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同人] 千里》 第1章 [无cp向] 《(鬼灭同人)[鬼灭]千里》作者:饶了我吧【完结+番外】 简介: “千里君啊,要成为世界第一剑士!” 少年名为不破千里,曾与命定之人相约,要成为世界第一剑士。 然而,一切都被赤红的恶鬼毁灭在了那场大火中。 预警(字超多): 1、主角原住民,无穿越、无剧透、无综漫。 2、时间线发生在正篇10年前,后半衔接正篇、部分时间节点有变动。部分登场人物、鬼的能力有变化,注意与原著进行区分。因未在文中进行标注,不确定的地方可以评论区问我。 3、原创人物较多,前四卷基本全原创人物,主角有早亡白月光未婚妻,后续无其他cp。文章类型我比较犹豫,因主体偏战斗向,所以暂时归为无cp类,如觉不妥可以在评论告诉我,我视情况更改文章类型。 4、主体基调与原著相似。 5、原著剧情包括动画、漫画,人物可能ooc预警。 6、对鬼不友好,请注意。 7、希望100章以内结束战斗,下本排咒回的那个(预计)。 内容标签: 少年漫 鬼灭 正剧 主角:不破千里 一句话简介:不要犹豫,不要后悔。 立意:恶鬼灭杀! 第1章 1904年冬,北丰岛郡赤羽村。 风柱矢吹真羽人在凌晨抵达任务地点附近的紫藤花家纹之家,稍作修整后,他将于傍晚时分继续向南前进。 “请您务必好好休息。” 为矢吹真羽人准备了好吃的天妇罗、并以极为轻浅的动作迅速铺好床铺的妇女合上了障子门。 门划过卡槽,发出“咔哒”的轻响。 异于常人的浅灰色长发被人用普通的白绳捆绑,发尾侧垂在肩头。院外的添水敲击石面,伴随着团雀的鸣叫,新的一天开始了。 “......希望今天也是个好天气。”没打算就此入眠休憩的矢吹真羽人将日轮刀取出放在膝上,拿来鹿皮反复擦拭,直到碧青色的刀身微微发热。 身为鬼杀队的风柱,矢吹真羽人经常在自己的辖区范围内来回奔波,哪怕任务繁忙到没有时间好好吃饭,他也从未懈怠过对手中这柄变色之刃的保养。承载着无数人沉重的愿望,经由刀匠村的刀匠们的妙手锻造出来的日轮刀,刀身上铭刻着四字——“恶鬼滅杀”。这四个字的每一个笔画,刀匠刻下这些字时用下的力道,矢吹真羽人都在一日日的刀剑保养中将它们烂熟于心。 【刀可是自己最重要的伙伴,一定要将它了解透彻才行!】 “嗯,虽然才刚开始保养,”脑海中回想着尚未成为风柱时的同伴笑着说出的话,矢吹真羽人将保养到一半的日轮刀收入刀鞘,“但是没办法,来任务了啊!” 男人迅速从跪坐的姿势起身,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换好了服装。那是一套类似军服的立领制服,外面是一件白色的羽织,后背的正中印着漆黑的“灭”字。 与此同时,一只通体漆黑、脖子上围着可爱的灰色手织围巾的鎹鸦落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真羽人大人!东南方向!东南方向!有恶鬼出没!讨伐!”鎹鸦挥舞着翅膀,催促自己的主人迅速出发。 “辛苦你了二轮丸!” 矢吹真羽人走入院子中,其他队员也都整装待发。紫藤花家纹之家的妇女站在门旁,俯身说道:“祝各位,武运昌隆。” 如秋风般永不止歇的男人大声向这家的主人道谢,随后带着队员出发了。 “二轮丸,目前状况如何?” “一名少女,死亡!受伤的少年,正在战斗!火,烧起来了!” 不远处的镇子上空已经冒出了黑色的浓烟,火光正像朝阳一样点亮这座小镇。 “嗯!正在和恶鬼搏斗吗?真是勇气可嘉!”矢吹真羽人气息不变,加快了行进速度。 “风柱大人,这种突发任务交给我们就......” 这名乙级队员的话并没能说完。 “勇于承担责任,值得夸奖!但是石田,距离日出还有一到两个小时,我不会将‘突发’情况交给下级队员去处理。这本就是我应承担的责任!” 石田大和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风柱矢吹真羽人,能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执行任务、锻炼剑技已是莫大的荣幸。 矢吹真羽人今年不过24岁,就已经成为风柱四年了。他那暴风般永不停息的剑法让无数人慕名而来,希望能够成为他的继子,在他的指导下精进剑术。但无一例外,全部被他那严苛到堪称魔鬼的训练方式打回了原型。因此,风柱的继子之位至今仍空缺着。 除了过于苛刻的训练遭到队员的私下控诉外,风柱矢吹真羽人还是非常受到鬼杀队队员们的喜爱的。 【与他一同出任务,如果情况明晰,有可能会得到‘单独训练’的机会,风柱会盯着你杀鬼的......老实说,被他盯着简直比与鬼对战还要紧张啊!】来自一名心有余悸,但为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而暗自欣喜的蝶屋病号。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日出了,为什么鬼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袭击人类呢?恶鬼从骨子里对阳光的厌恶与惧怕应该早就驱使着它们逃入深山老林里躲避了。不过,想这些也没有用。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是立刻赶到恶鬼出没的现场,诛灭它们! 矢吹真羽人带着队员们直奔火光而去。 * 少年名为不破千里。 “呼......呼......” 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肩膀处涌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灰色小袖。一只明显非人的巨爪狠狠抓向了他的伤口,鲜血喷涌的同时,不破痛哼了一声。 “千里?!千里君还在里面!天啊,快去救火!”火舌舔舐木头的噼啪声中,不破模模糊糊地听到了隔壁邻居的喊声。 一片血色的视野开始变得狭窄,因为失血与脱力,他的左手很快就要握不住刀了。滑腻腻的触感,既有他自己的血,也有身下那个怪物的血。 不破的左手死死握住的并不是什么菜刀、镰刀之类的利器,而是一截断刃。没有任何防护,或者说他来不及去寻找任何护手,只来得及空手握住这截断刃。 ——就像他们约定好的那样。 左手的伤口深可见骨,利爪在残破的身体上不断开出伤痕,哪怕如此,不破也不敢松开手。 刀刃半数已经没入脖颈,黑色绸缎般的长发被带血的刀刃切断,又被逼近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哈啊......哈啊......呼......” 意识快要消失了,好难呼吸! 为什么切不断?不破将整个身子歪向右侧,希望能够借此一举割开身下怪物的脖子。 ——就像他们约定好的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切不断啊!!?” 哪怕死命咬着牙,用尽全身每一处的力量,刀刃和手骨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截断刃也无法再移动半分。 断刃脱手的那一刻,不破闭上了眼睛。其实,就这样和家人一同死去,也是不错的选择吧?只是,抱歉,槿......约定没有办法完成了。 少女在烛光下恬静的面容浮现了少年的眼前,儿时玩闹般的约定一遍遍在心头响起。 【那我们约好了哦。千里君啊,一定要成为世界第一剑士!】 请再对我笑一次吧,这是我死前唯一的愿望了。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被火焰炙烤的灼热感。只是感觉非常的凉快,好像幼时拉着槿的手在雪地里奔跑一样。 啊,是雪的味道。是风把雪吹过来了。 不破感觉到一阵风从身后吹来,然后落入了一个沾满风雪气息的怀抱。 “......真是勇敢,少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以安心休息了!” 耳朵贴在来人的胸膛上,所以那人说的话也震耳欲聋。火热的胸腔震动着,那是不破从未听过的、血流运动的声音。蓬勃得好像什么在雨季泛滥的汹涌河水,心脏也砰砰地剧烈跳动着。 被这个人护在怀中,好像在暴风中找到了停泊的船港。令人万分的安心。 不破失去意识前,看到了垂在眼前的灰色发丝和男人周身鼓动的清风。 * 真是遍体鳞伤啊。将失去意识的少年交给其他队员,看着一直被少年压在身下的鬼停止挣扎,化为满地的灰尘死去,矢吹真羽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勉勉强强赶上了,恐怕再晚上几分钟,这只鬼的头就能够完成再生,然后吃掉这位少年吧? “风柱大人,这名少年送到哪里?” 矢吹真羽人想了想:“送到有花那里去吧,任务完成后我会去看他的。” “诶?啊,是!”三名隐将少年放在担架上,为了防止冻伤还为他盖上了衣物,然后向着前任花柱有花海夏的宅邸蝶屋前进。 “不过,矢吹大人居然要亲自去看望他,这名少年有什么奇特之处吗?”其中一名隐部队成员小声嘀咕道。 第2章 “喂!看路啊你个笨蛋!藤田傻瓜!” 结果因为没看路,差点撞在树上而被同伴臭骂了一通。 朝阳如约升起,阳光照进这处已经被火焰烧的面目全非的宅子。里面仍能看到许多努力生活的痕迹,比如被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壁橱,灶台旁的三副碗筷,墙角放着的咸菜坛子,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梳妆台......是贫苦、但又在努力生活的一家。 矢吹真羽人在鬼残留的灰烬中找到了少年一直握着的那截断刃。 “这是......日轮刀?” 毫无疑问,自己手中的这截断刃正是出自刀匠村的某位锻刀人之手,是名副其实的变色之刃。为什么这样的家里会有日轮刀?是捡来的吗?如果是他人赠予,更应该是送紫藤花的花包才对。 矢吹真羽人掏出自己的手帕将断刃收好,看着隐的成员将房间内少女遭到啃食破坏的尸体收殓,然后离开了这间让人悲伤的屋子。 “......真是凄惨,绿前天还和我说,要送千里君去道场学习剑术,说他很有天赋之类的......” “是啊,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嘘,快别说了,他们一家都不太正常的说!” “那个,”一道神气的声音插入了几位女性的谈话,“请问,绿是?” 几位女性明显被吓了一跳,但看到来人还算帅气的面庞和健康的脸色,互相看了看,还是解答了他的疑惑:“是笼岛绿,就是这家的女主人。” “原来如此!关于这家人,请问你们还知道什么其他情况吗?”没想到这个少白头又穿着好像警服一样制服的人好奇心如此旺盛,只要回答了他的问题就会被纠缠住,一定要把人问到晕头转向才肯罢休。 “咦?你突然这么说......”这几位女性有些犹豫。 “没关系!什么都可以!” 或许是过于豪爽的态度让人不自觉的安心下来,几位女性简明扼要地向矢吹真羽人介绍了这一家人的情况。 “女主人叫笼岛绿,不久之前搬过来的,以前一直住在山上。她是单亲母亲,带着千里君,啊、就是不破千里,那个被你们救走的孩子,和另一个被收养的女孩子一起住在这里。那个女孩名叫槿。” 三人?矢吹真羽人回过头去确认,除了被他们救走的少年不破千里之外,只有一位少女的尸骸被找到了。说起来,那个被自己斩首的鬼...... “......是吗,多谢你们了!” 那个鬼,是少年和少女的母亲吗? “风柱大人,现场已经差不多清理完毕了,可以继续出发了!”此时,乙级队员石田大和来向矢吹真羽人报告情况。 “嗯!我们继续出发吧!”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矢吹真羽人重新昂起精神。 “我一定,会斩断所有恶鬼的头颅!哪怕此身毁灭,也在所不惜!” 在周围居民奇怪的目光中,矢吹真羽人带着队员继续前进。 “又来了,风柱大人的热血宣言!虽然有点尴尬,但真的燃起来了!” “......行了你快别跟着说了!好丢脸!” * 一周后,重伤的不破终于睁开了眼睛。钝痛逐渐弥漫到了全身,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敲断又重新接上,左手更是疼得感觉不到其他东西。这种动也动不了的感觉,难道自己要永远失去自己的左手了吗? “啊,终于醒了啊你这小家伙!”悦耳的女声响起,只不过不破痛到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 “喂!喂!”直到脑门被厚厚的病历本反复敲打,不破才终于从疼痛的海洋中挣扎着抬起头来。 “止痛药剂已经给你用过了,还这么痛吗?”站在床边的这位小姐头上绑了一个蝴蝶发饰,她语速极快地用她那好听的声音没什么语气起伏地念完了不破的病历,并且警告他这几天不要妄图下床活动。 “那就是你这小家伙天生的了,恐怕在感觉上要比旁人敏感一些,疼痛也是吧。没办法了,不可能继续给你加大剂量,你只能自己加油了。”她在病历上添改了一些东西,唤来了在蝶屋帮忙的孩子们。 “啊,又睡着了。” “哼......没办法,他实在伤得太重了。左手的手指几乎全都快断掉了,这孩子究竟怎么想的啊?徒手握着刀刃?明明对疼痛这么敏感!” “哈哈,海夏小姐也真是的,明明那么心疼这孩子,又非要装出一副冷面狠心的样子,噗噗——” “啊啊!快去给这孩子换药!再说的话我要把你丢到藤袭山去!” “海夏小姐害羞了!” 在被有花海夏举起拐杖追打前,蝶屋的孩子们笑着跑开了。 “真是的......”有花海夏哼了一口气,最终只能把被调笑的罪怪在正在远方出任务的风柱大人头上,惹得某人连打了几个喷嚏。 不破千里再次醒来时,身边没有任何人在。疼痛依旧困扰着他,但这次他勉力举起左手,看到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还能看清五根手指形状的手掌时,他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马上,他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在了床上。 居然活下来了......脑子里还在不断地闪过那晚满是火焰和鲜血的画面,偶尔也会有槿的笑容出现,令他混乱不堪,心力交瘁。 “那个,不破先生?你还好吗?请喝药吧!”那天在昏睡前见到的女性没有再出现,不破每日只能见到不同的、头上绑着与那位女性相似的蝴蝶发饰的女孩子们为他送来苦口的汤药。 “麻烦你了,小纪酱。”太久没有说话,喉咙里总有一种干涩的感觉,张口的瞬间双颊也泛起了酸意。 “啊!”小纪的手一抖,汤匙里的汤药差一点就洒出来了,“不破先生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吗?” “小心,”不破下意识地去扶她,但左手被包成了木乃伊,右臂暂时还没什么力气,只得作罢,安安静静地等待小纪将汤药喂进他的嘴里,“我听到你们在门外对话了哦,抱歉。” “诶!不破先生的耳朵真好使啊!不过为什么要道歉呢?” “嗯......因为偷听了你们的对话?” 小纪又舀起了一勺汤药:“这算什么呀,不破先生也太拘谨了!” “是吗?说起这个,请不要再叫我‘不破先生’了,叫我千里就可以了。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问,这里究竟是......?” “千里先生,要把药先全部喝完哦!不可以逃避喝药!” 不愧是小纪酱,一眼就被看穿了! 但是这个药真的、真的太苦了——! 等到汤药见了底,小纪终于将散发着不妙气息的药碗端离了病床旁,不破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蝶屋哦,是前任花柱有花海夏小姐的宅邸。”收拾好药碗的小纪坐到了不破的病床边,女孩子小小的一只,应该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却已经能够非常熟练地照顾蝶屋的病号们,为他们更换药水、处理伤口了。 于是,在小纪的讲解下,不破终于了解了有关恶鬼与鬼杀队绵延数百年的斗争。鬼杀队一直在以人类之身,在恶鬼出没的夜晚同那些拥有极快自愈能力、永远不会感到疲劳,甚至拥有异能的恶鬼们拼死厮杀。不破的眼神亮了一瞬,却又在瞬间想起了什么,眼中的光熄灭了。 “那么,那天将我救下来的......”嗯,老人家?毕竟他看到了灰白色的头发。不过依靠在对方怀里时听到的那种蓬勃的心跳声,怎么想也不像是老人家能够拥有的。 “是风柱矢吹真羽人大人哦,是个有时非常严厉,但很善良的人呢。”小纪扶着不破躺好,为他调整了点滴的速度。 然后,她站在病床边,用一种不破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 “我说啊,千里先生......”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悲伤?怜悯?担忧?自己让这个小自己两三岁的女孩子感到不安了吗? “千里先生,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呐。” 自己明明每天都有好好休息啊。除了有的时候太痛,睡着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小纪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一点的男孩。距离不破被送到蝶屋已经过去近两周了,虽然手臂绷带下的伤口正在慢慢转好,但这个人的精神正在逐渐死去,小纪是能够感觉到的。眼下总是泛着睡眠不足的青黑,虽然在笑着但其实看起来快哭了,明明失去了家人却从来没见他流过泪。 小纪并不认为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因为她曾经也是这样的。悲痛到了极点,人流不出眼泪。这个人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悲伤,就连下意识伪装出来的笑容都快遮掩不住了。 必须想办法......有什么方法,能够将千里先生留在这个世界吗!? “小纪,你不要哭了......”和小纪同岁,也在蝶屋帮忙的同伴们安慰着这个在有花海夏面前嚎啕大哭的女孩。 “但是、但是!小薰,美树,我们要帮帮他才行啊!” 第3章 汹涌的泪水在有花海夏不耐但又毫无办法的表情中终于止住。 “我知道了啊!我会写信给他的,快去忙自己的事吧!”有花海夏招来自己的鎹鸦红叶,揉乱了小纪的头发,将吸着鼻子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们赶出了房间,一脸头痛地提起笔来写信。 门外,小薰和美树安慰着哭红眼睛的小纪:“这样就没问题啦!正好矢吹大人任务结束也会到蝶屋来,还有海夏小姐的信,小纪不用再担心了哦。” “嗯......嗯!让你们担心了,我去给他做关东煮!”小纪擦干眼泪,向厨房跑去。 小薰和美树看着跑远的女孩子,仍旧有些担心。 “他们都会没事的吧?毕竟小纪她......” “......大家都会没事的!一定!” 第2章 蝶屋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又有很多人离开。小纪平时非常忙碌,但她每天仍会抽空来查看不破的恢复情况。 被允许下床活动的时候,窗外的紫藤花已经盛开了。 “有好多蝴蝶啊。” 坐在走廊边,不破享受着午后暖阳的照耀。他开始猜想,这里被叫作蝶屋的原因是有很多的蝴蝶在庭院里飞舞吗? 他下意识地向身旁看去,脸上的笑容未褪:“你看......” 然而他的身侧此刻空无一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不知所措地撤回了伸出的手指,不顾伤口处的疼痛与缝线绷紧的异样感,捏紧了自己的衣摆。 不破的左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奇迹般的并没有影响抓握能力,等到伤口完全愈合,也只会在指腹处留下一些伤疤而已。右臂也是,如今已经能够在小纪的尖叫声中提起一些重物了。额头处倒还是缠着绷带,因为被小纪发现用右手提暖壶,被她尖叫着用厚厚的病历板砸回了床上而生成了一个不小的肿包...... “偶尔像这样悠闲地晒晒太阳,也不错吧!”一位用奇怪的布遮住下半张脸的男性坐在了不破的身边。 不破歪着头看他:“是这么说没错,但请问......您是哪位?” “咦!?你这家伙连救命恩人都不记得了吗!?”男人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 不破看了看对方头巾和面罩旁露出来的黑发,又想了想那天看到的灰白色头发,然后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下将耳朵贴近那人的胸口处,说道:“头发的颜色不对,血流声也不对......” “你这家伙不要这么自来熟啊!我是那天把你用担架抬到蝶屋的隐啊!!”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终于搞清楚状况的两人坐回了走廊边。 “总之,谢谢你了藤田先生。”不破那时已经失去了意识,不过走在前面抬着担架的藤田并不知道身后人已经晕厥了,还在路上为他讲了许多笑话放松他的心情来着。 “完蛋了,我真是太丢人了!”藤田先生看起来已经生无可恋,不管是对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病人讲笑话,还是差点撞到树上被前辈骂傻瓜的事情,绝对会被当事人记一辈子! 在一旁偷听的小纪、小薰和美树为搬来的第一位救兵感到了些微的发愁。小孩子们躲在走廊的尽头,默默给藤田先生鼓劲。 “加油啊藤田先生!” “加油呀!!” 藤田从自我唾弃中恢复过来之后,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头发没有被好好打理,右侧黑色的发丝已经垂到了肩膀,毛躁的发尾乱糟糟地翘着。身上带着浓重的苦涩药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死气沉沉。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又好像没有聚焦一般,像地面上的影子,只会顺着实体的动作摆出同样的姿势来。 不、不行了小纪酱!藤田大人搞不定啊!只是坐在他身边就好像要被他的悲伤吞噬了一样,这样的话再怎么讲笑话都不可能搞定的吧!? 藤田绞尽脑汁提起了新的话题:“啊、说起来,那天我们在现场还找到了一位女孩子,她的遗物......” 呀啊啊——藤田先生你在说些什么呀!!小纪捂住了眼睛。 “......没关系的。”少年平静的声音响起,和庭院中的蝴蝶一样,轻飘飘的。 “小纪酱也是,藤田先生也是,大家都太关心我了,我没事的。” 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不破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不会选择伤害自己。他只是心中有了一些迷茫、一些在经历人生的重大变故后的不知所措,以及突然失去人生目标的虚无感。 “呃、不是,你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藤田的脑袋飞速运转,说道,“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要不要加入鬼杀队?不想成为队员的话,加入隐也可以哦,包吃住还有工资!” “成为猎鬼人吗......确实有人曾说过我在剑术上很有天赋,可是我自己倒没什么感觉......说到底连最简单的约定都做不到,我不行的吧......” “啊!”身旁的藤田先生忽然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鹅,没了声音。 “藤田先生?”不破抬头,却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前的院子里。 灰白色的长发,健硕的身体,白色的羽织,还有那柄挂在腰间的刀。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刮落了一大片紫藤花瓣,惊飞了落在花朵上的蝴蝶。 “风柱大人!失礼了!在下告辞了!”藤田先生像跳蛙一样猛地从走廊上跳起来,将身体狠狠地折成九十度,然后在矢吹真羽人说话之前撒腿跑掉了。走之前还不忘记一把捞起偷听的小纪、小薰和美树,四个人一起离开了这处庭院。 “嗯!许久不见了!伤口恢复的如何?不过有有花在,应该不用担心!” 原来真的不是老头子啊。见到救命恩人的第一眼,不破居然还有心思想到这些。 “伤口已经好很多了,多谢您出手相救,要不然我此刻一定已经......” 矢吹真羽人看着不破千里。 左手的伤口已经没有再绑着绷带了,右肩看起来还有些不便,额头上倒是还好好地裹着纱布。但正如有花海夏在信中说的,这个孩子正在如同朝开暮死的木槿花一样,在日落降临时不断凋谢着。 “怎么了少年,有什么心事吗?藤田应该已经问过你了,有没有兴趣加入鬼杀队、成为猎鬼人呢?” 不破低着头没有回答。 “......”矢吹真羽人在不破看不见的地方哼了一口气。 “把头抬起来,”与之前的爽朗声音不同,矢吹真羽人用起了平日里训练想要成为自己继子的队员们时的声线,“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这个男人认真起来会有一种压迫感,就像狂风推着行人的后背,让人不得不脚步踉跄地前进。 “......我不行的!我没能......遵守约定!槿的、绿的,全部......我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啊!”很奇怪,在这个名为矢吹真羽人的男人面前,不破根本没有办法藏住自己的情绪,才说了不到半句话,喉咙深处就开始涌出了强大的酸涩之意,声音也开始抽抽噎噎,可就是没有眼泪流下来。 “要是那时候、那时候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不破的脸颊上,矢吹真羽人大概使出了不小的力气,不破的整张脸都是麻木的,耳鸣不止。 “名为槿的少女,是你的姐姐吧?在面对恶鬼的袭击时,她应该很好地将你护在了身下。” 不破千里捂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灰发男人。对方的面容非常严肃,从怀中掏出了一截断刃,交到了不破的手里。 “她在死亡前,都死死拽着鬼的后襟,想要保护你。” 手指碰到了冷冰冰的断刃,视线忽然模糊了一瞬。令不破感到陌生的热意涌上了双眸。 “你还要自怨自艾到什么时候?既然承了他人的恩惠活了下来,就要带着他人的意志继续好好活下去!不要犹豫!不要后悔!永远向前看!!” 早就盈满泪水的黑色眼珠撞入了一片碧青色的海。一双大手揽着不破的后脑,轻轻用力将他拉入了怀抱中。对方的身上还带着那股令人安心的清风的味道,耳旁的心跳仍旧蓬勃到让人无端联想到夏日的烈阳。 “你已经很勇敢了,不要辜负她们的心意。” “......”早已被撑得再也装不下泪水的容器终于被人敲开,一声哭泣填满了这一间小小的庭院。才十三岁就失去了姐姐,亲手砸烂了变为鬼的母亲的头,咬紧牙关用被刀割得破破烂烂的手想要结束母亲的生命。多么勇敢又让人心疼的孩子。 矢吹真羽人任由少年在他怀里发泄情绪,只是纵容地拍着他的头。 好好地哭一场,就像呱呱坠地时的第一声啼哭,然后向前看吧。你的新生已经开始了! “真的是......太好了呢!”不知道何时跑回来的小纪躲在转角抹着眼泪。 【你这家伙,才是个孩子,能懂我什么啊!......让我去死吧!】 蝶屋连接着生与死,庇护着那些在死亡线前徘徊的猎鬼人们。这里代表着新生与希望,但对于那些哪怕肉|体还存活着、精神却早已死亡的人来说,这里也是将他们囚禁在地狱的锁链。在战斗中失去的手脚不会回来,无法接受失去肢体的未来、也没有勇气独自死去,小纪曾照顾了太多这样的病人。 第4章 她很想告诉那些人,说“不要放弃啊”、“要珍惜生命”之类的话,但她既不是猎鬼人,也不是有花海夏那样的医生,只是一个不过十多岁、只懂得更换药水与记录病情的小孩子罢了,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劝阻那些跟曾经的她一样,对未来失去了信心的人们。 “太好了,这下小纪也可以放心了!”小薰和美树抱住了还在不断流泪的小纪。 * “已经平静下来了?”矢吹真羽人坐姿豪放,日轮刀从腰间卸下放在一旁。 “是!给您添麻烦了!矢吹先生!”不破一想到刚才自己揪着矢吹先生的羽织嚎啕大哭——其实并没有,他这个人哭声很小的——就羞愧得满脸通红。 “不不不!这没什么的!” “是!” 不知不觉,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矢吹先生,请问你知道不知道一个红色头发的鬼?” “嗯?很少见的发色啊,最近我应该没有见过。怎么了?” 之前一直没有想起来,但如今脑子清醒不少,又从小纪那里了解了不少关于鬼的事情,不破非常肯定,那个曾经在夜晚敲开自己家门的红发女人就是一只恶鬼! 他向矢吹真羽人说明了自己突然想起的事情。在那晚之前的某一天夜晚,曾有一个红发的鬼敲响了他们家的房门。 “至少......至少母亲是在那家伙来过之后才......!” 矢吹真羽人的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鬼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不破开始回想。那个冬天的夜里非常寒冷,母亲照常去居酒屋工作,留下他和槿在家里。因为炉火烧的不够旺,槿独自出门到后院取干柴,没有叫醒他。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敲门声。 【槿?为什么要敲门啊?】 然而开门后,来人却不是槿。而是一个有着哪怕在黑夜中也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的红色头发、穿着华贵桃色振袖的女人。 开门的一瞬间,不破就后悔了。但他做不到推开这个女人锁上门,因为槿还在院子里。不破凭借天生比旁人敏锐的五感,“看”到这个女人不断散发的“恶意”,听到了异于常人的血流声,还有那令人汗毛倒竖的血腥味。 “那个鬼.....她的眼球上刻着一个数字!” “是多少?”矢吹先生抓在自己身上的手力气太大了,刚好没多久的右肩又开始疼了起来。 【孩子,绿是住在这里吧?】 【......你找母亲什么事?她不在!】 那只恶鬼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开始止不住地狂笑。 【母亲......哈哈哈哈!母亲!!】 尽管双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但不破仍旧死死地挡在对方身前。院外传来一些声响,有什么人举着火把靠了过来。 【啧,碍事的家伙真多。】 恶鬼说完,瞬间便消失在了不破的眼前。直到槿担忧地将他扶起,母亲也被赶来的邻居从居酒屋带回,他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他当然看清了那个恶鬼眼中的数字。 那是——下、陆。 * 那天矢吹先生心事重重地走了,听有花小姐说,矢吹先生去向主公大人请罪了,因为他没有发现下弦之六曾经来过赤羽町。一切悲剧与罪恶的源头,鬼之王鬼舞辻无惨,在他之下还有名为十二鬼月的强大的鬼。不破遇到的红色头发的鬼,应该就是下弦之六。 等到右肩的伤口完全复原,行动没有丝毫不便之后,有花海夏大手一挥将不破赶出了蝶屋。 她通常来去匆匆,但在不破离开蝶屋的时候还是抽空出来送他:“要去小荒山的话还有很久的路要走,趁着天亮赶快出发吧。” 矢吹真羽人向自己作为培育师的师父推荐了不破千里,希望他的师父若松小十郎能够教导不破学习剑术和呼吸法。 很快,不破便收到了来自小荒山的回信。信纸上带着浓浓的松针的味道,似乎是个非常寒冷的地方。 “这段日子多谢大家的照顾!” “千里先生,请务必保重身体!”临走前,小纪、小薰和美树都来为他送别。 不破露出了一个微笑:“抱歉,这段日子让你们担心了,我已经没问题了!再见!” 小纪抹掉眼泪,大声说:“嗯!千里先生一定没问题的!训练要加油啊!” 踏着清晨的朝阳,名为不破千里的少年走上了前往培育师所在的小荒山的道路。 小荒山真的很远很远,在翻过了不知道多少座山头,跨越了不知道多少片田地之后,不破终于见到了那座终年积雪,长满银松的高山。 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来到小荒山的山脚,不破拄着木棍当做拐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还真是够远的啊,他一边喘息着一边想道。 不远处的山脚下,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背手看着不破所在的方向。 咦?难道是若松小十郎先生?不破敏锐地察觉到了老人的视线,正想上前打声招呼介绍自己,没想到老人看见他接近,直接转身向前跑去。 诶!?跑走了!?不过这个速度......不破丢掉木棍,驱动疲惫的身子全力奔跑了起来。 老人只是背着手向前跑,长长的山羊须飘在身侧,似乎是在嘲笑不破连一个没有自己高的老爷爷都追不上。 不破只能用尽全力勉强跟上老人的速度,但他很快发现老人好像一直在带他绕着山麓兜圈子。若松小十郎一直保持着一个不破怎么也追不上,又恰好不会跟丢的距离,带着他慢慢地接近山顶。 从中午一直跑到傍晚,前方怎么也追不上的老人终于放慢了脚步。 “哈啊......嗬啊......”不破双手撑着膝盖,贪婪地喘着气。小荒山的空气太冷了,感觉要把他的肺都给冻住似的。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全都是被松枝和树叶抽打出来的细小伤痕,但不破没有时间理会那些通红却没有出血的小伤口。 哪怕在蝶屋的时候有小纪她们帮忙制定一些恢复训练,但现在不破的体能依旧存在很多问题。 “扩张肺部,让更多的空气进去!运送氧气到自己的血液中去!” 因为过量的运动,不破的身上此时不断冒出蒸腾的热气。他听见若松小十郎的话,下意识地按照老人说的,在大口呼吸的同时扩张肺部,却被冰凉的空气刺激得弯下腰来不停咳嗽。 “呼吸不要停!”若松小十郎没有半分怜悯之意,他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不破的身边,一掌拍在不破的腹部,“继续!” 恼人的咳嗽被不破强硬地压下,他按照若松小十郎的指引,将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让氧气进入血液。然后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血流的速度变快了,心脏正在咚咚地跳着,比往常更加有力。因为停止运动而逐渐冷却的身体也奇异的开始升温。 这样绝妙的状态仅仅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不破还是没能忍住,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咳着。 “刚才的呼吸,能够感觉到不同吧?”肩膀上一沉,所有的寒冷都被一件披风隔绝在外。不破擦掉因为咳嗽挤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向若松小十郎点点头。 “那是全集中呼吸,通过吸入大量氧气到肺部,让更多的空气进入到血液之中,加速血液的流动以及心脏的跳动,这样的话体温就会上升。而当体温上升、血液变热之后,人类就能拥有跟鬼一样强大的身体。” 若松小十郎带着不破来到了一座小屋当中。 “来之前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从战国时代的最初的呼吸衍生出来了众多的呼吸法,老夫教授的是风之呼吸。真羽人既然推荐你来我这里,那就先跟着老夫学习风之呼吸吧。” “是!” “......晚饭想吃什么?” “啊,嗯......关东煮可以吗?” 之后,不破千里便在若松小十郎家中住下。若松小十郎最先让他做的是增强体能,又因为矢吹真羽人在信中提及他痛觉敏感的事情,所以每次对练下手专挑最痛的地方打。 “站起来!如果这是真刀,你的手臂就会被我砍断!你的另一只手不能用吗?这样就痛到昏过去,如何保护其他人!?如何砍下鬼的脑袋!?站起来!!” “是!!” 于是,在一次次的被击倒,爬起来,被击倒,再爬起来的反复锤炼中,过于敏感的痛觉终于不会再让不破在战斗中生成阻碍视线的泪水了。虽然仍旧痛到麻木,但除了双手,他还有牙齿,他还有双脚,任何能够进行攻击的方式都会被他出其不意地使用,哪怕姿态丑陋不堪,他也绝对不会停下! 春去秋来,很快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真羽人,这孩子是个天才。若松小十郎抽着烟袋,坐在他平日里常坐的蒲团上,看着院子中间正在练习风之呼吸招式的不破千里。仅仅半年,风之呼吸的九型他就已经完全学会了,全集中呼吸·常中的状态也能很好地维持。但这孩子是不是有点自谦得过头了? 第5章 不行......还是不行......!风之呼吸的特点是激烈的连续斩击以及轻巧的移动方式,哪怕九型不破都已经学会了,但每次使用起来却总感觉不是很顺手。他曾经向若松小十郎请教过自己的疑惑,他觉得自己无法做到连续斩击中的每一击都保持同样的力道,每每都是第一击能够发挥出远超预期的力量,而后同样的斩击威力就会逐渐下滑。 若松小十郎当时只是抽着烟,并没有说话。 “喝啊——!”不破扭转身体自下而上挥出一道风刃,浓重的黑色剑气从风刃中溢出。这是风之呼吸·六之型·黑风烟岚。也是唯一一招能够勉强得到不破千里自己认可的招式,硬要说的话,不破总感觉自己挥出的风刃有一瞬间的滞涩感。 “千里啊。” “是,师父怎么了?” “要不要试试,开发出属于自己的呼吸法?” 第3章 “属于自己的......呼吸法?” 不破听到若松小十郎这么说,第一反应是自己的风之呼吸太烂了,烂到连若松师父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结果挨了一手刀:“别给老夫东想西想!” 若松小十郎说:“有花那孩子的花之呼吸,以及许许多多在炎、水、雷、风、岩之外的呼吸法,都是诸多剑士在不断的战斗中摸索出来的、最适合自己的呼吸法。” “你也是啊,千里。你是个非常有天分的孩子,老夫能看出来。风之呼吸不是最适合你的,恐怕现在所有的呼吸法中也没有能够与你契合的。” 不破看着手中的刀。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刀,并非日轮刀,只能用于日常训练。这柄刀的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卷刃,想必再过几天就要被换掉了。现在的自己,能够将恶鬼斩杀吗?包括那个,毁掉了他一切幸福的红发恶鬼......! “你虽然从没有说过,但老夫知道你的心情。老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来年的最终选拔,老夫同意你去参加了。” 闻言,不破抬头看向这个已经七十多岁但仍旧精神满满的老人。若松小十郎只是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等待不破的回答。 “是!!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但是呼吸法......真的会有更适合自己的呼吸法吗?才半年多而已,不破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将风之呼吸的全部招式融会贯通了。 “呼吸法的事情不用着急,好好地运用老夫教你的风之呼吸吧。不断地战斗,脚踏实地地进步,某一天你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呼吸法。” 老夫一直如此相信着。 “谢谢您,若松师父!” 真羽人,这孩子是个努力的天才。碧青色的风中,那些不破自己未曾注意到的黑色影子,都好好地映照在了他这个师父的眼中。每一招的第一击,都是老夫未曾见过的气势磅礴。为了这样华丽的剑技,这个天才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磨破又生茧的双手,每一个夜晚入睡后林子里传来的风啸,那一把把布满缺口的刀剑。 “......今天的晚饭是关东煮。” “太好了!!” 小小的锅中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若松小十郎特地准备了不破爱吃的萝卜和海带,看着这个慢慢长大的少年罕见地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这个,你收下吧。” 若松小十郎递出了早早准备好的御守。不破接过,敏锐的嗅觉闻到了里面包裹着的紫藤花香。 “老夫没有资格代替你的母亲与姐姐,就当做是教导者的关爱吧。” 不破的鼻尖一酸。手中的御守小小的,就那样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他珍重地将这枚御守放在内里贴近胸口的口袋里,大声说道:“能成为您的弟子是我的荣幸!若松师父!” “......行了你这孩子,怎么平常不爱说话,一说起来就这么让人难为情!” 不破从地上抬起头来,说道:“不过我没有姐姐哦,若松师父。” “名为槿的少女不是你的姐姐吗?”若松小十郎将锅中剩余的萝卜和海带全都捞进不破的碗里。 “槿她,是我的未婚妻!” 若松小十郎惊得将一片白萝卜甩到了自己的胡子上。 * 1906年春。 很快,告别的日子到来了。 右侧稍长的头发被简单地绑成了一个小麻花辫,发尾将将扫到下颌。不破身上穿的是若松小十郎在新年祭典前为他准备的羽织,也是白色的,不过背后没有任何文字。 若松小十郎将一柄日轮刀交到了不破的手上。 他像个真正的爷爷一样,为自己的孩子整理衣裳,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不破还是第一次从若松师父身上感受到如此浓厚的情感。 “注意安全,不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若松小十郎为不破掸去了肩上的浮尘,又用力捶了捶他的胸口。 “师父,”不破笑道,“您教我的东西,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他走的时候,若松小十郎只是坐在院子的蒲团上,抽着烟,没有去送他。若松小十郎送走过诸多弟子,他们无一例外都非常的优秀,通过最终选拔后,也都陆陆续续在与鬼的厮杀中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而老人只是坐在满是银松的山上,坐在家门口的蒲团上,等待着下一个满眼火焰的孩子迎面而来。 这是不破开始学习呼吸法后第一次离开小荒山的范围。最终选拔的场地在一个名为藤袭山的地方,不破在抵达选拔场地前就嗅到了浓郁的紫藤花香。在这座山上关押着被众位剑士活捉来的鬼,通过最终选拔的条件是在这里存活七天。穿越一片终年盛开的紫藤花群,踏上石阶,不破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同期们。 年轻的剑士们三三两两站在一旁,不破大致数了数,人数在二十人左右。 看来自己并没有晚到。不破悄悄松了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其他人。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藤袭山大约是这些年轻人们第一次尝试独自猎鬼的地方。不过,这些年轻人也能轻易地分出一些类别来。 一部分人的眼神透露出了他们内心无处可藏的愤恨,大抵都与鬼有着不可遗忘的仇恨。另一些人,从他们紧张的肌肉和不安的神情大概能够猜到,七天后不破很可能不会再在这里见到他们了。 这是一个残酷,却也是必要的选拔。没有与鬼战斗的勇气,没有那股哪怕与恶鬼同归于尽也要将其斩杀的觉悟的话,是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猎鬼人的。 不破的目光一一扫过,只在一个穿着白色剑道衣、深蓝袴,头戴狐狸面具的女孩身上停留了片刻。因为她携带的武器确实与众不同,那是一柄比她的身高还要长的薙刀。薙刀这种武器有很长的柄,攻击距离很远,一旦击中就会对敌人造成巨大的切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女性在臂长和力量上的弱势。 还有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身上的肌肉一看就受到过非常刻苦的训练,不破发现对方的刀身要比自己的日轮刀更加宽阔。他只穿了一件无袖小褂,大口地啃食着被攥得快要四分五裂的海苔饭团。 现在就把食物都吃光吗?也许是不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那人一脸凶神恶煞地转过头来,干枯稻草一样咋咋呼呼的短发顺着他的力道在空中炸开:“看俺干啥?你没带吃的吗?” 等待选拔开场本就无聊且漫长,众人自然不会错过主动送上来的即兴演出,不破之前留意的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薙刀女孩也转过头来看向他们。 “不破千里,”与人打交道的第一步,报上自己的姓名,然后大声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带了,但你手里的饭团看起来很香,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或者哪句话对那个肌肉男造成了暴击,不破只是看着对方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 然后他挠了挠头,眼神撇向了一旁:“没听说这个选拔有组队环节啊......” 不破扶着下巴看向天空:“我也没听说过。” 狐狸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笨蛋。” “哈?你再给俺说一遍!?”稻草头发肌肉男将矛头转向了带着薙刀的女孩。 “谁回答,谁不就是笨蛋吗?”女孩摘下了面具,“我是柏山结月花,选拔就要开始了,各位。” “......时国京太郎。”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肌肉男居然礼貌地与她交换了姓名。但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躲在了高山之后,属于鬼的夜晚马上就要开始了。 “切,这种时候还玩什么过家家?先想想自己的命怎么保住吧,小鬼们。”一个脸上有疤的人抱着刀站在紫藤花树下呛声道。 “诶?难道前辈不能保证自己通过选拔吗?提前了解自己未来的同期们可是很重要的呀!”柏山结月花笑眯眯地说。 “你......!” 好犀利的话。不破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要轻易招惹看起来散漫的结月花,否则就会被她刀子一样的话扎透心脏——没看到京太郎都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吗! 第6章 “各位参选者,欢迎来到藤袭山最终选拔。” 不知何时,一位白发的女子已经站在了选拔场地的入口处,天空中多了很多盘旋着的乌鸦。女人的面容非常美丽,初次见面仿佛像是见到了白桦树的精灵一般,神圣且庄重。她介绍了通过选拔的条件,然后宣布选拔开始。 “那么,千里君,京太郎君,我们选拔结束见。”柏山结月花向时国京太郎和不破道别,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密林中。 时国京太郎鼻孔朝天哼气,然后指着不破的脸说:“你小子很有眼力,饭团是俺的弟妹们做的,如果还有剩的,结束后俺会送给你的!” “感激不尽。”不破握紧了腰间的日轮刀。槿、绿,还有矢吹先生、若松师父,我出发了! 不破与其他参选者们在入口处分开,各自选择了一条道路前进。 越往上走,密林中恶鬼的气息越是浓郁。鬼惧怕日光和紫藤花,被抓到藤袭山上的鬼大多只吃了两到三人,非常适合新人练手,但切记不可因此大意,这里的鬼除了相互吞食之外也只有每年最终选拔的时候才能见到人类,饥饿和被囚禁的仇恨会让鬼的攻击不择手段。 不破停下了脚步。一只、两只......三只。鬼一般不会相互协作,尤其是饥饿状态和正在进食的时候,不破推测它们很可能会自相残杀或者相互干扰,但这同样会对他的出招造成一定的影响。 双腿前后拉开,脚稳稳地踩住了地面。 “嘻嘻,又是新的小鬼——”黏腻又恶心的声音传进不破的耳朵。 “喂,刚才你这家伙就在妨碍我,你都吃了一多半了,这次该我了!”另一只鬼果不其然冲上去和刚刚出声的那只鬼撕扯了起来。 “既然你们不要,那就归我了!”第三只藏在树后的鬼高举利爪,鲜红的舌头垂在口外,带着一股腥臭向摆好架势的不破冲了过来。 冷静。回想每一次击打在训练木桩上的刀路! 不破沉下双肩,全集中·常中的状态让他的身体素质和观察能力有了本质性的提升,那只青皮鬼的全力冲刺在他眼里仿佛一头笨拙的野猪向他跑来。 日轮刀从右侧压向斜下,然后迅速上劈,自下而上斜着斩出一道带着黑色剑气的风刃。因为害怕无法斩断鬼的脖子,所以这一击不破用上了十成的力量。完全变成黑色的风刃冲天而起,青皮鬼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疑问就在这一击之下灰飞烟灭了。连带着周围的树冠也都被风刃削开了一圈豁口,两个互相撕扯的鬼目瞪口呆地看向这边。 巨大的响动吸引了山中其他人的注意,在看到冲天而起的巨大风刃消散后,裹挟着凛冽剑气的清风才刮过密林,扯动所有人的衣裳。 “那是......风之呼吸?什么呀......难道是风柱的继子吗?没听说过啊!”正在努力举刀与鬼角力的参选者冷汗津津。 “呵呵,”柏山结月花提刀,看似笨重的薙刀被她轻盈地舞动,“我们这边也快点结束吧!” 不破看着化作飞灰消失的青皮鬼,松了口气。下一击稍微收点力气,保存体力支撑到七天后吧。他转头看向剩下两只戒备的鬼。 “呃!”鬼被他盯得居然后退了一步,但饥饿感终究还是战胜了恐惧。我们这边可是有两个呢!虽然那个小子的招式威力很大,但他肯定也消耗了不少体力!不过这家伙是个面瘫脸,呼吸也看不出有什么紊乱。 “喝呀——!”终于,屈服于欲望的鬼率先发动了攻击。不破后撤一步,举刀挡开两处攻击,抬腿踹在了鬼的脸上,趁着对方失去平衡的时候,一刀将其斩首。 手感比想象中的还要硬一些,不破想道。冷静,挥刀时不要着急。 不妙!这个小鬼.....!最后一只鬼见到同类被先后斩首,求生的本能终于让它从进食的欲望中苏醒,转身向树林深处跑去。 跑了!?不破花了不到一秒钟思考,然后双脚蹬地向前突进,身后留下了切开地面的旋转风刃。风之呼吸·一之型·尘旋风·削斩,不破利用这一招快速接近逃跑的鬼,哪怕自己的刀刃没能将它斩首,身后留下的风刃也能将其切成碎片。 也许是求生本能让那只鬼爆发出了不寻常的力量,也许是它非常幸运地从风刃的夹缝中逃生,尽管失去了左腿和右手却依旧没有死去,以鬼的体质这些伤很快就能自愈。 再次低头躲过一记斩击,恶鬼用慢慢生长出的脚一瘸一拐地快速向着某个方向奔逃。 这个可恶的混账小鬼......对了!看我把你引到那个家伙那里去!嘻嘻,看你们相互厮杀,然后我就可以等着捡漏了!恶鬼确定了方向,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奔逃。 【不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 若松小十郎的叮嘱在不破的耳边响起。不能被这只鬼牵着鼻子走!快速的移动让不破没有时间仔细感知周围的情况,黑暗与枝叶密集的地方非常容易被偷袭。不破双腿发力,一点点拉近自己和鬼的距离。 不好!这样下去在找到那家伙前,自己就会被这个小鬼追上!恶鬼开始改变前进的路线,希望能够将紧追不舍的不破甩开一些。 “你这混账......粘人粘得和恶心的牛皮糖一样!!” 轰——!! 追逐战的右侧,树林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 发生什么事了?不破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轻轻颤抖,好像什么东西重重地砸进了地面一样! “哈!看这招!!” 硬物敲击在□□上、骨骼断裂的声音,飞速移动的破空声源源不断地从右侧传来。 不破紧追不舍的鬼被一个不明物体砸得向左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树干上。烟尘散去,一个看上去比恶鬼还像恶鬼的身影显现出来。 “京太郎?”不破看着那个正在狞笑的人。 “烦死了!别叫俺的名字!让开点,俺的鬼在那边!”时国京太郎指了指撞成一团的两只鬼,“砂之呼吸·二之型·砾岩·石流!” 砂之呼吸!? 时国京太郎猛地跳起,狠狠掷出他手中的刀,利刃贯穿了两只鬼的身体。然后他就那么直直地从空中坠落,双脚踏上柄头,利用自身的重量以及坠落的加速度直接将两只鬼的头部压碎,慢慢变成了飞灰消散。 “哈哈,抱歉啦麻花辫!你太慢了!”时国京太郎从一堆灰烬中收回日轮刀,昂首冲着不破的方向挑衅道。 “......”不破说了什么,但时国京太郎没有听清。 “你小子说啥?” “......真的好厉害!那是你自己独创的呼吸法吗?好强的力量!” “哈?你这麻花辫小子别想拉拢我唔唔唔......”时国京太郎大步后退,稻草一样的头发轰地炸开,几乎是落荒而逃了,“俺先走了!” “我也要继续加油了......”不破深呼吸,准备继续前进。 藤袭山的夜晚没有鸟鸣,距离出发时间过的越久,各位参选者之间的距离会逐渐拉开,相互之间碰到的几率就会越来越小,如果真的落入了无法行动的地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破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周围有一种令他感到非常不妙的气息,像是枯院里藏了一颗臭鸡蛋,闻着很臭但怎么都找不到臭味的源头。而且不破还有一种他一直在被谁窥视的感觉。 这里的“恶意”杂乱无章,他根本不能凭此找到那股视线的来源。 “躲躲藏藏的......真是像臭虫一样烦人啊。” 然而在他警戒许久之后,那股让人后脊发麻的视线却消失了。 第4章 与时国京太郎分别后,不破再没有遇到其他参选者,连战斗的声音都很少听见了。藤袭山的树木非常高大,极少有能够让阳光直接照到地面的空地,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在白天,参选者也不能有丝毫大意。 尽管不破已经掌握了全集中·常中,但他依旧是人类,是人类就会有体力、精力的限制,会累也会受伤。连续的浅眠与无处不在的危险令不破时刻紧绷着神经,他觉得自己此刻只要离开藤袭山,立马就能闭上眼睛睡上三天三夜。 疲劳之下,他的招式出现了走形,被一只鬼踢断了肋骨。在他翻滚着招架的时候,那股若隐若现的视线又开始挑拨着他的神经。 “没完没了......简直比蚊子还要烦人的东西!!”额上青筋暴起,被撩拨得难以忍受的不破瞄准了将他踢飞的那只鬼的脚下,以及他“看”到的“恶意”最为浓厚的地方。日轮刀的寒芒自下而上划开空气,三道大小不一的风刃分别击中了他瞄准的地方。 四之型·升上沙尘岚原本有五道风刃,但他现在体力并不是那么充沛,加上他还要防备那个躲在暗地里窥视的家伙,所以只打出了三道旋风。 直面旋风的鬼毫无疑问化作灰尘消失了,而开裂的土地里则出现了两只断裂的鬼手。 不破皱着眉头用刀将那两只手串起,断掉的肢体离开本体后不久就像死去的鬼一样化成了灰尘。 第7章 被旋风割裂的地面还能看到大小不一的坑洞,那只鬼是将手臂藏在了地面下吗?那它的本体应该还在这附近才对! 不破按了按侧肋,从位置和疼痛的感觉来看并不是非常严重,全集中呼吸能够加速伤处的自愈,而且他所受的伤实际应该比他的疼痛感觉要轻上一些。他站起身,准备顺着坑洞的方向以及地面残留的“恶意”去找那个只会躲躲藏藏的鬼。 第七日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打在他身上,不破顺着痕迹向前追逐了百米左右,却在一处深谷旁失去了那家伙的踪迹。 “啊呀,千里君?能见到你真高兴呐。” 不破回头看见了同样灰头土脸的柏山结月花。对方的那个狐狸面具不见了,额头上包着绷带,身上倒是看不出其他的伤处。 “结月花。”他向她点头致意。 “啊哈哈,这就开始称呼名字了吗?已经第七天了哦,我们一起去出口吧。” 不破回首望向深谷,确认那股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他的感知范围里。现在还是完成最终选拔比较重要,于是不破收起日轮刀,决定跟着柏山结月花一起去出口处结束考核。 “......明明是你先开始叫名字的。” “是是,我们走吧!”千里君真的很有趣,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其实脸很红诶,是容易害羞的类型吗? 柏山结月花使用的是水之呼吸,那个狐狸模样的消灾面具是她的师父鳞泷左近次为他的弟子们亲手雕刻的。她的面具在刚进入藤袭山的时候为了救人碎掉了,替她挡了一击。 “结果那个人还是没能通过选拔啊。”在藤袭山的出口处,紫藤花围成的空地中站着的四个人就是本次最终选拔所有的通过者。柏山结月花没有见到那个被她救下,又独自离开的人。 “各位能够平安归来,恭喜。”依旧是那个漂亮得像是精灵一样的女性在出口处迎接他们。本次选拔除了柏山结月花、不破千里之外,也只有时国京太郎和另一个叫作石田阳和的少年活着离开了藤袭山。 那位女性向通过选拔的人介绍了鬼杀队队员的阶级,从上至下分别为甲、乙、丙一直到壬、癸,通过了最终选拔的他们都已经正式成为鬼杀队的癸级队员,现在需要给他们分配鎹鸦、队服,以及挑选锻造日轮刀的玉纲。 不破在蝶屋的时候见过有花海夏小姐的鎹鸦,第一次听到鎹鸦说话的时候还吓了他一大跳来着。属于他的鎹鸦从天上盘旋着落到他的肩膀,羽毛倒是乌黑油亮,爪子也挺有力量,只不过...... “噗嗤——什么呀小麻花辫,你的鎹鸦也太小个了吧?” 不破看了看其他人的鎹鸦,与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鎹鸦相比确实大了不少。而且,自己的这只鎹鸦好像非常、非常安静。不破都没有听到它“嘎”过。 “你这样很失礼的,京太郎。”于是不破抬起一只手罩住鎹鸦的脑袋——因为他不太清楚鎹鸦的耳朵在哪里,所以直接握住了脑袋。 “呃、抱歉。”时国京太郎被不破那张平静又带着不知道从哪里看出来的一点谴责的脸注视着,莫名其妙就败下阵来,不自觉地道了歉。 “没关系。”不破松开了手。然后他看见肩膀上的鎹鸦居然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诶!??不是,京太郎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不要在意!”不破翻遍全身上下都没找到一块干净的布,结果那只鎹鸦大声“嘎”着将眼泪全都抹在了他已经变成灰色的羽织上。 行吧,反正回到小荒山这件羽织也是要洗的。 时国京太郎将最后一个海苔饭团送给了不破,让他用这个安慰那个哭唧唧的鎹鸦。 柏山结月花逗弄着自己的鎹鸦,心想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千里君这么慌张的样子,京太郎也是,只是看起来凶巴巴的而已,大家都很有意思啊~ “各位挑选的玉纲将交给刀匠村的刀匠们,十五天后锻造好的日轮刀会由刀匠送给各位。那么,期待各位的英勇表现。”那位女性微微倾身,送走了这一批通过选拔的孩子们。 挎着发下来的鬼杀队队服,不破踏上了回程。柏山结月花要回狭雾山,时国京太郎什么都没说就闷头走了。石田阳和看上去有点畏畏缩缩的,从选拔结束到众人离开前一直没有说过话。 不破的鎹鸦一直不远不近地飞在他头顶的空中。不知道鎹鸦平时爱吃什么东西,谷物?虫子?会有鎹鸦喜欢吃甜食吗? “呦!不破小哥你回来了?怎么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若松老头又开始欺负孩子们了吗?”小荒山上终年积雪,没有办法自给自足,每周都是不破到山下的小镇采买食材和生活必需品,一来二去镇上的人们都认识他这个新来的人了。 关于若松小十郎,大概是因为本就是个性格古怪的小老头,平日总是打发被训练得惨不忍睹的弟子们下山,镇上的居民们还以为若松小十郎是个什么喜欢折磨人的犯罪者,拉着弟子们要去找警察报案,还闹出了不小的乌龙。 “不不,请您放心,若松师父对我很好!”不破连忙摆手。若松师父就是平常太严肃了才会这样啊,不过对人温柔笑着的若松师父......不破试图想象,不破打了一个寒颤,不破摇着脑袋把可怕的幻想甩了出去。 “熟悉的雪的味道......”明明只在小荒山生活了一年多而已,这里的雪景、挂满雪粒的松枝、风雪的味道,全都深深刻入了回忆中。 偶尔,只是偶尔,在注视着小荒山的雪时,不破还会想起与少女牵着手在雪地中奔跑的景象。掷来的雪团力道轻柔,散开的雪花沾满了两人的头发与少女手织的围巾。 若松小十郎坐在门前一边抽烟,一边望着雪地发呆,直到夜幕降临。 “若松师父,您年纪大了,要少抽一些烟了。”若松小十郎错愕地抬头,看见自己的弟子风尘仆仆地拄着刀站在山路的尽头,眼神略带担忧地看着他。 不破看着直到他出声后才站起身的师父,发觉师父他好像真的慢慢露出了老态。 【老夫已经挥不动日轮刀了,但如果有一天恶鬼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一定会将之斩杀!】 不,不会的。不破在心里发誓,他一定会斩断所有悲伤锁链的源头,哪怕此身毁灭也一往无前! “......欢迎回家,千里。” “我回来了!” * 那日之后每天的晚饭都是关东煮,不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萝卜和海带的味道,直到他怎么都不肯再让若松师父准备晚饭之后,这场过于溺爱的投喂才终于告一段落。 最终选拔结束的十五天后,不破下山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见到门口多了一双木屐。 “若松师父,我回......!?” 不破拉开房门,然后被从屋中窜出的带着恐怖火男面具的黑影撞了个满怀。 “你就是不破千里君吧?嗯嗯不错啊,是个很结实的孩子呢,我是铁广原,是负责为你锻造日轮刀的刀匠!你来看,锻造日轮刀的材料......”名为铁广原的刀匠看上去非常兴奋,开始拉着不破为他逐一介绍自己锻造的日轮刀的每一处细节。然而话题很快就不知为何转到了铁广原先生的身上,从他接连不断的话语中不破已经知道他和夫人如何相爱,又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小铁...... 不破艰难地将头转向若松小十郎的方向:师父!师父救我......! 然而若松小十郎冷酷无情地转开了头:老夫、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等到铁广原终于说累了,他才将日轮刀交给不破,苍蝇一样搓着手期待地说:“快握住看看,会变成什么颜色呢?” 不破依言握住了刀柄。在最终选拔时,若松师父给他的那把刀也改变过颜色,看起来变得深了一些,只是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选拔场地也昏暗无光,不破并未自己查看过刀刃究竟变成了什么颜色。 与师父交给他临时御敌的日轮刀有所不同,铁广原打造的这柄日轮刀要更重一些,握起来更舒服。稍微等了一小会儿,日轮刀就展现出了它的特别之处。 从靠近刀柄的一侧起,墨汁一样的黑色逐渐侵蚀了整个刀身。 “黑色的...刀?”不是青色的啊。不破不太清楚黑色的刀身代表了什么,他看向铁广原,然而戴着火男面具的刀匠此刻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师父?”若松师父和矢吹先生的刀都是碧青色的,果然就像若松师父说的那样,风之呼吸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呼吸法吗? “黑色的刀啊,”若松小十郎掸了掸烟灰,准备重新装上烟叶,然后在不破不赞同的目光中默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人说拥有漆黑刀刃的剑士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呼吸法,老夫却不这么认为。刀的颜色又能代表什么呢?重要的是砍断鬼的脖子......” “正是正是,千里君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给你打的这把日轮刀绝对好用!” 若松小十郎和铁广原一人一句将话题错开,关于刀身颜色的事情很快被晚上吃什么这一重要议题覆盖了过去。 第8章 晚上三人一起吃了热乎乎的炖牛肉,很少见到雪的铁广原独自去小荒山的雪地里撒欢,不破为若松师父煮了茶。 在铁广原的傻乐声中,若松小十郎对不破说:“从今往后你就要独自一人去猎鬼了,无论何时一定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不破坐在若松师父的身边:“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无论何时都不要犹豫,永远向前看。” 【......不要犹豫,不要后悔!......我们约好了哦!】 少年沉稳的声音与某个温柔的女声重合在了一起。 “记得很清楚嘛。”属于老人的手放在了少年的头顶轻轻拍了拍。不破顺着头顶陌生的重量低下了头。 当晚,不破在梦中回到了那个燃烧的家。 不幸降临前,他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了。自从那个红色头发的女鬼来过之后,家里的气氛一直都很奇怪。 槿一直在和他说着什么,但不破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他只是记得她抓着他双肩的力道很大很大。 火突然烧了起来,槿穿着她那件已经洗得掉色的桃色振袖,不破还记得她胸前那些白色小花组成的花纹,黑色的长发如同往常一样垂在耳边。 接下来的画面仿佛定格了一般,像是坏掉的老式投影机一样快速闪过,最终剩下的画面只有槿正在向他微笑。除了恬静、温柔地笑着的槿,不破再也无法让这个梦更进一步。 不破睁开眼,自己的鎹鸦安静地站在枕头边打理羽毛,见他醒来才拍打着翅膀说道:“千里!千里!有任务!去消灭鬼!!” 成为猎鬼人的第一个任务!不破终于穿上了那身鬼杀队的队服,在外面套上了白色的短款羽织。 “在东北方的村子,每天都有人类失踪!千里!前往东北方的村子,消灭恶鬼!”鎹鸦在屋子外来回盘旋,口中说着任务相关的信息。 昨晚那个奇怪的梦让不破有点在意,但他不敢在清醒的时候去想那晚发生的事情。害怕因为在脑海中重现那些悲伤的画面而让内心变得脆弱,所以不破一次也没有主动去回想过。他只是牢牢地记住了那只红发女鬼的模样,让它的脸刻进自己的心里。 “若松师父,我出发了!”整装待发的少年站在雪地里,同自己的师父道别。 “一路走好,千里。”若松小十郎背着手,正如他们第一天见面时的那样。铁广原站在他身后向不破摆手。 在鎹鸦的指引下,不破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进。风中雪粒和松针的味道逐渐远去,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座小荒山、见到若松师父了。 两天后,不破终于抵达了任务地点。 这是一处位于大山深处的小村庄,进村的路也几乎完全湮没在了丛生的杂草中,一派荒芜的景象。 这座村子里的人也很少,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不破从村口一路走来却没有见到一个人。村外的田地也早就荒废了,满地杂草。现在正是晚饭的时间,但整个村庄上空没有炊烟,他也没有闻到任何饭菜的香气。 看来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不破放弃先寻找落脚点的想法,决定在村子里查看一下情况,等到入夜看看能不能主动遇到鬼。 走了十多分钟,不破终于遇见了一位老人。 正在他准备上前搭话的时候,老人主动开口:“听脚步,您是外来的旅人吗?” “是,我从这里路过,想要在村子里借住一晚。”这个老婆婆的眼睛好像看不见的样子,一个人坐在石阶上。是因为看不见所以看起来非常害怕吗?不破发现这位老婆婆握着拐杖的手正在微微地颤抖。 不,不对。如果她一直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话,周围的环境应该已经非常熟悉了才对,怎么会表现出害怕呢? “婆婆你住在哪里?我送您回去吧。”不破说着缓缓靠近。 随着最后一丝日光消失在山影之后,太阳在此刻堕入深谷,令人不安夜幕爬上天际。 婆婆指了自己的左手边。 左边?那边是一片空地,没有任何的房屋啊。然而婆婆执意要去那边,不破此刻已经完全确定这个村子非常不对劲。他“看”到了无处不在的“恶意”,而通常他只在恶鬼出没的地区见到过如此之多的“恶意”。就好像房屋里、水井里、柴房里全都挤满了恶鬼,这让不破瞬间绷紧了神经。 “......我们这里一直有一个传说,”一直没有开口的老人突然说道,“在太阳落山之后,晨雾升起之前,山神大人会保佑每一位夜间出行的旅人。” 不破随口回应:“山神大人啊。可是我听说最近村子里一直有人失踪?每天都是。” 移动间,他腰侧的日轮刀不小心碰到了老人。 没等他道歉,婆婆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她猛地甩开了不破的手,无法聚焦的双眼震颤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山神大人......山神大人!” 突然,来源不明的雾气包裹了不破和老人所在的空地,周围迅速弥漫起了浓雾,远处村镇的房屋眨眼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破第一时间拔出了日轮刀,将老人护在了身后。 空气中的“恶意”变得浓稠了起来,这是血鬼术?没想到会是一个能够使用异能的鬼盘踞在这座村子里。 不破抬头想要去找自己的鎹鸦,但浓雾已经将四周完完全全地包裹了起来。 “婆婆,按照您平常走过的路回去吧。”浓雾会遮挡正常人的视线,但对于失明的人来说,他们的世界原本就是这样黑暗,浓雾不会干扰他们的判断。 “山神大人......山神大人......”老人却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一样,只会一遍遍地重复山神大人这四个字。 没办法了,先想想怎么将老人带出去吧。 第5章 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在浓雾中穿行并不轻松,不破有想过直接背着老人前进,但那样他就没有手拿刀,无法警戒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鬼。 嘎—— 是鎹鸦!不破立刻分辨了鎹鸦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来这只鬼的血鬼术只能迷惑视线,并不能扭曲声音,而且雾气生成的范围应该不大。 不过距离他被困在雾中已经接近十分钟了,这十分钟里鬼都没有发起任何形式的攻击,似乎只是想要将他困在这里而已。 有鎹鸦在天空中引路,不破很快就发现身旁的雾气变淡了不少,远处影影绰绰地能够看到一些茅草房屋的屋顶了。 很近了!不破终于带着老人离开了那片满是雾气的区域,然而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村镇,家家户户都挂着明黄的灯笼,街边像是在举办祭典一样热闹。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来到街上,每个人都笑容满面。 “山神大人......山神大人的祭典开始了。”老人执着地向前走去,她似乎非常熟悉这片区域,哪怕没有不破搀扶也走得飞快,在不破拉住她前就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眼看无法再找到老人,不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里的街道布局与两侧房屋的形状和他记忆里的街景重合,他确定他现在还在那个村子里。 太奇怪了,按照不破的感觉自己只在浓雾中待了二十分钟左右,他非常确定自己刚刚来到这座村子的时候,街边什么都没有,此刻却已出现了各种摊贩与推车,挂架上摆满了消灾面具。 “大哥哥,来捞金鱼吗?” 不破闻声看去。一个小孩拉住了一个人的羽织,被拉住的那个人正穿着鬼杀队的队服! “呃,不了,哥哥还有任务......” 任务? 不破快步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阳和!” 被小孩子拉住的人正是与不破同期通过最终选拔的石田阳和。 “咦!”石田阳和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直接做出了预备拔刀的姿势,“谁!?” “是我,不破千里,我们半个月前一起通过的最终选拔,”不破举起一只手试图让他冷静,但左手拇指始终顶着刀锷,“我突然被一团雾包围,出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没想到石田阳和却一脸震惊地说道:“半个月?最终选拔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呀!?” 不破一愣。三个月?就算加上来回花在路途上和等待日轮刀的时间,也不可能超过一个月啊? 糟糕,这个鬼的血鬼术!不破迅速抬头寻找自己的鎹鸦,呼唤着它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身影。 “你的鎹鸦也不见了吗?说起来我也是,我在浓雾里被困了一整天,等到走出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终于冷静下来的石田阳和说。 “看来我们还在鬼的血鬼术中,得想办法离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石田阳和比自己早到一些,进入这个村子之后对时间的感知发生了一些错乱,又或者这里是一处异空间?与现实分割开来、时间流速不同的空间吗?离开那片浓雾并非回到现实那个荒凉无人的村子,而是通往这里的入口吗? 第9章 “大哥哥们要走了吗?”拉住石田阳和的小孩死死拽着他的羽织,抬头问道。 “祭典不好玩吗?请多玩一会吧!” 石田阳和试图向他解释:“哥哥们有其他的事情......” “阳和!后退!”不破抽刀即斩,黑色的日轮刀干净利落地切断了石田阳和的羽织,让他和那个小孩分开了。 这里的人类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全都围了过来,虽然都在笑着,但眼神中却透露着一种惊慌。似乎他们想要离开这座村子的想法是不可理喻的,如果他们离开,这里的人就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来时的路依旧被浓雾笼罩,如果现在进入雾中能够回到现实吗?不破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石田阳和不可能没有尝试过走出去。 “阳和,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好的。” 不破四下寻找,顺着一处无人的小道离开了祭典。两人找到了一处空置的厂房,不破在门前确认没有人跟上来之后,开始询问石田阳和他先进来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其实直到见到你我才发现了不对劲......在我的感知里,我明明应该是刚刚穿越浓雾来到这里,但一看到你,我就像是多出了很多记忆一样,有两个多月里我每天醒来就会出现在这个祭典上......然后那个小孩就会来找我!我已经很谨慎了,我没有吃祭典上的任何东西......” “冷静点阳和,这恐怕是那只鬼的血鬼术!人是没办法不吃不喝度过两个月的!” 根据石田阳和所说,从他多出来的记忆看他每次都是在祭典的入口醒来,参加祭典之后又再次从入口处醒来。为什么不破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难道是因为石田阳和在那片浓雾里待的时间更久一些?如果一直没有走出去的话,难道会被永远地困在这里吗? 祭典结束的话,那些人会去哪里呢?如果这里依靠鬼的血鬼术维持,那么那只鬼不可能不进食。根据鎹鸦的情报,现实中的村子每天都会有人类失踪。在这里参加祭典的人就是那些失踪者吗?鬼把他们当成了食粮囚禁在了这里? “千里君,你觉不觉得好像有雾进来了?”石田阳和突然说道。 雾?不破看向四周,果然若隐若现的雾气正在逐渐吞噬他们所在的区域! 两人连忙更换了躲藏的地点,但那些雾气好像无处不在。 就像是在驱赶他们去什么地方一样。看着从门缝里蔓延进来的雾气,不破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动了:“我们得回到祭典上去找那只鬼。” “嗯、好的!”石田阳和拔出了刀跟在不破的身后。 “蓝色的刀刃,你用水之呼吸?”石田阳和的日轮刀呈现出天空一般的蔚蓝色。 石田阳和点点头:“千里君的刀是黑色的呢,真少见呐。” 与同伴汇合的安心感让石田阳和不再战战兢兢,说话的声音也镇定了不少。按时间来看,他应该也是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与不破一样。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第一次就会遇到这样棘手的任务,这里居然盘踞着一只能够使用血鬼术的鬼。 两人轻手轻脚来到了街道旁。祭典仍在继续,看来他们的离开并没有让这里的行为模式发生任何改变。那个拉住石田阳和的小孩子蹲在金鱼池边,用他那张早已破掉的网继续捞着金鱼。 不破眯起眼睛。仔细看一看,那些“恶意”的源头! 忽然,夜晚的风向变了。 “千、千里君,那个是!!” 所有灯笼的光亮在一瞬间消失,一簇,两簇,三簇......越来越多的冰蓝狐火代替灯笼照亮了这条街道。 终于现身了吗?不破调整气息,准备等待鬼靠近之后斩下它的头颅。 “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 原本正在参加祭典人群向狐火照亮的地方涌去,那只鬼穿着大红色的色打褂,撑着画有红色弯月的油纸伞,戴着覆盖半张面孔的面具,踩着高高的木屐从街道正中走过。发髻上的发簪随着她的脚步一摇一摆,木屐的齿敲击石板的声音与不破渐渐加速的心跳重音重合在一起。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目盲的婆婆,她也跟着涌动的人群一起向鬼的方向前进。 “我,可爱的信徒们啊,”女鬼红艳的嘴唇微张,“开始今晚的祭典吧!我的祭品......有两个呢!” 说罢,女鬼蛇一样的竖瞳瞥向了不破和石田阳和躲藏的角落,周围的人群也都唰地转过头来。 见状不破直接离开了藏身之处:“恶鬼,居然还在玩这种过家家吗?” 女鬼挑起嘴角,嬉笑道:“什么啊,还是个小鬼呀。小家伙,和我玩捉迷藏的不是你们吗?” 那只女鬼身边的人太多了,用于高速突进的一之型会在身后留下足以切开地面的风刃,在这里使用的话会伤到周围的人。那么,就单凭速度! 不破双腿蹬地,看准人群的缝隙从中穿过,迅速拉近了自己与鬼的距离。 鬼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 狂风的力量在漆黑刀刃上积蓄,不破瞄准女鬼的脖子,用力斩了下去! 呼—— 就像斩在了一团雾上,手下没有砍中的实感。眼前女鬼的笑容忽然模糊了起来,下一秒就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了。女鬼的身影在稍远的空旷处重新凝聚起来。 “呵呵......” 女鬼面上云淡风轻,但内心却突然警惕起来。这小鬼的刀好锋利......虽说用血鬼术躲开了,但仅仅是擦到了刀刃就觉得脖子要被砍断......得想办法先把他解决掉! “千里君小心后面!水之呼吸·四之型·打击之潮!”潮汐涌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飞溅的水滴打在不破的脸上。在他身后,一具浓雾凝聚而成的鬼影被石田阳和打散。 分身吗?不破正准备继续追击本体,他的腿突然被人抱住了。 “!?” 祭典上拉住石田阳和的小孩子此刻正死死地抱着不破的小腿,大声哭喊着:“你不能杀死山神大人!这样就没有祭典了!” 这一声哭喊似乎惊醒了周围的人,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许多大人拿起了手边的武器。 “呵呵,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的信徒们!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保护我!为我献上祭品!这样的话,祭典就会永远、永远......呃啊!!” 不行,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不破一手抓住小孩的后领将他扯离自己的后腿,丢进石田阳和的怀里,举刀使用一之型向前突进,周身卷起的旋风撕扯着女鬼身边的浓雾。那些雾气被吹散似乎给女鬼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不破抓住这个破绽,顺势降低自己的身体重心,围绕女鬼所在的附近空间环绕斩击,周身同时卷起了数道螺旋风刃试图驱散那些雾气。 由于是半途转变使用的型,八之型·初烈风斩的范围和力道都远远不及预期。但好消息是,烈风撕开了女鬼的面具。那张艳丽的面具之下潜藏着的是一张长满脓包与尖角的丑陋面容,它尖叫着向后暴退数米远离那些不断撕咬着它身体的旋风,双手遮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声尖啸。 看来这就是本体了! “嗬、嗬啊——!!”身后的人群突然爆发处一阵夹杂着恐惧的吼声。 石田阳和正在努力拦住那些汹涌向前的人群,但还是有几个举着生锈铁叉的人突破了他的防线,向不破和鬼的方向跑去。 “千里君!!”石田阳和腾不出手来,只能慌忙大声提醒。 “祭典......永远的祭典......我可是山神大人啊!!!”恶鬼抬起利爪,尖利的指甲直直插向不破的双眼。 “你们就永远地......留在这里吧!!” 霎时,以恶鬼的身体为中心涌现了浓厚的浊雾,整座祭典的街道像是被吞吃入腹了一样,被黑暗笼罩。 不破在雾气弥散的第一时间就回身后退,抓住了石田阳和的手臂,将他从人群中带出。 “千里君!?糟糕,这样的话无法看清周围,会伤到村民们!”石田阳和慌张道。 冷静,冷静!那些村民相当于成为了人质,在不知道本体在哪里的情况下贸然挥刀很可能会伤到同伴和普通人。现在已知,那只鬼能够通过将身体化作浓雾躲开攻击,但本质上还是有本体存在,因为不破的风刃曾让它发出过痛苦的声音。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本体! “啊!!啊——!”惨叫在左侧响起,不破和石田阳和迅速向惨叫声的方向靠近,只见一个村民捂着正在喷血的断臂痛苦地哀嚎。 “坚持、坚持住啊!”石田阳和撕扯下一块干净的布条迅速为那人止血。 “滚开!滚开啊!都怪你们!我的妻子没办法好起来了!”石田阳和被推了一个趔趄。 “你在说些什么啊?快让我帮你止血!” 那人明明疼得疯狂颤抖,但还是怒不可遏道:“生病的人只要去到祭典上,不管什么样的病都会立刻好起来啊!都怪你们!多管闲事的臭小鬼们!” 第10章 “闭嘴,那是不可能的。不如看看自己身下究竟是什么吧。”不破的声音冷硬,摁住那人的头低头看去。 “这些是......!”石田阳和原先一直以为自己站在凹凸不平的荒地上,现在在不破的提醒下仔细看去,脚下那些粗糙硌脚的石砾居然是已经被踩成碎块的骨头! 断去手臂的男人终于被爆发的疼痛压垮,在惊恐和疼痛的双重打击下昏厥了过去。 “呵呵......”鬼的声音再度响起,它轻轻哼着歌谣,被烈风撕破的脸皮重新长好。 “让我们来玩猜谜吧,谜语有很多。 什么东西想拿也拿不起来呢? 是那一湾深蓝大海里蓝蓝的海水, 捧起来蓝色就没有了踪影。 什么东西看不见,想拿却能拿起来呢? 是夏天中午那温柔的风, 用小团扇轻轻一扇,就能感受得到。” 对自己的雾这么有自信吗?居然在唱歌。不破感受到了一股愤怒在自己的心中翻涌。对于那些草菅人命的恶鬼,那些不敬畏生命的恶徒,他由衷地愤恨着。 冷静。去“看”!那些“恶意”集中的方向!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血液“嘣嘣”地在血管里奔涌,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浑浊的雾气不再是遮挡视线的阻碍,不破清楚地抓住了恶鬼身上流露出的浓厚“恶意”。 那个方向——那一点! 石田阳和看着那件白色的羽织冲入浓雾,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但受限的视野将他禁锢在了原地。他徒劳地握着刀,被动地警戒着周围。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被他人保护呢?先是哥哥,然后是同期。 【阳和,要去保护他人——哪怕自己的力量非常渺小,但大家的力量聚合在一起一定可以解决的!哥哥我一直这么相信着!】 哥哥......石田阳和将受伤的村民放在地上,举起了蔚蓝色的日轮刀。他没有天赋,水之呼吸的十之型无论如何都无法学会。但,我会尽我所能!手臂也好,腿也好,哪怕无法砍断脖颈,至少也要让恶鬼付出代价! 不破向着“恶意”凝聚的地方前进,破开迷雾,漆黑的刀刃携着疾风追向恶鬼的头颅。 看见了!那个恶鬼! 白色的羽织在空中飞舞,那张脸映在恶鬼毒蛇一般冰冷的眼瞳中。那张脸、那张脸上的表情—— “你这混账小鬼——为什么要对善良的山神大人(我)生气啊!!”恶鬼发出一声厉啸,却转身消失在了浓雾中。 唰—— 不破再一次斩空。啧!这家伙滑溜溜的像个泥鳅一样在雾里溜来溜去,每次斩击都只差一点点。为什么鬼不攻击?难道这个鬼的血鬼术没有攻击手段吗?这样的话,只要紧紧跟住,一定可以把鬼的头斩掉! 扩张肺部,让更多的氧气进入血液。让双腿的血液更加活跃,继续加速。趁着他还能“看清”那些“恶意”的流向,紧紧咬住! 鬼在雾中辗转移动,然而无论它如何更改路线,那个可恶的猎鬼人自始至终都紧紧地黏在它身后。能看见?他能看见我在雾中的身影吗?怎么可能!? 而且——速度好快!根本甩不掉! “......没用的东西们,快点来保护山神大人(我)啊!!”此刻它再没有心情哼唱那些歌谣,转而在被斩首的威胁下夺命奔逃。 不破单脚蹬地来到空中,吸入大量的空气以至于嘴边发出“嘶嘶”的气流声。下一刻他在半空中旋转自身,围绕自身旋转的巨大风刃将刀路上的一切阻碍切得干干净净。五之型·寒秋落山风! “啊!!”雾气被吹散了!鬼的脸上冒出了冷汗,周围没有可以阻挡攻击的—— 下一秒,不破的瞳孔忽然放大,咬牙说道:“......婆婆你!” 眼盲的老人张开双臂,以保护者的姿态阻挡在了鬼的身前。不可以伤到人,但鬼就要逃走了!现在已经箭在弦上,这一击还能改成其他的招式吗!? “千里君!砍下去!” 是阳和!他要干什么?要砍吗?但是婆婆......! “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 听说水之呼吸的使用者们会被要求想象像与水融为一体,这一招流流舞正是使身体像水流一样运动。石田阳和利用流流舞的高速移动和柔软的身姿将阻挡在鬼和不破之间的老人带离了战场。 至少我——可以帮上忙!疾风的呼啸切断了其他声响,石田阳和回头去看战斗的结果。 第6章 名为烟罗的、操纵雾气的恶鬼,其真实年龄不过十三岁。作为人类存活的真实年龄。 化身为鬼的理由,以及在那之前作为人类生活的十三年,早就慢慢地被遗忘掉了。充斥在脑海里的只有怎么也走不出去的迷雾,还有那些亮闪闪的灯笼。 回过神来时,有一个妇人站在自己的身前。她的眼睛看上去受了伤,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孩子......是迷路了吗?】 稀里糊涂地被那个妇人带回了家,身上的血迹和嘴角残留的肉末都被仔细地清洗,换上了崭新的衣物。 【在你想走之前,就在我家住下吧。】 鬼的食粮是人类,但不知为何,烟罗并没有吃掉这个妇人,而是选择去远离这间房屋的地方进食。 【真想再去一次山神祭呐。】眼盲的女人平日从不点灯,但自从将烟罗接回家中,每夜便有一缕烛光照亮整个房间。 祭典?说到底这个世界上又没有神,只有吃人的鬼而已。 【那个瞎眼的女人,在山神祭上弄丢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就整天疯疯癫癫的,拐别人家的孩子当女儿呢。真恶心。】 烟罗听见一户人家传来这样的对话。烟罗吃掉了这一家人。 【呐,】烟罗拉着妇人的手说道,【我带你去山神祭吧。】 妇人的眼睛并非全盲,她还能看见一丝光亮。在本应漆黑无光的夜晚,一盏盏明黄的骨灯笼亮起,七彩的焰火升上了夜空。 妇人感受着光亮照在面颊上,但她还想要更多、更多:【这里太安静了,让它更热闹一些如何?】 于是夜晚的山神祭有了永远不会吃完的食物,永远亮着的灯笼,永远不会离开的人群。 祈求山神大人赐予平安的病人,会在祭典上健康地笑着。早已逝去的亲人,也会像往常一样同自己说话。只要穿越那片浓雾,每晚、每晚,都是与家人团圆的日子。不需要再去耕种土地,祭典上总会有吃不完的食物,所以田地荒废了也没关系。 呼—— 摊贩的叫卖声、消灾面具上悬挂的铃铛声、绘马相撞发出的咔哒声,全部被淹没在了呼啸的风声中。 ——为什么会在现在想起这些事? 漆黑的刀刃击中了脖子,但是好硬!比藤袭山最终选拔里砍掉的鬼的脖子要硬太多了!不破双臂用力下压,日轮刀“噗呲”一下没入半边。 “给我……砍断啊!!”猎鬼人的喊声震耳欲聋。 【妈妈,给我买苹果糖吧!】 这是……谁在说话? 烟罗成为这里的山神大人之后,只会吃掉那些主动走进浓雾,祈求它消除自己病痛的病人。这种人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营养价值。 【妈妈我啊,唯一的愿望就是看见……穿上结婚的礼服,美丽地走过举办祭典的街道哦。但是,妈妈已经看不见了啊……】 你喜欢的话,我会穿上色打褂。只是,你为什么会把我……弄丢了呢?妈妈。 嗤—— 骨肉分离的声音惊散了浓雾,鬼的鲜血染红了不破的日轮刀,同时也将大片的血迹泼洒在了不破的脸上。 已经结束了。他甩去刀刃上的血迹,收刀入鞘。 圆圆的头颅带着被削去半数的长发在空中翻滚,然后像稚童喜爱的手球一样砸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失去控制的鬼身摇晃两下,最终不可控地坠向地面。 确认周身的浓雾逐渐散去,有代表崩解的灰烬出现后,不破找到了一旁的石田阳和与老婆婆。 “阳和,谢谢你。”如果没有石田阳和带走婆婆,不破没有办法一击斩下鬼的头颅。 “没什么,千里君你的脸,用这个擦一下血迹吧!没有受伤吧?”石田阳和看见不破满脸都是血迹着实被吓得不轻。 “没事,这是鬼的血。”不破看向被石田阳和带走的老人。 他想问婆婆,为什么会带着村外的旅人走入浓雾的陷阱?又为什么摸到了他的刀之后,还要带着他进来? 但是他没有问出口。 他的任务是斩杀恶鬼,然而人也好,鬼也罢,其本身只要存在,就一定会和周围的环境产生许许多多的链接。 斩断鬼的头颅,就会有无数与之相连的链接断掉,这是当然的事情。宛若山神显灵一样如梦似幻的血鬼术,说到底也是恶鬼为了杀人、为了进食而诞生出来的能力。在那片浓雾消散后,那些沉迷于祭典的村民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他们脚下踩着累累白骨。 第11章 哪有什么永不结束的祭典?哪里会有永远不会吃完的食物?那只是名为烟罗的鬼让人们做的一场梦罢了。 通过鬼口中的只言片语推测出了这里曾经发生的事,不破还是会禁不住想,他做的这件事情,有帮到这里的哪怕一个人吗? “千里!千里!支援来了!”不破的鎹鸦无量的声音重新盘旋在头顶,不破抬起手,它便顺从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辛苦你了,无量。你去帮我叫增援了吗?真是麻烦你了。”他轻轻挠了挠鎹鸦头顶顺滑的羽毛。 “不破君,您有受伤吗?需要包扎吗?”闻讯赶来的隐部队成员跪倒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询问满身是血的不破。 “啊,不用担心,这都是鬼的血,请去安置村民们吧……这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辛苦你们了。” 看着隐的成员去安抚虚弱的村民们,不破抬腿向鬼所在的地方走去。它的身躯已经化作灰烬消散,只留下了美丽的色打褂铺展开,摊在地上。 石田阳和搀着已经快要走不动的盲眼老婆婆来到了不破的身边。 “千里,这个婆婆她......”石田阳和想要说什么,看见不破的神情之后就闭上了嘴,松手让婆婆坐在鬼的头颅旁。 那是没有任何同情的平静表情。 一片黑暗中,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妈妈,妈妈,”她小声哭着,“你在哪儿啊?祭典就要结束了,为什么不来接我?” 忽然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来晚了对不起!”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妈妈!妈妈,祭典就快要结束了,我们再去那边看一看吧?” 盲眼的妇人有些伤心地笑着:“祭典已经......结束了哦,我们一起回家吧?” “但是,”女孩看了看昏暗的前路,害怕道,“那边很黑的啊。” 妇人抱起女孩,轻声安抚:“没关系的,妈妈会陪你一起走。” “嗯!”女孩抱紧妈妈的脖子,闻着熟悉的、安心的味道,“我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两人就这样消失在了黑暗中,身下是无尽的烈火。 * 据说那个村子之后还发生了暴乱,隐部队的成员被揪着领子大吼“山神大人死掉了的话我们之后该吃什么活下去呢”之类的话。不破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他究竟从鬼的手上救下了什么样的人。他只是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意志,将猎鬼、寻找那个红发恶鬼当做自己前进的目标,并为此付出全部的努力而已。 不破曾经能够看到来自人的“恶意”,他可以通过这样独特的视角躲避一些伤害,但同时也让他的世界只有善与恶之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看不见人身上的“恶意”了。这样的变化曾让他无比害怕,因为他无法再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规避伤害。 槿知道了他的变化,也知晓了他的恐惧。 【所有人都是由一部分善、和一部分恶同时组成的。但是,人们更多的时候不是在做善事或者做恶,而是漠然视之。‘他人的事情与我何干?’恐怕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这么想的吧?所以,重要的不是别人如何,而是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此刻选择行善、还是作恶?又或者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我想弥补过去,所以我想要行善。但我不会要求千里和我一样,因为在我心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们平安健康,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痛苦后悔,无论怎样的未来我都可以接受。】 正如槿的劝诫,不破不再去关注人的善恶之分,他开始接受人类的复杂多变,开始用心去观察他人、与人交往,而不是仅仅通过“恶意”来甄别他人,简单的将人分归为善、恶两类。替别人决定生活方式是一种傲慢的行为,在不正确的身份下试图教化他人也是一种愚蠢的自大,所以他也不会强迫他人遵守自己内心的道德准则。 不破或许会在抉择的路口摇摆,可一旦确定了方向,就绝不会再轻易动摇。 “那个婆婆在我们离开后就去世了呢......”石田阳和心情有些低落,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千里君,我一定会成为柱,然后保护大家的!我们一起加油吧!” 柱,应该是很厉害的人才可以拥有的称呼吧,像是矢吹真羽人那样强大又富有安全感。 “嗯,一起加油吧,阳和!” 不破和石田阳和在半途中道别,二人分开前往不同的任务地点。猎鬼人的工作是不断地斩杀恶鬼,尽管他们一刻不停地赶往任务地点,但每月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有关恶鬼伤人的报告被送往鬼杀队的本部。 一只脖子上系着紫色结穗的鎹鸦落在宽阔的院落内。 矢吹真羽人端正地跪坐在室内,身姿挺拔,从不离手的日轮刀被放置在身侧随手可及的地方。而被他用尊敬的目光注视着的青年黑发及肩,鎹鸦来到了他的身边报告情况,被青年安抚似的摸了摸头。 “千里,阳和,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啊。我的孩子们正在成为优秀的剑士。” 矢吹真羽人说:“他们还差得远呢,主公大人!” 鬼杀队如今的当主,年仅14岁的产屋敷耀哉笑道:“真羽人,严格是一件好事,但也不要太打击下级孩子们的热情。” “遵命!”主公大人希望我收继子吗?但是,连最基础的训练都坚持不下来的话,那也太不像话了! “那么,今天叫你过来是为了询问你的意见,”产屋敷耀哉送走鎹鸦,转过身来,俊秀的面庞被左侧鬓角处可怖的小片伤疤破坏了美感,但他却从未因此露出一丝病态与忧虑,“关于行冥成为岩柱一事。” 时隔两年,终于又有新的剑士拥有成为柱的才能了吗!关于悲鸣屿行冥此人,身为风柱的矢吹真羽人因为忙于驻地的巡逻与猎鬼任务没有机会亲自与他接触,但关于那个被主公大人亲自救下、双目失明但很快驾驭了很少有人能够学会的岩之呼吸的青年,矢吹真羽人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才18岁吗?那还真是未来可期啊!主公大人!我认可他的能力!” 产屋敷耀哉笑了笑:“其他的柱们也是同样的想法。那么在半年后的柱合会议上,行冥将作为新任岩柱与大家见面。” 矢吹真羽人附身行礼:“遵命。” * 与石田阳和分开后,不破继续跟随自己的鎹鸦无量的指引,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个地点执行任务。 这次在村镇中制造惨案的是一个速度极快的鬼,不破在第一晚发现了它的踪迹,但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而追丢了,直到太阳升起他都没能斩下恶鬼的头颅。 白天鬼是不会出来的,不破回到落脚的地方回想昨夜的战斗。今晚不能再失手了,以那只鬼谨慎的性格来看,它肯定会在今晚逃走。一旦离开这个村子,凭借那只鬼的速度与躲藏能力,再想找到它简直难如登天。 不破的感官自小就与常人有异,眼睛能够“看”到带着“恶意”的生物,比如想要伸脚绊倒自己的顽童,或者夜路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们,又或者在进山砍柴时不小心惊动的毒蛇。随着年岁的增长,来自人身上的“恶意”逐渐消失,在练习呼吸法之后,他发现自己只能“看”见来自鬼的“恶意”了。 之前与操纵雾气的鬼战斗时,不破曾经短暂地进入过一个玄妙的状态。原本盘踞在他世界里的那些浑浊气息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牵引着他向敌人的弱点“看”去。鬼的心脏在哪里?脖子有多硬?那是本体吗?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那一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他“看”到了那些答案。 可惜在那之后不破没能再次进入那个状态。他思考过究竟什么原因致使那个状态的出现,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愤怒。对于恶鬼随意轻贱生命的愤怒,对于人不珍爱自己生命的愤怒。他也试过回想那个燃烧的家,回想那个红发的女鬼引出自己的愤怒,但无一都失败了。 难道说,还缺少一些其他的条件吗? “啊啊啊——!修行!修行还不够!”不破挠头崩溃大喊。果然还是锻炼得不够,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天赋,所以要更加努力!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先不去想了,按照若松师父告诉自己的话,脚踏实地地向前走,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旅店的老板娘担忧地看着自家正在颤抖着落下灰尘的天花板:“旦那,那个孩子是在房间里抓老鼠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去给他送点鼠药吧?” “行了,你少管他的事,”老板坐在竹凳上看报纸,“那个孩子手里带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刀,等明天就让他离开!”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不破在房间内挥汗如雨,训练可以让他的头脑冷静下来。 “说起来,阳和那个时候说的话......” 【千里君你的速度真的好快,就算是在那样的浓雾中也能追上鬼的身影!如果不是那些残影的话,我也没办法及时支援到......】 第12章 【残影?什么残影?】 【诶?就是千里君在使用呼吸法追那只鬼的时候,在身后会留下模糊的残影,就像......映在墙上的影子一样?】 影子?不破松开握刀的手。说起来之前一直没有在意过,若松师父和矢吹先生的风都是清亮的碧青色,自己使用风之呼吸的时候总觉得颜色暗暗的。一瞬间的想法闪过,不破决定先将这件事放在一边,等到解决完这里的鬼之后再仔细考虑呼吸法的问题。如果因为过于纠结在那些影子上导致风之呼吸走形的话,不论是对自己还是这里的村民都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事情。 但是,在浓雾中追逐那只雾鬼的身法感觉可以利用一下。 夜晚。 “可恶的猎鬼人......可恶可恶可恶啊!!你这家伙都不会累的吗!?你还是人类吗!?” 头头头——砍掉头!! 鬼在疯狂向着村外的树林逃跑,可是身后那个梳着可笑麻花辫的猎鬼人就好像它的影子一样赖在它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 明明左臂已经被打碎了,他感觉不到疼的吗!? 不破的左手疼得想要掉眼泪。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已经不会在战斗中因为受伤疼痛而流泪了。感谢若松师父! 鬼的身体要远比人类强大,力量也更重。呼吸法让人类拥有了可以媲美鬼的身体能力,但单论□□的强度,只是癸级队员的不破占不了上风。在与鬼的正面对决中,左臂的骨头在高速冲击下被折断了。胸口也在隐隐作痛,喉咙返着血腥味。 “喝啊——”暴风斜斩下鬼的半个身子,连带着半张脸也被一同削掉。不破继续跃起举刀劈砍,下一击斩断了鬼的脖子。 因为奔跑追逐的速度太快,他连人带刀在地上翻滚着撞上树干才终于停了下来。 “咳...!”嘴角溢出了血迹,不破强忍着眩晕爬起来亲眼看着鬼的身体化作飞灰消失,这才放下心来。 “咳咳咳......”一旦松懈下来,身体的疼痛仿佛不满被忽视了一样,迅速占据了不破的大脑。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太差了,一旦提速很容易就会失去平衡。风之呼吸使用者特有的连续攻击也被自己用的破破烂烂,果然还是耐力的问题吗? “千里!千里!去蝶屋!治疗!”鎹鸦无量停在不破的肩膀上,轻轻地用喙啄着他的脸。 见不破还在发呆,无量用力叼着他的脸颊肉。 “啊啊!是是!我去就是了!好疼啊!!” 不破的任务地点附近很不巧的,没有会为猎鬼人提供食宿的紫藤花家纹之家,可能是因为这里距离蝶屋更近一些的原因吧。 对不起了铁广原先生,你打造的宝贵日轮刀暂时当一下拐杖吧。不破用有些脱力的身体拄着日轮刀走到了蝶屋的大门前,小纪早已接到鎹鸦的消息等在这里了。 “千里先生!好严重的伤,需要尽快手术!!我去叫海夏小姐!”她一看到不破就哭了出来,然后指挥在蝶屋帮忙的隐将不破四仰八叉地抬起来,送进了手术室。 前任花柱有花海夏小姐虽然在战斗中失去了左腿,必须依靠拐杖行动,但在成为柱之前她曾是一名骨科医学生。 “原来如此,所以有花小姐的力气才这么大的吗!真厉害啊!有花小姐,请将我的骨头换成不会折断的材料吧!这样永远不会骨折了!”来自手术后麻药劲头还没过的不破君,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提蝶屋病号床两周。 那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有花小姐的脸已经彻底黑了哦!来自不破的病友,因为运气不好被瓦砾压伤的隐部队成员藤田先生。 半个小时后。 “唔唔唔......!”不破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坐了起来,他捂住了脸,他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藤田先生翻了个身,安心睡下了。 虽然面无表情但脸已经红透了的不破抓起了日轮刀,身上挂着尖叫的小纪冲过走廊,去到院子里准备进行“静心训练”。 “千里先生不可以!!伤口才刚刚手术完毕!” “没关系的小纪!右手也需要锻炼!唔呃——哇啊!?”没等不破拔出刀,有人抓着他的后领将他拎了起来。 “嗯!一段时间不见,变得稍微厉害了一些啊!少年!” 爽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破眼睛一亮,喊道:“矢吹先生!” “哈哈哈正是本人!但是身体可是很重要的!要听有花的话啊!”矢吹真羽人提着不破和小纪走回了病房。 “风、风柱大人!!”许多蝶屋的病号听说有柱来到这里,都挤在藤田和不破的病房外,只露出一双双眼睛扒着门框往里看。 “矢吹先生为什么会来蝶屋?难道......您受伤了吗!?”不破坐在病床上,矢吹真羽人坐在墙角的凳子上。 “千里先生真的很担心矢吹先生呢!”小纪端着被不破喝完的药碗,从拥挤的门前离开了。 “嗯,并没有!我只是来找有花取药而已。” 取药?果然是生病了吗? “少年,不要东想西想。现在可是和柱面对面说话的时间,下次可不一定这么巧了哦,想要见到柱的话,你也要成为柱才行啊!”矢吹真羽人打断了不破的思考。 “是!” 该说些什么......啊对了,关于自己的呼吸法和奇怪的残影! “嗯,残影吗?”矢吹真羽人记起若松小十郎寄来的信件中提到过,不破的剑技总会带有一丝黑色的残影,似乎本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而且比起高速的连续攻击,那孩子似乎更适合一击必杀。以及,先发后至的刀势会让他在使用风之呼吸时变得束手束脚,但这些特点也许能够成为他独特的攻击手段也说不定。 因为尚不明确的原因,不破挥刀时,锋利的刀刃会先切断目标,而呼吸法招式产生的风刃、旋风之类会稍慢一步产生。从旁人看来,就像是刀砍得太快,和后续的攻击脱节了一样。 【真羽人,收他做继子吧。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矢吹先生?”不破看着沉默许久的矢吹真羽人。 “不破啊,”风柱终于开口,“你要不要来做我的继子?” 第7章 “继子!?”率先喊出来的是一直在默默听墙角的藤田先生。 “继子......不是只有非常优秀的人才能成为柱的继子吗?我现在只是癸级,但是我会继续努力的!虽然现在还不太行,但我总有一天会让矢吹先生认同我的!” “哈?你是什么榆木脑袋吗?给我好好看看你的藤花刻,你现在可已经是辛级队员了啊!”矢吹真羽人一个手刀劈在了不破的头上。 藤花刻是一种将队员的等级刻在手背上的特殊方法,据说用力绷紧肌肉再喊一个口号就能看见自己的等级。藤花刻应该是最终选拔结束后弄到手上去的,只是不破一直忘记这件事了而已。 “啊!真的!但是矢吹先生是怎么知道我的等级的呢?” “咳嗯,这没什么!怎么样,要来试试做我的继子吗?但事先说好,我的训练可是很严格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坚持下来!如果没办法通过训练,我也是不会认同你的哦。”矢吹真羽人向后靠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朝气蓬勃的姿态,从外表来看很难想象他已经和恶鬼缠斗了多少年。 快答应啊!快答应啊!藤田先生已经着急到开始咬被单了,这可是风柱大人第一次主动邀请队员来接受成为继子的训练。 “矢吹先生......”不破与矢吹真羽人碧青色的眼睛对视。矢吹先生的眼神,像是在透过自己看什么遥远的事物。令人感到非常、非常的......遗憾。 嘴巴快过脑子,不破大声道:“是!承蒙您的照顾!我不会放弃的!请狠狠地训练我!” 呦西!藤田先生在被窝里握拳庆祝。 “哼哼,不错的气势!喂有花!这孩子我就带走了,多谢你照顾!” 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赶走围观病号们的有花海夏姑且认同了不破的选择,说:“好好跟他训练吧,千里君。也别忘记监督他吃药。”说罢还瞪了矢吹真羽人一眼。 吃药。 “矢吹先生果然还是生病了吧!就算是柱也要好好休息啊!” 矢吹真羽人摸了摸他的头,在有花海夏的瞪视下败下阵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注意身体的!” 第二天,不破就收拾东西告别了蝶屋的孩子们和有花小姐,跟随矢吹真羽人前往风柱的宅邸。 矢吹真羽人的宅邸位于一片竹林中,名为青竹居。踏上山间蜿蜒的石板小路,耳边只剩风吹打竹叶的唦唦声。路的两侧是挺拔高耸的青竹,走在其间像是置身于峡谷中,一派肃穆、静谧的感觉。青石上布满青苔,院墙也是竹扎的篱笆,向里能看到许多训练用的道具、草人,和已经砍得破破烂烂的木桩。 感觉是个很适合隐居的地方。 “首先,我和若松师父都支持你开发自己的呼吸法。”和室内,因为两人都被有花海夏命令近期不能进行实战训练,所以矢吹真羽人决定先从理论方面入手。 第13章 “历代鬼杀队的剑士们,都曾在战斗中开发出过只属于个人的呼吸法。这些呼吸法虽然不像炎、水、风、雷、岩那样普及至今,但毫无疑问,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你觉得自己的剑技有什么特点吗?缺点也行。” “缺点的话,总感觉出招很慢,明明刀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挥出了很好的刀路,但除了刀刃的砍击之外,各种招式产生的剑气总会慢一步跟上。如果放慢自己的动作,就砍不出那样锋利的斩击了。除此之外,每个招式只有第一击的力量是足够的,同样的砍击力道会随着次数的增多逐渐减弱,根本构不成威胁。” “最近阳和和我说过,我在使用招式的时候身后会留下影子一样的残像,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要说特点,不止一只鬼说过我像个恶心的牛皮糖......”这个评价让他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失落。 矢吹真羽人摸着下巴说:“我说你啊,要不要试试忍者的招式?不不,更像是阴影中的暗杀者,你看,如果只有第一招的力量足够,那就只出一招就好了不是吗?一击必杀,杀不掉的话就紧紧黏住,准备下一招。” 他一拍大腿:“我觉得能行!等你的伤好一些我们来试试!” 柱是非常忙碌的,在不破的伤好到可以挥刀前,矢吹真羽人就被命令叫走去执行任务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他走之前留下了多达五个卷轴的训练清单,并威胁不破如果他回来时没能通过体能考核就从青竹居滚出去! 训练任务集中在三个方面,分别是力量、速度和技巧。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想要依靠自律完成那些魔鬼训练任务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破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成为矢吹先生的继子了。 青竹居的后山有一处瀑布,矢吹真羽人要求不破站在瀑布下,让垂直落下的水流锤炼身体。不破第一次感觉到水居然也能如此沉重,初次站在瀑布下的时候他直接被压进了水底差点憋死。 他还要在高高竖起的木桩上快速移动,确保自己无论以何种姿态都能够稳稳地站立。最高的一组木桩有五米左右,木桩的横截面还没有不破的拳头大。这种距离站不稳掉下来很难在空中调整身形,基本上每天身体都会青一块紫一块。 为了想象自己是暗杀者,他会在雪地中尝试隐藏自己的气息,等待着小鹿从身边经过而不被惊动。为了锻炼体力,不破还要拉着三根圆木绕着山麓奔跑。 “啊——!!修行!!” “嘎——!!” 好在还有无量陪着他。 伤好之后,除了偶尔出门执行猎鬼的任务,其余的时间不破一脑袋扎在地狱训练中,慢慢地加大训练量。矢吹真羽人偶尔会寄信回来,针对目前的训练清单进行一些更改。因为鬼杀队的队员补充速度远远追不上剑士在猎鬼中的牺牲人数,导致所有人都开始脚不着地地消灭着恶鬼,矢吹真羽人一直没有得到机会回到宅邸亲自检验不破的训练成果。 身体素质的提升效果体现在不破能够更快地挥刀,单纯的角力时能够依靠身体力量压制低级的鬼,加之怎么也甩不掉的牛皮糖身法,在青竹居住下后的任务中不破基本没有受过需要去到蝶屋处理的伤。当然,他也会记得从任务地点购买一些伴手礼,委托鎹鸦送到蝶屋去。大多数是一些发夹、小饰品一类轻便的东西,鎹鸦可以在传递消息的同时带给蝶屋的孩子们。 时间一晃而过。1907年春末,矢吹真羽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不破任务归来正在休息中,拿了一把扫帚清扫石阶上的灰尘,然后就听到山下有久违的脚步声传来。 “矢吹先生!”他向路的尽头看去,矢吹真羽人和他走时一模一样,不过头发又长了一些,长了一些胡茬。 “嗯!真的是很久不见了!让我看看你的长进吧!”刚回来的矢吹真羽人并没有选择休息,反而是带着不破来到了室内的道场,二人均手持木刀对立。 矢吹真羽人气势惊人,宛如体内蕴藏了狂乱的暴风,随时准备将闯入者撕碎。反观不破这边,他只是摆好架势,并没有露出一丝攻击性的气息。如果有外人闯入道场,会认为这个少年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菜鸟而已。 “很好地收敛了气势,来吧!让我看看你修炼的成果!!” “我上了!”不破大喊一声,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不错的速度,但是攻击意图还是太明显了!矢吹真羽人原地不动,架刀轻松挡下了突然出现在右下侧的不破。一击未成,不破立刻后退,伺机而动。道场内的空间终究有限,但不破还是在移动中留下了残像,在观察到矢吹真羽人的瞳孔移向残像的瞬间,他举刀前刺! 当—— 木刀与木刀碰撞在一起,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声。 不愧是矢吹先生,瞬间就意识到那是残像了!但这一击也不是毫无收获,为了挡下以残像作为诱饵的刺击,矢吹真羽人后撤了一步。 矢吹真羽人也在为不破的飞速进步感到隐隐的心惊。真是危险,在察觉到我眼睛的移动方向之后迅速发起攻击,挺能干的啊! “接下来该我了!接招吧!”矢吹真羽人身体前倾,以比不破更快的速度突进到了他的身前。 好快——!不破只来得及甩刀拨开来自矢吹真羽人的连刺,身体在重心后移的同时以自身为中心扭动并进行多次砍击,这才勉强挡下矢吹真羽人的攻击,胸腹处依然被点到了几次。 “不错的防守技,虽然没能全部防下,但也已经值得夸奖了!”矢吹真羽人举刀。 这个架势!不破看出这是风之呼吸·二之型·爪爪·科户风的起手式,果然在刀挥下后,四道风刃呼啸着向他冲来。 必须要近身!不破张口吸气,让饱经锻炼的肺部扩张到极致,丝丝黑影在刀刃上凝聚。下一刻他竟双脚蹬地,直直地冲着风刃切来的方向前进。切断它们!现在的我可以做到的! 向矢吹真羽人快速逼近的身影撩起漆黑的剑气,与高速移动同时进行的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快速切砍,除了逼近的刀光,矢吹真羽人的眼中再看不到其他。 本应势无可挡的风刃被切开,不破终于来到矢吹真羽人的面前。 “我来了!矢吹先生!”在常人肉眼所不能及的领域,不破以自身为中心,极快地向四周砍出了八刀。先发后至的刀光组成了一朵巨大的莲花,自斜上方倾覆,盖住了矢吹真羽人面前所有的行进路线。 不破从刀光的间隙看到矢吹真羽人上扬的嘴角,他自下而上挥刀,风之呼吸·四之型·升上沙尘岚生成的五道风刃将不破的招式悉数挡下,可他的木刀也因此断裂开来。 不破顺势向前突进,挥刀瞄准了矢吹真羽人的脖子。本来他已经收力打算将刀搭在对方的脖子上,然而刀尖却没能传来实感!矢吹真羽人轻巧地后退,让不破的最后一击失手了! “就到这里吧。”不破抬头看向矢吹真羽人,对方的表情带着一些欣喜,也有些不满意。 “你知道为什么最后一击没能砍刀我的脖子吗?”道场已经被两人砍得满是刀痕。不破已经使出了全力,但他知道矢吹真羽人一直在放水,因此也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尤其是最后一击,就像打猎时信誓旦旦地射出弩箭,却在命中前的最后一刻被猎物躲开了一样令人恼火。 “因为我没能把握好距离?” 矢吹真羽人摇头:“看来你没有完成我要求你做的事。好好对待你的刀。” 刀? “但我每天都有保养......” “不是那个意思。你的刀有多长?能够砍到多远的东西?它的重量你清楚吗?韧性呢?”矢吹真羽人的问题像钉子一样将不破定在了原地。 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明明每天摸得最多的就是日轮刀,他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把刀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去了解它,与它对话,”矢吹真羽人拿来了自己的日轮刀,碧青色的刀刃锋利无比,彰显了主人对它的宠爱,“它会回应你的。刀可是你最重要的伙伴。” “这样的话,你的斩击绝对不会挥空。尤其是对你而言,你的突刺和砍击一旦无法命中,招式的威力就会下降。多浪费一秒,战局就会多一分变化。一击杀死你的战局,这就是你所要追求的东西。” 矢吹真羽人的话点醒了不破。在最初对战操纵雾气的鬼,又或者是之后被他斩于刀下的鬼,他有很多次攻击都挥空了。哪怕一再告诫自己要看清距离,下一击依旧可能会挥空。这种赌博一样的攻击是不致命的,招式的威力也不会有更大的提升。既然追求一击必杀,那么当下挥出的一刀必然应该灌注剑士全部的精力。一定会命中的攻击才是致命的。 唯有将刀融入自己的身体,像驱使肢体一样去使用刀,将所有的决心灌注在刀上,刀才会回应。 “我明白了,矢吹先生!谢谢您的指导!”不破站起身,说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要先去泡个澡吗?” 第14章 “嗯!真是体贴呐千里!我承认你了!以后作为我的继子,继续精进吧!” “是!!” * 半年一度的柱合会议,众位柱们早早地在主公大人的庭院内集结。 “矢吹,听说你收了一个继子,真是难得一见啊!”炎柱炼狱槙寿郎拍着矢吹真羽人的肩膀道。 “那孩子还差得远呢!炼狱先生才是,有令人骄傲的儿子啊!” 现任水柱站在一旁笑着看风柱和炎柱谈笑风生,作为新任岩柱参与到柱合会议中的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口中默默诵经。 “主公大人到了。”产屋敷耀哉的夫人天音为他拉开了障子门,鬼杀队的现任当主缓缓走到廊道前。 “早上好,各位。”产屋敷耀哉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与洁白的云。不知道他还能有多久可以这样自由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他的孩子(剑士)们呢? 在产屋敷耀哉出现的第一刻,庭院中的四位柱纷纷单膝跪地,对主公大人行礼。 “能看到您身体康健,我等无比幸福。祝您接下来也多福多幸,一切尽意。”矢吹真羽人又一次抢到了与主公大人问安的机会。 “谢谢你,真羽人。”产屋敷耀哉笑着回应。 进入内室,柱合会议正式开始。 “如大家所见,鸣柱牺牲后,如今只有四位柱。恶鬼伤人的报告仍源源不断,我的孩子(剑士)们也在这样的重压下疲惫不堪。各位对于扩大招收规模,让更多有意成为猎鬼人的剑士们加入到鬼杀队有何看法呢?” “主公大人,”炼狱槙寿郎是在场柱中最年长的一位,炼狱家代代传承炎之呼吸,这位留着烈焰猫头鹰一样发型的炎柱率先说道,“我认为选拔有才能的剑士加入鬼杀队,甚至从甲级队员中甄选能够成为柱的人才也是必要的。但是,最终选拔的标准决不能降低。两年一度也许可以调整为一年乃至半年一次。”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队员们的质量绝对不能放松!最近下级队员们的训练都有些松懈,呼吸法的使用也非常粗糙!培育师们精心培育的剑士数量太少了!” “增员是好事,但人数一多也会不好管理。” “南无阿弥陀佛,因为薪水而加入的队员不在少数,他们的魄力和决心终究很难和仇恨着鬼的队员相比......” 不知鬼,不遇鬼,就这样普通地过完一生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然而,许许多多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被卷入了这场持续千年的人与鬼的争斗中。进入鬼杀队的队员中也有为了薪水而不断猎鬼的人,私下也曾发现过只猎杀最低级的鬼以谋求晋升的队员,这些事情主公大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毕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鎹鸦的眼睛。 最终,一切还是要交由主公大人定夺。 “是吗。那么就将最终选拔的间隔缩短,辛苦各位为我留意具有天赋的孩子们,对于有意加入鬼杀队的孩子,也请多加引导。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炼狱槙寿郎率先说道:“主公大人才是,请您务必注意身体!” 产屋敷耀哉依旧温和地笑着:“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真羽人,我还有话想要对你说。” “遵命!” 屋内只剩下了主公大人和矢吹真羽人进行谈话,其他的柱们各自散去,现在不是能够好好聚一聚的时间。炼狱槙寿郎也很久没有回家指导自己的大儿子杏寿郎练习剑术,只能通过夫人瑠火寄来的信件了解儿子们的近况。有着独特金黄发色、红色发尾的烈焰猫头鹰一般的男人会在看到信中写千寿郎学会走路时开怀大笑,又苦笑着自己再次错过了孩子们的成长。 现任水柱则给前水柱鳞泷左近次写去了道贺信,恭喜他的弟子柏山结月花成为了自己的继子。鳞泷左近次作为鬼杀队的培育师无疑是失格的,因为他在近十年内从未有弟子通过最终选拔,一些闲言碎语也理所当然地找上了居住在狭雾山山麓的老人。去年,鳞泷的弟子柏山结月花终于冲破了“诅咒”,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日轮刀。 同为水之呼吸的使用者,在柏山结月花主动提出想让自己收她为徒的时候,水柱欣然答应了。柏山结月花用薙刀,在刀术方面水柱无法给予更多的指导,但在呼吸法的应用与身体素质的锻炼上,他能够帮助柏山结月花更进一步。 “南南东!南南东!有任务!”某间和室内,柏山结月花跪坐在一位男性背后,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 鎹鸦站在窗台上,男人像是见到了什么污秽不幸之物,勃然大怒地起身驱赶。 “父亲大人,我已经决定了,今天是特地来向您和母亲大人辞行的。今后我将作为继子入住水柱大人的宅邸,任务繁忙无法经常回来探望,希望您能体谅。”柏山结月花伏下身子行礼,起身去拿立在门边的日轮刀。 “......你要是出了家门,就再也别回来!鬼?你编出来的谎话谁会信?你母亲为你担心得饭也吃不下,你就这么安心地在外面逍遥吗!?你这个不孝子!” 柏山结月花的笑容消失了。同样的争吵发生过无数遍,她已经累了。 “希望您和母亲大人保重身体。我们走吧,竹子。”鎹鸦落在她的肩膀上,随她一起离开这个令人感到无比窒息的地方。 至少在数十年前,这个家还有另外的称呼,叫做紫藤花家纹之家。如今大门上再也看不见紫藤花的花纹,院内的紫藤花也在柏山结月花记事前就枯死了。 “......”一个小男孩躲在院落的门后,怯生生地看着她。 柏山结月花向他招了招手,男孩立刻露出了笑容向她跑来。 “结雄,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好父亲和母亲。” 柏山结雄拽着她的队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姐大人......一定要去不可吗?” 柏山结月花蹲下来,摸着结雄的头:“因为恶鬼还在吃人,因为我有保护他人的能力。这是我的愿望。” 少女离去时没有回头。其实她说谎了,她离开的原因不是这么的冠冕堂皇。只是比起穿着拘束繁琐的和服面对西装革履的人,她更愿意挥舞着薙刀砍杀不需要她去揣测、猜疑的恶鬼而已。 第8章 从柱合会议上回到青竹居,风柱矢吹真羽人像是放假了一样,没有再去出任务。他的鎹鸦二轮丸每天会在院子里的池塘清洗羽毛,然后站在不破的脑袋上甩干水迹。 矢吹真羽人能好好休息,不破当然很高兴。有花海夏叮嘱他监看矢吹真羽人吃药,对方说只是补剂,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 “矢吹先生,您该吃药了。”他端着药敲了敲矢吹真羽人的房门。偌大的青竹居只有不破和矢吹真羽人两个人住,有许多房间空置着。屋内不常点灯,周围又有遮天蔽日的竹林,因此廊内总是昏暗一片。 “矢吹先生?”屋内没有回应,不破侧耳稍稍贴近房门,里面静悄悄的。 “失礼了!”他拉开了障子门。矢吹真羽人背对着门躺在被褥里,看样子还在熟睡。 真少见呐,矢吹先生以前总是起得更早的那一个。不破默默退了出去,为矢吹真羽人关上了门。待会儿再来叫他吃药吧,不破拿起日轮刀走进后山的竹林。 每日挥刀两千下已经成为了不破习惯性的热身环节,二轮丸飞来站在竹枝上,静静地看着他。 仅仅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训练,突然到来的任务打断了他的计划。 “千里!千里!向西去!有任务!”无量从山下飞来,落在少年逐渐坚实的臂膀上。 “我知道了。”不破收刀,去同矢吹真羽人告别。 槿说的对,人的本性总是复杂多变的。初见时强大又帅气的矢吹真羽人先生,回到家也是会因为懒散而不想自己做饭、将章鱼丸子当作主餐连吃两天的家里蹲。也许是因为在训练上毫不松懈,转换到家务方面就开始散漫了起来。 当不破任劳任怨给矢吹真羽人更换被褥的时候,他从对方的床上找到了两坨红毛线团、两根织针、半条没织完的围巾,还有几张随手乱涂的剑技招式图。虽然细看那几张图正是不破的招式草图,但自从不破发现矢吹真羽人被褥下藏着的危险物品之后,风柱继子似乎出现了一种新的打开方式。 “......药要记得吃,不想做饭的话就让二轮丸去找藤田先生,不许光吃章鱼丸子!天气热了记得换去西侧的房间,被褥都在柜子里,毛线团和织针不要随处乱扔......” “好好好,我知道了!快去执行任务!”矢吹真羽人向不破扔枕头,把唠唠叨叨的继子赶出了房间。 不破皱着眉头:“谁叫矢吹先生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很让人担心的啊!究竟是怎么一个人好好地活下来的啊.....” 矢吹真羽人大叫道:“快给我滚啊臭小鬼!!” 收他做了继子之后,宅邸里的家务事就全都被不破包了下来,每日采买由藤田先生代劳,一日三餐则由不破亲自下厨。走廊里总是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过于整洁的地面让矢吹真羽人有一种无处下脚的窘迫感。这孩子之前虽说在自己面前一直恭恭敬敬,但最近有一种快要放飞自我的感觉,说话也开始没大没小的。 第15章 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东西,在腰间放好日轮刀,不破对着自己房间内摆放的断刃双手合十拜了拜。 槿、绿,我出发了。 断刃静静地躺在摆架上,光洁的刃面反射出少年坚毅的面容。 “矢吹先生,我走了!”不破站在院门向屋内喊道。他没准备得到回应,却在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一路走好,早点回来。” 啊,是来自被唠叨的继子搞到不耐烦的矢吹先生“不情不愿”的道别。 不破回头,笑道:“好的!” 这次任务的地点在丰多摩郡的中野町,之前所有前往此地的队员都失去了联系,所以这次的任务找到了已经升为己级队员的风柱继子不破千里。 在距离任务地点还有一定路程的山村里,不破向当地人打听起了消息。 “你要去那个地方吗?大概还要走一周左右。听说那附近的村子有熊出没,有几户从村子逃走的人家刚从这里经过......” “这样啊,多谢。”不破决定在夜晚继续赶路,所以他告别了想要留他在自己家里住一晚的村民,继续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嘎——”正是春耕的季节,哪怕已经是黄昏时间,田间依旧有不少农民在弯腰劳作。 “嘎——嘎——” “嗯?怎么了无量?”不破抬头看去,鎹鸦在天空中盘旋。 耳边响起了一声委屈的“嘎”。 等等,无量站在自己的肩膀上,那天上的那个......难道只是普通的乌鸦吗?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那只乌鸦的睫毛异常的长啊! “啊啦,千里君——!”遥远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去,是柏山结月花在向他挥手,不破站在原地等待少女赶上来。 “很久不见了,结月花!”他招呼道。 “是呢,还没有恭喜你成为风柱继子,怎么样,那位魔鬼风柱矢吹真羽人大人好相处吗?” “也恭喜你。矢吹先生人很好!” 柏山结月花捂着嘴笑了,然后点了点下巴:“千里君难道也要去西边执行任务吗?在中野町?” 不破点头。 “诶!那还真是巧,千里君现在我们是搭档了哦!而且呢,”柏山结月花拍了拍手,跑到前面转过身,她身后的山尖笼罩在薄雾间,“这里是狭雾山哦,晚上跟我去拜见一下鳞泷先生怎么样?” 鳞泷左近次吗?不破记得那好像是柏山结月花的师父。 “不胜荣幸!”原本打算连夜加速赶路,是因为这附近都没有紫藤花家纹之家可以落脚,现在有机会拜访前水柱,不破当然不会拒绝。 狭雾山正如其名,越往山顶去雾气越浓,空气也愈加稀薄,是个修行锻炼的好地方。 柏山结月花看上去心情很好,她的队服下身是一件半短的裙裤,据说她曾满脸黑气地杀到了鬼杀队裁缝所在的宅邸,进行一番友好交流之后,那件堪称耍流氓似的队服才被改成了现在的样子。 “结月花很开心呢。” “哼哼,因为我很久没有回来了,不知道锖兔和义勇的修行怎么样了啊......” “锖兔和义勇?也是鳞泷先生的弟子吗?” 二人进入山林,远远地看见了两个正在对练的身影,旁边的茅屋烟囱升起袅袅青烟。 “再来!如果你是男子汉的话就来向我进攻!”有着锈色毛躁头发的孩子右颊挂着一片伤疤,正在大吼着向另一个黑发的孩子发起攻击。另一个孩子只是勉强招架,湖蓝色的眸子想要看清同伴的动作,眉头紧皱着,一个分神就被打掉了刀。 “锖兔......我......”那孩子被巨大的力道推倒在地,刀也掉在一旁。 “不许说丧气话!还想说的话我们就绝交!”锈发孩子吼道。 柏山结月花在远处喊道:“锖兔,不要太欺负义勇!” 两个孩子同时转头,看见柏山结月花之后明显高兴了起来:“结月花小姐!你回来了!师父......!” 锈色头发的孩子名为锖兔,另一个是富冈义勇,都是被鳞泷先生收养的孤儿,作为他的弟子们跟随他学习杀鬼的剑术。 “这位是?”锖兔看着不破问道。和自己同样的白色羽织,但这个人无论从呼吸方式还是看似放松实则准备就绪的身体来看,都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我是不破千里,你们好。” “千里君是我的同期哦,下一个任务我们正好同路,所以我邀请他来狭雾山看看。”柏山结月花和鳞泷左近次一起来到了院内。 “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老人说道。 “是,给您添麻烦了。”不破看着两个孩子忙前忙后地准备食材,在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时候被锖兔按回了座位上。 晚饭居然是关东煮,不破吃得很开心。 饭后,柏山结月花表示有事情要和鳞泷师父商量,不破和锖兔、富冈义勇被赶到了院子里。锖兔带着两人来到后山,这里有一块巨石,他和富冈义勇平常就在这里进行对练。 不破虽然只比两人大了两岁,但他并不擅长和比自己小的孩子打交道。不过,既然三人都是剑士,那么谈论剑术总不会冷场的。 “我要进行空挥训练了,要一起来吗?”不破问道。 “好的!我要一起来!义勇,你也来吧!”锖兔跑去取来了训练用的木刀分给了富冈义勇,不破则取出了自己的日轮刀。 “那是......日轮刀吗!黑色的吗?”锖兔的话很多,相比之下富冈义勇就很安静。 “是的,刀的颜色和使用的呼吸法有关,水之呼吸使用者的日轮刀是蔚蓝色的,很漂亮。” “那不破先生,你的呼吸法是什么呢?”锖兔银色的眸子仰头看他。 自己的呼吸法啊。 “是影子哦。”他回答道。 初春的傍晚,气温很快降了下来,每一次呼吸口中都会产生白色的雾气,正在锤炼的肉|体也蒸腾着热气。 富冈义勇在悄悄打量着这位客人。他比锖兔还要高,白天披着羽织看不太清楚,如今只穿着队服,肌肉的轮廓便悄然显现了出来。他的每一次挥刀都像是在生死边缘的最后一击,仅仅是劈开空气的声音就令他感到汗毛倒竖,好像锋利的刀刃已经吻上了自己的脖颈,稍微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其切断。 “......怎么了,义勇?” 富冈义勇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注意客人的情况,手中挥刀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好厉害。”富冈义勇微微张大眼睛说道。 不破一怔,随即好笑道:“只是挥刀训练......” 一旁的锖兔询问:“不破先生!我可以和您进行对练吗!” “锖兔这是不是太失礼了!?”富冈义勇听罢连忙去阻拦道,不破先生是客人啊! “男子汉就是要不断挑战!如此才能不断精进!”锈色头发的孩子主动走到了不破的对面,摆好了架势。 “锖兔......”富冈义勇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这番光景,让不破想起了自己在青竹居和矢吹真羽人的每一次对练。与更强者进行实战训练是最能迅速发现自身缺点的方式,一些自己不曾留意的小动作、错误的刀路,在对手的眼中全部一目了然。 “当然,我接受了。”不破收起日轮刀,从富冈义勇手上接过了训练用的木刀。 “不破先生,请多指教!”锖兔大喊,随即发动招式向不破攻了过来。 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动!锖兔将自身化作柔软无形的水流汇入狭窄的河道,如湍急的河水般高速移动,身后留下了数道模糊的残影。 当当当——木刀交击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富冈义勇瞪大眼睛看向交战的二人。 好快!锖兔的呼吸法果然比自己厉害多了,但是不破先生把锖兔所有的攻击都完美地挡了下来。 “打击之潮!”锖兔转变招式,如同潮汐一般的多段斩击向不破涌来。 富冈义勇从没见过的漆黑影子在不破手中的刀身上凝聚,远远看着,那些黑影静谧、沉默,却无比锋利。 在锖兔眨眼间,不破举刀、挥下,举刀、挥下。 诶?这也太快了——!?潮水随着木刀流淌,而不破斩出的斩击直接斩断了水流! 但是砍击水流的话,就没办法挡住刀——!? 锖兔银色的眸子睁大,他眼睁睁地看着不破的身影就在眼前,刚才他认为一定能击中的一刀却没能击中。 后退了?距离判断失误了!现在再想发起攻击是不可能了,得想办法远离...... 唰——! 鼻尖皮肤的刺痛让锖兔愣在了原地,不破的木刀直指要害。 “不愧是不破先生,果然厉害!多谢指教!”知道自己已经输了的锖兔大声说道。 “呼......”旁观的富冈义勇松了一口气。好厉害,不破先生,锖兔也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强大?如果我更强一点,更勇敢......那个时候的我...... 第16章 “义勇......义勇!你在想什么呢?该你了!”锖兔扛着木刀拍了拍他的后背,皱着眉告诫他把腰杆挺直一些。 不破阻挡着来自富冈义勇的攻击,一边分神观察着。这个孩子也过于安静了,但是他的攻击非常干净利落,好像内心无论何时都风平浪静一样。 不,这孩子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总是沉默着,是因为内心有什么无法宣泄的情感。水面不会永远风平浪静,不管是悲伤还是愤怒,总有一天会冲破决口,决堤而出。 其实在柏山结月花和不破到达狭雾山的前一天,锖兔和富冈义勇刚刚大吵过一架。更准确的说,是锖兔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富冈义勇的脸上。 【如果你再说什么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之类的,我们就真的绝交!男子汉说到做到!】 不敢去想,不敢回忆,因为只要想起来,就会悲伤到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所以只能藏起来,藏进一望无际的深海,让包容的水来掩盖一切。 哒。不破的木刀再一次点在富冈义勇的肩头。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锖兔,义勇,你们都很厉害哦。”不破摸了摸富冈义勇的头,这孩子头发手感还不错。身边的锖兔看着他,然后不破又摸了摸锖兔的头。 “锖兔,你的最后一击为什么会挥空,有想明白吗?”不破问道。 “......”锖兔想了想,向他摇摇头。 “因为你还没有完全了解自己的刀。刀身的长度,锋利度,韧性,你都要熟知于心。刀能斩断吗?刀快要断掉了吗?这些事情,你必须心知肚明才行。” 自从矢吹真羽人和不破说明刀的问题之后,不破照例每天都会保养自己的刀,只不过吃饭、睡觉、上厕所(被矢吹真羽人揪着耳朵骂过之后就没再这么干过了)的时候都会摸刀。渐渐地,刀就如同他的第三只手一样,劈砍时可以随心所欲地更改轨迹,刀刃也愈发锋利,原本难以斩开的坚硬脖颈,现在也像切开黄油一样顺滑了。 “但是......日轮刀会坏的吧?如果换了新的刀,不就需要重新花费时间再去熟悉吗?”锖兔问。 不破也问过矢吹真羽人同样的问题。 【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了解刀并不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优秀的剑士在摸到刀的瞬间就可以与刀互通心意,完全是你这个菜鸟能力不够罢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去刀匠村和你的刀匠一起锻刀吧。】 锖兔眼睛亮亮的,情绪高昂:“这样吗!我了解了!看来我还需要继续修行!我现在连岩石都无法斩开啊!” “岩石?这块石头吗?”不破看向空地中央放置的巨石。仔细看的话,石头上绑的是注连绳,绳上绑着“之”字形的纸垂。 不破静静地看着那块磐石,身后的锖兔和富冈义勇也在他的沉默中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想要斩开岩石,但是你们有被神明大人保护着哦。锖兔,义勇。” 神明大人?富冈义勇感到非常困惑。 “不破先生,您感觉到什么了吗?”锖兔问。 不知道,不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在看过去的一瞬间安下心来,周身一直挥之不去的、充满担忧和关切的空气散开了,好像有人在说“谢谢你”的样子。 他双手合十对着巨石拜了拜,不管是哪位神明大人,请您继续保佑这两个孩子吧。 锖兔拉着富冈义勇有样学样。那之后锖兔再也没提过劈开巨石这件事了。 “我的师弟们怎么样,都非常厉害吧?”柏山结月花来叫他们去睡觉,凑到不破耳边小声炫耀道。 “确实如你所说,他们都是未来可期的剑士。锖兔的呼吸法已经非常成熟了,目前只是受限于年龄与战斗经验,义勇......”不破抬眼看了看被锖兔搭着肩膀的黑发孩子,“那个孩子的愤怒和悲伤,像潮汐一样从未在他心底停止涌动。但,也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柏山结月花叉手枕在脑后。 “鳞泷师父曾经收养了许多孤儿,其中不乏天资聪颖者,但无一例外都没能通过最终选拔。这好像一个‘诅咒’一样。”少女的马尾一跳一跳地甩动。 “但是你通过了,打破了‘诅咒’。” 碎银般的星子映在柏山结月花的眼睛里:“大概,我想‘诅咒’并没有被破除。藤袭山上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我只是运气很好没有遇到而已。” 不破想起了一直窥视自己的那股视线,和地面下被鬼手钻出来的坑洞。 “但是,锖兔和义勇一定可以的。他们可是比我还要厉害的孩子啊!” 二人身前,锖兔正和富冈义勇说着什么,温柔安静的黑发孩子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嗯,他们一定可以的。”不破说道。 第9章 第二天一早,柏山结月花和不破就告别了鳞泷左近次等人,继续向中野町前进。 “按照情报所说,盘踞在中野町的鬼已经吃掉了至少三十人,我们的队员去到那里之后也都失去了联系,连鎹鸦也没能回到本部去。” 天色已晚,距离中野町只有五公里左右的距离了,不破二人开始用呼吸法赶路,柏山结月花顺势梳理起了现有的情报。 “但是,熊又是怎么回事?附近的山上可能会有熊,但一般不会主动到町镇上来吧?难道山上有什么威胁到它的东西吗?”不破调整气息问道。 “不知道呢,总之先去中野町的紫藤花家纹之家吧。” 中野町已经算是不小的町镇了,虽然商业不像其他城区那么繁荣,但味增、酱油酿造等食品工业比较发达,住宅也逐年增多,而且町内有许多寺院、神社和公园,最近修建的铁道也开始通车了。 不破抬头看着街道两旁的霓虹灯,不停闪烁着的广告牌,竖起的杆子间连接着缠绕在一起的黑线。 “这、这是......大城市吗!?”赤羽村是个连驻在所都没有的边远小村,村里唯一的居酒屋还在使用煤油灯照明,夜晚出行要举着火把或者打上纸灯笼。虽然在蝶屋已经见到过用开关控制的电灯,但再怎么说夜里像是白天一样明亮的城镇......而且人好多! “噗噗。”柏山结月花偷偷笑了起来。完全目瞪口呆了呢! “千里君没有坐过电车吗?虽然很想带你体验一番,但我们带着日轮刀有点太过显眼了,会被站务员拦下来的。” “不、不用在意!” 不破跟在柏山结月花的身后,打量着四周的街道。周围几乎都是超过三层的高楼,脚下的道路都是由坚硬的砖块铺就,人群有一种时空交汇的错乱感,穿着浴衣和洋服的人混杂在一起,木屐与皮靴踏在石板上发出不同的脆响。 “回神,千里君,我们到了哦!”柏山结月花带着不破来到了这里的紫藤花家纹之家。 这家的主人为二人准备好了晚饭,并提供了中野町的地图。 “失踪案大多发生在晚上,失踪的人最开始都是一些没被抓住的流氓和小偷,还有流亡至此的逃犯,当时还沸沸扬扬地传过有一位侠士惩恶扬善的传言。警察署的人最初并没有在意,因为失踪者大多是有罪之人。但在半年左右之后,失踪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而且身份也开始变得复杂,像是医生、教师,甚至是警察,完全摸不着头脑。两位猎鬼人,最近行动请务必藏好日轮刀,警察们的检查很严格。” “多谢您的情报。”不破向这家的主人道谢。 柏山结月花的薙刀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比她本人还要高,不可能像不破的日轮刀一样藏进羽织里。 “夜晚出行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注意避开巡警就好,其他时间就交给你了千里君。”收集鬼的情报也是任务中非常重要的一环,鎹鸦虽然能够代替眼线,但它们无法贸然与当地居民对话。在一个已经明确有恶鬼盘踞,且众多队员失踪的町镇,也不可能再让没有作战能力的隐的成员来到这里冒险打探消息。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两人收拾妥当,趁着刚入夜,赶往了上一次失踪发生的地点。 * 银月升起至夜空,晚归的学生跑过街边的商店。 “小子!今天又回来这么晚?真是的,你不知道最近很不太平吗!快回家吧!”坂上商店的老板正准备关门,看见学生这么晚了才急匆匆地往家跑,忍不住大声提醒道。 那个学生没有理会他,突然拐向旁边的小巷,不停地一边跑,一边频频向身后看去。 “后面什么都没有!没看到街上都没人了吗?臭小子!”坂上商店的老板看着已经没有多少人的街道,继续催促学生赶快回家。 学生跑远后,老板回身将商店的门拴上锁链,挂上了停止营业的吊牌。 “嗯?”他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吹过,可等他回过头去看的时候,街道上没有任何异样。 第17章 “怎么感觉后背发凉......嘶,我也赶紧回家吧。”商店老板确认门锁挂好了之后,揣着手回家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不破和柏山结月花就顺着鬼残留的痕迹追到了附近的街道。 四散的浑浊气息,那些无处不在的“恶意”无不彰显着鬼的踪迹。 “很新鲜的痕迹,那只鬼刚刚经过这里不久。”不破蹲下,这个坂上商店旁边的道路上还留着一些旁人难以发现的爪印。 “千里君的侦查能力很厉害啊,感觉比鳞泷师父的嗅觉还要敏锐。” “那还是鳞泷先生的鼻子更厉害一些啊!” 鳞泷左近次的嗅觉已经不能单用“厉害”去形容了,他甚至能够嗅出他人的情绪,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二人继续向前追击。此时街道上已经很少能看见路人了,偶尔有巡警打着手电在小巷里巡逻,不破和柏山结月花小心地避开了他们。 正在消散的气息拐进了另一条街道,不破握着刀闪身跟了上去:“往这边!” “啊——!!怪、怪物!别过来!!”恐惧的叫喊声从前方传来,柏山结月花甩开裹在薙刀上的裹布,不破左手拇指将日轮刀轻推出鞘。 晚归的学生跌坐在墙角,满脸惊恐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怪物。这两天每晚下学后,他总感觉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那种粘稠、恶心的目光直到他跌跌撞撞地进入家门之后才消失。他也试过报告给警察署的警察,但根本没有用!那些警察离开之后,被跟踪的感觉又出现了!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那个赌鬼父亲欠下债务的债主要来讨债,但他心惊胆战地在家躲了两天也没人上门。接连几日的高压让他的神经紧绷,晚上难以入眠,白天在课堂上睡了过去,这才导致今天被留堂批评了一通,离开学校时天已经黑了。 他已经完全无法理性地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能在被逼入绝境时本能地大喊大叫,希望能有谁能来帮帮他。 怪物有着三张脸,每一张面孔上都分别长着人类似的五官,但却都没有嘴。体型比两人加起来都要庞大,赤膊,下身穿了一条不知道什么年代流行过的武士们常穿的半裃。青紫色的皮肤上血管暴突,只是远远站在那里就闻到了一股腥臭。 “怪、怪物!别过来啊!!”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怪物啊?为什么是自己啊!?那些发放高利贷的恶人们、沉迷在赌桌上的恶人们、偷窃□□杀人的恶人们,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啊!!? “恶鬼。” 绝望中,沉稳的声音成了穷途末路之人唯一的救命稻草。泪眼朦胧间他抬头望向巷口,披着羽织的人手持一柄黑色的刀,另一人是个女孩子,手上拿的是一柄水蓝色刀刃的薙刀。 庞然大物回头看向闯入“狩猎场”的不速之客。 这个气息......不破向柏山结月花的方向侧了侧头,水之呼吸的剑士点头确认了他的想法。毫无疑问,眼前的鬼远比他们之前斩杀的所有恶鬼都要强大。 “恶臭味隔了三条街都能闻到,就算是变成鬼了,也要注意个人卫生啊!”柏山结月花打头阵,薙刀笼着激浪切向恶鬼,不破则趁机将被卷入战斗的学生带离附近。 腿......腿用不上力气!恐惧堆积在双脚上,晚归的学生连起身逃离的力气都没有了。忽然,刚才还在巷口的少年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黑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问道:“还能走吗?我们得离开这里。” “我脚软......”对方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在竹林的深处一样清冽,令人不自觉的安下心来,宽大的羽织下是类似军服的立领深色制服。 不破直接一个用力将人扛在肩膀上,几下跃起来到了房顶。学生在令人眩晕的失重感中揪住了对方的羽织,发现自己转眼间已经离开了那条令人恐惧不已的小巷。 “你的同伴......”那个女孩子正在和怪物缠斗,他就这么离开真的好吗? “我相信她,在我回来之前不会有事的,她是非常优秀的剑士。”不破说罢,脚下加快了速度,在房屋的顶部来回翻越,向着远处隐部队成员的地方跑去。 * 街边的料理店。 “哈啊!天元大人快看!这里居然有卖河豚刺身诶!” “抱歉客人,本店要打烊了,您咳呃......咳咳咳!”料理店的老板正准备赶客,却被客人的身形惊得满脸通红。四位客人当中有三位女性,每一个都貌美天成,身体曲线凹凸有致,是让人看了会满脸通红的程度。但是这几位客人可不单单只有圆润的肉感,那应当是经历过严格锻炼才能够拥有的肌肉。 “老板,才这个时间就要关门了吗?”其中一位女性问道。 看这几人的衣服,居然穿得像忍者一样。老板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最近晚上不太平,为了赚钱把自己放到危险中去,我是不敢干这种事情的。几位客人可以明天白天再来,我为你们留好座位。” “诶——!?但是,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黑色及肩短发的女性说着便委屈到大哭起来,“好不容易找到天元大人最爱的河豚刺身的说!!” “喂,须磨!不许哭!”须磨被莳绪大吼着锤了一拳。 “呜哇——天元大人莳绪姐欺负人!”须磨哭着跑向店中唯二的男性之一。 至于这位男性客人......若是忽略他脸上那奇怪的红色纹样,去掉护额两旁奇怪的、挂满石头的绳子,应该也是一位非常俊秀的男性呢,玫红色的眼睛也很少见。老板看着眼前这几位客人吵吵闹闹,有些苦恼。 终于,白发的高大男性客人开口安慰道:“不过是河豚刺身,我华丽地决定,我们再在这里多留一天吧!正好明天可以去公园看樱花,你们不是吵着要去来着吗?” 明治时代的前忍者宇髄天元带着他的三位老婆逃离从小生长的忍者村落,目前正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玩。按照他自己的话说,是在华丽地旅行。 “太好了天元大人!”爱哭的须磨马上高兴起来了。 料理店的老板松了一口气,提醒道:“各位客人还是赶快回落脚处吧,晚上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宇髄天元问:“这是怎么回事?白天看,这里应该还很热闹才对。” 老板擦着料理台,缓缓说道:“最近晚上总有人失踪,闹得大家人心惶惶。警察们全都出来巡逻,要我说也都没什么用。” “嗯?” 沉默了片刻,老板低声说道:“是鬼啊。” “咦——!!”须磨的尖叫声冲破了房顶。 老板见宇髄天元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兴致勃勃的样子,索性放下手中的活儿跟他们说起了自己从小听到的传闻。 “据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夜间就有鬼出没。它们以人类为食,惧怕日光。真是让人想想就脊背发凉。” “好、好可怕。”须磨躲到了雏鹤的身后。 “天元大人......”雏鹤望向宇髄天元。 “以人类为食吗?多么丑陋又可恨的生物啊!老板,我们送您回去吧,就当作是耽误时间的赔罪了!” “不不,这怎么好......” “就这么决定了!送老板回家后,我们去找鬼吧!” 须磨、莳绪和雏鹤同时反对道:“天元大人!” “别的暂且不提,鬼是否真实存在我们还不知道呢!”雏鹤拦在宇髄天元的身前。 白发男人露出确信的笑容,伸出手挨个摸了摸女孩子们的头:“战斗已经开始了!毕竟我听见了!” * “带他去紫藤花家纹之家吧,没有受伤,但受到了一些惊吓。”不破将肩膀上扛着的学生放到隐的跟前,然后转身再次奔赴战场。 身后的隐大喊:“不破阁下!祝您武运昌隆!” 踏着远去的祝福,不破跃至屋顶,脚尖在瓦片间轻点,瞬息便赶至与高大的恶鬼短兵相接的小巷。 嗯?身后有谁在跟着吗?不破向后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异常。风势变了,但首要任务是先将恶鬼斩首。 思及此,他扩张肺部吸入大量的空气,利用呼吸法一眨眼向前拉开了原本不近不远坠在他身后的身影。 宇髄天元听着屋顶上传来恐怖的破空声,不禁说道:“喂喂,明明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也没有多少肌肉!难道他也是鬼吗?” “诶!?我们真的要和鬼战斗了吗?我不行的啦!” “喂须磨!不许说丧气话!” 须磨和莳绪像往常一样斗嘴,雏鹤跟在宇髄天元身后,有些出神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 自从逃离村落,天元大人有多久没向这样笑过了啊?他们出生在忍者家族,从出生起就被训练如何赌上性命去战斗、灌输冷血无情的思想,可悲又可恨的是当他们真的逃离了那个地狱,走在正常世界的自由反倒让他们束手束脚起来。 第18章 该去干什么?他们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他们也不清楚。像是被新旧两个时代同时抛弃了一样,天元大人想必更为痛苦和迷茫吧?虽然他不会承认这一点。 幽黑的暗巷中,柏山结月花和三面鬼的战斗陷入了僵持。长柄的薙刀在三面鬼青紫色的身体上切出一道道巨大的伤口,但她没有一次能够成功接近三面鬼的脖子。它的三张脸分别朝向不同的方向,几乎将前后所有的视野范围都涵盖了进去,根本找不到死角。加上这只鬼的再生速度要比一般的鬼快上许多,再这么僵持下去,输掉的一定是柏山结月花。 哒。咔。 一般人不会留意到的两声轻响,一声是不破踏地跃起,另一声是日轮刀出鞘。 三面鬼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锁定了自己,但六只眼睛的视野范围内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身影。 下一秒,它似有所觉,猛地抬头向天上看去! 以银月作为背景,阴影笼罩了少年猎鬼人的面容,他的身影映在恶鬼姜黄色的眼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三面鬼瞬间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向柏山结月花的方向冲去。 空中的不破眼中,世界的速度被拉慢,恶鬼移动的身躯是那么的缓慢、僵硬。这只恶鬼的手臂很硬,柏山结月花的薙刀砍在上面,就像是砍到了狭雾山后山的那块岩石上一样,发出金属般的敲击声。 强行斩上去的话,刀会折断的。要怎么做,才能让它的手臂离开脖子呢? 不,不用这么麻烦。 柏山结月花留在恶鬼腰间的伤口血迹未消,这说明三面鬼的腋下至腰间并没有它手臂那样的硬度。 那么——吸入空气时嘴边发出“嘶”声,额角的青筋因为力量的积蓄而鼓起,涌动的黑影随着刀刃的行迹袭向恶鬼的腰间! 影之呼吸·一之型·影袭,原本是高速向前的突刺技,是以贯穿敌人的要害为目标的剑技。不破在原有招式的基础上增加了身体的旋转,搅动的黑影虽然没有原招式那样强大的穿透力,但却如不破所期望的那样,增大的撕扯范围在三面鬼的身体上开出了一个大洞,鬼血喷涌而出,淋洒在不破的身上。 几乎被腰斩的三面鬼腰间只剩左侧还有一些皮肉连接着上下半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下一刻,呼啸的水流从天而至,柏山结月花瞄准三面鬼倒地时弹开的手臂与脖子的空隙,刀刃指引着水流切断了三面鬼的脖颈。 第10章 “这只鬼,还真是奇怪。”柏山结月花用薙刀刃拨开鬼已经分离的头部,那三张脸上都没有嘴,“它用什么吃人?” 鬼的头颅咕噜噜地转了个圈儿,姜黄色的眼球大睁着望向夜空。 这边解决了的话,就该去看看一直藏在暗处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不破刚想将日轮刀收入刀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鬼的身体。 没有消散! “......果然吃了那么多人的鬼不会这么好对付!”柏山结月花和他同时向后退去,刚刚身首分离的鬼此刻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一般,将原本青紫色的皮肤撑得薄如蝉翼,失却了血色。 “小心,这家伙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妙。”不破提醒道。 “这么纠缠不休,可是会被女孩子们讨厌的!”柏山结月花挥舞薙刀。总之在它转变完成前,先下手为强!她可不会慢慢悠悠地等待对手准备完毕。 影子也如约而至,然而...... “没有砍中的实感!”不破迅速起身观察周围。柏山结月花那边也没有砍中,三面鬼不论是身体还是头部全都不见了! “千里君!上面!” 后颈传来一丝寒意,不破下意识地向前翻滚躲避,随后便听到自己原来站立的地方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烟尘四起。 地面被砸出一圈圈裂纹,站在正中的阴影足有两层房屋那么高,身形也更加庞大,传来的气息和“恶意”也令人喉咙发紧,腹中翻涌着作呕。 冷静!冷静!鬼的弱点可能不是脖子吗?还是说,他们砍断的地方根本不是那只鬼的脖子呢? 扬起的灰尘阻碍了视线,现在他们只能在原地防备着来自暗处的鬼的攻击。 “吼......”一声低喘从三面鬼的口中传出,庞大的身躯微动,硕大的拳头瞬息便出现在了不破的脸前。 当!当当! 战斗一触即发。 好快!而且......不破面目狰狞地挡下鬼的攻击,不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攻击的拳路都完全不一样了!只是抵挡都有些勉强,再这样下去刀会断掉! 鬼手与日轮刀摩擦产生了飞溅的火星,简直就像是两块金属在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三面鬼的模样也变得完全不同了。在裸露的腹部出现了一条裂缝,露出了里面参差不齐的尖利牙齿,猩红的舌头甩着涎水挂在肚子上。三面鬼......哦不,虽然现在它仍旧只有三张脸,但每张脸上所有空余的地方都长满了姜黄色的眼球,连原先被不破当做破绽的头顶也噗叽噗叽地冒出了眼球。 柏山结月花握住薙刀的手青筋四起。她要用十之型将三面鬼的腰部彻底斩断,如果嘴巴在腹部的话,脖子就在更下面! “还真是......太恶心了!”加速助跑两步,以刀刃为引,细密的水流凝聚成了巨大的水柱,柏山结月花像龙在天空遨游一样一边翻腾一边旋转。每一次旋转,水流的力量就会增加一分,若隐若现的龙头出现在了刀尖。 水之呼吸·十之型·生生流转! 不破的余光瞥见扭转而来的水龙,他必须想办法配合柏山结月花,让她的龙头咬断鬼的身体! 鬼的身体是不会感觉到疲劳的,只要它还活着,就能永远永远地战斗下去。但是人类不是这样的。血肉之躯会感觉到疲惫,受到伤害就会失去抵抗的力量,此刻不破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众多被拳风擦到而产生的血痕,远远看去就像整个人被泼洒了红色的颜料一样狼狈。 旋转的次数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看千里君!柏山结月花手中的薙刀好似有千钧之重,水流的力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坚持住,坚持住! 水龙接近了!不破弹开三面鬼的手臂,冒着被贯穿身体的风险旋转自身,向周围砍出的凛冽刀光像是罩子一样将他完全遮住,三面鬼的手臂落在由刀光组成的球面时,瞬间就被搅碎弹开了! 影之呼吸·六之型·烈影!独特的防守技产生的刀光逼迫恶鬼的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上吧!结月花!”额角伤口涌出的血液让不破的左眼视线一片血红。但他也不能停下!继续!如果将它腰斩都无法杀死它的话,那就切碎它!! 不破脚下的地面因为巨力碎裂,漆黑的日轮刀刹那间挥砍出八道影刃,宛如一朵噬人的巨大黑色莲花覆盖了鬼的身体。 “去死吧——!”柏山结月花的薙刀切入了鬼的身体,水龙之首随即呼啸而至。 吼——!!!恶鬼的咆哮声掀起巨大的气流,沙尘、垃圾、落叶全都混杂在一起,再次将战场圈进烟尘中。 干掉了吗?护住身后的三人,宇髄天元侧身出去查看情况。那些家伙们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居然在和那种怪物战斗吗?狂乱的嘶吼渐歇,烟尘中露出几道模糊的影子。宇髄天元仔细辨别着,然而声音告诉他大事不妙了! “可、恶......的混账......家伙!!”柏山结月花的刀的确切开了鬼的腰部,但不是三面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第二只鬼用身体挡在了三面鬼的身前,替它拦下了柏山结月花的部分攻击,生生流转将细长鬼拦腰截断,刀刃却没能完全切开三面鬼的腰。 有着昆虫复眼的细长鬼腰间断口处已经冒出了肉芽,将柏山结月花的刀死死卡在身体里,而三面鬼的手握上了她的脑袋。 不能松手......绝对不能松手!千里君砍断了三面鬼的左臂,就差一点了! 细长鬼的速度很快,把千里君撞飞出去之后还有余力挡住自己的攻击......巷子里太暗了,眼睛里飞入了沙尘疼痛难忍,根本看不清千里君的情况! 柏山结月花死死握着刀柄,狰狞的青筋爬上她经过锤炼可依旧显得瘦弱的手臂:“——给我砍断啊!!” 柏山结月花从未这样撕心裂肺地吼叫过。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淑女。花艺、棋艺、茶艺,凡是一位世家大小姐应当具备的才能,柏山结月花都在父母的安排下早早地开始学习了。原本的人生规划宛如一条单行道,学习、结婚、生子,在父母的宅邸过完上半辈子,在夫君的宅邸过完下半辈子。 本来该是这样的。 【周六的下午还有一点空闲的时间,这样可不行!】母亲忧愁地在家中为她挑选着课程,而那是她第一次主动选择了没有被安排好的未来。 【诶,刀术?那么危险又粗鲁的事情,结月花可不能做哦。】 第19章 【古代的女子确实有学习薙刀术防身的传统,但是现在已经是明治了......】 【......每周两个小时,不可以再多了,你还要去学琴。】 躲在阁楼里翻找家中旧物时找到了一本笔记,五岁的小结月花已经认得上面大部分的文字了。笔记中描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提到这个世界上有吃人的恶鬼,也有以血肉之躯诛灭恶鬼的猎鬼人。 ——哪怕此身毁灭,我等也定会将恶鬼灭杀! 小结月花将脑袋从笔记中抬起,这个安静、祥和的午后便显得不再平凡。 三面鬼长长的指甲已经嵌入柏山结月花的头皮和脸颊,头颅受到挤压让她耳鸣不止,心脏仿佛都要戳破鼓膜从耳朵里炸出来了。 哪怕在这里死去,我也一定要斩断!! “喝啊——”女孩已经满脸是血,仍旧咬牙死死向下施加着力量,在她的怒吼声中,薙刀竟真的向下移动了半分! 宇髄天元看着女孩决绝的表情。就好像哪怕自己殒命于此也毫无怨言,只要能与眼前的恶鬼同归于尽,她也能笑着走向地狱。 “......须磨,莳绪,雏鹤,”宇髄天元从后背解下自己的双刀,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真心实意了起来,“去找那个男孩,注意安全!” 女忍们纷纷掏出武器。 “天元大人,也请您务必小心!”雏鹤说罢,和莳绪、须磨一起从房后绕道,去找被埋在瓦砾之下的黑发少年。 牙齿因为死命咬着摩擦而发出咯嚓咯嚓的声音,柏山结月花几乎是在凭借意志力行动。三面鬼被不破砍掉的左臂正在复原,在那之前柏山结月花的脑袋就会被捏爆......! 千钧一发之际,闯入战场的第三者——正是华丽的前忍者宇髄天元大人,他张狂地笑着加入了正面战场,浑身上下于生死厮杀间锤炼出的肌肉鼓起:“真是丑陋的嘴脸,恶鬼!” 他在空中甩出几枚火药丸,双刀空挥击中它们,让那些火药丸以特定的角度打入了三面鬼的肩膀和腰间的伤口处。 随着火药炸响,明黄的火焰吞噬了鬼的身体,宇髄天元趁机捞着柏山结月花的腰将她从三面鬼的手中解救了下来。 “真是千钧一发啊,小姐!”他顺手抽回了她的薙刀,被柏山结月花抢回了手里。 “......就差一点了。”柏山结月花挣扎着起身,握紧薙刀将宇髄天元拦在身后。三面鬼的手臂和被火药丸炸出来的微不足道的几个坑洞已经长好,腰间的伤口在薙刀拔出后也迅速复原了。 “是是,小姐你差点就被它捏死了。”宇髄天元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异响,而柏山结月花比他更快,转动薙刀在身前挡下了细长鬼的一击。 战场的另一侧,被细长鬼偷袭只来得及护住头部的不破在瓦砾的重压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喂,喂!这位小哥,你还活着吗?” 谁在说话?有普通人被卷进来了吗? “啊!动了动了,是回光返照吗?” “须磨!” 对了,结月花还在战斗......不破右手用力,感受到刀柄依旧在他的手中后,用力向上试图脱离困境。 “什么声音?像是谁在大口吸气一样。”莳绪问道。 女忍三人面前的瓦砾从下方被顶起,不破推开碍事的砖石,从瓦堆中走了出来。 “哇!你、你都伤成这样子了,快让我们给你包扎吧!”挂着大滴眼泪的须磨看到浑身是血的不破自己脱离了瓦砾走了出来,更想大哭了。 “......没关系,只是小伤。战斗怎么样了?”不破利用呼吸法阻止了血液继续流淌,虽然伤口没办法立刻愈合,但好歹不影响他继续战斗。三面鬼的拳头没有打中他的身体,这么多血只是因为擦伤的伤口太多。小巷里听不到薙刀挥舞的声音了,他得赶快去帮忙! “有天元大人在,不用担心!”黄色挑染的女忍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从远处飞了过来,直直地砸进了不破刚刚脱出的瓦砾堆里。 “啊诶诶!!天元大人!!你没事吧!?”须磨扑了上去想要把他挖出来。 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就是这几个人吗?这些人都穿的是什么啊?忍者?明治时代还有忍者吗? “咳——那位小姐让我告诉你,还有一个!”被打进瓦砾堆的宇髄天元从须磨的怀抱里挣扎着起来,对不破大喊道。 少年的羽织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从他身上传来了一股难以忽视的气息。明明巷子里没有风,耳侧的鬓发却在微微飘动。 “......又来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吸气声......”雏鹤抚着耳朵,这次她确信这个声音就是黑头发的少年发出的。 不破摆好了架势。 “黑色的刀......那是影子吗?”映在玫红色眼睛里的是正在以反常规形态凝聚于黑刀之上的暗影,那具躯体里仿佛酝酿着能够撕碎一切的可怕风暴。 柏山结月花正在与细长鬼缠斗,三面鬼腹部的嘴大张着向不破的方向奔来。 影之呼吸·四之型—— 不破的身子压得极低,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将饱含氧气的血液输送至全身。下一个瞬间,他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 多日前。 柱合会议结束后,内室只剩下了矢吹真羽人和主公大人两人。 不论何时,单独和主公大人对话都会令人感到心绪难耐,敬畏中带着些许兴奋,相当的不安定。 鬼杀队的历任主公都非常年轻,也正因为他们能以如此年岁统率鬼杀队与恶鬼搏杀千年,才更令人尊敬。 “真羽人,”年龄几乎只有矢吹真羽人一半的产屋敷耀哉说道,“你最近身体感觉如何?” 矢吹真羽人跪伏下去,不需要去看也能感受到,主公大人一定在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承蒙您的关照,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把头抬起来吧,真羽人。” 矢吹真羽人终于立起身。 “真羽人,”主公大人微笑着说,“蝶屋的孩子们非常担心你。还有千里,那个孩子把青竹居照顾得很好。” 主公大人提起那个孩子...... “是,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剑士!” 产屋敷耀哉起身,矢吹真羽人随行在他身后。二人穿过走廊,来到庭院内。阳光正好。 “把你的身体情况告诉他如何?真羽人。” 矢吹真羽人一怔。 “主公大人,我......” 温柔的风卷起飘落在院内的樱花瓣,灰色的长发被甩落在身后。矢吹真羽人面对只是微笑着看向他的主公大人,忽然什么粉饰太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个天才,现在也正在开发属于自己的呼吸法,我已经能够想象到他成为柱的那一天了。但是,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他受到的锻炼还不够!决心也不够!在他可以独当一面之前,我作为柱,作为他的师父,势必要为他铺好前行的道路!而且,现在鬼杀队人手不足,在所有人都很忙碌的当下,我也要承担起我作为柱的责任!” “是吗,这就是你的觉悟,真羽人。”产屋敷耀哉转头看向蔚蓝的天,轻飘飘的云朵优哉游哉,好似什么烦恼都无法在它身上停留。 “是!主公大人,请务必让我完成自己的义务!” “......我知道了。只是真羽人,”产屋敷耀哉的目光落回这个备受信赖和敬仰的风柱身上,“不要让他们太担心,试着多信任他们一些。不论是海夏,还是千里。这次回去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吧。” 矢吹真羽人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脚尖,轻声应道:“是,我知道了。” * 成长是永无止境的。被逼入绝境,人就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如矢吹真羽人和若松小十郎所说,不破千里正是一个剑术上的天才。 这个世界上除了变成鬼,没有可以让人在一瞬间变强的方法。所有的巨变,都是每一日的汗水累积、每一天的心性沉淀。 在超越极限的那一刹那,不破“看”到了活着的“恶意”。它们像是一条条小溪汇入江河,然后河道并行流入大海。 那是哪里?汇聚了所有“恶意”的焦点、所有不幸与暴虐交织的靶点——! “看”见了!! 起初只是像有人在耳边轻吹了一口气。气流带起耳旁的碎发,惹得人耳朵痒痒的。然后是一片寂静。世界在那一刻沉默了,所有的声音都被那一道在空中划过的黑影吸引,周围变得静默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 姜黄色的眼球中,黑发猎鬼人的面庞早已扭曲变形,它伸出坚不可摧的手臂试图阻挡。 沙哑的嘶吼是它唯一能够表达恐惧的方式,但注定无人倾听它的遗言。 像是指甲在玻璃上刮擦一般的尖啸震慑着所有人,影刃以劈开天地的姿态势不可挡地向前推进。那是绮丽与恐怖的集合体,交织成网的刀光牢牢捕获了它的猎物! 第20章 影之呼吸·四之型——幽影无形! 第11章 刀影如织,不破收刀入鞘时,恶鬼的身形已然消散。 “看起来......终于结束了。”宇髄天元看着庞大的躯壳化成灰烬随风而去,松了一口气。 另一处,柏山结月花也将细长鬼斩首,至此中野町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 ......了吗? 如此大规模的战斗引来了无数警察,恶鬼的身体在死后就化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所以警察们赶到现场看到的就是忍者(宇髄天元:纠正一下,是“前”忍者)和武士(不破:是剑士)的械斗现场。在将伤口草草收拾之后,六人锒铛入狱了。 准确地说,是被关在警局的监室里。 “......话虽这么说,总之我们只能等你们的后勤处理部队来解决了吗?”宇髄天元和不破面对面坐在监室中,不过比起关心自己究竟如何离开警察署,宇髄天元更想知道关于鬼与猎鬼人的事情。 “就现状而言,我建议交由他们处理更好一些。”不破调整着绷带的松紧,那个医生给他系得太紧了。 正低头扯着绷带,宇髄天元忽然递给他什么东西。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 不破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些红色的膏状物体:“这是什么?你的眼影吗?” 宇髄天元无语道:“这是药啊,药!” 见不破只是拿着没有涂抹,宇髄天元抻了抻腰,向后仰头靠在监室的墙壁上:“就当做是谢礼了,谢谢你从鬼的手中救下我和我的老婆们。” 不破用指尖沾了一点药膏,有一种植物的香气,抹在伤口处会微微发痒,但疼痛也很快就消失了。忍者什么的还真是神奇,剩下的药膏带回蝶屋去交给有花小姐,让她看看能不能做成常备药发给队员们。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老婆......们!? “须磨、莳绪、雏鹤,她们三人都是优秀的女忍,也是我的老婆们。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家伙,面不改色地说出了相当了不得的话啊。 “未来也许还会有一个相当华丽的结婚式吧?但得等我们成年之后再说了。”宇髄天元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 “未成年!?你的身高都要比一般成年人还要高了!”宇髄天元的身高都快接近六尺了,加上身上的肌肉,没人会将他当成未成年来对待。 “嗯哼,很快就是16岁了!” “——”不破哑口无言。 “怎么?这么一副震惊的样子。” “不不不,”不破跳起来向后退去,仍是一脸不可置信,“你这家伙跟我同龄吗!?真的假的!?” 玫红色眼睛的男性,或者说少年?青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破脸上的表情很好地取悦到了他:“什么嘛,还以为你比我小呢,豆芽菜先生。” 可恶!不破咬牙切齿,他也想要宇髄这样的身材!虽然妻子有点多,但这个人长得也是真不错啊!可恶! “哈哈哈,我说不破,我都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你了,不打算说说你们的事吗?反正看上去一时半会也无法离开这里。”话题终于拐向了宇髄天元最感兴趣的方向。 不破一直认为,与鬼牵扯上是一件相当不幸的事情。身在其中的人无法逃离,一旦知晓了鬼的存在,夜晚便会永远与恐惧勾连在一起。除非有一天,一切痛苦与仇恨的源头被斩灭,知鬼遇鬼的人才能真正安心吧? “今晚的战斗你也切身体会过了。鬼就是这样一种生物,不会力竭,受伤也会飞速痊愈。但是......”不破停顿了下来。 “但是?” 不破看向监牢外被灯光照亮的地面:“也是一种空虚又可悲的生物。” 之后,在宇髄天元的追问下,不破将鬼与鬼杀队相关的事情悉数告知。 “你想要加入鬼杀队?以你的能力,不管怎样都能好好活下去吧?”不破问他。 宇髄天元没有马上回答。他曾有九名兄弟姐妹,但活到十岁的只有六人。也许对他们而言,在残酷的训练中死去,也好过未来死在亲人的手中。在相互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被父亲要求相互残杀,在手刃两位亲人之后,宇髄天元才发现了这一残酷又悲伤的现实。唯一幸存的弟弟与父亲同样冷血无情,将所有人视作棋子。 他们让宇髄天元觉得既可悲,又无奈。 “......总有一天我会下地狱,”白色头发的人用一种豁达的语气宣判了自己的未来,“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是想做点什么。” 去赎罪也好,自我安慰也罢,连自身存在的意义都被他亲手抛弃的人,在下地狱之前,还想为这个他心中还算不错的世界做点什么。 “而且,至少在身体能力上,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宇髄天元听到了青筋爆开的声音,这让他又开怀大笑了起来。 “嘎——” 不破的鎹鸦无量落在了监牢的窗口。 “休息!休息!明早会来带二位离开!”无量带来了隐的消息。因为鬼杀队的存在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因此既无法得到政府的支持,也没有任何特权。 “乌鸦竟然说话了!”忍者们虽然也会饲养一些动物,宇髄天元自己也饲养了忍鼠,但还没有一种能够像这只乌鸦一样开口说话。 “嘎——” 不破挠了挠无量的头,说:“乖孩子,辛苦你了。” 宇髄天元摸摸躺在不破怀里打滚的鎹鸦,新奇道:“鬼杀队所有人都有这种乌鸦吗?还有你说的日轮刀?” “通过最终选拔的话,每个人都有的。最近一次的最终选拔应该是在年末,但是呼吸法还是找一个培育师学习......” 说话间,监室走廊的大门从外部被打开了。警察署的这片区域全部都是监室,用于关押因各种原因违反公共秩序的人。比如当街互殴的忍者和武士,醉酒闹事的男性,以及行窃的人。 今夜还很漫长,看起来又有倒霉蛋要被丢进监室醒酒了。 宇髄天元在大门被打开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异响,这让他放缓了说话的速度,侧耳细听。他的举动被不破尽收眼底,见他神色异常,问道:“怎么?” “有什么声音不对。”宇髄天元很难向旁人描述自己听到了什么,沉重得仿佛拖行着数吨重物一样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不去,而且越来越近! 警察腰间的金属手铐相互击打发出令犯人敬畏的敲击声,然而宇髄天元却听见了藏在那之下的、令人难以喘息的声音。 “声音?”不破顺着宇髄天元的方向看去,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警察带来的人衣着干净,不像是醉酒闹事而被关押进监室的样子。 押送犯人的警察在监室里查看了一番,最终打开了不破和宇髄天元隔壁的监室。 “我说你啊,下次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为了你很多人都要加班干活,以我的身份不但不能肯定你的行为,你偷来的赃物最终也还是要还给他们的。老老实实找份工作不好吗?你不会是把这里当成什么免费的旅店了吧?”警察似乎与那名犯人熟识,对他的看守也并不严密,打开监室的门后就示意那人进去。 叮铃哐啷的落锁声响起,警察不耐地对隔壁监室里的人说:“好好在这里待两天吧,别再让我看见你了,一看见你就要加班,准没好事......”随后嘟嘟囔囔地走了。 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这下就连不破都听到了隔壁犯人闹出来的动静。 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逐渐变大,最后转变为疯狂的大笑。 那人是疯子吧!?宇髄天元捂住耳朵。 哐当!一只手臂从栏杆中伸出,出现在不破和宇髄天元的监室门口,神经质地向他们挥了挥。 不破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吗?” “嘻嘻,”令人后背阵阵发凉的诡异笑声从隔壁传来,那人的手臂依旧在不停的挥动,“你们好哇,嘻嘻。” 宇髄天元扯了扯不破的羽织,在他耳边说:“那个人的声音很不对劲。” “我明白。”不破回道。他摸了摸无量的头,对它耳语几句,然后将其放到窗户外。不破需要隐现在就来将他们带出去,再不济也要将他的日轮刀取来。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他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来自鬼独有的“恶意”。 【你那个神奇的能力,在战斗中用来辅助还可以,但不要太过于依赖它。真正强大的鬼连气息都会被当作诱饵,不要傻乎乎地上当结果反而送了性命啊!】 他向矢吹真羽人和若松小十郎都曾描绘过自己眼中的世界,但不论是矢吹先生还是若松师父,都曾劝告他不要太过于依赖自己的特殊性。 【特殊意味着没有定理,但同时也意味着最好被击溃。因为独一无二,所以只要击碎过一次,就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不要让它限制你的思路,你能信赖的只有你自己和你的刀。】 第21章 没有“恶意”的鬼,是真实存在的吗?迄今为止不破斩杀的所有鬼身上都有挥之不去的“恶意”,他还没有碰到过一只能将自己的“恶意”主动藏起来的鬼。 就在不破戒备的时候,隔壁伸来的手臂被收了回去。 “我啊,偷了一个人的东西。但是,那个人是个恶人。如果他改过自新的话,我会考虑将东西还给他,但估计这是不可能的了。你们觉得,我有罪吗?” 不破看向前忍者宇髄天元,用口型问他:身上有刀吗? 是忍者的话,身上都应该藏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吧?普通的刀刃无法杀死鬼,但能够稍微阻挡一下鬼的攻击。就这样与它缠斗到天亮—— “你们呢?你们是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的?” 在隐送来日轮刀之前,要先稳住局面。宇髄天元在向窗外说着什么,不破专心应付隔壁的问话:“一点误会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沉默片刻,隔壁又传来让人感到心脏不舒服的笑声。 “那,我换一个问题!” 一只眼球骨碌碌地从监室的门前滚了出来,眼底黏连的血管还在一鼓一鼓地跳动。嘎吱嘎吱的响亮咀嚼声充斥在两人的脑海中,不破有一瞬间的恍惚。那是人类的眼球?它在吃人?在我的眼皮底下将人类吃了? “你知道......作恶的下场......吗~” 不破绷紧全身的肌肉撞开了监室的门,口中大喊:“宇髄!” “是是!我来了!”宇髄天元跟在不破的身后,他们手中拿着由宇髄天元训练的忍鼠送来的短刀。 踏出监室,不破一脚踩进了一滩黏腻的液体当中。 血?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发现?不破环顾四周,那些醉酒闹事的醉汉和其他监室里的人都早已没了呼吸,而脚下的血迹一直蔓延到了隔壁。 为什么.....为什么它在吃人的时候.....没有一点“恶意”呢!? 手中的刀很短,也很轻。鬼只有被日轮刀斩首之后才会死去,不然的话哪怕身首分离,头和身子也能单独行动。而现在,突然出现的鬼阻拦在了不破二人和出口的中间。 尚未被完全啃食的人腿被鬼抓在手里,它撕咬肌肉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啃食骨汤里鸡腿的样子。 饶是身经百战、自诩见过无数地狱般血腥场景的宇髄天元都忍不住想要作呕。同类像是牲畜一样被鬼啃食,正常人一时都很难以接受。 那只鬼长得非常像人。它没有过度鬼化的肢体,正常的脸、正常的四肢,只有微微伸长的尖利指甲和过于突出的犬齿揭示了它非人的身份。 可恶。冷静,冷静! 监室的四周都是墙壁,手中的刀不足以支撑不破使用剑技突围,恐怕在刀撞向墙壁之前,会先被呼吸法产生的黑影折断。 “我认为,”不破深吸了一口气,“你有罪!” 宇髄天元看着以保护者姿态拦在他身前的豆芽菜少年。忍鼠只拿来了他备用的刀具,放置收缴来的日轮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想必是被不破的同伴拿走了。他们只要拖延时间等待同伴到达就好。雏鹤她们那边也有一个猎鬼人女孩,她的乌鸦肯定也会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一连串奸笑从鬼的口中发出,它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让它笑得直不起腰来。那条断腿被它扔在一旁,满是鲜血和肉末的手指指向不破:“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罪?” “啧,你这家伙原本不也是人类吗!吃着同类的尸体却这么大义凛然,别笑死我了!”宇髄天元喊道。 “咦嘻嘻~不错,就是那个眼神~!恨不得将我撕碎,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鬼双手捧住了脸。 “让我数数,啊~我吃掉了十五个猎鬼人呢~嘻嘻!”鬼捂住嘴,眉毛向上撇成八字,愉悦地笑着继续激怒眼前的猎鬼人,“他们的眼睛都很亮呢,你的也是,像是黑曜石一样,送给我怎么样~?” 十五个!?这混账在别的地方也吃了那么多人吗!?不破愤怒地想道。 “......我拒绝。”真是低级的激将法,认为他会自乱阵脚吗?不过再继续说下去吧,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到结月花她们过来! “哈哈!那就是你的......罪!那是你的罪啊!!”鬼癫狂地大笑着。 “你一直都在嘀咕什么?啰啰嗦嗦的吵死了,你的话一点逻辑都没有!”不破说道。 好奇怪,无量离开已经五分钟了,女监室就在隔壁,为什么现在没有一点动静?结月花她们被什么事情绊住手脚了吗? 啊~他发现了!百百目嗤嗤地笑着。它最喜欢这个年纪的猎鬼人了,一群热血上头的小孩子们,连刀也拿不稳,见到同类被吃的场景立马就吐了出来呢!真是可爱的食粮啊~不过今天这个倒是值得夸奖,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焰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它。 它决定了,这个孩子的眼睛要收藏起来,和自己可爱的藏品们一起~! “宇髄,”不破沉声说道,“不能再等了,你去找结月花。” 宇髄天元一愣:“那你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我把你丢在这里自己跑掉吗?我不会干那么不华丽的事情。” 不破猜测,这个鬼肯定拥有某种血鬼术,很可能像是自己最初遇到的雾鬼那样,拥有创造幻境或迷惑感官的能力。如果是幻境,宇髄只要远离这里就能够脱离。如果是在他们自己的精神上做了手脚...... 可恶!冷静!好好地思考! 这只鬼的身上“看”不见“恶意”,没办法区别这里是现实还是幻想——! 身体在和三面鬼战斗之后一直都很疲惫,精神也是,光是对话就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至少得让宇髄天元离开...... 不破做出了决定:“宇髄,交给你了。” 他语气中带着决绝之意,不破已经抱着必死的心将一切希望交给了宇髄天元。 在忍者的世界里,来自同伴的信赖是最奢侈也是最致命的毒药。但宇髄天元仅仅停顿了不到一秒,就应了下来。 宇髄天元低下头:“交给我吧。在我回来前,千万别死了。” 百百目抬起手:“终于商量好了吗?但是,没有人能够离开!” 在扭曲的笑声中,不破吸气,用尽全身的力量挥舞着短刀向前推进。 他只有一击的机会,用影子撕开那只鬼的身体,哪怕一瞬间也好! “啊哈哈!太慢了啊~!”百百目将手臂向前伸,在空中做出了抓握的动作,“你看~这不是就被我轻易偷走了吗?” 出现在鬼手中的是一颗眼球。黑色的瞳孔像是黑曜石一样,随着鬼的躯体一颤一颤地动着。 “不破——”宇髄天元看着少年踉跄着脚步,左眼的地方只剩下了空洞的眼眶和溢出的鲜血。但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挥舞着短刀接近那只鬼,口中大喊:“宇髄!别停下!!跑起来!!” 视野变窄了,要小心左侧盲区出现的攻击!这只鬼没有露出什么攻击手段,它的血鬼术是隔空取物吗?一瞬间就摘走了左眼——! 不破看着鬼手臂上裂开了一条缝隙,随着“啵”的一声,他的左眼被按进了鬼的手臂里。 “嘻嘻!”百百目抬起了手臂,原本平滑的皮肤上出现一个个鼓包,从裂缝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眼球。金棕色、深褐色,各种颜色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它的上肢,脖颈处露出的皮肤上也都长满了眼睛,恐怕全身上下都是。 “血鬼术——百目栊!” 第12章 不破的左眼在恶鬼手臂上的坑洞中转动着,在瞳孔转到外侧之前,不破的攻击已经来到了鬼的身前。 百百目向侧面躲开这一击,让出了出口的位置。宇髄天元趁机用身体撞开了监室走廊的大门,冲了出去。 有一个人逃掉了......但是没关系,他的身上没有猎鬼人的气息,只是一个健壮的人类而已。百百目露出刚刚放入身体里的黑色眼球:“你很强。但是,已经结束了~!” 不破的攻击落空了,不过他本来的目的就是逼退鬼。痛感逐渐回来了,左眼眶一揪一揪地钻心得痛。战斗开始时身体产生的肾上腺素正在衰退,手脚开始发冷发麻。 在他侧斩挥刀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胸口处迸发,好像有什么人透过□□,直接攥住了他的心脏。 “呃!”短刀停在了鬼的脖颈旁,鬼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嘲弄地看着他僵硬的身体。 这是什么...?身体......动不了了! 不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不论如何用力都只能让身体颤抖而已。冷汗从脸侧滑落。 “嘻嘻~”鬼的声音像是粘稠的浆糊一样缠绕在他的身边,然而不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刀刃更进一步。 它是怎么控制人的身体行动的?鬼身上的眼球都在看向这边,密密麻麻的恶心死了。 百百目的手指放到了猎鬼人的右眼上。真可怜啊,害怕到瑟瑟发抖~普通人一下子就晕过去了,真亏他还能坚持到现在。那么,这双眼睛更要被好好珍藏~ 第22章 右眼上传来逐渐加深的压迫感。鬼的手指已经探入了不破的眼窝,视野开始扭曲了——! 噗。 随着一声压抑着的痛哼,百百目沾血的手指举起那只眼睛。 * 宇髄天元闯出了监室的大门,来到了警察署男监室的外面。 太安静了,就算是夜晚也太过安静了,更何况刚才他撞门也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宇髄天元第一时间向女监室那边冲去。 “雏鹤!须磨!莳绪!”踹开大门,宇髄天元看到雏鹤等人背身躺在地上,鬼杀队的那个女孩子正站在监室的走廊里,周围还有一个穿着和他们同样制服的人。 所有人都被夺走了一只眼睛。柏山结月花无法说话,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动指尖,指向隐手里抱着的日轮刀。 这个人和千里君被关在一起,他能够出来就说明千里君还在战斗!真是太丢人,身为水柱继子还需要普通人来救援。 只要有日轮刀……! 一瞬间就失去了一片视野,当柏山结月花意识到自己被夺走了一只眼睛的时候,她只来得及冲出监室,却没能阻止隐的成员踏进来。是血鬼术,监室内太安静了,在隐的成员踏进监室走廊的外门时,她看到了轻轻的涟漪。 恐怕这个鬼的血鬼术将一定的范围纳入了进去,所有进到这里的人都会被先后夺走一只眼睛。 先是她,隔了一会儿是雏鹤,接着监室里的其他人都失去了一只眼睛。连最后进来的隐也被夺走了! 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动,但在某个瞬间,身体忽然就不听指挥了。 柏山结月花因为无法低头所以看不见,但是宇髄天元看得一清二楚。在她的腰间挂着一个眼球,眼球后的血筋一直延伸到了地面,然后钻进了土里。 那是什么!?宇髄天元从隐的手中夺过日轮刀,直觉告诉他那个眼球才是造成所有人失去身体控制权的罪魁祸首,那么只要毁掉它——! “……哈?” 左侧视野消失了。 宇髄天元的将日轮刀的刀柄握得咯吱作响。身体动不了了!仔细看的话,雏鹤她们的身上也都挂着同样的眼球。这么说的话,自己的身上肯定也有。 完蛋了,肌肉忍者也被血鬼术影响到了!柏山结月花咬着牙。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别小看……我……的……”断断续续的话从嗓子里被挤出来。宇髄天元浑身青筋暴起,鼓起的肌肉抽动着,难以想象他用了多大的力量去和自己的身体对抗。 挥下去!把她身上的眼球砍断! “——喝啊!” 寂静的监室走廊里,刀刃切砍的声音宛如惊雷般炸响。 * “我啊,明明是在做着正义之事,但是你们猎鬼人为什么总要来妨碍我呢?不能理解我的义举,反而屡次想要杀掉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不破被安在鬼身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下一刻,视野已经一片漆黑的不破感觉到一股巨力掰扯着他的手臂,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左臂被完全折断了。 “......啊!哈啊......” 好痛啊。真的好疼。脸上热热的,是眼泪吗? 【不要停下,要去思考!一定有办法的!】 但是矢吹先生,这次好像真的没办法了。 【......千里。是千里君的话,一定没问题的。我们约好了哦!千里君啊,要成为世界第一剑士!】 槿。 木槿花一样温柔的你,却永远地与火焰一起留在了我的梦里。 鬼虽然曾经是人类,但成为鬼之后,便会因为无法缓解的进食欲望而逐渐摒弃曾经为人的底线和价值观。鬼能够和人类对话,但它们满嘴谎言,如果真的对自己的行为有忏悔的决心,那么直接跑进太阳下不就好了吗!? 【......鬼啊。鬼都是一种怯懦又弱小的生物,生存本能大过所有的意志,永远无法逃过畏惧死亡的丑陋姿态。】 【千里,不要害怕。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居然在这种时候想起母亲的话......说起来,他与最爱的家人定下的两个约定全部都失约了。 就算你们注视着现在的我,也无济于事啊。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哪里都是一片漆黑。左臂痛得麻木,手上又没有日轮刀,身体被控制着根本动不了。我要怎样才能杀掉这只鬼呢? 等等。看着......我? “无法理解,被我吃掉的都是作恶的人,我有什么错吗?但是你们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紧追不舍,害得我又要换一座城市了啊!” 鬼还在喋喋不休。 不破通过触感确认了,宇髄天元找来的短刀还好好地握在右手里。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把握好距离! “......犯下无可饶恕的罪孽,你们就都作为我的食粮吧!被你们追得东躲西藏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啊,都吃不到新鲜的人类......” 大致位置确认了!看来它想把我们当成储备粮才没有马上杀掉,果然结月花她们也被血鬼术控制了吗?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根据声音瞄准它的脚下! 鬼的声音停住了。 “你刚才,动了?” 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够摆脱百目栊的控制,明明至今为止遇到的猎鬼人没有一个能够逃脱!难道这家伙......是柱吗? “......我还差的远呢。柱们要比我厉害多了。”如果是矢吹先生在这里,一定一击就能砍掉它的头吧?成为矢吹先生的继子之后,不破才认识到了自己与鬼杀队中最强的一批剑士之间巨大的鸿沟。无比精湛绝妙的剑技,强大的呼吸法,丰富的实战经验。自己也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吗?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保护别人吗? 就是现在!凭借着不屈的意志,不破从百目栊的控制中短暂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在能够动弹的一瞬间狠狠踏地,短刀向上挥舞。 “......已经够了!你就先去死吧!挥刀有什么用?又不是日轮刀!去死吧!”鬼控制着身上属于不破的眼睛,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了不破的脖颈,将他狠狠掐住。 不能呼吸了......!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不破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但是......哪怕已经无法呼吸,双眼的位置已然变成两个空荡荡的血洞,他也还是笑了出来。 “哈?你笑什么?”百百目身上装着不破眼睛的坑洞溢出了鲜血。没想到这个猎鬼人差点逃脱百目栊的控制,但是没关系,他马上就要窒息而死—— 脚下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震动,百百目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很快这股震动越来越明显,周围地面上的碎石都肉眼可见地震颤了起来。 这是什么?百百目身上的某一只眼睛转向了地面。有什么东西接近了! 漆黑的影子从地下破土而出,带着百百目从未听过的啸声冲天而起,像是黑色的瀑布一样的影流将百百目包围了起来。 趁着刚才的挥刀使用出来的招式吗?但是这种软绵绵的攻击......不对!喷涌的影流跃起得太高了,已经完全将百百目的身躯全部笼罩起来了! 糟糕!这些黑色的东西把视线挡住了!百百目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策。 血鬼术·百目栊,被它夺走的眼睛注视着它们的主人,只要视线不被遮挡,百百目就能永远地控制他们的躯体。女监室那边已经被完全控制住了,就算猎鬼人发现了身上的眼球也绝对无法抵抗。 “......嗯!?这是!?”自己与女监室那边眼球的连接被切断了!这不可能!刚才跑出去的人类应该也被百目栊控制了才对,他怎么可能还能动!? 糟糕糟糕糟糕!情况不妙!百目栊的控制一旦失去视野就会失效,这个小鬼是怎么发现的!?明明已经被挖走了双眼,连左手都已经折断了啊!为什么还能动!? 不破感觉全身的桎梏被放开了,他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仓促间使用出的招式是尚处于开发中的影之呼吸·五之型,在失明的情况下他看不清现场的情况,只能凭借听觉和感觉向鬼的方向跑去。 散落的影流柔软而无害,百百目看着猎鬼人主动冲破那层阻碍向自己冲来。 不破张开双臂,在百目栊重新生效之前抱住了鬼的身体,依靠前冲的惯性将它压倒在身下。 在说话的能力被剥夺前,不破大喊道:“砍断它!结月花!” 回应他的是涛涛白浪,水花翻涌间,鬼不可置信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水之呼吸·一之型·水面斩击! 不可能......这不可能!百百目徒劳地向上伸出手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臂上收藏的诸多眼睛一个个地脱离它的身体。 “我是......正义之人......我是不会.......!”鬼倾吐着自己的恨意,它大声咒骂着周围的猎鬼人,诅咒着不管是身为人类还是变成鬼都一样没用的同伴,如果不是它们被杀了,它也不至于亲自上阵! 宇髄天元将日轮刀插进百百目的头颅,嫌恶道:“行了,乖乖下地狱吧!” 第23章 * 百百目来到了一处静谧之地。 “我应当,是能去往天国的吧?我让作恶之人得到了惩罚,这个世界正在正因为我的行为而不断变得美好,我是正义之人!我就是应该去往天国的人!我是能够成佛的!” 它朝天上大喊,却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不远处,火焰燃烧了起来。 摇曳的火光映照它的眼睛里,它仿佛被灼伤一样嘶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向着火焰反方向奔去。人群挡在了它的前面,它歇斯底里地想要摆脱火焰的追逐,冲着人群的方向大喊:“你们才应该下地狱!手术失败的医生,走失儿童的父母,犯罪者的老师,没能及时救下受害者的警察......你们!你们才是作恶之人啊!!” 医生、父母、教师、警察。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挡在了它的身前。人们手拉着手,将百百目围在了人群的中央。火烧了过来,人与鬼的身影在光焰中扭曲,化作了一团,不分彼此。 * “我来晚了对不起!”柏山结月花一击砍断了鬼的脖颈,不破压在身下的躯壳开始崩解,一颗颗眼珠从它的身上掉了下来,骨碌碌地在地面上滚动。 “千里?千里君!坚持一下,还不能睡觉哦!”柏山结月花扶起倒在地上的不破,没敢去看他的脸,只是一味地叫着他的名字以防止他在精神松懈后直接一睡不醒。 不破在感受到鬼死去的那一刻,意识堕入了黑暗。 “......医疗......到了......不破阁下......蝶屋......”耳边有很多人来往的声音,还有近近远远说话的声音。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张开嘴告诉结月花别拍他的脸了,他眼睛疼。 他沉入了梦境的深海。 耳边是夏夜燥动的蝉鸣,天空中悬着一轮血月。鼻尖满是不祥的气息,浓重到仿佛要把喉咙堵塞的......鬼的味道。 这里是......?不破环顾四周,高高的芦苇丛遮住了他的视线,他试图起身拨开碍事的芦花,却发现自己的视线猛地向下沉去。 我在做梦吗?身体不受控制。不破只能顺着梦境中身体的姿态紧盯着地面。 周围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这个威压感......难道是十二鬼月中的鬼吗?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这不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人有可能梦到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吗? 梦境中身体的主人似乎躲在一处芦苇丛中,空中的血月让视野中的每一处都染上了血红,令人惴惴不安。 正在不破试图获得更多信息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嘶哑的叹息。 “.....多么可怜啊,兄长。” 身体自己动了起来,透过被夏夜晚风拂低的芦花,不破看见了在塔寺前对立的两人。准确的说,是一人,一鬼。 有着火红色长发的毫无疑问就是鬼,只是现在它侧着脸,不破看不清它的眼睛。另外一人已经满头白发,瘦得皮包骨,可哪怕他已经垂垂老矣,仍能从他的姿态上看出他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剑士。 白发的老人握着一柄刻有“滅”字的赤红之刃站在鬼的身前,不破看到他的脸颊印有形如火焰的纹样,身上散发出一种怀念和伤感的气息。 好悲伤。悲伤到想让人放声大哭。为什么......他会感觉如此遗憾? 身体的主人正在流泪。 老人身上的伤感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肃杀的威势。这位老人年轻时会是多么的闪耀夺目啊。 不破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看到的那一击。那是毫无疑问的神技,哪怕施展它的主人已至朝杖之年,这一击的速度、挥刀的力量却完全没有留下时间的刻痕。仿若长天残虹一般,让人热泪盈眶。 老人静静矗立在远处,安静地寿终正寝了。 在他身后的鬼几乎无可抵挡地受到了重创,鲜血飞溅满地。 身体的主人低下头去,再次抬起眼时,伤势痊愈的鬼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 虽然只是梦境,但这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却无法离开的境况也让不破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气息......要远比那只红发的女鬼更沉重!难道是......上弦之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在做梦,不破并没有“看”见“恶意”。带着能刺穿喉咙的气息,鬼来到了身体主人的面前。 看不见脸,视线被死死地固定在了腰间。 他们在说着什么,但不破听不清了。视野中的画面像水波一样泛起了涟漪,唯有一声哀叹传入远去之人的耳中。 “......岩胜大人啊......” * 中野町内的紫藤花家纹之家的某间和室内,不破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野带着昏睡后的疲惫与迷茫,他侧过头去,眼眶处的泪水随着侧头的动作滑落至枕头上。 室内很昏暗,他看见自己的日轮刀就在床边的柜子上,于是伸出右手想去碰刀。手指比想象中的更僵硬,他抓住了刀鞘却无力将刀拿到身边,伴随着哐啷一声巨响,和室的门被人拉开。 一瞬间恢复的光亮让不破皱眉眯起了眼睛。 “快把门关上!”是柏山结月花的声音。 “哦!不破醒了啊!”这是路过的宇髄天元和他的老婆们。 “不破阁下!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要再去拿刀了!” 柏山结月花看着终于清醒过来的不破,松了一口气。不大的房间内很快就挤满了人。 “......我居然没瞎吗?”听着药瓶在托盘上相互碰撞的乒乓声,不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双眼还好好地待在自己的眼眶里这件事实。 “那只鬼的血鬼术只是制造了一处类似于幻境的地方,等它死后血鬼术消失,我们的眼睛都回来了,”柏山结月花为他解释了一番,“不过多亏了宇髄君能够摆脱血鬼术的控制,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呢。” 说到前两天的经历,须磨又开始抽抽噎噎。这两天她已经和柏山结月花混熟了,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柏山结月花总爱用一种关爱的表情看着自己,但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已经和结月花酱是好朋友了! “呜哇——真的很可怕嘛!” “等等!须磨!这是在病人的房间哦!”雏鹤连忙去捂她的嘴。 “虽说只是幻觉,但精神上的疲惫是无法消失的。连我都在结束后好好大睡了一场呢,哈哈哈!”宇髄天元和柏山结月花比不破早一天醒来。 不破笑了笑:“总之,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被折断的左臂已经好好地包扎了起来,虽然眼睛没有大碍,但鬼造成的身体上其他创伤却没有随着血鬼术的消失而回溯。他的脖子上也留下了四道指印,应该是最后鬼想要掐死他的时候留下来的掐痕。 鎹鸦也已经都恢复了健康,它们也曾在血鬼术的范围内,狡猾的鬼居然知道控制住鎹鸦的行动。无量这些天都安安静静地待在窗口,等待不破苏醒。 不破和柏山结月花还可以再在这里休息几天,等伤好之后,各自会再去执行其他的任务。 某个下午,不破说:“宇髄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宇髄天元抱臂靠在墙壁边,随口说道:“谁知道呢?这两天樱花公园去过了,河豚刺身也吃了,电车也坐过了,没什么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啊。” 不破在被褥下握住了一张纸条。 “那么,要不要考虑加入鬼杀队?” 这个问题让前忍者睁开了那双有着罕见瞳色的眼睛。他紧盯着病床上的人,不破也目光坦然地回视。半晌,宇髄天元似笑非笑道:“说来听听?” 不破移开了目光,说:“你的耳朵很好使吧?在所有呼吸法中,使用雷之呼吸的剑士们都有一副好耳朵。不妨先试试学习雷之呼吸吧,也许在战斗中你能发现更适合自己的呼吸法。我会为你介绍培育师的。” “哼,好吧。” 宇髄天元拉开病房的门摆着手离开,和前来送药的柏山结月花擦身而过:“可别死了啊,不破。希望下次再见你的身体能够更健壮一些!” 这家伙!还真是会惹人生气啊! “他答应了?”柏山结月花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看到不破一直盯着手里的纸条,瞬间变成了嫌弃脸,“不要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了,还没看腻吗?” 不破郑重地将纸条收入怀中。 “这可是主公大人送来的传令,嘛,结月花会羡慕也是当然的了。” 当—— 药碗被重重地搁在了不破手边的床头柜上,四散的黑气让不破鹌鹑似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庆幸今天的药已经做好了吧,不破君,”柏山结月花气冲冲地离开房间,“再!见!了!” 直到女孩的脚步声远去,无量才敢飞下窗口,跑到不破的怀中待着。 “完蛋了......”不破丧着脸,叹气道。 明天一定能喝到苦到难以下咽的汤药。 第13章 柏山结月花在宇髄天元离开后的第三天收到了新的传令,前往下一个地方杀鬼。不破因为手臂的伤,继续留在中野町的紫藤花家纹之家修养。 第24章 为了在养伤的同时恢复身体素质,不破开始在町外的山上进行自我修炼。 这天在上山的路上,他被一个樵夫拦了下来。 “小哥,最近就不要往山上去了,太危险了!”樵夫背上背着许多木柴,看样子很早就开始劳作了。 “为什么这么说?”不破问道。 樵夫擦着汗,略有些心有余悸道:“最近山上有熊出没啊,你没听说吗?驻在所也立了牌子。我们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但因为工作也不得不上山去啊。” 熊?说起来,在狭雾山下的村镇也听说过这里有熊灾的事情。 “有谁见过吗?山上的熊?” “这......倒是没有亲眼见过,但林子里有些树的树干上全是抓痕,老猎人说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那么奇怪的痕迹,如果不是熊的话,没准是山怪也说不定,”樵夫打了个冷颤,“而且最近许多家圈养的猪、羊、鸡都有被杀的,牲畜们的尸体全被啃食过。” 不破看了看上山的方向。 “谢谢您,我知道了。” “哎呀,你说这些......不如你去町里的道场吧?武雄师傅肯定很乐意你去他那里切磋武艺的呀!”樵夫一直在看他腰间的刀。 不破停下了继续向山上前进的脚步,转而看向这个天还没亮就已经开始劳作的樵夫。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破的左手缓缓摸上了刀,樵夫神态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我们是第一次见吧?您为什么会知道我去山上做什么呢?” 陡然加速的心跳,急促的呼吸,额角渗出的汗液,不自觉的吞咽动作,僵硬的面部表情。 少年剑士沉静的目光将这个樵夫扒了个精光。 “......我看你带着刀,可是好心才提醒你的!驻在所的人最近查得很严,你难道想被关进大牢里去吗?更别说山上还有熊......算了,我已经说得够多的了!”樵夫说罢不再看他,背着木柴熟练地下山去了。 远远的,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谢谢您了!” 樵夫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背影很快便消失了。 “熊......吗?”不破踏着朝阳向樵夫来时的方向走去。 漫无目的地在山林中转了一圈,不破没有发现樵夫说的熊留下的痕迹,虽然偶尔也有野兽经过的迹象,但直到日落他都没能感知到附近有熊的存在。 就在他准备离开山林,回到町内的紫藤花家纹之家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一只野兔从草丛中窜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一支断掉的弩箭。一个穿着皮革做的猎人装束的女孩跟在野兔身后,与不破打了一个照面。女孩手上还拿着一只□□,腰间挂着两只已经死去的野兔。 “猎人?”不破松开了武器,受伤的野兔慌不择路地从他身边跑过,被他抬起一脚踢到了一旁的树干上,晕死了过去。 “......”猎人女孩跑过去捡起野兔串在腰间,戒备地盯着他。 女孩的脸上长满了雀斑,身上的衣着与町内的女孩子们有着很大的差别,猎人的装束让她看上去像有一种恣意生长的野性。 “山下的樵夫跟我说,这里有熊出没。晚上很危险,最好不要再出来了,”不知道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情况,不破也只是稍微劝告了几句,“你家住在山下的村子里吗?我们可以一起下山。” 然而女孩只是摇了摇头,说出了他们相遇之后的第一句话:“猎物还不够。” 独自出来狩猎的吗?女孩身上的工具只有一只□□和绑在绑腿里的匕首,使用的弩箭估计也重复使用多次,她将野兔身上断掉的弩箭拔出,试了一番发现没办法再用之后才将其丢掉了。 夜晚总是危险的。 不破掀开羽织,露出别在腰间的日轮刀:“我来帮你,找一只野猪或是山鸡一类的猎物,打完尽快回家吧。” 可是在他露出日轮刀的那一刻,女孩就像是个惊慌的小动物一样受惊向后退去,然后一言不发地跑走了。 “喂......我不是什么可疑的家......伙......”感觉清白不保了。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任一个女孩独自在夜间的山林里捕猎,不破拜托无量帮忙寻找女孩的踪迹,自己则跟随着无量的指引追在后面。 亚衣自幼在山林间长大,自然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因此甩开身后的剑士也应当是轻而易举的。 然而。 “这位小小姐,夜晚真的很危险!请赶快回家吧!”少年如同阴魂不散的山间精怪一样紧跟在她的身后,就连村子里的大人都很难找到她的踪迹,只有已经病逝的老猎人才能追上她而已! “你别跟过来啊!”亚衣崩溃大喊。无论她如何改变行进路线,甚至将他引入了布满陷阱的区域,那个人还是像能够预知未来一样躲开所有的陷阱。 “我不是坏人!请赶快回家吧!”不破追在女孩身后喊道。 亚衣忍无可忍,本来今天只打到这些猎物,根本就不够......!偏偏还遇到了带着刀的人!她停下脚步,猛地回身举起□□对准不破:“我说过了,别跟过来!” 不破如她所愿,停在了五米开外的地方,举起了双手:“别紧张,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可以走在前面,你也可以用□□瞄准我。已经很晚了,赶快回家吧。” 见女孩的态度有所软化,不破继续高举着双手,直接将后背袒露在她的面前,带头向山下走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回到了山脚的村子前,女孩离开时不破有所察觉,但他没有回头去看。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家里只能靠她出来打猎生活吗?明天我们再来问问吧,无量?”鎹鸦落在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向这个山脚下的村落。 然而第二天他们却没能在这里找到那个女孩。 在呼吸法和药物的帮助下,与鬼在监室中的战斗结束两周后,不破的手臂已经基本不会再感到疼痛,骨头的愈合情况也很好,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去执行其他任务。 之前只能进行简单活动的时候,不破每天都在给不同的人写信。与若松师父交代近况,拜托他为宇髄天元介绍合适的培育师。然后又收到了来自蝶屋的信件,稚嫩的笔迹中满是关切,皱巴巴的信纸说明小纪肯定又偷偷哭过。 他还给矢吹先生写了信,在信中说明了关于影之呼吸·五之型开发的问题,但至今还没有收到回信。 “无量,我们再去那个村子看看吧?”接到刚刚回来的鎹鸦,不破再次向町外的山村走去。 今天天上有很多乌云。刚来到村口,他就发现有很多人围在西侧尽头的一间小房子外。 “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向过路人询问,然而村民发现他不是本村人之后都对他闭口不谈。 “千里!千里!要发生,械斗!”前去侦查情况的无量飞了回来,向他报告人群前端的情况。 械斗?因为村民们手里拿的都是锄头或者常见的农具,不破以为他们只是去耕作的路途中围堵在了这里,没想到居然会发生械斗。 “这种事情,应该交给驻在所的警察们来处理比较好吧......”他擅长猎鬼,但对于和人打群架、解决矛盾纠纷这种事情,完全应付不来啊! 正当他掉头准备去驻在所叫来警察时,一个熟悉的喊声将他留在了原地。 “哥哥他才不是怪物!他是不同的!这么久了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你们只是想把我们赶走而已吧!?”女孩愤怒的嘶吼声没能改变任何问题,现场的气氛反而更加紧绷了。 是那天的猎人女孩?哥哥?怪物? 这些异常组合的词汇触动了不破的神经,他迅速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亚衣瘦小的身躯堵在家门口,眼睛下挂着严重的青黑色。不,这里已经称不上是一个家了。破烂的茅草屋没有房门,从外望进去,屋中一贫如洗,床上只有一床草席,炉灶也很久没有生火的痕迹了。堆在桌子上的全是尚未制作完成的弩箭,旁边碗中的肉干应该是她近期的食粮。 不破观察着周围人的神情,他们好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东西,而那东西跟猎人女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是她的哥哥吗?怪物......难道是鬼? 人群中的领头者举着铁叉,呵斥道:“亚衣!村民们已经提心吊胆地生活够久了,最近牲畜们不明不白地死掉了很多,再这样下去大家就都没办法继续活下去了!你们这对兄妹,不,你那个怪物哥哥,如果你不带着他离开,那我们就得解决掉他!” 亚衣面目狰狞地冲进屋子里,愤怒地举起□□对着围在自己家旁边的人:“你们懂什么!?哥哥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我也已经用尽全力了啊!他都没有再吃过人了啊!” 呐喊着将积压在心头的委屈与愤恨通通发泄了出来,大口喘着气的亚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第25章 她猛地捂住了嘴,胃里不住地翻涌着。 “啊、啊!他果然......是个怪物!!”一个妇人颤抖着举起锄头,周围的人群全都被亚衣的这一番言论惊骇到无话可说。 惊恐的人群向前推搡着,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失控,尖锐的铁器开始对着正弯腰趴在地上呕吐的女孩蠢蠢欲动。 在领头者的叉子刺穿亚衣的血肉时,一道身影将铁叉拦了下来。 不破用刀鞘抵住铁叉,挡在了猎人女孩的身前说道:“各位,这次的事件我们驻在所的警察会帮大家查清楚的,还请大家不要冲动。” “你个骗子!驻在所根本没有你这个警察!” 啊,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拆穿了。不破抓起女孩的胳膊,护着她从人群与利器中穿行而出。 亚衣的精神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浑浑噩噩地被人拽着手,□□和箭矢被人拿走收起,直到进入一处安静的室内,她才重新回过神来。 “请喝茶。”紫藤花家纹之家的主人送上了热茶,然后将房间留给了不破和亚衣。 “啊......”亚衣脑子混乱万分,双手捧住热茶。这样温暖的食物有多久没吃到了呢? “亚衣小姐?你还好吗?”穿着白色羽织的少年站在不远处,亚衣向他点了点头。 “感谢你救......” 打断她道谢的是少年抽刀的动作,刀刃出鞘摩擦声像是一把小刀剌在她的脑子上,冰冷的杀意瞬间包围了她。手中的热茶也被失手打翻,滚烫的茶水浸湿了榻榻米。 “亚衣小姐,你的哥哥,”不破用刀尖指着女孩的脖颈,面无表情道,“是鬼吧?” 亚衣浑身汗毛倒竖。这个人,是真的抱着要在这里杀死她的决心发问的。撒谎的话......立刻就会被揭穿。如果如实说明,哥哥就绝对活不下来! “说话。”不破逼问。 “......你们又懂什么?他是自愿的吗?他只是想多打一些猎物过冬而已!变成鬼什么的,他怎么可能是自愿的啊!”亚衣神经质地发泄着心中的恐惧与委屈,长期以来保守秘密的重压和内心的煎熬已经让她濒临崩溃。 “但他已经吃了人。” “你闭嘴!!哥哥在那之后都只吃动物的啊!他已经很努力了!!”女孩还在狂乱地吼叫着,死死攥住了自己的头发,“不......不行,我得回去,哥哥还在......” “你哥哥现在在哪?” 快说啊,说出来的话,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亚衣心中纠结万分,一会儿是哥哥变成鬼后啃食人类的模样,一会儿是还是人类的哥哥手把手教她狩猎的样子。错乱的回忆让她难以做出选择,说出去的话,自己就能轻松了,但是哥哥......与自己相依为命,拼劲全力将自己养大的哥哥,自己又怎么能够亲手推他去死? 黑色的刀刃映入她颤抖着的瞳孔,少年的手没有一丝抖动。 “你见过他吃人的样子,那真的还是你的哥哥吗?” 不要,别说了! “没有鬼能够抑制吃人的欲望,一旦吃过人类,或早或晚,一定会失去控制。” 不......不是的!他是不同的!! “......没有例外。与其以那种丑陋的姿态死去,不如在它没有再次伤人前,了结它的痛苦。” 够了。 亚衣抬起头,溢满泪水的眼瞳中满是仇恨:“你什么都不懂。” 不破叹了一口气,抬手劈在了她的后颈处,精准地控制着力道让她昏睡过去。 “这里就拜托您了,请用绳索将她绑起来吧。”他将亚衣交给紫藤花家纹之家的主人,然后动身前往町外的山林。 每天天还没亮就上山劳作的樵夫,是给亚衣的哥哥去送食物的吧?散播附近有熊的传言,也是为了不让村民接近鬼躲藏的地方吧? 看来他们将鬼藏在了山上,不破在山间奔跑,不断寻找着鬼的踪迹。 “嘎——” 无量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衔来了一株紫藤花。 “紫藤花?用紫藤花限制住了鬼的活动吗?在哪里?”无量扇着翅膀飞上天空,在前面带路。 不过,还是有些奇怪。亚衣在见到自己的刀之后选择了逃跑,就好像知道日轮刀能够杀死鬼一样。紫藤花也是,普通人会知道鬼害怕紫藤花吗?难道亚衣除了哥哥之外,还遇到了其他与鬼相关的人吗? 随着视野逐渐开阔,不破之前未曾踏足的地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里是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处挂着已经蔫哒哒的紫藤花串,稍微靠近一些,鬼特有的“恶意”出现了。这么稀疏的紫藤花,能够阻挡住一个很久没吃人的鬼吗? “是在这里啊。”不破抽刀。 他砍断绑着紫藤花串、已经垂落到地上的绳索,然而漆黑的山洞里只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骸骨,并没有鬼的身影。 “无量!”不破转身冲出山洞,让鎹鸦从天上寻找鬼的踪迹,他则努力观察着鬼留下的细微痕迹,试图辨别鬼离开的方向。今天恰好没有太阳,是个多云的阴天,这种天气的话鬼可以勉强在白天行动。许久没有吃人的鬼应该处于重度饥饿状态,一旦脱离了紫藤花结界,闻到人类血肉的味道一定会失控! 这边!这条路通向山下! “不妙......”不破深呼吸,利用呼吸法迅速向前追赶鬼的踪迹。 就在他经过林间某处的时候,如同触电般的,他怔愣了一瞬。脚印深深踏入泥土,熟悉的味道、挥之不去的“恶意”的样子,充满恐惧的夜晚、燃烧的房子......无比清晰的记忆闪回,还有那些让他忍不住落泪的悲伤与悔恨填满了不住起伏的胸膛。 火烧起来之前,那个红发的女鬼也在!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哪个方向!? “千里!千里!跑起来!鬼在向村子,移动!”无量在上空盘旋着催促。 伴随着鎹鸦的催促,那股若隐若现的气息消失了......哪怕只有一瞬间,不破也精准地感知到了来自那个红发女鬼的气息。 “可恶......”确认气息真的完全消失之后,不破继续向山下跑去。 中野町的事件,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和那个红发女鬼有关......不破看到了鬼的身影。 这里可能是需要甲级队员,甚至是柱来解决的情况了。 第14章 “怪、怪物啊!!” “就是他!被那个臭丫头藏起来的家伙!” “快逃啊——!” 鬼踉跄着步伐,跌跌撞撞地向村民们聚集的地方冲去。作为鬼来说,它的身体的确太过瘦弱了。 亚衣疯狂地跑着,她是猎人的女儿,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好上很多。 绑住自己的人没什么经验,对方不知道要怎么捆绑猎物才不会脱逃,也不知道将她藏在身上的小刀收走。她利用那把小刀割开了绳子,然后向村子里跑去。 今天樵夫进城了,没有人给哥哥送食物。她得赶快回家去,带上所有的东西和哥哥离开这里! 肺好像要被吹破了,嗓子撕裂般地疼痛着。 “哥哥......不要啊——!!”刚刚来到村口,她看见那个被她称作哥哥的人——那个鬼,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被紫藤花阻挡的山洞。明明那个人说过的,只要有紫藤花,哥哥不会离开那里的! 鬼的身影站在了村口。猎鬼人黑色刀刃反射的光芒在亚衣的眼里是如此刺眼,比直视太阳都要难以忍受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 停下了?不破站在稍远处。 那只鬼正在流泪。 身前就是仓皇逃跑的村民,那个穿着破烂的旧衣服,看起来非常虚弱的鬼却停在了原地,默默地流泪。哪怕口中分泌出大量的口水,哪怕它此刻应该饥肠辘辘,它也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我也开始犹豫了?手中刀刃的重量压在心头,不破紧盯着鬼的身影。不应该这样。鬼是怯懦又可悲的生物,是为了生存而谎话连篇的生物!不破千里!去砍掉它的头!! “......不要犹豫。不要后悔。”他喃喃自语。 亚衣听到了猎鬼人的话,这让她升起了一丝希望。她从猎鬼人的身旁窜了出去,避开了不破抓向她的手,张开双臂,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了哥哥的身前。 “哥哥他是不同的!他已经不吃人了!现在这个状况还不能证明什么吗!?过去的错误,用未来来弥补不行吗!?” 身为人类的妹妹恶狠狠地盯着他,瘦小的身躯仿佛用尽了所有力量一般,以守护者的姿态保护着自己仅剩的家人。身为鬼的哥哥躲在妹妹身后,不知为何流着泪。 眼前这幅荒诞的景象让不破头晕脑胀,似乎曾经也有什么人以鬼的姿态流着泪,看向他。 变成鬼的人,会因为家人的呼唤而保留理性吗?成为鬼之后,还能拥有与人类无二的感情吗? 不破千里。你是猎鬼人,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砍断鬼的脖子。 第26章 【不要犹豫,不要后悔。】 但是......真的,不可能吗?真的不会有名为奇迹的事情发生吗? 此刻,乌云散去了一角。阳光透过云层的空洞照射大地,温暖地照耀着每一个生灵。 “啊......啊啊——!!”鬼的皮肤被太阳灼烧着,很快连皮下的血肉都开始烧焦,发出滋滋的蒸汽声。 “哥哥?哥哥!”亚衣回身想去保护哥哥,鬼抓住了她的身体将她举起,躲在了她的身下。 “坚持住啊!一定要坚持住!哥哥——!”亚衣用手帮哥哥阻挡着太阳,哪怕皮肤已经被蒸腾的热气灼伤,她也没有放开手。 兄妹此刻,一上一下,一人一鬼,相互对视着。 这个视角......亚衣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小时候,哥哥也总喜欢用他有力的臂膀将她举起,那时她会很开心地大笑着,要求哥哥再来一次。好想回到小时候啊......哥哥变成鬼的眼睛一点也不好看,声音也不好听。 阳光消失了。 ——影之呼吸·一之型。 黑刃擦着尖利的犬齿削去了鬼的脑袋。 只差一点就会咬穿亚衣脖颈的鬼被斩首,失去支撑的身体瘫倒在地。亚衣怔怔地坐在哥哥的尸体上,身下温热的躯体正在化为灰烬不断崩解。 有什么东西崩断了。 “......啊......不要......不要啊!!!” 被巨大悲伤压垮的尖叫声回响在村子上空,原本躲在远处的村民们都赶了回来,对着坐在衣服上哭泣的女孩指指点点。 只差一点,那只鬼的牙齿就会贯穿亚衣的脖子。 “......无量,”不破收起日轮刀,身后是赶来的隐,“我在期待什么样的奇迹啊。为了这个奇迹,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事情。” 鎹鸦安静地站在他的肩膀上,黑色的眼睛映着他的脸庞。 “鬼都是怯懦又可悲的生物。” 晨风吹来紫藤花的香气,吹散女孩紧紧抱在怀中的灰烬,吹起了少年猎鬼人白色的羽织。 “——没有例外。” 远处。 一辆丝毛车缓缓停在了山林间。车的前方没有车夫,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只有半身的女人,女人的下半身已经与车融为了一体。 木格子车壁当中开了一扇窗,窗口提花缎镶边的暗红色帘子微敞,其内端坐着一位美丽的女性。她穿着平安时代色彩繁复的十二单衣,每一层衣物都由半通透的绢纱缝制,红色的丝绢透过层层叠叠的衣裙染成了红枫一样的颜色。 车外的半身女动了动,黑色卷曲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身体。 一双美目从桧扇上方露了出来,坐在车内的女子看了一会儿,说道:“真可怜啊~” 印着勾玉家纹的巨大轱辘开始转动,车前的半身女蜷缩了起来,露出深入脖颈骨肉的巨大链条。 伴随着清脆的铃音,丝毛车消失在了山间。 * 处理了亚衣哥哥的意外事件后,不破将这次事件的经过整理了一番,写了封信送给矢吹真羽人。在他砍下鬼的头颅的那一刻,就已经有负责传令的鎹鸦将此处的事件报告给了主公大人。 不破又在中野町停留了一段时间,等到左臂完全恢复之后,离开了这处城镇,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不过直到他临走时,他都没有再见过亚衣。那个女孩子被隐带走了,不破有询问过隐对方的去向,但负责此事的隐只是说让他放心。 “那个孩子,虽然曾经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让人担心了好一阵,但最近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了。听她说,她有想要加入隐的想法。不做猎鬼人是因为没有下手的决心,成为隐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不过那孩子需要更认真地考核一下……” 那处紫藤花串圈住的山洞旁多了一个小小的坟包,不破离开时带去了紫藤花的种子,他将那些种子栽种在了山洞的周围。 “希望以后的某年,这里能开满紫藤花吧。”少年猎鬼人对着这里拜了拜,转身离开了。 最爱的至亲之人变为鬼,活下来的人不是被挚爱之人吃掉,就是会亲眼看着亲人被斩杀。不论哪种结局,都会让人悲伤到想要不住哀叹。 不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一定会将恶鬼斩杀殆尽,直到自己的心脏不再跳动,直到自己再也握不住日轮刀为止! “千里!千里!有任务!”无量带来任务的传令,伴随着新的朝阳升起,不破带着日轮刀,踏上了猎鬼之路。 之后的三个月间,不破辗转与东京府各处执行任务,忙得脚不沾地。呼吸法与剑技在一次次实战中被磨炼得更为锋利,影之呼吸的七种型也逐渐打磨完毕。 在路途中他接到过许多人的来信,有些是来自同期们的信件。他和柏山结月花、时国京太郎和石田阳和都保持着联络,如果仔细算算的话,同期间的信件往来还是柏山结月花最先开始的。最开始只是三个人,后来不知何时时国京太郎也加入了进来。他现在正在想办法拜岩柱为师,每天都在通过“重复动作”锻炼自己的集中力,据说还会背着巨石站在火焰中锤炼肉|体,让人直呼“真的假的!?”。 不破遇到过石田阳和的哥哥石田大和。总的来说,兄弟两人的性格都是老好人那一类的,两人的眼睛非常像,不破看到石田大和的第一眼就从他与阳和之间过于相似的眼神猜出了他们的关系。但是石田前辈的责任感更重一些,对于跟随自己的下级队员也有些过度保护,这让不破有些不适应,但好在任务还是顺利地完成了。 他的刀在斩鬼的过程中出现了卷刃,他趁着回到蝶屋休息的时候准备给铁广原先生写一封信。 “诶?千里先生还不知道吗?”小纪为难地看着他。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这个......”小纪的神情有些纠结,这让不破悬起了心。 “就是,铁广原先生,”女孩最终去取来了一封信,“他一个月前病逝了,因为很突然所以没能留下遗言,刀匠村的村长铁珍大人托人送来了一封信,拜托我们等你需要换刀的时候交给你。” 铁广原先生过世了? 不破想起那个在小荒山的山坡上玩雪的戴着火男面具的男人。 “千里先生,还请不要伤心......有可能的话,去刀匠村看看吧。铁广原先生的孩子还没到能够独立生活的年纪,现在寄养在了叔叔家。”小纪将信件放在不破的手里。 铁广原先生的孩子是叫......小铁。 “我知道了。”他应了下来。 信件上的内容只有寥寥数语,刀匠村已经为他安排的新的刀匠,如果他需要换刀的话,会在十到十五天内将刀送去。 不破一边执行任务,一边等待新刀的到来,十五天很快就过去了。 二十天过去了。 一个月。 “不不不,这怎么想都不对劲吧!?已经一个月了啊!真的还会有刀送过来吗!?”已经通过最终选拔,拿到自己特制日轮刀的宇髄天元盘腿坐在蝶屋的病床上,床边是他的三个老婆,边啃饭团边吐槽道。 “嚼嚼嚼......不知道呢,按理说半个月前就应该到了,难道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故吗?”不破蹭了宇髄天元的午饭,雏鹤她们多做了一些,“再这样下去刀真的会断掉啊!要不然还是亲自去一趟吧?会不会太麻烦隐的人了?” 刀匠村的位置非常隐秘,没有队员知道具体位置。每次前往刀匠村都会由不同的隐带路,将路线分为一小段一小段的,每段路线都会更换隐和带路的鎹鸦,这样就保证了刀匠村的位置不会暴露出去。 “哼,你加油吧!”宇髄天元躺在床上幸灾乐祸地睡着了。 难办啊。如果明天刀还没来的话,就拜托无量帮忙申请去一趟刀匠村吧。 第二天一早,不破照例在蝶屋的庭院里练习,在经过大门的时候,瞥到了一团麻布样的东西摊在了蝶屋的门口。 “早上好,千里先生!诶,门口有什么东西吗?”小薰和美树推着早餐车从不破身旁经过,同样看到了躺在蝶屋门前的不明物体。 “那是......?”小薰走到门口看着那一团灰仆仆的东西。 美树拿起一根小树枝戳了戳。 不明物体动了动。 “哇啊啊!动了!!” 诶!?原来不是用麻袋装的垃圾吗!?这是人吗!? 脏成一团麻布的茶羽织下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一张饿到瘦脱相的脸抬了起来:“在下......在下来找......不破千里......噗呃!” “啊啊啊!死掉了!!”小薰和美树大叫道。 不破阻止道:“不不不!还是赶快抢救一下吧!!”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晕倒在蝶屋门口的人被七手八脚地抬回了病床上。 “这人怎么回事儿?”宇髄天元指着霸占了不破床位的人问道。 “他带着这个,”不破举起了一个装着日轮刀的刀匣,“大概是我失踪了半个月的新刀匠吧。但是,没有看到火男面具呢。” 第27章 有花海夏回来之后为这位刀匠检查了一下,脱下听诊器后她摆了摆手说:“饿晕的,等他醒来让他吃点东西吧。” “饿的?”不破和小纪、小薰、美树围在床边,三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相约着去给病床上的刀匠做白粥,不破继续在庭院里挥刀。 在森林里迷路十多天的铁齿被白粥的香气吸引,咕噜咕噜叫着的肚子催促他赶快起来奔向香喷喷的米粥,但因为饿了太久浑身没有力气,所以只能勉强睁开了眼睛。 “哦!这家伙醒了啊!喂不破!”耳边有个声音很大的家伙在吵吵嚷嚷的,铁齿把头扭向香气传来的方向。 是食物!哪怕是白粥,在他眼里也如山珍海味般让人垂涎欲滴。 有另一道声音说:“他醒了?谢谢你了天元。” 谁都好,快让我吃点东西! “千里先生对不起,我和小薰她们实在走不开,只能拜托千里先生照顾他了。”小纪急急忙忙地将粥碗和汤匙放到了不破手里,就去帮有花海夏照顾其他的病人了。 不破端着碗,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铁齿和这个黑色头发还编着小麻花辫的少年面面相觑。 不破盛了一勺粥。 “不吃吗?”他把勺子放到了刀匠的嘴边。 “在下、在下自己......噗唔!” 不破把满满一勺子粥怼进了他的嘴里:“快吃吧,你应该饿得动不了吧?” “呃唔唔唔唔——”你这家伙,动作也太粗暴了!直到铁齿摇头摆手连连拒绝之后,这个可恶的麻花辫才将空碗放到一旁。 “咳咳咳......感谢您的救命之恩,麻花辫先生。在下名为铁齿,请问不破......” “我就是不破千里,铁齿先生,您就是我的新刀匠吗?而且铁齿先生,你为什么会饿晕在蝶屋门口呢?” “咦诶!!”不破看着他的新刀匠先生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总感觉问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啊。迷路了?路费被偷了?可是落在铁齿先生身边的钱袋虽然瘪瘪的,但还没有到付不起房费的地步。 “难道说,”不破摸着下巴,“铁齿先生是个路痴吗?” “唔嘿!!在......在下不过是被沿途的风景吸引了,稍微、稍微停留了一段时间而已!” 不破正色道:“那可真是个大问题!” “咻!在下说了不过是欣赏沿途风景而已!” 真吵闹哇......还有那些奇怪的语气词是用来表达什么意思的?都这样子了不破那家伙还能很他好好对话,真是了不得啊!宇髄天元不理解,所以他逃离了病房去找自己的老婆们。 铁齿先生虽然有着奇怪的口癖,但他的确是一位出色的刀匠。他也是为不破的同期石田阳和以及他的兄长石田大和打造日轮刀的刀匠。为了防止铁齿先生下次再在森林中迷路,不破和他商量如果有需要当面传达的事情的话,自己会去刀匠村找他。 “呼呼!这可真是太感谢您了!”在蝶屋住了一周、已经完全和不破混熟了的铁齿先生重新戴上了因为瘦脱相而没办法好好挂在脸上的火男面具,挥着手在隐的指引下回村了。 “希望他能够顺利回到村子。”不破看着铁齿远去的背影,真心实意地祈祷道。 铁齿先生为他打造的日轮刀比铁广原先生锻造的刀更加轻薄一些,但两把刀都是一样的坚韧,就像锻造他们的人一般。铁齿带走了不破那柄卷刃的刀,说是要好好研究一番,这样才能打造出更适合不破的刀。 宇髄天元是为了救下被鬼挟持的老人才伤到了腿,不过他有着连有花海夏都啧啧称奇的健硕身躯,加上呼吸法的辅助作用,伤处很快就长好了。 先后来到蝶屋的不破和宇髄天元在同一天出院,宇髄天元向东去,而不破则准备回到青竹居。 “矢吹先生最近空闲比较多,他也有意让我回去接受指导。”不破和宇髄天元等人在蝶屋门前分别。 “继子的待遇真好啊,连我都有些羡慕了,能够得到柱的亲自指导什么的。不破,下次,”宇髄天元护额上垂下的宝石闪闪发亮,他扬起头笑着指了指自己,“下次,我可不会再给你耍帅的机会了!” 不破笑道:“嗯!一起加油吧,天元!” 黑发少年走远后,雏鹤跟宇髄天元说:“天元大人,真的很喜欢不破君啊。” 前忍者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这个说法好恶心!” “哼哼,这就是那个吧!那个!”莳绪凑过来搂住雏鹤的手臂说道。 “嘿诶!?什么什么?莳绪姐,雏鹤姐,到底是什么啊!?” “呵呵,是朋友吧!”雏鹤轻笑。 “哇,感觉鸡皮疙瘩起来了......”宇髄天元抖了抖身子。 “哈啊!是朋友吗!?”年龄尚小的须磨跳了起来,“是朋友呢!真好哇!” “喂!你们几个!” “哈哈哈哈!” 宇髄天元看着妻子们开心的笑颜,最终还是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朋友吗?真是跟忍者这一行当完全不搭的词语啊,是在忍者的世界会被嘲笑的天真词汇,但总觉得—— “......哼,勉强还算华丽。” 第15章 “矢吹大人?不破阁下?”藤田提着装满新鲜菜果的袋子,敲响了青竹居的大门。 老实说,藤田很感谢不破能够成为矢吹真羽人的继子,因为他人真的很好啊!自从不破住进青竹居之后,房屋的清扫工作就从藤田的身上移走了,他只需要在两人都不在的时候打扫一下房屋,给后院的植株浇浇水就可以了。 每周的采买工作也很轻松,有时藤田还会看到矢吹大人的鎹鸦二轮丸,每每这个时候他就知道矢吹大人需要他带来现成的午饭,顺便捎上一份香喷喷的章鱼丸子。没想到堂堂风柱大人也会因为懒散而连续一周不肯自己做饭。 “你这家伙,脑袋还真是不灵光啊!”隐的前辈敲着藤田的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很少有柱会有时间自己做饭吃的啊,他们的担子那么重,一年也不会在宅邸待多久,去好好给他做饭啊!!” “啊!是哦!” “还‘是哦’,你那股讲冷笑话的聪明劲哪里去了!” 但是,矢吹大人最近好像一直待在宅邸。不破阁下回来之后,就包揽了青竹居的一切杂活,藤田已经快一个月没被二轮丸叫去买章鱼丸子了。 “矢吹大人?不破阁下?我进来了哦!”敲响院门后他等了许久也没听见脚步声,为了防止章鱼丸子冷掉,藤田只能推开院门进入了青竹居。 前院里全都是被砍断的木桩,还有一些崭新的草人被整齐地堆放在墙角,看起来是训练结束后还没来得及更换新的道具。木桩旁边是一些沙袋、藤箱等等物品。 “失礼了!”藤田踏入一尘不染的走廊。青竹居总是这样黑漆漆的,如果不是接到了采买的命令,他还会以为矢吹大人和不破阁下都去执行任务了。 他推开厨房的门。 “不在啊。”真奇怪,已经快到饭点了,难道他们在训练室吗?藤田将物资分别放好,前往训练室找人。 刚走到附近,他就听到一阵刀剑交击的声音。果然在这里啊,他将障子门拉开了一点,却被其内发生的对练吸引住了目光。 风柱矢吹真羽人一如往常,像他使用的呼吸法一般狂傲难测,现在不破已经无法通过起手式判断出矢吹先生究竟想要使出哪一招了。没有了提前准备的时间,一切都将交由本能反应。不破吃力地抵挡着来自柱的攻击,仅仅是护住头脸就已经勉勉强强,身上已经不知道被木刀抽打了多少下,如果是真刀的话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防御都如此勉强,更别提主动攻击。 好、好激烈的打斗,肉眼完全看不清楚!藤田扒着门,缩在后面看着训练室内辗转腾挪的两道身影。不破阁下......明明一年前还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现在却已经称得上是剑术高手,瘦瘦的少年躺在担架上的身影还历历在目。 太被动了!先用假动作尝试甩开矢吹先生......不破身体重心左移,顺势挥刀似要攻击下路,实则瞄准了矢吹真羽人的右腕。瞥见矢吹真羽人的刀路向左方变动,不破顷刻间改变了姿势。 当! “哼,你的小动作太多了!”本应出人意料的一击被死死挡住,矢吹真羽人点在了不破的手腕上。 甩掉发丝间的汗水,不破喘着粗气道:“多谢指教!矢吹先生!” 矢吹真羽人扛着刀,呼噜了一把继子手感还不错的头毛,接受了赞美:“小动作还是太明显了,下午继续加练吧!” “是!啊,藤田先生,你已经来了吗?”不破终于发现了门外等候多时的藤田先生。 “打扰了,今天的食材......” 最后藤田被留下来一起吃了午饭,不破下厨。矢吹真羽人试图帮忙,最后被赶出了厨房。 饭后藤田揽下了清理碗筷的工作,之后又火速去拔了庭院的杂草,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在这里白吃白喝的样子:“那么,我就告辞了。” 第28章 “打扰了!”青竹居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今天人好多啊。”矢吹真羽人走到缘侧,靠着柱子。 “啊,矢吹大人!我是丁级队员粂野匡近,来找不破君。我们要一起前往八丈富士执行任务。”留着黑色短发,左眼下有两道伤疤的少年温和地笑着向矢吹真羽人说明了来意。 粂野匡近在鎹鸦的指引下穿越幽深的竹林,找到了林野深处的青竹居。此刻已是夏末,但午后的气温依然让人出了一层薄汗。走入这片竹林,就像是来到了一处雾涧,凉飕飕的风穿透竹叶,发出唦唦的声响。 能够见到柱的机会少之又少,一向沉稳的粂野匡近也不禁感到一丝跃跃欲试,更不要说住在这里的还是和自己使用同种呼吸法的风柱。矢吹真羽人大人的继子不破千里,据说使用的是从风之呼吸中衍生出来的呼吸法,也是一个公认的剑术天才。 这是不破第一次见到粂野匡近,在此之前他们只通过鎹鸦相互联系过,本来约定好一起出发的时间并不是现在。 “粂野前辈?不是说明天出发?”不破还穿着训练服。 “我的鎹鸦传令,让我们提前出发。八丈富士那边的情况不太好。” “快去吧。”矢吹真羽人说。 不破冲回房间换好了队服,拜了拜断刃:“槿、绿,我出发了!” “请您保重身体,矢吹先生!” 拜别矢吹真羽人后,粂野匡近和不破一起前往位于东京府八丈岛的八丈町。八丈岛是伊豆群岛中的一座火山岛,因为气温常常保持在18°c左右,所以也有“常春之岛”的别称。 “不破君,我们的年龄差不多,可以不用叫我前辈,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粂野匡近的声音明澈干净,带着一种昂扬向上的蓬勃感。 “......” “怎么啦?不用感到不好意思的。” “不是的,”不破曲起手指挡在了嘴巴前,斟酌了半晌,最终还是败给了温和笑着的粂野匡近,“粂野前......粂野君,总感觉好像兄长一样。” 总是温和地笑着,浑身散发着包容的气息,像是春日里第一缕吹散寒冬的风一样。写信联系的时候从字里行间也能体会到对方的包容与温柔。 “总之,会让人不自觉地喊出敬称,让人感觉非常安心之类的!” “......”粂野匡近呆愣了一瞬,看着和他有着同样发色的风柱继子,随后如不破描述的那样,如和风般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总感觉很不好意思!不破涨红着脸,将日轮刀藏进宽大的羽织中。他和粂野匡近要先坐火车到竹芝,然后坐船前往八丈岛。 列车外的风景飞速后退着。 “嗯,天气真好啊,”粂野匡近去餐车那里买回了四份便当,“来,一人两份,快吃吧!” 牛肉便当和照烧便当被推到了不破的桌前。 “真的很像兄长啊,粂野君。”不破道谢,打开了便当。 粂野匡近掰开一次性餐筷,将牛肉上的汤汁搅拌进米饭中:“因为我曾有一个弟弟嘛,不自觉地就会对周围人照顾一些,尤其是年纪比我小的人。” 肥瘦相间的牛肉裹着颗粒饱满的米饭被送进嘴里,不破一边吃一边听粂野匡近说话。 曾?难道说......啊,看起来他挑起了会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粂野匡近一看不破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曾经听其他队员说过,风柱继子不破千里是个不苟言笑又安静的人,挥起刀来让人感觉非常可怕,加上风柱矢吹真羽人威名在外,很少有人会和不破谈一些任务以外的事情。 【被那样的黑色眼睛盯着让人压力很大啊。】 【是个很好的人,也很好说话,但如果不自己找话题的话,氛围很快就会掉到冰点啊......】 什么嘛,害他来之前稍微担忧了一下。这不是个非常直率又认真的孩子吗? 粂野匡近想到这里,笑容又大了一些,左眼下深深刻进脸颊的伤痕向上提起:“够吃吗?我这份也可以吃哦!” 不破缩了缩脖子:“我吃这些就好。” 被好好地照顾了。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受到他人的照顾,成长起来之前,槿会包容他独属于小孩子的任性,轻柔地斥责不爱吃香菇的他不要挑食。那一夜之后,矢吹先生,小纪、小薰、美树、有花小姐还有藤田先生、若松师父、同期们......自己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恩惠。 想要好好地保护他们,用自己的力量去斩杀恶鬼,不想看到自己在意的同伴们在恶鬼的攻击中受伤、牺牲。想成为像矢吹先生那样,拥有保护自己最珍视的生命的强大力量!他想要——成为柱! 粂野匡近摸了摸他的头:“不破,你现在是继子,你的才能已经被队员们认可了,所以不用着急。” 不破趴倒在桌子上,听着火车哐啷哐啷的声音,在臂弯里嘟囔着:“......不要摸我的头。” 这句话换来了粂野匡近更加放肆的笑容。 * 八丈岛上的人口很少,因为主体是海岛和山,所以很少会有视线落在这处“常春之岛”。这也给盘踞在这里的恶鬼繁衍生息的机会。 “传说古代的时候,有一个名叫徐福的人受命到东海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徐福一行到熊野后,派遣童男童女乘船四处寻找仙药。途中船只被海浪冲散,乘坐童女的船漂到八丈岛,乘坐童男的船漂到附近的岛屿。” 背着行囊的男人边走边和身边的两位奇怪少年介绍着。 “是吗?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传言吗?”留着黑色短发,左脸有疤的少年问道。 男人名叫木村,是一位旅行者。他背着的行囊里就是他全部的家当,除了防身用的武器外,还有一些应急用的财物。刚刚在港口碰到这两位少年时,木村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普通的游客,更别说其中一个脸上还有疤。 “我是因为这里的温泉很有名才过来的,顺便来找找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和徐福遗迹,哈哈哈哈!不过说起奇怪的传言......送我来的船上有个船员,自小在岛上长大却十分害怕这里,连码头都不愿意上,说什么要小心岛上的蛇。” 八丈町比起其他町镇来说面积并不大,但八丈岛的八丈富士上原始森林的面积很大。在原始森林里小心毒蛇是最基本的常识,除非船员畏惧的并非普通的“蛇”。 “嘎——” 等级稍低的队员们没能得到更多的情报就被杀死了,回到总部的鎹鸦只带回了鬼可能出没的位置。 绑着红色围脖的无量在森林上空盘旋。这里的树木非常茂密,遮天蔽日的树冠让太阳无法直射到地面。 “我要从这边去末吉温泉了,你们还要继续上山吗?要注意安全啊!”木村和不破二人在一处岔路口分别,粂野匡近和不破继续深入森林前往队员被杀害的地方。 “请您稍等一下!”粂野匡近叫住了木村,从怀中取出一个紫藤花的香包。 “这个香包里放着‘蛇’不喜欢的香料,享受完温泉之后,还请您尽快离开这里吧。” 木村握着手里的香包,一头雾水地和两名奇怪少年告别了。他闻了闻,疑惑道:“这不就是普通的香包......?算了,先去温泉看看吧。” 他随手将香包放进防水的背包中,展开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 “应该是这边吧......” 地图上出现了一片阴影,影子的一角出现了一个细长的分叉状突出。木村一怔,意识到什么了的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右手去够放在背包侧兜里的匕首。 —— 一阵鸟雀惊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破回头,看见了一群飞鸟从树林中飞出。 粂野匡近问:“怎么了,不破?” 不破眯了眯眼睛。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有一种令人讨厌的感觉。”他说。 粂野匡近同样看到了远处异样的鸟群。他调转了方向,向着来时的路跑去:“不破!” 不破没有说话,也握紧腰间的刀跟在粂野匡近的身后奔跑起来。 * 又来了,那种滑腻腻的、黏糊的注视感。哪怕已是深夜,可男孩依旧没有任何睡意,反而满心恐惧。他有一双罕见的异瞳,右眼是明黄色,左眼是青绿色。 一条白色的小蛇从男孩的被子中钻了出来,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镝丸......”男孩拢住了小蛇,脸颊贴在它平滑冰凉的鳞片上,汲取着从未感受过的安宁。大睁着眼睛,自我欺骗式地煎熬着,等待天花板上某种大体型生物爬来爬去的声音消失,男孩才敢合上眼睛,带着满心疲惫浅浅睡去。 这是一个在八丈富士山麓生活了近四百年的家族,这一族据说一向只生女孩,整整三百七十年才迎来了一个男孩子。自从出生起就被关在牢房里,男孩从未离开过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地方。 “喂!醒醒!” 第29章 男孩一瞬间惊醒了过来,牢房外站着自己的母亲和小姨。他感受着镝丸顺着手臂躲在了他的怀里,母亲和小姨打开牢门,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拽了出去。被拉拽着来到楼上,男孩这才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今天是自己的十二岁生日。自己要作为祭品,被带去面见“神明”。 男孩的母亲带着他来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里。眼前的灵台之上堆叠着无数人骨,男孩被压着跪在地板上。正当他低着头时,每晚出现在天花板上黏糊滑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比每天母亲和小姨送来的油腻吃食还要令人反胃的腥臭味。 他下意识地抬头。 映在男孩异色瞳孔中的是一只下半身酷似蛇尾、嘴角裂到耳根的女鬼。它手上抓着一个男人,那人的喉咙处已经满是鲜血,看上去被什么野兽撕扯过,喉管暴露在外,不断地喷着血。 “把他的财宝拿走吧,虽然是个穷酸的过路人。”一个脏兮兮的背包被丢在了母亲与小姨等人的身边。女鬼的声音也像蛇一样滑腻,时不时发出嘶嘶的可怕声音。 这是一个依靠蛇鬼抢劫他人积累财富,将族内刚诞生的婴儿献给蛇鬼寻求庇护,过着奢侈生活的恬不知耻、穷凶极恶的一族。男孩有五名姐妹,三个妹妹在诞生后就作为祭品被献给了蛇鬼,男孩因为性别和罕见的眼睛被关在牢房里养了起来。只有两个姐姐偶尔会来和他说说话,但绝口不提他想要出去的请求。 见到女鬼的第一眼,男孩就确定了每晚注视着自己的就是这个怪物。 “是、是!这个孩子......”已是满身冷汗的男孩被自己的母亲推了出去。 女鬼的舌头舔舐着被它捉来的男人喉管处溢出的鲜血,毫无顾忌地在众人面前吞吃着血肉。 “啊,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吗?”男孩看着怪物嘴边和爪子上的鲜血,恐惧到脑中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蛇鬼的竖瞳落在了男孩的异瞳上。 “太年轻了,太年轻了。再养一段时间吧。”它一口扯下了旅人的肉,被利爪撕破的背包中掉下来了一个香包。 “这是——紫藤花!!啊!!混账......居然是紫藤花!!”蛇鬼碰到香包的地方迅速泛起了青黑,对于鬼来说是剧毒的紫藤花顷刻间腐蚀了它的皮肤。蛇鬼凄厉地尖叫着,巨大的蛇尾将奢华房间内的装饰拍打得粉碎,男孩的小姨被甩动的尾巴波及,瞬间就被打成了两截。 蛇鬼的眼角抽动着,紫藤花对它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它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疼痛的感觉了。最近八丈岛上来了不少小老鼠,这些可恶的猎鬼人们!! “啊、啊......”母亲已经被怪物突然的发狂吓得瘫倒在地动弹不得,男孩虽然也在发抖,但他好像找到了希望一般,紧紧盯着怪物溃烂的皮肤。 那个香包......怪物害怕的是那个香包里的花吗? 他想要逃离这个恬不知耻、依靠抢劫过着穷奢极欲生活的小人家族。为了获得怪物的庇护不惜将自己的孩子当做祭品,这样扭曲而污秽的血液流淌在自己的身体里,他自心底里为自己感到血脉感到恶心。 “......没用的废物!把他关回去!我要去找那些可恶的猎鬼人!!” 第16章 “怎么样,不破?能找到吗?”粂野匡近在火车上得知了不破远超旁人的五感,他们现在来到了鸟群被惊飞的地方,脚下的土壤里有一道道蛇行的痕迹,没入丛林后消失不见了。 “很明显的痕迹。这边!” 浓郁的“恶意”在地面蜿蜒前行,这个恶鬼,至少杀了近百人才能有如此浑浊的气息! 粂野匡近让自己的鎹鸦送信给即将赶至八丈岛的炎柱。在八丈岛死去的队员已经超过了二十名,粂野匡近和不破在竹芝搭船的时候接到了传令,正在附近町镇执行任务的炎柱将赶往八丈岛进行支援,他们的任务变为侦查情况,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拖延时间等待柱的到来。 但是,现在鬼掳走了木村先生,身为鬼杀队队员的不破二人不能坐视不管。 现场没有留下血腥味,木村先生应该还有生还的可能。 蛇行的痕迹已经消失在丛林中,两人根据“恶意”延伸的方向一路追踪,出现在不破二人眼前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 “就是这里,粂野君,鬼的气息很浓。”不破二人转到了宅邸的侧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整个宅邸散发着一种黏腻的、类似爬行动物滑行的粘稠感觉,让人汗毛倒竖,就像进入温暖的被窝前在床边看到了一只扭动的壁虎一样恶心。 “炼狱大人!正在路上!”无量停在不远处的枝头上。 “但是,我不能放着木村先生不管。让我放任人们被鬼吃掉而无所作为,我做不到!”粂野匡近看向不破。 “在这一点上,我们很像呢。” 明明在火车上说过自己想要成为柱,让不破现在只能躲在鬼的宅邸外等待柱来解决,他也无法心安理得。 并非他在逞强,盘踞在此处的鬼的气息并没有给不破带来直面红发女鬼的压迫感,大概并不位于十二鬼月之列。现在的他能做到的!像矢吹先生那样保护他人,尽全力拯救出现在眼前的生命! “......谢谢你,不破。”粂野匡近和不破二人选择从宅邸西侧、鬼的气息较为稀薄的地方潜入这处华丽过头的宅邸。 “好大,而且气息好杂乱。” 悄无声息地落地,二人贴着墙角转入走廊。随处可见的金制烛台,墙上挂着贴金的挂画,矮柜上摆放着昂贵的瓷器。走廊的空气中还弥散着一种油腻的气味,像是放了太多油的炒茄子,令人反胃。 走廊尽头的拐角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是鬼,是人类?是人类的话...... “......快一点,在祂回来之前,把祭品准备好!把这家伙带回牢里之后,快点去把那个房间打扫干净,那个香包也拿去丢掉!” 不破听到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声,对话的内容让他想起了与石田阳和一起消灭的雾鬼,还有那个将他引入浓雾中的老婆婆。她们称呼盘踞在这里的鬼为“祂”,难道是将它当作神明来供奉了吗? “香包?那不是......!?”粂野匡近想要去查看木村先生的情况,却被不破拉住躲进了隔间里。 两名女性拖着一个人从二人躲藏的前方经过。 身旁的隔间有人。被母亲和表姐拖走的男孩微微侧头,镝丸在他的怀中吐着信子。是怪物嘴里说的猎鬼人吗? 被拖拽着的男孩与躲藏在隔间里的两人错身而过。 不破没有出声,粂野匡近也沉住气没有行动。依照女人们所说,那孩子要被关进地牢里。预想到之后宅邸内即将发生的战斗,躲在地牢里反而可能会更安全一些吧。况且,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似乎对鬼有着盲目的忠诚,贸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免不了有被通风报信的可能性。 先去找木村先生,确认对方是否平安无事。二人抱着这样的想法,等女人们的身影消失,便向着她们来时的方向赶去。 来到一处装潢华丽的房间,地板和墙壁上全都是和森林里同样的痕迹,看起来很像一只尾巴至少有半米多粗的巨蟒爬行而过留下的痕迹。粂野匡近一眼就看见了灵台上堆放的众多人骨,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具被拦腰截断的女尸。 不破打了一个激灵。粂野君散发的气息......非常的愤怒呢。 “......看起来不在这里了。”粂野匡近帮女尸合上了双眼,起身说道。 “不,它没走远。不要大意,粂野君。”不破不认为这里的鬼离开了这个宅邸。这里的“恶意”浓郁到让他的喉咙发紧,流向也因为过量的“恶意”搅在一起而难以分辨,但不破还是有一种被冷血动物盯着的感觉,周身也有像是被巨蟒冰凉的鳞片不断绞紧,马上就要窒息身亡的紧迫感。 某种大体型的生物在地面爬行的声音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终于不打算躲躲藏藏了吗,恶鬼!”粂野匡近取出日轮刀。他的风不像矢吹真羽人那般狂傲,但心中鼓动的怒火依旧让粂野匡近的风躁动了起来。 不破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准备好,在它露面那的一瞬间! “呵呵呵,又来了两个人吗?”鬼的声音从隔扇后传了出来,“猎鬼人们的肉都很有营养价值,毕竟经过了那么多的锻炼,虽然口感比不上刚出生的女婴......” 回应它的是粂野匡近狂风骤雨般的一击,风刃将障子门撕扯成了碎片,日轮刀砍击在了一条巨大的蛇尾上,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只有这种程度吗!?”鬼的伤口可以快速愈合,上弦的鬼甚至可以瞬间再生肢体,只是砍出伤口可没办法让它失去攻击力!伤口在日轮刀拔出之后迅速愈合,粗壮的蛇尾横扫,粂野匡近被迫撤步用刀挡下鬼的攻击。 嗯?不对劲。另一个小鬼去哪里了!?蛇鬼的竖瞳左右扫动,视野范围内却没能找到那个右鬓绑着及肩小麻花辫的小鬼。 第30章 粂野匡近灵活地躲闪着蛇鬼的攻击,视线闪过它的身下,看见了熟悉的旅行包。 木村先生......粂野匡近紧皱着眉头,手上的力气又增加了几分,锋利的风刃撕扯着蛇鬼的血肉,让它无暇顾及躲在暗处的影子。 影子无处不在。 漆黑的日轮刀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在了蛇鬼的脖颈之后,细长的影刃化作夺命的利器,削断了蛇鬼的头发。 唰—— 刀光一闪而过,然而......“没有砍中的实感!”不破的刀切断了蛇鬼的头发,却在砍中脖子的一瞬间,刀下的蛇鬼仿佛内里融化了一般脱皮了,只留下一片苍白的皮肤。 脱皮!?本体去哪里了?不破甩掉蛇鬼褪下的皮,目光盯住了身形变小了两圈,正在像一条灵活的蛇一样蹿行的蛇鬼。 “嘁!”粂野匡近用力挥砍,刀上挥出的多道龙卷风型的螺旋风刃对四处滑行的蛇鬼进行夹击,缩小它的行动范围。 不破迈步提刀。追上去!不要放过它!他的脚下快速倒步,整个人像是成为了蛇鬼的影子一般,对它紧追不舍。 混账猎鬼人!!这两个家伙比之前来到岛上的猎鬼人都要强,它没有胜算!被迫舍弃一具皮囊的蛇鬼的身体上被划出各种伤口,但全都没能对它造成什么无法恢复的伤势。 这个鬼的皮肤上会分泌一种黏糊糊的液体,砍击的锋利度会下降很多,原本能将鬼的肢体斩断的斩击只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半道刀口。 “粂野君!大范围的攻击!撕碎它!”不能再让它随心所欲地行动了,这座宅子周围的森林遮天蔽日,哪怕是白天鬼也能在树荫的遮蔽下自如行动,这恐怕就是它能在白天掳走木村先生的原因。如果让它逃走,再想找到它的踪迹就很难了! “我知道了!”粂野匡近握紧手中碧青色的日轮刀。风之呼吸·九之型·韦驮天台风!围绕敌人连续回旋的斩击会产生大量的风刃,巨大的攻击范围和多段攻击次数会将范围内的敌人削成数段。就用这一击......撕碎它! “哈啊!”无数风刃在蛇鬼眼中凝聚,卷起的木屑和烟尘笼罩住了它。这两个猎鬼人和之前的那些杂兵不同,斩击的力道、默契的配合、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是完全不同的!失算了......不过很可惜! “......这种程度的攻击,最多用上一两次就会体力不支吧!毕竟是人类啊!!”蛇鬼瞄准了一处孔隙,身体在地面滑行留下一道道滑溜溜的液体。 攻击的间隙!只要离开这间屋子,它就能去祭品们所在的地方!只要吃上一两个人类,它很快就能脱离脱皮带来的弱势! 然而。 “——别想逃!!” 影子是无处不在的。 数道重叠的黑色刀影完完全全遮挡住了蛇鬼看到的空隙,迎面而来的攻击在蛇鬼震惊的神情中斩碎了它的脑袋。 粂野匡近落地,直到看见蛇鬼的脑袋完全碎裂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尚且还没能掌握全集中·常中,每一次使用呼吸法的招式都不像不破那样自如,一旦松了口气之后,身体就会感觉到沉重的疲惫感。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连呼吸声都没有任何变化的不破。对方在青竹居的时候经常和矢吹大人对练吧?这也是当然的,作为风柱的继子,曾经也修习过风之呼吸,不破和使用风之呼吸的同伴默契度高也是理所应当。 “干掉了吗!”粂野匡近喊道。 不破甩了甩刀刃:“从手感来说,应该是砍中了。” “呀......一般这个时候后面会有一个‘但是’。”粂野匡近迅速调整呼吸。房间内的扬尘已经快要落尽,难道蛇鬼还能二次脱皮吗? “但是,”不破扇开眼前飘浮的尘埃,“没有看见崩解的灰烬,也没有听见消散的声音。还不能大意!” 蛇鬼从地板下的孔洞钻出,此时它的身体只有普通的蛇类一般大小,上半身的肢体如同竹竿一样纤细,慌不择路地迅速逃离那个奢华的房间。 “必须得吃点人类......这个方向,对了!地牢里不是还有一个祭品吗?”蛇鬼的身体如同充气气球一样猛地鼓起,撞开了地牢的大门。 裂开至耳根的蛇嘴吐着信子,腥臭的涎水如同野兽般淌着,它滑行至关押着男孩的牢房,却没能如愿看到男孩的身影。 “祭品在哪儿!?他去哪里了!?” 每次脱皮都会耗费蛇鬼大量的精力,那两个猎鬼人虽然没能砍断肢体,但漩涡般撕扯着血肉的风刃和诡谲的影子在它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口,恢复那些伤势也让它开始进入重度饥饿的状态。发现牢房里没有男孩的身影之后,它开始寻着人类的味道向地牢外追去。 * “站住!哈......哈......!你不能走!”母亲在男孩身后大喊他的名字,“站住!!——小芭内!!” 男孩对母亲的呼唤充耳不闻。某天半夜迷路进入牢房的小白蛇镝丸缠绕在他的脖子上,拘束的和服让他难以放开手脚奔跑,但他还是逐渐拉开了与母亲的距离。 镝丸吐了吐信子。 快逃,快走,离开这里,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快逃——从这个地狱里!! 伊黑小芭内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逃跑的话,自己的姐姐们和族人会遭遇什么样的惩罚。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想继续活下去!而且,还有那两个猎鬼人在。如果他们能够将怪物杀死,他的家族也就再也不用继续这样的生活了,他的亲人也不必因为他的逃跑而受到惩罚。 缠绕在他脖子上的镝丸忽然摆头对着他身后威胁似的嘶着,伊黑小芭内听到了身后粘液在地上挤压的水声和母亲的喊叫,那个怪物追上来了!! 不敢回头......豆大的汗滴从脸颊旁边淌下,伊黑小芭内只能竭尽全力向前奔跑。 “你在、这里啊!!”蛇鬼摇晃着身体,将惊慌喊叫着的母亲抓在手里,向伊黑小芭内的方向袭来。 头上浓荫蔽天,淡淡的模糊蛇影笼罩了他的身体,求生的欲望在此刻提升到了极点。伊黑小芭内咬紧牙关,回头将藏在手中的破碎香包投掷到了蛇鬼的脸上。 “啊啊!!紫藤花!!你这个——混账小鬼!!”干花从布包破裂的缺口处散落出来,蛇鬼的皮肤上被灼烧出了几处黑洞。本应毫无还手之力的祭品居然敢反抗它,他怎么敢的!! 伊黑小芭内的记忆里,母亲和小姨们总是嗲声嗲气地说着话,每天都给他送来依靠抢劫他人得来的财富换取的山珍海味,而他只是躲在牢房的角落里,闻着那些令人作呕的油腥味抑制自己翻涌的胃。 可是此时此刻,被蛇鬼抓在手里的母亲却惊恐地瞪大着眼睛,身上昂贵的振袖被锋利的指甲撕扯划破,脸上涕泪横流。 蛇鬼还在狂乱地怒吼着:“我要划烂你的脸,变成和我一样的——啊啊啊!!” 跌倒在地的伊黑小芭内看向半空中,黄绿异色的眸子里映照出了两道身影。 追赶而至的不破和粂野匡近一个跃至半空中,一个向前突进将刀狠狠砍向蛇鬼的尾巴。 锵——刀刃砍击在脖颈上的声音如同两块钢铁敲击,不破向下压了压眉毛。用所有的力量强化了脖子的硬度吗?但是这样的话,身体的其他部位就会变得脆弱! “喝啊!”粂野匡近卷起的风刃撕裂了蛇鬼的尾巴,为了防止它继续蜕皮逃脱,粂野匡近又使出韦陀天台风制造大面积的旋风封堵住了周围的空间,趁乱砍断蛇鬼的手臂,将被蛇鬼抓在手里的女性救了下来。 “砍断它!不破!” 不破的刀刃抵在蛇鬼的脖子上,猩红的信子从蛇鬼裂开到耳根的嘴巴里吐出。它嚣张地笑道:“砍不断的话,那就去死吧!!可恶的猎鬼人们!!” “少虚张声势了。”黑影缠绕上日轮刀,蛇鬼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它放弃了身体其他部位的硬度,用尽所有的力量强化了自己的脖子,那个小鬼的刀应该直接断掉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在用力!! “我的刀,”如同千百次练习过的那样,平直的斩击突破了蛇鬼强化过的皮肤,铁刃滑过血肉,切断骨骼,让恶鬼噤声,“还不会因为这种硬度就被折断!” “啊!啊......”脖子被......砍断了?明明都躲了这么多年……可恶的……!蛇鬼难以置信地盯着树荫遮蔽的天空,苟延残喘的头颅化作灰尘消失,断裂的肢体也随之消散在了空中。 不破挥刀甩掉沾在刀上的鬼血,收刀入鞘,转过身去查看被他们救下来的孩子的情况。 “你还好吗?能站得起来吗?已经没事了。”他向伊黑小芭内伸出了手。 伊黑小芭内内心的恐惧与无助在看见蛇鬼崩解的那一刻,也随着尸体的尘埃烟消云散了。过去的十二年,自从记事起就如影随形的恐惧、每日深夜天花板上传来的爬行声、让他难以入眠的黏腻盯视,都在那黑色的刀刃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31章 久违的,安宁。 他想说“我没事”,握住那双手,但在抬头的瞬间,他看见了与他流淌着同样肮脏血脉的母亲从怀中取出了匕首,刺向正望着他们这边的猎鬼人。 恐惧重新找上了他,身前人令人安心的青竹香气都难以安抚他的害怕,他嘶吼着出声:“小心——!” “......去死啊!”粂野匡近身边的女性掏出匕首向他刺去。 不要......不要!!伊黑小芭内徒劳地前冲,摔进身前人的怀里,属于孩童未长开的双臂向前伸着,体会着无能为力的绝望。母亲,请你不要这样!!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与你流淌着同样血液的我,不也是个人渣了吗!? 第17章 “小心——!” 不破接住扑向自己的孩子,扭过身去看向粂野匡近的情况:“粂野君!” 粂野匡近背对着不破,他看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人看起来平日里娇奢惯了,没干过什么像样的重活,掏出匕首刺向身边的猎鬼人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往常优雅盘在脑后的发丝纷乱,如同杂草一般垂落在脸周,面目狰狞。 粂野匡近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牢牢地制住了她。 “......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的错!祂死了的话,你们想过我们会怎么样吗!?多管闲事的家伙们!” 时常洋溢着的笑容从粂野匡近的脸上消失了,他沉下声音,愤怒道:“你们依附于恶鬼,依靠抢劫他人积累财富,这样扭曲的生活才是不正确的!” 女人在他手下挣扎着,少年剑士愤怒时的握力让她觉得手腕都要被生生折断一样,痛呼出声:“你们又懂什么!?小芭内是祭品,安安静静地等着被吃掉就好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小芭内?是这个孩子的名字吗?不破感受到怀中的孩子正在瑟瑟发抖,便脱下自己的羽织裹在了对方身上,他自己则来到了粂野匡近的身边,踢走了女人手里的匕首。 “我说你啊,”狼狈的女人跌坐在地上,无光的绿眼睛里刻满了愚妄的仇恨,不破注视着她,最终撇开头说道,“明明有手有脚,脑子也还算灵光,为什么不能靠双手养活自己呢?将自己的孩子送给恶鬼,与其说是被鬼吃掉的,不如说你这个做母亲的亲手杀了他们啊。” 粂野匡近松开了手。 这个家族已经维持这样扭曲的价值观超过三百多年,世世代代生活在八丈富士这个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他们打心底里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错误,哪怕察觉到了也会厚着脸皮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欺骗他人,欺骗自己。 不知道这个母亲是否曾经有过那么一瞬,庆幸过被当做祭品献祭给鬼的女婴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姐妹们呢? 她应该一直这样庆幸着吧? 炎柱炼狱槙寿郎赶到时,战斗已经告一段落。 被救下来的孩子一直扯着不破和粂野匡近的队服不撒手,颤抖着的身子直到他们带着他离开那座宅邸才渐渐安稳下来。 “是......不破和?”和炼狱槙寿郎同时抵达的隐已经去处理后续诸多事宜,他则去和斩杀了蛇鬼的不破和粂野匡近交谈。 不破有些疑惑,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炎柱吧?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是粂野匡近,炎柱大人!” “你们做的很好,不破,粂野。”炎柱宽大的手掌挨个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看着鬼杀队的后辈们不断成长,他身为柱也为鬼杀队的未来而感到欣慰。 “炼狱大人,这次我们擅自行动,对不起!但是,木村先生还是......”粂野匡近露出不忍心的表情。 他们在事后处理现场的时候在华丽的房间外面发现了木村先生的尸体,他们还是去晚了一步。 “嗯,擅自行动的事情的确需要反省,但你们随机应变的能力我也十分欣赏!总之,你们平安无事就好!嗯?这孩子是?” “炎柱大人!请您移步到这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您来决断。”隐叫炼狱槙寿郎去远处,火焰一样热烈的男人看了看躲在二人身后的孩子,没有说别的,只是交代:“那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说是交给我们了......不破低头看了看,正好对上了孩子的黄绿异瞳。炎柱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名字的事情被他暂时搁置一旁,也许是因为矢吹真羽人的原因?现在应该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安排。 “无量,接下来还有任务吗?” “嘎!休息!千里,可以休息!”无量站在不破的肩膀上扑扇翅膀。 乌鸦......说话了!伊黑小芭内攥紧了粂野匡近的制服。 不破摸着下巴:“这个八丈岛的温泉据说还挺有名的,粂野君接下来有空吗?泡个温泉再走怎么样?”顺便还可以问问这个叫作小芭内的孩子之后何去何从。 粂野匡近感觉到他身后的孩子扯着他的衣角,于是顺着衣摆被扯动的力道俯下身子,听伊黑小芭内小声说:“我可以......去看看表姐吗?” “这个......” 粂野匡近直觉性地皱眉,他不太想让这个孩子和原本的家族继续联系,但他们又是血脉亲人,就这么拦着不让见......粂野匡近有些犹豫地看向同伴。 在伊黑小芭内的心里,大概只有偶尔会和他说说话的表姐和姐姐们值得他在逃出那个蛇窟之后,还有余力会去关心一下了。 但是,哪怕“看”不到从人类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那些负面的感情还是会通过那名女性愤恨的眼神、刻薄的嘴角以及紧皱的眉头溢散开来。不破通过表姐的嘴型大概能够猜到,被炎柱等人拦在宅邸门口的女性正在一通怒骂,她将愤怒的矛头指向了这个逃走的孩子,哪怕他只是遵循了所有人类都拥有的原始本能——想尽办法活下去而已。 “大家都是一样的,”不破前行两步,将伊黑小芭内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隔开了那刺人的目光,“成年人会得到妥善的安置,刚出生的孩子们大概会被送去福利院吧?估计宅邸里的人不会再有心情抚养她们了。” 他蹲下身,孩子的目光没有再试图越过他看向表姐:“我们去泡温泉吧。” 等了一会儿,不破听见了小小的一声“嗯”。于是他和粂野匡近一人一边,拉着孩子的手离开了这个人与鬼共同筑成的魔窟。 八丈岛上一共有两座活火山,其中一座就是鬼之宅邸所在的八丈富士。岛屿南部的末吉温泉建在海岸线边的山丘上,面向日落的方向,可以在泡温泉的同时俯瞰迂曲的海岸线。 “那个孩子,今后要怎么办啊。”室内浴场里,粂野匡近用木桶冲掉短发上揉搓出来的泡沫,抹掉脸颊上的水,和不破小声说着。 “......不知道啊。” 伊黑小芭内站在汤池的尽头,独自清理着自己的头发。头发太长了,之后还是剪掉吧。 不破站起身,走到了伊黑小芭内的身边。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没有感觉到恶意,脖子上的镝丸也没有发出预警,伊黑小芭内就任由对方轻易接近了自己。 不破帮他梳理着头发,打上洗发水搓出泡沫。 这个叫作小芭内的孩子,年龄自述是12岁,但是身高却和八九岁的孩子差不多,身体也很瘦弱,皮肤透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被不破和粂野匡近从蛇鬼的手下救了出来之后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的母亲——如果那个女人真的能被称为一个母亲的话,在攻击粂野匡近未果之后就一直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口中咒骂着猎鬼人和小芭内,不破捂住孩子的耳朵阻隔了那些污言秽语。 像那种人,旁人是无法叫醒他们的。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正在享受的奢华生活建立在无耻的抢劫与杀戮之上,但他们欺骗自己、欺骗他人,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厚着脸皮继续吃着山珍海味,过着娇奢的生活。 “......可以了,”不破抓住伊黑小芭内擦拭身体的手,阻止他继续伤害那些已经被搓得通红的皮肤,“我们去泡温泉吧。” “好啊好啊!听说这里的温泉含盐量很高,要比一般的温泉更刺激。”粂野匡近带着两人来到了室外浴场。 今天的天气很好,室外浴场正好对外开放。泉汤的颜色呈现赭石色,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露天温泉面向小岩户之鼻,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欣赏天、海、山三合一的景色。 “哇,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啊!”粂野匡近喟叹道,转头看见不破已经将自己缩进了温泉水里,吓得他大叫:“啊!不要这样子啊不破!这里的水很烫的啊!” 池边的托盘上放着三杯八丈岛的特产八丈牛奶,还有一些堆叠在一起的木桶。这里的水温很高,很容易让人过热,但室外的微风又会让泡温泉的人头脑清醒,真的是非常舒适的度假圣地。 “以后买个带温泉的宅邸吧。”不破嘟囔着。 “嘎!按照千里存钱的速度,还需要努力工作两百年!加油!”无量和粂野匡近的鎹鸦站在一旁的石头上享受着汗蒸桑拿。 第32章 “喂无量!我要拔了你的毛!”每个月的工资全都拿去买训练用具和关东煮的不破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粂野匡近大笑着,“成为柱的话,就会有无限工资的哦。那个时候不破就可以随意挑选宅邸了。” “柱吗......但是那个时候,很少有机会再像这样放松了吧?炼狱大人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匆匆离开了,就算家里有温泉,每次回去还要重新收拾,会很麻烦的。” “哼嗯,说的是呢。”粂野匡近向后仰靠在水池边。 伊黑小芭内仰头看着逐渐隐去在山后的红日,海天相接的地方被染成一片明亮的橘黄色,海鸥在海面上飞翔。月亮已经出现在了天空中,他听着两个猎鬼人——他听怪物这样称呼他们,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救命恩人们的名字——聊天,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模模糊糊地了解到了外面的世界。 “......那个......” 交谈声停下了,不破和粂野匡近同时看向主动说话的伊黑小芭内。 黄绿异瞳的孩子鼓起勇气,抬起头问:“鬼杀队是......什么地方?” 不破和粂野匡近对视一眼,不破觉得粂野匡近有话想说,于是止住了话头,听听他们的对话。 “小芭内,可以这样叫你吗?” 男孩点点头。 粂野匡近挂上了不破熟悉的微笑:“你为什么想加入鬼杀队呢?” 不破脑门上搭着毛巾,趴在池子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八丈牛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闻到了果酒的味道,和温泉散发的硫磺味混在了一起。 “......反正,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像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伊黑小芭内第一次泡进这么温暖的水里,第一次在夜晚看到天花板以外的天空,第一次见到家族以外的人。他的人生虽然只有短短十二年,但早就已经从里到外全部朽烂生蛆,只要他还留着那一身家族的血,他就和那些人一样,永远是个人渣。 不破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像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呢,小芭内?”粂野匡近依旧微笑着,但他的坐姿稍微挺直了一些,不破默默向旁边挪动了一点。 “?”伊黑小芭内看向正在笑着的人。他是在......笑的吧?为什么会有种他在生气的感觉...... 趴在旁边草丛里的小白蛇蜷缩起了身子。 “生在什么样的家族是你能够决定的事吗?血液、基因、遗传这些东西我不懂,你可以去请教蝶屋的有花小姐,但是啊,小芭内。” 粂野匡近郑重其事地说道:“从今往后的人生是你自己的,那一家人未来会如何生活我不知道,会不会改邪归正?我也不知道。但可以称之为‘拐点’的那个选择,你已经为自己做完了决定不是吗?” 不破在后面使劲点头。 “但是......我......”伊黑小芭内摸上了自己的心脏。在那里,还有什么他尚且不能理解的东西在涌动。他几次张口,却又哑口无言。在心脏里面不停骚动着的,将他的肋骨撞得生疼,鼓动他大喊大叫、撒泼打滚的陌生情感,究竟是......? 哗啦—— 没等伊黑小芭内被温泉和粂野匡近的话熏得晕乎乎的脑袋反应过来,一阵凉意席卷了他的身子。他被粂野匡近卡住手臂,从温泉的热水中举了起来。 “哇!!粂野君你在干什么!!快把他放下来啊!!”不破扑了上去,试图拯救被卡着手臂举起、浑身上下还散发着蒸腾热气的孩子。 “我要让他清醒一下!”粂野匡近大喊着,颇有一股风柱矢吹真羽人的气势。 被突然举出水面的伊黑小芭内在凉风的刺激下,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拉扯中的两个人。 不破抱住粂野匡近的手臂劝道:“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你就放过他吧!啊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我们去吃饭吧粂野君!!” 最后他推着还在说着“这种年纪就这么深沉容易长皱纹哦小芭内”的粂野匡近,给不知道是因为泡了太久还是备受打击的伊黑小芭内围上浴巾,一手提着一个回到了房间里。 直到他们吃完晚饭,粂野匡近还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话,不过话题已经从“伊黑小芭内的人生是伊黑小芭内自己的”转变到了一切能够被他想起的事情,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仿佛喝醉了一样。好在他还是乖乖地吃了晚饭,不破一边给伊黑小芭内夹菜,一边看着粂野匡近让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生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呛死。 没想到那个粂野君居然还会有这么吵闹的一天,不会也是温泉泡了太久脑子熏坏了吧?不破擦掉了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不过,粂野匡近只比他大一岁左右,也还算不上是个“大人”。不破给伊黑小芭内擦干了头发,将靠墙的床铺留给了他,然后又将闹腾腾的粂野匡近塞进了被子里,最后关灯睡觉一气呵成。 嗯。不破进入梦乡前想道,真是抽象又充满既视感的一天啊。 第二天,粂野匡近和不破带着伊黑小芭内离开了困住他十二年的八丈岛,在港口城市竹芝分别。 “那下次见了,小芭内。”不破摸了摸他的短发。早上起来伊黑小芭内找到他,表达了想要剪掉长发的想法,不破用剪刀比划了一阵,最终还是用日轮刀一缕一缕地给他削短了头发,被晚起的粂野匡近揪着耳朵教训了一顿。 “嗯。”伊黑小芭内惜字如金,但他的手却紧紧拽着不破的衣袖。 不破半蹲在他身前,说道:“我不太擅长安慰他人,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记住,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以及,一定不要讨厌自己。” 伊黑小芭内点点头。 “放心吧,不破。鎹鸦已经送来了回信,我会陪这孩子一起去到培育师那里再离开。”粂野匡近为伊黑小芭内找到了培育师,这个孩子最终也走上了和他们同样的道路。 “那么,下次见!”不破同他们告别,粂野匡近和伊黑小芭内都向他挥手道别。 “......远远地看,还真像是一对兄弟呢!” 不破跟着无量的脚步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远远地看见粂野匡近牵着伊黑小芭内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 * 夏末秋初的季节,百花尚未落尽,仍颤颤巍巍地挂在枝头坚持着。一道劲风刮过,将落未落的花朵终于坚持不住,向地面落去。 惊艳整个盛夏的艳红花瓣在半空中翻滚,却无力挣脱引力的束缚,直直坠向泥泞的土地。随后又是一道黑影闪过,掀起的气流将花朵向上吹起,娇嫩的花瓣在空中四散解体,最终散落各地。 “配合的不错,不破!”矢吹真羽人收起碧青色的日轮刀,在他身后单膝跪地收敛气势的不破也站起身,大声回答道:“是!” 二人的身后,恶鬼如同四散的花瓣般崩解。 “不愧是继子,和柱的配合这么默契啊!” “不破阁下的剑术还真是出其不意,等察觉到的时候,刀已经将鬼的头颅斩落了,好帅!” 处理现场的隐们小声交谈着,那边不破和矢吹真羽人也爆发了一次小小的争吵。 “所!以!说!我真的每天都有好好吃药,所以完全!完——全——不用担心!!你这个臭小鬼!!” “反驳无效,矢吹先生,至少要把当天的垃圾清理掉吧!”不破双手抱臂,盯着气势明显弱了下去的矢吹真羽人。 “唔你这个臭......”将不想喝的汤药偷偷倒进垃圾桶里,却因为懒散而没有清理掉药渣的矢吹真羽人只能攥着拳头无能狂怒。 “矢吹先生总是这样,我会很担心的!有花小姐的鎹鸦每周都要将药送到青竹居,它也很不容易的!”不破大声说着。 一旁的隐恨不得长出六只耳朵来听听风柱和他的继子在吵些什么。 “明明矢吹先生那么爱护自己的刀,为什么不能像爱护刀一样关爱自己呢?” “这完全不同好吧!?” “不!这是一样的!已经够了!我以后会让二轮丸监督矢吹先生的。” 不知何时起,关于每日吃药的事情总会让不破和矢吹真羽人吵起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矢吹先生不愿意乖乖听有花小姐的话,那些汤药真的那么难以下咽吗?他可是柱啊,为什么会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矢吹真羽人又一次叹了口气,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别的将这一页翻篇的时候,刚才那个气鼓鼓像个河豚一样的少年此刻却又安静了下来。 “矢吹先生,有一件事,我想和您说明一下。” * 不破跪坐在蝶屋书桌前,拆开了粂野匡近送来的信件。距离八丈岛的任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粂野匡近在信件中道明了伊黑小芭内的近况。 伊黑小芭内正在跟着培育师学习水之呼吸,可能要等到两三年后,他才会去参加最终选拔。 第33章 “啊啦,千里君?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 不破听到熟悉的声音过回头,果然是柏山结月花。她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粗硬的短发四散炸开,被它们的主人毫不怜惜地揉乱。 “好久不见结月花!还有,京太郎?”不破喊出了他的名字。 时国京太郎扛着他的刀,带着三天没睡觉的暴躁表情呵道:“哈?” 柏山结月花一巴掌拍打在时国京太郎宽厚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说:“放松点京太郎,没想到你还害怕打针!放心吧,有花小姐很温柔的哦!” “你说什么!?想打架吗!” “啊哈哈,别那么紧张嘛!” “你这个......!”时国京太郎气的眉毛都飞起来了,指着柏山结月花“这个”了半天也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受伤了吗?”不破来到他们两人身边。他来找有花海夏拿一些常备药和矢吹先生的药,减轻一下有花海夏的鎹鸦红叶的工作量。 “俺才没有!俺健康得很,都是她非得......”时国京太郎大喊着反驳,被小纪吼“不要在病房外大喊大叫”之后蔫了下去。 “只是发烧而已,这个笨蛋训练过头了。”柏山结月花替他解释道。 关于岩柱非人般的训练方法,不破有所耳闻,对于时国京太郎和岩柱本人满心敬佩。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扛着巨石站在火堆上修炼。 “真厉害啊,京太郎。” “呵呵。”柏山结月花开心地笑着。 第18章 “我们要去的青森县是日本最大的苹果产地呢,据说那里还有最古老的苹果树。水产品也很丰富,像是墨鱼、银鱼、扇贝之类的,我们路过的时候可以吃一顿海鲜大餐了!”柏山结月花拍着手,试图激起同行男孩们的兴致:“现在正是‘红玉’苹果的丰收季哦,这种苹果酸味明显,非常适合做成苹果派!” “......别跟俺说话了......”时国京太郎捂着嘴,双目无神,脸色发青,俨然一副已经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为什么是香菇饭......活不下去了......让我跑着去吧......”不破瘫倒在座位上,口中冒出了类似于幽灵一样的东西。 时国京太郎——意外的晕各种交通工具,包括但不限于轮船、马车、电车、自行车(这个单纯是因为他不会骑)等等。 不破千里——与任何带香菇的食物不共戴天。 “俺小时候连牛车都没坐过......唔呕......” “早知道上车之前买点牛肉便当了......” 柏山结月花看着座位上东倒西歪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坚持一下吧,男孩们。我们还有十个小时哦!” 总而言之,在这煎熬的十个小时过去后,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闻到了站台便当的味道,不破和时国京太郎同时冲下了车,一东一西,各自奔向期待已久的地方。 柏山结月花抱着长长的布包,踏上了青森县的土地。深秋的清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她伸手将耳旁捣乱的碎发撩起至耳后。 “嗯,风吹的很舒服啊。任务完成后,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进行一次‘红叶狩’呢。” “红叶狩?”捧着心心念念的牛肉便当,不破和刚去厕所吐完、饥肠辘辘的时国京太郎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回到站台上。 “十和田市的茑七沼,现在的枫叶正红哦。据说整个山峦都被染成红色,如同镜面一样的湖水也是火红色的,这样绝美的景色被也称为‘茑沼朝烧’,日出的时候最好看。”柏山结月花看上去非常心动。 “俺才不去。”时国京太郎往嘴巴里扒着牛肉便当。 “嘁,小气鬼京太郎!” 不破叼着塑料勺子:“如果没有任务的话......” 无量盘旋着落到了不破的肩膀上:“结月花!京太郎!千里!前往紫藤花家纹之家!” 三人停下了对话,柏山结月花将旅游地图收回了怀里,一起跟随鎹鸦离开了车站。 在他们身后,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性看着他们的背影停下了脚步。 “幸治,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身边穿着鹅黄色振袖的少女温婉清丽,不解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不,没什么,我们走吧,丽子。你不是很想看红叶吗?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说不定能看见‘茑沼朝烧’呢。” 丽子捂着嘴轻笑:“也多亏了你,我一个人可没时间出远门。” 男性无奈道:“你是太用功了,哪有人一年四季待在学校的啊,你的导师也劝过你吧......” 二人挽着手,随着出站人流的方向一起离开了。 鎹鸦引着不破三人来到了十和田市的紫藤花家纹之家。青森县位于本州岛的最北端,比起东京府之类的城市,这里显得更为安静和朴素。没有在街道上穿行的有轨电车,听不见汽车的鸣笛声,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安宁和悠闲的表情。 “诶?京太郎是八户人吗?那岂不是离家很近了!”紫藤花家纹之家的主人为三人准备了晚饭,有炸的酥脆的苹果天妇罗、美味的雪蟹腿,还有寿司。 “八户市的种差海岸,草原一直延伸到海岸线边,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呢!” 不破瞪大眼睛:“结月花,你是旅行达人吗!” “是兴趣啦!”柏山结月花摆着手笑,“等我老到挥不动刀了就去旅行,这是我的梦想。” 时国京太郎托着下巴默默吃东西。 这次是少见的组队进行的任务,根据隐和其他鬼杀队队员的情报,在十和田湖的周围有鬼出没。召集三名继子同时执行的任务,当然不会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击杀的鬼。根据情报所示,在十和田湖出没的鬼有着红色的头发。 “你在想什么?千里君?”柏山结月花的声音将不破陷入回忆的精神拉了回来,她指了指不破手上保养到一半的刀,问道:“真少见呐,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出神?” 擦去刀刃上的血迹与尘土,凃拭刀油,反复按擦直至刀刃微微发热。每天的保养就像时国京太郎跟随岩柱学习的用“重复动作”来提高集中力相似,大量机械性的重复动作能够让不破安下心来。 擦过油后在灯光下如明镜般光滑的刀刃映出不破的脸。 那个红发的鬼,是下弦之六。根据鎹鸦们送回的情报,在某一次偶遇那只鬼进食的场景时,鎹鸦看见了刻着“下陆”二字的眼球。虽然排在十二鬼月的末位,但它体内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浓度依然远超于一般的鬼。强大,而且未知。 本来有关十二鬼月的讨伐一直都会交由柱来处理,只可惜现在的鬼杀队依旧处于人手严重不足、队士的质量也在渐渐下滑的状态,哪怕将最终选拔的间隔缩短到一年一次,能够派遣出的即战力也少之又少。 风柱矢吹真羽人领命前往讨伐下弦之四,名为零余子的下弦之鬼擅长逃窜与藏匿身形,抓住它露出马脚的机会来之不易,且它又恰巧出现在了矢吹真羽人的辖区范围内,自然而然地前去追捕像泥鳅一样滑溜的零余子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其他的柱们也都繁忙地出任务,清扫辖区中出现的恶鬼,最终青森县十和田湖的任务就交给了众位柱的继子们。 “俺听说,只要杀了下弦之鬼,就有成为柱的资格。”在等待其他鬼杀队队员陆续集结的时间里,时国京太郎学着不破的样子保养起了他的宽刃日轮刀。大大咧咧地“借”走了不破的工具,用柔软的皮革反复擦拭刀刃的时国京太郎突然说道。 “啊,是有这样的说法来着。怎么,京太郎想成为柱吗?”柏山结月花趁着日落前出门买好了各种与苹果有关的伴手礼,有苹果制成的脆片以及口感奇特的烤苹果,寄放在紫藤花家纹之家。她刚刚推门进来就听到时国京太郎说起成为柱的条件,于是好奇问道。 “那不是当然的吗?”时国京太郎理直气壮地说道,“柱的工资可是无限啊!” “噗噗!” “......喂!你烦死了不许笑!等有了无限的工资,俺就可以把家里人接到城里去。”时国京太郎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道。 “不会住在荒郊野外,有通电的电灯,弟弟妹妹们可以去上学,不用担心夜晚有野兽闯进来。这不是挺好的吗?” 柏山结月花眨了眨眼睛:“我向你道歉,京太郎。抱歉。” “哈?你道什么歉?” 时国京太郎的家在八户市的远郊,隔壁不远就是种差海岸,壮美的草原一直延伸至海岸线旁,每年都会吸引无数游客来此观光游览。他的家就在一旁的山坡上,弟弟妹妹们依靠捡拾海鲜补贴家用,小小的年纪就俨然一副大人当家的样子。他曾经依靠给观光客背包赚些钱,但随着弟弟妹妹们逐渐长大,很快那些钱就不够用了。 茅屋距离市区太远了,光靠给别人背行李赚来的钱根本负担不起靠近镇子的地方的房租,景区开发商的人也老来骚扰他们,给出的搬迁补偿款少到令人发指。贫困潦倒的时候,他们只能去吃从海里捞上来的海菜。他的故乡的确很美,但就像玫瑰一样带着尖刺,美得不可方物,却也让他无从下手。 第34章 时国京太郎知道,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宠爱”着自己,也许是因为父母早逝,弟弟妹妹们记事起就是兄长在照顾他们,他们也发自内心地爱着他们的兄长。自己碗里的饭菜永远是最多的,中午的午饭永远是好吃的海苔饭团,剩下的米却连一碗浓稠的粥都做不出来。 他常常感谢父母,虽然他们的渔场在死后就被夺走,但至少留给了他一副健壮的好身体。所以他才能和游荡至此的鬼搏斗至天明,直到升起的日轮将恶鬼烧成了灰烬。 加入鬼杀队之后,依靠工资,时国京太郎可以让弟弟妹妹们搬离海岸的破房子,住进温暖的镇子里。现在他们每天都能吃到米饭,还可以做很多很多海苔饭团。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让弟弟妹妹们搬进大城市,去读书,去学习洋文。 他们的未来是快乐且幸福的,而时国京太郎会保护他们远离恶鬼。这是他对弟弟妹妹们的“宠爱”,是他身为长子的责任。 “千里君呢?为什么会加入鬼杀队?” “这个啊,”不破将保养完毕的日轮刀收回刀鞘,他的同期们或目光灼灼,或漫不经心地盯着他,他思索了片刻,说道,“因为,活下来了吧。” 因为活下来了,所以遇见了矢吹先生,遇见了鬼杀队的大家。想要回报也好,想要像矢吹先生一样保护他人,又或者继续为了达成那个约定,这些复杂又简单的理由推动着不破来到了现在。 “哼,那是什么奇怪的理由啊?”时国京太郎心直口快,但并非什么粗神经的榆木疙瘩。相反,他对人情绪上的变化可谓是明察秋毫。 “就是这个理由哦,京太郎。” “才不是吧?” “……为什么这么说?” 时国京太郎凑近跪坐在矮桌旁的不破,食指点了点他的胸膛,用力将衣服戳出一个凹痕:“听听你自己的心。” 嗯,奇怪的对话展开了。柏山结月花在阻止他们两个无意义地相互反驳和安安静静待在一边听八卦之间犹豫了一瞬,倒戈向了人类最本质的美好品德——听八卦。 咚咚。 心跳声随着时国京太郎的指尖用力而不断放大,不破盯着自己的刀。 咚咚。咚! 燃烧的房间,微笑的少女,痛到麻木也不敢松开的手指,被溅起的血滴晕染出了一朵朵红梅的胸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啪! 时国京太郎收回了被打开的手,泛起红色的皮肤说明了刚才这一下用的力量并不小。 不破攥着胸口的衣服,直到布料全都皱缩成了一团,垂着头,整张脸隐没在阴影里。 不能去想,不敢去想。仿佛要把整个心脏点燃的愤怒在他心底燃烧着,那些记忆,那些房子、红发、火焰、微笑、鲜血是一个个助燃剂,丢进他心里,将整个胸膛炸的粉碎。 时国京太郎托腮大大咧咧地坐了回去,嗤笑道:“这不是挺好的表情吗?” “京太郎,别说了!” “嘁,这家伙状态不对,俺是怕之后的任务他拖后腿啊!” “你快闭嘴吧!”柏山结月花将一颗苹果塞进了时国京太郎的嘴里堵住了他的话。不过,她没有反驳时国京太郎关于不破千里状态不对的说法。像是被人狠狠冒犯了的少年跪坐在原地,柏山结月花温润的眼眸悄悄看向了满脸怒意而不自知的不破,想起了鳞泷左近次曾经和自己说起的事情。 【那个孩子,一直都在生气啊。】 【生气?千里君吗?】 【我能闻得到,】鳞泷左近次拨了拨快要烧尽的炭火,红色的天狗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柏山结月花只能听他说下去,【愤怒、悲伤、怀疑。那个孩子似乎被某个问题困住了,就像哪怕知道答案却也不愿意相信一样。】 【不愿意接受某种事实......的意思吗?但是从他的刀法上,我感觉不到一点迷茫?】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他非常地坚定,挥下的刀刃也没有一丝犹豫。他的内心并没有任何动摇。】 【确实,很奇怪啊。】 不破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收敛了表情。他站起身对时国京太郎说:“抱歉,是我的错。” 嘴里啃着苹果的时国京太郎挑眉。 “我因为运气好才活了下来,有幸遇到了矢吹先生和若松师父,还有你们。我不会忘的,”那些愤怒,那些仇恨,那些回忆,“我会将恶鬼斩尽,唯独这一点决心从未动摇!” 活下来了,想要回报保护他的人,想要保护他能保护的生命,以及深藏在不破内心深处、从未熄灭的对恶鬼的仇恨,这些才是他挥刀的理由,也是他追求更强大的力量的源头。 ......红色头发的恶鬼,这次我一定会将你——! “哈!这是俺想说的才对!”时国京太郎跳了起来,和不破面对面喊道。 从不动摇的决心......吗?柏山结月花坐在一旁,看着和时国京太郎争吵起谁会先成为柱的不破千里。 “千里君还真是,好厉害啊。”她无意识地发出了赞叹。 “哈!?俺才不会输给这个小麻花辫!” “哈哈哈,京太郎也很厉害哦!” 时国京太郎突然顿住了,不破发现他的耳朵居然泛起了红色。 “哦呀,你们两个,”他摩挲着下巴,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打了个响指,“难道说是‘那个’吗!?” “嗯?‘那个’是哪个?”浑身肌肉的时国京太郎转过头来问。 “咳咳......”柏山结月花甩开头低声咳嗽。 “京太郎,就是‘那个’,‘那个’呀!” “所以说!‘那个’是哪个啊混蛋麻花辫!你给俺把话说清楚!”时国京太郎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揪着不破的麻花辫把他甩来甩去地喊道。 “京太郎大笨蛋。”柏山结月花微不可闻地骂道。 “快松手!别这样!要秃了!!”不破推着时国京太郎的脸往外用力,试图拯救自己可怜的头发。 笃笃。 敲门声让屋内的打闹告一段落,不破说:“请进。” 门外是紫藤花家纹之家的主人,身后还跟着几名鬼杀队的队员。其中一人就是曾与不破一同出过任务的石田大和,他是不破的同期石田阳和的哥哥。 “石田前辈!”不破起身来到门口。 石田大和跟石田阳和一样,都是水之呼吸的使用者,比不破他们要大上五六岁,已经是甲级队员了。这次的任务由他带队,跟在他身后的是其他任务的参与者。 “不破,好久不见了。”石田大和为三人介绍了其他队员,还有一些人明早抵达。 “初步的计划是明晚分组在十和田湖的周围寻找鬼的踪迹,如果有发现的话不要交战,通过鎹鸦通知大家集合。今晚可以自由活动,一定注意安全。” 石田大和作为领头者还有其他事物要吩咐隐,随他一同前来的队员们似乎是同期,和不破等人打过招呼之后就进入了隔壁的房间,没有与他们交谈的意思。这并非难以理解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听闻,这次的讨伐对象很可能是十二鬼月,哪怕只是排名最后的下弦之六,也要比普通鬼的能力要高出许多。 在面对很可能有去无回的战斗前,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缓解气氛。 “......哼,畏手畏脚的,真叫人不爽。”时国京太郎哐地一下坐回地上,百无聊赖地继续吃着苹果。 房间里的三人全都掌握了全集中·常中的状态,五感要比普通队员强上不少,所以哪怕有一墙之隔,隔壁人说话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石田又来了,发现鬼的踪迹不许交战,万一鬼跑了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嘛,那可是十二鬼月,真的会死啊!” “不彻底讨伐的话,我们岂不是一直要待在这里了?” “拖到柱来不就好了。” “也是呢!隔壁那三个人,全都是继子吧?气势真是惊人啊,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 “我只是想多拿点工资而已,跟他们那种每天喊着仇啊、恨啊之类的小鬼还是有点差距的。” 不破起身将刀别入腰间,拉开了障子门对时国京太郎和柏山结月花说:“要出去走走吗?” “正好,俺也想出去透透气!”两人迅速跟上,离开了紫藤花家纹之家。 十和田市的街道上人很少,行人们慢悠悠地走着,到处散发着一种安然悠闲的感觉。街道两旁有一些剧院和和果子店,偶尔有提着菜篮的菜农和他们擦肩而过。前方的人忽然多了一些,热闹的声响也传了过来。 “前面有什么表演吗?”三人走在人群外围,透过人头的缝隙向里看着。 “好像是茶馆里有人在弹三味线。”柏山结月花将手搭在眉毛上,伸着脖子说。 不破看了两眼便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 象牙制成的拨子拨弄着琴弦,弹奏出清幽而纯净的音符,路人无不为之驻足,侧耳倾听。不破低头向前走,拥挤的人流逐渐将他和身后的二人隔开。过于敏锐的五感让他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可是现在人声越多,他反而进入了一种非常清净的状态。耳朵能够接收周围的声音,但仿佛有一层薄膜将他的大脑与周围分隔开来,产生了一种异样的脱离感。 第35章 违和感。 有哪里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藏了起来。 晚归的人或是外出散步的人们都穿着浴衣,一抹枫红闯入了不破五彩斑斓的世界里。 白皙的脖颈从微微外翻的衣领处露出,黝黑的长发被柔顺地挽向一侧。她小步地走着,木屐轻敲着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破死死盯着眼前的身影,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她的头向左边微微侧着,这是因为他们出行时,不破总爱站在她的左侧,而她也会侧着头笑着同他讲话。肩膀放松地垂着,略带肉感的颈窝靠上去,总能闻到一股木槿花一样甜甜的香味。那双手会抚摸着埋首在她怀里撒娇的人的头发,然后轻轻叹道:“没办法呢,千里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周围的人挤占了视野中的身影,不破没有半分犹豫,扒开挡路的人群向前跑去,心脏撞得肋骨生疼。那个背影,那个与他日夜相处,互托终身的人......转过来,快转过身来啊! ——“槿!!!” 第19章 柏山结月花感觉到肩膀被谁拍了拍,她看看已经被挤散的同伴,最终还是转过头去询问身后的人有什么事。 “你是......柏山吗?”身后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男人,他护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艰难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柏山结月花因为这张许久未见的脸怔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道:“是黑田啊,好久不见。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先出去吧。” “对,对。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丽子。”黑田幸治对被他护在臂弯里的丽子说。 柏山结月花带着他们向人群散开的地方走去,顺便扫了一眼,看见时国京太郎顶着那头扎眼的头发向前冲着,不破的身影已经完全淹没在人群中了。算了,还有鎹鸦在,待会儿让竹子去找他们就好。 黑田幸治与柏山结月花曾是同学,同为华族的黑田家早早与柏山家订立了婚约,如果没有变故的话,现在柏山结月花应该已经改姓黑田,入住黑田家的宅邸。柏山结月花在学校中也是非常受欢迎的女孩,虽然不乏有人因为她的家室而追捧她,但她的温婉聪慧依旧俘获了一大批簇拥者,其中就包括她的婚约对象黑田幸治。 他们曾是无话不谈的密友,渐渐的黑田幸治便发现了柏山结月花温婉外表下锋利且特立独行的内里。她喜欢舞刀弄枪,说起薙刀术的时候语气会不自觉的扬起,发自内心的笑容突破了坚硬的躯壳,令本就心动的人更加情难自抑。 她不喜欢参加宴会,每次穿上漂亮的和服,黑田幸治总觉得她像是被包在塑料膜里待售的鲜花,被人淋上水滴,看起来娇艳无比,实则是被拘束着不许绽放。 她曾经问过他一句毫无缘由的话,让他以为她终于愿意对他敞开心扉,讲讲她发呆时看到的另一个世界。 【黑田。】 黑田幸治盯着她嘴角的小痣。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当时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一股油然而生的狂喜在他心中疯长。他是如何回答的呢?对了。 【也许吧。如果你想的话,这个周末我们可以去神社逛逛。不过比起这些,你的舞步还没有练好吧?】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回答?这也并非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吧?仿佛灵魂出窍一般,黑田幸治看到了当时的自己。 他穿着黑毛呢的大礼服,双侧肩章上的流苏垂落,袖口金丝刺绣华贵而典雅。作为华族爵位的继承人,他更在乎明晚的晚宴,而不是一些子虚乌有的神鬼之说。 其实鬼什么的,那些都只是柏山绮丽的幻想吧?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挺可爱的,以后也许可以写一些幻想小说? 当时的黑田幸治,只是如此轻描淡写地想道。 “......幸治......幸治?”丽子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呼唤了回来。 “啊,你们说什么?” 柏山结月花抱臂,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说两三年不见了,黑田。还没来得及祝贺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柏山小姐也来这边旅游吗?最近的枫叶很好看呢!”丽子将柏山结月花当作了黑田幸治的朋友,开开心心地说起了来十和田旅游的事情。 “啊哈哈,有机会的话会去的。我来这边工作,最近二位夜晚就不要出来了,安安心心在白天去赏枫吧。”因为是旧友,所以柏山结月花斟酌再三,还是提醒了一两句。 黑田幸治攥紧了拳头。他的双肩耸起又落下,似乎做了极大的心理博弈才最终决定开口:“你还......相信恶鬼什么的吗?” 柏山结月花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否定,曾经她也质疑过自己,那本日记是不是只是先祖无聊时杜撰出来的小说?是不是自己真的陷入了妄想症中? 斜跨在肩头的布带传来压迫感,背上的重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鬼是真实存在的,她的薙刀能够斩杀那些恶鬼! “这个嘛......还请你忘掉吧!”她笑着说。 * “等一下!槿!!!” 理智正在离他而去,不破踉跄着身体拨开挡在他和她之间的身影,被他粗鲁推开的人发出一声声咒骂,但他已无暇顾及。 不破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如孩童吹出的七彩泡泡一般脆弱的绮影。 啪!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不破不敢将双眼移开,仿佛只要他眨眨眼睛,那道身影就会消失不见。 脸颊上突然传来一阵痛感,不破被欺身而来的时国京太郎一拳打在了侧脸上,咸腥的铁锈味迅速沾满了他的嘴巴,舌尖舔到一处腥甜。 时国京太郎强势地拽住了他的胳膊,用粗砾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吼道:“你这混蛋麻花辫给俺冷静一点看清楚啊,那不是什么‘槿’,那是鬼啊!!!” 鬼?不不不,那是,槿? 不,不对! 槿已经死了。 枫红色的身影停下了脚步,朝思暮想却从未进入过不破梦中的脸颊转了过来,淡淡的紫色对上了深邃的黑曜石,一瞬间将不破拉回了那间燃烧的房子里。 然而就是这一刻,却让不破顷刻间冒出了冷汗。 那不是槿。虽然面容一模一样,但眼神中却糅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嬉笑、冷漠、讥讽,像是在看什么渺小的生物一样高高在上的自大。 被藏起来的“恶意”重新开始流淌,脏污的气息填满了周身的每一寸空间,沉重到让他感觉到心脏一瞬间被揪紧的重压唤醒了他的意志。 不破拔出日轮刀,漆黑的刀刃与他的眼睛闪烁着同样晶莹的亮光,刀尖指向了他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你究竟——是谁!??” 公然拔刀让周围的人群产生了恐慌,有男人在旁边斥责那个穿白羽织的赶快把刀收起来,却看到旁边那个肌肉男拿出了比白羽织更大的刀,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人群四处散开,将两人所在的空间让了出来。 槿——不,是鬼。它樱唇微启,然后露出了一个轻笑:“你不认得我了吗?” 不破眼角抽动,嘴巴向下拉成了一条弧线。这家伙的气息,错不了,一定是那只红发的恶鬼。但是,为什么会是槿的样子? 涂抹了嫣红唇脂的唇上下开合,缓缓道出两个字。 “——千,里?” 爆炸般的响声从人群的方向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金属相击的声音。 黑田幸治不可置信地看着柏山结月花,似乎对于她大大方方让他忘记那些话的做法难以接受。他其实全都看到了,柏山结月花拥有了新的同伴,他们看上去属于另一个世界,有着无法与他这样拒绝那个世界的人分享的秘密。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要在人群中叫住柏山结月花呢?黑田幸治自己也无法明白自己的内心,他只是无法忍受看着她的背影,想要抓住那个不会为任何东西停留的泡泡。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柏山结月花突然冷下来的脸色冻在了原地。他从来没有见过柏山结月花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什么话,我们只能等到之后再说了,黑田。” 少女取下了一直背在背后的布包,将缠裹在外面的白布扯开,一柄泛着青光的长薙刀露了出来。 “啊。”丽子被吓了一跳,捂住了嘴巴。 “你这是......?”黑田幸治被这柄一看就开刃了的薙刀惊到,柏山结月花抬起一只手拦在了他们身前。 “保护好丽子,”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珀棕色眸子不再将目光分给黑田幸治半分,柏山结月花说道,“有可能的话,帮忙疏散一下群众吧。接下来,我要去工作了!” 话音刚落,冲天而起的黑影和浓厚如血的红色枫叶搅在了一起,漆黑的影子斩断了那些看似柔软无害,实则坚硬如铁的树叶。又一道身影高高跃起,口中狂叫着“躲开躲开!!要打架喽!!”的稻草头肌肉男狠狠砸向地面,让不明所以的行人踉跄了两下,没等他们站稳,下一道冲击又接踵而至。 第36章 “为什么要攻击我,千里?”淡紫的眸子盈满了哀愁的泪,纤眉蹙着,“槿”哀怨地看着砍在自己手臂上,阻止它驱动红叶的黑色刀刃。 不破双手用力,然而哪怕他使出所有的力量,日轮刀也无法前进分毫。 “可......恶啊......”他咬牙切齿,可是这只鬼的皮肤硬度远超他的想象。忽然他松了劲,双脚点地向后退去。 “吃俺一招!”砂之呼吸·二之型·砾岩·石流!时国京太郎通过高高跃起来加强自己下坠时的速度与力量,宽刃的日轮刀破开鬼坚硬的皮肤,嵌入了一小节。 不破隐入时国京太郎坠击引起的烟尘中。这不是理想中的战场,空间狭小,视线也不够开阔,虽然突如其来的打斗和时国京太郎的大吼驱散了一部分人群,但远处仍有不明所以,还在围观的行人。 得想个办法将鬼逼走,至少不能让它有伤害到平民的机会! 黑田幸治拉着丽子在不断震颤的地面上奔跑着。身边很多人都被脚下传来的震动摇晃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啧,”黑田幸治想到刚刚柏山结月花拦住自己的手臂,还有她那把刀刃泛着湖蓝色的薙刀,拉起了身边一个倒在地上半天无法站立的男孩,“小子赶紧站起来,向那个方向跑!” 丽子虽然害怕得瑟瑟发抖,但努力凭借自己站稳,并且扶住了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 “大家!不要惊慌!向我这个方向来!不要拥挤!从这边离开!”黑田幸治双手作喇叭状拢在嘴边大声喊着,试图镇压一下混乱的局势。所幸,他的指挥还是发挥了一点点作用。 他满头大汗地背着丽子扶起的老人,带着丽子一起跟着人群逃离这个地方。在奔跑的时候,黑田幸治像是心有灵犀般地回过了头。 街道的中心像是被陨石砸过一般出现了一个大坑,地面上的中心满是裂痕。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柏山结月花的两个同伴一左一右,全都砸进了街道两侧的店铺里,被撞得面目全非的门板上全是断碴,像是竖起的尖刺,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一缕月光拨开云朵,好似慵懒的美人从帐中掀开华丽的床帘,从中窥探着床下的好景。 穿着枫叶样振袖的女性单手举起了一个男人,她的另一只手上攥着一只断臂。 柏山结月花背对着黑田幸治,手中的薙刀漫出了水流,然后毫不犹豫地迈步前冲。 “......小心啊!!柏山!!” 在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柏山结月花所在的世界。少女挥刀而上,他却只能做到背着老人背向而逃。 “京太郎!千里君!” 柏山结月花焦急地想要透过烟尘看清同伴们。什么情况!?这只女鬼仅仅一瞬就将两人打飞了出去,她使用流流舞替他们挡下了那些暗藏杀机的枫叶。 女鬼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沾染的鲜血。被它掐住后颈的男人惊恐地挣扎着,直到鬼的指甲浅浅插入皮肉才恐惧地颤抖着,停下了挣扎,求救般地看向柏山结月花。 “这下麻烦了啊。”柏山结月花扫了一眼现场。京太郎和千里应该没有被伤到要害,应该是被刚才的攻击冲击到了,很快就能恢复战斗力。现在刚刚入夜,正是鬼精力最为活跃的时候,距离日出还遥遥无期。这只鬼已知的情报,一个是皮肤特别坚硬,还有就是会使用一种坚硬的枫叶进行攻击。枫叶是凭空产生的吗?体积太小了很难完全阻......挡!? “咳呃!”她的瞳孔颤动着向下看去,五根长长的指甲沾着她的血液,穿透了她的腹部。 令人瘙痒难耐的气息喷吐在柏山结月花冒出虚汗的脸颊,瞬间移动到她身后的女鬼如毒蛇般向她露出了獠牙:“可爱的小妹妹,怎么能在战斗中走神呢?” “咳咳......咳!” 情报三,速度极快。 腹部被贯穿了,但看位置没有伤到重要的脏器。伤口面积也很小,不影响战斗。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身后的鬼没有直接杀了她,柏山结月花要在疼痛到来前拦住她! 她咬了咬牙,长柄薙刀在她手中翻转,锋利的刀刃以一种奇诡的角度斜向上快速劈砍,蹭过地面时撩起一圈尘土。 “你的同伴应该切身为你做了示范,你们的刀是没办法砍......?”身后的女鬼抽出长甲,带出一串串血珠。它看见柏山结月花向前倒去时,侧着看过来的一只眼睛。被薙刀撩起的烟尘遮住了右侧的视野,女鬼话没说完,猛地抬起右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下一刻一道黑影带着恐怖的尖啸砍击在了它的手腕上。 额头被碎裂的木碴划伤,流淌下来的血液将眼前的视野染得血红,不破用呼吸法止住血,然后单脚向前重踏,将前进的速度拉到极致,一记影袭在柏山结月花的掩护下击中了鬼的手臂。 水流声同时响起,湿润的水汽拍打在鬼的脸上,下一刻挥刀幅度巨大的水面斩击直奔鬼的脖颈而来。 身后,时国京太郎满嘴鲜血狂笑着抡起宽大的日轮刀,经过千锤百炼的肌肉鼓起,灰黄色的日轮刀裹挟着砂石土块急速接近。 三面夹击!这下它就无处可逃了! 刀刃马上就要靠近鬼的脖子了,但是就在这时,不破发现那只鬼居然在笑。 它抬起头,游刃有余地说道:“太慢了啊。” 下一秒,原本被三人包在中间的鬼不见了。 “消失了!?”与不破的刀角力的手臂消失,顺着惯性前挥的刀刃冲着同伴们而去。三人迅速收招撞在了一起,好在没有伤到彼此。 快速起身背靠背,此刻的三人都意识到,这只鬼很有可能就是请报上说的,属于十二鬼月末位的下弦之六! “这混蛋,跟个蟑螂一样蹿得真快!”时国京太郎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液,抹掉了嘴角因为撞击磕碰出的血液。 “哇,还真是恶心啊!”柏山结月花扫视着周围,试图找出鬼的踪迹。 啪嗒。木屐踩在瓦片上的声音让三人将目光移向了出现在房顶的鬼。 “千里,真是绝情的男人啊。”鬼还在喋喋不休,但它的眼睛颜色变回了鲜红色,左眼中明明白白地刻写着“下陆”二字,证实了它十二鬼月的身份。 “闭嘴!不许顶着槿的脸说这些废话!你没有自己的脸吗?”不破大声还击道。 槿?柏山结月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看样子是千里君的熟人啊,难道这只鬼是当初袭击千里君的鬼吗? 她猜对了一部分。 女鬼沉默了片刻,抬起了手:“你还真是和绿一样,真会惹人生气啊!” 顷刻间,如同秋末风起叶落时,狂风席卷无数红枫,旋转着袭向地面上的三人。那些枫叶的面积只有手掌大小,颜色在深夜中看得不甚清晰。虽然三人的动态视力相较普通队员已经强大很多,但那些枫叶并非以固定的弧形路线攻击,而是像真正的落叶在风中飘落那样,飘忽不定地成群结队而来。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砍击声成为了这片街道唯一的背景音。 女鬼掐着被它抓在手里的男人的脖子,站在月光下,露出了笑容。 第20章 不破的母亲笼岛绿,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 笼岛绿饥肠辘辘之时,在赤羽町外的乱葬岗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 【那是妈妈从未听过的嘹亮哭声,我们千里哪怕已经瘦得皮包骨,也会发出振奋人心的声音啊。】 【那是令人闻之落泪的,生的力量。】 “......你这混蛋,”不破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声声泣血的愤怒向月下之鬼吼道,“不许叫她的名字!!!” 漆黑的刀刃在空中拉出一轮满月,转瞬间屋顶瓦片飞溅。血丝爬上不破的眼睛,他放弃防守任由飞旋的枫叶割裂他的皮肤,人与鬼的血液在那一刻相互融合。血滴乱飞间,女鬼惊诧地看着突然加速来到与它同一平面的少年猎鬼人。 不破斩下了它的手臂,已经晕厥的男人被他救下护在身后。 “有两下子。”它稍微认真了一些。鬼断臂的断口处血肉鼓动,很快便有血肉开始再生。 “千里君,我先把他送去安全的地方。”柏山结月花架起不省人事的男人,她还需要借机去处理一下腹部的伤口,时国京太郎和不破分立左右,戒备着鬼的攻击。 “真可惜,我还挺喜欢这幅皮囊的来着。” 看着柏山结月花将男人送走,女鬼并没有利用枫叶追击,反而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它穿透了柏山结月花身体的尖利指甲插入了自己的发际线处,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声,在不破扭曲的面容前,女鬼故意生生将脸上的皮整个撕了下来,露出皮肤下鲜红的血肉。 “......冷静点,麻花辫。俺不知道你和‘槿’是什么关系,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杀了它,”时国京太郎举刀横在面前,遮住嘴部低声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俺给你打掩护,放心上。” 不破深吸一口气。女鬼原本黝黑的青丝褪成了不破永远不可能忘记的火红,脸上的皮肤也冒出了肉芽,相互交织连接组成了一张美艳近妖、锋芒毕露的脸。 第37章 “妾身名为红般若。姑且陪你们玩玩吧,小鬼们。” 没有人出声,战斗一触即发。 时国京太郎率先发难,向前猛冲的同时不断砍出自上而下的斩击,令人奇怪的是大部分的斩击击中了脚下的瓦片,让人怀疑他的准头。然而这正是时国京太郎所预期的结果,平时在土地上使用这招每每都会扬起沙尘,只不过这次是碎到了极致的瓦片碎块而已!砂之呼吸·一之型·飞沙扬砾·瓦片版! 出现在空中的瓦砾让红般若稍稍眯了一下眼睛。然而就是这一下,它身形突然暴退,原本站立的地方忽地袭过一道黑影,带着无可匹敌的锋利影刃劈砍而过,削断了几缕红发。 这个小鬼变得更快了。刻着“下陆”二字的眼球左右甩动,寻找着一击未成就隐入尘烟的不破。红般若正如它所表现出的那样,近身对战并非它所擅长之事,但是哪怕只是依靠鬼之身,最先撑不住的也是这些人类小鬼们! 突破沙尘攻至眼前的一柄灰黄色的宽刃,时国京太郎重踏跃起,直冲红般若的面庞而来。紧随其后的是隐藏在健硕身躯之下的影子,一上一下的两道攻击将红般若面前的进攻路线封堵完全。 双刃交错而过,爆鸣般的破空声在原地炸响,然而这也意味着二人又一次失手了。 斩击的速度还不够快。让更多的空气进入肺部,向血液中输送更多的氧气!不破胸膛鼓起,通过扩张肺部吸入更多的空气,让血液更加激动,心脏更加有力!他瞄准的位置没有错,只是红般若比他的斩击更快地躲开了。他需要更快地突进,更快地挥刀。 他抬脚的那一刻,无数枫叶从他们所站的房屋内冲天而起,因为无法看见枫叶出现的轨迹,所以不破和时国京太郎只能选择暂时退避。 不破落在了左侧的房顶,他看向时国京太郎,惊觉道:“京太郎!不要分开......” 对手是下弦之六,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不破只能承认,只有相互配合,他们才有一战之力。 夜还很长。 说话间,枫红色的身影悄然而至。不破连忙举刀挡下了红般若的手臂,鬼之手和日轮刀相互摩擦竟然迸发出点点火星,在角力的同时不破还要留心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锋利枫叶。 这是什么力量?虎口处被重压硌得生疼,手掌用力,与刀柄摩擦的接触点甚至产生了撕裂般的痛感。哪怕不破已经用上了全身的力量,日轮刀还是不可阻挡地向着他倾斜。 红般若的脸几乎贴上了刀刃,它享乐似的笑着,伸出舌头当着不破的面舔了他的刀刃。 不能再跟它正面对抗了,刀会断掉!不破后撤一步,双手微微松力,让刀顺着红般若巨大的力道斜劈在屋顶,然后抬脚踢向它的腰部。 时国京太郎躲开了一轮枫叶雨,和不破分别跳到了不同的屋顶上。那个女鬼去找小麻花辫了!时国京太郎看清形势,然后准备跃至战场,可他的腿上突然出现了一股巨力,将他拉住,钉在了所在的房顶上。 “什......?” 起跳失败的时国京太郎向下方看去,抓住他小腿的是一只只剩骸骨的手臂。周围还有越来越多的白骨从房屋的瓦片上冒出来,远远的就像是房顶上密密麻麻地长出了白色的骨芽一样。 不破一脚踹向了红般若的腰,希望能将它击退一些,抽回自己的刀。可是这一击被红般若单手当下,他相当于将自己的腿送到了鬼的手上,无论是捏断还是拧成麻花对红般若而言都轻而易举。所以它张扬地笑了,嘲笑着不破的稚嫩与天真。 没有如它所料般的恐惧,面对重要的肢体落在鬼手中的情况,不破没有太过于惊慌。倒不如说,“红般若握住他的腿”这一现象,是他所期待的,一瞬间的机会。 红般若感觉手下一空。原本被它摁在房顶上的日轮刀被抽了出来,刀锋横斩,漆黑之影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一般斩向红般若的脖颈。 “你的刀根本斩不断我的皮肤!”枫红色振袖的女鬼发似烈焰,张狂地放弃了防御,任由日轮刀冲着它的脖颈发起了斩击。 枫叶雨已落尽,地面上的叶片化作猩红的血水渗入土地消失不见。 不破一直在想。他曾砍断红般若的一只手臂,救下了被它当做口粮的男性。虽然因为愤怒和仇恨,不破挥刀的速度和力道都有所增加,但这不足以让刀的锋利度突然上升一大步。那么,这只鬼“皮肤硬化”的效果是有条件的。 是什么呢?难道它可以随心所欲地决定让哪里的皮肤变硬?全身只有一定面积的皮肤可以变硬,而他恰好砍到了没有被硬化的那部分?还是说,那只鬼的皮肤硬化,不能与枫叶的攻击同时存在? 红般若手上用力,不破的腿骨发出了一丝哀鸣。 刀刃接触到了鬼的皮肤,发出“锵”的锐响。 “哈哈!”红般若的笑声未落,随着一道疾风吹过,它的长袖被狂风鼓起,双腿膝盖以下被时国京太郎从背后整齐地切断了! 红般若因为双腿被斩断,上身失去了片刻的平衡,整个人矮了下去,不破翻身而起用另一条腿踹在了它的脸上,迫使它松开了手。 女鬼没有丝毫惊慌,它将断肢的切面对齐,血肉生长的声音伴随着白烟揭示了刚才的攻击并没有给它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愧是下弦,腿很快就再生了。” 不破站在了赶来切断了红般若双腿的时国京太郎的身边。 此时,被惊动的其他鬼杀队队员也闻讯赶来,穿着黑色制服的众人将街道清空,请离了附近的无关人员。柏山结月花顺利回到战场。 “京太郎,你的脚......” 时国京太郎的小腿肚上一片血红,绑腿全部松开,被他粗鲁地扯掉扔在一旁。 “没啥事,刚才突然冒出来很多骷髅扒着俺不放,一使劲就这样了。” “骷髅?”不破专注于与红般若的对决,没有留意道时国京太郎那方的情况。是它的血鬼术吗?硬化皮肤、操纵枫叶、召唤骸骨,听起来像是完全不沾边的几种能力。 双脚完成再生的红般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奔走警戒的鬼杀队队员,不远处的天空上还有飞走或不断盘旋的鎹鸦。 皮肤硬化的能力的确与操纵枫叶的能力相互冲突,表面上是如此,但其实本质是它在同一时间只能选择一个血鬼术进行操纵。与那些猎鬼人们久违地过了几招,红般若已经重复使用过的血鬼术感到了厌倦。它挑挑拣拣,选中了下一个被调入“技能栏”的血鬼术。 “去叫柱了吗?你们这些人类,弱小到令人悲哀啊。只能等待别人来救的蝼蚁们!!” 数不胜数的枫叶围绕着红般若的周身向天上飞去,组成了一道堪比绞肉机一般的防御壁障。一辆华贵的丝毛车在女鬼身后的半空中缓缓显现,红般若转身踏着看不见的台阶登上了车。每走一步,它的身上就会多处一件衣物。长长的红发垂散,落在层层叠叠的褶裙上,如红枫惊扰水面,泛起点滴涟漪。 好像一眨眼的时间,红般若已经换上了十二单衣,手持桧扇,端坐于车中。 它走了十步?还是十三步? “小心脚下!” 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的喊声模糊而遥远,不破死死盯着鬼车内用扇子遮住嘴,用一双冷若冰霜的血瞳与他对视的红般若。 白色的骨芽在三人所在的房屋破顶而出,仿佛从地狱里源源不断爬出的骸骨将附近的街道全部覆盖住了。 柏山结月花不断在屋顶上辗转腾挪,躲避着白骨的抓握。 情报四,那只鬼拥有能够召唤白骨的血鬼术。目前观察来看,这些白骨大多单纯地依靠抓挠等最原始的方式进行攻击,似乎也并不拥有自我意志和战斗本能,更像是被学艺不精的傀儡师勉强操纵而已。血鬼术覆盖的范围非常大,几乎涵盖了以这条街道为中心的周围两三条街巷。 从地面冒出的白骨已经出现了“进化”的趋势,一些稍后爬出的白骨手上多出了形似长矛和圆盾的武器。 “啊!” “什么东西......!?” “呃!” 突然,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在街道上响起,解决掉附近意图靠近的白骨,三人一边警戒着远处浮在半空中的丝毛车,一边观察下方的情况。 一道速度肉眼可见拉出白影的东西在狭窄的街道中来回穿梭着,大多数低等级的队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不明生物开出了数道血口。运气好一点的只是手臂或者大腿受伤,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划开了脖子或脑袋,砍穿了肺部,痛苦倒地。 “不要慌张!向我的方向靠拢!”石田大和大喊道,随后使用水之呼吸的招式挡下了冲到他面前的不明白影。 “那是......!?”站在屋顶的三人视野开阔,凭借被强化过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留在视网膜上的模糊残影。那也是一具骸骨,不过它手持一把短匕,眼窝处冒着青色的火焰。 第38章 “先解决下面的!”柏山结月花喊道。 不破不情不愿地盯着半空中的鬼车。下弦之六就像是在观看能剧一般,欣赏着那些白骨逗弄、残杀猎鬼人。哪怕他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柏山结月花的判断是非常正确的。鬼车的高度太高了,除非他们有什么方法能够摧毁那辆车,或者引诱鬼主动回到地面,否则他们很难接近红般若的本体。 手持短匕的白骨被石田大和拦下不到一秒,就后撤继续快速移动,在空中留下道道血影。 住进不破三人在紫藤花家纹之家房间隔壁的两名猎鬼人正心惊胆战地握着日轮刀四处张望,一边祈祷那个鬼不会留意到自己这边。 然而白影无情,短匕即将与脖颈处的皮肤贴合时,一柄黑色的日轮刀将它拦了下来。 石田大和想要保护跑至他身后的队员,他认为这是自己作为甲级队员的职责。保护弱小是他的天职,因而在拦下白影之后,他并没有选择继续追击。 但不破不同,白影被拦下的瞬间他便开展了反击,刀刃前压让短匕微微向上抬起,卡住刀镡之后不破抬腿飞踢踹在了白骨的下巴上。如果只是一堆骨头的话,应该很轻才对! 看着被踢得向上离地的白骨,不破迅速收刀前劈,瞄准了暴露在外的颈椎。 刀刃将白骨的颈椎一分为二,如果这些以血鬼术制成的白骨(他姑且这么认为)能够以斩首的方式被消灭的话,那么就不足为惧了。可怕的“进化”似乎在手持短匕的白骨出现后就停止了,柏山结月花踩着摊贩的推车跃至队员的身前,替他斩断了扑向他的众多骸骨。 “多、多谢您,柏山阁下。”被救下的队员连忙起身,捡起因跌倒而脱手的刀。 “可恶!这些死人怎么没完没了的!”时国京太郎几乎是依靠蛮力抡着刀,刀刃上卡了三四个骸骨,然后被他一起掼在地上砸碎了颈椎。 不破看着手持短匕的白骨身首分离,苍白的头骨在地上弹跳滚动,最后朝向一边不动了。他转身想要扶起身后的队员,却发现身后的人看着他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 这个感觉!?不破猛地前扑,将队员压在身下,脑后传来的劲风带着一股凉意。 好险!如果没有躲开的话,身首分离的就是他了! 为什么?砍断脖颈不能让那个白骨停止行动吗?不破迅速翻身站起,可当他抬眼看去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瞬。 眼前骸骨的头颅重新回到了它的身体上,然而苍白的头骨顶端生出了一些稀疏的毛发,贴合着骨头的地方长出了鲜红的血肉,蠕动的肉芽看起来像是一堆蛆虫停留在了一具站立的尸体上。 “长出了......血肉?”柏山结月花如临大敌般地低声说道。 那柄短刃上也出现了蠕动的肉条,原本空荡荡只剩青色鬼火的眼窝被一双青色的眼眸填满,因为没有眼皮,干涩的眼球泛着狰狞的红血丝。 不破没有贸然行动。刚才他斩断了脖子,结果骸骨长出了一些血肉,尽管这个状态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如果下次斩击会让它回到巅峰的状态呢? 骸骨的肚皮没有包上,所以那些新生的脏器在显出形状之后全都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凸出的眼球转了转,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它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正如不破所料,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那具白骨身上迅速再生出了肌肉与皮肤,藏青色的短发随着头颅的甩动四散飞扬,右侧额角处长出了一根白色的骨角。 “咯、咯......咯......”白骨变成的鬼口中发出砾石摩擦般的粗糙声音,不破咬牙,下一刻白色骨刃携带着巨大的力量冲击在了他防御的刀上,带着他的身子斜着向后飞去,撞穿了身后的墙壁。 与此同时,随着白骨鬼的进化,周围所有的白骨似乎都同时被点燃了神智,原本僵硬缓慢的动作突然变得灵活而迅速,它们的眼窝处都冒出了青色的火光。 等级稍低的猎鬼人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那些白骨刺穿喉咙,萌生了退意:“柱、柱呢!?我们根本不......” 石田大和挥舞水刃替他挡下攻击,试图激励他:“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得了吧!你一个人能干什么?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啊!!”胆怯的猎鬼人甩开了石田大和伸向他的手,独自向没有白骨生成的地方跑去。 石田大和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被拍开的手生疼。 狭小的房屋内,不破护住了身后的一对母女。她们距离战场太近了,根本没有来得及离开。白骨鬼依旧垂着头,但骨刃微抬,蓄势待发。 不破此时终于“看”清了缠绕在白骨鬼身上的“恶意”。那些浑浊的气流将白骨鬼的身体层层缠绕,有一道气流从它的后颈脱出,向天空中伸去。 操纵?这个鬼的战斗技巧像是在跳舞一般,肢体异常地柔软,挥刀的速度也很快,似乎身上的每一处肢体都能随时生出骨刃。它颈后的那道“恶意”连接着天空......红般若在操纵它? 红般若由端坐改为侧躺,猩红的血色眸子微微眯起,享乐般的观看着地面上的闹剧。 “再为妾身演上一段吧,泷骨姬。” 丝毛车内传出幽幽女声:“天清净,地清净......” 第21章 “啊、啊......”躲在不破身后的一对母女相拥而泣,母亲害怕地将女儿护在了怀中。 这个白骨鬼是被红般若操纵着的,颈后的“恶意”并非实体,恐怕无法通过斩断傀儡线而让白骨鬼失去行动能力。 不破的大脑飞速思考着。白骨鬼越斩越强,在身体完全复原的情况下再次斩断脖颈,会不会让它的身体素质再度飞速提升? “......咯、咯......”泷骨姬的口中发出非人的叫声。 下一刻,短兵相接!漆黑之刃与白骨相撞又分离,转眼之间不破与泷骨姬对过数十招,随着他单脚重重踏地,扭转腰跨,一记横斩将泷骨姬甩出了母女所在的房屋,回到了街道上。 “喂!领队的!你们能坚持吗!”时国京太郎吼道。 “剩下的队员......都可以!”石田大和扫过战场上剩余的听他指挥的猎鬼人,向时国京太郎点了点头。 “好嘞,那这些烂骨头就交给你们了!俺去帮小麻花辫!”随手劈开一具白骨,时国京太郎冲向了正在与不破交战的泷骨姬。 这个白骨鬼,哪怕砍断脖子也不会死,只会一次一次的强化。看来只有将红般若杀掉,这个白骨鬼才能消失吗? 不破向后弯腰躲过泷骨姬的一记飞踢,手上的影刃砍断了泷骨姬的双腿,时国京太郎赶来一刀砸在它的头顶,将它砸进了土地里,地面裂开了一个大坑。 “京太郎!这个鬼......” “不用解释!俺知道!”他刚才在远处看得很清楚,这个白骨鬼应该是类似于傀儡一样的存在,得想办法把飞在天上的那个拉下来! 说话间,泷骨姬的双腿已再生完毕,握着骨匕向他们冲来。 时国京太郎架住骨刃,泷骨姬见一击未成,侧身塌腰抬腿踢击,又被时国京太郎单手架住。尽管将它的攻击拦了下来,时国京太郎依旧被泷骨姬的力量冲得向后退了几步,直到脚后跟抵住了墙壁才站稳。 不破大致看了一眼红般若所在的地方,距离地面应该有三十米左右,估计那辆鬼车没有办法去到更高的地方:“有什么可以投掷的东西......” “用你那个聪明的脑袋瓜子想想办法啊!”时国京太郎怒吼一声,格开泷骨姬的双臂,抓住它的一条腿,鼓起腮帮咬牙用力抡起圈来,然后大喝一声将它从墙壁上破开的洞口处甩进了另一条街道。 时国京太郎:“这家伙交给俺了,你去给俺把那个会飞的打死!”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泷骨姬所在的另一条街道。 不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半空中的丝毛车上。现在不是去担心同伴的时候,京太郎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经过再三考量的。这只鬼不能被“杀死”,需要一个耐力非常好的人去拖住它,使用砂之呼吸的京太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千锤百炼的肉|体虽然还没有达到极致,但时国京太郎的背影已然有了几分岩之呼吸使用者的风采。 那么,现在就更不能浪费时间在这里瞻前顾后了!快思考! 利用呼吸法从空中接近?不行!在靠近之前就会被枫叶切碎。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到那辆车吗?石子?瓦片?弹弓?这些小打小闹般的东西也许根本没办法激怒那只恶鬼。要怎么做!? 不知是不是因为时国京太郎拖住了白骨鬼的原因,周围地面上的骨芽生长速度开始变慢,柏山结月花和石田大和一起,尽可能地从骸骨手中救下力有不逮的鬼杀队队员。 “真狡猾啊,只敢躲在半空中观战吗,红般若!”柏山结月花挑起一具骸骨,围绕周身旋转两圈后,将之甩向了半空中的车架。 第39章 骸骨尚未靠近,就已经被刀片般的枫叶切得渣都不剩。 切碎了?柏山结月花眯起眼睛,像一只闻到了鱼腥味的野猫,舔了舔足背上的毛。 虽然不知道之后会不会用上,但随着红般若召唤出的白骨鬼而来的骸骨,难道可以伤到红般若本人?当然不排除切碎骸骨这一行为它只是随性而为,还是要小心利用,在这条请报上打个问号吧。 “臭丫头,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冰冷刻薄的话语从车帘内传了出来,猩红的鬼眼自阴影中散发着幽幽红光,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一般:“泷骨姬......!” 半空中的鬼车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 篆刻着“下陆”二字的眼眸转向眼前隔板上出现的空洞。十月的晚风透过那处洞口悄然侵占了车内的空间,拉车的黑发女鬼后背肩胛处出现了一处凹陷。长发黑布般包裹着它的身体,拉车的鬼因为背后的异样向前动了动,巨大的轮毂也跟随着转动,脖子上的铁链嘎吱作响。 红般若耳边的发丝被洞口处争先恐后涌入的空气撩动,拉车女鬼背部凹陷的皮肤逐渐回弹,一粒圆头子弹从完好的皮肉间挤了出来,在车体的缝隙间弹跳,翻转着向地面落去。 哪怕弹头还没有手掌宽,可就是这样一个细小又不起眼的东西却不断翻腾着,金属制成的光滑表面反射着银色的月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被击落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坠向大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柏山结月花看着那个举着枪的身影,不自觉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黑田!!” * 黑田幸治背着老人,时不时侧头确认丽子还好好地跟在他身边,几人一同向远处跑去。青森当然不能说是穷乡僻壤,但比起高楼林立的东京或大阪,这里已经算得上是“乡下”了。至少没有会让人眼花缭乱的灯牌、摆放着竹久梦二画集的橱窗,也没有会让人怀疑自己变成了小人国的国民、来到了某种玩具世界的巴洛克式风格火车站。 离开了那条街道,更远处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漆黑山脉,在夜半时分像一只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地。白日里放眼望去碧绿的树海与远山此刻却如同未知的深渊,窥视着仓皇逃窜的人们。 黑田幸治与众多穿着同柏山结月花相似制服的人擦肩而过,他们所有人都带着已被下令禁止携带的武士刀,背后的服装上印着白色的“灭”字,义无反顾地奔向那只怪物。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无数碎石飞溅至黑田幸治的身边。 柏山他们......究竟在和什么样的怪物战斗啊?简直是地动山摇一样的动静! “是伤员吗?请来这边!”带着奇怪兜帽,下半张脸被布片遮挡住的人拦下了黑田幸治,接手了他背着的老人。 黑田幸治和丽子站在被疏散的人群边缘,那些穿着统一制服的人还在继续将人向远处驱赶。 蓝色的激流将什么东西甩向了天空中的车,然而没等那东西靠近,突然出现了一群鸟还是什么的生物将那东西切碎了。 “......红般若!” 是柏山的喊声。 “快一些!将受伤的剑士们送去医疗点!让鎹鸦通知附近的队员前来支援!柱呢?柱还有多久?” 不绝于耳的喊叫声。 这里是战场。属于柏山结月花的,属于她的同伴们的战场。这里不属于黑田幸治。 只是与新婚妻子选择了一处度假圣地,只是恰好选择进行一次红叶狩。只要听从这些人的话,前往避难所度过这一晚,第二天无论谁输谁赢,黑田幸治和丽子都会被闻讯赶来的家里人接走,远离这片战场。 【“因为恶鬼还在吃人,因为我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姐姐她是这么说的。这是她的愿望。】柏山结雄私下找到了黑田幸治,将姐姐临走时的话告诉了他。 身侧传来了一点阻力。 黑田幸治低头看去,丽子握着他的手,却看向了那些被担架抬走、被人背走的剑士。与他相比身材娇小的丽子去年入学了东京女医学校,并且获得了全优的成绩。 “幸治。”丽子回过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黑田幸治。就是这样的眼神,这样充满生机、充满力量的眼神让黑田幸治深深地为她着迷。 “我知道,丽子。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也会的。”他主动松开了相握的手。 丽子笑着亲吻他的嘴角,然后将和服的下摆撕开便于活动,碍事的长袖也用细绳绑在了肩膀上。未来也许会名震世界的女医毫不在意地跪进泥与血的水坑,尽力挽留每一条鲜活的生命。 黑田幸治则看向了半空中的那辆怪异的车。 日本虽然明令禁止平民私自持枪,但一些偏远地区的人家中很可能为了防止狗熊或野狼等野兽,仍旧保留着猎枪。现在只能赌一把了,黑田幸治逆着人流四下张望,果然在一家酒馆的柜台角落看到了被油布包裹的枪托。 那是一把很老很老的猎枪,被他粗暴地从柜台下拉出来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这家的老板估计都忘记自己有这么一把老掉牙的猎枪了。很幸运的是,与枪支在一起的还有几枚子弹。黑田幸治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防止子弹在射出去之前直接在枪管里炸开,然后就走上了街道。 射程不会很远,但所幸那辆车飞的也不高。模模糊糊的透过月光,黑田幸治瞄准了车内的阴影。 “喂!你在干......!!!” 只在家族的靶场里碰过三十年式的黑田幸治被这把老猎枪的后坐力顿了一个踉跄,肩膀好似断了一般麻木,但射出去的子弹稳稳地击中了那辆车! 可惜,因为枪管出现了略微的变形,精度可能不会那么尽如人意。 此刻,黑田幸治的周围已经没有其他路人了,一名隐拉着他的胳膊想把这个疯了的人带离这里。 “快把他带走!鬼注意到这边就完了!”隐的同伴在远处冲他大喊。 “——黑田!!”柏山结月花以黑田幸治难以想象的速度向这边冲来,脚下踩过的地方生出了湛蓝色的水花,好像开在地面上的点点睡莲。 流流舞的高速移动掀起阵阵浪花,吞没了眨眼间便攻至眼前的枫叶群。偶尔漏过的叶片擦过黑田幸治和隐的身侧,来不及躲避的枫叶也被倏忽而至的影子切得粉碎。 不破和柏山结月花二人拦在了黑田幸治等人的身前。 “真有你的黑田,”柏山结月花将薙刀轻轻点在地上,蓄势待发地看着终于从半空中回到地面、看起来满脸怒气的红般若,口中夸赞道,“一击必杀!” “臭小鬼们......”红般若的额角冒出了一根青筋。泷骨姬被那个爆炸头小子缠住无法脱身,这些家伙们居然还敢主动挑衅,他们就那么肯定自己能护住身后那几个普通人吗? “血鬼术——”红般若向上抬手,纤长的衣袖扫过地面的浮尘。 要来了!不破沉下身子,会是枫叶的攻击?还是召唤骨头的攻击?从哪个方向? 只有短短的零点一秒,不破看见了红般若的嘴角讥诮地翘起,他心中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下一个零点一秒内转身,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拽住所有人的衣物,将他们从站立的地方扯开。 “——枫狩!!” 巨大的吸力从身后传来,因惯性而在空中翻飞的白色羽织一角被突然出现的枫叶团搅得粉碎,为不破这一系列动作提供动力的左腿也被碎叶波及,绑腿被划开,血液洇出将深色的队服染成了更深沉的颜色。 不破带着众人从突然出现的枫叶团中逃脱,退至十米开外。 落地后柏山结月花从不破手中接过了黑田幸治和隐的衣领,她一手拎着两人的领子,另一只手架起额头上冒出冷汗的不破,向稍远处退去。 那些枫叶不光拥有锋利的外缘,极快的移动速度也让本就坚硬的枫叶拥有了子弹一样的冲击力。被叶片本身击中的冲击折断了不破的腿骨,而刚才的那些碎叶中有一枚好巧不巧地扎进了他的小腿,现在哪怕轻微移动也能感觉到叶片的轮廓。 为了防止伤势严重到无法继续战斗,在被柏山结月花架着稍微远离红般若一些后,不破直接将指尖伸入伤口中,将那枚碍事的叶片取了出来。看似薄薄一片的枫叶被扔在一旁时居然像一枚硬币一样在地面上来回弹跳了几番。 “不、不破阁下,您的伤!!”一旁的隐看着满是鲜血的枫叶,已然快要哭了出来。 隐话音未落,便感觉有一道狂风压向了自己的后背,逼迫着她扑倒在黑田幸治的身上。这突然的攻击让她小声尖叫,紧闭着双眼。脸颊上有丝丝水汽,耳边是嘈杂的轰鸣,他们仿佛一瞬之间来到了奥入濑溪流的附近,沿途大大小小的瀑布飞散而下,水流砸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碎裂成珠。 黑田幸治看着眼前已经完全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战斗,怔愣地张大了嘴巴。 无数红枫组成的叶群仿佛被无形的风指引着,将几人所在的区域团团包围,那些叶片好似海中成群结队的鱼团一般密集,而红般若就是游荡在鱼影之后的猎食者。柏山结月花与不破一人一侧,呼吸法被运用到极致,水蓝色的浪潮与浓郁的黑影组成了牢不可破的防御罩,几乎将所有的威胁都隔绝在外。 第40章 这样不行,得想办法突破出去,至少要给隐撤离的时间。不破打定主意,一旦将这些叶团打散,他必须想办法迅速接近红般若对它造成威胁,让它使用皮肤硬化的能力,放弃操纵这些枫叶。 不破扫了一眼,小声喊道:“结月花!” “去吧!”柏山结月花与不破想到了一起,在战斗中培养出来的默契与对同伴的信任让他们坚信对方能够理解自己的意图,因而柏山结月花在说完的下一刻就突然停手,按着黑田幸治和隐的头,护住了他们的后背将他们压得更低。 到目前为止,影之呼吸一共开发了七种型。 速度最快的一之型·影袭,依靠快速向前突进接近对手,与风之呼吸的一之型尘旋风·削斩类似,在身后会留下形如风刃的影子。 以独特的步法紧紧黏在敌人身侧,如同影子一般如影随形的二之型。 利用高速移动时会产生残影的特性为原本,开发出的三之型·残照影。 在高速突击的同时进行快速切砍,以刀为线,将刀光编织成网的四之型·幽影无形。 在中野町与浑身上下长满眼睛的恶鬼的对战中,被夺取视野时领悟完善的五之型·风雨晦暝,会在稍远处自下而上形成三道影流,从脚下给予对手隐匿的、猝不及防的大范围斩击。 还有目前最强的一型,利用不破千里挥刀时刀先至、势落后的特点,以自身为中心向面前的八点方向快速挥斩,封堵住敌人眼前全部的攻击路线,刀势完全形成时空中的影刃宛如一朵倒开的墨色莲花,因而七之型取名为墨莲华。 以及,作为防御技被应用至今的六之型·烈影。即以自身为中心,通过扭转身体,在转体的同时向四面八方出刀,将敌人击退。 在柏山结月花按着两人的头俯下身子的下一秒,数道影刃被身披破碎白色羽织的少年猎鬼人砍出,如同深海中的水泡一样将众人团团包围的枫叶群经过扭曲、变型,最终变为飘浮在空中的气泡一样炸开了。 漫天交织的黑影取代了杀气腾腾的红枫,在前路被破开的瞬间,柏山结月花将黑田幸治和隐扔出了战场,与此同时和她背身相对的不破蹬地前冲,黑色的发丝被狂乱的气流卷起,在他的耳边飞舞,露出布满杀气的眉眼与满是青筋的额头。 自从成为鬼后几乎从未惧怕过什么的红般若忽然产生了一种恍惚感。毫无疑问,身为鬼,它自诩已经成为了比人类更为高贵的存在,它拥有了健全的身体、无与伦比的能力、永远不会衰老的容颜。除了不能直面阳光,鬼这一种族本身拥有的特性几乎完美地迎合了红般若需要的一切。 它可以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驾,而不是只能躲在华贵院落的一角,看着其他人登上马车。它可以穿上华丽的十二单衣,让昂贵的裙褶在门帘下垂落,而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盼着其他人将不喜欢的衣服丢给它,像施舍给一条小狗一样施舍它。它可以随心所欲地进食,将自己的脸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遇见喜欢的东西可以随意夺取,腻了就丢掉,而不是只能躲在阴暗的阁楼里玩那些灰仆仆的玩具,或者在寒冷的冬天因为饥饿去啃食其他人的残羹剩饭。 在成为鬼之后,它拥有了自己曾经嫉妒过的一切。 所以它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在同样变为鬼后,会用那样憎恨的目光看着镜子中的她自己,甚至想要跑到阳光下自焚,在失败后又痛哭流涕,丑态毕露。 拥有它所嫉妒的一切的,“其他人”。 而现在,红般若的眼前除了不断逼近的漆黑影刃,再无其他。枫叶被驱动到了极致,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挡那势无可匹的决绝冲锋。 胸口出现了一丝闷痛,像是有人不断地用小木槌敲打着它的心脏。它想要叹息,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赞美,想要将眼前的东西撕碎,想要撅断那根不解风情的小木槌,塞进不断敲打它心脏之人的嘴里。 从那双眼睛里,它看见了自己从没有过的充沛情感。为什么你会有这样愤怒?为什么你会有这样决绝?为什么你会有从不动摇的、认定自己能砍断我的脖子的——信念!? 它正在发疯似的嫉妒,就像它还曾为人类时无时无刻不在做的那样。 第22章 接近了! 不破挥动日轮刀,以无可匹敌的决绝气势杀向了红发的恶鬼。 出现在他前进路上的枫叶团被他不断切碎,比叶片更锋利的影刃逐渐逼近了红般若的喉咙。它清楚地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然后为自己下意识的行为感到愤怒。 红般若的体术并不好,因此进攻基本全都依靠血鬼术。它对自己的血鬼术有绝对的自信,因而疏于对体术的练习。不如说,自从它成为鬼之后,就再不思体术方面的进步。 因为它是美丽又强大的鬼,体内属于那位大人的血液正在跃动,它只需要不断地掠夺、不断地吸收,终有一天它可以凭借自己收藏的血鬼术们,向更高的下弦之位发起冲击,未来的某一天也许还可以摸到上弦的位子。 永生永世都在嫉妒的鬼,生来就是要不断夺走他人珍视之物,然后高傲地看着胜于自己的人匍匐在地痛苦挣扎的样子。 红般若伸出了手,昂贵的枫红色袖裳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 “血鬼术——” 它直面着噬人的黑光,眼中却一如往常地露出讥讽的眼神。 疾驰赶来的水龙张口咬掉了红般若的手臂,流畅的黑线切碎了红发之鬼的左半边身体。血液翻飞间,柏山结月花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有选择硬化皮肤!?难道那是红般若值得冒着会被斩首的风险也要使用出来的血鬼术吗!? 在黑、蓝双刃齐齐接近脖颈的那一刹那,红发恶鬼樱唇微启,念出了剩下的词语。 “——三恶道。” 被判入地狱的罪大恶极者们永世徘徊于十重炼狱,接受剔肤剜骨的惩罚。而今红般若宛如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地狱之门,它那只被水龙咬断的手臂突兀地变成了一个肉团,肉团上鼓起了一个脓包,包块上裂开了一道缝,一只鬼眼从上方翻了下来。 不破和柏山结月花下意识地看向了那只眼睛,随即同时意识到事态不妙。 不能看!!直觉告诉不破,不要去看那只眼睛,可惜为时已晚,在达成“对视”这一条件之后,血鬼术的施行条件就已经达成了。 下一秒,二人的身影连带着那个载着鬼眼的肉团一同消失在了街道上。 “不破!柏山!”石田大和看着瞬间消失的身影,心下不可抑制的紧张了起来。他自认能力不足,虽然已经依靠不断积累斩鬼的数量晋升至了甲级,但他本人与身为继子们的不破和柏山在实力上还有很大差距。就像他至今无法掌握全集中·常中。 时国还在和白骨鬼纠缠。石田大和握紧手中的蓝色日轮刀,对跟在他身后的人喊道:“尽量周旋拖延时间,等待柱!” “是!!” 比他年轻许多的声音回应道,石田大和回身看去,居然只剩两三人还跟在他的身后。这条街道上已经满是剑士们的尸体。 每每看到那些年轻的身影倒在自己的眼前,石田大和都会唾弃自己的无能。甲级队员又怎样?他没办法像柱那样保护好后辈,亲眼目睹剑士在眼前死亡的无能感和罪恶感让他夜不能寐。他的弟弟石田阳和曾经劝说过他,希望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因为兄长总有过度的保护欲,这是不好的!正因为我们年轻,所以才需要经历更多的打磨,而不是躲在兄长的羽翼下。哪怕现在的我还很弱小,但我会拼命做到现在的我能做到的事!兄长也是,不要总将保护别人当成自己的责任啊!】 但是、但是啊!身为前辈,不就是应当去保护那些年轻的后辈吗!不论他们是否需要、应不应该被自己护在身后,石田大和只想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让自己后悔。他面对着红发的恶鬼,日轮刀上卷起了蓝色的激流。 红般若的手臂很快就再生完毕,它本来打算去解决正在与泷骨姬对战的肌肉小子,但它突然看见了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其他人之前的石田大和。 “啧。” 它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那种眼神的厌恶,露骨地嫌恶着。自以为是的保护,想当然地将自己摆放在更强大的守护者的位子上,那是它看了二十多年的、最厌恶的眼神。 忽地,它的脸上嫌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怀好意的狞笑。 “保护者?可笑之极。你什么都保护不了,也没人需要你的保护!!!”它挥着手,无数肃杀的枫叶重新席卷了这条街道。 红般若咆哮着,对着石田大和,也对着记忆中的“其他人”吼道。 * 不破和柏山结月花掉入了一处奇特的空间中。 四周漆黑一片,唯一发出光亮的是悬浮在半空中的鬼眼,以及承载了鬼眼的、拥有多对手臂的骷髅。二人警戒了一会儿,发现面前的畸形骷髅并没有任何动作。因为是与鬼眼对视才导致他们进入这片空间,所以二人没有莽撞地再去看那只鬼眼,而是选择先快速捋清现状。 第41章 不破用指腹在刀刃上抹了一下,痛感和血珠同时出现,因此他判断他们应该是真身被送入了这个地方,就像在中野町遭遇那个浑身都是眼睛的鬼时那样,大概在这里受到的伤害离开后也不会消失。 一只鬼究竟能够拥有几种血鬼术?根据鬼杀队内部的资料来看,绝大多数的鬼大多只能觉醒一种血鬼术,能力卓越者会根据自己的血鬼术开发出不同的分支技能,但这些分支均应该与本来的血鬼术有所关联。 根据柏山结月花的观察,红般若展现出来的血鬼术最少有三种。其一是强化部分皮肤的能力,其二是能够操控枫叶的“枫狩”,其三就是将她与不破拉入这个奇特空间的“三恶道”。至于那个白骨鬼究竟是什么情况,就暂时不得而知了,只能先将之放在一边另作考量。 仅从名字来看,三恶道是佛教所谓六道轮回中作恶业者受生的三个去处,即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 柏山结月花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关于三恶道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完全了解。 “大概是什么恶有恶报、善恶有偿之类的吧,”她苦中作乐道,“一个鬼居然会想着因果报应,真是讽刺又滑稽。” 不破控制着视线,在不与鬼眼对视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观察面前畸形的骨架。眼前的骷髅大概有一个普通成年男子那么高,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具骷髅一共拥有三对手臂,形成了可怖的畸形。 滴滴答答。 粘稠的水声突然在黑暗中响起,不破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下巴,却感受到温热的血流淌到了他的掌心。 “千里君!为什么会突然......!?”柏山结月花几乎是眼看着从不破鼻腔处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脸,然后顺着下巴滴到了地面。 自己的五感天生更为敏锐,恐怕是这处异空间的问题,不破擦掉脸上的血,下一秒就有更多的血液流了出来:“果然,这个地方没有那么安全。红般若不可能将我们拉进来只是单纯的困住,我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 没有再去管流个不停的鼻血,不破对柏山结月花说:“我先上,如果失败了你......是你的话,应该能找出离开的方法。” 柏山结月花看着眼睛也开始泛起红色的不破,没有犹豫地同意了对方的方案。不破受到这处空间的影响比较大,柏山结月花暂时没有任何不适,但他却快要七窍流血而亡了。以不破千里会提前身死为前提,让他先去试探唯一有可能控制着这处空间的畸形骷髅,柏山结月花在后观察、寻找出路,这是二人离开这里唯一的方法。 不破深吸一口气,他的大脑开始充血,视线也开始变得扭曲肿胀,好似眼球在不断胀大,随时都有可能爆开。耳边也耳鸣不断,鼓膜一跳一跳针扎似的疼着。 不适的源头就是这具异形骷髅,越靠近头越痛,不光是鼻腔,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呕血。然而他依旧坚定地迈步向前,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在这里他们可以使用呼吸法,不破几乎与周围漆黑的空间融为一体的日轮刀以雷霆之势斩向了异形骸骨。 柏山结月花一动不动,紧紧盯着不破的动向和周围可能发生的改变。在她平常斩杀的拥有血鬼术的异能之鬼中,大部分能力都与身体强化有关,偶尔会遇到一些可以催使自然元素的血鬼术,像这样类似异空间或幻境的血鬼术,她遇到的次数很少。 中野町警察署监室中斩杀的百目鬼,它所拥有的血鬼术百目栊就是虚实结合的一类幻境。被它夺走的眼睛最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他们的身上,但当时在幻境中受到的其他伤害却没有随着幻境的崩塌而回溯。 因而,柏山结月花猜测,想要离开这种异空间,需要杀死血鬼术的主人。 假设这处异空间的主人是看起来没有和他们一起进来的红般若,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有一些棘手。但假如,这处异空间的主人并非那个红发的恶鬼,而是空间内的这个异形骸骨的话......不光他们逃脱有望,而且她还有了一些其他的猜想。 不破的刀划过异形骸骨的脖颈,在靠近的时候他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除了越来越痛的头。 “没什么砍实的手感,虚像?”他转身横斩,沿着骸骨的第二、三对手臂中间将之腰斩,果然刀刃直接穿过了骸骨。不破索性上手去摸,指尖直接穿透了眼前的景象。 柏山结月花跑了起来,她决定赌一把:“千里君!等我看向它的眼睛,你再砍!” 失血和疼痛让不破的大脑艰难运转,他无法理解柏山结月花为何这样选择,但心底对同伴的信任让他选择听从她的指挥,退开两步等待再次砍击的时机。 “视线相交”是血鬼术能力发动的关键条件,刚才二人都刻意避开与那只鬼眼对视。但现在看来,唯一的突破口也只可能是那只鬼眼。 柏山结月花不是什么胆小之人,她头脑灵活,偶尔也会涌现许多奇思妙想。通常她是谨慎的,喜爱观察对手,与一身蛮力崇尚一力降十会的时国京太郎位于不同的两端。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冒险,尤其是在这种如果不去拼命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的时候。 她抬起眼睛,直直地望进了那只鬼眼。 * 石田大和趴在地上,浑身发冷。蜿蜒的血迹从他的身下一直流淌到身后的二三十米处,像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欢快地向着远方奔腾。 “早就和你说了,你谁都保护不了。”来自幽冥地狱的恶鬼缓步踩过鲜血流成的沟壑,来到了石田大和的身后。 猎鬼人失去了一条腿。他的左腿从膝盖上方被利落地切断,收缩的血管肆意喷洒着血液。石田大和感觉身体的热量逐渐丧失,冷意和困意席卷了他疲惫的身子。在生命的尽头,他机械性地爬向后辈们的尸体。 “虚伪的东西,反正都会死去,以这幅丑陋的姿态离开还真是让人发笑。”红般若抬脚,将猎鬼人侧着踢了出去。 “高高在上的自大狂,虚伪的虫子,无能的骗子!”它的木屐不断踩上猎鬼人的脸,很快那张干净周正的脸便血肉模糊,偶尔还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明明自己也是个废物,却企图通过庇护更弱者来彰显自己的强大?别笑死人了!” 红般若最后像是踢走一颗足球一般,踢开了已经完全没有反应的猎鬼人。 它侧耳听着隔壁街巷的动静,泷骨姬和那个肌肉小子的战斗应该也已经结束了。说到底不过还是人类,人类的□□再怎么锻炼,也无法比过能够无限再生的鬼。它蹲下身,抓起死尸一般的石田大和准备进食补充体力。 砰—— 一发子弹打在了一旁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弹痕。 黑田幸治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坐在地上举枪瞄准。 带着他逃离的隐将他护在身前,用身体替他挡住了从后涌来的枫叶群。他能听到身后比他小了很多岁的隐的痛苦呻吟逐渐减弱,最终变得悄无声息。右侧的半张脸被叶片刮得血肉模糊,右眼也理所当然的睁不开了。 说不定会死在这里。黑田幸治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为自己内心的毫无波澜感到惊讶。按照家族给他安排的计划,他从士官学校毕业后,在家族的帮助下进入部队,然后就有资格报考陆军大学。 他本人对于被安排好的人生没有任何看法,未来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前进就一定能够到达的终点。只不过,这样的未来也许会稍微让他感到有点无聊而已。 但柏山结月花与丽子就像照亮天空的日与月,让原本从不在意脚下行走的道路以外究竟有怎样风景的黑田幸治,看到了藩篱外的景色。 如果还能活下来的话,自己就去和父母请求去学经济吧。 黑田幸治看着来到面前的利爪,反而轻松地想着。 “水之呼吸·二之型·水车!” 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恶鬼的手臂再一次被斩断。车轮一样圆形的水流将目标干脆利落地切开,红般若极限侧头躲过了从后方袭来的影刃。没能砍中目标的影刃带着暴躁的气息击穿了隔壁房屋的墙壁,彰显其主人愤怒的心情。 一击未成,不破干脆抬腿用力下蹬,以千钧之势踏住红般若的脊骨,将之踩向地面。头晕脑胀的感觉让他下手狠厉了起来,红发的恶鬼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狠狠砸向地面,四周掀飞的尘土与开裂的土地都说明了这一脚的力道之大。 不给它任何反应的时间,不破挥刀斩向它的脖子。 当—— 红般若侧着脸,那张妖冶的脸上面目狰狞:“居然出来了,不过就凭你也想斩断我的脖子?像你砍断绿的脖子那样吗?想要把我的头也砸烂吗?” 皮肤硬化!不破双臂青筋暴起,对红般若的话充耳不闻,瞬息间柏山结月花的薙刀也攻至眼前,一蓝一黑两柄日轮刀像一个绞刑架一样,在红般若的脖颈上交叉。 噗呲。 伴随着轻微的皮肤破溃的声响,红般若终于收起了那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第42章 柏山结月花感受着手下刀刃不断下沉的感觉,趁热打铁嘲讽道:“那个血鬼术,是你偷来的吧?你这不是完全不会用吗?小偷鬼!” “哈?”双刃夹击之下,红般若被硬化的皮肤也开始无法抵御日轮刀的切割,鲜红的鬼血争先恐后地从狭小的刀口处流出,带给红般若久违的恐惧。 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被这两个小鬼砍断!!红般若眼球微颤,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就杀掉这个小姑娘。 “你的脸是偷来的,衣服也是吧?血鬼术也不是自己的,名字呢?真的假的,难道全都是偷来的吗?这也太可怜了吧?” 能行!!这个鬼因为没有料到他们两人能够从那个空间中回来所以放松了警惕,以现在这个姿势它只能继续使用硬化,如果取消硬化改用其他血鬼术,脖子马上就会被他们两人斩断! 这个名叫红般若的下弦之六,真正的血鬼术恐怕是一种类似于复制,或者更大胆一点猜想的话,也许是夺走其他鬼血鬼术的能力。皮肤硬化、枫狩、三恶道,恐怕都是它抢夺过来的血鬼术,并非它自己的能力。 这个鬼很高傲,对自己的能力也很自满。现在都已经是明治时代了,它却还爱穿十二单这种除了好看已经一无是处的累赘,交手时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不擅体术。初见时留下柏山结月花的性命,估计是想要将她带走,再活生生剥下她的皮肤做成新的皮囊吧? 而且,柏山结月花对它有一种直感催生而出的评价,并且这一评价在接下来的对战与对话中得到了证实。 这家伙,名为红般若的恶鬼,无时无刻不在嫉妒周围的一切。 柏山结月花天马行空的猜想成真了。 名为三恶道的血鬼术,其能力是操纵三只鬼,其一为泷骨姬,其二为鬼车,其三为能够将目标带到一处异空间的鬼眼。 正如柏山结月花猜测的那样,空间的主人并非红般若,而是与二人同处异空间内的鬼眼。如果红般若只选择将一人拉入鬼眼的空间内,那它将成为最后的胜者。然而事实是,红般若选择将两人同时拉入异空间。 “与鬼眼对视,就会看见自己最恐惧的事物”,异空间内的法则仅此一条。承载鬼眼的异形骸骨在寻常状态下只是虚像,无法被攻击,只有在“对视”这一条件达成后,异形骸骨会由虚转实,三对手臂用来禁锢和杀死因“对视”而陷入恐惧幻象的敌人。 综上所述,这处异空间是“对个人必杀”,偏偏红般若将不破和柏山结月花两人同时拉了进去。由大脑清醒的柏山结月花承担“对视”这一责任,在异形骸骨转为实体之后,不破的日轮刀斩断了它的脖子。 异空间就这样崩溃坍塌,二人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战场。 可惜,虽然他们只离开了短短不到十分钟,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23章 不破和柏山结月花突破那处异空间之后,非常好运地出现在了红般若的身后,这才有机会创造了当下的局面。 夏末秋初的夜晚尚且残存着一丝盛夏的燥热,偶尔穿越街巷吹来的微风沾染上了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战斗仍在继续。 时国京太郎一脚踹在泷骨姬的腰腹,青发的白骨鬼顿时倒飞了出去。时国京太郎顺势跟上,宽刃斩断泷骨姬再生十几次的肩膀,将日轮刀卡在它的断口处,阻碍再生。 此刻被他踩在脚下的鬼比原先更加健壮,骨角贴着头骨向后延长,手肘与双膝也有骨刺破开皮肤裸露在外,体型已经比时国京太郎块头还大。 有着枯草发色的猎鬼人在牵制过程中砍碎了一次它的颈椎,也正如他们推测的那样,泷骨姬没有死去,反而变得更加强大了,时国京太郎应付起来也开始吃力。 他的砂之呼吸虽然是自创的呼吸法,但也算是岩之呼吸的衍生,不像其他呼吸法那样会有花里胡哨的招式效果,这一派呼吸法讲求纯粹的力量,修行的关键在于提高肌肉力量,利用“重复动作”提高瞬间爆发力。时国京太郎这一身饱经锻炼的肌肉就是他过去这几年的修行成果,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其实已经伤痕累累,只不过是通过呼吸法暂时止住了血,不让伤口影响战斗而已。 两侧的房屋几乎都被战斗波及,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荡平了木屋与房间,透过废墟,时国京太郎能够观察到另一条街道上的战斗。 当看到柏山结月花二人毫发无损(小麻花辫看上去有点狼狈)地回到街道上后,时国京太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能痛痛快快地砸断泷骨姬的脖子,束手束脚的战斗让这个乡下来的暴躁少年愈发不耐,所以他大喊道:“快点砍断啊!!” “不用你说!!”不破感觉到刀刃正在逐渐下沉,这样下去能成!! 刀尖抵上了一处硬物,是脊椎!不破低喝一声,丝丝黑影缠绕上了日轮刀,每日被精心保养呵护过的刀刃此刻缓慢而坚定地划开紧绷的皮肉,不容置疑地将红般若钉死在了地上。 脖子要被砍断了、要被砍断了、要被砍断了! 它最喜爱的十二单此刻成为了臃肿而无用的累赘,挽住那头红发的发簪也在战斗中遗落,一头火色的长发披散在地上,被猎鬼人们踩在脚下。 铭刻着“下陆”的眼球不断瞪大,红般若感受着后颈传来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眼眶中溢出了鲜血。 它张了张嘴。 不破意识到了什么,但现在说什么都不能退缩,他们只有继续用力,用尽全身的力量去砍断恶鬼的脖子! 惹人怜爱的脸从嘴角处撕裂,红般若大张着嘴,两颊处的皮肤难以承受这样的拉力,纷纷撕裂、崩断。已经断裂二分之一的脖子上血肉蠕动,随后它的整个身体都开始膨胀变大。从红般若的嘴部开始,不断增生的肉块从体内翻出到体外,看起来就像是恶鬼将体内的血肉从嘴里吐了出来一样。 不破和柏山结月花都没有松手,鬼的体积还在增大,他们的刀卡在了突然变粗的肉山中央。蠕动的血肉像是充气气球一样鼓起,撕裂了枫红色的衣裳,露出肉色的本体。 “居然还有......!”柏山结月花嫌恶道。 红般若变成了一座十五米高的肉山,不破在肉山的肩颈部站稳,与被三恶道召唤而来的鬼车齐平。他抽出日轮刀,防止刀刃被肉山夹断,一手扯着因为头皮增大而变得稀疏的红发,一边观察情况。 为了摆脱被斩首的命运,红般若选择使用了它曾经夺取过的血鬼术,变成了现在这堆恶心的肉山。这幅姿态能够保护住自己本体的脖子,但代价是难以移动。被三恶道召唤而来的三只鬼只拥有最基础的本能,泷骨姬和鬼眼只知道战斗,而鬼车只是一个座驾,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能飞在空中而已,没有丝毫的战斗能力。 “废物!果然就是个废物!”红般若藏在肉山之中,不知道在咒骂什么人。 “看样子它没法移动!”柏山结月花失去了落脚点,不断下坠的她选择使用水之呼吸·九之型·水流飞沫·乱,在难以落脚的环境中将动作落地的时间、面积降至最小程度,如同在飞瀑上起舞,迅速调整身体重心,踏着近乎垂直的肉山来到了其头顶上的半空中。 肉山之中,红般若目眦欲裂,下一刻自上而下的粗壮水柱直冲它的头顶而来。 水之呼吸·八之型·泷壶! 从天而降的柏山结月花挥舞着薙刀,回旋着的刀刃按照她的所思所想精准切开了紧密贴合的肉块。 水流几乎将肉山从中央剜出一个深洞,不破提刀跟上,顷刻间墨色飞舞,刀光交织成网,碎肉横飞。 啊、啊啊——! 感受着躯体被斩碎,挥之不去的危机感萦绕在红般若的心头。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了,上次害怕到慌不择路地逃走还是...... 对了。 是被绿扯断双臂摁在身下,那个淡紫色眼睛的小姑娘拿着断掉的日轮刀砍向自己脖子的时候。 皎洁的月光落在了红般若的脸上。银光如水般渗入她的红发,今夜的月亮矮而圆,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它看着从肉山破口处坠下的少年,脸上皮肤涌动,最终幻化成了对方最熟悉的模样—— 那个黑色长发微卷着垂在一侧肩头,有着木槿花一样美丽双眸的温柔女孩。 不破望着那张脸,不可避免地落入了回忆之中。 * 1896年,盛夏。 赤羽町的夏天燥热又漫长。黑发的男孩抱着从路过的旅人手中分得的一块西瓜,奔跑着跃过田地间的水渠,杂草拍在他的小腿上带起一阵痒意,毛茸茸的马尾草趁机将草籽黏在他的衣服上。 难以忍受的炽热阳光让他的脑门出了一层薄汗,山间田野里响着夏日悠长的蝉鸣,不远处的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了光影,好似大地在接受炙烤。男孩拐了个弯,闯入一片林荫地。高大的树木为他遮挡了阳光,树荫下骤然下降的温度让他长出了一口气,将那块表皮因为缺水而开始逐渐收缩的西瓜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 第43章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偶尔飘过的一两片碎云映在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反倒衬得它们更加干净明澈。 不破千里与槿的相遇,就是在这样一个与万千盛夏一样的午后,平平无奇。 只有五岁的小孩满心满眼都是手中的一小块西瓜,他想要将这少见的水果带回家去,等母亲下午醒来再一起吃掉。为了驱赶林中因为西瓜甜腻的香气而被吸引来的蚊虫,不破挥动手臂时脚下一滑,身子失去了片刻的平衡,等他高举着西瓜再次站稳时,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道旁的山溪中,草鞋被打湿,所幸没有摔跤。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就看见了蹲在溪水边的女孩。 女孩形容狼狈,汗液混合着尘土将她的黑发拧成一缕一缕的,黏在脸侧。因为疏于休息,女孩的眼睛下挂着大大的青黑色眼袋,面颊消瘦到凹陷,松垮的小袖摇摇欲坠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敞开的前襟露出宛如排骨一样凸出的肋条。 她似乎非常渴,嘴唇干裂,崩开了几道血口。许久没开口导致上下嘴唇的粘膜粘黏在了一起,因为突然遇到了人而惊诧地张嘴,致使唇上的干皮直接撕裂,红色的血珠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不破见过逃荒过来的邻村人,因而也轻而易举地将女孩归为他们的同类。 但是,这个有着浅紫色美丽眼瞳的女孩稍微有些不一样。 她背着一个巨大的、被灰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竹篮。 而不破能够“看见”,那些从竹篮中飘飘摇摇、毫不掩饰的“恶意”。 篮子里的东西在动,不断地冲撞着周围的桎梏,剧烈地晃动让瘦弱的女孩一阵摇摆,最终还是失去了平衡,斜着跌落进了溪流中。 不破站在原地,没有选择靠近,也没有离开。他仿佛没有看见女孩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半晌,女孩的挣扎弱了下去。她放纵地躺在只没过侧脸的溪流中,张着嘴,任由清冽的山泉滋润着自己的口鼻。 积蓄了半天力量,浑身上下湿透的女孩坐起身,将身后不断晃动的竹篮取了下来,拖到了岸边。 “你还好吗?” 她抬起头,发现刚才的男孩没有离开,反而蹲在一旁,用黑曜石一样黝黑的双眼注视着她。 “请问......”她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 干咳了两声,她问出了口:“你知道桃山怎么走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不破回答了她的问题:“知道。你要去那里吗?” “还......很远吗?” “很远、很远。” 女孩沉默了下来。不破蹲在一旁,撩起泉水扑在脸上,让盛夏午后带来的燥热消减一些。红彤彤的西瓜已经被高温烤得有点蔫了。 篮子里的东西似乎累了,停止了挣动。 不破看着女孩摇摇晃晃站起身,黑色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淌着水,脚下的草鞋断开了,顺着溪流越漂越远。他起来想去追那只鞋,但女孩却阻止了他。 “随它去吧,这样它就自由了。”女孩喃喃道。 真是个怪人。不破心里想着,如她所愿没再去追。那只草鞋兜兜转转,在磕上几块石头之后,消失在了溪流的尽头。 女孩背起竹篮,向不破来时的山道走去。 “你要去桃山?真的很远、很远。”他追在女孩身后,就像去追逐那只远去的草鞋一样。等女孩完全站起身,不破才发现对方比他还要高上一头。 “......”女孩抿着嘴,一言不发。 不破将脚上的鞋子脱下一只,递到女孩的脚下:“给你这个。光着脚没办法去的吧?” “谢谢,”闻言,女孩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没关系的。” 女孩最终光着一只脚,背着竹篮走下了山。 不破则是举着西瓜回到了山林间的小屋。他将水果放在桌上,进屋查看母亲的情况。母亲还在睡着,窗帘也很好地拉着,没有一丝光亮能够照进这间房子。于是他关上屋门,来到院外的草地上躺着,看天上飘过的一朵朵奇形怪状的白云。 赤羽町很小,没有学校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村子里的大人们唯一能够享乐的地方就是母亲每晚去工作的居酒屋。村子里也没什么与不破同龄的小孩,因为他和母亲独自居住在山间,故而他也没有朋友。 偶尔兴起就学着母亲带给他的画本上的小人挥舞木棍,想象着只从门外见过一次的道场弟子们挥剑的样子,假装自己也穿上深蓝的袴,举着木刀跟师傅们学艺。 他有时也会偷偷去后山疯跑,光着脚踩在长满软苔的青石和糟朽的枯木上,追逐森林中的生灵,最后顶着满头的泥土在傍晚回到家中,被母亲摁进木桶里洗刷干净。 母亲、森林、太阳。迄今为止的人生,被这些温暖又柔和的东西填满了。 心不在焉地揪着院子里的杂草,不破豁然起身,向山下冲去。 摇晃的视野,脚下的每一步都是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弧度,熟悉到哪怕闭着眼睛从山上俯冲而下都不会受伤。 女孩跪在田野间,双臂伸开面向着太阳。那个被布匹包裹着的竹篮被掀开,她的身边还有一堆燃尽的碳灰。 铁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女孩的侧脸,不破看不清她的表情。 【千里,生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你要去爱护它们,绝对不能随意伤害他人。】 自从不破记事起,母亲就如此教导他。 生命是什么?生命为什么宝贵?对于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来说,生与死,同样都是单独立于他们世界之外的概念,是与森林中的蝴蝶、花朵、露珠截然不同的东西。 但是,哪怕无法理解,不破也牢牢记住了母亲对他说过的话。 刺向脖子的手臂被人死死抓住,原本闭着眼睛引颈就戮的女孩猛地睁开了眼,两人的视线相撞,就像朝生暮死的木槿花在凋谢的尽头坠入夤夜的怀抱。 “不行!”男孩大喊着,“这样不行的!!” 秋蝉自树尖跌落进泥土,年迈的雄鹿在严冬过后消失于深谷,这片森林中的万物生生灭灭,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明年的春天,老树依旧会缓慢地长出新叶,活泼的鹿崽会踩着未消的冬雪好奇地看着闯入密林的男孩。生命的逝去让人无限伤感,与此同时,生命的轮回又让人无限惊羡。 在森林中长大、被阳光沐浴着的不破千里,一直都知晓一个道理。 ——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 所以他最喜欢木槿花。紫色的花朵朝开暮落,一朵一朵地绽放,哪怕它的花朵只能绽放一天就要凋零,但一朵开败,第二天总会有崭新的木槿花盛开。四季流转、生生不息,仿佛拥有无尽的生命力,每一次的凋谢都是为了再次见到黎明。 他执拗地拉着踉跄的女孩回到了家,那块被他精心保存的西瓜暂时抚慰了女孩饥肠辘辘的肚子,不破为她做了一碗最简单的汤面。 女孩在不破家中住了下来,母亲接纳了她。 不破终于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她叫作槿,是与他最爱的木槿花同样的名字。 * 柏山结月花利用泷壶发出自上而下的斩击,为不破打开了通向红般若本体的通路。 主动揽下拖延泷骨姬这一任务的时国京太郎和不断用招式为不破开道的柏山结月花二人,对于不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信任。大抵每一个和他一同出过任务的队员都会有如此的感受吧,这个人只要站在身边,就会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这是个人性格特质所致,同时还有强大的力量作为加成,“安心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描述不破千里的一种形容。 哪怕此刻上下颠倒,处于下坠状态的不破依旧使用出了影之呼吸中的四之型,快速切砍的刀刃划开周围的肉壁,以绝对不容阻挡的姿态侵蚀着红般若的理智。 眼前是槿的面容,只不过恶鬼的拟造只是拙劣的模仿,这种恐惧、狰狞、嫉妒、愤怒的表情绝对不会出现在槿的脸上。 因为她是那样的温柔与坚韧啊。 那张脸又变成了不破母亲笼岛绿的模样,仰头望向上空的恶鬼泪流满面道:“千里!千里!我的孩子!!你又要、再一次杀死我吗!?” 沉稳的性子、逐渐强大的剑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会动摇的决心。这才是组成“安心感”的全部要素,也是不破千里迈向前方、变得更为强大的根基。 “你这个丧家之犬,”身穿破烂羽织、脸上身上血迹斑斑的少年杀意四起,“去地狱里忏悔吧,恶鬼!!” 漆黑之刃落下,在恶鬼凄厉地嚎叫中与狂乱的枫叶对撞,火星四溅。影子从枫叶群间的狭小缝隙中穿行,柏山结月花将薙刀横在身前,被叶团推出数十米,落进了时国京太郎与泷骨姬的战场。 从庞大肉堆中脱出的红般若早已分不出精力去维持它的外貌,华贵的十二单变化为了最适合奔跑的服饰,那张贴合过无数面庞的脸也已扭曲变形,无数人的脸在红般若的脸上一一浮现又消失,可它现在早已无暇顾及这些。 第44章 夺命的黑刃依旧紧紧咬在它的身后,脖颈处传来的阵阵凉意好似刀锋在轻吻,它只能夺路而逃,放弃一切其他无用的血鬼术,连枫狩也不去用了,高声呼喊着将鬼车召唤到了身前。 名为三恶道的血鬼术,在将被收服的鬼召唤出来后,可以让它们进入自由行动状态,俗称挂机。因此红般若在泷骨姬一直行动的同时,还可以使用枫狩等其他血鬼术来战斗。然而一旦它想要操纵三恶道召唤来的鬼,其他的血鬼术就无法使用了。 可是,哪怕是处于挂机状态,以泷骨姬为首的三恶道众鬼依旧消耗着红般若的力量。 因为察觉到泷骨姬越杀越强的“进化性”,时国京太郎一直绞尽脑汁避免让它死亡。 ——如果不断地杀死泷骨姬,让它越来越强,红般若本体的力量会被削弱吗?柏山结月花转身落地,远远地看着奔袭的影子与逃窜的鬼。 然后她大声喊道:“京太郎!杀了它!” “哈!?”时国京太郎发出了一声质疑,然后甩着膀子抡出一道圆形刀光,宽大的日轮刀砸碎了泷骨姬的脖子。 第24章 藏青色头发的鬼头软塌塌地歪向一侧,然而它并没有死去,反倒是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移位声,被砸断的颈椎成功复位。泷骨姬再次睁开眼睛,口中的獠牙又变大了几分,它的身体也更加庞大,已经有两人多高,除了手臂和膝盖等关节处,这次“进化”之后,它的后背也被脊椎长出的骨刺填满,几乎失去了人形。 “接下来,我们就以杀死它为目标,拖住它!”柏山结月花来到时国京太郎的身边。 使用砂之呼吸的剑士没有多言,此刻的他与不破一样,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同伴。也许时国京太郎的理由更加简单粗暴一些,在他心里柏山结月花的脑袋聪明得很,就算猜错了也没什么,他那么抗揍,让她先跑总是来得及的。 不过,这姑娘肯定不会丢下他自己一个人逃跑。 时国京太郎莫名笑了两声,然后专心防御泷骨姬的攻击。这次的“进化”让泷骨姬的□□力量更加强大,时国京太郎双手架刀挡住了一击,而他脚下的地面也因为冲击出现了蛛网般的龟裂。 下一刻,狭长的水刃化作圆形的水车,配合默契的柏山结月花斩断了泷骨姬的头颅。 再生的速度变快了,再次得到“进化”的泷骨姬一甩手,时国京太郎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后脚狠狠踏地,这才稳住了重心。 “哼,跟俺比力气?”他嚣张地笑着,举起刀向泷骨姬的方向直直冲了过去,柏山结月花使用水之呼吸在旁辅助,力图趁其不备再斩它的脖子。 * 红般若仿佛丧家之犬,被人在街上拿着木棍追打不休。鬼车就在眼前,只要能进去,它就可以飞到空中!它将远离地面,在那些猎鬼人绝对够不到的距离观看他们的死状! 耳后的劈砍声越发接近,红般若的一只脚踏上了鬼车。它抓住门框,催动鬼车向上空腾飞。然而当它将整个身子前倾,像是一只老鼠钻回鼠洞一般登上鬼车的时候,骤然下降的高度让它呆愣了一瞬。 “诶?” 鬼车没有按照红般若的命令向上腾空,反而像是被重物压垮了一般向地面坠去,篷檐上的流苏如水般晃动。 在隔壁的街道,巨大的骨花破开云霄,直冲天际。一簇簇肋骨组成的枝条在根茎上盛开,柏山结月花与时国京太郎抓住那些骨头,随着不断攀升的骨花逐渐远离地面,在震动平息之后向着骨花的尖顶冲去。 再度“进化”的泷骨姬下半身完全化作了白骨,与脚下的骨花融为一体,只剩上半身还留在外面。两个猎鬼人的身型在巨大白骨的衬托下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但土黄色的砂石与荧蓝色的水潮却裹挟着澎湃的力量击碎了同样由白骨凝聚而成的巨型手臂,向着正在被“吞”进白骨里的上半身攻去。 体内骤然减少的力量让红般若无法自如操纵鬼车,经历了多次“进化”的泷骨姬消耗了它太多的力量。 “混账......”它咬碎了一口牙,身后逼近的刀锋让它只得从鬼车的另一侧蹿了出去,继续狼狈地向前逃窜。 不破挥刀,本就没有任何攻击或防御能力的鬼车顿时在他的攻击下化作一团灰烬。 哪怕脚边躺着新鲜的尸体,红般若也不敢停下半刻去进食。 不能停下、不能回头—— 体力在不断流失。为了突破三恶道中鬼眼创造出的异空间,不破的精神承受了来自鬼眼的攻击,哪怕从异空间逃离之后,他的脑袋一直有针扎似的痛感。断裂的腿骨散发着阵阵疼痛,战斗伊始时身体产生的肾上腺素正在衰退,痛感重新漫上躯体。还有被枫叶割出的各种伤口正在不断地失血,哪怕用呼吸法暂时止住血,很快就会有新的伤口覆盖上去。 周围的一切正在逐渐变慢,在不破的视野中,红般若的动作突然放慢了几十倍,奔跑的姿态变得可笑了起来。 什么啊,跑得这么慢,不是很轻易就能追上了吗? 不破这么想着,影流在脚下爆发,身后只留下了几道模糊的残影,还有卷着黑色影刃的刀光切开了他脚下的土地。 几乎是一瞬间,他来到了红发恶鬼的身后。 在倍速放慢的世界中,不破看着红般若因为恐惧和震惊而不断睁大的双眼,雕刻着“下陆”代表身份的眼球中倒映出了他自己的模样。 真新奇,在鬼的眼中自己居然是这幅样子的吗? 仿佛洞悉了结局一般,黑发的少年猎鬼人微微侧着头,右侧鬓角梳起的麻花辫顺着惯性轻轻击打在脸上,遮住了他拉平的嘴角。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好似铜镜一样反射出面前恶鬼的恐惧。 结局已定。 漆黑之刃拉出一道黑影,就连空气都好似要被切开一样发出尖锐的哀嚎,日轮刀贴上了红般若在绝境时强化过的皮肤。 咳啊、啊啊啊啊—— 恶鬼惨叫着,露出了仿若受害者般惊恐的神情。 又来了,那种只有在战斗中才会偶尔出现的奇妙状态。不破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看”着变得鲜活起来的世界,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些被他认定是“恶意”的气流,看着它们一窝蜂地涌向恶鬼的身体。 他“看”到了恶鬼身体下肌肉的纹理,血管中血流涌动的方向,急速扩张又收缩的肺部,以及汇聚在脖颈后的能量。 仔细看看的话,那些护住它脖子的能量并非完整的一块,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片状能量拼凑在一起的盔甲。 不破几乎是在瞬间就理解了,他只需要稍稍调整刀刃的方向,让日轮刀避开那些能量,从缝隙间穿过去—— 鲜血迸发,破开防御的日轮刀如同热刀切开一块黄油,理应坚不可摧的脖子被砍断了。 红般若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它看到那个该死的小鬼破破烂烂的身体,一时无法理解现状的它下意识地想要催动血鬼术,操纵枫叶割开他的喉咙。 直到撞击感传来,被砍断的头颅在地面上滚动数圈才堪堪停了下来,红般若此刻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的头、被砍断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愿意接受败局,一生都在嫉妒他人的般若之鬼向杀死自己的猎鬼人发出了恶毒的诅咒。 “你这个臭小鬼——这不可能!我怎么会输!?喂!救救我啊!千里、千里!我的孩子!为什么要砸烂我的脑袋!?我是你最爱的槿啊!我......” 不破擦去脸上遮挡视线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耳边是红般若口不择言的谩骂。 他一刀斩断了它的下巴,在濒死之际,红般若终于变回了它最开始的模样。 那是它还曾经为人时拥有的面容。普通到了极点,但也还算耐看,只不过两侧嘴角各有一道胎记宛如疤痕一般爬到了耳下,破坏了整张脸的和谐,让它看起来充满了非人之感。 “别再胡言乱语了,恶鬼。赶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少年猎鬼人看着红发恶鬼脖颈断口处开始化为灰尘,确信对方正在死亡后,索性原地坐下等待同伴过来汇合。 “我、我......”红般若还想说什么,但逐渐崩解的身体让它再也无法开口。它最后望向少年猎鬼人的眼睛,然后坠入了与那双冰冷的眸子同等无光的黑暗。 不破一只手撑着下巴,静静注视这只毁掉他所有美好的鬼崩解、消散,化作飞灰消失在空中。 他平静得不可思议,甚至没能升起一点手刃仇人应有的快意与大仇得报的快感。同样的,内心深处因为最珍视的家人被恶鬼伤害、因为自己的弱小无能而导致与挚爱之人阴阳两隔的滔天愤怒也没有消失,反而被添加了更多的薪柴,燃烧得更旺。 不破不将红般若的死视作复仇的终点,正如他已经不再将“为了替死去的家人复仇”视作自己猎鬼的理由。 第45章 由于自己曾经弱小而造成的悲剧不会因为现在的强大而扭转,杀死红般若只不过是他完成了此生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之一,仅此而已。母亲和槿无法得到救赎,他自己也是。红般若犯下的罪、他的罪,从今往后依旧会折磨着他、敦促着他。 母亲和槿,恐怕现在都还没有原谅他吧?那个明知生命宝贵、却因为胆小而躲在她们身后的胆小鬼。不然的话,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能在梦中见到她们安心地笑呢? 无法改变过去,哪怕不破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当初,也是做不到的事情。在高强度的战斗中卷刃的日轮刀横放在他的腿上,钢铁的重量与冰冷的寒意让他从幻想中清醒。他现在的力量,可以斩杀更多的鬼、拯救更多的人。他还会变得更强,他的刀还会变得更锋利。 只是......他偶尔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幻想着能够穿越时空,救下自己最爱的人。 午夜的风穿越战场上的断壁残垣,将不破的黑发吹得摇了摇。像是有谁环抱住了少年日益长开的臂膀,替他遮挡住了夜晚的寒风。少年猎鬼人盯着恶鬼的灰烬完全消失,这才安心般地闭上了眼睛。 * 死去的红般若来到了一处黑暗的空间。 没有引渡亡灵的使者,也没有通向地狱或者天堂的大门。它就这样被孤零零地丢在一片黑暗中,茫然地向前走着。 它诞生在江户时代,本姓笼岛。它没有名字,因为双胞胎被视作不幸、不祥,而作为天生双颊生有胎记的双胞胎之一,它理所当然地被厌弃了。它的同胞姐妹却可以穿着柔软的衣服,骑在父亲的臂膀上玩闹,可以乘着华贵的车子上街游玩,每日都有不同的老师来到家中教导她识字与一切世家小姐应当学习的礼仪。 它的姐妹非常美丽,也有一个柔软的名字,就像她最爱的浅绿荷叶纹振袖一样,让人想到满是生机的盛夏。她叫作绿。 没有名字的它被圈养在偏院的小屋中,每日需要像仆从一样工作才能得到一口残羹剩饭,忍受饥饿与寒冷是它从小就学会的生存技能。 然而有一天,盛夏降临到了它那处偏远、干枯的小院。 绿是完美的。她心地善良,举止高雅,院内的野猫小鸟都会不自觉地亲近她,仅仅是站在只有灰白两色存在的院子里,就将这里映照得熠熠生辉。它曾经以为,自己的夏天来了。 它拥有了许多以前不曾拥有过的东西,柔软的衣服、小巧的玩偶、可口的饭菜,它曾经羡慕过的一切都随着盛夏一起宠幸了它。 它曾经感受过名为“幸福”的情感。 为了那一点点幸福,哪怕被其他仆人恶意捉弄、阳奉阴违地给它馊掉的剩饭,它也依然期待并向往着它的夏天。 但是突然某一天,它的内心好像出现了一个洞。偶尔才会到来的盛夏所带来的“幸福”,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从那个洞口漏掉了。 【不过是大小姐穿剩的衣物和不喜欢的玩具,那个丑八怪居然那么喜欢,真是笑死人了!】 【老爷心善,要是我看到她那张脸,说不定刚生下来就拿去河里淹死了!更别说还是双胞胎,如果她身上的煞气冲撞了大小姐怎么办?】 她们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为什么她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那些宠爱,而自己只能吃残羹剩饭、穿别人不要的衣服、玩别人不要的玩具? ——凭什么? 它不是喜欢那些新衣服,也不喜欢绿抱着的那些玩偶。 它只是“想要绿有的东西”。 当它拥有了鬼之身,它简直欣喜若狂。在血鬼术·忮刻灾的帮助下,它夺走了能够更改面容的血鬼术。它为自己挑选了最美丽的面庞,当它顶着那张妖冶的脸再次见到同样成为鬼的绿时,它发现自己的内心仍旧叫嚣着不满足。 绿在某一天消失了。 再次获得她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它已经成为了红般若,在远远地见到绿和那个人类小孩玩着过家家的游戏时,从未满足的内心又开始躁动了起来。美丽的般若之鬼,一生都在嫉妒着自己的半身、同胞的姐妹。因为她看上去又一次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哈,幸福。 变成鬼后神志不清、吃掉了自己丈夫和儿子的绿,居然又一次找到了幸福。 它嫉妒得要命。 红般若独自一人走在无光的暗处。 仿佛心有灵犀般,它回过头,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同胞姐妹。 般若之鬼勾起一个笑容,自嘲般地说道:“你居然还会来送我。” 灿烂温柔如同盛夏的人还穿着它记忆里那身浅绿色荷叶纹的振袖,用无可挑剔又令人心驰神往的身姿站在远处,没有说话。 红般若变回了那个双颊生满丑陋胎记、沉默寡言又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成为鬼的第一百年,她和自己的同胞姐妹一起进食、躲避太阳。第二百年,她们走散了,她不断寻找着更美的脸。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她们在小小的赤羽町重逢。 曾经拥有笼岛这一姓氏的女孩扬起下巴,对着自己沉默的同胞姐妹说:“哪怕是现在,你也让我嫉妒得要命。看到你的幸福,我就无比恶心,绿。”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凭空出现的烈焰包裹了她的身躯。 盛夏的荷沉默地送别了自己变为般若之鬼的姐妹。 没有再为她流泪,曾给那偏远小院带去盛夏的人只是小小地希望,对方来生内心上那个无法填补的洞,不要再折磨她了。 * 不破三人错过了第二天的日出,据说那一天的茑沼朝烧十分美丽,日出时的火烧云点燃了河畔的红枫,天地仿佛都被燃烧殆尽,红得可怕。 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在泷骨姬消失之后就赶到了不破的身边,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帮助隐抢救还有生命体征的鬼杀队队员。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只剩下失望,但奇迹般地,失去了一条腿的石田大和活了下来。这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不破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十和田市的紫藤花家纹之家,自己的日轮刀就放在了床边。 “千里君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柏山结月花躺在他隔壁的病床上,她腹部被红般若贯穿的伤口仍需要静养。 “疼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你才是,肚子没事吧?”不破还记得对方被红般若刺穿了腹部。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放下心来。三人中受伤最轻的是时国京太郎,但他也是最疲劳的一个,如今躺在不破右手边的床上,四肢毫无形象地和被子搅成一团,鼾声四起。 不破和柏山结月花默契地没有打搅他,两人离开房间,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石田大和的伤势太重,连夜被送去了附近的医院进行急救手术,听说有好几次出现了病危的情况,现在仍然情况不明。 昨夜参与战斗的低等级队员一共有近三十人,好好躺在紫藤花家纹之家的只剩不到十个。昨夜情况太过混乱,剩下的二十几人中有多半都死在了泷骨姬和红般若的手上,还有几人似乎没有死亡,但也没有回到紫藤花家纹之家。 是逃跑了啊。不破看着隐清点阵亡的队员名单,帮他们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整条街道都被摧毁得彻彻底底,哪怕隐们竭尽全力疏散人群,还是有一些人没来得及逃出战场,就那样不知不觉地死在了角落里。不破还披着他那件已经变成破布一样的白色羽织,默默记住了这里的一切景象。在倒塌的家前哭泣的孩童、徒劳地在废墟中寻找遇难者遗体的亲人、随处可见的残肢血迹。 下次,他会竭尽全力阻止这样的情境再度出现。 “下次,我们能做的更好。”他的身边,柏山结月花坚定地说道。 她不会再让黑田幸治这样的普通人参与到战斗中来,斩杀恶鬼、保护平民本就是她作为鬼杀队队员的职责,在战斗中反被普通人保护,甚至是依靠普通人的舍命攻击才找到了反击的机会,这是她的失职。 “柏山。” 二人回头,看见了黑田幸治和丽子。他们两人已经收拾妥当,黑田的右眼被纱布包裹。在经历过昨晚的事件之后,二人也没有继续这趟旅途的心思,索性等待家族的人将他们接回家。 “抱歉黑田,这次多亏你。”柏山结月花郑重地向他道谢。如果不是他开的那一枪,他们无法简单地将红般若逼至地面。 “还有丽子,多谢你能够帮忙救治我们的队员。” 丽子闻言连忙摆手:“哪里,我只是做到了我应该做的事。准备投身医学的我,根本无法在那种情况下做到袖手旁观。” 柏山结月花笑着说:“那也是非常勇敢的事情。” “柏山,我和丽子今天就会离开了,”黑田幸治看着眼前的两人,“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我也要为我曾经的无知道歉,正因为有你们,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才能够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过完一生吧?” 第46章 “职责所在,黑田。这些香包你收好,里面是鬼讨厌的紫藤花。虽然无法真正驱逐鬼,但能够稍微保护你们远离低级的鬼。” 柏山结月花往对方手中放了一些紫藤花香包,叮嘱他们最好随身携带。 “谢谢。” 黑田幸治深吸了一口气,鼻尖传来阵阵紫藤花的花香:“在看到你战斗的身姿之后,我竟然也生出了一些勇气。柏山,我会试着像你一样,勇敢选择自己的道路,而不是盲目听从他人的安排。” 柏山结月花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苦笑道:“我......并非因为勇敢才选择走上猎鬼的道路,黑田。” “不!结月花一定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丽子大声反驳道。 在得知无法留下通信地址之后,黑田幸治和丽子都有些失落,不过二人很快重新振作,像是符合他们这个年纪的普通少年少女一样约定了在未来重聚,然后各自奔向各自的将来。 第25章 目送黑田幸治和丽子远去,在现场帮忙进行善后工作还没到两个小时,不破和柏山结月花就被隐赶回了落脚处休息。 时国京太郎已经清醒了过来,此刻正鼓着腮帮嚼苹果。 在换完药、确认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人来打搅之后,柏山结月花看着自己床铺上的白色薄被,问道:“千里君,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不回答也是可以的。这只是我小小的、冒昧的好奇心,不得到满足也没关系。你和那只鬼,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不论是在人群中第一次见到红般若伪装的身影时脱口而出的名字,还是在战斗过程中频繁出现的“槿”与“绿”,那个恶鬼更是直白地叫出了不破的名字,甜腻的口吻好似他们早已相识多年。 柏山结月花与时国京太郎在泷骨姬消失后第一时间赶去了不破的身边,对方神色淡淡地坐在地上盯着鬼的残躯消失,随后才陷入深梦。过于平淡的结尾让这一晚发生的猛烈战斗产生了虎头蛇尾的感觉,以至于一直让他们有一种事件未完结的既视感。 在二人的猜测中,不破口中的“槿”、“绿”应该是他的家人,结合他们早已知道的部分过去,应该是这只下弦之六杀害了她们,不破在遭到毒手前被风柱救下,之后进入了鬼杀队。 但是,坐在消散的恶鬼身前的人神色反而是最平淡的,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与空虚,也没有手刃仇人后应有的一切表现。这让二人犹豫了起来,最终柏山结月花还是决定直接向不破询问。 这无异于将他人的伤口再次揭开,因此她也早就做好的了被拒绝的准备。她也不打算让京太郎当这个“恶人”,虽然他不论如何开口都肯定能把人得罪到死罢了。 出人意料地,不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两侧的人,房间中回响着时国京太郎机械性地咀嚼声,清脆的苹果被他啃得面目全非。 “没关系,那并非什么不能说的事。之前一直没有告诉大家,一个是没有契机,其次是我本人也还没搞明白,”他顿了顿,语气稍微有些颓丧,“老实说,其实我现在也还没想明白。” 房间内的咀嚼声渐渐减弱,苹果核被人从空中甩进了垃圾桶内。 少年猎鬼人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偏远小镇的故事。 * 槿在家中住下后,不破曾提出为她制作一个新的竹篮,这样她就可以带着新的竹篮去往桃山了。 女孩闻言愣了半刻,似乎犹豫着猜测出了什么,半晌只是摇了摇头。 “我的旅程已经结束了,”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将想要帮忙的不破摁回了榻榻米上,“谢谢你,千里。” 槿似乎不太喜欢绿。不破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槿的模样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她从地上敏捷地跳了起来,汤粥被打翻洒了一地,像个受惊的小鹿一样抵在门板上。 “千里,可以去院子里摘些小番茄来吗?”母亲将他支走了,尽管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安抚一下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的槿,但最终他选择听从母亲的话,将屋子里的空间留给了她们。 槿几乎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绿,用余光看着不破走出了门。 她们在他走后聊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不破对此一无所知。他来到院子里,从菜地里的矮枝上挑了一些长得红润饱满的小番茄摘了下来,途中没忍住,在衣服上擦了擦偷吃了一个。 他尽可能地将菜地里种植着番茄的地方都走了一个遍,每一个番茄都被他仔仔细细地挑选过,又跑到不远处的小溪边将那些小番茄一一清洗干净,然后才慢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正如他所料,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恢复了原有的气氛。槿还坐在原地,只是看起来仍有些心跳加速,连带着呼吸也有些急促。她在不破推开门的一瞬间就回过头来看他,然后得到了一颗怼到眼前的红番茄。 天色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绿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摸了摸不破的头发,然后轻声与他道别。槿站在一旁,沉默相对。 “工作顺利,母亲。” 男孩站在门口同母亲告别,在女人的身影远去后,他忽然被一道力量扯了过去。他回过头去看,槿攥住了他的衣袖下摆。 女孩的脸色变换几番,又露出了刚见到绿时那副警惕又疑惑的表情,不破顺从着她的力道在她身边站定,等她开口。 “你、你知道她......”一些词汇在女孩口边翻滚了两圈,又默默被她吞了回去。就在她竭尽脑汁思考要如何开口时,不破似乎早就料想到对方想要问什么一样,回答了她的问题。 “槿是说绿?我知道的。” 男孩的眸子像是平静无波的深潭,他随即笑了笑,将双臂扣在脑后。 槿扭头看向男孩母亲的房间。山林中的这处居所面积不大,那间小房间没有安装隔门,内里的布置几乎是一览无余。窗户上装着窗帘,看这个房间的朝向,下午如果不拉窗帘的话,就会有阳光照射进来。 窗帘再怎么结实也只是两块布而已,哪怕男孩只是个人类,也能轻易扯开它们。 真奇怪,也有点可怕。槿回过头,视线落在男孩的身上。 这是一个,人与鬼共同生活的家庭。 * “......” “真的假的?”发出疑问的是时国京太郎。 “如假包换,绿是一只鬼,虽然我不太愿意这么讲,但她......它,确确实实是一只鬼。” 不破揉了揉右侧乱翘的发丝,他的发绳在战斗中不知何时遗落了,附近又没有开业的商铺,这两天他只能顶着半头炸开的翘发行动。 “但是......”柏山结月花抬眼在不破的面上扫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着他的情绪。 “那个‘绿’,”时国京太郎打断了她的话,“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 不是问句,而是代表肯定的陈述句。说着他又从床头柜上拿来一个苹果,暗红色的眼睛盯着不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结月花和京太郎都是知道的,我的五感天生更加敏锐一些,还能‘看见’一些‘恶意’。绿在和我一起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吃过人。她的身上从来没有血腥味,如果不是过于锋利的牙齿,单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她是一只鬼。” 不破将对绿的称呼从“它”换回了“她”。面对恶鬼,他总是将它们视作另外的物种,也从不用“她”或者“他”去称呼它们。既然无法抑制自己欲望带来的恶意,选择抛弃理性、抛弃人性,那么自然也不能用称呼人类的词汇去称呼那些选择自我放纵的鬼。 但是,绿不一样。或者说,曾经让不破以为她是不同的。 绿没有狭长的、如同蛇眼一般的竖瞳,也没有尖利的指甲,除了嘴中比普通人类更长一些的獠牙,几乎没有其他属于鬼的生理特征。而且,不破从来没有在家中、也没有在晚出早归的绿身上闻到过一丝血腥味,或者属于人类尸体的味道。 有意伤害他人的事物都会残留有“恶意”,而绿的身上一尘不染,干净地仿佛夏日泥塘中的绿荷,连水珠都无法久留。 “不要太相信自己判断的‘绝对’啊,小麻花辫,”时国京太郎小小地嗤笑了一声,继续问道,“也许是它回家前清理干净了呢?” “赤羽町不大,镇上所有人几乎都相互认识,我们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如果绿真的在吃人的话,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不破否定了这个观点。 几乎所有人都叫得上名字来,每天都能见面、聊天的人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却没有人发现,这种事情在赤羽町这种小镇几乎不可能毫无声息地做到。他们那里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多少外人去。 “墓地呢?尸体呢?” 不破摸了摸下巴:“说起来,我听绿说过,她是在乱葬岗将我捡回家的来着。” “哈?未免也太曲折了吧!”柏山结月花惊呼。 第47章 “乱葬岗里的尸体都已经化成白骨,墓地的话......镇里人几乎都将家人埋在山上,要去找的话至少一天一夜,绿每天都会去居酒屋工作,应该不会有这个时间。” 时国京太郎撇了撇嘴。其实硬要找茬的话,他还有很多刁钻的问题可以问。比如那个鬼,每晚真的去居酒屋工作了吗?如果它有可以长距离移动的血鬼术呢?再异想天开一些,加入赤羽町的所有人都是血鬼术制造出来的幻影呢?最后这个应该是不太可能,不破千里本人是被风柱救下来的,矢吹真羽人不会发现不了异常。 “这么说的话,”柏山结月花有些不可置信地说,“这不是代表有鬼可以不吃人也能存活下去吗!?” 这个结论几乎推翻了猎鬼人们笃信的事实。 “不,”不破摇头,沉下声音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冰冷语气说道,“绿她......我倾向于她掌握了依靠睡眠来恢复体力的方法,但绿仅仅是一个个例,不具备任何可以参考的条件。哪怕她曾经压抑自己作为鬼的欲望长达十年,但最终还是失控了。” 那一晚他帮镇上的婆婆送东西,等他往回走时已经错过了绿出门工作的时间。当他赶回家时,火已经烧起来了。 与燃烧的火焰同样赤红的恶鬼在火舌的舔舐中狼狈溃逃,狭小的房屋内满是凌乱搏斗的痕迹。他脑中一片空白,扑面而来的热浪烤焦了他的发尾,炙热的空气令他窒息。 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破已经不能完完全全地想起来了。像是大脑自动令他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他只能零零散散地想起一些破碎的画面。 流着涎水、双目赤红的绿,被隐藏起来的鬼的特征在此刻完全显化,嚎叫着向他扑来。 浑身是血、发丝凌乱的槿,肩膀和脸颊汩汩向外涌着鲜血,可怖的伤口像是被咬了一口的馒头一样,被啃食留下的牙印刻印在了少女的身体上。 等他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喘息着跨坐在母亲......化身为鬼的绿的身体上,他不敢抬头看,但他清楚地认知到——绿的头已经被他砸得粉碎。 可是身下哪怕头颅尽碎也依旧恐怖挣扎着的躯体又直白地嘲笑着他——绿已经完全变成了鬼。从身到心,都是鬼。 那柄断刃在被他攥紧前就沾满了鲜血,槿曾像他一样死死握着这柄断刃,割开了红般若的喉咙。 早已脱力的双臂在他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开始瘫软,无论他如何嘶吼用力都无法再令那柄断刃更进一步。身下的躯体在痛苦的扭动,巨大的力道几度险些将他掀翻过去。 【不要后悔,不要犹豫。当我失控的时候,就用这把刀杀死我。】 这是他和绿的约定。 然而他失败了。 现在想想,他甚至还不如槿。他一直都不如槿,那个像木槿花一样、拥有无穷无尽魅力与力量的女孩。她带着变成鬼的弟弟,跨越了千里前往桃山、传闻中培育雷之呼吸剑士的培育师所在地,想要让猎鬼人给他一个不痛苦的死亡。 太久没有进食让竹篮中的鬼变得愈发暴躁,害怕自己无法控制竹篮中的鬼,瘦弱的女孩无法进入村镇补充食物,夜晚也从不敢好好睡觉。在生理与心理都将到达极限的时候,她选择在弟弟失控伤人前,用温暖又残酷的太阳结束他的生命。 当最后的亲人在阳光下化为飞灰消逝之后,她选择同样结束自己。选择了前进的道路却没能走到最后,无能到只能让血脉相连的兄弟哀嚎着死去,她心中的花早已在自我厌弃与无能为力中凋谢,直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男孩让她想到了盛夏的树荫,凉爽又充满生机。不会让她被日光照射得枯萎,也不会让她在阴暗中凋零。在生命的尽头回想,他们日夜相处的时间已经超过她这短暂一生的半数时光,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恋情。只有每一日的餐食、擦肩而过时发丝的相撞、在林野间奔跑的快意,日常的点点滴滴填满了她曾经一度干涸的心。 她曾作为朝开暮落又生生不息的木槿花炽烈绽放,哪怕几度濒临枯萎,也因家人的存在而重新盛开。因而在死前,她只是笑着,遗憾自己不能看到千里达成愿望的那一天。 “早些年我曾经无意识地忘记了一些细节,其实当晚红般若在我回家之前就见到了绿和槿。火烧起来的时候,它的双臂都被砍断,正在狼狈逃跑。现在想想,那应该是绿和槿一起做到的。” 昨晚昏睡过去后,不破在梦中看到了更多当年的景象。他开始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游走在过去的梦里,观察当年被他遗漏的细节。 他略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只将红般若逃跑、绿失控、槿为了保护没能遵守约定的自己而被母亲啃食、他杀死绿、然后被矢吹真羽人救下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房间内的另外两人沉默地听着。 可能是与红般若的战斗让绿大量失血,最终失去了控制,具体真相如何已经随着红般若的死去而不可考证,唯一伴随着他内心不断升腾的愤怒一起燃烧的还有一个困扰他多年的疑问。 究竟是什么东西、什么事物才能让一个鬼忍耐住进食的欲望,与人类共同生活呢? 开始猎鬼的这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不破已经见过太多凄惨结局。变成鬼之后,不管是父母、子女还是兄弟姐妹,无疑都会被当作食粮吃进肚子里。陷入饥饿状态的鬼毫无理智可言,自然也不会记得手中啃食的肉块曾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变成鬼之后,还会保留曾经为人时的情感吗? 母亲——绿她......是否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是爱过自己的呢? 不知来处,死后大概也会和鬼杀队的前辈们一同葬入公墓的少年,在无数星星划过的夜晚睁着眼睛体味他没能搞懂的酸涩情感。哪怕一个人也无所谓,但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被爱过的人。 “这是肯定的吧?你个笨蛋。”时国京太郎骂道。 作为家中的长子,亲手将弟弟妹妹们抚养长大的粗糙少年一手托着脸,正如战斗开始前夜在紫藤花家纹之家里发生争吵时一样,用旁人无法理解的笃定和自信懒散地说道。 “你叫她什么?”那双暗红色的眼睛转悠到了不破的身上。 “......绿。” 时国京太郎没有说话,目光下坠,来到了不破的胸口位置。 尽管对方没有出声,不破却仿佛感受到了一根有力的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心脏,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再一次挤掉其他所有声音,咚咚跳个不停。 最终他在时国京太郎的注视下改口道:“......母亲。” 对方咧嘴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多愁善感:“这不就得了,你也不是那种会自欺欺人的人,这种东西都看不明白吗?真是个笨蛋麻花辫。” 不破千里有着绝对不会被动摇的决心。作为基础的是绝对清醒的认知,他很少欺骗自己,也从未想过主动欺骗他人。不过,面对最亲近的人,有一些小小的“当局者迷”的情况发生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绿作为抚养他十多年的母亲,无疑给予了不破千里无可细数的爱。正因为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不破仍旧愿意称呼她为自己的母亲。 柏山结月花默默看着神情放松下来、眉头也舒展开的不破,心中松了一口气。时国京太郎看起来是个粗人,但其实拥有着极为敏锐的内心,他总能一针见血地说出问题的关键,在战斗中做出的决策也总是最合理的。 她从没想过不破心中的迷茫竟然来自身为鬼的母亲,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已经没问题了。那些迷茫虽然依旧环绕着他,但已经不会成为他前进的阻碍了。 因为敏锐的内心而从不迷茫的时国京太郎,哪怕迷茫也拥有绝不动摇决心的不破千里,这么一看,反倒是她这个“胆小鬼”被他们落在了后面。 这可不行啊,结月花,你要追上去才行。 柏山结月花看着开始吵闹着抢夺苹果的同期,露出了一个笑容。果然遇到他们,真是太好了。 第26章 忙碌的鎹鸦们在半空中盘旋,将与下弦之六的战报送至各处。在不破斩下红般若头颅的同时,已经有鎹鸦迅速飞往了产屋敷宅邸。 夜已深,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却没有选择休息,夫人天音陪在他身边,等待着鎹鸦的到来。产屋敷耀哉的左眼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狰狞的疤痕像是病毒一样侵蚀着他的身体,仅仅过去一个月,疤痕的面积就增大了一倍左右。 早些时候,围剿下弦之四零余子失败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如果不是产屋敷耀哉传令让矢吹真羽人先休息,对方大概会直接跑来请罪吧? 产屋敷耀哉了解他的孩子(剑士),矢吹真羽性格爽朗,但对于自己应承担的责任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成为柱后,这种严格的自我要求更发散到了每一位想要成为风柱继子的队员身上。 从身体锻炼、剑技磨炼,再到作为剑士应具有的品格培养,矢吹真羽人的要求近乎刻薄,变态的训练计划和在一些小事上的奇怪要求成功逼退了大多数意志不坚定的人。 第48章 但其实,矢吹真羽人曾是个大大咧咧且做事不拘小节的人。就如同所有风之呼吸使用者给人的感觉一样,是个狂野又放荡不羁的人。他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在战斗中会莫名兴奋起来然后对其他事情不管不顾、不爱惜他人也不爱惜自己的行为为他带来了难以承受的灾难。 在战斗中崩断的刀刃、挡在自己身前的血影......矢吹真羽人自认为曾让同伴失望了。 【刀可是自己最重要的伙伴,一定要将它了解透彻才行!】 他的同伴、他的战友曾不厌其烦地叮嘱他,但他从未将这句话真正记在心里。彼时他的呼吸法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只差一个机会,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任风柱之位。 付出的代价足够大时,教训自然也就足够深刻。 同伴的性命、逃脱的恶鬼、惨遭屠戮后的村子,足够深刻的教训铸成了如今的矢吹真羽人,把那个大大咧咧、从不在乎细节的战斗狂硬生生地凿刻成了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令人安心的风柱。 唯一有一点,哪怕产屋敷耀哉如何提醒,矢吹真羽人都从未有过一丝改变。 他并不擅长珍爱自己。 天音夫人为产屋敷耀哉送来了一件外衣,服侍他穿好后,便与他一同坐在和室中等待鎹鸦的消息。 仿若纯白妖精的神官之女在今年诞下了产屋敷一族的后代,身体仍需修养。产屋敷耀哉曾劝她早去休息,但她只是安静地摇摇头,陪着丈夫一同等待。对她来说,鬼杀队的队员们同样也是她的孩子。 今夜的月亮矮得好像触手可及。 产屋敷宅邸内寂静万分,除了夏末的蝉鸣与树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因此,鎹鸦们扑扇翅膀的声音也就清晰万分了。 鬼杀队的每一任主公都将剑士们视作自己的孩子,他们会记下每一位剑士的姓名,也正如此,当孩子们逝去时带来的悲伤与打击也令人难以承受。 产屋敷耀哉十九岁的父亲正是因为无法承受队员们的离去而选择了自尽,产屋敷耀哉接任主公之位时也才不过四岁。 鎹鸦的身影落入产屋敷耀哉柔和的眼神中,它不顾长途飞行的疲惫,高兴地将鎹鸦同伴们接力传递回来的好消息告知了鬼杀队的统领者。 “是吗!做得好,千里,结月花,京太郎!”产屋敷耀哉双手拢住鎹鸦,笑容扩大了几分。 喜悦迅速填满了空旷的宅邸,他的孩子们已经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剑士。使用自创呼吸法的不破千里和时国京太郎,还有师从鳞泷左近次、现水柱继子的柏山结月花,三人合力击杀了十二鬼月,鬼杀队新生代的力量正在逐渐壮大。 与此同时,回到青竹居的矢吹真羽人同样收到了二轮丸送来的消息。 异于常人的灰色长发没有被束起,懒懒散散地披在身后,矢吹真羽人轻笑着,手上不安分地挠乱了二轮丸头顶的鸦羽,气得二轮丸扑棱着翅膀在他手指头上不轻不重地叨了一口,然后飞到他的肩膀上把头顶的鸦羽蹭了回去。 已经彻底凉掉的汤药就放在一旁方桌的托盘上,矢吹真羽人本应在它还冒着热气时就将它喝掉,但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理会那碗药的意思。站在他肩膀上的二轮丸没有催促他,它只是用那双小小的黑眼睛盯着自己的主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矢吹真羽人起身来到放着日轮刀的刀架旁。他的房间里有一高、一矮两个刀架,他自己的那柄碧青色刀刃的日轮刀放在矮的那个上,更高的刀架上放着一柄有着漆黑刀拵的打刀。矢吹真羽人用白帕子为那柄刀擦去了浮尘。 如果光看外表的话,光洁一新的刀更像是用于摆放和欣赏,因为是打刀,刀拵上没有太刀拵上华丽的足金物,只是在刀鞘内侧栗形和返角。刀拵上涂抹了黑色的漆料,保存在内的刀身处于完全密封的状态。 以刀剑的保养及长期保存的方面来说,这柄刀一般会被安置在以天然干燥的朴木制成的“白鞘”中,保证“刀的呼吸”,让刀身减少出现锈蚀的现象,只有需要被公开摆放或欣赏时,才会给刀配上拵。 然而,白鞘也只能起到简单的保护作用,并不适合用来战斗。这样一柄没有实战作用的刀为何会出现在以剑为生的剑士的房间内,想必所有看见这柄刀的人都会出现这样的疑问。 刀是剑士最亲密的伙伴。 这曾是矢吹真羽人挚友信奉的真理,也是在他逝去后、被矢吹真羽人所继承的精神。 这柄刀正是承载了挚友的理想,却最终连同刀鞘一起折断于恶鬼手下的日轮刀。如果将刀从刀柄中拔出,会发现里面仅剩了不足二十公分的断刃。 因其主人已经逝去,这柄断刃便被矢吹真羽人封存进了漆黑的刀拵中,摆放在了房间的一角,每日清晨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刀架上一高、一矮放置的两柄日轮刀。 矢吹真羽人抚摸着光滑的漆料,不知道是对着二轮丸还是对着这柄刀缓缓诉说着。 “当年把他救下来的时候,还没有我的下巴高,现在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剑士了啊。这次斩杀了下弦之鬼,想必有机会晋升为柱,接替我的责任。” 肩膀上的二轮丸忽然说:“真羽人大人......” 矢吹真羽人恍若未闻,仿佛想要将所有能说的话都在此刻说尽一般说个不停:“千里那孩子,在剑术上的天赋连我都要避让三分,仿佛天生就是要成为剑士的孩子,听他说曾经还和未婚妻约定过要成为世界第一剑士?性格上也温和谦逊,虽然有的时候认真过头了,平时脸上的表情也很少,但只要和他说上两句话,都会发现他是个好孩子。” “在呼吸法上,自创的影之呼吸非常契合他,而且我总觉得他还能更进一步,他的剑技尽头绝对不在这里。体格最近也壮实了不少,他才十六岁,将来还能长得更高吧。” “急着让还没成年的剑士接替自己的位子,让他去承担本应由我来承担的责任,真是太逊了啊。” 矢吹真羽人微微抬头,透过半开的窗户去看今晚的月亮。手指不安分地在漆黑刀拵上划来划去,最后握成拳头垂在了身边,攥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真羽人大人!”二轮丸跳到了他的头顶。 感受着头顶的重量和体温,死死握着拳头的矢吹真羽人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月光照着他的背影,曾经让不破感到无比宽广与安心的胸膛不知何时已不再如当年那般宽阔,胸口的心跳也不再沉重有力。 “......请您早些休息,真羽人大人!”二轮丸在矢吹真羽人的头顶跳了跳,缩起尖利的脚爪蹬着他的脑袋。 “抱歉,二轮丸。”矢吹真羽人从头上将陪伴自己近十年的鎹鸦捧下。 二轮丸已经十多岁了啊,矢吹真羽人顺了顺它已经不像年轻鎹鸦那样光顺黑亮的羽毛。二轮丸有自己的孩子,它的孩子们也像其他鎹鸦一样,有了属于自己的剑士。 已经是个老爷爷了呢,二轮丸。 矢吹真羽人为自己的想法乐了半天,最后在被二轮丸叨掉了两搓头发之后,乖乖钻进被子睡觉去了。 那碗凉掉的汤药依旧静静躺在托盘上,药水的表面因为榻榻米上躺着的人不断翻身的动作而泛起一阵阵涟漪,最后归于平静。 * 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不破收到了来自宇髄天元的道贺信。送来信件的鎹鸦虹丸头上戴着和宇髄天元本人一样的宝石头饰,让人一眼看了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鎹鸦界的潮流代表。 宇髄天元本人在青森附近执行其他任务,不破他们与红般若的战斗打响的时候曾经接到了求援信息,还没等他赶到战场,战斗已经结束了。所以他在砍了自己的任务目标之后,干脆带着雏鹤等人去看了茑七沼的红叶,顺便来看望不破等人。 “什么啊,不破那家伙已经走了?”华丽的前忍者大人推开门,病床上只有柏山结月花一个人了。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宇髄君的肌肉真是变态啊。”皱着脸喝药的柏山结月花一边欣赏宇髄天元的肌肉,一边说道。 虽然是十月,但宇髄天元还穿着改成无袖上衣的队服,一副不怕冷的模样。 “呜哇!小结月花!你没事吧!听说你的肚子上被开了几个洞,不会有事吧!?”须磨一进门就眼泪汪汪地扑到了柏山结月花的病床边,砸到床上的动静让她不得不将药碗举高,稳住平衡防止一碗药就这样被打翻。 “须磨!小心一点!”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几人终于安稳坐了下来。 “千里君的话,他和京太郎一起去医院看望石田前辈了。” 宇髄天元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战斗后留下的断壁残垣与尚未收拾妥当的惨像。哪怕他曾经作为忍者经历过残酷的训练,也亲手执行过血腥的任务,破坏力如此惊人的战斗也是极为少见的。 作为主战场的两条街道像是被龙卷风摧残过一样,房屋全部坍塌在一起,远远地看就像是有人在这里开了一个直径近两百米的大坑。地面上土壤好像被犁了一遍,泷骨姬最后进化形成的巨大骨花是直接从地底生长出来的,所以在它消散之后,那处的地面留下了一个深达二十几米的坑洞。 第49章 还有随处可见的刀剑斩击留下的痕迹。靠近街道北边尽头的道路更是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刀痕,每一道都深深刻进了墙壁和地面,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出那些刀光组成的网络是何等锋利。 “真遗憾,我还特地去买了慰问品,看来他没机会吃了。”宇髄天元耸耸肩,将一篮子苹果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又是苹果啊......柏山结月花咽下苦涩的汤药,不过青森作为农业县,一说起特产果然还是会想起苹果和海鲜来。 “不过,恭喜你们喽,”宇髄天元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露出一个张狂的笑容,“斩杀了下弦之鬼,有机会成为柱了。” 柏山结月花放下药碗,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那也是京太郎和千里君的功劳,他们去完医院就要去面见主公大人了。” “嗯?你应该也会被召见吧?” 她摇了摇头,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说:“还是他们的功劳更大一些。我的话,还是踏踏实实刷业绩吧。” 宇髄天元抬了抬下巴:“这可不行啊,柏山!这是什么丧气话!中野町小巷里,你那拼死也要斩杀恶鬼的勇敢身姿多么华丽!而且......” 他话音未落,有一只鎹鸦飞到了窗户边:“柏山!结月花!主公大人召见!” “诶!!小结月花!是主公大人的召见!”须磨瞪大了眼睛,黑色的头发随着她上下跳动的动作而一炸一炸的,扑到柏山结月花的怀里恭喜她。 柏山结月花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传令的鎹鸦。 “哼,我也不能被落下太多啊,雏鹤、莳绪、须磨,我们该走了!”行动果决的宇髄天元笑着同柏山结月花道别。 他离开自幼生长的族村是因为理念不和,但离开时他并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在广阔、自由的世界里找到站稳立足的锚点。直到他在中野町的小巷里遇到了拼死战斗的少女和少年,并与他们共同经历生死,最终进入了有恶鬼存在的世界。 多年忍者生涯在生死间锻炼出来的□□力量让他很快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呼吸法,虽然招式还没能完全完善,但音之呼吸的雏形已经在他的心中逐渐成型。通过最终选拔后,作为鬼杀队的队员,他在不断地杀鬼、救人中摸索到了一些东西。 一个能够让他在迷茫、徘徊中立足的锚点。 “是!天元大人!”一行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很快病房内只剩下柏山结月花捧着没啃完的苹果,低头思索着。 黑田幸治和丽子离开时说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还有宇髄天元刚才所说的。 “勇敢吗......” 少女的喃喃自语消逝在午后的微风中,与清甜的果香一起融化。 * 不破被允许摘下眼罩和耳塞后,就从背着他来到主公宅邸的隐身上下来,并向对方郑重道谢。 “不!这是本人的职责所在,不破阁下,请您移步大广间。” 负责带路的隐连连摆手,随后鞠躬道别。产屋敷宅邸的位置是鬼杀队中最机密的信息,防范等级比锻刀村还要高,负责带路的隐和鎹鸦也全都经过了严格的甄选与轮换,起码最近一段时间这位隐不会再被安排为其他人带路的任务了。 隐在道别后匆匆忙忙跟着鎹鸦离开,留下不破独自一人站在宅邸的正门。 高昂的情绪从接到鎹鸦的传令之时起就没有消退过,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激动,现在他的心脏更是在他的胸腔里蹦跶个不停。 不破知道自己被叫来是因为下弦之六。在战斗开始前,他们曾经说起过成为柱的条件。根据鬼杀队的规则,在击杀五十只鬼或者斩杀十二鬼月之后,就有了成为柱的资格。再经由现任柱们的筛选评价,最终才有机会成为鬼杀队最强者们——真正的柱。 不破在和粂野匡近一起去八丈岛上执行任务后就已经晋升至了丁级,在前往青森之前又和矢吹真羽人共同出了一些任务,等级自然而然也不断地上升,现在到了乙级。 不过比起能否拥有成为柱的资格,现在的少年剑士正站在宅邸外快速地深呼吸,用以平复过于激动的心情。 能够见到鬼杀队的当主产屋敷耀哉,在此刻比起成为柱在不破的心里占据了更大的位置和吸引力。 努力将有些发僵的的脸颊搓得热乎起来,将面上的奇怪表情揉搓干净,拍拍脸颊,不破踏入了众鬼杀队队员心中的圣地。 主公大人的宅邸是最传统的日式院落,穿越层层叠叠的灌木与绿植,不破顺着脚下蜿蜒的碎石板路深入这处庭院,不安分的心脏也在清幽的小路与森林气息的安抚下逐渐安静了下来。 不破第一次知道主公大人是在蝶屋,当时小纪为他介绍鬼杀队时提起了主公大人,后来矢吹真羽人又为他讲了一些小纪不知道的事情。说来说去,主公大人的形象在不破的心里就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不怒自威的形象。 击杀百目鬼后,不破曾收到鎹鸦送来的主公大人的传信。信件上的字体工整,出乎意料地颇为娟秀,与不破脑中构想的主公大人的形象相去甚远。 哪怕在剑术上再如何成熟,不破千里都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只有16岁的少年。以普遍情况来论,不破千里正处于名为“青春期”的青涩时期,在任务间隙也会去关注喜欢的弹珠汽水有没有出新的口味,又或者哪里的餐饮店开始售卖咖喱和猪排饭之类的。 当他本人亲眼见到主公大人时,不可置信的感想让他失礼地盯着留有黑色及肩披发的产屋敷耀哉发起了呆。 无他,主公大人实在是太年轻了。 第27章 “初次见面,千里。” 大广间内的隔扇全部都被拉开,时不时有清凉的风穿透回廊。温润的嗓音将不破飞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当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啊啊,居然在主公大人面前发呆!你都干了什么蠢事啊! “非常抱歉!主公大人!” 怀着难以抑制的羞愧和惶恐,跪坐在产屋敷耀哉对面的不破猛地伏下身去行礼,脑门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巨响。 坐在一旁的产屋敷天音似乎感觉到地面都微微发出了轻颤。 额头处传来的闷痛让不破将心里那个代表着主公大人形象——一个身材魁梧、可能留着胡子、四方脸粗眉毛的漫画小人形象狠狠打上了一个叉,并试图让自己不断升温的脸颊赶快散散热气。 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然后他听到产屋敷耀哉说:“不要这么紧张,把头抬起来吧,千里。” “是!”不破依言抬起了头,虽然脑门处的红肿有些喜感,但在场的另外二人都没有取笑的意思。 “你的伤恢复得如何?” “已经完全恢复了!” “那就好。精神上受到的伤害也不要小觑,因为它不像身体受伤,能够人为观察到是否结痂、好转。” “是。” 产屋敷耀哉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都是诸如在青竹居的生活如何、与同伴相处是否愉快、有交到朋友吗之类的。 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心里不断传来轻飘飘的感觉,好像飞入云端被柔软如棉花一般的云朵包裹,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舒适。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魔力,他的语速不快,也没有令人不适的情感变化,但他总能带给所有与他对话的人一种恰到好处的关爱,无论对面坐着的是稚童还是老人,都能感受到一种超脱年龄之外的爱护。 不破稍稍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鬼杀队的柱们,还有许许多多面见过主公大人的人都是那副为了主公大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模样。 一边回答着问题,不破一边想道。主公大人......似乎非常了解鬼杀队的队员们。对方提到了前几日与下弦之六的战斗,他不仅叫出了所有人的名字,还对每个人的贡献了如指掌。 “那么,千里,”产屋敷耀哉看着自己的孩子(剑士),看到那孩子仍有些拘谨的眼神,温柔地说道,“你有没有接任柱的想法呢?” 接任柱? 不破微微瞪大了眼睛。自己才是乙级队员,这次击杀下弦之六并非他一个人的功劳,如果没有石田大和与其他鬼杀队的队员,没有柏山结月花与时国京太郎的话,恐怕结局只有自己死在红般若的手下。 他似乎是脱口而出:“承您厚爱,主公大人。但请恕我无法接受,我自认为还没有能够接任柱的能力,与红般若的战斗如果没有大家,恐怕结局会完全颠倒。我更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能够得到大家认可的剑士。” 与他相对而坐的产屋敷耀哉没有丝毫意外。 “是吗。我认为你和结月花、京太郎都已经拥有了成为柱的资质,不必妄自菲薄,要多信任自己一些,千里。” 不破所说的话并没有半分勉强,因此当他决定了一件事后,任何话语都不会动摇他的心。那场战斗中,他们虽然斩杀了下弦之鬼,但在战斗中死去了太多的队员和普通人。不破认为单凭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承担起身为柱的责任,为此他希望能够进行更多的训练、精进剑术。 第50章 这个孩子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显眼。负责最终选拔的产屋敷天音在一旁看着不破,想起了在选拔现场时候的事情。他曾经就像一把开刃的刀,明晃晃的锋利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摆放在台面上。当时在场的剑士有半数都对踏入场地的不破投入了隐晦的目光,因为那孩子实在是太耀眼了。 同为剑士,他们几乎是瞬间就被他在不自觉间表露出的、属于剑士的锋芒吸引。 但是现在,不破千里似乎拥有了一柄刀鞘。他不再下意识地锋芒毕露,开始学着像一个真正的影子一样,沉默着、消减着自己的存在感。但他的刀锋却没有丝毫钝意,当名刀出鞘时,他才会变成最致命的武器。 “千里。关于真羽人的身体问题,你知道多少呢?” 产屋敷耀哉没有强硬地要求对方成为填补柱位的即战力。在认可了孩子(剑士)们的能力后,他会将选择权交给他们自己。既让他们知晓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认可,又不会强迫他们背负上过重的责任,以免被过分沉重而无法自我纾解的重压压垮。 不破没有忍住,再次与产屋敷耀哉对视。 果然,终于来了。 他的内心突然松懈了一刻,像是被关在囚牢中的人终于得知了死刑的宣判。随即他又开始纠结起来,并且逐渐感到一丝害怕。因为死刑的日期并没有人告诉他,他自得知审判结果之后的每一天都要接受煎熬。 “......连有花小姐,都没有办法了吗?”他轻声问道,怕惊扰了什么,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听到过的小心翼翼。 产屋敷耀哉心下了然:“海夏建议他去海外的医院治疗,只是真羽人自己一直不愿意走。千里,我无意给你更大的压力,但如你所见,鬼杀队的现状并不容乐观。” 所以,快些成长起来吧,我的孩子(剑士)们。 不破垂眸,眼睛盯着木地板上的纹路,视线随着那些迂曲的深色木纹漫无目的地滑行。 最终,他开口:“我明白了。来年,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他这么说,就是为自己的“精进”划下了时间的界线。从产屋敷耀哉的几句话中,不破终于完全意识到鬼杀队的现状有多么不容乐观。历任柱位一共有九位,而今满打满算才有四位柱。水柱的年纪大了,恐怕很快就要隐退;风柱矢吹真羽人因为身体原因,战力不断下滑;新任岩柱年纪尚轻,只有正值壮年的炎柱保持着巅峰战力。 论及普通队员,与红般若的战斗中逃跑的那几人已经离开了鬼杀队,主公大人并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分配给他们的鎹鸦也都陆陆续续找到了新的主人。队员质量提升的问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最终选拔的改革、晋升标准的变动等等,都是需要时间的。 但是,柱作为鬼杀队内最强的一批剑士,他们的一举一动对队员们都是一种激励,同时也是对于恶鬼们的震慑,作为顶天立地的支柱支撑着这场不公平的拉锯战。 不破明白这一点,因此他划下了底线。他会在来年晋升成为甲级队员,并接受其他柱们的评判。在此期间,他会不遗余力地锻炼自己,像海绵吸水一样完善自己,通过有限的时间压榨自己的才能,变成像矢吹真羽人那样强大的剑士。 他答应了,下一次的柱合会议,他会成为新的柱。 产屋敷耀哉:“我期待着,千里。这之后,真羽人那边的任务有一部分会交由你来分担。会有些辛苦,但这也是难得的机会。学着如何成为柱吧,千里。” “是!!” 这场谈话即将结束,在不破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产屋敷耀哉对他说:“相信你自己的选择,千里。你的内心非常的强大,所以不需要迷茫,切实地前进吧。你的疑问,将来一定有谁会为你解答。” 正是那一刻,不破千里终于认识到了产屋敷耀哉的强大之处。这位年纪比不破还要小的主公大人,在他的心里从统领鬼杀队的“年幼之人”变为了“强大之人”。哪怕从产屋敷耀哉的身上看不出任何锻炼的痕迹,那双手也没有握剑留下的茧子,就是这样一个柔弱得像是秋末将落的树叶一样的人,他所拥有的温柔是不输于任何剑技的强大之物。 这才是,未来我愿意拼死奉上战果的、强大的主公大人啊。 当日,还有两人同样在这座宅邸面见了鬼杀队的当主。 不出所料,柏山结月花与时国京太郎二人也都婉拒了继任柱的请求。 柏山结月花还在被自己的过去所束缚着。她出身于华族,鬼杀队于家族的祖上有恩,因此柏山一家一直作为紫藤花家纹之家,为鬼杀队的队员们提供方便的歇脚处。然而到了她父亲这一代,这种传承突然被中断了。 她的父亲曾对她怒吼:“......编造出鬼这种谎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柏山结月花不是不能理解自己的父亲。家族产业的情况不容乐观,她的父亲本就承受了许多来自现实的压力,秉持着对失去“华族”这一身份与破产的恐惧,柏山结月花的父母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儿女身上。 女儿要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名门望族,通过联姻来拯救家族产业。儿子要娶一个世家小姐,将来也要进入军界。比起报答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恩惠,还是活在当下比较重要。 柏山结月花讨厌所谓“华族”的一切生活。她不喜欢穿着拘束的礼服,故作高雅地举着酒杯混在舞池里,面对一个个西装革履的人,像一件商品一样被人评头论足。她一门心思扑在薙刀术和鬼的世界,从那个金碧辉煌却让她感到无比窒息的“上流社会”溃逃,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被鳞泷左近次收作徒弟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是庆幸自己拥有“才能”,可以留在这个世界,而不是为自己拥有能够斩杀恶鬼的力量而感到荣幸。 她没什么大义,只是一个逃跑的胆小鬼罢了。 可是,产屋敷耀哉对她说: ——“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你真的非常勇敢。为自己感到自豪吧。” 勇敢。 她的同伴们这么说过,黑田幸治和丽子这么说过,只有两面之缘的宇髄天元也这么说过。 俯下身的时候,泪水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滴滴答答地掉在地板上。 太糟糕了,这可是在主公大人的宅邸啊。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涌出的泪水没有停下,心中被认可的愉快也无法收回。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这么多人认可了啊。 “在成为甲级队员后,”眼眶红通通的少女抬起脸,用狼狈不堪的姿态给出了自己坚定的承诺,“我愿意接受柱们的考验!” 被叫到宅邸的第三人,时国京太郎拒绝的理由更加直白:“俺没干啥,全都是结月花和不破两个人的功劳。没他们俩的话,会死更多人。” 暗红眸子、稻草头的凶壮少年堪称乖巧地别扭着跪坐在地板上,光明正大地盯着主公大人看。 上次任务结束后,时国京太郎和不破一起去医院看望了手术结束的石田大和。他的弟弟,也就是二人的同期石田阳和正在赶来的路上。石田大和失去了左腿,浑身上下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受损,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再成为猎鬼人了。 从一片灰白的医院出来,时国京太郎和不破分开。他本来想去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但刚一迈开腿,躺在病床上浑身裹满纱布的石田大和的身影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然后这个有着枯草一样头发的猎鬼人烦躁地挠乱了自己的头,顶着一身低气压跟着鎹鸦三千里向反方向走去。 时国京太郎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有勇气去试上一试,但唯独会在即将面对弟弟妹妹的时候产生退缩的心思。一想到他们那些天真又憧憬的笑脸,浑身肌肉的力量都仿佛被抽走了一样,变得软趴趴的了。 如果自己也变成石田大和那样凄惨,“宠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又将如何与自己相处呢? 无法纾解的纠结被带到了产屋敷清幽的宅邸中。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鬼杀队当主没有在意时国京太郎冒犯地盯视,只是微笑道:“京太郎,家人永远是你的力量。” 没人知道时国京太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只是后来在与朋友们谈论成为柱的原因时,柱的无限工资被永久地挤到了第二位。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一些特质,产屋敷耀哉毫无疑问属于其中一员。在产屋敷历代家主中,产屋敷耀哉的话术与统帅能力都非常强大,而且与内心纤细感性的父亲相比,他拥有一颗更为强硬的心脏。 亲自面见拥有成为柱的才能的队员,对于主公大人来说就如同观察着一颗颗亟待打磨的原石,石料的边角已经可以窥见闪闪发光的珍宝。看着那些孩子们不断成长,最终完全展露出耀眼的辉光,对于产屋敷耀哉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愉快体会。 * 第51章 从产屋敷宅邸离开后,不破被隐送至了蝶屋。他准备问有花海夏关于矢吹真羽人的身体问题。 蝶屋的主人有花海夏是前任花柱,在与鬼的战斗中失去了左腿,这才从柱位隐退,专心经营蝶屋与研究药理。蝶屋的大部分手术都是由她亲自完成的,虽然有考虑过培养弟子,但有过医学学习经验的队员少之又少,不过小纪、小薰和美树有表达过未来想要去学校系统地学习医学的想法,有花海夏索性就将她们三人一直带在身边,传授一些专业知识,并为她们留意升学的要求。 往坏处说,鬼杀队其实是藉由仇恨拼组起来的组织。如今正在猎鬼的队员们,或是有亲人惨遭杀害,或是干脆已经孑然一身,有的更是从小就开始杀鬼,想让这些人坐到学堂里去学习国文、数学、洋文,要求他们去学习医学、经济,只会让人怀疑提出这种想法的人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有花海夏特意留心过隐中的队员。因为没有直接杀死鬼的能力,又与鬼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隐的队员们通常只是在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类似于收集情报、运送伤员和物资、照料鎹鸦等等非常普通的日常工作。 但最近,隐中新加入了一个女孩,名叫亚衣。关于她,有一些传言就连常驻蝶屋的有花海夏都有所耳闻。据说对方的哥哥变成了鬼,这个女孩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圈养着她的哥哥,可最后还是失控被杀掉了。因为这似真似假的传闻,亚衣在隐中受到了排挤,性子也愈发沉默。最开始她还会与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争辩两句,但几乎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有花海夏拦住了因工作来到蝶屋的亚衣。 “你是叫亚衣,对吧?我听说了,关于你哥哥的事情。”性子与修习的呼吸法完全相反、张扬又有些恶劣掺杂在其中的有花海夏直白地说起自己拦下对方的原因。 亚衣听到这个话题,下意识地将眉头皱起,有些不愉快地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人。 “假的,没发生过,我脑子有问题,我该去工作了。”亚衣语速飞快地将来人可能提到的问题一一解答,就像过去的一段日子里经常发生的问答一样。她低下头去准备从有花海夏的身边离开。 “我相信你说的,关于你的哥哥,我想了解更多。你用紫藤花就将他拦在了洞穴里?但那些花早就枯萎了吧,你有给他吃其他的东西吗?或者喝什么药了?是谁给你的?” 有花海夏拦住了亚衣。 “......” 女孩抬起眼睛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有花海夏抱臂,大大方方的任由对方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两人在走廊中对峙了许久,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沉默的对抗在不破出声后被打破了。 “有花小姐?还有你是......亚衣?怎么了?站在走廊中间。” 亚衣像是回头看见了一根黄瓜的猫,惊跳着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有花海夏向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你来的正好,亚衣的哥哥你知道吧?就是你......” 不破看了一眼受到惊吓的亚衣,考虑到女孩的心情,他连忙打断了有花海夏:“我知道!怎么了吗,有花小姐?” “队里的传言太乱,杂七杂八地添油加醋,还是当事人了解地更清楚一些。亚衣,把事情好好说一说吧?你那时还不了解鬼杀队和鬼吧?现在再想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破举手:“我先去找小纪,你们慢慢聊。” 确定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亚衣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了下来。与不破相比,还是和有花海夏相处更自在一些。说到底,不破是猎鬼人,自己的哥哥是鬼,从天然立场上来讲她没有任何可以责备对方的理由,甚至如果不破再狠心一些,连包庇鬼的自己都应该被当场诛灭。但是,那是自己的哥哥。不破千里与她有弑亲的关系,她至今仍在感性和理性之间不断摇摆,无法正常与对方相处。 所幸不破直接找借口溜走了,这也让亚衣松了一口气。 有更能激起警惕心的事情发生后,原本被戒备着的有花海夏在亚衣心中就逐渐变成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有花海夏终于从亚衣口中得知了她让哥哥“远离人群”的方法。 第28章 根据亚衣的说法,曾经有一位夫人和一个少年路过此地,正巧她的哥哥那时正处于濒临失控的状态,自己为了压制对方根本无力顾及周遭的他人。 “......然后我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我知道那应该是血的味道,但没有难闻的铁锈味,而是各种花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眼前出现了花朵组成的图案,像是在空中拉开了印有花朵纹样的织布。” 亚衣回忆起那晚的一些事。 对于那位夫人,亚衣所知并不多,她只是闻到了异常的血香,然后就大脑发昏晕了过去。醒来时后脑勺没有肿块和疼痛的感觉,看起来是那个少年接住了倒下的自己,没有让她直接摔在地上。 “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个山洞里了,我的哥哥居然睡在我身边。同时被留下来的还有一封信和一瓶药水,信件没有署名,只是告知了我紫藤花对哥哥的压制作用,还有那瓶药的功效。” “那瓶药水还有剩余吗?你有带着吗?” 亚衣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药瓶。那封信件上说,对方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在这里久留,这瓶药水是能够让鬼“安静”下来的药物,如果她的哥哥有苏醒的迹象,就将这瓶药喂给他,他们会在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再次拜访。 亚衣交给有花海夏的药瓶中已经没有药液残留,但是有花海夏还是将药瓶收起,准备回到实验室检验一下瓶壁上残留的药物成分。 “现在来看,他们并没有回来是吗?” 那位夫人和那个少年并没有如约回到中野町外的村子,亚衣凭借那瓶药水断断续续地让哥哥处于昏睡状态,直到药瓶里的药液彻底干涸,她才想出了狩猎野生动物给哥哥补充食物的方法。 从昏迷中醒来的哥哥的确没有再次狂躁起来,心智年龄似乎退化到了小时候,令亚衣提心吊胆的紫藤花确确实实阻拦住了哥哥的脚步,将他困在了阴暗的洞穴里。 再多的事情就不用亚衣赘述,有花海夏早已私下询问过不破。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亚衣,你想不想去上学?” “诶?” 话题的大幅度跳跃让沉浸在过去的亚衣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她疑惑地看向有花海夏,似乎没有明白上学和她有什么关系。 “光凭‘特殊’是无法让鬼杀队的队员们信赖你的,这段时间的生活也应该让你明白了这一点。”有花海夏抬起食指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因为哥哥拥有鬼的身份,亚衣在队中遭到了有形或无形的排挤,她几乎没有可以说话的伙伴,分配给她大多都是些累人又折磨的任务。 “你是猎人的女儿,有一些代代相传的医药经验,而且你对医学很感兴趣吧?你曾经帮过小纪她们不少的忙。我个人可以出资供你去读书,未来可以去读医科大学,不管未来是回来还是选择出去工作,你都有一技傍身。从‘特殊’变为强大的‘特殊者’,这样的话你本人也会轻松一些吧?” “啊、是!!我非常愿意!”亚衣很快就明白了有花海夏的意思。 “但是,我先说好,你的年龄已经过了接受基础教育的时间,所以一切基础知识都需要你挤压时间来自学,才能刚好赶上大多数人的进度。很辛苦的哦,未来你每次的成绩单也都要交给我过目,有太多不合格的话我可是会撤资的。” 有花海夏拄着拐离开了。她的拐杖平时更多地敲打在不听话的病人身上,所以有时出现紧急情况来不及找拐,大家可能会看到她单腿跳得飞快。毕竟曾经是柱嘛。 给亚衣留下信件和药水的夫人与少年正是途径中野町的珠世与愈史郎。 珠世的血鬼术·惑血能够对闻到自己血液之人起效,对人类和恶鬼都能够发生效果。与其他听命于鬼舞辻无惨的鬼不同,珠世摆脱了鬼舞辻无惨的诅咒,并以杀死鬼之王为目标继续活着。她留给亚衣的药物是抑制人体内鬼化细胞活性的药剂,是她在开发破坏鬼血细胞的药剂实验过程中制作出的药液。 偶遇亚衣和她的哥哥的时候,珠世和愈史郎正准备前往东京浅草,发现这个少女正在压制自己化身为鬼的哥哥,珠世决心帮助他们。 “珠世大人!贴有纸眼的鸟已经发现下弦之六的踪迹了,我们不能继续再在这里停留!”愈史郎不太赞成珠世的想法,这太冒险了!珠世和愈史郎的血鬼术在战斗中偏向于辅助功能,日常中他们会尽量避开十二鬼月们的行动区域,避免与其他的鬼进行战斗。 一旦他们被发现,鬼舞辻无惨就会通过下位鬼的眼睛看见他们。 珠世不得不承认,愈史郎说的是最正确的选择。最终,她将亚衣和她的哥哥转移到了一处安全的山洞,留下了一份抑制细胞活性的药液、一些紫藤花朵和一封信,在信中承诺不久后自己会再次拜访。 第52章 然而,珠世和愈史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再次去到亚衣所在的村子。因为红般若一直待在那座山上,从未离开。 * 不破和小纪坐在缘侧,一起吃从厨房偷偷拿出来的御好烧。御好烧是将小麦粉加水调和,再与蔬菜、肉、海鲜等食材混合,在铁板上烤制而成的料理。配料的基础是卷心菜丝,再加上年糕、芝士等各种配料。顺带一提,时国京太郎最喜欢在御好烧上加的配料是海苔。 “啊,有花小姐!要来一点吗?” 不破从托盘上挑出一块撒上芝士的递给了有花海夏,她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看出不破和有花海夏有话要说,小纪拍拍小裙子,礼貌道别。女孩用体温捂得暖暖呼呼的木板被有花海夏霸占,她嚼着还热着的芝士御好烧,视线不知道落在了院中的何处,出神地发着呆。 不破摩挲着刀柄,长满硬茧的指腹划过刀鞘上熟悉的弧度,最终开口问:“矢吹先生......” 有花海夏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中剩下的点心扔进嘴里,三两口嚼完。 “放着不管的话,”她双手向后撑在身侧,漫不经心地说道,“大概五、六年就会死掉吧。” 不破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却没敢看有花海夏的脸。他害怕自己不知道应该对着谁发泄的愤怒落到有花海夏的身上,因为那本就不该是她应去承担的东西。 有花海夏是蝶屋的主人,仅凭一人之力、承袭鬼杀队历任医生的经验,撑起了偌大的医疗体系。