思贝无措地看着落在陈行简肩头、胸口的纸屑:“为什么你要撕了审批唔——” 她下巴一阵刺痛,突然被陈行简用力钳住,力道阴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蓄满怒气。 他眉峰下压,犀利的眼神直刺向她嘴唇,仿佛这里是害他一次次坠毁的深渊,声音也又沉又哑:“杜思贝,我真想撕烂你这张没一句实话的嘴。” 杜思贝涨红了脸推他肩膀,被迫嘟囔着说:“我这次……这次没骗……” “接吻的时候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找我签字,这还不叫骗!”陈行简突然吼她一声,大拇指死死按住她嘴唇。 他眼里似有火星一路燎原,烧红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说:“杜思贝,我要你这里。我要你的嘴。” 杜思贝被陈行简按在墙上无法动弹,却第一次有点害怕了起来。 此刻他的愤怒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仿佛真的受到感情上的莫大欺骗。 陈行简摸出手机,冷冷觑了眼杜思贝,然后他飞快点了几下屏幕。 同一秒,杜思贝手机响起机械女声提示音:收钱方到账10万元。 她睁大眼睛瞪着陈行简。 为什么要多给她五万元?他想对她做什么? “你知道。” 陈行简慢慢靠近她,平原上的大火烧尽后,他眼里飘起丝丝缕缕的狼烟。 他微眯着眼,声音变轻了,变得很轻。 “——用嘴犯下的错,要怎么用嘴偿还么?” 杜思贝紧贴墙壁,口腔里蓄满津液,不敢吞咽。 陈行简的指腹轻轻摩挲她微干的唇角。他笑了起来,语气低沉而缓慢,仿佛下达最温柔的命令: “用你这张不听话的嘴,跪下来。” “我不喊停。”他顿了顿。 “——就得一直含进去。” 第27章 劫你到底在办公室给多少男人口过?…… 跪下。我不喊停,你就得一直含进去。要钱?你想要多少。好啊,没问题。 我承认我的下流。杜思贝,我对你有感觉了。 我对你有感觉了。 有感觉。下面的感觉。身体的感觉。 不是心…… 杜思贝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平安夜那晚对陈行简冲动告了白,今晚竟又想着讨好他,翘班跑遍大半个上海,只为买到四川凉山的蒲公英给他喉咙泄火。 但陈行简,他值得吗? 他配吗? 想到这,杜思贝呼吸急促,颊上发红,可在陈行简眼中,却以为她也染上情潮。 他小腹一阵酥麻,声音更沙哑:“跪下,含住我。” 下流话像一记耳光,“啪”地扇到杜思贝脸上。 洛杉矶,巴厘岛,马六甲,和他共度的浪漫回忆顷刻间灰飞烟灭。冰冷的办公室撕碎一切假象。陈行简和她是天壤之别的上下级关系,他的傲慢,冷血,恶劣,在这一刻全现了原形。 “你早就想好了用这招逼我,是吗。” 杜思贝冷眼看着陈行简,被迫上抬的脖颈柔软修长。 明明她才是被挟持的那个,无形之中,却有了点不卑不亢的底气。 “体力悬殊摆在这,总之我今晚逃不出去。”杜思贝自嘲一笑。 陈行简强压体内一股**,掐着杜思贝下颌的手指往里收紧,他咬牙切齿,“你说我对你无情无义,可你哪次接近我又不是带着目的?” “不然呢?” 杜思贝咧嘴笑了,眼尾因疼痛溢满水光,笑容看上去有些凄楚。她断断续续吐出字眼:“难道……指望我对你这种人渣……用真心吗?” 陈行简指尖愈发捏紧,他拧眉盯着杜思贝,过了很久,忽然冷哼一声,甩开了圈在她下巴上的手。 杜思贝骤然舒口气,捂着喉咙咳嗽好几声,墙上影子都瘦了下去。 陈行简双手插进兜,沉默看着她。 第36章 他看着她从手腕退下一根黑色皮筋,咬在齿间,双手绕到脑后,一边扎起散乱的黑发,一边睁着眼睛与他回视,眼里没有情绪。 “先提前讲好。” 杜思贝淡淡地说,“我口你一次,你给我十万,对吗?” 陈行简耸动肩膀冷笑一声,“十万。你觉得自己值这个价?” 想起那个雪夜,他故意骂:“笨手笨脚,给男人打手枪都不会的蠢货!” 杜思贝垂眸不语,看着某处,浓密睫毛在脸上翳出阴影,她渐渐浮现的笑容有几分玩味。陈行简面色愈冷,随她视线的落点向下望去,他的下颌线一紧。 西装裤之间顶起布料,透出十分可观的轮廓。 高定西装,包裹肮脏欲望。 杜思贝伸出一根食指,莹白纤细的指尖,抵住他胸前衬衫,顺着衬衫纽扣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冰凉的皮带圆环上,吧哒轻敲了两下。 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湿意,还带着点委屈。 “可是,你的这里,说它很喜欢蠢货呢。” 陈行简一怔,与她对视上的那一秒,杜思贝快速跪到他身体下方,仰着尖尖的小脸凑近他,似猫儿望着腥鱼流口水。 她的高跟鞋鞋跟紧抵墙面。墙上的影子只剩陈行简一人。 杜思贝双手扳住他小腿,越来越近地靠近了他。 陈行简紧咬牙关,乌黑锋眉拧成川字。 他看着她探出舌尖,殷红的小舌,隔着布料轻轻一舔。 陈行简额角青筋猛跳,一把揪住杜思贝头发,一双眼睛瞪得快烧了起来:“操,你他妈到底在办公室给多少男人口过?” 杜思贝被陈行简扯得五官一扭,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 但她慢慢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滑溜溜地,像两只游来钻去的黑蝌蚪:“你试一次,不就知道我的口技了?” 试一次。 口技。 我的口技。 陈行简闭上眼睛,试图用屏息来压制胸腔那团火。 她一直都很放荡。从第一天认识起他就知道。 所谓天真烂漫小白兔不过是她一手伪装的假象。什么 时候需要真金白银的好处了,她比任何人跪得都快。 庸俗,无耻,低贱。 不值得喜欢。 陈行简睁开眼,悠悠然有了笑意:“好啊。含深一点。” 他大掌扣住杜思贝脑袋:“乖贝贝,小心喉咙被老公捅穿哦!” “唔……!”杜思贝死死抓住陈行简裤脚,两只黑蝌蚪般的眼睛几乎迸跳出来。 就在这时,陈行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两人俱是一愣。 杜思贝犹豫是否继续时,陈行简阴沉着一张可以滴空调外机废水的脸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然后他扳开杜思贝脑袋,提起裤子转身去了办公桌边:“算你走了大运。” 杜思贝还沉浸在刚才突然弹到她眼前的限制级画面中,心口突突跳得停不下来。如果真要把那根转基因大萝卜全部吞进去…… 她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喉咙,确实有可能被捅烂。 【wei猫】 陈行简撇了眼还愣坐在墙角的瘦弱人形,像只被主人丢弃在路边的小猫。 他移开视线,看着窗外静安寺辉煌的灯火,声线恢复了社交状态的爽朗轻快:“你这是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新朋友了?” 打电话的人是裴元,把家里的印刷公司做到上市的工作狂。他在一次行业会议上认识了陈行简,两人聊得很合拍,还有跑马拉松的共同爱好。 裴元声音沉稳,说正事的口吻:“行简,下班了吗?恒海创新那个做研发的工程师今晚也来俱乐部跑步,你要有空,不妨过来见一面。” “好啊。” 陈行简边说边单手拉起裤链,“还是老地方滨江绿道,八点见?” “嗯。”裴元顿了顿,“要不再早点?上次你说想做一个新的香水品牌,我对外包装有了点思路,来早了咱们先聊聊。” 陈行简十分欣赏裴元的工作效率,“没问题,七点四十,我们绿道入口见。” 杜思贝默默看了眼腕表。 算上堵车时间,狗东西现在就得出发。 她忽然很感谢那个打电话来的陌生人。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一个幽幽的,噙着笑意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杜思贝抓了下裙摆,慢慢撩起眼皮,对上陈行简意味深长的视线。 她的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声音也尖细起来:“钱你已经转给我了,我我不会退钱的!” “哦?” 陈行简双手撑膝,微微俯身,饶有兴味地看着杜思贝,“不退钱,就得口。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口?” “我……” 陈行简的目光轻轻的,没有重量,却压得杜思贝呼吸不畅。 她大脑晕乎地思索了一会,正要随便说个日期时,陈行简的大手覆过来,来回着重重揉了揉她脑袋: “杜思贝,你给我记住了,你欠我一次60分钟口腔按摩服务。” 他把她头发揉得乱成一团:“兑现方式,随叫随到。” 陈行简说完就撩起椅背上的西装走了。杜思贝还僵坐在地上,反刍那几句难懂的中文。 60分钟,口腔按摩,随叫随到……她有持续张嘴吃过什么东西60分钟吗?关键那玩意还有腥味儿,黏黏糊糊,又咸又涩,还会分泌…… “呕——” 杜思贝掐着脖子差点yue了出来。 冷静了一会,她爬起来迅速给祝友娟转去了十万元。奇怪的是,晚上这次转账并不像白天在银行,一口气取出自己全部积蓄那么沉重。 她有种浑身释然的放松。 这次给祝友娟多转了五万元,杜思贝叮嘱母亲,外婆年纪大了,要找县城医院里最好的主治医师操刀手术,还有麻醉师,该打点的红包一个都不能少。 过几天,祝友娟发来外婆出了手术台,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的照片。 杜思贝一通电话拨过去:“妈,婆婆身体好些没?我想跟她说说话。” 祝友娟那头吵吵嚷嚷的,拉长了高音说:“哎——贝贝我买菜呢,准备给你外婆买只土鸡熬汤,先不跟你说了啊!你倒是帮我一把啊,没看我手上拎这么多东西……” 杜思贝一愣。祝友娟的后半句话是对她身边人说的,那人低声应了句,似乎在问,“是贝贝?” 一听那声音,杜思贝心口一跳,赶紧挂断了电话。 跨年夜这天,崔雪约杜思贝去酒吧玩,还有她男友和一群朋友。看着崔雪发来的定位,杜思贝搜了下这家酒吧的酒水均价,然后回绝了崔雪。 她没钱了。 工作几年攒下的积蓄,还有卖嘴换来的十万元,全寄回了家里。她全身上下还剩不到五百元。杜思贝走进公寓楼下的便利店,径直去了速食区,往怀里抓了几包方便面。她盘算着,再困窘也就这十多天,等一月中旬发了工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么一想,杜思贝头一次期待新年赶快来临。 元旦假期也别放了。快点上班,上班。 真想一夜醒来就是工资日啊。 “你……” 这时一个迟疑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你家里来客人了?” 杜思贝扭头一看,目光上斜,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陆野也在拿货架上的方便面。 他看着她怀中战绩,黝黑硬朗的脸上有些震惊。 杜思贝默默把方便面放回去两袋:“谁家来客请吃方便面啊……” 陆野觉得好笑,都这个点儿了,单身又有约的女孩子哪个不在外面疯玩儿等跨年。杜思贝呢,要么是没钱玩,要么是没人玩。陆野笃定她二者兼占。 到收银台,陆野在前面结账时喊服务员加了几串关东煮,杜思贝怀抱一堆方便面,眼光顺着香味飘了过去。 热乎乎的,捞起来还有汤汁,哇,好大一颗吸饱了汤汁的鱼籽福袋啊…… “给你。” 陆野回头把装满了食物的关东煮杯子递给她。 杜思贝:“……” “我购物卡还有点余额,今年再不花完过期了。” 陆野把杯子杵到收银台上,结完账去了窗边的高脚椅上坐着喝啤酒。 杜思贝只好领过杯子,也走去窗边,挨着陆野坐下。 从浓汤里叉起一颗福袋,杜思贝抬起头,把食物送进嘴里。 还贴着圣诞花环的玻璃窗外,矗立着一个黑色人影。 福袋“哒”地落进汤里,杜思贝腾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看清那人的脸后,她先是惊讶,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会儿心跳,然后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冲那人挥了挥手。 窗外的人好像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开心,表情有点发愣。 顾不上陆野奇怪的打量,杜思贝赶紧推门跑出便利店,来到那人面前,呵出一团白融融的热气:“陈总,好巧啊!” 第37章 杜思贝热情的问候没得到什么反馈,她搓了搓手掌说,“陈总,外面冷,您要不先进店喝点热乎的?” 一身黑衣的陈行简几乎融在夜色里,他淡淡看着发出暖光的便利店窗户:“你还在跟他来往?” 杜思贝转过头,陆野此时也放下了啤酒,目光穿透窗玻璃。 两个男人冷肃地对视。 杜思贝看见陈行简鼻尖有点发红,像是冻坏了。 她立刻上前一步切断他们的视线,笑着问陈行简:“您今晚不去跨年吗?怎么会来我这。” “低保户申请补助都得调查家庭收入情况,何况你一开口就是十万。” 陈行简不再搭理陆野,垂目看她,声音在冬天的夜里冷而干脆。 “领路,我要上门家访。” 第28章 纯爱我也不是看见你就会硬。…… 老板——不,金主说要家访,调查那十万元的钱款去向,杜思贝不敢不答应。 今晚毕竟跨年夜,得有点招待贵客的样子。杜思贝又回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花生和膨化食品。 陆野从窗边站了起来,一脸忧容地看着她:“杜小姐……” “没事的。” 杜思贝冲陆野摆了摆手,宽慰地笑道,“干我们这行都是这样的啦,老板说开工就得开工,随叫随到。” 杜思贝租的单人公寓在十六层。大楼里的走廊长得望不到边,两侧密密麻麻的门,全是房间。 打开透着潮气的木门,陈行简看见杜思贝逼仄的新家——不像家,像民宿。 进门后一条窄道,迎面就是滚筒洗衣机和料理台,鞋柜也没地方放,只有三层简陋的塑料鞋架。陈行简一眼看见了摆在最 底层的,黑色毛绒兔子拖鞋。 码数比其他女鞋都大,露出鞋架一截。 “嘿,还真被你说着了。” 陈行简眼疾手快勾起那双兔子拖鞋,先杜思贝一步。 杜思贝耳后微微发热,“什么。” 陈行简利索脱了皮鞋,穿着拖鞋吧哒吧哒走进屋,一双黑绒绒的兔子耳朵随他步伐晃来晃去。 “我们的关系。”陈行简用后脑勺说了前半句。 他宽阔的,穿大衣的肩膀在开了灯的屋子里看上去温暖而厚实。 参观完家徒四壁的房间,陈行简回头看着杜思贝,眼睛漆黑发亮: “——真的延续到了冬天。” “咻”的一声,窗外一道亮光倏然升空,在黑暗的天空中炸开几团烟花。一蓬蓬耀眼的银光,把暗淡的屋里都照亮了。 这下杜思贝胸口也热了起来。 她走进小客厅,给陈行简打开电视,正在播跨年晚会。 她把便利店塑料袋放到他面前,“你先吃点东西,我洗个澡,很快的。” “等会。” 陈行简坐在沙发上,上下动了动屁股。还是杜思贝之前出租屋那个弹簧老掉牙的红布艺沙发,怎么调整坐姿都硌屁股。 他关掉电视,上抬视线盯着她:“你觉得我今晚干嘛来的?” 杜思贝:“不就是想让我口你了吗?” 陈行简:“……” 本意是如此,但经杜思贝这么一说,陈行简觉得自己像个永远被小头控制大头的色。情狂。 他不高兴了。 “我给你的十万块都花哪去了?” 陈行简用一根食指拨动塑料袋里花花绿绿的食物,压着眉头冷哼,“泡面,拌面,火鸡面,你转行做测评博主了?挑战穷鬼如何用十块钱在上海生存一天?” 杜思贝噎了一下,翻出袋子里的啤酒,勾开瓶盖递到陈行简面前堵他的嘴:“喝点酒吧您。” “我开车来的。” 陈行简推开酒,看样子对那袋食物毫无兴趣,他又盯着杜思贝:“我送你的杯子呢?” “?”杜思贝没反应过来,一口气喝了半罐啤酒,嘴巴鼓得像气泡鱼。 陈行简觑她一眼:“我从巴黎给你带回来的狗屎。” “噢——” 她这才有印象,起身去衣柜里抱出一个精美包装盒。 红色的陶瓷马克杯装在盒子里,像主人珍藏的宝贝。 陈行简又不乐意了:“一个杯子也舍不得用,留着当你们杜家的传家宝?” “现在就拿出来。”他指着盒子,冷声命令,“泡茶给我喝。” 杜思贝家里只有便宜的白桃乌龙茶包,她端着两只沉甸甸的马克杯回来,陈行简的目光一直落在她那只陈旧的,豁了口的红色马克杯上。仿佛杯壁上烧制的,歪歪斜斜的白色小花碍到了他眼睛。 “您喝这个。”杜思贝把崭新发亮的巴黎杯递给他。 “我要你的。” 杜思贝看了陈行简一眼:“……以前给您用这个杯子喝茶,您一口没动。” “以前我也不会在跨年夜开车上门找女人给我服务,现在呢?” 陈行简探身过来夺走杜思贝手中的杯子,仰脖喝了一大口。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每一次吞咽都滑出性感的弧度。 房内安静,口水吞咽声也染上色气。 杜思贝双手捂着发烫的杯子,静静看着在灯下喝水的陈行简。四肢百骸有股暖流蔓延开来。 他的短发,比前几天长了。 “不早了。”陈行简喝完茶,扭头问她,“什么时候办正事?” 他的嘴唇润湿,两瓣粉唇闪着潋滟水光。 杜思贝盯着他那儿晃了下神,手指抠紧杯把:“我随时……都可以的。” 陈行简没说话。杜思贝想,自己作为服务者得主动点儿,于是她放下杯子问:“您想怎么做,站着还是躺着?” 昏白的光雾下,陈行简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深。 “这取决于你。你想趴着给我口,还是跪着?” 房间里好像比刚才冷了。杜思贝环顾自己的出租屋,简易沙发,简易桌子,杂牌冰箱,作为**易场所,哪儿都不适合让尊贵的金主陈行简靠着。会弄脏他的大衣。 “……你躺床上,我趴着给你弄吧。” 杜思贝小声说,“屋里冷,你别冻感冒了。” 话刚说完,杜思贝被一道人影扑倒在沙发背上。 陈行简侧着头,鼻梁压在她脸颊上强吻她,侵略性的唾液渡进她口中,滚烫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杜思贝低低呜咽了好几声。 似是不满意她的反应,陈行简的手从下伸进她毛衣,准确无误找到某处,用湿热的指尖轻揉慢捻。 杜思贝闷哼一声,手指攀上陈行简宽肩,伸出舌头与他湿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可以和他坦然地拥吻。 不问原因,不分场合。 杜思贝觉得这样不好。可是……被陈行简嘬得快化了的感觉,好舒服啊。 她感觉自己热起来了,陈行简也热起来了。 他们相缠的呼吸,在湿冷的冬夜里发烫。杜思贝抬腿缠上陈行简的腰。 “……先等等。”陈行简忽然哑着嗓子低喝,圈住她脚腕,摁回了沙发上。 陈行简从她身上直起身,眼底泛着从欲海里浮上来的暗红。 自制力极好的人,面对她却格外容易沉沦。 “咱俩的关系是给你玩纯爱的吗?” 杜思贝一愣。 他瞪着杜思贝,“还担心我感冒?装什么贴心小白兔,自己想舒舒服服趴着把钱挣了还差不多。” 陈行简声音低沉,心情似乎一下变很坏:“我冲个澡。你去床上等着。” 听见浴室里响起了水声,杜思贝脱掉衣裤,钻进被子里。 等待陈行简洗澡的几分钟里,她的手抚上胸口。刚才被陈行简欲望游走过的地方还在发热,皮囊之下,有什么起搏得很强烈。 ……哪里纯爱了? 她只是例行公事跟金主客套几句啊。这也能惹他不开心? 陈行简回到床边的时候,杜思贝闭上眼睛,安分躺在单人床靠墙的里侧。她听见他用毛巾擦头发的声音,空气里漫开一丝水汽。然后是啪的一声,他把大灯关了。黑暗像一片轻薄的丝绒,覆上杜思贝眼皮。 关了灯,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她睁开眼睛,在窗外透进的月色里,看见陈行简赤着上半身站在床边。 他的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在腰腹有力收紧,六块腹肌整齐排列,随他呼吸上下起伏。优美的力量感,犹如西方油画里天降的神。 陈行简掀开被子躺了进来,带起一阵皂香味的小风。 杜思贝咬住嘴唇,双手紧攥床单。 “靠。” 陈行简低骂一声,将被子扯上脖颈盖严实了,从枕头上转了个身面对杜思贝,“你这床怎么比铁还凉。” 杜思贝怔了下,赶快支起半边身,光溜溜的手臂越过陈行简,去床头柜摸索一通。 “你等等,我给你开电热毯。” 她的长发掉下来,一缕一缕地刮蹭陈行简的脸。他喉头滚动,身体僵硬。 第38章 杜思贝腰间忽然一热。 陈行简抱住她按进了怀里,两条胳膊长藤一样缠在她后背,杜思贝觉得自己被一股灼烫的暖意包裹了。 “我不相信你的电热毯质量。你给我取会儿暖还差不多。” 杜思贝鼻尖抵着一片发烫的胸膛,光滑细腻的男性躯体,散发着她熟悉的沐浴乳清香。 “那……我们等暖和一点再开始?”她埋在陈行简胸口,声音闷闷。 也试探着圈住他劲瘦的腰身。 杜思贝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太平洋下暴雨的傍晚。 酒量差劲的陈行简替她喝下一整座香槟塔,衣衫凌乱,在水屋里昏睡不醒。 杜思贝抱着他的腰,看了很久他睡颜。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阳台上看大海。 他第一次在月光下吻她。 回忆起来,像前世,也像昨天。 陈行简像是有点困了,轻嗯一声,同意推迟服务时间。 他的呼吸平缓,规律扑在她脑顶。杜思贝额头传来一阵淡淡的热意。 其实,和他就这么安静地睡去也很好。 不过……他身体好像没有安静的意思。 杜思贝动了动,想换个姿势,小腹有点儿……酥。 “别动。” 头顶传来陈行简沉沉的声音,低哑中带着磁性。 “它正常状态就这么大。” 顿了顿,他补充,“我也不是看见你就会硬。” 杜思贝忽然有点想笑。她抱紧了嘴硬金主,嘴唇划过他炽热的脖颈,轻声问,“你咽喉炎好点儿没有呢?” “嗯。你给的那罐蒲公英,效果不错。” 沉默了会,陈行简呢喃着问,“凉山越西蒲公英,在哪买?” “你竟然喝得惯?你喜欢喝吗?”杜思贝声音扬了起来。 她雀跃地说,“喜欢喝我再给你买啊。” 陈行简轻笑一声,“笨蛋,饭都吃不起了还给我买。” 杜思贝迟疑几秒,大概盘算了一下手头余额,发现陈行简没说错。 她气馁了,但很快又想起什么,笑着说,“凉山州越西县,我家就在那儿,蒲公英是我们那儿的特产,家家户户门前都会开荒种这个。” 头顶上方的陈行简闷声低吟,算是对她追忆家乡的回应。 深冬的夜里,一年走到末尾,杜思贝感慨万千,“以前小时候我喉咙不舒服,我外婆就会从地里扯一把蒲公英,晒干了给我煮水喝……她很疼我的。” 屋子里静静的,乳白色的月光洒在床尾。 窄小的单人床上,一床被子隐约透出两个人形。 “外婆前几天心脏不舒服,需要动个手术。”杜思贝吸了吸鼻子,缓声说,“那十万块……我寄回家给外婆做手术了。没有乱花你的钱。陈总,谢谢你……” 杜思贝脸颊有了湿意。 她从陈行简颈窝里抬起脸,看见他闭着睫毛,睡着了。 杜思贝悄悄摸来手机看了眼,23点58分。刚才放烟花的人可能被教育了,夜空一片寂静。所以,今年的新年即将在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安宁中到来了吧。 杜思贝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男人。 她的生活,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少…… 她伸出指尖,追踪陈行简五官的轮廓。抚过他薄热的眼皮,再小心翼翼沿鼻梁而下,每检点一样,她拥有的就更多了一样。 杜思贝躺回被子,很快也睡着了。 她睡眠浅,半夜不知道几点钟的时候,睡在外侧的人似乎坐了起来,一件一件地穿衣服,然后他悄无声息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杜思贝背对着他,默默揪紧了被子。她被梦攫住,醒不过来,但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潜意识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又过了很久,家里好像地震了。哦不,是她的床,化成大海上的一条小船,忽上忽下地摇晃。她的身后响起一阵沉重的喘息。 什么东西戳着她的腿心,又热又硬,还湿湿的。 “啊……”杜思贝轻吟一声,迷迷瞪瞪转过头,她下意识笑了起来,“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睡着了。” 陈行简动作一滞,看着杜思贝泛着红的迷蒙睡眼。 他忽然咬紧牙关,加快右手力度。 杜思贝被陈行简剧烈的动作杵得往墙角缩了缩。她不知为何觉得很安心,蜷起身,困意全袭了上来。 但她的后颈很快痒得一酥。 陈行简靠了过来,锋利的犬齿咬住她后颈一片嫩肉,似在压抑某种强烈冲动,闷喘着说:“你看着我。” 杜思贝软绵绵唔了一声。 陈行简伸出胳膊,从杜思贝的脖子下面绕到她脸前,强硬扳住她下巴,迫使她扭身面对自己,厉声命令:“杜思贝,你看着我。” 她困极了:“嗯……?” 陈行简的呼吸又粗又重,沙哑透顶:“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看着我,再说一次。” 第29章 蒲公英你是属小猫的吗?就知道一个劲…… 杜思贝迷糊地眨眨眼,虽然不清楚陈行简半夜醒来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但她还是老实遵命: “……你,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睡着了。” 软软绵绵的声音,像猫爪子在陈行简心里挠。 光是一想到这句话发生的情景,陈行简右手就更加大幅度动作,已经亢奋到极点。 他凑上去吻杜思贝嘴唇,含着她柔软的唇瓣含混不清说,“乖贝贝,老公还没吃到你怎么舍得走,老公还想跟你……” 杜思贝困得眼睛又闭拢了。 陈行简皱眉怒骂,“操,你看着我!” 杜思贝蹭的一下惊醒,睁大了眼睛瞪着陈行简。 没开灯的房间里,朦胧的月光透过床尾的窗户,淡淡地照在在两人脸上。 他们很近地对视着彼此,陈行简瞳孔更加幽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 他的**,右手快出残影。小木床吱吱呀呀惨叫起来。 杜思贝觉得陈行简认真的模样有点吓人,她转过身,在被摇颤得快散架的小床上撩起被子往里一看,吓得眼珠都快蹦出来。 “呃你……你别自己弄啊!不是说好了我服务你……” “服务?”陈行简沉声重复。 这两个字又使他产生某种联想。 寒冷的夜里陈行简额头上竟然渗出一两滴汗珠,将棉被烘得热气腾腾。 “哎!配种的狗……”杜思贝小声叹完气,蛇一样哧溜滑进了被子里。 “我……嗯!”陈行简低吼一声,捶得床板一震。 他索性完全揭开被子甩到墙边,抻起脖颈看了眼正在升降国旗的杜思贝。 小而软的嘴唇,湿而热的舌尖,温暖的口腔从四面八方包裹了他,轻含慢吮,几乎把灵魂都吸出来。 “真是……”要疯了。 陈行简重重倒回枕头上,仰起头,后槽牙咬得快要崩断。 他抬起手背压在额前,极力抑制一泻千里的冲动。 在杜思贝的感知里,却像一种无声的敦促。 她不知道陈行简是舒服了还是没舒服,一边凭着本能埋首下去,一边将长发归拢到肩膀一侧,然后用白皙细腻的双手扶上去。 据说,并用的效果更好? 陈行简猛然吐出急促的喘息,大手按住杜思贝后脑。 他歪头看着匍匐在月光下的杜思贝,他觉得自己很邪恶,但又隐约兴奋地头皮发麻。 陈行简握住杜思贝后颈,不动声色地微微挺腰,又将自己送进去一截。 陈行简不明白,为什么光看着杜思贝的脸就会产生强烈的动物冲动。她用天真又单纯的语气问他,你喜欢喝蒲公英吗?喜欢我再给你买啊。 喜欢再给你买啊。 可那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罐蒲公英。 想到这他更想s。进入杜思贝身体最深处,把蒲公英的种子种进她身体里,让那些毛绒绒的种子开出漫山遍野的小花。 小花。白色的小花。 她破破旧旧的红色马克杯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一切都串起来了。所有模样,细节,回忆,有关她的一切。 你试一次,不就知道我的口技了? 陈行简来回抚摸着杜思贝凉凉滑滑的发丝,就这吃棒棒糖的功夫,还口技呢。她保准谁也没吃过。 陈行简心里涌起一阵微妙的快慰,伸长了胳膊把她从下面捞上来,抱住。 “好了,你是属小猫的吗?就知道一个劲儿乱舔。” 杜思贝被捂在陈行简怀里,咂巴着嘴和舌头。 他洗过澡,那儿的味道没有想象中腥膻,反而有股沐浴乳挥发后的淡香,很干净。 但她时刻不忘自己等价十万元的任务,仰起脑袋问金主:“陈总,舒服吗?” 陈行简垂目看着她,笑而不答。 然后他从床头柜上摸来手机,熟练进入某网站,打开日本小电影。 陈行简把手机横在他和杜思贝之间,漆黑的屋子里,屏幕光映亮了两人凑在一起的脸。 第39章 画面里灯光幽暗,床上的女人趴在男人身上,黑头发糊成一团,只能看见一颗脑袋上下抖动。某一秒,女人暂停片刻,将头发捋顺到一边,然后继续…… 杜思贝脸一热,转过身埋进陈行简胸口,搂住他的腰。 他低低的笑音拂过她耳侧,“怎么,害羞了?” 湿热的呼吸钻进耳孔,痒得杜思贝缩了缩肩膀,更紧抱住陈行简,然后摇头。 陈行简灭了手机屏,扳起杜思贝的脸。 他看着她,过了几秒,轻轻啄她额头一口,“乖,用手给老公弄。” 杜思贝觉得陈行简今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温柔,她听话地摸了下去。但凌晨四五点的身体还是累。月光这会儿也暗了,夜空一片漆黑。杜思贝昏昏沉沉,机械地重复动作,像给永远也加不满油的油筒打气,整条手臂都酸了。 她打了个哈欠,眼泪都眨出来:“你能不能快点儿……” “妈的。”陈行简笑骂,“让你伺候我一次比吃唐僧肉还难。这才哪到哪?” 他抬起杜思贝半边腿,顽劣地戳她腿心。 杜思贝惊呼一声压下腿:“啊你干嘛……” “嘶……” 陈行简被夹得哆嗦了一下,忍着一挺到底的冲动,哑声哄骗她,“乖,把腿抬起来,老公就蹭蹭,不进去。” 蹭蹭,不进去? 放在清醒的时候杜思贝直接就开骂渣男了,但陈行简的吻又轻轻落在她眼皮上,脸颊上,像对待他最珍视的宝贝。 杜思贝心里痒痒的,配合地蜷起一条腿。 “想要吗。”陈行简按住她柔软的花苞,粗糙的指腹摩擦那里,用陈述的语气问。 杜思贝心跳猛然加快。 为什么会,突然在意她的感受。 问她想不想…… “想要……”杜思贝按住陈行简肩膀,与他贴得更近。 “想要的时候,应该说什么?” 陈行简开始不急不缓地,揉着她打圈儿。 杜思贝嘤咛一声,揽上陈行简脖颈,一跃身将他扑倒在身下:“老公,要叫老公~” 陈行简弯了弯眼睛,力气极大地掐住杜思贝后腰,往下一按。 然后一触即离。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喘息。 陈行简紧绷唇线:“继续说。” 杜思贝软在他身上,声音微弱,“那……老公,我想和你生宝宝……” 陈行简终于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声音游刃有余地拉长:“你不让老公进去,我们怎么生宝宝?” 杜思贝脑中似有火光噌地一闪。 “不可以……不可以进去。你说好只蹭的。” 陈行简笑了起来,蛊惑般地抠动指尖:“老公也不可以?” “唔……!” 杜思贝身体猛地一颤,攥住陈行简青筋暴起的小臂,“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要手,我要……要你的手!” 木床忽然发出一阵被狂风卷雨摧残后的颤动声响,陈行简反身将杜思贝压到下面,顷刻间又回到洛杉矶海边那个狂乱迷离的夜晚。 海风将纱帘吹成胀满的帆,海上的月光遍洒在二人陌生的脸上。 杜思贝被一股强烈的刺激填满,她颤抖着揪住陈行简发茬,并随着忽隐忽现的疼痛不断拉扯他短发,说不上是难受还是舒服: “嗯啊陈行简……老公……深一点……再深一点……都是你的……” 陈行简一声不吭盯着她的脸。 杜思贝今晚来得很快,身体一抽一抽,像岸边濒死的鱼。 可她脸上却洋溢幸福的潮红,颤颤巍巍想要抚摸陈行简那儿,“我……我接着给你弄出来。” “不用了。”陈行简按下她的手。 被子堆在墙角,陈行简的目光冷静,像一支黑色的勾线笔,从上而下描摹杜思贝的胴体。 夜色太沉,她身体的每一处隆起,柔软的曲线,因为看不真切,显得静谧而肃穆。 情欲的潮水退去了,陈行简拽过被子,给她一直蒙到脖颈,只有小小的脸露在外面。 杜思贝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做了……” 杜思贝声音沉下去,肯定道:“……你生气了。” “没有生气。” 陈行简下床去大衣兜里取出烟和打火机,靠坐回床头。 他将烟盒递到杜思贝面前,她摇了摇头,下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这下只闪烁着一双黑眼睛。 于是陈行简自己点着了烟,拖过那只巴黎买回来的马克杯,将烟灰弹进冷掉的茶水里。 黑暗中飘起丝丝缕缕的白雾。 陈行简有点懵。 ——又没睡到她,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生气? 看到杜思贝因为自己欲望上涨,陈行简很兴奋。柔嫩的花苞眼看着张开小嘴,他坏一点就可以半推半就地进去了,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用手……他图什么呢?图他抖m被杜思贝揪得头发都掉了几根?找个正常炮友不好吗?大冬天的,躺在杜思贝冰凉的小破床上,陈行简觉得自己又在花钱找罪受。 杜思贝看着陈行简的不倒金枪,犹豫半天,她吞咽了一口后说:“我还是继续给你……” “叫你别折腾了。”陈行简像是不耐烦,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 杜思贝心里过意不去。 金主上门找她服务,结果变成金主给她卖力服务。 她主动说,“这次不算。” “怎么不算?就这样吧。我走了。” 陈行简淡淡地说完,掐了烟,起身下床穿衣。 窗外的天光亮了一点,微弱的光线投进屋子里,照出满室破败的家具,仿佛一场梦醒。 杜思贝怔坐在床上,看着陈行简沉默穿衣的宽阔背影。 他已经厌倦了她一次次的推拒。 还是这个原因吧。 交往过的几任男友最后跟她提分手,也都是同样的理由。陈行简本来就是她够不着的人,唯一能维系他们关系的,是他对自己身体还有几分兴趣。但她偏偏连最基本的交合方式都无法接受。天底下有几个男人愿意谈无性的恋爱? 何况他是陈行简。 杜思贝觉得心脏都被揪了起来,胸口传来一阵撕扯的疼。她忽然不可抑制地耸动起肩膀,飞快捂住脸,却还是有一滴眼泪落到了浆洗过的,干硬的被子上。 吧哒—— 陈行简脚步一顿,他回过头,发现床上的人颤抖如筛糠。 她哭红了脸,但竟然一声不发,只有床架发出微微的抖动。 陈行简一挥袖管,反身走回床前,半跪下来仰望着杜思贝。 他将双肘压在床上,前倾着身子问,“你哭什么?” 钱给你挣了,也没让你受委屈。 你哭什么? 杜思贝捂着脸不给陈行简看到自己的窘态,一个劲地摇头:“我没事,对不起,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陈行简拧起眉,试图从杜思贝的指缝里看清她的脸,“是因为我说不做了,你不开心?” 杜思贝摇头。 “我嫌你活儿不好,伤你自尊心?” 迟疑半秒,也摇头。 陈行简想去摘开杜思贝黏在脸上的手,她却用手肘推挡开他,更发狠地按住自己的脸,仿佛那里已被毁容得触目惊心,只从废墟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抽泣。 陈行简没再坚持。他的目光从她凌乱的头发,移到她掐得发红的十指上。 陈行简平静下来,过了足有几分 钟,他轻声说,“杜思贝,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我……”杜思贝一开口才听见自己声音,哑得像面破锣。 她咳了几声,焦急跳动的心渐渐归复原位。 说吧,杜思贝? 你还想跟陈行简见面不是吗? 你不好奇他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吗? 他这是在关心你啊! 杜思贝:“我曾经……”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陈行简拿过手机看了眼,挂断电话。他给jerry发了条微信,反扣手机,看回杜思贝:“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可电话铃声再次“丁零零”响起。 杜思贝从脸上放下双手,红着眼笑了笑,“你接吧。” 于是陈行简从她眼睛上移开视线,接起电话。jerry热情洋溢:“nick新年好啊!展台已经布置好了,我让老郑几点过去接您比较合适?” 陈行简想起,今早7点,他得去公司做新年献词演讲。 他看着杜思贝,对电话那边说,“我昨晚没回家,老郑不用白跑一趟。我40分钟后到公司。” 杜思贝也想起陈行简作为首席执行官的任务,“你今天得演讲是吗?那你快走吧!” 陈行简不依不饶:“你刚才要说什么。到底为什么哭。” 杜思贝:“……” “不说是吧?” 第40章 陈行简眼梢一挑,床尾躺着两只长鼻小象玩偶。小象有着灰扑扑的绒毛,在熹微晨光中显得有些陈旧。 他抢来一只小象捏在手里。 “没收了。” 杜思贝呆滞的眼睛顿时有了活力,她挥舞手臂来抢,“喂你干嘛啊!这是我外婆做的……你你把小象还给我!” 陈行简笑眯眯地,把象鼻子扯得老长:“你什么时候肯说实话,再从我这儿把它赎走。” 他携着抢来的战利品昂首挺胸离开了。 杜思贝对着陈行简消失的门板发了会儿愣。 她垂下眼,嘴角微不可察地轻扯:“……真幼稚。” 下了床,杜思贝将昨夜在便利店买的食物放进冰箱,作为未来几天全部的口粮。拉开冰箱门,她惊呆了。 冰箱里塞满了鱼肉蛋奶,瓜果蔬菜。 她想起夜里的梦。 床边的人坐起身,窸窸窣窣穿衣服,轻手轻脚出了门。她在梦里很难过。 可是过了很久,他回来了。 …… 新年伊始,陈行简正式宣布了科颖打造香水新品牌的计划。相关事业部门开始组建人马,陈行简亲力亲为,连续一个月都在出差,跟上下游供应商谈合作。 杜思贝也忙,两人竟再没时间见一面。 寒冬二月,上海街头的梧桐叶子掉光了,每棵树的树枝却挂上大红灯笼。过年了。 大年二十七,杜思贝坐飞机回成都,再从成都坐刚通车的高铁,回到凉山深处的越西县城。她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拦了辆村巴,一路颠簸着,到达了自家位于县城边缘的巷子口。 巷子里黑蒙蒙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四周沉静,只有湿冷的山风钻进脖颈,砭骨的寒意。 杜思贝在冷风中,拖着她那只白色行李箱,伫立了片刻,慢慢走进漆黑无边的巷子里。 一拉开门,客厅里电视的欢声笑语掀到了杜思贝脸上。 “妈,婆婆,我回来了——” 她预备好的笑容,在看到沙发上的男人后一僵。 杜思贝呼吸微乱,冲男人局促地挤出一抹笑:“……曹叔叔,原来你……你也在家。” 第30章 坠落你的小象在跟我的大象sayh…… “是贝贝回来了?” 曹勇一从沙发上站起来,堂屋里电灯泡的光线就暗了几分。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多少给人压迫感。 但曹勇却总对杜思贝腆着一脸的笑。 他挥着一对黝黑的手掌走向她,“箱子沉吧?快放下快放下,让叔叔给你拎进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 杜思贝淡声说完,抢先曹勇一步将行李箱拎进了屋。 她转头对着迎上来的祝友娟和外婆笑道,“妈,婆婆,今天外面好冷啊!” 杜思贝径自和家人寒暄,又从包里掏出一盒印有日本红枫图案的铁皮饼干盒,是她在上海排队几小时队买的手信,特意背回来给外婆吃的。 祝友娟啧了一声,“不懂事!你婆婆刚出院哪吃得了这么甜的,还不如学你曹叔叔给她买只土鸡吃。” “贝贝给我买的,我现在吃不得,放几个月还吃不得?” 外婆横女儿一眼,牵起杜思贝的手,引她去沙发坐下。 一年没见了,老人家想孙女想得慌,有说不完的话。 倒是曹勇还傻站在门边,握着一双大手,十分局促似的。 杜思贝坐在沙发上,他就不方便过去了。 祝友娟颇为理解地拍了拍曹勇胳膊,低声说,“你先去餐桌坐。” 简陋的堂屋里,餐桌搁在墙角,墙边爬满暗绿的霉点。桌上几盘炒菜,放久了,在昏黄的灯光下冷冷清清。 祝友娟将几盘菜回锅炒了两下,又端出来,就当作女儿今晚的接风餐了。 一家四口沉默地进餐,屋子里只有曹勇扒饭时呼噜呼噜的声音,像围栏里刨食的猪。 在一张桌子上吃了十几年饭,杜思贝还是受不了他粗鲁的吃相。杜思贝的父亲是个顶斯文的语文老师,而祝友娟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继父。 吃了几分钟,杜思贝放下筷子。 “贝贝你不吃啦?” 曹勇鼓着满嘴的米饭抬起头,一颗硕大的光头颅,头皮剃得青亮,整个人带股憨相。 祝友娟:“贝贝,曹叔叔在跟你说话。” 杜思贝闭着嘴唇,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父亲。 眼睛一睁一闭之间,杜思贝眼眶涌上酸意。 她飞快站起了身,垂眼说,“我先进屋收拾行李。” 关起卧室房门,杜思贝长舒一口气。 她的小屋还保持着高中毕业离家前的模样,粉窗帘,碎花床单,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蜡笔小新贴纸。堆在桌角的几本少女小说,上学的时候真叫一个痴迷,钻进被子打手电筒,撑到半夜三点也要读完。 还有她夹在日记本里蓝白相间的世界地图。指尖游走至蔚蓝色太平洋,凭记忆找到巴厘岛的方位,再往上点儿,两座岛屿隔开一道狭窄的缝隙,就是马六甲海峡。 杜思贝眼前仿佛出现了云层散开后的一片海洋。 有个人从身后凑过来,和她脸贴着脸,一起望向舷窗下的风景。 想到那个人,杜思贝对着地图无声笑了起来,这时门被敲了两声。 她打开门,祝友娟端着一盘苹果站在门外,冲她笑道:“贝贝,吃点水果,你曹叔叔给你切的。” 杜思贝嘴角微扯:“妈,你不带上姓曹的名字,就不会说话了吗?” “你喊他什么?!” 祝友娟眼睛一瞪,回头看了眼客厅,压低声音,“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吵。你觉得你今晚像话吗?你一进门曹叔叔就要给你拎箱子,你怎么对人家的?一点礼貌没有!” 杜思贝握着门把,缓了会儿呼吸:“我说过很多次,有他在场,我不想说话。” “由不得你不说话!” 祝友娟将一碟苹果狠狠塞进杜思贝手里,“我也不瞒你了,我跟曹勇早就领证了,无论你认不认,他就是你爸!” “他不是。” 门檐的阴影里,杜思贝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一对直探进人心底里的手电筒。 她微垂视线,盯着皱纹深刻进眼尾与额头里苍老的母 亲,过了很久,眼里的光暗淡了,声音也放轻。 “妈,你别逼我了,行吗?” 除夕夜这天,巷子外家家户户在放鞭炮,四周的爆竹声越来越密,将电视里春晚的大合唱都盖了过去。 今晚不知怎么,曹勇破天荒没来。杜思贝心情好了很多,挽着外婆靠在沙发上。祖孙二人一起看春晚,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外婆撇了眼独坐在沙发那头的祝友娟。女儿一言不发,闷着头织毛衣。 老太太心底叹气,表面上装没事人,杵了下杜思贝:“贝贝,你再过年满二十八了,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给外婆瞧瞧?我也活不了几年了……” “呸呸,大过年的您别瞎说啊!” 杜思贝打断外婆,脑袋往她肩窝里拱了拱,闻到她后颈一股浓郁的膏药味。 翁着热气,令人安心。 外婆拍拍杜思贝脑袋,教她:“婆婆没去过上海,不知道上海男人是什么样。但是咱们四川女人呢,找对象还是得找耙耳朵,不怕老婆的男人啊,咱们不要!” 杜思贝扑哧笑出声:“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怕老婆?” “就像你外公活着的时候对我那样,首先他得疼你啊!” 外婆侃侃而谈,“对你大方,给你花钱,你说过的每句话他都放在心上。还得勤快。你一句肚子饿了,他能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去给你买吃的。” “还有——说话也不能太讨厌。要是你说一句他还嘴十句,这男的就得狠狠教训!什么时候训听话了,这男人才能嫁。” 说到这外婆有点感伤,“我反正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您又来了!” 杜思贝抓了把瓜子塞进外婆手心。 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去给你买吃的…… 她脑中仿佛有了画面感,不自觉摸来手机,发现十几个工作群都是99+刷屏。 乔琳私戳她:小杜你人呢,陈总和老板们都在发红包,快来抢啊 杜思贝被新消息刷得忘了自己本来要做什么,进群抢了几个红包,都是个位数蚊子肉,加起来够吃一顿早餐。 她本来挺满意的,可一看其他人都抢了大几十上百块,心里一下不平衡了,决定蹲守在微信群里,等老板们发令枪响就冲出去抢钱。 这时有消息弹了一声,杜思贝赶紧点开对话框。? 一个问号。来自陈行简。 杜思贝想起他回美国过年,那边还是早上七点。 犹豫半天,她也回了个? 狗狐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狗狐狸:都这个点了,该对我说什么? 杜思贝双手捧手机,咬着嘴唇骨碌转了圈眼睛,然后哒哒打字。 第41章 杜思贝:早上好呀[太阳][太阳] 狗狐狸:你确定? 狗狐狸:【图片】 还没点开那张大图,杜思贝就心梗了一下。她捂着嘴差点尖叫。 照片里光线昏瞑,房间里的窗帘拉开一条缝,冷灰的晨光照在平躺着的人身上,平角底裤顶出一根又翘又粗的形状。 旁边,青筋暴突的大手抓着她的灰色小象。 狗狐狸:你的小象在跟我的大象sayhi 狗狐狸:^^ 杜思贝:“……………………………………” 杜思贝:我杀了你 她删掉这四个字,重新发送:新年好新年好!我说错了,不是早上好,是新年好[流泪][流泪] 杜思贝:陈总新年好[爆竹][爆竹] 杜思贝:【恭喜发财表情包】 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杜思贝死瞪着那六个字,恨不得顺着太平洋游过去把他该死的脏东西剪了! 她的小象竟然还坐在他大腿上! 过了一会,陈行简回复她:凡事想好了再说话 陈行简:你也知道我这是早上,激不得 杜思贝完全可以想象陈行简说这话时的语气,拖腔带调,懒洋洋的。 她牙齿都快咬碎,忍怒发去一个【嗯嗯表情包】 显示陈行简又在输入中,但这次直到他的名字变成备注,都没有再说什么。 一分钟后他继续在群里发红包,动辄五千上万,同事们都很开心,刷了满屏的谢谢老板。 杜思贝想到陈行简此时一个人躺在大洋彼岸的房间里,给所有人制造欢乐,陪伴他的却只有一只不会说话的小象。 她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贝贝,你对着手机想什么呢?” 外婆枯干的,皱着皮的左手伸了过来,轻抚杜思贝后脑:“一会笑一会愣的,跟婆婆说实话,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杜思贝回过神,脸颊莫名发热:“没有。” 她顿了顿:“在跟我的老板聊天。” 外婆却没有接着她的话问下去,而是垂下有些浮肿的眼皮,沉默了片刻,喃喃说: “我这次做心脏手术,多亏有你。虽说医保能报销一点儿,但自费的那两万多块,你妈跟曹勇都拿不出来……这要不是我有个好孙女……”外婆哽咽了。 杜思贝一瞬不瞬地盯着外婆,声线发颤,但她自己没有察觉:“婆婆,你说……手术自费只要两万多块?” “嗯。这还是贵的呢!我——” “妈,大过年的你跟孩子提钱做什么!”祝友娟忽然扔下织了一半的毛衣站起身。 杜思贝失焦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祝友娟,嘴唇嗫嚅:“妈,你跟我说……你说……” 祝友娟叹口气斜她一眼,匆匆进了卧室。 杜思贝拨开外婆阻拦的胳膊,快步跟上去。膝盖撞翻了茶几上的一碟瓜子。 进了屋,杜思贝关上门直接问:“怎么回事?” “你这是什么口气,审问自己妈妈?” 祝友娟刻意压着声音,“你多转的那十几万我都给你攒着了,放银行里存了定期。” 杜思贝不可置信笑了一声:“什么叫我多转的十几万?妈,是你十万火急跟我说婆婆需要十五万救命钱的!” “是啊!医院一开始是说需要这么多啊!” 祝友娟叠着手掌心猛拍了几下,“我骗你了吗?没有啊!你在怀疑什么,觉得我和曹勇在打你主意?” “天地良心啊贝贝!” 祝友娟一个大步迈过来,来回摇撼杜思贝的双臂,嗓音有哭腔: “贝贝,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的妈妈!你爸走后我养你一场不容易啊,我……我怎么可能会想要你的钱!我要真动了那种心思我,我扇自己巴掌——” 祝友娟啪地掌了自己一耳光。 又要扇第二下时,杜思贝死死按住母亲的手,她发觉自己浑身颤抖:“妈,为了你这一个电话,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你说外婆需要那十五万做手术。 我走投无路,只能跟坏蛋老板做交易,像狗一样趴在他身上含他的生。殖器。 可也是他…… 也是他把我从泥沼里捞了起来,紧抱着我。 吻我。 想起那个阴冷的,只能裹在潮湿被子里互相取暖的夜晚,杜思贝闭上双眼,又睁开,眼眶通红似滴了血。祝友娟也紧张起来,反握住女儿的手:“你干什么了?” “多余的钱呢。”