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旅》 第1章 [现代情感] 《泊旅》作者:乐只相和【完结】 文案: 这天,闻旅所在的公司突然被收购了。 据说,新老板是那个不苟言笑的业界新贵,叫周侪。 闻旅心神一颤,传闻中的他和高中时很不一样。 十八岁的周侪,嚣张,肆意,是无数人追捧的对象,亦是众人避之不及的人物。 十八岁的闻旅,温柔,自信,成绩优异,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类学生。 那年他追她追得轰轰烈烈,云一谁不知道她是他的。 后来却悄无声息,分隔两地,再无交集。 哦,没追到啊。 大家心里想想,也是,周侪那种游戏人间的人,怎么会真心爱人呢。 谁也不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段。 在冬夜的病房相拥,在夏日的小巷拥吻,在清晨给她送花只求她对他笑,在深夜疯狂飙车只为找到她。 他在她耳边数次说爱,眼里心里都是喜欢。 分开那天,空气中是潮湿的,他那身桀骜的骨头打碎了又拼起来,变得卑微,他牢牢攥着她的手腕,接近于恳求地对她,“你爱我。” 闻旅从来没变过,她始终温柔,“我改了志愿,学校在宁城,再见。” 那天后,是真的没再见过了。 直到宁城下过最大的一场雪后,又意外地应了那句再见。 彼时他成了业界新贵,她是他公司下出众的员工,有曾经高中时相熟的朋友调侃,“咱们周总,千里迢迢从平城转来宁城,是为了谁啊。” “我贱得慌,上赶着去找她。”他握着杯酒,神色淡淡,像是并不在意。 而闻旅,就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后,也只是静静喝了杯酒。 闻旅自认理亏,处处避着他,事实却总不如人意。 她在吃了朋友送来的食物后中毒住院,精神恍惚,意识不清,模糊间好像亲了个人,还说了句话,“阿yu,我想你。” 被亲的那个yu,神情急转,他掌着她的下颌,面色阴沉,“你在喊谁。” 闻旅听不清他话,只能簌簌地掉眼泪,尽数滴在他手上,温热灼烧。 他的手落到她颈部,眼里压着无尽暴戾,却往前亲上她唇。 清醒后,睁开眼就是她那位避之不及的顶头上司。 他靠在椅背,姿态闲适,漫不经心的,“闻旅,你刚才亲我了。” * 双初恋,破镜重圆。 成年前无亲密接触。 内容标签: 都市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主角:闻旅,周侪|配角:蒋喻 一句话简介:急!前男友是顶头上司怎么办! 立意:自由勇敢,双向奔赴 第1章 周侪 “今天是二零二四年二月四日,立春,万物复苏,宜早床……” 昨日降下的雪在窗台滴答滴答,却在玻璃的阻隔下,未漏进屋内,惊扰到人好睡的是手机自带的播报音,闻旅伸手拿起,在声音停下后眨了眨疲乏的双眼,才八点。 不看不知道,周日的公司群里竟然很热闹,往常可都是一片寂静,没几人会吭声的。 闻旅加班到凌晨四点才睡,自然是一点都没赶上。她翻了个身,朝着窗户的方向,床头的兔子玩偶在被子的波动中倒了下去,乌黑而又微卷的长发倾数落到了身前。 她手指往上滑动,一双漂亮的眼睛恢复清明,翻看有没有错过的消息。 【别后天了,你看看现在的凌晨六点,咱等会补觉完后,这周就只剩下几个小时了。】 【这都不是我等小职员该操心的,我只知道后天又要上班了啊啊啊啊啊!】 【什么帅不帅,我只在乎工资有没变化,还是又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搞什么改革,麻烦得要死。】 【咱又不是女主,顶多是个吃瓜的npc吧哈哈哈。】 【新老板看照片好帅好帅,霸总小说终于轮到我们公司了吗!!!】 【听说ms是他初次创业就办成的,现在收购咱们公司,就又吞并了一个项目,厉害啊。】 【上个月传的时候名单都过了一遍,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周侪,这保密项目够好。】 从下往上,越是往上翻,闻旅的心跳就加快一分,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更是身子僵硬,像朵冰里冻着的玫瑰。 屋内的空调暖风嗡嗡运转,却没能让她手指活泛起来,她快速眨了几下眼,才又往上翻了一次,看到了最早的那条通知。 【一个新消息,咱们公司被收购了,新老板是melting snow的创办人,周侪先生,他的脾性跟李总不太一样,打听到的就是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应该是个话少好办事的主,明天他肯定会过来一趟,大家能见着。】 看完这则,闻旅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是他,是周侪,高中时爱笑爱闹,嚣张到无人能比的周侪,追了她一年又被她骗了的周侪…… 床上早没了人,闻旅洗漱完后又回到桌前坐下。台面上的镜子反射出她的模样,她垂着眼,只睡了四个小时的大脑浑噩无比,却没有一丝要闭眼的念头,不住地劝自己,只是工作而已,只是旧识而已,而且…… 他肯定恨死她了。 想到这里,闻旅低了下头,嘴角升起一丝弧度又很快落下,味道像添了黄连的中药,她靠在椅背上,随手拿了电脑旁的平板,熟练地打开了一款游戏。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游戏界面的体力值成了零,她又开了电脑,想着把昨晚余下的工作做完。 桌面上开了好几个程序,闻旅把其它的都关掉,艰难地完成本来很容易的收尾工作。 正好这时,房门外传出点响动,黄环芝按下把手进来,惊奇道:“醒这么早?不是说要加班吗。” “手机吵的,每次一到节气就自动播报,让我早点起床。”她眉间躁意有点深,也不知道是对手机还是对人。 难得看女儿露出这副神情啊,黄环芝笑笑,“该的你,今天立春,是该早点起,晚上蒋喻和你陈阿姨要过来,我去买点菜回来,顺便给你带碗面,就当早午饭吃了。” “好。”闻旅看了眼窗外,四季常青的景观被白雪遮盖,天也还是阴的,估计今天还会下雪,她立马走出房门,“妈妈。” 黄环芝的大衣拖在地上,她正弯着腰换鞋,“怎么了?还要带什么?” “外面冷得很。”闻旅把柜子里的厚羽绒服塞给她。 “我这大衣可是新买的,保暖得不得了啊。” 闻旅挡在门口,说:“零下六度,再保暖的羊毛都比不上鸭绒。” 黄环芝向来都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时尚美人,因着这穿搭分歧跟闻旅辩论过好几次,虽然最终都是她女儿获胜就是了。现在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在她那白色的羊毛大衣外套上一层黑色的羽绒服,最后的倔强是敞开的拉链。 大门关上,有了这一打岔,闻旅眉间的躁意少了许多,但仍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头,她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下面随便拿了个面包拆开,寡淡得很,还噎人。 往常的周末,她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今天反而觉得有点难过了。 阳台的花浇了,家里的地拖了,连烘干机里的衣服都收起来了,她走了几圈,一件事都找不出来。 松软的沙发上倒下来一人,她不太专注地看着窗外,因为透进雪的缘故,家里格外亮堂。 几道滴答中,她终于找到了一件事做。马上就是李斯祐的生日,她可以和她联系一下,约着出来聚聚,便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cultural:再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叫上箜缦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可还没等回复过来,却先看到了这句话前的红色感叹号,和下面的一排小字。 【rose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 顿时,她眉心的躁意被另一种情绪代替,又是不解又是困惑。虽说这人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但也是高中就相识的,到现在也差不多有六七年了,平时的交情也在,她不理解,也不明白。 再回看上一次聊天,还是一月份的时候,李斯祐找她借钱,她因为手上也没有多余的钱就没答应,因为这个吗? 闻旅的眼神垂下,往上翻看和她的聊天记录,大都是自己主动发了一两句,对方应和,到后面觉得没意思就少联系了,而她每次主动联系也都是借钱,仅仅是一次没借,就删了好友吗。 六七年间,高中时的人,连偶尔有联系的朋友都会失去,更何况是一面未见的人。 闻旅心口一酸,以前吃了过期的橘子糖,也是这种感觉,她沉默着收拾了茶几,再安静地回了房间。 “干嘛呢。”陶箜缦的视频一打过去,就看到她不对劲的脸色,转说:“怎么了呀你,几百年没看你哭了。” 闻旅笑笑,把手机拿近了点,“我可没哭,别污蔑我。” 第2章 “行了行了。”陶箜缦还不知道她吗,外表柔弱,好像那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实则有颗强大的堪比火箭的心脏,表情有些严肃地问:“到底怎么了。” 天又阴了些,隐约有下雪的趋势,闻旅坐到椅子上,抬手开了灯,屏幕里瞬时亮起来,说:“也没什么,就是李斯祐把我删了。” “什么玩意儿?”陶箜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急问:"她把你删了?怎么可能?" 闻旅淡淡地说:“怎么不可能,她就是把我删了。” 陶箜缦那边垂下了眼,像是在手机上做着什么操作,没一会儿就骂出声,“靠!这小妮子怎么回事,把我俩都删了,这是要跟高中的朋友一刀两断?” “本来还想和你一起给她过生日。”闻旅随手按了两下键盘,发出哒哒的声音,神情不大好。 陶箜缦倒是没多大伤心,只是觉得无语,毕竟她高中时就看李斯祐不爽,只是因为闻旅才稍微做个面子,现在看她伤心,一脸恨铁不成钢,说:“你记她生日?自己的就不在乎了?我原来订了明晚的餐厅,现在也别等明天了,就今天,我在佟环信等你。” “……好。”闻旅看了眼时间,已经近十二点了,说:“可能要早一点,晚上蒋喻哥要过来,我得提前回去。” 听到这个名字,陶箜缦立马笑出来,“那我晚上也上你家蹭个饭呗,蒋喻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帅哥啊。” 闻旅也笑,调侃道:“不怕那位生气?” 肯定比不上某人,陶箜缦心里暗搓搓,面上倒一点没露出来,“谁理他啊,天天忙得要死,哪来的功夫管我。” 又聊了一会,到外面传出点开门的声音才挂断视频,黄环芝手上什么都拿了,就是没拿面,她说:“时间太晚,早餐店都关门了,我直接给你下碗吧,垫吧垫吧肚子,省得晚上吃晚了饿。” 闻旅提起菜篮子进了厨房,坐在小凳子上,“不用了,我等会跟箜缦出去,晚上再回来。” “箜缦啊,好久没见她了,这次来宁城了?” “……对啊。”闻旅熟练的动作一顿,锈迹斑斑的思考条缓缓转动。 早该想到的,为什么一向在平城的人这次突然来了宁城,她以往要过来总是在节假日或是假期,而且会提前好几天说,这次却一声不吭地就跑来了宁城,应该是和她男朋友一起的。 而她男朋友,正是周侪的发小兄弟。 好不容易缓和的心神又乱了起来,面上却一点看不出来,她总是这个表情,淡淡的。 闻旅蹲在地上帮妈妈择菜,在厨房待了好一会,在时间快到的时候才又回了房间收拾。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她拿了上周新买的大衣,不管里外,都被缝着厚厚一层兔毛,保暖又漂亮,但都拿出来了,她又想。 新衣服还是等周一再穿吧,毕竟是新的一周。 因着这个想法,最终闻旅还是穿了那身她常穿的白色长款羽绒服,在黄环芝的嘱咐声中被塞上了一顶毛线帽。 电梯门发出点轻微的咔嚓声,刚一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就被降下的小雪粒拂了面,她加快脚步,上了路边停下的一辆出租车,又把围巾拉下了些,说:“去佟环信。” 这家火锅店是陶箜缦最喜欢去的店之一,在全国都开了店,平时只是偶尔,但到了冬天,就好比那专宠的贵妃,次次都往这家店跑,吃不腻似的。 闻旅现在对吃食没什么要求,只要能入口就行,次次都依着她,这次也一样。她头朝向窗外,看玻璃上不断滚下的小雪粒,看这趋势,估计会转成大雪。 外头的冷空气像是要把人生吞了,室内却一片热闹,陶箜缦早就到了,半起身给她招了招手,“文文!” 闻旅快步走过去,“来这么早。” “想见你嘛。”陶箜缦紧紧挽住她胳膊,作势要亲,“小美人,几天不见,想爷了没。” 闻旅直朝后躲,围巾往下落了点,忍不住笑,“想了想了。” “没看你多想。”陶箜缦瘪了下嘴,阴阳怪气的,“为李斯祐那小妮子哭,都没为我哭一次。” 其实也没为那人,但闻旅不想说真正的原因,也想逗她一下,“那怎么办,不然我现在为你掉两颗鳄鱼的眼泪,补偿你一下。” “行了行了,不说她。”陶箜缦直笑,顺手扒了她的围巾,说:“菜都点好了,按咱俩平时的习惯,我还特点了两瓶酒,咱今天干一个。” 桌上除了摆满的菜品,角落里还放着两瓶果酒,透着颜色。闻旅也不知道怎的,拿起倒了两杯,推给她后率先尝了一口,说:“挺好喝的。” 陶箜缦放下长筷,嘴瘪得更明显,“我又要吃醋了文文,你都没为我借酒消愁过。” 闻旅:“……” 也知道她什么性子,经不得逗,一逗就脸红,陶箜缦得逞似的笑笑。 闻旅往她嘴里塞了个土豆,“吃吧你就。” 她最讨厌吃土豆了,陶箜缦拧巴着脸咽下,“不说了不说了。” 火锅里的辣汤翻滚,闻旅手放在酒杯上,盯着里头淡粉色的液体愣了会神,才拿起筷子挑了个土豆到碗里。 屋内进来的客人越来越多,闻旅始终低着头,只偶尔抬起头说几句话,随着温度的升涨,她感觉胸口有些闷,从身旁的包里拿了袋纸巾塞到口袋里,说:“我去趟卫生间。” 陶箜缦还在跟自己碗里的调料作对,她不小心放了勺葱进去,现在正在挑呢,闻言抬了下头,点头说:“哦。” 闻旅刚站起身,她后面那桌也恰好离开了,走道不宽,她收拢了羽绒服,避免挡到别人,往尽头的门那走。 冰冷的水柱流过手心,她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又用冰透了的手摸摸有些红的脸。这里的锅底有些辣,她久到宁城,连饮食习惯都变清淡了点,只是吃个火锅而已,嘴唇能辣得比妆后还红,她收了纸巾往外走,还没动两步路,又被一人拦住。 一身服务员装扮的女生看起来有点犹豫,“不好意思,能帮个忙吗。” 闻旅问:“什么?” “那边那位顾客,我……”服务员指了个方向,就在她椅子的后面,说:“我上错了一道菜,经理让我私下解决,但我看到男人就说不出话……” 桌与桌之间是用长椅和挡板隔断的,在这个方向,闻旅只能看到正对着她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挺斯文的,她问:“是那个戴眼镜的人吗。” “对对对。”服务员一看有戏,忙说:“帮我要个微信就好,我在手机上跟他说就没事了。” “……”本来还真以为是失误,闻旅说:“直接跟他说就好了,怎么还要微信呢。” 服务员的表情有种被戳破的尴尬,“小姐姐你长这么好看,成功率起码高出一百倍嘛……” “自己去吧。”闻旅作势要走。 “等等啊。”服务员连忙拉住她,又是卖惨又是卖乖,“我在兼职,规定是不能做出工作以外的事的,小姐姐你也不想看到一段良好的姻缘错过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儿的工作,我弟弟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又想……” “手机给我吧。”闻旅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眼神垂下,看不真切。 服务员也不知道戳中她哪了,连忙打开微信塞给她,脸笑成了一朵花,“谢谢谢谢,今天你这单我请了。” “你还是留着钱还债吧。”她拿到手上,往那桌走。 只是编的,这小姐姐不会真信了吧,服务员抿抿唇,心里有点虚,但眼神还是专注地盯着她的方向。 闻旅径直走过去,站在金丝眼镜男的身旁,“打扰了,可以给一个联系方式吗。” 可还没等眼镜男吭声,对面的男人先发出声轻笑。 “都这么久了……” 锅子的热气朝着面庞飘袅,掩盖住了眉眼,却盖不住他的揶揄。 “闻旅,眼光一点没长进啊。” 第2章 果酒 金丝眼镜男先瞟瞟兄弟,又看看桃花,却有些移不开眼了。 美女他也见过不少,却没像她这样,有些矛盾,小脸白里透红,比春日的桃子还香,清纯中却被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带上了些许妩媚,眼尾宛如有小钩子,让他彻底忽略了他兄弟说的话,心里的小鹿扑通扑通直跳。 周遭热闹极了,闻旅僵在原地,与他的眼睛对上时,耳中拉出一行嗡鸣,像极了夏天的蝉鸣。 那些晦涩的,隐秘的,纯情的,汹涌的……回忆与感情雪崩般扑来,淹没了她的喉管与心脏,她做不出任何事,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耳鸣越来越响,在这片繁闹中无比清晰。 与她比起来,另一位就显得从容多了,室内的暖光照耀,衬得眉眼更加深邃。 他靠在椅背上,大衣中是板正的西装,修长的食指点在酒杯的玻璃上,发出声轻响,他嘴角噙着笑,没什么温度,眼中倒映的人好像只有她。 第3章 “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啊。” “……周侪。”闻旅的声带牵动,心脏出奇的和缓,她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嘴角勉强弯起一点弧度,“好久不见,你一点没变。” 周侪低了下眼,不过两秒便又抬起,面上的表情掩得干干净净,只定定看她,喉口堵塞,“托你的福。” 屏幕暗下,她握着手机的动作又紧了些,心口升起绵密的针扎。 这是好友重逢?眼镜男不明所以,左右看看,说:“认识?” 杯中的酒液在玻璃上晃漾,周侪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玩世不恭的,“找你要好友,你倒是给个准话,林总。” 闻言,林道心头升起股淡淡的疑问,这小子什么时候称呼过他林总的,但没多心,毕竟桃花才是要紧事,他忙把自己手机拿出来,笑得十分碍眼,“当然可以,非常荣幸。” 手机屏幕早已灭下,闻旅解释说:“有个女生托我来要的,现在手机关了,能说一遍电话吗,我等会给她。” 周侪敛下的目光一顿,捏着杯子的手也松了些,酒杯的玻璃也随之松了口气。 林道:“……” 也懒得问是谁了,不情不愿但又带着股万一的念头,他声音有力地念出一串数字,万一这小美女是不好意思呢,万一这只是借口呢。 “谢谢。”闻旅将电话记在心里,干脆地转身离开,走得没有一丝留恋。 周侪则是一直垂着眼,没再看她一次。 “靠,还以为是这小美女的。”林道把用来装逼的眼镜摘下,眼睛仍是有神的,哪有半点近视的影子,又回过来味,怀疑道:“眼光没点长进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没明白呢。” 周侪将杯中的酒喝尽,目光盯在锅中翻滚的热汤上,声音很轻,却意味不明,“都有我在,又找了别人。” 林道:“…………” “滚犊子,再怎么说,她要的都是我的!”不就比他帅那么一点……很多吗,拽个屁啊,林道往不远处的背影看了眼,眯起眼问:“你俩以前什么关系啊,这氛围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周侪的杯中又倒满了酒,淡淡道:"差点结婚的关系。" “咳咳咳……”林道心中的小鹿吧唧一下撞死了,一口酒呛喉管里,肺都差点咳出来,引得周围人直朝他看。他脸色说不出的复杂,又是不解,又是觉得他兄弟牛逼,更有股哀怨,其中还隐约带着丝机会,小金人影帝都没他的情绪有层次。 周侪读出他脸上的某丝情绪,眼神一凛,嘴角一勾,语气不详,“别咳死了,我不想在这大雪天给你送尸。” "……"林道嘶哑着嗓子,“滚……” 对面传出点声音,又坐下来一个男人,穿着身亮绿色羽绒服,裹得像个青团,头上还落了不少雪,“冻死了外面,有病吧你们,大雪天出来吃火锅。” 林道咳得声音还是嘶的,但也没忘了解释,“就是因为雪下大了,我们才过来这的,本来打算去看眼公司。” “我记得你平时都是不喜欢吃火锅的啊,怎么上这来了。”邹璥埗顺手就往杯里倒酒。 周侪没抬头看他,“陈悰提过这里几次,路过。” “他还没来?我以为我才是最晚的。”邹璥埗四处看看,却先看到了另一人的模样,嘴张成了o字型,忍不住掐他身旁的人,“卧槽卧槽,那谁啊卧槽。” 林道挣开他手,嫌弃得不行,“狂犬病犯了。” 眼瞧着马上就要走过来,邹璥埗连忙低下头,偷摸着小声跟对面逼逼,“我他妈好像看到你初恋了。” 在这寒冷的冬天,最凉的不是路边的雪,而是他兄弟冰冷的话,林道心里又中了一箭,初恋的杀伤力多大啊!他半点机会都没得了! 周侪没什么反应,只是重复着倒酒再喝酒的动作,一杯又一杯,不会醉似的。 正对着的方向,闻旅自然也看到了邹璥埗,七年的光阴,这些人的脸她竟然一丝都没忘掉,她偏过眼,坐到长椅上,桌旁只剩她一个人,箜缦去哪了。 两桌仅隔着一道隔板,曾经同桌的人,现在却都只能背靠着隔板坐,连正对面的勇气都没有,连多说一句的话都没有,连陌生人都不如。 锅里下的豆腐漂浮起来,在热汤中跳动,勾引着人的味蕾,却没一人再有心情享用。 恰好这时,陶箜缦面色复杂地走回来,她刚刚从陈悰口中得知了周侪的去向,再看到闻旅的脸色,心里只剩下‘完了’这两个字。 闻旅抬起眼,“去哪了,好像回来就没看到你了。” “陈悰过来了,我刚出去跟他聊了会。”陶箜缦预备转移话题,双手都放在桌上,"外面雪下得可好看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算了,挺冷的。”她手握着酒杯。 陶箜缦挠挠头发,放小了百分之八十的音量,纠结道:“他……我是真不知道啊,这真是意外,陈悰被我带来过很多次,估计是提过,所以也来这了。” 闻旅点头,“嗯,没事。” 陶箜缦试探着说:“要不咱走吧,去逛逛商场。”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正是下午五点,闻旅看了眼说:“没多少时间了,蒋喻哥估计马上就要来家里了,我再坐一会就得回去。” “……哦。”陶箜缦跟对面桌的邹璥埗对上了一个视线,又默契地移开,她戳戳碗里的牛肉丸,“那就坐会吧,外面好冷的。” 邹璥埗也放轻了百分之八十的音量,朝向对面的陈悰,“蒋喻是谁啊,你听箜缦说过没。” 他有顾虑,陈悰可一点没有,看了眼在喝酒的人,直接了当地说:“好像是成青的研究生,厉害。” 在座的四人,也有一个是成青毕业的,林道点点头,夸赞道:“确实厉害,可惜当年我早早就被阿侪骗走了,没来得及去考。” “我有句话说错了。”周侪喝尽一杯酒,眼眶被熏红了一片血丝,笑着说:“比不得林总,从小到大都是第一。” 林道莫名其妙的,“酒量又喝回去了?我又没哪招你。” 酒杯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牵碎了心脏,周侪撑着眼眶,声音有些轻,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回去了,六七杯就醉了。” 陈悰为着这事跟陶箜缦吵过的架垒起来能造一个火箭炮,两方都有火气,谁也不让着谁,现在看到他这模样,想着人都在这,更是心里不舒服,半是调侃半是真心地说:“咱们周总,千里迢迢从平城转来宁城,是为了谁啊。” 第3章 倒流 有些人的声音一点没减,在这片嘈杂的环境中仍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她们耳中,陶箜缦眼睛都快瞪成青蛙眼了,死陈悰!回去看我不骂死你!阴阳什么呢! 闻旅只是握着她那杯酒,不喝也不动,表情也淡淡的,像是真在等着回家。 桌上人的目光皆朝向他嘴里的周总,林道对他们高中时的弯弯绕绕一点不知道,但看这情形,再联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醍醐灌顶,心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看看对面的周侪,又瞄瞄前头露出的一角,敢情阿侪这些年一次恋爱都不谈,是因为受过情伤,心里有人啊。 即使知道背后就是她,周侪也只是淡淡喝了口酒,口吻并不在意,“我贱得慌,上赶着去找她。” 闻旅背着身,神情有些恍惚,隐约想起曾经他说过的一句话。 这句话陶箜缦没怎么听清,只看到她脸色不好,心里顿时更加后悔,真该死啊,带她来这个店干嘛呀。她拎着包站起身,扯住她胳膊说:“吃好了就走吧,阿姨还在家里等你呢。” 起身的时候,口袋里的纸巾滑落出来,闻旅弯腰捡起,又戴好围巾帽子,才和她一起走出了门外。 “完了,被你给说走了。”邹璥埗一直偷偷关注着,锅滚了这么半天,到现在连个丸子都没吃上,只顾着看人了,现在又转过头往对面看,顿时哑巴了,“不是吧阿侪……你他妈到现在还没放下?!” 顶光下,周侪眼中的水雾一清二楚,通红的眼眶暴露出了一切,他沉默着,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酒,没回应。 真是贱得慌,陈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陪着喝下一杯酒。 外面的雪果然很美,宁城好久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飘在天上,弯弯绕绕的,像极好的绸缎划破而洒下的丝絮。闻旅把围巾拉上了点,盖住半边的脸,看着楼梯下的路,说:“车到了,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点!”陶箜缦跟她招招手,“拜拜。” 闻旅也给她招招手,在车上关上的那一刹那,她脸上的笑意敛得干干净净,围巾又往上跑了点,只留了双眼睛看得清楚。 半天没听到乘客说地址,司机师傅只得看向后视镜,问:“去哪啊姑娘。” 她没法出声,被堵得完全,只是脸上多了两行眼泪,被围巾吸收,毛躁而湿润的触感,扎在脸上好不舒服。 第4章 师傅本想再问一遍,但看这样,又怕刺激到什么,犹豫着说:“我起步了啊,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 可这时,听到了她竭力抑制住的声音,“去文峰名都。” 唉,真是可怜,回家父母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司机轻微地摇摇头,踩下油门离开这里。 陶箜缦直到车走远后才回去,直冲着她隔壁桌,一把就拉着陈悰往外走,没来得及走出去就问:“你说那话什么意思,你就是存心的。” “我存心?”陈悰心里也不大舒坦,“我存心就不会那么说,我他妈直接指着她问当初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定好的学校不去了,隔这么老远跑到宁城来躲着,周侪怎么她了,她就这么看不起他!” “你懂什么!”陶箜缦一直憋在心里的秘密,她不能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这样指责她!” 陈悰讽刺地笑,“那你说,你跟我说,她有什么理由,我只看到最后的学校是周侪他一个人去的,她呢,几次三番,耍人玩啊。” 陶箜缦气得简直要扇他一巴掌,但生生忍住了,“我不能说,你们以后总会知道的。” “起码我现在不知道。”他回。 陶箜缦瞪他一眼,“晚上我不回家了,你自己回去。” “……你又这样。”陈悰有些无奈,恨不得细数出她的例子,“每次吵不过我就离家出走。” “谁离家出走了,你有病吧。”陶箜缦直骂,“我爱去哪去哪,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啊。” 瞧她这副表情,陈悰理智回来,又准备哄,“我是你追了半年的男朋友,过了年就要结婚的丈夫。” “我又没同意,谁让你在外面这么说的。” “行行行,不说不说,快点进去,外面不冷?” “我就不,看到你就烦,说的那是什么话?” “错了行吧,别气了,大不了我不说了。” “什么叫……” 因着这几人在外面的时间太长,门口还站着两个来找人的,邹璥埗叹了口气,“唉,又吵起来了。” “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时不时借酒消个愁,喊着要分手,结果醒了又屁颠屁颠跑去装修新房,你说这陷在爱情中的人是不是都挺贱的呢,我以前也没这样啊。”林道又戴上了他的金丝眼镜,摇摇头说:“看来还是爱得不够深。” 屋里还有个借酒消愁的,邹璥埗想起高中时的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评价道:“是挺贱的,高中就是这样,你都不知道,我在里面吃了多少苦,翻了多少次白眼。” “讲我听听。”林道几次都好奇,但没一次成功听到。 这次也一样,邹璥埗往屋里躲,“免了吧,那讲起来起码要有个十天十夜,事太多了,你还是抽个好日子让陈悰讲你听,他比较适合讲故事。” 林道:“……”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把兴趣挑起来又不说了! 天上的雪下不停似的,一直到车停在小区外,也没有一丝要停下的趋势。闻旅扫码付过钱后拉紧围巾,手塞在口袋里往楼里走,却在看到花坛里的龙舌兰时顿了步伐。 她不顾纯白的长羽绒,缓慢地坐在楼梯上,盯着降下的雪愣神。 龙舌兰这种植物,四季常青,她高中时的学校花坛中便种着,那时还是夏天。 阳光炙热,金黄的一片,洒在墙面上便能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却是凉爽,还隐隐伴着股消毒水的味道。 闻德手上拿着缴费单回到诊室,心事重重地往椅子上一坐,看向半个身子倒在病床上的女生,担心道:“到时候咱们还是去看看中医,这老是肚子疼可怎么办。” 病床上的女生,脸色苍白,穿着身白色校服,左手被针管禁锢住,扎好的头发在摩擦中散出来了一点,她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去,反正每次就疼个一两天,吃药就好了。” “中药一点都不苦,你爸我之前还主动要去喝呢。”闻德一眼就知道他女儿心里在想什么,指定是怕喝药。 小腹的疼痛减弱了很多,闻旅看了眼药瓶,大约还有三分钟的量,淡粉的嘴唇扯出抹笑,“你少喝点酒,也不用喝药了。” 闻德拧开台上的保温杯,铁舌头似的喝下一口滚烫的茶水,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好像有多无奈,“还不是要谈生意,不然怎么给我女儿赚学费啊。” “爸爸。”闻旅按下床头的按钮,无情打破他的借口,“我每年都是免学费的。” 这倒确实,因为初中成绩好,高中的学校招她时就承诺了这点,闻德心虚地站起身,拿着保温杯左右走走,“这护士怎么还不来拔针,我出去找下。” 闻旅坐起身,小腹处还是不舒服,但勉强能接受,赶去学校应该不会太晚,她右手拨动了一下透明的长管,小瓶中的药品彻底没入。 “紧催,拔针拔针。”护士一脸烦躁,“都说了地拖好了就来。” 闻德走在后头,指着药瓶说:“等把地拖完,我姑娘都得回血了,你自己看是不是没药了。” 护士快步走近,动作不小地撕了白胶条,“拔好了行吧。” 在她收针管和药瓶的时候,闻旅则是一脸淡淡地按住左手的胶带,防止出血。 闻德瞅了护士的背影一眼,抬手就拿了椅子上的书包,重重哼了声,“走走走。” "嗯。"她仍是按着左手。 医院外头的温度像是升了好几十度,闻德刚一接触到就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把车上的空调开开。” 闻旅只得又进到医院门里面,无所事事地走了几步,转头看墙上贴的小贴士。 比如勤洗手勤换衣,再比如冬日养肾,春日养肝,夏日养心,秋日养肺…… 看了这么多,闻旅上车后就说:"夏天适宜养心,爸爸你要少生气。" “你就当我气她。”闻德转动方向盘转弯,走到平路后才往后视镜看,说:“每个月都要肚子疼一次,期末考试就因为这从小班掉到了平行班,又是高三,最关键的一年,你说到时候影响了学习怎么搞。” 闻旅不太在意,说:“平行班也挺好的,高中的知识我都学完了。”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学习再好,像现在这样就行了。”闻德放宽心态,“学校的事我管不着,过个几天我带你去看中医,把身体调理一下。” 看中医就意味着喝中药,只是闻着就倒胃,闻旅没再吭声,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愿意。 奈何前排的闻德只是在专心开车,丝毫没感觉到。 车窗外的风景从四通八达的大马路变成了带着防护栏的小马路,沿边还开着不少商铺,超市,餐馆,或是奶茶店,一看就知道马上就要进入云一中学的范围了。 忽的,防护栏另一头的马路上驶过一辆公交车,车还没停稳就看到从上面跳下来三个男生,为首那个染着一头金发,在阳光下直晃人眼。 沿途种着一排香樟,光影倾斜,校服外套飞扬,他们跑在路上,跟车赛跑似的,带着无尽的肆意与活力,像是四季常青的树,挺直利韧。 车越过他们,几道高大的身影转成了几颗黑影,透过层玻璃,闻旅多看了几眼。 第4章 平行班 “周侪!老子追不上了!” “你他妈就不能跑慢点!” 天气热了,躲在树里鸣叫的野蝉被这几道声音惊得停了一瞬。为首的男生又加快了速度,金发在阳光下透成了白金,他半抬起手,拇指向下,充满了嘲笑,笑得张扬,“走了!” “周侪!”邹璥埗的小短腿都快抡成风火轮了,伸长了手指他的背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你给老子等着!!!” 陈悰跟他俩不是一个班,他班上规定的时间早就到了,大有股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现在跑跑只是陪着,他抬手薅了把飞扬的头发,骂了声后同样加快了速度。 “卧槽……陈悰你吃激素了啊。”现在落到后面的只剩下一个邹璥埗,他顿在原地一两秒,满脸都是累累累…… 学校附近没设站点,公交车并不会停留,他们都是在前一站跳下来的,刚好赶在十点前到了学校大门,不顾保安的询问就往教学楼里跑,一步三台阶。 “现在的学生,一个个的都不像话,头发都搞成什么样了,奇里奇怪的。”保安两手背在身后,在门口走来走去,指指点点,“又是周侪他们。” 与此同时,闻旅听完了闻德的唠叨,也走到了学校大门,她背着书包,校服规整地穿在身上。 保安也看到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说:“怎么来这么晚,快点进去。” “刚打完针。”她解释了一句,加快步伐进到校园,往她不熟悉的高三教学楼走。 保安摇摇头,感叹道:“还是女孩好啊。” 说罢,想起平时抓的翻墙人士,叹了口气就赶在十点整关了学校大门,又拿上他的小牌牌到处巡逻去了。 第5章 十四班应该是在三楼,闻旅回想了一下高二楼的布局,觉得高三楼应该差不到哪去,确定地走上楼梯。 教学楼四面通风,走在走廊上就能看到各班的样子,她垂下眼,努力降低存在感,默默地在这一楼找班级牌子。 “我真服了,你他妈在十四班待了两年,到现在都没记得在几楼。”邹璥埗一边走一边逼逼,说个不停,“走这圈跟红毯一样,你这头金毛忒显眼了,搞得老子怪害羞的。” 教室里坐在窗边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到走廊,却只能看到个侧脸,线条利落,轮廓分明。 周侪肩上的书包带子在身后一晃一晃的,端得一副纨绔少爷,他侧过头发出声轻笑,“放心,没人看你。” 邹璥埗:“……” “去你的。”他作势要踹前头那个金毛,却先看到了一道背影,顿时真的放心了,“还好还好,有人来得跟咱们一样晚,这方向估计也是咱班上的。” 顺着他的眼神,周侪也朝前方看了眼,但没多在意。 邹璥埗自认走得也不算快,但那女生竟然半天没走动几步,有点意思,他贱兮兮地扯了下前头那人的书包带子,“欸,你看那女生,是不是专门在等你。” 周侪瞟他一眼,“爪子痒?” 怕了怕了,邹璥埗立马放开手,双臂抬起,作投降状。 班上有个人给他们使了个眼神,示意快点进来,田老要生气啦! 几个大步后,两人越过前头的女生,邹璥埗还回头看了眼,眼神变了变,这不是一班那个校花吗,怎么跑他们班上了。 闻旅:“……” 明明是因为不想在他们前面,以免挡着他们,省得以后找她麻烦,所以才放慢速度让路的,怎么就成了专门等他的,自恋狂,她心里念了几句,往前看到了十四班的班牌。 “报告。” 田晓军正在跟新同学们讲班上的制度,忽然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他没好气地转过头看,顿时更没个好气,横着眉毛竖着脸的,“迟到就算了,你这……头发是个什么样。” 周侪随手拨了两下,一脸正经地说:“天生就这样,我外婆是个混血,传到我这辈来了。” 田晓军:“……” 教室里传出点偷摸的笑声,他恨不得找个胶带给他嘴粘上,吐不出好话来,只盯着他摆了下手,“自己找位子坐,周侪你就在这站着。” “兄弟大义啊。”邹璥埗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声逼逼了这句就飞速坐到最后一排没人的位置。 周侪:“……” 因着这位,被无限降低存在感的闻旅也安静地往班上走了。她抬眸看了眼,除了后排那两个位置,只剩下靠窗户的一排还有个座位,她走过去坐下。 但虽然被那位风云人物夺走了大部分的眼神,还是有不少人看向她这位曾经的年级第一,她目前的同桌更是直接问了,“闻旅?我在光荣榜上看到过你。” “嗯。”她回。 李斯祐又问:“你不是成绩很好吗,怎么来平行班了。” “没考好。”闻旅简单地应了句,把书包放到腿上,从口袋里拿了包湿纸巾出来,慢慢地擦拭桌面和抽屉。 李斯祐点点头,没多问了,又把眼神放到走廊那个人身上。 田晓军站在他身侧,比他足足矮上一截,但气势挺足,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趁主任还没发现,你赶紧去外面找个理发店给我染回去。” 周侪说:“老板不让。” “……”田晓军差点给他翻个白眼,“染的时候没见不让,现在就不让了?你少在那里唬人。” “就是老板让我染我才染的。”周侪的表情别提多真诚了。 田晓军依旧不信,“还不说真话是吧。” 班主任在这堵着,周侪只好完整地解释了一遍,“我以前在她那打过工,欠老板个人情,现在店里缺模特,我就去帮个忙。” “……你?”田晓军看过他的资料,再看他平时的吃穿,怎么都不像缺钱的人,“打工?” 周侪笑了下,样子不太正经,“勤工俭学。” 横看竖看都觉得他是在唬人,但说也没用,说也不改,被扣分也得自己受着,田晓军身子往左侧了侧,没好气道:“行了,早点给我染回去,进去。” “得了。”周侪给他比了个手势,单肩背着包进门,眸子没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白金发色的渲托下,更显得容貌特一,但更多的还是那股子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嚣张与轻慢,他穿过临窗的过道,到了自己的位置。 “……好帅。”李斯祐不自觉出声,预备跟自己的同桌搭话,却看到她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不住地嘟囔,“怎么都没点反应,你刚才没看他?” 闻旅把书包放到抽屉里,又拿了本书出来,“没看。” 李斯祐撇了撇嘴,“学霸果然都不在乎别人。” 自恋又傲慢,云一谁不知道这位霸王,有什么好看的。闻旅垂下眼预备看会上学期的作业,现在的老师估计是不会再检查了。可还没等翻开,就又被叫住。 “闻旅。”田晓军站在过道,面朝向她,“出来一下。” 她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跟上。 老师一走,班上瞬时热闹起来,又是互相聊天,又是笑容满面,还有些人的目光悄悄往后排飘。 只看到,周侪他靠在椅背上,明目张胆地拿着个白色手机在玩游戏。 不愧是住在黑名单上的男人,是一点不怕被逮住扣分啊,李斯祐心中如是想,默默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字。 “闻旅啊,你刚来平行班,可能对我们的学习习惯不太了解。”田晓军两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副心理辅导师的模样。 “应该差不多吧。”她说。 田晓军摇了下头,“不一样,不光进度,连老师们的教学习惯都不一样,我们会尽量迁就大部分的学生,有些你做惯了的题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拔高题了。” “还有老师在课上反复讲的内容,可能都是你一眼就知道答案的。只因为一场考试,更何况还是在身体出问题的情况下失误,我是觉得对你有些不公平,但学校的制度在这,一班的老师都跟我讲过,他会跟校长争取,在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就给你换回去,当然前提是你的成绩还得是年级前五十。” “知道了。”闻旅紧绷得身体放松了些,新的班主任好像很好,她专心听他讲话。 田晓军很满意,笑了下说:“在数学上,有什么难题可以拿来问我,别的科目也能带到办公室来,我们都不希望为着这个失误,损失掉一个高校的好苗子。” 闻旅弯唇微笑,“好,谢谢老师。” “要说的大概就这些,回去吧。”他抬手拿了桌上的玻璃杯,拧开准备喝口茶,缓缓他那颗为了矫正坏苗而愈发沧桑的心脏。 办公室距离教室不算远,闻旅出来便感受到外面毒辣的日头,小腹也一阵阵痛,她走得慢了点。 “阿侪。”邹璥埗推了把他同桌的胳膊,下巴往上抬了抬,“快看校花,闻旅转我们班上来了。” 他仍看着屏幕上的击杀特效,懒得搭理。 邹璥埗思考了会,恍然道:“敢情人家不是专门在等你,是本来就走得慢啊。” 关于他说的那句话,周侪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但能走得有多慢,他抬眸看了眼,恰好赶上她进门。 带着光晕的金光就那么照在她身上,身量纤瘦。 闻旅垂着眼,因为疼痛而使得人恹恹的,一小缕头发散在耳边,步伐缓慢地往座位上走。 “哟,看这么久。”邹璥埗同他玩笑,“看上了?” 一直到她回到座位,周侪也没收回目光,觉得她跟家里的那个兔子玩偶有点像,他敛下眼,随手转了下笔,懒慢道:“热出毛的天还能下雪呢。” 邹璥埗:“?” “哈?”他一脸懵,“说什么?什么下雪?” 周侪笑挺刺的,他拖长了语调,“白啊。” “……我看你改姓李得了,李白侪,还学会那些龟毛比喻了。”邹璥埗顿时无语,“给你递情书那么多女的,哪一个不白,怎么不见你看一眼。” 手机屏幕早已自动灭了,周侪扫他一眼,“脑子放干净点。” 邹璥埗:“……” 真服了,盯着人看的好像是你吧。 第5章 草莓味 云城第一中学的学生向来很热衷于吃饭,每到饭点便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横扫通往食堂的那条长坡,十四班的教室在敲响铃的那一刻就跑了一半走,现在剩的都是要等人的。 开学第一天几乎全是用自习度过的,老师都只是来介绍了一下自己,便分了几张卷子下来让做。闻旅把书合上,往窗外看了眼,没看到箜缦的身影,却先看到了那位批评单上的常驻。 他斜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听到了什么废话似的,作势要踢他朋友,他朋友则是堪堪躲过,回了他一拳。 第6章 有关周侪,向来都是在升旗的会上看到,当然都是批评的。 因着距离远,每次都只模糊地看了一眼,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在同学聊天中知道有关他的事,虽然从来都没入过心。 现在也是一样,闻旅只看着了个背影,正当她想低头时,余光却又注意到。 他好像转了次头。 “喂,给个回应啊。”陈悰刚从五楼下来,说了半天没听着个回话。 周侪直起身,眼神放到他身上,“说什么了。” 陈悰:“……” 敢情他刚真是在对着狗吠了几下,转身就往楼梯下走,“当我没说。” 再往前些时间,邹璥埗正躲着要跑,自然也没听到他的话,伸长胳膊猛地往他背上一压,"小悰子,再给爷说一遍。" 陈悰被扑得一个踉跄,抬起手肘就给了他一拐,“滚。” 此时,从上一楼台阶下来的陶箜缦却十分不自然,她低下眼,急速往十四班教室跑,“文文!” 闻旅刚好从前门出来,惊奇道:“下来这么快。” “我刚才看到陈悰了。”陶箜缦抿唇笑笑,带着女生最娇俏的神色,“他跟你班上的周侪关系很好。” 闻旅只知道名字,却对不上人脸,问:“怎么了,你问他干嘛?” 陶箜缦的头发每天早上都会花上二十分钟编,这时却是散着的,只用了一根发绳松散圈着,她挽着她的胳膊,慢慢往走廊上另一条楼梯通道走,嘴角微微翘着,小声说:“我喜欢他。” 听到这个小秘密,闻旅顿时停下脚步,跟小机器人被抽了发动机似的,喜欢周侪? “怎么会喜欢他呢?”她眼里满是不解。 陶箜缦反问:“他不好吗?” 闻旅没给出肯定的答案,"说不上来,就觉得他们做的事都很危险。" “哦哟。”陶箜缦笑着戳戳她胳膊,“在一个班就是好啊,都知道他们的近况,快跟我说说。” 来的时候只是看到了几个身影,现在却已经知道了具体的人,闻旅说:"我看到他们跳公交车了,跑得也很快,差点赶上我爸的车。" 结果陶箜缦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一脸惊叹,“很帅啊。” “……”两人的步伐恢复正常速度,闻旅问:“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你看。”陶箜缦把自己的长发拨到身前,露出发上的那根黑色发绳,“这是他给我的。” 闻旅倒忘了这件事,“我记得你每天都要把头发编起来,今天怎么随便扎了。” 陶箜缦说:“当时我的发圈断了,头发散着都不知道,是他提醒的我,还给了这根发绳。” “所以你就喜欢他?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陶箜缦垂眼笑笑,“喜欢一个人,第一眼就喜欢了,可能只有一句话,一件事,但就是喜欢了。” 闻旅点头。 她又说:“我想追他。” 闻旅的发动机又被拔了一次,她顿在原地,不赞同道:“会耽误高考的。” “他成绩很好啊,要是真被我追上了,还能来个免费的一对一呢。”陶箜缦另有所图。 闻旅头上顶满了问号,秀气的眉毛皱起,今天那位在班上可是睡了一整天,问:“周侪的成绩很好吗?” “谁说周侪了啊,我可不喜欢他那种一看就花心得要死的。”陶箜缦同样,想起高二时看到的一幕,她打了个冷战,纠正道:“我说的是陈悰。” 不知道怎么的,闻旅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朋友的眼光还是正常的,她点了下头,“那你想怎么追他。” “我还没准备好。”陶箜缦冲她笑笑,“到时候就要你帮帮忙啦。” 都不知道是什么事,闻旅就盲目答应,“好。” 两道身影走出教学楼,在树影下缓缓行动着,嘴里说着平时最常说的话。 “现在的班怎么样,同学老师都好吗。” “老师很好,上午还专门找了我一趟,同学暂时没多接触。” “诶呀,太惨了,偏偏是期末考试的时候失误了。” “没事,到时候你帮忙多要几张卷子给我就好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食堂坐落在后山,过去要走好大一个坡路,还没有树丛挡着太阳,直剌剌怼着晒,所以就有一小部分学生喜欢走后林的小路,虽然距离远了一大截,但阴凉好走,陶箜缦也是一样。 因着在路上耽误的时间长了,到食堂就只剩下一个最难吃的窗口还守着阿姨,陶箜缦左右看看,“好像没饭了。” 闻旅说:“小卖部那边有卖寿司和烤肠的,去买那个吧。” “不想走斜坡。”陶箜缦低头瞅瞅,抬高脚尖说:“我新买的鞋,不能被太阳晒着了。” 食堂的台阶上沾了些水,像是刚被拖过,闻旅眼神略有些无语,“你编理由就不能编像点吗。” 晒鞋是假,晒人是真,虽然是晚饭时间,但夏日傍晚的太阳也不是开玩笑的,陶箜缦挽住她胳膊,拐着她朝最远的那条小路走,“晚点回教室算了,就当是散步,你学习别那么拼。” “我走我走,别拽我了。”她笑着说。 小树林绕了一圈茂盛的香樟,矮点的花坛里还种着些栀子花,太阳余下的光辉穿过带着细微清香的树叶,留下几角阴影,像是数学几何里的等边三角形。 在这片美好静谧中,传出些细微的动静,虽然距离隔得很远,但闻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他恰好就站在三角形中,余辉撒下片金子。 “前面好像有人,我们换条路吧。”她停住脚步,顿在原地,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 虽然看不清人脸,但能看清动作和人数,尤其是那头亮眼的金发,陶箜缦满脸惊讶,小声说:“这是在……抽烟吗?” 烟雾在光柱中打着旋,看着浪漫,味道却呛人,行为也不符合校规,闻旅是真的不想和他们打上照面,侧过身就要走,“我们换条路。” “别。”陶箜缦拉住她,脚步仿佛在地上扎了钉子,眼里有神,“周侪在这儿,陈悰肯定也在,就从这走吧,我想看他一眼。” 闻旅这人对朋友向来没什么原则,也只好转过了身,只是眼睛一直垂下,没敢往那边看。 “她俩干嘛呢,这是走还是不走。”陈悰手上拿着个小烟灰盒,细看下还是用学校统一发的纠错本做的,纸上的横线格被细末烟灰盖住。 邹璥埗蹲在花坛边,嘴里叼着根烟,含糊道:“好学生,不敢过来呗。” "不敢个锤子,这不就过来了。"陈悰把烟夹在手上,看着不远处发出声轻笑,“胆子倒大。” “哟。”邹璥埗抬眸看看,吐出口薄雾,仰头朝树旁那人的方向看,“我们班的。” 余辉斜斜,金发晃眼,周侪背懒懒靠在树上,眼睛被映成了琥珀珠,他嘴里的东西看着比他们手上的都要细,闻言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过后又说,“烟灭了。” 陈悰手上就剩个烟头,他干脆地在地上暗灭了火星子,把香烟的尸体扔到烟灰盒里。 “为啥?”邹璥埗莫名其妙的,“我一天就这一根了。” 周侪嘴里的东西还没拿出来,说话却是清晰的,“还想扣分就继续点着。” 扣分是小事,检讨是大事,找家长更是重中之重,邹璥埗不情不愿地暗灭了燃得正旺的火星子,眼睛直往走来的两人看,“喂,同学。” 闻旅下意识抬起眼,看清他脸后又落到别处,“有事吗。” 陶箜缦则是在悄悄往另一个人的脸上瞟。 “看在咱俩是一个班的份上。"邹璥埗笑笑,一副和善的样子,“帮个忙,别跟老师说。” 她说:“知道了。” 好学生就是跟他们不一样,邹璥埗双眉挑起,伸长左臂,朝着前方微微弯腰,太监得很忠心,“你们请。” 闻旅没看他,拉着还停在原地的陶箜缦就往前走,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几句话的时间,后方又走过来几个学生,陈悰看着前方的两个背影,挺好奇的,“闻旅怎么跑你们班上去了。” “好像是她少考了一科语文,听她同桌说的。”邹璥埗习惯性朝那位树旁的人看,又表示没眼看,“你他妈一根棒棒糖要吃多久啊,嚼吧嚼吧咽了得了。” 周侪神情冷淡,拿了嘴里的东西,是一根还剩一小半的粉红色棒棒糖,估计还是草莓味的,他准确地丢到遥远的垃圾桶里,抬脚就往前头的人屁股上踹,“你不能少说点话。” “……卧槽。”邹璥埗被踹得往前一踉跄,满眼不可置信,“你打我!???” 周侪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抬腿往树林尽头的亭子迈步。 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偏偏邹璥埗就是能读出他的意思,追着他叨叨,“十几年的好兄弟啊,你在福利院的时候我天天给你送吃送喝,你带我打遍巷子无敌手,我就是伤着了点皮你都要去给我报仇,现在你你你……” 第7章 安静的小树林传出阵打闹的声音,闻旅往后看了一眼,抿抿唇问:"一定要喜欢他吗。" 他跟周侪一样,是问题学生。 “嗯。”陶箜缦肯定点头。 闻旅也只能说:“好吧。” 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幕,陶箜缦说:“不就是抽烟吗,我爸也抽啊。” 她爸也抽,闻旅说:“现在还在学校呢。” “主任不常说要把学校当成自己的家嘛,他们这也是听主任的话呀。” 闻旅:“……” 第6章 情书 高三的生活枯乏且无趣,就连刚开学这两天都是三点一线,每天持续着在教室,操场,食堂,这三个地方的行动。 但这些都只是对普通学生,对问题学生们可就是精彩异常了,光闻旅在班上的两天,就听到了老师对周侪的七次批评,从上课睡觉到不做作业,再到衣着打扮,或是违规的电子产品。 她也遵循着自己的计划,不招惹他,不出现在他眼前,就连接水都是趁他出去的时候,想着平平安安度过这半年,到下学期就回一班。 即使是高三,有良心的云城一中每周也给学生排出了时间休息,周五下午放假,周日下午三点再回来补自习。 临放假的最后一节课上,闻旅正在做卷子,胳膊突然被一支笔戳了戳,她转过头看,眼神询问。 李斯祐眼睛往讲台上观察,小声说:“等会儿一起走啊。” “……我家里人来接我。”她说。 “啊?”李斯祐表情一下就不乐意了,“我还打算跟你一起到奶茶店里坐坐呢,一起走吧。” 闻旅心里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吧,下周再去。” “都安静做卷子,高三了该收心了啊。”讲台上的田晓军头也没抬,仍是在编他的题。 闻旅立马低下眼,将心神放到只写了一半的卷子上。 李斯祐心里嘟囔了几句,握着笔看卷子,却怎么都看不进去,她抬眼往前看,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四方镜子。 镜面干净无瑕,一点灰都没有,一看就是经常收拾的,她左手掌心托着底盘,右手扒扒刘海,又尝试着转方向,直到镜面中又多出一个人。 堆叠的书中冒出一小撮金色的头发,他手松松搭在桌角,头埋在胳膊上,这姿势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手机。 李斯祐又仔细地看了好几十秒,才依依不舍地准备收起来,却在合上盖的前一秒猛地和镜中的人对上了视线。 他眼神淡然,没有一点刚睡醒的惺忪,反而是带着警告,像是在说。 别他妈照。 李斯祐头都不敢回,心里却又一想,他不顺着她的方向看怎么会知道镜子在照他。她心底有些小雀跃,动作极轻地把镜子放到抽屉里,又理了理刘海。 闻旅则是已经翻到了卷子的背面,她手中的笔一会在卷面上划线,一会在草稿纸上演算,显然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真是学霸啊,李斯祐心想,我也要向她学习才是,这才努力地把注意力放到卷子上。 就这样一直到下课铃响,班上瞬间热闹起来,即使班主任还在这里,田晓军说:“没做完的带回去做,星期天早点来学校,回来考试。” “啊?一回来就考试。” “啧,我完了。” “你写多少了,给我瞄一眼。” “走走走,打场球再回去。” …… 班上吵吵闹闹的,闻旅把抽屉里的书包拿出来,又把要用的书和笔放进去,安静地收拾好,又安静地准备离开。 围栏后面都是来接人的家长和标着各种小吃的推车,闻旅艰难地走到她家车一贯停的位置,打开车门进到后座,“妈妈。” 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说:“放学了。” 她靠在椅背上,怀里抱着书包应了声,“嗯。” “上了几天学,感觉怎么样。”黄环芝用她高超的技术倒了个高难度的车,顺利从窄小的车道里行驶到马路上。 除了那几个不定时炸弹需要躲着之外,其他都还挺好的,闻旅扒到后座椅上,露出个乖巧的笑,“感觉没有在小班那么累了。” “你爸当时说要给你转到小班去,我就没同意。”黄环芝看了眼后视镜,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说:“现在轻松点多好。” “只要成绩不变,平行班也没关系。”闻旅靠回到椅背上。 黄环芝说:“成绩变了也没事,你不是喜欢弹钢琴吗,到时候咱们去读艺术学校。” 闻旅绕着书包带子的手一顿,"爸爸不是想让我去成青吗。" “他怎么想是他的事,妈妈只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决定,明白吗。” 闻旅弯了弯唇,“明白。” 几天都没看到家里的夕阳,闻旅坐在电脑前写作业,细碎且火红的光从窗外渗进,她转过头多看了几眼,差点沉醉其中,便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动态,也有人给她发了新消息过来。 【箜缦:文文文文!】 【箜缦:我想好要怎么表白了!】 【闻文文:怎么表白?】 【箜缦:情书啊。】 【箜缦:最简单也是最好用的办法。】 闻旅腿垂到地上晃了晃转椅,长发被尽数压到身后。 【闻文文:那你写,到时候给他就好了。】 【箜缦:那个……】 【箜缦:我让你帮的忙就在这里了。】 【闻文文:什么?】 【箜缦:周侪跟他关系不是很好吗,你拿去给周侪,让他帮忙给陈悰。】 看到这则消息,本来很是放松的闻旅顿时僵硬了,转动的椅子也停下了,她坐直身体,皱着眉给她打字。 【闻文文:我宁愿帮你直接送到三班给陈悰。】 【箜缦:我打听过了,陈悰从来不收情书,所以我才想着用他朋友送,这样他就不会拒绝了。】 【闻文文:周侪也不一定会收啊。】 闻旅真的好无奈,她对那些人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去找。 【箜缦:上次那个男生不是让你帮个忙嘛,这欠的有人情,而且你要是实在不想找周侪,找那个男的也可以啊。】 【箜缦:好文文,你帮帮忙,我活了十八年就喜欢他一个人。】 闻旅呼出一口气,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的反光,有一种无声的崩溃。 【闻文文:好吧,你上学的时候给我,我早点拿过去。】 【箜缦:好的好的!】 她抓着笔在草稿纸上画圈圈,一定要箜缦请她喝奶茶才好。 往常过得很快的假期这周更是,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半的时间就过去了。周日下午的补课没有穿校服的要求,闻旅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件出来,是纯白的棉麻裙。 还没到两点,学校里就已经来了很多人,篮球场更是,男生们大都穿着黑色或是白色的t恤,手下熟练地运着球,即使日挂高头,额头上满是汗珠,都比不过打球的热情。 心里有种预感似的,闻旅背着书包往那边看,不仅看到了在阳光下发着光的金发,还看到了和一众女生坐在观看台上的陶箜缦。 这条路是去教学楼的必备之路,陶箜缦早早在这等着,她招招手,“文文!” 场上有几个男生也往那边瞟,其中一个凑着运球的姿势小声跟对方商量,"闻旅来了,让我一球让我一球!" 周侪听了就当没听到,自顾自抬高手,远远抛过去一个三分,惹得观看台上的女生直捂着嘴笑。 “不够兄弟啊你!”他停下原地一两秒,又追着去寻找下一个进球的机会。 闻旅走到观看台坐下,往场上看了几眼,试探着说:“陈悰在这的话要不直接给他算了。” “他不在这啊。”陶箜缦说:“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吧。” 除了邹璥埗她正面看过,其他人她还真没仔细观察,闻旅点头。 陶箜缦睁大了双眼,不自觉喃喃,“你眼里除了学习还有别人吗。” “有啊。”闻旅冲她笑,“我不看到你了嘛。” 陶箜缦从包里掏出一封粉红色包装的信,悄悄从背后塞到她书包,“我给你了啊。” 不说这个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闻旅怏怏的,“哦。” 奈何陶箜缦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那个十八年才动心的男生,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还愈发戳她的心窝,“最好是让周侪收,我打听过八卦,陈悰跟周侪关系最好。” “……哦。”闻旅盯着场上动作的人,有股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早完早解脱,她把信从包里拿出来,“我就在这等着,周侪打完球我就给他。” 陶箜缦默默给她姐妹比了个赞,大义啊,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勇起来是真勇。 时间赶得很巧,就怕她反悔,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两分钟后,场上貌似是中场休息了。 一头金发的男生抬脚往篮球场旁边的出口台阶那走,抬高了腕拿绑着的带子擦脸,又似乎被热烈的太阳照的皱了下眉,有些不耐。 第8章 他身边的男生们嘻嘻笑笑的,也都聚在一起要过去,方向像是超市。 “该你上场了文文。”陶箜缦推推她胳膊,“快快快!他要走了。” 闻旅被鼓动着从台阶上下来,背着包快步跑了几下,追在他身后,却迟迟没有叫住他的勇气,就只默默地跟着,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 在这条长路上,香樟树挡了炙热的阳光,蝉鸣声却是愈发聒噪。周侪忽的停下,转过身面向她,漫不经心的,“你还要跟多久。” 和他的背影比起来,这样背光的角度更是显得他金发晃眼,他个子很高,足足高过她一个头,挺阔的背完全挡住了残留到她身上的阳光。 她仰头看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看清了他的长相,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凶狠,而是冷冽,金发显得他皮肤更白,一点也看不出校霸的模样,倒是线条分明的俊逸。 比如,他……眼睛很好看。 空气中冒着的燥热分子快把她生吞活剥了,闻旅低头把信递上去。 “卧槽,侪哥你厉害啊。” “哟嚯,送情书来了啊!” “我魂好像没了,你看我嘴是不白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可是闻旅,周侪你就接了吧!” …… 在这条清新的长路上,栀子花香扑鼻,讨论声却比蝉鸣还要聒噪,闻旅的视线落在信顶上的小爱心上,心里一阵一阵崩溃,她不该这么冲动的,起码……起码要叮嘱箜缦用白色的信装。 周侪眉间微微上扬,这事他见得多,习惯了,因着还没体验过接信的滋味,他这次伸手接了,尝个鲜,免得小女生面薄,被拒了又哭。 粉红色的信,很轻很薄,估计只有一张纸,他的声音仍是漫不经心,仿佛这件事并没有入心,只是寻常,“给我的。” 闻旅再一次抬眼看他,耳尖热红了一片,斟酌着语气,紧张道:“给你……的朋友,陈悰。” “……” 第7章 闻旅 现场寂静得好比魔术失误,原本要大变活人的椅子上还是一片空白,但现在的观众可不敢像表演中的观众那样喝倒彩,只屏住了呼吸降低存在感,心中祈祷周侪千万别迁怒。 风吹过栀子花叶,花香环绕,连轻柔的白裙子都被吹动了,却降不下来她耳侧的温度,闻旅垂着眼,身子僵硬,“能帮忙给他吗。” 粉红色的信还在他手上,四角的其中一角被捏得皱皱巴巴,周侪弯了点腰,拿信封拍拍她脑袋,眼神缠住了她,阴森森的,“有点礼貌,说话不知道看人。” 虽然头上的力道挺轻,挠痒痒似的,但是…… 拿信拍我头就很有礼貌了吗! 闻旅乍一抬眼,猛地撞进他的视线,她不闪不避,重复了一遍,“能帮忙把这封信给陈悰吗。” 周侪直起腰,抬手看看这封信的外表,样子有点嫌弃,把它甩飞到陈悰脑袋上得了,“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不自己给。” 闻旅说:“他不收信。” “听谁说的。”他笑了声。 “别人。”闻旅心想,他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什么时候能让她走。 “那你有没有听别人说……” 闻旅抬头看他。 “我更不会收。”他眼神冷淡,乍一看有些吓人。 夏日燥热,耳边是野蝉的鸣叫,吵得人心里直躁。 她很轻地眨了下眼,仰着头看他,样子挺乖的,说的话却冷静,“上次我和我朋友,遵守约定了。” “要我还回去啊。”周侪看到她脸上的红晕,心里被带着刺的花枝挠了,莫名有点移不开眼,他嘴角弯了弯,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闻旅点头,“就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那我更不能收了。”他眉梢轻挑。 闻旅真的好无奈,他到底要怎样,直说:“怎样你才会帮忙。” 问题已经摆得很明显了,周侪却不回答,他堵着她,轻佻又散漫,说:“喜欢他?” 她忙摇头。 信上的小爱心直晃人眼,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层光晕,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周侪笑了下,捏着一角的手指松动了点,说:“帮别人送的?” 她轻轻点头。 长路上不知何时只剩下这两个人,其他人早已跑得远远的。 周侪只看着她,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过身就往超市的方向走,粉色的信在他手上一晃一摆的。 在他手上,连信都狂了起来。 闻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崩溃,但好歹是送出去了。 “文文!”陶箜缦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蹿出来的,勾着她的肩就说:“太棒了你!” “请我喝奶茶。”她恹恹的。 陶箜缦一口答应,笑容满面,“没问题!” 她看了她一眼,又叹气,“两杯。” “十杯都没问题!”陶箜缦恨不得捧着她脸亲一口,直说:“哇你太猛了!周侪说他更不会收的时候我都吓一哆嗦,你竟然还能想到说上次的事。” 两人走在长路上,影子紧紧挨着,闻旅想了想,说:“他总不会打我。” 陶箜缦笑嘻嘻的,"谁舍得打你啊,你可是闻旅啊。" “我怎么了。”她说。 陶箜缦往前一大步,倒着身子走路,做了个浮夸的手势,“高一军训就屠了表白墙,成绩又好,十次里有七次都是年级第一,心里的女神啊。” 闻旅摇头,耳尖的红现在都没散下来,样子挺惆怅,“别打趣我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追人吧,剩下的我就帮不了忙了。” “哦。”陶箜缦嘴里的调侃只吐出一半就被砍断,她抿抿唇挽住她的胳膊,慢慢往教学楼走,心里一阵阵紧张,也不知道陈悰看到信会是什么表情。 陈悰什么表情暂时还不知道,邹璥埗倒是十分幸灾乐祸,抱着几瓶水一个劲笑,“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不知道了,怕侪哥揍人,赶紧先跑这来了。” 学校超市旁边开了个奶茶店,因着墙上有插座,十分受他们的欢迎,邹璥埗就是怕热不想打球才跑到这来玩手机的,结果却少凑了一个热闹,他锤了那人一拳,表情别提多遗憾了,“周侪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侪哥你来了。”有个人发出声尴尬的笑。 还没转眼看到人,邹璥埗就一个大转弯,“我被揍了那么多次也没死啊。” 周侪提着那封粉色信封,意味不明,“你想试?” “不想不想。”邹璥埗连忙把水往前推,谄媚地笑,“打球累了吧,来,喝水。” 周侪没搭理他,拉开高椅坐下,随手把信放到了书包里。 “呦。”邹璥埗面前还有几张卷子,他刚才拍了半天的题,现在上面已经用鬼画符般的字写了一大半了,没等他开口又羡慕地说:“陈悰艳福不浅啊,竟然还勾搭上咱们班的人了,清纯的跟仙女似的,便宜他了。” 周侪轻飘飘扫他一眼,想不出什么理由地说,“不是我们班的。” 邹璥埗一脸无语,“你被刺激得脑子坏了,闻旅怎么就不是我们班的了。” “闻旅是我们班的。”他拧开瓶盖,停顿了一下,又说:“她不喜欢陈悰。” 邹璥埗翻了个白眼,小声说:“是是是,她不喜欢陈悰,喜欢你呗。” 这瓶水终究是没喝下去,周侪握着杯身的手停了两三秒,转去解了腕上的绑带,又解锁了手机开游戏,周身绕着别烦他这三个大字。 “给我抄下,田老布置的作业也太难了。”其中一个男生看到桌上的东西,赶紧从书包里掏出空白的卷子。 “稀奇啊,你竟然还赶着时间做了。” “诶诶诶,慢点慢点,给我也抄一下。” 看着他们把卷子当圣旨的样子,邹璥埗双臂张开,得意一笑,“这就叫实力。” “搜题来的实力。”陈悰恰好过来,最先开了嘲讽。 邹璥埗:“……” 陈悰往空余的椅子上一坐,看到桌上那几杯挂着冰珠的果茶,他热得要死,拿了杯就说:“没人喝我喝了。” “喝呗。”邹璥埗下巴往侧边抬了抬,"阿侪买的。" 周侪的手机传出几阵游戏音效,且都是斩杀成功的庆祝音。 “快点快点,马上就到田老规定的时间了!” “就不能只写个答案啊,这步骤咋这么多。” 他们争先恐后地往卷上写答案,其中一个男生听到游戏音后羡慕地说:“我妈说她再被田老打电话就把我手机收了,真羡慕侪哥,又有钱又没人管。” 周侪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游戏中漏掉了一个兵,他另做了个操作,用大招清杀了漏掉的小兵。 陈悰看了说话的那个人一眼,看着就是顺口一说,丝毫没反应过来,他指着卷子上的名字,说:“你这名字小时候挨过不少打吧,又难写又难听。” 第9章 “你懂个屁。”邹璥埗挺不服气,“小爷我前生可是玉。” 陈悰笑笑,“得,我等着你出家。” “什么出家?” “红楼梦没看过?” 邹璥埗眨巴眨巴眼,理直气壮,"没啊,我们这种不良少年都晕字。" 陈悰:“……” 手机再次发出阵庆祝音,周侪的一局游戏结束,他把包里的信拿出来塞给他。 “什么玩意儿。”陈悰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封一眼就是情书的东西。 周侪把手机扔到包里,拎着往肩上一跨就往外走,“有人托我给你的。” 门外没一会就不见了人,陈悰更加奇怪,“他还会帮这忙呢?” 邹璥埗用气音说:“闻旅给的。” 听到这个名字,陈悰多看了两眼,把信塞到了包里,抬脚往教学楼走。 刚一走进教室门,周侪就明目张胆地看着靠窗的那人,径直走到自己位子坐下。 闻旅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头顶发麻,她连忙做了两道题冷静冷静。 “周侪刚才好像看你了。”李斯祐戳戳她胳膊,“你跟他说话了?” 她肚子还是不太舒服,现在连头都有点疼了,犹豫着说:“不算吧。” “说就说了,没说就没说。”李斯祐又戳了戳,“什么事啊。” 闻旅手上的笔未停,“拜托他帮了个忙。” 明明教室里没老师,人也到了一小半,现在却十分安静,李斯祐小声说:“你看着挺内向的,胆子这么大呢,敢招惹他。” 闻旅只“嗯”了一声,抬手拿了保温杯准备喝水,手里却没什么重量。 她来学校的时候忘了接水。 饮水机在后面的黑板旁边,去接水的话必须得经过他的座位,闻旅握着杯身,心里有些犹豫,便回头看了一眼,被层叠的书挡着,她只能看到他正在桌上写着什么。 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她动作放轻一点就好了,闻旅这么想着,起身往后排走。 教室后门大剌剌开着,传进点玩笑聊天的声音,她直直朝着饮水机的方向走,却又被一道椅子刺啦声拦住。 “闻旅。”椅子堵在后黑板与桌子的过道,周侪身子前倾,逗人玩似的,“你叫什么名字。” 第8章 草稿 这儿传出的点动静,引得班上的人纷纷回头。 简直是莫名其妙,都说出了她的名字,为什么还要问,她暂时没吭声。 “问你呢。”周侪弯弯唇。 她握紧杯身,“闻旅。” 他又问:“哪个字。” “文化苦旅的旅。”她说。 闻旅心想,这人成绩这么差,应该不会看课外书吧,或许连这本书都没听过,她看他一眼,又说:“让我过去。” “……文文?”周侪自言自语,没依她言,反又往前倾了点,“那你小名就是文化苦旅的文喽。” 闻旅被喊得一噎,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听到了箜缦的话,她瞪他一眼,转身往前黑板走,绕了一个大圈准备去接水。 太有意思了,周侪忍不住笑,他站起身,在她刚要走到的时候再次拦住,“我帮你接。” “不用。”闻旅仰头看他,“你让开。” 方方正正的饮水机,像个圆胖子,周侪垂眼瞧她,“右边的按钮有时候关不住,你就不怕把它弄坏。” “……”闻旅真的好无奈,她到底是哪里招惹他了,说:“我接左边的。” “八月还要喝热水。”他说。 “嗯。”够简短了吧。 这一看就是不想和他说话了,周侪也知道自己在学校的恶名,像这种好学生都是对他避之不及的,但他偏偏就想招惹她,突然出手抢了她的杯子。 “还我。”她声音大了点。 周侪说:“让我在朋友面前丢脸,这怎么还我。” “明明是你自己想错了,还说出了口,怎么就变成……”闻旅本想跟他好好争论一番,却又看到了从后门进班的田晓军,她只好瞪他一眼,转身按原路回座。 她眼睛还能变得更大呢,周侪嘴角一弯,手上还握着那个白色保温杯。 田晓军一看到他就稀奇一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这么早。” 按他规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对别人来说不算早,对周侪来说就是例外,他说的话多了层深意,“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管什么原因,好歹今天是没迟到,但田晓军还是想说:“你这头头发,看着碍眼,再不染回去就别来上课了。” “老师啊,这得问老板。”他往后走。 田晓军懒得跟他掰扯,又从后门出去准备去办公室拿卷子过来。 闻旅听着后面的动静,他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嘛,马上就要考试,她喝不了水了。 “你们在后面说什么了。”李斯祐问:“你杯子怎么跑他手上去了。” 他丢脸关她什么事,闻旅想到就气,“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李斯祐说:“其实我觉得他还挺好的,跟传闻中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周侪,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架斗殴,不穿校服,私藏手机,翻墙逃课,简直是在校规上撒野,到现在已经记了两个大处分,三个小处分,还有数不清的扣分项。 这些都跟她没关系,但她的杯子还在他手上,闻旅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个叉,“好什么呀。” “长得帅呗。”李斯祐快速往后看了一眼,“长得帅都能当饭吃,有些事别人做就是精神,他做起来跟明星一样。” 陈阿姨家的蒋喻哥哥长得也很好看,也没见像他这样,闻旅说:“长得帅又加不了分,我就觉得他不好,他坏透了。” 话音刚落,她桌上就多了一个白色的保温杯,清脆的一声响。周侪站在过道,身影高大,拖长了声音说,“得,白接。” 闻旅顿时哑口,紧闭着唇不吭声,只偷偷把草稿纸盖住了。 “写什么了。”周侪眉梢一挑,伸手预备拿起。 闻旅赶紧按住,双唇闭得愈发紧。 周侪这人,向来都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别人的东西不能拿,这些没人教过他,他又转而抓住按在草稿纸上的手…… 刚一碰到,就被闻旅赶紧缩了回去。 周侪只碰到两秒的触感消失,他转拿了草稿纸,抬高手看,夸张道:“哇哦。” 闻旅低下头。 “周侪,混蛋。”只听他又说,字正腔圆。 声音挺大,语速不快,清晰洪亮,他念检讨都没这么仔细过,惹得班上的人又转了次头,聊天声渐起。 完了,怕是彻底给他得罪了,闻旅头都不敢抬,手心紧紧攥着裙子,余光注意到他好像走了,脑袋这才抬高了点,那张写着他名字的草稿纸早已不见踪迹。 李斯祐叹了口气,又是羡慕又是可怜她,“周侪好像盯上你了,保重啊。” 原本避之不及,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闻旅默默把两杯奶茶改成了三杯。 那张写了一大半的草稿就这么放在他的桌子上,里面的公式他大概认识几个,除此之外,就剩下四个中文了。 邹璥埗赶在田晓军进班前一秒从后门蹿了进来,他一眼就看中了这张草稿,嘲笑说:“谁的字这么漂亮。” “是挺漂亮。”周侪看着她的背影,重复了一遍。 有病,邹璥埗瞅他一眼,明明是在说骂得漂亮,怎么都不给点反应。 田晓军在讲台上分发卷子,一阵纸张的簌簌声后,教室里重新恢复安静。 肚子总是轻微坠痛,身处在考试的氛围中,闻旅又想起高二学期期末考的那天,她才刚看完语文的一篇阅读,身体就疼到她差点失去意识,眼里全是模糊的,一点字都看不进去,就这么生生磨了两个小时,交了大半个空白卷上去。 也是那天,家里人才知道她痛经有多严重,赶去送了医院,又开了一大包药回去。 有关那天的阴影还在,她下意识要拿杯子喝水,却在拧开瓶盖时顿住,这是周侪给她接的,不知水温。 水汽直往上飘,闻旅下唇抵到杯口,尝试着喝了一口,并不烫,应该是在接了热水后又倒了冷水。 她有些后悔,不该在草稿纸上或是心里骂他混蛋的。 这人,现在想想,除开脸皮厚了点之外,好像确实不错,好歹他很会调水温。 闻旅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在这一瞬,周侪恰好抬眼看过去,手上依然拿着那份草稿,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好似闲暇地摆了摆手,纸张带起的风吹动了他的头发。 她又连忙转回去,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拿了张新的草稿纸出来,定下心神准备做卷子,长发有一缕挂到了耳边。 周侪则是弯了弯唇,抚平纸上细小的折痕,在两行娟秀的字下添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 闻旅,兔子。 第10章 一场考试,用了两个小时才结束,田晓军收着卷子一走,班上就都是成群结队往走廊上晃的人,虽然外面的温度仍然很高,但比不上透风的放松。 保温杯的功效很好,两个小时温度也没有一点变化,闻旅又喝了一口。 “走啊,外面去晃晃。”李斯祐说。 刚好她脑子也有点昏,便答应了这句话,站起身往外走。 将近五点,夏日的太阳还挂在天上,白云为湛蓝作配,勾出一个个小形状。一阵阵风吹过,走廊上站着的人不少,闻旅在靠近柱子的方向安静待着。 沿途经过的人打闹,传出阵及其防滑的篮球鞋与地面的摩擦声,闻旅被其中一人撞得往柱子上靠了靠,她疼得眉心一皱,想转过身看却又突然被他拉住手,温热有力的掌心紧紧包裹着她。 “不想用就废了。”周侪眼里带了点戾气,他抬脚就往那人的腿上踹,神情又是冷厉又是轻讽,“自己不敢,我可以帮你。” 林谚毅被踹得一个踉跄,要不是身边人扶着就直接跪倒在地上了,他睁大了双眼,“卧槽周侪你他妈有病吧,老子又没惹你。” 周侪又踹了他腿一脚,嗤笑道:“需要同意吗。” “你!”林谚毅被拽着从地上起来,握紧了拳头瞪着他,“周侪,你他妈有点过了吧。” 结果就是又被踹到地上,他语气淡淡,“不同意吗。” 动静有些大,走廊上的人都往这边看,连对面走廊上的人都纷纷转移了视线,抬高了脚想看得更仔细。 柱子与栏杆的空余间隙,被他这么一挡,形成了一个被他护着的安全区,闻旅的手被他抓得很紧,两次都没挣脱开,又逢上这人发脾气,她顿时停下了挣脱,没敢再动。 林谚毅不敢跟周侪对上,这人打架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他高二时就见识过,只能努力咽下心口的不甘心,咬碎了牙往肚里咽,“我他妈到底哪惹你了。” 周侪松了劲,身后的人果然就迫不及待地抽出了手,他笑了下,重新伸手抓住她腕,拉着往前靠了几步,说:“撞到人不知道道歉。” 看到闻旅,林谚毅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好像是撞到了一个人,但当时他没当回事,连眼神都没瞟过去一个。看到这张脸,他心里有些后悔,但马上又被汹涌的屈辱感盖过,“抱歉。” 刚以为能逃出去,却马上又被抓住了手腕,闻旅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回教室,顺口就回了句,“没事……” 听到她的话,周侪才又松了手。 走廊的人变得更多,闻旅低下头,赶紧往后门走了。她坐到椅子上翻书,看不进一个字,手背上多了两道红痕,却生不出一丝怪他莽撞的念头。 而此时,窗外的周侪眼神闪了闪,他松松握了下拳,直直从前面的人身侧走过,宽阔的肩膀撞得林谚毅身子一歪。 他回头,嘴角微扬,声音在太阳下懒洋洋的,“抱歉啊。” 第9章 碘伏 没等林谚毅再有反应,他便消失在了楼梯口。 “操!”林谚毅被气得转头,透过玻璃往教室里看,“不就是胳膊破了点皮,矫情什么,周侪还他妈给她报仇。” 邹璥埗又一次错过了热闹,但这句话却没错过,无关别人,纯粹挑衅地再一次撞上他,幸灾乐祸地笑:“不好意思啊,我以为这没人。” 林谚毅生生被气出一抹笑,差点真把牙咬碎,他通红着脸,又抬高了下巴,“算你……” “干什么呢!”田晓军同样没赶上好时候,听到消息跑得飞快也只堪堪拦住了第二次争吵,气道:“一考完就生事!自己什么成绩不知道?十分钟都能闹点事出来!周侪去哪了!” 热闹没凑上,挨骂倒凑上了,邹璥埗嘟囔,“不知道。” 田晓军看向另一个人,“你说。” “我不小心撞了个人,周侪他没事找事踹了我几脚。”林谚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低着头,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教室里的空调呼呼直吹冷风,窗户都紧闭着,闻旅只能看到这几人在说话,却听不到是什么,想着等李斯祐回来问她。 这大热天,田晓军被气得头顶冒汗,他没好气道:“都给我回班上去!” 说罢,便转身从前门进班,坐到讲台旁等人回来。 十四班的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喘,就算是后排的差生们也不得不拿出本书装装样子。闻旅的位置靠近过道,她把椅子往前搬了搬,足以容纳李斯祐从空隙过去。 后面从卫生间回来的学生们则是一脸懵逼,发生了什么,田老怎么又生气了。 就这么紧张地过完了六七分钟,挑事者周某总算是出现在了走廊上,他就跟知道要发生是什么事似的,干脆地在外面站着。 不出所料,田晓军站起身出了前门。 教室里瞬间生了点细微的讨论声,李斯祐满脸标着八卦,压抑着声音说:“周侪是不是喜欢你啊,怎么都为你踹人了! 如果连堵着她都算是喜欢的话,这世界上就没有正常的恋爱观了,闻旅想了想,说:“他比较正义吧。” “也有这个可能哈。”李斯祐一想,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补充说:“他好像一直都看不上林谚毅,这是在借你教训他呢。” 手背上的红痕淡了许多,闻旅握了握拳,问:“老师在外面说什么了。” “田老就来问了问情况,林谚毅就说是周侪莫名其妙踹了他。” “……是他先撞到我的。”闻旅往窗外看。 “周侪!”田晓军指着他吼,“做什么要踹人,你给我一个解释!” “看他不爽。”周侪背抵在栏杆上,一脸不在乎,阳光照在他头上,折射出金黄的光,嚣张。 “你的理由不能劝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为什么。” 透过层玻璃,他往窗内看了眼,她正垂着眼听人说话,长发规整地扎着,干干净净的。 室外燥热,周侪敛下眼,“成绩没多好,还看不起我们这种……差生,早就看他不爽了。” “谁规定你是差生了!”田晓军恨铁不成钢啊,“差不差是由自己决定的,我说过你多少次了,高三了还这样,你不想上大学了?” 周侪笑笑,“我爸留给我的钱够我几辈子花了,费那劲干什么。” 对牛弹琴,田晓军闭了闭眼,无奈道:“寻衅滋事,罚站两天,你就从这节课开始,站外面好好想想你的以后。” 周侪一脸无所谓,他走了几步,站到走廊内侧,靠近窗户的位置。 脚步声渐起,田老回了办公室。 就在他进门的后一秒,窗户被拉开,周侪斜靠在窗侧的墙上,姿态散漫,“闻旅。” 她转过头,面朝向他。 眼里除了背光的他,多了一个白色的盒子,上面标着碘伏棉三个字,他放到最近的桌子上,说:“你手肘擦破了。” 听他提醒,闻旅这才往手肘上看,呐呐道:“谢谢……” 看着她愣愣的表情,周侪又把窗户合上了,他转过身,正对着光,晒得眼睛微眯,没睡醒似的,心里莫名挺满足。 这种感觉,就跟他小时候在福利院得了兔子玩偶一样,他整天捧着白兔子,不许任何人碰,保护得好好的。 李斯祐把桌上的盒子推给她,一脸复杂,“我又觉得你那句话不太对了。” “他在被罚站。”闻旅说。 “我高二就跟他一个班。”李斯祐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说:“他经常被罚站,而且都是一天起步,我估计他都习惯了,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被罚写检讨。” “……习惯了吗。”闻旅看着他的背影,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但不该是他被罚。” 她这副表情,李斯祐猜想了一下,“你还想去跟田老说啊,我劝你还是别了,你这样就彻底把林谚毅给得罪了,他很小气的,以后指不定在哪绊你。” 闻旅垂下眼,习题册上的几何图形像个变异的月亮,她想先把这道题做出来,眼里却总是冒出他喊她的模样,他不该被扣上寻衅的帽子。 以前怎样不论,起码这次不该。 走廊四通八达,对面班级的学生都能看到,十四班的周侪又被罚站了。林谚毅往窗外看,笑得挺得意,跟他同桌说小话,“田晓军给我报仇了。” 他同桌打着哈哈应了几句,另挑起了句话, “你撞上闻旅了,感觉怎么样。” 林谚毅往她那看,又回过来斜着眼睛看他,笑道:“好撞,下次你试试。” “换我肯定不像你那么大劲,凑着摸一把就满足……”他同桌还想说几句话,先眼尖地看到田晓军拿着一叠卷子过来,赶紧闭了嘴,“过来了过来了。” 班上的人都有特殊技能,那就是感知周围的环境,以及神得出奇的直觉,在田晓军进门前四五秒就闭紧了嘴,握上了笔装作好好学习的模样。 田晓军照例先巡视了一圈,才坐上椅子准备批改试卷,中途还看了几次走廊上的人,心里一个劲叹气,脑子也不笨,怎么就不放到学习上呢。 第11章 外头的天空从湛蓝变得泛出红霞,四十分钟的自习课结束,教学楼里的学生们纷纷拿了饭卡准备去吃饭,田晓军则是还在讲台上,整理着那几十张卷子。 闻旅往前走,定在讲台一侧,“老师。” “什么事。”田晓军询问。 “林谚毅他是……”闻旅抬高手肘,“他是先撞到了我,周侪才让他道歉的。” 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但擦破的位置也不小,田晓军赶紧说:“诶呀,赶紧去医务室处理处理,自习的时候怎么不早点说呢。” 她说:“本来没觉着疼,后面看周侪被罚站了才想来说的。” “这是对他打人的惩罚。”田晓军说:“我会再考量,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发炎了就不好了。” 闻旅乖巧地点点头。 田晓军拿着叠卷子出了门。 “罚几天啊哈哈哈哈。”邹璥埗锤了他肩膀一拳,幸灾乐祸地笑,“还好没罚我,没了空调我得热死。” 周侪没理他,盯着教室里的人。 “干什么呢,老盯着校花看。”邹璥埗还记挂着那封信,被雷得一个激灵,“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了!” “滚一边去。”周侪往班上走。 邹璥埗在外面喊他,“不吃饭了?喂!” “不吃。”他堵在前门口,垂眼瞧她胳膊,“我白跑了一趟?” 又是这样,堵着不让走,闻旅仰头看他,“我回来再涂。” “不行。”他动也不动。 箜缦就在外面,闻旅说:“我朋友在等我。” 周侪往后看了眼,推了刚到的陈悰一把,“跟他俩一块去吃饭,不介意吧。” 陈悰:“……” 邹璥埗:“???” 陶箜缦头顶冒着感叹号,忙摇头说:“不介意不介意!” 此时的陈悰已经知道了信上的署名是谁,他脸上表情不太自然,瞅着堵门口那人,“毛病你,干嘛呢。” 陶箜缦眨巴眨巴眼,“陈悰,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陈悰笑了下,“你这个反应,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他挑了下眉,“连情书都不敢自己送的人,现在竟然敢跟我说话了。” 陶箜缦原本就不是什么内向的人,也觉得自己的感情就该勇敢面对,说:“还不是传闻中的你根本不收情书,我只能拜托我朋友拜托你朋友。” “说绕口令呢。”陈悰往后看又往前看,就是不把眼神放她身上,手插到口袋往楼梯口走,“随便吧。” 陶箜缦笑笑,跟在他身后,“我口才一直很好的。” “哦。” “你话一直都很少吗。” “嗯。” “没事,我多说点话就好了。” “……” 怎么回事,邹璥埗挠挠头,看看前门口这两人,又赶紧跟上楼梯那的两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多余了。 “现在。”周侪紧盯着她,“只有我在等你。” 箜缦见色忘友!闻旅好无奈,“你把我的朋友叫走了,我跟谁一起吃饭。” “老子等会去给你买。”周侪性格不好又不讲道理,几次三番被她找理由推拒,忍着脾气说:“能擦药了吗。” 好凶,闻旅小声反问:“能别说脏话吗。” 第10章 自由 十几年的好脾气全在这了,周侪被她问得一愣,直接就伸手抓了她腕,拉着往座位上走。 “你放开我。”闻旅使劲挣脱却动弹不得,只能被他按在椅子上,心里一个劲后悔,太后悔了,就该让他在外面晒着,晒干净他身上的无赖,去跟老师说什么啊。 “嫌弃我啊。”周侪伸出手心给她看,“干净的。” 他的手心又干净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能隐约看清其中的经脉,闻旅仰头瞪他,“没人教过你不能随便抓别人手吗。” 周侪单脚勾了个椅子到过道,坐下后拿了桌上的盒子拆开,垂着眸子像是不在意,“我爸妈都死了,没人教过我。” 闻旅顿时安静了,她再次被他抓住手腕,却没再挣脱,只愣愣地看着他为她擦药。 怪不得他行事这么自由,原来是因为没人管。 待他细细上完药后,周侪身子前倾,看着她的眼睛,觉得漂亮极了,不由得说:“闻旅,你怎么这么好看。” 她回过神,连忙缩回了手,不理他的话。 室内的温度被空调的冷风保持着,周侪手心的温热还没散掉,他笑了声,松松握拳,“找田老说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她低头。 明明是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话,语气还生硬的很,他听着就跟撒娇似的,还看着她笑,“怎么这么喜欢撒娇。” 闻旅:“……” 她跟他说不了话,身子往右边侧。 太有意思了,今天周侪不知道是第几遍产生这个念头,他站起身,把椅子送回到它本来的位置,“走了。” 闻旅仍是一动不动,保持着她的姿势。 直到走廊外走过一道身影,她才多看了两眼,并抬高手肘看了看伤口,心里一阵发苦,原本的计划乱得不能再乱,只这一下午,就跟他有了二三四五次接触,以后还怎么避着他。 后门处走进来几个人,又传出点拉动椅子的声音,闻旅赶紧又去接了杯热水,省得再被他堵。她捧着杯子回到座位,拿了笔就开始做题,脑子里塞满了解题思路,这样才能让她暂时忘掉那个定时炸弹。 就这样忘着忘着,炸弹。 peng……爆炸了。 闻旅看着桌上的一袋子零食哑口无言,大大的透明袋子里,装着薯片,面包,饼干,果干,巧克力,果冻等等等等。 “随便买了点,凑活吃吧。”他站在她身侧,堵了她跑走的路。 “我不爱吃零食。”她克制住一阵阵的饿意,坚持拒绝。 周侪“哦”了声,“那我再去买别的。” 在他走之前,闻旅赶紧喊他,“等等。” 他脚步不停。 她只好拎着袋子跑去拦住他,“我又喜欢吃零食了。” 夕阳绚丽,却比不上她好看,周侪笑了声,“闻旅,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脾气好啊。” 好什么呀,凶得很。她赶紧摇头。 ……没良心,周侪拿她没办法,说重一句话都得被她问,他抬手夺了她手上的袋子,走进教室放到她桌上。 闻旅又赶紧跑回去,把袋子拎到他桌上,“我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就慢慢吃。”他又给袋子拎回去,堂而皇之地占了她入座的走道。 教室里已经到了很多同学了,闻旅挪动腿,缓慢地往右走,“让我进去。” “你收了我就让开。”他站定。 “……那你能别再找我了吗。” 这是嫌他烦了,周侪往后走了几步,干脆道:“可以。” 走道不宽,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同时经过,闻旅侧身坐下,把这一大袋零食塞到抽屉里,心里短暂地松了一口气,至于这些零食,再找到同等价位的东西还他好了。 晚自习时,周侪还是照例在外面罚站,只是与下午相比,又多了一个人。林谚毅跟他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手上还装模做样地拿了张卷子,眼睛却牢牢盯住了教室里的人,就是因为她多嘴…… 这时,周侪往他这边扫了眼,他又连忙低下头,将眼里□□的恶意藏进心里。 “文文!”陶箜缦在第二节自习下,跑到了三楼来,趴在窗边跟她招手。 闻旅放下笔,起身往外走。 “我今天跟陈悰说了十几句话!”陶箜缦很是激动,直晃着她手,“猜猜他跟我说了几句!” 闻旅本来不想理她,谁让她见色忘友来着,却在看到她高兴的表情时开了口,“十几句?” 陶箜缦挠挠头发,“也没有那么多啦。” “几句?” “差不多吧。”陶箜缦睁大了眼睛,“十几个字啊!他回了我十五个字!” 闻旅:“……” 她眨巴眨巴眼,“继续努力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陶箜缦自信点头,“烈女怕缠郎,倒过来也是一样的嘛,我就不信他不会被我感动!” 就因为这句话,陶箜缦追了他将近一个月,又是送吃食,又是送礼物,虽然他一件都没收,但好歹是从十五个字进化到五十个字了。 这天,闻旅和陶箜缦一起去食堂吃饭,她愁眉苦脸的,“陈悰最近在忙校庆的活动,都不搭理我了。” 校庆就在九月初旬,月考结束后就是,闻旅安慰说:“没事,校庆结束了就好了。” 陶箜缦又问:“那周侪呢,他最近有没有像以前那样老是堵着你。” “没有。”她摇头,却另有一个烦心的事,“他还挺守信用的,从我跟他说了那话之后就没再找过我了,我都不知道礼物什么时候还他。” 第12章 “直接往他抽屉里一塞。”陶箜缦想到她追人的时候做的事,出主意说:“再写个小纸条说清楚就好了。” 又不用跟他接触,又回了那些零食,闻旅觉得可以,点点头说:“我回去试试。” 晚自习是英语小考,闻旅早早做完了一张卷子,在距离敲铃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她手中的笔挪动到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在上面。 【谢谢你的零食和药,我买了支笔还你。】 这个礼物是她精心挑选的,当初他强行塞给了她零食和药,那这次她也强行塞给他一支钢笔,而且他肯定不喜欢这种文具,也一定不会用,这样他就不会再想起她来了。 闻旅从书包里拿出那支钢笔,放到草稿纸上卷吧卷吧,再用笔帽夹住,确定很稳固。她趁着这时间又拿了本练习题出来做了几篇阅读,直到下课铃敲响收了卷子。 教室里的人果然一大半都跑外面去透风了,闻旅悄悄往后面看,他的座位是空的。她赶紧拿了抽屉里的东西,又拿了杯子佯装接水。 她挪动到后排,因着从来没做过这事,面上全写着心虚,就在她弯了点腰准备塞到他抽屉里的时候…… “干什么呢。”周侪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她被吓得一抖,猛然直起腰,背却直直抵到一个宽阔的怀里。 第11章 兔子 葡萄的味道扑满,周侪下意识伸手握住她手腕,心里却像是没了血液般定住,有些莫名,她怎么这么香。 他新养的那只兔子,就臭臭的。 “卧槽……” “侪哥……人都看着呢。”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我说他看到什么突然回来呢,原来是为了……” 耳边的声音让恒温二十六度的教室变得燥热起来,闻旅挣扎了几次手,还是没逃脱出去,背抵在他怀里,脸上被燥得红了一片。 “周侪,你放开我。” 她手上还拿着那份被草稿纸卷着的钢笔,周侪另只手夺过,没费多大力气,“鬼鬼祟祟的,就为了放这东西?” 他的话几乎就响在耳边,闻旅闭了闭眼,试图回避这一切。 周侪往下看到她白里透红的脸,心脏的血夜回流,越涌越多,连带着手心都出了汗。 他瞬时放开她。 没了束缚,闻旅看他一眼,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保温杯“beng”的一声敲在桌面,她心里愤愤,又握紧了笔,在手侧的草稿纸上画了几个大叉,独自生气又不敢找他事。 “干嘛呢你。”邹璥埗瞅瞅那人的背影,肩膀撞了撞他兄弟,似笑非笑的,“拉着人小姑娘的手,挺有趣哈。” 周侪回过神,扫了他一眼,没吭声,也没动作,只盯着她。 这节课间,班上的同学看了个大热闹,在下一节课的自习上,教室里的簌簌声加了不少,随便一看就知道是在传小纸条。 而话题正中心的闻旅,则是铆足了劲刷题,一次头都没抬过,化气愤为学习,再等半年,半年一过,她就能转走了。 但另一个中心人物周侪,不管是谁回头看,总能看到他在看人。 顿时,小纸条上的八卦越写越多。 “……你能别跟个痴汉似的吗。”邹璥埗一节课被连带着瞟了无数次,纵使脸皮厚如城墙,也不得不说,“老子坐你旁边真的很丢人。” 周侪还是没理他,握着那支钢笔紧盯着她的背影。 邹璥埗:“……” 他默默搬了叠书,再次摞到桌子上,企图给自己挡严实点,心里一个劲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这一个个的,也没到春天啊。 周侪也想不通,他没去招惹她,觉得无聊极了,就跑去买了个真兔子。 这三个星期零四天中,前一个星期还算是有趣,中一个星期算是好玩,后一个星期聊胜于无。 到现在,招惹了她一次后,家里的那只真兔子就跟个赝品一样,好没意思。 “周侪。”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就算是不写作业,好歹也得拿书给自己挡着,起码眼不见心不烦,但现在竟然光明正大发呆,浪费时间,看着眼烦,说:“这节课快下了,你五篇阅读做了几篇。” 同学们纷纷光明正大地转头看他,除了闻旅。 他则是终于转了视线,往桌面上瞧,一片空白。 “五篇。” 董栖:“……” 她收了批改卷子的红笔,准备往下走。 这段时间,周侪手上的笔动作,成了鬼画符的几个字母。 董栖看着这做完的卷子,面上一阵阵无语,她拿了这张阅读长卷,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另一个人的身侧,“闻旅,把你卷子给我。” 闻旅已经看到了她手上的鬼画符,握笔的力道一松,把真正做完的长卷给她。 董栖拿着手上的两张长卷,高跟鞋一哒一哒地往讲台上走,直接就投影到了白板上,并说:“先对一下答案,下节课来讲。” 白板上的两张长卷并排放到一块,左边那张则只露出了一个鬼画符般的字母,右边那张的阅读上则是画了一些记号,用圆圈圈住的单词或是用横线划的句子。 董栖多看了几眼答案确定,用触控笔在白板上画了几个小勾,先说:“闻旅,一个没做错。” 再看那与她的答案全然不同的卷面,后说:“周侪,一个没蒙对。” 不知道怎的,班上竟然响起了笑声和起哄声。 “周侪……闻旅……” “俩名字凑一块去了哈哈哈哈哈。” “没蒙对和没做错……” 董栖还以为是在笑这两张卷子,也说:“周侪,你就不能跟闻旅学习一下吗,不说像她这样全对,这样也是太为难你了,你好歹做对一两个吧。” 周侪靠在椅背上,绕着钢笔在指间转动,姿态挺不正经,“我也想向闻旅学习,就怕她嫌我笨。” 闻旅默默低下了头,手上的笔在草稿上画圈。 班上的同学都在笑,邹璥埗则是翻了个白眼,“要点脸吧。” 董栖奇怪道:“让你学习,谁会嫌你笨?闻旅,你说,会不会嫌他笨。” “……不会。”闻旅是个很听老师话的学生,她站起来。 周侪的椅子腿在地板上翘了翘,彰显着它主人的好心情。 教室里的笑声更大,差点盖过下课的铃声,董栖遗憾地把手上的触控笔放下,“周侪你也听到了,没人会嫌你笨,多把心思放到学习上,下节课再讲。” “没人嫌你笨哈哈哈哈。” “闻旅不嫌你笨!” “哈哈哈哈听到没,人家不嫌你!” “诶哟卧槽,我怎么那么想笑呢。” 闻旅缓缓坐下,脸更红了,她性子比较慢,但也是人生头一回被这么多人起哄。 前排的男生刚转过头,想跟她说几句话,讨论讨论全对的心得,“闻……” 却在连名字都没说出来前,先看到了走近的周侪,他面色不详,视线淡淡扫过。 哪敢惹他啊,前排的男同学自觉让位,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果然就看到了周侪他占了自己的座,还拿笔戳了戳闻旅的手,一副他才是正宫的模样。 “你干嘛。”闻旅把双手都缩到抽屉下,眼含不满地看他,“不是都说好不再来找我了吗。” 周侪转了圈手上的钢笔,散漫道:“是谁先找谁啊。” 闻旅说:“这是还你的。” “这叫送。”他笑,“不叫还。” 闻旅垂下眼不看他,“随你怎么想。” 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和一副受了欺负的神情,周侪觉得,他全身的血都涌到心口上了,不然他怎么心跳这么快呢。 他握紧这支笔,怀疑道:“闻旅,你是妖怪变的吧。” 闻旅:“……” 她抬眼瞪他,愤愤道:“我是孙悟空变的,专打你这种无赖。” 周侪一个劲笑,又得意,又张狂,周身的少年意气都快漫出来了。 “才说了不嫌我笨,现在又嫌我无赖了。” 他发出的动静,引得人直朝着这看,闻旅感觉自己好像处在监控室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她说:“这又不是你的座位,你占着干什么呀。” 周侪说:“下次换位,我们做同桌。” “不可能。”她拒绝。 周侪也没抱多少希望,因为她一直都嫌他烦,又说:“那你把电话给我。” “我不。”她仍是拒绝。 周侪身子朝她的方向倾了点,“什么都说不,我家里养的兔子比你乖多了,给什么吃什么,就是没你香。” 被他这话一说,闻旅握紧了手,气得脸又红了一度,“谁跟兔子一样啊,你有病啊。” “我是有病。”他语调淡淡。 闻旅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灭了,不会又被说中了吧,她无辜着一双眼,有些抱歉,他是被她刺激到了吗。 第13章 “上个星期跟隔壁学校那帮孙子打了一架,骨折了还没好。”