自从无法亲自战斗后,有花海夏便把精力转移到了药理研究的方面,她用不断更新的现代医术将从柱到连普通队员都不及的落差感填满,并且有了新的追求方向。 她想要尝试做出能够消灭鬼的毒。 凭借亚衣的经历,有花海夏隐隐约约地感知到,也许还有人也正在研究与鬼有关的药,而且那个人也在尝试制作压制鬼血细胞的药剂。自己拿到的那个已经空了的药瓶里应该还有药液的残留,哪怕稀释了千百倍,也能够对她的研究提供莫大的帮助。 如果有机会,她还想亲自见见做出这种药的人。 “不破。” 有花海夏略显疲惫的声音在不破的身边响起,他下意识地应答:“在。” “主公大人跟你说了什么,我不会问,虽然我大概能够猜到一些。” 诶!?这件事为什么连有花小姐都知道了?不破的脊背稍微挺直。 “不用露出那样的表情,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似乎看破了他的紧张,有花海夏主动追寻着不破的视线,强迫他与自己视线相交,“你拒绝了吧?嘛,拒绝的理由倒也是不难猜,你们青春期的小孩子总喜欢寻找一些理由啊、意义啊,我很欣赏这一点哦。” “主公大人很温柔吧?” 不破想起幽静宅邸中与自己相对而坐的产屋敷耀哉,点了点头。 “‘为了那样的人,哪怕是付出生命也是理所应当的’,矢吹他啊,一直都抱着这样的心思在战斗。那个‘那样的人’,一个是主公大人,还有他的朋友,以及他心里所有值得被他拯救的人。” 有花海夏像是没辙了一般,无可奈何地说道:“怎样?是不是特别傲慢的想法?” 令人难以置信。仿佛风中残烛般,在酷烈的暴风中燃烧着自己的人,居然是那个矢吹真羽人吗? 矢吹真羽人并不珍惜自己。这一点,不破早就在与对方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中察觉出来了。 他是个完全自说自话、将别人的心情视而不见的家伙。不如说,哪怕察觉到了,也会故作轻松地选择将之一笑而过的混蛋家伙。 难道在将来,有一个他觉得“啊,现在不正是牺牲自己的好时机吗?”的想法冒出来时,他就要主动去送死吗?就因为陷入危险的人是他认为应该被拯救的人? 有花海夏说的不错。这样的想法太傲慢了啊,也太狡猾了。 一时间,翻涌的愤怒再次占据了不破的整个胸腔。一些隐秘的情绪被埋藏在了愤怒之后。他从未对矢吹真羽人亲口说过“谢谢你救了我”,也还没来得及向他证明“你可以为我感到骄傲”。 他想要冲回青竹居,不顾尊卑有序地揪着矢吹真羽人的胸襟向他大吼,又或者干脆对着那张脸来上两拳。 算了,还是轻轻打一下吧。 他不受控制地想象自己被丢下的那一天,然后开始独自恐慌。难道他就合该被狡猾的矢吹真羽人独自丢下吗?那些在他心里值得用生命去拯救的人们,难道他们的心情就合该被他忽视吗? 明明他、他们,最希望的是矢吹真羽人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啊! “我呢,如你所见,脾气不是特别好,所以我就有话直说了。” 有花海夏的眸子直直地刺进不破的心脏,她坦然又无情的目光将他戳了个对穿。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你优柔寡断了,小鬼。变得更贪婪一点,变得再强一点。变得哪怕替他人决定命运,对方也绝对无法反抗的存在吧。” ——你有这个才能。 亲自将矢吹真羽人从柱位上拉下来,大声告诉他“我已经能够接住你的责任”,再把人乖乖打包送去国外的医院治病。让恶鬼畏惧自己的名讳,强大到不能更强为止,赋予它们名为死亡的命运。变得更加大胆一些,更加自傲一些吧。 ——为自己感到自豪吧。 有花海夏不是主公大人,她也没有主公大人包容一切的温柔。狡猾又恶劣的大人会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美化为期待,将自己无法承担的责任交由自己认定的更强者去承担。 “——这是当然的。” 初具大人模样的少年目光灼灼,他的肩膀虽不及他所憧憬的人那般宽厚,但手臂上坚实的肌肉已然能够承载更多责任的重量。 他如此断言。 ——他可以成为受到众人信任的、强大的柱。他理所当然的会变得更强、更快。他的刀会永远锋利,他的影子永远是最致命的。 不破千里已经不再是那个火海里只能无力颤抖的孩子了。 被拯救者不会永远都在原地等待着他人驰援。因为他们亲身体会过自己的弱小,因而更加渴慕强大,也渴望身份的转变。学着从一个被拯救者变成拯救他人之人。 意气风发的少年坐在被花丛与飞蝶包围的缘侧,带着十五六岁特有的朝气蓬勃,血液汩汩地在血管内冲撞,明亮又张扬的自信照射到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有花海夏看着他,想起了记忆中同样张扬的灰白发丝。 “啊,”她软下了态度,仿佛终于放下了什么枷锁,“我相信你。” * 不破回到了青竹居。 破天荒的,矢吹真羽人开始乖乖喝药,至少每当不破试图在水池或者垃圾桶里寻找他将药水倒掉的“罪证”时都铩羽而归。 “......你那是什么眼神?还想挨揍吗?” 矢吹真羽人的对面,不破正用一种观赏新奇动物的眼神盯着他。在把人看毛之前,不破收回了视线。 “矢吹先生突然这么听话,我还稍微有些不适应。不过,您有好好喝药就好。” 头顶传来熟悉的重量,不破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二轮丸站在客厅里矢吹真羽人特地为它准备的树枝上,无量贴在对方的身边。它们最近粘的很近,就像两块化开的面团。两双黑色豆豆眼看着青竹居的小主人被揉扁搓圆,戴着同款手织小围巾的两只鎹鸦默契地将头埋进翅膀里睡觉去了。 除了偶尔外出进行任务,其余时间不破都在青竹居内接受矢吹真羽人的一对一练习。后院的竹林被矢吹真羽人砍倒了一些,开辟了一片空地出来。室内的训练场已经完全不能用了,这些日子的对练两人转移到了开放的院子里。 两人都换上了真刀。 不破有抗议过这样太危险,但最后又被矢吹真羽人两三招打服:“你还差得远,小鬼。先试试来碰到我吧!” 之后就被矢吹真羽人用刀背揍了个半死,当然他巧妙地避开了不破身上容易受伤的地方,但被打到的地方还是生疼,晚上睡觉都很难入眠。 因为浑身哪哪都疼,不破索性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青竹居还铺着最简单的榻榻米,睡起来硬邦邦的。一些大城市里的紫藤花家纹之家里的床榻已经换成了西方来的软床,蝶屋的有花海夏也在张罗多采购几张床来。 “嘶。”起身的时候扯到了后背的肿处,反正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不破在榻上龇牙咧嘴地做了半天鬼脸,等待疼痛感减弱,才吸着气爬了起来。 他可以在任务中被挖走眼睛而死咬着嘴不出声、不流泪,但在青竹居反而不行了,哪怕他在小荒山也被揍得这么惨过,可是在这处被青竹包围的居处,仿佛所有的软弱都被留在了这里。 他点起烛台,离开房间向厨房的方向走去。不破正是拔个子的时候,随着训练量不断增大,他的食量也渐渐大了起来。哪怕晚饭吃饱,半夜有时依旧会被饿醒。他现在就是准备去厨房“觅食”,去把他特意留下的糕点吃掉。 第53章 不破从未惧怕过黑暗。 猎鬼向来是在黑暗的夜晚进行,视野受限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问题。更何况他的五感还要比他人好上一些,因此哪怕是在浓密的森林中急行也不成问题。 对不破来说,恐惧并不来自未知。 而是来自逐渐逼近的已知结局。 “......矢吹先生?” 不破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了敞开的障子门,矢吹真羽人驼着背坐在缘侧,秋日的凉风吹出了他的身体轮廓。不破这时惊觉,矢吹真羽人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瘦了不少。最近也没什么食欲,吃的没以前多了,尤其是与成长期的不破相比。不破的食量几乎是对方的两倍还多。 看着那道背影,不破突然没由来的心慌了一下。他急切地向矢吹真羽人坐着的地方跑去,跑动时带起的风压将烛火熄灭,他索性扔掉灯台,扣住对方的肩膀将矢吹真羽人转了过来。 “矢吹先生!到底怎么......了......” 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手下骨骼分明。矢吹真羽人的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神情倒是显得没什么异常。 不破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他的怀中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 围着小红围巾的二轮丸静静地躺在主人的怀中,安静地闭着眼睛。它好像只是睡了过去,又像是因为主人的怀抱太过温暖而不愿意醒来。 不破呆立在了原地。 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沉重到仿佛要压死他的心脏一般。 “啊......毕竟二轮丸已经是个老爷爷了嘛。是寿终正寝哦。” 直到一只大手蹭过他的脸,不破才发现自己居然泪流满面。他不知所措地抬手擦去泪水,然而就像曾经在蝶屋被矢吹真羽人一巴掌打醒之后的那时一样,咸涩的液体无论如何都无法被他控制。 肩头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无量娇小的身体蹭在他的颈侧,小小的液滴顺着小主人的脖颈滑落。 第29章 矢吹真羽人留下了二轮丸的一根尾羽,他亲手织的围巾和二轮丸一起被埋在了青竹居的一角。这里原本就有一个鼓鼓的小土包,里面睡着的是矢吹真羽人的第一只鎹鸦,二轮丸和它并排躺在了这里,变成了第二个小土包。 接替二轮丸成为矢吹真羽人鎹鸦的是三宫,它是二轮丸的孩子。与老成的二轮丸不同,三宫是个颇为聒噪的鎹鸦,没事的时候喜欢招猫逗狗,不破已经是无数次将和流浪的野猫野狗打架打到羽毛乱飞的三宫从狗嘴里救下来了。 这段时间他最害怕听到的就是集市上的熟人对他说:“千里啊!你们家三宫又和西头的武郎丸打起来啦!” 偏偏这个不安生的调皮鬼越菜越爱玩,哪怕左脸上被集市一霸小风丸(一只身宽体胖但行动敏捷的橘猫)抓出三道爪痕,还留了疤,三宫也会在跟着不破一起去集市时乐此不疲地叼小风丸蓬松的大尾巴。 再一次从猫嘴里将三宫拯救出来,不破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心软带着三宫出门了。回到房间,他看见乖巧等在窗台上的无量,飞奔过去捧起娇小的鎹鸦用脸蹭了个够。 这么一看,无量简直就是天使嘛!不破在心里唉声叹气。 因为分配给矢吹真羽人的日常巡逻任务都被不破强硬地接手,导致对方只能乖乖待在青竹居修养,很快不破就被迫给矢吹真羽人特地腾出一间空房间存放他的那些织物。平时挥刀强劲有力的双手也能灵巧地拨动毛线,织物间里很快便摆满了各种样式、颜色的小围巾、大围巾。 矢吹真羽人是在泄愤。徒弟抢了他的任务不说,就连看起来是个大嗓门傻小子的三宫都会和无量一起合起伙来诓他。总而言之,为了将不省心的主人/师父压在青竹居养病,这座被挺拔翠竹包围的居所里另外的一人两鸦可谓费尽了心思。 他试图通过红叶(有花海夏的鎹鸦)给主公大人带去信件,结果第二日红叶就送回了被有花海夏半路拦截并撕得粉碎的纸张残骸,以及警告他“在青竹居安心享受被徒弟伺候的日子吧,矢吹老爷爷”,再有打小报告的事情发生,有花海夏就会亲自来到青竹居替他“分析病情”。 “真是的!我是什么一碰就碎的花瓶吗!?我的风可从没停下过啊!”咬牙切齿的矢吹真羽人狠狠地将手下的毛线头打了个死结。 “三宫,你过来!”他将魔爪伸向留在他屋子里的鎹鸦。 三宫的豆豆眼看了看矢吹真羽人手上魔鬼绿色的围巾,闭上眼睛不愿意接受事实。 “你过来啊~不喜欢我新织的围巾吗?” “......嘎。” 我是鎹鸦,听不懂人话。 * 击败百目鬼的那个夜晚,不破曾经梦到过“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燥热的芦苇荡,对峙的老人与长发的鬼,赤红之刃挥下的神技,以及在梦醒前听到的那个名字——岩胜大人。 从梦中之人的着装来看,似乎是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会梦到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比起幻想出来的蜃景,不破觉得这更像是某人真实存在过的记忆。难道是百目鬼那将人拉入幻境的血鬼术造成的后遗症? 不破曾与矢吹真羽人提起过这件事,如今再次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人站在一棵树下,浓荫蔽日。 视线聚焦于坐在缘侧的两名孩童。两人长相相似,可一人穿着麻布做成的粗裳,另一人的服饰则看起来舒适许多。 不破眨眨眼,瞬间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不能控制身体,也无法主动离开,他索性沉下心来仔细观察着梦境。 梦的主人全心全意注视着缘侧处正在交谈的两名孩童,庭院内的其他细节全部是模糊的,根本无法看清。 等等。 不破又看向了两个孩子。其中穿着粗布衣裳的那个孩子披散着头发,颊侧有火焰般的纹样,戴着花札耳饰。 夏夜明月下的那惊天一击瞬间回到了不破的脑海,他惊疑不定地仔细辨认着,逐渐确认眼前的孩童就是那个老人。 他身旁的另一个孩子也给不破一种熟悉的感觉。 梦中身体的主人散发着一种欣慰与忧虑混合的心情。 两个孩子长得如此相似,衣着打扮却截然相反,恐怕是因为双生子的缘故吧?他们所在的家族应当是当时相当有名望的一族,而双胞胎作为可能引起继承权斗争的原因之一,在这种大家族中被视作不祥的征兆。有着火焰纹样的孩子没有被杀死,恐怕保护他的那个人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画面如同映影机的胶卷一样拉伸,不破跟随着梦的主人走过了数年的岁月。 那个带着花札耳饰的孩子从梦中消失了,双生子中的另一人继承了家主之位。身体的主人一直随侍他的左右,似乎是与之关系非常亲近的人。画面纷飞间,不破也终于得知了双生子之一的名讳。 其名为—— 继国岩胜。 * “这个名字......很遗憾,我并没有听说过。”矢吹真羽人摸着下巴。 不破并没有任何遗憾,向周围人打听一个在自己梦中出现的名字,本身就已经是只有亲近的人才不会认为他脑子有问题的事情了,所以无功而返也称不上有多么可惜。 “矢吹先生觉得我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总觉得我在梦中看着另外一个人的记忆。难道是前世吗?世界上真的有轮回这么一说?” “这是在说什么傻话......” “但是,在梦中看着一个人长大,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是我自己忘记了的记忆。” 第一次做梦时梦见的鬼,就应该是继国岩胜。而继国兄弟中的弟弟,不破却一直没能梦到他的名字。毫无疑问,他们曾经是看起来亲密的兄弟,不知何时弟弟却离开了家族,哥哥继承了家业。之后的岁月如同死亡前的走马灯,不破梦境中身体的主人看着继国岩胜结婚生子,度过了平和又安稳的十年。 唯独再也没有见过继国弟弟的身影。 从第一次梦境中老人的年龄来看,尚未梦到的时间有长达几十年的空白。久到继国岩胜成为了鬼,而兄弟中的弟弟作为剑士老去。 “从他的呼吸方式来看,对方应当会使用呼吸法才对。虽然最后的一刀并未使用任何剑技,只是单纯的挥出了一刀而已,但依旧可以称之为神技。”不破继续说道。 矢吹真羽人:“难道是哪个时代的柱?” 不破摇头又点头:“刀上只有一个‘滅’字,柱们的刀上刻印着的都是‘恶鬼滅杀’......啊,他的刀刃是赤红色的!” “嗯......要说历史传承,还得是炎柱炼狱家最悠久。几乎是从鬼杀队创立以来,炎之呼吸一直由炼狱家传承,不管哪一代都有使用炎之呼吸的剑士出现。听说炼狱家有家传的炎柱之书,也许你可以去拜访一下炎柱,他们家的古书没准有记录。” 就这样,不破被矢吹真羽人打包丢出了青竹居。他严重怀疑矢吹真羽人其实早就想找个理由将他打发得远远的,只不过苦于没有借口而迟迟未能成功。 第54章 他提前送去了拜帖,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这才安心踏上了前往东京府荏原郡驹泽村炎柱宅邸的道路。 一路上,不破一边和同期们通信,一边顺手处理顺路的任务,走走停停,终于在十月底接近了目的地。 柏山结月花送来了在与红般若的战斗中失去左腿的石田前辈的消息。石田大和已经醒了过来,如今被他的弟弟石田阳和接回了老家八王子市由父母照顾,已经退出了鬼杀队一线,等伤势好转复健完毕,没准会作为隐再次与大家并肩作战。 天色渐晚,太阳隐匿于群山之后。 “千里!嘎!有鬼出没!紧急!” 不破刚把信件妥善收好,就看见无量急冲而来。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在村镇外的空旷地带,看无量飞来的方向,是在人多的镇子里出现了鬼! 虎口按压着刀柄,不破提气,跟随着无量迅速赶往鬼出没的地方。 驹泽村内某处。 炼狱杏寿郎独自来到药屋帮母亲取药。 继承了炼狱一家强大的血脉基因,他像自己的父亲炼狱槙寿郎一样有着一头耀眼的红黄头发,浓眉杏眼,活脱脱的一只小号烈焰猫头鹰。 他的父亲,也是现任炎柱,在昨天接到了任务,匆匆赶往其他县猎鬼,从而错过了今日早就约定好的家庭出行。母亲瑠火的身体每况愈下,在父亲缺席、母亲身体不适的情况下,炼狱杏寿郎本打算直接取消这次观看能乐表演的计划,但在瑠火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如约观看了能乐表演。 “我们许久没有一起出来玩了,杏寿郎。总是待在家里挥刀,心也是会疲倦的。偶尔像这样出来和家人一起放松,对我来说更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 温婉的红瞳夫人将长子揽入怀中,轻抚对方乱翘的头发。 “是!母亲大人!”炼狱杏寿郎总是用嘹亮的声音回应母亲的呼唤。 弟弟千寿郎经历过出行的兴奋期之后,在能乐表演的尾声时就已趴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在外行走一天也让瑠火面露倦色,因此炼狱杏寿郎主动承担起取药的工作。他让母亲与弟弟等在街边的和果子店,自己独自前往另一条街道的药屋取药,然后回来与他们汇合再一同回家。 父亲叮嘱过最近会有人前来拜访,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两天。家中有一位照顾几人起居的阿婆在,客人如果提前到了也不会没有人招待。 注意到天色已晚,炼狱杏寿郎的脚步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违和感。 圈纹状红金瞳的小猫头鹰机警地观察着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街道,比起思考“为什么会出现不同寻常的事物”,转得飞快的大脑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抓住直感的尾巴——平时总爱出现在街头的小花狗正夹着尾巴躲在巷子里,桥边连接着河岸的地方多了一排脚印。那不是人类应该有的脚印,无论是比成年男性还要大上两倍的大小,还是透过未干的水渍留在地上的三趾图案。 结论已经很清晰了,有一只鬼经过了这里。 炼狱杏寿郎将药剂塞入怀中,经过一户人家时顺手拿走了随意堆放在门边的铁锹。 太阳刚刚下山,脚印的来源是桥下,这只鬼一直躲在桥下连通水渠的下水道里。 出身世代传承炎之呼吸的炼狱家,炼狱杏寿郎从小就跟随父亲修习刀术,虽然因为年纪尚小,炼狱槙寿郎没有带他一起出过任务,但他对于恶鬼可谓是再了解不过了。 前方再转过一个街角就是母亲和千寿郎待着的和果子店。 在视野旋转的下一秒,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在了炼狱杏寿郎的眼前。他下意识地急停,双手握住铁锹的木杆横在身前,拦住了鬼的一击。 双臂传来的巨力压着他不断向后,双脚在地面推出了两道浅沟,炼狱杏寿郎睁大了眼睛,第一次直面了名为“鬼”的生物。 但是,哪怕身为剑士的后代,年纪轻轻的炼狱杏寿郎从小就有一把子好力气,可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对上比成年男子都要高上两头的庞然大物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脆弱的木杆只坚持了一瞬,随后在脆响中层层断裂。 炼狱杏寿郎的眼前是不断放大的利爪,耳边响起母亲大人的呼唤。那位温婉又如翠竹般□□的夫人此刻正高声喊着长子的名字,石榴色的双瞳里倒映着炼狱杏寿郎被鬼的身影逐渐遮盖的身子。 一只温凉的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揽住了小猫头鹰的身体。炼狱杏寿郎失衡的身体顺着被鬼砸开的力道栽倒进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怀里,鬼杀队熟悉的深色队服填充了他的视野,柔软轻巧的白色羽织将他整个人拢住。 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还有隐匿在心跳声中的轻盈刀吟,还没反应过来的炼狱杏寿郎被完好无损地放回了地上。 漆黑的日轮刀只用一击就砍下了恶鬼的头颅。 “杏寿郎!!”瑠火第一时间赶到长子身边,焦虑的母亲确认他无碍,没有受到任何一丁点伤害后,才有余裕向身侧的少年道谢。 “不,这是我职责所在。这孩子没事就好,请您放心吧。” 炼狱杏寿郎被瑠火揽在怀里,脑中消化着刚才瞬间结束的战斗,从熟悉的怀抱中向外看去。 金红的杏眼对上了沉静的黑曜石。 “啊、谢谢您!” 不破这时才好好看了被自己救下的孩子。然后,一股强大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这标志性的发型,又圆又大的金红色眼睛,这不是小烈焰猫头鹰......啊不,小版的炎柱大人吗! “你是炼狱大人的......” “是我的父亲!我是炼狱杏寿郎,这是我的母亲和弟弟千寿郎!感谢您出手相助,呃......” “我是不破千里,之前有寄来拜帖,冒昧前来打扰,能帮上忙真的是太好了!”这孩子就是杏寿郎啊,是炎柱大人的长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保护他人的勇气,即便面对身型数倍于自己的鬼也不曾退缩。和炎柱一样,像是朝阳一样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暖意的人。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破让无量通知附近的隐。 炼狱杏寿郎想从瑠火怀中接走睡了一觉、此刻完全精神起来的千寿郎,让母亲稍微放松一下,但刚刚经历过那样的冲击,待战斗时激发的能量褪去,炼狱杏寿郎的双手因为用力过猛而不断地颤抖。 “让我来吧。可以吗,千寿郎?”不破蹲在小小号猫头鹰的身旁,感叹这一家的基因也太过强大了。 小小的千寿郎揪着兄长的衣襟,如出一辙的大眼睛盯着陌生人看了两眼,最后迈开步子跌跌撞撞地扑进有着香香的竹子气息的怀抱里。 不破没想到千寿郎这么容易就“抛弃”了自己的哥哥,还以为肯定会闹腾一番来着。 “那千寿郎就麻烦你了,不破君。”瑠火牵起炼狱杏寿郎的手,对不破笑道。 千寿郎揪着不破的发尾,蠕动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乖乖地趴在他怀里。 不破板着脸,让不住上扬的倔强嘴角保持水平,手上的力道又放松了几分。手臂上是小孩子柔软的身子,千寿郎的脸颊就贴在他的脖子上,冰凉凉的。 见向来不愿意靠近陌生人的弟弟乖乖被不破抱着,炼狱杏寿郎也放松了下来,全心全意拉着母亲的手。 留在家中的阿婆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见到有客人,她又从橱柜里取出了一套碗筷。当晚吃的是炼狱杏寿郎最爱的盐烤鲷鱼配番薯饭,鲜嫩的鱼肉涂抹上特制的酱料腌制,然后放置烤架上仔细控制火候烤熟,不破当即两眼放光。饭后他专门去找了煮饭的阿婆夸赞对方的手艺,收获了阿婆慈爱的摸头。 瑠火带着千寿郎去睡了,炼狱杏寿郎则负责带着不破来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客房。 客房在宅邸的西边,紧挨着缘侧,出门左拐便是厕所。 “请您尽早休息,我已拜托鎹鸦告知父亲大人,他估计还有两日就会回家。”他坐在门边的榻榻米上,不破解下腰间的日轮刀,发现对方的目光始终粘在他的刀上。 脱下羽织,不破带着日轮刀坐到炼狱杏寿郎的对面。 “杏寿郎......可以这么叫你吗?” “是!当然没问题!......千里先生。”炼狱杏寿郎也为眼前的人选择了一个称呼。 不破举起日轮刀,将它横放在炼狱杏寿郎的腿上:“摸摸看吧?杏寿郎应该也已经拿到自己的刀了吧?” 他在经过炼狱杏寿郎的房间时,瞥见了对方放在刀架上的刀。 炼狱杏寿郎的眼睛就像是晚饭时吃到最爱的盐烤鲷鱼配番薯饭一样“噼咔噼咔”地闪起了光。作为炎柱的长子,杏寿郎早早地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日轮刀。虽然不是由正式通过最终选拔后挑选的玉纲制成,只能算作成年前的礼物,但也是父亲大人找人为他打造的、真正的变色之刃。 日轮刀只有在使用者的刀术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才会改变颜色。炼狱杏寿郎在父亲与母亲鼓励的眼神中握住了自己的第一柄日轮刀。它只有一臂多长,比起打刀更像是一柄胁差。 第55章 那柄日轮刀在他的抓握下,逐渐染上了与他的瞳孔一样的赤炎。 不破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了保养刀剑需要的一应物品。 “我的刀是和父亲大人一样的赤炎刀!千里先生的日轮刀是什么颜色呢?您的斩击太快了,我没有看清!”顾及到母亲和千寿郎已经睡下,炼狱杏寿郎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但其实他无论如何压制,嘹亮的声音依旧会带着他昂扬的情绪穿透半个宅邸。 “是黑色的哦。” 不破将刀从刀鞘中取出,除去污渍,细细清理。 随着他的触碰,铁齿先生为他打造的日轮刀慢慢染上了厚重如墨的漆黑。 “原来如此!还真是少见的颜色,千里先生好厉害啊!” 太像了啊,不论是动来动去的头还是说话的声音语调,简直是和炎柱炼狱槙寿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翻版!不破努力将一大一小两只烈焰猫头鹰从自己的脑袋里赶出去,取来鹿皮擦拭刀身。 “杏寿郎也是,今晚很勇敢啊。是个非常可靠的长子、长兄,好好地保护母亲和弟弟了哦。” 不破感受到刀身在手下微微发热,却没听到另一人的回音,因而抬头去看。 小猫头鹰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炼狱一家的容貌都非常具有欺骗性,只要他们笑起来就会像太阳一样让人如视朝阳,但偶尔面无表情地认真起来,也会具有强烈的压迫感。是非常“正义”的长相。 “怎么了,杏寿郎?” 炼狱杏寿郎向他摇摇头:“没什么!千里先生会在这里留多长时间?啊、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有空,我想请求您教授我刀术!今日见到的斩击实在让我难忘,无论如何也想向您请教!请您务必多多指教!” “不用那么紧张,而且也说不上是指教,毕竟我距离炼狱......啊、槙寿郎大人还差的很远呢,此行也有向他请教刀术的想法,”不破好笑地看向双手揪着裤子的炼狱杏寿郎,答道,“因为是想要拜读炎柱之书,所以最好还是等槙寿郎大人回家之后一起比较好。不会太久,如果有我想要寻找的记录,大概会留一到两周的样子。” 炼狱杏寿郎看起来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与不破告别后,独自回到了紧挨着母亲房间的卧室。 为了不打搅母亲休息,他屏息放轻了脚步。 “杏寿郎。” 瑠火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炼狱杏寿郎脚下一拐,轻轻拉开障子门。千寿郎的年纪太小,尚不能离开母亲独自睡觉,此刻小小的团子缩在柔软的被褥中,并未被二人的动静吵醒。瑠火拍了拍千寿郎另一侧的空位,示意长子进来躺下。 炼狱杏寿郎窝进了瑠火特意为他铺设的软褥里,母亲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 “今天做的非常棒哦,杏寿郎。” 母亲的夸奖与肩膀上的手化作入睡前的安眠曲,成熟独立的炼狱家的长子此刻接受了母亲的安抚,残留在心中的惧意就此散去,一夜好眠。 第30章 炼狱杏寿郎是个豁达的孩子,他为人友善,无论是幼童还是老人都能与他聊得开。他有一个强大的父亲,一位坚韧温柔的母亲,乖巧可爱的弟弟。他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 因而理所当然的,他也像是初升的朝阳一样,散发着属于“炼狱杏寿郎”的温暖。他会尽全力帮助路途中遇到的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或许是扶起摔倒的幼童,或许是帮老人提起重物。 他已经听过太多的感谢,但其实更能令他感到开心的是听到来自亲近家人的夸赞。 但是,这位客人是不同的。炼狱杏寿郎的脑子转得很快,通常一下就可以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这个人并不在意自己救下了谁,也从未期待得到谁人的称赞与感谢。他正是在凭借自己的本能行动,而这个本能即猎鬼、救人。 这和炼狱杏寿郎想要遵守的信条很相似,但又有些不同。远超同龄人的力量与母亲的教诲让他将“保护他人”看作自己的责任,尽管关于这一责任他现在还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一个轮廓,但这足以让炼狱杏寿郎察觉到他与不破千里之间的不同。 不破将之视作行动的“本能”,而从未将之视作必须背负的“义务”。说白了就是不破选择拼上全力“救更多的人”,而炼狱杏寿郎更想要拼尽全力“救所有的人”。 炼狱槙寿郎如约在两天后归家,阅读古籍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我从瑠火那里听说了,多谢你救下杏寿郎,不破。” “职责所在,倒是杏寿郎在我赶到之前就做好了独自战斗的准备,是个非常勇敢的孩子,槙寿郎大人。” “敬称就不必了,这是你想要的炎柱之书,拿去看吧。矢吹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他的任务都交给你来做了吧?” 不破从炼狱槙寿郎手中接过几卷已经泛黄的古书:“矢吹先生......最近倒是有开始好好喝药和休息。我也只能做到替他分担任务这点事,他还是应该早点去国外的医院,但他说什么都不肯走,我和有花小姐怎么也劝不动,这倒是很苦恼.....” 炼狱槙寿郎的手指无意间敲响了存放历任炎柱之书的橱柜底板,手下传来闷闷的回响声,这让他意识到这个橱柜居然还有一个夹层。他的炎之呼吸传承自他的父亲,这几卷炎柱之书也只是在儿时拜读过,所以这个夹层才一直没有被他发现。 炼狱槙寿郎一边摸索着底板的四角寻找打开夹层的方法,一边回不破的话。 “病人啊......瑠火也是,明明生病之后难受的是自己,却总会觉得自己给旁人添麻烦了。矢吹更是个死脑筋,自从......啊、他应该没有和你说过他成为柱之前的事吧?” 矢吹真羽人从来没有和不破说过自己的过去。 少年摇了摇头,意识到背对着自己的炼狱槙寿郎看不到,又出声说:“他没有说过。” 炼狱槙寿郎摸到了一处凸起,他扣开了那块底板,果然下面还有一个夹层,里面居然摆放着一本从未被发现过的炎柱之书。 “是吗,既然他还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便替他做决定,”炼狱槙寿郎取出了那本没有人读过的书,控制着力道拍掉上面积攒的灰尘,“只是不破啊,他或许一直都没有原谅自己吧?你其实......” 向来有话直说的炎柱罕见地沉思了半晌,最终做出了决定:“你其实和他的好友长得很像。” 倒不如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年龄和姓氏对不上,炼狱槙寿郎简直都要相信不破千里与矢吹真羽人的好友有什么生理学上的关系。不,这还真说不好啊!炎柱忽然陷入了沉默。 不破看着手上的一本本古籍,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放空了一瞬。 说起来有些失礼,但不破觉得矢吹真羽人似乎没什么朋友。也许是柱的身份让他与其他队员的距离拉得太远,又或者是爽朗的性格给了他人一种错觉,即矢吹真羽人和所有人都能够成为“朋友”。 其实并不是的。不破与柏山结月花、时国京太郎之间的友谊,和矢吹真羽人与他人相处时造成的情谊“假象”是不能划上等号的。 哪怕早已有了猜测,不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他现在......” 炼狱槙寿郎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已经去世很久了。” 啊、果然如此。 所以矢吹真羽人在救下他之后会让藤田先生送他去蝶屋,所以在与他交谈时偶尔会露出落寞与遗憾的眼神。 矢吹真羽人房间里的刀架上一直摆着两把刀。一把是他日常使用的碧青色日轮刀,另一柄则被好好装扮了一番,一直待在刀架的最上层。 想来那就应该是好友先生的刀。 不破千里一直是个非常机敏的人,细小的线索偶然被连接在了一起后,他便抽丝剥茧般地将矢吹真羽人的心理扒了个干净。 他将历任炎柱之书郑重地放在身旁,然后抬起双手在脸上狠狠拍了一下,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这是突然怎么了!”一旁的炼狱槙寿郎吓了一跳。 “没什么!谢谢您,槙寿郎先生!”不破低下头,敛去眼神。 矢吹真羽人认为自己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因为他的大意与犹豫,他害死了自己的好友,让恶鬼屠戮了村子里的所有人。 矢吹先生。 你在我的身上看到的是友人的旧影......还是与你相似的“你自己”呢? 稍微......依赖我一些吧? 就像小纪、小薰、美树和藤田先生拼命拉住即将滑落的他一样,不破也想要将矢吹真羽人从涌风的高崖边拉回。 他们还有时间。少年只能乐观地想道。 “说起来,您手上的是?” 炼狱槙寿郎的思绪被拉回,举起手中的书:“是在夹层中发现的,看起来相当老了.....哇、纸已经脆得不成样子了。” 古书的一角因为时隔几百年的触碰而破碎。 第56章 在征得炼狱槙寿郎的同意后,不破坐在他的身侧与他一同阅读了这本炎柱之书。 * 叩叩。 轻巧的敲门声惊动了屋内已经沉默许久的两人。 炼狱杏寿郎端来了茶水与点心,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向内张望。 父亲大人和千里先生仍在阅读啊,希望千里先生能够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小猫头鹰将托盘放在两人的手边,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炼狱杏寿郎来到庭院里平日训练的地方拿起木刀进行空挥,千寿郎则拿着小木刀在缘侧挥舞着玩耍。炼狱杏寿郎不得不分出一些心思看着他,防止千寿郎掉到地上去,又害怕他拿着木刀摔倒戳伤自己。 结果因为频频回头,根本没办法好好练习,只得放下木刀坐在缘侧专心盯着千寿郎,等瑠火回来。 小小猫头鹰见到心爱的兄长靠近,像个小炮弹一样撞进他的怀里,他顺势捞起千寿郎,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 “唔姆。为了千寿郎和母亲大人,我也要努力变得更强才行啊!” 不明白兄长在说些什么,千寿郎伸手揪住了对方头上两搓头发,笑得露出了两颗圆圆的小乳牙。 炼狱杏寿郎熟练地取来手巾将千寿郎到处乱蹭的小脸擦干净,转而思考起父亲大人和千里先生来。刚才去送茶点,只是稍微看到了一眼。 父亲大人和千里先生的脸色并不太正常。 正如炼狱杏寿郎天生优秀于旁人的直觉所感知到的,这本不知为何被藏在夹层里的炎柱之书承载的内容简直超乎想象,而令两人大脑超载的还是在看到“日之呼吸”这几个字的时候。 “最初的......呼吸?原来最初的呼吸叫作‘日之呼吸’啊。也就是说,风、雷、炎、水、岩这些呼吸法,都是由日之呼吸演化而来的吗?” 不破忽然有了一种预感。为何这本炎柱之书被隐藏在夹层中了?也许接下来的内容就是答案。只是,想必不会是太过愉快的内容。 ——日之呼吸是起源的呼吸,是最早诞生的呼吸法,也是最强的绝技。 书中只寥寥数语,讲述了曾经的日之呼吸使用者曾将鬼舞辻无惨逼入绝境......却依然没能彻底杀死它的事实。 留下这本书的炎柱似乎亲眼目睹过日之呼吸使用者的战斗,或许是因为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彼此在“战斗才能”与“剑技”之间鸿沟,因此衍生出了诸多抱怨、消极的想法。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将自己与鬼舞辻无惨对峙时的经历写在信中,当时的炎柱看完那封信的内容后直接失去了自信。 ——就连“那个人”都没能杀死鬼之王,作为对日之呼吸的拙劣模仿者,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真是太不公平了啊。人的能力居然是生来就已经决定好的,天才也只是极少数,剩下的全都是不三不四的无能之人啊...... “戴着木制花札耳饰的日之呼吸使用者......槙寿郎先生,主公大人知......!”不破抬头,却察觉到端坐在自己身侧共同阅读这本古书的炼狱槙寿郎陷入了沉默的漩涡。 “槙寿郎先生?槙寿郎先生!” 多次呼唤才将炼狱槙寿郎的思绪唤回,这位历来顶天立地的炎柱此刻居然丧失了那股夺人的锋锐。虽然只有一瞬,炼狱槙寿郎的思维归位后迅速将那刹那间的颓态隐藏起来,但不破还是捕捉到了失态的那一瞬间。 “抱歉,这本书恐怕一直都被放在那个夹层里,没有人发现......关于‘继国岩胜’之名,似乎历代炎柱之书里也都没有记载。这几天我会......让杏寿郎带着你找一找家中其他的古籍,再在家中多留几天吧。” 不破知道一下子找到名字主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炼狱槙寿郎肯让他来到宅邸,他就已经感激不尽。 想要在那些古籍里找到答案,估计也是大海捞针一般困难,但不破还是答应了下来:“承您关照,这两天就多有打扰了。” 不过现在比起寻找源自梦中的一个名字,显然还有其他的事更重要一些。 * 东京府,奥多摩郡,云取山山麓。 “啊!是炭治郎!喂,炭治郎!” 竹太郎趴在小屋的窗框上喊住了背着竹篓准备进山的灶门炭治郎。 名为竹太郎的男孩与自己的爷爷三郎相依为命,祖孙二人住在云取山山脚、紧邻山下村落的一处小院中。竹太郎的爷爷三郎是一位和伞匠人,平日里靠出售自制的和伞和一些其他小玩意谋生。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了,云取山这边很快就会被大雪覆盖,附近的村镇也有许多人会需要买上几把伞出行遮雪,因此趁着今天天气正好,三郎爷爷就带着自己做的和伞去隔壁村镇走动。 “竹太郎!就你一个人在家吗?三郎爷爷呢?” 灶门炭治郎比住在山脚的竹太郎大一岁,二人算是同龄,但灶门炭治郎总爱将竹太郎看作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关照。 “爷爷出门啦!炭治郎不也是一个人出来的,今天竹雄没跟着你一起来吗?” “诶?但是很快就要下雪了......三郎爷爷能在雪下起来之前赶回来吗?”赫发红眼,左额有一道烫伤的卖炭少年皱起眉头,担忧道。 竹太郎趴在窗户边咧开嘴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又来了!炭治郎的‘狗狗鼻子’!” 灶门炭治郎拥有出色的嗅觉。如果拿来一个打碎的花瓶,他可以闻出究竟是某人失手打碎了它,还是有调皮的猫咪撞碎了它。更为奇特的是,他还能够闻出人身上“情绪”的味道。虽然今天上午看起来天气不错,甚至因为没有云朵遮挡阳光,体感温度比起前两天还要高出一些,但灶门炭治郎凭借灵敏的鼻子闻到了即将到来的风雪的味道。 今晚将有一场降雪,恐怕未来的几天下山的道路都会被大雪覆盖,所以他今早才一定要将准备好的炭块背下山,顺便买回一家人未来几天需要用到和更换的物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父亲的药。 “竹雄留在家和祢豆子一起照顾爸爸妈妈,所以只有我自己下山。竹太郎,今晚要不去我家住吧?竹雄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很想和你一起玩哦!而且马上就要下雪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太安全。我们给三郎爷爷留一个消息,如果雪停了,我再把你送下山。” 竹太郎摇摇头:“谢谢你啦炭治郎,但我还是在家等爷爷吧。要是他回来看见我不在,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灶门炭治郎闻到了担忧的味道。竹太郎一定很担心三郎爷爷吧......温柔又善良的卖炭少年并没有强求,他再三叮嘱竹太郎关好门窗防止风雪吹进屋里,炭火不要整晚烧着,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家中赶去。 如他所言,当晚的确下了暴雪。 今年的雪来的比往常都要早。从隔壁村镇匆匆往家赶的三郎不出所料地被困在了半路,纷扬的大雪埋葬了土路,虽然这条道他已经走过数百遍,但夜晚昏黑的视野和积雪的阻碍让他难以防范道途中可能会出现的其他危险——比如野兽和心怀不轨的人。 三郎抖落旧伞上堆积的雪花,在路过的熟人家中借宿一晚。抽着烟斗,三郎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 “别担心竹太郎那小子了,他机灵着呢。不过说起来,今年的雪下得真早啊,而且又这么大,来年没准有个好盼头了!” 熟人知道三郎忧心他的宝贝孙子,乐呵呵地给他倒了一杯暖茶。三郎叹了口气,不再看向窗外。 “谁知道呢......希望是个好兆头吧。” 老人的声音被大雪压下,窗内的暖意融化了飘落在旁的雪花。 * “下雪了......” 拉开障子门,炼狱杏寿郎有些惊讶地看着一夜之间被大雪染成白色的庭院。 “啊,今年下得真早,”早已完成晨练的不破顺手将客房所在一侧的院子打扫干净,正好转到主人所在的地方,“早上好,杏寿郎。” “早上好!千里先生!您是在扫雪吗?请务必让我来帮忙!”元气满满的炼狱杏寿郎用他的大嗓门震落了院内细枝上的几簇雪片。他从不破的手中接过扫雪用的扫把,嘴里一边说着“身为主人居然让客人帮忙清理庭院,真是太不像话了,好像找个地缝钻进去啊”,一边将扫把挥舞出了使用呼吸法的气势,一瞬间院子里雪花纷飞,就像又下了一场雪似的。 不是,杏寿郎啊,你干劲十足的表情可不像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啊! “真是太热情了......”好像直面了太阳一样耀眼。不破抬手挡住了双眼。 “杏寿郎,千里,来吃早饭吧。”负责照料起居的婆婆呼唤庭院中的二人去吃早饭,接手了被炼狱杏寿郎“糟蹋”过的雪地。 “婆婆!辛苦您了!” “您辛苦了。” 婆婆向他们微微行礼,目送二人离开。 早饭的时间过于安静了,听不到炼狱杏寿郎的“好吃!”,引得不破频频侧目去看他。 第57章 难道是生病了,所以没有胃口吗?从感觉上来说,体温应该是正常的。那就是有其他的事了。 不破默默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腌萝卜,主动邀请炼狱杏寿郎去庭院中训练。 他知道为什么对方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异常状态。炼狱槙寿郎在读过那本被找到的炎柱之书后去了一趟产屋敷宅邸,自从回来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平时只要有空就会来指导炼狱杏寿郎练习刀术的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院子里了,更别说亲自指导。 有什么可怕的变化正在发生。 炼狱杏寿郎不自觉地想道。家里最近很是沉闷,今天又下了这样一场大雪,虽然他不信什么神明之说,但人很容易在心神不定的时候将所有的细节往自己预想的方向靠拢。 “杏寿郎,”沉稳的声音在炼狱杏寿郎的身后响起,“你的姿势乱了。” 炼狱杏寿郎注视着眼前的训练草人。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千里先生,父亲他......” 金红色的瞳孔里映出黑发少年的倒影,在未扫尽的积雪映衬下越发深邃。 不破此时也看着与他对视的双瞳。炼狱杏寿郎的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力,又用充满热情的期待将之层层遮盖,最终化作了坚定的目光看向了眼前的人。 那本书,说不定不被找到好一点啊。 一瞬间,不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不,不对!他登时猛地甩头,将这个可怕的软弱想法轰出了脑袋。 从炼狱槙寿郎回来后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的行为来看,主公大人应该对书中的内容有所了解,甚至可能知道的更多。毕竟产屋敷一族传承近千年,族内肯定留有当初的一些记录,如果日之呼吸真如炎柱之书所说,是当世的神技,主公大人必然知晓。 身为鬼杀队的一员,任何对猎杀恶鬼有所帮助的呼吸法、技术、情报,都应该感到庆幸与欢喜才对。然而,炼狱槙寿郎并未表现出欣喜之情。除非经历大起大落的转折,否则不应该是那副将要颓唐的模样。 炎柱之书中说过,哪怕是日之呼吸的使用者也没能将鬼舞辻无惨彻底杀死。而其他从日之呼吸中衍生出来的呼吸法的使用者,恐怕距离鬼杀队的目标更加遥远。 槙寿郎先生是受到书写者情绪的影响,觉得没有希望了吗?现在没有人传承日之呼吸了吗?不破觉得如果单凭这几种可能还不足以击溃炼狱槙寿郎的意志。 应该还有什么其他在旁边煽风点火的事情。关于日之呼吸,应当还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没有被炎柱之书记录,但主公大人是知道的。 而且还有一点让他很在意。书上说的是:没能“彻底”杀死。虽然不排除遣词造句的因素,但这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的说法吗? ——日之呼吸的使用者“差一点”杀死了鬼舞辻无惨。 第31章 只是换了一种说法,带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比起悲观地想“连日之呼吸的使用者都没能杀掉”,还不如换一种思路想“那个恶鬼居然会被人伤到差一点死去,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曾有人把它逼入了绝境。 在不破的心里,这就是希望。 无关乎日之呼吸与其他呼吸法究竟有多么深远的鸿沟,也无关于那是发生在多少年前的事情(甚至不确定真假),不破千里用他那仍属于青年人特有的天真、莽撞的头脑得出了一个结论。 曾经有人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我们没理由做不到。不行的话,那就再努努力。 他的剑技尚未磨炼至出神入化,他的身体也尚未锤炼至巅峰,他的头脑也无法与经历过千百次战斗的柱们相提并论。但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还有时间。是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浪费,无数前辈、同僚们拼上性命为他争取来的时间。 所以不破回看向炼狱杏寿郎,展露出洋溢着朝气的锋利笑容:“杏寿郎。” “我们一起向着成为柱,共同努力吧!” 这不是什么命定的誓言,但却确确实实地击中了炼狱杏寿郎燃烧的心。 人生会做许多选择。成为柱,不是炼狱杏寿郎的“可选项”,而是一个必选项。作为炼狱家的长子,这是他必须要负起的责任。 父亲常和他说,前几日还有说有笑的同伴转眼之间牺牲都是常见的事情。炼狱杏寿郎还无法将他人告知自己的道理充分理解,但那个夜晚直面恶鬼时无力的自己,让他开始逐渐明悟。 联系在“责任”、“保护他人”之间的,应该还有什么是现在的炼狱杏寿郎不明白的东西。 “是!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炼狱杏寿郎听懂了不破的意思。现在不明白、想不清楚也没关系,只要切切实实地、脚踏实地向前走,坚持着自己内心的信条,总有一日会想明白的。 “千里先生!可以请您继续指导我的练习吗?这次我不会再分心了!” “好哦,要来对练吗?” “是!!” 缘侧转角的木柱后,炼狱槙寿郎垂下头。下巴上多日未打理的胡茬相继冒了头,眼下的青黑也昭示着主人糟糕的身体状态。 他听到了庭院内不破和杏寿郎的对话。成年人与青年人之间由年龄和阅历带来的思维差异是天地之别。少年人的少年老成与成年人的天真烂漫都被视作彼此年龄段内的“异类”,天然就会受到更多的瞩目。 炼狱槙寿郎不是“异类”中的一员。他斩杀过无数的恶鬼,也拯救了无数的人,同样也……遇到过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自认为,遇到了名为“天赋”的终点。 连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做的到吗?院子中正拼命挥刀的不破、杏寿郎,他们做得到吗? 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之后,恐惧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不破刚满16岁,杏寿郎也才12岁。他们会为此送掉性命——为了一件谁都做不到的事。 少年人朝气蓬勃的声音传入炼狱槙寿郎的耳中。 “刚才那刀气势很不错哦,杏寿郎。” “嗯!请您再接下一招!” 然而,面对庭院中未成熟的两人,炼狱槙寿郎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内心的冷血之言说出口。 ——你没有“天赋”,未来某一天送命也是当然的事情。 ——世间天才只有那么几个,剩下的全都是不三不四的人,什么都保护不了。不论是你,还是我。 颓丧的男人垂着头,迈步准备默默离开伫立已久的地方。 前侧,炼狱杏寿郎的母亲瑠火已经等候多时。 “我们来谈谈吧,槙寿郎。”清婉坚强的女性用往常注视着家人的目光,平静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不破似有所感,向缘侧的转角看去。 “怎么了?千里先生!”额头因为剧烈运动而冒出汗珠的炼狱杏寿郎问道。 “……不,没什么。我们继续吧。” 槙寿郎先生一直在啊……希望瑠火夫人能帮他解开心结吧。不破认真地防守着炼狱杏寿郎略显青涩的攻击,一边盘算着日子。 他在六天前给有花海夏送去了信件,希望她有空的时候能够来一趟炼狱家的宅邸,替瑠火夫人好好检查一番,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治疗疾病。 另外,最近关于自己的刀法,他也还有一些想要尝试的新东西。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将直冲而来进行攻击的炼狱杏寿郎掀了个倒翻。 “啊!抱歉,杏寿郎!没有受伤吧?” 不破上前查看炼狱杏寿郎的情况,刚才他手上的力道一不小心就……! 炼狱杏寿郎有些迷惑。刚才不破的一击完全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在体感上比他们初见时斩落恶鬼的速度还要快。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的刀好像…… “我完全没有受伤,让您担心了!刚才的一击究竟是怎么回事!刀刃完全消失了!”炼狱杏寿郎兴致勃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奇地问道。 刀刃消失了?不破一怔。 自己的确有想过要加快挥刀的速度,让刀刃更自由地砍下,但是目前正处于瓶颈期,为了避免过于焦躁导致动作变形,所以最近在专心训练上肢力量,没怎么碰刀。 “是速度变快了吗?我最近有特意锻炼上肢力量。” 不破又挥了两下刀,破空声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变快的感觉。 “与其说是速度……感觉更像是直接消失了,”炼狱杏寿郎绞尽脑汁用自己知晓的所有词汇去描述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击,“就像是,完全没有想过那里会出现一把刀之类的,几乎没有存在感,所以发现之后就会流一身冷汗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的招式变得神神叨叨起来了。不破发散自己的思维,思考炼狱杏寿郎说的“存在感”。 让刀刃“消失”的方法吗……在体感上会给对手造成自己的攻击更快的错觉,再配合上总是慢半拍的刀势,没准能够让敌人产生混乱。 第58章 但是,如何让一臂多长的刀身在战斗中从敌人的视野里消失呢?快到看不见吗?那并不是真正的“消失”,在动态视力出色的鬼面前,“快速”并不保险。 带着这样的疑问,不破又在炼狱家的宅邸借住了三天。在训练之余,炼狱杏寿郎带着他翻阅了家中所存古籍,但都很遗憾的没有找到有关“继国岩胜”的蛛丝马迹。 “不用在意,杏寿郎。跟你的对练也让我学到很多,我已经很感激了。” 离别前夕,不破已经整装待发,腰间别好日轮刀,无量站在他的肩膀上。 “我也是!这两周有劳您指教我的刀术!还有父亲的事情,也要多谢您,千里先生!” 一大一小两只小猫头鹰站在大门前,炼狱杏寿郎精神炯炯,弟弟千寿郎则扯着兄长的衣服,一副舍不得对方又不敢上前告别的样子。 “怎么了,千寿郎,快去和千里先生道别吧?你不是很喜欢和千里先生待在一起吗?”炼狱杏寿郎拍了拍千寿郎的肩膀,将内向的小猫头鹰向前推了推。 千寿郎顺着兄长不容置疑的力道来到了不破的身前。的确如兄长所说,千寿郎并不是个多么活泼的孩子,但他也的确非常喜欢竹子一样挺拔清净的不破千里。 “千里先生……有时间的话请多多来玩。谢、谢谢您!” 不破摸了摸千寿郎的头发,在对方害羞的眼神中笑道:“我记得了,千寿郎。” 随后他转向炼狱杏寿郎:“槙寿郎先生能够恢复一些干劲再好不过,有花小姐也给我回信了,她近日会来为瑠火夫人做检查,就都麻烦你了,杏寿郎。” “是!” 应当是那日瑠火夫人将槙寿郎先生叫走之后,二人谈了些什么吧,总之不破再次见到炼狱槙寿郎的时候,对方的神情虽没有回到最开始,但明显看出放松了一些,也恢复了一些干劲。 正好无量送来了任务命令,不破也就顺势请辞。 “我代父亲和母亲,祝您武运昌隆,千里先生。” 炼狱家的长子郑重行礼,不破没忍住上手揉了揉对方长长了不少的头发:“再替我谢谢槙寿郎先生和瑠火夫人吧。”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荏原郡。 * 云取山的雪下了两日。三郎心中挂念着独自留在家里的孙子竹太郎,所以第三日哪怕仍在飘雪,他也不顾熟人的劝阻,踏上了回家的路。 雪天的云取山总是阴暗的,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阻拦了照射到地面的光线,三郎冒雪前行。 平时半天不到就能走完的路,如今因为积雪难以踏足,直到夜色将近、暴雪初歇,他才终于见到了那熟悉的房屋。 屋里没有点灯。 三郎脚下加快了速度。 “啊、竹太郎……!” 不要慌张,竹太郎那么聪明,也许是住在山上的灶门一家看他一个人,带他回家住了也说不定,炭治郎不是总说想请竹太郎去家里坐坐,见见弟弟妹妹们吗? 但是……三郎了解自己的孙子。竹太郎一定会因为害怕自己担心,害怕他回来看不见屋里的灯光而替他忧心。 所以啊。 “……竹、竹太郎……啊、啊!!!” 这满屋的血迹,竹太郎死不瞑目的双眼又是怎么回事? 屋内一片狼藉。 闻讯赶来的丙级猎鬼人迅速查看了现场的情况,大人还活着,小孩子……他狠心闭了闭眼,小孩子的尸体上满是爪痕和啃食的痕迹,右半边身体已经完全消失了,内脏和断骨赤淋淋地露在外面。 三郎已经丧失了理智,他抱着竹太郎轻了许多的身体,口中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吼叫,目光空洞地流着泪,拒绝思考。 “大叔,到我身边来,鬼还没有离开!”半空中盘旋的鎹鸦被不知名的利器击落,丙级猎鬼人瞬间汗毛倒竖,横刀四下观察。 尸体上的痕迹还很新鲜,鬼就在附近!而且对方还知道击落鎹鸦,让猎鬼人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也无法利用鎹鸦的空中优势发现隐藏在雪林里的目标。 “可恶......偏偏是雪天!”丙级猎鬼人使用的是水之呼吸,杀害了竹太郎的鬼就藏在附近的森林中,伺机而动。天上将落未落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这种天气简直就是为了鬼量身打造的杀人乐园。 忽然,丙级猎鬼人的余光扫过一抹亮色,一闪而过的光点让他打了一个颤栗,哪怕反应极快地调整姿态护住了背后的三郎,但他自己的右腹至左肩仍旧被鬼爪抓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这只鬼的速度很快!强忍着剧痛,丙级猎鬼人试图呼唤回身后的三郎。 “......那是什么啊!?就是它、是它杀了竹太郎吗!?”三郎终于看清了站立在雪地中的怪物。 这只鬼的双臂异常的长,指尖几乎垂落在地,它可以将双手像鞭子一样挥出,指尖扫过的地方血肉纷飞。 丙级猎鬼人很快就陷入了苦战。为了保护身后的三郎,他无法主动出击,而鬼就只是站在原地,戏谑地用鞭子样的双臂戏弄猎物,看着丙级猎鬼人的身上渗出大量的鲜血,体力不支地喘着粗气。 眼前在一阵阵发黑......我要死了吗?死在背井离乡的一个任务里?明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拿到了这把刀......! “这就完了?那正好,猎鬼人的肉质应该比你身后那个干巴巴的老头要好。”鬼吐出长长的舌头,贪婪地闻着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准备给予眼前这个贫弱的猎鬼人致命一击。 鬼的双臂如同长鞭般抡起,向着丙级猎鬼人和三郎所在的地方甩了过去。 腥风转瞬即至,丙级猎鬼人在生死之间做出了选择。他放弃将刀对准敌人,转身用身体挡在了三郎的身前。这样做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丙级猎鬼人心里非常清楚,鬼的手臂会在打碎他的身体后再击碎三郎。 他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接死亡。 鬼的味道、雪的味道、血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夹杂着烈风一同涌入三郎与竹太郎共同居住的小屋。 然而,丙级猎鬼人并没有感受到身体撕裂般的疼痛。 有谁来了?他转过头,恍惚的视线定格在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刀光剑影中伫立的背影。纯黑之刃在灰白的雪地上划出锋利的轨迹,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那柄日轮刀已经收入鞘中,来人背对着已经开始崩解消散的恶鬼,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受伤......严重,请再坚持一......隐......蝶屋......” 丙级猎鬼人看清了来人的脸,双耳却完全罢工,听不真切。总之,能够完美解决再好不过了。他安心地昏了过去。 不破从随身携带的腰包里取出了医用绷带和经过有花海夏改良过的、来自宇髄天元的神奇忍者药粉,在附近的隐赶来之前为受伤严重的猎鬼人简单处理了伤口。 确认大一些的伤口都堪堪止住血后,不破看向在这次袭击中丧生的孩子。 太小了,他看起来还没有不破的日轮刀高,却已经失去了生命。抱着他的应该是他的爷爷吧? “请您节哀。” 三郎艰难地转动着大脑,今日所见所闻已经完全超出他能够平静接受的范围。他好好地活了四十多年,突然告诉他世界上还有这种吃人的怪物?而且,还带走了他唯一的家人。 “啊、啊......竹太郎......” 三郎抱紧竹太郎残缺的身躯,痛苦地哀嚎出声。 也许是那嘶吼太过撕心裂肺,最终不破选择收力击打三郎的侧颈,用巧劲让对方失去意识,以防对方继续伤害自己。 等他醒来,情绪稍稍平复之后再和他说明吧。 不破将竹太郎收殓,埋葬在了小院的后方。将小小的土堆拍实,无量盘旋着落在双手合十为亡者祈祷的不破肩上。 不破原本的计划是回青竹居找矢吹真羽人,说服对方卸任柱位并前往国外的医院治疗。途径云取山附近时突然遇到了一只遍体鳞伤的鎹鸦,于是匆匆赶往此处击杀恶鬼。 “那只鎹鸦......” 停在他肩膀上的无量没有回话,于是不破没有再问。 “愿他们能够安息,早日成佛吧。” 三郎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正午,新雪初霁,天色也晴朗起来。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房间里,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啊!不破阁下,他已经醒了。”有一个穿着深色制式服装,脸上罩着可疑布匹、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离开了房间,喊来了一个少年。 三郎马上认出了来人:“你是昨天的......竹太郎呢?他在哪里!?” 昨晚斩杀鬼后雪又下了起来,隐虽然赶到了现场,但风雪交加的夜路非常难走,他们一直等到清晨才抬着受伤的丙级猎鬼人离开前往蝶屋治疗,不破和一名隐留在这里善后。 “我将他安葬在了后院,您要去看看他吗?” 宛如得知死刑的宣判,三郎不得已终于将心头最后一丝侥幸浇灭。如果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 第59章 不破陪着仿佛瞬间苍老的三郎来到后院,祭拜了死去的竹太郎。 “那种怪物是食人鬼,自古以来便存在于世。鬼会在夜间出没,以人类为食,惧怕太阳与紫藤花,只有用特制的刀剑砍断脖子才能杀死他们。” 恶鬼无时无刻不在制造悲剧。曾经欢笑着的孩子如今只剩一座坟茔,幸福的家庭仅仅一夜之间就变得支离破碎。 “抱歉,我们来晚了。” 三郎看着少年真挚的眼神,那些埋怨、迁怒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你们来的再早些该多好,为什么你们没有将鬼全部杀死......恐惧、悔恨、无措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恐怕未来三郎都要怀揣着这些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利器独自活在这个世上。 “......不要这么说。”最终三郎扭开了脸,不去看不破的眼神。对方看起来也才刚刚成年,却一直在和这样的怪物战斗啊。 三郎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山深处还住着灶门家,拜托你、去看一下灶门家的情况——!” “住在山里吗?我知道了。”虽然“恶意”没有向那边延伸,但还是亲自去看一眼才放心。不破和隐交代完毕,跟着无量向山中跑去。 灶门家的位置很好找,顺着炊烟升起的方向,不破很快就找到了灶门一家的住处。他藏身在粗壮的树干后,利用树影隐去了身形。 没有鬼留下的“恶意”,周围也没有鬼出没的痕迹。确认灶门一家平安无事后,不破转身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裹着厚厚衣物的赫发孩子拉开大门,有些犹豫地对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林地说道:“那个,这位客人,您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吧,来家里喝杯热茶吗?” 第32章 抬起的脚步停顿了片刻,黑发的少年猛然转头看向那个赫发红眼、额头有一块伤疤的孩子。 伤疤?与炼狱槙寿郎共同阅读的炎柱之书中曾说过,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在额头有火红色的疤痕。在产生这样的联想之后,不破立刻打消了幻想。在想些什么啊,世上又没有这样的好事,他刚刚得知了日之呼吸的存在,马上就遇到了日之呼吸的继承者?更何况那个孩子也才七、八岁吧? 而且,对方究竟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呢?在掌握了全集中·常中后,主动敛去气息的不破还从未被除了柱以外的人发现过。 灶门炭治郎感受着屋外争先恐后涌入温暖小屋的冷空气,轻轻抽动鼻尖。 “——咦!”他“闻”到了那位客人迅速变换的情绪。从最初的惊讶、怀疑,中间掺杂了一闪而过的攻击意图,但很快就消失了,仿佛那是炭治郎的错觉一样。 不破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自己能看见“恶意”其实是一柄双刃剑,而不破太过于依赖眼睛带给自己的便利。如同后天致盲的盲人,失去了从小拥有的东西,他对于“不存在恶意”的力量总是抱有120%的警惕,尤其是在这方面吃过亏后。 这种应激状态现在已经可以被勉强控制住,但是状态调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全完成的。发觉自己无意识地显露出了攻击意图后,不破马上将之压下,但还是被能够“闻”到情绪的灶门炭治郎捕捉到了一二。 不破将日轮刀藏回腰间,用羽织遮住,从树后走了出来。 “抱歉,吓到你了吗?”门边的孩子明显瑟缩了一下,他尽量放松身体,露出无害的笑容,“住在山脚的三郎先生托我来看看你们的情况。” 灶门炭治郎:“三郎爷爷回来了吗!竹太郎一个人在家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一般鬼的袭击事件需要尽可能地对不知情的人进行隐瞒,最常用的解释是野兽袭击,这次竹太郎的事情也被划归其中了。 然而这个灶门家的孩子实在敏锐得可怕,仅仅是一瞬的犹豫也被他察觉到了。 赫发的孩子露出悲伤的表情:“......竹太郎他出事了吗?” 不破:“是,我就是为此而来。昨天夜里有野兽闯进了三郎先生的家里,竹太郎不幸遇害了。三郎先生拜托我来确认你们的情况,平安无事就好。” 灶门炭治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三郎爷爷得多么悲伤啊,唯一的亲人竹太郎也不在了。 “请您进来吧,麻烦您特意跑一趟。”他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那就打扰了。”原本在确认灶门家没有遭到袭击后,不破就可以离开了。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应下了这个孩子的邀请。是因为对方额头上的伤疤吗?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一家人。 灶门家不大,不破得知了这个赫发的孩子名叫炭治郎,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小孩子们扒在门缝后打量着少见的客人,炭治郎的母亲葵枝为不破热好了一杯茶。 “野兽啊......早些年三郎先生的孩子们都去世了,如今唯一留下的竹太郎也......” 灶门炭治郎坐在母亲身边。 这一家人似乎代代生活在云取山,以卖炭为生,祖辈也从未出现过剑士。就在不破将他对这家人莫名其妙的关注归咎于自己过于发散的联想时,他见到了这家的男主人。 灶门炭十郎,一个看起来长期卧病在床,气息“微弱”的人。一眼看过去,就算不是医生也能察觉对方是一个体弱无力的病人。但是,矛盾的地方正是这里。哪怕眼前人的外表向不破诉说着身体主人的“病弱”,但作为剑士的直觉却在告诉他,灶门炭十郎是个非常“特别”的人。 硬要说的话,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整个人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与天地共同呼吸。 这是......呼吸法!?不破震惊地看着灶门炭十郎,对方的左额上有与灶门炭治郎如出一辙的淡色纹样,却不像是疤痕,而是天生如此一般。 而且对方还戴着花札耳饰。 不是吧!? 很难说不破此刻内心的想法究竟如何,类似于“难道我真的撞大运了”、“真的假的”之类的杂七杂八的想法在他心里乱窜。 难道真的是日之呼吸的使用者吗!? “您......会使用呼吸法?” 灶门炭十郎和蔼地笑着,就像是在对待相识已久的老朋友那般回答道:“不,我只是学会了‘呼吸’而已。” 不破仔细地观察过,对方的双手没有任何使用刀剑才会留下的硬茧,有的也只是挥舞斧头劈开柴火留下的茧子,大概是因为卧病在床,身体活动减少,那些茧子也都快消失不见了。 “那您是否听说过日之呼吸?” 其实,各派呼吸法之间无法相互比较出高下来。水之呼吸的绵长、炎之呼吸的炽烈、雷之呼吸的迅捷......这些呼吸法各有各的长处,单论优点也能说上半天。历代剑士们都在琢磨最适合自身的呼吸法,比如不破的影之呼吸,脱胎于暴烈的风,又杂糅了独属于他的特性,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不断精炼,褪去杂质。 要说哪种呼吸法最好,大家估计都会偏心自己练习过的呼吸法吧?对于日之呼吸,不破如此上心的原因大概是炼狱槙寿郎因为它而消沉,与它“最初的呼吸法”的名头。 哪怕灶门家真的是日之呼吸的继承者,现如今也无法作为即战力参与到和鬼的斗争中来。没有说想象中那种,今天找到了日之呼吸的使用者,明天就向鬼舞辻无惨发起大决战的美妙幻境。 最有可能学会日之呼吸的灶门炭十郎如今身体虚弱,灶门家的孩子们也都是一群小不点。就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主公大人估计也只会询问灶门家的意见,不会强迫他们必须要成为猎鬼人吧? “抱歉。因为我们家有代代相传的神乐舞,为了能够完整的将舞跳下来,我才逐渐学会了‘呼吸’的方法。关于你说的,我并没有任何的认知。” “神乐舞?” 灶门炭十郎解释道:“我们家从事与火有关的工作,所以为了避免伤病和灾祸,每到新年伊始都会跳神乐舞,祈求火神大人保佑一家平安。” 不破忽然发现,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灶门炭十郎的感情始终没有出现任何的波动。他站在树林里时,虽然灶门炭治郎应该“闻”到了他,但决定让他进屋的是这个人吧? 不破这么想着,也随口问了出来:“您为什么会请我进来呢?” 灶门炭十郎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耳朵上挂着的花札耳饰微微晃动:“你从山下赶过来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吧?天气这么冷,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就当是答谢了。” 与他对坐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在微楞了几秒后,也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多谢您的好意。说起来,您的花札耳饰是祖传的吗?” 话一出口,不破又停顿了一下。虽然是随口一问,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花札耳饰“肯定”是祖传的呢?花札耳饰......日之呼吸的使用者戴着木制花札耳饰......那个梦! 他做的梦里,双生子中有一个孩子,那个继国弟弟也是戴着同样的花札耳饰! 第60章 不破几乎是瞬间前倾身体,询问道:“抱歉,您的祖上难道曾经姓‘继国’吗?” 灶门炭十郎捏起耳饰回道:“耳饰是祖传的,在我之后大概会继续传给炭治郎吧?姓氏的话,据我所知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姓灶门,并没有更改过姓氏。” “这样啊。”不破坐回原位,垂眼看着茶杯。那个不知名的继国弟弟,应该就是日之呼吸的使用者吧?但是他的兄长继国岩胜居然成为了鬼,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呢?自己又为什么会以旁观者的视角梦到那些景象? 之后,二人又聊起了一些别的事情。灶门炭十郎的声音如同山间流淌的涓涓细流,能够抚平他人心间不平的沟壑,让人如沐春风般不自觉地放下戒备之心。在谈论神乐舞的时候,灶门炭十郎提到了一个“透明的世界”。 听说灶门家的神乐舞总共有十二种舞姿,舞者要在天亮之前将这些反反复复跳个成百上千次。而随着灶门炭十郎对神乐舞掌握得越发成熟,他达到了一个能在转瞬之间随心所欲开闭的境界。据他所说,那时呈现在舞者眼前的将是一个“完全透明的世界”。 舞者修炼舞技与剑士追逐剑技的巅峰相同,将身体与技巧锤炼到极致,封锁所有无用的杂质,以达到至高的境界。 不破曾和槿有过约定,他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剑士。其实现在,他的道路已与过去截然不同。他的心不曾再有一刻完全集中于“剑道”,而是专注于“杀鬼之术”,所思所想也不单纯为了手中的刀,而是为了在斩出那一击时能够切切实实地斩断恶鬼的脖颈。 他大概,成为不了、也不再想成为“世界第一的剑士”了吧?打破了约定,不破只有在亲自去到黄泉和槿见面时才能当面向她道歉了。 现在,他只想成为能够保护他人、斩杀恶鬼的鬼杀队剑士。 “和您的谈话真是收获颇丰,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破准备在日落之前告辞,灶门炭十郎虽然会用“呼吸”,但对方依旧是一位病人,在长时间的交谈过后不可避免地露出了疲态,所以不破就顺势准备离开,“您为什么会将神乐舞和有关透明世界的事情告诉我呢?我猜您一定能看出来,我每日所行之事与‘平常’相去甚远,您应该期盼自己的家人能够远离这些吧?那为什么告诉我了呢?” 灶门炭十郎没有多想,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和蔼的神态,像是对待妻儿们那样平静地说道:“我们家在新年的伊始都会跳神乐舞。千里,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妨再来我家作客吧?” “......” 这算什么回答啊!不破在心里默默地抓狂。他很少遇到灶门炭十郎这样的人,上一个同时带给他“神秘”、“无所不知”的人还是主公大人。他们很擅长将问题当做答案抛出来,又或者在他们这种人眼中,根本没有“问题的答案”。每个人哪怕问出相同的问题,从他们的口中也能得到不同的答案,即便他们的说法没有丝毫改变,但那些话语就像一面镜子,让提问者明悟自己心中的“答案”。 “不用在意,这只是我个人的预感罢了。你是个坚定的孩子,我希望炭治郎、祢豆子他们长大后也能像你一样,拥有坚定的心志和永不动摇的决心。” 太阳隐没于山后,在灶门炭治郎“请您一定注意安全”的呼喊声中,不破离开了灶门家。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非常奇妙的,而我有这样的感觉,”灶门炭十郎的话语仍萦绕在耳边,“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青竹居。 不破回来的时候,矢吹真羽人正坐在缘侧望着天空。那双翠色的眼眸看着摇曳的青竹叶和飘过的云朵,整个人淡淡的,收敛了周身的气势。 “我回来了,矢吹先生。” 不破很少看见这样“普通”的矢吹真羽人。对方只是在他打招呼的时候向往常一样冲他点了点头,但完全没有和不破对话、聊些什么的意思。 “......”不破站在走廊里,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了。三宫从院子里飞进来,落在了灶台上。 不破心事重重,自然没有注意到聒噪的三宫今天居然也罕见地沉默了下来。将蒸过的糯米放进杵臼细细捣辗,浓醇的米香就逐渐地散发出来。不破用筷子捻起一小块放到了三宫的面前。 “......今天大家都很沉默啊。” 他还以为自己会很适应安静的环境,毕竟从小几乎都是一个人,成为猎鬼人之后也经常一个人跑任务。但在赤羽町的家里,槿和绿会和他说话,有时是分享好吃的食物,又或者喊他一起去晾晒衣物。偶尔没人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让人感觉像现在这般沉闷。 三宫啄食完糯米,扑棱着翅膀走了。 不破端着盘子敲响了矢吹真羽人的房门:“矢吹先生?该吃晚饭了哦!” 得到回应后,他进入了房间。晚饭是盖浇饭和麻薯饼,不破放下盘子后,矢吹真羽人叫住了他。 “我已经向主公大人请辞了。”矢吹真羽人长呼一口气,看着对面正襟危坐、呆愣地看着他的继子,内心的郁气忽然一扫而空,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 “抱歉了,之前一直是我在逞强,主公大人应该和你提起过成为柱的事情吧?你的能力大家一直有目共睹,再加上上次和柏山、时国他们一起斩杀下弦之六,一定没问题的。围杀零余子失败是我的失职,我这个柱也已经......” “——不要这么说!” 不破第一次不管不顾地瞪视着矢吹真羽人,这个救下自己、教导自己、关爱自己的......亲近之人。 “矢吹先生准备了多久?这种话可不像是矢吹先生能随口说出来的,从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些所以才那么沉默吧?” 矢吹真羽人一脸不可置信:“你......” 一瞬间的失态后,不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坐了回去,并将盛放着晚饭的托盘向对面推了推:“那些话一点都不像矢吹先生会说的。” 矢吹真羽人沉默片刻,拿起小碟中的麻薯饼塞进不破还想说些什么的嘴里。 “如果是以前,我也许的确不会说这种话吧?毕竟,我想将所有的恶鬼斩杀殆尽,以前的我根本不会去考虑这种理想究竟是否可以达到,因为我想,所以我会燃尽自己的一切去完成它。” 然而逐渐退化的身体机能、不论如何锻炼都不会再有任何精进的剑术都在向他宣告:你做不到了。有花和不破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充满了隐晦的关心,两人想尽办法给他灌药,有花海夏也不止一次和他提过,让他卸去柱位,专心前往海外的医院治疗身体。 【我就直说了,矢吹,】有花海夏坐在蝶屋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娇小的前花柱虽然比现任风柱矮上很多,但在气势上完全占据了上风,【你已经不行了,继续使用呼吸法只会加速你的死亡,现在退出还能多活几年。我已经联系了海外的医院,他们那里对你的病症有所了解,病情稳定之后还能回来继续做培育师,运气好的话活到四、五十岁没问题......矢吹,你有在听我说吗?】 【这是......你的判断吗?】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已经是最后通告了啊!不破那小子现在应该能打过你了吧?下次就让他直接把你绑了丢到轮船上去怎么样!?】 【诶!?不不、别激动有花!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怎么办?容我提醒你一句,不破那孩子可不是什么离不开家的雏鸟,起风的时候该放手就放手吧。】 【......】 矢吹真羽人曾去拜访过几位退休的柱,在鳞泷左近次那里听到了不破曾经和柏山一起来过狭雾山。 【老夫的孩子们大多都没能通过最终选拔,只有结月花那孩子......明年锖兔和义勇也要去参加最终选拔。老夫会永远注视他们,当他们无处可去时,这里就是他们可以停留的枝杈。】 【我......】 【你也是,真羽人。你很久没有回小荒山了吧?】 所以矢吹真羽人回到了若松小十郎的身边、回到了占据他童年一席之地的雪松之山。 若松师父还是向往常一样,坐在门廊前的蒲团上抽着烟袋,新来的弟子被他打发下山去买菜了。然而矢吹真羽人被对方看得浑身难受,堪称扭捏地坐在一旁,来回摆弄着自己的日轮刀。 【唉......】若松小十郎吐出一口烟圈,【真羽人,你并没有让我们失望。我们都很担心你啊。】 “那,我们约定好了!” 矢吹真羽人抬头,不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来和矢吹先生约定,”少年的臂膀已经成长坚实,足以成为顶起未来的支柱,“那些恶鬼,就由我来斩杀!我们约好了!!” 第33章 “今年的雪,下得也太大了吧?” 粂野匡近扫去粘在头顶的积雪,辨认着鎹鸦的方向。 熊谷大政紧追着粂野匡近的步伐,顶着寒风前进。他是乙级猎鬼人,这次任务的搭档是升为甲级队员的粂野匡近。 第61章 今年已经32岁的熊谷大政算是猎鬼人中的“高龄选手”,他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打算再接两三个任务,等明年新年之后就请辞换一个工作。 “气温也比往年低很多......可恶,烟都点不起来了,”熊谷大政又试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叼着烟卷,“虽说是‘受试炼的大地’,但是这种天气也太严酷了!要是二、三月份还能去富良野看花,现在就只能看这些雪喽。” 北海道,旭川。 粂野匡近二人找了一家在年底仍开着的小馆避雪,老板给他们上了特制的咖喱和酒水。这里位于上川盆地的腹地,地势很低,冬天的气温可以轻易到达零度以下。 哐—— 小旅馆内的二人抬头看去,大门打开又关上,进来的人也穿着鬼杀队的队服。 “老板,有拉面吗?俺想吃拉面!” 头发像稻草般炸开、来自海边渔场的时国京太郎和粂野匡近、熊谷大政对上了目光:“哦!真巧。” “来我们这桌坐吧。”粂野匡近拉开了身边的凳子,时国京太郎没有拒绝。 熊谷大政递给时国京太郎一双竹筷,将放着腌菜的碟子推了过去一些。 “你是......时国京太郎君吧?你也接到了旭川的任务吗?那我们就是队友了!” 时国京太郎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俺的名字?” 粂野匡近笑笑:“不破和我提起过你,还有柏山队员,你们是同期吧?因为特征太明显,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指了指时国京太郎有些狂野的发型。 听到是不破认识的人,时国京太郎也就没在意,等着自己的拉面上来。 “年轻就是好啊,不像我,我的同期们早就死光啦,下回说不定就轮到我了。”熊谷大政自嘲道。 “不要这么说,熊谷前辈,响子妹妹还在等着你呢。”响子是熊谷大政的女儿,他经常在队员中炫耀自己的女儿响子有多么乖巧懂事,每次见到他大家都会露出“看呐,那个女儿奴又要开始炫耀啦!”之类了然的表情,然后默契地相视而笑。毕竟熊谷大政在提起自己女儿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幸福着的。 热腾腾的豚骨拉面被端上了桌子:“请用餐!” 爱乃是这家小店老板的女儿,今年17岁。平常基本都是附近的邻居们爱来这里吃饭,旅客很少,冬天就更别提了,有的时候一整个冬季都没有游客。毕竟这里实在太冷了,有的时候气温能达到零下十几度,甚至更低。 “三位从哪里来?这个季节还来旭川很少见的说!”由于难得来了客人,爱乃主动向三人搭话。 “是工作原因啦,说起来,老板出门了吗?刚在起就一直是你在忙前忙后。”粂野匡近揽过了话头。他长相温和有礼,虽然面颊上的伤疤破坏了整体的和谐,但却丝毫不会给人“这个人是不是干过什么坏事”的感觉,反而会好奇他为什么会受伤。 “啊、老爸他去开会了的说,最近总有人丢东西,却又找不到小偷,好像是因为这个大家才会......啊!抱歉,我不该和客人说这些的!请用餐吧!” 爱乃担心着自己的老爸,有些魂不守舍地走了。 熊谷大政把玩着点不着火的打火机,冰凉的机壳咔哒咔哒地磕在桌子上。 他叼着烟说:“隐那边说是在附近的山地发现了人类的残骸,当地的警察似乎以野兽袭击的原因将事情压下来了。” 粂野匡近点头:“大体上是这样,我去驻在所看过那两具尸骸,毫无疑问是鬼所为。” 呼噜呼噜嗦完面条的时国京太郎一抹嘴:“麻烦死了,躲躲藏藏的,俺最不擅长找人了!” “说的是呢,这种躲躲藏藏的家伙要么弱的可怕,要么就是深藏不露,不论哪个都让人觉得很棘手啊。”熊谷大政叹气。 三人决定先去发现尸体的地方转转,查看情况。他们走的时候,爱乃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粂野匡近只好敲了敲柜台的桌面,示意女孩他们将饭钱放在了桌子上。 “好的......祝你们工作顺利。”爱乃打起精神向他们告别。 外面的世界已经被冰雪覆盖,行走在无人的宽敞街道上,寒风如同有形的刀刃一样吹打在所有人的身上。 这样下去手脚都要冻僵了!关节像是老旧的机械一样渴求着润滑油。时国京太郎面色不善。 他们果然在这里费了不少时间,大约等了快两周,那只鬼终于饿得受不了了,在出来觅食的时候被鬼杀队的队员们围杀在了森林里。 为了确保持刀的手感,粂野匡近没有佩戴手套。三人找了个背风处生起火来,火苗弱不禁风地烧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呼,终于得救了!还以为会被冻死在这里。”熊谷大政双手靠近火堆,火焰散发的热度让他的体温稍微回暖,开始出现冻伤症状的双手受热刺痛不已。 时国京太郎咬着冰凉的饭团,米粒已经被冻得变成硬结,被他咔咔两口吞掉了。 在严寒的环境中作战,众人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变形与走样,追击速度也大不如前。而且下雪时的阴云让鬼在白天也能勉强活动,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雪......吗?”粂野匡近看着落在掌心的雪片,晶莹的六角冰凌缓慢融化。 熊谷大政缩着脖子烤火:“人类妄想抵抗自然的力量还是太异想天开了一些,可怕可怕。” 他们临走前又去了一次相遇的那个小店,依旧是老板的女儿爱乃出来招待他们。 这次她看着又憔悴了许多。 “小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熊谷大政都看不下去,主动开口询问。爱乃在准备餐食的时候将姜块当成土豆放进锅里煮咖喱,放调料的时候将醋当成了酱油,又挤了太多的芥末。 没想到围着围裙的爱乃突然蹲在地上,先是肩膀小幅度地抽动,渐渐地大声哭了起来,仿佛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委屈一样。 时国京太郎僵着脸往后跳了两步,熊谷大政也一副没辙的模样,最后还得是粂野匡近将人劝了起来,两三句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爱乃所在的小镇最近两三个月经常有人丢东西,还曾发生了盗窃杀人的事件,一时间人心惶惶。她的父亲曾是一名盗窃犯,因为屡次偷盗粮铺里的粮食而被送到了驻在所,最后被关进了监狱。哪怕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而且她父亲自从出狱后就一直本本分分开一家小店,但流言还是会慢慢传到他们住过的每一个镇子。 他们家是一年前搬过来的,最开始的一切都很好,善良的邻居、友善的同学,爱乃一家在这里期盼着平淡又幸福的生活。 父亲的手艺很好,所以这家店的生意也还不错。然而,自从两个月前突然开始的偷盗事件发生后,一切都变了。不知为何,父亲曾因盗窃入狱的事情突然被传开,一时间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爱乃一家。 新交的朋友在路上遇见爱乃,也只会低着头无视她。 直到出现了第一起盗窃杀人案。她的父亲是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因为死者曾在前一天晚上预定了第二天早晨的外送服务,所以她的父亲在清晨时分提着食盒赶去送饭,结果却发现那人死在了家中。 【我觉得不用再查了,犯人肯定就是他!】 【就是说,什么“步伐轻快、健步如飞的老人”,为了脱罪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啊!】 【亏我家女儿和他家孩子玩得那么好,没想到居然是犯罪者......他女儿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亲肉眼可见地憔悴,一遍遍地同他人解释自己看到的“犯人”:一个皮肤黝黑却步伐轻快、健步如飞的老人。 然而,除了女儿爱乃,再也没有人相信他的说辞。 女孩抽抽噎噎地哭诉:“如果没有其他犯人的话,他们就要将父亲送去县城,说不定会再次被判刑......” 粂野匡近为难地看了一眼同伴们。这个案件似乎只是涉及到了普通人,听起来其中并没有鬼的身影参与其中。 他只得安慰爱乃,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她的父亲是不会被判刑的。只是这一家人又要再次搬离这里,就像只能停泊在一处处港口的小船,一旦海潮涨落、海水的流向发生变化,就必须被迫再次启程。 “尸体呢?”时国京太郎突然开口问。 爱乃听到这个词浑身抖了一下:“诶?” 粂野匡近明白了时国京太郎的意思:“爱乃小姐有听过别的人提起吗?比如死者是如何死亡的?尸体身上有没有残缺?” “残、残缺?啊、好像......的确有听人说过,”爱乃顺着粂野匡近的问话回想了起来,“‘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好像负责验尸的人是这么说的。” 时国京太郎:“没有更具体的形容了吗?” “那、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啊!”她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所以沉下声音向三人道歉,“抱歉,我只是觉得很委屈,无端向你们发了脾气。” 第62章 被怼的时国京太郎没有在意,反而是对粂野匡近比了个手势:“听起来不是很像吗?就那个!” 那是只有鬼杀队队员们才看得懂的手势:它是鬼。 粂野匡近意识到时国京太郎说的是爱乃提到的真正的犯人,那个健步如飞的老人。 犯罪时间在夜间,尸体“令人不寒而栗”,形如老人却行动自如。 粂野匡近询问熊谷大政:“熊谷前辈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吗?我有有点在意的事情,所以想再多待两天。” 熊谷大政一挥手:“我无所谓,按理说我们做完任务就应该各走各的了,陪你们多在这里待一会儿也无妨。” 他又看向时国京太郎,对方表示没有异议。 于是三人又在旭川住了一个星期,试图找到爱乃父亲说的那个疑似鬼的老人,在这期间爱乃承包起了他们每日的吃食,并且每天都在祈祷他们能够找到真正的犯人,还她父亲的清白。 可是,没等他们有所收获,就传来了爱乃父亲入狱的消息。 “......非常抱歉。”粂野匡近情绪低落地站在小店门口,看着眼眶通红的爱乃。他们一无所获,如今倒像是为了骗到免费的餐食而来的无赖。 “粂野先生你们不用道歉,为了父亲你们这几天都在到处奔波,我已经很感激了。”爱乃扶着门框,双目失神地盯着雪地。随着消息一起传来的是终于停歇的暴雪。 “非常抱歉!!”粂野匡近向她深深鞠躬。 “那这之后你准备怎么办呢,小姑娘?你就一个人了吧?”熊谷大政这几天了解到爱乃的母亲在十多年前她父亲入狱之后就去世了,父亲出狱前她一直借住在亲戚家。 爱乃不愿意离开父亲开的这家店,这家店的门框上被人用红油漆泼了“杀人犯”、“滚出去”的字样,她清理了很久,还是有淡淡的字迹留下。 “我会守在这里,”女孩说,“我不会放弃的。” 猎鬼人们告别时,那个女孩看上去就像一根脆弱的蒲公英,只消一小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不破收到的信件里,粂野匡近将这件事写了进去。他似乎有些懊恼,又无处发泄,索性将这份无能为力写在了信纸上,寄给了不破。 自从八丈岛之后,他们又合作完成了几次任务,现在不破和粂野匡近已经非常熟悉了。 ——我似乎听说熊谷先生并没有回家,他的女儿寄信到蝶屋来询问父亲的下落。老实说,我的直觉总告诉我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当初离开的时候我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就好像某种征兆一样。旭川也总是阴天,雪下个不停。 “喂千里,你过来!” 矢吹真羽人的声音从屋外传过来,不破将信纸收好,来到屋外。 穿着普通和服的矢吹真羽人拿着一把小刀站在山道旁的一根粗竹旁边,蠢蠢欲动:“你过来,我看看你多高。” 不破想也没想就拒绝道:“竹子也会长的,长得比我还快,等过两年我就追不上现在画的线了,画在竹子上根本没意义嘛。” 矢吹真羽人非常执着地想要让不破在青竹居的某个地方留下“1907年年末的不破千里”的身高,并要求未来的每年他都要重新划线,直到不再长个子。 最后不破被拉着来到了缘侧门前的柱子旁,矢吹真羽人仗着自己比不破高,摁着对方的头用小刀刻下了一道痕迹。 “毕竟我下个月就走了,之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他说到一半闭嘴了,撇眼去看不破。 矢吹真羽人来年一月就要前往海外的医院,未来几年不会轻易再踏上这片土地。他看着已经到自己眼前的划线,忽然产生了一种飘然的恍惚感。这孩子,什么时候就长这么高了?手臂的肌肉线条也粗起来了,自己如果不用上十二分的注意力也无法轻易取得胜利。 不破最近任由矢吹真羽人胡闹,想吃的就吃,想拉着他画身高就画。 他正视对方的眼睛,肯定地说道:“只是缺席两三年而已,矢吹先生。” 矢吹真羽人揉乱了他的头发。 “下次任务,我和你一起去吧。离开前的新年,总还是要一起过才热闹一些,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回小荒山。” 不破想起粂野匡近信纸上的内容。 “我想看看有没有去北海道的任务,那边太冷了,矢吹先生还是留在青竹居吧。我会在新年前回来的。” ——我们分别的时候,我没太留意熊谷先生的动向,他和我不坐同一班车。现在想想,他不会是又回到旭川去了吧?他当时也问了爱乃小姐“一个人要怎么办”之类的话,可能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一个人面对那些......我本来是想要抽空过去一趟,但最近接到了位于福冈的任务,暂时过不去,只能等明年雪停了再去。希望他们平安无事啊。 矢吹真羽人不解:“为什么突然想去北海道?” 不破解释道:“粂野君上次任务的搭档熊谷前辈失踪了,他怀疑旭川那里藏着一只鬼,只不过上次他们没能发现异常。他原本准备自己亲自去的,但因为任务去了福冈。我正好有空,去看看也好。” 受试炼的大地。 “我和你一起去,”矢吹真羽人忽然决定,并解释道,“现在这个时间过去的话,怎么说都赶不回来了。新年一个人过还是有点寂寞的,我跟你一起去,就当是给我的职业生涯画上圆满句号了。” 这个决定让两人突然沉默了下来。不破是因为忽然鼓动起来的兴奋感,而矢吹真羽人则是为了奇妙的不安定感。 就好像是,什么征兆一样。 第34章 不破没有着急动身,他写信拜托时国京太郎回想一下旭川的任务,不久后便收到了回信。与他本人不同,时国京太郎的字迹还算规矩,虽然有一些地方的语法和用词都不甚准确,但洋洋洒洒写满信纸的好几百字说明了他对此事的认真。 “矢吹先生有什么想法吗?”只看过两三本推理小说的不破对于这种刑事案件十分苦手,那些书中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也让他两眼抹黑。倒是柏山结月花很喜欢侦探文学,她对于谁是真正的凶手总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每每看到结尾揭发凶手的时候,她都会异常兴奋。 巧合的是,矢吹真羽人和不破一样,看完了那些小说只想挠头。该说不说,不愧是一起住在青竹居的师徒呢。 “说什么想法......千里啊,我们直接出发吧!到了现场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了。” 不破也是同样的想法。到了现场,说不定还会能通过残留的“恶意”找到一些线索,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几周,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他们找到线索。 抵达旭川时,已是年关将至。哪怕是偏远小城也有自己迎接新年的独特方法,小镇居民似乎已经遗忘了先前发生在这里的不愉快,家家户户的门前挂起了注连绳,摆放了门松。不破在当地找到了一家还开门的邮局,给自己的同期们寄去了恭贺新年的祝福和旭川当地的一些特产。 邮局的临时工是个比较羞涩的男孩,但他的眼神却让不破突兀地想起了自己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同期石田阳和。自从对方的哥哥石田大和负伤落下残疾之后,他们兄弟二人的消息就甚少传到不破的耳中了。 等新年过去,约上结月花他们一起去探望一下吧。不破这么想着,将写着八王子市某地地址的信封投入了信箱。 这次的任务全程由不破接手,他现在已经炉火纯青,毫不费力地斩杀了恶鬼。 “比小荒山的冬天冷多了。”他缩在出自矢吹真羽人之手的围巾里哈出一口白气,在路灯下飘出一段模糊的虚影。 “把脖子围紧点,漏风了!”矢吹真羽人跟在后面。 “我知道!不然矢吹先生先去旅店等我吧?今天已经太晚了。” “是那里吗?” 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了一处下坡路的尽头。粂野匡近并没有在信件中提到具体的位置,但不论是大门上被人喷写的脏污字眼,还是门口堆积的已经堵住大门的脏雪和垃圾,都能说明这里就是爱乃和她父亲的小店。 店里看上去并没有人,从垃圾散发出来的味道看,似乎已经有几天没人来了。 不破问了邻居,对方嫌弃地表示好像一周前,爱乃背着包离开了,至今都没回来。 “这就难办了啊,”不破皱眉,尽可能地打探消息,“那您见过一个穿着深色制服,留着大胡子的大叔吗?” “好像有点印象,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两人无功而返,在吃过荞麦面后,不破忽然听到楼下的街道传来了一些特别的声音。 “怎么了?”矢吹真羽人将碗筷还给旅店的老板,刚进门就看见不破趴在窗户旁边。 不破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去,下一刻他整个人一个激灵撞开了窗户,抓着刀从三楼跳了下去。 “!!?” 第63章 矢吹真羽人冲到窗户边,只看见不破急速奔跑留下的残影。他连忙抓起自己的日轮刀,跟着不破向前跑去。 有什么东西在街道的尽头,人们远远地围在一旁却不敢靠近。人群的中央是一个趴在地上的影子,影子后面的地面上则是长长的爬行痕迹,非常像是不破在八丈岛上追踪蛇鬼时那个鬼爬行留下的印记。 拨开人群,他褪下羽织披在那道影子上。 “爱乃小姐?爱乃小姐?是你吗?”他一声一声呼唤手下血肉模糊的爱乃,冰冷的身躯上衣不蔽体,满身鲜血、肢体扭曲。不破垫起对方无力的头,手下摸到了几个中间凹陷、四周凸起的奇怪纹路。 “三宫!去联系隐!”矢吹真羽人稍后赶到,他熟练地疏散起了人群,大多数人都因为在新年前夜看到如此污秽的景象而感到晦气,所以很快就散开了。 “不破,她怎么样?” 感受着手下人逐渐衰弱的呼吸,不破将人放平,尽快为她做起了简单的急救措施。有什么东西从她怀里掉下来,但现在不破专心致志挽救爱乃的生命,没有去看。不破的手一按下去的时候,就知道爱乃很可能撑不下去了。手下的感觉像是在按一团水球,内里已经完全成了一团浆糊。在按压胸部的时候,白色的羽织擦掉了一些鲜血,他这才发现对方的身上许多地方出现了皮肤金属化的现象。 电击? 不容他多想,爱乃很快就没有了生命体征。 就算是有花海夏此刻亲自来到现场也无济于事,满手鲜血的不破轻轻合上了女孩的双眼。 矢吹真羽人叹了一口气。 “千里,你看这个,”他用手帕捧起从爱乃怀中掉下来的东西,只一眼,就让身处灯光下的不破感到后脊发凉,“是熊谷大政的头吧?” 只有下半张脸的残骸,但那标志性的浓密胡须还是说明了残骸的身份。 是熊谷大政。 “无量!请求增援!”不破喊自己的鎹鸦前去联系离附近最近的队员向这边集合,然后看向矢吹真羽人。 “你能‘看见’吗?”矢吹真羽人问。 不破点头。爱乃的身上沾染了鬼的血,哪怕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但她爬行过的地面仍有脏污的“恶意”残留。 矢吹真羽人握紧了双拳,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你去吧,注意安全。” “是!!”不破起身沿着爱乃留下的痕迹向黑暗中跑去。 被留下的矢吹真羽人则守着爱乃的尸体,等待着隐和同伴的到来。 严寒。 冰冷刺骨的风雪,酝酿着不祥的雷云。 今晚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好像无边的黑暗笼罩了大地,不允许光的诞生。 不破追着痕迹来到林地的入口。线索在这里断掉了,现场出现了十分诡异的场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爱乃突然从哪里摔了下来,在这附近落地,然后用落地时被撞得破碎的身躯爬向了灯火通明的市区。 电击、坠落。爱乃究竟经历了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说......高空? 不破抬头望天,狂风吹得他的羽织猎猎作响。他在附近侦查了一番,爱乃好像真的是凭空摔在了这里一样。时间接近凌晨,他只得离开这附近往回走。 隐的队员们已经就位,离这里最近的队员要在二十分钟之后才能抵达。他们将爱乃的尸体搬运回了一处空屋当做解剖室。 “是坠落伤,但她在坠亡前似乎曾遭受过电击。”其中一位隐负责对爱乃进行了简单的检查,仅凭观察外表得出的结论并不完全准确,但这是当下唯一的方法。 不破觉得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是我,不破阁下。”那名隐摘下了遮住面庞的布料,不破略微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是亚衣。 “我的判断还很粗糙,至于另一人的残骸,伤口面积太大,但创面平滑干净,很像是被锐器直接斩断。” 不破说:“感谢你的判断。听说你最近要去海外读书了?” 亚衣重新戴上了面罩,垂眸继续自己的工作:“是的。” 这时矢吹真羽人进来喊人,不破也就跟着对方准备离开。 在将要出门的时候,亚衣喊住了他:“不破阁下!” 少年回头,沉静的黑眸与他们初见时一样。 “......谢谢你。”亚衣缓缓地说道。 “不用谢。我也一直欠你一句话,”不破开口,遗憾但不后悔地说道,“非常抱歉。” 风柱继子离开了这间房间,亚衣一个人忽然无力地蹲了下去。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地面黑白两色的格子地板,然后狠狠甩了甩头。 “不用你道歉,”女孩喃喃自语,“是因为我太弱了,保护不了哥哥。那不是你的错。” 房间外,不破跟上了叫他出来的矢吹真羽人。 他边走边问:“怎么了,矢吹先生?” 矢吹真羽人跟他说:“刚才去驻在所登记信息,我听到有人报案说他在车站被人偷了东西,他抓住了那个人的手,却发现对方长得不像是人。” 不破心下一紧,抬眼看向矢吹真羽人:“难道是!?” 矢吹真羽人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黑色皮肤、不像是人的眼睛,这种天气也只穿了一层单衣,而且被他抓住后挣脱时的力气很大、健步如飞的老人。就是那个鬼!” “我们走吧!” 部分隐留下来保护镇子里的人,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会及时疏散人群。以矢吹真羽人、不破千里为首,加上八名隐,由这十人组成的临时队伍向村镇东边的车站前进。 这里的车站每天只通过一班车,因为站台面积不大,且现在是人流量最少的严冬,整座车站只有一个售票厅还在运转,检票员躲在值班室里打瞌睡。他刚刚才送走了一班乘客,当时他光顾着检票,售票厅那边好像出了什么岔子,传来了一阵阵吵闹的声音,他一边检票一边竖起耳朵,试图分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有小偷,被偷的那个已经去驻在所报案了。”售票员不是本地人,不太清楚最近在村镇里发生的事情。但检票员可是在本地土生土长,他的消息来源可要灵通许多。其实爱乃的父亲之所以被认定为盗窃犯,是因为驻在所的饭桶们稀里糊涂地把人抓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偷盗行为的出现,因此爱乃的父亲就因为这样的理由被送去了县里。 然而在他再次入狱后,盗窃之风又起。当时爱乃似乎跟着一个外地人一直在查这件事,好像突然某一天就没再见过她了。检票员咂咂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在值班室窝着睡觉。 当人们发现自己笃信不移的事情是谎言,他们会怎么做?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是将错就错,或者直接替自己狡猾地辩解?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实实在在地对爱乃造成了伤害,他们将脏雪推到她家门口让她无法出门,又在她家墙壁上喷洒颜料,那些仅仅只是注视着的人用视线灼伤了她。 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她,但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不是吗?说不定爱乃搬家后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只要自己忘记了这些事,爱乃肯定也不会记得的吧?所以只要自己忘掉就可以,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在这个村镇,享受着与从前一样的生活。 咚咚咚。 检票员的值班室窗口被人敲响,他不耐地睁眼去看,企图用恶劣的态度吓退这两个面生的乘客:“今天不会有车了,明天的票明天再来买!少烦我。” 本来跨年夜轮到他值班就已经令他烦躁不已,居然还有人过来打搅。检票员抬起眼皮,看见一群黑衣人将自己的值班停团团围住,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手摸向了钢叉:“今天没票了,你们干嘛?” “打扰,刚才这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案,驻在所请您去做笔录。”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隐特意推选了一个长得周正的队员,没有戴那块奇怪的面罩。 “盗窃?”检票员想起售票员和他说的刚才的那场闹剧。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们......”检票员半信半疑,但这群人人太多了,但看上去似乎也不像什么抢劫团伙之类的凶徒,正好快到了下班时间,他索性锁上了值班室,跟着那群人向车站外走去。在出口处,他看见了售票员。 “你也要去做笔录?”检票员问。 “你也是?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吧。” 看着车站里最后的两个人跟着隐消失在雪地里,剩下的队员分散四处警戒。不破早在抵达车站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寻找“恶意”,他只一眼就看见了那些尚未消散的污物。 “这是在这里呆了多久啊,几乎到处都是......”不破皱眉,试图寻找“恶意”的源头。痕迹还很新鲜,但因为残留的痕迹太多又重合在了一起,一时难以分辨。 “可恶。”想起爱乃的模样,不破的手握上坚硬的刀柄。女孩的拖着那样的身体爬了几公里,死去的时候浑身的内脏都已经碎得不成模样,上手按压,每一下都怕她的身体直接爆开。 第64章 “不要着急,我和师父教你的东西都忘了吗?”矢吹真羽人面容严肃。 “是。” 不破冷静下来,继续在车站附近查看。 不知何时,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悠远的雷声与新年的钟声重合在一起,宣告新一年的到来。 “打雷了?看来明天要下暴雪了。”年纪稍大的隐说。 “怎么样,有发现吗?” “没有,去驻在所的人回来了吗?” “鎹鸦呢?有找到线索吗?” 没有。除了残留的“恶意”,什么都没有发现。厚厚的黑云再也兜不住沉重的雪片,世界像是翻转的水晶球,模糊不清的暧昧光影在惊雷落地的瞬间映入每个人的眼睛里。 标写着“出口”的字符是售票员在去年写的,上面画的方向图标已经褪色破损,他还想着新年过后再找个不容易掉色的油漆重新画一个标志牌。 一个干瘦的身影站在出口的下方,穿着单衣。 纯净的雪花飘落,澄澈的六角冰棱碰到了赤红的液体,在滚烫中融化。 “可怕......好可怕......七、八个......居然有这么多、这么多人......好可怕、好可怕!!” 恶鬼、检票员的头颅、隐的尸体。 一瞬间,苍青的烈风咆哮而至,削斩沿路一切阻碍的风刃触及了鬼的身体,而暴风的主人却轻巧地落地,从鬼的背后发起第二击。 风之呼吸·三之型·晴岚风树!! 以矢吹真羽人自身为中心,三道风刃迅速撕裂了鬼的身躯。 “好痛啊!!好可怕......不要欺负老夫!!” 什么!?矢吹真羽人屏息看着哭泣的恶鬼,灰白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起舞。它......在哭?而且,他明明瞄准的是脖子,这个鬼居然避开了要害吗!? 矢吹真羽人狠狠瞪视着对方,没想到那个鬼竟然害怕地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咦——!!是柱、是柱啊!一个、两个......好可怕、好可怕!!”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矢吹真羽人挥下第三刀。 不破在雷霆落下的那刻借着闪电的光亮看见了鬼的真容,矢吹真羽人在他之前果断行动。 它的身上散发着不破从未看到过的浓重“恶意”,然而却将气息藏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肉眼所见,任谁都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宛如幽灵一般的恶鬼! 上弦。它肯定是上弦之鬼! 狂风之后,暗影如约而至。 漆黑的刀刃轻而易举地没入了鬼的脖颈,丝滑如同切开一颗西瓜一样的手感让不破心下一惊。 鬼的头颅顺着刀刃砍入的方向在空中旋转,不破借此机会看清了刻印在它眼睛里的数字。 ——是上弦之四! 不要大意! 不破没有因为恶鬼的脖子被砍断就认为自己稳操胜券,在中野町的小巷内与三面鬼的战斗已经说明,虽然几率不大,但仍有部分鬼的弱点不是广义上的“脖颈”。也就是说,砍断了脖子也不会死的鬼也是存在的! 而且,分明是上弦却这么轻易地就被砍断了脖子…… 有些不对劲。 忽然,不破瞳孔猛缩,下意识地抬脚将恶鬼的头颅踢到了车站之外的空地上。 “矢吹先生!”他相信矢吹真羽人也看到了。 “我知道!” 鬼的身体并没有崩解,反而是从断口出开始蠕动着生长出全新的血肉。不破原本是为了防止它把头颅接回去,但在将它的头一脚踹飞之后,不破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恶鬼的断头以极快的速度重新长出了一具身体。先是脊椎与肋骨,然后迅速缠绕血管、覆盖血肉,甚至连体型服饰都有所变化,从瘦小的老人变成了健壮的青年。 分裂了!?不破的余光扫过身后矢吹真羽人那边,果不其然,鬼的身体上重新长出了一颗头颅。 “吼哦?是柱啊。让我想想,我们已经有两年没吃过柱了吧?” 蹲在不破身前,手持绿色叶状团扇的鬼嬉笑着同自己的分身说话,似乎根本没有将眼前的猎鬼人放在心上。 “但是,”它随手向不破的方向挥了一下团扇,漫不经心地说,“一个是菜鸟,一个是病秧子,这个组合真可笑,你说是吧,积怒?” 不破发现了团扇中涌动的能量,他瞬间离开了原地,下一秒就有一股旋风从他刚在所在的地方吹过。 他身后的车站大门和仍在车站内的其他人则被这股风吹了个正着,除了矢吹真羽人眼疾手快,将日轮刀插入墙壁保持身形,其他的隐都被吹离了战场,连带着车站的顶棚也被掀飞了一半。 手持锡杖的鬼面目狰狞,避开了可乐的攻击:“有什么可笑的?可乐!磨磨蹭蹭的真是让人火大,快点把他解决掉!” “哈?有点意思嘛,菜鸟。看来能好好享受一番了,可别死得太快啊!”可乐发现不破的速度快到足以躲开它的攻击,顿时笑着吐了吐舌头,刻印着“上、肆”的眼睛盯上了它的猎物。 虽说是躲开了......不破瞥了一眼破碎的袍角,握紧了刀。只是勉强避开而已,这个鬼的分身能够用团扇操纵风压吗? 那矢吹真羽人那边的那个分身应该也会......不破一边提速躲开团扇鬼的攻击,一边略微回身查看矢吹真羽人那边的情况。 黑色的瞳仁映出了从天而降的暴雷。 第35章 头部拴着众多圈环的金色锡杖狠狠敲打在地上,伴随而来的是从天而降的暴雷。 “矢吹先生!”另一个鬼的能力与雷电有关吗!? “怎么啦?战斗中还敢分心吗,菜鸟?” 可乐又扇了一下团扇,劲风擦着不破的脸蹭了过去。 他眯了眯眼睛,确信自己在鬼开开合合的嘴巴里看到了它舌头上的字——“乐”。结合它们互称了对方的名字,团扇鬼叫可乐,雷电鬼叫积怒,不破推测雷电鬼的舌头上很可能也有字,应该就是“怒”。一个愤怒,一个快乐,代表两种相反情绪的鬼? 雪越下越大。站台院子里没有多少障碍物,在这样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不破很难绕开团扇鬼的攻击而接近它。必须得想个办法分散它的注意力,或者,比它的视线更快。 精于战斗的人,他们不光会注视自己的对手,还会将周围的环境一并纳入眼中。空气中尘埃的走向、草木枝叶的颤动、声音的变化,自然中的一切都是他们的“眼睛”。 不破深吸了一口气,嘴边雪花飘落的路线出现了瞬间的扭曲,随后恢复正常。摈弃一切无用的动作,将毕生所学的剑技击中于这一击! 不惊动尘埃、雪片与寒风。他像一个真正的影子,接近了自己的猎物。 说起来,他还答应灶门一家去看神乐舞来着。 “消失了!?”团扇的攻击以“挥动手臂”作为前置动作,虽然看起来技能发动的中间没有间歇,但其实挥动手臂的不到1秒的时间里,就是它最大的破绽! 当可乐反应过来那个猎鬼人的位置时,影刃已经切断了它的头颅。 “咳啊、咳......”被砍断的脖颈处鲜血飞涌,不破仍不放心地一刀刺穿了可乐的脑袋,将它钉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矢吹真羽人将积怒的头颅连同那个能够召唤雷电的锡杖一起斩断。 刀下的触感没有变化,鬼的身体并没有崩解的迹象,反倒是伤处的断口开始出现了蠕动的肉芽。 “......居然还能继续分裂?” 不破将刀抽出,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腿部,在断口处蠕动着生出全新的骨骼和血肉的时候,一脚踩爆了它的头,手上则利落地切断了身体上刚生出的半个新的头颅。 想生出新的身体?那就先把你的头踩爆。想长出头?那就一次一次地砍断你的脖子。直接堵在了复活点的不破手速拉满,用尽全力阻碍可乐继续分裂。 但是不行,没有根本上的作用。 就算他将头完全毁掉,砍断新生的脖颈试图阻止它再生,这个上弦之四就好像拥有了无敌之身一样,恢复速度一点也没有减慢。 那就、稍微胡闹一点——不破向后小跳两步,终于避免被无限爆头的可乐捂着脑袋将身体长了出来,向来放荡笑着的它此刻也难免心生郁气,满脸怒意地盯着雪中的猎鬼人。 再生好快。不破将身体重心压低,尽量放松肩膀。趁着它们还没完全恢复、切碎它们! 墨色影刃组成的网格状刀光瞬息而至,不破舍弃了四之型·幽影无形的移速加成,选择在小范围内挥刀,专注于上肢的动作,反而令刀光更加密集了起来。 “咯啊!”可恶的臭小鬼,他疯了吗!?不过,你这只是在自寻死路啊,这么挥刀很快就会体力不支,果然是个菜鸟! 可乐的头刚刚再生完毕,分裂出来的鬼脚部尚未完全再生,可乐刚想挥动团扇就被刀光吞噬,新生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 第65章 不准备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不破踏地前移,手上斩击不停。 分裂停止了。 是因为伤口太多,还是可以分裂的数量到此为止了? “菜鸟”猎鬼人无慈悲地施展着自己的剑技,等待着矢吹真羽人的战果。维持这样面积和速度的斩击无疑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但不破相信矢吹真羽人不会让他等太久。 车站内的战场。 留意到站台上冲天而起的密密匝匝的漆黑刀光,矢吹真羽人明白自己这里也需要速战速决。 “真是的,就知道胡来。”轻笑着责备不破乱来的行为,矢吹真羽人化身飓风斜穿战场,将积怒与新分裂出来的哀绝分隔开来。 哀绝的能力尚且看不太出来,不过积怒的雷电是通过手里的锡杖使用的吧?这几只鬼的舌头上都印有文字,已知的有“怒”、“哀”、“乐”,剩下的那个大概是“喜”吧?不破他们击杀的下弦之六拥有的血鬼术之一就是操纵其他的鬼,这个上弦之四是否和红般若拥有相似的能力? 总之,先同时砍下他们的头颅试试再说! 矢吹真羽人使出九之型·韦陀天台风,狂暴的青色烈风围绕着他的周围,数段回旋斩击将两侧的积怒和哀绝卷了进去,搅碎了积怒握着锡杖的那条手臂。 哀绝提枪前刺:“激泪突刺!” 矢吹真羽人向上空跃起躲过哀绝的攻击,回身使出五之型·寒秋落山风,从两只鬼的上空向下发动了大范围的风刃斩击。 狂乱的风撕扯着鬼的身躯,积怒一边再生手臂,一边从另一只手的手掌中再次唤出锡杖。 “太可气了、太可气了!!” 你们在干什么!?空喜、可乐!! 矢吹真羽人翻身落地,一招尘旋风·削斩突进,同时斩下了哀绝和积怒的脖子。 站台处,不破也停下了斩击。二人遥遥交换了一下目光,随后纷纷扬扬的雪花再一次占据了这片空间。 他们同时斩断了四只鬼的头颅,可它们依旧没有崩解的迹象。但好消息是,它们也不会再分裂了。 “呼、哈......” 唇边吐出丝丝雾气,呼吸法虽然能够让人类拥有可以媲美恶鬼的身体强度,但裸露在外的皮肤依旧属于人类,不破的双手和脸颊已经出现了红肿,刚才的挥砍让他的身子热了起来,可直面严寒还是让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僵硬了起来。 而且,最大的问题果然还是这四只鬼。 “太弱了啊。” 但很麻烦。他喃喃自语着,摆好了架势,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让身体停下来,如果停下来的话很快就会被过低的气温侵蚀,好不容易热身完毕,趁着体力还好,赶快想想解决办法! 这四只鬼,再生速度远超下弦之鬼。他们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不破无法判断这四只鬼是否擅长相互配合,不过如果它们的力量来自于同一只鬼......难道连思维也一分为四了吗?那不就是精神分裂了吗? 老人形态的鬼会自称老夫,看起来只是一个被吓破胆子的弱小的鬼。不破的脑海中一一闪过积怒、可乐、空喜和哀绝的脸。难道它们当中有谁会“继承”了老人鬼的意志?又或者它们中的哪一个才是“领导者”? 按照鬼的本性,当然是最强的那个才能成为命令者。那么,是谁呢? “干点活吧,空喜。让我们快乐地将他摔烂撕碎!”可乐大声笑着,挥动手中的团扇。 不破选择先将战场转移至旁边的山林中。新分裂出去的空喜是鸟身的模样,从它的翅膀来看,应该是个会飞的。 “爱乃是你们杀的吗?”他边跑边迎风询问。 团扇酝酿的风吹散了天空中飘落的雪,鬼轻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啊?那谁啊?哦~是那个小姑娘吗?” “哈哈哈,看着她从天上掉下去时恐惧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心生欢喜啊,你说对吧,可乐!”人面鸟身的空喜拍拍翅膀蹿上半空,找准地面上猎鬼人的位置俯冲而下。 “混账......”不破咬牙冲进了树林里。这里遮挡物更多,比起空旷的站台更适合与空喜、可乐缠斗。 可乐摸了摸脖子。那个小姑娘居然独自一人找到了本体,不,也许是之前吃掉的那个大胡子猎鬼人留下了什么线索? “你想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吗?”可乐手持团扇,卷起的气流吹折了几棵年幼的松木,“不如你来亲自体验一下怎么样?” 不破收敛气息躲在树后,任凭可乐大肆嘲笑他的无能。 如果同时砍断头颅都不能让他们消失的话,难道是像红般若那种操纵其他鬼的血鬼术吗?那么,一定有一个本体...... 思绪纷飞间,不破忽然察觉到左侧的风速变了,他迅速矮身向右侧翻滚,依旧没能完全躲开空喜的一击。左臂上留下了巨大的爪痕,鲜血涌出一瞬,又被他用呼吸法迅速止住。 可恶,用团扇的混账故意说那些话好让他察觉不到空喜的偷袭吗?他左支右绌,狼狈地躲避着利爪的追击与同样游荡在树林里的团扇鬼。 “嘻嘻嘻哈哈哈哈,有两下子嘛!”鸟翼扇动,偷袭得手让空喜更加大胆地肆意发动着攻击。 人类没有翅膀,这双脚只能踏在大地上,背上也生不出双翼。可乐的笑声回响在山林中,它挥出的烈风配合着空喜的攻击,让不破无暇酝酿反击。 不能再被它们这样消耗体力,这样下去他会被耗死。得想办法把它们分开,这样不破才可能得空去找本体。想要从染缸一样驳杂的“恶意”中分辨在最初的老人鬼身上看见的“恶意”无疑于大海捞针,但当下可以做到的只可能是不破。 看见不破忽然不再警戒自己,而是匆忙逃向树木更密集的地方,空喜调转方向,坚硬的脚爪对准了背向奔跑的猎鬼人。 “这样就结束了!——什么!?” 锋利的脚爪开合,然而猎物却灵活地避开了它的攻击。不破在空喜接近的瞬间侧身躲避,然后将空喜的脚压在自己的手臂下抱住。颊侧传来疼痛感,为了锁住空喜的脚而没能完全将它的攻击躲开,左侧脸颊被划了两道深深的刻痕贯通了口腔,凉气顺着伤口争先恐后地涌入。但因为低温和肾上腺素,不破并没有过多地在意。 他成功地扣住了空喜的脚,双脚踏实地面,用尽全力将飞着的鬼从天空中扯了下来,手起刀落削断了它的翅膀。 确认一下方向!不破眼球急速转动,寻找着藏在密林暗影里的另一只鬼。 不破想要利用团扇鬼的风远离这个战场,去找这四只鬼的操纵者。从刚才的交手来看,可乐在攻击的时候会尽量避免同时打到空喜身上。方才交手过程中空喜一直都是一击得手后立刻飞离,然后可乐的攻击就会过来。 然而这次它们无法预料到不破竟然敢直接伸手抓住空喜,所以当可乐发现空喜没有飞离的时候,它的团扇已经挥了下去。 “呃!!”空喜一只脚卡在不破的手臂中,另一只则被他用日轮刀刺穿卡在了刀上。它剧烈地扇动翅膀,然而体重较轻的鬼无法凭借那么大点的翅膀在天空与大地的角力中取胜。 来了!不破在冲击到来的那刻放松了桎梏,顺从地让疾风裹挟着他和空喜一起向车站的方向飞了出去。 就这样拉开距离...... 余光扫到了一片亮光,旋转腾飞间不破看到空喜长大了嘴巴,刺耳的声音汇聚在它的嘴里,不破只来得及攥紧自己的刀切断空喜的脚爪,一脚踹在了它的腹部想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没能避开空喜的音波攻击。 大意了!身体......动不了了!麻痹造成的短暂僵直状态让不破只能眼睁睁看着可乐接近,然后自下而上挥舞团扇。 呼—— 烈风迎面而来。 地面的景象急速缩小,可乐用团扇将不破扇到了天空上。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雪粒抽打在冰凉的皮肤上。被麻痹的身体不受控制,不破的眼中天旋地转,直到抵达了顶点。 这是他第一次远离大地,如此接近天空。他似乎冲入了云层,周身生起雾气,俯瞰时大地笼罩在朦胧的幽蓝色阴影中。晦暗的森林边是亮着指示灯的列车站台,不远处则是沉浸在新春之夜的、灯火通明的城市。 不破想到了爱乃。她是否也曾看见了这样的景象?无限接近天空时,耳边除了风啸,只剩下无尽的静默。在坠落的分秒,爱乃在想什么呢?身体如同破布娃娃一样抽打在松枝上时,她在想什么呢? 一片明亮的光芒里,不破见到了爱乃,她的身后站着满脸胡子的熊谷大政。少女的目光坚定不移,她抬起手指,指了指不破的眼睛。熊谷大政叼着烟卷,丝丝青烟从他的口中吐出,平静地看着他。 不破低下头,在坠落开始时调整好了身体的姿态,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部。 “交给我吧。”他许下了承诺。 回想起来吧、那份永远不会消失的愤怒。 第66章 “哦吼!菜鸟被吹飞了好高!真是让人心情愉快啊!”可乐将手搭在眉间,看着被吹上半空的猎鬼人。菜鸟吃了空喜的一击,在身体麻痹的状态掉落,一定会摔成肉泥吧?只是可惜了,没办法享用他还算优质的人肉。 “嘻哈哈哈,那接下来就剩那个了!”空喜扇起再生完毕的翅膀,抓着可乐向车站的方向飞去,准备与积怒它们汇合。 原本笼罩着车站站台的顶棚被可乐最开始的攻击掀飞了一半,积压在棚子上的积雪纷纷坠落,掩埋了被吹得到处都是的隐。 “在这边!” “风柱大人!!” 受到鎹鸦的传令,在附近执行任务或途径此处的普通队员们先后赶到,前来支援的隐已经开始疏散镇子里的居民。 下半夜,风速更快了。风中夹杂着的雪花如同翩飞的绒毛,将所有人的视野染成了纯白。在移动的过程中,毛茸茸的雪花扫过眼帘与口鼻,一时开始难以呼吸了起来。 矢吹真羽人找到了抑制这两只鬼再生速度的方法,那就是砍断它们的舌头。让它们减缓一下再生速度,在对敌的同时能够分神去寻找操纵者。矢吹真羽人设想过操纵者就是其中的一只,但他和不破同时砍下了它们的头颅也没能让它们彻底死去,也就是说操纵者并非这四只的其中之一。 那么,本体究竟在哪里? 初见时的气息就很微弱,但附近场地的障碍物基本都被吹散了,老人的身形应该也不难寻找才对。假设操纵者就在附近的话,难道是本体能够改变形态吗? “真是棘手,应该让千里留在这边......”矢吹真羽人的余光扫到了被吹上天空的身影,感受到了向这边冲过来的另外两只鬼的气息,在呼啸的风中命令道:“千里!?全员注意!!” 夜色中只有日轮刀反射着若有若无的弱光,遥远的距离让矢吹真羽人无法判断不破的状态。他立刻做出了决断:“各位,请你们帮我拦下蓝色衣服的那个鬼!我来对付其他的!” 相比于拥有操纵雷电能力的积怒,哀绝尚未显露出任何其他的能力,矢吹真羽人让其他普通队员将哀绝困在一旁,由他自己亲自对战剩余的三只鬼。远处天空中的身影开始坠落,但矢吹真羽人相信只要不破的刀还在手上,就一定不会放弃战斗! “是!!” 普通队员们原本因为直面上弦之鬼的威压而难以行动,可是矢吹真羽人的命令让他们重新行动了起来。柱带来的安全感是绝非其他任何可比,仅仅是看到他们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普通队员们也拥有了应战的勇气。 尽管应答的声音依旧因为恐惧和寒冷而不断颤抖,但看着身旁同样握着刀的同伴,普通队员们面面相觑,随后不知是谁率先呐喊了起来,一时间竟显得声势汹汹。 “真是令人火大......”积怒咬牙切齿地用锡杖敲击地面引雷,然而从天而降的雷霆总是比矢吹真羽人慢上一步。他如同征服苍风的鹰隼,游刃有余地穿行在雷云之间。 不断逼近的刀光逼迫着积怒向后退去,它一边抵挡着风柱的攻击,一边在心中质问:可乐!空喜!那个小鬼到底死了没有!? “当然已经死定了啊!被吹上那么高的地方,就算是柱也会被摔烂的啊!”正在接近车站的可乐嬉笑着,笃定不破无法从高空坠落中存活。在它的印象里,被竖直吹向高空的柱中只有一个岩柱凭借强大的肉身成功落地,只不过那之后没多久就死掉了,吃的时候发现内脏全部碎裂,一点口感都没有了。 更别说菜鸟还被空喜打出了僵直状态,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地面一点点放大,不知道他在高空的时候是怎样一副恐惧的表情呢?想想就令人心情愉快! 人无法生出双翼,但不破还有可以信任的“同伴们”。 汇聚于战场的所有鎹鸦全部向着坠落的人飞来,它们成群结队地追在不破的身后,拼命拉扯他的队服试图减慢他坠向大地的速度。 趁着拥有高空视野的机会,认真地看!不破绷紧神经,将地面上的一切纳入眼中。在驳杂的“恶意”中,找到那个最特殊的! “无量!要准备落地了!躲开!!” 他“看见”了!那不详的气息就藏在车站的内部,在离矢吹真羽人很近的地方! 手中的刀凝聚起熟悉的黑色影流,模仿着水之呼吸·八之型·泷壶,借着群鸦翅膀短暂飞行的少年将影流推向了大地。 第36章 积怒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够将喜、怒、哀、乐它们四人同时逼出来的境况了。哀绝虽然被一群低级猎鬼人缠住,但凭借他们弱小的力量,被哀绝解决掉也只是时间问题。问题是这个柱,在鬼的眼中,他的血液已经散发出了浓重的病气,说明他本人身患重病,为什么他还能行动自如,甚至速度能够超越雷霆!? 好在那个年轻的小鬼被可乐和空喜联手解决掉了,等它们两个赶过来,就赶快将这个柱也...... 积怒突然察觉到了异样,猛地转身向天空中看去。站台上孤独的路灯散发出唯一的光亮,光源之后的阴影处,少年猎鬼人的刀指引着影流,狠狠地向车站的方向冲来。 狂风将空中的不破吹离了原本的方位,恰到好处地让他更加接近了车站,在鎹鸦们的努力下,不破做好了落地的准备。 轰——! 他如同在黑色雪花的浪潮中逆流而上,令幼时的他喜爱又敬畏的坚实大地一如往常,守正不阿地给予万千生灵同等的拥抱。 冲击在一瞬间到来,不破一头撞入冻土中。 * 【那,我们约定好了!】 【我来和矢吹先生约定。那些恶鬼,就由我来斩杀!我们约好了!!】 眼前一片漆黑,扭曲的视线像是紧贴着磨砂玻璃窥探另一侧的光景,不破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而双腿却不听他使唤。耳道里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淌了出来,他怔怔地盯着眼前龟裂的土地,看着一滴又一滴的血液点在了土色的画布上。 他又回身去捶他的双腿,他看见它们在颤抖,但是为什么会动不了? 有片刻,他似乎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干冷的空气被他大口大口地吸入肺部,噎得他想要呛咳出声。 忽然,万籁俱寂,不破看见了槿。此刻她手持不破再熟悉不过的断刃,从燃烧着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槿? 还是、鬼? 又是红般若吗? 温婉安静的少女穿着她最爱的衣服,淡紫色的眼瞳注视着她的家人,一步、一步离开了吞噬她的房子。 她跪在不破的身前,将断刃送到了他的手上,然后用自己的手捧住了不破的双颊,与他额头相抵。 “我……抱歉,槿,约定、不,我……” 不破张着嘴,如同呀呀学语的幼儿一样,结结巴巴地想要道歉,想要将更多的话说给她听。 但这着实是一件残忍的事,槿已经痛苦地死去,仍活着的人已经忘记了她最后拼尽全力、在撕咬中痛苦却依旧坚忍的面容。因为那对他来说不可承受。 槿的手指点在了他开开合合的嘴巴上,止住了他的话。 就像每个绿睡去的午后,他们坐在廊下乘凉时一样,槿自然地拢着他的头发,手指扫过的地方舒展开来。她总能安抚他的恐惧、不安与怯懦。 不破垂下头。他很少像现在这样畏怯过,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等待大人的批评,然而他似乎忘记了,槿也还是一个少女。 “我没能遵守约定,是我让绿那样痛苦的死去!而且,我也没能保......” 他的话没能说完,槿柔软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耳边。哪怕是噩梦也好,让我听听她的声音吧。 “不要犹豫,”槿的双手握住了不破,替他攥紧了手中的断刃,“不要后悔。” “你还有要去做的事。” “这次,一定要抓住,别再松手了。” 天旋地转的飞雪中,不破本能地将一直牢牢抓握在手中的刀横在身前,扭身勉强挡住了空喜的利爪。 “这小子,居然还能动吗!?”金属交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空喜与不破擦身而过,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那个满头鲜血、双目尚未完全聚焦,却凭借本能举着已经布满裂痕的日轮刀挡下它攻击的猎鬼人。 空喜的这一击虽然被挡下,但也让不破手中残破的日轮刀彻底崩裂,四处飞溅的铁片擦过不破的眼角,留下一道血痕。 紧跟着空喜的可乐也从林中疾驰而至,手中的团扇重新凝聚起青色的风,笑道:“有两下子嘛,菜鸟。但你的腿已经动不了了吧?内脏也是,就算有那群烦人的乌鸦,肯定也受伤不轻!” 可是正当可乐准备挥下手臂时,它看到了空喜被翠色苍风贯穿,像那个猎鬼人一样从天上掉了下来。 “哈!?喂喂,这个柱怎么跑过来的啊,积怒!?”它转向积怒的方向,随后看见穿着桧色僧侣衣裳的怒鬼身首分离,头颅被人用一柄日轮刀钉在了梁架上,身躯则由几名普通队员负责牵制,这才给了矢吹真羽人离开的时机。 第67章 突破雪幕,矢吹真羽人风驰云走般突进到了不破坠落的地点附近,可乐被迫改变了挥扇的方向,而矢吹真羽人也举刀下劈,两道疾风对撞,搅乱了漫天飞雪。 “千里!情况怎么样!?伤势呢!?” 老实说,不破此刻没什么感觉。双脚有些木木的,身体也感觉不到寒冷,要说疼痛,很奇怪地也一点都感觉不到。 可能是耳朵里堵了血液的原因吧,他听矢吹真羽人说话就像是有人用披风蒙住了他的头,世界变得迷幻又离奇。 但是意外地,不破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还不错。手上的重量轻了不少,是日轮刀在刚才的落地中破碎了吗?但是仅仅通过与空喜的对抗,不破对于手中断刃的重量、长度以及韧性等瞬间了熟于心,仿佛与他日夜相处的就是这把断刀,而非铁齿先生为他打造的完整的日轮刀一样。 他把卡在喉咙里的血块咳了出去,呼吸瞬间通畅了很多,整个人身上也热腾起来。 不破站起身,回应矢吹真羽人:“矢吹先生,我看见本体了!就在车站内!我们......” “不,作战计划改变,你负责带着伤员撤退,等待增援。” 矢吹真羽人拦住了不破,背对着他说道。 “什......?”不破不可置信。那可是上弦之四啊!现在让他离开的话,不就只留矢吹真羽人一个人去面对那四个杀不死的鬼,还要去找本体了吗!?不管怎么想,都是......死局。 “这不可能,我不可能留您一个人!” 他撑着腿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稳住了平衡。双脚依旧木木的,但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感觉。不破执着地想要与矢吹真羽人共同对敌,然而矢吹真羽人是断然不可能同意的。 被钉在梁架上的鬼头大喊着“太让人火大了!实在是太可气了!!”,哀绝的枪扫倒了一大片队员,残肢断臂伴随着血雾与哀嚎搅成一团,空喜在空中盘旋,可乐大笑着操纵疾风再度发起攻击。 此时距离1908年的伊始仅仅过去了不到2个小时,放完烟火的小镇居民们堪堪进入梦乡,偶尔有浅眠的老人被远方时不时传来的响声吵醒,也只是暗骂两句“不道德家伙们,又在车站那边放炮去了吧?净给人家添乱!”。 不破站在矢吹真羽人的侧后方,看着眼前他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异于常人的灰白色头发短了许多,羽织的袍角被落雷烧焦,染上了炭黑,如现在的夜空一样黑得令人胆战心惊。 不破手上用力,将断刀的刀柄攥得咯吱作响。 “这是命令!!不破千里,立刻带着伤员撤退!!” 矢吹真羽人大吼,无暇多说好言劝他离开,因为空喜和可乐的攻击已经轮番抵达。 真伤脑筋,平时就应该对那孩子严肃一些的,怎么说我也算是“长辈”了吧?矢吹真羽人挥刀振开空喜的利爪,同时卷起风刃与可乐掀起的大风对抗。身后的孩子估计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模样,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哪怕有鎹鸦们帮忙,又用呼吸法减缓了坠落的速度,落地瞬间受到的冲击也足以震伤内脏、压碎骨骼。 粗略地看去,不破的双耳和鼻子都在流血,刀也完全断了,此刻还能站起来已经是奇迹,再不计后果地活动下去恐怕很快就会迎接死亡。明明应该是重伤的伤员却在活蹦乱跳地说自己没事,那肯定是已经出大问题了! 身后的孩子呐喊着:“为什么您不能再多依赖我一点呢!?我还能战斗!!”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已经伤成了什么样子啊!矢吹真羽人决绝地说:“用你那已经破破烂烂的身体拿着断刀去送死吗?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吧!现在立刻撤退!” “矢吹先生!!” 不破还想反驳,却忽然低头呕出了一口血。他茫然地再一次跪倒在地,指缝间粘满了粘稠的血液和掺杂着泥巴的雪水。 “听明白了就去做!!你这个笨蛋继子!!” 矢吹真羽人提气,凭借着一之型向前突进,形如利爪的风刃斜着切碎了空喜与可乐的身体,撞入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车站。 “不破阁下,您还能行动吗!?”满脸冷汗的隐逆着风雪冲到了跪着的人身边。 右侧的发带不知何时断裂开,再无束缚的发丝狂乱地飞舞,最后被逐渐凝固的血液固定在了苍白的脸上。 被呼唤的人毫无反应,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矢吹真羽人离开的方向。彻骨的寒意攀上了他的后背,像是有人生生将他的脊骨从身体里扒出,任由风雪凌虐。 双腿打颤的隐登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前“血人”的目光让他想到了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似乎有一场比现在更大的大雪将他困住,企图永远地埋葬他:“不破阁下!?不......” 又是、这样。 他只能无力地看着他人因为他的大意和莽撞而付出代价。为什么不能考虑到空喜可能会与可乐一样拥有特殊能力呢?为什么在最开始看不清本体的位置呢?为什么你要让矢吹先生独自一人面对上弦之鬼? “矢吹先生......” 亚衣推开不知所措的隐,她的额头被汗水浸湿,白色的哈气伴随着剧烈运动后起伏的胸膛从嘴边溢出。 她几乎是滑跪着冲到了不破的身边,一边寻找位置不断按压,一边质问道:“腹部有痛感吗?腹胀吗?” 不破将视线集中在她脸上,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稍微有一点。” “腿能动吗?没有明显的骨折现象,但骨裂是肯定的,手呢?” 不破撑着她的肩膀站起身,双腿的感觉也逐渐回归,一种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隐秘疼痛逐渐向他露出了獠牙。 然而年轻的猎鬼人不屑于恐惧这种疼痛,他向亚衣摇了摇头,摇晃着脑袋望向四周,试图找到一把完整的日轮刀,但他失败了。恍然间,他摸到了自己断掉的那半截刀刃,随手收了起来。 亚衣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从贴身携带的药剂包里取出了注射器和一些瓶瓶罐罐:“把血管拍出来,快。” 不破什么都没问,任由她给自己注射了两针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 那种磨人的疼痛逐渐消失了,他能更真切地感知到这个世界,先前因为坠落的冲击而变得不正常的时间认知渐渐恢复,那种朦朦胧胧的蜃景也从他眼前消失。 亚衣又给他推了一支针剂。 她不用抬头就知道,不破的视线在离开她之后就始终望向那个不断发出碰撞声、落雷声、叫喊声,被风雪模糊了的战场。 “我知道你不会听,但我必须说,”她将针头从她的手臂中抽出,带起了一小片血花,“这只是在欺骗你的大脑,你只有二十分钟。你的内脏应该有部分轻微受损,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个奇迹,但任何更多的碰撞都会让伤势恶化,你真的会死!” 她猛地扯住他的领子,强迫他将脸转向自己,带着一种逼迫与愤恨的复杂情感威胁道:“只有足够强的人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一定要给我做到!!” 她没能保护哥哥,因为她太弱了,根本控制不住变成鬼的哥哥。 亚衣声嘶力竭地怒吼着,让自我唾弃消散于这场暴风雪。她曾是失败者,但明天的她不是。她现在,不是好好地在前进了吗?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方式,去帮助同样被鬼伤害着的人们。 砍掉哥哥头颅的不破很强。但很强也只是“很强”,总有人会比他“更强”。这样无能为力的失败他必须品尝无数次,他必须成为最熟悉失败意味的人,就像进食一样,将那些犹豫、悔恨、自我唾弃吞噬殆尽,然后,继续前进!! 少年握着半截日轮刀,染血的白色羽织被狂风鼓动,向前冲去。隐们避开战斗地点,从瓦砾碎石中挖出受伤的队员,送往后方。天空中鎹鸦盘旋,不断将现场的情况传递出去,呼叫附近的增援。 矢吹真羽人再次斩断积怒的头颅,逼近了候车大厅。 无人在意的角落,鼠洞里的野鼠被洞外的巨响激得仓皇逃窜,闯入洞中的不速之客让它溃逃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半天狗蜷缩着身子,恐惧地瑟瑟发抖,涕泪横流抱头哭道:“没事的……老夫不会被发现……喜怒哀乐会替我杀掉那些坏家伙……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杀死他们……要过来了、要过来了!!” * 隆冬,新年的第一夜,凌晨1时18分。 “妈妈,那是什么?” 被一群“警备队员”告知车站发生故障,站台出现了火灾,附近居民需要紧急避难,女孩睡眼朦胧地牵着母亲的手,走在寒冷的街头。 母亲替她裹紧了围巾,担忧地看向周围聚集的人群。听那个声音,不像是火灾呢…… 她随口安慰道:“大概是叔叔们在灭火,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吧?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不冷吧?” 女孩吸了一口气,冷气仿佛要将她的喉咙冻住,就像绘本里会施展神秘力量的女巫释放出来的魔法。她伸出一根手指扯着母亲腰间的衣料指给她看:“妈妈,那个巨大的、会动的东西是什么啊?好大啊,像是蛇一样。” 第68章 忽然间,地动山摇般的摇晃感惊扰了这里的人群,仿佛经历了传说中栖息在列岛之下的大鲶造成的地震一般,人们恐惧地相互推搡着,口无遮拦:“你们、你们看啊,那边的是妖怪吗!?” “那是什么呀!?” “八岐大蛇!?怪物!!快跑啊!!” 女人搂紧了自己的孩子,被人群挤到了墙边,在将要摔倒任人踩踏的时候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稳,保持住了平衡。 “谢、谢谢您。”惊魂未定地女人没能仔细看清,也可能是因为那人穿得实在奇怪,用深色的布料裹住了头和面部。 伪装成“警备队员”的隐们大惊失色地望着远处的“怪物”,他们面面相觑,在涌流般的人群中难以自抑地感到无能为力。 “那也是......鬼?未免也太大了......” 他的同伴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别担心,还有风柱大人和不破阁下在,肯定没问题的。” 他们的长官逆着人流喊道:“喂!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组织秩序!最新传令,附近两公里内的居民都要撤退!” 两名隐急忙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艰难地安抚着受惊的人群。 女人顺着人流奔逃,起初她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女儿和其他恐惧的人究竟看到了什么,直到转过十字拐角,她的余光瞥见了那滔天的黑影——“那、那是……什么怪物!?” 如巨蟒、又如不能腾飞的长龙,硬质的木纹石龙子破土而出,咬下了一截握着日轮刀的断臂。 第37章 “哈……呼哈……” 矢吹真羽人靠坐在一处断墙后,用羽织撕扯而成的布条勒住身旁普通队员的断臂。他已经昏死过去,在他躺着的不远处还残留着渗人的血迹和被名为石龙子的木龙辗过的半截残尸。 鬼杀队已经有将近一百多年没有击杀上弦之鬼的记录。 矢吹真羽人的左眼在石龙子暴起的瞬间被击碎,连带着左耳也近乎失聪,脑内尖锐的疼痛让他脸颊不住颤抖。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即将卸任的风柱想道,那只同他的风一般翠绿的眼睛闪着暗哑的光。 * “海夏小姐!请您冷静一点!” 有花海夏将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响,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整个蝶屋在新年的深夜还没来得及沉眠便重新苏醒,走廊两侧的墙上还挂着病号们剪得歪七扭八的贴纸,彩带碎屑堆在墙角亟待打扫。 小纪像一阵旋风般跑过走廊,小薰和美树冲进器械室哭着翻找手术器材,指挥着还能行动的病号们帮忙将药品装入巨大的藤箱中。 有花海夏的鎹鸦红叶飞在主人的身侧,向她报告前线传回的情况:“不破大人,高坠、内脏轻微受损,亚衣进行过紧急处理。矢吹大人正在与上弦之鬼激战,情况不明。岩柱大人前往支援!” “小纪酱,药品箱已经装好了!” “美树,你来看下这个需要装进去吗?” “小薰......” 病号们都是一些粗手粗脚、将全部本事都用在挥刀杀鬼上的家伙,然而此刻他们满头大汗,手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些珍贵的药品、手术器械和诸多洁净的纱布,询问着在蝶屋帮忙的三个小大夫。 没有人敢去打扰有花海夏,也没有人敢去指出她的行动是怎样的徒劳无益。 前往旭川的铁路在新年夜只有一趟,而现在显然已经无法通过踏上回程的列车前往那片苦寒的土地。哪怕转乘其他交通方式,她们最快也只能在傍晚抵达。 此时此刻,新年的第一天才将将开始。 东京府荏原郡驹泽村,炼狱家。 炼狱杏寿郎听到了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从被褥中爬起来,推开门。 “父亲大人?” 鬼杀队的统一制服是最近才开始配发的,成为柱已久的炼狱槙寿郎在出任务时依旧穿着自己最习惯的宽跨,披着有烈焰一样袍角的白色披风。此时,炼狱槙寿郎正披着那件杏寿郎再熟悉不过的披风,跨步走过回廊。 “是紧急任务吗?”炼狱杏寿郎帮父亲取来了日轮刀,然而炼狱槙寿郎并没有离开家的意思,带着炼狱杏寿郎再熟悉不过的表情,坐在了他们训练的院子的檐廊下。 “杏寿郎,”炼狱槙寿郎用悲戚的目光描摹着大儿子面庞的轮廓,欲言又止,最后将所有的话吞咽下去,化成了一声叹息,“杏寿郎啊......” 炼狱杏寿郎没有再发问。他睁着金红的杏眼,裹着厚衣物跪坐在父亲身边,看着鎹鸦来来回回地在院子内进出。他本不是什么懦弱的孩子,也早早地理解了父亲曾多次对他说的话——“与你谈笑的同伴转眼间就会牺牲”。可是当他听到鎹鸦送回的消息时,还是感到了难以承受的委屈。 为什么会是他呢?为什么会是他们呢? 离得最近的岩柱已经赶赴战场,而炼狱槙寿郎也接到了鎹鸦的传令。东京府和北海道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哪怕风柱遭遇上弦之四的消息藉由鎹鸦、人声与电话接力传递,他们现在焦急等待到的消息也已经是发生在两小时前的事情了。 冬日的太阳不会因为无数人的祈祷而提前升起,这漫长又干冷的冬夜,还需人类慢慢地煎熬。 * 空气在震颤。 不破感觉自己踩在了波涛之上,每走一步都可能会被裂开的大地吞噬,这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确保自己的落脚点不会突然钻出一条巨大的龙头咬断他的腿。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生物”。石龙子的身躯虽然布满木纹,可切砍的时候居然会发出钢铁交击的碰撞声,日轮刀的斩击在木龙身上渐起了点点火星。 影刃再度锋利起来,不破斜切斩断了一只靠近他的龙头,企图越过它们如同高速列车般横冲直撞的身躯,进入被木龙庞大的身体围起来的中心地带。 “可恶!块头也太大个了吧!?” 异变发生的地点在车站的站台内,在空旷地带着陆的不破视角稍矮,等他从仿佛要将他的脑浆摇匀的地震中回过神来,五条龙头正无声地仰天长啸,宛若正在啃食天空的怪物。 木龙身长肯定能够超越六十尺,它们破土而出之后又将攻击范围收缩在了车站的站台内部,只有一条阻拦在了不破的身前。 无量闯入战场,落在不破的肩头向他报告了车站内的情况。 “喜怒哀乐消失了?是矢吹先生将本体逼出来的吗?” 这些木龙就是由血鬼术构成的石龙子,被破坏到一定程度就会消失,然后从“中心位置”再次出现全新的木龙。 “千里!!小心,没有目击!!本体!!”无量最后说了几句话,就迅速脱离了战场重新回到空中搜集情报。 没有看见本体吗?不破再次破开冲来的龙头,从好像巨蟒一样盘踞的木龙缝隙之间窥见了其内的景象。 矢吹真羽人靠坐在残壁之后,手中拽着布带死死勒住队员的断臂,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在他背身躲避落雷的时候,远比喜怒哀乐更为沉重的压迫感在身后的候车区凝聚。 在感知到那骇人气息的一瞬,矢吹真羽人的心中先是反射性地激起了天然的警惕心,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生出了一种宽慰来,就像在长途奔袭时看到了代表半程终点的旗帜,令人感觉到了充满罪恶感的安心。 他随即将这代表着人性本能中胆小与怯懦的情感绞杀得一干二净,忽略脸上的疼痛,将昏厥过去的队员护在身后,观察着新生的鬼。 喜怒哀乐的气息全部消失了,这个少年模样的鬼究竟是本体,还是说依然是被“操纵”着的分身? 木龙挤满了半敞着的车站上空,写着站名的告示牌凭借着一颗螺丝挂在原地摇摇欲坠,遮天蔽日的血鬼术挡住了风雪,让车站的内部只能听到人类轻浅的呼吸声。 矢吹真羽人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上了断臂队员的脖颈,手下一片死寂。 只有死人才会连无意识的呻吟都无法发出。 车站里已经满是猎鬼人的尸体。 顿了两秒,他终究站起身来从倒塌的墙壁后走出,在拥挤空间里的木龙们将头对准了持刀上前的矢吹真羽人。 拥有与喜怒哀乐同样的深色皮肤、眉毛怒张,新出现的鬼身后背着五张串联起来的太鼓,上面写着“憎”字。 碧青色的刀刃转向了新出现的憎之鬼,矢吹真羽人沉声道:“你,不是本体吧?” 憎珀天双目赤红,面部没有移动,只有刻画着“上、肆”的眼珠缓缓转向,狠盯住了大胆到凭着那副躯体直面它的人类。 “……” 不快。不愉快至极。 “汝这极恶之徒,为何毫无廉耻地欺凌弱小?” 矢吹真羽人根本没有去听憎珀天究竟说了什么。随着“咚”的一声,憎珀天抬手轻击身后的小鼓,石龙子们也闻风而动,张开血盆大口企图将他拦腰截断。 第69章 正面三条在乱风中被绞杀,从左侧视野盲区冲出的第四条被矢吹真羽人横刀挡住,锋利的日轮刀在双手合力之下切开了木龙的嘴巴。 憎珀天压下双眉,不快地说:“恶徒,答吾所问。” 矢吹真羽人摆脱了木龙的纠缠,利用尘旋风·削斩突进,骤然拉近了自己与站在木龙正中的憎珀天之间的距离。 那么庞大的身躯,在如此狭小的环境里也无法自如施展开吧?矢吹真羽人挥出连续斩击斩断横亘在他眼前的木龙,石龙子露出的血红切面令憎珀天狠狠咬牙,心中的不快感愈发高涨。 作为上弦之四的分身之一,它与最初分裂出来的喜怒哀乐共享记忆。喜怒哀乐四只鬼曾经杀死了数十位正值实力顶点的柱,没有人能够从它们四只鬼的合围中安然脱身,如今居然被一个病恹恹的家伙和一个实力勉强可以称为柱的小鬼逼到本体将它叫了出来。 咚咚咚咚咚咚—— 矢吹真羽人只听得见自己臌胀的心跳和沉重的鼓声在他耳边合奏,不息的风一直起舞。 令人不悦的眼神。 憎珀天加快了敲击的速度,石龙子一条接着一条地再生,仿佛它的力量源泉永远不会枯竭。 刚才和喜怒哀乐的战斗应该消耗了他大半的体力才对,然而为什么?憎珀天微微侧头,躲过了斜飞来的风刃,石龙子破碎时产生的飞屑让那抹仅剩的碧青色更加难以忽视。 为什么现在这个人,还能与它战斗、还能挥动那把刀、还能——毫无畏惧地冲过来!? 五条石龙子中有一条分到了外面阻挡那个掉下来的小鬼,剩下的四条根本无法阻拦矢吹真羽人的靠近。 这和情报中说的完全不同,信上明明说矢吹真羽人已经身患重病,但憎珀天几乎以为自己正在与一位身经百战且状态绝佳的柱对战。本体正在催促,它必须速战速决。 一条向矢吹真羽人冲来的木龙张开了嘴。 他想像先前那样直接将其斩断,余光却瞥见了木龙喉咙深处冒出的蓝光。矢吹真羽人瞬间踏地后撤,眨眼间原本站立的地方就被蓝色的激光射穿,恐怕再晚一些他也会被这突然的攻击打成筛子。 这是……哀绝的能力! 矢吹真羽人心下一沉,果然,他就知道这些木龙不单单只是块头大和速度快那么简单。 石龙子们开始使用喜怒哀乐的四种能力,矢吹真羽人被逼得且战且退。狭小的站台中留给他落脚的地方不多,最优先需要小心的是可乐和空喜的能力,无论是声波还是风压都会导致矢吹真羽人的动作出现停顿。 所有的龙头都虎视眈眈,只等他露出微小的破绽,落雷与激光雨就会伺机而动,将他围杀至死。 矢吹真羽人使用攻击范围广阔的韦驮天台风搅碎了四条龙头,然而新生的石龙子很快又将他围在了中间。 “真是、一刻都不能大意啊。” 呼气、吸气。 肺部已经感受不到干冷空气带来的痒意,恐怕里面都开始结冰了吧?矢吹真羽人仔细观察着石龙子,它们虽然可以所以使用喜怒哀乐的能力,但切换能力使用的中间还是会存在时间差。 可是石龙子依靠数量解决了后摇问题,来自不同龙头、接连不断的攻击让矢吹真羽人有些自顾不暇。刚躲开了可乐的风压,空喜的音波已经在身体侧后方准备就绪,躲避无序的落雷更是消耗了他过多的精力,渐渐的他与憎珀天之间的距离停在了十五米左右,再难前进半步。 很好,就这样继续消耗他的体力。只要是人类,体力就一定会有耗尽的时候。憎珀天不露痕迹地感受着本体的位置,安然站在原地敲击背后的太鼓,鼓面的“憎”字不断震颤着,像是夏蝉不断振翅,在人心里弹奏起宛如噪音的低劣奏鸣曲。 憎珀天再度抬起手,忽然顿了一下,双眸第一次离开矢吹真羽人,向车站外的空地看去。 它本以为一条石龙子阻拦想要前来支援的其他猎鬼人已是绰绰有余,这场战斗的重点还是矢吹真羽人,而对方愈战愈勇的表现也让它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对最后一条石龙子下达了“迅速杀死外面的猎鬼人”的命令,想要将全部的战力收回,专心与矢吹真羽人交手。 然而空地上的石龙子却屡屡被人斩断,更让它未曾预料到的是新生的石龙子在形成后不出十秒就会被破坏,而且这个时间还在不断地缩短! 回应它视线的是不破的影刃。不破的刀术并非大开大合的类型,稳固的下盘让他可以更快的挥刀,尽管现在他的下盘难称“稳固”。漆黑的利刃穿针引线般将毁灭与破坏织入眼前新生的木龙体内,制造出片刻空隙让猎鬼人得以前进。 不破大睁着眼睛一刻不眨,不愿意放过任何有关本体留下的“恶意”。他能看见——用这双被爱乃、被前辈期待着的眼睛死死注视着本体,就在车站的候车区!!在“中心位置”的后方!! 那个小鬼……拖着濒死之躯也要完成自己的暴行!?此等恶行、此等败类!! 憎珀天垂下头,咬牙切齿道:“汝这——只知道欺凌弱小的极恶之徒啊。” 既然让它看见了令它憎恶的暴行,它便会回以对等的惩罚。行恶之人啊,在此为你被“吾”所憎恶之事付出代偿吧! “血鬼术——” 憎珀天双臂抬起,弯曲的角状鼓槌迅捷地敲击五面太鼓,浑身气势升腾,威压瞬间成倍增长。 矢吹真羽人瞥见了那片漆黑的影子,他眼中的世界变得异常缓慢。不知为何重新入场的继子、忽然暴起的憎珀天、向他围杀而来的四条石龙子……心念电转之间,他只来得及向不破的方向大喊:“退避——!!攻击要来了!!” 憎珀天以前所未有地的迅捷速度敲击着鼓面。 “——无间业树!!” 砖石构成的站台终于全部垮塌,枕木不堪重负地翘起,铁轨随着变形的大地而扭曲,最终在钢铁的哀嚎声中彻底断裂。 五张鼓,五条石龙子。 矢吹真羽人曾经猜测,憎珀天背后的每一张鼓可以对应操纵一条石龙子,但自从石龙子们开始使用喜怒哀乐的能力时,这个猜想就被否决了。 敲一下,石龙子不会使用技能。敲的次数越多,石龙子行动的逻辑和能力就会更加丰富。 背后的鼓似乎是关键,可以尝试能否将它背后的鼓和它分开。这也是矢吹真羽人哪怕直面石龙子也要选择接近憎珀天的原因。 车站原本还有一侧的墙壁和小半部分在可乐的飓风里存活下来的顶棚,此刻在憎珀天施展出无间业树后,从地底拱起的木龙将附近一带摧毁成了平地,石龙子的数量增加到了十数条,身躯完全伸展开,不再拘泥于半边破损的小站台里。 巨大的身体狠狠砸向地面,如同暴冲的脱轨列车一样,抬起的龙头在空中凶恶地咬合,反而被跃起至空中的矢吹真羽人围绕自身旋转挥出的巨大风刃切成了数段。 数条龙头的喉咙处酝酿起了明黄色的亮光,对准了在空中无处躲避的矢吹真羽人。 憎珀天觉得胜负已定:“就这样破裂也是汝等应得的结果。” 可惜事与愿违,石龙子们没能按照它的想法用多重音波将矢吹真羽人震成碎块,高速突进的刀光从外侧闪击而至,不破依靠影之呼吸·四之型突破了石龙子的阻拦,依靠突进的速度配合扎实的挥剑,席卷而至的影潮将酝酿着音波的石龙子们撕成了碎片。 矢吹真羽人在漫天雪屑与木龙切片中落地,将冲至他身侧的继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矢吹先生!本体还在那个鬼的身后!”不破抹掉遮住视线的血液,目光紧盯着面色怫然不悦的憎珀天。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矢吹真羽人轻轻压住不破的肩膀,顾及着可能的伤势,他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却也让不破感受到了一股不容质疑的坚定。 矢吹真羽人在他耳边小声说了自己的计划,不破攥紧了手中的刀。 第38章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们没有怪你。】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矢吹真羽人拥有过来自同伴的信任、他人的敬仰,作为鬼杀队最强的九柱之一,他曾强大得毋庸置疑。也正因如此,在他即将卸任之时,那些善意的安慰被驱化着接近了怜悯,逐渐演变成了令他难以承受的罪恶感。 留在青竹居的时间越长,他越发觉得无法自我纾解,因此在经历过无人知晓的痛苦挣扎之后,他选择了答应不破和有花海夏的提议,出国治疗。 矢吹真羽人看了一眼不破。对方的呼吸间能够听到不自然的闷响,一侧的绑腿散开,包裹在制服里的双腿在不自觉地轻微颤抖着。皮外伤已经算不上严重,他刚才可是从空中直接摔下来了,估计是医生给他注射了什么止痛针之类的药剂减缓了疼痛,才有余力前来助战吧? 第70章 这其实是个好机会。在意识到遭遇了上弦之鬼的时候,矢吹真羽人就下定了决心。就算不能将它在这里击杀,也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待其他柱的支援。如果情况不允许......那么也要最大程度地收集上弦的情报,至少能为之后猎鬼人们的讨伐做出一些贡献。 “傻小子,”矢吹真羽人的手指抚上刀背,在恶斗中砍杀的兵器此刻炽热到仿佛将他的手指烫穿,“过来碍手碍脚......不过,至少比最开始有点长进,交给你我也勉勉强强能够放心了。” “您在说什么傻话,”不破举刀,与矢吹真羽人并肩,“现在,我觉得自己状态绝佳!” 憎珀天没有停下敲击,位于后方的石龙子吐出成团的风压,在地面留下道道深坑。几条石龙子从右侧拐出,将前方木龙的身躯当做掩体,猝不及防地吐出蓝色的激光。 青竹居师徒二人无需交流,甚至连对视都不需要,仅凭对对方的了解,一青一黑两道身影同时突进。矢吹真羽人主攻,从成百上千次战斗中总结出的经验变为了行动本能,仿若手臂延伸般的日轮刀精确地按照主人的心思斩出,苍青色的风刃旋转着削切周遭的一切。 风之呼吸·一之型星流霆击般的突进斩击在矢吹真羽人身后留下炫目的风影,哪怕在这被乌云笼罩的夜晚也爆发出了灼目的光。 真是令人倍感不悦的风。高涨的憎恶之火灼烧着憎珀天的心脏......如果它真的能够依靠“心”感知情绪的话。 无论何时都能重新吹起、无论何地都能耀眼地爆发、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会勇往直前的——不息的风!! “浪费太多时间了,”憎珀天的粗眉下压,意识到这次的对手远比之前遇到的所有猎鬼人都要棘手,“尽快结束吧。” 咚咚咚的击鼓声音速度骤然加快,群龙乱舞间雷声阵阵。 * 靠近车站的居民已经全部疏散完毕,街道上只留下诸多隐焦急地看向时不时发出闪光与轰响的方向,默默为战斗中的风柱和他的继子祈祷。 “快点结束吧……” 亚衣听到身旁的隐在低语,她从怀中掏出被体温捂得温热的怀表,寒气侵蚀着这块小小的热源,精密的齿轮带动指针迈向下一个数字。 1908年1月1日,凌晨1时32分。 雷声停了。 令人窒息的死寂在小镇里蔓延开来,所有的隐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唰地齐齐向前探出上半身,企图捕捉空气中的任何蛛丝马迹。 是谁赢了?是我们斩杀了上弦之鬼吗?还是说……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亚衣被这沉重的寂静噎得呼吸困难,浑身冒出了冷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驱使着她揪住从她身边飞过的鎹鸦大声盘问道:“岩柱大人还有多久才能到!?” 被拽住尾巴的鎹鸦回答:“还有两小时!!” 亚衣松开了手,鎹鸦又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其他人。 被留在后方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必须、也只能期待一个奇迹。 矢吹真羽人即将卸任风柱的事情几乎已经被所有队员知晓,不过具体究竟是因为什么,大家众说纷纭没个定论。根据从蝶屋康复的队员带来的小道消息,矢吹真羽人似乎因病导致实力大不如前,在下次的柱合会议他就会正式请辞。 而继承师父衣钵,即将继任成为新的鬼杀队之柱的正是矢吹真羽人的继子不破千里。也有小道消息说,不破千里的两位同期也有可能继任柱位。 倒不是说大家对他们的资质有什么不满,但事实就是他们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还没有丰满到足以和真正的柱相提并论、值得信赖的地步。 这样一个“老人”与“新手”的组合想要从众鬼中排名如此靠前的上弦之四手中撑下两个小时,就算众人在感情上再怎么信任矢吹真羽人与不破千里,这寒冷的风雪也会让一些冰凉的理性占据上风。 “不行的吧……那种落雷和闪电……” “喂,我们难道就只能在这里看着吗!?”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过去,也只是给风柱大人添乱罢了!” 同伴们都不知所措,在场的所有普通队员都去了车站,留在小镇疏散居民的都是一些隐的成员。 “等等,亚衣!?你要去做什么!?你不是刚从那边回来吗!?” 亚衣背上自己的药箱。说实话,亲眼目睹那样的庞然大物就在眼前突然出现,人类之躯的渺小与无力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背对着那个怪物逃走。 她现在也很害怕,之前冲进车站救人也只是一时热血上头,那点胆量在不破斩断了向他们袭来的石龙子后就如同泡影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总是这样,不管下定了怎样的决心,不管事先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不管她给自己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在真正面对不能逃避的事物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要临阵脱逃。而且,就算勉强自己撑下去也总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绝不动摇的决心。 那是她永远都无法拥有的东西吧。 亚衣拽着药箱的背带,低着头向密林中跑去。她已经很熟悉这片不算稀疏的林地了,折断的草茎代表着她曾经跑过的痕迹。 【亚衣小姐,总是容易想太多呢。】蝶屋的小纪曾来到亚衣的房间,为她送来有花海夏提供的专业医学书籍。 【......这是什么意思?】 【嗯......就比如亚衣小姐的人缘其实并没有那么差?亚衣小姐的同伴们都在默默关心你哦。结子姐姐昨天还拜托我要准时提醒你去吃饭,不要一直埋头看书之类的。藤田先生也拜托我关心你的情况。】 【......所以呢?你是说我不应该这么消沉?那可真是抱歉啊,连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是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小纪不会被这种无意识地自我防卫刺伤,她温和地笑着,替动作不自然的亚衣整理好了书桌:【那,亚衣小姐就当做自己‘生病’了就好。鬼杀队的大家喜欢将实力、力量之类的挂在嘴边,但是总会忽略‘心’上的伤口。】 【心?】 【就像感冒,‘心’偶尔也是会生病的。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就会发展成严重的肺炎,或者更难以治愈的慢性病,大家就会一直、一直难受着,但是因为找不到伤口,也不知道该怎样治愈,最终......变成了无法愈合、永远敞开着的伤。】 亚衣的双腿酸软,完全凭借着本能驱使她穿越这片黑暗的森林。她的决心总是会动摇,那么就顺其自然吧,当它软弱下去的时候就允许它稍微休息一会儿,然后从头再来不就好了吗!? 身后传来结子崩溃的哭喊:“真是的,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我要是死在这里了可怎么办!?跑慢点等等我啊,亚衣!!” “等、等等我们啊,别一个人冲那么快!战术!我们需要战术啊!!” 亚衣没有回头。她的勇气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她必须争分夺秒、一刻不停地利用好此刻的决心。 雷鸣停止后的185秒,翻腾的滚雷重新落在了漆黑的大地上。 * 1时25分,矢吹真羽人将手轻轻搭在不破的肩膀,凑近说了自己的计划。 不,那根本算不上是一个作战计划,只是任何拥有两人以上队员的小队在猎鬼时都会使用的伎俩。 “我们分头行动,我来对付这个,你去杀死本体。” 真的假的,这真的能行吗? 矢吹真羽人的声音像是从水体中传来,不破本能地产生了怀疑。对手可是上弦之四啊,只凭这样简单的分头行动,真的能杀死它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疑,矢吹真羽人压在他肩膀的手微微用了一些力气,不容置疑道:“你做不到吗?还是觉得我做不到?这样的对手让你退缩了吗?” 逐渐被混沌侵蚀的大脑猛然清醒,强撑着不肯闭上的双目中视野不再摇晃。 “抱歉勉强你了,但是这件事......” “我知道。我会完成我该做的事。” 他知道的。矢吹真羽人交给他的,也是他作为猎鬼人、作为柱的继任者必须去完成的事,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 哪怕……这就是终点。 憎珀天的血鬼术填满了整片空地,木龙的身躯紧贴着密林的边缘滑向猎鬼人所在的地方,鸣雷滚过的地面留下了焦黑的冻土。 石龙子损坏的速度太快了,术式释放的速度没办法更进一步,哪怕用无间业树将石龙子的数量增加到十数条也无法阻拦矢吹真羽人的突进。一直安稳站在木龙盘结之上的憎珀天看着愈发接近的风柱,开始考虑后撤拉开距离,等待矢吹真羽人的体力耗光。 使用风之呼吸的猎鬼人,尤其是历代的风柱,在憎珀天杀死的众多柱中也算是非常难缠的角色。激烈的斩击配合着轻巧的移动方式,他们的体力、身体素质以及对疼痛的忍耐力都是最一流的。 第71章 当然,憎珀天如此“夸赞”风之呼吸的使用者不是为了肯定他们,而是因为这样充满活力的□□营养价值更高,能够帮它继续强化自身罢了。 话又说回来,那个小鬼又是怎么回事? 不破的日轮刀只剩下不足小臂长的断刃,因此在挥刀的时候他必须比以往更加接近目标。 石龙子在高速运动时会产生一股吸力将人推向它,甚少接触列车的不破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一点,在躲过木龙的啃咬之后他突然被扯了过去,身体瞬间失衡,蹭着木龙身躯而过。 “嘁......!”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后,不破将断刃插进坚硬的土地,用臂力强迫自己离开地面,旋身躲过另一条龙头后重新调整好平衡。 石龙子的长度最长可以到达将近70尺,不确定能不能变得更长。高速移动和相互配合的确会给不破造成极大的麻烦,但是随着距离不断拉近,石龙子的灵活度与速度也在下降,对于不破来说反而越发轻松。 就这样......在攻击中成为影子! 憎珀天驱使石龙子挡在自己的身前阻挡矢吹真羽人,又分出一点注意力去找隐没在石龙子们身躯之间的不破。 毫无疑问,对它威胁最大的还是眼前这个正直冲过来的风柱,那个小鬼的呼吸法很特别,气息也很微弱......它还以为是因为实力不足和严重的伤势才让对方的存在感如此稀薄,但现在看来是那个特别的呼吸法的特性也说不定。 本体正龟缩在憎珀天身后的鼠洞中,它的思维只是游移了一瞬,又回归战场。 角状鼓槌急速敲击在鼓面上,一只从矢吹真羽人左侧视线死角冲出的木龙撕扯住了他的手臂,不过身经百战之人并没有因此慌张,在木龙上下咬合之前就转刀切开了它的嘴巴,从中脱离。 果然,他的力量正在衰弱。本体所在的位置太近,风之呼吸大范围的攻击很容易波及到半天狗,不过他们看起来只是推测本体在它附近而已,暂且退开两三个身位再吸引他们靠近...... 憎珀天突然猛地前倾身体,回眸用鲜红的眼球瞪着突然接近到他身后的猎鬼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不破的一击。 “啧!”不破不甘地咬牙,断刃留下的部分还是太短了,说到底还是他的能力不足,哪怕悄无声息地接近到了它的身后,也只是斩断了对方脑后的紫色流苏而已。他破罐子破摔般地抬起刀,双手反握试图从上方插入,结果被憎珀天踢在了侧肋,日轮刀脱手、人也倒飞了出去。 咚!憎珀天侧手敲击右下方的小鼓,一条石龙子从不破的脚下生成,张口将他吞了进去。 居然贴着石龙子的影子接近到它身边,这个小鬼有两下子。憎珀天抬头看着将不破吞入口中的木龙,中空的缝隙让不破无处落脚,被逐渐缩紧的夹壁挤在中央,骨骼咯吱作响,显然已经无力挣扎。 这样就好,憎珀天的瞳孔略微放大,眼球上刻印着的字符也随之扭曲,然后转向矢吹真羽人的方向。你是会去救这个小鬼,还是要来斩断我的脖子呢?做出选择吧,恶徒! 矢吹真羽人跃过向他扑咬而来的龙头,青色的刃间已掀起翠色的风,闪烁着与他那双愤怒的眸子同样纯净的颜色。他没有转头,甚至连眼神都一动不动,只是紧盯着自己的目标,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击败它而活的一样,在不以利益为驱动力的行为之下,达成目标前殊死一搏的气势如同海啸般压盖住了憎珀天。 还有五米。 少年模样的分身手臂微抬,轻巧地在鼓面上敲出不同的组合,蠕动的粗壮枝条将野鼠洞中抱头流泪的本体包裹。 矢吹真羽人看到了,但他并没有改变自己挥刀的轨迹。挥砍出的刀刃带起四道爪型风刃,二之型·爪爪·科户风的威力甚至能够切断刀刃,被唤来阻挡在憎珀天身前的石龙子自然无力抵抗,瞬间便被切成了五段。 被石龙子吞噬的小鬼已经没动静了,看来这个风柱是知道对方没救了才选择不顾一切来攻击自己。 两米!地狱业火般赤红的鬼眼倒映出浑身浴血的猎鬼人,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呐喊,刀路分明的斩击近在眼前! 雷霆与疾风同时落下,所有人的视野都在雷暴与飓风中闪烁震颤,利刃贴合血肉的瞬间,憎珀天张开了嘴。 猎鬼人被引诱至了鬼的身前。 若不知仍有本体,大部分猎鬼人在接近了憎珀天、直面攻击的瞬间选择顶着可能到来的攻击砍断它的脖子,大概是抱着“只要砍断了脖子,受伤也无所谓”之类的轻率想法。殊不知,憎珀天作为吸收了喜怒哀乐四只鬼形成的分身,可以将它们的能力相互组合,形成威力更大、范围更广的招式。 就比如空喜与可乐能力相互组合而成的——狂压鸣波。 刀刃蹭过侧颈,留下了约两指宽的伤口。 憎珀天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微微瞪大了眼睛。青色的日轮刀没有横斩,是假动作!?他想干什么!? 矢吹真羽人松开了手,就像失去了握力一般,日轮刀蹭着憎珀天的脖子向它身后飞去。 憎珀天口中光芒逐渐增强,在不足0.1秒的时间内,它决定完成自己的组合术式。只要将狂压鸣波放出,不管矢吹真羽人是想要将日轮刀扔出去攻击本体,还是单纯的力竭,只要它...... “咳呃!?” 只要使用了这招,一切都会结束的;只要砍断了脖子,受伤也没关系的。不知不觉间,憎珀天陷入了自己曾轻视过的草率想法中。 一柄正在褪色的漆黑断刃由下至上贯穿了憎珀天的头颅,从下巴插入的力量让它被迫闭上了嘴。盛放的光芒瞬间消失,憎珀天迅速理解了现状。如果不取消术式的释放,它同样也会被自己的攻击震碎头颅,虽然分身并不会真正死去,但这样一来它复原的时候就无法控制石龙子保护本体。 这把刀!是刚才那个小鬼的......! 憎珀天凝视着眼前的人类,右拳破空而至,攻向对方左侧的视野盲区,同时左手掌心露出角状鼓槌的一端,伸向左下侧的小鼓。 “嗬啊——!!”矢吹真羽人怒目圆睁,用尽全身力量握住断刀将憎珀天提离地面。 空中隐隐有电流闪过,万钧之雷霆重新凝聚。 憎珀天的左手敲向小鼓,企图先将本体送离这里,狂鸣雷杀很快就会准备就绪。但是,在那一瞬中的一瞬间,它仿若有所预兆般地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那柄蹭着脖子擦过的日轮刀刚刚飞到它的身后,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绝非力竭才导致日轮刀脱手,这个风柱是故意的!为什么?它的身后有什么吗?这样孤注一掷地投掷日轮刀可无法伤到本体,而且只要它敲响...... 嗤—— 微弱的刀刃入肉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如同雷鸣般炸响在所有人的耳中,憎珀天不顾下颌处的巨力,强硬地扯开伤口向身后看去,矢吹真羽人插入它头颅的断刃终于节节碎裂在憎珀天的大脑里。 半截......刀刃?逐渐褪去漆黑的刀尖上还挂着它的鲜血,将那面小鼓连同着它的手掌、角状鼓槌一起贯穿。 “咕!”代表憎恶之鬼目眦欲裂,赤红的眼球盯着不应该出现在身后的影子。 那个小鬼......那个混账小鬼!!居然赤手攥着藏在身上的半截刀刃切开了石龙子吗!? 本应化作死亡囚牢的石龙子哀鸣着消散在了空中,散乱的发丝被鲜血黏在脸上,每踏出一步都会让不破受损的内里加速崩溃。 亚衣的药剂在剧烈的运动中很快便失效了,高空坠落加上之后战斗留下的各种伤痛一齐在不破的身上爆发,令他额头青筋迸起。只有死死咬住牙,才能勉强止住想要痛呼的软弱。 血肉绽开的手掌抓住了正好飞到眼前的日轮刀。 师父的刀比自己的要长一些啊。鲜血涂抹在洁白的缠绳上,手掌滑到了刀柄的尽头,虎口抵住刀锷。 不破背对着憎珀天,终于看清了本体的原貌。 憎珀天利用血鬼术操纵木枝将本体圈起,形如野鼠、穿着桧皮色衣裳的半天狗透过半闭的枝条窥见了洞外的世界。 明明是无光的夜晚,那条缝隙却宛如被阳光填满。半天狗不停流泪的眼睛与一只黑色的瞳仁对视,此刻它大张着嘴,舌头上的“怯”字历历可见。 第39章 “身体怎么样?” 很痛。 “还能行动吗?” 嗯。 “视线呢?” 看得很清楚。 “刀的感觉?” 已经一清二楚了。 ——那么,砍下去吧!! 究竟多么快速的斩击才能在挥刀的时候发出迷人的刀鸣呢?空气、尘埃以及阻拦在刀路上的任何阻碍,此刻他全部都能斩开。 不破爬满血丝的双眼与躲藏在木盘结中的半天狗对视,翠色刀光被点点黑墨染成了藏青,好似晴日与夤夜相撞的瞬间被定格成为了永恒。 第72章 白气从唇角漏出,呼出的热气在寒夜雪地里留下触之即散的银屑。 “......” 矢吹真羽人嘴角嚅动,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悄然消失在颤荡的空气中。 巨大的嗡鸣声在空场内回荡,不破瞬间就失去了听力,耳鸣不止。然而,这样的不破反倒能够看得更仔细,他看得见本体散发出的“恶意”正在惊恐地溃逃,看得见对方卑怯的脸,看得见刀刃反射出的自己的模样。 他觉得有很多双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因为鲜血而滑腻的刀柄牢牢钉死在了他的双掌中。槿、绿、爱乃、熊谷大政,以及许许多多死于半天狗之手的人们,他们“站”在少年猎鬼人的身后,伸出手来帮他握紧了刀。 砍下去砍下去砍下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他能做的只有毫不动摇地砍下去而已!! 叮!! “嗬啊啊——!!” 不破神色凶戾地大吼着,刀刃触及到半天狗坚硬的皮肤就如同砍击在钢刃之上,看似再难嵌入半分。然而,紧随着利刃而至的是汹涌的影潮,仿佛时间错位般的浪涌之力冲击在了刀刃朝向的地方。伴随着一声“噗嗤”,细小的血线出现在了半天狗坚硬如铁的脖子上。 “这、这不可......”半天狗两条枯瘦的手臂高举,仿佛在祈求上天的垂怜,渴求有谁能够拯救“弱小无力”的它,“老夫、老夫......!!” 切开了、切开了!!就趁现在,砍断它!! 不破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视野开始模糊,半天狗的桧皮色衣裳和周遭的原木色搅成了一滩浑水,清亮的翠绿让他好似直视日阳般目灼。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砍下去! 可是,他的力量就差那么一点。晚来的影潮不断撕扯着半天狗脖子上的伤口,刀刃已经嵌入了两指宽,而半天狗仍旧只是在哀嚎,吐着刻有“怯”字的舌头凄厉地尖叫着。 再用力、再用力些!!如果有谁能......? 蓦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背后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像是温热的雨,也像一个正在沸腾的拥抱。 最后一双手覆盖在了刀柄上,不破被震破的鼓膜重新开始振动,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燃烧着的房间,感受着轻盈的风夹杂着苦涩的雪席卷而来,强大而充满活力的心脏在身后的胸口处热情地跳动。 【你的这一招,手臂的动作一定要到位。刀路从这里,延伸到这里。我来带着你做一遍吧!】 ——那一招,还没来得及请您来起个名字呢啊。 “......哈啊啊啊啊啊啊!!”逐渐平息的影潮再度翻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不知是源自刀与肉身的磋磨,亦或者是鬼的痛嚎。不破连他自己的呐喊都听不真切,只是双目赤红地赌上了一切,将藏青色的日轮刀压了下去。 有什么靠近了。 ——!! 从右侧瞬息而至的庞大阴影撞碎了他的右臂,视野内的景象像是被人暴力扯走的画布,未干的颜料滴滴答答抹在了一起,被拉成了窄长的扁形。 在更多的痛感传回脑海中前,不破盯着卡在半天狗脖子上的日轮刀。伸出的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最终也只是无力地在空中摇晃、扭曲。 他被暗影吞噬。 “……” 原本车站所在的空地重新归于一片死寂。雪花试探着落入这片禁区,发现没有了那些有形无形的阻挡,于是欢快地左拉右扯着和朋友们一同落下,让洁白重新填满这处红与黑交织的大地。 憎珀天的下颌处缓缓挤出了日轮刀的碎片,一时间,刀片掉落的叮当声竟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声响。 它从站立处跳下,缓缓踱步走到角落处的人影身旁。 “……真是悲戚的光景啊,”黑色皮肤的少年鬼盯着这个再无法战斗的奇兵,发出无悲无喜地嗤笑,左手心生出新的鼓槌敲击左下侧的鼓面,“这里就是汝之地狱。” 失焦的眼睛如同摆在玻璃展柜里的黑曜石,身下蔓延的血迹淌过少年猎鬼人的脸颊,唯有鼻翼前血水表面的涟漪与不断颤抖的眼睫昭示他仍在苟延残喘地活着。 1908年1月1日,凌晨1时35分,支撑着站台牌子的最后一颗螺丝崩落,雷云重现于天空之上。 * 矢吹真羽人独自站在那片通往不同地方的深色空间。 忽然,他转身向后看去,脸上迸出了一丝怀念。 “果然,是你来接我吗?” 好友还穿着走时的那件外褂,笑吟吟地看着他。 矢吹真羽人挠挠头,抱歉地笑道:“对不起啊,我果然还是放心不下那孩子。” 好友前行两步和他并肩而立,一同望向周遭的浓雾。 * 不破拉了两下灯绳,昏暗的房间被电灯的光芒填满。这间屋子是他临时打扫出来的,一直以来作为客房准备着,虽然青竹居一年到头也不会有超过三位访客。 “来吧,槿,”不破将槿的行李放在了墙角,从橱柜里为她取来了崭新的被褥,“绿在隔壁,走廊里的灯不常开,而且开关也在尽头,如果晚上要出来的话还是需要点灯台。” 房间里铺的是榻榻米,但在榻榻米的上面又堆了一张床,槿对这种东西结合的房间风格接受良好,笑着接过不破手中的床单自己铺了起来。 “谢谢你啦,千里。你明天有事吗?像是训练或者任务之类的?” 不破想了想,撒谎道:“没有。” 槿只看了他一眼就轻巧地笑着说:“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千里,本来我们来拜访已经很麻烦矢吹先生了,你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不破生气:“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只是一天而已,我们没有任务,训练我之后会补回来,明天我带你们去镇上吧。” 槿向他道歉,只不过嘴边依旧难掩笑意。大概在她眼里,不破总是像还没长大的时候一样。她也很难不去向他散发自己的关爱之情,虽然这种过度的关爱很容易变成毫无节制的宠溺,也让不破感到一种无法拒绝的无奈。 “好了!这样就差不多了,平时是你做饭吗?这次要不要我来?你很久都没吃过我做的饭了吧?” 藤田先生知道不破的家人会来青竹居暂住几天,于是早早地就买足了果蔬放在厨房。不破本想让槿和绿好好休息,但槿看起来兴致勃勃,所以不知怎的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将她带到了厨房里去。 “千里还有练习没有完成吧?我可听见了哦,矢吹先生说让你多多练习的那一招,诶......叫什么来着?” “还没起名字,等稍微成型之后,我打算让矢吹先生帮我起一个名字。” “真不错啊,那千里就去练习吧!”槿推着他的后背将他赶出了厨房,大有一副要在厨房一展身手的气势。 不破被推着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槿,她温和地笑着向他摆手,于是不破沿着走廊前往训练的院子。 绿的房间更靠近院子,此刻她正好打开了隔扇:“千里。” 不破放缓了脚步,和她打招呼:“下午好,母亲。房间还缺什么东西吗?有需要的话我待会儿就去镇上买回来,我和师父不在这里常住,所以日用品也没有备得很齐……” 他待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穿着荷纹小袖的母亲。 绿此时开口道:“已经很齐备了,不需要你再为我们准备更多。我们还未向矢吹先生感谢他对你的照顾,今天......是个好机会。” 不破点点头。他突然不太想去院子里完成自己的训练计划,反而想要更多的留在这里,哪怕只是安静地待在母亲的身边,也令他倍感安心。 绿似是看破了他的想法,于是向他招了招手。在不破缓慢靠近之后,像是他小时候一样替他整理好了松垮的领口,将眼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我一直想向你道歉,千里。” 不破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母亲,我没能好好地陪你成长。你和槿长大的每一刻我全都缺席了,让你们独自成长,真的、非常抱歉啊。” 不破更加用力地摇头。 他低声说道:“我知道的,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似乎从未动容过的女性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有些悲伤,又像是有些释怀。她看向院外,说:“时间快到了。” 大门处传来了推门的声音,矢吹真羽人终于回到了青竹居。 槿很快就做好了一桌饭菜,桌上摆满了每个人爱吃的菜式。她夸耀般地向不破邀功,又鼓动矢吹真羽人和绿一起品尝,非要他们说出自己和不破哪个人做的口味更好吃才行。 不知为何被卷入厨艺比赛的不破喝着果茶,注视着围坐在餐桌周围的三人。听说赤羽町也拉起了电线,等槿和绿回家之后就请人去将家里也装上电灯好了。是不是该说服她们搬来东京府呢?以他现在的工资和攒下的钱财,东京府的房价虽然贵了一些,但他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槿还说她想要去泡温泉,如果有机会的话,带她去八丈岛上的温泉...... 第73章 “千里?醒醒啦,千里!” 槿在他的眼前挥手,不破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走神了。 “抱歉,你们说到哪里了?” 桌上已经被收拾干净,几颗小小的砂糖橘摆放在他的面前。绿和槿坐在一侧,在不破走神的时候,她们似乎已经与矢吹真羽人说过很多了,此刻她们突然起身准备告辞。 “诶、你们现在就走了吗?”不破惊讶道。 “嗯,毕竟已经很晚了啊。千里,”槿眨着那双淡紫色的眼眸,眉眼弯弯,“要永远记得我笑着的样子哦,这就算是我们之间‘新的约定’吧!” “哈?那是什么话?” “好了,赶快答应我!” “哦、哦。我答应了,我会永远记得槿微笑的样子。” 女孩终于满意了,起身时那头柔顺的黑发垂落在她的肩膀上,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 不破看向绿。 她起身站在了槿的身侧,最后露出了笑容:“路上注意安全,千里。” 还未等他应答,房间里就只剩下不破和矢吹真羽人两人。 这个向来爽朗的男人今晚却异常地沉默,除却与绿、槿谈话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和不破进行过任何的交流。而今这个房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不破从未想过这样难以忽视的沉默会在他们之间产生。 所以他主动提起了话题:“这里是......终点吗?” 不破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下巴隐隐作痛,似乎磕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矢吹真羽人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不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这样啊,”他垂下眼睛,紧盯着榻榻米的纹路,一模一样不断重复的花纹让他头晕目眩、双眼发直,“是这样啊……” 再次睁眼,他站在了一片完全漆黑的空间。依旧是他和矢吹真羽人,他看着那个人异于常人的灰发、碧青色的眼睛与下巴上微微冒出的胡茬,看着那熟悉无比的羽织与队服。 “您要走了吗?” 不再......和他说些什么了吗?什么都好,说些什么吧。责怪也好,诅咒也好,拜托也好。狠狠在他心上划出血淋淋的刻痕,不要让他就这么死水般地回到那个世界里去。 矢吹真羽人轻轻哼了声,然后吐出了一口气,无奈地笑道:“傻小子。” 他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搭上不破的头大力揉了揉,说: “新年快乐,千里。” * 不破在一阵颠簸中醒来。 老实说,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痛,尤其是搁在面前人肩膀上的下巴,在一众疼痛感中也痛得与众不同。 大概是他下意识地痛哼让身前人知晓他已经醒了过来,背着他跑动的动作幅度小了一些,但没有放缓脚步。 “小麻花辫你醒了啊。” 是时国京太郎。怪不得他的下巴在对方硬邦邦的肌肉上磕得生疼,脑门上像是扎进稻草堆里一样刺挠。 “京太郎?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们周围全是茂密的丛林,不破实在没力气抬起头来看看天空,只能把脸挂在对方肩膀上盯着不断倒退的景象。 “2点15分,你还是少说点话吧,口水都从脸上的洞流出来了,好恶心。” 时国京太郎没有停下的想法,笔直地朝着目的地奔跑。 啊,是被空喜抓出的伤口。就算他闭着嘴,那个伤口也合不上啊,京太郎。 “闭上眼睛继续睡吧,你醒着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难得听见时国京太郎用这样消沉的声音说话,不破一时间真的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这种时候……不应该拼命喊‘不要睡’、‘睡着了就死定了之类’的……话吗?” “你不会死的。” 听到时国京太郎如此肯定的话,不破先是一怔,然后不知为何突然很想笑,大概是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被时国京太郎说出来吧。 背上的人没了动静,时国京太郎感受着脖子上的手臂垂落,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刚才不破短暂地清醒过来时,双手因为疼痛不自然地缩紧,其结果自然就是无意识地锁住了时国京太郎的脖子。 看在对方几乎体无完肤的伤势,这个暴躁的乡下猎鬼人大发慈悲地原谅了对方无意识的谋杀行为。 时国京太郎正在执行的任务距离这里不远,在接到支援旭川的传令后,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和不破给他写信询问的事情有关系,那里果然盘踞着十二鬼月! 他赶到车站——不,那里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说是一片废土更合适一些——看见的就是一群隐前赴后继地向鬼的身前扑去的景象。恐惧又无畏的叫喊惊扰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又撞上极远的山峰,只有零星回响传了回来。 亚衣拉着已经完全脱力的结子跟在时国京太郎的身后。 “我、我们还活着吗?这里是天堂吗?还......哈、还是地狱!?”魂魄完全脱离□□,马上就要飞升成佛的结子驱动着已如人偶般僵硬的四肢跟着亚衣奔跑。 “结子,少说话,快跑!” 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是奇迹。 在亚衣的带领下,隐的成员们重新奔赴战场,凭着一时热血上头才挤出的勇气冲到了那片血纱笼罩的地狱。 不破倒地生死不明、正在准备发动攻击的鬼、没有其他人站立的废墟。在这样的地方,连呼吸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在树林里听到的尖锐爆鸣让亚衣的耳朵近乎于失聪,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感知,但她却能清晰地听到,或者说感知到自己正在剧烈搏动的心脏发出的轰鸣。 她被手脚发软站不稳的结子撞了一下,忽然大声地开始喘气,这才发现刚刚她被这里沉重的威压吓得根本不敢呼吸。 怎么办?怎么办!?她鼓起勇气站在这里了,然后呢?亚衣,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救、救他。” 亚衣寻着声音看去,是跟在自己身后跑来的隐的前辈。 打着卷儿的舌头在说话间逐渐被捋直,颤抖的声线也逐渐坚定:“我们得去——!!” 说罢他率先冲了出去。 之后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她只记得前方带头奔跑的身影,缠绕在她脖子上的、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她甚至不敢低头看一眼被他们压在身下死死护住的人,她害怕他已经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因为比起自己死去,她更害怕他们的牺牲是徒劳无功的。 随后充斥在脑海里的就是众多碎片一样的画面,无数走石飞砂裹挟着她的身躯,在尖叫与雷鸣声中,她根本找不到她自己的声音,就像被扔进湍流里的泡沫板一样随波逐流着。 “喂,还站得起来吗?来搭把手。” 她迷茫地睁眼,看见眼前的队服,下意识地遵从对方的命令,将昏迷的不破放到了对方的背上。 另一个女声说:“那千里君就拜托你了,京太郎。在有花小姐她们到之前,先去最近的医院!” “可别死了啊。”那个男声回道。 “放心,牵制而已,”随后是一阵刀刃出鞘的声音,“而且,那个上弦似乎不打算继续追击。” “俺先走了。你们跟上来!” 亚衣拉起失魂落魄的结子,努力压榨着自己双腿的肌肉奔跑起来,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逃亡。 他们跑了多久?一刻钟?还是一小时? 在他们跑出森林之后,更多的普通队员和隐们接手了这里,亚衣和结子等参与到其中的隐被安排去了医院进行身体检查,关于上弦之四的讨伐任务,她们就不知道更多了。 那天没有日出,阴沉欲雪的天空压在众人心头,盘旋来去的鎹鸦们穿行在厚厚的云层间。 ——从这里飞过的话,不会被人发现它们在流泪吧? 第40章 产屋敷宅邸。 有花海夏跪坐在产屋敷耀哉的对面,静静将在讨伐上弦之四一战中受伤人员的恢复情况悉数告知。 “海夏,陪我去看看他们吧。”产屋敷耀哉面色平静地听完,轻声说道。 他们来到了埋葬着诸多剑士的墓园,产屋敷耀哉看着熟悉的名字一个一个闪过眼前,许多剑士的墓碑上不可避免地生了一些清理不掉的绿苔,灰白的碑面也在风吹雨淋中变得圆润起来。最后,他们来到了一片新修葺的区域。 矢吹真羽人在半月前被葬在了这里,连同众多在战斗中死去的队员们一起。 小小的墓碑下只埋了一件他的队服,放在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躺在了地底。 早春的风微寒,有花海夏说:“主公大人,现在的气温对您来说还是太低了,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产屋敷耀哉拂去了掉落在墓碑前的松针与早樱的花瓣:“谢谢你,海夏。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那孩子。” 有花海夏点头应下:“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从医院转回蝶屋修养。至于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以及之后的康复情况,就很难说了。” 第74章 “有劳你多为他们费心,海夏。你自己也是,不要太勉强了。” “哪里,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有花海夏看了看自己的左腿,沉声道,“我也只能为他们做这么多了。” 在垂柳新芽迸发的时节,不破终于从沉睡中醒来。 病房里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见他醒来夺门而出的小纪叫回了一大帮人,小薰和美树围在他的病床边抹眼泪。接着是仍在蝶屋修养的亚衣等人,小姑娘亲眼见到他睁着眼睛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是从外面赶来的时国京太郎和柏山结月花,他们两人向不破讲述了战斗结束后发生的事。 令他颇感意外岩柱悲鸣屿行冥也来了。对方在上次的任务中救下了一对姓胡蝶的姐妹,她们的父母被鬼残杀,从此以后只能相依为命。悲鸣屿行冥将二人救下后,听说她们的父亲曾有医药方面的经历,便生出了将她们送到蝶屋,交由有花海夏照看的想法。 这位年轻的柱双目失明,但感官异常灵敏,因此行走坐卧皆极少受到影响。而且,他非常拙于表达。具体表现就是他在进入不破的病房,并坐在仍留有上一位拜访者体温的圆凳上之后,只是默默地“看”着床上的病人流泪。 “那个,悲鸣屿大人?”岩柱握着佛珠,不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他在念‘南无阿弥陀佛’还是其他的经文,为了避免幻视自己被超度的画面,他主动提起了话题,“那个上弦......” 悲鸣屿行冥略晚于时国京太郎他们赶到战场,那时他的继子已经背着重伤昏迷的不破远离了车站,现场只有柏山结月花带着几位甲级队员在森林周围戒备。 在他抵达之后,上弦之鬼的气息就消失了。 “南无阿弥陀佛,”想到当时看见的景象,悲鸣屿行冥双目流泪,“多么悲伤......我还是晚到了一步。” 不破的身体还不允许他起身靠坐,因此他只能仰面朝天躺在病床上:“您不必自责,上弦之四非常擅于隐匿气息,而且本体异常胆小。而且,我还得多谢京太郎和结月花,还有众多赶来支援的队员们,如果没有他们,我估计也......” “啊啊。” 多么坚强的孩子。听时国京太郎转述,不破在被送到医院之后抢救了一天一夜才勉强从手术台上活着走了下来,之后的半个月里又进行了大大小小的几场手术,终于在三月初离开了医院回到蝶屋。 “......还有亚衣他们,听说他们当时奋不顾身地救下了我,真的、真的太感谢他们了。” 悲鸣屿行冥看不见,但他能够听出这孩子看似平静的话语之下压抑着的愤怒与不甘。或许此刻即是蜕变之时。舍弃无力改变过去的痛悔,不会沉溺于从前的悲伤,而是选择穿上承载着责任与能力的披风,带着不断向前的意志一直前进。 磐石般的柱垂泪,少年的声音逐渐与逝去之人重合。 这是痛苦的成长。 不破在洁白的被褥下握紧了双拳。鼻腔内满是蝶屋的消毒水味,插在手臂内侧的置留针附近泛起淤青。 人生的道路就是由一个个选择组成的。 他失去了师父,失去了那个他敬仰的人,那个被他视为......父亲的人。 怎么可能不悲伤?怎么可能不去恨?但是,矢吹真羽人最后和他说的话是——新年快乐。 “心”在不停哭泣的少年做出了选择。 五月是木槿花即将盛开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的不破来到了蝶屋一侧的院子里,他坐在缘侧,看着沿着院墙栽种的一排无名小花。已经有蝴蝶被花香吸引而来,在花团间流连忘返。 “您恢复得很好呢,千里先生,”忙完一波的小纪终于得空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她捧着装满零食的托盘经过走廊,坐在了不破的身边,“这个脆饼很好吃哦,是美树新学的做法。” 不破接过圆圆的脆饼,恰到好处的焦香在口中炸开,薄薄的外皮包裹着脆硬的内里,让人心情愉悦。 “好吃。” “是吧?这里还有很多哦。” 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檐廊下,感受着微风送来的花香与若隐若现的午后热意。 “千里先生?啊,小纪也在啊!”小薰举着一封信找了过来。 “这是铁齿先生寄来的信哦,给您。” 趁着不破拆信的空隙,小薰坐到了小纪的身边,戳了戳她的手臂:“那件事,你有和千里先生说吗?” “嗯?什么事要和我说?” 小纪眨眨眼:“就是......下个月开始,我就要去大学进修了。” 不破惊讶道:“哦!?这不是很厉害的事吗?一直都没听你提起过!在国内吗?还是去海外?” 亚衣在今年年底要出国读书,这件事不破是知道的。 “在国内,我的外文不太好。” 小薰抱住小纪的胳膊向不破说:“小纪最近每天都很努力呢。” “不要这么说啦,小薰和美树也学习到很晚不是吗?” 她们已经到了该去上大学的年纪了......吗? “啊、你们已经能去上大学了吗?在这个年纪?” “千里先生,我们已经十五岁了哦,”小纪一副了然的模样,“难道千里先生还把我们当小孩吗?” 小纪要去进修心理学,小薰和美树准备进攻医学院,未来繁忙的学业会让她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回到蝶屋和鬼杀队。不过好在新来的胡蝶姐妹接手了她们的工作,有胡蝶姐妹帮忙打理蝶屋的事物,她们倒是可以安心去学习了。 “我们想早点去学习,回来之后帮助海夏小姐和鬼杀队的大家!” 小纪笑着说,随后转开了视线,看着庭院内自由翩飞的蝴蝶,小声喃喃道:“海夏小姐……她不会让个人情感影响其他人,但是……就算是我,有的时候也想大言不惭地说想要让她休息一会儿呐……” 啊......有花小姐。不破攥着信纸的手微微用力。 告别蝶屋的孩子们后,不破拿着铁齿先生的信回到了病房。关于新的日轮刀打造,铁齿先生希望他在伤势好转一些之后去刀匠村一趟。 ——我们村里还有温泉,可以治疗伤口、修复疤痕,也可以治疗便秘、痔疮、失恋之类的,嘿咻! “想去刀匠村?可以是可以,但你的骨头还会疼吧?要去的话,不要太剧烈的活动,夹板也好好地戴着,骨头长歪的话就难办了,”有花海夏翻看了他厚厚的病历本,同意了不破的出行请求,“你知道的吧?长歪的话,我会给你重新打断再接好哦?” “......是!请您务必放心!” 背对着他的女性沉默片刻,褪去了伪装得极好的从容,如同行至旱沙大地的旅人渴慕着甘霖,撕扯着喉咙说道:“不想回去的话,蝶屋随便你住。但是在没有任务的时候要来帮忙,不能白住。”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自从他受伤之后,时间就好像从指缝间穿插而过的风一样,飞速地流逝。每天徘徊于病房、食堂、复健室,从咬着白毛巾才能勉强站起身到可以自如的行走,这段马上就要被他习以为常的日子好似被吹动的书页,哗啦啦地翻了过去。 将写好的回信交给无量,不破摸着鎹鸦顺滑的羽毛。 “还是没有三宫的消息吗?” 无量摇了摇头。 矢吹真羽人的第三任鎹鸦三宫在那场大战后就失去了踪迹,当晚混乱的情况下也没有谁能够分出一些经历去顾及一只鎹鸦的死活,如果连尸体都找不到的话,也只能被当作死亡了。 “是吗。送信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替我谢谢帮忙送信的鎹鸦们。” 目送无量小小的身子消失在窗外,不破坐回了病床上。默然坐了一会儿,他身体后仰,双手向后撑着身子,仰视快要看腻了的天花板,喃喃道:“在许可下来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于是第二天,他从墓园外的花店买了几朵花店老板推荐的小花,进入了公墓。鬼杀队阵亡的剑士们在内区,外区则是隐们以及队员的家人们。 绿的尸体在她死后就化作灰烬完全崩解了,当时槿也只是被草草葬在了他们在山林中原本的家附近。当不破正式入队之后,就为她们申请到了公墓中的一个位置,在矢吹真羽人的陪同下将墓迁到了这边。 公墓里长着一颗高大的樱树,此时正是繁花盛开过后的凋零时刻,暖风吹过带起一树粉樱纷纷扬扬地落下。 【这棵树,据说已经长了几百年了啊,一直守护着这里。】 矢吹真羽人掐住一片樱花,放在不破的眼前逗他。 【真漂亮。】 “真是华丽的落樱,”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不破抬头看去,果然是宇髄天元和他的三个老婆们,“很久不见了啊,不破。” “不破君,好久不见!”雏鹤等人跟在宇髄天元的身边,有些拘谨地向他打招呼。 “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你们最近怎么样?也来扫墓吗?” 第75章 见他神色没有什么异样,忍耐多时的须磨终于暴露出了本性:“小千里,小结月花说你当时快死掉了呜哇啊!大家都很担心你!” “须磨!别哭了!” “谢谢你,须磨小姐,”不破将手中的花束放在了绿和槿的墓前,起身安慰着已经大哭起来的须磨,“现在我正在逐渐康复,你看,我都能自己出来扫墓了哦?” “呜呜,那真是太好了!”须磨抹掉了眼泪。 宇髄天元按了按须磨的头,见她真的停下了哽咽,便和不破聊了起来:“你已经没问题了吗?” 眼睛下面没有丢失睡眠造成的青黑,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也还可以,皮肤因为伤势尚未痊愈而显得有些苍白,肌肉也因为长期卧床而少了一些,左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伤疤。华丽的前忍者将不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有些开心地发现对方并没有沉溺于失去师长的悲伤之中,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站在宇髄天元的身边,不破总是乐于多说一些。大概是因为这位前忍者大人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其实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也擅于体贴他人,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是一件十分舒心的事情。与对方交往时,作为朋友,如果你想敞开心扉直抒胸臆,也能换来对方毫不遮掩又捎带着小心翼翼的关爱的回答。 “老实说,”不破抬头望着天空,那颗樱树占去了大半视野,淡粉与碧蓝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轻白的云晕染着天穹中的颜色,“有的时候还是会哭着醒过来,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现在也完全不敢回青竹居,去到熟悉的地方时也会听见矢吹先生的声音。” 宇髄天元抱臂,护额上垂下的宝石在风中哗啦作响:“也是,肯定没办法那么快地走出来。” “以前家人离开的时候,我也想过‘要是我和她们一起离开’就好了。继续活着也不过是因为‘活下来了’而已。” 宇髄天元没有搭话。他在刚刚离开那个残酷的村子时,“我应该堕入地狱”的想法也时不时地会占据他的脑海。 “是矢吹先生,他说‘承了他人的恩惠活了下去,就不能辜负他人的心意,你已经很努力了’之类的,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似乎只是需要一个除了自责之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不破低下头,看着伤痕累累的双手。这双手布满了厚茧,还有两度空手抓握断刃时造成的深可见骨的伤痕。 “活下去的理由,想要好好生活的理由,都是只有活下去之后才能好好思考的问题,”他放下手臂,似乎卸下了浑身的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些理由非常复杂,也常常会发生改变。但我可以肯定地说,现在的我正在追求‘活着’。” 黑曜石般的双眸重新张开,用锋芒毕露的目光看向怔愣的宇髄天元:“毕竟,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宇髄天元勾起一个不羁的笑容,笑道:“不愧是你,真是华丽的发言啊!那我可就期待着了,你成为柱的那一天。” 不破伸出拳头与他对了一下:“啊,等着我吧。” “哈哈哈,本大爷也不会输的啊,你还没看过我的呼吸法吧?小心被我超过去了哦?” “输什么的......不过现在结月花和京太郎已经遥遥领先了啊。” 在今年二月份的柱合会议上,柏山结月花继任水柱之位,时国京太郎同样成为了砂柱。 “对了宇髄,有机会的话,可以请你教我二刀流的使用方法吗?我身边用双刀的也只有你了,可以拜托你吗?” “哦?我没问题,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学二刀流?” 不破眨了眨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偶尔也想要变得狡猾一点?” 在一旁吵闹的女孩子们忽然噤了声,不破似有所察,同样回头看去,忽然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闯入眼帘。 “怎么了?也是来扫墓的队员?”宇髄天元侧过头看向那位黑色齐肩短发、穿着衣摆处印有紫藤花纹样羽织的青年。 雏鹤她们突然安静,宇髄天元刚想问问不破,突然发现对方已经向着从桥上走来的青年单膝跪地,垂头恭敬地问好:“日安,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这个人就是鬼杀队的当主吗? 宇髄天元玫红色的眼睛对上了温柔如水的紫色瞳仁,他愣了一秒,下一刻就学着不破的样子单膝跪地。 这是什么感觉?仅仅是对视,就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生不出一点厌烦之心。 “下午好,千里。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吧?站起身来吧,”产屋敷耀哉独身一人站在木桥边,衣角被微风吹动,就像一株正在摇荡的紫藤花团,“初次见面,天元。站起来吧。” 不破和宇髄天元等人一同起身,静静等待着产屋敷耀哉开口。 他侧过头来,首先看向了不破:“千里,你递交的报告已经整理好,有关上弦之四的情报也分发给孩子们了,谢谢你。” 不破垂眸,敛去眼神中的回忆,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回道:“您言重了。如果没有矢吹先生和其他所有参战的队员和隐,我也无法从那场战斗中活下来。”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不但保护了当地的居民,而且还获得了上弦之鬼的珍贵情报。更重要的是,千里,你在和上弦的战斗中活了下来,从这次战斗中收获的剑技、体会,都将成为你最宝贵的经验。” 不破屏息,然后沉声道:“......是!” 产屋敷耀哉永远记得每一个在战斗中牺牲的剑士,也对孩子们的成长抱有永远地期待。这场人与鬼的战争不知道还会持续多少年,但人类不屈的意志与获胜的决心会被不断地传承下去。 在那场死斗结束后,产屋敷耀哉曾在产屋敷天音的陪同下前往蝶屋看望过昏迷中的不破。眼前的孩子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故去之人的模样,但没有人会将他当成替代品,这孩子的强大是不同的,他沉默着,却也锋芒毕露。 不管经受多大的挫折,他都会继续前进。 “去看看真羽人吧。”如同真正的长辈一般,外表年龄在鬼杀队的主公身上失去了效用,他用温柔而坚定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剑士)们,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回应这个人的期待”的念头。 主公大人似乎还有话想要和宇髄天元等人说,不破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恭敬告别后,他向宇髄天元点头道别,向着内区走去。 内区被森森松柏围绕,单独辟出了一片幽静的境域。青石板铺就的林荫道两侧种满了挺直的松柏树,枝叶遮挡住了阳光,有那么一瞬间不破仿佛回到了竹林中的青竹居。长寿的树种经过数十、近百年的生长,见证着对逝者的纪念与生命的延续。 不破走到了一片崭新的墓碑之前,在花堆上添了一朵白菊。 憎珀天的木龙从右侧像一辆高速列车迎头撞向了不破,他在生死关头的一瞬下意识地松开右手,曲起右臂护住头部被撞飞了出去。右臂在那之后受到了重创,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不久的时间。在这段康复期,开发一下较为弱势的左手也不错。 矢吹真羽人的日轮刀在回收的时候也被折断了刀尖,不破将断掉的日轮刀交给了铁齿先生,本意是想要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方法将它修复,但铁齿先生却提出了一个想法。 ——呼咻!这个长度,正巧可以磨成长度在一尺左右的胁差,不破先生意下如何?当然,如果不破先生只想要修复的话也没问题...... 不破当即被这个想法打动,并准备亲自去一趟刀匠村,和铁齿先生共同打造新的日轮刀。这是他个人的私情,因为比起被装进白鞘、摆在刀架上,不破更希望他可以带着矢吹先生的刀共同战斗。 为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为了他们共同期盼的未来。 第41章 矢吹真羽人第一次见到有花海夏,是在藤袭山上的那片紫藤花海。酒红色眸子的少女立在花串之下,黏住了他的视线。 他那时大概真的只是见色起意,毕竟美丽之物,人总是天然地喜欢。 那次选拔只有他们两人通过,理所当然的,“同期”二字成为他们之间独占的词汇。 矢吹真羽人奔走各地,用他逐渐强大的剑技击溃恶鬼,拯救被鬼伤害的人们。友人便是那时结识的志同道合者,他们年龄相近,性格也合得来,很快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有花海夏喜欢独来独往,她见不得同伴拼着受伤也要诛灭恶鬼,所以总是用恶劣的语气告诫他们爱惜自己。不知有多少人听进去了,总之“嘴很毒的有花海夏”医术很好、有她在会很安心这样的话逐渐传开了。 矢吹真羽人恰好是有花海夏最讨厌的那类人。大大咧咧的性子,不拘小节的战斗方式,每次出任务总会受些伤,而且本人还毫不在意。 早晚有一天要被自己蠢死。 有花海夏对矢吹真羽人这人下达了这样的宣判,然后不情不愿地拜托红叶将新调制出来的药粉送了过去。友人一罐,那个大傻子给两罐用着吧,她怕他真死了。 第76章 * 某年生日,有花海夏恰巧在自己的宅邸。 她把自己闷在实验室里研究药理,直到月上枝头才感觉到了肚子的鸣叫。家里没有吃的,她外出找吃的时遇见了矢吹真羽人。他在门口不知道徘徊了多久。 “给你。” 高大的男人递过来一个包裹。 “......谢谢。” 有花海夏拆开,发现是一条酒红色的手织围巾。 “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她那时才知道,这家伙居然还会织围巾。 作为回礼,她送了一株仙人掌。 矢吹真羽人收到礼物时,捧着还没他手掌大的盆栽发愁。 “我不常回家,照顾不好它。” 有花海夏倒不怎么在乎。 “仙人掌嘛,三、四年不浇水大概也能活吧?死了的话我就再送你一盆好了。” 她对药理研究颇深,可惜真的不太了解植物的生长规律。 * 都说教训教人,一次就会。太过深刻的教训改变了矢吹真羽人,但有花海夏最担心的一点,依旧如同顽石一样,一点没变。 他成为了队员们口中的“魔鬼风柱”、“训练狂人”,有花海夏也成为了花柱。平日不仅需要执行任务,同时还多了清理所在驻地内恶鬼的责任。 最长的一次,他们有两个月都忘记了互相通信。 有一天,红叶向她请假。 “你要生孩子了吗!?”有花海夏非常震惊地说道。 她的鎹鸦落在她的肩头:“是的!未来的两个月会有其他的鎹鸦来替我......” 有花海夏和矢吹真羽人在鎹鸦们的房舍门口遇见了。 矢吹真羽人肩上也站着一只陌生的鎹鸦。 “我来看二轮丸......” 有花海夏终于知道是哪只鎹鸦拐走了自家的小白菜。 二轮丸和红叶的孩子声音嘹亮得过分,也活泼得过分。 两只鎹鸦很快便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大部分时候,它们只能在为主人送信的时候见到彼此。 * 有花海夏的家庭情况并不好,她也从未主动向他人提及自己的过去。没人知道她如何拼命才争得了学习医学的机会,然而鬼却轻易地将她前半生的努力付之一炬。她的过去、现在全都被大火烧毁,为了“报复”那些可恶的鬼,她选择成为了一名猎鬼人。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人类失去肢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幻痛日夜折磨着她,习惯了二十多年的重心突然不能让她保持平衡,行走坐卧都离不开那根拐。 “怎么不装个假肢?” 矢吹真羽人扶着她从台子上跳下来。她顺势坐在了边沿上,举起左腿晃了晃。 “麻烦。” “你啊,”矢吹真羽人没再说什么,帮她把拐拿过来,“中午有空吗?去吃拉面?” 从有花海夏站到地面上之后,矢吹真羽人就不再扶着她了。他知道有花海夏哪怕没有拐,一条腿也能在地上跳得虎虎生风。 “好啊,再帮我拿一下病历吧,我边吃边看。” 矢吹真羽人去了她的办公室。 他发现她摆在柜子上的曲奇盒子,就那样敞着口,似乎是为了主人可以随时取用里面的东西。他好奇地看了一眼,瞥见了熟悉的信纸。 他们之间互通的信件已经积攒了满满一盒子。 * 矢吹真羽人送那孩子来到蝶屋的时候,有花海夏还以为这是命运给予他的馈赠。那孩子和矢吹真羽人的友人长得太像了,还有如出一辙的温柔与坚定。 有花海夏知道矢吹真羽人心中为自己定下的“罪”,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改判他“无罪”。 命运似乎十分公平。赐予了馈赠,同样也收取了回报。她不能接受的回报。 “你打算一直瞒到死吗?” “......” “我已经联系了海外的......” “有花。” 她的话被矢吹真羽人打断,但他看起来并不准备说些什么为自己狡辩。 她突然发现自己很失败,无论是矢吹真羽人的心还是身体,她一样都救不了。 不要这样说。矢吹真羽人翠绿的双眸替他回答了她的问题。 * 那个孩子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浑身是血。 有花海夏让蝶屋的孩子们留在车站外,自己走入了战场的中心。 行医数年,怎样可怖的伤口都无法让这位医生动容。然而这次,她却再也无法忍受。她看见了矢吹真羽人最后的拥抱,热腾腾的、滚烫的拥抱。 她是花。花如何抓得住自由自在的风呢。 * 那孩子恢复得很快,眉眼间不再像是音容模糊的友人,而是有了矢吹真羽人一样的锐气。 有花海夏收到了矢吹真羽人寄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希望你能够幸福,海夏。 第42章 刀匠村,是负责为鬼杀队打造日轮刀的刀匠们世代居住的村子。无人知晓其真正的所在地,村子被很好地保护着。刀匠们每日在炙热的锻造室挥汗如雨,孜孜不倦地制造着猎鬼人们的武器。 按照要求戴上了眼罩和耳塞,不破辗转于不同隐的背后。似乎知晓他手臂伤势未愈,大家都默契地小心避开了他的手臂和其他伤处。 直到道谢的次数都记不太清了,身前的隐换了一个又一个,不破终于闻到了一股有别于森林的味道。那是与八丈岛上的温泉如出一辙的硫磺味,远远地飘了过来。 “我们到了,不破阁下,我现在帮您摘下眼罩。” 背了他最后一程的隐替他取走眼罩和耳塞,在不破道过谢后就离开了。 “这就是……刀匠村!” 沿着主干道直走再左拐就是村长的家,刚才的隐也曾提醒他先去找村长,所以不破就沿着主路深入了刀匠村。 哐哐——叮叮—— 击铁的声音随处可闻,甚至主路两侧全部都是这样的锻造室,无论望向哪间,都必定有一位或者几位刀匠在辛勤耕耘。 “喂!” 不破循声看去,一个不规矩地斜戴着火男面具的少年站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忽略掉少年不善的招呼声,不破问道:“你是?” 少年抱着手臂“啧”了一声,一甩下巴扭头走在前面。 “我是铁之助,我叔叔应该写信告诉你了吧?他这两天在闭关,只能难为你跟我住两天了。” 不破相信自己的听力,他听到少年在介绍完之后小声抱怨道:“真麻烦,啧。” 他觉得挺有意思:“我是不破千里,那这两天就请多指教了,铁之助。” 铁之助缩了一下肩膀,又强硬地将腰杆挺直了一些,至少从步态上看他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不破还是在不久之前才知晓,他的第一任刀匠铁广原先生和自己的现任刀匠铁齿先生是表兄弟,铁广原先生病逝后,四岁的独生子小铁就一直在由铁齿先生负责照顾。 而眼前这名少年是铁齿先生收养的孤儿,他并非刀匠村人,但自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了。与其说是铁齿先生在照顾小铁,不如说一直是刚满十三岁的铁之助每天兢兢业业带孩子。 如今已经五岁的小铁正是猫厌狗嫌的调皮年纪,每天上房揭瓦不干正事,每次都是铁之助抄起手边任何能拿的东西才能将林猪一样恣意生长的小铁赶回“猪圈”里。 铁齿先生闭关去了,据说是为了修复一把柱用过的刀;小铁昨天又偷偷跑去看他父亲留给他的机关人偶,午饭也没吃,铁之助跑遍了整片森林才把他带回家,结果偏偏是在最繁忙的时节来了一个得住在他家的人。 铁之助上下左右将眼前仍略显稚嫩的少年扫了一遍,像是某种仪器一样分析着眼前的人。 不破也在趁机观察着铁之助,也一眼就看穿了对方虚张声势般的强硬态度。 “我家在那边,”铁之助吝啬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向不破展示了他家的方向,“你去找完村长就去我家吧。” 末了,又不太情愿地补上了一句:“午饭是松茸饭。” “谢谢你铁之助,那这几天就承蒙你关照了。”不破顶着铁之助想要杀人的目光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在他的面具上敲了一下,看他捂着脸气冲冲地走了,这才笑着向村长铁地河原铁珍的家中走去。 与村长的交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最让不破感到意外的是铁珍大人人如其名,长得非常袖珍。尽管在身材上如此“不起眼”,但其实铁地河原铁珍是刀匠村锻造技术最为高超的一位刀匠,据说他锻出来的刀拥有“能够斩断攻击”的特性。不过这一技术是村长家的祖传技术,旁人极难理解并掌握。 品尝到了村长家美味的花林糖,不破在午饭前回到了铁齿先生家。 隔了老远的距离他就听见了一声小孩子的大喊:“杀人啦——!!铁之助哥哥要杀人呜噜咕唔唔唔......” 第77章 以及铁之助暴躁的怒吼:“小铁!!你给我闭嘴!!” 伴随着两兄弟的争吵与打斗声,似乎连带着房子都不堪重负地颤抖着。 真的......没问题吗?不破站在门口,想要敲门的手欲抬又止,开始思考现在返回铁珍大人家请求给他安排一个其他的住处的可能性。 总感觉未来一段时间会过上鸡飞狗跳的生活,不破任命般地叹了口气,敲响了房门。 没有回应,但门锁却被打开了。不破拉开房门,顺手揪起想要从他身边溜过的小孩的后襟,另一只手摁住了张牙舞爪举着锅铲追在后面的铁之助。 “呜哇!?” 四肢悬空的小铁像只猫崽一样在空中乱蹬着腿,发现自己无力反抗之后稍微安静了一些,不破也就将他放回了地上。 “别老摁我的头!”铁之助正在气头上,挥手打开放在他头上的手臂,换来了客人轻声的“嘶”。 因为弟弟调皮捣蛋打翻了整个盐罐的铁之助这才想起来养父闭关前曾叮嘱他,客人是来刀匠村养伤的,他的手背上还残留着一触即分的绷带的触感,铁之助抬头看见了隐没于羽织袖口内缠绕在手臂上的白色绷带。 “啊......抱歉。” “嗯?没事,你这点力道还不至于让我再去一趟蝶屋。” 不破将小铁皱起的后襟捋平,把小孩的火男面具扶正。话说这里的刀匠们在家也要带着面具吗? 小铁这会儿安静了下来,仰头看着轻松将他提离了地面的叔叔。这个人......好高啊! 正在努力向一米八生长、但仍比同期时国京太郎矮了半个头的不破全然不知自己在小铁的眼里变成了巨人一样的叔叔,他看见小孩不再闹腾,于是询问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 好不容易做好的松茸饭被小铁打翻的盐罐毁了大半,经过不破这么一打岔,铁之助的气也消了大半,他脱下围裙冷哼了一声,看着缩起脖子来的小铁说道:“没办法了,只能去看看旅舍还有没有多余的饭菜。” 一年前匆匆见过一面的铁齿先生其实在生活上是个十分富裕的人,从他能够负担得起两个孩童的吃穿住行就能看出来,而且他们的生活并不拮据。一般到访刀匠村的剑士们大多住在旅舍,像不破这样拿到长期停留许可,并且住在刀匠家的情况反而非常少见。 旅舍有专门的厨师负责每日的餐饮,相熟的剑士们住在一起也有利于他们交流剑技、增进感情。虽然旅舍很少有超过五名住户的时候就是了。 “铁切叔叔!还有饭吗?铁之助哥哥把盐罐打翻了——哎呦!” 铁之助推开捂着脑袋的小铁:“打扰了铁切叔叔,请问还有多余的饭菜吗?” 胖胖的厨师招呼两个孩子进屋,又将后面的不破拉了进来。 “打扰了。” 不破刚进门就察觉到一股视线,他顺从地看了过去,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孩子。黑色的半长发和黄绿异瞳的特征太过于显眼,不破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小芭内?” 铁之助见到伊黑小芭内之后明显地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咋咋呼呼的小铁也揪着衣服躲在了铁之助的身后。 小小的白蛇镝丸从背后探出头来,不破同样和它打了招呼,在伊黑小芭内的默许下摸了摸镝丸的头。 “你已经去参加最终选拔了吗?”不破看到了黑白条纹小褂下面的队服,于是惊讶道:“真了不起!平时会出任务吗?你这个年龄主公大人应该不会让你自己去的吧?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一旁的铁之助看着和自己说话时毒舌又冷血,还让他的小蛇吓唬人的伊黑小芭内规规矩矩地站在不破身前一一回答对方的问题:“是年初的最终选拔,鎹鸦说主公大人不会让我频繁地出任务,会有高级队员陪同,来这里是因为想要特制的日轮刀。” 年初啊......那段时间不破自己徘徊在生死边缘不省人事,因此错过了很多事情。朋友们继任柱位他还在昏睡,狭雾山的锖兔和义勇参加最终选拔他仍昏迷不醒,也错过了和灶门一家约定的事。说到年初的最终选拔,那么小芭内是和锖兔与义勇参加的是同一场选拔喽? 胖厨师铁切已经端来了三份饭,不破问伊黑小芭内:“你在这里待多久?” “直到刀调整好之前,我都会住在这里。” 不破点头:“下午有空吗?我来找你。” 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伊黑小芭内离开了饭堂。不破看着一直没说话的铁之助和扭捏的小铁同时松了口气,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了?刚才看你们像是认识?” 伊黑小芭内看起来已经在这边待了不少日子,算算年纪,他还和铁之助同龄。同龄人之间不应该天然地更加亲近一些吗?为什么铁之助看起来与伊黑小芭内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没什么......”铁之助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咕哝着含糊其词。 他与伊黑小芭内的见面说不上好,也算不得不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僵硬(其实只是铁之助自己这么认为)还是在后续的相处中逐渐形成的。 伊黑小芭内有一双漂亮的黄绿异色眼睛,铁之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那双眼睛吸走了目光。对方与自己同龄,然而已经是通过了残酷的最终选拔、来到刀匠村打造专门的日轮刀的猎鬼人了。对强者的歆羡让铁之助尝试和安静、一本正经的伊黑小芭内搭话。 至少在异瞳的少年开口前,铁之助对他的印象的确如此。然而真正相处下来,双方似乎越看对方越觉得不顺眼,经过几次不欢而散的交谈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整天和蛇待在一起的阴暗男!纠纠缠缠和蛇一样!蛇男!”小铁用小勺戳开碗里的蘑菇,气鼓鼓地说道。似乎是为了防止被刚离开的伊黑小芭内听到,小铁的声音比往常小了不少。 “蛇、蛇男?还有阴暗男什么的……小铁,这是不是有点……”不破惊掉了下巴。为什么啊小芭内!为什么铁之助和小铁这么讨厌你啊!? 小铁咬牙切齿地嚼着有点烤过头了的菌子,像是在泄愤一样:“他让他的小蛇吓唬我!还有、还有,他喜欢扭着身子躺在树上!我以为他要死了,才爬上去叫他的!结果被蛇吓到了……” 不破从小铁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大概拼出了一个不太美妙的会面。 伊黑小芭内在修炼过后想要找个地方休息,大概是粗枝下凉爽干燥,又不会被人打搅,所以他靠着树干在高处闭眼休息。 树下的小孩叫他的时候他听见了,但是怀里的镝丸睡得正香,他又不想离开原位,索性就装作睡着了,想等树下的小孩自己知趣地离开。 不过他还是小瞧了小铁的执着,还没他下巴高的小孩就那么爬了上来,结果被惊醒的镝丸吓了一跳,就要掉下去的时候还是伊黑小芭内扯住了他,防止出现人身事故。 不破大概理解了,他看向另一个大一点的孩子:“铁之助呢?为什么和小芭内的关系不太好?” 铁之助有些不情不愿,这是他自己的事,一种奇怪的自尊心阻止他将那些心里话和不愉快的交谈说给比自己年长一些的人听。 但他看到年长者关切的目光,最终还是说道:“就是有各种……事情啦。我和那家伙合不来的。” 铁之助三两下解决掉剩下的饭菜,将空碗送回给了胖厨师铁切,用手抹了抹嘴:“你下午要去找他?” 不破递给他一条手帕,示意他用手帕擦擦:“是,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正好我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铁之助有什么事吗?” 接过手帕,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用这条看起来全新的手帕的铁之助摇了摇头:“没什么,晚饭回来吃吗?” 没有等不破回答,铁之助忽然跳起来指着他大声宣布:“今晚我会看好小铁,你得回来吃饭!” 被指的人没能及时理解正处于“那种时期”的男孩子如同万花镜一样多变而复杂的内心,只能瞪着眼睛说:“诶?好的。” 再怎么说也应该他来照顾两个孩子才对吧?在铁齿先生家白住已经让他心生愧疚,对方应该也是抱着“不破千里再怎么说也是个(即将)成年的剑士了,肯定能够照顾好两个比他小上半轮左右的孩子,所以在下安心去闭关了嘿咻”这样的想法让他入住的吧? 告别铁之助,不破在后山的空地中找到了独自一人的伊黑小芭内。 男孩的身量依旧比不上同龄人,但透过衣物的轮廓已经隐约可以看见肌肉的走向,只不过从袖口露出的手腕看起来仍旧太过纤细。不破怀疑他根本没有好好吃饭,中午遇到他的时候,碗里就剩了很多没吃完的饭菜。 啊,见到伊黑小芭内,不破想起了和粂野匡近在八丈岛共同执行任务的时候。 奔逸的思绪被一声呼唤叫了回来:“你的伤还在疼?” “嗯?已经不疼了。” 伊黑小芭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破的身前,微微仰着头看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人的面部表情可以透露出许多连人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感变化,伊黑小芭内的嘴巴藏在了衣物之后,不破只能改为看着对方的眼睛,企图察觉出为什么这个孩子突然沉默了起来。 第78章 也许能从镝丸那里看出什么?不破从对视中败下阵来,视线逡巡着去寻找缠绕在伊黑小芭内身上的小白蛇。 “......没事了的话,可以来帮我看看我的呼吸法吗。” 不破欣然答应。 伊黑小芭内看着那人的目光总算实打实地落在自己身上,转身向空地处走了两步。虽然这么咄咄逼人地叫年长者看着自己,除去真心实意想让他帮自己纠正一下挥刀的姿势,还有一种他不知道如何表达的、名为“关心”的扭捏情绪。 身材纤细的孩子得到过很多人的关心。在地牢里的时候,母亲和小姨会关心他的身体是否仍旧健康到可以活着等到献祭的那一天。尽管背后的深意令人作呕,但着的确是伊黑小芭内幼年时期对于“关心”的唯一认知。 等他逃出那个恐怖的蛇窟,沐浴在阳光下走入外界,他体会到了与母亲和小姨带给他的感受截然不同的“关心”。他的培育师是个伶牙俐齿但热心肠的老人,每晚都会敲着烟袋紧盯伊黑小芭内不允许他剩饭。如果他表现出一点吃不动了的样子,老人就会超级大声地教训他:“你这个小白痴!这么瘦怎么举得起刀!撑死也得给我继续吃!” 顺带一提,他从培育师那里学到了不少教训别人的词汇和语句,包括但不限于“白痴”、“混蛋”一类的刻薄词语。 还有时常去看他的粂野匡近。温柔的风呼使用者同样在让他好好吃饭、多吃点肉上万分执着,以至于伊黑小芭内看到粂野匡近就想到碗里堆成小山的海带丝炖牛肉。 尽管他依旧觉得吃饭进食是件麻烦事,但他也正在学着接受别人的好意。 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过去的家人,就算他问起表姐以及曾经的族人们现在如何,也只会被粂野匡近含糊过去,不肯细说。他们似乎非常理解伊黑小芭内对过去的生活以及自身的血脉如何深恶痛绝,以至于所有了解内情的人和他相处时都附带上了一层小心翼翼。 也多亏这样“被关心”的经历,伊黑小芭内现在正效仿着那些人的样子“关心”着不破。 毕竟对方失去了敬爱的师父。 不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伊黑小芭内的刀路非常独特。他的呼吸法与传统的水之呼吸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差异,如果继续 加以完善,很快便能形成一套完整的、独属于伊黑小芭内的自创呼吸法了。 “怎么说呢......就像是蛇一样蜿蜒的刀路呢,”不破的手有些痒,不能摸刀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怪不得你要特别定制日轮刀,已经有想法了吗?” 伊黑小芭内手上的刀仍是从培育师那里拿到的暂时的刀,是与众多日轮刀一样笔直的刀刃。不破发散了思维,开始想象什么形状的日轮刀能够将这种蛇一样的独特刀路发挥到极致。 实力到达一定高度的剑士都会希望拥有一柄完全适合自己剑术的刀,例如岩柱悲鸣屿行冥,他的武器与其说是日轮刀,更倾向于是利用猩猩绯砂铁和猩猩绯矿石打造的“对鬼武器”。通过铁链连接起来的流星锤与阔斧在悲鸣屿行冥手中浩气凛然,与着重锤炼□□力量的岩之呼吸相互结合,让岩柱的战斗力拥有了断层般的统治力。 镝丸吐着信子,伊黑小芭内再次挥出一刀:“还不知道......弯曲的也许好一点。” 