杜思贝看着她问。 祝友娟似从女儿悲壮的表情里明白什么,她眼底放了空,一个劲地呓语:“你干什么了,你干什么了贝贝……” 杜思贝甩开祝友娟的手:“把钱还我。” 她大吼一声:“那是我找老板借的高利贷,你把钱还我!” “没有钱了,没有了!” 祝友娟明显松了口气,但瞬间被更绝望的现实拖入谷底,“你曹叔叔想帮家里改善环境,他把那十几万都投进麻将室……” 她十指深深掐进杜思贝手臂,仿佛自己也有道不尽的满腔怨结。 “他被别人骗了。那个杀千刀的把钱全卷走了!你今年过年回家,妈妈连给你做顿好菜的钱都没有了呜呜呜——” 祝友娟捏着杜思贝的袖口放声大哭。这时屋外飘来一阵欢呼声,是巷口的小孩子们在放烟花。 噼里啪啦的大花筒,映亮对面楼房的墙壁。 杜思贝怔怔看着墙上那圈忽明忽暗的光。 她觉得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拖住了身体,那双手紧攥着她,仿佛要把她拽进水底。她的鼻子被水灌满了,不能呼吸。 一直到凌晨,杜思贝听祝友娟一把鼻涕一把泪讲完了曹勇的投资失败史,她终于知道他对自己小心翼翼的讨好从何而来。 她这个考出大山的女儿,成了家里唯一的希望。这次她能一天内筹二十万回家,说明她在上海混得好,攀上了贵人。 下次指不定能从她嘴里撬出更多。 杜思贝愣愣地想了很多,以至于她握着手机,跟对话框里的橘色图标大眼瞪小眼足有几分钟,才发现这是一笔五位数转账。 狗狐狸:块儿八毛的红包有什么好抢的 过了一会。 狗狐狸:? 狗狐狸:?? 狗狐狸:收吧。没陷阱。大年三十不吓唬你,纯祝福 狗狐狸:…… 狗狐狸:我没对你的小象做坏事,它干净着呢,拍完照我就放回去了 狗狐狸:你是真睡着假睡着?大过年的不守岁??能不能尊重一下蛇年??? 又过了很久。 狗狐狸:就在刚刚,我正式决定对你的小象实施破坏行为 狗狐狸:杜思贝,你惹到铁板了 杜思贝灭掉了手机屏。 她闭上眼睛,揉了会发胀的太阳穴,倒到枕头上。这一晚睡得格外沉,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春节假期没休完,杜思贝提前回了上海。 一个人呆在有阳光晒进地板的小屋里,每天洗衣做饭,读书睡觉,虽然安静,孤单,却比那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更让她感觉舒服,安全。 上班这天,乔琳风风火火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各位,手上的活都停一停啊,陈总马上来发开工红包。他亲自来!” 听到那两个字,杜思贝对着电脑敲字的眼神莫名飘了一下。 “陈总新年好啊。”有人冲门的方向打招呼。 “新年好。” 他进来了。 杜思贝赶紧起身,挺直了背站在角落,眼见陈行简将手中的红包笑递给每一个同事。 他的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一头短发理得很利索。他给每个人道新年好的时候,会认真看着他们的眼睛,眼神明亮。 过一会,他也将这么看着她的眼睛。 杜思贝咽了口唾沫,耳后微微发热。 陈行简手中红包发到只剩最后一个,压在他掌心。 “杜秘书,新年快乐。”陈行简的香气比他本人先一步抵达。 他递来一纸红信封,上面印着金蛇,还有科颖的logo。 “谢谢陈总。” 杜思贝低着眼睛去接红包,指尖微一用力,却没从他手中捻出红包。 似是他故意不松手,威逼着她抬起头。 但杜思贝铁了心不与他对视,僵持数秒后,陈行简看着她脑顶,沉默放开了手。 “小杜,陈总好大方啊,开工红包都是888诶!”陈行简走后,乔琳喜气洋洋地蹭她胳膊。 这么一看,杜思贝觉得自己收到的红包格外薄。掂在手里,特别轻,几乎没有重量。等乔琳转回椅子,她纳闷地揭开纸袋,长睫毛忽地轻颤。 这封红包压在那些欲盖弥彰的钞票下面,似被陈行简长久地团在手心,连纸袋里的东西也染上他掌心的热意。 他没给她钱。 他给她的是本周六将在兰心大剧院上演的钢琴音乐会票。 第42章 ——两张。 第31章 散伙小狗,圆舞曲。 二月底的上海,夜晚仍刮着阴寒的风。兰心大剧院位于转角马路,杜思贝站在剧院门口的背风处,捏紧衣领,风还是从四面八方灌进领口。没过一会,露在外面的指关节也冻得乌青。 实在穿少了。 第一次看音乐会,还是跟陈行简一起,她鬼使神差穿了件灰粉色皮草,光泽细腻的松鼠毛,在灯下闪烁着漂亮的碎光。 几个同样穿皮草蹬高跟靴的女孩,挽手经过角落里的杜思贝,斜她一眼,又转过脸各自说笑。人已走远,笑声还猖狂。 杜思贝捂着脸往掌心吹了口热气,假皮草经看不经穿,出来遛一圈就露了怯。 太冷了。 “滴滴——” 一辆黑色跑车开到路边,熄火,陈行简下了车。 他扫视一圈候场的人群,目光落到墙角,杜思贝立刻从弓腰缩脖的状态挺直了身。 陈行简便笑了。 他走向她,隔着几步距离就问,“票不是在你手上么?怎么不进去等我。” 剧院外一些抽烟的男女好奇看向他们。 陈行简今天没穿西装,一身黑的夹克毛衣。 他穿这种短款夹克,腰线一提,窄腰长腿的优势全露了出来,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等你一起进去吧。不冷吗?” 杜思贝抬起眼皮,看见陈行简下巴修理得干干净净,轮廓分明。 他头发抹过啫喱。身上的香水味也比往常更浓,像只开屏孔雀。 所以,这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约会了吧? 她,和自己的老板。 陈行简歪了下头,看见杜思贝耳垂上吊着一对亮闪闪的菱形耳环。 他勾起嘴角,小括弧若隐若现。 “以为你今晚不会来,我做好了空跑一趟的准备。” 杜思贝失笑,“我哪敢不来。” “哦?没看出你很怕我。” 陈行简从裤兜里伸出手,自然地揽过杜思贝肩膀。 门口很多人打量他们。杜思贝脸一红,捉住陈行简胳膊按回了身侧:“那个……” 她小声说,“我的小象呢。” 陈行简的笑意淡去,双手插回兜里,“你今晚就为这个来的?” 杜思贝捏着两张票,不做声。 陈行简冷哼,“说那天为什么哭,我就还你。” 他还是执拗又坚持,像个不问清原因不罢休的小孩子。 检票开始了,人潮鱼贯进入灯火通明的剧院。 等路边只剩稀稀落落几个人时,杜思贝咬住嘴唇,“我……那天晚上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陈行简挑起一边眉梢:“比如?” “……”此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作风让杜思贝叹了口气,“哎。” 陈行简倒显得很通情达理,他朝身后的跑车抬抬下巴:“不方便可以去车上说。” “我就没有不说的权利吗?” 杜思贝拧起眉,有点不高兴了:“我之前问你睡过多少女人,你说那是个人隐私。我就不可以有个人隐私吗?我不想说原因!” 陈行简一下捕捉到了重点:“你的意思是那天哭是因为别的男人?” 杜思贝心头突突跳了两下。 但陈行简一瞬间忽然想到许多事。 洛杉矶那晚,她有对象,勾引他进了房间。1607楼底下,她跟小警察拉拉扯扯。直到跨年夜,他们还在便利店藕断丝连。 陈行简顿时垮脸,眼底冷得结了层冰:“谁。那个警察还是你的新姘头?” 杜思贝愣了下,一时跟不上陈行简跳跃的脑回路,拍了拍他胳膊:“你说什么呢,别问了,还看不看音乐会了啊。” “正面回答问题。” 陈行简声音又冷又沉,“跨年夜你跟我上床,脑子里想的是谁?” 大马路上人来车往的,杜思贝飞快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凶他,“喂你小点声——唔!” 陈行简忽然上前一步,把杜思贝勾进怀里。 她额头撞上他夹克衫胸口,又冰又凉。 “谁?你在想谁?”他像拳击手制服对手一样勒住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放开我!”杜思贝扭动身体推挡了两下,陈行简宽阔的肩膀纹丝不动。 他腾出一只手钳住她的脸,虎口朝上,死死抵住她下巴:“你大年三十晚上不回我消息,也他妈是在跟别人聊骚?” 杜思贝脸颊被陈行简大手圈得发烫,说话断断续续:“聊……聊你妹的骚啊,我没那么闲!快把小象还给我!” “不可能。” 一旁的检票员看见在路灯下纠缠的两人,犹豫半天,终于 还是跑过去,夹起嗓子笑道:“二位,咱们演出马上就开始了。” 检票员一来,陈行简就松开杜思贝下巴,从她兜里取出票递给人家。另一只手掌还箍在她腰间,微笑道:“谢谢,帮我们检票。” 杜思贝狠狠肘击他胸口:“艹我不看了!” “要看的——嗯!”陈行简闷哼着挨了一肘,仍对检票员郑重点头,不动声色将她抱紧。 握在她腰肢上的手掌加大力度,隔着一层皮草绒毛,也能感知他掌心热度,暖得人发烫。 检票员核对完票务信息,喜笑颜开:“原来是vip包厢的客人,您这边请!” 检票员转身领路后,杜思贝瞪着陈行简,用气声说:“小象还我!” “妈的你怎么这么轴。”陈行简气得冷笑,猛地推开杜思贝脑袋。 他指着夜色中灯火辉煌的剧院:“今晚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就想找个人安安静静陪我听两小时肖邦。你闭嘴,听歌,出来后我还你东西,散伙!” 陈行简话不多说,迈开大步上了铺满红地毯的台阶。 ……今天是元宵节? 杜思贝忽然有点尴尬,看了一会他背影,然后沉默地跟上去。 音乐厅有着恢弘而华美的穹顶,猩红色流苏帷幕层层垂落,舞台中央一架光可鉴人的黑色三角钢琴。偌大的演出厅座无虚席,暖意盈怀,不少女孩落座后脱去外套,露出精致长裙,对着男友镜头做各种可爱表情。 进了二层包厢,杜思贝也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剧院实在太华丽了。 陈行简踢她鞋尖一脚,“进城辛苦了。小姐需要拍张纪念照吗?” 杜思贝咬了下唇,没搭理狗嘴。 她收起手机,雕像般坐直了身,板着脸等待音乐会开场。 今晚演奏的青年钢琴家是个外国人,杜思贝没记住他那一长串名字,也对钢琴一窍不通,只觉得肖邦的曲子饱含浪漫情绪,像月光下的引路人,领着她的手走进雾气弥漫的花园,朦胧而诗意。 陈行简扭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包厢里,杜思贝随音乐轻轻摇晃脑袋的陶醉模样。 “哈!”他有声地笑了一下。 “……”杜思贝脸热了,凑过去问,“他现在弹的曲子叫什么?” 陈行简面无表情:“《小狗圆舞曲》。” 杜思贝在黑暗中笑了笑,继续靠在陈行简耳边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怪可爱的。” “你确定要我给你普及古典音乐史?” 陈行简转过头,距离太近了,他的嘴唇几乎碰到她的。 “三两句说不完,难不成音乐会结束你还想跟我联系。” 幽暗的,看不清模样的包厢里,杜思贝感觉陈行简的嘴角古怪地上扬了起来。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 杜思贝赶紧坐回自己椅子,紧盯舞台中央那座钢琴,视线里唯一的光源。 这样就不会,被余光里那道意味深长的视线分心。 …… 音乐会进入下半场,曲子由缓转急,听得杜思贝稍躁动起来。 她总觉得,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右手边的陈行简似乎也在静静注视着她。像会发光的鱼缸里,永远只漂浮着那一条鱼。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摸进她大腿。 杜思贝小声惊呼:“唔……!” 烫着热意的男性香气骤然逼近,她的脑袋被拨向右侧,两片软软的东西堵住她嘴唇,柔嫩的舌尖钻进来,在被钢琴声掩盖的黑暗中,下流地吮吸。 杜思贝浑身发软,无力地推开他脖颈,用气声轻吼:“你干什么!” “……小狗,圆舞曲。” 陈行简也吐出气声,在她耳边轻声回应。 黏湿发闷的嗓音,往她耳朵眼里送进湿润水汽,“就算三两句话说不完,我也想告诉你。” “别不理我,贝贝。”陈行简含住她耳垂。 他舔得太有那股劲儿,杜思贝很难不叫出声,“啊……” 黑暗使人放纵,陈行简另一只手从下探进她毛衣,用力抓揉。 杜思贝快哭了,这毕竟是公共场合,隔壁包厢难免不会听到动静。她死咬嘴唇不发一声,顶着下巴凑到陈行简身边,与他脖颈贴着脖颈,细声求饶:“别在这里……” 第43章 他却喘着粗气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陈行简随便一扬手,“唰”地拉上了半圆形包厢的猩红色幕帘。 一下子全黑了。 钢琴声透过绒布传进来,忽远忽近。 陈行简抱起杜思贝,将她放到自己大腿上坐好。灰粉色皮草顺势滑落在地,杜思贝内里穿一件紧身毛衣,加绒短裙,黑色连裤袜。 陈行简手指触过来,划过她纤瘦脚踝,紧致小腿,一点点往上游移。 “……我不要。” 陈行简粗暴拉起帘布的动作,仿佛对厅内所有观众的宣告。虽然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杜思贝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屈辱。 她眼泪忽然落了下来:“我不要,我不接受这种性。交!” 一滴冰凉的液体,吧哒坠到陈行简唇畔。 他伸舌头一舔,比盐更咸,比柠檬更涩。 陈行简愣了下,在黑暗中凭感觉摸到杜思贝的脸,湿凉一片。 他正想说话,便听见一个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絮絮低语:“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陈行简张开两只手臂:“我没有进来。” “不要,不要……” 杜思贝腾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捡起地上脏了的皮草外套,也不管音乐会还在进行,摸着黑跑出包厢。这期间她撞倒了一只空椅子,在二层包厢走廊发出尖锐声响。 杜思贝跌跌撞撞冲出剧院大厅。 陈行简发了两秒愣,然后忽如冷水兜头,回过神,勾起她落在椅背上的包就追出去。 第32章 玫瑰杜思贝,我想吃的是汤圆吗?…… 剧院外,夜色深浓,飞驰的汽车从路边划过一道眩白车灯,闪得杜思贝眼前发晕。 她缓了会儿呼吸,踩着剧院门口的红地毯,脚步虚浮,一步步下台阶,就听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传来一阵轰隆声。 “咚——” 杜思贝循声看去,一辆在夜幕中亮着荧光条的明黄色拖车,尾部的车斗倾斜,垂了根拖车绳,正把一辆扁扁的黑色超跑,吃力而缓慢地拖上车斗。 拖车边站着一个交警,在打电话。 “是,我是车主本人。”杜思贝身后几步远,响起低沉的男声。 她愣了下,回过头,站在红地毯台阶最上方,逆着光的瘦高人形,是陈行简。 “嗯,我已经到剧院门口了。”他一边通话,一边睨了眼台阶下方的杜思贝,不急不缓地走下来,将女士包撒手扔进她怀里。 杜思贝连忙接住包,手臂往下一沉。 陈行简违规停车,交警要把车移交去交管局,正换着角度给跑车拍照做记录。陈行简估计得交笔不小的罚单。 杜思贝有点不过意,但她又没钱表衷心,只能走到陈行简身边小声提议,“陈总,需要我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不?” 陈行简看见杜思贝这幅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就来气,刚才趁着黑灯瞎火跟他热吻的女人,现在装敬业爱岗小秘书了。 数不清她是第几次临阵脱逃。 “打什么电话?不就赔钱么。” 陈行简盯着自己那辆被抬走的跑车,双手掐腰,声音在夜风中轻飘飘的,像自嘲,“停车也好,看音乐会也好,总之都是我自找的。” “自己点的菜,跪着也要吃完啊。”他冷笑着加了一句。 作为被含沙射影的对象,杜思贝保持缄默。只是在陈行简跟着交警离开时,她忽然拉开车门,钻进警车后座,挨着陈行简坐定。 “谁要你跟来了?” 陈行简往靠背上一靠,插起胳膊,满脸写着不爽,“看见有警察在的地方你就安心了是吧。” 前方开车的交警从后视镜里瞥他们一眼。 老板对警察的执念不是一般 的深。杜思贝难为情地摸脸,拽了拽陈行简夹克衫的衣角:“肖邦音乐会,下次还有吗?” “下次?”陈行简重复这两个字,盯着她。 杜思贝没留意他的咬文嚼字,诚恳说:“今晚全怪我,害你没听完音乐会。下次我请你看吧,如果还有的话。” “没有如果。”陈行简斩钉截铁。 “上海是索科洛夫世界巡演最后一站,演完今晚他就回俄罗斯了。” “回俄罗斯怎么了?”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杜思贝扭过半边身子,肯定地盯着陈行简:“只要他还活着,还弹钢琴,我以后砸锅卖铁,也要带你去俄罗斯看完这场肖邦。” 陈行简看了她好一会,突然笑出声。 他抱着胳膊,慢慢凑近杜思贝,看着她的脸感慨:“果然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啊。” 他微挑眉梢:“既然这么想给我花钱,不如先把今晚罚单付了?” “你、你自己不遵守交规还要我给你掏钱?活该啊你!”杜思贝捏着座椅靠背的手一紧,不知是为这话,还是别的。 到交管所,陈行简刷卡付钱,很快取出跑车。 杜思贝和他一起往交管所外走,身后忽然有人高喊:“陈先生——” 是拖车司机,他从所里一路追出来,追到院子的空地上。 陈行简看清司机手里的东西,脸色一变,拽着杜思贝就往外走:“你先上车,我送你回家。” “哎,陈先生,陈先生,这是您落在车上的吧!” 司机上气不接下气,拦在两人面前,双手奉上一捧红玫瑰。 用黑色网纱包裹的,33朵红玫瑰。 即使他们头顶是一盏蒸汽钠灯,冲刷出廉价白光,玫瑰的艳红,也在灯下闪耀出醉人光芒,像一团华美的梦。 杜思贝怔着没敢动。 ……这是给她的。 吗? 陈行简提早准备在跑车后座,送给她的? (今晚元宵节,我就想找个人安安静静陪我听两小时肖邦) (出来后我还你东西,散伙) 司机见两人表情都不对劲,也有点懵:“陈先生,这不是您的花吗?我看卡片上写着送给——” 他正要拿出玫瑰里的贺卡,陈行简抢先一步将贺卡抽了出来,塞进右边裤兜。 “我这车昨天借给朋友开,他应该买了花想送哪个姑娘没送出去吧,哈哈——!赏你了。”陈行简干笑着,把一捧花塞进杜思贝怀里。后者猝不及防地抱住花,傻傻的,像抱了个孩子。 司机瞪大眼睛,活久见啊,男人送女人玫瑰花还能用“赏”的? 他挠着后脑勺走了。 交管所安静的院子里,两人陷入沉默。 杜思贝低头嗅着怀中的玫瑰花,清新干净,仔细闻,有清晨露水的味道。 隔夜饭很好吃,但隔夜的花,不会这么香。 她仰头去看陈行简,他的眼神立刻转开了,扬着下巴,表情有些僵硬。 “……元宵节,你想吃汤圆吗?”杜思贝问。 “没心情。” 杜思贝歪头认真看着他:“去我家呢?” 夜里静,陈行简的呼吸稍重了一下。 他看着杜思贝,问,“杜思贝,我想吃的是汤圆吗?” 周围的光倏忽变暗了,流动着一种隐秘的氛围。 杜思贝颤着睫毛,上抬视线,承接陈行简直白到露骨的眼神。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下垂,有点冷,像挑衅,挑得杜思贝心口扑通直跳,不自觉抱紧怀中花束。衣料摩擦包装纸,扑扑簌簌。 他想吃的不是汤圆。 是我。 像野兽叼起兔子,揽进怀里,锋利的,喷着热气的犬齿,轻轻抵住娇嫩的血管,一点一点刺破她,贪婪吮吸。 杜思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百转千回,终于吐出横亘在喉咙里的话:“可是……如果我能给你的,不是你想要的……” “你没有给,怎么知道我不想要?”陈行简定定看着她。 “又或者。” 陈行简扯动右边嘴角,笑了下,“只要是你给的,我全都想要呢?” 杜思贝胸口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攥紧。 她的心跳太快,牵扯得胸腔都发疼。她词穷了,无可奈何,咬了一下又一下嘴唇,这才重新看回陈行简眼睛:“可是我没办法像正常女人一样跟你上床,我接受不了插入式性。交,这样的我……” 杜思贝忽地顿住,完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和这个人分担那些沉重的秘密。 她眼里起了雾,小心翼翼地,仿佛脚踩悬崖,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这样的我,你还想要吗?” 陈行简眼神深了些,他想他猜到了。 那些突如其来的惊厥,晕眩,应激,像一只飞奔在森林间的鹿儿,清澈的鹿眼里惊惶无比,全是对猎食者的恐惧。 可她本不用害怕的。 他不会伤害她。 陈行简走近了一步,捂住杜思贝耳朵,把她的眼睛埋进自己怀里。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背,嘴唇吻在她脑顶,轻声说:“我要。” 第44章 …… 结果还是去了陈行简家。 车开进地库,两人坐电梯上楼,门铃忽然响了。杜思贝正准备开门,看见可视对讲机里的人,她脸一红,回身不小心撞进陈行简怀里。 “谁来了?”陈行简搂住她,下巴撑在她头顶去看对讲机。 “是jerry啊。差点忘了他要给我送文件。” 陈行简笑得一口白牙,挠了挠杜思贝腰肢,“跟他打个招呼?” “……打你个头啊!”杜思贝挣脱他,撒腿跑进客厅。 差点忘了她和陈行简见不得人的关系,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刚躲进落地窗的窗帘后面,就听见陈行简喊:“跑哪去了?出来。他已经走了,没进屋。” 杜思贝半信半疑地从窗帘后探出脑袋,一双眼睛瞪得快掉出眼眶。 “……你你你森林原始人啊!” 就这么会儿功夫,陈行简全身就脱得只剩一条平角底裤。 他肩膀特别宽,胸膛隆起结实的肌肉,腰又特别窄,有力地向内收紧,形成一个好看的倒三角形。 他从茶几上摸了根烟点上,微低着头,拨动打火机时,臂膀上成块的肌肉也会随动作绷紧。 杜思贝双手紧抓窗帘,下半张脸藏在帘子后面,有点红了。 “还看呢?” 陈行简叼着烟,在烟雾中虚着眼看她,“帅哥是给你白看的么?过来点外卖,吃完饭办正事。” 这关头谁还惦记着吃。 杜思贝随便选了家有赤豆元宵的江浙菜,手机还给陈行简时,他偏过头,喉结滚了下,站起身说,“我先洗个澡。”嗓音比刚才哑。 杜思贝身上也热了,捻着领口扇风,眼神飘到了搭在沙发靠背的,陈行简的裤子上。 玫瑰花里写着名字的贺卡,还在他右边裤兜里。 一会儿趁他洗澡,她就摸过去…… 这时,已经走到楼梯转角的陈行简折了回来。 他拎起裤子上了楼。 杜思贝:“……” 兴许是有点急不可耐,杜思贝今天洗澡的时间比以往快。她从浴室里出来,头发用干发帽盘成云朵形状,从脸颊到脖子都红透了。 等在外面的陈行简闻声看向她,搭在手机屏上的大拇指一时顿住了,眼神放肆,将她从头到脚刷了一遍。 杜思贝避开他视线,指了指浴室里面,“吹风机在哪,我没找到。” 陈行简放下手机,笑着走向她,“我告诉你。” 他牵着杜思贝进浴室,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修长指尖依次划过一排包装高级的瓶瓶罐罐,“护发精油,头皮精油,身体油……” 做他女朋友,一定需要很精致。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杜思贝吓了一跳。 然后她就从宽阔的浴室镜子里,窥见陈行简的神态,微眯起眼,称得上是下流的眼神,直直射进她微敞开的浴袍领子里。 杜思贝下意识捏了下衣领。 陈行简见状,闷头笑了笑,上前一步拆开她头顶干发帽,馥郁的,带花香的热气一下弥漫开来。 “我给你吹吧。” 他拿起吹风机,风档调至冷风,仔细拨弄着她还湿热的长发,手法细腻又轻柔。 杜思贝低着脑袋,出神盯着洁白的水池,那上面落了几根她细长的,乌黑的发丝。 陈行简带多少女人进过这间浴室,给多少女人这样温柔地吹过头发? 他家浴室的下水道里,纠缠过多少不同女人的发丝? 黑的,黄的,直的,卷的。 她不是唯一的。 一股妒火忽然在杜思贝体内烧了起来,火舌舔疼她的心脏。 “……好了。”陈行简关掉吹风机,浴室一下静了下来。 他吸着鼻子,往她颈窝里拱了拱,低声笑道,“贝贝,你今晚比我还要香唔——” 话没说完,“砰”的一声,陈行简脊背撞上了浴室墙壁。 杜思贝把他推到墙上,踮起脚尖,飞蛾扑火般把他攀住,不管不顾地吻他。 陈行简很快回搂住她,骨子里的狂野天性不容许他做被强吻的那个,一步一步将杜思贝抵上另一面墙,大手扯开她腰间松松系的结,浴袍一瞬间滑落至脚踝。 杜思贝的后脑勺在湿漉漉的墙上反复摩擦,她横着胳膊,架着陈行简的肩膀,激烈地回应这个吻。 楼下的门铃响了又响,食物到了,却无人理会。 在更蓬勃的欲望面前,食欲不值一提。 两个人缠抱着出了浴室,脚步踉跄,双双跌进如海的大床里。 吻到浑身滚烫时,陈行简将杜思贝拨了个面,青筋虬曲的大掌按住她肩膀,迫使她背对自己。 “贝贝,夹住我。” 他怕看到她的眼睛,会忍不住冲破她的红线。 只能模拟。没命地撞。 杜思贝双手紧攀床头,指关节都掐出青白。这种感觉,这种姿势,令她羞耻得无处遁形。这时陈行简俯身下来,胸贴着她的背,烫得可以起火。一只湿热的大手也覆了过来,虎口向上,他挺腰挺得多快,他的掌心揉得就有多重。 杜思贝兴奋得大脑麻痹,快融化了。 过了很久,房间里同时响起两长叹。 只不过她是呻。吟,而他是喘息。 直到躺进被子里,杜思贝仍控制不住身体的轻颤。这一次的刺激太过强烈。她脑子里好像在放烟花,一串接一串。 她从枕头上动了动脑袋,看着坐在床头抽烟的陈行简。 他的侧颜俊朗,烟吐出来,蓬蓬的一团,缭绕在他高挺的鼻梁周围,似云似雾,像个美好的梦。 “我们……” 杜思贝默默伸出食指尖,触到陈行简大腿外侧,轻轻地画着圈。 “……现在这样算什么呢。”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问。 陈行简垂眼看过来,似是没听见她的絮语。 他看了杜思贝一会儿,嗓子被烟熏得有点沙哑:“我在中国的任期还有七个月。” 杜思贝一怔。 随即,陈行简带着烟味的吻落到她额头上,很轻,有宠溺的意味。他笑着说: “贝贝,我们就这样快乐地度过未来这七个月。” “——不好么?”: 第33章 炮友我觉得炮友还是不要一起过夜的好…… 陈行简的嘴唇离开了,杜思贝额头还微微热着,留有他的余温。 “来一根?” 陈行简扭身去床头柜摸来烟盒,掀开纸盖,递到杜思贝面前。 烟丝发出淡淡的香气,闻着很舒服,再躁动不安的心,也能被它镇抚。 (我在中国的任期还有七个月) (我们就这样快乐地度过未来这七个月) (不好么) 陈行简的意思很直白了。未来七个月,他能给她的,只有快乐。 身体上的快乐。 杜思贝慢慢撑身坐了起来,和陈行简一同靠在床头。 她将被子拉到胸前,伸出光溜溜的手臂,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你,不在意我的那件事吗?”杜思贝咬着烟头,扭头问。 陈行简这时也转过头来。杜思贝的脸颊白白粉粉,在柔和的光晕下,尖尖的小脸,很有娇俏的妩媚。只是她自己意识不到。 “你是说不接受插入?”陈行简笑着凑过来给她点火。 杜思贝一动不动咬着烟,烟雾在她眼前散开。 雾里是陈行简若隐若现的脸,还有他白花花的,赤着的上半身。 杜思贝大着胆子,摸了摸陈行简大块的肱二头肌:“嗯。你忍得了吗?” 竟比她想象中软。软弹弹的。 “也许你还没遇到让你有冲动的人。” 陈行简不以为然,拽过她手腕,大剌剌往被子里摸去。 他蔫儿坏地勾起嘴角,声音里都是轻佻:“你多跟它交流几次,冲动不就来了。” 指尖被热得一颤,杜思贝顿时羞红脸,想挣出来,陈行简自然不会让。 他抽出杜思贝口中的烟,自己偏过脸猛吸一口,按到床头掐灭了,又转回来,将含满口腔的烟雾全部渡进她嘴里。 “唔……咳咳!” 杜思贝呛得脖子都红了,大脑晕眩,无力地倒进被子里,勾着陈行简脖颈一起。 这次他们是正面相撞。 不过陈行简关了房里的灯。 屋里越来越热,窗帘闭得紧,一丝月光都进不来。 杜思贝在黑暗中颤抖,摸索着找到陈行简的轮廓,她捧住他的脸:“陈、陈行简,我想看看你……” 陈行简咬着牙没出声,单手撑在杜思贝脸边,五指狠掐进她枕头里。 他抓开杜思贝不安分的手,捂住她的上半张脸,然后,疯了般地挺腰。 他强迫自己什么都别想。 不能看。 四只眼睛一撞上,他怕自己会对她来真的。 …… 第45章 折腾到下半夜,杜思贝筋疲力尽,又困又饿。 她被陈行简焐得汗津津的,身上一片黏湿,头发全沾在颈子上。杜思贝想,这还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他怎么可以那么热呢。 陈行简拎着一个黑金色袋子进来,拿出几盒食物放到床头柜:“吃点东西再睡,我重新微波过了。” 杜思贝从被子里懒懒探出脑袋,睁着朦胧的睡眼问:“是汤圆来了吗?” 陈行简打开一个圆形碗盖子,斜她一眼。 “还不坐起来,指望我喂你?” “不可以吗?” 陈行简一愣。 “……”杜思贝知道自己僭越了。 这种小情侣才会做的腻歪事,炮友之间,多不合适。 她利索爬了起来,端过碗舀起一勺白汤圆,可能是为了掩盖那句话的尴尬,飞快地一口吞进汤圆。 然后杜思贝两眼一瞪,像濒死的鱼发出哭腔:“呜呜呜——” 好烫!! 陈行简冷不防被她一惊,似从愣怔中回过神,拧眉大骂:“……蠢货!嫌烫就吐出来啊!” 在炮友面前呕吐,这比喂食更不合适吧! 杜思贝通红着脸拼命摇头,但嘴里的火球又实在太烫,她正要张开嘴巴散热,陈行简掐着她后脑勺往下一摁,“呕——” 一滩汤圆糊糊,“吧哒”落进碗盖里,黏黏稠稠,像史莱姆。 “呃……”杜思贝这下从脖子到耳朵都羞红了。 陈行简把被污染的碗盖扔了,叹口气,“我喂你吧。” 看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杜思贝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吹吹气就能……” “你可拉倒吧杜思贝。” 陈行简古怪地看着她笑了一笑,“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像故意犯傻吸引我注意的傻白甜吗?” 杜思贝听他这么说不高兴了,“你少给自己加戏好吗!多大人了还喂来喂去,我又不是吃宝宝碗——” “闭嘴。” 陈行简淡淡两个字就封住了她的嘴。 他垂下睫毛,对着勺子里白白胖胖的汤圆轻吁了一会,然后送到她嘴边,命令:“张嘴。” 杜思贝皱着眉 做了会心理斗争,陈行简强硬地把勺子顶到她紧抿的嘴唇上,“不吃。是想让我用嘴喂你?” 杜思贝眼神飘了下,动心的感觉。 她很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陈行简已经将那片汤圆含进嘴里。 他的嘴唇来了。 “我不要啊……”杜思贝震惊地睁大眼睛。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她的后脑抵住了床头软垫。 陈行简侧着头,吻她,一片流云般的汤圆,顺着两人柔嫩的嘴唇滑进了唇缝。 哧溜一声,杜思贝咽了下去。 竟然……很好吃。 她直愣愣盯着陈行简,他再次垂眸给汤圆吹气,脑袋随着呼呼的动作轻微摇晃,低眉敛首,看上去细腻又温柔。 差不多吹凉了,陈行简抬起眼,向她舀来一只汤圆,哄小孩似的冲她张开嘴:“啊——” 杜思贝的心跳,变得非常奇怪。 第二天一早,杜思贝睁眼醒来时,面对着窗帘那边。腰上沉沉的。 是陈行简搭在她腰间的手。 杜思贝不敢惊动他,扭过头,隔着自己的肩膀看陈行简。 屋子里仍然很黑,但屋外的光依稀透进来一点。 昏蒙的光线里,陈行简闭着眼睛,长睫毛在脸上荫出淡影,呼吸又轻又浅,像个不会惊扰他人的绅士。 从睡相能看出一个人的教养吗?杜思贝忽然冒出这种疑惑。 她轻轻摘开陈行简胳膊,无声无息爬下床,踮着脚出了卧室。 回家的地铁上,杜思贝手机滴的一响。 她摸出来看,是陈行简。 狗狐狸:招呼都不打就走? 她大概能想象他醒来后看到空床的不悦。 空无一人的早班地铁,整节车厢只有杜思贝一个人。 轰隆声越来越响,她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厢,却从这段飞驰后退的隧道里,看见了他们的尽头。 杜思贝埋头打字:我觉得炮友还是不要一起过夜的好 删掉。 杜思贝:我睡不习惯你家的床诶[破涕为笑]所以回家补觉啦! 删掉。 杜思贝撑着下巴思考了会儿。 她缓缓敲下一行字:陈行简,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接受不了那种方式吗 “……” 打完这句话,她发现自己呼吸变重了。 陈行简多蛮不讲理一个人啊。他好奇什么事,想方设法也要弄个明白。可他没有问。 他没有问。 是因为他不在乎,她厌恶插入、恐惧插入、并为之痛苦的背后是什么。 一个心思敏感却又爱笑的女孩子,在她成为坚强的大人之前,究竟经历了怎样不堪回首的、鲜血淋漓的过往。 陈行简是来找快乐的。 那些会让他不快乐的事情,还是应该放在心底,推到角落里锁起来。等一个人,一个愿意分担她不快乐的人出现再…… 可是,那段经历,又不是多值得炫耀的东西,她为什么非得展览给别人看呢? 这年头谁还没点创伤了?别那么矫情行吗,杜思贝。 杜思贝闭上眼,沉默了很久。 她把那行字也删掉了。 周一上班,jerry来总裁办敲门,他镜片后的犀利目光径直射向墙角的杜思贝。 “杜秘书,你过来一下。” 杜思贝有点无措。 陈行简不至于因为没回微信就要罚她吧?这人也太小心眼了! 她来到走廊上,观察着jerry表情问:“陈总找我有事?” “恭喜啊。”jerry脸上却没有一点恭喜的意思。 他递来一份册子,“nick要做新的香水品牌,听说了吧?这个项目由你来跟,以后他去哪参加活动你都得在场。” 杜思贝:“这么突然,我手头还有工作没交接……” “那就赶快动起来啊!” jerry拉高音调,严肃逼人,“你今天下午陪nick去印刷厂,提前了解这家公司,别去了一问三不知给他丢人。” “……”杜思贝对着jerry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杜思贝的工作能力其实不差,她吸收新知识的速度甚至很快。 诚峰,这家已上市的印刷公司,许多年前还是开在江苏盐城的家族印刷厂。家族里的小辈裴元接手家业后,将主业转为和美妆巨头公司科颖合作,成为科颖旗下所有美妆品牌的包装材料供应商,五年内就把公司干到了上市。 杜思贝很佩服此人的商业头脑和远见,特意查他领英资料:年纪30出头,国内985毕业,长相温润,典型的江浙男人。 “哟,小杜摸鱼看帅哥呢。” 乔琳从杜思贝身后经过,随口打趣,“小伙长得可以啊,就是比起陈总,气质上还是差了那么点儿。” 到了下午见到裴元本人,杜思贝觉得乔琳说得不对。 诚峰今天引进了亚洲第一家具有顶尖技术的自动化印刷机,裴元站在台上剪彩,一身浅蓝色西装,明明跟陈行简不分伯仲。 于是杜思贝摸出手机对着裴元拍了几张照,正好反驳乔琳。 正在跟客户闲聊的陈行简听到身后连拍的咔嚓声,他扭过头,被抓包的杜思贝吓得手腕一晃:“我……我在拍印刷机。” 客户笑着奉承:“陈总,您秘书涉猎真广泛,印刷她也懂呢。” “是啊,我们杜秘书很好学的呢。”陈行简对杜思贝笑眯眯地弯眼睛,“多拍几张印刷机啊,一会儿我检查。” 他刻意咬重了检查二字。 商务场合,杜思贝也呵呵了几声:“没问题。我还想凑近点儿看新机器,就不打扰陈总聊天啦!” “你给我站……”陈行简低声咬牙。 杜思贝已经溜没影了。 印刷工厂里人头攒动,杜思贝不知不觉就远离了人群,走到一面公司背景墙前。 “你很感兴趣印刷机?”右后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杜思贝回身看去,愣了一下,很快露出社交式笑容:“裴总。” 裴元皮肤白净,浅蓝色西服更抬他气色,虽然是上市公司老板,他给人的初印象却很随和。 裴元来到杜思贝身边,和她并肩,一起仰头看向墙上的公司发展史。 他很感慨:“我当初做化妆品包装盒,家里人都不同意,更没想到,就是这样小小的纸盒,竟然能撬动几十亿的市场。” 杜思贝惊讶大老板会主动跟她聊天,立刻莞尔接话:“生意哪有贵贱之分,就像那些不显山露水的人,最后往往能够一鸣惊人。” 裴元看了杜思贝一眼,笑道:“你过奖了,我不过是幸运地踩中了市场风口,赶上中国美妆品牌发展的好时候……” 他和她两个人,隔着一点距离,立于背景墙前,有说有笑。 第46章 远远看去,竟也有几分郎才女貌的意味。 “陈总,咱们上次吃饭聊到的单子……”客户问到一半,发现陈行简正侧头凝视着远处,神情冷峻,腮帮绷得很紧。 客户觉得奇怪,也跟着陈行简视线看去。 只见陈行简的那位小秘书正对着今日的主角裴总笑靥如花,并要跟着裴总进入一间办公室。 裴元走在前面,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对杜思贝说:“你刚才提的香水方案很有新意,我们可以深入探讨一下。” 杜思贝心中雀跃,她很久没在职场上得到夸奖了:“我其实还准备了很多细节,您如果感兴趣……” 话音刚落,偌大的厂房忽然发出一阵骚动。 杜思贝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厂房中央,靠近印刷机的地方已经围成了一团。 几个科颖的同事从外面冲进来,神色慌张地闯进人堆里。 她心头一沉,撇下裴元,转身便朝骚动的方向跑去。 人群中传来惊呼:“哎呀,这被机器划的……流血了!” 杜思贝 心中一紧,此时什么裴总,客户,统统被她抛在脑后。 她奋力拨开挡在前方的人群,焦急地往里挤:“借过一下,麻烦让让——!” 当她挤进人群中央,瞳孔骤然收缩。 映入眼帘的,是灰色水泥地上洇开的几滴暗红色血迹。 一滴,两滴,三滴…… 血迹像猫爪踩过的梅花印,零零落落,蜿蜒着延伸到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旁。 杜思贝屏住呼吸,缓缓抬头,心跳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 陈行简一身白衬衫,站在人群中,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手上满是鲜血,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第34章 纽扣那,我想跟你在一起。 “止血纱布来了!” 几个印刷厂的工人拎着医药箱挤进人群,团团围住陈行简:“陈总,您哪只手受伤了?” “您忍着点儿,我们先给您止血!” 杜思贝愣在几步之外,和陈行简之间无声的对视被迫掐断了。 地上的血迹星星点点,看得人心乱不已。她正要向前一步靠近他时,有个人擦着她的胳膊经过,像堵墙一样挡在了她面前。 是裴元。 “行简,你这情况得打破伤风,我送你去医院。” 杜思贝眼神动了动。 她没想到裴元会直呼陈行简的名字。 “小伤。” 陈行简终于出声了,音色听起来很淡定,“今天诚峰新机进场,我这点血就当是开门红了。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我的秘书会送我去医院。” 然后他对着人群的某个方向说:“过来。” 众人愣了愣,互相交换眼神,不知陈行简指的是谁,又在对谁说话。 杜思贝尴尬地认领了这个身份,她拨了下前方裴元的肩膀:“裴总,借过一下,我要带陈总离开了。” 裴元转过身,对上杜思贝目光,他表情有些复杂:“你就是行简的……?” 杜思贝颔首一笑:“刚才跟您聊天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向您学习。” 她侧身绕过裴元,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挽着陈行简走出了工厂车间。 “疼不疼?” 出了车间,来到洒满阳光的空地上,杜思贝仰头问身边人。 陈行简的右手大拇指被印刷机刀片割开一道血口子,他看了眼自己被包成厚蚕茧的大拇指,眼珠转到杜思贝那儿。 春天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将她的眼瞳晃成了琥珀棕色。 “你觉得呢?” 陈行简微扯嘴角,“不疼。爽死我了,好他妈还想再来一刀。” 杜思贝:“……” 她呼吸又有点不平静了。 两人快走出工厂大门时,陈行简停下脚步,右边胳膊还被杜思贝挽在臂弯。两人肩膀贴着肩膀。 他盯着她:“你很紧张?” 杜思贝感觉自己抓紧了陈行简的袖口,指尖微颤:“那印刷机新开刃的刀片多锋利,你没事去碰它干什么……” 陈行简:“我感兴趣。” 他煞有介事地挑起一边眉毛:“哦,就准你感兴趣印刷机,我不可以好奇?” “好奇就非得上手摸吗,你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吗?” 杜思贝想到那画面就生气,“再往里割深一点,你手指头就断了!” “那你为什么不看好我?” “……” 杜思贝沉默了片刻。 她再次抬起头,认真看着理直气壮的老板。 这样手挽手的姿势,她的手臂紧贴他的肋骨,白衬衫的衣料下面,有他身体散发的,蓬勃的热意。 他的头顶是一株春天里的白玉兰。 玉兰花开了,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散发淡雅的香气。 杜思贝的视线落回陈行简脸上,一字一句说,“什么叫,我没有看好你。” 陈行简懒懒哼了一声,望向杜思贝时的眼睑微微向下,散漫又傲慢,像只欠收拾的猫。 “当然怪你咯。” 陈行简一脸的问心无愧:“你到底是谁的贴身秘书?我才和别人说了几句话,你就迫不及待,差点跟进人家办公室了。” 杜思贝最听不得这种污蔑,仰着下巴辩解:“我是在跟裴总介绍咱们的香水业务!” “裴总?” 陈行简呵呵笑了,“熟得真快。杜秘书这是找到知音了,平时跟我没几句话,原来是话不投机。这么喜欢裴总的印刷厂,干脆去他公司上班啊。” 杜思贝无语:“你心眼怎么比小鸟还小?我想学习包材业务还有错了?” 陈行简不紧不慢回敬:“你脑容量真是比大象还大,以为闲扯十分钟人家就会教你有用的东西?” “……那我就去给裴总当秘书啊!” 杜思贝忽然气上心头,一抽胳膊甩开了陈行简,大张旗鼓往旁边跨了两步,以示和他划清界限。 “聊十分钟他不教我,十天,十个月,十年,他总有一天会带我入行!” 陈行简拧了下眉,不说话了。 他看着距离他足有三步远的杜思贝。 杜思贝很少流露过对工作的野心,或者说,仅有那么一次——在她狭小的出租屋里,她说在环游世界之前,想证明自己一次。 可陈行简打心眼里不觉得她会付诸实践。因此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入行。”于是他只重复了这两个字。 过了会儿又说,“你不开心,我没有带你入行。” 杜思贝握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松:“……也不是,不开心……” 只是以为,我们这种关系。 你对我。 会不一样。 陈行简盯着她垂在腿边的手,声音低沉:“杜思贝,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直说。” “要什么你都给我?” 杜思贝嘴角牵动了下,“那我想跟你在一起。” 陈行简:“。” “——做香水品牌。” 杜思贝噗嗤笑出声,“放心吧,你再过七个月就回美国了,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走啦,去医院。” 杜思贝说完这话就飞快转过了身,对在工厂门口等了多时的黑色宾利招手。 宾利从马路对面缓缓开过来。 接近半分钟的时间里,杜思贝都没有回头。 陈行简臂弯搭着西装外套,受了伤的右手靠在腿侧,静默得像尊雕像。 他放平视线,沉默看着杜思贝的背影。 仿佛视线能够穿透身体,看见她此时的表情。 起了一阵风,玉兰花的花瓣飘下来了。 淡淡的白粉色,层层叠叠,落在她的肩膀和头顶。 陈行简从树下走向她。 他伸出受了伤的右手,想为她拂去花瓣,但指尖隔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时,杜思贝迈出了脚步。 她的步伐很急,像是迫切地想要逃离某种境地。 那些花瓣也一同跟着她远去了。 到医院,陈行简打完破伤风疫苗,诊室里的医生嘱咐他注意事项:“这几天要给身体充分的休息时间,接种后一周也要避免剧烈运动,尤其是你的注射部位……” 墙边的杜思贝看了眼陈行简放在腿上的右手。 他的右手需要休息,那么,她也可以清净一周了。 但杜思贝又想起了什么。 出了医院,坐回车里,她问陈行简:“陈总,三天后的医师协会展要不让副总出席吧?” “……他不行。” 陈行简头抵靠背,眼睛闭着没睁开,声音也很低,似是有些疲惫,“今年展会规格高,其他公司都是老板本人露面,科颖搭了最大的展台,总得有人镇场。” 陈行简已经决定的事,杜思贝不好说什么。 车里安静下来,她默默拿出平板处理工作,过了一会,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只缠着白色纱布的大手,掌心向上。 第47章 杜思贝不明所以。 于是她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温热的掌心,指头插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陈行简呼吸一重,喉结用力滚了一下。 可能是疼的。 “……把会展最终版流程找出来。” 嗓 子却是哑的。 “哦。” 杜思贝慢慢松开了陈行简,觉得奇怪,“会展流程,您不是已经确认过了?” “把文件打开。” 陈行简往车窗的方向挪了挪脸,神情似乎不太自然。 “你来梳理科颖今年的办展思路,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杜思贝反应了几秒。 意识到陈行简可能是在“带她入行”时,她立刻坐直了身,盯着他。 陈行简继续闭上眼,嘴角微向下压。 倒是坐在前面的司机老郑,从车内后视镜收回视线,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 医师协会展是化妆品行业一年一度的专业展览,说它规格高,因为参展嘉宾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皮肤科医生,目的就是研讨化妆品领域的前沿技术。 为了契合本届主题,科颖今年的展台很有特色,以纯白为主色调,展柜是清新的浅绿色,搭建成一个巨大的医学实验室。工作人员包括老板在内,都穿上了白大褂。 展馆里人太多了,闹哄哄的,杜思贝正跟同事对接工作,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到裴元,下意识礼貌微笑,却又神色慌张地左右看了看,确定陈行简正在接受采访,杜思贝这才放松:“裴总,您来了怎么不微信告诉我一声,我去门口接您啊。” “你们一个个都忙成陀螺了,我怎么好再给你添麻烦。” 裴元笑笑,“行简呢?我跟他打个招呼就走。” “总台来的记者在给陈总拍摄。” 杜思贝朝着水泄不通的地方努嘴。 那边灯火通明,摄像机和打光板将现场照得通亮。人群中央,陈行简一身白大褂,身姿笔挺如松,正在接受记者访问。 远远望去,他眉眼柔和,神情专注,倒真像一位斯文清隽的男医生,举手投足尽是沉稳与从容。 “今年来的人真是太多了。他从九点忙到现在,我给他买的咖啡都没时间喝……” 说到后半句,杜思贝声音忽然小下去。 她看了眼裴元:“裴总,您找陈总有什么事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代您转达。” “……是有一件事。”裴元的目光在杜思贝脸上停顿了几秒。 但他很快笑着摇头,“算了,我之后当面跟他说吧。” 两人又就着上次没说完的话题聊了几句。 杜思贝觉得很奇怪,虽然她跟裴元总共只见了两次面,但跟他聊起天,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无论话题断在哪,也完全不会有压力。 一旁的乔琳打量着裴元,想起这是杜思贝在电脑里视奸过的帅哥老板。 她暗自笑了笑,没上前打扰他们,转首跟同事说,“陈总的采访结束了,你快去接待一下。” 杜思贝自然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动静。 她向裴元摊开手中文件,和他靠得近了些,指尖点着纸页上某处:“裴总,您看我们新香水的包材这样设计怎么样……” 裴元浅笑着低下头,寻找她指尖划过的痕迹。 突然,两人头顶传来一道刺耳的断裂声:“砰——” 杜思贝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见一根支撑柱在她面前轰然倒下,整个展馆的灯光瞬间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尖叫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混乱的人群潮水般涌来,撞得杜思贝脚下一滑,只觉手中的文件飞了出去。 “啊——!”杜思贝惊叫一声,双手下意识护住头,手肘已经做好了重重磕在地上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前方穿过来,稳稳揽住她的后腰。 杜思贝侧脸被按进一面宽阔的胸膛里。 鼻尖嗅到一股冷冽又陌生的味道,却也带着无法形容的香气。 慌乱之中,杜思贝抓住了他的胸口。 这人将她扶稳后,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极有风度地后撤脚步,绅士又克制。 灯亮了。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搭上她肩头,声音低沉而急切:“没事吧?” 杜思贝抬起头,在突然大亮的光线里,近距离看清了裴元的脸。