他被她的神情逗笑,弯着眼睛,像农历初几的弦月,提起这事难得没烦。 “……”闻旅看他好得很,行动自如,四肢一点事没有,实在是不想理他,站起身就往外走,打算去找箜缦。 又嫌他烦了,周侪挑了下眉,没像头一次那样听她的话,放慢了几倍的速度,始终在她附近。 可还没等闻旅走到楼梯,陶箜缦就跟个花蝴蝶似的飞了下来。 “刚打算上去找你。”她说。 陶箜缦看到她身后的周侪,给使了个眼色,“那个办法怎么样。” “不好极了。”闻旅摇头,小声说:“还没放进去就被他发现了。” “啊?怎么这样,你没……”陶箜缦嘴里的遗憾只说了几个字,眼里又多了一人的身影,笑道:“陈悰,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没去找你,你心里……” “打住。”陈悰阻止了她的妄想,多走了几步到栏杆一侧,手往人肩上一拍,“我是来找我亲爱的好兄弟们的。 其中,亲爱的三个字被划上了重音。 邹璥埗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装腔作调地回,“你有病啊。” 因着声音比较大,语调还拖得又长又弯,闻旅也听到了,她想起刚刚的事,神情有点尴尬。 还没等陈悰反应,周侪先踹了他一脚,“恶心。” “你有病啊。”邹璥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疯球的世界,他两个最好的兄弟怎么一个个的都疯了。 夜色朦胧,教学楼里灯火通明,走廊上站满了出来透风的学生。周侪的金发在时间的推动中变得有些淡,脸却没一点变化,他走近一步,一贯的神色,“做个交换?” 因为陈悰的关系,陶箜缦现在倒没多怕周侪,即使他脸上没一点表情,样子挺冷酷的,问:“什么交换?” 周侪看着他的小兔子,眼里含着兴味,“我把陈悰的电话给你,你把闻旅的给我。” “!!!” 陶·见色忘友·箜缦嘴角一勾,“好呀好呀。” 闻旅:“?” 陈悰:“?” 邹璥埗:“呵呵。” 第12章 葡萄 “嘛呢。” “你为了个女的,把我给卖了?” “周侪……” 陈悰一个劲跟他叨叨,周侪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眼睛往楼下瞟,跟听狗吠似的。 “不能给他。”闻旅使劲拉她胳膊,防止她直接就冲过去了,并说:“万一他给我打电话怎么办。” 陶箜缦满脸真诚,“文文,十八年唯一动心的人啊。” 一边是她朋友的幸福,另一边是周侪的声音,闻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回家躲起来,以此来逃避这一切。 陶箜缦又说:“而且周侪长得很帅啊,你跟他关系好点也没事啊。” “……随你吧。”闻旅怏怏的,“你高兴就好。” “你放心,等我以后跟陈悰结婚了,一定让你坐主桌。”陶箜缦拍拍她肩,转头就跑去栏杆旁边,“文文的电话是……” 陈悰:“……” 他听着这两人的交易,“呵”了声表示,“结婚呢,就不考虑了,但咱俩丧礼可以一块办了。” “闻旅,你到时候跟周侪那狗东西一块坐主桌。” “哦。”她哪还有心思听他的玩笑,随便应了声。 周侪的胳膊靠在栏杆,晚风吹过头发,他的话里带着夏夜的温静。 “闻旅,你自己答应的。” 她睁大眼,有点懵,“什么?” “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周侪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了,她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什么表情,他看着都想笑,更想接着逗她。 这也不是他总来烦她的理由,闻旅看他一眼,干脆地转身进了教室。 周侪则是缓缓跟上,随意勾了椅子坐下。 陈悰眼睛微微眯了点,他瞧着那两人的背影,说:“周侪这是,看上了?” “没有吧,文文说周侪很守信用的。”陶箜缦仰头看他,“快一个月没找她了。” 陈悰拿手指敲敲她脑袋,“又没跟你说,你凑什么热闹。” “都说了长不高了。”陶箜缦撇了撇嘴,“不要动不动就敲我头。” 走廊上的人少了点,估计着是快到上课了。陈悰笑了声,他往楼梯口走,“你这脑袋挺像个木鱼。” 陶箜缦立马跟上他,凑在他身边说:“那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嘛。” “没有。”他头也不转地回。 “那怎么老想敲呢。” “管我。” “女朋友就是该管着男朋友的呀。” “少来。” “你说话怎么总是两个字两个字的……” 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轻,仍然停留在原地的人也越来越听不到。邹璥埗摇了摇头,不知道想到什么,莫名笑出了声,只是其中带着三分苦涩,两分无奈,以及五分想毁灭世界的决绝,扇形图附身了这是。 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董栖讲了一节课的卷子,闻旅一直在专心听讲,周侪则是保存下了记在脑子里的号码,又在微信上搜索,向号码的主人发送了好友申请。 她的头像是两只白色的蝴蝶在绿泉中飞舞,周侪多看了几眼,便抬手关了手机。 晚上放学的时候,他单肩拎着包,喊住她,向她晃了下手机,“记得同意。” 卷子全部都是她留着晚上做的,她只顾着往书包里放,拉上拉链就往外走,不搭理他。 “闻旅。”他跟在她身侧,拉了拉她手腕,“理我一下。” 她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别人跟自己说话不能不搭理,不然就是没礼貌,但他实在太烦了,闻旅抬眼看他,“干嘛?” 夜灯的照耀下,周侪并不像白日那样冷厉,说的不知道是现实还是网络,“我向你发送了好友申请。” “我不同意。”她往楼梯处走,并拒绝了他的申请。 周侪点头,一副随你怎样无所谓的表情,“行吧。” 闻旅走在前面,头向左歪了点,有些奇怪,这次这么好说话了? “每天都能见到,也没必要用了。”他补充完整。 闻旅:“……” 那他还非得找箜缦交换做什么,但细细一想,这句话不又是在说在学校会接着找她嘛,闻旅皱巴着眉毛,走路的速度愈发快。 校内的路灯排排亮着,灯下聚起的圆柱形白烟总是引人注目。 出了教学楼的台阶,距离校门口的学生更多,聚在一起背着各色各样的书包,用着各色各样的款式。 但总有人是例外,比如恶名远扬的周侪,周围总是会形成一个真空地带,除了那些胆子大又喜欢他的女生们,没人敢上赶着去他跟前。 每每放学回家,闻旅走路难得宽敞了一次,虽然知道是因为身侧那人。 她的变化,周侪早就知晓,起码比她平时加快了两倍的速度,他没脸没皮惯了,直接就说:“我身上也不脏,这么嫌我?” 闻旅不理他,一股劲往校门外走。 “又生气了?”他莫名其妙,他又没碰到她。 听到这话,闻旅才算是有点反应,“你说话不算话。” 刚出了校门口,才经过墙侧的树下,他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拉住她胳膊,“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闻旅说:“都答应我不来找我了……” “你嫌烦了我才答应。”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支黑色的钢笔,装腔拿调地说:“什么东西在我身上,又是谁偷偷送我的。” 闻旅:“……” 她重新动起步伐,闷着头往前走,箜缦出的什么招,一点都不好! 校外的夜景不大好看,人群拥挤,接送的车辆不息,周侪慢悠悠地跟在她身侧,在她即将穿过马路的时候拉了她一下,“看着点路。” 红灯刺人眼,斑马线上等着不少准备过去的学生,闻旅往对面看,小声说:“谢谢。” 讨厌他成这样,也没忘了说谢谢,他心里像是被她下的小钩子挠了一下,心情不错地站在她身侧。 在绿灯亮起后,仍然留在原地,看她过了马路。 斑马线的格子规整,闻旅感觉到身侧变了个人,她走到路灯旁边,莫名转头看了一眼,却恰然对上他的视线。 灯影不清,声音嘈杂,隔着条马路,他对她笑了下。 闻旅赶紧转回了头,直直朝着家里车的方向。 “好了不说这个,文文放学了。”驾驶座上的黄环芝察觉到车门的声音,赶紧跟电话中的人转了话题,“等你过来再谈。” 闻旅坐到后座,怀里抱着书包,问:“陈阿姨要来家里吗。” 黄环芝关了手机,转过头看她,眼里是满满的温柔,笑说:“你蒋喻哥哥考上了成青,这不是马上要去平城,就顺便来一趟。” “他现在才开学,我都快开学一个月了。”闻旅扯扯书包带子,“好不公平。” 第14章 “你不也快了。”黄环芝垂下眼,昏暗的车内显得她神情黯然,“就剩下一年了。” “我上大学,你还不高兴呀。”闻旅身子前倾,双手扒着副驾驶的座。 黄环芝手向后放,摸了摸她头,欣慰道:“我们家文文啊,是要考平城的学校的,到时候妈妈就不能天天见到你了。” 闻旅安慰说:“云城距离平城又不远,放假的时候我可以多回家。” “到时候怕就天天想着别的男生,都把妈妈给忘了。”黄环芝意有所指,“刚才跟你一块走的男生是谁啊,不许早恋。” 闻旅更无奈了,怎么连她妈妈都这么说,“就是同学。” “长什么样。”她问。 “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隔着那么远,我哪能看清,个子还挺高。” 闻旅糊涂了,“那怎么认出是我的。” 黄环芝真怀疑这是她那个经常考年级第一的女儿吗,怎么反应这么慢呢,说:“你是我女儿,一个背影我都能认出来。” 她腼腆笑笑,靠回到椅背上。 黄环芝仍是不放心,问:“真没关系?那放学还一起走?” “真没关系,我不喜欢他,好烦的。”她又扯了扯书包带子,垂下眼说。 这条道的人少了些,黄环芝倒车出来,笑着说:“那就好,妈妈很喜欢你陈阿姨的儿子,好好把握,争取把他拐回家。” 闻旅:“…… “你才说不许早恋。” 黄环芝转动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盯着路况,“十八岁了,不算早恋,而且蒋喻那么优秀,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们大人总是说错年龄,好像算法跟他们不一样似的,闻旅纠正,“我还有大半年才十八。” 黄环芝说:“过了十七就是十八,没什么区别,蒋喻你也见过很多次了,性格温和,成绩又好,家里还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的缘分……” 闻旅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眼含深意地看她,埋怨道:“这么想把我嫁出去。” “你看,这不是想多一个人照顾你。” 她不太在乎,“有你跟爸爸就够了,我也不需要人照顾。” 驶离学校的区域后,车速明显变快了些,黄环芝掌着方向盘,面朝向前方,“算了算了,这些都等你高考后再说。” 闻旅有些奇怪,怎么最近妈妈都不主动聊爸爸了,难道是又吵架了?她多看了几眼后视镜,却看不到她妈妈的神情,试探道:“我爸最近的生意做得怎么样。” 黄环芝淡淡道:“喝了不少酒,估计是不错。” “他又喝醉了吗。”她问。 “嗯。” 闻旅犹豫问道:“你生他气了?” 黄环芝笑笑,“有什么好生气的,都习惯了,你多劝着他点,他也就听你的话。” 以前经常劝,她在家的时候确实从没见过爸爸醉酒,但高中放学晚,就不知道情况了,闻旅点点头,“我回去一定狠狠骂他,就别生气了?” “好,不气他。”黄环芝往后视镜中看,对上了她女儿关切的眼神,她欣慰笑笑,专心开车。 约莫行驶了二十分钟,窗外的景色从暖黄路灯照耀的马路变成了亮着白炽灯的停车场。待黄环芝停好车后,两人一起坐了电梯上楼。 家里喷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闻旅把书包放到沙发上,这里的味道最是浓郁,她坐到地毯上,问:“怎么还喷香水了。” “还不是你爸,一股子酒味,我就打扫了一下,喷点熏熏。”黄环芝坐到餐厅的椅子上,从桌上倒了杯水。 闻旅从茶几底下掏了包面包出来,说:“明天一定得让爸爸赔你一整套香水。” 黄环芝没应这话,看着像是还在生气,说:“明天起那么早,快点回去睡觉。” “哦。”她往嘴里塞着面包,另只手拎着书包,耷拉着拖鞋往房里走。 卧室很大,空间容纳了柜子和书桌还绰绰有余,米白色的窗帘更显得温馨,闻旅往转椅上坐,随手拨了拨玻璃瓶中的栀子花,顺便吃着手里的面包。 忽的,床头的手机叮咚了一声,她以为是箜缦的消息,起身过去看。 事实却不是如此,锁屏上抛掉那些软件的推送,就只剩下一串号码发来的短信。 她点进去看。 是一张白兔子的照片。毛色雪白,前爪攀起,像是要够什么吃的,而照片的角落,则是露了点主人的手,指节分明,还拿着个圆葡萄。 第13章 烧烤 她心里一动,莫名确定。 这是,周侪发过来的。 下一秒,照片下又多了两个字。 【像你。】 闻旅紧抿着唇。 【?】 周侪笑笑,顺势坐到木地板上,把手上的葡萄喂给那只馋兔子,他食指点了点兔子的脑袋,“安静点。” 兔子大大的眼睛冒着大大的问号,家里一丝声音都没有,哪还能更安静。 周侪却没再给它答案,一心一意地看着手机。 【不像吗?】 哪里像了,闻旅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回过神后猛地放下,在键盘上敲字。 【我要写作业了。】 发完这句,她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连走几步路到桌前坐下,抛掉脑中有关他的影子,投心到卷子中。 她又不搭理他了,周侪扔了手机,从盘中拿了个葡萄塞嘴里,却尝不出和她一样的味道。 木屋里的兔子挠挠玻璃,爪子发出点轻微的声音,眼里流露出对葡萄的渴望。 周侪勉为其难分了一个给它,“馋死得了。” 白兔子:(o^^o) 空旷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窗外就是江景,霓虹灯闪耀在江面,粼粼波光,屋里却只有一盏昏暗的灯亮着。 他靠在木屋旁,手落到地板上,时不时拿着葡萄逗里头的兔子,眼神垂下,面色宁静,在窗外的繁闹下,显得落寞又孤寂。 落到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亮起,照得他手里的动作一顿,他把葡萄喂完,随手拿了。 【邹璥埗:李挺那帮孙子又开始去墙上画了,你手好没。】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细看下,小拇指处弯起的弧度与别的手指不太一样。 【周侪:没影响。】 【邹璥埗:行,那就明天晚上。】 【邹璥埗:你说那孙子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骚扰人还成瘾了,要不是悰子刚好喜欢吃那家的串串,带咱们去过一次碰上了,那女的指不定怎样了。】 【邹璥埗:怎么着,是正儿八经再打一架,还是直接给他们弄派出所去。】 这事,还是上个星期的,周五放学的时候,因着时间早,就一起去了趟陈悰念过好几次的串串店。 店里就两个人,在外面招待客人的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负责做餐的老板是个聋哑女人,两人长得很像,估计是姐弟。 虽说店面不大,但味道不错,环境还干净,就连点餐用的牌子都没沾上油烟灰气。 他们三个才刚吃了几串,外头就乌隆隆进了七八个男的,为首的那个周侪认识,隔壁学校的混子。 “老板娘呢,出来接客。”李挺同样也看到了他,但没什么过节,就没招呼人,只蹬了板凳坐下。 老板娘听不到,但透过做餐的玻璃看到了他们。 弟弟赶紧递上了菜单,“她听不到,你们看想吃些什么。” “滚一边去。”李挺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让你们老板娘出来。” 店里还有几桌客人在,有看不过去的说了句。 “店老板是聋哑人,你们就别为难人了。” “关你们屁事,滚。”他周围的人拍着桌子骂了回去。 顿时,店里产生了些细细碎碎的谈话声。 “现在的学生,真是……” “唉算了,吃饭吧。” “哪有点学生样……” 又来没事找事,张道先心里骂了几句,“她听不到,你们听不懂人话?” 李挺笑着站起身,推了他一把,又推了他一把,直直进到了厨房,扯着老板娘就往外走,颇有兴趣,“我只要你服务。” 张姐长着一张圆脸,五官小巧,她拉住气到要冲上去的张道先,又夺过他手上的点餐牌子,放到桌上后递上一支笔。 李挺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从她的肩膀一直到胸部,后又一把扯过她手,“我不会写字,老板娘教我写呗。” 张姐瞬时红了眼眶,紧闭着唇。 邹璥埗手上的签子拿了大半天,看得眼睛都麻了,“卧槽,这孙子…… “八个,打得过吗。”陈悰看向他对面的人。 周侪扔了手上的签,意味不明,“试试。” 话音刚落,李挺的椅子倒了地,人也随之被踹倒在地上,周侪踩着他的手,动作狠戾,嘴角却弯着,“教头猪写字,勉强。” 李挺被踹得愣住,手掌被踩在瓷砖上,喊道:“周侪,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放开。” 第15章 周侪脚上的力道加重,嗤道:“老子给你脸了。” “啊——”李挺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本来就丑的五官紧紧皱在一处。 动作发生得太快,没反应过来的人现在也都回过神准备上手。 “你们就他妈三个人,都他妈识相……” “找事是吧。” “滚啊……” 邹璥埗活动活动筋骨,抬手就是一个过肩摔,一个眨眼就说,“正愁着没人练手,孙子们就上赶着来给爷爷我开骨了。” 陈悰打架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他不像周侪那样狂,又不像邹璥埗那样贱,只安静地做个沉默的打手。 张道先看得一愣一愣的,拉着他姐就往厨房里走,随即赶快往外跑加入战斗,小鸡仔似的水平,硬是靠着拼劲和一人打得有来有回。 隔着道玻璃,张姐在里面满脸忧心地看着外面的场景。客人们又担心波折到自己,又不想放弃看热闹,动作也是一闪一闪的。 李挺那帮人也都是经常打架的,又因为人多,倒没落什么下风,其中一个瞅准机会,抬起凳子就往邹璥埗的头上拍…… 张姐瞬时睁大眼,努力长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电光火石间,周侪伸手给他挡了,被冲击力波折地后退了两步。 “操你大爷的!”邹璥埗一个猛子撞那人身上,拳头直往他脸上招呼,“搞偷袭,你他妈真是孙子……” 陈悰踹倒最后一个,皱着眉看向他,“没事吧。” 周侪随便甩了甩右手,缓了缓麻劲,“没事。” 张姐跑出来,指着手机屏幕,眼睛睁得大大的。 上头正是120三个数字。 周侪脸上没什么表情,对周围的样子丝毫不觉,他头转向张道先,“跟她说,我要吃饭。” 张道先连忙跟她打起了手语。 张姐脸上不太赞同,只是端起他们桌上的盘子,往后厨中走。 “她是要再给你们做一遍。”张道先解释。 店里一片狼藉,尤其是靠近门口处的两个桌子,被砸得劈成了几半,陈悰的脚踢了踢李挺的胳膊,说:“赔钱。” 李挺被打得喘不上气,咬牙切齿,“你们……” 陈悰笑了下,“没让你们赔偿我们精神损失费就算是好的,赶紧的,饿死了。” 邹璥埗蹲下来翻了几个人的兜,一脸无语,“操,身上一个子都没有,穷得一批还出来装逼。” 这句话一出,他们有些沉默。 周侪胳膊搭着桌子,颇感无趣,从前觉得刺激的斗殴现在也变得没意思,他抬脚蹬了个椅子坐下,“记我账上,等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再打一架抵了。” 打一次都快被疼死,更何况是再打一次,李挺赶紧捂着手往店外跑了,其他人也陆续全跟着,店里恢复安静,只留下了几张破碎的桌子。 张道先把这几人奉为偶像,诶个求了电话加上。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李挺那行人又在大半夜里来店的大门口上写了些污言秽语,诋毁店的声誉。 他虽说钱挺多,但也没那个善良劲,随便就帮人赔偿,而是确确实实想用打一架抵了。 再回想那次的事,静下心想,其实不是非打不可,他那天是心情不好,但不知道一点原因,所以才动了手。 但现在,他显然是心情不错。 【周侪:到了再看。】 周五的人心都有些浮躁,毕竟下午就放学了,田晓军在讲台上说:“下周过来就月考,回去都别老想着玩,多复习一下,高三了都收点心,等大学了想怎么玩怎么玩……” “知道了。”台下的人零散着回。 闻旅计算了一下日子,应该不会在月考的时候,而且她都喝了快一个星期的药了,大概不会疼得那样厉害。 “文文!”陶箜缦在窗外给她招招手。 闻旅抬头看了眼,加快了收书的速度。 李斯佑说:“我看你们老是在一块,关系这么好。” “嗯。”她点点头,“我跟她初中就在一个学校。” “真羡慕你们。”李斯佑拉上书包拉链,“我都没有特别好的朋友。” 闻旅放笔的手一顿,安慰说:“以后会有的。” 李斯佑笑笑,“那我先走啦。” 闻旅给她招了招手,“拜拜。” “说什么呢。”陶箜缦堵在门口,一把挽住她胳膊,脸上醋意挺大的,“笑那么开心。” 闻旅往前走,“说咱俩关系好呢。” “这是当然了。”陶箜缦得意一挑眉,“我们呢,可是互认对方娃娃干妈的关系。” 闻旅还没来得及吭声,身后先传来声轻笑。 “恨嫁啊你。” 陶箜缦转头一看,果然是陈悰,她嘟囔,“你干嘛偷听我讲话。” “是你们走太慢,我只能在你们后面。”他说。 楼梯上的人并不多,陶箜缦回怼,“我们明明是正常速度,是你走太快了,要是把你腿分一半给我,我一定健步如飞。” “当我没说行吧。”陈悰举手投降,“哪来的阎王爷,净惦记着我腿了。” 陶箜缦色眯眯地上下一扫,夸张道:“哇,好长的腿哦。” 陈悰:“……” 他往后走了几步,用邹璥埗挡在中间,离她远远的。 邹璥埗的大体格往中间一横,他瞅着他笑,“诶哟哟哟哟……” 后方传出几阵玩笑声,闻旅也笑,她说:“进度很顺利嘛。” “还行吧,他还是不愿意做我男朋友,但好歹没像之前那样不理我了。”陶箜缦拉着她快速走了几步,把那几个人甩在身后。 校外仍是那么拥挤,两人一边聊一边走,脸上都带着笑,算是高三时难得的惬意时光。 忽的…… “文文。” 女孩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过去,立马露出大大的笑容,“蒋喻哥。” 校门口外站着一个穿着条纹衬衫的男生,身型修长,皮肤很白,露出的一截手腕淡得透出了紫色的血管,他笑着拍拍她头,“长高了这么多,差点没认出你。” 闻旅不好意思地笑笑,“过了年突然长了。” “那谁啊,校花的……校外男朋友?”有个十四班的男生顺口说道,“怪不得那么多人给她递情书,她从来都不答应。” 邹璥埗眯着眼睛瞧了几眼,莫名往旁边看,心里一咯噔。 果然啊,某人脸黑了。 第14章 小巷 三点半的时间,太阳仍挂在天边彰显着它的威力。 那一瞬间,他心里的嫉妒却比夏日的太阳还盛,她从来都没这么对他笑过。 周侪握紧了拳,小拇指在力道的压迫下开始泛疼,他喊,“闻旅。” 她回过头,脸上的笑意敛下,恢复成她一贯面对他时的模样,总是不高兴的样子,总是迫于应付的样子。 周遭的空气变得压迫起来,他眼睛的内双压成了单眼皮,更是冷情,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这谁,你男朋友?” 蒋喻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十分有兴味,他抬手拿了她背上的包,手揽着她肩,带着往马路对面走,“走吧。” 他的心里,除了爱情就没有别的情感吗,她往前走了几步,心里却总是闪过他说自己没人教时的神情,难道他是孤儿,不知道这些…… 闻旅转过头,朝着他刚才的方向看,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总是坚挺的背影,金发没有刚见他时那样耀眼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刚才不该就那样走的,好歹要回答他的话。 “文文。”蒋喻揽着她肩的手愈发紧,“在想什么,放假还不高兴。” “没有。”闻旅摇头,又说:“箜缦,晚上一起到家里吃饭吧。” 陶箜缦冒着星星眼,调侃道:“可以吗,你家里不是……来了大帅哥了嘛。” 蒋喻笑了笑。 “今天晚上家里肯定有很多好吃的。”闻旅使劲诱惑她,“一起去吃吧。” 陶箜缦使劲点头,“好呀好呀。” 路边停着一辆白车,蒋喻先开了后座车门,把书包放进去后说:“文文,坐前面来给我导航,我不太熟悉这边的路。” 闻旅“哦”了声,转了个弯坐到副驾驶,并扣上了安全带。 行驶途中,蒋喻说:“听阿姨说,你转班了。” 闻旅点了下头,“嗯。” “学习中有什么不会的,可以给我发消息。”他说。 陶箜缦应和,“哇,免费的一对一诶,还是成青大学的,这得多贵啊。” 蒋喻笑了声,“给你们免费。” “我就不用了。”陶箜缦笑了笑,“我有一对一的老师。” 闻旅回头,“他答应给你讲题了?” 陶箜缦得意点头,“当然了,我答应三天不给他送早餐,他就答应给我讲一天的题。” 闻旅:“……” 第16章 蒋喻:“……” “箜缦也来啦。”黄环芝站在厨房往外看,手上还拿着刚择了一半的菜。 她嘴甜说道:“阿姨,文文说今晚有大餐,我这不是赶紧来尝您的手艺嘛。” 黄环芝被哄得直笑,“随便坐啊,第一份保管给你吃。” “谢谢阿姨。”陶箜缦花蝴蝶似的拎着书包就往闻旅房间飞,再往窗边的小沙发上一躺,舒服道:“爽啊。” “文文越长越漂亮了,都快认不出了。”陈阿姨看着她直笑。 不愧是母子,连话都大差不差,闻旅手上拿着从冰箱里翻出来的冰淇淋,“蒋喻哥说我长高了。” 陈阿姨瞧了她儿子一眼,“也高了,长成大姑娘了。” 闻旅腼腆笑笑,先递给了蒋喻一个,才捧着两盒子冰淇淋往房间里走。 手上的冰淇淋冒着凉意,蒋喻弯了弯唇。 “要哪个口味。”闻旅站在她身侧,一手拿着一盒。 陶箜缦仍然躺着,“左边。” 闻旅把冰淇淋塞到她手上,坐到桌旁的转椅上,撕了包装上自带的小勺子,慢慢地挖着盒里的甜食。 “真考上成青了,七百多分啊,太牛逼了。”陶箜缦之前也跟蒋喻见过几次,那时只是觉得长得挺斯文,时常花痴一番,现在再看,却是带上了一层状元滤镜,看着更帅了。 闻旅并不意外,“他从小到大都是第一,考成青也正常。” 陶箜缦往嘴里塞了一大勺冰淇淋,冰得她一哆嗦,赶紧从沙发上坐起,惆怅道:“也不知道到时候我跟陈悰能不能考同一个大学,我得再努力才是。” 高二时以快活人间为座右铭的人现在竟然能说出这番话,闻旅不太明白,“喜欢太强大了。” “喜欢并不强大,强大的是我。”陶箜缦翘在扶手上的腿弧度很小的晃了晃,嘴里还叼着个小木棒,“一瞬间的事,能坚持一直喜欢,这才是我的本事呢。” 说的也是,闻旅赞同地点了点头。 陶箜缦却又突然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仰头看她,“你喜欢过人吗。” 从来没有,她摇摇头。 “就是那种时常想着他,脑子里心里总是会蹦出他的样子。”陶箜缦盯紧了她眼睛,一字一顿地问:“真的没有吗。” 盒里的冰淇淋融化了些,流出的甜水像火山的纹路。闻旅仔细想了想,眼神一闪。 “逮住啦!”陶箜缦连忙摇摇她胳膊,眼里蹦出一串彩票号码,兴奋道:“你有!瞒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的!” 闻旅被晃得要从椅子上摔下来啦,她眨巴眨巴眼,诚实道:“确实有这样一个人。” “但我每次想他,都是在怕他。” 陶箜缦皱了皱眉,“谁啊,我认识吗。” “周侪啊。”她叹气,下巴抵在桌上,一点一点的。 “哈哈哈哈哈……”陶箜缦直笑,冰淇淋都差点撒出来。 闻旅气得要挠她痒,“就是因为你的那封信,你还笑!” “错了错了!”陶箜缦连忙求饶,身子直往后躲,捂着腰歇气,摆摆手说:“不笑了不笑了。” 闻旅放过她,挖了勺冰淇淋到嘴里,淡淡的甜味散开,她转了转椅子,“周侪觉得我像他养的一只宠物,在学校看不到,所以老是喜欢来找我。” “什么宠物,没听陈悰说起过啊。” 她说:“白兔子。” 陶箜缦抿唇瞄瞄她,“不像啊,你比兔子好看多了。” 闻旅被夸得耳尖一红,“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又是说有意思又是说像的。” 她跟闻旅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都老是喜欢逗她,不怪周侪喜欢。陶箜缦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自信地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到嘴里,再次被冰得一哆嗦。 “文文。”黄环芝推开房门,站在门口说:“快别玩了,去买点卤菜回来。” 闻旅抬头问:“还是那家的吗。” 黄环芝给她塞了两百块钱,“随你买哪家,一盒子素的,一盒子荤的就够了。” 说罢,便又急匆匆地回了厨房。 闻旅拿起桌上的两张大钞,问:“跟我一起?” “我先去洗个手。”陶箜缦把吃完的盒子扔垃圾桶里,往卫生间里走,“手上沾到了点。” 闻旅则是在外面等她,四处观察了一下,厨房里只有两个人,她妈妈和陈阿姨在边择菜边聊天。阳台处有一个人,蒋喻哥在打电话。 “走吧。”陶箜缦顺便还洗了个脸,脸侧的刘海打湿成一缕一缕的。 外面的太阳已经看不到了,只留了片灿烂的霞光在天上。 她们走在小区里,听着树里的蝉鸣,倒也不热。 陶箜缦仰头看看附近的高楼,“去哪买,你家附近也不像是有卤菜店的样子。” 闻旅从口袋里抓了几个硬币出来,塞给她几个,“坐个公交。” “啊?买个菜还要跑这么远。”陶箜缦一脸苦涩,“这的房子这么贵,竟然连个卤菜店都没有。” 闻旅笑笑,拉着她往前走,“走吧,公交车很快的。” 这倒确实,云城的公交车出了名的快,司机们堪比车神,只是近几年因为出了规定,就都开得收敛了些。 虽然现在她们坐的这辆公交已经连续超过好几辆小车了,闻旅默默抓紧了扶手,想起刚开学那天,周侪是胆子有多大,竟然敢从没停稳的车上跳下来。 陶箜缦坐在她身侧,看着前门那的一片霞光,不由得说:“如果这时候,陈悰上了这辆车,我肯定会一辈子记得这幕。” 没等闻旅开口,她又垂下眼眸,“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个点他肯定都回家了。” 这人在这自言自语了一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好在闻旅记得位置,拉着她站在后车门,在到达站点的时候按下了扶手上的按钮。 “……新城巷。”陶箜缦看到巷口的站牌,有些奇怪,“怎么到这来了。” 闻旅往里走,“里面有个现捞,可好吃了。” “看着好旧啊,你什么时候来这了。” 她笑了下,“之前我爸爸导航查错了路,车进到里面出不去了,就看到了那家店,想着找人帮忙得照顾生意,就顺便买了点,结果是意外的惊喜。” 陶箜缦说:“闻叔叔看着那么厉害,没想到还是个路痴。” “他不怎么开车,那次心血来潮送我去学校,还差点让我开学的时候迟到。” 两人边走边聊,在太阳彻底落下前走到了那家卤菜店。 老板跟她认识,拿了用塑料袋套着的小篮子递给她,“又放假了啊。” “嗯。”闻旅笑了下,“我来买点素菜和牛肉。” “都在这边,自己夹啊。” 她仔细挑了一袋素菜,又假装很懂地挑了块牛肉,“麻烦片切薄一点。” 老板还以为她很懂呢,结果就挑了块筋多的,捏着夹子说:“你看这块,不比你袋子里那块好多了,我给你切这块。” 闻旅这么一看,好像是这样的,笑着说:“谢谢。” 他按她的要求,把每一片都切得薄薄的,又拿了个大袋子装这两袋卤菜,“来,装好。” 买个菜的功夫,太阳彻底落下,这时的天是最舒服的,既能看清路,气温也渐渐落下。 闻旅对这条路很熟悉,带着她就往巷子深处走,再穿过一条小路,可以直接到公交站牌。 周围的环境不算好,抬头就能看到电线,杆子上还贴着些小广告。 两人慢悠悠地往前走着,眼见着马上就能到那条小路。 忽的,一个男人从中飞出来,滚到两人脚边,她们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两秒之后,小路中又走出一个少年,他脸上擦破了皮,嘴角还挂着血,暴戾又冷情。 这时,闻旅往后退的步伐顿住。 第15章 夜色 小巷中弥漫着撞破屏蔽的寂静,除了他仍在滴血的胳膊。 鲜红的一片,刺痛了闻旅的眼睛。 她不自觉睁大了眼,紧紧锁着他,手中的袋子抓得死紧。 “走远点。”周侪握紧了拳,喉口滚动,垂下眼不看她,自虐似的,用挂血的那只手拎起地上那人的衣领,拖回到小路中。 闻旅被他吓得一抖,脚忍不住往后挪动了一步。 “……我们走吗?”陶箜缦吞了吞口水,现在的周侪跟白天时差别太大了,让人不得不害怕。 闻旅回过神,拉着她就往后跑,没有一丝犹豫。 地上仅滴了一滴血,都被他手上那人的衣领吸收了,周侪停在原地,转过头看她的背影,胳膊早已疼到麻木。 “卧槽……”邹璥埗拎着一桶水匆匆赶来,就看到这的一片狼籍,一步躲一个人地走近,“我他妈就去找个水,你们就打起来了!” 周侪仍是没什么反应,他把手上那人扔到地上,敛下眼说:“你们抵了。” 他打架完全不要命,又狠又厉,有几个瞬间差点真以为会死他手上。李挺的身上沾满了灰,衣领处还泥泞着血,被吓得丧失声音,只爬着往墙角缩。 第17章 周侪蹲下身,拿桶里的水泼胳膊上的血,没知觉似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丝毫不觉疼。 邹璥埗看着心里一缩一缩的,他这兄弟,除了他爸自杀的时候这样过,这几年明明平和了不少,怎么现在又犯轴了。 “去医院!”陈悰一把把他拽起来,又推了他一把,“有什么事不能说!非他妈得疼死才痛快!” 周侪靠在墙侧,抽了根烟出来,火星子燃在沾血的指间。 夜色下,烟雾缭绕。 他沉默片刻,“没什么,挺没意思。” 回想到他近期的事,陈悰拧起眉,“为着闻旅?” 邹璥埗好像悟明白了点,“肯定是为她,下午不是那谁来接她了。” 他没应声,既觉得没必要,又算是默认。 既然有了原因,陈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转过了头,却又突然笑了下,“别丧了,你喜欢的人来了。” 距离隔得远,周侪抬起眼,指间燃着的烟瞬时熄了。 闻旅手上的袋子变了一个,标着某某药房,她走路速度加快,连走带跑地到他跟前,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 随即,转身就要走。 夜色更浓,天上被披上了一层深蓝的薄纱,周侪拉住她手,喉结滑动,哑声道:“怎么又回来了。” 闻旅垂下眼看到他的胳膊,本想挣扎的手停下,她说:“你不是受伤了吗。” 也知道,自己现在看着绝对不算好,他弯唇。 “别怕我。” “他们都不好,我没有乱打人。” 闻旅被他说得一愣,心里好像多了个小人在呼啦啦的扇风,她仰头看他两秒,过后又点了下头,便说:“我要走了,你放开我。” “……好。”他依言,却又跟着她走,只看着她的背影。 新城巷里的商铺都还开着。等在原地的陶箜缦甩了甩手上的卤菜袋子,脚也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心里总是有疑影,周侪又打架了,那陈悰呢,会不会跟他一起,会不会也受伤了…… 才刚心软一次,就又跟着她了,闻旅停下步伐,回头说:“你干嘛要跟着我。” “送你回家。”他也停下了。 她说:“不用你送,我跟箜缦一起。” “我偏想送呢。” 闻旅能怎么办,她转过身接着走,“随便你。” 他笑,始终落后她一步。 陶箜缦听到声音,不仅看到了前面的两个人,还看到了落在最后的人,眼睛亮晶晶地跑过去,“陈悰!” 陈悰刚看了个乐子,现在就又轮到自己了,他伸手抵住她脑袋,防止她直接扑他身上,说:“碰瓷啊你。” “没有。”陶箜缦笑眯眯地说:“才不会碰到我的宝贝瓷。” 陈悰:“……” “别老是说这些……” “什么?” “污言秽语。” “……” 前边一对,后边一对,夹在中间的邹璥埗突然就觉得自己多余了,他“啧”了声,“我真服了,你们要去哪,给个准话。” 闻旅再次停下了脚步,她往后看,刻意回避了他,“箜缦。” “来了。”她先是答了话,又是瞪他一眼,“才不是污言秽语呢。” 然后,赶紧往前跑,一把挽住她的胳膊,“我们走。” 新城巷的夜晚,挂在杆上的夜灯冒着暖黄的光,水泥路上慢慢晃着五个影子。 “诶诶诶,没做过公交车啊,两块。”司机看着他往里塞的百元大钞一脸无语。 周侪瞟他一眼,“我没零钱。” “没零钱做什么公交车。”司机是个暴脾气。 周侪脾气也上来了,被赶紧跑来的闻旅拦住,她连忙塞了两个硬币进去,看他一眼后回了后排的座位。 周侪则是慢悠悠地把百元大钞塞回兜里,心情不错地跟上,坐到她后面,靠近过道的位置。 车急速行驶在路上,现在,尴尬轮到了陈悰,他掏掏口袋,最小的面额是二十块,试探道:“那个……” “我来我来!”陶箜缦得意一笑,跑过去在他面前晃,“陈悰,你答应我的好友申请呗。” 陈悰:“……” “行。”他答应得挺干脆,心想,加了就不能再删吗。 陶箜缦马上就兴高采烈地给他塞了两个硬币进去。 眼见着几人都往后坐了,此时,站在最后无人在意的邹璥埗默默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发出个挺牛逼的笑。 “……我呢?” 就一个司机愿意搭理他,“付钱啊,两块。” “……”邹璥埗尴尬地挠挠头发,从兜里掏了一大摞钱,生平第一次恨自己太有钱,连最小的零头都是十块。 “没零钱就在这站着,凑够十块再付。”司机说。 邹璥埗“哦”了声,觉得自己好像那酒店的门童,上来一个人就得跟他伸手,跟要小费似的。 再看他那两个好兄弟,坐俩姑娘后面,那叫一个潇洒自在。 “我也没零钱了。”闻旅小声说完,看了前门口的人一眼就转移了视线,她说:“你考试在哪个考场。” “七号,你呢,这次应该没到时间吧。” “没有,还有一星期。” …… 透过座位间的空隙,周侪看着她,腿上的那一袋子,里面有创口贴,纱布和碘伏,几乎是能买的都买了。 他弯唇,心里的暴戾好像被抚平了。 第一次,这么轻易。 天还没有完全黑,公交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闻旅又往前走了五六分钟,直直走进小区大门,只是在进去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侪仍站在原地。 “真喜欢了?”陈悰撞了下他肩膀,笑得老不正经,“铁树开花头一遭啊,看你之前那状态,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 他没太在意,“这就叫喜欢?” “你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这要还不叫喜欢,老子纯粹瞎了。”邹璥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周侪没再应话,看不出他什么情绪,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第16章 哭 “这么晚,刚要出门找你。”蒋喻站在门外,对着刚走出电梯的人说。 闻旅手上拎回一大袋卤菜,“附近都没有店,我们坐公交去巷子里买的。” “跑那么远,也不嫌热。”蒋喻侧身开门,“快进来,闻叔回来了。” 屋内的冷气扑面而来,极大地抚慰了夏天的燥热。 闻旅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坐下后倒了两杯水,递给陶箜缦后喝了几口。 “这么热的天,你直接让我带回来不就得了。”闻德刚从厨房出来,嘴里还没忘了说话,看到她后转说:“都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爸爸,你少用我转移话题。”闻旅放下杯子,说:“昨天又喝酒了对不对。” 闻德咳了几声,心里直虚,强调,“小酌,小酌。” “就为了盖过你的酒味,我妈把她最喜欢的香水都喷了。”闻旅放轻声音,“你得赔给我妈一整套。” 闻德立马答应,“明天就去买。” “好了都别愣着了,坐下吃饭吧。”黄环芝端着两碗汤出来,放到桌上后说:“来,跑路的先吃。” “谢谢阿姨。”陶箜缦笑着接了。 圆桌上几乎堆满了菜,席间,闻德从口袋里掏了个红包出来,笑道:“庆祝你考上成青,这是叔叔的一点心意。” 蒋喻放下筷子,双手接了,“谢谢闻叔。” 陈阿姨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她面色如常,微笑表示,“太客气了,蒋喻都成人了,还给红包啊。” 闻德也早就盯上了这个女婿,最主要是知根知底,免得他女儿受欺负了,他笑,“小喻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一家人,就不说这些了。” “文文。”大人们都在客气,蒋喻却喊了她。 她手上还拿着喝汤的勺子,“嗯?” 蒋喻弯了弯唇,把红包递给她,“高考加油,我在成青等你。” 闻旅连忙给他推回去,“这是我爸给你的,你收着吧。” “没人知道,算我偷偷给你的。”他说。 而此时的桌上,四双眼晴齐齐盯着这两人的方向,且有好几个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真的不行。”闻旅仍是拒绝,她看着他说:“这是庆祝你考上成青的,你给了我算什么。” 蒋喻只好开了封,他从其中拿了一张出来,笑道:“现在好了,我把好运分给你。” 陈阿姨清了清嗓子,忍不住笑,“就是,文文你就拿着吧,到时候也考个成青回来。” 大人都开口了,她只好伸手接下,腼腆道:“谢谢蒋喻哥。” 他攥紧了那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嘴角始终挂着笑。 席后,大人们还在桌上聊天,蒋喻陪着在,两个小的都回了房间。 陶箜缦抽空用她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家,在闻旅这住。 第18章 两人的家长都知道对方,放心的不得了,一句话没叮嘱就挂了电话。 她趴到床上,看向桌上的那个厚厚的红包,“里面有多少钱。” 闻旅拿出来数了数,“九千九。” “挺吉利的。”陶箜缦羡慕地说:“有哥哥真好,我家里就一个臭弟弟,还动不动就跟我抢东西。” 闻旅去过她家很多次,说:“篌鸣不是挺乖的吗。” 一想到他,陶箜缦嫌弃地闭了闭眼,“那是你在,他装的,又是递水又是递零食的,你一走就又恢复原型了。” 闻旅笑了笑。 她从床上爬起来,转坐到椅子上,“我玩下电脑,登个微信看陈悰加我好友没。” 空调出风口在房间输送着冷风,发出细微的嗡鸣工作音。闻旅往前趴了点,头抵在柔软的丝绸被里。 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周侪说的那句话。 “他们都不好,我没有乱打人。” 她上次看到他动手,还是班上的林谚毅撞到了她,这次又为了什么呢,看他脸上还挂了伤,回校肯定又得被田老骂…… 脑中正复杂着,手机的叮咚声就响在了耳边,她头仍抵在被子中,手往前胡乱摸了摸,却连个角边都没碰到。 再一翻被子,被她肩膀压着在。 屏幕自动亮起,又是短信。 她点进去看,照片是书的一页,其中的文字,闻旅轻声念出,“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 这是,文化苦旅。 他竟然看起书了,闻旅有些诧异,再往下看到新消息,顿时沉默了。 【周侪: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这页纸的位置,估计他只看了个开头。 【闻旅:你只看了开头,多看几页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周侪:我晕字,你念给我听。】 【闻旅:……】 他笑了下,手指轻点着书。 【周侪:发不了语音,那就回校再念。】 【闻旅:不要。】 【周侪:为什么不要。】 他问题怎么这么多,还让她念,她又不是录音机,闻旅找理由不理他。 【闻旅:就是不要。】 【闻旅: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再见。】 今晚他家里的灯开得多了点,房间里有打游戏的声音。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头往后仰了几秒,看到墙侧的木屋,心里烦得很。 那个电话,是那男的? 周侪往前几步走,盘腿坐到地板上,隔着层玻璃,点了点木屋里兔子的头,“那男的是谁。” 白兔子:? 他又随手拿了一旁的盘,里头装着硕大的葡萄,鲜嫩可口,兔子眼睛瞬时睁大,前爪扒拉着玻璃。 周侪不理它,拿着葡萄喂自己,硬是一个都没分给它。 白兔子:(:_··:) 有病。 而此时的陶箜缦,却隔空笑出了声,她指着电脑屏幕,“快看,陈悰刚发的这条朋友圈。” 闻旅坐起身,往电脑上看。 陈悰:前一秒还装模作样,后一秒就去玩兔子。 配图两张,一张是周侪坐在沙发上看书,另一张是他坐在地上看兔子的背影,穿着件黑色t恤,胳膊上绑着截纱布。 再仔细放大,能看到兔子的眼神很是哀怨,扒拉着玻璃的前爪也有气无力的。 陶箜缦细细一看,再回头看看她,说:“好像确实挺像的哈。” “像什么?”她问。 “兔子啊。” “……” 完成每日一逗的kpi,陶箜缦弯着眼睛,说:“他们今天好像都在周侪家玩。” “哦。”她不太在意。 放假回去就是收拾考场,下周一就要月考,周六的时候两人都没有休息,待在房间里闷头刷题,只在送蒋喻和陈阿姨的时候出来了一下。 “好好学习,寒假的时候我再回来。”他轻轻摸了摸她头。 闻旅弯弯唇,笑得很乖巧,她招招手,“嗯,蒋喻哥拜拜。” 送完他们,又是送陶箜缦,两人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饭,等回去了她又一直复习到凌晨两点。 本以为周日会起得很晚,却在天还没亮时发生了意外。 她被小腹的坠痛疼醒,察觉到什么后心里一慌,艰难地挪动步伐到卫生间里。 过了约十分钟才从里面出来,面色惨白,眉心始终皱着,她从抽屉里拿了颗止疼药出来吃了,又躺回到床上,拿被子紧紧将自己包裹着。 即使这样,后面的时间也没睡安稳,在药物的作用下,艰难地又睡了两个小时,在太阳升起后彻底清醒了。 心里一阵阵后悔,前天不该吃冰淇淋的,经期被激得提前了。 要是平时还好,可偏偏下午要去学校,明天就是月考,闻旅不由得想,她怎么这么倒霉。 一般情况下,她总是第一天会疼得厉害,后面的几天虽然也会持续着腰酸或是小腹坠痛,但疼得比较正常,不会像第一天那样疼出阴影。 又在床上躺了约半个小时,闻旅起身下床,她换了件深色的衣服,一脸苍白地坐到餐厅,靠杯子里的热水缓解。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差。”黄环芝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她就问。 “经期到了。”她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却还没忘了问:“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黄环芝满脸忧心,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之前给开的中药喝着有没效果,跟之前相比呢,疼得好点没。” 要说完全根治,肯定是不可能的,虽说很多人都会痛经,但像她这样倒霉的体质还是少,能疼到丧失意识,当时的中医就没给确定的建议,只是说改善。 闻旅又喝了口热水,说:“比之前好点了,我现在好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晕倒了。” “要不下午给你请假得了,在家休息一天。”黄环芝作势要拿手机出来。 闻旅拦住她,“没事,下午还要布置考场,我得去收书。” 她问:“你确定?” 闻旅点头,十分肯定,“确定。” 事实却不如人意,上午她明明感受着还好,却在下午收完考场后,疼痛值攀上了新高。 每节课下,她总是会趴在桌子上,在别人看来,就是她在补觉,毕竟跟她一样的人还有很多。 比如周侪,他几乎是睡完了一整个下午,三节课没一节课醒着。 一直到吃晚饭前的最后一节课,才堪堪转醒,他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把抽屉里的书放到桌面。 “闻旅。”他坐到她前排,“念书给我听。” “不要。”她有气无力地回。 周侪也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受了那个男人的影响,昨天半宿没睡着觉,现在又非得让她依着他,一句就好,执拗道:“我想听。” 平常她虽然不爱搭理他,但总还会回几句,这次却起身就要避着他,拿着保温杯就往后排走。 周侪拦住她的去路。 “让开。”她抬眼。 那天她对别的男人笑的情景总是在他脑中回旋,周侪拉住她腕,语气冷硬,“不让。” 闻旅被拉得身子僵住,痛得她手都卸了力道。 保温杯摔在地上,与地面撞出巨大的声响,连杯底都瘪了一块,引得班上的人都往后看。 闻旅特别委屈,她本来就不舒服,疼得都快昏倒了,他还要欺负她。 漂亮的眼睛中涌出水雾,像沙漠中新涌的清泉。 第17章 教室 空调的外机转动声传进了教室,还有数不清的笑闹轻谈声,丝丝迷迷。 周侪只能听到她的声音,那样微小,却刀子般刺在他心口,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凝固在一起了,垂下的指尖发麻。 他哑声,“我……” “别哭了,我不烦你就是。” 杯子早就不知道滚哪去了,闻旅背过身抹了眼泪,她忍着疼走回到座位,手心捂着肚子。 周侪仍定在原地,握紧了发麻的手指,他低头,弯腰在桌子下面捡了杯子,却恢复不成原状。 “文文。”陶箜缦跑到走廊上,隔着道玻璃喊她,又准备把手上的暖宝宝塞进去,关心道:“我找了半天才借到,你先用着,能舒服点。” 她伸手拿了,勉强露出个笑。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陶箜缦很是心疼,说:“我班上的时间快到了,下节课我再来找你。” 闻旅点头,眼睛还是红的。 可还没等她走到楼梯口,就又被一人拦住,周侪皱眉,问:“她不舒服?” “这……”陶箜缦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就点了下头,“她晚上没吃饭。” 走廊上的天早已黑了,周侪转身就往楼梯下跑,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陶箜缦多看了几眼,心里有些莫名,怀疑他要做什么,但上课铃声猛地敲响,她就没多反应,赶紧往楼上跑了。 田晓军在讲台上往下观察,发现班上少一个人,心里一咯噔,问:“周侪又去哪了。” 第19章 “不舒服,医务室去了。”邹璥埗随口就来。 “是吗。”田晓军冷笑一声,心里明镜似的。 邹璥埗只得尴尬一笑,他是真不知道。 夜色伴着蝉鸣,校外的马路上只偶尔驶过几辆车,少有人巡查的高墙上,忽地跳下个人,他急速跑在树旁的青板路上…… 临近考试的晚自习,老师几乎都是在给时间复习,闻旅没抬起过头,在暖宝宝的作用下,疼痛感减弱了一些。 下课后,她往后走,弯腰在地上找,她的杯子呢。 邹璥埗坐在椅子上瞧她,背往后靠,“找什么呢你。” 她说:“杯子。” 想不到阿侪喜欢这种类型的,邹璥埗仔细瞧她,放大嗓门喊了声,“谁看到地上掉的杯子了。” 迎着这么多同学的视线,闻旅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没见过。” “我看好像是侪哥捡了。” “他上节课在后面站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些声音传进耳中,有关上节课下的记忆重回,闻旅点了下头,准备往回走。 “别走啊。”邹璥埗喊住她,“我特想跟你聊聊。” 她回头看他,示意他说。 趁着某人不在,邹璥埗挑了下眉,他笑,手点了点他旁边的桌子,“你觉得他怎么样。” 无赖,还动不动就欺负她,闻旅淡淡道:“不怎么样。” 看来他兄弟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得结束,邹璥埗笑得挺猖狂,椅子腿一晃一晃的,“就是,混蛋呗。” 话音刚落,他口中的人突然出现在他跟前,面色不详。 邹璥埗还没来得及躲,就被他现在的模样惊讶到了,“你是去爬洞了还是怎么,摔了一跤啊?” 闻旅下意识转过头。 他本来干净的黑t上多了几道灰尘,头发也乱了不少,但手中提着的袋子却干干净净,一点没撒出来。 莫名的,几乎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闻旅就动起步伐,准备往座位上走。 周侪的神态不太好,眼中有愧疚,更是心疼,好像做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她桌上,说:“给你买了粥,胃疼吃点会好。” 这个时间,学校里绝对不会有热粥,顶多只有超市里干巴巴的零食,她眼中盛着疑惑,却没多问,只说:“我不想吃。” 周侪低下身,他把盒盖打开,露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白粥,语气很轻,几乎是在哄她。 “味道不怎么好,翻墙出去买的,找遍了也只有一家店卖。” “吃一点吧。” 所以他身上的痕迹,是翻墙才有的,闻旅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腹部的疼痛让她情绪变得很差,不久前才被他气哭,现在却告诉她,他很好,好到以为她胃疼就翻墙去买粥。 她沉默片刻,伸手拿了袋子里的勺子,低下头吃了一口。 确实不算好吃,一点味道都没有。 “我的杯子在哪。”她问他。 周侪说:“摔坏了,明天再带一个新的给你。” 看在他翻墙那么辛苦的份上,原谅他了,闻旅嘴角翘了翘,“不用了。” 但他没看到。 他只知道,她不舒服,他却惹她哭了,还弄坏了她的杯子。 现在他的眼里,是她一小勺一小勺地慢慢喝粥,模样乖巧又安静。 课间,班上大部分的人都去外面的走廊了,只留了几个在依旧翻着书复习,空旷,静止了般。 周侪坐在座位,抽屉里是那个摔坏的白色杯子,他抬手按压胳膊上的纱布,直到鲜血再次浸透,疼到他额间冒出冷汗才松了手。 这次却不如往常,觉着疼了就能缓解心里的躁意,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又酸又疼,像在被万千只蚂蚁啃食。 他空望地等待原本就腐烂的心脏被淹没。 这节课过后,闻旅看到田老喊了他出去,在走廊上说着什么,模样很是气愤,而他却混不在乎,一句话没回,散漫地靠着栏杆,垂下眼挨骂。 翌日一早,闻旅就看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杯和一瓶牛奶,杯子和她从前的那个一模一样。 周侪给的?她往后看,却看不到人影,她只能再放到他桌上。 可是第二天,却依然出现在了她的桌上。 重复几天后,连月考都过了,闻旅一大早看到自己桌上的杯子和牛奶十分无奈。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防止再次出现循环,闻旅只好收下了这两样东西,她在草稿纸上随便写了两个公式,心里有些奇怪,怎么这几天周侪都没来找她了…… 但没关系,不来找她最好,她乐得自在。 她收下的这天像个开始,往后的每一天,她桌上都会多一瓶牛奶,闻旅对此很是无奈,又不想去找他,抽屉里已经积攒了快十瓶,她连书都没位置放了。 而上午的第一节课,田晓军抱着新鲜出炉的月考成绩来了,表情很是严肃。 “完了完了完了。”李斯祐的嘴里一个劲念着不知名咒语,还抽空跟她聊,“拖了十几天,总算是拖到死刑了。” 讲台上推着几叠答题卷,而最顶上的那张薄薄的纸,远远看着就密密麻麻的,肯定是标志着结果的成绩单,同时还汇聚了半个班的眼神。 “这次是四校联考,几个学校的老师交换着改的,所以时间晚了点。” “不晚不晚!一点都不晚!” “怎么这么快啊啊啊啊……” “完了我人没了。” “四百四百,上个四百吧求求了……” 一时间,教室里说什么的都有,田晓军拍拍桌子,“还笑,考成这样还笑,咱们十四班这次可是出大名了!” “知不知道啊同学们,高三了啊,还当自己是前些天才入学的小娃娃啊,都是学长学姐了,就不能给他们做个榜样,一个个的,违反校规跟吃饭一样,那一下课就睡倒一大片,天天晚上都回去没睡觉啊,看着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教室里安静如鸡,闭嘴听骂,连个小动作都不敢做,田老发起火来还是挺唬人的。 这时,他往下定睛一看,又是心烦又是习以为常,闭了闭眼,“周侪又没来?” 班上的人纷纷回头看,果然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座位。 邹璥埗摆了摆手,一脸无辜,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算了不说他。”田晓军说是这样说,成绩单都拿起来了还是没忍住,“周侪,我都不想说他什么,那校规上写的明明白白,条条有他名啊!” “我都怀疑当初是不是就为了控制他的行为而编的,人都快住扣分单上了,就一个染发,又是主任说又是我说,就是不改,算了算了不说他,咱们来讲成绩……” 田老是忍了又忍都没忍住,才在这念了一两句,台下的人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尤其是邹璥埗,憋得脸通红,手速却快,偷偷地给录了音,打算等周侪生日的时候送他个大惊喜。 他的头发变淡了很多,估计得再上一次染发剂,闻旅想。 田晓军清清嗓子,看着成绩单,满意道:“闻旅……” “报告。”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班上的人一瞬间有些奇怪,怎么是个男的声音,后知后觉是从前门传进来的。 他们先转头看了闻旅,又转头往前看,反应出奇得一致,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 只见,晨间的太阳打在墙面,有几缕耀到他头上,将几小撮黑发染成了亚麻。额前露起,鬓角剃短,留了层次分明的发尾,更显得脸部线条利落,将他周身的狂戾和冷慢完全展露出来。 看惯了他金发的模样,再一换成黑发还有些不习惯。 比如田晓军,他没个好气往左看,刚想骂一通,结果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改良给晃了眼,连带着他迟到都不想追究了,满意道:“不错不错,这才有个学生样子,回座吧。” 他黑发的样子,闻旅还是头一次看到,忍不住多看了几秒,却没像以前那样跟他对上视线。 因为他始终,没看她一眼。 “周侪这些天怎么都没过来了。”李斯祐回想起那次他哄她喝粥时的场景,还是不由得吃惊,一贯嚣张的人竟然还会有那么低身的时候,她八卦道:“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呢。” “……”闻旅不太在意,手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个叉,“腻了吧。” 李斯祐点点头,很是赞同,“听说他谈过很多次,但都是校外的,好多人都见过,而且都是那种化浓妆的类型,估计他也是图新鲜,还好你没多投入进去……” 闻旅不太想听这些,便说:“老师在看了。” 李斯祐连忙闭嘴,使劲低头缩小存在感。 田晓军确实在看,但方向不是她们,而是最后一排的那位,心里有些欣慰,好学生,果然还是听老师话的。 瞧瞧,他就是这么容易满足,下一个目标就是把他带上正路,不说考个多好的大学,起码能考一个。 第20章 “成绩单就在这,你们是想让我念给你们听呢,还是想下课自己来看。” “我那点分哪能劳动您来念啊,自己看吧。” “自己看!” “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 教室里瞬间吵闹起来,田晓军清清嗓子,“既然都想让我念,那我就念吧。” 全班同学:“……” “咱们班这次啊,出大名了。”田晓军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严肃得有点刻意,实则心里早就乐成花了,他喊:“年级第一,在咱们班!”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咱又考了倒数第一呢。” “卧槽,谁啊那么牛逼。” “闻旅呗,这还用想吗!” “这也忒厉害了吧,怪不得给咱田老乐成这样。” …… 班上众人的眼神纷纷投向靠窗的位置,眼中喷射出的火苗快给人淹没了! 迎着这么多人的关注,闻旅的头就没抬起来过,她耳尖冒出点红,又逐渐蔓延到脸侧。 “看来大家都知道该学习的榜样是谁了啊。”田晓军忍住得意的嘴角,接着念,“闻旅,总分六百九十一,校排名第一,四校联考中排名第七。” “非常棒啊,给咱班的平均分带飞了!” 班上起哄的声音渐起,周侪敛下的眼神中带着笑意,他一挑眉,往后靠到椅子上,连带着桌上空白的卷子都顺眼不少。 “你看看,你看看,你跟她就不是一段位的。”邹璥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最近不去找她了,但他的异常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明明不怎么抽烟的一个人,周末去他家里时硬是看到了一桶的烟盒,连兔子都不看了,还变得沉默寡言,经常看着窗外愣神,胳膊上还总是出现些莫名其妙的伤口。 他兄弟这副没什么求生意志的模样,邹璥埗摇摇头,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啊,直劝,“咱们的分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多,人家以后上成青平大,你就在外面卖煎饼,每天在她出来买早餐的时候才能看一眼。” “哦不对,人高校里的卖的有早餐,不比你这半吊子的煎饼哥摊的好吃,说不定连面都见不着,你到时候相思成疾,在人家结婚的时候一脖子上吊勒死,人家老公知道了还嫌你晦气。你就趁着时间还早,早早算了,老子看你这颓样真的很担心。” “……”周侪一脚踹他腿上,生生被气出抹笑,“你特么嘴长疮了。” 邹璥埗一个没稳,手拼命薅着桌沿,还以为能躲过这摔一跤,结果反倒把桌子也给带倒了。 “dong——” 一声巨响,后排的地上趴着一人一桌一椅。 始作俑者则是嫌弃般往旁边移了点。 “……骂好脏。”邹璥埗委屈巴巴。 周侪差点就这姿势再踹他一脚。 “干什么呢!”田晓军瞪着他们,嘴角却隐隐有笑意,声音放大掩饰掉,“念成绩还不老实,都给我坐好。” 邹璥埗爬起来瞅瞅,全是对着他笑看热闹的,他搓搓屁股上的灰,小媳妇似的自己把桌子抬起来。 周侪盯着他,单手拧动关节,发出清脆的声音。 “芜~”邹璥埗作势要躲。 “才说要向闻旅学习,这不,反面教材就来了,才考了多少分,还不安静点。”田晓军低头在讲台上翻找了半天,掏出一张远看着就一片空白的答题卡。 “周侪,二十五分。” 第18章 校庆 “你看我就说不是一个段位的, 都没人家零头多。”邹璥埗小声逼逼。 周侪:“……” 田晓军给这张答题卡做了个展示,接着说:“写了十二道选择题,其他的一题没写, 算你运气好,还蒙对了五道, 不然考个零蛋更要出大名。” 迎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还带着被老师点名,周侪面不改色心不跳, 说:“没蒙, 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哦好。”田晓军反应过来痛心疾首,又加重了语气, “自己做的!自己做你考个二十五!咋的,这数吉利啊!你怎么不多加个零呢!” 周侪淡定说:“这得问阅卷老师。” 二十五这数字倒不吉利, 却很巧,是她的生日, 闻旅顺着田老的视线, 也往后看了眼。 一节课快过去一半, 田晓军赶紧发了答题卡, “把卷子拿出来,我们来讲题了,成绩单课下自己来看。” 台下顿时响起些翻书声,时间过去这么久, 高三又隔几天就发些卷子,谁知道十几天之前的那张塞哪去了。 “不会有人找不到了吧?”田晓军强忍着脾气。 某些人安静如鸡。 “一点收理都没有。”他呼出一口气, 又把手上的卷子折起来,说:“找不到卷子的自己想办法, 不管是拿同学的去复印还是再接着找,晚自习的时候必须都给我摆上,这节课把你们没做完的题拿出来做,晚自习再讲。” 邹璥埗往旁边瞟,拿起他同桌桌上的卷子就说:“下课了就去,顺便去小卖部买些吃的,饿死了。” 周侪悄无声息地拿回来,“做梦。” “……”邹璥埗再给抢回来,“不就说你煎饼哥,还闹脾气了。” 周侪一把抓了,淡淡道:“找别人。” 两次争抢,卷子上已经多了很多褶皱,跟塞洗衣机里搅飞又晒干了似的。 邹璥埗作势还要抢,抓住就不撒手,突然间,卷子一分为二,他才一脸懵逼,“咋回事,破啦?” “你眼睛冒泡了?”周侪扔了剩下那一半。 答案显而易知。 邹璥埗抠抠头,看看另一半,又看看自己手上那半,“咋破了呢,不挺结实的吗,这也没口子啊。” “复印张新的给我。”他说。 邹璥埗“哦”了一声,“悰子的肯定还在,等会去找他要。” “不要他的。”周侪说。 看在他最近失恋的份上,邹璥埗极大程度地宽容他,“那你要谁的,我去给你找行吧。” “年级第一的。”他说。 邹璥埗:“……” 后知后觉,他是不是故意设套呢,就等着钻了,邹璥埗闭了闭眼,压低了声音说:“我真服了,你故意撕的是吧。” “老师。”他喊。 田晓军抬眼过去。 只听他又说:“邹璥埗打扰我学习,还把我卷子撕了。” 田晓军:“?” 你?学习? 邹璥埗:“……” “你他妈扣屎盆子呢。”他咬牙切齿,一时忘了放下手中的残卷。 本来田晓军还当是故意找事,现在再一看他手上那一半卷子,也不得不说,“邹璥埗,站起来,没个安静。” 邹璥埗:“???” 全班都看着,他只得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那半张残卷就跟上了502似的,黏他手上了,到现在都没放下去。 闻旅同样看到了。 课下,邹璥埗慢悠悠地往她那晃,“那个……闻旅。” 她转过头,“有事吗。” “把你卷子给我用下呗,我去复印个几张。”邹璥埗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她,还一脸不乐意,跟被强迫似的。 闻旅犹豫了会,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夹子,抽出了最顶上那张,忧心道:“别给我的也撕了。” 邹璥埗往后瞅瞅,人不在,连忙解释,“我说不是我撕的你信吗。” 另一半就在他手上,她都看到了,闻旅摇头。 “……”无语了,邹璥埗差点又笑出声来,眼尖地看到某人从走廊走过,赶紧拿着往外走了,“我现在去复印,上课就还你。” “给我。”周侪就站在楼梯口。 邹璥埗真的特想翻白眼,有关上节课的憋闷还在心里,嘴上还挺不服,“这是老子去要的。” 周侪轻飘飘扫他一眼,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怕了怕了,邹璥埗怂得一批,赶紧双手递上这封保存得很好的试卷。 卷面很整洁,只寥寥画了几笔,字也是,不管是选择题的字母还是填空题的数字,她都写得整整齐齐,像她一样干净,周侪拿在手上,细致地抚平了刚才被邹璥埗弄皱的一角。 闻旅多看了两眼,心里总有些莫名,她起身往外走,打算去五楼找人。 “陈悰!”陶箜缦就等在五楼,在门口推推他胳膊,“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啊,好不容易才看到你。” “哦呦又来找你了。” “那我们先走,你们聊,你们聊。” “别忘了时间!” 跟他一起的人手上都拿着个板子,起哄了一番后连忙跑路了。陈悰拿板子推开她脑袋,“你最好有事。” 陶箜缦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红印,“上次跟你说的,这周放假一起出去玩,你想好了吗。” 板子明明没多硬,陈悰翻过背面看了眼,捏着它的力道重了点,张口就说:“没想好。” “为什么,那天刚好有个很好看的电影,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导演的电影吗。” 第21章 “我很忙,你要没什么事我走了。”他作势要往前动步。 陶箜缦跟在他旁边,“不就是一个校庆嘛,能有多忙啊,你又不用负责表演节目。” 陈悰停下,他侧过身,面对着她,“要是再找不到会弹钢琴的,我还真要现学一下上去表演。” “什么弹钢琴?这次校庆不是高一高二那边负责节目嘛,我们高三的不是只用当观众吗。” “谁知道这次校庆是谁策划的,想出这么个节目来,非得要安排一个开场弹钢琴的。”他表情不太好,“烦死了。” 陶箜缦心里一动,试探道:“要是我帮你找到一个会弹钢琴的人呢。” “那我可能就有时间去想要不要跟你一起去看电影了。”他说。 “那……如果我帮你搞定了这个开场节目呢。”陶箜缦仰头看他,一脸期待,“是不是就答应我一起出去玩了。” 看着她这副表情,陈悰没忍住弯了弯唇,他推开她越凑越近的小脸,“你先找到再说吧。” 随即,走得飞快,消失在走廊一侧。 闻旅刚走到四楼,就在楼梯口碰到了他。 “巧啊。”陈悰意有所指,“周侪在班上吗。” 一栋教学楼就两条楼梯,这是最近的一条,有什么巧的。闻旅没作停留,“不知道,没见过。” 陈悰笑了下,“也是,毕竟你们中间隔了几千个人,看不到也正常。” “什么几千个人。”闻旅莫名其妙的,她停在一格台阶上。 陈悰往楼梯下走,声音遥遥传上,“倒一跟正一,可不就隔着几千个人。” 为什么对她有不满,她也没有得罪过他,闻旅在原地停了会,她想不明白。 “文文!”陶箜缦从上面跑下来,一把勾住她肩,“想什么呢站这不动。” 闻旅摇头,“刚才看到陈悰了,说了几句话。” “哦,他是刚下来来着。”陶箜缦笑眯眯的,又晃了晃她胳膊。 每次她一露出这种表情,一定有事,闻旅转头就往楼下走。 “文文~”陶箜缦紧紧抱住她胳膊,“你听我说嘛。” “不行。”因着有前车之鉴,闻旅提前拒绝,即使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眼见着她马上就回班上了,陶箜缦赶紧一手拉住栏杆,另一手死死拽住她,扮可怜说:“十八年的唯一啊……” 闻旅看她两眼,一个心软,“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弹琴。”她说。 “?” “就是弹琴呀,你不是很喜欢弹钢琴嘛,高二的时候还每周去上课呢。” 闻旅不太相信,“只用弹琴吗?” 陶箜缦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走了两三步,说:“对啊,但……是在校庆上。” “……” 她转身就往教室里走。 陶箜缦又赶紧拉住她,撒娇说:“十八年的唯一,你懂的,嗯?” 眼一闭心一横,再把台下的人当作不存在,其实也没多大关系,但闻旅向来不喜欢接受很多人的注视,她叹口气,“弹什么曲子,跟谁接洽。” “陈悰啊。”陶箜缦说:“他好像就是负责这个的,还说只要我帮忙找到会弹钢琴的人,就答应我陪我看电影。” 闻旅:“……” 为了一场电影,就抛弃她了,她定定看她几秒,妥协道:“好吧,你让他把曲子给我,我需要练几天。” 陶箜缦喜笑颜开,“马上就去!” 话音刚落,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闻旅往教室里走,她坐回到椅子上,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禁又想,她上去找箜缦是要说什么呢? 可还没等她仔细回想,上课铃声便被敲响,她只得先暂时放下,拿了这节课要用的书出来,等老师过来。 而后,在紧凑的上课任务中,她彻底忘了这件事。 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陶箜缦和陈悰一起站在走廊上,“文文!” 她拿着饭卡出去。 陈悰问:“你会弹钢琴?” 闻旅“嗯”了声,“会一点。” “别谦虚了。”陈悰笑了下,指指他身边的人。 “她说你一天就能扒完谱,两天就能弹熟练,得过的奖数都数不清,拿去当废铁卖都能卖两百块钱。” 陶箜缦在旁边搭腔,她一把勾过她肩,十份骄傲地说:“我们家文文可厉害了。” “你家?”陈悰意味不明,又笑了声。 陶箜缦满脸标着问号,“陈悰你怎么说话怪怪的,尤其是面对闻旅的时候。” 走廊上人渐渐没了,越来越少,他面朝向闻旅,嘴角始终保持着向上的弧度,“如果,我喜欢你呢。” 闻旅:“?” 陶箜缦:“?” 邹璥埗:“!!!” “卧槽……”刚从后门出来的他耸动着双腿,再次缩回到教室,活见鬼了似的,推着那人就往里走,“闻旅在外头呢,你不是不想看她吗,走走走,我们从前门走。” 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人,周侪是其中之一,他面上不耐烦,腿却直直往前门的方向走,“谁告诉你我不想看她了。” 他都快真相思成疾了。 “你表现出来不就这样式的吗。”邹璥埗压根没注意他表情,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在前门探头探脑,先是给人使眼色让他闭嘴,再是用大体格堵在门口,“诶呀,太阳真漂亮啊哈哈哈哈……” 周侪心里藏着事,只拎开了他的后脖领子让路,头也不回地直朝楼梯下走。 这叫什么事啊,怎么突然就变复杂了,现在又变成三角恋了,邹璥埗想不明白,他搓搓屁股,又抠抠脑门,回头瞪了陈悰一眼赶紧跑了。 这俩人动静这么大,陈悰倒不至于眼瞎,他面不改色,“陶箜缦,那封情书我以为是闻旅送的才收,我喜欢上你朋友了,你怎么办。” 有毛病吧,闻旅拉着身旁的人,转身要走,面上有些生气,“能不能正经点。” “别走啊。”陈悰拦住她,眼睛却直直盯着陶箜缦,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你说,你怎么办。” 说实话,陶箜缦心里挺乱的,虽然她是很喜欢陈悰,但如果对象是文文,她说:“你还挺有眼光的,我能怎么办……” “你对他有感觉吗。”她转向闻旅。 别说好感了,她连他长什么样都没仔细看过,闻旅很干脆地摇头,半点没有犹豫,还隐隐透出一股嫌弃。 “你也看到了。”陶箜缦说。 陈悰混不在乎。 “那……不然文文你喜欢我吧。”陶箜缦转了个方向,很有条理地说:“这样的话,我喜欢他,他喜欢你,你喜欢我,咱们就是一个完美的三角形,不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嘛,咱们这么过完一生也还行吧。” 陈悰:“……” 闻旅:“……” “你脑子真是个木鱼啊。”他轻轻敲了敲,“我也没说错,以后不许再跟我争这个称呼了。” 陶箜缦看着他,眼里就差蹦几颗眼泪了,可怜巴巴的,“那不然我能怎么办嘛。” “我开玩笑的。”陈悰叹了口气,微微弯了点腰,解释道:“谁给的情书我都不会接,周侪帮忙送了我才好奇。” 说到这里,他眼神又瞟向另一个人,腰也直了起来,话里有话,“毕竟我这兄弟,从来都不会收女孩的情书,更别提帮忙了,所以我是真好奇。” “闻旅,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他只帮你送了。” 第19章 冷战 夏天快结束了, 傍晚的太阳并不热烈,在时间的转动中,白昼也短了些。走廊空寂深长, 一阵阵风吹过,头发散动。 人早已走完了, 唯有几人,无声地对峙。 听到他的话,闻旅往栏外看了眼, 却被残余的阳光晃了神, 她回过头。 “你是想说, 周侪喜欢我。” 陈悰笑了下,他往后靠, “你这么想也可以。”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闻旅出奇的冷静,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循规蹈矩, 从不会做让父母担心的事,不论是上学还是生活, 她总会努力做好自己的事。 而周侪, 则注定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无拘无束, 潇洒自由, 带着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肆意与勇气,他好像总是不管不顾,行事全凭自己的心意。 闻旅弯唇笑了笑,她抬起头, 说:“周侪他或许对我有些特殊,但更多的一定是新鲜感, 可能是真觉得我与他的宠物很像,也可能真的对我有好感, 但都与我没有关系。” “因为我们,太不一样了。” 陈悰靠在栏杆上,眼神复杂,他往后看了眼,敛下神色,恢复成他一贯没心没肺的模样,“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别忘了练钢琴。” “曲子你还没给我。”闻旅说,“是要我即兴表演吗。” 陈悰尴尬地清清嗓,“一步之遥。” 这曲子她都不用练,当初为了比赛一天弹八百回,她弹得都快吐了,闻旅点了下头,“知道了。” 第22章 “哦还有……”陈悰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提醒,“那天最好是穿礼服,要是没有的话裙子也行,到时候校领导都在,又是开场,得正式点。” 礼服她家里倒是有很多,随便挑一件合适的就好,闻旅心情不怎么样,看也没看他,只“嗯”了声。 这么看起来,她是真的很瞧不起他,陈悰转过身,速度放得很慢很慢,仔细地想了又想,他得罪过她吗。 因为他兄弟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他以为她瞧不上周侪,就说了几句,难道她听出来了?这么厉害? 但现在来看,她倒是没一点瞧不起周侪,反而是很瞧不起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陶箜缦耳边说他坏话,到时候要是陶箜缦不喜欢他了…… 诶不对,陈悰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陶箜缦不喜欢他最好啊,这样就不用再来烦他了。 想明白这点,他脚上的速度加快,连跨三格台阶,眉心却始终拧着,心里总是愁愁的。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因为闻旅真的跟陶箜缦吹耳旁风了。 “你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个高腿长颜值好啊。”陶箜缦十足的外貌协会。 在走廊耽误的时间太长,食堂铁定是没饭了,两人一起往小卖部走,闻旅说:“可他很坏啊。” 陶箜缦赞同地猛点头,“就是!他说喜欢你的时候我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你再考虑考虑。”闻旅说:“起码不要纠结一棵树。” “到时候再看,反正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喜欢我的人拿拖拉机推都推不过来,追不上算了。”陶箜缦很是潇洒。 闻旅短暂地放了下心。 也许是今天食堂的菜色不怎么样,超市的生意特别好,两人等了半天才等到人少一点,一人买了个烤肠吃。 教学楼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回来人了,陶箜缦爬着楼梯,满脸都是累,“算上吃饭,一天得爬六次楼梯,人隔壁学校都有电梯,咱们学校怎么这么扣。” “就当减肥了。”闻旅笑笑,“你不是一直喊着要减肥嘛。” “我想要的减肥是莫名其妙少十斤。”陶箜缦停在三楼,趴在扶手上说:“不行了,在你教室外面歇会。” 可能是六次中都比她少两楼,闻旅倒还好,也可能是她高一高二时爬五楼爬习惯了,她扶住她胳膊,往走廊上带。 却恰恰赶上一个热闹。 “……周侪,你就不能收下嘛。”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出现在后门口,头发是黑茶色,带着浅浅的棕,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估计是为了躲校规选的发色,她手上拿着一杯奶茶,模样俏丽。 周侪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还有些不耐烦,“让开。” “我请假回来特意买的,学校的奶茶一点都不好喝。”梨俚胆子可大了,丝毫没被他吓到,满脸笑意,“你收了我就让开。” 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站在栏杆旁的闻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句话他好像说过,周侪也确实是想起来了,设身处地地明白了自己的无赖,怪不得她生他气,脸色变得愈发不耐烦,“别堵路。” 想起最近听到的传言,梨俚往后看,心里又酸又嫉,“你好难追,换成闻旅是不是就不这样了。” 她就在后面,周侪知道,他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冷淡,“跟你有关系吗。” “校规上写,禁止串班,需要我给你念一遍?” 梨俚哑口,咬了咬牙让出去路。 他头也不回,径直朝着自己的位置坐。 走廊上和班上有不少看热闹的,其中一个就是陶箜缦,她背着身,耳朵听得都快竖起了,小声说:“陈悰说的好像是真的诶,他真的对你不一样!光是买粥那,直接甩刚才那场面八条街好吗!” 闻旅还是那句话,“图新鲜吧。” 陶箜缦问:“他现在都没来找你了?” “嗯。” “多久了?” 闻旅点了点栏杆上掉漆的位置,“半个月了。” “你记这么清楚了?”陶箜缦觉得有料可挖,表情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闻旅好无奈,“因为他每天早上都给我送牛奶,我那攒了快十瓶了,再加上我之前还回去的,就半个月了。” “我到时候去问问陈悰,他肯定知道。”陶箜缦也很是不懂,一直送牛奶,却又不看她不找她,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闻旅连忙说:“顺便让他别送了,我桌子真没地方放书了。” 陶箜缦点点下巴,好像发生了疑点,“你直接去找他说不就得了。” “防止他又说是我先招惹他。”她说。 “什么意思?” “上次我还他笔,他非得说是我先招惹的他,怎么让他走他都不走。” “哦?”陶箜缦努力憋笑,语出惊人,“我怎么感觉,你俩在冷战呢现在。” 闻旅:“……” “你赶紧上去吧,还能跟那谁聊几句。”她转身就往后门进。 陶箜缦笑嘻嘻地作势跟上,“怕什么呀你,那本来就是……” “再往前进一步就违反校规了。”闻旅转身面对她,停在门口。 陶箜缦只得往后退,还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待她走后,闻旅在门口多站了几秒,离开时的步伐中,却莫名地往另一个方向看。 她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一秒过后,平淡的眼神流转,汇成被撞见的羞涩。 因为,他转头了。 闻旅敛下眼,快速往座位上坐,她心里很奇怪。 莫名其妙的冷战,莫名其妙的牛奶,她本来就是慢吞吞的性子,明明是他先不理人的,她这么心虚是为什么? 晚上的自习课上,田晓军原本的计划被打破,他还是没能讲成卷子。因为学校突然通知班主任要去开会,他只得又发了一张新卷子下来,“两节课做完,下课收起来,课代表来讲台上坐,谁说话就把名字写黑板上。” 因着这句话,班上倒没有多少说话声,大部分都是在专心做题,少部分在没顾虑的玩手机,还有一部分则在默默传小纸条。 课下收完卷子后,闻旅拿起杯子准备去接水,手上并不是那天出现在她桌上的那个,而是从家里拿了个小一点的。 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没有人,她往后走,很顺利地接完了水。 放学的路上仍是那么拥堵,今天家里的车换了个位置停,闻旅找了好一会才看到。 黄环芝在前面转动着方向盘,看了后视镜一眼,“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闻旅说:“后天的校庆,我需要上去表演一个节目。” “都高三了,还有这种活动啊?”她问。 “没有。”闻旅说:“我们只是观众,但需要这么一个节目,我恰好又会钢琴,就找上我了。” 黄环芝听完笑笑,“这么短时间,你们学校还怪为难人的。” 闻旅扯扯书包带子,“曲子是一步之遥,我之前练过很多次,也不算为难。” “那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她说。 闻旅顺手摸了下脸,“晚上又做了张卷子,太累了。” 听到这话,黄环芝叹了口气,说:“晚上我给你做点东西吃,也别再熬夜写题了,为了那点分把身体熬垮了就不好了。” “嗯。”她笑,“正好我去琴房能再弹几遍练练手感。” 窗外的夜景流动,夜灯拉扯出暖黄的光影,流入玻璃,映到她的脸上。 琴房中做了隔音,音调并没有流到客厅。趁着做饭的这段时间,闻旅弹了两遍,果然烂熟于心,虽然从上了高三她就没时间再弹琴,但那些记忆却一直在她脑中。 “文文。”黄环芝推门进去,说:“面煮好了,晚上吃点易消化的,先出来吃了。” 闻旅乖巧点头,起身往外走。 距离餐厅还隔着好几个房间,闻旅想着给箜缦发个消息,就先折回到房间拿了手机才出去。 却不是她先给她发,锁屏上已经有了几个消息通知。 【箜缦:晚自习的时候我去问陈悰了。】 【箜缦:当时周侪也在。】 【箜缦:你猜他说什么。】 【箜缦:你绝对想不到。】 她本来是想说有关钢琴的事,但既然先提起了这件,她眼神闪动,打字。 【闻文文:他说什么。】 【箜缦:陈悰说周侪脑子有病。】 【闻文文:……】 【箜缦:然后周侪踹了他一脚。】 桌上的面还冒着热气,闻旅笑了笑。 【闻文文:后面呢?】 【箜缦:后面我当然说周侪了啊,我说陈悰是娇瓷,小心给他踢碎了。】 【闻文文:……】 【箜缦:对对对,他们当时的表情就跟你发的这串省略号差不多。】 【箜缦:然后!】 【箜缦:然后你听我说!】 第23章 【箜缦:周侪他竟然!你猜他说什么了!】 箜缦什么都好,就是说话的时候磨磨蹭蹭,闻旅放下手上的筷子,努力地思考了他平时的习惯,在键盘上打出一段话又删掉,重复几次后。 她发现,他这个人永远都充满了不定性。 【闻文文:猜不到。】 【闻文文:我真的猜不到。】 陶箜缦这时正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又是惊讶又是满含笑意,她不住地回想那一幕,猛地直起身,两手并用,在键盘上打字打得直响。 “快吃饭,别玩手机了。”黄环芝经过说了声。 闻旅象征性地放下手机,觉得家里都没什么声音,又问:“我爸睡了?” “没。”黄环芝往房间走,“公司经常合作的一个客户从国外回来,还在外面招待呢吧。” “这么晚,那个客户很重要吗。”她问。 “你也知道你爸的德行,动不动就爱劝个酒,完了又要去打球,没到两点回不来。” 闻旅“哦”了声,手重新拿起筷子,也是习以为常。 她妈妈的手艺很好,一碗简简单单的清汤面,比外面早餐店里卖的好吃多了,闻旅低头吃了几口,心里却总是好奇的,耳朵时刻注意着手机的声音。 在她吃第五口的时候,提示音终于来了。 【箜缦:他说,他们这周末在须钟会馆聚,问我要不要去。然后我当时特别奇怪,就问他为什么会邀请我,他就说,如果我去了,你去的概率会加一半!你懂吗!他是想要你去!所以才邀请我!】 【箜缦:而且他都直接说了,这不是摆明了想让你知道嘛!】 【箜缦:你俩的冷战可以结束了,因为他先向你低头了。】 【箜缦:啊啊啊啊啊怎么这么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冷战,闻旅摸了摸发烫的脸,再次放下了筷子。 【闻文文:他有问题,这个冷战就是很莫名其妙,哪来的和解。】 【箜缦:哈哈哈哈哈你承认是在冷战了!】 【闻文文:……】 陶箜缦激动地在床上翻了个滚,脸上彻底没了惊讶,只剩下一片笑意。 【箜缦:别装,快告诉我为什么!我真的好奇死了啊啊啊啊啊!】 几番犹豫,手机被她抓得很紧,闻旅脸侧染红。 【闻文文:本来是没这么想,但他一直在刻意回避我,我就有点那什么了,心里不太舒服,那些牛奶我就存着。】 【闻文文:我也不想去找他。】 【箜缦:我靠我靠,那你晚上跟陈悰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啊,现在再看,怎么感觉说的都是赌气的话。】 【闻文文:一半真一半假吧。】 陶箜缦眉眼弯弯,手指点点下巴。 【箜缦:让我猜猜……】 眼见着她妈妈又要来餐厅,闻旅做贼心虚般放了手机,低着头吃已经坨了的面。 黄环芝手上提着一个衣篓,往玄关处的柜子放。 “这不都是你很喜欢的衣服吗。”闻旅看到露出来的一条袖子,是她前些时间才买的新款裙子。 黄环芝拍拍手,说:“穿过了就扔了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闻旅看着她,说:“妈妈,你有点浪费。” 黄环芝拨了拨头发,笑说:“还教育起你妈来了,快吃,吃完早点去睡觉,快十一点了。” 碗里的面还有一半,闻旅也确实很想快点吃完。 手机叮咚直响,她心里突然有个莫名的想法,其中一条,会不会是周侪发来的。 厨房传出水声,再就是橱柜打开的声音,她拿了手机就往房里走,“我先回房了。” 黄环芝仍坐在客厅看手机,抬头应了声,“嗯,去睡吧。” 房里的的灯光亮起,她坐到窗侧的小沙发上,屏幕上堆满了箜缦的消息,并没有她所想的短信。 看来预感不准了,她想。 【箜缦:是不是,说不一样是真,说从来没那么想过是假。】 【箜缦:新鲜感那条是真的不?】 【箜缦:我也猜不到!快告诉我啊啊啊啊!】 【箜缦:我急死了!】 【箜缦:急得我在房里走了两三圈,冲冲往外跑又被我妈给骂回来。】 【箜缦:人呢人呢人呢。】 探知欲太强了,闻旅往后靠,回复。 【闻文文:刚在吃饭。】 【闻文文:我也说不出哪句真哪句假,混在一起了。】 【箜缦:终于回来了你,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又去找了陈悰。】 【箜缦:他现在竟然又在周侪家里,都十一点了啊!】 【箜缦:这几人什么关系啊!】 闻旅笑了下。 【闻文文:不是说是发小吗,关系好也正常。】 【箜缦:你听我说完,陈悰还跟我说了件事,周侪他盯着手机快一个小时了,什么都没做。】 【箜缦:诶呀怎么这么暧昧啊,我真疯了。】 她靠在沙发背上的姿势一顿,起身转移到书桌旁的椅子上。 【闻文文:别多想,我去写题了。】 【箜缦:好吧,你早点休息。】 【闻文文:知道了。】 桌上放着本习题册,说不熬夜写题是不可能的,闻旅的手机放在一侧,低着头专心做题,在复杂难解的数学题中忘了时间。 夜色更深,房里十分安静。 忽的,提示音响了一下。 闻旅握笔的手顿住,又不自觉捏紧。 在响起第二道提示音的时候,她抬眼看去,伸手拿了。 【周侪:能不能原谅我?】 【周侪:须钟周六有活动,答应了就过来。】 第20章 和好了 云城的繁华地带, 即使已近凌晨,却还是灯火通明。 客厅的窗帘没关,他就坐在地板上, 手边放着包烟,背后的兔子在木屋里爬来爬去。 刻意的回避, 拼命的忽视,因为惹得她哭,所以就忍着不见她, 不找她。 却在下午那几秒中, 疯狂蔓延出想念的藤蔓。 仅仅是一眼, 枯木逢春。 “我真看不懂你了。”陈悰从房里出来,看他保持了一个动作快两个小时了, 忍不住说:“你他妈在犹豫什么呢。” 她原谅他了吗,她会来吗, 她嫌他烦吗。周侪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去悬崖跳伞都没跳这么快过, 起码跳崖还知道结果, 不是摔得稀巴烂就是挂树上, 她却是完全未知。 看他没吭声, 陈悰走近,随手拨了烟盒,坐到他身边,又叹气又摇头, “本来没打算说,毕竟这事挺丢人的。” 周侪瞧他一眼。 潜台词是, 有屁快放。 陈悰清清嗓子,“我跟闻旅说我喜欢她。” 听到动静往外走的邹璥埗:“!!!!!” 周侪眼神一下就变了。 “干嘛呢干嘛呢。”邹璥埗一个箭步划过去, 努力地用身躯隔开两人,“冷静点行不行啊,这么多年兄弟了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陈悰你也是,明知道他都快得相思病了,还在这节骨眼刺激他,还有周侪你,为了个女的就要死要活,敢情你上辈子是孟姜女啊,去哭倒长城算求了。” “……”周侪一副看傻子的眼神,“老子什么时候要死要活了。” “……”陈悰嫌弃地扒开他手,“谁他妈跟你说我要刺激他了。” 邹璥埗左看右看,在哪都遭嫌弃,委屈巴巴,“咋回事啊,说清楚行不?” “你最好是在胡扯。”周侪转了个眼神。 陈悰手往腿上一放,破罐子破摔,“我以为闻旅她嫌弃你成绩差,说了什么话伤到你了,就去跟她说喜欢她。” “因为你成绩好呗。”邹璥埗明白了点,“结果呢?” “就差没把我卷铺盖滚走了。”他说。 周侪笑了声。 “先别急着笑。”陈悰伸手,试图挽回些形象,“我问她,有没有察觉你喜欢她。” 迎着两人的眼神,周侪没否认,但也没应下。 倒是邹璥埗十分有兴趣,连说带问,“她说什么了,是不是说她眼睛不瞎,这狗东西的心思都快昭告天下了,我就不信她不知道!” 陈悰笑得十分幸灾乐祸,“她说她从来没这么想过,还说你只是图新鲜,都跟她没关系,因为你们太不一样了。” “哈哈哈哈哈……”邹璥埗笑得前仰后翻,更是猖狂。 后头木屋里的兔子急躁地四处蹦了蹦,外面这几个人好怪…… “哪不一样了。”周侪神色淡淡,“都是人,头发都是黑的,哪不一样了。” 邹璥埗呼出一口气,一个上头就冒出,“你是真傻假傻啊,煎饼哥。” 听到这个名称,周侪满脸冒黑线,一脚踹过去,“滚。” 这边说得热闹,另一边却是十分安静,闻旅拿着手机,表情很是疑惑,她什么时候怪过他了,又要原谅什么? 第24章 她觉得周侪这个人的心思,比椭圆还难解。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后,趁着他在教室睡觉,闻旅从抽屉里抱了十多瓶牛奶往他桌上放,又故意发出极大的声音。 周侪眉心皱紧,捏动手指骨节,嘴里的话还没吐出来就又咽了下去,又是困顿又是无奈,“干嘛?” “你往我桌上放这么多牛奶干嘛,我书都没位置放了。”闻旅昨天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还是打算来问问他。 怎么都不喝,周侪往椅背上靠,仰头看她,“你不是胃不好吗。” “周侪,我真不知道你天天在想什么。”闻旅说:“你每天也不做作业,也不听课,就是在研究这些古怪的东西吗?” 周侪食指点点鼻尖,有点忍不住想笑,“啊。” 有什么好笑的,闻旅转身要走,“我不喜欢喝牛奶,都还你。” “等等。”周侪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手又不受控制地拉住她,“那我再给你换别的。” 闻旅挣了一下,“放开我。” “……哦。”他松开她,手塞到裤子口袋里,看到她桌上的东西,说:“我送你的杯子怎么不用。” “都说了不用你还,我家里杯子很多。” “哦。” 看到他这神情,怎么跟她家里那小侄子一模一样,闻旅垂下眼,“为什么要我原谅你,你又做了什么。” “那天……”周侪有点不太想说,“那天不是惹你哭了吗。” 好莫名,却又像他的作风,闻旅忍不住弯唇,“不是因为你,不用你一日复一日地送牛奶。” “……哦。”周侪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是,答应过来了。” 闻旅坐到座位,“没有。” “不都说原谅我了吗。”他坐到她前座,拿笔戳戳她手,牢牢看着她。 闻旅夺了自己的笔,低头写她昨晚没写完的题,“看心情吧。” “第二次答应了。”他笑。 “……你占着别人的座,他都只能在外面等着。”闻旅不想和他再说话。 周侪往外瞧一眼,走廊上果然站着座位的原主,可能是迫于他的压力一直没敢进来,他站起身,再一次说:“周六我等你过来。” 闻旅没吭声,只写了个解在卷面。 “哪这么多牛奶。”邹璥埗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眯着眼睛准备拆吸管,“饿死了……” 周侪面不改色把他手上的东西抢回来。 邹璥埗勉强睁开眼,“你又活过来了?” “难道我还死过。”他把吸管插瓶里,吸了一口到嘴里。 昨晚打了半宿游戏,邹璥埗还是困得要死,懒得跟他争这个,伸手又拿了一瓶,“这么多呢,给我喝瓶。” 周侪心情很好地再次抢回,慢悠悠强调,“闻旅给的,只给我的。” 邹璥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还真他妈一下就没瞌睡了,很是无语地闭了闭眼,“我服了。” 校庆就在明天,闻旅晚上回家再次练了几遍琴。 “真是,本来高三就累,还让你排节目。”闻德满腹牢骚,推开琴房的门进去,“白天的时候去了趟商场,顺便给你买了件裙子,你明天正好能穿。” 闻旅收拢五指又张开,以此来缓解疲累,听到这话后立马站起身,惊喜道:“真的吗,长什么样。” 看到他女儿喜欢,闻德挺高兴,揽住她肩膀往外走,笑着说:“我女儿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老爸,别自恋了。”闻旅脱开他的胳膊,快步往客厅里跑,翻看着袋子里的衣服。 “老爸说得都是大实话。”闻德拧开瓶盖喝了口茶水,“快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真丝的面料,手感细腻,没什么太大的设计,简单又具有美感,闻旅看到袋子上的标签,说:“什么去商场买的,明明是手工定制,我最近又没有长胖,肯定是合身的啊。” 闻德笑笑,“之前专门给你定的,刚好还就是今天通知到,这不是正对了你那学校的校庆。” “对我这么好啊老爸。”闻旅摸摸衣服上的花纹,一针一线都是时间与精力。 闻德摸了摸她头,“老爸就你一个姑娘,不对你好对谁好,要是以后被哪个小屁孩给拐跑了,我哭都没地方哭。” “不会的。”闻旅笑笑,低了下头,“我到时候要是有了喜欢的男生,一定先带给你看。” 这他就放心了,心里却还是酸的,捂着心脏说:“听不得听不得,听到就犯心脏病了。” “都快十二点了,还在外面聊啊。”黄环芝穿着睡衣出来看,“明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快回去睡觉。” 闻德也忙说:“是是是,回去睡,不许再熬夜做题了啊。” “那我回房了。”闻旅提起纸袋,“爸爸你也早点睡。” 闻德还站在客厅,“去睡。” 虽说尺码肯定是合身的,但女生先天就喜欢好看的物件,闻旅回房后还是试了试,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挂好它,在早上上学的时候才又小心叠在纸袋里,带去了学校,准备在晚上庆典的时候再换。 “闻旅。”陈悰敲了敲窗户,喊她,“出来一下。” 她往外看了眼,把刚算完的答案写在卷子上,起身出门。 一和好就跟个花孔雀似的,陈悰却满脸无语,“我喊的是她,你出来干毛线。” 周侪靠到栏杆上,笑得好不正经,“透风,不行?” “随你便。”陈悰都不想搭理他,转说:“琴练好了吧,我可是彻底相信了陶箜缦说的话,连节目都没验。” 周侪笑了声,“帮你救场你就该请个百八十天的大宴了,还有脸在这挑。” 陈悰:“……” 他一脸礼貌,“老子问的是闻旅,你要是嘴闲着就帮我去客串个主持人。” “行啊。”周侪笑得就比那夏日的太阳还耀眼,下巴往她的方向点点,“我只给她报幕。” 陈悰:“你他妈……” “还有我事吗。”闻旅在这听了半天的拌嘴,一句话都没机会说,动步往教室里走,“没我事我进去了。” 周侪立马直起身,懒散地跟在她后面,“进去,外面真够热的。” 陈悰:“…………” 眼见着她出来,眼见着他跟上,眼见着俩人一块进去,陈悰一句话没问着,还看了场孔雀开屏,差点没忍住偶像包袱翻了个白眼,“有病。” “跟着我干嘛。”闻旅看他那一副恶霸的模样。 周侪心安理得地坐在她前排,眼神轻佻,“我们哪不一样了。” 箜缦是个大嘴巴,陈悰也是,闻旅垂下眼不看他,“起码我不会抢别人的座位。” “行。”他站起身,往后走几步,定在她身侧,“站你旁边行吧。” “……”闻旅说:“你自己没座吗。” 周侪面不改色,“你这位置好,我那同桌就不行了,总骚扰我。” “好自恋。”他是不知道自己也在骚扰她吗。 周侪听得直笑,“那是,毕竟我从小就被人夸长得好。” 怎么在他嘴里就变成是夸他了,闻旅瞧他一眼,“跟你说不通。” “做同桌不就得了。”他说。 闻旅下意识抬头。 上午的阳光总是刺目,他神情认真,眼里一片澄澈,像是在看待极重要的事。 “……还没到换座的时候。”她听到自己说,却在几秒过后回过了神,眨了眨眼转说:“除非你……不打扰我上课。” 第21章 闲话 闻旅的声音, 他听得很清楚。 “好。”周侪低眸笑了笑,看到她耳尖冒出的红,心里就像是被灌了春风, 满涨却轻拂。 眨个眼的功夫,他便消失在了教室。 闻旅闭了闭眼, 捏紧了桌上的纸面,她刚才都说了什么话呀,怎么就一个冲动就答应了呢…… 教室里仍是很安静, 唯有些细微的聊天声。同时的,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在阳光照射到他眼睛里的时候,那样澄澈, 那样透亮。 难道,她为色所迷? 太可怕了, 闻旅赶紧摇头,又做了道数学题冷静冷静。 而这时在办公室的田晓军, 也想出道数学题冷静冷静, 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周侪站得挺直, “我要跟闻旅做同桌。” 一个是班上最好的苗,一个是班上最坏的苗,这要凑一块,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田晓军摆摆手,坚决拒绝, “不行,影响别人学习了你。” “不会。”他态度也很坚决。 田晓军只好问:“那你说说, 你为什么要跟闻旅做同桌。” “也没什么,突然想学习了。”他笑,“闻旅不年级第一吗,最厉害了。” 听到这话,田晓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秒变了好几个表情。 终于!终于能回归正道了吗!他现在挺高兴,一副不敢相信却又庆幸的表情,还在努力地保持冷漠,松了话口,“先让我看你表现,再考虑考虑。” 第25章 周侪又问:“什么时候换座。” “你们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就换。”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用成绩排,从一到尾,挨个挨个选自己想要的位置,都随学生自己的心意,要是想坐更好的位置,就只能努力提高排名。 “不是已经出几天了吗。”周侪略有遗憾,“就是光荣榜上的照片还没换。” “这不是在忙校庆,本来打算周末来了就换。”田晓军一个回过头,瞧他一眼后转说:“光荣榜换不换有你事吗,你先把违纪单上的名字消几个吧。” 一个光荣榜,一个违纪单,所以她说不一样,周侪极轻地眨了下眼,手松松握拳,答应得挺爽快,“好。” 在他走后,田晓军喝了口茶水缓缓,仍是不敢相信地喃喃。 “遭雷劈了?” “还是穿书?” “难道是重生了……” “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尽看些稀奇古怪的书,把我都给带歪了……” 抽屉里仍码着几瓶牛奶,周侪抬脚勾了椅子坐下,顺手拿了瓶拆开,桌上正是那张复印过的月考数学卷。 他眼睛往卷面上瞧,她字怎么这么好看,比抹布还臭的大题题目她怎么这么有耐心看完…… 而此时的邹璥埗,正在独自愤愤,他冰冷地往右看了眼,再冰冷地转回头,一句话不吭,只是很不矜持地瞪了他桌子一脚。 “毛病。”周侪桌上的卷子歪了歪,笔在上面画了条墨迹。 “我毛病?”邹璥埗耳朵好得很,眼睛又老是不受控制地往人那边瞟,急赤白脸地说:“刚你们说的话,我听得不能再清楚!” 周侪对此的回应是,“呵。” “呵?”