没有听见回音,他回头看去,发现不破似乎被天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怎么了?” “......”不破抱臂望天,白云滑出视野,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的人在这大好时光里只能叹道,“总感觉最近也太没干劲了一些。” 伊黑小芭内收刀入鞘,走近了些:“等拿到刀就好了。” “你说得对,”不破活动了一下左手,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集中在非惯用手上的感觉非常奇怪,有一种仿佛第一天认识这只左手一样的陌生感,“拿到刀就好了。” 这种陌生感来源于不能完全掌控手臂、手掌每一寸肌肉产生的不信任感。为了消除惯用与非惯用之间的差距,他决定从晚上开始训练用左手使筷子。 “你听说过那个吗?”伊黑小芭内指了指森林的深处,他手指的方向有惊飞的鸟雀飞越树冠:“刀匠村有一个能让人变强的秘密武器。” 不破的注意力从左手上回到眼前:“那是什么?” “某个天真的白痴告诉我的,”伊黑小芭内扯了扯领子,摆头看向脚边的石子,似乎轻声笑了一下,“要一起去找找吗?在拿到刀之前,反正没有其他的事情做。” 秘密武器?听起来总像某种孩童间玩耍的暗号,不破抱着好奇和打发时间的想法答应了伊黑小芭内的邀请。 第43章 小铁去年突然病逝的父亲铁广原给他留下了一个箱子,上面标记了内容物的名字。 机关人偶——缘一零式。取材于战国时代真实存在的武士,能够做到一百零八种动作的特制机关人偶拥有六条手臂,据说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还原那位武士的精妙剑技。这个机关人偶是铁广原先生留给小铁唯一的一件遗物,小铁离开家里又不知去向的话,一般都是拖着这个箱子去到森林里了。 “铁之助是胆小鬼!胆小鬼!!” 小铁拖着巨大的木箱向前走着,他的肩膀被箱子的带绳勒得生疼,直挺挺地走了五分钟,身旁还是那颗树。 他赌气般地扔掉手中的带子,双手拍在能让两个他躺进去的宽木箱上,肩膀哆哆嗦嗦的。 “你又在这种地方哭啊?” 铁之助看了他好一会儿,见小铁走累了,这才悠悠然上前嘲笑道:“这次有进步,比上回多走了五米。” 小铁像是被烫到屁股的青蛙一样跳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憋屈的哭腔冲铁之助喊道:“你干什么!?你要来笑话我吗!?” 斗大的泪滴从滑稽的火男面具眼窝处涌了出来,小铁一边哭得东倒西歪,一边趴倒在箱子上不撒手。 “……” 铁之助扬了扬下巴,喉结滚动,尽量压着声音训斥:“这个机关人偶都有你两个那么大了,真的启动之后,你有想过怎么让它停下来吗?万一它失控了将村子毁了怎么办?” 小铁的哭声一顿:“你你你、你真的觉得这个人偶这么厉害吗?会把村子都毁掉吗?” 说着说着他也开始害怕了起来,手伸进衣服里,从脖子上拽出一根连着项链的钥匙。 铁之助哽了一下,扭头不去看他:“清楚了就赶紧跟我回去,幸好才刚过午后,晚上说好要让……啧、不破先生回来吃饭的,你跟我一起准备。” 小铁泪眼朦胧地看着铁之助的背影,手指下意识地扣着木箱的边缘。 “……想他的话,”铁之助没有明说,只是转过脸去不让小铁看见,“去给他扫墓祭拜都比在这里扒着箱子哭要有用。” 小铁鼻子一酸,大有又要再哭一场的架势。 “但、但是,”他抽抽噎噎地说,“我真的很想看。而且,我看了的话……” 铁之助终于被耗尽了耐心,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看了的话又怎样?那是你先祖做出来的东西,你一个五岁的小屁孩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我就能!就能就能就能!我有遗传的记忆!只要让人偶动起来,我就能回想起来!”小铁据理力争。 铁之助后悔在吃完午饭回家的路上提起有关铁广原先生的事情了。五岁的小鬼头就是难搞,铁之助完全不知道小铁每天都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情绪激动,又或者看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记得的东西,然后联想到他去世的父亲。 而且,遗传的记忆不是这个意思吧!?怎么可能有人只凭着继承下来的记忆掌握一门技术啊? 关于刀匠村里一直流传的传言,铁之助有所耳闻。这里的人们似乎相信生命能够延续的不仅是外表,还有先祖的记忆。例如从没有打造过日轮刀的人,在第一次挥舞锻锤的时候会觉得非常熟悉,敲打铁块的动作仿佛成为了刻印在身体里的本能。硬要说有什么实例的话,铁之助猜测刀匠村里不同家族传承的独门锻刀术无法被他人学会,大概勉强能够跟“遗传的记忆”搭上一些关系吧。 或许正是有本族人遗传下来的记忆的帮助,村长铁珍大人才能打造出“能够斩断攻击”的日轮刀?那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灵感”,如果缺了那一点“灵感”,锻造技艺再高超的工匠也无法学会铁地河原家的独门秘术。 铁之助嘴上否认道:“别说傻话了,每次都是我帮你把箱子拖回去的,再这样拖来拖去也不怕把它弄坏了。”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小铁扒开了箱盖,露出了里面躺着的机关人偶:“你看!哪怕已经过了上百年,它也还是会动的!再过五百年也是!!” 小铁吃力地将身子探入敞开的箱子里,双手推着人偶的背部让它坐了起来。 不破和伊黑小芭内找到这附近的时候恰巧看到了机关人偶起身的模样,垂落的纤长红发令他瞳孔猛缩。过于熟悉的发色与梦中的幻影逐渐重合,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人偶的耳饰上时,那些模糊的影像如同迸发的火星一样,点燃了记忆的画布。 第79章 夏夜的芦苇丛前对峙的鬼与人,檐廊下相视而笑的兄与弟,以及他们人生中发生过的诸多恩怨尽数闪过脑海。木制花札耳饰、奇特的红色纹样、如出一辙的发色与面容......这个机关人偶的原型一定就是那个继国弟弟!是日之呼吸的使用者! “小铁!!这是什么啊!”不破双眼放光地冲到小铁的身边,伊黑小芭内震惊地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不破将小铁托着胳肢窝举了转了几个圈,就像摸到了已经朝思暮想很久的日轮刀。 “怎么是你啊!?”铁之助盯上了骂自己“天真的白痴”的伊黑小芭内。 伊黑小芭内撇过头去没有理他,看了两眼机关人偶的六条手臂,再看看莫名激动的不破,明白这就是刀匠村能让人变强的秘密武器,而且恐怕还有些其他的秘密。 “呜哇——!!”小铁感觉自己在空中飞了起来。 不破回过神来,将小铁放回了地面:“这个人偶是什么?箱子上写的是它的名字吗?缘一零式?缘一?” 箱盖上写着“机关人偶”、“缘一零式”的字样,那么缘一就是继国弟弟的名字? “......继国缘一?” “这是我的先祖根据战国时代的武士大人做成的机关人偶哦!”终于遇见一个对机关人偶感兴趣的人,小铁立刻对这位神秘而高大的客人产生了好感,开始缠着他讲起自己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故事。 有个捧场的人在一旁,小铁终于可以尽情地展示机关人偶,并且跃跃欲试地想要用钥匙将人偶的机关打开。 “等等!” 铁之助抓住了小铁的手,眼神不善地看向伊黑小芭内:“这可是‘我们家’的东西,无·关·人·员想要看的话,得问问......” 他想说小铁,但看着小铁现在恨不得整个人黏在不破身边的样子,如果问他同不同意,他肯定交给他的“新朋友”来决定,最后兜兜转转这家伙肯定会跟过来。 “......总之,你不是‘我们家’的人,我不会允许小铁把钥匙交给你的!除非你住进我们家!!” 三双眼睛盯着铁之助。 “我感觉铁之助哥哥好像不说最后那句话更好呢。”小铁火男面具上凸起的金鱼眼似乎露出了赤裸裸的嘲讽之意,铁之助的脸逐渐被烧的通红。 “......原来真的是白痴。”伊黑小芭内一脸嫌弃地向后退了两步。 “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啧,你这个刻薄的家伙!就算不破先生答应了,我也不会允许的!!” 铁齿先生的家,就由他来守护! 不破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不是,应该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小铁献宝似的举起钥匙,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插入了机关人偶上的锁孔:“来吧,难得不破先生对这个人偶这么感兴趣,大家就一起来欣赏吧!我家先祖高超的机关术是怎样——哇啊啊啊!?” 明明是初夏,有着连嫩叶下乘凉的鸟雀都要打盹的暖意,伊黑小芭内额头却浸出了一滴冷汗。他一手扯着仍在愣神的铁之助跌坐在地上,原本装着日轮刀的刀鞘此刻轻了不少。 抽身挡在两个孩子身前的人难得皱起眉头,小铁被不破夹在臂弯中,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眼前交击的两柄钢刃,迸溅的火星似乎打在了他的面具上,带起一阵令人心惊的灼热。 好重的攻击! 不破迅速扫了一眼身后孩子们的位置,伊黑小芭内一个激灵从地上起身,拖着铁之助向后退开。 手、手臂砍过来了!!小铁慌张无措地看向前方。六臂的机关人偶率先发难,手中的利刃被不破抽刀挡住,尚未痊愈的手臂在架住人偶的刀之后正在隐隐作痛。 瞬息之间,更多手臂挥舞着锈蚀的刀剑向夹着小铁的不破攻来。不破屏息格挡,他此刻分不出神来将小铁从六条手臂的围攻中交给伊黑小芭内他们,一个小跳越过攻击下路的刀,然后顺势踩住在大地上切开一道口子的刀身上。 小铁感觉正像是有人举着锣镲在他耳边疯狂敲击,很快他便大脑昏沉,甚至开始幻视自己出现在了父亲曾经工作过的锻刀室里,那叮叮当当的背景音就是父亲在工作而已。 不破一手夹着小铁,空出的单手握着从伊黑小芭内那里拿来的日轮刀与六臂的人偶拼刀。 被踩住的那条柄刀上传来向上抬起的力道,不破见状借着人偶的臂力踏刀而起,跃至空中,暂且带着晕头转向的小铁脱离机关人偶的攻击范围。 “小芭内!”他大喊一声将小铁丢了下去,下一秒机关人偶就踏地飞起将他击落在地。 伊黑小芭内上前接住小铁,顶着冲来的尘土观察战况,镝丸昂首吐着猩红的信子。 “喂,那个机关人偶怎么停下来?” “小铁!!你都干了些什么啊!得快想办法......”铁之助抓住小铁的肩膀,看着越打情况越不妙的战斗,催促着。 不妙......伊黑小芭内的刀被不破抽走,现在周围除了一柄没什么用的刀鞘,根本没有其他能够抵挡的武器。那个机关人偶和不破的打斗在伊黑小芭内眼里模糊成了一团刀光剑影,尽管现在看上去势均力敌,但比起不累不痛的机关人偶,本就有伤在身的不破会先耗尽体力! 机关人偶的一招一式都令不破心惊不已,在闪身格挡的同时不由得惊叹。这位战国时代的武士、最初的呼吸法使用者——继国缘一,仅凭两条手臂便能完成六臂机关人偶复刻出来的动作。 这是……何等令人惊叹武艺! 不愧是差一点杀死鬼之王的男人。与他的复制体战斗就已经如此命悬一线,若是真正站在那个男人的对面还能够升起与之对抗的战意,恐怕这天下古往今来也不会有这样的人吧? 黑色的瞳仁不断闪烁,六条手臂的进攻路线不破可以看得很清楚,但抵挡起来却越发吃力。不单单是因为旧伤未愈,而是这机关人偶的诸多招式似乎愈战愈强,虽还未见过重复的剑技,但威力的的确确在不断攀升。 感觉就好像……是生生不息的火焰在燃烧,升腾的焰尾不断侵蚀着对手的生机,撩拨他们恐惧的心弦。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先祖的人偶好厉害!不对不对,得先让它停下来……” “小铁!!到底怎么停下来啊!?” “唔啊!?我、我在想……!!” 铁之助绝望地揪着头发,不破先生可是来这里养伤的啊!?而且这个机关人偶也太强了点吧?当然能与之对抗的不破先生也很厉害……啊啊怎么被小铁带跑了!当务之急是让那个人偶停下! “你不是有先祖的记忆吗!?快看看啊!!” 伊黑小芭内握紧了刀鞘。他的培育师在他真正开始挥刀的第一天就指出,水之呼吸可能并不是他最合适的呼吸法。 【去找找看,】他的培育师这么说,粂野匡近也说过类似的话,【属于你的呼吸法。】 黄绿异色的眼瞳居高临下地透过火男面具,与六神无主的小铁对视:“快点,不然我就拆了它。” “哈!?别说大话了!不破先生都那么吃力,你进去一下就会死的!”铁之助搞不懂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他要拿着这个木头刀鞘去对抗那些兵刃? 伊黑小芭内伏低身子,蛇类嘶嘶的低吼声仿佛环绕在了他的身边:“他不想毁了那个机关人偶,但我不会顾忌那些。” 铁之助闻言一怔。对啊,不破先生没有用呼吸法,迄今为止一直是在和机关人偶单纯地比拼武艺。 他转头看向陷入僵局的战斗,恍然大悟。不破大概是真的将小铁讲的那些话当了真,并且不想伤害到小铁对家人唯一的念想。 “啊、说起来这个机关人偶如果被破坏了......”铁之助身旁的小铁一抖,用他小小的脑袋想明白了铁之助的未尽之言。 他们家如今就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家传的锻刀术与机关术虽然通过古籍保存了下来,但失去了长辈的指引,仅凭小铁一人很难独自参悟其中精妙之处,如若再失去了这个机关人偶,那么他们家家传的机关术恐怕真的会失去传承。 不破已经想好未来在刀匠村滞留的日子要如何好好利用这个机关人偶训练了,顺便再帮助小铁学习机关术。这一门技艺绝对不能失传,在小铁能够掌握机关术之前,这个人偶也不能被损坏。 “钥匙!把钥匙拔下来应该就可以停下来了!!”小铁大喊道。 找到趁手的修炼对象实属不易,不破沉寂许久的战意被重新唤醒。但他也明白现在不适合继续与机关人偶战斗下去,他持刀的右手已经开始颤抖,断骨处的疼痛蔓延至表皮,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因为断手再回到蝶屋面对有花海夏。 听到小铁的话,不破了然抬腿近身而上,旋身勾住人偶一只持刀的手臂故技重施踩在脚下,起手挡住左侧先后袭来的两柄利刃,整个人像是蹿进机关人偶怀中一样,再用左手圈住两条手臂,一脚踢在最后一只手臂的手腕处,创造出了一个短暂的空档。 第80章 “小芭内!!” 不破大声喊道,从他这个距离能够听见六臂人偶体内机关运作的机巧声,木制的手臂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硬实,机括运转积蓄的力量几欲挣脱不破的束缚,但都被他死死钳住没有松手。 伊黑小芭内在听到不破的声音后立刻动手,步法逶迤,瞬息来到机关人偶的身后趁机转动拔出了钥匙。 不破手下的挣扎停止了,远处的铁之助抱着小铁跌倒在地,同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真是太危险了!” 伊黑小芭内将钥匙丢回小铁手里,他手忙脚乱地接住,重新挂回了脖子上。 “没事吧?”伊黑小芭内来到不破身边,见他还有心思在机关人偶身上敲敲打打,研究起人偶的耳饰,担忧的心也稍稍安下了一些。 不破活动了一下手腕,觉得已经没什么问题。 当晚,铁之助、小铁、不破以及“过来蹭饭”的伊黑小芭内一起吃了晚饭。铁齿先生在两天后终于出关,之后的日子不破都会耗在锻刀室里和铁齿先生一起打磨全新的日轮刀。因为他最近长高了不少,原先的日轮刀长度已经不再适合他,铁齿先生将刀身延长了一掌宽左右。 小铁的机关人偶也研究出了全新的使用方式,通过有规律地转动人偶的手臂和手指,能够使人偶使用出特定的动作。这样一来,机关人偶就能在主人的设定下使出特定的招式,让挑战者进行具有针对性练习。 经过近两个月的相处,几个孩子很快就混熟了,至少在不破眼里是这样的。在他和铁齿先生早出晚归,或者跑到后山的森林里和人偶对练之后,每晚都能看见三人一起回到家。他不太清楚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但至少看上去没有再吵架或者冷战。 “回来了?今晚是炸猪排饭哦。” 今天不破提前回来了。在他房间的桌子上摆了一柄被漆黑刀鞘包裹的胁差,静静地待在空旷的房间里。 铁齿先生“嘿咻”“呼哈”地抱着刀胚在房间里的工作室窜来窜去,时不时传来翻书的声音。铁之助和伊黑小芭内中间隔了一个矮下去一块的小铁,三个人就那么排排站站在了玄关处。不破的鎹鸦无量飞了进来站在小铁的头上,算是勉强补足高度差。 “去洗手吧,马上就好。” 今天他的病历本终于被有花海夏打上了“允许出院”的印章,从蝶屋复查回来的不破索性给孩子们和铁齿先生准备了晚餐。他做了炸猪排饭、海带味增汤、几条小烤鱼以及一些其他的拌菜,抽空出来催促孩子们去洗手准备吃饭。 站在门口的三人应声,见不破又转身走回厨房,铁之助才拿开遮挡住沾染了不少泥土的衣摆的手臂。小铁夹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犹豫了两刻才顶着无量跑进了盥洗室。 玄关处只剩下了铁之助和伊黑小芭内。 “今后不准再提你说的事,特别是今天,”伊黑小芭内单指戳向铁之助的鼻子,眼中的威胁之意更甚,“我会当做你什么都没说,急着找死的混蛋。” 铁之助抿着嘴,毫无惧色地顶了回去:“你知道我什么?少随便评价别人了。” 伊黑小芭内那只苍绿的眼中倒映着铁之助天真的脸:“谁管你?下次再听到,我真的会动手。” 铁之助咬牙切齿:“我可不怕你。” 然而等到他们挨着坐到桌子前,两个孩子默契地选择遗忘今日的争吵,堪称乖巧地等待着今日的主角。 今天是不破千里的十七岁生日。 第44章 伊黑小芭内准备的礼物是一条黑色的下绪,这条下绪采用的是特殊材质,更大的摩擦力可以让刀鞘更好地和腰带连接在一起,拔刀之后刀鞘不会轻易移动位置。系在刀鞘和腰带之间的下绪可以防止敌人将刀连着刀鞘整个夺走,不过不破在战斗前不会将它系上,一般在拔刀之后刀鞘都是随地乱丢的,神奇的是每次战斗后他都能将刀鞘找回来。 现在多了一柄作为后手的胁差,这根下绪就将会好好发挥它的作用。 “生日快乐!不破先生!您看,这是我做出来的机关小鱼哦!”小铁从背后拿出了一条不断在扑腾的机关小鱼,这是他这一周的杰作,也代表了他对家传机关术的学习进度。 这条鱼没办法下水,它体内的机括遇水就会损坏,所以它准确来说是一条“即将被渴死的鱼”。但因为它挣扎扑腾的模样和那双与小铁火男面具上的金鱼眼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眼睛,还是成功让包括伊黑小芭内在内的人露出了一丝笑意。 “谢谢你们,小芭内,小铁!” 没想到孩子们会给自己送礼物,不破感到非常惊喜。原来他们三个最近总是有些事情瞒着他似的,是因为想要给自己准备惊喜礼物? “呼哈!在下也算不辱使命!”铁齿先生摆动双臂。他成功地在不破生日之前将由矢吹真羽人的断刀改造而成的胁差打磨完成,并装好了刀装。 “这段日子真的承蒙您关照!”不破向铁齿先生道谢。 铁之助也从桌下取出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套保养刀剑的拭刀油、鹿皮以及一小块便携的磨刀石。 他也得到了不破的感谢。 热腾腾的炸猪排饭散发着美味的香气,小铁早已经被馋得口水直流,也不知道谁首先拿起了筷子,总之在欢声笑语中开启了一场还算丰盛的晚饭。 “好吃!!”小铁咬开炸猪排脆脆的面衣,肉汁从内里流出,还夹杂着滚烫的香辛味道。 伊黑小芭内默默喝着海带味增汤。 饭后,不破将自己准备的临别礼物送给了三个孩子和铁齿先生。 “明天我就要走啦,感谢这段日子大家对我的照顾,”他迎着四人的目光,堪称灿烂又锋芒毕露地笑道,“是时候,继续前进了。” 一长一短两柄刀前后静静地躺在刀架上,蓦地有一道光从门缝下挤入这个黑暗的房间。 * 大久保森接下了一个任务。他已经是甲级队员,但自认为自己的级别已经到达了顶点,不论是呼吸法还是身体能力都无法再进一步,无法与那些年纪轻轻就成为柱的人相提并论。但是,凭借极为干净的履历与寡言忠心的性格,他在经历了众多考核与背景调查之后成为了这次任务的协助者。 是的,协助者。真正执行任务的是另一人,大久保森需要前往八王子市与对方汇合,也可以说大久保森是这次任务前半段的执行者。 他需要将产屋敷天音安全送至八王子市千门町的紫藤花家纹之家,然后确保另一人接手,继续完成这个任务。 至于天音夫人去八王子市干些什么,这就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情了,他对此有绝对的自知之明。 “夫人,我们今夜需要再在这里逗留一晚。这场雨不会轻易停下,您有什么需要的物品吗?我让旅馆的老板帮忙买来。” 盛夏的暴雨侵入了土地,草叶被打湿,土壤的腥气浮在贴近地面的空气中,阻碍了产屋敷天音和大久保森前进的步伐。 白色的精灵点头向大久保森示意自己知晓这一消息,转身回到房间。大久保森则在本层的公共区域警戒,直到深夜雨声渐歇才进入自己的房间。他不敢深眠,反正距离他们抵达八王子市最多三天,在呼吸法的帮助下,他可以仅在接近清晨的时候浅眠一段时间,在鬼行动猖獗的夜晚确保夫人的安全。 产屋敷天音回到旅店的房间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纸。其上用隽秀的小字写了一行地址,但具体也只落在了八王子市内的一座山上。五个幼子交由族内深受信任的婆婆照看,刚刚从照料幼子中得到片刻喘息的产屋敷天音重新将寻找日之呼吸使用者后代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豆大的雨滴急促地敲打着窗户,产屋敷天音却将它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浑身湿漉漉的鎹鸦飞入了房间。 “夫人,消息已经送到了。” “辛苦你了。”产屋敷天音取来一块干净毛巾,轻轻为鎹鸦擦去浮在羽毛表面的雨滴。 他们预计会晚一天抵达,在那之前,等在八王子市的下一个任务执行者可以先做些别的事情。 位于东京府西部的八王子市在江户时代建有多处驿站,曾作为“宿场町”而繁荣。在如今飞速发展的时代,八王子市也作为重要的交通枢纽得到了高速发展的机会,各类公共设施已经初具规模。市内的甲州街道两侧栽满了银杏,等再过两、三个月,就能看到满城的金黄。 小宫町。 撑着伞的人沿着坂道前行。 沿途的一些服装店因为雨天关门歇业,接近傍晚的时间里也只有几家饭店仍亮着灯。 “小鱼干拉面?” 挂在拉门边的木牌吸引了伞下人的注意力,随即他的喃喃自语被晚出觅食的学生们打破,三个穿着制服的学生从他身边经过,径直闯入了拉面屋。 “老板!还是老样子!” 第81章 学生们充满活力的声音盖过了雨点击打在门窗上的声音,让这片雨中的寂静世界被打破,变得欢腾热闹了起来。 “好呦!你们先坐着吧,很快就好,”老板将报纸塞回柜台下方,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瞅了一眼跟在学生们后面进来的人,“这位客人,雨伞放在门边就好,您要来点什么?” 学生们挤占了西面的一张桌子,此刻正抽出手帕来擦拭掉肩膀处和头发上沾染的雨滴。他们是从附近顺着街旁商铺的房檐下跑过来的,但难免被斜落的雨点打湿了一些。他们一边清理着身上的水渍,一边好奇地望向新来的客人。 “就来一份小鱼干拉面吧,听起来还不错。” 不破将伞合起靠放在门边,取下身后背着的包裹,随意坐在了靠近柜台的一桌。 “好嘞!” 老板转入后厨准备饭菜,学生们已经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近期发生的趣事。左右等待的时间无事可做,不破索性就撑着下巴听他们说着大学生活。门外细雨飘落,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间,学生们的谈笑更是让不破心生暖意。 他们说着什么英文、国文,偶尔又说起去登景信山,说起那里的天狗传说,然后又跳到了能够站在景信山山顶看到的富士山上。 大概是不破的视线太过光明正大,其中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男生将脸转了过来。 “你也是这附近的学生吗?在哪个大学?” 难道是将他这身衣服误认为是哪个学校的制服了吗?不破诚实地摇头:“我不是学生,我来这边找人。” 意识到自己似乎打扰了对方,不破将视线挪开。他很少有机会贴近除鬼杀队以外的同龄人,对他们口中的大学生活突然感兴趣也是因为亚衣和蝶屋的孩子们已经各自前往学府进修,让他下意识地留心起了这些话题。 偶尔听听看,他觉得还是挺有趣的。 毕竟自己没有过那样的经历嘛。 “来,你们几个的蘸面好喽,这是您的。”老板端着两个巨大的托盘从后厨出来,不破起身接过自己的那碗。 老板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学生们似乎已是这里的常客,于是热情的老板便坐在了柜台前和不破搭话:“这可是我们家的招牌,拉面也是现做的,用鸡骨和小鱼干熬成的高汤怎么样?好吃吧?” 真是热情的人,说起自己喜爱的东西来就滔滔不绝,在美食上的劲头仿佛让不破看到了某个能吃的小猫头鹰。 “好吃!” “哈哈!多谢夸奖!”看到客人享受地吃着自己做的菜,老板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挤成了一团。 “说起来,你也是附近的学生吗?总感觉面生得很,不常出来闲逛吧?不像他们,哼。” 老板说着,看向学生们的方向重重“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表达对于学生们夜不归宿的不满。他可是十分了解这帮人,虽说凭借着才华上了当地有名的大学,但似乎内心并不乐意被繁重的学业所拘束,经常在夜晚从学生公寓中溜出来,享受一下当地美好的夜生活。说不准这几个臭小子连当地的花街都去过。 “不是学生,我是来附近看望熟人的。您认识吗?我的朋友姓石田,就住在这一带。” “石田?” 学生中的黑框眼睛突然搭话:“是住在1番24号的石田兄弟吗?” “对,你认识他们吗?” 黑框眼镜旁边坐着的中分头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问:“这不是你们家的租户吗?” 嗯?租户?不破捕捉到了这句话。 黑框眼镜看了看不破的神情,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然后有些微妙地说道:“没想到他们还有朋友......” “这是什么意思?”不破有些不太明白。 “啊、因为他们兄弟两个都不太和邻居交往,我除了家里收房租的时候就没见过他们了。” 不破本来还觉得有些奇怪,石田兄弟一直待人友善,总是非常乐于帮助他人。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是石田阳和因为需要出任务,石田大和因为身体原因才很少和邻居来往吧? 黑框眼镜忽然想起来这位黑发的客人究竟哪里眼熟了。对方的那身制服,石田家的弟弟也曾经穿过,区别只在于外面罩着的白色羽织而已。 “平日里承蒙您多多关照了。” “诶?啊、关照什么的......他们兄弟倒是从来没有拖欠过房租或者惹麻烦就是了。你们是同乡?” “不是,只是同龄,又恰巧成为了朋友。我在工作中受到过大和前辈的关照,先前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能来探望。” “这样啊。” 老板不知何时又坐回了柜台后面读起了报纸,很快面馆里只剩下学生们吸溜面条的声音。哗啦啦的雨声持续不停,不破向黑框眼镜确认1番24号的具体位置,学生们向他指了指坂道下的转弯处。 他道过谢后,撑起伞走入了雨幕。 黑框眼镜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位客人没走多远的时候,有一道小小的黑影躲入了他的伞下。 坂道的位置高于普通民房,右侧是一大片杂草丛生的空地,1番24号所在的拐角旁边是附近的公共小公园,被挖的坑坑洼洼的沙坑里还留着孩子们落下的粉色塑料小桶,黄色的铁质秋千晃晃悠悠。 无量站在不破的手臂上,任由它的主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净它羽毛上的水珠,向他报告了产屋敷天音将晚一天抵达的事情。 “我知道了。” 夫人说晚一天,但不破不准备将这一天另作他用。 他将伞柄用手肘夹住,双手迅速把无量清理干净放在肩膀上,说道:“今晚先去休息吧,明天再去附近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好了。” 在他将手帕收起时,余光看见了一道身影从1番24号的门口冲了出来。那人连伞都没打,穿着一身青色的纹付羽织袴,就那么急匆匆地冲进了雨中。 不破提眉,随后朗声道:“阳和?你去哪?” 石田阳和一惊,居然向后小跳了两步,手摸向腰间原本别着日轮刀的地方,却摸了个空:“......千里君?” * “真是吓了我一跳,千里君的变化真的好大。” 石田阳和胡乱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渍。他将不破带回了家中,看着对方在玄关处脱下了西式短靴。他们大概有将近一年多没见过了,平常虽然有不时通信,但长时间不见不破的变化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身高和体格上的变化不必多说,目之可及的脸颊和制服立领下多了数道狰狞的疤痕。变化最大的应该是眼神了吧,看上去更加让人安心与坚定,让人不禁在他身上寻找着记忆中那个强大又热情的风柱。 “啊,这个吗?铁之助推荐给我的,比起草屐穿起来更舒适一些......”鬼杀队中大部分队员还穿着传统的草编鞋,不破换的这种西式短靴在学生们之中更加流行一些,他的这双是特意挑选过的,更耐磨、也更适合运动。 【小芭内,为什么会和铁之助吵架?】 【......因为他是个让人火大的天真混蛋。】 “是这样啊!对了,千里君是在附近有任务吗?”石田阳和从厨房堆积的碗筷中取出了两个茶杯冲洗干净,环视家中发现没有热水,又起身去烧水。 不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家中的摆设,随口答道:“嗯,我明天就会离开小宫町。本来想着走之前来看看大和前辈,没想到今晚恰巧碰到你了。” 【铁之助,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嗯......大概是走出这个村子吧。总感觉我和这里的大家离得太远了,在一群为了梦想、传承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热情拼命奋斗的家伙们当中做那个偷懒的人,太难受了。】 “是吗?那还真是太巧了!”在等待水开的这段时间里,石田阳和简单地打扫了一下看起来有些脏乱的饭桌,上面堆了一些速食包装袋和厨余垃圾:“抱歉,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我刚完成任务回来,也没来得及收拾。” “不要在意。伯父伯母呢?当时不是说有父母帮忙照顾大和前辈吗?” “啊……”石田阳和想要回答,但烧水壶尖锐的鸣叫声打断了他的话。 【铁之助,‘鬼也是可以说话的生物,为什么不可以与它们进行交流呢’,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诶!?啊痛!不破先生,我的肩膀……不,您不用道歉。是之前铁齿先生负责的一个剑士,他之前来过村子里,但没有久留……我之后就没见过他了,听说好像是受了重伤不再做剑士了。】 两杯清茶摆在了不破身前的矮几上。 “请用,”石田阳和跪坐在不破的对面,接上了刚才的话茬,“父母不和我们住在一起,虽然不太好意思,但仅凭我一人的工资无法负担起家里的日常开销和哥哥的手术费……他现在的情况依旧不太好,复健以及其他医疗费用远远超出了我的能力,所以父母也只能外出工作。” 第82章 石田家是两室一厅,一间卧室的门开着,靠东边的另一间则关着门。房间里为了便于轮椅移动,只留下了一小块榻榻米,其余都改成了西式布局。不难看出石田大和在弟弟外出时独自生活的窘境,地面上掉了一些没用完的卷纸,以及一些细碎的衣物和没吃完的袋装食物,大概是实在无力将它们从地上拾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又用的差不多了,索性就等石田阳和回来再收拾。 不破看向唯一关着门的房间,问道:“大和前辈……” 石田阳和没等他说完就答道:“抱歉,哥哥已经睡下了。千里君,你明天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顿了一会儿,不破终于将视线移开,落回眼前的茶几。石田阳和死死握着他身前的茶杯,滚烫的茶水升腾着白雾。 “我中午走,上午十点方便过来吗?无论如何,我都想亲自和大和前辈见上一面,表达感谢,”不破歪头,对上了石田阳和的眼眸,“毕竟我们共同战斗了许多次,合力斩杀了不少恶鬼。” “啊、啊,没问题。啊!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千里君,今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破扫了一眼时钟。20时23分。 他顺着石田阳和的意思起身走到玄关处,突然看见了正在滴水的雨伞。 石田阳和为他打开了门,连绵不绝的雨声瞬间增大,盖过了房间内的死寂。 “你也是,早点休息,”不破撑起伞走入雨中,“再出门一定要记得带伞。” 石田阳和拉着门把手的手指一缩:“嗯,我会记得的。那明天见,千里君。” 不破拐上了坂道,走过吃了一碗小鱼干拉面的饭馆,然后站在了路灯下。昏暗的黄色灯光将雨丝照成明亮的白色,仿佛有双手在天地间拉起粘稠的糖丝。 伞下是一片阴影,在沉甸甸的雨声中,缓缓传出一声情绪不明的叹息。 ——石田大和根本就不在家。 第45章 不破摸了摸无量头顶的软羽,轻声在它耳边说了什么。鎹鸦点点头,展翅飞入了雨幕,消失在天际。 藏在宽大羽织之下的黑鞘胁差蹭着衣摆,不破下意识地单手将其压下,虎口处抵上了刀口。 沉吟片刻,他还是放开了手。 现在的位置和东边千门町的紫藤花家纹之家仍有些距离,不破遂而低头赶路,迅速离开了此地。 * 新雨后清爽的空气让大久保森紧绷许久的大脑终于得到了片刻闲暇,他替产屋敷天音背着行囊,落后半步为她撑着伞。 任务交接对象已经等在了门口。 “夫人。”不破向产屋敷天音行礼。 产屋敷天音附身回礼:“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千里。” 这次护卫产屋敷天音前往八王子市景信山寻找日之呼吸使用者后代的任务是由主公大人亲自交给不破的,包括主公大人在内,知晓这件事情的只有四人。既是为了保护产屋敷天音出行的保密性,也是应夫人和主公大人的要求,不安排过多的护卫保护自身的安全。产屋敷宅邸也没有安排太多的护卫。 “那么,我先离开了。之后就拜托了,不破大人。”大久保森将产屋敷天音携带的行囊交予不破,其他的也不过多询问,很快就离开了。 大久保森和产屋敷天音在快吃午饭时抵达,估计清晨很早就动身赶路。不破将行囊安置妥当,前往产屋敷天音的房间询问夫人准备何时出发。 “下午我们就动身。” 不破应下,请这家的主人送吃食给夫人,他自己简单吃了一些,同时吩咐无量再去附近查看一圈,产屋敷天音则是继续翻阅先代剑士们留下的手记。 寻找日之呼吸使用者的后代这一任务历经几代人,也只有到了产屋敷天音这一代才逐渐有了眉目。通过寻找和整理先代剑士们的手记、报告以及信件,再多方打听、询问,最终她与负责此任务的诸位隐才将目标缩小到了几十年前搬到八王子市的时透一族。 提前出发的隐已经将目标缩小至了景信山,之后的事情产屋敷天音决定亲自完成。 不破背着她的行囊,默默跟在产敷屋天音身后警戒着四周。美丽的夫人拄着木杖越过林间溪流,在询问过路人之后,行至了一处银杏之林。 居住在这里的时透一家是樵夫,依靠伐木制柴为生。家中的主人黑发红瞳,那双眼睛莫名让不破联想到了同样久居深山的灶门一家。这次的任务交给他,恐怕主公大人也考虑到了他曾递交上去的有关灶门一家的情况,以及那日在主公大人的宅邸接下这个任务时,产屋敷耀哉告知他的话。 【千里,关于你的姓氏,你有什么看法吗?】 不破并不明白为何产屋敷耀哉突然提起自己的姓氏,因此诚实地摇头。他是被绿从野外捡回去的孤儿,懂事后他曾提议想要将姓氏改为和绿一样的“笼岛”,但绿却拒绝了他。 要问为什么不同意改姓,当时绿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再三说明包裹着他的襁褓上找到了不破家的家纹,所以让他继承了“不破”之名。 【根据天音的调查,不破家很有可能曾经是日之呼吸使用者所在的继国家的旁系。】 这是不破无论如何都没想过的结果。 产屋敷耀哉用温润的语气款款道来:【能够找到这样的追溯已是意外之喜,千里,我不希望你因此产生任何的压力。在此之前,你依然恪守猎鬼人的职责,肩负起保护平民、斩杀恶鬼的责任,你为剑技付出的努力不会因为这样的溯源而失去半分。】 不破涌起波澜的内心重归宁静,他少见地展颜,开怀笑道:【我知道了,主公大人!能够得到您的关怀,我倍感荣幸!还有夫人,您辛苦了!】 如此,不破接下这次的任务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时透家双子的眼睛继承了母亲如水般的薄荷绿,时透有一郎静静打量着突然造访的客人们。他将这两人擅自在心中定义为“不速之客”,尤其是跟在后面的那个护卫,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奇怪,是军服吗? 相比起警惕的同胞兄长,时透无一郎则显得较为心大,完完全全被干净美丽、宛如白烨树精灵一般的产屋敷天音吸引去了目光。 产屋敷天音向家中的两位大人表明了来意,三人进到屋中详谈,不破和时透双子则待在了屋外。 有无量在周围警戒,不破也能分出一些心思来应付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时透有一郎和贴在窗户旁想要偷听的时透无一郎。 其实时透家的屋子并不怎么隔音,因为山上鲜少有人经过,门锁也只是为了防止野兽闯入,基本上形同虚设。不过即便是燥热的夏季,时透的父母也不允许他们敞着大门睡觉。 时透有一郎皱着眉头,抱臂看向同样靠在墙边的不破。 不破也在打量他。时透家是日之呼吸使用者的后代,虽然从面相上来看,除了时透父亲的红色眼睛与继国缘一的眼睛有些相似之外,其他再无能够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去的特征。 就比如头发吧,一个是黑色一个是红色,时透家都是长长的直发,而继国缘一明显带着一些自来卷。 当然,继国缘一已经是生活在三百多年前的人,他的后代血脉中应该早已混杂了其他家族的基因,毕竟不是所有遗传基因都像炼狱家的那样强大。 不过,继国缘一的后代……吗?在梦中,继国缘一的人生中曾空缺了几十年不得见,不破也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有留下子嗣。倒是他的兄长,变为鬼的继国岩胜早早娶妻生子,在加入鬼杀队后,妻与子则渐渐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也许时透一家更为亲近的是继国岩胜这一脉也说不定。不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猜测灶门家是不是和继国缘一才是有亲缘关系的一族。 不破身旁的两个孩子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主要是时透无一郎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哥哥,那个夫人说我们是剑士的后代!”时透无一郎扬着大大的笑脸,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靠在屋门边的少年身上。 “世界上居然还有鬼这种生物……听起来虽然有点不可置信,但是我们有成为剑士的才能诶!哥哥,我们去当剑士吧!” “先不论鬼是否真的存在,你就没想过咱们两个小孩能干什么啊?” 时透有一郎占着“哥哥”这个名头,面对天真又有些粗神经的弟弟,他总是想得更多,也更现实一些。 “哥哥,他们说我们有才能,这样我们就有能力去帮助被鬼伤害的人们了!还有爸爸!爸爸也可以和我们一起!” 时透无一郎已经发现了,少年腰间正别着一柄刀。 他慢慢向那边移动了两步,没有在意哥哥揪着他衣摆的力道,来到了不破的身边,瞪着薄荷绿色的圆眼问道:“请问……你是她说的剑士吗?鬼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破没有回答时透无一郎的问题,嘴角带着笑意揉了揉他的头,将人推回了看上去跟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的时透有一郎怀里。 第83章 看了看捂着脑门,脑袋转不过弯来的弟弟,时透有一郎在一瞬间感觉自己和这个少年对上了脑电波。 大概就是“你只是个小屁孩,问这些问题太早了”之类的想法。 想也知道,练习剑术之类的自然是年龄越小越好,那位夫人此行的目的肯定是他们两个,父母从现在再开始练剑,除非真的天赋异禀,大概也没什么可能了。 不对不对。时透有一郎晃了晃神,他怎么把会答应夫人的请求作为一种可能性去考虑了啊?爸爸虽然总是抱着“人要尽最大的可能去帮助他人,最终也会帮到自己”的想法教育他们,但也应该只有时透无一郎才会对此坚信不疑。 屋内的谈话也暂时告一段落。时透父亲在了解了产屋敷天音的来意之后,思考再三,婉拒了她的请求。 “我的儿子们年纪尚小,还没有能力决定自己未来究竟想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干了一辈子樵夫的男人沉稳道,“我虽总教导他们要多多帮助他人,但总归不想让他们在这个年纪背负太多的压力。如果真如您所说,孩子们有成为剑士、去帮助被鬼伤害之人的才能的话,未来他们想要成为剑士,我们不会再阻拦。” 时透无一郎缠着走出门的父亲,时透有一郎则眯起眼睛盯看着白色妖精一样夫人与她身后的少年。 他忽然感觉未来的生活一定不会太过平淡,这两个人就像溅入小潭、打破水面平静的石子,波荡的涟漪在击打上石壁,折返的水波又划过水面。 无论是打雷下雨还是野猪撞门,时透无一郎都能安稳地睡着,根本不会被任何声响吵醒。但时透有一郎则总是会在半夜醒来,尤其是盛夏的夜晚。 那两人在初次拜访后,只留下了一处地址,说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事情,可以送信去到这里。 时透有一郎撑着下巴,弟弟大大咧咧地躺在身边睡得正香。他们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呢?每天跟着爸爸砍树,捡捡柴火,回到家后帮妈妈做饭,拉着弟弟去镇上买点他爱吃的白萝卜。 这样的生活挺好的。他们会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在有余力的时候尽可能地帮助他人,也许未来还会有弟弟或者妹妹。 鬼杀队……究竟是看中了先祖留下的血脉,还是那个组织的人已经贫瘠到需要让两个小孩来填充战斗力了呢? 嘁。时透有一郎有些不爽的啧舌,如果真是后者,他怎么都不会让弟弟被那两个人拐走。 “好热……”时透无一郎在梦中喃喃自语。 * 在日落之前,不破护送产屋敷天音回到了落脚处。 “千里,那件事情,主公大人回信了,”产屋敷天音的手臂上停着从产屋敷宅邸送来信件的鎹鸦,“匡近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破有些惊讶,但应道:“匡近吗?我知道了,那么这几天请夫人留在紫藤花家纹之家,以防万一。” 产屋敷天音:“还有一件事。有队员报告,在隔壁片仓町上有一个并非猎鬼人,但正在用自己的方法诛杀着恶鬼的人。你们两人在调查之余,请去看看那个人吧。” “我明白了。” 说完正事,产屋敷天音微微放松了一些:“今日见到那两个孩子,你觉得他们如何?” 不破如实说了:“仅从外表来看,两个孩子的身体都很健康。” “……”产屋敷天音沉默了下去。她的孩子(剑士)们需要拼上性命与恶鬼的厮杀,每次任务都是刀尖舔血的活计,而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正是将那些不知鬼、不遇鬼,原本可以幸福度过一生的孩子推入这个与鬼厮杀不休的世界。 不破明晓夫人的心思。产屋敷天音原姓神篱,是神官之女。自从少时决定与产屋敷耀哉结婚,她就明白自己不光是自己孩子的母亲,也是鬼杀队众多孩子(剑士)们的母亲。 纵有不忍,但产屋敷天音抱有和丈夫一样的宏愿。为了能将人与鬼间扭曲缠绕的仇恨锁链终结在这一代,他们会付出一切努力。 在夫人离开八王子市之前,不破都会待在这里。夫人外出拜访时透一家,他会担任护卫一职。鬼杀队为了提升队员们的剑技,在几处市镇内设立了训练用的道场,千门町内就有一处,在产屋敷天音不外出的时候,不破就会在道场训练。 “啊!” “诶呀——!” “痛痛痛死了!” 道场内满是嗷嗷乱叫着痛呼的普通队员,不破用左手扛着木刀点在肩膀,眼前被乱揍一通的队员们堆成了小山包。 一道熟悉的风吹开了道场的大门,粂野匡近推门进入,见到了道场内这一派搞笑的景象,他心情蛮好地朗声道:“许久不见了,千里!正好,让我也来热热身吧!” 不破笑着,将木刀换到右手,应道:“好久不见,匡近!” * 不破离开刀匠村之后就回到了蝶屋,他还没做好准备回到青竹居,却在蝶屋门口碰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粂野君?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粂野匡近似乎是特意在门口等他的,有花海夏新收的弟子胡蝶香奈惠轻轻笑着,将两人送去了一间空着的病房,好让他们不至于堵在门口。 【怎么样,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 不破抬起手臂抡了两圈:【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粂野匡近的视线落在不破左脸新增的伤疤处,挠了挠头说:【你之后的去处找好了吗?不介意的话,来我家住一段日子?】 他明白失去亲人的感受,在刚失去弟弟的那段日子,粂野匡近也曾花了很多时间才让那个温馨的家不会成为困扰他的噩梦。每一处拐角都能看到嬉闹的身影,切菜时能听到央求着偷吃一口的声音,取出的碗筷永远都会多拿一副。那些温柔的回忆在亲人逝去后全都变成了对生者的惩罚,似乎在拷问着他们过去为何总是奢侈地浪费着相处的时间。 【在你准备好回去之前,都可以住在我家。】 他们同样挣扎在遗忘与铭记的浪潮之中,心中的柔软就如同被浪花拍打的海沙,潮湿了一次又一次。粂野匡近是否完全脱离了那片海岸?假如他的弟弟还活着,大概...... 不破虽然借住在粂野匡近家,但他们两人的等级都比较高,平时都有照顾后辈的任务,因此两人也很少共同出任务的时候。 粂野匡近是个温柔又善于关爱他人的人,但也有属于他的执着。 既然将不破划入关爱对象的范围内,他又极能理解不破失去亲人之后的痛楚,因此他觉得不能让这个弟弟被那些回忆困在过去。 【明天,我陪你去青竹居看看吧。】 正吃着晚饭,粂野匡近突然说道。 【诶?明天?】 不破的筷子停在半道,进退不能。粂野匡近在不破心中已经变成了说到做到的人,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更改。比如粂野匡近突然决定明天和不破一起去青竹居看看。 虽然藤田先生时常会去那里打扫,但长时间无人居住难免会生出一丝荒芜之感。 【快进去看看吧!】 粂野匡近推了推他的后背,将不破推入了院中。宛如坠入深海,不破瞬间被涌来的回忆浪潮吞噬了进去。脚边的藤筐内多了几袋肥料,只有最顶上的一袋开了口,还剩半袋多。右手边是光秃秃的木桩,其中一个还有不破训练时跟自己怄气砍上去的刀口(当然,他没有真的使劲,只是在木桩上留下了一道两指深的刀痕)。 再往前走两步,他看见了两处凸起的小土包,还有几盆仙人掌。 胸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步,他想不清楚,那不明不白的痛苦从何而来。五个月的时间,那些断掉的肋骨早已长好,行动坐卧间并无不适。他自认为早已接受矢吹真羽人离世的事实,但为何事到如今他依旧为此心痛不已? 他早已忘记他究竟花费了多久才从槿和绿的离开中走出。走在他的身侧倾听他分享的人换了,留在家中等他回家的人也变了。当他逐渐能够将恍惚的幻影从偶然路过的相似身影上分离时,命运的重锤又将他砸回了地底。 他定了定神,走进屋内。入门第一间是厨房,灶台上的糖醋盐罐都被收拾一空,只剩挂着干辣椒的绳索还留在墙角。这里不常生火,因此灶台没有特别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 幽长的走廊昏暗依旧,不破没有点灯,曾经改造青竹居、加装电线与点灯的计划也搁置许久。再往前走两间,便是矢吹真羽人夏季爱住的房间。 绘着水墨青竹的隔扇被拉开,里面被人悉心罩上了防尘布。灰蒙蒙的薄布下是一团红色或绿色的团球,桌上摆放着几根织针。不管是冬季居住的地方还是夏季的屋子,矢吹真羽人屋中总能找出几团毛线球,又或者几条没收尾的织物。 隔壁是专门腾出的一间空屋,专门存放矢吹真羽人养病后日益增多的毛线工艺品。屋角立着鎹鸦们休憩的木杆,无量从不破肩膀处飞下,在横杆的左侧站定停留了一会儿。这屋同样被人细心罩上了灰布防尘,不破只是拉开障子门看了一眼,就合门离开了。 第84章 这趟旅程在唯一一间没有被防尘布完全遮盖的房间结束了。 不破踏进屋内,来到了一高、一矮两个刀架前。矮的那层空空如也,不过不破感受着腰间沉甸甸的重量,轻松一笑。胸口那团堵塞的苦痛此刻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全部发泄了出去。不破取出手帕,替高架子上黑色刀拵的打刀拂去了灰尘。 似乎是听见了那声微不可查的轻笑,靠在门边的粂野匡近抱臂说道:【如何?以后通上电,你再收个继子,这里就又能热闹起来了!】 【粂野君,你想得也太远了......】 【叫我匡近吧。】粂野匡近从未怀疑过不破能够成为柱这一事情。既已置于死地,当破而后生。 不破张了张嘴,最后败给了那人真挚的眼神,喊了他的名字:【匡近。】 【好诶!那就这么定了,】粂野匡近拍拍手,高呼道,【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吧!对了,我去问问藤田先生有没有空!】 又来!? 最后那晚碰巧藤田先生有空,他又叫来了几位常常辅助矢吹真羽人出任务的隐和普通队员,大家热热闹闹地在拉开了几面障子门腾出的大房间中吃了一顿牛肉火锅。 那日他们在青竹居待到了深夜,访客逐一告别,藤田先生主动将晚餐留下的垃圾带走。不破见天色已晚,于是和粂野匡近将他原本的房间收拾出来,从橱柜里找出来两套被褥。 【好重的潮味,】不破嫌弃道,【其实不盖被子也没什么事,毕竟是夏天。】 粂野匡近在讲究一晚和将就一晚之间犹豫了一瞬,发现这两个答案都不是那么妥当,长叹了一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临睡前看到不破出门的身影,粂野匡近想了两秒,最终决定闭眼睡觉。 不破坐在了那夜矢吹真羽人抱着老去的二轮丸坐着的缘侧。 同样的夜色披在愈发相似的背影身上,坠落的星星怀恋着往日旧影。从今往后,他会代替那个人,继续完成昔人未遂的心愿。 第46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最后一个来到道场训练的队员捂着挨揍的屁股离开之后,训练场上只剩下了粂野匡近和不破两人。 这里满是汗味和道场独有的气味,对不破这样五感稍灵敏于常人的人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于是他将木刀放回架子上,带着粂野匡近向后院走去。 “嗯,基本上已经确认了,无量和其他鎹鸦正在找它的行踪。” 不破迎向粂野匡近若有所思的目光。 见他的眉头有皱起的趋势,不破开口打断了那几道沟壑的形成:“我从不后悔我做的决定,所以匡近,答应我。” 不破站定,以粂野匡近从未见过的坚定眼神向他剖出了自己的决心:“你也不要后悔。” “啊,我知道了。” 分发给队员的鎹鸦们全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和训练,能开口说话、收集情报,通常情况下是猎鬼人们最忠实的帮手。 若论智慧,不破想起过在主公大人的宅邸见过一只脖子上围着紫色结绳的鎹鸦,他还从未见过比它更聪明的鎹鸦。 拥有智慧、可以思考的鎹鸦们的个性千奇百怪,唯一不变的便是对队员以及鬼杀队的忠心。 理应是这样的。 在旭川与上弦四一战之后,矢吹真羽人的鎹鸦三宫就再也没有回来。不破不是怀疑三宫的忠诚,而是三宫的行为为他打开了一条思路。会有鎹鸦过于溺爱自己的主人,从而犯下本是无心之举、却无可挽回的错误吗? 不破的疑虑源自于与柏山结月花一次闲谈。 他们不知因何又提起了他晕厥之后,柏山结月花独自坚守战场与上弦之四周旋,等待岩柱到来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是因为先前的战斗消耗了太多力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上弦之四在你脱离战场之后的进攻欲望很低,】柏山结月花点着胳膊,回忆道,【就好像有什么人催促它离开一样,那张脸一直很不爽呢。】 真亏她能从憎之鬼的脸上看出不爽的感觉来啊,那混蛋难道不是一直满脸“赶紧去死吧恶徒”的嚣张表情吗? 【因为所有战斗都停止了,因此声音听得很清楚。】 柏山结月花将身子侧过来,几乎是贴着他耳语:【信。你有没有给谁写过信?】 碎裂的木桌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柏山结月花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失控瞬间被无意中放出的择人而噬的冰冷目光。 随后她向四周围观的队员们笑了笑,为不破闹出的动静道了歉,遣散了看热闹的人,并示意小纪她们待会儿再过来收拾。 信。 情报。 泄露的消息。 上弦。 柱。 病情。 …… 信。 他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这转得太快的脑袋,似乎是为了顺应身体主人的心愿,他为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的疼痛微微眯起了眼睛。 信。信、信! 【千里君?】 他感觉怒火中烧,远比矢吹真羽人在厨房随意鼓捣出来的调味料要复杂许多的情感拥堵在他的胸膛,一根面条能在里面蘸出七八种滋味。 冷静。 不破对自己说道。你得冷静下来。 【这件事,你和主公大人说过了吗?】 柏山结月花点头。 【这样,】不破终于安安分分地躺回床上,看着点滴一点一点流入体内,【我现在这副模样什么都干不了,既然主公大人已经知晓,那么是否继续查下去就交由主公大人定夺吧。】 他只在与一人的信件中提及了那次任务,多写那么几句也是因为在几位同期中,他与那人的关系总归不像与其他人那般亲近,为了能多增进些友谊,他下笔多写了一些,好让回信的人可以有更多的话题可以在信中谈论。 但是,这毕竟只是他一人之言,待他身体能够自如行动之后,他会再向主公大人报告此事。在真正的结果出来之前,不破不打算让同期们为此挂心。 柏山结月花想要说什么,身侧的时国京太郎拉住了她的手。 【你自己决定就好,有事直接来找俺们俩就成,】时国京太郎说道,【走了,下次柱合会议见。】 不破看着又只剩下他一人的病房,忽然用双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狠狠蜷身,不顾崩裂的血口与号哭的断骨,将脑门磕在膝盖上。 【去他妈的冷静。】 他缓缓骂道。 * “我到的时候满地都是血,太可怕了!” 眯眯眼猎鬼人回想起本该属于自己的任务现场的满目血腥,不寒而栗。那种出血量,会死人的吧?可奇怪的是,那满地的鲜血不是鬼血,现场也没有受害者。 “在树上发现了斧头和锁链,还有鬼崩解后留下的灰烬!” 眯眯眼猎鬼人的鎹鸦报告。 向在片仓町执行任务的猎鬼人了解完相应的情况,粂野匡近和不破去了还没有被清理干净的任务现场走了一趟。 “真是大闹了一场啊。” 不破环视四周,各处都是家具木架的碎屑,毫无章法的战斗从屋内一直持续到了屋外,院子里同样一片狼藉,最后争斗结束在院落中的一棵树上。 粂野匡近摸了摸树干上铁链缠绕留下的条状痕迹,以及刀枪剑戟不知道什么武器插在树上留下的刀口。 “你有什么想法?”粂野匡近问道。 不破仍站在屋内观察那不太正常的血迹。 “出血量太多了,而且痕迹看上去并非在战斗中形成,反倒像是......” “像是故意提前让自己受伤的?” 粂野匡近一手握拳敲在掌心,恍然大悟道:“难道是稀血?” 稀血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特质,对于鬼来说,食之可抵百人,拥有巨大的吸引力。在此处战斗的应该是拥有稀血的人,而且对自己血液的吸引力有所认知,故意让自己受伤以此将鬼吸引来。 因为这样的特例太过于少见,不破没有第一时间将在这里战斗的人与稀血的持有者联系起来。 持有稀血的人更容易遭到鬼的袭击,按照人之常情来推断的话,他们应该尽可能远离战斗的中心才对,然而这个人却反其道而行之,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令不破对这个人愈发地感兴趣。 而且凭借着他的直觉,这个人一定非常的“温柔”。 “战斗发生在昨夜,从现场的痕迹推断那个人应该是将鬼捆绑钉死在了树上,等待太阳升起,”不破走出这进院落,清早安静的街道正在恢复活力,“周围说不定有那个人留下的痕迹,我们去找找看吧。” 无量肩负其他的任务,因此只有粂野匡近的鎹鸦能够帮忙,他们分头行动,向不同的方向前进。 * 两日前,小宫町1番24号。 石田阳和努力摆出一副“一切正常”的姿态,提心吊胆地等着房门被敲响。他背对着坐在轮椅上的兄长,久久沉默着。 第85章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谈话了——就是那种正式的、两个人坐在桌子前或者是沙发上,认认真真地将一团乱麻的生活仔细捋清楚。 他的疲惫既来自于需要同时兼顾家庭与事业,同样还来自身后与他血脉相连的兄长。 是啊,他们是血脉相通的兄弟。尽管他在内心竭力反对这个想法,但他近乎绝望地意识到,兄长已经变了。 他们应该好好谈谈。 对,今晚就谈。不、待会儿就谈! 等他将访客打发走,他一定会……石田阳和突然泄了气。他是经历了九死一生通过最终选拔,并且得到了日轮刀的猎鬼人。他应该去拯救自己能够拯救的一切,而不是在这租来的房子里惴惴不安,在告密和成为同犯之间摇摆不定。 与同期的会面没有发生任何令人不快的事情,就连一直让他心惊胆战的兄长都显得“正常”了许多。 刚刚从重伤中恢复过来的少年没有待太久,这让石田阳和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在不破询问他为什么看起来没有休息好之后将那口气吸了回去。 “啊,”他听见自己那个笨嘴巴有些口齿不清地含糊道,“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 他瞥了一眼兄长,然后又极快地将目光收回。 石田大和就像没有残疾之前一样,撑起了那副热切地关爱同僚与后辈的模子。 来访的少年言语间还能找回他们初次共同执行任务时的影子,就像“15岁的不破千里”从未离开过那个已经长大的身体一样。 他无端生出些羡慕来,又燃起了一些嫉妒。 对了无牵挂者的嫉妒。 少年走后,屋内再无人说话。 石田阳和低着头,数着自己一共走过了七条地砖线,上了一个改造的坡,来到了兄长乘坐的轮椅前。 他呢喃着,视线落在石田大和空荡荡的左腿裤管上:“我们要这样一辈子吗?我会陪你一起。” 坐在轮椅上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阳和,手臂上的伤还疼吗?” 自从石田大和残疾之后,他似乎变得越来越无法忍受弟弟每次出门工作都要受伤这个事实。 那已经是十多天前被划伤的伤口,现在连血痂都已经看不到了!别再问了、别再关心我了......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吗? 石田阳和突然腹中翻滚,几欲作呕。 他的兄长请求他帮忙送信,他答应了。他发现收信人正是自己理应斩杀之物,是十恶不赦的鬼,他沉默了。他的鎹鸦旁观了一切,他请求它不要说出去。 他想起那封拆开了的信,来自同期的信。 石田阳和觉得自己和鬼没什么区别。 年轻的猎鬼人抓着门把手向下按压,只要他拉开这扇门,冲出这1番24号的房子,叫住坂道上的人,他就能够解脱了。 “……”石田阳和回过头,看着兄长从轮椅上一跃而下,趴在地上拽住了他的手。 “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们!能保护所有人!!”他的兄长死死扬着头,仿佛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拽着他的手。 【阳和,要去保护他人——哪怕自己的力量非常渺小,但大家的力量聚合在一起一定可以解决的!哥哥我一直这么相信着!】 【我没有天赋,水之呼吸的十之型无论如何都无法学会。但,我会尽我所能!手臂也好,腿也好,哪怕无法砍断脖颈,至少也要让恶鬼付出代价!】 往昔从那张嘴里说出的话已经变成了可笑的泡沫,石田阳和被这滑稽又荒唐的景象激得只想笑。 他得救他,如果连自己的兄弟都救不了的话,又何谈拯救他人? 石田阳和猛地甩开了手,拉开了那扇门。 铮—— 伴随着琵琶的弹响,门外是漆黑的走廊。 坂道上,尚未走远的少年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转角处的1番24号,那栋和小宫町改造同时间修建而成的小房子静静矗立在那里,相安无事。 少年黑色的眼珠定定地盯了几息,那栋房子还是原样。 他向落在隐蔽枝头的鎹鸦点点头,迈步向千门町的方向前进。 * 不死川实弥拉低了遮挡着面部的兜帽,将那头染血的白发藏了起来。 他快步前进,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然而手臂上自己用刀划开的口子血流不止,被恶鬼踩断的脚踝也高高肿起。好在他已经痛到麻木,除了脚步有些踉跄之外,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正常。 可恶。不死川实弥恶狠狠地盯着胳膊上的血口,他还不太熟悉用刀的技巧,下手时只想着赶快划开,又强忍着伤害自己时本能的胆怯,那一刀没轻没重地划了下去,现在看来是划得太深了。 他这一身血可是好东西,那些恶鬼仅仅是闻到就好像他那个混账老爸一样变得醉醺醺的,像是喝了酒一样。 失血过多让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离开阴影处走入阳光下,日光又刺得他双目泛白。 不死川实弥随意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用黑色的布将伤口处草草系上。流这么多血,晚上正好再引来一只,省得他再费事划一刀了。 “你这样包扎可不行啊,”头顶突然传来问话的声音,不死川实弥顶着眩晕扬头看向蹲在围墙上的人,“这样下去你会失血而死的哦。” 不死川实弥看了眼穿着警察一样的制服、左脸颊上有两道伤疤的怪人,不打算理会。但那个怪人却从院墙上跳了下来,仿佛看不到不死川实弥那恶狠狠瞪着他的眼神,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卷绷带,一边笑眯眯地靠了过来。 “先稍微用绷带绑一下伤口吧,之后要去接受治疗哦。” 什么呀这人,自说自话地靠过来。看起来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少年走近之后,不死川实弥看见了对方腰间别着的刀具。他像一只离开狼群的狼崽子一样瞪着眼睛,似乎企图用眼神将这个怪人阻拦在安全距离之外。 “你是怎么将鬼杀死的?把它们绑在树上再用阳光烧死?真亏你能这么杀死它们啊。” 少年的手拿着绷带伸到了不死川实弥的眼前,用真诚的眼神看着他。在对峙了几分钟后,浑身是血的白发少年低下了头,默默从那人手中拿走了绷带胡乱缠了几圈。至少这人知道恶鬼的事情,大概可以稍微信任一下吧?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等力气稍微恢复一些就赶快远离这人。 “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吗?”不死川实弥随口问道。 粂野匡近的鎹鸦飞走了,他本人则缓缓地接近着不死川实弥。毫无疑问,所有与粂野匡近相处过的人都会毫不吝啬地评价他为“一个及其温柔的人”,两道深深刻印在脸颊上的伤痕并没有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好相处。 “真令人惊讶,你一直都这么毫无章法地猎杀鬼吗?手臂上的伤口是自己划出来的?为什么这么拼命?” 不死川实弥将剩下的绷带扔回了粂野匡近怀里,扯着自己猎鬼的武器们准备离开:“......因为我要杀光世上所有可恨的恶鬼。你还没说呢,还有其他能够杀死它们的方法吗?” 粂野匡近“哼哼”笑了两声,故意道:“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跟我一起去治疗的话,我会考虑告诉你的。” “......哈!?你这家伙——” “匡近,就是他吗?” 不死川实弥刚因为粂野匡近有些不着调的回答生出了恼火之情,却突然感觉脖颈一紧,有人拽着他的后领将他拎了起来。 什么!?这人什么时候到自己身后的!? 因为突然被人拎着领子提离地面,生出了片刻呆滞的不死川实弥听着粂野匡近向身后的人说:“小心一点啦,那个孩子的伤势可不轻,只能拜托紫藤花家纹之家的婆婆去请医师来了。为什么这么快赶过来?那边有消息了?” “嗯,无量找到它了。” 下一刻,不死川实弥浑身一轻,他的武器们被身后的人干脆利落地扯掉,然后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镇定自若地开始移动。 当然,他仍旧被提着。 “喂,把老子放下来!!” 不破终于意识到这种姿势对手中的孩子来说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松开了手:“你的腰上有伤吗?” “谁啊你?你管我......”不死川实弥瞥见粂野匡近在他们之前几步的距离,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似乎这听起来跟往荻饼里塞咸肉馅一样难以理解的对话并无任何不妥。 不破直接上手摸了摸各处重要的骨头,这孩子腰间的衣服里也没有血迹,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不死川实弥简直暴跳如雷,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两只手拍开。 这人是什么幽灵吗!?自己怎么碰不到他的手!? 确认了各处骨头均完好无缺,不破也就放心地将暴躁的不死川实弥拦腰夹在胳膊中,和粂野匡近开始运用呼吸法赶路。不破感受到不死川实弥因为四肢腾空和异于常人的移动速度而身体紧绷,于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头。 第86章 “稍微忍耐一下,我们马上就到。” 没想到被拎着的人因此更加僵硬,好在不会乱动了。 不破在寻人的半路接到了无量的传信,它们找到了石田阳和的鎹鸦。经过一阵羽毛乱飞的乱斗,它们成功地将石田阳和的鎹鸦拦在了一棵树上。 这种时候它们都会怀念很能打的三宫,至少它能和小风丸(菜市场的胖橘猫)打得有来有回。无量在天上盘旋,等待不破和粂野匡近先将不死川实弥安置妥当。 紫藤花家纹之家的婆婆有一个和他们同龄的孙女,非常的活泼,见到不死川实弥的伤势之后,热情地张罗着帮他清洗伤口、包扎绷带。不死川实弥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女孩子,暴躁了一路的脾气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砰”地一下炸没了。 同这家的婆婆和在道场训练的队员们交代完毕之后,不破又去将情况报告给了产屋敷天音,随后和粂野匡近一起,跟着无量前往小宫町。 第47章 不破与粂野匡近两人迅速赶到了石田阳和的鎹鸦所在的位置。 似乎是知道自己无法逃离,那只鎹鸦索性就乖乖站在地面上,周围四处都是它被啄掉的羽毛。两人从它口中得知,石田兄弟已经失踪数日,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他们家。被问到是否有替石田兄弟送信,它默认了,并表示每次会被要求送去不同的地方。 “每次!?你一共送过多少次!?鸦中败类!丢死鸦了!还是赶快自尽谢罪吧!!”有几只脾气火爆、和小麻雀五加关系亲密的鎹鸦义愤填膺地又给了它几爪子,扒拉下一堆羽毛来。 再次踏上熟悉的坂道,同样是已经入夜的时候,两侧路灯的灯罩旁有两三只蛾子扑闪着翅膀,照到地上的光线一晃一晃的,像是摇曳的烛火。 跨越1番24号旁边的小公园,不破直接拔刀出鞘,奔跑间带起的风吹毁了沙坑里堆好的富有童心的沙堡。 粂野匡近见状,知晓他定是“看”见了什么,于是也拔刀警戒。 碧青色从刀柄一方开始,逐渐侵染了整个刀刃。粂野匡近盯着两层高的小楼,仿佛看到了什么正在浅眠的巨兽一般,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不破的确“看”见了微不足道的“恶意”,从那狭窄的门缝中溜了出来。究竟是因为“恶意”的主人实力弱小,还是因为他们赶来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才导致这里的“恶意”已经不新鲜了,个中原因已无法细究,不破选择直接破门而入。 他身后还有粂野匡近时刻戒备着,因此他这个看似鲁莽的选择并没有错误。 随着哐啷一声巨响,涂了漆的木门伴随着合页连接处变形的吱呀声离开了门框,扯出的几枚铆钉划过空中,落在了地板上已经生出小飞虫的酱汁里。不破迅速环视一周,确保一层没人后,又迅速登上了二楼。 比起一层,二层显然要干净太多了。自从石田大和失去了左腿,他就再也没有登上过这个楼梯。不过从不破刚走几步就掀起的满屋尘土来看,石田阳和似乎也没有心思再管这个二楼。 不破回到一楼的时候,粂野匡近已经四下探查了起来。他蹲在那瓶打翻的酱汁旁沉思了片刻,伸出手指蘸起一些,凑到了鼻尖。 粂野匡近啪地一下抓住了不破的手腕,他疑惑地转头,只见粂野匡近满脸不赞同:“太脏了,你难道想一边跑肚子一边去追查吗?” “只是闻闻而已?”不破晃了晃手,粂野匡近这才放开他。 不破闻了闻酱汁,熟悉的味道让他在记忆中回溯,最终模糊的画面定格在了数日前他来拜访的时候。当时他只是用余光扫过,加之装酱汁的瓶子十分常见,因此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然而这个味道成为了一块清洁布,抹掉了糊在画面上的雾气。 看来,石田兄弟就是在他走后没多久就失踪了。 “嗯,听起来时间也对得上。不过,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没有离开房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破希望此刻自己能够拥有柏山结月花那个看过无数侦探小说的大脑,这样他就能就着这个类似密室案件的情况说出个一二三来。但很可惜,他也毫无头绪。 “很奇怪,”他蹲下来摸了摸地面,在他的视野里,“恶意”汇聚在这里,“应该是某种血鬼术直接将他们带离了这里。” 说着,他的目光顺着房门的方向看去。“恶意”在此处汇聚,然后一直延伸到了门外。 那个方向弥散着一种非常令人厌恶的气息。不破皱起眉头,压下心中针扎似的直觉预警。 又搜查了一番,无果,二人决定去石田阳和的鎹鸦提到的邮局看看,若能查到那封——或者那些信件被送去了何地,也是另一条可走的路线。 邮局的夜班只留了一个年轻人,当不破和粂野匡近进来的时候正打着瞌睡。 带着被吵醒的不快,留着中分头的年轻人抬眼看了看两位不速之客,随后惊讶道:“诶?是你呀!” 不破借着昏暗的小电灯和月光一看,认出对方是他刚到小宫町时在那家卖小鱼干拉面里碰到过的学生。于是他也向对方点了点头。 “真是个怪人,”中分头小声嘀咕,发现不破身侧的少年扭过头去偷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被对方听了去,偏偏正主还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顿时觉得脸颊烧了起来,匆忙转移话题,“你们来是要寄信还是送东西?” “阳和说他们年前从这里寄出过一封信,现在想要再寄去那里一封,但是地址却遗失了,他们走不开,托我们来问问还能不能找到当时的地址。” 兴许是难得碰见了面熟的外乡人,中分头也不困了,从柜子底下取出了一本记录簿。他去年12月份开始翻,大概找了半刻钟,中分头将记录簿推到不破的眼前,指着其中一行:“喏,就这天。” 粂野匡近的脑袋也凑了过来,两人严肃地看向那一行小字。 “来生......?” 中分头闻言:“是有名的居酒屋,那里的艺伎很擅长弹奏乐器,我还记得有个从不露脸的艺伎弹得一手好琵琶......” “谢了!” 转眼间,邮局内又恢复成了空荡荡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两人只是中分头打瞌睡时见到的幻影。他手中攥紧了记录簿,纸张的触感和刚才说过的来生酒馆的字样让他放下心来。中分头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毕竟是独自一人上夜班,那两人又是怪人一对,来无影去无踪的,难免叫人害怕。 * 无限城某处。 鸣女正襟安坐于一处木制高台上,手握琵琶。在这座由它的血鬼术控制的迷宫中,有一只新生的鬼正在转化的痛苦中挣扎。 弦音轻响,已经完全鬼化的石田大和出现在了木制高台之下。它用生出尖利指甲的双手扣挠着前胸的衣物,伤口撕裂又愈合,原本缺失的左腿重新长了出来。头顶的皮肤却腐败溃烂,最终头皮脱落,将白生生的头骨露了出来,双唇萎缩,下半张脸只剩骨头。 修习过呼吸法的人在转变为鬼的过程中要经受更多的痛苦,也更不容易完成转化。 石田大和渴求能够帮助他人的力量。他无法忍受自己每次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孩子们死在恶鬼的手下而无能为力,因此他拼命锻炼自己的呼吸法,努力跟随风柱矢吹真羽人执行任务,如所有人的兄长一般关怀着他人。 石田阳和渴求绝对的力量。它无法忍受自己的弱小,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它无法做到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它崇拜又嫉妒着柱们的天赋,因为它自己资质平平。弱小就是有罪的,所以它才会被红般若打得濒死,才会失去重要的左腿。 而现在,虽然体会到了骨肉寸寸断裂又重新拼接的极致痛苦,但那混入血管内阴冷又暴虐的血液让它初次品尝到了强大的滋味。 它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球上刻写着“下、陆”的字样。 “......阳和......哪里......哥......人......” 新生的下弦之鬼佝偻着身子,用无法再合上的双目巡视着四周。 成了。鸣女心下了然,作为一直跟随在那位大人身边之人,鸣女几乎可以肯定,新生的下弦之鬼的实力绝对不止于末位,等它再吃掉八王子的那个稀血、发起换位血战,估计能够爬到第二或者第三的位子。 只是......新任下弦之六并没有在意高台上的鸣女,它像个来砸场子的听客一般抡起拳头大肆破坏起了与它处在同一平面的建筑物,而且破坏力惊人。鸣女不得不拨弄琵琶,将它传送到了一处独立凸起的平台上。 石田大和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比疯疯癫癫的下弦之二佩狼还要难以自控。 “在哪里……他在哪里!?” 曾为人时,石田大和是个俊朗的青年,然而现在它顶着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躯壳,疯狂而又扭曲的思维被困在它的身体里,眸光混沌,也只有想起那曾经亲密无间的名字时才会偶尔闪过一丝清明。 第87章 失去了部分记忆吗?鸣女没有回答,只是默不作声地思考着。下弦之位常有变更,得到下弦之名时间最久的当属排在第五位的累,这次那位大人一时兴起,将下弦之六的名头给了石田大和。 真是走运的家伙。 在石田大和耐心耗尽,准备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时,鸣女终于开口:“他就在此处的某间房间里。” 面似骷髅的鬼在鸣女的话下恢复了一些神志。镌刻着数字的眼球紧盯着用发丝遮住眼眸的鸣女,听她说道:“在片仓町有一个稀血。去吃了他,你就能得到更多的力量。” 真是个好运的家伙,鸣女再次感叹道。 附近游荡着稀血也好,失忆也罢,这个猎鬼人最幸运的其实是那位大人的临时起意。石田大和并非完全清醒,它就像在清晨睡回笼觉时紧锣密鼓做着的梦中一样,遵循着本能与直觉,抓到了鸣女话中的重点——稀血、力量。 只要吃了拥有稀血的人,它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力量!阳和,哥哥现在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腿也长回来了,这下不用你和父母再费心照顾一个废物了! 铮铮弦音回荡在空旷而庞大的无限城中,石田大和的身影已然消失。 * 不破和粂野匡近迅速赶到了名为来生的居酒屋。 “不在这里,”不破从一群热烘烘的酒鬼们中间穿过,迅速搜索了整个居酒屋,“有痕迹留下,但是和阳和家里一样,并不新鲜了。” 酒鬼们对这两个突然闯入的年轻人注以片刻的视线,见他们只是四处查看似乎是在找人,遍又都埋头喝自己的酒去了。粂野匡近上前和老板娘打听那个弹琵琶的人,老板娘说那人并不是她这里的姑娘,只是某日她听见对方在楼上弹琵琶,觉得好听至极,于是便花钱请她来居酒屋弹了几日。 粂野匡近还想问那位琵琶女离去时的细节,不破突然冲过来拉着他就走。 “有鬼的气息在附近。” 粂野匡近听到不破这么说,紧跟着对方前往鬼出现的地方。 * 不死川实弥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又将白天走过的路走了一遍,回到了遇见那两个猎鬼人的地方。他的身上已经被清理干净,整齐地裹上了绷带。他的身体天生比较壮实,俗气地讲就是与同龄人相比更加抗揍,这也是他可以一直通过自我伤害和普通武器与鬼对抗的原因。 因为实在无法拒绝,不死川实弥喝下了紫藤花家纹之家的婆婆给他煮的汤药,并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自己的血液对那些恶鬼有着超乎寻常的吸引力,在第一次杀死鬼之后的不久,不死川实弥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时他既感到隐秘的兴奋,又不可避免地害怕。如果自己的血液将鬼引来,伤害到了玄弥怎么办? 旁人大概很难将现在总是挂着一脸“老子不好惹”的不死川实弥和害怕联系到一起,但没人从出生就是悍不畏死的。 但是为了玄弥,他必须无所畏惧,直到将所有可憎的恶鬼全部消灭! 上午那两个人走得急,似乎是认定了不会再放不死川实弥出来(就像什么诱拐犯一样),他远离安置弟弟的地方之后四处搜集来的武器就被随意丢在了道旁,幸亏没有人随手将它们捡走。不死川实弥用铁链将那些斧头、铲子、镰刀捆在一起,熟练地背在背上,再用宽大的罩袍将它们盖住。 他现在可没工夫好好躺在床上养伤,反正还死不了,得抓紧时间再去杀几只......不死川实弥突兀地停下了脚步,被兜帽挤压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鬼。 “怎么,最近真是好运啊,”帽檐遮住了白发,同时也隐匿了不死川实弥额角渗出的冷汗,“你们这些恶鬼,一个接一个地送上门来,到省得我去找了!” 与他相对而立的恶鬼形似骷髅,不死川实弥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球上镌刻的字样。哪怕不清楚“下、陆”究竟代表了什么,但这浓重的鬼气令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到一阵阵刺痛,眼前的恶鬼是与不死川实弥从前杀死的鬼完全不同的存在。 “......啊、稀血的味道......力量......你......阳和......” 遮住月亮的云团飘远,明亮的月光撒入这处小巷。石田大和的上半身被抽长,它看起来像是将肚皮缝在一起的巨人,突增的脊骨数量让它背部的皮肤被扯得绷紧,不得已佝偻着腰。为了让双眼更好地看见前方,它的脖子也被拉长,宛如某种长脖颈的四蹄动物。 不死川实弥的脚向后退了半步,又稳稳地定在了原地。 “你这混蛋比其他家伙强上不少啊,正好,杀掉你也算不亏!”他握住一把柴刀,又将刀柄上挂着的铁链缠绕在手臂上。他的力量还是太小,如果不将锁链缠在手臂上,手里的武器很容易被甩脱。 就算是死,也要咬穿恶鬼的喉咙! 不死川实弥扯开手臂上的绷带,用力揉搓伤口,让新生的血痂崩裂。他大喝一声,向前冲去。 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血腥味,然而对于鬼的嗅觉来说,不死川实弥的鲜血如同醇烈的美酒,让人昏昏欲醉。石田大和吸入了一些血气,眼前的景象出现了恍惚。半梦半醒间,他好像看见还是幼童的弟弟举着棒球棍向他跑来,请求兄长和他一起玩投球游戏。 “好......好啊,来吧,阳和。” 它像所有长兄一样,轻轻将手中的白球掷了出去。 “唔呃!该死的......!”不死川实弥将双臂交叠挡在身前,勉强接下了鬼的一击。然而就是这样看似轻飘飘的一拳却将不死川实弥击飞了数米,直到后背撞上墙壁才勉强停了下来。不完美的受身让不死川实弥的背部一片麻木,当麻木退去,紧随其后的就是无法忍受的剧烈疼痛。 他撑着地站起来,将断裂的柴刀和锁链一起从手臂上解下扔到一旁,从武器堆里扯出一个勾爪和短矛。 鬼的身影从尘雾中显现,然而它的视野里却失去了不死川实弥的身影,只剩下被砸出裂痕的墙面。 石田大和扭动头部,脚步有些摇摇晃晃。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死角处冲出,不死川实弥一手举枪前戳,将枪杆都插入了大半。一击得手后,他就地翻滚,甩动锁链将手中的勾爪挂在恶鬼的脚上,随手一扯,企图利用身体惯性将鬼扯倒。 感受到手下原本坚固的固定物突然松动,背对着石田大和的不死川实弥刚想要松一口气,却感到一股巨力从手中的铁链上传来,然后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人扯着甩飞到了空中。 “阳和......阳和......” 石田大和口中喃喃着,不死川实弥不敢松手,万一松手的话很可能被直接摔出去。接近地面的一瞬间,不死川实弥激起身体所有的本能反应,成功落地受身,摆脱了锁链。 那根短矛还插在石田大和的腰间,然而它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样,露在体外的枪杆与它的身体相比就像是一根银针扎入了一颗西瓜。 皎洁的月光被云团遮挡,这处秘密的小巷又重归黑暗的怀抱。不死川实弥躲入街角木箱之后,鼻尖被湿润木板的潮味填满,他拼命地压抑着急促的呼吸,思考着能够与这只鬼抗衡的方法。 他的手轻轻扶在木箱后,在箱壁上留下带血的指印。 第48章 过了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不死川实弥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 他悄无声息地躲在木箱后方,背上只剩下了一柄斧头。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躲过鬼的鼻子,但他也不肯就那么白白送了命。在这条命的价值被真正榨干之前,在真正杀死全部令人可憎的恶鬼之前,他都会拼尽全力去搏一搏! 只剩最后一把斧头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几柄掉落的短矛,是在他第一次被击飞时甩掉的。沉重的脚步声逐渐向这边靠近,不死川实弥握紧了手中最后的利器。 石田大和已经逐渐适应了稀血的效果,血香带来的微醺感逐步消退,连带着原本冲动又摇摇欲坠的理性也稳定下来。它吸吸鼻子,一下就捕捉到了那个拥有稀血的人类藏身的地方。 体型硕大的下弦之鬼弯着腰,双臂低垂,指尖蹭着地面,向木箱处走去。 “稀血的味道......好香......嗯?还有谁在那!?” 不死川实弥刚想离开这里,突然有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人压了回来。 什么!?受到惊吓后难以自控的心跳声与恶鬼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不死川实弥瞪着眼睛看向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的两个人。 恶鬼的脚步声也停下了,似乎是忌惮着刚刚赶到的两个人。 粂野匡近将不破和不死川实弥换到身后,透过木箱的边缘窥视着巷内的景象:“这个感觉,没错了,是下弦之鬼。” 不死川实弥轻微挣动了两下,压着自己的手虽然看起来力道不大,却也不是他能随意挣开的,反而是在乱动的时候将身上的血液胡乱涂抹在了身后人白色的羽织上。看着被蹭红的衣袍,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第88章 “数字呢?能看清吗?”不破问。 他们身后就是连通着大道的宽巷,鬼所在的小巷与大道平行,路灯的光线却难以侵入,只有偶尔从云层缝隙间漏下的月光将鬼可怖的面容与四处飞溅的鲜血带入人间。 “喂,”不死川实弥满脸狰狞地拉开捂着嘴的那只手,压着声音说,“你们鬼杀队搞什么啊?” 不破低头看他:“什么意思?” 粂野匡近探出头去,借着月光看见了那只鬼眼球里刻着的数字。 ——“那家伙穿的衣服,不就是你们鬼杀队的制服吗?” ——“是六,是下弦之六。” * 三条街道外的某处屋顶,鸣女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尽管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但不死川实弥在超近距离被动观察过鬼杀队制服,能够认出那只鬼身上仅剩的衣料就是出自同样的款式。 不破微微侧头,他们身后就是一片坦途。已是后半夜,大道上没有行人,但他们绝对不可能放它离开这片区域。 他抽刀出鞘,刀刃与寂静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星点刀光闪烁在所有关注着这里的眼睛中:“多说无益,斩了就成。” 呼吸法瞬息酝酿完毕,下弦之鬼也绷紧了浑身的肌肉,骨节噼啪作响。 不破抬手便是充满杀意的四之型,蹬地的瞬间势如破竹,掀起的影刃浪潮挤压着巷道内有限的空间,似乎连空气都在微微颤动。 正如其名,四之型·幽影无形是真正不留余地的杀招。在炼狱家拜访时,炼狱杏寿郎曾在对练中指出不破的刀无意中抵达了真正“无形”的境界,尽管在那之后无论他如何用心去挥刀,都再没有达到那个状态,但这还是引起了不破的重视。 待他伤势好转,在刀匠村的僻静之地静心修行。梦中挥刀的老人与小铁祖传机关人偶的身影逐渐重合,毫无疑问,凝聚了小铁先祖无数智慧与至上技巧的机关人偶继承了继国缘一的剑技,然而梦中老年继国缘一斩出的那一刀仍有所不同。 不破在冥想中数次回忆起那一刀,思考为何那一刀会是神技。动作?是锤炼到了极致、摒弃了一切无用动作的挥砍。武具?镌刻着“滅”字的日轮刀,应当是出自名刀匠之手。 不,只有这些的话,继国缘一就只是一位拥有超高剑技的剑士而已。他的身上,应当还有某种特质令他超越了人类的范畴,向“神”的存在靠近。 那段日子他苦思不得,手臂的伤尚没有恢复完全,只能做些简单的复健。还是某次铁之助的话让他茅塞顿开。 【人如何才能达到接近神的境界?不破先生,你又没见过神,又怎么知道“接近神的境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也许铁之助只是无心之言,但不破在离开刀匠村后才明晓了他的心意。 铁之助大概一直都在纠结于人生的知与不知吧?从记事起便一直成长在与世隔绝的刀匠村,偏偏铁之助知道自己是从村子外面捡来的孤儿。 “外面”似乎对他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 【不知道的事情、从未发现过的道理,如果人碰到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或人就将它高高挂起,奉为神明或者撒旦,那岂不是极其愚蠢的做法吗?】 【走出“家”,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这颗正在跳动的心脏去感受。大概只有看过、听过、想过之后,我才敢说“我大概了解了”这句话吧?】 铁之助曾与伊黑小芭内发生过数次争吵,最严重的一次,他被伊黑小芭内推倒在地。当然,铁之助知道伊黑小芭内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思,尽管他依旧铁了心地坚持自己的信条,但看着伊黑小芭内仇视的目光,他还是闭上了嘴。 那仇视的目光刺入恶鬼的身体,似乎曾几何时也剑指伊黑小芭内自己。 石田大和最后一次来到刀匠村的时候说的话,铁之助并不认同,只是其言语中的“求知”倾向让铁之助不自觉地记住了他的话。 对铁之助来说,他所希求的是让这个世界在他的脑海里变得真实。毕竟,只有自己看过、听过、想过的事情,才是“大概了解了”的不是吗? 不破近日以来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他郑重地谢过铁之助,并开始了新一轮的冥想。 空气中有不知从多远飘来的花香,微凉的风略过耳畔,不破仿佛回到了梦中的夏夜,透过芦苇荡瞥见了那不可一世的一刀。 ——不带半点杀意,却杀机尽现的神技。 杀意是一种非常抽象的概念,尤其是对于能够敏锐感知气息的人来说,哪怕只有一点点杀意,也会像是低沉夜幕中唯一闪亮的星光那样引人注目。不破从继国缘一的身上感受不到哪怕半点杀意,然而他却能够肯定地说,那个“神”一样的男人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继国缘一将所有的气息内收于心,憎恨、自责、怀念、悲悯,他将一切复杂的情感“藏”了起来,专心致志地挥刀。 不被任何感情所影响的、宛如纯白的初生之子般的剑技。 石田大和的视野被铺天盖地的影刃填满,它曲起双臂准备防御,臂缝中露出的双眼却好似突然看见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物似的猛然睁大。 它感觉不到那个人的气息了!明明刚才那满身的杀意就像个刺球一样不断地扎向它的皮肤,然而现在它的眼睛和大脑却因此产生了分歧,来自直觉的警报也像突然断电了一样没了声音。 它选择转身逃跑。直觉告诉它,哪怕使用了血鬼术,它也会在将超出阈值的伤害“转化”之前就被杀死。 不破感受到了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连带着手中全新的日轮刀仿佛也变轻了不少。不破立刻适应了这种重量的“变化”,眸光死死盯着下弦之鬼的背影。 放弃了反抗的下弦之鬼全力逃亡,虽然不及自己的“前辈”零余子,但石田大和的速度也不慢,它直接四肢着地,全然不顾防御,拼着受伤也要逃离身后的“恶魔”。 一时间,刀刃切割空气的铮铮声、影刃撞击在巷道墙壁上的声音,以及恶鬼被砍断四肢时发出的凄厉惨叫不绝于耳,不死川实弥蹲坐在粂野匡近的身侧捂着耳朵,瞪大眼睛迎着尘暴看向灰雾之中隐隐绰绰的人影。 石田大和再一次跌倒在地。它的眼前闪过不知道何时的记忆,好像什么时候它也被人这样踢倒在地,被疯狂地殴打。它的腿很痛,有人在它耳边说:【......你什么都保护不了,也没人需要你的保护!!】 光秃秃的头颅从地上抬起,停在眼前的是反射着银光的刀尖。 “......” 悬在面前的刀刃只轻晃了一瞬,又坚决地定在了原地。寒铁的气息侵入了恶鬼的鼻腔,刻印着数字的眼球映出了猎鬼人的身影。 不破开口问道:“阳和在哪里?” 似乎这个名字成为了某个开关,原本停止挣扎的恶鬼突然暴起,弓着身子将自己从地上弹了起来,四肢的断口处不断蠕动,新生的肉芽已经冒出了头。然而它那副被过度生长的脊骨撑起的躯干实在无法支撑它的逃亡,石田大和只能利用不断变长的断肢拖着身体前进,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阳......哪......阳和?” 不破一脚踏上它的后背,起手架刀,刀尖瞄准了鬼的后颈,稍显急切地吼道:“他在哪!?” 一旁的粂野匡近见事态似乎已经被控制了下来,看看时间,很快便会到日出的时候,外出传信的鎹鸦们也都赶了回来,带来了其他队员和附近的隐。 “千里,”他提醒道,“天就要亮了。” 哪怕不破伪装得再好,粂野匡近似乎总有办法能够绕过他的伪装,看见他的内心。不破异样的态度、鬼身上残破的队服、名不副实的实力......眼前的这个恶鬼,恐怕就是堕落为鬼的前甲级猎鬼人石田大和。粂野匡近看着胡言乱语、近乎毫无理智的石田大和,猜测它应该是刚被转化为鬼不久。 他的视线又隐晦地略过了身侧白发的不死川实弥,粂野匡近冷酷地意识到,石田大和在拥有巨大吸引力的稀血拥有者面前表现出的仅仅是“沉醉”,而并非“饥饿”,恐怕在转化完成后已经吃过人了吧? 鬼是一种可憎又可怜的生物。不用粂野匡近明说,不破自然能够猜到,石田大和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意味着石田阳和已经死去,更可怕的是他极有可能...... 不破抬脚将缺损了四肢的鬼踢向远处,缓步走近,挥刀作势欲砍,远处的鸣女则屈指轻弹。 能不能救下来就看石田大和自己的造化了,究竟是它掉下去的速度快,还是那个猎鬼人的刀更快,鸣女也只是顺手而为。虽然石田大和就此死去有些可惜,但太阳很快就会升起,鸣女也需要进入无限城躲避日光。 还有那个稀血,也一同带进无限城......鸣女的身体忽然一顿,察觉到了一丝杀机。原本站在那个稀血旁边的猎鬼人呢!? 第89章 “你在这里啊!”粂野匡近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鸣女的身后,迅捷的疾风在鸣女察觉到的一霎掀起青色的龙卷,瞬间扯碎了鸣女藏身的屋顶。 鸣女略微一惊,却不像石田大和那般慌不择路地逃跑。它迅速起身后撤,黑色的和服在苍青色的风刃中翻飞,伴随着琴弦的抖动,一扇门突然出现在了鸣女的身后。 “什么!?”粂野匡近心下一惊,脚下连连点地,加速前冲。 纸做的拉门即将闭合,鸣女消失在了突然出现的门后。 另一边,石田大和的血鬼术也准备完毕。脱胎于想要变强的欲望以及对拥有力量者的嫉妒,石田大和觉醒了名为“止境”的血鬼术。以它自身为圆心,半径20米内的范围里,石田大和可以对一名对象进行标记。 在不破看不见的后脖颈处,一枚鲜红的印记显露了出来。在血鬼术·止境生效的时空间里,被标记者对石田大和造成的非致命伤都会被转化为它的力量,也就是说,只要不破没有在转化完成前将其杀死,他将遭受到同等力量的反抗。 石田大和拼命后仰,不破的刃尖规整地切开了它的半个脖子,他扭动手腕将刀刃翻转,手臂前送意图彻底断送恶鬼的生机。 在这生死一刻,血鬼术·止境的转化完成了。石田大和脖子上被切开的断口瞬间恢复如初,不破的第二刀贴上皮肤的刹那,手中传来了不自然的感觉。 哐——!! 在不破愕然的眼神中,黑色的日轮刀脱手而出,飞插到了站在巷口的不死川实弥面前。原本持刀的手因为巨大的冲击而麻木,甲缝间满是鲜血。 反击?不,刚才那一刀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是类似“储存、转化”的能力吗?不容他多想,不破左手从腰间反握抽刀,一抹藏青撕破夜空。刚才那一道“反击”应该用光了“储存”的所有能量,因此只要现在一击斩断它的脖子,就能彻底杀死它! 然而,石田大和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准确地说,是被一道开在地面上的纸拉门吞噬了。 是另一只一直藏在暗处的鬼!不破没有直接取走石田大和的性命,一是想试试能不能问出石田阳和的下落,二是想要引出暗中窥视的鬼。那只鬼能够悄无声息地将石田兄弟从家中带走,恐怕有特殊手段进行移动。在不破争取的这段时间里,粂野匡近绕后对付第二只鬼。风之呼吸的使用者敛息屏气,用最快地速度接近了鸣女的藏身之处。 难道匡近失手了吗?不破迅速回身望向鸣女与粂野匡近的方向,彼时青色的风刃还未完全消散,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琵琶拨动的声音。 不死川实弥将正在褪色的日轮刀从地上拔起来,没想到忽然脚下一空。 “哈!?”原本脚下坚实的土地忽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不死川实弥只来得及发出疑惑的哼声,整个人开始迅速下坠。 一片狼藉的屋顶,粂野匡近将刀刃插进门缝,阻止了拉门闭合。 “别想......跑!!”无法完全闭合的拉门没有消失,粂野匡近脚下连点,从重新被撬开的门缝中钻入了异空间。 不死川实弥仰面坠落,手中还握着那柄对他来说略微重了一些的刀,头顶的光亮逐渐消失。他的身子在坠落中变换了方向,然后他面朝下,在恐怖的失重感中看清了深渊的真面目。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是一个错位的世界,不死川实弥看到了诸多房间和无数拉门,纵横交错的连廊不断向下延伸,还有会像列车一样移动的墙壁。 昏暗与华丽交织,如同精心装点的野兽巢穴,散发着奢靡与罪恶的血腥气。 似乎永无止境的坠落即将迎来终点,不死川实弥连忙将手中的刀横插到周围的墙壁上试图减缓下落速度。锋利的刀刃加上不死川实弥偏轻的体重让下落的速度并没有明显的减慢,不死川实弥发现脚下的房间正在移动,一处墙壁极快地向他所在的方向冲来,如果不躲开的话,他绝对会被撞击在一起的墙壁挤得粉碎。 “可恶!该死的......” 他孤注一掷,握住刀柄卷腹蹬踏墙壁,企图让身体斜飞出去远离那块墙壁,可是快速的下坠和难以借力的姿势只让他将刀拔出了墙壁,向斜后方腾空了一个身位而已。旋转的横条纹木地板越来越近,不死川实弥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他闭上眼睛,孩子们明亮的笑容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玄弥啊......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玄弥—— 失重感霍然消失,有一条手臂拦腰截住了下落中的不死川实弥。 脸颊被人拍了拍,周遭的声音重新涌入耳朵,不死川实弥睁开眼睛。 “你拿着这个,”不破将不死川实弥放到地上,把矢吹真羽人的刀拿给他,“跟好我。” 说话间,他们四周已经围满了蠢蠢欲动的鬼影。 在地面上的拉门闭合的最后一秒,不破同样闪身进入了由鸣女的血鬼术操纵的异空间——无限城。在墙壁相撞前,不破捞走了不死川实弥和他的日轮刀。这处空间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四面八方全都是错置的房间和地板,上面甚至还有低级的鬼在走动,似乎连重力都能够一并改变。 竟然还有这种血鬼术,简直就像是一座埋在地下的无限鬼之城。 不破看见粂野匡近也进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进入同一片地区。因为稀血的味道而聚集在附近的鬼探头探脑,不破横斩出一道影刃,直接扫清了这条走廊。 眼前的“恶意”纷乱难辨,但仍能勉强看出几支更浓重的支路。 得速战速决。不破心念电转,那个琵琶女在能力上可以随意将外界的人拉入这座无限城,气息却不像是十二鬼月。理论上来讲,这座城很可能真的是一处鬼之要塞,有了这座城和那个琵琶女,鬼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跟着不破一起进入无限城的无量没有和他分开,而是和主人一起行动。如果不破无法离开无限城,无量将会竭尽全力将情报带出这里。 恶鬼之间很少会有通力合作的时候,在城中聚集的低级鬼应当是琵琶女为了消灭他和粂野匡近才被召唤而来,至于琵琶女为什么会救走石田大和,恐怕是为了从它身上再得到更多的情报吧? 在其他敌人被召唤来之前,不破得赶快找到琵琶女。 第49章 当日入夜时。 姿容艳丽的女性艺伎独自站立在高台之上,它的身后是恭敬垂头的鸣女。 “响凯,这就吃不下了?只有这样而已吗?” 双肩与腹部、双腿及背部黏着大鼓的响凯因为艺伎随口说出的话而后脊发凉,它颤抖着身体抬起头,慌乱地恳求道:“小生、小生还能吃......小生会更努力地吃人!!请、请您——” 在原下弦之六红般若死去后,鬼舞辻无惨便随意点了一个实力还算看得过去的鬼填补了这个空缺。响凯就是那个幸运儿,然而成为十二鬼月之后,哪怕得到了鬼舞辻无惨更多的血液,它的能力也还是到达了极限。不管再怎么吃人,它的实力也无法进步半分。 “既然没办法继续变强,那便把下弦之位让出来吧。有个人比你更有用一些。”鬼舞辻无惨有些厌烦地说道,就在它转身的那刻,响凯原本刻印着“下、陆”的眼睛变成了x,标示着它下弦之六的身份被无情地剥夺了。 “啊!!啊、小生......大人!!” 响凯得到这个位置不过半年,却又被无情地甩回泥淖。作为人类时曾感受过的屈辱和不甘又重新找上了它,可是鬼舞辻无惨不会再留给一个被废弃的十二鬼月任何眼神,伴随着鸣女拨响琴,它们消失在了响凯的面前。 棕发的鼓之鬼缓缓跪倒在地,双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地流泪:“为什么、为什么小生永远得不到认可呢?小生的文章、小生的鼓技......就连吃人都......” 无限城某处,经历了长时间痛苦的转化,石田大和终于褪去了人形,完完全全地变成了鬼。 鸣女再次出现时,屋内只剩下了石田大和一只鬼还活着。断成两截的日轮刀躺在一旁,宝蓝色的刀刃被冷灰侵蚀。 “那位大人很看好你,”鸣女对近乎理智全无的石田大和说道,“可不要同你之前的下弦之六一样。” 鬼舞辻无惨曾在半年前的无限城召唤了半天狗。 当半天狗发现自己被召唤到了无限城时,这个时刻胆怯着的上弦之四哆嗦着身子,尽可能的将自己伏低,蜷缩在角落里。 以往,上弦们极少会被直接召进无限城。一般被叫到这里来就意味着有上弦被猎鬼人杀死了,在半天狗的记忆里,那几乎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而今,似乎被叫来的只有它一个……穿着桧木皮色和服的鬼双手捂着脑袋上的大包,更加地害怕:“那位大人,难道说是因为我放走了那个猎鬼人?但是……噫!!” 未等它想出个所以然来,鬼舞辻无惨便以真身出现:“半天狗,为什么放过那个小鬼?” 第90章 果然、果然!都是因为那个拴着麻花辫的猎鬼人! 半天狗流着泪比比划划地解释,那时那个猎鬼人的实力要远远超过石田大和通过鸣女报给它的情报,为了解决那个风柱憎珀天使用了太多的力量,又有不破从中作梗……似乎不管是上弦还是下弦,排名第四位的都胆小如鼠。 鬼舞辻无惨不记得不破的名字,它从不会给这些猎鬼人们过多的关注。但是,这个少年的身份却值得鬼舞辻无惨打破惯例,将半天狗叫来无限城问话。 透过红般若的眼睛,鬼舞辻无惨见到了和珠世一样,脱离了它掌控的女人。笼岛家的姐妹没有什么成为鬼的天赋,妹妹觉醒了名为忮刻灾的血鬼术,因为害怕它变强之后可以窃取更强大的血鬼术,所以鬼舞辻无惨一直没有给它更多的血液,好在红般若天赋平平,吃了那么多人之后也才勉强达到了下弦末位的水平。 名为绿的姐姐则与妹妹不同,她的血鬼术三恶道可以操纵的鬼并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是已死的鬼之躯,在其彻底消散前,笼岛绿都可以将其控为傀儡,永世为她所用。尽管她的身体无法再承受任何鬼舞辻无惨的鲜血,但这近乎不讲道理的血鬼术正中了鬼之王恐惧的事情——恶鬼们几乎全都是单独行动,正是因为鬼舞辻无惨惧怕它们聚集在一起,对它形成威胁。 更令它感到恐惧的是,笼岛绿和珠世一样,摆脱了它的细胞对她的控制,从此消失在了它的视野里。无法掌控的存在总像是一颗钉子一样扎在鬼舞辻无惨的体内,虽然无关痛痒,但终究时不时会想起来,让它怒不可遏。 消失百年的笼岛绿终于再次出现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视野中,红般若那个家伙也只有运气好这一个优点了。笼岛绿收养了两个人类。 躲在暗处的鬼之王不可避免地猜测着,这两个人类难道是那个男人的后代?在过去的百年,可能传承日之呼吸的家族已经全部被鬼舞辻无惨屠戮殆尽,而笼岛绿与珠世相识,能被她收养的人类,肯定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做的秘密。 不可饶恕、不可放过,鬼舞辻无惨命令红般若夺走了笼岛绿的血鬼术,失控陷入癫狂的女人咬死了那个女孩,只可惜那个男孩被人救下了。 半年前,在旭川的战斗中,半天狗又遇到了那个男孩。本来它只是受命根据情报杀死那个柱,与风柱共同战斗、实力稍逊的少年本应在战斗中一同死去,但他依旧活了下来。 漆黑的影子......与记忆中的烈阳相去甚远,恐怕这个少年并没有继承日之呼吸。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像个跳蚤一样在它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不知为何看起来比那些短命的产屋敷还要让它心生反感。 “蝼蚁就该乖乖去死才对。” 此刻,身在东京的鬼舞辻无惨通过鬼血细胞对鸣女下达了指令。 “让它来帮你吧,我准许了。” 鸣女轻轻拨动琵琶:“遵命。” * 不破辨别着前进的方向,正准备回头再和不死川实弥确定一下之后的行动,毕竟这个少年算是刚刚进入与鬼战斗的世界,在这座鬼之都市里即将发生的战斗与他原本依靠普通武器和蛮力进行的战斗完全不同。 没想到不死川实弥直接越过他向前走了几步,看他仍站在原地,反客为主道:“还站在这里干嘛?不是要走吗?” 不破原本还想问问他怕不怕,随即看到了不死川实弥的眼神。那绝对不该是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应该有的目光,透着死寂的紫灰色,所有的生机只因为仇恨而鼓动,似乎不死川实弥只是为了杀死那些恶鬼而降生到这个世界的。 “我们走吧。”不破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不再过分关心不死川实弥的情绪,带着他在迷宫一样的无限城中快速移动着。 “喂,”跟在他身后的少年盯着被塞到自己手上的刀,不太确定地问道,“你这刀在掉色啊!?” 不破头也不回,隔着拉门斩断了一只鬼的头颅:“这是日轮刀,只有修习过呼吸法的剑士才能让它变色。不过就算是普通人,用日轮刀也能杀死鬼。” 身后的少年没了声音,只有一刻不停的脚步声和刀刃的切砍声。不死川实弥还在研究这个已经完全变成普通铁灰色的日轮刀,就听见身前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用担心,”不破说,“跟紧我。” “......老子已经不小了,”似乎对于不破用安慰小孩子的语气和他讲话有些不满,不死川实弥立刻变得杀气腾腾,像只河豚一样炸了起来,“呼吸法好学吗?你现在教我吧。” 说起来,不破第一次感受呼吸法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前一后奔跑的场景。那时是若松小十郎带着他,留着长长山羊胡的小老头跑得飞快,他怎么也追不上。 “简单地来说,就是扩张肺部,让空气尽可能多地进入到血液中去。感受到体温上升、血液变热,耳朵能够听见心脏咚咚地有力跳动着,大概就差不多了。” “......哈!?你这和单纯的过度运动有什么区别啊!?” 不死川实弥瞪着眼睛大叫。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认得路了,凭借着一腔信任跟着眼前的这个人不停前进。体温?他现在热得要死,谁跑步的时候体温不会上升啊? 不破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他真的只是跟着若松小十郎沿着小荒山跑了一整天,那时热血上头,又有若松小十郎不停敲打着他的肺部、肚子,引导着他调整呼吸的节奏,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全集中呼吸已经内化于心,可以熟练掌握了。 所以他闭上了嘴,改为由飞在一旁的无量指点不死川实弥。他似乎真的没有教导他人的天赋,可能在他看来不需要“理解”的东西,旁人需要特意花费精力才能明白其中的关窍。 大概在前进了两刻钟左右,不破决定和不死川实弥在一处开阔的大广间里略作修整。他们前进的速度不快,但也不算轻松,尤其是对于本就和石田大和大战了一场的不死川实弥来说,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枯竭。 “我们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吧?这几次见面都匆匆忙忙的,我是不破千里,如你所见是一名猎鬼人。” 不破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拿出了一卷绷带,又取出了有花海夏根据忍者们的药膏改良而成的伤药,放到不情不愿的不死川实弥手里。他的手臂已经不再流血,但伤口经过主人多次毫不怜惜的蹂躏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再放着不管的话估计会感染发炎,到时候再想起来处理就晚了。 “......不死川实弥。” 哪怕是心脏蹦的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一样,不死川实弥还是没能抓住那个全集中呼吸的窍门。那只乌鸦和它主人一样是个嘴笨的,被不死川实弥呛了两句之后就不愿意再搭理他了,一直站在不破的肩膀上。 “好了,实弥他只是有点着急,你就原谅他吧!”不破顺着无量的羽毛摸了摸,体型娇小的鎹鸦终于又肯正眼看那个和时国京太郎有点像的暴躁小子了。 “是它说的话完全没办法理解!!什么咚的一下,哗啦的声音,砰砰的感觉,完全搞不明白啊!!” “嘎!你才是笨蛋嘎!” “不要在这里吵架啊!” 那边无量和不死川实弥正在闹腾,不破又开始思考过去了这么久,鸣女为什么不对他们下手呢?刚进入无限城时不破就知道了鸣女可以随意操纵这里面的布局,恐怕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它都能看见。然而这一路走来,除了不断地有低等级的鬼跳出来拦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而且鸣女也没有改变任何的布局,似乎对方并不清楚他们已经进来了一样。 它是在争取时间?好让石田大和恢复吗?那么这就说明那个琵琶女并不能随意召唤更强的鬼,也就是说不太可能会碰到十二鬼月。这是个好消息,但仍有许多问题。这个无限城是真实存在在某处固定的场所,还是类似异空间的地方?鸣女能够操纵这里有时间限制吗?会不会时间一到,他们都会被传送出去呢? “喂,”不死川实弥轻轻拽着无量的脚爪,顿了一下,改变了自己的称呼,“不破,休息够了吧?该走了!” 这小孩的嘴挺硬啊,不破从思考中回神,收起不死川实弥换下的带血绷带,拍拍衣摆站起身:“是啊,该继续前进了。能砍死那个琵琶女最好,实在不行,只能考虑强行从这里出去的方法了。” “不是‘最好’,”不死川实弥纠正他,“是‘一定’,还有那个骷髅男,它打得老子疼死了!” “好好,我们走吧!” “不许像哄孩子似的跟老子说话!烦死了!” “因为实弥你不就是个孩子嘛......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走吧!” * 粂野匡近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他跟着那个琵琶女进入到了一处奇特的空间,没等他惊叹于无限城的伟业,就被一道异于常鬼的气息吸引了过去。 在被剥夺了下弦之位后,响凯尚未离开无限城。彼时鸣女外出带着石田大和找稀血,原本没有预想到之后还会发生战斗,救自己、救石田大和、召集低级鬼,种种事情缠上了鸣女,让它一时间竟忘记了将响凯送走。 第91章 估计等它想起来这个倒霉鬼,也只会感叹自己运气还挺好。 粂野匡近被送到了响凯的附近。 鸣女的血鬼术正如不破猜测的那样,看似强而不可测,实则拥有着诸多限制。它自己是没有权力叫来十二鬼月进入无限城战斗的,而且想要操纵如此庞大的地下迷宫也极为耗费精力,虽然一时半会不至于耗尽力量,但前有老板亲临、在无限城中转化了新的下弦之六,无限城在这几天一直处于运作状态,再拖下去恐怕真的会迎来力竭,那时无限城中的所有人都会被自动“丢出去”。 鸣女正集中精神暗中调整无限城的布局,让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接近自己所在地的猎鬼人尽可能原地打转,无暇顾及响凯与粂野匡近这边。同时,为“它”和那个猎鬼人将要发生的战斗准备一处场地。 响凯察觉到了人的气息。 永远都会被否定的它失魂落魄,然而人类血肉的香气飘进鼻腔,它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样颓废下去了,它要继续吃人、吃稀血!只有吃的人足够多,它才能够重新取回力量,拿回属于它的下弦之位! 粂野匡近深呼吸,让自己的肌肉和血液活跃了起来。在经过八丈岛蛇窟的战斗之后,他苦练了全集中·常中,按照蝶屋的女孩子们给他介绍方法吹葫芦,试图保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进行全集中呼吸。 尽管最终的目标依旧没能彻底达到,但他现在可以使用全集中呼吸的时间大大增加,白天在他有意识地控制之下甚至能保证除非失去意识,否则一直可以保持常中的状态。问题是晚上和丧失意识的时候,不过这些可以等他从这座迷宫出去之后再行锻炼。 不知道千里和那孩子那边怎么样了啊......粂野匡近举刀摆好了架势,让青色的风鼓动起来。 * 不破和不死川实弥顺着血腥味来到了一处房间。为了避免鸣女利用两人先后通过拉门的时间差进行转移,他们一直都是并排进入房间的,也就同时看清了这个房间里的模样。这里残留着最为浓厚的一处“恶意”。 在瞥见屋内景象的第一眼,不破迅速抬手挡在了不死川实弥的眼前。 几具残缺不全的人类尸骸胡乱堆积在屋内的一角,还有一个穿着鬼杀队制服、胸口破了一个血洞的人低着头靠坐在墙壁边。 被他挡住眼睛的不死川实弥有些烦躁,他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以后说不定还会见得更多,说得再狠一点,早晚他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有什么可避讳的? 然后他发现自己可能大错特错。不破撤走了挡住他眼睛的手,然后径直朝着靠在墙壁上、穿着和他一样制服的人走去。这个实力强横,能够用那个什么呼吸法砍出黑色刀光的少年永远步伐沉稳,不论何时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跟在他身边的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不死川实弥的确是这样想的。跟在那个人的身后,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然而仅仅是从房门处走到墙壁边这四、五步路的距离,他居然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忽然微微弯下去了一些。他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不破挡住不死川实弥的眼睛,不是为了让小孩避开血腥的场景,而是为了他自己。 嘁,以为掩耳盗铃一样遮住我的眼睛,你的哀伤就能好好地藏起来了吗?不死川实弥愤愤地想道。 “你认识它吗?那个鬼。” 不破替石田阳和合上了双眼:“嗯,是我一个熟识的前辈,同期的哥哥。” 不死川实弥不再说话。看吧,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勤劳又温柔的妈妈要被那个人渣老爸家暴,年幼的玄弥要亲眼看着最爱的妈妈被自己的哥哥杀死,不破这样的人同样要手刃自己曾经的同伴。 都是那群令人憎恶的恶鬼的错! 人的眼睛里面其实藏了一个世界。如果遮住下半张脸,仅凭一双眼睛,熟悉的人也能够一眼将彼此认出来。不破曾经说过,石田兄弟拥有相似的眼睛。不仅是形状,还有双眸中那温柔的、热情的、包容的眼神。曾经,他仅凭一双眼睛就确定了来和自己组队的前辈就是同期的兄弟。 理所当然的,在拔刀出鞘、与新任下弦之□□目相对时,不破就已经从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认出了那双眼睛。哪怕纯白的眼白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眼球上多了不该有的数字,但他该死的还是认了出来。 熟悉,又陌生。 在斩断石田大和的四肢时,他还有心情在心中痛骂那位曾经的前辈:你都已经舍弃了原先的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将那点唯一的熟悉也一并丢掉呢?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对着完全陌生的鬼,不破能够毫不犹豫地斩断脖子,但对着这个仍留有昔日旧影的恶鬼,哪怕是他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瞬间毫无意义的停顿。 不过,也多亏了这一点熟悉,得以让他心中的愤怒之火重燃。 第50章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雪夜。 像是有人将搅碎的棉絮从高空不停抛下,密密麻麻的雪片填满了每一寸土地,跑动中不敢张嘴呼吸,因为害怕吸入雪花而导致呛咳,露出破绽。不用担心刀具从手中滑脱,因为冻僵的指节死死箍住了刀柄,滚烫的血液灼烧着冰冷的指尖。 再也不会有比那时更冷的时候了。 “你的手在流血。” 不死川实弥看见了不破右手指甲撕裂的甲床。这人没有痛觉的吗!?那只手握着刀一路上几乎砍翻了所有的鬼。 “已经止住了,”不破的手是在地面上第一次承受石田大和的血鬼术【止境】反击时被伤到的,他没有去看,越看越疼,“还能坚持吗?我们已经很接近了。” “恶意”的另一处汇聚地点就在不远处,看来那里也是石田大和为自己选定的战场。 “不用管我!” 不死川实弥挥刀砍向从背后突袭而来的一个小孩体型的鬼。不破顶着正面,小孩鬼因为体型瘦小居然幸运地躲过了斩击,突入内围。 浸染了鬼血的日轮刀精准地划过了小孩鬼的脖子,青冷的铁取走了小孩鬼的性命。它看起来只有他最小的妹妹那般大,就变成了鬼。他仅仅是多将视线在它身上停留了两秒,便不再分心。 不死川实弥能感觉到不破在带着他兜圈子,他们正围绕着前面某个地方转圈,挡在路前的鬼也越来越少。 是要到终点了吗? 终于,不破砍倒了眼前的最后一只鬼。在半刻钟前,他们身旁的回廊就没再变动过。如果从无限城的不规则变动中偶然形成的天井向上看去,层层叠叠的楼层压在头顶,不知自己身处多深的地底,精神上的压力让人凭空觉得层高都矮了不少。 这狭窄的战斗空间让不破感觉束手束脚起来,还有这些碍事的隔扇......“恶意”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不破猛地顿住了脚步,不死川实弥见状也定在原地。 他看着递给他刀的少年向他走来,又半蹲下身,在他面前拉着他握刀的手,似是怀念地说道:“这是我师父的刀。不管发生,你都要握紧它。” 不破的视线没有落在不死川实弥身上,他一直都在看着那柄短了不少的日轮刀。 不死川实弥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他好不容易才梗着脖子保证:“我不会把它弄丢的。” 不破轻轻叹了口气,将最后的怀念连同心中那块柔软一同吐了个干净:“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好用它保护自己吧,抱歉。” 待会儿的战斗,他很可能会分身乏术。让不死川实弥停留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已经是他所能提供的保护的极限,为了在血鬼术发动之前彻底地杀死石田大和,不破必须要全力出手。任何一丁点的犹豫都会给石田大和留下反击的机会,在找到阳和尸首的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替石田阳和斩下哥哥的头颅,然后去杀死鸣女。 不死川实弥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别扭地大喊:“烦死了!老子说了不用你管!” 弓着背、皮囊已经完全脱离人形的石田大和已经出现在了走廊尽头。不死川实弥攥紧了与他的手臂等长的日轮刀,将不破向前推去:“去干你的事,别管我了!” 可恶。他才不想成为累赘。 头上传来带着安抚性质的抚摸:“出去之后我给你介绍培育师吧!如果你不想跟着若松师父的话,匡近也可以给你介绍,他认识不少优秀的培育师。” “嗯。” 他们如此约定好,不破将腰间的刀鞘解下,单手提着漆黑的影之刃缓步前行。前面的气息,似乎只有石田大和一人。那个琵琶女半刻前就不知去向,虽说不用担心它操纵无限城的布局消耗不破的体力,但下落不明的敌人总归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埋在心头,让人没个着落。 附近的鬼也暂时清理一空,在战局发生变化之前,不破决定先发制人。 身型逼近矢吹真羽人的影之呼吸使用者将自己浑身的肌肉尽数调动起来,摆出了打磨千百遍的起手式。他的身体尚未恢复至巅峰状态,但是在愤怒之火的推动下,脖颈乃至太阳穴两侧血管臌胀、青脉突起,力量被积蓄于一处,拈弓搭箭一般蓄势待发。 第92章 * 偶然相遇的原下弦之六响凯与甲级猎鬼人粂野匡近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粂野匡近双脚蹬地,躲开了一记无形利爪的攻击。 他们所处的空间已经完全无法用上下左右来简单分辨了,例如粂野匡近的正对面,矮小的拉门连接着他眼中的“天花板”,而响凯同样站在“天花板”上。 似乎它身上的每一个鼓都对应着房间的某一种旋转方向,右肩是右转,左肩是左传,右腿是前转,左腿是后转......啊啊,脑子要乱套了! 哪怕搞明白了那些鼓的作用也无济于事,响凯敲击的速度太快,粂野匡近就像是被关进了木桶里,又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一样混乱。始终逼迫着他保持距离的正是响凯腹部的鼓,每当它敲击腹部的鼓,就会有类似风刃切割的无形爪痕出现在地板上,因为无形无色所以无法预判,只能通过观察空气中尘屑的移动或地板上爪痕的延伸来判断攻击的朝向。 粂野匡近目不转睛地盯着嚷嚷着“小生要努力吃人”、“去死吧蝼蚁”的响凯,对它口中的话语全然不予理会,只是轻巧地在混乱翻转的空间中辗转腾挪。灵活的步法与千锤百炼的身体让粂野匡近能够在保持平衡的同时紧盯目标,他手中青色的刀刃开始卷起丝丝气流。 无形的爪击是有时间间隔的!机会就在响凯敲完腹部的鼓、转手去敲肩膀上的鼓的那刻! 粂野匡近深深吸气,空气毫不留情地融入了奔腾的血液,他以风之呼吸·八之型·初烈风斩起手,突进后以疾风之势围绕着响凯回旋斩击,目标是划破它身上的那些鼓,让它们无法再被敲击! 响凯没想到粂野匡近居然会选择暴起靠近自己,待它反应过来时,那个脸上有疤的猎鬼人已经蹿到了它的身后! “什......!?” 猩红的眼睛猛地向后看去,然而身前忽然传来撕裂的痛感。初烈风斩在回旋斩击之后留下了螺旋切割的风刃,粂野匡近不准备给对手留下喘息的空间,一刻不停地衔接上了九之型·韦陀天台风。 这是他苦练多时的连击技,也是唯一的爆发型攻击手段。不过瞬息之间,粂野匡近便围绕着响凯进行了多次回旋斩击,九之型·韦陀天台风形成的数段风刃将响凯身上的鼓撕裂,并将它护在身前的肢体削切成了数段,露出了脆弱的脖子。 破裂的鼓面需要时间修复,在这期间响凯无法发动无形的飞爪攻击,粂野匡近双脚踏上墙面,决意用高速突进的一之型结束这场战斗。 他的风,到底是不如矢吹阁下那般炽烈夺目。八之型和九之型本就是极为耗费体力的剑技,在八丈岛时粂野匡近曾放出豪言,说自己还能使出好几次韦陀天台风,那并不是空口无凭的大话,只是那时粂野匡近使出九之型的强度与范围都远不及现在。 拼死锻炼全集中·常中带来的身体素质提升让粂野匡近将突进回旋的八之型与九之型的多重回旋斩击成功结合在了一起,虽然为了连击而稍微舍弃了一些动作,但无限接近于单独释放时的剑技强度也让这一连击招式拥有了1+1>2的攻击效率。 尽管他并不想就此陷入回忆,但周身鼓动的风还是让他想起了那个人。 风柱矢吹真羽人。 粂野匡近对他的了解——特指独家消息,多半来源于风柱继子不破千里。执行任务的途中,或者是偶然在蝶屋碰面、互相通信,不破总会在他们聊天时说起矢吹真羽人。与旁人叙述中那个魔鬼风柱、训练狂魔完全不同,矢吹真羽人私下居然会是在生活上懒懒散散,还会做手织物的人。 他们变得熟悉起来之后,粂野匡近便成为了倾听不破吐槽的对象。比如“矢吹先生又偷偷将药倒掉了”、“二轮丸说矢吹先生昨天只吃了章鱼丸子,今天饿得受不了了居然用呼吸法跑下山吃拉面”、“最近买了很多荧光色的线团”云云,矢吹真羽人在粂野匡近心中原本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变得和蔼亲近了许多。 粂野匡近本身就是温和多话、热衷于与他人交谈的性子,自然也喜欢将近况和一些任务上的细节写入信中,分享给许久未见的友人。发生在北海道旭川的事件理所当然地被他当成了可以分享的事情告诉了不破,关于爱乃小姐和她的父亲,以及离开旭川后失去联络的熊谷大政。 如果他当时没有多写那几句“如果你有空的话”、“真是放心不下”,不破和矢吹真羽人是不是就不会在新年之际去往旭川了呢? 【我从不后悔我做的决定。】 【所以,你也不要后悔。】 人要是能简单地控制自己的想法就好了。摒弃一种想法、改变一种想法,正因为人不能简单做到这些,那些堆积的执念与欲望就会成为人性的弱点,最终变成击溃自己的破绽。 粂野匡近无法任由那些悔恨在自己心底恣意生长,他给双方留出了足够的自我疗伤的时间,然后算着时间前往了蝶屋,邀请不破同行。只有一个人的话,会很孤独吧?一个人满身痛苦又孤独地走出亲人离世的荆棘路,太令人悲伤了。 尘旋风·削斩的冲击扯断了响凯的脖颈,同时撕开了它大半的肩膀。 粂野匡近挥刀振开刀刃上的血迹,确定响凯已经化作飞灰崩解消失,放松了下来。 “小生......小生的鼓技......”它的文章和鼓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得到他人的承认啊......。 “安息吧,来世不要再成为鬼了。” 粂野匡近的风是温柔的,但同时也盈满着绵密的杀意。或许被自己杀死的鬼真的曾有什么值得他人同情的过去,可惜粂野匡近的温柔无法照顾到已经堕入不归路的恶鬼。 * 体会过濒死之感的石田大和在跌入无限城后彻底失去了理智。黑暗吞噬了它的视野,浑身如同被包裹在摇晃的海浪中,分不清上下左右,也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咚咚、咚咚。 唯一能够听到的只有交叠在一起的心跳。 温暖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它想起幼时的事情。它和弟弟总爱相拥着躺在檐廊下睡午觉,那时的阳光是它一生中体会过最温暖的温度。 偶尔有轻飘飘的云团飘过他们的头顶,绵薄的云在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体上投下一片荫影。阳光照射在皮肤上产生轻微的痒意,云荫下的凉爽让石田大和想要永远地沉浸在这个午后。 和它的弟弟石田阳和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止境】之内,双手持刀的不破脚下稳稳扎住,七之型·墨莲华原地绽开,数道刀光将胸部被一刀切开的石田大和笼罩在内,漆黑的斩击没有给它留下任何逃跑的空隙,即将湮灭在可怖的刀光之下。 不破在伤势好到可以摸刀之后,就对自己已有的剑技进行了完善和突破。原本因为身体强度和刀法不够纯熟的因素而有所限制的砍击次数也被完全解放,如今的墨莲华并不拘泥于八刀这一具体数量,斩击的次数与密度远超曾经。 更加自由的剑技考验着使用者的战术策略,高速突进的一之型·影袭横斩的一刀已经完全斩开了石田大和的胸口,它的上下半身已然完全分离,以不破的视力能够清晰地看见从伤口处开始的溃散。 溃散的速度太慢了!不破发现石田大和身体崩解的速度慢到不太正常,为了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他选择斩出密密麻麻的刀光吞噬它的尸首。 不想倾听背叛之人的辩解,那些话语对不破来说除了徒增愤怒和哀伤,不会有任何其他意义。 干脆利落地就此死去,带着已经造成的罪孽堕入轮回往生,对它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石田阳和的尸体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空荡荡的。当时不破无意让不死川实弥在那间满是尸体的房间待上太久,小孩也就没发现石田阳和身上被衣物挡住的恐怖咬痕。同期的身体几乎已经被鬼啃食殆尽,胸口处的空洞代表着他的心脏也被人掏走,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刚才不破的迎面一刀斩开了石田大和的胸膛,那里面赫然并排躺着两颗心脏。 疯长的脊骨在石田大和体内顶出了一个空腔,让另一颗不属于它的心脏躺了进去。 幻境与现实的夹缝间,石田大和被人从梦中推醒。它睁开眼,见到了弟弟。 “阳和啊......” 原本迷糊不清的头脑拨云见日般地清晰了起来,思维回归正轨,石田大和回想起了一切。远去的童年已经不值一提,它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呢?是拖着断腿瞒着阳和跑到居酒屋买醉时遇见了鸣女吗?还是被红般若踢断那条腿、像条死狗一样被它贬得一文不值的时候呢? “哥哥,”石田阳和双手扶住它的肩膀,“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和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它盯着弟弟空荡荡的胸口,忽然觉得心跳声如雷贯耳,吵得它头痛。 “要去保护他人——哪怕自己的力量非常渺小,但大家的力量聚合在一起一定可以解决的!” 第93章 这是它说过的话......吗? 石田阳和又哭又笑,双手死死按在哥哥的肩膀上:“这不是你说过的话吗!!为什么不能说到做到呢!?”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还不够强。因为我太过弱小,我想要变强有错吗!?我想要一个完整的身体有错吗!?” “哥哥,弱小就是错的吗?” 石田大和歇斯底里地吼道:“对!弱小就是错的!我们可是一直在和远远强过我们的恶鬼战斗啊!那些鬼的身体能够再生,可是人类呢!?受伤了需要时间修养,残疾就再也不会变成正常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啊!?” 执念。 纠缠不休的执念。 不知生自何处,亦不知其止境。 “哥哥,”石田阳和抱住了他的兄长、他最敬仰的人、他的引路者,“已经够了!已经、够了......” 烈火中,人与鬼相拥着,如同儿时躺在一起,沐浴着温暖的春风浅眠。 “我们是兄弟,我会和你一起走。我们一起离开吧。” 石田阳和拉住哥哥的衣袖,它佝偻的身躯逐渐挺直,外露的惨白骨骼被新生的皮肤包裹,温热的血肉重新回到了这具躯体。他们手牵着手,迎着烈火跑去。 在回忆也被烈火吞噬前的最后一刻,石田阳和眼角的泪滴滚落,被来自地狱的火舌炙烤干净。他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你能幸福,哥哥。不要遇到鬼,也不要......” ——我们不要再做兄弟了。 鬼的身体死后会崩解为无数灰烬,消散于这片天地之间。不破反手握刀,注视着石田大和最后的一部分身躯化成了一小堆飞灰,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结束了?”不死川实弥从藏身处跳了下来:“你的‘复仇’还真是快啊。” 不破的视线在地面上剩余的灰烬完全消失之后,向四周游移:“你呢?你的‘复仇’有让你感受到爽快吗?” 不死川实弥像是突然被人踩住了尾巴幼犬,过长的刘海遮住他竖起的眉毛,火气冲冲地喊:“你这家伙......你说啥!?” “任由憎恨吞噬自己的话,只会死的更快,”不破掐着刀柄在不死川实弥满是怒气的胸膛敲了敲,越过他看向了他们来时的走廊,“不要单纯地做仇恨的奴隶,虽然思考有时会让人更加痛苦,但痛苦地清醒总要好过无知地沉沦。多多思考吧,实弥。”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也太复杂了。成为猎鬼人,似乎就是等同于走上了一条苦修者的殉道之路,向着注定的死亡夺路狂奔。日夜不停地修习呼吸法,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锻炼剑技,面对更强大的对手,然后死去。这就是猎鬼人的宿命,被名为“恶鬼”之物、名为“仇恨”之情束缚一生的,无法逃离的命运。 不死川实弥这孩子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小小年纪,便已经下定决心将未来的人生预支给了猎鬼生涯。每当碰到这种事情,不破都会更加地钦佩主公大人和天音夫人。 像你这样“温柔”的孩子...... “......又有‘不速之客’来了。”不破闪身抽刀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快速斩击,奇怪的是他的刀竟然真的像是砍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发出高亢的锵声。 什么!?又有什么鬼东西跑来了!?不死川实弥被推到少年的身后,只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蹭着脸侧的皮肤飞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刺激感。 他伸手一蹭,摸到了满手的血。 不知何时,这处天井的上空已经被无数透明蛛丝侵占,一个穿着蛛网纹样白色和服、幼童模样的白发鬼赤脚站在蛛丝搭成的“牢笼”之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它包围的猎物。 “——我说,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妈妈?” 第51章 维系“羁绊”的,究竟是什么呢? 累曾亲手斩断了自己与父母的羁绊。身为人类的父母没有履行好“双亲”的职责,父亲举着刀想要杀死它,母亲只知道跪坐在一旁哭泣,既没有保护它,也没有阻止父亲。所以它杀死了他们。 在一个家庭中,每个成员最重要的就是履行好自己的职责。父亲要负责保护,母亲要给予孩子们“爱”,兄弟姐妹们要在各自的区域做好自己应做的事,拥有这样秩序井然的鬼之家庭的累,自诩拥有了真正的“羁绊”。 被那位大人召见时,累刚刚将自己的一份力量分给了新的家人。 【累,】它体内的鬼血因为主人的存在而不断战栗,那份恐惧与臣服通过细胞传入累的大脑,【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与上百年也难得出现轮换的上弦之位不同,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鬼更换的频率极高,实力弱小的它们不配在鬼舞辻无惨的记忆中留下自己的身影。 现任的下弦之一姑获鸟利用自己的血鬼术躲藏于生前居住的宅邸中,极少露面。下弦之二佩狼又是个难以自控的疯子,整天用手指头捅自己的脑袋。剩下的虾兵蟹将也根本不值得鬼舞辻无惨记住它们的名字。 累是一个例外。鬼舞辻无惨对它亲手斩断自己与家人的羁绊感到非常满意,自幼体弱多病的孩童在变成鬼后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然而它的父母却打算扼杀这份强大。鬼舞辻无惨满意累的果断,本性向往强大的鬼不需要任何能够束缚自我的枷锁,包括虚无缥缈的羁绊,以及——该死的阳光。 【有一个黑发黑眼的猎鬼人,他的母亲是一只鬼,对,他是被鬼养大的孩子,】猩红的竖瞳毫无感情地注视着累,像是伊甸园里的毒蛇吐着信子,引诱着即将到来的堕落,【然而他却杀死了辛苦将他养大母亲。为什么?就因为母亲是鬼吗?】 【累,你曾亲手斩断了自己的羁绊,然而现在却沉迷于那些虚假的家人......累,去找到他,杀了他,用你完全的力量。】 累虽然只排在第五位,但它原本的力量还可以变得更强。为了创造虚假的家人,累通过分食鬼血的方式,将自己的能力分给了不同的家人。分散力量的行为以及极少的争斗心让累从未发起过换位血战,因此排名一直比较靠后。 有这样的能力,却因为沉迷过家家而荒废在深山,不能为寻找青色彼岸花和消灭柱做出贡献,未免太过浪费。在鬼舞辻无惨的预估中,累如果将全部的力量从家人手中收回,它可以正面抵挡柱的攻击,甚至能够将柱击杀也说不定。 就当做是漫长等待中随手下的一步闲棋,让累去会会那个被笼岛绿养大的小鬼。 【杀了他的话,我会给你更多的血。到那时,制造家人不需要再分走你的能力,你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体内的鬼血细胞让累明白了鬼之王的目的。收回分走的能力,去找那个人打一架,杀了他,这样的话它就能得到更多的血,不管是自己还是新的家人都会变得更强。 被蛊惑的累从现在的家人们手中收回了自己分给他们的能力。 【累、累......累!不要、不要啊!!我、我有好好做一个姐姐吧!?求求你,不要——】 被嘶哑的哭声吵到不耐烦的累挥手用蛛丝切断了女鬼的身体。 【叽叽喳喳的,身为姐姐,为家人牺牲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淌着鲜血的蛛丝挂在累的手指间,它猛得拉紧,【而且,你在害怕什么?在我回来之前,把山上的人类解决掉。】 【啊、我、我知道了。】 * 累站在高处的蛛丝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个黑发黑眼的猎鬼人。 毫无疑问,笼岛绿当然是一位合格的母亲。身为鬼,却将一个人类抚养长大。就像它和那对身为人类的父母所组成的家一样,笼岛绿和不破千里也是一个由人与鬼共同组成的家。 然而,不管是它还是笼岛绿,它们的家庭全部都被失职的人类破坏了! “我说,”幼童模样的恶鬼沉下表情,隐匿在长长刘海后的眼瞳中露出了“下、伍”的字样,“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妈妈?” 不死川实弥耳鸣了一瞬,像是精神突然被大锤击中,晃得他前后颠倒。 累的声音与那日玄弥的哭喊逐渐重叠在一起,但是截然不同的声线无法融合,玄弥哭哑的嗓子和恶鬼还算清亮的声音一左一右不断在不死川实弥的耳朵里吵闹,令他烦躁万分。那日巷口升起的朝阳让他胆寒,横贯面颊的伤口涌出滚烫的血,可依旧不能温暖他半分。 “你他妈......”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准备破口大骂的不死川实弥一怔,看向挡在他前面的不破。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恶鬼难道是在和不破说话吗? 累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站在一旁的不死川实弥:“我很羡慕你啊。” 不破对鬼说的鬼话视若无睹,展臂一捞将不死川实弥从蛛丝结成的杀阵中捞出。 下弦之五......但实力却远超这个排位。浅色的丝线硬度很高,估计还不是它的最强硬度。类似蜘蛛的鬼吗?要小心除了丝线以外的血鬼术,比如说,毒。 第94章 迅速将四周可搜集的情报纳入脑中,不破开始收敛杀意。在与更强者对战时,气息也是能够被观察的对象。 离他最近的不死川实弥打了一个冷颤。他看出这个幼童模样的鬼不同于刚才被杀掉的那只,压迫感更强。他的稀血遇强则强,普通的低级鬼闻到也许只是微醺,等级更高的则可能酩酊大醉。脸颊上被丝线蹭出来的血口已经不再流血。刚才他正准备偷偷划开手臂,却被不破瞥了一眼,停了手。 不破本以为绿的事情已经随着红般若的死亡而结束,但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未到了结的时候。 “你明明拥有真正的家人,但却不懂得珍惜,”累手中的丝线染上猩红色,线的硬度又提升了一等,“我倒是很想让绿来当我的母亲。” 血鬼术·刻丝轮转。 红丝在累的身前编制成了旋涡状的巨网。累占据了高处,拥有天然的地形优势。地面上的猎鬼人想要来到它所在的高度只能通过天井两侧凹凸不平的墙面,同时还要避开层层丝线。 巨网织成的同时,不破离开了原地。 累看着黑发的猎鬼人仍在地面上注视着他,额前的白发被微风拂动。风?无限城里怎么会有风!? 战栗的杀机猛然在颈边炸裂,漆黑的猎手在最后一刻爆发了浓烈的杀意。 累的瞳孔猛缩,原本对准地面的漩涡巨网被它拉到身前,迎上了同样由刀光织就的猎网。 这不可能!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快速的移动!?简直就如同分身之术一样......等等,地上的那个难道是!? “残像吗!?” 累一改方才悠哉的模样,终于认真了起来。 不破留在原地的确实是一副残像。他平日里极少使用影之呼吸的三之型·残照影,这一招式充分发挥了他的个人特色,极快且极具特点的移动方式让不破能够在行进间留下虚像迷惑敌人的视线。这一招也是遇强则强,实力更为强大的家伙看得越清楚,被迷惑的几率也就越大。 不破的刀刃切开了血色的丝线,没有丝毫的顿挫感。 受到主人日日精心养护的日轮刀此刻同样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死死咬向恶鬼的脖颈。 不死川实弥只觉得身旁的人像风一样吹走了,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半空中,漫天散落着被切碎的红色丝线,背对着天井高处微弱的亮光,对战中的两个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他突然感觉脖子上有点痒,抬手胡乱蹭了两下,未曾想摸到了什么虫子一样的东西,惊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被他扔到地上的是一只白色的小蜘蛛。 “蜘蛛?”白色的啊,太少见了。不死川实弥抬脚踩碎了这只蜘蛛,然后他看见了旁边的地面上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爬满了白色的蜘蛛。 “!?什么玩意儿!?” 那些蜘蛛们似乎都在向他这边围拢,不死川实弥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一边向身后蜘蛛较少的地方退去,一边反手握刀,用刀尖挨个戳死试图爬到腿上的蜘蛛。可是蜘蛛的数量越堆越多,最后他干脆直接蹦起来用脚踩。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不死川实弥抬头去看,却被迎面掉下来的小蜘蛛们糊了一脸。突然他脸色一变,提起刀就像自己左手上方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砍去。 就在刚才的某个瞬间,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拉住了他的手。 半空中,累发觉自己的丝线在硬度上居然输给了不破的日轮刀,不容它升起任何被冒犯的怒意,那柄本不该如此坚硬的日轮刀就已抵上了它的脖子。这还是它成为鬼之后第一次如此贴近死亡。 血珠从苍白的脖颈上冒出的刹那,累手腕翻转,双手的手心猛然吐出无数绵软紧密的丝线,将不破吞进了线球当中。 球体几乎瞬间成型,不破在空中无处借力,也就没办法躲开。累为了防止他踩着丝线在空中移动,在不破靠近的时候就已撤走了大部分,唯独剩了它脚下踩的那根。 阴暗逼仄的空间内,不破用刀捅了捅球壁。 是与刚才那种红色的硬线完全不同的种类,柔软得过分,似乎厚度也超乎想象。锋利的日轮刀捅在球壁上,顶出了让累看得心惊胆战的弧度,内里却只堪堪切开了几层。 球面上的弧度消失了。几息后,球面被顶出一个更加恐怖的形状,外侧几乎被撑出了一个多余的三角形。 这本来是累分给“姐姐”的能力。 它的“姐姐”会耍些小聪明,但也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姐姐”,有在努力保护它们的家。 影袭也不行吗......不破散去周身的影子,在黑暗中又摸了摸球壁。指尖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他将球壁上渗出的液体放至鼻尖闻了闻。 果然,这个鬼的能力包括毒。 累分出一部分精力看了看被留在地面上的人类小孩。对方的身体已经扭曲到了极限,被它放出去的小蜘蛛们逐渐爬上了不死川实弥的身体,将丝线黏在了他的身上。 “可恶!死蜘蛛从老子身上滚下去!!”仅剩的能够活动的右手手肘忽然一沉,跳到手背上的蜘蛛将丝线连上不死川实弥的右手。 累收回了视线,开始集中精力不断地利用双手吐出的丝线给球茧增加厚度。球茧内生成能够溶解一切的毒液需要时间,它必须保证球茧在那之前不会被猎鬼人捅开。 违背人体关节行动规律的力量撕扯着不死川实弥的身体,然而哪怕手腕被扭曲了将近九十度,他也没有放开手中的刀。 “呼、呼......”不死川实弥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不仅是因为疼痛,那些丝线开始缠绕着他的脖子,缓慢将他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丝线的操纵者不是累,而是数以万计的小蜘蛛们,它们无法达到累亲自操纵时能够控制的力量,没办法直接掰断不死川实弥的骨头,只能将他吊起来,试图勒死他。 脖子上传来的窒息感让不死川实弥涨红了脸,眼角处的毛细血管爆裂,鲜红的血丝瞬间填满了眼白。 “嗬、嗬呼......” 旁的声音逐渐远去,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咚咚,咚咚。 他感觉到有风拍打在他因充血滚烫的脸颊上,有什么东西扫来扫去,让他想起小时候玄弥趁他睡觉用狗尾草撩拨他的鼻子。 不死川实弥死命睁开眼,他的视野里忽明忽暗,也许是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意识到,是无量。 不破的那只乌鸦。 无量用它的喙啄着趴在不死川实弥身上的蜘蛛,它的翅膀扑打在他的脸上,唤醒了他即将沉睡的意识。 “唔呃!”痛苦挣扎间,不死川实弥忍不住大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流穿过被挤压的通道,涌进了无比饥渴的肺部。 不死川实弥忽然觉得,他听到了血流涌动的声音。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忍耐着嗓子中的瘙痒,用尽所有力气将空气吸入肺部。 回想起来!全集中呼吸的方法! 空气与血液在不同的血管中欢快起舞。同一时间,在天井的高空与地面,或纯熟、或生涩的呼吸法几乎同时爆发! 不死川实弥手中的日轮刀染上了浅浅的青色。 他用力挥下手臂,这次,闪耀着浅浅青色的日轮刀替他斩断了身上的桎梏。 球茧内,不破利用六之型·烈影旋转砍出的刀光切开了厚厚的球壁。他现在非常冷静,能够“看”清更多的东西。例如在砍断红般若的脖子时,他曾“看”到由血鬼术组成的壁障之间残留的缝隙。球茧是由层层叠叠的丝线组合而成,哪怕它们结合得再紧密,线终究是线,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空隙,不破的刀都是能够切开的。 每一刀都恰如其分,纵使累吐出的丝线远比“姐姐”的更加柔韧,也无法阻挡如同灵巧的游鱼般顺滑的日轮刀将球茧层层拆解,化作一团乱线。 累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阻拦猎鬼人离开球茧,它当机立断地放弃,跃至更高处。 螺旋状的影之刃并没有停下,不破挥刀斩断了天井从上至下沿途所有的丝线,甚至随着他的移动有肉眼可见的影幕垂落,锋利如刀,利落地将不死川实弥身上连接着的线切了个干净。 他当然看见了不死川实弥手上那柄青色的刀。 那点苍翠的绿映入不破漆黑的眸子,他想的竟然是“这下好了,匡近不必发愁将哪位培育师介绍给实弥了”。 原本火急火燎叼虫子的无量此刻却不知去向。 不破回身盯着几乎只有芝麻大小的累,略微估算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便放弃了再来一次冲锋。 双方突然陷入了僵持,不破似是看见了什么,掐着不死川实弥的下巴将他的脸扭了过来。 “你干啥?” 偶然使用出了全集中呼吸的不死川实弥现在感觉身体异常疲累,他已经懒得抬手拂去掐着下巴的手,只轻微摇晃着脑袋表明自己的不满。 第95章 不死川实弥自己看不见,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道划痕,可怕的是伤口已经开始发青发紫,周围的血管鼓起,俨然一副中毒颇深的模样。 不破从随身带着绑在腰间的小包里翻出了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的药丸是宇髓天元塞给他的。身为忍者的宇髓天元本不必带着解毒的药丸,他自身已可以免疫大部分毒素,只是来到鬼杀队后又默默地将那些解毒、止血之类的药膏药丸捡了起来,将配方和做法教给了有花海夏。 此时不死川实弥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身上也开始发烫,手脚无力。 确定药丸已经被不死川实弥吞了下去,不破将他放平躺在地上,又仰头去看累。 “因为她那时已经是鬼了。”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鬼都是可怜又可恨的生物,没有谁是不同的。被红般若窃走血鬼术,重伤的绿在那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变成了毫无自觉的鬼。从身到心,都是鬼。 更何况,他们曾经约定了。 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即便听懂了,恐怕也会嗤之以鼻。 “人类总是这样,”它举起双手,蛛丝在它的指间结成网,像是人类小孩会凑在一起玩的翻花绳,“已经够了,我不想玩了。” 血鬼术·丝巢! 银白的软丝垂落,它们的粗细还不及发丝,像雪一样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当第一根丝线触及不破的眼睫时,他才发现了它们。 与血色的硬线、柔韧的球茧不同,这种丝线在光线下近乎完全透明,既不坚硬,也不柔软,而是十分黏糊。不破能够轻易扯断它们,但断掉的线头依然会黏在他的手上、刀上,近乎为零的重量让这些丝线瞬间铺满了地面,就像在室内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丝线下落的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不破身上就又变得白茫茫的。他的那件白披风在球茧内被溶解了大半,残余的部分也变得焦黄,如今被粘丝一盖,竟又变得雪白。 这下,再快的刀也没用了。 累举起双手,继续让看似柔软无害的丝线吞没地面的两人。天井简直就是为了这一招量身定做的地形,想要躲开的话,不破就只能带着中毒的不死川实弥躲进他们来时的走廊。 “......嘁。” 走廊的入口已经不见了。 是那个琵琶女做的吧?不破掀开羽织替不死川实弥挡着丝线,这些如雪的软线已经在地面上堆了一拳高,被毒素逐渐麻痹的不死川实弥瞪着唯一还能转动的眼睛。幸亏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然肯定是要骂人的。 行动已经开始受限,如果不破离开原地,不死川实弥就会被丝线活埋,生生窒息。要是他会炎之呼吸就好了,这种丝线应该很怕火烧。 “我还真是和你相性不合啊。” 专精切割和物理攻击的影之呼吸并不擅长应对累这样的血鬼术,虚像此刻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不破唯二会的风之呼吸也无法吹走这些黏糊糊的丝线。 将动弹不得的不死川实弥留在原地?不破有把握,只要他靠近累,下一刀一定会斩断它的脖子。 “你也是,人类,”累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猩红色的丝线混入纯白之中,割向被粘丝严重减缓了行动速度的猎鬼人,“令人火大,乖乖去死吧。” 不破收回撑着羽织的手,丝线重新落在不死川实弥仰着的脸上,呼吸间带起阵阵痒意。他做出拔刀的姿势,看起来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52章 人生是由一个个选择构成的。可惜的是,并不是总有许多时间留给人们去好好地选择。那些在刹那间做出的抉择,决定了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思考也是一件痛苦而没有尽头的事。他要牺牲不死川实弥,去杀死下弦之五吗?他要放弃杀死下弦的机会,救下有天赋成为猎鬼人的不死川实弥吗? 不破千里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猎鬼人矮身拔刀,曾遮住百百目数百双眼睛的影流再度出现,他临时改变了五之型·风雨晦暝的影流出现的位置,让涌动的实体化影子从自己的双脚旁升起,将他和地上的不死川实弥包裹了进去。 影流闭合的同时,被累再度加强的猩红丝线飞斩而至,与影流相撞之后激起了无数灰尘。 “......逃走了吗?” 烟尘散去,天井中只剩下站在高处的累,地面处的墙壁上破开了一个洞口。 不破扛着不死川实弥冲破了墙壁,进入了无限城的某个房间。整座城都是由一个个房间拼凑而成,至少这附近都是这样,因而只要打破了墙壁,他们总能进入新的房间里去。 不死川实弥的毒不能再拖了,使用全集中呼吸造成血液快速流动,反而加速了毒素的爆发。如果现在不破掀开不死川实弥的衣袖,就能发现他的手已经开始变小,垂落的头顶也有簇簇白发掉落。 他已然握不住刀,矢吹真羽人的刀就被不破重新插回腰后的刀鞘中。 他们并没有跑太远,不破似乎是有目的地开始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一处楼梯间。 一人一鸦早已等在这里,正是击杀了响凯的粂野匡近和不知何时消失的无量。 粂野匡近没受什么伤,他从不破手中接过不死川实弥,还没来得及和不破说上两句话,年轻的猎鬼人便急匆匆地走了。无量没有跟着自己的主人,而是落在了一旁的楼梯扶手上。 不破要赶在累离开前砍了它的头。 弥漫的“恶意”让他很清晰地找到了源头,累还停留在他们离开时的位置,不破顺着楼梯来到了累所在的高度。为了防止躲在暗处的鸣女,不破选择直接突破他和累之间隔着的所有房间,一步到位。 他这人大概是有许多缺点,偶尔不合时宜的犹豫、偶尔错的离谱的判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个坚定的人。 在无法通过分析选项的优劣来做出选择的时候,那份永不动摇的决心就会替他做出选择。 不一定正确,但绝不后悔。 他要杀死恶鬼,也要让自己不会后悔。 在鸣女察觉到突袭的影之刃时,它手指连连拨动琴弦,却发现无限城移动的速度居然追不上那个猎鬼人! 几乎是眨眼间,不破便穿透了七、八面墙壁,重新回到了天井中。这次,他的高度正正好。 微弱的烛光透过墙壁上的大洞打入城市更深处,让这座死气沉沉的鬼之城有了点人气。 他们在天井中横冲直撞,飞舞的红线与漆黑的影刃交错而过,不时夹杂着不知是谁发出的闷哼声。 粂野匡近替不死川实弥尽可能地处理了伤口,但这种程度的毒素还是得尽快去往蝶屋才能有的救。远处传来闷雷一样的轰隆声,天花板上落下点点扬尘,似乎整座无限城都因为发生在天井中的战斗而颤抖。 收回全部能力的累实力确实远超它所在的排位。 更加坚硬的皮肤,层出不穷的丝线,还有各种各样的毒。 他们简直将天井横了过来,在四周的墙壁上自如地奔跑移动,而速度丝毫不减。 这家伙!! 累从口中吐出带有腐蚀性的斑毒痰,紫黑色的脓液将一切触之即毁,被腐蚀的墙壁发出滋滋的可怕声音。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简直就是个怪物——!! 累不明白这个猎鬼人是如何做到在竖直的墙壁上还能如履平地,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粘着它不放。不论是刻丝轮转的巨网还是劈头盖脸的丝巢都无法在那把黑色的刀面前保持原样,自然也无法阻碍猎鬼人的脚步。 这个人类不仅游刃有余地防住了它所有的攻击,还能腾出手来发起进攻,若不是累将粘液覆盖在身体表面,那些飞斩而来的影刃早已将它的身体切开几百回了。 恐怕无人能够想象,他们正在以坠落一般的速度冲向天顶。 再长的天井也会有尽头,在底部向上望见的微弱亮光来自一盏亮着黄色光的方形灯笼,下一刻这光源便被赤脚的累踩灭。 不破正在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收敛杀意,另一个是摒弃所有无用的动作。他的每一帧每一秒都精确无比,该将重心移动到哪只脚、身体前倾的幅度、手臂挥砍的角度,分毫不差。 因此,他的斩击不但没有停息的趋势,反而愈发汹涌,直到某一刻,锋利的刀刃切开了保护在累身上的粘液,贴上了它的皮肤。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五道刀光接踵而至。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疼痛后知后觉地传入大脑。 它会输。 不,它会死!! 哪怕它已变强了许多,但它依旧无法凭借肉身抵挡住来自不破的攻击。防御出现漏洞,不破立刻乘胜追击,墨色的莲花在无限城中绽放,刀光织就的阴影吞噬了累的视野。 “你好像对家人有什么执念。” 不破的声音隐没在刀光吟啸之中,归于寂静。 第96章 累的脑海中突然涌入无数记忆的片段,看不清面孔的双亲围在它的身前,说着什么话。它抬起手想要阻拦,刻丝轮转的漩涡强行拉开。不破看准机会,将手中染着稀血的绷带扔向累。稀血的香气对于嗅觉灵敏的鬼来说根本无力抵抗,它被迫吸了一大口,瞬间变得如同醉酒一般,手上的血色丝线也自动散去。 不破的刀切开了累的手臂,下一刀直奔它的脖子。 似乎是为了让鬼听得更清楚一点,不破大声喊道:“绿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她是我的妈妈!” 躲不开了、要被砍断了!!累根本没有听到不破在喊什么,好在不破也并不在意,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快点、用线——!! 比丝线更快的是不破的斩击。 累瞪大眼睛,白色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望着已与头颅分家的身体,随后开始了漫长的坠落。 它还......不想死!! 身在东京的鬼舞辻无惨通过鸣女的眼睛看完了整场战斗。小少爷模样的鬼之王捧着一本植物学著作坐在沙发上,书虽然摊开着,它的心思却没在这里。 令它失望的是,累分明实力足以与柱相匹敌,但总会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的决断。就此死去有些可惜......鬼舞辻无惨忽然顿住,它野兽一样冰冷的眼睛盯着半空中,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幻像一样,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兴味的微笑:“看起来,还能继续进化啊。” 无限城内,不破没有停下脚步。他盯着掉下去的鬼,看到崩解的飞灰之后调转了方向,直直向着鸣女躲藏的地方冲了过去。 方才发生在天井里的追逐再次上演,不过这次却是以庞大的无限城为底。不管鸣女拨动琴弦出现在哪个方向,不破就像是在它身上装了定位一样,总能精准地“看”见它的位置。他简直就是将自己化作了一团黑影,旋风般地向鸣女靠拢。 鸣女通常是面无表情的,它生前便是这样。那时总爱家暴它的丈夫扯坏了它最后一件演出用的和服,暴怒的鸣女用钉锤砸死了丈夫。哪怕心里因杀人害怕得要命,手指也哆哆嗦嗦,然而它还是抱着琵琶完成了演出。那样糟糕的状态弹奏出的乐曲却被客人们夸赞恍若仙曲,谁又能知道鸣女究竟是如何胆战心惊的呢?至少没人能从它的表情中看出一二。 自那之后,每当它要去演出,便会先杀人来调整自己的状态。成为鬼后,它已经很少有哆嗦手指的时候了。 长长的黑色刘海遮住了它的脸,鸣女嘴唇的弧度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是快了不少,弹出的音符也颇有几分嘈杂的感觉,全然无法与仙曲联系到一起。 只因那个猎鬼人已经跑到了它的面前!! ——不破已然跃至空中。 * 那田蜘蛛山。 幽暗的林间,扮演“母亲”的鬼不过是个生前只有八、九岁的孩童,此时它正战战兢兢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累的“家人们”都聚集在此处。它们本应拥有着与累相似的容貌,白发白瞳,以及与死人无异的苍白皮肤。然而此刻,它们却保持着各自原本的模样。 累收走了所有“家人”的能力,然后离开了那田蜘蛛山。尽管有留下“消灭掉山上所有的人类”这样的要求,但没有了累分给它们的能力,它们又怎么才能杀死那些猎鬼人呢? 大家本就都是因为走投无路才选择寻求累的庇护。 它们自发地聚集在这里,却没有一只鬼敢率先说话。要是那个笨女人还在的话,一定会撺掇大家一起逃走吧?“姐姐”咬着指甲,可惜它已经被太阳烧成灰了。 “姐姐”也打定了主意。要是累真的死了的话,它肯定是要离开这座山的。不管是换脸时整张脸被撕下来的痛楚,还是平日里的压迫,它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也依旧受不了整日提心吊胆的活着。等它再吃点人,哪怕离开累它也能好好活下去吧? 什么“家人”啊?它们这些鬼里,只有累玩的最开心吧?整日哭哭啼啼的“妈妈”,只会使用暴力的“爸爸”,事不关己的“哥哥”,全都派不上用场,都是一群废物!! “姐姐”愤恨地想着,忽地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回事!?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生出了满头冷汗。它的肚子在不知不觉间胀大,片刻的功夫竟已长到十月怀胎的孕妇那样庞大,紧绷的肚皮被撑得几乎透明,它顾不得遮掩,三下两下将腹部的衣服撕开。 “这、这是......唔呕......”薄薄的透明肚皮下面,赫然隐约出现了一张脸。“姐姐”猛然弯腰,将今早吃下去的人血人肉通通吐了出来。 “家人们”都待在原地看着它不断变大的肚子,没有丝毫靠近的意思。“哥哥”躲在树后,嗤嗤地笑。 “啊、啊......救、救我!!” 肚皮还在变大,它感觉到了皮肤生生被撕开的疼痛,眼角溢出的泪水随着它痛苦的挣扎而随意甩飞,最后在恐怖的皮肉撕扯声中,一个满身鲜血的幼童从它的肚子中爬了出来。 * 不死川实弥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仰面看着不破收起羽织,然后纷乱的丝线落到了他的眼睛上,盖住了他的鼻子嘴巴,让他窒息。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不是死于窒息,就是死在鬼的毒上。 刀......对了,不破给他的刀!不死川实弥向身侧摸去,那可是那家伙师父的刀! 一阵胡乱摸索后,没办法睁开眼睛的不死川实弥抓到了什么,便死死抓住不放了。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放开......姐姐!他根本......” “好啦好啦,就让......一会儿,小忍你......吃饭......” “姐姐!!” 女孩子气愤的声音唤回了不死川实弥的意识,他终于将眼睛睁开,得以好好看看究竟是谁站在他边上吵来吵去。 “你们......”他刚一开口,原本相互说话的胡蝶姐妹同时转头看向他,不死川实弥突然喉咙一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她们没有让一个病号多说话的意思,不死川实弥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手,他顺着触感看下去,发现自己抓着的不是不破的刀,而是胡蝶香奈惠的手。 他触电般地放开了手,长刘海下的眉毛简直就要飞起来。 “老子怎么在这?粂野和不破呢?琵琶女和蜘蛛精都被杀了?” 一旁的胡蝶忍瞪着紫色的大眼睛,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姐姐拦住,索性撸起袖子将一旁吊着的输液袋换了一个新的。她那副气冲冲的模样活像连着做了七台手术的有花海夏,连眉毛翘起的角度都是那么的相似。 胡蝶香奈惠的眼睛比妹妹浅一些,带着淡淡的粉色。 “这里是蝶屋,你中毒之后被送到这里来接受治疗。至于粂野君,你大概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不死川实弥执意要下床,然而胡蝶香奈惠只用一只手就将他摁了回去:“你的四肢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哦,还是等伤口好一些再下床活动吧。” 不死川实弥中的毒让他的四肢缩小并向着节肢动物的足退化,好在送来的还算及时,在有花海夏的紧急治疗之下,他没有生命危险,四肢很快也能恢复原样。 但胡蝶香奈惠说的实在是委婉,他的四肢现在也仅有一只手是人手的模样,其他肢体让人看了都感觉浑身汗毛直立。 粂野匡近的确在他醒来后的第二天回到了蝶屋,不过行色匆匆,只是进到病房里看了他一眼,又着急地离开了。这样反常的态度让不死川实弥也跟着焦急了起来。 他至今还未从任何人口中得知不破的下落。 好在第三天,粂野匡近又变回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也有时间坐在他的病床边啃苹果了。 “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不死川实弥的脑门蹦出一个井字。 “咔哧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我说,你他妈就没点别的事情干吗!?不破那家伙到底怎么样了啊!?搞得我以为他死了!!” 粂野匡近也不生气,继续欢快地嚼着苹果:“不用担心他,他去八王子继续执行任务了。” 不死川实弥松了一口气,又继续板起脸:“那你老待在我这里干啥?” 粂野匡近放下苹果:“我给你介绍培育师吧。说起来,不破有说过你可能比较适合风之呼吸来着,他的师父若松小十郎也是有名的培育师,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还有没有精力再带一个徒弟了。” “实在不行,我师父也可以,他可是很闲的......”粂野匡近兀自说了许多话,不死川实弥的耳朵在听见“师父”两个字之后就自觉关上了,后面他说了什么一概没有听见。 “那个短一点的刀,是若松小十郎的刀吗?” 粂野匡近闻言一怔。短一点的刀?那柄胁差吗? 不死川实弥收收下巴,补充道:“他放在腰后的那把。” 第97章 然后他看见粂野匡近的表情变了变,接着又认真地打量起了他,看得他浑身不舒服起来。 任何敢叫不死川实弥不爽的事情(以及所有的恶鬼)都会收到他毫不留情的痛骂:“你这家伙,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不死川实弥本来想骂他“傻逼”(这已经是他会的最不脏的词语,独自生活的日子让他学会了很多脏话),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粂野匡近的眼神让他想起不破在无限城中将那把刀交给他时看他的眼神。还有他被吊起来几近窒息,偶然用出全集中呼吸、让那把刀变色的时候,不破看他的眼神是能够让他的心沉到地底的厚重,露出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简直丑得可以。 不破的脸长得从不“丑”,但那时他的表情让不死川实弥不敢继续直视。尚且年幼的不死川实弥不懂得那是什么意思,只当做那表情太丑了,让人看不下去。 粂野匡近忽然做出了决定:“你去拜访若松师父吧。” “哈!?理由呢?” 左脸有疤的少年笑着对此闭口不谈,不顾他的反对揉乱了那头白毛:“你去就是了,我让千里给若松师父写信,他不会不收你的!” * 时间回到两天前。 追上了鸣女的不破没能砍掉它的头。在接近的最后一刻,鸣女拨动琵琶弦,关闭了无限城。 对鬼舞辻无惨来说,比起一个对它毫无威胁的小鬼,还是能够操纵无限城的鸣女更加重要一些。不破千里还不值得它冒着失去无限城的代价去杀掉,因此鬼舞辻无惨命令鸣女关闭无限城,将城里的人类和鬼通通丢了出去。 粂野匡近和不死川实弥幸运地被传送到了蝶屋隔壁县的森林里,在无量的奔走下,他们很快回到了蝶屋,有花海夏替不死川实弥解去了毒素。 不破则没那么幸运,他拿着一把刀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繁闹的街头,自然闹出了一番不小的动静,恐怕明天的日报头条将会出现他的报道,再不济,至少未来整整一个月,他都会成为从上流圈子到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总会有人喜欢神神秘秘的都市传说。 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和吹着哨子的巡警,不破将白色的羽织脱下包裹住丢了刀鞘的日轮刀,拐进一条小巷。 巷口有个卖山药乌冬面的摊位,他寻着香气走了过去,却没成想在这里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不破先生?啊、真的是不破先生!” 是背着画夹的铁之助。 现在好了,不破不必亲自去问自己掉到哪里来了。 这里是东京浅草。 第53章 从江户时代起,浅草就是武士、商人等下町庶民文化发展的中心,周围不仅有各式各样的古迹、现代美术馆等等,街边还有诸多特色美食餐厅和商店。 简而言之,人很多。 不破现在满身狼狈。丝巢造出的丝线在他与累的战斗中因为激烈的战斗已无法再束缚他的行动,但那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仍然沾满了黏黏的蛛丝。 比如头顶,看起来就像是他染了一个潮流的白发根,好像什么动画里的人物一样。 铁之助今天本来要去画室练习,因为贪睡而晚起了一刻钟,已然赶不上准时准点开走的电车,所以才有了他在大路旁的小道上狂奔的景象。 这家山药乌冬的老板早上也会卖一些鸡蛋饼之类的小食,铁之助正是来这里买早餐,没想到撞上了熟人。 “不破先生!真的是您啊!” “铁之助?这里难道是浅草吗?” 铁之助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是的!不破先生您染头发了吗?真是潮流的颜色啊。” 来到大城市之后,拥有奇怪发色的年轻人铁之助也碰到了不少,比如偶尔能在画室碰到的少年就有一头比薄荷绿还要浅一些的绿发。 不破伸手在脑袋上摸了两下,扯下来一些黏糊糊的丝线。 “说来话长,”他叹了口气,问道,“你的公寓在附近吗?我可以借你家的浴室用一下吗?如你所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避开人群。” 铁之助立刻明白了过来。 “请您跟我来吧!” 浅草也是有紫藤花家纹之家的,但不破没有来过这里,无量又不在身边,他要去找的话只能碰运气,所以就先借铁之助租住的公寓清理一下身上的污渍,再换一套不那么惹眼的衣服。 铁之助刚搬到这个公寓不久,邻居们见他年纪尚小,对他也多有照顾,加上铁齿先生给的生活费足够,铁之助在浅草的生活还算舒适。公寓里只有一间客厅、一个卧室以及盥洗室,客厅里有开放式的厨房,不过看起来铁之助很少在家自己做饭,灶台上摆放的都是各种颜料和笔筒。 在不破收拾那些烦人蛛丝的同时,铁之助为他买了一件比较合身的羽织。内里的制服倒是没怎么损坏,有羽织遮掩,勉强不是那么显眼了。 “帮大忙了铁之助,多谢。” “真是吓了我一跳,”铁之助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浅草,也没有问接下来他要去干什么,“您看起来有些疲惫,要不先在我家休息一下?” 不破的确已经开始犯困,他已经将近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又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战斗,洗完澡后基本上两眼一闭,立刻就能睡着。 “那就打扰了,”他没有拒绝铁之助的提议,“你要去画室吗?” 铁之助看了一眼时间,摇摇头:“在家也可以的,您去睡吧。” 不破进屋去睡觉了,有无量在,粂野匡近肯定很快就能带着不死川实弥前往附近的据点,他自己则准备先休息一下再出门寻找紫藤花家纹之家。 铁之助已经完全地脱离了鬼杀队。他如愿地离开了刀匠村,获得了在外界自由行走的权力。对于他这样的特例,主公大人也考虑周全,他如果有事情想要联系铁齿先生或者熟识的猎鬼人,可以在固定的地方找到一只鎹鸦替他送信。 为了避嫌,铁之助从没有主动寻找过浅草的紫藤花家纹之家,这也是铁齿先生的期望。 【既然离开了,就大大方方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铁之助带着这样的祝福走进了钢铁丛林般的都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的生活本应从此远离恶鬼与鲜血,但命运一词又怎么会是可以琢磨透的呢? 傍晚,铁之助买回了新鲜的山药乌冬。 不破已经醒了,快速恢复体力也是修行训练的一环,因此他只睡了半天便恢复如常,这时正在收拾东西,用原本的白色羽织将锋利的日轮刀包裹严实。 “您要走了吗?”铁之助将餐桌腾了出来,还冒着热气的山药乌冬散发着美味的清香。 “嗯,时间还是有些紧的,”不破帮着铁之助拿来碗筷,“在浅草的生活怎么样?我看了你的画,真厉害啊!” 铁之助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生活以及未来的计划。 笃笃。 二人停下交谈声,铁之助疑惑地向门的方向望去。 有谁会在晚上来串门......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拿着筷子的手更是在余光看见不破起身的那刻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看起来有客人来访啊,铁之助。” 小小的画家失声,紧闭着嘴看向已经拿起白色布包的年长者。 * “珠世大人,我出门了。” 浅草某处无人可见的住宅内,愈史郎恭敬地和珠世道别。在珠世看不见的地方,他一脸欠揍地表情看着蹲在珠世膝上的三花猫茶茶丸,任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在吃一只猫的醋。 那可是珠世大人的膝上啊啊啊!! “注意安全,愈史郎。” “是,珠世大人。”浅绿色头发的少年立刻正经起来,推门而出,来到了院子的一处围墙边。他既没有去找大门,也不是要从这里翻出去,而是径直地冲着围墙走了过去。在少年靠近的瞬间,围墙像是被石子打破宁静的水面,掀起了片片涟漪。 愈史郎穿过围墙来到了街上。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他背着一个画夹,手中提着装满各色颜料以及画笔的手提箱,向着约定的地方走去。 临走之前,他再次确认了一番黏贴在围墙上的纸眼。这是他的血鬼术,这些眼睛样式的咒符可以阻碍他人的视线,让珠世和他居住的地方隐匿起来。 他要赴约的对象是一个人类。 这是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的话,人类和鬼怎么会共同赴约?难道是要约到餐桌上去吗?愈史郎若是知道这些想法,只会露出一张嘲讽的脸,再狠狠地在那些鬼的脸上踩上几脚。 他从未吃过人,自从受到珠世大人的救助、在濒临病死的时候变成了鬼,他自知已经成为了非人之物,但愈史郎从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只有珠世大人,硬要算的话,不吃人也是他的一个坚持。 第98章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至少愈史郎将它当做再普通不过的真理。吃了人,那才真的是变成了鬼,他也不需要别人因为他身为鬼却不吃人而高看他一眼。 和那个人类少年成为熟人——对,他们还只是相互熟悉的地步,要想和愈史郎这个骄傲又毒舌的人成为朋友实在是太难——可以说只是一个意外。 他们在同一个画室画画,人类少年总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那个,自然而然地总会和几乎只有傍晚才会去画室的愈史郎碰面,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 人类少年什么都画,完成了老师布置的要求,他喜欢天马行空地画画,或是只在画报上见过一眼的麋鹿,又或者是新闻上价值连城的美丽宝石。他也喜欢画各式各样的风景,今天没画完的画,第二天绝对不会接着画。 愈史郎曾经问他为什么。 “今天我想到的画面,第二天就想不到了,自然就不继续画喽。我最想画的是眼睛见过的风景。” 作为人类,他似乎太自由了一些。据他说,他正在攒钱,等学成之后就去火山口看岩浆,他要画流动的火之河、白色的沙原还有黑色的海。 今晚他们约好一起找个山头看月亮,因为今晚正是月圆之夜。人类少年也许是一时兴起,也本没打算得到这个别扭朋友的应和,只是没想到愈史郎居然没有拒绝。 纠正一点,愈史郎只是“顺路”。顺路而已,他才不会专程为了一个人类跑去看月亮。毕竟对他来说,月亮已经没什么新鲜的了。他也只会在那里待上一个小时,人类少年大半夜独自坐在山头还是有点危险的,之后他会去热闹的花市买几株珠世大人喜欢的花回去。 啊,珠世大人! 等人的愈史郎不自觉地想起今早的珠世大人,她因为太过于认真地思考问题而被台阶绊倒,起身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去看有没有被愈史郎看到。愈史郎当然没看到!!虽然害羞的珠世大人非常可爱,但他不会做任何让珠世大人为难的事情,所以他愈史郎什么都没有看到!! 珠世大人真是太可爱了!! 不过为什么铁之助还没来!?愈史郎看了看时间,距离他们约定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为了不占用和珠世大人相处的时间,愈史郎决定上铁之助家里去找他。 与他只有一门之隔的屋内,气氛降到了冰点。 思考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因为大多数的思考都不会得出结论,如果有,谁能保证那一定是完全正确的? 对不破来说也是这样。 人与鬼之间的联系,他无论如何也是想不清楚的。 他大可以让仇恨挤占全部的思维,那么此刻他应该已经冲破房门,将站在门外的鬼利落地斩首。算上铁之助的关系,他可以让它死得干脆一点。 但他的人生曾拥有绿。母亲对自己的爱,是切实的。哪怕她是一只鬼。但那副发狂的模样、那狠狠撕扯着他的利爪、那啃食在槿身上的尖牙,也是切实的。 他不禁怀疑,绿的爱是“真实”的吗?鬼对人类,真的会有超越捕食者与猎物以外的感情吗?若他相信,那教他怎么去面对善于欺骗的鬼?若他不信,那又教他怎么面对自己? 不破的眼睛亮得可怕。 他决定听从主公大人的话。 【相信你自己的选择,千里。你的内心非常的强大,所以不需要迷茫,切实地前进吧。你的疑问,将来一定有谁会为你解答。】 他虽已拿起日轮刀,但却没有解开裹在刃上的白布:“开不开门,你来选择,铁之助。” 铁之助明白了。今日无论如何,自己和愈史郎之间的关系都瞒不过去了。他竟然忘记了他们一起去赏月的约定,大概是见到了久违的熟人而放松了心思,连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开门,下一秒愈史郎就会身首异处。 所以铁之助只能去开门,他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本就决定用性命向他尊敬的年长者担保,愈史郎绝对是“不同的”! 门外的愈史郎等了两分钟,才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 “你别是以为我脾气很好吧?如果不是笨蛋的话就应该知道浪费别人时间是罪大恶极的事情,特别是占用我和......” 愈史郎看见了表情不太自然的铁之助。 然后他看见了铁之助身后侧过身来的不破。 冲突在一瞬间爆发,铁之助实在是想得太过天真,他以为自己在两人打起来之前还来得及喊一句“你们不要打”或者“听我说,愈史郎没有敌意”之类的话,事实则是他连嘴都来不及张开,就被贯通玄关的风压挤到了鞋柜旁。 愈史郎试图给自己拍一个纸眼隐去身形,然而不破的刀比他更快,未出“鞘”的刀尖挑飞了他指尖夹着的所有纸眼,未等愈史郎继续反抗,他已经被一股巨力压在了地上,白布间若隐若现的漆黑刀刃架在了脆弱的脖颈上。 铁之助的话终于喊了出来:“不要打架!!愈史郎从不吃人!!” “你怎么知道它不吃?” “铁之助你是故意的!?故意引我来,你是鬼杀队的!?” “我不是!愈史郎身上没有血腥味,我从没见过他吃人!他很善良!” “它这样的鬼我见多了,”不破手上的刀向下压了压,愈史郎的脖子上渗出了几滴血珠,“你怎么确定它不是装的!?” “你个傻逼见识少就少说话!我才不吃人!” “我......我用我的性命担保,愈史郎对人类没有恶意!!” 现场简直一片混乱。不破压着刀跨在愈史郎身上,一只手制住他拿纸眼的动作,铁之助不敢拉扯不破,害怕愈史郎脱离之后真的伤害他,又不能眼看着愈史郎被切断脖子,只得让自己站的离那两人近一些,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 “你退后,铁之助。”不破抬头瞥了他一眼,飞快地从身后扯出另一把刀扔向楼下的拐角。 “喵、喵!”被发现的三花猫颤抖着叫了两声,忽然消失在了拐角后。 “别动茶茶丸!!”愈史郎在不破的手下剧烈挣扎,他身为鬼的力量居然无法挣脱这个少年的桎梏? “茶茶丸?你的猫?”不破没去管那只猫,着急的铁之助和已经想到要自尽来摆脱沦为俘虏下场的愈史郎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开始缓和。 愈史郎只是在不破的身下扭动挣扎,手指去够放着备用纸眼的地方,根本不打算再听他说半句话。 “不破先生!不破先生!!求您了,听我说吧!”铁之助听见邻居家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被他们在门口的吵闹声惊动。 “您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试试呢?就算是鬼,也会有可以好好对话的存在啊!您和愈史郎为什么不能好好谈谈呢!?” “滚蛋啊!谁要和他谈谈!?还有,别把我和它们混为一谈!!” “愈史郎你闭嘴!!” 不破头也没回,愈史郎感觉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又大了几分:“和你说这话的人害死了我师父,它也变成鬼,被我斩杀了。就用这柄刀。” 铁之助这下真的没话说了。 这样仓促的会面是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铁之助也还没能让自己在所有人心中变得那么值得信赖,因此他现在只能被夹在两方中间,左右为难。 继续开口的是不破:“你的上句话,解释一下。” 愈史郎下定了决心。茶茶丸一定会去叫珠世大人,只依靠人血存活的他们根本不会是这个少年的对手,就算是珠世大人“惑血”也......他直挺挺地扬起脖子,将自己的弱点送上了不破手中,没想到不破将刀向上提了提,没让他碰到分毫。 趁着愈史郎发愣的时候,不破又问了一遍。 “居然想从鬼的口中问出情报,我看你的脑袋应该是被驴踢了吧?”愈史郎根本不信任这个人类。他的视线瞥见了焦急又无能为力的铁之助,明白了当下这个局面应当是真正的巧合。 被惊扰的邻居终于决定出门看看情况,在门把手转动的时候,一股奇异的香气从楼下散发了出来。 站立的铁之助一眼就看见了楼下那个美丽的女性,她大概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神情忧郁温婉。三花猫正贴在她的脚边,有些紧张地注视着楼上发生事情。 铁之助看见了珠世被尖利指甲划开的手臂,带着奇特熏香的血液顺着白皙的胳膊汩汩流出,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句:“不破先生!!下面......”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无数靓丽的花朵,像是凭空出现的画布被人随手泼洒了鲜花茶,美不胜收。 ——血鬼术·惑血。 “视觉梦幻之香。” 不破的五感要更加灵敏一些,他在闻到第一口香气的时候已经屏住了呼吸,尽管如此他的四肢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对愈史郎的压制也没有那么大力气了。 珠世看见铁之助和不破都不动了,带着茶茶丸连忙来到了楼上,想要带走愈史郎。 第99章 “百闻不如一见,夫人,”本应被血鬼术影响的猎鬼人缓缓转过头,在珠世有些惊讶的表情中说道,“在中野町,你们救下了一对兄妹吧?” 珠世想起了亚衣和她的兄长。她和愈史郎曾回去看过,只是那时山洞已经很久没有居住的痕迹,旁边的地上也多了一个坟堆,他们自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为了防止愈史郎带着珠世“撒手没”,不破没有放开压着他脖子的刀,但是留出了足够的活动空间,也放开了对愈史郎的桎梏。在他看到珠世血鬼术的第一眼,就确定这一定是救下了亚衣兄妹,却未能按约出现的夫人和少年。 珠世只是惊讶了一瞬,表情便又沉静和婉了下来,说道:“那称不上是救治,仅仅是延缓生命逝去的时间罢了。我们去的时候看见了坟茔,恐怕......” 眼前的女性似乎是在真心实意地为亚衣逝去的兄长哀悼,绝无半分虚假。不破定定地看着她。 他曾在蝶屋住过很久,也与有花海夏熟悉,自然从她口中知道过神秘的夫人与少年交给亚衣的药剂的确拥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作用。 【鬼都是怯懦又可悲的。】 全部? 【全部。】 美丽的夫人又轻叹了一口气,愈史郎简直羞愧到想要钻进地下去。 “请放开愈史郎吧。如你所见,我们并没有恶意,”珠世看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是你的话,应该能够‘看见’才对。” 不破微微皱眉问道:“你是谁?” 在愈史郎暴躁的“不许对珠世大人无礼”吼声中,珠世抚了抚从袖中露出的小臂,上面的伤口已经愈合:“我是珠世。是一只鬼,也是一名医生。” 不破在她的注视下松开了愈史郎。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是绿的朋友,曾经去赤羽町拜访过她。” 第54章 不破捡起了丢向茶茶丸的胁差,那只三花猫站在远处,见他靠近还小小地哈了他一下,然后跑到了珠世的身后。 珠世知道太多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知道绿的名字这一点被不破排除在外,毕竟刚刚遭遇的下弦之五也知道。但是关于“看见恶意”,这就是只有极少数值得信赖的同伴才知晓的事情了。 珠世和愈史郎的身上没有对人类的“恶意”,愈史郎的反抗也不及那些吃人的鬼,只比普通的人类力量大一些。 不破早已学会不去依赖自己看见的“恶意”,他开始学着槿说的那样,凭借自己的心去理解他人。但他尚未付出全部的信赖,在跟着珠世前往住宅的时候,不破一直将日轮刀抱在怀中,走在珠世和瞪着他的愈史郎的身后。 铁之助被拒绝同行,珠世和愈史郎不愿意将他牵扯进来,不破更是叮嘱他一定要待在家中。 在住宅的围墙外,珠世的身形直接穿越了墙面。 愈史郎非常在意不破刚才的“暴行”,更担心珠世的安全。再怎么说,不破都是一个猎鬼人,从气息上来看已经有柱的模样了,珠世大人怎么能带猎鬼人回家啊!!! 还是一个“暴力男”!!愈史郎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警告他不准在珠世大人的家里乱来。 “你就算真的把眼睛瞪出来也没用的。” 不破闪身跟着珠世进入了被愈史郎的纸眼藏起来住宅。 “这个臭小鬼!!” 愈史郎虽然看起来还是少年的身形,但真实年龄的确够得上叫不破“臭小鬼”了。 穿过血鬼术构成的伪装,不破来到了珠世和愈史郎在浅草的住所。房间内摆满了各色的试管和药剂,一进去就有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因为从未打算邀请其他客人来到住所,房间内除了珠世的工作台与实验器材,并没有给会客室留出地方。 珠世带着不破来到了一间空闲的房间。愈史郎一直站在珠世身后,用张牙舞爪的表情看着不破,最后被珠世要求去端来茶水,才悻悻地离开。 “我知道,让你付出信任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珠世将双手交叠,轻轻搭在膝盖上:“我是为了杀死名为鬼舞辻无惨的存在才继续存活下来的。” 不破的刀放在腿边,他们在榻榻米上相对而坐,他的手一会儿摸摸刀柄,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你说了它的名字?” 并非没有人试图从鬼的口中拷问出有关十二鬼月和鬼之王的消息,然而那些鬼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愿意将鬼舞辻无惨的名字说出口,似乎那个名字在鬼中是某个禁忌一样。 珠世还是第一个在人类面前说出鬼舞辻无惨之名的鬼。 也许,她的确是......特别的呢?不破抓住了刀,又强硬地放下了手。 珠世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对面少年的动作。他抓刀的行为并没有遮掩,对鬼的憎恶与警惕也没有因为珠世叫出了他母亲的名字和特殊能力而减弱半分。真正让他安分地坐在这里,听一只鬼讲话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少年的眼神和笼岛绿一模一样。 “我听到那个孩子喊你‘不破’,就知道你应该是绿收养的孩子。” 笼岛绿从未隐瞒过不破的身世。 他是拯救了自己的孩子。笼岛绿和珠世再会时,在婴儿咯咯的笑声中,荷绿色的盛夏再次盈满生机。 “我和绿都是在极为巧合的情况下,幸运地逃脱了鬼舞辻无惨的控制。” 愈史郎拖着重重的脚步声端着茶水上了楼,又“咚”的一声将茶杯放在了不破的面前。等轮到珠世,他自然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完全不在意在珠世面前表现出对他人的“恶意”。 哼,珠世大人才是最重要的!!愈史郎板着脸坐到了珠世的身旁。 “......幼稚鬼吗?” 愈史郎又想和他吵起来:“暴力男!” “愈史郎!”珠世的轻呵将愈史郎摁着坐了回去。 不破撇开脸,不和拥有两幅面孔的愈史郎争论,直截了当地问道:“留给亚衣哥哥的那瓶药剂,是你研究出来的吗?是能够......延缓鬼化的药剂吗?” 珠世点头:“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医生。那个药剂还只是半成品,与我真正需要的效果还差得很远。” “想要的效果?” 珠世美丽的面庞映出了滔天的恨意,似乎她的一生都是为了憎恨某个人而存在:“能够杀死鬼舞辻无惨,让它彻底从世界上消失的药剂。” 不破往后坐了坐,说道:“这很难。利用紫藤花的毒?” “我知道,”珠世轻声叹气,一旁的愈史郎自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凭我自己的努力,恐怕还需要数百年,等到现代医学继续发展的未来才有可能制作出杀死那个家伙的毒吧?” “......听你这么说说,是打算?” “我准备在延缓鬼化药剂的基础上,开发出将鬼变回人类、以及加速老化的药剂。” 年轻夫人模样的鬼语气如此坦然,她沉静且忧郁的紫眼睛坚定不移地望向不破。 ——想要打倒鬼舞辻无惨,想要让那个怪物彻底地死去。 珠世的眼神这样诉说着她的夙愿,至此不破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相信她的恨意。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将信任交付于鬼的这一天......不,至少从现在起,他决定将珠世平等地视作与自己无二的人类对待。 “您把我叫到家中,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房间内的气氛松弛了不少,珠世看起来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提供十二鬼月的鬼血。它们体内的血含有鬼舞辻无惨的细胞,对于我的研究非常重要。” 不破点头:“那么我想要关于鬼舞辻无惨的情报。什么都可以,它的弱点、它曾经的身份、它曾出现过的地方。还有,您和绿究竟如何摆脱它的控制?他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这个问题指的是愈史郎。 珠世讲述了自己与绿的相遇,以及相遇之前各自的故事。 * 珠世生前就是一名医生。她有一位相爱多年的丈夫、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她也有相识已久的密友,一位宛如盛夏清荷一样的女性。 笼岛绿偶然结识了珠世,相似的喜好与投缘的性格让她们很快便成为了亲密的朋友,而绿也在某一天向珠世提起了自己的胞妹。 “她太过瘦弱,双手双脚也总是冰凉的,不像是女孩子的手。”笼岛绿提起胞妹的时候总会轻轻皱眉,似乎非常忧心她的处境。 某天趁着笼岛家大部分人外出的时候,珠世见到了那个瘦弱的女孩。彼时她还不是一名真正的医生,但她还是承担起了为女孩诊断的责任。自那之后,笼岛绿常来与她讨论要为胞妹准备何种富有营养的食物,或是应当为她从医生那里开一些什么补剂才好。 珠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笼岛绿来找她,迈着她从未见过的轻快步伐,快乐地对她说:“珠世!那孩子叫我姐姐了!” 第100章 她为她感到幸福。 珠世的幸福在一次体检中结束。她居然得了绝症。 说来讽刺,她身为治病救人的医生却无力救治自己。看着整日愁苦的丈夫和天真懵懂的孩子,珠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绝望。她无法忍受自己不能看着孩子平安长大。 当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消瘦不堪的珠世决定在去世前最后一次拜访好友时,她遇见了那个怪物。它正从笼岛家走出,并一眼看出珠世正在被病痛和死亡摧残着。 鬼舞辻无惨欺骗了她,就像它欺骗笼岛家的那对姐妹一样。 ——如果知道那件事,我就不会变成鬼了。 和所有的鬼一样,珠世在接受了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后,发狂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当珠世清醒过来时,精神崩溃的她想起那个怪物正是从笼岛家出来的,她将笼岛绿的安危视作最后救命的稻草,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那座宅子。 血。满地的鲜血、尸骸......还有伫立的两只鬼。 笼岛绿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与珠世隔着家人的尸体遥遥对望。 她们就此彻底绝望了。 此后的百年,珠世与笼岛绿并没有再次相遇。珠世因为自身的医术而被鬼舞辻无惨留在了身边,而笼岛绿则一直浑浑噩噩,与同样变为鬼的胞妹一起堕落着。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那挥舞着通体赤红日轮刀的男人,挥洒着宛如烈日炎阳一般的剑技,在珠世的眼前将鬼舞辻无惨逼入了绝境。 她那时瞪大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败势已定的怪物,只有神才知道她究竟向祂祈祷了多少次。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赶快去死啊!! 这世上是不存在神的。如果向神祈祷有用的话,珠世能够诛杀那个怪物成百上千次。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去死呢!!?鬼舞辻无惨!!”她尖利的指甲挠破了头皮,染血的发丝散乱,她的所有恨意也无法帮助她吞噬那个为了自保而将身体切分为一千八百余块碎肉的胆小鬼。 然而命运又向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她喊出了鬼之王的名讳,却没有受到惩罚。她居然因为它的重伤而摆脱了被它奴役和操纵,她居然就这样得到了求而不得的自由! 珠世至今都没有忘记继国缘一对她说的话——“我相信你想要打倒鬼舞辻无惨的愿望。”依靠着这句话和内心的憎恶,珠世继续存活了下去。她依靠动物血液和人类尸体生活,在长时间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之后,她仅仅需要吸食一些人血就能够存活。 在行医的过程中,她遇到了病重的愈史郎。在告知了成为鬼的后果、得到了愈史郎本人同意的情况下,珠世尝试着将愈史郎变成了鬼。所以愈史郎也是唯一一个不是由鬼舞辻无惨转化而来的鬼。 他需要的人血比珠世更少,而且也和珠世一样,可以饮下红茶等简单的人类食物。 而在几百年前与珠世分离的笼岛绿在某一天突然醒悟,想要从恶鬼的身份中逃离出去。她究竟因为什么而幡然悔悟,又尝试了多少方法自杀,已经无人知晓。 在鼓起勇气冲入阳光下自焚,又在身体生存本能的奴役下狼狈逃回阴影之后,笼岛绿逃离了自己的胞妹,游荡到了某处无人的森林,将自己埋入土下,想要就此长眠。 奇迹般地,她睡着了。 在她做着无尽的噩梦时,鬼舞辻无惨被继国缘一重创,她和珠世一样,幸运地摆脱了鬼之王的控制与操纵。 直到几百年后,被人丢弃在乱葬岗的婴儿的啼哭声唤醒了她。那夜月光皎洁得让她嚎啕大哭,她抱着襁褓中不断挥手的婴儿,亲吻了他的脸颊。 不破替珠世补上了之后的十几年。 “我在找到她之后,曾取走了她的血液进行观察,”珠世在她的实验台上找到了标记着笼岛绿姓名的标本,只不过现在里面空空如也,“她是通过睡眠来补充体力,长达几百年的沉睡让她能在醒来之后不被血肉和饥饿逼疯,并且安然无恙地继续依靠每日长时间的睡眠来维持存活。最后一次观察她的血液时,我发现她的血液成分曾发生过很大的变化。” 珠世惋惜地说道:“如果她能够继续活下去的话,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她能够克服阳光也说不定。” 愈史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房间里只剩珠世和不破两人相顾无言。 不破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上了。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母亲这几百年的人生太过于痛苦,与自己和槿相处的短短十余年,她是否曾经感受过快乐?如果她能继续活下来的话......如果......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畅想亡者曾经可能拥有的未来是一种亵渎,也是给留在世上的生者一条逃避的小径,任由他们在上面悔叹、哀怜。 “我想,绿她应当是开心的吧。”珠世突然开口说道。眼前这个少年的心太柔软了,也太坚硬了。他也许满心悔恨与不甘,但只肯倔强地逼迫着自己下定决心,一次次击碎又一次次重组,这才有了这样一颗强大且坚强的心吧? “曾经,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和家人一起幸福地生活,”珠世微笑着,尝试着将手搭在这个少年的手上,安抚着他,“她早已达成了这个愿望。是你和槿啊。” 被她深爱着的人们、被她视作希望的人们啊。 ——所以,请不要为我悲伤。我早应随丈夫孩子一同死去,之后的生命全部都是命运的馈赠。你们是我的宝物,千里、槿。 不过是晚来的死期,更是苦痛的终结。 不破收下了珠世制作的能够自主吸血的小刀。名为茶茶丸的小猫会替他将收集来的血液送回到珠世这里,茶茶丸的身上带着愈史郎的血鬼术制作的纸眼,能够通过喵叫声让自己显形或隐形。 “还是有点用场的嘛。”愈史郎听着不破不轻不重的话,再次气得面目狰狞。 他跟这个姓不破的真是不共戴天!! 连带着茶茶丸都对不破弓起了背。 趁着四下无人,不破从幻术构成的围墙中穿墙而出。珠世和愈史郎以取食人血为生,只能保证他们存活的最低限度要求,两人的血鬼术也都偏向辅助类,面对更强力的鬼几乎只有躲避这一条路。为了避免正面冲突,他们一直如此躲避着鬼舞辻无惨的追杀。 根据珠世提供的情报,鬼舞辻无惨曾经在东京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它在找一种名为青色彼岸花的药材。据说这种药材能够让鬼克服阳光的弱点,是鬼之王追寻了近千年而不得的奇珍异宝。 在遭遇继国缘一的时候,鬼舞辻无惨露出了此生最大的破绽。红发的武士所使用的日之呼吸能够阻碍伤口的愈合,据继国缘一说,他看见了鬼舞辻无惨体内有五个大脑和七颗心脏。为了彻底杀死鬼舞辻无惨,珠世也在研发阻止它进行自爆的药剂。 十二鬼月的排名越高,体内鬼舞辻无惨的细胞含量便越高,也就越有研究的价值。不破答应会为珠世尽可能地采集鬼血,同时他也在思考要不要、以及如何将珠世的事情告知主公大人。 不破提着刀向铁之助家的方向走去。在即将迈入大路时,他停下了脚步,在一旁的电线上看见了戴着紫色绳结的鎹鸦。 那是主公大人的鎹鸦。顺带一提,不破一直觉得它的声音很有魅力。 * “不破先生!你的刀好帅啊!是像这样挥吗?这样?” 时隔多日,天音夫人再次拜访时透家。不破作为护卫同行,在家门口被自来熟的时透无一郎缠住了。 时透有一郎站在一旁。他们兄弟二人虽然是一模一样的面容,但区分起来却不困难。哪怕仅见过两次,不破还是敏锐地发现,时透无一郎看似粗线条,实则是更加难对付的那个。反倒是他哥哥,尽管每次见面总是绷着一张脸,似乎非常不满的样子,内心其实更加柔软一些,只不过为了保护兄弟和家人而故意逞强。 不破隔着窗子向屋内望了望。今天是天音夫人留在八王子市的最后一天,不破的任务也将在今天结束。 “您可以教我剑术吗?不破先生!” 时透无一郎兴致勃勃地盯着他,屋内的大人们听见了外面的声响,时透父亲向他笑了一下。 于是不破低下头:“我只能教你们一点最简单的哦。” 时透无一郎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好!!哥哥快来!” “你也太兴奋了吧......”时透有一郎嘟嘟囔囔着,身子却听话地动了起来。 不破带着兄弟俩去屋后的空地,从最基础的格挡架势开始,一点一点纠正他们的动作。 时透无一郎对这些基础的招式表示不太感兴趣,他想要学更厉害的招式。 不破半蹲着,将他的手臂摆到了正确的位置上:“那你学会了之后,准备用它们去做什么呢?” “当然是去帮助需要帮忙的人!爸爸经常这么说!” 第101章 不破点点头,又去问时透有一郎:“有一郎呢?” 看上去更加早熟的孩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败下阵来:“我不知道。” 树叶唦唦作响,樵夫的孩子们久居山林,美好又单纯。 黑发被夏风搅动,拍拍手心示意孩子们试着向他出拳,不破同时问道:“这里会有野猪之类的动物闯进院子里来吗?” 时透有一郎答:“偶尔会有。” “那么,”不破抬起手,用手掌接住了时透无一郎毫无章法的一拳,“首先要拥有一具强健的躯体,用我今天交给你们的方法,下次试着从动物们的脚下保护自己的院子吧。” 他有些害怕这两个孩子会逞强,末了认真补充道:“当然,发现有野猪之类的危险生物,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去叫父母,记住了吗?理智地判断对手的水平也是很重要的,打不过就叫人来群殴......” “好诶!!”不知道时透无一郎听进了去什么,居然开始欢呼了起来。 不破见状只能笑笑,挨个纠正了他们的发力方式,然后站起身:“接下来是步法。不管是追捕猎物还是逃跑,跑不快可不行啊。” “才不会逃跑,我会保护大家的!” 时透有一郎也小声说道:“好逊。” 屋外孩子们跑动的声音没有打扰到大人们的谈话。 产屋敷天音脸上的表情很少,她似乎永远都那样淡然沉静,和她交谈的时候总会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连盛夏的燥热都褪去了几分。 “那么,关于成为猎鬼人一事,还请两位多多考虑。当然,孩子们的意愿也很重要,他们的年纪尚小,可以考虑的时间也很多。” 宛如精灵一般美丽的白发女性诚意满满地向时透夫妇俯身,再次说明了鬼杀队目前人数不足的窘境,也答应如果时透兄弟决意加入鬼杀队的话,她会为他们找到最优秀的培育师。 时透父亲希望能够等到孩子们可以自己决定的时候,母亲则对此顾虑重重。 产屋敷天音保证道:“有一郎和无一郎的天赋非常优秀,我们的队员正在教他们一些防身用的技巧,就算不成为猎鬼人,也可以用这些技巧强身健体,请不用担心。” 她理解每位父母的顾虑,但她必须要去争取。这些天赋优秀的孩子们将会在与鬼的战斗中发挥巨大的作用,更不要说时透家是初始呼吸使用者一族的后代,得天独厚的基因优势让他们的天赋更加恐怖。不破已经向她充分地肯定了这一点。 找到那些天赋异禀者,劝说他们成为猎鬼人,这就是产屋敷天音作为鬼杀队的一员能做到的一切。她与耀哉大人无时无刻不在梦想着变革的到来。 白发的女性透过格子窗,看向了院中轻巧躲避时透兄弟追逐的黑发少年猎鬼人。 很快,他就要成为鬼杀队的中流砥柱之一了。 1908年下半年,半年一度的柱合会议上,不破千里正式继任九柱之位,成为鬼杀队的影柱。 第55章 “这个怎么样?” 柏山结月花从摊贩的推车上拿起一支发夹。时国京太郎原本在看着远处,听到她问话,低下头看了看她手中的蝴蝶结发夹。 粉红色的布料,点上了一些白色的斑点作为装饰。 时国京太郎觉得不怎么样,这姑娘更适合鲜艳一点的颜色。他的嘴角微微向下撇了几度,还没开口,柏山结月花就将这个发夹放了回去,拿起了诸多色彩中最亮眼的明黄色,将零钱交给摊主。 时国京太郎跟在她身后,看着明黄色的蝴蝶结像兔子耳朵一样,垂在柏山结月花的脑后,随着女孩的脚步一颤一颤。 “我说啊,你明明都选好了,为啥还要来问俺?” 柏山结月花背着的布包扫过她的后脑:“京太郎有给别人选过礼物吗?” 稻草头的少年点头:“给俺弟弟妹妹们选过。” “他们喜欢什么呢?玩具?画本?甜品?” 时国京太郎想了想,说:“大概是食谱和特价优惠券吧。” “这样啊!”柏山结月花拍了拍手,转过身来倒着向后走,眼睛盯着时国京太郎:“那京太郎喜欢什么?除了御好烧和海苔饭团!” 橙红色的太阳落入棕色的眼睛里,让那点金色露了出来。 时国京太郎眯了眯眼睛,语气轻飘飘地回答:“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这么说,你会觉得为难吗?” 他喜欢的东西不多,能让他发自内心露出笑容的事情更少,此处特指温和的、正常的的笑容,而不是他撕开恶鬼时沾染着血腥狂气的笑。至于时国京太郎讨厌的事?大概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们都成熟过头了,每次被他们照顾的时候总让时国京太郎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陷入软绵绵的云团里,踩不到实处。 “嗯......会不会为难呢?哈哈,好像确实有一点哦。”柏山结月花转了回去,压下衣摆。 “礼物罢了,送你觉得好的就行。” 柏山结月花看上去终于有些吃惊。 “啊哈哈,送礼物?” 时国京太郎抬眼看了她一下,勾起嘴角:“啊,你不是准备送俺生日礼物吗?” 真是可怕的直率。普通人才不会像时国京太郎这样,大大方方地将别人企图隐藏的东西说出来。不带着一点窥探隐秘的兴奋,也没有任何的洋洋自得。正因如此,才是真正“可怕”的直率。 柏山结月花说道:“可惜京太郎的脑袋一到战斗中就只剩下直觉了呢。” “哈!?别以为俺听不出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女孩轻巧地笑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 一周前,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去到了一处华丽的宅邸。这是一处已经空置的房产,宅邸的主人请来了不少能人异士来这里驱鬼。 传闻中,这处宅邸曾为古代贵族所有,这里的贵族老爷被门下的武士背叛,宅邸中的家眷被投毒而亡,贵族老爷为了镇守城池,隐瞒了家人的死讯,又坚持了整整两月才败退下来。那位贵族生前没来得及收殓家人的骸骨,连他自己也很快死去,于是心愿未了的亡魂便盘踞于此,希望过路人可以帮他收殓亡骸。 另一说是因为战事紧张,贵族遣散了大多仆从,庞大的宅邸变得空荡荡的。防守并不严密的宅邸吸引盗贼造访,然而那名偷盗者不知因何居然死在了这里,直到尸体腐烂、散发出难以忍受的气味后,才被仆人们发现。自此之后,这里半夜总会有奇怪的声音出现,闹得人心惶惶,贵族被鬼魂折磨得神经衰弱,搬离了此处。 这个宅邸地段不错,主人又有搬回来居住的想法,但苦于闹鬼的传闻,迟迟未能如愿。 “听说半夜经常会传出奇怪的声响,类似咔哧咔哧的声音。” “南无阿弥陀佛......” “好像还有鬼火!” 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装混入了前往宅邸驱鬼的众人中。因为宅邸的主人许诺了巨额报偿,除了攥着佛珠的僧侣或者举着符咒的阴阳师,还有不少像他们一样慕名而来的年轻人。 那些僧侣和阴阳师们率先进入庞大而阴森的宅邸,各显神通,年轻人们则被要求不可以影响这些“专家”们工作。 两名真正的“猎鬼专家”等待片刻后,成功进入了宅邸。 这处宅邸是真正的老古董,整座建筑没有通电,一些人选择举着灯台寻找线索,而柏山两人选择不点灯。此处被怀疑藏匿着恶鬼,前来搜寻猎物的猎人们选择隐入恶鬼最喜爱的黑暗,追击着猎物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沉默地前行,柏山结月花留意着任何可疑的污渍,刻意避开了其他前来驱鬼的“专家”们。 这个时候,总会羡慕那些在感官上极为敏感的剑士啊。柏山结月花蹲下身,在灯座下找到了几个血点。她回头,向时国京太郎点点头。 时国京太郎正准备抽出日轮刀,忽然他向柏山结月花抬了抬手,对着背后的方向戒备起来,暗红色的眸子紧盯着走廊深处走来的少年。 来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前方还有其他人存在,收敛着脚步声快步前进。他没有点灯,虽然有些奇怪,但柏山结月花不觉得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鬼。 因为长久战斗在黑暗中,猎鬼人们的眼睛更能适应黑暗。柏山结月花看到时国京太郎无声地对她说:呼吸。 她这才听到了环境中若隐若现的呼吸声。那不是普通人在黑暗又闹鬼的宅邸里发出的紧张呼吸声,而是可以称得上饱经锻炼的、呼吸法的声音。 呼吸法?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猎鬼人接到了同样的任务吗?要露面去询问吗? 没等柏山结月花作出决定,时国京太郎就将那个家伙拦了下来。他先是重重在地上踏了一步,然后划起了火柴。 突如其来的声音与光亮将低头赶路的黑发少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咒骂。 第102章 “喂,你也是猎鬼人?”时国京太郎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了少年的样貌。黑发青眼的少年有着粗眉毛,脖子上用浅绿色的绳索挂着几枚勾玉。 狯岳意识到这两人就是来自鬼杀队的猎鬼人。这次驱鬼的闹剧如此沸沸扬扬,鬼杀队会派人来也是正常的。 尽管时国京太郎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爽,但狯岳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还不是,我师从桑岛慈悟郎,还没有参加最终选拔。” 时国京太郎:“那你在这干什么?” 眼前人狂妄的态度和审问的语气已经完完全全惹恼了狯岳。但时国京太郎的体格健硕,身高更是超了狯岳快两个头,加上他手中那把威胁力十足的日轮刀,狯岳飞快地低下了头,谎话脱口而出:“只是......来凑热闹罢了。这里真的有鬼吗?” 时国京太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反倒是柏山结月花笑眯眯地从他手中接过灯台,轻声细语地回答狯岳的问题:“是呢,粗眉毛君是偷偷跑出来玩的吗?嗯嗯我懂的,桑岛先生的训练太严格了对吧?简直是魔鬼对吧?想要出来放松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你的名字是?” “啊、呃,狯岳。” “那么,狯岳君,”柏山结月花笑着说道,“麻烦你折返通知宅邸外的人不要再进入了,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哦。” 狯岳闻言,粗眉毛向上提了提,显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神色:“这么快就已经找到鬼的所在地了吗!” 然而当他从微妙的兴奋感中回过神来时,发现了摇晃着的烛火后,那双琉璃一样剔透的棕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登时感到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凉意爬上脊背,不寒而栗。 “拜托你了哦,狯岳君。” 狯岳口中胡乱应了两句,转身飞快地跑入了漆黑之中。 那两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队员!!尤其是那个女人......狯岳隐晦地向后瞪了一眼,啐了一口。 奇妙的,明明是来凑热闹的黑发少年此刻却自如地行走在黑暗的走廊,似乎这迷宫般的布局已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身体宛如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般,在黑暗中如鱼得水。 柏山结月花吹灭了蜡烛。 时国京太郎的声音响起:“真找到了?” 意料之中,柏山结月花回道:“没有哦。” 她的同伴嗤笑一声:“藏着见不得人的事的小鬼。” “京太郎准备怎么做?” 已经做好准备的时国京太郎蓄势待发:“速战速决。” 柏山结月花解开薙刀上的裹布,水蓝色逐渐蔓延。 “又是直觉?” 时国京太郎没有回答,只是遵从直觉,打算迅速结果这里的恶鬼。 “再怎么着急,我们还没找到……”柏山结月花话音未落,木板断裂的声音已然在她耳边炸响,她的同伴附身前冲,两三秒的时间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她的感知范围里。 “……我是很喜欢行动派啦,”柏山结月花提刀追了上去,“等等我啊!” 两刻钟后,表情仿佛天塌了一般的宅邸主人跪在完全倒塌的建筑前,涕泪横流:“我的房子啊!!” 罪魁祸首挠着炸起的短发,看似挑衅实则非常认真地说:“抱歉了啊。” “你、你们——!” 看着心梗到快要撅过去的主人,柏山结月花好说歹说,并答应会给他相应的补偿,终于让损失了一套百年古宅的主人放开了揪着时国京太郎前襟的双手。 “算了,倒也不用赔那么多,原本我就打算请人拆掉原来的建筑重新规划设计,这么一来倒省下了不少功夫......你们实话跟我说,成功了吗?” 柏山结月花连连点头:“已经没有鬼了哦,请您放心吧。” 时国京太郎选择的方法十分朴素。既然鬼大概率还在宅子里,那就挨个房间都找一遍。它就是个宅子而已,再大的面积,房间的总数总不会变,只要时国京太郎和柏山结月花速度够快,总能找到藏匿着的恶鬼。 “所以呢?大脑直觉叫你速战速决,你直接把房子掀了啊……”柏山结月花先是有些无奈,后来又跟在时国京太郎身边哧哧地笑道,“很有你的作风,但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哦。” 她的笑声换来同伴略显敷衍的回答:“是是,俺知道了啊!” “那么,接下来是,”柏山结月花的目光瞥见了人群后的狯岳,向他招了招手,“狯岳君,你还在啊。” 她听见时国京太郎小小地哼了一声,这让她的笑容更加放肆,只不过面对那双追得越来越紧的暗红色眼眸,她强迫自己收敛了一些。 “嗯,我还想再看看。刚才那些动静都是你们弄出来的吗?”狯岳心里惦记着宅子里埋着的东西,此刻一心二用,分出些心神来应付柏山结月花的问话。 然而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当在柏山结月花面前走神。 “啊啊,这样啊,”柏山结月花不着痕迹地看向狯岳一直盯着的方向,那里已是一片废墟,“狯岳君你啊,难道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呃?不是,我没、我只是还想看看而已。” 狯岳意识到眼前的女性笑容背后藏着某种咄咄逼人。 柏山结月花轻易地放过了这个紧张起来的黑发少年,提起了他的师父桑岛慈悟郎:“那么,狯岳君方便带我们拜访一下桑岛先生吗?难得有机会来这边,桑岛先生是前鸣柱,我们希望能到桑岛先生那里学习一番呢!” 狯岳没有理由拒绝柏山结月花,只能低着脑袋带着两人回到了桃山。 上山的路上,柏山结月花说起了从宅邸主人那里听来的另一个传闻。 比起闹鬼的第一个猜测,有关盗贼的传闻很可能才是真的。那个盗贼和宅邸中的某个仆人有染,偷窃所得的赃物均被藏在了宅邸的某处。然而那名仆人想要独吞那些金银财宝,设计诱骗盗贼前来,然后将其杀死。 “虽然杀死了合作伙伴,但很可惜她并不知道如何处理尸体,只能不断地往上撒盐,企图阻止……”柏山结月花越说越起劲,整个人变得兴致勃勃。 时国京太郎:“……” 一说起她喜欢的罪案就滔滔不绝起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开始思考下次路过书店要记得看一眼有没有有意思的新书出版,他记得柏山结月花抱怨现在的小说千篇一律,一点新意都没有来着。 第56章 狯岳是个孤儿,父母早逝,他独自一人靠着喝泥水和偷窃勉强活了下来。对他来说,偷窃就是像呼吸一般正常的事情,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干的事。 此为谎言,其实他就是本性恶劣罢了。无人教导的孩子像野草一样成长为了少年,然而早已腐坏的根系让他难以修正自己的本性。狯岳曾被好心的青年收留,在寺庙里与同样举目无亲的孤儿们一同生活。然而在他偷窃了寺庙里的钱被孩子们发现了 之后,为了报复和活命,他将鬼引入了那处寺庙,并提前将摆放在寺庙周围的香炉熄灭。 若说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勉强值得称道的方面,那只能是对于变强的执着了。正是为了变强,狯岳才会去往桃山,拜入桑岛慈悟郎门下修习雷之呼吸。 在桃山,他再也没有遇见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然而即便如此,在看见那些无人看管的金银财宝时,他的心中依旧瘙痒难耐,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偷到了手中。说来讽刺,以速度见长的雷之呼吸让他偷窃的动作更加迅速和隐秘,所以直到今日他的行为依旧没有被人发现。 那些丢了东西的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样子让他感到一丝快意。 狯岳带着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穿越了一片桃林,一阵吵闹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不要!!真的会死人的爷爷!!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哭号将三人震在原地,柏山结月花挑了挑眉。 “你给我下来善逸!!不许逃避!!”老人中气十足的吼声紧随其后,狯岳不爽地“啧”了一声。 “那个废物......” 时国京太郎瞥了他一眼,狯岳沉着脸快步向前走去。 “喂善逸!快点给我下来!”被狯岳称作善逸的少年有着和他一样的深色头发,此时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倒挂在树枝上,树下还有一个吹胡子瞪眼的小老头举着拐杖戳他。 “狯岳师兄......不要啊啊!!真的会死人的!!真的!!”善逸死死抱着树枝不撒手,桑岛慈悟郎的拐杖也在他身上戳得铛铛响。 “你给我滚下来!!”忍无可忍的狯岳大声吼道,“别在客人面前给师父丢脸啊!” 分心了的善逸被桑岛慈悟郎一个拐棍打了下来,像是一颗被打落的脆枣。 “哦呀,有客人?”拎着徒弟后衣领的桑岛慈悟郎看向狯岳身后的两人。 “久仰,桑岛师父。” 柏山结月花向老人介绍了两人想要得到前鸣柱指点的想法,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桑岛慈悟郎在柏山结月花的夸赞下没了火气,转过身去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连手里的善逸都被他放在了地上。 第103章 “我听说过你们,好啊,就在这里多呆两天吧!善逸!跟我去训练!!” “那么,多有打扰!”柏山结月花看着名叫善逸的男孩被桑岛慈悟郎揪着耳朵拎走了。 为了成为合格的柱,在执行任务的空闲时间里,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在桃山开始了修行。 “真的吗?他的呼吸法只有两式吗?”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我妻善逸哭哭啼啼地看着时国京太郎,他正搬着巨石锻炼下肢力量。 我妻善逸脸上的伤大部分都是在逃脱桑岛慈悟郎时弄出来的,不是一脚踩进小老头挖的陷阱,就是逃上树的时候被套着绳子脸朝地拽了下来。在桃山修行的这几天,柏山结月花见证了几场“盛大的逃亡。” 几乎都是我妻善逸在失败后鬼哭狼嚎。 他的后脑上还有一个未消的肿包,前鸣柱“不争气”的弟子摸着那个肿块,两眼发愣地盯着口中振振有词,赤膊推动着巨石的时国京太郎。 怪不得那个肿块那么大,真的好疼啊!想到这里,我妻善逸又哭出了两团鼻涕泡。 人家不过是见到美丽的柏山小姐心脏砰砰地跳想要和她结婚而已嘛!!但是那个肌肉男瞪着可怕的红眼睛就在人家的脑袋上揍了一拳真是吓死人了!!结果美丽的柏山小姐居然笑呵呵地说了一声京太郎好帅!?那个臭男人叫京太郎吗虽然浑身肌肉但是只会两式呼吸法真是太不像......样...... 乱窜的头脑风暴停顿了一秒,下一刻我妻善逸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并发出了痛苦的、非人的嚎叫:“......那我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了吗毕竟我只会雷之呼吸的一之型学不会其他的型真是对不起啊!!啊柏山小姐!!你真的不能和我结婚吗!?” 柏山结月花一个手刀让亢奋的我妻善逸物理冷静了下来,笑眯眯地说道:“不行哦。善逸你只会一式吗?” “是的......我也很想学啦,但是办不到就是办不到啊。” 连师兄都叫他废物。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能好好地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现在狯岳已经不允许我妻善逸喊他师兄,每次听到他喊桑岛慈悟郎“爷爷”的时候也会突然大发雷霆。 “你,身体也太弱了吧?”时国京太郎蹲在团成一团的我妻善逸面前。他还想说些什么,我妻善逸已经意识到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好在善解人意的柏山小姐制止了他。 “善逸才十多岁,你在说什么啊京太郎!” “哈?俺又没有胡说八道。” 雷之呼吸的招式大多数都非常重视速度,尤其是一之型·霹雳一闪,将意识集中在腿部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血管上,发动闪电一般的高速攻击。 “肌肉贫瘠成这个样子,练不出来其他的也是当......” “京、太、郎?” “......当然,俺可以教你一些锻炼的方法。” 我妻善逸非常感动,所以他哭着说:“练了会死吗?” 时国京太郎:“会的吧。” “哦,会的啊。” “......会的......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魔鬼肌肉男!!” 其实所有人都能明白,时国京太郎的呼吸法只不过是挂了一个名字,又有岩之呼吸珠玉在前,他这个衍生出来的砂之呼吸才被勉强冠上了呼吸法的名头。更何况,仅仅只有两式。 砂之呼吸·一之型·飞沙扬砾——通过自上而下的斩击卷起砂砾混淆敌人的视线。 砂之呼吸·二之型·砾岩·石流——跃起后将刀卡入敌人身躯,利用自身重量对敌人进行大力地砍击。 可以说只要掌握了全集中呼吸的人,都能够使出这两招来。 “那又怎样?” 我妻善逸抬起头,眼睛周围的皮肤因为咸湿的泪水而微微发红。 “全集中呼吸,俺就是最厉害的。那个小麻花辫也比不上俺。一次呼吸能够纳入比别人更多的空气,就算只有两式又怎样?” 时国京太郎嚣张地笑着,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眯起,想起那些因为恐惧而跪倒在他身前的恶鬼:“该死还是得死。” 狯岳躲在树后,脸色阴沉。 这不对吧。这不对吧?这不对吧!! 自己苦练剑术才学会了雷之呼吸的二到六型,可唯独不会一之型。那个整日哭哭啼啼不思进取的善逸只学会了一之型,他对此既鄙视,又觉得嫉妒。凭什么他能学会,自己不行?凭什么他都能得到认可,自己却不能? 对,那两个高级队员自始至终都没将他放在眼里。时国京太郎从未正眼看过他,柏山结月花又总是咄咄逼人地想要挖出他的秘密,他感到恶心又嫉恨。 他们是恶。任何不赞扬、认可自己的家伙,全都是有眼无珠的混蛋。狯岳咬着牙,瞪了一眼在时国京太郎手下求饶的我妻善逸。 师父肯定教了他什么有关一之型的技巧,不然的话凭什么...... “狯岳君,要来一起练习吗?我很少碰到雷之呼吸的使用者,机会难得,来对练一下如何?” 那个女人,又来刺探我的秘密了吗?整天装模作样地笑,这种人真的有实力吗? “不要总是一副世界完蛋了的表情啊,人生的容错率还是很高的,不必被眼前的选择遮住了未来。” 对啊,正因如此,哪怕跪倒在强者的威压之下也不丢人,在死去之前,他都不算输!就算去喝泥水、吃剩饭,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会赢给你们看! 柏山结月花听着黑发少年敷衍的回答,哪怕她没有鳞泷左近次那样变态的嗅觉,也知道狯岳根本一点都没听进去。 时国京太郎抱着头躺在草地上:“莫名其妙的小鬼。” 柏山结月花问:“京太郎不喜欢狯岳君吗?” “与其说喜不喜欢,倒不如说是应付不来。”时国京太郎面对这种早熟的孩子十分没辙,他很幸运,弟弟妹妹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又有记忆中父母的鼓励,他们正规规整整地茁壮成长。 而狯岳更像是一株疯长的野草,无人为他修枝剪叶,只有当自然的风雨强硬地折断那根枝条时,他才会知道那是多余的东西、那是可以舍弃的东西。 柏山结月花的容错率理论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道理,但对于狯岳这样极度的自私自利者,只是会让人贻笑大方的空谈罢了。 他、狯岳的人生,到死之前都不会输! 时国京太郎叹气:“想吃松屋的咖喱饭了。” 柏山结月花跳了起来:“你和千里君私下里聚会了!?不叫我?” 时国京太郎不敢告诉她,那次他是特意避开了这姑娘,将小麻花辫拉到松屋里取经的。虽然那本“秘籍”到现在也没用上,但时国京太郎这个大土疙瘩终于明白不破说的“那个”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在桃山修行的日子里,令人津津乐道的是我妻善逸的头发在一次被雷劈过之后就变成了黄色,虽然人还是照样哭哭啼啼,但至少在柏山结月花和他打过招呼后,我妻善逸总能热血一段时间。 当然,他没少挨时国京太郎的揍。 桑岛慈悟郎告诉他,只会一式也没关系。如果做不到精通所有,那就集中一点、登峰造极。像是锻刀打铁一样,在训练中一点一点将杂质打出去。 在爷爷的地狱训练和肌肉男的魔鬼体能锻炼中,我妻善逸的身体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诶,你们居然还分房睡吗?”临别的前一天晚上,我妻善逸发出了灵魂质问。 虽然他每天都念叨着“柏山小姐你是天使吗”和“柏山小姐请和我结婚”,但他非常清楚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之间的不对劲。 自己只是想要变得热血一点,这样就能在训练中多撑一会。再说了柏山结月花明天就走,很可能再也不会过来,自己也会在最终选拔的时候早死,此生恐怕再也不能见面了吧?那让他在嘴巴上占占便宜怎么了!?喜欢美女是人类的天性吧!? “你就是单纯的色鬼罢了,小屁孩。”时国京太郎勾起嘴角,恶魔般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浮现。 “那也比你这个连妻子的房门都进不去的魔鬼肌肉男要强!柏山小姐那么温柔善良,你这个家伙居然冷淡成这个样子,你难道是呜唔呜哇……” 时国京太郎暴起,掐住了我妻善逸的嘴巴。 第二天,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从桃山告别。 在斩杀了任务中的恶鬼后,两人赶上了当地还没撤走的市集。 柏山结月花走在前面挑挑拣拣,时国京太郎则一直跟在后面,看她挑选喜欢的饰品,就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都爱做的事情一样。 “这个,很适合京太郎诶!”柏山结月花举起一个稻草人胸针。 稻草人纽扣样子的眼睛盯着和自己有着相似头发的时国京太郎。 时国京太郎的嘴角稍微上扬了一些。 “哼。”他说。 第57章 第104章 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 在那空无一物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然而为什么、为什么!!? ——它会感觉到死亡的追逼? 恶鬼徒劳地向前逃着,它的身躯寸寸断裂,断口处光滑无比,似乎是被什么名工利器切开了一般。 刻印在非人眼瞳中的是虚无的恐惧,恶鬼倒在了无形的利刃之下。 “好、好厉害!” “你看见了吗!?什么都看不见啊!” 伊黑小芭内默默拉高了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喜欢穿着特制的宽领队服,或者冬天围上一条围巾来遮住自己的嘴巴。周围的低级队员们正在激动地说着一些颠三倒四的话,什么看见又看不见的......不过,“很厉害”这个评价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影柱不破千里的刀,正是所谓的“看不见的刀”。 身穿白色羽织、身姿挺拔的青年缓缓收刀入鞘,刻在刃面上的“恶鬼滅杀”也逐字消失,隐没在黑色的刀鞘内。 现在是1909年的最后一个月,天气依旧是让人瑟瑟发抖的低温,天空也总是阴沉着,雪将下未下,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们走吧。”不破看了眼时间,带着队员们继续前往目的地。很快就要入夜,虽然寒风也会减少一些恶鬼的行动欲望,但冰冷的夜晚对肉体凡胎的猎鬼人来说更为致命。 镝丸缩在伊黑小芭内的颈肩,安静地注视着前方。 这支因为任务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中,除了伊黑小芭内,其他队员基本都是最近几次最终选拔的合格者,在独立完成一、两次任务后,被幸运地选中,得以亲眼目睹柱的战斗。有特别走运的家伙没准还能得到影柱的指导——这几个新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将自己排除在外,甚至消极地猜测,不会有人能和那个年轻的柱对视超过五秒,更不要提聊天一般地对话了。 柱们都是很可怕的啊!! 伊黑小芭内将特制的日轮刀藏在黑白条纹的小褂内,跟了上去。 一行人顶着斜吹的寒风抵达了紫藤花家纹之家,这家的主人连忙将众人带入屋内。 “明天可能要下暴风雪。” 屋内暖烘烘的,不破点头回应了伊黑小芭内的话,解开腰间的日轮刀放在桌面上,正准备回头吩咐几句,发现那些新人们都挤在他的门口。他们三、四个人把走廊堵满了,伊黑小芭内就那么被挤进了他的房间里。 “都堵在这做什么?”不破有些好笑道,这些新人们似乎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他对此有些苦恼。 伊黑小芭内似乎知道些什么,但这个深沉的少年并不准备向他解释原因。 “都散了去休息吧,有暴风雪的话只能在此停留,等天气好转我们就出发,”不破挥手赶走了猎鬼人们,“明早还是那个时间,来这里的道场,我亲自和你们对练。” “啊、是!!” “是!!您辛苦了!!” 低级队员们的喊声直到他们拐上了二楼才逐渐消失不见。 伊黑小芭内站在门边。他是继子,自然有多留一会儿的理由。 “小芭内你不去休息吗?今天赶路很辛苦吧?” 伊黑小芭内摇摇头,跟着不破的动作取出保养刀剑的工具,坐在了矮桌的一旁。这家虽然用着电灯,但基本陈设还是铺的榻榻米,矮桌也看上去有点年头,边缘处被人摸得掉了色。 他的日轮刀很特殊,有着如同蛇一般弯曲的形状,因此他的刀鞘也是用皮革特制的。保养刀剑是跟不破学的,在刀匠村待着的时候,伊黑小芭内就知道了不破的习惯。 每日雷打不动的刀剑保养,既是锋利自己的武器,同时也是修心的过程。 见伊黑小芭内坐下开始擦刀,不破不再催人去休息,问道:“新年有什么打算吗?今年我准备去拜访熟人,不会在青竹居过年。” 伊黑小芭内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他对过年没什么概念,他的培育师显然也不太在乎这些,晚上夜空中闪起焰火时还引来了老人的不满。 “这样啊,”不破手上的动作不停,“那你跟我一起吧。” 伊黑小芭内没有意见。 不破成为影柱后,原本属于矢吹真羽人的区域交给了他来负责。矢吹真羽人早就准备好了手续,在他离开国内之前准备将青竹居交给不破,只不过最后这项手续是不破一个人去办的。 