鼻尖几乎抵着鼻尖。 “裴总……”她心跳快了起来。 裴元眼神微晃,迅速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语气恢复沉稳:“刚才那一下太危险了。你没摔着吧?” “……没有。”杜思贝别开视线,肩膀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温度,隐隐发烫。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刚才,谢谢你。” 她下意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手指却触到一颗冰凉的纽扣。 杜思贝低头摊开掌心,一颗纽扣静静地躺在那里,边缘还残留着一丝线头。 裴元手握成拳轻咳了两声,耳朵微微泛红:“客气。刚才情况紧急,是我冒犯了。” 彻亮的灯光下,裴元的驼色大衣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杜思贝慢慢将视线挪开,放到了远处。 展馆内恢复了喧嚣,陈行简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又在众人簇拥下开始了新一轮的采访。 他是那么的遥远,触不可及。 可是,她手中握住的,却是一枚白色纽扣。 第35章 错误你是秘书,不是女友。 一场事故过后,场馆里涌进更多人,不停有人喊“借过”,杜思贝被一次又一次推进裴元怀里。她只能抱起文件,避免和他正面相撞。 裴元不动声色将身体转成侧面:“小杜秘书,现在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先去外面吃个下午茶,边吃边聊,避开这一波高峰?” 杜思贝本意还想和裴元聊几句,但她看了眼耀眼灯光下的陈行简,转过头冲裴元客气地笑了:“裴总,今天很感谢您百忙中抽空过来捧场,不过我手头还有些活儿实在走不开,下次我主动约您喝下午茶怎么样?” 杜思贝的拒绝很得体,裴元没说什么,跟她寒暄几句就离开了。杜思贝再去看展台,采访已经结束,陈行简正和几个部门总监说话。 接受采访时,陈行简的对外形象温和风趣,不失幽默,可一旦对内聊工作,他严肃的一面便全显露出来,没有半点嘻嘻哈哈,不时拧着眉摇头。白大褂经他这么一穿,像生人勿近的主刀男医生,会板着脸教训所有人那种。 杜思贝犹豫了会,给陈行简发微信:忙完了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眼看着远处的陈行简扫了眼手机,又抬起头继续和人说话。淡漠的脸上全无表情。 杜思贝只好先去忙自己的,过了得有半小时,她收到回复。 狗狐狸:没 狗狐狸:有事就说 杜思贝:去展馆外面坐会儿?我就几句话 狗狐狸:有手机为什么不用,你今天很闲? 杜思贝:我想当面说 杜思贝:最多打扰你五分钟,不,三分钟 狗狐狸:来后台仓库 狗狐狸:我很忙,你最好说点有意义的 后台走廊也是人来人往,杜思贝来到最里面一间屋子门口,敲了下门,推开厚重的铁门走进去。 仓库的水泥地返了潮,屋子里格外湿冷。地上堆满纸箱,进来的人都得抬起脚跨过去。 化妆品行业的展会看似光鲜亮丽,展馆里临时搭建的后台却往往简陋粗糙,下至员工上至老板,都得忍受这种环境。 库房深处光线昏暗,陈行简站在两个货架中间的阴影里,白大褂几乎隐没在黑暗中。他正沉声打电话,“你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主办方必须公开解释刚才事故的原因,那根柱子但凡砸歪一点,我的员工就有生命危险。” 杜思贝依稀听见电话那头有人不断道歉,她跨过一大片纸箱,跋涉到陈行简面前。 陈行简挂断电话盯着她:“你怎么 了。” 视线说不上友善,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感。杜思贝知道他今天太忙。人忙到一个极限,往往就会坚硬,冷酷,没有情绪。 杜思贝很能理解陈行简,她向他摊开手心里的纽扣,声音不自觉变柔:“陈行简,这颗扣子是你的吗?” “你从哪找到的。” 陈行简从杜思贝掌心拿走那枚纽扣,淡淡看她一眼,“谢了,是我的。” “刚才熄灯的时候,我差点摔倒。”杜思贝说,“有一个人救了我,你知道是谁吗?” “……杜思贝,你挺有意思。”陈行简扯了下嘴角,冷白的光线从头顶照下来,照出他微向内收的脸颊,轮廓深邃,带着距离。 “停电的时候我在做采访,你呢?又跟裴元在一起?” 杜思贝不作声,陈行简讥讽的笑容挂在嘴边,“那就是裴元捞了你一把啊。显而易见的事,你专程跑来问我,显摆什么呢?” 第48章 “我不认为是裴元。”杜思贝走上前一步。 靠得越近,她仰望陈行简便更吃力。 “裴元今天穿的是驼色大衣,但停电的那一分钟里,有个人把我抱起来了。我拽掉了他衣服上的扣子。” 陈行简失去耐心,敛了笑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思贝承接着陈行简冰冷的目光,呼吸微重,对他表达感情格外需要勇气:“陈行简,我感觉救我的那个人是你。” 陈行简的眼神意味不明,瞳孔是幽深的黑色,冷冷清清。 沉默了一会,他说,“我是救了一个人。” 他看着杜思贝,从白大褂兜里摸出手机,对她轻晃了晃,声音带几分玩味,“有个漂亮的女记者跌我怀里了。灯亮之后,我们加了微信。” 陈行简的手机屏此时正好亮起,显示有五条微信,六条,七条…… 他们说话的短短一分钟里,就有许多人给他发消息。他无论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受人欢迎。 杜思贝咬住下唇,重新看回陈行简:“那颗白扣子就是你的,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 陈行简摸上后颈,左右动了动,似是被她无语笑了:“杜思贝,我什么要跑过去救你啊。我连你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坦白说,我也不在乎。” 杜思贝紧盯着他的嘴唇,“你真的不在乎?” 陈行简笑容微滞,但只是一瞬,他唇角的笑意就越发疏懒,“杜思贝,自从元宵那天咱们睡了一晚上,你不觉得自己正在变得很奇怪吗?你在幻想什么?” 杜思贝目光下移,看着陈行简白大褂从上往下数的第四个扣眼:“是我幻想么。你这儿的扣子被扯掉了。漂亮女记者怎么没把扣子还给你?” 话音刚落,她眼前迅速覆上一片黑暗,肩膀被人毫不留情地擂了一下,视线又恢复明亮。 陈行简一言不发撞开她走了出去。 “三分钟到了。”陈行简根本不想跟她纠缠,冷冷下完逐客令,他走到墙边,低头看着简易桌上的一大排咖啡。他拿起其中一杯看了眼,见不是他的名字,又放下了。 杜思贝跟过来,和他一起找咖啡:“我给你单独买了皮爷的美式和三明治,不在这里……” 陈行简淡声打断她:“杜思贝,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不是有点问题。” 杜思贝拿咖啡的动作一顿。 “你是秘书,不是女友。我不需要你做的事,你抢着做,这很没分寸。” 没有阳光照进来的仓库里,潮湿的空气滑进脖颈,冷得杜思贝打了个哆嗦。她收回手,不再碰那些咖啡,声音低下去,“就算是秘书,我也可以关心老板的吧。你一上午没吃东西了。” “有话不在微信里说,想着法儿的跟老板创造独处机会,这是一个专业秘书该做的事吗?” 陈行简靠上桌子,抱起胳膊笑了笑:“咱俩本来就是靠肉。体关系起家,谈感情真的没必要。何况我再过半年就走人,你缠着我也捞不到什么结果啊。” 陈行简悠然地继续说:“杜思贝,其实你挺聪明的,现在正是提前找好下家的时候。你长得不错,裴元那家伙很适合你,目前攀不上他也没事,去报个名媛班进修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摇身一变做上市公司老板娘了。到时候风光无限,你哪还有闲工夫记得我?” 杜思贝仰头盯着又在说混蛋话的陈行简:“我不去。” “你该去啊。前几天从厂里出来不还在跟我吵,急得跳脚也要去裴元那儿干活吗?” “这样恶意地揣测我,会让你有快感吗?” 陈行简平静地看着杜思贝眼睛:“话糙理不糙,诚实地面对自己,不好么?” “我今天一直在跟裴元……裴总谈包材的定价,他非常看好新品牌的创意,愿意给我……给我们的品牌降2个点。” 杜思贝诚恳说完,陈行简的眼睛还是如潭水一样深黑,看不透任何情绪。 她咬住下唇,压制了一会呼吸,缓缓说,“陈行简,我在你身边待了半年,从没做成过什么事。这一次,就当我作为秘书,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最后一件事吧。” 陈行简目光动了下。 该死的库房光线太暗,他这才发现杜思贝眼里好像闪着水光。 杜思贝低下脖颈,摘掉脖子上的工牌,将工牌上的吊绳一圈一圈缠好,拍在陈行简胸口。 “作为杜思贝,我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自己这半年来的愚蠢。” 陈行简没有伸手去接,任由杜思贝按着他的胸膛。 “你什么意思。”他腮帮忽然绷得很紧,漆黑的目光直直射向杜思贝,似要将她看穿。 杜思贝吸了吸鼻子,笑道:“也许去年夏天,我在洛杉矶的海边认识你,就是一场错误。” “答应来你身边做秘书,是错误。跟着你去1607,是更大的错误。陪你一起去巴厘岛扮你女友,简直错到没边。平安夜下雪那晚给你送文件,我以为自己终于好了,可一开门看到你,我又犯错了。明知道你只是想跟我睡觉,却还是想跟你告白……看到我这样我无可救药的笨蛋,陈行简,你当时心里一定在冷笑吧?哈哈!” 杜思贝笑得咧开了嘴角,眼睛眨出泪花。 陈行简:“……” 他慢慢伸出手,还包着白色绷带的右手,捂上胸口,按住杜思贝手背。 杜思贝却猛然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工牌啪地掉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可是陈行简,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她声音扬了一点儿,带着沙哑的哽咽。 “长得帅,有钱,身材好,这是你游戏人间的本钱。你想玩我就玩好了,但你为什么要假装深情,说那种无论我什么样你都会要我的混账话?我把自己给你了,可你呢?你一边要我,一边把我推给别人。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我,可一看见我跟裴元多说两句话,你又跑来惩罚我,陈行简,我快被你弄疯了。” 陈行简皱起眉头,嗓音莫名发涩:“贝贝……” “请不要这样喊我!”杜思贝狠狠推开陈行简。陈行简挺着没动,简易桌上的几杯咖啡却被打翻了。 棕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淌下来,洇在水泥地上,成了一片黑色。 “大年三十不收你的红包,是我不想被你误会成虚荣拜金的捞女。从你家一大早离开招呼都不打一声,是我不觉得我的存在与否对你有任何区别。你赏我的那束玫瑰花,到底是送别的女人还是送给我,我不在乎了!” 库房外有了阵脚步声,似是听见屋里动静,同事们凑到门外,犹豫是否要闯进来,却又怕惊扰了老板。 杜思贝忽然觉得没劲透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涩却坚定:“玫瑰花,我可以自己买。工作,我可以自己找。我不需要靠任何人,尤其是你。” 杜思贝转过身,擦着陈行简的肩膀往外走,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走到门口时,杜思贝停下脚步,转头看了陈行简一眼,眼底一片痛悟后的坦然。 “陈行简,我不会再对你犯错了。” …… 门打开,几个后勤同事看见总裁秘书杜思贝从库房里出来,顿时惊讶退后了几步,彼此交换着眼神,不敢乱说话。只有一个大着胆子说:“贝贝姐,jerry到处找你,他叫我们来的。” 杜思贝不想牵连无关人员,挤出笑容:“好,我这就去见他。” 她在走廊里撞 上一脸焦急的jerry,后者隔老远就板起脸指着她:“杜思贝你跑哪去了,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客户来了半天没一个人接待,你对工作能不能有点基本责任心!” 来到jerry面前,站定了,杜思贝轻轻推开他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 她发现自己此时出奇地平静,理智:“总裁办不是只有我一个秘书,科颖也不是只有我一个活人。客户没人接待,你怎么不去问其他人?还是说,你只会对着我吠?” 她顿了顿,“还有,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别学陈行简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毕竟狗仗人势也得有个限度。” jerry被她噎得脸色铁青:“杜思贝你是不是疯了……” 一贯唯唯诺诺的杜思贝今天仿佛被鬼上身,她表情冷淡,绕开jerry头也不回地走了。 jerry愣了半天,然后才不可置信地冲她背影大喊:“杜思贝你给我回来——!” 下定决心要走的人怎么喊得回来。 jerry觉得今天真是撞了邪,他走进库房,看见地上泼了好大一滩水,陈行简发了疯似的在桌上一杯一杯地找咖啡。 听见脚步声,陈行简动作一僵,随即将双手插进裤袋里,恢复往日的漫不经心:“我的咖啡在哪里?” jerry思忖数秒,没说杜思贝发疯的事,走上前翻找写有陈行简名字的那杯咖啡。 “这杯是乔琳的,这杯是杜思贝的,这杯是……” 陈行简拿起中间那杯咖啡,转到杯盖那一面。 第49章 他垂眼看着杯沿上淡淡的红唇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陈行简仰头喝空了她剩下的半杯拿铁。 jerry震惊地推眼镜:“nick,这是杜秘书喝过的咖啡。” 陈行简用指腹缓缓擦拭嘴角,似在品味咖啡的余香。 他淡淡看向jerry:“她喝过的咖啡,我喝,怎么了?” “……哦,好。” jerry有点儿晃神。他想,一定是因为大家今天都太忙了。 秘书疯了。老板也,不太正常。 …… 深夜,淮海中路一家酒吧里,萧廷挽着一个吊带美女,大剌剌坐到陈行简身边。他笑眯眯看着老僧入定的后者:“行简,怎么不带女友出来玩?上次巴厘岛参加婚礼那个。” 陈行简用吸管吸了口橙汁:“分了。” “哦嚯,她看上去就跟你不是一路人。你玩腻了很正常。” “不。我是被甩的那个。” 萧廷惊讶地吊起了眉梢,“我操,遇到狠人了啊这是!” 但很快,他就勾上陈行简脖颈,喷着酒气靠近他:“恭喜陈哥哥恢复单身啊,今晚要不一起领两个妹子去酒店,开个套房庆祝庆祝?” 陈行简咬着吸管皱眉:“你脏不脏。” “?这个玩法还是你最先发明的!”萧廷忿忿不平地嘟囔。 陈行简刚把他的脏手甩开,手机就响了。于是他拿起来看。 …… ……?! 甩了他的狠人给他打微信电话?!! …… 陈行简快步穿过舞池出了酒吧。他一路紧攥手机,今天下午还对他信誓旦旦说再也不见的女人,到晚上就后悔了?找他求和? 还是想到更猛的狠话咒骂他? 这不是又特么的量子纠缠上了。 陈行简第一次对女人的电话犯了难,直到对面结束通话,他还没决定接还是不接。 很快,杜思贝又打来电话。 这次,陈行简一咬牙,接通了电话。 “喂?”他还没说话,对面就先说话了,竟然是个雄浑的男声,听上去很急切,“喂,你认识杜思贝吗?” 陈行简立刻挺直了身体:“你是谁?” “我开酒吧的啊。” “……什么?”陈行简握着手机四下张望。他在找自己车停哪儿了。 “你到底认不认识杜思贝啊?”对方对他不正面回答的态度很不满,快速说,“她一个人来我们店里喝酒,现在醉得不省人事,你能不能来接她?不能我问别人了啊……” “我……能!”陈行简喝了一声,把酒吧门口几个抽烟的人吓一跳。 陈行简此刻万分庆幸今晚自己喝的只是橙汁,他上了跑车,放平声音道:“我认识杜思贝。你的店在哪?” 窝边草精酿啤酒吧在一片破败的商业街里面,门口小黑板用彩色粉笔写着今日特惠价,25元无限畅饮。陈行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喝这么便宜的兑了水的猫尿,能不醉么。 店里没几个人,椅子倒放上桌子,快打烊了。陈行简径直去吧台找老板,车钥匙挂在指尖,他扣了扣桌面,“杜思贝呢?” “你是她什么人?”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锁定在车钥匙上,忽然觉得自己前半句话很多余。 “她去卫生间吐了,店员在照顾她。女的。” 陈行简点了点头,想,杜思贝就没个朋友什么的吗?找我一个前任炮友是不是有点远了? 他又问:“你怎么找到我号码的?” 老板对这个有钱帅哥问话的方式很不满。此时,卫生间里走出一个被搀扶的,颤颤巍巍的人形。陈行简看着那个在平地上一路走s弯的家伙,想到她清醒时怒气冲冲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尤其是你。 陈行简心情很复杂。 老板斜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帅哥,因为你是她的微信置顶啊。” 第36章 回家陈叔叔,需要按摩吗? “你是她的微信置顶。” 这句话让陈行简颇感意外。 他接过老板递来的手机,犹豫地点了会儿脚尖。他看着杜思贝在服务生搀扶下坐到椅子上休息,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典型的醉鬼形象。 是否还要跟她纠缠不清,陈行简认真想了这个问题。 最终他还是走到杜思贝面前,踢她一脚,冷声说,“回家了。” 杜思贝支起脖子,不说话,干瞪着陈行简。 她去卫生间吐完之后,意识逐渐回笼。眼前这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慢慢从重影变回同一个人。 他怎么会来接她……白天刚吵过架的啊! 太丢人了! 可这会陈行简也心想,他来接人这件事一点也没做错,于是他毫无愧意地回瞪杜思贝。 长久的僵持后,老板坐不住了,“你们真的互相认识吧?” 陈行简先一步回答:“她是我员工。” “前……前的。”杜思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牙齿和舌头在打架。她意识很清醒,却无法控制地想说话。 “我老板……” 杜思贝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指向陈行简,像蹦豆子一样蹦出心声,“他会关起办公室的门,解开裤拉链,摁着我脑袋给他口……” 陈行简太阳穴一跳,赶紧捂住杜思贝的嘴,把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捞了起来。 他窘迫地看了眼吧台后的老板,一手扶着杜思贝肩膀,一手揽住她的腰,咬牙切齿的,带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了表情正在变得玩味的老板的视线。 “给您添麻烦了。”陈行简说。 出了酒吧,陈行简把杜思贝甩进副驾驶,然后自己上了车。 春天的夜晚,路边梧桐树长出新叶,风也有了拂人的暖意。 陈行简把跑车敞篷打开,问杜思贝,“感觉怎么样,冷吗?” 杜思贝不想理他。 她伸出一根食指放到眼前,努力使眼睛对焦,但眼皮还是跟吊了铅球一样沉。平时酒量不会这么差的,她才喝了十二……还是二十杯来着? 今晚有几个年轻男人骚扰她,说了些喝不过他们就要跟他们走的浑话。杜思贝哪能在酒量上认输,当即去水龙头里打酒,一口气抽干三杯生啤。小年轻们灰溜溜走了,瘪着嘴说姐姐你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喝酒,真可悲。 可悲。 轻飘飘两个字,给杜思贝的情绪“咔哒”开了闸。 她一整晚都坐在酒桶边不走了,一杯接一杯地喝,翻来覆去想陈行简说的那些话。 你是秘书,不是女友。 很没分寸。 感觉怎么样,冷吗? …… 这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吗。 看到杜思贝的样子,陈行简不再试图对话,直接送她回家。他没输入导航,凭记忆开上了外环高架。 陈行简 记性好,但只用在重要的事情上。神奇的是,他每次去完杜思贝的老破小出租屋,都把她家的方位记得很牢。 车停在路口等红灯,陈行简下意识又去看杜思贝。看了几秒,他探身过去。 “你干什么?”杜思贝沉着脸挥起胳膊肘,格挡住靠近的陈行简。 陈行简很不满杜思贝这时候的防备意识,以为他不想跟她断干净么。 “我干什么?我想偷亲你一口,说出来你信吗。”他没好气地扯下她身侧的安全带。 胸前突然被一根带子绑住,杜思贝胃里难受起来,肚子像装满液体的酒瓶。跑车一启动,引擎呜呜低鸣,她感觉瓶口快堵不住了。 “……你,你开快一点!”杜思贝摁住胸口,压下那股恶心。 陈行简多有经验,一看杜思贝那样子就是要吐个排山倒海。想起自己悉心保养的真皮座椅,陈行简猛踩油门,跑车疯牛一样冲上高架桥。 开到廉租公寓楼下,陈行简目视前方,冷声说:“到了,下车。” 杜思贝也走得爽快,跟陈行简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从路边到公寓门口,十几米路程,杜思贝双腿打晃,每一脚都像踩在棉花上。途经一排飞着苍蝇的垃圾桶时,食物残渣的浊气钻进鼻腔,她喉头一酸,弯腰对着路边呕了起来。 陈行简掉头离开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敞篷车开着,他甚至听见马路对面的人肠子都快吐出来的低嚎声。 公寓楼下开着一条烧烤街,不少男人抻起脖颈,不怀好意打量这个神智不清的酒鬼。 吐完之后,杜思贝虚弱地撑着电线杆大口喘气,一瓶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陈行简似笑非笑看着她,“我不想在明天的社会新闻看到熟人。喝了,我送你上楼。” 杜思贝看见他这张脸就来气,拿手背抹了下沾着黏液的嘴:“你少装好人,你别碰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碰你了?”陈行简冷笑着把水瓶塞她手里,双手插兜以示清白。 他冲公寓大门抬抬下巴,“快走,不然我以为你又想跟我拉拉扯扯。” 第50章 激将法显然管用,杜思贝这次拔腿走到了陈行简前面。 陈行简一路盯着她浑圆的屁股,包在紧绷的a字裙里,随着脚步一扭一扭。 两人进了电梯,门快关时有个黑衣人最后一刻冲进来。 陈行简看见陆野那张黑脸正吃惊地对着杜思贝使眼色,他恶趣味又被勾起,故意主动问好:“陆警官辛苦啊,这么晚才下班?” 陆野噎了一下。 杜思贝只觉得难为情。 陆野多次提醒她远离陈行简,她还在跟这混蛋藕断丝连,眼神闪烁着垂下头。 陈行简很乐于欣赏杜思贝的尴尬,又问陆野:“我看楼底下有个烧烤城,这边晚上治安如何?” “好得很,这片辖区归我管。” 陆野意味深长看了眼陈行简,“倒是隔壁街道最近有一起凶案,男的四处劈腿玩弄人姑娘感情,小姑娘一气之下拿剪刀把渣男给阉了。” 陈行简笑容冻在脸上。 陆野笑着补充:“割下来的蛋扔进了黄浦江,怕是早就被臭鱼烂虾吃光了哦。” 说完他神清气爽地出了电梯。 陈行简绷了会脸,然后长吐一口气。 这种都市异闻最多震慑他几秒钟。 他想,第一,我没有劈腿杜思贝;第二,我每次跟她上床都很认真,谈何玩弄。 他一点也不愧疚。 到房门口,杜思贝低头翻找挎包里的钥匙。楼道灯暗,半天也找不着,她撇了眼墙上的陈行简的影子,“你可以走了。” 陈行简静默不动,低声说:“试试右边口袋。” 杜思贝反应了一秒。她将手伸进口袋,忽然触到一片温热的,宽阔的手背。 陈行简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胸膛贴着她侧脸,手臂从她身后绕过,以一个暧昧的姿势,从她针织衫口袋勾出了一串钥匙。 钥匙串被他轻轻取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陈行简慢条斯理地将钥匙插进锁孔,扭转,开门。 他的动作带几分慵懒意味,却让杜思贝不自觉放轻呼吸,胸腔里有什么在加速起搏。 她一咬牙推开陈行简胳膊,忽然噌起一把怒火,不知气他还是自己:“我说了你可以走了!” 高跟鞋一个不稳,杜思贝冲进门后“啊”地一声跌到地上。她的挎包飞出去老远,手机唇膏钱包夹,落到木地板上叮叮咣咣碎了一地。 杜思贝很讨厌这样狼狈的自己,更讨厌在那个人还没走远时,被他听见自己的狼狈。 她紧咬牙关,不发一声撑着地板站起来,却几次都失败,只能在黑暗中膝行到墙边,抠着墙壁去摸索开关位置。 “啪”的一声,屋子里大灯亮起,杜思贝被那光线刺得眯了下眼睛,就见两条黑色的腿伫立在她面前。 目光上抬,长腿的主人逆光而站,一脸不虞,好像她又做错什么事惹他不开心。 杜思贝拧了一把他该死的大腿,声音里有哭腔:“你回来做什么啊,我不想看到你!” “你忍一忍。”陈行简说。 “什么?” 陈行简解开西装,扔上门边的滚筒洗衣机,开始挽衬衫袖口。 他做这些动作时一直盯着杜思贝红通通的眼睛,写满对他的控诉,怨恨。陈行简挽袖子的力度不自觉变暴力,挽变成了撸。 他把袖子撸到小臂,一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单人床。 “我今晚不走了,再讨厌我,你也忍一忍。”他冷着脸说。 杜思贝一听就急了,揪起陈行简肩上的衣料,两条小腿死命挣扎:“艹,狗东西,你别抱我,你不准摸我,我不准你碰我!” “对不起,做不到。” 陈行简将乱踢乱打的杜思贝抛到床上,转身进了浴室。 架子上搭着一条粉色小花毛巾,陈行简扯下毛巾,弯腰在水池子边用热水冲洗。 外头杜思贝还在不要命地叫唤,“狗日的陈行简,我命令你滚出我的房间,我杀了你,我要剪下你鸡儿扔进黄浦江喂鱼!” 陈行简发狠地搓着那条粉毛巾,手背被热水烫得通红。他告诉自己不能跟酒鬼生气。 杜思贝的谩骂很快由普通话升级为四川方言,陈行简一句也听不懂,但他知道自己祖宗十八代正在被杜思贝挨个问候。 就是这种听不懂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挨骂的感觉,让他有点生气了。 “f***!”陈行简吼了一句,拧干毛巾冲出浴室,气势汹汹来到杜思贝床前。 杜思贝立刻警觉地爬坐起来,一手扬起手机一手指着他:“你敢过来我报警了啊!” 陈行简也烦了,把洗好的热毛巾往杜思贝头上一甩,像块盖头蒙住了她恼羞成怒的红脸蛋: “爱报不报吧操,以为我想管你吗,有种你别把我放微信置顶啊!” 他转头就走。 没走一步,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砸。 软软的,却把陈行简打得身形一晃。 “我x!”陈行简捂着脑袋低头一看,是杜思贝的棉花枕头。 杜思贝扯下脸上的毛巾,哭得梨花带雨:“陈行简我日你先人,我骂你几句你就打我呜呜呜……” “我打……”陈行简震惊加懵逼,完全没想到还有这走向。 他刚要反驳,又是一个枕头飞过来。陈行简用胳膊迅速挡了一下,转瞬觉得不对劲:“你他妈的一个人睡觉为什么用两个枕头?!” “女人的事你少管!”杜思贝恼羞成怒,抓起 什么扔什么。 布娃娃,小象,睡衣,陈行简像个被豌豆射手连连击退的僵尸,边挡边把那些物件抱进怀里,竟然没一个落到地上。 “妈的,我今天非要弄死你——!”杜思贝看他毫发无伤更生气了,摸到床头柜上的陶瓷马克杯,挥臂就要抡出去时又忽地一顿,不知是心疼杯还是心疼人。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陈行简一个疾冲狮子一样扑了上来,杜思贝痛叫一声,回过神时她整个人都被陈行简压在腿下。 他牢牢占据上风:“今晚咱俩到底谁死一个?敢偷袭我,嗯?” “……唔!”杜思贝瞪大眼睛,双手扒住卡在脖子上的那双手,无力地拍打,力气越来越弱。 “……” 陈行简突然一阵紧张,松开手,拍了拍杜思贝脸颊:“喂!” 杜思贝泪眼朦胧望着他,陈行简心软了,弯起食指给她擦拭眼角:“行了行了,有话好好——” 他倒吸一口凉气。 杜思贝扳起他手腕就咬了下去,牙齿深深陷进陈行简手腕侧面最容易连皮带肉一起咬的地方。 一边咬,一边拿猩红的眼睛瞪他,兔子急了也有撕烂敌人的心。 “我了个……”陈行简惊厥得打了一个抖,另一只手轻易就能劈开杜思贝,但他左手在空中抓了又松,愣是对她下不去手。 就这么忍了得有几分钟,屋里安静,两人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 “啊——”杜思贝终于耗尽全身力气,松了口,重重躺回枕头。 她仰面朝天,对上陈行简幽深的目光,嘴角扯出破罐子破摔的笑意:“疼吗?疼就对了。你看我干什么?想咬回来吗,来啊,反正咱俩这辈子都是仇人了,尽情互相伤害吧!” 陈行简低下头,看着右腕绛红发紫的齿痕,上下两排清晰的牙印,密密麻麻的,全是出血点。 可想而知咬的人有多恨他。 “有碘酒吗?”他问。 杜思贝眯了下眼睛:“干嘛。” “我处理一下。” 陈行简揭开右手的纱布,大拇指上被印刷机割开的那道血口,结了痂,一条约莫三寸长的棕疤,像蜈蚣在他手上爬。 “伤口刚才沾了水,有点疼。” 杜思贝看了眼他给自己洗好的热毛巾,怒气莫名消了一点,但她立刻觉得这是陈行简犯贱自找的,扔下一句“医药箱在浴室柜”,就背过身对着墙面。 睡,自然是睡不着的。 过了一会,房里大灯关了,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床板又嘎吱叫了几声,有个人钻进她被窝,细腻光滑的身体把她往墙边拱了拱。 杜思贝呼吸顿重,脊背紧绷:“你是真的不要脸。” 脱光了的陈行简闭上眼,“你的劳务关系还在公司,今晚要是喝劣质酒喝死了,虽然不是工伤,科颖也要赔钱的。” 静了一会,陈行简似是翻了个身,炽热的吐息扑在杜思贝后颈,痒痒的。她揪住被子骂道:“离我远点。” 他闷声说,“我冷。” “关我p事。” 陈行简没吭声,只是默默往她这边蹭。 杜思贝撅起屁股顶了他一下,“滚。” “你现在的行为很危险。” 陈行简将厚脸皮进行到底,“我就穿了条内裤。” “……” 陈行简听着杜思贝黑暗中加重的鼻息,无声笑了笑,煞有介事地告诉她:“不过你放心,我右手疼得厉害,今晚打不了飞机。” 第51章 这话可能给杜思贝吃了定心丸,她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而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酒气也给陈行简熏醉了。 不知睡了几个小时,陈行简半夜醒来,只见月光洒在床尾,他推测这会是凌晨三四点。 一阵轻轻柔柔的热风,喷在他颈侧,像女人细嫩的玉手,抚摸他健壮的脖颈。 陈行简扭头看去,竟然对上杜思贝光洁的额头,在月色里泛着温润的白。 她闭着眼,整张脸都埋在他颈窝。被子里,温热的手掌覆在他小腹,时不时用指尖摩挲他的腹肌。 陈行简喉结一滚,声音哑了:“你现在的行为,也很危险。” “叔叔……”杜思贝瓮声喊他。 陈行简吓一跳,以为杜思贝醒了。他对着颈窝里的人晃了半天手,确定她在说梦话,这才放心地应声:“叫叔叔有什么事?” 杜思贝抱着他腰间的手收紧了些,小声呢喃,“叔叔,需要按摩吗?” 好家伙! 小电影储备量这么丰富。 陈行简一时感到不悦:“不需要。你陈叔叔现在希望你乖乖睡觉。” “可你不是最喜欢我给你按摩了吗。” 杜思贝圈紧陈行简,撒娇一样说,“每年到了夏天,妈妈出去干活,你就会来房里找我啊。” ……? 陈行简第一反应是这剧情有点乱。伦。而他不喜欢有未成年元素的小电影。 他静候着杜思贝下文,想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样,她却不做声了。 看来还是得交流。陈行简清了清嗓子,问,“贝贝,你想怎么给叔叔按摩?” “还像以前一样啊。”杜思贝闭着眼咯咯笑了起来。 手往下摸过去,隔着底裤捉弄般地揉了揉他:“不是你教我的吗。” 陈行简小腹一紧,他拨开杜思贝的手,怒道:“胡说,我怎么会教小孩这些!” “就是你教的!”杜思贝还委屈上了,皱起眉咕哝,“是你说小孩子的手软,给大人按摩最舒服。” 伸手可见五指的月色里,陈行简紧盯着杜思贝安然的睡颜。 即使睡着了她也很漂亮,巴掌大的脸,犊羊一样温柔,没有攻击性。 陈行简却觉得这只犊羊正在冲破他五官的栅栏。 他好像发现了一片未被开拓的秘密森林,森林深处,也许沼泽遍布,还有野兽出没。一个女孩骑在树上对他招手。 是呼救吗? 陈行简犹豫着。 如果把人性分为善良,中立和冷漠,他确信自己归属冷漠的阵营。 萧廷曾说,虽然坏事都是我在做,但行简你比我冷血多了。陈行简对这类评价不置可否。 他妈死得早,老爸又偏心哥哥,没被好好爱过的人,怎么懂得去爱别人。 对他而言,爱是占有,谁抢了他的东西,他想方设法也要夺回来。 所以才会打断亲哥哥的腿,占领一个得到手就索然无味的宁栩。 可是,爱除了占有,是否还包括别的…… (你现在是这个星球上第一个看见日落的人啦) (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睡着了) (我想要你,是我生病了) (陈行简,我不会再对你犯错了) 最后一句急转直下,像一根针刺进胸口,扎得陈行简心脏一阵绞痛。 他回抱住杜思贝,垂首问她:“杜思贝,告诉我,叔叔叫什么名字。” 杜思贝鼻头一皱,摇起脑袋往他怀里钻去,似被放出不愿提及的心魔。 “……好吧,不想说也没关系。” 陈行简叹了口气,摸上她后脑,一遍一遍地轻抚:“不过,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你告诉妈妈了吗?” 杜思贝又不说话了。 月光冷冷清清照在他们的脚边,越来越淡。 这仿佛只是杜思贝梦呓的一段插曲,却让陈行简睁眼到了天明。 杜思贝一觉醒来,一睁眼就对上陈行简吊着黑眼圈怨气缠身的一张脸:“啊啊啊啊啊——!” 陈行简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捂住耳朵翻身下床,把杜思贝的工牌扔到她床上: “别嚎了,左邻右舍都还 睡着呢。这个班你是上还是不上?” 杜思贝一脚踢开工牌,往被子里看了一眼。 奇怪,竟然穿着睡衣。 但她一点没放松警惕:“你昨晚对我做什么了!” “我这样的禽兽能干出什么事,不难想象吧?” 陈行简利索地套着裤子,边扣皮带边对她努嘴,“你可以去浴室检查一下身体。” 杜思贝还真去了,陈行简趁机溜了出去。 西装都来不及穿,他跑到电梯间,抬手拦住正要关闭的电梯门。 电梯里又见陆野。 陆野上下扫他一眼,裤子皱着,衬衫敞着,露出一大截微红的脖颈,昭告着昨晚的激烈。 陆野拧眉移开视线。 陈行简捋了捋头发,走进来和他并肩站到一起,笑道:“陆警官早啊。” “你扣子歪了。”陆野沉声提醒。 “嗬,谢谢啊,出门时太着急了。”陈行简扬起下巴,对着电梯镜整理仪容。 他的目光飘到身侧的陆野那儿。 这是一个刚出警校没多久的年轻警察,五官刚毅,有一颗比他善良许多的心,镇守这片辖区的安宁。 电梯到了一楼,陆野快步走出去,逃离那个刚从杜思贝被窝里出来的男人。 想到这他就难受。 但他很快被身后人叫住:“陆警官。” 陆野不耐烦地顿住脚步,回首看去,陈行简还站在电梯里,四面镜子切割出他修长笔挺的不同侧影。 但他眉眼里的轻佻似乎一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鹰隼般的黑眸,眉峰下压,浑身散发沉重而寒洌的气息。 陆野被审视得透不过气:“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陈行简眼底没有丝毫笑意,玩世不恭的人认真起来,竟会叫人紧张得屏住呼吸。 “陆警官。”他问,“未成年猥。亵案,你管不管?” 第37章 我走之后没人会在意一朵壁花从墙上消…… 来公司,杜思贝没想好怎么提离职。 昨天展会后台她冲jerry一顿不客气的回怼,对方肯定记恨在心,到处散播她流言也说不定。美妆圈就这么大,风评受损后还有哪家公司肯要她? 但眼下杜思贝最拿不准的,是直属上级陈行简的态度。 杜思贝依稀记得,昨晚断片前她单方面朝陈行简扔了棉花枕头,玩偶,好像还有马克杯。然后陈行简扑上来掐她脖子。 扭打一通后,两人搂着一觉睡到了天亮。 衣服都在身上,这一晚睡得比龙华寺的斋饭还素。 杜思贝想不通昨晚发生了什么,让我的色。情狂老板性情突变成温驯小绵羊。 她打开网页搜索“男人不碰你了意味着什么”,teams突然弹出消息,人事总监要约她面谈。 杜思贝心头惴惴,来到会议室,对方竟然为她点好了咖啡,笑盈盈坐在桌对面:“bella,听说你已经向nick表达了另谋高就的想法。” 杜思贝难得被叫英文名,屏着呼吸点头:“是的,我深感自己能力还不足以胜任总裁办的工作,想换个环境继续磨练。” “你说的新环境,是裴总的诚峰纸业?” 杜思贝一愣:“我……还没想好。” 总监笑意不减,啜了口咖啡又说:“bella,你来科颖四年,现在离开,我们感到惋惜,但跳槽是这个圈子再正常不过的事,也许你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还是会回到科颖,回到nick身边。” 杜思贝不做声了,摸不准总监是想留她,还是放她走。 “nick眼光很高,但他对你评价不错。” 总监将一份文件推到杜思贝面前,“劳动关系解除合同我已经拟好,按照nick的意思,你走完正常离职手续后,公司依然会给你n+3的补偿。” 总监的话犹如天书,杜思贝对着那纸合同愣怔良久,“陈行……陈总他为什么要……” 总监只觉得杜思贝这姑娘太傻。 她望着杜思贝这张空有美貌却不知如何利用的脸,讪讪说:“也许nick早就挽留过你,而你没有在意。” ……挽留? 杜思贝有点混乱。 今天早上陈行简将工牌摔到地上,气呼呼问她,这个班你到底上还是不上? 前段时间他在玉兰花下板着脸冲她发脾气:“这么喜欢裴总的印刷厂,干脆去他公司上班啊!” 昨天在仓库后台,陈行简说的那些话就更难听。 杜思贝好像理解了此人别扭的表达方式。他从没对她说过一个留字,却处处都在留情。 可她手上已经握着一沓签过字的解约合同,在技术部同事的盯视下,清除了所有与陈行简的对公联系方式。 其他人在公司的lastday是怎么度过,杜思贝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离开科颖的这天,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大家各自忙手头的事。没人会在意一朵壁花从墙上消失。只有乔琳走过来摁了摁她肩膀,说以后常联系。 第52章 出了公司,杜思贝抱着一箱杂物走在灰沉沉的日暮街头。 去地铁站的路很远,她走累了,坐在路边花坛休息。想了想,摸出手机给陈行简的私人微信发去一则消息。 “想说的很多,但好像都为时已晚。千言万语,最想说的还是谢谢你,n+3的赔偿,能让我在上海度过一段不愁温饱的过渡期了。 ps:我并非想去裴总那儿上班,希望你别误会。我会尽快找到新工作的。再次感谢你!” 发完微信,杜思贝咬着指甲盯了聊天界面很久。 她终于发现,属于狗狐狸的置顶聊天框是深灰色,像片拨不开的乌云,牢牢盘踞在她的生活里,给她带去阴霾,偶尔还有雷雨。 又坐了很久,等杜思贝感觉头顶的街灯亮起微光的时候,她确信陈行简不会再回复她的消息。 晚高峰,街上人来人往,没人在意花坛边,有一个抱着纸箱对手机发愣的女孩。 “姐姐,买花吗?” 这时,一个穿蓬蓬裙的小女孩抱着一篓鲜花跑到杜思贝身边。 杜思贝回过神,自己坐这儿一直不走,占了地铁口不少小摊贩的出摊位置。她收起手机,直起腰时才感觉浑身酸痛,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活了过来。 “买花,可以啊。”杜思贝探进竹篓里看了眼,借着微黄的路灯光,她看见黑暗中有一抹艳丽的红色。 “我要红玫瑰。”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哇姐姐你太有品味啦!我们家的红玫瑰9.9一支,你想要几支?” “一支就好了……” 杜思贝顿了顿。一些遥远的记忆仿佛雪花纷至。 陈行简,那个甚至不肯告诉她玫瑰花就是为她而买的家伙,他的别扭,古怪,臭脾气,那些她曾经为之深深烦恼的东西,忽然间消融在吵闹喧嚣的街头,被今晚的春风吹得一点儿也不剩。 “不。” 杜思贝刮了刮小女孩肉嘟嘟的脸颊,笑着说: “宝贝,姐姐想要你所有的红玫瑰。” …… 找了半个月工作,杜思贝每天无功而返。 二十七岁,在许多hr眼里已经年龄很大,适应不了美妆圈的快节奏。 这天,杜思贝拎着一袋速冻饺子从楼下便利店出来时,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冲她摁喇叭。 杜思贝捂着胸口连退好几步,才看清从车里走出来的人,不是她以为的那个。 “吓到了?” 裴元三两步走到杜思贝面前,笑道:“诚峰的hr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你都拒绝,我只好亲自来请。” 杜思贝瞄了那辆黑车几眼,车膜透黑,看不见里面是否有人。 她转回脸,对裴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裴总,诚峰和我的前司合作密切,我还是回避比较好。” 裴元似是预料她会这么说,脸上没有失落,反而笃定道:“我理解你不想和科颖再有牵扯,但科颖是美妆圈老大,他们的上下游公司遍布全行业,你无论去了哪儿,都免不了和他们打交道。” 杜思贝很想纠正裴元,我不想见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他”。 从始至终,都是那一个人。 杜思贝半天没做声,裴元盯着她手中那袋冷冻饺子,塑料袋在夜风中吹出嘶啦的轻响。 裴元声音低沉,在静谧的夜晚听上去有些落寞。 “小杜,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为什么,你要让自己这么辛苦?” 十分钟后,裴元拉开轿车后座门。一个人迅速往里侧挪了挪,假装从没贴在窗边观察车外情况。 神秘人咳了几声,恢复漫不经心的慵懒:“她答应了?” 裴元叹了口气:“算是吧。可 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小杜是个好姑娘,你非得跟她过不去?” “我跟她过不去?” 这人挺身坐直,立刻暴躁了起来,“是我跟她过不去吗?靠,开个会出来她就把我微信删了!辞个职就得老死不相往来?” “是你一直臭要面子拿乔在先,人家没拉黑你都是手下留情。” 裴元捏眉心,开始感到头疼,“现在倒好,我也被拉入局了。” 半月前的上午,廉租公寓附近的茶室。 雅间包厢里,服务员进来添了一次普洱,离开时拉上木门,茶桌两端的人才继续他们的对话。 陆野深深拧眉,双手在桌下握成了实心拳:“陈先生,作为警察,我当然管未成年猥。亵案,但如果要报案,建议你通过正规程序,跟我去所里走一趟。” “抱歉,可我无法告诉你当事人的真实姓名。” 陈行简靠在竹藤椅上,抱起胳膊,笔挺的高定西装腋下褶出一点皱痕。 “这么说吧,我有一个朋友,叫她小b好了。”陈行简语气四平八稳,听不出一点波动,“大概在十五年前,小b还是未成年的时候,疑似被继父性。侵。现在我想帮小b抓那个混蛋,该怎么做?” 陆野盯了会陈行简,但他发现这人隐藏情绪的手法很高明,眉梢眼角都是冷的,叫他一时难以判断小b和陈行简的亲密程度。 于是他回答:“如果事件发生的时间跨度没超过追诉期,现在报案仍可以追诉嫌疑人。” 陈行简的目光移到茶壶里,金黄的茶汤上漂着细长的褐色茶梗,像极了晒干后的蒲公英。 他低低嗯了一声,问,“那么小b该如何取证?” “十五年前的事,保留直接证据肯定不现实。小b成年已久,也很难通过医学手段鉴定她的**官损伤。”陆野沉默片刻,“……但如果猥。亵行为涉及到相关人员,比如小b的家庭成员,他们的陈述也可以作为证据。” “这个我会想办法。” 陈行简脸上终于浮了点笑意,他将茶杯推到陆野那边,“喝点茶吧陆警官,这案子比较复杂,以后还得麻烦你。” 陆野坐着不动:“你不是认识红圈所的律师吗?麻烦对方比麻烦我更有用。” “时间紧迫。我还有半年就要离开中国了。” 陈行简从竹椅上站起身,挺拔颀长的身形,一下将雅间显得小了。 他离开时走到木门边,稍有停顿,回头看向陆野,狭长的眼里眸光深浓: “半年内这案子要是没了结,我走之后,能帮小b的人,就只有你。” …… 杜思贝去裴元身边做秘书后成长飞快,她愿意学习新业务,每天主动留公司加班。这晚裴元打来电话,要她送文件给他签字,地点在黄浦江边的滨江步道。 杜思贝赶到时,江面上灯火摇曳,许多住在附近的人饭后沿着步道散步,遛狗,悠闲又惬意。 杜思贝没找着裴元,却听身后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她一回头,便是热风拂面,差点撞进来人坚硬的深灰色胸膛里。 “对不起……” 杜思贝赶紧退出跑道,抬头道歉,对上梧桐树影里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她错愕地瞪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行简停下脚步,长跑后的呼吸还未放匀。他上身剧烈起伏,每块肌肉的轮廓都透过紧身衣现了原形。 他不说话,干盯着杜思贝。 “队长,要歇会儿吗?” 前方跑马拉松的队伍也停下了,为首穿瑜伽服的长腿女生冲这边喊了一声。 陈行简恍若未闻。 他对着杜思贝双手掐起腰,健硕的肩颈肌肉随之舒展。 “这话应该我问你。” 陈行简理所当然地扬起下巴,“上海有这么多公园,你为什么恰好出现在有我的地方?” 杜思贝太久没和病入膏肓的霸总病患者说话,语言系统竟一时瘫痪。 她强迫着将眼睛从对方饱满的胸肌上移开,越过他看到了队伍尾端的裴元,遂高兴挥手:“裴总,文件我拿来——!” “有氧训练没做完,任何人不得离队!”陈行简大声打断。 杜思贝正从包里掏出签字笔,手中卷成纸筒的文件就被不客气地抽走了。 “喂你……” 陈行简往掌心梆梆敲了两下纸筒,一脸正色:“小姐,我们俱乐部正在准备马拉松比赛,请你不要干扰其他队员。” 杜思贝皱起眉:“我只想找我老板签个字。” “真不凑巧。” 陈行简轻笑着耸了耸肩,嘴角有几分你能奈我何的嘲意: “我现在是你老板的老板。我不放人,他走不了。” 第38章 公园现在,我只想把她追回来。…… 两人僵持不动,队伍里又传来坏笑:“妹妹,找nick要微信不能这么急呀!” 杜思贝微窘,朝陈行简伸出手掌:“我不签字了。文件还我。” “小姐,你真的很不懂规矩。” 陈行简微扯嘴角,笑意愈发疏懒,仿佛来了点兴致,逗弄着街边遇到的猫。 他用纸筒当令箭,指了指步道边的长椅,“坐在这里等,还是跟我们一起跑,自己选。” 第53章 陈行简归队后,那个站他身边的长腿女孩向杜思贝投来尖锐打量的目光。 好脾气的杜思贝突然被看得一肚子火。 队伍很快向前行进,领队的陈行简边跑边看江边长椅。有情侣,有老人,唯独没有一个落单的姑娘。 他沉默着看回步道前方,加快脚步。 马拉松俱乐部每周三晚上会进行两小时的长距离跑,陈行简带队的精英组每公里配速保持在5分钟整,也就是接近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平。 拉练到18公里时,后方有几个年过五旬的企业家上气不接下气大喊:“小陈队长,申请降低配速!” 陈行简抬起手腕点了几下运动手表,慢跑的步子没停。 他对着前方跑道高声发令:“配速调整为5分41秒,注意心率和呼吸。” 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转缓,陈行简也放慢了速度。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队伍里响起一阵轻快足音,不同于所有人疲乏的节奏,而是越来越快,并且离他越来越近。 陈行简扭过头,目光下斜,看见扎起高马尾的杜思贝,正和他并排跑在一起。 陈行简无声地跑快了点:“……” 杜思贝轻松追上去,两人和队伍间拉开一小段距离。 她用胳膊肘杵陈行简,“文件还我。” 文件被卷成纸筒,绑在陈行简右臂的手臂带里。 他低头看了眼杜思贝的跑姿,皮笑肉不笑地夸奖:“你挺变态。” 即使慢跑,杜思贝也有明显的提拉腿动作,而且脚尖落地声音极轻,典型的跑步高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有这优点? “废话,因为我是体育特长生啊。” 杜思贝连跑十几公里不带喘气的,就是脸上染了点运动后的绯红,在明灭的树影间秀丽又动人。 “四川山里的孩子都能跑,我们每天上学来回二十公里起步。……喂你快把文件还我!” 他们正跑行穿过滨江步道最热闹的一段,斜前方就是夜里亮着紫红光晕的东方明珠。 巨大的光球照亮了陆家嘴的夜空,一片繁华喧嚣声里,杜思贝看见陈行简动了动嘴唇。 他的侧脸在柔和的紫光里很干净。 “你说什么?”杜思贝问。 陈行简没回她,一路盯着前方,眼神不瞬,直到抵达休息驿站。 “小陈队长……” 那几个中年企业家冲陈行简虚摆着手,“你今天怎么这么……这么猛?” 陈 行简笑了笑,对着体力不支的众人拍拍手掌:“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大家拉伸放松完了自行解散。” 然后他掉头进了驿站边的便利店。 杜思贝心头忿忿,跟到便利店门口对着他背影大声声讨:“陈行简你说话能不能讲点信誉?我都追你二十公里了!” 陈行简厚脸皮冠军,从便利店出来后往杜思贝怀里扔了瓶气泡水。 他站在第二级台阶上,拢手点了根烟,又问杜思贝:“来一根?” 杜思贝板着脸提醒:“你刚跑完长距离健康跑。” “对冲一下嘛。”