邹璥埗睁大了眼,瞪得好比枉死的青蛙,手往自己脸上指,“咱俩十几年的关系了,十几年,什么概念,要是活得短点都有个半辈子!” “你个有了女神忘了爹的……” “邹璥埗!”田晓军刚从后门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周侪在低着头专心地看卷子,他则是上赶着打扰人,嘴皮子搭吧搭吧直转。 “上课铃响了没听到?还在那说话。”田晓军严肃着一张脸,站在后门。 邹璥埗:“……” 田晓军径直往讲台上走,“晚自习得被校庆占着,这节课我们接着讲卷子,争取讲完。” 教室里瞬间响起些掏卷子的纸张翻页声。 过了第一节课,最困的时间段过去后,这节课还算顺利,没多少人睡觉,但周侪仍是听得昏昏欲睡,田老的声音堪比催眠大师。 “动圆p与圆m外切,并且与圆n内切,圆心的轨迹为曲线c,求c的方程。”田晓军往台下看,准备挑个倒霉蛋,“这一题啊,刚才讲过一道类似的,看有没有没听讲的。” 听到这话,不管是会的还是不会的,都纷纷低下了头,心中默念。 别点我别点我别点我…… “周侪。”田晓军意有所指,“看看你的表现,能不能解出来。” 任谁都知道他成绩倒一,上课从不听讲,还是批评单上的常驻将军,不管哪个老师都不会自讨没趣,有关解题的问题从不点他名,这次是怎么了。 班上的人就好比受到逗猫棒指引的猫,转头地出奇一致,眼里写什么的都有。 “……”周侪站起身,没有遮掩地就对上了闻旅的目光,他转看手上的卷子,一时有点心虚。 他虽然是在听吧,但那知识就好比流沙,美丽却无痕,汇聚又消逝,一粒都没留下。 不管是谁,现在都盯紧了他,猜想着他能蹦出个什么话,邹璥埗憋笑快憋出了内伤,低着头小声逼逼,“你不挺会学习的吗哈哈哈哈……” 一片空白中,周侪盯了卷子几秒,却峰回路转,照着上面的草稿就念,“pm加pn等于r加r1加r2减r,r1加r2等于4,c的方程就是……四分之x的平方加三分之y的平方等于一。” 田晓军:“?” 怎么回事,他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听课,知不知道是哪题,怎么还真解出来了,他迟疑了会。 “这个,这个吧,结果是对的啊,中间的过程也差不多,其中一步是这样的,但你能不能解详细点,这样解题是没分的。” 这步骤跟她卷子上写的草稿一模一样,连她图方便省去的绝对值都是,闻旅往右边微微歪了歪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周侪下一秒就说,“详细不了。” 田晓军就不明白了,“为什么。” “卷上只写了这两个。”他理不直气也壮,“没多的。” “……” 田晓军瞅他一眼,“你也复印别人的?” “年级第一的。”周侪笑了下。 教室里瞬间响起些起哄声,尤其是经常和他一起打球的搭子。 “哦呦哟哟……” “又没问他拿谁的,自己憋不住事。” “我也想用年级第一的卷子!” “我就知道侪哥他对校花有意思,靠都弃暗投明了开始搞学习了。” “他眼睛都快黏校花身上了,指定是有戏!” …… 就连李斯祐都撞了撞她胳膊,小声说:“你俩怎么回事,他又开始喜欢你了?” 闻旅:“……” “……没有。”她把桌子都盯出了个花。 因着讨论的声音都比较小,田晓军没怎么听到,只知道班上的人看着都挺高兴,他说:“都想用年级第一的卷子?” “是——” “想用!” “诶哟我老想了!” “就是看不到啊!” 有几个胆子大的当即喊出声,周侪往她的背影看,满含笑意。 看到他们都如此崇拜年级第一的模样,田晓军欣慰笑笑,“都不错啊,多向闻旅学习,不管是解题过程还是卷面,大题的每一步都要写清楚。” “行了,坐下吧,这题我再讲一遍……” 第二节课下,学校取消了课间操,休息时间足足有二十五分钟,大部分人都跑去小卖部买东西去了,只是喇叭里仍然响着那扰人的跑操声。 闻旅起身准备去后面接水,她刻意从前排绕了个大圈,却还是没躲过他。 “躲着我。”他就站在她身前,将她的视线挡得紧紧的,除了他就再无别人。 闻旅握紧了杯子,否认,“没有。” “几步路就到。”周侪往前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非得绕这么大个圈,散步呢。” “……”闻旅尴尬地说,“散步,散步对身体好。” 周侪听得直笑,点了她脑袋一下,忍不住说:“你怎么这么好玩呢。” 又动手动脚,闻旅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学着他那天的样子说:“挡路了。” 有些人呢,之所以能靠传言和行为被众人避之不及,不敢招惹,当然是因为有一定的资本与形象。 而她呢,活脱脱一气急的软兔子,学着恶霸的模样只会逗人笑。 “生气了?”周侪眼睛弯成了月牙,挡住她要走的路。 她说:“让开。” 周侪点点她脑袋,“偷听人说话呢。” 明明是他自己,闻旅便说:“你声音那么大,想不听到都难。” “那时,在想什么。” “在想……”闻旅一时胆大,脱口而出,“她眼光这么差呢。” 对面没吭声,她又立刻后悔,完了完了,不会打我吧,不是都说他阴晴不定吗,得罪他了怎么办…… 等了约莫五秒钟,她试探地抬高头偷看他。 却只能对上他含冤的眼神,周侪说:“我怎么了,夸我的人从这排队,光点名都能喊个几天几夜。” “……哦。”闻旅转过头,小声吐槽,“当你排长呢,还点小兵。” 周侪是真没听清,“什么?” 她用气音说的,除非他有顺风耳,闻旅眨巴眨巴眼,有点忍不住笑,眸子中却暴露了完全,“你到底有没有事,我要回座了。” “有事。”他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谁又在乎呢,逗她开心最重要。 “什么?” “教我解题。” “?” “这道。”周侪便拉她坐下,就在他的椅子,手指了指卷子上的圆。 闻旅被拉得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不是她自己的座位,先看到了他指的题目,可不就是上节课老师点他起来的那道,便问:“你又没听讲?” “听了。”他坐到他同桌,也就是邹璥埗的位置,下巴抵着手心,“就是我脑子里面天生就比别人多一个窗。” 闻旅:“……” 直接说自己没听懂不就行了,闻旅准备拿笔,才注意到,这不是她的位置,她如坐针毡,准备起身,“回我那去讲,我那有草稿和笔。” 却在话音刚落时,就被他的动作晃了眼,他快速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又顺手撕了页曾经的某张卷子,“反正都是空白的,凑活用吧。” 第26章 “……”她没话能讲了,只得投心到卷子中,反正她曾经也教过很多人,在那张空白的卷子上画了个草图,边写步骤边讲。 “已知圆m的方程是x加1的平方加上y的平方等于1,就可以知道,圆m的圆心是负1,0,设半径为r1,也能通过方程知道,半径是1,同理,圆n的圆心就是1,0,设半径为r2,也就是3,因为圆p与圆m外切……” 这时,田晓军恰好从窗外路过,他特意来班上逮玩手机的,没成想却看到了这幕。 他不由得止步在门外,生怕打扰了好苗对坏苗的传授过程,只默默地看了一分钟左右,才满脸欣慰地离开。 “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你们班周侪在听人讲题目?”楼上文科班教政治的老唐路过,因着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田晓军说:“都看到了,还不敢信?” “可不是。”老唐也是没想到,向来以违反校规而出名的周侪竟然还能有改邪归正的这一天,传出去不得在办公室讨论讨论。 “我班上也有几个不好好学的,你给我传授传授经验,到底怎么劝动的。” 田晓军淡淡喝了口茶水,又摇头,“遭雷劈了吧。” “……”老唐把带来的茶饼展示了一番,“这可是好茶,我老兄从湘城带回来的,下来就是给你送,不说就算了,我留着自己喝。” “真没明白。”田晓军一眼就看中了这茶饼,防止他再小气收回,解释说,“就第一节课,突然就来跟我说要好好学习,要跟闻旅做同桌,向她学习。” “闻旅你知道吧,咱们理科第一。” 老唐一脸你不废话的表情,“知道,我就喜欢这种学生,可惜啊,没选文科。” 田晓军笑笑,“嘿嘿,我也就是运气好,系统分到了她,她运气就不怎么好了,从小班来这了,一班的班主任还惦记着呢,三天两头地就去问。” “这也没法,校规在这,都是定死了的,都没办法。”老唐把茶饼放他桌上,又顺便喝了口茶,思考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 “这俩,会不会是……早恋?” 田晓军瞅他一眼,“你这还没当上教导主任,就开始管我班上的事了。” “闻旅是好学生,不会做违纪的事,再说,就看周侪那副谁都看不起的模样,绝对不可能。” 老唐也是多心了,“嗨,随口说说,但你还是得盯紧了,高三了不能马虎。” “这是肯定的。”田晓军深有同感,他得对每一个学生负责,争取把班上的同学们都带上大学。 而此时的教室,已经陆续回来了些人,包括从五楼下来的邹璥埗,他刚跟陈悰诉完苦,下来却又看到了这一幕。 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呢,大概就是二哈去向一只萨摩汪汪另一只金毛有多可恶,且得到了萨摩的赞同,俩人汪汪了好一阵。 结果,二哈回窝一看,那杀千刀的金毛占了他的窝! 金毛……周侪丝毫不觉,只顾着想,果然是万恶的数学,连她给他讲,他都听不进,只顾着听她声音了。 那么多字母,他不由得说:“这是英语和语文结合的题目吧,跟数学有关系吗。” 闻旅:“……” “你要是不听的话,我就不讲了。”她赌气般放下笔,敲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周侪伸手,摸了摸笔盖,“小心点,想发脾气给你换一个笔行不。” 这好像还是她之前用来还他零食的谢礼,也不过就两百块钱,他身上就没有便宜的东西,连t恤都是上万的,这么珍惜做什么。 闻旅“哦”了声,“你能好好听吗。” 周侪不太想说这话,毕竟挺丢面的,含糊不清又语速极快,“连相切都没懂,后面就更不懂了。” 偏偏闻旅耳力不错,她问:“高一高二从来都没听过课吗。” 周侪“嗯”了声。 “云一分数线不低,你初中的成绩应该可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么严谨的学校这么放肆。 周侪握紧了手上那支漆黑的笔,“中考完了发生了点事,就懒得学了。” 她平时并不是一个多有好奇心的人,这次却问了,因为实在太多好奇,是什么才会让他堕落,“什么事?” 周侪笑了声,“我爸才把我认回来,就自杀去了,又给我留了那么多钱,你说我能不被影响吗。” “他用自以为爱我妈的方式死在我眼前,却忽略了他儿子并不是一个心脏强大的人。” 也许猜想都是对的,但没想到这么沉重,闻旅的眼神很复杂,牢牢看着他,却忽略了此时的距离,不管是身体还是心,很近很近…… “可怜我啊。”他点点她脑袋,掩下喉口的酸涩。 闻旅低下眸,“没有。” “不许可怜我。”他拨拨她头发,眼里执拗。 还是这么霸道,她从小到大最讨厌碰她头发的人了! 闻旅动也没动一下,由着他摸兔子似的拨她头发,“你还听吗,我……这次讲详细点。” “听。”他笑,并把手上的笔递给她。 闻旅拿回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手,不像他拉她时那样炙热,而是冷冰冰的。 她握笔的力道紧了些,从头开始讲,“椭圆有快速解辨别式的公式,比如a的平方分之x的平方……” 她给他讲了椭圆与直线,和双曲线与直线,相切相交相离的几个条件,后面又详细解释了每一步是由哪个公式延伸得来的。 那仔细的样子,不像同学间的帮助,而是老师对学生的负责。 周侪也确实说了,“懂了,文文老师。” 明明是靠说的,文字那么多,但闻旅就是觉得他在喊她的小名,她耳侧红了点,“哦,挺聪明的。” 也没花到多长时间,二十五分钟的课间只过了一半,毕竟能考上云一的人,基础本身就不差。 “那是。”周侪靠到椅背上,椅子腿还晃了晃,“毕竟点名都得点个几天几夜。” 排长又开始自恋了,一想到这,闻旅就忍不住弯弯嘴角。 “我靠,这是在谈吧我靠靠靠。” “校花就这么被侪哥给追上了?不能吧?” “卧槽,估计是快了。” “别说,还真挺配的,就是侪哥会不会吓到咱校花啊。” “真的诶真的诶,挨这么近。” “我找闻旅给我讲题她都不会讲这么久的。” “一定是一定是,周侪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好脸色了。” “别说对女生了,他连对邹璥埗都是一脸凶相,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一定有情况了。” 此时沦落到走廊上听八卦的邹璥埗:“……” 这些讨论,有男有女,教室里面有,教室外面也有,眼神就好像在后排那两个人身上安了监控摄像头。 之前一直在讲题,她自己也在说话,当然是没听到,但一安静下来,总有些离得近还嗓门大的声音传进她耳中。 闻旅脸一下就燥得发烫,放了笔就往外走,躲洪水猛兽似的,准备逃离到五楼去。 周侪则是缓缓起身,随手拿了那支钢笔,再快步跟上。 与闻旅走过时不同,他走过时有男生在起哄。 她听到声音,顿时跑得更快。 “躲什么。”周侪走到四楼的楼梯口拦住她。 闻旅仰头看他,斟酌着语气说:“能别离我太近吗,会有人说闲话的。” 他弯下腰,脊背崩出弧度,视线与她齐平,嘴角也弯着,半真半假地说:“为什么是闲话。” 穿楼而过的阳光,被他尽数挡着,她瞳孔中只能倒映出他。 上午的日光,明亮又强盛,他颈间有颗小黑痣,就在喉结靠右三厘米的地方。 闻旅一时被定住,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听到了多不可思议的话。 他仍是弯着腰,“看不明白吗,我在讨好你。” “为……为什么要,讨好我?”闻旅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周侪笑了下,语气散漫,“为了和你坐同桌。” 同桌的事另说,他七拐八拐把问题都转哪去了,闻旅记得很清楚,“他们都说我们在一起了,怎么就……不是闲话了。” 学霸不愧是学霸,抓问题都一阵见血,周侪直起腰,往栏杆外看。 身侧走过几个同学,闻旅难得能堵他话一次,追问:“你说呀。” 白墙上是两人的影子,听到他说。 “要是我们在一起了,不就不是闲话了。” 第22章 嫉意 他确实很喜欢她, 否则也不会天天都想见她,但始终不清楚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想了很久也没想通, 只知道自己很想靠近她。 所以,如果在一起, 也很好。 因为,不管怎样,他始终会对她很好。 一句话的力量, 足以炸灭掉闻旅的小宇宙了。她从小确实是被夸到大的, 甚至有不下百人向她表达过喜欢。 第27章 从幼儿园的过家家游戏, 到小学男生的主动送零食,再是青春萌动的初中, 或是学习任务繁重的高中。 但……从来没人像他这样表达,直白又鲁莽。 闻旅又要逃跑了, 转身就往楼下走,“那还是闲话吧。” 周侪始终走在她身侧, 她快他快, 她慢他慢, “跑什么。” “没跑。”她明明是用走的。 三楼走廊上仍有那么多人, 在看到他俩时就开始起哄。 “诶哟哟哟哟……” “矜持,矜持侪哥。” “干什么干什么啊你们。” “怎么老跟着人走啊侪哥。” 闻旅:“……” “废话,我是她迷弟。”周侪听着挺高兴,但还是得澄清一下, 毕竟她面薄,动不动就爱脸红。 话音刚落, 走廊上就爆发了另一阵起哄声,但主角全是他, 而闻旅也早已躲进班里了。 “迷弟哈哈哈哈哈……” “当你追星啊还迷弟。” “这也确实,咱班的闻旅可不就担得起一句女神。” “这谁都知道,关键是他!” “不都是女孩才追星吗,他这叫明晃晃的喜欢。”其中一个点出了重点。 周侪靠在栏杆上,姿态散漫,嘴角始终弯着,他扬眉,“少女心犯了,不行?” 邹璥埗实在受不了他这骚包模样,翻了个白眼就后门里走。 就隔着道玻璃,闻旅快速地从抽屉里翻了本书出来,开了笔盖就往下写,准备多做几道数学题冷静冷静。 “你们去说什么了。”李斯祐推推她胳膊,又是酸又是羡慕,“周侪是真喜欢你啊。” 闻旅的手一顿,还是从前的说辞,“不知道。” 李斯祐一副她懂的表情,“迷弟嘛。” 闻旅:“……” 两个桌子中间放着个纸袋,里头装着个盒子,包得严严实实,李斯祐问:“这是你晚上表演要用的衣服吗,给我看看。” 闻旅朝窗外看了眼,与他撞上眼神后又马上垂下,说:“外面人挺多的,还是等晚上吧。” “哦~”李斯祐也往外看,肩膀撞了撞她,意味深长,“是因为周侪在看你吧,别不好意思啊,拿出来看看。” 不仅仅是因为他,更是因为这是公共场合,拿衣物出来总是不好的,闻旅说:“等晚上我们一起去卫生间换,那时候你再看,行吗。” “好吧好吧。”李斯祐总算是答应了,只是还有点不高兴,接着八卦,“我看上面的标,你家还买得起这个牌子啊?这种定制的不是都起码十几万吗。” 她倒是有几件,但都是在生日时才会收到的礼物,平时也不会那么奢侈,动辄几万的衣服她也没多少,所以这次看到礼盒后才会说那些话。 闻旅说:“我爸买的,没那么贵。” “家境又好,长得也漂亮,怪不得连周侪都喜欢你。”李斯祐两手交叉,带了点看热闹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会追多久,他以前那些女朋友听说都只能看到一次,没几天就分了。” 因为这些话,闻旅本来乱成了毛线的心神,突然解开了。 反正他看着也没多认真,过段时间肯定就找别人了,她也不用多想,专心学习就是。 闻旅只“嗯”了声。 晚上就是校庆,下午的课上人心都比较浮躁,虽然高三的不上场,但起码能当个观众凑热闹,也算是缓解一下学习的压力。 “我靠,美死我了。”陶箜缦左看看右看看,赞不绝口。 李斯祐也说:“大品牌穿着就是好看。” 淡黄的衬裙外缀着层轻纱,颜色就好比夕阳,泛着淡淡的金色,半袖的设计,恰好露出纤细而又白皙的手臂,她头发披散着,把漂亮的锁骨挡了点。 傍晚的阳光还未完全落下,穿过高楼倾射到她身上,流光溢彩。 周围走过的人皆向她投向惊赞的眼神,更有女生牢牢盯紧了她,眼里满是欣赏与喜欢。 闻旅本来是换了就要去礼堂的,偏偏这两人把她按在了走廊,非得仔细看完才让走。 “里面都没什么灯,看着就是普通的裙子。”陶箜缦把外套给她搭上,又挽住了她的胳膊,嘴里还在夸,“我还以为是你穿着才好看,结果一到外面,你直接发光了好吗。” 李斯祐那眼神就没离开过这件裙子,“真的很好看。” 她们只想多看几眼,闻旅却一心只想跑到大礼堂去。 因为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主路上的人特别多,别人都是校服一整套,她实在受不了自己的特殊,脚步嗖嗖的。 “快走,还要彩排呢。” 李斯祐问:“彩排也不用急啊,时间还很多呢,你去了就不用回去,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 别人不知道,陶箜缦却是完全了解她的性子,又内敛又害羞,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特殊,所以她才带上了化妆包,准备在礼堂里给她化妆。 “咱们不是趁吃饭时间人少才换的衣服嘛,她还要化妆,得耽误不少时间,快走吧。” 听到这话,李斯祐才不情不愿地加快了步伐。 私心而讲,其实她挺喜欢出头的,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受到这么多注视,虽然她只是顺带,但她仍会有股莫名的满足。 “过来了。”陈悰手上又拿着个板子,前一秒还在跟穿着西装的主持人商量,后一秒就笑,“裙子不错,挺合适。” “行啊你,把校花拐来了,我还以为你这次真得栽了。”他旁边一个同样拿着板子的人撞了下他胳膊,满脸兴味。 “闻旅来了,钢琴还在帘子里,等会我们彩排一遍。” “想毛呢,周侪在追她,你要是敢就上。” “滚,老子不配。” 不仅是他们,整个礼堂在忙流程的人都在聊,他们都是学生会的,高二高三的都有。 闻旅则是拢了拢外套,向陈悰走近,“哪有安静的地方,我得化妆。” 陈悰拿着板子往舞台前边的座位上指,“就这。” “什么呀,你们在这走来走去的,多影响我的水平啊。”陶箜缦一点都不满意。 陈悰双手抱臂,笑了声说:“那我让他们都用手语交流行吧,保证吵不到你,大小姐。” 陶箜缦也学他抱臂,一副化妆大师的模样,威胁道:“勉强勉强,不给我辟个专用的化妆间就算了,要是路过撞到我,有你好受的。” “都听到了吧。”陈悰个大喇叭,扯着嗓子就喊,在礼堂里都自带回音,“陶大师要咱们安静,分贝不许超过二十,不然她就要给我们好受。” “知道知道,诶呀二十了,悰哥你代我受过一下。” “哈哈哈哈,陈悰你去受过吧。” “忙你的去,还在这打情骂俏。” “陶大师,看在我给陈悰抄了次作业的份上,就让我过二十吧,毕竟这音响不太听话。” 陶箜缦:“……” 她提着化妆包就往他脸上打,“陈悰你站住!” “又是哪不满意了,大小姐。”他又不是傻的,拔腿就跑,嘴还非得闲她两句。 看着他们打闹,闻旅弯唇直笑,眼里俱是笑意,脸还得时不时躲躲,以免箜缦的包打到她脸。 而周侪,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少女一袭长裙,安静地站在一旁,温婉又娇美,暖光的照耀下,眼里亮晶晶的,像流星拉过的长尾。 人的眼睛可视万物,范围很广,余光亦能看清。 他的瞳孔里只能装下她。 “什么时候来的。”陈悰站他身侧,转了个身往她脑袋上一点,“赶紧去忙你的,不回去上自习了?” “哦。”算你运气好,化妆要紧,陶箜缦赶紧拎着自己的小包往回走。 陈悰背着身,笑道:“怎么着,又迷上了。” 环境不太安静,各种人说话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周侪眼神移过,恢复他一贯的嚣张,“关你屁事。” “要不是我找她,还能让你看到?”陈悰推他一把,又听到人在喊他,边往前走边说:“行了我去忙了,你自己找位坐吧。” 周侪头也没回,只挥了下手,便站到了舞台一旁,没过去打扰她化妆。 只是,在移动钢琴时,充当了苦力。 “闻旅。”陈悰帮忙给台上的钢琴移好,又折回去喊她,“好了没,可以上来彩排了。” “马上马上!”陶箜缦把她挡得紧紧的,手抬着她的下巴,认真地好似在给宝贝上色。 从画上眼影的那刻,闻旅便时不时眨眼,她眼尾处有点痒,现在动也不动地任她给自己化唇彩。 “perfect!”陶箜缦恨不得原地放两个大彩炮,口红往包里一扔就说:“好啦!” 这边没镜子,闻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但她完全相信箜缦的手艺。 礼堂里的空调很足,毕竟云一有钱,即使在九月中旬,都舍得开空调。 第28章 她站起身,拢着外套往楼梯上走,坐到琴凳上准备按照陈悰说的彩排。 “文文,我上课时间快到了,等晚上再听你表演!”陶箜缦在台子底下蹦蹦,毕竟舞台就有一米二高。 闻旅点头,同样挥了挥手,“好。” 时间大差不差,李斯祐同样,她鼓起勇气走近,问:“周侪,你不回班吗。” “不回。”他站在台下,没转过头,而是动也不动仰视着舞台上的人。 与他一样的还有很多人,皆看着她,神色各异,有欣赏,更有涌动的喜欢。 就因为她漂亮吗?李斯祐多看了几眼,也只能离开,心中不免有些埋怨她爸妈,怎么不把她生得好看点。 钢琴琴音遥遥传出,她只弹了几个音,试过声音后便又开始彩排上场流程,因为她是第一个登场,连主持人都排在她后面。 “记着啊,到时候灯光一暗就上场,到时候灯会聚到舞台。”陈悰伸手在舞台天花板上的射灯比划,嘱咐道:“也不用你说什么话,弹完就退场。” 周侪仍站在台下,表情不太好,“弹完就退场,你当她是暖场嘉宾?” 归根结底,这个节目确实充当开头,单独排在外,连节目都不算。 闻旅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谁,只是奇怪地看他。 礼堂里冷气直逼,不少人更是正对着出风口,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陈悰解释说:“到时候领导都在,不得一个纯音乐充场面,主持人会在后面介绍她的,你不懂就闭嘴,没看过晚会啊?” 即使他在下,需要仰头看人,却始终带有威慑。 周侪笑了下,好像闹了笑话,“还真没看过。” 陈悰生生气出抹笑,敢情每年的晚会是放给狗看了。 每年除夕夜!请注意,是每年!加起来快十年了吧。 七八岁的年纪,知道什么道理啊,却怕他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寂寞又可怜,陈悰和邹璥埗总会带上零食泡面和春联,强行把他家里改造得热热闹闹。 他从一开始烦躁到后面的习惯,后来甚至会主动买了春联,只等他们来贴。不管是他穷逼时的小破房,还是他打工时的出租房,甚至是他富有时的一线江景房,从未改变过。 电视上放的春晚,声音调得不能更大,就他之前那小破房,还被隔壁家的胖嬷嬷敲了好几次门,虽然她带了饺子和馅饼,但那副凶狠模样,仍是给小小的陈悰留下了不少阴影。 敢情之前在他家陪他过年的除夕,他都在打游戏中过了,电视是一眼没看。 陈悰都不想怼他,没好气地转过头,接着跟闻旅讲流程。 “周侪没回来?”田晓军走到后排,却只能看到个空座,心里又是一咯噔,才说变好,现在又回去了。 邹璥埗虽然平时嘻嘻哈哈,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说:“礼堂有道具要搬,学生会主席找他帮忙去了,没来得及回来说。” 学生会主席就是陈悰,他也经常看到几人在一块,田晓军相信了,“嗯”了一声回到讲台。 “这次高三的先去,我们班的位置在前排,维持好秩序,别在那么多人前说话,摄像头都录着,后面还要刻成光盘送你们当纪念,你们也不想再看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说话吧。” “啊?还刻光盘?” “学校就知道搞这些,教室装摄像头就算了,连晚会都要逮我们。” “也算是个纪念吧,等我七老八十了还能拿出来怀念怀念。” “那时候还有光驱吗,你拿什么放。” “我赶紧涂个唇膏,你那还有不。” “看我这个,带颜色的唇膏,完全看不出来,可好用了。” …… 教室里响起些不情愿的声音,恰好广播音又响了,田晓军拍拍手说:“都准备准备,出来排队,别走得散散垮垮。” 天还未黑,只是泛着最浅的蓝,长路上走了一排小朋友,因着田老就在旁边,走得老实巴交,不敢吭声。 礼堂是小三楼,一楼做了图书馆和楼梯,二楼和三楼则是连在一起,做了个大挑空的设计。 红色的座椅排成排,整齐又干净,现在前面已经坐了些人,十四班当然是排在第十四入坐。 田晓军站在走道,神情极度认真,“咱班的闻旅第一个表演节目,到时候一定一定要给予最热烈的掌声,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 “必须的田老,这都不用说,我把我手拍废。” “我把我腿掐断,保证有力鼓掌。” “随一个,牌面必须给足。” “我到时候上去偷个话筒,直接对着咱这块。” 旁边班上的班主任和学生们纷纷对他们投向复杂的眼神。 “咳咳。”田晓军眼神示意,人都在这呢,都说什么大实话呢,“不用你们烂手断腿的,正常,正常就行。” 十四班都是班级荣誉感强的好孩子,除了几个臭鱼烂虾。 比如,林谚毅和他的几个同伙。 林谚毅成绩勉强占个中上,他冷笑了几声,“一帮狗腿子。” “都是周侪那帮人,好像是他看上闻旅了。” 想起那事,林谚毅就恨得牙痒痒,“长得挺漂亮,就是嘴贱。” “也不一定就是她去跟田晓军告的状,或许是别人。” “管他是谁,老子就算闻旅身上。”林谚毅也不在乎。 “不然你也去追她,到时候不想怎样就怎样……” “嘿嘿,你……”林谚毅一脸猥琐,正想再开口,却先看到了周侪的身影,条件反射般腿疼了一下,他只能闭紧嘴。 田晓军说:“要来帮忙得提前跟我报备,下次再逃自习,就给你扣分了。” 周侪手上还有些搬动钢琴腿的灰在,他笑了下,“这不是来给您报备了吗。” “不好好坐着,你又要干什么。”田晓军眼神一横。 他说:“闻旅弹琴的时候衣服没人拿,我回来找人借个水。” 借个水说的跟借个火一样,田晓军想想就烦,摆摆手说:“去吧。” 他没往后排看,而是径直走向第一排的女生,一个班一个班地问。 连续得到六次否定的答案后,第七个女生在他问过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包湿纸巾,“只剩下两张了。” “谢谢。”他接到手上,看她一眼,“你哪个班的。” “十……十七班。”她紧张到有点磕巴。 周侪点了下头,转身就往舞台侧边的楼梯走,“明天还你一包。” 在他走后,前排的女生发生了一股小范围的嬉笑声,更有人直接红了脸。 “你怎么又回来了。”闻旅舞台侧边的帘子后面,看到他就往后退。 周侪靠到墙侧,双手抱臂,往她肩上扫了眼,“你这衣服要扔地上?” 外套还松松穿在身上,闻旅顺手拢了拢,“里面有椅子,我放那就好了。” 椅子是主持人坐的,周侪往后看。 两个主持人都是高二的,余光早已留意到周侪在看他们,他们假装很忙的样子,又是看稿又是翻页,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把人椅子占了,他们站着?”他笑了声,好像有多善良,“闻旅,要体谅主持的辛苦。” 主持人:“?” 闻旅:“……” 她的意思明明是让女主持帮忙拿一下,怎么在他嘴里就变味了,说:“那你想怎么样啊。” 舞台下的观众陆续入座,眼见着就要开场了。 这里的灯光昏暗,只有帘中透过来的微弱细光,他伸手,“给我。” “……不用了。”闻旅眨了下眼,脚步往后移。 她退,他移,在这逼仄昏暗的帘后,更有股探不出的朦胧晦涩。 再往后一步,全校的同学都能看到她,庆典会有个失败的开场…… 闻旅停住脚步,低下眼脱了外套,纤细手臂露出。 衣服终究是到了他手上,她背着身不看他,等待着灯光亮起,心里埋怨他无赖。 无赖就无赖呗,随她怎么想,他又不在乎。周侪懒懒靠在墙侧,臂弯里是她的衣服,干净轻软。 好在,他也是干净的,他想。 观众席上的人全部入座,老师们或是跟着班坐,或是在前排。 直到灯光暗下,她款款而出,舞台上的照灯亮起。 钢琴侧朝向观众,她坐到琴凳上,指尖时轻时重,优雅又漂亮,闪亮而夺目。 汇聚了千人的目光,她在台上发光。 观众席昏暗,但仍能看清一些带有欣赏的神色,台侧的人亦是。 借光而出的帘后,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把这里的人都赶出去。 即使那些眼神并没有恶意,全部都是赞赏,他仍然…… 仍然会有嫉意。 钢琴音款款而流,她神色认真,嘴唇微微抿着,眼睛又大又亮。 第29章 周侪始终看着她,收紧了衣服。 或许,他彻底明白了对她的感情。 不是一时的兴趣,也不是对玩偶的爱屋及乌,更不是逗她脸红时的乐趣…… 他好像学会爱人了。 爱是什么,他一直缺乏着,到这一刻,汹涌的感情不断涌出,他才明白了点。 爱是唯一。 第23章 夏夜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 她眼尾越来越痒,只能竭力抑制住。 闻旅站起身,往左移一步后面向观众, 她微微弯腰,转身退场。 台下瞬间响起震耳的鼓掌声, 尤其是十四班那块,突出得像是单独开了麦。 “闻旅!闻旅!” “鼓掌鼓掌都给老子鼓掌!” “十四班闻旅,天下无敌!” “闻女神!” 这都是十四班的男生们喊的, 女生们对此感到鄙夷。 “闭嘴吧你们, 喊的都什么口号。” “别丢脸啦。” “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谁偷的麦我靠。” 闻旅听到声音, 在退场的最后一秒,悄悄伸手往十四班的方向打了个招呼。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不管是在乱喊的,还是在卯足了劲鼓掌的, 女生跟男生甚至都燃起了胜负欲,比哪块区域声音更大似的。 田晓军看着直笑, 手始终抬着, 手机里已经存下了一段录像。 几个当苦力的学生会干部赶紧冲上台移钢琴, 两个主持人也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谢谢高三的学姐闻旅, 给我们带来的精彩弹奏……” 此时的帘后,闻旅总算是能揉揉眼睛,可能是眼影有点过敏了,不仅泛痒, 还隐隐有刺痛感。 “眼睛怎么了。”周侪低头看她的动作,拉下她还在揉的手, “我看。” 本来还只是眼尾,被她一揉, 还有些进到了眼睛里,她半阖着眼,有些睁不开。 他两手抬高她脸,指腹按压住她眼尾,作势要把进到眼里的粉末揉出来。 远远看着,就是移钢琴进来的学生会干部们的惊呼声。 “卧槽……”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在亲呢……” “你这想象力也是强悍。” “干啥玩意呢,咋了啊。” 以及下一组表演者的神色各异,梨俚就在其中,她穿着超短裙,露出笔直白皙的长腿,苦练这么多天,就为了今天表演给他看,结果却在开始前看到了这幕。 他那副关心的模样,没有对任何人展露过,除了闻旅。 梨俚清楚的知道,她没可能了。 粉末没完全清出,闻旅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挣脱开他的手,问:“这哪有水,我想洗脸。” “眼影洗不掉。”梨俚心里憋着气与不甘,却还是走近开口说:“得用卸妆巾,我包里有,你去高二二十班的位置拿。” 周侪往后看了她一眼,有些印象,但他问:“名字。” 梨俚:“……” 好样的,她追了他这么长时间,他连她名字都不记得,她有气不敢撒,“梨俚。” 得到答案,周侪点了下头,又把衣服给她,才转身从后边的楼梯下去,到观众席上找。 闻旅阻止的话卡在心里,彻底没了说出口的机会,只是又揉了下眼睛,并把外套穿上了,她往后面走,以免挡住下一个上场的人。 梨俚多看了几眼,心里还没升起什么念头,只知道自己眼睛酸酸的。 “不能哭!”她抬高头,咬紧了牙,“妆会花啊。” 旁边一个女生安慰她,“没事啊宝宝,你多看看学弟们,或许还能看上更好的。” “好什么呀,三届加起来都没他长得帅。”她伸手掩了眼角泛出来的泪,看起来是真的很不想妆花。 “你喜欢他不会就因为他长得帅吧。” “不然呢。”梨俚嘟囔,“那么凶,我才不追他呢。” “……” 这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毕竟她说的全是实话。 主持人的开场白念完,就是名义上第一个节目的开始,一阵节奏感十足的鼓点乐响起,四个靓丽的女生随之律动。其中一个女生,眼睛还是红红的。 这里有很多人,不管是负责音响的同学,还是负责灯光的,闻旅站小角落里,低着头踢踢地上的电线。 “抬头。”忽的,身前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她眼睛不能睁得很开,就没抬,只说:“我自己弄吧。” 不仅是卸妆巾,他手上还拿了瓶水,周侪往后靠到墙上,“喏。” 闻旅接过他手上的东西,闭上眼就往眼尾处擦,这里没有镜子,她只能凭感觉来。 好在脸上箜缦并没有用粉底,她只擦了眼睛,这个妆基本就没了一大半,另一半在嘴唇上,她忘了擦。 眼影和眼线卸掉后,她给人的感觉少了很多冲击,现在更加文静温柔,只是眼睛处还是红的。 闻旅捏巴着手上的两张卸妆巾,成了团后准备塞到口袋里,“我明天带给她。” 周侪“嗯”了声,随手夺了她手上的垃圾团团,塞到自己口袋里。 他在想什么,闻旅从来都不明白,便没吭声,稍微提了点裙子往台下走。 周侪走在她身后,又把手上的水开了瓶盖,伸到她眼前。 “谢谢。”她从晚上到现在就没喝过水。 今天晚上他的话很少,闻旅发现了,但没多在意,毕竟他这人向来就阴晴不定。 回到班后,她坐到女生区域的一二排,而他却是没多大兴趣的出了礼堂。 同时出去的,还有在后排昏昏欲睡的邹璥埗,只是可怜了陈悰,还得在后台忙前忙后。 “怎么样。”李斯祐撞撞她肩,“感觉如何。” 只是普通的一次弹琴而已,倒没多少紧张,除了一件事,想想便好笑,闻旅弯弯唇,“你们声音好大。” “那是,毕竟咱班外号金嗓子嘛。” “不对,我还说怀疑后面有人偷了麦,不然他们不可能声音比我大。” “哈哈哈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旁边的几个女生纷纷开始邀功,但没说几句,因为田老逮人来啦! 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是上了高三以来,过得最快最放松的一次。 长路上的大灯亮起,不知品种的小虫聚在下面,走过的人互相聚着,脸上都带着笑。 闻旅回到家便直奔她妈妈的房间,在车上时已经说好了。 但梳妆台上只有些标着英文的瓶瓶罐罐,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她出了房间,向厨房中的人喊,“妈妈。” “干什么?”黄环芝正在台子旁洗水果。 “没有看到。”她说。 黄环芝头也没转,“第二个抽屉里,你多找找。” “哦。”闻旅又回走,拉开抽屉看,里头倒没堆多少化妆品,而是放湿纸巾棉签等日用物品。 因为堆得比较满,她拿了两大袋湿纸巾出来,又在最里面找。 抽屉的最里面就是她想要的东西,闻旅已经看到了侧面的字,她拿起来,却先看到了下面压着的白色信封,通过厚度和形状来看,像是装了一叠照片。 “文文。”黄环芝突然出现在门外,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紧紧盯着她手,“拿好了没,葡萄洗好了。” “……好了。”闻旅回过神,握紧了手上的东西,从其中拿了一小包,放回去的时候问:“这信封里面装的是照片吗。” “拍了几张风景照,就打印出来了。”黄环芝快走几步,关上抽屉的动作十分自然,她催促,“赶紧出去吃,昨天晚上出来看,你凌晨两点灯还亮着,不许再熬夜了。” 每次一谈起这个闻旅就要敷衍过去,她正是高三,很多任务在学校是完不成的,肯定要在家里多用功。 她挽住黄环芝的胳膊,“知道了。” “别光知道。”黄环芝点点她脑袋,眼里全是心疼,“成绩那么好要做什么,上大学是为了让你体验和感受,我们不要那些文凭面子。” 闻旅靠在她胳膊上,嘴角弯着,再一次说:“知道了。” 当天晚上,她洗完澡后便去了床上,拉开小抽屉,从里面翻了个治过敏的药膏出来抹到眼尾处,便关了灯准备睡觉。 只是远远没到她往常的休息时间,一丝困意都没有,脑海中总是浮出周侪今天对她说的话。 “要是我们在一起了,不就不是闲话了……” 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闻旅翻过身,闭上了眼又睁开。 都说他谈过很多次女朋友,肯定很有经验,千万不能被他蛊惑了,一定是开玩笑的,他怎么会喜欢她呢,她想。 十一点近凌晨的时间,窗外很安静,只有小区里的照明灯还亮着。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房间里黑得什么都看不清。 却在叮咚一声响后,微弱地照亮了床头一小范围。 第30章 闻旅再次转了个身,侧躺着打开密码。 【箜缦:你晚上怎么走这么快呀,我都没追上你。】 【闻文文:裙子太薄了,晚上还冷,就赶紧出校了。】 【箜缦:我还以为你躲周侪呢哈哈哈哈。】 【闻文文:?】 她为什么要躲他,虽然之前不想招惹他,所以时常避着,但现在她觉得他人还不错,也就没那个必要了。 【箜缦:你不知道,晚上表白墙上有人匿名发帖。】 刚打出开头,仍在客厅吃饭的陶箜缦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赶紧删掉了聊天框里的字,转发了别的。 【箜缦:哎呀算了,不说这个,周六你去吗。】 话只说一半也没关系,反正她的求知欲向来不强,看到新发的消息,她心里一愣。 【闻文文:不知道。】 【闻文文:我跟他说看心情。】 【闻文文:你去吗。】 陶箜缦因为玩手机被她妈妈骂了一嘴,赶紧扒干净了碗里的饭,再跑到房间偷偷摸摸地玩。 于是,闻旅在思考了约莫六七分钟后,才等到了她的回复,丝毫没有意外。 【箜缦:有陈悰在,不去是傻子。】 【箜缦:而且须钟可好玩,里面又可以唱k,又可以吃饭,还有好多娱乐活动呢。】 【箜缦:好文文,咱们一块去吧,不然我只就只认识陈悰了,多尴尬啊。】 不管是出于本心,还是因为她的话,亦或者是周侪的那则有关原谅的短信,闻旅回复了。 【闻文文:好。】 平心而论,她其实很羡慕周侪,他有她没有的不拘与潇洒,她做不到他那样,再因为他翻墙去买粥,亦或是他为她做的种种。 她都不会,也不能对他有所不满。 如果他那句话只是开玩笑,即使他总是很霸道,她也会真心拿他当朋友。 箜缦早就没给她发消息了,房里恢复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黑暗,她抬高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在她脸上。 约莫过了五秒,显示发送成功。 就在他的短信下面,多了条简短的回复。 【闻旅:好。】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闭眼准备酝酿睡意,想着实在不行就还是起来做几道数学题。 毕竟数学,是一个既让人冷静又催眠的学科。 “叮——” 闻旅睁开眼,一片清明,她抬手拿了手机。 眼里倒映出的,是他的短信。 【周侪:没睡的话就拉开窗帘。】 她有些奇怪,却还是坐起了身。 【闻旅:为什么。】 夏天快过去了,晚上的温度很低,周侪坐在花坛沿边,仰着头不知道是在看星星还是看黑漆漆的大楼。 【周侪:想看你一眼。】 这句话发送过来的同时,七楼的窗帘拉开,她拉开了窗户玻璃,却什么都看不清。 大约又过了五六秒钟,电话声响起,号码与短信发送人一模一样。 闻旅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下了,先开口,“你在楼下吗?” 他仰着头,看到亮起的房间,嘴角弯了弯,“嗯。” “门禁很严,你怎么进来的。”她趴在窗户上,却还是看不到他在哪。 “翻墙呗。”周侪笑了声,在两个话筒的传声中,变得懒洋洋的。 看来小区的安全该改善了,闻旅说:“快十二点了,你赶紧回去吧,拜拜。” “闻旅。”他叫住她。 晚风凉气逼人,他的话却像是燃得正旺的火把,在她的心口嚣张热焰。 “在夏天结束之前,我想追你。” 第24章 沉溺 “说了不许熬夜不许熬夜, 怎么就是……”黄环芝又从缝里看到了她房里的亮光,心想怎么又不听话,推开门就进来, 却又猛地定住,瞳孔放大地大喊, “文文!” 闻旅刚受到一个惊吓,还没缓过来便又遭到一个,她手一松, 还保持着通话的手机便砸到了地上的毛毯, 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你要干什么!”黄环芝不敢上前, 生怕再刺激她,伸长手哄着说:“快过来, 别做傻事啊,上学累咱们就不去了, 妈妈带你出去散心啊。” 再看她现在的姿势,窗户大大开着, 一手搭在窗沿上, 脚还微微翘着, 像极了要跳楼。 闻旅挠挠头发, 心里全是乱的,她往后坐到床上,“妈妈。” 想起在电视里看到的一些剧情片段,黄环芝给窗户“pa”的一声关紧, 又牢牢拽住她胳膊,坐到她身边, 又是后怕又是后悔,眼睛瞬间就红了,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不能想不开啊。” 闻旅:“……” 她尴尬地指指窗外,“有个大狗在外面,叫的特别吵,我去看走了没。” “……”黄环芝的眼泪蓄在眼眶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她也尴尬地点了点头,再用调大的声音掩饰,“哦……哦,又熬夜你,赶紧睡觉。” 随即,便松了她女儿的胳膊,连走带跑地出了门,顺便关上了房里的大灯。 倒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屏幕上的正在通话中还亮着,闻旅往后看了眼,小心地从地上捡了,缩到床头靠着,其中有细弱的风吹叶草声,以及他不太规律的呼吸声。 就这么沉默地僵持了许久,他开口,“闻旅,给个答案。” 原来他知道自己在啊,闻旅眨了眨眼,又捏着腿上睡衣的轻薄布料,心知这次是躲不过,说:“不行。” 她房里的灯灭了,但他仍然看着。 周侪发出声轻笑,轻佻又懒慢,“想都不许,闻旅,你好霸道哦。” 闻旅的脸一下涨红,连手心都隐约有出汗,她连忙说:“我有门卫的电话,你再不走我就打过去了。” 他满不在乎,“打呗,正好见父母了,但没带什么见面礼,下次再补你看行吗。” “……” 她沉默了几秒,不由得说:“我觉得你是有点疯狂。” 月亮弯弯,月下的人也眉眼弯弯,周侪说:“怎么着,把老子比作狗还不够,现在又成疯狗了。” “……我又没说你。”闻旅有点心虚,真不是故意的,顺口就说了而已。 他语气挺纵容,“嗯,没说。” 不知道怎么,闻旅脸又红了点,她捏紧了衣服,第四五六次想要挂断电话,“我要睡觉了。” 周侪第五六七次拦住,“你还没跟我说晚安。” 闻旅只好又补了句,“晚安……” “嗯。”他弯唇。 挂掉电话后,闻旅赶紧把手机塞到枕下,房里的空调吹了许久,也没凉下她发烫的脸。 她辗转几次,才堪堪入睡。 “我还以为是周侪来呢。”梨俚看到门口的人,直嘟囔,“亏了我早上凌晨四点就起来化的妆。” 闻旅把手上的卸妆巾递给她,说:“毕竟是我用的,当然得是我来还。” 梨俚伸手接了,语气挺傲的,“周侪都不嫌麻烦不嫌丢人的去给你找了,你还分得这么清呢。” “我们只是同学。”闻旅说:“没什么事的话,先走了。” “欸。”梨俚拦住她,意味不明却又有丝期待,“谁都知道周侪喜欢你,你说这话是在拒绝他吗。” 跟她一块来的李斯祐也盯紧了她,十分八卦她的答案。 闻旅只是重复了一遍,“同班同学。” 梨俚试探道:“那我……还有机会追他?” “随便你。”闻旅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拉起旁边的胳膊就往前走,好比早高峰的公交车,速度在那却总是被拦停。 李斯祐直说:“你真对周侪没点意思?昨天晚上墙上都传遍了,周侪到高二那找卸妆巾,是为了给弹钢琴的学姐擦眼睛。” 她头顶冒着问号,停下问:“怎么传到表白墙上去了。” 高二楼里的学弟学妹们都认识闻旅,就是昨天开场弹钢琴的那位,路过时总会看一眼,李斯祐便整理了一下刘海,说:“主持人,还有那些学生会干部们,在表白你的贴子下都发了评论,说高三的周侪在追你,还说你……” 闻旅想找个地缝钻了,追问:“说我什么?” “说你名花有主,让他们别痴心妄想。” 闻旅:“……” 从早上开始便被很多人偷看的原因找到了,她低着眼,不再吭声,连忙往自己班上走,她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还没坐上椅子几秒,田晓军便着急忙慌地赶到教室,“闻旅,来趟办公室。” 闻旅抬眼反应了几秒,起身准备出去。 这时,昨晚说完那些话后便没了动静的周侪却突然堵住了她的去向,弓着身子哄她,“你答应的。” 明天就是周六,一定是在说去须钟的事,她都不想看他,低着头应,“哦。” 答应就行,周侪直起腰,往侧边让,意思是让她过去。 离她这么近,万一要从这走,又得被同学说那些传言,她瞪他一眼,转身就往后门走,再连走带跑地去了办公室,那里才是安全屋! 第31章 “她又撒娇。”周侪轻声说完,弯唇笑笑,出去站到走廊一侧。 目睹全程的邹璥埗:“……” “真服了,脑子被丘比特啃了。”他翻了个白眼,趴到桌上接着睡觉。 而此时的办公室,温度比教室更低,闻旅正站在桌旁,等田老跟她讲话。 “这就是等会要发的座位表,按名次选,你是第一个填。”他手上拿着张a4纸,上面横着画了很多格子。 他是最后一名,这……好像选不到一起去,闻旅秀气的眉毛拧起,却又恍然明白过来,她不能跟他坐同桌,便她点头应下。 田晓军自己也觉着说这话挺不好意思,但为了那点机会,还是说:“班上是不是经常有人找你问题目啊。” 闻旅说:“偶尔会有。” “你觉得给别人讲题影响你自己学习吗。” “不会。”她摇头,这是实话,“能加强记忆,我讲过的题型,后面就没有可能再做错了。” 田晓军满意地点头,试探道:“这次换位我给你安排一个同桌,你觉得怎么样。” 几乎是瞬间,闻旅脑子里的那根弦好像跟周侪的接通了,所以他说的答应不是指周六,而是指同桌? “能问是谁吗。”她带着百分之九十九确定的答案问。 “……是周侪。”田晓军感觉自己脸都要丢没了,实在是有点难为人,又是解释又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专门来这跟我说想跟你坐同桌,要向你学习,还说一定不会打扰到你,我才喊你来问问。” “你要是答应,我就安排一个月,中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随时来找我换,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再给他安排一个。” 算上刚才那次,她已经答应他两次了,如果最后没成的话…… 她站在桌侧,从外面压根看不到她的神色。 一直到上课铃敲响,她才拿着一张纸回班,顺手递给班上的第二名,并简短地帮田老带了话。 等田晓军拿着习题册过来准备讲题的时候,又对着全班说了一次,“下午放假之前,把座位表都填好,按九月月考的成绩来排,从一到尾,依次选想要的位置,不许威胁别人让,想要先选必须提高排名。” 讲台下很安静,大都是在沉默地对眼神,只有个邹璥埗,明目张胆的嘲笑,“还同桌呢,你俩中间隔了个太平洋,认命啊铁子。” 周侪只拿笔轻点桌上那张标着分数的卷子,沉默了约五秒,才轻嗤道:“老子偏不信。” “不会吧。”邹璥埗连初中成绩都是被他和陈悰俩人带上来的,货真价实的学渣一枚,眼见着可能又要沦为唯一的学渣渣,一个激灵就说,“来真的?” 他往她的方向看,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来过假的。” 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邹璥埗也没话说了,眼神复杂地瞧他,开始忆往昔。 他跟周侪是在福利院附近的巷子认识的,那时候他跟他爸妈来福利院捐物,没成想走丢了,手上还抱着最喜欢的汽车人玩具。 十年前的玩具还不像现在这样常见,就因为那个特殊,被几个高个子的男孩欺负,挖打他的脸让他松开,但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又是绝版货,愣是被打到鼻子出血都不放手…… 几个大高个劈里啪啦一通招呼,就在他手差点被掰断的时候,巷子深处又走出一个男孩。 明明个子比那些抢东西的矮一大截,但就是一打三打过了,只是身上也挂了不少伤,走路都一崴一崴的。 他走近,又酷又拽,用那张精致又可爱的脸对他说出了最冰冷的两个字,“没用。” 邹璥埗永远都记得那幕,都说英雄救美,他也不想承认现在这被丘比特啃过脑子的人是英雄,但年纪尚小的他却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把他当作英雄,去崇拜着,追寻着。 周侪这人从小就冷冰冰的,他也是讨好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他接受自己送过去的小饼干和小面包。 他在福利院的时候,邹璥埗就天天跑去找他玩,后来认识了陈悰,就变成了两人一块去找他。 他稍大一点到上小学的时候,几人也是考的同一个学校。 他迫于生计的时候,他们要么去找亲戚帮忙介绍,要么就跟着一块。 他被亲生父亲认回,一夜暴富的时候,他们也一块计划着花钱,陈悰甚至扬言要让他给买个网吧,免得他们几个未成年老是被赶出来。 总之不管怎样,都在一起。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八个字学得那叫一个透彻明白。 但邹璥埗唯一一次看他情绪失控,就是在周叔的尸体惨烈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 那天他们本来是约着要去打游戏,到门口了却迟迟等不到周侪给他们开门,人也联系不上,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找警察来开了门。 却看到,地上全是血,沙发上人的脖子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歪着,像是再重一点就会被截断,跟那夏日里腐烂的玫瑰一模一样。十六岁的周侪就坐在血中,手上拿着一份遗嘱和他爸爸留给他的话,是他走失的真相。 他手上的血早已干住了,不知道坐了多久,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怎么喊都不开口,眼中一片猩红,有着毁灭一切的病态。 警察都以为他与死者感情很好,在为死亡而悲痛。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并不是在伤心。 他就是那烂玫瑰中黑透的花蕊,毫无生机。 他拥有了短暂的亲情,却又马上失去,他曾经为了找到父母而努力生活的一切,全是笑话。 从这天开始,他没日没夜地打游戏,杀掉的血条,竞技场上一个又一个的数据,他用残酷的竞技游戏来麻痹荒芜的心脏。 但不仅于此,他上了高中也荒废,爱好挑事,更爱打架,不在乎自己是否会疼是否会受伤,什么都不管不顾。 他急速的堕落着。 但没事,因为不管他怎样,两个兄弟都会保底,他们会拉着他,拽着他,只要他不再做出伤害自己的傻逼事,干什么都陪着,打架他们一起,挨罚他们也一起…… 即使成绩一落千丈,连曾经看好他的老师们都放弃了他,他也不曾回头。 但现在,却让邹璥埗看到,他认真了,曾经那个在网吧面对卷子翘着二郎腿又一脸狂傲地说“爸爸教你”的人像是要回来了。 爱哪有那么强大。 但或许,真的有呢。 他往右边看,周侪正在对照着例题做练习题,神情认真,但也是被那难搞的数学恶心到不行。 很显然…… 爱能让人堕落沉溺,爱也能让人迷途知返。 第25章 同桌 这节课下, 班上人都纷纷涌到前黑板旁的倒计时下看成绩单,也有人在计划着跟谁坐同桌。 她前排没人,周侪正对着椅背坐下, 双手都放到她桌上,喊着, “文文老师。” 闻旅就知道他会来,仍低着头做老师刚布置的作业,头也不抬, “干嘛。” “这题不会。”他指指她桌上习题册上的某题。 闻旅只得往他那投向视线, 这倒着的字, 问他,“你坐那看得到吗。” 周侪笑了下, 往后看了眼说:“要不然我去把邹璥埗拎起来,你来坐我的位。” “……他在睡觉, 不会骂你吗。”闻旅也往后看,有些怀疑。 “我皮糙肉厚的经骂。”他挺不在乎。 看着他冷白的肤色, 实在是跟皮糙肉厚对不上号, 闻旅有些心软, 往右边移了个座位, 她同桌出去了。 周侪一愣,眼睛都不眨了,只看着她。 “你再不听的话,五分钟讲不完了。”她握着笔在草稿上画了轴线。 话音刚落, 座位上立马占了人,他侧着头, 看着挺乖巧,专心听她的声音。 沿途不断有人路过, 明明平时很冷清的走道这次成了最火景点。 “我他妈好像瞎了。” “没看错吧,侪哥在学习?” “我真的恐慌了,没开玩笑。” “算了算了,那充电宝你还是别给我充了,我晚上回去做卷子。” “怎么回事,这就卷起来了?” “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咱高三了,连周侪都从善了。” “你们开卷之前,要不要先看看老师是谁,闻女神啊,这肯定是侪哥为了追人才被迫的。” “欸对对,你说的对。” 渐渐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甚至开始三人一排的挤。听她声音越来越小,周侪往左边瞧了眼。 几乎是一瞬间,群众们全背过身假装自己有事做,都忙得很。 再过几秒,走道恢复冷清。 这就是他经骂吗,明明是别人怕他,闻旅嘴角翘起。 周侪看到了,他心中酸软,轻声问:“闻旅,你选我了吗。” 其实答案他往前一步看到座位表就能看到,但他却只想问她,只想听她的答案。 第32章 闻旅的模样挺机灵,“如果你澄清,对别人说不喜欢我,我就答应你。” 他点点她脑袋,被她可爱到了,“天打雷劈的事我不做。” “怎么就雷劈了。”她往窗户的方向缩,离他远了一点。 周侪逼近,紧盯着她眼睛,嘴角弯着,“骗人遭雷劈,没听过吗。” 他的眼睛干净又好看,对视的几秒,心跳越来越快,她低下眸,回避他的眼神,“没有……” 阳光灿烂,倾斜到白墙上,把贴着的成绩单都染成了金黄色,周侪肯定,“除了这事,别的我都能答应你。” 闻旅便仔细想了想,“那你好好学习,下次帮我争取个好位置,行吗。” “你不是第一个选?”他眉心微拧。 “我第一个选,你的位置被别人占了怎么办,就只能先往后排排了,你选的时候再填。”闻旅低下眼小声吐槽,“你又很爱生气,到时候天天烦我说我不守承诺。” 周侪心头那股脾气一下子就断了,随之而来的是渐渐上涌的酸涩,像他保护了很久的橙子,谁要都不给,他吃下的第一口却是酸的。 他第一次后悔,不该由着成绩下降。 而现在,却要他的女孩迁就他坐不好的位置。 周侪声音有些哑,喉结滚动,“好,我好好学,给文文争个好位置。” “……”闻旅被喊得一顿,认真地纠正他,“你不能这么喊我。” 他又答应了,像是她说什么他都能答应似的,“好,不喊。” 座位表陆续传着,有不少人都最先看了闻旅的名字,却找遍了都没有,最后只得来问,而她的答案总是,“你们先选,我还没想好。” 对此,邹璥埗的反应是,瞧了他奋发记公式定义的同桌一眼,不由得酸:“好福气啊。” 另一边就没这么好了,李斯祐非常不高兴,指着座位表就说,“你不跟我坐同桌了?” 闻旅说:“抱歉啊,我先答应周侪了。” “你不用想都知道吧,咱俩还要一直坐同桌,我还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才觉得没必要跟你说,你倒好,先答应周侪了。” 这种情况,闻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不当同桌也没关系,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 话是这么说,但李斯祐就是不爽,“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还答应跟他坐同桌?这不是既要又要?” “我答应他的时候他还没有跟我说那些话,我只是不想不守信用。”她的语速有些快。 李斯祐话说完其实也有些后悔,但脾气发出来也没那么好收回,只得佯装大方宽容,“行吧,请我吃饭我就原谅你了。” 她也不想吵架,闻旅勉强弯了下唇,干脆地把饭卡给她。 最后的座位表上,有人嫌麻烦仍留在原位,有人跟朋友一起往前调或往后动,最后几排的格局倒没怎么变。 唯一就是,靠近窗户的那列,多了个女生,还是年级第一。 而她的右侧,就是年级倒一。 “你把饭卡给她干嘛呀?”陶箜缦差点翻了个白眼,气势汹汹,“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给她道歉。” 小吃摊的附近围了不少人,闻旅也在其中,想了想说:“她拿我当朋友,我确实没考虑到她,请吃饭也是应该的。” “算了算了,懒得说她。”反正她家文文向来都很会体谅别人,陶箜缦也就不拧巴了,伸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两根淀粉肠,香得她直迷糊,说:“刚炸出来的最好吃了,赶紧的。” 闻旅笑了下,闻闻散发出来的味道,“不错。” “等会……”陶箜缦嘴里还咬着淀粉肠,突然想起件事,三口并作两口咽下去,忙问:“明天我们是分开去还是约定一个地方一起去啊。” “周六我爸爸在家,要不你在家等着,我让他一起把我们送过去。”她已经看到了家里的车,又说:“或者你今天晚上来我家玩。” 陶箜缦“嘿嘿”笑了下,偷偷说:“我明天得化个小妆。” 为悦己者容,闻旅立即明白了,笑了下说:“那明天快出发的时候我先给你发消息,你准备好。” “嗯嗯。”陶箜缦给她招了招手,“拜拜。” “说什么呢笑这么开心。”黄环芝看着后视镜,也笑。 闻旅的嘴角仍是弯的,“约着明天出去玩呢。” “这行啊,钱够不够。”黄环芝说着说着就要从放在副驾驶的包里拿钱,“多出去玩会,别动不动就闷家里。” 闻旅拦住她,说:“够的够的,平时的零花钱我那本来就存了很多,上次蒋喻哥还把他的红包给我了。” 黄环芝一想也是,她女儿也不是好买东西的性子,小金库里应该存了不少,便收回了手,预备开车上路,“想买什么就买,钱不够给我发消息。” 那地方应该没有什么购物的需求吧,闻旅没太在意地点头,“嗯。” 过了学校的范围,路上的车并不多,仪表盘上的数字愈往上升,黄环芝又说:“明天我得去趟美容院,让你爸送。” 闻旅绕绕书包带子,“你每个星期六都要出门,我都知道。” “谁说的,上次你陈阿姨来的那个星期六我就没出门。”她反驳。 闻旅听得直笑,“可你还是去送了呀,说是送到小区外,结果三个小时都没送回来,后来蒋喻哥还给我发消息说你跟陈阿姨在机场喝咖啡差点误机。” “……”黄环芝赶紧转移话题,笑得挺有深意,“你跟小喻平时的联系很多啊。” 闻旅:“……” 她又开始了。 果不其然,黄环芝下一句就是,“小喻是真不错,我跟你陈阿姨商量好了,你考去平城后就去跟小喻合租,多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而且蒋喻哥也有自己的朋友,这又不方便。”闻旅绕书包带子的速度加快,烦得很,她家里人老是喜欢撮合她跟蒋喻哥在一块,弄得现在她面对他都很尴尬。 黄环芝已经陷在了自己思路中,“哪就不方便了,小喻都答应了。” “我又没答应。”闻旅是最后知情者也是唯一否认者。 黄环芝就不明白,“怎么了,住外面不比住宿舍方便,你非得去吃那苦干什么。” “就是不答应,我要住宿舍。”她很肯定,要真住一块,不仅双方都很不方便,蒋喻哥以后要是有了女朋友,她又得临时再找房子,更不方便,还不如一开始就住宿舍。 黄环芝开着车得时刻注意路况,没机会跟她推心置腹的聊,就只能故意叹了好大一口气,“唉,等你高考完再说吧。” 叹气也没用,又不是包办婚姻,哪能就把两人凑一块了,闻旅默默想。 回到家后,她先是做完了这周老师布置的作业,才打开了手机,准备在网上下单几套真题回来做。 本来只挑了两套,但偏偏那店铺要运费,而满五件就免运费,闻旅习惯了,打算再买三套,反正总是要用的…… 【周侪:明天我来接你。】 这条短信突然出现在了屏幕顶端,闻旅滑动商品图的手指一顿,转点了进去。 【闻旅:不用了,我跟箜缦一起。】 店里挺吵的,经过那事后,张姐的店生意不错,张道先在放学后又来给他姐当跑堂,在外面忙得嗓子嘶得好比公鸭。 周侪往对面的人看了眼,心里就起了主意。 【周侪:我让陈悰去接她,她是会选你还是选陈悰。】 【闻旅:……】 【闻旅:还是不用你接,我爸爸会送我的。】 他往后靠,眼里俱是笑。 【周侪:不然让你爸给我也带上。】 仔细回忆,她从有记忆起就没见过像他这样会堵话的人,闻旅的脾气一直都挺平和的,但就是能因为他而有波动,她开始吓唬他。 【闻旅:你要是真坐了我爸的车,明天他就能来学校给我办转学。】 他满有兴趣地扬眉,准备再打字。 “你来这就是玩手机的?”邹璥埗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喊他。 再看他桌前的盘几乎没动过,基本都是邹璥埗一人在吃,因为陈悰也在看手机。 周侪还真就炫耀起来了,看都不看他,语调上扬,“嗯。” 邹璥埗:“……” 真服了,这不有病吗这群人。 【周侪:你家霸道是遗传的?】 【闻旅:……比不过你。】 【周侪:你都不许我追你,怎么看都是你赢。】 第26章 十九 纵使她语文次次不低于一百三, 也说不过他这个不及格的,闻旅快速发了段文字过去。 【闻旅:只是单纯的聚会吗,没有理由?】 又在转移, 他笑了下,顺着她回。 【周侪:生日。】 大部分人都是在高三的时候成年的, 闻旅算了算。 【闻旅:十八?】 第33章 【周侪:错了。】 【闻旅:十七吗。】 她很犹豫,他看着很小,但行为处事却很老练。 【周侪:十九。】 她确实猜错了, 还是两次。 可能是晚入学一年, 明天就十九岁了, 闻旅抿了抿唇,一次性发完了所有的话。 【闻旅:哦, 明天真的不用你来接,我爸爸会送我, 你只用跟我说几点到就好了。】 【周侪:三点吧。】 他简短地回,但仍有遗憾。 闻旅切回到购物软件, 还是那个店铺, 既然他要学习, 那她就送他几本教辅。这个店铺她经常买, 各种需要的或是好的教辅书都有。 她仔细挑选,回忆了一下教他时的片段,他很聪明,许多东西只要把定义讲给他听他就会懂, 所以他目前需要的不是学校统一发的卷子,而是带上了公式与例题的数学基础题型。 不仅这些, 她还连带着去找了理科三门合适的教辅书,都是既有例题又划了重点的好书。 她甚至可以保证, 只要他把这四本书里面的东西全部掌握了,再多少背些单词,总分四百五以上就没多少问题了。 到最后付款的时候,别说包邮,店铺又另送了一套英语必备单词三千五。 “吃饭了。”黄环芝站在门口说,“今天你爸回来得晚,开饭就晚了,饿不饿。” 外面天都黑了,闻旅后知后觉,原来她给他挑书,快选了两个小时。 她放下手机往外走,说:“没感觉饿。” 黄环芝说:“都八点了还不饿啊,你这胃里都装什么了。” “没有。”她挽着她妈妈胳膊,撒娇说,“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自己看,炒了盘牛肉,还有那炖的鸡蛋。”黄环芝又进了厨房,顺口说:“让你爸别看手机了,出来吃饭。” 闻旅“哦”了一声,往客厅走,她老爸还坐在沙发上,专心地在手机上看着什么,她喊,“吃饭了爸爸,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 闻德步子是动了,眼睛却还盯着屏幕,“有个难搞的客户,换了好几版方案都不妥,嫌人得很。” 她爸爸是上市公司的主管,她曾经去看过,楼高得一眼都望不到头,里面的氛围也是紧张的,随处可见抱着文件奔走的员工。 闻旅坐到餐椅上,手扒了扒筷子,“又不是你修改,都是在为难底下的员工。” “欸,对了。”闻德一副预备教诲人的模样,“以后你就业,就不能去当员工,累不说,还经常因为那些难搞的客户加班,更别提上司脾气不好了,要做就做老板,知道不。” “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做什么。”黄环芝坐到她女儿旁边,随手给她盛了碗鸡汤,文文最近有点瘦了。 闻德还挺有理,“提前传授经验还不好,免得以后走了弯路。” 闻旅笑笑,“如果我真做了理想的工作,那就用不上平大或者成青了。” 在家里,她这还是头一次提起想要的未来,黄环芝和闻德都把眼神投向她,十分期待她说。 闻旅的表情淡淡,眼神却是憧憬的,“我以后,想开一个有各种各样钢琴的店,来自全世界的琴,我都能弹到,再时不时教人弹琴,这就好了。” 黄环芝低头笑了下,“这不挺好的吗,妈妈支持你。” “我也支持。”闻德恨不得原地在加班三百年,拿了手机转身就走,“老爸现在就给你存钱。” “呵,饭都不吃了。”黄环芝给她舀了勺鸡蛋,“别管他。” 闻旅弯着眼睛,点头说“好”,却还是给她爸爸盛了碗鸡汤晾着,也给她妈妈捞了个大鸡腿到碗里。 次日早九点,物业便带上了一早收到的快递敲响了她家大门,是闻德收的件,一看上头书店的标就知道他女儿又买教辅了。 “起了没。”他敲敲女儿的房间门。 别说起床,闻旅在七点就坐到桌前开始记单词了,她应了声,“起了。” 闻德便提着重重的一大袋开门进来,直问,“买这么多做得完吗。” 其中只有两本是她自己的,另外都是她以前做过觉得好又重新买的,闻旅蹲下把书抱到桌子上,分出后说:“这几本是帮别人买的。” 闻德点了下头,又问:“不说今天要出去玩,这都九点了,什么时候走。” “三点到,两点出门应该可以吧。”她问。 闻德说:“地址在哪。” “须钟会馆。” 闻德瞧她一眼,有点奇怪,“怎么去那了。” 闻旅眨了眨眼,她说的是实话,“有同学生日,在那聚餐。” “哦。”闻德明白了,那地虽然不像现在女孩常逛的商场那样热闹,但聚餐却是刚刚合适,说:“可以,离家里又不远,二十分钟就到了,再跑趟箜缦家里,一个小时刚好。” “好,那爸爸你晚上自己在家吃了。” “出去玩就不管你老爸了是吧。”他佯装气愤。 闻旅笑了笑,“那怎么办呢,我给你带点回来?” “得了,老爸就尽职给你当司机了,好好玩你的。”他看到她桌上放着的单词表,忙转身说:“我先出去,你背书。” 单词她从前都背过,只是每周都会再巩固记忆一次,闻旅把属于自己的两本放到书包,又从抽屉里翻了个袋子出来,把那些教辅或是卷子装进去。 做完这些,她才重新开始背英语。 中途又跟箜缦聊了会,一直到时针走向确定好的时间,她拎起袋子出了房间,喊了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走吧。” 闻德站起身,又拿遥控器按了暂停,打算回来接着看。 “你买的什么。”陶箜缦凑在她身边,小声吐槽,“陈悰也不跟我说,我差点就空手过去了。” 闻旅指指身侧的白袋子,“教辅书。” “……”陶箜缦沉默了会,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她的言外之意,她看懂了,闻旅不太自然地拨拨散下的头发,“他自己说要学习,我这也是投其所好。” “哦~”陶箜缦意味不明,听得直笑,“学习好啊哈哈哈哈……” 闻旅连忙拽住她胳膊,“高三了不都得学习吗,笑什么啊。” 因着闻叔叔还在前面,陶箜缦笑得还收敛了些,她使劲憋住,“嗯嗯嗯,学习……学习好啊。” “别光说我,你带的什么。”闻旅又赶紧转移了。 胳膊上还挂着个小袋子,陶箜缦这才想起来,她敞开,露出里头的游戏机,说:“我弟新买了个游戏机,连封都没拆,我这不是赶时间先征用了。” “他愿意?”闻旅想起他们姐弟俩平时吵架的模样,表情很是好奇。 陶箜缦木着张脸,“因为我当着他的面下单了更贵的一套。” 闻旅直笑,身子往靠背上缩。 “都怪陈悰,那么长时间,他都不跟我说,要不是你上午跟我讲了,我真要空着手去了,多尴尬啊。”陶箜缦想想便烦,放狠话说:“害得我多出了几百块钱,明天不给他买奶茶喝了。” “……”闻旅有点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想起来,她答应在校庆上弹钢琴的原因,好像就是为了明天他们的约会。 要不是那场钢琴,后面就不会有表白墙,更不会有卸妆巾,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闻旅独自郁闷,“那你买给我喝。” 陶箜缦兴高采烈地答应,“嗯呐,下午就给你点。” “……” 须钟会馆的门口做了个旋转的玻璃门,闻德停下后说:“玩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再来接你。” “好。”闻旅提着一大袋东西下车,给他招了招手,“先进去了。” “拜拜叔叔。”陶箜缦也喊。 闻德笑着给她回了个,“好好玩啊。” 走进去没几步,闻旅想起另一件事,“我好像忘了问在哪个包厢。” “没事,陈悰跟我说了。”陶箜缦边往里走边说,双腿直奔电梯,“跟着我走就行了。” 闻旅换了个手提袋子,毕竟重量在那。 她紧跟着上了电梯,看到逐渐上升的数字,莫名有些紧张,她对今天要来的人并不熟悉。 就连,她为什么答应要来,她都忘记当时的想法了。 这里有点类似于酒店走廊的格局,木门的一侧都标着号码。 陶箜缦站在旁边,拿手机上的聊天记录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定道:“七七零一,就是这个。” 听到答案,闻旅便推开了门。 只一瞬,里面的笑闹声传了出来,还带着属于女人的香水味,各种很香的味道直往鼻尖扑。 她愣在原地,有点不敢再往前进了。 只在门口,便能看到落地窗边站着个穿吊带裙的女生,长卷发及腰,妆容精致,漂亮又大方。 她手中握着酒杯,看到闻旅便笑,“周侪,你的那位来了。” 第27章 可乐 第34章 包厢里没有立即安静, 但,不管是在玩游戏的还是在喝酒聊天的,都挺有兴趣地往门口歪头, 嘴里还在聊着。 “哟,来了啊。” “叫什么来着, 闻旅是吧,我该怎么称呼。” “得了你,别吓着人就好。” “踩着点来, 也是没给你面子啊周侪。” 最后那句, 摆明了就是故意说的。 闻旅也很懵, 迈着步子往前走,他说的是三点, 她还提前了十来分钟,怎么就踩点了。 沙发上单独坐了个男生, 他背往后靠,指尖握着个高脚杯, 轻笑了声, 懒慢又郑重, “她能来, 也是我求着她给面子。” 包厢里瞬间哄起热闹的笑声,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恰好她走到,燥得她脸发烫。 这里有很多人, 男女都有,但女生显然是更多, 都化着精致的妆容,或是长卷发或是短发, 总之看来看去,都很漂亮。 闻旅心头升起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不会都是他的…… 下午的太阳挺大,从大落地窗外放肆地透进,闻旅穿了身浅蓝色的裙子,腰扣的设计,把过宽的裙摆合成规律的褶皱,清纯又漂亮。 她手臂垂下,因为书的重量过重导致手心勒出了道红痕,莫名不想再往前一步了。 “坐。”周侪看她。 邹璥埗故意往右边移移,大声喊,“来坐这,专门给你们留的位。” “坐你那干嘛,人家是被周侪邀请来的,要坐也是在他旁边。”仍是站在窗边的姐姐在调侃。 陈悰也笑,“同班的坐一块。” 可惜陶箜缦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挽着闻旅的胳膊就往沙发中空的两个位去,把纸袋递给他说,“生日快乐,我都不知道,准备得比较仓促,别介意哈。” “谢了。”他伸手接了,收到一侧,转看向她旁边的人,样子挺期待,“闻旅,你手上拎的什么。” 她心里不知道怎么,有点小小的生气,气他不提前告诉她,既是因为这些陌生的人,又是因为那不确定的时间。 闻旅把手上的东西“pa”一下扔他腿上,“你自己看吧。” 汇聚着大半个包厢的关注,周侪从里面拿了一本,两本,三本,四本……巨厚的书出来。 哦,夹缝里还有个小小的三千五词汇表。 “哈哈哈哈哈……” “我天啊,看着眼晕了。” “周侪你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哈……” “哪找的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周侪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个。” …… 包厢里全是笑声,周侪表情木了木,“我以为你拎了个陨石。” “你自己说要学习。”因着还有点气他,她的声音又轻又娇,“我选了好久的。” 她就像那吃了没籽又冰镇过的西瓜,又甜又香,周侪眼神闪了一下,被迷了心窍,“每天写完都给你检查,行不。” “不用。”闻旅垂着眼不看他,冷冷地说:“爱写就写,不写放那。” “我就爱写题。”他哄。 闻旅仍是不看他,转过头跟箜缦聊。 “怎么这么多女生啊,都是周侪喊来的?”陶箜缦也挺有兴趣的。 闻旅点头,“估计是。” “他朋友圈还挺广的。”陶箜缦挺佩服,小声说:“竟然能交到这么多漂亮姐姐。” 闻旅心中冷笑,想起李斯祐跟她讲的八卦,淡声说:“可能是前女友们。” “啊?”陶箜缦嘴巴张成了o字型,几个呼吸都没降下讶意,她左看右看,这怎么得了! 为着她姐妹以后的幸福,这事必须给弄清楚了,要真是真的,她以后就不用再撮合他俩了,急冲冲地站起身就说:“不行,我得去问问陈悰。” 可还没等她走一步,坐在身边的一个留着长直发的漂亮姐姐就笑了声,直接了当地说:“周侪,听说我是你前女友。” 他还在看那几本书呢,眼神怀疑,表情冷得不能更冷,“谁说的。” “喏。”她下巴往闻旅的方向点了下,显然是一副在看热闹的表情,“小朋友。” 周侪的脾气瞬间没了,有关她,他总是很纵容,只好笑地解释,“从哪听来的,我没跟别人谈过。” 别管别人在想什么,闻旅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声说:“没有。” “快说。”他逼近,感受到了她身上好闻的清香,甜得醉人。 好凶,闻旅的尖牙咬了下舌尖,避重就轻,“就是学校里很多人都说你谈过很多次,身边总是有人,而且过不了几天就又换了。” 没等周侪先开口,身边的几个姐姐先忍不了了,又是上手又是摸头,吵着要给说法。 “都谁说的,我什么时候成他女朋友了,我才不喜欢弟弟呢。” “敢情你们学校都是这么传的啊,不好好上学,都编起故事来了。” “我确实是追过他几天,太难追了,搞不住就放弃了。” 有她们在,周侪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全被抢了先,只能独自窝在一旁盯着他家小兔子被一层层人围着逗,脑门上顶了个地雷,一碰就炸。 闻旅身子往后缩,说:“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长直发的姐姐揽着她肩,解释说:“我们啊,都是平面模特,之前跟周侪在一个棚里待过,看他长得好看就想逗他,但他呀……” “他怎么了。”闻旅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可惜地摇头,“比那野生的狐狸还凶,冷冰冰地朝人一瞪,怕得很,就没敢再逗了啊。” “但没法,谁让他是咱棚里最好看的,那时候他才十一二岁,比现在可爱多了,妆一化完,精致得就像是那漫画里的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我们老板娘恨不得把他栓棚里拍照。”另一个短发的姐姐接着说。 “几个月下来,好歹是能说几句话了,我们当模特要保持身材,就喜欢把餐分给他,你猜他怎么着,那事我记一辈子。” 闻旅有点忍不住笑,猜想是什么好玩的事,“什么?” “呵。”短发姐姐拨了下手指上的戒指,看起来像是没完全消气,“他不知道上哪去批发了一堆骨架,还说像我们。” 闻旅:“……” “对!”另一个姐姐应和,“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少吃过一粒米,就怕他再把那玩意拿出来吓人。” “他想让我们多注意身体,别为了身材过度节食,虽说是好心吧,但他也忒直接了,平常人都只说说,哪有真拿骨架出来吓唬人的啊。” 闻旅嘴角弯着,一会听听她说,一会又听听她讲,看着挺高兴的。 “怪不得老避着你,在她那你就是个花花公子呗。”邹璥埗不知道何时摸到了他旁边,从玻璃壶中倒了杯红色饮品到杯子里。 周侪瞧他一眼,“你请的人。” “搞笑。”邹璥埗瞪大眼,一个咯噔就说:“不是你说去年没过,这次好好过,让我多找点过来,搞得成我不是了。” 他只是想介绍闻旅给朋友认识,没成想。 她都没工夫搭理他了。 这叫什么。 自作自受。 周侪握着酒杯,一口没喝,窝在角落里不吭声。 “哦……”邹璥埗反应过来了,使劲翻了个白眼,略微有点无语,“你坛子转世啊,这都受不了。” 这个时候,仍是长卷发的姐姐提议,“最后到不说,还把我们都认成了他前女友,是不是该罚一杯酒啊。” “就是啊,该罚。” “我来挑挑,喝哪杯呢,小朋友酒量肯定不行,就鸡尾酒吧,度数小……” 家里有个酒坛子转世的老父亲,闻旅在柜子里见过很多,但从来没喝过,她下意识往周侪那看。 周侪只是眼里带着浅笑,并未阻止。 这事确实是她不对,没弄清楚情况,即使她潜意识里并不想喝,闻旅眨眼,预备伸手拿了桌上的鸡尾酒,只有一点度数,应该不会醉。 他却又慢慢伸手,淡声道:“喝我这杯。” 高脚杯中的液体红得像开得正艳的玫瑰,闻旅看着他不说话。 她不想喝这个,一看就会醉人。 周侪敛下眼,嘴角扬起,轻声说:“没喝过,不脏。” 周围很多人都看着,闻旅无意识呼出一口气,接到手上,难受得慌,明明刚刚姐姐们让喝酒时,她并不是这种感觉。 想着总是躲不过,她把杯口抵到唇边,慢慢抿了一口。 咦? 这味道好像是…… 她又喝了一口,再次确定了那个想法,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笑,他表面上多酷多会玩,握着个酒杯在那不说话。 实际上,却是个用高脚杯装可乐的幼稚鬼。 “欸,好了好了。”长卷发的姐姐忙拿过她手上的酒杯,说:“说着玩的,再喝就醉了。” 闻旅只笑,藏着他的小秘密,“嗯。” 陶箜缦去了陈悰那就不回来了,悄悄摸摸地不知道在做什么,这里只剩下他们。 第35章 周侪背抵在沙发上,侧头瞧她,佯装无意,“酒好喝吗。” 闻旅身子往他那移了点,小声说:“明明是可乐。” 他笑,“哪能真让你喝酒,动不动就爱撒娇什么毛病。” “……”闻旅看他一眼,她对他真的没话可说,这人指定是有点臆想症。 周侪又笑,好像有多勉强多无奈,“你看,又来了。” “……” 邹璥埗待不下去这地,不然他迟早得翻到去做近视手术,招呼着说,“来了都坐那闲着啊,不拼一局?” 这话一出,激起了男生们的应和。 “早就要玩了,这不是侪哥没心情不参加吗。” “来呗,周侪也来。” “玩可以,我得跟侪哥一队,不然就只有个被吊死的结局。” “侪哥你来不来。” 被点名的人气正神闲地坐着,头往侧边偏,“玩吗。” 那边人都在摆弄手机,闻旅猜想可能是游戏,她摇头,“我不会。” “不来。”他给了那边等着的人答案。 话音刚落,瞬间就有人调侃,“侪哥忙着陪人呢,咱就别凑热闹了哈。” “哈哈哈说的也是,自己玩自己玩。” “忙吗?不坐那没动……哦我懂了。” “铁树开花头一遭呗,显得慌。” …… 包厢很大,那边的讨论她听得不太清,但她看得懂表情,他们脸上的八卦都明显得比西瓜皮还绿了,纵使她反应比较迟钝,也瞧得清楚。 闻旅默默往右边的姐姐那边靠了靠,离他远了几步,并催促他,“你去跟你朋友玩啊。” “手下败将,玩着没意思。”周侪单手拉了瓶罐子的拉环,力道挺大,汽水呲得一下漫到瓶沿,他又顺手塞了根吸管到里面,挪到嘴边喝。 闻旅看他两眼,莫名其妙。 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第28章 比赛 包厢中分了几个区域, 窗户靠右是个大环形沙发,足足能坐下十好几人,最前方的墙上挂着个大电视, 透明玻璃式样的大茶几上也在酒水中夹杂了几个话筒,估计是唱歌用的。 而往左边的布置就简单多了, 木质大圆桌上摆放着餐具和点缀用的鲜花,周围放着十几把配套椅子。 “侪哥救我狗命!!!”忽的一道崩溃的男声大叫了起来,强势中断了闻旅听八卦的兴头以及某人不高兴的心情。 她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看, 他们明显是打上头了, 手速飞快的屏幕上戳着, 嘴里还吐着不知名秽语。 “这孙子!” “打不过找外援,要脸吗要脸吗!” “好了我没了。” “谁让你退了, 会不会玩!” “晚上拿菜往脸上糊,不然都对不起你这操作。” 邹璥埗一边在屏幕上狂戳, 一边挪动步子放声大喊,“阿侪阿侪阿侪阿侪阿侪!” 几步路的距离, 他往沙发最侧边一坐, 挤得周侪不得不往左边移, 总算分了个眼神往他的屏幕上瞧, “菜。” “要死了要死了快快快!”邹璥埗习惯了,真的习惯了,毕竟这位是个挂逼,那操作, 就跟游戏公司是他开的一样,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甩飞到他身上, 并牢牢扒在他的右边肩膀,屁股还下意识往左移啊移, “嘿嘿他们完了。” 有了他这一挤,周侪的左肩被动抵着旁边的人,他低眼挡住其中笑意,修长手指往屏幕上戳戳,勉强救他狗命。 这一出后,玩游戏的那群纷纷蹲守在周侪附近。动静这么大,闻旅也被勾起了兴趣,下意识往旁边人的手机上看,自动忽略了肩上的存在。 他的操作并不缭乱,手指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看清,好像还比不过旁边人的手速。但闻旅看到了他的屏幕,全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特效,一个接一个的技能快得恍不过神。 “牛逼,力挽狂澜啊。” “稳了稳了,这局稳了。” “哈哈连闻旅都看了半天,觉着好玩让侪哥教你,体验感直接拉满。” 不知道是谁调侃了一句,闻旅回过神来,视线从屏幕上挪开,下意识上移。 傍晚的太阳早在不知不觉中倾射进来,映亮了他的瞳孔,她撞进这片澄澈中。 空气中微小的尘埃放肆的漂浮着,心脏的跳动不停作乱,闻旅先移开眼,掩饰般转向说话的那人,嘴角掀起抹弧度,说:“挺好玩的。” 周侪眼神下移,落到她唇上,其中晦涩。 “那些有什么意思,话筒拿着来,我们唱歌。”她身旁的姐姐拉了她一把,带着她往自己那方向靠,满有兴趣地说:“小朋友会唱哪些歌。” 闻旅腼腆笑笑,下意识拒绝,“我不太会唱。” “来嘛,我们一起唱,闲着也是闲着。”话筒上的小灯已经亮了起来,她又顺带招呼了角落里的陶箜缦,“那个小朋友,别跟你对象腻歪了,来唱歌。” 再看两人姿势,确实有些暧昧,女生仰头看着男生,而男生的胳膊则是松松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远远看着就是他将她圈在怀里。 陶箜缦眼睛微微睁大,很有点懵,手指着自己,“在喊我吗。” “不然喊你爸?”陈悰垂眸嘲笑。 “嘁。”陶箜缦小声反击,移了一步又一步,离他远远的,好奇问:“唱什么歌。” 其中一个姐姐站起身跟她换了个位置,“来,你俩熟的坐一起。” “那个很火的台剧看过没。” “陈欣怡吗?” “对对对,好甜的!” “就那个歌,都会唱吧。” 闻旅手拿着话筒,听她们讨论,这部剧她曾经陪黄女士看过,里面的歌记得跟数学公式一样熟,所以她说,“会唱。” 与她相比,陶箜缦就懵多了,“什么台剧?” “九十九次我爱他……”闻旅靠近她耳边,小声给她哼了一句。 “哦~”她恍然大悟,这不是文文之前经常给她哼的那首歌嘛,有段时间她像是被洗脑了一样,忙说:“懂了懂了,但我只会唱副歌……” 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是按顺序唱,闻旅握着话筒等自己的那部分。前奏响起后,她不由得想,姐姐们唱歌真好听。 而旁边的男生们显然是对这种甜歌没什么兴趣,一个个通红着脸戳手机,眼看就要胜利了,大部分都杀红了眼。 轻快的音乐节奏伴着游戏的特效音奏响在耳边,闻旅专心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歌词,没往旁边看。 伴着一阵跑调的声音,旁边人的胳膊肘戳了戳她。 我只会唱副歌啊!救救我!陶箜缦一个劲给她使眼色,救救我! “多想带着雷达,到他梦里仔细调查……” 闻旅忍住笑,抬高话筒轻唱。 她说话时的声音比较清澈,再加上她的长相,一般并不会让人生出可爱的念头,奈何这首歌的甜度堪比大白兔奶糖,声音不自觉放得更轻。 “卧槽死了!我们竟然死了?” “侪哥你手机卡了???最后那操作咋回事???” “我真服了。” “开了眼了,头一次!头一次侪哥带队咱们输了?” “都打到老巢了竟然被翻盘了我靠?”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音乐声转入另一个节奏,周侪把手机扔给邹璥埗,抬手拿了靠背上的白色鸭舌帽往头上压,浑身上下冒着“别烦老子”四个大字。 “咋?心情不好?” “侪哥好像从来没输过哈,最后哪个狗比出蓝了,不然也不一定死。” “辅助逛菜园呢?” “滚,踏么你不知道用c技能,怪老子?” “邹璥埗你这什么破手机,卡出重影来了嘿。” 邹璥埗:“……” 他习惯地翻了个白眼,他iphone最新款的手机绝不可能卡!!! 这边复盘甩锅得正热闹,包厢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拿着个文件夹往里走,微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各位有没有兴趣参加晚上六点的活动,赢者不仅能获得奖品,今天的全部消费还享有免费的服务。” “什么活动?玩什么?”有人问。 工作人员的笑有点僵硬,硬着头皮介绍说:“顶楼有个专供儿童玩乐的游戏城,今天恰好是老板的孩子生日,这个活动是所有未毕业的学生都能参加,我看几位像是也符合参赛标准……” “儿童???” “儿童怎么了,我还没满十八呢,我就是儿童嘿嘿。” “哈哈哈哈哈离了你谁还把我们当孩子。” “行啊,去呗,免费的欸。” “这不纯纯碾压,我就不信我还玩不过几岁小宝宝。” 这些人都是不差钱的主,自然不会为了免费和奖品,能答应过去的都是为了凑热闹。 一个人进来,换了乌泱泱的一堆人出去,那些漂亮姐姐们也跟着去围观了。 第36章 就连那个‘别烦老子’,都意外的跟了出去。 转瞬间,包厢中只有音响在持续工作,因为没人设置下一首歌,始终在重复那首轻快的曲子。 顶楼已经聚起了不少学生,主持人拿着话筒在侧方说贯口,一串一串的话往外冒,逗得在场的人直笑。 “好,废话不说,我猜你们也都听烦了,下面我们来介绍游戏规则。两人一组,自由组合,看到我身后这些机子没,十分钟内,不管你们玩什么,总得分最高的一组获胜!都清楚了吗!” “哦还有,提醒一下,最好是男女一组,因为这个奖品,嗯……你们懂的。”主持人留了个悬念在外面。 “男女一组。”邹璥埗嘀咕了声,左看看他的好兄弟周某,右看看他的亲爱的陈某。 嗯……没他的份。 又想翻白眼了怎么办。 “闻旅。”周侪站在她身边,主持人的话音刚落,他就叫住了她,“跟我一组吗。” 她还在看那些游戏机,都是些最平常的类型,类似于电玩城里的模式,她之前跟箜缦一起去过几次,所以挺熟悉的。 听到他的声音,闻旅眨巴眨巴眼,“我能拒绝吗。” “不能。”他挑眉。 想着反正也是男女一组,闻旅点点头,“哦。” “想赢吗。”周侪侧身挡着她,拿帽子盖住她头,遮住了某些男生探究的眼神。 被他这么一遮,她整个脸都被埋在帽子里了,闻旅不太耐烦的抬高帽檐,音量直飙,“干嘛。” “怕你晒。”周侪又给她的帽檐按了下来,低声说:“还吼我。” 夏末的夕阳全透过大落地窗渗进了室内,靠近窗户的人脸上都被染上了金色。 闻旅心虚地又抬高了点帽檐,心想怎么自己在他面前脾气这么暴躁,小声找补,“谢谢。” 他装腔拿调地回,“没关系。” “……” 整个楼层都很热闹,真被他们说中了,连未满十岁的小娃娃都上来参与了,这群人在其中就跟满级大佬入新手村似的。 游戏开始后,别人都速度很快的霸占机子,争分夺秒地在按键或是手柄上操作着。 再看周侪,不紧不慢地问:“会玩哪个。” 闻旅做什么都没什么胜负欲,所以这样刺激的氛围也影响不到她,她抬高下巴找找,指着不远处的几台,说:“玩过几次那个。” 周侪径直朝她手指的方向走,坐到椅子上看了几眼,随手丢了几个球球到洞口,再准确无误地击中最远处一排的小玩偶,顶上的数字蹭蹭直涨。 对她来说过大的帽子有些遮视线,闻旅坐到他旁边,也从篮子里拿了几个球球放进去。她没那么自信,为了不浪费道具,只抬高下巴瞄准了最近的一排,顶上的数字慢慢的涨。 金黄的夕阳打在身上,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坐在一起,神情皆是认真,只是其中一人的视线总会不经意放到身侧,朦胧青涩。 倒计时即将结束,本来就吵的顶楼变得更加爆炸,各种按键音或是得分音劈里啪啦的直响。 主持人在其中穿梭,不知道上哪顺了个话筒在嘴边,声音洪亮,看着比在比赛的人还激动。 “最后一分钟最后一分钟,这分数还是十分焦灼哈!千万别气馁,目前还没有确定的答案,发挥出你们最快的手速!初中的同学把机子当作作业来拼,看看这大按键,是不是很想一拳打爆它!” “高中生就更简单了,看看这大屏幕,像不像你们的数学卷面,一片空白,是不是很想撕碎它!小学的就别说了,你们还没到那个该愤怒的年纪!好!最后十秒最后十秒!让我们来揭晓!大奖究竟花落谁家呢!!!” “十、九、八……四、三、二、一!” 这里的机器都十分人性化,时间一结束,自动断联,不管怎么点顶上的数字都没再有变化。 主持人先看了靠近他的几个,夸赞道:“嗯……厉害厉害,不愧是高中生,这成绩吃饭肯定很稳定吧。” “我怀疑你在蛐蛐我。”邹璥埗木着脸回,眼见着这一片区域他数字最低。 主持人十分有职业道德的微笑,“没有呢亲,我们这是一个很严肃的活动,不存在对参赛者进行人身攻击哈。” 邹璥埗:“……” 工作人员在其中穿梭,拿着个小平板记录各个机子上的数字。 闻旅看看四周,往他身边凑了点,亮着眼睛小声说:“好像这里我们最高欸。” 耳边嘈杂,周侪侧过头,对上了她亮晶晶的眸子。 他喉结滚动,眼中染上夜深的薄雾。 “你怎么都没点反应。”闻旅问他,帽檐下的眼睛透着好奇。 他哑声,“想亲你算吗。” 第29章 小木偶 室内室外的温差大约是二十度, 几乎跨越了一个季节。 冷风下,闻旅耳尖发烫,她避过脸不理他, 心脏怦怦直跳,模糊地传进她耳中。 “行不行。”他说。 帽子中沾染的他的温度, 在此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闻旅闭了闭眼,“不行。” “在一起了能不能亲。”他又说。 “……不行。”闻旅哪里跟别人谈过这个问题, 热度渐渐攀上脸侧。 周侪却是笑了, 他心情不错地点点她的帽子, 遗憾道:“那先欠着吧。” “……” “结果已经出来了,就在我手上。”不知不觉中, 主持人已经看到了屏幕上系统算出的答案,他左右环顾, 神秘道:“赢家就是……绝密射击这一组!让我们恭喜他们!不仅获得惊喜礼物一份,还享受全天免单的服务!” 其他人或是遗憾, 或是看热闹, 唯独赢家那组, 男生看着不在乎, 女生看着心不在焉,哪有点c位的表现。 虽然结果已经出来了,但人群并没有散去多少,有些人留在原地玩机器, 还有些人等着看礼物。 主持人从桌上的袋子中掏出了两个相同包装的礼盒,递到赢者那边, 并怂恿道:“不看一看吗。” 闻旅礼貌性地对他笑了笑,“谢谢。” 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的主持人瞬间被击中了小心脏, 他也笑,“两位把手机拿出来,我帮你们下载个软件,到时候这个手串开启了就能用到定位。” 周侪松松握着盒子没吭声,只是依他言拿出了手机。 盒子打开后,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串彩色的贝壳手串,闻旅问:“什么定位。” 主持人解释说:“这个手串上面装的有定位,无论丢在哪个犄角旮旯,手机上都能显示出路线。” 闻旅明白了,点了点头,同样给出了手机。 等两条手串都连接上手机,主持人又满脸八卦,补充道:“忘了说一句,你们这个手串,是相互的,也就是说,你的贝壳连的他的手机,他的贝壳连的你的手机,到时候要是怎么……不高兴了?或是吵架了?都能根据定位找到对方。” “啊?”闻旅头顶冒着问号,“连错了吗。” 主持人神秘一笑,“没有呢,就是这个功能。” “那要是……别人不想让我看到他的定位,怎么办,能取消吗。”这个漂亮的手串现在像个烫手山芋在她手上。 周侪慢悠悠说:“我不介意,你随便看。” 闻旅:“……” 主持人笑笑,一脸‘我懂’地说:“不启动就好了,你看不到他的,他也看不到你的。当然我是不推荐关闭的,毕竟它是拥有最先进的追踪技术的产品,公司都没上市的,你们看,只要没关闭这个,就代表不是真吵架,男生嘛,不管有错没错,都是你的错,要哄着点……” 太可怕了主持人的嘴,闻旅捧着盒子就跑,“先走了再见。” 周侪偏过头笑了下,“谢了。” “嗨呀。”主持人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笑眯眯地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哈。” 在这耽误了会,不管是故意撮合,还是制造机会,抑或是其它理由,现在坐电梯回七楼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安静且密闭的空间中,只有轻微的电梯运转声。 就在闻旅以为她快要走到包厢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拉住了她。 炙热的手心包裹住了她的手腕,她偏过头,眼神问他,你又要干嘛。 他的眼睛拉成单眼皮,看起来有点凶,“你老是对别人笑什么。” “……”闻旅莫名其妙,她好奇怪,“我怎么老是对别人笑了。” “刚才那个男的。”周侪垂眸盯她,“还有那个男的。” 闻旅:“?” “他帮忙下载,我还不能对他笑了。”闻旅仰头看他,很有理由。 “那那个男的。”他埋怨。 “哪个男的?”她更莫名了,干嘛要审她,她又没做错什么。 周侪耿耿于怀,“接你放学那个。” “……”这都多少天的事了,他记这么清楚?闻旅也不怕他,直视他眼睛,“他是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对他笑怎么了,我小时候最喜欢跟他一块玩了,我见他一次笑一次。” 第37章 “你都没对我那样笑过。”他说,模样竟然有些可怜。 闻旅:“……” “我干嘛要对你笑,我又不是卖笑的。”她有点忍不住,转身要走。 周侪追在她后面,“对我那样笑一次。” 她不理他。 他挡在她前面,声音放低,“对我笑一下。” 闻旅只好满足他,配合着微笑一下,“可以走了吗。” “太假了,你是小木偶吗。”他看她。 闻旅要走,“只能这样了,我演技不够。” 周侪说:“怎样才能对我笑一次,像你对他那样。” 想让他知难而退,突然让她笑她真的笑不出来,闻旅脑中突然冒出一句歌词,她说:“保加利亚的玫瑰很好看,你要是能带来给我,我高兴了就对你笑。” “行。”他低笑,答应得毫不犹豫,好像她要什么,他都能给她。 闻旅眨巴眨巴眼,心里发虚,她往包厢中走,他不会真的去买吧,她要不要再补充得苛刻一点…… 木制大门推开,迎面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彩带,落了一身,闻旅稍微闭着眼往后退,半步都没到就撞进他怀里。 “卧槽这怎么这么多啊哈哈哈哈哈哈!” “多点好啊,多点好,多点有福。” “怎么,是要拿彩带给他们洗个澡?” “生日快乐!” “会不会放歌啊,卡带了怎么着!” “happy birthday to you!” 瞬时,闻旅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在脑后。 毕竟……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她转头冲他笑,“生日快乐。” 周侪耳侧的头发上挂着长短不一的彩带,他低头。 彩带飞速地碰了她脸颊两秒,带起痒意,再愉快地飞回到他肩头。 同时的,还有满包厢的起哄声。 她脸上被碰过的地方染起绯红,闻旅真成了小木偶,“我,我,刚才,刚才有人,对,刚才有人喊我,我,我我先走了。” 没等别人再回应,她先带着几根彩带往走,离门口远了几步后,才转过头凶狠地瞪他。 少年则是靠在门沿,歪着头瞧她,笑得肆意。 走廊上已经亮起了昏黄的夜灯,周侪几步追上她,哄道:“走了,回去吃饭。” “有人喊我!”闻旅快气死了,哪有这么无赖的人,她不想再看到他了。 “哦,我是有人。”他悄悄拉住她袖子上的小花边,表情挺乖的,小声说:“走吧。” 闻旅:“……” 没多少人看到,起码他没在学校,对,就是这样,就当被狗舔了一口,以前她也经常被奶奶家养的金毛贴贴,没关系的,我忍! 闻旅给自己洗脑成功,一把扯过袖子,大步向包厢中走,离他远远的。 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等她回去的时候,包厢中已经恢复了正常,众人在椅子上坐得乖巧,像极了幼儿园里排队等饭吃的小朋友。 陶箜缦发挥出了毕生的演技,一脸惊讶地说:“才回来啊你们,领个奖快领一小时了。” “都等好久了,开饭吧,早饿了。” “快快快,开饭了开饭了!” “就等你俩了,在外面干什么呢。” “嗨呀,晚上可劲吃啊,咱侪哥和嫂子争取到的免单,可不能错过了啊!” 闻旅也许真的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她并没有说那句生日快乐,也没有对他笑。 嗯……如果地上没有彩带的话。 在场的每一位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闻旅木着脸往陶箜缦身边坐,她现在是不是该谢谢他给了一个帽子。 但桌上的饭菜飘着云烟,其他人早已动筷,戴帽子吃饭是不是有点奇怪了。她思考几秒,还是摘下来放到了腿上,下意识看他。 他眼里在笑,对她。 闻旅捏筷子的力道紧了几分,她低头吃饭。 须钟做的餐一向是数一数二,光看外形就食欲猛飞,但那些姐姐们即使正常吃了,也因为职业的特殊而吃得比一般人少,喊着眼睛饱了率先离席,到沙发上坐着边唱歌边啃果盘。 闻旅和陶箜缦在后面,也坐上了沙发,听了几分钟歌后,她克制不住的好奇,“你们都在演戏吗。” “没有啊。”陶箜缦意味深长地笑。 人被偷看的时候,是有感觉的,闻旅在歌声中礼貌微笑,“我没失忆。” 陶箜缦只得凑近她,笑眯眯地说:“他们怕你不好意思,自己就装着什么都没看到。” 这里最了解自己的只有她,闻旅又问:“是你建议的吗。” 陶箜缦摇头,“他们都好有默契,你走了之后就马上往桌上坐。” “哦还有,是陈悰先聊的,说你们怎么还没回来,然后他们就都懂了。”她顺手把刚才叉的水果放到盘子里,一脸磕到了,放低声音,“我还问了他,为什么要演,他猜他说什么。” 闻旅摇头,她不知道。 “他说他跟周侪认识十几年,他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周侪让他这么做的。”陶箜缦冒着星星眼,手攀上她的肩膀,“文文,我这人一点都不细心,我跟你认识这么久,才勉强称得上了解你,他只跟你认识两个月不到,我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能比我还爱你的人,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闻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咬了一口菠萝,汁水浸入,又甜又涩。 她想起,一些以往。 被要求在聚餐上表演,亲戚的笑容,父母的期待,即使她并不喜欢那种感觉,但依然坐上了琴凳。过后的她被围绕在夸赞中,面上带着腼腆的笑,心里却是平静的,其实她只喜欢悄悄地享受弹琴,享受那个独处的小时光。 家人,老师,同学,他们都会下意识认为她可以,她会,她能很完美地完成,而忽略了她本身的性格。 地球这么大,承载的性格多得数不清,有人自信活泼,亦有人安静闲适。有人喜欢发光发热,也有人喜欢待在自己的小天地。 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不会为她做什么,能有的可能只是他,因为他在乎,所以他的朋友也配合。 他们知道她会不好意思,所以都在装作。 生活并不总是如愿,总会有人为了适应而不得不改变自己。 而她幸运的是,他在保护她的小性格。 即使别人总是认为人要大方,即使别人认为这样的性格是有缺陷的。 他也在,用自己的态度,保护她。 “你对他真的没感觉吗。”陶箜缦十分操心她的人生大事,毕竟她好姐妹的情绪波动从来都不大,现在的几次都是因为他。 闻旅没动,沉默几秒后说,“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她说:“有时候觉得他无赖,讨厌他,不想看到他,有时候又觉得他特别好,心跳也会因为他变快变慢。” 陶箜缦往桌上看,眼中倒映出陈悰说话的模样,她笑了笑,又侧过头说:“你现在看他一眼,第一秒能蹦出什么想法。” 闻旅依她所言,往周侪的方向看。 他靠着椅背,姿态随意地听他们说话,嘴角也微微翘着,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的手松松搭在玻璃杯上,其中的液体在暖灯的照耀下更加鲜红。 虽然其中装的是可乐。 嗯,幼稚鬼。 闻旅觉得他说的好对,她就是小木偶。 有人把她的条条拔走了,她好像坏掉了。 第30章 好蠢 霓虹灯照耀在夜里, 繁华而灿烂。 朋友们渐渐走了,剩下他们五个还在台阶上。 花坛里种的绿植在晚上尤其清爽,陶箜缦边拍胳膊边催促, “快走快走,被蚊子咬死了。” 陈悰拆穿她, “没吃饱就直说,蚊子光咬你,你血香?” 陶箜缦:“……” 她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装食量小这件事的!!! 闻旅往附近看, 说:“好像有个学校在那边, 应该有卖小吃的, 我们去看看?” “走!”陶箜缦挂在她身上,不理那个专戳她心眼的人。 “嘿嘿还好我晚上吃得多, 懒得走了,在这等你们。”邹璥埗往路边的台阶上坐, 还顺便给他两个好兄弟吹了吹地上的灰。 等他再抬头一看,俩兄弟都跟着人姑娘后面走了。 “……”邹璥埗僵在原地两三秒,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又做了番思想斗争, 还是迈动了他高贵的步伐, 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不……啧等等啊。” 路上没多闲聊,毕竟某个为了形象不吃晚饭的人快饿死了,她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 只在过马路的时候才稍微等了一会。 幸运的是,再过半小时就是高中放晚自习的时间, 摊主们都骑着电动车在校外占地了。 “还好咱们云一每周还放两天假,不然要我一个月都呆在学校, 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陶箜缦盯着围墙内亮着的楼房,恨不得滴两滴眼泪感动,“咱们学校真好啊。” 第38章 对她的感慨,学生会主席表示,“那你是快死了。” 陶箜缦还在等她的烧烤,难得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惊恐道:“什么意思,别吓我哈。” 烧烤还没做好,关东煮却是早早煮好的,闻旅捧着个大纸杯,拿竹签戳戳里面的萝卜,说:“下半年我们可能也没周假了。” “!!!”陶箜缦长大了嘴,“什么!!???” 闻旅对假期的改动并不在乎,说:“我在办公室听到的,去送卷子的时候。” 邹璥埗和周侪像是早就知道,他们样子也没太所谓。 陈悰补充说:“为了提高升学率,早就要改革了,只是先拿高三的实验,再过一年估计就全面发展了。” “我完了。”陶箜缦瞬间被吸干了精气,面如土色,她歪倒在台阶上坐着,有气无力地喊,“奶奶~再烤十串馒头。” “莫斯?”摊主奶奶耳朵不好,把烤好的东西装在大纸杯里,又问了一遍,“还要什么?” 陈悰帮她重复了一遍,又顺手拿了烧烤递给她,说:“吃这么多,不怕撑死。” “关你屁事。”她翻个白眼,捏着签往嘴里塞花菜,烫得她又赶紧吐出来。 陈悰微笑道:“形象呢姐姐。” 陶箜缦清清嗓子,装腔作势,“被狗吃了呗,谁小时候装……” “你敢说!”陈悰一把拉过她,指着她嘴威胁。 “我就说!”陶箜缦胳膊被他拽着,身子歪了个圆规角,“陈悰小时候装……唔唔唔……” 陈悰手捂住她嘴,拖着就往身后搬。 她个小身板哪能扛过他,只能瞪大了眼,双手扒着他手臂,两腿直在地上倒腾,“唔……放开……唔唔……憋死了……” “还说不说。”陈悰稍微松了力道,垂眸瞧她。 陶箜缦乖巧摇头,含糊不清道:“不说了不说了。” 陈悰依言放开她。 “陈悰小时候学狗在……唔唔……”只透了两秒的气,又被抓住了,这次还被拖着往巷子里走,陶箜缦那叫一个绝望。 搞定了这个,他“亲爱的”好兄弟们还在这呢。 “什么啊。”闻旅捧着纸杯,左右看看,“什么学狗,他学狗干嘛。” “不可说不可说。”邹璥埗神秘地摇头,手背在身后,老干部似的往巷子去,准备围观围观。 她又把视线放到另一个人身上,心身都被好奇占领,“周侪。” “我忘了。”他也选择回避,同时往巷子里迈步,第一次想离她远点。 实话说,她本来没那么好奇,但这两人的反应都不太对劲,难道参与者还有他们?闻旅又追了上去,接着问:“什么呀。” “没有。”他拒绝。 “有的。”闻旅追在他后面,“你跟我说说。” 他说:“忘了。” “你肯定没忘。”绝对跟他有关系,闻旅现在百分百确定。 他还是说:“忘了。” “没有。”她追。 “有。”他逃。 在巷子里快走了一千多米,逐渐靠近老居民街,环境也变得老旧起来,比如电线杆上小广告标着的重金求子。 另外三个不知道跑哪旮旯里去了,这里只剩他们。 闻旅自出生以来,就没这么吵人过,一直在他耳边问,“到底是什么,你跟我说了我就不问了。” 骂又骂不得,碰也碰不得,周侪停在电线杆前,“你再说话我就亲你了。” “……”闻旅抿紧唇,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要不要。 窄巷中坏了的路灯被挂在电线上的灯泡暂时代替,他站在光晕中,视野有些模糊,“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闻旅还是摇头,我不想知道了。 “你……”周侪还想再说话。 忽的,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另一条巷口跑出来,后面还跟着陶箜缦的声音,“你等等我啊!” 周侪拦了他一下。 “没付钱。”陈悰手上端着她的烧烤,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时的,闻旅终于想起来,“啊,我好像也……” 周侪沉默了两秒,抢过她手上的关东煮,抬腿就往回去的方向跑,陈悰紧随其后。 晚风吹动着头发和衣摆,叫喊声和风声在幽静的巷子中久久不停。 “跑毛啊你俩,累死了,诶呀诶呀,欸?老子又没买东西,跑毛啊!” “文文!等会我!” “等等!” 女生的体力还是比不过男生们,等她们终于跑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台阶上的三人。邹璥埗还在累得喘气,嘴里一个劲后悔,“你们玩玩就得了,老子跟着跑毛啊,诶呀服了。” 闻旅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体育课上跑步都没这么拼命过,她喉口发烧,问:“奶奶呢。” “刚走。”周侪笑了下,“赶上了。” 她这才放下心,腿一软也坐在台阶上,长长呼出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诶呀。”陶箜缦现在是又没精神又没体力,仰着看天,“累死了!” 累劲过去了,邹璥埗直笑,“我真服了,竟然没一个人记得。” “欸,我当时在干嘛?”陶箜缦就不明白了,也一个劲笑。 “你蠢。”陈悰还把她的十串馒头带上了。 陶箜缦“哈哈”笑三声,“你年级十二不也忘了,好蠢。” “嗯。”陈悰笑了两声,“年级第一记性也不好了。” 闻旅默默点头,年级第一也同意,她低头笑了下,“谁让你装狗的。” “周侪!邹璥埗!”当事人不可置信。 邹璥埗翻个白眼,“关老子屁事?我当初发过誓的!” 周侪笑了声,“蠢还怕人说?” 陈悰:“……” “那事当初可是你先要打赌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说出去。” “说呗,最蠢的又不是我。” “……” 一群人就这么随便的坐在台阶上,在晚风中边笑边说对方蠢。 星星成群,连吹过的风都是高兴的。 最后是几点回去的,闻旅已经忘了,只记得一起跑在巷子中的情景,那样肆意,那样青春。 她一向谨慎礼貌,头一次有这种犯迷糊的时候。 “好蠢。”闻旅靠在床头,嘴角微微翘着,她戳戳屏幕上的名字,昨天她转给他的钱,他还没有点收款。 “文文,吃饭了。”黄环芝开门进来,看到她还在床上,直说:“稀奇了啊,咱们家文文也会睡懒觉了,十二点了还没起来。” 她身子往下缩,拿被子蒙过脸,闷闷道:“那我再睡会。” “好了,再睡饭就冷了。”黄环芝又说:“回来那么晚,也不怕遇着坏人,下次不许这样了啊。” 闻旅的被子漏了点缝,她说:“我们都是在一起的,遇不到坏人。” “这还好门卫在,不然你都进不来家里。”黄环芝身上还绑着围裙,就没往她房间坐,站着问:“谁送你的,说着你爸来接你自己先回来了。” 她笑笑,“寿星。” 黄环芝没多的反应,只说:“那这组局的还很负责任,行,快起床了,吃完饭收拾收拾上学。” 闻旅蒙着被子点头,随便应了两声,“嗯……” 现在的温度已经没有刚开学时那样热,她穿了件白色长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牛仔背带裙,长度到膝盖以下,只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腿。 依然是听了一路的唠叨,闻旅没什么精神的靠着车窗玻璃,“老爸,你有时间跟我说这些,还不如去哄哄妈妈,她都这么久不对你笑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你妈不一直这样?”闻德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她什么时候对我好脸色过了。” 闻旅直起身,说:“你要是多听点妈妈的话,少喝酒,早点回家,她肯定就对你有好脸色了啊。” “哼,我看她巴不得我不回去。”闻德踩下刹车,说:“到学校了注意点。” 时间有限,闻旅来不及说别的,只在下车后冲着前窗挥了挥手,“拜拜。” 经过篮球场的时候,她迎着热烈的太阳抬头往那边看,一个个穿着简单的男生在熟练地运着球,再在投篮的时候爆发几阵欢呼声。 与以往不同的是,观众席的女生们明显减少了很多,不似往常热闹。 闻旅只看了两眼,便加快了速度往教室走。她坐到新位置,收拾好书包后,桌面上是未做完的试卷。 还有两篇英语阅读等着她写,她却单手撑着脸看窗外。 邹璥埗都到教室了,她的新同桌怎么还没回来。 第31章 凌晨 太阳下移, 天上是橙色的。 一直到现在,她的新同桌还没有回来,老师像是习以为常, 连田老都没有过问。 闻旅趴在桌上,往走廊上看。 他不是说要好好学了吗, 怎么又不来上课了,都不回来她怎么教他。 第39章 “闻旅,有人找你。”李斯祐拍拍她肩, “补觉呢你, 昨晚没睡好?” 她坐起身, 说:“没有,想点事。” “快出去吧, 高一的来找,还挺出名的他, 开学典礼上发言的那个。”李斯祐挤眉弄眼,“魅力够大啊, 连这种级别的学弟都被吸引住了。” 闻旅往外面看了眼, 果然在走廊上看到了一个没见过的面孔, 她刚才盯了半天窗外, 一点没发现。 晚饭后的休息时间在全天算得上最长,现在站了很多人在走廊透气,包括邹璥埗和陈悰,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 闻旅从后门出去, 面色平静地问:“有事吗。” 学弟有点紧张,明明很高的个子, 看起来却是比她矮了一截似的,“学姐, 我叫程荣予,在开学典礼上演讲过,你见过我吗。” 那天他们都在上课,即使操场上的典礼办得很热闹,也没机会看到,闻旅很诚实地说:“没有。” 程荣予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了一颗虎牙,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封蓝色包装的信,说:“学姐,能收下我的情书吗。” “诶哟~厉害哦~” “哈哈哈苦涩。” “学弟啊,啧啧啧,唉。” 学弟勇气可嘉,奈何势单力薄。 更有人直接用手势比了个电话,一边使眼色一边假装大声地说:“喂?侪哥啊!哦对对对,有人给嫂子表白了,你看你都不在,这怎么搞啊,嫂子在我旁边呢,她说什么我保管给你转述得明明白白。” 闻旅:“……”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跟上课听讲时没什么区别,说:“抱歉,我想好好高考。” 程荣予不是不知道表白墙上的事,但他很肯定,闻旅学姐这样成绩好样貌好的人肯定不会喜欢周侪那种小混混。 虽然他长得没周侪帅,但学生嘛,成绩最重要,在学姐眼里,他肯定是比得过周侪的。 “学姐,那要是期中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一,你能不能收下,我们可以一起进步。”他拼着脸面,再次争取。 陈悰和邹璥埗都满有兴趣看着,猜想闻旅会说出点什么话。 闻旅内心毫无波澜,平静得宛如雨前的湖面,她说:“我已经没有进步的空间了,所以抱歉,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班了。” 几乎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她转身进门,坐到座位后低头写没编完的易错题,没分给窗外一个眼神。 “冷漠。” “无情。” “优雅。” “自信。” “牛逼。” “别打乱队形,换个好听点的。” “骄傲。” “高冷。” “女神。” “嫂子。” 依然是刚才那个男生,大拇指和小拇指比六的手势,放在耳边,“喂?侪哥啊,放心放心,嫂子好好的呢,放一百个心啊,诶呀,我知道我知道,嫂子魅力大嘛,我们在这呢,保管看得稳稳的。” 程荣予:“…………” 他捏紧了手上的信,眼神里的鄙夷□□,像这样的人,也只能是周侪的朋友了。 “我没看错吧,他是在瞧不起老子吗。”等他走后,邹璥埗一脸稀奇。 陈悰正儿八经地点头,欣慰道:“终于学会看眼色了啊小石头。” 邹璥埗:“……” “回你的五楼去,找你箜缦去,你个破瓷瓶子。”他这次的反应比刚才激烈多了,所以说,最懂你的人才是伤你最深的。 陈悰微笑道:“你再说一遍?” 该怂就得怂·邹·璥埗一个闪身就往教室里蹿,语调转了个十八弯,“拜拜~” 陈悰:“……” 这天的晚自习是最无聊的一个晚上,考了两场不说,连箜缦都没有下来。 闻旅按照往常习惯,收拾好回家要做的卷子,才一个人往校外走。 却出意料地又看见了程荣予,他像是等在高三的教学楼门口,看见她后才挪动步伐,也没上前多说什么,只是远远地一起走路。 闻旅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她以往并不是没有被追求的经历,但她心里总是平静的。比如现在,事不关己。 为什么,除了周侪。 她对他,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即使,他们的开始,她对他是畏惧的,亦是不满的。 但他始终,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晚上的微风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发丝带着痒意,她站在斑马线上等红灯,她的心被风吹乱掉了。 他不听话,风也不乖。 房里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闻旅挑了个最不刺眼的暖灯,才满意地放过按钮,脚步声和水声渐渐在室内响起。 她洗过澡后坐到桌前,准备再做几篇英语阅读。 眼下的纸张泛着墨的味道,她笔盖都打开了,却又放下,转而拿了手机。几番操作后,屏幕上显示的是微信。 他还没有点收款。 【文:你点收款啊,再不点就过期了。】 发完后,她低头专心做完了一篇阅读。 没有回复。 于是她又做了两篇。 仍然,没有回复。 时间走到凌晨一点,她都做完十篇阅读,两篇完形了。 他的头像上始终没亮起过小红标,闻旅也没再等,关了灯就睡觉。 许是白天睡多了,这一觉她睡得很不踏实,以至于手机一点轻微的提示音她都能被吵醒。 睁眼后一片黑暗,她又闭上眼,约莫缓了几分钟后,才伸手摸索着什么,想看看现在几点。 过于刺眼的亮光照得她眉心微蹙,才三点。 距离上学还有三个小时。 再往下看,小绿标的logo横列在锁屏上。 她伸手慢慢地滑了滑屏幕,才按下密码开锁。 【周侪:今天一起上学好不好。】 这条消息是吵醒她的源头,闻旅侧躺着,唇微微抿起,在键盘上打字。 【文:你昨天为什么没去学校。】 【周侪:醒了。】 【文:嗯。】 【周侪:有点事。】 他发。 闻旅问他。 【文:你跟老师说了吗。】 他坐在花坛边,指间夹着根冒着火星子的烟,缭烟伴着夜色轻旋。 【周侪:请过假,没逃课。】 【文:哦。】 她放心了。 【周侪:六点在楼下等你,快睡。】 【文:我好像还没说好。】 【周侪:那好不好。】 他笑。 六点公交车已经运行了,早上可以帮他背英语单词,闻旅考虑了约一分钟。 【文:好。】 然后屏幕上就没有多的消息了,闻旅又翻了个身,侧脸贴上柔软的枕头,才闭上眼。 可事实是没到六点,她又醒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她起身换好了衣服,洗漱完后背着书包往餐厅的椅子上坐。 “怎么了你,昨天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今天起这么早。”黄环芝打着哈欠往桌旁走,顺便倒了杯水喝。 闻旅笑笑,起身准备换鞋,“我今天跟同学一起走,妈妈你再回去睡会。” “不早说。”黄环芝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来不及嘛。”闻旅站在玄关处,默默补充完整了剩下的话。 在家耽误了一会,小区都还十分安静。下台阶的时候,她书包上的吊坠在空中蹦了两下,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绕过花坛,她的白鞋子忽的停在原地。 天是蓝蒙蒙的,纯白而泛着香味的栀子花只剩下几朵挂在绿枝上,这已经是今年最后的几朵了。 他坐在那里,身上穿的是最简单的黑t,伸出的枝桠挡住了他,只露出一截侧脸,瘦削。 他什么时候来的,闻旅的视线移不开他。 周侪朝她的方向笑笑,动了动僵麻的双腿,“来了。” 闻旅朝着他走了几步,在靠近的时候停住,“你来得好早。” 他仰头看她,眼睛很亮,轻声说:“花给你带来了,对我笑一下。” 世界宛如一下空了,明明野蝉已经退出了夏末,闻旅耳中却忽的拉出一串嗡鸣,她视线往下,落到他手上。 一簇簇鲜艳的玫瑰用淡粉色的纱绑了漂亮的蝴蝶结,带着晨起的雾气。 她心中酸满,握紧这束花,很轻地眨了下眼,“我当时,只是想让你放我走,随便说的。” 周侪拉住她手,往自己怀中拉了拉,距离一下变得好近,他仰头看着她眼睛,“你高兴吗。” “高兴。”她轻轻对他笑。 他却是拿手背碰碰她脸,手串叮叮了声,“小木偶撒谎鼻子会变长,不好看。” 闻旅眼睛有点酸,她好对不起他,她不该随便拿话搪塞他,她低头看着这束花,与她见过的所有玫瑰都不一样,花瓣是盛开在花蕊上的,粉色与蓝色交叠在一起,比花海还漂亮。 第40章 “我真的高兴。”她眼中蒙上层水雾,双手捧着花看,眼泪掉到花蕊中。 周侪心脏发麻,他从花坛起身,又弯下腰,小心地拿指腹擦了,急忙又紧张,“别哭了,我错了好不好,你好看,你最好看。” “去上学吧,快迟到了。”闻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因为他弯着腰,所以她并不需要仰头看他。 周侪手心蜷缩了一下,“那你别哭了。” 她的眼泪已经锁在眼眶里了,只留下了一片红,闻旅的声音还是哑的,“不让我笑,现在还不让我哭,你怎么这么爱管人。” “我就爱管你,一辈子都是。”他的话不紧不慢,好像只是闲话家常。 “唉。”闻旅叹了好大一口气,迈步往前走,几步后,“行吧。” 后一句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只有玫瑰知道。 第32章 争吵 “等等我啊。”他走在后面。 闻旅垂眼轻笑, 脚步一丝都没有放慢,反而愈来愈快,“比我高那么多, 走路还没我快吗。” “累了。”他伸手想让她牵。 闻旅说:“你高二的时候跑了三千米,我知道的。” “你高二……就这么关注我?”周侪眼神异样, 还挺骄傲? “……”闻旅冲他礼貌微笑,“云一谁不知道你,混世魔王嘛。” “那我评价还挺高。” “……” 她家离公交站牌不远, 约莫只走了六分钟, 最后那几步是赶着公交跑过去的。里面很空, 毕竟现在才六点多,闻旅习惯性坐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周侪并不客气地坐到她身边, 手机只剩下最后一点电,他只看了眼时间便又收回到口袋里。 闻旅问:“你怎么不点收款, 它都过期了。” “忘了。”他说,“不然你请我吃早饭。” 闻旅一脸‘你故意的’, 但她懒得同他争论, 想起另一件事, 神情不太自然, “你昵称为什么是25,上次就想问了。” 周侪抬手碰碰她怀里的花,漫不经心的,“我那次考了二十五呗。” 她的生日就是二月五号, 闻旅也不知道是该说巧还是该说他脑回路不对,“二十五是很值得纪念的分数吗。” “嗯。”他笑, “值得。” “……” 她没话说了,低头做起了另一件事。 书包拉链没拉, 她把卷子和水杯往下压压,再把占位置的书拿出来放到腿上,确保能放下后把花放到里面,小心抱着,免得等会进学校被太多人看到。 周侪看了会她,在她抱好书包后身子一歪,靠到她肩上,声音懒洋洋的,“困了。” 闻旅抱着书包的力度收紧了些,她微微低了点头看他。 他睫毛下映了一层淡淡的黑眼圈,闻旅多看了几眼,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 初晨的太阳穿进车窗,照耀在脸上,并不热。 她又低头看他,忍不住笑了下。 这一趟的路程约是三十分钟,并没有比她妈妈开的慢多少,闻旅在车进入熟悉的马路时便推了推他的胳膊,手心被那条贝壳手串硌了下。 她的那条放在家里了,等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再戴吧,不然在学校也太显眼了,她想。 “到了?”他睁眼,头却没有从她肩上起来。 “差不多快了。”闻旅看他眼里没有一点睡意,问:“你睡着了吗。” “没。”他起身,“就是想靠着你。” 闻旅不理他这句话,抱着书包站在他旁边,等着下车。 司机开的很稳,并没有颠簸,两人很顺利地下了车,再一起往前走了一段。闻旅问:“你想吃什么。” “面吧。”他往最近的那家店看。 那家店她常吃,味道挺不错的,闻旅点点头,往他看的方向走。 现在这个时间,店里只剩下最后几个位子,闻旅四处看看,说:“我去买,想吃什么。” “跟你吃。”他没跟她抢,只是拿过了她的书包和书。 闻旅“哦”了一声,往点餐台那边去。 这里基本全是云一的学生,还有不少人往他俩的方向看,表情都挺精彩的。 “快看快看,我去,这什么搭配啊?” “周侪追到了?” “不早就有风声了吗,有什么奇怪的。” “卧槽,劲爆啊。” “呜,心碎了一地。” “站一起那么配,别心碎了,来磕cp吧嘿嘿。” “这……”其中一个男生拍了下他身旁人的肩,勉强安慰了一下,“他俩同班同学,关系好正常。” 程荣予坐在角落里,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的方向,捏筷子的力度越来越紧。 兴许是这道视线太过强烈,周侪莫名往前看了眼。 他不认识他,但对方眼里装的是嫉妒。 他可没有因为自己淋过雨就为别人撑伞的良好品德,只会做得更过分。周侪嘴角翘起,单手撑着下巴朝向对面的人,“闻旅,我吃不饱。” 早餐半分钟前才被店员端上桌,热气直往上飘。闻旅往他那碗看,想着男生确实食量大些,就说:“那我再给你点点别的?” “你分我一筷就好了。”他仍是撑着下巴,没骨头似的。 “……”闻旅往自己那碗看看,虽然她平时确实吃不完一碗,毕竟这家店分量很大,但……她也从来没给男生分过自己碗里的东西。 周侪放下手,叹了口气,好像有多委屈,“那算了吧,吃不饱就吃不饱吧。” 还好她没动筷,嗯。闻旅立马把他的碗往自己那边拖拖,多挑了几筷子到他碗里,再推还给他,“可以了吗。” 周侪笑了笑,把自己碗里的煎鸡蛋夹给了她,“可以了。” 再过四十分钟就要进教室了,闻旅没工夫想别的,专心低头吃早餐。 以至于她没看到,某人得逞的嘴脸。 “嘶……”他朋友倒吸一口凉气,“关系真好。” 程荣予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故意做给我看!妈的!” “周侪是这种性格吗?”他朋友不太确定,根据以往的传闻,说:“他不应该是那种不服就打,直到打服的人吗。” 程荣予没好气说:“我哪知道他吃错什么药了。” 虽然但是,他朋友还是不得不劝一句,“这还好吃错药了,不然你肯定打不过他。” 程荣予:“……” 大部分学生都是踩点来学校的,所以这个时间外面人多到差点挤不进校门。闻旅站在最旁边,想等人少一点再走。 等过了这阵后,周侪看到不远处的蛋糕店,说:“我去买点东西,你先进班。” “嗯。”闻旅点头,没忘嘱咐一句,“别迟到了。” “好。”他答应。 书包的拉链合上了一点,她仔细抱好,那本书被她用三只手指挂着。现在比起刚才已经少了很多人了,闻旅走在两个女生的后面。 “我烦死了,昨天晚上看电视剧没睡着觉,今天可能要睡一天。” “哈哈哈没事我帮你看老唐。” “服了好吗,老唐现在成主任了,不首先盯着咱们班啊。” “主任?这消息你从哪听到的?” “陶箜缦呗,她现在不在做陈悰的舔狗嘛,什么消息听不到。” “怪不得啊,陈悰是学生会主席,知道的肯定多。” 本来还只是朋友间的聊天,后面的话渐渐奇怪了起来,闻旅上楼的脚步一顿,她眉心皱起,抬眼往前面两人的背影看。 她们好像不在乎后面是否有人,也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听到,声音并没有放低。 “她我也是醉了,一个女的,去追人家陈悰,也不看人家看不看得起她,动不动就跑去隔壁班,跟没自己班一样。” “不要脸呗,她要是要脸,能引得陈悰现在主动跟她说话?” “女的不就是靠勾引人嘛。” 已经过了二楼,在往三楼的台阶上迈,她们挽着手臂,嘻嘻笑笑地编造,好像完全忘记了,她们自己也是女生。 闻旅的神情已经完全冷下来了,她攥紧书本的边缘,手背崩出青筋。 “你说她怎么勾引陈悰的,光靠脸?那不够吧。” “谁知道背后怎么,说不定在外面穿……” “同学。”闻旅面无表情地喊停她们的话,“你们在说谁。” 这里是三楼,往后走两步就是十四班的前门,走廊上没站人,都在教室里补觉。 她们一个扎着高马尾,另一个是戴着眼镜的短头发,看着像是学生时代最不起眼的那类同学。高马尾的叫凌岑茜,她认出了她,先开口,“你怎么偷听人说话。” 闻旅说:“你们走在我前面,不得不听到。” 另一个短头发的叫冯盈,她有点尴尬,“我们就随便说说,又没当真。” “但你们已经开始诋毁我朋友了。”闻旅表情很冷静,即使现在很生气,她说:“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说。” 第41章 “有什么关系,嘴长我身上,我爱怎么说怎么说。”凌岑茜双臂抱起,嘲讽道:“而且陶箜缦勾引陈悰,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不然她凭什么。” “就因为你是她朋友,就不让我们说了,我还倒要问问你,你凭什么。” “神经病!”闻旅气急了,直接拿书拍她身上,“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要乱说!” “你装你妈呢。”凌岑茜脾气也没憋着,抬手就夺过她的书包往地上踩,“你跟陶箜缦不愧是是朋友啊,她天天舔陈悰,周侪上赶着讨好你,你心里得意……” 她速度太快,闻旅被抢走书包的时候没反应过来,现在看着瘪掉的书包瞳孔一缩,猛地推开凌岑茜,眼睛气得发红。 冯盈立马上去推她,“干什么!要打架啊!” 凌岑茜伸手就拽她头发,使劲往下扯,“来啊!” 闻旅强忍着脑袋上的疼,用力打她肩膀。 “卧槽卧槽!”十四班总算是有个清醒的,他只是想看看田老来了没有,结果却先瞅到了几片衣角,瞬间从椅子上蹿起来,一边往外赶一边喊,“打起来了卧槽!” “什么什么?” “打架?大早上的火气这么重。” “去看看去看看。” “这不闻旅吗!” “拉开啊我操!” …… 一时间,走廊上乱成一团,动静大得硬是让走廊那头的教导主任跑了起来,他今天刚上任,没成想就能逮到一起寻衅滋事。 “上课了不回班,都在这站着干什么!”他往人群中挤,打算好好教训一下那几个人,结果定睛一看,“凌岑茜?冯盈?闻旅??!!” 再看这几人的样子,闻旅头发很乱,有一半甚至都散了下来,另外两个则是衣服皱巴巴的,被拦着还恨不得伸手挠人。 十四班的都站在闻旅身边,七嘴八舌地直说。 “老师,她们两个殴打我们班闻旅!” “我们看到的时候就是她在扯闻旅头发!” “搞二打一,还要不要脸啊!” “不要脸!” “就是!这不欺负人吗!” “老师!” “老师。” “老师……” 唐主任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安静!都给我回班上去!你们三个给我在这站着!” “不是我们……”还有人想争辩争辩。 唐主任眼神一狠,“还要我再说一遍!” 行呗行呗,他们只好从前门进去,只是眼睛仍盯着走廊。 闻旅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她蹲下把书包和书捡起来,抱在手上。 另两位脸上就丰富多了,既有不服,又有害怕。 “来一趟办公室。”唐主任越想越不对劲,这两个是他班上的,平时也没多难管,闻旅就更别说了,他做梦都想有一个这样的学生,怎么能是她们仨打起来呢!!?? 闻旅先从后门进去把书包放下,才散着头发往办公室里走。 不仅老师好奇,见过这场战争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 “完了呀!我怎么没提前看到!早点拉开就好了。” “不是闻旅到底是怎么跟她们打起来的啊。” “我也想问。” “不应该啊,咱嫂子不一向都很……” “哟!这么热闹啊!”邹璥埗远远就听到班上吵吵的声音了,快步从后门进来笑嘻嘻地八卦。 坐他身边的人悄悄说:“闻旅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他不太相信,笑容瞬间消失。 “真打了,我们都看到了。” “闻旅跟人打起来了?”他音量没控制住,又问了一遍。 同桌使劲点头,补充道:“俩女的,打她一个,但嫂子真够猛的啊,头发都被扯成那样了也没忘了还手……” 这时邹璥埗突然想起什么,下意识转头,心里一紧。 周侪就站在门口,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第33章 检讨 眨个眼的功夫, 邹璥埗已经看不到人了,他低骂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好在人没走远, 他不知道闻旅在哪,无头苍蝇似的找。 “冷静一点你。”邹璥埗赶紧在楼梯口拽住他, 压低了音量说:“你要是不冷静,老师们可就都看出你俩关系了,到时候你让闻旅怎么做!” 他声音是哑的, “去哪了。” “办公室。”邹璥埗不敢不说, 他怕他急死。 周侪径直往办公室里跑, 手里还提着一份小蛋糕,这是他专门去为她买的, 所以才让她一个人进校。 里面唐主任正在电脑前调监控,没时间看是谁进来。 闻旅往他那看, 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始终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 既像是愧疚, 又像是无措。 看到她的模样, 他几步走近, 握拳的力度太大,而导致手臂上的青筋突起,长满了刺。 确认她没受什么伤后,他转而看向另两个人, 眼里爬满了戾气。 “你来干什么?”唐主任总算是舍得分他一个眼神。 周侪嘴角扯出抹笑,“我来看谁把我老师欺负了。” 另两个人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 背牢牢抵在墙上,头都没敢抬一下。 闻旅悄悄扯了扯他衣摆, 仰头看着他,眼里在说,我没事。 “你老师?”唐主任奇怪了。 周侪说:“闻旅经常教我做题。” “哦。”唐主任明白过来,正儿八经地点头,说:“那这事也跟你没关系,先回班上去。” 周侪又看向她。 她依然在说。 我没事。 邹璥埗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他攥紧蛋糕的纸袋,抬步往外走。 只是,在离开最后一扇窗时,彻底挪不动腿了。 监控拍得很清楚,几人发生了争论,闻旅先动的手。 唐主任严肃道:“你们几个说了什么无法调解的话,都学会动手了啊,知不知道一旦动手,这个事就会变得严重几倍!” 闻旅说:“她们编造谣言,诋毁别人,我气不过。” 唐主任眼神扫过三人,带着审视,“说什么了?” “……没什么。”闻旅稍微低了点头。 她们俩都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无非是为了陶箜缦。 凌岑茜像是突然有了底气,又开始告状,“我们就随便聊天,开开玩笑,她走在我们后面,莫名其妙就生气了,还先把书拍我身上,我才还手。” 私心而讲,虽然这两个都是他的学生,但闻旅的人品,从高一就知道,他是有私心的,所以又问了一遍,“说没什么,还气不过,闻旅,我希望你能说清楚。” “老师,在校打架是我不对。”她说:“扣分和检讨我都能接受,但我身上的伤比她们多,所以她们也需要接受跟我一样的惩罚。” 冯盈一向挺在乎自己的校纪分,当即就问:“凭什么,你先动的手。” “既然都动手了,就不用再纠结谁对谁错了吧。”闻旅说话的声音淡淡的,她不在乎。 “你……”冯盈还想说话。 “都到办公室了还不消停!”唐主任烦躁地打断,没好气地说:“你们三个都给我扣分,滚到教室外面去写检讨,三千字,晚上就给我交起来!” “知道了。”闻旅点头,转身要出去。 唐主任脾气发完了,还是不可置信,又说了一遍,“你们知不知道校纪分有多重要!尤其是你闻旅,你下半年表现好都能保送了啊!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的。”她说,“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 唐主任转过椅子不说话,侧脸朝着她们,意思是让她们滚吧。 等三个都走了,他才叹出一口气,“这么犟,唉……” 发生冲突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关键是查监控,硬是耗了大半节课,等她们出门的时候,教学楼走廊上几乎没有人影,只有老师在教室里上课的声音。 凌岑茜气冲冲地瞪她,“你厉害啊。” 闻旅没回她,头发虽然已经在办公室扎好了,但仍是隐隐犯痛。 这一段路是她们三个一起走的,冯盈和凌岑茜要去五楼,教师办公室的位置就在楼梯旁边。 走过一条长廊,三人同时在楼梯的拐角处看到了一道身影。 与闻旅不同,另两个人那一瞬间的表情,几乎是惊悚,她们果断地往楼上跑,生怕他来找麻烦。 现在的他是没工夫,他只问:“哪伤着了。” 闻旅眼神回避,“对不起,我把你的花弄坏了。” “哪伤着了。”他重复,语气也加重了。 与此同时,下课铃声响彻在学校,短暂地安静过后,教学楼里渐渐有人出来。 “就……扯了一下头发。”闻旅手指缩了一下,她朝他看了一眼,默默补充,“我还挺厉害的,没打输。” 周侪气出抹笑,“那我是不是还该夸你做得好啊。” 第42章 “你想的话。”她认真考虑考虑,“也可以。” 周侪拿她没办法,伸手牵了她一下,过了两秒便又松开,“走吧。” 她都做好他牵她回去的准备了,闻旅“哦”一声,走在他身边。 “没事吧,怎么谈了这么久。” “对啊,我们这节课都听不进去,就等你回来了。” “是不是写个检讨就没事了,那我熟,嫂子我帮你写。” “就你那字儿?好意思?” “滚一边去好吗。” 几乎是刚走上座位,就围上了一堆人,面对他们关切的视线,闻旅突然觉得,好像这样,即使她丢脸丢得超大,也没关系。 她拍拍书包上的灰,说:“老师让我们在教室外面写检讨。” 邹璥埗明白了,“那不就是罚站吗。” “啊?一天怎么写得完?” “就是啊……” 闻旅拉开拉链往里看,本来就娇嫩的花扁了几朵,花瓣掉的满书包都是,她心疼地轻轻碰碰,当时应该多推几下她们的。 “好了。”周侪拉她手臂,哄道:“再去给你买,你这是什么表情。” “散了散了。”邹璥埗吆喝着走,他没眼看了,醋王在跟书包争宠,是不是有病。 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懂了点,心知肚明地各自离开,回座的回座,出去的出去,后排的区域变得安静起来。 闻旅低着头,看向包里的玫瑰,轻声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栀子花。” “现在又没落完,给你摘就是了。”他心疼地摸摸她头发,眼里藏着戾气,没让她发现,说:“那还舍不得。” 因为是你送的。 闻旅看他,说:“我要写检讨了,给你买的书你一定要好好做,再过两个星期就要月考了,你总不能数学再考二十五吧。” “好。”他答应,“你让我写多少我就写多少。” 闻旅想了想,“今天除了老师布置的,起码要把前十页做完。” “行。”他又答应了,看向她拿笔的手,上面有几道被掐过的红痕,问:“还疼不疼。” 闻旅已经找好了本子和笔,顺着他的目光往身上看,没太在意地说:“不疼的。” 周侪看着她手不吭声,只是等她写下第一个字后,起身出了教室。 检讨怎么写啊,闻旅撑着下巴,看向纸上的三个大字,默默无言。 一直到上课铃敲响,周侪还没有回来,闻旅突然觉得她同桌比检讨还愁人。他不听话,他不好好学,他以后怎么和她一起考去平城。 闻旅拿了本书垫着检讨,另拿了支笔,忧心忡忡地往走廊上站。 这下好了,本来就不会写的东西变得更难写了。 老师进教室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一向不苟言笑的化学老师脸上竟然崩出了几分不可置信,站门口踌躇了几秒才踏进了前门。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闻旅才写了五十字不到,她听到了唐主任的声音,好像比训她的时候不一样多了。 “你就给我站这!还想往哪去!” 闻旅抬头看过去,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下课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他又去惹什么事了。 周侪一副热爱学习的模样,说:“拿书,我要学习。” 唐主任:“……” 他真的没眼看,恨不得翻个白眼,只挥了下手,“去去去。” 也没多远,两步路就能从后门拿好书出来,周侪站在闻旅身侧,正儿八经地开始看。 嗯……从第一页。唐主任摸了把自己逐渐稀疏的头发,开学快两个月了!他竟然在从第一页看! “头一天就都给我搞事。”他偷偷吐槽了一句,捧着盛满茶水的玻璃杯往办公室里走。 “你干嘛了。”闻旅小声问他。 周侪头也没抬,拿笔在书上唰唰直写,“学妹,不要打扰我学习。” 学妹·旅:“……” 她往他书上看了一眼,默默说:“学长,这题不选a,你做错了。” 周侪往她唇上看,极力克制住才没亲她,笑了下说:“学妹,检讨不是这么写的,第一段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剩下的还怎么编。” “哦。”闻旅点点头,忍不住笑,“谢谢学长。” “不客气。”他正儿八经。 空气中泛着潮湿,卷着叶子的风层层刮过,今天像是个阴雨天。 走廊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就连眼中的思索,都是一样的。 而不一样的是,刚从校外上楼的田晓军男士,他眉头紧皱,思索着往办公室里走,放声就问:“老唐,我们班闻旅怎么在外面罚站啊?” 一想到这个就气,唐主任立马深情并茂地讲解,甚至细致到了周侪的所作所为。 听完后,田晓军干了一大口菊花茶。 他往外走,站到两人对面。 对这俩小朋友,他该说什么呢。 老师都不开口,俩小朋友就更不会了。 良久,他才说:“周侪,荣誉感这么强,怎么没见你去报名运动会,给咱们班争几个名次。” 周侪从数学题中抬眼,“田老,高三没运动会。” “……”田晓军气笑了,“把人桌子都给掀了,有你的啊。” 闻旅侧头看他。 “我这人呢,一向尊师重道,她们欺负我老师,我还不能欺负回去了。”他样子挺不正经,又补充了一句,“田老,要是有人排挤你,我也帮你欺负回去。” “你真棒。”田晓军没好气地说完,又转向闻旅,“这天要是下雨了,你们就搬进去写,黑板旁边位置空得很。” 他不知道闻旅不解释的原因,他也知道周侪去掀别人的桌子,但他还是向主任争取了。 人都不完美,他也有私心,他偏袒自己班上的孩子。 “嗯。”闻旅说:“下次不会了,老师。” 田晓军说:“最后一年了,都好好学,都别多想。” 说罢,捧着玻璃杯又回了办公室,接着写他没编完的考试卷,想着再把题目设计复杂一点,省得月考同学们碰到难的题又紧张。 天始终是阴的,太阳躲在云里不出来,连雨滴都舍不得落下。 下课铃声敲响后,闻旅回到座位,腿站得有点酸,她问:“你把她们的桌子怎么了。” “没怎么。”周侪把写完的一篇给她看,“检查一下,老师。” 闻旅只好先把视线放到他的书上。 细看下,除了第一题他选错了a,并且没改,还有两道填空少写了几个数字,其他的都是对的,她把错的几道标出来,说:“这几题。” 周侪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根红笔,“对的打勾。” “你当玩过家家吗。”闻旅接过他手上的笔,细致地给他每一道做对的题都打上一个秀气的小勾,“幼稚。” 他看着她笑,不反驳,又从抽屉里拿了个小蛋糕出来,“尝尝,甜的。” 包装袋上有些褶皱,闻旅问:“这是你早上去买的?” 周侪把盒子打开,又把勺子放她手上,才说:“陈悰说过好几次,刚好记起来就去买了。” 蛋糕上点缀着一层巧克力碎,闻旅用叉子挖了一块,递给他,“你吃。” “拿我试毒啊。”他不接,因为只有一个叉子。 闻旅收回手,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下来了点,“那我自己吃了?” “快吃。”他说。 “文文。”陶箜缦趴在窗户上朝她招手。 闻旅看一眼没碰到嘴的蛋糕,再看看窗外的人,只能收好放到抽屉里,她是最后一排,身后空得不能更空,不需要她的同桌让路。 “你知道周侪他上节课去我们班干什么了吗!”陶箜缦一脸兴奋。 闻旅没什么精神地说:“掀了她们俩的桌子。” “哪止啊卧槽。”陶箜缦被震的直接爆脏话,“说掀都是好听的,他把凌岑茜和冯盈的那些东西,全都往后面垃圾桶里倒,但这还不是关键!” 没等闻旅问,她又吐豆子似的说:“最关键是他不让捡,跟着他上来的人那动作,就跟按了加速键一样,提着垃圾桶就跑,回来桶里就是空的,还说什么做好事了,帮我们班倒垃圾。” “你知道这段时间他干什么了吗,我靠他直接扔了一叠钱给她们说是他赔的,当时我们班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凌岑茜都被吓得直接倒地上了,那场面……” 闻旅听得皱眉,他在出去前明明看着很平和,也没发脾气,怎么上去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她问:“你没拦着点吗。” “你是没看到,他就跟疯了一样。”陶箜缦喘口气,接着说:“我这跟他稍微混熟了点的,我都感觉我身上的血在倒流,我嫌不够他骂的往他跟前凑。”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她,闻旅心中酸麻,难受得紧。 陶箜缦又说:“但你别担心他,陈悰跟我说了,他平时不这样,就算是上次在校外打架也没发过这么大脾气,这次是凌岑茜她们碰他底线了。” 第43章 闻旅没说话,靠在栏杆上静静的。 她看到教室里邹璥埗在笑周侪,好像是在说他手串的事。 “到底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不,陈悰也不跟我说,凌岑茜和冯盈怎么惹到他了。”陶箜缦还在故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闻旅手掌蜷缩了一下,说:“没什么,我跟她们打了一架。” 陶箜缦:“???” 她面露惊恐,比上节课还奇怪,“文文,那俩小贱人都干什么了?” 云层将太阳挡得彻底,低压萦绕在楼里,走廊上出来透气的人明显变多了,闻旅扯了扯嘴角,“我听不惯她们骂别人,她还把我的花踩坏了。” “你很喜欢那个花吗。”她问。 “喜欢。”闻旅强调,“特别喜欢。” “谁要是把我特别喜欢的东西搞坏了,我也肯定忍不住。”陶箜缦赞同地点点头,却还是不明白,“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什么时候向周侪看齐了。” 闻旅笑了笑,温温柔柔的,“像他不好吗,多简单啊。” 陶箜缦也没话可说,她姐妹是彻底栽他身上了,只问:“伤着哪没,早知道上节课我也去踩两脚!” “没有。”她摇头。 “看不出来啊,咱们家文文还有打架的天赋在呢。”陶箜缦笑眯眯地撞撞她肩膀,“这都不是向他看齐,夫妻相都出来了。” 闻旅耳尖红了点,她推她上楼,“快走,别打扰我写检讨。” “跟我你不好意思什么呀……” “……” 天公不作美,田老争取到的回班,一直到中午午休都没有落实,但两人依然可以回座位上待着,谁让他们班有个护短的班主任。 闻旅的检讨已经写完了两千字,她掌握要领之后,写得飞快。 现在累得往桌上趴,困劲又上来了,仅过了两分钟不到,呼吸就平稳下来。 周侪看了她好一会,他经常看她,却总是看不够。 他说的一辈子,是真心的,不仅想管她一辈子,更想看她一辈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但喜欢本来就不是一件能说出理由来的事。 他弯唇,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脸颊。 我好喜欢你啊,闻旅。 第34章 夏末 下午的第三节课后, 两人就没有再罚站了。因为闻旅的检讨写完了,而周侪其实只用站一上午,他只是在陪她。 直到现在, 天色渐黑,天气预报上的雷雨都没有落下来。 晚自习老师在赶着讲课, 电子白板上的笔迹越来越多,教室里大部分人也都在奋笔疾书。 突然,一道雷声响彻天际, 教室里的灯都闪了一下。 不少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发出惊呼。 马上的, 大雨倾盆而下,大开的窗户被吹进不少水, 尤其是不靠近走廊的那几扇窗。 教室里的人都被吸走了注意,连老师都放下了书面用的笔。 “完了, 回不去了我靠。” “这雨也太大了!” “哈哈哈好爽,我就喜欢这种天气。” “咱灯不会被雷给劈了吧。” “卧槽我好像瞎了。” …… 哪个神棍在开口, 话音刚落, 整栋大楼的灯唰得一下全灭了。 害怕打雷的, 兴奋大雨的, 庆幸不用上课的……各种情绪,应有尽有。 “安静安静……”老师起初还管一下,后来发现管不住,也随他们了, 笑着听他们闹。 都高三了,难得休息, 难得高兴。 雷声与闪电一道接一道地往下劈,楼里一会变得明亮, 一会又完全黑下。 闻旅往左边看,恰好劈下一道闪电,她看到了他的眼睛。 “怕吗。”他问。 闻旅很诚实,“不怕。” 周侪眼睛很亮,哄道:“说你怕好不好。” “……”她沉默几秒,只好配合他,“我好怕。” 桌子下,他牵住她手,牢牢握住,“不怕了。” 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不断往心上蔓延,夜色的帮助下,闻旅偷偷笑了。 黑暗中,听觉和嗅觉会被无限放大,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大雨瓢泼。 隐约的,她又闻到了一股清香。 一道闪电划过,大半个教室都被映亮,闻旅看到了她桌上的栀子花,一枝上只开了一朵。 “最后一朵了。”周侪把花放到她手上,“过了今天,夏天就结束了。” 闻旅捏着枝的尾巴,左右转了转。 “你现在喜欢我了吗。”他问,声音伴着雨声,听得不清晰。 闻旅不吭声,只是看着那唯一的一朵栀子花。 “算了。”周侪也没想问出答案,“喜欢花就够了。” 雷声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教室也恢复了供电,短暂的玩闹过后,又成了一贯死气,高三只能这样,它没有高一的懵懂,又没有高二的青春。 高三能有的,只有倒计时上逐渐消失的数字,以及他们脸上逐渐增加的疲态。 雨势由大转小,虽然没到不能走的地步,但还是需要把伞。 田晓军不知道上哪去批发了一大袋子,在晚自习最后十分钟的时候,赶到教室里来发了。 他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皮质的外套也几乎被雨浸透,嘴里喊着,“住读生两个人撑一把,走读生一人拿一个,都别淋湿了,还有那衣服,都给我扣好了,高三了都不能生病。” “谢谢田老!” “呜呜呜老师真好。” “田老我爱你!” 田晓军被雷得直走,没好气说:“一边去。” 他们笑成一片。 这天晚上回家后,闻旅在黄环芝的催促下,先去浴室洗头洗澡,出来又被塞了一大杯感冒药,“说变天就变天,赶紧喝了,省得感冒。” 她听话应了,端着往桌旁坐,对着杯子沿边吹吹,再喝一口。 窗外始终有雨声,闻旅把书包里的花都拿出来,把还是好的几朵插到瓶中,又把被踩坏的放到铁盒里,包括那些掉落的花瓣。 她今天晚上不打算再做题了,只拿出了一张草稿纸,还难得把电脑打开,上面开了几个程序,一个是地图,另一个则是浏览器。 按她现在的成绩,除了艺术学校,国内的任何大学她高考发挥好基本都能达到分数。余下就是选择专业,对那两所顶尖高校,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可去可不去。 而她的梦想,也很简单,就像上次在吃饭的时候对父母说的那样,想开一家钢琴店,所以她选择大学的标准就是为自己留一条退路,万一以后梦想实现不了,也不至于无事可做。 闻旅在地图上先标了成青,再以它附近搜索。 有些大学是她眼熟的,分数线都高,理科起码在六百五以上,一年的时间,提高这么多几乎不可能,所以她开始在浏览器上搜索一本大学。 分数线保持在五百五左右的,还适合他的学校,大约有十来个。 闻旅在草稿纸上记下,分别查了每个学校较好的专业,仔细研究了三个多小时,得出结论。 有一个学校叫平城经济贸易大学,去年的分数线是五百六十二,经济学排名在国内能排到前十。如果好好学一年,再加上她的辅导,他那么聪明,分数肯定是可以提高上去的。 定好大学,她把它用红笔圈出来,再返回地图,以经济贸易大学为定位,在附近找适合她的学校。 这个就比较容易了,很明显地看出,最近的学校是平城大学,顶尖学府。 步行十五分钟,骑车九分钟,闻旅在草稿上标注了一下,又在旁边写下了平城大学四个字。 说着不用给自己压力,不用非得考top2,最后还是要以平大为目标。 闻旅笑了下,她想和他有未来。 时间早早就踏入了第二天,连窗外的雨声都变小了,房里始终留着一盏昏暗的灯,她坐在桌前,身形单薄,原来空空如也的白纸上现在已经写满了记号。 这张纸,给任何一个人高中生看,都是很珍贵的参考资料,选对了学校,对人生的转变几乎是不可量的。 而纸的最下方,写着一行小字,代表这张纸注定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到。 【我喜欢你的,周侪。】 暴雨过后,气温陡转直下,说是一夜入秋也不为过。大多数学生都在期待国庆的长假,也有一部分人在准备放假前的月考。 “侪哥是不是学得太拼了,我快一个星期没看他上线了。” “吓人,你说我要不要也学一点。” “别睡了,你说。” 话题转移到邹璥埗,他脑袋换了个方向接着睡,没搭理人,心里却无限悲凉。 是谁晚上被逼着刷题!是他!是他邹璥埗!他都七天没有睡好觉了!呜呜呜呜呜……太苦了。 学校里最大的刺头都从良了,那一众追随者们,当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甚至也开始操心学习上的事。 第44章 就连田晓军都有点不习惯,上课不用逮人玩手机,下课不用逮人翻墙,就连作业都不用重复嘱咐了。 一切都风平浪静,整个班死气沉沉,可能是习惯了以前,他们现在突然改变,他倒又不舒服了。 这天田晓军实在忍不住,在班会上问:“明天是要高考了吗?” “啊?高考了?卧槽!” “我压岁钱都没拿,就高考了?” “明天不月考吗,过了就国庆。” “对啊,哪门子的高考。” …… 讲台下吵吵哄哄的,田晓军舒服了,这才是他熟悉的十四班嘛,他清清嗓子,“安静啊,我看你们这学习的派头,是够足的,一个月考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台下恢复安静,心里共同浮现出一个人名。 成绩本来就不错的,看他开始学习,被刺激到那不得更用功。成绩中等的,看他开始学习,怕被他给超了,也开始用功。而那些吊车尾的,也是看他开始学习,都是被带动的。 而那个公认的标杆,现在头也没抬,还在默写英语单词,他今天需要背两百个,还差五十。 闻旅则是在听老师讲话,手上的笔在桌子上拨来拨去,有点无聊。 “总之月考完之后就是国庆了啊,放七天假,你们在家注意安排时间,该做的作业要做完,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熬垮了得不偿失。” 台下的小朋友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都这么乖,田晓军实在是没有发挥的空间,班会只讲了五分钟不到就让他们自由复习了。 “看看。”周侪把写满英语单词的草稿给她看,“满意不。” 闻旅当真接过去,细心浏览过一遍,说:“你尽量不要用连笔,这样写作文的时候会扣分的。” 周侪撑着下巴看她,“那怎么写。” 闻旅仔细给他示范了一遍,“写工整就好了。” “哦。”周侪接回来,照葫芦画瓢写了一个,工整是工整,就是没她写得好看。他习惯几遍之后,突然说:“月考完了来我家吧,你不是想看那只兔子吗。” 闻旅快速地眨了几下眼,就我们吗? 好像他永远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补充说:“他们俩都在,你也可以喊上陶箜缦。” 闻旅在卷子上随便画了几个字母,问:“什么时候,我得跟妈妈说一声。” “就后天。”他笑,“放学一起走。” “嗯。”她答应,轻声细语的,“明天考语文和数学,你的错题还没看。” 周侪往桌子上趴,声音闷闷的,“哦。” 下课别人都在外面休息,闻旅心里不太好受,学习是辛苦的,她也不想他这么辛苦,但他落下的两年太不好赶起来了。 “明天中午再看吧,其实考前再看印象会更深。”她说,想着晚上自己再选题目出来,省得他多花时间。 周侪却坐起身,笑道:“那不行,你给我整理的,晚上不睡觉也得看完。” 看到他这样,闻旅没话说了,其实她不是个好老师,她总是心软,她总是怕他累,所以经常哄他休息。 但他是个好学生,只要是她布置的,他总会做完。如果她布置得少,他也会多记多写。 傍晚的阳光并不热烈,有的只是灿晶晶的亮光,穿过走廊落到他头发上,恍惚间闻旅好像又看到一个月之前的他,金发耀眼,在篮球场上肆意玩笑。 闻旅从校服口袋里拿了颗奶糖出来,是早上她妈妈塞给她的,好像是她去参加谁的婚礼给的喜糖。 他已经在看错题了,垂下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下的乌黑。闻旅把糖剥开,喂到他嘴边,“吃糖。” 周侪一愣,睫毛颤动了一下,才张嘴含住。甜腻腻的口感并不是他喜欢的,他眼里却变得柔和起来。 糖哪有她甜。 田晓军幽灵似的从后门路过,佯装无意地往教室里看,看到两人学习的一幕,他喜滋滋的。 怎么说呢,挺骄傲的,他真是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田晓军压下嘴角,往办公室里去,坐到椅子上后好心情地喝了一大口茶。 香啊! 再过两天就是国庆,闻旅在晚上收到了她老爸的视频,“文文,看老爸这的景色,好不好看!” 镜头里是大海,亭子上绕了一大圈小灯,不断有人从镜头前走过。 “好看。”她笑了下,问:“你回不回来啊,不是说只用出差一周吗。” 闻德惬意地往躺椅上坐,“还有点事没办完,二号那天接你来这玩。” 大海啊,她好想去的。闻旅摇头,“没时间啊,我们作业很多的。” “作业什么时候做不到,到时候我给你订票,老爸在这等你啊。”这句话说完,闻德飞快地挂断了电话,没给她反对的机会。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闻旅趴到桌子上,胳膊下是被压着的练习卷,她叹气,怎么才能找理由不去呢。 “哟,在这睡呢。”黄环芝进门就笑她。 闻旅直起身子,歪倒在椅子的靠背上,笑着问:“最近心情很好吗?” 黄环芝把洗好的水果放到她桌上,“你陈阿姨请了个大长假,说这次要跟我一块去国外度假呢。” 这么一说的话,家里岂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闻旅眨眨眼睛,说:“那我一个人在家也是可以的。” 黄环芝不赞同道:“什么一个人,我都跟他们说好了,让蒋喻来咱们家住,不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闻旅:“……” “那我去找箜缦住,就不用蒋喻哥过来了吧。”她抬眼试探。 黄环芝一副‘你不要不识好歹’的表情,“人家是有事忙,酒店都订好了,我好说歹说才劝他来咱们家住,看着你点,不然我跟你陈阿姨出去也不能放心。” “哦。”闻旅只好同意,又说:“那我后天要去同学家玩。” “后天……”黄环芝算了下日子,答应了,“可以,那天他们应该还没过来,不然就要一起吃饭了。” 闻旅心不在焉地点头。 “行,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黄环芝边嘱咐边出门。 “peng”的一声,房里恢复安静了,闻旅摸摸袖子里藏着的手串,思绪翻飞。 周侪如果知道她跟蒋喻哥住在一起,他会不会生气…… 他肯定会生气,所以一定不能被他知道。 嗯,就这样,闻旅想好了,自认为用了一个非常好的方法。 两天的月考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下午五点过后,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考生们各回各班。 田晓军已经在讲台上说了又说,还是抑制不住他们想要放假的心,收书包收得飞快。 “文文!”陶箜缦站在走廊上,一边走一边悄咪咪地给她招手,旁边站的是陈悰,正一脸无奈地拉着她,省得她不看路撞到栏杆边的柱子。 而教室里的田晓军还在讲话,等外面走廊上经过的人越来越多,他才舍得住口,“行了,就这些。” 话音刚落,教室没了一大半人。 田晓军:“……” “咱们今天去周侪家看兔子吗。”陶箜缦挽住她胳膊,兴奋地直问。 闻旅嘴角弯着,“嗯。” “有什么好看的。”陈悰走在后面,拽了下陶箜缦的书包,嫌弃道:“只知道吃,阿侪都快把它喂成猪了。” 等等,阿侪?陶箜缦回头看他一眼,他都没这么喊过她,只知道喊她大名,好气。 对上她的眼神,陈悰莫名其妙。 他又哪做得不对了,她又在生什么气。 打情骂俏,不知怎的,邹璥埗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几个字。他被恶心得够呛,使劲翻了几个白眼缓过去。 现在是秋天,他就比那被踩的树叶子还惨,又没对象,又没分数,每天晚上还得被那两个有对象的逼着刷题。 闻旅正笑着呢,丝毫不知,马上就轮到她了。 每到放学的时间,街上总会摆着各种小吃摊,而且总是会有一堆人挤着去买,即使是味道最差的那家。 “我也想吃。”陶箜缦眼巴巴地瞅着。 陈悰敲敲她脑袋,“带你去吃好吃的,别眼馋了。” “那我要去吃炸串。”陶箜缦笑眯眯的,仰头盯他。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猫,陈悰没忍住笑了下,难得没怼她,“好。” 陶箜缦满意了,她又往小摊那边看了眼,想着下次再去找老板买烤肠吃,余光忽然发现了什么,再定睛一看,拍拍她旁边人的胳膊,问:“那是不是蒋喻哥。” 闻旅顺着她的方向看,果然在马路对面看到了穿衬衫的人。 他手上提着两份糖葫芦,对她弯了弯唇。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脚步后退了几步。 蒋喻已经走过来了。 也许是氛围太过僵硬,邹璥埗闻到了一丝硝烟的味道,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灰尘。 第45章 “蒋喻哥,你放假了。”闻旅呐呐。 “送我妈过来。”他眼神垂下,看向她并没有什么惊喜的脸,扯了下嘴角露出个笑,“再说,我都答应芝姨了,总不能反悔。” “那我……”她往后看,说不出剩下的话了。 周侪只是淡淡地看她,但谁都知道,他在生气。 蒋喻补充完整她的话,“她们晚上就走,我们现在去吃饭。” “我……” “闻旅。”周侪站到她身侧,她的胳膊微微抵在他身上,他声音很轻,几乎是诱哄,“不看兔子了吗。” 都说好过几天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闻旅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说:“我得去餐厅,妈妈她们晚上就走了。” “书包给我拿。”蒋喻听到答案后走近,“跟同学说好了就走吧,她们还等着。” 闻旅把书包从肩上拿下来,却没给他,“蒋喻哥,再等我两分钟就好了。” 说罢,她连忙从包里翻了两个本子出来,又塞给他一匝a4纸,上面都是打印的语文上的资料,比如诗词赏析的要领或是文言文词义汇总。 “本来打算晚上再给你的,现在你先拿着,有时间就看看。” “你要跟他走,我还有心思看这个。”他眼睛崩成单眼皮,又冷情又凶,“闻旅,你太瞧得起我了。” 闻旅看着他不说话。 这个时候,就轮到在观战的人出马了。 陶箜缦挡她后面,十分刻意地指着蒋喻手上的东西,说:“蒋喻哥,你这在哪买的,看起来好好吃,你帮忙带个路呗。” 蒋喻眼神晦涩,眨眼间他敛下神情,把糖葫芦递给她,笑道:“猜到你们会一起出来,本来就是买给你和文文吃的。” “……”陶箜缦只是觉得他俩要说话,他们站这不太好,所以才想着离远点,计划失败后她只好说了实话,“你不知道,他俩关系很复杂,咱们先走远点。” 此时他们的距离已经有三米远了,说话声音小一点其实也听不到什么。 蒋喻往那边看,“是吗。” “你气什么?”闻旅的白鞋子挪动两步,几乎是要靠到他怀里,她说:“我明天再去你家不行吗。” 她身上的味道在往他怀里挤,白皙的脖颈又细又长,他喉结滚动,“你敢再往前靠一步吗。” 闻旅很听他话,又靠近了一步。 周侪站在原地,他喉咙干涩,低声说:“这就是你哄我的方式?” 闻旅把手串从袖子里扒出来,与他手上的贝壳撞了撞,她仰着头,脸有些红,害羞到了极点,轻声说:“我去哪都告诉你好不好。” 第35章 摩的 靠近并不是哄他的方式, 这才是。 周侪其实很好哄的,只要她牵他一下,他就能乖乖听她的话。 但…… “你……戴上了?”他脑子里的弦正乱七八糟地拨着。 闻旅轻轻说:“挺好看的。” 拨乱的弦好像全都断了, 他的那些脾气,心中的烦躁, 忽地全都散掉,只剩下她的话,和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周侪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压不住嘴角, “真让我看?” 闻旅的脸还是红的, 怎么都散不掉似的,她说:“我又不去哪, 无非就是家里和学校,你都知道地址, 我还怕你看吗。” 这句话怎么听都是在掩饰,周侪只记得她最初说的那句话了。 她去哪都告诉他。 “你看看人家。”虽然听不到声音, 但表情却是能看清, 陶箜缦不自觉微笑, 忍不住埋怨陈悰。 “姐姐。”他语调拖长, 吊儿郎当的,顺手揽住她肩往自己那边带带,“你看清楚,那是闻旅在哄, 你还记得你是女生吗。” “追人分什么男女。”陶箜缦正儿八经,“我和周侪是追人的, 你跟文文是被追,咱们是两个赛道的好吗。” “有你这么追人的吗。”陈悰直笑, 比划了一下,“这么凶。” 陶箜缦多不可思议,“我还凶?我哪里凶了?我对你那么好!” “是是是。”陈悰细数,“不给你抄作业你就骂我,给你抄你还要骂我,给你买零食,你说我耽误你减肥,不让你吃你又说我刻薄你,还有……” 这俩吵得起劲,邹璥埗默默往蒋喻那边移了移,挺自来熟的,“巧啊。” 蒋喻没看他,沉默。 “……”刚不老笑吗,看着挺礼貌的,现在又不理人了。邹璥埗尴尬地挠挠头发,小石头委屈,但小石头不说。 他的尴尬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原定的时间已经超了,蒋喻喊她,“文文,走了。” 闻旅把书包重新背到肩上,低着眼跟他走了,只是在过马路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咱……还去吗。”陶箜缦犹豫。 周侪垂眸看腕上的手串。 这些贝壳有大有小,有扇形也有圆润的,大都是淡色,也不知道那个追踪仪塞到哪个缝里面了。 他显然是心情很好,“随便。” 陈悰揽着她肩,大步向前,“带你去吃烧烤。” “陈悰你慢点!” …… 车内有些安静,音响没开。闻旅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她的书包,她低着头,总是看着手腕。 “舍不得他?”蒋喻单手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闻旅下意识反驳,“没有,只是我们之前约好的。” “有喜欢的人了也没什么,我不是你长辈。”他扯了下嘴角。 前方有红灯,刹车踩下后,闻旅侧头看他,说:“蒋喻哥,可以帮我保密吗。” 蒋喻不看她,车内安静得堪比深夜。 直到绿灯亮起,他才踩下油门重新行驶,声音很低,“可以。” “谢谢。”闻旅往窗外看。 吃饭的地方环境中规中矩,古风中掺杂了些现代元素,搞得有些四不像,但生意很好,晚上这个点几乎是爆满。 蒋喻带她进了包厢,桌上还是空的,菜也没有上。 “怎么是空的。”闻旅问:“我妈和陈阿姨还没来吗。” 包厢内开着空调,蒋喻把袖子上的纽扣解下几颗,随便挽了挽,说:“出去了吧。” “哦。”闻旅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打开书包,从里面拿了个本子出来,旁边还有一叠卷子。 蒋喻坐在她身侧看了半天,怀疑道:“这种题你还需要再写?” 她写的都是基础题,步骤详细,比书上的参考答案详细多了,而且还标注出了考点。闻旅头也没抬,说:“给别人写的,他基础不好。” 他凭什么。蒋喻脸上没什么表情。 “成绩没你强,怎么喜欢他的。” 闻旅并不赞同,抬头说:“跟成绩有什么关系,他就算考最后一名,我也喜欢他。” “……抱歉。”蒋喻说:“我只是觉得,他不算优秀,配不上你。” “他很优秀的。”闻旅纠正他,说:“成绩这方面,他只是被影响到了,他很聪明。” “还说不得了,这么护着。”蒋喻笑了下,开玩笑似的,“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跟在我后面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着,现在嘴里就变成别人了。” 闻旅不好意思地笑,“没有啊蒋喻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 “行了。”蒋喻手放到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哥哥不说了,你喜欢就好。” 他很好的,她再没有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闻旅冲蒋喻笑了笑,样子很美。 包厢又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的翻动声。 她还没写到两题,黄环芝和陈阿姨就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儿子快来算算,还差哪些,诶哟……”陈阿姨累得不行,转头就招呼蒋喻,也没忘了笑,“文文放学了。” “嗯。”闻旅往她手上看,“陈姨,你们去购物了。” “害。”陈阿姨摆摆手,“没啊,就在附近超市随便逛了逛。” 蒋喻:“随便?” 嗯……再看那大包小包的,陈阿姨忙跟黄环芝说:“不差了吧,剩下的我们到了再买。” 闻旅忍不住说:“你们是要住那吗。” 黄环芝作势要拍她脑袋,“这叫未雨绸缪,小孩子家家的别讲话。” 她连忙往后躲,“不说了不说了。” 黄环芝也没真要打,就是逗她一下,说:“吃好饭我们就去机场,你们两个守好家里啊。” “哦。”闻旅心想,房子又不会跑,干嘛要守着。 “您放心。”蒋喻温和地笑。 有他在,黄环芝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也笑,“先吃饭吧,我们七点的票,还得麻烦你送一程。” 等菜上来之后,闻旅实在不懂这家店生意好的原因,味道还比不过学校外面的小摊,只挑了几筷子勉强凑合。 陈阿姨倒是很有兴趣,一直在动筷子。 再看看蒋喻,他虽然吃得不多,但也不像是不喜欢,闻旅忍不住问:“你觉得好吃吗。” 第46章 “比宁城的味道好。”他说。 “……”宁城啊,美食荒漠,她以前过年的时候回去,就没吃饱过一次,闻旅赞同地点头,“确实。” 黄环芝也是宁城人,嫁来云城这么多年,口味也被养叼了点,但为了在飞机上不饿,尽量吃饱。 她们时间不多,在这待不了多长时间,毕竟去机场的路上就得一小时。 黄环芝站在外面,推着行李箱,问:“你是跟我们一起,还是自己在这找个地方待着,等蒋喻回来接你。” “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吧。”她说。 黄环芝同意,“那早点回去,冰箱里都留的有水果。” 陈阿姨急急关上后备箱,问:“都带上了没,快赶不上了。” “走吧。”黄环芝摸摸她女儿的脑袋,“在家好好的。” “好好玩,妈妈。”闻旅帮她把后座的车门打开,“拜拜。” 等两人都坐好后,车却迟迟未动,黄环芝再一看,这才发现,“咦?小喻呢。” 陈阿姨没动身,就往外看了几眼,忍不住笑,“那呢,给文文买吃的去了。” “这孩子还是细心。”黄环芝眼里有欣赏,却又隐隐藏着担忧。 闻旅手上被塞了一袋糖炒栗子,温度隔着纸袋传递到她手心。 他说:“路上吃。” “谢谢。”闻旅本来是打算回去吃零食的。 蒋喻又说:“晚上还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我再带回来。” 闻旅冲他笑笑,点头,“嗯,拜拜。” 天还是蓝的,只是路边的灯早早开了。闻旅往路边站着等车,身上仍然穿着校服。 栗子已经变凉了些,她时不时拿出来吃一个。 但是,她今天的运气也太差了点。都快半个小时了,硬是一辆车都没来。 “姑娘,来坐摩的呗。”有人招揽她的生意。 摩的以前的生意特别好,因为价格实惠,还随处可见,但自从共享单车流行后,摩的的生意淡了许多。 晚上温度有点低,闻旅体质不太好,怕吹风感冒,所以礼貌拒绝了,“我再等会吧叔叔。”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天空由深蓝转黑,闻旅等不了了,她已经在这耽误了半个小时,就走近说了地址。 “行,那路我熟。”叔叔特别面善,始终笑呵呵的。 闻旅把剩下的栗子装进书包,再抓着摩托后面的扶手上去。 “坐好没。”叔叔问。 闻旅抓紧扶手,“好了。” “那我就走了。”他的声音带着愉悦,好像载她是多高兴的事。 晚风迅猛地吹她的脸,她低着头咳了一声,说:“能开慢点吗。” 没人回应她。 闻旅有些后悔,只能把扶手抓得更紧。 没过多长时间,路上的车变少,车速越来越快,闻旅突然觉得心慌,她转头往路边看,没找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虽然她没有记路的习惯,但她家附近的街道还是记得清的。 闻旅的心脏蹦得很快,“我要下车。” “就这段了,过了就到了。”这次他回应她了。 “我头疼,我晕车。”她声音放大,重复道:“我要下车!” 风呼呼直吹,她听到前面的人说。 “小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能卖不少钱吧,帮我换点钱用……” 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清了,如坠冰窟,她害怕,眼睛一眨不眨的,身子不断往后移,喉咙吐不出完整的话来,“能……放过我,我可以……可以给你钱。” 他没回应,只是把车速又提高到了八十码。 闻旅眼睛睁得大大的,又喊,“我有钱!一百万够不够你用!你放过我!” 他还是没回应。 闻旅真的害怕,她不知道他会把她带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只能往四处看,只有路灯的亮光,看不到一点人影。 她该怎么办,闻旅头向后看,乞求能有过路的车。 她眼里一点泪水都没有,只有乞求。 “小姑娘,我劝你别想着跑,还能少受点伤,我把你卖给那些有钱的,你也能去享福,现在读书……” 前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开始劝她。 因为风声太大,他几乎是用吼的。 闻旅现在已经丧失听力了,她全神贯注地乞求能有辆车经过。 终于!她乞求的事成真了,就在后面! 闻旅喉咙干涩得不行,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掐住他的脖子,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气阻止他再加速。 摩托瞬间失去平衡,他松了油门速度也慢下来。 同时的,闻旅费劲往车下滚,重重摔倒在地上。 疼……好疼…… 粗糙的马路上有很多小石子,她腿好像都快断掉了,求生的意志下,她费力爬起来,往车停的方向跑。 这辆车是她的希望吗。 不,是彻底的绝望。 下来两三个人,年龄都在三十左右,前排的司机没动,就开着车窗抽烟。 闻旅腿上在流血,她猜到什么,果断就跑。 她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她也知道她一定跑不掉。 但求生下,她的动作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弄晕,装车上。”为首的那个淡淡发出指令。 闻旅被人拽着往车上塞,她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就是嘴没封,她怕到说不出话。 “啧。”为首的那个扔了几叠钱给摩的老板,说:“绑个姑娘都差点让跑了,没用。” 老板脖子红了一圈,他啐了口痰,说:“妈的就这点?她这长相就只能卖这点?你他娘的骗鬼呢!” 为首的威胁他,“十万,别给脸不要脸。” “她拿一百万我都没放过,狗日的就拿十万应付我?” “一百万,你他妈敢收吗?有命花吗?” …… 后面的话闻旅已经听不到了,她意识在渐渐消失,只能清楚地知道他们在商量她的价格。 谁能来救救我,我看不到你们了。 妈妈,爸爸,周侪…… 对不起。 第36章 极速 七点了, 客厅里的灯只习惯地开了一盏,落地窗外的江景还未到它最美的时候。 周侪坐在木地板上,肩上随便搭着一条毛巾, 头发末端还是湿的,未完全吹干。 木屋里的白兔子果然如陈悰所说, 长胖了很多,正在窝里撒欢呢。 周侪照例给它喂完食物,站起来时头晕了一下, 他拿了手机看。 她还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倒好的水迟迟喝不进去, 他心里烦躁, 莫名其妙的,从吃过饭开始, 已经持续半个小时了。 “不是说去哪都告诉我吗。”周侪看着屏幕上的定位自语,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定位, 另一个还灰着。 又过了几分钟,他心中的焦躁更盛。 好像干渴的鱼, 急于回到水里。 周侪扔了毛巾, 从柜子上拿了钥匙。 他要去找她。 车库里停的机车已经很久没开过了, 从进了高三开始。 他动作很快地戴上头盔, 往她家的方向赶。 照例是给门卫塞了几包烟,放他进去,价值几十万的车就这么大剌剌放在外面,连头盔都没带。 他按照记忆, 找到那天晚上亮灯的那栋楼。 好在一层就只有一户,不用他再找, 周侪按响门铃。 没动静。 他又按了一遍。 依然没动静。 到底去哪了,周侪靠在墙上, 看屏幕上灰着的那个小点。 他等到八点半,电梯终于“ting”了一声。 他焦躁地往那边看,又有紧张。 电梯门打开到一半,他又撇开眼,那丝紧张敛得干净,说:“闻旅没跟你一块回来?” 里面站的是蒋喻,手上拎了一份晚餐,他奇怪,“文文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她没开。”周侪想起什么,脑中的弦崩的一下断了,脸色变得惨白,“开门!” 蒋喻也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没跟他争论,迅速按下密码。 可结果是,偌大的家里空无一人。 “文文!”蒋喻在房子里找。 周侪没发出声音,脑子全是木的,径直往房间里走。 好在闻旅的房间在进门第二间,他没费多少时间。 跟早上她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周侪先找了床上,果然看到了枕边的手机。 “家里没有!”蒋喻跑到这间房,急说:“我们六点分开的,她到现在两个半小时了!” 刚才他试了她生日,显示失败,周侪的声音有些抖,“她手机密码多少。” “……我不知道。”蒋喻说。 周侪竭力抑制住体内的暴力,“问她爸妈。” “芝姨……飞机上……”蒋喻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上寻找,拨通了闻德的电话,“闻叔,文文手机密码是多少?” 第47章 周侪已经拿着她的手机往楼下走了,因为电梯里没信号,所以他们走的是楼梯。 “密码?”闻德显然是知道,但他得先问好,“你问这个干什么?” 蒋喻深吸一口气,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文文不见了。” “不见了!”闻德还在宴席上,他惊吼出声,“怎么不见了!” “没时间解释,先说她密码是多少。”蒋喻也顾不得对方是长辈了。 闻德那边有走动的风声,“她妈生日,197512,你试这个。” “197512!”他对外重复。 显然是他们这边的风声更大,周侪的速度慢下来点,盯着屏幕输入这几个数字。 显示解锁。 他又果断找到手串相联的软件,往同意键上点。 第二次才成功,因为他手不稳。 几秒缓冲过后,小灰点终于亮了。 地址显示在云城的某个火葬场。 周侪的精神始终紧绷着,即使他已经看到了地址,但他仍会无法控制地想。 他坐上摩托,把自己的手机架在支架上,又把闻旅的手机给了蒋喻,“地址在上面,分头去。” 这种情况说不出会是哪种工具更快,如果不堵车就是车更快,如果堵车,就是机车更快。 所以,分头去,这是最万全的方法。 转瞬间,这里只剩下一串机车嗡鸣声。 蒋喻也开着车赶去了,途中还得应付闻德的问题。 “有消息没现在!怎么会不见了!蒋喻你给我说清楚。” “下午我送我妈和芝姨去机场,文文一个人回家的,结果我回去家里没人,她还没回来。” “去……去……”闻德也说不出个确定位置,“市中图书馆,那什么附近的奶茶店,都找了没?” 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并不是很多,蒋喻的车速直往上加,说:“找到她位置了,我们在往那边赶。” 闻德急得不行,也没考虑他们是怎么找到的,忙问:“在哪啊这孩子?” “火葬场。”他说。 “这……”闻德宛如被抽干了血液,紧张道:“好端端的她自己能跑那去?” “所以我怀疑……”蒋喻呼出一口气,“文文被绑架了。” 闻德好歹还是个有经验的中年人,知道这个可能后反而没多少惊慌,他快步往停车场走,“我现在回来,有消息通知我。” 挂断电话后,他跟助理吩咐,“从现在开始所有电话,不管是谁,还有能联系我的方式,渠道全部打开!”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助理边处理边问。 “我等着他们来勒索我。”闻德咬牙切齿,“救我的女儿。” 一路风掣,周侪驾驶的机车没半点减速,靠近郊区后,更是极限,在人群稀少的马路上留下尾气与嗡鸣。 “不要命啦!”沿途有司机从车窗伸出头来骂,还嘀咕了好几句。 而几小时的药效过去后,闻旅的听觉嗅觉触觉在慢慢恢复,但眼睛仍是睁不开。 “什么时候走,在这还是不安全。” “慌个机儿,现在天王老子都找不到她,吃好喝好再上路。” “那些有钱的就是爽啊,我们这看得到吃不到,妈的。” “十万,呵,他一破开车的,也就是走了狗屎运才碰到好货。” “来喝酒。”领头的举杯,这里总共就四个人,其他两个纷纷配合,干了一大口白的,爽得长叹口气。 剩下那个则是说:“我不喝。” “怎么,不给面子?” “酒驾。”当他不想喝吗!他妈的要遵守交通规则!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领头的直笑,脸被呛得通红,猛地拍下大腿,“有你的啊,咱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醒了?”有人发现了倒在角落里的她,嘲笑道:“哟,位置还变了。” 领头的走过去,蹲到地上看她,“还想着跑,够有毅力的。” 闻旅使劲摇头,干涩的喉咙吞咽,“你们想要多少钱。” “你这样的……”领头的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贪婪又迷恋,“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吧。” 说罢,他起身从桌上盛了碗饭,还挑了几筷子菜过去,再蹲到她身侧,伸手预备喂她,“来,别饿出毛病来。” 闻旅的腹里很空,她瞳孔紧缩,直往后退,直到抵上冰冷的墙面。 “不用怕。”领头的男人冲她友好地笑,“你在我们这就是宝贝,几年都见不得能遇到像你这样的货,只要你乖点,不会亏待你的。” “我……可以给你三百万,能不能放过我。”闻旅估算出了现在的处境,他们要拿她卖钱,那就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她只要谈判就好。 “小妹妹,你看,我拿你卖三百个点,我就是中间商,就算最后你被找到了,这事立案了,我也不吃亏,我纯拿钱。”领头的还在给她分析,“拿你找你家长要钱,这就是直接犯案了,被逮到要坐牢的。” “你再看。”领头的把司机拉下来,照样蹲她跟前,“连酒都不敢喝,就为了不酒驾,谁不说一句我们是好公民,犯罪的事我们不干。” 他们一边说着好公民,一边绑架她,多讽刺。 也是在借这些话,威胁她,她跑不掉。 闻旅闭了闭眼,缩在角落不再发声,她的校服上沾着血污,身上的伤没得到处理,被动作一拉扯,更是挤出血迹。 “……漂亮。”唯一没喝酒的司机牢牢看着她,口水吞咽,邪笑,“哥几个不先验验货。” 闻旅猛地抬头,眼中惊悚万分,忙忙往后缩,但她身后已经没有位置了。 “滚边去。”领头的踹他一脚,“价格跌了你给老子补上啊。” “操他妈的,老子要是有钱,也他妈花三百万买。”另一个人看着很遗憾,摇摇晃晃的,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仍然是司机开口,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缠在她身上,“慢点玩破不了,还是个雏。” 闻旅身子发抖,货物一样被他们四个观赏。 领头的没吭声,像是在思考这话的可行性。 司机已经开始解她脚上的绳子了,粗糙的手心急迫摸上她白皙的脚踝。 闻旅的双手还被绑着,她使劲蹬腿,眼神凶狠,“滚!” “玩玩,小妹妹。”领头的同意了,手摸上她腰,毕竟,像她这种长相,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几乎是在她腰被碰到的那一瞬间,闻旅猛地往墙上撞,几秒过后,她软倒在地上,头上的血蔓延到脸侧,她眼前发黑,声音嘶哑,“滚……” “赶紧的!止血啊!”领头的终于慌了,“别给弄死了。” “三百万换她一夜,不亏啊。”司机像是被什么控制了,铁了心了想对她做点什么。 “嘿!”领头的又踹了他一脚,“你他妈上脑了!赶紧止血,死了不好卖!” “砰——” 忽然,卷帘门被破斧砍出口子,有人疯了一样要往里闯。 是谁,是任何一个被拐走孩子的家长,他们日以继夜等待孩子归家的期盼与千刀万剐人贩子的恨意,全部注于他身上。 他只有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 千钧一发之际,卷帘门终于被砍破,他像黑暗里的枯树,携带着无尽的恨与无尽的绝望往里面闯,一言不发地发泄到他们身上。 四个锻炼有素的成年男人,打他一个楞头小子,绝对是绰绰有余。 但他不止一个人,他心中有恨。 爱是世上最强大的感情,恨也是。 他不顾一切地把拳头往他们身上,脸上打,血溅了一地。 暴戾几乎要将他冲破,他站立不稳,甚至控制不住地要把破斧往他们身上捅。 “……周侪。” 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唤醒了他,他猛地转身,眼中的病态还未完全敛下。他双腿发软地扑向她,紧紧抱住她,按着她头上的伤口,血沾了满手,刺激着他的瞳孔。他眼睛通红,哽咽,“没事了,我来了,我来带你走了。” 闻旅的脸埋在他胸口,掩藏的情绪终于能宣泄而出,她竭力地痛哭着,“周侪,我怕。” 第37章 家 泪水掺着血, 浸透了他的衣服。 她现在好像什么都做不到,她只能紧紧抓住他。 周侪眼睛通红,焦急地解开她手上绑着的粗绳, 不发一言。 被解开束缚后,她的手攀上他肩, 抱着他哭得更加难受,努力地感受他身上的味道。 有血,也有清新的香气, 像田园里刚结出的葡萄, 闻着很香。 是她熟悉的。 里面的光线很暗, 外面却亮起大灯。 “滴唔滴唔”的声音由远及近。 蒋喻站在仓库门口,待了多久他自己都看不清。 他的屏幕始终亮着, 几个通话记录赫然在目。 “不哭了。”周侪用手背擦擦她脸,但还是把血沾上了, 他尽量放低声音,轻哄, “我……手没力气, 背你走好不好。” 第48章 闻旅的睫毛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 她攥着他的衣服点头。 警察已经到了, 几人一组地押着那群昏迷的人,在往车上送。 另外几位则是在和蒋喻交谈。 “好,我们知道了。”拿着本子记录的警察说:“感谢你的配合,还要请……” 话未说完, 周侪背着她出来了。 她紧紧搂着他,头抵在他肩侧不愿见人。 垂下的白鞋子上沾了血。 “先去医院检查。”蒋喻看着她, 心脏缩疼,有条不紊地安排, “救护车也到了。” 周侪没出声,径直往那里去。 “她情绪不稳定,可以明天再来询问吗。”蒋喻看着他们背影,说。 警察有些为难,“这……” “她只是受害方,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蒋喻的话挑不出错处,既礼貌又公道,“能说的我们都说了,麻烦你们多审问那些人。” “可以,你们多陪着点,照顾情绪,等缓过来了我们再来问。”看起来像是队长的那位一锤定音,又忍不住教育他们。 “再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报警,自作主张地跑到这儿来,万一激怒了他们,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后悔都来不及!” “看你们年纪都不大,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还好对方不是团伙,不然连自己都搭上,人还救不出来……” 蒋喻没说话,头还低着,像是在接受批评。 但他心里在想,任何人看到他骑着机车赶来的模样,都不会觉得他救不出她。 他真正让他看出,他可以为了她不要自己的命。 文文,你喜欢的人,很爱你呢。 救护车上,闻旅的精神已经到了极点,她终于是抵抗不住地闭上了眼,只是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旁边坐的都是医护人员,在得到她没事的消息后,周侪握住她手,终于是克制不住地往下掉眼泪。 夜里十点,一路无阻,顺利到了最近的医院。 兵荒马乱中,闻旅被推进了病房,其他人只能坐在外面等消息。 他们俩中间隔了一个座位,蒋喻的衬衫已经不像白天那样平整了,袖口和领口都很乱,他看他一眼,开口介绍,“蒋喻,文文的哥哥。” “周侪。”他说。 蒋喻“嗯”一声,又说:“趁她还没醒,你也去做个检查,不然她找不到你会害怕。” 这人身上的黑色卫衣看不出血污,内里有没有受伤,只有他自己知道。周侪的胳膊使不上力,估计是断了,他也不在乎,说:“就那么点伤,没什么好检查的。” 他俩本质上也没什么交情,他自己都不在乎身体,蒋喻也懒得再说,拿了手机出来给闻德报平安。 医院的走廊上寂静无声。 直到戴着口罩的医生出来,看他们俩的样子,有点犹豫,“谁是家属。” 两人现在都站着,听到这话,周侪喉结滚动了一下。 蒋喻知道她家的密码,蒋喻也知道她父母的电话,蒋喻是她一起长大的哥哥。 无论如何,他现在比不过他。 他还没有资格,所以他退了半步。 蒋喻没动,开口问:“她身上的伤严不严重。” 医生自然把他当作家属,对着他说:“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很多,这倒没事,主要是头上和腿上,头部受到撞击,需要缝针,右腿轻微骨折。” 说着,病床上的人被推出来,准备转到另一个病房,专门负责缝针的医生已经在往这边走了。 她闭着眼,头上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周侪只来得及碰了碰她的头发,转瞬即逝。 最先出来的那个医生看到他的动作,问:“你胳膊不好?” 周侪看了眼左手,“可能断了。” “断了!?”医生惊讶,又往他那个病房走,“快快快,你来你来检查,诶哟怎么不早说这现在的……” 周侪没动。 蒋喻说:“你最好现在去处理,不然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轮不上你了。” 周侪又在原地等了一分钟。 在医生准备催他之前,进了病房。 走廊上现在只有蒋喻一个人,他坐回到椅子上,扯起嘴角,苦涩孤寂。 又是一通检查,医生变得严肃起来,“你这严重多了!还不早点说!” “能治好吗。”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治不好。”医生在电脑上敲敲打打,说:“这骨头,你看这骨头!准备准备手术,以后就别想再做精细的事了!” 这家医院在云城也能排上名号,能这么肯定,那就是真的治不好了,周侪垂眸往左手看。 “你也别太忧心。”医生看他那样子,说:“治疗期间好好配合,虽然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但日常生活还是有保证的,只是说不能长时间用力。” “没忧心,还能用就行。”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胳膊的存在了。 医生见过很多病人,但没像他这样的,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也是奇了,他接着说:“看你年龄不大,还在读书呢吧,这次你得住院,时间上跟家属说好。” “行。”他应,想着跟陈悰和邹璥埗说一下就行了。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出奇得重,又是每日晨间的消毒,打扫阿姨推着小车离开,门扇一开一合。 隐约的,闻旅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次她醒得没那么艰难,听到声音就睁了睁眼,但头很痛,像是被压了几斤石头。 “醒了。”他冲她笑了下,“头还疼不疼。” 是疼的,但她眼睛明亮,费劲移了移左手,喉咙干涩,“你怎么穿病号服了。” 周侪右手把她的左手抬起来,又晃了晃,“同款。” 闻旅现在才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墙面上贴着温馨提示,她右手还扎了针。 “你手怎么了。”她又问。 胳膊只做了简单的处理,他的手术在今天下午,周侪看了眼说:“跟你一样,骨折了。” 她的腿确实很不舒服,动都动不了一下,闻旅脸色发白,“是昨晚……” 周侪靠她很近,“文文,你要不要照镜子。” “……为什么。”他的气息靠得太近,闻旅动也没动,“照镜子干嘛,你还没说你手的事。” 他也不想让她知道,但不给她找点事做,她又哭了怎么办。周侪直起身,又叹了口气,不知道从哪变了个小镜子出来,“你自己看。” 闻旅眨巴眨巴眼睛,起码愣了十来秒,才迟钝说:“我……我头发呢。” 镜子中的人,额头往上包着纱布,但很明显得能看出,她头发中间扁了一小块。 “缝针剪了。”他收回镜子,放到柜子上。 闻旅沉默了一会,还是记得,“胳膊是昨晚受伤的吗。” 周侪“嗯”一声。 想到昨天,她其实很坚强的,并没有产生什么阴影,现在缓过来了也不是不能面对,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说好去哪都告诉我。”周侪下巴往柜子的方向抬了抬,“又骗我。” 闻旅握了握他的手,“我打算回去就开,但没来得及嘛。” 他把手串再戴到她手上,“戴好了,不许摘下来。” “哦。”她冲他笑笑。 蒋喻刚好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移开视线,把早餐放到桌子上,说:“醒了就吃点东西,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闻旅说:“就是腿不能动。” 医院的床都是可调动的,蒋喻过来弄好,又把小桌板架上去,才说:“闻叔守了一晚上,刚才才回去收你的衣服,跟箜缦一起。” 闻旅问:“我爸跟箜缦知道了?” “知道。”蒋喻细心地把每一个盖子都打开,说:“问你密码的时候给闻叔打了电话,他那个时候就赶回来了,凌晨三点到的医院。” “箜缦是早上给你打电话,我接了后告诉她的,刚来就又跟闻叔一起回去了。” 闻旅眉心微蹙,她坐直身体,想起什么又急忙问:“我妈妈不知道吧。” “她……我还没说。”蒋喻站在床侧。 “千万别跟她说。”闻旅庆幸,“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直接飞回来,好不容易才出门玩一趟。” 蒋喻点头,表示他知道,眼神往桌上放,“吃早饭。” 桌上的早餐种类不多,就是粥和豆浆,但分量显然是三个人的。 闻旅侧头看他,“你手是不是不方便,用不用……” “你先看看自己的手。”蒋喻打断她的话,重音,“别操心别人了。” 她的右手被禁锢在针管上,动不了一点。 俩人半斤八两,谁也别操心谁。 “那你慢慢吃吧。”她低头。 周侪明白了点什么,嘴角弯了弯,“我不吃了。” 她眼神询问。 周侪没想让她知道,“又不饿。” 第49章 “哦。”闻旅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在碗里搅搅,最后也没吃多少。 这里就蒋喻一个健全的,递勺子靠他,收碗靠他,放下小桌板也靠他,剩下俩只能打下手。 现在已经快九点了,在蒋喻出去后,闻旅轻声问他,“你见到爸爸了吗。” “见到了。”他低眸,“他很担心你。” 时间倒回六个小时前,闻德带着一身寒气赶到了病房,谁也没招呼,径直到床前看他的女儿,又是摸摸头,又是看看手臂,心疼的不得了。 随后就在病房里破口大骂,要找关系把那几个毒瘤……又怕把他女儿吵醒,刻意压低着音量。 在得到具体的情况后,一个常年身居高位的中年男士,竟然对他露出了一副感激的神色。 那是真实的,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也是最真心的感激,没有权衡利弊。 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即使后来他的父亲认回了他,也总是在透过他看他妈妈,对他好像只是责任,他不爱他。 周侪用了很久,才淡化掉这条信息。 她心里酸疼,她很想说,等我们在一起了,爸爸和妈妈也会对你很好的。 闻旅已经不想等了,昨天她最绝望的时候,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告诉他。 她喜欢他,很喜欢的。 我们以后会有一个家。 房里静得只有药水流动的声音,她悄悄牵住他的手,轻轻柔柔的,“周侪,我不喜欢异地恋。” 第38章 家长 热烈的阳光倾洒在白墙上, 与药水瓶投射出小彩虹,架在他们头上。 好像夏天还没结束。 周侪眼睛一眨不眨的,低声问, “什么意思?” “我……”闻旅从小到大就没说过这种话,一直是很内敛的人, 何况是如此直白的表达感情。她耳尖冒红,牵他的手心都在发烫,“一起考去平城后, 我们就在一起吧。” 夏天真的没结束, 不然怎么有汽水滋滋冒泡的声音。 周侪开始笑, 弧度越来越大。 他开心死了!高兴死了!兴奋死了!他要抱着她转一百圈!!! 哦……他胳膊断了,抱不了她。 闻旅的脸越来越红, 她心脏都快爆炸了,连忙要躲起来, “我要睡觉了,你别打扰我。” “哦。”他还在笑, 用一只手笨拙地调节床的弧度。 闻旅顺势躺下, 闭紧眼酝酿睡意。 但瞌睡老不来, 被他耍赖赶跑了。 病房里的太阳越来越热烈, 影子折射在墙面,带着光晕。 时间早就不在他脑中了,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看着她,眼里含笑。 于是乎, 蒋喻扔完垃圾,又在手机上处理了一系列事情后, 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碍眼, 他没忍住说:“你那边人什么时候过来。” “不慌。”周侪一挑眉,靠到椅背上冲他笑,“麻烦您多包容,他们忙,暂时还过不来。” 蒋喻:“……” 这间病房没住别人,就他们几个在,此时氛围挺奇怪的,说是温馨吧,隐约又有点剑拔弩张。 但闻旅没感受到,她打针打得困得很。 过了一会,有护士推着小车车进来,先是给闻旅换了药,又喊,“周侪,到你打针了。” 他这才舍得从床侧的椅子上起来,并坐到隔壁病床上。 “打这个针的时候你在床上靠着,别乱动,不然伤口没弄好下午的手术做不成。”护士一边在一堆药品中找周侪的名字,一边嘱咐,“来家属,帮忙把这个床调一下,让病人好好靠着。” 蒋喻:“…………” 他脸黑成锅底,浑身蔓延着一股低气压,走过去弯腰调整病床的弧度。 等护士终于找到标有他名字的药品后,抬头往这几人脸上看,口罩下的嘴角慢慢上翘。 我滴个乖乖,帅哥帅一窝啊。 这个,看到帅哥就忍不住笑,这个嘛,人之常情,上班的心情都变好了呢。她缓了缓笑意,手上动作却没减,飞快给他扎好了针。 过后就在病房里整理她的小车车,上面的药品太多了,要好好整理,绝对不是为了多看几眼!绝对不是!!! “手机。”周侪喊他。 蒋喻嫌弃地看一眼,从柜子上拿了在震动的手机过去。 周侪两只手都被固定着,他又说:“我拿不了。” 蒋喻脸更黑了,接通电话并把手机放到他耳边举着。 “你大爷的!下午要动手术这么严重的事就给老子发个微信,老子晚上睡得跟个死猪样,你他妈不给我打电话弄醒我,完事了不找我们自己抗个屁啊!” 一接通就是一阵骂声,对面的人都快得狂躁症了,穿衣服穿得晕头转向。 周侪淡定说:“来的时候先去我家带几套衣服过来,我要住院。” “你嘴被锯了!”邹璥埗很狂躁,又十分担心,他兄弟一个人在医院,多孤独啊,“三十分钟内就能赶到,你自己注意点。” 周侪笑得挺欠揍,“不着急,有人照顾。” “谁啊。”邹璥埗眉毛一横,哪个小婊砸抢了他的位置! “大舅子。”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蒋喻脸黑,终于骂出了声,“你要脸吗。” 邹璥埗也想说,这狗东西现在还这么不要脸,应该是打轻了,他猛地一下挂断电话,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和着衣服躺下去没几秒,又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赶去他家给他收衣服。 手机被扔在床上,那叫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蒋喻坐在他原来坐的椅子上,拿着手机处理他学校的事。 今天是国庆,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小电动都开不走一点。 相比开车的闻德一行人,邹璥埗和陈悰到得甚至要早一点。 “诺,给你拿来了。”邹璥埗推着一个行李箱塞床旁边,并对他现在的造型嘲笑了一通,“啧啧啧。” 周侪睨了他一眼,“搬家呢。” 陈悰往椅子上坐,二郎腿一翘就说:“要不是我拦着,你那电脑都得被他塞进来。” “你懂个屁啊~这叫有备无患~”邹璥埗吊儿郎当的,又说起了正事,“谁那么大本事,能把你打到住院。” 周侪下巴稍抬,冲着床侧,“帘子拉开。” “这不好吧?”邹璥埗紧张兮兮,“旁边住的有人。” 陈悰看傻子似的,他去把帘子拉开。 “……闻旅?”邹璥埗真傻眼了,手机都差点掉兜。 再往旁边一看,他脱口而出,“你你你……大舅子!” 周侪和蒋喻同时脸黑,前所未有的默契。 “呸呸呸……”邹璥埗个傻狗,使劲呸了几声,又一脸惊喜,“阿侪说的大舅子是你啊!” 陈悰看他脸色,侧过脸表示没眼看。 蒋喻:“………………” 前不久护士来拔针,嘱咐说药里有让患者嗜睡的副作用,让家属不用担心。蒋喻听完就把床与床之间的帘子关上了,仗着某人双手不便。 没成想他那几个朋友来这么快,合上没五分钟就被拉开了。 见他又没搭理自己,邹璥埗抠抠鼻子,默默发誓,他下次也不理阿侪的大舅子了。 好歹是自己兄弟,陈悰揽着他肩往椅子上坐,看向病床上的人,“箜缦说得不清不楚的,到底怎么回事。” 周侪简短地说了一遍。 “啊?这么……”邹璥埗皱紧眉头,听得心慌。 陈悰脸色也不太好看,他问:“你怎么找到她的。” “须钟送的手串,里面有定位。” 周侪往她手腕上看,心里也是庆幸和后怕。 还好,她戴上它了。 还好,他找到她了。 “缘分……”陈悰声音很轻,若有所思。 邹璥埗就浮夸多了,毕竟他是单身狗。 “卧槽你俩这运气,偏偏那天须钟办活动呢,偏偏就是你俩赢了呢,偏偏她又戴上了,这前辈子绑一块了吧。” 这也算是给蒋喻解答了,他起初一直疑惑着,后来只知道手串有定位功能,但不知道从哪来的,又是怎么戴到她手上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闻旅沉沉睡过去,到闻德和陶箜缦过来也没醒。 那时候已经中午了,护士又过来提醒,“记得不要吃任何东西,水也不行,手术在下午一点半。” 现在病房里人挺多的,闻德坐在床边,当即问:“什么手术?” “周侪……”护士看了眼病床前的牌牌,是对的呀,就说长得那么有辨识度她不可能认错,她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得问医生,他不骨折了吗。” 他胳膊上吊着支架,这谁都能看到,但还以为是处理过的,闻德问:“我女儿也是骨折,她怎么不用手术。” 护士推着小车,出去前解释了一遍,“你女儿是轻微骨折,他不一样,他这个伤很严重,药都不是一种药。” 第50章 这一屋子的人盯什么似的盯着他,周侪头一次想跑。 尤其是面对闻德。 偏偏他还一脸沉重,“唉,这个……我感谢你,你想要什么,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他想要你女儿。 在场除了闻德,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周侪装得乖巧,“叔叔,我没什么想要的。” 这就很难办了,闻德思虑再三,说:“我收你当儿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 病房里很沉默,依然是那句话。 除了闻德,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 周侪的眼角抽了抽,他笑不出来。 闻德还等着他的答案呢,袖子突然被扯了扯。 瞬间的,所有东西抛诸脑后,他关切地问:“饿不饿啊,有不有哪不舒服。” 闻旅刚刚才醒,表情也是复杂,“你不能收他当儿子。” 闻德下意识接话,“为什么?” “我喜欢他。”她眼睛明亮,说得肯定。 闻德:“???” 蒋喻:“……” 陶箜缦想笑不敢笑,陈悰一脸没眼看,邹璥埗撅着嘴,快压不住他凑热闹的小心脏了。 另一个当事人则是弯着嘴角看她,眼里也是明晃晃的喜欢。 管他什么家长,什么收敛。 她喜欢他!她是喜欢他的!她说她喜欢他! 周侪又想抱着她转一百圈!!!!! 现在轮到闻德的表情很精彩了,他看一眼宝贝白菜,再看一眼对面的猪。 