他本来没想过这么快就收继子,他自己距离完成“继子”到“柱”的转变都还有一段距离,更不要提指点他人了。 炼狱杏寿郎倒是在他去拜访的时候提到过这件事,不过因为他觉得炼狱杏寿郎有父亲的指导,应该很快就会成为柱,接替他父亲炼狱槙寿郎的工作,所以不破并没有给出承诺。 综上,伊黑小芭内来找他的时候他可是认认真真地吃了一惊。反倒是一旁的粂野匡近替他做出了选择:【这不是很好嘛!为了庆祝青竹居的第二位住客,我们晚上去吃牛肉火锅吧?】 于是他这个刚上任几个月的柱以最快的速度拥有了一个继子。 从去年开始,最终选拔的频率就开始增加,哪怕每次选拔通过的人数依旧偏少,但鬼杀队的新人队员在稳步增多。伊黑小芭内作为继子,与不破当时的情况有所不同,他可以跟在不破身边一起行动,只有偶尔才会独自出任务。 不破当年和矢吹真羽人见面的机会很少。 * 灶门炭治郎在离家稍远的山路上等待着新年来访的客人。 今年的雪来得晚,然而一下起来却气势汹汹,仅仅一夜就将原本泾渭分明的山路埋了个干净。害怕客人在山间迷路,灶门家的长子特意提前出来迎接。 灶门炭治郎远远地看见了两个人。他轻轻嗅闻,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不破先生!” 赫发的孩子跳起来挥舞着双手,山下的人影也看见了他,向他挥了挥手。 灶门家的客人正是不破与伊黑小芭内。灶门炭治郎带着两人回到了温暖的小屋,灶门葵枝已经准备好第二天的御节料理,此时正在灶台边准备跨年荞麦面和杂煮。 “新年快乐葵枝夫人!这孩子是伊黑小芭内,最近跟我一起生活,打扰了!” 不破将带来的礼物交给灶门炭治郎,送给孩子们的都是一些好吃的小零食和糖果。灶门家的其他孩子们对不破的印象并不深刻,灶门祢豆子和灶门竹雄看起来还记得他,年纪更小的孩子完全陌生得很。 “哪里,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过了,难得这么热闹,”灶门葵枝温温柔柔地笑着,“祢豆子、竹雄,带着弟弟妹妹去和小芭内哥哥一起玩吧?” 不破准备去里屋找灶门炭十郎,伊黑小芭内则留在了外屋,很快便被自来熟的灶门家孩子们围了起来。 “呜哇!是真的蛇诶!我可以摸摸它吗?”灶门祢豆子长着和哥哥炭治郎一样的圆眼睛,不过她的瞳色稍淡,是剔透的淡粉色。 “大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 “我也想摸!我也要!”和祢豆子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花子也围了上来。 伊黑小芭内很快便被孩子们围住,只能咿咿呀呀在地上爬的六太举着小手,扒住了哥哥竹雄的裤子。 “要温柔一点,”伊黑小芭内抬手让镝丸爬到他的手臂上,叮嘱周围的孩子们,“轻轻地。” 灶门家的孩子们自觉地放轻了力道,用镝丸几乎感受不到的力度摸了摸小白蛇的鳞片。茂抓着弟弟六太的手,带着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摸到了镝丸冰凉的头,引得小孩咯咯地笑。 镝丸吐了吐信子。 “哇哈哈!好凉!” “小蛇喜欢吃什么?” “六太要轻轻地摸哦......” 一旁的炭治郎拿出了烤仙贝,掰成碎碎的小块放在了无量的身前:“我们家没有点心,我请你吃这个,是我妈妈做的哦!很好吃的哦!” 内室,不破见到了病情愈发严重的灶门炭十郎。 男人的赫发已经显得暗淡无光,形容枯槁,但唯独那双眼睛,哪怕疲惫,也依旧如同无波的水面,静得可怕。 “许久不见了,炭十郎先生。” “千里,”灶门炭十郎安静地笑道,“你成长了许多啊。” 苦涩的成长。 “啊,现在的我能做到更多的事。”挽救更多的人。 “这样就好。” 灶门炭十郎的耳饰已经交给了长子炭治郎,这个植物一样的男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生命的终点,并且欣然接受。没有临终前的恐惧,死亡对他来说并非不可接受之事,他像尊敬生命一样尊敬着万世的规律,死亡同理。 不破主动提起了一件事:“我们最近在奥多摩郡新开了一家道场,道场的婆婆年纪大了,想找人帮忙照看道场。就在隔壁的镇子上,工作也很轻松。” 灶门一家一直以卖炭为生,生活并不富裕,但一家人其乐融融。不破没有对灶门炭十郎提起过鬼杀队的事情,他总觉得哪怕他不说,灶门炭十郎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就像主公大人一样。 第105章 灶门炭十郎还是那个喜欢将问题视作答案的人:“你们已经做好觉悟了吗?” 不破正襟危坐,郑重答道:“我们早已做好觉悟。” 每个猎鬼人拿起刀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要与恶鬼同归于尽的觉悟。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将恶鬼灭杀! 孩子们的笑声从外屋传来。 “是吗?” 灶门炭十郎神色不变:“火之神神乐的全部舞姿我已传授给炭治郎,连同耳饰一起。之后,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请您放心。”不破答道。 外屋,炭治郎听到了敲门声。他跑去开门,发现是住在山脚的三郎。 “是三郎爷爷啊!新年快乐三郎爷爷!” “你们也是,新年快乐孩子们。”三郎提着一些果蔬交给炭治郎,和忙碌的灶门葵枝打过招呼后,三郎发现灶门一家有客人来访。 “你是......”三郎看见了伊黑小芭内条纹小褂下的鬼杀队制服。 “三郎先生,”不破闻声走了出来,“这是伊黑小芭内,是我的同伴。” 三郎见到不破后立刻将他认了出来:“原来是你。最近‘工作’如何?还算顺利吗?” “是,劳您关心。” 孩子们懂事地安静了,然而他们纯真的眼神却刺破了三郎的壁垒,他总能从那些与竹太郎年纪相仿的孩子们身上看出已逝孙子的身影。 “您要去看看炭十郎先生吗?”不破问道。 三郎回过神来,点头走进了内室。 灶门炭十郎注视着老人跪坐在床褥之侧,静静等待着。 三郎确实没想到鬼杀队的队员会来灶门家作客,但如此一来倒也能让他稍微放下点心来。自从灶门炭十郎病倒后,灶门一家的生计就全部都落在了长子长女的身上。灶门炭十郎离去,也许这个家还会稍微轻松一些,不过灶门一家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三郎知道,鬼杀队的人不会轻易与不知鬼的家庭扯上关系,不破和伊黑小芭内出现在灶门家,就意味着灶门家已经和那个世界有了无法轻易斩断的联系。鬼杀队里除了在前线作战的猎鬼人,还有负责后勤的隐部队,三郎觉得灶门一家可能会被邀请加入隐。 “葵枝他们要去那边了吗?”三郎问。 灶门炭十郎摇了摇头:“只是一种选择。他们未来究竟要如何生活,就交给葵枝和孩子们选择吧。” “也是啊。” 三郎叹了口气:“看孩子们怎么选择吧。” 灶门炭十郎:“您要留下过年吗?葵枝准备了很多,也热闹一些。” “我就算了,”三郎起身准备告辞,“竹太郎还在等我。” 临走前,被恶鬼夺走至亲的老人背对着灶门炭十郎,孤单地说:“既然躲不开,还是劝葵枝带着孩子们离开吧。去那边也好,外屋的那个孩子很厉害吧?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至少孩子们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山上还是有些太远了啊。” 灶门炭十郎:“多谢您,我会和葵枝还有孩子们商量的。” 炭治郎看见三郎从屋里走出来,询问对方是否要留下来过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执拗的赫发孩子将烤仙贝和一些吃食包了起来,塞给了独自一人的三郎。 三郎走后,不破、伊黑小芭内与灶门一家一起吃了跨年荞麦面,喝了配有白萝卜、豆腐、番薯、小松菜、胡萝卜和年糕的杂煮。偶尔有零星的焰火声传来。 灶门家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驱散了深冬的寒意,不破难得有些走神。 “竹雄!你怎么又抢哥哥的年糕!” “略略略!” “花子、竹雄,不要在屋里跑来跑去!” 啊,真好。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不再有恶鬼存在,孩子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展露笑容,所有人能与自己挚爱的亲人携手相伴...... “那一天,会有的。” 不破看向身边的伊黑小芭内。沉默寡言的孩子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欢笑打闹着的孩子们,又说了一遍:“一定会有的。” “哈哈,”不破吐出所有杂念,应和道,“当然!” 饭后,不破和伊黑小芭内帮忙收拾碗筷,葵枝和炭治郎则进屋帮助灶门炭十郎准备神乐舞所需要的服装和道具。已经黯淡许多的深红长发被高高束在脑后,他以书写着“炎”字的白布覆面,换上了特制的深色狩衣。 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不破和伊黑小芭内牵着孩子们的手,来到了屋后。燃烧的火把围成了一圈,中间的积雪被清扫干净,露出了一片空地。 灶门炭十郎开始跳起神乐舞。 明明没有舞乐,只凭舞者肢体的舞动便在观众心中谱写了乐曲。灶门炭十郎握着形似七支刀模样的祭器,尾端的铜铃轻响,他在雪中踏着铃音起舞。初时还有些疲累的呼吸声,然而渐渐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仿佛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灶门炭十郎,而是真正的火神大人。 短短十三式舞姿,却首尾相连,形成了闭合圆满的轮回。灶门炭十郎的身影渐渐与红发的人偶重合,机关人偶犀利的剑技与灶门炭十郎最后的舞姿同出一脉,熠熠辉光映入黑色的眼眸中,留下炫目的晕影。 不破目不转睛地盯着在雪地中起舞的男人,不自觉地随着对方的动作调整呼吸,与舞者同步。他忽然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那种只在战斗中偶尔才能捉到的奇特境界。他摒弃了周遭的一切声音,进入了那个“透明的世界”。 他“看”得很清楚。 肌肉、骨骼的走向构成了河道,血液在其中奔涌。 火之神的神乐舞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天明。 灶门葵枝在凌晨便带着年幼的孩子们回屋了,留下来完整观看了整场祭祀的只有灶门家的长子与长女,以及不破和伊黑小芭内。 炭治郎和祢豆子前去扶住虚弱不已的灶门炭十郎。 “看见了吗?”灶门炭十郎问不破,“那个世界。” 不破迎着朝阳,答道:“是。” 灶门炭十郎放松了眉眼,仿佛放下心来:“那就好。炭治郎、祢豆子,你们也要将这个花札耳饰和神乐传承下去,不要让它们被遗忘。” “是!” 阳光像是涨潮的海浪,慢慢淌过苏醒的大地,照耀在了孩子们的身上。 金光灿烂。 第58章 灶门炭十郎在新年后的正月病逝。灶门家为他举办了朴素的葬礼,一家人在收拾好所有需要的物品之后,去到了隔壁镇子上新开的道场。 道场的主人是一位姓柏山的婆婆,她的丈夫去世后,柏山婆婆将自家的道场租给了鬼杀队。据说这位柏山婆婆的某位远方亲戚祖上会挂起印着紫藤花家纹的门帘,婆婆这一支血脉虽然搬离了族地,但让紫藤花再度绽放在门前也是离去的柏山爷爷的愿望。 “嗬啊!!” 灶门炭治郎和母亲跟着柏山婆婆进入了道场,一开门就听见一声呼喝,随后便是木刀重重交击的声音。 两道身影正在场地正中对打,不少赤膊的队员满头大汗地坐在周围给他们加油。 “加油啊义勇!揍翻他!” “锖兔加油!!” 黑发的少年看上去正处在下风,然而他在锈色头发的少年的猛攻之下顽强招架着,不动如山。 “不要幸灾乐祸了你们这群手下败将!义勇!进攻!” 锖兔穿着白色的羽织,富冈义勇套着深红色的外褂。在锖兔分心呵斥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们时,富冈义勇目光一凛,抓住了一丝微小的漏洞,木刀自斜下方来,直直地刺向锖兔的面门。 “啊、危险!”灶门炭治郎眼看着富冈义勇的刀穿透了锖兔原本密不透风的防御,刀尖就快要贴上他的鼻尖。 令灶门炭治郎松了一口气的是,那把刀正正好好停在了那里,锖兔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上的汗毛传来受压迫的感觉。 “干得好,义勇,”锖兔收起架势,将身上的羽织脱了下来,还嫌不够凉快,又去解扣子,“漂亮的七之型,真是进步神速啊。” 富冈义勇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说:“这不是胜利。”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锖兔在切磋中走神了,所以他才有机会使出那一招。如果锖兔正儿八经和他对拼,他会输。 然而富冈义勇似乎天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随着年岁地增长,这一特点越来越突出,也越来越......扭曲。 比如他刚才面无表情说的话,如果是被一群不了解他的人听见,大概会认为他在嘲讽“和你这个水平的人对战,赢是理所当然的,这根本算不上是公平的战斗,所以也称不上胜利”。 类似这样,富冈义勇经常被他人误解。关键他本人对此毫无意识,也根本不会想到费心去解释。所幸,还有锖兔在。 “谦虚过头了义勇!是男子汉的话,就大大方方接受别人的夸赞吧!”锈色头发的少年大力拍了拍师弟的后背,拍得义勇向前踉跄了一步,趁着对方咳嗽的时候看向了令他分心的罪魁祸首们。 第106章 “婆婆,有客人吗?”锖兔发现了站在训练场外的女性和孩子们。发现有一位夫人站在那里,刚刚还光着膀子起哄的年轻队员们纷纷站起身,到处找自己的衣服。 “这位是灶门葵枝,她和孩子们从今天起会替我照看道场,要好好相处哦。”柏山婆婆背着手,叮嘱道。 在来到这里之前,灶门一家已经被告知了恶鬼与鬼杀队的事情。 灶门葵枝微微欠身:“各位,请多指教。有人想吃冰西瓜吗?” 灶门家的孩子们举着托盘,人高马大的剑士们轻手轻脚凑了过来,先从托盘上拿走一块西瓜,然后顺手摸摸孩子们的头,捏捏他们的脸。 灶门炭治郎则来到了锖兔和富冈义勇的身边。他能够“闻”到,这两个人的内心都非常的柔软,同时也非常坚强。 赫发的孩子悄悄打量着富冈义勇。 他从这个人的心里“闻”到了非常非常多的悲伤和自我厌弃。 “你在看什么?”清冷干净的声音响起,富冈义勇困惑地看着灶门炭治郎。这个孩子已经“偷偷”看了他十多秒,他认为这个孩子对他“产生了兴趣”。但由于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富冈义勇觉得非常困惑。 “!”灶门炭治郎惊成了豆豆眼。糟糕!偷看别人被发现了,真是失礼! 他就差没有跳起来道歉:“非常抱歉!!” “义勇!我跟你说过不要板着脸了吧?笑容啊、笑容!”锖兔教训道,又对灶门炭治郎说,“不用在意,我是锖兔,他是富冈义勇,你呢?” 富冈义勇有些生疏地对着赫发的孩子笑了笑。 “啊、我是灶门炭治郎,这是我的弟弟妹妹们。”灶门炭治郎叫来祢豆子、竹雄、花子、茂,六太趴在灶门葵枝身上。 “你是长男啊,”锖兔挨个摸了摸头,“很辛苦,但做的很棒哦。” 灶门炭治郎稍微有些害羞地接受了锖兔的夸奖。 这个赫发的孩子干活很勤快。以前道场每次训练完后都会变得臭烘烘的,他们排了一个值班表轮流负责清理。自从灶门炭治郎接手这项工作以后,每天早上打开大门都会看到一个被擦得亮闪闪的训练场。 而且这孩子还异常地执着。他每天会端着饭团和茶水追着队员们跑,据他自己说,确保剑士们摄入足够多的营养就是母亲交给他的任务。拜他所赐,那些非常喜欢这个长兄的灶门家小萝卜头们也有样学样,整天追着人跑。 “像个太阳一样的孩子啊。”有的队员这样评价他。 锖兔喝了一口热茶。富冈义勇坐在他身边,两眼空空地盯着院外的绿植,不知道在想什么。 锖兔看了他一眼。富冈义勇刚到狭雾山的时候低沉了好一阵,最终在锖兔的陪伴下才逐渐恢复,能说能笑。只是,在最终选拔上...... 想到这里,锖兔喊了一声:“炭治郎!” “怎么了锖兔先生?” 锖兔把师弟支开,悄悄对灶门炭治郎说:“我有一个秘密任务要交给你。” 灶门炭治郎眨了眨眼,先他一步说:“是关于义勇先生的事吗?” 锖兔楞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啊。” “炭治郎不是说想学呼吸法吗?去找义勇学怎么样?那家伙的基础是最扎实的哦。” 灶门炭治郎小小地激动了一下,然后他“闻”到了锖兔的关心。早慧的孩子明白了过来,他立刻答应下来。 “那就拜托你了。”锈发的少年罕见地皱着眉头笑起来。 * 不破来到了蝶屋。 各自前往学府进修的亚衣和小纪她们会定期寄回信件,有时是成绩单,有时就只是单纯地在信中说起平日的学习和生活,让关心她们的人放心。 三道小小的身影跑出来迎接他。 “是不破大人!好久不见!” “来取常备药吗?” “厨房烤了好吃的脆饼,给你!” 和小纪、小薰与美树身影重合的,正是蝶屋新来的三位女孩子,名叫寺内清、中原澄与高田菜穗。小清、小澄与菜穗三人接过了前辈手中的工作,成为了蝶屋新的小护士。 “谢谢你们,”不破从菜穗手中接过热腾腾的烤脆饼,问道,“有花小姐在办公室吗?” “在的,她上午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过了。”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与孩子们告别后,不破进入了走廊。与之前相比,现在的蝶屋已经初具现代化的感觉,不仅连上了电路,原先进出不便的榻榻米地板都换成了木地板,病房里摆满了西式病床。 听说有花海夏还准备搞一些更高级的设备过来,但是苦于资金紧缺,她只能先申请了药品与护理器具。 路过病房,他看见胡蝶忍正在帮病人更换绷带。这个女孩是跟着姐姐胡蝶香奈惠一起加入的鬼杀队,然而与姐姐不同的是,胡蝶忍的身材比较娇小,力量也不够大,作为剑士......柏山结月花曾提出让她跟着自己学习薙刀术,但这个女孩似乎认定了什么,婉拒了她的邀请。 胡蝶香奈惠正跟着有花海夏学习花之呼吸,胡蝶忍则开始埋头钻研,估计很快就能见到她和姐姐并肩作战了吧? 不破没有打扰她工作,而是继续向前走,来到比手术室更深处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他推门而入:“打扰了,有花小姐......” 屋内的交谈声被门扉阻隔,因为不破来的悄无声息,所以除了等在大门处的小清、小澄和菜穗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来过。 “坐吧,我去拿。” 有花海夏指了指办公桌旁的圆凳,起身去了实验台。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为了一个简易的实验室,就像珠世在浅草的宅邸一样,摆满了各种试剂和瓶瓶罐罐。 不破这次是来取最新的“抑制剂”。 即由人与鬼共同研发的、能够破坏鬼血细胞活性的——毒药。 有花海夏拿来一个手提箱。 “这是那位夫人送来的最新样本,药剂已经能够做到破坏鬼血细胞的活性,而不是简单的抑制,”她取出几支色彩浑浊的溶剂,交到不破的手上,“传信中说,似乎加速老化的药剂也有了眉目,现在最缺的就是在高级的鬼身上正式试用,看看药剂的实战效果。哦对,还有十二鬼月的鬼血。” “辛苦你们了,有花小姐。” 不破在医学和生化药剂方面没有任何发言权,因此只能尽全力帮助有花海夏与珠世取得更好的实验材料。 这场人与鬼的秘密合作仅有四人知晓。之所以如此,依照主公大人的说法,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破对此并无意见,不如说他总是支持产屋敷耀哉的所有判断。 有花海夏摸着桌角,一时没有说话。 不破看出她还有话想说,于是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香奈惠那孩子,你们已经很熟悉了吧?” 不破点点头。 窗外正是百花开放的时节,蝶屋的各个角落里都生长着各种花团,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有不少蝴蝶在庭院中飞舞。今天阴云密布,但还没有下雨,潮湿又闷热的空气让人倍感沉闷,除了蝴蝶,还有不少蜻蜓贴着地面飞行。 “鬼和人......真的有一天能够好好相处吗?” 有花海夏不知道是在问不破,还是在问自己。 当接到产屋敷耀哉的秘密传信,在东京郊外见到那个忧郁又温柔的鬼时,有花海夏几乎浑身颤抖,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难以自控。 她的思维正在被凶狠地撕扯着,一边是产屋敷耀哉令人信任的声音,一边是珠世沉稳冷静的声音。她带着日轮刀,珠世也带着愈史郎。 如果,她是说,假如。如果主公大人的判断出错了的话——眼下这个情况让她不得不将这个发生几率近乎为零的选项摆到眼前,她会让那些玩弄人心的恶鬼尝尝“无果芍药”的滋味。 不甚愉快的会面草草结束,有花海夏强忍着抽刀的冲动,谨记产屋敷耀哉交给她的任务,跟着珠世和愈史郎进入了被纸眼藏起来的宅邸。 从她离开时的表情来看,憎恶和警惕仍在,但她的气势已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这场秘密合作让她找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伙伴——她是指在药物研究方面,也让她时隔多年重新思考起了人与鬼之间的关系。而恰巧在这一时期,她知道了胡蝶香奈惠的想法。 【人与鬼要是能和平相处就好了呢。】 ...... 真的可以吗?不,她该死的才不在乎那群恶鬼会怎么样,她只要自己在乎的人、自己的病人、蝶屋的孩子们不要再被恶鬼伤害。 她已经要受够了。 有花海夏在北海道最好的医院见到了浑身破破烂烂、插满导管和输液管的不破,矢吹真羽人那么喜欢的孩子现在正生死不明地躺在苍白的病床上,面无血色。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已经离去的人,仿佛这样闭目塞听就能阻止对方与自己告别。 第107章 【温暖的......沸腾的拥抱。】不破这样描述那个人的最后。 老天啊。看看你在干什么啊? “有花小姐?”不破将有花海夏的思绪唤回,缓缓说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具有普遍可实施性的计划。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像珠世小姐和母......愈史郎,他们终究只是个例。至于香奈惠,她很强,而且非常明白自己的责任,并且做好了为他人的幸福而牺牲的觉悟。” 他顿了顿,视线落到斜下方:“这个觉悟的问题暂且不论,她从未对鬼产生过犹豫。” 胡蝶香奈惠哪怕祈盼着人与鬼能够和平相处,但她从未将自己至于高处,高傲地认为能够凭借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语消弭千年的仇恨与生理构造上的不同,让恶鬼不再吃人,或者人类主动放下日轮刀。既然将妹妹一同带入鬼杀队,胡蝶香奈惠早就已经做好了保护忍的觉悟。 胡蝶姐妹的父亲曾是医生,不破认为胡蝶香奈惠更期待的应当是能够从生理上改变这个不死不休、循环死局的突破口。例如,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剂。 “......是啊。”有花海夏终于长出一口气。是因为远离一线太久了吗?她最近变得多愁善感了很多。 不破见有花海夏不再纠结,于是主动提起了亚衣她们。两人又聊了一些女孩子们的近况,不破就带着那箱药剂离开了办公室。 远远的,有争吵的声音传了过来:“......烦死了!实弥实弥的,你够了吧!?” 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反驳道:“那你也可以叫我匡近嘛,来,叫匡~近~” “滚开啊!!” 不破走到转角,喊停了两人:“匡近、实弥?实弥,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不死川实弥的脸颊高高肿起,眼下挂着青黑。快一年不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又多了几道狰狞的伤疤。 刚才还暴躁输出的不死川实弥突然哑了火,正打算解释什么,不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略有不满地看着他:“实弥,你又利用稀血在战斗了?” “岂止,他还自己硬撑着不肯来蝶屋看病,如果不是我去找他,恐怕要感染到发高烧晕倒吧?”粂野匡近和不破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向他告状。 “喂!脸上的伤是你这个混蛋打的好吗!?” “那是因为实弥你不肯来蝶屋呀。” 此时为不死川实弥处理感染了的伤口的胡蝶香奈惠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她补充道:“要更爱惜自己一点呀。” 被众人“口诛笔伐”的不死川实弥扯着手上的绷带,摩挲着粗糙的毛边,鼻子里时不时发出沉闷的哼声。 他的沉默与烦躁被年长者们看在眼里,胡蝶香奈惠的年纪和不破差不多,他们和粂野匡近很快聊起了别的事情。 “千里今晚有空吗?我们去松屋吃饭怎么样?”粂野匡近问,“正好,不是可以庆祝一下实弥通过最终选拔吗!” 那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但大家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聚到一起。 不破算了算时间,他必须要在八点之前乘上列车前往任务地点,但在那之前还是可以和同伴们聚一聚的。 “我就不去了,下午我和忍还要与有花小姐去进修,时间有点紧张呢。”胡蝶香奈惠看见了不远处等待着自己的妹妹,于是和不破他们告别。 “那实弥呢?你喜欢吃什么?我先去打电话预约......” 不死川实弥很大声地咂舌。 “......猪排饭、牛肉饭,嗯、再来一个咖喱饭?实弥的话,果然还得要一些荻饼,还要加上抹茶......” 看着正在兴致勃勃讨论中午吃什么的粂野匡近与不破,不死川实弥真心实意地产生了疑惑。刚刚从诊疗室出来前也是,粂野匡近在和胡蝶忍聊天,内容有关岩柱悲鸣屿行冥,不死川实弥听到了“尺八”和“猫”之类的字眼。 现在?聊这些?尽管不是任务途中,可这些话题也太过天马行空,悠闲得过头了吧? 而且,柱......不死川实弥看了一眼不破。不破接下来的任务正是要和悲鸣屿行冥一起执行,粂野匡近有和岩柱一起执行任务的经验,他正在和对方讨论岩柱的喜好与战斗风格。 别这么安逸啊。 “没兴趣。”不死川实弥打断了粂野匡近的喋喋不休,准备冷着脸离开这里。他看见粂野匡近一副呆然的样子,心中的烦躁更甚。 “实弥,难道你......”粂野匡近皱起眉头,忽地恍然大悟道,“难道你想邀请香奈惠她们一起来吗?” 不死川实弥终于忍不住了:“才不是啊!!你他妈能不能别闹了!!” 不破一个手刀劈在他头上:“要好好和匡近说话,实弥。” 这孩子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干一些违心的事呢? 不破当时忙于任务,只能拜托粂野匡近带不死川实弥前往小荒山。在与师父若松小十郎的通信中,若松师父说不死川实弥简直是为风之呼吸诞生的孩子,他修习剑技的速度甚至超越了不破,而且也肯对自己狠下心来。小荒山上的老人知道不死川实弥渴望猎鬼的迫切想法,于是在半年多以后就放他去参加最终选拔了。 只是不死川实弥一直没有改掉自残的恶习,也从不好好处理伤口,这次来蝶屋还是粂野匡近特意去找他。他们在院外打了一架,最终以不死川实弥贫血晕倒结束战斗。 粂野匡近在不死川实弥想要吃人的眼光中握住了他的胳膊,真挚地说道:“不要放弃啊实弥,我们一起向着成为柱而努力吧!成为柱之后,总会有一位理解你、关爱你的女性出现,所以一定不要自暴自弃呀!” 不破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不死川实弥的肩膀上,无奈地对粂野匡近说:“匡近,你也不要再逗他了。” 因为不破在场,不死川实弥将很多脏话吞了回去,每次总能被粂野匡近撩拨得一点就炸的脾气也在肩膀上那只手的作用下熄火了。 他像一只脏兮兮的、满身伤口的流浪猫,带着尖锐的保护壳:“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做什么美梦呢?” “你这话就不对了,”粂野匡近摇摇头,“虽说死亡如影随形,但还是有很多队员都成家了呀。答应我实弥,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啊。” “天元那家伙有三个老婆呢。”不破补充道。 不死川实弥依旧坚持己见,冷漠地说:“我只希望能杀更多的鬼,哪怕一只也好。我可不是为了享受生活才活下来的。” 这就有些令人苦恼了。虽然成为了柱,但不破依旧不擅长嘴上功夫,没办法像粂野匡近那样说得头头是道。他们争吵起来时,他总是被对方说得晕头转向,最后思维就被拐到粂野匡近那边去了。 不死川实弥想不清楚。每次和他见面都没个正形、总捉弄他想要听他喊“匡近”的粂野匡近就不说了,不死川实弥根本从他眼睛里看不出对鬼的半点憎恶,这样的人为什么能拼上性命去猎鬼? 还有不破千里。这个人毋庸置疑的强大,在那短暂的共同战斗中,不死川实弥也看到了他的仇恨。那么,为什么他们还能在这里嘻嘻哈哈、谈论这些无关的事情? “我和你说过的吧?实弥,”不破看着不死川实弥的眼睛,“不要让你的人生只有憎恨。” “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不论是他人,还是你自己的。” 于是,不死川实弥被他们一左一右,架着走出了蝶屋。 “?”反应过来的不死川实弥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他这半年身形疯长,明明都和粂野匡近差不多高了,怎么还会被架起来走啊!?而且......这两个人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放老子下来啊!!” 在不死川实弥的谩骂中,粂野匡近忽然低声说:“......我们都懂的。实弥你受的‘伤’有多么沉重。” 不死川实弥的挣扎减轻了一些,他看了看粂野匡近,又去看不破,然后被烫到似的收回了目光。 什么啊,为什么都是那副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呢? 当天中午,松屋的老板迎来了三位客人。 是朋友吗?感情真不错啊。这么想着,松屋的老板去到后厨,开始准备起猪排饭、牛肉饭、咖喱饭,以及客人特别叮嘱的——加上抹茶的荻饼。 第59章 “那个,这位猎鬼人先生。” 不破回过头,看向穿着白无垢的新娘子。 这次的任务在一座远离镇子的村落中,队员们报告很可能有十二鬼月出现,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消失,所以不破和悲鸣屿行冥一起来到了这里。 凭借着残留的“恶意”,不破很快找到了盘踞在山林中的恶鬼,并将其斩杀。无量与悲鸣屿行冥名叫绝佳的鎹鸦一起外出探查,他和岩柱则留在村子里,等待结果。没有离开的原因是,他们一致认为这只鬼的实力不足以让那么多人失踪,这里很可能还藏着别的鬼。 这几天,因为吃人的恶鬼被铲除,村中的一户人家办起了婚礼。村民们邀请猎鬼人们一同前往祝贺,两人欣然同意。 第108章 “有什么事吗,百合子小姐?” 新娘百合子嫁给了自己心爱的青梅竹马,她的爱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不过没有人会嘲笑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为了保护百合子与村落才留下的伤口。 新郎勇太也走了过来:“请问,矢吹先生现在怎么样呢?当年正是他将我们从恶鬼手中救下,那时年纪太小,忘记问恩人留下联络的地址,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想当面向他道谢,还想将请柬送给他。” 百合子与勇太眼中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如果不是那从天而降的风,他们早已双双化作恶鬼口中的食粮,再也没有未来。 新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略有些羞涩地说:“正巧有猎鬼人大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有可能的话,还希望您能将满月礼的请柬送给矢吹先生。” 勇太从怀中掏出一份精心准备的请柬:“我们无论如何都想请矢吹先生来,见证一下被他拯救的未来。” 不破看着烫了金边的红色请柬,上面用隽秀的小字写了矢吹真羽人的名字。 “非常抱歉,”不破将腰后的胁差解了下来,他双手捧着那柄刀,用刀鞘轻轻碰了碰红色的请柬,“矢吹先生去年已经离开了。” 百合子捂住了嘴,勇太也面露悲伤。 “还请不要太过伤心,今天可是你们结婚的好日子呀,”不破摸了摸胁差,替矢吹真羽人收下了那张请柬,“矢吹先生的刀由我来继承,他如果知道你们这样幸福,一定也会非常开心的。” 这样的景象,已经上演了很多次。 不破坐在宴席的一角,悲鸣屿行冥陪在他身边。去过的地方多了,不破才意识到矢吹真羽人的身影究竟留在了多少人的心里。他非常乐意从那些人的口中抓住矢吹真羽人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蛛丝马迹。 在讨伐结束后,他们又在这个小村子里待了两天。尽管鎹鸦们一无所获,但有北海道旭川的先例,不破与悲鸣屿行冥没有放过任何可疑的事情。 “咪~” 一只小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悲鸣屿行冥的腿边。人高马大的岩柱用宽大的手掌轻轻一捞,白猫就站上了他的肩头。 根据粂野匡近的描述,岩柱其实非常喜欢猫咪,在自己的宅邸里也养了猫。不破试着向白猫伸手,站在岩柱肩头的猫看了他两眼,低头舔起毛来。 这对新人的家里人正在整理着宾客们带来的赠礼,不破听见一位新娘的远房亲戚说,她带的礼物是“神赐之物”,据说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了家中祠堂的佛像下。因为壶上的花纹极为华丽,她就将这个神秘的瓷器当做礼物带了过来。 这位亲戚将这尊神秘的壶当作了谈资,在宾客的追捧中夸夸其谈。 恐怕只是为了收获被追捧的自我满足才编纂了一些来历吧?不破向摆放礼物的桌子上望去,越过重重人影,看见了那尊“神赐”的壶。说是壶,看起来更像瓶一些,口细而项短,胖胖的,也许插上几朵花会更好看一些。 还算合格的工艺品。不破收回目光。 就像是汽水瓶被扭开后的第一个气泡炸裂,不破重新看向了那个瓶子。 违和感。 他伸手握住了藏在羽织下的日轮刀,半站起身,目光紧紧看向欢笑的众人后面。他的动作让站在悲鸣屿行冥肩头的白猫背毛竖起,受惊似的弓起背,对着他哈气。 一旦汽水瓶的盖子被撬开,密密匝匝的气泡便争先恐后地炸裂,将原本平静的水体搅得乱糟糟一团。 白猫脚下的“山岳”移动,它灵敏地跳了下去,从桌腿缝隙间溜走了。 遵从本能,不破率先冲了出去。众位宾客只觉得眼前一花,同时有一道突兀的强风吹得他们东倒西歪,纷纷相互搀扶才勉强站稳。 “发生什么了?”勇太扶着百合子,来到变故发生的方向。 “啊!姑母送来的瓶子......”百合子指向那个本应在斩击下碎裂,却正在变成带血的灰烬,不断消散的壶。 “这难道是......”勇太一下就想起了记忆中被矢吹真羽人斩杀的恶鬼,那只鬼死去之后也变成了类似的飞灰。 不破收刀入鞘,皱着眉观察那堆灰色的余烬。 悲鸣屿行冥走来,他目不能视,因此并不能知晓被斩杀之物现在的状况。 “奇怪的手感,不是本体。”不破用指尖捻起一点灰烬,眼中满是嫌恶。 百合子和勇太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担忧之色。 * 某处,与婚礼上相似的瓶子立在路面中央。 瓶身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居然摇摆起来,随着摆动幅度的增大,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从漆黑的瓶口传出。半晌,瓶子不动了。像是坏掉的喷泉一样,一大坨不明液体从瓶口涌了出来,其中混杂着一些白色的碎碴,与地面上其他几滩“呕吐物”融在了一起。 这里不会有人对这个奇怪的瓶子感到好奇,玉壶的登场自然也无人喝彩。 上弦之五·玉壶此刻从狭窄的瓶口钻出,它的皮肤像是鱼鳞一样光滑黏腻,收放自如的躯体上却长着许多对令人恶寒的婴儿手臂。 本该是眼球的地方却长着嘴巴:“哦呀,一不小心全吃掉了,应该留下一两个人类欣赏我的最新杰作才对!” 不远处的坡道下,一个瘦高的男孩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不敢呼吸,哪怕脸颊憋得通红也不敢放开手。 远处的那个瓶中怪物怪声怪调地自我陶醉着,男孩不住地反胃,听着它赞美自己的母亲肉质鲜美。血丝爬满了男孩的双目,胆怯与愤怒交织,他仿佛又听见了人体骨骼被碾碎的咯吱声。 都怪他。要不是他贪小便宜,把那个突然出现在路边的瓶子带回村,大家就不会...... “嚯呀?”令男孩心脏骤停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前方,“这里还藏着一只小老鼠呢。” 看着男孩惊恐的脸,玉壶感受到了无上的欢愉。它扭动着异形的身躯,腰部以下还与突然出现在男孩面前的瓶子相连,脸侧的婴儿手臂捧住双颊:“真可怜啊,只剩你一个人了。不过我要恭喜你,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男孩哆嗦着,恐惧夺走了他的声音。 玉壶高昂的兴致没有因此被掐灭,它左摇右晃地接近一动也不能动的男孩,在他眼前拍拍手:“恭喜你!!你会成为第一个见证我新作品诞生的人类,为此感到自豪吧!!” 第二个突然冒出来的瓶身与玉壶惨白皮肤的颜色相同,脑袋上长着鱼鳞的恶鬼洋洋自得。 “好了!请看!!这个作品的材料来自于即将临盆的孕妇,我将她的腹腔撑开,如此一来就能露出腹中的婴儿......” 男孩再也忍受不了,侧头疯狂地呕吐。 “......嗯~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对了!就叫生命之花如何!?”玉壶后仰着身子哈哈大笑,错位的眼睛篆刻着“上弦、伍”,与皎洁的月光对视。 它突然改了主意。 “说到底只是低劣的人类,没办法完成我心目中完美的作品!!”异形的鬼开始咬牙切齿,用各种脏污的词汇咒骂还没等它完成作品就死去的人类女性,“我想要的是将死之人与新生一起嚎哭,那将是多么动听的音色!那才是完美的作品!那才是艺术!” “无聊、无聊!”玉壶厌烦了没有观众的作秀,它决定吃掉这个男孩。 正在此时,相隔几千公里的某个壶分身接收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玉壶曾制作了许多壶分身,这些精美的艺术品会在一定范围内随机移动。突然出现在百合子姑母家祠堂的就是其中一个壶分身。玉壶平时会在壶分身中自由移动,它能够通过壶分身隐约感受到周围的气息,如果壶分身恰巧移动到了人多的地方,那么那里就将是它的下一个狩猎场。 它从某个壶分身处察觉到了两股强烈的气息。 “哼哼哼,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是柱啊!”玉壶舔着舌头望向眼前的男孩,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决定利用壶分身移动到那两个柱所在的地方。 看着异形的怪物离开,男孩刚想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侥幸,便察觉到玉壶给他留下了“礼物”。宛如人头大小的鱼怪使魔从壶中钻出,它们长出了四肢,鱼鳍也变成了拼接着钢叉的异形。 密密麻麻的鱼群向他冲来,男孩捂着肚子用软成面条的腿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跑得快是他唯一的优点。他不一定能跑过这些鱼怪,但不跑的话只会被它们撕得粉碎。 他不能死。 ——他要向那个怪物报仇!! 奔跑、奔跑、奔跑。 脚下是粘滑的族亲,灼烧的胃部发出不可忽视的尖鸣。他仿佛踩在柔软的沙滩上,下一刻又跌进腥咸的海水。有什么阴冷的爬行动物化成海风,从他的肢体间滑行了过去。 他仿佛听到了冷血的蛇在他耳边吐嘶。 “不要蛇,”他喃喃道,可能是错觉,周遭空气的温度好像下降了一些,“我讨厌蛇。” 第109章 “嘶。”镝丸伤心地钻回了伊黑小芭内的领口。 伊黑小芭内冰凉的手揽着神志不清、说起胡话来的男孩,那柄像蛇一样弯曲的日轮刀走出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曲折刀路,将面前的一片鱼怪斩杀殆尽。 “伊黑阁下!”藤田背着蝶屋最新配备的医疗包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探头探脑。他现在已经是小队长了,手下还带着几个新人,此时也跟在他后面向外张望。他这几个徒弟(藤田先生自封)虽然有点傻不愣登的,但在关键时候绝对听话。 伊黑小芭内戒备了一会儿,等他的鎹鸦夕庵飞回来报告,这才解除了戒备。 他来的太晚了。 异色的眼睛顺着土地上延伸的血脚印向前看,前方即是地狱。 被他救下的男孩清醒了一瞬,用尽所有力气揪住伊黑小芭内的前襟,瞪着眼睛哑声说:“壶......是壶!!” 带着凉意的手握上了男孩攥得发白的指尖,他听见救下他的人说:“我知道,已经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意识消失之前,男孩回答道:“......日野雷鸣。” * “不破,你觉得它有可能是十二鬼月吗?” “不太确定,但是这个血鬼术有点棘手,触感也很微妙。” 不破骤然拔刀让本就接近尾声的宴席提前结束,勇太与百合子请离各位宾客,不破则回想着刚才那一刀的触感。 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刀很顺利地就切开了瓶身。不过,划开的手感还是有些奇怪。 “滑溜溜的,”他形容道,“像是切到了一条恶心的泥鳅。” 跨越千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玉壶还没从壶里出去就赶上了不破的迎头一刀,猝不及防的攻击直接竖着划开了玉壶的脸,让它的眼球分成了两半。顾不得发怒,玉壶直接从现场逃离。 好快的刀! 玉壶用臂膀上的小手臂们向中间推着被劈成两半的脑袋,伤口正在逐渐愈合,然而刚才玉壶的脑袋被锋利的刀切开的时候,它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恐惧。如果它去的再早一点点,那柄刀就会伤到它的要害。 这让它感到怒不可遏,比自己的壶被人破坏还要让它愤怒。 “那群可恶的下等生物!!” 壶分身可以随机移动,优点是可以像刚才那样撞运气,没准能发现什么鬼杀队的重要驻地,但缺点是太随机了,迄今为止玉壶也只通过壶分身找到过四、五个柱。一次性钓到两条大鱼原本让玉壶喜出望外,结果它居然连出场都没完成就被人打回去了!! 多么......让它倍感屈辱的失败!! 被下等生物“背叛”的玉壶气恼至极,再次制造了大批壶分身散播出去。 小山村里,不破和悲鸣屿行冥再三确认那个壶已经彻底消失,附近再没有出现其他类似的物品之后,选择告别。 对于知晓鬼的人们来说,再如何恐惧,也是要想方设法活下去的。百合子和勇太带着对新生命的祈盼送别了他们,这对新人的身影消失在林荫下。 回程途中,不破收到了伊黑小芭内的信。 被伊黑小芭内救下的孩子名叫日野雷鸣,他的村子被一个“从壶中冒出的怪物”残忍屠戮,算上他在内,只有五人侥幸逃生。有一家四口躲在了地窖里,当男主人举着钢叉想要与鱼怪拼命时,伊黑小芭内斩杀了鱼怪,救下了他们。 沉默又看起来非常冷酷的黑发少年学着不破的样子安抚生还者的情绪,指挥藤田先生他们继续搜救,查看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活下来的人。 日野雷鸣昏迷了整整半天才逐渐苏醒。 他沉默地从陈列尸体的空地中走过,工作中的隐或是拍拍他的头,又或是安抚性地拍拍后背,企图让这个年轻的幸存者多一些活下去的力量。 他越过一具又一具不成形的尸体,它们混杂在脏污的溶液中,可是他却能将它们一一辨认出来。未被消化的发丝上绑着粉色丝带,那应该是邻居家的妹妹。未被消化的灰色小褂上打着三色补丁,那应该是住在村东头的婆婆。未被消化的手掌上有他最熟悉的硬茧,那应该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男孩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嘶吼,全然不顾指甲撕裂的痛苦,蜷缩的手指扣挠着过分坚硬的土地。 他尽情地吼叫着,发泄着自己的恐惧与仇恨,用最原始的痛楚来惩罚自己,惩罚这个害死了全村的罪人。 血肉模糊的手被人握住,他听见伊黑小芭内问他:“......想报仇吗?” 日野雷鸣对上了他异色的双瞳,被他“讨厌”的镝丸也用红色的眼睛盯着他,时不时吐吐信子。 “我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想要变强!!” 日野雷鸣的眼睛是比伊黑小芭内的右眼更灿烂的金色,此刻它们正在煌煌燃烧。 伊黑小芭内看了看远处哭泣着向队员们道谢的一家四口,然后转过头来对他说:“可以。” 半个月后,日野雷鸣在幽深的竹林中见到了那处居所。 他忐忑不安地踩着堆满竹叶的青石板,仿佛来到了什么神秘的隐居之处,四周遮天蔽日的青竹完全将这里封闭了起来。他闭上眼睛,大口地深呼吸。 走在前面带路的伊黑小芭内通过镝丸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颇为吝啬地安慰他:“别紧张。” 日野雷鸣心想:更紧张了好不好!!尽管一路上他已经大概了解了鬼杀队的组成,但根据伊黑小芭内的说法,他们现在要去的正是鬼杀队最强战力之一的宅邸,很难不让人紧张起来。 伊黑小芭内似乎非常尊敬那个人,尽管没听过他喊“师父”之类的话,但提起那个人来,这个沉默寡言又有些阴沉的剑士总能多说上两句。 不破千里在日野雷鸣的心中已经变成了人高马大、也许有一身夸张肌肉(伊黑小芭内描述:力气很大)、皮肤比较黑(伊黑小芭内:对战的时候会被影子笼罩)、也许长相并不太符合常人审美(伊黑小芭内:是阴影)、很凶(伊黑小芭内:像死神一样)的成年男人。 当他看见站在竹篱笆门上“凶神恶煞”的鎹鸦时,日野雷鸣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伊黑小芭内向无量点点头,然后推开门,对日野雷鸣说:“进来吧。” 无量飞到伊黑小芭内的头上,豆豆眼打量着主人徒弟的“徒弟”。 “你好,鎹鸦先生。” “嘎,我是无量。”鎹鸦回答。 这座名为青竹居的宅邸内部与外部环境截然不同,明亮得宛如白昼。走廊的天花板上安装了两条长电灯,将走廊两侧的布局清晰展示了出来。 右手第一间便是厨房,一道身影正在其中忙碌。老实说,日野雷鸣第一眼还将那道身影认成了藤田先生,不过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太一样。这人比藤田先生高出一些,身材更匀称,露出的半截手臂肌肉一看就经过了锻炼。 当他发呆走神时,伊黑小芭内已经和厨房内的人打好了招呼,此刻正站在走廊里盯着日野雷鸣,那眼神似乎在说:为什么还不过来?不要打扰不破先生做饭! “但是......” 他还没打招呼。 “我先带你去房间。”伊黑小芭内带头向另一头走去。 厨房里的人似乎正认真地计算着料理的时间,日野雷鸣已经闻到极香的味道。他跟着伊黑小芭内经过了一间隔扇上绘着墨竹的房间。 “那个房间不要去,”走在前面的少年说,“日常扫除不需要你动手,除了你自己的房间和厨房,其他屋的摆设都不要动。” “是,我记住了。”那应该是宅邸主人的房间吧?也许不破先生是个非常严格的人?日野雷鸣边收拾自己的房间,一边思索。 事实上,这位鬼杀队的最强之一极好相处。来到青竹居的第一晚,日野雷鸣吃到了丰富又美味的晚餐,饭后消食时看伊黑小芭内和不破先生对练,结束后收获了不破先生的“身体素质检查”套餐。 “嗯......”与想象中形象大为不同的不破先生在他身上各处捏了捏之后,开始沉思起来。 “怎么了?我难道......不太适合吗?”天知道日野雷鸣是抱着什么样的情绪说出这句话的。他紧盯着那个人的嘴巴,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不”。 “我没有这个意思。”不破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抱臂打量着伊黑小芭内带回来的这个孩子。日野雷鸣比伊黑小芭内还要小上三、四岁,可是身高却已经超过了对方。固然有伊黑小芭内个人原因在,但这个年龄长到这个高度,还是有些令不破吃惊的。 “你很擅长跑步?” “是的!!我一直都能跑得很快很远!!” 不破思索片刻。日野雷鸣一直紧张地盯着他,就连伊黑小芭内也悄悄看他。 最终,他开口道:“有没有兴趣去修炼雷之呼吸?” 第60章 日野雷鸣来到了位于东京府奥多摩郡的紫藤花家纹之家。 第110章 这里能看到远处的云取山,镇子上一派祥和,他带着不破交给他的地址,找到了门上印着紫藤花纹样的大门。 “是这里吗?” 但是好像没有人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吗?”比伊黑小芭内的声音更平淡的人声在日野雷鸣耳后响起,切切实实地吓了他一跳。 惊魂未定地回首,他看见了一个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年。 那死气沉沉的蓝瞳望向他,日野雷鸣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不应当存在于世的幽灵,遂而感到一阵恶寒。 富冈义勇的确感到非常困惑。他也的确觉得某个人非常的不可理喻,他完全搞不懂对方在做什么。 事情已经严重到令他开始思考,是否只有他消失了,那个人才会停下那些无法理解的行为呢? “早上好!义勇先生!今天中午要来吃萝卜鲑鱼吗?还是说您想再比一次‘快速吃茶荞麦面’呢?” “听我说义勇先生!我今天早上居然看见善逸了哦,他那个人居然会到道场来,明明抱怨过‘这里全都是臭烘烘的大男人’来着!而且呢,他居然敢盯着我妹妹看,我之前一定和他说过妹妹的事,他当时一点都不在意的!!” “义勇先生!您为什么站在门口呢?啊,有客人吗?” 好、好热情的人!从黑发少年身后冒出来的赫发孩子洋溢着愉快的笑容,嘴上却说个不停。 日野雷鸣看着眼前黑发少年的眼神渐渐死去,连带着整个人都失去了色彩。 “我是日野雷鸣,不破千里先生让我来这里找我妻队员。” 这位义勇先生看起来好可怜,救救他吧。善解人意的日野雷鸣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诶,居然是来找善逸的吗?啊、我是灶门炭治郎,暂时在这里帮忙。那么雷鸣,请跟我进来吧!”灶门炭治郎率先进门,还不忘记叫上失去颜色的富冈义勇。 “原来善逸说的新师弟就是你啊,他跟我抱怨了好久......啊,不是关于雷鸣的事,而是他和他师哥有一些......小矛盾,善逸这个人又不敢去吵架......喂!!善逸!!求你了离祢豆子远一点吧!!” 刚才还宛如一轮新生太阳温暖着旁人的灶门炭治郎看到我妻善逸又凑到了妹妹身边,灶门祢豆子露出略微有些苦恼的样子,长男之力顿时熊熊燃烧。他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球一样窜了过去,推开了我妻善逸的黄脑袋。 灶门祢豆子发现了站在富冈义勇身边的日野雷鸣:“哥哥!义勇先生!你们回来了!诶,今天有客人吗?” “他是日野雷鸣,善逸,他是来找你的!”灶门炭治郎接过妹妹手里杂物。 我妻善逸刚才还一脸甜蜜的笑容,现在却如同变戏法一样全部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怼到了日野雷鸣的眼前:“哈!?你这家伙就是我的新师弟!?可恶啊你长得也太高了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联系上柏山小姐的但你给我听好了!在桃山上一定要尊敬爷爷和师兄听懂了吗!?” 好聒噪的人。 “是不破先生推荐我到桃山来的。”日野雷鸣回答了我妻善逸的问题。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二度变脸,惊恐万状:“咿——!!是那个幽灵!!你是幽灵二世吗!?” “喂善逸!!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那么叫......啊啊!义勇先生!!快把刀放下,就算是木头的打在脑袋上也很疼啊!!” 现场再度混乱起来,灶门炭治郎扑在富冈义勇身上阻止过分认真的水呼使用者惩罚我妻善逸,这种程度的不敬大概会被在脑袋上敲上三下。我妻善逸满场乱跑,似乎不破曾带给他一些难以磨灭的恐怖回忆,嘴里还喊着“不要啊——!!”、“好可怕!!幽灵!!”之类的词汇。灶门祢豆子追在我妻善逸身后试图阻止他将道场弄得更乱。 就在场面快要失去控制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盖过所有的吵闹,道场的门再度被人大力拉开,“哐”地滑向两侧的墙。 “太吵了!!是男子汉的话,就都给我去修炼!如此美好的清晨,正是挥汗如雨的好时候!!” 锖兔的话成功避免了一场灾难。 稀里糊涂的,日野雷鸣跟着我妻善逸踏上了前往桃山的路。灶门家的兄妹替他们准备了路上吃的饭团,我妻善逸荡漾着将祢豆子的那份塞进了怀里,临走时还不忘对她献上飞吻,但被长男炭治郎舍身挡住,没有得逞。 路上,我妻善逸终于安静了下来。越是接近桃山,日野雷鸣越能感觉到这个人的不对劲。难道是情绪的低谷?之前和朋友(应该吧?日野雷鸣觉得是)们打闹耗费了太多心力,现在终于感觉到疲惫了吗? “我说啊,雷鸣,”我妻善逸终于开口,他似乎为喊出日野雷鸣的名字而小小地笑了一下,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笑意,“这个名字取得可真好。” “有什么想要嘱托的吗,善逸师兄?” 我妻善逸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脑袋顶上似乎冒出了不存在的蒸汽:“说、说什么呢你,你这家伙,师、师兄什么的......” 日野雷鸣还是觉得黄发师兄话多一点比较好。刚才那个样子死气沉沉的,一点也不舒服。 “雷鸣,你要给我记住了,”我妻善逸说起他酝酿了一路的正事,“你之后就会知道,我是个没用的家伙,但是、但是啊!你这家伙不许干伤害爷爷和师兄的事!就算是我、就算是我也会生气的!!” 日野雷鸣对桃山上的一切都尚不熟悉,他记下了我妻善逸的话,并给出了答复:“桑岛先生是你的爷爷?可是你们的姓氏不一样诶。还有,我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我来这里是为了得到复仇的力量,”日野雷鸣对上我妻善逸的眼睛,两双同样的金瞳相互凝视,“能有这样的机会,我几乎要感谢神明的恩赐了。” 我妻善逸,一回败退。 * 修行、任务、修行、任务。 在成为柱之后,不破的生活便被剑术修行和执行任务填满了。他很少再参与远离驻地的任务,只有偶尔需要支援的时候,又或者有疑似十二鬼月出没的情况,主公大人才会将他调离驻地。 说到剑技的精进,他又一次理所当然地遇到了瓶颈。 影之呼吸已经完善到了八种型,有关第九型奥义,他只有些微的灵感,但也仅此而已。学会收敛杀意之后,他终于将自己完全变成了影子,像幽灵一样穿梭在战场上。那些看不见的斩击、可怕的阴影,全都深深刻印在了恶鬼的眼睛中,令它们恐惧不已。 不破挥刀甩去粘在日轮刀上的鬼血,从恶鬼的手中救下了一对母女和舍身护着他们的普通队员。 “十、十分感谢!不破大人!!”三双劫后余生、含着泪的眼睛纷纷看向他,一如他见过的那些看向矢吹真羽人的眼睛。 穿着碎花小掛的女孩将一直攥在手中的花环递给了他:“谢谢您!” 不破点了点头,笑着接过花环,让隐帮助他们前往蝶屋治疗。 还要变得更强。这具躯体还没有成长到极限,那个透明的世界也没法随心所欲的进入,九之型的奥义也还只是天马行空的创想......他还能变得更强。 “你最近有些急躁啊,是因为矢吹不在了,所以感到寂寞了吗?” 此时此刻,不破正在炎柱的宅邸中作客。炼狱槙寿郎的话一出,不破差点被茶水呛死。 他放下茶杯,皱着眉说:“槙寿郎先生,请您严肃一点。您不觉得杏寿郎的事才更严重一些吗?” 炼狱槙寿郎没有穿队服,那件代表着炎柱的羽织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衣摆处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 哪怕有瑠火夫人在旁劝诫,但昔日令人信赖的炎柱还是一点点地消磨了意气,尽管依旧出色地完成了所有交给他的任务,在驻地的巡逻也一天不落,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气早已不再了。 自从他的长子炼狱杏寿郎通过了最终选拔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炼狱杏寿郎曾发现父亲又偷偷喝起酒来,哪怕那点酒量不足以放倒一位柱,但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还是让心有烈火的炼狱杏寿郎感到不是滋味。 所以小号猫头鹰脑子一转,决定单方面地和父亲“闹一下别扭”。 这也是不破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炼狱杏寿郎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折叠起来都有两指宽的厚度,让送信的鎹鸦叫苦不迭。总而言之,这只小猫头鹰坚持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够成为不破的继子,而不是成为炼狱槙寿郎的继子。 不破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真的假的”?、“那个杏寿郎?”、“真的是闹别扭了吗?”之类的疑问。无他,不破实在无法想象炼狱杏寿郎闹别扭的样子。 在赶去炎柱宅邸的路上,他又开始反思自己。杏寿郎再怎么说也还只是一个没成年的孩子,会和父亲闹别扭也是正常的吧? 第111章 直到他来到宅邸、坐在榻榻米上,面对着在他眼前表演“透明人游戏”的一大一小两只猫头鹰,这才感觉到事情简直棘手到了极点。 不破能够和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人搭话,但他们两个就像看不见对方一样,哪怕共处一室也坚决不说话。 千寿郎看见不破的时候真的哭了出来。也是,他这种内向的孩子最不擅长应对这种事了。不破安抚住千寿郎,让他去陪着瑠火夫人。 “等杏寿郎再大一点,能担得起炎柱的名号之后,我就准备退出了。” 炼狱槙寿郎没有喝酒,他只是摆弄着酒壶,听着酒液撞击着壶壁,哐当作响。晚饭后,炼狱杏寿郎独自去庭院里练习,炼狱槙寿郎和不破坐在缘侧。 “被一本书打败,真不像您的作风。” 炼狱槙寿郎听完哈哈大笑,这次他终于仰头喝了一口酒:“狂妄的小鬼,那可是......” 不破没有让他说完:“日之呼吸继承者的事,您知道的吧?” 炼狱槙寿郎沉默了下来。 “他们还是孩子呢,”不破侧耳听着庭院中木刀飒飒的空挥声,“那之后您就再也没有指导过杏寿郎修行了吧?” “恕我直言,继承了‘炼狱’这个姓氏......在一方离开之前,还是尽可能好好相处吧?被留下的那个可是很寂寞的。” 炼狱槙寿郎撇嘴,苦笑道:“你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不破神色淡淡,他们一个脊背笔挺,一个佝偻着。 “不要让自己后悔,槙寿郎先生。” 悔恨的滋味仅仅是用舌尖轻触,都能让人流下酸楚的泪水。 “......也请您不要那么幼稚了,主动去和杏寿郎说说话吧?” 不破走入庭院,站在了炼狱杏寿郎的身侧。哪怕没有人指导,炼狱杏寿郎也凭借仅剩三页的炎柱之书就学会了炼狱槙寿郎没有教授他的招式,他的训练比任何人都要刻苦,付出的努力比任何人都要多。 不破理解炼狱杏寿郎对于变强这件事的执着。 家中最小的千寿郎似乎没有剑术上的才能,父亲又日渐颓废,时间和现实在逼迫着炼狱杏寿郎成长。 炼狱杏寿郎瞪着金红杏眼,看向手中的木刀。他想得出神,没了笑意的面容坚毅果敢,颇有些嚇人威势。他还在思考关于选择的问题。 母亲瑠火曾对他说,救助弱者是生为强者之人的职责,他要担负并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是他的使命,决不可忘记。他一直将母亲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他会在行路间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人,在各自为战的最终选拔上救下受伤的剑士。纵然是他的使命......但那一声声道谢,那一张张或开心、或庆幸的脸,让炼狱杏寿郎感受到了“使命”之外的驱动力。 就这样,向着成为柱去努力。 哪怕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父亲颓废的原因,哪怕再也得不到一脉相承的呼吸法的指导,炼狱杏寿郎燃烧的心也永远不会熄灭。 就像不破先生说的那样,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去想了,脚踏实地地向前走,总有一天...... “......杏寿郎。” 炼狱杏寿郎回头,发现不破就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他多久。 “不可以逃到我这边。” 不破伸手指向他的心脏,声音缓慢而有力:“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不是吗?你不需要去追逐任何人,你可以走出你自己的路。” 啊,对了。炼狱杏寿郎突然明白了过来。是因为不破先生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前方引领着自己的高大身影中,除了父亲和母亲,还多了一个人。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父亲也不再想以前那样充满激情,他的前方突然变得空旷了起来。 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必须要前进。炼狱杏寿郎一直如此告诫自己,他不能停下,他的身后还有千寿郎。但是,那两道不再凝实、若隐若现的身影,偶尔还会让他控制不住地产生想要依赖的感情,尽管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同样的感情也被投射到了不破的身上。 那封信被寄出后,炼狱杏寿郎其实有后悔过。 他在最终选拔时救下了两个比他年纪小一些的剑士,当他们流着泪、笑着向他道谢时,炼狱杏寿郎突然发现他无法像往常那样,用“让我们一起努力成为柱吧”去激励对方。他那时想起的是父亲的话。 【昨天还是队友的人今天就死掉了,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很多次。】 不知为何,炼狱杏寿郎总觉得这两人会在某次任务中逝去。 之后,大脑比心更快地思考完毕,没等炼狱杏寿郎捋清楚心中那团乱麻一样的感情,他的大脑已经先一步替他做出了决定。 他寄出了那封请求成为继子的信。 现在,面对说着“不要逃向我这边”的不破,炼狱杏寿郎终于醒悟了过来。 见那双金红色的眼睛重新变得明亮又专注,不破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想通了。他们都曾置于被领航者“抛下”的境地,不论有意还是无意。他们都曾短暂地被海潮吸入漩涡,迷失过方向。但那只是一时的迷茫,领航者们不仅是用身躯在前行,他们的心、共同的回忆、相同的目标,这些都是领航者们留下的道标。 哪怕身躯不再,那些道标也像灯塔一样,照亮了漫漫长夜。 “能请您和我对练吗!不破先生!”炼狱杏寿郎扯着他的大嗓门,热情满满地问道。 “嗯,请多指教,杏寿郎。” 他们还在继续前行。 不破在炼狱槙寿郎这里得知了“斑纹”与“通透世界”的存在。在听完炼狱槙寿郎所讲述的东西之后,不破瞬间明白了为何这个强大的炎柱会被“仅仅”一本书打败。 全集中呼吸的极致,即当剑士们利用呼吸法刺激血液流动而让身体变强,当这件事发展到极致的时候,剑士的身上会出现名为“斑纹”的纹样。不破想到了继国缘一额头上大片火焰一样的纹样,相必那就是斑纹。 至于通透世界,这种能力是通过集中的方法让自己的感知达到至高领域,也就是在战斗中抵达最强战斗状态的“无我领域”。听描述,不破发现这正是灶门炭十郎告诉他的“那个透明的世界”。 “斑纹”和“通透世界”在鬼杀队极少有人知晓,看看炼狱槙寿郎的样子就知道,这种几乎完全划定为天赋的领域,对于一些强大、但还不够极致的剑士来说,还是不知道这些为好。 “是你的话,我总觉得能够做到吧,”炼狱槙寿郎将不破送出宅邸,站在路口中央,他抄着手望向不远处的少年,自嘲道,“知道但达不到的挫败感......就当是我这个逃兵送给你的诅咒吧。” 不破笑笑,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与他自己和解,只不过嘴巴上还不肯轻易放过而已:“那就承您吉言,我一定会做到的。您才是,赶紧把酒戒一戒吧,不要再对孩子们冷脸了,再这样下去千寿郎会讨厌您的。” “......那孩子才不会啊!” “瑠火夫人也会生气的哦!” “......快走吧你!!矢吹说的真没错,你就是个小混蛋啊!!” 第61章 “实弥,那个叫浦贺的孩子是你的同期吧?” 坐在道场的地板上,不死川实弥回想了一下,从记忆中找出了对应着这个名字的一张脸。 “是,怎么?” 粂野匡近拉伸身体,道场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听说他在上次的任务中失踪了。” 失踪。 不死川实弥为这个委婉的词汇感到讽刺。 “不是死了?”再笨的傻子应该都能明白,在与鬼的战斗中失踪意味着死亡。浦贺是不会逃走的,对方在鬼杀队里还有一个心爱之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已经开始谈婚论嫁的爱人离开鬼杀队的。 同样修习风之呼吸的粂野匡近与不死川实弥的关系已经大有改善,这多亏了粂野匡近坚持不懈的“骚扰”,以及在共同战斗产生的默契与情谊,让不死川实弥终于接受了年长一些的少年靠近自己。 虽然还是“喂”、“你这家伙”的这么喊着,但不死川实弥在对方的影响下形成了一些其他的习惯,比如习惯了粂野匡近会在他家门口卡着时间等他任务结束一起去吃饭,还有在受伤后及时缠上纱布。 不管包裹伤口的手法如何,不死川实弥去蝶屋的次数也在减少。他本人只肯承认这是为了躲避粂野匡近的唠叨。 白发的少年等待粂野匡近像往常一样纠正他过于直白的说辞,但许久都没听到身边人的动静。他抬眼一看,粂野匡近正罕见地严肃着绷紧脸。 “......搞什么?” 他这幅样子看得不死川实弥满头雾水。 粂野匡近没有犹豫。他只是在思考,从过往的教训中汲取养分,思考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潜藏的危险。 “实弥,关于浦贺的实力,你觉得怎么样?” 不死川实弥见状,放下刀回忆道:“还行吧?怎么了,你这么纠结的样子还真少见。想去就去呗,反正最新的任务还没有下来。” 第112章 粂野匡近的温柔让他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尤其是他从旁人口中得知了那个因为爱人失踪而憔悴的女孩至今没有放弃的时候。但是,还有很多现实的因素需要考虑。浦贺的失踪有可能是十二鬼月造成的吗?还是说他因为实力不济而死在了某只鬼的手中,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既然不死川实弥评价浦贺的战斗“还行吧”,粂野匡近自然而然地将后者排除在外。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性,也是最糟糕的一种。 “这样的话,还是得请一位柱来稳妥一些。” “......我说,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点吧?你觉得咱俩解决不了吗?”不死川实弥有些不满道。 “实弥,”粂野匡近郑重地对他说,“不要小觑鬼的可恶和狡诈。” 当然,人也是同理。 粂野匡近和不死川实弥花了一整天仔细地了解了浦贺最后一次执行的任务。他们去鎹鸦们的驻地了解到了任务的具体细节和地点,也知道了似乎之前就有队员在那附近失联过。他们又去找到了那些队员的鎹鸦,据它们说,那些人“眨眼间就消失了”。 还有一些从那里完好无损回来的队员,这些人进入了任务地点之后则什么也没有发现,毫无头绪地回到了队里。 就算他们两个不主动追查,这个任务很快也会落到他们头上,由甲级的粂野匡近和丙级的不死川实弥组队进行的任务命令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还去找了浦贺的爱人,女孩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似乎坚持认为浦贺一定还活着。可惜,她只是一名最普通的隐,没有机会对浦贺的任务了解更多。 坐在道场的地板上,不死川实弥用木刀敲着地面,颇为急躁地说:“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胆小鬼了?再这样像只老乌龟一样慢吞吞的,浦贺就算活着也等不到我们去了。再这样畏首畏尾的,老子就自己去了。” “实弥,我......” 粂野匡近的话还没说完,不死川实弥的鎹鸦爽籁飞了进来,带来了产屋敷耀哉的最新传令。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还会有一位柱前往支援。 “是谁呢?”粂野匡近问。 “是影柱大人。”爽籁回答。 不死川实弥小小地“啧”了一下,不过粂野匡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到。 “是千里啊,他不是刚启程要去岩手吗?” “‘请务必注意安全,这边还有小芭内,不用担心’,影柱大人的留言是这样的。” 不死川实弥站起身,爽籁飞到他的肩膀上。 “喂,走了匡近,他不是老说那什么嘛,‘不要让自己后悔’之类的话?再等下去,浦贺活下来的几率更小。” 说罢,不死川实弥抱着刀去收拾东西。 粂野匡近挠了挠头,将压在心底的感情撇到一旁,爽朗地笑了两声:“真是,这么犹犹豫豫可不像是我啊。还有实弥,你刚才叫我什么?” 白发少年的背影顿了一秒,然后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掉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死川实弥开始在心里称呼这个烦人又整日没个正形的家伙为“匡近”,今天不知道为何,看见平日爽朗温和的人变得踌躇万分,不死川实弥一时嘴快,“匡近”二字脱口而出。 “诶~再叫一声嘛,来,叫匡~近~” “......你烦死了啊!!” * 浦贺的任务地点在极为偏远的一个小镇子上。不破在日落时分才能赶到,于是粂野匡近和不死川实弥先靠近了浦贺消失的那个空屋。 “看起来曾经还算阔气。” 这个宅邸从外部看只有一层,门楣的木头已经糟朽了不少,看上去许久没有人居住。 要直接进去吗?不死川实弥用眼神询问同行者。 粂野匡近看了眼天色。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然而此刻却是阴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叠在一起压了下来,再加上宅邸周围密密丛丛的各种高大植株将宅子围在中间,倒显得这里诡谲万分。 这种天气,还有阴暗的宅子,哪怕是白天鬼也可以自由行动。 “......”不死川实弥盯着前方。 “我可是听说,你们之前在八丈岛的任务根本没等前来支援的炎柱,自作主张地斩杀了恶鬼啊,”不死川实弥歪着头,抱臂说道,“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 不是每次任务都能提前侦查出对手的信息,鬼杀队的队员们更多时候需要面对未知的危险。如果一遇到搜查不清的情况就担心对手太过强大,而后自我怀疑、犹豫不前,不死川实弥会打心底里看不起这种人。 适当的谨慎是合理的,但对于他们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粂野匡近有些谨慎过头了。 简直像是什么离不开父母的小孩子一样,必须有人陪着才敢继续往前走。不死川实弥知道粂野匡近不是在自我怀疑和害怕,大概有什么其他的难言之隐在影响他的选择。不死川实弥不打算等“家长”,不管是什么样的恶鬼,他都要亲自用自己的日轮刀斩断它们的脖颈。 “之前消失的那些队员,究竟有哪些联系呢......浦贺的话......” 不死川实弥耳边传来了粂野匡近絮絮叨叨的低语。 “......总感觉马上就要抓住什么线索了,但是总是差一些......实弥,你说什么?” 粂野匡近抬起头,迎面而来的风吹起短短的毛躁黑发,露出的眼眸坚定而果断。 见此,不死川实弥耸耸肩:“没什么。” “那我们走吧,实弥,”粂野匡近率先迈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的呀。” 落后半步的少年高声反驳:“少说大话了你这笨蛋匡近!” “实弥可不要赖账,我们之间的对决可是一百三十二胜,三十七败,四场平局,是我压倒性的胜利哦!” “哼,早晚我会超过你,肯定是我先成为柱。”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空屋的正门前。宅邸的一侧种满了鲜红的曼珠沙华,密集的红色看起来显得发黑,偶尔有风拂过,那片曼珠沙华的花海便像血潮一般涌动着。 “看起来真是瘆人。” 不死川实弥皱眉:“你闻到没有?这里的香气很奇怪。” 花田散发着花朵的香气,然而这种香气过于浓郁,反而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偶尔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夹在香气之间,发出某种根系腐烂的腥气。 粂野匡近同样注意到了空气中奇怪的味道,他在瞬息之间就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 【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大脑传达给我们的下意识的警告。】 粂野匡近与不破搭档共同出过不少任务,他那位实力强劲的同伴哪怕能够“看到”蔓延的恶意,但也从未忽视过直觉的警告。他们凭借直觉规避了许多潜在的风险,粂野匡近自然练就了一根随时绷紧的弦,可以让自己对下意识的直觉警告做出快速的反应。 不死川实弥被这香气熏得晃了下神,片刻的恍惚扭曲了他的部分视觉,他在摇晃的世界中看到了在场的第三人——不,不对!那是!! 长长白发下的眉毛猛地竖起,不死川实弥感觉到有什么人正拽着他的左手,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拔刀,砍向突然出现的“第三人”。 他的刀穿过了那道身躯,没有击中的手感。不死川实弥用力晃着头,想要甩开这股突然猛烈起来的香气,睁大眼睛警戒出现的敌人。 “——弥!实弥!!” 混沌一片的声音中,粂野匡近的喊声明亮又刺耳,将不死川实弥从混乱中拉了出来。 “实弥!!屏息!!”粂野匡近趴在他耳边大喊,不死川实弥怀疑自己的鼓膜都要被震破了,但还是听从粂野匡近的话,屏住了呼吸。 扭曲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死川实弥发现粂野匡近扯着他离开了那座空屋的门口。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眼前的空屋还是那座空屋,阴郁瘆人,眼前也没有什么“第三人”存在。 搞什么?幻觉吗? “匡近!你看见那个红嘴巴的女鬼了吗?”不存在的“第三人”的身影尽管模糊不清,但它那双艳丽得就像周围曼珠沙华一样的红嘴唇,还是深深地刻印在了不死川实弥的脑海里。 “不,我什么都没看见。” 情势急转直下,如果不是凭借直觉提前抓住了不死川实弥的手,恐怕他们二人此刻已经被分开了。不管是幻觉还是其他的血鬼术,粂野匡近这下终于确定,空屋里绝非普通的鬼。 按照先前的情报,鬼似乎会掳走特定的一群人。粂野匡近将不死川实弥拉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确认了双方目光中的决心。 为什么会是实弥?粂野匡近的大脑疯狂转动,浦贺、实弥、浦贺......实弥? “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位老者出现在他们身后,略带警惕地问道。老人年事已高,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两个嘴角向下耷拉着,看上去是个颇为顽固的人。 第113章 老人眯了眯眼睛,看着他们身上深色的制服:“你们是警察?年纪轻轻就当上警察了啊。” 粂野匡近眼睛一转,换上了一副开朗的模样,将过分警觉想要拔刀的不死川实弥挡在身后:“那里,我们只是脸看着小罢了。老人家您知道这座宅邸的情况吗?我们有一桩案件想请这里的主人配合调查。” “调查什么?这里早就是个空屋了。” 老人神色一变,压低眉毛怀疑道:“你们不会是小偷吧?想进那屋子偷东西?” “怎么会呢!您看我们长得也不像那种坏人不是吗?您说这里很早就是空屋了?那原来的主人您了解吗?” 老人做出一个“我耳背”的样子,粂野匡近凑到老人耳边大喊道:“老爷爷!我是说——” 他又把刚才的话喊了一遍。 “真是的!你刚才说话太快了,老夫没听清罢了!还有,我可没老到需要你喊老爷爷的程度啊!”果真不出粂野匡近所料,老人是个顽固又难搞的人。不过好在粂野匡近天生和蔼喜人,凭借那副好孩子的样貌与亲和的态度,他三两句就将老人哄好了。 不死川实弥颇为佩服地看着同伴。如果是他的话,三两句就得和人吵起来,更别说从这样一个顽固的老人口中得到情报了。 “......在老夫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里住了一位美丽的小姐,名叫弥荣。” 从老人的口中,猎鬼人们知晓了弥荣不幸的过去。 弥荣嫁到这里之后,本以为会开始幸福的人生,没想到丈夫沉迷赌博变卖了家中的财宝,连弥荣的嫁妆都被卖的所剩无几。不光如此,弥荣和女儿纱江还遭到了丈夫的家暴,身上总是带着青紫的伤痕。 似乎是老天开眼,那个男人很快在一场暴风雨中失足死了。可惜,幸福又绕道而行。弥荣的女儿纱江生了重病,哪怕弥荣无微不至、寸步不离地照顾她,那个可怜女孩的病情还是每况愈下,到最后连话都说不出,就那样悲惨地死去了。 “......听说弥荣母亲给她的嫁妆里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安装了可以驱魔的镜子,哎,终究是没能保护她们啊。纱江的尸体在下葬后被刨了出来,可能是被野狗啃食了吧,等找到的时候就只剩下衣物了。” 自那之后,弥荣就消失不见了,那座宅邸也彻底荒废,无人靠近。 也许是对那对可怜的母女抱有淡淡的好感,也许是想要借此回忆曾经的过往,这位老人时不时就会来到这附近逛逛。今天他就是看见了两个凶神恶煞的人吵吵嚷嚷地想要靠近,才过来察看一番,防止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想要利用这个空屋干些坏事。 “诶!?居然还有这种事,那他们现在在哪?”粂野匡近没有注意到老人揶揄的眼神,一脸震惊地问道。 “蠢货,说的就是你们俩啊。罢了,那个白发的小鬼虽然长了一张恶人脸,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我说你们,就算是警察,也不要随便踏入别人的回忆之地,差不多就赶快离开吧!” 老人无奈地叮嘱,然后和他们告别了。 “实弥是恶人脸呢,”粂野匡近忽然神经大条地笑道,“噗噗。” “哈!?那老头这么说就算了,笨蛋匡近还有脸说我!?”安静听完老人讲话的不死川实弥瞬间暴跳如雷。 他的余光瞥见了天空中多出来的一只鎹鸦,嘴角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松:“喂,他来了哦。” 粂野匡近顺着不死川实弥的目光看过去,也露出了微笑:“太慢了啊!” 阴森的宅邸内。 弥荣——现在应该叫它下弦之一·姑获鸟立于房间的一侧,它的嘴上涂着艳红的口脂,朱红色的花朵在鸦羽般的黑发上摇晃。它正弯腰查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的情况。 “好了,乖孩子,要一滴不落地将药喝光哦。” 浦贺还穿着失踪时的制服,不过这个体格健壮的少年此时已经变得枯瘦不已,他根本无力反抗姑获鸟冰冷的双手,苦涩又散发着腥气的药液顺着已不能出声的喉咙滑入胃中。似乎是灌得太急,浦贺呛咳出声,嘶哑的声音扯开了喉咙溃烂的伤口,疼痛让他不停地颤抖。 “哦呀,抱歉我的孩子,”姑获鸟宠溺地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是妈妈太心急了,不过很快就有新的孩子来陪你们了哦。” 浦贺绝望地看着这个女鬼艳红的唇角。在他的身旁还躺着两个孩子,昨天还有一个鬼杀队的队员,不过他没能挺过那个晚上。 “快点,把你这些烂摊子收拾好,”房间里唯二站着的鬼突然出声,浦贺空洞的目光落在那道瘦小的身影上,“我们来进行‘换位血战’。” 姑获鸟如法炮制,给其他的两个孩子喂下药液,其中一个孩子不堪忍受呕吐了出来,它又取来毛巾替她擦拭掉呕吐物。 “先把宅子外的两个猎鬼人解决掉,”姑获鸟的手指拂过孩子颤抖的脸,占据了它大半个眼瞳的黑色瞳仁望向大门的方向,“刚才他们躲开了我的血鬼术......累,你要不要也来玩玩?先说好,那个白头发的是我的‘孩子’,剩下的那个就随你处置吧。” 浦贺的眼睛瞪大了一瞬,光亮似乎短暂地回到了他的眼睛中。 从角落里走出的正是下弦之五·累——复生的恶鬼。 在被那柄漆黑的日轮刀斩首后,累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不甘心、不甘心,它还没有得到真正的羁绊——!怀揣着这样的执念,原本的血鬼术在生死之间得到了进一步的进化。 它曾将自己的血液分给自己的“家人”,让它们分走了自己的能力。为了对抗那个绑着小麻花辫的猎鬼人,累从“家人”手中收回了能力,然而它的血液仍旧流淌在距离那处战场万里之外的那田蜘蛛山。 依靠着稀薄的血液,累从“姐姐”的身体中重新诞生于世。 它需要力量。它需要得到更多那位大人的血液,然后用自己的线撕碎那个可恶的猎鬼人。 病叶与釜鵺那两个废物被用薙刀的柱和看上去像是岩柱的家伙杀死了,累便直接找上了姑获鸟来进行换位血战。只是没想到,居然碰到有人来搅局。 不过没有问题,反正来的又不是柱,等它们收拾掉那两个碍事的家伙再来打也无妨。 “无所谓,”累看着指尖猩红的丝线,它的力量足足修整了半年才恢复如初,为了提升力量,它又吃掉了不少稀血之子,“反正你最后也会成为我的‘妈妈’。” 姑获鸟呵呵地轻笑,并未将累的威胁放在心上。它可是能够看到的,累不是它要找的孩子。 “那么,先去迎接我新的孩子吧!” 第62章 “怎么样?是它吗?” 此刻,太阳完全隐没于地平线之下,沉沉的云层没有散去,挡住了月光与星光。 不破观察着那座空屋。 “谁?”不死川实弥问。 毫无疑问,不破看到了庞大的“恶意”,它们几乎像沼泽中的瘴气一样笼罩了这个地方。然而,与那时的“恶意”相比,差别巨大。 “很遗憾不是它。但是,也是强劲的对手。不要大意,匡近,实弥。” 粂野匡近闻言,压下腰间的日轮刀。 搞不懂,这两个人就像有什么秘密一样,不死川实弥总能听见他们两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么先总结一下情报吧,”粂野匡近率先移开了话题,他根据其他队员和刚才的交谈有了一个猜测,“我觉得弥荣很可能就是那个鬼。在女儿去世的打击下,她绝望万分,在此时被转化为了鬼。” 不破微微定睛,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些混杂在一起的“恶意”:“匡近,我觉得里面可能不只一只鬼。” 粂野匡近摸着下巴:“难道纱江也?” “你们刚才是怎么回事?” 不死川实弥说明了他自己在闻到花香之后昏昏沉沉的脑袋,以及那个有着艳红嘴唇的女鬼。 幻觉?异空间?不破猜测空屋中的鬼肯定会与这两种能力有关的血鬼术。 “难道它还能让特定的人见到幻觉吗?我什么都没看到呀!”粂野匡近认为是异空间。 “那么,”不破迅速做出了判断,“我先进,如果我没有消失,匡近和我一起进去搜查。如果我消失了,实弥来帮我,匡近去找异空间的入口。” 其他两人并无异议。 “小心另一只鬼。”不破最后叮嘱道,然后接近了屋子。 姑获鸟完成了对“孩子们”的照料,终于起身准备亲自去接它的新孩子。忽然它的身影停在了原地,颇觉有趣地笑道:“又有第二个孩子进来了,呵呵,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呢......” 眨眼间,它所处的房间便完全换了一个样子,猩红的血肉长满了墙壁,软塌塌的肉还在不停蠕动。累已经离开了这处房间。 姑获鸟用那黑得过分的瞳仁盯着气息过于微弱的第二个“新孩子”。 第114章 门外,不死川实弥看见不破的身影仿佛一缕青烟一般,忽地就被风吹得消失不见。 “实弥,一定要注意安全。”粂野匡近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加油。 “你才是,笨蛋匡近,可别死了啊!”不死川实弥握着青色的日轮刀一头撞进大门中,瞬息间也消失不见了。 粂野匡近定了定神,提起十二分警戒,独自走入了空屋。 陌生的房间内,不破猛地睁开了眼睛。鼻尖是挥之不去的浓烈花香,其中隐藏的腥气与尸体腐烂的味道令他作呕。 在恢复视线的第一刻,他迅速将房间内的景象纳入眼中。一只鬼,眼白猩红,黑色的瞳仁里刻着“下、壹”。三个人质,目测仍有呼吸。四周的环境疑似肉壁,不知道这只鬼能不能借助肉壁发起攻击,总之小心为上。 “欢迎你们,我新的孩子们。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哦。”女鬼的声音温情脉脉,散发着醉人的甜腻,它温柔地向不破和同样出现在屋内的不死川实弥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动作。 “你果然是十二鬼月!”不死川实弥感觉到憎恶和兴奋在他的身体中颤抖。 姑获鸟一个闪身,突兀地出现在了不死川实弥的面前,鬼的面容离他不过几厘米。它的手作势就要抚摸上他的脸颊:“多么可怜......” “!”不死川实弥猛地后退,与鬼拉开距离,重新摆好架势,却见到姑获鸟捂着断臂后撤。 “——!”姑获鸟紧盯着那个从进来起就毫无存在感的猎鬼人。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切断自己手臂的那柄日轮刀是黑色的?它根本没有看清刀路,如果不是顾及那个白头发的少年,恐怕那柄刀本是瞄准它的脖子的吧? 躺在地上的浦贺用尽全身的力气,微微扬起头,见到了那柄漆黑之刃。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他用溃烂的喉咙拼凑着话语:“......救、救......我......大人......不死、川......” 不破的刀尖微微点地,看似全身放松地站在那里,仔细看着姑获鸟的一举一动。黑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女鬼头上朱红色的花朵映在晶体之上。 不死川实弥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浦贺,看见了少年颤颤巍巍伸出的枯瘦的手。 姑获鸟迅速复原了被斩断的手臂,沉默着走向浦贺,向躺在地上的少年抬起利爪,冲他的脖子攻去。不死川实弥见状双脚蹬地,闪身前冲,在姑获鸟之前抱走了浦贺。太轻了。他揪紧怀中猎鬼人的衣服,这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的体重。 “你这混蛋!对他们做了什么!?” 看到浦贺和剩下的孩子们的惨状,不死川实弥被难以言喻的愤怒支配了,高声怒吼道。 “真是不乖啊,我明明是在拯救他们啊,”姑获鸟收回伸出的手,落在自己的唇上,“你难道看不见他们生病了吗?是我在照顾他们啊。” “好了,快回到妈妈身边来吧。”女鬼将双手放在胸前,它的声音是那么慈祥温和,语气是那么温柔和蔼。不死川实弥察觉到怀中的浦贺突然挣动起来。 “你他妈少装作一副慈母的样子了!你这根本就不叫拯救!!” 姑获鸟依旧挂着笑容,晏然自若:“你怎么能说我是在假扮呢?我一眼就能看出你们遭受了怎样的苦难,可怜的孩子,你也被人虐待过吧?是母亲?还是父亲?自从我的女儿死去之后,我便把受人虐待过的孩子们当成亲子照顾,我自愿成为这些可怜孩子们的母亲,给予他们母爱。” 鬼的眼睛看向自刚才起就沉默地站在一旁的猎鬼人:“你也是吧?被双亲抛弃的可怜孩子,来......” 慈悲的鬼话音未落,一直呆立的身影忽然动了起来,向姑获鸟对面的方向冲去。 不死川实弥看着不破忽然向空无一人的地方挥刀,猛然意识到什么的白发少年趁机将躺在地上的浦贺和另外两个孩子带到了远离战场的地方。 不破的双眼紧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丝丝黑影与空气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锋利切割声。利用一之型·影袭突袭而至的刀尖感受到了熟悉的阻力,不破神色不变,双手不断加大力道,伴随着“噗嗤”一声,漆黑的影刃捅穿了一姑获鸟的胸腔。 “噗咳、咳咳——!??” 黑发恶鬼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它的身影,反倒是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出现了它被捅穿的身躯。 “果然是幻觉啊,恶鬼。” 不破抬手拔剑,眨眼间变为横斩,意图一击斩断姑获鸟的脖子。 女鬼脸上那副游刃有余的祥和表情完全破碎,换上了不死川实弥从没见过的神色:“你、你是怎么......明明应该看不见才对?” 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脖子被斩断的命运,锋利的刀刃切掉了它大半个脑袋。它可是吃过不少稀血之子的,哪怕不凭借幻术,它的□□能力也能够稳坐下弦之一的位子。 这次主动拉开距离的变成了姑获鸟。刚才造成的伤口眨眼便恢复了原样,被人暴力破掉幻术之后,墙壁上那些黑红色的肉块也都消失不见了。 不破不欲与它多做交谈,早晚会死的家伙不值得他开口。狂风骤雨般的影刃在这间屋子里掀起巨浪,无形的幽幽黑影瞬间搅碎了姑获鸟的半边身子。 但它无愧于下弦之一的名号,再生速度甚至能够比肩上弦,它也不是红般若那种疏于修炼体术的鬼,凭借着柔软的身躯和矫健的身形,姑获鸟从不破的攻击中勉强活了下来。 它离死亡只差毫厘,脖颈只有两指宽的血肉还连在一起,可是那柄漆黑之刃却定在了它的眼前,再难前进半分。 粂野匡近“救”下了它。 “呼哈、呼,呵呵,哈哈哈哈哈!”死里逃生的姑获鸟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恍若仙音,却让不死川实弥如坠冰窟。 “匡近——!!这些线......难道!?” 血丝爬上他的眼睛,粂野匡近此时浑身是血,身上缠绕着一根又一根血红的丝线,被吊在了姑获鸟的身前。 脖子上绕着的线已经深深地勒进了粂野匡近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被挤压的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咯”声,听起来痛苦万分。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握着日轮刀。 在不破收力停顿的片刻,同样有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丝线缠绕上了他的刀刃,吊住了他的刀。再锋利的刀,想要切断这种硬度的线,施加力量是必须的。然而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的线让不破的刀很难移动,哪怕他用上所有力气也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他挥刀的“势”停了下来,这一局是累的丝线大获全胜。 “你居然还活着,”不破撇了下眉毛,重新审视现场的局面,“线的硬度提高了不少,也比以前聪明了。” “托你的福,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恢复,”幼童模样的鬼缓缓走出,蛛网纹样的和服与眼睛中的刻字和不破上次见到它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倒是你,还和之前一模一样。” 累展开手中的网,透过线与线之间的空隙看向让它感受到濒死感觉的猎鬼人:“这次就让我们好好享受一下吧!!” 由血鬼术·刻丝轮转瞬息织成的血腥丝网向不破的方向疾驰而去,将粂野匡近和不破两人同时笼罩了进去。 让我看看你挣扎的样子吧!真是可怜啊,人类。寿命如此短暂,就算再怎么锻炼,一年过去,气息还是和以前一样。累催动着血网收紧,猩红的丝线切开了沿途的一切阻碍,直奔两人而去。 你要丢下手里的刀躲开吗?还是丑陋地挣扎,然后和同伴一起死去? 累瞪大了眼睛,不管不破选择哪一方,它都能看见炙热的鲜血—— 回应它的是漆黑如墨的刀影,不断崩断的丝线都在告诉累,它再一次犯下了错误。 死亡如影随形,冰凉的刀刃贴上皮肤时,累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收回前言,”不破手中突然出现的胁差泛着藏青色的光,那双黑色的眼睛毫不惧怕地与鬼眼对视,“你还是那么天真。” 利刃割开皮肤,爆开的杀意震慑着所有人的心神,累向身后喷吐丝线,扯着身子向后暴退。 复原完毕的姑获鸟失声道:“这不可能!这个气息......!” 被摆了一道!累咬牙躲避着夺命的利刃。这个可恶的猎鬼人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他是柱!! 姑获鸟利用幻术迷惑不破的视野,然而幻术只持续了短短一秒。破溃的画面与现实重叠,不破手中的刀还是歪了半寸,没能完全斩下累的头颅。 没人看见他是如何从腰后抽出胁差斩断缠绕在粂野匡近和日轮刀上的丝线,又瞬间闪身去到恶鬼的身前。 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在不死川实弥的世界中,战斗已经从房间的一侧进行到了另一侧。 他看见了正在倒下的粂野匡近,于是冲上前去将他带离了碎屑横飞的战场。 “咳、咳咳,实、实弥,”粂野匡近大口呼吸着,直接用满是鲜血的手指去扯已经深深勒进肉里的丝线,“去帮忙!” 第115章 粂野匡近是被偷袭的。在两名同伴消失之后,粂野匡近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去寻找异空间的出口。他几乎将空屋里完整地找了一遍,浴室、厨房、卧室,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得益于全集中·常中的完美掌握,这一趟并没有花费他多少时间。 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了一间和室内。那里有一个梳妆台,上面的镜子看起来年代久远,想必就是老人说的那个世代传承的驱魔镜了。 粂野匡近站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不死川实弥的喊声。他猛地凑近那面镜子,因为刚才的声音似乎是从这边传过来的。难道是密室之类的?不,异空间的话,还是以某种东西作为媒介的可能性更大。 粂野匡近迅速将梳妆台的各个抽屉检查了一遍,只从某个抽屉中摸到了一张用浆糊黏在顶上的草纸。 上面写着纱江的遗言。 喂下毒药、烫伤喉咙、扯坏耳朵、揪掉头发、拔掉指甲、折断骨头......纱江用稚嫩的笔触写下了如此深重的绝望,从那具幼小身躯里流淌出的血液化作笔墨,她在草纸上留下了无数个“救救我”。 粂野匡近的手一哆嗦,那张草纸掉到了地上。他慌忙弯下腰捡起,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侧目看向了梳妆台。 他居然在镜子里看见了不死川实弥与不破的身影,然而他们却背对着那个鬼!! 粂野匡近扑到镜子前,大声喊道:“不是那边!!” 可是那些画面居然随着他的靠近消失了,他现在却只能从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脸。冷静,冷静!他警告自己必须冷静下来,这个镜子毫无疑问就是关键,但是要如何破除这处空间......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镜子中的置物架上。那个架子上的一层摆放了一个妖冶的香炉,还有淡淡的烟雾飘然而出。 鼻尖那股怪异的香气似乎浓郁了几分,粂野匡近猛地回头,发现现实中的置物架上并没有那个香炉的存在! 他终于想通了异空间存在的原理,于是抽刀向镜子中香炉的位置砍去。 就在此时,飞来的丝线割开了他的后背,他只感觉到喉咙一紧,接着便是席卷全身的疼痛。全身的重量都被压在那些丝线上,皮肤被生生割开,血线摩擦着绽放的伤口。粂野匡近被吊了起来,挡住了不破前进的势头。 * 不破追着累跨越了整个房间,从幻术中脱出的猎鬼人选择继续追击这个死而复生的恶鬼。 比起姑获鸟,累的能力更具威胁。姑获鸟的幻术虽然强劲,但仍有破解之法,不破已经不会再中招了。第一次找到姑获鸟本体的时候,不破其实并没有解开幻术。他只是通过观察到的“细微错误”,分析出眼前的那个鬼并非本体。 空气中尘埃的异常走向、衣褶不自然地摆动,还有最重要的——呼吸。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表明鬼是否需要呼吸,但至少姑获鸟保留了“呼吸”这个行为的存在。 因为本体被击伤,姑获鸟的幻术停滞了一瞬,但是因为现实中那个作为媒介的镜中香炉没有被破坏,所以它依旧有操纵幻术的能力。第二次,不破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勘破了它的幻术,让幻术只影响了他一秒钟的时间。 为了防止再被幻术戏弄而紧绷的神经促进了感官的敏感性,阴差阳错的,不破隐约摸到了通透世界的边缘。 现在,他所见即是现实。 他和累继续在移动中交手,线与钢刃不断交击,迸射出危险的火花。 姑获鸟没有跟上去,它选择去解决剩下的两个人。 “可恶!可恶!这个线怎么这么紧啊!?”不死川实弥想要帮粂野匡近摆脱那些线,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别、管我了,后面!!”粂野匡近看见了向不死川实弥冲来的姑获鸟,它鸦羽般的长发在影潮中被搅断,此刻正披散在半空中。 粂野匡近用力推开不死川实弥,白发少年低声咒骂了一句,回身举刀挡下姑获鸟的踢击。 姑获鸟的力量比不死川实弥遇到的所有鬼都要强大,也不愧是下弦之鬼中最接近鬼舞辻无惨的存在。不死川实弥向后退去,他一脚踏碎地面,才堪堪止住了后退的势头。 不死川实弥弹开姑获鸟,自下而上挥刀,利用四之型·升上沙尘岚切断了姑获鸟的一侧肢体。可是姑获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瞬间便再生完成。 “好了,不要再反抗了,到妈妈这边来,我可怜的实弥。”世上不会再有比这女鬼更温柔的声音了。 可是不死川实弥只觉得这声音让他频频作呕,空气中的熏香味更浓了几分。 “你给老子闭嘴!!” 不死川实弥扛着日轮刀,风之呼吸一式又一式地被他斩出,然而无论他如何发起猛烈地进攻,姑获鸟都能轻而易举地躲开。它就像是在逗弄不听话的孩子,戏谑地戏耍着不死川实弥。 不行,这样下去会被它玩死。不死川实弥迅速思考着,他想起不破和姑获鸟的交手,难道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是幻觉? 他开始有意地扩大招式范围,让青色的风尽可能多的覆盖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然后他开始观察,就像不破做的那样。 第63章 姑获鸟还是人类的时候,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了。 因为想要获得幸福,所以才能一直忍受丈夫的暴力。然而丈夫却沉迷赌博,迷恋上了外面的女人,甚至准备抛妻弃子,所以姑获鸟将他杀死并伪装成了事故。 一片空虚中,它在照顾生病的纱江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那之后,就像中毒了一般,它愿意一辈子和纱江这样生活下去,它愿意用一生来照顾生病的孩子。 纱江或许曾经真的生病了,也许是感染了一场风寒,让她浑身发热,只能躺在床上等待母亲的照顾。母亲的温柔或许是她心中最难割舍的慰藉,她曾有机会可以用这被爱着的童年助她度过人生未来所有的苦难。 爱,多么诱人又可怕啊。 “呼、呼......是你,杀了纱江。”粂野匡近终于扯开了阻碍呼吸的丝线,大量的失血让他有些头晕眼花,可是只要还能握住日轮刀,他就还可以战斗。 “没错,是这样,”姑获鸟的突然露出了哀伤的模样,轻轻叹息道,“我明明已经付出了一切,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然而她却想要逃走。哪怕只能在地板上爬行,也要丢下我离开。” 那个孩子将它的好意都踩在脚下,所以在成为鬼之后,它吃掉的第一个人就是纱江的尸体。 只有那位大人理解它的心情。只有那位大人说它一定可以获得幸福。 姑获鸟温柔的眼神看向不死川实弥,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骨肉:“我在这座房子里和很多心爱的孩子们度过了幸福的时光。可怜的实弥啊,你浑身都是伤。让我来好好疼爱你吧,我想要温柔地对待曾经被父母粗暴对待的你呀。” 那个瞬间,粂野匡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弥荣,你只是个人渣罢了,根本不配当任何人的母亲!!” 暴怒的粂野匡近瞬间向姑获鸟发起了攻击,八之型与九之型结合的组合技急速地在姑获鸟身上留下了大片的伤口。 “实弥他一点都不可怜,他的母亲从心底里爱着他!!” 这只鬼根本不明白不死川实弥是多么温柔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一遍遍的伤害自己中活下去。 可恶的、烂透了的、什么都不懂的恶鬼!! 不死川实弥从未见过粂野匡近这幅愤怒的模样,他的这个朋友此刻正嘶吼着,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冲上去发起攻击。不死川实弥没有说话,他观察着粂野匡近的动作,努力配合着对方,发现粂野匡近的动作并没有因为情绪波动而走形之后,他松了口气。 他们同时落地,沉默地与姑获鸟对峙。 粂野匡近现在已经明白了过来,恐怕他们并不是在什么异空间里,而是那只鬼的幻术一直在影响着他们。破解幻术的关键就是那个只存在于镜子中的香炉,但他在破坏掉它之前就被偷袭了。 那个驱魔镜......是纱江在帮他们吗?那个少女的怨恨与不甘让镜子照出了姑获鸟最恐惧的事情——所有的真相被揭穿。 不死川实弥第一次主动将手搭在粂野匡近的胳膊上。 温热的体温透过制服传了过来,让粂野匡近稍微冷静了一些。 “谢谢你,匡近,”白发少年的语气第一次这样温柔,就像是在安慰着他一样,“不用在意它说的屁话,我从未觉得自己可怜。” “......”粂野匡近点了点头。 幻术还在生效,他们必须找出消除幻术的方法,才能令攻击真正奏效。 姑获鸟残忍地笑了起来:“你们看不见吧?也对,那种怪胎,有一个就够让人头疼的了。来吧,实弥!想想你的父母对你做了什么!?” 伴随着恶鬼的呼唤,不死川实弥忽然浑身一震。 第116章 滴答滴答。 鼻血顺着鼻腔流了出来,不死川实弥额角青筋暴起。 一旁的粂野匡近察觉到了不对:“实弥!实弥你怎么了!?” 不死川实弥的视野模糊了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酒鬼父亲浑身酒气熏天,那样高大的身躯却不肯用在工作上,只会拎着酒壶回家对孩子们拳打脚踢。他是长兄,不死川实弥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弟弟妹妹们身前,拳头落在头上、腹部、嘴角,鼻梁被酒壶砸断,鲜血流了出来。 原本躺在角落里的浦贺和两个孩子的状况也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无助,枯瘦的手腕向上伸着,徒劳地抓握空气,口中还喃喃着“妈妈”、“为什么啊”之类的话。那两个孩子的情况更严重,其中一个的额头上突兀地出现了一片青紫。 粂野匡近咬着牙,护在了不死川实弥的身前,对姑获鸟吼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姑获鸟将那些孩子们经受过的苦难又一次复现了出来。想要进入不被父母所爱、被伤害过的孩子们的心里非常容易。姑获鸟的血鬼术让那些伤害又一次出现在了孩子们的身上,这样它就可以一遍遍地照顾他们,许多孩子到死之前都信任着它、爱着它。 妖艳的女鬼像是找到了什么心爱的宝贝一样,看也不看粂野匡近,一个劲地盯着身上出现淤青的不死川实弥:“是被伤害过的孩子们啊......我可怜的——呃!?这是、什么!?” 在不死川实弥的血流到地上的时候,姑获鸟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赤红的双目猛地瞪大,漆黑的瞳仁落在了不死川实弥脸颊上蜿蜒的血迹:“你、这是稀血?你是稀血之子啊。” 粂野匡近看着姑获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苍白的皮肤涌上潮红,双目涣散着,步伐缓慢地走了过来。 不死川实弥从攻击中缓了过来,他露出了一个狰狞地笑:“是啊,恶鬼,你喜欢吗!?” “这可真是、珍贵无比......”姑获鸟的体温正在不断升高,它喃喃自语着,“值一百人份?不,你的血液应该更加珍贵!” 不死川实弥没有错过粂野匡近担忧的眼神。真是的,这个笨蛋匡近,在担心他准备用稀血来战斗吗?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伤吧!看上去血都快流干了! 在姑获鸟被蛊惑间,它的身影出现了片刻的闪烁。 是破绽!粂野匡近和不死川实弥默契十足地对视,没有放过那一闪而过的胜机。 * “我想不到,”不破一脚踹在累的肚子上,瘦小的鬼登时倒飞了出去,砸穿了几面墙壁,“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都将脖子砍断了。” 累从一片废墟中爬起。 “你就那么放心将那两个家伙丢下独自面对姑获鸟?” 它用丝线一圈圈地缠绕在自己的脖颈处,出声干扰。 不破看了看他们来时的房间,那里已经变成了一条死路。原来如此,不是异空间,而是单纯的幻术吗?比他想像的还要简单一些。 下弦之一叫姑获鸟? 弥荣本身比鬼神更可怕。 “不用担心,他们很强,”飞驰而来的影之攻击再次斩断了累的手臂,噩梦般的阴影笼罩了它的身体,“而且,我们这边很快就会结束。” 就在他挥刀的那一刻,远处的姑获鸟发动了能够复现伤害的血鬼术。 鲜血喷涌而出,腥甜的味道洒满了累的口腔,它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不破身上出现诸多伤口:“哈哈!你——” 熟悉的疼痛感重新回到了不破的身体,十三岁的伤痕被复现在了如今的身体上,唤起了他的回忆。 那间燃烧的房子。 “咳唔!!” 刀刃不可制止地深入血肉,累本以为不破会因为伤情复现而陷入被动,可那柄无情的利刃依旧势不可挡,将阻碍它前进的一切血肉骨骼通通斩为两截。 即便有丝线作为铠甲也无济于事,累的头再一次被不破斩下。 尽管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可参战的双方都没有胜者与败者该有的神情。不破知道累大概这次依旧不会死去,这家伙的整体实力努努力的话可能能摸到上弦的门槛吧,但是战斗经验几乎就是和小孩子一样,再加上那种狂妄的态度,也不怪它每次总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累知道自己不会死去,它依然会在某个“家人”的体内重新诞生。在视野消失前,它死死盯着两度将它斩首的猎鬼人。 不破说了一些什么,但它的耳朵已经消散,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总之先试试。” 由珠世为首,人与鬼通力开发出的破坏鬼血细胞的药剂被注射进累消散中的身体,不破还没忘记利用采血的小刀吸走了一些血液。 “喵。” 珠世的三花猫茶茶丸叫了一声,出现在了走廊的角落里。 不破向它招了招手。这只小猫神出鬼没,不破现在也没搞懂它究竟是如何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这只小猫身上带着愈史郎的纸眼,应该是凭借愈史郎的血鬼术来隐身行动。难不成这个小家伙一直跟在他身边吗? 不破将采集到的血液装进茶茶丸背后的小包中,试探性地挠了挠它的下巴。 小三花昂头,然后毫不留情地“喵”了一声,消失在了他的手下。 “......” 不破站起身,决定去找破解幻术的关键物品。 那个现实中不存在的香炉对于能够看见“恶意”的不破来说,实在是宛如黑夜的明月一般亮眼。毕竟是鬼创造出来的东西,不破很轻易地就发现了那团“恶意”。同样,他也看见了在混乱中从粂野匡近手上掉下来的草纸。 少女不肯远去的呼喊仿佛依旧回荡在耳边,不破挥刀将香炉连同置物架一起斩断,那股挥之不去的异香终于消散。 救救我。 救救他们。 黑发的猎鬼人没有在此多做停留,他握着刀,闪身前往走廊的尽头。 房间内,黑红色的肉壁已经消失不见,因为吸入了稀血的气息,姑获鸟的幻术暂时失控了。趁着真实与虚幻重叠的瞬间,不死川实弥与粂野匡近一同向它发起了攻击。 他们就像是配合默契的师兄弟一般,利用招式弥补着对方的死角,相互保护,将姑获鸟的真身圈在了风刃构成的围墙当中。 姑获鸟的头脑因为稀血而产生了认知错位,藏在置物架上的香炉被人破坏,幻术彻底地失效了。 “实弥!!砍掉它的头!!” 粂野匡近利用一之型突进,携起风刃扯掉了姑获鸟的一只手臂。 “看这里!!”不死川实弥的日轮刀上涌起青色的风。 姑获鸟的脸上终于没有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与先前的慈爱对比,它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变得可笑、歇斯底里:“为什么!?我只是想获得幸福罢了,不管是你还是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回应我的心意呢!?” 它抬脚踢开不死川实弥的刀,然而因为吸入了不死川实弥稀血的气息,它踢击的力道远不及刚才,只让白发少年的刀歪了一掌左右的距离,贴着姑获鸟的脖子砍断了肩胛。 “你这人渣,根本不配被称作母亲!” 粂野匡近的刀架到姑获鸟脖子的另一侧,两名风之呼吸使用者的刀如同绞刑架,将恶鬼的脖颈架了上去。 他们的刀刃已经切断了鸦羽般顺滑的长发,朱红的花朵也掉落在地,被来往的人踩得破碎。 砍下去!让它的恶行就此结束,让因为它而死去的孩子们安息! 不死川实弥将卡在肉里的刀刃拔出,接着鼓足力气,配合粂野匡近的刀交叉着向姑获鸟的脖颈砍去。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居然看见了那个恶鬼的笑容。 那是无比阴冷的笑,恶鬼赤红的双眼微微瞪大,倒映在眼眸中的身影是—— “——浦贺!?” 枯瘦的少年居然拖着那副躯体站了起来,从怀中举起了一把匕首。他颤抖着、哭泣着,脸上却带着享受般的笑容:“不......我......我还是、母亲......” 匕首捅向不死川实弥,危急之刻,是粂野匡近用身体撞开了他。 姑获鸟用手握住脖子边的刀,这次它轻而易举地脱离了绞刑架:“我说过了,孩子们到死都是爱着我的啊。” “你他妈......呃!”姑获鸟抬腿,它好似只会踢击似的,一脚踢在了不死川实弥的下巴上,擦过了他的颈部。 粂野匡近感受着身后的疼痛。 伤口并没有想象中的深,透过冷硬的铁,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柄匕首在颤抖。是你吗,浦贺?粂野匡近收起刀,屏息向后退去。匕首因为他的动作而刺得更深,但因为那附近没有要害之处,所以只是血流得多了一些。 粂野匡近带着浦贺离开了姑获鸟的攻击范围,恶鬼慢悠悠地走到了断臂旁。它将手臂的断口接到一起,新生的肉芽瞬间包裹住了伤口,将断臂重新连接。 第117章 “唔、呃......”不死川实弥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咕噜声。伤到喉咙了吗?他爬起来向粂野匡近靠近,替他拔出了背后的匕首,拍拍他的肩提醒他用呼吸法止血。 躺倒在地的浦贺仍旧挣扎着去够一旁的匕首,他的笑容越发虚假,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 不死川实弥轻柔地击打了他的颈部,让他睡了过去。 “我没事,实弥。”粂野匡近推测姑获鸟是用幻术控制了浦贺,那个少年拼命地反抗过了,却难以逃脱。 两人与鬼对峙着,房间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姑获鸟明白,累已经失败了。它本应该立刻逃走,现在的它根本不是那个柱的对手,但是不死川实弥这一身超越百人份的稀血实在让它难以放弃。 粂野匡近扫了一眼躺在房间一角的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看上去已经昏迷,大概不会再受到姑获鸟的迷惑。 不能再拖下去了。不死川实弥知道,不破那边战斗结束,意味着姑获鸟很快就会逃跑。如果他们不能在这里拦住它,还说什么想要成为柱啊! “你这混蛋,受死......”一之型酝酿起的风刃因为突如其来的咳嗽而被迫中断,不死川实弥感受到喉咙撕心裂肺的疼,脖颈被擦到的伤口被震裂开来,鲜血滴答到了地上。 原本姑获鸟还在犹豫是否逃跑,可是在不死川实弥伤口开裂的刹那,它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啊、实弥,果然,你是属于我的!我会永远爱着你的,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永远和我——” 它状若癫狂,向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开始踉跄起来。 “呃......唔!?为、为什么......身体、竟然!?” 不死川实弥的稀血极为特殊。越是高级的鬼,受到的影响越大。现在的姑获鸟正是因为吸入过多的稀血而导致了身体麻痹,明白这一点的粂野匡近先发制人,二之型·爪爪·科户风已然形成,风刃向前席卷而去。 姑获鸟抱着头,急促地喘息着,狼狈躲开了粂野匡近的攻击。 不死川实弥忍受着满嘴的铁锈味,刚才没能用出的一之型此刻重新准备完毕,他蹬地前冲,身后留下的风刃在地面上切开道道深痕。 “去死啊!!” 凌厉的刀光划过空中,粂野匡近配合不死川实弥使出了三之型·晴岚风树,瞄准恶鬼的身躯。 他们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然而就在此时—— “住手!!” 孩子撕心裂肺的悲鸣在空中炸开,她伸出颤抖的双臂挺身挡在了猎鬼人们的身前,粂野匡近看见了她饱含泪水的双眼。 “不要......伤害母亲......” 恶鬼的手掏向惊疑万分的猎鬼人们,粂野匡近甚至感觉到腹部传来尖利的压迫感。那一瞬间,世界仿佛按下了终止键。 祈求他们不要伤害“母亲”的女孩、向他冲来的不死川实弥、自己刀上已经开始溃散的风、恶鬼眼中极恶的狞笑......粂野匡近扭动手臂,让刀刃错开了女孩所在的位置。 刺痛、刺痛。 实弥在喊什么吗?今天受的伤也太多了一些,已经有些贫血了吧? 粂野匡近盯着恶鬼艳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傻孩子,连她一起砍了不就......!?” 他眨了一下眼睛,只是不到0.1秒的时间里,漆黑的影幕便遮住了他的视线,下弦之一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有说完,就带着虚无的胜利消散了。 ——那女孩和姑获鸟贴的很近。不过没关系,有一种特别的刀法能够发动“曲折”的攻击,让刀路穿过极其狭窄的缝隙。 回去之后得好好感谢小芭内啊,不破心里记了下来,回去一定要给那孩子做上一顿他最爱的海带味增汤。 如蛇一般蜿蜒的刀光追逐着切断姑获鸟手臂的影幕,钻进了女孩和姑获鸟之间只有毫厘的缝隙。 就此斩首。 第64章 不破听着病床上的人讲完他不在时事情的经过。 “这样,”他拿起一颗苹果,三两下将皮削成连续的一长条,丢进垃圾桶里,将苹果交给了粂野匡近,“我大概了解了。” “笨蛋匡近。”隔壁床上的不死川实弥发出沙哑的声音。 距离空屋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一天,他们现在正在蝶屋接受治疗。不破身上因为姑获鸟的血鬼术而复现出的伤口已经出现了愈合的迹象,再过两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他摊开左手,盯着指腹上那些划痕。 不死川实弥知道那是什么。根据他自己的经历,他知道那是“曾被父母伤害而留下的伤痕”。 “喂,别看了!” 他别扭地用沙哑的喉咙喊道。 “实弥也才是,不要说话啦!” “笨蛋匡近,赶快躺着休息啊!少管老子!”不死川实弥吼了回去。他当时心脏都快要被吓出来了,飞奔上前接住脱力的粂野匡近时,他几乎浑身都在颤抖。他亲眼看见那只鬼的手插入了同伴的腹部,而粂野匡近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活下来了啊。】 笨蛋匡近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非常温柔。 如果忽略掉他肚子上插着的那只鬼手的话,这个画面肯定更加温馨。 【粂野阁下!?不要睡觉,不死川阁下,请你保证他一直是清醒的!喂!这边!赶快!】 【不破大人,您的伤......】 【不用管我,把受伤的队员和孩子送去蝶屋。】 【是!】 负责将粂野匡近挪上担架的人是一个名叫后藤的隐,似乎已经是小队长了。在这期间,不死川实弥一直不敢放开粂野匡近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 【不死川阁下,你的喉咙也需要包扎!】 这次任务不死川实弥受的伤根本不算什么,他本就没有打算自残、利用稀血去战斗,唯一的伤口还是被姑获鸟踢伤的脖颈。然而他此刻却感到一阵脱力,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 那么温柔的人,差一点就要死了。 就差一点点。 “吼吼,听后藤说实弥你很担心我嘛,哈哈!”粂野匡近咔哧咔哧咔哧地啃着苹果。 不死川实弥的额头蹦出一个青筋。 这时,有花海夏带着胡蝶姐妹走进病房查看每个人的伤势。 粂野匡近是他们当中受伤最重的,尽管及时用呼吸法止了血,但那些被丝线勒出的伤口非常严重,这也是为什么不死川实弥不明白这家伙还能悠哉悠哉躺在那里吃苹果的原因。 有花海夏冲不破伸出手,他乖乖地摊开左手。 “长进不小嘛。”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只有不破听懂了。 姑获鸟的血鬼术只能复现当时的受伤情况,十三岁时几乎将不破左手切断的伤痕如今只是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了一些浅浅的破口,彼时粉碎右肩的重击现今也只留下了破溃的伤口,累尝到的鲜血便是来自这里。 “但是你也给我好好在这里待一周,别想着偷溜哦。”现任蝶屋主人笑眯眯地威胁道,未来蝶屋的小主人们跟在有花海夏身后,露出和她如出一辙的笑容。 “......我知道了。”不破缩了缩脖子。 有花海夏走后,病房里恢复了安静。粂野匡近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很快躺下睡着了。倒是不死川实弥一直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样子,所以不破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不死川实弥答应了,两人来到了蝶屋的后院。 “主公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召见你们了,实弥。” 毕竟这次任务成功讨伐掉了下弦之一,粂野匡近和不死川实弥的功绩不破已经如实汇报了上去,面对如此有天赋的两人,主公大人必然会将他们召唤去产屋敷宅邸,亲自慰问。 不死川实弥其实对鬼杀队的当主没有多大的兴趣。产屋敷耀哉之名从未与任何功绩挂钩,除了人人尊称一句“主公大人”之外,既没听说过那个人修习过什么了不得的呼吸法,又或者是将哪些实力超群的恶鬼斩首,不死川实弥不认为那个人有什么本事。 或许只是生了个好家室而已吧?白发少年轻视地想着。比起被什么“主公大人”召见,他更想知道另一个秘密。 不破看出不死川实弥似乎并不重视被主公大人召见,心下开始担忧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不敬之事,自己要不要提前向他说明一些情况之类的,但是一想到产屋敷耀哉沉静的面容,他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没有人不会被产屋敷耀哉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你的伤,”不死川实弥跟着粂野匡近待久了,也学会了一些委婉说话的道理,“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第一次相遇,在无限城中遇到那只蜘蛛鬼的时候,它曾说不破杀死了他的母亲。而姑获鸟复现了不破曾经受过的伤。 不破举起左手,手指上的伤口边缘微微翘起,他不断地展开手、又攥紧,似乎感受着指间的疼痛。 第118章 “喂!啧,不想说就算了!”不死川实弥说道。 此时,他们恰好走到了一处后院。不破看着墙角的花丛愣了一下,然后率先坐在了缘侧,不死川实弥跟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的母亲名为笼岛绿,”不破缓缓开口,讲述起关于“母亲”的故事,“是一只鬼。” 相同的地方,相似的伤口,不变的鬼与人的故事,只不过讲故事的人改变了很多。 那时,除了肉|体上的伤情,姑获鸟还复现了心中的伤痛。关于亲生父母,不破从未主动向绿提起,如果他们还在世,那不破希望他们这辈子不知鬼、不遇鬼,如果他们已经离去,那不破就希望他们能早日成佛。 至于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破不在乎,为什么将他丢弃在坟堆间,不破也不在乎。他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家人,被抛弃的恐惧与孤独只在他的心中出现了短短一瞬,就被绿和槿的温度驱逐了出去。 “......”不死川实弥自始至终沉默着。 不破说一会儿,停一会儿,直到胡蝶香奈惠过来找人,他们才从缘侧离开。 分别前,不死川实弥问道:“那个疑问,你找到答案了吗?” 不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没有。老实说,现在已经快忘记我当时在想些什么了,那个疑问的根本是什么,现在也记不起来了。” “哈!?那是什么鬼!?” 十三岁的不破被某个疑问困扰,他迷茫着向前走,所有人都在跟他说:“只管向前走就好,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 十八岁的不破站在同一个地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时的疑问了。是“母亲是否真的爱我”吗?还是“究竟是什么让一个鬼可以忍受生理本能,将一个人类抚养长大”?又或者是“能有一天,鬼与人类和平共处”吗? “但是,我好像已经不需要那个答案了,”不破直视前方,“我已经在奔跑了,之后需要做的,就只是一直奔跑下去而已。” 他知道,“目标”就在前方。但是,“目标”又是什么呢? 向前走吧,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抱歉,是不是让你感到为难了?” 不死川实弥的确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答案一会儿目标,还奔跑起来了,但他似乎能够抓住那么一点点的灵感。 不破笑着先行一步:“其实没有那么多说法啦,目前的目标是打倒鬼舞辻无惨,之后的话......那就之后再说了!” 留下不死川实弥站在原地,不破跟着胡蝶香奈惠去到会客室。名为后藤的隐前来拜访。 “不破阁下!日安,我是那天......”后藤见他进屋,立刻来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土下座,然后就被一阵风扶了起来。 “再怎么说也不用这么隆重,是我该谢谢你将粂野他们平安送回来才对,后藤先生。”隐和鬼杀队中有很多人认为柱非常可怕,不破每次看见他们抖抖索索地来和他讲话,都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的错觉。 他长得也不是很凶吧? 被扶(其实是拽,不知为何后藤几乎用尽全力跪在那里,似乎将土下座修炼成了某种技能)起来之后,后藤大脑飘飘地坐到了凳子上。 “是关于浦贺他们的事?”不破主动问道。 后藤如梦方醒,终于说起了正事:“是的!其实关于浦贺和那两个被救出来的孩子,他们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浦贺在姑获鸟的幻术影响下,攻击了粂野匡近。 这其实并不是不可原谅的事,毕竟他们被鬼的血鬼术操纵了。 明明只要坚持这样的事实,也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如果他选择离开鬼杀队,不破会祝福他得到幸福的人生,但如果他还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留在鬼杀队,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有些复杂了。 那时那刻,姑获鸟施加幻术的香炉已经被破坏了。有花海夏给所有获救的受害者都做过体检,他们的体内并没有任何鬼血细胞,只有一些过量的药剂和对人体有害的毒物。换言之,或许姑获鸟的血鬼术确实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影响,但更主要的是他们自己的意志。 他们真的、至少有一部分真心,不希望姑获鸟受到伤害。 “浦贺说要离开鬼杀队?” 后藤点头。 半晌,不破说:“既然主公大人同意了,那我也不再说什么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匡近和实弥。” 后藤来找他,其实是产屋敷耀哉在询问他的意思。这件事他只是如实地上报了上去,想必有花海夏也提交了相应的报告。 “是!我知道了!”后藤告退。 不破走出房间,不死川实弥和胡蝶香奈惠正在发现走廊的尽头说着什么。无量这时飞了过来,带来了伊黑小芭内的传信。 他去岩手转了一圈,见到了(急着送死的)铁之助,但没有找到三宫。因为听说不破和粂野匡近都负伤了,所以正在往回走,过两天就能到。 不破将信折好,决定不打扰年轻人交朋友,转身去病房看看宇髄天元的鎹鸦虹丸。似乎是因为误食了某种闪亮的小饰品,虹丸被送到蝶屋进行手术,现在正在特别病房修养中。 两天后,风尘仆仆的伊黑小芭内来到了蝶屋,和他同时抵达的还有宇髄天元和雏鹤、莳绪与须磨。宇髄天元已经达到了柱的水准,他凭借着恐怖的□□能力配合着还算凑合(不破评价)的呼吸法斩下了新任下弦之六的脖子,也许下次的柱合会议上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了。 两个眼睛颜色都很奇特的人堵在蝶屋门口,玫红色对着一黄一绿,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最终还是宇髄天元先开口:“真是华丽的颜色!很好!左右瞳色不一样也很可以的嘛,真让人羡慕!” “哇!天元大人快看,小蛇的眼睛和天元大人的眼睛是同样的颜色!我可以摸摸它吗?”须磨盯上了镝丸,小白蛇吐着信子向后缩了缩。 “你们到了啊!好久不见,天元。”赶着去后院练刀的不破被小清、小澄和菜穗为难的身影吸引,遂而发现了堵在门口的两个人。女孩子们感激地跟在他身后,望向那两个看上去“很不好相处”的人。 毕竟宇髄天元的身材真的很唬人,伊黑小芭内又总是板着脸,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华丽的前忍者去特别病房找自己的鎹鸦,伊黑小芭内跟着不破去了粂野匡近的病房。 “哦!是小芭内!咱们很久没见了!”当年是粂野匡近为伊黑小芭内找到了培育师,又亲自将他送了过去,尽管在成为正式队员后见面的次数很少,但总有机会在青竹居聚上几次。 沉默寡言的少年坐在病床旁,听粂野匡近絮絮叨叨地讲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时,病房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不死川实弥喊道:“喂不破!不是说好后院见的吗!?人呢!?” “实弥,我应该有拜托小清她们去告诉你的来着?” 不死川实弥从刚才的记忆中扒拉出来三个躲在树后的小萝卜头。 “......她们在那躲了半天,老子怎么知道她们要干什么呀!” 他将扛在肩膀上的刀放下来,这才发现病房里有客人。 这是伊黑小芭内和不死川实弥第一次见面,但两个人的心里都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我好像和这家伙还挺合得来。 “那小芭内,你和匡近再聊一会儿吧,记得监督他喝药。”不破起身,准备和不死川实弥继续未完成的锻炼。伊黑小芭内认真地点头,粂野匡近露出一脸苦相。 走到半路,他又被人截了下来。这次是宇髄天元,不死川实弥瞪着眼睛,企图把这个看起来半夜摸黑走路都不用点灯的家伙瞪走。 那可是他和柱的修炼时间!这个不长眼的亮晶晶的家伙! 宇髄天元的肩膀上站着和他一样潮流的虹丸,一人一鸦一样的闪亮。浑身肌肉的前忍者对不破说道:“不破!有新的传令下来了哦!久违的来一场华丽的合作吧!” 不死川实弥啧了一下:“你的伤没事了吧?” 不破转转肩膀,滞涩的感觉已经快要消失了,接下来只要等待伤口完全愈合就可以了:“说说任务吧?” 不死川实弥“哼”了一声,决定去找刚才看着还算顺眼的伊黑小芭内比试比试。 这次召集两名柱前去追捕的正是擅长逃跑的下弦之四零余子。这个家伙也许战斗力不强,但逃跑能力却是一流,曾经矢吹真羽人也曾追捕过零余子,可惜让它逃走了。 要论速度,宇髄天元这个柱位预备役和不破应当算是鬼杀队的最速,当然,宇髄天元凭借那不讲理的□□能力略胜一筹。 既然传令已经下达,不破和宇髄天元便准备即刻启程。 “听说结月花他们已经将下弦之三斩首了?” 下弦之三名为病叶,是双颊和脑门上都有叉状伤疤的鬼。病叶虽然移动速度也非常快,但它不如零余子会躲,所以鬼杀队中速度最快的两位猎鬼人被派去追捕狡猾的零余子。 第119章 “难道主公大人想要将下弦一网打尽吗?” “我们的实力在不断增强,这是好事,”不破从无量的腿上取下信件,查看了这次任务的情报,“但是,只是下弦是不行的。” 宇髄天元走在一旁,他走路的时候几乎悄无声息,无愧忍者之名:“说的是啊。” 上弦......啊。鬼杀队已经有上百年没有杀死过上弦了。 宇髄天元瞥了不破一眼,不过没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算了,这种话留到以后再说吧,”宇髄天元做出一个起跑的动作,跃跃欲试地说道,“来比比谁先到?” 不破想起他们的目的地,有些犹豫道:“婆婆会生气的吧?” “哈?哪个老太婆?” “是结月花的亲戚哦,感觉和结月花是一个性子……还是不要了吧?” 其实柏山婆婆只会对半夜不睡觉偷偷训练的人大发雷霆,把她惹生气了不会被骂,只是会被她用犀利的话将心戳成筛子而已。 “那个道场是柏山家的吗?”宇髄天元放弃了刚才的想法。 成功转移注意力的不破回答:“不,只是柏山婆婆个人租借给我们的道场。” 一路上他们搭电车、搭驴车还蹭过一段牛车,最后终于来到了奥多摩郡的紫藤花家纹之家。迎接他们的是灶门炭治郎爽朗的声音:“诶!?不破先生!” 赫发的孩子见到他非常开心,他转身跑向道场内找人,宇髄天元在踏进道场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没放弃吗?” 不破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宇髄天元的脸上总是露出自信的微笑,可是他现在神情郑重,没有一丝笑意。 “我觉得还没到能够让我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破在灶门炭治郎欢快的声音中走进道场,回答道,“况且,这事又不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宇髄天元看着他的背影。 他会死的吧?这个人,肯定会在某一天死去。 在他不该死去的年纪。 就像遇见百百目的那时,他义无反顾地利用身体为宇髄天元开出一条生路那样,接下来的某一天,他依旧会这么做吧? 第65章 这次讨伐下弦之四零余子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凭借着宇髄天元的速度和不破出其不意的刀法,额生双角、双目赤红,脸颊各有两道红痕的白发恶鬼在逃窜中“自己”撞上了黑色的刀刃,终究化为飞灰消散。 日野雷鸣加入雷之呼吸的大家庭后,桃山诸位弟子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又好像没有。 我妻善逸依旧管狯岳叫师兄,狯岳也依旧对他横眉冷眼,还时不时地呵斥他,让他滚出桃山去。 只不过多了一个日野雷鸣。 狯岳对这个新来的便宜师弟没什么好印象,在剑术上的天赋连傻子善逸都比不过,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努力。 日野雷鸣每天就是雷打不动地练习空挥,因为狯岳的傲慢自大,所以他从未睁眼正眼观察过日野雷鸣的挥刀,自然也发现不了日野雷鸣的每一下挥刀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规矩得可怕。 我妻善逸其实很羡慕日野雷鸣这种人,这个小师弟同样因为没有天赋而遭到了狯岳的嫌弃,但我妻善逸从没有见到他为此低落过。 日野雷鸣还很喜欢带着我妻善逸一起玩,他经常拉着我妻善逸下山去柏山婆婆的道场。 于是现在,在道场的中央,我妻善逸正颤抖着挡在灶门祢豆子身前,身后跟着神色不善的日野雷鸣。 宇髄天元的身高很有压迫感,他至少比面前这群人中最高的日野雷鸣还要高上两个头。 华丽的猎鬼人摸着下巴评价道:“嗯,不太像是安产型的臀型啊。” 我妻善逸一边哆嗦一边用他的大嗓门喊道:“离、离祢豆子妹妹远一点!你这个变态,你已经有三个老婆了!在炭治郎回来之前,祢豆子妹妹就由我来保护!!” “说什么呢你这家伙。”宇髄天元瞪着眼睛,无法理解道。 “什么!?难道不是你这个变态打算呜哇呜唔……”我妻善逸一时激动,再加上恐惧感作祟,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此刻正捂着嘴巴躺在地上打滚。 “善逸,你又怎么了?”灶门炭治郎从外面回来,肩膀上一左一右站着两只鎹鸦。是虹丸和无量,鎹鸦们似乎都很喜欢灶门家的长子。 “呦,不破你回来了!”宇髄天元向不破打招呼,不破点头示意,他的手上提着一些瓜果蔬菜,空不出手来回应。 我妻善逸一个滑跪扑倒在灶门炭治郎的身前,一边抱着他的腿一边哭诉道:“炭治郎!!炭治郎啊啊,这家伙,要把祢豆子妹妹拐走了!!你可千万不能让他得逞啊!” “你究竟在说什么呀,别哭了善逸,”灶门炭治郎已经习惯好友这种磨人的性子,但温柔的长男愿意包容任何寻求他帮助的人,“宇髄先生已经有雏鹤小姐她们了,再说了祢豆子才多大……” “雏鹤,她和你长的还挺像,让她来当我们的女儿如何?” 宇髄天元的话在灶门炭治郎脑袋上当头敲了一棒,向来温和待人的赫发孩子冲到高大的猎鬼人眼前,连带着声线都尖锐了不少:“宇髄先生!!您到底想要干什么呀!?” 宇髄天元不为所动,反而挨个打量了起来。他着重看了看灶门炭治郎,又嫌弃地看了看我妻善逸,最后拍板道:“他们也真像啊,莳绪、须磨!” 雏鹤、莳绪和须磨异口同声道:“哪里像了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用这种嫌弃的眼神看着我!?” “好了善逸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啊……” 已经将蔬菜放到厨房的不破回到道场,这里又乱成了一团。 “真热闹啊!你们在说什么呢?”又一道充满朝气的声音加入了这场混战,锖兔带着富冈义勇刚刚结束任务,他们一回来就见到了许多人站在道场中央,似乎是在玩什么夺旗游戏。 “啊义勇先生!你回来了啊!”灶门炭治郎依旧凑到了富冈义勇的身边。 好吵。富冈义勇觉得有点饿。 最后是不破武力镇压了这场混乱,将孩子们赶去后院由富冈义勇负责带着进行基础锻炼(不破许诺他中午吃萝卜鲑鱼),他才从宇髄天元口中得知了这场混乱的源头。 “万世......极乐教?你怀疑这是由鬼组织的邪教?” 宇髄天元拨弄着护额上由宝石组成的挂坠,随意说道:“那种在人类中算是灰色世界的地方,最容易成为鬼的居所。像是隐秘的教会,或者是只夜间开放的花街,不正是鬼藏身的好地方嘛!” 这个名叫万世极乐教的教会并不是非常隐秘的教会,甚至可以说在民众间成为了某种共识——如果遇到了难以解决的烦恼,可以去找万世极乐教的教主,祂会让你获得救赎。尤其是在受苦的妇女之间,“如果遇到了婆家的恶行,可以去万世极乐教寻求庇护”,这一传言几乎是人人皆知的。 让宇髄天元将目光落在这般行善事的教会的原因是,传说有很多的妇女真的在万世极乐教找到了救赎。她们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这个神秘的教会,然后就此在人世间销声匿迹。 “究竟是真的为她们提供了庇护所,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中间有什么不对。” 宇髄天元的打算是乔装打扮一番,伪装成教徒混进教会里进行侦查。从“消失”的人的身份来看,万世极乐教似乎更青睐生育过的女性,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不过宇髄天元也只是一时兴起,他不会让根本不是猎鬼人的小孩子们涉险。 “确实,听起来感觉很可疑啊。”不破说着,发现宇髄天元搓着下巴,用自己那双色彩瑰丽的眼睛盯着他看。 “......?”他突然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向来遵从自己直感的不破唰地起身,决定亲自去后院看看孩子们的训练成果。 “我说不破啊,你想不想......” “不想、不要、请不要来问我,”不破直接从窗户蹿了出去,逃离了某个未知的可怕未来,“我还要去岩手的!” 宇髄天元追在他身后喊:“别这么小气嘛!来一场华丽地变身吧!不破!不会花很久的!” 不破觉得如果宇髄天元想的话,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脸上那莫名其妙的妆卸掉,再想办法打扮一下,那张脸绝对能迷惑不少人。就是个子太高了,不过这都是小问题。 平日里拼死训练出来的身法竟然在这种事情上派上了用场,不破一个闪身甩掉了身后的宇髄天元,徒留他在原地独自惋惜:“真是可惜啊,明明看上去有一股很合适的忧郁感来着,简直是为万世极乐教量身定做的嘛!” 不破决定今晚就启程前往岩手。再见了奥多摩郡! 不过他的计划注定没法实现了。无量和虹丸同时飞向自己的主人,与此同时,竹子和三千里也都找到了各自的主人。 第120章 睫毛明显长过其他鎹鸦的竹子挺着被甜品喂胖的小肚子,落在主人的肩头。水蓝色的薙刀薄而锋利,伴随着激流而来的龙头整齐地咬掉了恶鬼的头颅,终结了这个为害一方的恶鬼的生命。被薙刀主人从鬼口中救出的夫妻相拥而泣,连连向少女道谢。 “结月花!有传令!!前往产屋敷宅邸集合!柱合会议!!” “呵呵,”柏山结月花甩掉刀上沾染的鬼血,温和又有些俏皮的金棕色瞳孔望向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冠,“是什么事呢?” 远隔千里的荒野中,背着刀沉默着前进地时国京太郎停了下来,三千里落在他的手臂上,向他传达了前往产屋敷宅邸,进行柱合会议的消息。 这次的会议比预定的时间要早了两个月,时国京太郎挠了挠头。他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于是手臂一抬让三千里飞到天上去,然后开始调转方向,向附近的蝶屋前进。 同样,剩余的两位柱也收到了传令。悲鸣屿行冥刚从鬼的围攻中救下一名留着鸡冠头的黑发男孩,从他报上来的名字就能看出,这孩子大概和不死川实弥有什么关系。一心悲悯的岩柱不忍心拒绝那个孩子想要加入鬼杀队的请求,但他也做不到草率地将这个孩子拉进这个战场,所以他决定在接下来的柱合会议上询问不破的意见。 毕竟不死川实弥和不破更熟悉一些。 那个孩子,不死川玄弥是一个“噬鬼者”,他在吞噬掉鬼的一部分血肉后,可以在短时间内变成鬼。被吞噬掉的鬼中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浓度越高,获得的力量也就越强大。这得益于他拥有特殊的味觉和特殊的消化器官,噬鬼者在鬼杀队中也是极为少见的存在。 想到那个不破口中“别扭但温柔”的孩子,悲鸣屿行冥只能默默叹一口气。 东京府,荏原郡驹泽村,炎柱宅邸内,炼狱杏寿郎替父亲接下了这道传令。 身量正在飞速成长的炼狱家长子已经有了几分父亲年轻时的模样,斜飞的眉毛令他不怒自威,尤其是不笑的时候,已然有了一副顶天立地的可靠样子。 “父亲大人,打扰了。” 炼狱杏寿郎恭敬地推开了父亲房间的拉门。 映入眼帘的是被特意挪动过的炎柱披风,它就被那样摆在炼狱杏寿郎的面前,摆在了炼狱杏寿郎和炼狱槙寿郎的中间。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风,隔开了本应亲密无间的父子。 “什么事?”炼狱楨寿郎的声音从披风后传过来。 炼狱杏寿郎一板一眼地说道:“是来自主公大人的传令,下半年的柱合会议要提前召开。” 半晌,没有等到回答的他抬头又问道:“父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炼狱槙寿郎没有喝酒,哪怕他的大儿子在心里担忧他又喝醉了,但酒壶就摆在手边,他却无心去碰那壶酒。 哪怕已经半隐退,但身为柱的敏感性依旧催促着炼狱槙寿郎。也许那场苦等千年的战斗即将打响,哪怕他等不到了,杏寿郎肯定会被卷进去的。 这是前哨战,是那场战斗的预演。 炼狱杏寿郎等了半天,预料之中地没有等来回答。现任炎柱翘掉了上半年的柱合会议,现在炼狱槙寿郎的退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尽管只有很少的人会苛责这位拯救了无数人的炎柱,大多数人都选择理解,但就和少数人一样,炼狱杏寿郎的心中依旧充满疑虑。 究竟是什么打击了父亲的热情,让那个曾经笑着向他和千寿郎传授武艺的男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呢? “我知道了,去照顾你母亲吧!” 炼狱槙寿郎突然的回答唤回了炼狱杏寿郎跑走的思绪,一边惊讶于父亲的答应,一边应了下来。在关门时,炼狱杏寿郎又看了一眼那件挂在衣架上的炎柱披风。与烈焰袍边如出一辙的金红杏眼望着燃烧的火焰纹,似乎他的内心也在一同燃烧。 * “为啥我也要去啊。” 不死川实弥看着眼前的隐,更加大声地咂舌,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那名隐是个新人,对于不死川实弥的坏脾气毫无预料,此刻战战兢兢地仿佛要当场哭出来似的。 “实弥,”不破将眼带递给他,“照做。” 不死川实弥接了过来,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在隐的背上通过哼气来表达自己的烦躁。 算了,就当去看看那个“主公大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一路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人,在不死川实弥等得要睡着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非常感谢。”他听见不破对每个背过他的人都这样说过。 “啧,谢了。” 那名隐显然知道不死川实弥的凶名,因此现在更加受宠若惊:“不,哪里,不死川阁下、不破大人,请移步大广间。” 不破驾轻就熟地带着不死川实弥穿越高矮不一的树丛、踏着边缘生出点点苍苔的青石块,经过了幽深的小路,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摆着枯山水的庭院。不死川实弥一靠近,便察觉到眼前几人深藏不露的威慑力。 这些人就是柱吗......原本气息平平无奇的不破在靠近他们之后,也如鱼得水般恢复了那摄人的气势,仿佛他天生就是属于那群强大之人当中的一般。 呵,他在想什么啊。不死川实弥在心中笑了两声,他不破千里当然应该是那些家伙中的一员! “许久不见,结月花,京太郎!”不破向许久不见的同期打招呼,他们已经有将近一年多没见了,哪怕时时通信,说什么见字如面,到底还是不如亲眼见到好友们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眼前来的开心。 “好久不见喽,千里君!” 时国京太郎吝啬地扬了扬下巴,权当打过招呼了。 悲鸣屿行冥独自站在远处,双目失明的青年行动坐卧间却稳如泰山,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块千年不移的巨石。他和不破打过招呼后,就开始“盯着”不死川实弥看。 “嗯哼!终于到了啊!”宇髄天元将在这次柱合会议上被正式任命为音柱。 来得早有什么用,反正第一个和主公大人打招呼的一定是我!不破点点头,随后看向炎柱炼狱槙寿郎:“槙寿郎先生,我们很久不见了。” 这大概是这个老猫头鹰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和他们一同向主公大人请安的机会了吧?炼狱杏寿郎已经成为了正式的鬼杀队队员,只要再有一份与实力相当的履历,下一任炎柱的人选便能够确认了。 “你也是,不破。”炼狱槙寿郎不叫他的名字,这恐怕是他这个“逃兵”独自闹出来的别扭。 又与同期们寒暄了几句,不破回到不死川实弥的身边。粂野匡近因为身体原因,在恢复健康之后会单独面见主公大人,所以这次因为讨伐下弦之一有功而被召见的只有不死川实弥一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眼含期待地等待着产屋敷耀哉的出现,唯有不死川实弥神色不虞,几乎是面无表情地与其他人割裂开来。 不死川实弥早就想过,自己究竟要如何面对这个鬼杀队的当主、所有人口中的“主公大人”。连不破和粂野匡近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都一副尊敬无比的样子......如果是某个实力强大的柱就算了,偏偏是个在战斗方面籍籍无名之辈。 这股不满在见到产屋敷耀哉本人之后到达了顶点。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孱弱身躯,那么大个男人居然在行走的时候还要小孩子搀扶,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其实是装出来的吧?因为知晓鬼的可怕,所以装出慈眉善目的样子,自己坐在这里享清福,反而让猎鬼人们出去卖命。 这种装模作样的家伙,凭什么值得那么多人的尊敬?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 “产屋敷大人,”不死川实弥想到了粂野匡近浑身是血的样子,从对方身上褪下的衣物已经变成了全是血的碎布,他还想起了从胡蝶香奈惠那里听来的、有花海夏描述不破伤重昏迷的事情,“你的日子过得挺舒坦的嘛。” 他料想到这位主公大人要么会恼羞成怒,呵斥他滚出去,要么继续假惺惺地辩驳他的话。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在场的所有人并没有任何一个因他的话而恼怒。 众位柱依旧单膝跪在原地,那位“演技拙劣”的主公大人仍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他身边那两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孩也和产屋敷耀哉一样笑着。 连不死川实弥自己都为这一幕而吃了一惊,但这并不足以让他退缩:“你那弱到爆的身子我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自己坐在这么安全的地方指点江山,却让别人替你拼命,我算明白了,所有猎鬼人都是你的棋子吧!?” 面对如此僭越之言,诸位柱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各有个的想法。 但无一例外,他们最先发现的都是——不破千里真的生气了。 不死川实弥没能察觉到在身旁酝酿起来的情绪,他依旧将好友重伤、信赖的前辈失去师长的不满发泄了出来。 第121章 一旁,规矩跪着的柏山结月花在心中偷笑,感谢不死川实弥激起了不破的怒意。这么生气的千里君可是很少见的,但他不是在生不死川实弥的气,可能是在自责没有正确地引导对方吧? 悲鸣屿行冥和炼狱槙寿郎原本已经准备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身为柱的直觉让他们察觉到,“孩子家长”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他们也就安心坐在那里。 时国京太郎则是第一个发现不破生气了的人。 不死川实弥将最近淤积在内心的种种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然而,他得到的不是预想中的回应与愤怒,而是某种不明不白的温和与包容。 产屋敷耀哉听完了他所有的话,然后说道:“不必生气,千里,我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不死川实弥一怔,看向身边跪着的不破。黑发青年此刻将头低得更低,只有攥紧日轮刀的手背上冒出的青筋说明了他此刻压抑着的愤怒与自责。 居然在柱合会议上闹出这样的岔子,是他这个引导者的失职。身为柱,却让队员背负了如此沉重的怨气,而他竟一无所知,这是他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 “......是我的失职。” 产屋敷耀哉笑容未变:“谢谢你,千里。” 他转而面向不死川实弥,额头上的伤疤显露在了愤怒的白发少年眼前。左额头上恐怖的纹路逐渐逼近青年的左眼,暗淡的瞳色也说明了那只眼睛正在失去它的作用。 “实弥,”产屋敷耀哉准确地叫出了白发少年的名字,“对不起。” “我也曾试过挥刀,可每次挥不到十下,呼吸心跳就乱的一塌糊涂。如果我也能像孩子们一样成为强大的剑士,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守护他人就好了。” 不死川实弥一个字都说不出了。他不再偏执地认为眼前的青年正在演戏,因为那双紫藤花一样淡紫的眼瞳是那样的真诚,就像看自己的亲生骨肉那般温柔的眼神让不死川实弥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志津。 母亲也曾这样温柔地看着他。 产屋敷耀哉想要同孩子(剑士)们一起战斗的心从不作假,但是产屋敷之名却束缚了他的身体,不算那只有短短三十年的寿命,在有限的生命中他也无法随意支配自己的生命。 “正是因为这样的身体,才只能将那些事情全部推给队员们去做......若说是棋子,我自然也是。我的生命随时准备为了鬼杀队而献出,鬼杀队不会因为我的死去而产生任何动摇。” 产屋敷耀哉看向身侧黑发的孩子:“下一任鬼杀队的当主已经确定了,这孩子会在我死后接替我的身份,在那之前这孩子人生只为这一职责而活。” 黑头发的孩子名为产屋敷辉利哉,他的真实身份、性别都只有柱们才知晓。尽管只有四、五岁的年纪,但产屋敷辉利哉的脸上不曾出现过稚童应有的天真烂漫。身为产屋敷一族的男丁、未来的鬼杀队当主,产屋敷耀哉对他的教育非常严厉。他的姐妹们也同他一样,自出生起就被教导应当如何辅佐鬼杀队的领导者。 产屋敷耀哉在孩子们的搀扶下来到了不死川实弥的面前。 “我知道的,你很担心自己的同伴对吧,实弥?匡近的伤势比较严重,在他稍微恢复精力之后,我会再邀请他前来宅邸。” 不死川实弥在众人的注视下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为产屋敷耀哉流泪:“不死川,主公大人知晓每一位为鬼杀队奉献出所有的队员的名字与生平。” 这怎么可能?然而不管不死川实弥再怎么否定,他都无法再对缓步靠近他的青年生出任何恶意。先前那般深厚的不满似乎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产屋敷耀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带着年长者看向晚辈的笑容说道:“匡近给我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已经为你道了歉。实弥,匡近对你来说亦兄亦友,你害怕他的离去,这我也非常理解。不要拒绝来自他人的关心,试着去接受他们的好意吧。” 在不死川实弥眼中,自从母亲死后变得分崩离析的世界重新拥有了色彩。 第66章 不死川实弥从产屋敷耀哉手中接过粂野匡近提前写好的信。温柔的黑发少年在信中称呼他为“弟弟”。 从主公大人口中,不死川实弥第一次触及到了粂野匡近的过去。 与那时时刻刻挂在脸上的爽朗不同,粂野匡近的过去与鬼纠缠不休。他的幼弟死在了恶鬼的手中,为了向鬼复仇,他不顾父母的阻拦,执意离家加入了鬼杀队。 手中的信纸被猝然捏得皱皱巴巴,不死川实弥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愧疚。他曾轻率地认为那个笨蛋匡近过分悠闲,从对方的眼中根本看不见对鬼的仇恨。然而并不是这样的,粂野匡近只是将那仇恨藏了起来,并且劝导同样满心仇恨的不死川实弥不要放弃自己,重新爱上这个夺走他们至亲挚爱的世界。 不死川实弥被隐带走了,白发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这小小的插曲过后,被中断的柱合会议也在大广间内继续进行。 “想必各位已经明晓此次会议提前召开的原因。” 产屋敷耀哉面容和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近半年来,吾等讨伐了诸多下弦之鬼,其中也有不少队员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华,”炼狱槙寿郎没有说话,所以九柱中辈分除炎柱外最靠前的悲鸣屿行冥代替其他人说道,“吾等认为这是宣战,向鬼舞辻无惨发出的无声警告。” 柏山结月花坐在产屋敷耀哉的正对面、岩柱的身后:“呵呵,看来是时候了。” 她身旁的时国京太郎则神色不改:“这种等级的鬼不管来多少,都是刀下亡魂罢了。” 宇髄天元语气高昂道:“华丽地宣战吧!” “......”炼狱槙寿郎坐在角落,没有说话。 不破一直安静地听着。 产屋敷耀哉一一注视着孩子(剑士)们的脸:“在这之后,想必鬼舞辻无惨一定会感觉到来自鬼杀队的威胁,并指使恶鬼们进行反扑。接下来的时间里,辛苦各位了。” “哪里,诛灭恶鬼本就是我等柱应该做的事。”悲鸣屿行冥回道。 “谢谢,行冥。与此同时,各位也要小心上弦之鬼。” 不破略微动了动。产屋敷耀哉明显是在对着他的方向说,所以哪怕他不太想和主公大人对视,也必须抬起眼睛来以示尊敬。 “千里,”产屋敷耀哉果然点了他的名字,“不必着急。孩子们还在成长,在座的各位也尚未到达巅峰,槙寿郎也是。” 尽管这么说有些伤人,但炼狱槙寿郎已经掉出了九柱的大部队。通过产屋敷耀哉的观察与了解,他认为在三到四年后的时候,九柱的实力应当可以到达近百年来的最强。 正如他所说,孩子们还在成长。 师承有花海夏修习花之呼吸的胡蝶香奈惠、师从鳞泷左近次修习水之呼吸的锖兔与富冈义勇、修习风之呼吸的不死川实弥、自创蛇之呼吸的伊黑小芭内,以及炼狱家的长子炼狱杏寿郎,很多孩子才刚刚开始崭露头角,更广阔的未来还在等着他们。 “对于那些孩子们,我希望各位可以多加提点,对于普通的队员们,我也希望各位能够力所能及地帮助大家进步。” 悲鸣屿行冥率先答应了下来。其他人自无反对之意,也都点头应下。 之后的会议,众人又探讨了一些队内的问题,提到了几位值得重点关注的柱的候选者。产屋敷耀哉的身体很快疲惫起来,于是会议便只能在此作罢。 待主公大人离开后,现任九柱仍留在会议室中,略作讨论。 “怎么,主公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对队员们开展特训吗?”宇髄天元在会议中已经正式接过柱位,成为鬼杀队的新任音柱。 悲鸣屿行冥决定稍后再讨论这件事,首先应当说清的是炼狱槙寿郎和不破的问题。 “不必再劝我了,”炼狱槙寿郎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在最后还能见到主公大人也算是我的荣幸。各位,武运昌隆。” “真是遗憾。”待他走后,悲鸣屿行冥眼含热泪。 不破在其他人问起前,主动说道:“矢吹先生的鎹鸦三宫......本名建御右卫门,它本来在与上弦之四的战斗后失踪了,但是最近有人在岩手附近见到了它。” 柏山结月花猜测道:“千里君是觉得,三宫在......追逐上弦之四?” 不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这真的可能吗?一只鎹鸦而已,居然敢去追捕一只上弦之鬼?如此轻率的想法肯定在所有人脑中都闪现了过去。 但那是三宫,不破了解它的脾性。 其他人都不再说话。不破是他们当中唯一与上弦之鬼交战过的柱,上弦之四对他来说也有“特殊”的意义。 然而,在今天的会议上,产屋敷耀哉已经明确地向他提出放缓追查步调的请求。如今下弦之鬼经历了大换血,以鬼舞辻无惨的作风,恐怕接下来鬼杀队要迎来一阵反扑,一不小心的话很可能会大伤元气。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都是为了最终决战做准备。 第122章 哪怕那个决战在十年后、百年后才能到来,但这并不能阻挡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为此付出一切。 要放弃追查吗?在好不容易得到三宫消息的现在? “如果感到迷茫,不妨先来听听我的提议。” 悲鸣屿行冥哪怕目不能视,也能感知到这位年轻的影柱有些混乱的感情:“针对提高队员们的身体素质、剑术能力的训练,我准备将其命名为九柱集训。” 简而言之,是组织队员们到各个柱的宅邸中接受训练,只有达到了柱们的要求才能够“合格”,拿到前往下一处集训地点的通行证。为保证这次集训的顺利召开,在准备集训之前,九柱们需要抵挡住来自恶鬼们的反扑。 不破做出了选择:“我知道了,我们先准备集训的事宜吧。” 岩手那边不能再让铁之助待了,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 按照原先的预订计划,九柱集训正在如火如荼地准备中。尽管九柱以及高级队员们正全力以赴诛杀活跃起来的恶鬼,但在众多隐的帮助下,青竹居看起来也变得宽敞了不少。 挺拔的青竹依旧遮天蔽日。 在反扑的力量逐渐放缓之后,不破回到了青竹居。藤田先生正在指挥隐的队员们将训练用的高木桩立在新清理出的训练场上,高高的细木桩只有十厘米左右的宽度,却足有三米多高。 不破的训练方向是“身法”与“剑术”。 影之呼吸的关键就在于飘忽不定的身法与精准的刀法。顺便还能让队员们体会到被“一击必杀”的感觉,训练一下感知危机的能力。能及时察觉到暗藏的危机,也是杜绝危险的一大保障。 不破的训练顺序比较靠后,队员们第一个需要接受的是音柱宇髄天元的体力锻炼,接着是柏山结月花的“平衡感”训练和时国京太郎的“冥想”。原本“剑术”是准备由炎柱炼狱槙寿郎进行指导的,但因为他选择退出九柱集训,因此这一训练就被托付给了不破。 “真是让人兴奋啊,义勇先生!!” “很好!就要这个气势!炭治郎!!” “是!锖兔先生!!” 富冈义勇觉得很困惑。 锖兔自不必说,但为什么炭治郎也在呢?黑发蓝眼的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并未表露出任何厌倦的情绪。应当说,他的“厌倦”已经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被消磨一空。唯一还留在脑海里的只有:为什么?难道他要一直跟着我到死吗? 灶门炭治郎只是受到了锖兔的委托,来帮助富冈义勇走出“那段心结”。 【......在最终选拔上,锖兔先生和义勇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锈色头发的少年罕见地为难着,这与他曾经在富冈义勇脸上抽巴掌、将他从自责中唤回的情况略有不同。在最终选拔上,锖兔和富冈义勇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险境,与此同时,盘踞在藤袭山上将近五十多年的手鬼同样吃掉了许多青涩的剑士。 似乎是因为“戴着消灾面具”的小鬼们过分活跃导致手鬼凶性大发,锖兔和富冈义勇对上了暴怒的手鬼。 富冈义勇面对数条手臂的进攻,一时不察被抽击在了腹部,原本出现了裂纹的面具彻底碎裂,他本人也撞在了树干上,晕厥了过去。 当他头脑发昏地忍着浑身的疼痛从地上站起身来时,他看见手鬼青色的手擦过了锖兔的身体,带起阵阵血花。 锖兔的刀已经断了,他人仍在空中,而无数条夺命的鬼手正待将他吞噬殆尽。 坐在灶门炭治郎身边,锖兔抚摸着嘴角的伤疤。这道跟随了他多年伤疤在那次战斗中再次受伤,改变了形状。 在那一发千钧的时刻,是富冈义勇救下了锖兔。 他大概自己也不记得了吧?不然在恢复神志之后不会是那副“我不配”的模样。锖兔谨记不破教导过的话:刀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要像了解自己的身体一样了解自己的刀。 可是尽管在心中万分戒备,可是面对嘲笑鳞泷师父、嘲笑因为戴着消灾面具而死去的师兄师姐们的恶鬼,仍有一刻的愤怒侵占了锖兔的脑海。 当日轮刀击中那只手臂的时候,钢铁传回的触感让锖兔从愤怒中惊醒。 刀要被折断了,他无比清楚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不要惊慌,折断的只是刀尖而已,剩下的刀身长度依然足够! 蓝色的浪花飞溅在锖兔的眼前,那道穿着深红小褂的身影猝然挡在了他与手鬼的中间,富冈义勇与恶鬼过近的距离和对方脸上不可忽视的血色都让锖兔下意识地喊叫出声。 那是锖兔从未见过的招式,被富冈义勇挡在身后的他瞥见了那平静无风的海面。哪怕只有一眼,哪怕正处在生死的关头,他也为那片刻的安宁而惊叹。 富冈义勇什么都不记得了。周围的一切声响在他耳中都振聋发聩,恶鬼狰狞的笑容和锖兔空白的表情先后涌入他的大脑,好友的身影与茑子姐姐义无反顾的身躯逐渐重合在一起。 也许锖兔的那一巴掌并没有打散他内心的自我厌弃,又可能是他习惯了过分低估自己,想要救下锖兔的心愿在那一刻爆发,原本僵硬的躯体自发地动了起来,陌生又理所当然的招式自手中的刀挥出。 随后,未被完全阻挡、但因为未成形的招式而偏离了原本轨迹的鬼手擦破了锖兔嘴角的伤疤,富冈义勇同样遭受了重击。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醒来后,完全忘记了自己救下锖兔的事。哪怕事后锖兔再三和他说明情况,但富冈义勇似乎认定锖兔只是在安慰他,全然不肯相信。 【义勇他啊,总是将自己置于他人之后,会为了不能救下他人而自责,虽然有的时候很迟钝,但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无论怎样都无法说服自责着“在战斗中没有派上用场”、“丢下锖兔独自面对手鬼”的富冈义勇,锖兔只得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如同阳关一般照耀着他人的灶门炭治郎身上。 【请你无论如何,也要让义勇解开心结。请你让他相信自己吧,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当然!!”灶门炭治郎突然大声说道,然后推着富冈义勇走进了青竹居的大门,“不破先生!!早上好!!” 藤田先生将青竹居内的道场改造成了开放式的大广间,拆掉了四周的隔扇,将周围的房间也纳入了进去。不破端坐在道场中央,木刀摆放在身前。宽阔了不少的院子里,伊黑小芭内正黑着脸站在细高木桩下面,盯着那些哆哆嗦嗦站在上面的队员们。 这次九柱集训中,有不少继子在完成其他柱的指导后,会前往自己师父的宅邸帮忙进行训练。例如伊黑小芭内,他是最早一批在所有柱的手中拿到“合格”的人之一。同样迅速通过集训的还有不死川实弥以及胡蝶香奈惠等人。不过,不死川实弥在通过集训后没有选择去到某一位柱的宅邸继续训练,而是马不停蹄地继续接任务去了。 胡蝶香奈惠则是前往了柏山结月花所在的宅邸,似乎是有和妹妹胡蝶忍有关的问题想要询问对方。 “上木桩。”伊黑小芭内惜字如金,他将来到这里的锖兔三人当作普通的队员,要求他们首先接受“身法”的训练。 “身法”训练的内容是不破根据矢吹真羽人留给他的训练清单改编而来,虽然内容有些魔鬼,但至少从结果来看,在这里锤炼两周之后的进步效果显著。 饶是锖兔与富冈义勇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得到了伊黑小芭内的首肯,前去道场直面影柱不破千里。 不知为何,伊黑小芭内似乎对富冈义勇总是看不顺眼。 作为鬼杀队的编外人员,灶门炭治郎凭借开朗温暖的性格以及拼命三郎般的训练态度赢得了所有柱的“特殊照顾”,伊黑小芭内虽然嘴上嫌弃赫发的孩子“身体笨重”、“柔韧性太差”和“重心那么高想去踩高跷吗”之类的,但依旧手下留情,尤其是在见到他惊人的成长之后。 “那个孩子怎么样?”在训练的间隙,不破问伊黑小芭内。 沉默寡言的少年盯着那个自来熟过头的孩子半天,最后还是撇过头去,颇为不情不愿地说道:“还行吧。” “哈哈,真是不坦率啊小芭内。” 伊黑小芭内围巾下的嘴角动了动,半晌说道:“他和我的年纪差不多。” 不破知道,伊黑小芭内的意思是灶门炭治郎“现在”的年纪和他“当年”差不多。 “你觉得如何?我们当年看你也是现在这个感觉哦。” 伊黑小芭内没有回话。他因为家族与身世而憎恨恶鬼,但灶门炭治郎原本应该过上与恶鬼毫不相关的生活。 年龄太小了。这是伊黑小芭内见到灶门炭治郎,也就是传闻中“日之呼吸的继承者”的第一想法。 不破看了看伊黑小芭内的眼睛,一下就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不要将那些期待与现在的炭治郎联系在一起,小芭内。不然的话,我会怀疑当时将这个秘密告诉你是否正确了。” 第123章 尽管这样说,但他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竹叶和风相互击打,发出唦唦的声音。一年四季都非常凉爽的青竹居让所有前来参与集训的队员们感到了心灵上的放松,一边闻着青竹的香气,一边经受着地狱锻炼,痛并快乐着。 “那就得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了。”镝丸亲昵地贴着主人的耳朵,伊黑小芭内说罢,便将那双漂亮的眼睛移开。如果灶门炭治郎真的能成长到那个地步......不妨先将期待藏好,静静等待就是。 不破的剑术训练简单直白,就是对打而已。不破会使用木刀,而队员们可以随意选择自己趁手的武器。 “义勇!加油啊!”一旁已经败下阵来的锖兔给富冈义勇加油,他夸张的吼声吸引来了不少在地上躺尸的队员们的目光。 其中就包括村田。 村田同样修习水之呼吸,而且他和锖兔与富冈义勇是同期参加的最终选拔,也同样亲眼见证了诛杀手鬼的战斗。大概那两个少年已经不记得他了吧,同为水之呼吸的使用者,他们的路已经比自己走得远多了。 在那场最终选拔中,村田被富冈义勇所救,侥幸活到了最后。 “锖兔和富冈,好厉害啊。”村田口中喃喃着,他的一旁坐着神崎葵。 “是啊。”女孩的口中满是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她和村田一样,见证了那场战斗。也正是最终选拔那地狱般的七天,让神崎葵产生了退出鬼杀队的想法。 富冈义勇在不破的手上撑下了五招。哪怕只是用着训练用的统一木刀,在挥刀时特意放缓了速度,但不破的刀路还是如同人无法掌控的影子一般难以捉摸。防守时依靠身体的轻盈移动躲避着对手的进攻,虽然是对手,但不破已经可以仅凭观察就能在脑海中模拟出对手的武器大致的攻击范围,仅用两三招就能找到让他游刃有余的距离。 “来了。”不破出声提醒,富冈义勇同时后退,木刀放松斜点地面。这是他最舒服的准备姿势,无论是发起进攻还是架刀防守,这个姿势都能让他迅速做出反应。 然而毫不讲理的影刃直接撕破了尚不能完全平静的海面,木刀的刀尖在富冈义勇愕然后退时轻点在了他的肩膀上。 黑发的少年猎鬼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67章 灶门炭治郎举着木刀,瞪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不破。 “......”不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极快地扫了一眼待在场下的富冈义勇和锖兔。 前者依旧是一副大脑放空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锖兔则抱臂站在一旁,替自己未来的师弟加油鼓劲。他已经提前和鳞泷左近次通过信件,希望狭雾山的老人可以帮忙教导灶门炭治郎修习呼吸法。水之呼吸算是非常基础的呼吸法,因此修炼的人数众多,从水之呼吸中派生而出的其他呼吸法也很多。 依照主公大人的意思,如果炭治郎希望进行修行的话,水之呼吸是比较适合他的。说不定某天,按照小铁的说法,灶门炭治郎还可以从先祖的记忆中窥见日之呼吸的影子。到时候再转而修习日之呼吸,也不会和自己曾经修习的呼吸法相互干扰。 尽管锖兔加油的方式无外乎站在那里大喊“堂堂男子汉!”、“不要怕!”等等,但很明显,灶门炭治郎很吃这一套,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变得“噼咔噼咔”的了。 要上吗?用上三成力?还是五成?太用力了怎么办?炭治郎才几岁,万一把孩子打坏了怎么办? 在短短的零点五秒内,不破的脑海中闪过了诸如此类的疑问。 但是面对“向强大的对手发起无畏的挑战”、“追求武艺极致”的灶门炭治郎,不破不想有任何放水的行为,只有堂堂正正的迎战,才是一名剑士应该做的事情! 于是他选择一刀撂倒。 “啊!!不破先生!!您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一些!?”道场里围观这场“决斗”的队员们蜂拥而上,将面朝地、额头狠狠砸在地板上的灶门炭治郎举了起来。 “呜哇!脑门变得通红!” “这个头刚才发出了‘梆’的一声,你们听到了吗?好可怕!” 队员们挨个摸了摸灶门炭治郎的铁脑门,村田凑过去用手指敲了敲,它甚至发出了“咚咚”的声音!这又在人群中引起一片惊叹。 “他们关系真好啊。”被“挤开”的不破抱着木刀站在一旁。 “如果不是炭治郎的年纪实在太小,恐怕他们都要叫他‘妈妈’了吧?”蹲在地上的神崎葵随口吐槽道。 “这么说的话,确实呢,炭治郎好像和谁都能成为朋友,”神崎葵突然浑身僵硬,她似乎意识到究竟是谁在和她说话,“要是实弥也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就好了。” 神崎葵想要把自己变成墙角里的蘑菇。 正巧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负责准备午饭的还是无所不能的藤田先生和他的队员。饥饿的队员们争前恐后地跑去厨房领自己的午饭,神崎葵也想走,可是又不敢当着不破的面跑掉。 “不破先生!葵小姐!你们的午饭!今天吃咖喱哦!”善解人意的灶门炭治郎送来了两份午饭,围着围裙的藤田先生正挥舞锅铲在厨房忙碌,连带着墙上挂着的干辣椒都被人拿走了不少。 “谢谢你,炭治郎。” 与不破相比,神崎葵就显得拘束了很多。 “有什么烦恼吗?” 神崎葵举着筷子,眼前的咖喱看起来香气四溢,但神崎葵却因为心中的烦恼而没有任何食欲。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边人的气势明明并没有非常凌厉,可她却觉得在这个人面前的大忌是走神——尤其是在战斗中。 “不破大人,”神崎葵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要向这个实际上比其他柱稍微好说话一些的影柱说明自己的烦恼,“我......” 不破吃着香喷喷的咖喱,补充自己上午损失掉的能量。 如果有人需要,不破永远是最好的听众。 “......我想退出鬼杀队。” 神崎葵在内心中呐喊着,她居然真的说出来了!而且、是在柱的面前说什么要退出的话......真的不会被训斥吗? 不破思绪微动,便明白了神崎葵心中结症所在:“和鬼的战斗很可怕?” 神崎葵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起来,点点头。 “这样啊,”不破夹起一块鸡肉,“我推荐你在完成集训后去找结月花谈谈哦。” “柏山大人吗?可是我......”已经完成了她的训练任务。 神崎葵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不破放下已经空了的盘子,他好像真的只是随口说道:“你已经来到倒数第二关了,能够通过天元的训练说明你的身体能力已经到达了合格的水准,平衡感和集中力也都获得了认可,在我这里再待上一周,也是没问题的。这之后的话,就只剩下岩柱的训练了。” 他将盘子递给灶门炭治郎,拿起放在身边的木刀,用指腹摩擦着薄薄的刃部。 “你已经很厉害了不是吗?身体能力没有在拖你的后腿,真正的问题在于你的心。有个孩子和我说过,心也是会生病的。你也许只是生病了,不需要将问题归咎于自己的本性。” 神崎葵陷入了沉思。她害怕与鬼作战,哪怕平时她的水平能达到队员中的中上游,可一旦真的面对恶鬼时,颤抖的双手和怎么也使不上劲的双腿让她成了只能在战场上等死的废物。 原本在最终选拔之后她就想要退出前线作战,但因为觉得愧对培育师的训练而坚持到了现在。她和自己的鎹鸦关系也不是很好,她很害怕从鎹鸦的口中听到分配给自己的任务。 “但是,为什么是柏山大人?” 那位水柱虽然是队内出了名的好说话,但神崎葵不觉得她能够明白自己的痛苦。毕竟她可是柱啊,怎么会有“心”的问题呢。 “去找她聊聊吧。” 柏山结月花是最合适的人。 一周后,送走了水呼一脉(未来)的师兄弟三人,不破的青竹居迎来了第二个炽热的太阳。 炼狱杏寿郎元气满满地向他打招呼:“千里先生!!早上好!!” 原本趴在瓦片上的白猫惊得炸了毛,发出凄厉的叫声。菜市场的小风丸也闻讯睁开了一只眼睛。 “你还是这么精神啊,杏寿郎!” “是!那么训练请多多指教!!”炼狱家特产的小猫头鹰又把脑袋转向伊黑小芭内的方向:“你好!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伊黑小芭内不适地后退了半步,避免阳光直射:“是‘你’要努力。”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镝丸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回了伊黑小芭内的围巾里。 院外,炼狱杏寿郎已经站上了木桩,而道场中的不破也遇见了一位让他觉得十分熟悉的女性队员:“你是……” * “我和你说啊,实弥他......” 第124章 隔了老远,不死川实弥就听见那个笨蛋匡近在和谁嘻嘻哈哈地说着话。自从亲自面见过主公大人之后,不死川实弥仿佛变了一个人。尽管还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模样,但只要肯细心观察的人就一定能发现,那个原本炮仗一样一点就炸的少年已经开始学着收敛起自己的脾气。虽然目前仅限于在粂野匡近面前。 和粂野匡近说话的是胡蝶香奈惠。她在完成集训之后就去到了水柱柏山结月花的宅邸,向她询问有关妹妹胡蝶忍的事。作为九柱中的唯一一位女性,尽管所有人都不曾对柏山结月花的实力产生任何疑问,但从生理构造上看,女性的力量还是要稍显逊色。 不以力量见长的柏山结月花选择用薙刀弥补自己在力量上和其他人的差距。胡蝶香奈惠的妹妹胡蝶忍也是,女孩的身形娇小,握力也不及自己的姐姐,能够通过最终选拔也很勉强。她的腕力不足以支持她砍断恶鬼的头颅。 要改用薙刀吗?胡蝶香奈惠曾默默注视着妹妹,也试探性地提起过改用更轻便的武器的想法,然而被胡蝶忍断然拒绝了。 【不必担心,忍那孩子会比香奈惠想的要更坚强。】 柏山结月花如此安慰担忧过头的胡蝶香奈惠。 等到她从水柱的宅邸回到蝶屋,胡蝶忍似乎已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在帮助有花海夏研究药理的同时,胡蝶忍开始研究紫藤花的毒素和鬼的身体构造。她想要成为第一个用毒的剑士。 “喂匡近!你是大喇叭吗?什么事情都往外说!” “早上好实弥!我们什么都没说到呢,你今天这么早来是要干什么?” 胡蝶香奈惠也笑盈盈地同他打招呼。不死川实弥挠了挠头,大刀阔斧地坐在了粂野匡近的病床旁。 “我去看看其他病人,你们不要吵架哦。”胡蝶香奈惠起身告辞,在不死川实弥“才不会啊”的嘟囔声中偷笑着离开了。 “算了实弥,但人家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每次不都是你要和我吵架嘛。” 不死川实弥想要敲他的头:“才不是啊!!每次都是你先挑拨的不是吗!?” “哎呦,实弥真是不坦率。” “你——” 胡蝶香奈惠从门外探出头来,笑容中带着明显地威胁之意:“你们两个,不许吵架哦。” 在那间病房的动静终于消停下来之后,胡蝶香奈惠到各个科室的病人检查了一遍,替妹妹喂了名为“河豚”的胖胖小金鱼,又将手术室收拾干净之后,回到了走廊中。 “姐姐!你听说了吗?”胡蝶忍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在撞进胡蝶香奈惠的怀中之前停了下来,“你要成为柱预备役了!” “啊啦,谢谢你,忍。”比起兴奋的胡蝶忍,胡蝶香奈惠的反应颇为平淡。成为柱就意味着她可以去保护更多的人,当然她最想保护的还是忍的笑容。毕竟她最喜欢的就是忍笑起来的模样。 看着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变得滔滔不绝的胡蝶忍,胡蝶香奈惠也不由自主地高兴了起来:“就是这样哦,忍要多笑一笑才好。姐姐我最喜欢的就是忍的笑容了!还有啊,要是——” “——人与鬼能好好相处就好了,”替她说完后半句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中的不死川实弥,“这种话骗骗小孩子也就算了,要成为柱的人居然还抱着这样天真的幻想吗?难道死的时候也要跟妹妹说不要憎恨恶鬼吗?” 胡蝶忍一听这话就猛地跳了起来,将高她半个头的姐姐护在身后:“不死川,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不死川实弥昂了昂头:“这是事实。” “实弥,你又在说这种话,”粂野匡近走了过来,“要好好表达自己的关心才行呀。” “少啰嗦!匡近老妈!” 原本紧张的气氛在粂野匡近的插科打诨下逐渐散去,谁也没有再提起之前的话。不死川实弥其实不太理解胡蝶香奈惠。她明知道加入鬼杀队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同意自己的妹妹加入了进来。 如果是自己的话,就算将玄弥的腿打断,他也要让弟弟离开鬼杀.....队。 “......玄弥?你他妈为什么在这里!?” 兄弟猝不及防地重逢了。 留着黑色鸡冠头、面上同样有一道横贯鼻梁的伤疤的男孩有些怯生生地喊道:“哥哥。” 如果细看的话,兄弟二人的眼型非常像,一下就能看出血缘上的亲近。 “实弥,这是你的弟弟吗?你好呀玄弥。”粂野匡近率先和不死川玄弥打招呼。 然而不死川实弥的眼神几乎可以用想要杀人来形容了。他想要保护的弟弟、他唯一的梦想——玄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他不该出现的地方。 “啊!?老子在问你话,你他妈到这来干什么!?” 盛怒之下的不死川实弥抄起手掌高高举起,在场的其他人连忙上前阻挡,胡蝶姐妹护住了不死川玄弥,粂野匡近则死死拦住了暴怒的白发少年。 “不可以动手呀实弥!冷静下来,”粂野匡近的伤口在不死川实弥挣动间被扯开,疼得他轻声吸气,“千里说过的,不要让自己后悔!” 不死川实弥一怔,回过神来,看见最爱的弟弟脸上印出了一只手掌的倒影。在那一刹那,他仿佛看见了那个人渣老爸抬起的手掌。 这一认知让他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粂野匡近松了一口气,终于松开制住他的手,肉疼地说道:“哎呀,这下遭了。” 眼见着红色的血液洇出了纱布,胡蝶香奈惠微微皱着眉快步走来:“忍,先带玄弥去海夏小姐的办公室吧,粂野和不死川跟我来。” “哥哥......”不死川玄弥比胡蝶忍小上好几岁,但身高已经和她差不多了。不死川玄弥在见到哥哥将落未落的巴掌时,尽管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但凭借着对不死川实弥的信赖,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恐惧。 “抱歉,我没有想到不死川......就是实弥,我没想到他今天会来,”有花海夏示意不死川玄弥坐到诊疗床上,掏出听诊器开始为他检查身体,“悲鸣屿跟我说过你的情况,我们还是先来做一些检查吧。” “海夏小姐,我来帮忙。”胡蝶忍接过了有花海夏手中的工作,让她可以坐在一旁安心记录。 另一边,胡蝶香奈惠沉默地帮粂野匡近重新处理脖颈上的伤口。被下弦之五的丝线伤到的地方恢复得很慢,伤口不易愈合且极易感染,这是因为累的丝线上附带着能够阻碍伤势恢复的毒素。因此哪怕过去了将近两个月,粂野匡近依旧不被允许出院。 “真是麻烦你了呀,香奈惠。” 胡蝶香奈惠看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不死川实弥,叹了口气:“不要吵架。” 她端着托盘出去了。 “实弥,你过来坐,”粂野匡近拍了拍身旁的床铺,然而白发少年似乎打定注意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实弥?” 几番呼唤无果后,饶是粂野匡近也有些挫败。 他当然知道,不死川玄弥是这个白发少年唯一的珍宝。所以哪怕要被最爱的弟弟咒骂、哪怕要亲手打断他的腿,不死川实弥也要让弟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会替玄弥杀死所有可恶的恶鬼,玄弥只需要平安长大,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婚,再养育几个孩子,不死川实弥的一生就很满足了。 “实弥呀,实弥。” 你实在是温柔得太过分了。 粂野匡近说道:“玄弥大概是想来找你道歉吧?他可不是口是心非的孩子,他也从未真心讨厌过你,他眼中的愧疚是那么多啊。” 不死川实弥终于有了一些反应:“......我知道啊。” 他一点都不在乎玄弥会怎么看他,就算玄弥恨他入骨,他也会坦然接受。这是他“杀死”妈妈的报偿。他也从未在意玄弥骂他是“杀人犯”、“刽子手”,他根本不在乎。 “那么,拿出一点兄长的样子吧?你应该去引导他才对呀,”好友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病房内,白色的纱帘被风吹起又落下,“不用怕,我们可以一起引导玄弥。” 然而不死川实弥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不管粂野匡近和胡蝶香奈惠如何劝说,这个执着的兄长依旧对自己的弟弟横眉冷眼,并且执意要将对方驱逐出鬼杀队。就算不死川玄弥追在他的身后大声道歉,换来的依旧是兄长冷漠的背影。 粂野匡近安慰这个看上去非常失落的孩子:“实弥总是这样,你一定不要记恨他。他的心生病了,需要时间和良药来治愈。玄弥,委屈你了,请你一定不要放弃他呀。” “我知道的!我知道哥哥他......”不死川玄弥非常非常地后悔。这次来到蝶屋与兄长的碰面是偶然,但他迟早是要来找不死川实弥的。他一定要为当初说的话道歉,还有......那个秘密,那个他能够吞噬恶鬼的秘密。 尽管岩柱并不建议他将这一点告知他人,但不死川玄弥想要告诉自己的兄长。他没有才能,根本无法学会呼吸法,但是他可以通过别的方法和兄长共同战斗,他只是希望不死川实弥不要丢下他。 第125章 1910年的冬天,照常下了一场大雪。天总是阴阴的,云层厚到仿佛要滴下水来,空气里弥散着令人不悦的苦闷。 产屋敷耀哉彻底失去了左眼的世界,同时他的身体又弱了几分。炼狱槙寿郎正式从炎柱之位退下,九柱之位多了一个空缺。不死川兄弟之间的矛盾愈发强烈,不死川实弥又变得暴躁且激进。宇髄天元和雏鹤等人化妆潜入了万世极乐教,不过没能见到教主本人。不破时时刻刻关注着岩手的情况,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收到的消息。景信山上时透一储备了足够的炭火以抵御寒冷的进攻,时透母亲偶尔会出现咳嗽,不过她总是笑着说没事。 恶鬼们的反扑渐弱后,人与鬼之间迎来了一段脆弱又危险的平静时期。高等级的鬼们一下子减少了活跃的程度,可越是如此,越叫人心生警惕。 这是虚假的和平,所有人、所有鬼心中都清清楚楚。 第68章 1911年,在寒风尚未完全褪去的早春,下了新年的第一场冷雨。东京府八王子市内的紫藤花家纹之家收到了一封信件,写信的人笔记稚嫩,但清晰地表达出了他们的困境。 “景信山上的时透一家吗?好的,我知道了。”胡蝶香奈惠带着胡蝶忍即刻启程,带着齐备的药物顶着春雨登上了银杏之山。 时透有一郎堵在门口,阻止父亲出门采药:“别犯傻了!什么时候爸爸也变得这么幼稚!?冒着风雨出去采药又有什么用!?如果你再出事了的话......” 母亲难受的呻|吟中断了时透有一郎的话,时透无一郎忧心忡忡地替母亲更换额头上的毛巾,想要让她好受一些。 “鬼杀队的人很快就会过来的,”时透有一郎坚决不允许父亲离开家,“那个人不会骗我们。” 【如果有事需要得到帮助,请给这个地址送去信件吧。】 在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时,趁着雨还没下起来,时透有一郎便早早赶下山去寄走了信件。 恰在此时,门被敲响了。 雨点击打在地面上,和敲门的“笃笃”声重合在了一起,细密的水汽从门缝、窗缝中渗透了进来。 时透有一郎面上一喜,转身就要开门。 时透父亲来不及阻止:“等等,有一郎!” 猝然降临的寂静让跪坐在地上的时透无一郎抬头看去,父亲和哥哥都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来的人是鬼杀队的人吗?是千里先生? 不、不对!! 时透无一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蹿起来的,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抓着时透有一郎中午给他切白萝卜时的刀具,将它深深地插进不速之客的喉咙。 时透父亲怀抱着胸口出现一道伤痕的时透有一郎,大喊着无一郎的名字。 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门外是倾盆暴雨,斜飞进到屋内的雨水冰冷刺骨,溅入时透无一郎因怒吼而大张的嘴中。 胡蝶香奈惠在靠近那座山中小屋,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立刻和胡蝶忍一起加快前进速度,赶到那间大门敞开的小屋——满屋都是鲜血,暴雨都难以冲刷掉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院内,两道小小的身影站在暴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敲打在他们的身上。 穿着深色底小褂的那个孩子率先摔倒在地,紧接着浅色底小褂的孩子也倒下了。哪怕脱力跌倒,他们的手依旧紧紧握在一起。 随着他们倒下,身前的景象也完整地展现在了胡蝶姐妹的眼前。那只恶鬼已经被分成了好几块,较大的躯体用木桩、石头钉死砸烂,此刻正抽搐着,显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胡蝶香奈惠挥刀将其斩首。 “忍,去确认屋内的情况,我来照看这两个孩子,”胡蝶香奈惠吩咐道,“艳,请去通知其他的队员前来帮忙!” 名为艳的鎹鸦领命向山下飞去。 胡蝶香奈惠迅速查看了时透兄弟的情况,看见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她温柔地安抚道:“已经没事了。” 另一边,胡蝶忍冲进溅满鲜血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相互交叠倒在房子正中央的两个大人。万幸,两个人都还有呼吸。男人受伤更重一些,身体的正面几乎全是伤口,看起来像是冲在最前面,利用身躯保护了妻子和孩子们。 女人似乎本身就身患重病,她应该就是胡蝶姐妹这次接到的任务的目标。 胡蝶香奈惠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屋,跟随有花海夏学习多时的少女们替时透一家处理好了伤口。 在倒掉最后一盆血水,确认时透母亲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之后,胡蝶忍终于有余力问道:“这究竟是……?” 胡蝶香奈惠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从那只鬼身上堪称酷刑的伤势,以及鬼最致命的脖颈上留下来的切痕来看,胡蝶香奈惠可以肯定,如果时透兄弟有一柄日轮刀,他们早就将那个恶鬼送到地狱去了。 “听说不破先生曾教授这对兄弟武艺,看起来他们很认真地记下了他的教导,”胡蝶香奈惠想要让那对兄弟交握的手分开,却心疼地发现他们死死拽住了对方,“真是惊人的天赋。” “姐姐,他们就是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的后代吗?” “就是他们。” 时透无一郎率先清醒过来。他的身上已经被人用热毛巾擦拭过一遍,黏腻的鲜血已经消失不见。他觉得浑身酸软,可即便如此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己的哥哥时透有一郎。 “啊、有......一郎?” 喉咙因为愤怒的嘶吼而沙哑不堪,只能发出难听的哑叫。 “他在这边,”胡蝶香奈惠将时透有一郎的手交给无一郎,“放心吧。” 直到亲手摸到兄弟温热的体温,时透无一郎才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经历过这样的生死之刻,时透一家虽然没有选择搬离景信山,但时透父母允许时透双子下山进入鬼杀队的道场进行训练,修习剑术。 为了能够获得保护家人的力量,时透有一郎和时透无一郎双双下定决心,要将剑术的修行贯彻到极致。 胡蝶姐妹在从八王子市赶回蝶屋的途中经过了本所区,她们在小桥上救下了一个面容呆滞、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并为她起名“栗花落香奈乎”。 时间很快来到了1911年的十月,在这次的柱合会议上,依旧有几位表现出色的队员会被众位柱评选,考察其是否有承担柱位的资格。 胡蝶香奈惠、粂野匡近、不死川实弥以及伊黑小芭内都在其中。 “呦!好久不见,不破!”宇髄天元依旧保持着队内最速的水平,第一个抵达了产屋敷宅邸。 以前矢吹真羽人曾说过,见到柱的机会很难得,普通队员因为等级差距很难和柱同出任务,想要见到柱,必须得自己也成为柱才可以。 “万世极乐教的事怎么样了?”不破问道。 宇髄天元难得有些束手无策。万世极乐教的内部极为团结,但其中的成员不是为了教义和教派,而是为了拥有一个庇护所而努力维持着万世极乐教。 ——如果这个教会解散了的话,我不就又要回到那个地狱里去了吗? 投身与此的女孩们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而团结在了一起。是的,能够真正留在教会中的几乎只有年轻的女性,尤其是孕育过孩子的女性更容易被万世极乐教接纳。尽管教中也有男性教众,但人数十分稀少。 “有点难办,”宇髄天元说道,“你真的不打算来帮我吗?我一定会把你打扮得很华丽!” 这就是不破最近不太敢去找宇髄天元的原因。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把他拉去乔装打扮,进入万世极乐教一探究竟。 但是这段日子不破又没有遇到什么高等级的鬼,杀鬼的心蠢蠢欲动,所以他答应了:“好啊。等这次柱合会议结束,我们一起去万世极乐教。” 他感觉会有重大的收获。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宇髄天元兴致满满。 不多时,其他的柱也到了。 “难道是最近太和平了吗?总感觉上一次的柱合会议还历历在目呢。”柏山结月花正在准备和时国京太郎的结婚式,他们不准备宴请宾客,只是请熟识的人来做个见证即可。 “你少乌鸦嘴了。”时国京太郎手上堪称温柔地梳理着竹子的羽毛。三千里停在柏山结月花的肩膀上。 “虚假的和平不会持续太久,”自从炼狱槙寿卸任之后,岩柱悲鸣屿行冥便代替他成为了九柱之中辈分最高的人,“想必各位也有所警悟。” “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呢?真是让人兴奋得不行啊!” “不管它们在搞什么事,”时国京太郎说道,“只要是鬼,杀了就行。” “就是这样。”不破认同道。 隔扇被人打开,来者却不是产屋敷耀哉,而是天音夫人。 “各位柱们,”在白发的女性出声之前,所有人已经在院中就位,单膝跪在产屋敷天音面前,“非常抱歉,主公大人身体不适,请诸位稍候。” 第126章 主公大人的身体......不破将头压得更低,听悲鸣屿行冥代表全体柱表达对主公大人的关心。产屋敷耀哉比不破还要小上一岁,然而仅有三十余年的寿命代表着他已度过半数人生,如今的年纪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这具身躯却让他壮志难酬。 强大的灵魂被困在了破碎的身体中。 产屋敷耀哉的左半边身子突然发生了麻痹,一时竟难以起身站立。即便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可就像只有亲自挥刀才能认命自己无法像孩子(剑士)们一般战斗一样,直到“产屋敷的诅咒”完全显现,他才猛地生出一丝惋惜。但也只有一瞬罢了,那缕思绪一息间便如山间清风一番,刮去了不知何处。 “雏衣、日香,”他喊着自己的孩子们,现在已接近清晨,诸位柱一直等在院中不肯离去,“杭奈、彼方。” “辉利哉。” 产屋敷家的孩子们围在父亲身旁,黑发的产屋敷辉利哉搀扶起他行动不便的半边身子。 “不论发生什么,唯有不屈之意志,你们一定要好好传承下去。” “是,父亲大人。” 孩子们同声答道。 “现在,”产屋敷耀哉直起身,面容平静而温和,“去见见孩子(剑士)们吧。” 院内,各位柱正交换着最近的情报。有关上弦的踪迹最近更难以捉摸,有人说曾见过赫发的恶鬼,那个气息即便相隔数百米也令人如坠冰窟。至于在岩手出现的三宫,大多数人保持观望的态度,而不破则独自坚信那里一定有恶鬼盘踞。 “岩手啊,”柏山结月花想了想,“是有些偏远的地方呢,作为恶鬼的巢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那附近最近没有疑似恶鬼伤人的报告。” 宇髄天元靠在树干上:“既然相信,那就去看看也无所谓吧。你不是让你的继子去过了吗?” 不破:“就是因为小芭内去过了,他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才更觉得是它。” 那个夺走他如师如父、引航灯塔般亲近之人的恶鬼——胆小如鼠的、丑陋的上弦之四半天狗。 “它极为擅长藏匿自己的气息,当时我就是因为没能及时找到本体,所以才付出了那样惨痛的代价。” 时国京太郎不知从那里找来一根草茎子叼在嘴里,昂头望着月亮从枝头坠落,向西而去。 如果下次再遇到上弦之四,不破一定会亲手斩下它的头颅,以告慰死在它手上所有的亡魂。 “那么不破,你打算亲自去一趟岩手吗?” 不破看向悲鸣屿行冥,随后点头:“在和天元解决万世极乐教的问题之后,我会亲自去一趟。” “南无阿弥陀佛......那就希望你武运昌隆。” “带上我一起啊!和上弦战斗,听起来就让人热血喷张啊。”宇髄天元撩拨着自己的护额,战意满满地和不破说道。 “毫无准备地遭遇上弦,我们之中恐怕很少有人能够获得胜机。在提升武力的同时,情报也是不可或缺的。”不破认为,现今的鬼杀队中只有岩柱悲鸣屿行冥有能力在见到上弦时有能力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尝试将之当场击杀。哪怕是他自己,他也不敢说能够做到与岩柱的身体能力相较一二。 无他,岩之呼吸作为最难修习的呼吸法,还是专注于锤炼□□的类型,岩柱对其的修行已经出神入化,他是当之无愧的鬼杀队战力第一。 太久没有和与自己实力相近的对手对战,或是挑战更加强大的对手了,不破对自己现在究竟能否与上弦之四一战没有客观的认知。 “说的是呢,了解鬼的身体构造也是很重要的,对吧?千里君?”柏山结月花突然笑眯眯地开口。 时国京太郎暗红色的眸子也顺着她的话瞧了过来,悲鸣屿行冥只是双手合十,照常念着南无的字眼。 预感不妙的不破再次为同期的敏锐而感到心惊。 其实,柏山结月花只是非常善于留意那些微小的细节,又有天生敏锐的时国京太郎在一旁,他们自然不难发现在有花海夏、不破以及某个“人”之间存在着合作的关系。 有花海夏的蝶屋最近已经有转交给胡蝶姐妹负责支持的倾向,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将成为蝶屋未来的主人。而前花柱有花海夏自己则更多地泡在实验室中,研究药理。巧的是,胡蝶姐妹中有一人最近因为使用毒诛杀恶鬼而掀起了一股风浪。 柏山结月花大致能够猜到一些皮毛,但没有产屋敷耀哉的首肯,不破是不会将珠世与愈史郎的事情告知他人的。 正待他思考如何回避这个话题时,紧闭多时的隔扇终于被人拉开。刚才还分散在四处或站或坐的柱们眨眼间便整齐地来到了缘侧之前。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产屋敷耀哉在孩子们的搀扶下缓步移动到了平时的位子上。 “哪里,我等真诚期望主公大人身体健康,祈愿病痛无毁您的意志。”岩柱双目流泪,为这个将自己从牢狱中带出的青年悲伤着。 “谢谢你,行冥。那么话不多说,这次的柱合会议......” ——! 不破的瞳孔猛然缩成了针尖大小,漆黑的眸子甩向院落的一角。 苍白的枯山水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壶。 刀刃出鞘,沉淀多时的刀刃渴盼地嗡鸣着,影刃携带着超越百分百的威势高速袭向那个精美的瓶壶。 “柏山!时国!保护主公大人!!”悲鸣屿行冥话音未落,柏山结月花两人已一前一后护住了产屋敷耀哉,宇髄天元在不破出刀之后便紧随其后,两柄宽刃日轮刀从背后的绑带中解放出来,肌肉鼓起。 * 东京浅草,某个药商的宅邸中,有一个小少年站在与墙面同高的书架前,手捧一本药草研究的书籍。 少年的皮肤是异于常人的苍白,仿佛长时间不见太阳,非人之感更重的则是它的双眼。那双猩红的眼中,冷血动物一样的竖瞳骤然缩小,它的手部骨骼竟发出了咯咯的变形声,刻印着形似彼岸花的药草的书页被它下意识地捏破。 鬼舞辻无惨难以抑制地兴奋道:“干得好啊,玉壶!” 出现在产屋敷宅邸的瓶壶正是来自上弦之五·玉壶的壶分身,不破与悲鸣屿行冥曾在百合子和勇太的婚礼上见过其中一个。 “鸣女!!” 琵琶弦响,鸣女已经通过体内鬼舞辻无惨的细胞同步得知了鬼之王的要求,弦音落下的一刻,鬼舞辻无惨和两道身影已然出现在了无限城内。与此同时,在错综复杂、连空间都无法以常理形容的鬼之巢穴中,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恶鬼。 鬼舞辻无惨没有说话,但所有的鬼都知道了鬼之王想要的结果——杀死产屋敷耀哉,终结鬼杀队!! “哦呀,玉壶阁下,好久不见!” 鸣女的手在琵琶上拨动,等待无限城大门打开仅有的片刻时间里,被召唤而来的鬼向玉壶打着招呼。 玉壶其实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家伙,如果不是因为外面的壶分身又一次被人斩断,它才不会在这里等着自己登场的时间。 “啊啊,童磨殿下,”壶中之鬼道出了对方的名字,“这可真是没想到,如此重要的任务竟会交由我们两个来完成,真是倍感荣幸啊。” 身穿西式和服,白橡色长发、头顶宛如被人泼了一盆鲜血的恶鬼展开铁扇,露出一双流光溢彩的美丽眼眸,其中刻印着“上弦、贰”的字样。 “是啊,”童磨在铁扇后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让我们好好合作吧,玉壶阁下。” 第69章 不破斩开了玉壶的壶分身,看它的碎片化作灰烬,随后立刻返回:“小心门!” 这个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场所有人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根据鬼杀队的前辈们留下的记录,鬼舞辻无惨可以通过细胞看到每一只鬼的视野,这也就意味着鬼之王一定已经知道了产屋敷宅邸的位置。 联想到上次遇见的那个琵琶女,它的血鬼术简直就是鬼之巢穴,加上仿佛可以开在任何地方的门,不破不觉得鬼舞辻无惨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已经做好了觉悟——直面鬼之王。 鬼舞辻无惨的确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它也远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谨慎。或者说,更加胆小。 尽管玉壶偶然创造了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但鬼舞辻无惨并没有即刻召集所有的上弦倾力而出。 童磨在上弦之中排到了第二位,足以见其作为鬼的天赋异禀。然而它也是上弦之中最不受鬼舞辻无惨喜欢的鬼,因此它很少被鬼之王召集执行任务。 谨慎行事的鬼舞辻无惨只叫来了自己不怎么喜欢的童磨和本次的功臣玉壶率先出击,它甚至不准备开放无限城,只是利用鸣女将恶鬼们传送到产屋敷宅邸附近。 如果这不是产屋敷的阴谋,那么鬼舞辻无惨将会叫上黑死牟,亲自登场。 产屋敷宅邸中的众位柱迅速行动了起来。鬼杀队的当主从不留队员在宅邸周围戒备,因此留在这附近的只有几名隐和九柱。虽然能够出动的即战力减少,但这也方便了柱们向涌来的鬼潮发动攻击,不必顾虑其他队员的干扰。 第127章 由岩柱悲鸣屿行冥守护着产屋敷耀哉,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分别带着天音夫人和产屋敷辉利哉,宇髄天元扛着产屋敷家的四个女孩,众人迅速后撤,在鬼潮合围前脱离了包围之中。 不破负责殿后,密密匝匝的影刃之网在宅邸上空张开,杜绝了任何恶鬼企图跨越他的行为。 虽然很遗憾,但那几名隐已无生还的可能。 鎹鸦们纷纷飞往不同的方向,前去呼唤增援。 此刻,黑夜的大幕拉上,唯一的亮光来自天上的明月,而沉重的乌云正意图挡住那皎洁的月光。 气温在降低。 不破且战且退,他没有错过气温的异样,眼眸飞转间,他在混沌的“恶意”中发现了一股令他作呕的气息。 * 从无限城展开的拉门中登场的玉壶凭借着神出鬼没的壶分身,瞬间移动到了柱们前进的方向上,畸形的身体生长出多对婴儿手臂,每只小手上均出现了纹饰不同的壶。 “咦嘻嘻,果然呐,那天斩断我的壶的就是你们!”玉壶感受到了第一个传送到产屋敷宅邸的壶被斩开的触感,与那天它直面的锋刃一模一样,带着凛冽的杀机。 婴儿手臂上的壶中涌出水流,同时喷涌而出的还有形似章鱼足状的巨大肢体。这是玉壶的血鬼术·蛸壶地狱,极具韧性的章鱼足挤占着众人前进的空间,同时地面上也出现了众多从壶中爬出来的鱼怪使魔。 “少碍事!”柏山结月花单手挥舞薙刀,手臂上筋脉鼓起,薄而锋利的水蓝刀刃将眼前阻拦他们的章鱼足切成了碎块。 “不错不错,但是你的水流毫无美感,真是......”玉壶话音未落,它皮囊之中的□□突然像是融化了一般,猛地瘪了下去,空留一副软塌塌的皮囊挂在壶口。 就在玉壶蜕皮的同时,硕大的流星锤猛然坠地,将玉壶的皮和它的壶一并砸得粉碎。 “南无......”尽管一手扛着产屋敷耀哉,但强大如岩柱,悲鸣屿行冥仍旧一击逼退了上弦之五。 有别于普通刀剑,悲鸣屿行冥的武器虽称之为“日轮刀”,其形状却是流星锤与阔斧。通过连接它们的锁链发出的声响,悲鸣屿行冥能够判断出敌人所处的方位,凭借超绝的身体素质,单手挥舞流星锤砸向了玉壶所在的位置。 产屋敷耀哉仍在思考。这次鬼的闪击突袭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据他观察,恶鬼们组织的这次袭击显得有些仓促。从鬼杀队成立以来,产屋敷宅邸所在的位置不是没有暴露过,因为遭遇袭击而险些覆灭的历史仍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必要的时候,他们必须舍弃现有的基础,以争取“希望”存活。 现在来看,还不必要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 “喂结月花!”时国京太郎向后望去,被他托在肩膀上的产屋敷辉利哉同样看见了那一望无际的恶鬼。 时国京太郎没有说完,而柏山结月花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来吧,辉利哉大人。” 年幼的产屋敷之子来到了她的怀中,柏山结月花最后只对时国京太郎说了一句:“我会等你。” “啊,俺知道。” 时国京太郎剪了短寸头,枯草一样的发碴依旧炸着,每次都会扎到柏山结月花的手。他义无反顾地向后转身,追逐着那道漆黑的阴影。 时国京太郎不善于交际,因为他总能敏锐地察觉出那些人隐藏着的情绪,但却懒得去理会。世上多得是口是心非的家伙,柏山结月花是这样的,小麻花辫也是这样。大多数人被他指出那些秘密之后,哪怕笑着接受,之后也不会再愿意和他有什么往来。毕竟谁会喜欢和仿佛能够看穿自己的人深交呢? 但是,他很幸运地早早遇见了两个不太一样的人。他的敏锐在人际交往中是个大麻烦,然而足够纯粹的不破接纳了他,哪怕心中的秘密被他直白地戳破,对他的信任也不曾减少半分。至于柏山结月花,那丫头怎样都好,他喜欢。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京太郎。”不破低声说道。 “少废话,俺不来难道还等着那个亮晶晶的家伙回来吗?”时国京太郎猛击地面,霎时尘土飞扬。不破趁机遁入尘烟,让砂石成为自己的伪装,了结一批恶鬼的性命。 “气温在降低,后面可能有十二鬼月。”仅仅是说话间,体感温度又下降了几度,不破能够感到皮肤上的汗毛竖起,阵阵凉意侵蚀着他们。 时国京太郎没有说话,他伏低身子,宽刃的日轮刀在身侧摆好架势。不破知道,这是“老样子”的意思,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敛去了自己的气息,像一缕风、一株植物一样,将自己融入环境中。 时国京太郎的口边已经出现了白色的哈气。 不破游走于恶鬼之群中,所到之处皆为幻影,当恶鬼们群起攻之时,才恍然发觉那只是不破利用影之呼吸·三之型·残照影留下的虚影。 “哦呀,你的呼吸法我从来没有见过呢,”一个声音突然在不破的耳后响起,尽管语调温和有礼,但仍让不破浑身的皮肤瞬间绷紧,“是你自创的吗?你好厉害啊!” 就是它!那股腥臭的、令人作呕的“恶意”正是来自这个吐露着寒气的恶鬼! 童磨的身影笼罩住了年轻的猎鬼人,它张开双臂,仿佛拥抱一般向前拥去。 不破闪身脱离了它的攻击,童磨对他如此迅速的反应而惊讶了一瞬:“哦?” 尖利的影啸自童磨的脚下升起,迅疾的攻击刺穿了童磨的双脚,五之型·风雨晦暝发起的隐匿攻击成功击中了白橡色头发的恶鬼,童磨后退时,不破看见了那双七彩色的琉璃双眼中镌刻的“上弦、贰”。 上弦之二。 “哦哈哈,你好有意思,你是柱吗?为什么气息却不像呢?”童磨对眼前这个黑发的猎鬼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它从未见过气息如此独特的人,初见时它还以为不破只不过是个普通队员而已。 然而那尖利的影啸,以及现在这些看不见的攻击,无不说明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猎鬼人正是鬼杀队的九柱之一。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的刀?”童磨的笑声在身侧响起,不破收刀起势,将全部进攻的欲望压缩于刀尖的一点。似乎察觉到那柄漆黑之刃上凝聚的杀机,童磨终于展开双扇。 这个猎鬼人毫无疑问,是它见过最有意思的家伙。他的刀很快吗?的确,黑发猎鬼人的挥砍速度在童磨吃掉的柱中数一数二。看不见他刀刃行走的轨迹是因为他的刀很快吗?并不尽然。看不见刀路,自然也就无从防御对方的攻击,童磨用肉身戏耍对方时,身体上留下的刀伤完美地说明了这一点。 铁扇。不破原本警惕着上弦之二的血鬼术,将对方可能的攻击范围划在了中等距离,但在对方掏出铁扇之后,不破的内心警铃大作。 这时,时国京太郎冲破了众鬼的围攻,闯入了中心战局。 不破看见了对方眼睫上凝结的细小冰霜,登时明白了什么,身形暴退的同时大喊道:“京太郎!屏息!!” 头顶泼了鲜血的恶鬼粗眉在双颊留下阴影,它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向后逃离的两名猎鬼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们能够在自己的血鬼术中逃出生天。 不知何时起,围在周围的恶鬼们行动开始放缓,空气中的寒意达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连带着肢体的末端都开始僵硬了起来。 上弦之二的血鬼术恐怕与冰雪有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吸入太多冷空气为好。周身的寒冷让不破想起了那个新年的雪夜,他难得阴沉着脸,不善地看向浑身升起白色雾气的童磨。 就在不破觉得他们差不多来到较为安全的区域时,只见童磨轻轻挥舞手中的铁扇,那些围绕着它的白色雾气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向四周掠去,途经之地刹那间便结满了白霜。 血鬼术·急冻之云。 童磨的血鬼术可以将凝结的血液转化为雾状的“冻粉”,再利用铁扇将它们吹拂出去。急冻之云通常用于率先清场,将实力不济的猎鬼人们先行淘汰,留下实力强劲的家伙。敌我不分的冰雾云将周围凝结,仿佛极寒抵达了这处空间,寂静悄然降临。 不破羽织的衣摆处已经爬上了白色的冰霜,尽管依靠六之型·烈影短暂地为自己和时国京太郎创造出了片刻喘息的空间,但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与冻粉产生了直接地接触,不少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红肿破溃,出现了冻伤的趋势。 无量顶着冰冷的霜云下落,报告了距离日出所剩的时间。 此刻,距离太阳升起还有1时24分。 “不管看上多少次,你们那些会说话的乌鸦都太有意思了,”童磨和蔼可亲的面具之下,是谁都无法触及的虚无,那空虚连情绪都能够一并吞噬,只留下支撑着皮囊的可悲演技,“来吧,我们还能继续玩上一会儿呢!” * 有别于童磨那边的游刃有余,玉壶这边就显得非常狼狈。 第128章 不破和时国京太郎拖住了大部分的鬼,以及最具威胁的上弦之二,留在这边追杀鬼杀队当主的主力就落在了玉壶的身上。 倒不是说玉壶毫无可取之处,只是比起排在它前面的那几位,它在战斗方面的技巧实在过于单调。经过短短几轮交手,柏山结月花已经明白了玉壶进攻的方式。战斗力低下但胜在数量的鱼怪不足为惧,但其他被玉壶从壶中召唤出的使魔在被斩断后仍会散发出有毒的液体。这一点也很好解决,因为一旦将召唤使魔的壶破坏掉,那些使魔也会消失。 知晓了这一弱点,解决起来就简单了许多。 激流宛如灵活的舞者在鱼怪群中起舞,如此柔软的舞姿却暗藏杀机。伴随着一个个壶被破坏,令人无处下脚的鱼怪们也通通消失。正面战场上,玉壶仍在和悲鸣屿行冥较量着。 岩柱明白,如果不在这里解决掉这个上弦,他们会在离开这片森林、找到太阳能够照到的地方之前疲于奔命。玉壶那能够瞬间移动的能力令它的移动速度远胜过仅凭双脚奔袭的猎鬼人们。 “宇髓。”悲鸣屿行冥不得不将产屋敷耀哉放下来,腾出手来专心对敌。雏衣与日香护着弟弟妹妹们,天音夫人则搀扶着行动不便的产屋敷耀哉,尽力不给守护在他们周围的柱们添麻烦。 速度最快的宇髄天元已经冲了出去,他就是要凭这具躯体和玉壶比比速度。宇髄天元曾经无比厌恶与不解的教育方式造就了他的这幅躯体,哪怕对童年和过去抱有复杂的情感,但此刻他依旧不得不感激忍者野蛮的训练方式让他得以拥有了超越常人的身体素质。 此刻,玉壶惊恐地发现这个身形高大的猎鬼人仅凭人类的肉|体就追上了它。 两柄宽刃的日轮刀齐齐斩下,如果不是玉壶溜得够快,可就不止是后颈处留下破口的程度了。 更别说旁边还有个肉|体更加变态的岩柱,将流星锤甩的虎虎生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玉壶的方向。被那双全是眼白的眼睛盯着,就连玉壶也不仅怀疑,这人是否真的瞎了?还是因为身体特殊,在故意装瞎迷惑它呢? 的确曾有不少人认为岩柱的目盲是装的,他只是在骗人而已。 “可恶,”眼见自己在三位柱面前讨不了好处,但玉壶的骄傲与自负不允许它承认自己的弱势,“我要把他做成最丑陋的收藏品,我要让他受到所有艺术家的唾弃!!” 柏山结月花额角青筋暴起:“说什么呢你这个三流工匠?先把自己的壶画对称了再说吧?” “我?三流?”玉壶愣了两秒,然后这个瓶中的身体就被流星锤砸得粉碎。它又一次出现在了稍远处的树干上,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却长了嘴,此刻那颜色奇特的绿嘴唇正气急败坏地吐着舌头,“你这个死丫头!!我的壶......是不可能不对称的!!” 血鬼术·一万滑空鲇鱼!! 无数黏腻的鱼使魔从玉壶手中的瓶子里飞出,数量多到将天空都几乎完全遮住。这些鱼使魔与先前召唤出的使魔具有同样的特性,即被切开后仍会溅出有毒的液体。 柏山结月花挥动薙刀,水之呼吸·六之型·扭转漩涡瞬间成型。这一招式需要通过上半身与下半身的大幅度旋转才能打出,通常来说应用于身形不能保持平稳、没有稳固落脚点的时候。然而柏山结月花正是在原地将其打了出来,漩涡化作巨大又锋利的刀刃,将急冲而来的鲇鱼们削切殆尽,连一滴毒液都没能渗透进来。 在柏山结月花防御的死角,还有悲鸣屿行冥的岩之呼吸·四之型·流纹岩·速征,通过快速转动铁链,带动阔斧和流星锤急速旋转,彻底阻挡了玉壶的进攻。 几次进攻受挫,饶是自负如玉壶也一时觉得有些难办。 那位大人交给它的任务只是将产屋敷家的人阻挡在附近,这么说的话它其实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只不过艺术家之心作祟,玉壶非常想要将那个黑发的青年做成收藏品,还是最丑陋的那种。不不,它不会称自己的作品丑陋,它只是想将那个人最丑陋的一刻定格下来,做成自己的收藏品。 至于那个死丫头,就让她在水狱钵中窒息而死吧! “原本是想要找个更合适地机会,再更多的观众面前呈现这个姿态,”玉壶癫狂道,“没办法了,谁叫我现在非~常~兴奋呢!嘻嘻嘻嘻!” 悲鸣屿行冥警惕着鸣女可能随时打开的门,寸步不离地护在产屋敷耀哉的身旁。宇髄天元追上了停止移动、似乎不再反抗的玉壶,他的刀却没能切开对方的皮肤。 “就让你们这些愚昧的家伙们,见证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神迹吧!!” 第70章 此刻,距离太阳升起还有37分钟。 “什么啊,还以为你们能多撑一会儿呢。” 万籁俱寂的寒冰地狱,只剩冰雪的主人仍屹立不倒。它的身上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伤痕,仿佛只是出来散步一般轻松自在。 童磨看着那两个年轻的猎鬼人一左一右倒在地上,满心失落地叹了口气。它想了想,先走向了看起来还剩一口气的黑发猎鬼人的方向。 “就是你吗?差一点杀死半天狗阁下的猎鬼人?” 哪怕无人应答,童磨也能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它能够认出不破,还是多亏了半天狗提供的情报。其中有一条非常明显的特征,那就是漆黑的日轮刀。 半天狗阁下总是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看着它整日担惊受怕的样子,童磨都不好意思跟对方开玩笑了。 此刻的战场中央竖插着无数粗壮的冰棱柱,其中一根扎穿了时国京太郎的腹部,将他钉死在了地面上。 来自童磨的血鬼术·玄冬冰柱能够从敌人的上方召唤冰柱进行攻击,彼时的童磨正利用血鬼术·曼莲华向四面八方释放了宛如莲花一般的冰之藤蔓,这些藤蔓困住了因冰雾而行动迟缓了一瞬的时国京太郎,这才导致他被冰柱穿腹而过,生死不明。 不破面对的是以童磨姿态诞生的冰雕——结晶之御子,这些姿态各异的冰晶小人能够使用童磨的能力,相当于面对童磨本人。 近乎无解。 童磨作为鬼,本身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体力,只要它想,它可以创造无数个结晶之御子,哪怕凭借数量都能够压死人类脆弱的身体。 但是,你为什么只是上弦之二呢? 不破的影刃对上宛如细碎玻璃一样的莲花花瓣时,突兀地想道。烈影卷起的刀光切碎了大半莲花,可依旧有数量惊人的花瓣穿过了他的防御,切开了他的身体。 伤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不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上弦之二的血鬼术里有毒。 血液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呼吸间吸入肺部的冻粉以及透过伤口流入身体的毒里应外合,加速攻击着猎鬼人的身体。 倒在地上之前,不破将手伸入了怀中。 “真是可怜啊,”童磨走到不破的身边,蹲下身子拨开挡住脸的黑发,“我从你的眼睛里能够看出憎恶,你恨着这个世界吧?不过没关系,我会给你救赎。” 啊啊,真是可怜的人类。 童磨从半天狗的口中知道了那场雪夜中,黑发猎鬼人同伴的下场。 他们这种人,都希望死后能够成佛,去往极乐世界的吧?于是拼命地在它面前挥舞着武器,在察觉到自己一定会死亡后,又义无反顾地投身寒冰,以身躯为同伴开辟前进的道路。 真是可怜啊。 他们都不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极乐世界啊。相信着这一点的人类何其愚蠢,童磨总是会因为怜悯这样的人而流下泪水。 恶鬼张开捕食的怀抱,然而姿态变幻间,它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细碎的碴子,发出冰棱破碎的清脆响声。 “这是......玻璃?” 破碎的试管壁倒映着童磨宛若神子的双眸,同样也倒映出了从它身后而来的飞沙走石。 “你从冰柱下脱身了啊,很了不起哦,”童磨回头,看见腹部淌着鲜血的时国京太郎抡起日轮刀向它所在的地方砍了下来,“做这么大的动作,小心内脏从伤口处飞出来哦。” 时国京太郎的这一击几乎用上了他现存所有的力量,童磨看着他狰狞的表情有些不解。 他的同伴可还躺在地上呢,而自己仍是全盛状态,躲开强弩之末的一击简直易如反掌,这样不要命的攻击,就不怕连地上的同伴也一起砍了吗? 地上的同伴。 只是童磨眨眼间,原本应当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等死的黑发猎鬼人不见了踪影,童磨下意识地回头,流光溢彩的眸子对上了深不见底的黑,爆发在色彩之间的漩涡挤压着他人生存的空间,时国京太郎在半空中难以保持平衡,倒飞着摔了出去。 不破手中的日轮刀与童磨的铁扇不断交击,它回转双扇,制造出大量弯曲状的冰柱发动连续的攻击。 毒不起作用?童磨一改先前的游刃有余,难得稍微正经了一些,不过依旧乐得与眼前人多纠缠一会儿。反正接下来它的任务就会完成了,剩下的鬼舞辻无惨会交给自己的“合作伙伴”。 第129章 不破谨慎回击,以六之型·烈影为基础,将童磨的血鬼术·枯园垂雪尽数防御了下来。 不,毒还是生效了的。童磨能够感觉到眼前人正在被毒素侵蚀,可令它意想不到的是,它的毒似乎遇见了对手。 在毒素发作的最后关头,不破用上了珠世交给他的解毒剂。这一药剂还在研发阶段,珠世希望这个药剂能够解开所有由鬼血造成的中毒状态。所有恶鬼体内的鬼血细胞均来自鬼舞辻无惨,如果这个药剂具有现实意义的话,珠世就可以大胆假设,她可以制作出解开鬼舞辻无惨血液中毒素的药剂。 身为鬼之王,鬼舞辻无惨血液中的毒素必然强于所有的恶鬼。 京太郎的状况如何了?视野的四周全部都是冻结的白霜,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到肺部。空气中有什么细碎的东西,是冰晶吗?吸入太多的话会很不妙。有花小姐已经以她的名义将解毒剂和破坏鬼血细胞的药剂分发给了各位柱,京太郎应该已经服用了解毒剂。 人类只有依赖呼吸法才能让身体勉强追上鬼的强度,一旦将呼吸封印,那必然会落入下风。 如果屏息的话,不破只能支撑五分钟左右。 那就在这五分钟内尽可能地削弱它! 童磨利用铁扇将冻粉挥洒出去,层层冻云使地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折射着影子的轨迹。 距离童磨越近,空气中冻粉的含量越高。但是既然已经选择屏息作战,那么就将距离缩短到极限! 速度被提升到了极致,横贯战场的流星一击成为这片纯白世界唯一的黑,猎鬼人决绝的目光落在童磨的眼睛里,让这个不知感情为何物的怪物浑身战栗。 不破的脖颈处鼓起青筋,细碎的冻粉刮过裸露的皮肤,染上破溃处溢出的鲜红。 依靠一之型·影袭的高速突刺,不破将距离拉近到一个刀身左右。下一刻,由无数道黑色影刃组成墨色莲花在恶鬼身前绽开,童磨同样挥舞双扇,血鬼术·枯园垂雪生出无数弯曲的冰柱,迎上绞杀的莲花。 战场掀起风暴,不时有碎冰炸裂,薄冰地面在重压之下寸寸断裂,冰碴四处飞溅。 “哎呀呀,你还有力气吗?”童磨语气和蔼,就像是真正救世的佛祖一般悲悯地看着黑发的猎鬼人。 再快一点!还要再快!! 某一刻,不破的攻击从童磨的视野中消失了。 “诶?” 无心的恶鬼惊讶连连:“真的完全消失了!” 与此相对的,是清晰刻印在脑海中的虚影。实力越强的鬼看得越清楚,二之型·残照影留下的虚像已经逼近以假乱真的程度,就连童磨一时也无法分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本体。 加之完全看不见的刀路,在这短暂的对拼当中,不破竟隐隐占据了上风。 * 当日稍早时。 “我说啊,雷鸣,”我妻善逸蹲在桃树下,啃着日野雷鸣递给他的桃子,“你就一点都不焦虑吗?” “善逸师兄你指什么?”日野雷鸣跨坐在树枝上,去摘挂在树冠上的果子。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修行啊!我妻善逸咬了一口桃子,觉得自己这个迟钝的师弟也太过悠闲了。 狯岳师兄刚刚通过了最终选拔,如今已经是鬼杀队的正式队员了,然而他自己仍旧只会一之型。 我妻善逸抬头,日野雷鸣的脸上并无半点焦虑之色。 唉。我妻善逸长长地叹气,引得树杈上的少年低头看他。 日野雷鸣在剑道上毫无天赋。 尽管他已经学会了雷之呼吸的所有型,但也仅限如此。规规矩矩的动作,并不出色的平衡感,中规中矩的肌肉强度。日野雷鸣能够做到的极限,就是一板一眼地将桑岛慈悟郎教给他的动作复刻下来,下限如此,上限也是如此。 就在我妻善逸抓着头发独自抓狂时,日野雷鸣平静地说道:“我的话,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没有善逸师兄那样的天赋,仅仅是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就已经付出了全部。” 我妻善逸吸着鼻涕,哭丧着脸:“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只会一之型的没用的家伙哦?” “善逸师兄,”日野雷鸣说道,“恐怕很多人都认为,毫无天赋的家伙没有成为猎鬼人的资格吧?不仅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还会连累同伴。” 我妻善逸静静地听着,他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我在能够复仇之前,得学到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技能,毕竟没有家里人可以让我依靠了嘛。既然下定决心要复仇,那么不就只剩成为猎鬼人一条路了吗?” 日野雷鸣已经比自己的师兄高上一些了,看起来他才更像是师兄一样:“我们都得赶快成长才行,善逸师兄。” 尽管狯岳在离开桃山前从未给过师弟们好脸色看,还时不时呵斥他们离开桃山,但日野雷鸣羡慕对方的天赋。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对方那宛如无底洞一般难以填满的、名为“生存欲”的欲望,势必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雷之呼吸已经缺席太久,日野雷鸣看着蹲坐成一团的我妻善逸,平静地想道—— 善逸师兄的雷鸣会惊艳所有人。一定。 某处偏远的村落,狯岳面色狰狞地独自前行。 他听到了!那些普通队员们叽叽喳喳地在背后议论他,说他不过是个不会一之型的家伙,却整天摆出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那群蠢货懂个屁! 狯岳神色不虞地抛下同伴,独自前往任务地点。 他最先遇到了那个无比强大的鬼,然而他也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狯岳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额头触碰着湿冷的地面。洇湿土壤的不是水,而是新鲜的血液。 身为鬼杀队的一员,他正在向一个恶鬼俯首。 那是一种全身上下的细胞仿佛下一秒就要哭着喊出来的恐惧。狯岳的“生存欲”让他迅速做出了能够让自己有机会活下来的选择。 眼前的六眼恶鬼究竟说了什么,狯岳并没有听得很清楚,它的声音已经淹没在恐惧的浪潮中,唯有那句威胁他不准将血液浪费一滴的话深深刺入他的耳朵里。他不想自己的首级与躯体在漫天的血花中与彼此诀别,所以他一滴不落地将那只鬼交给他的血液喝了下去。 痛苦但并不漫长的转化开始了。 黑死牟感应到了鬼舞辻无惨的呼唤:“即刻前往......黎明将至,但......足矣。” * “孩子们,”产屋敷耀哉将手臂放到儿女们的肩膀上,平静且郑重地说道,“你们要好好地记下敌人的情报。” “是,父亲大人。”女孩子们同声说道。 产屋敷辉利哉慢了姐姐们一些,他感受到父亲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遂而抬头望去,得到了产屋敷耀哉安抚地微笑。身旁,他的姐妹们都站在他的身边。 年幼的产屋敷之子握紧了拳头,竭尽所能睁大了双眼,一眨也不眨。 在更远处的战场,情势急转直下。 不破的力量很快便接近枯竭,他不得已退至远处,忍着能将肺部冻裂的寒冷恢复呼吸。 童磨面对着黑发的猎鬼人,本想说些什么话,却突然回首挥动铁扇,将势大力沉的宽刃日轮刀挡了下来:“哦呀?你居然还能动吗?” 发动突袭之人是时国京太郎。不破喘息未定,但依旧提步上前,策应时国京太郎发动攻击。 时国京太郎大口呼吸着,哪怕知晓童磨身边全是雾状的冻粉,他也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在完成了足够充分的呼吸的情况下,时国京太郎利用砂之呼吸·二之型·砾岩·石流,将宽刃的日轮刀卡在了童磨的身体中,与此同时高高跃起,利用自身的重量以及加速度猛击刀镡,用日轮刀将恶鬼钉死在了地面上。 此时,暗影已经摸到了恶鬼的要害。 面对如此危急的时刻,童磨依旧满面笑容,甚至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将头主动扭转,直面飞驰而至的不破:“哈哈!你们之间的配合好默契,是朋友吗?” 影刃以一个及其刁钻的角度斜砍向童磨的脖子,无心的恶鬼举起手臂想要挥舞铁扇,没成想不破单手将日轮刀压下,原本瞄准脖颈的攻击瞬间变换刀路,蛇行而过,切断了童磨的两条手臂,连带着那两把铁扇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此刻,猎鬼人手中黑色的日轮刀已经远离了童磨,刀势已至末尾,所以童磨也并未升起任何慌张之情。 当它瞥见腰后那抹亮色的时候,童磨终于意识到自己仿佛小瞧了这两个猎鬼人的决心。 一臂长的胁差此刻便是夺命的利刃,不破手臂青筋暴起,单手将藏青色的胁差切入童磨的脖颈。 “咳!” 这一刀切开了童磨的半个气管,然后卡在了颈椎的缝隙间,被恶鬼用飞速再生的肌肉夹在了原地。时国京太郎瞅准机会,从口袋中取出破坏鬼血细胞的药剂,将之塞入童磨的口中。 第130章 接二连三被人“戏弄”,童磨终于面露认真之色。锋利的尖牙上下咬合,将盛放药剂的玻璃试管连同时国京太郎来不及撤出的手指一并咬碎,味道独特的液体顺着愈合的喉管滑进胃袋。 “这是什么?有一股讨厌的紫藤花的味道,哈哈!”童磨嘴边残留着血迹,不破瞪大眼睛,用尽浑身的力气将插在童磨脖子上的胁差拔出。 此刻,距离日出还有29分钟。 时国京太郎呕出一口鲜血,喉咙在呼吸间发出“咕噜咕噜”的恐怖响声,好似有血沫堵在肺中。童磨的冻粉一旦被吸入肺部,鬼血中的毒素就会开始破坏肺部的细胞。时国京太郎先前在童磨周边不计后果地呼吸,其结果就是肺部的加速坏死。 “跟你们说话可真无聊,还是琴叶有趣。啊啦,琴叶是谁来着?”童磨作出疑惑之状,不破将胁差横插入它的大脑,随后双手握刀准备对它的脖子发起最后一击。 京太郎的付出不能白费,用尽全身的力量,想想那些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们!不破拧动手中的漆黑之刃,全然放弃身前的防御,摆出空门大开的起手式。 时国京太郎用仅剩的完好左手卡住宽刃日轮刀,脚踩着童磨的身体,不让它离开。 童磨还在喋喋不休:“是谁呢......对了!感谢你的刀,我想起来了!那个漂亮的、歌唱的很好听的女孩......?” 无心的恶鬼发现了不对劲。它的手臂居然无法顺利再生,想到刚才时国京太郎塞入它嘴中的药剂,童磨终于将那副恶心的笑脸收了起来。它的血鬼术几乎都需要挥舞铁扇吹散冻粉来形成冰柱,失去双臂暂时封印了它的部分能力。 “这才发现吗?你这个恶心的家伙!!”时国京太郎狞笑着,双腿夹住童磨的身体,将宽刃的日轮刀又卡紧了一些。 之后的,就交给你了。 “啊,交给我吧。” 这是影之呼吸中唯一一式需要起手式进行准备才能够完全发挥出来的招式。 短短几息间,恐怖的剑势便凝聚在了那柄黑色的日轮刀之上,不破跨步俯身,刀尖指向身后的天空。 这一招,原本是打算让矢吹先生来取名字的。 呼吸声渐渐地消失了,黑发的猎鬼人将自己变成了风的影子,慢慢连气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那里根本没有站着一个人一样。 童磨瞪大了眼睛。 影之呼吸·八之型·长日留痕。 第71章 鬼杀队当主所在的战场,悲鸣屿行冥护在产屋敷一家的身侧,柏山结月花终结企图靠近的众鬼,而宇髄天元则对上了展露出“终极形态”的玉壶。 玉壶本名益鱼仪,自幼生长在海边。似乎是天生性格扭曲,它喜欢收集死鱼的骸骨。在双亲溺水身亡后,它发现自己尤其喜爱窒息而死的尸体。 因此,“鱼”这一元素成为了它无可分割的一部分。 玉壶的“终极形态”,用它自己的话说就是“华丽的英姿”,是完全从壶中脱离的鱼人形态。 极具韧性的坚固鱼鳞覆盖了玉壶的身体,宇髄天元的刀因此没能击破它的防御,反而向一侧滑去。 “嘁!”宇髄天元咬牙,指尖甩出几枚火药丸,用刀刃轻击,火药丸霎时在玉壶身边炸开。 “嘻嘻嘻,如何?你们的攻击能够突破我的鳞片吗?”玉壶轻佻地嘲笑着,它的下半身完全变成了蛇的模样,特殊的鱼鳞让它可以轻易做出本不可能做到的动作。 火药丸虽然经过了改良,可威力依旧十分有限,玉壶的鱼鳞果真如它所说,普通的攻击根本无法突破那些鳞片,对它本身造成伤害。 “行冥,”产屋敷耀哉说道,“黎明将至,去吧。” 悲鸣屿行冥道:“啊啊,如您所愿。” 玉壶还在与宇髄天元周旋,忽然它感到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让它扭动身躯,滑行着离开原地。 交错掷出的流星锤与阔斧先后砸碎地面,无论玉壶向何方躲避,那裹挟着恐怖力量的武器都如影随形,而且它躲得越来越吃力。 这家伙!!他还是人类吗!?那种下等生物们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肉|体力量!? 连作为底牌的血鬼术·阵杀鱼鳞都没有机会使出,玉壶开始疲于奔命。在进化为鱼人形态之后,它无法使用壶分身进行瞬移。原本以为换出终极形态能够让战局的天平向自己移动,殊不知实际上令它自己落于下风。 在三位柱的夹击之下,玉壶的死期已至。 * 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不破的八之型已准备就绪,童磨同样暴起,将压在它身上的时国京太郎再次击飞出去。 很久都没有遇到这样的强敌了,童磨在心中想道。它自然发现,不破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处在这种状态下的黑发猎鬼人竟然隐隐让身为上弦之二的它都产生了一丝警惕之心。 童磨不是玉壶,它并不吝啬于夸赞对手,面对即将迈入通透世界的不破,它愿意献上最诚挚的赞美。 不破“看”得很清楚。 这一刀将会挥出怎样的刀路?刀尖能够切开恶鬼的哪些部位?那个恶鬼体内的“心”在哪里?“脑”又在哪里? 所有的问题,都在那个透明的世界里得到了回答。 几个呼吸间,童磨已经将体内的毒素分解完毕。它被许久没有体会过的杀意锁定,浑身战栗不已:“哎呀,我真是小瞧你了!!” 无心的恶鬼双臂完成再生,铁扇挥动间,周围所有的冻粉全部被调动起来,气温急坠而下。 不破的脸颊上出现了凝结的白霜,但是转瞬就被极高的体温融化,变成了升腾的蒸汽。 