陈行简叼着烟笑了,“今天获得的健康就要今天挥霍。” 然后他从手臂带上取下文件,在空中抖了抖满是折痕的纸面。 杜思贝伸手去接时,文件忽然被陈行简拿远:“你问我刚才想说什么——” 杜思贝捞空了一下,身形微晃,仰头去看台阶上的人。 陈行简也就放下眼皮,俯视她,宛如深山古庙里低眉垂目的神祇。 烟吐出来,白光灯下蓬蓬的一团。 陈行简微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烟雾中看不真切。 他轻笑,“要是我一直不还你文件。” “杜思贝,你会追我到多远?” …… “小杜,没想到你这么能跑,要不要加入我们俱乐部啊?” 裴元小跑着来到便利店门口,脸上是有氧运动后的畅快与充实。他问完杜思贝,又对陈行简使眼色:“行简你觉得呢?” 杜思贝也看了眼陈行简,还在揣摩他那句话的意思。 陈行简歪头回她一笑:“比起跑步,我想吃饱饭对现阶段的杜小姐更重要。” 说完他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问裴元:“孟瑾人呢。” 裴元对着江边的栏杆努努嘴,“边压腿边等你呢。” 陈行简放眼望去,轻轻啊了一声。 短促的一叹,声音里莫名含着笑意。 然后他擦着杜思贝的肩膀离开。 肌肤相触,身边拂过他淡淡的烟味,杜思贝心脏跳空一拍,扭头想看那孟瑾是何许人也时,裴元挡在了她面前。 “小杜,我们找个地方坐着把字签了吧。” 四月的夜晚,春意最浓,步道边栽种的柳树垂下碧绿丝绦,经碎石路上的射灯一照,在地面投下一大片草影。 裴元借着微光看文件条款,杜思贝坐在长椅上,也坐在光线的最中央。 因为逆着光,所以树丛外朦朦胧胧的人影,在她眼中都像情侣。 裴元边看边说,“这份文件是跟科颖签的合约,他们在寻找一种中国茶花的香气,作为新香水品牌的主调。” 杜思贝来回地张望,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到什么。 便随口问,“中国也有山茶花吗?” 裴元抬头,看着心不在焉的杜思贝:“有的,在四川。” 杜思贝一愣,失神几秒后说了声哦。 裴元在心里叹气,一股冲动抟结到胸口,他还是说了:“小杜,提前告诉你吧,我们下个月跟科颖一起出差,你会见到许多新面孔。比如孟瑾——你刚才应该注意到了,行简身边穿瑜伽服的姑娘,她是刚从美国回来的药剂师,即将加入科颖的调香团队。” 杜思贝顿时有些茫然:“哦。她跟陈……很熟?” 那三个字涌到嘴边,杜思贝蓦地犹豫了,不知该不该直呼其名。 裴元抿着嘴唇,捏文件边角的手指隐约攥紧了些:“具体的我也不很清楚。好像是陈家给行简安排的相亲对象。” …… 沉默。 公园里的人似乎比刚才更多了。 有人说话,有人大笑,远处还有小孩鬼哭狼嚎地尖叫。杜思贝一下一下抠着长椅边缘,潮湿的木头上沾了夜露,寒意从指尖蔓延上来。 裴元被这种所有人热热闹闹唯独他们无言的沉默扼得很难受,他腾地起身,“走吧小杜,不早了。” 杜思贝听话地站了起来,跟着裴元出了公园,来到僻静的马路上。裴元觉得自己做了坏人,可是,杜思贝迟早要面对这些,不是吗。 他抬手拈了片街边垂下来的柳叶,故作轻快道,“小杜,说真的,加入俱乐部吧,月底我们还要一起去广州参加马拉松。到时候整个广州都会开满黄色的风铃花,多漂亮啊。” 杜思贝眼神动了下。但她没去过广州,想象不出满城开遍黄色风铃花的景象,便小声地自语,“俱乐部会费很贵吧。” 陈行简没说错,现阶段的她,好好思考怎么吃饱饭才是正经事。 普通人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根本没力气跑步。至于城市里的马拉松,就更是有闲阶级的运动。 裴元没听清杜思贝说了什么,扭身问:“怎么样,想来吗?” 这时有阵引擎的低鸣,从远处一路杀到他们身边。 黑色敞篷车没熄火停了下来,音乐开着,副驾驶上的孟瑾伸出胳膊隔空拍了下裴元:“喂,裴元,你今晚不在状态嘛!故意落到队尾,想隐藏实力啊?” 裴元熟稔地笑道,“还有半个月跑广马,我先保留一下体力。” 孟瑾:“哈哈你少来了,我看你就是心不在焉。” 她说着瞄了眼杜思贝。 孟瑾也扎高马尾,不过额头绑了粉色发带,绷得紧紧的脸部小巧又精致。她的瑜伽服也是樱花粉,紧身收腹,胸部挺得很高。 轻易让人想到四个字:自信张扬。 杜思贝看着孟瑾微微出神的时候,似有所感的移了下目光,便与驾驶座上的陈行简眼神一触。 他手肘搭在窗边,望过来时的眼睛深如寒潭,说不出藏着什么情绪。 杜思贝心脏瞬间被揪紧,就见他把还在探身跟裴元聊天的孟瑾捞回了正面,肌肉绷紧的手臂勾在孟瑾的纤纤细颈上,有种暴力的色。情意味。 “一天天的怎么那么多话。” 冷着脸教训完孟瑾,陈行简对裴元抬抬下巴,“走了啊。” 敞篷车一脚油门消失在马路转角。 裴元想送杜思贝回家,她拒绝了。 出租屋的夜晚还是冷,杜思贝摁开墙壁上微凉的开关,灯亮了,坐到电脑前,她本想学习一下业务,却不受控制地打出一行字。 满屏明黄色的风铃花一下子跳出屏幕,大朵大朵的花瓣,在城市道路两行迎风招展。 “确实很漂亮啊,对吧?”杜思贝用下巴蹭了蹭胸口的小象。 第54章 “哎,这玩偶怎么没商标呢?”卧室里,孟瑾捉起灰色的小象,扒开它细密的绒毛找了半天。 陈行简俯身从孟瑾肩后绕过一只手,飞快拿走了小象。 “别找了,不是名牌。” 孟瑾不乐意了,扁起嘴瞪他:“陈行简也有不是名牌的玩具?” 陈行简懒得理她,径直去了大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孟瑾恍然大悟,眯起眼笑了:“噢——不是名牌你还放在床头?说,哪个女人送的?” “洗澡去吧你。”陈行简微垂下眼,皱眉把烟头点亮,“房子近期归你了。” “那你呢?” 孟瑾移到床尾,跟陈行简遥遥相对地坐着。 “我跟陈伯伯说的是在你家借住,他要是知道我把主人赶走了,会不高兴的。” 陈行简叠起长腿,缓缓吐出一口烟:“我爸不高兴?” 沙发落地灯晕出一室迷离的光,陈行简抽烟的姿态优雅中带点颓靡。 “那不正合我意?”他笑。 孟瑾迷恋陈行简玩世不恭的模样,双手懒懒撑住床尾,叹惋着说:“你啊,对家里人避而不谈也就算了,干嘛离我也这么远。” 孟瑾的瑜伽裤早已换成墨绿色缎面睡裙,右腿慢慢压上左腿,“咱俩多少年没见了,你,就不能陪我一个晚上?” 她不经意地撩动裙摆,露出一截白皙纤细小腿,在灯光下细腻如牛奶。 女人的皮肤和香味在卧室里一点点化开。 陈行简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似有些动了念头。 四下安静,孟瑾听见陈行简吞咽的声音,嗓子里也蓄了点唾液,不安分地扭起双腿。 过了片刻,陈行简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噗呲——” 烟头杵进烟灰缸,他捂着额头笑倒在沙发上:“靠,孟瑾,咱俩之间真不适合搞黄色,哈哈哈!” 孟瑾脸瞬间红到脖子根,“你笑什么笑!” 她气得从床尾凳上抄起一个枕头扔过去。 陈行简边笑边扬手拦住枕头。孟瑾又羞又恼,光着脚小跑过去,扑到陈行简身上揍他。 孟瑾的花拳绣腿捶了陈行简几下,他都没反应,渐渐地不笑了,低下头,对着腿上的羽绒枕头出神。 猝不及防的,想起有一个人也曾用枕头砸他。 下手更狠,因为那会她在哭。哭她为什么要喜欢他。 她很难过。 “陈行简,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啊!” 孟瑾勾住陈行简脖颈,涂了唇蜜的嘴唇蹭到他脸边,佯装发怒问:“该不会还在想那个送你廉价玩偶的女人吧?” 话音刚落,陈行简忽地扭过头来。 这一眼称得上凌厉,扫得孟瑾心口一颤。 可转瞬,陈行简又捋着额前的短发笑了,他硬生生扯起的嘴角有点儿苍白:“人家从没说过送我。这是我厚着脸皮抢来的。” 孟瑾从没见过陈行简这种笑容,眼里掠过一丝痛楚,“那玩偶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要也罢。” 陈行简不说话,孟瑾从失落转为更深的落寞: “行简,对你不好的女人,还惦记她做什么?忘了她,我们重新开始。” “不。你说错了。她对我很好,非常好。”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笨蛋这种生物,那么,会闭上眼睛,把地球上第一眼看见的日落让给他的人,一定是当之无愧的笨蛋之王。 “她哪里好?” 孟瑾眼圈红了,双臂来回摇撼陈行简脖颈:“啊,陈行简,她哪里好了?她才认识你多久,她了解你吗,她喜欢你吗,她像我一样从读书时代就喜欢你,从十八岁一直喜欢到三十岁吗?啊!” 陈行简摘开孟瑾的手臂,按住她因为激动而发颤的手背,放回她自己腿上。 “不要哭,孟瑾。” 陈行简在这种时候总是十分温柔,温柔到残忍。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我弄丢了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现在,我只想把她追回来。” 第39章 留情我再没尊严,也不可能给你做三。…… 陆野从所里倒完夜班回家时,在公寓楼外停住了脚步。 职业习惯使他微眯起眼,藏在柱子后观察那个在公寓门口踱步的中年女人。 她应该想蹭别人的门卡上楼,但这个点还没有人上班。 陆野也不急,点了根烟,蹲守女人的下一步动作。到七点,公寓陆续有人进出,女人紧跟在别人身后匆匆走了进去。 陆野一扔烟头,飞跑进楼。 冲到电梯间,陆野像愣头小子一样摸着脑袋哈哈笑了:“哎,出门没带卡,跟在别人后面进来怪尴尬的。哟,您住十六楼啊?” 电梯里只有那中年女人。 她缩在墙角,个头很矮,双手合拎一个打补丁的黑书包。那包看起来特沉,都快垂到地上。 “对,我去十六楼。” 女人犹豫着搭了句腔,普通话有浓厚的西南口音。 陆野:“您一个人住吗?我以为青年公寓有年龄要求呢。” “不,不是……” 女人瘦削的长脸挤出一点微笑,牙齿刷得很干净,这使她看上去体面了几分。 “我来找我的女儿。”她说。 而母亲的不请自来,对有些人来说算得上惊吓。 杜思贝深夜回公寓,一眼就看见家门口坐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在打瞌睡,脑袋往下一点一点。 “妈——?” 杜思贝声音发颤。 祝友娟立刻惊醒了,撑着瓷砖地爬起身,“贝贝,你怎么才回啊?!大公司下班这么晚呢?” 杜思贝上下打量祝友娟全身行头,就一个破书包,只身从四川跑到上海。 她惊得说不出话:“……妈,你怎么突然来了?婆婆一个人在家吗?那个曹……曹叔叔呢?” “哎,快别提那个人!” 祝友娟像冷不防吃到苍蝇一样连连摆手,接过杜思贝手上的钥匙替她开门,“我跟你曹叔叔闹掰了,他不管我们家了!” “你们吵架了?” 杜思贝说不上来的松了口气,跟着母亲进门,“我早跟你说过那人靠不住,断了也好。” 祝友娟没接茬,啪地摁开屋里的灯,在杜思贝看不见的那一边瘪了瘪嘴:“贝贝,你在上海就住这么小的地方?科颖不是大公司吗,你每个月工资应该很多啊。” “科……”杜思贝有点诧异祝友娟能完整说出公司名,“我早就从那离职了,妈。” “啊?” 祝友娟从书包里拿东西的动作一顿,扭头盯杜思贝,“那你现在干什么呢,无业游民?” “我找了新公司,是一家印刷企业。” 祝友娟小声嘀咕:“搞印刷,那不如之前挣的多吧。” 杜思贝没把母亲的这点儿碎念往心里放,她给祝友娟倒了杯水,按着她肩膀坐在沙发上,问,“妈,你详细跟我讲讲,怎么跟曹勇断的?他以后当真不会再来纠缠你?” 祝友娟仰头把一杯水一口干了,杯子重重杵到茶几上。 她一抹嘴巴,“那狗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麻将馆的贱人随便一勾,他就跟着人家跑了!” 曹勇看起来是个老实汉子,心眼却最多也最坏。杜思贝见识过他在人后的秉性,所以对他的做法并不感到奇怪。 过去十几年,杜思贝明里暗里劝分过祝友娟很多次,每次都以闹得不愉快收场。如今母亲自己能醒悟,杜思贝很开心。 但毕竟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杜思贝给祝友娟捏了捏肩膀,笑道,“妈,你认清这个人才是好事。别生气了,我把婆婆也接到上海来怎么样?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 “哎,那怎么行。”祝友娟摇头,“你婆婆在村里生活一辈子,不肯走。再说,我这次来找你都鼓了很大勇气。” 她笑着杵了下杜思贝,“贝贝,妈妈不打招呼就来你家,不影响你耍朋友吧?” 杜思贝也乐了,母女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毫无芥蒂地说心里话。 “妈,现阶段我只想搞钱,没心思也没空耍朋友。” “傻瓜,你得耍啊!”祝友娟笑眯眯推了下女儿,“你婆婆还等着享孙女婿的福呢。” 母女二人寒暄很久,直到杜思贝去洗澡,祝友娟才站起身,打开女儿的衣柜翻找一通。 遍寻无获,她又揭开女儿床上的被单,一点男人的痕迹都没有。 祝友娟有点失望,揪起床头那只灰扑扑的小象,泄愤般地捏搓一通,然后狠狠掼到墙角。 杜思贝听见动静,隔着浴室里的水声问:“妈,怎么啦——?” 祝友娟也扬声答:“没事,我给你收拾屋子呢!” 此时,祝友娟打开鞋柜,瘦得凹陷的一双眼睛刷地亮了起来。 杜思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就过了洗澡这么一会功夫,母亲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她告诉杜思贝: 第55章 “贝贝,妈妈明天就去找个包吃住的班上。你长大了,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杜思贝不明所以,呆呆笑了笑。 祝友娟年轻时依赖做教师的父亲,后来又依附做小本生意的曹勇。一生都没什么主意的女人,现在突然独立了起来。 但说到底,祝友娟心里一直都有她这个女儿。 母亲是为了不影响她的生活,才会回归社会,在五十多岁的年纪重新打拼。 夜里,祝友娟睡在靠墙那边,杜思贝从后环抱 着母亲的腰,又像回到了小时候,睡得十分踏实。 她相信,来自家人的呵护,才是最平实,温暖,隽永的感情。 “勇哥,你说的这招,能行吗?” 招待所里,祝友娟蹲在床边,把打包来的饭菜一样样揭开,又拆开一次性筷子,往上递给床头的曹勇。 曹勇捧着一次性饭盒猛扒了几口,鼓着腮帮说:“你是信不过贝贝,还是信不过我?” 祝友娟坐到床尾,掀开被子,给曹勇捶腿:“哎,我也就是在她鞋柜里看到了一双男式拖鞋,还是个兔子图案,看上去挺不值钱的……那男的说不定也是打工仔。” “你傻啊?”曹勇用筷子尖虚点祝友娟,“贝贝上次给妈凑钱做手术,一口气拿出十几万,她肯定在上海认识什么人了。” “但我估计吧。” 曹勇从碗里抬起头,阴着脸哼笑了一声,“贝贝跟那人的关系见不得光。” 祝友娟听曹勇这么说,低着头抹了把眼睛,“她爸走后,这孩子性格就变得很奇怪,除了她婆婆,跟谁都亲近不起来。但我没想到,她连我这个当妈的也瞒。也是我没教育好她,害她走错了路。” “哟哟哟,你看看你,又来了!”曹勇看祝友娟这幅懦弱样就来气,一脚踹开了她给自己捏腿的手。 “我教过你多少次,贝贝越是这么做对我们越有好处!那大老板凭什么糟蹋了我们家的女儿还不负责?啊?就冲这一点,他也必须得给咱们家一个交代!” 祝友娟眼巴巴望着曹勇:“勇哥,大老板真的会给咱们生意做吗?” 又到了曹勇给祝友娟上课的时候。 他跪行到床尾摇她的肩,柔缓地说: “我都查过了,贝贝之前当的是总裁秘书,八九不离十是跟科颖的老板搞上了。科颖那可是全球五百强啊,大老板随便派一两个项目过来,我们两个的后半生就不用愁了……” 物业处的人仔细比对祝友娟的身份证照片和她本人,将证件还给她。 “抱歉,我们只招50岁以内的保洁人员。” 祝友娟一点也不气馁,反而凑上前小声问:“你认识杜思贝吗?” “谁?” “杜思贝,我女儿。”祝友娟把手机上的照片递过去,“漂亮吧?她之前在你们这儿给大老板做秘书。” 物业人员皱眉:“不认识。请你出去。” “哎别啊,你把你们主管叫来,他肯定认识——” “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一楼大厅,陈行简和几个高管参加完活动回来,远处角落传来一阵骚动。 陈行简往那边扫了一眼,jerry立即会意,快步过去制止了混乱。十分钟后,他进陈行简办公室汇报情况。 “怎么回事?” “跟一个离职员工有关。” “重要吗。” “不重要。” 陈行简便没再问,低头处理工作。jerry揣度了一会,补充说:“不重要,就是怪丢人的。” “噢?”陈行简撩起眼皮,似笑了一下。 于是jerry给他讲笑话:“总裁办那个主动辞职的杜思贝,自己走了这么久,她家里人竟然还找来公司,想用她的照片攀关系,就为进来当一个保洁。” 陈行简收回眼神,盯了会胡桃木桌面。 然后他淡淡地看向jerry:“只是做个保洁,为什么卡着人家。” jerry愣了下:“因为……因为她妈妈年龄太大,已经不适合去工区做保洁了。” 陈行简:“哦,那就让她来我的办公室打扫卫生吧。” jerry:“……” 夜晚的黄浦江边,俱乐部又在训练。 跑步的人身姿比一般人挺拔,陈行简个子又高,穿深色运动服的背影也更突出。 杜思贝站在梧桐树下,远远看着他给大家讲训练计划,想起祝友娟昨晚说的话。 “贝贝,我今天去科颖找工作,你猜我见到谁了?” “当然是陈总啦!——他一听我说起你的名字,哎哟,那表情一下就变了,当场把我招进他办公室做保洁。” “他啊,对你的感情肯定不一般。” 杜思贝紧握着盐汽水瓶身,磨了半天脚尖,仍没机会走上前。 上次见面还是多天以前和他跑步,后来他载着相亲对象离开。 理所当然的,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你来找裴元?”陌生的女声来到杜思贝身侧。 她转过头看见孟瑾,后者表情冷淡:“裴元今天不在。” “我知道。” 孟瑾双手抄在瑜伽服口袋,撇了眼杜思贝手里的东西:“如果你的目标另有其人,我劝你趁早放弃。不要不自量力。” 这句话在杜思贝听来,从态度到措辞都万分熟悉。 稍有姿色的小秘书,肖想着接近高高在上的老板,就只能得到这种待遇啰。 …… 杜思贝自认没脾气,但每次听见这类自以为是的傻逼发言都会生出一股恶气。 “孟小姐,你每天生活在男人被抢走的恐慌之中,很辛苦吧?” 孟瑾拧起细眉:“你说什么呢。谁恐慌了,谁辛苦了?” “你没想错,我今晚是为陈行简来的。”杜思贝平静地说,“陈行简帮了我一个忙,我想感谢一下他,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孟瑾冷笑出了声:“哈哈,真是好纯粹的感谢啊,专挑晚上进行呢。”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杜思贝脚步一顿。 她转过身,走回孟瑾面前。差不多的身高,使她可以放肆地平视眼前的女人。 孟瑾被杜思贝突然的回马枪吓了一跳:“你想干嘛?” 杜思贝盯着她的漂亮脸蛋:“孟小姐,我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你不在陈行简身边的日子里,他跟无数的女人纠缠不清。” 孟瑾气恼:“你少污蔑他!” “他的本性如何,也许你比我更清楚。” 杜思贝的声音在夜风中分外清晰: “我只想说,一个处处留情的男人,是栓不住的。” 这一次,她回身走向陈行简的步伐迈得快而坚定。 因为心中没了杂念,那些幻想,旖旎,都随着他找了相亲对象这一事实而化为泡影。 陈行简对她或许有过那么点“不一般”的感情,但玩玩过后,还是会迈入门当户对的婚姻。 当着所有队员的面,杜思贝将盐汽水和能量棒塞进了陈行简手里,无奈地看他一眼:“长跑完不要再喝气泡水了。” 她转身欲走,手腕被陈行简拉着带了回来。 陈行简似乎不在意这么多人看着,目光清湛有神:“你今晚不跟我一起跑吗?” 断联很久后,来自陈行简突如其来的邀请。 但是,这不奇怪吗。 有些吵闹的步道上,他们身边人来人往,陈行简岿然不动,微垂下来的眼神里有种可称为坚定的东西。 杜思贝吸了一口气,半抬起头回视他:“陈总,如果你知道我今天连续工作了十小时,也会如此轻松地要我陪你跑二十公里吗?” 陈行简目光微动,落到杜思贝唇边,他便了然地笑起来:“你等我几分钟。换完衣服,我们去吃饭。” “我们?” 杜思贝稍弯唇角,笑意未达眼底便已经淡去。 “你的女友就在几步之外,而你跟我说——我们。” 密密麻麻的目光全望了过来。 杜思贝盯着陈行简有些困惑的眼睛,嘴角嘲意更浓,不过是向着她自己。 “陈行简,我再没尊严,也不可能给你做三。” 第40章 隧道杜思贝,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做……什么三?”陈行简蹙眉看了杜思贝好一会儿。 杜思贝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眼含薄怒。 陈行简好像明白了,四处一看,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同样气鼓鼓的孟瑾。 想到自己总能无师自通地惹女人生气,陈行简笑叹一声,挠了挠绑着黑色发带的后脑:“杜思贝,你误会了。孟瑾她不是我女友。我一直单着呢。” 陈行简要是没给孟瑾许诺什么,她会有那么强的领地意识? 杜思贝呵呵冷笑:“是呢。艹单身人设更有利于你拈花惹草。睡遍天下女人归来仍是黄金单身汉。” 陈行简:“……咳咳!” 第56章 一旁佯装压腿热身实际竖起耳朵听八卦的 队员们立刻正色,为首的几人向陈行简招手:“小陈队长,那我们就先开跑了啊。你……你们先忙。” 排成四列的队伍很快小跑经过他们,陈行简目送落在队尾的人远去后,转头盯着杜思贝,黑漆漆的眼睛忽然像小狗一样明亮。 “杜思贝,你刚才那是吃醋了吧?” “没有。” “还没有?我把孟瑾喊过来跟你解释一下。”陈行简说着就要转身。 杜思贝喝住他:“你干嘛——” 陈行简一愣,随即眨了眨眼,绑着黑色发带的脸有些无辜。 英挺的五官摆在那,使人很难狠下心凶他。 杜思贝感觉自己在动摇,快速说:“陈总,咱们早就没交集了,你单身与否跟我没关系,用不着向我解释这些。” “怎么没关系?”陈行简说,“你妈还在给我打工呢。” 杜思贝:“……” 出了公园,杜思贝走得很快。她不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尤其男女关系。 陈行简现在这样虚虚实实的试探,会让杜思贝自动开启防沉迷机制。 远离他,才不会再次收到“你是秘书,不是女友”这类把人的自尊心挫骨扬灰的判词。 这次连老天都在帮杜思贝。刚走到公交站,回家的车就来了。 夜班车没什么人,杜思贝上车后径直走到倒数第二排的双人靠窗位坐下。 然后把头抵在窗边,闭眼小憩。 公交车开得飞快,直到进入车流密集的商圈,才不得不减速。 司机踩不下油门,心里烦,往车门那边巨大的后视镜一看,嚯,连旁边那个正在夜跑的年轻人都快追了上来。 上海热爱运动的小年轻是多。司机心想。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车到站了。 这回上车的只有那个夜跑爱好者。他肩宽腿长,饱满的黑色紧身衣汗得透湿,胸前洇出大片深色水渍。虽显狼狈,却暗含某种男性吸引力。 他看到后排正在打瞌睡的女人,轻吐一口气,走过去,与她并肩坐下。 奇怪,车上明明都是空位。司机从监视器收回视线,再次发动汽车,顺带关了车厢里所有的灯。 就两个乘客,没必要太亮。 车子进入隧道。 昏暗的光线里,杜思贝闻到身边人浓郁的汗味儿,睁开了眼睛。 她心跳得很不对劲:“你……你是不是有病。” 窗外,隧道里的劲风呼呼作响。 陈行简扯下被汗水濡得烫湿的发带,握在手里,说:“我没跟孟瑾在一起。我也没跟她发生任何事。” 空间太狭窄,陈行简岔开两条长腿。 杜思贝被他挤得往里缩了缩,他的右大腿竟又得寸进尺靠了过来,紧挨着她的腿。 “别跟我说这些,不想听。” 杜思贝并拢双腿,身体里有什么泌了出来。 陈行简笑了一声,“是,我也觉得光说没意思。她差点跟我上床那次,我想到的全是你的脸。” 杜思贝呼吸一重,扭过头,昏黄的隧道灯光正打进来,陈行简的脸近在咫尺。 这样近的距离,他滚烫的鼻息全扑在她人中,像片刺挠的羽毛,搔得她浑身发痒。 “可你们还是脱了衣服。对吗?”杜思贝脑子有点晕乎。 窗户开了小缝,夜风灌进来,她却仿佛缺氧。 陈行简的胳膊不动声色搭上她身后的椅背,他往杜思贝的方向侧了侧身:“杜思贝,你对我的误解很深。我不是对任何人都能发情的泰迪。” “你们到底脱衣服没有!”杜思贝喊了一声,使劲揪住陈行简的圆形衣领。 衣摆往上一滑,他精壮白皙的小腹露了一大截出来,在黑暗中闪着诱人的光。 陈行简扯唇轻笑,垂首贴在她耳边,声音变得含糊嘶哑,“杜思贝,你觉得我人尽可妻,但如果我说,我非你不可呢?” 杜思贝微愣抬眸,陈行简眸光流转,狭长上挑的桃花眼冲她微微一弯,风流无双。 她血液沸腾,“你说情话永远张口就来!” “不。是我从未给你之外的任何女人扒掉我衣服的机会——就像现在这样。”陈行简忽然用力攥住杜思贝的手,往他紧身衣里钻去,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湿热的掌心触到陈行简刻意绷紧后变得十分结实的那片腹肌,接着往上,胸肌,杜思贝惊呼,“喂,这里是公——” 陈行简早已伏击在她后颈的手骤然掐紧,杜思贝闷哼着软在他肩头,没来得及呼号的两瓣嘴唇被粗暴地顶开。 她尝到陈行简口腔中很浓的盐味儿。 稠密而腻人的亲吻声在呼啸而过的隧道里,更靠近地涌进耳中,整个世界都是陈行简的气息。 一滴热汗,从他的额头,滴到她额头上。 公交车驶出隧道,风声渐息,车厢里也恢复了平静。 至少从两位乘客的上半身看来是如此。 杜思贝望着窗外咬唇,左手小幅度地动作着。 陈行简叉开腿,一只手攥着前方座椅的靠背,一只手从后绕进杜思贝针织衫里,对着她后脑勺命令:“弄快一点。” 杜思贝整条左胳膊快痉挛:“我很累。觉得不舒服你可以自己来。” 陈行简挑了下眉,学硬气了的杜思贝让他兴致更高涨,压抑着喘息说:“再坐几站,跟我去1607。” 杜思贝扭回头盯着陈行简,目光一对上,后者更紧地咬住牙关:“艹你别这么……这么看我。” 手中顿时传来满胀的感觉,杜思贝不由自主夹了下腿,强撑着冷静的口吻:“为什么是1607。你家我不能去?” “不合适,孟瑾住我那儿呢。” 陈行简燥动得满身是汗,包住杜思贝的小手飞快摇了起来。追车跑了二十公里他还很亢奋,非常非常想抱着杜思贝打桩。可也只能在公交车上yy。 他精虫上脑说了这么一句后,杜思贝忽然暂停服务,不客气地把手抽走。 就这一下子,空虚的感觉如海浪没顶。 陈行简憋红了脸,一边自己手动挡一边把杜思贝往怀里搂:“别生气啊,她就是我一发小,刚从国外回还没找到房子呢。” “不生气。你们青梅竹马,哪有我生气的份儿呢。” 杜思贝冷笑着甩开陈行简胳膊,“大别墅留给人家,自己跑去住酒店,亏你想得出来。” 陈行简喘着粗气辩解,他光看着杜思贝就快到了:“她……她赖着不走,我总不能……把她赶走……对吧?” 杜思贝眼睫颤了一下。 她终于爬上了那座仰望已久的高山,可是来到无人开掘过的山顶,才发现山顶中央凿开了一个好大的,深不见底的巨洞。 “你不能赶她走。” 杜思贝声音微抖,“却为什么……” “可以一次次把我赶走?” 在夜风中轻颤的九个字,像一根细细的铜丝,直捣陈行简混沌的大脑。 他停下手,气氛已经冷了,但他粗大的控制杆还擎天不倒,模样有点滑稽又有点可怜。 “之前……是我没想清楚。对不起。”他试着碰了碰杜思贝胳膊。 “别摸我行么!” 杜思贝霍然站起身,低头看了眼陈行简膨起的运动裤,又看向他再次变无辜的脸。 杜思贝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她确实想哭,“我们之间这样……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到底算什么呢,陈行简。”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陈行简坐直身体,紧紧握住杜思贝手腕。 他仰头看着杜思贝,带着背负了某种秘密的凝重,却只能告诉她:“杜思贝,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公交车停了下来。前方的司机一言不发。 “不是我不想给——” 杜思贝轻轻地说,“可是陈行简,我已经到站了。” …… 从公交站走回家,杜思贝要经过一条安静的弄堂。 路灯幽暗,弄堂两边停着一 排自行车,车与车的阴影里似有小猫在叫。 杜思贝放慢脚步,听了会儿呜呜咽咽的猫叫,这时她身后忽响起一道男声,声音压得极低:“……那就进他办公室找!” 杜思贝回过头,几步之外,戴鸭舌帽的高个男人看见她,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转身,逃跑一样离开了这条小巷。 杜思贝回到公寓,一拉开门,祝友娟竟早有准备地候在门边,给杜思贝递拖鞋:“贝贝,你晚上去哪儿啦?” “跑步。” “一个人?” “嗯。” “妈,我刚才回家时碰到一个人,他长得很像——” 曹勇。 说到一半,杜思贝停住了。 她看着祝友娟表情一点点变僵。 祝友娟问:“很像谁?” 杜思贝摇了摇头,笑道,“像我高中同学,但我应该是看错了。” 第57章 又过几天,一沓照片送到了陈行简办公桌上。 陈行简一张一张地看照片。照片里穿保洁服的女人,拎着扫把和簸箕,穿梭在总裁办不同的工区之间。 jerry在一旁汇报:“这个姓祝的保洁,咳咳,也就是您的前秘书杜思贝的妈妈,手脚很不干净。” 陈行简点了根烟,缓缓吐出烟圈:“她偷什么了?” “目前还没有物品遗失。但是……” jerry欲言又止,“nick,这样品行不端的员工,您还要留下来吗?她每天偷翻大家的文件,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谁会雇她窃取公司机密呢?” 陈行简无所谓地笑了笑:“留着呗,我也挺好奇的。” “你把我办公室的钥匙给她,允许她随意进出,就说是我授权。” 第二天中午,祝友娟不负所望地在陈行简桌上找到了一叠还没签字的合同书。 文件名,《科颖携手四川山茶花基地,启动“万亩山茶种植计划”》。 祝友娟紧张地张望一圈,没发现摄像头,但保险起见,她还是麻利掏出手机,快速翻动文件一页页地拍照。 “祝阿姨,你没午休啊?” 陈行简从办公室隐门里走了出来,笑吟吟的。 做成秘门的书墙那头,是他的私人休息室。 “陈,陈总……” 祝友娟声音都哑了,倒退着靠上桌沿,“我没午休,我来给您打扫桌面,看到这文件上写着四川两个字,就好奇翻……翻了一下。” 陈行简插着兜悠悠走到桌后,坐进宽大的老板椅里,“是啊,四川的山茶花长得好,科颖打算去那里种一片茶花田。” 祝友娟眼神闪烁,意外这个富二代脾气竟然这么好,拿捏他的底气也就更足了些,大着胆子说:“种花田,那需要本地的工头吧?” “是啊。”陈行简重复这两个字,“我对四川不了解,也不知道那边的花农市场什么行情。你认识这方面的人吗?” “这样啊,我想想。” 祝友娟上转眼珠,假装思考半天,然后堆起一脸的笑,“嘿嘿,陈总,我还真有那么一个老乡,可以揽您说的这活。” 陈行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科颖要种的花田,是估值千万的大项目。竞标公司很多,最后花落谁家,我没法向你老乡担保。” 祝友娟:“那肯定那肯定,不过都是老乡,我也想帮他一把嘛,哈哈。” “好。”陈行简抬头看向祝友娟,“你把那人的联系方式给jerry,我先和他见一面。” 第41章 月光对你动心,是我退无可避的命运。…… 发完联系方式,祝友娟迟疑片刻,站在桌边没走。 陈行简抬眸,一改公事公办的状态,关切问,“祝阿姨还有事?” “……呃,陈总。” 祝友娟缩起下巴,只转动一双眼睛看陈行简,模样畏畏缩缩,“我女儿这周五过二十七岁生日,想问问您,我,我那天下午能不能请半天假……” 祝友娟支支吾吾半天,陈行简倒爽快:“请假?当然可以。” “谢谢陈总!”祝友娟喜笑颜开,忙给陈行简倒茶。 “不过。”陈行简望着杯中金黄色的茶汤,视线慢慢上抬,定回祝友娟脸上,“我怎么记得杜秘书的生日在六月?” 祝友娟倒茶的动作一滞,但转眼间,她便对陈行简讪笑:“哎呀,陈总您记性真好!我们贝贝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六月没错,但当时上户口登记错了,四月才是她的生日,她没跟您提起过?” 祝友娟又笑叹了口气,很惋惜似的:“贝贝这孩子啊,不爱跟人说自己的事,什么都藏在心底。她小的时候我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她说妈妈我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你和爸爸还有婆婆,我们一起去吃顿肯德基。后来我读她作文才知道,她一直梦想着能在生日当晚,去山顶看一次星星。” “……可这上海的夜晚,哪里会有星星?”祝友娟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 陈行简啜了一口热茶,笑笑,没说话。 周五下班后,杜思贝临时接到裴元通知,说今晚有个酒会,要她一起参加。 杜思贝有些为难,在电话里推诿:“裴总,我还得加会儿班给您定明天飞广州的机票。后天马拉松就开跑了。” “订机票几分钟的事儿啊?”裴元笑了声,“今晚有重要合作客户,你尽快到场吧。酒会对着装有要求,记得换条白裙子啊!” 裴元说完撂了电话,态度比以往坚决。 杜思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出租车开到市郊,沿着黑漆漆的山路一直往上蜿蜒,从窗外看去,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越来越小。 一路上只听得到风声,杜思贝心中紧张,问司机:“师傅,还有多久到?” 司机望着前方树林后透出灯光的花园别墅,远远传来躁动的音乐声和欢闹声。 他将车稳稳停到别墅门口的喷泉池边,“小姐,这不就到啦!” 门童来开门,杜思贝探出一只米色高跟鞋踩到地上,微凉的夜风拂过小腿,冷得她轻咝一声。 下了车,杜思贝搓搓胳膊,只穿无袖白裙扛不住山顶的温度。 还好有裴元来接。 杜思贝虚披着裴元的黑西装,双手揪衣领,跟随裴元走过别墅外有乐队演出的草坪,人头攒动的泳池,终于进了温暖的金色大厅。 大厅的拱形天花板比天空还高,一盏巨型流苏吊灯垂下来,灯的阴影映在舞池中男男女女的头顶。 一到这种华贵的社交场合,杜思贝就很无措,尾巴一样紧跟着裴元,问他,“裴总,重要客户呢?” 裴元转过身,似觉好笑:“噢,你迫不及待见他?” “……”裴元这话问得奇怪,杜思贝没懂,对长桌上的点心架抬抬下巴,“裴总,见客户之前,我能先吃几块三明治垫肚子吗?” 裴元:“?” 杜思贝难为情地摸了下平坦的腹部,在紧身白裙包裹下,身材玲珑细致,“您喊我来不是陪客户喝酒吗?我先装点食物,一会儿喝得更多,方便您谈生意。” 裴元哑然失笑:“小杜,你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谁说见客户必须得喝酒?” 这时一个倩丽的白裙女人从远处踱过来,走到跟前,杜思贝看清她的脸。 是孟瑾。 孟瑾竟然在这儿? 她现在是科颖的首席医学官。她都来了酒会,那另一个人…… 杜思贝心跳微乱,边往嘴里送迷你三明治,边环顾四周。 孟瑾将杜思贝从头到脚打量一圈,轻皱鼻子,转而对裴元挑眉:“这就是你今晚的舞伴?” 杜思贝的咀嚼一顿,忙摆手:“裴总,我不会跳舞啊,我四肢超级不协调!” 裴元笑道:“没事,有人会教你。” 孟瑾冷哼一声,走了。 舞池中成双成对的男女比刚才更多,现场的钢琴师弹得越来越快,大家随节奏跳起欢快的双人舞。 杜思贝仿佛在看欧洲电影,只见一个女人面对着男舞伴,高扬下巴,朝右边跳七步,然后再跳回原地。两人的胸口紧贴到一起。 一对女客跳累了,走过来吃点心,其中一个惊呼:“天呐,你竟然跟nick跳过了!” 旁边的杜思贝喉咙一噎。 另一人掩面笑道:“哎呀,请了他三次才请动。nick太会领舞了,我现在整个人晕乎乎的,感觉天旋地转。” “哈哈,你明明是看到帅哥所以晕船。” “什么呀,把我说那么肤浅!你跟他跳一次就知道那种感觉了!” 杜思贝沉默地侧耳倾听,不知不觉喝光了一杯白兰地。 烈酒下肚,杜思贝脸颊微热,问裴元:“裴总,客户还没来吗?” “你的衣服,怎么还没脱掉?” 她脑顶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从身后而来。 杜思贝心跳漏拍,转过身,抬眼触见一片白色。再仰头,撞上陈行简一双清亮的黑眸,瞳孔中映着她的脸。 一时间,耳边喧嚣的说笑声、音乐声急速退去,杜思贝只听见清晰强烈的咚咚,咚咚声。 是她的心跳。 然后“叮”的清脆一声,陈行简用香槟杯碰了碰她的空杯,笑道,“吃饱喝足了吗,该陪客户了。” 杜思贝登时清醒。 她看看陈行简,又看看裴元,立刻向后者求救:“裴总,您说的重要客户……” 裴元沉痛地点头,从杜思贝肩头扒下自己的黑西装,用悲壮的口吻鼓励她:“小杜,你每陪陈总跳一支舞,科颖就给我们厂里下一百万订单。加油!” 杜思贝:“……” 来到舞池中央,陈行简向杜思贝伸出右手:“手给我。” 杜思贝今晚穿高跟鞋,视线平行处到陈行简白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她学其他女人,一手与他十指紧握,一手搭他肩头,努力不去看他的脸,淡声问:“陈总,你想跳几支舞?” 第58章 “还在生我的气?”陈行简带着杜思贝慢慢向左移了几步,然后移回来,算作热身。 杜思贝不作声,知道他说的是公交车那晚。 陈行简说,再给他一点时间。 “如果是和你,跳几支舞都可以。”陈行简的声音依旧如往常般淡然,却让人听出些别样的,不为外透的撩拨: “因为我们的夜晚才刚开始。” 他忽然后退一大步,覆在杜思贝腰间的大手瞬间束紧,将她揽到自己身前。 杜思贝赶紧迈步,露在外面的光滑小腿蹭到陈行简的西装裤,有摩擦感的哔叽面料,刮得她很痒。 “可是我不会跳。” 言下之意,你很快就会觉得我无聊。 “社交舞而已,没那么多讲究。”陈行简忽然又朝她的方向接连走出几步。 杜思贝的膝盖被他顶撞好几下,身子没了重心,手指紧紧捏住他肩膀:“你……你慢一点。” “何况。”陈行简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领着杜思贝走狐步,步法轻盈,她却双腿发软,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人眩晕,“喂,陈行简!” “跟我在一起,很多事你不需要会。”陈行简俯身抱住杜思贝,强压她胸口往后下了个腰。 “啊!”杜思贝惊呼一声,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眼前一晃而过,她肯定会摔倒。 可下一秒她又被陈行简拦腰捞了起来,长发随风扬起弧度。 “——不需要会。” 陈行简边说边带着杜思贝转了一个漂亮的圈。 他垂下来咬她耳朵,低沉的声音发黏,“贝贝,专心享受我就好。” 杜思贝感觉自己像呼啦圈一样旋转起来,最后跌回陈行简怀里,额头抵住他肩窝。 鼻尖充盈着陈行简好闻的男士香水味,杜思贝累得轻喘,说不出话,终于想起那女客形容的四个字—— 天旋地转。 陈行简没打算放过杜思贝,指尖撩开她散乱在脸边的碎发,笑着说,“再来。” 渐渐到了深夜,灯光转暗,再梦幻的舞会也有落幕的一刻。 杜思贝找借口溜出大厅,推开阳台门,去花园里给祝友娟打电话:“妈,你别给我下长寿面了,我回家都不早了。” “过生日哪能不吃长寿面呢?”祝友娟虽是埋怨,声音却听上去很高兴,“贝贝,我把面放冰箱,你明天再吃。你难得出去,今晚别回那么早,多跟朋友们玩一会,啊!” “唔,妈,可我有点累了……” 杜思贝小声说到一半,祝友娟就挂了电话。 杜思贝跳舞跳出一身热汗,这会站在沾了夜露的湿草坪上,四周死寂得连虫鸣都没有,她突然觉得很冷,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不远处半人高的树丛后,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杜思贝凝神看过去,肃声问,“谁?” 动静顿时消停。 宾客散尽的别墅也没了声音,临近午夜的山顶,静得可怕。 杜思贝握紧手机,朝那个方向一步步走去。 她听见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到底是谁在那里?” 草丛里的东西似也惧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杜思贝来到草丛边,试探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草叶:“你到底是人还是——啊!” 她吓得捂嘴尖叫。 草丛里突然从左到右拱起一阵波浪,什么东西一溜烟钻进了花园深处的阴影里。 看体型,像只肥兔子。 “噗呲!”身后有人轻笑。 杜思贝惊惶转过头,眼眸中映出一缕跳跃的烛光。 她彻底愣住。 陈行简站在几步之外,黑夜勾勒出他穿白衬衫的挺拔轮廓,双手推一台小推车。 推车上有一个点满蜡烛的三层奶油蛋糕。 蛋糕顶上,指头大小的男偶和女偶脚踩糖霜,随着灵动的钢琴声缓缓旋转,起舞。 暖黄的烛光将陈行简的面庞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他歪头对杜思贝笑了笑,“嘿,杜思贝,生日快乐。” 杜思贝愣怔许久,刚才受惊了的一颗心,此时因为某种更强烈的惊颤,在她胸腔里疯狂跳动。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是今……” 杜思贝眸色一暗,“我妈告诉你的?” 陈行简推着车来到杜思贝身边,与她肩并着肩,站在洒满月光的草坪上。 他指指他们的头顶上方,“杜思贝,你抬头看看,天上有什么?” 杜思贝一时思绪混乱,抓住陈行简腰间的白衬衫,“陈行简,我妈还跟你说什么了?不论她向你提出什么帮忙的请求,你都不要有任何顾虑,直接拒绝就好!” 朦胧的月光下,有什么东西在陈行简眸中缓缓流转:“杜思贝,如果我想答应呢?” 杜思贝一怔,嘴唇蠕动半天,问,“为什么。” 那晚的公交车上,她问陈行简,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他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此时此刻,时间到了吗? “巴厘岛。” 陈行简轻声开口,夜风中,他微凉的低音掠过杜思贝耳侧。 仔细听,似带了点悔意。 “我陈行简一生坏得坦坦荡荡,却唯独在那天,欺骗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 杜思贝不明白,半抬头看去,陈行简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意。 “那场婚礼,主持人问我对你心动的瞬间,我没有回答,输掉了那串你很想要的珍珠项链,还记得吗?” 杜思贝怎么会忘,扯出一抹苦笑:“你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这话说完,她感觉陈行简呼吸微微一重。 他嗓子好像哑了:“杜思贝,对不起。其实我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相信。” 相信。 “对你动心,是我退无可避的命运。”陈行简看着她说。 一缕山风,从遥远的天边,拂过杜思贝脸边。 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而在这清寒的,只摇曳着一丝烛火的广阔天地间,陈行简的每个音节全淹没在风里。 杜思贝却听得无比清晰。 轻轻的“吧哒”一声。 陈行简向她打开一枚红丝绒盒子,一串珍珠项链静静躺在黑丝绒布里。 这么黑的夜,都无法掩盖它流淌出的温润莹白的光。 陈行简手指搭在盒子边缘,他长久维持着揭开首饰盒的姿势,修长苍白的一双手,此刻似乎有些颤抖。 “杜 思贝。“陈行简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我把输掉的项链给你找回来了。” “我们可以从头再来一次吗?” “就从你二十七岁这天开始。 第42章 恋人把高不可攀的上司玩弄于舌尖之…… 杜思贝恍惚了很久,声音轻得连她自己也听不清:“从头再来,是什么意思?” 陈行简定定望着她,眼神清亮,一字一句说,“你和我,像普通情侣一样,吃饭,恋爱,散步,约会。如果彼此感觉良好,我们就继续走下去。” “走到哪去?” 杜思贝脸上出现迷路的神情,她看着陈行简,眼神放空:“陈行简,你还有六个月,不——五个月就要走了。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陈行简:“美国。” 杜思贝更迷茫了:“哪儿?” “你的英语不是很好么。”陈行简平静地回答,仿佛已经考虑过未来所有的可能性,“我们一起回美国,你想去纽约还是洛杉矶,科颖的分公司任你选择。想带家人一起走,也可以,所有手续我来处理。” 杜思贝呼吸一窒。 她有种自己正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宁静的山顶别墅,飘着幽香的午夜花园,还有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都太美好了。好得像她春心萌动的少女时期常做的那种梦。 陈行简看杜思贝一脸恍惚,偏开目光,将装有珍珠项链的丝绒盒子往上抬了抬:“不试试吗?” 杜思贝经他提醒,从轻飘飘的云端打开降落伞,慢悠悠晃到了地面上。她瞪着那串光华流淌的项链,每一颗珍珠都润白得像刚从蔚蓝的大海深处打捞起来。 她问,“这就是巴厘岛的那串项链?” 陈行简:“不是同一款,但更好。” 杜思贝伸出食指,拨弄了一下珍珠,凉凉的。 她发现这串项链的中间还有一个约莫3克拉的粉色钻石搭扣,指尖不由顿住,抬头问陈行简:“多少钱?” 陈行简拧眉:“什么?” 杜思贝收回手,认真问,“这串项链,花了你多少钱?” “……杜思贝,你能别破坏气氛么。”陈行简笑得有些无奈。 杜思贝想,自己刚才的回应,大概是默认了跟陈行简从头再来。 可她完全没有跟有钱人恋爱的经验。一串名贵的嵌钻石的珍珠项链送上来,她第一反应不是惊叹完项链的美貌后将它带上脖颈,而是在心里给这玩意儿估价:肯定很贵,她戴不起。 第59章 杜思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色无袖裙,快消品牌打折款。 她笑道,“我还是,先不试了吧。” 陈行简“咔哒”一下扣上丝绒盒子,脸色不太好看。 “哦,那随你。” 他说完就推着蛋糕车进了屋里,脚步又快又疾。 杜思贝愣在原地片刻。 她又惹陈行简不高兴了。 不过话说回来,陈行简花心思送她这么郑重的生日礼物,她的反应确实扫兴…… 这么一想,杜思贝心中有了主意,快步跟进屋去。 也是此时,刚才钻出过野兔的草丛里,渐渐升起一顶黑色鸭舌帽,与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夜,融为一体。 …… 客人们离开后,偌大的厅堂又空又静,悬在半空的巨型吊灯是黑着的,只亮了几盏壁灯,映出墙壁上几幅人像油画。 威严的中世纪男爵,睁着铜铃般的眼睛,仿佛在瞪每一个从他眼皮底下走过的人。 杜思贝独自走上旋转楼梯,只听得见高跟鞋的笃笃声。 她心里犯怵,对着二楼走廊喊了声,“陈行简!” “啪”的一声,二楼廊道的天花板灯全打开了。 杜思贝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赶紧捂住胸口。 她立刻抬眸,看见令人心安的一幕,舒了口气,又浅浅笑起来。 陈行简双手抱胸,懒懒倚在楼梯最上方一级台阶的扶手边,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这间别墅是我找朋友借来用一晚的,平时都有人住。” 陈行简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杜思贝,眸光却并不寒冷,而是带着揶揄,“这儿不闹鬼,某些人别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楼梯转角处的杜思贝抓着扶手,仰头问:“但你好端端的跑来这借别墅干嘛?位置这么偏远,还在山顶。” 今夜月光微淡,山顶又远离城市光污染,是观星的最好时机。 可有些人她就是不识好歹。 陈行简扯了下嘴角,反身走进廊道深处:“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就喜欢野。战呗。” 他又不好好说话。 杜思贝咬住下唇,皱眉盯着陈行简刚才站过的地方好一会。 天气已经有点热了,陈行简冲完澡出来,只穿了条灰色平角裤。 卧室没开灯,他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摸黑走到床边,拖鞋在地板上拖出懒洋洋的声音。 “人呢?”陈行简觉得奇怪,俯身去床头开灯时,他吸吸鼻子,闻到黑暗中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媚香。 紧接着,一双轻若无骨的手,摸上他直直站立的两条长腿。 女人指尖的长指甲,从他的脚踝开始轻挠,沿着长满汗毛的小腿内侧,轻轻摩挲,一路往上撩拨。 “啊……”陈行简倒吸一口凉气,血液集体下涌。 他低头看去,刚刚适应了黑暗的视线里,是杜思贝跪在地上,仰头望他的一张脸。 她的尖脸蛋精致而乖巧,被左右两边的黑色长发夹在中间。 不开灯的房间里,这样的杜思贝神秘,美艳,还带几分恐怖的危险。 “你跪着干嘛,起来。” 