经历了那么多次谈判,头一次轮到他哑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说遇到喜欢的人,会先带给你看吗。”闻旅摇摇他胳膊,又是撒娇又是笑,“你也看到了,很帅。” 闻德眼皮子直颤,他再没了之前那股子感谢劲,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起来。 怪不得这小子一宿没睡,怪不得这小子拼命救她,怪不得这小子有她的定位。 闻德看他,眼里有千言万语。 病房里僵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正当陈悰想找理由招呼所有人出去的时候,医生拿着板子赶进来说:“你要再去做个脑ct检查。” 连轮椅都带上了,现在也没工夫再管别的,以病情为重。 陶箜缦和闻德扶着她往轮椅上坐,出去之前她还看了一眼周侪,又冲他笑。 “我也去,我还没见过拍ct呢。”邹璥埗跟着跑。 医生看傻子似的,“有辐射还往上凑呢。” 邹璥埗嘿嘿一笑,“我就喜欢吸辐射。” 医生:“……” 人一窝蜂地全跟着走了。 只有蒋喻,离开前多看了几眼。 病房里只剩下闻德和周侪。 第39章 平城 “他们会聊什么啊好好奇!”陶箜缦推着轮椅往电梯里去, 眼里兴冲冲的。 闻旅也不知道,她问:“你们之前在说什么,为什么我爸爸要收他当儿子。” 陶箜缦有些诧异, “你不知道吗。” 她摇头。 不知道要不要说,陶箜缦看向蒋喻, 你来吧。 他也沉默。 邹璥埗和陈悰在病房门口躲着偷听,没跟着过来,现在下了电梯的只有他们三个。 面对闻旅疑惑的目光, 陶箜缦闭了闭眼, “周侪下午要做手术, 医生说伤得很重,叔叔就……” “呲——” 刺耳的声音乍然响起在空旷的走廊, 轮椅卡在瓷砖上不能动弹。 “他……没跟我说。”闻旅的手抓紧扶手上的按键。 陶箜缦调了方向,把轮子卡出来后, 重新推着她走,“他肯定不想告诉你, 所以才瞒着。” “我什么都不知道, 箜缦。” 闻旅眼眶发红, 头上针扎似的疼。 “心里知道就好。”陶箜缦笨拙地安慰她, 她摸摸她的头发,说:“如果被他看到,他又要担心你是不是。” “……嗯。”闻旅知道,她抬手擦了擦脸, 重复,“我知道。” 她腿上绑着支架, 宽大的裤腿盖得严严实实,直到躺上去, 她看着头顶的白光,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手术室的光,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冰冷寒亮。 检查报告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出来,病房的门仍是关着的,外面什么都听不到,陈悰和邹璥埗正无聊地在手机上戳。 “还没说完?”陶箜缦震惊,这得谈多久啊! 闻旅微微垂着眼,冰凉的指尖捏了下衣摆。 “高考前这半年,你能做到吗。”闻德表情很严肃。 周侪肯定,“我能。” “好。”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闻德话锋一转,“对她以后的人,我其实是有更好的人选。” “蒋喻,你也看到了,家境是没你好,但他家庭好,文文和他一起长大,我对他知根知底的,肯定是更放心他,而且他现在在成青读书,不管发展什么,前途都在我眼前摆着。” 闻德这些年在商场磨砺的精明完全显露出来,眼神锐利,“听意思是,你胳膊恢复不了了,以后日常生活是能保证,但你本身已经不健全了。” “扔开以前你怎样,你凭什么觉得,现在你还能配得上她。” 房里很安静,隐约好像有什么被打碎的声音。 周侪喉结滚动,直视他,“我……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我能给她好的未来。”周侪手心蜷缩,他的胳膊或许废了,但他能为她努力的,他垂眸重复,“我能的。” “好。”闻德又说了好,神情却是冷漠至极,“我们现在谈的,文文永远不会知道。” 周侪表情很淡,“我不会跟她说。” “知道她为什么看到我就说了实话吗。”闻德突然笑了。 周侪沉默几秒,说:“因为您是她父亲。” “对啊,我是她爸。”闻德也是相信了他,那些不想让女儿知道的,分析给他听,“她说什么我都会答应,她喜欢的人我也会喜欢,我花了这么多年,才让这些话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实际呢,我从来都不会爱屋及乌,我只有我女儿。”闻德这人就是一个披了假皮的恶人,只要涉及到他的家庭,他就会撕掉那层假皮,“之前我确实很感激你,但她又说她喜欢你,恰好你对她也有所图,这就不同了,所以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 闻德估量着时间,点到为止,他收敛好情绪,起身去开门,“回来了。” “说什么呢,这么久。”闻旅带有探究地往里看。 “诶哟。”闻德佯装要打她,“除了你还有谁,天天的让我操心。” 闻旅身子后仰,不好意思地笑。 “好好休息,我先去办点事。”闻德摸摸她头,避开了她扎着纱布的地方。 闻旅乖乖点头,“嗯。” 进了病房,又只剩下他们五个人,蒋喻早在送她下来的时候就出去了。 轮椅停在床边,陶箜缦笑眯眯的,“我们去买饭了啊,你们聊。” 这群人惯会了,一溜烟全往外跑。 恢复安静后,闻旅看向他手,“你还疼吗。” 离得近了,她的眼睛红红的,之前是不是又哭过。 周侪很想抱她,告诉她,没事,不怕。 最后却只能吊儿郎当地笑,“疼啊,你要怎么报答我。” 闻旅什么都不会,她只会学习和弹钢琴,试探着问:“我们……一对一?” “你是在说我找不起一对一的老师吗。”他说。 “……没有。”闻旅也没脾气,她一直都是温柔的,语调轻轻,“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心脏酸疼,笑了下说:“累了,想休息。” 闻旅就扶着轮椅,低着她包起纱布的头,艰难地调节他病床上的按钮,“可以了,你睡吧。” 看到她这样,周侪低着眼,藏在被子里的手却爬满青筋,握拳的力道恨不得把他另只完好的手也掰断。 等他躺下后,闻旅小心地移了移他的被子,然后坐在旁边守着,一直。 他中午不能吃饭,这几个人怕吵到他,就端着食盒到走廊上待着。 闻旅捧着食盒,只是用筷子挑挑,一口都没往嘴里放。 “你怎么不吃啊。”陶箜缦说她。 她心里难受,“不想吃。” 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陶箜缦开始威胁她,“你不吃饭我就去告诉周侪,我让他担心死你,手术都不能放心做。” “箜缦你这话就说得……”邹璥埗没忍住。 陈悰应和,“你也不想他现在还担心你吧。” 她真的没胃口,也吃不下,闻旅“嗯”了一声。 病房的门都带有透明窗,周侪就站在那里,看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把饭往嘴里塞。 下午一点,是她打针的时间,闻德又来了,还带着一箱葡萄,这是文文最喜欢吃的。 个个饱满香甜,他去洗了一盘,放到病房给里面的人吃。 第51章 这药里有嗜睡的成分,闻旅是躺着打的,她眼睛闭着,好像真的睡着了。 帘子微微拉着,到医生来通知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没睁开。 陈悰邹璥埗和陶箜缦都跟着去手术室外面等了,病房里一下子空了很多。 闻德则是在手机上敲打,处理着自己的事。 忽然的,房间里响起声克制不住的哭声。 闻德连忙去看,又急又怕,“怎么了,哪不舒服了?” 她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侧着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微乎其微。 “我头好疼啊,爸爸……” “别怕别怕啊……”闻德又火速往走廊上跑,径直赶到医生办公室,“医生!医生!” “有情况?”医生反应也快,连走带跑地往房里去。 “头疼,她说她头疼!”闻德现在担心得很,“一直好好的,就刚才,突然说头疼,这是不是还有什么……” “好了好了。”医生也被吵得头疼,拆开纱布看了眼后又处理好,说:“麻药过了是疼,你这头上缝了几十针。” 闻德听得害怕,又说:“但她上午还好好的呢,怎么现在就疼了,麻药也不能管这么久吧。” “上午也是疼的对吧。”医生问她。 她点头。 “你看这就是了。”医生又转向家属,下了结论,“上午还忍得住,现在忍不住了,就是这样。” 再三确认她没事后,闻德先是道谢,再送医生出去。 他坐到床侧,眼神复杂,“文文,你是不是一直没睡。” 闻旅背靠着枕头,已经没再哭了,但她没吭声。 “担心他?”闻德说。 她“嗯”一声,手上挂着的针正在往她身体里输送让她嗜睡的药品。 闻德拍拍她肩,安慰说:“不怕啊,就是做个手术,跟你一样打麻药的,也不疼。” “你中午在跟他说什么。”闻旅又问,为什么他本来很高兴的,她做完ct回来他就不高兴了,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她能感受到。 闻德笑了下,“就问了他的家庭情况,也考察下他这人性格怎样。” “他很好。”闻旅说。 “是好,你喜欢就行,咱们家也不愁他做什么。”闻德也应,补充说:“但有一点,千万不能让你妈知道了,她心里中意的一直是蒋喻,到时候肯定天天唠叨你。” “嗯。”虽然她觉得妈妈即使知道了也会以她的心意为重,但妈妈会一直唠叨她,这也是肯定的,所以还是等高考完了再告诉她吧。 “好好躺着。”闻德把她的枕头扶好,说:“我也去手术室那边等,有消息就回来告诉你。” 闻旅听话躺下,眼睛亮亮的,在等他的消息。 可她等啊等,等得眼睛酸疼,他们还没有回来。 天色渐渐暗了,正当她准备扶着床下地去找的时候,闻德带着陶箜缦进门了。 “怎么了。”闻旅坐在床侧,脚上的拖鞋只来得及穿一只。 闻德说:“他胳膊康复,中心医院那边最好,我就帮他转过去了。” “……转院了。”闻旅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喃喃道:“这么快。” 闻德抹了把头发,说:“我去给你升到楼上vip房里去,这间房晚上好像是要住进来一人,省得吵到你。” 陶箜缦坐在她身侧,头枕着她肩膀,说:“文文,闻叔看起来真把周侪当自家人了,所有程序都是他去办的,忙了一个多小时。” “你看,其实医生也没说这里不能做康复,但他说中心医院那边好些,就硬是给他转过去了,他真的很担心周侪的手臂,都要给最好的。” 闻旅牵了牵衣摆,爸爸是为了周侪好。 但她也想跟他在一起。 “手术顺利吗。”她问。 “顺利呀,但后面的话医生只跟闻叔说了,注意事项什么的我们都不知道。” “好羡慕。”陶箜缦的脑袋在她肩上点啊点,“你跟周侪都修成正果了,我跟陈悰还八字没一撇。” 闻旅笑笑,说:“我们中间还隔着个异地恋呢。” “异地恋?”陶箜缦脑袋从她肩上起来,“哪异地了?” 闻旅:“我说要一起考去平城,那样就在一起。” “你怎么不给他规定哪所学校啊。”陶箜缦兴致挺大,说:“像电影里那样,爱她就跟她去同一个学校。” 闻旅说:“平城那只是一个由头,我虽然帮他规划好了分数和学校,但结果怎样,还是看他自己的想法,他要是想考别的城市,我也可以跟他一起。” “我只要尽量提高分数就好了,去哪都可以。” 第40章 阿鱼 国庆放假这七天, 除了第一天,后面她再也没见过周侪了,只能用手机联系一下。 中间警察来过一趟, 具体询问了那天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同时把她的书包也带给她了,好在没弄丢。 李斯祐约她出来玩过,可她连周侪的医院都去不了, 只能拒绝。 剩下的时间, 无非就是写作业, 或是为他编错题。 她现在已经能独立行走了,只是一崴一崴的, 样子有些滑稽。医生说她可以出院,也可以去上学, 但是一定要小心,腿更是要保护好, 尽量不要乱动。 周侪告诉她, 他要住一个多月。闻旅给他回复了一句话。 【文:你好好的, 学校的东西我都帮你记着, 放假的时候带给你。】 可他拒绝了,他说他找了一对一的老师,不用耽误时间为他做这些。 闻旅也只能说好,但还是时不时在为他整理题目。 到了学校后, 田晓军显然是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不太熟练地安慰了一番, 也给她取消了体育课。 没过几天就发了月考成绩,她先看了周侪的。 总分三百九十五, 语文九十五,数学七十二,英语九十一,物理四十,化学四十五,生物五十二。 他从上高中,只学了一个月不到而已。 他好聪明,闻旅看着成绩单笑得特别甜。 班上大部分人都在震惊周侪的成绩,脸上无一不是夸张的表情。 也有人在看她,还以为她是因为又考了第一,所以才看着成绩单笑。 虽然周侪一个月没来上课,但老师提到他的次数不少,个个都是在夸他。邹璥埗听得眼睛直翻,并偷拍了几张闻旅发给他。 哦,邹璥埗的成绩也提高了不少,这就不说了。 马上就是十一月,云城提早进入了冬天,下过一场雨后,急速降温。 从十几度到了几度,持续了大约四五天。 闻旅的体质一向不太好,每到换季就容易生病,虽然黄环芝给她照顾得不能更好,但还是没防住病毒。 在即将放假的前两天,病倒在晚自习,她趴在桌子上,烧得昏昏沉沉。 邹璥埗看她趴了半天,不太放心地去问了一句。 结果就看到了她不对劲的脸色。 没半分犹豫的,他立马背着她去了医务室,等她吊上针了才走,晚自习上着一半进了班。 一路上,有不少人看到。 而表白墙上,除了这些讨论,夹了另一个帖子。 【提问,这是周侪吗,他一个月没来学校了吧,怎么晚上来了。】 下面跟了一串讨论。有猜是因为闻旅的,也有猜是来找邹璥埗的,还有一部分人觉得他只是来收东西的。 闻旅烧得昏沉,眼前发晕。 她从小体质就不太好,一旦发烧就是三十九度以上,无一例外。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感觉到旁边有人,睁开眼看了看。 他穿得单薄,只有一身卫衣,带着一身风霜,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下巴都尖了。 闻旅迷糊的大脑好像突然清晰了,连忙拉住他的手,果然是冰凉的,她生气,“你干嘛不穿外套就出门。” 周侪只有一只手能动,被她牵着,他握得更紧,“忘了。” “你是鱼吗,记忆只有七秒。”闻旅笑了笑,发烧烧得眼里水润润的。 干脆你也别叫阿侪了,叫阿鱼吧,她想。 他哼歌,“我像只鱼儿游到你身旁……” 她被逗得直笑,坐起身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侧,过了会又说:“我好想你啊周侪。” 他身上被她抱得暖烘烘的,她清新好闻的味道直往鼻尖冒,周侪揽住她肩,脸往她颈侧蹭了蹭,我也想你。 好在她那天挂针挂得比较及时,第二天又补了一针后,感冒就彻底好了。 班上人都觉得是因为闻旅,所以她的同桌周侪才能进步那么多。 所以临近期中考试,找她的人越来越多,不是问数学就是问物理,几乎是个移动的作业帮。 而周侪,也终于在期中考试前回了学校。 对他的新造型,一堆一堆的人嘘寒问暖,邹璥埗甚至做作地拿了碗泡面去喂他。 结果是被他踹了一脚,连人带面滚出二里地。 第52章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去烦他了。 他回学校后,学得就无比认真,颇有股头悬梁锥刺股的拼劲。闻旅写作业都写烦了,在课下忍不住问他,“你这个什么时候好。” 周侪还在算最后一步,头也没抬,“过完年吧。” 过后,又转头瞧她,颇有兴致,“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看你打球了。”她冲他笑,样子挺乖,“很帅。” “帅吗?”周侪面上疑问,眼里的笑却是明晃晃,清清嗓子说:“谁当初没眼光的要把情书给陈悰。” 闻旅眼睛亮亮地看他,“情书是箜缦的,而且我给的是你啊。” “哦。”周侪好像明白了点,把笔插她头发上说:“你那个时候就喜欢了,那还要我追这么久。” 闻旅没搭理他这话,反而气道:“不要碰我头发!” “怎么了。”周侪细心地给她理好,嘴上却不饶,“就是秃了点,也不丑。” “……”闻旅快控制不住要打他了,好气,等她被剃掉的那块头发长起来了,她一定要偷偷给他也剃掉一块。 十月没有月考,所有功夫都排在十一月中旬的期中考试,四校联考,算是高三上半年最重要的考试了。 根据九月月考的成绩排座位,闻旅在一班第一个,周侪很巧地在本班考。 要说以前,他都是在阶梯教室考的,那里是年级倒数五十个人的位置。 这次依然是他们,他们的成绩都差得很稳定,只是有一点。 周侪呢!他们的纨绔头头呢! 而除了他们,以前排在倒数第五十一的人,心情也是……六个点。 期中考试并没有加很多难题,但比起九月那次考试,还是增加了点难度。 闻旅运气不好,每次重要考试,她的经期就来了。 因为喝了中药调理了几个月,现在肯定是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但还是很不舒服。 腰疼,腿疼,肚子最疼,她怏怏的,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怎么了。”周侪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是正常的,他问:“哪不舒服了?” 她叹口气,唇色苍白,“肚子疼。” 周侪当即就要带她去医务室,被她拦下了。 “治不好,明天就好了。” “闻旅,你不听话是不是。”他脸色不好,站在她身侧。 她悄悄牵他的手。 他没回应。 “你先坐下。”她说。 周侪依言。 她靠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脸红红的。 “羞什么。”周侪听了仍是那副不高兴的神色,皱眉问:“每次都疼?” 她点点头,好惨的,不要凶我了。 对上她的眼神,这些天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些复杂的情绪哄然而去。 他想抱她,想得发疯。 周侪避过眼不再看她,在手机上搜索。 得到结论后,他又往外跑。 路过田晓军的时候,他满心满忧的,“慢点跑,你那胳膊还没好呢!” 周侪打了个招呼,又往医务室的方向去。 田晓军现在还愁着另一件事,也没工夫再想他,急匆匆就往教室里去。 看到他们那热爱学习的模样,也骂不出来,只提醒了一句,“考试好好考,考完有重要的事要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是这样。 因为他的一句话,本来就拥有浓厚学习氛围的十四班,更是一句话都没多的,看书看得嗖嗖的。 周侪很快回来,手上拿了一袋子暖宝宝。 “医生不让喝药,先用这个凑活。”他把暖宝宝塞给她,实在是手不能动,不然他连袋子都给她撕得好好的,又说:“贴到肚子上。” 现在是冬天,隔着一层单衣贴这个刚好。 闻旅“哦”了一声,很有经验地贴到合适的位置。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结果还要过几天。 同学们精神头都不太好,越是讲卷子越是心慌,这答案一对,分都掉光光了。 而田晓军说的那件事也宣布了,“我们学校以后,从高一开始就不分班了。” “都知道啊,什么时候分过班。” “不就是每年升学考的那次分小班素质班吗,咱们平行班什么时候分过班了。” “就这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台下有讨论声,田晓军心情不好,心在滴血,“同时,每次期中期末考,只要考到了前五十名,就进小班,剩下的按照名次,进素质班。” “什么???” “每次!!!期中期末!!!” “那闻旅……” “ohno!” 有人在往她的方向看,闻旅眉心微蹙,这次她考得还行,校排名前十是肯定的。 她忍不住看她同桌,周侪像是并不意外,没什么反应。 她心里很肯定,“陈悰早就知道了,又告诉了你?” “考的那天他就说了。”周侪并不诚实,他知道得更早。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周侪看她,“我跟你说了,你会故意考砸吗。” 闻旅淡淡的,“不会。” “诚实。”他笑了下,“不能骗骗我吗,说为了我留在十四班。” 其实她并不诚实,她是会的,在哪个班并不会影响她的成绩,她也是真的舍不得田老,和十四班的同学。 但周侪那句话,让她有点生气,所以她嘴硬骗他。 看她不搭理他,周侪说:“陈悰在一班,有事就找他。” “他还是高三才转到一班的。”闻旅低头在卷子上写公式,“我都待了两年了,还能没有他熟悉吗。” 在她没抬头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她。 她在生气。 台上的田晓军开始宣布成绩,最先说的不是最好的那位,反而说:“这次,我要重点重点表扬一位同学,上一次,他进步了两百四十六名,这一次,他又进步了一百三十二名!” 结果很明显,谁都知道云一的那个校霸改邪归正了。 纷纷回头向他使眼色。 他一个没搭理,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侪!很好啊,四百五十六分!年级六百七十四名,与九月比进步了一百三十二名!再接再厉!”田晓军满眼激动,这位同学简直是他教育史上的里程碑!以后他带哪一届都要说一遍他! 班上瞬时闹起来,又是鼓掌又是起哄,还有几个混在里面喊。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你当上号啊傻逼。” “难啊难啊,侪哥的段位都快掉到钻石了!” …… 闻旅也笑,眉眼弯弯。 这很正常,毕竟他聪明。 她又不生气了,周侪看着她,心中酸软。 怎么这么好哄。 第41章 小班 换班的速度很快, 上午的成绩才出,午间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搬书了。 一班的位置在五楼, 是理科小班,陶箜缦是文科小班的, 也就是二班,在她隔壁。 闻旅被田晓军找去办公室聊了大概二十分钟,等她回来的时候, 书都已经收好了。 她只用拎书包, 其它东西都被他们搬着, 还一口一个嫂子地喊。 陶箜缦对这个新规表达了强烈的喜爱,她终于不用再跑上跑下了! 而一班的人也表示, “你总算回来了!” “咱老班天天念叨呢。” “欢迎来一班!” “人家一班老人了,这叫欢迎回家。” …… 教室里不同的人热闹着, 也有人在看跟她一起上来的十四班的人。 难道表白墙上传的都是真的? 闻旅简单地跟他们寒暄过后,也站到走廊上, 靠着栏杆说:“要是有不懂的就上来找我。” 周侪“嗯”了一声, “我回去了。” 好冷漠, 闻旅坐到座位上, 远远看着天边的云愣神。 从他手术之后,就这样了,不牵她,也不抱她了。 小班一直是单人单桌, 她的座位是陈悰先占的,在他前排, 原先坐在那里的人落到素质班去了。 他喊了她一声,调笑说:“年级第一就是这么学习的?” 闻旅回头, 默默纠正,“我这次只考了第二。” “是谁来着。”陈悰做出一副失忆又想起来的模样,学着她当初的模样,说:“我已经没有进步的空间了。” “……”闻旅尴尬地眨眨眼,“我确实没有,但别人有进步的空间啊。” “行了,别发呆了。”陈悰只能帮她把状态拉回一点,说:“老班等会就在课上点你名,你要赶的课多着。” “哦。”闻旅情绪低迷。 陈悰又在抽屉里找了几本书塞给她,“应该就这些,你先往自己书上记点。” “谢谢。”闻旅是个有礼貌的好学生。 陈悰笑得意味深长,“可别,我可担不起。” 第53章 又过了两天,她渐渐习惯了小班的学习进程,作业比在十四班多得多,每天忙成陀螺,没时间想别的事。 周五那天放学回家,照样是五个人一起走,陈悰在那说她是写字机器,下课也不动一下。 他们都在笑,只有他没反应。 走了一段路后,在她家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闻旅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说:“你到底怎么了。” 他抬高了下左手,“不够明显?” 他在说骨折,但闻旅直白地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没有。”他毫不犹豫。 虽然他的行为不像以前了,但他的眼睛没变,闻旅是知道的,只是想跟他说清楚,“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周侪的指尖碰了碰她脸颊,低声道:“在争取未来。” 她脑子里的线崩得很紧,闻旅想,即使她说了一起去平城,可他也不会是这个反应,他该是自信又傲气的。 现在好像身上的锋芒都收敛了般,她情绪很乱,也想不明白,干脆躲起来,“我回家了,拜拜。” 他往后走,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孤零零的。 闻旅进小区前还回头了一次,可已经看不到他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现在变得好拧巴,明明想和他在一起,却说不出口,明明想让他哄哄,却先逃避开。 回到家后,闻德和黄环芝还没回来,她背着书包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回房写作业,还是接着整理题目,亦或是去厨房做点东西吃…… 可她的作业已经做完了,题目她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要了,厨房里干干净净,她不会做饭。 她只会弹琴。 闻旅往琴房中去,背着书包坐在琴凳上。 哒哒哒哒哒…… 琴音流转,跳跃在她指尖,她弹的是悲怆奏鸣曲的第一章,对手速要求很高。 她也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的,去完成它。 琴房的隔音很好,也导致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黄环芝和闻德正吵得十分激烈。 “你疯了!闻德!你彻底疯了!”黄环芝压抑着声音吼叫,“你知不知道那些钱是……” “挪用的又不是我,你冲我叫什么?”闻德笑着,好像他真不明白。 “你敢说你没在里面掺和,和他一起的不是你?”黄环芝脸上尽是疲态,说:“这么大的金额被发现了是要刑拘的!你赶紧……赶紧去补回去。” “我没做过,钱不在我手上。”闻德也不在乎,在沙发上坐得四平八稳,抬眸瞧她那崩溃的样子,说:“你不是巴不得跟我离婚吗,我坐牢不才是你想要的吗,做给谁看,文文吗,她还没回来,看不到你这……” “啪——” 一巴掌过去,黄环芝急烈地呼吸着,“畜生!” 闻德不喝酒的时候,不管是外貌还是行为,都非常得体,被打了也只是面色冷下来,他说:“环芝,装作不知道不行吗,非要戳破干什么呢。” 黄环芝站着,妆容很精致,却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憎恶,“我不想告诉她吗!告诉她……她敬爱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赌博嗜酒!家暴贪财!现在连救助款都要占了,那些……救命的钱,你就不怕下地狱吗!你就不怕别人报应到你……” “我说了!”闻德不知道被踩到哪点,脸色急转,“我没动公款。” 黄环芝说:“签字的是你。” 闻德终于站了起来,他指着她,额头崩出青筋,“你以为文文只是被简单的绑架吗!你以为她现在安全了?你以为我不签保得住她吗!” “什……”黄环芝后退几步,眼里被恐惧弥漫,“什么意思。” “妇人之仁!”闻德摔了桌上的一个杯子,冷静下来后声音变小了许多,“姓汪的找过我几次,我底线在这都没答应,一个星期前,他……” “……文文?”黄环芝的手缩在身后,余光扫到地上的碎玻璃片,无措道:“你……怎么回来不换鞋。” 闻德顿时哑口,细看下,眼里竟然闪过害怕,她听到了多少。 地上扎满了碎玻璃,只剩下杯子的底座,尖锐的刺冲向她的方向。 闻旅站在原地,往脚上看一眼,“抱歉,我忘了。” 闻德脸上装出愧疚,“我跟……你妈吵架,吵到你了……” “我在琴房。”闻旅往前走了两步,暂时打破了客厅里僵硬的气氛,她蹲下捡碎玻璃片,说:“听到杯子打碎的声音才出来看,你们在吵什么。” “放那我等下收……”黄环芝看着她,手还缩在身后。 闻旅已经站起来了,拿了满手的碎玻璃。 她很小心了,可还是有一小片扎到手心,冒出一点血,却感不到疼。 在她的印象中,父母虽然偶有冷战,却从未吵架过,更何况。 她爸爸怎么会摔东西呢,她爸爸不是这样冲动暴力的人。 闻旅真的很奇怪,又往前走了一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这么生气。” “害。”黄环芝摆了摆手,“就你爸……把你调到小班去了,我生气打了他一巴掌。” “没事啊,我在哪都可以读书的。”闻旅下意识安慰,她松了一口气,走到厨房把碎玻璃扔到垃圾桶里,出来后说:“但这不是学校的新规定吗,怎么是爸爸你调的。” 闻德咳了一声,也放心下来,说:“我就去跟你董叔叔提了几句,谁想到真采纳了,再说你本来就是小班的人,这也没错。” 董叔叔是学校的校长,跟她爸爸关系不错,但知道这层关系的人不多,这也是当初升学的时候选择云一的原因之一。 黄环芝冷笑一声,“他怕你跟那个男生接触太多,所以才调你走,别听他胡扯。” 到现在,她脑中的线才唰得一声断了,闻旅看着她爸爸。 闻德藏下眼中的冷意,敛着表情,语重心长,“文文,你这次听老爸的,离他远点,高考成绩出来后我什么都不干涉,只要他能做到,你带他回家里,我亲自给他做饭,行不行。” “你那天到底跟他说什么了。”闻旅后悔极了,她做不到埋怨她的父亲,只能责怪自己莽撞。 闻德说:“我让他高考前离你远点,有多远离多远,成绩出来后到了重本线,我就答应你们俩的事。” 记忆中,确实只有她发烧那次,和她经期不舒服那次,其他任何时候他都与她保持着距离,不靠近,不暗示,不主动。 “我只是想……”闻旅喉口涩得慌,“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我有分寸的,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我只是喜欢他,只是想要和他一起去平城读大学,或是任何一个城市,即使不是一个学校也没事,只要离得近就好……” “文文,你听爸爸的。”闻德握住她肩膀,薄弱的一片,他心里不是滋味,又放下,诚恳道:“算爸爸求你。” 闻旅瞳孔猛缩,她握紧手,小声说:“对不起。” “文文……”闻德以为她要抵抗。 可马上的,她低了点头,声音接近于无,“我听你的。” 话落,她转身回了琴房。 门也没有关,琴音从里面流出。 随之而来的,是外面又开始的声音。 “你看你做的什么事。” “我都是为了她好,这是在考验他,就算他没到重本线,只要这半年他遵守了,我也答应。”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么做的意义又在哪。” “万一是一时冲动,两个人都该用这半年冷静。” “闻德你……” 闻旅低着眼,手指在琴键上跃动。 她现在好像只有钢琴了,她说不出口的话,琴音在为她说。 第42章 宁城 潘多拉的宝盒一旦开启, 就会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动。 从那天后,闻旅有意无意地观察他们,也撞见过几次他们吵架。 她没有办法, 只能尽力调和。 而与周侪,也像是心照不宣。 他在争分夺秒的学习, 学校里任一个人都知道他学习有多拼,陈悰和邹璥埗总说他现在成了书呆子。 一中以前那个霸王,走得越来越远了。 所谓的没有进步的空间, 不过是用来搪塞追求者的理由。 闻旅真成了陈悰口中的写字机器, 每晚熬到两点以后, 才会进入睡眠。 这些努力,让她在期末考试的时候, 直接甩开第二名二十来分,理综更是直逼满分。 好像这样, 不断的进步,才会让她爸妈放心。 周侪则是又进步了两百多名, 现在他的成绩是四百九十九分。 他离重本, 还差一百。 可越是往上的一百, 提分就越是困难。 等到下雪的时候, 周侪的胳膊已经好了,可早就不是适合打篮球的季节了。 高三不比以前,期末考试后还要补课大半个月,才能放寒假。 第54章 学生中流传, 下半学期开始,每周只放半天假, 而两天的假期则是安排给了月假。 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些人活着!其实他……已经死了!” “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靠!” “一个月放一次假是要我的命吗!” “别说了, 已经开始要流泪了。” “为什么要我在最快乐的时候知道这种事!” “陈悰你丫的是不是早就知道!” 被点名的人一派乐然,了当应了,“是早知道。” “那你为啥不早点说!太突然了。”有人讨伐他。 他只笑了笑,“知道有什么用,还是能有改变?” “……” 过了会就是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老班抱着一大摞卷子进来,说:“课代表都去办公室领一下。” 不用猜都知道,寒假就是换了个地方做作业。 那卷子发的,光名字都要写好几分钟。 老班在台上很简短地讲了寒假注意事项,并让他们好好完成作业,到点了就让他们回家。 陈悰和闻旅在五楼走廊等到陶箜缦后,再一起往三楼走。 陶箜缦得偿所愿,总算是追到了她家的学生会主席。 但好像,他们经常吵架。 比如现在,陶箜缦质问他,“你再说一遍!” “傻。”陈悰还笑,说了又怎样。 陶箜缦气得简直要打爆他的头,在楼梯上追他,反倒差点让自己崴脚。 “走路还能摔,这不是傻是什么。”陈悰扶稳她身体,眼神关切。 说这话的结果是,她如愿敲到他脑袋,清脆的一声,她笑得高兴。 陈悰也懒得管她,她高兴就行呗。 走廊上,闻旅看得忍不住弯唇,白皙的小脸藏在毛茸茸的围脖里。 天气不怎么样,空中飘着小雨,落到脸上冰凉凉的。 田晓军果然是最操心的,仍然拖了好几分钟才讲完,放话让他们走了。 有出来得快的,看到她争先恐后地打招呼。 “嫂子!” “嫂子好。” “嫂子来找侪哥啊。” “嫂子来接侪哥啊哈哈哈哈。” 探人流密处,听嫂子一片。 闻旅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招招手。 “终于能摆脱你们啦哈哈哈哈!”邹璥埗泼猴似的钻出来,得瑟地大叫,“老子今年去海城过年喽!” “邹璥埗!”田晓军恰好出来听到,不得不说,“注意言辞。” 邹璥埗手掌向前,稍稍冲他弯腰,“错了田老。” “田老。”闻旅跟他打招呼。 陶箜缦和陈悰也相继冲他打招呼。 他乐呵呵地都应了,往办公室里走的时候还在想,几个孩子关系真好。 大冬天的,穿得都多,距离不像在夏天那样近。关键是有个邹璥埗一直在挤啊挤,闻旅只能往他身上靠。 周侪穿得很寻常,普通的黑色羽绒服,普通的黑色牛仔裤,普通的白鞋子。 但在他身上,仍然是引得不少人看他。 邹璥埗还激动着,“我回来带大闸蟹给你们。” “那我……”闻旅想了想宁城的特产美食,“带西湖的鱼给你们?” “……” 一阵沉默后,陈悰先问,“你过年要去宁城?” 闻旅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车,那是她爸爸的,说:“我妈妈老家在宁城,一般都会回去。” “今年回这么早?”陶箜缦知道,说:“以前不都是初一过了才回吗。” 以前是这样的,但最近几个月她爸妈的关系变淡了许多,闻旅想着回宁城让外公外婆劝和几句,才撒谎说自己想早点去宁城玩。 她叹口气,说:“对啊,爸妈老吵架,只能找外婆了。” 周侪往那车的方向看了眼,车窗大剌剌开着,闻德就坐在那里。 家事也不好多说,陶箜缦抱抱她,“微信再聊。” 闻旅“嗯”了一声。 校外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毕竟这次只有高三的人在放假,其他人早就在家过寒假了! 几秒后,闻旅啪叽一下,踮着脚抱紧他,又闻闻他身上的葡萄味,香的。 周侪被她扑得一愣,脸颊被她脖子上的毛茸茸轻扫,痒丝丝的。 她扬起大大的笑容,边往车的方向走,边招手,“拜拜!” 也知道爸爸在看,但这是她靠近他的,反正老爸又不能打她。 陶箜缦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喊她回来,“等等等等……” “啊?”闻旅站定。 “好舍不得你啊呜呜呜……”陶箜缦又抱抱她,“拜拜。” 邹璥埗福至心灵,上前一大步,一把搂住她,“早点回来,我请你吃大闸蟹。” “……我服了。”陈悰满脸无语,这群人又在搞什么鬼,他口嫌体正地微微揽她一下,“新年快乐。” 闻旅:“……” 邹璥埗一个大屁股过去。 周侪被撞得步子移了移。 那几个眼睛跟抽风了似的,拼命给他们使眼色。 抱啊!快抱啊!抱啊!理由都给找好了! 邹璥埗把他往她那边挤。 陶箜缦把她往他那边挤。 这么长时间以来,闻旅终于又体会到了当初的羞涩,她耳尖通红,声音轻轻,“不再抱一抱吗。” 周侪被挤得离她好近,手心蜷缩了一下。 绿灯亮起,车的喇叭也滴了一下。 他终于是能抬起手,揽着她肩往怀里压,“保证完成学习任务。” “……注意休息。”闻旅抓了下他的衣服。 周侪:“好。” 田晓军围观了整场,看他们这个抱抱,那个抱抱,不由得又说:“关系真好,青春啊。” 再往前看,车窗的玻璃已经合上了,闻德坐在驾驶座,脸色阴沉。 直到后车门打开,闻旅坐了进来,她把书包放到旁边,不说话,只看着车窗外面。 邹璥埗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话惹他,气得他又开始提着书包扔他。 陈悰牵着陶箜缦跑得飞快,像是生怕波及到他们。 闻德笑了下,“你们几个玩得挺好,什么时候带回家一起吃个饭。” 闻旅说:“老爸你下厨吗。” “老爸最近在研究菜谱。”闻德还是在笑,“现在还不太会,高考完了再说吧。” “哦。”闻旅低着眼点头,“那也还是高考后再邀请他们吧。” 车辆行驶后,闻旅摸摸头发,当初被医生剃掉的那块已经长起来了,也不用再拿别处的头发去遮,放下手后她又想起什么,问他,“你上班怎么办。” “要了个外派的名额,大概半个多月,过年了也有假。”闻德开车没有黄环芝稳,毕竟他在公司有司机。 窗外的景色跑得迅速,闻旅忍不住抓紧了扶手。 小动作后视镜看得清楚,闻德看得直笑,“老爸开车安全得很,你怕什么。” “哼。”闻旅大放厥词,“我到时候学了驾照,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稳。” “行啊。”闻德说:“高考完了就去学,学会了就给你买辆车,你带我见识一下你开车的稳。” 闻旅往前看触控屏上的时间,说:“那我高考完要做的事也太多了。” “就学个驾照。”闻德往后看一眼她,“这还多?” 闻旅乖巧笑笑,“谈恋爱啊。” 闻德:“…………” 他控制不住表情,还是专心开车吧。 两人都不再提起那天谈过的话,好像都忘了,他没有说求她这话,她也没有向他道歉。 家里的客厅里清出了不少东西,黄环芝的兴头很足,走之前还把家里大扫除了一番。 闻旅回房收拾行李,脸上露出个笑,不由得想,让妈妈早点去外公外婆那一定是很正确的选择。 飞机在夜里七点,到了正好能赶个宵夜。 外公外婆的家在村里,他们城里有房,但没有一起说话,一起搓麻将的小老头小老太们,所以迟迟不搬走。 黄环芝劝过几次没成功后,只能由着他们。 村里的环境很好,沿途都种着树,压着厚厚一层雪,在路灯的照耀下,亮晶晶的像钻石。 外公外婆家是小三层自建房,现在他们正等在院子里的暖屋中。 炭盆架在中央,烧得正旺。 远远听到车的声音,连忙往外走,一眼看到女儿和孙女,爬满皱纹的脸上,表情有了变化,“回来了。” 黄环芝只穿了个大衣,轻车熟路地往暖房里钻,“冷死了冷死了。” “给你拿了羽绒服你不穿。”闻旅在后面拖行李箱,还大声说她。 “诶哟乖乖。”外婆连忙要抢她手上的行李箱,“小心点,我来提。” “不用了外婆,很轻的。”她冲她笑,马上就把箱子推到屋子里。 外公和闻德则在外面聊了会天,手上都拿着根烟。 第55章 暖房里热热闹闹的,炭盆烧得更旺。 “这次回来这么早,上班的事都安排好了?”外婆问。 黄环芝开了家瑜伽馆,时间上比较自由,手放在炭盆上方烤,“早好了,平时也不忙。” 闻德则是谦逊地说:“正好这边有分公司,我就申请调了几天。” 外婆又转向闻旅,“学得怎么样,到时候想上个什么大学,咱们这的宁大就可以,你小姨就是这儿毕业的。” “妈,文文现在的成绩考上成青都绰绰有余。”闻德满脸骄傲,“成绩这点,您是不用担心的。” 外婆说:“这么厉害了乖乖,学得辛苦吧。” 宁大也是有名的学校之一,闻旅笑着说:“是有点累,还要等到夏天呢,到时候我再来宁城玩。” “好了,妈,不说这个了。”黄环芝在把锅甩她身上,“文文来的时候就一路说饿了饿了,要吃外婆煮的面。” 闻·背锅·旅:“对对,晚上都没吃饭。” “不给孩子吃饭呢你们。”外婆闻言,连忙起身准备去烧,“我现在就去做啊。” 屋里有厨房,暖房里也有个小灶,外婆就近在里面煮了,黄环芝帮着往里面塞柴火,上万的大衣就这么拖到地上,手上做的美甲也沾了灰,表情却是乐呵。 闻旅在附近晃悠,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跑跑腿,从屋里拿调料往这里送。 闻德和外公就坐在炭盆边聊天,烟没拿进来,在外面就掐了。 烟气寥寥,面汤的热气直往头顶飘。 回家里的三人都得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女士的碗里附赠俩鸡蛋,男士的碗里则是多了俩小白菜。 碗放在靠近玻璃门的高凳上,闻旅坐在小板凳上拿筷子挑着散热。 天上挂着半弦月,旁边只跟着一颗星星。 她拿手机对准它们拍了一张照片,又拍下了这碗面。 随后,发了朋友圈。 cultural:守护一颗星。 面已经没那么烫了,她收了手机低着头吃。 洗过碗后,一家人坐在炭盆边聊天。 她听得昏昏欲睡,拿了手机出来看是几点,完了又点进消息通知看看。 已经有人点赞评论。 【箜缦:浪漫,心心。】 【邹璥埗:秀~】 陈悰点了个赞,还有很多她的同学。 她干脆点进朋友圈看。 在她发的那条上方,多了一条分享,来自25。 配图是一弯半月,和一颗星星。 这是云城的夜空。 第43章 生日 不在一个地方, 看的却是同一个月亮和星星。 闻旅保存下他的照片,垂眼弯了弯唇角。 在村里的日子很闲淡,闻旅经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偶尔的风刮起来了,她就跑到暖房里去烤火, 再时不时吃几个外公考好的红薯。 这天,闻德跑了大远,临时去了一趟公司, 外公也去街上买菜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仨。 外婆拿了几瓶牛奶出来, 说:“来乖乖,烤着喝。” “妈, 不用了,文文她不怎么喝牛奶。”黄环芝的椅子往右边靠了靠, 手上在缝鞋垫上的花,这么多年, 手艺也没生疏。 外婆执意说:“喝了对身体好, 长高。” “我也不矮啊。”闻旅笑着接了, 放到炭盆的边缘, 借着热度。 黄环芝没抬过头,手上动作不停,“过几天就成年了,哪还能长高, 妈你尽听别人乱说。” “尽跟我顶嘴。”外婆没多大力气地拍了她一下,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 “去街上买点你们吃的回来乖乖,再带包鸡精, 我忘跟你外公说了。” 闻旅:“我去买就好了,不用给钱。” “嗯。”黄环芝也说:“她手上有钱。” 外婆往她手上塞,“给就拿着,快点,车钥匙在柜子上,手套帽子都戴好。” “哦。”闻旅被往外推,临走了又回来把她的牛奶带上。 街上离这有一段路,一来一回也得半个小时,更别提要去买东西,花的时间更多。 暖房里,外婆突然叫她的小名,“黄芝,你跟闻德的矛盾多久了。” 黄环芝的手一顿,淡定地说:“没有。” “我不是你妈吗。”她眼睛浑浊,低头又低声,“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妈。”黄环芝彻底松了手劲,心里难受得紧,“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女儿。”她用力敲在膝盖上,“我唯一的女儿。” 做妈妈久了,也忘记,自己也是女儿。 黄环芝突然有点委屈,低声唤一句,“妈。” “你跟我说,你们有什么矛盾。”她势必要弄个明白,“从去年开始,我就瞧出不对了,闻德都干了什么事了。” 黄环芝说:“还是年轻时就有的毛病,就是这几年他酒喝多了,容易控制不了情绪。” “夫妻间哪有不闹矛盾的,关键是看他心还在不在家庭上。”外婆仔细想想,这么多年,闻德在他们名上,可谓是尽心,逢年过节送礼,有事也很快赶到,毫不含糊。 黄环芝却说:“我不想跟他过了,等文文去念了大学,再想办法离婚吧。” 外婆很是诧异,虽然她觉出了端倪,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问:“救不回了吗。” 道貌岸然,虚伪,会装,闻德这么多年,骗过了多少人。 黄环芝不想跟她母亲说这些,那些真实的,她自己受着就行了,“我已经忍了很久了,妈。” “……唉。”外婆长长叹气,她握了下她的手,“当是为了文文,万一以后还能转圜。” 黄环芝也经常想,文文一定不能接受他们离婚,更不能接受她心中的父亲崩塌,所以有些事,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所以才忍到了现在。 再等一等,只要再等一等。 等到文文离开他们了,习惯了独自生活,适应了没有父母的时间,那时再离婚。 这是最好的安排。黄环芝低头接着缝鞋垫。 一针一线中,藏着她无法诉说的委屈。 再过一天就是除夕,那天晚上村里挨家挨户地亮灯,门口的烟花一箱接着一箱。 漂亮而绚丽的烟花绽放在空中,城里因为一些规定,现在已经看不到这样的新年了。 闻旅带了毛线帽子,手上拿着一支仙女棒,看那些小孩子在地上点烟花,笑得开心。 闻德的手机被他横过来,他双手举着到处拍,一会拍拍天,另一会又拍他女儿,脸上乐呵呵的,“文文,看镜头。” “不要拍我。”闻旅反应过来连忙往人后躲,实力拒绝入镜。 “跑什么。”闻德追着她走,手机高高举在身前,对准了她,“来,告诉老爸你的生日愿望,给你三个,老爸都帮你实现。” 闻旅躲避不过,仙女棒燃不灭似的,她压不下嘴角地冲着他,眼睛很亮,“我希望,所有我爱的人都能幸福!” “有点难啊。”闻德的镜头晃了晃,“换个简单点的,我能实现的。” 闻旅拿仙女棒作势要烫他,“老爸你脾气好一点,不要跟妈妈吵架了。” “可以。”闻德当即应下,“还有两个呢。” 闻旅说:“暂时没有了,先存着吧。” “就没有点想要的?衣服啊,首饰啊,那些小女孩爱玩的东西。”闻德就不明白了,他女儿的愿望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说了你又不会答应。”她嘀咕。 闻德真没听见,“说什么?” “没什么!”闻旅笑笑,转身跑去跟小孩一起放花子。 绚烂的色彩充斥在眼前,一簇一簇的花开满了天空。 在烟花声中,她看着手上的亮光,“以后的每一年,都一起过吧。” 到二月五号那天,农历已经是正月初九了,大部分人都各回各位,村里冷清了许多。 他们一家人在外面吃了饭,闻旅收了一大包礼物,箱子都塞不下,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在庆祝她成年。 稍晚一点,大人们在外面打牌,大有通宵的劲头。 她躺到床上,看手机上的消息。 没有他的。 可我好想你,闻旅出神地看着窗外。 漆黑的一片,星星也看不到。 “beng——” 忽的,一簇花绽放在天中。 有人在放烟花,在年即将过完的时候,放了一场最盛大最漂亮的烟花。 吸引了很多人跑到院子里来看,有人在拿手机拍照,也有人在聊天。 “诶哟,这谁放的,初九了才搬出来。” “不比你们除夕那晚放得好看多了。” “看那,跟银河似的,真好看啊。” “诶哟,还会变换形状呢。” …… 闻旅趴在窗户上,冷风大大吹着,眼里倒映的是绚丽的烟花。 她也喜欢美好而漂亮的事物,所以多看了一会。 第56章 良久,她的脸和手都被冷风吹得冰凉,她瑟缩一下,终于舍得合上窗户,钻到被子里去暖和一下。 但她的手还是很僵,就导致她点手机屏幕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微信旁边的绿色软件。 程序运转得很快,没几秒就显示到首页。 闻旅退出的手指僵住,眼神再也移不开。 它的首页上,显示的两个位置,紧紧的靠在一起。 没多犹豫的,她拢着外套往外跑,又停在院子里,看着天上不断绽放的烟火。 是他吗。 她的手串在黑夜里闪着细碎的光。 同时的,周侪站在不远处的池塘边,他看着她的方向,扯着嘴角笑了下,低声道:“生日快乐,闻旅。” 寒假大约只有半个月,高三的要提前返校补课。 各个班的老师都在讲台上重复再重复,强调再强调,倒计时上的数字一天天的减少着。 一模时,空气还是冷的,周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分数,总分五百四十六。 老师们都忍不住夸,连去别的班授课都要提几句。 有人趁着大太阳约他打球,他全都拒了。 “侪哥,别啊,就十几分钟,耽误不了你学习。”他们还想争取。 周侪只是在做桌上的卷子,龙飞凤舞的字,正确率很高。 与旁边被收得很好的本子上的字迹全然不同。 待他们抱着篮球走后,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他还能打球吗,他不确定。 他只是,马上的,又做了一道数学题。 树上的叶子渐渐繁茂,二模也随之到来。周侪站在荣誉榜前,他的照片在她的下面,标题是进步之星。 前不久老师找他拍照,角度很差,技术也不好,起码把他拍丑了十倍。 她还是很好看。 他静静看着上面的名字和照片,弯了弯唇角。 转眼间,到了五月,温度上涨,汽水滋滋的冒泡。 三模上,他的成绩有些凝固,五百六十一分,与二模只隔着几分。 到高三下半学期,已经没有期中期末考了,所以他一直都在十四班。 田晓军天天都很愁,怕学生营养不好学病了,又怕天气热了学生贪凉,所以在教室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到点就催促他们去吃饭,也时不时带给他们牛奶鸡蛋。 终于到了六月,炙热的夏天回来了。 高考前一天,高三楼里都在收拾桌子,准备回家复习,迎接第二天的考试。 闻旅的东西不多,她带着最新研究出来的几道数学题下楼,隔着道玻璃喊他,“周侪。” 教室里的人都快走光了,前排还坚持了几个,后排则是只剩下他和在睡觉的邹璥埗。 他扔了笔,起身站到走廊。 “你看一下这几道题。”闻旅把草稿纸展开,准备讲给他听,“试了下押题,不知道运气好不好。” 周侪歪头瞧她,“不热吗。” 其实挺热的,尤其是在走廊,阳光直晒。 闻旅被问得一傻,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题目更重要吗。 周侪侧过身,“进来。” 十四班她也挺熟的,但她现在也不是十四班的人了,就说:“要扣分的。” “攒了不少,够扣。”周侪接着邀请,“走吧。” 反正都放学了,闻旅也就不再踌躇,背着书包坐到他旁边的位子。 傍晚的阳光被窗帘挡了大半,少部分斜射到后黑板的粉笔字上。 沉着冷静,守礼细心。 闻旅把草稿给他,“你做一遍,我再检查。” 他没吭声,拿了笔低头。 这几道的难度有点大,大概需要花费半个小时。 闻旅干脆趴在桌子上等,她昨晚没睡好,困得很。 本只是因为眼睛酸疼,所以才闭上眼休息一下,没成想真睡着了,呼吸平稳。 光影照了一点在她脸上,白皙的脸颊染上金黄。 周侪侧头看了她一会,伸手挡了阳光,右手则是在接着写题。 陆续的,前排渐渐有人发出声音,他们要回家了。 邹璥埗个猪,还在睡。 待到纸上最后一个答案写下,阳光已经移了方向。 周侪眼里含笑地看着她,什么时候醒啊。 又过了一会,他俯身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明天再起早点,我带了那么多届还不晓得吗。”田晓军边上楼边对着电话解释,“我现在再去教室看看,这不是怕还有学生在里面,钥匙也没收,住读生万一再回来拿东西找不到我开门怎么办……” 他是从后门那边的楼梯上去的,自然也是直接进了后门。 然后,瞳孔震惊,“周侪!你在干什么!!?” 第44章 我敢 他, 他们,他们竟然。 他们竟然是。 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田晓军好像被雷劈了,敢情周侪安分了这么久, 是为了搞个大的! 趁人家睡觉,偷亲人家。 简直就是个流氓啊!!! 周侪直起身, 淡定打招呼,“田老。” 闻旅被吵得睁了睁眼,听到那声招呼后, 也连忙坐起身, 迷茫地跟着喊, “田老。” “你们在干什么。”田晓军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周侪下巴往她的方向抬了抬, 笑得不太正经,“扎辫子啊。” 闻旅:“?” 田晓军往她头发上看, 果然有一缕头发被扎成了小辫,尾端因为没系头绳微微散着。 “扎辫子用得着靠这么近吗。”他不相信, 一点都不相信, 以前那些没注意过的细节滋滋往外冒。 周侪清清嗓子, “她教我做题, 睡着了。” “你手痒啊?”田晓军全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怪不得他要跟闻旅坐同桌呢,什么好好学习通通都是假的! 他心痒。 周侪默认。 他刚才好像,做了什么, 闻旅反应过来,脸颊微微发烫, 她抿了抿唇,结巴地解释, “老师,我确实,是要教他几道数学题,但我,我太困了,就先趴了会。” 桌上放着张被写满字的草稿纸,闻旅赶紧拿了递给他看,“老师你看,这几题有没有什么问题。” 田晓军怀疑地接了,定睛一看,嗯,拟得不错。 再看几眼,他坐到椅子上。 嗯,做得也不错。 教室里出奇得安静,外面老师说话的声音通通传了进来,唐主任喊他,“你们还在教室待着干什么,都回家去,老田啊,开小灶啊你。” 田晓军把草稿纸还给他们,他心里全都明白,但明天就是高考,他憋屈啊,都没地方发挥。 只能使劲拍拍邹璥埗,“高考了还睡!” “……哼哼。”邹璥埗哼唧了几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再睡会再睡会……” “回家睡不到,教室是睡觉的地方吗。”夺命魔音唐主任走了进来。 他一个激灵弹射起步,并很有经验地九十度鞠躬,跑得飞快。 闻旅和周侪也都一起离开。 田晓军悔啊,他咋就没早点发现呢。 唐主任不明所以地拍他,“给你升工资还不乐意,怎么这副丢了孩子的模样。” “简直是我老班上的滑铁卢。”他眼神复杂。 “还学起小年轻说话了。”唐主任手上拿了份表格,说:“等九月开了,你就该去带一班了,总不会再遇见个周侪这样的。” “周侪就混了点,也没做什么大事,挺好的。”田晓军为他说话,并期待地说,“以后我就轻松喽,小班的孩子指不定多好带。” 唐主任顺手把门锁上,听他说话也笑,“是啊,周侪,谁不知道他,这三年算是让每个老师都记住他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学生。” “有的话就天天逮人忙点,也有意思。” “诶呀,又是一个三年,还真是舍不得。” “都老教师了,还搞这些虚的。” …… 两位资历深的教师,一同走在高三的教学楼里,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这三年印象最深的事。 云一的香樟树,开了又落,落了再长。 只要有新苗,青春就永远不会结束。 “你……给我扎辫子干嘛。”闻旅摸摸头发,仰头问他。 周侪:“田老不说了吗,手痒。” 行吧,反正闻旅从来都不懂他的心思,说:“你回家好好看看那几题,我觉得应该会考。” “好。”他应,并扯了下她的书包带子,“又不看马路。” “哦。”闻旅抿唇笑笑,这不是有你在嘛。 邹璥埗还没睡醒,正在那急冲冲地说陈悰见色忘友,跟着陶箜缦就跑了。 “晚上就休息吧。”闻旅快走到家里车停的地方,说:“明天加油。” “嗯。”他笑,“不会让你失望。” 第57章 可她更想他开心,他都快半年没好好笑过了。闻旅定定看他几秒,终于是转身开了车门进去。 今天来接的是黄环芝,她正在电脑上敲打着什么,听到动静后头也没回,“出来这么晚。” 闻旅说:“我以为今天没人接,太困了就先在教室里睡了一觉。” “唉,高考啊,真是辛苦,护照都给你办好了。”黄环芝心疼地说:“考完我就带你去国外玩。” “什么?”闻旅一脸懵,“去国外干嘛。” 黄环芝还在电脑上操作,“带你放松下心情,就我们两个去。” “可是……”闻旅眨巴眨巴眼,“我……我那个……” “呵呵。”黄环芝总算是回头看她,有深意地说:“不想跟妈妈一块,想跟那个男生一块是吧。” “没有。”闻旅乖巧笑笑,“我就是不想去国外,不好玩。” 黄环芝一锤定音,“没得商量,机票都订好了,八号下午考完我们就走。” 闻旅冷漠脸,“一晚上都不让我歇啊。” 黄环芝想想最近闻德的动作,这也是他的意思,省得又有人绑架文文威胁他,她说:“你要是想跟那个男生在一块,你就听我的,过个十几天,咱们再回来,暑假两个多月,不够你们玩的?” 闻旅扒着前排座位,悄悄问:“妈妈,你怎么知道他的。” “呵,想想闻德那德行,除了要把你跟谁分开,他也不会拉下脸去找董国。”黄环芝说:“至于你,更容易猜。” 太阳还没完全落,闻旅看看跟着车跑的太阳,又问:“你不说什么别的吗,对他。” “谁?”黄环芝看眼后视镜。 “就……他。”闻旅笑笑,“我喜欢的……他。” 黄环芝也笑,“你都快十九了,我还管你喜欢谁啊,女大不由娘。” “你不是喜欢蒋喻哥吗。” 她解释,“我是想着能撮合就撮合,撮合不了我也没多少意见,你看重的那个男生,要是品德条件过得去,我照样喜欢。” “他很好的。”她眉眼弯弯,“等成绩出来了,我带他回来见你。” 黄环芝不由得又念了一句,“女大不由娘啊……” 高考这两天,好像哪里都在为考生让路。 平常人就很多的云一校外,今天更是人挤人,车挤车。 考完第一场语文,几人一起在外面吃饭,陶箜缦一个劲念叨,脸上却没多担心,“我完了我这次真的完了,我竟然把选择题填反了,这像话吗!” 闻旅还没想到怎么安慰她。 陈悰先夹了一筷肉到她碗里,“俩都选b,你填不填反有区别吗。” “2b哈哈哈哈哈哈。”邹璥埗直笑,不知道戳中哪个点了。 陈悰又一筷子敲他手上,“笑屁啊你。” 邹璥埗:“……” 够了,真的够了,他都不敢想。 等周侪和闻旅和好了,他弱小无助的小石头夹在里面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看着桌上的纹路,闻旅若有所思,“就看下午了。” “啧,数学啊。”陶箜缦直摇头,“啧啧啧,简直是噩梦。” 一语成譏,数学考完出来后,大家脸上明显没有上午那个笑容了,一个个垂头苦脸。 “谁出的题!” “倒数第二道,我看了题目先笑了两分钟。” “完了,准备准备复读吧,我现在就让我妈去报名。” “不是英语不是明天考的吗,我特么好像瞎了,那题是英语吗。” “看完题目先丢十二分,这实力,不用多说。” “闻旅,你做出来了吗。” 走廊上,有人一脸期待地问她。 闻旅叹口气,靠着栏杆,一脸郁郁。 看来是没做出来,竟然连闻旅都没做出来,他松口气,“那没事了,我突然又行了。” 这时闻旅却又说,“做出来了。” “……”他变脸大师,“那你叹什么气。” “我竟然一道题都没押中。”闻旅满脸怀疑,受挫极了,重复说:“一道都没押中,运气死完了?” 问她的那人恨不得翻个白眼,敢情他们还停在刷题的阶段,这大神已经进化到押题了,虽然没押中。 周侪这时也总算是从隔壁教学楼出来了,旁边跟着邹璥埗和陈悰,陶箜缦的考场又是另一栋楼。 一看到他,闻旅表情就不对了,不自觉带了娇气,“我一道都没猜中。” 周侪手往后缩了缩,笑说:“刷的题在那,错不了。” 这也是,虽然没押中吧,但打下的基础都在,怎么做都不会错。 闻旅垂眸点点头,“好吧。” “哈哈哈哈闻旅你什么运气,陈悰还对了两道。”邹璥埗没心没肺地嘲笑。 马上的,又被周侪踹了一脚,“能及格吗,还笑。” 邹璥埗:“…………” 弱小无助的小石头真的好苦哦。 见色忘友的兄弟,一来来俩。 往年的高考,数学总是重灾区,今年更是,热搜爆了好几个,全都是在讨伐题目难的,更有些人在说自己高考时的难度,势必要一较高低。 网上都在凑热闹看乐子,考生们则在争分夺秒地复习明天的考试。 最后一门考卷收起来的同时。 高中结束了。 不管是考好考差,脸上都是笑着的。 “芜呼呼呼呼呼呼,暑假我来了哈哈哈。” “终于考完了,老娘再也不用刷题熬夜了!” “爽啊,再也不用六点就爬起来了!” “再也不用跑操了!” “再也不用背书了!” “再也不用吃不饱穿不暖了!” …… 一群群人边走边笑,脸上无一不是解脱。 有老师经过,瞅瞅他们又离远,学生们都疯了怎么办。 “考完了?”闻旅背着书包站在树下,语调上扬。 周侪:“考完了。” “你……现在要去哪。”闻旅又问。 压在身上的千斤拿开,周侪的眉间总算是又回了些少年意气。 他逼近,单眉上挑,“讨利息。” 他……变得太快,闻旅不太自然地往后退两步,“我,我妈妈来接我,等下就要去机场。” “我怎么办。”周侪的声音很低,听着有些可怜。 树叶挡了热烈的阳光,闻旅的脸上漏过几丝,试探道:“要不?你再攒一攒?” 周侪听得直笑,身上的黑t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片叶絮。 夏天太热了,闻旅的耳朵越来越红。 “成绩还没出来。”他低头,稍稍靠着树干,倦怠懒散,“我还不敢亲你。” 考完,大家不是在寝室收东西,就是在往校外跑,没几个人来教学楼后面的这条林荫道。 闻旅的白鞋子微微移移,心跳如擂鼓,忽的踮脚亲在他脸侧。 四周寂静,只有风吹动她裙子的声音。 她的味道扑了满怀,他本是倦怠的眼神微微一愣,恍然变得柔和。 他低眸看她,轻声,“做什么。” “我敢。”闻旅脸侧通红,转身就跑。 书包上的吊坠被风吹得直晃。 周侪靠在树旁,衣摆被她刚刚攥得皱巴。 良久,又低笑起来。 第45章 吻 国外那十几天, 很无聊,非常无聊。 时差又有好些,每天也聊不到多久, 闻旅每天不是在做翻译,就是在去做翻译的路上, 逛街逛得腿麻。 一通折腾下来,她起码瘦了四五斤,原先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瘦出了尖下巴, 腰越发细, 更添了些清冷气质。 “高三都没见你瘦。”黄环芝就稀奇了, “来这天天去餐馆,反倒还瘦了。” 闻旅手拿着叉子, 在盘里戳中一块勉强能吃的牛肉,再往嘴里送。 按理说这里的肉食较多, 她该是吃得很好,黄环芝说:“你这挑食的习惯什么时候改改。” “我不挑食啊。”闻旅也不明白, 她哪里挑食了, 在这里待了十几天她都没让自己饿死, 她已经很厉害了! 黄环芝略无语, 眼神嫌弃,“哦,羊肉,猪肉不要, 筋多的牛肉也不吃,不怪你在这瘦了。” 闻旅不说话了, 心中默想,她明明很好养活, 一碗最普通的清汤面都能吃得很香。 她一点都不挑食,对,就是这样。 “还有一个小时,你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带点回去。”黄环芝擦了擦嘴,又四处看看,这机场很大。 闻旅摇头,“已经买很多了,找个地方坐会就登机。” 听了后,黄环芝就没再说话,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 闻旅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看明显松了的腰带,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没起身去买新的,开始算国内的时间。 “明天出成绩。”她说。 黄环芝头也没抬,“嗯,暑假你自己安排,想要什么奖励直接说就行。” 第58章 她的成绩,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黄环芝那不在乎的模样也正常。 有了前车之鉴,闻旅不得不奇怪,“出成绩前回去,赶这么巧。” “你爸那边安排好了。”黄环芝仍是没抬头,手机上的东西貌似很重要,一直在屏幕上唰唰划动。 闻旅:“爸爸要干什么?” “公司有变动……”黄环芝反应过来,淡定改口,“你也听不懂,无非就是在争权,你爸让我们先出来待会,现在稳定了,当然就要回去了。” 金融方面的,她确实不懂,闻旅又问:“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挺好。”黄环芝的表情很淡定,“不用担心他。” “嗯。”闻旅放心地点头,过会又往手机上看,“走吧。” 飞机直上云空,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现在再看,其实也挺美的,闻旅往外多看了几眼。 到平城的时候,天蒙蒙亮,她们在机场短暂地吃了个早餐,又坐上了飞往云城的飞机。 闻旅想了想,轻笑道:“以后就要经常坐这趟航班了。” “去平城的学校。”黄环芝问:“想好了?” 闻旅说:“他们都要去平城,之前一起聊过这个。” “挺好的。”黄环芝笑了下,垂下眼几秒后,再说:“挺好。” 一次恍眼,云层散开,飞机在追着太阳跑,已经到了公布成绩的时间,而她也将迎来全新的人生。 闻旅站在机场大厅中,微微靠着行李箱等网络的缓冲,心跳得很快。 一秒,两秒,三秒…… 太阳穿过玻璃照到她脸上,瞳孔中是金色的光。 “妈妈!”闻旅的腿有点麻,扭身兴奋地抱住她,“考上了!” 黄环芝被扑得往后退,她笑着揽住她,“多少分。” “六百一十二。”她眨眨眼,努力抑制住眼泪,哽咽着重复,“考了六百一十二。” 黄环芝觉出不对了,“谁考了六百一十二。” 她的眼眶红了,漫出水雾。 日夜不分的辛苦,终于开出了花。 “……周侪?” 黄环芝已经看到了她的屏幕,捧着手机仔细看下面的每一项。 而此时,标有他名字的消息出现在了屏幕顶方。 【周侪:601,恭喜。】 “这是?”黄环芝不明所,“什么意思啊?” 闻旅指腹擦了眼泪,她的唇角始终弯着,说:“应该是我的分数。” “这么高啊!”黄环芝满脸骄傲,高兴得藏不住,语速很快得直飙,“哦,这个意思啊,你考了七百一十一,他考了六百一十二,你先看了他的,他又先看了你的,哇这么默契,好啊好……” 她妈妈在说什么,闻旅已经听不清楚了。 【文:612,很棒。】 【周侪:你高兴吗。】 她又要哭了,眼眶越发红。 【文:高兴,特别高兴。】 【周侪: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周侪:所以别哭了。】 闻旅一愣,湿着睫毛往周围看。 早上的机场人并不多,大都是行色匆匆,没多少人会注意她们。 “……嗨呀!”黄环芝不知道自嗨了多久,揽着她女儿的肩膀就说:“走走,回家去,我给你热闹热闹。” 闻旅的步子就像是被定住了,她说:“你先回去吧,我想……” “行行。”没等她说完,黄环芝就乐呵呵地拎着箱子跑了,步伐轻快,放养意味十足。 机场的广播也响了,回响在偌大的空间。 闻旅急忙往外走,心跳怦怦作响。 她的眼睛四处寻找着,丝毫不在意脚下。 几秒后,她的眼睛终于有了定点。 他就站在玻璃外,遥遥看着她的方向。 一身简单的衣服,黑色短袖上印了几个字母,头发好像剃短了些,更显得下颌瘦削,晨间的光撒在他头上,染得青春肆意。 夏天的风是热的,刮过也是烦闷。 她的裙摆被吹得晃动,裹着栀子花香的热风撞进他怀中。 “你怎么知道我到了。” 她揪着他的衣服,仰头亮晶晶地看他。 周侪一手扶稳她,另一手点点她脑袋,“闻旅,你再不看路试试。” 她只是对着他笑,她好高兴。 空气都是热的,他看她的眼神闪了一瞬,过后又挑眉,意味深长,“耍流氓?” 闻旅这才注意下自己的动作,双臂正紧紧揽着他的腰,薄薄一层布料下的肌理,硬挺而富有力量。 “……没,没。”她连忙撒了手,两腿直往后倒,白皙的脸颊染红,眼里的泪还没完全褪掉。 周侪好笑,几步上前牵了她手,细腻柔软。 闻旅已经木了,她的嘴和大脑也已经断连了,“你牵我干嘛。” “牵都牵了。”周侪牵着她走,神情淡定得不能更淡定,“不然你找把锯子给切了。” 闻旅:“……” 她挣脱几下,挣不开。 算了,由他吧。 但是好热。 “你还没说是怎么来这的。”她问。 周侪:“谁当初说去哪都告诉我。” “哦。”闻旅笑了一下,原来是手串,又说:“你要去哪。” 他紧了紧她手,“回家啊。” “啊?”闻旅眼睛变大,“回家?” 他清嗓,忍不住笑,“送你回家。” “……哦。”闻旅怦怦直跳的心脏安分下来一点,嘴却不安分,“你家的兔子我现在都没看到。” 周侪的步子骤停。 不走了? 她摇摇他手,眼神询问。 周侪的心里在摇摆,他是当个流氓呢,还是当个流氓。 唉,太难选择了。 “走。”他握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闻·傻白甜·旅就一直跟着他,让坐车就坐车,让搂腰就搂腰,直到她再次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走错了吗。”她往触控屏上的地图看,却横竖找不到她家的名字。 “没有。”他说。 “我怎么……”她犹豫地往外看,“离我家越来越远了。” 周侪说:“因为这是回我家。” 闻旅:“……” 看她那表情,跟吃了特酸的葡萄的一样,周侪笑了下,“不是你说要看兔子。” 她那时候估计是脑子抽抽了,闻旅挠了挠裙子上的绣线,再时不时看他一眼。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转动方向时,曲起的骨节会变得更加分明。周侪开车的时候并不会多说什么话,也没有什么非得超车的习惯,他现在好像收敛了许多,没了高中时那股张狂劲。 没用到多长时间,车辆缓缓开进负一层,其实她家离他家挺近的。 “叮——” 电梯在上行到三十二层时,到了。 闻旅却又站定在门口,临了了又说:“要不,我,我还是下次……” 话没说完,她已经被他牵进了屋。 房里很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柜子上摆了个小篮球的挂件,茶几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像是匆忙间忘了关。 闻旅没多看,眼里被窗边的木屋充斥着,里头的兔子直愣愣趴在玻璃上,好奇地往这边看。 “能摸摸吗。”她眼睛亮亮地转头问他。 周侪直接开了玻璃门,从里面拿了兔子递给她。 闻旅连忙双手接了,调整了一下姿势抱到怀里。 毛茸茸的一团缩着,前爪松松搭在她手臂上,头埋在耳朵里不露出来。 嗯,是个社恐兔。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闻旅心里疯狂刷屏,低着头看得仔细,过后又问:“有名字吗。” “文文。”他说。 “啊?”是在喊我吗,她抬眼。 周侪单手托了文文的肚子,将它送回到木屋,玻璃门却没关。 “不要这么小气嘛。”闻旅只抱到了大概半分钟。 窗帘只拉了一半,阳光尽数洒在木地板上,温度都渐渐涨起来了,周侪的视线落在她唇上,低声说:“它叫文文。” “……”闻旅的表情变得复杂,这也就算了,“说好让我来看……” 距离忽地变得很近,闻旅一下顿住了,她眨眼,“你要干嘛。” 他的视线流转在她唇间,手不知何时放到了她的后脑。 出风口的冷气扑在她的脖颈,又马上被温热侵夺,他的手心贴在她颈侧,灼热的吻落下。 他的气息尽情在她唇间贴拂。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他的动作,他的温度,他的味道。 全数侵没到她的心脏。 第46章 男朋友 二百六一十一天的思念与渴望全数落在这个吻里, 他亲得急迫,不得章法。 手滑落到她纤细的腰间,贴得更近。 第59章 最自然纯粹的味道, 像在田园里遇到了满棚的野葡萄,闻旅此时正站在里面细细感受。 她的手也不知何时抵到了他肩侧, 在呼吸不了的时候推他一下。 他则放缓了力道,在她唇间轻吻。 秒针分针急速地转动,那些日夜的努力与拼搏, 只当是为了这个吻。 好像, 他只想要这个吻。 “……周侪。” 趁间隙, 她微微偏移,葡萄感受多了也会酸。 闻旅费力推他, “你松开我。” 周侪稍稍离远,垂眸看她的样子, 看她朦胧的双眼,看她通红的双唇, 看她害羞又不得不碰他。 闻旅现在也没时间去看他, 低着头缓着呼吸。 夏天越来越热烈, 他又要亲她了, 先只是试探地碰碰她脸,再吻到诱人的红唇。 闻旅只能承受,她挣脱不开他。 也很想,和他亲近。 “我算是服了, 陈悰现在天天就跟个炮仗一样,谈恋爱咋都这么可怕呢, 哦还有那个出分,我考你隔壁呗, 周侪你看了没啊!” 谁来了,闻旅慌了,她好慌,双腿直退地离他远了三四步,紧紧靠在木屋的玻璃上,与里头的文文大眼瞪小眼。 “我见不得人?”周侪看她动作,有些好笑。 “话说,我真是该的陈悰那孙子,不然他俩吵架还得一个星期。”邹璥埗还在门口换鞋,眼睛就跟瞎了似的,丝毫没注意柜下的一双小白鞋。 他手上拎了份早餐,放大了音量就喊,“起床了阿侪!” “叫魂呢。”他就站在窗边,目光不善地瞧。 邹璥埗脑子天生就少一根筋,自顾自往沙发上坐,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得意又得瑟,“猜猜老子考了多少分。” 周侪:“……” 他看眼木屋旁的人,又看眼沙发上眼睛瞎了的人,说:“二百五。” “开玩笑!”邹璥埗猛地瞪他,“老子怎么可能只考二百五,四百六懂吧!四百六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闻旅给我开了大半年的小灶,我要只考二百五……闻旅?” 这二百五终于看到了人,他哑巴了,一眨不眨地说:“你怎么在这……哦?” 她没脸见人了,闻旅心里崩了一大片,脸却淡定,“我来看兔子。” “哦……呵呵。”邹璥埗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他挠挠头,假装很忙地拎桌上的袋子,“那……还没吃吧,吃点……呵呵。” 闻旅礼貌冲他笑笑,躲着周侪移了几步,坐到沙发上,说:“是,没来得及。” “你,今天回来的?”他问。 闻旅硬着头皮拿筷子,“嗯。” “哈哈,国外好玩吗。”邹璥埗尴尬。 闻旅也尴尬,“还行,风景还不错。” 邹璥埗接着尴尬,“那,那个,周侪去接你的?” “嗯。”救救她吧,闻旅转过头。 看了场尬聊,又同时接收到两道视线,一道意味深长,一道在求救。周侪压下嘴角,自然地坐到她身侧,边解开包装袋边说:“喊上他们,晚上出去玩,去不去。” “去。” 又是两道同时响起的声音。 早餐的种类不多,毕竟是邹璥埗按他的习惯买的,周侪把小米粥放到她手侧,自己则在喝豆浆,无糖的。 邹璥埗现在心里装了个痒痒挠,“你考多少。” 周侪往她的方向看。 闻旅说了,“他考了六百一十二,数学一百三十一。” “牛逼。”邹璥埗下意识感叹,又细想,周侪的成绩怎么是闻旅说的,忍不住要翻个白眼。他牙酸,“那你考多少。” 这次轮到周侪了,“七百一十一。” “好好好。”邹璥埗牙更酸了,缓了会说:“那你俩,不就不能在一个学校了。” 周侪又看她。 闻旅说:“我要去平大,经济大学就在附近,你的分可以去最好的专业,距离平大也不远,走路不超过二十分钟。” “什么时候计划好的。”周侪摸了下她头,“连专业分都算好了。” “就,恰好看到了,就搜了搜。”闻旅才不会跟他说实话,又考虑,“你要是不想学经济,也可以看别的学校,云城的科技大你也可以,我就……” “我去学经济。”他打断她的话,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 我就去科技大旁边的云大,闻旅心里默默补充完整了话。 邹璥埗牙更酸了,头上爬满了柠檬精。 服了服了服了服了服了…… 他闭眼沉默,吃不下去早饭了。 过后闻旅接了个电话,她牵了牵他手,“爸爸请你来家里吃饭,他下厨。” “不了。”周侪说:“我没准备好。” “要准备什么?”她不明白,只是吃个饭而已。 他家这位,真的考了七百一十一吗,周侪点她脑袋,“笨不笨,礼物啊。” “不用那些吧。”闻旅冲他笑,她那些同学朋友来家里玩,也不用带礼物啊。 周侪亲她一下,“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朋友。” “……哦。”闻旅脸红了红,“那我先回家,爸爸催我了,说有老师来家里找。” “走。”他牵着她往楼下去。 邹璥埗则是在房里打键盘打得霹雳响。 早上那股子得瑟劲已经没了,现在的他是游戏战神版·小石头。 回去的车上,临走了,他又环着她亲了大概十来分钟,闻旅打他都没松开。 “你不要老是这么……” 她脸颊发烫,推着他控诉。 “怎么?”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亲她。 闻旅:“……” “我真的要回家了。”她声音很小。 周侪也没松开她腰,“回呗。” “你先放开我啊。” “你亲我一下。”他笑。 他是亲亲怪吗,闻旅眨了眨眼,侧头准备亲到他脸上。 这时他却移了位置,准确地贴到了他唇上。 于是…… 又过了十分钟。 “啵—” 短暂而轻促的一声后,他的声音有些哑,“回吧。” 闻旅还想争取一下,“你真的不来吃饭吗。” “不来。”他现在想去也去不了。 闻旅下车预备走,又回头说:“你不下车?” “口口。”他的表情很淡定,闲话家常似的,“被你亲出来的。” 背锅·闻旅脸瞬间通红,连走带跑地往小区里进。 恰好赶上一个住户出来,门禁打开又预备关上。 她走得更快,连忙伸手拦住快合上的小门,“不要关不要关……” 可这门的力道太大,她根本拦不住,仍是在往锁上合。 门卫默默给她点了按钮,小门又重新打开,“姑娘你扫下脸就行了,这门没安声控。” “……谢谢。”闻旅低着头再往前走,温度太热了,她这是被热的。 对,就是这样。 进了楼里,她又坐了几趟电梯,从顶楼到负一层,再从负一层到顶楼,直到脸上的温度微微降下,才输了密码进屋。 果不其然,客厅里坐了好些老师,在跟黄环芝说着什么。 黄环芝也是被争得头疼,连忙把篮子甩给她,“喏,回来了,我们都是尊重孩子的意见的,条件出得再好我也没办法。” “闻旅同学,我是平城大学的招生老师,先恭喜你考了这个成绩……” “我是成青大学的,我们学校……” “我们平大可以提供住宿,想要什么环境你提就好。” “我们成青直接安排奖金,你这几年……” 耳边好似有千人在吵架,这几位老师的战斗力很有点强啊,闻旅好几次想说都来不及,最后只能等他们吵完,都看着她等答案的时候才能说。 “不好意思,我比较想去平大。”她礼貌微笑,并说:“我刚从国外回来,要倒时差,现在很困,先回房休息了。” 马上的,又是第二轮争论,隔着门都能听到。 黄环芝头疼并骄傲着,她女儿果然聪明,不管在哪,都是被争夺的对象。 房内的空调被提前开了,整室都是凉丝丝的。 她双手捂脸,趴倒在床上。 什么困了倒时差全是假的!她心跳得都要爆炸了!这个情况入睡是会猝死的! 良久,她就这现在的姿势,侧着脸看手机。 【文:你到家没。】 回复很快就到。 【周侪:没,路上吹着。】 想到他先前说的话,闻旅又滚了好几个圈。 然后就…… 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 闻旅就干脆坐到木板,捧着手机给他回复。 【文:晚上几点,我可能要倒时差。】 【周侪:六点或七点,你先睡。】 【文:嗯。】 她睡不着!她睡不着!她睡不着! 第60章 闻旅抱着膝盖窝在床与飘窗间的缝中,捂着脸待了好一会,才起身收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夏天黑得慢,七点了也没完全黑下,深蓝笼罩,与夜灯的拉扯下,带出别样的色彩。 “兔子?”闻旅看到了他手上的东西,是个纯白的玩偶。 “嗯。”周侪放她手上,“送你。” 闻旅抱着它,又摸摸它的长耳朵,“送我这个干嘛,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像你啊。”他笑,“养着吧,当女儿养。” 闻旅:“……” 并没有选择开车或是骑车,用了最淳朴的步行。 闻旅一手抱着兔子,另一手被他牵着,时不时假装看不到路人投过来的视线,也不无聊。 他们一致决定要去ktv唱卡拉ok,主要是陶箜缦和邹璥埗,陈悰听他女朋友的,闻旅和周侪都无所谓,四舍五入也算一致决定吧。 这俩人到的时候,陈悰和邹璥埗都多看了两眼闻旅手上的兔子,但也没多说什么,随便招呼了几句。 陶箜缦则是上上下下看她一遍,羡慕极了,“瘦好多哦,我也想呜呜呜……” 桌上开了些酒和饮料,高考完了都能敞开着喝,周侪却还只是在喝他的可乐,没碰过酒。 “喝一点?”陶箜缦撺掇她,“甜的。” 这只是度数很小的鸡尾酒,闻旅就没拒绝,放到嘴边尝了几口。 趁那几个男生凑在一块玩游戏,陶箜缦又满脸八卦,说:“你猜为什么周侪不喝酒。” “他不喜欢。”闻旅也只能想到这个。 陶箜缦凑在她耳边,悄悄说:“他酒量很差的,这样度数低的,两瓶就醉,陈悰跟我说的,绝对保真。” “是吗?”她很怀疑,周侪喝果酒能喝醉? “当然了,不信你灌他试试。”陶箜缦一副要看热闹的模样,没多久又捏捏她手腕,端着果盘到她眼前,“快吃点西瓜补补。” 西瓜的汁流入口中,闻旅拿着叉子若有所思。 “完了又死了。”邹璥埗无能狂怒,握着话筒转战,嚎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搭上曲调后,却意外好听。 “你们去哪个学校。”陈悰顺手揽着陶箜缦的肩,说:“我去人大,她去外国语。” 闻旅说:“我应该是平大,周侪在经济大学。” “那我们几个不就一个学校都没落上。”陶箜缦不大高兴,说:“邹璥埗的最远。” 陈悰握着罐子喝了口酒,“坐车半小时都不要,你们还想天天见?” “不然呢。”陶箜缦死亡微笑,“我跟文文从初中开始就没分开过了。” 陈悰哼了声,“我跟阿侪从小学就没分开过,比什么呢。” 陶箜缦浅浅翻个白眼,“搞笑哦,我又没跟你们比。” “表情管理呢大小姐。”他笑。 “你再这么叫我试试!”她又不高兴。 “大小姐?”他还在笑,存心要逗。 “陈悰!”陶箜缦一把掐住他脖子,却没使劲。 “掐。”他扶稳她腰,笑得挺宠,“把你对象掐死,你去守活寡。” “我守你大爷的。”陶箜缦笑骂。 闻旅往侧边让让,躲在周侪肩侧,看着那边的打闹,笑着说:“他们天天都这样。” “差不多。”他淡定地喝了口饮料,味道挺怪,“手上拿什么东西。” “酒啊。”闻旅看他,又是讶异又是想笑,“你喝了?” 周侪只是懒得开新的,就拿了她手上的,“嗯。” “味道还可以。”闻旅诱惑他,昏暗的灯下,显得眼睛更亮,“要不你再喝点。” 他亲她一下,转瞬即离,“甜的,好喝。” 闻旅:“……” 邹璥埗还在大屏前深情并茂地唱着周杰伦的星晴,那一脸痛苦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歌把他虐哭了。 说是酒量差,但闻旅看他喝了一瓶也没事啊,脸都没红一点。 再等邹璥埗过足了唱瘾后,几人坐在江边的台阶上吹风。 江面上折射着五光,未来好似一片美好,向往而期盼。 云城的夏天好比蒸笼,又闷又热,所以不管哪天,大家都会默契地避开日头最大的时候,守在晚上出来吹风。 现在不管是哪条街,还是哪道巷,都会有几人结队经过。 他们都走了,只有他俩牵着手走在巷子里。 闻旅想要走小路,就是曾经撞见他打架的那条,先说了方向。 “周侪,你那天在这里为什么那么凶。”她问。 他沉默了几秒,才说:“你看到他就笑了,不像对我。” 她那时候喜欢他吗,总之并不讨厌,不然她不会返回给他买药。 闻旅站定,踮脚亲在他脸侧,明知故问,“我对你怎么了。” 他周身的气场非常闲适,好像正在经历最幸福的事,周侪双臂揽着她腰,脸埋在她颈侧,声音变得有些闷,“这就是男朋友的待遇?” 她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全心全意地去爱他,想让他知道,让他感受到。 夏夜的月亮好像格外亮,闻旅笼罩在其中,手放在他颈后,摸了摸他头发,轻声说:“是对我喜欢的人的待遇。” 周侪闷闷地笑,抱了她好一会,才侧过头要亲她。 “不行。”闻旅连忙低头避过,“在外面不能……” 话没说完,迎头走来个遛狗的路人,萨摩一身雪白的毛发,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闻旅庆幸,还好,不然就尴尬了。 这口气却放松得太早。 周侪两臂用力,托着她腰,很轻松地放到肩上。 晚风吹过裙摆,也带起一声轻促的惊呼,“周侪!” 他高兴,十九年来头一次这么高兴。 这个最漂亮最好的女生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以后,永远,都是他的。 “怎么。”他牵稳她手,在风吹过的时候,踩着石板路转了个圈。 披散着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她抱着兔子笑:“你干嘛。” “高兴。”他的声音摇摇传上,回荡在巷子里。 闻旅现在变得好高,她尽情享受了一把两米以上的视角,用抱兔子的那只手摸摸他脸,是烫的,她问:“你醉了吗。” “醉了。”他笑,笑得肆意,连飞舞的发丝都在诉说喜欢。 小巷深处有一段路很黑,闻旅又拿着手机给他照明。 有她在,黑暗也没事。 第47章 七亿年 从那天后, 闻旅的床前多了个兔子玩偶。 她的时差全落到了晚上,那一觉大概睡了十来个小时,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明明是周日, 家里却又没人,闻旅在厨房里找了半天, 连个苹果都没找到,空空荡荡地跟没住人似的。 最后还是抽屉里不知何时买的零食救了她的胃。 她半躺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往嘴里塞面包。 想到他昨晚的样子, 闻旅笑了笑。 【文:酒醒了吗。】 那边回复来得晚了几分钟。 【周侪:又没醉, 怎么醒。】 看来他昨晚是真醉了, 只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闻旅很给面子地回了个。 【文:嗯嗯,早上记得吃点清淡的。】 他拨了视频过来, 闻旅就凑着那个姿势接了。 锅子里正煮着粥,咕噜咕噜的冒泡, 清淡的只有白色。 没多久镜头就调转到自拍模式,他那边有点晃, 像是在拿什么东西, “给他们煮的, 邹璥埗吵了一晚上。” 闻旅没多奇怪, 毕竟昨晚就是因为邹璥埗走路不稳了才散的,问:“他们昨晚在你这睡的?” “嗯,烦。”周侪拿了调料台上的勺,撒了点盐进去, 握着锅铲黑杆的手,修长干净。窗玻璃外的阳光微微透进来了点, 照亮了他半边脸,他像是刚洗漱完, 头发前还微微湿着,睫毛垂下,神情倦怠。 请说这句话之前,先放下手中的锅铲。 不然说他烦,真的很没有可信度。 闻旅笑笑,举了举手上的面包,“我早上吃这个。” “就吃这。”周侪很浅地皱了下眉,镜头精确地捕捉到了。 闻旅往面包上看一眼,卖相还不错啊,她说:“这怎么了。” “没。”他松了握锅铲的手,又拧了开关转成大火,说:“等会去找你。” 闻旅问:“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他笑了下,镜头晃到他下颌,说话时喉结被牵带着滑动,“以前一天二十四小时,你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跟我在一块。” 知道的是在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以前同居。 闻旅右眼不自觉跳了下,“你说个地方,我去就行了,不用你来接。” “没想好。”他说:“到了再告诉你。” 这跟还是他来接有什么区别,闻旅点头,“知道了。” 第61章 还没到正中午吃饭的时候,闻旅在电话的催促下出了门。 她穿了身轻薄的长裙,淡蓝色,真丝料,风吹过的时候会勾出纤细的腰和修长的腿。 “去哪。”她坐上车,冷风下缓缓热气。 周侪启动车子,“先吃饭,下午你定。” “现在才……”闻旅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半,太早了。” 日头太强,周侪把头上的帽子戴她头上,说:“瘦的捏着都是骨头架,早上还吃那么寒酸。” “……”闻旅默默低头瞧了瞧腰,明明很多人夸她瘦了更好看,在他嘴里就变成骨头架了,而且面包哪里寒酸了,她说:“早上还想吃什么,一百盘大宴吗。” “你要是喜欢。”周侪说:“咱俩办婚礼那天,早上一百盘也不是不行。” 闻旅:“……” 她没话说了,转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这树真蓝。 不,天真蓝。 她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周侪侧过头看她一眼,嘴角微微翘着。 几个转弯过后,车停在楼下。 这家店是云城的老字号了,外地来旅游的倒不会选择,所以这个大热天里,里头的客人并不多。 没订包厢,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他把菜单给她,“你选。” 闻旅还是小时候来这家店吃过,只记得有道炸土豆做得很好吃,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招牌。 她最先划了这道,再回忆了一下他喜欢吃的,多选了道羊肉和藕节。 “好了。”闻旅把菜单还他。 周侪看了几眼,说:“你不是不吃羊肉。” 闻旅会说是因为你喜欢吃吗,当然不会,她淡定道:“我只是不常吃,又不是绝对不吃。” “挺多变。”他笑了声,低头在菜单上多划了几道。 莫名的,闻旅脸红了红,她喝口水,假装很忙的样子,在手机上划来划去。 从微信跳转到相册,再跳转到淘宝,又跳到微博。 菜上得很快,除了她点的那些,还多了一道鱼和竹笋。 可惜,竹笋里有葱。 闻旅先夹了一块土豆,放到嘴里尝尝,没有原先做的好吃了,但还是不错。 带有辣椒的汤汁染红了碗里的米饭,闻旅只夹了土豆或藕。 周侪避开盘里的葱,夹了一筷笋给她。 闻旅吃了,其实没有葱的话,她还是很爱吃笋的。 过了会,他又挑好一小盘鱼肉给她。 “我可以自己挑的。”她不太好意思。 周侪说:“你想让我帮你回忆下你有多挑食吗。” “我不挑食啊。”她还是那句话,也是真不明白,“就算只有一盘酱菜,我也能吃一碗饭,这哪里挑了。” 周侪肯定,“是,你只是偶尔不想闻到羊肉的味道,也偶尔不吃猪肉,再时不时挑走葱和姜,一点都不挑。” “……”虽然但是,她对一般的菜真的不挑,闻旅看他还想说话的样子,连忙往他碗里挑一块肉,笑笑说:“吃饭,吃饭吧。” 周侪瞧她一眼,配合地闭嘴了,只是顺带帮她盛了碗汤晾着。 夏日天热,却又多雨,没多会天就阴下来了,乌压压的一片。 速度快得好比假期,没反应过来,就过完了。 周侪往外看了眼,问她,“下午想去哪。” 闻旅撑着下巴,惆怅道:“本来想去海洋馆的,现在雨下得这么大也去不成了。” “去的成。”他说,“先找个地方待着,等雨小了就去。” 闻旅实在想不出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连个商场都没有,“你决定吧,我听你的。” 周侪显然是对这带很熟悉,牵着她往后门走,避着雨穿过一片带有棚子的小街,到了地方。 “网吧?”闻旅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牌子问他,“这么偏的地方,你怎么发现的。” “以前在这打过工。”周侪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那时候应该十几岁,只有这里收。” 闻旅被他牵着的手缩了一下,他以前过得好辛苦。 “可怜我?”周侪笑着看她。 闻旅摇头,廊外的雨滴滴答答,好似滴在了她心里。 她没顾这里是外面,压着他肩在他唇间亲一下,啵的一声,她笑,“想亲你。” 行人奔走,纷纷往店里躲,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唯有三两个女生在看他脸,不时偷看几眼。 周侪的手挡着她脸,低头亲亲她,“不用想,随你亲。” “呜,帅哥都是有主的。” “好温柔,好浪漫。” “没什么比伴着雨声接吻更浪漫了。” “但他为啥要挡着他女朋友啊,我还想看看长什么样呢。” “大概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吧,占有欲,懂?” 那几个站在对面店铺门口的女生小声讨论着。 看他们进去了才恋恋不舍地往外跨步。 网吧的老板明显是认识他,习惯地递烟,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笑着说:“带女朋友来了。” “嗯。”他笑,没接对方手上的烟,“戒了。” “哟。”老板嚼着口香糖,越嚼越酸,他上下看一眼闻旅,真是漂亮,说:“有人管就是不一样了,还是给你开那台机位,妹妹就不用开了,看着也不像会玩游戏的。” 闻旅确实不玩,也准备冲他说谢谢。 “开两台,她在我旁边。”周侪先说。 老板有点没明白,这不是白浪费钱吗,但也没多说,“那行,几小时。” 周侪往里面走,“两个,雨停了就走。” “我其实可以在旁边看你打游戏的。”闻旅坐到他身侧,这里像是更新过设备,环境很干净。 周侪先帮她开了机,说:“网速还行,想玩什么玩什么,不用等着。” “哦。”她滑动鼠标,在浏览器上搜了4399,她只会玩这个。 周侪则是点了他最常玩的那个游戏,熟练地输入账号密码。 网吧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闻旅看了几分钟,没太看懂,也生不出什么兴趣,就在自己电脑上找了个顺眼的名字点进去。 是个做饭小游戏,任务就是把食材拖到台子上,简单好操作,只是考验手速。 过路的人先是会惊艳一把周侪的操作,再往右边一看。 那画风小清新的,竟然出现在了这种电竞网吧。 不由得想,占了最佳观众席的位置竟然不好好珍惜,在这玩什么做饭小游戏? “啊,死了。”闻旅轻轻叹口气,“好难啊。” 周侪笑了下,手指在键盘上随意敲了两下,清脆的两声哒哒后,屏幕里的人物定在原地,“我们换换?” “你确定?”闻旅不太相信他,“这关很难。” “没有我过不去的游戏。”他微微一挑眉,话里话外全是傲气。 周边守着围观的人顿时麻了。 搞什么,你不玩这!!!去玩那??? 哄女朋友也不是你这么哄的! 闻旅坐在他的位置,转头看他滑动鼠标。 第一次机会,他死了。 闻旅安慰了一下,“刚玩不熟练,第二次一定行。” 结果是,他又死了。 “事不过三。”闻旅看看他脸色,试探着说,“再来?” 周侪面无表情,紧抿着的唇显露出了他的认真。 最后在用掉两次道具后,终于艰难地过了,他心里记下了这个游戏的名字,反复鞭挞,并说:“不难。” 闻旅强忍着笑,低着头说:“对,这游戏技术还不成熟,有很多bug,你以后可以试着做一个新的游戏出来。” “嗯。”周侪点两下键盘,解锁了屏上的人物,进入新一轮屠杀。 另一头跟他对决的邹璥埗则是打了两个喷嚏,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一轮他直接用大招杀小兵,隔壁队员都被杀到窝里不敢出来了呢。 邹璥埗在死了十几次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咆哮,“周侪你大爷的!你他妈吃枪炮了!炫个屁啊,就你会炫技!就你打得好!就你用大招清兵!就你死不了!!!” 公屏上的字大家都能看到,周侪在余光扫到这段话后,又杀了他一次。 邹璥埗:“…………” 不光是他,旁边有意无意围观的男生们,也是为他的对手默哀。 都是兄弟,都是连跪派,都懂。 等时间到了,外头的雨仍然没停,却不是中午那样的瓢泼,而是细雨如丝,为闷热的夏天带来一些清凉。 坐上车后,周侪点了导航,搜了个位置后踩下油门。 他等红灯的时候有个小习惯,右手总会在方向盘上点几下,这是闻旅看了一路发现的。 海洋馆这种地方,大都是父母带孩子来看的。 她想,趁这个机会,带他去她小时候玩过的那些地方,他残缺的童年,她都会帮他补回来。 第62章 里面的空调开得并不是很足,但各处都是水,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周侪牵着她往里走,随便看了几眼。 闻旅却很兴奋,她拉着他往一个区域去,等在大玻璃前,全身都被照成了深蓝色。 “你仔细看它。”她指指玻璃里的白鲸,强调说:“仔细看它有什么不同。” “无聊。”周侪当真就听她的话,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鲸往他们的方向游。 闻旅则是满脸期待地等他的反应。 水波层层,白鲸游到跟前,突然张开大口,朝着这两个人类的方向。 咦?没反应。 它再吓。 哇—— 好吧,还是没反应。 它只好受挫地在四周游来游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怎么没被吓到。”闻旅嘀咕了句,看来没达到她的预期。 周侪无奈,“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什么啊。”闻旅反驳,“我十几岁的时候来还是会被突然吓到,这么突然,谁都会被吓到好吗,是你有问题。” 周侪只好又看向白鲸,配合地哇了一声,并抱住她腰,“好怕哦。” 白鲸:0…0 闻旅满意了,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嘛,她笑着牵起他手,又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是一个隧道,头顶身侧,都被鱼群包围。 她靠着玻璃,想起她给他起的小名,开玩笑似的说了句,“看,都是你的同类。” 有几条长得不怎么样,周侪实力拒绝这个称呼,说:“我的记忆才不止七秒。” “那你能记得多久。”闻旅问他。 周侪垂眸,看着她眼睛,一片澄澈,被海水透成蓝色。 而据说,蓝色是永恒的。 他格外认真,“七亿年。” “骗鬼哦。”闻旅脸有些发烫,她回过头看玻璃里的鱼。 阿鱼阿鱼,我也记得你七亿年。 第48章 破碎 明天需要回一趟学校拿档案, 群里已经在说了。 闻旅低头看了一两分钟的聊天记录,抬头看他,正对上他的镜头, 愣了一瞬,“拍我干嘛。” 手机里开着录像, 他揽着她肩,身后是蓝色的。 “不要拍我。”闻旅拿手机挡住脸,嘴角却是笑着的, 她推推他手, “你好看, 拍你。” 周侪当真就伸长了手,露了一半脸在镜头中。 看她的眼神中, 眷念又欢喜。 “你去吗。”闻旅问他,“还是让人帮你带。” 周侪:“去看眼田老。” “嗯。”闻旅又拉他手臂, 撒娇说:“不要拍我啦,你都不能牵我了。” 一想也是, 周侪转了方向, 最后录下几秒在水里畅游的白鲸, 才关了手机, 牵回她手。 下过一场暴雨,太阳又意外的冒了出来,阳光下的水坑一个个折射出光,地上多了好多镜子。 闻旅回到家后, 先是进浴室待了一个多小时,才披散着头发出来, 穿着充当睡衣的宽松棉质白裙。 头发末端还有点没吹干,搭在肩上浸湿了些。 家里很安静, 好像一天都没有回来人。闻旅在客厅晃了一圈,拿了手机给黄环芝打电话。 “妈妈你在哪啊。”她听声音,电话那头好像很吵。 黄环芝确实很忙,“店里,晚上不回来了,你自己好好的。” “哦,我看你们一天都没回来,今天也不是工作日。”闻旅坐到餐厅的椅子上,随手倒了杯水。 黄环芝好似卡顿了一下,半晌才问,“你爸也不在家?” “是啊。”闻旅喝了口水,猜测道:“应该是又在公司加班。” “行,我先挂了。”黄环芝挂得干脆。 闻旅则是无聊地往沙发上去,在电视上随便开了个综艺看。 落地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已经看完了两期一百分钟的探案综艺,在她准备打开第三期的时候,猛然注意到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闻旅不太放心,按了遥控上的暂停键,又给闻德打电话。 第一遍没接。她等了大概四五分钟,又拨了一遍。 这次通了,闻德那边却是安静,他喊:“文文。” “老爸你怎么还没回来,都九点了。”她问。 闻德说:“有个棘手的项目,晚上都在加班,不用等我,老爸回来给你带吃的。” “哦。”闻旅点头,虽然她爸爸看不到。 马上的,电话又挂了。 她好无聊,按了遥控上的播放当背景音,靠在抱枕上刷手机。 朋友圈里,最顶上那条就是陶箜缦发的美食,陈悰在下面评论她胖了,她又给他回了三个怒吼的表情包。 闻旅笑了下,给她评论了三个比赞的表情包。 再往下看,邹璥埗发了他的电脑截屏,是个十三连败的游戏记录。 配字,周侪干的! 陈悰在下面评论了三个白眼。 闻旅给他点了个赞,没留评。 中间划过几条同学分享的生活或是吐槽。 再往下划,蒋喻发了一张照片。 是大海。 闻旅也给他点了个赞,原来蒋喻哥出去旅游了,怪不得没到云城来玩。 她退出去再回来,在看到陶箜缦的回复前,先刷新出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来自25,他一直没改昵称。 25:海洋里的七亿年。 照片是他和她,她拿手机捂着脸,露出的眼睛却在笑。 他则是只露了侧脸,看她看得专注,嘴角弯着。 海洋馆里的光照在脸上,拍得有些模糊。 但爱情,不就是模糊的吗。 下面多了些评论或是点赞,大都是原先十四班的同学。 邹璥埗在说他咬文嚼字,陈悰则是评论了三朵花花,终于没再发那些阴阳怪气的表情包了。 闻旅把照片保存下来,矜持地只给他点了个赞。 却很不矜持地笑了笑。 翌日一早,闻旅依照往常,换上出门的衣服,再看眼外面的日头,额外地戴了顶帽子。 六月下的温度直逼七八月,更高的甚至能到三十八度。 学校外已经聚了些人,成群结伴地在往校内走,难得有次进校是笑着的,而不是愁眉苦脸。 但总有那么几个例外,闻旅手往后缩了缩,“在学校就不用牵了吧。” 直接给周侪气笑了,往前走了几步,太阳下的眸子挺冷,他咬牙,“老子见不得人?” 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在她跟前说过脏话了,闻旅一听,瞬间感觉腿都僵了,解释道:“老师看到不好。” “你回一班,我去十四班,哪个老师能看到。”他拉过她手,牢牢握住,“除非你找把斧子把我手砍了,不然就别想藏着。” “……”闻旅只能悄悄把帽子往下盖了盖,假装别人看不到自己。 “诶诶,那不周侪和闻旅吗。” “牵着手??!!” “卧槽,追到了?我还以为凉了!” “哦买雷迪嘎嘎,我的妈呀,竟然真追到了。” “你看我有机会吗,当初我要是去追就好了。” “呵呵,你敢在周侪面前说这话吗。” …… 这两位一到校,讨论声甚至压过了蝉鸣。 反正都被看到了,闻旅已经没什么好别扭的了,说:“我也去跟田老打个招呼吧。” 他没吭声,像是还在生气,只是牵她的手紧了紧。 闻旅也看不出,心里排练着等会要说什么。 大部队都在教学楼后面的林荫道,这里几乎是学校中最凉快的地方。班主任分班站在自己的区域,正忙着检查手中的档案袋。 田晓军同样,他把档案全堆在车的后备箱,正对照着名单挨个挨个检查。 “田老。”有人跟他打招呼。 他低着头应了声,又听出这好像是他那叛逆学生的声音,抬头刚准备夸两句他考得好,就先看到他牵着人小姑娘的手。 顿时,表情木了。 闻旅喊他,“田老,我们回来拿档案。” “考得很好,稳上平大了吧。”田晓军笑着应了,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往他们手上看。 简直是教育史上的滑铁卢啊! 小半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待了小半年!他竟然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 太挫败了,从来都没有这么挫败过。 闻旅也笑,“是,有老师来找过。” “她考得好不是很正常。”周侪笑了,“田老也夸夸我呗,我考得也行。” 看到他就气,还夸,夸个锤子,田晓军没好气道:“赶紧拿你的档案,保管好了!” “行。”周侪接下,转身要走。 田晓军又喊他,“往哪去,还得拍张毕业照。” “送她去一班。”周侪拿着档案的那只手给他招了招,“马上回。” 田晓军:“……” 猖狂,太猖狂了,他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呢,现在想说都说不得。 第63章 他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光是他,人一班的班主任也一脸懵。 怎么回事,他最得意的学生怎么跟周侪在一块了,他,他…… 各个班都要再拍张毕业照,周侪送她过去后,也只能回了自己班。 