童磨与其他恶鬼不同,作为非人之物,它不将自己的存在隐匿起来,反而选择与人类共生。在十二鬼月中排行第二的恶鬼,其真实身份乃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正如它自己所言,身为教主,它的使命就是赐予可悲的人类“救赎”。 自幼因神异的样貌而被父母奉为神子,尚是人类时的童磨便见证了人类身上发生的诸多苦难。像是与亲人生离死别,又或是辛苦积攒一生的钱财被人骗光,亦或得了不治之症。它倾听着,为前来寻求“救赎”的教徒们哭泣着。 它为他们的愚蠢与可悲而哭泣。 童磨并没有可以被称之为“感情”的东西。无论尚是人类时,还是成为鬼后,童磨都只是在装作有人情味而已。强大的实力让它喜欢在战斗中故意不尽全力,戏耍对手,借此收集呼吸法的情报或者仅仅满足自己残忍的玩乐心。 它的天真与自负为这场战斗增添了太多的不确定性,而今黎明将至,童磨终于决定认真起来,收起了那副乐天派的模样:“血鬼术·雾冰·睡莲菩萨!” 巨大的佛头展现在了苍白地狱之中,普渡众生的菩萨手托莲花,而恶鬼端坐其上。 影之呼吸·八之型·长日留痕。 童磨的视野闪了一下:“诶?” 菩萨低眉敛目,悲悯的眼神注视着众生,平等、无言。 只需一刀,不破千里便向恶鬼证明,自己是当之无愧的鬼杀队之柱。 雄伟的冰之造物被拦腰截断,佛身前倾,仿若菩萨阖目,彻底闭目无言。 区区恶鬼,竟然自诩为济世救人的菩萨!? 童磨的上下半身彻底分家,如果不是凭借着本能仰身躲避,现在分家的就应该是它的首级与身子。 那飞云掣电般的一刀贯穿了整个战场,睡莲菩萨尚未成型就碎裂成了千万段。 “……” 因为毒素已经完全分解,所以童磨眨眼间便将身体再生完毕。然而它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有什么看不见的攻击正在切割着它新生的躯体! 七彩色的双眸看向身后已经收势的不破,会是他的攻击吗?不,黑发的猎鬼人只斩出了一刀,它看得一清二楚。 “哦?真有意思~这是什么攻击?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诶!” 细碎的无形斩击小而锋利,不断在恶鬼的身体上开出密密麻麻的刀口。 童磨再三确认,那的确是“某种攻击”,而不是先前的毒素在体内的残留效果。 它挥舞双扇,催动冻粉向不破的方向涌去。 “!” 不破好似看见了什么,躲避着空气中弥散的冻粉。在这个透明的世界里,那些颗粒状的冻粉无所遁形。 “果然!你能看见吧!?哈哈真有趣啊,我都想让你跟我一起抵达永生了!”无心的恶鬼展开双扇,顷刻间再次唤出一尊睡莲菩萨:“可惜,谁叫你是个男人呢?” 冰莲之上,童磨将那柄胁差从脑袋里拔了出来,随手丢至一旁。 依靠着睡莲菩萨庞大的身躯,童磨远离了猎鬼人们活跃的地表,升至空中的恶鬼又恢复了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没关系。 他看得一清二楚。 在这个透明的世界里,一切“杂质”均被过滤、摒弃。包括童磨的声音在内,一切无用的环境音都被自动略过,留在那个透明世界里的只有半空中的恶鬼,以及下意识浮现在脑海中可供选择的进攻路线。 第131章 不破仍站在地面上,可是他同样奔袭到了睡莲菩萨的脚下。不,他也接近了童磨所在的莲花! 眨眼间,仿佛有三、四个黑发的猎鬼人同时出现在了童磨的视野里,那张面庞上已经没有了憎恶与仇恨,仅剩的只是淡然如水的平静。仿佛他所注视着的不是恨不得出之而后快的恶鬼,而是什么死物一般—— 在不破的眼中,上弦之二·童磨已经被他斩于刀下。 他的刀会从哪个方向挥出?刀刃贴合血肉的瞬间,童磨的脑海中还回荡着这个问题。 霎时,鲜血飞溅,交战中的一方倒飞而出。 白橡色长发的恶鬼再次被人当胸斩开,跃动的心脏从胸腔中掉出,被童磨捞在了手中。 寒冰地狱中除了童磨与两位柱,早已没有其他人和鬼存在。但是现在,一道身影缓步走入了这片苍白的世界。战场上残留的冻粉争先恐后地向来者涌去,却无法再发挥丝毫作用。 “啊啦,你居然还能动吗?”残忍又轻浮的声音打破了骤然降临在战场的寂静。 时国京太郎举着已经断掉的宽刃日轮刀,半蹲在地上,轻轻地喘着气。 他感觉快要窒息了,可他却已经无法自如地大口呼吸。肺部的每一次扩张都会带来钻心的剧痛,仿佛有一柄刀片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体里,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反复切割着他的胸膛。还有空气中那宛若凝成实体的恐怖,令他如同溺水一般,快要遗忘了呼吸的动作。 “真是太令人感动了,为了救下朋友,你居然驱动那样的身体动了起来,”童磨的上半身悠闲地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向跪倒在时国京太郎身后的不破,“不过,生命可是很宝贵的,要好好珍惜才行啊~” 出现在战场的第四人——正是应召而来的上弦之一黑死牟。 不破单手撑地,身体死死地僵在原地。并非因为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恐怖,只是如果不这样绷紧肌肉,下一刻他就有可能大量失血,彻底失去战斗能力。尽管现在也已经陷入了死境就是了。 眼前透明的世界恢复了原样,不破的脑中针扎似地疼着。 黑死牟没有将目光分给地上笑着的童磨,非人的六只鬼眼短暂地扫过一旁的猎鬼人们,又向着更前方看去:“产屋敷之主......就在前方。莫要......拖延,听懂......我的话了吗?” 突入战场的瞬间,黑死牟使用了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那是一道速度极快的居和斩,以绝对的挥刀速度达成了与不破的刀同样的效果。看不见刀身的斩击直奔黑发的猎鬼人,如果不是时国京太郎替他挡下了这一刀,此刻不破定然已经被腰斩。 除却作为主体的居合斩,这一刀同样也在攻击轨迹上留下了众多圆月刃,正是这些圆月在不破身上撕开了数十道血口,如果没有第一时间用呼吸法止血、绷紧肌肉避免伤口崩开的话,大量失血也会要了他的命。 挡在不破身前的时国京太郎身上也并非完好无损,只不过凭借饱经锻炼的身体,大部分被圆月刃撕开的伤口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这只鬼......不破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直直地盯向那头标志性的深红长发,以及缠绕在脖子、右额上的火焰样斑纹。 它是继国岩胜!在见到黑死牟的瞬间,不破便认出了这只鬼,同时也明白了为何强大如童磨,也只能在十二鬼月中排在第二位。与不知何时的血月之夜相比,岁月没有在黑死牟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刚才的招式毫无疑问,属于某种呼吸法。那奇特的圆月刃昭示着黑死牟所使用的呼吸法不同于不破已知的任何一种,恐怕也是自创的呼吸法之一。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使用着如此强大呼吸法的剑士堕落为了恶鬼? “是是~黑死牟阁下,能麻烦你帮我把下半身踢过来吗?” 黑死牟无视了童磨,信步向前走去。被无视的童磨也不恼火,它也没有狼狈地爬过去把自己拼起来,而是直接凭借强大的鬼之躯再生了下半身。 “说起来,就那么放过他们了?难得遇到柱,黑死牟阁下不准备......” 独自一人也能唠叨个不停的童磨止住了话头,因为它敏锐地察觉到黑死牟似乎对它的逾矩产生了不悦。在黑死牟眼中,无论是君臣还是兄弟,亦或者是伙伴,其中的长幼尊卑是不可被轻视的。 此刻,距离日出还有15分钟。 对于黑死牟想要做的事情来说,15分钟已经足够。在它的眼中,世界无论何时都是透明的。因此它可以清晰地看出时国京太郎几近坏死的肺部,对方的肉|体如果再锤炼上几年也能勉强让它高看一眼,不过现在他已是强弩之末,腹部的伤口非常严重。 至于另一人。 “不破一族......关治的......后代吗?”它看出那个少年体内流淌着曾陪伴自己许久的家臣的血,其中与继国一族的联系已经若断若续,近乎于无了。斩断童磨的两刀已经摸到了剑道的极意,如此有天赋之人,就此死去未免太过可惜。更何况,勉强算得上是故人之后。 “赐予他......那位大人的血。” 黑死牟对已经再生完毕的童磨说道,它自己则欲抬步前往产屋敷耀哉所在之地,将鬼杀队的主公斩杀于此。 不破的额角青筋鼓起,那些被圆月刃切开的伤口开始冒出汩汩鲜血,他猛地从地面上撑起身,喉间涌动着咕噜咕噜的血声。 抱歉,还要再勉强你一次了。不破攥着手中的漆黑之刃,在心中对自己最亲密的伙伴说道。作为回应,这柄在极寒的战斗中严重磨损的日轮刀发出了轻微的铮鸣。 在不破的身前,时国京太郎同样站起身。 “......”童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得一干二净,“都说了,生命可是最宝贵的啊,除非你不在乎!” 血鬼术·寒烈之白姬! 两具美丽的女性冰造物凭空出现,它们口中的吐息瞬息凝结了周边的一切。冰之吐息用比急冻之云更快的扩散速度追逐着不破与时国京太郎的背影,然而两个猎鬼人全然无视了背后前来追击的寒冰,一心一意地面对着前方。 他们看着黑死牟将要离开的方向,纷纷挥刀—— “你给我站住!!” “哈啊——!!” 绝对不能让它去到主公大人所在的地方!! 时国京太郎目眦欲裂,依旧率先冲至前方,以身躯作饵,只剩半截的宽刃日轮刀被他挥得气势如虹,刀刃切开空气时发出了可怕的破空声。 不破选择直截了当地接近黑死牟。他舍弃了一切无用的动作,每迈出的一步、每一次挥臂都是为了更快地接近那个将恐怖化为实体的恶鬼。 在寒冰浪潮的追逐中,猎鬼人们仿若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似乎不可战胜的对手。 黑死牟吝啬地回了头。 砍出去砍出去砍出去!!不破眨眼间便挥出十数刀,让黑死牟的目光短暂停留的天赋令那些挥出的砍击轻巧地消失了,停留在它眼前的便只有毫无反抗之力的黑发猎鬼人。 时国京太郎降低重心,将攻击的重点集中在黑死牟的腿部。 只需横斩一刀。黑死牟心中想道。就算真的被腰斩也无所谓,只要饮下鬼血,化身为鬼之后,除了日光,它们无需为任何可能夺走性命之物而担忧。它相信以不破的天赋,只要成功转化,实力必然能够到达上弦之位。 然而就在它回头之后,通透世界让它看见了值得停下脚步的事物。 黑死牟的认知第一次出现了混乱,通透世界首次向它提供了错误的情报。在那个透明的世界中,不破的每一刀都无所遁形。哪怕凭借特性在挥刀时让刀刃在对手眼中消失,可是拥有通透世界的黑死牟看得很清楚。 特性所带来的特殊攻击在通透世界转化为朴实无华的挥刀,黑死牟躲开了每一道攻击。 “......?” 伴随着轻微的撕裂声,黑死牟的前襟被无形的利刃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其内与人类无异的部分肉|体。 明明已经躲开的攻击依旧造成了伤害,第二道无形的攻击带出了点点血迹。 接下来是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 每一刀的威力都在不断提升,等到第六道斩击隐蔽地飞向黑死牟时,它挥刀弹开了这一刀。 “原来如此......攻击......滞后了。” 如若能够再行锻炼数十年,这个少年的剑技便可以达到连它都会称赞的地步。少年的身体尚未完全长成,以如今的年纪变为鬼略微早了些,若等到二十岁左右,身体不再成长之时才是最好的时候。 不过,也罢。黑死牟的手第二次摸上别在腰间的武士刀。 这柄暗红色的利刃上布满了眼睛,由黑死牟的骨血制成,名为“虚哭神去”。异形之刃本应砍断由凡人刀匠打造的日轮刀,可是在双刃交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后,那柄漆黑之刃奇迹般地顶住了虚哭神去。 第132章 【只有用心对待你的刀,像是和朋友一样与它相处,刀才会回应你。】 不破手上如有千钧之力,死死握着再熟悉不过的日轮刀。同出一脉的血液流淌在截然不同的身体里,正如他们的命运一样,早已在数百年前定下了相反的方向。 由日之呼吸衍生而出的月之呼吸,与诞生自狂傲之风的影之呼吸,此刻在密林的边缘展开了缠斗。 距离太阳升起还有13分钟。 第72章 悲鸣屿行冥的流星锤砸碎了玉壶的脖子,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自称“无坚不摧”的防御都无法抵抗那不允许拒绝的摧毁。 玉壶的头和身体断成了两截。 宇髄天元和柏山结月花分别带着产屋敷一家继续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进。 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动静,原本宅邸所在的位置附近忽然升起了一座庞然大物,骤然下降的温度就连已经远离那片战场的岩柱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刺骨的冰寒让挂着晨露的草叶结上了一层白霜,然而令人稍微安下心来的是随后冲天而起的漆黑影刃。 他们已经离开了森林地带,迎着即将升起的朝阳奔向宽阔的旷野。 山后的太阳漏出了半缕辉光,仅凭这点点温暖便在刹那间驱散了身后紧追而来的恶寒。 宅邸处的战场沉寂了下来,谁也无法分心去关注人与鬼之间究竟孰胜孰负,因为众位柱已然察觉到那钻心剜骨般的阴冷鬼气。 自森林的阴影处挥出的、无可匹敌的暗银刀光横斩而来,圆月型的刀光所过之处茎叶寸断。草尖被齐齐切断,根茎却毫无摇晃之意,足以见挥刀者在剑道上的水准。 柏山结月花放开了扶着产屋敷天音的手。她的双手正在颤抖,她正在因为直面十二鬼月中的最强者、仅次于鬼舞辻无惨的强大之鬼而感到恐惧。 当初登上狭雾山时,她也曾如此坐立难安。不过那时仅仅是因为害怕自己没有“天赋”,无法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罢了。如今已经过去几年,在日复一日的猎鬼生涯中,柏山结月花一直在前进。 ——我好像做得还不错,那么就这样继续前进下去吧。 颤抖的双手握住了薙刀的柄,忽然那些柏山结月花原以为自己无法控制的抖动就那样突兀地停止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万分。 【为你的勇敢而自豪吧。】 主公大人当时是这么说的吗?算了,总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柏山结月花看见了站在树木阴影中的六眼恶鬼,极具冲击性的面庞只让她因为好奇而多停留了一瞬。下一刻,她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了瞬间提速上。 肺部被扩张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巨量空气被肌肉挤入血管,心脏砰砰地跳着,心跳声震耳欲聋。薙刀卷着荧蓝色的激流扭转着向前奔腾,柏山结月花的余光瞥见了两道从侧方冲出的身影,那是千里君和京太郎吗? 啊啊,京太郎,伤得好重。 眼前的一切慢了下来,柏山结月花看见岩柱手握流星锤与阔斧之间连接的铁链,将要转动铁链使出岩之呼吸·四之型·流纹岩·速征。她看见面色狰狞的宇髄天元已经冲至了众人的最前方,浑身筋脉鼓起,肌肉绷紧到了极致。 鬼杀队现任的所有柱前前后后宛如叠起的人墙,诸多被锻炼到极致的呼吸法展现于此,与林中恶鬼挥出的连斩对撞,迸发出炫目的光影。 产屋敷耀哉立于孩子(剑士)们身后,下定了什么决心。斑斓的曙光投射在他的黑发上,太阳将产屋敷耀哉——人类不屈意志的写照拢入怀中,给予着迟来的温暖。 鬼杀队年轻的当主与林中的恶鬼对视,曾斩下产屋敷先祖头颅的黑死牟缓缓收刀。 “下次......便是死期。” 众位柱的各式呼吸法阻挡住了月之呼吸·六之型·长夜孤月·无间的交错连斩,不破的影刃竭尽全力阻拦下了斩击中飞散而出的无数圆月刃。 “下次,依旧会是我们、是人类迈向胜利的一步。” 人类之躯的确无法与鬼相媲美,在那些舍弃弱小肉|体的鬼看来,妄图以人类孱弱的身体不断战斗的鬼杀队简直就是飞蛾扑火,只是在平白浪费生命而已。可是,自从它们选择自甘堕落,开始啃食同类的时候,它们也同时丧失了曾为人时的喜怒哀乐,那些约束自己的道德底线也伴随着一次次进食而逐渐消失。 最终,它们变成了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怪物。从身到心,全部都是魔鬼。 产屋敷耀哉同家人站在一处,坚定不移,既是对着遁入阴影的恶鬼,也是对着躲藏在见不得光的黑暗中的鬼舞辻无惨说道。 在场所有人类的目光与曜日同样炽灼,仿佛眼中正燃烧着炎炎烈火,哪怕死亡也要拉着所有的恶鬼共同坠向地狱。 恶鬼退去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产屋敷耀哉。那也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主公大人神情温和,眸光却闪烁着某种坚定的执着。 “不论遭遇什么,”他握紧了产屋敷天音的手,注视着浴血的孩子(剑士)们,“人类的意志都是不会被轻易斩断的。” * 自突袭产屋敷宅邸后,恶鬼们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时期。 返回战场查看时,人们发现被砸断脖子、本应死去的玉壶留下了由血鬼术变成的壶分身,直至被赶来的队员毁坏,这才化为血色的飞灰消散。这也就是说,上弦之五·玉壶仍旧苟活在世上的某个地方。 正面遭遇上弦之二的不破与时国京太郎的肺部或轻或重,均遭到了冻粉的腐蚀伤害,尤其是时国京太郎,他的部分肺部已经完全坏死,加之腹部巨大的伤口伤及了部分肠道,遗憾退出了作战前线,转为培育师传授呼吸法与剑技。 决定加入鬼杀队的时透兄弟便跟着时国京太郎进行修行。 不破吸入的冻粉较少,在有花海夏和珠世共同研制的解毒剂的帮助下,借助全集中呼吸,他很快便恢复了原有的战力水平。 东京府,奥多摩郡道场。 “善逸,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灶门炭治郎跟在黄发少年的身后,忧心忡忡。他灵敏的鼻子闻到了生气的味道,平日里话很多的我妻善逸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下来。灶门炭治郎非常关心自己的朋友,但我妻善逸只说“炭治郎,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拒绝他的帮助。 没办法,赫发的孩子只能去找母亲诉苦。灶门葵枝已经从道场的主人柏山婆婆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似乎最近鬼杀队中出现了一个叛徒,从队员们的描述中大概可以猜到,那个成为了鬼的队员正是我妻善逸的师兄狯岳。 留在桃山的我妻善逸没想到第一次听到狯岳师兄的消息,竟然是这样绝望的内容。是在任务途中发生了什么吗?是不得已才变成鬼的吗? 但是。 【......他可是当着我的面,把阿响吃掉了啊!!你这混蛋难道想为它开脱吗!!?】 就连我妻善逸也无法面对着从黑色暴雷中逃生的队员,替狯岳说出任何一句辩解的话。 那么,就亲自去确认吧。 【雷鸣,我要下山了。】 日野雷鸣依旧规矩地挥着刀,应道:【嗯,一路走好,善逸师兄。】 【......你这个面瘫脸!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下山干什么或者问问我需不需要你跟我一起去吗!?】 我妻善逸的眼角挂着泪珠,在大喊大叫中将眼泪甩得到处都是。尽管那双金色的眼睛中满是恐惧,但日野雷鸣知道他一定会说到做到。我妻善逸已经不会逃向更轻松地一方了。 【我的剑技还很稚嫩,大概还需要请师父教导两三年,】桃林中,雷之呼吸的继承者们心中都充满了决意,【善逸师兄,你要赶快啊。】 他们的师父,我妻善逸口中的“爷爷”桑岛慈悟郎自从得知弟子化身为鬼,并且袭击了鬼杀队的队员、吃掉了人类之后,这个总是雷厉风行的小老头难得将自己关在房子里,两天不吃不喝。 【......嗯。爷爷就拜托你了,雷鸣。】 我妻善逸浑身发着抖,脚下却毅然决然地走向了离开桃山的路。 日野雷鸣目送他离开,然后走向桑岛慈悟郎的小屋,敲响了房门:【师父,能请您再指点一下我的一之型吗?】 “炭治郎,”温柔的灶门葵枝摸着长子的额头,上面的伤疤还是为了救下打翻开水的竹雄而留下的,“善逸是你的朋友,想要知道答案的话,要追上去才行啊。” 得到母亲肯定的灶门炭治郎冲出了厨房,甩开道场的大门:“善逸!!” 然而黄发少年周身已经飘起了荡漾的粉色小花,两只眼睛变成了红色的爱心,绕着灶门祢豆子不断搓手:“祢~豆~子~妹妹!!你的盘子沉吗?没关系!我来帮你吧!” 灶门祢豆子:“诶,那谢谢你了哦,善逸......” 灶门炭治郎飞奔而至,捂住妹妹的嘴拒绝她说出了那两个字。 第133章 “啊!!炭治郎看你干的好事!!祢豆子妹妹绝对想要叫我善逸哥哥来着这下好了你该怎么赔我啊呜呜!!你该不会是嫉妒吧难道你不想要祢豆子妹妹叫别人哥哥吗?你要对我负责啊炭治郎!!!” 我妻善逸哭着跪倒在地,扒着灶门炭治郎的褂子不松手。 灶门炭治郎鼓着脸颊,不管我妻善逸如何哭号都绝对不答应:“善逸,你快点适可而止吧,祢豆子可还是个孩子啊!” 好吵。角落里的富冈义勇喝着荞麦茶,两眼空空地盯着在道场中央闹腾的孩子们。 他的鎹鸦宽三郎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富冈队员!有任务!即刻启程,前往岩手!!” “真是的,宽三郎你真是上了年纪啦,”锖兔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额头有一点白色的鎹鸦,名叫月,“富冈队员和锖兔要去的地方是岩沼!!” 富冈义勇起身,看向锖兔。 锖兔热情满满地说道:“走吧,义勇!” “嗯。” 此时,道场中的孩子们也都围了过来,向他们道别。 “义勇先生,请记得我们的约定哦!”灶门炭治郎扯着富冈义勇的袖口,用眼神暗示他。 “嗯,我会记得的。”富冈义勇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灶门炭治郎这才放下心来。任凭谁也想不到赫发的孩子是如何做到让富冈义勇答应他的,只有富冈义勇自己回想起那段“食难咽、寝难安”,甚至连泡澡的时候都能听见灶门炭治郎趴在窗户上喊他“义勇先生”的“折磨”日子时,才会心有余悸地淌下两滴冷汗来吧。 *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千寿郎!我出发了!!” 炼狱杏寿郎站在院门口,整装待发,朝气蓬勃地大声和家人道别。 “一路走好,杏寿郎。” 在有花海夏的诊治下,炼狱瑠火的身体有些起色,至少她不用长时间卧床不起,可以陪伴她最爱的孩子们一起成长。 千寿郎牵着母亲的手,和兄长道别。炼狱槙寿郎站在玄关处,哪怕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也还是出来送别。 “是!!请您放心吧!” 与炼狱杏寿郎前往同一目的地的还有伊黑小芭内和不死川实弥。 青竹居外,不死川实弥正抱臂等着伊黑小芭内出来。 “我出发了。” 伊黑小芭内乖乖和青竹居的主人告别,在不破的“一路顺风,小芭内、实弥”的声音中,二人沿着山路逐渐消失在了青竹间。 共有六位出色的少年猎鬼人齐聚之地,正是位于仙台正南的岩沼。 那里,正有名为“无限列车”的钢铁怪物疾驰在铁轨之上。 走出一段距离,确保在这个距离下就算不破的听力再灵敏也不会听见之后,伊黑小芭内问不死川实弥:“你们还在吵架吗?” 不死川实弥哼了声,没说话,默认了伊黑小芭内的话。这个“他”当然指的不是不破,而是不死川实弥“原本”最好的朋友粂野匡近。以前一旦有机会,其他人总能看到粂野匡近待在不死川实弥身边寸步不离的模样,就像一名真正的兄长一样关爱着那个脾气暴躁的白发少年。 然而不知为何,最近他们很少碰面。大概是从在蝶屋碰到不死川玄弥之后,不死川实弥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粂野匡近。因为一旦遇到就会被缠着说玄弥的事情,而面对着笨蛋匡近那张蠢脸,不死川实弥又没办法将那些冷漠的话说出口,所以只能独自躲了起来,闹起了“冷战”。 伊黑小芭内见他不打算多说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镝丸吐了吐信子,冰凉的鳞片蹭着他的脖子。伊黑小芭内可能稍微有些羡慕,不死川实弥有粂野匡近近乎无条件的关爱,他从小缺少来自亲人的正常关爱,对于不死川实弥主动“冷战”,对那些关爱不甚上心的模样,他觉得有些可惜。 希望他能够好好珍惜。 黄绿异色眸子的少年走在他掰着指头连一只手都数不完的朋友身边,思考着如何劝说对方不要辜负年长者的心意。 不死川实弥并没有忽视来自粂野匡近的关心。但和青鬼与赤鬼的故事中那只独自背负谩骂的青鬼一样,不死川实弥宁愿自己背负一切骂名,说他脑子有病也好,骂他脾气臭得狗都不理也罢,只要这样做能让他在乎的人远离危险,那他背再多的骂名也无所谓。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会怎样。 就像他能面不改色地在手臂上划下血淋淋的刀口一样,他对自己的心也同样狠绝无情。 不死川实弥反倒教训起伊黑小芭内来:“那家伙才不会因为救了你所以关心你,别搞错了,如果可能的话他能把所有人当成他弟弟一样。” 镝丸同样将头扭向主人,红色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认同。 “……”伊黑小芭内沉吟着,点了点头。 * 按理说,在柱合会议结束后,不破应当跟着宇髄天元前往万世极乐教一探究竟,而促使他改变了主意的原因是铁之助从岩手附近寄来的信件。 代替不破前往万世极乐教配合宇髄天元的是目前队内唯一的女性柱柏山结月花,以及即将继任柱位的未来花柱胡蝶香奈惠。 铁之助自东京浅草启程,一路边画画边赚路费,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去到了岩手。等他收到不破要求他离开岩手的信时,那个奇怪的鎹鸦三宫已经将他赶回了镇子上。他没有再在岩手停留,听话地继续前往自己的下一站目的地宫城,他想去岩沼附近转转。 说起岩手,这个地方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连绵不绝的山岳与旷野上绝美的自然风光。岩手山静静矗立在远方,山顶被纯白的云雾笼罩,看不真切。 不破踏上了这片美丽的乡野,此时正是秋末冬初,红叶已近落尽,稻谷秋收,只待一场大雪将这片土地覆盖,便可以伴随雪祭开启冬季的娱乐活动。 在确认铁之助真的离开了岩手,前往宫城之后,不破去到了位于盛冈的紫藤花家纹之家。 替他打开大门的是一名长相可爱的女性队员,从年龄来说,还只是个女孩子。 “恭候多时了,不破大人!” 她梳着干练的高马尾,个头只到不破的下巴,整个人却气势如虹,仿佛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 不破笑道:“看样子,你已经准备好了啊,响子。” “是!!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女孩回应,“感谢您在集训中的指导!” “看到你的时候真是让我吃了一惊,不过,恭喜你通过所有柱的训练。” 熊谷响子握紧了刀。她的刀鞘是纯白色的,抽出刀来后,刀刃上有着闪电样的刃纹。 “我希望这次,我们能够将它斩于刀下,”她说道,“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此身陨落也在所不惜!” 不破望着与熊谷大政神似的双眼:“啊,我也是。” 付出一切,向夺走他们至亲之人的恶鬼复仇! 第73章 这辆名为无限列车的电车最近在岩沼风靡一时。这趟列车并非最近才开始通行,而是已经运行了数十年,在经历了一番维修与动力改造之后,这才重新奔跑在了铁轨之上。 随着城市扩张,出行的需求也在上升,而以速度著称的无限列车自然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沿途的各个站点也都出售美味的电车便当,人们可以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感受电车疾驰的快感。 当夜,车头处挂着金色“无限”二字的列车缓缓靠站,靠近车头的烟囱中喷出一团团蒸汽,在站台上等候已久的人们纷纷走动起来。 “我看看......就是它了,义勇快来!咱们要上车了!” 锖兔拉着富冈义勇的手,一边说着“抱歉抱歉”,从人群中挤入了车厢。具宽三郎说(经过月的证实,这次上了年纪的宽三郎没有记错信息),这次任务一共有六名队员参与。大家会在不同的站登上这辆列车,锖兔和富冈义勇是最后登车的人。 在这辆无限列车上已经失踪了三十多人,鬼杀队怀疑这辆车上藏着十二鬼月,又或者会有高等级的鬼搭乘这辆列车,将这里当作自己的猎场。因为没有柱能够抽出时间负责这次任务,所以产屋敷耀哉将无限列车的任务交给了血气方刚的少年猎鬼人们。 锖兔和富冈义勇上了车后没多久,伴随着汽笛的鸣响,列车缓缓驶出站台。鎹鸦们没有上车,它们飞在车窗外。哪怕没有鎹鸦们的指引,锖兔和富冈义勇还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任务的同行者们。 原因无他,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就连隔了三节车厢的人都能听到。 主公大人高瞻远瞩,替他们包下了一节车厢,却还是小瞧了同龄孩子们的闹腾劲。 锈色头发的少年拉开车厢门,便被一声响亮的“好吃!!”震得后退了一步,声浪穿透层层阻碍,敲打在了玻璃制的车窗上。 “终于来了啊!”胡蝶忍坐在靠前的一列,回首看向最后到达的两人。在她同一排隔着过道的座位上,炼狱杏寿郎正拆开第十份牛肉便当,伊黑小芭内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看他吃饭。不死川实弥抱臂睁着一只眼睛,同样盯着炼狱杏寿郎。他和伊黑小芭内打赌对面的烈焰猫头鹰到底能吃掉多少份便当,输了的人要请吃松屋最新口味的拌饭。 第134章 “各位晚上好!我是锖兔,这是我的师弟富冈义勇,让我们一起努力完成任务吧!” “哦哦!你很有精神嘛!要来吃美味的便当吗?” “炼狱先生!请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再说话!会被呛到的!” “......伊黑小芭内。” “嘁,来了个我看着就不爽的家伙啊。” 一直安静待在锖兔身后的富冈义勇张了张嘴:“你们......” 车厢里的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静,五双眼睛看向难得开口的黑发少年。 富冈义勇说道:“你们加油吧。” 锖兔好像听到了谁额头蹦出青筋的声音,但是还没等他习以为常地替不善言辞的富冈义勇“翻译”,就听见黑发少年继续说道:“我实力不足,请你们加油。” 不死川实弥“哈”了一声。 “哦呀......”在蝶屋工作因此对富冈义勇有所耳闻的胡蝶忍挑起了一侧的眉毛。 富冈义勇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彻底闭上了嘴。这便是他与那个赫发孩子的约定,每次只要与他人交流,必须说够三句话。在灶门炭治郎堪称死缠烂打的纠缠中,富冈义勇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他数着数说完了三句话,又彻底缩了回去,像一只乌龟一样用厚厚的壳将自己包了起来。 锖兔一时不知该替他说些什么:“义勇......” 一直在说着“好吃!好吃!”的炼狱杏寿郎放下手中第十一份空餐盒,为本次进食画上句号:“不要太谦虚了!富冈!在座的各位不都是出色的猎鬼人吗?因此才能承担这次的任务吧!?” 不死川实弥暗暗敲了下大腿,他赌对了!坐在他身旁的伊黑小芭内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他猜的是十二份。 锖兔带着富冈义勇坐到了胡蝶忍的对面。 “所以,各位怎么看?那个疑似十二鬼月的恶鬼正在这辆列车上吗?” 胡蝶忍伸出食指在空中画着圈:“这种可能性很大呢。” “镝丸什么都没有发现。”伊黑小芭内补充。 连吃十一份便当的炼狱杏寿郎分析道:“目前没有‘失踪’这一现象的目击情报,所有失踪者都是被家人或上司发现失联的。经过隐的调查,这才发现他们都乘坐过这辆无限列车。” 不死川实弥:“所以才推测恶鬼在这辆车上吗?但是,它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车上让一个人失踪的啊?” 胡蝶忍:“车头和车尾、以及工作间等等地方很少有人去,在那里将人掳走的话,也是有可能不被发现的。” “我们还是分开行动比较好。” 伊黑小芭内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 “那我和义勇负责车头部位和前两节车厢了!” 这辆无限列车一共有八节车厢,最终众人决定由锖兔和义勇负责头部和前两节,不死川实弥和伊黑小芭内负责中间三节,炼狱杏寿郎和胡蝶忍负责最后三节。 正当众人决定分头行动时,他们所在包厢的车门被敲了敲,然后一名乘务员走了进来,口中念着:“请各位、出示车票。” 来检票的列车员吗?炼狱杏寿郎仔细地看了看那名低着头的乘务员,尽管有宽大的帽子遮住了部分面庞,但仍能够看出对方最近似乎疏于休息,眼下有着明显由睡眠不足留下的青黑,双目无神,似乎神志不太清醒。 镝丸在他对面吐了吐信子,玫红色的蛇眼转向来人的方向。 车厢内一时间安静得有些异样。 前来检票的乘务员并没有就他们的表现说些什么,而是缓慢地来到了众人身边,举起了检票需要用到的打孔器。 “请出示车票......”垂着头的乘务员又重复了一遍,胡蝶忍递出了车票。 咔哒。 铁器穿透纸张发出轻微声响,不死川实弥扭头瞪着乘务员,眼角的血丝显得狰狞又可怕。 “谢谢......配合。” 胡蝶忍拿回多了一个孔洞的车票,在乘务员继续检票的时候拿起它对着光看了看。 车票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伴随着咔哒咔哒的声音,很快所有人的车票上都出现了打孔器留下的孔洞。直到乘务员的背影消失,车厢里的众人才重新开始对话。 “不太对劲呢。”胡蝶忍说道。 锖兔点头:“是啊,但是看起来不像是被鬼控制了的样子。” “没有鬼的味道,”伊黑小芭内决定不再等待,他和不死川实弥起身准备前往中间三节车厢,“我们走,不死川。” 炼狱杏寿郎和胡蝶忍也动身前往列车的尾段。 * 原本的下弦之鬼们几乎被鬼杀队一网打尽,现在除去下弦之一·累以及下弦之二·佩狼,其余四个空位都被鬼舞辻无惨随手提拔的鬼占据了。 魇梦便是其中之一,凭借着对鬼舞辻无惨的崇拜与足够扭曲的思想,如今它已经到达了下弦之三的排位,获得了更多鬼之王的血液。 “嗯~这次来了很多人呢!”黑色长发、发尾染着红绿挑染的梦之恶鬼愉悦地笑着,背在身后的右手从手腕处齐齐断开,掉落的右手利用手指支撑着立了起来,蜘蛛一样爬入了车厢里。 车头处,锖兔与富冈义勇拉开了车门。 这辆列车的车头结构并不复杂,与车厢连接的是煤水车。越过这节装满煤和水的车厢后就是驾驶室,里面只有一位驾驶员正在检查列车的运行情况。 锖兔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这一行为让可怜的驾驶员先生吓了一大跳。 “你、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这里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驾驶员的慌乱不似作假,然而锖兔却从对方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哪里有着说不上来的违和感,这位驾驶员先生对于闯入驾驶室的不速之客们并不只有惊吓,还有一些害怕。 锖兔和富冈义勇二人有何地方会令普通人感到害怕呢?锖兔虽然右颊生着一片伤疤,但得益于他天生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很少有人会因为锖兔嘴角的疤痕而害怕他。至于富冈义勇,尽管甚少露出笑容,但他也绝不是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样貌。 “不用紧张驾驶员先生,”锖兔露出一个笑容,“关于这辆列车,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啊、呃,”驾驶员先生似乎是在顾忌着工作准则之类的,没有第一时间同意,也没有拒绝,“先进来吧,列车还在行驶中,站在外面太危险了。” “感谢您!”锖兔大声道谢,和富冈义勇一道无声地进入了驾驶室。 驾驶员微微抬了抬头,似乎看向了封闭驾驶室的顶部,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 列车中段,不死川实弥和伊黑小芭内所过之处鸦雀无声。比起水呼师兄弟,这两人看起来是真正的不太好惹。不管是不死川实弥的“恶人脸”,还是将下半张脸藏起来的“阴暗男”,对于列车上的普通人来说都是敬而远之的存在。 后三节车厢中,胡蝶忍一边巡视,一边和炼狱杏寿郎搭话。 “炼狱先生和不破大人很熟悉吗?我听说他曾经去炎柱宅邸拜读过历任炎柱之书。” “嗯!千里先生是非常值得我尊敬的前辈!”不光是剑术修行上的前辈,也是引领内心前进的领航者。 胡蝶忍其实一直非常好奇不破千里背在身后的那柄胁差。体型娇小的猎鬼人已经自创出了独属于自己的虫之呼吸,也前往刀匠村亲自与刀匠村村长铁地河原铁珍共同打造了造型奇特的日轮刀。不过,不管是呼吸法还是日轮刀,对于胡蝶忍来说,都只是为了使用毒而努力制造出来的便利道具。 为了让利用毒素进行战斗的攻击方式达到更高的效率,虫之呼吸大多为突刺技,其关键在于能够快速移动并发动攻击。只保留刀尖刃部的日轮刀也是,为了能够更精准地控制注入鬼体内毒素的剂量,胡蝶忍和铁地河原铁珍将日轮刀的刀鞘进行了改造,通过拨弄机关来控制涂在刀刃上的毒素剂量。 但是,影柱不破千里似乎并不需要这些。身为柱,他的身体素质毋庸置疑,而且影之呼吸攻守兼备,那柄胁差反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 炼狱杏寿郎紧盯着两侧座椅的过道中,头顶的灯光闪烁,他与胡蝶忍都无暇顾及那产生故障的电灯。 “——还是先来解决眼前的敌人吧!胡蝶!” 咔咔。 胡蝶忍握着刀柄,她的刀鞘内发出细小的机括声,由紫藤花制作出的毒药淌过刀尖,让原本就锋利无比的刃部变得更加危险。 在“空无一人”处显露身形的是一只有着三双眼睛的恶鬼,如果宇髄天元在场,他一定会高呼“它们是什么同胞兄弟吗!?”之类的话。这只鬼与不破千里、柏山结月花以及宇髄天元共同对战的三面鬼极为相似,高大的身躯跪在狭窄的过道间,直到炼狱杏寿郎出声才彻底显露了出来。 “将如此庞大的身躯隐藏起来......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血鬼术吗?”被心之烈火染红的赤炎刀出鞘,高大的恶鬼伸手攥住了身旁乘客的脑袋。 第135章 一时间,耳边全是乘客们惊恐的呼喊声。 被恶鬼攥住脑袋的乘客吓得浑身发抖,只能瞪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看向红发少年和那个皱着眉头的女孩子。 恶鬼挑衅似的向炼狱杏寿郎和胡蝶忍的方向发出一声咆哮。 与咆哮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火焰疾驰的声音。奔腾的热浪燎烧着恶鬼青色的皮肤,它只看到一条火线在眼前闪过,紧接着便失去了自己的双臂。 炼狱杏寿郎踩在椅背上,跃起三两下后,将他从恶鬼手中救下的乘客送至宽敞的车门处。此时,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和一只鬼。在这名被救下的乘客逃走后,便只剩下两名猎鬼人与恶鬼对峙。 “特地跑到这里,是觉得在狭窄的地方不好挥刀吗?” 胡蝶忍的刀终于出鞘,四瓣花模样的刀鞘遮住了瘦小的手上迸发出的青筋,常人凭借肉眼也很难想象这柄纤细的日轮刀中蕴藏着怎样足以击穿岩石的恐怖力量。 尽管腕力较弱,胡蝶忍无法凭借挥刀斩断鬼的脖颈,但她手腕下压和突刺的力道却十分强劲,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中,正是能够让胡蝶忍的虫之呼吸发挥作用的机会。 冷静,你要仔细观察,胡蝶忍。 她在拔刀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将毒素注入进鬼的身体的部位。这只鬼的体型很大,回想一下不破先生说过的,鬼的身体上有哪些部位血管分布密集、距离心脏较近? 为了在这短暂又轻巧的五次刺击中让毒素最有效率地发挥作用,胡蝶忍在过去的每一个日夜都拼命地练习着,向精通药理和毒理的有花海夏请教毒素的配比,向不破千里请教鬼的身体构造。 虫之呼吸·蝶之舞·戏弄。 娇小的女孩像是蝴蝶一般轻轻飞过,她绕过恶鬼抬起来试图阻挡她的手臂,在它的身体上留下了五道小小的血口。 这几道伤口虽然面积不大,但血液一时竟难以止住,不断地向外喷涌着。 没有被斩断头......那只鬼微微回首,它还没有开始思考为什么那个猎鬼人不砍下它的头,下一刻却僵在了原地。 炼狱杏寿郎笑道:“真是厉害啊,胡蝶!”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利用毒战斗的剑士,尽管早已有所耳闻,但见到胡蝶忍利用毒与虫之呼吸扭转了因自身体型在战斗中带来的劣势,他还是由衷地觉得胡蝶忍非常值得敬佩。 胡蝶忍露出一个笑容,神色间与她的姐姐胡蝶香奈惠有些许的相似,但更为好胜一些:“我还差得远呢。” 在她身后,许久没有动静的恶鬼轰然倒地,从那些细小伤口处蔓延开来的暗色代表着由日轮刀注入的毒素正在飞速生效,在隐藏于皮肤之下的组织中,毒素比看上去更快地发挥着作用。仅仅几个呼吸间,胡蝶忍便利用紫藤花的毒杀死了这只鬼。 * 列车中段,镝丸似有所觉。 “怎么了?”不死川实弥问道。 伊黑小芭内轻轻摸了摸镝丸,随后向车头的方向看去:“那边,有鬼的气息出现了一瞬。很微弱,但确确实实是鬼的气息。” 站在第一节车厢顶部的魇梦幸灾乐祸地笑着:“真是敏锐的家伙,看来单独把你们留在现实是正确的选择啊。” 它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歌,像是母亲哼唱着摇篮曲,将陷入浅眠的孩童送入更深的梦乡。 魇梦在狩猎前都会对猎场进行精心的布置,它从不小看人类,但也因为深知人性的弱点,它选择了几个替它到梦中进行狩猎的人类。 对亡故妻女思念成疾的列车员、从童年起就一直遭遇不幸的年轻女孩,又或者是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人,魇梦许诺给他们一个“幸福的梦”,而作为美梦的代价,这些人要进入猎物们的梦境,破坏藏在“无意识领域”中的精神之核。 “人类什么的,总是这样呢!”魇梦张开双臂,列车行驶间带起的风压让它的衣摆猎猎飞舞,它带着迷醉的笑容迎风而立:“梦境与现实的分界其实并没有那么鲜明,哪边更能让人感到幸福就留在哪边不就好了吗?” 血鬼术·强制昏睡·催眠之呢喃。 提前浸入魇梦血液的车票被打孔器穿透,那时魇梦的血鬼术便如跗骨之蛆般贴上了每一位猎鬼人。在他们分别前往不同车厢后,魇梦有选择性地让一些人陷入了浅眠。 锖兔与富冈义勇靠在驾驶室的一侧,驾驶员满头大汗地盯着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鬼手,等待着魇梦的下一个吩咐。列车尾段的炼狱杏寿郎与胡蝶忍分别坐在不同的座位上,垂着头,呼吸轻浅。 现在,只有因为携带镝丸而逃过一劫的伊黑小芭内和不死川实弥仍保持清醒,尽管他们的车票也被穿了孔,但魇梦没有激活自己的血鬼术。能被猎鬼人带在身边的一定不是什么普通宠物,自己的血鬼术究竟能否起效,魇梦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那只小蛇有什么方法能够联系到远处天空中的鎹鸦,唤来支援......魇梦还不想直接和柱们对上。 它与鬼舞辻无惨最像的便是这惜命的劲头。因为某些意志坚定之人的精神之核可以反过来影响入侵者,所以魇梦很少自己亲自进入梦境破坏精神之核,只是交给那些被它哄骗的人类去做。 在被列车中段的两个猎鬼人发现之前,赶快催促那些人破坏掉其他猎鬼人们的精神之核吧。 第74章 狭雾山。 锖兔在晨雾中醒来,天刚蒙蒙亮,月牙尚未完全落下。 他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锈色头发的少年四下张望,在身侧看见了熟悉的巨石。原来如此,他是来道别的。 今天是他和义勇去参加最终选拔的日子,锖兔在其他人熟睡时偷偷跑到平常修炼的地方,和这块自己未能劈开的巨石告别。 鳞泷师父没有要求他们一定要劈开巨石,但锖兔却兀自认定,只有斩开了这块巨石,才算是真正能够出师,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汉。 满是硬茧的手摸上不动的磐石,锖兔在心中发誓,自己会在最终选拔上保护好义勇,保护好其他人。 等回来的时候,他一定能够斩开它了。 “锖兔?你怎么又来这里了?自从■■先生来过之后,你不是放弃■■■■了吗?”因为紧张而无法熟睡的富冈义勇同样醒得很早,他跟在锖兔身后上了山。 “嗯?义勇,你刚才说了什么?”锖兔问道。 富冈义勇摆出一副困惑的样子,而锖兔见状,决心不再为难他。 现在还是去参加最终选拔比较要紧。锈色头发的少年如此想道,随后便拉着师弟下山去了。 * 狭雾山。 富冈义勇在晨雾中醒来,天刚蒙蒙亮,月牙尚未完全落下。 太亮了。 沉默寡言的黑发少年顶着暗淡的银色月光,踏着狭雾山上满地的枯叶,在薄雾中行进着。 太亮了,哪怕只有将落的月亮,也把这条小路照得太清楚了。 富冈义勇能够听见悲伤在自己的心中流淌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么悲伤?富冈义勇一边走着,一边疑惑地想道。 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小小的坟茔前。 “......”黑发的少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这里做什么,想不起来眼前坟茔中埋葬的又是谁。 话语自然而然地从他微张的嘴巴中吐出:“锖兔,我得到了主公大人的召见。” 锖兔?为什么会是锖兔? 富冈义勇惊慌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双色的小褂,代表着茑子姐姐的深红色只剩下一半,小褂的另一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颜色...... “义勇?” 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富冈义勇几乎是猛地甩过头去,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锖兔。 “锖兔......?” 锖兔耸耸肩,不解道:“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我知道你很期待茑子姐姐的婚礼啦,但也不至于起这么早吧?你看,太阳都还没有升起来哦?” 富冈义勇顺着对方的话抬头看去,果然只在雾蓝色的天空中看见了莹白的月牙。 对了,今天是茑子姐姐结婚的日子。 黑发少年顺从地被好友拉着手臂,从这片林子中走了出去,一路前行。他们这是要去哪里?是去茑子姐姐家吗? ......那是哪里呢? 算了。富冈义勇看着眼前甩动的锈色头发,没由来的安心让他停止了思考。就这样跟在锖兔的身后,什么都不用去考虑,只需要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就好了。 富冈义勇没有发现躲在树后的不速之客。 * “不死川,”伊黑小芭内叫住了正动作粗鲁地挨个揪着乘客查看的不死川实弥,“车票有问题。” “啊?”不死川实弥放下手中的乘客,回头看他。 伊黑小芭内将被打了孔的车票放到了镝丸的身前,让小白蛇确定残留在上面的味道。 “这上面有微弱的鬼血的味道,恐怕是盘踞在这里的恶鬼使用血鬼术的某种媒介。” 第136章 因为不死川实弥粗暴搜查而闻讯赶来的乘务员举起手中的棍子,想要制止这两个打扮奇怪的人继续“行凶”:“喂!我说你们,不要再乱来了啊!有车票吗!?” 不死川实弥没空搭理他,与伊黑小芭内对视一眼,配合默契的二人便确定了对方心中所想与自己相同。 不管这里的鬼拥有什么样的血鬼术,只要将本体斩杀就行了。在一开始行动的时候,伊黑小芭内感知到了车头方向好像有鬼的气息,当时尚且不太确定,现在通过车票确定这辆无限列车的确被鬼划为了捕食的猎场,那么他们身为猎鬼人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个。 “让开!还是说,你这家伙也和它是一伙的?”既有恶鬼,那么斩杀恶鬼的日轮刀也理所当然地出了鞘。 面对好似真的开了刃的武具,只是负责维护列车秩序工作的乘务员在心中痛骂站台的安检员,他自己只得退至一边,将过道让了出来,看着那两个怪人飞速地跑向车头。 “接、接下来该怎么办?”周遭围观这场奇怪闹剧的乘客询问乘务员,但显然乘务员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能祈祷那两个人不是去驾驶室劫车的,当务之急是赶快通过无线电联系站台,让警察们做好准备。 * 炼狱杏寿郎和父母一起,带着幼弟千寿郎观看了他最喜欢的能剧表演。在表演结束后,千寿郎骑在炼狱槙寿郎的脖子上,而他则走在母亲瑠火的身侧。 一家人有说有笑,谈论着刚才的表演,然而话题很快就转到剑术修行的上面,毕竟炼狱槙寿郎是炎柱,而炼狱杏寿郎未来也必将接替父亲的职责。瑠火已经习惯他们父子二人跑偏的话题,她从丈夫手中接过千寿郎,抱在怀里。 炼狱杏寿郎的注意力总是非常集中,但同时他也习惯了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转动速度极快的大脑让他能够同时处理好这两件事情,因此他能够在回答父亲问话的同时,留意到他们刚刚经过的药铺换了一个学徒。 以前他去取药的时候,总是一个胖胖的、戴着眼镜的男学徒替他包好母亲需要的药,但今天站在柜台前打瞌睡的却是一个瘦瘦的人。 再往前走一些,附近人家散养的小黄狗便摇着尾巴贴了过来。炼狱杏寿郎挺喜欢这些小动物的,但是因为炼狱槙寿郎不太喜欢,所以家中一直没有养宠物。 “真是的,爪子上全是泥,保不准跑到下水道里去玩了吧?”炼狱槙寿郎调侃道,快走两步拒绝了小黄狗的贴近。 隔壁人家院门外摆放的铁锹倒在了一旁,压垮了两株野花。 炼狱杏寿郎突然在拐角前停了下来。 “杏寿郎?怎么了?”瑠火询问道。 “嗯......”炼狱杏寿郎睁大了眼睛,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大声回答,“不知道!但是前面有危险!” “说什么呢,有我在,不会有危险能够逃过我的感知。好了,赶快回家吧。”炼狱槙寿郎率先走过拐角,小猫头鹰绷紧了神经,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瑠火拉起炼狱杏寿郎的手:“好了,我们回家吧。婆婆今晚准备的是盐烤鲷鱼配番薯饭哦。” 炼狱杏寿郎没再说什么。 回到炼狱家的宅邸,他看着空荡荡的玄关,只是突然又问了一句:“今天没有客人吗?” “没有哦。”婆婆回答道。 炼狱杏寿郎:“这样啊。” 晚饭后,一大一小两只小猫头鹰举着长短不同的两柄木刀,在炼狱槙寿郎的指导下练习着空挥。炼狱杏寿郎神色认真,似乎一心一意地珍惜着和父亲如此相处的时间。 * 胡蝶忍跟在姐姐的身后,她们穿着美丽的浴衣,正打算前往隔壁镇上参加夏日祭。 五月的气温已经初具夏日的炎热,连带着胡蝶忍也略微焦躁了起来。 她们正在穿行的地区是东京府的本所区,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大多比较贫穷,因此经常能看到衣不蔽体或是双眼空洞、麻木地靠坐在墙边的乞丐。 胡蝶香奈惠穿着一身桃粉色的浴衣,鬓边还戴着那标志性的蝴蝶发夹。她走在前面,带着胡蝶忍走上了一座小桥。 她们在小桥上遇见了一个被父母变卖的女孩。那个女孩迎面而来,眼神与本所区其他乞丐一样,空洞且无神,似乎自己被怎样对待都无所谓,既没有感觉,也不在乎。 胡蝶香奈惠停下了脚步,而胡蝶忍对自己的姐姐太过了解,她知道姐姐会做什么。 胡蝶姐妹从男人手中“买”下了那个女孩,并为她起名栗花落香奈乎。原本的祭典之行也临时改变,她们带着香奈乎回到了家,在父母的帮助下将女孩清理干净,换上了胡蝶姐妹小时候的衣服。 “啊啦,真是可爱的孩子呢!” 胡蝶香奈惠拍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们。 善良的胡蝶一家决定收养这个可怜的女孩,从今往后,栗花落香奈乎就是胡蝶家的第三个孩子,一家五口住在北丰岛郡泷野川村的小宅子中,其乐融融。 * 木村自认为是个不幸的人,尽管他今年才二十五岁,但人生对他来说显得无聊又漫长。事业有成的父亲突然在某一天决定抛妻弃子,实现自己环游世界的梦想,背上所有家当离家做了一名旅行家,从此音讯全无。母亲重新外出工作,找到了另一个相爱的人,也离他而去。 木村自己虽然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但是曾经拥有过、又无情失去的,名为“幸福”的记忆一直折磨着他。为了能够进入“幸福”的梦境,他觉得做什么都无所谓。哪怕亲手夺走他人的性命。 他按照魇梦的吩咐,将一根绳索同时绑在自己和靠坐在驾驶室锈发少年手上,然后在心中默数。 十数秒后,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那是“沉入梦境”的坠落感,身体轻飘飘的,却又好似有千钧之重,不容置疑地沉入水底。 木村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雾气之中,四周是影影绰绰的树影。这里的空气十分稀薄,看上去海拔相当之高。 他迅速行动起来,按照魇梦所说,由它的血鬼术创造出来的梦境并不是没有边界的,在梦境的边缘,尽管画面还在延伸,但实际上已经不能继续往前走了,会出现一面空气墙。 “接下来......只要用这个锥子划开这面空气墙......”木村想要赶快进入“幸福”的梦境,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挥起锥子,刺向透明的墙。 “你在这里干什么?迷路了吗?” ——!? 木村受惊,手中的锥子坠落在地,他愕然回头看向梦境的主人。 锖兔抱臂站在木村的身后,银色的眼睛注视着惊慌失措的闯入者。 他在出声之前已经看了许久,自然也听见了木村的那些喃喃自语。 “你是人类吧?为什么要帮助恶鬼伤害自己的同胞?” 现实与梦境之间的界线在梦境主人的眼中十分混沌,但因为木村的闯入被锖兔撞了个正着,所以他现在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被、被发现了!木村当机立断,想要弯腰去捡掉在脚边的锥子,然而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抓住了那个小巧的工具。 “把这面墙划开会发生什么?”锖兔抛了抛锥子,在木村的不知所措中,自己划开了那面墙:“我也很想知道!一起去看看吧!” 伴随着撕扯的声音,那面阻拦他们脚步的墙壁像是画布一样被锥子划开,露出了属于锖兔的无意识领域。 “什......?” 这是什么无意识领域?木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锖兔的无意识领域中空荡荡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唯有一块巨石立在正中。那块磐石上绑着白色的注连绳,绳上挂着“之”字型的纸垂。 锖兔将手中的锥子交给了木村。 木村不解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锖兔说道:“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木村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那块巨石。难道说,这个人的精神之核在这块磐石中!? “这怎么做得到啊......!?”难道他要用这个小锥子划开这块巨石吗!? 锖兔看着木村绝望的背影,回想起在梦境中看到的“过去”。如果富冈义勇在这里,他一定能够发现锖兔的不对劲。原本胸膛之中永远充满了自信、给周围人带去安心的少年现在垂着眉毛,安静得过分。 锖兔“看”到自己和义勇一起参加了最终选拔,然而与自己记忆中发生的事情不同,义勇在第一次遇见鬼的时候就负伤失去了战斗力,而他自己在将义勇交给村田等人照顾后,独自继续深入藤袭山,几乎杀光了所有的恶鬼。 这么乱来的人,是我?这样胡乱挥刀的话,刀会断掉的吧?千里先生明明嘱托过,刀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锖兔看着日轮刀上的无数卷刃和裂纹,不断地想要让那个不停挥刀的锈发少年停下来,但他做不到。 第137章 他时而与那个少年重合,时而从他体内脱离,意识在海面沉浮,几次将要溺于深海。 他在海底见证了“自己”的结局。 “自己”几乎杀光了藤袭山上所有的恶鬼,然后遇见了那个以杀死鳞泷的徒弟为乐的手鬼。 毫无疑问,不懂得如何与刀正确相处的“自己”忽视了刀刃的悲鸣,日轮刀折断在手中,同时结束的还有“自己”的生命。再次睁眼时,他又会回到狭雾山上,沉浸在新一轮的梦境中。 现在,因为木村而清醒的锖兔终于能够理性地思考。 这是谁的人生?因为没有好好爱护刀剑而早早死去的人是谁? ——想要好好保护他人的话,自己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 身患重病的青年划开了眼前的透明墙壁,映入眼帘的是将全部视野完全占据的、清透的蓝色。 然而未等他向前走上几步,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却突然激荡了起来,令本就身体虚弱的青年更难站立,向前跌倒在了海面上。他听到了重重的鼓声,像是有一位巨人拿着鼓槌,敲击着海面。 他向海面之下望去,看见了在海底发出柔和光芒的精神之核。透过深蓝的水体,青年才恍然意识到,他听到的不是什么鼓声,而是从海面之下传来的雷鸣。 青年深吸一口气,将上半身探入水中。 海面之下是他从未见过的狂风骤雨,然而这般恶劣的天气却没有伤到这个重病之人分毫,足以撕碎万物的暴风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他堪称轻而易举地接近了梦境主人的精神之核。 富冈义勇觉得茑子姐姐过得很辛苦。他们的父母早逝,她依靠着父母留下的遗产将富冈义勇拉扯大,根本没有余力享受自己的生活。而现在,茑子姐姐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富冈义勇从心底里替她高兴。 他在茑子姐姐的婚礼上注视着她的背影,看那穿着洁白婚服的女性在周围人的祝福下幸福地笑着,连他自己的嘴角也难以自抑地上扬。 富冈义勇在这样令人沉醉的氛围中开口:“锖兔,要是当时——” ——死的是我就好了。 黑发的少年呆愣在原地,冷汗津津。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让他直接撞翻了整张桌子,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富冈义勇的嘴角落回平常的位置,他伸手抽出日轮刀,水蓝色蔓延上刀刃。他没有察觉到鬼的气息,是擅于隐藏的类型吗?众人的欢声笑语将富冈义勇一遍一遍地拉入那个美好的幻境,那个他在心中无比期盼能够亲眼见到的场景—— 但是,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富冈义勇忽然想起来,自己曾和锖兔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如果当时死的是我就好了。】 好友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那响亮的一个耳光留下的触觉至今都令他嘴角麻木。为什么会忘记了呢? 富冈义勇隔着众多客人,望向茑子姐姐的身影。她身上洁白的婚服变成了富冈义勇最熟悉的深红色衣裳,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睛望着他。 “忘记了也没关系,”茑子说道,“有人在努力帮你想起来不是吗,义勇?” 富冈义勇想起了那个赫发的孩子,灶门炭治郎总是会在他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上夸赞自己。比如中午吃了两碗饭、晚上进行了加练、从恶鬼的手中救下了人,这些小事本就是他应当做的,作为“没有通过最终选拔”的家伙,如果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到,又如何追上“通过选拔”的锖兔呢? 【义勇先生!你是很强大的人!!请务必再多相信自己一些呀!!!】记忆中的灶门炭治郎总是追在他身后这么喊。 某一刻,海底的暴风停歇了。 患病的青年神色一喜,然而紧接着便脸色难看了起来。在风暴停息之后,无论青年如何努力,他都无法再靠近精神之核一步。 第75章 钢铁怪物疾驰在轨道之上,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不死川实弥和伊黑小芭内来到了车厢中间的连接处,顺着车厢外的爬梯来到了列车顶部。 “果然,你这混账就藏在这里啊!” 不死川实弥已经举起了青色的日轮刀。 数十米开外的列车头上,魇梦迎风而立,并没有将发现自己踪迹的猎鬼人们放在心上。令它感到疑惑的是,自己的梦境似乎出现了连它这个血鬼术的主人都不了解的异变,不过既然那些猎鬼人们还被困在梦中,小小的异变也就无关紧要了。 这家伙!一知道自己被发现,身上的气息连藏也不藏了,浓重的鬼气令人喉头发紧。可惜,不死川实弥和伊黑小芭内可不是寻常的猎鬼人。 不死川实弥直面过下弦之一·姑获鸟,伊黑小芭内常常跟在柱的身边,魇梦的气息虽然非同寻常,但对于他们而言,还远远达不到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地步。 “哎呀,还是被你们发现了。”魇梦心情很好地哼着催眠曲,细听之下那催眠曲的歌词却是恐怖的食人之语,魇梦作为鬼的恶劣之处昭然若揭。 “不死川。”伊黑小芭内只是小声叫了同伴一句,无需多言,白发猎鬼人已然暴起,操起风之呼吸·一之型直逼魇梦。 高速突进的暴风携带着旋转切割的风刃,直奔恶鬼的头颅。 魇梦的脸上毫无惧色,它抬起左手,手背上出现了一只嘴巴。那只嘴巴一张一合:“快~睡~吧!!” 不死川实弥刀上的风骤然消失,身形也变得踉跄起来,摇摇欲坠的身影让魇梦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是没等它见到不死川实弥摔下列车的样子,它突然小跳着后撤:“哦呀!?” 伊黑小芭内弯曲的刀刃甩出了一道宛如长蛇般蜿蜒的斩击,蛇之呼吸·五之型·蜿蜿长蛇帮助他快速突进,在不死川实弥的掩护下,这一击划开了魇梦左手的袖口。 令魇梦更难以置信的是,明明在它的血鬼术·强制昏睡·睡眠之呢喃中坠入沉眠的不死川实弥却重重一步踏在车顶,浑身青筋暴起,看起来已经陷入了暴怒之中:“看看你这混蛋干得好事!?来啊!!老子要把你砍成碎末!!” 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能够那么快的从梦境中离开!?魇梦再次举起左手想要发动血鬼术,然而不死川实弥和伊黑小芭内没有给它这个时间。 回旋的风刃阻止了魇梦在狭小的车厢顶部随意移动,紧跟而来的是伊黑小芭内的四之型·头蛇双生,藏在青色风刃中的两道斩击仿佛两条巨蟒相互缠绕,本就极难判断轨迹,现在又有不死川实弥的掩护,两条巨蟒成功绞断了魇梦的左手。 魇梦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笑容,它来不及再生断掉的手,将右手举至身前,对着举刀冲来的伊黑小芭内再次发动了血鬼术。 这么近的距离,他绝对躲不......开? 千钧一发之刻,一直藏在脖颈处的镝丸蹿了出来,替主人挡下了这一击。小白蛇的身体一僵,随即软塌塌地掉进了伊黑小芭内的围巾里,只剩尾巴还勾着他的脖子。 “......二之型·狭头之毒牙。”带着惊人气势的斩击砍掉了魇梦的首级。 魇梦似乎到死都不可置信。 伊黑小芭内轻轻落地,捧住了镝丸。在不破的言传身教之下,伊黑小芭内格外认真地盯着魇梦的残躯,观察着鬼的尸体。 他皱起了眉头。 没有消失,连崩解时应有的灰烬都没有,刚才斩断脖颈的手感也很奇怪。手中的镝丸也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看来这只鬼还没有完全死去。 不用他提醒不死川实弥,白发的猎鬼人已然准备好了下一击。 不死川实弥使出七之型·劲风·天狗风,多道龙卷风型的风刃向魇梦的身体席卷而去,企图撕碎装死的恶鬼。 * 炼狱杏寿郎已经发现了,眼前的景象是“从未发生之事”。 他的大脑跳过众多分析的步骤,直截了当地得出了结论:这是藏匿在列车上的恶鬼利用血鬼术创造出来的幻境。 身体无恙的母亲,活泼开朗的千寿郎,还有......炼狱杏寿郎看向目光灼灼、眼中闪耀着火焰的父亲。 在清醒地认识到眼前一切皆是虚假景象的一瞬,炼狱杏寿郎的衣服变回了登上列车时穿的鬼杀队制服,手中的木刀也变成了白色鞘的日轮刀。 “嗯!一不小心就中招了!”炼狱杏寿郎说道,从院子中走出,认准了一个方向前进:“身为鬼杀队的乙级队员,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这只鬼很狡猾。它能够利用人心的弱点,不断利用受害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软化他们的防御,让那些不愿意被触及的东西化作利刃刺向他们。 与此同时,在炼狱杏寿郎的无意识领域中,闯入者正顶着熊熊烈火,艰难靠近那颗如同烈阳一般炽热的精神之核。 胡蝶忍同样从虚假的美好中清醒了过来。 这只鬼很狡猾,但同样也很愚蠢。在它的梦境中,一切都被挂上了名为“美好”的滤镜,所有人都是那样温柔而可亲,单一得可怕。 第138章 胡蝶忍看着姐姐胡蝶香奈惠的笑容,她正说着:“训练?什么训练?小忍的话,不需要去做那么辛苦的事情哦。” 少女的额角蹦出了青筋。 对于如此轻率地亵渎他人珍贵回忆的恶鬼,胡蝶忍感到由衷的愤怒与恶心。果然,她最讨厌鬼了。 她的姐姐胡蝶香奈惠的确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但人是由各种各样的内在组成的集合体,胡蝶香奈惠的温柔不是她的全部。她大可以像不死川实弥那样坚决地将妹妹赶出鬼杀队以保护她的安全,但在见到了胡蝶忍的决心之后,她接受了她们姐妹一同杀鬼的事实,也从不允许胡蝶忍在训练上有所懈怠。 无法变得强大的话,是无法保护自己、也无法保护他人的。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姐妹一同杀鬼,拼上性命去保护他人,那么该做的觉悟,胡蝶香奈惠不允许胡蝶忍逃避。 她也是严苛的人,不论是对待自己,还是对待胡蝶忍。 在胡蝶忍的无意识领域中被凶猛毒虫追逐着的闯入者就暂且不提了。 * 车厢顶部的战斗在伊黑小芭内斩下魇梦的头颅后,暂时告一段落。驾驶室内沉睡的锖兔与富冈义勇,以及列车尾部的炼狱杏寿郎和胡蝶忍皆因为血鬼术失效而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富冈义勇见到身边的锖兔,刚要开口:“锖兔,我......” 而锖兔却是一副困惑的模样,打断了他的话:“义勇?我们是中了血鬼术吗?我们睡着了?” 富冈义勇不知道锖兔是否同自己一样,做了一个美好却又漏洞百出的梦。他很难用美梦或是噩梦去定义那个梦境,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头顶传来的响动迫使他们改变了行动目标:“......车厢顶部有人在战斗。” 锖兔割断手腕上的绳索,关切地看了一眼身侧失魂落魄的青年,和富冈义勇一起离开了驾驶室,想办法上到了车顶。 留在驾驶室内的木村望着锖兔消失的背影。这个人的梦境与他之前进入的所有梦境都不一样,唯有锖兔的梦是短暂的、循环的。木村能够感觉到,有关梦境中的一切记忆正在缓慢消失,就像醒过来的锖兔一样,木村很快也会将这段经历忘却。 这个少年的生命本应非常短暂,因此能够拿来拼凑梦境的过去也少之又少。 但是......木村在那段记忆消失前想到,有谁改变了那个结局。如今,名为锖兔的少年正奔向木村看不见的未来。 锖兔与富冈义勇来到车顶,见到了十分恶心的异形鬼。 魇梦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它的脖子变成了猩红的肉柱,直接连接到了车厢上。他们脚下站立的地方也生出了不少黑红的血肉,仿佛这辆无限列车变成了某种活物一样。 “啊哈哈!你们要怎么办?现在这整辆车都是我的身躯哦?” 魇梦的头像是被黏在触手顶端似的,随着头下的肉柱扭动而来回摇摆。魇梦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将自己与这辆无限列车融为了一体,现在车厢的每个地方都长出了血肉,被乘务员检过票的乘客们全部垂头睡在座位上。 刚爬上来的锖兔与富冈义勇见状,两道激流交错着冲向已然将自己变成异形的恶鬼。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再次斩断了魇梦的“脖子”,可是就如它自己所说,它已经和这辆车融为了一体,猎鬼人们眼中的“脖子”并非魇梦真正的弱点所在。 “再砍多少次都是没用的!!” 魇梦的头从车顶滚落,然而它的声音仿佛无处不在一般,回荡在年轻的猎鬼人们耳边。 随后赶来的胡蝶忍忍着怒意说道:“也就是说,这些血肉都是属于下弦之三的喽?” 炼狱杏寿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嗯!我觉得可以尝试!” 不管听几次,都觉得炼狱杏寿郎的脑回路仿佛比其他人短了一截啊。锖兔默默观察着现状,说话间,车厢内的血肉臌胀了起来,无数血肉之手从车厢壁上长出,扣住了熟睡中乘客们的脖子。魇梦将列车内——也就是它肚子内的所有人当作了人质。 胡蝶忍咔咔地拨弄着刀鞘上的机关。既然这些血肉全都属于魇梦,那么至少维系血肉生长的血管连通着它的本体。如果将整辆列车当作鬼的身躯的话,胡蝶忍能够注入的毒素堪称九牛一毛,但她依旧想要尝试一番。 比起“量”,首先注重“质”。胡蝶忍像一只真正的蝴蝶一样,在车厢顶部翩翩起舞,钩子一样的日轮刀在攀附着列车的血肉上划开无数道血口,刀鞘内储存的最毒的毒素同时被注入了进去。 在那些伤口附近,毒素明显起到了作用,伤口两侧的皮肤几乎是瞬间便出现了变色、腐烂。 一旁,伊黑小芭内将镝丸妥善放好,问不死川实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死川实弥正扛着日轮刀准备去找鬼的真身,闻言“嘁”了一声,回答道:“那恶心玩意儿让老子看见了家里人。” 那样温馨的日常只会让不死川实弥更加愤怒。白发的少年在弟弟妹妹们惊恐的表情中直接割断了自己的喉咙,所以他才会那样快地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看来自我了断是从梦境中脱离的方法。” 在获得了这一重要情报之后,众人需要在魇梦伤害乘客们之前将其斩首。 “分出三人去列车中保护乘客,剩下的人去将恶鬼斩首,”伊黑小芭内说道,“怎么说?” 没有时间给他们犹豫,锖兔与富冈义勇主动接下保护乘客的任务。他们和胡蝶忍一起前往了已经完全被血肉包裹的车厢内。 胡蝶忍持续不断地向列车上的血肉内注入毒素,水呼师兄弟二人则利用柔软无害的水流砍断那些抓握着乘客们脖子的鬼手。 剩下的三人则前往驾驶室的方向。 方才锖兔二人被车顶的魇梦散发出的气息吸引,没有留意到从他们脚下传来的鬼气。尽管镝丸陷入沉睡,但凭借不死川实弥三人敏锐的感知,他们一下就找到了魇梦本体的所在之处。 与姑获鸟和累等恶鬼相比,魇梦带给猎鬼人们的压力甚至有些不痛不痒。 将意识与列车融为一体的魇梦感觉到了肉|体上的异样。胡蝶忍注入的毒素正在起作用,紫藤花之毒不断破坏着魇梦的细胞,令它再生的速度放缓了数倍。 恶鬼的进食也会有上限,就像一顿饭不能吃太多一样,魇梦此刻哪怕没有空余的“肚子”再进食了,但为了能够摆脱毒素带来的弱势,它操纵着鬼手将乘客们拉入一旁的肉壁。 “......诶?” 前后整整八节车厢,它的鬼手正被人以极快的速度斩断。水流的确柔软而无害,但猎鬼人们手中的日轮刀锋利无比,锖兔与富冈义勇一人向着车头、一人向着车尾,激流涌动间,将那些威胁着乘客们的鬼手斩了个干净。 “可恶的小鬼们!”魇梦操纵着血肉进行再生,忽然它似有所感,就在它“脖颈”的正上方,暴烈的苍风打头阵,不死川实弥的风刃捅穿了驾驶室的地面。 列车驾驶员与木村被伊黑小芭内带离附近,炼狱杏寿郎紧跟在不死川实弥身后,熊熊烈火灼烧着地板下层层叠叠的血肉。 恶鬼的尖啸震耳欲聋,可是对于不死川实弥和炼狱杏寿郎来说,这代表着他们找对了位置。 “看见了!”焦糊的血肉下,一节一节的椎骨露了出来。 在不死川实弥的刀落下之前,魇梦操纵着血肉将“脖颈”团团围住,一只只硕大的鬼眼睁开,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猎鬼人们。 “!” 在失去意识前,不死川实弥向同伴们大喊:“在梦中自杀就能出来!可别被迷惑了啊!” 谁也没想到,魇梦这次选择让他们见到真正的噩梦。 第76章 伊黑小芭内第一次坠入梦境,他回到了锁住他前半生的地牢中。他在牢门上用发簪一点一点扣出来的出口敞开着,门外是族人们堆积如山的尸体。蛇鬼盘踞在尸山之上,猩红的舌头从咧到耳根的嘴巴中吐出,嘶嘶地说:“就是因为你逃跑了,所以你的族人们都被杀死了!” 察觉到身后有人扯着他的小褂,伊黑小芭内回头,看见了自己的表姐与母亲、小姨。她们浑身是血,纤细的手指死死抓着他不放,同样的碧色眼眸被浓重的恨意笼罩。她们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质问伊黑小芭内:“你为什么要逃走!?你难道不知道你逃走会让我们遭受什么样的事吗!?因为你,有五十名族人死去了啊!!乖乖留在这里被吃掉不就好了吗!?” 理智告诉伊黑小芭内,这是恶鬼的血鬼术,是幻境。但是,这样的景象真的不会发生吗?如果当时前来宅邸的不破与粂野匡近选择等待炎柱的支援,如果他们选择先将木村劝离这座岛......同时,他也想到了重获新生的那晚,粂野匡近与不破教会他的道理。 在过去的某时某刻,他曾因为自己体内流淌着与那个家族相同的血液而感到自卑,如果不能将这身血脉彻底清洗的话,他自认为是没有资格过上与正常人相同的生活的。即便不破和粂野匡近不会告诉他真相,但他也曾自己拜托鎹鸦帮忙调查过。 第139章 他的族人们至今依旧生活在八丈岛的宅邸中,依靠着世代抢劫他人、杀害他人得来的财物过着富足的生活。那些人似乎从不知道何为廉耻,活得相当心安理得,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但是,粂野匡近他们说过,伊黑小芭内就是伊黑小芭内。 【生命是最宝贵的,要好好爱护自己。】 伊黑小芭内抽出日轮刀,族人们的手依旧拉扯着他,然而那些亡魂的力气根本不足以阻止他的动作。他的手臂仿佛拥有万钧之力,将日轮刀举到了眼前。透过钢铁的反光,伊黑小芭内看到了噩梦中的自己。 他的两侧嘴角有着深深的疤痕,痕迹的尾端一直延伸到了脸颊的中央。一如蛇鬼。 伊黑小芭内再无犹豫,挥刀自决。 * 炼狱杏寿郎不幸也与一只鬼眼对上了视线,再一次被拉入了梦境。 毫无疑问,这是噩梦。 他正和弟弟千寿郎一起跪在和室外,房间内传来了父亲炼狱槙寿郎痛苦的低吼。 炼狱杏寿郎记着不死川实弥的警告,他的手向腰间摸去,想要拔刀脱离梦境,可是他的手却摸到了弟弟千寿郎。 温热的小小身体正想尽办法向信任的兄长身上贴过来,炼狱杏寿郎下意识地揽住爬得东倒西歪的千寿郎,听着弟弟口中吐出几个刚刚学会的词语。 妈妈。母亲。兄长。哥哥。父亲。 是啊,炼狱杏寿郎想道,千寿郎才刚刚学会如何称呼自己的家人。这些词汇不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被遗忘,但学会这些词语时的记忆、教会他这些词的人,他会慢慢地忘记。 透过未紧闭的拉门,炼狱杏寿郎看见了脸上覆盖着白布的母亲。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一处空地中。 无需他过多观察,眼前横贯视野的肯定就是他们乘坐的无限列车。脱轨的列车在地面上凿出一道深深的印痕,血红色涂满了完全扭曲的车厢玻璃,昭示着乘客们的命运。 周围没有他的猎鬼人同伴们,他似乎是独自一人登上了这趟死亡列车。 魇梦的血肉中生出无数血手,将侥幸从脱轨的列车中逃出的幸存者们重新抓回了那个地狱,炼狱杏寿郎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从地上站起来了。 他受了很重的伤,却没能将列车上的两百多名乘客保护好。 恶鬼当着他的面吞吃了幸存下来的乘客们,青色的鬼眼微微眯着,享乐般地看着他。 魇梦无需说话,它只需要一个、一个地将人吞入腹中,欣赏那个金红发的猎鬼人逐渐变得难看起来的脸色就好。 “......真是丢人啊。” 炼狱杏寿郎抬起手,发现自己正握着一柄断刃。他从刀面上看到自己满脸的血迹,左眼破裂,似乎腹部也受到了重创,肋骨也几乎全部被折断了。 “胡蝶说得对,你对人类的理解太过浅薄了!”炼狱杏寿郎此刻便如同胡蝶忍一般愤怒。 他毫不留情地将刀送上了自己的脖子。 * 不死川实弥本来以为还会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妹妹们,见到脸上挂着幸福笑容的母亲志津,还有不再酗酒家暴的父亲。 可是这次不同。 魇梦作为玩弄梦境的恶鬼,最喜欢的就是先让人们沉浸在美梦之中,然后将他们内心深处最不堪的回忆做成噩梦,塞入他们的脑袋。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痛苦表情会令它异常兴奋。 不死川实弥见到了长大成人的弟弟玄弥。 玄弥还留着鸡冠头,脸上横贯鼻梁的伤疤和不死川实弥一模一样。那是小小的玄弥为了将弟弟护在身下而留下的伤疤。 玄弥长高了不少,身上隐约能看见锻炼后的肌肉,见到不死川实弥的时候似乎焦急又有些兴奋。 不死川实弥看见玄弥手中拿着一支双管手枪。那支手枪的模样很奇怪,好似会是鬼使用的物件一样,长得奇形怪状。 他刚想质问玄弥为什么带着这样一支枪,却发现他最爱的弟弟忽然倒在了地上。 他的弟弟、他最爱的玄弥......被什么东西......一分为二了......? “......” 这是假的。 不死川实弥不再低头,他比所有人都要迅速地挥刀砍向了自己。 回到现实的一瞬,他迅速将眼睛移向地面,在用余光发现他们站立的血肉上也出现鬼眼的时候,不死川实弥凭借战斗的直觉直接将眼睛闭上,避免再度陷入梦境。 他现在冷静得可怕。也愤怒得可怕。 人在极端愤怒的时候,情绪却会反常地突然平静下来,就像现在的不死川实弥。他没有选择继续破口大骂,然而浑身绷紧的筋脉让他显得狰狞而凶恶。 身侧的呼吸声变了,看来伊黑和那只猫头鹰都醒过来了。 在同伴的掩护下,不死川实弥直接睁开眼睛,在魇梦的血鬼术·强制昏睡睡眠·眼中穿行自如,哪怕不小心与鬼眼对上视线,也可以在下一秒立即清醒。 有呼啸的风在前开路,伊黑小芭内和炼狱杏寿郎紧随其后,三人很快便突破了无数鬼眼组成的噩梦地狱,再次接近了驾驶室地板下的“脖颈”。 在恶鬼的垂死挣扎中,杀意满满的三人同时挥动了日轮刀。 * 车厢内,将乘客从鬼手中解救出来的富冈义勇、锖兔和胡蝶忍感受到了来自车体的剧烈震动,昏睡的乘客们无意识地向四周倒去,然而没等他们倒下,列车便腾空而起。 伴随着轻微的失重感与剧烈的冲击,胡蝶忍即刻意识到这辆列车已经脱轨。然而正是依托了魇梦包裹在车厢内外的血肉,脱轨造成的冲撞没有给列车内的乘客带来过多的伤害,仅有几人倒霉的轻微撞伤了肢体。 等震动停止,胡蝶忍将被她护在身下的孩童交还给他的父母,简单为几名受伤的乘客包扎了伤口,然后指挥着清醒过来的大家有序通过碎裂的车窗爬出列车。 现在正是深夜,但好在列车脱轨的地方处在一片空地中,四周虽然有茂密的树林,但距离列车尚有一段距离。 那些血肉正在消散,说明恶鬼已经被斩首。 胡蝶忍安顿好附近的乘客,赶往车头的方向。她身后的锖兔也迅速赶来,他倒不是觉得那三人会失手,他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前往车头保护乘客们的富冈义勇。 果不其然,等锈发少年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听见自己的师弟语气平淡地说:“你们能杀死它是理所当然的。” “哈?” 不死川实弥觉得富冈义勇总是一副“我和你们不一样”的感觉,游离在众人之外,说出来的话也非常讨人嫌。 伊黑小芭内摸着刚醒过来的镝丸,垂着头没说话。 富冈义勇虽然在某些方面非常执着,可一旦他答应了某件事,就一定会原封不动地按照自己答应的事情行动。他答应了灶门炭治郎,因此他会多废些口舌来“解释自己的话”:“你们和我不同,实力远超下弦之三,我想象不到你们失败的景象。” 锖兔的脚步慢了下来,缓缓停在一旁。 炼狱杏寿郎:“‘和我不同’是什么意思?富冈!” “只是字面意思罢了,”富冈义勇顿了顿,有些不适应每次说这么多话,但想起那个赫发孩子的模样,他又张开嘴,“你们通过了最终选拔,又有如此精妙的剑技。” 富冈义勇又挨个说了说他们每个人的厉害之处,这下就连一直看他不太顺眼的不死川实弥都闭上了嘴,感到了一丝不解:“你这家伙说什么呢?难道你想说自己没有通过最终选拔吗?少摆出一副‘我与众不同’的模样了,看了恶心。” “我的确......” 锖兔这下只得快步上前打断了富冈义勇的话,他主动问起了那只鬼的情况。 伊黑小芭内回答:“脖子已经切实地斩断了。” 周遭化成飞灰散去的血肉似乎也印证了他的话,魇梦已经真正地死去了。 在猎鬼人们站立的区域之后、列车的另一侧,仅剩两只眼睛的肉块掉落在地,极为艰难地向前爬行。 这正是被斩首后的魇梦,它不能说还“活着”,因为它的血肉确确实实地正在崩解,它也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可是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尽管没有确切的实例证明,但似乎某些在死前仍存留有极强执念的恶鬼可以突破极限,成为比鬼更完美的生物——即克服鬼仍存在的两个弱点:脖子、阳光。 说来讽刺,若这个突破极限的传言是真的,反倒是拥有更多人类感情的恶鬼更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断消散的肉块翻滚着,魇梦刻印着“下、壹”的眼球也掉落在地,伴随着它不肯死去的执念一直向前滚动。 “我要死了吗?” “不甘心!!我还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车上的那么多人也都没来得及吃!我......” 婴儿般的手臂从肉块中生长出来,玩弄梦境的恶鬼此刻却无比希望如今的现实是一个“噩梦”,它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死去。 第140章 它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那位大人的血液,还没来得及将列车上的两百多人吃掉,刚才的那些猎鬼人中好像也有一个稀血......说到底,那些小鬼们究竟有什么本事啊!?那个白头发的恶人脸为什么能在第一次进入梦境的时候就那么快地脱离?正常人谁会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啊?其他人也都太奇怪了,为什么不会沉浸在美梦中啊!? “可恶、可恶啊!!” 滚动的眼球碰到了一只脚,停了下来。 少女猎鬼人弯下腰,额角青筋暴起却满脸笑容地说道:“喂喂?恶鬼先生,梦醒了吗?要去地狱喽!” 胡蝶忍甩动着与她本人一样纤细的日轮刀,仔仔细细地将魇梦的眼睛和那些肉块切碎,直到它们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她回到同伴们身旁,炼狱杏寿郎正站在富冈义勇的身边,大力地拍着对方的后背:“来!不要驮着背,你说话的声音太小了!从恶鬼手中保护下乘客们,你也是个实干家啊!值得尊敬!” 锖兔在一旁附和:“对啊义勇!堂堂男子汉,说话声音不要那么小啊!” 富冈义勇被两个下手不知轻重的“男子汉”一左一右轮番拍背,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哼,虽然看着很不爽,但你这家伙也挺能干的。”不死川实弥承认了富冈义勇的实力,对方在狭窄的车厢内将抓握着乘客们脖颈的鬼手全部斩断,受他保护的乘客们无一伤亡,这已经是对方实力的绝佳体现。 如果这家伙能够不要一副“我太不幸了”的模样,不死川实弥倒是愿意和他多聊两句。 “只是下弦之三。虽然是下弦,但只是第三位。”伊黑小芭内查看着镝丸的情况,一边等待鎹鸦过来,一边和胡蝶忍聊了起来。同为身材瘦小的剑士,他们在身体管理与剑技方面有一些共同的话题。 新一天的崭新朝阳已从山尖处露出。 在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之前,在场的猎鬼人们均浑身一颤,感受到了从密林中散发出来的浓重鬼气。 那是远比魇梦所拥有的威压强上百倍的恐怖。 幸也不幸,密林中的生物并没有选择露面,而是徘徊数息之后,悄然离开了。 直到那股能够将人的脊骨一并冰冻的阴冷气息彻底消失,胡蝶忍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屏息,就像在那样的存在面前,连呼吸都有可能令她置于死地一般。 “喂,”不死川实弥松开握着日轮刀的手,略显兴奋地说道,“那是上弦吧?” 炼狱杏寿郎的手抓握了一下,随后他抬起手,看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严肃地回道:“嗯!从气息上来看,应该是上弦没错了!” 锖兔与富冈义勇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反复念叨着“上弦”两个字,感受着背后来自太阳的温暖。不破先生他们曾与这样的存在战斗过吗? 伊黑小芭内的鎹鸦夕庵落在他的手臂上,带来了未曾露面的上弦最后离开的方向。 “它往岩手去了。” 异瞳的少年几乎是立刻决定了之后的目的地。 在场的其他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林中的恶鬼因为太阳升起而放过了他们,选择前往岩手的方向。现在位于岩手的只有由影柱不破千里率领的搜查队,他们正在岩手县境内搜寻上弦之四的踪迹。 如此有明确目的地的行进方向正说明了上弦之四的确就在岩手,位于岩手的猎鬼人们至少要面对两名上弦之鬼的进攻。不死川实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叫来自己的鎹鸦爽籁,命令它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里的情况送去岩手。 “事不宜迟,我们也赶快走吧!” 在无限列车出事的现场,已经陆陆续续有隐部队的成员前来协助处理,众人也准备离开,前往岩手支援。 “......”胡蝶忍突然出声道,“抱歉大家,我的姐姐有可能遇见了上弦之二,我必须去。” 她的鎹鸦艳带来了胡蝶香奈惠和宇髄天元、柏山结月花潜入万世极乐教后的发现,此刻正在召集附近的队员前去支援,共同讨伐上弦之二。岩柱悲鸣屿行冥也在前往战场的途中。 炼狱杏寿郎思考了三秒钟左右,便决定和胡蝶忍一同前往支援音柱与水柱:“那么,我就和胡蝶一起去吧!” 传闻中的冰之恶鬼吗?想必他修习的炎之呼吸能够对那只恶鬼产生一些额外的伤害吧?而且......炼狱杏寿郎重重哼了一口气。 这将是他“自己”的战斗。不破先生,这次我会好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在我的赤炎刀前死去! 锖兔看向富冈义勇,不知道他会作何选择。 察觉到他视线的富冈义勇说:“你去吧,锖兔。” 锖兔一怔。 黑发的少年终于露出了锖兔记忆中的笑容,尽管有些难以察觉,但那确确实实是一个小小的笑:“我已经,没问题了。锖兔也继续前进吧。” 自从离开狭雾山,锖兔与富冈义勇几乎形影不离。他们一同在柏山婆婆的道场训练,一同执行任务,一同生活。是锖兔在死死拽着富冈义勇,不让他从悬崖边失足落下,他已经成为了某种“负担”,某种责任。 但这对锖兔是不公平的,在斩断魇梦的那些鬼手时,富冈义勇又想起了梦境中的景象。这次,他不会再去想象如果没有“富冈义勇”存在的话锖兔会成长为什么样的强大剑士。有人死死维系着与他的链接,那么他也应当用尽全力去回应他们。 茑子姐姐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在朝阳完全升起之时,年少的猎鬼人们奔向各自的战场。 第77章 1911年冬。 虽然气温几近零下,但这片土地迟迟不肯下雪。云层低沉沉的,压得人仿佛要喘不过气来。 “真是让人郁闷的天气。”脸颊胖胖的女孩抬头看着天,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滑落。 一旁站在走廊下抽烟的大叔应和道:“是啊,这两年总是这样,该下雪的时候不下,之前还听说北海道那边一边下雪一边打雷,呼!可怕可怕!” “大叔,你是本地人?” “也算不上,十年前搬过来住,我老家是北海道的,老人们都还在那边。小姑娘你才是,不是本地人吧?来旅游吗?” “差不多算是吧,”熊谷响子抬头望了望天空中,鎹鸦的身影飞过云层,“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大叔笑道:“你这小姑娘说话真奇怪,不过祝你在这边玩得开心!” “承您吉言!” 熊谷响子追随着鎹鸦的身影继续前进。大叔说的没错,像她这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正是随着父母四处游玩的时候。 然而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却已经手握日轮刀,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了岩手。为了父亲,也为了诸多死在恶鬼手中的生命,熊谷响子已经做好了觉悟。 她现在前往的地方正是位于八幡平市的车站,她要去迎接一位特殊的客人。 熊谷响子在约定好的位置等来了被所有人注目的铁齿先生。他依旧戴着吓人的火男面具,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隐部队成员替他背着两个巨大的包裹,来到了熊谷响子所在的地方。 “呼咻!您就是熊谷阁下吧?真是辛苦您了!” “哪里!这些就是铁珍大人打造出来的‘秘密武器’?” 两名隐背后的包裹用白色的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但是仅从他们脸颊上的热汗就能看出他们背上的东西绝对不轻。 铁齿点头:“是的,铁珍大人一完成,我就赶快将它们送过来了!” 熊谷响子带着铁齿和两名隐前往了位于岩手县八幡平市的紫藤花家纹之家。 “许久不见了,铁齿先生!”由不破坐镇,这里的紫藤花家纹之家已经变成了讨伐上弦之四的大本营。忙碌的隐们进进出出,许多鎹鸦盘旋在院子周围的枝头。 “那么,我去安排相关的工作。”熊谷响子将人送到,便同不破道别。 在隐的帮助下,铁齿先生从刀匠村带来的两个巨大包裹被拆开,摊在了庭院里的空地处。 包裹中装着的是两张庞大的铁网。这些铁网其实是由诸多极为窄狭的铁刃铸成,这些宽度不足一指的铁刃呈十字形交叉,刃面竖起,单面开刃,使用锻造日轮刀的原材料猩猩绯砂铁和猩猩绯矿石,由刀匠村的村长铁地河原铁珍亲自打造。 铁地河原一家传承着独特的锻刀术,由那位身形瘦小的村长亲自锻出的日轮刀据说具有能够“斩断攻击本身”的能力。 不过,这次不破委托铁地河原铁珍打造的秘密武器并不具有传闻中的特殊能力,但同样也只有铁地河原铁珍能够打造出来,利用依靠“先祖的记忆”辅助传承的秘技—— 那就是令钢铁异常柔软的锻刀术。 隐犹豫地问道:“仅仅依靠这两张网......” 真的可以吗? 不破没有回答。 关于上弦之四的情报,在前任风柱陨落一战后就被整理成册,分发给了诸位猎鬼人。近乎无敌的四个分身,以及能够操纵木质石龙子的憎之鬼,仅仅是思考如何越过这五座大山就已经让人绞尽脑汁。 第141章 更不用说,上弦之四的本体极其擅长隐匿行踪,哪怕可以找到它的藏身地,也根本无法在分身的夹击下接近它。 “按照亚衣的指示,先进行布置吧。”不破指挥着隐将这两张网带走,按照猎人捕猎的方式制成巨大的陷阱。 铁齿先生也被这里严肃的气氛所感染,但他没有忘记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带着火男面具的刀匠从身后解下刀匣,双手捧着递给了不破。 “这个就是......” 不破接过,刀匣里装的正是矢吹真羽人的刀制成的胁差。这柄胁差总是逃脱不过“被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命运,上次不破将它插进了童磨的脑袋,最后是藤田先生从废墟中将它拾回的。 利刃出鞘,尽管肉眼上看不出太大的差别,只是刃纹看起来更加凌乱了一些,刃面上多了一些细小的划痕,好像经历了众多战斗一般饱经风霜,但实际上,那些纹路是铁齿先生精雕细琢上去的。 “是的!在下也是初次尝试,在刀面上增加了一些细小的沟槽,用紫藤花之毒浸泡刀刃,那些沟槽会让毒液保留的时间增加一些,再加上刀鞘也同胡蝶小姐的一样进行了改造,应该能够符合你的要求了!呼咻!” 胁差在不破的手中慢慢变成了藏青色。按理说,日轮刀的颜色会随着握刀之人变化,不破握住的日轮刀都应该变成黑色的才对。然而这柄胁差是特别的,代表着原主人的那抹苍青色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沉静的黑也只能将其染成藏青,仅此而已。 不破没有告诉铁齿先生,自己交给他的“紫藤花之毒”其实不仅有原先珠世和有花海夏开发的破坏鬼血细胞的药剂,同时也混合了最新开发出来的“加速老化”的药剂。在珠世近百年的研究中,随着医疗技术与机械设备的不断进步,她发现尽管鬼血细胞近乎拥有无限的增殖能力,但老化依旧不可避免。 老化是生命发展的必然过程,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任何生命必然经历诞生、发展、老化、死亡的过程,哪怕鬼舞辻无惨将这个过程延长到了对于人类而言近乎永恒的时间,但它最终依然会面临名为死亡的终点。 只是这个终点可能出现在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之后。 现代的研究设备让珠世将“加速老化”这一课题变为了现实,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恶鬼的身上试验药剂的效果。急速老化的鬼血细胞会让恶鬼的再生能力减弱,身体能力也会随之退化。 【这批药剂仍是未完成版,在使用的时候请不要过于依赖它们。】那位温婉又忧郁的夫人垂着眼睛对不破说道。暂时没有给出最终完成的药剂,一是因为珠世还在尝试增强药剂的效果,二是她在防备鬼舞辻无惨能够通过被试验的恶鬼提前适应药剂,将毒素分解掉。如此一来,在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最终决战中,这些药剂将会失去它们应有的作用。 当然,对于不破来说,他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亲自斩下上弦之四的头颅。 “真是辛苦您了,铁齿先生。小铁最近还好吗?” “呼唔!那个孩子最近精神得很呢,机关术的研究也有了一些进展,他很期待你再去刀匠村呢!” “如果有机会的话,”不破笑着应了下来,“铁齿先生,您也尽快离开吧。” “......”这位我行我素的刀匠沉默了片刻,最终像是叮嘱即将远行的小辈一般说道:“请你务必......不,祝您武运昌隆,呼咻!” 不破将胁差插回刀鞘,点头:“当然。” 铁齿先生离开后不久,伊黑小芭内、不死川实弥和锖兔就匆匆赶到了八幡平市。 “不管怎么说,”异瞳的黑发少年抱着手臂站在不破的身边,沉着脸说道,“我都觉得这个计划太过于冒险了。” 不死川实弥附和道:“是啊,现在还有另一个上弦正在往这边来。” 现在距离日落仍有一小段时间,恶鬼在白天难以全速赶路,少年猎鬼人们在击败了魇梦之后便以最快速度赶往了八幡平市,在第二只上弦之鬼赶到之前抵达了这里。 锖兔常常将“堂堂男子汉”挂在嘴边,但他也并非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撞之人。以身作饵将恶鬼引到紫藤花家纹之家,将整个岩手当做战场,怎么看都太胡来了一点。 但是他看了看不破的神色,又将那点质疑咽了回去。 “它会死在这里。” 不破留给后辈们的话,仅此一句。 * 我妻善逸哆哆嗦嗦地靠近一所破庙。此时尚未日落,但庙中没有灯火,漆黑一片,仿佛深渊在此张开巨口,企图吞噬任何敢主动靠近黑暗的人。 原本属于狯岳的鎹鸦此刻站在我妻善逸的肩膀上,一人一鸦同样都很沉默。 最后,还是我妻善逸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寂静,率先开口:“我说,师兄他......我是说狯岳,它就、就在这里吧?” 鎹鸦点点头。 我妻善逸不断地深吸着气,手也在不断颤抖着。今天不是什么好天气,但在这将近日落的时候,白天堆积在天空中的厚重云层还是稍微散去了一些,让橘红色的落日染红了天际。 我妻善逸的呼吸在某一刻停止了。他看见了隐匿在破庙中那熟悉的身影轮廓,而他那灵敏的双耳已经清晰地听到了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藏身于庙中的狯岳嗤笑一声,缓缓迈步来到了门槛之前,与院外的夕阳只有一道由影子构成的分界线:“怎么,胆小鬼来找我,是也想变成鬼吗?别来搞笑了,你根本没有那个资质!” “你、你......!” 我妻善逸听见自己的牙齿正在打架,发出丢人的嘎嚓噶嚓的摩擦声。他嘟嘟囔囔了半天,原本藏在心中的那些话在面对着颊上生出黑色鬼纹、双眼变异、口生獠牙的狯岳之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那些在心中重复了无数次的质问在“狯岳选择变成鬼”的事实面前是那样不堪一击。面前的恶鬼每多说一个字,都在明晃晃地提醒我妻善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师兄。 “就算你讨厌我,你就一点都没有想过爷爷吗!?” 我妻善逸的话更加刺激到了狯岳,它心中的不满完全地爆发了出来:“我说过了!!不要‘爷爷’、“爷爷”的在我面前叫他!!那个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让你这个废物和我一起继承雷之呼吸!?凭什么偏偏你学会了一之型,难道是那个老头瞒着我教了你什么秘诀吗!?” 它的话立即惹怒了我妻善逸。平日里总是唯唯诺诺的少年终于对着自己曾经尊敬的师兄大吼了起来:“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用恶意揣测别人!?” 如果不是雷鸣还留在山上,自己也还没通过最终选拔,爷爷他肯定想要自裁谢罪的吧? 过去在桃山生活的点点滴滴浮现在了我妻善逸的脑海中,那个他曾无比想要并肩的背影终于转过身来,停留在了他的面前。 却是以这样一副可悲可叹的模样。 黄发少年闭上了双眼。 狯岳嘲讽道:“怎么?你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就是来送死的吗?” 它拔出了日轮刀。狯岳从刀匠那里得到的日轮刀原本为暗金色,刀身上有闪电状的刀纹。在它成为鬼后,日轮刀的颜色就变得十分暗淡。 我妻善逸双腿拉开,同样握上了刀柄。他手中的这柄日轮刀只是从桃山上带走的一柄训练用刀,原本是桑岛慈悟郎为我妻善逸预备着参加最终选拔时使用的刀。 太阳在此刻完全落在山影之后,在橙红夕阳消失的刹那,一黑、一金两道闪电同时爆发,引爆了周遭的木石。 * 当日稍早。 “啊啦啦,我们该说好久不见呢,还是初次见面呢~” 潜藏在密林中的秘密庇护所、受苦女性去往天堂之地——万世极乐教的大堂内,宇髄天元、柏山结月花与胡蝶香奈惠终于见到了这个神秘教会的教主。 白橡色头发、头顶宛如被人泼了一盆血,双眼瑰丽非凡,使用成对铁扇作为武器的冰之恶鬼童磨穿着西式和服,泰然站在众人面前。 大堂内跪着不少穿着统一制服的教徒,她们刚刚来到这个庇护所不久,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大人。女性教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三个昨天刚来的新人和教主有什么关系。 童磨话音刚落,宇髄天元便已从宽大的罩袍下抽出藏着的日轮刀,暴起挥刀逼退了童磨。 冰之恶鬼自然不会被这简单的攻击击中,但它身后的那扇屏风却被一分为二,一直藏在屏风后的秘密空间也暴露在了迷茫的教徒们眼前。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所有见到屏风后景象的人都惊恐万状。屏风后是一个没有房门的小房间,透过敞开的门廊能够直接见到房间内直达屋顶的柜子,每一层都摆满了白花花的头骨,一些头骨上还残留着几缕乌黑的头发。 柜子前的地面上放着柔软的坐垫,坐垫前还摆放着一个美丽的壶,一个被啃得只剩半张脸的女性头颅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摆在壶的旁边。 第142章 “哎呀,那个壶怎么样?那可是玉壶阁下的得意作,你也太性急了一点,明明只差一点我就能把她的头插进壶里,再找个好地方摆起来了~” 在教徒们惊恐的喊叫声中,童磨戏谑地说道。 它环视了一下,发现上次那个留着单侧麻花辫、使用自创呼吸法的少年真的不在,顿时失去了一些兴趣。它还期待着能够见到那个和稻草头少年配合着拦住了黑死牟阁下将近十分钟的不破,看来他真的去半天狗阁下那边了。 “哼,你做的那是什么丑了吧唧的鬼东西!?”宇髄天元掀开碍事的罩袍,露出经过改良的鬼杀队无袖制服。 胡蝶香奈惠上前辅助,柏山结月花负责疏散慌乱的教徒,顺便去取自己的薙刀,命令鎹鸦发出增援指令。 “别这么说呀,”童磨展开双扇,不知何时遍布在空气中的冻粉悄无声息地向着堂下的猎鬼人们飞散而去,“玉壶阁下听见可是会生气的哦~” 来了! 宇髄天元绷紧肌肉,同时屏蔽了自己的呼吸。根据时国京太郎与不破的说法,童磨身边的空气中充满了能够令肺部细胞坏死的粉状物,尽管无法通过肉眼看清,但可以依靠过人的感知勉强察觉到冻粉移动的方向。 那令人汗毛倒竖的恐怖极寒正以极快的速度涌向宇髄天元,他抡起宽刃的日轮刀在身前甩动起来,产生的疾风与爆炸吹开了冻粉。 音之呼吸·四之型·响斩无间短暂地创造出了一片安全地带,胡蝶香奈惠便在此刻突入,桃粉色的日轮刀挥舞着,从四方发出九连击,刺向同一点,日轮刀所行轨迹如同芍药的花瓣一般。 比起浑身肌肉、高大无比的宇髄天元,胡蝶香奈惠的身形可以用娇小来形容。然而,修习着花之呼吸的胡蝶香奈惠并非什么柔弱之人,花之呼吸·五之型·无果芍药的威力在她手中比自己的师父有花海夏还要更胜一筹。童磨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身体上就被开出了数道血口。 “哦呀?” 胡蝶香奈惠的出现令它兴奋了起来。凭它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胡蝶香奈惠的身体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极高的身体机能让这个少女能够对它发动高强度的连续进攻,仅仅凭借着宇髄天元创造出的片刻空隙,她就已经使出了三、四种招式,影影绰绰的透明花瓣和香气随着斩击压制住了极寒与恶鬼的腥气。 “这位可爱的小小姐,我好感动啊!” 童磨张开双臂,冻粉在它身前迅速凝聚,血鬼术·枯园垂雪生成的冰柱自四面八方袭来:“跟我一起获得永生吧,如何~” 胡蝶香奈惠在冰柱袭来的瞬间向四周发出弧形斩击,刀光所至之处的轨迹组成了一朵梅花的模样,二之型·御影梅完美地防住了童磨的枯园垂雪,细腻的剑术令冰之恶鬼大笑了两声,口中不断游说着关于“救赎”、“永生”之类的话。 可惜,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搭理它。 第78章 万世极乐教的教徒们虽然将这里视作最后的庇护所,但在亲眼目睹了教主藏起来的“秘密”之后,同类的尸首依旧催促着她们回想起比人世苦难更恐怖的事情——死亡。 柏山结月花与等在教会之外的普通队员交换了情报,请求支援的鎹鸦迅速飞离了战场。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天空中艳阳高照,明晃晃的日光刺得她闭上了眼睛。 作为水柱,她自然知道不破等人在岩手针对上弦之四的筹备,上弦之二这次突然召见他们混入的这群新教徒也很反常,似乎是知晓他们的存在,特意选择在这个时候摊牌。 为什么? 在提着薙刀返回那座黑暗的魔窟之时,柏山结月花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上弦之四绝对就在岩手,这一点毋庸置疑。它们打算将柱们一网打尽?千里君那边只有一个人,那么,那个会开门的鬼有可能将其他上弦之鬼送来我们这边吗? 柏山结月花脚下连点,仿佛在水面上疾驰一般,阵阵水花自她的脚尖绽开,水蓝的激流闯入了战场。 童磨藏在铁扇后的嘴角依旧翘起,彰显了它的游刃有余。 尽管时间不是很合适,相对狭小的空间与高高挂起的日头封住了它的绝招雾冰·睡莲菩萨,那样庞大的冰造物会撑破屋顶,令它直接暴露在阳光的威胁之下,但童磨依旧玩得很开心。 无数细长的冰锥自天花板上生成,位置稍远的柏山结月花瞥见了来自头顶的致命危险,她向同伴们提示道:“小心头顶!” 就是这招——!就是这些冰柱贯穿了京太郎的腹部! 另一边,攻势减弱的宇髄天元与胡蝶香奈惠选择后退,与童磨拉开一些距离。 他们躲避着不断从天花板上掉落的冰锥,一边想办法尽可能减少吸入冻粉的数量。 仅仅过了几息,胡蝶香奈惠便感觉到了肌肉在极寒的作用下变得僵硬了许多。 童磨的进攻不疾不徐,就像它本人一样轻飘飘地坠在猎鬼人们不远处,空气中的冻粉也只是源源不断的向他们包围过来。上次在产屋敷宅邸中的战斗里出现的许多血鬼术并没有出现在如今的战场上。 就是这样~!童磨雀跃地想道,它特意没有使出急冻之云、结晶之御子等血鬼术快速结束战斗,为的就是能够将这些猎鬼人们多困在这里一会儿。 就算是它没有遇到那个有趣的家伙的补偿吧,童磨笑着挥舞双扇,卷曲的冰柱自它身前斜着冲天而起,就让它好好和他们玩玩吧! 虽然童磨位列上弦中的第二位,但它并没有特别受到鬼舞辻无惨的赏识。对于这个无心的恶鬼,鬼之王很少将任务分配给它,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也许正是因为童磨过于强烈、残忍的享乐之心,让它经常违背原本的命令,也会为了取乐而故意在战斗中放水。 原本童磨可以等到夜晚之时,在鬼的主场同混入万世极乐教的“老鼠们”战斗,但它得知不破并不在这里之后,便临时起意,决定提前和猎鬼人们玩玩。 它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三个猎鬼人比起普通的猎鬼人要强上不少,恐怕里面还有柱吧?但比起那个黑发的猎鬼人来说,仍旧有一些差距。 来吧!来的越多越好~! ——这样的话,那个小麻花辫君就死定了。 * “师父,茶泡好了......” 日野雷鸣敲响了桑岛慈悟郎的屋门,过了很久,屋内才传来一声“进来吧”。 高个少年依言推门而入。 桑岛慈悟郎重新抽起了烟,同样坐在烟雾缭绕的房间内吞云吐雾的还有常年住在小荒山上的若松小十郎。 “有善逸的消息吗?”桑岛慈悟郎问道。 日野雷鸣无视了我妻善逸送回的信中无数次提到的“千万不要和爷爷说我与师兄的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已经找到狯岳师兄的所在地了。” 留着两端翘起的八字胡的小老头最后深深抽了一口烟袋,将烟杆扣在桌子上。 若松小十郎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又转而看向日野雷鸣。 他捋着自己白了不少的山羊胡:“慈悟郎,我们都老啦,让年轻人放手去干吧。” 桑岛慈悟郎拿鼻子哼气,瞪了他一眼:“你个老东西少放屁,你压根就恨不得飞到岩手去吧?你少管我!” 日野雷鸣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取来了一直被好好养护的、属于前鸣柱的白鞘日轮刀,若松小十郎的腰间也挂着一柄纯黑刀鞘的刀。 “善逸还是个孩子呢,说不准半路就要哭哭啼啼地喊饿肚子,那孩子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嘴上将自己的弟子说得一无是处,但桑岛慈悟郎更换衣物的速度却极快,短短几个呼吸就已经全副武装。日野雷鸣知道这个小老头的脾气,他其实一点都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认为我妻善逸有多么没用。 “哼,你个老瘸子还能跑得动吗?”若松小十郎提起嘴角,笑容间依稀能够辨认出曾经的狂傲不羁。 “少说大话小十郎,老古董还是先学学怎么坐电车吧!?” 两个互损的老人如同几十年前一样呛了几句,桑岛慈悟郎嘱咐日野雷鸣好好看家,随后就和若松小十郎一起下山去了。 日野雷鸣看着师父一瘸一拐但跑得飞快的身影,抿了抿嘴,轻声道:“祝您武运昌隆。” * 不破站在紫藤花家纹之家的庭院内,此处所有的隐已经全部撤出,附近镇上的居民也已完成疏散,不知道藤田先生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壮举的。 说实话,他很少有机会像这样,看着太阳像一轮即将熄灭的火球,慢慢滚落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以前在赤羽町,他总是在这个时候独自劈柴、烧火,忙碌着做出一顿勉强可以填饱肚子的饭菜。在槿到来之后,他的工作便是和槿一同准备晚餐。等到他们吃完饭,太阳已经落山,绿会从沉睡中清醒。 【我讨厌日落时分,】槿曾这样跟他说,【这个时候的太阳好像能够烧尽一切的火焰一样,万物会在它落下之后死去。】 第143章 不破知道,槿恐惧着黑暗,因为恶鬼在黑夜中出没,夺走了她的亲人。但她总是那样坚强,她会为了家人独自踏入黑暗,会为了挚爱之人踏入摇曳的火舌。 “怎么样,”不破问身边的伊黑小芭内,“现在有多喜欢自己一点吗?” “......偶尔吧。”伊黑小芭内偶尔会在看到被自己救下的人哭着露出笑容感谢他时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好了一些。 不破上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这就好啊!” 这般“出格”的行为惹得伊黑小芭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镝丸在他颈间不安地动了动。 “匡近最近老和我念叨你呢。” 伊黑小芭内想起已经完全康复的粂野匡近,那个仿佛老妈子一样关心着比他年龄更小的队员的青年最近似乎非常关心伊黑小芭内的终身大事,总是问他一些会让人脸红心跳的问题。 “......” 不破看着有些无奈的伊黑小芭内,小声笑了两下,随后道:“哎呀,匡近那个人就是这样,你要习惯他的关心才行。” 他盯着滚落的太阳,定了定神:“我也是,因为小芭内看上去很不擅长这些事嘛。” 站在他身边的异瞳少年耸了耸肩,分出心去思考为什么不破要在这种时候提起看似无关的事。 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睛撞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沉重到宛如搅不动的浑水一样深沉的眼瞳让伊黑小芭内从逢魔之刻的迷幻光晕中惊醒,他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似乎正在以一种谁也追不上的速度沉入海底。 是自我溺亡?还是...... 伊黑小芭内分不清。 他只能被动地被那双漆黑的眼睛吸引,听着那双眼睛的主人一字一句地说:“以小芭内的性格,遇到喜欢的人也不敢去表白心意吧?恐怕只会想着‘如果有来生的话,一定要换个身份才配得上她’吧?这样可不行啊,我和匡近会帮你的!” “还有实弥,他什么时候才肯和玄弥和好呢?铁之助倒是不用担心,只要他不跑去危险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总是会不自觉地跑到危险中去。小铁有铁齿先生照看,刀匠村的大家人都很好啊。” “义勇、锖兔、炭治郎、善逸......” 不破挨个将孩子们说了个遍,等到他的话说完,太阳也完全地消失在了天空中,仅剩几缕余光不屈地从山的背后射出。 伊黑小芭内开口:“只是上弦之四。” 是你再熟悉不过的对手、是你一定能够斩断的噩梦,所以不必多虑,只管向前就是。 不破没有回答他的话,在最后一缕辉光消失后,他说:“这里就交给你了。” 伊黑小芭内目送他离开,紫藤花家纹之家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伊黑阁下!” 伊黑小芭内有些惊讶地回头,发现是曾经一起执行过任务的普通队员们。他们曾和不破与伊黑小芭内一起躲避新年来临前的暴风雪,而在那之后,这些人一起组成了一支特殊的队伍,很久没有出现在其他人面前。 “你们是......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作战计划中,这支队伍还没到应该出场的时候。但是,他们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主公大人已经知晓,并且默许了这群热血上头的家伙们的冲动行为。 其中眼角有一颗痣的青年说道:“我们听说了……说是还有另外的鬼正在赶过来。啊、您不需要在战斗中在意我们,我们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随你们喜欢吧,但是,不要在战斗中碍我的事。” 镝丸嘶嘶地吐着信子,代替主人尽可能表达了“威胁”的情绪。 “是!!”这些普通队员反倒显得情绪高涨,似乎一点也不清楚他们即将要和什么样的存在进行死战。 ——只要一不小心,哪怕是在不该闭眼的时间眨了下眼睛都会死掉的可怕战斗。 人与鬼双方都清楚,今夜便是决战之时。不破自从来到岩手后就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来来往往的鎹鸦在紫藤花家纹之家的顶上飞来飞去,只要上弦之四没有胆小到连往这边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它或早或晚都会发现紫藤花家纹之家的位置。 伊黑小芭内听到那些普通队员们正在谈论后院里埋着的铁网陷阱。 谁也不知道来到紫藤花家纹之家的究竟会是上弦之四的哪个分身,又或者是那个最强的憎之鬼?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又折磨的。伊黑小芭内定下心来,等待着第一声鸣雷。 * 半天狗缓慢地在雪地中前行。这片高原上海拔最高的山脉上还残留着上次降雪留下的粉雪,山尖仿佛直直插入厚重的云层中,将低沉的天空戳了个洞。 不知何时,高山上刮起了风,带起阵阵雪浪。 如果它将舌头吐出来,便能发现刻印在上面的是“恨”字。这个生性胆小、狡猾的恶鬼回想着那位大人吩咐它的话。 【我要看到他彻底死亡。】 从那个被笼岛绿养大的少年眼中,鬼舞辻无惨看到了一种可能性。通过童磨的眼睛,它知道不破已经能够进入通透世界,不知为何,它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尽管他并没有继承日之呼吸,与那个男人的血缘关系也非常遥远,但,为什么它会如此在意这样一个很快就会死去的人类?不管是在战斗中死去,还是老死,人类的生命对鬼舞辻无惨来说都短暂得如同一戳即破的气泡。 斑纹。 人类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过开启斑纹的剑士了呢? 那个小鬼能够开启斑纹吗? 半天狗在它的身前瑟瑟发抖。 【你又吃了不少稀血之子吧?为什么还是如此无能?连区区一个人类都杀不死吗?半天狗?】 猩红嗜血的非人眼眸死死盯着半天狗,鬼舞辻无惨威胁着它:【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半天狗。整整数百年,既无法找到青色彼岸花,也没能将鬼杀队彻底覆灭,我已经对你们足够宽容。这次,他必须死。】 “好恨......好可恨!!必须要杀掉他......好可惜......” 上次没能吃掉那个风柱,白白错过了极有营养的食物。 恨之鬼的脸与半天狗的本体极为相似,与其唯一的区别就是恨之鬼的身形更加高大,从背后看去更接近成年人的体型。 风速增加了,吹起的雪粒与乌黑的云层让附近的能见度迅速下降,耳边很快就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恨之鬼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知何时出现在它远处十米左右的人影出声道:“你在这里啊。” 比暗夜更黑的日轮刀出鞘,偶尔闪过的亮光让刀刃根部“恶鬼滅杀”四字在恨之鬼的眼中明灭,在恶鬼的咆哮声中,尖利的影啸撕开了疾风与乌云。 崭新的雪粒飘飘摇摇地落下,猎鬼人的喃喃自语隐没在利刃搅碎血肉的声音中:“果然不在。” * 寒冷、缺氧。 宛如在海拔五千米的高山上战斗,由冰之恶鬼制造出来的极寒地狱困住了闯入的三名猎鬼人。 “呼......呼......” 集中注意力! 胡蝶香奈惠奋力挥刀,为了不吸入冻粉而减少的呼吸次数让她有些头晕,然而少女握住日轮刀的手仍旧有力。她面对的正是两只结晶之御子,小小的冰人却能够释放出与童磨本人同等威力的血鬼术,在致命冰棱的威胁下,她与两名同伴被分隔开来。 四周全是直达天花板的冰柱,胡蝶香奈惠的倒影在冰之森林中延伸,她的视线随着自己颊侧的冷汗落下,随即猛地回身,桃红色的日轮刀挡住了从背后突袭而至的冰刃。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绝对不能拖到日落! 她还能听到铮铮的水流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碎冰伴随着轰隆作响的震动不断落下,让视野的摇晃更加剧烈。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哪怕付出生命也要保护自己珍爱的人!! 破碎的花瓣在空中起舞,胡蝶香奈惠的斩击追逐着移动速度极快的结晶之御子,却偏偏总是差之毫厘。 那就在这里,使出那一招吧!不断、不断地向眼球加压,将动态视力提高到极限——! 跨越冰之丛林,战场的另一侧,宇髄天元与柏山结月花正直面童磨本人。柏山结月花清楚地知道上弦之二的本事,因此她绞尽脑汁留在了同伴的身侧,没有被童磨放出的结晶之御子从宇髄天元身边切割开来。 既然是冰的话,火药丸多少会有些作用的吧? “啊哈哈~这么想的话也太天真了点吧?忍者君~?”童磨举起双扇在身前挥舞,逼退了再次配合着攻上来的两位柱。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赶来支援的人也快要到了吧?呼吸法的情报也收集的差不多了,那就赶快结束这边的战斗吧! 童磨不足零点一秒的走神被一直观察着它的柏山结月花捕捉到了。 她现在已经知道己方的判断大错特错,他们预想中鬼的支援并没有出现,仅凭一个上弦之二就拖住了两位柱,还有一位正在赶来支援,这样的话,千里君那边...... 第144章 柏山结月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机会。她举刀前刺,日轮刀自斜面而来,剑尖沿着直线突刺,落点正在童磨的脖颈! 这是水之呼吸·七之型·雫波纹击刺,尽管它是水之呼吸十种型中速度最快的突刺技,但与不破的一之型或者风之呼吸的一之型相比,雫波纹击刺的重点在于刀尖的突刺能力,不管多么坚硬的障碍都能一击击穿的穿透力成功破开了童磨下意识挡在脖子前的成对铁扇,又刺穿了它的脖颈。 刀尖掀起如同水波一样的涟漪,由薙刀使出的雫波纹击刺一连穿透三层阻碍,但也仅限于此。 “咳、哈哈!好厉害的刀!”喉咙被刺穿影响了童磨的声音,但是恐怖的恢复能力让它一边说话一边复原,没等柏山结月花将刀拔出,疯狂生长的血肉就要将日轮刀一并吞没。 “宇髄!!”柏山结月花呼唤着同伴的名字,而宇髄天元也不负她所望,两柄宽刃日轮刀像是绞刑架一样卡住了童磨的脖子。 可即便如此,眼前的冰之恶鬼依旧在笑。 第79章 柏山结月花是被一阵嗡嗡声吵醒的。 发生......什么了? 她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目之所及是破开了半边的屋顶,以及被即将落山的太阳晕染成陈旧橘色的天空。 好冷。 下雪了吗? 下一秒,她的余光瞥见了一尊无比巨大的佛像。慈眉善目的菩萨俯视着仰躺在地上的柏山结月花,这一荒诞的景象让她感到汗毛倒竖。 战斗!战斗还没有结束!! “咕唔!?” 她尝试着坐起来,然而整个右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天花板被打开了......他们的计划大抵是成功了吧?但是为什么?日光为什么还没有杀死这只恶鬼!? 在柏山结月花的薙刀刺穿童磨的脖颈、连带着封印住了那两把铁扇的时候,宇髄天元取出了最后的火药丸。 他随身携带的火药丸很少陷入如今的窘境,他手指缝间夹着的是最后几枚。 他在战斗中消耗了太多火药丸,而那些爆炸了的小球并没有对童磨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不过,他们的目标本来也不是上弦之二本身就是了。 宇髄天元在战斗间隙巧妙地令一些火药丸炸断了这栋大厅的关键承重部位,只待最合适的机会到来之时,他就能一举掀翻这个房顶,让上弦之二死在阳光之下。 平日里鬼杀队的队员们总是在黑夜中和恶鬼战斗,那群混蛋占据了那么久的时间优势,那么现在让我们利用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只要能把恶鬼杀死在这里,不管什么条件都要被充分利用! 机会如约而至。柏山结月花还是和宇髄天元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尽管她总认为自己缺少了一些勇气,但那在绝境之中爆发出来的、比勇气更加耀眼的东西,总会令她熠熠生辉。 宇髄天元在她喊出自己名字之前就将最后的火药丸丢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接下来,只要用刀刃轻触,让它们爆炸—— 炸开的血花溅射进他的视野,那温热的、鲜红的血液刺目又令人胆寒,宇髄天元不知道身侧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那电光火石的短暂时间之内,他做出了决定:继续挥刀,炸开天花板!! 柏山结月花缓缓回想起了事情的经过。 她被击中了。 本应被钉死在脖子上的双扇划过视野,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视野急速倒退,直到撞上了一堵墙还是一根柱子,她才堪堪停了下来。 童磨的铁扇划开了她的侧颈,从肩胛斜着切开的一刀令她迅速失血,很快便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感受不到疼痛,费力侧过头去看向战场的方向。 战场上多了几个人,正是拼命赶来的胡蝶忍、炼狱杏寿郎以及富冈义勇三个年轻猎鬼人。 童磨被逼至仅剩不到一半的大厅中,终于不得不召唤出了睡莲菩萨。如同载满雾气一般的坚冰隔绝了部分阳光,躲入菩萨身下的恶鬼手中双扇完好无损,根本看不出来刚才被一柄薙刀贯穿过。 随后赶来的另一个高大身影让童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游戏人间的恶鬼从悲鸣屿行冥身上感受到了分明的威胁,这个鬼杀队最强大的猎鬼人哪怕目不能视,也让童磨浑身充满了“被凝视”的感觉。 “呼——呼哈——” 失血和狰狞的伤口让柏山结月花视线模糊,她察觉到身侧有人接近,本能地挥舞薙刀防住了自己的身侧,从余光中瞥见熟悉的深色制服后,她的脑海清明了一瞬。 “水柱大人!!请让我们为您处理一下伤口吧!!”赶来的普通队员扛着背有医疗箱的隐部队成员抵达了柏山结月花的身侧,眼泪汪汪但行动果决地组织起救援来。远处的另一处废墟中,同样有一群普通队员带着隐突入战场,找到了灰头土脸的宇髄天元。 柏山结月花用力甩了甩脑袋,她这鲁莽的动作扯动了脖子上可怖的伤口,让原本就眼睛湿润的队员们更加心惊胆战,好在她之后就待在原地,注视着童磨与赶来支援的悲鸣屿行冥等人的方向。普通队员们和隐趁此机会迅速为她处理伤口。 有那么一瞬间,在因失血而模糊的世界中,柏山结月花恍惚着好似看见了时国京太郎的身影。岩柱的背影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合,她低声喘着气,手指尖冰冷发麻,可薙刀的柄更冷,仿佛要将她冻伤一般,指腹刺痛着。 啊。她的京太郎啊。 * 前砂柱宅邸。 时透家的兄弟正在院落中练习空挥,时国京太郎坐在缘侧,手边放着三千里送来的两封信。 这个飞行速度极快的鎹鸦尽职尽责地为主人传达着来自战场的一手情报,没过多久,第三封信已经传到了时国京太郎的手中。 时透有一郎静静看着他一边读信一边起身回屋,自己则回身继续挥着刀。他胸前的衣物之下藏着一条狰狞的伤疤,每每想到恶鬼此刻可能正在伤人,那道伤疤都会隐隐作痛。现在也是如此。 另一旁,他的同胞兄弟还沉浸在练习当中,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三千里已经在他们头顶飞了三个来回了。该说无一郎是神经大条还是拥有可怕的集中力呢? “哥哥。”时透无一郎的呼唤叫回了双生兄长的思绪,时透有一郎望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清透薄荷绿,这才发现无一郎并非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天之后,无一郎就发生了某种蜕变,仿佛幼鸟第一次振翅,有一郎的血激发了他体内从千年前的血脉中继承而来的天赋。 那个总是跟在父亲和自己身后的孩子一夜间褪去了天真,那模样令时透有一郎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哥哥,我们来对练吧!”必须要变得更强才行,不然的话,要如何保护去保护他人呢?哪怕仅仅只经历了一小段时间的集中训练,在时国京太郎的指导下,时透双子的身上已经铺起了一层薄薄的肌肉,仿佛随着血脉根植于身体深处的武技因为频繁地摸刀而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时国京太郎放下了第三封信。 时透有一郎举刀向弟弟冲去,被无一郎抹刀挡住了攻击。他从无一郎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这才恍然察觉到,无一郎越来越像他了。 想到这里,时透有一郎忽然笑了起来。 “......?哥哥?” 看着疑惑的弟弟,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继续吧!无一郎!” * 童磨很少在白天出现在如此靠近太阳的地方。 如今它距离日光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仅仅是落日的余晖也让它感受到了刺骨的灼热。仿佛体内的本能在诉说着恐惧,它体内的细胞在不断重复地告诉它:太阳是很可怕的东西。 要问身为上弦之二的童磨恐惧什么东西,它只会面不改色地笑笑,然后装模作样地说“大概会害怕教徒们死后无法去到天堂吧”之类的话。可是现在,那近在咫尺的日光让无心的恶鬼体会到了叫嚣的厌恶与害怕。 被这股令它不爽快的情绪支配,童磨甩开铁扇,沉下脸来盯着前来支援的猎鬼人们,七彩琉璃模样的眼珠打量着那些人类。 这个身材高大的猎鬼人应当是岩柱吧?鬼之王告诉它们的情报中有提到过这个人,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呢。剩下的...... “......哦呀,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呀,抱歉抱歉~你太娇小了,刚才没有注意到你呢~” 胡蝶忍原本正在搜寻姐姐胡蝶香奈惠的踪迹,此时听见童磨甜腻的语气,顿时火冒三丈。 “冷静,胡蝶!”一旁的炼狱杏寿郎已经手握赤炎刀,耀目的红色攀上了刀刃,刀尖附近的坚冰已然出现些微融化的迹象。 富冈义勇没有说话,但同样已经抽刀出鞘。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的身边没有站着锖兔。在赶来的路上,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会有些不适应,但现在真真切切地站在恶鬼的对面,富冈义勇的内心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第145章 大海的平静不是因为像溪流一般找到了合适的流向,而是因为此刻无风。 “虽然有些勉强各位,”悲鸣屿行冥手中的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沉重的流星锤在地面上拖动,搓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但还请大家,尽全力配合我们吧!” 悲鸣屿行冥的话好似发令枪一般,待他话音刚落,所有人便齐齐冲了出去。 “真是爱乱来啊~”无需童磨挥动铁扇,第二尊睡莲菩萨拔地而起。 硕大的冰佛头刚刚凝聚出一个雏形,便被挥舞的流星锤砸了个粉碎,无数冻粉顶着悲鸣屿行冥的进攻将无头菩萨剩余的躯干拼凑完成,下一刻,冰刺从睡莲菩萨的身上激射而出,速度之快让那些冰刺在空中留下了道道残影,宛如从天而降的冰雨。 炼狱杏寿郎微微偏头,躲过了一根旋转着向他飞来的冰刺。颊侧传来被极寒冻伤的刺痛,在削断了几根红发之后,冰刺射入地面。 他谨记关于这只恶鬼的情报,脸颊微微鼓起,绷紧全身的力气使出炎之呼吸·四之型·盛炎的蜿蜒,伴随着刀刃在空中甩开的烈焰幕布阻挡了他自己和走在他身侧的胡蝶忍面前的冰刺。 来不及道谢,胡蝶忍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更加靠近进攻队伍的尾巴。 机会。她需要一个机会。 眼见猎鬼人们各自化解了冰刺的攻击,童磨吝啬地挥舞了一下铁扇,第二尊出现的睡莲菩萨的手臂竟也随着童磨的动作挥舞起来,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不断将手掌拍向地面。 宛如打地鼠一般的死亡游戏成功打散了悲鸣屿行冥一方的阵型,童磨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新来的猎鬼人们使用的呼吸法。 水之呼吸它已经见过太多,所以富冈义勇并没有在它的脑海中停留多久,炼狱杏寿郎的身影和他的火焰便闯入了童磨的视野里。 炼狱杏寿郎的推测没有错,他的炎之呼吸的确对童磨的冰有一些克制的作用,但却极为有限。 靠近了! 无头冰菩萨一掌拍下,令地面震颤了几番。炼狱杏寿郎警惕地看着正巧落在他身前几米处的巨型手掌。 是故意失去了准头吗?金红色的杏眼余光瞥到了悲鸣屿行冥的阔斧,这柄凶器向着腕部直直砸去。 恰在此时,悲鸣屿行冥捕捉到了非同寻常的声音。仿佛蔓延的雾气,伴随着细微冰晶凝结的脆响,无数冻粉霎时从冰菩萨的手掌中爆发出来。 从无头菩萨手中出现的冰雾比飘洒在童磨身边的那些冻粉颜色更加沉重,成团的冰雾逼近,猎鬼人们各自散开。尽管因为冰雾出现了实体一样的边缘才让猎鬼人们可以轻易躲开,但同样阻挡了被冰雾笼罩的地方的视野。 “南无阿弥陀佛……” 在众人退后的时候,悲鸣屿行冥仍旧甩动着锁链不断向前推进。对于他来说,世界本就漆黑一片,锤炼到极致的肺部储存了足够多的氧气,让他可以屏息闯入冰雾之中。 “啊哈~真是个怪物啊!没办法了,稍微认真一些吧~”童磨向下挥舞双扇,战场的地面不断刺出冰棱追逐悲鸣屿行冥的脚步,高高的天空中凭空凝结出根根冰柱,垂吊在众人头顶摇摇欲坠。 然而,坚冰无法阻拦鬼杀队最强之柱的脚步,悲鸣屿行冥一路突破,手中的流星锤与阔斧拦腰砸断了睡莲菩萨的躯干。 细小的咯吱声隐没在碎冰的炸响中,原本那些声音微不足道,可是在宇髄天元的耳朵里,那些咯吱咯吱的声音出现的越来越快,仿佛大脑被夹在冰缝间挤压,即将爆裂开来。 “谱面”即将完成,那些细碎的声音不属于被他记住的任何一种攻击。 “那是……!?” 宇髄天元话音未落,答案已经揭晓。 被悲鸣屿行冥砸碎的冰之躯体并未如想象中的碎成块,不知上弦之二是如何做到的,构成睡莲菩萨的内里并非凝结的实体冰块,而是一种“雾冰”。与冻粉类似,那些雾冰被压缩到了一定程度,在外面的躯壳碎裂时,便是它们破冰而出的时刻。 悲鸣屿行冥首当其冲,那些雾冰黏着在他的皮肤上,只一小片冰花就能让表皮破溃,潜藏在冰中的血毒顺势进入体内。 面对在眼前爆发的雾冰,炼狱杏寿郎感觉到了皮肤传来的刺痛,他举起赤炎刀,刀身发出阵阵嗡鸣。 赤焰啊,为我的同伴开辟道路吧! 炎之呼吸·五之型·炎虎! 仿佛追逐着猎物的烈焰之虎,炼狱杏寿郎向前突刺,刀上挥出的熊熊烈火与极寒的雾冰相撞,极致的温差令他的刀与雾气接触的瞬间便发出崩裂的声响。但是,高温仍然融化了一部分雾冰,在蒸腾的蒸汽中,炼狱杏寿郎清扫出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 “谱面”将童磨的各类攻击转化为音符,在宇髄天元的心中提前奏响,那些冰刺与冰柱即将出现在哪里都一目了然。凭借着这一优势,宇髄天元从另一侧突入战场,尽管没有了火药丸,但身为前忍者,他的身上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双刀甩动间发出宛如烟花迸发的爆炸声响,睡莲菩萨仅剩的残躯被宇髄天元砍了个粉碎,他也成功和悲鸣屿行冥汇合,二人冲入炼狱杏寿郎制造出的蒸汽团中,不远处的童磨只能看到一些残破的阴影。 两位柱利用自己特制的日轮刀以及强悍的身体素质,硬生生顶着那些雾冰和不断从视线死角飞来的冰刺向前继续推进。延续这场接力的下一个人是富冈义勇,平静无风的海面吞噬了片片冰莲叶,让那些锋利的冰片在靠近自己身前的刹那完全碎裂。 童磨无法理解。小麻花辫君和稻草头君也好,眼前的这些小鬼也罢,还有众多早已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看着向它冲来的富冈义勇等人时才能偶然闪过的、猎鬼人们的身影,明知靠近自己会吸入有毒的冻粉,明明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非常沉重,却还是向它发起无用的进攻。 太阳已经有一多半落入山后。 “人类”的模样简直在这些猎鬼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说,为什么人类总要执着于根本不存在的事物呢?” 啊啊,真是可怜的人啊。 无论时间流转多久,它总会为天真而愚蠢的人们感到惋惜。 两只巨大的冰之佛掌贴地而来,双掌合十,像拍死蚊子一样,企图将众人拍死在掌中。 富冈义勇已经能够看到童磨眼中溢出的泪水,或许换做别人还会为此顿足,但富冈义勇依旧板着一张脸,直面他的恶鬼无法从他眼中感受到“被当成活着的生物注视”的感觉。哪怕眼前的敌人是上弦之二,哪怕那个冰之恶鬼莫名其妙流出了泪水,富冈义勇也不会因此而动摇半分。 在九柱集训中被充分锻炼的身体回应了他的努力。 童磨方才召唤出的一大片一人高的莲叶群被水流通通切断,断裂的茎叶向两侧飞去,中间出现了一道极为狭窄、但对于猎鬼人们来说已经足够的通路。 此时,两侧的阴影不断逼近,两只佛掌即将合拢,在富冈义勇的攻势陷入衰退的时候,又有人接替了他的位子。 从后方赶来的炼狱杏寿郎与悲鸣屿行冥合力击碎了左侧的佛掌,从结晶之御子的包围中脱出的胡蝶香奈惠配合宇髄天元阻止了右侧的手掌。 “哦呀哦呀,你真不错啊~”结晶之御子虽然是童磨创造,但它并不能知晓它们战斗的经过,因此发现胡蝶香奈惠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它显得异常兴奋。 胡蝶香奈惠的一只眼睛通红,细小的毛细血管破裂,为她增添了几分狼狈。为了能够从结晶之御子们的包围中脱离,胡蝶香奈惠使用了花之呼吸的奥义——终之型·彼岸朱眼。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杀手锏赋予胡蝶香奈惠超强的动态视力,配合着千锤百炼的花之呼吸,她成功赶上了这次进攻。 宛若蝴蝶一般轻盈的女性猎鬼人侧翻半圈躲过了脚下刺出的冰棱,挥刀横斩,刀刃所过之处出现了片片花瓣。 第80章 白橡色头发的恶鬼看着来到它面前的胡蝶香奈惠,那张美丽的面庞如今狼狈万分,脸颊上沾满了冻结的白霜与不知是谁的血液,还有点点泥土打在上面。 仿佛一朵雨后满是泥泞的花。童磨无法理解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但这样的神色却让它想起了那些被它“给予了救赎”的女性。 她们身材娇小但营养丰富,明明没什么力气,却总会在和童磨“融为一体”时做出一些毫无力道的挣扎。大多数在喊着她们孩子的名字,有一些会咒骂它下地狱,偶尔也有质问它“为什么”的。 说到那些女性,果然还是琴叶留给它的记忆最深刻啊。 嘴平琴叶和其他来到万世极乐教寻求庇护的女性没有多大区别,她们同样弱小、富有营养、天真和愚蠢。也许歌唱得好听就是她最独特的地方吧? 就是这样的一个娇小的女性,她在发现了万世极乐教的秘密后选择了逃亡,并成功将自己的孩子带了出去。无论童磨如何向她解释,她始终不肯接受,所以童磨只好将她吃掉了。本来它还想着如果嘴平琴叶不发现的话,就这样放任她老去也不错。啊,说起那个被扔下山崖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还活着吧? 第146章 “哈哈,我一定要让你和我一起到达永生!”童磨张嘴大笑,尖锐的犬齿露了出来,它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食欲,紧盯着胡蝶香奈惠。 远处,悲鸣屿行冥的流星锤凌空甩了过来,宇髄天元凭借“谱面”完美地躲开了所有隐匿的攻击,炼狱杏寿郎和富冈义勇则拼尽全力继续向前。 没有人能够腾出嘴巴来说话,为了减少吸入冻粉的数量,他们全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如同在激荡的海中漂流的人,必须谨慎地选择每一次将头露出海面换气的时机。 童磨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尽管它从正午开始就一直在和这些猎鬼人战斗,但对它来说这只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若论消耗,根本谈不上有任何值得它在意的地方。 山尖的太阳被啃食得只剩下了一道弯弯的边缘。 “再玩下去,就要赶不上那边的好戏了啊,”没有了可恶的太阳,童磨马上就能够随心所欲地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我玩腻了,让我们赶快结束吧!” 人类果然太可怜了。一直战斗到现在,体力、精力肯定都陷入绝境了吧?哪怕如此拼命,也只能抵达它身前不足三米的地方。再怎么挥刀,只有一米出头的日轮刀都不可能碰到它了。 头顶传来冰块碎裂的声音,悲鸣屿行冥甩出的流星锤击碎了护在童磨上方的睡莲菩萨。 庞大的冰之菩萨向前倒去,童磨随意地扫了一眼,不得已迈步向前走了两步,看上去就像是它自己向胡蝶香奈惠的刀上撞去的一样。 虽说是余晖,但被晒到还是会痛。 童磨用血鬼术·枯园垂雪挡住了胡蝶香奈惠穷途末路一般的进攻,她的眼睫上已生出了冰霜,嘴角出现了干裂的破口。 “乖乖被我吃掉就好了嘛~你不愿意......” 和我一起到达永生吗? 童磨张开怀抱,迎接着胡蝶香奈惠。然而,当它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只剩半只的蝴蝶发饰时,它突然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多时的人—— “小忍!!!” 被同伴们好好保护着、藏起来的胡蝶忍越过自己的姐姐,借助足以踏碎地面的力道飞身前冲,朝四面八方蜿蜒而行的诡异身法让她的出刀时机变得神秘莫测,就在童磨瞪大双眼寻找破绽时,她猛地举刀前刺! 虫之呼吸·蜈蚣之舞·百足蛇腹!! 胡蝶忍手腕下压,纤细而尖锐的刀尖用足以穿透岩石的力道贯穿了童磨的身体。 明明身形瘦弱到根本无法砍下鬼的头颅,她也站在了这个战场上。既然选择成为同伴而非被保护者,那么她就要做出自己的贡献才行! 刺入的部位非常完美,刀刃在出鞘前也好好的涂上了最强力的毒药,还有不破先生交给她的药剂也一并加了进去。杀不死也无所谓,只要能稍微制造一些破绽!! “又是毒吗?”童磨想起稻草头猎鬼人往它嘴里塞的那管药剂,现在被注入体内的毒素似乎与那时又有了一些区别,更复杂了一些,分解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胡蝶香奈惠矮身跟上自己的妹妹,一刀斩断了童磨的双脚,胡蝶忍趁机继续发力,将失去平衡的童磨向前推动。 后面是......! 映在琉璃色鬼眼中的是灼目的残阳,倾倒的睡莲菩萨带着阴影和童磨相背而行,冰之恶鬼正在被那个被它忽视得彻底的娇小猎鬼人推入太阳之下。 童磨的后背已经产生了被灼烧的幻痛,它挥舞双扇试图切碎身前的胡蝶姐妹,但下一刻它的双臂便被阔斧和宽刃日轮刀齐齐斩断。 一蓝、一红两柄日轮刀先后插入它的腹部,富冈义勇与炼狱杏寿郎站在胡蝶忍身侧,他们三人共同发力将童磨向后推去。 脚......没办法再生?连冻粉也无法驱使了。 白橡色的发尾已经在残阳的照射下化为灰烬,因为无法顺利再生双脚,童磨此刻整个身体悬在半空中,无处发力。为了阻止后退的势头,它竟然直接在自己身下召唤冰柱穿透腹部,自己将自己钉死在了冰棱上。 只要三秒......毒素就能被完全分解,太阳也会完全落山。其实也不需要这三秒的吧?像它这样的鬼,距离突破极限只差一小步,就算完全暴露在太阳之下,三秒的时间也不足以让它完全死去。虽说会痛上一会儿,但判断自己并不会被太阳杀死的童磨将注意力放到了砍断它双臂的宇髄天元和悲鸣屿行冥身上。 要提防他们趁势来砍自己的头。 “你还在......笑吗?” 耳后传来低语,童磨能感受到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上了自己,身下固定用的冰棱被人截断,身后人身上流出的鲜血甜美而诱人。 柏山结月花掰开童磨的嘴,试管在尖牙上磕得粉碎,浑浊的溶液伴随着玻璃渣一同流入恶鬼的喉咙。 在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刻,三名少年猎鬼人合力将上弦之二推进了落日的残阳中。 童磨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它仰面望天,这还是它成为鬼之后第一次欣赏日落时渐变色的天空。 “嗯嗯,景色真不错啊,要是碍事的东西能拿开就好了,”冰之恶鬼的脸皮迅速烧了起来,可它依旧在笑,仿佛说着茶余饭后随口闲聊的话题,“对了,这位可爱的小姐,你喜欢喝酒吗?我们一起去地狱中畅饮吧~!” 童磨视野中“碍事”的阔斧和日轮刀同时落下,斩断了童磨的脖颈,砸碎了它的头颅,力道之大令地面都生成了道道龟裂的痕迹。 柏山结月花同样躺倒在地,在尘埃落定的刹那,太阳完全落到了山影之后,连一点余晖都看不到了。天空像是被涨潮的海水吞没,远处的深蓝显得越发宽广、深邃。 原来躺着看向天空,是这般辽阔啊。 至此,暌违一百余年,鬼杀队终于再次杀死了上弦之鬼。 ...... 半晌,在众人疲惫的喘息与关切声中,柏山结月花缓缓冲着童磨消失的地方竖起了中指:“自己下地狱去吧!” * 远处山坡上传来滚滚雷鸣之声,让刚刚结束劳作回到家中村民们疑惑地看向不知为何升起阵阵尘雾的破庙。 “那个庙,不会是着火了吧?” “我去看一下吧,可别烧起来把山点着了......” “不是,你们听到刚才的雷声了吗?好奇怪,看天色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 正在众人站在田埂上面面相觑时,两位老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人群之后。 “老山羊,你还行吗?”桑岛慈悟郎手中的拐杖被他丢至一旁,代替拐杖拄在地面的是一柄日轮刀。裹在刀鞘外的白色缠绳已经被磨得生了一层毛边,颜色陈旧。 “别开玩笑,老瘸子,”若松小十郎捋着自己珍爱的山羊胡,云淡风轻地说道,“你要是下不去手,就滚到一边去,少碍正事。” “......”桑岛慈悟郎将刀鞘在地上戳得“梆梆”响,木制的假肢在地面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半圆痕迹。 “我们都还没到握不动刀的时候啊......” 矮小的桑岛慈悟郎和自己的老搭档若松小十郎赶在众村民之前奔向了那间破庙。 * “你这个废物!!只会一之型有什么用?你难道能永远只用一之型来战斗吗!?别让人笑掉大牙了!!我妻善逸!!” 狯岳挥舞着颜色暗淡的日轮刀,使用雷之呼吸·二之型·稻魂劈出了五道马蹄形的刀光,黑色的雷电劈打着周围的木建筑,留下道道焦黑的伤痕。 黑色的......我妻善逸的速度拉到极致,化作一道黄色的闪光躲避着狯岳漆黑的雷电。 雷之呼吸的刀光应该是明亮的、能够照亮夜空的颜色,而不是狯岳刀上挥出的这样!! 我妻善逸睁着眼睛,破庙的后墙已经被他们战斗的余波毁坏,战场转移到了山坡之上。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狯岳狞笑着冲了出来。 夜晚已经到来,接下来就是它的主场了!! 只要把碍事的家伙们全都杀掉,它就能从那位大人手中获得更多的血液,也许还能向十二鬼月的位子发起挑战。 狯岳被黑死牟转化为鬼的那一晚,尽管这一过程痛苦万分,但转化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狯岳尚为人类剑士时的能力与乙等队员大致相符,令黑死牟失望的是,在被转化为鬼之后,狯岳并没有显露出多么强大的实力。 身为鬼的狯岳与身为人的狯岳似乎没什么区别,在各自的世界中都是中规中矩的存在。黑死牟很快便对这个除它以外第二个由猎鬼人转化而来的鬼失去了兴致,逐渐将它忘于脑后。 对狯岳来说,“吃人”这一背德行为对它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我妻善逸在树林中左右腾挪,险之又险地躲开狯岳从身后使用出的各种远程攻击。雷之呼吸的招式范围比较大,除了一之型之外,几乎都是远程攻击。漆黑的霹雳劈开大地,焦黑的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在我妻善逸的耳朵里,大地正在悲鸣。 第147章 “你居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吃人!!狯岳,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吗!?”我妻善逸大声喊道。 “那又怎样!!?我现在可是鬼啊!鬼不吃人,难道要去吃草吗!?”狯岳的指甲变得长而尖锐,它凭借着强劲的鬼之躯移动到我妻善逸的身后,在他的背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爪痕:“人类对我来说只是食物而已,什么良知、道德,原本就虚伪得令人作呕的东西我才不在意啊!!你和那个老头都该死!!” “咕啊!!”背上的伤口让我妻善逸生理性地发着抖,疼痛刺激着眼泪从眼眶中涌出,配合着我妻善逸皱成一团的脸,废物又窝囊的神色更加积怒了狯岳。 “嘁,烦人的废物,你怎么还不赶快去死啊!” 好可怕、好疼、好想逃走。心里好疼,背上的伤口面积有那么大吗?感觉整个后背都在灼烧着疼。 我妻善逸眨了下眼睛,挂在眼睫上的汗滴甩入枯黑焦糊的地面。闭上眼睛时的黑暗让他感觉无比安心,哪怕知道这只是自我欺骗,我妻善逸每每遇到一时无法解决的困境时第一反应仍旧是闭上眼睛。 如果睁开眼睛,就要直面自己的敌人。不是它死,就是自己死,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还要和自己举刀相向的生物对视。 以前他总会第一个将眼神甩开。 “是啊!我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的没用的人,但是、但是啊!!” 我妻善逸踏地站定,猛地转身压下刀身,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的起手式已经准备就绪。 “但是啊!!一旦成为鬼,就无法回头了啊!!” 怯懦的黄发少年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恐惧。 鬼,师兄,鬼,师兄,鬼,鬼,鬼!! 回想起来吧,我妻善逸!就算你是个没用的废物,但就像爷爷说的,只会一招也没关系,集中一点、登峰造极就好了!想想那些痛苦的日子里打在自己身上的拐杖,想想被爷爷从桃树上套着脖子勒下来的窒息感,想想每晚入睡前过度锻炼的肌肉!! 霎时,狯岳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这家伙,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不容它更多地思考,我妻善逸身侧的空气竟颤动了起来,隐隐约约有噼啪作响的雷鸣之声。 空气在震动!?狯岳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不行,得躲开......!? 狯岳的视野向左侧倾斜,它的脸上除了后怕之外还多出了几分劫后余生的侥幸:“怎么,你引以为豪的一之型就只能斩断我的一条腿吗?对于鬼来说,这点伤根本用不了多久就能愈合!” 在我妻善逸释放出霹雳一闪时,狯岳下意识地利用三之型进行防御,黑色雷电产生的波纹刀光格挡开了我妻善逸的日轮刀,金黄色的闪电只切开了狯岳的侧腹。 血肉生长,雷声大作,狯岳同样挥动日轮刀,回敬我妻善逸了一个四之型·远雷。 黑色的电光以狯岳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就如同它的血鬼术一般灼烧着四周的空气。 我妻善逸甚至听到了皮肤焦裂的声音。 他没有产生幻听,这样的声音正是来自他背后被狯岳伤到的地方。狯岳的血鬼术让自身的日轮刀更加锋利,雷之呼吸所携带的闪电的超高热量会顺着因它形成的伤口继续蔓延,持续灼烧伤者的身体,带去难以想象的痛苦。 然而,我妻善逸脑中更响亮的则是来自狯岳的声音。 好慢。 我妻善逸的视线第一次将狯岳的脸纳入了进去,他以前在师兄弟间吵架的时候从不敢直视狯岳的脸,而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狯岳脸上狰狞的神色与非人的特征。 原本他苦练不得的招式在他眼中变得十分缓慢,他自己则仿佛变成了一道闪电,疾驰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 狯岳现在使用的那些招式,都是他原本想要并肩而行的啊。 黄发少年突然瞪大了双眼,金色的眼睛与他周身的闪电同色,灼人的光亮让狯岳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 “善逸——!!” 桑岛慈悟郎的喊声湮没在雷霆降临的炸响中,三段闪电映在前任鸣柱的眼中,撕破了黑夜。 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三连!!! 贯穿天地之雷霆在此显现。 尽管依旧稚嫩,动作仍不成熟,但我妻善逸仍然斩下了狯岳的首级。 “......这不、可能!!?凭你一个废物,怎么可能斩断我的......” 狯岳死不瞑目,直至头颅彻底灰飞烟灭前,它一直都在质问我妻善逸是不是桑岛慈悟郎偷偷教给了他什么秘诀,不停地咒骂桃山上的师徒们。 我妻善逸将已经卷刃的闪电纹日轮刀插在了狯岳的眼前。它自己那柄暗淡的日轮刀就断裂在一旁,两者相较,显得唏嘘又无话可说。 在狯岳彻底消失之后,我妻善逸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他看见了桑岛慈悟郎,突然鼻子一酸,下一秒便大声哭诉了起来:“爷爷!!我的后背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还有我的腿,我的腿是不是断掉了!!?我给你丢脸了爷爷!!呜哇呜呜呜!!!” 那样疲弱的一之型,一定会被爷爷骂的吧?回去说不准还要被用拐杖打屁股,或者罚他练到很晚才能吃饭。 匆匆赶来,目睹了那霹雳一闪三连击的桑岛慈悟郎放下了手中的日轮刀,此刻,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小老头突然衰老了许多,浑身的气场弱了下去,更像一名普通的老人。 “......”桑岛慈悟郎哆嗦着胡子,吐出了一句话:“不,善逸,你永远都会是我的骄傲。” 一旁的若松小十郎轻轻哼了一声,默契地没有打扰他们师徒。 最后,因为后背和双腿痛得不行而哭得惨兮兮的我妻善逸趴到了桑岛慈悟郎的背上,小老头背着自己孙子一样的弟子,下山前看了一眼地面上留下的几处灰烬,随后敛去眼中落寞的神色,又气势汹汹地背着我妻善逸前往最近的紫藤花家纹之家治疗。 * 待在八幡平市紫藤花家纹之家的伊黑小芭内睁开双眼,在他周围警戒的普通队员们同样严阵以待。 “......是雷声。” 伊黑小芭内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落在了院前的空地中。 第81章 熊谷响子将自己的日轮刀捏得嘎吱作响。 “咕咚。” 她清楚听见从身后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呼吸声压得极低,恐惧正在蔓延。 一切压力的来源都是远处那道黑色的身影。 “......”熊谷响子的双眼一眨也不眨,眼神中是与她年龄不符的仇恨。 绿色的鬼眼、深色的皮肤、敞开的小褂。 伸出来的舌头上写着“乐”。 熊谷响子将手搭在刀镡处,跟在她身后的队员们也纷纷握住刀,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可乐扛着叶状扇子,嘴角挂着熟悉的嚣张笑容:“哈哈!有小老鼠躲在一边呢!” 上弦之四的四重分身之一冲着熊谷响子等人藏身的方向喊道:“老鼠小姐,你看起来非常生气啊,哈哈哈!” 熊谷响子脑中的理智之弦崩断,她瞬间拔刀出鞘,宛如深藏在乌云中沉闷的雷声向可乐冲去,决意即便献上生命也要为父亲复仇的少女失声怒吼:“去死啊——!!!” * 伊黑小芭内异色的眼瞳盯着落在空地中的恶鬼。拥有鸟翼人身的空喜“嘻嘻嘻”地笑着,仿佛老鹰逗弄无法离开地面的猎物们一样,轻盈地躲开了普通队员们的进攻。 果然,上弦之四利用机动性最强的空喜来侦查鬼杀队在岩手的“总部”。与鸟类无二的中空骨骼让空喜能够以比普通鹰隼稍大的翅膀支撑自己在空中腾飞,尽管猎鬼人们在地面上与其战斗会陷入劣势,但若恶鬼敢自诩为猎人的话...... 亚衣小的时候,哥哥总是教导她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猎人。 他们无法成为、哥哥也不想让她成为“真正的猎人”。尽管哥哥没能在离开亚衣之前将他的狩猎技巧全部教给亚衣,但他手把手带着她制作的那些陷阱,亚衣记得一清二楚,一点也不敢忘记。 口口相传的制作陷阱的技巧配合刀匠之村传承的机关术,一个将猎人变为猎物的陷阱悄无声息地对着空喜虎视眈眈。 这处紫藤花家纹之家的院子周围只种了寥寥数株紫藤花,空气中散布的紫藤花毒被空喜迅速地分解,它并没有发现这处院落异常的地方。 “怎么,那个家伙不在这里吗?嘻嘻嘻哈哈!”空喜振翅高飞,忽地收紧翅膀从天上俯冲而下:“你是没见过的面孔呢,那个小麻花辫呢?藏到哪里去啦!?” 伊黑小芭内深知自己在体型上并不占据优势。但是,如果仅凭他略显矮小的身型来推测他体内所拥有的力量,那么他的对手恐怕会大败而归。 空喜看着那个异瞳的猎鬼人并没有躲闪的意图,反而举起了他那柄造型奇特的日轮刀,心中生出了一些微妙的感觉。 第148章 要使用血鬼术吗?仅凭利爪能够将那个小矮子拦腰截断吗?那个小麻花辫当时也是这样...... 仅仅瞬间的犹豫,伊黑小芭内抓住了空喜的破绽,如同蛇一样曲折的日轮刀走出蜿蜒的刀路,快速向空喜冲来的方向斩出了两刀。 犹如纠缠的双头大蛇,难以判断进攻路线的蛇之呼吸·四之型·头蛇双生咆哮着迎向空喜,自伊黑小芭内体内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让他硬生生顶住了利爪的冲击,时时爱护的日轮刀也好好回应了他,钢铁与利爪交击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但日轮刀并没有任何断裂的迹象。 两道斩击交错切断了空喜的双翼,空喜心下一惊,正当它等待着砍向脖子的下一击时,却发现那个穿黑白条纹小褂的猎鬼人转身向后跑去。 “唔嗯!?” 好奇怪,为什么不来砍脖子?啊,狡猾的猎鬼人们一定知道了关于它们的情报,认为砍断脖子就会分裂吗? 空喜为自己的推断暗自窃喜。 嘻嘻嘻哈哈哈哈!愚蠢的人类,居然主动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空喜的翅膀开始迅速再生,在它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原本那些站在空地中干扰它的普通猎鬼人们也都消失不见了。 伊黑小芭内与猎鬼人们的消失让原本胸有成竹的空喜收起了嚣张的笑容,在它发现从四面八方交叉而来、遮天蔽日的黑影时,不祥的预感正逐渐变成事实。 以老猎人们口口相传的方式设置的独特陷阱将刀匠们日夜赶工制作的刃网张开,如同两张巨大的罩网从两侧合拢,将擅长飞行的空喜扣在了地面上。 “!?” 留给空喜活动的空间只剩下了这座院落。精巧的陷阱让刃网合拢,组成了上下两层的天牢,空喜仰头望去,连月光都被刃网切碎,四散落在它不可置信的脸上。 “好!把它困住了!趁现在!!”普通队员们从院墙后露出脑袋,陷阱的边缘设置在院落的墙外,队员们站在周围的房顶、院墙上,看起来就像是空喜掉进了一个深坑中。 一名队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那是......什么鬼东西?” 队员手中拿着一个管状的东西,通体漆黑,空管在他手边拐了一个弯。空喜不知道那个奇形怪状的武器叫什么名字,在它漫长的生命中,这样的武器似乎曾经出现过,但因为从未对它造成过值得铭记的伤害,因此空喜并未在意过它们。 “瞄准翅膀!”伊黑小芭内跃至双层刃网之上,原本劣势的轻盈身姿此刻却助他如同飞鸟一般站立在牢笼之上。 “是!!” 普通队员们扣动了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响代替雷鸣在向大地宣告着战斗的开始。猎鬼人们手中的枪械正是刀匠们的最新力作,其灵感来源于与前下弦之六红般若战斗时,黑田幸治开枪击中恶鬼的鲁莽行动。在各个城市旅行的铁之助也曾亲眼见证现代枪械的威力,尽管已经远离刀匠之村,他还是通过固定联络的鎹鸦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了铁齿先生。 如果能够将枪械改造为“日轮刀”,那些在剑术和呼吸法上天赋有限、却心怀猎鬼之志的队员们是否有机会重回战场?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刀匠村的一部分刀匠们协助铁地河原铁珍打造柔韧的刃网,其他刀匠们则全力开发能够杀死鬼的枪械。 “第一队!!”眼下有一颗泪痣的青年接过了普通队员们的指挥权,名为大久保奏的队员是这支试用枪械猎鬼的队伍的领头人,他的堂兄大久保森也是一名资深猎鬼人,他们二人对鬼杀队有着绝对的忠诚,所以在经过了多轮考察之后,各自接下了重要的任务。 五、六名队员从墙头上露出上半身,他们手中的枪械形似□□,一次只能打出两发子弹,因此为了保证进攻的持续性,他们分成了两队交替轮流发动攻击。 空喜已经觉察到了情况不妙,它张大嘴巴想要发出声波震开那些猎鬼人们,但迎接它的是伊黑小芭内扭曲的日轮刀。也只有能以如此曲折的刀路发动攻击的伊黑小芭内可以让日轮刀穿过刃网密集的网眼,切断空喜的舌头。 针对上弦之四,鬼杀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依靠不破提供的详细情报,再依托主公大人的远见卓识,他们已经推测到半天狗的行动逻辑。 向它那般胆小之物,肯定不会再让装载着本体的老人形态前去鬼杀队在岩手的总部。人类一方毫无掩饰的态度必定让它更加多疑,与它交手还得以生还的不破一定会将在死斗中得到的一切情报告知鬼杀队,因此以半天狗的性格来说,最大的可能还是利用某一个分身前来侦查情况。 【依我所见,上弦之四是个擅长欺骗的懦弱之鬼,它知晓我们获得情报,在下次的战斗中,它一定会利用这些情报对我们进行打击。】 【您是说,分身与本体......】 【正是,越是我们笃定的事实,越有可能成为一把刺向我们的利剑。所以,我们要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部考虑到位。不用着急,千里。请你从旁辅助我和天音,如果我们的分析中有漏掉的地方,就由你来补上。】 主公大人的分析果然无比正确!伊黑小芭内谨记不破交给他的任务,在一轮枪击过后,空喜的身体、翅膀上全都出现了密集地弹痕,加之舌头被伊黑小芭内一刀切断,身体修复的速度降了下去。 “第二队!!”大久保奏知道,不能给空喜任何恢复的时间。为了这次的战斗,他们从刀匠之村带来了足够的弹药,这些刀匠们日夜不停打造出的恐怖热兵器正在向恶鬼狂轰滥炸,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充分磨合过的队员们从另一个角度拉近着人与鬼之间的差距。 “可恶的人类们!!” 空喜刚刚恢复完全的大脑又被一发子弹轰飞了大半,而更令它感到恐惧的是,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枪击实际上全都完美地避开了它的脖子。 难道说......那群猎鬼人们已经知道了它们的秘密!?这怎么可能——!? 伊黑小芭内在刃网上游走,从天而降的蜿蜒斩击填补着枪击的空白,空喜被彻底困死在了这个专门为它打造的陷阱中,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 戴着紫色绳结的鎹鸦传来了柏山结月花、胡蝶香奈惠、宇髄天元、悲鸣屿行冥以及赶去支援的胡蝶忍、富冈义勇和炼狱杏寿郎合力斩杀上弦之二的喜讯。 产屋敷耀哉不顾身体的不便,激动地奋力挥拳,失色的眼睛看着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产屋敷天音,语气兴奋道:“干得好!我的孩子们!!” 产屋敷天音与丈夫一样,为这个鬼杀队等待百年的好消息感到由衷地激动。 “千年的平衡即将被打破,我有这样的预感咳、咳咳......”产屋敷耀哉突然俯身激烈地咳嗽起来,原本围坐在一旁相拥庆祝的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替母亲搀扶住了父亲。 只有这一刻,产屋敷耀哉才像一个真正的青年一样,畅快地抒发着内心的喜悦:“自从上次鬼杀队杀死上弦已经过去了百年,而今变革已经发生......”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产屋敷耀哉抓住孩子们的手,雏衣、日香、辉利哉、杭奈、彼方同时注视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鬼舞辻无惨,我们一族唯一的败类,我一定会在我们这一代将你打倒,让悲剧终结!” 他将郑重的目光投射在产屋敷辉利哉的身上:“辉利哉,你要记住。我们的生与死要是最无足轻重的,也要是最有意义的,你能明白吗?” 鬼杀队的下一任当主,不足十岁的产屋敷辉利哉点头,应道:“是,父亲大人。” “接下来,就看那孩子的了啊。” * “令人不愉快啊,不破千里。” 雪线之下,暴风雪尚未光临之地,仇敌终于见面。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恶鬼。我的名字从你嘴里叫出来,真是让我恶心至极。” 仅仅是碰面的一瞬间,不破立刻通过通透世界确认了上弦之四的本体就在憎珀天的体内。憎之鬼的样貌与上次别无二致,但浑身散发的气息却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在通透世界中,躲藏在心脏处的半天狗无所遁形。 不破将刀鞘甩在一旁,漆黑之刃在乌云密布的夜晚匿去了踪迹,刀光显得模糊且暧昧。 他倾听着远处传来的雷声与枪响,心下不得不再次佩服起主公大人的深谋远虑。 在产屋敷耀哉看来,上弦之四有极大可能会舍弃“分裂”的能力,从而让某一个分身获得更强的力量。在拥有通透世界的不破面前,通过留下分身迷惑视线的行为毫无作用,本体所在的位置在透明的世界中一目了然。 既然独自逃走行不通,那么它一定会藏身在最强的那个分身里。 “分裂”的能力被上弦之四自我封印,最强的分身憎珀天就可以不用通过“吸收”就能出现,因此可以推测,喜、怒、哀、乐四个分身也不会再通过分裂离开同一个身体。既然“吸收”的行为也将不复存在,憎珀天也许会通过其他的方法回收四个分身的力量。 第149章 比如,在分身们被砍断脖子之后,喜、怒、哀、乐将不会再无限制地复生,而是化作力量回到憎珀天的体内。 锖兔的激荡之流抵御着哀绝的激光雨,许久不曾组队的不死川实弥和粂野匡近共同消耗着积怒的力量。可乐有熊谷响子周旋,擅长空战的空喜则被伊黑小芭内困在了刃网里。所有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地拖住这四个分身,给不破争取时间。 “......原来如此啊,”憎珀天通过分身的视野明白了现状,“以为使用这种卑劣的伎俩就能够违背死亡吗?恶徒!” “恨”已经死了,它的力量已经回到了憎珀天体内。 不破与憎珀天无话可说。他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不断升高,憎珀天的话就像一把薪柴,让他心中的恨火熊熊燃烧,逼迫着他灼毁目之所及的所有恶鬼。 人与鬼有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 五面太鼓浮现在憎珀天身后:“既然如此,你就去地狱里忏悔吧!你这极恶之徒!!” 呼吸!呼吸!!将肺部扩张到极限,让冰冷的空气填满血液!! 不破骤然启动,明明飞舞的纯白羽织从正面而来,破空声却出现在憎珀天的身侧,在它能够敲响太鼓之前,不破手起刀落率先斩断了憎珀天的一只手臂。 这个小鬼变得更快了!双目赤红的憎之鬼毫不犹豫地从脚下召唤出涌动的石龙子,木龙替它挡下了接下来的几道斩击。 憎珀天没有像之前一样停留在石龙子们的中心,而是向后退去。它原本就紧皱的眉头凑得更紧,眉间挤压出了深深的川字。是它体内的半天狗在凄惨地嚎叫着,诉说着它的恐惧。 自车站一战后,半天狗已经吃掉了不少稀血之子,哪怕现在憎珀天因为喜、怒、哀、乐四个分身的存在而分走了一定的力量,但憎珀天的实力总体而言并不比在旭川时弱,反而还要强上几分。 “好、好可怕......变得更快了、更强了......可怕、可怕,保护老夫......” 云层的高度正在不断下降,就像从天上倾灌的海水,挤压着所有人的神志。 不破的眼睛亮得惊人,憎珀天被那抹亮色吸引了目光,又在下一刻猛地看向身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逼近的影刃。 啧,这个小鬼留下的虚影太麻烦了!影之呼吸·三之型·残照影留下的虚影在实力强劲的鬼眼中和真身没有任何区别,动态视力越强,残影的清晰度越高。憎珀天就是被不破留下的虚影引诱,差点被击中。 在这漆黑的夜色中,竟是人类更接近鬼魅。 不破迈着特殊的步法如同真正的黑影一样行走在万物的阴影之中,无论憎珀天向哪个方向移动,他的攻击如影随形。 憎珀天急速敲响身后的太鼓,一连串的“咚咚咚咚”配合着木龙疾驰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宛若龙啸。 面对五条龙头的围剿,不破蹬地跃起,随后重重落下将其中一只龙头踏进地面,木龙口中酝酿的狂压鸣波在它自己体内炸开,将喉咙处轰开了一处大洞。不破顺势借着风波侧旋落地,躲开了从身后袭来的激光雨。 如今他的身形已不再单薄,哪怕如同奔驰在铁轨上的钢铁怪物一般的石龙子从身侧擦过,产生的风压也无法令他的动作产生丝毫的变形。 比夜更黑的日轮刀狠狠插进身侧蛇行而过的木龙体内,不破双臂用力,锋利的日轮刀将木龙的身躯横着斩开,化作血气消散。 憎珀天站在一只竖起的石龙子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容貌与记忆中相去甚远的青年猎鬼人。 那双眼睛里的东西竟让它也感受到了一丝热意。明明自从成为鬼之后,它就不曾感受到过寒冷或炙热。 自从......成为鬼之后? 来不及细想,憎珀天抬手在太鼓上敲出复杂的组合,狂鸣雷杀瞬间准备完毕,逼近的雷云也助它一臂之力,血鬼术与自然气象相互呼应,恐怖的青色闪电击打在地面上,留下道道无序的焦坑。 夜空中闪过一道黑影。 第82章 “风之呼吸·二之型·爪爪·科户风!!” 粂野匡近向前挥刀,四道风刃狠狠向手握锡杖的积怒砍去。 “喂!!你这丑东西!!看这边!!”青色的日轮刀在不死川实弥手中甩出了残影,围绕他自身旋转的巨大旋风从天而降,撕扯着积怒的皮肤。 如果要比较一下积怒和不死川实弥谁的脸色更加狰狞,就连粂野匡近也无法在有限的时间里选出个一二来。 不死川实弥是因为任务要求他不准砍断鬼的脖子,要他不断地周旋将恶鬼困在原地,心里生出了一团郁气。尽管知道这是主公大人定下的战术,但不爽就是不爽,这份不悦被他恶狠狠地回报在了积怒身上,风之呼吸的招式不留余地地向它招呼过去,一时真的逼得积怒束手无策。 为了能够让喜、怒、哀、乐四个分身与憎珀天同时存在,不但分身们的复生能力遭到了剥夺,就连原本各自拥有的血鬼术也都受到了影响,有所削弱。 【在旭川一战的报告中,有队员提到他曾看见了憎之鬼吸收其他四个分身时的景象,】产屋敷耀哉身前围坐的皆是即将参与围剿上弦之四的猎鬼人们,【据他所说,分身们似乎进行了“抵抗”。】 【您的意思是,分身们曾经想要“拒绝”吸收吗?】不破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死川实弥对那场死斗的了解全部来自不破的自述与粂野匡近的讲述,现在正坐在角落里恭敬地听着。 【尽管只是推测,但我认为上弦之四的分身们似乎与本体并非同心一体,而是拥有一些独立思想的。还请不要漏掉这一点。】 产屋敷耀哉叮嘱道,在确认在座猎鬼人们都接收到了这一点之后,他还提到了不破、不死川实弥和粂野匡近曾经进入过的神秘空间。 这次战斗的确是个验证鬼杀队诸多猜想的一个好机会。关于无限城的目击情报还停留在众鬼突袭产屋敷宅邸,那座鬼之城还处在迷雾之中,让人如鲠在喉。 不死川实弥躲过一道雷电,他一边发动攻击一边观察着积怒,果不其然,作为被当做弃子外放至岩手县各个角落的分身们其实已经完成了本体交给它们的任务,它们已经发现猎鬼人们聚集的地方,乃至位于八幡平的“总部”都是诱饵。 不死川实弥相信以不破的能力,此刻肯定已经找上了那个最强的分身,也就是本体所在的地方。为了增强憎珀天的力量,这些分身最好赶快死掉,让分走的力量回归才对。 然而积怒却表现得异常谨慎。它始终和不死川实弥以及从旁辅助的粂野匡近保持着距离,也从未有过主动求死的行为。 它在乎自己的性命。 粂野匡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自从与累的战斗结束后,他在蝶屋待了很久很久,直到伤口处和体内的毒素代谢干净,脖子上可怖的勒伤终于愈合之后,又经历了漫长的复健,他终于再度和同伴们站在了同一个战场上。 “你的身手应该没退步吧?笨蛋匡近!可不要碍手碍脚,我可不会救你!” 他们背靠背,同时举刀面向前方。粂野匡近听着不死川实弥别扭的关心,笑道:“那就亲眼来看看吧!可不要被我丢下了哦!” 身后的不死川实弥嗓音沙哑:“哼,说什么大话!” * 【所以,锖兔也继续前进吧。】 锈色头发的少年猎鬼人指引着激流撕扯恶鬼的身体。哪怕看似柔软无害的纯水,在愤怒的引导下也能化作夺命的利爪。 哀绝的突刺难以穿透沉重的水幕,而掀起波涛的锖兔则显得游刃有余。 多亏了那段日子辗转于各位柱的宅邸,拼死训练的成果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显现。锖兔能够清楚地看到哀绝的每一个动作,体能训练让他学会了合理分配自己的体力,平衡感训练让他可以更娴熟地支配自己的身体,躲过哀绝的每一次攻击。 笨蛋义勇,说什么继续前进...... 未来就在那里,我,我们,不是肯定要大步跑向那里的吗!? “四之型·打击之潮!!” 宛如潮汐般层层涌来的水浪吞没了恶鬼的身体,哀绝逃向树上,而锖兔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堂堂男子汉,就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啊!!” * “哈哈哈!真是让人快乐啊!上次像你这样的女孩已经被我吹到天上去了!你也想像她一样飞上去吗!?” 手持团扇的可乐挥出的飓风竟硬生生地将熊谷响子的雷吹散,纵使熊谷响子已经提前侧身躲避,她的衣角还是被卷入风涡之中,被撕扯成了碎片。 “说起来,你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藉由雷之呼吸·六之型·电轰雷轰像四周释放的雷电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焦灼的电花如烟火般炸裂,偶尔闪过的电光照亮了熊谷响子的脸,尚未褪去稚嫩的面庞在可乐眼中逐渐与一个大胡子脸重合起来,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的翻版。 第150章 “啊!我想起来了!哈哈哈!原来你和他是同一血脉的人吗?是女儿吗!?” 可乐从本体以及其他分身的记忆中找到了熊谷大政的脸。那个人类还真是不简单,单凭一些蛛丝马迹就找到了它们的老巢,但是那个人的雷甚至还不如眼前这个女孩的雷声响。 “我们撕开了他的身体,他死前还在‘响子、美秀’地喊,你是谁呢?是‘美秀’?还是‘响子’?哈哈哈!真是悦耳的惨叫声啊!” 熊谷响子扯住了胸前的衣襟。 美秀是她母亲的名字。 熊谷响子加入鬼杀队的事情没有瞒着自己的母亲,拜师学习雷之呼吸也是母亲美秀拜托父亲的朋友帮忙找到了培育师。只有这次的任务,她没有和母亲说明。但恐怕母亲美秀已经看出来了吧?她自从父亲死后愈发消瘦,临走时熊谷响子站在街道拐角回头看她,才惊觉她已然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枯枝。 不破和熊谷响子说起过爱乃的事。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拼死找回了父亲的遗骸,在五脏六腑全部稀碎的痛苦中挣扎着爬回了村镇。 看着嬉皮笑脸嘲笑他们的恶鬼,熊谷响子怒极反笑:“一个没有自己的人格、降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死亡的家伙,居然还有心思嘲笑别人?我说,你的‘主人’准备什么时候让你去死?” 可乐嚣张的嘴角微微落下:“什么?” 熊谷响子挥刀前冲,使用一之型·霹雳一闪高速接近可乐的身侧,小范围的四之型·远雷起手,接上三之型·聚蚊成雷,将雷电的波纹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向可乐发起进攻。 “你是从谁的记忆中看到了我的父亲?你自己的吗?不是吧?” 熊谷响子的话令可乐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它们四个分身更像居住在同一具躯体里的四种人格,与“憎”和“恨”相比,它们四个更加“亲近”一些,虽然它们相互厌烦。 如果是以往,它们不需要说话就能相互交流,而能力遭到削弱的现在,它们四个变成了真真正正的“个体”,也正是这份“孤独”让熊谷响子的话有了可乘之机。 每一次吸收意味着“死亡”,每一次分裂意味着“新生”。分裂前被塞入脑海的“他人的记忆”清晰无比,仿佛自己从来没有“死”去过。 即便如此,哪怕是鬼分身,也会遵从本能——畏惧死亡。 “臭丫头——!!” 可乐仅仅凭借直觉放弃了思考。正如舌头上的字“乐”一样,它享受战斗的乐趣,喜欢看到破碎的尸体。思考熊谷响子的话会让它死去,可乐的直觉发出这样的预警,所以下一刻它就将全部心思放在如何用风撕碎少女猎鬼人的身体上。 嘁!只让它动摇了一瞬吗!? 熊谷响子仔细观察着可乐,她的实力远不及柱,短短一瞬的动摇虽然是个极好的机会,但她没有能力抓住。如果是柱的话,砍掉四肢、阻止再生,都是能够在那瞬息简单做到的吧? 不,现在想这些也没用,集中精神!熊谷响子握紧刀柄,因为呼吸法而变成灿金色的刃面在密林中划出道道金光,她围绕着诸多树木与可乐周旋,切实地和普通队员们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将可乐继续困在这片森林中。 * 静谧的夜里杀机尽现。 与三年前相比,眼前的猎鬼人已不再能被称之为少年,那身形不再略显单薄,而是与记忆中化作漫天血花的风柱逐渐重合。 脸上多了几道疤痕,浑身的气势也有些变化,或许是因为仇恨与憎恶,摇晃的杀意悄然泄露了出来,让那双黑眸更加炙热。 憎珀天第一次从某个人类的身上体会到如此深刻的“憎恶”,就像面对着它自己,另一个憎恶一切的恶魔。 对于不破来说,憎珀天的模样曾千百次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睡梦中会出现、思绪恍惚时会出现、偶尔也会与正在斩杀的恶鬼重叠。 没有任何变化,自从恶鬼舍弃人类身份之时起,每一次形象的变化都意味着力量涌现,所谓“成长”已与时间毫无关系。 憎珀天脚下踏着的木龙寸寸断裂,升腾的气流冲破了云层,皎洁的月光掉了下来。不破的身形拉成一道模糊的影子,唯有纯白羽织的幻影宛如流星向高空中的憎珀天坠落而去。 这个小鬼,已经完全和三年前不同了。五条石龙子在他的手下如同死物一般,不单速度将木龙们远远甩在身后,那柄日轮刀更是锋利到了连憎珀天都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真是恐怖的成长性,不愉快,偏偏是你这恶徒……” 憎珀天踏着碎木跃至月下,五面太鼓竟开始缓缓转动,然后蓦地消失了。憎珀天居然握紧了拳头,从高处地迎着不破的刀俯冲下来。 “!?” 直面我的刀?是陷阱吗?还是真的有徒手对抗日轮刀的自信? 一息间,数种想法闪过不破的脑海。 在通透世界的视野中,憎珀天身体的肌肉密度清晰可见,看起来在这三年中它吃掉了不少优质的人类强化身体。 是血鬼术。憎珀天准备拉近距离,释放某种血鬼术。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缠绕在每个生物的身边,如果是鬼,不破可以通过观察气息的走向判断这只鬼是否会使用血鬼术。人的身上也有这种气息,实力越强的猎鬼人,周身的气息越浓烈。 想要拉近距离,再用那一招将我炸成碎片吗!? 我会在那之前斩断你的心脏——!! 憎珀天已经准备好释放狂压鸣波。顾及到不破是上弦之一准备转化为鬼的对象,它压低了血鬼术的威力,只要能震碎内脏就好。通过与其他鬼共享的情报,这个小鬼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将自己的气息伪装起来。 但是......面对迎面而来的日轮刀,憎珀天挥拳直奔刀刃,伴随着骨血碎裂的噗嗤声,它的手臂应声而断,被竖着劈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它张开了嘴。 ......没有人类的身体能够承受住这一击,柱也是一样!! ——血鬼术·狂压鸣波!! 劈开手臂的日轮刀猛地抽出,红到发黑的光晕映射在不破的眼睛里,又被毫不畏惧地吞噬。不破手腕翻转,下压刀柄让整把刀竖直插入了憎珀天的下巴,三年前车站雪夜的一幕又在这里重新上演。 只不过这次的决绝的背影只有一个。 不知何时,藏青色的胁差已然被不破握在手中,他的右手狠狠拧动自己的日轮刀,锋利的刀刃搅动着憎珀天的大脑。恶鬼被迫闭合的嘴角流出了一些风压,狂风掀飞了他眼前碍事的发丝,双方凝视着对手,仿佛时空在刹那间停滞,思考着未来的走向。 终究是压抑着仇恨的人类率先发出了一声怒吼。 不破左手推进,胁差毫不留情地刺向憎珀天的心脏、本体所在的那个地方!! 利刃撕破了肌肉,切断层层骨骼,伤口处传来灼热的痛感。仿佛深入骨髓般,惊悚的寒意顺着藏青色的日轮刀传递给了憎珀天。 有哪里不对劲,但是…… 是我赢了!! 憎珀天绷紧肌肉卡住直戳心脏的刀刃,不破身在空中无处受力,只得单凭一只手臂的力量缓缓将日轮刀向前推进。 他自己的那柄漆黑之刃则尽职地卡住了憎珀天的嘴巴,电光火石间他望进了憎珀天猩红的双眼,从晶体的倒影中看见一只石龙子正大张着嘴,上下颌张开的角度之大甚至撕裂了它的嘴角。 想要让石龙子把我和它一起吞进去再引爆自己吗?憎珀天的血鬼术能否对它自己造成伤害尚且存疑,不破不想赌。而且,毒已经注入了它的体内。 在石龙子的嘴巴合拢之前,不破改变刀的角度,割开了憎珀天的半张脸,脚尖点在木龙的鼻子上向后与它拉开了距离。 石龙子见目标脱离了它的攻击范围,龙头一扭躲开了憎珀天,那一发蓄势已久的狂压鸣波也出乎意料地被收了回去。 收回去了啊......下次要多加注意了。 不破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尽管他并不畏惧空中战,但大地还是给予了他无可比拟的宽慰。 根据珠世小姐所说,这次做出的试剂进行了改良,药物更不容易被发现,即便毒药被发现,鬼最先发现的也是破坏鬼血细胞的毒液,更隐蔽的“加速细胞衰老”的成分宛如藏在角落里的蝮蛇,吐着猩红的信子。 憎珀天果然感受到了在体内肆虐的毒药。这种程度的毒药对上弦之鬼来说只比紫藤花毒更难缠一些,只要花费一小会儿功夫它就可以将那些毒素分解。 “你这混账小鬼......这么喜欢耍这些小动作吗?” 憎珀天靠近皮肤表面的血管变得青紫肿胀,又在几息之间平复了下去,恢复原状。这代表着刚才不破通过胁差注入的毒素已经全面败退。 “......了他......憎珀天!!杀了他、他......替老夫杀了他!!” 第151章 本体正在催促,憎之鬼眉间的沟壑更重了几分。上弦之一黑死牟想要将这个小鬼变成鬼,但是那位大人想要杀掉他。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鬼舞辻无惨不认可这个小鬼,就算身为上弦之鬼的黑死牟亲自将血液分给他,他也无法变成鬼。 而且...... 憎珀天看着那个青年,哪怕看起来松懈地拎着刀,满身破绽,但实际上那是一只强迫自己收敛了全部杀意的猛兽,是如果不彻底杀死他、就算只有一口气也会咬死猎人的猎物。 这种被死亡追击的紧迫感,实在是久违了啊。连带着令人浑身颤抖的战意也...... “杀了他......快呀......快点杀了他!!” “......” 不破在给加速鬼血细胞老化的药剂发挥效用争取时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憎珀天的进攻也停滞了下来,但战斗基本上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它有机会通过什么方法吸收掉喜、怒、哀、乐四个分身增强自己之前,拼尽全力尝试斩断本体的喉咙吧! 不破双腿前后拉开,漆黑之刃斜指身后的天空,薄银的月光点在刃尖,如同轻纱在起舞。 不必回忆那些怒火,杀意早已填满这具身躯的每一寸。这种时候,更应当回想的是继国缘一在血月之下的那一道斩击。 收敛了全部杀意、憎恨,连一丝感情都不掺杂的纯净斩击。 “……!” 憎珀天在月光反射到那柄刀上的同时身形暴退。 第83章 大久保奏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枪放了下来。 紫藤花家纹之家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笼罩在夜幕之中的群峰。 在那最高的山峦,绵延的雪线以下,三道肉眼可见的漆黑裂痕横贯在山体之上。隆隆震响宛如大地发出的低吼,雪尘被斩击的动静惊醒,翻涌的雪浪从峰顶俯冲而下,已势不可挡。 “什……!?那是……影柱大人吗!?” 大久保奏磕巴道,要知道他们可是在八幡平市里啊!这么远的距离望去都能看到那三道恐怖的斩击痕迹,很难想象发生在接近峰顶的战斗究竟有多么可怕。 伊黑小芭内同样觉得不寒而栗。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扭头看向空无一物的院落,软刃网组成的牢笼里已经没有了空喜的身影。 只是一个呼吸间,空喜就消失在了原地。 “……走了!”柔软皮革制成的刀鞘包裹住了那柄特殊的日轮刀,伊黑小芭内带头向着山的方向奔去。 * 影之呼吸·八之型·长日留痕。 摒弃一切杂念,在剑意上登峰造极的一式。 看似只斩出一刀,实则在瞬间三刀并出,长达几十米的斩痕深深凿进地面,斩击以无可匹敌的气势斩开了由十数条石龙子堆叠而成的壁垒,鬼之血肉眨眼间被黑影吞噬,湮灭在飞扬的雪暴中。 震荡的云层再也兜不住雪花,在第一粒冰晶凝结之时,一只由骨骼开始再生的手臂伸了出来,死死攥住了斩向胸口的刀刃。 哪怕召集再多的石龙子也无法阻止这道攻击——在瞥见银色的反光时,憎珀天已然确定了这一点。说到底,再坚硬的石龙子也只是由血鬼术构成的木龙,想让它们拦住一位柱的全力一击还是太过勉强了。 拦不住就会死。在这样的死亡威胁之下,憎珀天选择召回部分分身们。这里距离无限城太远了,连下弦之力都没有的鸣女如果想要将拉入无限城的增援送至岩手,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 上次突袭产屋敷宅邸,半天狗就不在受召之列,正因为这个原因。 因此半天狗只能依靠自己的分身们搜集情报,确定此处只有不破一位柱。为了保证憎珀天的战斗力,它还特意削弱了分身们的能力。 不破的斩击已经削掉了憎珀天的大半肉身,憎之鬼却凭借着危急时刻强行收回的喜、怒的力量令挡在身前的石龙子强度增加,在削骨吞肉的攻击中护住了本体所在的心脏。 此刻,只剩心脏所在的肉块、连头颅都消失不见的憎珀天拼尽全力恢复了一条手臂,攥住了捅向心脏的刀。两个分身回馈的力量大大提高了它的肌肉密度,使本就食用大量稀血之子的□□变得更加强壮。 一之型·影袭的突进势头已进入疲态,眼见刀又被挡下,不破手臂青筋炸起,指节紧紧握住刀柄,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掌心一片火辣。 包裹着心脏部位的薄薄肌肉又被高速突袭而来的一刀削去大半,半天狗的本体露出了它的脑袋,满是恐惧的眼睛与憎珀天新生的鬼眼一起注视着眼前的人类。 “快跑啊......不要再打了......快逃......” 半天狗的话还没说完,又被生长的肉芽包裹了回去,眨眼间憎珀天的上半身便再生完毕。 同样在斩击中灰飞烟灭的太鼓猛然出现在了憎珀天的身后,数量竟然变多了!它们之间不再通过木枝连接,而是随心所欲地移动着,不破紧盯着鼓面,心下一沉。果然,憎珀天连“击鼓”的动作也一并省去了,那些太鼓自己就能震动鼓面,他无法通过观察敲击的顺序来预测即将到来的攻击。 它吸收了分身?吸收了几个?全部吗? 拥堵了许久的大雪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鹅毛样的雪片被峰顶摔下的碎雪冲散,在空中磨成一个个带着棱角的冰晶,子弹般打向雪地中激战的两道身影。 “......!?”扑面而来的雪浪同时遮住了他们的视野,憎珀天却不敢利用嗅觉,因为不破移动的速度太过快速,它的鼻子捕捉到的气息几乎远远滞后于青年本身所在的位置。 那个压迫感......毫无疑问,这个家伙已经进入了“那个世界”——那个头发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的剑士所看见的世界!! 尽管两人的面容并无相似之处,但深刻进细胞中的恐怖记忆却因为不破而逐渐追上了半天狗。这个无时无刻不在畏怯的上弦之鬼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意,它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鬼舞辻无惨对于继国缘一的恐惧透过细胞贯穿了半天狗的大脑,让它催促着自己的分身:“快逃、快跑啊......” 无需挥动手臂,憎珀天背后的太鼓自己鸣动,崭新的石龙子顶开地面,木龙的咆哮追逐着不破的脚步,却始终慢他一步。 不破没有张口呼吸。在这样铺天盖地的雪浪之中,他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半天狗在过度恐惧之中只想要拼命逃跑,它已经忘记在鬼舞辻无惨的鬼血细胞影响下被“魔化”的不破只是人类,就算是悲鸣屿行冥双目完好,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法长时间睁开双眼,更不用提通过眼睛来找到它所在的位置了。 不破只是凭借着人类之躯的听力与感觉穿行在雪浪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不破每一次踏地都能感受到脚下山体的低鸣。石龙子几乎是穿山而过,它们庞大的身躯每一次破土而出,这座山都会变得更加脆弱。空气中雪粉的浓度骤然上升,从峰顶不断传来隆隆的蹦响声。 是雪崩。 憎珀天同样察觉到了来自山顶的威胁。懦弱的本体似乎终于在这一刻想起自己面对的对手只是一个由血肉之躯构成的人类——在大自然造成的灾难面前束手无策的人类。 “......就是这样!让雪埋葬他!!” 憎珀天听着体内本体的哭喊,眉头一动不动。特地将战场选在这里,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 憎珀天抬起手臂挡在胸前,下一刻却被削掉了小臂和半个脑袋。 ……那沸腾前的战意像是在冰天雪地中升起一簇火苗,脆弱地摇曳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雪崩开始的时候,暴风同样刮了起来。 不破张口吐出了一口气。 能令肺部冻结的寒冷空气涌入喉咙,在下一秒就被高热的体温同化,涌入这具疯狂运转的身体更深处,化作熔炉的一部分。 浑身都是灼热的,血液滚烫。憎珀天在石龙子们的掩护中向山下的方向前进,不破同样背对着汹涌的雪崩,睁开了双眼。 空气中的“恶意”之流清晰无比,因为触及冷空气与雪粉而充血的眼睛凝视着可视范围之外的那道身影。 一切阻拦在不破身前的东西都被漆黑之刃斩断,他掠过石龙子们不断消散的残骸,追逐着模糊的影子。那是夺走他珍视之人生命的恶鬼,但也不只是它,更是三年前的自己。 七之型斩出的乱刀让憎珀天狼狈地从载着它前进的石龙子头上踉跄跌落。憎珀天那不自然地顿步只让它的身子歪斜了片刻,恐怕连它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柔软的雪地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泥沼,开始捕获它的猎物。 而等待已久的不破抓住了这个破绽。 力量不断涌现,背后仿佛出现了无数双手推搡着他,雪粒贴上炙热的皮肤又被蒸成白气,青年正像是在踏浪而行。 他一刀切断了半天狗的腹部,因为脚下的岩地崎岖不平,颠簸让不破的刀与半天狗的脖子差之毫厘。 第152章 没有挥出下一刀的机会——雪崩比疾驰的人和鬼更快,在自然的力量之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无功的。 在被雪花吞噬之前,不破大喊道:“你不会想要逃跑吧!?今天你一定要死在这里!!!” 贪婪的火苗只需一根薪柴,便可继续燃烧,烧得更旺。对于憎珀天来说,陌生的战意在喊声传来的那一刻高涨到了极致,它第一次没有去听本体到底说了什么,而是凭它自己的意志去憎恶、去回应它的敌人:“死?今晚死的只会是你,狂妄的小鬼!!” 余下的音符被雪崩的轰响敲散,如果真的有山神大人存在的话,那一定是祂惩罚了在祂身上大闹了一通的家伙们。 * 不死川实弥和粂野匡近看到积怒突兀地消失后,很快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可恶!结果还是被主公大人说中了,上弦之四真的能够让分身们自己消失吗!?”不死川实弥擦掉脸颊上沾染的血滴。他的皮肤到现在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电气,粂野匡近望着高山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惊呼,他顺势看了过去。 “......他还真是胡来啊!”粂野匡近有些生气地说道。自从不破成为了影柱,身为甲级队员的粂野匡近便很少能够再和他碰面,更别提一同执行任务了。作为鬼杀队的高级战力,且不说平时各自都有身为“前辈”去指点后辈的责任,他们总是各自为了任务奔波,天南海北见不到面,平日只是通过鎹鸦相互联络。 结果好不容易能够一起执行任务,还是这样凶险的情况啊,粂野匡近想道。 “喂匡近!现在可没时间让你感伤,咱们可得赶快过去才行!!”不死川实弥叫喊道,招呼粂野匡近赶快跟上,去那边支援不破。 “我们走!” 没有时间想这些了,就算不是为了弥补那个遗憾,粂野匡近也不想见到自己的“弟弟”受伤! 此刻,山南侧雪线附近已经被沉沉的乌云笼罩,看不真切,不死川实弥与粂野匡近没有看到伊黑小芭内他们见到的斩击,也没有看见从山顶而来的雪崩。 看似移动缓慢,实则迅速笼罩了山顶的云团开始酝酿闪电,乌云幕布似的遮住了内部属于电气的狂欢,只留下道道苍白的闪影。 在路过一片密林时,他们发现了形容狼狈,但伤势不重的熊谷响子。发丝散乱的少女无暇顾及自己,她死死咬着嘴唇,带着没能亲手杀死仇敌的自我责难,救助在战斗中受伤的普通队员。 “响子!你没事吧!?”粂野匡近与熊谷响子更熟悉一些,于是开口询问道。 “没什么事!你们要去支援吗?我也要一起去!” 粂野匡近抬头看向那团裹挟着闪电的雷云,没有拒绝她的请求。 * 四周漆黑一片。分不清上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处。被雪埋葬的人都会置于这种恐怖的虚无中,慢慢地窒息而亡。 不甚清晰的雷声从远处传来,朦朦胧胧的声音仿佛与他隔着遥远的距离。 通常下雪的时候会打雷吗?不破不合时宜地想道。 他试着挣动了一下身体,各个肢体末端的感觉瞬间回炉,高温隔绝了埋在他身上的积雪携带的寒气,他还在“那个世界”之中。 试着找一找......有什么参照物吗?上弦之四呢?逃跑了吗!? 在某一瞬间,不破用余光瞥见了一团发光的影子。 小小的,却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憎珀天唤回了哀、乐的能力。现在,拥有全部分身力量的憎珀天从石龙子围成的球体中脱出,掩盖在它上方两米左右的积雪向四周散落。它回头望向山坡的顶端,在有限的视野范围内,刚才战斗留下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一层层干净的雪遮住了大地的裂痕,平整光滑到仿佛从未有人踏足一样。 本体催促着它逃跑,但憎珀天全然不顾半天狗的哭喊,反而唤出石龙子抬高自己的视野。它踩在木龙的头上,巡视着地面任何可疑的鼓起。赤红的双眼盯着地面,忽然抬起向天空看去。 少见的雷鸣声为本应静谧的降雪增添了几分喧闹,也成为了某种声音天然的伪装——振翅飞翔的声音! “......乌鸦?” 会出现在这里的鎹鸦的主人只会有一个。 三宫翅尖的羽毛已经变得焦黑,它在雷云中停留了太久,只为等到这一刻! 无序的闪电再次击中了它,它整个身体一僵,飞行高度骤然下降,向着地面斜冲而来。 “原来如此,一直以来的窥视感都来自你啊。” 穷追不舍的鎹鸦让憎珀天想到了熊谷大政,此时根本不用它出手,这个浑身焦糊的鎹鸦也命不久矣。 真是令人不快的将死之相。 不该燃起的火焰就要被点燃了......不快!真是让人不悦的感觉!! 怎么一只畜生也要一脸悍不畏死地冲过来啊!!? 眼上划过三道伤疤的凶脸鎹鸦艰难地控制着方向,亦如它曾经的主人一般,以决绝之姿冲向它的敌人,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在这边!!千里大人!!” 可恶!?那个臭小鬼!!? 被三宫吸引去了所有注意力的憎珀天迅速转移视线。 但是这一次,再也没有崎岖的地面能够让它逃过一劫。 融入夜色的黑刀与木纹石龙子剐蹭出炽白的火星,无数龙头仰天长啸,青绿、蔚蓝、明黄、苍白的光芒汇聚在它们的嘴中,随后是数以百计的血鬼术倾泻而下。憎珀天全力以赴,太鼓在它的背后闪动、旋转,属于上弦之四的血鬼术完全地填满了这处空间。 狂乱的雷云与暴风相互撕扯,仿佛真的有鬼神站在天空中,对亵渎这片土地之人降下神罚。 不破深吸一口气。这个深冬与三年前一样大雪纷飞,寒气肆虐,但是这种程度的寒冷已经无法再动摇他半分。 血液在燃烧。 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 直到此刻,不破忽然觉得茅塞顿开。对他来说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因为不论是在剑术上,还是在心境上,他都不觉得自己被“困”住了。 就是这么偶然的,又水到渠成的,一个小小的纹样出现在了他的脸颊上。 像一朵花,又像一轮太阳,宛若少女未曾给出的吻,轻轻地贴上了他的脸。 视野前所未有地清晰,在这一刻不破终于明白自己撞破的“天幕”究竟是什么了。幕布之后,是“极致”的世界。 半天狗惶然哭喊:“憎珀天!!!为什么会、不听老夫的话......老夫还不想死啊!!憎珀天!!!” 明明因为防备着那个小鬼的通透世界,才将本体藏进最强的分身之中,暴露了也没关系,毕竟憎珀天是不会输的。然而,为什么这个最强的分身会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呢!? 只是......区区一个分身!! 它们走不了了。不破在憎珀天眼前消失的一瞬,掌控上弦之四所有血鬼术的憎之鬼便已明晰了这一点。 天空中电闪雷鸣,恐怖的雷云凝聚在山脊之上,闪电劈下时照亮了周围,又吝啬地收回光亮,让沉重的夜影重新笼罩大地。 不破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接近“影子”,就仿佛他天生与它们形影不离。在这个极致的世界中,他手中的刀彻底消失了。那是快到连鬼眼都无法捕捉到的一刀,在刀尖抵上皮肤之前,没有一丝空气被搅动,那双可怕的黑眼睛里也读不出任何情绪。 但恰恰相反,憎珀天觉得自己看到了那双眼睛中可怕的吸力,像是暗流之上的漩涡,只要被扯住一点点就会粉身碎骨。 被那双眼睛抓住的话—— 这是恶鬼第一次后悔没有在那个苦寒的冬夜夺走这个人的生命。 第84章 “千里君那边战况如何?” 与上弦之二的战斗结束后不久,岩柱悲鸣屿行冥便启程赶往相邻的岩手支援不破,而参与了那场围剿并与童磨长时间周旋的柏山结月花等人在附近的据点休息了一会儿,也想要前往岩手。 她的鎹鸦竹子将上弦之四的四个分身已经被成功困住的消息告诉了她。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啊,”柏山结月花有些坐立难安,尽管她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但仍觉得自己应当立刻赶往不破那边,“其它的鬼完全没有出现呢。” 雏鹤等人忙里忙外地照顾着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剑士们,宇髄天元吃着老婆们亲手做的饭,口中边嚼边说:“真少见呐,那个冷静的你也会焦虑成这个样子,太不稳重了!” 柏山结月花瞥了他一眼:“在那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吧,明明也是一副马上就想要冲出去的样子!” 宇髄天元使劲往嘴里塞着饭团没再说话,柏山结月花看着旁边的年轻猎鬼人们,脑海中思索着。 斩杀上弦之二的成功得益于天时地利人和,在潜入万世极乐教的时候,没人料想到三场与十二鬼月相关的战斗会在近乎同一天开始。 第153章 琵琶女,无限城。 柏山结月花想起发生在产屋敷宅邸的突袭,为什么那次上弦之鬼们出现得那么快?而这次的战斗却没有一个上弦前来支援。是去千里君那边了吗?鬼舞辻无惨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杀死千里君吗? 如果无限城真的能够做到随意传送的话,那么琵琶女完全可以将上弦们先送到万世极乐教......这边聚集了这么多的柱与未来鬼杀队的支柱,怎么看都是这边更吸引它们一些才对。 “无限城,恐怕并不是真的‘无限’,那个琵琶女的门能抵达的地方是有一定范围的,”柏山结月花摸着下巴,“还有,难道说......鬼舞辻无惨它,是个胆小鬼吗?” “哈?为什么这么说?”宇髄天元疑惑道。 柏山结月花一一细数:“以无限城的便利程度来看,鬼舞辻无惨本人一定在门能够打开的范围之内,但上次主公大人的宅邸遇袭,它却没有现身,就连上弦们也并未全部出现。” “那明明是能够将鬼杀队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宇髄天元咽下最后一口大米:“原来如此,害怕那是我们的阴谋吗!” 柏山结月花点头:“是啊,恐怕还有时间的原因。那个时候已经接近日出,所以即便有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它的眼前,它也会因为各种顾虑而不亲自出现。” “也就是说,不破那边也有很大的机会......能赢的吗?” 柏山结月花站起身,她的动作吸引了一旁炼狱杏寿郎等人的目光。 “哦!终于要出发了吗!柏山小姐!”炼狱杏寿郎眼神闪亮地看着她。 “柏山小姐!?您的伤势......”胡蝶香奈惠皱着眉头为难地说。 柏山结月花明白胡蝶香奈惠的未尽之言。 “......可恶。” 现在还能站着已经勉勉强强了,脖颈上的伤口让她大量失血,吸入的冻粉腐蚀着她的肺,在肾上腺素褪去之后,她的眼前开始阵阵发白。 这时,雏鹤等人找了过来:“天元大人!大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发!” 宇髄天元拍拍手,按着柏山结月花的肩膀让她坐回了病床上:“总之,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那个人绝对会华丽地赢下来的啊!” “而且,”他指了指门口,富冈义勇和炼狱杏寿郎让开了进门的通道,“你们也还有话要说吧?” 柏山结月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时国京太郎站在门外,两侧的肩膀上站着他们的鎹鸦竹子和三千里。 * 【看啊,千里!是花啊!春天就要来啦!】 槿的手冻得红通通的,将一朵小小的黄色报春花藏在手心里,笑得眉眼弯弯。 【它也太小了......】 不破还记得那朵小黄花。过早的绽放让它的花瓣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如果花朵也有幼崽的话,那就是这朵小黄花的样子吧? 【但是,】槿用手指拨了拨掌心中的花,【它超显眼的哦!在那——么大的雪中,我一眼就看到它了。】 不破偷偷看了她两眼,又低着头说:【外面的风很大吧?】 槿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杯子,又从厨房的水缸里舀了一些水,将小黄花泡了进去:【是啊,我差一点就抓不住它了。它简直是“哗哇——!”的一下就被吹走了呢!】 这是槿从绿那里学来的方法。她们之间的关系比不破预想中更快地变得亲密了起来,槿学着绿的方法将掉落的花朵放到水中,再将杯子放到房外,等水冻结成冰之后,就会得到一个美丽的花朵冰块。 不破坐在缘侧,看着槿摆弄她的小花。 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因为想要让它美丽的样子多留在自己的心里一些日子吧?这样美丽、有旺盛生命力之物,要是没有人记得,不是太可惜了吗?】 不破单脚踏地,双手持刀向前劈砍。 ——我的记忆啊,能不能再多藏起一些时间呢?如果,终有一天他会遗忘那些人的笑颜的话...... 地面之下传来塌陷的声音,铺盖在山体之上的粉雪随之抖动起来,不破和憎珀天所在的战场已经来到雪线以下,头顶的乌云未散,反而凝聚得更加厚重了一些。 人类面庞上的花朵在凛冬之日绽放,纤细、柔弱,但只有人类才知晓它的力量。 耳侧是炸响的惊雷,但憎珀天却为它听到的另一个声音而战栗。仅仅是“铮”的一声轻响,仿佛有人轻轻拨了一下铁器,不破的身影却已然消失在了恶鬼的视线中。 那是日轮刀入鞘的声音。 憎珀天略微回首,余光瞥见了已经在它身后站定的猎鬼人。 他出刀了?但是攻击没有—— 属于上弦之四的血鬼术直击地面,飓风与狂雷咆哮着向身后的猎鬼人围剿而去,憎珀天同样迈步冲向他,而那人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微微侧着头看向它的方向。 “可......”恶啊...... 憎珀天的话没有说完。迎面向它而来的是无数乱刀,它能够看到那些乱刀砍来的轨迹,但它无处可逃。那些刀光看起来杂乱无章,实则每一刀的角度、力道都经过了精心地揣摩,令它避无可避。 是啊,这家伙的斩击是会延后的!! 凭空出现的刀光剑影斩尽了一切生机。血肉如花瓣一般被层层剥落,完美无缺的防御被劈开了一个罅隙,浑圆的身躯从碎肉残块中跌落进了雪中。 狰狞的电气在扫到不破的发尾时散去了威力,只留下噼里啪啦的声响。他横刀在身侧,切开了一条疾驰而来的木龙。当木龙的两瓣身体化作血灰消失后,眼前已经没有了半天狗的身影。 * 双翅焦黑的三宫口吐鲜血,从一具石龙子正在消散的身体下挣扎着飞了出来。 三宫只是它的小名,因为是主公大人亲自取的名字,所以大家都爱用这个名字称呼它。它的父亲二轮丸和母亲红叶非常恩爱,各自又是柱的鎹鸦,但三宫并没有觉得自己因此而变得更特殊了。 它三宫,本名建御右卫门,本就是天下独一档特别的鎹鸦! 三宫继承了父亲的职位,矢吹真羽人即是它的第一任主人。它继任时,这位风柱大人已经病入膏肓,连它这样一只没心没肺的鎹鸦都能看得出来。所以它每天除了去找小风丸打架,还会从卖章鱼丸子的大叔那里叼走打包好的食物,当然,矢吹真羽人已经在大叔这里提前存好了钱,三宫只需要在打完架之后叼着包裹回到青竹居就好。 这些事是风柱和他的第三任鎹鸦之间的小秘密,连不破都不知道。 三宫只是一只鎹鸦,拿不起日轮刀,也没办法亲自为最爱的主人复仇。 它只是一只鎹鸦而已啊。 但是,它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食物,再也没有人给它织暖呼呼的小围巾,再也没有人把它捉到怀里梳理羽毛......一想到这些,它就坐立难安。必须得追上去啊,不然的话,它最爱的主人、第二喜欢的千里,不就没办法复仇了吗? 虽然叫着这样的名字,但还是在雷云中被电得一塌糊涂,闯入柱与上弦的战场后又被石龙子撞飞了出去,不过好在它成功地让恶鬼出现了一瞬间的分神。 踉跄着飞上高空,三宫看到了从山下飞来的鎹鸦同伴们。看来增援已经到了,千里不用一个人了!但是,那个恶鬼!那个卑鄙之徒又逃走了吗!? “三宫!!” 它超级喜欢的千里正仰着头看它。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电光,三宫第一次飞跃了雷霆,风驰电掣一般滑翔在天际。 跑起来!腾飞吧!! ——呼吸呼吸呼吸呼吸!!不破张开嘴巴大口呼吸,仿佛带着冰碴一样的空气涌入喉咙,让他燥热的身体冷却了一些。 现在这个绝妙的状态,一定要想办法维持下去!上弦之四的本体还在,那个尚不成型的招式仅仅斩碎了最强的分身憎珀天,令人作呕的“恶意”依旧弥散在附近,浓郁得可怕。 鎹鸦振翅的声音指引着不破,在这片“恶意”的混沌之海中点亮了一盏小小的明灯。 * 比三年前体型庞大数倍的石龙子在山体中穿行,所过之处留下了深邃的空洞,险些就将这座山穿透了。 半天狗此时正双手捂着后颈在雪面上奔逃。它的本体只有野鼠一般大小,过小的体型让它不会陷入雪中,此刻它双腿飞快地捣腾着冲向离它最近的空洞。 头顶脓包的恶鬼已经完全失却了战意,它不能理解憎珀天为什么拒绝它的命令,不在雪崩之后立刻逃走,明明那个小鬼根本追不上来不是吗? “好可怕、好可怕......要被那位大人责怪了......不得不杀了他......但是......好可怕啊!” 半天狗的本体不具备任何进攻能力,因为它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强化自己的身体防御,如果只是普通队员的话,挥出的刀刃都不会在它的皮肤上留下白色的擦痕。 第154章 然而,那个臭小鬼!! 半天狗的左半边身子正在缓缓重生,忙于逃亡的它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再生速度变得有一些太慢了。就算是因为先前的战斗花费了太多体力,鬼之躯的再生也不该慢到这种地步。 那个小鬼,仅仅是迟来的攻击都轻易地突破了它本体的防御! 他追上来了吗?据说在进入通透世界的人类眼中,无论如何伪装都是没有用的。但是没关系,只要老夫进到洞里—— 只差一步,半天狗就能够钻进石龙子开出的深洞中逃之夭夭。 只是一步之遥。 半天狗听着耳旁呼啸的风声,坐落在安比高原上的山脉居然逐渐完整地出现在了它的眼前。它后知后觉地向腰间看去,乌黑的喙将它拦腰截住,带离了地面。 这样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的夜晚,你也来亲眼见识一下吧!? “你这个——可恶的畜生!!” 半天狗满眼惊恐地伸出双手攥住了三宫的鸟喙,用力掰动,听见了清脆的裂响。然而擒住它的喙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半天狗惊慌失措地叫喊着,石龙子在半空中凭空出现,小如野鼠的身躯之后鼓起四、五个脓包,仿佛有什么东西准备破皮而出。 不过是垂死挣扎。 “为什么!?老夫的力量、怎么会......!?” 炙热的刀刃走过一条扭曲的刀路,贴上了半天狗的脖颈,被这个胆怯的恶鬼死死护住上百年的隐秘之地终于暴露在了不破的刀下。 斩首的过程极快,不破的手腕轻轻下压,似乎轻而易举地就将恶鬼的头颅斩了下来。 切口平滑无比,上弦之四身首分离,顶着脓包的脑袋满是不可置信。 直至头颅落地、血色的灰烬从断口处剥落,凄厉的嚎叫才从半天狗的口中发出。刻写着“恨”的舌头率先消失,接下来它连 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奇怪的是,偏偏死到临头的时候,这个恶鬼的眼中一滴眼泪都没有,反而是被各种复杂的负面感情填满了。 暴怒、窃笑、嘲弄、憎恶、嫉妒......作为走马灯出现在眼前的是身为人类时拥有的诸多负面感情,以及它纵容放任那些情感驱使它的身体犯下的无数罪行。偷窃他人的财物,对妻子施加暴行,欺骗善良之人...... 突然,变为鬼后杀掉的第一个人临死前的模样浮现到眼前。 【将我杀掉也是无用的!总有一天,你要亲自为你所做之事赎罪!!】 揭露了它的伪装、并因盗窃之事判处自己死刑的人在临死前恶狠狠地诅咒着它。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来啊?老夫曾为人类时的事情—— 成为鬼后,半天狗亲手将那些感情一一从身上剥离,只留下了卑怯的自己。 * 半天狗最后一点灰白色的头发也消失不见后,雷云姗姗来迟。 “喂!!你还活着吗!?”雷霆轰鸣的间隙,不死川实弥的声音比他本人更快抵达。 “实弥!!你给我好好说话呀!还有,声音太大的话还有可能继续引起雪崩,所以安静一些吧!”粂野匡近紧随其后,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熊谷响子、锖兔和伊黑小芭内。 不破将日轮刀收入鞘中,摊开了手掌。多年苦修剑术让他的手掌上留下了一层厚茧,粗粝的茧子能够让他更好地握刀,还能在皮肤与刀柄的摩擦中保护他的手。然而现在,他的手上血流不止。 上弦之四与三年前也完全不同了。并非模样上出现了什么变化,而是它的实力变得更强。那些石龙子变得坚硬无比,每一次挥刀击中它们,不破都要死死握紧才能控制住刀的方向。不过,本体的脖子倒是很好砍,最后的那一刀又快又漂亮,厚茧磨破出血只是他攥得太紧而已。 “不愧是您啊!千里先生!!”匆忙赶来的锖兔看到了满目疮痍的山坡,又看见近乎完好无损的不破,心中那股忧虑终于消散得一干二净。 熊谷响子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恭喜您了,不破大人。” 不破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多亏了三宫,小芭内,之后它就拜托你了。” 在透明的世界消失前,他看见三宫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并没有生命危险,真是万幸。 一旁的粂野匡近发现了不破脸颊上地纹路。那与鬼的纹路相似的深红纹样散发着“不详”的感觉,现在的不破也令粂野匡近觉得有些陌生。就好像,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一样。 “......你还好吗?”他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破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得出奇,本以为会在战斗后疲惫的身体也火热着,难得的亢奋令他的心脏以超越常态的速度跳动着。 粂野匡近指了指他的脸颊:“这个图案......?” 其他人也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图案?”不破疑惑道,锖兔抽出自己的刀,刃面的反光映出了不破的脸,那朵小小的花——小小的太阳,展现在了不破的眼前。 啊,怪不得。 这一定是斑纹。 传闻中,将全集中呼吸修炼到极致才会出现的斑纹。 “这么一看你的脸也好红,”粂野匡近靠近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结果被异于常态的温度烫得大叫了起来,“啊好烫!” “真的没有受伤吗?”伊黑小芭内询问。 不死川实弥跟着上下扫视了一下,撇着嘴巴嚷嚷:“嘁,多少给我兴奋一点啊!你可是杀掉了上弦啊喂!” 而且,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复仇吗? “我很兴奋,也很开心。”不破一脸平静地说着这样的话,这样异常的状态给其他人泼了一盆冷水,斩杀上弦之鬼的狂喜也被冲淡了许多。 “不,你的状态怎么看都......” 粂野匡近话音未落,突然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和不破调换了位置,白色羽织的青年已经双手持刀,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喉咙会发紧,皮肤阵阵刺痛? 熊谷响子颤抖着举起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的大脑试图压下自己的双手去拿刀,但从山脚下的旷野中传出来的浓郁鬼气让她只能僵在原地瑟瑟发抖。 有一个不速之客悄然来袭。 第85章 自从矢吹真羽人离去之后,很少有鬼杀队内的队员会在不破的面前以“长辈”的身份关心他。低等级的队员们将他视为榜样与憧憬对象,哪怕他抱着刀发呆在他们的心中也会转变为“影柱大人一定是在思考剑技吧”之类的。同为柱的同僚们会相互关心,但更多的是作为“战斗伙伴”相处。 空荡的前方像是砂砾不断磋磨着他的内心,缓慢、难以察觉地提醒着他,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这种事情,早就应该适应了,不是吗? 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昨天共同猎杀恶鬼的队员,今天就可能会得知他们的死讯。不断失去,又不断更新。这就是人生啊。 就这样一直坚持下去,不断地挥刀、不断地猎鬼,直到生命的尽头。 激战过后的神经依旧紧绷,他还在那个透明的世界之中,心跳依旧快过常态,但燃烧的战意让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还能继续战斗。 直到那只手摸向了他的额头。 只有粂野匡近,不论他是继子还是柱,在粂野匡近的眼中永远都是需要关爱的弟弟。 不破的精神在那一瞬有所松懈,本就紧绷到了极限的精神顺着那只手的力道离开通透世界,回到关爱出现的地方。 袭来的不速之客——上弦之三·猗窝座。 恐怖的威压让不破的精神重新变得高度集中,斑纹的影响还在持续生效,可是通透世界的大门却拒绝再次为他敞开。 此刻,猗窝座的气息出现在山脚下的林带中,猎鬼人们则站在高处的山腰。 在察觉到陌生恐怖气息的瞬间,不破便将其他人护在了身后。这家伙的气息中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同时传了过来。 上弦之鬼中,只有上弦之六以及上弦之三没有在鬼杀队的面前出现过。这种程度的威势......一定是上弦之三没错了! “真是令人惊叹的斗气啊!我是猗窝座,你叫什么名字?” 来了个棘手的家伙,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才这么松弛地出现吗?虽然想说什么“这么松懈小心被我咬下一块肉来”,但事实上,不破知道自己的情况并不乐观。 他观察着从稀疏的林间走出的粉发恶鬼,它有着极为惨白的皮肤,上面还有圈环状的纹路,带给不破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以前犯罪者身上会被刺上的刺青一样。环绕在它身上的气息平稳且毫无破绽,又带着刺痛的锋芒。 虽然不及排在它之上的两只鬼,但比起排位仅次于它的半天狗,猗窝座带来的胁迫感要远远超过卑怯之鬼。 上半身穿着小褂,脚上挂着念珠,以及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破在心中产生了一种大胆的想法,这只鬼,难道是凭借双拳发起进攻的吗?这副打扮,倒是非常像他小时候在道场中见过的修习武道的师傅们。 第155章 不破的余光瞥见其他人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身后雷声阵阵,峰顶彻底被云团吞噬,逼近的雾气不断挤占着他们的生存空间,耳畔的呼吸声都下意识变得沉重了许多。 现在是什么时间?要上吗?那其他人要怎么办?一个人把上弦之三拖住?等待太阳出来?不,这种天气能不能看到太阳还是个未知数......快思考,不要犹豫,赶快做出决断! 不死川实弥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猗窝座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他毛骨悚然,但也激发了他体内对于鬼的憎恶与战意。 锖兔、粂野匡近和伊黑小芭内已经做好了参战的准备。他们的鎹鸦全部飞上了高空,盘旋在云雾间飞快传递着情报。 宇髄天元等人在万世极乐教击败上弦之二的好消息刚刚传递到了这片战场,但它们没有机会告知不破。 受伤昏迷的三宫被交到了熊谷响子的手上,满眼恐惧的女孩知道自己无法继续参与眼前的战斗,但是为了不拖累他人,她咬牙逼迫着自己的手停止了颤抖。至少,不能成为累赘! 没有得到回答的猗窝座只是随意地笑了笑,随后迈步向前,离开了山脚的林带:“真可惜啊。” 在不破的眼中,缠绕在猗窝座身边的“恶意”摇晃了一瞬。 他目光急闪,猗窝座的动作快到他只捉到了一个残影。熊谷响子看着已经挥舞到自己眼前的惨白拳头,发出了不可置信的轻哼:“诶?” 啪嗒。 在一众抽刀声中,□□被切断的声音十分明显,白色羽织在猗窝座的眼前翩然落下,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它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果然!你就应该变成鬼才对啊!呐,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粂野匡近侧身看着不知何时钻进人群中的上弦之三,脸颊上冷汗涔涔。好快!他们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有不破拦住了打向熊谷响子的那一拳。 不破听到了理智断弦的声音。变成鬼,变成鬼,不管是上弦之一还是猗窝座,从它们口中说出的话永远让他反胃不止。 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他对于恶鬼的憎恨,那群胆小的、无廉耻的、残忍的恶魔们,应该统统下地狱去才对啊!!! 压抑着愤怒的嗤笑从不破嘴边漏出,他眼神晦暗,顶着猗窝座痴狂的笑容推开熊谷响子,向前挥刀连斩:“鬼话连篇!!” 霎时烟尘四起,本就弥漫在空气中的水雾变得更加浓厚,熊谷响子顺着不破推开她的力道向反方向扑去,随后立刻挣扎着爬了起来,锖兔拽着她尽可能地远离了那片区域。 战斗的中心不时有清脆的金属对撞声传来,迷雾之外的其他人只能勉强看见两团纠缠不清的黑影,迸溅的火花和刃面反光是他们目光追逐的对象。 “可恶。” 伊黑小芭内低声喊着,不死川实弥也紧紧攥着刀,脸上失去了笑容。 那两个人的战斗速度太快了,就算眼睛跟得上,他们也无法靠近,没有办法给独自搏斗的不破提供任何。被卷进去的话,哪怕是战斗的余波也会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 “喂,我们难道就这样干站着吗?他会死的啊!?”不死川实弥的目光不敢离开,那个鬼的拳头也太硬了一点吧?居然能够和日轮刀硬碰硬吗!? “现在靠近根本帮不上忙,反而会让他分心。粂野,你......粂野?” 伊黑小芭内侧目,粂野匡近的肩头停着无量。 无量显然和粂野匡近说了什么,让黑发少年的脸色有些凝重。 “不能再犹豫了!那个华丽的家伙那边不是赢了吗?我们大家一起上的话,能够将上弦之三留在这里也说不定啊!” 不死川实弥向上挽起了袖子,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和交错的伤疤。他将日轮刀贴在皮肤上,同样回过头来看向粂野匡近。 粂野匡近深吸了一口气,语速极快地说道:“这是来自主公大人的传令。请拼尽全力——” * 杀得掉吗? 很难。 你做不到吗? ...... 那么,拼尽全力保护他们吧! 拳风蹭着不破的脖颈擦过,分明只是拳头,他却觉得好像被炙热的钢铁灼伤了一般,皮肤传来焦灼的刺痛感。眼前的家伙与不破交过手的强敌们感觉完全不同,这个恶鬼毫无破绽。 但是,与同样散发着“毫无破绽”的感觉的上弦之一不同,猗窝座带给不破一种奇怪的感觉。会在战斗中故意放水卖出破绽的童磨暂且搁在一边,上弦之一强大的剑技让人难以想象突破它防御的画面,猗窝座虽与黑死牟同样精通武道,它的防御却并非因为强大而完美。 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七之型·墨莲华的乱刀斩出,不破在进攻之余追溯着即视感的来源。难道猗窝座也可以进入通透世界?这就是它能够避开大部分攻击的根本原因吗? 不破对上了那双兴奋的眼睛。猗窝座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狰狞的面孔,这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横刀全力挥斩,主动向后拉开了距离。 这只鬼似乎在享受这场战斗,它的眼神从没有离开过不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晃。 不破甩甩刀,刚才大开大合的全力战斗让他的日轮刀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再加上这柄刀又与半天狗缠斗了许久......估计再有三、四刀就会碎掉吧? “那是你的血鬼术吗?”不破开口道。 猗窝座微微张大了眼睛:“你看得见吧?” 不破迅速调整着呼吸,瞥了一眼粂野匡近,回道:“你指什么?” 粉发的上弦之鬼随意站在原地,刚才的战斗没有对它产生任何消耗,被斩断的肢体立刻就能再生,近乎无限的体力让它没有力竭的可能。它似乎是真的非常欣赏眼前的青年,愿意在杀死他之前多费一些口舌。 “我看得很清楚,如此年轻就能拥有这种程度的斗气,除去天资,你一定还付出了无数努力吧?你简直是为挥刀而生,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你难道不想永远战斗下去吗?如果简单地死掉,你引以为傲的剑术也会随之消失,你不会觉得可惜吗!?只要你愿意成为鬼,你就能永远战斗下去了!!” 不破皱着眉头望向站在面前的猗窝座,额角又冒出了几根青筋。 “......那是什么鬼话!?” 这才不是他想要的人生。如果世上没有恶鬼,哪怕他依然会握住刀,但那一定是为了达成和所爱之人的约定。他们会一起修习剑术,磨炼心境,未来也许还会开个道场,就那么平平淡淡地幸福生活下去。 如果没有鬼,不死川实弥不会失去母亲,粂野匡近不会失去弟弟,伊黑小芭内也许会过上完全不同的人生,熊谷响子不会失去父亲。 他,他们的人生,不断地被鬼夺走,被鬼伤害,在至亲至爱之人的血泪中被逼迫着前行......始作俑者们居然还能一脸无辜地说出这种话!? “我的梦想,是和家人一起开一间道场,娶到最爱的人,就那样过完一生,”不破反手握住腰后的胁差,缓缓抽出,“哈,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扬起头,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开了凌乱的短发,青年带着无比嘲弄与怜悯的神情说道:“变成鬼之后,你根本忘记什么是爱、什么是梦想了吧?真是可怜的家伙啊!” 预想之中的,也是意料之外的,猗窝座暴怒了。 它突然毫无理由地感到怒不可遏,似乎眼前的青年说出了什么十分恶毒的诅咒。原本还想更多地享受一下战斗的乐趣,毕竟眼前的猎鬼人浑身升腾着令它也觉得颤栗不已的斗气。但是现在,青年变得面目可憎,整个人的存在让猗窝座觉得恶心无比,它只想将他彻底撕碎。 猗窝座摆好架势,脚下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十二角雪花图案:“我要在这里彻底杀了你。术式展开!破坏杀·罗针!” 来了!猗窝座的血鬼术! “罗针?倒是挺好懂的名字。”不破同样做出了防御的姿态,黑色刀尖轻轻点地,放松肩膀以便于他及时做出反应。 “你的话太多了。”伊黑小芭内有些无奈地责怪他话多,站到了他的身边。 难道入住青竹居的徒弟们天然就会变得“没大没小”吗?不破小声道:“抱歉啦,实在没忍住......” 不死川实弥将刀从手腕上拿了下来,站在不破的另一侧。粂野匡近同样咬牙跟了上去,嘴里喊着从无量那里得到的主公大人的传令:“请大家务必拼尽全力——活下来!!” 粉发的恶鬼在盛怒之中大笑:“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 “太感谢您了!武胜先生!”灶门炭治郎为武胜医生送来了热茶,这位满头大汗的男子正是居住在附近的小镇医生,据说还有一位名为武雄的弟弟在中野町开道场。 “哪里,我才是,承蒙你们照顾我的生意......” 因为武胜医生的药店距离紫藤花家纹之家很近,柏山婆婆又与武胜医生熟识,一来二去道场里的药品都会从武胜医生的药店购买,队员们的伤也会请他来医治。武胜医生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平生几乎只和医学打交道,为人憨厚,说白了就是有点天然,从来不会去想为什么道场里的人会受到类似野兽抓伤的伤势。 第156章 我妻善逸在与狯岳的战斗中被它的血鬼术击伤,背部的伤口不断侵蚀着周围的皮肤,直到狯岳死去,伤口的扩张才停了下来。 灶门炭治郎为他们打开大门之后,看到我妻善逸的伤口时吓了一跳,立刻叫来妹妹祢豆子帮忙照看,自己则去敲响了武胜医生家的门。 “真是抱歉,耽误您的行程了吧?不过这么晚了,武胜医生要去哪里呢?难不成是有别的病人!?” 武胜医生想起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灶门炭治郎用他的大嗓门站在门口喊他,等他出来之后拽着人就跑,连门都没来得及锁好就被连人带着医疗箱送到了病人的床前,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那个......” 我妻善逸在一旁抓着灶门祢豆子的手哭哭啼啼,桑岛慈悟郎又生气又心疼地将拐杖在地板上敲得震天响,灶门炭治郎突然嗅了嗅,然后有些奇怪地说道:“您怎么了?从您的身上传来一股不好意思的味道。” 武胜医生的手一抖,一卷绷带掉回了医疗箱里:“啊!?就是说......嗯,我本来打算去那边看看游街的......哎呀,我和你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急于转移话题的武胜医生突然看见了放在角落里的一株植物,可能是刚才出门太急,从桌子上扫了下来:“哦呀,这个送给你好了,你有见过这种花吗?” 他们背后的病床上,我妻善逸听到了“游街”二字,突然脸颊爆红,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什么!?游街?是我想的那个、那个吗!?” “喂善逸!给我好好躺下来啊!这样乱动的话伤口会裂开的!”灶门祢豆子将闹腾起来的人按回了床上,女孩子的手按着我妻善逸的手臂,让他整个脑袋都冒出了蒸汽,面条儿似的软了下来。 “这个是?”灶门炭治郎从武胜医生手中接过了那朵花。 “这个叫做彼岸花,是传说中只开在黄泉的花朵。” “诶,”灶门炭治郎转动手中的花茎,艳红色的花瓣在他手上颤动,正如见花不见叶的传说一般,花茎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这朵花的颜色好鲜艳啊,好像还活着一样。” “哈哈,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礼物。” 灶门炭治郎从武胜医生的身上又闻到了非常幸福的味道,随后说道:“原来如此,将这种花培育成红色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武胜医生疑惑道:“你在说什么呢?彼岸花难道还有其他的颜色吗?” 赫发的孩子显然有些吃惊,他回忆着小时候的看到过的景象:“我小的时候,在我们家的附近见过青色的,就是这种花啊?” “哦?难不成你是将花朵的种类记混了?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嘛!总之,你就收下这朵花吧,我也要准备走了!”武胜医生收拾好东西,在灶门炭治郎的道别声中离开了紫藤花家纹之家。 送走武胜医生后,灶门炭治郎举着那朵花来到了灶门葵枝的身边:“妈妈,我们家附近是不是有这种花来着?是青色的吗?” 灶门葵枝擦了擦手,蹲下身:“炭治郎的记性真好呢,是哦,那是一种非常漂亮的花,要等到它开花也很不容易,我也只和炭治郎一起见过那一次呢。” “这样啊......”灶门炭治郎嘟囔着,随后从灶门葵枝手里接过了一个花瓶,装上了一些水,将那支彼岸花插了进去。 武胜医生浑身散发着幸福又害羞的味道,是去见心上人了吗?赫发的孩子想了想,又进屋帮着弟弟妹妹们照顾受伤的伙伴了。 “善逸爱哭鬼!不要拉着姐姐不放啊!” “喂!花子!你这说法也太过分了吧呜呜呜好疼啊啊啊啊啊——” “善逸哥你好吵!六太都要被你吵哭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祢豆子酱!!炭治郎!!!竹雄好可怕!!!” “不要这样啦善逸!!” 第86章 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但是,现在在不破的心中,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他将生命作为赌注扔上天平,做一次豪赌。 为了活下去而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战斗,大概只有人类才能拥有这样的勇气吧? “我们......都要活下去!!” 乱斗之中,不知道谁嘶吼着,声音直冲云霄又被乱拳锤碎,堙没在血雾中。 猗窝座张狂的笑声穿透血肉,被它划归为“弱者”的个体根本无法突破它的拳风,偶然凭借精妙配合将日轮刀贴上鬼的肉|体,锋利的各色刀刃也只能在它的身上留下不深不浅的划痕罢了。 上弦之鬼的再生速度极为恐怖,哪怕肢体断离也能在一瞬间重组血肉。 根本无懈可击。 右手的黑刀发出悲鸣,本应接近碎裂的刀身竟支持着不破斩出了数十刀。只有用心与刀沟通,刀才会回应。此刻,不破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老朋友心意相通,他的刀甚至隐隐有变得更加锋利的倾向。 比起这柄即将断裂的黑刀,被不破用左手反握的藏青色胁差更让猗窝座感到兴奋。 它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个青年的身体还没有被锻炼到极致,失去双手握刀的力量加持,意味着他主动退出了和它的正面对抗。 双刀流在面对多人围攻的时候更具优势,一刀进攻一刀防御,然而此刻不破却反其道而行之,用来防御的胁差像蝮蛇一样致命,摇摇欲碎的黑刀则被他用来挡开大部分攻击。 不破在寻找从猗窝座身上感受到的微妙感觉的源头。 心脏啊,跳得更激烈一点吧! 他必须回到那个世界去! * “你把他教导得很好啊,真羽人。” “......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总是这样瞎逞能。” “哈哈,那孩子可比你稳重多了,”说话之人顿了顿,似乎侧过了头,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不过,他确实在勉强自己,和你一样都让人放心不下啊。” 沉默,依旧是沉默。 黑暗中的两道身影伫立着,仿佛夜幕下的山峰,朦胧看不真切。 最后说话的人耸了耸肩,尽管两人并非从小相识,但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心意相通的友人,如此贴近的灵魂自有非凡的默契,不用多说,他们都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这是最后的告别了。有可能的话,来世我们再见吧,真羽人。” 余音未散,友人的身影已然消失。 “......谢谢你,还有,再见啦!” * 呼——吸——呼——吸—— 视野变得狭窄昏黑,但不破却“看”得更加清楚了。眼前交替的世界让人头晕目眩,高度紧绷的神经扯得他头皮发麻。 叮。 不破的视线倾斜了一秒,余光看见猗窝座上翘的嘴角,心下一沉。那不和谐的声音正式宣告,青年猎鬼人仅剩的武器之一即将断裂。 “哈哈哈!”猗窝座旋身挥拳,一道看不见的攻击击碎了锖兔来自背后的进攻,他连退数米才完全将这股冲击力完全卸去。 站定之后的锖兔感受着手臂的颤抖,咬牙挤出了一句:“……可恶!” 本来见猗窝座用双拳作为武器,他们还抱有侥幸心理,暗自祈求能够顺利接近恶鬼的本体,没想到它竟然还能够隔空挥拳,挥出的拳风力道完全不逊于它本身,仅仅是接下那些从远处打来的进攻就已经让他们筋疲力竭,这样还怎么去支援千里先生!? 不破再次挥刀斩出一击,迎着猗窝座的拳头斩断了它的锁骨。这一击过后,交手双方默契地后退,局势突变,但气氛却愈发胶着,就像有人在不断拧紧发条。 猗窝座舔掉拳头上愈合后留下的鲜血,享受战斗的兴致消退了一些:“怎么了?你的斗气变弱了啊!?这种程度的话……别那么快死啊,来继续和我打吧!!” 死? 谁会死? 不破的余光将所有人纳入眼中,额角血管不知不觉地绷紧、鼓胀,像是被人堵住一头的水管一样膨胀着。 眼前的粉发上弦是他见过出招速度最快的恶鬼,仅仅眨眼的片刻猗窝座便已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右拳高高举起。 破坏杀·万叶闪柳! 自上而下的重拳蹭着白色羽织的袍角直坠地面,巨力击碎大地造成的冲击波直接让企图接近它的人们被掀飞了出去。 首当其冲的不破咬牙踏地,顶着拳风死死站住,单手抹刀发起进攻。 