这一刻,陈行简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让杜思贝跪着。 杜思贝却恍若未闻,双手绕到身后,拉下无袖裙的拉链,当着陈行简的面脱掉了裙子。 她雪白的身体在夜里豁然开朗。 陈行简呼吸急促,一开口才听见自己嗓子这么哑:“别闹了,起来。” “嘘!” 杜思贝将食指伸到唇边,轻轻发出气音。 她像小猫皱了皱鼻头,抱怨似的说:“陈行简,你今天洗澡很不专心诶。” 陈行简强压着某处火烧的念头,为她保留最后一丝耐心,“我怎么了。” “没用毛巾么,腿上还有这么多水珠呢。”杜思贝细细低语。 “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给你舔干净。” 她拉下陈行简的底裤,只脱到膝盖便懒得再向下。 陈行简两腿打颤,反手撑住墙面,喘着粗气低哼:“妈的你舔哪儿呢……嗯——!” 杜思贝说不出话。此时的陈行简,滚烫得她不敢直视。 他是恋人,也是上司。 她把高不可攀的上司玩弄于舌尖之上,这让杜思贝心底颤栗。 当然,也很爽。 但陈行简快疯了。 沙哑地吼叫出声。 杜思贝脑袋向后一倒,鼓起腮帮,像无辜贪吃的小孩,眨巴眼睛盯着陈行简:“呜——” 他立刻从床头抽纸,一次性快抽光半包纸巾,接到她嘴边:“笨蛋,快吐了!” 杜思贝却摇了摇头,忽然调皮地对他吐出舌头。 看见杜思贝舌尖,陈行简下颌一紧,绷得牙关都快咬碎。 他两手穿过杜思贝腋下,将她贴着床沿抱上大床,沉声说:“躺上去。” 杜思贝闷哼了声,轻推陈行简肩膀:“我还没洗澡。” “我喜欢。” 陈行简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也离她越来越近。 他的嗓音黏而发闷:“咸一点,更好吃。” “唔!”杜思贝指节骤然收紧,素白的床单在她掌心绽开一片褶皱。 陈行简平时那么坏的一张嘴,今夜温柔得不像话。 沉静的房间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将空气灼得发烫。 陈行简曾对杜思贝说,我对自己的欲望坦坦荡荡。 杜思贝觉得他说得很对。 没有什么感情,比一个人渴望占据另一个人的身体还来得真,来得浓。 更何况,愿意让另一个人占据你的身体,这本身不就是一种感情? …… 杜思贝醒来时,屋子里还沉浸在浓稠的黑暗里,窗外传来细碎的鸟鸣,想来是天亮了。 陈行简睡在她旁边,脸朝着她的方向。 他的呼吸很轻,睫毛在昏暗中也显出柔软的弧度。 杜思贝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目光描摹过他的眉骨、鼻梁,最后落在那双阖着的眼睛上。 她俯身,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陈行简的眼皮。她悄悄摸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凭记忆找到放在梳妆台上的丝绒盒。 杜思贝将窗帘撩开一条缝,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全身赤。裸,只有脖子戴着珍珠项链的自己。 沐浴在金黄的晨光中,无论项链还是她,都太美了。 杜思贝有些出神,直到安静的房间里有人轻咳一声。 镜子出现陈行简的脸。 他裸着上身,靠坐在床头抽烟,刚睡醒的眉眼淡淡的,从吐出的烟雾里看着她。 杜思贝脸颊微热,不想承认被他捉到自己偷戴项链,装作不经意地问,“你醒啦?” “喜欢吗?”他抬抬下巴,浅淡的目光落在她颈间。 杜思贝一时更难为情,红着脸点头,“喜欢。今天外面风景真好,你看。” 连忙将窗帘拉开了些,指给他看天边的霞光。 陈行简浓郁的凝视却还反复刷在杜思贝身上,仿佛她是供奉在一座小庙里的女神像,接受朝圣的信徒前来瞻仰。 他说:“我看到的风景更好。” 杜思贝光着身子走到陈行简面前,掀开他的被子,躺进去,让两个人身上的热气合在一起。 陈行简很快有了反应。 这次杜思贝坐在他身上,乘船一样颠簸了很久。 身上湿黏一片,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要不要进来?”她忽然问。 陈行简掐着她细腰顶胯的动作一顿,嗓音被灼得沙沙的:“不行,我没拿套。” 杜思贝戳戳他肚子,“可你之前说,有你的地方就有套。” 陈行简双目沉沉地望着杜思贝。 他口渴,仿佛在她眼里看见自己变成一头兽,原始的欲念燃烧了起来,可他哑着嗓子说: “遇见你之后,我就不是以前的我了。” 杜思贝愣了下。 陈行简将她从身上抱开,对着她猛抖了几下腕子。 然后他从后将杜思贝拢入怀中,抱住她,大腿压在她腰间,嗓音里带几分倦意,“睡一会。” “下午跟我飞广州,一起去看风铃花。” 登机前,杜思贝回家收拾行李箱。 陈行简本意是直接出发,需要什么去了广州现买,但杜思贝想到祝友娟,觉得自己夜不归宿始终不妥。 她想跟母亲解释一下。 推开家门后,杜思贝神色一滞。 祝友娟冷着脸坐在沙发上等她,玻璃茶几上散乱着一桌的照片。 照片很暗,像是夜里拍的。 杜思贝走过去问,“妈,你怎么——” “别喊我妈!” 祝友娟厉声喝断,“明知道陈总有女友还去勾引人家。”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你给我跪下!” 第43章 对峙你跟他勾搭在一起,就是人人喊打…… 第60章 机场,登机口附近的珠宝店。 晶莹的灯光打在玻璃柜台上,柜子里每颗镶嵌钻石的戒指都熠熠闪亮,晃花人的眼。 身穿浅蓝色丝质衬衫的男人双手斜插裤兜,微微垂首,看了柜台里的钻戒很久。 女店员见他气度不凡,心情看上去也很不错,笑着迎上去问:“先生,您是在为女朋友挑选戒指吗?” 男人从钻戒上移开视线,似有疑惑地看女店员,轻声重复那三个字,“女朋友?” 男人个子太高,近距离站他身边,令人很有压迫感。 但他的脸庞俊朗干净,声线也温柔,减轻了店员的紧张,只是与他对视数秒,脸颊就开始发烫。 她红着脸点头,“嗯。” 陈行简在舌尖反复品味女朋友这三个字,笑道,“没错,是我女友。” 他握在口袋里的手舒展了一下,总觉得指头上少了点什么东西,又说,“把你们的情侣对戒拿出来看看。” 帅气的男人名草有主,多少叫人失落。 店员心里感慨,戴上白手套从玻璃柜里取出一对戒指,推到陈行简面前:“先生,这是我们最受欢迎的romance系列,2.46克拉的dvvs1级钻石,晶莹剔透,比纯净水还要透明呢。” “净度是不错。”陈行简点了点头,又摇头,“就是钻太大了。” 店员微愣,没想到客户这么直白。 她很快又拿出一枚1.2克拉的戒指,陈行简挑了下眉梢,“还是大了。” 他想起杜思贝昨晚见到那串珍珠项链的神情。 她眼里闪烁着灰姑娘见到水晶鞋的喜悦,但因为午夜将近,她害怕一切都是梦,所以迟迟不敢将项链戴上脖颈。 直到今天清晨,她才相信一切成真。 却始终胆怯。 只敢在他睡着时,悄悄将项链戴上身。 陈行简垂眸,看见方形丝绒盒子的内部,嵌着一行英文花体字母。 他转头对店员说,“给我拿一只最小克拉的钻戒吧。” 那行英文,是“everystonehasasoulofitsown.” 如果每颗钻石都有自己的灵魂,那么,陈行简想,属于杜思贝的那颗钻石,它不需要成为最华丽,或是最耀眼的那个。 简洁,素雅,一颗草籽大小的晶钻,就足以唤起他内心无限的柔情。 陈行简很满意店员最后送来的这对情侣戒指。 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右嘴角一个小括弧,“你的品味很好,就要这对,帮我包起来吧。” 店员对着他的脸呆了两秒,然后红着耳朵小跑去柜台。 陈行简见惯了这种场景,心情颇好,摸出手机给杜思贝打电话。 手机里“嘟嘟”几声后,冷冰冰的电子女声说:“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此时,机场广播也传来提醒:“由上海浦东飞往广州白云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 陈行简从耳边拿下手机,对着屏幕皱眉片刻。 然后他又打了一遍电话。 这次,杜思贝关机了。 “我今天非得替你爸爸好好教训你!”屋子里,祝友娟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手中精光闪闪的东西扫起一阵疾风。 她怒指杜思贝的脸:“还不快点跪下!” 天色已近黄昏,屋子里的暮色越来越浓,祝友娟因为瘦而凹陷的眼眶里蒙上阴影,陌生得像变了个人。 杜思贝将手机关机,放进包里。 她站在小客厅中央,注视着几步之外,一脸怒容的母亲,平静问:“妈,谁给你的那些照片?” 昨天晚上,有人偷拍了她和陈行简。 打印冲洗好的照片里,她和陈行简脸贴着脸跳舞,聊天。后来她跟着陈行简进别墅。第二天一早,从纱帘透出的缝隙里,可以看见杜思贝在窗前照镜子的裸。体。 房间另一端,是同样裸着身,坐在床头抽烟的陈行简。 “照片?你还有脸问?!”祝友娟“咣”地将手中钢针往茶几上一抽。 织毛衣用的不锈钢长针,有小臂那么长,小指那么粗,针尖闪着凛冽寒光。 杜思贝小时候考试没考好,就要被祝友娟用这根针“家法伺候”。 虽然成年已久,但杜思贝看到这根钢针,童年被打的记忆仍旧席卷而来。 她喉头发干,坚持说,“妈,我跟陈行简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过夜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反而是偷拍的这人,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不知哪句话彻底点燃祝友娟怒火,她三两步冲到杜思贝面前大吼,“你少张口闭口偷拍!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孟医生才是陈总的正牌女友,你跟他勾搭在一起,你就成了插足的小三,成了人人喊打的狐狸精你知道吗?!” “妈,我从未插足任何人的感情,更不是第三者。” 杜思贝呼吸急促,但她极力压抑着胸腔起伏,一个字接着一个字,艰难开口: “我不明白,妈,你为什么会这样说自己的女——”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那根钢针往杜思贝胳膊上狠狠一抽。 杜思贝冷不防打了个寒战。 她怔怔低下头,看见自己手臂渐渐浮现一道猫爪抓过的红痕,火辣辣的疼。 祝友娟扯着唇角冷笑,“你爸要是还活着,他也会像我这么做。女孩子一旦动了走捷径的念头,这辈子就完了。我们家虽然穷,但穷得有骨气,绝不会为了钱去做低贱的事情!” 杜思贝的视线空洞而茫然,过了很久才聚上焦。 她的声音比屋里的灰尘还轻:“可是,妈……我做什么了?” “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做错什么了?” “你说呢?”祝友娟眼尖地发现了杜思贝领口下面的一圈凸起,伸手就去抓: “你脖子上带的是什么?啊?” 祝友娟扼喉的动作令杜思贝本能后退了好几步。 她本意只是想护住脖颈,却在挡开祝友娟时不慎用了点力气,“妈,你别这样!” 祝友娟被她推得身形一晃,瞪圆了眼睛大喊:“好啊,为了男人连自己妈妈都敢打是吧?真是翅膀硬了,我今天不治服你我就……我就不姓祝!”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豹扑到女儿身上。 虎毒尚不食子。 杜思贝避犹不及,细颈被母亲指甲挠得生疼。 她闭着眼侧脸躲开,那串珍珠项链就被祝友娟从衣领里拽了出来。 “这……这么大的一串项链?”祝友娟语气变了。 她直直瞪着那些颗粒饱满,莹白流光的珍珠,眼里亮起贪婪的绿光。 “是……是他给你买的?”祝友娟一边问,一边加大手中力度,拉扯那串珍珠。 杜思贝屏住呼吸,心跳越来越快。 脖子上的项链像一根被扯到极限的弹簧,稍有不注意,就可能整根崩开。 “是,是陈行简。” 杜思贝欺哄般地摇了摇祝友娟胳膊,“妈,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他连这么贵的项链都愿意给你买……” 祝友娟低头喃喃,“真的,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勇哥没猜错……” 杜思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谁没猜错?” 祝友娟不应声,只是阴阴笑了声,“把项链给我。” 她另一只手摸到杜思贝颈后,去解项链的锁扣。 杜思贝捂住脖子,连连后退着惊慌大叫: “我不要!” “给我,我是你妈!” 祝友娟跨上前发狠地掐她,“你跟姓陈的八字都没一撇,怎么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把项链给我!我拿去还他!” “要还也是我自己去还!你不准动我的东西,你松开——” 话说到一半,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声炸开一地。 杜思贝脖颈上的珍珠项链被扯断了线。 一颗颗洁白的珍珠弹落在地,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滚去。 争抢中的两人都是一愣。 母女俩眼睁睁看着一串名贵的项链化整为零。 一颗珍珠再耀眼,始终不如一串珍珠来得惊艳。 祝友娟最先意识到这点,矮身蹲下去捡那些珍珠。 一枚珠子溜得太快,“骨碌碌”飞快滚去门边,祝友娟就手脚并用爬过去捡。 杜思贝看着母亲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背影,又看这一地的狼藉,她慢慢走到沙发边,撑着膝盖坐了下来。 目光流连到茶几上一摞厚厚的照片。 最上面一张,是陈行简坐在床头,远远望着她的背影。 他在微笑。 杜思贝忽然觉得疲惫极了。 暮色四合,窗外起了风,清寒的空气注入一片寂静的屋里。 杜思贝无声叹了口气,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不,是用手掌拍门。 那人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她名字,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扉,响彻整个楼道: 第61章 “杜思贝——!” 她的心口随这三个字砰砰狂跳。 杜思贝抬头对祝友娟叫道:“别让他进来!” 可祝友娟已经将门打开,陈行简像狮子一样冲了进来。 刚踏进屋里,他忽然蓦地止住脚步。 四目相对的一刹,杜思贝全身上下暴起一层鸡皮疙瘩。 陈行简站在门框的阴影里。 他眼睛比夜晚的海更黑,涌动着狂风暴雨来临前,已经在沸腾的海水。 他看着一地的珍珠,什么都懂了。 “是你——” 陈行简看向门边的祝友娟,一脸冰寒,仿佛动一动就会掉下戳死人的冰碴。 祝友娟不由得缩起脖子,声音尖细微颤,“我、我怎么了?” “祝阿姨。” 陈行简似笑了笑,尽管他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既然已经偷拍照片,有了我的把柄。那,你要敲诈我,还是勒索?” 祝友娟一噎。 她的目光转到杜思贝那儿,渐渐有了抽到王炸的底气:“陈总,话别说这么难听,我不想敲诈,也不想勒索你。” “我就是心疼自己女儿。贝贝男朋友都没一个,跟着你一场,名声坏成了这样,她以后还怎么找对象?” 陈行简没说话,漠然地看着她。 祝友娟捏紧门把手。陈行简冷若冰霜的面孔,令她心里忽然又很没底: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那你至少得给她一个名分吧?” 陈行简终于开口:“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 祝友娟看到了希望,乘胜追击:“噢,那我要你娶她,你办得到吗?” “不行!”反倒是杜思贝先喊出声。 她对着陈行简摇头:“陈行简,你不要再管我家的事情了。你现在先离开,我一会去找你好吗?” 陈行简站在那里,日落后深蓝色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穿衬衫长裤的周身都萦绕清寒的冷意。 可他淡漠的视线落到杜思贝脸上,却似在一点一点回温。 各种情绪在陈行简脸上交织闪过,最后定格为深深的坚定。 他看着杜思贝,回答祝友娟的问题: “——我娶。” 我娶她。 我办得到。 轻轻的两个字,羽毛一样划过杜思贝心尖上。 她紧咬住下唇,咬得泛白了自己都不知道。 好安静的黄昏。 陈行简站在她面前,她就只听得见全身血液加速流过心脏的声音。 “但是。” 陈行简淡声开口,深如沉湖的眼眸最后掠过大喜过望的祝友娟脸上。 他忽然咧了咧嘴角,冷肃的脸上浮出笑容,染了几分邪气: “结婚之前,你得先跟我老婆断绝母女关系。” 第44章 大雨往后余生,只做我杜思贝一个人的…… 下午六点,日落后的天空乌云密布,几滴雨珠砸到窗玻璃上。 外面很快下起大雨。 “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教唆我女儿跟我断绝关系?” 祝友娟冷哼一声,“砰”地关上房门,走向客厅中央。 屋子里的三个人站在不同方位,各守立场。 陈行简插兜而立,声音清淡,显得游刃有余:“中国法律里,血亲关系虽然不能断绝,但我们的婚前财产会进行公证,后贝贝将以她的收入水平向你支付费用,履行最基本的赡养义务。多的你一分都不要想。” 祝友娟眉拧成结,死死瞪着陈行简。 这个冷酷无情的资本家,前段时间他的温和面孔都是假象。 如今既然撕破了脸,就只能靠那些照片敲他一笔。 可他若是不上钩…… 祝友娟有些焦躁了。 “我含辛茹苦把女儿养大,我们母女间的羁绊不可能断!”祝友娟稳住心神,振振有词,“反倒是你,看着一表人才西装革履,做的都是卑鄙无耻的烂事。你坏我女儿清白,不可能 就这么算了!” 好一个舐犊情深的母亲。陈行简笑了一下,“还装呢?” 祝友娟佯装愤怒的脸上,裂开一丝缝隙。 陈行简不以为意:“说吧。你要多少钱?” 奸商就是坦诚。祝友娟不答反问:“我女儿的清白,在你眼里值多少钱?” 陈行简看了眼游离在状况外的杜思贝。 她呆坐在沙发上,微弓着腰,茫然望着一地狼藉。 二十多年的母女情,到头来都是可算计的筹码,被放上天平称重,她母亲还要讨价还价。 陈行简无波无澜的声音多了些隐晦不明的情绪。 他低声说,“她是无价的。” “哈哈哈!”祝友娟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但她干笑了几声就压下嘴角,冷着脸伸手,“拿五百万来,我就把女儿嫁给你。” 陈行简:“不可能。” 祝友娟深知陈行简难以攻破,她直接转向杜思贝,眼里满是讥讽:“贝贝,你看到了。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娶你的男人,一谈钱就吓破了胆。” “妈。” 杜思贝抬头看着祝友娟,声音讷讷: “——你走吧。” 祝友娟眨了好几下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女儿会先推开她:“傻丫头,你疯了?妈在为你讨回公道!” “……你能不能别说了?”杜思贝垂下脑袋。 她双手按住自己额头,声音也闷在胸口,“什么名声,清白,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说自话。一会儿逼陈行简娶我,一会儿找他要钱,我不知道,你要这么多钱到底想拿去干嘛……” 陈行简沉默看着杜思贝低下头后的发旋。 屋外雨声越来越大,愈发衬出屋里的寂静。 祝友娟盯着脆弱的女儿,良久,她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你真是懦弱到没边,被男人害了还为他辩解。” “他怎么害我?” 杜思贝从胸前扬起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眼里闪烁着泪花,却倔强地不肯流下: “我们从没发生真正的性关系,他要怎么害我?” 祝友娟一怔。 随即她看向陈行简,目光在他下半身飞快晃了一圈:“你……” 杜思贝苍白地笑了笑:“问题不在他,在我。” “曹勇在我十三岁那年对我做了什么,妈,你忘了吗?” “你住嘴——!” 祝友娟呼吸一窒。 她的心脏在狂跳。 她生出一种恐惧,凉意从脚底往上渗透全身。 “我跟曹勇早就断了,我不想听你翻来覆去说那些陈年旧事!”祝友娟紧张地看了眼陈行简。 陈行简安静站在墙边。 他越安静,她越恐惧。 杜思贝见到这样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咬紧了唇角,声音透着心碎: “可是曹勇把我的人生毁了。” “妈妈,你是帮凶。” 那些回忆太痛了。 也是在这样的雨天,十三岁的杜思贝把母亲拉进卧室,扯着母亲的衣角摇摆: “妈妈,你不要再带曹叔叔回家了好不好?” “为什么?他每次都给你买吃的啊!” “可他总是……总是盯着我看。” “你……你是不是想多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你脑子里成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杜思贝垂下脑袋,苍白的后颈立出一截凸起的颈骨阴影。 “妈妈,他还要我摸他那里。” 山里的雨总是伴着雷鸣。 闷雷滚过天际,在祝友娟脸上劈开一道青光闪电。 时间慢慢地流过,某一刻,祝友娟忽然撞开杜思贝的身体,夺门而出。 门外传来尖锐的巨响,什么被砸碎在地上。 然后是母亲的嚎啕大哭。 声声凄厉。 可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竖起铁栏杆的防盗窗上。 杜思贝的房间变成一座铁皮监狱,她终生都走不出去。 后来她想,母亲其实比她更脆弱。 也更无法接受,年纪轻轻失去丈夫后,她好不容易搭上的靠山,竟然是一个禽兽。 所以她选择了相信。 相信她的枕边人。 再后来,杜思贝常做起一个梦。 梦里她被人紧紧钳住手,坐在别人温热的肚皮上,不停地不停地摇晃双手。 梦中那个人面目模糊,看不清脸。 但杜思贝觉得,正是因为看不清,才会叫她比较好受。 上了高中,陆陆续续有男生向杜思贝表白,双手递上粉色情书。 她微笑着拒绝每一个人。 那些男生眼里满是失落,但杜思贝心里说的其实是对不起:你们不知道你们眼前这个文质纤弱的女孩正在被她继父玷污。情书里写的美丽,干净,洁白无瑕,全是她的反义词。 哎,你真的要听吗? 第62章 确定不会被吓跑哦? ——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没开始说呢。 杜思贝习惯了见到这个世界的背面。月球背后千疮百孔的环形山,才是真实的月亮。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真实的勇气。 你说对吗,陈行简? 陈行简插兜靠着墙壁,窗外灰青色的光线落进来,给他的睫毛覆上一片阴影。 他淡淡看着祝友娟:“所有的这些事,你知情吗?” 陈行简的反应,出人意料地,好平静。 杜思贝默默想,浪荡如陈行简,接受力确实比一般人强。 祝友娟被这么冷不防一问,太阳穴突突地跳:“她说曹勇欺负了她,证据呢?啊?” 陈行简微眯起眼,眸光顿时变犀利:“所以你默认了,那个男人十四年前的确侵害过杜思贝?” “我没有……我可没这么说!” 祝友娟像一只强撑许久但还是被戳破了的气球。 她喃喃倒退,退向门边,“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本就不太正常的头脑彻底陷入混沌。 陈行简看出来了,故意板着脸上前一步:“你这种烂人有什么资格做母亲?” 祝友娟被吓得大叫:“救命啊——!” 天外一声雷。 真像老天爷愤怒的回应。 祝友娟转身开门就跑。 人已经跑得很远了,尖叫声还在楼道里回荡。 直到叫声消失,陈行简才轻轻合上门。 他对着门板,深吸一口气,然后回身走向杜思贝。 “你也走。”杜思贝说。 陈行简脚步一顿,抬起目光。 沙发上,杜思贝坐得笔直,看着对面的墙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陈行简抿了抿唇,去料理台用热水壶烧水。 咕嘟咕嘟的烧水声里,陈行简背靠桌沿,远远看着杜思贝。 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你不想,我们就先不聊那件——” “我说了请你离开。” 杜思贝冷声打断陈行简。 顿了很久,她用力吞咽一下,才鼓起一口气说,“可以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吗,哪怕就一次。” 杜思贝目不转睛对着的那片墙壁,灰白而粗糙,坑坑洼洼,有上任租客敲钉子留下的钻孔。 她的生活一直很贫瘠,不堪,如同她下着暴雨的青春期。 余光里,是静默如雕塑的陈行简。 人真奇怪。 遇到对自己好的那个人了,却总想反复试探。把他推远一点,再远一点,确定他每次都会像叼着飞盘的小狗一样跑回身边,才能安心—— 就算我糟糕透顶,也会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短促的脚步声后,门被合上。 很好,现在那个人走了。 屋子里静得仿佛没有活物,只有屋外雨声淅沥。 杜思贝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真好。 啪啪啪,杜思贝猛拍膝盖。 现在的结局简直太正确了。 死了爸,疯了妈,走狗屎运碰到的纯情老板也说了拜拜。 “……杜思贝你真牛逼!” 杜思贝冲着白墙喊了一声,墙没理她。 刚才说什么都不肯流下来的眼泪,忽然一下决堤。 杜思贝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 车里,陈行简坐在副驾,闭目许久。 陆野也没说话,发着愣拨动雨刮器。 雨刮器一下一下拨开挡风玻璃上流成河的雨水,很快又有无数新的水流汇聚。 一场持久的大雨。 陈行简摁动录音笔上的退格键,反复听杜思贝那四个字:“请你离开。” “请你离开。” “请你离开。” 闭着的眼皮底下,眼珠滚来滚去,不得安宁。 陆野轻咳着嗽,从他手中拿过录音笔,暂停播放:“我没想到小b就是杜小姐。” 陈行简虚弱睁开一线眼睛,声音沙哑。 “录音你都听过了。证据,够了吗?” 陆野深深叹气:“当事人家属的证词可以作为辅助证据,但还远远不够,需要被告本人,也就是杜小姐的继父亲口承认——” 他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不是雷声,不是闪电。 什么人,在车外面,在大雨里,长长地喊一个名字。 陈行简。 悲凉的声音。 陆野以为自己听错了,外面人又喊了一声。 陈行简—— 宛如受了伤的鸟儿,振翅哀号,声音穿透暴雨。 听清那三个字的同时,陈行简就打开车门窜了出去。 他速度快得陆野都为之一惊,明明刚才还一幅深受情伤的模样。 陆野侧首看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没打伞,站在瓢泼大雨里。 像个迷了路无助的孩子,被雨淋得透湿,却干干脆脆杵在那儿,有种不可阻挡的,穿越风沙走石的坚定。 另一道黑影挡住视线,是陈行简跑到了她面前。 两个蠢人,都不记得打伞。 杜思贝头发顺到脑后,脸上全是雨水。 她紧抿嘴唇喘着气,一声不吭看着他。 “你怎么下来了?”陈行简低下头问。 他浅蓝的衬衫很快湿成靛色,短发紧贴在头皮。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杜思贝半仰起脸。 她的额头,睫毛,鼻尖,都落满了雨珠。 陈行简轻声说,“我没有走。” “不,那不够!” 雨声太响,杜思贝的声音格外大。 她的眼睛在雨中异常清亮,一直看进人心底最深的地方。 陈行简屏住呼吸,雨水滑过他的嘴唇,顺着他的下巴滴了下去。 杜思贝忽然走上前,抬起双手,捧住陈行简冰凉的脸。 大雨中,她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字说: “陈行简,我要你发誓,往后余生,只做我杜思贝一个人的男人。” “——你敢不敢答应?” 无休无止的雨,将整个世界都洗涤干净。 敢信吗。 他又一次动了心。 第45章 醋老婆,我也想吃一口。 回到公寓,杜思贝就发起低烧,体温直飙38度。 阴雨连绵,狭小的屋里浮着淡淡潮气。陈行简摸了把铁床上微湿的被子,当即决定带杜思贝离开这个鬼地方。 开车途中,陈行简打电话给一家粤菜馆订鸡汤,把手机支到杜思贝耳边,“还想吃什么,给主厨报菜名。” 点完菜,杜思贝哑着嗓子问,“我们去1607还是哪儿?” 陈行简瞥她一眼,看回路前方:“当然是去我家。” “咳咳……”杜思贝忽然剧烈咳嗽,胸腔都为之震动,“所以我们今晚要跟你朋友一起吃饭?” 她指的是孟瑾。 “我们”,和“你朋友”。 泾渭分明的指称让陈行简心里很舒服:“我家就我一个人,哪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坐公交车那晚惹杜思贝生气之后,陈行简就请孟瑾从他家搬走了。 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陈行简托朋友给孟瑾找了间徐汇的小洋楼,地理优越,离公司很近——重点是随时能让孟瑾加班,但这种小事不值当告诉杜思贝。 说多了她一定误会。 等待鸡汤送来的时间里,杜思贝绕着陈行简的别墅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一楼客厅。那儿有一架漆光黑亮的三角钢琴。 杜思贝知道陈行简会弹钢琴,但从没听他弹过。 (十年前是有过一段。她来我家做钢琴教师。) (先跟我谈的恋爱,后来她把我甩了,跟了我哥。) 冷不丁想起陈行简那个成了嫂子的初恋情人,杜思贝走向钢琴的脚步一顿。她忽然没了揭开琴盖,给陈行简表演一曲《小星星》的兴致—— 因为他见过更优秀的。 这时,茶几上陈行简的手机嗡嗡震动。 以为外卖到了,杜思贝没看屏幕就接通电话,那边立刻传出甜腻腻的嗓音。 “好久不见啦nick,想我没有呀?”女人也不在乎电话这头吱没吱声,径自往下说,“上次你送我的宝格丽手链真的很旺事业哎,递过来的剧本我看都看不完哈哈……我明天从横店回上海,要不一起吃个饭?我提前让经纪人订餐厅。” 杜思贝握着手机不说话。 “贝贝?”陈行简边擦头发边下楼梯,对杜思贝朝门的方向偏了偏头,“有人在按门铃。” 杜思贝回过神,仰头看了旋转楼梯上的陈行简几秒,然后对那端说,“谢谢大哥,您放门口就好了哟。” 女明星:“……” 女明星:“什么大哥,你是谁啊?” 杜思贝挂断电话,咚咚咚跑去门口取外卖,又咚咚咚跑回来。 陈行简一听这声音就乐了,家里仿佛多了只小狗。他伸手去探她额头,“小朋友自愈能力很强呢,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第63章 正在拆外卖的杜思贝偏头躲开陈行简。 他也不在意,从后环抱住杜思贝,刚洗过澡,还在发热的前胸贴着她后背,声音黏糊糊的,“老婆,吃完饭我们去床上看电影吧。” 杜思贝将鸡汤分别盛进两个碗里,低着头,冷冷淡淡问,“你很喜欢给刚认识的女人送首饰?” 身后的陈行简不以为意,极其放松地将下巴搁在杜思贝肩窝。她肩膀因此沉甸甸的。 “算是吧。我个人认为,送首饰比送包更能表达心意。” 但他很快发现杜思贝不对劲,解释说,“刚认识不至于,得有一定了解后,送的首饰才能送到女人心坎上。” 杜思贝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忍着没问,那你送的首饰加起来讨过多少女人欢心? 陈行简蹭蹭杜思贝细腻的脖颈,嗅了会儿,她身上有淡淡的柠檬草香气。 “那串珍珠项链呢,你收起来了?” 舀汤的杜思贝一愣。 项链被祝友娟扯断后,珠子散落一地,怕不是也都被她捡走了。 “……嗯,项链有点沉。”杜思贝低声说,声音轻如飘忽的雨丝,“我先收起来了,以后再戴吧。看情况。” 有几秒时间里,两人都没说话,一同静静看着澄黄的鸡汤。 “没不喜欢就好。”沉默中,陈行简率先开口。 他从后松开杜思贝,拉开椅子坐下说:“快喝汤吧。” 吃饭前陈行简习惯扫一眼微信,裴元一行人已经抵达广州的下榻酒店,问他们怎么还没到。 陈行简给他发语音:“马拉松我就不参加了,跑40公里的力气要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 裴元:“比如?” 陈行简按住语音条,眯起眼瞧着对面默默喝汤的杜思贝,悠然回答: “骑马,或者被当成马骑。” “噗!”杜思贝一口金汤喷出来。太不文雅,她瞪着陈行简去抽纸巾。 陈行简微微笑了起来, 点开通话记录。果不其然,十分钟前,科颖的美妆代言人女星曾打来一通电话。 他问:“刚才怎么突然聊起首饰的事?” 杜思贝擦完嘴,将纸巾揉成团,捏在手里。她若无其事地说,“随便问问罢了。” 承认吃醋,在感情里不是易事。 从平安夜那晚第一次表白开始,杜思贝就很清楚,谁先动心谁就输。今晚下雨,她脑子一热说出“发誓做我一个人的男人”那种肉麻话,更是输得彻彻底底。 可又有点微妙的不甘心。 杜思贝勉强笑了笑:“陈行简,你要有花不完的力气,就去找匹真马骑。” 招待所里,曹勇听祝友娟讲完来龙去脉,筷子一摔,把塑料碗往床头柜重重一搁。 “老子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偷拍一晚上,你就弄了条项链回来?还他妈是断的!啊?” 祝友娟连忙蹲下去捡饭盒,也顾不得脏,用手抓起洒在地上的几块烧土豆,还有米粒,仰头对曹勇说:“勇哥,你先别着急,我去典当行问过了,这串项链可是澳白维纳斯,最顶级的珍珠品种,咱们把项链串起来不就好了。” 曹勇往床头一靠,喷着鼻孔出气:“一串破链子能值几个钱?” “还是挺多的。” 祝友娟冲曹勇比了个手势。 曹勇坐直身体,眼睛发直:“……多少?!” 祝友娟朝他幽幽地笑。 “你不一直想开一家麻将馆吗?”祝友娟坐回床头,讨好地给曹勇捶腿揉脚,“等把项链当了,我们就去没人认识的地方盘个店铺,慢慢做,勇哥你一定能做出头的。” 曹勇被哄得满身舒坦,抚了抚皮球般浑圆的肚子,笑得意味深长:“做生意哪那么容易。再说,你妈跟着我们,这吃住又是不小的成本。” 祝友娟一点儿也不担心,想起女儿,她反倒觉得解脱:“我妈有她外孙女管。人家现在攀上高枝了,多养个老人算什么,轮不着我们操心。” 曹勇这才长舒口气,一拍大腿,一锤定音:“好,那明天就去当项链,拿钱走人!” “哎,不行!”祝友娟打他一下,“这么贵重的项链要是在上海交易,姓陈的一下就能查到我们。” “那去哪儿卖了换钱?” “不然……”祝友娟灵机一动,“咱们回四川吧!” 三天后,飞机降落在位于大凉山的西昌机场。 杜思贝随裴元的诚峰印刷公司出差,作为科颖的乙方,他们需要为香水品牌的印花包装设计方案。 去越西县城的路上,杜思贝问,“裴总,你这次看到广州的风铃花了吗?” “啊,说起这个,太可惜了。”裴元感慨,“上周末整个南方都在下雨,广州的风铃花一夜间全谢了。” “那确实可惜。” 杜思贝浅浅一笑,看向窗外,眼前又出现上海那个朦胧的雨夜。 结果那晚,她还是做了匹温驯的马驹,被陈行简掐着肩膀按到沙发上。 他把她底裤往旁边一扒,压上去,野蛮地骑了她很久。 老家县城发展缓慢,是全国最后一批摘帽的贫困县。唯一一家高规格三星酒店在县政府里,科颖的人和参与万亩花田计划的客户都住这儿,酒店多年来首次满房。 去房间放好行李,杜思贝接到陈行简电话,他问,“你在几楼?” “2.” “这么冷淡?”陈行简哼笑,“上9楼找我,906。” “不要。” 杜思贝关上房门,进电梯,下楼。 两人坐的不是同一班飞机,陈行简已经六个小时没看到杜思贝。他夹着嗓子撒娇,“老婆你上来嘛,今天换你骑我好不好,驾驾驾——” “……” 杜思贝走到大厅,撞见科颖的几个高管迎面走来。 而她的手机那端,他们的老板正在用腻得人作呕的声音向她求欢。 和高管们擦肩而过后,杜思贝柔声道,“好,我答应你。那你先乖乖把裤子脱掉,我五分钟后就到。” 然后杜思贝挂了电话。 她知道精。虫上脑的陈行简一定会听她的话。 她也知道,高管们此时上楼,去的就是906。 恋爱才刚开始。 而她们四川的女人,天生自带调。教耙耳朵老公的基因。 杜思贝拦了辆三蹦子,前往县城周边荒凉的镇上。 推开家门,一楼屋子里冰凉凉的。躺在手摇椅上小憩的外婆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她又惊又笑,撑着扶手颤巍巍站了起来:“我说是哪个呢!贝贝啊,你怎么回来了?” 杜思贝将果篮和牛奶放到水泥地上,走上前抱住外婆。 淡淡的牛皮膏药味,从外婆毛茸茸的头顶传上来。杜思贝深吸一口气,鼻头就酸了。 祖孙俩寒暄片刻,杜思贝问,“婆婆,我妈人呢?” 外婆瘪了瘪嘴,“哎,你妈啊,自从过年后就又被曹勇勾了魂似的,每天就想着跟他一起做生意,发大财,上个月不知道跑哪去了,到现在没点音讯。她跟你联系了吗?” “没有。”杜思贝绝口不提母女俩决裂的事。 说来奇怪,无论有没有吵那场架,想起母亲,杜思贝心头总有丝丝缕缕的乌云。那种感情很复杂,但决不是温暖。 偌大的世界上,能让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暖心,踏实的,也只有外婆,还有…… 杜思贝眼底微澜,闪过一张总是勾着右嘴角坏笑的脸。 也不知他的裤子到底脱没脱,有没有闹出笑话。 外婆留杜思贝吃晚饭,杜思贝拒绝了,从附近小馆叫了几个菜送到家里,省得外婆开火做饭。今晚林草局的官员设宴请陈行简,科颖万亩的山茶花田选址在越西县,起码能给当地带来每年上千万的营收。反正包了整个酒店的宴会厅,他们乙方也能跟着沾光,上桌吃饭。 杜思贝赶到大厅,酒席已开。她坐到诚峰这桌,抬头一望,隔壁科颖那边很是热闹,已经开了两瓶白的。陈行简坐在主位,他热切地和桌上人聊天,衬衫领口全敞开,露出通红的脖颈。 很好。 酒精过敏患者喝酒不向女友打报告,还压根没注意到女友的存在。 杜思贝暗自磨牙,转头跟裴元碰杯:“裴总,我们也喝!” 酒过三巡,裴元头晕眼花迷迷瞪瞪,最后一脑袋扎进枕在桌上的胳膊里。杜思贝意犹未尽,再次看向科颖那桌时,她眸色一暗。 孟瑾不知何时坐到了陈行简身边,女人喝过酒的脸上晕着薄红,娇艳美丽,正靠在陈行简肩头和他咬耳朵。 不知说到什么,两人爆发一阵大笑。 杜思贝望了他们很久,陈行简没有一次侧头。 裴元晕乎乎地拍打旁边人肩膀,“小杜,再来,我还能喝!”却只拍到了空气。 杜思贝的座位早没了人影。 …… 天色已暗,县城的夜晚宁静祥和,街边的树上亮着点点星灯,偶尔有摩托车呼啸而过。 第64章 杜思贝独自走了很久,她酒量好,没什么醉意,就是胃部灼得有点疼。路过一个小吃摊,杜思贝停下来,买了儿时最爱吃的卷粉。 比凉皮还薄的一层米皮,只卷折耳根,再刷上一层辣酱,又香又开胃。 她边走边吃,快吃完时,忽然有人拍她肩膀。 杜思贝朝那个方向回头,这人就眼疾手快从另一方向闪跳到她面前。一个没站稳,他像站在浮冰上,摇摇晃晃,双手在空中划了个大圈。 杜思贝无情嘲笑:“sb。” 他也不恼,指着她手中食物,明显是醉了,大着舌头说:“你,你背着我……偷……偷……” 杜思贝狠狠咬了口卷粉,接着他的话嘲讽:“是,我背着你偷吃,怎样?偷吃总比某些人偷腥好!” 他直勾勾盯着那截快没了的卷粉,喉结上下一滚,还扯下了本就松松垮垮吊在脖子上的领带。 在所有人穿t恤短裤踩人字拖的四川县城里,他的着装正经得可笑。 他巴巴望着杜思贝:“老婆,我也想吃一口。” “想吃啊?”杜思贝冷笑一声,“——晚啦!” 她嘴巴啊呜一张,却上下牙猛地打架,咬了个空。 手上的卷粉被他抢走,做贼心虚的耗子一样溜到路边,把最后那点卷粉全塞进嘴里。 他得意洋洋回过头,一对上杜思贝视线,眨了眨眼,然后转过去,“呕”地吐了出来。 第46章 坦白局说吧,你到底谈过几段?…… 罪魁祸首,是卷粉里的折耳根。 陈行简撑着树干狂吐一通,路过行人看猴一样,幸灾乐祸打量这个穿高定衬衫和尖头皮鞋的醉鬼。 吐完了,陈行简抬起头,汗湿了的几缕黑发搭在额前,他狭长的眼睛泛着薄红水光,看上去无辜极了:“杜思贝你谋……谋杀亲夫。” 杜思贝板着脸冷哼,递他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陈总放完风就赶紧回去吧,您那些女性朋友还等着您喝酒呢。” 杜思贝刻意咬重“女性朋友”几个字,陈行简虚起一双桃花眼,意味深长地啧了两声。 杜思贝掉头就走,没走几步她肩头一沉。 陈行简像滩烂泥斜挂在她肩膀上,周身萦绕灼热的酒气。他的呼吸像一阵小风,擦过杜思贝耳边,低哑的声音满是情。欲:“老婆,送我回酒店好不好?” “陈总,请您自重。酒店里住的全是熟人,您跟乙方公司秘书拉扯不清的样子要被有心人看见,会怀疑咱俩存在不正当的性贿赂关系。” “哦是吗?”陈行简湿漉漉的眼睛一亮,笑起来颧骨微红,像个幸福的傻子。 “那,我今晚有幸得到老婆的贿赂吗?” “……” 虽是老牌三星酒店,陈行简的行政套房也比杜思贝的大床房豪华不少。整个房间铺满暗红色地毯,高跟鞋和皮鞋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两人的小腿在碰撞中来回摩擦,勾起细微电流。 杜思贝把陈行简掀翻在床上,穿丝袜的小腿压上去,解他衬衫扣子:“快睡吧,不过你身上这酒味……要洗澡吗?” 陈行简仰着迷离的脸看天花板,不知在感受什么。过了几秒,他张成大字的手臂忽然抽动一下,发出喘息:“想做。” 杜思贝听到那个声音,马上说:“……我走了。” 她脚尖一沾地就被陈行简搂腰抱回了床上。 喝了酒的他力气更大,双手箍住杜思贝腰间,大腿压到杜思贝腿上。他嗅着她后背散发的香气,一边深深吸气,一边发出满足的喟叹:“好香,好想把老婆吃掉。” 杜思贝背脊一阵颤栗,仿佛一只发抖的小动物,被捕食者贪婪地嗅闻,身体却不受控地泌出什么东西。 陈行简的大手很快伸进蕾丝边缘揉捏,杜思贝“唔”了一声,绷直脚尖,高跟鞋吧哒落地。 一阵电话铃突兀响起。 陈行简不满地嘟囔,说什么也听不清,杜思贝翘起屁股顶他两下,“喂,快接电话。你的。” 陈行简这才从后裤兜摸出手机,盖在耳朵上,对那边说了一串流利的……粤语? 讲完电话,陈行简发现杜思贝扭了半边身子过来,瞪着他:“你在跟谁打电话?” “amy。” “谁是amy?” “一个广东的供应商。” 这下杜思贝撑着手臂半坐了起来,目光向下盯住陈行简:“我不知道你还会说粤语。” 陈行简也转动眼珠,落到杜思贝半敞着的衬衫衣领中央。纯白的蕾丝边若隐若现。他喉结上下一滚,“这有什么,我前任就是广东女孩啊。” 喝过酒的陈行简不是一般的坦诚。他见杜思贝绷着脸不说话,笑着勾了勾她下巴,像给猫儿挠痒,用纯正温润的粤语腔逗她:“bb猪,你知唔知我好钟意你呀?” 杜思贝一巴掌拍开他手背,眼神沉得可以杀人:“你还有哪些地方的前女友?” 陈行简双手枕在后脑勺,冲她促狭一笑:“你说亚洲范围内还是——?” 他话没说完,杜思贝揪住他一边耳朵直接提了起来,陈行简好看的脸扭曲成一团:“我x疼疼疼……!” 一分钟后。 两人在床上盘腿而坐,大眼瞪小眼,风雨欲来,大战一触即发。 杜思贝双手搭在膝盖,腰背挺直,一脸肃容的模样像尊菩萨。 “坦白局,说吧,你到底谈过几段。” 陈行简双手撑床,懒懒地后仰了一点身子,略带不满地扁起嘴:“哪有趁人喝了酒后坦白的。这局我不参加。” 一股邪火,从杜思贝胸口直烧到喉咙。 几天前的深夜,女明星给陈行简打电话,今晚又有女客户找他。怎么全天下的女人都专挑夜晚联系他? “你要是这个态度。”杜思贝双手抱胸,冷笑着耸了下肩,“说明我们根本不适合发展恋爱关系。” 陈行简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他也坐直了身,用一根手指戳杜思贝肩膀,“老婆,你知不知道谈恋爱的大忌就是张口闭口把不适合挂在嘴边。” 杜思贝挑眉,冷冷睨他。 陈行简被这眼神瞧得一愣,挪动着屁股离杜思贝更近了一点。 “你看,你谈过,我也谈过。从情史来说我们是同一起跑线……” “你放屁!”杜思贝厉声打断,“我谈过的一只手就能数出来,你呢?” 陈行简被杜思贝吼得往后晃了下脑袋。他无奈地吐了口气,“我是谈过挺多,但,你不能既要求我像张白纸,又要求我体贴入微懂女人的心。” 杜思贝眼梢微动。 这家伙在哄人方面确实……很有一套。 陈行简眯起眼,慢悠悠凑到她面前,蛊惑般地柔声道,“比如现在,我猜老婆一定很想看一样东西。” 杜思贝不屑地往他皮带那儿瞄了眼:“不想。毫无兴趣。” “那这个呢?” 陈行简把他解了锁的手机捧在掌心,双手呈到杜思贝面前,冲她眨眼:“看在我主动上交赃物的份上,贝贝大人要不要饶我一次?” 杜思贝扬起下巴轻哼。 陈行简以为他主动交手机就能表忠心?她偏要看! 先大体检查一遍社交app,没有右划软件。过。 接着看社媒平台收藏列表,没有下流擦边内容。过。 最后是微信。 陈行简眼神有所飘动,跟杜思贝一起盯住屏幕。她立刻警觉,抱着手机背对他,“你回避一下。” “别啊,一起看呗。”陈行简抬手想拿手机,杜思贝大叫一声,伸出食指戳到他眼前:“诶诶诶——!心虚了是不是?” 陈行简摸摸鼻尖,做贼心虚的表情全落在杜思贝眼里,“我有什么好怕的。你随便看,我的真心日月可鉴。” 他又枕着胳膊倒回床上,床垫上下一摇,杜思贝也被颠得一晃,宛在水中央。 不得不说,陈行简的聊天列表很干净。 他给所有人,无论男女,备注的都是英文名+公司职位,而且全设置为消息免打扰。除了,被放在唯一置顶位的那个人。 昵称是一个乳白色的贝壳emoji。 “……” 杜思贝的视线从手机屏移到陈行简脸上,他闭目浅眠,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一副吃定她的模样。 “咳咳,聊天记录我也得例行检查一下,你不介意吧?” 问他只是走个过场,杜思贝早就迫不及待点开emily的聊天框。 她神色一怔,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又飞快点开jessie的聊天记录。 接着是doris,katherine,molly…… 陈行简确实跟许多女性有业务往来,抛开那些简短的工作沟通不谈,他跟每一个人的聊天背景,都是…… 杜思贝呼吸微窒,心脏被一根丝线轻轻柔柔束紧。 她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眼前又出现巴厘岛那个橘子海般辉煌的日落。 第65章 银白色沙滩上,她闭着眼,将地球上第一个看到日落的名额让给他。 几缕黑发随风贴在她脸边,宁静又美好。 ……陈行简那时竟然在偷拍她? 他从什么时候起把她照片设为壁纸的? 他说的动心,难道就是…… “……” 半天没听到动静,陈行简虚睁开一只眼,无声地咧了咧嘴,“看完啦?” 回神后,杜思贝脸颊发热,不知该说什么好,把手机轻轻扔 到陈行简胸膛,嘴硬道,“你一定提前清理过不该看的东西。” 陈行简一脸不跟她一般见识的大度,翻了个身背对她,悠悠感叹:“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呐。” 他倒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再纠缠下去,就显得她不讲理。 “臭狐狸!”杜思贝死活不甘心,扑到陈行简背上,扯开他浅蓝色的衬衫后领,对着他热烘烘的脖颈咬上去。 他身边围绕那么多女人,总该让她们知道,他是属于她的! 陈行简忍着侧颈被千万只小蚂蚁啃噬的疼痛闷哼,“友情提示,你现在咬的是我的颈动脉。再使点儿劲我可能会猝死。” 男人的发茬短硬,扫得杜思贝鼻尖发痒。陈行简温热的颈后隐约飘着淡淡柑橘香,是他做的那款香水——毒药。 所谓毒药,便是令人甘之如饴,九死未悔。 杜思贝紧贴陈行简坚实的背脊,手顺着他的腰往下滑。 他很快发出那种意志力全面消退的叹息。 杜思贝的嘴唇离陈行简的颈动脉远了点儿,轻轻含住他微汗的细肉,吮吸,舔舐,然后“啵”地松开。 她准确地从后抓住陈行简,一边揉他,一边咬他,声音柔得仿佛被抽走骨头,魅成了一滩水。 “你啊你,这么坏,不如死掉算了。” …… 五月的川西,高海拔天空蓝得像面镜子,偶尔飘过一两缕流云。 日头晒得人浑身发烫。 越野车将几拨人送到一座山头上,陈行简戴着墨镜下车,几个当地官员跟着下来,围在他身边,谈论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田。杜思贝坐在后面一辆车上,眼睛成了标尺,丈量陈行简的宽肩和窄腰。 同样是穿短袖polo衫,那些官员腰间大腹便便,陈行简却劲瘦紧实,每天夜晚挺甩起来格外带劲。 工作场合,杜思贝不动声色夹了下腿。 “……咳咳,那个,杜思贝,你出来一下。”有人敲窗,遮挡住视线。 她抬眸一看,竟然是jerry。 自从那次在展会后台闹矛盾,杜思贝再没跟jerry说过话,彼此把对方当空气。他这次主动低头,杜思贝勉强给面子,下了车,随他走到树荫下,就见他递来一沓文件。 “听nick说你是本地人,你认识一个叫曹勇的花田承包商吗?” 杜思贝怔地半天说不出话,听jerry讲完来龙去脉。 简单说就是,她母亲祝友娟曾将曹勇介绍给陈行简,谎称他有承包花田的经验,但现在陈行简到了四川,却再也联系不上曹勇。 jerry见她为难,忙说:“我就随口一问,你不认识就算了。拜托千万别跟nick说我问过你,他知道了会很生气。”然后匆匆走开。 杜思贝不发一言,远远看着陈行简的背影。 他正侧头跟官员说话,食指点到某个翠绿的山头,从左至右,在天边划出一道优美的波浪线:“从这座山,到那座山,都会种满我们的山茶花。” 日光灿烂,穿过树枝,斑斑点点地落在杜思贝头顶。 阳光包裹了她。 很耀眼,很温暖。 中午,官员又请他们去农家乐吃饭。 院子里在宰羊,城里来的小年轻都凑过去拍小视频。杜思贝没在人堆里看见陈行简,走出去找。青青小河边,站着一身黑的瘦高个,太阳遍洒他身上,整个人仿佛沐浴圣光。 