中途碰见了唐主任,他拍拍他肩,大夸特夸,“好小子,考得好啊,跟你高一高二比简直换了个人一样!” 他声音太大,没几步远的田晓军听得不能再清楚,他瞅他们一眼。 都谈恋爱了,能不换人吗。 十四班这边比较磨蹭,一班那边都拍好了,这边才刚刚站好。 闻旅拿着档案站在树下等他,看邹璥埗在他头上比耶,忍不住笑。 “好了。”田晓军收了手机,往后看了眼,招招手说:“来,闻旅,你也来拍一张。” “我吗。”闻旅有些犹豫。 李斯祐率先喊她,“快来!” “就是啊,当初咱们班谁没被你教过!” “来啊,不说当初待的那几个月,家属也算嘛。” “哈哈哈哈谁说的家属,快看田老表情。” 他们都在喊她,迎着目光,闻旅移了几步,站在第一排边边的位置。 “下去吧你!”邹璥埗推了一把周侪,把他挤到了第二排的边边位置。 “哈哈哈哈哈……” 他们都在笑,连田老都没忍住。 闻旅的耳尖红了红,她双手放在身前,有些拘谨。 树里的野蝉不知疲倦,发出一声又长又尖的鸣叫,周侪从第二排下到她身侧,右手揽着她肩,往自己怀里靠靠。 “哇唔唔唔唔唔唔唔……” 起哄声更大了,都在看着他俩。 田晓军站在最前方,举着手机拍下这一幕。 照片定格下的那瞬,青春肆意的高中终得结束。 那天他们出去喝了些酒,邹璥埗借着酒劲发疯,非逼着周侪陪他打游戏,他虽然嫌弃,但还是如了他的愿。 只是发酒疯的邹璥埗战斗力已经成了负一万,敌我不分,打得周侪和陈悰都是满脸冒黑线,恨不得踹他两脚。 陶箜缦在举着麦克风唱歌,陈悰打游戏间隙还时不时看看她。 闻旅一直坐在沙发上喝冰镇的饮料,偶尔接过箜缦递过来的果酒喝一口,满脸笑意地看他们闹。 这天她回家后,睡得很早,在酒精的作用下,几乎是刚沾床就睡着。 但可能是精神放松下来,她半夜又醒了几次,看眼时间再闭眼。 凌晨四点零六分,她再次睁眼,眼睛被手机光刺得睁不开。 脑子却猛地清醒过来,外面好像还有声音,从门缝遥遥传进她耳中。 “闻德!孩子还在家里睡觉,你冷静一次行不行!”这是黄环芝压抑着的吼叫,绝望,像是在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又传进一道玻璃碎裂声。 闻旅被吓得一抖,心脏怦怦直跳,不好极了。 她鞋也没穿,开了房门就往外跑。 在黑暗中,她停在门口,瞳孔猛缩,双腿直接上前挡了他砸下来的花瓶底座。 瓷片碎了一地,刮过她的手臂,不断地往外渗血。 闻旅使劲抱着她妈妈的脖子,无法接受地看着她爸爸的方向。 她爸爸……在家暴,她的妈妈。 第49章 撕破 伪装着的面皮终于被撕破, 他恶劣的行径终是暴露在了他女儿的面前。 以一种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 闻德身上没有酒气,他是十分清醒的, 他甚至连暴怒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蹲在她们身前, 连忙伸手去扶她手臂,“对不起啊文……” 闻旅猛地缩回,她看着他, 眼里是害怕, 也是不可置信。 她声音很小, 却清晰,“你在做什么, 爸爸。” 黄环芝垂着头,眼泪和鼻血糊了一脸, 她躲在她女儿的怀中,身子在微微发抖。 她好累, 她真的好累, 她不想再为闻德遮掩了, 她什么都不想做了。 地上撒的都是玻璃渣, 闻旅等不到闻德的回应,借着夜灯昏暗的光,捡起身侧的照片。 上面是沾血的衣裙,满臂的伤痕, 掉落的头发…… 闻旅一张张看过去,眼泪不可控地往外涌出, 她几乎是嘶吼地问他,“这都是你做的!这都是你做的……” 闻德蹲在一旁, 低着头没发出一点声响。 良久,黄环芝才拿袖子擦了脸上的血和泪,她跪倒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你爸以为我要拿这些照片跟他离婚。” 闻德这才说话,他一脸讽刺,“不是吗。” “为什么他这么生气!”黄环芝露出一丝畅快的表情,但更多的还是痛苦,她笑,“因为他要去坐牢!他做的假账败露,他要去坐牢了哈哈……” 闻旅强忍着哭声,她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空了,手心扎在碎玻璃上,却全然不觉,她喊,“爸爸,你都做了……” “闻旅。”黄环芝哭着喊她,几乎是在求她,“对不起啊孩子,妈妈忍不下去了,你别怪我,咱们……咱们去找你外公外婆,我们以后一起过好不好。” “你一直……一直在被他打吗。”闻旅说:“那些你丢掉的衣服,不是……是他……” 黄环芝默认。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可到现在,她只会哭。 “我,我要是当时,当时多问问你……”闻旅哭得呼吸不上来,她痛苦极了,悔恨极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只顾着自己,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文文。”闻德喊她,试图补偿,“老爸错了,过不了几年我就出来,一家人再像以前那样……” 闻旅只用哭声回应他,她做不到假装都没发生过,她妈妈受过的伤害已经成了疤,消不掉的。 “你做假账,家暴,到底都是为什么,你干什么要这么做!”她的腰微微弓着,手捂住脸,声音都是哑的。 闻德又说不出话,他解释不了,因为这些都是事实,虽然有些事不是他本意。 闻旅用手拂开地上的玻璃片,她拉着黄环芝起来,扶着她进了她的房间。 一片寂寥,闻德站起身,看着她们的方向,终是没开口。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闻旅在抽屉里找到药膏和棉签,泪眼朦胧地给她擦药,她心里一直在道歉,在怪自己。 “妈妈你在我这里睡觉吧,我陪你睡。”她抱着她,蹭蹭她肩膀。 黄环芝现在很复杂,既是觉得对不起女儿,打乱了她原本幸福的生活,又是真的太累太累,她不想再在家庭里周旋了。 过了一会,她才躺倒床上,面朝着窗户无声流泪。 闻旅坐在床侧,拿了床头的兔子,又摸摸它,心中抽疼,才放到抽屉里存着。 她躺到黄环芝身侧,睁着眼看天花板,一遍遍地责怪自己,一遍遍地看她妈妈的情况,直到天亮。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即使七点了,也只透进一丝光,让人直到已经天亮了。 闻旅拉开被子的一点缝,准备下床。 “去哪。”黄环芝警觉地拉住她手腕,声音中是害怕,她在怕,怕她离开。 闻旅有些无措,“我去外面喝水。” “嗯。”黄环芝又侧过头,闭了闭眼。 闻旅心里很不好受,她走路时脚是疼的,可能昨晚被玻璃扎到了。 屋里非常安静,只有空调出风的声音,昨晚的那些照片,或是碎玻璃,已经收拾干净了。 闻德不见踪影。 闻旅坐在椅子上,看空荡荡的家,弓着腰捂脸哭泣,一点声都不敢露出来,怕惊到了房内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爸爸变成了这样。 小时候,爸妈总会带着她到各处玩,看各地的风景。 她记得很清楚。 还有以前的老照片,也是家庭幸福的象征。 她还只是娃娃的时候,坐在她爸爸的肩头,妈妈则是在旁边满脸笑意的看,身后是动物园。 因为她不敢骑老虎,爸爸就说他是老虎,让她骑在他的肩头。 她十岁的时候,办了好大一场生日宴。 但那时她没有现在这样安静,顽皮地在附近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被吓得蹲在巷子里哭。 最后是爸爸找到她,没有骂她乱跑,耐心安抚后,背着她回家,还给她买糖葫芦哄她。 所以她到现在一直都很喜欢吃糖葫芦。 她十二岁在钢琴辅导班被同学欺负,让她带钱去给她们。 爸爸去找对方的家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劈头盖脸地指着对方骂。 即使她们也是十几岁的小孩,他也不在乎,不在乎别人说他是大人,说他跟小孩计较。 后来她读了初中,高中,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爸爸来接她的时候总会带上好吃的,好喝的,心疼她读书辛苦。 第64章 他每每出差,都会带别地的特产回家,带漂亮的首饰或是摆件给她。 爸爸的肩头总是硬朗,身板总是挺正,他的力量很大,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他总是笑呵呵的,好似能解决所有的事。 但有一天,拳头挥向的是妈妈。 这件事,源头是他,他解决不了。 闻旅的腰越弯越深,渐渐哭出了声,怎么忍都忍不下。 她不能接受,她也害怕。 几步之外,黄环芝站在门内,看她女儿躲在外面痛哭,心脏一阵阵疼。 文文啊,妈妈错了,妈妈可以再忍耐的。 隔着一道门,太阳出来了。 照耀在房里,却照不到她身上。 忽然的,电话声同时惊醒了两个人,黄环芝连忙往床上躲,假装还在睡觉。 闻旅擦擦眼泪,往声源那边走。 是她妈妈的手机,等她走到的时候,电话已经自动挂断了。 她从床头柜上拿了,马上的,又拨来一个,显示的是。 妈。 “黄芝……”外婆一接通就喊她女儿的名字。 闻旅往房里走,声音还有些哑,“外婆。” “文文啊。”外婆说,“你妈在吗。” 闻旅把手机递过去,黄环芝靠在床上接了,“妈。” “你爸在icu里好几天了,怕就是今晚了,你看你回来一趟,他还等着……” “妈你怎么不早点说!”黄环芝连忙下床,带着哭腔急问:“过年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外婆也哭,“以前做的心脏手术,它就只能维持十到十五年,今年就整整十年,他又不爱惜自己,抽烟喝酒,怎么说都不听啊……” 后面的话,黄环芝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说了句“现在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闻旅愣住,看着她动作。 “你外公。”黄环芝又开始哭了,她扶着她手臂,全身的力气都没了,“你外公不行了,我们现在回,回去。” 闻旅马上在柜子里找了件衣服出来,换上后拿了手机就走,多的什么都没带。 时间太赶,买不到飞机票,她们只能坐高铁,还得转一次车才能到。 黄环芝带着口罩和帽子,露出的眼睛中全是悲伤和疲惫。 闻旅坐在她身侧,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她只陪着她。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几乎全是微信的消息。 她有点不敢看,直到离开省份,到了另一个省,才解锁看了。 【周侪:醒没。】 【周侪:今天填志愿,别忘了。】 【周侪:找了几个房子,到时候再挑。】 【周侪:你喜欢蓝色还是白色,看你裙子都是蓝的。】 闻旅低着头,眼泪全数流到口罩中,妈妈早上那害怕她离开的神情太过刺目,她不能离开她。 对不起,我好像不能去平城了。 她发。 【文:好,我记得。】 【文:突然去了趟宁城,过几天再回来。】 【周侪:回老家?】 【文:嗯,外婆让我们回家一趟。】 【周侪:那行,等你回来。】 【文:好。】 就此,她把手机放在小桌板上,说:“妈妈,你回了宁城就别回去了吧,跟外婆一起住。” “你呢。”黄环芝问她,心里一阵阵打鼓。 “我就去宁大啊,上次外婆不说了嘛。”她笑,“这学校也很好,离你们还近,我也不住校,我们以后都不回云城了。” 黄环芝缓缓点头,她笑了下,“好。” 好在,她还有女儿,她女儿选择了她。 黄环芝侧头看车窗,又压低了帽子。 几经转车,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天是阴的。 她们等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面,医生几次过来,答案都是不行,他的器官已经全部衰竭了,现在就是靠氧气吊着命,让家属把患者运回家中。 黄环芝扶着外婆站在空荡的大厅,在得到确定的答案的时候,表舅开着车带外婆回家收拾东西。 比如衣服,比如红布,比如稻草。 闻旅和黄环芝则是一直等在外面,旁边还站着些亲戚,她舅奶奶,或是她几个表舅舅。 表舅妈一直在安慰黄环芝,她们比闻旅会说话多了,一直在说话提着她的精神。 只是在说到闻德的时候,闻旅才说了话。 “我爸他还不知道。” 黄环芝说:“给他打个电话,好歹回来一趟。” 闻旅“嗯”了一声,她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了,拨了两遍没打通。 第三遍是他主动拨过来的,电话中很安静,谁也没先说话。 闻旅站在墙侧,良久才喊了一声,“爸爸。” 闻德应了,“文文。” “外公不行了,妈妈让你回来一趟。”她低着头,强忍着哭声。 “我马上到。”他说,话筒中传来风声,他像是在跑。 “嗯。”她挂了电话,面对着墙,掩面哭泣。 表舅妈看她在哭,揽着她肩安慰,“外公那么疼你,看你在哭不得不安心吗是不是。” “是……”她哭得更伤心,任何一件足以压垮她的事全堆到了今天,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都周全到。 “好了,不哭了。”表舅妈拿纸给她擦眼泪。 闻旅被她揽着往椅子上坐,重新戴上了口罩,手忍不住的颤抖。 又过了几个小时,天已经黑下,所有要见最后一面的人都赶到了。 救护车运着往家里送。 地上铺着稻草床,旁边跪了一地。 外公虚虚握着黄环芝的手,眼睛浑浊。 一句话都没留下。 接着就是安排进棺,这些全都是闻德在安排,奔走忙告。 一夜之间,院子里架上了花圈,安上了广播,摆上了遗照,火盆中烧着厚厚的黄纸黄钱。 黄环芝和闻旅跪在棺前,头上戴孝,一摞一摞地把纸钱往火中丢。 这几天来吊唁的人很多。 毕竟,外公生前人别提多好了。 入馆第三天,是来人作揖的日子,人最多了,各种不认识的面孔往院中来。 “让我跟我女儿说几句话。”闻德的手背在身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女生。 警察穿着便衣,遥遥站在外面,还有一个在附近守着。 闻德走到火前,跪在闻旅身侧,往盆中丢入两个金元宝,才说:“文文,老爸要走了。” 闻旅烧纸的手一顿,她低着头。 “哈哈。”闻德低笑两声,边往里丢金元宝边说:“你都忘了吧,小时候你外公老是要打你,你就喜欢往我身上抱。” “也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才这么高一点。”闻德比了个高度,还没有摆放供品的桌子高,他说:“从小就聪明,会说话了喊的第一个就是爸爸,还说爱爸爸,可惜你读了初中就不说了。” “算了,你那时候太小,说了也不记得。”闻德直笑,“我那时候就一小员工,被领导在桌上灌酒,回来晕在沙发上,你以为我病了,拿毛巾给我擦脸,差点把我闷死,还趴在我身上哭,哭得真伤心啊。” “你再大点,读了小学,在母亲节给你妈妈送花,我在旁边看着羡慕,你不知道去哪拔了一株草□□手上,我那时候简直要打你一顿,你爸就值一束野草是吧。” “我……不记得了。”闻旅弯着腰,已经没力气再烧纸了,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闻德摸摸她头,是一层层包着的孝,他眼眶红了,说:“文文,老爸不是好人,但你不要恨我。” 第50章 分手 这句话后, 没等到回复,他起身走了。 院里的人都各有事做,有人在叠金元宝, 有人在跟唢呐队商量,没人注意到这里。 黄环芝则是坐在棺侧, 呆愣愣的,目光没有焦距。 上车前,闻德最后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烧纸的女儿。 开了车门坐到后座。 车辆驶过, 只留下掉落的灰尘。 闻旅站在院外, 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手上的纸都没来得及放,滚烫的眼泪滑下, 滴了几滴,染湿了黄纸。 几天的丧礼结束, 黄环芝在家里收拾行李,她要带着外婆去城里住。 “妈,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别要了, 到时候再买新的。” “什么乱七八糟, 我这都是老物件, 你爸以前最喜欢用这喝酒……” 闻旅听她们聊了几分钟,收到了一个电话,是闻德的律师。 判了九年,闻德对他所做的供认不讳, 并给家里留了一张一千一百六十三万七千九百六十二块九毛的卡,足够她们衣食无忧一辈子。 “闻小姐, 您的父亲说,不管您相不相信, 挪款这件事,他没有做过,签字是被逼无奈,那些赔偿,您不需要自己偿还。” 第65章 “他到底做了什么,要判九年。”闻旅手脚发软,坐倒在床侧,拿手机的手都在抖。 律师仍是那副说辞,“闻小姐,您父亲不希望您知道,他只是委托我把钱给您,还有他说,卡里是他这些年的积蓄,很干净,您可以放心使用。” 挂了电话后,闻旅坐在床后,愣了好一阵。 但有些事,不是闻德想瞒就能瞒住。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有一车人找了过来,都是衣着朴素的中年人,他们问了好几个村民,没得到有效信息,本以为白跑了一趟,却峰回路转地看到了拖着行李出来的闻旅。 “那是闻德他女儿,快拦住她!” “就是你!”有人瞪大了眼冲向她,“就是你那个爹毁了我一家,你去死去死……” 闻旅条件反射般要锁门,她很害怕,却在听到她爸爸的名字后停了躲避的步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冲进了院子。 他们的衣服都很旧,脸上手上都很粗糙,个个都是满脸怒容。 “闻德去坐牢了,你以为你们就能没事了!我告诉你个%**我老子死了!被你爸的钱拖死了!” “要不是他拿了钱,我那口子就不会等不到救治,他就不会去了,我告诉你!你全家都背着人命!” “我几年的血汗钱啊,就这么被吞了,他去坐牢有什么用,能把我们的钱还回来吗!” “你凭什么还住这么大的院子!你去……” “对不起,对不起……”闻旅给他们鞠躬,给他们赔罪,“等我,等我去找律师核实了,我一定,一定想办法把钱赔给你们,对不起……” 黄环芝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护住她,挡在她身前说:“你们要什么找我!为难孩子算什么!” “算什么!那我的孩子呢!”有个妇人使劲推了她一把,“我的孩子上学,因为穷!瘦得跟麻秆一样,今年高考他考了六百分!现在因为没有钱他读不了大学了!都是因为你们家!” “……对不起。”闻旅连着鞠躬,“我一定把钱还给你们,你们把欠款都给我,我核实过一定把钱还给你们。” 这句话出来后,他们才算是冷静下来,为首的男人满是怀疑地打量她,“你没撒谎?” “没有。”闻旅努力保持着冷静,“我手上还有点钱,我先还给你们。” “那行,我就等在你们这,不到账你们也别想走。”有人建议,率先往院子里的凳子上坐,迎着大太阳,脸上全是汗。 闻旅往侧边让让,“进来坐吧。” 也有人跟着她们进屋,外婆还在二楼午睡,她前几天几乎都睡不着,闻旅又说:“麻烦声音小一点,我去倒水。” 她态度好,这些人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各自找地方坐,不时打量下环境。 除了因为钱不到位无法救助而死亡的那位的两个家人。 “就算你还了钱,我老公的命也系在你们一家子身上了,你们必须永远都得给我赎罪,直到你死!”她去送水的时候,妇人一把打在她手上,拍出个巴掌印,水撒了一地。 闻旅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拿了手机去屋子里给律师打电话。 “闻小姐,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闻旅说:“有人来家里要钱了,这是我爸欠的吗。” 律师沉默了一会,“闻小姐……” “我知道了。”闻旅擦了眼泪,声音很正常,“麻烦你把具体的金额发给我,还有给他们打款的方式,账号那些都发给我。” “闻小姐。”律师劝她,“闻先生只是签了字,挪款的另有人,这些不用您还,跟你是没有关系的,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闻旅往下掉了两滴眼泪,“但签字的是我爸,如果他不签字,别人也动不了。” 听到她的话,律师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闻德要把所有的钱都给她了,还要花重金聘他这个律师,目的怕就是为了辅助闻旅。 他知道闻旅一定不会听他的话,他知道闻旅一定会为他还钱,他也知道劝不了她,所以他尽量补救,身家全部都留给了她。 “我这里都有具体的名单。”律师说:“名单传给您后,您打款的时候一定要留证。” 闻旅应了,“好的,谢谢。” 名单中的账号大都是工头的,加起来大约一千三百万,她把自己的积蓄加到卡里,也还差一百万。 黄环芝问她,“够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点。” 闻旅点头,表情淡定,“够了妈妈,卡里刚好有一千三,你的钱自己留着吧。” 她妈妈受到的伤害很多,她不能让她妈妈给爸爸还钱。 黄环芝对闻德的钱不太了解,听她说就信了,“没事啊文文,妈妈还有钱,够你上大学了。” “嗯。”闻旅拿着手机和卡出门,在去银行的路上,不太熟练地用网上专业的平台贷款。 还好她成年了,她想。 因为征信不够,网上的平台拼拼凑凑也只有十来万,她只好蹲在银行门口,拿手机记好账,找了她几个表舅舅。 她几乎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的,所以对她深信不疑,也遵守约定不告诉黄环芝,那么大的金额说借就借。 最后还差八万,她找遍了通讯录,焦急中,看到了周侪的名字。 她碰碰屏幕上的字,终于是克制不住地掉泪。 对不起,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他们的恨太重了,她爸爸犯的错,她只能一个人。 她不能那么自私,让他和她一起承受。 她的家庭已经千疮百孔,遑论再给他家。 打给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是嘶的,哭腔还没完全退掉,“蒋喻哥……”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关切,“怎么哭了。” “你能借我钱吗。”她觉得自己的腰越来越低,好像站不起来了,曾经的骄傲被尽数碾在了地上。 蒋喻问她,“文文,你先别哭,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我手上目前只有十一万,不够的话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够了。”闻旅紧咬着牙,“蒋喻哥,我需要借八万,未来还的可能会有些慢,但我一定会还你的。” “没事啊文文。”蒋喻连忙给她转了十一万过去,“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闻旅说:“我爸……坐牢了,他欠了些钱。” 蒋喻那边好一会没声,问:“你在哪,我现在过来。” “不用了。”闻旅擦擦脸上的泪,被热得鼻尖冒汗,她说:“能不能不告诉我妈,她不知道。” “好。”蒋喻已经在订回云城的票了,“我答应你。” “谢谢。”闻旅准备挂电话了。 “文文。”他喊住她。 她问:“什么。” 蒋喻说:“你还有我,不要难过了,也别害怕。” “……谢谢。”她又说了一遍。 钱凑齐了,她在律师的指导下,一次全还了过去。 她现在除了留在云城房子里的行李,什么都没了。 周侪每天都给她打视频,她一次都没接,只是会在晚上回个电话过去,声音正常,一丝异常都听不出来。 现在他又给她发消息了。 【周侪:什么时候回来。】 【周侪:走了十三天了姐姐,我录取通知书都到了。】 【周侪:答应我随身携带,你又骗人,扔家里不管了。】 其实她已经回来了,只是在屋子里收行李。 那些高中时的东西。 他进步最大的一张试卷,他一模二模三模的成绩单,那张规划学校的草稿,他送她的杯子,以及贝壳手串…… 还有他的玫瑰,现在已经成干花了,蔫巴巴的掉了一盒。 闻旅把这些都收起来,装到一个大纸盒中。 客厅中已经摆了些要扔的东西,她把纸盒放到那里。 走的时候看了又看,还是哭着回了房间,接着收她的衣服。 桌子上的录取通知书在太阳下闪着光。 耀眼的却不是她。 等她再出去的时候,那个纸盒子已经随着另两个袋子不见了,可能是被黄环芝拿去扔了。闻旅感觉心空了一块,好似被人剜走了,她坐在地上,扒着那些东西,眼泪都哭不出来。 “收好没有,拉行李的车晚上到。”黄环芝从门外进来,这个屋子里,已经彻底没了她生活过的痕迹,她说:“你外婆已经请人把宁城的房子打扫好了,刚好三间房。” 闻旅点头,推着她的行李箱,说:“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跟你那些朋友告别是吧。”黄环芝现在才想起,问:“那你那个……周侪呢,他跟你一块吗,还是你们异地一段时间。” 闻旅笑了下,“分手算了,本来也没谈多长时间。” 小年轻的感情,黄环芝也不懂,她说:“你自己决定吧,七点前一定要回来,下午有雨,记得带把伞。” 第66章 “好。”闻旅换了鞋走了。 在门关上的那瞬间,黄环芝好像看到她哭了。 兴许是看错,她把一个大纸盒塞到袋子里,放在她那一排要带走的东西中,嘴里嘀咕,“这么好的杯子说扔就扔了,给她收起来算了,省得再找。” 天是阴的,不同于夏日的热烈。 空气像蒸笼里的白雾,又闷又潮。 她最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了。 闻旅坐在云一校外树下的台阶上,她仰着头看繁茂的绿叶,滴了几滴雨水到她脸上,再流入颈间。 “干什么呢。”他弯腰看她,摸摸她的头笑,“在这滴雨好玩吗。” “周侪。”她身子往后缩,避开了他的手。 他站直,“怎么。” “我们分手吧。”她看着他,眼里毫无杂质,只有冷淡。 风吹过树上的雨,落了些到树下。 谁也没有说话,互相沉默地对峙着。 良久,闻旅的头发被雨淋湿了一点,她站起身,准备要走。 却被他猛地拉住手腕,往他怀里扯,“闻旅,我死也不同意。” 她的头抵在他怀里,闻旅呼出一口气,淡淡说:“周侪,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什么吗。”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手也松了劲,她能感受到。 “你总是要抱我,亲我,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每一次接触,我都很难受,我只是觉得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你,所以我才忍着对你笑。” 她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在他怀里,只有他听得到。 周侪彻底松了劲。 几乎是立刻,她从他怀里挣脱。 “闻旅。”周侪扯起嘴角笑了下,喉口堵塞,“你说,一起考去平城就在一起,我考上了,你说喜欢我,我也认真了……” “我随口说的,没想到你会当真。”她看着像是从来没变过,仍然是刚进十四班的样子,又温柔,又漂亮,又干净。 周侪重新攥住她手,“我不信。” 闻旅没挣脱,“你救我的命,我对你很感激,也想过要不要用身体报答你,所以我说我喜欢你,这些日子答应和你在一起。还有高三这年,教了你很多次,其实你有点笨,别人我只需要说个大概,他们就都懂了,你我却要说得更详细。” “我从来都不喜欢你这种类型,我只喜欢比我聪明的,像蒋喻哥那样。” 她的话像无锋的刀,根根扎在他心里。 “闻旅,还记得我做过手术吗。”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几乎是孤注一掷地说:“为了救你,我左手废了,手术恢复不了,你他妈一辈子都欠我的!你不能离开我!” 他是自私卑劣的小人,妄图利用她的愧疚,留下她,绑在身边。 他不能放开她的手。 闻旅听后也只是垂下了眼眸,她说。 “再好的戏也该结束了,抱歉周侪,我演不下去了,这十几天我躲到宁城,就是为了让你冷静一下。” 他这个人,骨子里就是傲慢而张狂的,从小到大,就栽倒在闻旅身上过。 那身桀骜的骨头被打碎了又拼起来,变得卑微,攥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是在恳求,“你爱我……” 闻旅说话的声音始终温柔,“我改了志愿,学校在宁城,再见。” 她为了躲他,连平大都不去了,她就那么讨厌他。 周侪松了手,眼睛都不敢眨,祈求她回头。 但她自始至终,都没再看他一眼,径直上了公交。 周侪站在原地,在车开出去后一秒,终究还是舍不得松开。 他沿着马路往前方跑,不要命似的。 沿途都是水坑,水溅了他一身,少年狼狈又凶劣,试图靠自己追上她。 但车影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他站在树下,眼眶渐渐染红,形单影只。 第51章 心 那天后, 就真的没再见过了。 周侪如同往常,在游戏里开屠杀,血条红得发黑, 上了黑名单三个月。 也无所谓,他打别的游戏, 直到都进了黑名单,号都差点被销了。 一开始邹璥埗他们还以为他是在想闻旅,直到某次出来聚, 他开玩笑似的说了句, “闻旅怎么还不回来, 不会要定居宁城了吧。” 酒瓶子咣当一声砸在了墙上,整室寂静。周侪又单手扣开一罐, 眼里染了酒气,又戾又恨, “别提她。” 他们这才觉出不对,邹璥埗试着找闻旅, 结果联系人里的头像变成了灰色。 陈悰看了眼屏幕, 得出结论, “她销号了。” 而唯一跟她有联系的陶箜缦, 也闭口不谈,甚至为她和陈悰吵过好几次架,几次到了要分手的程度。 九月前几天,八月下旬, 好像是云城最热的一天,夜里的风也是燥热的。 周侪捧着两束花上了山, 天还没完全黑下。 他先是擦干净了墓碑上的灰,才把两束花分别放在相邻的两座碑前。 上面的照片, 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 他爸要绿桔梗,他妈喜欢百合。 周侪随意拂了拂地上的灰,往他们跟前坐着,久久都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们的照片。 男帅女美,不然也生不出他这样长相的。 “妈,本来能把您儿媳妇带来。”他扯开嘴角笑了下,声音挺倦,“但她不要我了。” 吹过几阵热风,他的头发吹动了些。 “啧。”周侪想不明白,又朝着他爸的照片,“你说,你那么厉害,怎么就没把我生聪明点。” 风没吹过来,他低笑。 而闻旅,一直到九月下旬才入学。 原因无他,分手那天她过马路的时候出了车祸,先是在云城医院住了一周,再转回到宁城,养了整整一个暑期,才能下地。 两所高校争了那么久,平大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成想最后让宁大捡漏了。 云一的老师都在为她的选择不值,怎么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这个选择。 而捡漏的宁大,也激动地联系到她,在得知她住院的消息后,更是要取消她的军训,等伤好了再来学校。 就连她提出走读,都高兴地去办好手续,丝毫没让她担心。 她的伤恢复得不错,只是腿上永远都多了一道疤。 黄环芝几次提出要带她去美容机构消了,她一次都没去。 宁大的校园很漂亮,她当初不知怎的选了计算机,上课第一天就在表白墙上广为传泛。 不仅是因为她的容貌,更是因为她的专业。 其实她对计算机谈不上喜欢,家里的电脑只用来查资料,连简单的c盘d盘都没去研究,实在称不上精通。 刚开始也会吃力,但她的精力好似无限,日夜不分地学习,半学期就追上了步伐,成了奖学金名单上的常驻。 她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敲打,戴着耳机,面容清冷。 仅拍到一张侧脸,却因为这张照片,在论坛上的讨论一度攀升。 【理讨,闻旅是不是能靠这张照片,成为计算机系近几年所有人的女神。】 备战六级:准确说一下,不是近几年,是近十几年。 防秃头的一百种方法:再准确一下,不是计算机系,我物理的,用这张当壁纸好几天了。 破橙:你们计算机的凭什么!她为什么不来我们汉语言! 更新版:哈哈哈我们计算机的终于站起来了! sweet:想不通,文文静静的,为什么要去学计算机。 …… 有很多人向她表白,有内敛着递情书的,也有大张旗鼓展开追求的。 比如去她兼职的地方待着看她工作,也比如在她走过的路上送花。 她始终都是淡淡的,冷淡地拒绝,不给一丝机会。 很多人都说她是冰山,套了一层又一层的保护壳,怎么捂都化不了。 后来她身边出现了一个长相清俊的男生,她好像只对他笑过。 从那之后,追她的人少了些。 而蒋喻,似乎也很乐意帮她挡桃花。 只要有假期,就会往宁城去,机票高铁票攒了一盒。 或是带她去吃饭,或是接她下班,在夜色下沿着马路走。 这样安生的日子却没过多久。 大三那年,有个新入学的学弟,衣着打扮像个富二代,行事张狂,却长着一张秀气的脸,站在那里就像高中校园里的清冷学霸。 从军训开始,就成了学校里热议的人,因为他身上强烈的反差。 仅仅是因为一个赌约,他游刃有余地准备去追那个大名鼎鼎的冰山美人。 准备花去堵她的第一面,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丢了好大的脸。 从那之后,他锲而不舍地追了她整整一个学期,均已失败告终。 中间还跟蒋喻打了一架。 “你跟闻旅有关系吗,你亲过她抱过她吗,你是她男朋友吗,就仗着和她认识早点,有意思吗!”任晌时实在受不住冰山的冷暴力,开始找别的出路,都快破罐子破摔了。 第67章 蒋喻恍然间又想起了前些年在病房中经历的事,笑了声说:“有意思。” 这两人就站在晚间的公园对峙,任晌时已经很久没遇到过挑战了,“这样,我们打一架,你赢了我给你道歉,你别再来找闻旅,我赢了我赔你钱,你不许再来找闻旅。” 蒋喻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转身要走。 “闻旅不喊你哥吗。”任晌时连忙追上,凑在他身边说:“真的,大舅子,咱们打一架。” 本以为还是无人问津,谁成想蒋喻迎头就是一拳,面色阴森地说:“你喊我什么。” 不得不说,任晌时现在爽了,他宁愿被打,也不想被冷暴力,闻旅就算了,竟然连情敌都不搭理他,他挫败,太挫败了。 “大舅子。”任晌时从地上爬起来,嚣张地激怒他。 果不其然,蒋喻又是一拳砸过去。 任晌时不甘示弱,一拳打在他腹部。 “快快,那边两个帅哥打起来啦!” “快走快走,卧槽这什么场面。” “帅哥打架!还是两个!” “我的妈呀!不会是为了抢女人吧,这么刺激!!!” 闻旅刚从广播站出来,脖子上的工牌还没取下,她的工作挺简单的,只用在晚上看一下监控,再时不时切歌就好。 听到讨论声,本打算直接走的,余光却注意到那边的身影,又连忙跑过去。 蒋喻和任晌时脸上都挂了伤,现在理智回归,都没再动手。 闻旅跑过去先看了蒋喻,“没事吧。” 他摇头,“下班了?” “嗯。”闻旅又看眼任晌时,说:“你有完没完。” “没完!”任晌时突然变得执拗,究竟是赌约,还是真心,他自己都分不清,“我死都没完!” 闻旅始终平淡的表情这时却有了一丝波动,她眼神闪了一瞬,说:“抱歉。” 又是拒绝,任晌时都习惯了。 他擦了嘴角的血,疼得他直咬牙,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热闹凑完,人群四散。闻旅去买了棉签和药膏,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帮他擦药,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眸子却像漏冰的湖,泛着涟漪。 她在难过。 蒋喻并不觉得她是因为他。 “文文。”蒋喻藏得一直很好,哥哥的身份扮了这么多年,不敢奢求更多,他问:“在想什么。” 闻旅笑了下,“蒋喻哥,你还会打架呢,好像从来没见过。” “是啊。” 蒋喻垂下眼,没再多问。 任晌时兴许是被打醒了,不再追她,沉寂了一段时间。 后来才知道他要出国了。 夏日天盛,一如他初见她那天,他拦住她,笑得潇洒,“送一趟我呗,好歹认识这么久了。”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闻旅手上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论文,她快毕业了。 任晌时低下眸,还是那么潇洒,“闻旅,你有心吗。” 躲在树里的野蝉发出声短促的鸣叫,像是在为这句话伴曲。 闻旅捏紧了手中的论文,避开他走了。 她去了趟银行,这些年她已经陆陆续续还了一部分,或是学校发的奖学金,或是她兼职赚的钱,远远不够。 这天晚上,黄环芝在餐厅订了个包厢,也不知道庆祝什么,也许是为她毕业吧。 但同时的,蒋喻也来了。 席间,黄环芝一直在撮合,闻旅看出来她的意图,破天荒地喝了口桌上的红酒,醇香的味道浸入心脾,意外的好喝。 蒋喻对她说:“别多想,芝姨跟我妈闲着没事做。” 闻旅冲他笑笑,又喝了一杯。 酒能醉人,也能醉心。 “诶哟,我还想去打麻将,怎么了这是。”黄环芝出去了一趟,回来她就趴在桌上了,很是疑惑,“她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蒋喻的神情很淡,他看着她,声音很轻,“心里难受吧。” “舍不得毕业啊。”黄环芝笑笑,跟林阿姨说:“她以前就这样,每次毕业都要哭一场,丢了魂似的。” 林阿姨明白过来,使了几个眼色,连忙推着她儿子说:“快,送文文回去。” 蒋喻扶着她起来。 闻旅只是脑子昏沉,并没醉到不能走。 她睁开眼看了看,是黑色的短袖,就听话地趴在他背上了。 “路上小心点。”黄环芝嘱咐了一句,看他们走远后,说:“不知道能不能成。” 林阿姨也叹气,“看命吧,小喻他也……唉。” 黄环芝也忧心,“我这心里,老是堵着什么,文文从上了大学就变闷了,是不是还是因为她爸。” “她回过云城吗。”林阿姨问。 黄环芝坐到椅子上,腰似乎弯了些,“回过,一年一次。” “那是?” “她爸生日那天。” 就此,包厢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宁城的夏夜不似云城,没有那么多的霓虹灯,也没有那么多江河湖泊。 但出来散步的人不减。 餐厅离她家不远,步行二十分钟的距离。 蒋喻背着她,随着路灯下的影子往前走,速度有些慢。 她小小的,轻轻的,是最薄的羽毛,握不紧,抓不住。 闻旅的意识有些模糊,记忆是黑色的。 她胳膊越揽越紧,脸埋在他肩侧,呢喃。 “阿鱼……” 鱼和喻同音,却不同调。 蒋喻站定,落在树的阴影中,他侧头,只差一点便能亲到她。 野蝉鸣叫,并不聒噪,是心动也是冲动。 他却止住,看着她的眼睛说:“文文……在想周侪吗。” 这像是疑问,更像是一个提醒,告诉她。 他不是周侪,不是你心里的人。 影子又动了起来,他感觉到背上的人离他远了些。 几秒后,灼热的眼泪滴下,分了几滴掉他怀里。 第52章 再见 毕业季, 闻旅没像蒋喻那样选择读研,进了一家公司。 它名下有很多游戏,闻旅在入职一年后申请, 调进了发展最好的项目。 半年后,它成立了单独的工作室, 招了许多新人,原先项目中的人都成了骨干。 闻旅也是其中之一,带了几个新人, 也稀奇的有人喊她老师。 恍惚间, 她想起曾经说的梦想。 大概永远也不能实现了。 平淡如水的生活又过了一年, 外婆没熬到看23年的春晚,在冬天走了。 好像她说的话总是不能实现, 她爱的人好像都不幸福。 闻旅变得更加沉默。 2月5号那天,是她的生日, 也恰好是元宵节,公司并没有放假, 但有免费的小汤圆, 掺着米酒和鸡蛋煮的, 香香甜甜。 她没打算去领, 同事却帮她带了一碗过来。 闻旅道过谢后拿着一次性小勺,坐在工位上慢慢吃了。 办公室里弥散着一股米酒的味道,各自聊着天,也是难得的舒适。 突然的, 老板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进来。 小女孩戴着厚厚的围巾,提了一个篮子, 里面装满了向日葵。 “小朋友来做课外活动了,大家配合一下。”老板是个近四十岁的男人, 戴着眼镜,毛衣搭着西装裤,气质很儒雅。 办公室里的人年龄都不大,都在高兴地逗那个小朋友,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语调说谢谢。 向日葵在篮子里摆放的很整齐,小女孩一个一个分,都只是腼腆的笑。 唯独到了闻旅那,她很认真地说:“姐姐,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 闻旅微微弯着腰看她,说了自己理解的含义,不同于百度上的答案,“向阳而生。” 小女孩摇头,牵着她的手把花给她,“是开心。” 闻旅一愣,心软了几分。 “姐姐你开心一点哦。”小女孩冲她笑,大大的眼睛弯起,比团圆夜的月亮还亮。 闻旅也冲她笑,“谢谢。” 这是她,2023年第一次笑。 来得迟了些。 2024年,宁城下了最大的一场雪,她坐在楼前的台阶上,看着花坛里的龙舌兰愣神。 这是一个老小区,建地多年,环境有些旧,好在设施完善,天气好的时候会有老人小孩在绿草坪上锻炼聊天。 “不进屋在这干什么呢。”有人喊她。 闻旅抬眼过去,喊了声,“蒋喻哥。” 他手上拎了些礼品,伸手要拉她,“失魂落魄的,看见谁了。” “箜缦过来了。”她勉强笑了下,没用他扶自己先站了起来,往电梯的方向走,说:“想点事。” 蒋喻没多问,按了楼层。 “等等等等……” 与声音同步的,缝里多出来个白色的包包,衣着保暖的女人一进电梯眼睛就亮了,“你还没到家呢。” 闻旅也疑惑,“箜缦。” 第68章 陶箜缦叹口气,“又吵架了,来你这避避。” “哦。”闻旅也挺习惯的,毕竟吵架这种话题,在她与箜缦的聊天记录中经常出现。 陶箜缦自然地挽住她胳膊,笑眯眯地给另一个人打招呼,“蒋喻哥好啊,越来越帅了。” 蒋喻笑一下,意味深长,“没你变化大,都要结婚了。” 陶箜缦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没有没有,上次那朋友圈是开玩笑发的。” 楼层不高,电梯很快就到,后面的话也随之没了,毕竟他俩也不熟,交集全在闻旅。 屋里香味弥散,开门就能感受到,陶箜缦闻着味就往厨房跑,偷了个卤鸡翅再往沙发上坐,啃得香醉。 男人什么的都是浮云,美食才是要紧。 “都过来了那就洗洗手吃饭吧。”黄环芝看样子挺高兴,毕竟谁和好友见面心情都会变好,她摆了碗筷在桌上,还开玩笑似的喊了句,“我鸡翅怎么又少了一个!” 陶箜缦擦擦嘴,微笑看她,“芝姨,你怎么又瘦了,真的好漂亮哦。” 黄环芝拿锅铲佯装要给她脑袋一下,“就你贫。” “哎呦哎呦。”陶箜缦双手抱头,乖巧地往椅子上坐。 闻旅则是帮忙把菜端出来后,坐到她身侧。 “随便做了点,都吃都吃。”黄环芝解了围裙,笑着招呼。 “哇这还叫随便。”陶箜缦睁大双眼扫视了一圈,“那我以前那吃的都是捡的吗。” 逗得黄环芝直笑,她给她夹了个鸡翅,“都给你,多吃点。” 陶箜缦也不客气地开始啃,一半了又想起件事,问:“你明天生日怎么过,去外面吃还在家里,我觉得家里就很不错,芝姨手艺太好了。” 桌上的人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寿星。 “公司过。”闻旅解释了一句,“明天周一。” “啊……”陶箜缦隐约想起来某个人,没再吭声了。 “下班了我去接你。”蒋喻建议,“外面吃方便些。” “小喻就是细心。”黄环芝先夸他一句,吃了两口饭又开始暗示,“文文啊,明天你就二十五了,我看这工作都稳定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下,找对象的事了。” “说的是啊,一眨眼都二十五了。”陈阿姨也急,她儿子不急,但她急啊,天天愁得很,要不是知道蒋喻喜欢文文,她都要以为她儿子是不是性取向有什么偏离,都快二十七了,还不谈恋爱! 闻旅往碗里夹了一块藕,低着头说:“再看。” “再看?”黄环芝放下碗筷,不赞同地说:“远点的,你表妹孩子都有了,近点的,你向你旁边人看齐,箜缦都要结婚了,我不说让你结,你好歹先谈一个吧。” 闻旅又夹了一块连着葱的牛肉,说:“没遇到合适的。” “那……”黄环芝还想劝。 “芝姨,文文还小呢,你看我,不也没谈吗。”蒋喻笑着打断她的话,说:“总不能让文文抢了先。” 黄环芝看不明白了,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也是,你也到时候了,该谈个朋友。” 陈阿姨闭眼不想看,她儿子是疯了。 给他机会他不中用。 饭后,蒋喻先走了,陈阿姨留在家里和黄环芝聊天。 陶箜缦则待在闻旅房间,靠在椅子上用电脑看剧,捂着肚子一脸生无可恋。 闻旅翻抽屉,给她递了板健胃消食片过去。 这人下午吃了三个小时的火锅,晚上还能吃下两碗饭,胃是什么做的。 “挺好吃,尝一个。”陶箜缦干嚼了一片,还记得递她一个。 闻旅拒绝,“我不要。” “吃一个嘛。”她喂到她嘴边。 闻旅只好伸手接了,塞到嘴里,酸甜酸甜的,味道有点像山楂。 手机叮咚叮咚直响,陶箜缦干脆给它静音了,依然看她的电视剧,但一点没看进去,连广告都没跳过。 闻旅洗完澡出来,看了眼床头充电的手机说:“已经快堆十几个电话了,你确定不接。” 静下来后,只有她们两个后,陶箜缦转头问她,“你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是因为周侪吗。” 闻旅拿了吹风,没回答这个问题,又往浴室中走,“我头发还没干。” 就知道她不会说,陶箜缦有一搭没一搭地敲键盘,她的感情藏得太深,连她都看不出来。 几番犹豫,她还是去给陈悰回了个电话。 闻旅的头发很多也很厚,吹风的功率有点小,起码需要吹半个小时。 她看着镜子,手指在发中穿梭,脑中不可控地想起下午那幕。 他其实变化很大。 但有些,是没变的。 出来后,她还是闻旅,被罩了一层又一层保护壳的闻旅。 电脑上的剧还在放,看的人已经去了阳台。 她坐到床侧,把进度条拉到开始,从头看起。 直到两集播完,陶箜缦才从阳台回来,她吃惊,“怎么还没睡,你生物钟不是十点吗。” “睡不着,昨天加班了。”她喝了口水,淡淡道:“这剧挺好看的。” 陶箜缦觉得她在演戏,说不出的直觉,她观察了几眼,放了手机。 “我去洗澡,你快睡,明天还要起早床。” “嗯。”她应。 闻旅也没随便敷衍,在她出来之前,当真侧躺着睡觉了。 床头的兔子又被放到了边边角,毛茸茸的耳朵搭着她的头。 希望她的决定是对的,陶箜缦暗暗给自己鼓劲,关了灯躺到她身侧,又把手机的光调到最暗。 给她未婚夫——不承认版,暗搓搓地发消息。 直到外面的雪停了,才关了手机睡觉。 翌日早七点半,闻旅声音很小地拉开被子起床,穿上拖鞋准备去外面洗漱。 往常爱睡懒觉的陶箜缦这次却反常地瞬间爬起,眼睛都睁不开,“你去上班了。” “吵到你了,你再睡会。”闻旅声音很小。 陶箜缦脑子昏沉着往床下摸索,“不睡了,我们一起走。” 她以前从来不这样,这么反常,闻旅问了句,“你要干嘛。” 陶箜缦还是困,“陈悰说他来接我,让我早点下,一起吃早饭。” “哦。”闻旅知道了,往卫生间去洗漱。 陶箜缦则是困倒在地板上,努力清醒地给另一人发语音消息,“陈悰陈悰,你快点过来,那个赶紧什么来着,那个……昨晚咱们说的那样,半个小时之内,我再拖一会……” 冬日的八点,冷得张口就是雾,何况昨夜下了半宿的雪,路面都结了冰。 闻旅没穿她的大衣,是她常穿的羽绒服,里面一件宽松的白毛衣,她把围巾向上提了提,“那我先走了。” “欸等等。”陶箜缦紧紧挽住她胳膊,手握成拳缩在袖子里,说:“外面这么冷,干脆让陈悰送一趟吧,反正他也要去你那公司的。” “……”闻旅看她,“箜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谣言,这是谣言。”陶箜缦笑眯眯地锁住她胳膊,“我只知道陈悰那段时间很忙,但他忙什么,也没跟我说,昨天我问了才晓得,原来被收购的是你们公司。” 闻旅沉默,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陶箜缦又说:“而且你们做的那个游戏,都是竞品,趁早收入囊中才是正确的决定,你们代码做太好了,早晚招人妒忌,还不如被他们收了。” 正说着话,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陈悰的脸,他看了两人一眼,无奈地说:“大小姐,上车吧。” 陶箜缦瞪他一眼,手始终拉着旁边的人,“走啊。” “算了,这里离地铁站没多远,我上班要迟到了。”闻旅拒绝,没往车上看。 陈悰却陨石撞地球般的叫她,“一起走呗,顺路。” 她很纠结,下意识不想和他们有太多接触,这些年她每每见箜缦,都会刻意避开陈悰,昨天还是头一次正面碰见。 “上车吧。”陶箜缦期待地看她。 闻旅妥协,她垂着眸点头,往后退一步拉开后车门。 身子却陡然僵住,心跳烈如雷点。 耳鸣又出现了,蝉鸣音好似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只要一见到他,就会不断的提醒,他们曾经共度过最热烈的夏天。 第53章 炫瑟 外面没有太阳, 车内光线昏暗。 他靠着车门,低垂着头,手肘抵在窗下, 睡熟了般,倦怠, 散漫。 “哦,忘了喊。”陈悰嘴角勾着笑,随手拿了车载香薰就往他身上砸, “醒醒, 别睡了。” 被砸的男人一脸烦躁, 半睁开疲乏的双眼,抬手拨了落到他怀里的东西, 声音喑哑,“烦。” “赶紧的, 往旁边让让。”陈悰往闻旅的方向看,“看看谁来了。” 香薰在地上滚滚, 落到车门边缘。 围巾挡了她的半边脸, 清亮的眼睛露出, 她弯腰拾起, 捏在手心。 第69章 周侪看她一眼,眼里仍是浓厚的睡意,他腿往车门的方向收收,重新阖上眼, “别吵。” 这话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对他说。 陈悰先揽过, 应了句,“睡死得了。” 原先宽阔的后座因为有他变得拥挤, 起码闻旅是这样觉得的。她把手上的香薰给陶箜缦,坐进后座,紧紧靠着车门。 两人中间的距离能让一条金毛在里面打滚。 而前排,陈悰和陶箜缦对视一眼。 计划初步成功,再接再厉! 车里开了音乐,舒缓而悠扬。 但架不住车也很顺滑的事实。 感受着感受着,车一直在做匀速直线运动,虽然是倒的,闻旅默默握紧了门上的扶手。 陶箜缦同样,握紧扶手说:“怎么回事,车装滑轮了。” “地上有冰,正常。”陈悰面上冷静,心里却已经盘算了一百遍换车。 他从凌晨就把半醉的周侪弄到这附近的酒店等,陶箜缦消息一来又立马把才睡了仨小时的周侪扯起来上车。 也没开多远,自然不知道路况。 直到再次滑胎,坡硬是上不去。 陈悰死踩油门,却还是只有两个轮子在动,前俩硬是不给面子。 “开门。”不知何时醒的周侪满脸冒黑线,他坐直身体,大衣落到腿侧,与闻旅的距离近了些。 “最后一次。”陈悰调整了一下方向盘,就不信邪了,“我再试最后一次。” 犟种司机,和他三个握紧扶手的可怜乘客。 做了最后一次实验。 车尾直冒黑烟,终于成功上坡。 但他起猛了,上面的冰更多,刹都刹不住,直接溜上了路中央的花坛。 这辆外型低调的豪车在这时完成了它的车生壮举!变得不再低调!成了这条路最靓丽的风景线! “陈悰!”陶箜缦都不敢往窗外看,低着头压抑着声音吼他,“你非要上那个坡是不是!” 陈悰:“…………” “就这杵着呗,也下不去。”他手肘往窗上一撑,佯装不在乎地说:“不下车也看不到。” 闻旅往手机上看一眼,尴尬地笑,“那我先下了。” 周侪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塞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碰到了里面的小纸盒。 “你确定?”陈悰往外看,还给她指指,“那个,还有那个,开了窗的,都在拍照。” “……”闻旅把围巾拉上了点,盖住鼻子,“我上班要迟到了。” “呵。”陈悰笑得不怀好意,“老板都不急,你急什么。” 闻旅很认真地说:“我领了两年的全勤。” 陈悰状若无意地说了句,“写字机器升级成上班机器了。” 车内的音乐还开着,在播王菲的歌,婉转动听,“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厉害。”周侪扯下嘴角,声音与音响中的曲调同步,没带什么情绪。 “谢谢。”她扶着包的手缩紧。 周侪侧过头,往窗外看了会儿,在这首歌结束跳到下一首时,开了车门。 闻旅把包往肩上扯一下,同样迈步下车,她站在车侧,没太在乎路人看戏的目光,说:“先走了。” 陶箜缦也急着下,“一起吧,你怎么去。” “地铁。”她问:“你要去公司?” 陶箜缦眨巴眨巴眼,“陈悰要去,我陪他。” “嗯。”闻旅应了。 陈悰朝马路边走,手机在跟拖车公司发消息,声音也没闲着,拦着周侪就说,“走啊,你往哪去。” “毛病。”周侪挺烦的,说:“回酒店。” 陈悰往后看一眼,“你姓周还我姓,第一天你不去一趟。” “有必要吗。”他笑了下。 “去年是你提出要收购,现在又摆这副离婚了不要孩子的模样。”陈悰压低声音,“有必要吗。” 周侪:“……” “会不会比喻。”他说。 这意思就是他答应去了,陈悰笑下,“话糙理不糙。” 走在后面的两人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陶箜缦吐出一句,“我感觉,你俩身上莫名其妙散发着一股离异感。” 闻旅:“……” 她一路都很安静,到了公司楼下,闻旅挂着工牌往电梯处走,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大楼约莫有二十几层,她上班的工作室只租了两层,排在十六和十七。 “啧啧,真是爱工作啊。”陈悰吐槽了一句。 大楼一层是空的,只有前台和休息用的座椅沙发,陶箜缦坐下后说,“你不懂,她那的全勤很高,一年差不多五六万了。” 周侪的背抵在墙侧,垂眸盯着手机,好像完全不在乎她说的话。 有关闻旅的话。 “炫瑟不像有这个钱。”陈悰坐在她身侧。 “都收购了,还不做调查。”陶箜缦一脸无语。 陈悰看了站在一旁的人一眼,“没来得及,天天忙着搬公司。” 这倒确实,他有半年都很忙,几乎是早出晚归。 陶箜缦给他解释,“炫瑟基本都是前几年的员工,后来做火了,工作多起来,原来的顾总不喜欢招新人,就把他们的工资越提越高,还设了很高的全勤,防止迟到。” “他们工资高,也没在乎这些全勤,天天上班那么累,肯定有那么几天懒了,撑不住了。”陶箜缦叹口气,“所以这个全勤,几乎只有文文能领到。” “她不会累吗。”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陶箜缦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在说话。 她转头,有些哑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侪像是也没想听她的回答,扔了句话就走了。 陶箜缦求知欲很强地挽住陈悰胳膊,“他什么意思啊?” “上赶着去找了。”陈悰笑了声。 “你说清楚点啊。”她还是不明白。 “你就当他贱得慌。” 陶箜缦:“……” 八点半,赶着开工前,办公室里聊得热火朝天。 交际草兼著名八卦传播者罗虎虎,看到她就喊,“闻旅,今天来晚了?” “嗯。”她点了下头,“下雪了不好走。” 罗虎虎滑了下转椅,一脸神秘,“你看到咱们群里发的消息没,咱公司要变天了!” “看到了。”闻旅习惯把电脑打开,又抬手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好着呢,都没啥东西有啥好收的。”罗虎虎一把抢了她的文件,卷成话筒形状,“请表述你的看法。” 闻旅又把话筒……不,文件拿回,说:“去哪都一样。” “不要这么简单嘛。”柳韵蕾端着一杯黑咖,都市丽人般地喝一口,苦得她觉得这辈子都完了。 闻旅想了想,很给面子地说详细了一点,“与其被恶意吞并,不如并入ms,合作共赢,有利无害。” melting snow这款游戏简称ms,是一个集团战防御攻击为一体的建设类游戏,玩家需要尽可能高的提升装备,建设房屋,至于那些物资,要么做任务得,要么抢别人的,要么买官方的。 所以,钱很重要,战斗力更重要,不然前脚花钱升级一套装备,买一套物资,后脚就被抢了,这算什么,钱多没处使吗。 当然游戏官方也对他们的人民币玩家,有一系列的保护。 物资可以靠抢,但通过团战,且对方同意的情况下,获得物资不仅没有惩罚,还会有一点点奖品,比如金币也比如花草,这都不算什么,就图个玩家高兴。 而失败的一方,物资被输了也不要气馁,官方会给抽奖,有几率获得价值五百万的道具一份,还耿直且不要脸的提示。 【亲,有0.0000000001%的几率成功抽到哦!】 几乎是十几亿里抽中一个,虽然知道抽奖概率低,但总有玩家不信邪,甚至还有故意输了物资去抽的,也是让人又爱又恨。 单纯地通过ko对方硬抢的行为,虽然能得了对方的物资,但也能收获黑榜禁闭掉分一条龙服务。 走到哪头顶都会顶一个提醒,大写加粗的金色标题,走哪亮哪,玩家远远看着就跑了。 风靡一段时间后,有不少玩家反映,更有人在骂,这些保护措施让他们那种靠土匪行当发家的人,一时间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交不到朋友不说,团战还会削弱战斗力,更得不到物资。 邮箱里收了一条又一条无理取闹的投诉,简直是做了土匪还要立真善美的牌坊。 对此,游戏官方在微博发了一条全网通知。 melting snow:不玩滚蛋。 一经发出,马上被营销号转载。有说这公司傲的,也有被吸引去玩的,当然更多的是骂的。 后面,官方人员特意又发了一条微博解释。 melting snow:不玩滚蛋——以上仅代表老板个人看法,与本司无关。ms始终保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游戏体验,让玩家在游戏中尽情发挥脑洞,一切全凭实力。对有些反对黑榜的玩家,本司也无可奈何,毕竟谁的钱和精力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本司只能尽力维护玩家的基本权益。对此,本司建议,换个游戏玩哦。 第70章 虽然官方的语气有些贱嗖嗖的,但也不耽误解释清楚了事情原委,还阴阳了某些土匪玩家。 得到了大众玩家的一致追捧,更是夸出了花,流量进一步膨大。 而那条老板发的微博,一直没删,置顶到现在。 每一个新玩家,都会慕名去看一眼,渐渐的评论越来越多,发展成了一个打卡景点。 过了段时间,老板的照片被扒出来,那些打卡中,渐渐掺了些画风新奇的评论。 比如。 【能让你们老板出来再说两句吗。】 【这是我在d国的留学记录,你看我有机会进ms吗。】 【从小精通4399,熟练运用ps软件,厨艺点在外卖,你看我有机会吗。】 【下雨了会自己往屋里跑,在成青读大三,你看我有机会吗。】 …… 再后来,甚至会有hr在这条微博下招人,当然都是别的公司。 ms始终维持着高贵冷艳的人设,除了发新版本预告,或是发心灵鸡汤,基本不搭理人。 闻旅的公司是做枪战游戏起来的,设计性不说多好,胜在精确度高,武器设计的漂亮,画风多变,还会设计一些精妙绝伦的故事,来专门介绍那些武器。 玩家虽然不多,但也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现在被并入ms,发展一定是共赢。一方可以得到最好的建模,另一方则可以背靠大树乘凉,不操心恶意竞争或是资金问题。 坐在她工位对面的顾宇银也赞同,“差不多,就是我舅不太高兴,他那边太忙,也没时间来管炫瑟。” 柳韵蕾优雅地放下她的咖啡,“那顾总怎么没把炫瑟交给你这亲侄子呢。” 顾宇银微笑脸,“当然是因为我以后有更大的企业要管啊,现在只是增长人生阅历。” “不要这样!”罗虎虎赶紧伸长手,心脏中了一箭。 闻旅笑了下,她公司的人都很好玩,每天跟唱小品似的。 “我的妈呀!我的妈呀!我的天我的脑!你们猜我看见谁了!”此时,公司的另一个八卦传播员出现了,激动而带着喜色。 罗虎虎滑动转椅,嗖得一下回了自己的工位,“总不能是新老板吧,这么巧。” “就是他!”陈丹丹的工位在闻旅旁边,她“啪”的一声把自己价值两万的包包拍桌上,“卧槽,帅的要死。” 罗虎虎就知道她这颜控的德行,这八卦不好听。 他翻个白眼坐正,却在看到从门口走进的某人后,眼睛抽抽了一下,专门清清嗓子提醒。 陈丹丹丝毫不觉,她稍微弓着腰,朝着闻旅的方向,“真的,比上次来接你那个还帅,你是没看到,我跟他同趟电梯,我的天呐!” “我都不敢想,跟他睡一觉能有多爽!”陈丹丹连说带比划,脸都红了,“那腰,那腿,那脸,卧槽,简直了!” 闻旅听得简直手不知道该往哪放。 “是不是!是不是!周侪是不是巨帅!”陈丹丹还在一个劲摇她胳膊。 闻旅硬着头皮,答了两个字,“是,帅。” 陈丹丹很满意她的答案,愉悦地转下椅子,“欸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没……” 没,没,没,她没了。 整个办公室寂静无声,隐约有脸面破碎的声音。 她口中的巨帅,就站在她俩正后方。 第54章 栀子花 我的天, 我的脑,我的小腿撞大脑。 陈丹丹定定看他,吞一口口水, “周周周周周……总。” “……”闻旅外面套的保护壳轻轻地碎了一层,她僵硬地回头, 正撞上他的视线,脸唰得红了,白里透红, 蜜桃似的。 周周周周周总笑了声, 挺轻佻, “谁帅。” “您。”陈丹丹哆哆嗦嗦,“您睡……呸, 您帅。” 周侪仍看着她。 闻旅的保护壳又碎了一层,连脖颈都泛着层粉, 她硬着头皮,“周总很帅。” 周侪一挑眉, 扯下嘴角, “是, 帅也不耽误被你甩了。” 陈丹丹:“!!!” 罗虎虎:“!!!” 柳韵蕾:“!!!” 顾宇银:“???” 在场的, 听到的还是没听到的,都默默抬起了头,顶风作案,疯狂眼神交流。 听到没听到没!他说她甩了他! 卧槽, 原来他们有过一段! 难道周总收购是为了追前女友? 或者说收购是为了让前女友后悔? 闻旅竟然谈过?还有人能让她谈恋爱?我还以为她会孤独终老。 顾宇银!你女神谈过恋爱,她不是性冷淡!你还有机会! 滚, 我并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知道我有机会,你说我现在回去继承家业, 还有机会吗。 他们交流得热闹,丝毫没注意话题中心的两位。 不管他们的再见,多么云淡风轻,多么若无其事,也遮掩不掉曾经的夏天。 两个人都清楚的知道,对方没有忘记,自己更没有。 闻旅脸上的红慢慢敛下,变得冰冷,这才符合冬季,她抬起眼,礼貌疏离,“周总想说什么。” “来趟办公室。”他扔下这句,抬步离开,面容冷淡,好似刚才那熟稔的模样都是假象。 闻旅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上来不及放下的文件,起身走在他身后。 他背影高大,肩膀宽阔,走在他后面好似看不到所有。 像极了她追在他后面递情书的那天。 “你说周总找闻旅去办公室干什么。”陈丹丹还是那么八卦,已经忘了她曾在生死边缘走一遭的事。 顾宇银心里直抓,他皱紧眉,“他会不会调查过我在追闻旅,所以一来就点我吧。” “有那么闲吗,你想多了。”柳韵蕾否定,很有道理地说:“我觉得他就是不甘心,专门来勾引闻旅的,你们看他穿的衣服,一点褶子都没有,这摆明了就是收拾收拾开屏来了。” “而且他的领带,fire春夏推出的浪漫情人款,以花为配,他那款配的是栀子花胸针。”罗虎虎比较肯定她的想法,眼睛贼尖,记忆贼好,看到八卦就跟闻到骨头的柴犬似的,“你们记不记得!前年闻旅带了一袋子栀子花过来送我们!闻旅她喜欢栀子花!” “哦~”陈丹丹明白了,佩服道:“还是你会啊。” 罗虎虎喝一口咖啡,邪魅一笑,他比出二的手势,曲着往眼睛那比比,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顾宇银不断往办公室的方向瞅,满脸都写着。 ——老子很担心。 陈丹丹扔给他一块袋装三明治,兴奋道:“我支持你,去跟周总抢,姐姐一年的乐子就靠你们了。” “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面说,非得去里头。”顾宇银撕了袋子,三明治味道不错,他饿得很,边啃边担心。 他们谈的话并不私密,却是私事,确实不方便在外面说。 “坐。”周侪没往已经收拾干净的办公桌那去,而是坐了沙发。 这里她来过很多次,闻旅局促地坐到他对面,白毛衣稍稍露了点脖颈,等他的话。 “这些年你跟陶箜缦一直在保持联系。”他沉默一会,才说。 “嗯。”闻旅坐得端正,看着他,心中猜测。 周侪抬手熄了茶几上燃得正旺的香,他不喜欢屋里有其他的味道,说:“考虑一下,让她去给陈悰做秘书。” “让我当说客吗。” “对。” 箜缦这些年一直都是自由职业者,做测评博主或是分享好物,所以她的时间很自由,隔三岔五就跑来宁城找她。闻旅问:“为什么。” 周侪说:“陈悰三天两头就跟着她跑了,不如把陶箜缦放他身边当个吉祥物,工资,时间,随她安排。” 她点头,“我会抽时间跟她说,周总还有什么事吗。” 周侪说:“选择离开的是你,该恨的是我,你还要这么叫我吗。” 她的指尖刺着手心,说:“那我该怎么叫你。” “闻旅。”他笑一下,“这么多年,你想过一次我的名字吗。” 闻旅沉默,她不开口。 又是无声的对峙。 败下阵的还是他,他喉结滚动,偏过头,“你走吧。” 闻旅站起身,卷长的头发挡了她通红的耳尖。 “等等。”周侪又喊住她。 闻旅回头。 冬日的天是冷的,即使室内开了空调。 她的眼睛很漂亮,却不含情,对他,除了演戏那段时间,总是这样冷淡。 周侪远远看着她,“今天不想收到什么吗。” 她为什么要收到什么,闻旅不明白,问:“什么?” 周侪站起身,走近后从大衣口袋里拿了个小纸盒出来,已经染上了他的体温。 里面摆着一条项链,吊坠很小,却精细,每一片花瓣都是用钻石切的。 他随手一拿,链子缠在他指尖,“给你。” 第71章 屋里还弥散着一股香味,有点像茉莉和檀香混在一起,是之前被他掐灭的香留下来的。原来的顾总喜欢燃香,办公室里总是这个味道,经常被员工吐槽闻着就困。 闻旅步子后移了一步,垂着眼说:“太贵重了。” “贵重吗。”周侪说:“我现在也干不出放一宿的烟花给人过生日的傻逼事。” 她睫毛颤动,已经彻底没了再抬眼看他的力量。 “我以为那才叫贵重。”周侪低眼把项链挂在她毛衣上,没碰到她一点,“就当你为我提供思路的谢礼。” 项链长长一条往下坠,闻旅想跑掉,步子却动不了,“什么意思。” “你让我做个游戏出来。”周侪扯下嘴角,挺嘲讽,不知道对谁,“做出来了,还挺受欢迎。” 闻旅嗯一声,伸手把快掉下的项链抓到手心。 “让他们到会议室开会。”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外面已经没再讨论八卦了,因为ms的两位都到了公司。 林道在到处乱看,陈悰则是大爷似的靠沙发上玩手机,看到里头的人,“哟,聊完了?” 闻旅点头回应,又说:“周总让我们到会议室开会。” 别管他们有多好奇恩怨情仇,现在都得去接受工作的制裁。 林道从看到她,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对,他给陈悰使个眼色,阿侪去年提的方案是不是早有预谋。 鬼知道陈悰是怎么猜出来的,他潇洒地转一圈手机,没给回复,慢悠悠往会议室去。 十七层的分布很简单,大面积的办公区,一个老板的办公室,再加上会议室和茶点区。 这时,会议室里坐满了炫瑟的核心员工。 周侪没在首位,随便坐了个边上。 陈悰也少爷似的靠窗边,接着玩手机。 林道习惯了,毕竟在ms这两位大少爷就是这死德性,他坐在首位,清清嗓子,介绍道:“大家好,我是ms的副总,林道。” “陈悰,敲代码的。”靠窗边那少爷抽空介绍了句。 “周侪。”这位更是简单。 林道推推眼镜,朝他的方向指一下,“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还有个创意部的,邹璥埗,今天没来,在隔壁楼监工。” 请不要用这么朴素的话介绍这几位顶头上司好吗! 在座炫瑟的各位,是真的摸不准他们的脾性。 林道做官方发言,“今天,主要是与各位认识一下,也很荣幸,你们能加入melting snow,我很期待今后的发展,一定是辉煌而璀璨的!” “ms是多面的,它有限制体力得到道具的温馨小游戏,也有战况激烈的团战比拼,更有防御造塔的智谋,不足的是,它过于注重游戏体验,而缺乏了精益求精的画面和动人的情感,这一点,我们需要与炫瑟合并。” (此处省略八百字……) “你丫能说重点吗。”陈悰听得眼睛直抽,烦躁地打断他那再说三千的派头,“今天放假,搬公司。” 林道无语地瞅他一眼,他还没说完! 奈何会议室里人的表情从无聊到感兴趣,只因为他一句话。 林道只能接着他的话补充,“ms已经搬到了清河路233号,各位的工位在七楼,炫瑟原先的员工单独一层,如果有想转职到别的部门,欢迎致信邮箱,散会。” 一个大概十分钟的会议,也算是让炫瑟的人对他们仨有了初步了解。 老大是周侪,确实不爱讲话,也高冷,但据小道消息打听到,好像是个恋爱脑,专门来追前女友的。 二把手应该是林道,虽然比较官方,但也不严肃。 陈悰,随和且不喜欢麻烦。 还有邹璥埗,性格未知。 陈丹丹收行李的劲头最足,“我已经期待好未来天天看美男的美好生活了。” 罗虎虎不输,“ms……那公司大啊,得有多少热闹凑。” 顾宇银还是比较好奇他俩说了什么,把桌上竖着的几叠文件拉下,问:“闻旅,周总真是你前男友?” “差不多。”她还在整理一些画稿,有的是废稿,有的是已设计完整的。 顾宇银又说:“那……” “收好没。”周侪的声音响在身侧。 闻旅抬眼过去,有些莫名,却还是下意识回复,“快了。” “东西这么少,动作还慢。”他抬手提了已经盖上的纸盒,“地下室等你。”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已经带着她的东西,走向了电梯。 “闻旅~”陈丹丹说话的音调转了好几个弯弯,“旧情复燃哦~” “没有。”她无奈反驳,也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陈丹丹眼神下移,“那周总怎么只给你拿,还说要在地下室等你,等你干嘛。” “我也不知道。”闻旅轻轻叹气,微抿着唇收最后的画稿,也懒得分清了,直接都塞到一个夹子里,再抱着文件夹起身要走,“先走了,拜拜。” “拜拜~”柳韵蕾笑眯眯地给她招招手。 顾宇银则是一脸憋屈地给她招了招手。 “怎么不跟上去。”陈丹丹怂恿他。 顾宇银收着寥寥无几的文件,“我不敢。” “……” 地下室里,不用闻旅再去找位置,就在电梯附近。 男人一身大衣,手机的白光照亮眉眼,十分闲淡,说:“愣着干什么。” “去哪。”她问,心里却是怦怦直跳。 “公司。”周侪已经在往车的方向走了,额外解释了一句,“别多想,陶箜缦托我送你的。” 原来是箜缦,不是他。 “哦。”闻旅点头,快步走几下追上,始终落在他身后一两步的距离。 第55章 蛋糕 车停在距离电梯很远的地方, 两人一起走用了十多分钟。 可她在上面也不过十分钟,他是怎么一来一回,还能在这等她的。 或者是, 他在适应她的速度。 闻旅看他一眼,拉了后车门准备进去。 “我不是你司机。”周侪把前门给她拉开, 有些不耐,“坐这来。” “谢谢。”闻旅握着后门把手的力道紧了一瞬,关上后拿着那本厚厚的文件坐到副驾。 空中又在飘雪, 路面被做过清理, 已经不会再出现早上的情况了。 她的羽绒服是中长款, 帽子上也圈着厚厚一层毛毛。 在零下很保暖,但在车内就没那么舒服了, 她有些热,手心发烫。 车窗上降下一朵标志的雪花, 闻旅侧头过去看了看,两秒后又听到了一声滴, 在安静的车内无比清晰。 她慢慢收回视线, 转正了头, 看向前面的出风口。 空调已经没再运转了。 身体的热度虽然还没降下去, 但已经不再难受。 慢慢的,悄悄的,闻旅看他一秒,像吃了过期的橘子糖, 心里酸疼。 他怎么一点没变,这就是恨她吗。 她以为, 把他伤透了心,他就会扔掉她, 忘记她,恨她。 再看,他没忘了她,也没恨她。 她只是,伤透了他,扔掉了他。 再无所获。 闻旅低着头,眼眶微微红了,掉了滴眼泪下来。 除了手心的项链,再没第二个人看到。 雪已经下小了,天空变得温柔许多。 “不是去公司吗。”闻旅看窗外附近的建筑,问他。 周侪解了安全带,没看她,“我不用吃饭?” “那我在这里等你。”她说。 “随你便。” 话间溢满不在乎,他抬腿下车,迎着雪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闻旅收回视线,垂眸看手心的项链。形状有些像栀子花,但坠子太小,约莫一厘米,她不太确定。 车内安静,独属于她。闻旅把围巾拉下,戴上了它,吊坠渐渐沾上她的温度,好似花也融化了。 她又把围巾移好,确保不会有人看见颈间的项链。 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他发现。 闻旅低头,手放在衣服上。这件还是她高二那年爸爸买的,好在质量好,这么多年也没多旧,只是经常被同事玩笑,说是她冬天的本命服。 她往下按了按,羽绒扁下又浮起,闻旅弯一下唇角,很快又归于平线。 时间大概走了十分钟,闻旅刚要打开文件夹再整理画稿,车门忽的拉开,冷风灌进。她往右看,有几粒雪飞快地飘到她脸上,凉丝丝的。 “出来。”周侪的眉心还微微微蹙着,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站在车侧拿着一把小粉伞,形象别提多违和。 没多反应,闻旅手托着围巾的一角下车,恰好就站在伞下,问他,“怎么了。” “拿着。”周侪把伞给她,表情挺臭,“手机掉锅里了,付不了钱。” 闻旅:“???” 片刻后,她举着小粉伞,手往他那边移了移,试探道:“那我去付。” “老板换了一锅,一起吧。”他径直往店里走,头上落了几片雪。 第72章 走那么快,她伞都不跟不上给他打,闻旅落后进店,合上伞后问:“这个……我应该放哪。” “店里买的,随便放。”他把崭新的餐具包装撕开,又想起什么,抬眼看她,强调说,“只有这个颜色。” “……哦。”闻旅低头,随便一看就注意到垃圾桶里的手机,她问:“手机修不好了吗。” 周侪笑一下,挺臭屁,“我像是缺手机那点钱的人吗。” 也是,但身家上亿的人,也很少来这种火锅店吃饭吧。 或者说是他喜欢。 闻旅看下四周环境,思绪飞远。 锅底已经煮沸了,热气直扑,再加上店里空调的烘托,里面就像个桑拿房。 周侪把盘素菜下进,看她一眼,“你身上自带冷风?” 其实她是很热的,但…… “……没有。”闻旅把外面那层脱了,最后的倔强是她的围巾,牢牢圈在颈间。 乍一看,白毛衣和豆沙色围巾的搭配,还挺好看。 “时尚。”他说得意味深长。 闻旅被热红了耳尖,她没动桌上的餐具,说:“要不我先回车上,等你好了我再来付钱。” “当我是猪吗。”周侪扫了一圈桌上的菜,“这里只有两人份。” “……”闻旅只好抬手拆了餐具,不打算多吃。 好在这是鸳鸯锅,他们可以一人一半,没那么尴尬。 热气弥散,他的大衣早已脱了搭在椅背,领带不知何时抽了,挂在大衣的口袋里,露出一角,领口解了两个扣子,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动作并不优雅,端着盘把菜尽数下到她那半锅中,手指干净修长,还会防止汤汁溅出,烟气模糊了他的面庞,格外俊逸,还多了分居家闲散。 越到饭点,门口不断进来客人。 大几个女生都往他们那桌附近坐,靠近了脑袋小声讨论。 闻旅左手习惯性攥了张纸,吃两口就会擦一下嘴。 她几乎没有自己下菜的权利,只用在锅里夹菜就好,双唇被染上辣椒的颜色,又红又润。 “……总额是三百二十七元,这边结账。”服务员手上拿了个付款的机器,在她开了手机准备付款的时候又说:“最近店里在做活动,生日当天打五折,二位有满足条件的吗。” 闻旅想想,没打算享受这项福利。 在她摇头前,周侪先开口,面无表情,“她今天生日。” “好的。”服务员微笑表示,“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闻旅看他一眼,心里奇怪又难受,她从包的夹层中拿了。 服务员接过核实,递还给她,“稍等,这边需要操作一下。” “谢谢。”她把身份证塞到包里。 店里有些嘈杂,各桌都在聊天,或是朋友,或是恋人,或是家人,气氛热闹自然。 唯独多了他们,人潮中,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再同桌的他们。 颈间的项链已经带上了她的温度和味道,闻旅低着头,指尖把裤子捏出褶皱。 “记性好而已,你不用在意什么。”周侪垂着眼把袖口放下,慢条斯理地整理。 “嗯,我知道。”闻旅也没看他,又捏出一个新的褶皱,“你早就不喜欢我了,我也有自知之明。” 周侪扯起嘴角笑一下,垂眼把领带彻底塞在了口袋里,他不打算再戴,“知道就行。” 服务员再来的时候,手上除了扫码的机器,多了个小蛋糕,包装精细,用蓝色的丝带绑了蝴蝶结。 “这是额外送您的蛋糕,生日快乐。”小姐姐冲她笑,礼貌中不知为何,多有一丝羡慕。 “……啊?”闻旅先是一愣,再是惊喜,仰着头笑着看她,“谢谢。” “用餐愉快,慢走。”小姐姐像是终于完成了任务,背过身离开的时候偷偷给自己比了个赞。 小蛋糕约莫四寸,透明盒的设计,用蓝莓酱淋了一圈,葡萄和蓝莓点缀。 闻旅多看了两眼,提着蓝色的丝带,走在他身侧。 伞被他拿着,出门的时候,微微偏移,她被完全遮在伞下,他的肩上则是落了雪。 马上的,融于他肩侧。 “我也是今天生日啊,怎么没有蛋糕。”有个顾客好奇问她,“刚才走的女生为什么有。” “不好意思,本店其实没有生日的活动。”服务员说,“是那位先生给他爱人的惊喜。” “哦~”女生明白了,看她朋友一眼,语调带着撒娇,“好会啊。” 她朋友也笑,“别羡慕了,等会就去买。” 店里永远都很热闹,人来人往,烟气四散,外面的车早已开远,只是窗边多了几个顾客聊刚才看到的事。 ms公司的大楼,玻璃是单面镜,自动四开门。闻旅抬头看一眼,怪不得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外面连名字都没标,大家只知道这栋楼在装修,持续了大半年,却不知道是哪家公司。 走到一楼,她有意地落后他两步,手上抱着本很厚的文件夹,蛋糕被留在了他车上。 前台员工一看到他就站起身,“老板。” 随即,踩着高跟鞋哒哒跑出,微笑道:“老板,我帮您拿吧,您要去哪。” “不用。”周侪避开,视线扫过一排展示柜,天花板上亮着一排白炽灯,照得他脸部轮廓分明,他盯着其中一块奖杯,“都换了,放这恶心谁呢。” 前台的眼神投向他看的地方。白色展示柜加了透明玻璃柜门,里面还用了亮度超过一楼大灯的暖黄灯带,照得各种金杯奖杯荣誉证书闪闪发光,好似八百瓦大灯泡,吸引着每一个走过人的视线。 “这是……邹总监一定要安排的。”前台很淡定。 周侪往电梯的方向走,“换。” “好的。”前台马上拿出手机找人过来。 “换什么换什么!”邹璥埗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出来,本来拔草拔得好好的,刚想上去就听到他要换他宝贝,这能忍吗! 邹璥埗一把揽住他肩,“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把我宝贝们都换了,我就在你办公室里cosplay晴天娃娃!” 周侪:“……” 他撇开他手,“不换放这当吉祥物?” “咦?”邹璥埗现在却没心情再跟他讨论换不换的问题,他挠挠头发,又看看周侪,眨了好几次眼,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什么别的,笑了下说:“闻旅,巧啊,好久没见了。” 闻旅紧了紧怀里的文件,“嗯,好久不见。” 周侪夹在两人中间,“你们昨天是都瞎了吗。” “……” “……” 第56章 酒吧 前台往那边看, 鼻子一抽。 好像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服了,还不是在为你遮掩。邹璥埗忍住翻白眼,冷静冷静, 他现在是邹总监,要注意形象, 注意形象。 “当初你要走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想找你吧,你还销号了, 找都找不到。”他接着说。 闻旅说:“抱歉, 当时走得比较急。” “再急, 也没忘了跟我分手。”周侪又开口了,他现在好像那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 逮一次机会说一次。 “哦?”邹璥埗忍不住要笑,他拍拍她肩, 鼓励道:“干得漂亮!” 闻旅尴尬。 “滚。”周侪踹他一脚,抬步往电梯的方向走。 邹璥埗闪得挺及时, 没往上追。他几步晃到前台, “台子不准撤啊。” “但这是周总……”前台心里直痒痒, 他们刚才说的八卦好精彩啊!!! 邹璥埗清清嗓, 靠到前台的桌上,“是不是很好奇周总被分手的事。” “嗯嗯嗯!”她强烈点头。 邹璥埗离近了点,“这样,我跟你聊两句, 那台子给我保住,出事了我担着。” 在周总的威严, 和周总的八卦中,前台犹豫了好久, 喜笑颜开的,“您讲。” “就刚刚,跟你周总走一块那女生,他俩高中有过一段。”邹璥埗笑得幸灾乐祸,“周侪还是被甩的那个,刺激吧。” “嗯嗯嗯!刺激!”前台捧着手机直点头,又问:“那怎么周总又跟她走一块了,一般这种不都是老死不相往来吗。” “他在乎呗。”邹璥埗靠着,姿势懒洋洋的,说:“今天炫瑟的员工要来,你注意着点接。” “好的。”前台已经在很努力地维持工作的人设了,还是忍不住问:“这事,保密吗?” “随意吧。”邹璥埗目朝着他那一柜子的宝贝,嘴角翘着,阿侪应该很乐意我帮他宣传。 ms的员工大都搬了过来,楼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办公效率。 闻旅和周侪则是径直上了七楼,各个工位上的电脑都用便利贴写了名字。她找到自己的,旁边工位上的东西已经收好了。 陈丹丹的仙人球造型瞩目,闻旅想,看来位置都没变。 周侪把盒子放她桌上,冷漠道:“速度快点,半小时后我来接你。” 第73章 “要做什么吗。”她问。 “陶箜缦让我接你去个地方。”周侪说完,又给她规定,“老板让你做什么做就行了,别问那么多为什么,懂?” “哦。”闻旅点头,“懂。” 周侪看她一眼,转身去了八楼。 闻旅坐到办公椅上,先开了电脑,完成基本的配置后,把u盘插到上面传数据。 等待过程中,她拿手机发了消息。 【闻文文:你在干嘛,要周侪接我去哪。】 对面好一会没动静,她又把盒子里的东西摆好,中间还去帮同事点了密码。 陶箜缦不是不回消息,她是真没听到,酒吧太吵,只顾着布置桌子了。 “这儿哪有我说的游乐园好啊,这么吵,晚上人更多了。”她有些埋怨。 陈悰还在手机上挑歌,头也没抬地回了句,“是,你大雪天让他们去坐摩天轮,谁有你浪漫。” “……”陶箜缦撇了撇嘴,“谁知道这破雪下不停。” “选这肯定有道理,酒吧是干什么的,你想想。”陈悰讲给她听。 陶箜缦趴在桌上写着什么,“喝酒呗。” “多喝两口酒,趁醉说开不就得了,搞那么麻烦。”陈悰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就看周侪行不行了。” 陶箜缦问:“什么行不行?” “小孩子别问。”他推推她脑袋,没多大劲,挺宠。 “走开。”陶箜缦移移,一把抢走他的手机。 陈悰也没问她要看什么,靠上沙发半阖着眼休息,他昨晚可是半宿没睡,又一大早薅人上车,累得很。 陶箜缦在百度上搜索,怎么都找不到她记忆中的那款葡萄酒,无奈还是从沙发角落里的包掏手机,想着翻翻相册。 屏幕亮在昏暗的环境,她先看到了消息通知,忙拍拍身后人的腿,“陈悰陈悰,文文问我了,她问要周侪接她去哪。” 陈悰半眯开眼,说:“如实回呗,还能怎么。” “哦。”她回。 【箜缦:给你过生日!咱们去酒吧玩吧,是陈悰朋友开的,环境还可以。】 【箜缦:怎么样!】 回得也晚了,闻旅刚坐上周侪的车,手机在包里无声地亮了两下屏幕,她开了静音。 “手机拿出来。”周侪已经换了个新的在手上。 闻旅是个好员工,她从包里拿出。 “密码。” 她滑了下屏幕,人脸识别成功,依然是微信界面。 周侪从她手中抽出,丝滑地转到正确方向,一眼扫到首页上的名字,他眼眸暗几分,快速地完成操作。 闻旅接回看过,首页多了个标注为25的联系人,再点进去,只有一条转账记录,是中午她付的那顿午餐钱。她说:“你不用转账的。” “如果你想借这个机会再让我请你吃一顿饭的话,我也不介意。”他还没启动车子,侧头盯她,声音冷淡。 闻旅哑口,她低头,紧紧握着手机。 直到一通视频打来,显示蒋喻哥。 闻旅解锁接了,屏幕上只露出她一半脸,剩下的空间都被车窗霸占。 “文文,今天还是五点半下班吗。”他如常问道。 闻旅说:“不是,搬完公司就下班了。” “hey hey hey……” 话间,车载音响开了,进了一段鼓点强的英文歌,“i got a condo in manhattan……” 蒋喻那边静了一瞬,“你在别人车上?” “嗯。”闻旅听懂了两句歌词,她眨眨眼,有些结巴地说:“不用来,来接我了,箜缦找我有事。” “她给你过生吧。”他说。 “said you got it if you want it……” 音乐还在继续,在整个车内扩散,闻旅点头,“可能是,那我先挂了。” “注意安全。”他面色如常,即使他也听得懂歌词。 等她捏着手机回复陶箜缦的消息时,音乐切了,是一首缱绻的老歌。 他故意的。 闻旅不由得转头看他。 “知道我帅。”周侪嘴角勾着笑,单手掌着方向盘,“你也不用看得这么……陶醉。” 闻旅:“……” 她再次哑口,转头看窗外的雪。 天还是阴的,已经没再下了,唯有成了雪树的路景。 闻旅没多看外面酒吧的招牌,走在他身侧进去。 “文文!”陶箜缦激动地给她招手,“这里!” 酒吧里现在的氛围已经很好,虽然没到晚上,人来得还不多,但dj已经在台上切歌了,卡座间坐着的人都在喝酒聊天。 “我跟你说,咱们以前去过的那些酒吧都没意思,晚上活动可多了。”陶箜缦趴在她肩侧,嘟囔道:“你都太正经了,从来没看你疯玩过。” 闻旅没太所谓,都随她吧,她摸摸她头。 但,桌上的酒是不是也太多了,看着像是都堆起来了。 周侪找了沙发边坐,往那一靠就看手机,对周围兴趣不大。 “别看了。”陈悰给他拿了,揽着他肩语重心长,“哥们给你安排的机会,把握好。” “有病。”周侪把他手机拿回来,“跟音圆的合同订好了,你很闲?” 貌似还真没有,所以他看手机是在处理邮件,陈悰给他做个您请的手势。 另一边的闻旅也没闲着,她说:“周侪想让你来ms,说是给陈悰当助理,工资时间你自己安排就好。” “助理?”陶箜缦一脸懵,“我没这方面的知识啊。” 闻旅说:“他让你去当吉祥物,陪着陈悰不让他出公司就行。” 说的好像没她陪着,陈悰就会出公司了一样,他忙的时候哪次不是十一二点才回来,更有时候直接在公司留宿,她也会去送送餐慰问一下。 陶箜缦很不懂,但还是欣然接受,“可以啊,跟你一起上班也挺好的,但我拒绝吉祥物这个称呼,我也可以去做实事的。” 闻旅笑笑,“是,你可以测评游戏嘛。” “bingo!”陶箜缦打了个响指,骄傲说:“他们那些赚道具的小游戏,哪个不是我测评后才上的,限制体力还是我提出来的建议。” 闻旅木着脸,握着玻璃瓶喝一口酒,她每次玩ms里的做饭小游戏,都只能玩五次,体力没了就过不了,原来是因为箜缦。 话间,邹璥埗带着林道姗姗来迟。 “这么多酒。”林道先拿了瓶,完全没有惩罚的意味,他只是单纯的酒蒙子,“来晚了,自罚一杯。” 邹璥埗也顺手开了一瓶,笑道:“闻旅,你跟阿侪一起来的。” 她点头,“嗯。” “闻旅啊。”林道推推眼镜,笑眯眯地打招呼,“你好啊,咱们昨天见过的。” “今天也见过。”她笑了下,“林副总。” “是是。”林道喝一口酒,朝她伸手,“炫瑟的骨干,欢迎加入ms。” 闻旅正打算握一下回应。 “音圆让利百分之三十,你决定。”周侪扯一下他后脖领子,直接给他拉了一米远。 “三十!许让群那王八蛋胆挺肥啊。”林道是个极致的工作狂,从他随身携带笔记本就知道了,只要一聊到工作上的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他随手一挽袖子,掏出手机就说:“我来会会。” 闻旅没伸出的手又转拿了酒瓶,她喝一口。 音圆因为抄袭ms的策划被告上法庭的事,在微博上传得很广,她也知道一点。 让利百分之三十可能是音圆靠抄袭赚得的利润,确实不公,她在脑中默默盘算,如何让ms利益最大化。 人渐渐多了,音乐声也变大,dj不再只负责切歌,站在操控台上打碟,离他们卡座的位置很近。 台上还有歌手在唱歌,闻旅把酒瓶放下,打算看看手机。 迎头就是一张待修改的兵器画稿,还有大约十来条消息,都是群里发来的。 闻旅快速点进去,仔细看过后,问题是武器变换特效的时候不够自然,挥动时有明显的卡顿音。 【柳柳:这个不行,我刚才登电脑试了一下。】 【虎虎是我:请不要在我放假的时候聊工作好吗。】 【柳柳:真的不行,我可不想刚进ms就交个残次品上去。】 【顾宇银:别急,我现在改一下试试。】 【陈丹丹那个花开:够了,心疼我自己,我还在洗脚城泡脚!】 【王**:谁不是呢,我刚准备飞回来,机场就要待命了。】 【李**:我在看陪女神看电影,谁tm有我惨。】 【闻旅:多跑几次,两小时之内。】 在她发出去之后,群里短暂的欢呼了一下。 【柳柳:你在我就安心了!我差点就给你打电话了。】 【陈丹丹那个花开:懂了,我就直接去负责音效的事了。】 【顾宇银:ok,我这边的差不多一小时,弄完发你。】 下面又多了一串加一,炫瑟的各位一起办公久了,默契早已培养出来。 第74章 闻旅从包里拿了个u盘,她走近问:“林副总,能借用一下电脑吗,我这里急着要跑一次代码。” 林道还在键盘上戳字呢,听到这话,顿了一瞬,怎么能有人跟他一样这么喜欢工作,好像找到了知音,他隐隐激动,“可以。” 闻旅说:“谢谢。” “但没什么电,你要找个插座。” 可是,目之所及,除了操控台上连接了几个插排外,基本没看到有插电的地方,闻旅打算找个工作人员问问。 “他车上有,满格。”陈悰靠在沙发上,下巴往周侪的方向抬了抬,“钥匙,赶紧的。” 周侪瞧他一眼,从口袋里拿了,好像有多不情愿,“后备箱。” “谢谢。”闻旅接过,没来得及多想什么,赶紧去外面拿了。 酒吧里现在最是热闹,台上的歌手抱着把吉他,激动弹唱,台下同样,有跟着挥手的,也有跟着唱或是跟着跳的。 除了距离台子最近的那个卡座。 闻旅坐在沙发上,微微弓着腰,眼睛里反射出电脑屏幕上的符号,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专注得好比穿针。 歌手手举话筒,不时就往她那瞟一眼,是她唱得不够好听吗,还是她弹得不够好,为什么宁愿看电脑都不看她!!! “竟然还有人能在酒吧敲代码。”邹璥埗不知道看了多久,目瞪口呆,敬佩道:“陈悰,想想那次你在海边敲,跟人家一比,你还是道行太浅。” 她确实厉害,陈悰眼角一抽,往陶箜缦的方向看,“她什么时候结束,晚上还过不过了。” 陶箜缦下巴顶在酒瓶上,很有经验地说:“能过,她这种程度的加班一般三小时以内,太晚了她肯定会赶回家再做。” “这就是你安排的?”周侪喝一口酒,靠在角落,阴影把他遮得完全,目光晦涩。 “只要你行,一定行。”陈悰揽着他肩,意味不明,又催促,“多喝点酒。” 第57章 游戏 “多吃点药。” 周侪看也没看他, 自顾自喝着酒。 她工作时习惯把键盘斜着放,这样手指好使力,所以桌上的电脑越放越斜, 连接的屏幕自然也一样。 这个角度,他们能看到屏幕上不断涌出的符号数字。 “她这敲键盘的习惯跟苏诀有点像呢。”林道看了会, 发现她喜欢在卡思路时重复按p键,再删除。 这一点,还是在前几年ms没有成立的时候看到过, 他们几个ms的创始人窝在周侪在平城的房子里, 不分昼夜, 各自拼命,才敲出了现在ms的大楼。 这几个创始人中, 邹璥埗和陈悰就不说了,出钱出力出人脉。陈悰在创办初期, 恨不得把他人大的同学全带来,财务法律上没出过问题。邹璥埗则是靠他那细心的脑子, 几乎所有模型的精准度, 运行的流畅度或是速度, 都是他对的, 一遍又一遍地测试,再发现问题,再改再对。 而林道,跟周侪认识的契机很简单, 就是打架。谁让他喜欢喝酒,混迹在平城的各个酒吧, 大二那年因为出手帮了一个被骗过去的女生,被一群小混混追着找麻烦, 他一在成青读大学的高材生哪是他们的对手。 运气好碰上了在里面喝酒的周侪,撂倒那群人后一句话没说,左手滴着血就走了。林道连忙把他掉下的手串捡了,还差点没追上。 他像是也发现,在找回的路上撞见他,周侪伸手拿回,攥在手心,低声道:“谢谢。” “不是,应该是我对你说谢谢。”林道很感激,他电脑差点被那群人抢了,里面可装着他的论文,得奖就靠那些了,那才叫生死边缘走一遭。 周侪没搭理他,转身就走。 但林道一看就觉得这哥们能处,硬是靠死缠烂打跟他……的朋友邹璥埗混熟了。 四舍五入也算是跟他混熟。 出来聚的时候,周侪一般说话不超过十句,林道还以为他是不爱说话,毕竟他酒吧揍人那次周身都弥漫着一股死气。 虽然用词离谱了点,通俗来讲就是不要命。打架不要命,喝酒不要命,还喜欢哭,哭起来也不要命,眼泪一滴滴往下掉,酒醒了那嘴比啄木鸟的还硬,愣是不承认他哭过。 直到他提出要创办游戏的想法,话才慢慢变多。 恰好林道是个计算机天才,周侪是游戏天才,几人一拍即合,他出想法,他去试着做出代码。 创业并不容易,并不是几个头脑发热的大学生就能做出来的,中间失败过多次。 周侪的那些想法过于超前,过于庞大,他提出要将游戏中的团战和塔防结合在一起,玩家在pk期间也能流出分身去攻击对面建筑的房屋,以谋略技巧取胜。 包括各个技能的合理化,各个武器的取舍,能量互相压制,这些他都算得清清楚楚。 奈何代码做不出来,目前的技术只能让团战和建造房屋分开进行,两个程序合并到一起几乎是不可能,没有投资商会要一个半成品。 林道从成青找来的计算机系学生都快没脸再收周侪发的工资,或是有事或是学业,相继离开。 大四那年,也沉寂过几个月,但谁都知道,他们四个都没放弃,只是需要时间,等一等,再等一等。 进入21年,转机出现。 周侪得到消息,有人公布了一项专利。 而那项技术,能将两个没有任何共同点的代码合并在一起,形成一个独立而庞大的新程序。 一经流出,就得到疯抢,竞价越来越高。但没用,发布者好像并不缺钱,他只是在挑顺眼的合作者,理由比较任性。 周侪几乎是花了他所有的积蓄,在一众竞价中遥遥领先,甚至远远超过了这项技术的基本价值。 有人说他是冤大头,包括发布者,实在好奇他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并不划算的买卖,所以约他见了一面。 那天平城在下雪,发布者来得晚了些。 “不好意思,迟到了。”他就是苏诀,穿着身简单的黑色羽绒服,却难掩清俊,帽檐下露出双桃花眼,清凉润透,不温情,看着挺冷。 要不是为了他那项技术,周侪早走了,他刺了一句,“有恃无恐嘛。” 苏诀一挑眉,他微微点了下头,像是在认同他的话,只是说:“我女朋友没见过平城的雪,走得晚了点,路上堵车。” 周侪:“……” 他沉默一会,才介绍,“周侪。” “苏诀。”他看他一眼,眼里又多了分兴趣,“云一的?” “你也是。” 苏诀笑了下,“田老提过你。” 周侪这才弯一丝唇角。 后面他跟苏诀介绍了游戏模型,这位明显也是个任性的主,也不知道哪点打动到他,提出要加入。 就此,meltiing snow初步成立,名字是周侪在冬天敲定的。 苏诀有能力,也有个性,跟林道的技术合拍互补,有1+1大于2的效果,唯一的不足就是。 他太喜欢在饭点消失了,原因只是要去找女朋友吃饭。 后面出资入股,几乎是把周侪买他专利的钱全还了。 游戏做成后,他又消失,表示只赚点外快,没技术上的问题别烦他,他忙。 melting snow正式上架后,他们找他庆祝,林道才知道他忙什么。 敢情人家是平大物理系的,跟计算机半点搭不上边啊!!! 苏诀敲电脑也会重复,不过他是重复好几个键,再删再打,林道跟他合作这么久,对一些习惯还是清楚的,他转头问周侪,“闻旅也是平大毕业的?” “差一点。”周侪喝了瓶中最后的几口,玻璃与桌面碰撞,铛的一响。吧台上五彩的光分了丝到他脸上,勾画出阴影,照得他双眼阖上一刻,情态无人窥晓。 林道桌前已经堆了好几个酒瓶,一点醉态都没有,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微眯起眼,“说意思是,要是闻旅当年去了平大,你俩现在就结婚了?” 当年,她如果没改志愿,他会松手吗。 周侪沉默。 好歹认识了这么久,林道也了解,他换了个问法,“你掉那么多次眼泪,都是为她?” 周侪终于有反应,他喝一口酒,“老子没哭过。” “行行行。”林道无语了,跟他比,啄木鸟的嘴都得逊色,他撞一下他胳膊,“这么多年你也没碰过女人,你俩,当初发展到什么程度,你还是处吗你。” “滚。”这是他的答复。 不说他们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他也绝不会,拿这种隐私去跟朋友谈笑。 “不问了不问了。”林道投降,余光瞟到有男的在往他们的方向走,又撞撞他胳膊,“看那人,是不是来找……” 没等他说出名字,搭讪男已经站到了闻旅身侧,喜笑颜开的,“hello,要不要一起来玩啊。” 还差两分钟,最后一道程序就能跑完,闻旅抬眼看他,有些疑惑,但还是先拒绝,“不用了。” 第75章 “我看你在这还要工作,怪辛苦的。”搭讪男把酒杯放下,说:“这是为你点的。” 经过调酒师手的酒,样子总会比瓶装的更加漂亮,它大约有三种颜色,蓝色,粉色和白色,杯口飘了小片薄荷。闻旅礼貌笑一下,“不好意思,我不能喝冰的。” “啊,这样啊。”搭讪男只好再端起玻璃杯,他指一下自己卡座的位置,还在争取,“我们那边人多,玩真心话大冒险,真的不考虑下吗。” 再看他指的人,大多染了夸张的发色,全靠脸在撑,有两三个女生在里面,也远远地给他们打招呼。 闻旅拒绝的话没说出口,陈悰先替她,手肘撑着靠背,眼神有些狡黠,“我们这也要玩,要不你跟我们一起。” “也可以啊。”搭讪男欣然接受,趁游戏能跟她有接触,他高兴得很。 “又要坑人了。”邹璥埗为这位勇士点一柱蜡,每次陈悰只要一露出那表情,对方就会脸色很惨。 林道低声应和,“还是年轻。” “闻旅,你那边好了没,快两小时了。”陈悰笑一下,“不然你跟周总说说,让他看在老同学的份上,给你放个假。” “好了,我传到群里就好了。”闻旅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她很不好意思,让大家等那么久,所以她的动作很急也很快,连忙合上电脑,递还给周侪。 桌上的小酒杯都是伏特加,不再是瓶装的鸡尾酒或是高脚杯里的葡萄酒,度数没有可比性。 陈悰或是林道,玩这种都是手到擒来,很显然现在他们俩都想看热闹,没人主持。 关键时刻,邹璥埗他站出来了,摇着骰子说,“简单,比大小呗,最大的那个有所有权,负责指定任何一个比他小的点真心话大冒险,被指定的要是不想,自罚两杯酒。” “加一条,每一轮最小的点,喝一杯。”陈悰笑笑,“可以吧,都同意吧。” 在场各位都点头,陶箜缦最积极,她还催促闻旅点头,“真的,今天你生日欸,肯定运气最好。” “好。”闻旅对自己的运气很没有信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催使她点头的。 “快点的,玩不玩。”邹璥埗下巴冲他抬抬,“一句话完事。” “玩。”他说,酒杯上倒映着搭讪男的脸,酒水的晃动中,扭曲变形。 碍眼,周侪把杯中的酒喝尽。 骰子都有,酒吧里基本每桌必备。 昏暗的光下,闻旅慢慢打开盒盖,是4和2,她松一口气,应该还有比她小的。 “我两个5,有俩6吗,没俩6我最大了。”搭讪男显然是运气不错。 陶箜缦掀开,好不高兴,“我两个4,一点都不吉利。” “挺好,合一块就八,发财。”陈悰推了下底,一挑眉,“五和六。” 邹璥埗和林道一个是3和6,另一个是2和6,就剩周侪了。 翻开一看,俩六。 “秀。”陈悰直笑,“手气不减啊。” 邹璥埗看一圈,直指,“哈哈哈哈闻旅太背了,喝一杯!” “是。”闻旅很干脆地拿起酒杯喝了,辣得她眉心蹙了蹙,她笑,“我以为有四就稳了,没想到还是。” “两个六才是稳的,其余皆有可能。”邹璥埗把她那杯倒上,兴奋地使眼色,“快,最稳的,你选谁!” 周侪手背抵着酒杯推过,“喝。” “我?”搭讪男无奈指指他,一手拿一杯干了,“你们对新人友好点啊。” “行。”周侪扯一下嘴角。 五,六。他大,“喝。” 俩六。他大,“喝。” 五,六。他大,“来。” 后面连着三轮,每一轮都是周侪最大,闻旅最小,她拿了一个6都没用,毕竟还有个1给她拖后腿。 这三轮中,闻旅喝了三杯,搭讪男喝了六杯,他已经有点受不了,“哥,真的,哥,别搞我。” 闻旅脸色如常,只是耳尖红了,头也隐隐有点发晕,别的酒倒可以,这种度数大的伏特加她却是从来没喝过。 第四轮开始,周侪的好运气像是用完了,他摇了两个一,坐稳倒数的宝座。 手气王则是轮到了陈悰头上,他勾着嘴角,“俩一的那个,给喜欢的人发个消息。” 周侪看他一眼,喝了三杯,包括拒绝回答的那两杯。 “没劲。”陈悰就知道,无所谓,反正他也是为了灌他酒,阿侪酒量变好不少,现在不好灌了。 闻旅低着头,她脑子更晕了,差点习惯性再喝一杯。 第五轮,他又摇了两个一,在揭完数字前就先喝了一杯。 手气王还是陈悰,他扫一眼骰子,想来个大的,“摇到一和六的异性,亲一口。” 第58章 回头 一是周侪, 六是闻旅,在场唯一符合要求。 “不好吧,都是朋友。”搭讪男喝得晕乎乎, 脑子发热,义气地冲闻旅摆摆手, “我替你,亲他脸就行吧。” “别闹啊。”林道连忙扯下他激动的双臂,意味深长, “人家可不是朋友。” 周侪脸上的光明明灭灭, 他低眸, 干脆地又喝了两杯。 闻旅同样,在他拿杯子的时候, 一杯酒已经入喉了。 “还是有默契。”陈悰笑一声,“再来再来。” 后面几轮, 真心话是没说的,大冒险也是没做的, 桌上的酒是少了一半的。 “不行了。”陶箜缦酒量不行, 她喝了两杯就要倒, “换换, 换规则,不能再喝了,再喝一个都回不去。” “谁让你们老选大冒险。”邹璥埗翻个白眼,“这样, 被点的能自己选择。” 下一轮,闻旅眼睛亮了, 她两个六,两个六欸! 林道看了一圈, 惊讶道:“你啊。” “嗯。”她点头,在矜持的高兴,隐约还能看出点小自豪。 明明不是最小的点数,周侪却又喝了一杯,照灯下,睫毛在眼下留了行阴影,或看到什么,或想到什么,他嘴角翘着。 “不容易。”邹璥埗已经喝了不少,他指人的手指不太稳,“你指定谁。” “你吧。”闻旅顺口说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让你多嘴,现在好了吧,邹璥埗打个嗝,“真心话。” 闻旅想想,问了个她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ms每一天的签到下,有好多得金币的小程序,那些中,做早餐的游戏是谁提出要投放的。” “喏。”邹璥埗毫不犹豫,往沙发边缘那人的位置指,吊儿郎当的,“他呗,这个创意就是他想的。” ms游戏,闻旅不太会玩,但那些小程序,几乎是每天签到,所以她账户上的金币数量非常可观。 她嗯一声,“挺好玩的。” “文文啊……”陶箜缦抱着酒瓶,脸上是明显的醉态,她靠着她肩,闭着眼就说:“别玩游戏了,你先跟周侪复合一下好不好,我好累啊,真的,我嘴一点都不严实,瞒了这么久……” 陈悰问她,“你瞒什么了,哪次说到他俩不是在跟我犟。” “当然是!”陶箜缦猛地直起腰,秘密呼之欲出,“文文当初……” 闻旅瞪大了眼看她,预备捂住她嘴的手都伸出来了。 没成想,一个转弯,陶箜缦又趴到了她肩,“就当是为了我跟陈悰顺利结婚,你俩短暂地和好一下好不好,不然到时候婚礼上伴娘伴郎不合,这可怎么办啊。” “你不知道,昨晚我跟陈悰商量了半天,才拉他跟我入伙,想着撮合你俩,陈悰还说要让你们喝醉,但你们酒量怎么都那么好啊,嗝……嗝……” 两位当事人,一个头朝左,一个头朝右,愣是不看对方一眼。 周身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多年不见的离异感。 林道憋笑快憋出内伤,“就是,看把俩孩子急的,就当是为了孩子,复合那么几个月,等他们结完婚了,再离就得了。” 闻旅:“……” 周侪:“……” “神特么为了孩子哈哈哈哈哈。”邹璥埗笑得比较猖狂,他借着醉意大喊,“闻旅我跟你说,周侪!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醉了简直……嘶。” beng一声响,他歪倒在沙发上,龇牙咧嘴的,“谁tm踩我脚了。” 陈悰刚伸出要暴揍林道的手,林道拍着抱枕直躲,搭讪男晕倒在桌子上,嘴里还喊着喝酒,陶箜缦埋在闻旅肩上不断打嗝…… 音乐的烘托下,乱成一团。 他们确实喝多了。 “都怎么了这是,不说要挑歌吗,人呢,等半天了都。”