这番悍不畏死的模样似乎很好地取悦了猗窝座,它厉声笑着,双拳挥舞好似密不透风的墙壁,强势地向苦撑着的不破压了下来。 刀与拳的每次碰撞都让人心惊胆战,钢铁上的裂纹在蔓延,如同在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死期。 有些不对劲。猗窝座再次一拳打中那柄黑色的刀,然而满是裂痕的刀刃却依旧没有如它所想的那样彻底断裂。 不破也想不通为什么手里的刀依旧还在苦苦坚持,他从最开始的精神紧绷到现在已经完全不再去注意这些,全身心地投入到寻找猗窝座的破绽上去。 第157章 猗窝座的血鬼术名为“罗针”,结合它在打斗中透露出的一些情报,难道这个没有触发任何攻击效果的血鬼术是与感知斗气有关的吗? 不,伊黑小芭内他们有好几次从背后发动的进攻时机非常好,气息也隐藏得很好,可偏偏猗窝座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全部躲开了。 来自背后的攻击全部完美躲开,正面的进攻却在用□□硬抗和躲避之间摇摆……难道,这个血鬼术真的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不仅是“感知”,还有“应对”吗? 被动地,感知并躲避具有斗气的对手的攻击!? 原来如此,这才是“罗针”之名的真正意义!! 果然,只有进入通透世界、收敛了全部气息的状态才能避开“罗针”的感知吗......命运这东西真是有趣,每当他击败一个强敌之后,立刻就会有更强的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就连命运都在催促着他前进,一刻不停地前进。 “实弥!!”粂野匡近的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这混蛋!!给我看这边啊!!!” 如果没有真心与不死川实弥相处过的人来评价他的话,大概会用“暴脾气”、“易怒”、“莽夫”之类的词语来形容他。人们总乐意相信一个人的表象代表了这个人大部分的真实,然后对那小部分的真心兴致缺缺。如果这个人只有一种性格就好了——大概很多人都会这么想着,然后偷懒地、刻意地忽略掉了那些细微的特殊之处。 毕竟相处起来只用应付一种性格的他就好了不是吗? 不死川实弥面目狰狞,举刀贴近自己的非惯用手,紧握的拳头让手臂上的血管迸起。 “好好尝尝这味道吧你这粉毛混蛋!!!” 他大吼着将刀压了下去,然后贴着肌肉狠狠割了下去。这种疼痛对于不死川实弥来说早已习惯,炽热刀刃切开的伤口中涌出同样滚烫的鲜血,寒冷的烈风争先恐后舔舐着他的伤口,让他下意识地战栗着。 一直游刃有余的猗窝座瞬间就闻到了那不同寻常的血香。稀血的香气钻入它的鼻腔,正当它为此侧目疑惑的时候,一旁寻找机会的不破突兀地向它发起了攻击。 千锤百炼的招式已经融入他的骨血,一之型·影袭的改良版助他在一息之间便接近了恶鬼,当那柄藏青色的胁差嵌入恶鬼的脖颈时,所过之处的浮雪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四散惊飞。 “什......!?” 这是什么味道!?猗窝座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特别的味道,从那个白发小鬼手臂上散发出来的血香像是一记记的重拳打在了它的脑袋里,让它的感官出现了片刻的错位与模糊。宛如醉酒般的微醺感让它的肌肉放松了一些,脖颈上那柄藏青色的胁差正缓缓地向脊柱靠拢。 尽管猗窝座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并且即刻开始自我修复,但依旧无法阻止脖子上伤口的扩大。这个人类不知道脑袋究竟是怎么接在身子上的,竟然妄图依靠着单手和上弦之鬼角力。 没关系......只要把那柄刀打断...... 咆哮的龙头咬住了猗窝座的右臂,锖兔的刀指引着十之型·生生流转,回旋多次的水流将一截小臂扯了下来。 另一侧,则是震耳欲聋的霹雳之声。熊谷响子将杀父之仇的满腔怒火全部压进了一之型·霹雳一闪之中,万钧雷霆照亮了猗窝座略感诧异的面庞,给它的左臂留下了焦黑的断口。 比猗窝座的双臂再生速度更快的是不破,他抓住了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右手狠狠将自己的黑色日轮刀捅进了猗窝座的身体里。下一刻他松开了手,转而双手握住仅剩的藏青色胁差,用力继续向下推着。 冥冥之中,有人轻笑,脚步声渐远。 苦苦支撑的奇迹之刃在那一刻碎裂,刀柄无声落入雪中,破碎的刀刃则留在了恶鬼的身体里,灼烧着它的内里。 不破卡死了它的正面,伊黑小芭内、不死川实弥以及粂野匡近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从它的后方发动进攻。 各色的呼吸法搅动着飞雪,伴随着逼近的低矮乌云,改变战局的时刻已然近在咫尺。 “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是轻蔑的一声,然后从猗窝座口中窜出了一连串的嗤笑。 它身后的三人几乎是眨眼间就偏离了原本的进攻路线,粂野匡近看着突然急速靠近的雪地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眼前是倾斜的世界,他楞呼呼地看向周围,发现与他一同发动进攻的伊黑小芭内和不死川实弥也都停下了脚步。 周遭的声音姗姗来迟,他听见了金属刮擦的尖利声音,刺耳的声响折磨着他的耳道,同时他还听见了几声闷哼。 空气中的血香变得浓郁了一些。 单膝跪地的不死川实弥的视线在前方和身侧之间拉扯,最终他狠狠锤了一下地面,捂着腹部连滚带爬地向粂野匡近的方向冲去。 伊黑小芭内将挡在脸前的手臂放了下来,七、八块碎裂的刀片正卡在肌肉之间,被他毫不犹豫地拔出。 不破的刀在猗窝座体内碎成无数块,那些碎刀片在猗窝座体内继续发挥着余热,阻碍猗窝座恢复体内的伤势。 然而碎裂的刀片无法长时间留在体内,它们不像带有棘刺的铁蒺藜一样可以卡在肌肉中,因此猗窝座十分轻松的通过肌肉的收缩将那些碎片尽数弹射了出去。 站在它正面的不破身上同样卡入了十数个碎片,不过得益于长时间战斗和寒冷的天气导致的僵硬肌肉,那些碎片只是浅浅地卡入表层,没有让他的行动迟缓半分。 周遭不约而同上前围杀的其他少年们则没有不破这么幸运。粂野匡近被一块碎片割伤了小腿后侧,突然的失力让他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不死川实弥的腹部被开了口子,但他反应极快地俯身贴地,躲开了之后射来的碎片。 距离猗窝座更近的熊谷响子则是闷哼了一声,身子歪斜倒在了一旁,垂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不破看不清她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如今唯一还能继续战斗的只有被擦伤肩膀的锖兔和伊黑小芭内了。 猗窝座的双手蠕动着生出肉芽苞,抬手甩向卡在它脖子上的藏青色刀刃。 不破没有想到它会将身体内的断刃弹出来阻碍他们的进攻,现下他只剩这一柄胁差可用,一定不能被猗窝座再次击碎。 在猗窝座的拳头挥来之前,他率先放弃了只差一寸便能斩开的脊椎,抽刀而出。但他不会白白放弃,即便在这次角斗中落败,他也想尽办法在抽刀时划开了更大的伤口,让猗窝座的喉管都暴露了出来。 胁差的长度比他惯用的日轮刀要短,因为是由断刀磨成,所以刃面不似普通胁差那般稍宽,反而变得更加狭窄一些。 挥舞这样的刀,诀窍在于减小身体动作的幅度,大开大合的进攻方式只会适得其反。他想着宇髄天元教给他的挥刀路数,小而精确的动作幅度让他的刀路变得诡谲了起来,一时间竟凭借着挥刀速度压制住了罗针的感知,在猗窝座的身上留下了无数切口。 “不错!不错!!就是这样!!趁着年轻又强大的时候赶快去死吧——!!破坏杀·脚式·流闪群光!!!” 猗窝座用一只脚向前方一处集中快速地进行数次猛烈的踢击,踢击的速度快到如同闪光炸裂一样。沉重的踢击被不破横刀挡下,冲击震得他虎口发麻。 细小的血流涌过他的侧脸,额角被碎片划开的伤口在战斗中被撕裂,血流不止。 猗窝座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停歇的间隙,不破急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刀举在身前。 “在我遇到的柱里,你的实力也算还不错。年轻,又强大,”粉发恶鬼将双臂收至腰间,浑身沈腾的斗气令在场的所有人如坠深渊,“一想到这等耀眼的剑技要随着你的死亡而消失,我就替你感到惋惜。但是,就到此为止了!!” 不破终于开口:“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恶鬼,我所修习的剑术大概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充满杀气。如果没有鬼,我依旧会钻研剑术,我会变得更强壮,永远守护在我在乎的人们身旁。” 他微微抬头,比黑夜更黯的眼睛无光又凶恶,猗窝座从里面看到了永无尽头的仇恨与愤怒。 黑发青年周身的斗气摇荡起来,然后冲天而起。他不再奢求进入通透世界,而是将全部的心思放到了自己的刀上。 猗窝座的心中感到一阵陌生的战栗。一些模糊的场景在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柔软的粉色和天空中炸开的闪光交替出现,又被红黑色的血淹没,看不真切。 那双眼睛......在哪里......看见过吗? 不,不是眼睛......是那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怒与憎恨。 不知为何,猗窝座冥冥之中觉得自己也曾被这样的情绪填满。是因为稀血的缘故吗?飘摇的记忆已经远去,它狂笑着将视线聚焦于面前的对手身上。 那是令它浑身火热的至上斗气,是燃烧生命才能升起的狼烟。 第158章 白雪旋飞的正中,名为不破千里的猎鬼人将生命作为赌注,传达给手中胁差的炙热情感被全部接受,化作纯黑的影流纠缠在刀刃之上。 “哈哈哈!!就是这样!!你可真是......让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不破单脚向前迈步,重踏震开了脚边的浮雪。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臌胀的血管撑得他额角钝痛,手中的刀刃经过肋下,斜向直指天空。 从那柄胁差之上传来的锋利锐气惊动了久久不散的乌云,银白的月光从云隙间落下。 影之呼吸·八之型—— “破坏杀·灭式——!!” 战场的边缘,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人与鬼不断缩近的距离。 粂野匡近揪住不死川实弥的衣袍,硬生生将自己的上半身拉了起来。他张了张嘴,迎面而来的雪风迅速带走了他口中的水分,留下冰冷而干涩的喉咙。 “可恶那个笨蛋......”不死川实弥最后看了那道黑色的背影,然后果断地扛起粂野匡近向着战场之外撤离。 伊黑小芭内将熊谷响子的手臂搭在肩上,和锖兔一起带着她向后撤。 他的异色眼瞳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两人的每一个动作,但他知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加入那场战斗。这具流淌着罪人之血的躯体太过孱弱,扬长避短的刀法太过稚嫩......所以在不破以死相搏的时候,他只能站在这里远远观望。 身侧的锖兔同样满脸沉重。 究竟要锻炼到什么地步,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才有资格和柱们站在同一个悬崖之上呢? 就在年轻的少年猎鬼人们内心五味杂陈时,一只缠绕着佛珠的大手抚上了他们的肩膀。 “南无阿弥陀佛......现在到此足矣,前方属于未来的你们。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第87章 不破一直不知道另一片战场上的战斗结果如何。直到粂野匡近喊出主公大人的传令,那因为迟迟无法再次进入通透世界的焦躁感才骤然卸去。 只要他们能够从上弦之三的手中撑过这段时间,他们就能活下来。 真是了不起啊,结月花、天元、香奈惠,还有杏寿郎、义勇和忍。一天连续将两名上弦斩于刀下,其中一个甚至还是上三弦中的上弦之二,主公大人所说的变革似乎真的在慢慢变为现实。 不需要日出,他已经感受到了注入体内的暖意。 能够看见的希望指引着刀的方向,影之呼吸·八之型·长日留痕的首刀便夹杂了持刀人无数复杂的情感,三刀合一,厚重的斩击以排山倒海的威势向前突进,劈开了猗窝座具有毁灭性的一拳造成的爆炸。 高温燎焦了他的发尾,发绳不知何时断开,黑发在气海中张扬地飞舞。 猗窝座注视着那道黑色的斩击缓慢却坚定地向前,仿若劈开了天地一般。不,不是斩击的问题,而是它自己的感知出现了混乱!? 那个稀血小鬼的血气影响还残留在它的体内,尽管它分解着体内的毒素,但仅仅恢复了脑部,却没能完全将身体中的毒素清除出去。 等等,毒!? 根植于精神深处的记忆忽然如同躁动的岩浆一样喷涌而出,惊心动魄的滚烫灼烧着猗窝座的精神与肉|体,眼前的人类突然变得面部模糊,无数蔑视、贪婪,潜藏着恶意与阴谋的眼睛在眼前人的脸上闪烁。 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与悲痛,还有无尽的空虚。 不理解、不明白,这是它的感情吗? “......少开玩笑了,”猗窝座似乎“不想回忆起那些感情”,它察觉到有另一股强大的斗气正在接近,“你这下毒的卑鄙小人,我要把你的脑子打碎!!” 脚式·飞游星千轮!! 缭乱纠缠的踢击轨迹如同游走的流星疾驰在雪原之上,大地碎裂、飞雪漫天,远处传来坚实的踏地声,昭示着他们所有人以命相搏的坚持为他们换来了一线生机。 令猗窝座感到诧异的是,不破竟然将它的大部分踢击完美地躲了过去,偶尔有几道攻击避无可避,也被他化为最小的伤害承受了下来。 “真是遗憾,如果你同我一样醉心于武道,抛弃桎梏你的人类之躯,我们便能永远战斗下去了,”猗窝座似乎真心实意地在为他感到遗憾,杀死一个武道天才意味着它失去了一个永远的对手,这对于追求武道巅峰的它来说实属憾事,“所以赶快去死吧!!!” “——不破千里!!!” 那一瞬间,不破似乎透过猗窝座的眼睛看到了成片的血红,某种极度危险的生物正在它的身后窥视着这里,被那阴暗、粘稠、血腥的视线黏住,仿佛连呼吸都被冻结住了一样,令不破浑身汗毛倒竖。 是谁!!?知道我的名字...... 藏在猗窝座背后的究竟是—— 疯狂前冲的势头此刻骤然停滞,极致的动态转化为绝对静止,磅礴的斗气在那一刻消失殆尽,逸散的思绪被一一捕食,最终汇聚于那双漆黑的眼睛。 杀意猝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猗窝座一怔,随即更加疯狂地大笑起来。来自内心深处与强大对手决一胜负的欲望压过了来自鬼之王的命令,影之呼吸·八之型·长日留痕姗姗来迟的无形攻击削切着它的骨肉,但它却毫不在意,眼中只有面前的对手。 除了那一刀,还会有更令它赞叹不已的攻击吗!?猗窝座兴奋地期待着、渴望着看到那炫目的生命被终结的样子。 “虽说是罗针,但偶尔也会有失灵的时候吧?” 不破说这话的同时,八之型留下的残余无形攻击划开了猗窝座的耳廓。新鲜的血液顺着它的侧脸流下,不破知道这个恶鬼也明白了过来。 不破的刀术中极具个人特色的“滞后性”,原本只会让他的攻击稍稍落后于刀本身划过的痕迹,而将这一点放大到极致之后,得到的便是完全脱离原本刀路、宛如凭空出现的斩击一般——形如鬼魅的攻击。 不知是何原理,那些攻击完全没有斗气,也就是说,它们无法被“罗针”所捕捉。 猗窝座脸上疯狂的笑意中终于掺杂上了一点惊讶,与它猜测的正相反,不破没有像它遇到的其他柱那样,燃烧着自己的生命、拼命地想要跟它靠得更近一些,用那些水流、电击、烈风或者岩石击溃它。 不破只是站在他静止的地方,手臂随意且放松地挥着刀。 那轻盈的姿态带给人一种异样的错觉,仿佛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带上了重量,而唯独那个挥刀的人周围,连空气的重量都不存在一般。 如此、美丽的剑技。 猗窝座的眼睛中倒映出了残缺的月亮。 这个明亮、温柔又一视同仁的球体透过天空中被撕开的云层,将那皎洁的光撒在了恶鬼的身上。 绚烂的、宛如夏日烟花一样绽放的月光。 当它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被牵引着分散到无关紧要的事上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不破的进攻。 那是由狩猎者精心织就的罗网,猗窝座感受到自己踏入了某种“领域”,在这个“领域”中,它才是猎物。不论是作为鬼,还是作为“追逐武道之人”,猗窝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与兴奋。被区区人类划为猎物,被“年轻的武道天才”狂妄地挑衅,这等需要它用尽全力出手也想要毁坏的捕猎游戏刺激着它的大脑,让它倍加疯狂。 来自渺小人类的进攻,将剑士本人最具特点的挥刀发挥到极致,挥刀的速度要快到让刀消失,也让附带的漆黑影刃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类剑士脸颊上的花朵样斑纹覆盖在了伤疤之上,强硬地缩短了人与鬼之间的距离,仅仅是眨眼间的功夫,只一息,便有数十刀被斩了出来。没有杀气,也无法被“罗针”所捕捉,藏匿于万物倒影中的斩击让“领域”中心的猎物毛发悚然。 影之呼吸·九之型—— “破坏杀·终式!!!” 猗窝座将“罗针”铺满周围的区域,脚下展开到极限的术式却捕捉不到一丁点的气息。就像平日里与它形影不离的“某个东西”,忽然沉寂了下去一样,空荡荡的心让猗窝座生起了一点属于人类的感觉。 是寂寞吗?不,是某种更痛苦、更强烈的情感。某种现在的它根本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的情感。 “——奥义·天光云影。” 不破挥出了最后一刀,然后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脸上一片冰凉,原本炙热滚烫的地方逐渐冷却,代表着他已经从开启斑纹的状态脱离了出来。身子蓦然变得沉重,仿佛深陷噬人的沼泽,泥巴之下又有无数双手想要将他拉下去。 猗窝座身为上弦之三,肉|体的恢复能力极为恐怖。尽管将胁差上的毒成功打入了它的体内,但经过两场战斗刀上涂抹的毒素已经极为稀薄,产生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如果想削弱猗窝座的战斗力,那就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大面积的伤害,阻碍它的自我修复。 让不破感到幸运到想要大笑的便是自己特有的无形斩击不会被“罗针”发现。为猗窝座精心准备的囚牢已然掀起遮布,此刻它已无处可逃!! 第159章 “破坏杀·终式·青银乱残光!!!” 以猗窝座为中心,数百道飞弹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与藏匿在空气中的斩击相互吞噬,爆炸产生的余波炸飞了雪块,连绵不绝的巨响轰击着所有人的鼓膜。 扭乱纠缠的无形斩击终于杀机尽现,漆黑影刃绞动恶鬼的血肉,切断骨骼、绞开血管、剖出心脏。大片的血液染红了地面,晶莹的雪花术式闪亮依旧。 猗窝座的脸上终于没有了那疯狂的笑容。游刃有余的面具被敲破,不知来自何处、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的斩击深深刻入骨髓,更让它意想不到的是,哪怕那些斩击已经被青银乱残光的飞弹抵消一部分了,但仍有无数道攻击对它造成了伤害。 它想要凭借自身的感知力来躲避那些斩击,但九之型的斩击太多太多了,猗窝座避无可避,只能感受着身体被斩击剖开切断。 半个脑袋连带着整张脸被削掉,血液涌入耳道,咕噜咕噜的血水声让它无法凭借听力判断突入战场的新敌人所在之处。快用“罗针”感知!!! 悲鸣屿行冥目不能视,岩之呼吸·三之型·岩躯之肤替他挡下了大部分飞弹,嘈杂的战场让他无法听清同伴的声音——呼吸声堙没在冲击爆炸声中,最终式被斩出之前,年轻人发出的惋惜声却震耳欲聋。 他大概知道离开斑纹的自己无力躲过青银乱残光的飞弹,因而拼上了性命,斩出了远超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的近百道斩击。 猗窝座只剩下一条腿能够勉强站立,浑身上下全是破溃的伤口,被无形斩击削平的脸率先重新长出了一只眼球。 “南无......阿弥陀佛!!!”如山般魁伟的身躯跃至空中,白茫茫一片、流着热泪的双目对上了猗窝座急躁的眼睛。 悲鸣屿行冥向猗窝座掷出了手斧。五之型·瓦轮刑部展现着当代人类最强猎鬼人的肉|体力量,尽管猗窝座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但手斧依旧蹭着它的腿砸入了地面,随之像鞭子一样抽来的铁链打断了猗窝座的腿骨。 下一刻,流星锤狠狠砸向它的头。 不破回过神来时,透过身前的重重人影看到的便是那柄异形的日轮刀带着宛如彗星一般的拖尾砸烂恶鬼头颅的景象。 扭曲变形的头骨和四散飞溅的红白之物在他的视野中无比清晰,他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失去了头颅的猗窝座。 锖兔拽着不死川实弥敞开的队服勉强起身,那只手在刚才挡下青银乱残光的飞弹时被冲击震得骨骼断裂,现在抖得厉害:“怎么样!!?” 因为失血有点头昏脑涨的不死川实弥顾不得被锖兔扯得彻底散架的队服,反手去揪他身后的伊黑小芭内:“喂!!问你呢!?” 他们两个的视线不敢离开正前方。 伊黑小芭内在一片混乱中扒拉着不破的肩膀,手边是已经完全断裂的蛇形日轮刀。不死川实弥从后面扯着他的领子,镝丸被误伤痛得一直嘶嘶,喉咙上传来的压迫感让伊黑小芭内感到一阵阵窒息。 “喂!?到底怎么......” 白发同伴暴躁的询问声被隔绝在伊黑小芭内的耳朵外,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被他们拼命从上弦之三那毁天灭地的攻击中救下来的人。 现在,那个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场的中心。那双眼睛爆发了灼烫的光,震慑住了伊黑小芭内靠近的手。 不破没有看见,伊黑小芭内看向他的眼神像极了他曾经看向矢吹真羽人的目光。 不管怎样伸手都没有用,眼前的人远远地走在自己的前方,为了某一个目标、某一个理想而一往无前。自己只能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吗?只能如此吗? 映在黑色眼瞳中的是猗窝座碎裂的头颅。 日轮刀——砍断它的头了!! 但是。 周遭的声音重新传入伊黑小芭内的耳中,他听到不死川实弥不可置信的咒骂,连锖兔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发生......什么了?他回过头,看到那具没有了头颅的身躯颤颤巍巍地重新站了起来。异色的瞳孔骤然缩小,心中原本落地的石头又猛地提起。一切尘埃落定的妄想破灭之后,无数沉重的绝望便逐渐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怎么、可能!?没有了头......还能活着吗!?” 不死川实弥咬牙切齿地骂道:“少胡扯了,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啊!?” 悲鸣屿行冥从细微的声音确认了自己的同伴们并无大碍,随后便甩动起手中的武器。粘在流星锤上的血液被甩向周围,他迈着厚实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地走向无头身躯站立的地方。 要开启吗? 那、个、东、西? 悲鸣屿行冥没有丝毫犹豫,流星锤与阔斧在他手上甩得虎虎生风,他在距离猗窝座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只要那具无头身躯向前迈出一步,他就会立刻发起攻击。 哪怕亲手开启自己生命的倒计时,也要让孩子们活着离开这里。 不破抵着伊黑小芭内的肩膀站起身,藏青色的胁差依旧紧紧握在手里。 战场上奢侈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压抑得近乎凝结的空气在猗窝座血肉模糊的脖子断口开始蠕动的瞬间重新流动起来。锖兔和不死川实弥感觉自己的身边有一阵风刮过,坠在那人身后的虚影拉成一条长线,向着战场中心疾驰而去。 悲鸣屿行冥浑身青筋迸起,就在他将要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一声琵琶的弹响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耳畔。 只是听到了弦音,不破却已经想象出了那个琵琶女手拿扇子状的拨子拨弄琴弦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堂皇富丽的鬼之城缓缓在岩手这偏远之地露出真容。纸拉门开在了猗窝座无头身躯的下方,无限城内冷金色的灯光比月光更明亮,门后便是不知边界的恶鬼巢穴。 不死川实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地方,而锖兔和伊黑小芭内则完全被眼前所见震惊到无话可说。 猗窝座的身体开始下落,脖子处的断口重新生长出了脊椎、颌骨、牙齿,不破紧盯着它,然后是大脑、头骨、眼睛。 “咳哈哈哈!!!我要感谢你们!!不破千里!!!” 猗窝座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个猎鬼人眼中的不甘与愤怒,然而这种情绪正是它最好的催化剂,突破极限带来的兴奋感让它浑身震颤。它疯狂地大笑着,原本一直禁锢着自己的某些东西有所松懈。在这次“死亡”中,它彻底地克服了来自日轮刀的弱点。 “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了!!!接下来迎接你们将会是地狱啊,鬼杀队!!!” “你是谁!!?”不破竭尽全力地喊着。从无限城里刮来的腥风涌入喉咙,他的声线嘶哑,凌厉的声音穿过猗窝座,传入它身后之人的耳中。 然而,他的质问没有得到回应。 猗窝座的身影最后消失之前,不破听见了它消散在空气中的话:“......这次,我一定能保护你......” 藏青色的日轮刀深深插进冰冷僵硬的土地,这一刀力度之大甚至让地面都产生了一圈圈的裂痕。 “是你吧!!?鬼舞辻无惨!!?”青年的怒吼回荡在空旷的山野,头顶的云层重新聚拢,偶尔有轰鸣的雷声从里面滚滚传来。 锖兔撑着自己酸软的双腿栽倒在雪地上,劫后余生般地喃喃道:“终于......结束了。” “是啊,”不死川实弥返回粂野匡近的身边,撑起他的身子,疲惫不堪地说,“我们活下来了。” 但是。伊黑小芭内接住泪眼汪汪的鎹鸦夕庵,看着那个青年的背影。 人与鬼的战争,接下来又会走向何方呢? 第88章 “诶!?柏山婆婆的道场......!?” “对,就是奥多摩郡的那个柏山婆婆!听说不少人都受伤了......” “不过为什么呢?鬼突然袭击那个道场是什么原因啊?” 宇髄天元跟在有花海夏的身后,蝶屋中的交谈声传入他的耳朵。万世极乐教的战斗结束后,悲鸣屿行冥先行一步前往岩手支援,等宇髄天元带着炼狱杏寿郎等人向岩手前进至半路,就有鎹鸦传来了捷报。 在影柱不破千里的带领下,队员们成功斩杀上弦之四半天狗,并在无人牺牲的情况下从上弦之三的战斗中撤离。 有花海夏步履匆匆,拐着一条腿飞快地跑进了手术室,准备替柏山结月花做手术。 见这边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宇髄天元便走向刚才正在交谈的队员们身边:“柏山婆婆的道场怎么了?” “音柱大人!!这个,说是突然有鬼从凭空出现的拉门里掉出来,闯进了道场。” 是灶门一家在的那个奥多摩郡的道场啊......难不成是他们发现了灶门一家“日之呼吸继承者”的身份? “伤亡情况呢?” 虹丸向他说明了更加具体的情况。袭击道场的恶鬼们主要的攻击对象是“身着队服”的队员,尽管袭击来得非常突然,但因为我妻善逸受伤被送来道场,不少队员们反而全副武装,因此在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的时候少了一些惊慌失措。 第160章 只不过,恶鬼们的突袭依旧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有三名队员在袭击中为了保护灶门葵枝和孩子们而死去,救下柏山婆婆的队员也失去了一条手臂,另外还有十多人或轻或重受了一些伤。 幸运的是,前鸣柱桑岛慈悟郎与前风柱若松小十郎也在袭击现场,哪怕已经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了,但面对鬼时他们挥起刀来仍能让它们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 最让人揪心不已的消息是,灶门祢豆子在这场袭击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 此时天色将将发白,天空被浸染成了淡淡的橘色。 即便疲惫到随时都可能昏倒,不破依旧驱使着身体赶往蝶屋。 在战斗中受伤严重的三宫已经接受了救治,岩手县的战斗中遗留下了无数问题亟待探究,他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瓣,将脑海中乱成一团的浆糊一一梳理清楚。 在赶路的过程中,他接到了主公大人的传令。命令是让他好好休息之后再去宅邸进行报告,可他一点也等不及了。为什么无限城会突然出现在岩手?为什么猗窝座被砸碎头颅之后还能存活?它背后之人——也就是鬼舞辻无惨所说的,“终于找到了”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连悲鸣屿行冥都不被允许前往宅邸。这一反常的情况让不破心中隐隐不安。 他刚刚抵达蝶屋,就听见灶门炭治郎用颤抖的声音哀求着:“求你了有花小姐!!请你救救她吧!祢豆子、祢豆子她......求求你了!!!” 本应该躺在病床上的我妻善逸浑身缠满了绷带,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面无表情地流着泪站在一旁。 胡蝶忍有些不忍心地抓住了姐姐的衣袖。以她掌握的医学知识来看,祢豆子的情况远比看起来要严重。女孩面色苍白,胸口颤抖着微微起伏,这具身躯正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破进到病房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一直抿着唇站在角落里的富冈义勇也向前走了一小步,宇髄天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打量了一下他的周围。 这个人、一定能...... 哀求的话刚刚滑到嘴边,灶门炭治郎想起了母亲葵枝和弟弟妹妹们强忍的泪花,被姐姐护在怀里保护住的六太更是撕心裂肺地哭着。 灶门炭治郎看出眼前这个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一直以来不破带给所有人的安心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依赖这个人——不论何事,这个人总能解决的吧?不知不觉间,大家似乎都开始这么认为了。 千里先生又不是医生,就算是医术厉害如有花海夏,事到现在也是一言不发。 难道说,祢豆子就要这样......!? “千里先生......” “炭治郎,”不破先于灶门炭治郎说道,“去请葵枝夫人过来吧。” 灶门葵枝正在隔壁的房间安抚年幼的孩子们,炭治郎一怔,复杂的心情彻底沉到了谷底,死死咬着嘴唇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看着他快步离开,不破拍了拍我妻善逸的头,让病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出去了。 宇髄天元离开前又盯着他看了很久,不破毫不犹豫地看了回去,他这才转头离开。 此刻,病房里只剩下了不破和有花海夏。 “......”有花海夏酒红色的眼眸看向不破的身后,那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喂,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刚才那个满身噼咔噼咔的家伙朝这边看了好几眼,那个人是柱吧!?万一他一刀砍过来怎么办!?珠世大人......” 薄荷发的少年气鼓鼓地扯掉了身上贴着的纸眼,胆大包天地用手指指着不破大声说道。 “愈史郎。”珠世走到祢豆子的病床边查看她的情况,被她打断的愈史郎哼哼了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熟练地替珠世打开了药箱递上工具。 不多时,灶门葵枝和灶门炭治郎便回到了病房。 灶门炭治郎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祢豆子床边的女性和少年。这个气味......是鬼!!?道场遇袭后没有离手的刀刚要出鞘,一只手便阻止了他拔刀的动作。 “千里先生!?” 不破向他摇了摇头,向灶门葵枝点头示意。 这时珠世也直起身,缓缓向灶门葵枝和灶门炭治郎说明了她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祢豆子的伤正如有花小姐的诊断,已经严重到了现代医学无法医治的情况。换句话说,这个少女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忧郁而沉静的夫人说道:“我曾将病重的愈史郎转化为了鬼,虽然是鬼,但他并不需要吃人维持生命,仅需要吸食一点点的人血。” “那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要把祢豆子......变成鬼吗!?” 灶门炭治郎下意识地看向不破,发现他虽然皱着眉头,但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 有花海夏紧紧盯着病床边的仪器,上面的数值已经低到了令人发指的边缘:“没有时间了,尽快做出决定吧。” 灶门葵枝看着艰难呼吸的祢豆子,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却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这个疯狂的计划。 珠世紧接着解释道:“我知道各位的顾虑。” 说到这里,她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关于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剂,我一定能够研发出来。尽管如此,将人变为鬼的条件也非常的严苛,能不能成功,全看祢豆子自己了。” 原本抱着“无论如何也要救回祢豆子”心态的灶门炭治郎被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如果祢豆子挺了过来,真的成为了鬼,在等待“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剂”的漫长过程中该多么的寂寞和痛苦啊!那个时候,不论是母亲、弟弟妹妹们还是自己都已经不能再陪伴她了吧? 但是、但是!!!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看到祢豆子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请您、务必救救她!!!” 赫发的少年声泪俱下,跪在地上将头深深低下,浑身卸去力量哀求道。让他对妹妹见死不救,他做不到啊!在这之后,他会竭尽全力帮助这位夫人研制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剂,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会全盘接受。 “请您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吧!”灶门葵枝也下定了决心。也许未来会变得残酷,但能够拥有未来已经足够奢侈,她会和孩子们一起为祢豆子寻找抵达幸福的方法。 珠世从两双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中明白了他们的决心。她和有花海夏对视一眼,吩咐愈史郎去做准备。 不破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与佛祖,灶门一家的祈求必定能够被祂们听到。 不破从胡蝶姐妹的诊室做完检查出来后去看了柏山结月花的情况。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时国京太郎正帮柏山结月花擦去脑门的汗渍。肾上腺素退去后,严重透支的身体开始折磨她,就算陷入沉睡也会不由自主地发抖、虚弱地呻吟。 不破坐在角落里等他忙完,走廊里全是来来往往奔走的声音。他们找了一个安静一些的角落,时国京太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破便随口问道:“时透兄弟怎么样?” 看似在走神的人迅速回答:“他们是真正的天才。我能做的也只是让他们打牢呼吸法的基础,未来还是要让他们跟着其他培育师修习刀术。” 不破轻轻笑了一下:“那就好。” 他还想说点别的什么话,可是时国京太郎没有给他逃避那个问题的机会:“胡蝶说结月花伤到了肺,要卸去柱位了。” 时国京太郎听到身侧的呼吸声一滞,随后又恢复正常。 “不用太担心,你的继子和其他孩子们都已经成长起来了,时透他们也在好好长大,”他一口气说了出来,心中却感到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歉意,“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战友。” “抱歉啊小麻花辫。” 不破的头越来越低,他盯着脚下的地板条纹,脑子里回想着他们同期三人为数不多共同战斗的时光。 “我们大概,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肩膀上传来重量,时国京太郎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回到病房里去,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这里。 没过多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灶门祢豆子所在的房间。 留给他可以怀念的过去时光尽管短暂,但仅凭这些便足以支持着他继续向前。他知道,他的同伴们并没有离开,如果他回头看的话,他们一直都在那里。 但是。 他脚步轻快起来,然后大步奔向残酷的、美好的、未知的未来。 在一切结束之前,他绝不会轻易回头! * 灶门祢豆子成功转化为了特殊的鬼。 她的生命体征平稳了下来,随后陷入了沉睡之中。珠世认为这种行为与不破的母亲绿类似,也许灶门祢豆子也可以通过深度睡眠来恢复体力,她会时刻观察祢豆子的情况,一旦有苏醒的迹象会马上通知大家。 第161章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但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松懈下来。 不破带着灶门炭治郎来到了缘侧坐下。 “您说比较在意的事情?这个……” “鬼袭击道场的行为太过反常。普通来说的话,如果只是为了杀人,当然是袭击婆婆那种普通人更容易一些,但事实却是我们的队员伤亡更多。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说了什么,什么都好,仔细回忆一下吧。” 在等待的过程中,不破同样回忆着战斗的细节。 值得鬼之王感到兴奋的“某个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鬼可以突破限界,哪怕头被砍掉也不会死去,这就意味着日轮刀已经无法再成为一定能杀死鬼的东西了。 连猗窝座都能够做到的事情,想必鬼舞辻无惨早就能够做到这一点了吧? 剩下的恐怕只有——太阳! “......说起来,武胜医生离开前,我们说到了彼岸花!因为是很少提起的话题,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难道是那个时候被鬼听见了......?” “彼岸花?”不破想起下弦之一那间空屋外成片的朱红彼岸花。 “不,并不是普通的彼岸花,而是青色的。” 不破眼睛亮了一下:“说下去。” 灶门炭治郎将与武胜医生的对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确认没有遗漏之后,不破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找到了宇髄天元。 “哼,所以这种时候终于想起本大爷了!?” 宇髄天元闭眼昂首靠在走廊里,极有压迫感的身高让不破都要微微抬头看他。在不破低头道歉的时候,宇髄天元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身为前忍者,又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宇髄天元一早就发现了跟在不破身后地珠世和愈史郎。主公大人和这个年轻的影柱之间有共同保守的某个秘密,蝶屋的有花海夏也参与其中。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宇髄天元便轻易地猜出了正确答案。 在残酷的忍者世界,保守秘密的代价通常是付出生命。 “嘁,这次就原谅你了!” 神神秘秘的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破松了一口气,巨大的安心感包围了他。宇髄天元当然不会死追着一个问题逼他给出答案,但珠世和愈史郎的事情终究要想办法解决,况且现在又多出了一个灶门祢豆子。 还是先说正事吧。不破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我认为,鬼舞辻无惨在寻找一种名为青色彼岸花的东西。” 如果他的推论没错,武胜医生前往的地方一定盘踞着某只恶鬼。结合种种推论,他应该去了某个花街,而最近的一个就是吉原花街了!他携带的彼岸花是送给某个游女的礼物,奉鬼舞辻无惨之命寻找青色彼岸花的家伙从武胜医生口中听到了这种花的下落! 所以,在道场中遇害的大多是穿着制服的队员,因为那些鬼本来就想要将灶门一家活着带走!如果不是有桑岛慈悟郎和若松小十郎这两位前柱级在的话,它们已经得逞了! “青色彼岸花?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也许......能够让鬼克服太阳的弱点也说不定。” 这下就连宇髄天元也笑不出来了。 * 在战斗结束的一周后,一直精神紧绷的众人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似乎是因为连续有两名上弦被斩杀,其中一个还是上弦之二,最近恶鬼们都陷入了沉寂之中,伤人的报告显著减少。 灶门祢豆子还在沉睡中,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她继续睡下去比较好。 在全新的柱合会议开启之前,一个只有三人参与的会面在产屋敷宅邸进行着。 “......您说什么?” 不破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坐在他旁边的悲鸣屿行冥第一时间流下了泪水,不动如山的僧人说道:“这个计划太疯狂了,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我们绝不可能同意!请您务必保重身体,现在的情况还绝没有到这个地步......” 面对情绪激动的两人,产屋敷耀哉温柔地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是那么鼓动人心,但现在不破却不希望看到主公大人这样的笑容。 “正如我们得出的结论,鬼舞辻无惨为了得到葵枝夫人与炭治郎一定会竭尽全力。只有他们才知晓的青色彼岸花的下落对于无惨来说是最大的诱惑,这一点足以让它放弃躲藏,亲自出手。” 最大的危机......同时也是,最大的机会! “尽管现在来看,炭治郎他们的行踪暂时还没有被发现,”产屋敷耀哉缓缓道来,“但上弦之位空缺,鬼舞辻无惨一定会找人填补这些空缺。如果我猜的没错,新任上弦之一一定有一个极为擅长侦查。” * 无限城。 鬼舞辻无惨坐在实验桌前,原本一刻不停沸腾着的试管已经冷却,各色试剂再也无法吸引它的目光。猩红的眼睛盯着书上属于彼岸花的那一页,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案,如同丧钟一般敲打在所有鬼的心头。 没用的家伙们已经被清理干净,求饶时说着“如果不是因为那两个老头”的恶鬼已经变成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肉酱。 童磨和半天狗死了,虽然有些可惜了这么好用的棋子,但猗窝座克服了日轮刀的弱点,突破了“界限”。比起童磨的自大和半天狗的怯懦,猗窝座的忠心要更得鬼舞辻无惨的青睐。 频繁更换的下弦已经没必要存在了,上弦的次序被打乱,依照实力重新分配。 “得到了宝贵的血,就要发挥相应的作用。灶门一家知道青色彼岸花的下落,找出来,带到我的面前。” 蛇一样冰冷的竖瞳一一扫过跪在眼前的恶鬼们。 “黑死牟、猗窝座、玉壶、堕姬......以及,”鬼舞辻无惨看向末排的两道身影,“鸣女,和累。” 暌违千年的日光......它不介意再等等。 “希望你们不要那么无能,尽情发挥你们的作用吧。” * “鬼舞辻无惨不会太过焦急。它已经在黑暗中生活了千年,最能明白希望与失望是同等强大的折磨,”产屋敷耀哉面上的疤痕已经侵蚀了大半额头,一只眼睛黯淡无光,“除非真的出现了能够克服阳光的鬼,它不会亲自出现。” “主公大人!迁移宅邸的事......” 不破的话被悲鸣屿行冥打断,这位前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千里,”产屋敷耀哉看向不破,青年的面上依稀能见少年时的青涩,“你的疑问,现在得到解答了吗?” 不破失语,讷讷无言,抬首望进紫藤花海般的眼眸,最终只是低下了头,深深地行了个礼。 第89章 “诶、诶!?恋爱的感觉!?这个、那个……该怎么说呢!就像是跳进酸酸甜甜的梅子河里一样,让人浑身都很甜蜜!” “遇到喜欢的人,身上就会散发出幸福又害羞的味道呢!总的来说,还是很好发现的啊!” “那是啥!?能吃吗!?” “恋爱?抱歉,你不知道吗?” “姐姐!这种问题不用回答也可以的……我!?姐姐!!香奈乎还在的哦!?” “哼哼!当然是华丽地和妻子们泡温泉啊!嗯?不是问这个?” “南无阿弥陀佛……酸涩的爱恋之情如此纯粹,真是让人潸然泪下,情不自禁地祈求他们可以相伴百年啊。” “嗯!真是个好问题啊!但是我不知道!!大概是一种珍视之情吧!!就像吃到喜欢的便当一样会很幸福吧!!不一样?哈哈哈哈哈!” “悠悠闲闲的,你居然还有心思问这种问题?再不抓紧时间锻炼,下次死在鬼口中的就是你了哦。” “哈!?这种事少来烦老子!!” 村田坐在院子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要命,为什么我要去干这种事情啊!!?” “呜哇哇哇!对不起啦村田先生!!让你跟我一起丢人……” 和他一起蹲在院子里、浑身散发着阴暗低沉气息的少女是乙级队员甘露寺蜜璃。 她的头发是夸张的粉色,发尾渐变成了浅绿色,远远看去就像樱饼一样,洋溢着春天的甜蜜气息。 此刻她正抱着头缩成了一团,脸颊红透:“怎么办啊!我本来不是想问这个问题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跑偏了!!怎么办啊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好奇怪原本只是想要找到心仪的夫君但是被我搞砸了呜哇!!!”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村田又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数落在地上的花瓣。 现在是1912年的初春。 最后的下弦佩狼被炼狱杏寿郎斩杀,自此之后似乎并没有新的下弦产生,他也由此正式接任炎柱之位。 岩柱悲鸣屿行冥,影柱不破千里,音柱宇髄天元,花柱胡蝶香奈惠,风柱不死川实弥,蛇柱伊黑小芭内,水柱富冈义勇,炎柱炼狱杏寿郎。这八位即是现任鬼杀队九柱。 九柱集训仍依照每年一次的频率按时开展,甘露寺蜜璃便是在辗转于各个柱的宅邸间隙,针对“寻找心仪的夫君”展开了一场恋爱大作战。 第162章 甘露寺蜜璃双手捧着脸,滚烫的皮肤让她难以抑制地回想起令她羞愧万分的回忆。 呜哇!真是太糟糕了!伊黑先生只回答了“……”,还用一种“这家伙怎么回事”的眼神看着我!! 不知为何被卷入这场大作战的村田闻言更想叹气了。 “说起来,真要想知道恋爱的感觉,不如去问影柱大人?还有时国阁下和柏山阁下?” “唔……我是想去问的啦,但是这次不破先生没有参加集训,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除了不破,新任水柱富冈义勇也没有参加。据说水柱宅邸里曾传出战斗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吵架一样。 * “……你躲在我这里做什么?” 镝丸的红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最后缩进主人的脖颈间藏了起来。 “没有躲,”伊黑小芭内的目光在不破的注视下开始游移,嘴上补充道,“参加训练的家伙们都在受罚,没有新的人来。” 不破叹了口气。他倒是听说过蛇柱宅邸内的“处刑场”,这位新晋蛇柱的刀路训练堪称地狱,不合格的家伙们被绑在木板上充当障碍物,整间训练场散发着“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的怨念。 “为什么,”过了一会儿,伊黑小芭内突然询问道,“不参加这次的九柱集训?” 不破头也没回:“是主公大人让你来的吗?” 身后沉默了一下,又道:“不是。” 不破转过身,与伊黑小芭内对视。半晌,终究还是他先败下阵来:“......是我在躲好了吧!通俗地说,我在‘闹别扭’。” “......” “......不要用一种‘你被附身了吗’的表情看着我啊......” 不破回过身去,看向窗户外摇曳的树影。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伊黑小芭内临走时说:“大家都很期待能够得到你的指导。” “我们也是。” 随后他起身告辞。 青竹居外的翠竹又生了一轮新叶,初春的寒意跑进露珠里,蹭湿了拜访者的衣角。 不破来到自己的房间,恭敬地跪坐在刀架前。下层是矢吹真羽人友人的刀,上层是槿和绿留给他的断刃。 看着故人的遗物,似乎就能回想起她们的样貌、她们的声音。 【不要犹豫、不要后悔。】 【你要永远记得我的笑容哦!我们约好了哦!】 【......新年快乐,千里。】 ...... 【产屋敷家的每代家主都会在宅邸内做好准备。千里,行冥。你们是九柱中最年长的人,这件事,其他孩子是无法接受的吧?所以,只有拜托你们......】 拜托、吗? 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终于妥协了。 “我一定......不负所托。” ...... “不过那个孩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 伊黑小芭内的确有心事。 他站在屋顶上,新修建的宅邸院落空旷,只是偶尔有几朵被风吹来的花瓣绕过高高的院墙,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夕庵扑棱着落在他的手臂上,告知了他下次任务的地点和同行队员。 镝丸探出头来吐了吐信子,眼神有些疑惑。 * “下午好!伊黑先生!!” 夕庵察觉到脚下的肩膀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所以它跟着跳了一下。 看到伊黑小芭内对她点了点头,甘露寺蜜璃忍不住在心中开心地想道:“呀——!!伊黑先生今天也很沉默!!好酷!!而且他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真是太好了呜!!” “你的伤好些了吗?” 甘露寺蜜璃作为炼狱杏寿郎的弟子,和他一起参加了讨伐最后的下弦佩狼的战斗。尽管受了一些小伤,但甘露寺蜜璃的身体素质特殊,不仅肌肉密度远远高于常人,身体的恢复能力也很好,战斗中被爆炸的余波和那些噬人影狼造成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 “是!!在九柱集训之后很快就完全恢复了!!” “那就好。” 伊黑小芭内转过头走在前面。 甘露寺蜜璃是个话多的女孩,但听她讲话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早上吃了蜂蜜面包,我觉得他们家的红豆派也很好吃!!说起来将来我还想在自己家里养一些蜜蜂,这样我就可以自己做蜂蜜薄饼啦!还有呢还有呢,前两天我碰到了小忍,她真的好可爱啊!我们还聊起了富冈先生,他们年初不是还一起去北边的雪山执行任务了嘛,小忍说富冈先生被一只叫太郎的狗狗咬了手,就这样还在坚持说‘自己没有被狗讨厌’呢哈哈......” 倒不如说,伊黑小芭内很喜欢听她讲话。 “......富冈先生在吃到萝卜鲑鱼的时候会露出笑容呢!但是小忍提起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不过真想看看呢!富冈先生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伊黑小芭内不小心捏断了手中的签子,陪甘露寺蜜璃吃的三色团子在掉到地上前被镝丸用尾巴尖勾住。 “富冈......”阴暗的黑气从他背后升起,又在甘露寺蜜璃看过来之前被藏得严严实实。 他们在镇子上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鬼出没的痕迹。这个地方在奥多摩郡内,距离之前灶门一家遇袭的柏山道场很近。大概是因为鬼并没有发现灶门一家的去向,所以只能在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来回打转,这也就导致这附近总会出现恶鬼伤人的报告吧。 “真奇怪啊,怎么会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呢?” 甘露寺蜜璃已经感觉到了饥饿,这个镇子上虽然开着不少饭店,但大家似乎很少在街上走动,靠着窗户向外看的人见到他们两个陌生面孔,脸上也都没有轻松的笑意,反而有些紧张兮兮的。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背着竹筐的少女,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生活在附近的猎户。女性猎人非常少见,因为这里的猎户认为山神是女性,有同为女性的猎人在场时会不悦,会让猎物变少。 “......是又造的女儿啊......” “最近的事情不会又和她有关系吧?” “你也适可而止吧,又造都死了多久了!” 八重背着猎物走在街上。年初的“吃人熊”事件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但一下有那么多人因为“吃人熊”死去,终究给这个镇子带来了一些变化。 最近又有人失踪了,这些风言风语便再次油然而生。 干脆换个城镇生活吧,八重心想着,看见了熟悉的制服。 “......鬼杀队?” 伊黑小芭内驻足,甘露寺蜜璃主动开口道:“诶!?你知道鬼杀队吗!?” “啊、这个,之前发生过一些事情吧......”八重不想提起那些正在被她遗忘的事,但又好奇地问道:“为什么鬼杀队又来这里了?难道说......又是恶鬼吗!?” “任务是这么说的啦......但是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又搞得肚子咕咕叫......但是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够顺利解决的!这样的话大家也不用担心了!” 八重将手放在了后颈上,犹豫地问:“你们还没吃饭吗?要来我家吃吗?” 伊黑小芭内没有异议,于是甘露寺蜜璃非常开心地揽住了八重的手臂,就像她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亲密。 猎人的女儿被这样的自来熟吓了一跳,回到家后又被甘露寺蜜璃惊人的饭量震惊到无话可说。 伊黑小芭内吃着自己碗内的饭,偶尔偷偷看向甘露寺蜜璃。 “哈哈。”八重没忍住,小声笑了一下。 “嗯?怎么了吗小八重?”甘露寺蜜璃抬起头,脸颊鼓鼓。 “没事没事,就是甘露寺小姐吃得太香了,就算看着都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饿了,能多吃两碗饭呢!” “嘿嘿!这可真是太好了!!” 伊黑小芭内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笑,连忙将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自己究竟笑了多久啊,连带着嘴角的肌肉都觉得有些发僵了。 八重从厨房添饭出来,冷不丁地看见了伊黑小芭内看向甘露寺蜜璃的眼神。 啊、原来如此啊~ “现在没有人敢在入夜之后离开家,因为听说鬼也会闯入家中,所以大家都很精神紧张。再这样草木皆兵下去,我们只会变得更加被动。” “我们?” 八重敲敲脑门,俏皮地笑了一下:“一不小心就......忘记和你们说了,我虽然没有正式加入隐,但会和这附近的鬼杀队联络,报告有关鬼的事情。这次的事件,我也想助你们一臂之力!” 这个笑容,真的好像小忍啊!甘露寺蜜璃闻言更加高兴地抱住八重的手臂,摇晃着她的胳膊邀请她和他们同行。 “等等,甘露寺。” 伊黑小芭内及时制止了甘露寺蜜璃:“太危险了。” “是呢......抱歉!我想着小八重是猎人,大概很擅长寻找线索吧之类的......” “无妨,不如我们等今晚之后再说。” 第163章 甘露寺蜜璃双手合十:“说的是呢!!” 八重倒是没有太过失落:“我明白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务必说明,我会竭尽全力!” 但愿今晚不会再有人失去生命。 * 夜色逐渐蔓延,直至填满了整片天空。 因为最近的失踪事件,巡警们加大了夜间巡查的频率,此刻正有一队巡警穿过漆黑的小巷。他们手中的提灯散发出明黄的光亮,勉强将黑暗驱离。 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高个子将提灯凑到声音传出的地方,移动的光源照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什么东西!?”他的同伴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跟紧。 “看你吓得,”高个子揉揉眼睛,笃定地说,“是老鼠啦,老鼠!” 同伴闻言松了一口气。 在光源照不到的地方,一只眼球骨碌碌地钻进了墙缝里。 与巡警们相隔三条街的屋顶,伊黑小芭内与甘露寺蜜璃正寻找着城镇中异常的地方。 镝丸“嘶”了一声。 “没错,是鬼。”伊黑小芭内将手指搭在鼻尖。这股令人厌恶的味道,是鬼没错了! “到底藏在哪里......”甘露寺蜜璃的视线一寸寸扫过,不肯放过任何角落。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与此同时,尖叫传来的方向相反处,同样响起了一声枪响。 “甘露寺!” 伊黑小芭内迅速做出决断,甘露寺蜜璃同样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分头行动。 甘露寺蜜璃樱粉色的头发在黑夜中也很显眼,她向着枪声响起的方向飞奔,速度更快的伊黑小芭内则前往情况更紧急的另一方。 刚刚靠近,甘露寺蜜璃就看到了举着枪的八重。 “甘露寺小姐!!” 八重举着枪,和一个挟持了人质的鬼对峙着。 “救、救我!!”被挟持的女性惊慌地喊叫着,八重打在鬼身上的弹孔已经开始闭合,弹头被肌肉挤出体外,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有着山羊一样横瞳孔的恶鬼四肢着地,一条灵活的长尾巴锁住人质的脖子,将自己藏在人质的身后。 讨厌!太狡猾了吧!?这样的话,自己根本没办法全力挥刀! 在与师父共同战斗的时候,甘露寺蜜璃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将刀想象成身体的一部分”,只有这样挥出的刀才能够斩开恶鬼的身体。 更柔软!更有力!属于她自己的刀法已经出现了模糊的雏形,但是现在…… “嘻!”奸诈的恶鬼以为甘露寺蜜璃投鼠忌器,行动间愈发躁动,人质被勒得满脸通红,很快便要窒息而亡。 集中集中!现在应该赶快想办法救下她! 甘露寺蜜璃绷紧了肌肉,超乎想象的肌肉密度让她体内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平直的日轮刀紧握在手。 我做的到吗!? 甘露寺蜜璃在心中问着自己,但她已经不会因为这些疑问而选择退缩了。 恶鬼忽然眼前一花,就算是在半夜也极为显眼的樱粉色已经填满了它的视野。 甘露寺蜜璃脸上皱成一团,然而与这慌乱表情相反的,则是她手中那毫不犹豫挥下的刀。 以她的力量,斩杀普通的恶鬼根本不在话下。如果让身体更加柔软,手臂的力量更加强大,全心全意地去挥刀,更高级的恶鬼也会被她斩杀。 “呜哇!!这位夫人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来晚了!!” 甘露寺蜜璃在恶鬼消散的烟灰中接住了掉落下来的女性人质,看着她重新开始呼吸,甘露寺蜜璃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面上。 “好厉害……” 八重将手指从扳机上挪开,愣愣地看着她。 甘露寺蜜璃是与胡蝶忍全然不同类型的剑士,从她们相去甚远的体格就能看出来。 甘露寺蜜璃怀中的女性哭着向她道谢,女孩居然也连带着哭出了声。 但是,八重无奈地笑了一下,她们都有一颗同样的爱人之心。 * 伊黑小芭内带着趁着大人未归外出迷路的孩童找到了家,并得到了一个满是鼻涕的抱抱。 “圆满解决!!太好了呢伊黑先生!!” 等他如约回到碰头地点,甘露寺蜜璃捧着几根三色团子开心地向他走过来。 女孩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连带着脸颊也染上了点点红色,像是初秋的红叶,无端让人心生波澜。伊黑小芭内更是如此。 “?”甘露寺蜜璃有些疑惑,为什么伊黑先生突然转过身去了? “嘶嘶。”镝丸在给他打气。 伊黑小芭内迅速调整好心态,说道:“只要是有鬼经过的地方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但这里的鬼没留下一丁点破绽。八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只是,”八重的手握在一起,“想多少帮上一些忙。” 所以才在入夜后跟在他们身后出门了吗? “老实说,这种无影无踪的行动总让我联想到......” 那座鬼之巢穴。 伊黑小芭内看了一眼甘露寺蜜璃和八重,决定先将这件事压在心中。如果鬼不放弃在这附近寻找灶门一家的话,就意味着会有源源不断的鬼被无限城送到这座镇子上来。除了拜托隐对这片地区多加留意,仅凭他根本想不到任何斩草除根的办法。 第90章 可喜可贺的是,自从那次任务后,伊黑小芭内和甘露寺蜜璃间的关系变得亲近了不少。甘露寺蜜璃的鎹鸦丽是个看起来非常容易害羞的家伙,戴着甘露寺蜜璃为它准备的可爱头饰,来往于蛇柱宅邸和甘露寺蜜璃家之间。 这天,伊黑小芭内走在宅邸附近的道场中。作为柱,他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需要到附近的道场指点队员们训练。 路过一个房间时,他听见里面的人谈论着什么。 “甘露寺阁下真的好厉害啊!” “你看到过没有?她能够轻易地将那——么重的东西搬起来诶!” “有她在的任务总是那么令人安心呐!” “听说她是因为想要找到心仪的夫君......” 紧闭的拉门突然被大力地推开,屋内四散坐着的队员们全都看了过来。 “蛇、蛇柱大人!!?” “你们似乎很闲啊,”可怕的异瞳一一在他们脸上扫过,“来训练吧。” “是、是!!” 等到道场内“尸横遍野”,伊黑小芭内一身黑气的离开后,其中一具“尸体”突然说道:“你们说,蛇柱大人是不是喜欢甘露寺阁下?” 于是道场内所有的“尸体”集体诈尸。 “诶!?真的假的!?” “你也这么觉得吗!?” “我早就发现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一算计,越想越觉得这事是真的。 “所以,甘露寺阁下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不知道吧?” “蛇柱大人好像也没有想要告诉她的想法。” 为什么呢?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缘由。 * “诶!?去刀匠村吗?为什么!?” 伊黑小芭内点点头:“亲自和自己的刀匠接触、共同锻刀,能够让你的刀更适合自己。” 甘露寺蜜璃现在用的刀是鬼杀队最普通的制式日轮刀,伊黑小芭内能够看出来,这柄刀也仅仅只是能用而已,并不是最适合她的。也许她也需要一柄“特殊”的刀。 “那真是太好了!!伊黑先生也一起去吗?” 伊黑小芭内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最近正好没有任务,驻地的巡逻也刚刚结束,自己的刀需要定期保养......他的脑海里冒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他自己都无法拒绝自己。 “这不是很好嘛,”不破清理着庭院内的落叶,虽然是夏夜,但风还是将不少枝叶吹离了树干,“恭喜你,小芭内。” “有什么需要恭喜的?”伊黑小芭内不解道。 不破摆起手指:“因为你的‘理由’。那不是你找的‘借口’,而是冲动给你的题解。尝试着去找到真正的‘答案’吧!” 就让这残酷的战争结束在我们这一代吧。不破看着伊黑小芭内沉思的脸,不禁感慨。他们应该拥有未来。 真正的......答案吗? 那是我、可以奢求的东西吗? 伊黑小芭内摸上嘴角。这里差一点就要被利刃划开,留下丑陋的伤疤。他又摸上自己的脖颈,手下传来血流的鼓动。入手一片温热,哪怕被人评价为“像蛇一样毒舌”的他也拥有与常人无异的体温。 “你怎么了,伊黑先生?” 甘露寺蜜璃放下碗,手边已经摞起半身高的空盘子,她眼带关心地询问伊黑小芭内。 “你没有胃口吗?还是不太喜欢吃松茸饭?我觉得铁切先生的松茸饭真是太香了!所以一不小心多吃了一些,你觉得无聊了吗?” 第164章 伊黑小芭内摇头:“没有这种事,继续吃吧。” 他的眼睛看似没有看向甘露寺蜜璃,但缠绕在他脖子上的镝丸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幸福地大口吃饭的女孩。 伊黑先生的眼神也像蛇一样呢!镝丸也一直看向这边......难道是我的脸上沾上米粒了吗?还是我吃得太多吓到他了? 甘露寺蜜璃感觉脸颊的温度猝然上升,联想到一些令她感到难过的相亲经历,吃饭的速度都不由自主的降了下来。 这时,伊黑小芭内突然起身,离开了桌旁。 “......”甘露寺蜜璃停下筷子。她也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希望伊黑先生不要这样沉默着离开。 “......怎么了?已经吃饱了吗?这才是你平常一半的饭量吧?还想继续吃吗?” 被突如其来的低落打击得垂下头的甘露寺蜜璃发现眼前出现了一盘新出炉的松茸炒饭。抬起头,伊黑小芭内异瞳中散发着不易察觉的关心。 他突然离席,是去帮我拿新的松茸饭......甘露寺蜜璃突然双手用力拍向脸颊,整张脸变得红通通的,浅绿的发尾一惊一乍地翘了起来。 “谢谢你!伊黑先生!!我会全部吃完的!!” “不必勉强自己,”伊黑小芭内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观察着甘露寺蜜璃脸颊上的红色,“吃不完也没关系。” 当他意识到“盯着女性的脸看”这件事很失礼的时候,他猛地甩开头。 甘露寺蜜璃吃饭的时候,总是给人感觉她在吃什么美味一般。哪怕知道她吃的不是什么珍馐,但会让看她吃饭的人感觉胃口大开。 在他们“约饭”的几次,伊黑小芭内都吃掉了比平常多得多的食物。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伊黑先生觉得我吃得太多了呢!” 伊黑小芭内:“进食是在补充能量。只有好好照顾自己,才能更好地挥刀,在斩杀恶鬼与拯救他人的时候才更有力量。” 他顿了顿,手撑着下巴,却将脸扭向甘露寺蜜璃看不见的另一侧:“而且......看你吃饭,我也会觉得很有食欲。” 甘露寺蜜璃瞪大了眼睛。 除了自己的家人,所有人看到自己吃饭时的样子,顶多只会感叹一句“这孩子可真能吃啊”,如果不悄悄说她只有熊和猪才能娶走,那已经算是极有善意的感叹了。 “谢谢你伊黑先生!来吧!你也多吃一点!”甘露寺蜜璃眨眨微微酸涩的眼睛,转眼便叫铁切先生又送了一份松茸饭摆在了伊黑小芭内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伊黑小芭内扶额,虽然眼前的炒饭凝聚了铁切师傅毕生手艺,色香味俱全,但也已经远远超过他的胃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但是,看着甘露寺蜜璃浅绿色的眼睛,他终究是将拒绝咽回去,一并吞下的还有整整一盘炒饭。 “呼哇——!吃得好饱!!” 他们走在散发着草木香气的林间,甘露寺蜜璃发出一声幸福的喟叹,自在地在森林中寻找蟋蟀的身影。 伊黑小芭内捂着胃,缓步走在后面。 虽然有些不同,但两人都极少“吃这么饱”。 从背后看,甘露寺蜜璃梳着复杂的辫子,但是伊黑小芭内觉得非常好看。膝盖上方的皮肤留下了淡红的伤疤,被影狼撕咬而成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但是甘露寺蜜璃似乎总有些在意。下次,送她一双长袜好了。 他一直是个不善于和女性打交道的人,这大概要归咎于他的童年。但甘露寺蜜璃是他离开那个魔窟之后,第一个令他感到心动的女孩。 所谓的答案,就是这个吗? 看着那个人的笑脸,就会觉得非常幸福。 胃里沉甸甸的,他走过甘露寺蜜璃跳着踩过的树叶,那些柔软无害的植物托着有些轻飘飘的他,一步、一步地跟着前方灵动的身影。 解题的方法已经跃然纸上,可伊黑小芭内却无法下定决心,落下笔墨。 如阴影般纠缠不散的过去紧紧围绕着他,每当他因为别人的感谢而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片漩涡时,噩梦便会重新让他想起那段过往。他没有与不破和粂野匡近说过,表姐责骂自己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总感觉,小芭内是会说“如果有来生的话,让我们再结为夫妻吧”之类的话的人,因此操心得不得了啊。】 如果有来生的话,他想要以普通人的身份降生。洗去这一身污秽的血,再去迎接纯洁无瑕的你。 如果...... “那个,伊黑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甘露寺蜜璃背着手转过身,阳光穿过林隙打在她的后背上,斑驳的夕光模糊了她的轮廓。 “伊黑先生,你成为柱之后,有更喜欢自己一些吗?” 伊黑小芭内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偶尔?在救下被鬼伤害的人时,在他们哭着向他道谢时,在站在战友的身侧与他们并肩作战时,他才会庆幸自己至少在这方面还有些用处。 “我呢,觉得伊黑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甘露寺蜜璃感觉自己的脸颊在烧,但她不想去管这些了,“你会在我吃得很慢的时候笑眯眯地看着我,会在信里给我写很多夸赞的话,会在我犹豫的时候鼓励我继续前进!!” 她大喘了一口气,几乎是喊了出来。 “我、我啊!!觉得伊黑先生超级厉害!!不但开发了自己的呼吸法,还成为了柱!!这不是一件超级厉害的事吗!!?” “但是,有的时候一起出来吃饭,伊黑先生虽然在笑,偶尔我却会觉得你很伤心。” 伊黑小芭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来到鬼杀队,本来是为了一个很不像样的理由,找到自己心仪的夫君什么的......但是,在不断战斗的过程中,我想,我真正想要寻找的是一个更好的自己!!” 甘露寺蜜璃很害怕。伊黑小芭内转开眼睛的时候,她偶尔会瞥见他的嘴角慢慢落下。就像来之不易的幸福被什么东西悄悄偷走了一样,让人心疼不已。这样温柔的人,却总是在做着令她心惊胆战的自我唾弃。 在跟随师父炼狱杏寿郎共同对战佩狼的时候,她终于摸索到了属于自己的呼吸法的样子。同时她也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找到的究竟是什么。 因此,在隐约感觉到伊黑小芭内正在寻找同样的东西时,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不管。承袭了炼狱杏寿郎如火般的热情,她将心中的话语大声地说了出来。 “所以,请你不要放弃!!!” 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去寻找这一世的幸福、寻找这一世更好的自己!!! 她不必再多说什么,伊黑小芭内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地深陷其中。 最特别的她看穿了自己,此刻他多么庆幸甘露寺蜜璃是个热烈又勇敢的女孩,有着一颗爱人之心。 “好,”伊黑小芭内第一次轻松地笑了出来,眼中满是柔和的光,“我会等着你。” 也请你,再等等我。 “好!!”甘露寺蜜璃难以言明此刻的心情,但那颗跳动的心脏却无法作假,“那个、之后,我还能请伊黑先生一起出来吃饭吗?” 伊黑小芭内上前两步,走到了她的身侧:“如果你愿意的话。” “太好了!!其实我现在肚子又感觉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吃一些烤薄饼吧?我在上面涂了蜂蜜哦!超级好吃的哦!!” “......你的胃究竟是怎么长的啊?” “诶嘿嘿!” 哪怕此时此刻,伊黑小芭内也能感觉到在蛇窟中死去的族人、被族人害死的人们在拽着他的衣角。但是,他尊敬的人、他爱的人、他想保护的人,同样站在他的前方,拉着他的手,指引着他向前奔跑。 这条路的尽头有什么,谁也说不清。 大概只有亲自去看看才能知晓吧? 向前看的感觉......也不错啊! 夏风拂过林梢,随风摇晃的嫩叶拍碎了女孩突然提高的声音。 “诶!!?伊黑先生请不要再说了!!恋爱的感觉什么的!!感觉好丢人啊啊啊!!!” “想、想尝试一下吗!?诶——!!?” 第91章 “接下来,由我向大家说明‘斑纹’与‘通透世界’。” 产屋敷宅邸内,八位柱围坐在产屋敷耀哉身前,垂首聆听主公大人讲话。室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富冈义勇坐在最远处,脸几乎完全被阴影吞噬。 至此,有关全集中呼吸的极致与最强战斗状态的“无我之境”全然展现在了鬼杀队的中流砥柱们面前。 “既然有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以前不告知我们呢?” 不死川实弥问出了大多数人心中的疑问。 产屋敷耀哉:“在过去,曾经有剑士因为无法开启斑纹而心生郁气,而且,开启斑纹也并非全无代价。在有关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的书信中提到,只要队内有一人开启了斑纹,斑纹便会辐射般传播到更多人身上。” 第165章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失色,夺去了他的半侧视野。 “开启斑纹的代价,便是提前透支生命。” 开启斑纹的剑士,无一活过二十五岁。 闻言,伊黑小芭内和不死川实弥豁然转身,统统看向不破的方向。 不破本人则端坐席间,似乎对此早已心知肚明。作为鬼杀队中首位开启斑纹的剑士,不破承担起进一步说明斑纹开启方法的责任。 “......另外,开启斑纹仅仅意味着‘将身体开发至极限’,并不代表无敌,还是会有‘对手比到达极限的自己更强’的可能性存在。” 产屋敷耀哉接话:“告知各位这些,既是希望诸位在与上弦对战时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同时,也请做好准备。” “关于未来的,最终决战。” 见座下众人都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产屋敷耀哉提起另一件事:“另外,我还有一事需要告知大家。” 那只浅紫色的眼瞳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坚定而温和。 “我们的盟友,珠世小姐和愈史郎。” 不破将手放到了不死川实弥的肩膀上,随着产屋敷耀哉身后障子门拉开,出现在门后的三人逐渐露出了面容。 正是有花海夏、珠世和愈史郎。 被这么多柱围在房间里,愈史郎满心焦躁,身为鬼的他如果不是看在珠世小姐的份上,才不会让他们置身险地。再怎么说,来到鬼杀队的大本营,还要直面八位柱,怎么想都太危险了! “我是珠世,”温婉的女性俯身行礼,垂在颊侧的黑发轻晃着,“这孩子是愈史郎。” “喂,”不死川实弥挣动了两下,发现不破按着自己肩膀的力道大得出奇,“解释一下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伊黑小芭内坐在不破的身后,看到他按住不死川实弥后,再看看不动如山的悲鸣屿行冥,以及尽管面色不善但依旧抱臂坐在原地的宇髄天元和胡蝶香奈惠,他明白过来了。 这间屋子中的大部分人对这两只鬼的存在多多少少都有些察觉,而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伊黑小芭内将视线转移到不破的身上,这个人对此绝对是心知肚明的。正是因为看到他这副模样,更出于对主公大人的信任,伊黑小芭内才愿意压下心中对鬼的厌恶,勉强坐在原地听听他们会怎么说。 炼狱杏寿郎脸上也没有了笑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主公大人!” 不破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只有产屋敷耀哉能够说服大家。 “各位应当都有所了解,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曾经重伤了鬼舞辻无惨。藉由那次重伤,珠世小姐摆脱了鬼血细胞的控制,”产屋敷耀哉看向珠世,“之后的事情,就让珠世小姐亲自说明吧。” 在那之后的几百年间,珠世不断地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改造自己的细胞、研制对鬼来说致命的毒药。 室内的众人默不作声地听着,审视着。 “现在,出现了一个变数。灶门祢豆子,这个女孩在道场袭击事件中身受重伤,为了让她活下来,我将她转化为了鬼,”珠世继续说道,“祢豆子的体质非常特殊,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她对鬼血细胞的接受程度更高,这意味着她鬼化的速度以及能力都会远超他人。” “尽管她现在通过睡眠来恢复体力,但是我在她的细胞中检查到了与绿相似的变化。” 不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绿的细胞曾发生了某种“变异”,根据珠世的研究与推测,这种“变异”也许代表将来的某一天,她可以摆脱太阳的威胁。 也就是,以鬼之身行走在太阳下。 或许不光是祢豆子,灶门一家的体质说不定都...... “所以说,现在的意思是那个女孩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克服阳光的鬼吗?”宇髄天元问道。 珠世回答:“正是。” “她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醒过来之后会失控吗?” 面对炼狱杏寿郎的疑问,珠世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因为我对自己进行了改造,所以通过我的血液转化成鬼的愈史郎并没有出现失控的情况。但是祢豆子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无法保证。” “可是,我想有她的家人在的话,”珠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了不破,“一定可以渡过难关的。” 不死川实弥突然重重锤了一下地面,声音嘶哑地愤怒道:“胡说八道,鬼说的话也能相信吗!?谁能保证那家伙不会伤人?等到她真的杀了人,一切不都来不及了吗!?” 那晚母亲野兽般的目光浮现在他的心头,他想起死去的弟弟妹妹,想起玄弥脸颊上长长的伤疤。不光是自己,连身后这家伙的爱人...... 身为母亲的她们都无法抵御住失控的疯狂,他不敢、也无法相信那个女孩能够挺过去。与其变成一头失控的野兽伤害到爱她的人,不如就在睡梦中安然永眠,这反而是更轻松的一种结果吧? “没办法下定决心的话,不如就由我来.....” “实弥!!先继续听听她怎么说吧。”胡蝶香奈惠对蝶屋中的那场“手术”略有察觉。 屋内的气氛有些躁动了起来,被恶鬼伤害造成的刺痛不断扎着众人的内心,对于“恶鬼也能成为自己的同伴”这件事的接受度骤然降低。 不死川实弥看起来一点就炸,他恶狠狠地看向珠世和愈史郎,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刀出鞘。若不是碍于主公大人在场,他不可能让他们有机会说话。 “我明白大家的顾虑,”产屋敷耀哉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富冈义勇,“祢豆子陷入沉睡,说明她和其他的恶鬼有所不同。我们既无法保证她未来不会伤人,同样也无法证明她醒来后会失控,不是吗?” 不破在不死川实弥捶地时就松开了手,此刻满腔怒火的风柱已经坐回了原地。 “祢豆子的兄长炭治郎,已经由义勇举荐前往前水柱鳞泷左近次师傅处修习剑术与呼吸法。” 白发少年瞥了一眼满脸阴影的富冈义勇,见到他那副“与我无关”的自大态度,又生气地大声啧舌。 炼狱杏寿郎瞪着杏眼:“兄长为了妹妹努力变强,才有能力在妹妹失控的时候阻止她伤人吧!?嗯嗯!真是不小的决心啊!!” 主公大人的认可几乎说服了所有人,至少在表面上,在场的柱们都不会将灶门祢豆子当做一般的鬼伤害。至于如何让他们的内心真正承认灶门兄妹,就要看他们未来的表现了。 产屋敷耀哉向珠世点头示意,于是珠世说起了自己正在研制的药剂。 那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成果。 破坏鬼血细胞的药剂、加快细胞老化的药剂、阻止分裂的药剂,以及——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剂。 不破代替众人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这几种药剂,对鬼舞辻无惨同样可以起效吗?” 在过去的战斗中,他已经亲自在不同等级的鬼身上测试了这些药剂。最简单的破坏鬼血细胞的药剂,相当于让人类喝下毒药,是见效最快、效果最明显的一种药剂。除去还在秘密研制当中的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加速老化的药剂不破在半天狗的身上实验过,它死前曾有几缕头发变得灰白,再生能力和血鬼术的威力都大大地下降。 至于阻止分裂的药剂,不破曾经用在了累的身上。他与累仅有的两次交手,明明确确地都斩断了累的脖颈,但它依然活着,因此这个药剂的效果尚且无法证明。 “是的。唯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珠世的紫色眼瞳中流露出了刻骨的痛恨,她的情绪被在场所有人敏锐地捕捉,各自若有所思。 “原本为了让鬼舞辻无惨无法通过其他的鬼得知药剂的情报,提前做好解析毒素的准备,我只能委托不破先生私下进行试验。而今有了鬼杀队的帮助,药剂的研发速度大大增加,已经不用再担心这些了。” 有花海夏在旁补充道:“为了迷惑鬼舞辻无惨的视线,我们还将研发时的部分试剂改造成了其他的毒药,如此混杂着使用,将真正的武器藏到最后。” 产屋敷耀哉说:“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希望大家可以尽可能地取得更高等级的鬼血,帮助珠世小姐和海夏根据鬼舞辻无惨的细胞研制更具有针对性的毒药。” “是!遵命!” 主公大人的话没有人会怠慢,就连刚才还一副暴躁得无法沟通模样的不死川实弥也乖乖低下头来回应。 “那么,千里,之后就交给你了。” * 柱合会议结束后,富冈义勇回到了狭雾山。灶门炭治郎已经带着昏睡不醒的祢豆子住进了鳞泷师傅的小屋,他站在院子里抖落小褂上的花瓣时,锖兔抱着柴火从院外走来。 “义勇回来了啊!鳞泷师父!!” 富冈义勇没来得及阻止锖兔大声呼喊,伸出的手被迫停在了半路,进退两难。好在有灶门炭治郎,赫发的孩子从门内探出脑袋,见到是他之后便马上跑了过来:“义勇先生!!好久不见!!啊,还没有正式感谢义勇先生的推荐!!” 第166章 “不用在意。”富冈义勇只能这么应对热情过头的孩子。 “怎么样?这次能住多久?”锖兔看出鳞泷左近次想问的事,替师父说了出来。 “明早就走。”富冈义勇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 锖兔对这个答案已经有所准备:“哎呀,毕竟是堂堂水柱嘛!任务要好好加油啊!义勇!” “不是,”富冈义勇打断了他,“我不是柱。” 灶门炭治郎嗅到了生气的味道。奇怪,义勇先生在生气吗?他不解地看向鳞泷左近次,这个同样“鼻子很灵”的老人的神情隐藏在天狗面具之后,身上散发出无可奈何的气息。 锖兔正色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集训的时候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富冈义勇疑惑:“什么时候解决的?” 锖兔:“集训的时候啊?我们不是打了一架,然后又大吵大闹了一番吗?” 看来那一场架并没有彻底让富冈义勇改变想法。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眼中,继承水柱之位的应当是锖兔,并非自己。明明在那时已经和锖兔好好说明了自己的心意,明明已经劝告他“要继续前进”,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觉得锖兔比他更适合成为柱呢? 锖兔有时实在对师弟的“死脑筋”甘拜下风,如果好好和他讲道理,富冈义勇只会一本正经地用“不,你才是水柱”来堵住他的嘴,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柱’的话,代表着顶天立地的支柱吧?”灶门炭治郎已经见过了所有的柱。不论是不破还是悲鸣屿行冥,亦或者是那几位新任的柱,全都无比强大又令人安心。 富冈义勇似乎误解了他的话:“锖兔是男子汉。” 这话让锖兔哭笑不得。他的确经常将“堂堂男子汉”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但那只是幼时为了安慰自己、强撑着继续的鼓励之词,如今作为口头禅用来激励周围人,敦促自己和他们都要继续努力。 灶门炭治郎歪了歪头:“但是,义勇先生也是哦!” 富冈义勇一怔。 “说到强大又令人安心,义勇先生也是一样的。而且,义勇先生不是正在开发十一之型吗?这本身就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请你一定不要擅自对自己的强大之处视而不见啊!” “义勇,”锖兔走到他身前,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像他们无数次并肩作战时一样,“你能继承水柱之位,说明你已经得到了主公大人和其他柱们的认可。同样,我也认可。这个位置你当之无愧!” 富冈义勇尚处于开发中的十一之型名为凪,展现在手鬼以及童磨眼前的无风海面用寂静保护了所有站在他身后的人。既是天赋,也是万般努力的结果。 “我想你应该不会做不到吧?身为男子汉,就堂堂正正地扛起这份责任,拼尽全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吧!” 真是幼稚。富冈义勇忽然在心中暗骂自己。 究竟是觉得自己德不配位,还是在下意识地逃避? 茑子姐姐、锖兔、鳞泷师父、炭治郎、千里先生......大家都在期待着他。 锖兔看见他的神情略动,就知道终于可以不再担心这个容易自我纠结的家伙了。 鳞泷左近次一直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看向他引以为傲的弟子们。 “义勇先生!我们晚上吃牛肉火锅哦!” “我从镇上买了萝卜鲑鱼,敞开肚子吃吧!” “好的。” 属于他们的未来,就这样在珍贵的平静与欢笑声中步步来临。 * 某处道场内,大久保奏正向新加入的队员们传授铳枪的使用方法。不死川玄弥坐在道场的角落擦拭自己的枪,分出心来听旁边的队员聊起关于柱们的小道消息。 “不死川大人真的好厉害啊!上次我们遇到的鬼几乎将我们全军覆没,最后还是靠他一个人就解决掉了!” “是啊,我们的铳枪虽然能够打断脖子,但遇到速度极快或者皮肤坚硬的鬼就有些吃力,还是得依靠日轮刀才行啊。” “嘛,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好好训练,同时也不能彻底扔下刀法的练习了。” “不过,不死川大人的脾气真是太暴躁了,和他一起出任务真是压力好大......诶!玄弥,你的姓氏和风柱大人一样......” 不死川玄弥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死川实弥从不肯在鬼杀队内承认他是自己的弟弟,不死川玄弥知道哥哥这么做是为了逼迫自己离开鬼杀队,那些冷脸与毫不留情的斥责都是他对自己别扭地关心——他的哥哥爱着他,所以才要让他远离危险。 “......不要和我说话!”鸡冠头少年的身形不再单薄,他臭着脸离开这几个说哥哥“坏话”的队员,离开了道场。 大久保奏凑了过来:“这家伙还是这个刺猬样啊~” 似乎对不死川兄弟的事情有些了解的队员拍了拍新人的肩膀:“别在意,玄弥也是太焦躁了,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风柱大人了。” 新人懵懵懂懂地点头。他就说嘛,两个人除了发色不同,简直长得一模一样,结果真的是兄弟呀! “说起来,最近影柱大人总是去鎹鸦们的驻地呢。” “啊,大概是去看那只在讨伐上弦之四一战中帮大忙的鎹鸦吧?我记得是叫......三宫?” ...... 不破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正在为鎹鸦们清理屋舍的队员向他打了声招呼,然后为他指明三宫所在的位置。 在接受紧急治疗后又被送入蝶屋度过危险期,现在的三宫正在鎹鸦驻地享受快乐的“假期生活”。如果不是青竹居没有人可以照顾翅膀和喙受伤的三宫,他想它肯定很乐意回家去的。 “要回家喽,三宫。” 藤田先生最近搬去了青竹居附近的镇子,既方便为不破打理青竹居的院子,同时也能照料一下行动不便的三宫。 “嘎!” 疤眼鎹鸦又回到了原本的性子,看上去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小风丸再打上三百回合了。 第92章 “凪......风平浪静的意思吗?” 将自身进入宁静止水的状态,以看不见的动作来破解对方进入自己刀刃范围内的所有攻击,目前来看,防守的实战效果要远大于进攻。 不破收势,就从刚才他的木刀上传来的反馈中看,七之型·墨莲华一共斩出了二十八刀,只有两刀被富冈义勇的十一之型漏了过去,蹭破了他的训练服。 “是。” 富冈义勇没有其他的表示,但不破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的意思:我这招怎么样? 不破笑笑:“真厉害啊,义勇。” 得到肯定的富冈义勇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打扰了!千里先生,富冈。” 胡蝶?富冈义勇看到门外的胡蝶姐妹。 胡蝶香奈惠向他点点头,跟在她身后的胡蝶忍最近变得越来越像她,一进门竟然也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 “你没事吧?”富冈·读不懂空气·义勇问道。 但富冈义勇的直觉却没有出错,胡蝶忍的笑容之后的确隐藏着一些变化。 “这是什么意思?富冈先生?”胡蝶忍歪着头继续微笑。 不破侧头看了看胡蝶忍,发现富冈义勇说的没错,胡蝶忍虽然在笑,但笑意未达眼底。似乎在她知晓珠世与愈史郎的存在后,慢慢地变成了这幅模样。为了彻底地和珠世一方展开合作研制药剂,胡蝶香奈惠没办法继续瞒着胡蝶忍,况且自己的妹妹在药理研究方面的能力同样出色。 富冈义勇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指出胡蝶忍的“不对劲”。但这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在他说出什么会令人难以理解的话之前,不破抢先说道:“先说正事吧。药剂的研究进展怎么样?” 富冈义勇以为他们要谈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于是准备起身告辞,没想到不破说:“义勇,你也留下。” 于是他乖乖坐了回去。 胡蝶香奈惠回答了不破的问题:“仅仅从鬼血细胞的实验中来看,分裂的确被抑制了。至于能否压制那个蜘蛛鬼,只能在实战中验证了。” “我们的队员一直在对那田蜘蛛山进行侦查,为了不被它发现,进展并不迅速。” 产屋敷耀哉在柱合会议之后将不破单独留了下来,向他发布了清剿那田蜘蛛山的任务。截止不破接到任务的那天,已经有将近二十名队员在那田蜘蛛山阵亡。鎹鸦们传回的情报中描述的鬼与不破报告中的恶鬼高度相似,那田蜘蛛山极有可能是累的藏身地。 “鬼舞辻无惨一定会将剩余的上弦之位补满,如今没有新的下弦出现,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时机。” 童磨与半天狗的上弦之位会被原下弦填补,鬼一方原本像阶梯一样攀升的实力会因为缺失下弦而产生断裂。就算鬼舞辻无惨重新培养一批下弦,那些恶鬼适应新的力量、强到与姑获鸟它们一样也需要时间。 第167章 趁着这段空窗期,鬼杀队一方决定狩猎上弦。 看看是被鬼血强行灌输的力量成长得更快,还是人类走得更远......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会分裂的鬼,我们如何保证它彻底死去呢?”富冈义勇问。 不破摇摇头:“与其说是分裂或是分身,那家伙更像是‘死而复生’。与我交手的毫无疑问是本体,恐怕是提前在其他的地方埋下了‘卵’,在本体死亡后重新孵化。” “太棘手了。”胡蝶忍明白,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把那田蜘蛛山上所有可以作为“母体”的东西全部消灭,否则累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不破他们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甚至连放火烧山这样的提议都拿出来讨论了一番,但可以作为备选的方案依旧寥寥无几。 这无疑是非常令人沮丧的事,但仍有一些有利于鬼杀队的情报。 据珠世所言,鬼舞辻无惨从不许鬼之间私下合作,像那田蜘蛛山这样,看起来是鬼将整座山当成了“家园”的情况极为少见。 这样的特例肯定会让鬼舞辻无惨更加警惕,它惧怕鬼们团结起来,必定会对累的能力进行限制。 共享视野、读心、不能提及名讳的禁忌......明明鬼舞辻无惨拥有这么多监视的手段,它却依旧不能彻底放心。 “不管怎么说,这是利于我们的情况。它的‘卵’可能在它们的居所中,又或者在某个鬼的身上。不会离那田蜘蛛山太远。” 富冈义勇:“任务时间呢?” 不破回答:“在某个雪天吧。” * 东京某地,不破遇到了四处游历的铁之助。 如今铁之助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穿着时下流行的衬衣和背带裤,正背着画夹寻找落脚处。他看到依旧穿着羽织与深色制服的不破时顿了一下,忽然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好久不见铁之助,最近还好吗?” “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铁之助穿行在如今的世界,手中的画笔记录下了角角落落,既有高端新奇的精密仪器,也有乡下泥泞中劳作的农民,华丽的城市与一望无际的农田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尽数被他纳入眼中,绘制在纸上。 有时过于平和缓慢的生活节奏会让他忘记那些刀光剑影,可目光一旦掠过天空中的鎹鸦,他就会回想起过往。 无限列车的战斗被报道成了脱轨事故,有关鬼与猎鬼人的故事隐藏在背后,等待着被人遗忘。随着年岁的增长,铁之助的想法也在发生变化。 不破带着铁之助去了附近的道场。这个道场最近才被鬼杀队以低价买入,改造成了训练场,他执行任务顺道过来,即将入驻这个道场的隐恰好不在。 “你在画什么?鬼怪?”不破看到铁之助的画纸上似乎画的不是他擅长的实物风景,而是面容狰狞、略显抽象的鬼物。 “算是吧,我最近在四处寻找坊间流传下来的传说,有关妖怪之类的,让自己尽情发挥想象力。” 铁之助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道场:“这里看起来荒废了很久。” 不破将羽织脱下放在一旁,取来了茶水:“是的,主人家说这间道场不太吉利,很便宜就卖给我们了。啊对了,院子里水井的水不要用,还没来得及封上。” 铁之助向院子里张望了一下,一派萧条:“为什么?” 他们正在喝的茶水来自隔壁,不破解释道:“说是有人在水里下毒什么的,主人家觉得晦气,也警告我们不要使用。” “毒?总感觉最近老是听到这样的传说。” “怎么说?” 铁之助便将路上从老人口中听来的传言如实告知:“住在附近的老人说,大概是这里还被叫做江户的时代,曾经有两个道场爆发了冲突,源头便是某一家向水井里投毒,将另一家道场里的人毒死了。” “好像是叫做‘素流’的道场?那里的门生为了给被毒害的人报仇,化身成了鬼神,赤手空拳地将所有人都杀死了。” 不破眼睛一转:“素流?我记得这个道场的仓库里放着的牌匾......” 他们转去屋后,果真在杂物堆中翻出了已经朽烂的牌匾。时隔不知多少年岁,上面依稀可见“素流”二字。 “真的假的,居然这么巧吗?”铁之助碰了一下牌匾,它似乎终于完成使命似的,彻底碎裂了:“这么说,这个水井里真的被人投过毒!” “怪不得这么便宜,我让藤田先生尽快将这个井封住好了。” 铁之助只待了一晚就继续启程了,不破也在这里等到了同行的队员,一同赶往下一个任务的地点。 有关素流道场的故事,以及曾经出现在那个时代的名字,都随着被封起来的水井彻底沉寂。 *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我妻善逸揪着自己的黄毛,跪在一地碎玻璃旁抱头痛哭。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大爷才不会被抓住!!!快跑快跑!!” 戴着野猪头套的嘴平伊之助从院子里冲破了窗户,蹿进了我妻善逸的病房。 “不要过来啊啊你这个野猪头!!!”我妻善逸对着满地“残骸”嚎哭,听见一点风吹草动都觉得是胡蝶忍微笑着过来寻找罪魁祸首......哪怕忍小姐笑起来很好看,但我妻善逸能听见她心中的滔天怒火,他是万万不敢在这种时候去挨她的教训的! “你这个笨蛋!!笨蛋野猪头!!忍小姐最近很生气的你闯的祸要自己承担责任啊啊啊!!!”他随手抓起枕头扔向嘴平伊之助,却被嘴平伊之助用一种异常柔软的姿势躲开了,砸中了病房角落里的其他倒霉蛋。 “伊之助!!给我把衣服好好换上啊!!” 神崎葵从走廊里追到病房,乱哄哄的病房角落里,喉咙受伤的村田颤颤巍巍地举着手,脸庞边是刚才我妻善逸扔出的枕头,通红的鼻头说明他就是那个倒霉蛋。村田目光祈求地看向神崎葵,希望她尽快把他救出苦海。 “小葵!!我就说上次的窗户不是我弄的!!上次忍小姐太恐怖了根本没来得及解释,我还没有还完债呢啊啊!!” 神崎葵皱着鼻子,手里拿着一套新的衣服:“伊之助!快点把你的衣服换掉,太脏了!!胡蝶小姐她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嘴平伊之助掏了掏野猪头套的耳朵:“哈?蝴蝶?俺可是山神大人!!哈哈哈哈!!” 我妻善逸抓狂:“到底在说什么啊!?够了!!我要出院!!” 他因为狯岳血鬼术而受伤的后背已经基本痊愈,除了留下了大片的疤痕之外,没有对他的身体机能造成任何损伤。不过为了防止疤痕增生扯住皮肤,他需要定期来到蝶屋复查。 至于吵闹的野猪头少年则是跟随着讨伐上弦之二的队伍误打误撞来到鬼杀队的。卡姆治和那个老头老叫他“下山、下山”的,于是作为山神大人的他跟着华丽的祭典之神离开了大山,来到城镇中。 名叫孝治的青年对这个时常从山上跑来的野猪头少年很是无奈,但嘴平伊之助和他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祖父却相处甚欢,所以孝治总是一边吐槽一边放任。 在得知嘴平伊之助真的决定离开后,随即长出了一口气,但他看看拄着拐杖笑眯眯的、好像脑袋雾蒙蒙的祖父,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去了城里,石头桥也要敲着过,不过,欢迎你再来哦!” “所以说!‘石头桥也要敲着过’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城里还真是麻烦,连桥都要别人帮忙拆掉吗!?” 嘴平伊之助大大咧咧地坐在我妻善逸的病床上,大嗓门吵得村田直翻白眼。 可怜的村田躲在被子里捂耳朵,这家伙简直就像一只野猪一样整天横冲直撞,又或者是吭哧吭哧地和另一个黄色大喇叭斗嘴,求求你们了,离开我的病房吧!!! “安静!小忍已经回来了!!” 神崎葵依旧想方设法想要将嘴平伊之助身上散发出混合着莫名味道的土腥味裤子拿走洗干净。 “才不是那个意思啊!!是让你万事小心才对!!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个窗户才刚被堵起来没有两天吧!?” 我妻善逸瞄到病房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一个呲溜就冲到了胡蝶忍的身旁,跪坐在地板上堵住她的去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求求你了忍小姐!!快让我出院吧!!” 胡蝶忍在门口将屋里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此时看到我妻善逸,便特地凑到他耳边,乐呵呵地说:“这下还说不说要在蝶屋住到死这种话了?” 我妻善逸把头甩成了一朵大号的黄色蒲公英。 “唔姆姆姆......”嘴平伊之助“指认”了自己的“犯罪现场”,被胡蝶忍揪着头套的耳朵教训了一顿,终于换上了新衣服。 * “最近真是安静啊。” 午后,太阳跑到了树顶上,叶缝中漏下的日光打在时透无一郎的身上。他抱着头躺在虬龙一样盘结的树根间,好像一阵风一样说道。 第168章 但时透有一郎知道的,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焦急。 谁叫他们是兄弟。 “不要着急,无一郎。”他把手伸出来挡住直射双目的太阳,日日训练留在他掌心的厚茧粗粝硌人,但却让他更好地握紧了自己的刀。 时透无一郎轻呼一口气,把即将落在他鼻头的绒絮吹开。 “再来打一场吧,哥哥!” “......是啊,已经休息得够久了。来吧无一郎!” 和室内,时国京太郎给柏山结月花递上了刀。青年的头发依旧色如枯草,但被修剪整齐,裁成了短短的寸头。 柏山结月花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老朋友,锋利的兵刃一看就被人悉心保养过,刀柄上缠着崭新的布带。她笑着看青年又依次递上了装着秋装、海苔饭团和一柄短刀的包裹,抬头面对着她,眼睛却四下扫视着,似乎在寻找是否有缺漏的东西。 “这些已经足够啦,京太郎,”柏山结月花将包裹背好,给长柄薙刀做好了伪装,“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顺便看看小麻花辫啥时候有空,我们三个也好久没见了吧?” “我知道了呦!” 时国京太郎对柏山结月花这些奇怪的语气词有些接受不能,最后抖了抖肩膀,敲着木刀去院子里找时透兄弟了。 柏山结月花虽然退下了柱位,但附近地区出现任务的时候,她还是会拿起日轮刀,斩杀恶鬼。 “哼哼~结婚式定在什么日子比较好呢?千里君最近很忙的样子......” 柏山结月花与时国京太郎的结婚式定在了大正2年的春天。 时国家的孩子们穿上了崭新的衣服,簇拥在他们身边。柏山结月花的弟弟结成代替了父亲的位置,黑田幸治、丽子和不破一起站在了亲友团的位置。 灶门炭治郎拄着拐杖,和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站在欢闹的人群中。前些日子他们一起前往了藤袭山接受最终选拔,最终他们这一届一共有五人通过。 “好漂亮啊~”灶门炭治郎在心中想象着妹妹祢豆子穿上婚纱的模样。柏山结月花穿的是西式的礼服,像一朵百合一样纯洁、美丽。 “我说,‘结婚’啥的,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啊!?”嘴平伊之助的头套在小伙伴们的强制要求下被摘了下来,灶门炭治郎和我妻善逸又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一件小褂套在了他的身上,遮住了平日总是赤裸着的上身。 我妻善逸不知道心里又在想什么,一边哭着一边鼓掌:“啊~柏山小姐结婚了啊~那个魔鬼肌肉男居然真的把她娶回家了呐~好不甘心啊!!!” 灶门炭治郎震惊道:“等等善逸!?” 用与自己颇为精致的长相完全相反的随性动作蹲在桌旁吃蛋糕的嘴平伊之助:“嘴对嘴又是要干啥啊!?为啥都在鼓掌啊!?” 意外纯情的灶门炭治郎脸上有些发红,不过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穿着白无垢的祢豆子和自己告别后,走向了另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然后他们像时国京太郎与柏山结月花一样,在众人的祝福下亲...... “等等!!等等等等!!!!快停止这个可怕的噩梦啊!!!” 这简直比梦到祢豆子的下巴长得像屁股还说什么“炭治郎哥哥由我来保护”之类的还要可怕! 他一拳打散了那可怕的脑洞,却误伤了正在做失意体前屈的我妻善逸,给黄发少年的头上来了一拳。 打闹过后,他们三人终于安静下来,大脑却被炙热的气氛吵得晕晕乎乎。 “真是幸福啊,”我妻善逸没有捂住耳朵,他灵敏的感官一刻不停地收集着会场的声音,他也将它们全部收入怀中,“真是羡慕啊!” 灶门炭治郎以为他又会说什么“我这种人肯定在下次的任务中就会死掉所以才会羡慕啊”的话,但我妻善逸鼻子一抽,居然抱着他哭了起来:“炭治郎!!!真的不能把祢豆子妹妹嫁给我吗!!?我,一定会当一个好男人的!!!” “你看起来像个傻瓜,纹逸!” “才不要被你这个野猪头说好吗!?你个连接吻都不知道的原始人!!” “亲!?善逸!!绝对!!不行!!!!!!!” 第93章 1913年秋。 距离灶门炭治郎通过最终选拔、正式加入鬼杀队以来,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在他和小伙伴们伤痕累累地来到紫藤花家纹之家休息疗伤后,传来了新的指令。 天王寺松右卫门在灶门炭治郎要睡觉之际跟他讲了许多的八卦,比如北北西的某村庄的盖饭似乎很好吃、在河对面的花道家因遗产的事在纠结、美代酱喜欢的匡史君反而喜欢雪枝、岸田家的夫人很会做饭等等。 “就算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一头雾水啊!”灶门炭治郎苦恼地打着瞌睡,强撑精神听自己的鎹鸦兴致满满地分享八卦。 “嘎,”天王寺松右卫门用喙扯了扯他的脸颊,在听到他小声地喊了‘好痛!’之后,举着翅膀说,“接下来的任务是,那田蜘蛛山!伤好之后,前往那田蜘蛛山!!” “呼呼......这你已经说过一次了哦......” 天王寺松右卫门听着耳边代表陷入深眠的呼吸声,没有再吵他。 那田蜘蛛山里盘踞的鬼之巢穴规模已经远超往昔,再也没有猎鬼人能安然深入那田蜘蛛山。 那座山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天王寺松右卫门的小主人马上就要踏上那样的战场,身为他的师父,它非常不放心。更何况还有一个傻乎乎的黄毛小子和一个一见面就说要把它吃掉的野猪少年,虽说有柱们会参战,但还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一夜无梦。 那是骗人的,托天王寺松右卫门的福,灶门炭治郎晚上做了一场漫长而又光怪陆离的梦,导致他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还在云取山的老家。 “......早上好炭治郎,”我妻善逸揉着眼睛从隔壁推开拉门,眼神扫过放在角落里的箱子,瞬间绽开了笑容,“早上好哦~祢豆子酱~” 由一种名叫雾云杉的轻便木材打造、并且通体表面涂有岩漆的坚硬箱子里睡着的正是灶门祢豆子。沉睡的鬼之少女在灶门炭治郎通过最终选拔、回到狭雾山之日终于清醒了过来。请珠世小姐为其诊断后,得出了令人欢欣雀跃的结论。 于是,灶门兄妹作为一对特殊的搭档,开始了正式的猎鬼生涯。 箱子轻轻晃动了两下,我妻善逸笑得更加荡漾。 灶门炭治郎在他身后笑着想道:祢豆子大概只是睡得迷糊了,脑袋磕到箱子了吧?不过善逸因此打起精神也不错哦! 待他们终于收拾完毕、启程前往那田蜘蛛山的同时,不破也从驻地出发,抵达了约定集合的地点。 亚衣带着蝶屋的女孩们准备着各式解毒剂,见不破推门进来,和他打了声招呼。 “天气怎样?” 亚衣摇了摇头:“现在还......” 不破表示了解。从铁之助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仅仅是未来两天“极有可能”降雪,毕竟天气预测还无法做到精准到几日几时准点变天。为了获得更加专业的消息,铁之助拜托游历期间认识的朋友进入到了“专业机构”,托有线电话的福,他可以实时将天气变化传达到那田蜘蛛山前线。 “雪!山神大人,快点下雪吧!”村田背着他们在角落里默默祈祷。 “我说,村田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等到下雪吗?”旁边的人问道。 村田理所当然地摇头:“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 “就是说啊,到底为什么呢?在那种环境中战斗,岂不是......”只是想想就开始浑身发抖。 黑暗、寒冷。 身处幽暗的森林,无论怎么抬头也只能看到漆黑的树冠,耳边是蜘蛛爬行的唦唦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从未知的黑暗中窥视着自己。 “人类怎么可能在那样的条件下战胜鬼啊......” 旁边的家伙声音弱了下去,村田在心中叹了口气。不是想要责备他们胆子小什么的,说来说去,人类来本来就一直在有利于鬼的环境中战斗,这次的作战居然还要特意等待雪天,难怪让那些才通过最终选拔不久的猎鬼人感到畏惧。 “你也知道我们这次要面对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存在吧?那可是上弦!虽然只是末位,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上弦!”村田费尽心思想要抚平他的恐惧:“还有啊,那个人可是在大雪纷飞的夜晚斩杀了曾经的上弦之四哦!有柱们在,一定没问题的。” 进入那座山,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便是近乎透明的蛛丝。只要有一根黏在了衣服上,立刻就会感觉到一股大力将身体扯离地面,然后四肢便会被生生折断,断骨在体内恣意戳弄,随后便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开始漫长的酷刑。 连自杀都做不到的、无法终结的痛苦。 “下雪的话,不论是蛛丝摇晃还是沾上雪粒,总之,会比平时更加显眼。” 第169章 村田拍着身旁人的肩膀,给予他鼓励。 要是能够一把火将那座山和可怕的恶鬼一同燃尽该多好。提出这样天马行空的提议的村田当然被教训了一通,但是现在他看着集合点内越来越多的队员,他们正在相互分享着自己的恐惧与期待。 是的,期待。听起来像是在说笑,但村田的的确确从那些人的眼睛中看到了这样的情绪。 火难道真的正在燃烧? * “好久不见了呢,富冈先生!” 富冈义勇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叫出了来人的名字:“胡蝶。” 胡蝶忍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堵在门口的富冈义勇有任何的动作。 “?”她脸上的笑容变大了几分,歪着头,勉强将屋子里的景象揽入眼中。 当她的视线落在阴暗无光的屋子角落里方方正正的箱子上时,笑容僵了一下,旋即被她遮掩了过去,拍拍手说道:“我知道了!那是小祢豆子吗?看起来那个少年不在啊。” 富冈义勇摆出一副“不论你做什么都不会让开”的“无赖”模样,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胡蝶忍压住心中升起的火气,略感无奈:“富冈先生,说点什么吧?这样下去你会被鬼杀队的大家讨厌的呦!” 灶门兄妹去年一直待在狭雾山,受水呼一脉的猎鬼人们照顾,富冈义勇会拦在她前面大概也是怕她没有从心底里接受灶门祢豆子吧?说实话,胡蝶忍的确不能接受。甚至只是想到“人与鬼和谐共处”就会睡不着觉,仿佛一闭眼就能看见逝去的双亲。 这个少女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没有被讨厌。”富冈义勇义正词严地反驳道。 “......算啦,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富冈先生,”如果继续争论下去,胡蝶忍觉得大概只会让‘这个人的脑袋没问题吧’的疑惑越发深刻,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她会好好地亲自‘看清’的,“一起讨论一下作战方案吗?” 富冈义勇果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似乎刚才的话题就此揭过。 “锖兔先生还没到吗?” “他还在路上,应该再有两天左右就到了。” “来得正好啊......”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灶门炭治郎与他们错开了时间回到房间。 小小的女孩从箱子里滚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散不去的困意。 “你醒了啊祢豆子!”灶门炭治郎放下刀,帮着变回正常大小的妹妹坐到床上打瞌睡。 义勇先生已经走了吗?没在房间里看到熟悉的身影,灶门炭治郎便认为对方有什么要紧事提前离开了。 “祢豆子......哥哥会保护你的,一定!” 满是厚茧的双手紧紧握住了灶门祢豆子的手,变成鬼后心智接近幼儿的灶门祢豆子似乎无法理解兄长眼中复杂的情感,只是顺着他的力道回握了过去,在最亲近之人的手上留下浅浅的印记。 力气还真是大啊祢豆子!? 门外传来一些吵闹声,仔细听的话就能发现那是我妻善逸哆嗦着说话的声音。 “你们真的听不到吗!?咚咚、咚咚的声音!?简直要把我的耳朵震破一样!好可怕啊!!” “勘八郎!本大爷来了!!”嘴平伊之助根本没在听。 “这边!伊之助!”灶门炭治郎打开了门,习惯性地忽视了黄发同伴的哀嚎。 “喂!!你们倒是听我说话啊啊!!”我妻善逸揪住嘴平伊之助的头套和灶门炭治郎的头发,张牙舞爪地在他们耳边吼着:“真的!是真的!!那座山是‘活着的’啊!!” 灶门炭治郎艰难地从同伴手中拯救出自己的头发,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啊善逸?” 自诩为山主的嘴平伊之助骄傲地挺着胸膛:“山都是活着的!在呼吸!” 我妻善逸捂着自己的耳朵,在门前蹲了下来缩成一团:“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是心跳声啊!巨大到无法忽视的可怕声音正在从那座山里传出来.......” “是因为上弦的原因吗?不要害怕啊善逸,大家都在和我们一起战斗啊。” 果然是因为太紧张了吗?我妻善逸不停揉着耳朵,然而那座山依旧发出沉闷的回响。 “你是胆小鬼吗?纹逸!”嘴平伊之助比划着怪模怪样的手势,大声嘲笑道。 “打起精神来!”灶门炭治郎大力地拍着他的后背,祢豆子从哥哥身后探出头来,淡粉色的眼瞳注视着蹲在门前的身影。 朋友们的“劝诫”显然不如可爱女孩无意识地关心来得有用,我妻善逸看起来像是被地板踹了一脚,蹦到了灶门祢豆子的身前,换了一种尖细又温柔的声线扭捏着说道:“祢豆子酱~我会保护祢豆子的,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哦!” 理解不能的灶门祢豆子把靠过来的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安抚性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妻善逸差点因为流了太多鼻血而当场晕厥。 就这样,在少年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哪怕对即将到来的未来感到担忧,但没有一个人退缩。在逐年推行最终选拔考核改进之后,虽然不能说完全杜绝了浑水摸鱼的情况,但通过残酷试炼筛选出来的剑士们从心底里渴望能够在人与鬼的战斗中贡献一份力量。 他们不会临阵脱逃的。 “但是,还是好可怕啊。”同伴的手不断抖动着,牙齿间似乎也发出咔哒咔哒的磕碰声。 似乎是因为恐惧,同伴有些放肆地分享着自己的想法:“说起来,我们那一届真是幸运啊,村田。有很多人都活下来了,当然不是说有什么不好,但是每到这种时候总会有一种荒诞的想法。” 我是不是应该在那场选拔中死去?毕竟没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够派上用场吗?会拖后腿吗?会随随便便死掉吗? 村田想起了神崎葵。那个女孩是鬼杀队的正式队员,但她现在正在蝶屋工作。 “之前去到山上进行侦查任务的队员,这次几乎全都不在呢,”同伴左顾右盼,试图从来往的人中辨认出一两个熟悉的面孔,但最终失望而归,“真希望有熟悉状况的家伙跟我们在同一支队伍里啊!” 没有等待多久,他们被通知到院落中集合。不破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鎹鸦。村田甚至觉得能够从那只鎹鸦的眼里看到一丝慈爱。 主公的话语通过鎹鸦之口传达给了所有剑士,令所有人热血沸腾。 不破仔细注视着每一个人的面庞,期待着在暴雪结束后的清晨,他们还能再次相会。 * 雪花慢慢悠悠地落下,“妈妈”伸出手,让一朵冰晶落在自己的掌心。鬼的身躯对这样的寒冷并不敏感,冰晶落在自己的身上,它几乎不会有任何感觉。只不过会对视线中不停划过的白色遮挡物感到厌烦罢了。 现在并不是鬼们喜爱的时间。致命的太阳被层层阴云笼罩,白天变成了一片混沌,暴雪搅动时间,让恶鬼们得以在此时行走于大地。 感官略微有些迟钝,皮肤感受到了一丝刺痛。 木屐齿挤压雪块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妈妈”受惊地转过头,见到面色不善的“姐姐”。 “姐姐”声音嘶哑地开口:“亏你还能悠哉地站在这里,一会儿累就要过来了。” “啊......马上、我马上就走!” “妈妈”快速向山下的方向跑去,在它的踪影彻底消失之前,它看了看“姐姐”,乞求的话语黏在舌头上,脑海中忽然闪过无数被蛛丝挂在草屋顶部、被太阳烧死的同类,恐惧让它不敢再说话,飞快地离开了。 “姐姐”闭着眼睛,擦掉额角的冷汗。它用双手捂住了腹部,身体被由内向外剖开的幻痛像噩梦一样紧紧纠缠着它,只要一想到累可能会“死”,它就忍不住害怕。 它焦虑地啃咬指甲,指尖鲜血淋漓的伤口一瞬间恢复原状,又被锋利的犬齿刺破。 “没关系的......累可是上弦啊,没问题的,只要当一个‘好姐姐’就可以了......” 它和它的“家人们”要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而战斗。 “......” “......开什么玩笑啊!会再生的是累,我们不过是用完就丢的道具罢了!!可恶!!” 但是,它无处可逃。那田蜘蛛山已经完全变成累的掌中之物了。 * 在还身为人类时模糊的记忆中,似乎也曾有过这样在大雪中畅快行走的时候。 洁白的雪落在累的头发上,因为极低的体温而长时间保持原样,被一只苍白的手随意扫去。 遍布整座山的蛛丝被雪风吹得摇摇晃晃,带来了比往常更多、更繁杂的讯息。累仔细辨认着其中的动向,确认“家人们”都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到了它们应该去的地方。 柱的气息有三个,累感知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 不破千里。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它看着树影后的人,“听得见吗?人类的哀嚎声。” 第170章 累的指尖染上了如鲜血般的深红,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在百米之外的森林中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宛如它生命的延伸的诸多“家人们”也在拼尽全力撕扯着人类的身体,由于饥饿导致所有恶鬼都发了狂,它们扑到倒地的剑士身上啃食着他们的尸体,炙热的鲜血烫熟了附近的雪地。 新雪的味道中夹杂着丝丝血腥味,不破微微抬眼,覆满积雪的枯枝间缀满了蛛丝。那些晶亮的细线在半空中结成了巨网,将整座山联结为一体。 除了风声与自己的心跳,不破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漆黑之刃从鞘中抽出,他迎着累手中的红线冲了上去。 * 灶门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一马当先,我妻善逸则哆嗦着身子勉强跟在他们后边。 “炭治郎!呐!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扶住身后的箱子,回头看向他:“怎么了善逸?还能听到很大的声音吗?” “不是、这次的声音很怪!有很多很多的脚步声一样。” 脚步声?他们选择的这个方向并没有其他队员先行,那么脚步声一定是恶鬼! 果不其然,他们穿过一片密林后,一片空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一座茅草房正凭空飘浮在半空中,嘴平伊之助当即大叫了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房子会飞吗!?” “冷静点伊之助!”灶门炭治郎嗅到了浓重的恶臭。 我妻善逸察觉到了异样的来源。他的耳朵仿佛紧贴着鼓面,远处鼓槌敲击的余音顺着鼓面传入他的大脑。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座山是“活着的”——那田蜘蛛山上的恶鬼们共享同一个心跳。 第94章 那间茅草房并非凭空悬浮在天上,多亏了漫天风雪,灶门炭治郎看见了缠绕在房屋外的蛛丝。恶臭的源头就在房屋内,敞开的门框边缓缓露出了一张灰白色的脸。 “嘻嘻嘻,又有小鬼们过来了!” “哥哥”的身体已经完全异化,没有了人类的身子,取而代之的是形似蜘蛛的胸腹,以及巨大的蛛足。 我妻善逸听到的无数脚步声的来源也映入三个少年的眼中,那是密密麻麻的小型人面蜘蛛,它们的头顶光秃秃的,一双眼睛瞪得巨大,眼珠凸起仿佛要掉下来似的。它们与“哥哥”一样,下半身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模样。 “这些就是......被毒素侵蚀的剑士们吗?” 太过分了。灶门炭治郎皱眉,那些小小的蜘蛛人们的眼眶中还有泪水,好像正在向他求救。根据隐的队员们传回的情报,这些被毒素侵蚀的剑士们还可以被救治,因此他们在战斗的时候需要格外小心,不能误伤到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同伴。 蜘蛛人们全然沦为了恶鬼役使的武器,它们前赴后继地向三个少年扑来,阻挡他们闪躲的空间。 “哥哥”安然躲在高空的茅屋中,驱使着蜘蛛人们撕咬猎鬼人的皮肤,将迟缓意志的毒素注入他们的体内。 灶门炭治郎让自己的刀化作柔软的水流,轻柔地击退蜘蛛人们。我妻善逸面对这样的情况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他的日轮刀从不轻易出鞘,那样锋利的雷霆一定会把这些可怜的同伴切成两半。所以他只能惊声尖叫着往野猪头少年的身后躲着。 嘴平伊之助不满地哼着,不停挥舞手臂将靠近的蜘蛛人们从自己身上甩开,手上的两柄刀变得像烧火棍一样笨拙:“喂!权八郎!!快想想办法啊!!” “等等!!”灶门炭治郎急速思索应对之法。 在柱们的宅邸进行的身体机能训练让他可以凭借肌肉记忆击退蜘蛛人,同时让自己的大脑飞速转动。 一道亮色闪过他的眼角,让他脑中灵光一闪。那些蛛丝!不知从何而来的蛛丝将茅草屋牢牢绑在半空,在风雪中微微颤抖着。 “善逸!!善逸!!!”他高声喊着同伴的名字,蜘蛛人们已经爬到了腰部,得益于鬼杀队的制服,它们的利齿尚不能突破特制衣物的防御,但皮肤上已经隐隐传来尖牙贴近的触感。 “噫——!!” 我妻善逸当然明白同伴呼唤自己的意思。 炭治郎和伊之助疲于应对那些蜘蛛人,而自己只是在拖他们的后腿。一直以来,他都和同伴们一起战斗,在他吵闹着逃避、对恐惧之事瑟瑟发抖时,是他们推着自己向前走的。他又想起爷爷和他说的话。 永远不要逃向轻松的一方。 与师兄......狯岳战斗时的心绪逐渐在我妻善逸的心中蔓延开来,他试图闭上眼,但手中传来的触感却总是不尽人意。 “善逸!!快啊!!” 我妻善逸已经摆好了起手式。灶门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快要坚持不住了,“哥哥”已经鼓起脸颊,剧毒的腐蚀之液喷涌而出。 他低头睁开眼,以一种很少见到的视角注视着自己的刀。原来如此,你也在注视着我啊。 满是厚茧的手握上熟悉的位置。 在那一刹那,我妻善逸似乎听见了雀跃的刀鸣。青色的闪电汇聚于一点,白刃出鞘,狰狞的霹雳刀纹裹挟着真正令人心神震颤的弧光。 如他们所见,半空中的蛛丝的确拥有可以立足的韧性,我妻善逸在众人的注视中飞身而起,脚踏蛛丝,利刃刺破天际。 * 令人厌恶的脸、令人厌恶的眼神。 累扯动红蛛丝,坚硬如铁的丝线切开枯枝,切断飞雪,但却被比它们更加冷硬的黑铁拒之身外。 上弦之身远比之前的身体更加强壮,不破的日轮刀刚一接触到赤红的丝线就对此有了清晰的认知。他们缠斗在一处,蛛丝与刀刃碰撞擦出阵阵火星,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组成了一张大网,将不破牢牢困在了这片雪地。 然而,他的影子更加锋利。 辗转的刀影摩挲着,在那双沉静的黑眸中越过风雪,步步逼近恶鬼的脖颈。 片刻之后,累向后退了一步。刀尖才堪堪擦过它的皮肤,却让一道刀口留在了苍白的脖子上,冰凉的风雪争先恐后涌入那处被日轮刀灼痛的伤口,让累后脊发麻。 它曾两度被其斩首,哪怕通过“家人”的身体重新降生,可身首分离的痛苦与恐惧却牢牢印在了它的大脑里,驱使它下意识地躲避那些靠近的斩击。 然而就在累后退之后,不破竟没有乘胜追击,他回身抽刀斩断赤丝组成的巨网,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划破它喉咙的黑刃被人类剑士松松垮垮地拎在手上,刀尖点地。 累沉下眉毛:“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觉得其他人类能够如同你一样强大,将我的家人们悉数杀死吗?可笑,很快你就会听到他们的死讯!!” 不破对它的质疑不予回应,他重新提起刀,沉肩提气。他不会主动发起攻击,也不会让累有机会脱离他的视野。 他必须将这个上弦之六困在此地,既不能让它逃脱,也不能让它死去——哪怕它敢用那些丝线勒住它自己的脖子,不破也会毫不犹豫地“救”下它。 累说得没错,与不破相比,在那田蜘蛛山上奋战的大多数人被卷入这样一场远超自己能力所及的死斗,他们无力选择自己的结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疏忽、一个小小的趔趄,脆弱又宝贵的生命就会如烟般消散。 但是,没有人选择退后。当不破头顶厚重的阴云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时,他能清楚地看到所有人的脸。他们的表情是如此生动,他们眼中的恐惧也无处可藏。 他挥刀斩断尖啸着靠近的丝线,血鬼术组成的血网被漆黑的刀刃撕扯得粉碎。 即便恐惧如影随形,猎鬼人们却从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他们狂奔着、嘶吼着,被风雪刺激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敌人,让心跳轰隆作响,仿佛连天的战鼓声,在被积雪覆盖的山岗上回荡。 看着面上不动声色的累,似乎被逼着战斗的不是它一样的恶鬼竟让不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竟然觉得累很“年轻”。 虽说同样顶着上弦之名,但累给不破带来的压迫感远远不如曾经的上弦之四半天狗。 人类剑士的呼吸声缓慢而沉稳,这声音传入累的耳中,明明白白地传递出了它的劣势——面前的人类心无所惧。 自世上第一只恶鬼诞生之日起,某种恶劣的因子便已深深刻入无数同类的内心深处。人类的尸骸是它们肉|体的养料,而人类的恐惧则滋养着它们的心灵。千百年来,人类似乎已经与恐惧相伴相生,他们密不可分、联结紧密,以至于某一天,当人类抛弃了恐惧,这让恶鬼心荡神摇的特质便像幽灵一样纠缠上了它们自己。 “我的家人们是不会输的!!” 累近乎失态地吼着,漫天飞舞的红色丝线也被扰乱了一瞬,哪怕它迅速重新掌控了它们,但在柱精悍的眼神中,它已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真遗憾,”不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们会赢。” 第171章 影之呼吸·二之型·如影随形。颇为诡异的身法让不破在直面他的恶鬼们眼中变成了来自地狱的恶魔,令他追逐的猎物无路可逃。 那是如影随形的恐怖实影,宛如冬日的阴云久居天空,将一切光明拒之门外。 累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黑暗本应是它的归宿,但如今带给它的只有无处诉说的压迫和恐惧。 * 富冈义勇和锖兔从那田蜘蛛山的南侧进入战场,他们在进山的林道上道别。 没有什么临别赠言,也没有人像紫藤花家纹之家的老婆婆一样在他们身后打着火石,祝福他们“武运昌隆”。 “待会儿见,锖兔。”沉静的湖蓝色映出友人的面容,富冈义勇向锖兔点点头,然后就像他们每次出任务前那样同他道别。 “待会儿见,义勇!”锖兔挥了挥手,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层叠的树影中。 富冈义勇向前奔走,他虽然没有师父和炭治郎那样灵敏的嗅觉,但在恶鬼盘踞的山中已经不需要那些特殊的技艺来帮助他寻找对手。 在一条未被完全冻结的河道边,富冈义勇见到了“父亲”。 锖兔见到了“母亲”。全身近乎纯白的蜘蛛鬼曲腿坐在石头上,它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以锖兔的眼力,他能清楚地看出那张笑脸下的慌张。 至少它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胜券在握。 “你是谁?”锖兔问道,同时视线从未离开它的双手。无数蛛丝从那双手的指尖出现,延伸到黑暗密林的深处。锖兔知道正是这些丝线在控制着无数游荡在山上的“傀儡”——逝去的剑士的尸体、关节被扭碎无力挣扎的同伴。 外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美丽的女鬼十指惊慌地蜷缩了一下,既是为了锖兔这看似毫无理由的问话,也是为了蛛丝那端传回的讯息。 “你是这个‘家’里的什么人?姐姐?母亲?” 锖兔试图让这只鬼分心,他的刀已经放到了水之呼吸·一之型的起手式附近,接下来他只需要低下身子,磅礴的力量就会从那具身体中释放出来。一之型·水面斩击尽管招式简单,但爆发力和破坏力十分惊人,对于这个坐在石头上、看起来并不那么擅长近身战斗的女鬼来说,挥击幅度过大这样的劣势并不足以让它得到反击的机会。 他会很快地结束这一切。 “妈妈”被锖兔口中冒出的话语深深地刺激到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家”,他们也根本不是“家人”。累是这个家里绝对的主宰,对所有的“家人”来说,它更像是个独裁者,是个无法违抗的暴君。它赐予了它们同样的容貌,将它的能力分予它们,与此同时还将恐惧与绝对服从牢牢刻入它们心底。 不顺它心意的话,就会被“父亲”惩罚;擅自逃走的话,就会被吊在房顶,被日出的阳光活活烧死。 “混蛋小鬼......!”它近乎惊恐地感受着蛛丝那端与“傀儡”们的联结接连断开,锖兔又不断散发着胁迫感,累的身影恍惚中又出现在了树影之后,用冰冷的声音威胁它要做一个好“家人”...... 明明就是想要摆脱这种无形的恐惧才会来到这座山的啊!! “妈妈”咬破了嘴角,伴随着蔓延的血腥味,它干脆利落地断掉了指尖所有的蛛丝,将一直珍藏的“那个”傀儡拉了起来。 锖兔在它行动的那一瞬间爆发,碧蓝的水波自刃尖荡漾而出,瞬息变成了锋利的水刃瞄准了“妈妈”的脖颈。 “妈妈”被逼近的刀刃定在原地,千钧一发之际,那具傀儡替它挡住了锖兔的刀。 然而,没等它露出劫后余生的叹息,就惊恐地发现使用水之呼吸的剑士仿佛变成了真正的水流,魁梧的无头傀儡在锖兔的面前就像是一块生锈的铁块,动作缓慢又僵硬。 不,是这个猎鬼人的速度太快了! 快动啊!快啊!!!“妈妈”察觉到指尖的僵硬,傀儡庞大的身躯再也不能带给它安全感,就像是拿着一块过于沉重的铁盾,它想要驱动自己的身体离开这块石头,却又在锖兔的威胁之下只能选择缩着身子躲在盾牌后面。 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 锖兔极快地结束了它的生命。他的刀毫无阻力地穿透了“妈妈”的脖子,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抵抗。那具失去支撑的傀儡轰然倒塌,锖兔收刀回头看去,发现“妈妈”逐渐消失的眼角淌下了泪水。 “......” 没等锖兔有时间做出反应,那点泪水便很快干涸了。 * 灶门炭治郎等人来到了一间巨大的茅屋面前。 这里正是蜘蛛们的家园,鬼的老巢。密密麻麻的白色蛛丝将这里紧紧包围,远远看去就像是落了雪的房屋。灶门炭治郎这才发现,凭借伊之助强大的身体感知力找到的这个地方没有下雪。 茅屋的顶部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蛛丝,但灶门炭治郎知道那些蛛丝的韧性——这层薄蛛丝将茅屋的上空整个盖了起来,蛛丝组成的“天空”空隙处有枯枝伸向外面,令它从外部看上去与其他覆盖着积雪的地方一模一样。如果不破或者不死川实弥在场的话,他们能够认出这正是累曾在无限城中使用过的血鬼术·丝巢。 怪不得隐的成员们用望远镜一遍一遍地观察,也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它们将这里藏了起来,”灶门炭治郎拉住嘴平伊之助莽撞伸出的手,他记得这些蛛丝是如何向它们的主人传递讯息,最稳妥的办法是远离它们,“这里肯定是最重要的地方!” 我妻善逸几乎晕倒在地,他的双耳鼓膜一胀一胀的,剧烈的心跳声挤占了他所有的心神。 “要进去吗!?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那里面盘踞着很多很多的恶鬼啊!!” “走吧善逸!你刚才真的很帅气哦!” 黄发少年顿时扭捏了起来:“真的吗!?人家真的很帅气吗!?是祢豆子妹妹说的吗!?真拿你没办法啊!!” 灶门炭治郎习以为常般地率先向那所茅屋靠近。这间茅屋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保守估计至少有两层结构,如果算上顶楼,很可能有三层到四层。他们不可避免地需要接触到地上粘黏的蛛丝,因此少年们决定速战速决。 一进大门,光线陡然消失,深邃的回廊中空无一物,糟朽木板连接的角落堆满积灰,他们一行走过时带起了大片尘土。 “善逸!你能听到什么吗?”灶门炭治郎一马当先,然而他的嗅觉在这样的地方反而为他带来了太多繁杂的信息,从中分辨出最正确的那条路并不是一件易事。 “不行,到处都是声音,我的耳朵听不出它们的区别!” 他们同时看向了嘴平伊之助,而野猪头少年也不负众望,狂笑着大声喊着:“哈哈哈!小的们跟着本大爷走!!猪突猛进!!!” 无数尘土被踏起,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 胡蝶忍脚步轻快地奔跑在雪地中,轻巧的体型让她几乎踏雪无痕,少女嘴角翘起,似乎心情还不错。 她从西侧进入那田蜘蛛山,一路上救下了一些被蛛丝束缚的“傀儡”剑士,为他们简单处理了可能致命的伤口后,留下标记等待隐的成员将伤员接走。 嘀嗒、嘀嗒。 异常的声音穿透了风雪,引起了胡蝶忍的注意。她踩着枝干来到高处,发现了被蛛丝吊在上层枯枝上的巨大圆球。 胡蝶忍用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一层层蛛丝,滴滴答答的粘稠液体顺着刀划开的缝隙滴落在地,随着缝隙的扩大,圆球内部包裹的重物也在重力的作用下掉到了地上。 那是一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嗯,腐蚀性极强的粘液,”她看着被粘液腐蚀的地面,又用手摸了摸蛛丝,心中已经对即将面对的对手有了详尽的分析,“让我看看究竟是谁呢?” ...... “姐姐”的掌心吐出蛛丝,将眼前的猎鬼人捆绑成了一个圆球,像之前几个人那样挂在了树顶。 它一边跑一边想,“妈妈”早就被累吓破了胆,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履行自己的“责任”,“哥哥”和“父亲”又是没脑子的家伙,只知道摆弄累分给它们的能力。它现在所在的位置经过了仔细地挑选,如果累失败了——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今天可是来了至少两位柱,还有一个是斩杀了上弦之四的那个人!如果累失败了,它可以沿着这条山路迅速离开那田蜘蛛山。 累会“回家”,它也能彻底逃离这里!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就好! 它听见了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只是这声音传来的方向令它有些疑惑,因为那脚步声不是从与它同一高度的方向传来,而是......头顶!? “终于找到你了!” 它猛地抬头,空中之人衣摆展开,恍惚间竟被它幻视成一只彩色的蝴蝶翩翩而落。 是猎鬼人!! 它对着空中无处可避的猎鬼人张开双手,血鬼术·溶解之茧让它从手中喷吐出无数蛛丝,这些蛛丝好似有生命一般迅速围成了一个半圆,眼看就要将胡蝶忍整个包进去。 第172章 令“姐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胡蝶忍居然真的像是飞舞的蝴蝶那样,她在半空中扭转姿态,轻飘飘地躲过了致命一击——那些球茧虽然能被从外面攻破,可一旦完全封闭,普通猎鬼人根本无力从内部撕开那些柔韧又渗着腐蚀性液体的蛛丝。 不过以胡蝶忍刺击时的穿透力,球茧无法真正困住她,毕竟这只是“姐姐”制造出来的低级产物。 几乎是眨眼间,胡蝶忍便出现在了“姐姐”的身前,她手中那柄异于常人的日轮刀也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它的视野。 那是一柄什么样的刀啊?它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刀,纤细的刀身看上去不堪一击,尖端的倒钩样刃部却闪烁着不祥的亮光。 它侧身躲过这一击,看到胡蝶忍笑意盈盈,忍不住讥讽道:“用这样的刀,你没办法砍断脖子吧!?” 胡蝶忍甩动手中的日轮刀,在她掌间炫丽转动的致命利器像蝮蛇一样隐藏自己的危险,狡黠地盯着猎物:“这位可爱的小姐,不如你自己来试试吧? 第95章 【欢迎你,成为我的家人。】 当初听到这句话时,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终于找到容身之处的喜悦?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已经......” 不知道是憎恨还是抱怨的话消失在纯白的雪花中,连带着过往的种种谎言与欺骗一起坠入了地狱。 死在胡蝶忍刀下的恶鬼通常死态狰狞,这个擅长用“毒”的恶鬼也同样。 “看来是我的毒更胜一筹呢。”胡蝶忍注意到现在已经不再下雪,随即决定再去附近看看,寻找可能从溶解之茧中活下来的人。 忽然,她察觉到了一些变化。风中夹杂的腥味变浓了,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腐朽的味道。不多时,这种变化就完全展现了出来:大地开始震颤,不是那种地动山摇的动静,而是一种频率很快、细密又恐怖的震动。 她的胃感到了不适,三两下来到能够承载她体重的最高的枝丫上,四处张望着。 然后她就看到了震颤的源头——在距离她两、三百米的森林更深处,嚣张的白色“积雪”如海浪般涌动了起来。远远地还能看到一些青蓝、苍白或者金黄色夹杂在那片纯白当中。 是灶门炭治郎他们! * 累身上鬼化的程度在不断加深。 不破有考虑过它也像半天狗一样会通过分身的死亡来增加本体的能力,但在他小心谨慎地试探之后,他发现累的实力虽然的确在变强,但绝对没有半天狗那么恐怖。 再次躲过一发斑毒痰,他身后的地面被强腐蚀性液体灼烧出了一个焦坑,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他们所在的战场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到处是刀剑砍击留下的痕迹,断掉的蛛丝尾端轻飘飘地在空中摇摆,远远看去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短翘的绒毛地毯。 如果它们不是充满毒素、又像是长满倒刺一样黏在皮肤上的话,也许躺上去会很舒服。 不破默默等待,累的回击越来越急躁,不破发现偶尔它的视线会偏向某个方向,似乎那边有什么非常令它牵挂的东西。 “真稀奇,”漆黑的日轮刀划过一个弧度,以刁钻的角度攻向累的双腿,被赤红丝线挡下后,又转而袭向它的双臂,“你们的心中也有‘不得不保护’的东西吗?除了你们的命?” 累再次用强化过无数次的赤色丝线拧成几股,挡下了不破的进攻。他们都看见了那些红线被齐齐切断,累必须一边分心关注“家”中的情况,一边抵御不破的攻击。它已经无力再一心二用,那柄黑色的刀在眼前的猎鬼人手中轻若无物,挥砍时击穿空气的气流声却能清楚地告诉它,那柄刀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毫无重量。 “家”里进了三个小贼!!他们在破坏它组建起来的“家”!! 在不破掏出他的第二把刀之前,累决定回家。 如果直接跑回去,身后的这个家伙一定会牢牢跟着它,以它的速度没有办法甩开影之呼吸的追踪。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割掉自己的脑袋,在“家”中置留的小鬼身上“复活”! 不破一记横斩,累敏捷地侧身躲过。 对方反常的动作让不破心生疑惑。毫无疑问,“家”中一定留有可以让累“复活”的东西,现在“家”的位置已经被发现,为了快速回到家中,让不破直接将自己斩首再“复活”应该是最快速,又能摆脱追踪的方法。 但是累一直在躲闪,似乎对是否采取这个极端的方法犹豫不决。 不破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说,上次实验性涂抹在刀上的药剂起到了预料之外的作用?当时不破的刀上涂抹的正是珠世研发的阻止细胞分裂的药剂。当年鬼舞辻无惨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将自身分裂成了数千块,珠世的药剂就是想要阻止这个情况再次发生。 他不知道累的“复活”是否与细胞分裂有关,看它这样犹豫的样子,似乎它的能力被药剂削减了很多。估计现在累“复活”的代价不是它能轻易承受的,比如说力量随着“复活”次数衰减,又或者在“复活”后存在一段虚弱时间。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鬼杀队一方来说都是绝佳的好机会。 他决定赌一把。 相信正在“家”中战斗的队员们,不破会亲手将累送回“家”! 累敏锐地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上弦之身快过它的大脑帮助它躲过了一击竖劈,原本站立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薄而深的斩痕。 决定不再拖延的不破甩着刀,累如临大敌,目光紧盯那柄漆黑之刃,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动作。然而即便如此,它仍旧没能躲开致命的一之型·影袭。 影之呼吸中速度最快的突刺技在不破手中已经炉火纯青,起手式被隐藏在看似随意的动作中,再加上根本无法反应的突刺,不破的刀扯开了累的半边身体。 “!!?” 累的口中呛咳出大量鲜血,不破略微皱了皱眉,他本以为这一招能够直接让它的身体一分为二,看来上弦之身依旧不容小觑,倒是他有些放松警惕了。 巨大的豁口向外喷着血,可仅是眨眼间便有丝丝缕缕的肉芽从缺口处突起,上下勾连着肉|体迅速构建着全新的生命通道。 不破的下一刀更快,累只觉眼前一黑,视野瞬间倒错,它眼中阴云密布的天空变成了昏暗发霉的木质天花板。 僵硬的肌肉令它全身发麻,它像是驱使一具傀儡一样在大脑中拼凑出四肢,将自己从“茧”中撕了下来。 现在本不应是从这里“复活”的最好时机,累的背后大片未完全生长好的皮肤粘在了茧壁上,被它硬生生从背上扯掉,露出花白渗血的肌肉组织。 枯枝般纤瘦的双脚踏上地面,浪花一样洁白的蛛丝便蠕动着缠上它的脚掌,随后那层原本包着骨头松松垮垮的皮囊就鼓了起来,累像是个充气娃娃一样用蛛丝将自己“填满了”。 大量没有进入身体的蛛丝铺满了地面,累赤脚行走其上,向着“家”中的入侵者们所在之地赶了过去。 * 灶门炭治郎双手颤抖,用尽全身力气直到双眼通红,才听到黏在刀刃上的蛛丝被扯断的声音。 “黏黏糊糊的,恶心死了!!”嘴平伊之助依靠蛮力在蜘蛛巢穴中开辟一条通路,我妻善逸不得不躲在他身后,跟着野猪头少年亦步亦趋地艰难前行。 “嗯!嗯?”灶门炭治郎背后的箱子中传出轻轻的哼声,他回手拍了拍箱门,将妹妹安抚了回去。 “炭治郎!!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啊!?” 箱子中的异动变得越来越剧烈,灶门炭治郎捂住箱门不想让祢豆子出来:“祢豆子,再忍耐一小会儿!!” 赫发少年与同伴汇合,然而他们无心留意其他,那撑破屋顶的高大生物——如果那真的能够成为生物的话——吸引走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通体纯白、外壳绘制着连续的红色圆圈的生物,像极了放大无数倍的“哥哥”,下半是蜘蛛,上半则是长着数颗人头的身体。他们在上面找到了“哥哥”的头,不过看上去已经没有理智可言。 皱着眉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的少女的头,满脸恐惧、总是畏惧着的女性的头,完全脱离人类范畴、属于蜘蛛的成年人的头,还有一些其他各式各样的头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那是被虚假的羁绊强行捆绑在一起的魔物。 三个人仰着脖子,看那生物的上半身还在不断地生长,直到顶住了天花板,糟朽的木板根本无力抵抗,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这巨大的生物将天花板破开了一个大洞。 光芒落下的时候,他们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随着一声尖锐的嘶叫,灶门炭治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他猛地睁开眼,因为光源而敏感的眼球刺痛又湿润,从那些头口中发出的嘈杂话语令他听不真切同伴的声音。 第173章 在他腰部的位置,一道红线横扫了过来。它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巨大生物的躯体,灶门炭治郎甚至能够看到那红线上向后甩动的□□,在它接近时,一切变得缓慢又寂静。 他想要举起刀拦住那根红线,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不可能。 刀会断掉......! 锵——!! 三柄刀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声音在那一瞬间灌入他的耳朵,是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他们的出现帮助灶门炭治郎分担了红线的力道,让他的刀没有因此而被折断。但那红线的力道要远大于普通的蛛丝,他们一个失力就被通通扫飞了出去。 木屑纷飞,灶门炭治郎忍着身上的痛苦迅速起身。这是在九柱集训中被特殊训练过的技能,那些柱们的刀敲打在身上的力道可比现在大多了。他们被严格地训练,在遇到无法忍受的痛苦时也能迅速起身摆好架势。 “善逸!!伊之助!!”他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又用手摸了摸祢豆子的箱子。太好了,箱子还很牢固,就是辛苦祢豆子在箱子里磕磕碰碰了。 原本的茅屋已经被毁坏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残破的木柱再无力支撑那些木板,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原本笼罩在茅屋之上的那层丝巢薄膜也被扯得七零八落。 寒冷的风呼啸着涌了进来。然而阴云未散,那高大的生物甩动着上半身,巨大的蛛足深深插入土地,溅起满地湿泥。 灶门炭治郎盯着巨大生物完好无损的腹部,他刚刚明明看到那根红线也穿透了那里,可现在那腹部却完好无损。 “善逸!!伊之助!?” 为什么没有人回答他? 当四周的雪尘渐渐散去,灶门炭治郎看清了那两具瘫倒在地上的躯体。 “什......!!?”怎么会!? 我妻善逸想要开口提醒炭治郎,但他根本张不开嘴。在被击飞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尘雾中存在的远不止一根红色蛛丝,他和伊之助全都中招了!毒素顺着伤口处的血液流入全身,让他们瞬间倒地动弹不得。 嘴平伊之助也在挣扎着,从小在山林中长大的他对毒素有更强的抵抗性,在最初的僵硬之后很快就能撑着地面跪起来喘息了。 “来我家有什么事吗?小鬼们。” 灶门炭治郎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一下子抽紧了,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狠狠握着。从未体验过的沉重压迫感从声音传来的方向蔓延,他沉沉地吸气,抬眼看了过去。 白发少年眼中明晃晃的数字表明了他的身份。 上弦之六!盘踞在那田蜘蛛山的恶鬼、他们这次讨伐的目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不破先生已经......?不,这不可能。 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它站在高大生物的身体上,手边就是“妈妈”惊恐哭泣的脸。它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头争先恐后地喊着它的名字祈求它的原谅,不耐地斥责道:“没用的东西,既然是我的家人,那就好好做到自己的责任啊!” 那群头安静了一瞬,随后又哀叫着向四面八方伸脖子,企图让自己远离这里。 灶门炭治郎咽了咽口水,盯着这略显滑稽又不知目的的一幕,沉默地敲打着自己的胸膛试图让快速跳动的心脏重新恢复正常。 “留住他们,不要让他们下山。”累吩咐着,然后离开了高大生物的身边。 灶门炭治郎警惕地瞪着它,直到累信步离开,他鼓起勇气大吼道:“站住!!” 他不知道不破和富冈义勇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放上弦之六离开! 致命的红线从四面八方袭来,灶门炭治郎咬牙蹬地,让自己因为恐惧而僵硬的双腿重新活动起来,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的高速移动帮助他躲过了两道攻击,但接下来的红线交错,阻挡了所有可供他躲避的空间,逼迫他只能直面累的进攻。 这次没有人能够继续帮助他,而他的刀会断!!快思考!伊黑先生是怎么教他让自己的刀穿过那些无人能够通过的空隙的?想想跟甘露寺小姐一起训练的柔软度!想想不破先生说过的,在战场上的每一个瞬间要如何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要犹豫,不要后悔! 他能做到的! 流水的光晕反射到灶门炭治郎的眼中,又被不祥的红色切割成块。 他几乎是舍身向前冲去,背后的箱子里传来祢豆子躁动的声音。如此近距离的攻击没有空余让他准备威力最强的十之型,他只能祈祷自己的选择能够起作用。 黑色的刀穿过攻击的空隙,侧面砍向了红色丝线。 好硬!!灶门炭治郎听见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他用尽全力“拨”开了其中一根,将自己掰成一条直线,勉强从扩大了的空隙中钻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水流开始在刀刃前汇聚,灶门炭治郎向前奔跑的同时旋转身体蓄力,他每旋转一圈,凝聚在刀刃上的力量就会变大一分。 “十之型!生生流转!!” “纠缠不休的小鬼!”累抬起手,掌心出现了猩红的光圈,无数赤红丝线围绕着光圈旋转,血鬼术·刻丝轮转向灶门炭治郎的方向绞了过去。 血笼的雏形初现,纷乱的丝线如利刃般割开了他的队服和皮肤,鲜血滴滴答答地喷溅到了周围的墙壁上。灶门炭治郎奋力挥刀割开那些袭向致命处的丝线,有血滴倒飞进了他的眼睛,令他的视线一片鲜红。 旋转!!旋转的力量还不够!! 细微的叮当声夹在了他的怒吼之中,那是日轮刀崩裂的声音。钢铁冢先生为他打造的新刀才和他磨合了两个月,仅是和上弦的一个照面就变得满是缺口、破烂不堪。想起钢铁冢从火男面具的嘴巴里喷出的愤怒的蒸汽,灶门炭治郎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腿脚轻快了不少。 “嘶——”空气被牙齿挤压吸入肺部,为肌肉输送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接近了!! 灶门炭治郎略过倒地不起的同伴,嘴平伊之助似乎在大喊着什么,但野猪头套将他的头遮得严严实实,灶门炭治郎听不见、也看不出他在喊什么。我妻善逸脸朝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稚嫩的龙啸从水龙的口中吐出,施加诸多旋转之力的十之型最后一刀接近了白发恶鬼的脖颈! 最快赶到这里的富冈义勇目睹了这一幕。 灶门炭治郎看不见自己的身后有几根赤色丝线悄无声息地向他袭来。 “炭治郎!!” 所有人的心都被系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他的伙伴们顶着麻痹的身体再次站了起来冲向他,富冈义勇俯身急冲,可他与灶门炭治郎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这一步之遥几乎要成为他的梦魇——! 击碎绝望的是一只小手。 属于孩童的手圆圆的,从兄长背后的箱子中伸出,仿佛一簇初春的新芽正在茁壮生长。 砍向恶鬼脖颈的利刃应声而断,灶门炭治郎抬头,从累瞪大的眼球中看到了发生在他背后的事。 祢豆子的手臂被切断,但断口处却燃起了浅红色的火焰,火势迅速蔓延,将接近灶门炭治郎的丝线全部燃烧殆尽。 “这是......!?”累能够感知到女孩和这个赫发少年之间源自血脉的联系。 它的线被烧断了,但比起这个,累更在意灶门祢豆子的存在。 灶门祢豆子的痛呼被口枷堵在嘴里,她把断掉的手强行摁在原处,一边回头看向炭治郎,一边继续用火灼烧着那些蛛丝。 “祢豆子!?祢豆子!!”灶门炭治郎不再顾及其他,回身抱住受伤的祢豆子,迅速从怔愣的累身边退开。 “你怎么样!?祢豆子!!” 灶门祢豆子虽然能够修复伤口,但断肢再生需耗费更多的精力,她的体力已经快要被那些火焰消耗殆尽,断肢处的血肉根本无法生长愈合。 她冷汗连连,摇着头望向灶门炭治郎身后。 累脚下由“家人”们拼凑而成的怪物剧烈地动了起来,似乎是因为主人内心的波澜而变得狂躁,那些人头朝着四面八方窸窸窣窣地说着:“想要......好想要......想!!” “可恶......快长好、快啊......”灶门炭治郎扶着祢豆子的手臂,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颤抖,但祢豆子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伤口处的鲜血刺伤了他的双眼。 “炭治郎!!动起来!!” 富冈义勇的吼声让他一激灵,凭借着直觉回身阻挡,却连人带刀一起被击飞了出去。 累来到灶门祢豆子身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第96章 累被那源自血脉间牢不可破的联结深深吸引了目光。 这对兄妹深爱着对方,哪怕他们已经走向不同的方向,但仍会为了对方而战斗。这正是它一直想要拥有的“家人”啊!! 灶门祢豆子的眼中鬼一样的竖瞳紧缩,饥饿和伤痛让她变得狂躁起来,指甲变得又尖又利,狠狠向累的脸上抓去。 第174章 她的突然暴起在累的脸上留下四道抓痕,也一下子让它从得到真正“家人”的兴奋感中清醒了过来。累的脸冷了下来,抬手间便将灶门祢豆子用线绑了起来,在灶门炭治郎暴怒的吼叫声中准备离开这里。 “好好发挥你们最后的作用吧。”它在高大的怪物身边留下最后的吩咐,扯着动弹不得的灶门祢豆子向西方的密林前进。 “等下!!站住!!”灶门炭治郎看着那道身影即将远去,他不顾浑身错位似的痛苦,挣扎着起身就要追上去。 富冈义勇比他更快。无论如何,都要把它留在这里!! 高大的蜘蛛怪阻拦在他们中间,八只蛛足像锋利的长矛一般切开地面,每一次抬起落下发出的声响都令人头皮发麻,似乎可以洞见那蛛足穿透自己身体的模样。 我妻善逸被蛛毒麻痹的动弹不得,多亏嘴平伊之助拎着他离开了那头怪物发疯的范围才侥幸逃生。 富冈义勇的刀毫无阻拦地划开了怪物圆球一样的腹部,手感顺滑无比,但这样轻飘飘的感觉却让他心中一惊。他的刀划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个怪物的恢复能力几乎到达了所有恶鬼的顶峰! 灶门炭治郎瞄准了怪物的一条腿,刀刃从一侧进入,还没等出来,伤口就已经愈合了,甚至将刀一起长进了肉里。幸好他的刀已经断掉,他没用多少力气就将断刀拔了出来。 这怪物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似乎拥有累所有的能力,剧毒的斑毒痰向四处乱飞,令茅屋废墟坍塌得更加彻底。沾着粘稠液体的蛛丝挂在了残垣木刺上,将怪物本身烫出一个又一个焦黑的伤口,然后又在眨眼间恢复如初。 正当他们束手无策时,远处又传来了灶门祢豆子撕心裂肺的痛呼。 宛如少女瞳孔颜色一般的火焰煌煌,远远看去仿佛她整个人身上都燃起了烈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灶门炭治郎看到怪物居然向着他们的方向靠了过来,上半身所有的头颅都不约而同地向远离那些火焰的方向伸着脖子。他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明白祢豆子的血鬼术能对眼前的怪物造成巨大的伤害,但祢豆子现在自身难保,怎么能反过来替他解围? 是他没有尽到长男的责任......!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爱把发生无能为力的事情的原因归咎为自己呢?】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祢豆子的声音。 【我也想和哥哥一起战斗啊!】 灶门炭治郎豁然抬头,看见祢豆子张开手掌伸向自己。 伴随着怪物身上数颗头颅同时发出的凄厉惨叫,祢豆子的血鬼术·爆血点燃了它的血肉,焦熟的块状物雨点般从怪物身上抖落,带着点点星火,仿佛无数颗坠落的焰火。 其中一块掉在了灶门炭治郎的断刃上,让他握刀的双掌一片火热。 富冈义勇断然出刀,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在他身后留下了数道残影,顷刻间他穿越了燃烧的火墙,那些粉红色的火焰果然如他所料没有伤害他,所以他成功地来到了累所在的方向。 灶门炭治郎几欲跌倒,但意志力再次推动着他站起身,他的目光跟随富冈义勇,但面对燃烧着的怪物,他却有心无力。 突然,他的身侧多出了两道身影。 “这家伙就交给本大爷了!!” 嘴平伊之助和说不出话来的我妻善逸一左一右,三柄日轮刀替灶门炭治郎开出了一条通路。 “大家……”深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灶门炭治郎暂且压下那些感动的话,提着断刃便追了上去。 累正在通过收紧丝线来教训不听话的“妹妹”,又碍于那专门灼烧恶鬼的火焰,这才被几个不入流的小鬼和一个年轻的柱拖住了脚步。 将灶门祢豆子勒得彻底失去意识后,它向全场释放了血鬼术·丝巢。它所有的血鬼术都比身为下弦之时要强上数倍,原本柳絮般轻盈的纯白丝线变成了夺命的红,丝巢之下所有生物的表皮触之即溃。 “水之呼吸,”富冈义勇突然停下前冲的势头,在原地站定,“十一之型。” 十一之型!?义勇先生的绝技!! 灶门炭治郎听着这熟悉的招式,心中因为担忧祢豆子安危而无法平息的躁动终于随风散去,就在他睁眼的下一刻,凌冽的海风便扑面而来。 “——凪。” 无形的动作化解了所有进入富冈义勇刀刃范围内的攻击,创造出了一片无风无浪的平静领域。 丝巢填满的空间被削切出了一块空洞,飞絮乱丝带着灶门炭治郎回到了数年前的雪夜,他曾在屋后的雪地中看父亲跳起祭舞。 刀柄传来的热量让他差点握不住它,在那一瞬间,父亲灶门炭十郎的身影似乎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炭治郎,呼吸是有方法的。】 【这火之神神乐,你一定要传承下去。】 战斗至此,灶门炭治郎的行动全部交由直感来判断,他如此自然地挥舞起了断刃,沾染至亲血液的铁器沿着熟悉的轨迹移动,留下余烬般的光带。 富冈义勇在用十一之型破除了累的血鬼术·丝巢之后,原地起势接上了十之型·生生流转。仅一个腾跃,声势浩大的水龙首便已成型,碧蓝色的刀刃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咬向累的脖子。 面对柱的进攻,累不得不向后退开两步,留出应对的空间:“血鬼术·杀目笼!!” 当线笼的第一根红线被吞噬的刹那,累暗自啧舌,自从上次在姑获鸟的宅邸被不破“杀死”之后,它再生后的能力愈发疲弱,这次强行逃离不破的纠缠导致它的实力急剧下降,再不离开的话...... 咆哮的水龙贴上了它脖颈的皮肤,富冈义勇的下刀毫不留情,他的刀也如他所愿,轻快地划了过去。 这个手感!?富冈义勇意识到不对,抬眼看见累得意的笑容。 它像之前数次逃生那样,用线提前割断了自己的脖子。它皮囊之下大部分是填充用的蛛丝,这反倒在这时帮了它一把。它的脖子一瞬间便恢复如初,而此时富冈义勇的刀势已过,战局登时向累这一方狠狠倾斜。 “刻丝牢!!” 清脆悦耳的金属鸣击声叮叮当当地响起,富冈义勇用刀弹开了大部分丝线,死死守着累身前的阵地,不肯退让。 累五指张开,数道隐藏在地下的丝线被收拢绷紧,一张线网就这样从富冈义勇身后将他笼罩了进去。 再来一次......凪!! 富冈义勇面上神色不变,沉肩吐气,风平浪静之地再现。 直到这时,累才突然意识到刚才一直吵闹着的少年已经许久没有动静,自从身后的少女晕厥起就再也没听到......它的思绪未完,眼角就瞥见灶门炭治郎的身影毫不遮掩地向自己冲来。 笨蛋!为什么不从后面......富冈义勇在心中暗自无奈,仅凭他一人虽能挡住累的攻击,但一直找不到砍头的时机,现在能有一个人来帮他也能更轻松一些。不过灶门炭治郎向来是直挺挺地冲向对手,让他偷袭、耍小动作之类的简直难如登天。 灶门炭治郎感觉额头一阵火热。很快,这股热浪就席卷了他的整个身子,余光中,他似乎看到自己的断刀正在燃烧。那火焰的颜色和祢豆子的瞳色一样,温柔地灼烧着。 “去吧!炭治郎!!” 来不及深思灶门炭治郎的刀为什么变成这样,富冈义勇遵从直觉为他开路,两记连斩削掉了累的双臂,灶门炭治郎也怒吼着用断刀砍入了累的脖颈。 “呃!!嘁......!!” 双臂被斩断,身后骤然一轻,被它绑在身后的少女居然挣断了丝线,一双利爪穿透了它的胸膛。 火之神神乐!!圆舞!! 灶门炭治郎的刀没有像富冈义勇的一样那般顺滑地划过血肉。当富冈义勇听见卡住的声音时,心下终于忍不住感到了一丝快意。累用血肉夹住刀,就说明它这次真的在恐惧!! “嗯!!”灶门祢豆子的声音从口枷后传出,她挤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重新点燃了火焰,那些粉色的流火顺着她的指尖将靠近的丝线烧了个一干二净。 “哈——!!!” 灶门炭治郎大喝一声,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双臂之上,断刃一寸一寸咬掉恶鬼的血肉,断口处传来的剧烈灼痛同样让累痛苦地嘶吼。 “我们之间的羁绊,你绝对无法斩断!!” 赤色的焰尾在半空炸开,累的视线上下翻倒,恰似直面日光一般的灼痛从脖子的伤口处传来,令它想要尖叫,却再也发不出声。 视野熄灭的最后一刻,它看向自己的“家人们”。 废墟中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也各自倒了下去。蛛毒一直在侵蚀着他们的身体,刚刚全凭意志力带他们重返战场,现在确实一点都站不起来了。 不破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远远地见到了那炫丽的火环,就猜到肯定是灶门炭治郎,日之呼吸传承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简单为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检查了身体情况后,匆匆赶来的胡蝶忍和锖兔接手了他们,不破走到富冈义勇身边:“干得好,义勇。” 第175章 已经是堂堂正正的鬼杀队之柱了呢。 富冈义勇深蓝色的眼眸微微闪动,最后坚定道:“是。” “接下来......”不破扫视了一圈,累首身分离的尸体正在缓缓消散,但鉴于它屡次逃脱的前科,不破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就在他的视线划过地上那滩怪物身上时,眉心一皱,明晃晃的“恶意”从最中心冒了出来,仿佛藏匿在乱石之下的毒蛇。 不破猛地拔出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黑风扫过,发丝纷乱间听到刀刃切开皮肉的声音。 抱着祢豆子的灶门炭治郎抬头:“怎么!?它还没死吗!?” 不破切开大部分碍事的血肉,然后一刀戳了进去,挑出了一块肉团。 “那是什么?”锖兔和胡蝶忍也拔刀警戒起来。 那块人头大小的肉团被刀戳了个对穿,如今挂在刀尖上被举了起来,淡红色的薄膜之后,婴儿模样的累睁着眼睛,对上了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 “这样就彻底结束了。” 不破看着累瞪大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混乱、不甘、愤怒,但肉团中的恶鬼再无还手之力,不破挑刀将其抛到空中,七之型·墨莲华的无数乱刀直接将之斩成了灰烬。 去找你真正的羁绊吧。 雪停了很久,天上的阴云终于散去,阳光重新落回这片大地。 不破收刀入鞘,发现灶门炭治郎有些伤感的看着空中飞散的灰尘。这孩子的内心非常温柔,大抵是从累的言行中推测出它生前所祈求的情感,此刻正在心中祈愿那些不幸步入歧途的鬼们来世能够摆脱这样的厄运吧。 他来到灶门炭治郎跟前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做得很好哦,炭治郎,祢豆子。还有善逸和伊之助,你们一起打倒了上弦哦。” 灶门炭治郎想要询问关于火之神神乐的事情,但疲惫过度的身体不允许他继续强撑,在晕倒前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赫发少年牵着妹妹的手坠入了黑暗。 那田蜘蛛山一战就此彻底落下帷幕,待所有人撤出山中之后清点人数,这一战还是牺牲了数十位剑士。主公大人为他们在墓园中立碑,生还者被送入附近的紫藤花家纹之家和蝶屋疗养。 * 被烛火点亮的室内,富冈义勇和不破端正地坐在产屋敷耀哉面前。 “这次辛苦你们了,义勇,千里,”产屋敷耀哉说道,“关于炭治郎和他在战斗中使用出的招式,你们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吗?” 产屋敷耀哉曾派遣自己的鎹鸦向灶门炭治郎询问过有关火之神神乐的事情,根据赫发少年自己的描述,当时他感觉心脏砰砰的、呼吸是嘶嘶的、手上的刀呼哇呼哇的,难为鎹鸦将这些极为抽象的形容词复述给主公大人了。 怪不得炭治郎和蜜璃会很有默契,不破突然这样想道。 他到达现场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只有富冈义勇完整看见了那一招。富冈义勇在不破和产屋敷耀哉的注视下沉默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认为,那更像是灶门祢豆子的血造成的效果。” 灶门祢豆子在那田蜘蛛山一战后又陷入了沉睡,在她清醒之前,他们无法确认她的血鬼术究竟拥有何种能力。 但至少这是个好消息。灶门祢豆子的情况还只被鬼杀队中的小部分人知晓,她未来总有一天要面对所有人,鬼之身不会让她轻易获得众人的认可。如今可以证明她有能力和大家一同作战,未来的路对于那对兄妹,以及珠世与愈史郎来说也更好走一些。 富冈义勇将他看到的全部都说了出来,供主公大人参考。待他先行离开之后,等在外面的悲鸣屿行冥也来到了屋内。 身为柱,悲鸣屿行冥自然将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产屋敷耀哉注视着眼前这二人的面容,他们的年纪若放在寻常人家,谁不说一句年轻人,但在鬼杀队中却已经算得上是元老。他们的脸上都有各样的伤疤,而开启的斑纹会覆盖在皮肤上,让他们的生命在最年轻的阶段绽放出炫目的光华,然后迅速陨落。 “历代家主都曾为那一刻做过准备,如今我不过是继承了他们的意志,这也是我们的夙愿。”产屋敷耀哉安慰着他的“孩子们”。 过一段时间,主公一家将会搬去新的宅邸。 不,对耀哉一家来说是新居,但对产屋敷来说,是筹划了数百年的宏愿。 “斑纹剑士的出现、讨伐上弦的战斗,鬼舞辻无惨很可能就此继续隐藏在黑暗里,等待这一代斑纹剑士们相继早亡。” “但是,青色彼岸花的出现又将它的野心钓了起来,如果未来祢豆子能够突破阳光的桎梏,鬼舞辻无惨不会有耐心再在黑暗中等待。” 不破垂首,默默无言。他们比任何人都期待着灶门炭治郎的成长,期待着他能够成为一锤定音的变数,成为终结这漫长战争的关键。 但,时间不多了。若按照流传下来的记录,开启斑纹者无一能活过二十五岁的话,他们这一批鬼杀队的中流砥柱至多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可以等待终局的到来。那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们还在成长,如果有可能,不破希望他们可以寿终正寝,让自己的人生远离恶鬼与战斗。 “日之呼吸从形式上看与炎之呼吸有一些相似之处,杏寿郎指导过蜜璃,在这方面也能指点炭治郎。”不破提议由炼狱家的长子来指导灶门炭治郎,有杏寿郎那样热诚赤忱的指导者在,炭治郎未来做出选择时也会坚定许多吧。 产屋敷耀哉赞同他的提议,在这次密会后不久,灶门炭治郎便独身一人前往驹泽村的炎柱宅邸进行修行训练,祢豆子则留在了蝶屋由珠世小姐照料。 临走的时候,灶门炭治郎一直紧绷着神经,因为他能闻到富冈义勇身上略显复杂的味道,像是加了很多坚果的巧克力糖,时而生气,时而消沉,被这样的目光和气味包裹了好几天的灶门炭治郎终于将富冈义勇堵在了门口。 他必须得问个明白,不然他未来的几个月一定会一直想起这个问题的!! “义勇先生!!你在生气吗!?” 富冈义勇表示困……不,他保持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在生气。” 灶门炭治郎表示困惑。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时锖兔从走廊后冒出,一手摁在富冈义勇的头上,将堂堂水柱摁得低下了头去:“义勇是想问,你要成为炼狱的继子吗?” “诶?”最初摸不着头脑的疑问过后,灶门炭治郎的脑袋一转,凭借直觉找到了结症所在:“千里先生说,炼狱先生的炎之呼吸和火之神神乐有一些相似之处,只是去进行一段时间的修行,就像柱合训练那样。请好好期待我吧!义勇先生!锖兔先生!” “我一定能救回祢豆子的!” 锖兔满脸欣慰地笑了,手松开,头发被压到炸毛的富冈义勇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一直都期待着你,炭治郎。” 赫发少年元气满满地和他们道别,踏上了前往炎柱宅邸的道路。彼时他还没办法窥见那沉重期待的全貌,仅是觉得大家为他的成长付出了太多关爱和照顾,那么作为回报,自己绝不能让他们的期待落空。 等到灶门炭治郎走远,锖兔才叹了口气:“义勇,你的关心也太别扭了,男子汉就要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嘛!” 富冈义勇沉默半晌,却没有反驳:“时间不多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可心里却想着同一件事。灶门炭治郎说破天去也只是一个孩子,他们这些所谓的成年人为了终结千年争斗,把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卷入残酷的战斗中去,总会让人觉得惆怅又无奈。 时间如果能慢些走就好了。 锖兔吐出一口气,拍了拍富冈义勇的后背:“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在最终决战到来之前,尽可能削减上弦们的存在。多杀一个,那一天就会更早到来一点。” 第97章 宇髄天元的鎹鸦虹丸来到了青竹居,一并带来了音柱的口信。 不破正坐在缘侧,看着藤田先生的女儿在院子里爬来爬去。小孩子的眼睛黑得像两颗葡萄,透着一股机灵,被藤田先生抱着的时候,衬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傻爸爸。 三宫自然是小孩子的“第一监护人”,不论饿了困了,它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并飞去叼来藤田先生。 在不破专注于围剿那田蜘蛛山的同时,宇髄天元一直在关注着另一个可能潜藏恶鬼的区域。当初奥多摩郡柏山婆婆的道场遇袭事件的导火索,就是一个名叫武胜的医生无意间说出了关于青色彼岸花的事情。根据宇髄天元的调查,武胜当晚前往的正是他盯上很久的吉原花街。 那座爱恨交织的不夜之城。 “所以呢?先说好,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说的那个荒唐方法的!”不破捏着信纸杀到了宇髄天元所在的紫藤花家纹之家,看到他正吃着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凉西瓜,轮流躺在妻子们的腿上悠闲休息的样子,当场就想转头离开......又被酷夏时分街道上摇晃的热浪逼了回来,最终坐在了他们对面啃起了西瓜。 第176章 “没办法,现在只有你有空,离这里最近的伊黑最近也忙得很,要找他帮忙只能继续等。” 宇髄天元大致将之前他和隐队员一起做过的工作说了一遍,他们主要扮做顾客在夜晚进入吉原花街,但整整几个月、进去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愣是没有找到恶鬼的半点踪迹。 没有具体的情报,进去侦查的人也都完好无损地出来了,没有理由请求其他柱来帮忙,因此宇髄天元只能另想他法。 所以不破就出现在了这里。 “再说了,最开始还是你答应的‘事情结束之后就和我一起来查这里’,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宇髄天元试图以理服人。 不破隐约想起这段对话似乎发生在前往北海道之前?还是再之前?总之已经很久很久了。 “所以,你想要换个思路,让队员们扮做游女进入花街的内部?先不提你要从哪里找到女队......员.......”不破说到这里楞了一下,雏鹤、莳绪和须磨都在看着他。 宇髄天元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认真,不破当即意识到他真的在考虑让妻子们扮做游女混入花街。要知道,宇髄天元可是说过“老婆们的安危排在第一位”的啊。 “我知道了,”既然都到了要豁出去的地步,那么稍微牺牲一下微不足道的外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宇髄天元一个挺身从地上蹦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那我们就说好了,拜托你了哦!千~子~酱?” 不破花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忍住没有将这个正在幸灾乐祸的家伙丢出去,他的自制力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啊! 他只要去“看”就好。只要是恶鬼行走过的地方,他就能找到那些“恶意”。 * “这么多次都没露出破绽,大概这里的‘那个’有办法区分我们,”不破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有些紧的衣服,嘴里吐出的话比平时多了许多,“失败的几率很大,而且这里人也很多,现在是白天它们根本不会出来......” 宇髄天元掏了掏耳朵,露出一个“真没办法”的表情。 平日里在鬼杀队倒是没怎么察觉到,不破这个个头拿到普通人堆里也是高出半个头的水平,更别说现在他还成了“千子”,一个女性有这么高的个头怎么看怎么别扭。 “在脸的面前,一切都情有可原。”宇髄天元最终华丽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前提是这个人他真的有好好在化妆。 不破顶着一脸可怕的白粉和艳红色的腮红走在仲之町,听着来往的过客倒吸凉气的声音,恨不得当场掉头就走。他们周围因为不破脸上丑到不行的妆而产生了一片真空,行人看着他们俩神色各异。 宇髄天元倒是给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眼角的红色眼妆被擦掉,头发披散下来,有这样一张华丽的脸和健硕的身躯,他收到了不少木栏后待客游女的窃窃私语。 吉原花街里一共有近三百家游女屋,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比较高级的、拥有花魁的大见世游女屋上。整个吉原大概有六、七家符合条件。 那些很容易见到的低等级游女们被排除了嫌疑,剩下的就是千金难见的花魁,能将范围缩小很多。 宇髄天元掀开门前的帘子走了进去,不破跟在后面。 一进屋,他就没再注意宇髄天元跟这里的老板说了什么,开始专心致志地“看”。 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痕迹,似乎不是来自这里,而是从外面被人“带进来”的。 宇髄天元瞟了一眼他,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笑容满面地带着他离开,去下一家“推销”了。 他们沿路一直向里,现在是白天,坐在小见世栏后的游女们也有些神情倦怠,只在有行人经过时懒散地向外招手,不时用袖子遮住脸打呵欠。 很快,不破就发现“恶意”的痕迹变浓了。他用手指点了点地面,小声和宇髄天元说:“看起来它这几天经过了这里。从这边到远处,留下了一条很长的痕迹。” “在这里吗?”宇髄天元掐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随即说道:“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 那个鬼就隐藏在这里,而且它极有可能是某一家的花魁。又或者是跟在花魁身边的秃或新造。如果那个鬼属于更低级的仆役,那它的行动轨迹一定更加的张扬。 他们一路查探过去,得益于不破的丑陋妆造,他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像他这个年纪的女性,除非出身特别或者天赋异禀,一般没办法在等级森严的花街爬到更高的位置。各家店的花魁几乎都是从小培养,不但容貌绝顶,这些店的老板还会花大力气培养她们的品味、能力,因此花魁们全都有才艺傍身,言谈举止也绝非常人能比。 宇髄天元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被老板拒绝也省得他再费口舌让老板放他们离开。不过也有例外,他的脸似乎很对时任屋胖胖的老板娘的胃口,哪怕不破再不上相,老板娘觉得也可以考虑一下将他收下。 宇髄天元不得不找别的借口,在老板娘遗憾的眼神中离开。 “我看看,剩下的就是荻本屋和京极屋。” 此时已近黄昏,街道两旁的行灯相继亮起,昼夜交替的瞬间隐藏在灯影之后,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入了这里。 荻本屋似乎还没有花魁,京极屋倒是有一位,这两家店离得近,索性就一起看了。 还没等他们进门,不破就已经感受到了盘旋在楼内的“恶意”。他左右观察了一下,比起荻本屋,似乎京极屋内藏着恶鬼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宇髄天元正色道:“是这里?” 不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京极屋内,瘦高的老板娘三津似乎看见有人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等她想要去迎接的时候,那两人又快步离开了。 刚想进去的宇髄天元被不破拉着快速离开,惹得他频频回头:“你干什么?” 不破摇头,隐晦地看向京极屋:“是上弦。” “哈?”宇髄天元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么“走运”?上弦就这么华丽地找上门来了? “你准备怎么办?”回到仲之町上,不破一边询问,一边继续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哪怕京极屋内真的藏匿着恶鬼,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恶意”能帮他,也能迷惑他的视线。谁能保证这里只有一只恶鬼呢? 宇髄天元盘算着:“荻本屋离得太近,太容易被察觉。时任屋那个距离似乎不错......” 离荻本屋和京极屋不远不近,店内的氛围也颇为轻松,是个适合潜入的好地方。 “直接把它引出来呢?”不破的想法更加激进一些,宇髄天元想等恶鬼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不过说来说去都绕不过这座不夜城中的人。 这里来往的行人太多了,从白天到黑夜,很少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不论是激进还是保守,最终他们都要打起来,恶鬼自然是不用在乎蝼蚁一般的普通人,但鬼杀队却不能对平民视而不见。 “得想个办法让这里的人都离开啊......”有些难办,宇髄天元考虑着要不要暗中说服其他店面在某一天离开吉原,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实在太低。 不破突然想起村田在围攻那田蜘蛛山之前说起过的奇思妙想:“用火。” 宇髄天元也反应了过来:“按照这里房屋的材质和密集的布局,火很容易就能烧起来,这样至少能逼人离开这里。” 至于会被火吞噬的财物,只能事后想办法再赔偿,毕竟比起人命来说,钱财也只能算是身外之物。 “只是这样,荻本屋和京极屋也需要有人进去,在火烧起来之前把无关人员带离。” “只能这样了吗......”不破思考是否还有其他解决之法,但思来想去,还是火烧吉原这个最具有可行性。 他站在吉原入口处的回头柳下,眼前是由数个茶屋组成的街道,只要穿越这条街,被齿黑渠包围的吉原就在尽头。 灯火通明的不夜城啊。 宇髄天元走在前头,突然听到身后的人说:“我来吧。” 驻地有粂野匡近带着其他猎鬼人们负责,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在和产屋敷耀哉报告之后,不破决定亲自进入吉原一探究竟。 “......”宇髄天元叹了口气,没再说别的,“那就拜托你了。我会在外围盯紧这里,先尽可能地做些准备工作吧。” * 元太从池子里舀出水来冲刷地面,将汤屋池子边的血迹慢慢洗刷干净。他看着殷红逐渐消散,倒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在心里祈祷明天不要再有这样的麻烦事。 听见身后传来门帘掀起的声响,他头也不回地说:“下班了下班了,明天早上再来吧。” 吉原的汤屋就是这样,晚上只开到八点,早上倒是早早开门。这家汤屋是元太父亲的产业,得益于汤屋的工作和天生来的好性格,元太几乎是整个吉原人缘最好的人。当然,同样开在扬屋町的其他汤屋老板总会看他不顺眼,不过他并不在乎来自竞争对手的敌意,每日干着重复的工作,却也不觉得烦闷。 第177章 毕竟汤屋人来人往,时常还有游女们过来,元太总能从她们口中打听到一些新鲜消息。 比如哪里的客人没钱付账被妓夫揍得鼻青脸肿,比如靠近吉原入口新开了一家引手茶屋,门前挂着的紫藤花门帘漂亮极了等等。 “这是怎么了?” 赶在汤屋关门前进门的人显然并不是客人,元太听着有些陌生的声音,回头解释道:“是你啊,这还不是梅那个家伙干的好事!” 来人闻言,不动声色地问:“梅?” “就是京极屋的那个妓夫!矮个子,嗓子哑哑的,下手总是见血的那个。” 元太这么一说,靠在门口的人就有印象了。 “所以,你来干嘛?如果要喝酒......”元太直起腰,这才发现门口还站着另一个人。这人身上灰仆仆的,头发油腻打结,还没靠近就仿佛能够闻到馊臭。 “千也,现在可没有热水了哦。” 名叫千也的家伙毫不在意地将身边脏兮兮的家伙向前推了两把,语气有些无奈:“凉水正好,让他清醒清醒。” 被他推着的少年低着头,仿佛犯了错一样一点也不敢反驳。 趁着少年在清洗自己,元太和千也坐在门口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大多都是元太在说。 “这家伙怎么回事?” 千也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算是同乡的后辈,说是在旅行途中被骗光了钱财,卖到了吉原抵债。” 元太撑着下巴,发出一声长长的、不走心的“诶”。就这样的功夫,已经有不下五个路过的人和元太打招呼了。当千也将话题转向他刚才清理的血迹时,元太打开了话匣子。 “京极屋的那个梅,就像是个疯狗,逮到任何说他们家花魁坏话的人都要上去咬两口,”元太摇摇头,又靠近千也故作神秘,“不过你要是知道他从哪里来,也就不会惊讶他这样的性格了。” 千也满足了他的分享欲:“哪里?” “哈!他从罗生门河岸来!” 吉原是拥有近乎方形的布局,三百多家游女屋挤在这里,被名为齿黑渠的河道包围起来。吉原入口处有一颗“回头柳”,见到这棵柳树就代表着不夜的欲望之城就在前方。 仲之町大道将整个吉原竖着一分为二,又有三条横着的街道将吉原内里不同的区域分隔成八块。从这几条横向主干道分出去的、靠近齿黑渠河岸的背街小巷就是里通,这些里通还有不少别称,靠近吉原入口处的江户町的里通被称为“净念河岸”,而离入口最远的角落处,京町的二丁目里通就是“罗生门河岸”。 游女屋按照规模被分为了不同的等级,像时任屋和京极屋这样拥有花魁的游女屋就是大见世,想要和大见世里的游女们见面,客人需要得到开在仲之町两侧的引手茶屋的引荐。更低等级的小见世游女屋中的游女们大多不需要引手茶屋引荐,她们通常直接坐在木栏后供客人挑选。 最低级的游女屋就是切见世,坐落在各个河岸边。罗生门河岸的切见世名声最差,从这里经过的客人会被她们拉住手或衣服扯进房间,是一切人的兽性与恶随心所欲表露之地,也就被叫做“罗生门河岸”。 “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家伙都是狠角色,”元太似乎又看到了梅将比他体型大了一倍的客人骑在身下,挥舞着拳头砸向对方的景象,“你还是离那里远一些吧。” 千也若有所思地点头。 “京极屋的蕨姬,脾气不好吗?” 元太下意识地想要去捂他的嘴,却捂了个空,愣了一下才有些恼怒地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要......” “抱歉,只是有点好奇。” 元太叹了一口气:“算了,梅不在,我悄悄跟你说。我小时候在她进行花魁道中时见过一次,那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人,但是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为什么?” 元太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梅真的不在附近之后,凑过来说:“因为她的眼睛。她看起来就像是吉原之主一样,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人’!” 元太很难形容他见到蕨姬时的感受。那时他被围观花魁道中的人群挤来挤去,一个失力被推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就趴在那里,抬头对上了蕨姬的视线。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在生气,因为那双细眉毫不留情地皱了起来,然后是冷彻心扉的恐惧。在那个人的眼睛里,他不是‘人’。 “蕨姬脾气不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京极屋的新造和秃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伤痕,那里也时常传出打骂的声音。” 元太微微侧头,发现这个时任屋新来的妓夫面不改色地盯着街道,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他问蕨姬的事情要干什么?他难道对那个暴戾的花魁产生了不该有的好奇心?元太想要劝劝他,但没能说出口。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不用提醒对方。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至少元太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个他刚刚认识几天的人就像一阵虚无缥缈的风,却又能稳稳当当地坐在他身边听他的胡言乱语。 这是吉原里其他同龄人从未带给过他的感觉。 身旁突然没声了,千也转过头来,用那双黑眼睛问元太“然后呢”。 元太吞了吞口水,挪开视线继续说:“我只是听说,大概在五十年前有个叫屋珠姬的花魁也和蕨姬一样,美丽但脾气狠厉。总之,你少和京极屋的人打交道就对了。罗生门河岸也不要去,听说那里最近发现了一具死在三年前的尸体,警察根本就不管,这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人。” 千也点头,似乎是记下了元太的嘱咐,被他带过来的少年此刻也将自己收拾干净,抱着旧衣服从汤屋里走了出来。 “今天多谢你了,明天我请你喝酒。”千也和元太道别后,带着少年向吉原入口处走去。 那少年一言不发地跟在千也身后,低着脑袋。 走出不少距离后,千也大概是嫌他走得太慢,直接拎着他的领子将人扔进了街道旁的一家店里,被带起的门帘上印着紫藤花的纹样。 进到紫藤花家纹之家后,铁之助直接一个土下座,噗通一声跪在了不破的身前,痛心疾首地哭泣道:“对不起啊千里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被骗了呜呜呜呜!” 颇有我妻善逸的风采。 不破摇着头绕过趴在地上哭得鼻涕横流的家伙,坐在了桌子旁。紫藤花家纹之家的独臂老板给他们送上了热水,然后安静离开。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每次都能在这么关键的地方见到你!?”不破简直就要拍桌子了,铁之助仿佛有什么神奇的体质,越危险的地方越能被他碰上,万幸的是每次都能毫发无损,完美地躲开了战斗。 “我只是在正常地取材,答应带我来吉原的那个人骗了我,我的画夹和钱财都没了啊!”铁之助越说越气。 “取材?”不破喝了一口水,好歹把心气顺了下去。 铁之助正襟危坐道:“是一个从吉原某个游女屋脱足的游女告诉我的传说。她说她听引手茶屋健忘的老婆婆说过,吉原有一个‘不死的花魁’!” 不破皱起眉,如果真有这样的传说,宇髄天元早就能锁定目标了。为什么至今都没听说过? “那个老婆婆说在她的青年和中年都见过一个美丽但坏脾气的花魁。她们连生气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花魁吗......元太说的五十年前的那个屋珠姬恐怕就是它吧? “那个老婆婆年纪太大了,又非常健忘,因此经常被当做是在胡言乱语。”铁之助解释道。 吉原里开的时间比较久的游女屋......不,它每次更换身份必定出现在不同的大见世里,从这方面入手不会有结果。 “铁之助,你今晚就离开这里。” 铁之助没有任何异议。他本来就是被骗来这里,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不破,他就要被卖到游女屋里干杂活还债,说不定要在这里被困一辈子,现在巴不得离这里远远的。 他临走前说:“祝您武运昌隆。” 不破摆摆手:“记得寄信回去,铁齿先生很惦记你。” 铁之助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第98章 时任屋的老板娘对新来的妓夫千也非常满意,他的身板一看就很唬人,虽然不是膀大腰圆的类型,但高于普通人的身高就足以震慑一些不老实的客人了,而且他很能打。 妓夫也叫“见世番”,一般在游女屋门前设台揽客,也干一些讨债收账的脏活。不少妓夫都空有一膀子力气,长相歪七扭八,下手也没轻没重的,总爱见血。新来的这个就不一样了,尽管脸上的疤破坏了一些美感,但在时任屋里工作的一些女性看来,这恰巧是令她们着迷的一点。最重要的是,千也下手从不见血,但那些被打的客人总会嗷嗷叫疼,老老实实地补上差的钱。 第178章 他不怎么说话,总是独来独往,也不见他有离开吉原的想法。总之,是一个好用的“工具”。这样的人,每天就算悄悄消失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什么人特意对他的动向刨根问底的。 不同的游女屋也有不同的氛围,京极屋门口挂着两盏灯笼,也许是地理位置原因,整个店面显得有些阴晦。对比之下时任屋则显得柔和许多,宽敞的门廊边放了不少精心培养的植卉,走廊墙壁也被用心装饰了一番。 今天是时任屋的花魁鲤夏进行花魁道中的日子,在这个时候妓夫们通常会做提灯的工作,千也也不例外。鲤夏早早就在秃们的帮助下开始梳妆,换上厚重繁复的外衣,涂上脂粉。 经常跟在鲤夏身边的秃们是两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因为鲤夏待人温柔,所以她们很爱粘着她。从鲤夏的屋子里出来后,两个小姑娘在走廊中碰到了等待花魁道中开始的千也。 “千也,你不去打灯吗?” 青年蹲下来,解释道:“我看还有一会儿才开始。鲤夏花魁看上去心情很好?” 小姑娘们对视了一眼,用手挡住嘴趴到千也的耳边,他也顺着她们的意思弯下腰去:“听说那位先生准备要为鲤夏花魁赎身了哦。” “那真是好消息啊。”千也点头,发现老板娘已经去请花魁了,就叫小姑娘们跟他一起下楼。 他们走下楼梯时正巧遇见鲤夏和老板娘,她们看起来有些困扰。 看到千也,鲤夏突然向他招手:“千也,请你等一下。” 千也让两个小姑娘先离开,自己向鲤夏的方向走去。 原来是原本负责让花魁搭肩的年轻人忽然生病,恐怕得在茅房里蹲上一阵子,现在得找个人替他的工作。 花魁在进行道中的时候会穿上三十厘米厚的三齿木屐,在身上沉重服饰压迫下还要走特殊的花魁步,行走起来非常吃力,这时就需要有人为她提供一个搭手借力的地方。通常这样的工作轮不到干粗活的妓夫们,但鲤夏却让千也代替那个年轻人,帮她完成这场花魁道中。 鲤夏原本只到他肩膀的位置,穿上那可怕的三齿木屐后略超他半个头,以千也的身高,给她搭手稍微高了些,但也勉强算合适。 千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提灯的妓夫们走在队伍的前方,两个秃手持花魁的用品跟在队伍后,然后便是本次游街的主角花魁鲤夏。 街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整个队伍行进得很慢,千也尽职尽责地当着“扶手”,他能隔着肩膀上的手帕感觉到鲤夏的力道。作为训练有素的花魁,鲤夏会感到吃力,但依旧游刃有余。比起之前的年轻人,千也站得更稳,这也会让鲤夏更加轻松一些。 街边的人群似乎传出了一些吵闹的声音,千也扫了一眼就又收回了注意力。再这么一低眼,他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 他看到了一张丑到爆,但又熟悉得不得了的妆容。 * 宇髄天元揪着我妻善逸的衣领,凭借傲人的身高在人群中找嘴平伊之助的身影。他只是一个没留神就被那个野猪头少年跑丢了,手上这个也不是个省心的,也就灶门炭治郎还能让他稍微轻松一点。 但是当他回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的时候,顿时火冒三丈。 嘴平伊之助叉着腿蹲在地上,看道中央那群走得慢慢悠悠的人,评价道:“要是在山里早就死了,嘁!” “伊之助!宇髄先生说过不要乱跑!”灶门炭治郎好不容易挤到前排来,想要将同伴带回去。 谁料到嘴平伊之助突然站了起来,身体绷得紧紧的,大张着嘴说道:“啊!那不是那个魔鬼麻花辫唔唔唔!” 灶门炭治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立刻上前捂住了伊之助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千里先生?他也在花街吗? 直到队伍走远,灶门炭治郎才敢松开手,而嘴平伊之助早就忍不住了,嚷嚷道:“你要干什么啊勘八......嗷!” 宇髄天元一记手刀劈在嘴平伊之助的头上,怒气冲冲地揪着他的耳朵怒吼:“我不是说了让你们跟紧我吗!?” 灶门炭治郎问道:“宇髄先生,那是......” 宇髄天元放过了嘴平伊之助,正色道:“嗯哼,你们没看错。所以明白了吧?这次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通关的。” 玫红色的眼中释放出了沉重的压力,将三个年轻的少年猎鬼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次可是真真正正的地狱。” 三人不约而同地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连向来吵闹的我妻善逸也安静了下来。这里有两个柱,甚至其中一个还是不破千里,足以见这里的对手应当就是上弦了。他们三个在上次讨伐上弦之六累的战斗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要论战斗经验,仍旧显得稚嫩且青涩,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面对一个上弦...... 灶门炭治郎感受着心脏砰砰地跳动着。他想起从炼狱家的宅邸离开时,炎柱炼狱杏寿郎对他的嘱托,乱跳的心蓦地平静了下来。 “不过呢,”宇髄天元突然笑了起来,挨个敲了敲他们的头,“有本大爷和那家伙在,放心吧!” “是!” 按照预定的计划,宇髄天元将三个少年分别安排进了京极屋附近的游女屋,他们负责在火烧起来之前疏散民众,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见机行事。将他们安顿好之后,宇髄天元便蹲在能够看到京极屋的某个房顶上等待着。 乔装成游女进入京极屋潜伏的是雏鹤,须磨和莳绪则进入了相邻的荻本屋相互照应,虹丸送来了她们定期联络的书信。宇髄天元脚下是一成不变的仲之町,行走的人群如同波光粼粼的河面,美丽、却也掩盖住了水面之下腥臭的污泥。 * 鬼杀队的头号怀疑对象蕨姬几乎足不出户,千也从没见过她的真容,只是从客人们的三两句碎言和模糊的画像中拼凑出她的模样。 令人感到巧合的是,元太和他说最近吉原出现了一个“杀人鬼”的传说。 汤屋的青年几乎是强拉着千也来到扬屋町对侧的角町里通附近,这里已经被简单地围了起来,不少切见世的游女和生活在河岸边的底层人正聚在一起抱怨。他们不被允许回家,没办法回到“局”里接客就意味着要饿肚子,吉原哪天不死人?只是倒霉地死在了他们这一片而已! 里通的宽幅只有一米左右,两侧都是隔成若干间的长栋房子,每个小间长宽都不超过两米,这样局促的空间就是切见世游女们每天生活的地方,也被叫做“局”。死在角町里通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大约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在吉原,这样的命案并不稀奇,能够查出结果的却少之又少。这次的案件也就这样不了了之,如果死者的家人没有找过来的话,这件事很快便会被遗忘。 千也扫了两眼,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渗出的鲜血更衬得这条狭窄里通阴森无比。显然这匆匆找来的白布太小了,尸体的四肢都暴露在了外面......千也突然又认真看了两眼,大抵是角度的原因,这尸体似乎缺了一条手臂? 元太拉着千也看了一会儿,等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和他说道:“那是‘长崎屋’的老板!” 长崎屋是坐落在靠近吉原入口的一间引手茶屋,千也疑惑为什么元太如此肯定,元太说:“长崎屋的老板只有一只手!他常来角町的‘里茶屋’,昨天我亲眼看见他往这边走的!” 里茶屋是坐落在里通这样隐秘之地专供引手茶屋等吉原关系者进行男女秘会的地方,元太如此笃定,也是因为长崎屋老板的右手从肩部被截掉了,这样的特征在人员复杂的吉原也算比较少见。 独臂? 千也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没待他细想,元太便拉着他匆匆离开了这里。 “不止是长崎屋的老板,这几年有不少人死的很蹊跷,”他一边拉着千也离开一边说,“大概是三年前,有个医生也死在了河岸边,尸体周围全是血红色的花!” 他突然一个趔趄,手臂上传来的巨力让他吃痛,惊讶地回头去看拉住他的人。 “医生?你觉得他也是被‘杀人鬼’所杀?” 元太看不真切千也的脸,不过他正从脑海里回忆几年前的记忆,也就错过了千也眼睛中一闪而过的锐利:“虽然遮盖尸体的白布确实小了一些,但长崎屋的老板本就是个矮小的家伙,若这样四肢还能露出来,那其实尸体肯定是被切开了!那个医生的尸体也是,被什么利器切成了几块,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千也先前并不认识长崎屋的老板,原以为他是个身材适中的普通人,没想到是个矮个子。被利器切开身体而死?是盘踞在这里的鬼做的吗?如果是,那尸体为什么没有被吃掉?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恶意”残留? 他飞速思考着,突然抬眼看向侧后方,那里空无一人。 “怎么了?”元太不解。 第179章 “......没什么,走吧。” 那里原本有什么人在看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千也经过二楼窗边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他探头出去,发现是京极屋的门前打起来了。 等他走到附近,果不其然发现了元太的身影:“你怎么每次都能赶来看热闹啊?” 元太挠头:“刚好有事——诶!那不是梅吗!” 京极屋门口打架的人就是梅。千也第一次见到元太口中的“疯狗”,梅也确实如他所说,骑在一个男人身上抡拳狠砸,周围的人能够清晰地听见那人面部骨裂的声音,听得人牙酸。那人早已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梅却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他双眼通红,脖颈青筋四起,拳头越捏越紧,似乎是想要将人直接打死。 老板娘三津早已在旁边喊了许久,但她显然拉不住这条“疯狗”的铁链,就在千也准备上前阻止的时候,还穿着女式和服的灶门炭治郎比他更快地窜了出去。 “快住手!他就要被你打死了!”灶门炭治郎钳住了梅的手臂,一手勒住他的脖子,骤然的缺氧使本就大脑充血的梅两眼一黑松开了力道,灶门炭治郎这才揽住他的胸口将人从濒死的男人身上拽开了。 “咦?”灶门炭治郎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疑惑,下一刻却不得不双臂交叉顶在脸前挡下一记重拳。 元太在千也旁边嘀咕:“这是哪家的?这么结实?” 千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看见京极屋的老板从屋子里跑出来在三津耳边说了什么,三津向梅喊道:“蕨姬正在找你!” 梅几乎是立刻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有些懵懵的灶门炭治郎和满地狼藉。 “三津,这家伙......”老板有话想说,但三津挥手让他先闭嘴,自己着手叫人来解决店门前的烂摊子。 灶门炭治郎瞧见了人群后的千也,看到千也对他眨眨眼,默契地没有和他相认。 一片浑浊的“恶意”中,千也望向了京极屋的二层。窗缝虚掩着,内里看不真切。 * 除了偶尔讨债收账外,千也趁着没有工作的时间将扬屋町和附近两片区域探查了一遍,在来往的人群中见到了不少眼熟的隐和普通队员,他们都已潜入各个店面,为那场大火做着准备。 有关“杀人鬼”的传言似乎就这么消失了,等到定期传信的日子,千也来到了紫藤花家纹之家。 “啊!你来了!千里先生!” 灶门炭治郎三人也在,赫发少年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嘴平伊之助揪着头套和我妻善逸一起躲在了一旁。 “炭治郎,”不破向他们点头致意,“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 在灶门炭治郎一一向他细致地汇报由他们三人共同总结出来的情报时,不破注意到为他们送上茶水的屋主人。 “最近,紫藤花家纹之家有发生什么的事吗?” 他突然的问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楞了一下,屋主人略微思索,不破见到他有些犹豫,说道:“你的手臂?” “啊,我曾经是丁级猎鬼人,因为在战斗中失去了这只手才退出了前线。”屋主人撩起袖口,他的手臂从肘部被截断。 独臂、杀人鬼、武胜医生、长崎屋的老板......中间仿佛还差了什么最关键的联系。 “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依靠直觉发现的不对劲也算,紫藤花家纹之家最近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屋主人说道:“最近我在出门的时候,好像被人注视着一样,虽然只有一瞬间,我也怀疑过是错觉......” 不破猛地起身,他听到了宇髄天元的鎹鸦虹丸落在屋顶的声音。他翻窗而出,没有路人能够看到他的身影,下一瞬便出现在了屋顶,把虹丸吓了一大跳。不破伸手摸了两把鎹鸦的羽毛权当安抚,双眼扫视着街角黑暗之处。 果然!不破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罩着外袍的家伙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里,那家伙一直在看着虹丸,发现虹丸身旁刹那间出现了一个人影时,猛地拉下兜帽转身就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道上的行人只觉身边一阵旋风扫过,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不破追在那人身后,只两步就撵了上去,抬手将碍事的兜帽扯了下来。那人头也不回,却突然矮身向侧面溜去,凭借较小的身形钻进了两间店铺中间的一条狭窄缝隙,遁入阴影。 那条缝隙太窄,不破瞅一眼就知道自己挤不进去,当即踩着两侧店铺的房檐登上屋顶,准备继续追。 “......?” 消失了?那条缝隙里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无量!”在不破喊它之前,无量已经飞上高空,然而盘旋半圈之后却没能带来好消息。 不破摸了摸无量的头。 等他回到紫藤花家纹之家,宇髄天元也过来了:“是人类?” 如果是鬼,不破不会让它有任何继续呼吸的可能。 “那家伙对吉原很了解,”不破见宇髄天元神色不对,“怎么?” “今天的定期联络没有送过来。” “......是雏鹤?” “我已经让须磨和莳绪尽快退出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三个少年站在角落里听着他们讨论,我妻善逸悄悄问灶门炭治郎:“你刚才没说完的是什么事情啊?” 灶门炭治郎凑到黄发少年耳边和他说了,换来对方疑惑的反问:“那是谁?” “......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呀善逸!” “练三味线之类的......” 嘴平伊之助突然发出暴言:“不会死了吧?” 山林少年的眼中,死亡并不值得避讳。灶门炭治郎慌忙捏住同伴头套的野猪嘴巴,小声嘘他:“伊之助!你不要再说了!” 好在不破和宇髄天元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闹腾的他们,灶门炭治郎松了一口气。 * 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将头顶滴着臭水的盖子掀开,从藏身处爬了出来。如果不是自小在这里长大,如果不是被那些恶心的家伙追过那么多次......他心中一时升起一些庆幸,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恢复呼吸,这才避开人群向汤屋的后门走去。 元太看见梅又卡着汤屋快要下班关门的时候过来,习以为常地说道:“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快去吧,只剩凉水了!” 梅也习以为常地无视了,元太耸耸肩,至少今天他没在对方的衣服上看到血迹。 等梅回到京极屋时,老板娘三津虽然对他晚归非常不满,但偏偏没有胆量得罪他,只能拉着老板回了屋。 他走到二楼,发现走廊中一片狼藉,尽头处属于花魁的房间里传来了打骂和哭求的声音。两个脸颊红肿的秃哆嗦着跪在门外,仔细看去她们的嘴角还有被抽打出的血迹。梅的出现毫无疑问加深了她们的恐惧,其中一个女孩没忍住哭了出来。 梅冰冷地说道:“哭什么?待会赶快把活儿干完。” 他在房门口站定,居然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扣响了拉门。他这么做绝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另一种更加隐秘的心思。 拉门被人打开,绝美的花魁将手上的鲜血抹在门口杵着的少年胸前,昂着头出门。两个秃在她走后才敢进入屋内查看同伴的伤势,三个女孩忍着伤痛迅速将花魁的房间收拾干净。梅低头看着胸前的血花,决定将今天要说的事往后延延。他已经打草惊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群“老鼠”全都逼出来! 京极屋一层。 三津在屋子里有些走神儿,她的视线总是看向摆在桌子上用来削切水果的刀具,老板一直留心她的情况,见状说道:“三津,你......” “你说我们当初是不是不应该收下她?”三津终于伸手摸向了那把刀,似是怀念似是后悔地说道。 老板叹了口气,将记忆拉回十年前:“没有人能够拒绝那样一张脸,如果没有蕨姬,这家京极屋也不可能开到现在。” 三津忽然满眼恐惧:“我现在宁愿当初没有收下她!难道你每晚不会梦到她们吗!?那是个怪物!是个魔鬼!” “三津!?你冷静一些!就算你说那些女孩的失踪跟蕨姬有关,也没有任何的证据,我们根本奈何不了她!就算你想赶她走,我们、我们也......” 他忽然噤了声,因为那恐怖的身影正缓缓经过门口。三津低下头去,手也没有勇气去摸那把刀了。 第99章 蕨姬——应该称它堕姬,从自己的粮仓里进食归来后,在被收拾好的房间里见到了鬼之王。 “无惨大人!?” “堕姬,你是一个很强的孩子,”鬼舞辻无惨一身西装,和这个仿佛停留在过去的吉原有些格格不入,“现在出现了一对兄妹,哥哥是赫发,妹妹是黑发,他们是灶门家的孩子。” 鬼舞辻无惨唯一允许接近自己的只有堕姬,吉原最美的花魁此刻将头轻轻搭在它的膝间。鬼之王摸着这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孩子的长发,吩咐道:“已经有柱来到了花街,你知道应该怎么做。那对兄妹中的一个变成了鬼,但却脱离了我的掌控。把它带回来,堕姬。” 第180章 堕姬的脸上露出了艳花一样的鬼纹,眼中浮现出了“肆”的模样。那位大人交给它的任务,它一定会拼尽全力完成!杀掉柱,再把那个鬼抓住,无惨大人一定会夸赞它的吧? 鬼舞辻无惨呼唤鸣女打开了无限城的门。 “还有,一直围在你身边的小老鼠,尽快清理掉。她已经打草惊蛇了,不要让我失望,堕姬。”说完,鬼舞辻无惨便在琵琶声中消失了。 “我知道了!”堕姬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恭敬地单膝跪地,直到鬼舞辻无惨的气息彻底,才缓缓坐回了榻榻米上。 “......”围在它身边的小老鼠,这形容还真是贴切。 “一定会如那位大人所愿,她会......”堕姬注视着铜镜中的脸,随后扬起骄狂的笑容,“在和柱战斗的时候顺手杀掉就好了!” “快来吧,我们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杀掉!” * “唔姆、唔姆姆姆......”每次来到仲之町的大街,嘴平伊之助总会出现“晕人”的情况,此刻也不例外,如果不是有灶门炭治郎拉着他,走得歪七扭八的伊之助能一头创到人堆里去。 “呐炭治郎,”我妻善逸罕见地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临街二楼靠着栏杆的大姐姐们身上,而是侧着头,仿佛听到了什么,“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灶门炭治郎当然察觉到了。他灵敏的嗅觉让他闻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息,那快要消散的气味飘进他的大脑后,几乎立刻让他顿在了原地,化作一尊石像一样。那是什么!?这个气味犹如实质性的邪恶,好像魔爪贯穿了他的心脏,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 这是......上弦的气息?不,累已经很强了,但它从未让灶门炭治郎体会到宛如实体的恐惧感。那就是排名更靠前的上弦?它难道就在自己的周围? “炭治郎?炭治郎!”我妻善逸拉了拉他的袖子,将他从石化中解脱出来。那气味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现在他已经闻不到一丝一毫,仿佛之前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灶门炭治郎摇了摇头,在同伴们担忧的眼神中定定说道:“我总觉得要发生不好的事了,善逸、伊之助,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来吉原?你难道不是从外面来的?” 元太和千也坐在屋顶,他们带了两小壶酒,偷偷跑到房顶上乘凉。最近酷夏的高温快把元太烤熟了,尤其他还得在汤屋工作,每日又闷又蒸得慌。 “从这里能看到大半个吉原啊。” 元太几乎想翻白眼了。这家伙总是这样,答非所问。 夜晚的吉原最亮的就是仲之町大道,两侧灯火通明,越靠近齿黑渠光亮越稀疏,隐匿在黑暗中。 “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元太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没有啊。” 千也似乎有些震惊,但他没有反驳,而是继续问道:“因为什么?” “没什么,”元太伸了个懒腰,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屋顶还凉快一点,“就是没想过而已。” 他从出生起就在这个吉原,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来自这里,脑海中的每一帧景象都来自这里。他和游女们不同。 “她们当然想离开这里,但是像我这样的人,”他向着月亮伸出手去,手掌一开一合,“我已占尽这里所有的好处,心早就是这里的模样了。” 千也闭上眼睛,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来这里是想要带人走吗?是哪家的女孩?找到人了吗?” 元太注视着他的侧脸。 “我是来这里杀人的。” 元太瞪大了双眼。 “准确来说,杀的不是‘人’。是鬼。” 一时间屋顶安静得厉害,元太摸到了酒壶,猛地向嘴里灌了两口,又捡起屋顶的碎瓦扔向旁边一直看向这边的乌鸦,把那只他看不顺眼很久的黑鸟驱离了这里。 无量扇着翅膀飞得远了一点。 借着酒劲,元太眯起眼睛看他。千也的手他知道,上面全是茧子,一看就干过不少苦活。他身上有很多很多伤疤,在汤屋的时候他也看到过。他难道是什么阴阳师之类的家伙,奉行暴力驱鬼吗? 千也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屋檐边,语气轻飘飘地说:“开玩笑的。” “哈、哈哈,我想也是。”元太坐直,思维却飘向了远方。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在这吉原的也只能是怨气冲天的女鬼。 “你曾经帮京极屋的游女脱足了吧?” 元太猛地起身,手中攥紧了酒壶。 “什么意思?”他没有否认,在千也这样的人面前说谎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哪怕他们只认识了短短一周时间,但元太已经“看”到了那条不可触摸的界线。说是直觉也好,还是这二十年来吉原教会他的生存之道也好,元太已经明白,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夜色下,千也转过身来,他身后就是斑斑斓斓的欲望之城,竟衬得他好似鬼魅一般,那双眼睛里是元太的身影。元太一时居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听到自己的嘴巴一开一合道:“你想要......做什么?” 千也说:“我要杀鬼。” 要问元太的感想,他只会回答: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这个人是不同的,他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能做到。元太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不知道千也的本名,不知道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不知道他的过去,但其性格中的自信与安定感让他能够轻易取得元太的信任,让元太无条件地相信对方的每一句话。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在千也说出自己准备将吉原点燃时,他生出了帮助这个人的想法。 帮助一个外人,点燃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孤城。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这里、这里......”元太想质问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人,问他知不知道吉原是多少人赖以生存的地方,他有什么权利烧毁他们最后的生存稻草? “鬼在吃人,元太。” “人才会‘吃’人!就算没有鬼,这里也是要死人的!” 千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元太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他觉得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突然变得非常、非常宽阔,宽阔到能将整个吉原都装进去——不,那双眼中盛着比吉原大得多的东西。 人总是这样的,他们内心复杂,在做出选择时总是摇摆不定,权衡利弊再选出一个最“合适”的答案。眼前到底有几条路?在元太的眼前,那些小道从来都难以跨过那条齿黑渠,被吉原的围墙死死堵住了去路。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若一个人从没有离开过吉原,又怎么教他理解吉原外的世界呢?他的选择、那些道路又怎么会延伸到外面去?纵使心有所往,脚下也必定荆棘丛生。 “你见过的,元太,”千也向他伸出手,对元太来说,那只手太过炙热,也太过可怕,“脱足的游女写信告诉过你外面的世界,汤屋的客人和你说过外面的世界,你屋里的那些书也......” 元太握住了那只手:“我可以为她们做些什么?” 为那些可能在即将到来的灾难中失去庇护所的人、为那些即将迎来“重生”的人,元太决定奉献出自己的力量。就像他在深夜推着京极屋的游女翻过吉原的围墙那样。 “到外面去看看吧,元太。”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同伴们叫你什么?” 行走间,元太脚下一滑,踩碎了一片坏瓦,在惊呼中从屋顶掉到二层时,他听到了回答:“千里,不破千里。” * 有什么不对劲。 梅一如既往沿着街角向前走,他几乎紧贴着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拥有一些安全感。他正在跟着的中年人是之前被从京极屋中赶出来的家伙,虽然补上了钱,但他嘴里一直骂骂咧咧,污言秽语地辱骂着。 周围的人逐渐变得少了起来,路越走越偏,过去的记忆却在愈发熟悉的景象中逐渐浮现在梅的心中。 这里是罗生门河岸。 中年人在路边站定,两个手持刀具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看向梅。 “小子,就算你能打,今天也玩完了!!” 罗生门河岸。 梅忽然扯住了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似笑非笑的低哑嘶吼。头皮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他发疯般地主动向前冲去,好像完全看不见那泛着白光的冷刃,拳头直直地砸向中年人的面中。 锋利的刀刃直接在他手臂上削掉了一层皮,先是冷,然后是灼热的痛。这不会让他恐惧,从出生起就如影随形纠缠着的他的是疼痛,疼痛只会让他感到亲切。 凭借着天生的力量,梅将三个男人一一揍进了地面。 血溅上他的脸,眼睛满是血丝,犹如来自地狱的“杀人鬼”。 * 由元太踩坏的房顶自然要由罪魁祸首来修好,他自己知道这里不久后就会被烧毁,但却做不出编造一些理由让她们放弃修葺屋顶、睡在漏风的屋子里,于是他答应等明晚从外面找好木板亲自来修,省下了一笔钱。 第181章 不破自然也答应来帮忙,只是没有人预料到形势的变化往往只在一瞬间。 所有在吉原潜伏着的队员都在寻找雏鹤的下落,荻本屋接连有两个游女被赎身的传言风行了不到半天就被遗忘得干干净净,就像可怕的“杀人鬼”一样,在不经意间消失了。宇髄天元已派遣鎹鸦通知灶门炭治郎他们准确地行动时间,告诫他们务必在后天晚上大火烧起来之前让平民们离开。 元太不知怎么说服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又找到了自己的许多老伙计来帮忙。计划进行到这一地步,对战双方基本都能嗅到开战的硝烟气,现在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堕姬凭借雏鹤的失踪占据了上风,鬼杀队只能选择提前接招。 这场战斗估计无法等到太阳升起了。 “元太,”不破将从吉原外拉来的木材带到楼下,元太已经爬到了屋顶,“给......” 变故突生。 元太看着两条街外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堕姬用腰带将手持利刃的三津死死捆住,将她带离了地面。 “这种事就算看穿了,也应该闭上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才对啊,老板娘,”青黄色的鬼眸嘲弄地看向不自量力的人类,堕姬品味着三津的恐惧,她无谓的挣扎令它发出尖利的笑,“像你这样又老又丑的家伙我才不会吃呢,再见了,三津。” 堕姬每隔十年就会更换容貌和藏身的游女屋。尽管它已经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也必须将自己隐藏在“食物”当中,做整个吉原的异类。没办法,它不变的容颜与难以自控的暴戾总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围绕着它失踪的游女们也有各自亲近的人,一些勇敢过头的家伙总会跑到它面前惹它心烦。 看着三津直直地坠落,堕姬轻盈落到了屋顶。 它看见了空中飞走的鎹鸦,同样也看见了不远处呆愣在屋顶的元太。 “看什么看,丑八怪。” 只是眨眼间,刚才还只有手掌大小的身影就已闪现到了元太的眼前。堕姬的美丽无需质疑,甚至有传言夸张地说,只要它在男性的耳边吹气就能令他们激动到浑身瘫软。元太如今近距离地见到了那张脸,亲身验证了传闻的真实性。 堕姬讨厌一切肮脏的老东西和丑八怪,但极少有人知道它更厌恶的东西——那些能将皮肤烤得焦黑的火。 以三津的坠亡为信号,名为鬼杀队的庞大机器迅速运转了起来。灶门炭治郎在接到传信的第一刻就背上了箱子,从宇髄天元训练出的忍鼠那里带上自己的日轮刀,挨个敲门喊道:“请大家赶快离开!这里着火了!!请赶快离开!!” 属于上弦的恐怖气息从远处爆发开来,让他喉咙发紧。战斗已经开始了!! 路过三津的尸体时,灶门炭治郎只来得及悲伤地皱起眉头,随后便被刺破黑夜的刀光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在堕姬的认知中,越强大的猎鬼人,身上那股“气息”越明显,所以它总能在那些柱们靠近自己的第一时间察觉。然而此刻,一柄漆黑的日轮刀将它的头颅从下至上贯穿,在刀刺入皮肤之前它竟然没有察觉半分! 堕姬立刻催动身后的腰带切向袭击者,不破更快地蜷缩身体躲过腰带,整个人倒立起来踹向堕姬头部的同时扭腰,单手拧着日轮刀切开了堕姬的半张脸。 日轮刀一离开它的身体,堕姬马上向后退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就是柱吧!?你们来了几个人!?” 不破将元太护在身后,横刀对准堕姬。 现在刚刚进入午夜,正是这座不夜城即将苏醒的时间,隔壁街道因为三津的坠亡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条街上也有行人走来走去。 “自己下得去吗?” 元太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双腿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元太几乎是从屋顶的破洞跌落了下去,奔跑着让屋里的人都赶快离开。 真是不可思议,世界上原来真的有“鬼”。 “糟糕,忘记给他加油了......”元太拉着游女们逃出房间的时候后悔地想道。 屋顶。 不破觉得有些奇怪,堕姬眼球中明晃晃地刻着“肆”,但其本身却不足以带给不破与这个名号相匹配的压迫感。 “你才是,真的是上弦吗?” 他仔细观察着堕姬的一举一动,难道眼前这个只是一具傀儡?还是分身?上弦恶鬼们的保命手段层出不穷,“只要砍掉这一颗头就能结束一切”的说法根本不成立。 那就让他看看这次遇到的是什么! “哈!?”堕姬瞬间就被点燃,情绪激动地反驳道:“我可是上弦啊!!你看不到这个数字吗!?” 不对劲。 这家伙在情绪激动时浑身都是破绽,是陷阱吗?而且情绪也太容易被带着走了,性格上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 不管怎样,先砍掉头试探一下! “去死吧!你这个满脸是疤的丑八怪!!” 影之呼吸·一之型·影袭! 堕姬的攻击手段肯定与它身后的六条腰带有关,不破一一确认了它们的位置,预判它们的攻击路径,并在间隙中找到了两、三条可行的进攻路线。 排除掉可能是上弦恶鬼故意留下破绽的地方,不破选定其中一条,像蛇一样扭曲柔软的刀路配合影袭的高速突进,直接突破了堕姬腰带组成的攻势。 堕姬下意识地伸手去挡那逼近的刀尖,但它的肉身根本挡不住不破的进攻,刀刃将手掌插了个对穿,乘势刺入了堕姬刻着数字的眼球。 连败两招的堕姬怒火中烧,催动腰带在周身绞动,想要逼退不破,但他直接踏地站稳,以自身为中心转动身体,旋转着砍出的刀光和腰带相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六之型·烈影构建起了完美的防御。 “诶!?” 堕姬第一次在战斗中完全地处于下风,腰带被弹开的力道让它的身体向后倒去,面上露出惊讶之色。这家伙的动作,好快!他真的是人类吗!? 不破的动作居然比这个上弦之鬼更快,烈影的最后一刀让日轮刀高举在脑后,当堕姬还在惊讶之中时,他已经衔接上了下一招的起手式。 不妙!堕姬一直松散的动作突然一变,凌厉地矮身躲过拉出黑影的一刀,然后果决地向后一跳。 它听到了脚步踏在瓦片上的声音,在晃动的视野中捕捉到了还停留在原地的猎鬼人。 堕姬还抬头看向前方,一条腰带突然挡在了它的侧腰。它的腰带既可以当做坚硬的利器,也能利用其本身柔软又可延伸的特点,变成一块“软盾牌”,挡住一些攻击。 不破的刀在砍上腰带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东西比累构成溶解之茧的丝线更具有韧性,普通的斩击对它毫无作用,不破索性双臂用力将刀当成棍子,抡砸在堕姬的腰上,将它贯了出去。 “哈!?你这家伙......!!”堕姬感受着腰间仿佛要将它的内脏挤爆一样的力量,终于在空中调整好了身形。就算它的战斗经验没那么厉害,它也能从这电光火石间过的几招中察觉到,眼前的猎鬼人并不是能够被自己杀死的普通的柱。 而且,那家伙刚才不还是在远处的屋顶......堕姬的视线被影之呼吸·三之型·残照影欺骗了,如果不是腰带替它挡了一下,那一刀能够直接将它砍成两半。 堕姬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不,没关系。 反正哥哥一直在它的身后。 第100章 “外面发生什么了?”鲤夏已经将自己的随身物品收拾妥当,明天她就可以离开吉原迎接自己的新生了。 “花魁!花魁!我们快走!着火了!”秃们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拉着鲤夏的手就要走,没有时间让她们搞清楚情况,街道上传来的杂音多了起来,而且似乎屋顶上有什么...... 轰——!! 鲤夏只觉得一阵飓风向她们袭来,她下意识地将两个秃抱在怀里背过身去,在骤然响起的坍塌声中闭上了双眼。 “......魁、花魁!!”她身上还未褪去的厚重和服缓和了冲击力,鲤夏确认了怀中的孩子们毫发无伤,才回头看去。 “千也?” 还有另一个人是......