还是枯水期,浅浅的滩涂上躺着许多鹅卵石,被太阳晒得黑亮。 “你不会是在找螃蟹吧?”杜思贝停在他身后几步远。 陈行简转身看到她,并不意外,取下墨镜挂在领口,尔雅地笑了笑:“你的家乡很漂亮。” 他又看回波光粼粼的小溪,“我在想,品牌的第一款香水取什么名字好。” “云南,贵州,福建,都有山茶花。”杜思贝看着他英挺的侧脸,慢慢问,“你为什么只来四川。” 顿了几秒,陈行简回过头。 山风扬起他的额发,他站在那,眼神黑如点漆。 等这缕清风吹过去,杜思贝拨开脸边的头发,看着陈行简说,“你为了我,大费周章来四川建花田,我很感激。但是,可不可以让那件事就此过去?” “你都知道了?”陈行简轻拧起眉,他瞬间明白谁泄露秘密,扯起嘴角,笑容发苦,“你生气了?” “不是生气。” 杜思贝看着陈行简黑色肩头闪动的光影,缓声说,“陈行简,我已经见过了最好的阳光,不想再看到黑暗。你明白吗?” 她当然理解陈行简想帮他追诉曹勇的心情。 可是,将未愈合的伤口重新挑开,又何尝不是新的伤害? 要她在法庭上当着他的面,诉说她曾遭遇过的不幸吗?那太可怕了。她宁愿陈行简永远不知情。 陈行简插着兜,换了条腿支撑重心,脚下的鹅卵石发出窸窣声响。他语气有点强硬:“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了,难道你要原谅那个混蛋?” 杜思贝被他眼中流露的失望刺得心口一疼。 隔着数米的距离,她不知说什么好,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头走向陈行简,他神色一厉:“还要靠近我吗?” 杜思贝顿时止步,差点扭伤右脚。 陈行简紧抿薄唇,明显压着不悦。他下巴点点山坡上的小院,沉声说,“那边都是熟人,你应该不想和我惹出什么是非吧。” 她说过的话,被陈行简原封不动驳回来。 她的太阳,时而暖人,时而灼人。 杜思贝黯然垂眼,“陈行简,你是不是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懦弱的人。” 陈行简不说话,默认。 杜思贝忽然想起儿时,她独自在这条溪边捉螃蟹。要耐心地掰开一个又一个石头,才能在缝隙间捉起一只挥舞着青绿色毛钳的小螃蟹。小时候,她视若珍宝地把螃蟹捧在手心,它却毫不留情地夹她一下。 指尖很快渗出小血点,鲜血顺着指头流了下来。 很疼。 杜思贝缓缓抬起眼,迎视陈行简压迫性十足的目光。 她的喉咙又干又涩,可这一次,即使再疼,她也不想放开那只螃蟹。 “如果,我带你认识以前的那个我。” 他与她,隔着众目睽睽之下迈不过去的几步距离。 杜思贝一字一字地问:“陈行简,你还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第47章 地下恋在你眼中,我的喜欢就那么肤浅…… 这时溪边又起了一阵风,从山涧那边吹来,柔和清凉,送走人心里的些微不快。 陈行简沉默了会。盛烈的阳光下,他眼底漆黑发亮,如同溪边不会说话却存在了千百年之久的石头。 石头终于开口,“在你眼中,我的喜欢就那么肤浅?” 杜思贝心头微漾,“当然不……” “哈喽陈总,原来您在这儿啊!”一个轻快的女声自杜思贝身后传来。 杜思贝第一反应不是回头,而是盯着面前陈行简的反应。他视线越过她,对身后人不咸不淡点了下头,“你好。哪位?” 陈行简的好记性从不浪费在外人身上,身后女人干笑几声掩饰尴尬,“哈,我是负责本次香水纪录片拍摄的导演邵潋,前几天跟您吃过饭的。我们团队在农家乐搭了临时采访间,想请您过去简单聊几句可以吗?” “简单聊就不必了。” 陈行简从岸边往回走了几步,面对着杜思贝,回答她身后的人,“我现在有私人问题要处理。” 杜思贝虽看不见邵潋的脸,但她语气一下变了调,显得意味 深长,“噢噢,是我唐突了,那您先忙!” 等邵潋脚步声渐远,杜思贝低下头,轻踢脚边的小石头,脸稍微热了,“什么私人问题啊,那群导演最八卦了……” 陈行简寸步不让:“你说呢?” 出于前秘书的职业素养,杜思贝善意提醒:“现在的消费者很关注ceo个人气质和形象,你得多去镜头面前说话,大家才会对科颖有深刻印象。” “这么喜欢教我做事。”陈行简插兜经过杜思贝身边,淡淡瞥她一眼。 “那就回我身边做秘书。” 重新与陈行简成为上下级,杜思贝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不是因为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相反,她无时无刻都在幻想和陈行简零距离,根本没法将私人感情独立于工作关系。 就像现在,一顿饭吃完,邵潋在院子的空地里搭好摄影棚,陈行简坐在葡萄藤下接受采访。杜思贝远远看着邵潋和他对谈,飒爽女导演和英俊男高管,他们更像容易擦出火花的俊男靓女。 第66章 院子里站满了人,打光的,摄影的,还有幕后工作人员。 人多的场合,杜思贝做惯了壁花,今天却突然无法忍受被忽视的感觉。她望着葡萄架上瓦蓝的天空,一咬牙,悄然离开了工作现场。 这边,邵潋坐在陈行简对面,探身问他:“陈总,在美国期间,您做的毒药香水大获成功,一举登顶全美香水销量冠军,这次对中国的新品牌有信心吗?” 陈行简靠着椅背,交叠起两条长腿,看上去闲适又放松:“坦白说,没有。” 一旁的公关总监吓得眼睛脱眶:老板,刚才对台词的时候您不是这么说的! 陈行简毫不在意镜头外的反应,继续说,“中国市场的变化太快,只是为了迎合消费者,抛弃自己的根,就会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同样,单纯将美国品牌的打法迁移到国内,也会干巴巴失去灵魂,就像……”他微顿,眯起眼看头顶烈日,“就像这串被太阳晒干的葡萄藤。” 邵潋手背托脸,饶有意味地笑了。 她很欣赏眼前这个帅气男人,他言之有物,个性不羁,绝非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 邵潋又问,“那么陈总,在您眼中,有着百年历史的科颖公司到底有何气质,能够吸引全球这么多消费者?” 这话似对陈行简有所触动,他目光投向满院子乌泱泱的人群,眼里有些恍然。 “120年前,年过七旬的创始人在纽约第五大道开了全球第一家科颖门店,在我眼中,科颖就是一个不断拼搏的女人——不管她的出身如何,哪怕在贫困的小镇长大,依旧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在纽约立脚。每次想到这,一个勇敢的女性形象就非常鲜活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公关总监听到这稍微松了口气,但他很快被陈行简的下一句话雷得双脚一软,险些跪地。 “——就像曾经在我身边共事的一位女秘书。”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众人不约而同抿住了唇,压制快漫出来的笑意,唯有眼神飞快四转,眼里写满震惊:女秘书,谁啊?!! 场外,jerry苦着脸对陈行简举起纸板,上面是记号笔大写加粗的一行字。 “求您了,少说两句!!!” 陈行简扯了下领带,没在院子里找到那个身影,这帮人还在大惊小怪,他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邵潋还在问,“那您对第一款香水的名字有什么灵感?” “灵感?”陈行简随意一抬眼,对jerry手上的纸板抬抬下巴,“我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我的员工们又有加不完的班。” 表面平静的众员工心里腹诽:老板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邵潋还想争取:“能不能再聊几分——” 陈行简已经起身,大步走出取景框。 院子外,土路两边长满绿油油的菜畦,金黄色的油菜花随风招展。杜思贝蹲在花田的阴影下抽烟,打开手机引擎搜索,看到男朋友…… 词条按照搜索量排序,排在首位的就是“看到男朋友和异性聊天就难受怎么办?” 看来患得患失不是她一个人的毛病。杜思贝刷了不少方法,基本都是以过来人口吻教女方怎么做,只有一个回答说,“想想是不是男朋友没给你足够明确的示爱?不仅是表白,而是将你公开。” 看到这,杜思贝咬着烟发了半天呆,堵在心里的那点儿淤积忽然化开了。 她和陈行简的恋爱,好像从一开始就被默认为地下恋情。 不仅是甲乙方的工作性质,还有身份差异,外形,阶级,家世,这些一公开就会受到旁人审视的东西…… “杜思贝,你能不能注意下个人形象?” 她含在嘴里的烟被一只手抽走。一抬头,陈行简居高临下睨着她,挡住了所有阳光。 “蹲这多久了?” “……” “我刚才在院里说的话,你一句没听见?” 杜思贝仰头看着逆光中的陈行简,他五官很好看,但总拧着眉,对她一脸嫌弃。 他对着采访镜头能说什么?小行星撞了地球他也不会说她几句好话。 杜思贝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额头到他肩膀,“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 …… 县城高中门口,杜思贝在保安室外给一个姓李的老师打完电话,双手一撑桌,灵巧坐到了半人高的台面上。 旁边的陈行简戴着墨镜咬了口雪糕,黑漆漆的墨镜遮住表情,但话里的嘲讽还是很足,“你以前也这么野?” 杜思贝瞪他,“哪里野了?” “蹲着抽烟,跳着上桌。”陈行简冷着脸扯了下唇角,“像个不良女高,怎么考上大学的?” 杜思贝也回他一抹讥笑,“合着你女朋友在你眼里就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子呗,没有一点优点。” “……真的是你,杜思贝?”一个戴眼镜的高瘦女人走到他们面前,不可置信地将两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她握住杜思贝的手,激动摇了摇,“当年全校只有你考去了上海的好大学,现在知道回来看老师,真好!这位是你……” “老板。” “男朋友。” 后回答的杜思贝笑容微僵,“先是老板,后来成了男朋友。” 陈行简忍住笑,取下墨镜跟李老师握手:“您好,我姓陈,目前在一家时尚公司上班。” 大山里的中年女老师哪见过陈行简这种把西装焊在身上的都市精英,愣着握完手,她把杜思贝拉到一边问,“小杜啊,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杜思贝等的就是这句:“刚谈半个月。老师,您觉得我俩……还算相配吗?” 李老师扑哧一下笑出声,“你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直来直去!挺配的呀,他长得是帅,你也很不错嘛。” 听到老师的安慰,杜思贝心里松了口气。李老师再次看向校门口,陈行简插兜靠墙,脱下的西装松松搭在肘弯,他只是往那一站,优越的身材和长相就吸引了门口进进出出所有女生的目光。女孩们个个激动地揪住同伴胳膊,摇旗呐喊一样无声尖叫。 “不过,这样的男人……”李老师顿了顿,语重心长,“趁年轻,你跟他谈一次,体验体验就好了。” 杜思贝一愣,李老师忙问,“没打算结婚吧?” 她咬住下唇,缓缓摇头。 老师这才放心:“那就好。女孩子要懂得务实,你的家庭条件我也知道,还是挑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才走得远。现在这个啊——” 老师惋惜地拍拍杜思贝手背,“你降不住。” 从学校出来,沿路是条林荫道。 清风送来凉爽,陈行简捏起衬衫领口扇了扇风,“你们这热得挺早。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会儿?” 杜思贝踩进一圈圈斑驳的光影里,“我们这小地方,又不是上海,沿街都是咖啡店。” 她一路低头,没发现陈行简认真看着自己。 杜思贝的头发松松垮垮扎在脑后,头一低下,发丝就顺着耳朵一路下滑,遮去大半张脸,看上去温婉又恬静。 “谁说我一定要喝咖啡,坐露营椅?” 陈行简忽然捉起 她的手,十指霸道地挤进指缝。两手相握,他把杜思贝拉进了一家私人小超市。 他从冰柜里拿了两瓶橘子汽水,撬开玻璃瓶,彩色吸管插进去;又找老板要了两张小马扎,牵着杜思贝在街边的树荫下坐下。 “就在这歇会儿。”陈行简把灰色dior西装往树枝上一挂,衬衫袖口捋到小臂,岔开两条长腿一坐,又对杜思贝挑眉,“你也坐。” 绿意盎然,午后的山中小城,静得只闻树叶沙沙声,还有蝉鸣。 杜思贝今天穿紧身牛仔裤,却还是不好意思冲陈行简岔腿。 她并拢双腿,低头吸着玻璃瓶里冰凉的橘子汽水,仿佛回到小时候,无所事事又无忧虑的童年。 陈行简很不满杜思贝离自己那么远,他搬着小马扎坐到她面前,顶住她膝盖,“你今天莫名其妙。一会儿不要我管你的家事,一会儿带我去见你老师,现在又哭丧着个脸,到底什么情况?” “你每天怼我,还想让我开怀大笑?”杜思贝掀起眼皮瞪他。 陈行简不乐意了:“我又不是只怼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哦,所以你是无差别攻击。我也是被扫射的那个。”一点儿特殊性都没有,她更郁闷了,对着吸管吹了口气,汽水里咕噜咕噜冒起一圈泡泡。 陈行简:“……你这什么弱智小学鸡行为。” 杜思贝愤然抬头,吸管都被咬扁:“你看!又在怼!正常男朋友难道不会觉得很可爱吗?” 陈行简默然数秒,“不会。因为快三十岁的女人这样做,真的很蠢。” 杜思贝把空汽水瓶往地上一杵,“好的好的,知道了。您找个智商跟你平起平坐的大聪明吧,最好还会拍点纪录片——” 话音未落,她双腿忽然被陈行简岔开的大腿往里一夹。他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树干上,身子前倾,杜思贝不断后仰,直到背抵粗糙的树皮。 第67章 阳光穿过枝叶,在陈行简脸上漾开一圈细细的光。他歪头看着杜思贝,已经压不住嘴角笑意:“知道为什么我总说你笨吗?” 杜思贝心跳如小鼓,感觉陈行简撑在自己耳边的细长手指,正在悠闲地敲打树皮。 她微弱抗争:“因为你……” “因为你竟然笨到看不出来。”陈行简笑着打断她,靠得越来越近。 杜思贝不禁捏住他衬衫,手背擦过喉结,竟比火烧还烫。 陈行简停顿了一下,看她颤巍巍的双手,既像阻挡他身体,又像下一秒要扯开他衣领。 杜思贝问,“看不出来什么?” 陈行简就在这瞬间改了主意,微侧过脸,呵出热气的嘴唇含住她耳垂,揽臂将她小小一个人囚进怀里,一边猫儿似的舔她耳垂,一边用黏得发哑的声音轻叹: “我一直以来喜欢的都只是你啊。笨蛋。” 杜思贝双眼一瞪,紧接着浑身酥软。 初夏的街头,她不可抑制地打起寒颤。 不是吻,却比吻更撩拨情。欲。 街上偶尔有学生来往,脚步一窒,看到树下紧贴在一起的两人。 男人伏在女人脸边,不知说些什么,女人露出的上半张脸,已是满面潮红,意乱情迷。 就连刚走出典当行的曹勇也被这一幕吸引。 第48章 若云寺他忽然十分确信,那两枚护身符…… 耳垂是多敏感的部位,杜思贝被陈行简吻得眼前一阵发白,忽然在虚空中对上远处一道阴森的视线,她浑身一惊:“唔——!” 那声音不像动情,陈行简顿时从杜思贝颈间抬头,脸上因埋首太久而泛着红晕,“怎么?” 他顺着杜思贝惊恐的眼神扭头看去,随口问,“他手里为什么会有你的项链?” 甫一问出口,陈行简便眼眸发紧。 他看着那个男人将珍珠项链揣进挎包,拔腿就跑。 陈行简霍然站起,又俯下身,嘴唇轻碰杜思贝冰凉的额头,“别怕,在这里等我。” 陈行简是长跑配速接近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平,飞跑过两条街,很快在马路转角捉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男人被反剪双手压倒在地,还忿然回头怒骂:“你他妈谁啊?你凭什么打我!” 陈行简看着腿下的男人,只淡淡说了三个字:“杜思贝。” 男人气焰一矮,心虚得噤声。 陈行简一拳就朝着他脸抡过去。 …… 杜思贝在路上追到一半,不知该往东还是往西时,某个方向传来路人的尖叫,间或伴着男人痛苦的呻。吟。 她的心跳得飞快,冲到路口红绿灯下,推开拥挤的人群,看到里面的景象,双腿霎时一软。 陈行简打架有多凶,她现在见识到了。被摁在水泥地上痛扁的曹勇奄奄一息,脸颊肿得发紫。一股鲜血从他鼻孔流出来,染红下半张脸,整颗脑袋像糊在一滩血水里。 陈行简背对着杜思贝。从她的方向看过去,他的浅蓝色衬衫汗湿了紧贴在背上,每出一次拳头,他右侧的肩胛骨就绷出一道结实饱满的肌肉,坚硬似石头。 某一刻,曹勇虚张着红肿的眼睛看到杜思贝,他动了动血块干裂的嘴唇,仿佛向她求救:“贝贝……” 而杜思贝只是俯首,隔着人群漠然凝望着他。 面对这个深深伤害过她,给她留下不可磨灭阴影的男人,杜思贝心头没有一丝怜悯。她冷冷看着曹勇扭曲变形的脸,好像看到十三岁那年被压在床上痛哭流涕,怎么求饶都得不到回应的自己。 强大会滋生恶念,力量会滋生霸权,但这一次,她不想亲眼见证犯罪的循环。杜思贝打了报警电话——绝不是为了曹勇。 警车呼啸而来,将曹勇和陈行简分别关进两辆车里。 杜思贝坐进后一辆车,立刻抬起陈行简下巴,左右转动着查看:“你伤到哪没有?” 陈行简捉住她的手按到大腿上。他把脸别向窗外,轻咝了一口气。混乱中他肯定还是不小心挨了一拳,只是忍着没说。 杜思贝张开手臂紧紧环抱住陈行简。车徒一路颠簸,她从始至终没松手。 “陈行简。”长久的沉默后,杜思贝才发现自己后怕得不行,上下牙齿都在打战,“拜托你,千万,千万不要为我做傻事。” “一切才刚开始。”陈行简面无表情盯着前方的椅背。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他侧头看着杜思贝,眼底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他的声音很低,从井底最深处传上来,“贝贝,我会让曹勇从你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科颖的法务部很快赶到警局。 其中有几个同事认出杜思贝,都是一惊。杜思贝提前想好说辞,“陈总在路上看见有人强抢项链,制服了强盗为民除害,我正好路过,所以替他报警。” 大家立刻会意点头:“杜秘书,真是多谢你了。”鬼才信这种话。 典当行的老板也被警察喊来问话。他证实曹勇想当了这串价值75万的珍珠项链,不过项链是断过又重新拼起来的,价格肯定打折。何况曹勇没有任何珠宝鉴定证书,项链一看就不是他从正规途径获得。 办公室里,民警把曹勇拉到杜思贝面前,“项链还给人家咯。真不害臊,一把年纪了还偷人家小姑娘的定情信物!” 杜思贝接过那串用丝线接起来的珍珠,握在手心,没了冰凉如瓷的细腻触感,而是温热的。曹勇的温度。 她忽然有点想吐,把项链塞进包里,快步走了出去。 曹勇归还了非法占有物,法律上暂时无法定罪。科颖法务部去问陈行简的意思,他沉吟片刻,说,“先拘他一个星期。” 科颖在四川的出差时间,也只剩最后一星期。陈行简想对曹勇动手,自然得等他和杜思贝都离开四川,才能永绝后患。 陈行简出门前,他身后,靠在墙边的曹勇突然冷笑一声,“你想帮她出头,证据呢?” 陈行简扯动领带,晃了晃脖颈。他反身走回曹勇面前。 曹勇个子也高,冲陈行简歹歹一笑,露出被烟熏黄了的门牙:“陈老板睡了她几次?你知不知道在她十三岁那年,我就——” 活动完右手腕,陈行简毫不留情地朝着曹勇青紫的下巴补了一拳。 …… 几天后,科颖在酒店会议室头脑风暴,给第一款香水起名字。 品牌部的人轮番上台发言,陈行简坐在长桌尽头,有一下没一下转着钢笔。他脸上喜怒难辨,大家都有点紧张。 最坐立难安的人是jerry。谁能想到老板以前最看不上的杜秘书,竟然疑似跟老板…… 前些天法务部的人回来,一个个远看愁眉苦脸近看眉飞色舞地跟jerry描述警局现场:陈总如何在不跟杜秘书交流一句话的情况下,还能做到眼神拉丝儿,他句句不提她,却句句关于她…… jerry想起自己以前在老板面前明里暗里贬低杜秘书,此刻肠子都悔青。他 把手机藏在桌底,当即解散了n多个公司内部吹水聊天八卦群。 陈行简没兴趣,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和杜思贝的关系。他将试香纸窄头浸入香水瓶,轻晃纸片,几秒后,清甜的淡淡山茶花香在空气中逸散开来,仿佛走进雨后清新水润的花园,满是绿意芬芳。 陈行简闭眼深吸一口气。品牌总监小心翼翼问他,“nick,茶花香颂这名字怎么样?” “很美。也很平庸。”陈行简对待香水的要求严苛到变态,“市面上的花香调香水还不够多吗?空有好听的名字,没有灵魂和内核,这不是我想要的。品牌部14个人,每人用3个词形容你们闻到这款香水的感受,不允许有词汇重复,选出那个最好的再来见我。” 陈行简对工作的判断永远犀利,直接,一针见血。他大步走出会议室,桌上的人都还是懵的。 大厅里,杜思贝在等他。 她今天一身碎花长裙,肩挎象牙白小包,瘦瘦净净一个人,腰身细得宛如一把青葱。 陈行简从电梯间举步而来,目光坚定,倒把杜思贝看得脸颊发热,“你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提案太差,我全否了。”陈行简这时候就是个没有心的老板。他单手揽过杜思贝,狭昵地掐她腰间软肉,“今天又要带我见哪科老师?” 杜思贝轻轻捶他一下,“才不是。我带你去玩呢。” 两人走出大堂。 “噢,你们这儿有什么玩的?”提到玩陈行简来了兴致。他手挡在额头遮阳,看着晴空万里的蓝天说,“不如咱们租个直升机,绕大凉山飞一圈吧?滑翔伞也行,一会你抱着我,我带你双飞啊老婆,哈哈。” 陈行简笑得轻佻又下流。杜思贝不理他,撑开一把白色印花的太阳伞,挽着他在街上安安静静往前走。 远处青山环绕,彩色的经幡在藏蓝的天空下随风飘扬。 走到一堵明黄色的泥墙边,转首看去,是数百级台阶。最高处绿树成荫,有座翘角飞檐的大殿等着他们。 第68章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上去,看见大殿暗金色的匾额上写着飘逸三个字,若云寺。 寺庙不大,香火却很旺。院子中央的香炉薄烟袅袅,淡淡的檀木香,闻着令人安神。 “平时不见你信佛。”陈行简扫了功德箱上的二维码,输了个金额,边问杜思贝,“怎么想到带我来寺庙玩儿?” “因为,我不放心你。”杜思贝望着殿内低眉垂目的观音像,轻声说。 陈行简没听清,“你不什么?” 杜思贝岔开话题,递给他一捆线香,“新款香水九月就要上市了。偏殿有财神爷,你请一炷香诚心拜拜吧。” 杜思贝把他想得真俗。陈行简也就对她露出一个奸商般的歹笑,眯起眼睛说,“可我不求财神。” “那你想求谁?” “我求月老。” 陈行简凑近一步,手臂圈住她肩膀,仰头对着挂满红绳的百年老树说,“我想问问月老,下半辈子能不能跟我的正缘白头偕老。” 杜思贝咬着嘴唇别过头,几缕发丝垂在脸边,只能看见她耳朵在慢慢变红。 她摘开陈行简略沉的胳膊,耳边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可是月老……他老人家今天不上班。”说完就猫儿似的逃开,去对面一棵树下找僧侣求护身符。 寺庙里这会儿没什么人,静得只有阳光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爆裂的声响。 陈行简站在红绳树下,看杜思贝踮起脚尖,将两枚香囊般的护身符挂在树梢枝头。 然后她垂首,双手合掌许愿,披在身后的长发轻轻晃动。 女人诚心向佛,而漫天神佛静默。 陈行简忽然十分确信,杜思贝的那两枚护身符,有一只一定是为他而求。 …… 若云寺是三进院,逛完一圈,回到院子里的菩提树下,杜思贝说,“我们坐会吧。” 两人在花坛边坐下,杜思贝掏出有樱花香气的手帕纸巾,给陈行简擦他颈间的汗。她没觉得有多热,可他的黑t都汗湿了,紧紧贴在胸前。 陈行简今天难得安静,就连被她用擦完脖颈的餐巾纸擦额头,也没下意识拧眉。他只是扭过头,淡淡地看着杜思贝,眼神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杜思贝放下为他擦汗的手,低下头,落败地笑了:“其实,现在的我已经很幸福了。有外婆,也有你。” 什么样的女人,会在经历过那么多伤痛后,形容自己为幸福。陈行简心里涌起针扎般绵密的疼,表面仍在轻飘飘地笑,“你又在对我告白吗,杜思贝?” “是啊,是告白。”杜思贝的脸皮正在一点点变厚。 她斜靠在陈行简肩膀上,尾音柔软,云朵一样上卷,“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太令人向往,我已经不愿回想那些沉甸甸的过往。 此时已是暮色西沉,红霞翻滚,染就一片玫瑰色的天空。 院子中央,一只乌云盖雪的小黑猫趴在地上,转着圈儿地用爪子飞扑自己的尾巴。 两人一起看着那只猫,肩膀微颤,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离开四川的前一夜,杜思贝拒绝了团队聚餐,回家陪外婆吃晚饭。 餐桌边,外婆慢腾腾地码好三双筷子。杜思贝笑着收起多的那双筷子,“婆婆,你是不是糊涂了,今晚就我们两个呀。” “那个乖娃儿不来吗?”外婆的川音浓厚,喊谁乖娃儿,那就是觉得谁长得帅。 杜思贝抿着唇没说话,脸又红了。 外婆便很通情达理地拍拍她后背,“好啦,婆婆也不急这一时,我身子骨硬朗着呢,等你以后回家再领给我看。” 深夜,杜思贝想陪外婆最后一晚,下次回家可能又要等到过年。她洗完澡,回到粉色的小卧室里擦头发。屋里寂静,忽然有人向她窗户上砸了颗小石头。 杜思贝以为是哪家小孩恶作剧,没搭理。 过了几秒,又是一颗石头,砰地撞到她窗户上方。 杜思贝不高兴了,腾地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教训熊孩子。她没好气地拉开窗帘,眼底一惊,差点捂着嘴叫出声来。 家住一楼的坏处就是,总有坏男孩想趁着夜深人静翻她的窗。 比如现在,漆黑的月色中,陈行简就单手撑脸,仰着头,上半边身子懒懒靠在她家窗台上,似笑非笑地问: “打算什么时候请我进屋坐坐啊,女朋友?” 第49章 欲海你是我的解药。 夜晚十点,屋里屋外都静可闻针。 窗外的陈行简问完那句话,还是一副疏懒模样,也不急,却是种无声的逼促,打定主意要进来。 杜思贝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轻柔的晚风扑面而来。她隔着防盗窗的铁栏杆对陈行简小声说,“大晚上你想干嘛?我外婆就在隔壁呢。” “噢?”陈行简饶有兴致地将双臂搭上窗台,与杜思贝对视,“老人家今年高寿?” “七十九。” “这样啊。”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凑近了些,“那我……一会儿的动静可得小一点。”尾音轻得化在风里,却让听的人耳尖发烫。 杜思贝轻手轻脚给陈行简打开门,巷子里的月光落进门框,投下一撇淡影。 陈行简走进 来,关上门,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暗包裹了他们。 他的手摸向杜思贝大腿根,不由分说往睡裙里探,“刚洗完澡?手感真好。” 杜思贝摸黑咬他下巴一口,用气声表示抗议:“嘘——!” 两个人嘴巴在打架,手上也没闲着。杜思贝睡裙的吊带被陈行简扯到了臂弯,她也把他衬衫的纽扣一路解到底,急不可耐地摩挲他腹肌。 不知谁撞到客厅里的椅子,砰的一响,门那边立刻传来外婆的声音,“贝贝,你还没睡啊?” 杜思贝吓得赶紧与陈行简嘴唇分开,扭头去看外婆的房门。 她松了口气——门板底下全黑着,说明外婆没开灯,还躺在床上。 “我出来倒杯水!”杜思贝扬声回答,“马上就睡,您也快睡啊!” 一进卧室,她就被陈行简抵在墙上。 杜思贝双手趴墙,低声叹气,“你悠着点,我家隔音效果很烂的。” 陈行简哼哼两声,从杜思贝身后站直,“小怂包,今晚放你一马。” 他顺手按开墙上的开关,一盏星星形状的吸顶灯亮起,映出刷着淡粉色樱花的四面墙壁。 “很有情致嘛,杜思贝同学。”陈行简环顾四周,走到杜思贝床边时看了那个小小的单人床一眼,他拉开旁边的书桌椅坐下了。 杜思贝也走过去,乖巧坐到床边。睡裙往上溜了一大截,露出嫩粉的膝盖,紧抵陈行简的长腿。 “你说这些樱花吗?是我爸给我刷的……在他走的前一年。” 陈行简按开书桌上的铃兰花台灯,暖黄的光晕洒满桌面。他目光微动,看着桌上摊开的一页纸,放低了声音,“你爸爸是怎么……” “车祸。”杜思贝笑了一下,很怅然的。 “他是中学老师,那晚要去学生家里家访,打电话跟学生家长联系的时候,一辆货车闯红灯冲了过来。” 杜思贝边说边看陈行简。 好险,他没有露出那种同情的,一副“我十分理解你的不幸”的安慰式笑容。 杜思贝这时想起,陈行简母亲多年前也去世了。她忽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抬手摸了摸陈行简柔软的头发,“你那个时候,一定也过得很辛苦。” 陈行简从桌上收回目光,对杜思贝微微挑眉,“我们现在是要比惨吗?” “呃。”她只是不想让气氛太过沉重,随口说,“论惨那还是我更惨吧。死了爸爸,没了妈妈,还碰到禽兽不如的继父。这种比赛我稳居第一好吗。” 陈行简稍稍转过头看着她,瞳仁黑漆漆的,像月光下的一潭墨池。 过了会,他说,“口渴了,能帮我倒杯水吗,杜思贝?” 杜思贝这次出去是真的在倒水,理直气壮许多。她把耳朵贴在门板,听见外婆房里响起清浅的呼噜声,彻底放了心。一同涌上来的,还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家人身体康健,爱人就在身边。 回到卧室,杜思贝递给陈行简一杯温水,目光顺着落到桌面,她微有吃惊。 在她摊开的天蓝色世界地图上,多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方形玻璃瓶子,镇纸一样压在地图上。瓶身虽无任何花纹,外壳玻璃却光滑透亮,质感十足。 “这是实验室调配好的最终版香水,还没有加logo。”陈行简对她抬抬下巴,“唯一的一瓶,我给你拿回来了。试试,看喜不喜欢。” 陈行简这话说得随意,但在业内,尚未面世的香水属于最高商业机密,而且也是香水投入流水线生产前,最独一无二的那份存在。换句话说,她正和陈行简一起见证一个伟大香水品牌的诞生。 第69章 杜思贝往空气中喷了几下香水,幽雅的山茶花香漫散开来。她眼睛一亮,“好好闻的味道!” 陈行简捏捏她脸颊,“但我还没想好属于她的那个名字。” 杜思贝诧异:“这么多天了,品牌部还没给你最终方案?” “给了一百多个备选。我都不满意。” “……” 陈行简看着她说,“你来。” “嗯?” 杜思贝飞快眨动眼睛,以前被陈行简批评的记忆再次复活,“不了吧。品牌部个个都是营销高手,他们起的名字你都看不上,我……” 她在陈行简温情的凝视中越说越小声,好像拂他的意就会狠狠伤了他的心。 杜思贝鼓着腮帮思索良久,对上陈行简沉静的一双眼睛,似有一颗流星,俊逸地划过她心上。 于是她低下头,扳开陈行简掌心,用食指一撇一捺写下两个字。 “就叫这个,好吗?”杜思贝抬起头,对陈行简笑了笑。 她的笑,怎么形容呢。不精巧,不艳丽,而是暖暖的,像一汪春水,融化了往人心里流。 杜思贝没听到答案,就被陈行简按着肩膀吻倒在床上。 睡裙被推到下巴,他的嘴唇像一条滑溜溜的蛇,贴着她脖颈,一路往下交缠蔓延。 “很好,非常好,就叫这个。”他的亲吻没停,用黏黏的声音回答。 杜思贝酥得浑身打战,揪住床单,盯着不断旋转的天花板,“你刚才说放过我的!” “是,但我改主意了。”陈行简一左一右抓住她扭动的脚踝,把她深深地吸进去,声音变得更含糊,“杜思贝,你不能一边激发我的灵感,一边逼我冷静。” 杜思贝惊呼一声——陈行简忽然将她抱到腿上,这次换他躺下去。 杜思贝被他翻了个面。 灯光亮在头顶,他们怎么可以互相对着彼此的…… 杜思贝轻声叫唤起来,“唔!” 这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以前从没体会过。她被他宠爱,被他呵护,但这只是简单的快感吗? 还是因为陈行简。这个骄傲,执着,热情得几乎可怕的男人,为了她放弃尊严,拉着她一起坠入欲海? 这一夜,他们都很投入。不知过了多久,暗哑的闷喘声结束了一切,两人长舒一口气。 陈行简将杜思贝拉回身边,热汗淋漓,他搂她入怀。 他的大手从后绕过她腰肢,轻轻抚摸她的小腹,“杜思贝,你给香水起的那个名字,是我听到就会觉得幸福的两个字。” 杜思贝闭上眼睛,过了很久,陈行简听见她低声说,“只要你幸福,就很好了。” 这张小床,这间屋子,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像一场厚厚的雪,埋覆了她很多年。但此刻,因为陈行简的到来,天花板似乎落下一粒又一粒的沙。 她的房间化成一片璀璨的金沙带,是她暗淡的生命长河中最闪亮的一夜。 解药。 她在他手心写下那两个字时,她在菩提树下闭眼祈祷时,心里想的只有一句话。 陈行简,你是我的解药。 …… 翌日清晨,他们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是nick打电话提醒陈行简,回上海的飞机十点起飞。待他去酒店大堂吃完早餐,司机送他去机场。 杜思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陈行简已经从床侧坐起身,将昨晚扔到地上,皱成一团的衬衫重新穿回身上。 杜思贝在被子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忘记捂嘴,打完才看见陈行简抿着唇,若有所思盯着她。她略有尴尬,“吓到你了?” 陈行简收回视线,继续系扣子,“等忙完这阵,我们出去旅行一次吧。” 杜思贝眼睛发亮,“好啊。去哪儿?” “你的世界地图上不是画过了?”陈行简朝桌上努努嘴,“太平洋,印度洋,咱们都一起去过了。看你还想去哪儿。” 说来很巧,他们的故事总是发生在海边。 杜思贝想了想,“那,这次我们去北冰洋好不好?” “好。”陈行简把地图拿过来看,看着地球最顶端那片辽阔的浅蓝色大洋,“挪威,冰岛,加拿大,这些都是环北极国家。你选一个。” 杜思贝早有准备,指尖准确无误地点到一个地方。 “我们去俄罗斯。” 陈行简系扣的手顿了下。数秒后,他低声说,“好,那就去吧。” 杜思贝的航班下午起飞,她想陪外婆再吃一顿午饭。陈行简走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床头柜摸来手机,无意识地点开航司官网,开始看飞往俄罗斯的机票。 转念一想,日期都没定,现在就期待跟陈行简的旅行,是不是太早了? 可女人一谈起恋爱就会心神荡漾。管他呢,先期待一下也是快乐的。 正看到一班价格不错的直飞航班,杜思贝犹豫要不要买票,有人敲了两下家门。她麻利穿上睡衣跑去开门,想当然是陈行简落了什么东西。 门一打开,杜思贝眼前一暗。 来不及反应,她脖子被那人狠狠掐住:“小骚货,你把项链还给老子!” 机场休息室,陈行简和美国总部打视频会议,汇报香水品牌的进展。 听说了“解药”这个名字,白人董 事长很兴奋,“nick,这个巧合太令人惊喜了!你创办的‘毒药’是美国经久不衰的热销香水,我相信‘解药’一定也会大获成功!” 陈行简笑而不语。 每个人的解读不尽相同,他没必要告诉所有人“解药”背后的故事。 登机后,陈行简给杜思贝发微信:马上起飞。 手机在手中转了一圈,杜思贝没回消息。陈行简又问:还在睡?[猪头] 飞机舱门关闭,开始在跑道上滑行。 电话铃声这时响起,假寐中的陈行简悠悠睁开眼,接起电话。起飞前最后听一秒她的声音也好。 “……” 可电话那端的杜思贝并没有开口说话。 飞机昂头冲上云层,巨大的引擎声中,陈行简依稀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道微弱的呼吸,越来越轻,消失于无。 “陈……” 第50章 审讯宁栩希望我回一趟美国。 碧空如洗,一架从四川西昌飞往上海浦东的航班顺利出港。 五分钟后,机场塔台收到该航班机组通报:机上突遇紧急情况,申请即刻返航! 塔台工作人员立刻与机组取得联系,询问具体情况。不是攸关人命的事,民航客机哪能随便返航?这名工作人员驳回了申请。 没过一会儿,办公室座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电话那头,航空公司董事长亲自下达命令,要求所有地面人员全力配合这架飞机的返航工作。 挂断电话后,一旁的同事意味深长挑了挑眉:“看来这飞机上,坐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出了航站楼,陈行简快步穿过嘈杂熙攘的人群,对车里的司机挥了下手,让对方下车。他脸色沉得可怕,车一启动,整条高架桥就成了他一个人的赛道。 轿车飞驰而去。 在杜思贝拨出的那通电话里,她只说了一个“陈”字,电波就被掐断。等到陈行简手机再次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对他说,“是杜思贝家属吗?你来一下医院。” 那一秒,陈行简忽然想起,杜思贝昨夜勾在他脖颈上的一双纤纤玉手。而此刻,它们已经无力地从病床边垂下,一片白单覆了上去。 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后退,陈行简死死盯着前方,他又眩晕,又清醒。 如果,他是说如果——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他会料理好杜思贝的后事,包括托人照顾她的外婆。然后他将离开科颖,给远在美国的父亲留下一笔丰厚财产。等一切安排妥当,滚滚红尘再无牵挂之时,他会独自回到他亡妻的故乡,在人群中找到那混蛋,无声无息走到他身后,从口袋里平静地掏出一把军刀…… 行驶三十多公里,轿车终于驶到医院门口。远远地,陈行简就看见急救室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双膝一软,身体竟像冰冻了一般,脚黏着地面,走不过去。 是杜思贝。她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独自发着呆。许多人来来回回走过她面前,她都视若无睹,像被抽去了背脊上那根最重要的脊梁骨。 陈行简确定自己所见为实后,缓缓走到她面前。他立刻发现,杜思贝的长发很乱,并且还穿着昨晚的吊带睡裙,不过披了件格子衬衫。 他站在她眼前,将她抱进怀里。 杜思贝全身一抖,就要挣脱,被陈行简定住。 “是我。”他扣住她后脑,柔声说。 杜思贝慢慢从陈行简怀里仰起脸,看了他片刻,哑着嗓子开口,“曹勇冲进房里抢项链,外婆为了救我,被他推到了地上,昏迷不醒。” 惊心动魄的一上午,被她用短短几句话带过。 第70章 陈行简眼底微微一动,手指撩开杜思贝颈边的长发,看见她有着几道血印子的脖颈,是明显被人往死里掐过的痕迹。 陈行简用指尖摸了摸那儿,什么也没问,而是淡淡地说,“我从成都调了脑科专家,半小时后就能过来。外婆情况还算稳定,你别太担心。” 为了使她放宽心,陈行简扯着干枯的嘴角笑了一下。 两人走到车边,杜思贝抠了下副驾驶车门,身体发软,竟连门都打不开。 她被陈行简抱上了车:“医院有人看着,你先休息一会。” 陈行简的手和脖子很凉,像发了许多冷汗。靠到椅背上时,杜思贝略重地勾住陈行简脖颈,轻轻吻他侧脸:“谢谢你,从机场赶回来找我。” 她苦笑了一下,“我打那通电话,其实没有抱任何希望,以为你已经起飞了。” 也以为曹勇会一怒之下活活掐死她。 她还没来得及对陈行简说那三个字,他们的缘分就走到尽头。 陈行简上半身探进车内,低头回吻杜思贝嘴唇。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杜思贝,知道吗,我的希望就是你对我永保希望。只要你喊我的名字,无论多远,我都会出现在你面前。” …… 当天下午,杜思贝的外婆醒了过来。 病房里,医生嘱咐杜思贝,“万幸的是,老人家没有伤到脑部,但是起码得卧床静养一个月。” 这一刻,杜思贝更加坚定要带外婆回上海。她在世上没有其他亲人了,她要用尽全力守护她爱的人。 一整天下来,杜思贝滴米未沾,直到外婆醒转,苍白的脸才有了血色。陈行简带她去附近餐馆,盯着她喝完一碗鱼汤,他稍微地放松,从餐桌对面站起身。 杜思贝立刻抓住他。陈行简的手臂紧绷得像石头。 “你去哪儿?” “警局。” 陈行简安慰似的拍拍她手背,然后摘开她的手,“我只是想问一下曹勇后续该怎么处理。杜思贝你放心,我很冷静,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听他这么说,杜思贝却越觉得不安。她还想阻拦,陈行简已经出了餐厅。 警察局里没什么人。辖区内今天发生的唯一一起案件,就是曹勇的入室抢劫案。 负责本案的民警将项链归还到陈行简手里。他捏着那串灰扑扑的珍珠链子,觉得它已经和路边廉价的地摊货无异。 “那家伙真是不死心,一次没抢到还要抢第二次。”民警无奈地说,“基本可以定罪了,凉山州好些年没出过行为这么恶劣的案子,继父抢劫女儿,法院少说得判他五年。” 大厅角落,祝友娟听到警察讨论曹勇的案情,失魂落魄地抬起头,就看见了西装革履的陈行简。 虽然他们早就撕破脸皮,但祝友娟这会走投无路,碰到陈行简竟像见了熟人一样激动。她扑上去哭着求他,“陈总,求您看在贝贝的份上,放曹勇一条生路吧!他快六十的人了,进监狱这辈子就完了啊!” 祝友娟在警局闹了一上午,民警烦她得紧,皱着眉把她往外推:“大姐,你再妨碍我们办案,连你一起拘留啊!” 陈行简长身鹤立站在祝友娟面前,微抬起一根手指,止住民警的动作。 他的目光温和坚定,肩膀平直宽阔,像一座令人情不自禁想依靠的大山。 祝友娟停止了抽噎,满怀希望看着这个差点成为她女婿的英俊男人。 陈行简平和地问,“你现在是以贝贝母亲的身份,求我帮你,是吗?” 祝友娟眼里放光,不住点头。 “可以考虑。不过……”陈行简的眼睛黑洞洞的,像一口幽深荫蔽的井,映出每个人凝望井水时,那副愚蠢而贪婪的脸。 “你要听我的吩咐做一件事。” 曹勇被关在最里间的屋子,见到陈行简,他以为自己又要挨打,吓得直往后缩,勾在审讯椅上的手铐和脚链哐啷作响。 做笔录的民警看了陈行简一眼,沉默地收起纸笔,走出去时替他关上门。 逼仄的 审讯室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在他们头顶,一盏灯泡发出冷白的光。 陈行简往椅子上一靠,开门见山:“我在外面见到祝友娟,答应了她,会让你的监狱生活尽可能舒服一点。” 曹勇埋着脑袋,只掀起眼皮打量陈行简。须臾,他冷冷笑道,“这话你也就骗骗她们女人。陈先生,我猜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吧?”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杜思贝,我会这么做的。”陈行简面无表情。 他看着对面的曹勇转动浑黄眼珠,似在不怀好意地回味早晨那场争斗。曹勇用那双力大如铁钳的双手,把他的杜思贝掐得满是红痕。 若是现在给陈行简一把手术刀,他会握住刀柄,将刀尖缓缓挪动到曹勇的手腕处—— 手起刀落,齐根砍断曹勇的双手。 陈行简上过一年医学院,知道从何处开始下刀,会使人痛不欲生,但不至于立即死亡。 “但,你很幸运。”陈行简轻声说,“贝贝是个善良的女孩,只要你愿意道歉,她同意撤回对你入室抢劫的指控。” 曹勇从桌下抬起头,满脸防备地盯着陈行简。 “不必这么看我,如果不是因为杜思贝,我一秒钟都不会为你这样的人浪费。”陈行简声线漠然,“我很快会带她去美国,此生再不会回来。你若想获得原谅,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曹勇咬紧嘴唇,咬得发白,问,“她要我为哪件事道歉?” “你认为呢?”陈行简拨通杜思贝电话,将手机推到两人中间。 对不起,真的只是很简单三个字。 对说的人而言,它轻如鸿毛,听的那个人,却已经为此等待数十年。 曹勇深深叹了口气,戴铐的双手狠狠按压住凹陷的脸。 他艰难地说,“……好吧,是我对不起你,贝贝。叔叔不该在你那么小,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对你做那种事。原谅我吧,贝贝,这一切要怪就怪你妈妈——” 曹勇话音一转,忽然对手机屏面露凶光:“都怪你那个丧心病狂的妈妈!她看我常年在外做生意,为了拴住我,就出主意让我去你房间里找你!你知道她为什么每天中午都要出门吗?她是故意把时间留给我,把你留给我……” 陈行简抱起胳膊,冷眼旁观这一切。 他从不相信人是性本善的动物。人与兽,分明披着同一张皮。 但,一墙之隔外的那个人,就不会像他这么冷静了。 “姓曹的,你血口喷人!” 祝友娟的尖叫从电话那端爆出来,“你自己做了禽兽不如的烂事,这么多年亏我给你打掩护,现在你反咬我一口是吧,啊?!” 曹勇猛地一愣。 待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陈行简迅速掐断电话。 “恭喜你,不用因入室抢劫进监狱了。”陈行简站起身,白炽灯将他的影子数倍拉长,反映到灰白墙壁上,挤满了整间房。 几名警察也在这时开门走进来,按住曹勇脑袋,将他反扣在桌上。 一时间,审讯室里只有曹勇粗重的喘气声。 他眼里聚满怒火,侧脸挤压冰凉的铁桌,动弹不得,只能怒吼:“陈行简,你敢骗老子,老子出来之后砍死你!” 陈行简下移目光,看着曹勇,淡淡的笑容有如微风拂过。 “本人供词与证人证词均已齐全,我正式要求公安机关立案侦查,这起发生于十四年前的未成年猥。亵案。” 闻声赶来的祝友娟冲到门边,她看着以温润面孔示人的陈行简,如看鬼魅。 陈行简对她笑了笑,“可惜,你们差一点就能成为我的岳父岳母。” 祝友娟犹如被扇了一记响亮耳光。 她对上曹勇猩红的双眼,一瞬间失去所有力气,顺着墙面愣怔地滑落,一直跌坐到地上。 陈行简没再理睬她,双手抄兜,仰天出门而去。路过一只垃圾桶,他纤长的指尖轻轻一扬,那串脏污的珍珠项链“啪”地落进桶中,再也无人知晓。 …… 杜思贝在车里等陈行简,等到睡着了。 陈行简看了她很久,伸出手背,托起她歪到一边的脸。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其实微有颤抖。 身体在替他愤怒,但他的精神必须清醒。同时给那两个恶人设局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曹勇就永远只是盗窃犯,而非终生都被钉上耻辱柱的未成年猥。亵犯。 天黑了,杜思贝枕着他手背睡得很沉。车里静悄悄的,陈行简听着女人浅淡的鼻息,身上开始发热。他凑过去,反手将手背换成手掌,捧住杜思贝的脸,从额头一路吻到鼻尖,最后摩挲着她的嘴唇缠绵。 这种感觉很像马拉松还剩最后一公里,他的目标坚定——不是手刃恶棍,不是争个输赢。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有站在终点处的她。 杜思贝为他在佛前祈祷,盼他平安。 第71章 那么陈行简就会为她收起屠刀,做个清白无邪的男人,再也不让双手沾染一丝鲜血。 六月,上海正式入夏。 杜思贝新租的这间老洋房,外面有棵两层楼高的梧桐树,枝繁叶茂,蝉鸣不绝,苍翠的绿叶都探进了屋里。 前几天,法院正式判决曹勇八年有期徒刑。外婆比杜思贝还高兴,说一定得喊乖娃儿来家里庆祝。 这天下午,杜思贝坐在绿意盎然的窗边剥毛豆,淡金色的夕阳落进来,给家里的物件镀上温暖的光。 她提醒外婆:“您别总是乖娃儿乖娃儿地喊他,他屁股都要翘上天了。” 陆野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红烧排骨从厨房出来,也附议,“婆婆,你才见他几次,不了解这人,越夸他越来劲。男人就是气球,一飘上天就抓不回来了。” 外婆看着陆野折返回厨房的背影感慨,“其实小陆这孩子也很不错,就是黑了点。这样吧,肥水不流外人,我有个同事家的孙女也在上海,不如把她介绍给……” “哎哎哎!”杜思贝忙打断,“您少操心年轻人的事,自己腿脚还没好利索呢,明天别忘了去扎针灸啊。” 这时门铃响了,杜思贝赶紧扔下毛豆跑去开门。 陈行简手里拿着一瓶大吟酿,送到一半他又收回,眯起眼盯着厨房里的身影。 “他为什么也在?” 杜思贝从陈行简手中抢过那瓶清酒,抱进怀里。 她打哈哈笑道,“陆警官也帮了很多忙不是吗。而且听说他很会做饭。” “哦?那他可以从厨房出来了。”陈行简唇角微扬,晃了晃手中精美的描金朱砂漆盒,“刚空运来的金枪鱼和活海胆,比他做的强多了。” 夏天的傍晚,暮色正浓,四个人坐在窗边,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唯独那几样出身名门的刺身和海胆,没什么人光顾。 外婆对陆野做的排骨赞不绝口,不停往陈行简碗里夹,“乖娃儿,你快别吃那些生不拉几的东西了,吃这个,这个好吃!” “嗯,您夹的我都喜欢吃。”陈行简对外婆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脸,幽怨地瞪着杜思贝。 他对那些刺身挑了挑眉,朝杜思贝做出口型:“给,我,吃。” 杜思贝咬着嘴唇憋笑,故意夹了一块粉红色刺身,送进陈行简嘴里,“好啦,我给你吃。张嘴,啊——” 逗他逗得正欢,陈行简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咀嚼的速度慢下来,不过几秒,忽然间看上去心事重重。 “我出去接个电话。” 外婆继续问陆野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只有杜思贝察觉到不对劲,心中微有不安。 十分钟后,陈行简从阳台回来。他没有拿起筷子,而是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酒。 杜思贝在桌下踢他脚尖,用唇语问,“怎么?” “我家里出了点事。”陈行简开口回答。 