老板往这来一瞧,“哟,热闹啊。” 陈悰去扶着陶箜缦起来,“你们自己玩,我不管了。” 陶箜缦顺势凑在他颈间,双臂紧紧抱着他,“陈悰啊,你快离远点,我要吐了……” “那你先放开我行不行啊。”陈悰揽着她腰,边往外走边说,“灌酒呢,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陈悰……”陶箜缦闭着眼睛嘟囔,还不住蹭蹭他肩。 第76章 他点点她脑袋,“离远点,臭死了。” “就你香啊……”她凑着位置咬一口,“嗯,香……” “啧。” 搭讪男被他的朋友们接走了,嘴里指指点点,好像是在说他不争气。这里就剩下四个人。 林道酒量还是强,他看周侪一眼,捞起沙发上的邹璥埗就说:“别嚎了,回家。” 邹璥埗是真疼,眼泪都快出来了,别让他逮到是哪个狗逼踩他脚! 站在酒吧门口,林道问她,“闻旅,你怎么回。” “打车吧。”她看手机一眼,已经快九点了。 林道笑了下,“挺晚了,不安全,不然你跟我们一块。” 闻旅还是说:“不用麻烦了。” “是,然后遇到黑车,第二天就上新闻,ms的老板视员工安全如草芥。”周侪站在夜色中,面色冷淡,话中带刺,“或者你想再陪我演一出戏。” 外面的风吹得大脑清醒不少,过热的体温渐渐冰封,闻旅把包往肩上提提,她低眼,“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反正不是我们开。”林道看着手机上回的消息,提着邹璥埗的劲大了点,“到了,走吧。” 来人一身西装,外面套一个短款大衣,穿得比他们仨都正式,走来就打招呼,唯独看到邹璥埗顿住,“老板,副总……邹总监。” “先把他塞进去。”林道烫手山芋似的把他扔给他,又调侃,“穿得很帅嘛。” 刘特助连忙扶住醉死过去的邹经理,谦虚道:“毕竟这是老板头一次喊我来开车。” 别人家公司老板的特助,都是四项全能,查人开车探案找老板娘样样精通,偏偏他老板不一样,除了基本工作,几乎不找他拓展新业务,他也是很闲了。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灯下,林道坐在副驾,不时哼两句音响里的歌。 邹璥埗的脸扒在车窗的缝里透风,眼神盯在外面行驶的车上,像个沉默的二哈。 闻旅坐在靠右的车门边,靠他太近,眼神只能放到小蛋糕上。 蓝色大概是能安神的颜色吧,她头有些晕,酒劲也上来,呼吸变得缓慢,耳边不断浮现他们在酒吧时说的话。 他什么时候会喝酒了。 这些年,他过得好吗。 外面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雪,很小,除了落在脸上冰凉凉的触感,看不到也接不到。 闻旅提着丝带往楼里走,大脑越来越昏,她只想躺下睡一觉。 家里的灯还亮着,客厅却没人,闻旅先往黄环芝房间走,在开门前先听到了房里电视剧的声音。 看来妈妈在家,她又转回了自己房间。 蛋糕和包都放到了桌上,闻旅取下围巾,在柜子里找衣服出来,准备去浴室洗澡。 进去前,先把厚重的羽绒服脱了。 浴室里的镜子好似自带美颜效果,颈间的项链在灯下闪出耀眼的光。她看了一会,抬手摘了,又拿了个密封袋把它装好,才塞进手表的盒子,计划不再戴它。 酒精熏发的大脑,在被热气烘过后,格外疲累。她踩着拖鞋出来,坐到椅子上,打算吃一口蛋糕就睡觉。 却在解开丝带后,先检查了一遍明天上班要带的东西,她神经总是崩得很紧,做什么都要提前确认好,现在也不例外。 包里有证件,有水杯,有手机也有现金,唯独少了她最重要的东西,u盘。 闻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清空,再仔细找过一遍,仍然是没有。 一般u盘她都是随身携带,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酒吧,她临时借周侪的电脑,u盘在上面,后面她收拾得比较急,可能是她没拔下来。 闻旅快速想清原因,犹豫了又犹豫还是现在就发消息问他,她的u盘很重要。 【cultural:能麻烦你帮忙看一下电脑吗,我u盘好像插在上面没拿下来。】 对面没回,闻旅看着这句话,双腿缩在椅子上,手碰了碰右腿上的疤。 那年,她车祸的时候,手机在混乱中不知道被谁捡了。 在医院,躺着不能下地那段时间,她用新手机登录上的曾经的微信,除了联系人,其余的消息空空如也。 闻旅觉得,这是在提醒她,所以她销号,又办理了宁城的号码,彻底抹去云城的痕迹。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闻旅抱着双腿差点睡着在椅子上,手机屏才亮了一下,新消息出现在锁屏上。 她连忙点开看。 【25:门口来拿。】 闻旅发昏的大脑短暂思考下,问他。 【culture:你在下面吗。】 他又不回消息,闻旅这才想起他说过的话,不要问那么多问题,她回复。 【culture:马上到。】 睡衣是米白的,质地顺滑,设计简单,唯有裤脚那镶了层花边,她在外面套上羽绒服,拿了手机快速下楼,往小区门口跑。 行动间,被地上的水染湿了裤脚。 外面有路灯,视线并不模糊。闻旅远远站在门禁里面,看外面靠在车旁的人。 他微微低着头,侧脸轮廓消瘦,姿势有些颓,指间夹支烟,猩红的火星字冒着丝雾,却不温暖,只剩冬夜的冷。 闻旅的心好似被烫了一下。 这些年,他会喝酒了。 在网吧一脸笑意地冲老板说他戒了的人又抽起了烟。 他好像,过得不比从前好。 那就是她错了,她无知,懦弱,用了自以为对他好的方式,离开他。 闻旅低着头往前,纯白干净的裤脚被染上脏水。 世界宛如只剩雪声,周侪也没说话,把u盘递给她,指尖还有支只燃了一半的烟,火星早已灭了。 借着酒意,她有些不可控,难过,后悔,充斥着她的胸膛。 她想回头,“周侪,我……” 第59章 ms 夜色中含着最冲动的酒精分子。 却被一通电话冰封, 设置了静音,却不断震动着,在她的手心。 来电的ip是云城, 那串数字她不能更熟悉。 闻旅瞳孔一缩,在周侪的视线中, 她眨两下眼,喉口堵塞,“我这个u盘很重要, 谢谢你。” 隐约的, 他好像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刚才那一瞬心里的悸动,渐渐消散在雪里。 周侪侧过脸, “嗯”了一声,抬步进了后座。 闻旅站在原地, 直到车驶远,才松了攥紧手机的手。 来电早已自动挂断, 她吸一口气, 回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敢接。”对方是个云城口音很重的女人。 闻旅说:“刚才有事, 不方便接。” 女人也没跟她绕圈子, “给我卡上打了五万的,是不是还是你。” “……是。”闻旅仍站在原地。 女人说:“能不能别再作秀了,当年我就说了,他的命是算在你们一家子头上的, 你给再多的钱,我老公能从棺材里站起来吗, 他都死了快七年了!” 闻旅挪动步伐,她腿冻得早已麻木, “我只是想尽量弥补。” “弥补?”女人说,“你去监狱里把你爹杀了,一命抵一命,这事就算了。” 闻旅沉默,话筒中只剩风声。 当年她爸爸签的字,导致资金不能到工人手中,耽误了这家人。 她后来也查过,女人的丈夫得的是肺癌,晚期。即使他们的工资按时发放,也只有五万,根本不够手术用的几十万费用,或许他们能借钱,能想别的办法,但手术最多只能维持一年的寿命。 那个男人的命,如果真要较真,与闻德的签字,关系并不深,他也没有直接导致男人的死亡,更别提闻旅和黄环芝。 这一家人,也许知道结果,但仍是偏执地把恨意都发泄在闻德一家人身上。 毕竟,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永远的,他们需要一个精神寄托,去骂,去恨。 而闻旅,她始终在过错方,只要想到他们说过的话,想到他们的痛苦在她身上,就没有底气去辩驳。 她好像陷入了死结,她只能自己承受。 所以她认为,自己懦弱又不堪。 爸爸进监狱那年,她好像处理得很好,又好像处理得一团糟。 仍是小雪,慢悠悠飘在空中,手机的屏在亮一下后彻底黑了,也没声音发出。 她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气,被雪压得往地上蹲。 回头的想法过于理想,这个电话让她认清了自己。 从高考完的那个夏天,她就配不上周侪了。 闻旅吸两口冷气,被呛得咳嗽,硕大的眼泪一粒粒滴落,融化了地上聚起来的薄薄的一层雪。 呼啸的风中,是她压抑着的哭声。 “你哭什么。” 闻旅一愣。 去而复返的伞搭在她头顶,他半蹲在她身侧。 朦胧的泪眼看不清他任何表情,她只能模糊地认清是他,哭腔中是委屈,“你怎么又回来了。” “闻旅,你是不是就是不听老板的话。”周侪的腕上落了滴她的温度,灼热湿润,他手心蜷缩一下,说话的语气柔和几分,“不要有那么多问题。” 第77章 “我错了。”她顺滑的头发落了一半在两边脸侧,不知是沾了雪还是眼泪,几小缕粘在一块。 周侪碰碰她的头发,拨得离她脸远了些,无奈道:“我也没说你,你没错。” 闻旅却低着头哭得更凶。 周侪从衣服里拿了一小袋纸出来,撕开塞几张到她手上,“别哭了,腿麻。” “……嗯。”她捏着纸往脸上擦,胡乱一通,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擦也擦不干净。 雪下大了,周侪握着她胳膊,拉她起来。 “我这又是送u盘又是安慰人,你是不是该表达一下。” 闻旅湿着眼睛看他。 周侪撑着伞,凶巴巴道:“蛋糕分我一半。” 闻旅简直是要笑出来,“那……我回去拿。” 他冷冰冰点头,自觉跟上,在进了小区后,又自觉等在楼下的花坛边。 没用到五分钟,闻旅抱着盒子下来,丝带边还挂着一次性餐具。 “你吃吧。”她说。 “又不是我生日。” 最后,两人坐在一处,一人一大半,一人一小半。 闻旅盘里的蛋糕占了前者,她送一颗蓝莓到嘴里,是酸甜的。 在这天的最后两个小时。 第一次,只有他们俩,一起过属于她的生日。 翌日开工,原炫瑟现ms的同事,已经恢复到正常的效率了,转公司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在晨间开过会讨论后,仍是研究他们原来的项目,具体工作在优化内存和创新上。 原先群里讨论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并没有发生,反而还轻松了不少,毕竟现在ms的员工多,不再只有他们这些劳动力。 唯一不满的就是顾宇银,他坐在自己窗边的位置,看着中央在画图的人,咬牙切齿,“单独把我调远了,故意的吧。” 柳韵蕾喝口咖啡提神,“安啦,巧合,老板那么忙,哪有时间搞这些吃醋的小心思。” “就是。”陈丹丹强烈捍卫她老板在她心中的高伟形象,并敲敲她旁边人的水杯,“快说,昨天老板找你干嘛了。” “来公司放东西。”闻旅头也没抬,仍在平板上画她的图,“还能干嘛。” “啊?陈丹丹不满意了,“就这啊。” 没人看到,她画错了一条线,现在酒醒了再想,昨天是有点冲动了。 闻旅闭了闭眼,撤回那条线重新画。 “咳。”忽的,有人在她旁边,咳嗽了一声。 闻旅侧过头,眼睛一亮,“嗯?” “文文~”陶箜缦表情别提有多复杂了,又是撒娇又是忏悔的,拉着她胳膊就说,“走,去喝杯咖啡。” “工作呢。”她把平板关了往桌上放。 “你……”陶箜缦延长语调,势起来了,做作地伸出食指,朝向她说,“是ms的人,改改你在炫瑟养成的不良习惯,多休息,少工作,ok?” 闻旅瞧瞧她脖子上挂的工牌,比了个ok的手势,笑着说:“好的,陶秘书。” “秘书?”陈丹丹转下身子,好奇问:“你也在ms啊。” 因为以前经常到宁城找闻旅,所以炫瑟的人大都见过陶箜缦,她说:“对啊,今天刚入职,还请多多关照。” “哪的话。”柳韵蕾现在在闻旅的对面工位,她笑,“我们也算新人,彼此彼此。” 陈丹丹扒着椅子的扶手,都快挤闻旅身上,一脸求知地问:“这里真的鼓励多休息吗。” 闻旅也不知道,所以她也在等答案。 陶箜缦就顺势坐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嗯,只要能完成布置下的任务,想怎么安排时间都可以,不光有吃甜品的地方,还有人健身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的妈呀。”陈丹丹喃喃,“这样好的东西,我连见也没有见过。” “顾宇银!”柳韵蕾远远砸了个猴子抱枕过去,“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舅。” “好处一个没挨上,锅全让我背了。”顾宇银一把把猴子尾巴套脖子上,盯着电脑独自委屈。 眼见着新人激动,陶箜缦又说:“但前提一定是完成发下来的任务哈,不然做得不好交上去会被骂,好惨的。” “懂。”陈丹丹两指放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其他人也纷纷比了个手势,比ok的,比赞的,指着太阳穴敬礼的,各种各样,但都能看出态度。 而陶箜缦,也终于把她的工作狂姐妹,拉去了楼下。 虽说七楼也有,但只是个小房间,提供饮品零食就很好了。楼下这个明显是大包间,甜品的种类还多,更请了专业的咖啡师在吧台里做饮品。闻旅往杯里放了两颗糖,正拿着小勺做匀速旋转运动。 “那个……”陶箜缦眼神飘忽,“昨晚,我应该说得不多吧。” 闻旅停手,握着杯子喝一口,还是好苦,她说:“是不多,就是一个劲让我们和好,不然婚礼办不下去。” “……”陶箜缦尴尬地喝了一大口,忘了加糖苦得她要吐。 闻旅细数,“早上特意跟我一块起床,说吃早餐,又说是去公司……” “stop!”陶箜缦一手捂心脏,一手做停状,“诶呀,难受。” 闻旅给面地不再开口,拿了块方糖放到她的杯中。 陶箜缦悄咪咪睁开一只眼,见她表情没生气,才卖乖地笑,“我这不也是……” 算了,说不下去,她改口,“不过,你现在真不喜欢周侪了?” “陶小姐,又来找陈总了?”路过的人打招呼,打断了闻旅的思绪,她抬眼看过去。 是个戴眼镜的青年人,约莫三十出头,脸上挂着笑。 “林经理,我是来上班的。”陶箜缦认识他,创意部的,职位挺高,再上一层就是邹璥埗,她挥挥脖子上挂着的牌牌。 他这才看到,心里吐槽一句关系户,面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怪不得陈总早上那么轻松就让策划过了,原来是托您的福。” “跟我有什么关系。”陶箜缦怎么听着心里那么怪呢,实话实说,“做得好自然过得容易,做不好他妈来了都没用。” 林悌须笑容有点僵,“是,那我就当是陶小姐在夸我们创意部了。” 陶箜缦回予一个微笑,拿勺子搅搅咖啡,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她本来也不算ms真正的员工,自然也不会对职位高的人有所顾忌,得罪了大不了跑路。 她是陈悰的人,林悌须才多看几眼,心里却是极看不起,离开的话都到了嘴边,又转成,“这位是哪个部门的,从来没见过。” “炫瑟。”她答,犹豫道:“部门,暂时还没安排。” “炫瑟的啊。”他眼里的打量并不明显,表面更多的是好奇,“建模做得不错,我还向底下的员工推荐过,你好,我是林悌须,创意部的执行经理。” 闻旅站起身,礼貌道:“林经理好。” “坐。”他手按着她肩,微微使力,把她往椅子上送,一派熟稔和气,“以后说不定是一个部门,不用这么客气。” 闻旅眉心动了动,“是。” 看他还想说话,闻旅好似想起来什么,又站起来,“林经理,我那还有图要画,先回去工作了。” 林悌须颔首,面上带笑。 陶箜缦又赶紧喝了一口,起身准备跟闻旅一起。 楼下的茶水间不愧是人群流动最多的地方,不乏有之前在平城就相熟的人,没走几步远就有好几人跟她打招呼。 直到。 “陶秘书,我的咖啡呢。” 她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自己不会倒。 陈悰靠在门口,兴致满满地看着她。 这是在公司,要给他留面子,她忍。陶箜缦松了闻旅的胳膊,“那你先上去。” “好。”闻旅顺便给陈悰打声招呼,毕竟也是她上司。 “你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好了。”他说。 闻旅说:“以前你们也没见过我喝酒,一直都很好。” “这可以啊。”陈悰也没多想,笑道:“遗传的。” 闻旅眨了下眼,“先走了。” 他侧过身子,给她让了条道,顺便又往他老婆的方向走,准备去聊几句。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她爸爸是孤儿,在云城没有亲戚,所以每年都在宁城过年,只是人越来越少,团圆夜由五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元宵后是爸爸的生日,不知道今年他头发又白了多少,闻旅走路的速度慢了些,心不在焉。 “怎么不按电梯。”林悌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正好我也要去趟七楼,一起吧。” 闻旅回过神,礼貌性地弯下嘴角,微微点下头。 与此同时,门缓缓拉开,渐渐露出站在里面的人。 第60章 后门 “周总。”林悌须条件反射般低头。 面对他, 闻旅心虚,也喊了声,“周总。” 电梯空旷, 除了他再无二人,顶灯下, 面无表情,更是探究不出他的情绪,他迈动长腿, 随手按了楼层, “不进来站那当门神。” 第78章 “瞧我这反应。”林悌须手握在身前, 脸上带笑。 闻旅也走进,站在侧边, 抬手按下7这个数字。 空间寂静,只有跳跃的数字, 直到双门拉开,林悌须先跨出, 转头的话还没说出口。 周侪先喊住, “闻旅, 跟我去趟办公室。” 她又只好往后退一步, 重新站在他身侧。 双开门合上,林悌须站在过道,迟迟没动,眼里的探究变深。 当初选址的时候并没有定楼层很高的地方, 而是在于地理位置和占地面积。 ms大楼虽然只有九层,但用了半包围的设计, 十分有设计感,也符合游戏理念。 八楼并不是空荡荡的, 沿路都能透过玻璃看到,坐在电脑前测试的人,他们应该都是ms的核心成员,不然也不能跟他同一层,闻旅边走边想。 到了他的办公室,并不像以前顾总那样总是有熏香的味道,只是干净,散着淡淡的咖啡香,桌上的文件还码了一堆。 周侪倚着桌沿,长腿微微屈着,随便拨了几份,从里面找出一张纸递给她,“看看。” 阳光透过玻璃,染金了他的头发,闻旅接过,是一份报名表,有关三月策划的竞选,她问:“这是新任务吗。” 周侪说:“目前你们还不需要。” 闻旅看着他。 “我看过你在炫瑟的设计图。”他说,“还行,考虑一下参加。” 策划案和她以前那小打小闹不同,闻旅说:“我在炫瑟主要负责的还是修复代码,这个我怕做不好。” “图会画吧。”他说。 “会。” “代码会写吧。” “嗯。”她又点头。 “既然都会,那为什么说不行。”周侪的视线紧紧锁着她,不容她退缩,“闻旅,你的自信呢。” 她眼角一动,“我……” “报名截止到放假前,被选上了的,奖金二十万。”周侪也没想再听她敷衍的答案,直接说了条件,又说,“你放心,这是匿名竞选,由全公司的人投票,没机会走后门。” 闻旅小声反驳,“我也没后门能走。” “我是说别人没机会走后门,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周侪笑一下,挑眉问,“还是说,你想找一个?” “……”闻旅低头看着报名表,恨不得把自己埋里边,“没有。” 周侪也没多说,就着这个姿势,随手拿了张报表看,“行,考虑好了填好给我。” 楼里有食堂,味道不亚于外面的餐厅,闻旅和柳韵蕾她们坐在角落,陈丹丹假装叹气,“本来还挺舍不得。” 柳韵蕾:“现在呢。” 看看她盘里的四菜一汤,再看看免费的饮品,陈丹丹义正言辞,“我叛变了。” 闻旅笑了下,“你不是说最喜欢顾总嘛。” “顾总那是气质好,你懂吧,绅士男人。”陈丹丹脑袋往前移了移,一手稍稍捂着嘴,“你前男友那是纯帅啊,而且待遇还这么好!” 闻旅:“……” 她低头吃了片藕,没搭理这话。 陈丹丹又移了移,“真的,你当初为什么要甩他,我想了两天都没明白。” “意外。”闻旅抬手把她推远了点,“头发掉汤里了。” “妈呀。”她赶紧拿纸擦干净头发末梢,又放鼻尖闻闻,一股番茄味,瘪着嘴说:“我昨天才洗的头。” “谁叫你那么八卦,这就是报应。”柳韵蕾嘲笑,余光留意到附近的人,放轻了音量说:“我老感觉有人在看我们,老人看新人?不至于吧。” 她们的眼神,有点像昨天在炫瑟时,罗虎虎他们的。闻旅瞬间想起昨天进公司时周侪说的话,当时还有别人在场,会不会是…… 没等她想明白,陈丹丹先说了答案,神秘道:“我上午去楼下送东西的时候,路过茶水间就去吃了个小蛋糕,结果就听到几个女的在那聊天。” “说什么了?”柳韵蕾问:“跟我们有关?” 陈丹丹摇头,下巴往闻旅方向抬抬,“就她一个,在说新来的人里头,长得最漂亮那个,是周总前女友,周总还是被甩的那个。” 她就知道。闻旅微微蹙着眉,明明是想离他越远越好的,结果周围的所有都在把她往他身边挤。 与他的关系接触,好像越扯越多。 “懂了。”柳韵蕾恍然,“怪不得呢,我还以为是我今天穿得多惊人。” 陈丹丹的筷子直直戳着盘,手抓在筷子头上,“一般对男人来讲,尤其是他那种男人,身居高位的,都是很要面子的啊,他昨天为什么要主动说出来呢,不应该烂心里吗。” 闻旅低着头,又夹了一片藕,吃着没味道。 “或者说,他觉得……”柳韵蕾嘴角露出一抹笑,“被闻旅甩了,并不是一件没面子的事。” 陈丹丹笑得有些暧昧。 闻旅耳尖红了点,她开始转移话题,“三月要出新策划,被选上的奖金二十万,你们可以去试试。” “我看了,那就不是我干的事。”陈丹丹塞一口肉到嘴里,嚼吧嚼吧咽了,“天生就没有创造的那根筋,更别提设计新武器了。” “你在哪看的?”闻旅好奇,她还以为这个要开会的时候说。 陈丹丹把手机拿出来,操作几下给她看,“喏,就这公司的群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发的,你不加了吗。” “我没看到。”她手机是静音,闻旅也开了手机。 公司里有大群,办手续的时候就自动加了,主要用来发通知,除非特殊情况,或是有紧急事件要说,平时是没有人在里面聊天的,现在聊天框里只有标着邹璥埗大名的头像发了条链接在上面。 点进去就是电子版的报名表,还有额外的附件,比如时间截止,创作要求什么的。 既然十一点就会公开发,而且点点手机就能看得清楚明白,周侪为什么要在十点半找她去办公室,还让她填纸质版。 闻旅划动屏幕,看了又看,确认跟她拿的那张报名表一模一样。 这是他报复我的方式? 毕竟从电梯到他办公室的距离挺远的,走了近五分钟才到。 闻旅想不明白。 “你可以去试试啊。”柳韵蕾建议她,“我顶多给加个背景,但凭空造一个新的出来,还要算好数据,我真的不行,这些都是罗虎虎他们的活,咱们办公室,就只有你是全能型的,又能写代码,又能设计,真的,你去试试吧。” “几次运气好才被征用。”闻旅说:“而且这是ms,厉害的人很多,我没必要去做,结果也轮不上。” “闻旅~”陈丹丹真的搞不懂她,明明很厉害,算是他们办公室的领头人也不为过,偏偏淡薄名利,不争不抢的,只守着她全勤的奖金过。那几次被征用,还是顾总无意间看了她的画稿,不然她也不会主动去争取。 她那语气,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闻旅弯下唇角,“知道了,不还有两天吗,我想一下。” “好好想,那可是二十万。”陈丹丹双手扒着桌子,认真道:“你真的很厉害,不要不自信,真的。” “就是。”柳韵蕾应和,“而且万一选上了,给咱们炫瑟也争光不是,虽然被收购了,实力也不比他们差。” “什么叫万一。”陈丹丹纠正她,“这叫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九。” 柳韵蕾直笑,“还是你会。” “那是。”陈丹丹扬着下巴,“我当年啊,数学次次满分。” 柳韵蕾笑,“谁上个月算错了数,股票亏了两万的。” “谁上个月算错了数,程序崩了半夜找我来哭的。”闻旅佯装不知。 “……”好汉不提当年勇,陈丹丹给她们盘里一人放一块肉,“吃饭吃饭。” 柳韵蕾嫌弃,“被你头发扫过,还夹给我们吃。” 陈丹丹反驳,“我洗发膏几千一瓶,头发老香了。” “是,番茄确实香。”闻旅喝口汤,一本正经。 “……” 清河路离她家很近,步行半小时,扫个共享单车,骑行的话大约十几分钟。下班的时候,太阳还没完全落下,路边的雪都已经清了,只有树上还化着水。 闻旅站在路边看了会手机,回复完箜缦的消息后,才把手塞到口袋里准备走回家,全当运动。 她走了两三步,连花坛都没过,一辆奔驰车缓缓停下,车窗里是林悌须的脸,他招手,“闻旅,去哪啊,送你一趟。” “不用了林经理,我家离这里不远。”她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在他说下一句话之前转身就走。 车里的林悌须远远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欣赏,更多的是征服欲,他笑了下,手指点着方向盘,“挺难追啊。” 闻旅还是没搭交通或是扫共享单车,走了二十分钟到美食街那块买了根煮玉米,麻烦阿姨套了两个袋子后,塞到口袋里又走了近二十分钟。 第79章 最后到家门口拿钥匙都差点没力气,她靠在沙发上,从兜里拿了玉米慢慢吃着,眼神没有焦距,她在发呆。 “喂。”有电话来的时候,她玉米还剩一大半,闻旅坐起身,“舅舅。” “文文,下班了吗。” “嗯,在家里吃晚饭。”她说。 舅舅问:“那你妈妈呢。” “不知道,没在家里,估计是去看店了吧。” “这样啊。”舅舅终于说到重点,他也很为难,“这几年房地产不景气啊,我赔了不少,别的东西一时也变不成现金,你表哥要订婚,我想着多给儿媳妇置办点彩礼,黄金啊,车啊,都买多点,买好点……” 闻旅大概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开口,“我还差舅舅七万块钱,先还您三万,剩下四万我再想办法,尽量都在三月前还您。” “唉,确实是生意赔太多,不然那钱也不用你还。”舅舅叹气,“这几年,你过得太省了,还不让你妈妈知道。” 手上的玉米还是温的,闻旅说:“没有,以前欠的那些,就剩一点没还了,本来打算工资发了一起还您。” 舅舅直夸,“文文也是有出息,一个月工资就好几万,比舅舅这房地产强多了,等没有负担了,多给自己买几套衣服,几套首饰,别过得跟个苦行僧一样,也该谈个对象了。” “嗯。”闻旅顺着长辈的话说,“那我先给您转钱。” “欸好好。”他挂了电话。 闻旅咬一口玉米,换了两张卡,一次转了两万五,另一次转了五千。 对面很快收了,还发了几条让她多注意休息的话。 界面跳转到备忘录,她记下这一笔钱,还剩下舅舅的四万,蒋喻哥的两万,爸爸的钱就全部还完了。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她先是把那些高定的衣服全都卖了,只留了在高三元旦晚会上弹钢琴的那件,还了在平台上借的十几万。 大学后,她一边上学一边兼职,在奶茶店做奶茶,在书店整理书,在公园做广播员,在外面做家教,甚至是在西餐厅弹钢琴,三百一晚,这是她做过最轻松最赚钱的工作了。 无孔不入,把自己掰成几份用,四年没买过一次衣服,没多花过一分钱。还被匿名发了表白墙嘲笑过,说她穷,总是那几套衣服换着穿。 【换个人当校花行吗,闻旅她既不化妆也不打扮,就那几套衣服换着穿,那么寒酸,说不出不怕丢宁大的人吗。】 ——首先,她不化妆不打扮,也秒了。 ——其次,她寒酸?人家那衣服,虽然款式都老了,但没个几千下不来,都是轻奢牌。 ——那为什么她还要做兼职啊,家道中落? ——上次我跟男朋友吃饭的时候,看到她在弹钢琴,真的很公主,以前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吧。 ——谁发的贴有病吧,人家勤工俭学碍着你了。 传播范围很广,但影响不大,闻旅也不在乎,她在大学没有朋友,独来独往,自然也不会有人跟她说这些。 黄环芝女士偶然撞见过一次她兼职,以为她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给她多加了两千的生活费。 但她没收,只说是平时无聊,闲着总是喜欢想东西,动不动就耳鸣,才多做点事充实自己。 黄环芝这才没再塞钱,多给她买了不少补身体的保养品。 就算这么努力了,兼职的钱也不多,四年只还了十六万。 还是后来工作了,工资年终奖全勤奖,这些加起来,两年还了大半。 但她依然,对自己苛刻,好像多花一点钱都是犯罪。 闻旅往上翻看。 备忘录里的这些记录,都已过去。 晚上,她没工夫多想策划案的事,洗完澡就昏昏欲睡,可能是连着两天都没睡好,睡意全堆到了现在。 黄环芝轻轻开门瞧了眼,又缓缓合上。 黑暗中,她睡得正熟,头微微压了点兔子耳朵。 临近除夕,公司迎来了最忙的几天,新春版本也要上了,她忙着改色和特效,都没再和周侪遇见,除了吃饭或是去卫生间,基本没出过办公室。 反倒是林悌须,经常来七楼,要么送几份文件,要么请客喝饮品。 “你报名没啊,五点前就结束了。”陈丹丹忙里偷闲,抽空问她。 闻旅一懵,敲键盘的手指卡住。 “你不会是忘了吧。”陈丹丹死亡微笑。 她继续敲,淡定道:“好像是。” 陈丹丹晃她胳膊,“别敲啦,赶紧的去填,现在都四点半了。” 她叹口气,“我还是觉得……” “叩叩。”桌上多了两道响声。 顺着手的方向往上看,正对上他微垂着的视线,“我等了你两天,表是被你私吞了吗。” 第61章 饭局 室内无比安静,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份,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他的身份。 一是老板,二是前男友。 他们对此, 一是畏惧,二是吃瓜。 “我……”面对他, 不知怎的,闻旅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指指电脑上没做完的工作, “这两天确实没时间。” “表给我。”他说。 闻旅从立着的文件里抽了给他。 周侪拿着这张空白的表, “填不填。” “我做完这个再填行吗, 只差二十分钟就完了。” 周侪从她桌上拿了支笔,意味不明的, “倒是忙。” “您坐着写。”罗虎虎惯会看情势的,八百里加急送去一把转椅。 周侪瞧他一眼, 长腿屈起,膝盖抵在她的桌侧, 他把表平铺在桌沿, 修长的手指握笔, 在第一栏填下了闻旅的名字。 接着是年龄, 身份证号,工号,所属部门…… “我自己写吧。”闻旅作势要拿笔。 周侪没松,他低着眼, “您忙您的,这点小事, 哪能劳动您大驾。” 闻旅:“……” 他的声音并不大,奈何这里都是千里眼顺风耳,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蛮精彩的。 她简直坐立难安,看到即将填完的表,克制不住好奇心地问:“身份证号?” “记性好。”他还是那句话。 高考前他看过她的身份证,应该就是那时候记住的,后来还用来查过她的分数,七年的时间,他记性确实好。 其实闻旅也记得他的,这么一想,她记性也不差。 这几分钟,硬是没一个人在工作,全在摸鱼。 待表填完,周侪放了笔。 一排挺胸昂首的脑袋纷纷低下,那默契,干几十年都培养不出来。 他站起身,顺便把椅子拉回原位,才拿着表往外面走。 “周总。”林悌须迎面碰上,他照例打招呼。 周侪则是径直往电梯那去。 林悌须面上仍在温和的笑,他往里面走,恰好碰上大型吃瓜现场。 “我的乖乖,你告诉我,你俩现在到底什么关系。”陈丹丹的笑止都止不住,用气音说:“复合了?” “没有。”闻旅真的好无奈,“他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只对我一个。” “是是是,也就是记得你的身份证号而已。”柳韵蕾听得最清楚。 闻旅解释,“以前看过,我也记得他的啊。” “哦~~~~~” “哦~~~~~” “哦~~~~~”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乱了。 林悌须就是这个时间再进来的,他笑,“是要过年了,都这么热闹。”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林经理对她们家闻旅有好感,难道没人跟他说过前男友前女友的八卦吗。 陈丹丹敛了神情,“是啊,我好不容易做完最后一点,可别是来布置任务的。” 林悌须大手一挥,“请吃饭的,下班后火锅烤肉,应有尽有,都一起来吃。” 罗虎虎造作地捂捂鼻子,“啊?可是人家要看春晚。” “五点半下班。”林悌须抬臂看眼表,“六点到,八点回,够你们看了。” “哈哈。”陈丹丹一抹头发,“其实我可以不看的。” “想玩几点玩几点。”林悌须笑着说:“都要来啊,到点了楼下集合。” 罗虎虎评价,“还好今天小顾请假了,不然多看几眼,多听几下,女神记得前男友的身份证号,病又得加重。” “唉,其实林经理也不错。”陈丹丹瞅瞅他离开的背影,“谁叫对手是周总呢,个高腿长身材好,貌美肤白颜值高,藕断丝连,破镜重圆,无人能敌。” 闻旅:“…………” 她尽量忽视身边人的胡言乱语,专心把最后一点工作弄完。 一直到五点半,为期八天的年假开始啦! “走啊,一起。”陈丹丹背上了她价值五万的小香包,正疯狂地往里塞小零食,都是从茶水间顺的,反正过年也没人来七楼。 闻旅向来不喜欢参加聚餐,她推拒,“不太想吃东西,就想回家躺着。” 第80章 “林经理说不定就是为了你才请客的,你不去?”陈丹丹撞撞她胳膊。 她冷淡道:“没必要。” “不给对方一点机会,洁身自好。”陈丹丹艰难扣上她的包,调侃道:“不愧是你啊,性冷淡女神。” 没等闻旅对这个绰号进行批评,她又说:“也是,确实不能与别的男人有太多的接触,不知道周总吃醋起来是什么模样,要不你还是去一趟吧,想看。” 闻旅面无表情地推了她脑袋一下,实在是无话可说。 “诶呀,疼啊。”她摸摸自己宝贵的头发。 “一键清空。”闻旅穿好外套,背着包往电梯口走。 “好吧不说了。”陈丹丹走在她身边,“那你是不是要去跟他说一声,想个理由拒绝呗。” 闻旅按了电梯,“我妈找我回家有事。” “就这么说?”陈丹丹觉得有点草率,“换个紧急点的吧,不然一听就是编的。” “这样不好吗。”闻旅说:“他知道我的意思,也不会再对我有多的表现。” 陈丹丹撞撞她,“经验丰富啊你。” “确实,习惯了。”她很淡定。 陈丹丹:“……” “那当初是你追的周总,还是他追的你。”没关系,她有杀手锏,只要一聊到周总,闻旅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是在回避就是在回避,一句话都怼不出来。 “电梯来了,走吧。”闻旅往前一步,等着开门。 果然啊,皮球泄气了。 结果电梯开了,是周总。 陈丹丹是不是该庆幸她说得早,不然又得被抓包,上次她已经够社死了。 这次没准备当门神,两人往里走,站在边缘。 毕竟现在是下班的时间,电梯几乎是在每一层都停下过,但里面的人却不多,还是他们三个。 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在怕老板,还是在想别的,电梯到了愣是不进去,各自都装作很忙的样子,不是在看手机就是在看手机,假装看不到门开了。 一直到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周侪才开口,“顺路搭你,一起。” “那我先走了,我帮你跟他解释啊。”陈丹丹一个闪身就往外溜,电梯合上后往停车场降。 闻旅都没来得及回应她,只好对身侧的人,“我家离这不远。” “陈悰有东西掉你那。”周侪往车位的方向走,“他回了云城,让我帮他拿下。” 闻旅问:“他的东西怎么会掉我那。” “陶箜缦。”他说。 这就是了,那天晚上箜缦在她家睡的,说不定是掉了什么东西在家里,闻旅问:“是什么,我回去找。” “不知道。”他说。 闻旅:“???” “掉了什么……”她犹豫,问:“他自己不知道吗?” “没跟我说。”他开了车锁,车灯闪了两下,“回去找,找到什么算什么。” 也是够随便的,闻旅想说让他去问一下,但没说出口,只安静地坐进副驾。 而公司正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不止有七楼的,还有创意部的员工,林悌须看到陈丹丹,先问:“闻旅还没下来吗。” “她临时有事。”陈丹丹实话实说,“boss找她,她就跟着一块走了。” “那可惜了。”林悌须只说了这一句,就去招呼人上车,没过多的情绪出现在脸上,什么遗憾,落寞的情绪通通没有。 陈丹丹戳戳人胳膊,“你说这林经理到底对闻旅有没意思,现在看又不像啊。” “铁定有。”柳韵蕾确定,并说:“知道她不来就组织要走,他就是在等闻旅。” 陈丹丹问:“那他看着怎么还挺无所谓的啊。” “会装呗,毕竟是个经理。”柳韵蕾说,“不然你以为跟顾宇银一样啊,好坏都写脸上。” “倒也是。”陈丹丹挽着她手,“走,我们去坐虎子哥的车。” “我不想成为打卡景点。” 原因无他,罗虎虎的车是彩色的,还被路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点赞量超百万,四舍五入还算个网红车。 “那不然我们去蹭林经理的车。”陈丹丹说。 柳韵蕾径直往虎子哥那去,“还是算了。” “他又怎么了。”陈丹丹不明白。 “不知道,直觉让我离他远点。”柳韵蕾说:“又不熟。” 不管怎么,陈丹丹都无所谓,她到哪都能混开,但跟林经理的奔驰比起来,她也确实更想去虎子哥的网红电车。 同时,一辆flyingspur从停车场驶出,通身漆黑,泼墨了般,车轮滚动间宛如在车身流动,做过改装,原先优雅的车身线条,变得更有凌厉感,一眼瞩目。 “看,周总的车。”有人喊同伴看。 “副驾上是不是有人呢。” “没看错吧,老板不是最宝贝他这辆车了吗,平时来公司都不开出来的,就有一次开来过,还被邹总监开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就被他打了。” “那谁啊,是不是那个那个!” “哪个哪个啊?” “诶呀,就那个!” “哦,懂了,这确实要开出来。” 而坐在驾驶座上的林悌须,在看到迎面开来的车上的人时,握着方向盘的手崩出青筋,喇叭在动作中被带的滴了一声。 “没车啊,你也没走。”有人问他。 “不小心。”他笑,踩下油门驶出。 另一辆车上,音乐没开,只剩安静。闻旅低头在手机上点点点。 【闻文文:上次你掉什么东西在家里了。】 【闻文文:周侪让我回去找,说是陈悰的东西,让他带给他。】 对面发来一条牛头不对马嘴的消息。 【箜缦:你现在在哪。】 【闻文文:周侪的车上,他说要去拿东西,顺路搭我一程。】 对面好一会没消息过来,约莫过了五分钟。 【箜缦:他开的是不是宾利。】 闻旅在停车场就认出跟他几天前开的车不同了,她往驾驶座上的人看,他单手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筋络明显,瘦削的下巴微微抬着,眼睛被穿透的阳光染成琥珀色。 莫名的,她想起陈丹丹对他的评价,倒也确实。 【闻文文:应该是,你问这干嘛。】 【箜缦:那狗东西的车我坐一下都被打,现在还开去公司了,有意思。】 这应该不像是箜缦会说的话,闻旅抿了下唇,打字的动作谨慎了些。 【闻文文:陈悰?】 对面回。 【箜缦:嗯,她睡着了。】 【箜缦:你问问周侪,什么时候把车借我开。】 一定要问吗,闻旅逃避般关了手机,又往左看。 恰好赶上红绿灯,他踩下刹车,嘴角噙着笑,“我脸上是有什么,这么吸引你?” “……”闻旅眨下眼,长发并没有挡住视线,她说:“陈悰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把车借给他开。” 绿灯亮起,车速快了许多,周侪直视前方,“什么时候加上他的。” “没有啊。”闻旅又把手机亮了,解释道:“他在用箜缦的手机。” 周侪好一会没吭声,在闻旅准备给他回过去的时候,才说:“让他少吃点饭。” 什么意思,闻旅没懂,但她记性向来好,老板说了,不要问他问题。 【闻文文:他让你少吃点饭。】 【箜缦:狗逼。】 闻旅默默删除了这条消息,换了别的话题回复过去。 【闻文文:你掉了什么东西在我家,我回去找了给他。】 【箜缦:我想想。】 闻旅:“???” 掉了什么东西还要想想? 与此同时,刚睡着的陶箜缦被推推推,拍拍拍,揉揉揉。 “干嘛。”她翻了个身,压着被子满脸不耐。 陈悰附身向下,“你掉东西在闻旅家没。” 所幸睡得不熟,她只是累,听到这话陶箜缦就露出脸来了,回忆一下说,“没啊。” “周侪说我掉了东西在她那,让他去拿一趟。” “是……吗?”她稍微睁大了一些眼,八卦的心思摆脸上了。 陈悰忍不住笑,“是。” “走,我们去放。”陶箜缦满血复活,兴致浓浓,当即就起身穿衣服,“我知道她家密码。” “来得及吗,我们八点飞云城的票。” “来得及。”陶箜缦下床的速度有点猛,差点跪倒在地上。 陈悰直笑。 陶箜缦扒着床边,一个枕头飞过去,“笑屁啊,赶紧给周侪打电话,让他拖点时间。” “遵命。”他给她飞了个敬礼。 在电话过去之前,陈悰先回复了一下消息,提前想好要放的东西,小巧且易掉的。 【箜缦:戒指。】 【闻文文:知道了。】 应该是箜缦洗完澡随便放了个地方忘记拿了,闻旅把手机放到口袋,往窗外看了几眼,看来这次过年的天气还不错,夕阳的霞光漫了云彩,明天或许也是个晴朗日。 第81章 公司离她家确实不远,开车也就十来分钟,一半的时候,周侪的手机来了个电话,显示林道。 “在哪呢。”手机连着蓝牙,声音自动扩散在车内。 周侪转动方向盘,过了转弯的绿灯,“车上。” 林道那边好似还有风声,“晚上那顿饭,你去一趟算了。” “行。”他说。 “行?”林道好奇问:“心情不错?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周侪笑了声,“不然还是你去。” “别别别。”他行李都收拾得妥帖,准备飞去海边偶遇他未来的女朋友,可不能黄了,连忙说:“没多少事,就普通饭局,聊下新版本,给他们信心多投点钱。” 说到这,他又嘱咐了一句,“记得带个司机,喝酒少不了你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挂得飞快,像是生怕他反悔。 闻旅垂着眼,手心微微合拢。 “有驾照吗。”他突然说。 “有。”闻旅小声说:“但我考完就没开过了。” 他听完没再说话,只是在下一个路口转动方向盘,车身稳稳停在路边,周侪看她,“跟我一起去?” 第62章 初恋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 她对他都是亏欠的。 她的余光扫过他的左手,心里就是一阵难受,闻旅点了下头, “好。” 车没立刻启动,周侪靠着椅背, 姿态闲暇地说:“不问为什么了。” “是你说的。”闻旅抬眼,不要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像是笑了下,再次行驶在路上, 只是方向完全相反。 霞光漫天, 现在都没落干净, 闻旅的包放在腿上,头微微侧向窗外, 思考策划案的事。 直到天色渐黑,车才停下。 来商场干嘛, 她奇怪。 周侪走在前面,径直入了女装店, “挑一套。” “……我吗。”闻旅有点懵。 他恨不得扒开她脑袋, “不然还是我穿?” 也知道这个问题奇怪, 但他带前女友来买衣服是不是更奇怪。闻旅的身体有些僵硬, 说:“不用了吧。” 导购员站在一侧,时刻准备冲销量,“女士您看,这款羊毛大衣, 您身材好,穿着一定好看。” 周侪瞧了眼导购员拿的衣服, “换件厚的。” “好的。”看来是这位先生主事,导购立刻转了方向。 眼看着是阻止不了, 闻旅仍然站在原地,看到墙上的店品牌logo,奢侈品牌,随便一件都不低于五位数,更何况是秋冬款。 他没往沙发上坐,正在点评导购拿过来的几件,不是说薄就是说丑。 趁导购再返回找新款式,闻旅挪了几步,到他身侧,小声问:“你是要包养我吗。” 她的神态太过认真,周侪一时都忘了该演什么表情,“谁这么教你的。” 毕竟有过先例,闻旅想起之前的一些事,简短道:“以前……也有人送我东西,就这么说的。” 从这句话出口,两人间就有些奇怪了,闻旅低着头,她看不出周侪的想法,只能怪自己嘴快。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也许等待时间并不久,但在闻旅心中,早已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了。 周侪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好像还是高中在一起时那样,带着轻哄,“因为你创造的价值远胜这几件衣服,所以,送你,就只是送,属于你,没有额外条件。” 闻旅呐呐,“我能创造什么价值。” “你以为,为什么要收购炫瑟。”他说,“在看过炫瑟员工资料后,ms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同意收购方案,还要我再说详细一点吗。” “不用了。”闻旅眨了下眼,心里的沼泽地好似浅了些,说:“为什么是今天带我来选衣服。” “晚上的饭局。”周侪垂眼瞧她的衣服,高中就见她穿过一回,“你要穿这么厚,或是再往毛衣上套个围巾。” 能不能不要总是提,明明挺好看的,闻旅说:“但我是司机。” “司机就是助理,懂?”他朝衣服区域那看一眼。 导购立马提着好几套赶来,“先生看看这几件,有满意的吗。” 除了那些浮夸的,有套裙子倒能入眼,纯白针织裙,用蕾丝编了花边,并不累赘,外面是套双面羊毛的中长款大衣,领口和袖口都加了毛领。他拿到手上,问她,“这件?” 被迫上岗的闻助理表示,“周总做主就好。” 导购在那一个劲的夸,边走边介绍,“试衣间在这边,要是穿着合适的话我直接开单就好。” 闻旅只能抱上衣服进去。 如果作为助理,跟他一起工作的话,为了饭局提供合适的衣服,这也不奇怪。想清楚这点,闻旅慢慢解了扣子。 周侪则是在外面的沙发上坐着,长腿交叠,手肘搭着扶手看手机。 【陈悰:掉的是戒指。】 【陈悰:拿我做理由送她,好玩吗。】 【周侪:还行。】 【陈悰:回来就为了找她,现在又装的不喜欢她,想什么呢。】 空间安静,香气缓缓飘散。周侪关了手机,往试衣间的方向看。 在她对他有一分喜欢之前,他都不会,更不敢,向她进一步。 柳絮般的时间,飘飘洒洒,捡不完清不掉,他也,赌不起下一个七年。 隔着一道门,闻旅扒两下头发,衣服很合身,她揽着大衣,弯腰看了看裙子,搭得严严实实,小腿上的疤没有暴露的可能。 闻旅站在原地半分钟,才推开门出去,垂着眼站到镜子边,耳边是导购不住的夸赞,她却不敢往周侪的方向看。 “开单吧。”他说,“麻烦再拿双合适的鞋。” 即使听到声音,闻旅还是没敢看他,跟着导购走到另一个区域,换上一双白色的小靴。 街上的人不少,比起平常,反而更多,小时候和家人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的年已经渐渐远了。 餐厅离这里并不远,包厢中的人已经到齐。 “就差你了啊周总。”有人调侃,“这得喝一杯吧。” 周侪也没推拒,坐下后干脆地喝尽杯中的酒,“定在除夕,谁想的。” “我呗。”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人应和,“跟你们一块还热闹,不比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好。” 在座的都在笑,他家人都在国外,这人既不碰女人,又不好酒乐,偏爱打个游戏,ms成立初期就数他投资的最多。 “欸?这位是?”他奇怪,周侪身边可是从来都没有女人,这是头一个。 闻旅坐在他身侧,本想解释一句助理。 周侪左手搭在她椅子扶手上,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点,眉梢染笑,“初恋。” “原来是……” “这得再喝一杯吧。” “喝什么红酒,上白的。” 他们都是ms成立起就一起合作的,年龄相隔也不大,关系都不错,纷纷开始调侃,主角都是他,没人上赶着去问闻旅。 周侪这么说,理由在哪。 或许是曾经在一起谈论过,痛斥她负心,这次给朋友介绍——看,这就是那个负心女。 也或许是不想她作为助理,毕竟这里的人都没带人来,除了她,避免特殊,所以给她安排了一个合适的身份——初恋。 原因到底是什么,不用知道,他说什么,她听就是。 一晚上,闻旅一直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中间有人给她敬酒,周侪拿过酒杯挡了,“她开车,喝不了。” “那也不能白倒了不是。”对方知道他脾性,也知道他有个很喜欢的白月光,以前谁给他塞女人都没成功过,所以借闻旅故意灌他。 周侪也欣然接受,仰头喝尽。 像水的透明液体,冒着醇香,闻旅拉了一下他衬衫的袖子,“别喝了,会醉的。” 他的眼睛,是冬日车窗上的薄雾。 好像来不及了。 闻旅见过他醉,虽然外表并看不出,但眼睛骗不了人,那天他就是带着这样的眼睛,在夏夜的巷子里亲她。 现在是冬天,他只会倚着椅背同人说笑。 夜色更深,街上却更加热闹,今年有关禁鞭放开了些,还有人在街头拿着仙女棒玩笑。 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闻旅站在台阶下面,虚虚扶着他胳膊,没碰到他,距离隔了几厘米,护在一旁。 周侪的脸上倒看不出醉意,只是脖颈红了些,一字一顿的,“闻,旅。” “嗯。”她应,嘴角忍不住弯起。 他眼中的薄雾更深,“你还知道回来。” 闻旅奇怪,“我不是一直在你旁边吗。” “算了。”周侪长腿一迈,错过一节台阶,差点扑下去。 好在闻旅及时扶住,挽着他胳膊站稳,“小心点。” 周侪好像是叹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委屈,他摸摸裤兜,又摸摸大衣兜,转头朝她,“我钥匙丢了。” 第82章 “……”闻旅把自己兜里的钥匙拿出,这是吃饭前他就给她的,看来醉得不轻,提议道:“要不你睡会。” “我不睡马路。”他强调。 她明明是在说上车了睡会,不跟醉鬼计较,闻旅只好扶着他往车上去,尽力开了后车门。 “坐前面。”他又不干了,硬是不往里去。 闻旅解释,“前面空间小,在后面还能躺着。” 周侪盯着她,“我就要坐前面。” 他这样子,怎么活回去了,她又只好送他去副驾。 关上车门,闻旅转到驾驶座,心脏怦怦直跳,她熟悉了一下各种按键,双手握着方向盘一分钟,还是说:“要不找个代驾吧,我没什么信心。” 周侪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慢悠悠的,“死不了。” 这可是你说的,闻旅有了几分信心,绑上安全带后看向他,觉得还是不要吵他休息,又解开卡扣,倾身过去。 长发垂落在身前,动作间碰到了他,周侪半睁开眼,哑声道:“你要做什么。” 下意识的,她侧过头,却对上他的视线,像撞进了雨夜般的暧昧。闻旅忙拉住安全带缩回原位,“安全带。” 他仍是半睁着眼,睫毛垂下,掩住眸底情态。 咔哒一声响后,又是一道咔哒声,闻旅转动钥匙,双手握紧方向盘。 踩下油门后,并没有车祸边缘的危险,死不了也是真的,她开车很稳,指的是速度,而非技术。 导航路线约莫有四十分钟,她的谨慎驾驶,硬是拖到了五十分钟才到家,闻旅呼出一口气,神经总算是能放松下来,她转头。 他闭着眼,不知睡着没睡着。 闻旅思考了大几分钟,才晃一下他胳膊,“能醒醒吗。” 对方睁开眼,什么都没说,沉默地扣开安全带。 下车的那一瞬,空中隐约能传来烟花声,他歪了一下身子。 闻旅连忙扶住他,本来打算送到就走的,现在也放不下心,问:“你家在几楼。” 他仍是沉默,像是没听明白她话。 闻旅又问了一遍,“家在几楼。” 周侪缓慢地眨了眨眼,还是不说话。 公寓的楼下,也有人在平地上玩彩花,闻旅问不出答案,只能一手扶住他,另一手拿手机出来。 他的胳膊低着她肩,头微微垂下。 【闻文文:你知道周侪家的楼层吗,他喝醉了。】 对方消息来得很快。 【箜缦:喝醉?】 【箜缦:他现在还能醉了?】 【箜缦:喝的什么酒。】 闻旅回忆。 【闻文文:白酒。】 【闻文文:刚开始还喝了几杯红酒。】 【箜缦:那就是真醉了,他喝不了白的。】 看这语气,应该还是陈悰。 【箜缦:二十二,密码六个五。】 答案出来,在她关手机之前,顶上有条来自蒋喻哥的新消息,闻旅暂时来不及回复,双手扶住他就往楼里走。 大门打开,屋里一片黑暗,直到按下开关,灯也只亮了一盏,在玄关处发着昏暗的光。 能看得见走路就好,闻旅也没打算再去找别的开关,扶着他躺上沙发,大衣拖了一角在地毯上,她蹲下身子,把抱枕都堆到一侧,给他腾出大点的空间。 窗外升起几簇烟花,声音却透不进来,惊不到酒醉的人。 闻旅在一旁等了会,看他紧闭的双眼,平稳的呼吸,直到腿麻,才起身准备要走。 腿上宛如针扎,闻旅手扶在膝盖,腿上没力,她腰弯了点,腕上却猛然传来一股力道,拽着她跪倒在地毯,另只手不可控地搭在他身上。 夜晚寂静,他牢牢攥住她腕,怎么都不会再分开似的,声音喑哑,“你又要去哪。” 第63章 新年 抱枕落了一地, 他的气息很近,闻旅的肩生理性缩紧,她睁着眼不敢动, 呐呐道:“我去,拿床被子给你搭。” 周侪闭了闭眼, 像是意识终于清醒过来,他松了劲,握着手心侧过身, “随便挑一间房睡。” “我可以打车回去。”她小声说。 隔着近一米的距离, 他的声音低沉, “你能保证百分百安全?” 今天是除夕,车一定会很难打, 闻旅不做希望,“不太能。” “那就别说了。”周侪坐起身, 往房里走,脚步虚浮。 闻旅换个姿势, 坐到地毯上, 手揪揪旁边的抱枕, 又锤了锤, 心里纠结又拧巴。 待到窗外的烟花放完,她才从口袋里拿了手机出来。 【蒋喻哥:去哪了,来给芝姨送东西没看到你。】 来自22点24分,四十分钟前。 【文文:周侪家。】 她简短的回, 又想是该给妈妈发消息说今晚不回家,还是问蒋喻哥有没有时间, 能不能来接她。 【蒋喻哥:你们又遇见了。】 【文文:嗯。】 这次回复来得很慢,闻旅也一直等着, 直到一只兔子从昏暗的走廊跑来,掩在墙边观察者什么。 【蒋喻哥:好。】 权当他在为她选择了,闻旅一直是很被动的人,以往蒋喻总会去哪个地方接她或是送她,现在却破天荒只应了好,那她也不会主动开口麻烦。 她的年终早在换公司前一周就由炫瑟发了,当时她几乎全部都用来还款,留了五万打给那个人。 前几天又把剩的钱转给了舅舅,现在她手机里的余额就只剩下九百一十五元。 最快的钱是二月底的工资,两万二固定,全勤她没有计划,毕竟现在是由ms接管。如果策划案能过,奖金足够支付她在四月前还完所有的债了。 如果不能被选上,无非就是在手机平台上借,先还了人,剩下的她用工资慢慢还就是。 安静的这十几分钟,闻旅呆了一大半时间,剩下的用来计划。 忽的,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她腿侧蹭了蹭。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昏暗的光传进,她其实看不清是什么,心中却有丝悸动。 那只毛茸茸的爪子看她没动静,后腿一蹦,轻轻跃到了她身上,爪子扒着她衣服,长耳垂下。 闻旅伸手托住,指腹轻轻碰了碰它脑袋,试探得酸涩。 “……文文?” 它的爪子又扒了扒她衣服,双腿在她手中蹦跶了几下,算作回应。 “过得好吗,文文。”她笑,眼中却红了一片,“应该是好的,都这么重了。” 它的品种本来就是寿命长那一类,再加上主人精心养护,生活别提多滋润了。文文爪子拍下她胸口,像是在谴责说它重这件事,再一溜烟弹走,在客厅里蹦蹦跳跳的。 闻旅发笑,站起身过去,蹲在地上摸摸它。 等到外面的烟花燃得最为盛大,在新的一年到来时,她才去找了一间房休息。 过年这几天的温度都很高,二十来度,与前些天的大雪正是相反。早上还没过九点,阳光就透过玻璃穿射进屋,照亮餐台的区域,此时上面正拿电锅温着一碗粥。 周侪头发湿着,汇聚的水珠缓缓滴落到肩侧,他坐在高凳上,指间夹着一张蓝色的便利贴,发出声轻笑。 【锅里有粥,今天最好都吃些清淡的,以免胃疼,我先回家了,谢谢昨晚的收留。】 屋里干干净净,连昨晚弄乱的沙发茶几都已经收拾妥帖,更别提厨房和餐台。周侪把便利贴粘到一侧的高脚杯上,才伸手端了碗,几步走到客厅,长腿盘下坐到地毯。 文文蹦到他腿侧,长耳朵一跳一跳。 他舀一勺粥,只有股淡淡的米香味,赶上兔子过来,就抬手摸了摸它脑袋,轻声说:“你也没那么讨厌我。” 此时的闻旅刚坐上回家的地铁,黄环芝女士还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带份早餐回去。 大年初一,谁都回家过年了,找份还开着的早餐店真是不容易,因为这一句话,她折腾在路上的时间起码延长了十分钟。 “回来了。”黄环芝坐在沙发上,抬头朝大门处看,电视上正放着重播的春晚。 闻旅提了一碗面递给她,“你的早餐。” “怎么是这家,不好吃。”黄环芝一看纸碗就知道。 “只有这家开门,我还找了半天呢。”闻旅说:“不然你把这份给我,我去给你下碗饺子,不是包了很多。” 黄环芝笑,拆开一次性筷子,“你的手艺,还是算了,我怕食物中毒进医院,大过年的不吉利。” 闻旅:“……” 她弯腰拿了茶几上的头绳,准备把头发扎起来,“我手艺还行啊,粥就煮得不错。” “也就这能夸出口了。”黄环芝吃了两口,又说:“给你买了套衣服,赶紧去换上,等会去你舅舅家拜年,过年还穿这以前的。” 她早上走的时候还是换的以前的衣服,周侪买的那套她收袋子里了。闻旅说:“我都多大了,又不是以前。” 第83章 “再多大,在妈妈这都是小孩,过年都要穿新衣服。”黄环芝每年过年都会给她买一套,她女儿总是不爱出门玩,也不喜欢买东西,衣服这些除了她给她买,几乎就不会穿新的,也不知道过这么简省做什么。 闻旅提着袋子的手微微缩紧,周侪昨天送她衣服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吗。 或许是她想太多,但过于巧合,她不得不把思绪放到这上面。 看她愣在原地,黄环芝拿纸巾擦擦嘴,从旁边拿了几个纸袋,从里面拿了几件衣服出来,“这裙子,好看吧,最后一件了,我花大价格买来的。” 是件黑色套装裙,下身鱼尾,上身短装,风格时尚大气。闻旅笑了下,接到手上说:“好看,谢谢妈妈。” “二十五啦,别天天只涂个口红就往公司跑,多打扮打扮,找个男朋友。”黄环芝的瑜伽店也有店员在看,往那去也是坐着,她成天待着无聊,就想着,“赶紧生个孩子给我玩,不然你老妈我真要憋闷死。” 闻旅:“…………” “你两分钟前还说我是小孩呢。”她说。 “要真是小孩,除夕夜就一定得在家里过了。”黄环芝笑一声,思路一转又想起件事,骂道:“你这新公司的老板什么毛病,大过年的还要人跟着一块上班,天天看你忙得不着家,嫌死人了!” 闻旅眨巴眨巴眼,解释道:“有加班费的。” “加班费能抵得过身体吗。”黄环芝又开始骂她,“你也是,当初怎么就找了个这个工作,去做个老师不好?轻松不说,还不用动不动加班。” 闻旅没吭声。 “我也是。”黄环芝的战火又转移到自己身上,“当时真是脑子进水了,还同意你去学什么?玩电脑!你看哪个女孩子,上班是玩电脑的,看你两个眼睛迟早得玩瞎。” “计算机编程,不是玩电脑。”闻旅再次解释。 黄环芝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哪上班,“那游戏,不是玩电脑是什么。”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鸿沟,这是说不通的,不然就跑,闻旅抱着几件衣服,转身就往房里去,“我回去换你看,合不合适。” “去去。”黄环芝喝一口水,接着吃早餐,心里还一个劲骂她老板,丧尽天良,扒皮一样,剥削员工…… 闻旅回房后先是把衣服挂好,才在浴室或是柜子上翻,几乎把能翻的地方都翻完,终于在靠近衣柜的高斗柜边缘找到了戒指。 圈口一看就是陈悰的,而这个柜子,被箜缦放过包,或许就是从边缘漏出来的。闻旅叹一口气,箜缦这好丢东西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还好是掉她家,万一掉别的地方,指定又要跟陈悰吵一架。 “换好没,我看……”黄环芝早餐都吃完了,推门进来,看她回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问:“磨蹭什么呢,都这么半天了。” 闻旅说:“箜缦有东西掉我这了,我先找好。” 黄环芝也想起,“她昨天也过来了一趟,说掉了东西来找,没找到。” “她昨天来过吗。”闻旅问:“不是早就回去了?” “来了,还有她对象。”黄环芝笑了下,又给她使眼神,“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陈悰也没回?那为什么周侪说他们回云城了?或许是时间差,他们可能有什么东西没带,又回来拿,顺路来她家找? 闻旅给自己解释好,也没多心。 “你也紧着点,还是我找箜缦,让她给你介绍个。”黄环芝还在说,蒋喻是不指望了,现在看这俩孩子,是搭不上一点边,他再好,文文就当他是哥哥,不喜欢也是没法。 “知道了,您就别操心这事了。”闻旅推她胳膊出去,扒着门说:“我换衣服,您抓紧化妆,不然赶不上舅舅家的午饭。” “这孩子。”黄环芝被隔着道门,现在才十点不到,早得很,哪就赶不上午饭,她嘀咕了句,“就是不想听我说话。” 反正都过年了,不是她催,有的是人催,她再一想,也乐呵呵回去化妆。 结果还真是没赶上,大年初一那交通,可想而知,堵车堵得水泄不通,到地已经快一点了。 舅舅舅妈们还等着,黄环芝着急忙慌踩着高跟往里跑,“说了别等,还等着干嘛。” “行了行了,快吃饭了。”大舅舅连忙招呼,“文文来坐。” 闻旅也给他们打招呼拜年。 桌上少不了喝酒说笑,完了又组织打麻将,他们也不愁玩,男士一桌,女士一桌,小孩自己玩。 闻旅被派去给她侄子做家教,她表哥的儿子,快十岁了,数学只能考五十分,还是小学的题,这像话吗。 偏偏他还不认真,闻旅教起来,只想去写几个代码冷静一下。 “幺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考一百分吗。”她小侄子一脸认真地问。 闻旅握着支笔,看他连加法都算不明白的寒假作业,喉咙口宛若堵了一口气,“因为你不认真,十八加十五怎么会等于二十八呢。” “八加五等于十三,再加十五的五,等于十八。”侄子很真诚,“最后把十八的十加上去,就二十八了,不对吗幺幺。” 闻旅沉默了一会,才握着笔在空白页上,边写边讲解,“不是这么算,八加五等于十三是对的,你这个时候把十位数的两个十,加在一起不就二十了吗,再把十三加二十,得出三十三,这样才是对的算法。” 侄子点头,还真懂了,结果在他做下一题的时候,闻旅又沉默了。 二十五乘以二,他算出的结果是六十。 表嫂中间进来了一趟,看看她妹妹的脸色,放下盘水果,一句话没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儿子那气人的德行,能把她那一向温柔的妹妹逼暴躁,也是厉害。 侄子看她不说话,很有大道理地说:“幺幺,你要是早点结婚,现在就被他们安排着打麻将了,像我爸爸那样,哪还用在这教我写作业啊。” “我又不会打。”闻旅说,又瞧他一眼,奇怪道:“有人教你这么说吗。” 侄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啊没有啊。” 太假了,她这小侄子从两岁半撒谎就是这副模样,就说小时候那么聪明的孩子长大后怎么可能连基本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他哪是不聪明,是聪明过头了。 闻旅从包里拿了两张百元钞票,“你告诉幺幺,谁教你这么说的,这钱就是你的。” 他眼睛亮亮的,纠结了好一阵才说,“奶奶她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装不会做作业,还要我劝你赶紧找个男朋友。” 果然,过年不愧是催婚的完美时间,短短一个月,她妈妈,舅舅,舅妈,已经三番上阵了。 闻旅把钱塞给他,轻轻点他脑袋,“一百块就把你收买了。” “我想去买零食吃,妈妈都把家里的藏起来了。”他偷偷说。 闻旅笑了下,“带你去买。” “我们偷偷在外面吃,不告诉他们。”他偷笑,期待都从眼睛里飞出来了。 闻旅指指作业,“这些都会做吗。” “我考试可考了满分呢,你当我是青蛙吗。”他呱呱呱了三声。 戏份还挺足,闻旅忍不住笑,抬手拿了个葡萄吃,“走吧。” 他们小心出门,没让人看见,又绕着别墅走了一大圈,才到外面的街道,在侄子的指路下进了一家零食店。 里面品种不少,虽然闻旅说了随便挑,侄子还是没拿多少,篮子一大半都是空的。 “只要这些吗。”她问。 他像是很苦恼,“我妈说零食会长胖,吃多了就不帅了。” 她以前也很喜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戒了,闻旅把篮子放到收银台上,瞧他那潮流的打扮,笑道:“没人比你更帅了,牛牛。” “诶呀。”他瘪嘴,“这是小时候的名字。” “幺幺习惯这么喊了。”她心情不错地结账。 今天的太阳很好,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坐在旁边公园里的长椅上,边晒太阳边吃零食。 牛牛把他的芒果布丁分了一盒给她,“这个口味最好吃,但是没有冻的,不然就美味到像小鸟了。” 闻旅舀一勺到嘴里。 “好吃吧。”他还挺嘚瑟。 她笑,“嗯。” 牛牛偷吃了一会布丁,突然说:“我想要一个特别会打游戏的姑父,你看着办吧。” “连你都要催我了是不是。”她拿走他的布丁,“白请你吃东西了。” “诶呀。”牛牛扒着她的胳膊抢回,“只是建议一下,建议一下。” 温度回升,连树叶都绿了,闻旅握着布丁,不由得说:“会打游戏好教你吗。” “对啊。”牛牛认真说:“有个超棒的游戏,既能打怪,还能盖房子,可棒了,但我不会玩。” “ms?”她听描述有点像。 牛牛使劲点头,布丁都忘了吃,兴致勃勃地说:“就是它!我看视频上他们玩得可厉害了,又刺激又好玩,武器还都特别帅。” 第84章 “你还不知道,幺幺现在就在ms上班。”闻旅说:“喜欢什么样的武器,我都可以做出来。” “真哒!”牛牛顿时变得崇拜,比他爸妈说一万遍幺幺学习有多好还要崇拜,“幺幺你好厉害,我能去你公司找你玩吗。” 闻旅说:“工作时间不可以,有时间我带你去转。” “好吧。”大不了趁放学偷溜去找幺幺,想到这,牛牛就没那么沮丧了,起了别的兴趣,“那能见到周侪吗,他玩游戏也可厉害了!” “你还喜欢我们老板啊。”闻旅好像什么都不用想,都不用伪装,她笑,“他不仅玩游戏厉害,管理公司更厉害。” “嗯!”牛牛强烈肯定,“我特喜欢他,他那套连招,锵锵锵!哇太帅了!还有那个武器,一下子变几十把剑出来,敌人都看懵了,全都唰唰唰倒地。” 这应该是前年的事,周侪受邀参加活动,那时ms并不像现在这样红火盛行,平台流量很大,对宣传有所帮助,所以他并没有拒绝上台亲自示范一局的建议。 当时只有陈悰跟他去,组成两人队,去跟一个六人组pk,对方还以为是来送死的,欣然同意。 结果就是,到手的物资没了,还被几十把剑戳了个透心凉,躺在地上看霸王二人组盖房子,把茅草屋升级成了小平房,用的还是他们的物资! 因着游戏比较注重真实,死了也没立刻复活,而是带上戳着几十把剑的身子,打字显出来的特效都自带天堂的飘渺感。 【你们***几个是**bug吧!】 【妈的,六打二还死了,笑话!】 【什么剑能进化成几十把,你们充钱了吧!】 【就没有这么玩的!我现在就去投诉!】 剩下两个没发声,估计是打字慢,毕竟他们操作都挺菜——对周侪来说。 眼见着,公屏上标着胜方的头像栏旁,显现出了两行字。 【菜就多练。】 【以前没有这个玩法,今天开始就有了。】 这两句话,给他们气的,硬是买药复活要再来一盘,结果人家火速下线,茫茫人海中再也没见过。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跟他们玩的是ms的俩创始人,可给几人骄傲的,连失败战绩都能翻出来往朋友圈贴。 那天的视频流出,关于ms老板的照片瞬间贴上百度,连他初高中被人偷拍的照片都上了热搜,里面不乏有云一的同学。 在微博上热闹了两天,才渐渐平息下来,这也是官博置顶评论越来越多的原因。 也是那时,闻旅才知道他创办了一家游戏公司,做得很成功。 恰逢她面临顾总团队的邀请,当时不知道想到什么,才放弃公司的稳定和背景,主动申请调了进去,后面才成了炫瑟。 牛牛看她幺幺在想事,就安静了一小会,又吃了一半布丁补充体力,才接着说:“我也想要那样的武器,能变换形态,样子还酷的。” 闻旅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木棍。”牛牛一脸委屈,“我妈就是拿擀面杖追着揍我的,等我长大了,我也拿木棍追着打游戏里的敌人。” 闻旅笑了下,虽然有些荒唐,还是答应,“好。” 下午四点,正是太阳大的时候,公园里有不少带着一家来玩的,或是躺在垫子上睡觉,说是几人一聚打扑克,小孩们则是推着车四处玩耍。 “一起放风筝吗。”有个小姑娘拉着长长的线往他身边走。 牛牛这个小话痨还是个社恐,偏着头拒绝,“不要。” 小姑娘看着才四五岁,她没再说话,只是沮丧得快哭出来,连线也不想放,风筝就那么拖在地上。 闻旅拉住她,递给她一瓶果冻,逗她玩似的,“你太漂亮啦,他不好意思。” “真的吗。”小姑娘好像没那么想哭了。 闻旅点头,“当然啦。” 她又对牛牛说,“你放心,我不嫌你丑。” 牛牛可是个酷哥,他低着头吃东西,不搭理人。 小姑娘也没再搭理他,说了声“谢谢姐姐”,就提着风筝往家人那跑。 “你干嘛不跟人家一起玩。”闻旅戳戳酷哥的胳膊。 牛牛生气,“才不是不好意思,幺幺你尽哄人。” 闻旅说:“你比人家大那么多,让让人家不好吗。” 没成想,这还不到十岁的小酷哥,竟然连她都怼起来了,“幺幺,你这么会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谈上男朋友。” 闻旅尴尬,“小孩懂什么。”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牛牛浑身冒着机灵劲,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周侪就很不错,幺幺你去把他拐过来给我当姑父吧。” 第64章 毒蘑菇 其实牛牛应该喊她姑姑, 但习惯喊方言,到现在都是幺幺。 至于姑父…… 她说:“差距那么大,我哪追得上他。” “幺幺既聪明又漂亮, 怎么就追不上。”牛牛仔细说道:“都是地球人,他也不是孙悟空变的, 哪里分差距了。” 闻旅愣了一会,才转过头看向湖面。 风吹过时,有人往里面扔石头, 激起阵阵涟漪。 到下午五点, 接近吃饭的时候, 牛牛还在路上争分夺秒地吃着□□糖,口袋里塞得满满当当。 最后侥幸逃过他妈妈的眼睛, 成功把零食偷运到房间藏起来。 晚上回家的路上仍然拥堵,黄环芝趁堵车的时间看了会手机, 说:“不然我们过年去湘城那边玩,怎么样。” “没时间。”闻旅的手肘搭在车窗。 黄环芝问:“你们不是有八天的假?” “要做策划案, 元宵前就要交上去。”她说。 “这公司?”黄环芝又要说了, “什么策划案, 让你们过年还要做啊, 这不是明目张胆剥削员工吗,我看你干脆辞职吧,趁早改行。” “没有。”闻旅不是在解释,就是在解释的路上, 她手放下来,坐直身子, “策划案只有报名参加了的人才用做,截止时间定在元宵, 这样才能在三月前选定,再用三月制作出来,四月清明节假公布,这个时间就是最好的了。” 黄环芝稍微明白了点,问:“你报名了?” “嗯。”她点头。 “不是一向不爱参加这种活动吗。”黄环芝挺稀奇,“这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主动了一回。” 其实也不是主动,那天如果不是周侪站在她旁边的话,最后那半小时可能就被她糊弄过去了,闻旅扯起嘴角笑一下,“巧合。” “那行,我就跟你陈阿姨一块出去玩了。”黄环芝也不强求,正好前方车动了,她踩下油门,龟速行驶。 “嗯,你们好好玩。”闻旅又靠在椅背,侧头看窗外缓慢流动的车辆。 半个小时的车程,被堵车到近一小时才到家。 闻旅先进了浴室,快九点了才带着一身水汽站到床侧,她掀开被子,靠在床头,拿平板开了绘画工具,准备先简单设计一套武器。 策划案关系到四月的新版本,这是ms转址后的第一次亮相,所以格外重视,奖金也设置得如此高。 要求上,游戏主线任务没变,需要设计几套新武器和新角色,还需要拟定好战斗值防御值等等数值,甚至连背景来源都要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线。 距离元宵,只剩十四天,工作日也不过七天,这么短的时间,几乎不能做到这么周密的策划案。 所以只能趁现在努努力了。 手侧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一会亮一会灭的,闻旅手上夹着触控笔,稍微侧了点身子去看消息。 来自炫瑟原来的小群……以及ms的大群。 除夕夜都没今晚热闹。 大群里都在发红包,一边抢一边发,时不时蹦出几个谢谢老板,再聊个几句。 但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名字,闻旅滑了几下就退回到小群里。 【陈丹丹那个花开:恭喜发财】 【陈丹丹那个花开:我刚在群里抢的两百块钱。】 【虎虎是我:你抢了二百??!!】 【虎虎是我:十几个包,我加起来二十块钱都没到!】 【柳柳:谢谢老板jpg.】 【柳柳:抢到六十!运气王应该是我了吧哈哈哈!】 【顾宇银:厉害厉害jpg.】 【顾宇银:还有谁没领@闻旅。】 【李**:@闻旅,出来领红包了。】 下面跟了一串,闻旅刚才就是被这几条消息闪过,才开了手机看,她木着脸回复。 【闻旅:我领了,在最下面,你们没看到。】 【虎虎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jpg.】 【柳柳:一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丹丹那个花开:别这样,我好不容易才花了一分钱把她摇出来。】 【顾宇银:恭喜发财】 【顾宇银:快抢,先到先得!】 点进去一看,瞬间被金光闪闪的两百五晃了眼睛,确实是大包,群里跟了一串表情包。 第85章 【柳柳:老板大气jpg.】 【陈丹丹那个花开:跪谢老板jpg.】 【虎虎是我:比心jpg.】 【李**:花开富贵jpg.】 眼见着显示红包已领完,顾宇银在列表里看了又看,还是没有她的名字。 【顾宇银:@闻旅,你怎么没领。】 【陈丹丹那个花开:小顾用心良苦哦。】 【虎虎是我:她好像去隔壁群里了,领了个三块,在我前面。】 【闻旅:恭喜发财】 她发的是她刚领到的三块,和她前几分钟领到的一分,只有一个包,谁领到就是谁的。 下面跟了一串微笑jpg. 闻旅笑了下,滑动几下屏幕准备关了接着画图。 联系人那的一个小红标,格外注目。 是来自邹璥埗的好友申请。 闻旅在屏幕上点点,消息界面就多出了一个新的聊天框,她也没发消息过去,就只是加回了他。 跟七年前没什么区别,好像有关高中的情景,越来越清晰。 本来是第一列的邹璥埗马上又被两个群的消息挤到下面,尤其是小群里。 【柳柳:开个房呗,咱们斗地主,玩2v2。】 【陈丹丹那个花开:我还在外面吃宵夜,你们先玩,等我回去。】 【柳柳:@闻旅,来不来。】 【顾宇银:加我一个,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 【闻旅:不了,我在画图。】 【虎虎是我:哦~老板给你填的那张报名表是吧。】 【顾宇银:什么报名表?】 【柳柳:就你请假那天,老板坐她身边,亲自!给她填的!隔壁大群里不发了吗,你没看到?】 后面他就没发新消息出来,估计是跑到隔壁大群里去找消息记录了。 而他们,开始了新一轮关于策划案的讨论。 【柳柳:做得怎么样,有头绪吗。】 【闻旅:新武器的形态是定好了,但颜色细节还没画。】 【柳柳:咱们炫瑟就五人报了名,我为你们打call!】 【陈**:别说了,已经自愿加班一天了,是什么让我在年假的时候还不为工资的自愿加班。】 【王淡青:加班加一。】 与此同时,顾宇银看到顶上不断冒出来的消息,又想到不能和女神一起工作,脑子怕是气糊涂了,框框就在键盘上敲字发出去。 【顾宇银:这不就是利用奖金的侥幸心理骗你们写什么策划案,休年假还要自愿加班,什么时候出计划不好,偏偏是过年前,ms用心险恶!!!】 发出去后,他翻个白眼放下手机,蹭蹭跑去冰箱里找雪碧喝,结果没有存货,他又去储物间里找,最后还是没看到,退而求其次,拿了瓶气泡水喝。 等他回去,早已过了两三分钟,他吞一口气泡水,有些疑惑,拿手机又发了一条上去。 【顾宇银:怎么都不回复我,搞得我有点尴尬。】 发出去没几秒,顶上不断有消息跳出,还是来自不同的头像,不同的名字。 【虎虎是我:@顾宇银@顾宇银,你在干什么!!!!】 【柳柳:咋滴,是要跟人正面宣战了?】 【王**:跟你认识这么久,头一次看到你这么有骨气,我就服你。】 【闻旅:你好像发错群了。】 【陈丹丹那个花开:让你撤回你视而不见,现在竟然还问怎么没人回复你?那是大群啊!老板他们都在里面的!!!你疯了!!!】 同时的,沉默许久的大群里终于有位勇士,顺着他意,回复了一条。 【许图礼:你现在确实有点尴尬。】 终于!顾宇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紧咬着牙,试图撤回,可两条消息都已过了时间。 他真的有点尴尬,缓解般喝水还被呛了一大口。 【顾宇银:怎么办?】 苍白无力的消息,总算是出现在了正确的群里,他倒是可以直接撂挑子不干,关键是他女神还在这,不然他早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闻旅:去那个群发几条消息,压上去就好了吧。】 【柳柳:倒也是,也不会有人那么闲,专门翻聊天记录。】 【虎虎是我:走走走。】 说到做到,他们几个还真跑大群里发消息去了,一个接一个的红包出现在聊天框里,陈丹丹甚至用闻旅运气差这件事转话题。 【陈丹丹那个花开:哈哈哈哈闻旅你又只领了几块钱。】 【陈丹丹那个花开:前面的红包,别人都是十几二十,就你抢了一分钱。】 她也很配合地回复。 【闻旅:运气不好。】 大家也都很配合地领红包,再发谢谢老板的表情包,总算是把那几条消息压过去,顾宇银一口气还没松下去,顶着周侪大名的头像却突然出现在最下方。 【周侪:比赞jpg.】 一个微信自带表情,下面引用了有关于用心险恶的那句话。 结果就是,下面又跟了一串比赞。 头像上顶的名字,分别是某副总,某总监,某经理…… 顾宇银:“……” 他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纯粹就是看热闹。 【邹璥埗:啧啧啧,明目张胆利用咱们员工的年假,不让大家出去玩,用心险恶,骂你们周总,奖金他出的,不关我事。】 【林道:也不关我事,我是不同意这个方案的,谁叫咱们周总自掏腰包出奖金呢。】 【陈悰:用心险恶,确实。】 除了他们仨,别的人,即便是经理那类的,也没那胆子再跟。 依然是那位勇士。 【许图礼:哈哈哈大家都是自愿的,也没人逼着报名,原来奖金是boss亲自定的啊。】 下面跟了许多回复,基本全是参加了策划案的员工,他们也确实没什么怨言,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做设计,毕竟做成了的奖金可是二十万! 闻旅看炫瑟的人也都发了,也跟着发了一条混在里面。 【闻旅:是自愿报名。】 偏偏又是她,夹在一众消息中,都能被揪出来。 【周侪:我昨晚让你加班,也是自愿?】 群里顿时沉默,手指都点到发送键的人,硬是退回去把打下的字全都删除。而夹在这两条消息中的人,有个领头把发出的消息撤回,其余几个默契跟上。 现在的局面就是,两人的头像和名字一上一下紧诶着。 就知道,前男女朋友这事让公司的人知道不是好事,他们太爱八卦了。闻旅坐直身体,洗过澡的皮肤再次染红。 【闻旅:是自愿。】 手机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小群里都没有新消息跳到屏幕顶端。 【周侪:转账10000】 【周侪:加班费。】 这个时候,那几个又跳出来凑热闹。 【邹璥埗:你看我有机会吗。】 【林道:原来你昨晚带的人是她~啊~】 【陈悰:比赞jpg.】 过年的日子,闻旅简直感觉背后都在冒汗,她拔了手机的充电器。 【闻旅:不用这么多加班费,就几个小时而已。】 【周侪:参加策划案的员工,每人一万,稍后打款。】 【周侪:@闻旅,你第一个领。】 信息就这么赤裸裸展示在屏幕上,闻旅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手心微微蜷缩,盯了那条消息大概一分钟,才点了收款。 并回复了一条不久前从群里下载的表情包。 一个兔子小人,头顶着谢谢老板四个花字。 随后,boss的助理,处理一切大小事务的刘特助登场。 【刘濠行:好的,我会在十二点前将钱款打到各位的银行账户。】 以下,跟了一串谢谢老板的表情包,且全部都是闻旅同款。 现在开始,手机才重新热闹起来。 顾宇银还在那边抓狂,说好多人加他,申请理由全是感谢他以身犯险。 不仅是他,闻旅这边也收到很多好友申请,不过申请理由都比较正常,或是介绍自己的名字职位,或是简单说想认识一下。 但她都不认识他们,所以并没有同意,她把手机重新插上充电器,握着触控笔准备工作。 三分钟后,她画错了线条,删除。 五分钟后,她又画错了符号,删除。 十分钟后,她把整个稿件都删除,关了平板关了灯,侧躺下睡觉。 没合拢的窗帘漏进一丝亮光,她眼睛追寻着,直到那丝光消失,也没有闭眼。 翌日一早,她脑袋昏沉,昨晚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着,就听到外面乒呤乓啷的响,还有她妈妈说话的声音。 估计是要收拾好出去旅游,闻旅翻了个身,又把被子蒙紧。 凑合着又睡了会,黄环芝推开她房门进来,“怎么还睡着。” 闻旅翻翻被子,困得很。 “你听我说。”黄环芝放大了声音,“我现在就走了,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第86章 听到这话,闻旅坐起身子,眼睛酸胀得疼,问:“你今天就走?” “直接开车去。”她低头看眼时间,火急火燎的,“不说了,你陈阿姨还等在外面,先走了。” 闻旅给她挥挥手,“拜拜。” 过了困劲,她现在也睡不着,干脆起床洗漱,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中午跟陶箜缦聊了会,说的话也验证了猜想,她跟陈悰两人的确是到了机场,突然想起手机没带,赶回来拿顺便来找的。 往后的日子,她没出过门,也是因为这个,错过气温骤升到夏天的几天,等她收好东西再上班的时候,气温已经回到属于冬天的零度。 “咳咳咳。”陈丹丹不幸在温差中感冒,到现在生着病还在骂,“不是这天气有病吧,一会升一会降的,玩跳机啊!” 柳韵蕾淡定地喝一口感冒灵,“安啦,留点体力,后面还有十来天够你骂的。” “啊救命,小感冒还能持续十几天。”陈丹丹已经受不了鼻塞的痛苦了,眼看着办公室里一大半的人都感冒,又是羡慕又是好奇,“你身体变好了,这次竟然没中招。” 也不怪她这么说,毕竟认识这几年,每次温差一大,闻旅就会发烧,更何况是今年这发癫的天气,她递过去几张暖宝宝,说:“没出过门,躲过去了,你把这个贴着鼻子,会好一点。” “一整个年假你都没出过门啊?”陈丹丹简直不可置信,她撕了一张,捏着往鼻子上捂,声音还是哑的,“不会都在做那什么策划案吧。” 已经做出了所有武器的数值,和有关传说背景,包括形态在内的细节,闻旅点了下头,说:“嗯,现在还差人物角色没做。” “牛啊。”陈丹丹真心佩服,这工作效率,说:“不愧是你,工作狂女神。” 又是性冷淡,又是工作狂,她到底要给她起多少绰号,闻旅说:“少说点话吧,声音都成鹅公嗓了。” 陈丹丹:“……” “我算是服了。”顾宇银抱着一大筐零食饮料往办公区域走,“我下去买个咖啡,一堆人冲上来送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大明星。” 罗虎虎笑,“这不是为了感谢咱们小顾总舍身冒险,为他们争取到的一万加班费吗。” “这钱是他争取到的吗。”柳韵蕾意有所指,弯着唇笑看。 陈丹丹跟上,“我送了所有人,只为送你,诶哟好会哦。” “……”又来了,她们脑袋里装了个糖拌冰淇淋,任何寻常的事都能被她们加工成暧昧,闻旅不吭声,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但是,该来的也走不了,顾宇银抱着零食走她跟前,“你这段时间最好少出去,我看这ms的人好像都知道你跟周总……” “好,谢谢。”闻旅打断他的话,手指敲错了一个字母。 看她不想多说,顾宇银在她身旁站了会,又把零食分给办公室里的人,才又说:“闻旅,你要是不喜欢这种环境,我也觉得跟前男友在一个公司挺尴尬的,就跟高中分手了还在一个班一样,大家都知道那点事,要不跳槽算了,我也辞职,那消息还在群里,翻翻就能找到,周总肯定记得我,说不定还会报复。” 他的声音不大,不说所有人,周围人却还是能听到,陈丹丹立马说:“想什么呢,大boss是那种人吗。” “就是。”柳韵蕾笑,顶多吃醋把他调远点吧。 “你发错的那句话,他不会觉得有什么,不然也不会出来回应。”闻旅侧过头朝向他,“而且,我暂时也没有换公司的想法。” “哦,那行吧。”顾宇银低了下头,神情沮丧。 闻旅转回头,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感情,也一直在和他保持距离,刚开始明里暗里不知道拒绝过多少次,但他仍然没有放弃。 如果她高中没有遇到周侪,她会接受他吗。 水滴石穿,日复一日的坚持,闻旅不知道,她会不会动摇。 开工没两天,公司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工作效率,年假不过是疲劳生活中的短短慰藉。闻旅每天忙着工作,除了吃饭和上下班,基本没下过七楼。 箜缦从除夕放假起,一直没回来,她有个临时的测评任务,要去趟别的城市,多待个七八天。 这天,陈悰来了趟七楼,手上还提着盒正方体铁盒,“陶箜缦寄给你的。” 语气不太对,又吵架了?闻旅从代码中抬头,有点懵,“她还没回来?” “你知道的难道不应该比我多?”陈悰阴阳怪气,往桌侧靠,下巴点点桌上的铁盒,“她就给你做了一份,别人都没有。” 别人这俩字,音不能更重。 闻旅:“……” “你跟女人吃什么醋。”她说。 “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要嫁给你。”陈悰笑了声,“你要是男人,还有我的份?” 闻旅:“…………” “哦。”陈悰像是又想起什么,挑了下眉,“不止是我。” 送完东西,他闪身走人。闻旅都没想清楚他的话。 今天是周五,公司食堂办活动,全场免费,办公室里的人都去领福利了,聚餐聚到现在都没回来,怕是整个午休都得耗在上面。 闻旅和几个要做策划的人一起先回来,这时的办公室只零散坐了几个人。 铁皮盒子有点像小时候经常吃的曲奇饼干盒,她叩开盒盖,鼻尖飘过一丝甜香,盒内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块类似于鲜花饼的食物。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亮了亮。 【箜缦:怎么样,陈悰说他送到了。】 【箜缦:我自己做的,厉害吧。】 不出意外,箜缦所在的城市盛产鲜花饼,所以才自己学了,闻旅笑了下,给她回过去。 【闻文文:厉害。】 【闻文文:看着很好吃,是鲜花饼吗。】 【箜缦:不止,有甜的还有咸的,一边一边。】 【箜缦:左边是鲜花,右边是蘑菇,都是我自己去摘的,你放心,我自己吃过,品种也是对的,绝对没毒。】 【箜缦:不许分给别人!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连夜空运过来,连陈悰都没给,你现在就尝尝味道怎么样。】 闻旅回了几个表情包过去,她抽一张纸出来,团在左手手心。 鲜花饼她吃过很多次,这次尝下蘑菇饼,从来没吃过。 外面的酥皮有些没烤好,拿在手上也不掉渣,干巴巴的跟吃早餐店里卖的饼一样,胜在馅料好,那边的蘑菇果然比宁城的普通菇好吃。 闻旅慢慢吃完一整个,擦干净手后又给她回了两条消息,才重新看向平板。 一切都如同往常,不过,现在的绘画软件这么高级了吗,画上一笔人物就能自己动起来了? 她赶紧又画了两笔,简直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在屏幕里蹦来蹦去,还仰着脑袋说,“你画错啦!我的衣服要华丽!华丽!这样这样……” 慌忙间,闻旅一手按住它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触控笔在屏幕上唰唰直画,专注得好比在走独木桥。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有声音传来。 “闻旅!都下课了你怎么还在做作业。” “太刻苦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都是年级第一了,还不给我们留条活路。” “喏,我给你带的奶茶。” 朝声援处看,有几个穿着云一校服的人,结伴朝她的方向走,闻旅再低头看看自己,同样是云一的校服,而刚才拿的平板已经变成了试卷,手上的触控笔也变成了圆珠笔,她眨了眨眼,“谢谢……” “不,不客气?”顾宇银垂下眼腼腆地笑,她第一次收他的东西,第一次诶,而且她笑得好好看,他是不是还有希望! 闻旅把奶茶放到桌子上,说:“习惯写作业了,不然没别的事做。” 陈丹丹有点懵,她说作业了吗,她说的不是吃饱没吃饱吗? “你听错了吧,没人问你作业啊。”柳韵蕾往她跟前站了一步,直接说了出来。 在闻旅眼中,就是其中一个女生走到她身侧,并请教作业,她抿了下唇,指着已经黑屏的平板,说:“是这题吗。” “你怎么了宝贝。”陈丹丹彻底懵了,摇摇她肩,又拍拍她头,“傻了?” “好了好了。”闻旅被摇得要晕,数学符号都跑到空中旋转了,她笑,“等下教你好不,别急嘛。” 罗虎虎紧皱着眉,“你是装的还是真的?这也太像了。” “你看,我是谁。”柳韵蕾微微弯着腰,掰着她肩膀与她平视。 闻旅对她的感觉很熟悉,一副“你傻了”的模样,“我同学啊。” “完了!”柳韵蕾真有点着急,连忙转过头喊人,“快打120啊,这脑子出问题了!” “快快快!”顾宇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掏手机都掏不利索,手一滑直接摔地上把屏幕砸裂了几条缝,也顾不上看,赶紧解锁打电话,“喂喂喂……” 第87章 这里聚成一团,几乎是整个七楼的人都在了,团团把她围住。 闻旅眼中就是,穿着校服的人全把她围住了,争先恐后地要问她题目,她略显无奈,“不要急嘛,一个一个来。” 说着话呢,还把笔往屏幕上戳,可是除了不断亮屏再黑屏的平板,再没一个字出现。 “你怎么了闻旅。”陈丹丹蹲在她身侧,费力摇摇她胳膊,说话都要带哭腔,看她没反应又转头求助,“这怎么办啊,不会是压力过大……” 后面她的话没敢说,但都明白意思,柳韵蕾弯腰握着闻旅的肩,冷静道:“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出事,而且她抗压的能力一向强,肯定不会有事……” “一个人都没有……”刘特助拿着几分文件过来,在走廊还嘀咕,直到看到他们全围在一处,直觉出事,快步走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闻旅精神好像出问题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说。 “啊?闻小姐……”刘特助连忙推推,往里面挤,看到这副情景后又倒腾着双腿直往楼上跑,为了赶时间直接跑楼梯上去,拿着的文件在空中飞成了残影,一路狂奔赶到老板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大门。 里面的沙发上正坐着四五个人,除了四位创始人,还有个财务总监,估计是在谈工作。 什么事这是,邹璥埗还没来得及关心一声,刘特助呼出口气,简直比体测时跑三千米还累,大声说:“闻小姐出事了!” 邹璥埗一下就精神了,翘着的二郎腿猛地定住,“什么?” 再没来得及往旁边看,那人已经跑出了办公室,其他人也都跟上,他依然是反应最慢的那个。 “让开!”他一路赶到七楼,心里就像是被人揪着,高登云端,随时都有坠下的危险,直到握上她肩,才落到实处,有了归路,“闻旅。” 原先在她身旁的人都往后退,让出位置,除了顾宇银,依然站在她右手边,眼里焦急。 场景变换,好似银河流转。 闻旅此时又身处在海洋馆,眼前的人是他,她心里的他。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突然就这样了。” “我们中午吃饭还好好的,回来她就说要教我们做作业,关键是我们根本就没说这话。” “她还说我是她同学,可我们以前根本就没见过啊。” “还有看这个平板,她在上面写字,关键是都没打开啊。” …… 耳边呱噪得很,闻旅看到,玻璃里的鱼全游了过来,表情焦急,张大着嘴吐泡泡。 “blue……blue……blue……” “闻旅,你还记得我吗。”周侪顺势半蹲到她左手边,脊背绷紧。 怎么会不记得,她日日都能见到他,闻旅笑一下,不想跟他说话,双手搭在他肩上,使坏地摇了摇头。 他的脊背绷得更紧,故作轻松地说:“不记得我还耍流氓。” 对她男朋友,只是搭个肩,怎么就是耍流氓了。闻旅不懂,他身上好香,好想碰碰他,但这里全是鱼。 算了,反正又不是人。 闻旅身子前倾,亲上他的唇角,心脏怦怦直跳,她的手抱紧他肩,往前压下,缠绕住他的气息。 第65章 喜欢 “……卧槽。” 一片寂静中, 不知道是谁喃喃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他半阖着眼,神色怔愣, 手松松搭在她座椅上,忘了收回。 没多长时间, 闻旅只贴上不到五秒,就闭上眼靠在他肩侧,脑子很昏, 眼前的鱼全在天上飞, 她好像出问题了。 “咳咳。”陈悰拳抵着唇咳嗽一声, 看到桌子上的铁盒,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那个,不用担心。” “为啥?”邹璥埗不知道是在笑, 还是在没眼看。 他女朋友跟他讲过,她亲手摘的蘑菇, 亲手摘的玫瑰, 在嬷嬷的指导下亲手调的馅料, 再一联想到时间, 陈悰大概知道原因,“她应该是吃了箜缦给她寄的东西,食物中毒出幻觉了。” 其他人都在听他讲原因,陈丹丹她们更是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疯了就好。 只有周侪, 用一副“管管你女朋友”的神色瞧他一眼,再拦腰抱起埋在他肩上的人, 脚步飞快。 闻旅睁不开眼,一睁开就是好多好多的鱼,横冲直撞地往她脑袋上撞,现在还身处在海里行走,她不会游泳啊。 只能费力抱紧他,手臂环得紧紧的,生怕自己掉下去。 “你要把我勒死啊。”周侪站在电梯里,垂眸瞧她,无奈中,多了分宠。 站在电梯里的其他员工,或是贴着门壁,或是缩在角落。 直到老板抱着人出去,才松口气,“你看到没!看到没!” “卧槽,咱们要有老板娘了?” “我就说老板忘不了!不然不会把公司搬到宁城!” “果然那一万块钱就是为了给闻旅,咱们只是顺带的。” “到底什么事,走走走,去七楼晃……” 而此时的七楼,则是堪称最吵的一次,围着空位置,聊的十分激烈,顾宇银浑噩地坐在陈丹丹的位置,看起来已经碎成一瓣一瓣的玻璃渣了。 陈悰则是在给箜缦打电话,手上还端着那份铁盒,得赶紧拿走。 “好了好了。”林道拍两下手,正儿八经地说:“工作,都工作,别一天天的那么八卦。” 有了这句,表面才算是安静下来,结果却在出去后,一手拉一个,“我的妈诶,什么情况!” 邹璥埗翻个白眼,“还能有什么,就你看到的那样。” “他俩不会要复合了吧?”林道问。 “不好说。”邹璥埗摇了摇头,“要是闻旅愿意,估计是,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不会在清醒的时候亲那狗东西。” “这样的……”林道恍然大悟,“敢情他俩中间,一直是闻旅占主权?” 邹璥埗一脸你再废话,“那不然呢。” 林道忽的笑了。 医院的四楼病房里,只躺着一个人,她睁着一双眼,专注地盯着天花板,挂着针的左手不断抬起又放下,嘴里数着数字,声音却小。 周侪听完医生的话,搬了把椅子坐到床侧,深深看她。 从中毒到现在,她看到的全是幻觉,那在公司……她亲他时,看到了什么。 时间紧急,他只抱了她来医院,她的东西都落在了公司。药效大概两个小时后发作,省得她清醒后再找东西,周侪垂眼给刘特助发了条消息。 老板终于给他发任务了!刘特助挺兴奋,他放下手头在做的工作,气宇昂扬地走到七楼,询问她工位旁的人,“诶你好,我问一下,闻小姐一般随身携带的东西有哪些,老板让我带去医院。” 陈丹丹给了他一个我懂的表情,指了下她椅子上的包,“都在里面吧,除了手机或平板,她平时也不拿别的东西来公司。” “谢谢。”刘特助小心拿起包,准备拿桌上的手机时,屏幕猛地亮起,来电显示蒋喻哥。 他跟闻小姐就几面之缘,问:“这是?” “她哥哥。”陈丹丹出主意,“可能是有事,要不接一下说个情况。” 听她这话,刘特助自然而然把这人当成了闻小姐的亲人,接下电话后毕恭毕敬,“您好。” 从除夕那夜起,蒋喻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她了,他一顿,“闻旅呢。” 刘特助说:“我是闻小姐同事,中午她食物中毒被送去医院了,手机忘了带。” “麻烦说一下地址。”蒋喻那边有风吹过的簌簌声,语气依然沉着。 病房位置老板已经发给了他,刘特助很干脆地说:“中心医院四楼二病房。” 医院距离公司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电话挂断后他赶紧拿了平板和手机,开着车赶去。 因着在这里耽误了会时间,刘特助一路踩油门,赶在了三十分钟之内,将东西交到了周侪手上。 他一手拿着交叠的平板和手机,“下午的事,你处理一下。” “您……下午不回公司了?”刘特助嘴快,说完就后悔,他就多余问这句。 “嗯。”周侪转身回了病房,门合上后,只能从透明小窗看到里面。 听到那一声咔哒声,闻旅侧过头看,眼神由专注转向迷茫,天花板上飞的桌子凳子笔全都又不见了,只剩下穿着云一校服的他,在朝她走来。 现在的身体动不了,腿上打着石膏,固定在床上,是车祸那天,她全身都很疼,眼中染红,手朝他伸去,她好想他。 “又把我看成什么了。”周侪坐到床侧,眼神落在她手上两秒,才握上,防止她再乱动,滚了针。 她有些委屈,“想起来,腿动不了。” 除了一根输液管把她的手固定以外,别的地方都是让她舒舒服服躺着的,周侪知道她眼中的画面不是现实,配合地扶起她。 第88章 趁他弯身,分寸之间,闻旅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好似被蛊惑,仰头贴到他唇间,留恋地蹭了蹭。 他依然没有阖上眼,一动不动地任她动作。 她像,山顶的云,危险,却又忍不住陷入。 闻旅脖颈累了,脑袋往下抵到他颈侧,有些羞涩,含糊不清地说:“阿鱼,想你……” 而那人,神情急转,面容猛然变得阴骘,他锢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正面看他,咬牙切齿,“你在喊谁。” 闻旅本来就疼,他还要掐她,顿时更加委屈,喉口酸涩,说不出话,眼泪直往下滴,顺着脸颊落到他手心,温热灼烧。 阿yu,蒋喻,你把我看成了蒋喻吗。 他喉结滚动,心中戾气鼓动,手却在她眼泪落下时松了劲,滑到她颈侧,感受她脉搏的跳动。 如果她心脏的跳动,不是为他……她的眼睛,朦胧一片,像是被欺负狠了。 周侪垂眸,看那一滴一滴落下的眼泪,有些失神地把拇指抵到她嘴角磨了磨,毫厘间,他倾身过去,压上她唇。 这个吻,是他偷来的。 而他所猜测的蒋喻,正站在医院长廊上,他移开步伐,离开房门能看到的区域,低头扯下嘴角。 七年,她还是忘不了他。 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他在妄想。 处在冬天的医院,格外安静,他坐在长廊上用来休息的椅子上,接了一个电话。 “小喻啊,你考虑好了没有,这次的机会……” 他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不管这些话听过多少次,仍是不会打断对方,不同的是,终于能在对方询问结果时说:“想好了。” “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加入。”他说。 “那太好了。”对方既是意外又是惊喜,“我昨天跟你说,你还在考虑,我还以为又要跟以前那样。” 他今天来找闻旅,就是想跟她说,说他不想再做她哥哥,如果她有一丝挽留,他都会留下来争取。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蒋喻笑了下,“老师,您说了那么多次,再不同意就是我不识好歹了。” “机会来之不易啊,这次去国外,是和那边的团队合作。”老师听起来很高兴,“小喻啊,该定定心了,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这次的研究,一定争取有大突破。” 后面的对话,基本就是老师在说,他不时应下。 手机恢复安静后,走廊上走过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脊背微弯,闭了闭眼,眼中满是疲惫。 咔哒一声后,直觉般,他朝门口看。 几步之外,周侪站在门口,看的同样是他的方向。 谁都没说话,回想上一次见面,依然是医院,蒋喻先开口,“巧。” “哪巧。”他走近,坐下,依然隔了两个座位,低着眼说:“她在里面。” “嗯。”蒋喻说:“我知道。” 走廊又变得安静,五六分钟后,蒋喻的喉结滚了几滚,低声道:“照顾好她,我要走了。” 周侪转头看他。 “f国。”他说。 “你舍得?”周侪自认不是君子,偏偏骨子里又最看不起自己那自私卑劣的小人行当,说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刚才喊的是你。” “听力不好?”蒋喻笑了声,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她要是有一点喜欢我,还轮的到你回来。” 周侪沉默。 “阿……鱼。”蒋喻一字一顿,读音清晰,嫌弃道:“这是你小名?这么土。” “……”周侪没忍住笑了声,“她起的。” 真受不了他这副模样,看着碍眼,蒋喻起身要走,“等她醒了,替我说一声。” “蒋喻。”他喊,却迟迟没有下一句。 “嗯。”蒋喻应了一声,身姿高挺,头也不回地往走廊深处去。 直到消失在拐角,后半句才迟迟吐出,“你够厉害。” 病床上的人正熟睡,药品顺着输液管,往她的身体里送,过不了多久,待她醒了,就会恢复清醒。 周侪靠在椅背,记忆拉回到那年初秋,他从邹璥埗口中得知她生病。 也是这样,她闭着眼输液,他就坐在一旁,静静等着,等到她睁眼,等到她主动抱住他说想她,等到她生气他冰凉的手,等到她喊他阿鱼。 过往种种,一分一毫,在那些时日中,他都会数次回想,分开那天,更是刻骨锥心般,烙在他身上。 “闻旅,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他守在她身旁,看她紧闭的双眼,眸中温柔,“你有点喜欢我了,是吗。” 守到太阳下落,她还没有转醒的痕迹,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总得时间恢复。 直到房里的白炽灯亮起,恍惚间,好似又回到那年在手术室里的情景,闻旅眼皮沉重,心里慌极了,好不容易才克服着睁开。 入眼就是白墙和病床上的护栏。 “醒了?”旁边有人,是她熟悉的声音。 她侧过头,心里莫名慌张,下意识坐起身,“嗯。” “醒了就好。”他靠在椅背,姿态闲适,漫不经心的,“闻旅,你刚才亲我了。” 第66章 吵架 “周侪。”她愣住, 心理防线轰然倒塌,呐呐喊他名字,“我, 我不记得了。” 他一挑眉,“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可她真的不记得了, 只能依稀想起,她不是在办公室里画稿吗,明天就是元宵, 截止日期马上就要到了, 所以她今天才用了午休时间收尾。 见她沉默, 周侪细数,“在公司当着你们办公室人的面, 亲了一次。” 闻旅身子一僵,她并不觉得他在骗她。 “来医院又扒着我非得再亲, 还喊……”周侪停顿了一瞬,看她脸上的表情, 一字一顿地道:“阿鱼, 我想你。” 她只能垂眸闪躲, 做不出任何解释, 因为她完全丧失了记忆,编不出来任何话。 周侪逼近,“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真的不记得。”