桌上的空气微妙地停滞了一秒。 杜思贝状若平静地点点头,“那你是不是要……” 陈行简静默了一会,看向杜思贝的目光有几分幽暗莫测。 “贝贝,我哥出车祸了。宁栩希望我回一趟美国。” 第51章 奔赴本人不搞纯爱,只想要你的肉/体 …… 杜思贝听见那个久违的名字,沉默了很久。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关心陈行简的前半句话——陈行易出了车祸。但她的思绪不受控地被后半句牵扯:宁栩希望我回一趟美国。 为了她一句话,你就要放下紧锣密鼓筹备的品牌上市工作,远渡重洋去见她? 杜思贝被自己的小家子气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敏感善妒? 还是外婆先开的口,驱散了桌上这种奇怪的氛围:“啊,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你可得赶紧回家一趟!” 她问陈行简,“乖娃儿,你哥哥伤得重不重?” 陈行简看了眼杜思贝,她闷着头吃白米饭。 “听我家人的意思,是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他简单地说。 陆野也好奇这起车祸的经过,又问了陈行简几句。这时杜思贝忽然站起身,端起一碟餐盘,“你们聊,我去热一下菜。” 她闪进厨房,打开微波炉,出神地盯着机器里发出的暖黄光晕。微波炉持续的嗡嗡声中,杜思贝听见陈行简在缓缓地讲述事发情况,“三天前,我哥开的一辆白色特斯拉撞上隔离带起火。他从不喝酒,不可能是酒驾。很大概率是车速太快,导致车子失控自撞。” 陈行简的语气客观,冷静,甚至有些漠然,只有尾音的下垂,泄露了一点失落之感。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陈行简的情绪依旧四平八稳。 这个人,碰到小事动不动就跳脚,在大事面前,反而很能沉得住气。 “但目前也不排除,是自动驾驶系统的问题。失陪一下……” 杜思贝听到这,餐桌上就没了陈行简的声音。紧接着厨房门被“吱呀”关上,她回头,视线刚触到一片黑色胸膛,就被陈行简从后拢进怀里。 杜思贝不由得前倾了一下:“你……你怎么不聊了?” 逼仄的方形厨房里,陈行简环搂着她,一点点蹭到料理台边,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我再晚一点过来,你还打算把什么放进微波炉里?” 陈行简腾出一只手关了微波炉,穿紧身黑t的手臂修长而健硕。他把那盘菜放到杜思贝面前,她噌一下红了脸。 一碟凉拌毛豆,被她浑浑噩噩地加热,变成飘着蒜香的热菜。 杜思贝低着头不说话了。 陈行简按住她肩膀,把她翻过来面对自己。女人清秀的尖脸蛋微微发红,明显是为他失言,提了不该提的名字闹脾气。 他微微低着头,柔声细语地哄她:“回美国的事,我再考虑几天吧。我哥情况如果稳定,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不是?” 杜思贝抬眸看他,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 陈行简笑着刮她鼻尖,“还有,下周要去俄罗斯,我可没忘。” “开什么玩笑,这时候你还想着旅行?”杜思贝瞪大眼睛,转瞬又泄下肩膀,悻悻然道,“别管我了,你回去吧,他是你唯一的哥哥,你应该回去。” 陈行简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坚定地说:“我不走。” 恋爱中的女人耍小脾气,想听的不是真话也不是大道理,往往只需要男友一句坚定的表态就很开心。 杜思贝此刻就很开心,窝在陈行简胸口扭捏了一会,就听见他施施然补全下半句: “——除非你跟我一起。” 杜思贝:“……” 她急了:“你家人不会想见到我的!而且,而且我要是走了,婆婆怎么——” 她屏住呼吸,任陈行简侧过脑袋亲了亲自己。 他口腔里有清酒的淡淡米香,给这个吻添了不少甜意。 厨房里渐渐升温,杜思贝双手向后撑住料理台,仰着头,左支右绌地回应陈行简。 两个人的腰腹蹭得越来越急,杜思贝踮起脚,勾住陈行简脖颈,贪馋地去舔他耳后那片软肉,哼出黏腻又粗重的喘息。 他凑到她耳边轻笑,“嘿,我这还没走呢,某人就已经思念成灾了。” …… 经过十二个小时飞行,抵达洛杉矶是一个周三的上午。 杜思贝在倒时差,身体还保留着国内的晚间作息,精神却很亢奋。距离上次来美国,过去整整一年。 从机场到市区,沿途是洛杉矶最负盛名的太平洋海岸线。跑车飞驰在日落大道上,路两旁绵延的棕榈树将蔚蓝的大海切割成一格一格的蓝色。微凉的海风从车顶灌进来,杜思贝向上伸长胳膊,感受风穿过五指间的形状。 她扭头问陈行简,“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找我借火?” 陈行简隔着茶色墨镜看她一眼,又看回路前方,嘴角微微翘起。 “因为我知道,你也不属于那场酒会。” 换句话说,因为我们是同类。 即使一个众星捧月,一个形单影只,却依然能够在茫茫人海中对上视线,看出对方眼中的落寞与孤独。 杜思贝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么说,我们更适合发展为灵魂伴侣?” “滚蛋。” 陈行简冷哼着将油门踩到底,“本人不搞纯爱,只想要你的肉。体。” 跑车开进一片幽静的半山腰住宅区,许多别墅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影里,空气清新干净。 杜思贝饶有兴致地观察沿路的英文街牌,夜莺,云雀,画眉鸟,竟然都是以鸟命名。陈行简说,“你可以gooe一下这条街的历史。” 她还真的照做了,盯着弹出来的网页,半天过去嘴巴都维持着o型。 ——这里是鸟街,坐落于全美最奢华的富豪云集之地,比弗利山庄。 杜思贝紧抿嘴唇,过了很久,酝酿出一句:“陈行简,你别吓我。” 第72章 “没事儿。”他轻松地笑了,“我这间villa是家里十多年前买的的老破小,你一会儿别嫌弃。” 没过两分钟,杜思贝就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陈行简装x于无形的能力。 跑车停在路边一棵阔大如巨伞的橡树下面,沿着石板路走进草坪深处,才见一座两层高的纯白别墅。种满粉蔷薇的院子里,大胡子老园丁笑着冲陈行简招手,“wow,lookwho'sback!” 没走几步,一个正往游泳池里蓄水的黑人男孩也跑过来,腼腆地朝他们笑了一下,又捏着水管跑开了。 “别看哈桑这么害羞,他可是冲浪的好手。”陈行简向杜思贝一一介绍,“刚才你见过的大卫,也很厉害,他不仅会种花,还特别擅长木工,我小时候最喜欢院子里的藤条秋千……就那个,看见了吗,就是他给我搭的。” 回到美国的家里,陈行简明显更放松、更柔和了。 这是杜思贝从没见过的一面,也让她忽然间觉得,她和陈行简的差距,其实比大洋彼岸的两端还遥远。 刚走到门边,一个巧克力肤色的中年女人忽然从里打开门,激动地抱住陈行简大喊:“ohmydear,you'refinallyback!” 杜思贝被吓得往后一退。 陈行简从胖女人的拥抱里转过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laura,墨西哥人,照顾了我很多年的保姆。” 杜思贝环顾四周,目光在宽阔的客厅里逡巡。陈行简立即会意,忙解释,“就他们三个佣人,再没其他人了。” “你该再雇一个黄皮肤女佣的。” 杜思贝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意,“这样全世界四大人种就在你家聚齐了,正好是个微型地球村。” 她说的是中文,自以为加密通话,脸上表情却骗不了人。laura讪讪松开了陈行简,回厨房为他们准备水果。 杜思贝平时没这么刻薄,但今天来了陈行简家里,很奇怪,她甚至想嘲讽他家是资本主义的遗毒。但忍住了。 夜晚,杜思贝和陈行简躺在主卧的大床上,陷入一阵沉默。 也许是 因为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两人都很疲惫,也许是因为别的。 “明天要见我的家人,是有点紧张吗?”陈行简在被窝里握住她的手,问。 偌大的卧室关了灯,漂浮着一种令杜思贝很陌生的气息。 她迫使自己别想太多。此时此刻,她牵着手的这个男人,和她在中国爱上的男人,那个会陪她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喝橘子汽水的男人,就是同一个。 他所拥有的财富和资产一直固定在那里,只是她今时今日才亲眼见证罢了。 杜思贝捏紧陈行简的手,他掌心的温度还是那么热。 她的心绪稍稍平和了一些,“我想明天为你哥哥买一束鲜花,好吗?” “当然好。他很喜欢蓝色。” 第二天上午,两人出门稍晚了点,又遇到堵车,到花店已是十点。杜思贝问,“会不会来不及?” “没关系,大家都在病房外等着呢。” 陈行简坐在车里,看杜思贝一路小跑冲进花店,没过一会,她抱着一束蓝色的鸢尾花推门而出。 洛杉矶盛夏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白裙飘飘,整个人像泡在金色的蜜糖里。 陈行简无声地弯起唇角。 到了医院,两人直奔顶层的特护病房。远远地,就看见某间病房外的走廊上围满了人。 杜思贝想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你们陈家的人丁好兴旺啊。” 陈行简没有笑。 似有某种感应,他停住脚步,直直盯着从远处掩面而来的黑衣女人。 是宁栩。她泣不成声,经过他们身边,通红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什么也没说,在其他人的搀扶下,嚎哭着慢慢走远了。 那种哭声,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 陈行简目光发僵,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 他忽然像穿出草丛的豹子一样冲向那个房间,拨开所有人肩膀挤了进去。 许多人都在哭,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家人们,每个人都在抹眼泪。唯有父亲陈维风呆坐在病床边,怔怔的,守着已经盖上白布单的人形。 那个人形瘦瘦的,身材很是颀长,和陈行简几乎一模一样。 陈行简猝不及防,狠掐住自己眼眶,还是有股铺天盖地的酸涩翻涌上鼻腔。 “你现在来,还有什么用?”陈维风抬起头,冷冷看着他。 “滚出去。”陈维风指着他,然后颤抖地移动手指,隔着虚空,点到杜思贝脸上。 “还有你,都给我滚出去。” 第52章 宣战炮友就是炮友,永远当不了正妻。…… “……对不起。”杜思贝抱着那束蓝色的鸢尾花,对陈维风深深鞠了一躬。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但也许,她的不请自来本身就是种打扰。 杜思贝转身离开病房时,陈行简忽然扣住她手腕。他凝望着她,整张脸仿佛被抽干血色,嘴唇都是苍白的。 杜思贝知道陈行简此刻很需要自己。她想抱抱他,但她不能。 “我去外面等你。”她说。 病房外又有一波中年模样的人赶到。他们是陈行易的朋友和同事,纷纷围在门口,知趣地没有踏进来,把陪伴亡者的最后一点时光留给陈家父子。 杜思贝走到廊道的角落,前来吊唁的人三五成群站在一起,低语,或者流泪。她被视作空气,手里还傻傻拿着一束花,再也没机会送出去。 如果今早她没有缠着陈行简多睡一会儿,如果他们能快一点出门,如果她没有执意绕道去买这束该死的鸢尾花,陈行简是不是能见到他哥哥最后一面? “前两天不还说行易病情稳定吗?怎么突然就……”旁边有人压低声音问。 “听说是脑血管夹层突然破裂,大出血。”另一人摇头叹息,“唉,想想真是可惜。行易这些年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接手家族医院,事业刚有起色。现在倒好,全便宜了他那个狼心狗肺的弟弟。” “嘘,你小点声,他还在病房里呢!” “在里面又怎样?按辈份,那家伙得管我叫一声舅舅!可你看看,他这些年干过一件人事吗?”这人越说越激动,“为抢女人,他把行易打到住院,后来又活活把我表姐气死。这次行易临终前一直在等他来见最后一面,结果呢?到死都没等到!陈家怎么会养出这种畜生……” 这人痛骂到一半忽然噤声。他似乎感觉到什么,狐疑地回过头,发现像植物一样站在角落里的女人不见了踪影。 只是旁边的防火楼梯门被打开了。门边,斜放着一束失去了光泽的蓝色鸢尾花。 它真的毫不起眼。留下,或是离开,都无人在意,也无人留恋。 杜思贝匆匆下楼,走出令她窒息的医院大楼。她迫切地想远离那个刻薄又粗鲁的环境。没错,是粗鲁。 那些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陈家亲戚的人,他们对活人,对死人,态度都是一样的粗鲁不文。 但杜思贝出门后没有走太远,她要等陈行简。此时此刻,他错过了见陈行易的最后一面,他才是处境最艰难的那个人。 医院花园里,杜思贝在喷泉池边的长椅上坐下。 象牙白色的小天使怀抱一只水壶,壶嘴里流出涓涓细流。听着轻盈灵动的水声,杜思贝深吸一口气, 缓缓吐出时,她看向远处的目光一下有了深意。 一身黑裙的宁栩从喷泉池那边而来。她的泪痕干了,走路已无需别人搀扶。 宁栩坐到长椅另一边,看着眼前喷泉的水流,轻轻悠悠地开口,“小秘书终于勾搭上老板了,恭喜。” 两个女人,各踞长椅一端,彼此都没有转头去看对方。 杜思贝说,“节哀。” “我猜,行简昨天带你回的是鸟街那套房子吧?” 宁栩懒懒地后靠向椅背,抱起胳膊,眼底闪过一丝暧昧的笑意,“主卧那张意大利定制的大床……我也很熟悉呢。” 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轻轻敲着手臂,“特别是那弹簧的弹性。行简总说,和我躺在上面时——” “需要我提醒你,你的丈夫半小时前刚刚去世了吗?”杜思贝沉声打断宁栩。 “宁小姐,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宁栩冷笑着耸了下肩膀,“我想嫁的从来就不是陈行易。” “哦,可我对你的私人生活毫无兴趣。”杜思贝站起来。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虽然那只是冥冥中一种潜意识,但杜思贝知道自己此次来美国,她心底深处最害怕的是什么。 她快步离开那条长椅。 “你确定不留下来听我说完?”宁栩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在喷泉的潺潺流水声中格外清晰。 “在美国,丧偶后婚姻关系自动解除。”宁栩压根不在乎杜思贝是否回头。 她踩着红底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杜思贝的背影,脸上笑容的阴影愈发幽深,“——所以杜小姐,我们现在是公平竞争关系哦。” 第73章 “你可以试试。”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杜思贝平静地意识到,从巴厘岛那场婚礼开始,宁栩就把自己视为情敌。那她呢?仅仅听到陈行简说出宁栩的名字,她就如临大敌,一路跟来美国。 难道她真的不好奇,陈行简对初恋女友还残留多少情意? 他曾经为这个女人发疯,不惜把亲哥哥打进医院。可他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对曹勇,陈行简一直表现得出奇冷静。 爱究竟是疯狂,还是克制? 杜思贝眼前一阵发白。 就在这时,宁栩上前一步扯住杜思贝胳膊,长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她显然被杜思贝说的那几个字激怒,喷泉的水珠溅落在她扭曲的面容上,将睫毛膏晕染成狰狞的痕迹,“让我试试,你算什么东西?”宁栩凑到杜思贝耳边,忽然又呵出娇嗔的笑意,咬字轻轻黏黏,挑逗着对方本就不坚固的尊严: “炮友就是炮友啊,永远当不了正妻。” 杜思贝听见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变重。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一巴掌扇向宁栩。 “放手。”她的声音原来可以这么沉,像在地表深处涌动的岩浆。 宁栩看着不远处,正在推婴儿车的白人妇女。她笑嘻嘻地,“不放,你能把我怎样?” “我最后说一遍,放手。” “你真无趣。”宁栩啧啧感叹,伸手去掂杜思贝下巴,“我一直想不 通,行简怎么会喜欢你这种——” 闷闷的,咚的一声响。 刹那间,周围散步的人全都看了过来,那个推婴儿车的妇人捂嘴惊呼,“god,what'sshedoing!” 宁栩的话没有说完,杜思贝就忍无可忍地推了她一把。 即使事后多次回忆,杜思贝都无比肯定,那个瞬间她根本没用多大力气。可她实实在在看到宁栩接连后退了几步,像个摇摇晃晃的婴儿,跌坐在地,后脑勺撞到喷泉池尖锐的黄铜边沿。她最后指了杜思贝一下,不省人事地陷入昏迷。 …… 陈家人很快得到消息——陈家刚丧夫不久的儿媳,在楼下与人争执时被狠狠地推倒在地。 儿媳醒来后,苍白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攥住床边人的袖口,气若游丝:“别怪她……是我自己没站稳。” 寂静的急救室里,只有仪器间或发出“滴——滴——”的冰冷声音。 杜思贝靠墙而站,盯着宁栩从条纹病号服里伸出的手。 那只手从陈行简的袖口移动到他骨骼分明的手腕,握住,撒娇般晃了晃,“行简,你别担心我啦,我真的没事。” 女人嗓音甜腻,却像猫爪挠过杜思贝心上。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就听陈行简说,“诊断单确实显示,你连轻微脑震荡都没有。” 病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是他起身时压到的,“既然没事,以后就别再玩这种把戏。” 感觉有些奇异。杜思贝睁开眼时,视线微暗,陈行简的掌心忽然覆上她脑顶。她下意识往后躲,却被他更重地揉了揉脑袋。 他站在杜思贝面前,逆着光,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让你久等了,我们回家吧。”他声音温柔。 病房里有个人呼吸一沉,但显然不是杜思贝。 出了房间,杜思贝恶趣味地想,宁栩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她真应该拍下来。 犹自高兴了一路,杜思贝没发现前方的陈行简走得越来越慢。她心里有种纾解的快意,挽住陈行简胳膊,仰头对他傻乎乎地笑,“陈行简你真好。” 两人走进夜色里的停车场。 夏夜的草丛里,虫鸣声此起彼伏,陈行简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我哪里好……怎么会有人觉得我好。” 这时对面射来一道刺眼白光,一辆车驶过他们身侧。 杜思贝便错过了陈行简那句低语,自顾自地说,“宁栩摔下去那一下快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我压根没使劲碰她,是她自己……” “贝贝,我现在可以不讨论这些吗。”陈行简淡淡地说。 他的口吻那么轻柔,不是严厉的打断,而近乎一种温顺的祈求。 杜思贝张着嘴,愣了愣。 “对不起。”她低下头说。 “我先送你回鸟街吧。”陈行简好像在夜风中叹了口气。 他摁动车钥匙,一片黑暗中,有辆跑车闪了下蓝光。 杜思贝捏紧他胳膊,“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想一个人……” 陈行简显然想说“我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但目光触到杜思贝带着期盼的眼神时,他硬是拙劣地改口说,“——给我哥收拾一下东西。” 遗物两个字太痛,陈行简说不出口。 杜思贝安了点心,为了表现自己是个大度的女友,她松开陈行简,冲他笑道,“我打车回去就好啦。你一个人去哥哥家,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很久以后,杜思贝回想起这一夜,常会感到深深的怅然。她爱的人失去了至亲,而她竟然没有多问一句,你确定不需要我陪吗? 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脆弱的至暗时刻。在这漫漫长夜,男人坚固的心裂开缝隙,她不去修补,就会有人趁虚而入。 夜已深,陈行简开车来到陈行易位于市中心的海景公寓。 他解开密码锁,开门,潮湿温润的海风扑面而来,竟将疲倦至极的身体一点点唤醒。 家里没开灯,阳台门却大敞着,那一层乳白色的轻纱,如云似雾,在夜晚的客厅里飘来荡去。 月色皎洁,纱帘婆娑起舞,像极了女人曼妙的形状。 一切太过安静,以至于窗边响起舒缓的钢琴声时,陈行简的心跳猛地一重。 他抬眼望去,长发如瀑的女人独坐三角钢琴边,弹奏着肖邦最浪漫缱绻的那首夜曲。 她白衣白纱,侧颜含笑,安宁美好得仿若天使。 “你……” 太久没说话,陈行简嗓音沙哑,也带着失魂的难安:“你刚才不是还在医院?” “可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啊。” 宁栩止住琴声,在月光中抬起头。 她远远望着陈行简,笑容里泛起苦意,“你难道不觉得,只有我们俩互相取暖,才能一起捱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第53章 错过我想,我是时候离开美国了。…… 晚八点,杜思贝打车回到鸟街的别墅,心里说不上来的空。 她走进客厅,碰上从厨房出来的棕皮肤胖女人,以为屋子里遭劫,捂嘴大叫了一声。 “嘿,别怕,我是laura。” 杜思贝这才想起,陈行简家里配了三个肤色各异的用人。laura是墨西哥裔的住家保姆,从陈行简十几岁起就在照顾他。 “要尝尝我做的炖肉汤吗?”laura在餐桌冲杜思贝招手,笑容亲切,“你和nick今天都辛苦了,吃点热乎的放松一下吧。” “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了。”杜思贝用英语回答得生硬而疏离,转身上楼梯。那一瞬,她瞥见laura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五指不自觉握紧扶手,又扭过头,语气缓和了些,“laura,请问nick十八岁成年后在这住过吗?” “噢,当然。他在医学院上学时,每周都会带当时的女友回……抱歉,我的意思是……” “她叫宁栩,对吗?” 杜思贝扭身回望laura,余光里,是别墅宽敞而奢华的客厅。这屋子里的沙发,电视,餐桌,地毯,都留下了陈行简与别的女人创造的回忆,也是她不曾参与的,陈行简的过去。 laura惊讶:“您已经认识她了?” 杜思贝苦笑,“何止认识。她今天还和我分享了在主卧那张大床过夜的睡眠体验。” “噢不!” laura忽然猛挥一下手,像驱赶一只苍蝇。她严肃地盯着杜思贝,“小姐,你别听那个女人胡说八道!” 杜思贝咬住干涩的下唇,半天过去没做声。 屋子里又空,又静,只有laura快步踩上楼梯咚咚咚的脚步声。她一把将杜思贝揽进了怀里。 laura个头不高,脑袋才到杜思贝肩膀。她的胸脯却很饱满,温暖,像一团白胖胖的棉花,包裹住杜思贝。 “甜心,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了。”她说,“nick是谈过很多次恋爱,但我看着他长大,我知道他认真起来是什么模样。” “相信我,这十几年来,他从没让任何女人留宿过这间屋子——除了你,甜心。” 在laura的怀抱里,杜思贝浑身僵如雕塑。如果宁栩根本没睡过那张床,她这一晚上在对陈行简发什么闷气? “可是……”杜思贝皱起眉,“这间屋子空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请你们几个……” “你一定想问这间屋子为什么对nick如此重要——让我告诉你,宝贝,nick十八岁那年,他的母亲就是在这里去世。” “……” 杜思贝垂在腿边的双手轻动了动,她低头看着laura,声 第74章 音茫然,“我以为这只是nick用来度假的地方。” laura微笑起来,乌黑发亮的眼睛在棕色脸蛋上弯了一弯,像融化了的牛奶巧克力,浓情地流淌到人心里去。 她抬起手,将杜思贝脸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柔声说,“十一年来,我每天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院子里的粉蔷薇也永远盛开,就连泳池里的水,都洁净得没有一丝落叶飘浮在上面。这间屋子就像nick的心,他要自己的心永远干干净净,只为那个真正重要的人敞开。” “现在,你不就来了么?” 杜思贝注视着laura笑起来时上扬的嘴角。 这几乎是她记忆中最长的一个慢镜头。心底有股潮水在上涌,温吞的,一浪又一浪,淹过她胸口,令她连呼吸都失去了力气。 “laura,你能帮帮我吗?” 杜思贝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不能让nick独自度过今夜,你能陪我去找他吗?” …… 海景公寓里。 陈行简从白衣白纱的宁栩身上挪开目光,盯着她身后的阳台,那儿有一大片漆黑的海面。 “继续弹你的钢琴。”陈行简淡淡地说,“追悼会的灵堂需要哥生前用过的东西,我去他书房找一会。找到就走。” 宁栩微低下头笑了一下,指尖轻抚过琴键,扫出一串羽毛般轻忽的琴音,“行简,你何必这样警惕我呢?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女人的声音在夜里湿湿的,带点责备。 陈行简用力握紧了裤袋里的手,冷声道,“如果你对出格的定义,是深夜穿着轻薄布料非得跟前男友发生点什么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他疾步走到墙边,按开了客厅与餐厅所有区域的灯。宁栩被乍亮的灯光刺得挡了下眼,从琴凳上转过半边身,对着男人前往书房的宽阔背影埋怨,“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莽撞啊,你去的方向是我的卧室呢。” 陈行简脚步一顿。他听见宁栩光脚踩在地板上,离自己越来越近。 同时飘来的,还有一股浓郁脂粉香,是女人洗完澡会涂遍全身的那种乳液,甜甜的,很诱人。 “你想去卧室,也不是不行。”宁栩反身贴在门板上,单手拧住门把,一副要想过此路必得留下买路财的模样,脸上含笑,挑逗意味十足。 她冲陈行简抬抬下巴,“你先说,想去我和你哥的卧室,找什么?” 陈行简的眼神下移,自然地落到她半敞的白纱睡袍胸口。领口开得极低,深v形状,挤出两道半球形的沟。 “那就找一件哥生前穿过的衣服好了。”陈行简颔首说,“谢谢嫂子。” “嫂子?” 宁栩瞳孔黑得深不见底,像猫,“我最听不得你这样喊我。” “不想听可以回避。”陈行简满脸漠然,对宁栩做了个请的动作,“嫂子今天刚摔了脑子,最好早点休息。” 宁栩一咬牙,脸上白红交加。 独自转回客厅,宁栩拧着胸前睡衣的丝带结,怎么想都不甘心。正在这时,玄关边响了几声电话铃。 宁栩拿起手机,屏幕上猝然蹦出来两个字,像两颗钉子,锥得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缓过神后,宁栩握住手机,走进卧室。 陈行简正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灰色棉毛衫,陈行易生前穿过的。毛衫后颈的标签勾在衣架上,半天取不下来。 宁栩看了觉得好笑,半倚着门框问,“会解吗?要不要我帮忙。” 陈行简回头扫她一眼,淡声说,“我自己来。” “好,但你小心别扯坏了哦。” 宁栩捂嘴轻笑,上扬的尾音像猫尾巴,痒痒的,搔动人心,“我突然想起,你以前解我胸罩也很粗鲁,解不开还会上嘴咬,记得吗?” “……” 电话那端的杜思贝张了张嘴,喉头好像堵满血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副驾驶上的黑人小伙哈桑瞪大眼睛看着她,小声用英语问,“您还上楼吗?” 沙滩边的海风吹进车里,凉得人打了个哆嗦。 杜思贝抬起头,望着那一层海景公寓。 客厅开了灯,卧室也开了灯,高层窗户晕着黄澄澄的暖光,像挂在陈行简心上很多年的月亮。 “不用了。”杜思贝低声说。 车厢后座同时响起两声叹息。是laura和大卫。一听杜思贝要出门找陈行简,他们都来帮忙了。 “今晚真的很谢谢大家。”杜思贝侧转过身,对他们挤出一抹笑。 她手指摸索到前座下方的行李袋,轻轻碰了碰,很凉。 “我想,我是时候离开美国了。” …… 陈行简看着门边的宁栩,深深皱眉,“你又在说什么疯话?” 他把棉毛衫从衣架上拽下来,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突然之间,胸口被一个女人从后紧紧勒住。 “不要走!” 宁栩搂着陈行简,哭得全身颤抖,“求求你,行简,不要走……” 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中,有什么重物“当”一下落到了木地板上。 陈行简低头看去,身形猛然一僵。他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光,上面是一通刚刚结束的通话,来电人的名字是他私心设下的备注,如今看来却只剩讽刺。 他的声音像木头般空洞,“你故意说给她听的?” 宁栩侧脸贴着陈行简但僵硬的脊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行简又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宁栩,你根本不配以妻子的身份被写在哥的墓碑上。” “若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做他的妻子呢?”宁栩仰头看向陈行简的后脑,她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反倒令她滋生一丝勇气,“行简,最开始相爱的本就是我们,是我当时太没安全感,以为你不会为了我收心,才答应你哥的追求。但十多年过去,感谢时间,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也认识了真正的你——行简,你只是看似花心,你比谁都长情,我好爱这样的你。” 陈行简任由宁栩抱着,机械地垂下头。 海风从阳台无边际的黑暗中吹进来,他只穿了一件薄衬衫,胸口,小臂,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一阵又一阵寒凉的湿风中发起小小的抖。而地板上的手机光线也黯淡了下去,“老婆”两个字,暗得快要从他视野里消失。 陈行简扯动嘴角,发出一声低低的笑,胸腔也跟着震颤。 “宁栩,你怎么会蠢到,以为我长情的对象是你呢。” 宁栩哭泣的声音渐渐收止,她从陈行简背上离开,看着他被自己眼泪晕湿了一大块的衬衫后背。 她也在笑,“噢,但那个贱人听完电话会怎么想呢——” 她的尾音被无限拉长,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因为就在听到“贱人”两个字时,陈行简就反身掐住她脖颈,单臂撑墙,将她逼退到走廊过道一幅冰凉的艺术画框上,抵住。 夜风,是冷的。 墙壁,是凉的。 女人跳动的颈动脉,是温热的。 陈行简没有任何感觉。 宁栩梗着脖子,双手握住陈行简青筋暴突的大手,对他凄惶地笑了,“看来你是真的很……很喜欢那个小骚货……” 陈行简继续用力。 宁栩从脖颈到耳后再到脸颊,全都飞速涨红,她像濒死前一刻才得知真相的人,睁大了眼睛,瞳孔里的光却在迅速流失。 陈行简在四川的马路边制伏曹勇的时候,也曾有过这种体验。他觉得自己出奇地平静,没有恨,也没有 愤怒,他只是在用自己压倒性优势的力量,将这些伤害了杜思贝的人,一个又一个撂倒。 “我不能……不能呼吸了!行简我错了,我错了……!”宁栩面色惨白,狂拍墙壁大叫。 但回应她的是一声巨响。 也不知陈行简怎么做到的,钉在宁栩头顶的那副玻璃装饰画被他单手扯了下来,他往上一提膝盖,玻璃中间出现一道裂痕,迸然而碎,玻璃碴子如急雨落了满地。 宁栩缩起光脚,瑟瑟发抖地望着陈行简直摇头,“不要,行简,真的不要……” 陈行简面无表情,踩上玻璃碴,俯视着墙角边的宁栩,“追悼会你不用参加了。你没爱过哥,就请你自动消失,别再惊扰他。” 走廊的壁灯透亮,映照着陈行简冷峻的脸庞。 脚边,是尖锐到可以刺穿她的玻璃碎片,眼前,是沉郁如死神的昔日爱人。宁栩再也受不了这种平静的压迫,捂着脸痛哭出声。 “还有。” 陈行简从满地玻璃上捡起手机,他淡淡看着痛哭流涕的宁栩,依旧没有提高声音: “你最好记住我老婆的名字,她叫杜思贝。” 第54章 爱你我一晚上到处找你,你在这捡垃圾…… 夜晚的时间总是飞快流逝。 凌晨的圣莫尼卡海滩像打烊后的游乐场,沙滩上黑黢黢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海浪翻涌得愈发喧嚣,将回忆也推上岸。 第75章 杜思贝举着开了闪光灯的手机,牵起一点裙摆,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微凉的细软沙子上。 她把手机对准海滩上那一排高大的棕榈树,又回过头,对比从酒吧到这棵树的距离。还是觉得太近,她继续往前走。 “好像是这棵吧……”杜思贝停下来,看着面前一棵垂着巨大扇形叶片的棕榈树。 虽然这么做实在有点蠢,但她握着手电筒扫视了一圈,就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丢脸的。 杜思贝蹲到树下,长裙扫地,开始像掘地兽一样扒拉树根周围的草丛叶子。她很快觉得美国人民的素质难以恭维,草丛里什么都有,惊吓程度不亚于她在四川山坳坳的小溪边翻石头,结果翻出一只四脚朝天的壁虎。 捏扁了的易拉罐,皱巴巴的安全套,还有被吸食干净后只残余一点白色粉末的迷你塑料袋……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她一年前扔在这里的薄荷烟烟头。 正在这时,背后忽然刺来一道大亮的白光。 杜思贝遮住眼睛去看那道光源,才发现距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停着一辆车。有一个人下车向她走来,两条长腿在车灯的光束间交替迈步,优雅,从容,像从不可思议的梦里而来。 他的声音却比梦还要清晰,带着微微不悦的低沉:“我一晚上到处找你,你给我在这捡垃圾?” 杜思贝仍蹲在地上,扬起手电筒,幽幽的白光从下而上烘托出陈行简鬼魅一样瞪着她的臭脸。 她结结实实噎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laura告诉你的?” “你都到公寓楼下了,为什么不上来找我?”陈行简根本不避打在自己脸上的那道直筒筒的光线,凝神盯着杜思贝,狭长的眼睛微挑,气势十分威压,“仅凭一个电话就判我的死刑,提着行李要回国,杜思贝,你对我就没点最基本的信任么?” 杜思贝慢慢站起身,拢了拢长裙,低声说,“我要是不相信你,还来这干嘛。” “这是什么地……”陈行简四处一看,蓦地收了声,转回头,再次看向杜思贝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同时他呼吸也变得重了起来。 杜思贝关掉手电,两个人之间一下陷入无边的黑暗。 海风在棕榈树的叶片间穿梭,沙沙作响。 “陈行简,你不觉得人跟人之前的缘分,真的很神奇吗?”杜思贝侧首看着远方的大海,夜空中挂着几颗疏朗的星星,她的声音很轻。 “一年前,我就站在这里,在这棵树下抽烟,只希望那场无聊的酒会快点结束,可是,你向我走过来了。”杜思贝笑了一声,和着空旷的风,在夜里听得分外清晰: “于是,我开始担心时间走得太快。仔细想想,这好像是我平生第一次,迫切地想和一个人发生点什么。” 杜思贝说得很认真,每个字都慢慢的,像给最珍重的礼物系上蝴蝶结包装,她没有注意到,陈行简正在不声不响地靠近她:“最开始,我很在意是我先喜欢上你这件事情,也反省过许多次,或许我们之间并没有所谓的缘分,一切都是误打误撞。” 在医院那次,杜思贝偶然听见陈行简和别人打电话,说到后遗症三个字。 她又不是笨蛋,立刻从坏蛋老板在关心我身体的粉红泡泡中清醒过来,知道这家伙带她体检只是为了安他自己的心。 直到陈行简对她那张贫血报告单露出如临大敌的紧张反应,杜思贝开始觉得,我的坏蛋老板好像也没那么坏。 何况他长得还很帅。 杜思贝在黑暗中嗅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陈行简原来已经站到她的面前,领口轻蹭她的鼻尖。 “你的告白说完了吗,杜小姐?”他的手绕到杜思贝脑后,充当温柔的软垫,轻轻将她顶到树根上。 背贴上树皮那一刻,陈行简的气息铺天盖地笼下来,激起杜思贝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揪住他领口,手背抵着他尖硬的喉结,急急忙忙补充:“还没有,你……你不要坏我气氛。” 陈行简喉间漫开一丝笑意,“好,你接着说。” 可她想告白的那个人就近在咫尺,那些翻来覆去的情话,也已经告诉他很多次。杜思贝为自己的词穷懊恼,如果她是个诗人多好。 片刻的沉默里,两人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 一阵衣料摩擦的轻微窸窣声后,陈行简低下头来,凑到她耳边,极为体贴道,“你的心意我都接收到了,接下来,可以轮到我说了吗?” 杜思贝耳根一点点发烫,倒要看他有多文采斐然,赌气一般,胸脯撞上陈行简胸口:“好,你说呀!” 陈行简笑了笑,轻吻她的耳廓,柔声道,“杜思贝,嫁给我好吗?” 简简单单八个字,如春夜乍起的惊雷,细细密密的电流一下贯穿了杜思贝全身,从头顶到脚趾,她被包裹得无法呼吸。 陈行简单膝跪下来,从长裤口袋摸出一个方形丝绒盒,盒子吧嗒弹开,绒布上镶着一只晶莹璀璨的钻戒。 钻石不大,却在素净中透出一份温雅,像看似遥不可及,实则抬手就能触摸到的星星。 早在等待杜思贝登机的那个清晨,陈行简就在机场珠宝店买下这只戒指。就像刻在珠宝盒下的英文,everystonehasasoulofitsown——每颗钻石都有自己的灵魂,而属于杜思贝的钻石,一定是一众珠光宝气中最惹人疼爱的这颗素钻。 而她此刻笑得是这么开心。 杜思贝惊讶地发现,层层叠叠的树影后,不知何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像森林里的萤火虫,在夜空中飘来飘去。 那些无人机挂着小夜灯,嗡嗡飞拢到他们身边,映出陈行简仰面看她时的清俊脸庞。 杜思贝用手指描摹过无数遍的,陈行简的眉眼鼻唇,都在此刻,在夜灯光晕的笼罩中,化为更清晰的模样。 答应他,是今晚再肯定不过的事情。只是,杜思贝还想给这个夜晚增添一丝悬念。她伸出一根食指,弯下腰,像逗弄一只坐在地上的大狗狗那样,点了点陈行简的鼻尖。 他在紧张,鼻尖都发凉。 “可是,你给我的告白呢?”杜思贝双手撑住膝盖,笑盈盈道,“不要说就只是求婚噢。” 陈行简显然愣了一下。经历了一天的悲伤,忙碌,他的头发变软了,湿湿的搭在额前,看上去有些脆弱。 杜思贝叹了声气,揉揉他脑顶,“好吧,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 “我为你念一首诗吧。”陈行简温声打断她,神情笃定。 杜思贝弯了弯唇角,等他开口。 陈行简看着她,说,“这是关于你,我能想到最好的一首诗。” 和你在一起 不和你在一起 这就是我 衡量时间的唯一尺度 海边,树下,男人略低的嗓音,像打磨过的砂石一样富有磁性。 诗便是这样,越质朴的词语,越直击人心。杜思贝咬唇笑起来,“你写的吗?” 陈行简一脸正经:“不,是博尔赫斯说的。” “……” 杜思贝忽然一下特别羞恼,好像被陈行简反过来捉弄了一道,她绷起腮帮,气鼓鼓就要站起身:“什么嘛,我要听你原创的啊!” “哦。”陈行简忍笑拉住她的手,将那枚钻戒推进去。 他盲买的求婚戒指,正正好好锁住她的无名指,仿佛冥冥中的一生一世。 “那就,我爱你。” …… 三天后,陈行易的追悼会,在洛杉矶海边的一处墓园里举行。 陈行易走得太急太突然,陈维风根本无法接受,连吃多天的药还是降不下血压,所以这场告别仪式完全由陈行简全程操办。 即便如此,杜思贝还是在人群中听到些闲言碎语。 “跪在蒲团上那个,就是陈家小儿子啊?长得挺俊,没想到做的净不是人事儿。” “早听说他觊觎自己的嫂嫂,那宁小姐今天没来,还不都是为了避嫌,谁沾上他都得染一身腥!三十岁的人了,还在外面风流呢,谁知道去了中国有没有弄出野种。” “哎,陈老爷子迟早被他气死。” 旁人正说到这,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笃,笃,笃。 空寂的大厅里响起缓慢而沉重的拐杖声。 是陈维风。他在苏荷的搀扶下,一手撑拐,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枯叶,颤颤巍巍走进来,走到正中央铺满白菊的灵柩边。 陈维风在儿子的灵柩前默然许久,他没有落泪,只是紧抿的薄唇发出细微颤抖,某一秒,他突然抬起手,伸进透明玻璃制成的灵柩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已经入殓的逝者哪能随便碰! 陈行简迅速从蒲团上站起来,前去阻拦,“爸,您不能再摸哥了——!” 陈维风一扔拐杖,就要触到陈行易的那条胳膊反手扬起来,脆生生扇了陈行简一巴掌。 “我的儿子,我想碰就碰,你这个没良心的滚远点!” 第76章 陈行简没想到父亲会猝然动手,愣怔着后退了数步。他的一边脸颊很快泛红,浮起五根清晰的掌印。 苏荷忙拉住陈维风,不停给他顺气,“好了好了,行简他也是好心,你打孩子做什么!” “你剖开他的心看过,知道他安的是好心?” 气头上的陈维风一把将苏荷也推开,指着陈行简大骂: “宁栩她好端端怎么会生病,连追悼会都不能出席?你那天夜晚跑去她家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上辈子到底造什么孽,养出你这种畜生!你少在这装兄友弟恭的样子,我告诉你,你哥哥的遗产你一分钱都不要想,我死后更是一个子儿都不会留给你!” 陈家上世纪初就移民美国,开枝散叶这么多年,洛杉矶的半个华人圈都和陈家沾亲带故。因此陈维风此话一出,反倒令前来吊唁的不少年轻晚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互相递着眼神——陈行简得不到的家产,不正好落到他们头上。 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活泛了起来,唯有人群中的杜思贝,遥望着一身黑色唐衫的陈行简。 平日里冷肃得浑身带刺的人,此刻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刺猬,孤零零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柔软得没了任何形状。 陈行简不会还父亲的手,也不想做任何解释,他微抬起头,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爸,我做这些,从不是为了钱。” 陈维风冷哼一声。 厅堂里的光照在陈行简身上,他的黑发水洗过一般柔顺。只有杜思贝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情绪。 明明他也为哥哥难过,但为什么,他甚至没有资格难过? 陈行简沉默了会,看着父亲,低声说,“送哥走完最后一程,我不会再回来打扰您了。” 他转过身去,对葬礼司仪微微颔首。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扑通倒地的巨响。 “啊——快来人!老爷子不行了!” 就这一瞬间,全世界的嘈杂喧闹都潮水般充塞进陈行简耳朵。他木然转过身,就见满大厅的慌乱中,一道熟悉身影闯入他视线。 身着黑裙的杜思贝拨开所有人,跪在没了意识的陈维风身边,脸贴着他嘴巴倾听呼吸。 快速做出判断后,杜思贝两手交叉,开始用力按压陈维风的胸骨。每一次深达五公分的下压,都需要她使出全身力气。六月的加州堪称炎热,不一会儿杜思贝就浑身湿透,流成河的汗顺着她胳膊淌下来,通红的脸颊冒出热气。 她在给陈维风做心肺复苏,生命最后关头的黄金四分钟,一秒都不能停下。 有人冲进来大喊:“急救车来了!” 一群医护迅速将陈维风抬上担架。他恢复了意识,似在混沌中想拉住救他性命的那人的手,但陈家的亲戚后辈们团团围上去,陈维风什么也没碰到,就被推进救护车。 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大家都转去看望陈维风,偌大的厅堂骤然静了下来,只剩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陈行简仍在原地,就在刚刚,他亲身体验了心理学上所说的,人在极度恐惧时会触发的木僵反应。 濒死的父亲就在他眼前挣扎,他却如被强行关机的机器,咫尺之间的距离,根本走不过去。 有那么一秒,他以为自己身边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他彻底没有家了。 直到在虚空中对上杜思贝的视线——她撒开腿坐在地上,双手后撑,头发散成一团,气喘吁吁却又傻乎乎地冲他笑了起来。 清澈明亮的眼睛,比孩子还要单纯。 陈行简心头忽然被千百万根丝线同时束紧,无法呼吸。 他知道,他此生都会有家了。 …… 上海,科颖和诚峰正式签订香水包材的订购合同那天,裴元觉得不太对劲。 他看看身边精心打扮过的秘书杜思贝,又看看会议桌那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陈行简,小声问前者,“今天是什么日子?” 杜思贝不苟言笑地回答:“裴总,是您签下五千万元大单的好日子,这意味着,我们诚峰即将迈上新的……” “哎哎哎。”裴元立即让杜思贝打住。 签完了字,科颖那边还在和律师聊合同细则,诚峰一伙人先出门,裴元又问杜思贝,“你就没想过回科颖?毕竟两家公司离得挺远,估计不方便你们……咳咳!”他暧昧地握拳咳嗽。 杜思贝略带无语地看了眼裴元,“裴总,科颖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办公室恋情。” 裴元悻悻笑了两声,“行吧,说得跟不允许你们就不谈了似的。回公司还是去哪儿?我捎你。” 杜思贝在会议室门外不动如山,脸却微微红了:“您先走吧,我一会还有事。” 裴元连连称啧,从门缝中扫了眼还在和别人交谈的陈行简,带着一脸的讳莫如深走了。 这时,门内的jerry接到电话,急匆匆跑去卫生间。他小声责问那边,“跟你说了我很忙,你就非得挑今天吗?” 女人在电话里哭:“是啊,就非得今天,多一天我都过不下去了!” jerry被她闹得脑壳疼,不耐烦道,“好,你说的 啊,一会谁不来谁是狗!” 他挂断电话出了隔间,碰上正在洗手的陈行简。 陈行简想来很重视今天的会议,穿一身藏蓝色西服出席,稳重又矜贵。他对jerry说,“稍后你坐老郑的车回公司,我自行安排。” jerry忙点头,想自己待会溜出去办个事,一小时的功夫,就不向陈行简请假了。 来到民政局,他那才结婚半年就闹离婚的妻子已经取好号,见他来了,没好气地把头一扭:“哟,离个婚还穿这么正式,不知道的以为你要跟我打红本本呢。” jerry冷笑着反唇相讥,“你什么时候改掉白日做梦的毛病,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他妻子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哈,我就知道你不想离!” “我拜托你遵守一下公司规定呢?”jerry气笑了,“一旦发现办公室恋情,双方都要接受约谈调查。” “看来不是只有科颖这么严格诶。” 杜思贝排在队尾,听到前面人的对话,扯了扯陈行简的西装袖口。 他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太扎眼,杜思贝有必要宣誓一下主权。 陈行简的目光却越过她,盯着前方一对年轻男女,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好巧。” jerry和他妻子同时回过头,双双石化:“陈……陈总?!” 杜思贝看见女方模样,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jerry去年圣诞节休婚假,他的结婚对象竟然是公关部的ada?! 而jerry的脸色就很精彩了。 他最瞧不上的杜思贝,工作能力烂泥扶不上墙的杜思贝,除了脸蛋漂亮一无是处的杜思贝,如今扎着清爽的高马尾,穿干净的白衬衫…… jerry还是不死心,问,“你陪陈总来民政局是……” 杜思贝正要回答,身子一歪,被陈行简搂进了怀里。 他单手解开领带,慢条斯理翻出西装里的白衬衫领口,对jerry微微一笑: “是的哦,我要和杜秘书结婚了。” 