她颈侧渐渐变红,在高龄毛衣的掩盖下, 没露出分毫,“你能不能先告诉我,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医院。” “吃了没煮熟的蘑菇, 中毒出幻觉。”周侪往后退了点,“这不是常识?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 箜缦!你太不靠谱了!闻旅内心抓狂,说:“我也不知道那个是没熟的啊。” “行,现在知道原因了。”周侪紧追不放,纨绔似的往后一靠,“解释,亲我的时候你把我看成什么了,阿鱼又是谁。”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没把他看成别人,而且他好像不记得她给他起的小名,闻旅有底气了一些,张嘴就胡编,“我外婆之前养过一条小狗,叫阿鱼,我应该是把你看成它了。” 周侪被她给气笑了,“老子这张脸上天下地了也独有一份,哪条狗能长我这样。” “……”闻旅呐呐,“我,中毒了,脑子不清醒。” “是,不清醒还抓着我亲。”他说:“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也赖不掉。” 她脸更红了,“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周侪笑一声,挺懒散,“这不是你该负责的吗。” 闻旅垂下眼,心里揪着,“你一直等在这吗。” “你想多了。”周侪偏过头,“在你醒的前两个小时,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都不是我。” 闻旅问:“那是谁?” 周侪面无表情,“跟蒋喻聊了几句,他说要去f国,看你睡着就没打扰。” 原来是蒋喻哥,f国的事,她先前听他说过几次,也劝过机会很好,但他每次都是拒绝,这次竟然答应了,闻旅想了会,打算等会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 “现在不应该先交代我的事?”周侪说:“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闻旅转头往外看,玻璃反光出病房内的情景,外面漆黑一片,她犹豫了会,问:“我能先把策划案交了吗,零点就截止了。” “……”说她是工作狂,还真没冤枉,周侪起身离开,冷淡道:“随你便。” 待门合上,闻旅仰头多确认了几秒,随后就双手捂脸,腰背弯下,头抵在被子上撞来撞去,俨然一副崩溃到不行的模样。 被暂时蒙蔽了双眼的她,怎么都想不到,周侪会去而复返,他站在门口,表情复杂,“闻旅。” “……啊。”她顶着翘毛的脑袋,在看到他脸时恨不得立刻扮演晴天娃娃,吊死在这天花板上。 “虽然我知道我挺帅的。”他笑了声,纨绔又放浪,“你也不用因为亲到我就这么高兴吧。” 闻旅:“……” “你又回来干什么。”她麻木道。 “我说过要走吗。”周侪站在床侧,手上多拿了杯水,想起她刚才那语气,伸爪子挠人的猫似的,“这就是你跟老板说话的态度。” 反正她也没脸在公司待了,手握一张跋扈牌的闻旅表示,“那你开了我吧。” 第89章 “……”周侪顿时黑脸,“你又要往哪跑。” 闻旅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是你先说我态度不好,让你开了我你又不干。”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破方法?”周侪心头的火气直冒,“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闻旅,把ms的总裁亲了,我再把你开除,让我员工都认为我是个心眼小的。” “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想。”闻旅说:“毕竟……你连前女友都能慷慨地给加班费,不会有人认为你是小气鬼的。” 周侪脸更黑,“总之你就是不许辞职。” 病房门咔哒一声关的严严实实,闻旅沉默地看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他们刚才是在吵架吗。 好像……是的。 而且,他还没吵过她,所以才又被气走。 好烦,闻旅扯两下头发,她现在很奇怪,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别人的羞涩,还是因为对方是他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想也想不清楚,还是工作吧,毕竟也是她努力了小半个月的策划。 平板手机和包都在床头的柜子上放着,她先拿了平板,输入密码进去,眼睛却先被刺激了一下。 屏幕上的角色,衣服色彩华丽,底图是她画的没错,但上面却又多了许多珠宝样式,连头上都挂着宝石珠链,形象奢靡许多。 因着角色形象是男性,所以她制作时完全没考虑给他加珠宝首饰,现在再看,浑然一体,仿佛这些珠宝就是为他而生的。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可以保证自己是在改图,本来文件她都做好了,临时有个想法,要给这个角色增加一根权杖,所以才点进去改进。 现在这样,是她在出幻觉后画的吗,难道毒蘑菇还有这功效? 闻旅正想着,门口又传来响动,她紧张了一瞬,抬眼过去。 原来是医生,手上拿着病案,“闻旅是吧。” “是。”她点头。 “现在感觉怎么样。” “清醒了。”她木着脸说。 医生还笑了一下,“还好你这次吃的不是什么毒性大的,不然手术室都得进一回,好了就出院吧,没什么大事。” 闻旅问:“清醒前那段时间,我出现的那些幻觉,跟什么有关。” “我看看你这吃的什么。”医生翻下病案,样品同样是周侪带去的,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对症下药,他说:“里面的毒素会影响到大脑,让你产生一种……” “算了,我也不跟你咬文嚼字。”说到一半,他又改了话术,“简单来讲就是,它会带你回到你记忆最深的地方,激发出你大脑里深藏的东西。” 这就是了,怪不得她会亲他,可能在幻想中,她回到了在云一时的日子。 那段,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时光。 医生走后,她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迎着冬夜的寒风,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因着她以前经常加班,回家的时间总是不固定,黄环芝就没有打电话去问,看到她进门,习以为常地说:“又加班了?” “没有。”闻旅在门口换鞋,“在医院待了一下午。” 黄环芝姿势没有先前那么悠闲,关心道:“去那干什么?” 闻旅提着包往客厅走,“食物中毒,挂了一针。” “让你好好吃饭不听。”黄环芝看她脸色正常,稍微放下心,“非得在外面吃些垃圾食品,现在好了吧,有你难受的。” 闻旅坐到沙发,说:“不是垃圾食品,箜缦出差给我带的,没想到里面的蘑菇没煮熟。” 黄环芝一听,当即笑了出来,“你们一个个的,果然都不能进厨房。” 闻旅没再搭话,心里正纠结着。 “有话就说,别磨唧。”黄环芝眼睛盯着电视。 她说:“明天元宵,我想去趟云城。” “去啊。”黄环芝神色正常,“回来的时候带点特产给我,好久没吃到那边的饭了。” 闻旅扯起嘴角笑一下,“好。” 回到房后,她给蒋喻打了个电话,准备询问他有关出国的事。 可他没接,想必是在忙,闻旅便切换了软件,订了去往云城的高铁票。 “现在好点没。”视频中,陶箜缦畏畏缩缩,脸上满是愧疚,“我明明吃过呀,是没事的,为什么偏偏你就中毒了。” 闻旅靠在床头,举着手机,“可能你吃的煮熟了,我这个没熟透。” “也太倒霉了。”陶箜缦歪倒在吊椅上,腿挂在绳子外面,“这边的银器做得都特好看,我带几个回来补偿你。” “没事,不用了。”闻旅说:“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那阵我出幻觉,把稿子修了一下,正常情况下,我肯定画不出来那样的作品。” 陶箜缦这才减少了那么一点点愧疚,笑了下说:“那这次指定是你赢,精神越差,灵感就越好,这都是至理名言。” “听天由命吧,我已经尽力了。”她说。 陶箜缦看她神色,问:“我怎么感觉你有心事的样子。” 闻旅垂下眼,指尖捏着被子的褶皱,“确实在想一件事。” “说说呗。”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陶箜缦早就从陈悰那得知在公司发生的事了,猜到应该是有关周侪的,便没有多问,后面多聊了会别的,才挂断电话。 而闻旅,又失眠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想,可就是睡不着。 无奈中,只能找她最常看的综艺节目,放在耳边催眠。 堪堪到凌晨三点,才有了困意。 所幸她是下午的票,上午能补会觉,睡醒后家里依然没有人,黄环芝去店里了,她自己煮了碗饺子充当午饭,果然很难吃。 温度没有回暖,反而下了一场大雪,直逼零下。 闻旅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围巾帽子,坐着地铁往高铁站去。 云城属于中部地区,比宁城更冷,到的时候还飘着小雪,闻旅沿路去了订好的酒店,晚上又出去了一趟,买些东西。 一夜过后,地上积起薄薄的雪,她带好东西,坐上了车。 “文文。”闻德早早就期待着时间,心里十分确认,他女儿一定会在今天来看他的,所以身上穿的衣服一丝不苟,整整齐齐。 隔着一道玻璃,闻旅坐在外面,看到他越来越多的白发,心里发酸,“爸爸。” “诶。”闻德笑着应声,转头接了警卫递过去保温桶,对他说:“谢谢啊。” 里面装着饭食,一层鸡汤,一层米饭,一层小菜,闻德拿了筷子,“送这么多,老爸哪里吃得完。” 闻旅说:“我是按照你的食量买的,怎么可能吃不完。” “又是买的?”闻德不大高兴,“都几年了,次次说你做,送来的还是买的。” 闻旅笑了下,“我怕您食物中毒。” “诶呀,你那手艺。”闻德尝一口鸡汤,“算了,还是买吧,不指望你下厨。” 往后便再没有声音传出,闻旅坐在高凳上,静静看着。 一切都如同往年,她送一顿饭来,再带上衣物,等在这里看爸爸吃完,时间差不多就到了。 关于她的生活,多的话,一句都没有。 等到警卫提醒还剩十分钟的时候,闻德加快了往嘴里送饭的速度。 一片静默中,闻旅突然开口,“我又遇到周侪了。” 闻德动作一顿,同样记得,那个请他给一次机会的少年。 “他现在是上市公司的总裁。”闻旅说:“很优秀。” “嗯。”闻德表示他知道,问:“又遇到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闻旅摇头,“那年录取通知书一到,我就跟他分开了。” 那年,他入狱那年,闻德喉口堵塞,饭变得没味,说:“因为我。” “不是。”闻旅的神色黯淡,“是因为我。” 闻德没吭声。 “因为我懦弱。”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爸爸,当年您到底为什么要签字。” 第67章 追人 探视时间到了, 闻德依旧没给出答案。 而那些衣物,也通过了检查,送到他手上。 直到玻璃内再无一人, 闻旅起身离开,被寒风扑了满面, 她把围巾向上扯扯,捂住半边脸。 云城的一切,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 不能更清楚。 以前常去的图书馆, 外墙旧了许多, 她没有进去,只在外面站了会。 很巧的是, 那年他们一起吃过的餐厅,就在附近。 正是下午两点, 闻旅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她定定看了几秒, 才往里走。 这家老字号的店铺, 人依然没有很多, 或许是现在已经过了饭点,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只点了两道菜。 上菜的速度依然很慢,约莫半个小时,味道却有些变化, 变咸了许多,也可能是她吃惯了宁城菜的缘故, 闻旅安静地吃完这顿饭。 结完账后,她沿着那条小路走, 顶上的大棚已经拆除,现在下雨也不能靠这条小路躲了。那家藏在里面的网吧仍然开着,门像是换过新的,玻璃上贴着几个温馨提示。 第90章 她明明没玩过多少游戏,可还是走进去了,“麻烦开个机位。” “好。”老板低着头操作,马上就把牌子给她,抬头看到她时,神情一怔,“是你啊。” 闻旅认得这个地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每天都能见到不同面孔的老板为什么还能认得她的脸,她问:“您还认得我?” 老板笑了声,“周侪那小子的女朋友,这还能忘得了。” 闻旅眨了下眼,问:“他后面没再来过吗。” “怎么没来啊。”老板说:“在我这待了两天,我还问他女朋友是不是不管。” 闻旅问:“他说什么。” “他说,你们在异地,隔得远,管不到。” 话音刚落,她的眼睛唰一下变得通红,好久才说:“是隔得远。” 老板看她神情,敛了神色,没多说别的,只把牌子放到柜台。 “谢谢。”她拿了换新的小牌子,走到位置坐下。 她的票在下午五点,在这里还能再待半个小时,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云城一中了。 之前每次,她总是会在看完爸爸后,去趟云一,却始终站在校门口,没进去过。 过去这么多年,里面的设备也早已换新,闻旅登录上4399,怎么都找不到曾经玩过的那个小游戏,她看着屏幕愣了好一会,才拿上包,踏上回宁城的路。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刚走出大门,陶箜缦就很巧地给她打了电话,“我回来啦,哇还是宁城冷啊。” “出机场了?”她在门口站定。 “对啊,刚坐上车。”陶箜缦又跟旁边的人说,“我不回去了,送我到文文那。” “行,你俩过呗。” 闻旅看不到陈悰的表情,不过从声音就能听出来,脸一定很臭。 “我要跟她聊人生大事,你一男的懂什么。”陶箜缦说完,手机贴脸更近,“行,我等会就过来啊,拜拜。” “嗯,拜拜。”她挂断电话,没准备再坐便宜的公共交通,在手机打了一辆出租。 本来打算回家后就跟箜缦视频,结果她提前回来,还直接去了她家。 可见,在一起久了的默契。 虽然是箜缦那边先坐上车,但仍是闻旅先到家,还顺便去超市买了些箜缦爱吃的东西,收拾了房间,到夜里八点多,那人才姗姗来迟。 “撑死我了。”她躺到她房间的转椅上,手上拿从袋子里掏了一袋薯片,“陈悰非得拉着我陪他吃晚饭,我都说了不饿不饿。” 闻旅表示没眼看,“那你现在在干嘛。” “还能塞点。”她笑,“嘴闲不住。” 闻旅已经洗过澡了,坐在床侧,长发细软顺滑,搭在肩上,“你要跟我聊什么人生大事。” “当然是你那天在医院说的啊。”陶箜缦坐直了身体,十分期待,“快说,中过毒后领悟到什么没。” 闻旅闷闷地说:“你这样的反应,会让我以为你是故意给我吃的蘑菇。” “天地良心,真是误打误撞。”陶箜缦举四,催促道:“你不要以此来逃避问题,快说想明白什么了。” 本来就是玩笑话,闻旅沉默了一会,总算是说了实话。 “想明白……”床上的兔子玩偶呆呆坐着,长耳耷拉,空间寂静,天地间好似都在等答案,闻旅终于舍得放过自己,解脱般说:“我还是喜欢他。” “我就知道!”陶箜缦猛地放下手中的薯片,差点把袋子给撞破,一个劲说:“这几年你看着不在乎,从来不提他,但我是见你一次就发现你酒量变好一次,我就不信你一个程序员有什么要去酒局锻炼酒量的事,是不是就是自己难过偷偷喝酒。” 闻旅稍稍低着头,声音很小,“想过。” “什么都别说了。”陶箜缦火速拿手机出来,“现在就去找他,立马复合。” 闻旅连忙拦住她,“不行。” “哪里不行了。”陶箜缦火急火燎的,“你喜欢他,他也没忘了你,这直接复合就得了。” “……我当年伤他那么深。”闻旅小声,“我不敢。” “敢不敢的又不是你说了算。”陶箜缦直劝,“不试怎么知道。” “就跟你买衣服一样,那衣服挂在那,看着多好看,试过发现丑得要死,那些不好看的,你一眼就不想试,觉得浪费时间,结果穿身上又好看起来了,你不试怎么知道呢。” 闻旅默默说:“我也没自己买过衣服。” “……”这倒确实,从来逛街她都不买不试,陶箜缦说:“我就是打个比方,周侪就是那件丑衣服,你不去找他,怎么会知道后面的效果。” “周侪不丑。”她纠正。 “……”陶箜缦真服了,“你是不是又在跟我扯七扯八转移话题了。” 好吧,被发现了。闻旅心里还是有一道坎,她想了一会,低着头说:“我没信心,而且他现在都不喜欢我了。” 你哪个眼睛看出他不喜欢你啊!!!!! 陶箜缦心里抓狂,但还是秉承着保密的良好品德,说:“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他。” “嗯。”她点头,“很对不起。” “那你是不是该补偿他。” “是。” “这不就得了,之前你为了不拖累他跟他分开,那现在你还在怕什么。”陶箜缦盘着腿,转一下椅子,双手扒着她肩摇摇,“你清醒一点啊啊啊啊!” 她很清醒,看似还需要人劝,但实际上,当她把喜欢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决定了,现在这些拧巴纠结的话,不过是在寻求认同,她需要一个认同,这样才能勇敢地去付诸行动。 深夜的房间见证了最多次的想念,现在仍是。 “那我,去追他?” “追!”陶箜缦直笑,“他高中怎么追你的,你就怎么追回去。” 闻旅皱了下眉,怀疑道:“难道我要天天去堵他吗。” “堵啊。”陶箜缦笑得更开心,起身往她身边一坐,“他肯定就吃这一套。” 闻旅想了想,“你教教我。” “那你可听好了。”陶箜缦顺势往后一躺,“就四个字,死缠烂打。” “给他送东西制造机会,动作大胆一点,别怂,就拿出你在公司强吻他那势头……” 几乎是把她追陈悰时的十八般武艺全都掏了出来,陶箜缦看一眼躺在身侧的人,很有信心,看来婚礼的日期可以提上来了。 闻旅则是在默记,一直到睡前闭眼,还在拟定计划。 不过在实施计划之前,还得过了全公司的八卦这关。 “今天又来晚了啊。”陈丹丹一看到她就开始奇奇怪怪的笑,“咱们家劳模不第一个来了。” 她到的时间并没有变化,是他们都来早了,闻旅坐到工位,顺着她的话说:“昨天睡得晚。” “哦~”陈丹丹戳戳她胳膊,“是不是因为那谁啊。” “因为谁?”她明知故问。 陈丹丹指指天花板,“顶上那位啊。” “算是吧。”她说。 “哦~~~”陈丹丹满脸笑意,“跟周总亲嘴什么感觉,是不是特别特别……那啥。” 闻旅看她一眼,淡定开了电脑,“以前又不是没亲过。” “啊啊啊啊~~~”陈丹丹和柳韵蕾同时激动。 柳韵蕾更说:“闻旅……你还是闻旅吗!” 面上再多淡定,脸还是红的,闻旅视线回避,“赶紧上班了。” 那俩还在挤眉弄眼。 说着要工作的闻旅,却把文档上的字打成了计划,她闭了闭眼,全部删除。 策划案做完了,现在的工作还是负责修补游戏中的bug,提高运速和润色道具的外形。 闻旅投入到工作中时,如果没有人站在她身边跟她说话,基本不会分心。 今天同样,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她卡在十二点下班的时间线,给25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旅: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他的回复很快。 【25:?】 闻旅抿唇,接着打字。 【旅:那天的医药费,我的转账你没收。】 【25:哦。】 【25:没时间。】 被拒绝了,闻旅呼出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了几敲,思考下一步计划。 “下班了姐姐。”陈丹丹扯着她胳膊起来,“快别卷了,吃饭去。” 闻旅拿上手机,借着她的力道,“嗯,走吧。” ms的食堂做的不亚于知名餐厅,而且价格优惠,所以员工都不大去外面的店吃饭,都拿着工牌往二楼去。 走廊上,陈丹丹挽着她胳膊,叽叽喳喳地说着打听到的新八卦,说着说着就又转到她身上。 “真的,你都不知道,周五那天晚上群里聊疯了,他们竟然都知道你俩以前谈过,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我们办公室的人都没往外说啊……” 反正她也打算追他了,以后总归是会被人八卦,闻旅现在也没太所谓,按了电梯,“搬公司那天,碰到了邹璥埗,就聊了几句,周侪……周总当时说我跟他分手,可能是被前台听到了。” 第91章 话音刚落,电梯门缓慢打开。 只站着一个人,是她口中的周侪……周总。 闻旅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柳韵蕾先一步拉她进电梯,并礼貌道:“周总。” 他颔首,算作回应。 电梯内的按键是空白的,没显示要去到哪层,闻旅站得最近,被陈丹丹戳戳腰,小声说:“按电梯,你去你去。” 他就在身前,闻旅便向右方挪步,伸长手准备按下2这个数字。 没成想,在碰到冰冷的按键之前,先碰到了他放上去的手指。 两人手指几乎是同时按到了2,闻旅下意识抬眼看他,手也忘了收回。 “还要摸多久。”他单挑眉,神色戏谑。 对上他的视线,闻旅连忙收回右手,“哦……抱歉。” 这样一来,两人并排站着,陈丹丹和柳韵蕾则在两人身后偷笑。 直到电梯打开,到了员工食堂。 “你来这吃?”闻旅做好了心里建设,主动搭话。 周侪说:“不是要请我吃饭。” 第68章 负责 周遭都是来往的员工, 俩人跟门神似的站门口。 “员工……食堂?”闻旅一脸懵。 周侪:“怎么,我不能来食堂?” “……没有。” “那就别愣了。”他抬步往里面走,抬眼看了一圈。 闻旅在原地多站了几秒, 才快步跟在他身侧,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行为准则, 仰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都行。”他还挺随意。 此时在食堂的各位员工们就不这么觉得了,虽然知道他们老板不是个古板的人, 但平时见到也大多数是毕恭毕敬的, 毕竟他周身都蔓延着一股生人勿扰的气场, 连遇到同一趟电梯都不敢往他身边靠。 像这样,来员工食堂, 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且一看就是要同桌吃饭的状态, 还是头一次。 周总搬公司果然是来追前女友的,在座各位对上眼神, 纷纷低头吃饭降低存在感。 好歹高中的时候一起同桌过那么多次, 闻旅还记得他吃饭的习惯, 试探着问:“那我点了?” 他给她比了个手势, 意思是您请。 大屏上的种类很多,闻旅握着手机看了又看,跟里面的阿姨报了菜色。 听到几个名字后,周侪看了她一眼。 吃饭的时候, 各怀心事的两人都没有说话,频繁路过的同事都比他俩这的氛围热闹。 看他吃好了, 闻旅开始没话找话,“那天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周侪“嗯”了声, “然后你就跟我吵了一架。” 看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那天他们在吵架,闻旅呐呐,“我当时,可能是……毒素还没完全清除吧。” “没清除干净。”他勾起嘴角笑了下,“不应该是再搂着我强吻一次吗。” “……”闻旅脸上发烫,“抱歉。” “我骂你了?”周侪说:“老把那几个词挂嘴边什么毛病。” 只能说班上太多了,她说:“不好意思,习惯了。” 周侪:“……” 她好像又说了那几个词,闻旅低下头,闭了闭眼,心里埋怨自己太蠢,哪有这么追人的。 好在周侪没多反应,他只是在电梯到达八楼后说:“跟着我干嘛。” “我……有事要问你。”她再接再厉,严格按照箜缦所说的方法,时刻让对方知道她的存在,制造独处空间,必要时产生一些肢体接触。 “你说。”他侧过身,面朝着她。 闻旅硬着头皮,“能去办公室说吗。” 那股说不清的氛围盘绕在两人之间,她的卖乖太过突然,周侪莫名笑了下,“说清楚点,你要干嘛。” 闻旅被他笑的红了脸,“我要……跟你聊一下负不负责的事。” 哦,那确实要去办公室,周侪看她两眼,才移步说:“走吧。” “嗯。”闻旅跟在他身侧。 大约在两人身影消失在走廊后的五六秒,茶水间的玻璃门上紧扒了七八个人,为首的就是邹璥埗,“啧啧啧……” “邹哥,那就是嫂子?” “就是她!侪哥朋友圈没隐藏之前,我看过他那条朋友圈,绝对没跑了。” “哪条啊,老大朋友圈不空的吗。” “你加的晚不知道,之前发过挺多的,不知道哪天就全隐藏了。” 他们讨论的热烈,邹璥埗则是摇了摇头,去端了杯拿铁品尝,他有种直觉,那俩又要一起虐他了,跟以前一样。 话说,这么多年,他都在干什么,怎么就能连一个女朋友都没谈到。 邹璥埗喝一大口,拧了下眉。 啧,不好喝。 天是阴的,此时的办公室内,还没到他工作的时间,也就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明明是正午,倒像是在傍晚。 闻旅坐到他身侧,坐立难安,还没出击就想退缩。 “想好怎么负责了?”他姿态闲适,伸手倒了两杯水,推到她那边。 “应该……想好了。”闻旅握着杯子,淡定地喝了一口,然后说:“你亲回来吧。” “……” “我想了挺久的,真的找不到哪里能补偿你。” “……” “好像,只有这个方法了。”她坑坑洼洼地说完,半天没听到答复,才试探地抬了下头,看看他表情。 然后就发现,他面无表情,还说:“我现在不主动干这种事。” 亲吻,讨厌,不喜欢…… 那天的话,不止他记得,她也同样,甚至在下车后因为精神恍惚出了车祸,差点在雨滴落到她脸上的时候丧失生命体征,腿上也永远留下了一道疤。 闻旅心口一阵发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眼里即将漫出眼泪时,迎头吻上他唇。 第69章 电影院 昏暗中, 他的眼睛微微睁着,以至于他能看到她颤动的睫毛,以及紧闭下流出的眼泪。 紧张吗, 还是讨厌,在勉强自己。 他搭上她腰, 推开她的手还没用力,先感受到她的试探。 她在学他,学他以前怎么亲她。 这个认知, 让他心尖一颤, 手的动作也由搭变成揽, 阖上双眼占了主权。 “……叩叩叩。”时间被搅的稀巴烂,早就不知道流逝了, 直到门板被敲响,还有刘特助的声音, “老板!音圆新一季度的数据我放门口了!” 如果只是叩门,那很正常, 偏偏他还故作体贴地给了他不会进来马上离开的提醒。 身上的热度太不符合冬天了, 闻旅飞快地眨眼, 低着头就跑, “我我我,我先回去工作了,你忙,你忙。” 才放开她, 怀里的人转瞬间就消失了,周侪低下眼, 忽的笑了,眼里压着的谜团好似恍然散开, 变得透亮。 以前的那些,都不重要,他还有机会,再把她抱在怀里,这才要紧。 他喝一口桌上的水。 啧,喝错杯子了。 算了,错就错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又笑了。 而此时,以八百米体测的速度回到工位上的闻旅,重重呼出一口气,越呼吸脸越红,她单手扶住额头,又演变成双手,“诶呀……” “诶呀啥啊。”陈丹丹恰好一回来,一拍她肩膀就说:“有你的啊,跟咱顶头老板吃上饭了。” 可不止是吃上饭了,还亲上嘴了。 闻旅调整好表情,抬眼装作寻常的样子,“没什么。” “哈哈哈哈我靠。” 本以为她的表情足够冷静,结果陈丹丹一看到她就笑,闻旅莫名心慌,声音都在发虚,“笑什么。” “宝贝。”陈丹丹揽着她肩,意有所指,“你跟他去干嘛了。” “没什么呀。”闻旅笑两声,眨巴眨巴眼很是无辜。 陈丹丹笑眯眯的,“你口红颜色好好看哦,求链接。” 闻旅:“……” 从上班以来,她就没化过几次妆,更别提口红。 “没有链接。”她说完,打开杯盖喝一口水。 “要~找~周~总~要~是~不~是~”陈丹丹越笑越放肆,还连同柳韵蕾一起,“啊哈哈哈哈哈哈……” 闻旅:“…………” 还好午休时间办公室没多少人,都在外面,她单手撑着下巴,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无奈,“好啦,别笑我了。” “请闻旅女士分享一下,与绝世大帅哥亲嘴的体验。”陈丹丹清清嗓子,比出话筒的手势。 “忘了。”闻旅女士表示装傻,并熟练地转移话题,“但我在追他。” “哦~~~”又是同时起哄,这两位也是真有默契,柳韵蕾半个身子都趴桌子上,她笑,“还用追他吗,你们这种情况,又不是刚谈恋爱的小朋友,直接上啊,一晚上搞定的事。” “……”见鬼一样,她竟然听懂了她的话,闻旅手点在她额头上,“别闹了。” 柳韵蕾被推的点下脑袋,她又凑上去,“闹什么了,都成年了,就该用成年人该用的和好方式,简单快捷无烦恼,我可以给你推荐……” 第92章 太可怕了她们,实在待不下去这地,闻旅带上她的杯子连忙往外躲。 那俩还跟着凑热闹,从七楼追到四楼,从办公室跟到茶水间,一个劲给她出主意。 排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还真被闻旅采纳了一个。 下班后,她握着手机,坐在高凳上,透过玻璃看向公司大门的方向,手机屏幕上是在她十分钟前发给周侪的微信。 【旅:一起看电影吗,我买了票。】 【旅:我在公司外面的咖啡店。】 【旅:如果你没时间的话,也没关系。】 【旅:我找朋友一起看就好了。】 这几条消息,除了前两条是诶在一起发的,后面两条都多出了一个时间的小提示,她几乎是隔几分钟就补充一条。 看他还没回复,闻旅搅搅杯子里的咖啡,低着头小声自言自语,“不看就算了……” 杯子里浮着的奶泡图案被她拌得融化,她捏着小勺尝了一口,味道还是有些苦,她拧了拧眉,抬头准备再往外看一眼。 咖啡的苦味仍未完全散掉,她的眼前却不再是空旷的街道,视线被他的身影充斥着。 距离仅隔着一道玻璃,他站在外面,一副看戏的玩味神色。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牢牢盯了他四五秒,才反应过来,提着包就往外跑,到他跟前时呼吸还有些不稳,神情意外又惊喜,“你来了。” “不喝完?”他下巴往玻璃内抬了抬。 闻旅说实话,“不好喝,很苦。” 周侪笑了下,“公司的咖啡没见你少喝,到这就娇气了。” “现在是……下班时间。”她当然不用再忍着味道撑精神了。 周侪“嗯”了声,转身往路边走,“去哪看。” 她说了一个影院的名字,走在他身侧,话家常似的说:“我还以为你没时间。” “本来是没的,要去一个饭局。”他说。 “结果呢。”她犹豫着问。 周侪扯住她的围巾,拽住她继续前行的步伐,一字一顿地说:“结果要看路。” “……哦。”她看看对面的红灯,尴尬地笑笑,“没注意。” 他松了手劲,围巾的一角立马掉落,垂到她身侧,闻旅伸手拽了拽,缓缓差点被噎住的呼吸,追根到底,“那,怎么又有时间了。” “你要号码的那个人上赶着去,我就不跟他抢了。”他面瘫脸,目视前方。 她要过号码的,那就是林道了,闻旅点点头,又低下头笑,“嗯。” 周侪垂眸看她一眼,抬眼时嘴角已经弯了点。 “阿嚏……阿嚏……”林道背着身打了好几个喷嚏,心里骂骂咧咧。 邹璥埗在忙明天评选的事,现在还在加班,看他那样,稀奇称道:“哟,还没走呢,仗义啊。” 林道说:“一小时后有个饭,公司离那近,留下来加个班算了。” “今天的局……”邹璥埗想想近期的规划,对上几个人名,奇怪道:“那不是阿侪要去的?” “上次他替我去了一趟,这次竟然要我还回来。”说起来就气,林道从心里骂骂咧咧转成嘴上骂骂咧咧,“他是不是有病!多大人了,还学小学生那套,还还回来,又不是幼儿园过家家。” 邹璥埗呵呵两声,“他有病的日子以后还多着呢,习惯吧。” “什么意思?” 邹璥埗忙里偷闲,掏出手机为他指点迷津,“看,群里最新消息,他跟闻旅中午一块吃了饭,去了八楼,刚又有人看到他俩走在一起。” 林道扒拉两下手机屏幕,真是越看越有料,关注点却是,“这什么群,怎么我没进进去。” “咱员工的小群呗。”他说。 林道就不明白,“那怎么你进了我没进。” “当然是因为我帅~啊。”邹璥埗欠了吧唧地摆了个花花的手势。 “……滚边去。”他被恶心的够呛。 其实是因为邹璥埗这人,老是跟员工们打成一片,丝毫没点管理层的包袱,而且他的创意部也比较随意,吃的是状态,所以他们都不怕他,尤其是女员工们,有事就爱跟他说。 这一点,林道也知道,他顺势靠坐到桌沿边,说了别的,“明天的评选,你们打算弄线上还是线下。” 邹璥埗靠在椅背上,转椅滑了一圈,“线上吧,程序已经做出来了,方便点,发个链接就行,免得开会说。” “为了省句话,专门做个程序出来,真有你的。”林道也不知是该说他是懒还是勤快。 “其中之一行吗。”邹璥埗说着话就准备在手机框里打几行字,并补充了其中之二的原因,“为了阿侪所说的公平,每个人都是匿名选作品,就连参加人的名字都暂时隐藏了。” 林道啧了声,“我当初就说,弄这个策划案竞选可以,但选还是由我们选,他非得搞这个评选,还加了二十万的奖金,多诱惑了一群奔着钱去的。” “你也不想想,谁参加了。”他笑。 “那是~她主动参加的吗。”林道说话的音调有轻有重的,笑着说:“我可是听说,距离截止日期就差半小时,阿侪专门跑到人跟前,坐她身边逼着填的。” 邹璥埗又转了圈椅子,把写完的任务发到大群上,“这不就对上了,闻旅要是不参加,阿侪的心思不就白费了吗。” “他就那么有信心。”林道说:“怎么就知道闻旅会赢。” “广撒网懂吧。”毕竟跟他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邹璥埗对他的了解可谓是炉火纯青,说:“要是闻旅赢,一方面他光明正大送她钱,另一方面给她升职,要是没赢,也达到了他这次方案的目的,选出最合适四月的新设计,跟效果比起来,那点钱算什么。” “升职?”林道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 邹璥埗说:“现在炫瑟的人单独成一部,负责的也跟别人不一样,肯定是需要一个领头的,难道每次都要从我这分工作任务吗。” “这倒也是。”林道忙的大多是外面的事,以及内部程序,有关员工调动不归他管,他站起身,说:“那行,你处理,我正好准备准备过去。” 邹璥埗仰头靠在椅背,分出一只手给他比了个您忙的手势,另一只手则在手机上滑滑滑,又看了一遍大群上他发出的通知。 有个错别字,时间过了也撤回不了,他干脆又发了一条上去。 一般群上有通知的时候,员工都是默契不回复的,以免挡住重要消息,这次更是。 这两条消息还是闻旅在取票的时候打开手机才看到,她看完一遍,关了手机把票递给他,问:“你要吃点什么吗。” “小朋友才在看电影的时候要吃东西堵嘴。”他说。 行吧,不吃就不吃吧。闻旅看眼时间,还有十来分钟才开场,工作日电影院的人并不多,所以休息的位置有很多,她说:“你先坐一会,我去趟卫生间。” 周侪没吭声,挑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 在把包留在这里还是带走这两个选项中,理智让她带走,冲动让她留下,毕竟箜缦说过,追人就是要增加联系感,让对方觉得自己需要他。 闻旅拎着包,理智地走了两步,又冲动地退回来,“帮我看一下包可以吗。” 他还是没吭声,只看了她一眼,并伸手示意她给。 “谢谢。”闻旅笑了下,慢慢地把皮质背带挂在他手上。 商场三楼的卫生间离电影院有些远,闻旅一路快走,赶在十分钟内回到影院大厅,在看到桌上的东西时,眼睛好像瞎了。 只见,旁边摆着两只凳的小圆桌上,多了一大盒爆米花和两杯奶茶,而它们的主人就是凳子上坐着的那个前十分钟还在说小朋友才吃东西的人。 闻旅小声说:“不是说不吃吗。” “给你买的。”周侪好像是忘了把包还她,提了东西就往检票口走。 闻旅抱着那桶爆米花,她“哦”了声,连忙跟上。 春节档已经过了,电影却还没下映,闻旅买的是男生可能会喜欢的赛车竞技电影,票房口碑双佳。 厅里的人不多,已经过了人流量最大的一段时间,大约只坐了一半,灯已经灭了,大屏上正在放广告,光线刺得眼睛疼。 闻旅往嘴里放一颗爆米花,甜的,却堵不住她嘴,毕竟她时刻谨记着箜缦的追人指南,要时刻跟对方保持话题,多聊多聊多聊。 趁电影还没开始,她想起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消息,问:“明天是不是就要开放评选通道了。” “怎么。”周侪侧头瞧她,戏谑道:“准备贿赂我了。” 电影院很黑,黑到掩盖了胆小,放大了心跳声,她的眼睛上闪烁着大屏的亮光,倒映着的却全是他。 “不是。”耳边响起熟悉的电影开头特效音,她凑近,在他耳边小声说:“准备追你。” 第70章 矜持 电影才放了几分钟, 厅内就有些笑声,可见片子的精彩。 第93章 闻旅一鼓作气,不仅说出了心声, 还挪挪胳膊,小心牵住他搭在膝上的手, 心脏跳得不亚于电影中的赛车。 黑暗中,对视良久,还是闻旅先不好意思, 转过头看向大屏, 瞳孔倒映的画面不断变动。 周侪的眼中, 闪过一丝怀疑,又变得恍然, 始终只她一人,手中的温暖存在太强, 他有些压不住嘴角。 两个小时的电影,到结束她都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心里全被他充斥着, 手心也是。 闻旅低头看了眼扔握着的手, 小声说:“放完了。” “嗯。”他牵着她起身, 模样自然,好像他们就是一对来看电影的恋人。 走过昏暗的通道,到了影厅,天花板做了星空顶的设计, 照得人眼中亮着星星。 闻旅晃了下被牵着的手,问:“要一起吃饭吗。” “嗯。”他说。 “你怎么都不说话。” “嗯。” “……”闻旅仰着头看他, 实在看不出他的态度,说是答应她的追求, 表情也不太像,可他又牵着她的手不放。 又走了一段路,在商场廊下,她直白地问:“能给我个准话吗,对我追求你这件事。” 天已经完全黑透,温度不算很低,在风吹动她围巾的时候,周侪松开了她的手,垂眸看着她。 她手心的温度被风一吹,凉丝丝的,蜷缩了一下。 “你就不能给我个矜持的机会。”他单挑眉,显得有些放浪。 闻旅懵得很,“什么意思。” “我呢,本来想让你多哄一下。”周侪说这话的时候,耳尖红了点,他一大老爷们还要女人哄,说出来也挺丢面,但还是想让她知道,“后面一想,丢掉的时间总归是我的,不如先把名分定了。” “定什么名分。”闻旅呐呐,“复合吗。” 他反问,“我们什么时候分手了。” “……七月十一号。”她眼眶红了点,一旦提起那天,她总会难过。 他说:“我现在在你眼里是头上顶了个光圈吗。” 我死也不同意。这句话,突然浮现在她脑中,闻旅心口一酸,控制不住地掉了滴眼泪下来,她哭着笑,“没有。” 周侪弯下唇,指尖擦过她的眼角,“那就是了,我从来不说假话。” “明明说过……” 他拉着她往怀里靠,“下雪天的说闲着没事就为了陪你过生日,想送你礼物还得说是谢你的建议,要跟你一块吃饭说只有双人份,你知道找那些理由有多难吗。” 闻旅的眼泪滴到围巾上,又被吸收,她低着头,“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不然我一来就告诉你我忘不了你,再把你吓跑。”周侪给她擦了眼泪,“哭什么,该哭的是我吧。” 她破涕而笑,“你哭吧,我哄你。” 周侪表情挺拽,“我都不知道哭是什么滋味。” 搜刮一下记忆,确实没见他哭过,闻旅把围巾移移,露出下巴,问:“那就……和好了吗?” “嗯。”他继续矜持。 闻旅笑了下,眼里还是湿润的,她牵起他手,握得很紧,“去吃饭吧。” “哦。”还是那副矜持样,只是加重了牵她的力道。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店吃饭,味道还算不错,周侪依然会挑开笋里的葱,再夹到她碗里。 恍惚让她想起几年前,也是这样,不怎么说话,心却是在一起的。 其实她现在对葱已经不忌口了,也是真的不挑食了,闻旅低头给他夹菜,又冲他笑一下。 车上,仍然是安静的,闻旅觉得氛围有点奇怪,看他开车的样子,不由得说:“除夕那天你非要坐副驾是为什么。” 周侪笑了下,“车可以给你练手,但人不能给我练伤着了。” 听这话,闻旅一时没懂,就听着了个受伤,以为他是不放心,挽尊道:“我开车很稳的。” “是稳,路边骑电动的都能回头看看是谁在开。”他说。 闻旅:“……” 她深深看他一眼,侧过头看窗外,心中默默,等她买车了一定要让他见见她的厉害。 恰好是红灯,周侪低低笑了声,“行了,等闲的时候去宽敞地,再给你练。” “我可不敢。”闻旅开玩笑说,“陈悰说了,那车是你宝贝,碰都不让碰一下。” 周侪听了当真笑起来,“是,宝贝,送你了。” 话音刚落,绿灯顺势亮起,他踩下油门,单手右转方向盘。 手背上的青筋,看着说不出的性感。 闻旅盯着他的动作,又眨了两下眼,心中犹豫。 他说的话,是指宝贝送你了,那样的话宝贝就是车,还是在喊她宝贝,说车送你了。 所幸路途不远,很快就到了她家小区外,周侪看她一脸神秘,问:“想什么呢。” 既然他问了,那她也诚心地说:“你喊的宝贝,是指车还是指我。” 他又笑了,背着身肩膀耸动。 闻旅:“……” 一定是车内太闷,才脑子不清醒的,她开了车门就下,被晚风一吹,冷静多了。 随之而来的,他也下了,一把扯过她的手,脸上的笑意还在,“我再喊一声,你听清楚点?” 那就是在喊她了,闻旅正儿八经地应,“哦。” “宝贝?” “嗯。”她还是那副正经神色。 周侪侧过头,憋不住笑。 冬天还没彻底过去,却已经有了春意的生机,黑夜里,树上的绿叶十分显眼。闻旅和他走在小区里,说:“明天你不用来接,我家离公司特别近。” “顺路。”他说,垂眸看她一眼,又说:“陈悰跟陶箜缦每天都一块上班。” 闻旅说:“他们住在一起,当然一起走了。” “哦。” 慢着,闻旅脑子灵光一闪,莫名想起柳韵蕾白天给她出的主意,她脸红了点,“我们,我们……”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周侪站定,故意逗她。 闻旅简直想给自己脑袋一拳,“没有啊。” “那你把话说完整,我们怎么了。” 闻旅想找个地洞钻了,“我们……按照流程走比较好。” “什么流程?”他像是真没听懂,虚心求教。 “谈恋爱的流程。” 他笑。 又走了一段,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周侪才又开口,“牵手,拥抱,第三步是什么,接吻吗。” “是吧。”她僵硬着身体,十分后悔她提出的那个话口。 周侪说:“能进行第三步吗。” 你早就跳关了,闻旅眨了两下眼,看了下四周的环境,这个时间点,外面应该不会来人,她小声说:“可以……” 马上的,又变了脸色,“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妈来了。” “……” 第71章 朋友圈 黄环芝就出来丢个垃圾, 谁成想回来能看到这幕,她女儿的手被一个男人牵着,那氛围, 一看就是在谈恋爱。 “咳咳。”她优雅地一抹头发,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眼睛却牢牢盯在那个男人身上,“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谈。” 或许前一阵才说过不谈恋爱, 现在就打脸了, 闻旅有些尴尬, 介绍道:“这是周侪。” “周侪啊……”黄环芝想起来了,也不是她记性多好, 纯粹是因为这个人名是文文谈过的唯一一个男朋友,她笑了下, “兜兜转转,还是你啊。” “阿姨。”周侪问:“您知道我?” “还是高中的时候吧。”黄环芝回忆了一番, “文文提过, 我记得。” 完了, 闻旅闭了闭眼, 没敢抬头,心里祈祷她妈妈别说太多,她不想让周侪知道以前那些事。 周侪的心停了一瞬,没多久就敛了神色, 笑道:“是,她男朋友还是我。” “怪不得这几年怎么劝, 硬是不谈恋爱。”黄环芝表情嗔怪,看他的眼神却带着欣赏, 看外表身形,看行为言谈,都不错,很好。 以防她妈妈再说出惊人的话,闻旅连忙打住,“你快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天上班见。” “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周侪点她脑袋一下,转向黄环芝,说:“阿姨您看我长得也不丑,您女儿还赶我走不让见。” 闻旅:“……” “哈哈哈哈——”黄环芝听得直笑,“就是,时间还早呢,吃过饭没啊,上去坐坐。” “吃过了。”他说。 黄环芝邀请,“那上去坐坐。” “不了阿姨。”周侪说:“等有时间,我再来拜访。” 有礼貌,懂规矩,知道以男朋友的身份上门需要准备,黄环芝更满意了,笑道:“也行,那就不留了,路上慢走。” “拜拜。”闻旅给他招了招手。 “嗯,明天见。”他说。 母女俩站在楼下送他离开,待看不到身影后,黄环芝立马敛下笑容,“从实招来,什么时候的事。” 第94章 闻旅挽住她胳膊,带着往楼里走,“就今天。” “又是什么时候遇到的。” “过年前几天。” 黄环芝按下电梯,“你跟我说实话,这些年是不是因为他才不谈恋爱。” 怎么谁都让她说实话,箜缦是,陈丹丹和柳韵蕾也是,现在连她妈妈都是,她是那种经常不说实话的人吗。 好吧,她是。 对上她妈妈的眼睛,闻旅投降,应下,“嗯,是因为他来着。” “那当时为什么要分开。”黄环芝问。 闻旅垂下眼,再次没说实话,“他的成绩去平城的大学更好,我如果跟他说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跟我一起来宁城,对谁都不好,干脆分开算了。” 虽说理由并不完整,但也不是谎话,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更多的原因,她不想说,也不敢说。 黄环芝心里不是滋味,“那时候,要是你没跟我一块来宁城,去平城读书……” “妈妈。”闻旅打断她的愧疚,“我们都向前看吧,以前的事不再说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黄环芝沉默了一会,进屋换鞋,坐上沙发后才又开口,“你跟他。” “我一直都喜欢他,从来没变过。”闻旅手握着杯子,垂着眼说:“总归也是我对不起他,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对他很好很好。” 你心疼他,谁来心疼你呢。 这些年表面的冷漠平静,无数个不堪入睡的夜晚,用酒精麻痹自己不再想他,被人骂没有心,省吃俭用还钱被说穷酸,在学业和兼职之间转圜,一天又一天努力地工作,从未缺过的全勤。 她像一颗坚韧的树,一日复一日的,不会累似的,永远为别人着想,永远疏忽自己,好像那些苦难磨砺都是小事,她也从未怪过谁,唯独不会放过自己。 黄环芝听完那句话,看着她的样子,久久的愣神。 闻旅同样,好久才抬起头,笑着说:“现在你不用再催我了吧。” “怎么不催。”黄环芝佯装无意,调笑道:“赶紧生个孩子给我玩,无聊得很一天天的。” 闻旅:“…………” 莫名其妙的伤感全部全部破碎,她拎了包就跑,“我回房了,明天还要上班。” “等等。”黄环芝叫住她,扯着她胳膊坐下,“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闻旅抱着包,洗耳恭听。 黄环芝说:“小喻出国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闻旅点头,“他走那天我给他打电话了但没接,过了一天给我发了条消息说时间太赶,已经到了,我都没来得及送他。” 黄环芝说:“小喻出国,我估计你陈阿姨会经常来家里,我跟她也会多出去逛逛,旅旅游什么的,我先给你打个预防,以后要是我不在家,你也不用问。” “嗯。”她再次点头,“知道了。” 黄环芝说完就放开她,“行,回去睡觉吧,明天早点起,省得小周来接你,你还躺着在,叫人笑话。” “……”闻旅反驳,“我什么时候睡过懒觉。” “行行,赶紧回吧。”黄环芝不耐地摆摆手。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灯,闻旅照例先去洗漱,然后才靠到床头。她捧着手机,微微抿着唇在屏幕上划划点点。 25的自动备注被她改成了周侪,她也终于敢点进他的朋友圈看看。 三天可见,但并不是空空如也。 最新的一条显示在五分钟前。 周侪:失而复得。 配图一张白兔子的照片。 共同好友目前只有两个人,邹璥埗难得没嘲讽,评论了一条恭喜。陶箜缦则是发了两条,一条99,另一条是三个鼓掌的小表情。 他们都知道了吗,闻旅的双腿曲起,下巴搭在膝盖上看屏幕。 又是几条消息,联系人那多了几个红标。她点进去看,有陈悰,林道,还有好几个她没见过人但听过的名字,都是ms的核心成员。 闻旅暂时只加了陈悰和林道,其余的人她有些犹豫,给周侪发了条消息。 【旅:好多人加我。】 【周侪:哪些。】 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他示意的,闻旅截了张图发给他。 【周侪:不用管,随你。】 她动动手指,同意了他们的好友申请,首页立马多出好几个聊天框和头像,但他的名字和头像始终在顶部。 【旅:你发的朋友圈。】 【周侪:怎么?】 【周侪:我还不能炫耀一下了。】 他怎么还是这么幼稚,闻旅忍不住翘起嘴角。 【旅:我没说不行啊。】 【旅:你还可以发合照,都随你。】 【旅:我可以发吗。】 【周侪:需要提供照片吗。】 她这里有,但都是从网上下载来的,太过官方。 【旅:嗯,可能需要。】 对方好一会没动静,等到闻旅困意都来了,才有几张照片陆续传来。 不是现拍,也不是自拍,而是一身西装的全身照,一看就是专业摄像师的手笔。 帅得简直是冲击屏幕,让男人自惭形愧。 宣示主权啊,怪不得挑这么久。 奈何闻旅不喜欢。 【旅:……能给张自拍吗。】 【周侪:……】 这次回复来得快,一分钟不到就发来了。 照片中,他靠在沙发上,姿势轻松慵懒,冷光下,更显得肤白。 很有生活气息。 闻旅什么话都没打,单单发了这张照片。 第一条评论是照片本人给的。 【周侪:不介绍一下?】 闻旅回复:【好的,男朋友。】 一经发出,刚加上的那些人就跟有信守着似的,连串地来下面评论。 邹璥埗回复周侪:【要点脸?ok?】 箜缦回复:【这速度!!!向你学习!我当初追了快半年,你两天就追上啦!】 陈悰回复:【学个毛啊你,你还想追谁?】 【林道:恭喜恭喜,得偿所愿。】 还有些就比较官方了,连串的恭喜。 来的第二批人是七楼的同事们,没有第一批人的微信,所以看不到先前的消息,只能看到评论区下来自闻旅发的五个字。 一时间,全是发消息来问的。 表达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用震惊表情包刷屏,或是用“啊啊啊啊啊啊”来刷屏。 翌日一早,黄环芝说的话正中眉心,钉得死死的,她果然是被电话叫醒的。 “……喂。”她声音有点虚。 周侪坐在车上,“起了没。” “正在进行中。”她说。 “行。”周侪笑了声,“慢慢进行,楼下等你。” 挂断电话后,闻旅一个起身就往卫生间奔去,挤了牙膏开始洗漱。 天地良心啊,工作日她真的从来不会睡过,只是因为昨天跟朋友们解释,一直到凌晨两三点才放她睡觉。 而此时的周侪,正在听门卫说话。 “又来接人了?” “嗯。”他笑,“接女朋友上班。” 等十来分钟,闻旅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幕。 周侪正耐心地听门卫大叔说话。 这人,心情好的时候,脾气也挺随和。 “喏,你那姑娘来了。”门卫在这干了十来年,大部分住户都挺熟悉,更何况是长相比较突出的,自然是远远看着就能认出。 周侪从口袋里拿了盒烟给他。 “诶哟,这烟贵啊。”大叔收不起,“给一根意思意思得了。” “我这也没机会。”他看着不远处朝他跑来的人笑,“女朋友管的严。” 听这话,门卫大叔也笑,“那我就收了,有空常来。” 闻旅一句话没听着,呼吸频率还快了不少,气喘吁吁。 “跑那么快,我又不会走。”他手顺势扶住她腰。 闻旅说:“我怕赶不上打卡。” 他顿时松了揽她的劲,“哦,原来不是为我,是为了上班。” “一样的啦。”闻旅推着他背,“快走快走。” “……” 虽然昨天被朋友们知道,但并不代表她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老板一块进公司。 所以到了停车场,她说:“要不,你先进电梯?我等下一趟?” “这么快就要跟我撇清?”周侪挑眉。 早知道他性子,闻旅抱着他胳膊晃晃,样子挺乖,“没有,同一个公司,看着不好。” “你再冲我撒个娇。”他说:“我考虑一下。” 闻旅:“……” “还是一起进吧。”她马上转变态度,并解释说:“那不叫撒娇,就是普通商量。” 周侪一副“听你乱编”的神情,很给面子地没戳破,揽着她往电梯里走。 八点五十,正是上班高峰期,距离打卡时间只剩十分钟,不少人都是踩点来的。 第95章 可想而知,电梯行驶到一楼就打开了门,不出意外地与外面等着的一大批人撞见。 而此时,闻旅的手还在他掌心握着,只是被衣摆遮了点,看得并不清楚。 第72章 合作 好多双眼睛相互对视, 这次是真想找个缝钻进去了。 闻旅往后移了一步,牵她的人又怎么都不分开,她只能心里祈祷她们的眼睛不要那么尖。 “老板好。” “您请您请。” “我们等另一趟就好。” 一窝蜂地打完招呼, 有个手快的人连忙按了门上的按键,电梯门唰得合上, 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一楼有三个电梯,偏偏就是他们那开了门,也是过于巧合。闻旅问他:“一般公司里不是有总裁专用电梯吗, 你们怎么不用。” “那时候觉得没必要。”周侪说。 “现在呢?” 他牵她到了七楼, 低声道:“可以排上计划了。” 闻旅也没想别的, 转身就往办公室里赶,“你快上去吧, 拜拜。” 周侪:“……” 跑那么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他又按了一次电梯。 本以为她会来晚,结果办公室里大半都是空的, 闻旅坐到工位, 细想一下, 顿时明白。 这些空着的座位, 可是昨晚的主力军,这不,早上就睡过了。 她习惯性打开电脑,登上微信, 点进大群里邹璥埗发的链接,准备完成发布的新任务。 “闻旅……”旁边有人喊她, 是顾宇银。 她问:“有什么事吗。” 顾宇银眼下的黑眼圈很重,精神也比较萎靡, 看着像一宿没睡,“你跟周侪在一起了?” “是。”她给了肯定的答案。 顾宇银:“那我……” “抱歉。”闻旅看他神情,猜出他要说什么,“我只会喜欢他。” “哦……嗯。”顾宇银好久才应声,转身退到自己的座位,挫败极了。 闻旅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脱身投入到工作中,认真看第一个作品。 连续翻过几个之后,她看到了自己的,果然是纯匿名,只有系统排列的数字,连一个象征身份的记号都没有。 每人拥有三票选择权,闻旅给自己投了一票。从武器精细程度,到人物建模,亦或者是背景介绍,她都觉得自己设计的很棒。 尤其是那个在她中毒阶段创造出来的角色,更是眼前一亮,记忆深刻。 自己的这一票,当之无愧,她不觉得有私心。 “我靠你竟然没迟到!”罗虎虎一进来就冲着她喊,满脸不可置信,“魔鬼啊你!” 闻旅淡定道:“差一点,我也是电话叫醒的。” “是我不配了。”罗虎虎又中箭,看她电脑上那明晃晃的设计图案,松一口气说:“好在昨儿邹总监说上午的任务就是选策划,不然迟到这一小时得耽误我干多少事。” 马上的,柳韵蕾也冲了进来,赶时间只弄了个淡妆,“跑累死我了。” “又一恋情受害者出现。”罗虎虎锐评。 “害,值得!”柳韵蕾看着对面的人直笑,“不枉我熬了大半宿。” 闻旅:“……” “丹丹怎么还没来。”她说。 “她迟到那是常事,一两个小时都有……”柳韵蕾边开电脑边说,又顺便往走廊上看一眼,“呐,来了。” 陈丹丹更赶,妆也没化,素着一张脸就往里跑,默契地说了同一句话,“累死我了。” 柳韵蕾问:“你昨晚几点。” “那不叫昨晚。”陈丹丹比了个四的手势,“这叫今天凌晨。” 都这样了,还能在十点赶到,也是上班的意志够坚定,闻旅提醒,“快进链接吧,十二点前截止,上午就这一个任务。” “哦对对对。”陈丹丹一拍脑门,眼下乌黑乌黑的,她赶紧登了微信,“还是不能熬夜,你俩下次公布恋情能不能选个好点的时间。” “……”闻旅纠正,“哪还有下次啊。” “哦哟~”陈丹丹又开始了,“没有下次~” 闻旅:“……” 几乎整个七楼的人都有闻旅微信,他们都在笑。 除了顾宇银,一点笑不出来,有也是苦涩的,只能化悲愤为动力,工作工作工作…… 过了那阵热闹后,办公室内一片寂静,有也是鼠标的按动声,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手握着鼠标一张张滑动。 有人最先投完自己的三票,或是出去喝点东西休息一下,或是滑动转椅到同事身边看别人选。 而陈丹丹和柳韵蕾,在选完三票后,默契地倒桌就睡。 “吃饭别叫我啊,不吃了,睡觉睡觉,困死了。”陈丹丹闭眼前,还不忘提醒一句。 柳韵蕾:“同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学呢,下课倒头就睡。 距离中午下班还有十几分钟,闻旅找了毯子给她们搭上,才拿着手机出去,她没有午睡的习惯,得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现在公司内人流动很大,毕竟都闲着,茶水间里的人更是多。 闻旅一路走过去,图方便没去排队,直接倒了速溶的。 一口下去,苦的倒胃。 还有一小半时,电话突然来了,闻旅滑动接了。 “在哪。”周侪说。 “茶水间。” “来八楼不?” 闻旅问:“不下来吃饭吗。” 周侪又重新进了电梯,“办公室里吃,有人送。” “嗯,我现在上来。”闻旅挂了电话,喝中药似的把杯中的热咖啡喝完,差点没控制住面部表情。 电梯里,经过五楼的时候,门开了一次。 外面是林悌须,那个曾经向她表达过好感的经理,“闻旅,好久没看到你了。” “林经理。”她打招呼,说:“一直在忙新策划的事,没怎么下来过。” 林悌须友好地笑,“现在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估计是下午公布,先恭喜你了。” “不一定是我。”闻旅提醒,“您没按楼层。” “哦,我也去八楼。”他说:“也是巧。” 闻旅点头,在电梯门开了后先走出去,走路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林悌须脸上的笑瞬时消失,变得阴沉,他跟上几步,手机摄像界面一闪而过。 “闻小姐来啦。”仍在办公桌前办公的刘特助笑成了向日葵,甚至还要过去给她开门,“老板刚回来。” “不用不用。”闻旅连忙握住门上的把手,“我自己开。” 正说着话,门先从里面打开,她身体的重心全在门上,站立不稳地往里面的人身上倒。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他笑,手揽住她腰。 闻旅:“……” “意外。”她挣脱开他手,飞速往里面走。 门又砰的一声关上,刘特助摇头苦笑,“老板也真是的。” 他整理整理桌上的文件,吃饭去了。 一墙之隔,沙发旁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几盒菜,还有用白色纸盒包装好的甜点,样式精致。 闻旅说:“怎么今天想到在这里吃。” 周侪在她身侧,“想跟你单独待一块,不行?” “……行。”她笑了下。 闻旅尝了口笋尖,觉得还不错,又夹了一块喂到他嘴边。 这次他没再像以前那样说拿他试毒的话,看她一眼后,张口吃了,没做出评价。 虽说是在沙发上,但闻旅坐着坐着就往地毯上去了,她在家时就喜欢这样,习惯变不了。周侪提前抽了个抱枕给她靠着,在她彻底坐下之前。 吃饭没花多久,大约半个小时,离下午上班还有一阵时间。闻旅在看手机,跟箜缦发消息。周侪则是把她圈在怀里看平板上的报表,指尖时不时点一下屏幕。 好困,时间越久,她眼睛越睁不开,明明喝过咖啡的,难道是被食物给冲击消化掉了? 慢慢的,她脑袋越点越低,最后牢牢地靠在他肩上,呼吸平稳地打在他颈侧。 周侪低头看一眼,亲她一瞬,又弯下唇,接着往屏幕上看。 总裁也是有烦恼的,为什么工作那么多,为什么抱着宝贝却只能看报表。 中间邹璥埗把竞选结果发过来了。 他打开看,从上滑下,结果有些出意料,竟然有两个人平了。 不过仍是很骄傲,周侪摸摸她脑袋,“厉害啊。” 这一觉没睡多久,缓了缓神就醒过来了。她睁了睁眼,累得很,借着他肩膀又休息了一会,才抬起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到一点了吗。” “快了。”周侪说:“你们那瞌睡还会传染啊。” 她们七楼中午吃饭前就趴了几个,闻旅想想,好像确实是,“可能吧。” “想知道结果吗。”他说。 闻旅点头,问:“已经出来了?” “嗯,下午两点公布。” 第96章 “那还是等一起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会。” 周侪捏了下她脸,轻飘飘的跟被羽毛扫过似的,他笑,“挺有信心啊。” “还行吧。”闻旅假装矜持,“我还是挺厉害的。” “那是。”他附和,神情挺宠。 又待了一会,进行了下恋爱第三步,闻旅下了八楼,回到工位上坐着。 办公室里还睡着几个,她先叫醒陈丹丹,“到点了,快醒醒。” “嗯嗯……”陈丹丹迷糊着应了两声,“醒了醒了。” 接着是柳韵蕾,她的闹钟正好响起,一分一秒,丝毫不差。 过了悠闲的上午,一点后的第一个通知就是——竞选结果,大剌剌出现在公告里。 意外的是,有两个名字并列第一。 一个是闻旅,另一个则是设计部的员工,袁先悦。 这两位都被找去了八楼,会议室里,除了专门管这个的总监邹璥埗在,还有从来不管这些的总裁——周侪。 邹璥埗坐得很端正,有点身为总监的气势在,他说:“先恭喜二位,这两份策划,都被录用了。” 袁先悦是设计部的老员工了,从ms创立就在,几年间更是频频做出创新的设计,现在最受欢迎的游戏人物之一就是她设计出来的。 有才的人,多少都傲气些,她看眼闻旅,眼里与其说是针对,倒不如说是比较。 闻旅的那份设计,支持票中也有她的一份。 “能出现平票,确实是比较意外的,至于奖金,经过商讨,袁先悦那份由公司出,加到你下个月的工资里。”邹璥埗笑了下,“闻旅那份,还是原来说的那样,咱们~周总~亲自出。” 坐了半天一点声没露的周总,这时才吭了个字,“嗯。” 闻旅的高兴溢于言表,毕竟她比较务实。 那可是二十万!好多钱!把舅舅和蒋喻哥的钱还完了还剩下好多。能给周侪买个礼物,再换个手机,现在用的还是她大学时买的,还有…… 她的情绪太明显了,虽然表情没变,但眼睛亮晶晶的,跟那只文文兔子吃到喜欢的葡萄时一模一样。周侪偏过头,忍住笑说:“有个计划。” 袁先悦表示,“周总您讲。” 闻旅在干嘛,她埋钱里了,还没反应过来呢。 “你们俩,各带一支团队,把策划案里的想法实施出来,用在四月新版公布上。”周侪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说:“项目完成后,每个团队一百万奖金。四月的流水中,哪个项目更受欢迎,额外加两百万。” 可以自己带队!也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方案做项目!袁先悦眼睛亮了,纵使再傲气,也是喜笑颜开,保证道:“好的周总,我一定不负您的期待。” 一百万!两百万!闻旅还是没出声,被钱砸得有点懵,这都是熟悉的人,她也不用跟他演优秀员工该有的表现。 毕竟高位上那人,前两个小时还在抱着她亲。 落在袁先悦眼里,就是她仗着周总宠她,发小姐脾气,进来连句话都不说。 她本来就很崇拜周侪,这事后更是晋升为毒唯,在等电梯的时候阴阳怪气,“哼,闻旅,你别以为靠关系就能赢我了,我们ms的总裁是最公正的人了。” 闻旅还沉浸在bulingbuling的一百万中,真没听清她说的话,“什么?” 但她表情又是常年的面瘫,袁先悦看来,又是她在挑衅,目中无人,顿时更气愤,抬步就往电梯里走,并拒绝跟她一起,从即将关上的电梯门缝中盛气凌人,“你!等下一趟。” “……哦。”闻旅迟钝地应了,虽然是在对着空气。 邹璥埗挂着身侧人的肩,没看懂,“她干嘛呢。” “高兴吧。”周侪笑了下。 邹璥埗回想那两份,确实做得好啊,ms员工的审美都是哇亮哇亮的,他点头,“赢了策划,确实值得高兴。” “没,她高兴在钱上。”周侪说。 邹璥埗:“……” “这你就猜错了。”他反驳,“闻旅会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高兴的那人已经进了电梯,周侪没再应话,转身回了会议室。 邹璥埗还跟在他后面叨叨叨,一会说他还没有他了解她,一会说他这个男朋友怎么当的…… 事实是。 闻旅一回到七楼就说,“有个新项目,完成了的一百万,赢了的加两百万,有人要加入吗。” 她的关注点还真就在钱上。 当然,不止是她。 “干啊!傻逼才不干!” “什么项目,快说快说,就算让我猝死在加班路上,我也干了。” “两百万!!!” “欸欸欸,还没干了就能赢了是吧。” “咱要有信心好吧,咱可是一周能干一个游戏出来的前炫瑟核心人物啊。” 他们纷纷滑动转椅,往她工位那边靠,闻旅在中间,对着电脑,详细地把她的设计介绍了一遍,并说:“做起来并不简单,光是这个人物动起来时首饰的摆动,就很难控制。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起码得在二十天内做出符合基本要求的成品,最后用那十天来精进。” “行,我这两天把建模敲出来。”罗虎虎先说,毕竟他,除了擅长八卦,最擅长的就是推这种人物建模了。 陈丹丹表示,“今天放过我,我回去要睡觉,三天内吧,我把这根棍弄出来。” 柳韵蕾说:“剑留给我,这种双刃的,我还没做过。” 顾宇银现在是悲伤小狗,但还是要工作,“场景给我,下周一能交。” 剩下的人则是挨个领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有人负责做特效,有人负责定效果音,有人负责提速…… 久违的,闻旅感受到了想往上冲的劲头。 她不该甘于平庸,她该做永远向上的向日葵。 第73章 工作狂 整个三月, ms公司内部出奇的安静,除了那些固定的工作,连最闹腾的设计部也静了下来, 整天不是在盯电脑就是在敲键盘。 外界纷纷传言,ms这次是不是要搞个大的, 毕竟四月是他们游戏诞生的日子,周年上一定会有惊喜出现。 七楼,咖啡那是一箱箱的往上送, 以往最精致的都市丽人——柳韵蕾, 也戴上了帽子, 素颜开工。 陈丹丹的黑眼圈更是能拉到脸颊,这次项目完了, 她一定要拿着那些钱去好好happyhappy! 两个项目间,有性格外放的人相互探班。 一方看到七楼那一堆堆的咖啡包装, 什么!竟然还能比他们更能熬!这可不行,回去再肝! 一方看到五楼那醒目的睡袋, 什么!竟然还能在办公室住下!这可不行, 回去再肝! 就这么互相较量着, 比对着, 剑拔弩张着。 管她是谁,什么老板前女友,关系暧不暧昧,通通不见, 通通不理。 项目才是王道,奖金才是活下去的吊床。 项目的发起人, 此时正站在七楼办公室外,透过玻璃看里面在工作的人。 “有你的啊, 想出这招。”林道跟他身边笑,“有点咱们当初要上线那派头了。” 周侪没出声。 他还在忆往昔,“咱们当时也那样,几个人天天不睡觉,就为了压缩时间做得更好,回忆啊啧啧……诶去哪。” 话音刚落,他已经往那人的方向走了。周侪摸下她头,“该休息了。” 闻旅停了敲键盘的手,她仰头看他,“就差一点点了,我想把它做完。” “嗯。”他摸了下她脸,带着缱绻。 他那样子,鬼都能看出是心疼了。 林道啧了声,当初游戏还没做出来的时候,他们那几个都快猝死在屋里,没看他怎么,还一副能再熬几宿的派头。 现在,啧啧啧。 果然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哈。 何止这些,谈了恋爱不一样的地方还多着呢。 周五那天,中午午休,某人不惜出卖色相。闻旅坐在他腿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肩上点来点去。 衣摆被撩了一半起来,她也毫不推拒。 直到他察出,怀里的人在跟他接吻的时候,在他肩上敲的那些是代码。周侪眼里的情态还未退掉,含着她唇咬牙切齿,“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闻旅委屈,她眼里都快掉眼泪了,这还不认真!? “……” 十分钟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人。 那个说她很认真的人,在两分钟前,说她知道卡住的思路怎么顺下去了,着急忙慌地就往七楼赶。 留他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 虽然是这样,他还是得去给她买点食物备着,怕她饿怕她累,他容易吗他。 周侪浑身冒着低气压,在看到一楼那些奖杯陈设时,再一次说让撤了。 前台小姐姐习惯地应下,并找人过来撤,反正过不了一天,邹总监看到他宝贝没了,会重新再摆上去。 三月真冷啊,不是指天气,而是心态。前台小姐姐叹口气,“唯一的热闹就剩下这些奖杯了。” 第97章 她守着保安撤掉那些,并熟练地装进保险柜,确保老板回来后看不到。 “姐姐……” 就在她穿着高跟鞋来回布置时,有个穿着校服的萌萌哒小朋友喊她。 还能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朋友呢,她向来是个不喜欢小孩的人,奈何颜控,笑着问:“小朋友,你找谁呀。” “我找闻旅。”是的,这就是牛牛小朋友,因为没了那副酷酷的打扮,显得乖了不少。 这可能是未来老板娘的弟弟,小姐姐顿时更加耐心,“但是现在是工作时间,公司不能随便进人,你找她干什么呀,我可以帮你转达。” “我等她。”牛牛背着书包,准备往休息区走,眼睛还四处看看,这就是ms公司啊,真酷。 恰好这时周侪提着几个纸袋进来,前台踩着高跟哒哒直走,很有眼色地说:“周总,这位小朋友是来找闻旅的,您看……” 牛牛当然也看到了他,但他的酷哥性格,只能让他冷静地盯着他。 周侪走近,半蹲下问:“闻旅是你什么人?” “我幺幺。”他说。 周侪笑了下,又站起身,“走,我带你去找她。” 酷哥牛牛“嗯”了一声,安静地走在他身边。 “你跟你幺幺关系好吗。”周侪说。 酷哥·牛牛:“好。” “你幺幺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牛牛一本正经,“特别喜欢你。” 周侪有点压不住嘴角,“她什么时候说的。” “过年的时候。”牛牛张嘴就来,为了让周侪给他当姑父,也是操碎了心,“她说最崇拜你,还说你办的公司特别厉害。” 那就是一个月前,那个时候她就喜欢他了。 周侪之前一直刻意地不去想那些,不计较那些细节,也不在乎她为什么突然说要追他,就算再骗他一次也没事,他这次总归不会放手就是。 可种种迹象,都在向他传达,这些年,她也没忘了他。 当年的事,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牛牛奇怪,怎么他在听完那些话后反而不说话了,他想了想,争取道:“姑父,我幺幺很好的,又漂亮又聪明,心地善良,每年都给我压岁钱,还带我去买零食,等着跟她谈恋爱的人能排好长一条队。” 这小子,姑父都喊上了,周侪也没时间再去细想。 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何必老纠结过去的事。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现在是他的,无论如何,都是他的。 “行,等你幺幺同意了,我就给你当姑父。”他把袋子给他,“提着,去给你幺幺吃,她最近工作忙,很辛苦。” 这么多好吃的,也没见他分给他,牛牛突然有点犹豫,要不要让他给他当姑父,小气鬼。 但既然是给幺幺吃的,他也就不抢了,听话地双手提着。 周侪则是给他拎着书包。 “幺幺。”牛牛直奔办公室去,因为提了东西速度变慢了些。 闻旅回头就是一惊,“牛牛。” “不要喊我小名。”还是在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他把袋子高高提起,“工作辛苦了,快吃点东西。” 陈丹丹羡慕,“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侄子。” “你怎么过来的。”闻旅看下手机,已经过了他三点放学的时间。 牛牛说:“爸爸送的,他让我自己玩,然后就把车开走不管我了。” 真的不靠谱,她那个表哥。闻旅问:“谁带你进来的。” “姑父啊。”他一本正经。 闻旅:“啊?” 牛牛指指外面站着的人,小声说:“他已经答应做我姑父了,幺幺你赶紧的。” 闻旅:“……” 除了他,也没别人了,她凑近小声说:“让你姑父带你玩,幺幺先工作。” 牛牛点头,又觉得姑姑这个称呼跟姑父更配,反正他叫的幺幺是小时候在云城那边跟着他们叫的方言,现在改成姑姑也没什么,就说:“那姑姑你忙,记得吃东西。” 说完,转身就往外跑,直奔他姑父那去。 周侪就拎着他的书包,带他四处晃了晃,又去办公室把电脑开给他玩,自己则在用平板处理邮件。 一大一小就这么各有事做地等她下班。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那还有个代码没敲完,硬是多加班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天黑了,三人才往外走。闻旅还抽空给他表哥报了牛牛的平安,告诉他吃完饭送他回去。 她表哥给她回了个,反正明天周六,带回她家都成。 饭后,晚风吹着,现在天气已经完全不冷了,穿个薄点的外套都没事,闻旅问他,“你是回自己家,还是去幺幺家。” 牛牛说:“还是回家吧,幺幺你跟姑父假期要出去约会。” 闻旅:“……” “谁教你说这些的。” 周侪靠着车门,长腿微微屈着,他单挑眉,姿态懒散,“人说的实话。” “就是。”那小的还在点头应和。 闻旅无奈了,只能往车上躲。 虽说牛牛小朋友思虑周全,但他们最后还是没能约成会,谁叫他有个工作狂幺幺。 周六周日两天,闻旅都泡在家里敲代码,现在有个提升流畅度的机会,她得争分夺秒,尽早搞定。 直到四月来临,清明过后,新版本正式上线,两个团队的人才算是狠狠松了口气,都不关注结果了,睡了个昏天黑地,又组织着出去旅游。 闻旅本来没想去,奈何同事们盛情邀请,并表示她这个领头的都不去,那他们也不去。 这才收了几件衣服,趁着周六周日那两天假期,去了海边的一个城市。 而成果,显而易见,一次性更新了八九个角色和新武器,运用起来更是流畅,连建模都高级了不少。 一时间,微博的词条上,到处都是夸夸评论,从策划到设计,再到程序员,通通夸了个遍。 至于流水,这就不用说了,当然是创了新高。 ms总裁却是整天臭着一张脸,出来跟那几个聚会都提不起兴趣。 “大哥,你也不至于这一副丢了老婆的模样,人家就出去玩几天。”邹璥埗真的很想冲他翻白眼,奈何他现在有偶像包袱,不再是高中那个想翻就翻的少年了。 周侪睨他一眼,“你谈过恋爱吗,说屁说。” 邹璥埗:“……” “我真服了。”他侧过脸不理。 “说的是啊。”林道一边笑一边刷手机,“你什么毛病,奔三了还不找个对象。” 还不是为了找到理想型,妈的,他理想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天而降,邹璥埗嫌弃道:“滚滚滚,老子才二十五,正年轻呢。” “是,等你七老八十,半截入土了都说自己年轻。”陈悰说。 邹璥埗都懒得搭理这话,问:“你婚礼时间定没,哥几个到时候当伴郎不得帅死。” 陈悰笑了下,“十月吧,天气好。” “定那时候……”林道还在滑手机,他看着那些夸夸,乐得停不下来,顺口说:“阿侪你赶紧的,要是能赶上,你俩婚礼能一块办了,到时候得多热闹。” 陈悰也往他那看,挺有兴趣,这时间,说不定还真能赶上,能跟闻旅一块办,箜缦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 他笑,“看她。” 这个她,谁都知道,闻旅嘛。 林道也笑,顺便刷新了一下热搜,却刷出了一条新的,词条是——ms闻旅。 他心头一跳,这次更新不至于连策划人的名字都给带火了吧,直觉不对,立马点进去看。 果不其然,第一条就是一篇爆料,是闻旅父亲因涉嫌金融犯罪入狱的事,以及一些她与周侪的照片,拍的比较模糊。 这个名字对大众来说就是素人,按理不会有这么高的热度甚至挂上了热搜,但ms总裁的讨论度一向很高,与他挂上联系,可想而知。 第74章 我爱你 现在正是新版本火爆的时候, 策划人的名字也大剌剌地挂在官博。这篇爆料不仅写了闻德入狱的事,更多的话术用在了女人如何勾引男人上。 加上那些照片,有她进办公室的, 也有他在她身边给她填表的,还有她上他车的, 姿势暧昧。 底下的评论正吵得热闹。 【才夸完,就搞个大的是吧。】 【她品行低劣跟我玩游戏有什么关系,这个时候爆出这种事, 很难不怀疑是别的公司搞事。】 【这还没关系, 她爸能入狱, 说明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还巴巴地给她送钱?】 【什么?勾引周侪?这我可得说说了, 要点脸行吗?】 【强烈要求撤掉她做的东西!】 【不就是个靠男人上位的吗,一丘之貉。】 【长得确实漂亮, 身材也好,不怪老板喜欢。】 【利用这套勾引了多少人啊, 别再祸祸人了行吗。】 第98章 【周侪你在干什么!!!这女人不是个好人!不要被她迷惑了啊!】 “坏了。”看完这篇爆料, 林道猛地站起身, 把手机塞给他, “出事了!” 周侪本来只是随意瞧了眼,看到她名字后脊背突然僵住,他冷着一张脸,仔仔细细地看这篇博文。 “……入狱?”邹璥埗也凑在那看, 上面还有详细的时间,他念出来, 大脑一瞬清醒了,“金融犯罪, 六月二十七号……这不是她跟你分手前几天吗?” 陈悰看完,说:“先别纠结这事了,澄清要紧。” “是是是。”林道捧着手机点头,又反应过来,“怎么澄清啊,要真发生了撤热搜就成,这都假的事撤了显得心虚了似的。” 仨人都盯着周侪,他周身冒着低气压,嘴唇压成一条平线,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眉心微微蹙着。 看他模样,都知道,已经发火了,但又奇怪,怎么他的眼中还有丝恐慌。 他在慌什么。 而此时的海边,正是下午,太阳不大,或是在玩水,或是在躺椅上休息。两个团队的人都在,虽然争得厉害,但还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奋斗友情。 出来玩大都不怎么看手机,有也是只用来打开相机拍照,但几十个人,总有喜欢上网冲浪的,比如罗虎虎。 他在四月天穿了个大背心,外面套了层花衬衫,海边氛围很足,此时正半躺在椅子上刷微博,简直是越刷越离谱,还扯闻旅身上去了,黑着脸边跑边喊,“闻旅——” 她没去海边玩也没在椅子上躺,正坐在朋友身侧陪她们讲话,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回头,问:“怎么了?” 陈丹丹脸上还搭着一层轻薄的小帕子防晒,“干什么呀火急火燎的。” “出大事了。”罗虎虎指着手机说:“网上有人爆料说你勾引周总,还说你爸的事……” “什么!”陈丹丹一个仰卧起坐起身,夺过手机就看,破口大骂,“放什么狗屁呢网上这群人!一群傻逼!听风就是雨了,还勾引?要勾引也是周侪勾引咱们家闻旅!” 柳韵蕾面色凝重,说:“闻旅,这得澄清干净,不然这事得永远跟着你。” 她握着杯子的力道越来越紧,心里无限恐慌,有些说不出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手机。 此时,网上的舆论更热,连她爸当年的案情都给翻出来了。 一只喜:你们说的闻德是这个人吗,因为挪用公款,贪掉了农民工的工资,被判了九年的,正好去看了庭审。 图片上就是那年出的公告,那时候并没引起多大关注。 【就是他!要不要脸啊,那可是血汗钱。】 【靠,一家人贱人!】 【他们吃香喝辣,底层人民还在苦苦谋生。】 【谁要是贪了我的工资,我做鬼都得缠着他们,果然是一家人都贱啊。】 【贪了那么多钱,还嫌不够???】 【爸爸犯罪,女儿犯贱,一家人烂货。】 “……闻旅。”柳韵蕾揽着她肩,眼中不忍,“不看了,网上那群人不用跟他们较真。” 陈丹丹正在手机上激情发言,“就是,算个屁啊。” 连袁先悦都来了,站在一侧,“我认识几个律师,你要是需要,随时跟我说。” 闻旅低了下头,说:“那些钱我都还过去了,当年的转账记录还在,我可以澄清。” 柳韵蕾仍然揽着她肩,“能澄清就好,这跟你本来就没关系,你别想太多了。” “嗯。”她应,从身侧拿手机过来,结果却打不开,心里愈发难受,“好像没电了。” 看她这样衰败的模样,袁先悦把她包里的充电宝拿出来扔给她,“用完记得给我充满。” “谢谢。”闻旅说。 袁先悦双手抱臂,“你最好快点把这些事解决,别忘了,咱俩身上还有比赛呢。” 闻旅把手机充上电,点了下头,“好。” “欸等等。”陈丹丹刷着刷着眼睛突然亮了,连忙把手机递给她,“你看!官博发了,这好像是……周总发的!” 柳韵蕾也凑过去看。 这几人又围成了个圈。 melting snow:我是周侪,闻旅是我爱人。 谣言均不为真,当年,我追的她,千方百计,想法设法,后来冷战七年,近期,失而复得。 对那些听信不实传言恶意辱骂的,静等法院传票,放心,ms法务部有的是时间。 下面附带一条视频,是那年在海洋馆,他拍的。 女生一边躲着镜头一边笑,“好啦不要拍我……” 那时候的他们,青涩而美好。 这个视频,足以证明他们的关系。 后面更是有以前的同学出来发言。 李李:闻旅是我同一届的同学,入校就因为一张军训照刷屏,追她的人没有一个团也有一个连,长得一般但有钱的,长得帅但没钱的,长得又帅又有钱的,这些男人,全都追过她,没一个成功过。你们是当我们宁大的人都死了吗,在这造谣说她勾引人。 羊77:我宁大的,闻旅是我们那一届的校花啊,好久没听到消息,现在竟然进了ms,当年怎么都没想明白,好好一女神,怎么就去学计算机了,现在还是没明白。 咖喱咖喱:闻旅跟周侪?他俩还在一起啊?呵呵,现在说她勾引他,等你们知道当年云一的事,就能知道被打脸是什么滋味了,我也不嫌手疼,一个一个打。 不仅这样,还有云一的人翻出了当年的表白墙截图,还有高考完后拍的大合照,也有偷拍两人走在一起的模糊的照片。 这些照片,有各种场景,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那年高三。 楼梯上,她仰头看着他,他则是嘴角挂笑地摸她头。 走廊上,她和他站在一起,一人手上拿着本书,另一人手上拿着张检讨在写。 操场上,他在体测,她给他递水。 大堂里,她在弹琴,他藏在帘子后看。 【看仔细着点,当年是周侪追的闻旅,当众说是她迷弟。】 【还有,周侪当年特拽,谁也不放眼里那种,在校庆上一个班一个班的借卸妆巾,就为了给闻旅擦脸。】 【这是能说的吗,周侪高一高二成绩都是倒一,遇着闻旅了开始搞学习,一学期直接坐火箭,听说高考考了六百多。】 【云一的来嚎一嗓子,周侪爱死闻旅了。】 【云一的来了,当年侪哥还翻墙给闻旅买粥喝。】 【既然你们都说了,那我也说吧,当年侪哥给闻旅找公道,直接去二班把俩人桌子踹了。】 【打脸了吧,人家正常恋爱,被你们说成勾引,我算是无语了。】 【好纯情啊,怎么吃瓜突然变成吃狗粮了。】 【所以说,闻旅是宁大的,自然留在宁城工作,ms又从平城搬到宁城来,他不会就是为了追老婆的吧。】 【别说人家不清醒了,他超爱。】 【还好我没骂,ms法务部出了名的牛逼,这下好了吧,踢到铁板了吧。】 【还说啊,怎么都不说了,开局一张图,其余全靠编是吧,人家好好完成工作,值得庆祝的日子被你们抓着造谣。】 【那她爸的事能不能出来解释一下。】 “哇塞。”陈丹丹已经没了骂人那劲,“真的,原来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他一直觉得你们在冷战,从来没有分手过。” “感觉尸体暖暖的。”罗虎虎捂着心脏,“高中果然就是最具有回忆的。” 其他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 不知何时,她的手机已经到了能开机的电量了。 闻旅的心口像是堵着一个海绵,它吸干了眼泪。 看到那些不同视角的照片,看到高中时意气风发的他,她很难过,却哭不出来,又堵得心慌。 手机不断震动着,屏幕上是他的名字。 闻旅接起,放到耳边,站起身走远了些。 话筒中只有风声,两人都没有说话。 好久,他才出声,“不想告诉我吗。” 几乎是同时,闻旅眼眶红了,那些事,她通通都不想理了。 她现在只想回到他身边。 “我把那年的打款记录发给你,你帮我发出去好吗。” “好。” 这通电话,只有这三句话。 闻旅把律师发过来的单子通通给他。 有了那些,关于他们家贪钱的谣言,瞬间破除。 但这些事,大家好像都不在意了,他们都在讨论这两人从前的事,冷战的原因,或是和好的过程。 下午这一闹,天快黑了。周侪站在她家楼下,他心中绕着迷雾,他必须拨开。 “周侪?”正赶上黄环芝从闻旅舅舅那回来,她走近问:“这个点你怎么来这了。” “阿姨,我想问您些事。”他眉心微微蹙着。 黄环芝问:“跟文文有关啊?” 第99章 “嗯。”周侪点头,“高考完的那段时间,她经历了什么。” 虽说已经四月了,晚上的风刮起来还是冷的。 黄环芝裹了下外套,“上去说吧。” 周侪走在她身后。 客厅里,还有她生活的痕迹,比如茶几上还装着水的保温杯,也比如果篮子里塞着的一袋子面包。 黄环芝坐到沙发上,“坐。” 他也依言坐下。 “她高考那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过了那么久,黄环芝也没什么好介怀的,说:“她父亲入狱,她外公去世,都在一块了。” 周侪喉口酸涩,“她突然去了宁大,也是这个原因吗。” “是。”黄环芝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她正处在极端状态中,一心只想逃离那个城市,“我跟她说,一起回宁城,她是为了陪我,才放弃平大,报了宁大。” 周侪沉默,他垂着眼。 屋里安静了一会,黄环芝才接着说:“你们之间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但确实,文文从始至终,只跟我说过你一个人的名字,她也数次表达过,她很喜欢你。” 按理说,知道她那天说的全是假话,他该高兴的,高兴她一直喜欢的都是他。 但为什么,心里就跟被千百根针扎一样,他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了,只沉默地坐着。 他的模样,神态,黄环芝自然是能看得明白,她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当初要是没让文文跟她一块来宁城就好了,说不定现在就是另一副样子。 “你等会,我去给你找个东西。”黄环芝起身说:“从云城搬到这来的时候,她清出来了一些东西说要扔掉,应该都跟你有关,我也没看,看装的仔细,就留下来了。” 是一个方正的纸盒,放在茶几上。 周侪打开盒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曾经送她的杯子。 再是带有定位的贝壳手串。 干枯的玫瑰花瓣,写着他名字的数学卷,进步最大的成绩单…… 一张张看下去,最后一张则是,那张计划大学的草稿纸。 最末尾写着——周侪,我喜欢你的。 每一个物件,都是少女心事,藏在纸盒里藏了这么多年,终得见光明。 黄环芝坐远了些,看不清楚里面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但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很重要的,对他而言。 他把这些再一个个放进去,盖上盒盖后,她的电话来了。 “周侪。”闻旅身上的衣服单薄,晚上是有些冷的,她蹲在花坛边抱着自己躲风,问:“你在家吗。” “你在哪。”他顿住。 宁城现在还是冷的,闻旅吸吸鼻子,“我在你家外面。” 周侪耐心道:“我现在不在家,进屋等我会。” 可是他家这边的门禁好严,闻旅刚才就没进得去,这才给他打电话,“进不去,我不是这里的住户。” “把电话给他。”他说。 闻旅依言,走了几步把手机递给小窗里面穿着西装的人。 几句话后,那个西装男就一口一个好的,把手机还她,又打开门,“您请进。” “谢谢。”她的行李都没拿,带着手机和充电包就跑回来了,现在一身轻地往记忆中的楼里走。 而此时的她家客厅里,周侪带上纸盒,准备离开,“阿姨……” “不用说了,去吧。”黄环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文文打的电话,这姑娘,一点都不矜持,不声不响地回来,还跑人家家里去了。 周侪也就不说废话了,开了门往外走。 黄环芝已经站了起来,她倒一杯水喝,叹一口气,心里的石头好像落地了似的。 他家里很空旷,除了沙发上窝着的兔子,一点人气都没有。 上次来,因为是晚上,又没开灯,昏暗下没仔细看,连早上走的时候也没敢多看。 现在她坐在地毯上,手指时不时摸摸身侧的白兔子,安静地等他回来。 他去哪了呢,路上要走多久呢。 约莫二十分钟,玄关处传出点声响,闻旅抬头看过去,在视线接触到他手上的东西时,瞳孔一缩,连带着身体僵住,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径直走到她身侧,扣着她脑袋吻上她唇。 兔子在周围蹦了几下,又跳走,窝在沙发边边里。闻旅眼睛还睁着,费力推他胳膊,又被扣着手腕往身下压。 “什么时候来的,不跟我说。”他的指腹擦过她的唇角,声音微哑。 闻旅呐呐,“下午跟你打完电话就订票了。” “现在这个时间,买的到票吗。” “还有站票。”她声音很小。 周侪牢牢注视着她的眼睛,“当年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她现在变得好脆弱,动不动就要哭,闻旅也控制不住,看到他,听到他的话,心口就是酸的,她低下头,说:“你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周侪眼眶微红,“骗我说演戏,你那天的演技才是真好,骗了我这么多年,你就是个小骗子。” 闻旅掉了滴眼泪,低着头不敢看他,“那时候,我刚知道……爸爸一直在家暴妈妈,还有他做的事,我接受不了,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我呢。”他捧着她脸,指腹擦掉她的眼泪,像是在碰最最珍贵的宝贝,弯起唇说:“能不能,多依赖我,你不是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我……”闻旅哭的愈发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为哪句话道歉,最后只能说:“你手还疼吗。” “不疼。”他说:“男人身上带点伤,多正常啊。” 闻旅愧疚极了,边掉泪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剩下的话被淹没在心里,只剩下细细簌簌的声音。 他单手抱着她回房,在落地窗旁接吻。 …… 闻旅的眼泪止不住似的,却与哭着说对不起时全然不同,她手抓紧了被子,进而被他叩开攥住,全身都依附于他。 最后的记忆,只剩下他附在她耳边的喃喃,“我爱你。” 第75章 云一 窗户上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外面好像在下雨。 屋内的人全然不觉,脸伏在枕头上昏睡着,过大的领口露出半边肩膀。 马上的, 被身侧的人拿被子盖好。 雨愈来愈大,直到玻璃都隔绝不住, 传到人耳中,她意识清醒过来,眼睛却睁不开, 脑袋往下埋了点, 正正好抵到他怀里。 慢着——她眼睛好像能睁开了。 算了, 还是闭着吧,她现在不想面对他。 “醒了还趴我身上, 我这枕头当的也不赖。”他的轻笑从头顶传出,伴着雨声落到她耳中。 闻旅移移脑袋, 换了个方向接着趴。 过了昨晚,她现在对他的愧疚已经接近于负数了, 问:“几点了。” “刚过十点。”他说。 这么晚了, 看来她的生物钟是彻底失效了, 闻旅趴他身上一会, 才小声埋怨,“你给我穿的什么衣服,太大了。” “家里也没女人衣服,给你找的已经是最小的了。”周侪说:“娇气, 还让我给你穿。” “……”明明是他!闻旅忍了,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一觉。 周侪连被子带人一块抱起来, 嘴角带笑,“起床了。” 闻旅蒙着被子闷闷的, “再睡一会。” “吃早饭,你不饿?”他给她被子扯下来,露出大片肩膀,白得扎眼。 他又给她闷回去,闪身下床。 “……” 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闻旅就挤在这个团团里,又趴了一会。 后知后觉——这是他的床,他的被子,他的枕头。 几乎是瞬间的,她坐直身体,小机器人似的在地上找拖鞋,拢着衣领往卫生间去。 镜子里,脖间的红痕醒目,顺着领口蔓延到胸下。 她洗漱完后,暂时还不想出房门,就坐到床侧,打开手机准备看看有没有错过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很多。 大部分是问她跟周侪谈的怎么样的。 但有一条,让她懵了片刻。 来自黄环芝女士的亲切问候。 【妈妈:今天回不回家。】 她知道她回宁城了吗,那她…… 天呐,不堪设想。闻旅倒在枕头上,双手捂着脸翻了一圈,抵着被子默默崩溃。 她该怎么解释夜不归宿的事。 没等她思考出理由,周侪先敲了几声门板,他靠在一旁,穿着黑色卫衣,与少年时的容貌并没有多大变化,头发散散搭在额头,一副慵懒的居家模样。 闻旅顺着被子的方向抬起头,虽然这不是她的房间,但理直气壮,“干嘛?” “吃早饭。”他说。 她理理衣服,顺便牵着他,“哦。” 早餐应该是他做的,很简单的两碗面,她那碗里额外加了两个鸡蛋。 闻旅坐到餐桌旁,拿着筷子先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比她做的好吃多了。 第100章 “怎么样,我手艺。”他坐到她身侧。 闻旅夸夸,“很不错,比我做的好吃。” “行,以后家里的厨房就归我了。”他笑。 家里,他们的家,闻旅低头抿唇笑一下,又吃了一口面。 外面的雨下小了点,周侪出门给她买衣服去了,毕竟明天就要上班。闻旅则是靠到沙发上给朋友们回消息,最后一个是她妈妈,她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文文:昨天睡的早,没看到,我在周侪家里睡的。】 现在这时间,正是她闲的时候。 【妈妈:微笑jpg.微笑jpg.】 来自黄环芝女士的两个死亡微笑,虽然在她们七零后眼里,这种表情包代表友好笑容,但乍一看还是很瘆人,总觉得她在内涵什么。 闻旅又给她回了两个小熊奔跑的表情包。 今天的小群里,比较热闹,原因是ms辞退了一个人,还是经理级别的。 【陈丹丹那个花开:不懂,那个林经理到底在想什么,跟音圆的合作,在咱们新版本上线的时候炒热搜。】 【柳柳:嫉妒吧,他好像不知道闻旅是周总前女友,不然他的爆料关注点不会跑偏。】 【柳柳:撤回一条,周总不承认跟闻旅分手过,人家只是冷战了七年。】 【闻旅:是的。点赞jpg.】 【罗虎虎:哈哈哈你来了。】 【闻旅:那些照片是林经理爆出来的吗?】 【陈丹丹那个花开:对,他就是个傻逼,昨天下午就查出来了,公司直接给他辞退了,他好像还被你男朋友告了。】 为什么,闻旅不明白。 群里还在聊晚上回来的事,他们这个旅游,可谓是充分利用了时间,从周五下班开始,玩了整整两天。 【陈丹丹那个花开:@闻旅,你的包包我明天给你带到公司啊。】 那个包就是一个小提袋,她也就带了两套薄衣服,因为赶时间就没来得及收拾。 【闻旅:感谢jpg.】 但有一点,她不明白。 【闻旅: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怎么都在群上聊。】 【罗虎虎:当然是因为昨天熬到了三点,现在我还在床上苟着。】 她笑了笑。 【闻旅:你们赢了jpg.】 【柳柳:不对劲哦闻旅,今天你很活跃哦,有什么喜事,快讲我们听听。】 【闻旅:想太多jpg.】 【陈丹丹那个花开:一直在发表情包今天,你不是一直习惯用文字的吗,以前没见你发过啊。】 【王**:你们是忘了初一那天的谢谢老板吗。】 【陈丹丹那个花开:哈哈哈哈那是谢谢老板吗~那是谢谢男朋友~】 下面跟了一串哈哈哈哈哈jpg. 闻旅笑了下,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后关了手机,仰头朝玄关的方向看。 茶几上多了好几个袋子,大的小的都有。 闻旅抱着它们,悄悄往卧室里走。 “没点表示?”他一把扯住她胳膊往怀里拽,“外面还下着雨。” 闻旅仰头亲到他唇角。 “啵——” “表示了。”她朝他笑笑,蒙混过关。 然后回到卧室,当她打开的第一个袋子就是内衣后,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再下面,压着个小盒子,标着——超薄******** 她脸瞬间变得通红,烫手似的放下。 周侪则是往里走站到她身侧,兴味道:“怎么不试。” 闻旅:“……” “还在下雨。”他手指修长,夹起被子上的小盒子,“试试这个?” “……” “下雨跟这个有什么关联吗。”她问。 “下雨适合睡觉。”他撕开包装,“不是你说过的。” “……” 四月剩下的那一大半日子,ms每天的氛围都不错,不光是因为总裁心情好,更是因为账上每日的流水,短短半个月,破了八亿。 这样好的成绩,最后不管是哪个团队赢,奖金都少不到哪里去。 等放了五一假期,周侪问她,“想回云一看看吗。” 闻旅说想。 那就去吧。 带上陈悰,陶箜缦和邹璥埗,最后连林道都要跟着跑去玩,说过去打卡。 毕竟热搜那段时间,他们高中时的照片,可谓是在网上掀起了回忆杀。 大家纷纷晒出自己的高中生活,讲述曾经的青春。 云城一中的外墙像是又加高了一部分,邹璥埗不由得笑,“看来现在成了省重点的地方,招的学生更皮了。” 陶箜缦挽着闻旅的胳膊,“现在学生都放假了,应该可以进去,但好可惜,可能遇不到老师们。” “不一定,里面有居民楼。”陈悰说:“走吧。” 门卫在这干的时间够长,除了脸上增长的皱纹,眼睛仍是炯炯有神,一次能抓不少违纪的,他一看到这群人就开始瞪眼,“又是你们!周侪——” 被点名的人笑了下,“您还记得我们呢。” “你们这几个,现在出息了啊。”门卫乐呵呵地笑。 邹璥埗挂在林道肩上,笑道:“大爷,怎么着,现在学生比我们那时候还混,连墙都增高了。” “可不是,那有一届,有个成绩特好的,年年排第一,就是喜欢翻墙出去,说是食堂不好吃。”门卫一想到就脑仁疼,“这墙,就是防他们砌高的。” 曾经也是年年排第一的林道表示,“有性格,我当年那乖的跟小猫一样,除了带啤酒来班上喝,没违过纪。” “呕——”邹璥埗简直要吐,“别恶心我我求你了。” 林道:“……” “你们是要回母校参观是吧。”门卫说:“随便进随便看,可别说我是给你开后门啊。” “好嘞。”邹璥埗一个箭步就往里奔,当年每每赶在迟到边缘到教室,就是这个惊险刺激—— 林道扶额,“别说我认识他。” 话是这么说,还是被带动着往教学楼里跑。 闻旅看着周侪笑,“你怎么不跑。” “我女朋友都没跑,我跑什么。”他说。 闻旅还有点小骄傲,“我走这条路没跑过,毕竟我从来都不迟到。” “高三开学那天是谁在我后面来着。”周侪回忆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好像是个走路慢的学妹啊。” 闻旅反驳,“那是意外好吗,而且我当时明明是不想挡你们的路,省得后面找我麻烦,结果还被你们曲解成我是故意等着你,自恋。” 周侪一把牵过她手,“谁自恋了,你说你不喜欢我?” “……”请不要混淆时间观念好吗,她笑,“我爱死你了行不行。” 他弯腰冲她唇上亲一下,笑得张扬,“行,我接受。” 邹璥埗正站在三楼走廊上,摇摇冲他们喊,“磨蹭什么呢!” “他们都上去了,快走。”闻旅连忙牵着他手往楼梯上扯。 教学楼里面倒没怎么变化,阳光斜照进走廊上,洒下一片热烈。 正在两人往上走的时候,很巧的是,在三楼撞见了正好要下楼的田晓军,同行的还有三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都是ms的老熟人了,那几个刚打完招呼。 到了周侪这里,他笑,“苏美人。” “暴发户。”苏美人木着脸回他,阳光刺得他瞳孔染成琥珀色,明明看着是冷情的人,手却亲昵地牵着旁边女生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几个名称一出,在场这几个知情者全往外笑得猖狂。 而那个长相甜美的女生,跟闻旅一样,她好奇,“有什么说法吗……苏美人?” “暴发户?”闻旅也问。 田晓军则是一副“好家伙,俩刺头竟然认识”的表情,左看看右看看的,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起的什么古里古怪的外号。 苏美人和暴发户则是互相看一眼,又神气地撇开视线。 邹璥埗作官方解释,给在场不明白的两个女生和一个田老。 “是这样的,当时苏诀不是出了个技术吗,市场上不少人抢。后来呢,阿侪把价格翻了好几倍,从那之后,就流传出这个单名苏字的神秘人员其实是个大美人,而那个叫周侪的,是个暴发户,一掷千金就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哈哈哈哈哈——” 跟苏诀同行的一个寸头男生兴冲冲地补充,“还有,当时那名号传得太响,阿诀还特意去加了个性别,结果传的人更多了,还尊重祝福,不要在意世俗哈哈哈——” 暴发户·侪:“……” 苏美人·诀:“……” “不行不行。”仍然是与苏诀同行的一个男生,长相清秀一些,一边笑一边说:“再说阿诀要打人了。” 寸头男说:“怕啥子,田老在这呢,谁敢动手。” 田晓军笑完,“你们这俩天天给我惹事的,竟然还认识。” “巧合。”周侪说。 第101章 “还有!”田晓军猛然想起来个更过分的,“俩人!都当着我眼皮子底下谈恋爱。” 四人不约而同笑了。 苏诀说:“您扣,我分多。” “老师,把我的分记到他头上。”姜议语松开他手,微微抵着他胳膊,说:“那点小分我攒得还挺不容易的。” 苏诀垂眸看她,笑了下。 “好好。”田晓军笑呵呵的。 过后几人又聊了一会,才一起送着田老下楼。 早到的那四个人早就逛过一圈了,打过招呼后先走。 后来的那六个,还得陪着林道打卡,他非得再去看看那几人上学的教室。 陶箜缦挽着陈悰的胳膊,“来都来了,不如咱们去一班门口拍几张,等婚礼的时候放。” “好。”陈悰答应。 “那你要表现出你追我的样子。” “行,听你的。” 看他们在五楼拍照,彼时太阳将落未落,闻旅突然说:“箜缦说十月天气好,他们打算在十月办婚礼。” “嗯。”周侪眼里是笼罩着太阳余晖的她。 “我也觉得十月挺好的。”闻旅抿了下唇,脸微微红了,“箜缦想跟我一块办婚礼。” 周侪说:“咱们也十月办。” “哦。”闻旅抿着唇笑。 “你的戒指呢。” “是啊,我的戒指呢。”她仰起头问他。 周侪唇角弯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个方正小盒,单手叩开,另只手从里面拿出,牵着她手戴上,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细看下,中间的钻石是朵栀子花,跟他先前送她的那条项链吊坠有些像。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闻旅心口又有点发酸了。 周侪握着她手,力道很紧,“带你来云一就是为了跟你求婚,结果被你抢了。” “……”好吧,比起哭,她还是更想笑。 “我靠你俩在这偷偷摸摸的,戒指都戴上了啊!”邹璥埗一个滑步蹿过来,“不行!刚我们没看到,你们再求一次。” 林道一把推过他智慧的大脑,“去你的,当你月老啊,还非得让你见证。” “文文——到你了到你了,你们去三楼拍!”陶箜缦兴冲冲的,“到时候婚礼上跟那几张高中的一起放,一定很感动。”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的意见好像并不重要,闻旅和周侪几乎是被几人推过去的。 他们站在走廊,好似又回到了那年罚站的时候。 第一次遇见他,也是在这条走廊,他金发耀眼,嚣张肆意。 那时的她,一心只想离他远远的。 夏末的暴雨降临,仍是这条走廊,她明白对他的心。 彼时正值立夏,绿叶盎然。 照片定格。 兜兜转转,我们还是我们。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