第55章 勇气老公,把你的这个……放进我身体…… jerry强撑出微笑,双手合十,在民政局大厅里象征性鼓了鼓掌,“啊哈哈,恭喜,恭喜陈总和杜秘书新婚快乐!” 看见下属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陈行简的恶趣味又发作,“你呢,用不用我给你放个假,冷静几天?” 他抬下巴,指了指墙上贴的离婚冷静期。 “一个月,够吗?” jerry立刻摇头,“多谢您关心,实不相瞒,我已经从离婚的打击中走出来了,正想趁这段时间努力工作。” “哈哈,jerry,何必这么压榨自己,班是上不完的啊。”陈行简双手插兜,轻晃脑袋,笑得松弛又随性: “再说我马上就要休婚假了,老板都不在,你给谁工作?” “……” 领完证上车后,杜思贝一言难尽地看着副驾驶的陈行简:“你干嘛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我吗?” 陈行简状似无辜地冲杜思贝挑了下眉,“你说jerry休假的事?跟他开个玩笑而已,再说我又不会离婚。” 杜思贝目光幽幽:“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车里的空气静了一秒。 跑车忽然提速,车窗外的景色飞掠成残影,几乎随时可以冲破高架护栏。 杜思贝默默拉住车上吊环,稳定心神说,“开个玩笑而已……” 陈行简紧盯路前方,刚才拍结婚照的喜色现在一扫而空,阴沉得像没收了学生小纸条的班主任,“玩笑,首先应该让听的人觉得好笑。” 杜思贝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陈总,您要带我去哪儿?不回公司啦。” “既然已经成为法定夫妻,不得开始履行夫妻义务?” 陈行简将车停在路边,独自下车走进一家便利商超。 第77章 几分钟后,他满面春风回来了,拎着一塑料袋的冈本。 这下轮到杜思贝瞠目结舌。 那一整袋计生用品被陈行简随意搁在她腿上,她一动不敢动,很怕陈行简在车里把她就地正法:“唔,那个,我……我最近生理期。” 陈行简扫了眼她刚喝没几口的冰咖啡,随口接道,“哦是吗,那最近可得注意保暖。” 他顺手夺过杜思贝手中咖啡,一口气将冰美式吸到底,沉积在杯底的冰块求救般嘶嘶响个不停。 没过一会,跑车开过垃圾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车窗,抛出一个极优美的抛物线,把空掉的咖啡杯精准扔进了可回收物垃圾箱。 杜思贝:“……” 她火速给好友崔雪发微信:回沪,约饭,急!!! 几天后,热辣红火的四川火锅店里,九宫格牛油锅咕嘟咕嘟沸腾着辣气。 崔雪从锅上方蒸腾的白雾中接过杜思贝的结婚证,深刻的钢印下,贴着一对新人在大红色背景中露出微笑的姣好面容,男帅女美,十分相配。 崔雪盯得眼珠子都快脱眶;“我x,这才几个月啊!我咋觉得时间过这么快呢,上次见面他还是你老板,大晚上的开个宾利到我家楼底下把你接走。” 杜思贝笑眯眯喝了口大麦茶,“到时候办婚礼,你要来给我当伴娘哦。” “没问题!” 崔雪跟男友分手不久,正想认识优质男嘉宾,去姐妹婚礼当伴娘无疑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何况还是世界五百强公司ceo的婚礼。光是想到这,崔雪已经蠢蠢欲动,食欲大振,却见杜思贝没什么胃口,挑了几根菜叶子就有停筷的意思。 崔雪问,“婚礼还早着呢,你现在就开始减肥了?” “……不是。”杜思贝咬着筷子,有点儿欲言又止,“今晚我就要跟陈行简那什么了,吃太多会影响发挥。” 崔雪不以为然,“都恋爱这么久了有啥好紧张的,你们婚前难道没——” 说到这她猛地一顿,似乎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瞪着杜思贝,“你们、你们难道还没有……?” “嗯。”杜思贝低下眼睛,闷闷不乐地拨弄盘里的茼蒿叶子,“你知道我老毛病的,前戏做什么都可以,但就是最后那一步……” 崔雪整个人像被打懵了一样,难以想象在casualrelationship流行成风的上海,还有双方身体机能完好但自愿进行的柏拉图式恋爱,她只能感慨,“你老板,噢不,你老公……嗯,蛮纯情的。” 崔雪没有恶意,但这种意味深长的评价更让杜思贝心里发闷,像被人用棉花枕头抡了一下胸口。 “陈行简很好。但是,就是因为他太好,才让我觉得非常对不起他。”杜思贝干脆放下筷子,手肘搭上桌面,她认真看着崔雪,问: “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看个心理医生?” 同一时间,滨江跑道。 今天是马拉松俱乐部的训练日,陈行简领头跑完10公里,就让副队代替他继续往前跑,他则找了处树荫下的长椅,坐下来用毛巾擦汗。 七月的上海,暑气正热,日暮时分的太阳尤其蒸得人口干舌燥。裴元也离了队,走向陈行简,隔着几步距离扔他一瓶冰矿泉水,“今天这配速可不是你的正常实力啊。怎么,新婚燕尔,力气都用在晚上了?” 陈行简扬手接过水,喝了一口,剩下的兜头浇下,短发一瞬间湿漉漉紧贴头皮,更突出他眉骨的英挺。 远处一群做瑜伽的女孩立刻看过来,饶有兴趣地盯着陈行简湿成深色的紧身衣。 他不闪不避地回望过去,用手梳了一把湿发,动作舒展,更全面展示自己饱满硕大的两块胸肌。 裴元简直没眼看:“你是已婚人士了,请自重。” “她们只是在对我的健身成果表达欣赏。”陈行简说,“而展示给她们看,是我作为绅士的基本礼貌。” 裴元一噎:“你作为丈夫的基本道德呢?” 很快,那群女孩中走出一个蜂腰长腿的美女,径直走过来找陈行简加微信。 他说,“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女孩失望离开后,裴元惊呆,陈行简兴味十足地欣赏他表情,“很意外吗?以为我会背着杜思贝招蜂引蝶?” 裴元:“……” “能约束人心的从来不是一纸婚约。” 陈行简笑叹着拍拍裴元肩膀,“这个要等你遇到真爱才会明白,现在教你方法论,还 太早了。” 瞧着陈行简那副提前交卷的可恶嘴脸,裴元暗自咬牙:“别忘了你老婆还在给我打工……哎你去哪,这就不跑了?” 陈行简舒展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双手重重撑上膝盖,如释重负:“不跑了!早点回家,等着伺候我那被资本家成天剥削的辛苦老婆。” …… 杜思贝不知今天是什么情况,她本可以提前下班,但裴元一通电话打过来,要她七点前交他几份预算表。 这活并不急,但杜思贝看在裴元和陈行简的关系上,不好拒绝,硬着头皮加了两小时班。待她下楼,整个城市灯火通明,街道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在赶往回家的路上。 杜思贝给外婆打电话,听她说已经吃过饭,这才放下心,打车去了陈行简位于苏州河边的别墅。 去年平安夜,杜思贝第一次来这里,顶着漫天风雪给陈行简送文件。她莽撞地告了白,又被他把衣服扔到灯亭上,狼狈不堪地离开。 这一次,她很肯定陈行简不会推开自己,但她心中仍然沉重。火锅店里,杜思贝问崔雪,“我是不是真的有心理疾病?” 崔雪:“你没有,你已经很棒了,你只是对插入行为感到恐惧而已。” 杜思贝懊恼地抱住脑袋,“但我要是一直克服不了这种恐惧呢?难道要陈行简陪着我终生禁欲吗?就像前几天,我其实没有来例假,但还是骗了他,这对他太不公平了!我根本不该答应他的求婚,我就应该拒绝他,让他去找那些正常的女人……” “贝贝,别这么悲观啊!” 崔雪坐到杜思贝这边,抱住她单薄如纸的肩膀,“要我说,你这情况压根不必看医生!现在市面上有几个专业过硬的心理医生?说来说去,症结都回到原生家庭,可现在曹勇已经被绳之以法了,最大的隐患已经不存在了,不是吗?贝贝,你要相信自己,相信陈行简,他真的爱你,就一定能治愈你。” 喝完崔雪灌的鸡汤,杜思贝深吸一口气,走上独栋别墅的台阶,输入密码。 密码输到一半,门从里面打开。 陈行简穿着居家的灰色棉t,宽松短裤,像刚洗完澡,短发还微湿着,眼睛黑亮晶莹。 他看见杜思贝就笑了,右边嘴角的小括弧若隐若现:“你终于来了。” “了”字没有说完,杜思贝手中的提包啪嗒落地,她走进屋里,捧住陈行简骨感分明的脸,将他压在玄关边的墙壁上吻了起来。 该怎么形容这个吻呢。杜思贝不是接吻的高手,她只感觉此刻的自己渴极了,而陈行简的嘴唇是一片绿洲,潮湿温润。 她踮脚环抱住他脑袋,伸舌头进他嘴里,放肆勾缠。 男人刷过牙的口腔干净,清新,随渐重的吐息散发出蓬勃热气。 杜思贝腿软了,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 陈行简被她抵着胸膛,双手松松握在她腰间,被强吻后他有点茫然,但声音依旧温柔:“老婆,我锅里还在煎牛排。” 杜思贝略微平复了呼吸:“好,那吃完饭再做。” 她这么说着,情不自禁抬头望了他一眼。 陈行简被这眼神挑得身体一热,立刻将杜思贝反压到墙上,他单手撑住墙,另一只手扣住她下巴,重新封印她干渴的唇。 杜思贝不知道陈行简撑墙的那只手何时开始行动,等她从窒息般的缠绵中回过神,自己的衬衫短裙已全被他脱光,柔软地堆在脚踝下方。 陈行简打横抱起杜思贝,把她放倒在客厅宽阔的长条沙发上。 他跨上去,自上而下凝视她曲线优美的胴体,运动短裤开始有了隆起。 杜思贝觉得自己脸红得一定可以滴血,却还是大着胆子,解开陈行简短裤上的松紧带。 短裤滑到膝盖,她呼吸一紧,才发现陈行简没穿内裤。 “老公。” 杜思贝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在发颤,像碳酸汽水里轻微爆开的气泡。 她伸出指尖,看着陈行简的眼睛,低声问,“进来吧,好不好?” 第56章 恐惧与依恋好想,好想让老婆踩我………… 仿佛回到初见那夜,杜思贝喝了药,醉了酒,以她完全不自知的媚态躺在陈行简身下,眼波比月光更柔软。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迷蒙的醉客,而是向他伸出手。 陈行简凝视着杜思贝的眼睛,抿着呼吸撕开方形小袋的边缘。 夏夜的寂静里传来些微声响。 第78章 很远处的厨房飘来煎牛肉的香气,蓝色火焰在灶台上轻轻跳动,像一圈不安分的小蓝牙齿。 空气渐渐变得黏稠。 陈行简握住杜思贝脚踝,慢慢俯下身,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发出雾蒙蒙的光,将交叠的身影投在地板上,极尽纠缠。 “嗯——!” 杜思贝喉间溢出一声轻哼,牙齿紧咬下唇,将脸偏开。陈行简微有迟疑,指尖悬在空气中,“疼?” 杜思贝摇头,脸上却还在笑,“没有。” 为证明似的,她仰起脸,长睫毛在灯光下簌簌颤动: “来吧,老公,我这次一定可以……”那声称呼被她含得温热,舌尖卷着隐秘的期待。 陈行简生平第一次在这种事上觉得荒诞。 不过面对杜思贝,他常有这种无可奈何又别无他法之感。她太特别了。 “别逞强。”他抽身时带起细微的气流,拂过杜思贝泛红的耳垂。 杜思贝眼底的光骤然暗了下去,仿佛有人掐灭了最后一盏夜灯。 她像被海浪冲上沙滩的美人鱼,赤身蜷缩在棕色皮艺沙发里,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苍白身体上,很美,很脆弱。 陈行简套上短裤,去更衣室找了件浴袍盖到杜思贝身上。接着他进了厨房,把煎糊的牛排倒进垃圾桶,又从冰柜拿了两块新的出来,还硬着,便扔进水池解冻。 期间,两个人分别待在不同的空间,各自安静。 好像生出一种默契,都在为同一件事尴尬,所以需要时间冷静。 杜思贝慢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裹紧浴巾,背对厨房里的陈行简,她无声吐了口气。 又搞砸了。 她想,我果然还是有病。如果能确诊某种疾病就好了,这样就能打消陈行简的疑虑,她不是无法接受他,而是无法接受任何人。 ……还是得约一个心理医生。 这么想着,杜思贝燃起点希望,一转过身,她就看见陈行简站在后面。 杜思贝还没来得及把决定告诉他,陈行简俯下身,微凉的唇轻覆在她额头,呼吸间萦绕淡淡烟味。 那个夜晚他们过得平实而恬淡。吃完牛排,两人去二楼影音室,喝着红酒看了部电影。 深夜躺在床上,杜思贝枕着手背,对陈行简说了想找医生的事。讲完想法,她的枕边人也侧过身来,和她脸对着脸。 床头亮了盏台灯,微黄的光晕漫散在房间里,映出陈行简那双深邃又温柔的眼睛,像黑洞,在经久的光年中包容她的一切。 杜思贝声音很低,“陈行简,我不是不爱你。只是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我还没有办法完全接受。我常常想,如果真的存在平行时空就好了,在那个时空里,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可以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 “不要这么想问题,杜思贝。”陈行简罕见地喊了她全名。 他不笑的时候冷感十足,杜思贝恍惚间以为回到初见,第一眼她就觉得,这男人有一个不同于风流外表的冷静灵魂。 “我们孜 孜不倦追求的,从来不是所谓正常的人生。“陈行简轻抚她头顶,把一缕碎发挽到杜思贝耳后。 他喜欢这样很近地看着她,四目相对,所有的情意都流动在眼神里。 “婚姻中亲密的方式有很多种,并没有规定必须怎样才算圆满。”陈行简说,温声道,“我们在一起做过那么多次,贝贝,实话告诉你,每次我都感觉非常良好,因为你的身体令我着迷。你想寻求医生帮助,我支持你,我们甚至可以一起做夫妻咨询。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就算不插入,我也没关系。我这样表达,你明白我的想法了吗?” 男人的声音平稳,有力,像伫立在海边,任凭风吹雨打也不曾撼动的黑色岩石。 杜思贝眨动睫毛,那番话中,有一句令她心花怒放—— 她从没幻想姿色平平的自己能够吸引陈行简,可是,他对她说,你的身体令我着迷。 陈行简翻身坐起,去了床尾,问她,“眨眼睛就代表听懂了,对吗?” 杜思贝不言语,只是屏息捉紧了床单。 她看着陈行简低下头,捧起她嫩白的右脚,搭在他大腿上。 黑色甲油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愈发衬出玉足的诱人,与男人汗毛丛生的大腿形成鲜明反差。 杜思贝猜到他又来了性致,红着脸提醒,“你才说不插入的。” 陈行简低下头,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含住她软绵绵的脚趾,哑声说,“我不进来,只是忍得受不了了,好想,好想让老婆踩我……” 半个月的婚假,第一周用来颠鸾倒凤,第二周,两人直飞俄罗斯圣彼得堡。 曾经在上海兰心大剧院表演过的俄国钢琴家,将新一轮世界巡演的首站定在圣彼得堡。杜思贝执意买票。 她还记得那场半场出逃的演奏会,她欠陈行简一场完整的钢琴表演。 演出后吃完俄餐,天将黑未黑,天空的颜色是一整片夏天傍晚暗调的蓝,给这座欧洲古城镀上浪漫的色彩。 杜思贝牵着陈行简走在青石板路铺就的街上,她饶有兴味看着路边的精致橱窗。同样盛行橱窗文化,欧洲街边的橱窗比上海更富亲和力,能让人安心站在橱窗前欣赏,久久不舍离去。 “贝贝,你等我两分钟。”散步到一半,陈行简戴上了蓝牙耳机。 虽是休假,陈行简也得参加公司电话会议。他不发言,但必须在场,做那个最终批准人。 为表歉意,陈行简勾起杜思贝右手,轻吻了下她手背,“我讲几句,很快结束。” 他走远几步,站在街灯下打电话。 杜思贝看着陈行简的背影,高高瘦瘦一个人,肩膀却很宽阔,让人情不自禁想依赖。他们后来真的去做了夫妻关系咨询,心理医生说杜思贝是恐惧型依恋人格,越爱一个人就越想推开他,同时永远担心被抛弃。 日常生活中,她这类人的典型表现是,动辄就想提分手,只要先提分手的是自己,就永远不会被抛弃。 医生如是分析的时候,杜思贝内心轻哧,她才没这么极端。 移开视线,杜思贝继续看橱窗里的风景。她双眼忽然一沉,定定看着窗户里那个光华璀璨的东西出神。双脚像灌了铅,恨不能变成一棵树,永远扎根在这里。 陈行简打完电话转过身,嘴角不由得一弯,觉得自家老婆仰望着橱窗发呆的背影很是可爱。 “看什么呢?这么喜欢就买下来啊。”陈行简心情畅快,已经从钱包里抽出银行卡。 “我不要。”杜思贝利落地回绝,几乎一瞬间从痴迷的状态转为冷漠。 陈行简扫了眼那东西,声音不自觉放沉,“为什么?你明明就很喜欢。” “有些东西,是你见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得到它。”杜思贝声音微僵,没有感情色彩,生硬得像从录音机传出来,“第一次,你没资格。第二次,你有幸得到它,但根本没机会拥有它。到第三次,就该明白,这东西跟你没缘分,哪怕再喜欢,总有一天它还是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离开你。” 说完,她生怕再多看那玩意一眼似的,板着脸匆匆离开,走到马路对面去等陈行简。 陈行简没再多问,最后看向橱窗里那串戴在模特道具脖子上的,熠熠生辉的珍珠项链。 陈行简开始觉得自己没那么懂女人心,或者说,他仍没看懂杜思贝。 他对她还有取之不尽的好奇。 八月,两人在巴厘岛举行婚礼。在众多度假岛屿中,杜思贝毫不犹豫选择了金巴兰岛,作为举办仪式的场地。 婚礼前一夜,崔雪和另外几个伴娘给杜思贝办单身派对。得知金巴兰就是陈行简初恋女友结婚的地方,崔雪惊讶得捂住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没有疯。”杜思贝倒很平静,坐在水屋酒吧的高脚椅上,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威士忌。 不加冰,纯饮,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今夜非常想喝烈酒。 崔雪斟酌良久,小心翼翼问,“贝贝,你心里是不是还有疙瘩放不下?” 夜晚的海水泛着粼粼波光,像一双盲人的手,来回拂动在杜思贝脸上。她看着远处漆黑无边的太平洋说,“我没什么过不去的心结,只是很喜欢这里的景色而已。” 一小时后,她仰起脖子吹完了一整瓶香槟。 玻璃瓶重重杵到桌子上,杜思贝抱着崔雪嚎啕大哭,“狗日的陈行简太没良心了!一年前我就想要那串珍珠项链,他答应我要给我赢回来,但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说他不喜欢我呜呜呜……” 崔雪对前情提要一无所知,但在这当口,作为姐妹她必须表态:“是啊,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贝贝你别怕,姓陈的婚后要敢对你不好,我是税务员,我、我查他的税!” “睡?他结了婚以后每天都在睡我,我说好累好累,他还要!” 第79章 杜思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我呢?我站在橱窗前那么久,他是瞎了眼还是猪油蒙了心假装看不见?我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他没发现我对那串项链耿耿于怀吗?我说我不要,我不要他就不买了吗?!” 崔雪“呃”了一下,心想,但你确实说了不要啊。 正迟疑着,对上杜思贝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崔雪立即拍桌,大喝一声,“陈行简真是太过分了!” 她看回杜思贝,语气又瞬间转柔,“贝贝,咱不为那个臭男人生气,再哭下去你眼睛都要肿了!你得这么想,结了婚他的钱都是你的,你想买多少钻石珍珠,还不都由你刷!” “那是钱的问题吗?” 杜思贝愤然不已,还想控诉时她收到一条裴元的微信:【你绝对猜不到你老公大半夜在干什么】 他发来小视频,画面里黑漆漆的,但有波浪翻涌的水声,忽然“扑通”一下,什么东西掉进了海里。 画外音里许多人在哈哈大笑,一群玩咖的单身派对,怎么疯怎么来,笑声都比女人狂妄。 杜思贝扔开手机,抱胳膊冷笑。 同样是婚前最后一夜,她在为他们的未来寝食难安,而陈行简带着他的兄弟们大半夜出海夜钓。 ……看他今晚能钓上什么大鱼!杜思贝又捞过手机,敲字敲得键盘震天响。 【麻烦转告陈先生,爱干嘛干嘛,活着回来出席明天的婚礼就行!】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新娘就得开始梳妆打扮。 水屋套房里,化妆师见到杜思贝吓了一跳,转去冲崔雪使眼色,打口型问:“怎么搞的?” 崔雪也回她两个口型:“哭啦!” 昨晚发完赌气的微信,杜思贝又抱头哭了好一会儿,以至于她今早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细线,还泛着淡淡桃红,像京剧里眼尾斜飞的花旦角儿。 上妆之前,化妆师给杜思贝又是敷咖啡因眼膜又是贴土豆片,还是不见消肿。连外婆都闻讯赶来。 老太太穿了件大红色手工缝制旗袍裙,白苍苍的银发挽成高髻,十分典雅。她晚年最隆重的一天,就是陪孙女出嫁的今天。 “哎哟,怎么眼睛肿得像金鱼吐泡泡啊?”外婆笑着逗孙女。 杜思贝这会可禁不起开玩笑。 眼看着结婚仪式还有几小时开始,草坪上的鲜花舞台已经全部搭建,她的心跳得飞快,紧张,欣喜,慌张,担忧,情绪时好时坏,像一盘被打翻的色板。 亲人一出现,杜思贝更想哭,还敷着面膜呢,就不管不顾抱住外婆,使劲往 她肚子里拱:“我不要嫁给陈行简了,他是笨蛋!” 这时杜思贝手机响了一下。 笨蛋给她发来语音,尾音轻快昂扬:“moring,全世界最英俊的男人正在对你说早安。” 叮的一声,对自身危险处境毫无察觉的准新郎又传来一张自拍—— 葱郁树荫下,他的额发梳成微翘模样,笑起来时微露犬齿,在阳光下透着意气风发的爽朗帅气。 钓到大鱼了不起啊:【准备好做我的亲亲老婆了吗?】 钓到大鱼了不起啊:【小兔子跳钢管舞表情包】 “……” 杜思贝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57章 婚礼你看这场雨,下得多好,多及时。…… 外婆搂着怀里的杜思贝,也欣慰笑了起来。 她挽起孙女的一头秀发,从中分出三股头发,低下头为她扎麻花辫,柔声道,“你小的时候,我给你梳头发你总喊疼。贝贝,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婆婆轻点给你扎辫子,一定让你做最漂亮的新娘,风风光光把你送到乖娃儿面前。” 外婆是送杜思贝出嫁的人。这场婚礼,杜思贝没邀请她的母亲。 但一个月前,杜思贝给祝友娟发了条微信,问她要地址寄喜糖。消息没发出去,只有一个红色感叹号。她被自己的母亲拉黑了。 因此杜思贝在婚礼上的亲朋好友全部加起来,刚刚凑够一桌人。外婆会送她上台,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陈行简面前,把她交给他。 婚礼之于女人,就像一场爱的交接。杜思贝百感交集,又揉了下眼睛。 “好了,贝贝,不能再哭了。”外婆用纸巾给她揩去眼角水光,枯如树皮的手指轻抚过杜思贝脸颊。 “以前的日子再苦也过来了,以后啊,要珍惜那个让你笑的人,知道吗?” 今天岛上天气极佳,天空与大海都是一片蔚蓝,很难分清是海水反射了天空的颜色,还是天染蓝了海。 绿草坪上清风徐徐,陈行简穿一身白西装站在太阳下,耀眼得与灿烂白光融为一体。 杜思贝想,人与飞蛾其实很像,都有强烈的趋光性。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走向陈行简。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穿着曳地的白纱长裙,在那条铺满鲜花的路上走了太久,所以来到陈行简面前时,他被毒辣的太阳光晃花了眼睛—— 新郎看着近在咫尺的新娘,并没有像恶俗偶像剧里演的那样,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相反,新郎飞快低下头,微蹙眉心,用大拇指和食指狠掐眼角。 还来不及用任何言语盛赞她的惊艳,他眼眶就红了。 几秒后陈行简吸了下鼻子,抬起头,对杜思贝笑道:“你美得让我不敢呼吸。” 他们交换戒指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乌云大作,闷雷滚滚,还没进行到念誓词的环节,一场瓢泼大雨就兜头泼了下来。 观众席里顿时遍布惊叫,尤其穿了名贵礼服的女士们。 不怪她们,这场雨来得实在太急,水汽裹挟着呼啸而至的狂风,掀翻了草坪上的白色凳子。几分钟前还精致温馨的草坪布景,此刻乱如狼藉,天地间化为混沌的灰色,像一部掉帧卡顿的黑白电影。 “大家不要慌!”司仪还敬业握着话筒在雨中大喊,朝四散的人群挥手,“大家都跟着我,我们进教堂!” 司仪这大嗓门一喊,给失序的宾客们指明了方向,纷纷往海角边立着十字架的白色小教堂奔去。 台上的杜思贝忽然惊呼,“我的头纱!” 她戴在头顶的新娘白纱一下被风吹了起来,在斜风暴雨中打着转儿的狂卷,如同漩涡中心的气球。 杜思贝伸手就要抓住远飞的头纱,穿高跟鞋的双脚正欲跳起,余光里忽闪过一道黑影,陈行简豹子一般疾冲上前,飞快越过她前方,轻松一跃。 他的修长手指在空中往上一捞,如同投进一个弧度极为优美的三分球,准确无误将那缕白纱攥进了手里。 下一秒,他转过身,迎着漫天风雨走向杜思贝。 此时,舞台上只剩他和她两人。 雨打鲜花,零落满地,大雨模糊了视线,而陈行简举步而来的目光仍旧坚定,仿佛穿透滂沱雨幕,一直看进杜思贝心底。 那一瞬,她感觉胸口有什么在漫溢。 不远处的司仪看见这画面,再次敬业地带头鼓掌:“一定有不少忙着躲雨的朋友错过了刚才的一幕,我给大家转播一下哦——” 司仪添油加醋描述一通,仿佛冲上去捞个头纱就是男友力爆棚的证明,陈行简实在听不下去,扯过司仪的话筒,欠了吧唧地说,“还转播呢,要不再给你弄个大荧幕投屏?” 他声音略响,刺得话筒里呲啦一阵杂音。 不少人都笑起来。 司仪也是个爱开玩笑的,转头冲大伙起哄,“大家想不想看咱们陈总在大雨中求爱的环节啊!” 众人:“来一个来一个——!” 陈行简哼了一声。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除了好友还有许多生意伙伴,但新郎官毫无架子,从容又风趣,“你们想得挺美啊,看我演戏可以,但我得先把老婆送进屋里。” 他看了眼正在整理头纱的杜思贝,勾起嘴角,笑得蔫坏:“还有,你们份子钱都得随双倍啊,要是我今晚感冒了耽误办正事,在座的各位都脱不了干系。” “噢——”马上有人意味深长地怪叫。 杜思贝化过淡妆的脸经雨水一洗,本如出水芙蓉般清艳,听到这话也不禁红脸,瞪着陈行简低声骂他:“谁答应你今晚了!” 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雨,虽让所有人乱了阵脚,但也无形中拉近每个人的距离。 插科打诨一番,雨还没停,大家继续前往教堂。 陈行简脱下白西装,双手往上一撑,像支起一顶帐篷,盖在他和杜思贝头顶。 杜思贝身上寒意减轻许多,但她抬头一看旁边的陈行简,立即皱眉:“你给自己也挡一点啊!” 陈行简斜睨了眼自己右肩,半边肩膀的衬衫已经湿成靛色。 他不甚在意地笑笑,把西装往杜思贝那边又挪了点,冲她努努嘴,“你看前面。” 杜思贝皱起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多时,她也弯起嘴角。 崔雪走在前方,粉色伴娘裙被大风吹得紧裹在腿上。去教堂的路是段上坡,她头顶风雨,跋涉得很艰难。 第80章 而这时,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撑一把透明雨伞,从后追上了她。 男人把伞举到崔雪头顶,两人身体凑近了些,接下来的一段曲折小径,他们并肩而行。 陈行简贴在杜思贝耳边,轻声说,“你看这场雨,下得多好,多及时。” 杜思贝没说话,而是突然想到小学时老师常让他们写作文,题目是我最难忘的一天。她少时心智未开,每逢这种时候都会咬着铅笔上的橡皮发愁,抓耳挠腮想很久,愣是下不了笔。 但在很多年后的这一天,太平洋忽然下起一场大雨,在她的婚礼。 如果再给杜思贝一次机会,儿时交的白卷,她这次一定会填满。 未来或许很长,但此生不会再有一天比今天更难忘。 …… 海边教堂,平时做礼拜用的跪凳和长椅都已收起,空旷大厅里竟然摆满自助和甜点长桌,角落有乐队在弹钢琴。 杜思贝惊讶不已:“我不记得有室内环节啊。” 陈行简悠悠然看着她,“确实没有,所以我准备了planb。” 杜思贝眯起眼,话里有话:“还是陈总 想得周到,做任何事都习惯留一手呢。” “毕竟我是第一次结婚。” 陈行简话音一顿,看见杜思贝扫来一股不友善的眼风,他笑意更深,“很大概率也是唯一一次结婚,当然要考虑所有的突发情况。” 但也多亏陈行简体贴周全的planb,他们从国内和世界各地飞来的亲朋好友,才不至于因为这场雨败兴而归。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叹,走出一个穿银色抹胸长裙的高挑女人。 是孟瑾来了。 她一出现便吸引所有人注意,不仅因为美貌——她脚踩恨天高,以一种艳压群芳的姿态径直走向新娘杜思贝。 “杜小姐,恭喜你。”孟瑾一开口却很和善。 她递给杜思贝一个精美手提袋,微颔首道,“海上天气不好,我迟到了,没赶上你和nick的仪式,实在可惜。这份礼物送给你,祝你们平安顺遂,恩爱不渝。” 杜思贝挺意外的。几步之外的陈行简本来在和人说话,见状快步走来,代杜思贝收下了孟瑾的礼物,不忘打趣后者:“迟到还穿这么隆重的战袍?” 杜思贝无声地捏了捏他的手。 孟瑾跟陈行简熟识多年,闻言白他一眼,“不好意思,本人就这风格,看不惯可以闭嘴。” 怼完陈行简,孟瑾转头对杜思贝粲然一笑,“你今天真漂亮,回头可以把婚礼设计师名片发我吗?等我结婚也找她定制礼服。”说完施施然走了。 过了会,陈行简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旁边垮脸的杜思贝:“老婆,你捏疼我了。” “我压根没邀请你的青梅竹马。”杜思贝不仅没松手,反而把长指甲更深掐进他掌心,咬牙笑道,“还是说,她也是你的planb?” “我也没请她。”陈行简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认真看着杜思贝,“还记得我们没参加的广州马拉松吗?那次裴元去了,他主动追的孟瑾,两人现在感情很稳定。她今天是跟谁来的,现在破案了?” 杜思贝:“……” 作为新娘,婚礼当天她还在吃醋,真的不要太丢人。午宴一结束杜思贝就借口喊累,回了布置成婚房的水屋。 她坐在木地板上拆朋友们送的新婚礼物,陈行简走过她身边,指尖一路擦着她侧脸,勾起微微电流。他坐到对面沙发,看着她,翘起腿抽雪茄。 杜思贝内心翻来覆去很久,终于抬头面对陈行简,“你那边收到的礼物,有没有……” 她摸上自己脖颈,缓缓摩挲,看着陈行简的眼睛满含期待。 他却什么都不明白,立即掐了雪茄,弓着背低下头问她,“怎么,你喉咙不舒服?” 对,很不舒服,唯有珍珠项链可以解忧。 杜思贝再也不想理他了。 入夜,陈行简去阳台,举着一副望远镜夜观天象,还在跟什么人打电话,语透担忧,“三点钟方向有几片积雨云,今晚可能又会下雨……” 偷听到这儿,杜思贝忍不住了,等陈行简挂断电话就去阳台拦住他,怒气冲冲:“别告诉我你今晚又要出海钓鱼?!” 陈行简意外地看着她,眉梢柔和地垂了下来,“嗯。” “我把你哄睡着了再出发。”他又说。 杜思贝这一晚睡得不太踏实,夜里她恍惚听见屋顶沙沙作响的声音。一觉醒来,睁开眼,她心口一惊,吓得飞快从床上爬起来。 窗外,暴雨如瀑布倾泻而下,在海面上溅起无数沸腾的水花。 明明是清晨,整个世界却仿佛被冷灰色的雨帘吞噬,只剩下模糊的天与翻滚的海。 电视上唯一的新闻频道正在滚动播放一则紧急消息—— 史上最强台风“灰雁”昨夜登陆巴厘岛,请岛上民众尽快疏散避险! “咔!”信号忽然中断,电视机一瞬间灭了屏。 雨水猛烈击打着屋顶,在满世界的喧嚣嘈杂中,杜思贝静坐不动。她想起来了。 想起昨夜睡着后,迷迷糊糊中感觉陈行简冰凉的唇覆上了她侧脸。 他低声说,“对不起,今天给你留下不愉快的婚礼回忆。” “贝贝,你想要的那个礼物——” 陈行简顿了顿,声音莫名变得含糊而沙哑。 他说,“哪怕翻遍整个太平洋,我也会给你找回来。” 可是,一夜过去,陈行简没有回来。 第58章 宝贝我没有疯。我想让你看…… 暴雨声里,至少五分钟过去,杜思贝呆坐在床头,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胳膊微微发抖,而大脑一片空白。出海,夜钓,台风。这几个词无论怎么随机组合,都预示着一场灾难。 可这是她新婚的第一天。她的丈夫没有回来。 床头柜上的座机电话突然“叮铃铃”响起,像一把锋利尖刀,划破了满室寂静。 杜思贝接起电话,用平静而标准的英文问对方,“有什么事?” 她好像又进入某种奇异的解离状态。就像在童年的卧室里,每当曹勇对她为所欲,那时她的灵魂就会从身体里飘起,高悬在半空,冷静看着这副躯体所承受的一切。 电话那边是酒店工作人员,用浓郁的东南亚口音焦急大喊:“小姐,您身边还有其他人吗?如果有,请赶快和他一起从房间撤离!” “不……我身边就我一个人,但为什么?” 杜思贝无波澜的声音泛起一丝涟漪,她竭力使自己声线保持稳定,“为什么要求旅客撤离房间?你们作为豪华度假村难道没有应急措施吗?外面不过是下了一场雨。” “噢我的天——” 店员此时根本顾不得礼仪,厉声告诉她,“小姐,如果您愿意屈尊看一眼阳台,会发现岛上所有水屋已经快被淹了!” 对方说完就果决地挂断电话,强硬的态度一下惊醒了杜思贝。 台风已经迫在眉睫,她还在慢吞吞磨蹭什么? 意识的转变就在一念之间。杜思贝飞快从床上爬起,将几件贴身衣物和婚纱塞进行李箱,这期间她给陈行简一通接一通地打电话,听到的毫无例外都是冷冰冰电子提示音。 无法接通,无法接通…… 杜思贝拖着行李箱跑到水屋外的栈道上,双腿陡然一颤。 一望无尽的木头栈道上,大雨倾盆,空无人影。整座小岛仿佛航行在风暴之中的一叶扁舟,颠簸摇晃,在激流和巨浪的拍打中,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这时,杜思贝身后响起一阵“咯噔”巨响。她回头,一辆接驳车轧过木头栈道停在她身边。车上的印尼小伙冲她招手,“快上来!我送你去大堂集合!” “不!我不能走……”杜思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思维整个都已混乱。 亲眼见到台风的可怕,她所掌握的英文词汇纷纷落马,中英夹杂地快速打着手语说,“我丈夫……他从昨夜出海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知道码头在哪吗?请带我过去找他!” 小伙皱眉看着她,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去大堂是吗?那我走了。” 接驳车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杜思贝泄了气,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几步,箱子滚轮动不动卡在栈道槽缝中,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 多荒诞。都要逃命了,她为什么还舍不得放弃那一条婚纱白裙? 也不知对谁撒气,老天爷还是她自己,杜思贝忽然用力一脚蹬开行李箱,有雨水或泪水的东西混合着流了满脸。 这是她新婚的第一天。 杜思贝用手背狠狠抹去眼前的水雾,湿漉漉的睫毛下透出倔强的目光。 她甩开脚上碍事的拖鞋,冰凉的地面贴着脚心,她却浑然不觉,任由溅起的水花打湿裙摆,赤着脚在栈道上奔跑起来。 …… 酒店大堂也是建在水上的木屋结构,但因面积巨大,底部有多根木柱加固,此时成了最安全牢固的避险场所。 第81章 大堂里人声鼎沸,漫着大雨和海水的潮气。许多人席地而坐,都是从房间出逃的旅客。 金巴兰是巴厘岛最奢华的度假岛屿,入住的多是显赫名流,但在这样的极端天气里,快艇无法出海,直升机也停飞,所有人都被困在一起,再无阶级和地位的差异。 “贝贝!”角落里,崔雪正在安置杜思贝外婆,给老人借来一把椅子,她就看见箭一般冲进大堂的杜思贝。 杜思贝闻声看去,外婆安然无事坐在扶手椅里,她略放下心,来不及上前寒暄就直奔服务台。 “把你们经理喊出来。” 杜思贝语气冷得瘆人,“快!” 前台明显被她震慑,拨通电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很快有个西装白男从门后出来,开口就是千篇一律的话术,“抱歉,我们还没有接到恢复航行的通知,请耐心等待台风强度减弱。” “我可以等,但海上的人呢?他们的时间还剩多少?” 杜思贝说到这闭了闭眼,但继续平稳地说下去,“现在,我要求你们立刻向海事部门报警,出动救援直升机。” “为什么?你是说现在还有人漂在海上没回来?!” 经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是谁?昨夜几点出的海?去了哪个岛?这期间你是否跟他取得过联系?” 经理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杜思贝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她直直倒了下去。 …… 不知昏迷了多久,杜思贝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易折叠床上。 崔雪、外婆、裴元,还有几个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陈行简的好友,他们围在她身边,面容肃穆,让人升起不详的预感。 “我……睡了多久?”杜思贝哑着嗓子问。 崔雪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裴元。裴元弓着腰,神情颓丧,是杜思贝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艰难地吞咽一口,喉咙干得发疼,继续问:“他呢,你们找到他没有?” “贝贝,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裴元眼圈发青,嗓音也哑了,像是被什么折磨得失魂难安。 杜思贝从折叠床上半撑起身,一言不发盯着他。 长久的逼视中,裴元缓缓开口:“酒店说,快艇出海的生意是由金巴兰岛上的土著管理,所以他们查询不到昨晚的出海情况,也不知道快艇去了哪个方向。” “嗯。” 杜思贝轻轻抓住床单,她说,“我明白了。救援直升机呢,他们找到什么没有?” 听到这,裴元弯下腰去,双手捂住脸,指缝中传出他断断续续的痛苦的颤音:“没有……什么都没有。” “好,我知道了。”杜思贝喃喃重复了一声。 她的目光清淡,没有哭也没有闹,唯有一双紧攥床单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指尖掐进掌心,刻下苍白的月牙形指印。 杜思贝最后问,“有没有人告诉我,现在是几点。” 她的声音太平静了,静得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皮肉。所有人都下意识别过脸去,没人敢直视这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依旧是裴元,他慢慢抬起头,眼眶像是被天边日没前最后一缕暮色浸透,染着血一般的暗红: “贝贝,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的声音沉如石头,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砸在地上。 “距离行简失踪……已经超过24小时了。” 空气凝固在周遭,连呼吸声都变刺耳。 一个无法忽视的常识是,夏季发生海难后的黄金救援时间,是12个小时。 杜思贝呼吸开始困难,她遏制着颤抖,下了床,光脚踩在湿凉的木地板上:“好,好的……” 她的灵魂在那一刻又升起来了,飘在半空,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像风中摇颤的树叶一样,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酒店大堂。 裴元在她身后大喊,“你去哪儿?” 杜思贝没有力气回答他。 直到她走出去很远,依稀听见裴元苦痛地吼了一声:“行简他冒着大雨出海不是为了钓鱼!新婚前那一晚不是,昨天晚上也不是……” 杜思贝状若丢了魂的行尸走肉,沿着那条漫长的栈道,独自走到栈道尽头。 那是岛屿的最西边,她和陈行简一起看过日落的地方。 雨停了,深夜的大海,恢复了以往的风平浪静。 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枚光晕朦胧的,铜钱大小的月亮。 杜思贝站在沙滩上,盯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她想起小时候学过一篇文章,说古时一对眷侣相约桥梁相会,女人久久等候男子不到,水涨,她抱梁柱而死。 杜思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海边,并且越来越近地走向水里。冰冷的海浪渐渐没过她小腿,彻骨的凉意激得杜思贝打起寒战。但她只是搓了搓胳膊,继续往深处走去。 这时,前方汹涌的海浪中出现了一只白色快艇。 快艇通体白色,在夜里十分刺眼。 一个身影从快艇上跳下来,那人浑身湿透,踏着浪花向她跌跌撞撞地走来。 “陈行简……”杜思贝虚弱得快要再次失去意识。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她临死前看到的幻影。可如果是幻觉,她被他抱住的感觉,为什么会那么温暖。 “是我。我回来了。”陈行简已经精疲力尽,但怀里的女人比他更无力,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于是他笑着提起手上的东西,轻晃了晃,“贝贝你看,我找到了。” 耳边响起低沉而有撞击感的闷响,杜思贝意识一点点回笼。 她凝神望去,借着快艇船头的一盏探照灯,看见陈行简手中竟然拎着一串五彩斑斓的贝壳,个个都有巴掌大。 她心心念念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孕育自深海里的贝壳。 杜思贝声音发抖,“……陈行简你疯了吗?” 她前天夜里听见的“扑通”声,不是大鱼上钩,而是陈行简背着氧气瓶仰身潜入海里,溅起了一片沸腾的浪花。 昨天夜里他拿着望远镜观测天气,明知天上形成积雨云也要出海,是因为本地人告诉他,在太平洋与印度洋交界处的深海珊瑚区,下雨天更容易找到一种罕见的白蝶贝。 从白蝶贝里挖出来的珍珠,光泽亮如丝缎,也被誉为世界上最大的海水珍珠,南洋白珠。 陈行简说,“我没有疯。我只想让你看清我的心。” 从恋爱到结婚,杜思贝对他们未来的担忧,焦虑,恐惧,他全看在眼里,同时感到痛心。 除了用这种办法,陈行简不知道再该如何证明了。 昨晚乌云压境,哪怕本地土著也不敢出海,陈行简一个人开着快艇去了100海里外的珊瑚区。 起初月明星稀,海面无波也无浪,但当他戴上潜水面具后,脚下的甲板忽然开始颠簸,天海相接的远处电闪雷鸣。陈行简亲眼见证了一场台风的来临,几乎是顷刻之间,雨丝转为豆大雨点,接着变成冰雹,噼里啪啦砸在甲板上。 陈行简躲进船舱避雨,同一时间开始联系杜思贝。 可是信号已被雷电切断,而他离岸太远,连近海网络也无法使用。 他像遭遇海难的少年派,一人一船,漂流无居。 幸运的是,陈行简所处那片区域是台风眼,风暴降临时,越中心的地带反而越安全。 他耐心等待台风过境,此时雨势渐小,他再次潜进海里,在一大片珊瑚群中顺利找到了许多只贝壳。 “所以你看,当人诚心想做一件事的时候,老天都会帮你。”陈行简试图轻描淡写地说。 以上是他转述的版本。 事实是,台风来临那一夜,陈行简四仰八叉地躺在甲板上,在暴风雨中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他不信耶稣,不信佛祖,那个天崩地裂的夜晚,他忏悔的对象只有杜思贝。 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余生都欠她一句对不起——当然,陈行简永远不会告诉杜思贝这些。 海边,崔雪和裴元几个人怕杜思贝出危险,一路跟着她过来,看见那个修长的人影终于出现,都松了口气,躲在棕榈树下继续偷看两人。 他们看不见的是,面对这一串价值连城的深海贝壳,杜 思贝表情淡淡,甚至有一丝漠然的冷感。 “如果这是你用生命换来的项链,我宁可把它们扔回海里。” 她的手刚触上贝壳,就被一股强硬的力量拽住。 陈行简直接将她扯进怀里,声音暗哑至极,“贝贝,别生气,我错了,贝贝。” 陈行简刚开始只是用力搂着她,但过了会儿,他的嘴唇开始迫切地寻找她。 杜思贝听到他胸口越来越快的心跳,身子本就脱力,这下更是被他扑倒在沙滩上。 树后的众人互相看了眼彼此,默契地摸摸鼻尖:“走了走了。” …… 第82章 细沙宛如流动的丝绸,随着杜思贝身体的重量缓缓下陷。 雨水浸湿了沙粒深处,贴着后背传来丝丝凉凉的寒意,而陈行简微热的指尖掠过皮肤时,又传递出一种酥麻的暖意。 杜思贝绷紧脚尖,直直看着正上方的陈行简。 他的短发后面,挂着好大一轮澄黄的月亮。 潮水在不远处温柔地拍浪,退回海里时,发出叹息般的沙沙声响。 温凉的海风抚平人的紧张,奇异地催生出一股懒洋洋的睡意。杜思贝看着陈行简埋首时的发茬,轻声问,“你想怎么做。” “你问我想怎么做?” 陈行简单手撑起身,用大拇指擦去嘴唇边沾到的沙粒,他勾着嘴角,在月光下笑得蛊惑人心。 和混沌黑暗的大海搏斗了一天一夜,他很累了,但神奇的是,面对杜思贝,他仍有使不完的力气。 陈行简抬起杜思贝的长腿,勾到腰间。 “要我说。”他嗓音低哑,俯下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细沙从她发间簌簌落下,在月光中下了一场细钻般的雨。 陈行简结实的大腿肌肉绷紧,托着杜思贝缓缓下沉,直到严丝合缝。 潮水声忽远又忽近,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当然是……”陈行简的唇轻擦过杜思贝耳廓,留下灼热吐息:“使劲做,做透。” 最后一个字化作齿间的轻咬,他的进攻缓慢而强势。 慢慢的,海浪拍岸的节奏也连带着变急促。 杜思贝不再紧张,不再恐惧,只有担惊受怕一整夜后,失而复得的安心。 因为是陈行简,丝微的疼痛都可以尽数忍受,并且逐渐化为没顶般的快乐。 杜思贝环抱住陈行简,本想亲他嘴唇,却刚好看到他饱涨后的通红耳垂,杜思贝没忍住,张口含到嘴里。 那一瞬间,她耳边响起一声压抑的抽息。 湿热,颤抖,像喉咙里滚出的呜咽。 为她忍了一整年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全然的释放。 陈行简低声喊她名字,黏黏的声音,藏着男人此生最浓的一段情:“老婆,我好爱你啊。” 沙滩上的沙粒瞬间湿了。 杜思贝的目光越过陈行简的发茬,看见沙滩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铂金色,无声包容着海的入侵。 海风轻轻地吹。 她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陈行简。 在最亲密的时刻,他一边像君王一样霸道掌控她的节奏,一边凑到她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情话。 但,她还是好喜欢风流又深情的他。 力气耗尽,杜思贝睡得很沉,被陈行简抱回快艇也毫不知情。 她醒来是在甲板上,靠坐着露台,身披一条薄单。陈行简坐在旁边,曲起一条长腿,凝望着远方淡蓝色的天空和海面。 天亮了,快艇泊在浅滩。 杜思贝看见他手指间摩挲着一颗润白的珍珠,问,“那些贝壳你都撬开了?” 陈行简嗯了一声,“我想尽快给你做成一串项链。” “而且。”他又说,“撬出来的蚌肉可以烤了吃,撒把海盐就是顿好饭。这几天岛上物资紧缺,咱们这些贝壳够那群人眼红半月的。” 不知他开玩笑还是认真,杜思贝反正是乐了。 她同时觉得,世间青年才俊何其多,但不会再有一个人像陈行简—— 无论身处怎样的绝境,他都有一颗坚定的心,和一份乐观的勇气。 忽然,快艇大幅度地颠动了几下,杜思贝条件反射叫了一声。 台风刚过,她实在害怕。 “别怕,抓紧我。”陈行简握住她的手说。 “……啊!”杜思贝又小声尖叫。 “怎么?” “我突然想起,我的婚纱还扔在路边。”杜思贝撅起嘴,是真的很苦恼,“昨天急着找你,我把婚纱弄不见了。都怪你!” 说完捶他胸口一记。 陈行简不由得微笑起来,觉得一惊一乍的老婆真是越看越可爱,便直接一用力,把她抱进怀里。 陈行简吻了一下她额头,用打商量的语气柔声问,“婚纱不见了可以再买,你别乱动,乖乖陪我看一次日出好不好?” 杜思贝被哄得很舒心。 她把头贴在陈行简胸膛上,环住他的腰,和他一同看着即将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红日。 四周安静,偶尔传来海鸥稀薄的叫声。杜思贝的心一片安宁。 她用力拥抱住陈行简,在清晨柔煦的海风中回答他:“好,老公。” (故事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