京极屋的蕨姬? “雏鹤在哪里?”吉原的屋顶似乎都很脆弱,不破在战斗中又不小心踩破了一个洞,不得已将战斗引向室内。没想到已经打到时任屋这边了,而且鲤夏她们还没来得及离开......等天元赶到就能放开手脚了,现在可以先继续试探一下。 “雏鹤?那是谁?”堕姬伸出舌尖舔掉手指上的血迹,伤口瞬间愈合:“啊,你是说前些天来的那个女人吗?” 不破双脚分开了一些,不动声色地将鲤夏她们挡在了身后。 “应该是吃掉了吧?她长得还算不错,哈哈哈哈哈哈!”堕姬嚣张地笑着,挥手发动腰带。在这么狭小的屋子里,还要护着身后的人类,我看你怎么办!! 第182章 “跑!”不破给鲤夏留下一句话,下一秒整个人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鲤夏从刚才开始就在慢慢地解自己的腰带,此刻听到不破的话,她干脆地低下头飞快将厚重的衣服褪下,抱起两个小姑娘就向楼下跑去。 这样半封闭的空间的确对堕姬更有利,六条腰带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空气颤动着,可供猎鬼人活动的空间被不断挤压,然而局势并没有因为战场的变化而像另一方倾倒。仿佛被狠狠压向水中的皮球一般,不破两步提速,手中挥出一刀。 那只是一刀吗?不,只是人类的肉眼与堕姬的鬼眼只能看到那一刀,真正无法被捕捉的数道影刃将房间里的腰带切了个粉碎,一个眨眼的时间,人已经冲到了堕姬脸前。 * 灶门炭治郎与同伴们成功汇合,也正如他们计划中的那样,围绕着京极屋附近的一圈街区被点燃,火圈将既定的战场范围划了出来,须磨和莳绪还有许许多多隐的成员已经快将人群疏散完毕。 “别愣着,走了!”宇髄天元从三个少年身边经过,叫他们赶快跟上。 请求援助的鎹鸦早已出发,不过距离这里最近的伊黑小芭内赶到也需要一些时间,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赶路的同伴身上,这场战斗他们不能失败! 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没有发现雏鹤的下落。灶门炭治郎能够嗅到宇髄天元身上偶尔散发出的一丝担忧,但很快便会被自信的气味所覆盖。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担心雏鹤,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束手无策,吉原能找的地方隐几乎都去过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与雏鹤有关的线索。 一定要平安无事啊,雏鹤小姐!灶门炭治郎跟在宇髄天元身后,突然在硝烟味中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看向善逸,发现我妻善逸也好像听到了什么,他当即准备叫住宇髄天元,但个头快有两个他高的音柱比他们更早地停在了原地。 “干啥呀!!”嘴平伊之助差点撞上去,不满地喊道。 宇髄天元的听力也是一等一地好,灶门炭治郎和我妻善逸能够察觉到的异常他自然早就发现了。 少年们看着他从背后解下双刀,对准前方的地面猛地一击,顿时烟尘四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破坏声。 灶门炭治郎抬手挡住尘土,挥臂间看见了几条细长的黑影:“宇髄先生!!” 他话音未落,宇髄天元双刀已至,却没能拦住那几条黑影。 “那是什么?一扭一扭的好像是蚯蚓一样!”嘴平伊之助大喊。 “腰带?” “喂,下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烟尘散去不少,宇髄天元这一击的威力慢慢展现在他们眼前。 “......不愧是柱!”灶门炭治郎看着地上的大坑和中间的洞口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一缕月光照了下去,这个藏在吉原地下的巨大“巢穴”终于露出了它的一角,灶门炭治郎却皱起眉头。从那个洞口里散发出了很多不好的气味,闻起来就像是......一座装满了尸体的洞穴。 “看来这是那个鬼的‘粮仓’啊,”宇髄天元凭借听力确认了里面没有鬼,借着月光看见了被封印在腰带中的女孩们,“那是......雏鹤!” 他正要从洞口下去,灶门炭治郎拦住了他:“宇髄先生!你去帮千里先生!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说罢,根本不给宇髄天元犹豫的机会,灶门炭治郎带头跳了下去。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自然也跟着下去了,宇髄天元最后向洞口里看了一眼,然后果断地向着腰带飞走的方向追去。 * 影之呼吸·四之型·幽影无形。 太快了!这家伙真的太快了!!堕姬呼唤着留在粮仓里的腰带,来不及让它吃掉最美丽的十个储备粮了,再不将它收回来,它就真的打不过这个家伙了!! 与先前不同,不破的最后一刀没有留手,直逼堕姬的脖颈。 “呃!?嘁、哈哈哈!你休想简单地砍断我的......!?” 堕姬将脖子的部位变成了腰带的模样,它本以为这一刀也会像先前在屋顶一样被柔韧的腰带挡下,可当漆黑的刃面贴上皮肤的刹那它就后悔了。这一刀能够砍掉它的头!! 它张了张嘴,下一刻忽然的身首分离让它哑口无言。 不破自然感知到了向这边跑来的宇髄天元,以及飞在他前面的不明物体。 飞来的腰带直接卷住了堕姬脖颈和首级之间的断口,强行将它们重新连上。 不破没有贸然发起攻击,除了缠住堕姬脖子的那一条,剩下的全都钻进了它的身体。随着腰带被逐渐吸收,堕姬的发色由黑变白,发尾带上了点葱绿。 “你们有两个人呢,”堕姬查看着腰带中的记忆,得知还有一个柱即将抵达战场,“来得正好!看我把你们都杀掉!!” 不破抬起刀来指向它:“你是小孩子吗?净说这些幼稚话。” 鲤夏的气息已经离远了,宇髄天元也赶了过来。不破的呼吸微不可查地加重,血液流淌间逐渐沸腾起来。全面亢奋起来的战意令堕姬皮肤一紧,似乎连空气中都布满了针刺,一点一点地向它逼近,让它也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哥哥? 被战意刺激到的不是它,而是哥哥! “嘁!”堕姬留意着逼近的宇髄天元,一边直接操纵八条腰带横切向不破。 不破转动刀刃,腰带的硬度他已经完全掌握,不过考虑到堕姬刚才收回了分离在外的力量,对腰带硬度的判断应该再往上提一提。攻击发起的速度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选择的角度也只是左右包夹。没有感觉到来自上方和下层的陷阱,而且这个鬼从始至终都只会乱挥腰带,看起来不像上弦之三那样精于武道。 而且,砍掉头也没有死。得把它的真身逼出来! 在堕姬眼里,不破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腰带贯穿了那具虚像它才恍然反应过来,这又是那一招! 不破的真身已经从腰带的夹击中突破,此刻堕姬面前破绽百出,它慌忙收回腰带将他包围,但根本追不上不破出刀的速度。 影之呼吸·七之型·墨莲华!疾风骤雨般的刀光挥砍向堕姬,它眼眸中倒映出了一朵墨色的莲花,本应沉静而美丽,可飞溅的断肢与鲜血昭示着它们的恐怖。 毫无顾忌的进攻将半间房屋的墙壁一同掀飞,堕姬的身体几乎粉碎。 “你的阵仗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华丽啊......”赶来的宇髄天元看到了这一幕。 “你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不破指的是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巨响。不明所以的人一定觉得是地震,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有人用刀将地面给劈开了。 不破和宇髄天元虽然说起了闲话,但精神却一刻没有松懈。“分身”已毁,让我们来见识一下你的真面目吧。新一任的——上弦之四! 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堕姬的身体正在逐渐复原。它在嘴巴恢复之后立刻尖叫着哭泣了起来:“啊——他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我已经很努力了!!” 它竟没有任何重新站起来的意思,仰躺在地面上用新长出的手臂捶打着地面,发出阵阵哭号。 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撒泼打滚。 不破和宇髄天元没再说话,他们已经发现了从堕姬身上冒出的另一股更沉重的鬼气。不破的视野中,无法言说的“恶意”正团团凝聚在堕姬身上,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一样。 堕姬的腿也完全恢复,它突然坐起,像个小女孩一样满脸泪水地向家里人指控欺负它的人:“哥哥——!!” 一具全新的躯体从堕姬的身后长了出来。 不破瞳孔微缩,宇髄天元比他动作更快地攻了过去。宇髄天元出身忍者世家,论速度很少能有人比他更快。趁着这家伙还没完全出来,先砍掉头!宇髄天元双刀下劈,音之呼吸·一之型·轰的挥斩力道足以破开地面,再加上他这双特殊的会爆炸的日轮刀,这一击——!! 不破落后他一步,正因落后的这一个身位让他看到了那两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猩红镰刀。 他一下就确定,这两只鬼在上弦排位大洗牌之前就是上弦,而不是为了填补空位从下弦之位晋升而来!它们的气息已经极为接近半天狗,反应速度也远超他们的预计! 宇髄天元攻势已成,来不及收招,也带着点以伤换伤的拼命劲,他只是将全部力量都拼在了这一刀上。 双刃下发出巨响,血色镰刀也向上划过,气流卷起废墟中的尘土扰乱了视野。 “......” 战场上双方呈现出了三角形的阵势,不破分神看了一眼宇髄天元,他额头上戴的钻石护额替他挡下了一击。 “挺能干的嘛,在那种时候还能拨开我的刀,”如同被粗粝的砂纸磨过的粗糙声音传了过来,“差一点就能砍到他了。” 上弦之四的真容终于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海藻一样的头发,皮肤是灰败的深色,腰部有些瘦的过分,好像没有内脏一般的畸形身躯上满是黑色的鬼纹。妓夫太郎将妹妹又被砍掉的头装了回去,看向这次来的两个柱。 第183章 黑色的小麻花辫,杀死了半天狗的不破千里和......妓夫太郎看着人高马大,脸意外地长得还不错的宇髄天元,越看越不爽:“真好、真好啊......身材好,脸也不错,你这家伙肯定也很有女人缘吧?不像我,怎么吃都长不壮,可恶!” 宇髄天元笑着回答:“勉勉强强吧,毕竟我可是有三个老婆呢。” 妓夫太郎觉得宇髄天元的笑容很恶心,这种对比让它心生焦躁,不自觉地扣挠着皮肤,将身上抓出道道血痕。 “哥哥!!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明明人家一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妓夫太郎身后的堕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大声控诉着猎鬼人们的“恶行”。 “是啊,我妹妹本来脑袋就不大聪明,你们还欺负她,”妓夫太郎手上的两柄猩红镰刀上滴下了血液一样的流体,蕴含着嫉妒的狂躁攻击被它甩了出来,“毕竟我可是生来就要讨债的妓夫太郎啊!!血鬼术·飞血镰!!” 由血液组成的薄如纸张的利刃飞向猎鬼人们。这些飞血镰的飞行速度极快,滑行时会发出粘稠的水声,而且不破的直觉告诉他,这些血刃绝对不简单,估计本身含有剧毒之类的。 堕姬也没有闲着,它的八条腰带再生完毕,彩色花纹的条带夹在飞血镰之间,将猎鬼人们的前路死死堵住。 妓夫太郎的战斗技巧要比堕姬强上很多很多,借着妹妹挨打,它已经见识过了不破千里许多招式,现在需要试探的是宇髄天元,以及他们有没有什么后手。如果飞血镰能够划开一、两个小口子的话就更好了。 面对这种密集而无序的进攻,不破自有方法应对,再者还有通透世界和斑纹作为后手。至于宇髄天元,上弦之四的这种进攻方式好巧不巧地撞到了他的枪口上,不破早就知道一直被宇髄天元当做底牌的绝招“谱面”,只要给他一定的时间分析妓夫太郎和堕姬的进攻数据,对他而言这种攻击也就不足为惧。 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谱面”的准备需要使用者尽可能完全地收集对手的信息,而他们没有拖延时间的资本。 夜晚才刚刚开始。 飞血镰和腰带相互配合,恶鬼们企图通过数量和耐力取胜,进攻毫不留情。猎鬼人们应接不暇,飞血镰的手感很软,而被强化的腰带极为坚硬,这软硬交替的攻击消磨着他们的手感。 不破寻找着破绽。 砍掉堕姬的头颅是没用的,那个镰刀鬼才是二人的主体,所以需要砍掉的是妓夫太郎的头吗?还是说要同时砍掉他们兄妹二人的头? 鉴于半天狗和累层出不穷的保命之法,不破不得不对这些狡猾的家伙们准备的后路提起十二分精神。他们不需要虚假的胜利,每一次战斗、每一次牺牲都必须得到等价的结果。 宇髄天元用余光时刻关注着不破的动向,见他向自己这边靠拢,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默契地向后退去,将一左一右的站位逐渐拉成纵向。 他在自己的进攻中加入了火药丸,爆炸阻挡了妓夫太郎的部分视线,让它忽视了站位上的变化。 其实就算妓夫太郎看见了,在真正见识到那一招前,它绝不会对这样的换位有任何异议,两个人站成一列不正好能将它的进攻集中到一处吗? 心脏正在有力的跃动,鼓膜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堕姬试探性的交战中,身体已经完全被打开了,血液沸腾着,肌肉紧绷,代表着他的热身已经完成。 眼下此招虽没有斑纹与通透世界的加持,但凭借着上千个日夜的苦修磨练,这一招也接得住他的杀意与仇恨。 “四之型——” 妓夫太郎敏锐地察觉到了不破浑身升腾的气势,而堕姬对此还一无所觉。罢了,自己的妹妹本来脑子就不太聪明,每次都要它来帮着收尾。 鬼舞辻无惨喜欢的是“不变”,是永恒的强大。 它们从鬼舞辻无惨那里得到的情报并不完整,也不像鬼之王那样从半天狗和猗窝座的眼中见识过那些噬人的阴影,长久且不变的生命已经大大削减了它们对于“成长”的认知。随着排位的变化,它们自然得到了鬼之王更多的血液,也吃掉了不少稀血之子,实力突飞猛进。 妓夫太郎停止飞血镰,准备接下这一招。这一次遇到的这两个人和他们之前遇到的柱都不一样。堕姬虽然没有自觉,但会下意识地跟随妓夫太郎的选择,此刻也收回了腰带蓄势待发。 千年不变的肉|体与代代传承的意志,究竟谁更胜一筹呢? “——幽影无形。” 一刀。 妓夫太郎只看见了猎鬼人挥出的一刀,轻飘飘的一刀。 全力运转的身体状态十分亢奋,这一刀感觉很好。不破额角青筋鼓起,妓夫太郎下意识地防着那柄刀走过的轨迹,却没能等来预想中的攻击。 在与旗鼓相当的对手交战时,经验丰富的战士在躲避攻击时更愿意正面迎击而不是背向而逃,其中道理正在于能够将闪避的最佳时刻掌控在自己手中。妓夫太郎正在等待这样的时机,然而那一刀划过视野后,本应紧随而来的攻击却消失了。 刀刃挥下后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不破攻击中特殊的滞后性狠狠扭着妓夫太郎脑海中那根绷紧的弦,戏弄着它。 “可......” ......可恶!! 在那根弦即将崩断前,暗影组成的砍击浪潮终于咆哮着露出了獠牙。两侧无人的房屋顷刻间被切碎,将两条平行的街道打通了。堕姬没来得及收回的腰带自然再无可能保存完好,妓夫太郎在影刃袭来前的最后一秒使用了血鬼术·跋弧跳梁,从体内发出的飞血镰将它和堕姬尽可能地保护在了中央,以应对不破攻击范围极大的四之型。 影刃势不可挡。 第101章 摇曳的火舌舔舐着烧焦的木材,发出噼啪炸裂的声音。 灶门炭治郎和同伴们从恶鬼的粮仓里救下了许多被封印在腰带中的人,其中还有雏鹤。 “雏鹤小姐!坚持住!”灶门炭治郎扶着雏鹤趴在了嘴平伊之助的身后,我妻善逸带着那些腰带一起离开了地下的洞窟,将雏鹤和腰带一起交给了须磨和莳绪后,他们也准备赶往战场。 雏鹤的状态非常差,但她还是强撑着拽住了灶门炭治郎:“那个鬼......的攻击有、毒!务必让天元大人、他们小心!” 灶门炭治郎安慰她说:“我知道了!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雏鹤躺在莳绪的怀里,看着少年们远去的身影,咬着牙从须磨怀里拿走解毒剂吞下:“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莳绪、须磨!” 三人的想法从来都是一样的。她们都有种预感,这此的战斗之后,应该就能名正言顺地站在阳光下,说自己正在赎罪了吧?能够和天元大人一起生活在太阳之下,过起正常人的生活吧? “我们在呢,雏鹤。”莳绪和须磨回应了她。 在与她们相隔两条街的地方,是在点燃火带包围恶鬼时特意留下来的出口,元太在这里将最后一名游女交给自己的父亲,回头看过去。 吉原像往常一样,这些火焰似乎并没有让它变得更亮堂,也没有从它身上烧掉某一块区域,吉原还是那个灯火通明的不夜城。 有多少人会在这场大火之后选择趁乱逃离这里呢?又有多少人会回到这里呢? 元太看到了一个逆行冲入火焰的人影。 “!?” 他不顾父亲的喊声跟着冲了进去。 “——梅!!” * 灶门炭治郎看着眼前宽敞的街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带着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也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九柱是鬼杀队所有队员们敬仰的对象,他们的事迹在鬼杀队年青一代的口中总是充满了传奇色彩,因为这些少年少女们并没有机会亲自近距离看见柱们战斗的模样。 那些头破血流、鱼死网破换来的胜利激励着队员们不断挥刀,战胜上弦的自豪激励着他们面对更强的敌人,但现实和故事的结尾总是落差极大的。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留给他们喘息。 他们眼前街道两侧的房屋完全变成了废墟,只留下了大概半米高的残骸,木制支柱的断口显示了这里被日轮刀留下了多么惊人的破坏,还有脚下的地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深不见底的刀痕。 前方四人的交战更是让他们眼花缭乱。 不破的四之型完全破开了妓夫太郎用飞血镰形成的防御,在漆黑的刀刃与猩红镰刀相击之后,他的进攻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用频繁进攻逼迫妓夫太郎跟他短兵接战,隐隐形成了压制之势,让它找不到空隙再次发动飞血镰。 紧随其后的宇髄天元找上了堕姬,这两个恶鬼恐怕要同时砍下头颅才会一起死去。堕姬刚才一直待在妓夫太郎身后,在幽影无形的砍击中侥幸没有受到太多伤害,更多的被妓夫太郎挡了下来。 第184章 宇髄天元直接扔出火药丸封掉堕姬的进攻空间,没成想堕姬的战斗素养比妓夫太郎差了太多,根本想不到那些火药丸的威胁,腰带直挺挺地擦过了它的表皮,被特制的火药丸炸得飞了出去,然后宇髄天元一刀斩落它的首级。 妓夫太郎的刀法像是螳螂一样,它驼背降低身体的重心,长臂垂在身体两侧,两柄猩红镰刀甩动的范围极广,大开大合的攻击中时不时穿插了一些小动作。 这个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妓夫太郎越打越心惊,不破的肉|体力量竟然能跟上它这个上弦之鬼的强度,并且在拼刀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但是,只要是人类就会疲惫!等到你动作走形,再把毒注入你的身体......! 妓夫太郎做了一个假动作,整个身体的重心向□□移,手中的镰刀也双双从左侧发起攻击,看似要攻向不破的右半身。 这家伙有通透世界,但看起来现在并没有使用那个能力,可即便如此他对自己每一次进攻的预判都准得可怕,一些拙劣的小动作根本没办法骗过那双眼睛。妓夫太郎的策略变得大胆了起来,妹妹的头已经被砍掉了,现在你们一定很想来砍我的头吧?没错!奔着我的脖颈来! 像之前的所有柱那样,发出临终前的最后一击!! 眼看不破刀随心动,似乎钻进了妓夫太郎特意为他打造的陷阱中,全然不顾从右侧下袭来的镰刀,全心全意想要斩下它的头颅。 去死吧!! 妓夫太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狂笑,心中呐喊着,却眼前一花。不破在制服外套了一层和服当作在花街的伪装,如今那层薄薄的外套已在战斗中被丢弃,队服后那醒目的“殺”字映在了妓夫太郎的眼睛里。 影之呼吸脱胎于风之呼吸,其招式灵活多变且出其不意,对使用者的身体灵活度有极高的要求。只见原本还瞄准恶鬼脖颈的日轮刀拐了一个弯,不破轻盈地旋身躲过两柄镰刀拉出的弧光,一个重踏落地,不知何时被调转上下的日轮刀抵住妓夫太郎的双腕,巨大的力量压着它的手不断向下,远离了它的头颅。 刀背!?不对!!妓夫太郎霍然转头,颈部发出喀拉喀拉错位的声响。 宇髄天元手中弯如月尖的日轮刀骤然逼近! 他的两柄刀用锁链连接着刀柄,在他砍断堕姬的头后,不破为他创造了一个完美的机会。强劲的握力让他可以捏住另一柄刀的刀尖,在极限距离上让刀尖伸长,直奔妓夫太郎! 能行吗!?不破拼尽全力压住了妓夫太郎的双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宇髄天元的日轮刀上。 为了防止砍断我的双手,直接用刀背吗!?两方角力,骨骼和日轮刀都发出了悲鸣。 “有两下子,哼!”危急关头,妓夫太郎居然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只见它直接主动扭断了脖子,头颅旋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张口用牙咬住了宇髄天元砍过来的刀尖。 “嘁!”这是什么怪物!宇髄天元手臂青筋暴起,他已用上了所有的力量,但毕竟可以供他握住的只剩一个刀尖。说是握,不如说是捏更为形象。用变态的握力弥补上了他与妓夫太郎之间的距离,挥刀的力道自然就要弱上几分,因此还是被妓夫太郎用尖牙止住了势头。 赶到战场的灶门炭治郎大喊道:“千里先生!它的血鬼术有毒!!宇髄先生!” 已经发现了?但是这么近的距离,想完全躲开就是天方夜谭了!妓夫太郎嘲笑着不自量力的人类,为了封住我的双手,你自己也动不了了吧? 不破离得更近,他看见妓夫太郎肩膀上的血管居然自己炸裂开来,鬼血从中爆出。 “血鬼术·圆斩旋回!” 以妓夫太郎的双肩为中心,无数螺旋状的飞血镰缠绕在它的身体周围,染红了不破的脸。 “危险!!” 圆斩旋回的爆发只在一瞬间,灶门炭治郎根本看不清,他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身上被我妻善逸推了一把,才发现竟然已经有飞血镰攻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这些血刃太危险了!炭八郎!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要皮肤沾上一点就会必死无疑啊!”嘴平伊之助野兽般的生存直觉让他一针见血地察觉到血刃中暗藏的危险,这时有腰带从烟尘的中心飞出,灶门炭治郎勉力抵挡,只觉得手中的刀仿佛有千钧之重,拼到左手脱刀才勉强将腰带弹到一旁。 中心的战斗......千里先生、宇髄先生,究竟发生什么了!? “可恶!这些腰带像是蚯蚓一样!恶心死了!” 烟尘缓缓落下,四周摇荡的火焰将这一片区域照得殷红,影子摇晃着,飘忽不定。 两道身影出现在少年们身前。 不破的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横刀身前。宇髄天元只是看起来发型乱了一些,灶门炭治郎刚想说一句“太好了”,却突然看见了从不破左手指尖滴落的血液。 宇髄天元的钻石护额也掉到了地上,布料已经被染红。 “千里先生、宇髄先生!!” 他们受伤了!!那也就是说,毒!! 不破低头看了一眼小臂上的伤口,周围的皮肤上居然已经出现了紫色的溃烂,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先支撑不住的是他!宇髄天元的耐毒性远超于他,能撑更久。 手臂已经开始发麻了,好厉害的毒。 他从身后的药包中取出了珠世制作的解毒剂,往宇髄天元手臂的血管上甩了一支,给身后的三个孩子一人一支,又给自己插了一支。 珠世制作的解毒剂在不破与童磨的战斗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它成功地拖延了童磨血液中毒素在不破体内的发作,虽然不确定这个解毒剂能不能破掉妓夫太郎的毒,但至少能够推迟毒发的时间。 宇髄天元看了一眼同伴。他的额头被血刃擦破了,靠近大脑,但只要毒素不延伸到心脏就还能坚持。他本身不依赖呼吸法,一身本领的基础是强壮的身体素质与战斗技巧,但对不破这样呼吸法极为强大的剑士来说,运转呼吸法时会加快血液的流速,毒素蔓延更快。 越强大的家伙,越容易败在妓夫太郎的毒下。 “哈哈,这下你们全都完蛋了!”妓夫太郎帮堕姬安好头,将妹妹背在了身上:“真好啊,你们这种特别的家伙、出生就得到了赐福的家伙就应该这么凄惨的死去!浑身腐烂地死掉才好啊!!” 嫉妒的本体是自卑。妓夫太郎从出生起就从未体会过他人的善,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充满利刺的球体将它和妹妹死死包住,为了不被伤害到遍体鳞伤,它们也必须竖起尖刺来保护自己。它们遇到的所有猎鬼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正如这夜不息的烈火,他们仿佛生来就拥有那些它们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它们没有,就要从有的人身上夺过来。这就是它们的生存之道。 “特别?别让人笑掉大牙,你这家伙还真是没见过世面,连我这样的人都能被称为拥有赐福,哈哈哈!”宇髄天元回击道。 不知鬼、不遇鬼,未来生活在没有恶鬼存在的世界的孩子们才算真正拥有了赐福。他们这些已经遭遇不幸的家伙们凑在一起相互支撑着向前走,不就是为了未来有一天,他们的后辈能够自由行走在夜晚中,不用害怕黑暗里的恶鬼,不用与亲人阴阳永隔、又为了复仇将自己推上没有归路的战场吗!? 不破对身后的少年们说:“不要害怕。那个腰带鬼就拜托你们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一下子就驱散了少年们心头埋盖着的恐惧。不能让这两只鬼再凑在一起,凭炭治郎他们的实力,对付堕姬完全没有问题。妓夫太郎就交给他和宇髄天元来斩杀! “回答呢?” 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是!!” 不破轻轻笑了一下,转头盯紧自己的对手:“那就交给你们了。不要让它的头和身体连在一起。” “知道了!”灶门炭治郎和同伴们看向坐在哥哥肩膀上张狂笑着的堕姬。 妓夫太郎的毒比童磨的毒发作的速度更快,冰之恶鬼只将血液中的毒当做调味剂,而妓夫太郎是实打实地将毒当做底牌,是它的必杀技,威力自然要更加霸道。 珠世小姐,拜托你了! “要上了,天元!!” “不用你说,华丽地上吧!!” 时间不容一刻浪费,随着宇髄天元一声落下,二人率先发起了冲击,身后的灶门炭治郎等人伺机而动,等待机会接手堕姬,将它从妓夫太郎身边分离开。 宇髄天元和不破的速度在鬼杀队中数一数二,五十多米的距离只一眨眼就被他们跨过,妓夫太郎此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打解毒剂的行为并没有避着它,等待毒发的选择自然要被打上问号,但下一刻它便拿定了主意。 只要不停地让他们中毒,再强力的解毒剂也没用!对上妓夫太郎的还是不破,它没有忘记不破那特殊的滞后性攻击,因此防着视线可见的那一刀时没有用上全力。哪成想不破这次的挥刀特意控制着力道,摆了它一道。 第185章 柱的全力一击如果敷衍应对,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妓夫太郎的镰刀被弹开,它没想到不破会利用这一点来骗它,但它极快地调整好了身体重心,不破此时已经旋身蓄力完毕,下一刀眼看已经砍了过来。 是正常的攻击?还是滞后的攻击?可恶的家伙!!妓夫太郎无法判断,干脆召唤飞血镰出来试探。堕姬坐在哥哥的肩膀上,它们兄妹二人本就一体同心,它操纵腰带攻向冲着它来的宇髄天元。 “诶!?” 飞血镰被打散了!不对劲,是那个家伙!!妓夫太郎忽然感觉身上一轻,背上的堕姬已经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妓夫太郎看着不知何时和不破换了位置的宇髄天元,心中怒火中烧:“不许踹我妹妹!!” 原来不破在刚才转身蓄力时凭借着极低的重心短暂逃离了妓夫太郎的视野,宇髄天元接手他的位置来对付妓夫太郎的飞血镰。他的“谱面”正在构建,他们的配合默契无间。 不破将堕姬踹离了妓夫太郎,又跟上去补了一刀,将它甩向了灶门炭治郎他们的方向。 堕姬拽着自己的头发,把它又被砍掉的头拎在手里:“可恶!!可恶啊啊啊!!又被砍掉了!!我不甘心!!为什么每次被砍头的都是我!?” 它想回到妓夫太郎身边,但被我妻善逸的一之型·霹雳一闪击中,彻底远离了中心战场。 “臭小鬼们!!滚开!!” 八条腰带齐齐伸展,在半空中形成了网状交叉的死亡之阵。血鬼术·八重带斩! 三个丑八怪而已,看我把你们都切碎!! 网状的阴影落在三人的脸上,天上的月亮被火光映得通红,宛如夕阳。 灶门炭治郎知道己方三人的刀都切不开这些腰带。哪怕不破安慰他们“不要害怕”,但其实心中的担忧一点也不少。现在他的鼻腔中都是堕姬兄妹身上散发出的鬼气,这两只恶鬼的气息让他感觉喉咙都被麻痹了,比累的气息强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加油啊!!灶门炭治郎!!想想你在炼狱先生那里做的地狱特训!!让身体的温度升高,再高、再高一些!! 伴随着呼吸声的加重,灶门炭治郎的心脏猛烈跳动,仿佛在他的胸腔里挣扎着一样。炽烈的火焰缠上了刀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头红发、那额角的纹样——那是谁!? 堕姬胜券在握,但它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这样两方撕扯着的感情,还有脑海中自己并不记得的“记忆”,都是什么!? “火之神神乐·灼骨炎阳!” 灶门炭治郎自下而上挥刀,旋转释放的火焰斩击撞上了堕姬的腰带,在堕姬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它的腰带被撕裂了。 “好疼!!好烫!!”这是什么攻击!?被斩到的地方好像被火灼烧着一样,腰带也不能再生了,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害怕火的原因,才导致自己和这个小鬼相性不和的吗!? 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 兽之呼吸·五之牙·狂乱撕扯! 我妻善逸与嘴平伊之助闻风而动,追上了灶门炭治郎的脚步。 无限城中,正在翻看书籍的鬼舞辻无惨忽然停下了翻页的动作。工作台前摆放着许多试管和药剂瓶,被灼烧着的药剂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它静止了一瞬,然后突然撕碎了手中的书,挥手产生的风压灭掉了燃烧着的酒精灯。 鬼之王透过堕姬的眼睛看到了那道身影。 那个人、那个怪物、那个阴魂不散的——继国缘一!!! “为什么?为什么你已经死去几百年,你的呼吸法却还在传承!?”鬼舞辻无惨没有了等待千年的从容不迫,此刻它面目狰狞,身上被继国缘一留下的伤痕又灼烧了起来,似乎特意在提醒它,那一轮太阳从未真正离去。 “可恶的产屋敷......”居然还藏着这样一张底牌! 它从妓夫太郎的眼中看见了不破,这个猎鬼人已经开启了斑纹,那么很快鬼杀队中就会有其他人陆续开启。 但是,那又如何?再有两、三年,这批斑纹剑士就会死去。至于灶门炭治郎,他还太过年轻——年轻的嫩芽总是最容易折去的,不是吗? 第102章 妓夫太郎将自己的一只眼睛分给了堕姬。 不破和宇髄天元二打一,也只是将妓夫太郎压制住而已,这个新任的上弦之四的体术好得出奇,在不破遇到过的所有恶鬼中仅次于猗窝座。 妓夫太郎打得也并不轻松,尽管它的两个对手为了减缓毒素的发作而很少使用呼吸法,但被全集中呼吸强化过的身体素质和本就傲人的剑技、体术,还是让他们略微占据了上风。妓夫太郎无法分出神来顾及堕姬那边,眼前这两人的配合越发默契,稍不留神,冰冷的钢铁便削掉了它的一截发尾。 三方纠缠在一起的打斗虽然没了刚才铺天盖地的气势,但毫厘间的博弈宛如站在死亡的刀尖上起舞,战况胶着着,谁也无法锁定最终的胜利。 妓夫太郎在等毒素发作,宇髄天元在等“谱面”。但三人心中都默契地知道,天平开始倾斜的关键在于另一个战场上的局势。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乖乖死掉呢!?丑八怪们!!” 堕姬身体上的鬼纹如同裂缝一样向外扩张着,身后的腰带从八条增加到了十三条。既然不够锋利,那就用数量来取胜! “为什么你们要随意夺去他人的性命?”灶门炭治郎调整着呼吸,在炼狱家的特训让他可以在使用火之神神乐后不会一下子失去力量,不再是提前倒下的被保护者。 “为什么要选择变成鬼?” 刀刃上缠绕着的火焰让堕姬想起了身为人类时的最后一晚。火,让它感到痛苦的火!! 青色的闪电与嘴平伊之助的斩击击退了大部分的腰带,可是灶门炭治郎只从堕姬的身上闻到了最单纯的厌恶。 堕姬经常将“讨厌”挂在嘴边。 讨厌又老又丑的食物,讨厌生活在幸福中的人,讨厌那些烦人的猎鬼人。 比起恨,讨厌是一种更加“纯真”的感情。以自身最原始的感受出发,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的自我至上。 “这还用问吗?鬼不会老、生病、不会饿肚子、不会死,”堕姬继续挥动手臂,腰部又生出数条腰带,“而且,强大又美丽的鬼,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啊!!” 够了。灶门炭治郎听不下去了。无论何时,恶鬼都在随意残害生命、轻贱生命,却从不知反省和懊悔,以没有人心的姿态存在于世。 他的额头在发烫。 赤红的火焰再次卷上刀刃,灶门炭治郎的下一击像极了炼狱杏寿郎的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火焰连成一线,攻击直指堕姬的头颅。 “去啊!炭治郎!!” 善逸和伊之助的声音就在身后,他已经看到了从堕姬脖子上延伸出来的破绽之线! 好快!这个臭小鬼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细胞在害怕?被那个火焰烧到的话很难再生,把脖子变成腰带化解这一击——!! 刀刃贴上皮肤的刹那,堕姬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想法,对火焰的恐惧让它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灶门炭治郎的刀比它的动作更快,腰带化成的脖子被扯出了很远。 “就凭你、也想砍断我的脖子?” 马上,它就能将这个小鬼撕碎! “还有本大爷呢!蚯蚓女!!”嘴平伊之助的双刀从另一侧抵住了堕姬薄薄的脖子,参差不齐的刀刃交错撕扯,堕姬的脖子再坚韧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出现了残缺的破口。 另一方向,缠斗在一起的两人一鬼都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 宇髄天元瞬间抛出数颗火药丸,妓夫太郎自然将这些能对鬼的躯体造成伤害的□□全都躲了过去,但是另一把黑刀触发了这些火药丸。 爆炸的亮光和灰烟遮挡了视野,妓夫太郎直接让飞血镰的攻击围绕自身,用出跋弧跳梁防范不破可能进行的大范围攻击。此刻它根本没有时间分神关注妹妹那边的情况,宇髄天元已经逐渐适应了它的进攻,哪怕在刚才的交手中增添了不少伤口,但却没有一点毒发的迹象。不破更是可怕,妓夫太郎的攻击没有再在他身上留下一丝擦伤。 “谱面”快完成了,宇髄天元有余力在飞血镰进攻的间隙进行反击,现在必须为那家伙创造进攻条件! 影子最喜欢的不是黑夜,而是阳光直射的白昼。 有一个人的气息消失了!?在妓夫太郎的感知中,不破威赫的气息突然消失,就仿佛他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去哪儿了!?这怎么可能!?” 不好!那个小麻花辫的攻击本就隐蔽又灵活,视野完好的时候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被他躲进烟幕中,完全没办法判断他的位置! 战斗直觉让妓夫太郎窥见了不破这次进攻的致命性。它直接压破两条手臂上的血管,飞血镰在皮肤上方逐渐成型,蠢蠢欲动。跋弧跳梁的效果还在,只要有血刃被破坏,它就能找到他——! 第186章 妓夫太郎看到了不破的眼睛。 黑瞳的边缘被火光映红,它从其中看见了不可置信的自己。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周围的血刃呢?全部、全都被破坏了吗!?快点......防御!! 不破借助宇髄天元为他打造的环境,穿梭在烟幕之中,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挥刀击破了那些血刃,最后身披烟尘穿透帷幔,一刀斩断了妓夫太郎的脖子。太阳样的花朵在他的脸侧绽开,在斑纹和通透世界的加持下,妓夫太郎周身的血刃不足为惧。 他和宇髄天元同时看向灶门炭治郎他们。 * 快点!!再用力啊!! 腰带的韧性消减了挥刀的力道,灶门炭治郎和嘴平伊之助现在几乎是在用蛮力撕扯堕姬的脖子,嘴平伊之助更是前后摩擦刀刃,用那两柄参差不齐的日轮刀在堕姬脖子上开了口子。 能行!!一定要把这只鬼的脖子砍下来!!灶门炭治郎呐喊着,用尽全身的力量,时间在此时此刻变得缓慢,他紧盯着堕姬脖子上的破口,看着那道伤口不断地扩大、再扩大。 善逸在说着什么。 是千里先生他们已经得手了吗?不用担心,只差一点! 我妻善逸斩断所有腰带后,单手持刀向同伴们的方向跑来,将没有刀的那只手向前伸去,好像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炭治郎!!小心身后!!”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混入战场的第九个人。 吉原恐怖的“杀人鬼”、从罗生门河岸爬出来的恶魔——举起砍刀,在灶门炭治郎的背后斜砍了下去。 灶门祢豆子破箱而出,可深刻于脑海中的“不可以伤害人类”的诺言此时却变成了诅咒,让她对这个擅入战场的人类无可奈何。 这一刀砍下去的伤口几乎快要将赫发少年对半劈开。使用火之神神乐时激发出的肾上腺素正在迅速衰退,溅起的血花就像掀起了一层血幕。 灶门炭治郎强忍着剧痛,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原本势如破竹的砍击也被中断了力量的输送。可是少年口中发出了誓死不退的怒吼,两只手拧着刀柄,竟然一鼓作气又补上了泄掉的力量。 “人类!?为什么人类会......!?”宇髄天元冲向灶门炭治郎的方向。没想到堕姬这边会失手!居然有一天他们会因为太早砍掉恶鬼的头颅而使己方无法锁定胜局!? 宇髄天元和不破错开身位,不破将计就计,瞄准了妓夫太郎还在半空的头颅快速切砍起来。破坏它的头,尽可能阻碍它的再生! 下一瞬,不破浑身汗毛倒竖,视线甩向妓夫太郎仅剩的身体,看见了从那具残躯上冒出的血刃:“天元!!攻击要来了!!” 一秒——不,在那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妓夫太郎掌控了堕姬的身体。 我妻善逸拉着嘴平伊之助向地面上倒去,灶门炭治郎回头抱住了祢豆子。 满眼都是扭曲的眩光,背景全部变成了掺杂着血丝的惨白光晕,瓦砾残骸被恐怖之力碎成小块,在身上擦出道道血痕。虚幻无实的世界中,唯有站在他们身前的那两道身影岿然不动。 灶门炭治郎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不破的剑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些“看不见的攻击”,生死之间连时间的流动都近乎凝滞,仿佛老天眷顾了他的双眼,他看着那柄漆黑之刃出刀如龙,剑士与自己的刀已经合二为一,似是他们生而一体。 在某个片段中,眼前的身影与记忆中在雪夜空地起舞的父亲相似极了。 抱歉,千里先生、宇髄先生!如果不是我没有砍下它的头颅,如果不是我受伤了...... 身前有无法抗拒的冲击袭来,灶门炭治郎闭上了眼睛,意识坠入了黑暗。 ...... 【哥哥,你为什么总喜欢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呢?】 【难道世上发生的所有不幸的事,都必须要找到一个理由吗?有些事情就是无可奈何的啊!】 【更重要的是当下,不是吗?哥哥,你能理解我的吧?是你的话,就一定要理解我啊!!】 祢豆子...... “......祢豆子!!” 灶门炭治郎猛地坐起身,身上的砾石随着他的动作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我失去意识了?祢豆子呢?善逸和伊之助,还有千里先生和宇髄先生,他们都在哪里!? “嗯!嗯嗯!!”直到妹妹扑进他的怀里,灶门炭治郎才勉强找回一些真实感。 他们现在好像在一栋房子的一层废墟中,周围黑漆漆的,不过从残破的外墙裂缝中漏进来的点点火光来看,他应该没有昏迷太久。四周并没有伙伴们的身影,空气中全是血腥味,掺杂着呛人的烟气,还有祢豆子的血的味道!? “祢豆子!你受伤了吗?”他连忙查看祢豆子的情况,确认她只是衣服外角被蹭脏之外,并没有裸露在外的伤口后才放下心来。 “是你的血鬼术吗?” 灶门祢豆子只能叼着青竹口枷挥舞小拳头,亲近如他们,灶门炭治郎有时也对妹妹想要表达的事情感到困惑。 “战斗......战斗还没有结束!”他强撑着起身,摸到一手血才发现自己的身下早已形成了一片血泊,左手又麻又冷,近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灶门祢豆子站在左边帮他支撑着身子,他咬牙用绑带将自己的手刀绑在了一起,兄妹二人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了废墟之外。 “这是、好过分......” 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火海。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哪些是鬼杀队筑起的火墙,灶门炭治郎辨认着门帘上的字迹,他们已经打出了最初划定的战斗区域,瓦砾之下还能看到一动不动的普通人。 不忍地紧闭双眼,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迷茫。 身后传来了异动,灶门炭治郎立刻转身,看到的便是如今局势的缔造者。灶门祢豆子生气地向他呲牙,愤愤不平。 “你......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是梅。 在刚才的恐怖攻击中失去了双腿和一条手臂,汩汩流出的鲜血预示了他的死亡结局。准确地说,是她。 “你们、你们才是,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为什么、要妨碍、我!?” 梅的故事是这个吉原最老套的故事。她的人生开始于罗生门河岸,在这个最底层、最垃圾的世界靠着拼命工作才勉强活过了十三岁。没有一副好容貌,也就没了离开切见世的机会,偏生老天又给了她比旁人强健的身体,在她懂得如何正确利用这具身躯之前,强壮只让她挨了更多的打、承受了更多痛苦的工作。 在忍无可忍反抗、失手砸死在她身上发泄暴虐兽性的客人之后,她一直坚持的理智终于绷断了。 这样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在这个地狱一般的世界没有人能够正常的活下去。女人是商品,容貌是财富。而她一无所有。 趁着夜色,她将在房间里藏了四天的尸体拖到河边,准备将它抛弃。在这里她遇到了寻着血腥味找过来的堕姬。 【坑挖得这么小,你在逗我笑吗?连分尸都不会,还想干这种蠢事?】月色下妖冶的女鬼心情极好,难得和路上偶遇的小老鼠说起话来。 梅看着堕姬用腰带将尸体斩成碎块,刚好填满了她挖出的那个坑。 大概是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堕姬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决定将她也一起杀了。 不知是绝望,亦或者她已经疯了:【......美丽、又强大,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堕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那之后,她终于开始感谢自己这强于他人的身体。 “——强大又美丽的鬼,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她不过是为了找到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不过是为了追逐那份强大才杀了那些人,不过是不想被你们夺走她来之不易的、唯一的未来而已!! 吉原就是她的一切。 可是她没再等来不解的诘问,那个赫发的少年只是低垂着眉眼,露出菩萨般悲悯的目光注视着她。他做不到感同身受,也做不到原谅。 没有理由替她憎恨这个世界,没有理由替她做出迟来的选择。被心中的城困住的人啊,只愿你来生不要再这般痛苦了。 梅挣扎着向前爬,破破烂烂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了被“杀人鬼”分尸的人同样的痕迹:“我、我......只......” 不会再有人知道她未说完的话,纹饰精美的腰带从天而降,切下了她的头颅。 “你这臭小鬼还活着啊,”白发的女鬼踩过脚下的血河,甩着手看向灶门祢豆子,“就是你吧,那位大人说的就是你吧?” 灶门炭治郎将妹妹护在身后,昂首迎上了那两道散发着可怕鬼气的身影。 “你身后的鬼和你有血缘关系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哦,毕竟你们的血这么像,嘻嘻。”妓夫太郎用尖利的指甲扣挠着皮肤,戏谑地望着形单影只的灶门兄妹。 第187章 别害怕、别害怕!!要保护祢豆子,就算只剩自己也不能放弃,要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腰部几乎只有骨头的恶鬼摇摆着穿过火光向他们靠近,口中不停地发出胜利者的嘲笑。 其他人怎么样了!?宇髄先生?千里先......生...... 灶门炭治郎看到了不破。 那个在袭击中傲然屹立在所有人身前的身影此刻一动不动地倒在废墟中,血液从他深色的制服下洇出,缓缓渗入大地。 元太满手鲜血,又颤抖着捂住地上人的喉咙,口中发出喃喃声:“谁来、谁来救救他......神啊......” 啊啊、他的伤势严重吗?还有呼吸吗?被瓦砾挡住了看不见! “真是凄惨啊,现在只剩下你了,怎么样,觉得绝望吗?那个忍者一样的柱已经中毒倒下,连心脏都停跳了,两个小鬼被埋在瓦砾下,不被压死也会中毒死去!” 它夸张地弯腰,将头伸向倒地不起的不破:“至于这家伙,脖子被割破了,他死定了。” 妓夫太郎在灶门炭治郎身前横躺着的房梁上坐下,手指点了点他的身后:“那是你妹妹吧?真不像样啊,居然要被妹妹保护!” 堕姬跟着它一起笑了起来,这对恶鬼兄妹的笑声尖利刺耳,摩擦着灶门炭治郎的鼓膜。 “哥哥,我要先把她切碎装进腰带里去!” 堕姬记得鬼舞辻无惨的吩咐,而妓夫太郎则看见了灶门兄妹握在一起的手。 相握的手让妓夫太郎觉得如此熟悉,好像在记忆中也有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一起,借助彼此的体温度过每一个寒冷的冬天。 “咳啊!” 没由来的怒气让它无视了堕姬的话,径直来到灶门炭治郎身前,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灶门弥豆子立刻伸手去拽,但被堕姬的腰带切掉了右手右脚,失去了重心:“你在看哪里?给我乖乖进去腰带里!” 妓夫太郎这一脚让灶门炭治郎背上的伤口变本加厉,连带着肺部都隐隐作痛,干咳一直停不下来,应该是之前使用火之神神乐时过度呼吸导致的。 坚持住,炭治郎!! 他被妓夫太郎揪住了头发,大声辱骂。 坚持住!!灶门炭治郎!!绝对不要放弃!! 他看见祢豆子咬碎了口枷,身形变得高大起来。 “我……” 妓夫太郎看着自己手下的这个废物、可怜虫、窝囊废,这个没用的家伙仰头望天,是为了不让眼泪留下来吗? “我——”那张脸转了下来,让妓夫太郎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钻石般明亮坚毅的眼睛:“我绝对不会放弃!!” 第103章 不破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青竹居,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意识,每次在自己遇到难以解决的危机时,这些关爱着自己的人们便会出现,他们不厌其烦地拯救他,推着他向前,然后在他回头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说的话,已经全部传达给你了,”矢吹真羽人坐在他的身边,一如过往的许多岁月,“那些孩子们正在等你。” 不破点点头。 就算说出“再拥抱一次”的话,也会被对方当做任性之言敲着脑袋教训吧? “去吧。” 宽厚的手掌落在背上,轻柔的风将他微微托起,代替那些弥留在三途川沿岸的魂灵们拥抱了他们的至亲。 不破回到了燃烧着的不夜城。 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他就迅速绷紧了肌肉希望能够止住鲜血,但喉咙处的伤口实在太深,恐怕连声带都有所损伤。气管内都是血,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好像溺水般无法呼吸。在喉咙可怖伤口的衬托下,身体其他地方被血刃造成的伤口已经不值一提了。 他浑身都在发抖,毒素带来的窒息与麻痹替他削弱了一些伤口带来的痛楚,而这些毒素正在逐渐被体内的药剂分解。 谢谢你珠世小姐!帮大忙了! “千也?千里!你、你别动了,你的伤口……”元太觉得不可思议。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远超他的认知,他不知道一个被割了喉的人为什么还想着要去送死。 不破捂着喉咙说不出话来,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他从嘴里咳出一团一团的鲜血。他从身后的包里取出应急用的绷带,强行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后用绷带裹住了伤处。虽然止血效果杯水车薪,但好歹能勒住脖子不让脑袋轻易飞出去。 苦中作乐的笑话没能在他的脑海里存在多久,他将元太推入隐蔽的废墟中,执刀重返战场。 妓夫太郎应当记得补刀的。 或许是因为过去曾这样杀死过22位柱,又或许是一百多年的生命让它们忘记了“成长”的可怖。最可怕的不是“不变”,而是“变化”。 在它们的记忆中,会有无数张不同的面孔向它们举刀,这些人甚至不会在它们记忆的深池中留下半点涟漪,却将他们的意志沉默地向恶鬼推进,每一次牺牲都是为了后人的刀能够更贴近它们的脖颈,直到在它们面前筑起名为死亡的高墙! 灶门炭治郎义无反顾地给妓夫太郎来了一记头槌。 与头槌同时发射的是散如星斗的苦无。雏鹤、莳绪和须磨用机关苦无为妓夫太郎布下了天罗地网。 区区人类的头槌当然不可能对上弦之鬼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仅仅只是让它单手撑地。 妓夫太郎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出现的密密麻麻的苦无,眼前的赫发小鬼身体都被劈成了两半,为什么还要举着刀冲过来!?这个范围,可是连他自己都会被苦无射中的啊!? 机敏的战斗直觉让它意识到这些苦无上必然涂抹了紫藤花毒,不然不会被他们用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用跋弧跳梁全部挡下! 被砍头后爆发的圆斩旋回消耗了它太多的力量,飞血镰构成的防御已经不再没有死角,但对付这些苦无和幼稚的小鬼倒也绰绰有余。 飞血镰反弹的力量振飞了灶门炭治郎手上的刀,如果不是早已将刀绑在左手上,此刻他就要赤手空拳地继续战斗了。 “臭小鬼!!” 灶门炭治郎身体后仰,而妓夫太郎的镰刀已到面前。 不要放弃!!坚持住!! 哪怕只剩一个人,他也不能放弃!! “咳呃!?” 妓夫太郎口中发出难以置信地呼呵,它的视线居然在倾斜,脖颈处传来冰凉的触感。 这一击太快,等到它的发出者落地转身,造成的伤势已经完完全全体现在了妓夫太郎满是色斑的身体上。它的头、双手、双脚已经全部离开了它的身体,那柄袭向灶门炭治郎的镰刀自然也重重落地。 不破单膝跪地咳出一团血,眼前阵阵发黑。 “没死!?这怎么可能!!?腰带可是划开你的脖子了啊!?” 妓夫太郎的头滚落在地,死死盯着那人颤抖的身体。这家伙是傻子吗?毒正在发作!继续做这么大的动作很快就会被毒死! 可是它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再生。 旋转的视野中,它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上插着两支苦无。由女忍们发射的苦无全部被跋弧跳梁挡了下来,但是这遍地的苦无却被战场中的两个人当做了武器。一支来自灶门炭治郎,另一支来自不破。 苦无上的毒只是普通的紫藤花毒,在最初的身体麻痹过后很快就能被分解。 妓夫太郎率先再生了一条手臂。它伸手去抓自己的头,但是有人更快地将其踢了出去。 灶门炭治郎将妓夫太郎的头踢远阻止其再生,然后看向灶门祢豆子的方向。 堕姬用腰带将灶门祢豆子甩了出去:“哥哥!?你在干什么?赶快把头安回去啊!!” 灶门祢豆子被切断的右手右脚已经再生完成,速度比一般的鬼快上许多,甚至直逼上弦。珠世改造灶门祢豆子的鬼血主要来源于她自己,作为被鬼舞辻无惨亲自转化的鬼,珠世的血更为“纯粹”,更接近鬼之王。又似乎是因为灶门祢豆子本身的特殊情况,她对鬼血的适应性令人发指。 这种特殊情况令珠世更加接近她的目标,也极容易让灶门祢豆子坠入鬼化的深渊。 她既在飞快地进化,同时也在加速鬼化。 尖锐的犬齿被磨得咯咯作响,灶门祢豆子从废墟中站起身时,身形体格变大了许多,额头上长出了一只象征着恶鬼的触角。 粉瞳中全是哥哥受伤时的模样,家人血流不止的景象让她瞳孔紧缩,微微颤抖。 愤怒催生出了力量。灶门家的弟弟妹妹很喜欢自己的长姐,但有时也很怕她因为替他人生气而使自己受到伤害。竹雄就曾说,姐姐生起气来是很恐怖的,会变得不像她自己。 【会为了他人而生气的人,很容易忽视自己。】 陷入暴怒之中的灶门祢豆子近乎理智全无,凭借本能向堕姬冲了过去。 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堕姬还是轻易用腰带切下了她的腿。 第188章 保护、要去保护……想不起来、但是要去保护!! 断肢瞬间重生,将得意忘形的恶鬼踩于脚下,首身分离。 干得漂亮祢豆子!但是这样还不行,有谁来、用日轮刀砍下它的首级!!灶门炭治郎已经无法动弹,左手彻底麻痹,连刀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 善逸、伊之助……拜托你们了!! 雷霆回应了他的祈祷。 青黄闪电横亘战场,为了赶上这一击,我妻善逸甚至用上了还没给爷爷看过的霹雳一闪·神速。这个由鬼杀队的前辈、由炭治郎和祢豆子创造出来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妻善逸不允许自己退缩。 断掉的腿骨继续错位,但少年剑士已经过千锤百炼。额头咚咚跳动,我妻善逸的下一刀轰雷掣电,刀光亮如白昼。 堕姬抱着头从灶门祢豆子身下逃离,刚恢复脖子上的伤口,便被这雷霆一刀带离了战场。 妓夫太郎的视野正在旋转。这还是它们降生于世以来,自己第一次和妹妹分开这么久。无论酷夏还是寒冬,它们都一起熬了过来。妹妹、它的妹妹——脑子不够聪明,只有漂亮的脸蛋可以自满的小姑娘——它唯一的妹妹! “灶门!!” “臭......小鬼!!” 恍惚间有两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灶门炭治郎跪在地上,眼前是脖子上生出半个头颅的妓夫太郎和它的血镰。 拦下这一击的是已经“中毒倒下、心脏骤停”的宇髄天元。以锁链相连的两柄日轮刀甩出圆满的刀路,将被逼至穷途末路的妓夫太郎发出的飞血镰悉数挡下,又是一脚将它击飞了出去。 “‘谱面’完成了!!跟我一起拿下胜利吧!!”鬼血中的毒从伤口处腐蚀着宇髄天元的身体,腐烂的皮肤裸露在外,然而奉行华丽之道的前忍者、鬼杀队之柱却在此时放纵地大笑着。 从躯体上重新长出头颅的妓夫太郎道尽途穷,该死的猎鬼人一个都没死。这些人类明明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哪怕强行停止心跳减缓毒素发作、哪怕只剩一个菜鸟,他们都要再站起来继续挥刀。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想要打倒我们的意志永远这么坚定!!? 还有那个怪物。 在爆发的圆斩旋回中几乎凭一人之力护下了所有人,如果不是他体力耗尽,当时被砍掉脑袋的就会是堕姬!! “别开玩笑了!!” 它可是恶鬼!它可是上弦!!区区人类,区区人类!!! 宇髄天元已经“看穿”了它所有的攻击。妓夫太郎的血鬼术在他的脑海里已经转化为了一张张乐谱,接下来只需要按照音符弹奏的顺序挥刀就可以了。 血刃被全部弹开,宇髄天元瞬间逼近妓夫太郎,逼迫它不得不和他进行白刃战。攻守之势的转变只在瞬间,宇髄天元无法仅凭武技压制妓夫太郎,妓夫太郎也腾不出手来发动圆斩旋回,打得不相上下、难舍难分。 灶门炭治郎追了上去。快啊,忘掉身体所有的疼痛,追上去!!他必须去帮助宇髄先生!! 人之意志在此刻熊熊燃烧着。 灶门祢豆子因为快速鬼化而失去了理智。遍地都是血,遍地都是受伤的人。鬼无法抗拒吃人的本能,她磨起了牙,向离她最近的那个黑发人影走去。喉咙里流出的血.....想要进食...... 【祢豆子、祢豆子!去保护哥哥,去帮他!】 【姐姐!加油啊!不要输啊!】 昏迷时家人们在病床前祈祷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理智。那么温柔的灶门葵枝似乎一夜消瘦了下去,让人想起早逝的父亲。弟弟妹妹们一起趴在她的箱子前面,像她曾经照顾他们一样,给她唱歌、送她美丽的花,希望她能早日好起来。 灶门祢豆子脚步一顿,然后跑了起来,径直略过跪在地上的人。 不破等待眼前阵阵黑斑晃过,看到了少女向前奔跑的身影。 ——她还有必须要保护的人!! 黑色的刀尖插入地面,遍体鳞伤的人再一次站了起来。 宇髄天元的体力开始下滑,进攻次数下降的结果就是被妓夫太郎找到机会挥出了飞血镰。那些致命的薄刃从他身边擦着飞了出去,从半空中回旋着向宇髄天元背后袭来。 “我看你怎么躲!!” 宇髄天元无路可逃。 当——!! 好重——!!灶门炭治郎再也挤不出更多的力气,他咬紧牙关,感觉自己的手臂血肉已经消融,正在用两根毫无知觉的骨头顶着刀。 “嘁!!”看到灶门炭治郎居然替宇髄天元挡下了背后的飞血镰,妓夫太郎怒目切齿,这个菜鸟猎鬼人每次都能在它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坏它的好事!! 借水之呼吸的力量拨开飞血镰,灶门炭治郎嘴边的呼吸又冒出明黄的火焰。 近距离直面耀阳、深埋于细胞中的恐惧被唤醒,妓夫太郎后退着发动圆斩旋回。宇髄天元一人当先,任凭血刃划开皮肤,一刀捅入妓夫太郎的腹部,另一柄刀随铁链的甩动斩下它的一条手臂。 “宇髄先生!!” “别停下!!” 灶门炭治郎能嗅到飞血镰中腥臭的鬼血味道。猩红的血刃已经贴上了他的鼻尖,身体在直面死亡时诚实地战栗着,但握刀的那双手却不曾又半分动摇。他浑身滚烫。 我一定会斩断你的头颅,哪怕同归于尽—— 浅红色的火焰烧了过来,明晓心中意志的少女用血鬼术再次点燃了这座不夜城。 飞血镰被!?身体被贯穿的妓夫太郎只能眼睁睁看着血刃在火焰中融化,化作无害的血点摔落,世界的运转仿佛在那一刻息止,一切像是定格动画一般一帧一帧闪过。 它抬手别开了宛如日轮般灼热的刀刃,眼前这两人狼狈的脸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人类跨越火海,前赴后继。 那柄漆黑之刃直指天际,脖子上、胸前浸满血迹的猎鬼人口中发出宣告终结的低语:“八之型——” 一刀。 ...... 我妻善逸的速度慢了下来,堕姬终于能从恐怖的风压中抬起头来,它还在嚣张地发狠:“你这个丑八怪!!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刹那间伸长的腰带将我妻善逸包围起来,堕姬似乎已经能够看见这个小鬼四分五裂的样子。可是被粉碎的反而是它的腰带。 “可恶,你跑得也太快了吧!?本大爷终于追上来了!!”嘴平伊之助的双刀与刻有闪电纹路的白色刀刃相对,将堕姬腰带一样柔韧的脖子扯成了“z”字。 要被、砍断了!! “哥哥!!赶快想想办法啊哥哥!!”堕姬像个小女孩一样,尖叫着、恐惧着,祈求只要像从前那样喊着“哥哥”就会有人来保护它。 妓夫太郎看到了那张被摇摆的火焰扭曲的脸。 上面的每一道伤疤都代表了一场场死斗,他才活了多久?又经历了多少场恐怖的战斗? 它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妹妹身上,然后又被拉了回来。 “——长日留痕。” 宇髄天元拉着灶门炭治郎躲开了妓夫太郎的尸体。 一刀。 不破以身为刃,此刻他已与阴影浑然一体,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紧缩在这一刀中,冲天而起的黑光追风逐电,带起的风压让刀路上的火焰都被熄灭。 他一刀斩落妓夫太郎的头颅,无头的身体被刀路上留下的无形斩击斩得粉碎,再无复生的可能。 赤红的月亮之下,两颗头颅飞跃屋檐废墟,滚落在了一处。 “砍、砍掉了吗?同时!?”宇髄天元拎着灶门炭治郎后颈的羽织将他轻轻放在地上,没有理会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妓夫太郎和堕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的头颅已经宣告了猎鬼人们的胜利。 “太好了......太好了!!” 灶门炭治郎不自觉地欢呼起来,眼角落下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已经变成小小一个的灶门祢豆子跑过来扑进了哥哥的怀里。宇髄天元想嫌弃地说些什么,又被心中突然放下的沉重压力压得心脏狠狠跳动,最后只是无奈地笑笑,像是安慰小孩子那样拍了拍他的头。 “炭治郎!!呜哇啊啊啊啊啊炭治郎!!我的腿好疼啊!!是不是骨折了啊!!要死了!!” “你这家伙吵死了!!快给俺闭嘴啊!!” 嘴平伊之助背着哭哭啼啼的我妻善逸向大家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三个少年抱作一团,庆祝这次活了下来。 雏鹤等人也冲了过来。 “喂!千里?”宇髄天元拉了不破一把,没有让他直接躺在地上,把人转过来之后一手捂住他的脖子,呼唤雏鹤她们赶快救人:“先止血!!” 少年们也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关切地看向那个方向,心悬了起来。 “千万不要有事啊,千里先生......”灶门炭治郎怎么也忘不掉挡在他们身前当下圆斩旋回所有攻击的背影。那样强大、可靠的人,带着致命伤挥出了那一刀。想追上去,追上那道在前领航的人们,但他现在连火之神神乐都无法完整地使用,他真的能够追上那些人吗? 第189章 头顶盘旋着的鎹鸦们中落下一只,其他鎹鸦体谅地接手了它的工作。 无量落在主人的一旁默默流泪。 宇髄天元一边止血一边安慰其他人:“没问题的,这家伙命那么大,肯定能活到......” 瞥见不破脸上慢慢消散的斑纹,他闭上了嘴。 “祢豆子,带我去找那两只鬼,”灶门炭治郎示意妹妹扶住自己,他必须确保那两个鬼真的死去了才肯安心,顺便还要帮珠世小姐收集鬼血,“它们在那边。” 灶门祢豆子直接将哥哥背在了背上,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废墟之中。 “伊之助!!炭治郎已经走了,你还在等什么!?”我妻善逸想追上去,奈何他现在根本走不动,只能揪着嘴平伊之助的头套企图“调转猪头”。 嘴平伊之助把他往地上一放,自己往地上一躺:“饿死了!俺要吃东西!!” 见战斗结束,隐们开始进入战场做后期处理,匆匆赶到的伊黑小芭内想要和宇髄天元好好辩论一下为什么不等他到再开战,但是看到被抬走的不破后选择放他一马,跟过去查看不破的伤势去了。 一切尘埃落定。 第104章 被送回蝶屋紧急治疗后,不破喉咙处的伤口虽然又深又吓人,但好在幸运地没有影响到说话,在卧床一周后,他恢复了语言能力。 在被允许下地走动复健之后,他趁着胡蝶忍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拜托隐将他带到了产屋敷旧宅。 花街一战相关的情报已经由宇髄天元汇报,不破此次前来是例行问话,正好他也有事想和主公大人说。 穿过熟悉的石板路,他深呼吸数次,为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他想说小铁已经能够做出十分仿真的机关人偶,您不用亲自去当诱饵;他想说辉利哉大人还太过年轻,还需要您的陪伴与指引。 千万种理由汇聚在心口,剥开那些繁杂的心绪,最终难以忽视的情感就是他不希望这个鬼杀队所有人的“父亲”以那样的方式燃烧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 “我们也想让您看见故事的结尾。” 他低下头去,害怕自己只要看向那个人一眼,就无法再坚持自己。 “你是个温柔的孩子,千里,”产屋敷耀哉温柔地笑道,“请让我为你们写下终幕的序言吧。” 至此,不破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和他提起这个话题了。 “......如您所愿。” 我们终会取得胜利。 产屋敷耀哉知道不破已经明白他的意志,于是继续说道:“谢谢你。关于‘那件事’,还有一些细节......” * “疤痕发烫......?说起来,在战斗的时候确实体温都很高,而且温度越高,施展火之神神乐的感觉越好。” 灶门炭治郎还在卧床修养,和我妻善逸住在同一个病房。他们的恢复能力还比不上柱,尽管两人每天在喝完药后都会坐在床上聊天,但胡蝶忍还是不允许他们下床活动。 不破搬了个凳子坐在病床边,问起关于斑纹的事情。 灶门炭治郎的父亲炭十郎应当是天生的斑纹拥有者,正因为不破拜访过灶门家,亲眼看见过灶门炭十郎雪夜中跳起的神乐舞,所以他是当代鬼杀队中第一个开启了斑纹的猎鬼人。接下来,想必斑纹会像辐射一样传播到更多的人身上。 “继续加油吧,炭治郎、善逸。” “是!等忍小姐允许我们离开蝶屋之后,我会继续跟着炼狱先生修行的!” 不破又去窗帘紧闭的室内看望了灶门祢豆子。她的血鬼术和血液有关,在最后与妓夫太郎对战的过程中,不管是宇髄天元还是不破都身中剧毒,但是在穿越了灶门祢豆子创造的火焰后,那些毒素一扫而空,连被毒素腐蚀的皮肤都恢复了原样。 回到青竹居,藤田一家带着他们的女儿过来探望。 “三宫!?你这......” 不破不可置信地看向被小姑娘抱在怀里的“球”,如果不是它眼睛上那颇具代表性的伤疤,不破根本不敢相信这个胖成球的家伙是三宫。 “嘎。” 小姑娘咯咯地开心笑着,三宫在她手里被搓扁揉圆但毫无怨言,作为小姑娘最喜爱的“玩具”,它在藤田家混到了一张专属的小床,出门也有专门的食袋。 不破戳着它的肚子,不死心地确认:“居然是实心的!” 从厨房出来的粂野匡近端着一盘糕点,路过时吐槽道:“三宫,你这样怎么和小风丸打架啊?” 藤田先生摆摆手:“现在应该叫大风丸了,它也变成实心的了!” 正说着,便有一只肥猫翘着大尾巴从竹篱上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越过坐在缘侧的众人,站在了小姑娘的旁边。三宫跳到了小风丸的背上,一鸦一猫就那么进到厨房里享用起了给它们准备的美餐。 “真罕见呐,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粂野匡近点头:“真罕见呐,要不再去睡个午觉?”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难得的半天假期,几人一起将青竹居上下整理了一遍,清掉了一些厨房里过期的酱料,又将后院的杂草拔除,给鎹鸦前辈们的墓前摆上了它们爱吃的食物。 一番收拾下来,天色已晚,藤田一家已经告辞,粂野匡近关掉走廊的灯,敲响房门:“早点睡哦,千里。” 不破有点无奈:“我知道了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催我?” “哈哈,你就是小孩子嘛!” 外面的人摸黑走远,不破还能听到粂野匡近的声音逐渐远去:“过两天就又热闹起来了啊......啊累死了,希望来训练的家伙们稍微让我省点心吧......” 不破本来打算去睡的,但是被粂野匡近这么一催促,他好歹都得熬一会儿夜才感觉对得起自己,所以就拿起鹿皮和拭刀油开始保养房间里的几柄刀。 日轮刀一到他手里,刀刃立刻就变成了黑色。 不破擦着刀,脑海中想的却是曾经在梦中见到的继国缘一的刀。他的刀是因为使用日之呼吸的缘故才变成赤红色的吗?但是继承了日之呼吸的灶门炭治郎的刀却没有变成红色,而是与自己相似的黑色。 “想不明白啊......”他将刀放回刀鞘,从刀架上取下了断刃。 绿、槿、矢吹先生......不破既希望他们都已前往往生,又希望他们能等等自己。断刃被陈放在空旷无人的青竹居太久,刀刃已不复往日锋利。也可能是不破亲身体会过更锋利的感觉,以至于他对将手指放在刀刃上拂过的生理性恐惧都变得迟钝了许多。 刀也擦完了,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继续拖延熬夜的事情可干,不破又兴起了自己修剪头发的兴致,所以他索性拿起剪刀找了个镜子开始修起头发。 拉门被人哐地拉开,粂野匡近的怒吼声传来:“不破千里!!几点了还不睡觉!?明天早上再鼓捣你的头发不行吗!?” 压着人乖乖躺下,警告他不许再干其他的事,粂野匡近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灯。 这下轮到他睡不着了:“果然晚上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啊。” 从第二天开始,借着在青竹居继续修养的时间,影柱集训开始了。一些没有任务的剑士会陆续来到青竹居进行地狱训练。这次不算是正式的九柱集训,想要九柱同时有时间也是挺困难的事,因此现在都是轮流腾出时间来开展集训。 因为疏于管教而变胖的三宫自然也逃脱不了“魔爪”,有无量在一旁监督,于是来到青竹居的剑士们每天都能看到一只胖的不得了的鎹鸦抓着特制沙袋跟他们一起跑步(飞行)的场景。 时透兄弟也来到了青竹居。 虽然是双子,但了解他们的人还是能够一眼将二人分开。时透有一郎藏锋敛锐,无一郎则锋芒毕露。他们也已穿上了属于正式队员的队服,宽大的衣袖和裤脚能够藏起他们的手脚,在出招时更不容易被敌人看穿刀路。 “霞?” 时透兄弟年纪轻轻,却已经领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呼吸法。时国京太郎寄来的信件中就经常夸赞他们二人出色的天赋,也得益于他们继承自继国一脉的血脉,他们似乎是天生为了用刀而生。 “是!是霞之呼吸!”时透无一郎很兴奋地跑到不破身前。 时透有一郎跟在他身后慢慢走过来:“可以的话,我们想请您见证一下我们的进步。” 不破丢给他们一人一把木刀,院子慢慢被围观的剑士们围了起来:“准备好了就来吧。” 时透有一郎率先发起进攻,正如他们的呼吸法,二人的速度很快,动起来后好似霞云一般翻涌而来。 这一招是四之型·移流斩,挥刀行云流水,攻击的地方落在了胸口。大概是因为不破的脖子上还缠绕着纯白的绷带,时透有一郎刻意避开了他的伤口。 “不错哦!” 移动速度很快,这种高速移动足以将普通的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刀路的控制也很精准,动作很灵活,两个人对肌肉的掌控力都很强啊。 第190章 拨开有一郎的刀,不破提膝抵住了借着哥哥的佯攻从左侧袭来的无一郎。 “试着防御下来吧,到我了。” 时透无一郎只看见青年手腕翻转,原本还在右手的木刀不知怎的出现在了他的左手中,刚刚不动如山的腿突然像鞭子一样绕到了他的手臂之上,别住他的持刀手,将他整个人的重心压了下去。无一郎抬刀反击,被不破左手两刀击飞了出去。 另一侧的时透有一郎也没停下,试图用尚不成熟的一之型·垂天远霞突破不破的防御,突刺而来的木刀被他侧头躲过,他的木刀又转回了右手,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击。 “那两个孩子,才十三岁吧?” “诶!?这么小吗?太强了让我不自觉忽略了他们的年纪啊......” “果然,成为剑士这种事还是需要天赋的,我们这种普通人也只能好好训练了。” 围观的队员们卖力跑了起来。能在鬼杀队内当上柱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一些怪物,他们的力量已经完全脱离的普通人的范畴,需要他们拼上性命的战斗更是普通队员们无法想象的。柱越强大,低级的队员们就越安心。尽管山峰太高也会让人望而却步,但看到还有一群小怪物们正在倾力攀登,为自己感到遗憾的同时也稍微能够松口气。 他们因仇恨与理想站在了这里,却因为天赋而不能更进一步。 “跑快点,跑快点!!”头顶传来鎹鸦的催促声,队员们穿行在竹林间,挥汗如雨。 空地上的对练暂且告一段落。 “你们俩,是不是没长什么个儿啊?”不破拿手在自己胸口处比划了两下,他记得上次见到时透兄弟,两个小萝卜头一样的少年大概就这么高,“京太郎不会只给你们吃饭团吧?” “因为无一郎总是吵着要吃煮萝卜,所以才不长个子。”时透有一郎双手抱臂,向不破告发弟弟挑食的小毛病。 “哥哥!!” 结月花小姐准备的浇了蘸汁的煮萝卜又不是他一个人吃的,明明哥哥也很喜欢!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看上去就要吵起来似的。 “不要吵架哦。” 时透有一郎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去看自己的兄弟。 不破站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这不还是小孩子嘛,就算剑技天赋强的离谱,还是会忍不住跟亲人吵架,因为知道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永远不会和自己分开,所以想吵的时候就吵,想闹的时候就闹。 过两天和好就是了、吃完这顿饭就和好,又或者等不破转身之后,两个人又会亲如一体。 “不可以吵架,”不破在他们中间蹲下,拉着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你们可是兄弟啊。” 有亲人在身侧,所有人都是赌徒。赌明天还是幸福的一天,赌意外不会恰好属于自己。 “抱歉,哥哥。”时透无一郎率先道歉。 时透有一郎憋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了出去:“不,是我太着急了,无一郎。” 两人果然如不破所想,短短几分钟就和好如初,一起继续参加训练去了。 “那两个孩子,没问题吧?”粂野匡近走了过来,帮不破脖子上的伤口重新换药、换绷带。 “谢了,匡近。” 以粂野匡近的敏锐观察力,早就看出围绕在时透兄弟周围的那股焦躁的气氛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这对兄弟在时国京太郎宅邸的时候训练就非常拼命,来到青竹居后更是有些变本加厉的态势。 “至于有一郎和无一郎,应该没问题吧?”不破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去找他们聊一聊,去了又要聊些什么。 粂野匡近叹气:“鬼杀队的孩子都太早熟了,时透兄弟是这样,灶门家的炭治郎也是。” 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偶尔还会任性妄为、到处捣乱,但灶门、时透还有胡蝶家收养的叫栗花落香奈乎的女孩都成熟得过分了。 “不过和他们比起来,还是实弥和小芭内更难搞一些。”他居然开始掰着指头算了起来,兜兜转转又把不破也加上了。 这次不破倒是没有反驳他。对粂野匡近来说,弟弟的逝去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在加入鬼杀队后便将所有比他小的剑士当成弟弟在关爱。偶尔让人有些难为情的关心既救了他的“弟弟”们,又何尝不是救了他自己。 在失去矢吹真羽人后那段痛苦的日子里,是粂野匡近将他拉了回来。 “嗯,他们应该没问题的,”不破说,“他们只是需要有人理解而已。” 有人理解他们想要获得力量的迫切心情,理解他们拼命修行的背后是无能为力的痛苦。 青竹居的集训持续了一个月,竹香沁人心脾的幽幽竹林中人来人往,这座宅子又周期性地热闹起来了。 不过相聚总有散时,集训结束后,青竹居再次隐没于茂密高大的竹林中。 在定期的柱合会议上,甘露寺蜜璃成为了九柱之一,凭借由炎之呼吸衍生出的恋之呼吸继承了柱位。 自此,大正时代起第一次出现柱位满员的盛况。 产屋敷耀哉看着他的孩子们:“悲鸣屿行冥、不破千里、宇髄天元、伊黑小芭内、不死川实弥、富冈义勇、胡蝶香奈惠、炼狱杏寿郎、甘露寺蜜璃。这一代柱是自战国以来实力最强的一批,也正是从我们这一代开始,人类终于在这千年战争中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我们打倒了上弦之鬼,有队员开启了斑纹,有继承了日之呼吸的孩子和盟友加入。变革正在发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希望各位能够积极培养后辈,为拿下最终的胜利继续战斗。” “是!主公大人!!” 产屋敷一族据说拥有神奇的“预见之力”,他们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代代累积财富、与恶鬼周旋,数次免于危亡。 产屋敷耀哉在这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凑够了百年来最强的筹码,哪怕只是让人类与鬼舞辻无惨博弈的天平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最可怕的不是“不变”,而是“变化”。所有抛弃了时间与人心的恶鬼无法理解,也永远不会理解——。 “根据先前几次与高位上弦的战斗情报来看,原上弦之三恐怕已经克服了‘用日轮刀砍头’这一致命弱点,那么能够杀死它的只有太阳。” “......由此看来,鬼舞辻无惨肯定也已克服了脖颈的弱点。”不破说。 产屋敷耀哉默认了这一事实。 他环视自己的孩子们,他们没有一个人的眼中会露出畏怯或犹豫,反而战意高昂。 “......人类千年的宏愿,就由我们这一代来结束吧。” * 柱合会议结束后,天音夫人扶着产屋敷耀哉入内休息,各位难得见上一面的柱各自聊了起来。 第一次参加会议的甘露寺蜜璃内心欢欣雀跃,伊黑小芭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哇!!是悲鸣屿先生!!喜欢猫,还是鬼杀队最强什么的真是太帅气了!!不破先生的发型好奇特!!整个人像影子一样安安静静!!宇髄先生也太华丽了!!富冈先生沉默寡言的样子也很可爱!!炼狱先生还是可靠的...... “甘露寺?甘露寺!!” “啊、是!!兄长大人!!” 八位柱愣住了,不破第一次见到炼狱杏寿郎那双金红的杏眼睁那么大,像是受惊的猫头鹰一样。伊黑小芭内无奈地扶额。甘露寺蜜璃在他心里是最可爱的,但就是有时候会发生现在这样让人无法进行有逻辑的对话的情况。 甘露寺蜜璃的脸颊爆红。 糟、糟糕!!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啊、那个啊!!和师父一起修行的时候很开心,得到了很多的疼爱与关照!!相处时的感觉暖呼呼,千寿郎弟弟也成么称呼炼狱先生,一不小心就......!!” 甘露寺蜜璃捂着脸语速飞快地解释,一边想找个洞钻进去。 “噗。”胡蝶香奈惠悄悄挡住压不住笑意的嘴角。 悲鸣屿行冥和不破同时“看”向伊黑小芭内。 最终还是炼狱杏寿郎拍着甘露寺蜜璃的肩膀说道:“你我已经不用师徒相称了,你已经成长为了顶天立地的柱,今后我们作为九柱,一起加油吧!!” 九柱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幸福地笑了起来:“我会的!!炼狱先生!!” 1914年就此画上句号。 第105章 蝶屋的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樱花树,每到夏季就会开出满树的粉花。 有花海夏经过这棵树下时,风恰好将一朵樱花送到了她的肩头。 这棵树据说是第一位使用花之呼吸的剑士栽种在这里的,那位前辈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必胜”。 亚衣刚给病房里的病人们打完针,走到廊下,就看到有花海夏仰头看着樱花树的模样。 等过段日子花谢了,风大一些的时候,连病房里都偶尔会发现被风送来的花瓣。 如果有樱花瓣出现在自己的病床上,有些队员会开心地将它们收集起来,请蝶屋的女孩子们在空闲时间做成香包带在身上,相当于带上了“必胜”御守。 第191章 【像是风柱大人送来的祝福呢!】有花海夏想起很久之前,有一个娃娃脸的剑士这样说过。 她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 亚衣来到有花海夏身边:“等这一树落了,再做一批御守给他们吧。” 去年她回了老家一趟,哥哥坟墓旁花团锦簇,当初种下的紫藤花早已融入了花丛中。她摘了一些做成花束,又捡了一些花瓣做成了御守,就这么一直戴在身上。 有花海夏将肩头的花捡了起来。如果真的是你,请一定要保佑那些孩子们。 蝶屋新装修的一间康复室里,元太正在帮助病号们进行康复训练,借助他在汤屋工作时学到的按摩手法,加上有亚衣从旁指导,很快便在这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 迎着光,蝶屋的大门口出现了三道身影。 小纪、小薰和美树笑意盈盈,蹦跳着挥手和她们打招呼。 * 小荒山上,若松小十郎的房屋被扩建了一次,宽敞了不少的空间里容纳了一座室内的道场,这样老人的弟子们冬天就不用在冰天雪地中锻炼了。但还是会有可怕的绕山跑,严苛的老人始终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锻炼心性。每每看着孩子们从屋前跑过,他都会坐在蒲团上抽着烟,任由回忆里曾经的弟子们的脸一一滑过。 若松小十郎虽然极力反对过翻修房屋这件事,但在不破强行坚持之后,也没再拒绝。在又送走一个孩子后,若松小十郎总会跑到桃山去拜访老伙计桑岛慈悟郎,尤其是日野雷鸣出师后,他去得更频繁了。 他们都暂时没有需要训练的徒弟,所以两个老头子偶尔也会相约一起去狭雾山串门。 “终于,到春天了啊。” 鳞泷左近次不语,只是一味地给另外两人添茶。 “夏天也快来了。” “……秋天也快到了,冬天也快到了,你这老山羊说话总是一道一道的,就不能说点简单的吗?” “哼哼。”若松小十郎捋着胡子,看桑岛慈悟郎气得跺脚。 他们已经等了大半辈子,再多等等自无不可。 但老人们却不忍心让那些年轻的孩子们等下去。 “不破那孩子,已经开启了斑纹对吧?” 若松小十郎狠狠抽了一口烟。 “也许这就是命运,偶尔我还能在梦中看见真羽人那孩子冲我笑。太年轻了啊。” 鳞泷左近次抚摸脸上的天狗面具,三个培育师又沉默了下来,变回了三位老人。 看着孩子们离家,却再也没有回来的老人。 * “父亲大人。” 炼狱千寿郎敲响了父亲的房门。母亲瑠火的身体虽然依旧疾病缠身,但并非只能枯坐床头、静待枯萎,在她的敦促和激励下,炼狱槙寿郎也逐渐打起了精神。 就是仍未重新拿起日轮刀。 “怎么了,千寿郎?” 他推开门的时候,发现父亲正在翻看以前的炎柱之书。 “那个……” 看到他有些畏缩的样子,炼狱槙寿郎合上书,向他招招手。 与兄长炼狱杏寿郎不同,千寿郎性子温吞柔软,行事虽也一板一眼,但与熊熊燃烧的杏寿郎倒是差别极大。 炼狱槙寿郎替他说道:“我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过来……不用害怕,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如实说出来就好。” 千寿郎鼓足了勇气:“父亲大人,我……我想要放弃成为一名剑士!” 他没有成为剑士的才能。他的日轮刀没有变色,无论怎么训练都不能让身体展现出与兄长半分相似的英姿。有那样耀眼、强大的兄长在前,千寿郎却只觉步履沉重,纵使强行追了上去,未来也不会是他想要拥有的。 母亲支持他的决定。兄长自然也是支持的。在得知幼弟心中的苦闷之后,他曾让鎹鸦连续送来三封信,鼓励他不管最后准备从事怎样的工作,哥哥都会永远相信弟弟。 不论他成为什么样的人,哥哥永远会为他感到骄傲。所以,根本不用迷茫,也不用害怕。 只在千寿郎幼时记忆中出现过的不破也跟着寄回信来,宽慰他不必太在意其他的事,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才是正确的。 如果在意炎之呼吸的传承,不妨试着将其改编为祭舞,日之呼吸便是这样传承下来的。 来自兄长的包容与不破的提议大大减轻了千寿郎心中的负担,于是此刻他在能在炼狱槙寿郎面前愧疚地行礼,告知他自己已经决定不再为了成为一名剑士而努力。 “我和杏寿郎的想法是一样的,”炼狱槙寿郎拍了拍他的背,“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就像杏寿郎说的,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能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强大的人。” 豆大的泪滴从小小猫头鹰的眼眶中溢出。 他能够拥有这些温柔、包容的家人,已经非常幸福了。 心中再无负担的千寿郎扫着院内的落叶,突然想起前几日兄长寄回的信。随信还寄回了一个精巧的机关玩具,信中说是刀匠村的一个小刀匠做出来的小玩具,小刀匠年纪和千寿郎相仿,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希望他们认识一下云云。 千寿郎将机关小鱼放入了水中,明明是铁器机括组成的机械,但却宛如真正的鱼儿一样摆尾游走了。 希望兄长和不破先生他们一切顺利吧。 第106章 “好吃!好吃!好吃!!!” “哇!真的好好吃!!炭治郎,快来尝尝这个!!” 灶门炭治郎腮帮鼓鼓的,一副快要被撑死的样子艰难拒绝道:“我、实在......已经、到极限了!” 他已经看不到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个人了,饭桌中间堆起了近乎一人高的空碗,它们来自对面的两个大胃王。 炼狱杏寿郎和甘露寺蜜璃两个人的食量真是太可怕了,后厨的铁切师傅和他的学徒们锅铲翻飞,干得热火朝天。对于厨师来说,炎柱和恋柱这样超级捧场的食客才最能激发他们的成就感。 就是太能吃了! 善逸、伊之助......我好像看到奶奶了......灶门炭治郎率先败下阵来,下桌和祢豆子待在一处,学着甘露寺蜜璃教给他的方法帮祢豆子编麻花辫。 “先这样、然后这样,然后......”祢豆子抱着自己的辫子开心地晃脑袋,她超级喜欢甘露寺蜜璃,灶门炭治郎也欣然学着给她编了甘露寺蜜璃同款发辫。 等饭桌上的两人终于吃完后,她保持着小孩子的模样跑过去扑到了甘露寺蜜璃的怀里。 “嗯?怎么了,小祢豆子?你好可爱啊!”甘露寺蜜璃家中是五姐弟,关系很亲近,看到灶门祢豆子让她不由自主地发挥长姐优势,一会儿将她抱在怀里拍拍头,一会儿挠挠她,看得出来两人都非常乐在其中。 “唔姆,这就是妹妹吗!千寿郎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阶段,但没有和我这么玩闹过呢,哈哈哈!”炼狱杏寿郎和灶门炭治郎坐到了一处,看着女孩子们玩耍。 “祢豆子她啊,很少有这么和别人撒娇的时候......明明自己也是需要被照顾的孩子,却主动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们的职责,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长成那样优秀的人了。” 灶门炭治郎是长男,但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就承担起下山卖炭的工作,平日都是祢豆子在家帮着母亲看顾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有甘露寺小姐在,祢豆子也能体会一下被‘姐姐’照顾的感受吧?” “不用觉得愧疚,灶门少年,”炼狱杏寿郎说道,“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人,作为长男,你已经做到了自己应尽的义务。接下来就是和妹妹一起,继续前进吧!” “是!炼狱先生!!” “那么,你来做我的继子吧!!我会好好锻炼你们的!!”炼狱杏寿郎周身燃起了“不存在的火焰”,升腾的气势让他衣角翻飞。 诶!?这么突然的吗!?话题转变的速度还是这么惊人啊! 灶门炭治郎正襟危坐,大嗓门地回答:“是!!我的荣幸!!那,之后我就可以喊炼狱先生‘师父’了吗?” 听到他同意了,炼狱杏寿郎浑身的气势更加高涨:“喊你顺口的就好!那么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我一定会把你训练成一名合格的剑士的!!” “是!!!” 应答声直接穿破了天花板,在刀匠村的驻地内回荡。 正在山上泡温泉的时透兄弟啧舌:“是谁啊?” 甘露寺蜜璃抱着祢豆子过来问道:“炭治郎,你是来刀匠村重新铸刀的吗?” 说到正事,灶门炭治郎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日轮刀在战斗中产生磨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他在上次的任务中遇到了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导致日轮刀产生了缺口和卷刃,就在他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刀匠钢铁冢先生之后,一封带着恐怖怨念的“威胁信”就寄到了他手上,在天王寺松右卫门“呵呵呵”的笑声里,他只得亲自来到刀匠村给脾气火爆的刀匠赔罪。 第192章 “明明这次只是卷刃了而已......刚刚成为正式队员的时候还断过刀......” “灶门少年,刀可是我们最重要的伙伴,必须要好好保养和对待才行啊!”炼狱杏寿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有真心对待自己的刀,刀才会回应你。” 刀的保养......他只是会在任务过后进行简单的清洁,对此并没有特别上心。 “原来如此,具体应该怎么保养呢,炼狱先生?” 炼狱杏寿郎取出了一套看起来相当专业的工具,甘露寺蜜璃感叹道:“这是不破先生那套的同款!” “千里先生?” “嗯!不破先生的刀很漂亮,只要看到那柄刀就能想象到他平时是怎样爱护它的!他也送了我一套保养道具呢!” 只是偶尔在疲惫的任务过后她也会对着长长的刀刃发愁,然后稍微偷个懒。在被伊黑先生发现后就再没有这样干过了,毕竟伊黑先生总是会提醒她的嘛! 炼狱杏寿郎一一介绍那些工具的用法,以及擦拭刀剑的手法,将自己的这套工具送给了灶门炭治郎:“据说这是从他师父那里传下来的规矩,他的刀也在危急关头救了他许多次。所以灶门少年,要记得爱护自己的刀,去了解它、掌握它。” 灶门炭治郎答道:“我记住了!炼狱先生,你们来到刀匠村也是需要铸刀吗?” “这个嘛,”炼狱杏寿郎双手抱臂,看着天花板笑道,“我不知道!!” “诶!!?” * 第二天一早,灶门炭治郎准备再去找找“失踪”的钢铁冢先生。经过他多方打探,钢铁冢先生似乎和他心中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钢铁冢会在暴怒时用火男面具的尖嘴戳他的脸、用自己铸造的菜刀追杀他一天一夜,但其实这个人自尊心超强的! 这次“失踪”,其实写作“闭关”,按照灶门炭治郎的理解,钢铁冢先生似乎觉得他的刀总是损坏的原因在于锻刀技术不够完美,此刻正躲在山上的某个角落进行“修行”。 “等找到钢铁冢先生,一定要先和他道歉呐......” 在经过一片森林的时候,灶门炭治郎听到了森林中传来的争吵声。 “......最初的......不行......坏......” “你做的......还原......” 有人在吵架吗?灶门炭治郎向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小铁高举双手拦在缘一零式身前,挡住了两个穿着一模一样制服的双胞胎:“我说了不行就不行!最初的那个坏了就没办法再复原了,都说了你们用我复制出来的这个不行嘛!!死脑筋!海草头!!” 时透无一郎指着缘一零式·复制版毫不留情地说道:“这个只有外表最像,使出来的剑技连你都能躲开,根本没有对练的意义。” 小铁哑口无言。缘一零式的内部结构他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因为害怕拆开之后无法复原,所以他只能凭借父亲留下来的笔记摸索着做出一个毫无威力的复制版出来。 “够了,把钥匙留下来然后离开吧。我们不会弄坏它的。”时透有一郎向小铁靠近。 “都说了不可以!哇——!?” 时透有一郎提着小铁的衣领,直接伸手去拿他脖子上挂着的钥匙。 突然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你们在干什么!?” 时透有一郎没有看向袭击者,而是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他早就感受到了灶门炭治郎的存在,这个少年根本没有收敛气息的意识,时透有一郎任凭他靠近也是觉得无一郎会拦住他,索性就没再管。谁知无一郎根本没有拦住灶门炭治郎的意思,赫发少年这才有机会抓住了时透有一郎的手腕。 “跟你没关系吧?快点把手放......”时透有一郎看见了灶门炭治郎的眼睛。 少年红色的眼睛像极了他们的父亲,此刻正怒视着他们。难怪无一郎没能动手,就连时透有一郎都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衣领。 “他都说了不可以,为什么不能尊重他人的意愿呢!” 小铁躲在灶门炭治郎身后,探出头来附和道:“就是就是!” “因为可以变强。有这样的机关人偶在,却不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因为这样懈怠的想法才让你这么弱啊。”从宛宛类卿的既视感中脱离出来的时透无一郎向前几步,与兄长如出一辙的冷脸激得灶门炭治郎屏住了呼吸。 弱!?他们说的倒是没错......完了,他居然觉得他们说的有一些道理:“但是,这孩子不愿意,你们不能强行......” 没等他说完,嫌他废话太多的时透兄弟一左一右,两掌将灶门炭治郎和小铁打晕了过去,唯一剩下的一点良心就是将他们放在了树下相互靠着,取走了钥匙带着缘一零式向森林更深处走去。 等灶门炭治郎清醒过来,叫醒小铁后,揉着脖子找了过去。 “好厉害啊!你自己复制出来了机关人偶吗!?那不是超厉害的吗!” “嘿嘿,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嘿嘿嘿嘿!”小铁根本禁不住灶门炭治郎这样直球的夸奖,没一会儿就被夸得飞上了天去,脑袋一热就将缘一零式的种种过往全部告诉了灶门炭治郎。 他们一边说,一边靠近时透兄弟与缘一零式对练的场地。 “说起来,炭治郎哥哥,你的耳饰和缘一零式的耳饰好像啊,简直一模一样呢!” 小铁话音未落,灶门炭治郎突然看见了机关人偶的背影,披散而下的红发让他觉得无比熟悉,但又没法从脑海中找到相应的记忆。 “奇怪……难道是那个梦不是梦……?” 六臂的机关人偶攻势汹汹,时透无一郎率先应战,一招一式间颇有剑术高手的风姿。他对自己全身肌肉的掌控程度到了恐怖的精准,无论是格挡还是躲避都在毫厘之间,长手长脚的袖口遮住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地应对缘一零式手中的六柄刀。 “好厉害!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灶门炭治郎被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时透无一郎的剑技深深吸引。 “当然了!无一郎可是使用最初的呼吸法的剑士的后代,和你们这种小喽啰不一样!”灶门炭治郎抬头看去,发现了一只神色倨傲、睫毛超级长的鎹鸦站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 “是谁的鎹鸦啊?说话好刻薄!” 时透无一郎的鎹鸦银子忘我地夸赞无一郎,顺便帮着沉默寡言的同伴、有一郎的鎹鸦夸了一下它的主人。 咔。 时透无一郎听到了刀身裂纹扩大的声音,果然机关人偶的下一击直接将他手中的刀截成两段。 “不好!刀——” 灶门炭治郎有些担心地说道,但是小铁拉着他的衣角站在原地:“放心吧炭治郎哥哥,他们两个虽然毒舌又臭屁,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还留着海草头,但其实实力非常不错哦!” 小铁,你的嘴也很厉害啊......灶门炭治郎下一刻就知道为什么小铁一点也不担心了。 时透兄弟生为双子,他们心意相通。属于战士的本能让他们拥有临危不惧的胆气,和哪怕刀刃折断也不会停止动作的决心。加入这场对练的是时透有一郎,他替掉无一郎的位置,把手持断刀的弟弟挤到一旁。 谁也无法否认他们的天赋,但无一郎就是比有一郎更擅长挥刀。时透无一郎能够为了保护他人而爆发出无限的力量,彼时浑身是血、倒在父母怀里的有一郎就已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弟弟非常强大,他的潜力近乎无限,但——弟弟就是弟弟,他可是哥哥,无论如何,有一郎都是要保护无一郎的。 身体天赋上的差距就用技巧来补足,时透有一郎也跟缘一零式打得有来有回。 灶门炭治郎越看越觉得熟悉。这种若有若无的既视感给人一种陷入时间循环的错觉,明明是初次见到的东西却觉得自己以前就见到过,就像那个机关人偶和它挥刀的方式——他突然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喊道:“它用的是火之神神乐!?不,比火之神神乐更强大,这究竟是......?” 他抓住小铁的肩膀,迫不及待地问:“小铁,这个人偶究竟是谁?它使用的剑技叫什么名字?” 小铁挠挠头:“名字的话,千里先生说他叫做继国缘一,使用的是——” “——叫作日之呼吸的呼吸法哦!” * 接连损失的上弦之鬼让鬼舞辻无惨怒火中烧。它厌恶“变化”,自从半天狗死去之后,童磨、妓夫太郎也先后败于鬼杀队之手,如今又出现了使用日之呼吸的灶门炭治郎和脱离了它掌控的灶门祢豆子,种种“巧合”凑在一起,终于让这个蜷缩在黑暗中的鬼之王嗅到了一丝齿轮转动的预兆。 明明已经知晓了青色彼岸花的存在,但无论它如何在云取山上寻找,都无法找到这种传说中的花朵。 自从鸣女的存在被鬼杀队发现后,以不破为首的几个猎鬼人也达成了从无限城脱身的成就,为防止这座巢穴更多地展露在人类面前,无限城已经对所有恶鬼关闭,除了鬼舞辻无惨外,没有鬼能再自由出入这里。 第193章 史无前例的,它居然开始思考将猎鬼人们引入无限城再将他们一举歼灭的可能性。不,还是得等这一批斑纹剑士全都死掉,再将灶门炭治郎也杀死之后......它居然会有如此沉不住气的一天,这简直难以理解。 “区区人类......” 它将试管中的药剂残渣倒掉,猩红的鬼瞳透过挂在试管壁上的残液被扭曲错位。 玉壶,杀死那个戴着花札耳饰的猎鬼人,这是命令。 感受到从细胞中传来的恐怖指令,正在壶间移动的现任上弦之三玉壶痴痴地笑了起来,在无人的森林中仰天回答道:“遵命!!我一定能如您所愿,将那个猎鬼人做成最完美的艺术品!!” 啊,那位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它一定会全力完成!可惜现在无法借助无限城的力量,要怎么找到那个猎鬼人的下落......这时,一个铭刻着“伍”的鬼眼用血管一样攀附在眼球上的肢体爬到了玉壶的身旁。 “原来如此,鸣女阁下,”玉壶肢体上的婴儿手臂因为过度兴奋而甩动起来,“看来你已经知道目的地了!” * 时透兄弟果然像他们许诺的那样,并没有破坏缘一零式。但是他们发现根本甩不掉灶门炭治郎了!这个赫发少年会跟他们出现在同一池汤泉、同一张饭桌、同一个训练场,像一只叽叽喳喳的红毛小鸟一样跟在他们身边。 更要命的是,时透有一郎发现自己的弟弟无一郎“叛变”了! “无一郎!你很受小动物们欢迎诶!” 他们现在正在森林里打坐修行,清晨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缝隙洒在脸上,带起阵阵暖意,鼻腔里满是松针的新鲜气味。 时透无一郎的周围停了几只圆圆的小鸟,一蹦一跳地慢慢接近着他。灶门炭治郎能听懂它们的叫声,大概是很喜欢无一郎的意思。但是小鸟们不敢直接贴上去,因为银子正窝在他的腿上。 所以现在有一只大胆的家伙跑到了有一郎的头顶。 “哼!那些随随便便的家伙!不要靠过来啊!!”银子的性格像极了被宠坏的小公主,毕竟它是主公大人的鎹鸦的孩子嘛,任性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炭治郎也是哦。” “诶?” 时透无一郎看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像是小鹿一样,内心柔软又坚韧,是非常受欢迎的人。 他们的父亲经常说,要帮助他人,总有一天这些帮助也会回馈到他们自己身上。 灶门炭治郎没有听懂无一郎的话,但他没有嗅到不耐烦的味道,于是顺利地转换了话题:“对了,有一郎你们不是要给铁井户爷爷选礼物吗?正好,我们待会儿一起去吧!” 就是这样,就是因为这个!就算是很难与生人交心的时透有一郎同样也会败在这样热情又真诚的眼神下。 最后三个少年还是一起去挑选礼物了。 第107章 “炭治郎哥哥!!快来看我最新的发明!!” “嗯?是什么是什么?好想看看!!” “嗯哼!嗯哼哼!!锵锵——!!是捅进恶鬼身体里会‘开花’的武器哦!!这样的话刀就不会轻易被拔出来了,‘花瓣’上也全是倒刺哦!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天才!!” “哇!!太厉害了小铁!!” 面对突然耍起杂技的灶门炭治郎和小铁,时透兄弟选择背过身去说悄悄话:“那不就变成一次性的武器了吗,有什么意义......” “还有这个!!它的头部是一个压力机关,只要这样戳一下,里面的东西就会呼哇——地炸出来!!” “好厉害!好厉害!!” 时透兄弟逃离了现场。 话是这么说,但最终他们还是在训练场再一次碰面了。小铁将钥匙插入机关人偶的后颈,扭动之后迅速跑开。但这次机关人偶却没有任何动静。 “卡住了吗?”灶门炭治郎问。 “不应该啊。”小铁疑惑。 时透无一郎说:“这个也不行了吗?” 小铁跳起来气呼呼地喊道:“怎么可能!!这可是先祖留下来的机关人偶!!” “那至少有三百年了吧?是个该退休的老爷爷了,都是你没本事复制出它的精华之处,才让老人家现在还要工作,这可是虐待老人哦。”时透有一郎一如既往的毒舌。 小铁来到缘一零式的身边,拍着它的肩膀试图让它恢复工作状态,但伴随着不妙的“咔嚓”一声,机关人偶的头颅就这么掉了下来。 “什么!!?怎么会!!?”小铁心疼地去捡那颗头颅,身后传来灶门炭治郎的声音:“那个是......一把刀吗?” 在机关头颅滚落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插在机关人偶内部、只露出刀柄的一把刀。沉睡三百年的秘密,如今终于暴露在剑士后继者们的眼前。 “是一把刀呢。”时透无一郎已经将它从机关人偶的内部取了出来。 小铁惊讶:“动作好快!!不对,那这把刀岂不是已经有三百年了!?” 居然一直藏在机关人偶的内部吗?怪不得他在推测人偶内部构造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先祖们还真是强大,哪怕里面藏了一柄刀也不影响他们用六臂将继国缘一的剑技复制了下来。 对了,剑技。如果连缘一零式都坏掉了的话,炭治郎哥哥练习的日之呼吸的范本岂不是—— “......”时透无一郎看着凑到他身边的小铁和灶门炭治郎,他们的脸上都红红的(就连小铁都能透过面具感受到他脸颊的热度),动作扭捏地靠过来看着他手中的刀具。 “不管怎么说,先打开看看吧!”小铁撺掇道。 “就看一眼,就一眼!”灶门炭治郎附和。 这种时候,他们两个反倒像是同龄人一样容易激动和产生过分的期待。时透有一郎也想看,但他能够清晰地意识到最大的问题在于这柄刀在这里待了三百年还无人发现,自然也没有经历过保养,生锈或者直接断裂都是极有可能的。 两个激动过头的“小朋友”开心地拔出了刀,又悲痛地倒地。 “生锈了呢。”时透无一郎打击道。 “虽然生锈了,但并没有断。” “说的是呢,再好好打磨一下也许还能继续用。毕竟战国时代的铁质量很好哦,炭治郎。” 眼泪汪汪的灶门炭治郎抬起头:“真的吗?” 时透无一郎笑道:“当然。你的刀匠是叫......钢铁冢来着?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灶门炭治郎抱着刀,他觉得这柄刀是在缘一零式里发现的,理应属于小铁。在他提出异议之前,小铁已经大方地将所有权转让给了灶门炭治郎:“这把刀在我手里也不会有用的,它应该属于剑士才对,请你收下吧,炭治郎哥哥!” 他们在一个悬崖边找到了钢铁冢。 近乎垂直的岩壁上,一个赤裸上身的健壮男人正在徒手攀岩,来到顶端之后又开始扒着崖边做起引体向上,看得灶门炭治郎和小铁一惊一乍地担心。 “钢铁冢先生——萤先生——” 崖顶的人忽然浑身僵了一下,终于爬了上去,离开了悬崖边。 他们换了条路上去,在山顶看到了浑身散发着紫色不妙低气压的刀匠。灶门炭治郎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请他重新打磨这柄刀,并且做好了被钢铁冢使劲戳脸颊的准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钢铁冢接受了他的请求,拿着刀迅速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好平淡呢。”灶门炭治郎摸着后脑,看着山下的方向。 “钢铁冢先生还是向往常一样让人看不懂呢……不过他能收下刀就太好了,这样就能放心了!” 小铁举起双手欢呼,灶门炭治郎想起来到锻刀村之前收到的“诅咒信”,也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无一郎的刀已经打好了吗?” 时透兄弟来到刀匠村本就是为了拿到新的刀,无一郎的旧刀在和缘一零式的对练中被折断了,因此现在手上没有合适的武器。 “……铁井户先生的状态不太好,已经有新的刀匠接手了我们的刀。算算日子,今天应该可以拿到吧?” “那就太好了!” 两手空空的感觉真的很不适应,灶门炭治郎也想早点拿到新刀。在那之前,先去村子里问问有没有备用的日轮刀好了。 四人没再在山上闲逛,小铁要去研究缘一零式的内部结构,灶门炭治郎去拜访刀匠,时透兄弟则拿着木刀在院子里对练起来。 跟时透兄弟一样,在院子里用木刀打出刀光剑影的是炼狱杏寿郎和甘露寺蜜璃。 “呜哇——!炼狱先生的剑技还是那么犀利!我已经不行啦!!”甘露寺蜜璃在结束战斗后一下坐到了地上,虽然身体看上去已经累倒了,但嘴上还是说个不停。 好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雏鸡。 时透有一郎有点走神,被无一郎敲掉了手中的刀。 “有一郎弟弟,无一郎弟弟,要来吃蜂蜜蛋糕吗?很好吃的哦!”甘露寺蜜璃看见他们这边也已经结束,就招手叫他们过来吃点心。 第194章 “好吃!好吃!!”炼狱杏寿郎大马金刀往旁边一坐,三两口就能解决掉一块蛋糕。 “我还以为柱们都很忙的,没想到你们这么悠闲。谢谢。”时透有一郎接过碟子递给无一郎,又从甘露寺蜜璃那里拿到了自己的那份。 “啊、柱们的确很忙啦,不过最近驻地内的鬼数量减少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上弦接连被杀导致的吧?似乎正在休养生息的样子。” “唔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这次真的很奇怪呢,连炼狱先生都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他们两个在接到鎹鸦的命令之后就来到了刀匠村,因为是主公大人的命令,所以没有一点质疑地就过来了。 “嗯!其实不止我们呐!”炼狱杏寿郎语出惊人。 “诶!?还会有其他人过来吗?也是柱吗?” 那就太糟糕了哇!三个柱都聚集在了这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啊! “放心吧甘露寺!我们需要做的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履行自己作为柱的职责!!” “是!我明白了,炼狱先生!” 其实炼狱杏寿郎大概能够猜到,为什么主公大人要派三位柱在刀匠村集结。随着产屋敷一族早亡的诅咒逼近,产屋敷耀哉的“先见之明”能力似乎愈发强大。 是因为他吧? 灶门炭治郎。 “甘露寺,时透少年,”炼狱杏寿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过于正派的长相在他严肃的时候不怒自威,“做好准备。” * 日野雷鸣正在交接地点等待着。 这还是他接受驻守刀匠村的任务后第一次离开驻地。他作为“最后一棒”,负责背着外面来的剑士们走完最后一段路,进入刀匠村。驻守在刀匠村的猎鬼人们会交替着承担“最后一棒”的责任,前两天炎柱和恋柱就由不同的人接入刀匠村,而今天恰好轮到日野雷鸣。 他的鎹鸦和宽三郎是一代,也有一些迷迷糊糊的特性,日野雷鸣了解它,所以特地早走了半天,任凭年迈的鎹鸦带着他在森林里乱转,最终居然卡着点到达了指定地点。凭借日野雷鸣的自我感觉,他们似乎第一次就曾到达过这里,然后他的鎹鸦带着他一直往外走,远离了刀匠村的方向,就这样在外面兜圈子。 “下次还是推掉这样的工作好了,看起来像是不怀好意一样……”年迈的鎹鸦趴在他的头顶休息,日野雷鸣看到了他的任务对象。 居然是影柱大人吗! 这样的话,刀匠村里已经有三位柱了啊!他听到不破和送他过来的队员道谢,然后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不愧是柱,蒙上眼睛之后也能凭其他感官感知周围的环境。 “拜托你了哦。” “是!” 不破觉得这声音颇为熟悉:“你......是日野吗?好久不见了啊。”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 “你是善逸的师弟,他对你评价很高哦。” 日野雷鸣回答:“他才是,我和爷爷都为他感到自豪。” “下次,这种话当面跟他说吧,他会很开心的。”不过也有可能开心过头干蠢事就是了。 他们同时听到了头顶传来了鎹鸦的声音。不是日野雷鸣的鎹鸦,也不是无量。 “发生什么......” 没等日野雷鸣说完,他感觉背上一轻,不破已经跳下来摘掉了眼罩,目光严肃地看向天空:“无量!” 他的鎹鸦迅速追了上去,很快回到他们上空:“快!快!刀匠村遇袭!!” “什......?”日野雷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上午才离开那里。 黄昏的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山后,逢魔之时已过,可远方的天边仍如泣血般殷红。 “带路,我们得赶快过去!”不破迅速吩咐道。 就在他们说话间,更多的鎹鸦从前方的树冠之上出现,四散飞向各个方向传递讯息。不破从产屋敷耀哉那里知道最近将会有一场针对灶门炭治郎的袭击,但没想到恶鬼们的动作这么快。 没关系,能赶上的!! * 村口木架塔上的钟被人用锻锤狠狠敲响,急促又响亮的警钟惊醒了灶门炭治郎。他冲到门外,有不少人也被突然响起的警钟吸引了出来,三三两两站在街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了?等等,这个味道!?” 灶门炭治郎在空气里浓郁的温泉硫磺味中嗅到了一丝不同的气味。 “这是......鬼!?大家!!有鬼来了!!”硫磺的味道严重阻碍了他利用嗅觉找到恶鬼的想法,看到身旁的人们因为警钟和他的喊话而慌乱起来,冷汗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他的手上没有日轮刀,恶鬼究竟在哪里!?现在太阳可还没有完全落山啊—— “——快从建筑物里离开!!” 外面还有夕阳的余晖,恶鬼只能藏在充满阴影的屋子里!! 木架塔伤敲钟的村民忽然身子一歪,从高处摔了下来。灶门炭治郎赶不及去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掉到地上,身下有鲜血涌出。那人的身上有几处很深的伤口,看来是在屋内遇袭后又跑出来坚持敲响了警钟。 在炼狱先生他们过来之前,自己要保护周围的人! 灶门炭治郎从身旁的刀匠手中拿走了一柄刀,一边提醒大家赶快离开阴影处,一边寻找鬼的踪迹。 “血鬼术·蛸壶地狱!!” 强烈的风压从灶门炭治郎身后传来,推着他向前踉跄两步。后面是......祢豆子!因为外面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所以他把祢豆子留在了房间里……袭击者的目标是祢豆子吗!? “嗯、嗯——!!” 将鬼之少女推出房间的是无数巨型章鱼足,那些章鱼足庞大又富有韧性,灶门祢豆子的指甲根本无法划开章鱼足的表面,被生生从屋子里挤了出来。 下一刻,那些章鱼足又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眨眼间便消失了。 “不行,祢豆子!!” 灶门炭治郎的大脑被急转直下的态势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还能感受到落日最后的温暖,这也就意味着祢豆子她——完全暴露在了阳光下!! 他狂奔到灶门祢豆子身边,她仅仅只是在外面待了两秒而已,面中、手臂、小腿上的皮肤就已经被严重灼伤,表皮蜷曲收缩,露出鲜红的皮下组织。 “祢豆子!!快缩小!把身体缩小!!”他不敢触碰那些滚烫的伤口,听着皮肤被炙烤的声音和妹妹的痛呼,一向稳重的灶门炭治郎几乎方寸大乱。是鬼?从屋子里发动了血鬼术?屋子完全被毁了,那个恶鬼能躲在哪里!? 灶门祢豆子的情况完全没有好转,哪怕是正在下落的太阳也是那般严酷、毫无慈悲。 快点、带着祢豆子躲到阴影中去—— 无数章鱼足二度爆发,将整条街道所有的建筑物都摧毁殆尽。 这次他看见了,那些章鱼足是从屋子里的壶中涌出来的。章鱼足自然在阳光下消泯,除了那些壶,没有恶鬼本体的踪迹。 能够提供遮蔽的房间都被尽数摧毁,他们无处可逃。所以灶门炭治郎尽可能蜷缩身体,将祢豆子死死抱在怀里:“坚持住!” 灰烬的味道......少年的身体尚未长成,再如何早熟,他也无法完全成为妹妹的庇护伞。不能再待在这里,在太阳完全落下之前,祢豆子就会死!得去到旁边的森林里—— 灶门炭治郎拼尽全力将祢豆子塞入自己的影子里,估算着抱着祢豆子跑动的可能性,同时下意识地扫视着现场的情况。作为剑士的本能让他寻找着阴影中的敌人,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身下的阴影面积忽然扩大了无数倍,构成了一张大伞,完完整整地将他们兄妹笼住了。 村民们组成的墙替灶门祢豆子挡住了最后的太阳。 “大家......”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周,但灶门炭治郎通过每天到处帮忙,飞快地让刀匠村的村民们接纳了自己和妹妹。正如时透父亲说的那样——勤于助人,也就相当于在帮助自己。 “灶门阁下,祢豆子就交给我们吧!”形形色色的火男面具凑了上来,淳朴善良的村民们手搭着手,严严实实地将灶门祢豆子围在了中央,体格健壮一些的人则举起铁叉等随手可得的武器,对准四周警戒着。 胖厨师铁切和他的弟子们举着锅铲将那些在阴影中蠢蠢欲动的使魔打飞到夕阳下。 “谢谢你们!帮大忙了!!” 刀匠村的村民们爱刀如命,又知道村子被破坏后他们需要不少时间重建锻刀室,未来提供给猎鬼人们的刀数量即将锐减,不少人怀里都抱着三、四柄已经打造好的日轮刀。 灶门炭治郎看到了赶过来的驻村队员和本应跟在村长身边的护卫们。 “不要接近阴影处!!留心摆在地上的壶!!”他拔出刚刚拿到的新刀,来不及适应手感,跟驻村队员一起将村民们护在身后。 * 甘露寺蜜璃大步奔跑在山间:“跑快些,我要赶快过去才行!” 第195章 发色像樱饼一样可爱的少女拥有远超常人的肌肉密度,应运而生的则是超强的身体素质。本来她还想趁着天色尚早继续训练一会儿,没想到那些家伙们居然会在黄昏时刻发起攻击,是她大意了! 最后一丝太阳的光辉在她头顶落幕,从此刻起,逢魔之时已过,恶鬼钟爱的黑夜即将伴随着鲜血与惨叫重新统治大地。 炼狱杏寿郎在半路被拦截了下来。 粉色短发、身着小褂,脚腕上挂着念珠。意料之外的强敌——新任上弦之二猗窝座找上了自己的对手。 “了不起的斗气,”猗窝座眼中兴奋难消,“我是猗窝座,你是柱吗?” 炼狱杏寿郎感受着前方传来的惊人鬼气,来自上弦之鬼的威压果然恐怖。不破曾将猗窝座的相关情报告知过其他人,炼狱杏寿郎知道它已经克服了日轮刀砍头的弱点,而且比起之前被鬼杀队围杀的上弦们来说,除了童磨,猗窝座是绝对的更强大者,它们与猗窝座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天壤之别。 善用武技、再生速度极快,需要防备隔空打出的飞弹,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名为“罗针”的被动感知技能,这个术式能够帮它自动躲避来自感知范围内所有具有斗气的生物的攻击。 “我是炎柱炼狱杏寿郎。” 他抽出赤炎刀,提起十二分精神。脖子不再是弱点的话,还有太阳和灶门少年的日之呼吸。只要让它不再再生……至少得想办法减缓它的再生速度。 “你好像思考了很多啊,杏寿郎,”猗窝座架起马步起势,立掌笑道,“不用去想那些,跟我认认真真打一场吧。” 流转的火焰缠绕上了赤红的刀刃,炼狱杏寿郎周身战意熊熊:“你只能待在这儿,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嘿哈哈!”追寻武道极致的恶鬼为找到了心仪的对手而兴奋大笑,黑夜漫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刀匠村内,随着太阳落下,那些绘制着精美花纹的壶瓶里传出咕嘟咕嘟的水声,然后无数使魔从狭窄的瓶口里挤了出来。转眼间,街道两侧的房屋废墟便被长着腿、前肢是锋利刀叉的鱼身使魔霸占了。 这些浑身沾满粘液的鱼使魔成群结队地向人群所在的方向发起了冲击,灶门炭治郎和驻村队员们尽力抵抗,但无奈使魔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不得不边打边退,很快便被包围了。 “炭治郎!!” 就在他们快要保护不住村民们的时候,安置好铁井户先生和住在村口居民们的时透兄弟姗姗来迟。 两柄近乎一模一样的浅青色日轮刀横斩,刀尖向远方延伸,霞之呼吸·六之型·月之霞消的大范围斩击带出宛如烟雾一般的效果,大片大片的鱼使魔湮灭在这奇妙剑技之下,包围圈中瞬间被撕扯出了一个突破口:“快带着他们离开!” 异形的壶中鬼也终于露出了真身:“这可不行呢,哦嚯嚯!他必须艺术地死去才行!让我想想......窒息死!怎么样!” 时透无一郎举刀指向玉壶:“话说完了吗?你这个丑八怪。” 灶门炭治郎从村民手中接过伤势正在好转的祢豆子,带着他们从时透兄弟开出的突破口迅速离开:“抱歉,有一郎、无一郎!我很快就回来!” 挥刀的破空声穿透空间,从身后传入他的耳中。 第108章 玉壶看着灶门炭治郎跑远的方向,却没有选择追上去。 那个方向......嘿嘿,完全是去找死的啊。代替了嘴巴和分布在额头上的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身子摇摆着,思考要将拦在它身前的时透兄弟做成什么样的艺术品。 “在猗窝座阁下尽兴之前,还是有时间创作一个作品的,”玉壶的身侧长出三对婴儿手臂,从掌心吐出六个水蓝色的壶,“叫什么好呢?啊~就叫‘兄弟最后的哀嚎’怎么样~?” 时透无一郎甩刀,抓紧时间适应着他的新刀匠铁穴森给他打造的日轮刀:“啰里八嗦地说什么呢?我们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玩壶。” 畸形的身体,还有最具标志性的壶,眼睛里刻着“叁”。有关玉壶的所有情报立刻在时透有一郎脑海中划过:“不要大意,无一郎。” “血鬼术·一万滑空粘鱼!!” 玉壶手中的壶里瞬间涌出上万条利齿粘鱼在空中成群结队,密密匝匝的粘鱼向时透兄弟席卷而去。 时透无一郎镇定地挥刀,大量彩霞自刃部浮现,如轻烟一般将他们两人笼罩。不论平时他们吵过多少次架、闹过多少次别扭,作为双生子降生的他们就是此世唯一最了解对方的人。 一刀接着一刀,两柄日轮刀散发着近乎白色的浅青,淡淡的荧光穿梭于迷雾中,宛如沼泽水潭中择人而噬危险生物。 没有一只粘鱼能够完好地离开那片霞云,月之霞消的大范围斩击精确地破开每一只粘鱼的身体,从断口处飞溅出来的含有剧毒的粘液也被时透无一郎用三之型·霞散飞沫驱散了。 “全都挡开了啊,有点本事嘛~”全新纹样的壶出现在玉壶的手中,这两个小不点虽然看起来身板不怎么结实,但跟其他孱弱的猎鬼人比起来,实力勉勉强强能看得过去。等等,他们有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去哪里了? 霞散飞沫的高速旋转斩击不仅驱散了粘液,同时也拨开了霞云,让原本隐藏在其中的时透无一郎暴露了出来。只有他一个人。 在玉壶耳中犹如尖利指甲刮擦玻璃一般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另一柄淡青色的薄刃已经斩断它身体一侧的三只小手,贴近了它的脖子。 唰—— 时透有一郎刀下没有实感,被他击中的只有玉壶褪下的一张皮。 脱皮速度好快,但是......他们可有两个人啊。 玉壶刚在周围存在的壶中冒头,时透无一郎的攻击已至。心意相通的两兄弟如同打地鼠一般,将玉壶摁在各个壶里冒不出头来。 异形的恶鬼显而易见地被激怒了,从来没有人这样戏耍过它,被低贱人类愚弄的愤怒让它从新生的壶中显现,情绪激动道:“两个臭小鬼,别太得意忘形了!!” 时透无一郎:“你怎么生气了?” 时透有一郎:“心眼真小,这就着急了?” 玉壶一直秉持的玩闹心理彻底崩溃,它自诩比人类更加高贵,但面前这两个小鬼却丝毫没有低贱生物的自觉,妄图跟它进行平等的对话。这令玉壶感觉到了深刻的侮辱,它的自负与傲慢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而且这两个小鬼——嘴巴像是涂了毒一样,对着它的痛脚一戳一个准,用最平平无奇的语气和表情说出最挑衅的话。它必须将这一局扳回来,它想要让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无能为力的愤怒。 “时间差不多了吧?小鬼们,感到自豪吧,你们能见到我的最新作品!!” 现在承载玉壶的瓶壶不是生出章鱼足后留在原地的那些,而是在更远处的树下凭空出现的新壶。时透兄弟记下了最开始那些壶的大概位置,通过记忆和敏捷的行动来耍弄玉壶,现在那个新生的壶距离他们太远,这才让玉壶有机会在那边大放厥词。 说话间,玉壶与时透兄弟之间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印有海浪纹路的壶。 有细碎的水流声从壶中传来,然后一个巨大的水团冒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这样创作,当然,灵感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素材来实现,”玉壶扭动着身体,婴儿手臂聒噪地鼓着掌,“请看——窒息死!!身穿写着‘火男’文字的外褂、带着火男面具的年幼刀匠,此刻却即将在水中永眠!!” “......你这混蛋。”时透无一郎咬住后牙。 被血鬼术·水狱钵困在水团中的正是小铁。年幼的少年明显就要达到极限,不断有细小的气泡从面具的口中冒出来,肢体末端出现了抽搐。 “无一郎。”时透有一郎用霞之呼吸起手最快的四之型·移流斩向前突刺,越过水狱钵向玉壶的本体横斩而去。无一郎则提刀砍击在柔软的水团上。 玉壶迅速转移到了另一个壶中,时透有一郎再次落空一击:“嘻嘻、哈哈哈,没用的,我的水狱钵是最完美的水罩,能够最大程度保证作品安全的同时提供良好的透视性,连死状都能清晰地看到!” 时透有一郎没有回头,而是再次挥刀追逐着玉壶,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兄弟没有办法破开那层该死的水膜一样。 玉壶被追得烦了,拍了一下手,以水狱钵为中心,一圈瓶壶将时透兄弟围在了中心。 我的水狱钵是不可能被两个连柱都不是的小鬼破开......的...... 下一刻让它目眦欲裂的景象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时透无一郎刀上涌现宛如薄雾的霞云,随着那柄刀的挥动而萦绕在他的周围。霞之呼吸·二之型·八重霞的多段斩击完美避开了水团中间的小铁,那层柔韧的水膜被斩击拉扯到了极限,在玉壶的眼里缓慢地炸开了。 第196章 觉得自己的骄傲被时透兄弟放在脚下践踏而暴怒的玉壶几乎要把眼珠子瞪飞出去:“没有脑浆的臭小鬼们!!竟然把我的作品毁掉了!!” 时透无一郎抱着身体软趴趴的小铁,摘掉了他的面具,将人掉转过来帮他排出灌进嘴巴里的水,一边拍一边还有心思说道:“你这家伙,跟你的面具长得不是一模一样嘛。” “咳咳、咳咳咳!无、无一郎哥哥,别拍了!要被你拍死了!”小铁恢复意识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我有试着用千里先生教我的方法闭气,被卷进去之前吸了好大一口来着,也一直没有乱动......” 时透无一郎一巴掌将小铁的面具盖回他脸上,堵住了他死里逃生后的滔滔不绝:“这些之后再说,抓紧我。” 小铁坚信会有人来救他的。虽然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的确有想过如果真的就这样死掉了怎么办,可能也没骨气地哭了、流了很多鼻涕之类的,只是因为在水里所以没人能发现。但是,他在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自己存放缘一零式和家传机关术秘卷的地方——俗称走马灯——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父亲打铁的声音。 父亲鼓励他再坚持一下,所以他就又坚持了一会儿。 小小的手、已经可以简单复制出先祖留下的机关人偶的这双手紧紧抓住了时透无一郎的衣襟,小铁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了时透无一郎的身上,对方甚至不用腾出手去扶他。 “血鬼术·千本杀·鱼针!!” 周围一圈的壶中出现了数十条金鱼使魔,腮帮鼓起仿佛要被撑破一样,然后无数淬毒的尖针从鱼嘴中喷射了出来。 大量彩霞与尖针对撞,时透兄弟背向而立,把小铁夹在中间,快速挥刀拨开了大部分尖针,可还是有不少突破了他们的防线,鬼杀队特制的制服也没能拦下这些尖锐的利器,尖针刺入血肉,表面的神经毒素同样顺着血流深入骨髓。 玉壶又变成了胜券在握的模样,高高在上地嘲笑道:“向你们这样不懂艺术的愚民,就该这么凄惨地死去!!作为毁了我作品的代价,你们也来体验一下窒息死怎么样!!” 同样是那一圈壶,表面的花纹眨眼间变成海浪纹,数十个水团向时透兄弟铺天盖地地围了过来。 他们一瞬间便做出决断,纷纷跃起从唯一留有空隙的头顶穿越了已经融为一体的水狱钵,然而在空中居然还有两只金鱼飘游着,鱼嘴中的尖针末端闪烁着微弱的亮光。 “在空中没有任何借力点,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玉壶已经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掉下去,就是宽阔得如同水潭一样的水狱钵。而且现在在空中,他们没办法完全挡下那些尖针。神经毒素已经开始麻痹身体了,但是找不到机会使用蝶屋提供的解毒剂......时透有一郎盘算了一下他们脚底的水狱钵,目测就算他将无一郎扔出去也没办法离开这个巨型水狱钵的范围。 似乎年轻的猎鬼人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逐渐升起的月亮之下出现了一道身影。那身影跳得极高,从时透无一郎的视角看过去也只有手掌那么大,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恋之呼吸·五之型,”长到不可思议的柔软日轮刀昭示着来人的身份,“摇摆不定的恋情·乱爪!!” 鞭子一样的粉红刀刃擦着半空中的时透兄弟身侧而过,刀刃晃动间,连续的多段斩击已经将他们头顶的两只金鱼使魔搅碎。得益于这惊人的长度,这一招式的余威被日轮刀的主人传递到了刀尖,将巨型水狱钵也切了个粉碎。 “呜哇——-我来晚了对不起哦!!” 甘露寺蜜璃带着时透兄弟落到了地面。 * 灶门炭治郎找不到原来的箱子让祢豆子待着,只好将她用布条绑在了身后。阳光造成的伤害让灶门祢豆子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治疗自己,也出于另一种更为特殊的原因,她进入了睡眠状态。 赫发少年将村民们送出村外,和时透兄弟安置好的人们汇合,便急匆匆地想要往回走。 一股强大的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遍布刀匠村的温泉硫磺味遮住了鬼的气味,但那沉重的鬼气却宛如实质,向灶门炭治郎压了过来。 远方冲天而起的火焰令他熟悉无比,随之传来的还有恐怖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巨型生物在践踏大地。 是炼狱先生!他在和谁战斗!?除了上弦之三,还有其他恶鬼来到这里了吗? 天王寺松右卫门向他汇报了玉壶战场上的情况,在得知甘露寺蜜璃已经赶到之后,灶门炭治郎决定去帮助炼狱杏寿郎。他找了一个不大的篮子将变小的祢豆子放了进去,藏在了周围一间木屋的门口。屋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难道还有人留在这里吗!?但眼前的战斗更为紧急,他只能先去帮助炼狱杏寿郎。 这片战场的确像是被巨兽践踏过一般,地面上遍布凹坑,乱石之间滴落了一滩滩血迹,炼狱杏寿郎拄着刀单膝跪地,火焰纹披风已经变得脏乱起来。 “炼狱先生!!”好浓的血腥味!他受伤了吗!?夜里太黑了,灶门炭治郎有些看不清楚。 与炼狱杏寿郎对峙的恶鬼开口道:“为什么呢,杏寿郎?从来没有人接受过我的邀请,同为追求武道巅峰的人,我很不理解。” 猗窝座早就发现了灶门炭治郎。赫色的头发,还有那对花札耳坠,就是他吧?那位大人想要除掉的对象。 弱者。 猗窝座一眼就确定了,只是见到自己就乱了呼吸的家伙不会有什么本事,放着不管也没什么关系。于是它继续和炼狱杏寿郎聊了起来:“看看你吧,杏寿郎。左眼被毁、肋骨断裂,伤口不会愈合,这就是人类的弱小和悲哀啊。成为鬼后,这些伤势一瞬间就能恢复。” 炼狱杏寿郎起身摆好架势,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再说一遍,我很讨厌你。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成为鬼的。” 追求武道巅峰?猗窝座视其为最终结果,但在包括炼狱杏寿郎在内的所有猎鬼人眼中,这只是帮助他们达成最终目标的手段之一。他们的认知存在本质的不同,因此没有对话的必要。 猗窝座皱眉:“你会死的,杏寿郎。” 拜那个用黑刀的猎鬼人所赐,它已经克服了被日轮刀斩首的弱点。他本来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但猗窝座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很讨厌那个家伙,所以下次见面只能杀掉他了。 炼狱杏寿郎似乎察觉不到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只要是人类,谁都会死。”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的温度也在飞速上升。炼狱杏寿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只是强敌在前,不允许他分心细想。灶门少年也来了,必须创造机会,尝试用日之呼吸斩掉它的头颅! “炼狱......先生!”来自上位恶鬼的威压让灶门炭治郎心脏紧绷,双腿好似被钉在了原地。 翩飞的火焰衣摆在眼前落下,那道可靠的身影立在他的眼前,似乎在对他说:跟上来。 “灶门少年,不要犹豫,不要后悔,”灶门炭治郎伸手,那触手可及的背影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边,“相信你自己的选择,一直走下去吧。” 炼狱杏寿郎抬刀扛在肩头。念头通达的那一刻,他进入了一个特别的状态。燃烧身心,使出全力!心脏的位置仿佛被灼烧般滚烫,衣衫下,一轮无畏的太阳悄然在皮肤上升起。 他在这一刹那才完全明悟了不破所说的突然变强的方法究竟是什么。尽管遍体鳞伤,但他依旧能够感觉到无尽的力量逐渐充盈着他的身体,游荡在血液中的火焰令其沸腾,恶鬼开合的嘴巴在他眼中变得缓慢起来。 “为什么要袒护弱者,杏寿郎?你可是被选中的强者,弱者的姿态不会令你反胃作呕吗?他们只配被自然规则淘汰。” 猗窝座能够看见炼狱杏寿郎周身的斗气升华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难得遇见这样令它感兴趣的人,它难免滔滔不绝了起来。 “强者保护弱者,这才是真正的自然法则!而且,这个少年并不是弱者,我不允许你侮辱他。” 炎柱炼狱杏寿郎将在此履行自己的职责,保护后辈、诛灭恶鬼—— “太悲哀了!杏寿郎!!你无法砍断我的脖子,就算砍断了我也不会死!!” 仅剩的右眼牢牢盯死了猗窝座,炼狱杏寿郎的架势毫无破绽,升腾的战意收敛于一处。无论如何都要将眼前的恶鬼一同带入地狱的决绝让猗窝座浑身战栗。 如火焰一样燃烧的剑士平静地回答:“我知道。” 炎之呼吸·奥义——九之型·炼狱!! 猗窝座大笑:“破坏杀·灭式!!” 它已经满心满眼全是炼狱杏寿郎,在被它忽视的战场一侧,灶门炭治郎握住了手中的刀。 毫无疑问,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这样规格的战斗中去。少年的眼瞳瞪大,爆冲的火焰与毁天灭地的一拳即将相撞,尖啸的风压向他涌来。 第197章 但是、但是! 强者保护弱者,弱者努力变强,再去保护更弱者,这才应该是自然法则!! 【千里先生,为什么你的斩击这么锋利呢?啊、我指的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锋利,怎么说呢,总感觉你的斩击不是“唰——”的一下,而是“咻——”的......】 【嗯,我大概能明白你想说什么......炭治郎,挥刀的时候不能犹豫。】 【我没有......】 【不只你的刀,还有你的心。】 灶门炭治郎抓住了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几乎是同时就决定要为此付诸行动。他必须帮助炼狱先生,哪怕一点点也好,帮助炼狱先生找到胜利的契机!! 与“我要去帮忙”同时产生的诸多想法例如“那个鬼说砍掉脖子也不会死”、“会不会反而拖了炼狱先生的后腿”、“天空中似乎有不认识的鎹鸦”之类的,全部被灶门炭治郎摒弃于脑后。 他迎着狂风一往无前。 第109章 “诶!?长了腿的鱼吗?好恶心的感觉!!” 甘露寺蜜璃挥舞长刀,柔软的刀刃看起来像是皮鞭抽打般进行了无数次斩击,不论是成群结队的小型鱼使魔还是融合在一起的、头顶瓶壶的大型鱼使魔,都无法在她的刀下活下来。 她的点评自然又一次激怒了玉壶。 “你们这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蠢货!!根本无法欣赏我的艺术!!鱼才是完美的!!”这个用着奇怪日轮刀的女孩虽然是柱,但不论是呼吸法还是她本身都没什么特别之处,另外两个小鬼头看起来解了毒,依旧不足为惧。 是人类的话,总有耗尽体力的时候,它只需要慢慢等待即可。玉壶的婴儿手臂不断拍掌,密密麻麻的壶凭空出现,成千上万的各式使魔出现在了猎鬼人们的眼前。 它想打消耗战,绝对不能让它得逞!甘露寺蜜璃尚能游刃有余,但时透兄弟毕竟中过毒,必须想办法接近本体! 日轮刀扫清眼前的区域,甘露寺蜜璃快速向前奔跑,同时出刀甩向玉壶的方向。 “呵呵,果真是没脑子的家伙们,凭你们的速度怎么能跟得上壶的高速移动呢?”玉壶果断选择移动到另一个壶里。 它刚冒出头来,就听到甘露寺蜜璃大喝一声,然后便被一股巨力不受控制地推上了天空。 “哈?” 甘露寺蜜璃本就不意在对玉壶进行攻击,逼迫它进行转移后,直接一拳砸在了地面上。被她用十成十巨力砸下的一拳直接让脚下地面开裂,所有地面上的壶、使魔和活物们都无法站立,东倒西歪地弹飞离了地面。 玉壶移动的壶自然也不例外,没等它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两柄一模一样的日轮刀一上一下向它的身体绞来。 时透兄弟与甘露寺蜜璃配合默契,在地面碎裂之前就准备好了,寻找到新壶位置后便瞬间杀到。 时透无一郎从上至下劈砍玉壶的脖颈,有一郎自下而上挥击。 刀刃传来砍入□□的实感,可下一刻却变得轻飘飘的。脱皮速度好快!没能一击致命! “这是什么力量.....”玉壶也为甘露寺蜜璃远超常人的力量震惊了片刻,随即嗤嗤嘲笑了起来:“简直就像是大猩猩一样,这么厉害又有什么用?你们根本跟不上我的速度!” 甘露寺蜜璃没有半点因为玉壶的贬低而气馁的迹象。她很感谢父母将她生得这样强壮,正因为有这样出色的肌肉密度她才能够更好地保护他人,挥动手中的日轮刀。 时透有一郎反呛了回去:“闭嘴吧,满嘴鱼腥味的丑东西!而且,你不觉得——” “——你的壶好像有点不对称啊?”时透无一郎摸着下巴,用最天真烂漫的语气戳烂了邪鬼的肺管子。 玉壶好像被定在原地,甘露寺蜜璃捂住了嘴巴,肩膀抖动着。 “噗。” 玉壶被气疯了。 “我的壶!!哪里、不对称了!!?你们三个没长眼睛的东西!!连那位大人都夸过!!”原本在危急时刻才会褪去的外皮被它主动脱下,下半身也从壶中脱离,遁入阴影。 玉壶的身影消失在了周围的密林中,但声音却从中传了出来:“你们是第三批见到我本来模样的人,感到自豪吧!” 时透有一郎思索着。玉壶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那些壶,仅凭自己的肉身在密林中移动。以他现在的水平只能看见移动的黑影,但甘露寺蜜璃能够看得很清楚。玉壶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巨大的蛇尾,表面闪着奇异的光彩。 当它的身影再次显露在月光下时,玉壶抚摸着身上的鳞片说道:“这些可是我精心在壶里炼制的鳞片,硬度甚至远在金刚石之上——” 它可是名副其实的上弦之鬼,只要它认真起来,没人能逃出它的掌心。 “——尽管拜倒在我这完美无瑕的英姿之下吧。” 距离此处战场较远的地方突然爆发出了一声轰鸣。旋转的火柱冲天而起,霎那间恍若白昼。 “是炼狱先生!”那标志性的剑技甘露寺蜜璃再熟悉不过。 “吼吼,真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呢,”玉壶的身影闻风而动,“血鬼术·阵杀鱼鳞!!” 玉壶突然爆发出了可怕的速度,远超它在密林中的移速。这幅身躯将超乎世间常理的行动轨迹变为可能,任何动作都无法用常识来判断。时透无一郎侧身抵挡,坚硬的日轮刀刮在那些鳞片上居然擦出了点点火星。 “怎么样?我的攻势可是无穷无尽、随心所欲的哦~!!” 玉壶喜欢违背世间常理。当它还身为人类时喜欢的就是死鱼的骸骨,它会把嘲笑它的孩子杀害并装进壶里,也会认为父母溺水身亡的尸体极具美感。这具完美的躯体由它自己改造而来,再加上这双神之手! 甘露寺蜜璃被蹭破的羽织一角变成了蹦跳着的鲜鱼,缺水的鱼儿们啪嗒啪嗒地掉到了地上。 三个猎鬼人相互照应,还要顾及被护在身后的小铁,只能在玉壶永不停歇的攻势下勉强支撑着,找不到机会发起反击。玉壶的进攻速度极快,没有充分准备时间的挥刀无法突破那层鱼鳞,不过好消息是玉壶的神之手也没办法碰到他们。 他们需要一个打破平衡的小石子。 轰鸣声爆发后隔了片刻,冲击才裹挟着炽风姗姗来迟。 玉壶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是柱吗?好像还有一个陌生的气息掺杂在里面—— “雷声?天上没有雷、云......”它捕捉到了那微不可查的雷鸣,却将其错认成了来自天空的异响,直到闪电纹的日轮刀刺穿了它的脖子,高傲的恶鬼才反应过来那雷声真正的来源。 日野雷鸣在看到那个畸形的恶鬼时,脑海中浮现出族人们倒在血泊中、痛苦哀嚎的景象。此刻,愤怒就是他最大的力量源泉。被从未感受过的浓重鬼气压得无法呼吸,那就压榨自己的肺部、拼死鼓动肌肉。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击的机会,因此选择了所有剑技中最快的那一式。 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 因为明白自己无法斩断脖颈,所以改斩为刺,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用全身的力量突破了上弦之鬼的防御。 猎鬼人们渴求的转机就在眼前,突然闯入战场的日野雷鸣一击将玉壶的脖子穿透,但也仅仅只让它失去了一瞬的平衡。 这短短一瞬,即是所有人的希望。 “哪里来的臭小子!!?”玉壶挥臂折断日野雷鸣的日轮刀,另一只手就要击中他时,被甘露寺蜜璃徒手扯住了庞大的蛇尾。一阵巨力从尾巴尖上袭来,玉壶眼中的世界模糊成了光晕,再停下就已经以仰面朝天的姿态倒在了地上。 “人家最讨厌人身蛇尾的家伙了!!”甘露寺蜜璃拎着玉壶的尾巴将它甩到空中抡了两圈,然后重重砸进了地面。 不知何时,四周开始起雾,周遭景象变得雾霭朦胧。玉壶迅速起身,可所有的人影都消失在了霞雾之中。 “人都去哪儿了!?......看见了!在这里!!”它追逐着虚无的人影,可神之手下却空无一人。 这是......那两个毒舌小鬼的剑技吗?简直、简直就像身处充满迷雾的森林中一样! 没关系,以它这幅身躯的速度,只要有人影经过,它一定能追上! “是在这里!!” 玉壶扭身以无法用常识理解的姿态俯冲向那道虚影,却在追逐的过程中感到脖子前后一凉。 霞之呼吸·七之型·胧。 时透兄弟用快慢落差极大的高速移动扰乱了对手的感知,最后一击由甘露寺蜜璃在玉壶的颈侧破开缺口,两柄淡青色的日轮刀一前一后,如剪刀一般绞下了敌人的首级。 日野雷鸣抱着小铁栽倒在地,浑身瘫软。 玉壶的视野上下颠倒,直到头颅落地、亲眼看见无头的下半身,它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居然被砍断了。 “我的头!?我居然被两个连柱都不是的臭小鬼砍了头!?我绝对不接受!!像你们这样的低贱生物就该老老实实去死!被我做成艺术品都是——” 第198章 被逼至穷途末路的玉壶从脖子上的断口处冒出许多肉芽,上面长着许多它最爱吃的婴儿的手臂,那些小手向四周伸去,拉扯着恶鬼的血肉妄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行了,你就干脆利落地下地狱去吧。” 时透兄弟一人一刀,砍到玉壶的头彻底化作飞灰消失为止。 “它在脱皮之后没有使用其他壶里的血鬼术,真是太幸运了!”甘露寺蜜璃擦掉脸颊上的汗水,笑着说道。 “是呢,看来它的脑子也不大好使。”时透有一郎嫌弃地说。 “而且,雷鸣弟弟出现在这里也就说明......不破先生也到了吧!” * 那一刻,世界在灶门炭治郎的耳中是寂静的。 赤焰已呈燎原之势,点燃了黑夜。恶鬼以肉身相抗,为年轻的剑士堵上生命的一击痴迷大笑。 日轮刀劈开了猗窝座的整条手臂,下一刀被它用拳头格挡开,从右肩劈入直到侧腹。刀势至此本应进入末尾,但炼狱杏寿郎手上青筋暴起,硬生生继续下劈,直到刀刃穿透猗窝座的身体。 猗窝座脸色微变,这一刀几乎完全劈开了他的上半身!但上弦的恢复速度太快,右肩处的伤口竟然已经开始愈合了。 而且,后面还混进来了一只小老鼠。 灶门炭治郎目光灼灼,眼瞳中倒映着恶鬼的背影。他没有能力砍下这个恶鬼的脖子,猗窝座比他遇见的所有恶鬼都要强大。但是,尽管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弱小,灶门炭治郎依旧选择与炼狱杏寿郎站在同一个战场上。他必须尽可能发挥作用,哪怕让猗窝座分心一秒钟也好,这样就能为炼狱杏寿郎争取机会。 他不想在未来后悔,在想起这件事时只能无能为力地哭泣着说“如果当初死的是我就好了”。他不想后悔,所以也不会犹豫! “火之神神乐·九之型·斜阳转身。” 灶门炭治郎闪身来到猗窝座身后,以倒立的姿态挥出横斩,刀刃上缠绕着如同太阳般炽烈的火焰。 猗窝座的罗针没有漏掉灶门炭治郎,原本应该击向炼狱杏寿郎的右拳反身向身后挥去。 “!?” 它本以为这一拳能将灶门炭治郎拦腰截断,但在挥拳的一瞬间,它的手臂却被利落地斩断。这是谁发起的攻击!?为什么罗针没有反应!? 已经做好同归于尽准备的灶门炭治郎也一惊,恐怖的拳风擦着他的头皮刮过,带起一片灼痛。但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斜阳转身的横斩“锵”地砍到了猗窝座的脖子。 好硬!但是......灶门炭治郎看着猗窝座的脖子仿佛像是逐渐被高温融化了一样,日轮刀下的血肉被烧的焦红滚烫,铁刃开始嵌入进去。 猗窝座用肉眼见到了翩飞的白色羽织,那是它再熟悉不过的对手。 “不破、千里——!!!” 修罗恶鬼的另一条臂膀也被斩断,可是就在这样电光火石之间,炼狱杏寿郎留在它上半身的斩击伤已经完全愈合。 不破旋身斩掉猗窝座的双臂后,借着在空中坠落的力道一脚蹬在了灶门炭治郎的刀背上。伴随着一股巨力从刀柄上传来,灶门炭治郎在不破的助力下砍掉了猗窝座的头颅。 被日之呼吸攻击到的地方很难愈合,某些剑技还会让伤口体会到被灼烧的痛感。 猗窝座瞬间再生双臂,揪住分离的首级,却被不破一拳正中面中将头打了出去。 它当然不会继续追着那颗翻滚的头颅到处跑,只是在原地站定,当着猎鬼人们的面再生出了一颗头颅。 “你的刀比以前更快了啊,千里。”猗窝座脚下仍踩着雪花状的术式罗针,但那个能够感知术式范围内拥有斗气的对手的攻击并自动躲避的指针,现在却无法捕捉手持黑刃的猎鬼人。 斑纹浮现在不破的脸上,他进入了那个“透明的世界”。没有任何杀气,就如同一株植物一般,出现在了战场上。 没有丝毫破绽,却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锁定……猗窝座不得不承认眼前对手的强大。这个人“帮助”它更加接近武道的巅峰,克服了日轮刀砍头的弱点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它的战斗! “真是遗憾,我一直这么觉得,”猗窝座摆好起手势,“你们终究会死去,一想到如此精妙的剑技即将消失,我就悲伤不已。” 不破握刀平举,直指猗窝座的脖子:“你似乎觉得自己不会死。” 猗窝座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就算砍断脖子,我也能再生出来。已经结束了,你们能做的只有在死前让我尽兴地打一场,除此以外一无用处。” “只是一次而已。你的头长出一次,我们就会再砍一次,直到你彻底死去为止。就算要砍上千千万万次才能杀死你,我们也会拼上性命去做!!” 夜风吹动衣摆,猗窝座望着它的对手们。 它的内心一直在蠢蠢欲动。它的老对手千里,毫无疑问它会亲手砸碎他的脑袋,扯断他的四肢,因为他是个会下毒的“弱者”。而且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像用指甲刮擦金属时发出的噪音一样,让它产生直击神经的厌恶感,胃里翻江倒海般作呕。 而且,猗窝座感受到了一种愤怒。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护着身边灶门炭治郎的炼狱杏寿郎让它感觉非常不爽,最关键的还是这里面最弱的一个人—— 灶门炭治郎让猗窝座觉得生理性地厌恶。是因为他是“被保护的弱者”吗? “如果你们做得到的话,就来试试吧!” 猗窝座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竟直接出现在了灶门炭治郎的面前。 赫发少年鼻尖的皮肤骤然发紧,恶鬼青白色的拳头无限贴近,却在真正接触到之前被驱离了原本的攻击方向。猗窝座的拳头蹭着灶门炭治郎的脸颊擦过,尽管如此,这样轻微的擦碰仍旧让灶门炭治郎鼻骨断裂,颊侧被拳风扫到的地方充血肿起,下半张脸上顿时血流如注。 不破挥刀击退猗窝座,炼狱杏寿郎将灶门炭治郎拦在了身后。 一人一鬼已在前方战成一团,灶门炭治郎只能勉强用肉眼跟上他们的移动速度。不破挥刀快到肉眼几乎看不清,这更体现出了猗窝座恐怖的再生能力。 “别变得这么无聊,千里,”猗窝座的手指摸过身上的刀伤,只有它的小褂上才能看到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这次在刀上抹的是什么?” 不破抚刀,第一次带着得意的笑容对它说:“是把鬼变回人的药啊。” 猗窝座不会相信他的话。估计又是什么奇怪的毒,等身体自动分解就好了。 “你这种状态能够坚持多久?等你坚持不住倒下了,杏寿郎和花札小鬼也会被我杀掉,”碎式·万叶闪柳带来的冲击力让地面都出现了碎叶般的裂纹,猗窝座趁着不破躲避的时候再次冲向灶门炭治郎的方向,“你所做的一切根本毫无意义,你所说的千千万万次也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它站在不破和灶门炭治郎之间,三点一线,如果不破想要用剑技阻止它,很可能会将灶门炭治郎一起切开。 炼狱杏寿郎用二之型·上升炎天起手,熊熊烈火般的刀刃自下而上砍断猗窝座的拳头,但瞬间再生的新肢体仍旧砸向了灶门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张开嘴,却没有空气被吸入肺部的声音。躲不开的话,就会死!!会、死—— “......什么?” 猗窝座的拳头击中了灶门炭治郎,然后穿透了过去。 高速扭转和回旋动作组成了特化的闪躲之舞,灶门炭治郎第一次完成了从缘一零式身上学到的古老剑技——日之呼吸·四之型·幻日虹。 第110章 在直面死亡的刹那,灶门炭治郎看到了来自遥远过去的记忆。 记忆的墙壁像是被打碎的七彩玻璃,苏醒的片段被定格在玻璃碎片上,他走马观花般一个个看了过去。最终,他抓住了先祖遗传下来的记忆。透过先祖的双眼,那个宛如太阳一般的人挥舞着刀,身影逐渐与小铁家的机关人偶重合,最后又带他穿越回了雪夜中,看父亲跳起神乐舞。 猗窝座回身挡下不破和炼狱杏寿郎的合击,心思却放在了灶门炭治郎的身上。 来自鬼之王的细胞正在它体内颤抖。在鬼舞辻无惨的记忆里,那个脸上有火焰纹路的红发剑士也使用着同样的剑技。它从细胞中品尝出了恐惧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刀光下溅出的是什么?是它自己的血。 怪物。 漆黑的影刃与炽烈的火焰交相辉映,不论是乱式还是脚式,它打出去的拳、踢出去的腿都无法甩开他们。 最可恨的是,那个少年也开始渐渐融入了这场战斗。它能看见灶门炭治郎的双手因为挡下了空式的无形飞弹而无法自抑地颤抖,也能看出他的勉强。 战斗的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猗窝座对时间的认知产生了扭曲。它本应享受地将所有猎鬼人送入轮回,但现在它开始无法享受这场战斗了。 第199章 灶门炭治郎知道自己正在发烧,内热外冷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的身体似乎很喜欢这种状态。呼吸也变得顺畅了不少,肌肉也没有因为使用火之神神乐而僵硬。继续动起来!他必须要起到作用! “日之呼吸·八之型·飞轮阳炎。” 罗针捕捉到了这明晃晃的进攻,猗窝座略微后仰便躲过了这一击。 但是,灶门炭治郎手中日轮刀的刀尖却突然如同酷夏的阳炎一样,摇曳着扭曲起来,刀身的长度瞬间发生了变化,伸长的刀刃划开了猗窝座的脖子。 利用幻象制造出刀身变短的错觉吗? 猗窝座几个腾跃与众人拉开距离。 “令人惊讶的成长速度,你叫什么名字?这种舞蹈一样的剑技是和谁学的?” 赫发少年喘息着回答:“我是灶门炭治郎,这是......从我病逝的父亲那里学来的。” 猗窝座无所谓地说:“看来你父亲死得还是有些价值,我该庆幸他在死前还记得将这些教给你。我收回之前的话,杏寿郎,你说得对。” “能在绝境中开始爆发性的成长,值得夸奖,炭治郎。你不是一个弱者,你的进步让我很高兴,”猗窝座说着,兴致开始高了起来,“虽然还不至于让我心跳加速就是了。” 温柔善良的孩子被猗窝座轻描淡写的话激怒了。眼前的恶鬼以强弱来区分他人,在它的眼里弱者没有丝毫价值,只是看到就会感觉恶心。正因为无法体会到生命的宝贵,才总会做出轻贱生命的暴行而毫无悔改之意。 “我很讨厌你,猗窝座,”灶门炭治郎怒目而视,额角的疤痕隐隐作痛,“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是正确的。你在身为人类时也会有父亲和母亲,在你刚出生时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一定是得到了他人的帮助才活下去的。” “生命在你眼里,就只有这么一点价值吗!?” 少年的声声质问刺破了某些很薄、但从未被人发现过的壁障。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难道我们这样的......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世上吗!?】 【无论做任何事,大家刚开始时都与婴儿一样无知。只有在大家的帮助和教诲之下,才能逐渐融会贯通。】 猗窝座突然挥拳打碎了自己的脑袋。 这突如其来的反常行为让炼狱杏寿郎想起了记忆错乱的下弦之二佩狼。 “够了,不要再说这些让我感到不快的话了。接着来打吧!”再次再生完毕的猗窝座身形一闪,霎那间出现在了灶门炭治郎的身边。 被罗针指引着的攻击精准地向着少年猎鬼人的致命部位袭来,灶门炭治郎逼着自己的身体向后拉开,拼命挥刀下劈,撞上了猗窝座的脚式·冠先割。 瞄准头部发起的猛力踢击略去了所有花里胡哨的动作,这一脚凝聚了踢击全部的力道。 “灶门少年!!”炼狱杏寿郎赶不及过去解围,不破的刀在猗窝座这一脚踢出之后才姗姗来迟,斩向它的脖子。 得益于集训时被伊黑小芭内狠狠矫正过的刀路,灶门炭治郎的防御完美击中踢击的中心,但是纯粹的力量还是直接将他的刀踹成两段,靠近刀柄部位剩下的残余刀身被巨大的力道弹开,躲闪不及的灶门炭治郎直接被刀背击中面部,钝击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因为压力而爆开的鲜血溅进了他的眼睛里。 猗窝座这一脚直接将他踢飞了出去,遭受重击陷入昏迷的赫发少年跌跌撞撞倒飞着撞碎了木屋的墙壁,晕倒在昏暗的室内不省人事。 不破自然一刀斩落猗窝座的头颅。尽管这样并不能让它死去,但大脑和头颅姑且还算是要害,多多少少能够削弱它一些。 下一刀,七之型起手,切碎它! 没等他第一刀落下,漆黑的日轮刀便更改了原来的刀路,护在身前改为格挡,六之型·烈影挥出无数跟随自身旋转的刀光挡下了猗窝座单腿发出的数次猛烈踢击。脚式·流闪群光的踢击速度快如闪电一样炸裂,如果没有斑纹带给他的身体机能提升,不破绝对无法轻易完美闪避这一击。 哪怕失去了头颅,猗窝座的身体依旧能够发出威力不俗的攻击。而且这也意味着它开始适应身首分离给它带来的负面影响了。 “千里,现在的你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 猗窝座在和强者的战斗中总是会问各种各样的问题。它喜欢和人类说话,就算对方对它爱搭不理,就算得到会惹怒自己的答案,它还是喜欢一遍一遍地问,直到对方开口为止。 那个它还没有到达的“无我之境”,不破比它更早地进入了那个世界。那是它追求的武道巅峰,所以它非常、非常地好奇。距离上次见面只过去了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这个黑发的猎鬼人却已经能够熟练进入“通透世界”,实力也突飞猛进。 “果然、果然还是要去到那里才算是真正抵达了武道的巅峰啊!!”罗针无法再帮助猗窝座精确锁定不破的致命位置,但仅凭猗窝座自己,它在眨眼间打出的数十拳每一击都是致命的。 还在滔滔不绝说着的猗窝座没有注意到,它身上留下刀痕的次数正在慢慢增加。 * 灶门炭治郎在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中漂流着。 这里是记忆的洪流,从过去遗传下来的记忆中,灶门炭治郎抓住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在这段无法改变的记忆画面中,他成为了自己的先祖炭吉。跟随着炭吉的视角,他见到了前来拜访的继国缘一。 两人坐在廊下,继国缘一像炭吉讲述了自己的过去。他与诗的故事,以及与那个人——鬼舞辻无惨的初遇。 【你似乎认为我是个很特别的人,炭吉。实则不然。我只是个无力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而且也没能完成人生应尽职责的......一无是处的男人罢了。】 灶门炭治郎终于理解了这句话。 他睁开眼时,睡梦中察觉到的悲伤凝聚在眼角,化作泪水落下。耳边有“咔嚓咔嚓”磨刀的声音。 “呃!好痛......”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被打碎了一般尖叫着刺痛,灶门炭治郎挣扎着翻身,居然看到了正在磨刀的钢铁冢。 “钢、钢铁冢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疑惑间,灶门祢豆子从一个倒扣的篮子里钻了出来。女孩明显是刚刚睡醒,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灶门炭治郎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他们所在的木屋南侧的小半边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他从缺口探出头去,却被掀起的拳风扫了回去。祢豆子的“临时居所”估计就是在木屋被毁时受到了波及。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他必须去帮忙!但是他的刀断了......灶门炭治郎盯上了钢铁冢手上正在磨制的刀。祢豆子感受到了猗窝座的气息,过于接近鬼舞辻无惨的血液不断刺激着她,眼睛周围的鬼纹不受控制地蔓延生长。 钢铁冢先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当中呢......灶门炭治郎知道他们家家传的磨刀方法需要全身心地沉浸进去,但是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他好想从钢铁冢先生手里拿走这柄刀,但是严肃认真的刀匠却让他有些犹豫。脑海中天人相交的想法让灶门炭治郎面色扭曲,祢豆子看见后也是震惊万分,连鬼纹的生长都被吓停了。 “对不起了钢铁冢先生!!我必须用这把刀继续战斗!!” “你干什么!!还给我!!我才磨到第一阶段!!”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钢铁冢先生你的力气也太大了......祢豆子!!祢豆子快来帮我!!” * 杏寿郎的情况不太妙。 不破尚能在猗窝座激烈的进攻下坚持保全自己,但炼狱杏寿郎已经身受重伤,左眼球被打碎,肋骨断裂,恐怕内脏多少都有损伤,还能坚持使出炎之呼吸从旁周旋已经是极限了。 他没有说谎。这次在刀上涂抹的的确是珠世小姐最新研发出的转化鬼血细胞的药剂,但相比于让恶鬼喝下或者直接注入它们体内,抹在刀上的药剂很快便会挥发干净,谁也不能保证药剂的效果。 事实上,这种药剂是根据珠世改造愈史郎时使用的药液改良而来,比起他们期望的“将鬼变回人类”的预设,药液的根基是“让鬼摆脱鬼血细胞的控制”。 猗窝座的体内正在发生一场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战斗。 【......我还是无法接受。就算你真的能够完成它,也真的有鬼重新变回人,那么它们身为鬼时犯下的罪孽也能一笔勾销吗?】 【胡蝶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是一份“再世为人”的毒药,若非意志坚定者,无法承受其中的毒性。恐怕大部分的鬼都无法承受它吧?这份药剂是为了那些从未做错事的、善良的孩子准备的。像祢豆子这样的孩子,还有被迫转化为鬼的人类,我想用这个药来拯救他们。】 【......】 【至于它的另一种效用,对于已经沉溺于“鬼”这一身份的家伙们来说,究竟是一种“诅咒”,还是“解脱”呢......】 第200章 珠世的药剂正在让猗窝座加速摆脱来自鬼血细胞的控制。它体内有某些东西开始失控了。 “破坏杀·脚式!鬼芯八重芯!!” 从四面八方急袭而来的分散式八连击瞄准了不破,八段踢击先后抵达他的身前。但是不破看得很清楚,在透明的世界里,每一块肌肉的走向与收缩都逃不出他的眼睛。那些本应极难感知的拳风也明亮无比。 用六之型·烈影将踢击全部化解,面前迎来的是攻击轨迹如同游走的流星一般的缭乱进攻。 “来啊!千里!我们继续打吧!!” 炼狱杏寿郎捂住疼痛的肋部。他的体温正在下降,酸胀的感觉在肌肉内逐渐堆积,在不破接手战场后,斑纹带来的加持渐渐消退了。 “......真不像话。”失去了斑纹,炼狱杏寿郎便不再考虑上前帮忙。他看向灶门炭治郎当初被打飞的方向,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不破砍断了猗窝座的手、脚、脖子,也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痕。但是它们全都在眨眼间消失了,恶鬼无限次的再生仿佛明晃晃地嘲笑着人类的无能为力。 “别停下啊,千里,继续和我打啊。你不是要砍我千次万次吗!?来啊!!” 那种特殊的带有滞后性的斩击,不破一次都还没有用过。 “为什么不用全力?为什么不回答我?” 不破抬抬眼:“因为你话太多了。这让你引以为傲的武技究竟出自何处?虽然早已融入你自己的风格,但还是能够隐约看出某个流派的影子。” 猗窝座将被砍断的手臂再生:“你在干什么?突然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只是听了炭治郎的话有感而发罢了。我来告诉你吧,猗窝座,你所追求的武道巅峰真正的样子。” “这里没有‘执念’。什么都没有。” “......你说我有‘执念’这种无聊的东西吗?就算真的有,那也只是不断变强的执念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呢?】 猗窝座突然回头,它的身后空无一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想要变强呢?是有必须要打倒的人?还是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不破既是在诘问恶鬼,也是在问心。 所有登峰造极者,所行之路必然殊途同归。 “你们夺走了我的幸福,所以我选择向恶鬼复仇。可是就算我亲手杀了它之后,失去的生命也不会回来。因为世上还有千万个和我一样被掠夺的人,所以我的灵魂也无法安息。” 有一丝异样。 如果是平时,猗窝座肯定说着“不要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把注意全部力放到我身上,继续打啊”,然后沉浸在战斗中。但是现在,它却站在这里听着一个人类滔滔不绝地讲一些“废话”。 “如果是为了拖延时间的话,我劝你别白费功夫了。”厌恶感正在升腾。 从战斗最开始,这种令人作呕的反胃感就在不断堆积。它本来以为是因为灶门炭治郎身上属于弱者的气息,但现在看来并非仅此而已。 不破千里、炼狱杏寿郎和灶门炭治郎,他们三个人的身上全都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觉,让它反感不已。 “不,仅仅是在同情你,猗窝座,”不破摆出八之型的起手式,“不知来处、不问去处,你这样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家伙,就算是鬼,也很可怜啊。” “你这混蛋......”猗窝座被激怒了,它额角青筋暴起,双臂收于腰间:“我可比你们这些小人坚定多了!!我每天都会变得更强大!!” “敢阻拦我者,杀无赦。” 【快停下吧!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变得更强大呢?】 “我已经说了!!没有人能够阻拦我!!” 【求求你,快住手吧!】 “放开!!” 猗窝座猛地一惊,没有了罗针的加持,在与拥有通透世界的剑士战斗时,任何的分神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只是一瞬,漆黑之刃已然划过眼前。猗窝座反应极快地平举双手抵挡,但两条小臂和脖子仍旧被一起斩断了。 迟来的斩击在猗窝座耳中留下削切血肉的声音,它的世界上下分离,意识在黑暗与现实之间不断摇摆。 似乎有一双手在拉着它前往那个深黑色的世界。 不破与珠世小姐讨论过这种药剂。 【对鬼来说,在鬼血细胞的侵蚀下,它们无法抑制生物本能,会逐渐迷失自我、丢掉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如此也没有了道德感和同理心。】 【这种药消减了鬼舞辻无惨细胞的影响,也就意味着它们身为人类时的记忆会更加鲜明。】 猗窝座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不破用八之型再次斩下了它的首级。 修罗恶鬼的头颅从半空中掉落,但从断口处丢失的东西却远不止鲜血。有什么人的身影一直在那里,带着小小的酸□□恋,等待着它回过头来。 “和我一起走吧,狛治哥哥。” 第111章 人死后究竟会去到哪里? 是灵魂归于安眠之地,还是要承受地狱烈焰的煎熬? 在介于生死之间的狭间,有迟迟不愿前往往生之人的灵魂徘徊于此数百年。 拉住猗窝座的是一位穿着粉色和服、眼瞳是漂亮花朵形状的女孩。 她不断哭泣着、请求着。 “放手!我必须杀了他们!!”猗窝座觉得心烦意乱。她究竟是什么人?它的视线一歪,正巧落在了她的发簪上。 雪花样的……发簪。 “请你住手吧,狛治哥哥!” 猗窝座背过身,身体本能地将她挡在了身后:“不行,我必须杀了他们,我必须变得更强,这样才能……这样……” 少女的泪水从脸庞滴落,猗窝座脑海中属于人类狛治的记忆正在苏醒。 它想起了自缢的老爸,想起和灶门炭治郎很像的庆藏师父,想起了恋雪,想起了—— “猗窝座,你这就要认输了吗?”鬼之王的恐怖气息突然爆发了出来,猗窝座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被鬼舞辻无惨抓了出来,霎时间它再也听不见恋雪呼唤它的声音。 “你不是要变得更强大吗!?猗窝座!!”鬼之王的声音胁迫着它,想要将它逼出这片虚无的空间。 猗窝座终于明白,不破三人身上的厌恶感究竟从何而来。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让它想起那段过去,无聊的过去。 “……无聊死了。” 猗窝座再次重新长出头颅。 * “灶门少年!!”炼狱杏寿郎拖着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肌肉找到了正在和钢铁冢争夺日轮刀的灶门兄妹。别看钢铁冢只是一个不会使用呼吸法的刀匠,但凭借这段日子的“闭关”修行,浑身上下虬结的肌肉块说明了他拥有不俗的力量。 “快松手啊钢铁冢先生!我必须得去帮忙才行!” 最终钢铁冢还是松开了手。他改为用手指使劲戳着灶门炭治郎的脸颊,威胁他道:“不许再把它弄坏!!这把刀的铁质量很好!!不会轻易折断的!!你听见了吗!?啊!?” “是我明白了......”灶门炭治郎嘟嘟囔囔地答应了下来:“炼狱先生!现在状况如何?” “相当胶着,如果没办法改变现状的话,我们很快就会落败。炭治郎,祢豆子,抱歉还要勉强你们战斗了!身为柱,我还真是丢脸呐!” “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灶门炭治郎担忧地看向炼狱杏寿郎。对方的伤势很严重,还能行动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 炼狱杏寿郎微笑,鼓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鬼杀队的后辈们都在很好的成长,他身为柱更要以身作则,在他们真正成长为能够顶天立地的支柱之前为他们保驾护航。 灶门炭治郎拜托祢豆子保护钢铁冢先生的安全,他和炼狱杏寿郎一起离开了木屋。 在他们重回战场的时候,早已结束另一场战斗的甘露寺蜜璃以及时透兄弟也赶了过来。 “砍掉了......再生好快!?”甘露寺蜜璃被猗窝座恐怖的再生能力吓到了。 “甘露寺小姐!!” 没有时间发呆了,他们必须和不破相互轮替承担战斗的压力,直到夜空荧荧亮起,繁星如雨落下。 迎接他们的“黎明”。 —— 以雪花为纹样展开的术式·罗针徐徐出现在猗窝座脚下,在透明的世界里,它浑身的气势归于极致。 修罗之鬼身上传来的压力不言而喻,骇人的威压狠狠笼罩在所有人心上,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不破首当其冲。这个感觉,是最后那招! 凭他们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完全挡下来,这个关键时刻的每一次进攻都有可能终结这场战斗。不破还记得那可怕的数百枚飞弹,只需轻轻擦过就能将人体撕裂。 不能让它简单地用出那一招......猗窝座已经准备就绪,不破风驰云走,向猗窝座冲刺而去。没有时间调整状态,九之型的每一刀都需要百分百的专注力,以往在训练中总是需要长时间的调息准备才行。 第201章 必须突破那个极限,跑起来!! 脚步交错间,每一块肌肉都被调动起来,归入完美的位置。调整呼吸,心脏在斑纹的作用下猛烈搏动。皮肤变得敏感,仿佛连风擦过的方向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黑瞳倒映出微末辉光,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猗窝座这唯一的存在。透过表皮,只见内里。 它的肌腱在收缩,无形的拳意正在身边凝聚。 这是将它从地狱边缘打出来的乱拳,是它从庆藏师傅那里接过的衣钵。这也是它在暴怒之中屠尽隔壁剑道场六十七名门徒的拳头,锤烂了不计其数的猎鬼人们的凶器。 【身为罪人的你,已经被我刚才那顿乱拳干掉了!】 【不需要和他人去比较,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今天的自己有没有比昨天更强大吗?】 【只要踏踏实实地坚持个十年、二十年,一定能学有所成。到时候自然也就轮到你想办法去帮助别人了~】 这双拳头,能够挥动千千万万次。为买不起药的老爸抢来食物和救命药,为被毒杀的庆藏师傅和恋雪报仇雪恨。 却一次都没能—— 刀势已至,宛如击中空气一般,那漆黑之刃轻巧地划过。起初,刀身仍是沉静的黑色,然而待到一击末尾,这柄日轮刀竟隐隐泛着红。 不破以常人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的挥刀速度完成了他的九之型,无形之刃将飞弹逐一击破,影之呼吸的奥义爆发前出现了死寂一般的静止之刻。然后,炸裂的轰鸣刮擦着所有人的鼓膜,连空气都在隐隐震颤。 无数日轮刀紧随其后,灶门炭治郎大喊:“日之呼吸·九之型!” “炎之呼吸·五之型——” 云霞弥散,时透兄弟的身影闪烁其中:“霞之呼吸·二之型......” 拥有明艳发色的少女跃至空中,极度柔软的身体带动狭长的刀刃:“恋之呼吸·五之型!!” 猗窝座仰着头,不破的身影与它交错而过。今晚的天空清透万分,没有半点云彩。雾气升腾,朦胧地隐去群星与月亮,模糊了时间和记忆。 火焰、彩霞、粉色的风......诸多色彩点亮了猗窝座的眼睛,那些赫赫之光在夜空中崩裂,如坠落的星火,拖着长长、长长的尾焰。 它看见面颊羞红的女孩低着头,轻声询问:狛治哥哥,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明明耳边全是烟花绽开的巨响,但狛治却将女孩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它还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嗯,我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 刻满罪人刺青的双手向上伸出,徒劳地企图跨越时间与生死,去握住那柔软的手。 ——这双拳头、像没用的狛犬一样的它......一次都没能将珍视的东西保护好啊。 “斜阳转身!!” 灶门炭治郎的刀斩入猗窝座的脖颈。明亮如太阳的刀光照亮了这个修罗之鬼的脸,这让灶门炭治郎得以看清了它的表情。 成为恶鬼百年的猗窝座,最终露出了和狛治一样的笑容。气味不会说谎,灶门炭治郎在那一瞬间嗅到了“感谢”的气息。 大家一起发动攻击全部打在了一处,爆发出的尘幕与亮光遮挡住了最中心的情况。甘露寺蜜璃察觉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气正在消失。 “结束了吗!?” 尘埃落定后,猗窝座血肉模糊的身体暴露了出来。 “还能站着......”时透无一郎举刀准备下一击,有一郎抬手拦住了他。 炼狱杏寿郎撑着灶门炭治郎的肩膀站定:“不,已经结束了。” 回归黑暗之地,狛治终于看见了过去的人们。 鬼之王的声音追在它的身后,愤怒地呼喊着“猗窝座”之名。 它哭泣着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向他们道歉。它没能遵守老爸的遗言重新做人,没能遵守与庆藏师傅的约定,用传承下来的守护之拳伤害了太多、太多的人。 狛治的人生中许下的每一个约定都没能遵守,在他们最需要他的时候没能守护在他们身边。到头来,他的人生全都是无聊的谎言。 但是他的家人们原谅了他。 恋雪将他抱入怀中,罪人的脸颊终于触到了熟悉的温暖:“谢谢你在最后想起了我们......看到狛治哥哥变回原来的样子,我真的好欣慰。” 鬼之身无穷无尽的再生停下了,“猗窝座”终于停下了战斗。鬼舞辻无惨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欢迎回来,夫君。” 狛治终于能够抱住他所珍视之人,向他们说一声迟到百年的:我回来了。 —— “上次见面,你说过‘终于能保护’了吧?”猗窝座的身体开始消散,那双鬼眼不再看向现世,先一步去往了它早该抵达的地方:“......之后,别再忘记了。” 因为想要守护,所以才想要变强。丢失了最初、最重要之物,余下的执念只是可恨又可怜的残响。 “等你在地狱中赎完自己的罪孽,来世,或者未来的某一世,如果我们再见的话,堂堂正正来比一场吧。” 作为武者与剑士,来一场纯粹的较量。 猗窝座的身躯完全化作飞灰消失了。藏匿在缭乱剑技之后的月亮与星星也重新掌管了夜晚的天空,窸窸窣窣的人声渐渐地大了起来。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甘露寺蜜璃难以抑制自己的泪水,她搂着时透兄弟庆幸地哭道:“大家太棒了!!这次都活下来了!!” 她现在太激动,手劲大到勒得时透有一郎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断有鎹鸦从他们头顶飞过,不破从灶门炭治郎手上接过炼狱杏寿郎,赫发少年小心翼翼地跑向木屋喊着祢豆子的名字,结果还是被钢铁冢先生逮住了。 除了在玉壶最初的袭击中受伤的村民以外,没有其他刀匠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受伤。猎鬼人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最严重的还是炼狱杏寿郎。首次开启斑纹的感受就像是强行闭气进行百米冲刺,一旦亢奋的时间过去,所有的肌肉就会像被绑上沉重的铅球一样麻木无力。 战斗结束的那一刻,炼狱杏寿郎就开始用呼吸法减缓身体上的疼痛。不破帮他简单查看了一下左眼的伤,情况并不乐观。 大概是不破无意识地皱了眉,伤势严重的人反倒安慰了起来:“我们这次的对手可是猗窝座,大家都能活下来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所以不必为我感到遗憾。” 他们同时看向开始清扫战场的灶门兄妹和时透兄弟,这些年轻一代的猎鬼人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这次在与上弦的战斗中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会让他们再次发生天翻地覆地成长。 像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那样因伤隐退的柱很少,更多的人直接死在了最前线,小荒山和狭雾山上的老人们更为难得,能手脚健全地活到卸任。 “炎柱大人!请让我帮您看一下伤口!” 炼狱杏寿郎的鎹鸦要带着驻村的医生赶来为他进行紧急处理。 “麻烦你们了啊!”虽然身体已经精疲力尽,但战胜了上弦、开启斑纹的喜悦反倒让他看上去精神满满。 “不不不!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大家都无法活下来!”那个医生的面具上已经出现了眼泪,一副劫后余生的语气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谢。 不破将人交给医生和其他队员之后,起身处理接下来的事。他有时会偷懒将这些事情推给粂野匡近,但现在他没有人可以让他偷懒。身边不断有不同的鎹鸦落下又飞走,他补充了一些和猗窝座的战斗有关的信息,灶门炭治郎和甘露寺蜜璃他们也正在向鎹鸦汇报着情况。 现在已经很少有能够直接面见主公大人的机会了,以往像这样战胜了上弦的情况,产屋敷耀哉都会将孩子们召集到宅邸亲自询问。 该报告的都拜托鎹鸦传递,刀匠村内的人员伤亡情况、建筑损毁情况、村民们的安置、抢救出来的日轮刀集中存放地点等等细枝末节的信息就需要不破一一安排。很快,同样汇报完成的甘露寺蜜璃也和他一起处理这些事情。 刀匠村的位置十分隐蔽,村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虽然并不是没有设想过如今的状况,可到了真正需要面对的时候也还是会有些手足无措。 “这里的人......”甘露寺蜜璃看着围坐在一起不知所措的村民们,有些担忧。 不破说:“主公大人早已考虑过这些问题,有备用的村子可以马上搬过去,明天一早就必须动身,今晚剩下的时间还得让大家保持警惕。” “是,我知道了!”甘露寺蜜璃跑走将任务向驻村队员们交代清楚。 从日野雷鸣怀里跳下来的小铁本来应该和炼狱杏寿郎一起去接受治疗,但他死死拽着灶门炭治郎的手,强硬地一定要他和自己一起先去确认“秘密武器”的完好。 “我一个人不好搬那个箱子!炭治郎哥哥!”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灶门炭治郎妥协了。当他跟着小铁从他家取出一个和放缘一零式差不多大的箱子时,还是被惊讶了一瞬。小铁在铁齿先生的帮助下做出来的复制体,也就是时透兄弟评价只复原了外貌的那一个,是没有配备专属的箱子的。 第202章 “小铁,这是?” 小铁拍了拍箱子的表面,像曾经扑倒在箱体表面大哭一样扑了上去,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子,摊开手掌挺起胸膛:“请看!这是缘一零式·特别版!这个不光只有外表像,它的武器也换成了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些,而且功能上来说,虽然没有办法完全和原版一模一样,只能使用出一部分,但这几招的威力绝对不会差!” 铁齿先生去帮助村长铁地河原铁珍组织明早搬家的事情,小铁这会儿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身体是如何难受的了,兴致勃勃地拉着灶门炭治郎来到屋后的空地,打开了缘一零式·特别版。 缘一先生的脸......灶门炭治郎不得不感叹小铁的手艺,简直和原版一模一样。仍旧是六臂,只不过只有中间的一对手臂拿的是普通的日轮刀,上下两对手臂的武器都变成了小铁的独家发明。 灶门炭治郎在昏迷的时候激活了遗传自先祖炭吉的记忆,在记忆中看到了继国缘一使用日之呼吸的样子。缘一零式已经尽可能地还原了他的剑技,但亲眼看见本人使用日之呼吸的模样还是令灶门炭治郎感触良多。 他的父亲灶门炭十郎向他讲解了几百次火之神神乐,他也和缘一零式对战过,领教过六臂机关人偶的剑技,如今在记忆中又亲眼见到了继国缘一在几百年前给出的“正确答案”,即便只是手腕角度的些许区别,下盘步法的微小差距,又或者是呼吸间隔的轻重缓急,他对自己的动作需要再哪里进行改进都有了更清晰的明悟。 也正因此,他隐约察觉到了日之呼吸的本质。那应当是一种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剑技,就如日升月落、一呼一吸。尽管他还没办法描述出那种奇妙的感觉,但看着缘一零式·特别版的挥刀,他还是看出它的剑技断在了十二之型......诶!? 灶门炭治郎突然意识到,十二之型的名字叫做“炎舞”,在名字上和一之型·圆舞非常相近,招式动作也很像,只是炎舞会有两连击,且威力要比一之型更强。 难道...... “......它们能连起来吗?” “它们能连起来。” 两道声音重叠在了一起。灶门炭治郎惊讶地回头,看见了不破:“千里先生!!” 不破手中举着一封信件:“这是从槙寿郎先生那里寄过来的信,里面提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想法。” 他将信递给灶门炭治郎,看向酷似继国缘一的机关人偶。 继国缘一也许看上去像是没什么感情的人,平时的表情也不多,被那双眼睛注视的感觉和清风拂过没什么两样。但其实他是个温柔、朴实又稳重的人。 首尾相连的十二式剑技,只要学会使用正确的呼吸方法就能够一直循环使用下去。身体虚弱的灶门炭十郎就是用这种方法跳着火之神神乐,直至天明。 “如果有机会,真想亲眼见你使用一次日之呼吸啊。” 缘一先生。 想必日之呼吸剑技的绝美足以让人忘记呼吸吧。 第112章 “怎么啦,祢豆子?快进来吧,一会儿大家就要出发了哦。”灶门炭治郎拍了拍箱子的顶端。这个箱子奇迹般地没有在之前的袭击中毁掉,坚硬的木材保护住了箱子里灶门葵枝亲手缝制的软垫,是和祢豆子的和服同样颜色的柔软布料。 保持小孩子体型的灶门祢豆子白天喜欢躲在矮桌下,但现在却趴在窗户旁边的墙角。她的嘴上还咬着竹枷,在灶门炭治郎催促时也只是不断挥舞着小手,口中发出咿咿嗯嗯意义不明的哼声。 灶门炭治郎苦恼地笑道:“祢豆子......” 女孩的状况正在飞速改变着,自从在花街和妓夫太郎它们战斗时长出了独角,祢豆子恢复之后睡觉的时间开始缩短,作息也逐渐向灶门炭治郎靠拢。他们开始可以同时清醒、一起战斗,祢豆子也再没有一睡就是好几个月的情况出现了。 而且,祢豆子的神智好像正在长大。她开始对灶门炭治郎的话以外的东西做出反应,比如很喜欢和甘露寺蜜璃一起玩耍,偶尔会和时透无一郎一起折纸,或者跟时透有一郎一起玩手球(多数时间是时透有一郎坐在一旁看着她玩)。 珠世小姐说这样的变化是好事,所以灶门炭治郎也很欣喜地期待着祢豆子能够早日变回人类。 不过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让祢豆子回到箱子里来,灶门炭治郎又哄着说:“祢豆子,我们必须要走了哦,妈妈他们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灶门祢豆子一直看着透光的窗户,在听到家人在等她之后,才慢慢地缩回了箱子里。 “那我们出发啦!”灶门炭治郎敲了敲箱子,确保祢豆子坐稳之后,出门去找大部队集合了。 祢豆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呢?说起来,最近她似乎很少主动回到箱子里来了,是箱子里的空间太小了吗?灶门炭治郎想象了一下他像老爷爷一样弯着腰,背着有两个自己那么大的箱子的模样。 “那肯定不行的吧......根本没有办法战斗了!” 他嘟嘟囔囔地走出了门,时透兄弟正在外面等他。 * 不破的手指被一只小手握住了,他没有将手指抽出来,小家伙就拉着他的手指往嘴里放。 这下他不得不勾了一下指头,免于被正在长牙的小家伙啃得全是口水。 “怎么样,千里君,胜见很可爱吧?” 柏山结月花挽着袖子从道场里走出来,从敞开的门缝中还能听见前来修行的剑士们的哀嚎。时国京太郎的粗嗓门吼着“你们就这点本事,去九柱的宅邸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不是浪费时间嘛!快点起来继续!!”,底下一片“已经不行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不破怀里的孩子咬住了他的衣服,口水湿哒哒地洇开了一块:“确实呢。” 柏山结月花哈哈大笑了起来。 胜见完全是柏山结月花的翻版,只有发色遗传了父亲时国京太郎。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不破,在被母亲放进僵硬的怀抱中时自然而然地“咯咯”笑了出来,用手拽住了垂在眼前的发尾。 好小、好轻。比那个时候的千寿郎还要小。 “若松师傅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最近咳嗽有些厉害,但怎么说都不肯戒掉烟卷,很苦恼的啊。”不破刚从小荒山回来,准确地说是被赶了回来。最近报告的恶鬼伤人情况少了很多,最新的九柱集训正在筹备当中,他借着这个难得空闲的时间回小荒山看望了若松小十郎。 “我就说若松师傅肯定不会让你久留的,”柏山结月花呵呵笑着,喝了一口时国京太郎给她准备的花茶,“你带一些茶包走吧,这是用蝶屋的花做成的‘必胜茶’,一定要记得喝哦。” 胸口被胜见弄湿的地方凉飕飕的,不破点点头:“我知道了。” 告别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后,不破去了蝶屋,碰到了正在讨论药剂的胡蝶忍和珠世。他和胡蝶香奈惠站在走廊里,没有进去打扰她们。 “小忍现在也长大了啊,明明之前还是那么小小一个,是个软乎乎的孩子,转眼就变得这么强大了啊!”胡蝶香奈惠的声音很温柔,继续说道:“不过偶尔还是会闹一些小脾气,在刚开始和珠世小姐合作的时候,她还偷偷生过气呢,真可爱啊。” 不破点头,表示理解。 “你是来看炼狱的吧?他恢复的很好,现在应该正在院子里练剑吧?” 不破顺着她的话在蝶屋的后院里找到了炼狱杏寿郎。他戴上了眼罩遮住完全失明的左眼,手持木刀屏气凝神。露在外面的右眼也闭着,似乎在训练气息感知的能力。 接下来的每一招都和原来的威势一模一样,甚至有隐隐超越的姿态。斑纹加速了伤口的愈合,原本预估要修养更长的时间,但炼狱杏寿郎的伤仅用了一周好得差不多了。 不破从旁边拿起另一柄木刀,闪到炼狱杏寿郎的死角发起了进攻。 炼狱杏寿郎在挥刀带起的风碰到手背时才意识到有人来了,但因为没有任何敌意,所以他只是抬刀格挡,并没有睁开眼睛。 不破的进攻都来自炼狱杏寿郎颇为薄弱的左半侧,他的动作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却带给炼狱杏寿郎无形的压力。几招过后,他们默契地停了手,炼狱杏寿郎睁开眼前就喊了出来:“千里先生!” “眼睛适应的怎么样?” “嗯,视线死角方向的攻击应付起来还是不太适应,空间感也需要重新调整,问题还是挺多的,哈哈哈!” 不破将木刀放在一旁:“瑠火夫人的身体还好吗?” “最近已经好很多了!有花小姐经常去家里陪伴母亲,精神也好了很多,”提到家人的时候,炼狱杏寿郎神情变得温柔起来,“父亲也是,前段日子开始会主动寄信过来,虽然也可能是因为母亲的提议,但总算振作起来了,酒也很少喝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呢!” 第203章 不破跟着他一起抬头,院落中那棵樱花树的花朵已经谢了,如今正泛着绿意。 “兄长?啊、千里先生也在!”千寿郎和小纪交谈着从走廊的拐角过来,恰好碰到了坐在缘侧的两个人。 “千里先生!!好久不见了!!!”小纪扑了过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刚一见到人就抽抽噎噎地掉起了眼泪,哭声将小薰和美树也吸引了过来,最后就是三个女孩挂在他脖子上一起哭。 被眼泪淹没的不破向炼狱杏寿郎求救,但金红色的猫头鹰睁着大眼睛端坐一旁正直地笑,只有心地善良的千寿郎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这里是怎么了......哦!这不是千里嘛!” 元太和亚衣端着托盘走过来,这里的热闹情况又将路过的熊谷响子吸引了过来。 人、人怎么越来越多了啊!?还有小纪,你的手劲怎么这么大,要窒息了—— 不破艰难地从人堆里逃了出来,不由得回忆起最初在蝶屋养病时因为用受伤的手臂提水壶而被小纪教训的事情。 不知为何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叽叽喳喳凑在一起说话,唯二的两个柱自然也受到了特殊关照。缘侧坐不下了,大家就开始在院子里席地而坐。 连有花海夏都被热闹的氛围引了过来。 “真少见呐,没想到蝶屋还能有这么热闹的一天。” 亚衣站在她身边:“总比黄头发的小子和那个野猪头少年在的时候省心多了。” 有不少正在修养的病人从病房里探出头来,摩拳擦掌想要参加这场奇怪的聚会,但见到有花海夏大马金刀地拦在门口,只好失落地回到病床上。院子里的人群也在她的指挥下迅速散去了。 “给,这是忍交给你的。”有花海夏将新一批的药剂交到了不破的手上,同时还附带了一张灶门祢豆子的血液检查报告。 “这是......”不破看不懂上面那些专业的术语,只能翻到最后去看结论。 他的目光略过那一行小字,然后诧愕又惊喜地抬头看向有花海夏,对方向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想法。 * 柏山婆婆的道场遇袭之后,灶门一家辗转在不同的道场帮忙,直到曾经名为素流的道场被收拾完毕后,这间道场便交由灶门一家照看了。 “妈妈!是哥哥和姐姐回来了!” 正在晾衣服的花子第一个看到了门口的灶门炭治郎,她的喊声很快就将其他的孩子们召唤了过来。 看着家人们快乐的笑容,灶门炭治郎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大大的笑脸:“我们回来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能在道场里见到自己的小伙伴们。 “炭治郎!!祢豆子妹妹没事吧?”我妻善逸恨不得用上呼吸法赶路,冲到箱子门前轻轻地敲了敲,在得到小小的回应之后荡漾地笑着转圈飘了起来。 嘴平伊之助吃相豪迈地大口享用着灶门葵枝为他准备的天妇罗,嘴巴里鼓鼓囊囊全是食物:“呜噜哇!唔噜呜噜噜噜......” 灶门炭治郎无奈地教训他:“伊之助!要把食物咽下去再说话啊!万一呛到了怎么办!” 不过嘴平伊之助一看就没听进去。 灶门葵枝在围裙上擦着手,从厨房里又端出一盘新做好的天妇罗放在了嘴平伊之助的面前,温柔笑着看孩子们打闹:“可以慢慢吃哦,伊之助。” 没戴野猪头套的少年肉眼可见地安静了下来,周身还不断冒出幸福的泡泡。 “妈妈!你不要太惯着他了!现在吃那么多还怎么吃午饭啊!” 听到这里,灶门家的小孩子们突然又欢呼起来:“今天吃烤肉哦!!” “诶!?真的吗!!?” “为了庆祝哥哥和姐姐回家!” “是竹雄提议的!” “我想吃烤仙贝......” “能烤花花吃吗?” “当然不可以啦六太!” “好了炭治郎,快去准备东西吧?伊之助也是,吃完这个就不可以再吃了哦。” 欢声笑语重新将这座道场填得满满当当,三个身强力壮的少年在院落里搭起了简单的支架,干着活又想起在悲鸣屿先生那里进行集训时他们自己做的烤鱼,然后又绕到了悲鸣屿先生养的猫,伊黑先生喜欢俳句,无一郎说义勇先生像是陈列品一样等等乱七八糟的话题上去了。 他们将烤架支在了靠近走廊的地方,这样祢豆子就不会离得太远,又不用担心会被太阳照到。毕竟是中午了,一般在这种日头高照的时间祢豆子很容易犯困,虽然不至于直接沉睡过去,但会睡个小午觉。 可是今天祢豆子明显很兴奋,在房间里陪着弟弟妹妹们玩了很久,搭好支架后的嘴平伊之助和我妻善逸又争先恐后地围在了她的身边。嘴平伊之助送她了一些橡子,想要借此收编她为自己的小弟。我妻善逸替她解开了竹枷。 将炭火烧好的灶门炭治郎望着这样的场景,不禁感叹道:“真好啊!” 孩子们吃得很开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正午太阳落在他们身上,照得他们仿佛在发光。 灶门祢豆子原本趴在榻榻米上看着他们,忽然她开始一点一点向走廊的方向挪动。她每靠近木制地板一些,身形就长大一寸,直到她坐在了边缘。 我妻善逸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变化,少年红着脸大力拍向好友的后背,把灶门炭治郎拍得咳了起来。他们大声交谈着,很快灶门家的孩子们也看了过来。 灶门葵枝抱着六太,看向灶门祢豆子的方向,笑容依旧。 她喜欢这样的景象。灶门祢豆子心想。 她忽然就生出了的想法,原本吸引她的手球和花纸变成了孩子们的笑容、哥哥和伙伴们温柔的眼神——这样幸福美满的景象。 灶门祢豆子站了起来。 她向前迈了一步,向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们靠近了一步。 灶门炭治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和我妻善逸面面相觑。 她很喜欢大家,所以又向前迈了两步。 灶门炭治郎的神色变了,从原先的疑惑变得惊恐万分,三个少年最先蹬开椅子向这边冲来,然后灶门家的小孩子们尖叫着跟了上来。 她向着最爱的人们迈出了最后一步。 “不行!!祢豆子!!快回去——” “——现在可是正午啊!!!” 少女站在了阳光下,皮肤上传来的灼痛让她瑟缩了一下,但灼伤造成的伤口很快就停止了扩大。她向所有爱着她的人微笑了起来,皮肤也变得光滑如初。 院落里的花簇灼灼如火,烈日直射的温度化作滚滚热浪席卷而来,煎烤着所有人的意志。他们为这奇迹的景象惊呼、宣示这幻梦的不可思议。 太阳公公落下金灿灿的光,让善良的人们拥抱在了一起,喜极而泣。 * 不破从无量的口中得知了灶门祢豆子克服阳光的好消息。 窗外传来呼喝着相互打气的声音,不破的面前就是放着旧刀的刀架。来青竹居训练的队员们已经把夏蝉吵得没声儿了,不破跪坐在刀架前,背阴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呼吸。 鼻尖能嗅到钢铁的清冷气息,浮尘在窗格漏出的阳光里游动。 还有一年。 “......”走廊里有人影在走动,不破等了一会儿,门外的人似乎十分犹豫,始终没有敲响房门。 “进来吧,玄弥。” 门被缓缓拉开,体格比原来壮实一圈的不死川玄弥走了进来。是不破把他叫过来的,待会还得捎上粂野匡近,他们仨一块去找不死川实弥把这俩兄弟之间的问题彻底解决了。 “放轻松,玄弥。炭治郎不也和你说过了吗?实弥他一直都很喜欢你这个弟弟,所以放心吧,”不破安慰着他,“槙寿郎先生有寄信过来,你并不是唯一的一位噬鬼者,大概在三百年前也曾有过一位和你拥有同种特殊体质的猎鬼人。” 不死川玄弥的体质太过特殊,本身又没有办法使用呼吸法,不破和悲鸣屿行冥讨论过后一致觉得是噬鬼者的体质与呼吸法相冲突,并非玄弥本身能力不足。鸡冠头少年近些年长得越发壮实,比跟他同期的灶门炭治郎他们高出快一个头。 “希望能顺利吧......”不死川玄弥心里没底,每次他去参加集训的时候总会被不死川实弥赶走,在他的坚持下,几次下来他总算能和其他人一样在风柱宅邸里接受训练,只不过每次他都是在训练中被揍得最狠的那个。不死川实弥从不和他交谈,玄弥想什么时候来就来,想走便走。 不破和不死川玄弥在青竹居山路的尽头碰到了粂野匡近,此时的太阳将落未落,斜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细。 三人在荞麦面屋吃了蘸面。不死川玄弥的味觉与常人不同,又拥有一套特殊的消化器官,因此普通食物在他看来有些难以下咽,必须要吃自己准备的特殊食物。总之三人解决了晚饭后,天色已晚。 第204章 他们又赶了一段路,最后抵达了一个无人的寺院。 踏上石阶,不死川玄弥就听到了打斗声和自己哥哥的喊声。 “怎么啦富冈!?再接着打啊!!接下来就来互相肉搏吧!!” 不死川玄弥赶快跑了两步,却在石阶的尽头看到了灶门炭治郎:“诶?炭治郎?” “玄弥!还有千里先生和匡近先生!” 灶门炭治郎围观了不死川实弥和富冈义勇对决的后半场,不论是狂乱的风还是以柔克刚的水都清晰地印在了他的眼睛里,他发现现在自己能够清楚地看清柱的动作了。 最后赶到的是伊黑小芭内。 不死川实弥和伊黑小芭内每晚约定在此进行柱和柱之间的对练,在知晓斑纹的开启条件之后,还没有开启斑纹的柱就开始私下约定时间进行这样的训练。白天训练剑士们的那种强度根本不能让他们的体温升高、心跳加快到能够开启斑纹的程度。 不死川玄弥看着正在挤眉弄眼的灶门炭治郎问道:“炭治郎,你在干嘛?” “我在给义勇先生提示!他只要现在就拿出荻饼,虽然没有抹茶,但不死川先生也一定会开心的!” 不死川玄弥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寒,刚想跑过去阻止富冈义勇,就看见堂堂水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荻饼。 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不死川实弥呆愣在了原地,霎时在太阳穴旁暴起了青筋。富冈义勇将这个荻饼直接递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又变魔术一样从宛如无底洞的口袋里源源不断地掏出荻饼。 天王寺松右卫门站在高高的枝头上歪过头去:“早就说过不要这么做了,两个笨蛋。” “混蛋你找打吗!?” “为什么?你不喜欢吃这个口味的荻饼吗?那么下次换成......” “实弥!!不要和义勇打架啊!!千里你不要愣着快把他们分开!!” “快住手啊哥哥!!” 一想到待会儿因为玄弥的事可能还会引发更大的混乱,不破就有些头疼,但还是拉上伊黑小芭内一起上去劝架了。 第113章 “玄弥,一定要好好和他说清楚啊。”灶门炭治郎一步三回头,再三确定从不死川实弥身上嗅到的气息没有任何变化之后,又好好叮嘱玄弥一番才和富冈义勇先离开了。 在不破、粂野匡近和伊黑小芭内三个人的眼神攻势下,不死川两兄弟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给我离......” 不死川实弥的话还没说完,憋了许久的玄弥鼓起勇气将自己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哥哥,我、我一直想和你道歉!对不起哥哥!那个时候我不该那样说你,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才能,用不了呼吸法,没办法成为一个强大的猎鬼人,但我也想和哥哥一起并肩作战啊!!” “玄弥,你......” 不死川玄弥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我可是哥哥的弟弟啊!!” 明明那个时候说好今后也要一起守护这个家,但他自己却没能遵守诺言,不但错怪了哥哥,还对被迫亲手将妈妈杀死的哥哥恶语相向...... 【实弥先生虽然的确因为你加入鬼杀队而火冒三丈,但他的身上没有憎恨的味道,我想,他大概现在也很喜欢你这个弟弟哦。】 不死川玄弥胸口的衣领被揪起,他以为自己会迎来哥哥暴躁的训诫,但实弥的声音却意外地平静,还带上了一些无奈:“你到底明不明白老子为什么不惜杀死鬼化的妈妈,也要保护你啊?我真是拿你这个弟弟没辙了......” 妈妈和弟弟妹妹们都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作为仅剩的亲人,不死川实弥希望玄弥可以子孙满堂,幸福又美满地寿终正寝,以告慰家人们的在天之灵。 保护家人。 那副凶神恶煞的伪装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最后的亲人得到幸福。 “但是,想要保护家人的从来都不只有一个人啊,实弥。”粂野匡近喃喃自语。 不破撑着下巴坐在粂野匡近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啊。” “你指什么?” 他抬头看向夜空:“走上这条路的理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所行之路就会坚实无比,踏在大地上的双腿会充满力量,手里的刀也会变得所向披靡。” 已经相识快十年的好友侧着脸看他:“那你呢,千里?那个答案,现在找到了吗?” 不破的余光能看见粂野匡近脸上的笑容。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也不在乎他的答案,就算他不回答也没关系。 产屋敷耀哉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走上这条路的呢? “小芭内,你呢?你现在怎么想?”他现在已经变成了狡猾的大人,将令人害羞的问题抛给了后辈。 伊黑小芭内知道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镝丸为他的不诚实翻了个白眼。 但伊黑小芭内回应了他们的关心:“想要赎罪......吧。” 不知为何,原本能够脱口而出的深重仇恨今天却不那么顺口了,他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噩梦中梦到那些逝去的族人了。他们仿佛已经从他的身后销声匿迹,不知何时松开了紧揪着他衣角不放的手。 “哦?你犹豫了呢,小芭内。”粂野匡近笑嘻嘻地说。 眼看着那边的不死川兄弟已经敞开心扉地聊完了,看玄弥那个表情应该是个还不错的结果,不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好了,闲聊到此结束,咱们还是抓紧时间。” “哼,我可等不及了!”不死川实弥取来木刀。 在为队员们进行集训的空隙,柱和高级队员们之间也会进行这样私下的对练,通过实力相当的战斗真正地将身体打开,尝试开启斑纹。 不破也将进入通透世界的感觉告知了大家,但可惜的是至今仍没有其他人能够主动进入那个透明的世界。 四人混战在一处,不死川玄弥站在一旁观战。 看着那道身影,不死川玄弥不由自主地笑了。就像不死川实弥会不惜代价地保护他一样,他也会拼上一切保护哥哥。因为他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呐。 粂野匡近率先从混战中脱离出来:“这三个家伙,真是难以用寻常人的标准来看待啊。”他说得轻松,其实现在在任的九位柱个个都可怕得不像样,以人类之身带领队员们杀死了上弦之鬼,强得像怪物一样。 不死川玄弥也看到了自己和哥哥之间巨大的差距。他有些不甘地握紧了拳头,却被温柔的前辈安慰道:“不要气馁啊,玄弥。所谓强大并不只有力量上的意义,在战场上就算是再弱小的人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哦。” 不死川玄弥愣了一下,然后忽然被逗笑了。 “诶!?怎么了?” “没,只是突然想起炭治郎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炭治郎啊,那孩子总是像个太阳一样呢,有他在身边总会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确实呢。” 粂野匡近跟不死川玄弥讲起了三宫的故事,在追杀半天狗的时候,最后如果不是三宫绊住了它的脚步,恐怕有可能被它逃掉吧? “好厉害啊!”不死川玄弥惊叹道。 “是吧?所以一定不要对自己失去自信呐。不要轻易放弃自己,也不要轻易否定自己。” 不死川玄弥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记得的。”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留下来继续混战的三人终于结束了对练。 不死川实弥往台阶上一座,大大咧咧地说:“呼,这才叫练习嘛,白天那点训练量根本没办法让身子热起来,更别提达到开启斑纹的条件了。” 不破撑着木刀说:“实弥,对下级的队员们友好一些啊,每次到青竹居训练的队员都满身是伤!” 不死川实弥不吃他这一套:“哼!就得要严厉一些才行,他们这点水准到了战场上就是去送死,还是死得毫无价值的那种,练了这么多天还不见一点长进,哼!真是的!” 伊黑小芭内:“这一点我倒是很赞同。” 伊黑小芭内的宅邸被称作“处刑场”,因为他会把总是犯错、弱到看不下去、屡教不改的家伙们绑到柱子上充当障碍物,这些队员们不光要在训练时间接受他的拷打,还得在其他同伴们训练时被自己的队友痛击。 “你们俩啊......” 他们结伴离开了寺院,走下石阶的时候不破突然回头看向左侧昏暗的树丛。 此时正值夏夜,周围全是蚊虫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有一两只叫唤地响亮一些。 不死川实弥和伊黑小芭内也都停下了脚步。 “奇妙的感觉......”镝丸发出了轻轻地嘶声,赞同了伊黑小芭内的话。 不破眯了眯眼睛。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周围干净得过分,没有半分恶意残留的痕迹。但是他的直觉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树丛的阴影处似乎匍匐着什么东西,这个感觉是......在被注视着?似乎有一种黏浊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第205章 不死川玄弥眼前一花,只看见了一道藏青色的残影闪过,紧接着就是树丛被劈开的声音。 其余人的手全都摸上了刀。 “什么?还是上弦之四那种家伙吗?”不死川实弥问道。 不破摇了摇头,拨开半人高的枝叶向里走去:“不像,但是......” 这下他们终于看见了被藏青色的胁差钉在土地上的鬼东西。那是一只被无数血管触手包裹着的眼球,眼球中间刻着的数字“伍”被锋利的刀刃一分为二,这诡异的东西正在逐渐化为灰烬。 “眼球!?是上弦的血鬼术!?” “这周围似乎只有这一个。”不破将胁差取回,轻轻擦拭一番后放回刀鞘中。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有了这个先例,之后的一段日子也有两、三起报告称似乎在巡逻中看到了能够移动的眼球。 时间在训练和巡逻之间不断流逝,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驻地里已经很少能碰到恶鬼了,因此他们可以训练的时间大大增加。这是个好消息,他们可以集中力量提高鬼杀队的实力,但恶鬼们如此安静,很难不让人想象它们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 转眼间,已是深秋。 直到灶门祢豆子所在的道场周围也出现了目击报告之后,九柱集合开了一次没有主公大人在的柱合会议。 “毫无疑问,现在有一只鬼正在悄无声息地混到我们身边,我们已经被入侵了。”不死川实弥说道。 坐在正位上的悲鸣屿行冥点头:“的确,最近有关目击到上弦之五血鬼术的报告仍在不断增加。” 胡蝶香奈惠:“我们已经将祢豆子转移至了安全的地方,暂时不用担心她会被发现。” 距离灶门祢豆子克服太阳之后已经过去了小半年的时间,而且最近她所在的道场也被上弦之五发现了,所以恶鬼们接下来必然会为了得到灶门祢豆子而不择手段。 不断被逼迫着的感觉让所有人的心中都无法放松下来,情绪被不停地拨弄着,藏在黑夜和阴影里的恶鬼正在将挂在他们脖子上的绳索一点点绞紧。 “再怎么说,我觉得还是应该派至少两位柱在主公大人身边才行!悲鸣屿先生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不死川实弥的提议被悲鸣屿行冥按下:“我自成为柱后的每一年都在向主公大人提起这个建议,但他都拒绝了。历代产屋敷家的主公从未要求柱进行贴身保护,主公大人的意思是不可以把柱这样宝贵的战力用在保护他的安全上。” 闻言,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坐立难安。 他们已经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主公大人了,近几次的柱合会议都是由天音夫人代为主持,想必产屋敷耀哉的身体已经不再支持他离开病床了。 “南无阿弥陀佛......接下来的时间还请各位以开启斑纹和通透世界为目标,拼死训练吧。” * 无限城。 上弦只剩下了鸣女和黑死牟,这是鬼舞辻无惨从未料想到的结果。 从半天狗死亡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似乎开始转动,上弦之鬼们竟然也如同下弦一样开始一个个陨落,被一群人类逼到了现在的境况。 鸣女的头发宛如漆黑的血管一样攀附在木墙上,如今它得到了鬼舞辻无惨更多的血液,血鬼术的能力产生了异变,让它能够在无限城内通过无数分裂出去的鬼眼搜集情报。当鬼之王透过鸣女的眼睛看到了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女孩时,难以言说的狂喜透过鬼血细胞传递到了每一只恶鬼的身上。 “千年......这是我等了千年才找到的东西!!”这等喜悦,是自从变成鬼的那日起就不曾再体会到的情感!! 有了灶门祢豆子就意味着鬼舞辻无惨不用再找什么青色彼岸花,它只需要将灶门祢豆子吸收就能成为第二个克服阳光的鬼。 屈服于太阳千年的恶鬼终于能够渎犯曜日的辉光,仅仅是想到这样的景象就令它浑身战栗。 在它身后,无限城的角落里冒出了无数蠢蠢欲动的身影。 “不要着急,”猩红的眼眸扫过那些可恶的猎鬼人们,最后定在了那扇紧闭的大门上,“你们很快就能饱餐一顿了。” * 在其他的柱各自回到驻地后,房间内就剩下了悲鸣屿行冥和不破。 悲鸣屿行冥打破了寂静:“主公大人想要召见我们。” 不破没有说话。他的感官非常敏锐,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感觉到鸣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最开始他还会逐一清除那些恼人的鬼眼,但时间一长他也疲于应对,而且这种被慢慢渗透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就算是现在,我也能感觉到那股视线。” 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念珠串在他的手掌上,低头说道:“你的五感太过敏感,但这样的监视还不至于扰乱你的心态......” 悲鸣屿行冥的未尽之言留在了嘴边。 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要在带着这样的尾巴的情况下前往产屋敷耀哉的所在地。 他知道将要面临怎样艰难的战斗,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结局。他挥刀时从不犹豫,收刀入鞘时从不后悔。 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亲手“杀了”母亲,现在又要“亲手”杀死“父亲”。 悲鸣屿行冥没有出言宽慰他。鬼杀队里所有的队员都是产屋敷耀哉的孩子,他成为所有人的“父亲”拯救了他们。因为与流浪的孩子们一起生活在破庙里的往事,悲鸣屿行冥曾经厌恶孩童,认为他们总是在撒谎,会做出难以想象的恶事。 被保护着的孩子们抛弃、被救下来的孩子指认为凶手,如果不是遇到了产屋敷耀哉,他的一生都会是监狱里瘦弱的瞎子。因为被拯救而加入鬼杀队之后,悲鸣屿行冥仍旧在极力避免与太过年幼的孩子们交往。 不过,也正因为进入了鬼杀队,他才能遇到与“恶魔”一样的流浪儿们不同的孩子。因为父母被杀而相依为命、哪怕被拒绝多次还是坚持想要加入的胡蝶姐妹,因为自身体质特殊无法使用呼吸法、但凭借努力而能够独当一面的不死川玄弥,还有年幼的剑术天才时透兄弟,带着变成鬼的妹妹拼命修行的灶门炭治郎...... 那颗被狠狠伤害过的心被这些孩子们一点一点地修补着。 他第一次见到不破千里,对方在他的眼里也是一个刚长大没多久的孩子。虽然他们只差了三岁,但他看着对方一步步成长,经历过生离死别,最终坐上柱位,和他一起成长为了顶天立地的支柱。 偶尔有迷茫的时候也没关系,因为你还有同伴在身旁。也正因为他们彼此了解,悲鸣屿行冥知道不破不会选择退缩。 直面命运的勇气和决心,他们早就在心中锤打过千万遍,不会被任何东西动摇。 * 不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走进这座宅邸。入门后的院墙边种满了盛开的紫藤花,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在月光洒满和室的时候来到了产屋敷耀哉的身边。 哪怕紫色的肿胀已经布满全身,连起身都做不到,但主公大人的那份庄严始终未曾有过任何改变。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永远是别人最渴望听到的话,可如今却不是在座的两位柱期望听到的。 “五天......之内,无惨、就会前来......以我为诱饵,将它......击杀吧......” 与产屋敷一族的诅咒伴生的预见之力在死亡逼近之时变得不讲理了起来,这种难以言说的直觉再一次将鬼杀队的孩子们引领上了正确的道路。 “鬼舞辻无惨......已经克服了脖子的弱点,恐怕会变成......以支撑到天亮为目标的持久战......只有太阳才能够消灭它......” 产屋敷耀哉每一句话都气若游丝,浑身缠满绷带的他看上去已是将死之人。 不破和悲鸣屿行冥静静地听着,不敢遗漏一点。 “之后就......拜托你们了......行冥、千里。” 悲鸣屿行冥落下泪来:“明白。” 不破闭上了眼睛:“如您所愿。” 产屋敷耀哉的嘴角轻轻翘起。 “希望......我的孩子们,不要再......白白牺牲了......” 踏出宅邸的那一刻,不破长出了一口气。他有些难以控制地咬住嘴唇,将微微颤抖的手指藏入羽织中去。 最终决战......仅仅是想到这几个字就让人浑身发抖,无数人的脸庞在眼前闪过,那个男人的模样仍是一团模糊的暗影,却不再是无迹可寻的鬼魂。 他回到青竹居,跪坐在刀架前一遍一遍地念着家人们的名字,头一次带着这样亢奋的战意直到天明。 他们即将步入终局。 第114章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光。 鬼舞辻无惨跨过了那道门,走进了被紫藤花包围的宅邸。 长长的回廊与蜿蜒的石板路上只能听到它的脚步声,一如它在千年前穿行在自己的宅邸内,侍女与仆役皆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冒犯它的威权。 第206章 这个宅邸很安静,没有猎鬼人的气息。 鬼舞辻无惨停在了一间和室之外。猩红的眼眸看向躺在床褥中的人类,坐在旁边的则是一个人类女子。 “你终于......来了啊,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鬼舞辻......无惨。我们一族......整整追剿了千年的......恶鬼......” 陷阱?整座宅邸只有眼前这两个人的气息。 “真是丑陋的姿态啊,产屋敷。我已经能闻到你的尸体腐朽的味道了。” 在半年前就被医生断定时日无多的将死之人在夫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口中不停涌出的鲜血宣告产屋敷耀哉体内的所有器官都接近衰竭。 鬼舞辻无惨没有从他们两人身上察觉到一丝一毫的杀意,尽管产屋敷耀哉还在说让他活到现在的执念就是一心想要把它消灭之类的话。而且,这里太过平和了,甚至让它感觉到了一丝......安心感。 更令它难以理解的是,之前让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鬼杀队头目就在自己眼前,可它的心中却生不起一星半点的恨意。这感觉太过诡异,鬼舞辻无惨本应立刻察觉到这些异常,可那点违和感却在产屋敷耀哉的轻言细语中消弭了。 当得知自己与产屋敷同出一族的事实时,鬼舞辻无惨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们一族的诅咒与神主的建议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因果关系,毕竟——” “——我从未受到过任何天谴,就算杀死了成百上千的人,仍旧得到了上苍的原谅。而且这千年来,我从未亲眼见到过任何神佛。” “是么,”产屋敷耀哉失色的眼睛从脱落的绷带下露了出来,眼角滴血,但他仍在笑着,“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产屋敷耀哉替鬼舞辻无惨阐述了它做了长达千年的、永生不灭的梦。 “......不错,只要我得到了灶门祢豆子,这个梦马上就能成真。” “无惨,你的梦想永远都不会实现。” 真是可笑至极。不过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类居然妄图和它讨论何为永恒?身为众鬼之王,鬼舞辻无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产屋敷耀哉不是否定它实现梦想的能力,而是否定了这个梦的本身。 所谓永恒,即是人类所拥有的意志。鬼杀队历经千年而不灭,虽然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因此死去,但人类的意志从未消失。 “你口中那‘无聊’的人类意志,才是永恒不灭的。” 传承意志、继往开来之人,与斩断欲念、贪图永生之人,他们水火不容的信念此刻终于面对面碰撞在了一起。 鬼舞辻无惨从未将产屋敷耀哉视作对手,千年来也从未有过能够称之为“宿敌”的存在。但此刻,它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人类。拖着这样一副长满尸斑的躯体,面对死亡还能喋喋不休,将那些可恨的猎鬼人称为猛虎与飞龙......他们会时刻盯紧它、让它永远无处可逃? 可笑。可笑至极。 它无法理解这种靠着所谓人类的意志维系起来的组织,毕竟为了寻找青色彼岸花而不情不愿增加的同类与它是绝对的上下臣服关系。 但是当那句话从产屋敷耀哉的口中说出来时,“死亡”突然涌入了鬼舞辻无惨的脑海。 那个人说:“一旦你死掉,其他的鬼也都必然成为你的陪葬吧?” 它动摇了。笑容从它的脸上消失殆尽,恰在此时刮来的风吹动了它的衣摆。 它动摇了!? 自从踏入这座宅邸之后,违和感就一直笼罩在鬼舞辻无惨的心中。是什么让它忽视了那些可能存在的陷阱与危险,在这里优哉游哉地陪着产屋敷耀哉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口中的一句话就能让它如此动摇? 是了,就是因为他!这个男人的脸上总是带着佛祖一般慈祥的笑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准备了什么样的陷阱!?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雪花。这个时节下雪有些太早了,洁白的雪绒飘落,藏进了院落里的枯山水中。 鬼舞辻无惨闪身来到了产屋敷耀哉的面前:“讲完你的废话了吗?” 产屋敷耀哉带着刺目的笑:“嗯,我没想到你竟然能耐心听我说完这些。” 他的死亡无足轻重,鬼杀队的运转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停滞。产屋敷耀哉接着天音手臂的力量坐直身体,由衷地说道:“谢谢你,无惨。” 你所不知晓的事情,我已经全部传达给你了。 戴着紫色绳结的鎹鸦点燃了火线,敲响了决战开始的第一声丧钟。 *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那场爆炸。 狂乱的气流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如惊天巨浪拍打在了众人的身上,让他们耳鸣失语,只能惶惶地看着超脱常理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灶门炭治郎闻到了大量的炸药和人类血肉烧焦的味道。 从爆炸中脱出的是一团不成人形的肉块,狰狞的白骨被爆炸的冲击折断,像是从肉团中开出的刺花。 “产……产屋……敷!!!” 再生正在进行。鬼舞辻无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打击了。它被炸得四肢尽毁,大脑和躯干也大面积受损。 四肢在一瞬间完成再生,然而藏在炸药中的铁蒺藜让它更加怒火中烧。 这根本算不上是“受伤”,只是长时间地阻碍了它的行动。比起日轮刀,炸药在它身上造成的伤口更容易恢复。 问题是那个男人……产屋敷耀哉,一个它从未真正放在心上重视的家伙。他居然带着如佛祖一般的微笑将自己和妻子一起炸上了天,他的妻子也知道这件事吗!? 鬼舞辻无惨知道产屋敷耀哉不会什么都不准备,但它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如此的阴险恶毒。 它在产屋敷耀哉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憎恨,直到被炸飞出去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将对它的憎恨与杀意全部藏在了心底,宛如蝮蛇一般,就算是死亡的时候都未曾流露半分。 是它小瞧他了。体内嵌入的铁蒺藜已经全部排出,虽然被阻碍了再生的时间,但是没关系。 鬼舞辻无惨能够感觉到有人类的气息在向这边赶来。是柱吗?里面有开启了斑纹的剑士,那正好,就这样…… 远处的矮山上亮起了一排闪光。它们像是闪烁的星星一样逐个亮起,在几息之后鬼舞辻无惨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伴随着如同远雷的轰响,它的身上被连续炸开了几个血洞。 这个攻击的感觉!?是枪吗!?从那个距离射过来的子弹覆盖了它的行动范围,并不是每一发都能打中它的身体,周围的地面上也开始不断留下弹坑,崩飞的土块变得焦黑。 刚刚完成再生肉|体又因为远程的打击出现大面积的伤口......可恶的产屋敷,这些子弹是用日轮刀同源的材料制作而成,准备用这种方法拖延它恢复的时间吗!?那就说明还有什么后手...... 木制机括的运作声藏在遥远的枪声里,然而鬼舞辻无惨绝不会错过那更细微,却令它几百年无法摆脱的恐怖记忆——木制花札耳饰的摩擦声。 做着永生美梦的恶鬼回头,看见了深埋于细胞的恐惧。六臂的缘一零式持剑从背后逼近,哪怕鬼舞辻无惨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这只不过是个低劣的机关人偶,但它的心神还是不由自主地被缘一零式紧紧攥住,血红的刀光又浮现在眼前。 “......!!” 明明只是不堪一击的机关人偶,但六臂挥舞刀剑却像极了那个怪物!被枪弹击碎的小臂恢复,鬼舞辻无惨甩手击碎了机关人偶的头颅,却没能停下它的动作,六柄刀全部捅入鬼舞辻无惨的身体里,小铁改造的刀刃像是花一样在鬼之王的体内展开,嵌进血肉。 这些刀!? 缘一零式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已经完成了使命似的,那些刀连带着机关人偶的残躯死死卡住了鬼舞辻无惨。缘一零式手中的几柄刀全都是小铁和刀匠村的刀匠们打造的特殊机关,锋利的尖端刺入血肉之后,前尖后粗的刀刃内部全是用猩猩绯砂铁制成的细小颗粒,刀尖受力折断后,里面的颗粒全都炸了出来。 铳枪队的进攻还没有停下。 “净耍小聪明!!” 那些细小的颗粒进入了血管,随着血液的流动在伤口处形成了局部增生的肉芽组织堵塞了血管,鬼舞辻无惨的竟然就被这样微小却数量众多的栓塞再度拖在了原地。 一波又一波,产屋敷耀哉......想要拖到柱们过来吗?那些形成栓塞的颗粒与日轮刀同源,但是问题不大,将它们全部挤出体内......就好...... 背后还拖着机关人偶,此刻远方的铳枪进攻突然停了下来。鬼舞辻无惨专心解决体内烦人的颗粒与卡在肉里的刀,正在提防鬼杀队的下一步埋伏,一只手忽然捅入了它的腹部,它只来得及扯住袭击者的手臂。 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它目眦欲裂:“......珠世!?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第207章 鬼舞辻无惨下意识地将珠世捅入身体里的拳头吸收了,这个女人曾亲眼见过继国缘一,身后的这个机关人偶是她的杰作吗?娇小的女性身后贴着眼睛模样的符纸,是通过隐藏身形的血鬼术接近自己的吗!? “在这几百年,你们一直在追杀知晓这个男人的人们吧?但是,他的呼吸和剑技还是传承了下来,无惨!” 鬼舞辻无惨扼住珠世的头,这个女人和那个名叫笼岛绿的女人真是阴魂不散,不仅摆脱了它的控制,一个养出了斑纹剑士,一个现在还纠缠不休! “你吸收了我的拳头,对吧?”珠世褪去了忧郁和温婉,取而代之的是能够将噩梦根源戏弄在股掌之上的快意和讥讽:“你觉得我的拳头里有什么呢?是能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哦!!怎么样!?起作用了吗!?” “......这不可能!!” 那个斑纹剑士在和猗窝座的对战中也提到过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剂,但它那时没有从鬼血细胞中感知到任何的异常,因而断定那只是人类为了动摇猗窝座而随口编造的谎言。难道说——!? “是的!已经完成了!!现在已经不是你能掌控的时代了!!” 看着珠世志在必得的笑容,鬼舞辻无惨迅速分析着体内的血液,果不其然发现了掺杂在其中的异质。珠世绝不可能毫无准备,这个女人的心和产屋敷耀哉一样,是全然的漆黑,是它小看了他们! 从它踏入这间宅邸和产屋敷耀哉对话开始,一切就开始不可挽回地向前推进着,这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好似一堵追在它身后的高墙,胁迫它走上鬼杀队为它准备好的独木桥。 人类的气息已经聚集在了周围,鬼舞辻无惨的指甲深深插入珠世的眼眶,提醒她究竟是谁吃掉了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又是谁在那之后自暴自弃吃了很多的人。 哪怕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但当她第一次从鬼化中清醒过来时的景象仍旧历历在目。 “如果我知道的话,根本不会选择成为鬼......我说不想因病而死,是因为想要亲眼看着孩子长大啊!!我会为我自暴自弃伤害的生命赎罪,所以我会和你一起下地狱!!” “拜托你们了!!悲鸣屿先生!!千里!!” 某种厚重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悲鸣屿行冥抡起流星锤,千锤百炼的□□宛如坚实的磐岩,来自鬼杀队最强朴实无华的一击砸碎了鬼舞辻无惨的头颅。 流星锤所过之处血肉崩飞,锁链收紧的声音之下,一道阴影划过战场。 不过眨眼间,一颗崭新的大脑就从脊柱上长了出来,然后是一只猩红的鬼眼。悲鸣屿行冥没有停下动作,鬼舞辻无惨果然如主公大人所料,只能依靠阳光来杀死,而且这个再生速度从声音上来判断,要远超其他的上弦恶鬼! 鬼舞辻无惨看到了自己原本扣着珠世的手臂被人切断了。就在它失去视野的那一刹那吗?这个速度倒是值得它高看两眼。 不破的一刀砍断了鬼舞辻无惨和珠世的手,搂着这位协助者迅速脱离了战场的中心。愈史郎就等在一旁。将药送入鬼舞辻无惨体内的任务只能由珠世来完成,尽管她抱着与鬼舞辻无惨同归于尽的想法,也提出过不需要再来救她,但不破仍旧在千钧一发之刻救下了她。 珠世夫人,您不想亲眼见证结局吗? 身披白色羽织的青年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再度奔赴战场。 鬼舞辻无惨架起双臂,手臂上的皮肤鼓起,然后从血管中逼出了无数黑红色的血荆棘:“血鬼术·黑血枳棘!!” 悲鸣屿行冥目不能视,但能够凭借武器上锁链发出的声音来判断攻击的方向,他以自身为中心不断挥舞流星锤与阔斧,岩之呼吸·三之型·岩躯之肤将鬼舞辻无惨发动的血鬼术尽数拦下。 不破蜷身,影之呼吸·六之型·烈影向四周不断挥砍出刀光,黑红色的荆棘同样无法近身。 被鎹鸦呼唤而来的鬼杀队众人终于抵达了战场。 粂野匡近跟着不死川实弥跃上房顶,就听见他大吼着:“你这混蛋!!对主公大人做了什么啊!!?” 伊黑小芭内、甘露寺蜜璃、宇髄天元、炼狱杏寿郎、胡蝶香奈惠、胡蝶忍、富冈义勇、锖兔和灶门炭治郎在此集结。 鬼杀队的最强战力们都已赶到!主公大人的安排如此精妙!悲鸣屿行冥指向战场中央赤裸着上身的人影大喊道:“是鬼舞辻无惨!!它就算被砍掉脖子也不会死!!” 无数鎹鸦盘旋在他们上空。 不破第一次得到喘息的空间,能够认真看看这个创造出千年悲剧的根源。鬼舞辻无惨,这个男人的外表像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普通男性,但是双眼猩红,有着猫一样、直立的竖瞳。 而它在那个透明世界里的姿态更为可怖。 “有五个大脑和七个心脏在它体内不断移动!!”不破立刻给出了提示,但是对于没有开启通透世界的其他猎鬼人来说,想要精准击中它的这些弱点简直难如登天。但现在没有时间犹豫,只要在它身上造成大面积的伤口,总能碰到那些弱点! “影之呼吸·五之型——” 能看到那些游走的心脏和大脑的只有他一人,所以他必须尽可能地击中更多的致命点!! 灶门炭治郎带着愤恨吼出鬼之王的名字,所有人都选择了起手最快的突刺技。 无暇考虑其他,眼前所需斩杀的对象只有一个!! “——风雨晦暝!!” 隐匿的、毫无征兆的大范围斩击自鬼舞辻无惨的脚下出现,神出鬼没的身影带起狂躁的影流,锐利的尖啸摩擦着鬼之王的鼓膜。 然而,位于攻击中心的鬼舞辻无惨却在此时露出了笑容。产屋敷布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等着它上门,它当然要回给猎鬼人们一份大礼才行啊! 铮—— 琴弦被拨动的声音如此清晰,众鬼的巢穴、无天无地的无限城向所有人敞开了它的大门。 脚下空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打乱了所有人的攻击节奏,但他们并没有如鬼舞辻无惨所愿掉进无限城。无数早已在空中准备许久的鎹鸦以自身为踏板,给众人赢得了一息调整的时间。 见一计未成,鬼舞辻无惨身影一矮,直接让鸣女将它自己送入无限城中,让众人的攻击全部落空。 原本期望通过鸣女的突然袭击搅乱他们的安排,将集合在这里的所有猎鬼人全部拉入无限城,分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逐一消灭,但现在......鬼舞辻无惨抬头,它进入无限城的那个拉门将夜幕框在方寸之间,人类前赴后继从“天窗”中跃下。 坠落、坠落再坠落。 追上去、追上去追上去!!! 风压刺痛不破的眼球,但他不敢错开半分,连眨眼的时间都觉得奢侈。可他在这无限城中就如同被装进袋子里的游鱼,鸣女不断用错列的长廊滞缓他的脚步。哪怕如此束住他的手脚,青年仍然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绕开了突然生成的回廊,漆黑之刃劈开一扇扇阻拦在他面前的拉门,死死咬住了猎物的影子,不肯轻易松口。 鬼之王所在的平台渐行渐远,它嚣张地嘲笑着自不量力的猎鬼人:“你们以为这样就把我逼入绝境了吗!?接下来你们要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地狱啊!!碍眼的猎鬼人们,今晚我就要把你们统统杀光!!” 咚。 不破眼前的通路被一面完全无法躲避的木地板完全挡住,这个厚度他没办法穿过去。为了不一头撞死在上面,不破只得半路刹车,重重落在了木地板上。 他抬头看去,原本应跟在自己身后的同伴们在追击鬼舞辻无惨的时候全都被鸣女传送到了其他地方,只有芝麻大小的鎹鸦们在无限城诡谲的空间内穿行。 灶门炭治郎还在,在他即将落地时,鸣女突然在这块实体地板上开了门,让他继续下坠。不破没能抓住他,只能看着赫发少年的身影如同被这块地面吞噬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坠停止后,耳边呼啸的风消停了,那些躲在阴影里鬼鬼祟祟的家伙们就显出了身形。 黑刀点地,不破解下刀鞘。 “快点结束,恶鬼们,我没时间耗在这里。” * 灶门炭治郎仍在下坠。 他看见鬼舞辻无惨的身体正被一个巨大的肉茧包裹起来,下意识地想要丢刀下去刺穿它的喉咙,但理智早在这个想法出现的第一秒就否决了它。 “要下地狱的是你才对!!鬼舞辻无惨!!” 赫发、戴着花札耳饰、身携传承百年的日之呼吸的少年猎鬼人拼尽全力呐喊着。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尽管来试试啊!灶门炭治郎!!” 重叠的面庞被鸣女隔绝在了重重门扉之后,鬼舞辻无惨彻底进入茧中分解珠世的药,尽管知道鬼之王不会听见,少年的怒吼仍向众鬼宣告决战爆发:“休想逃走!!我们一定会打败你的!!” 第208章 第115章 绝对安全、产屋敷众多资产之一的宅邸内,年仅八岁的产屋敷辉利哉额头贴着愈史郎的符纸,通过血鬼术与身在无限城中的鎹鸦共享视野,和自己的姐妹们一同绘制无限城的地图。 他们兄弟姐妹五人中,产屋敷辉利哉认为姐姐雏衣和日香头脑更聪明,比他更适合继任主公之位。原本想陪伴父母一同离去的姐姐们为了他们留了下来,能力不足的自己坐上了父亲曾经坐过的位置,成为了所有孩子们新的“父亲”。 自己能够承担这一重任吗?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自我怀疑了,从小接受的严苛教育和无数次言传身教让产屋敷辉利哉迅速接过了这场最终决战的指挥权,现在只有拥有无限城情报的他们能够为身处迷宫中的孩子们指明方向。 “继续寻找无惨的位置,指引柱们汇合,尽快将力量集中于一处!” 小小的身影披上了父亲留下的羽织,背起了紫藤花下的宏愿。 * 灶门炭治郎继续下落着。他看着结构错乱的天花板,就快要失去对上下的辨别能力。必须尽快调整姿势让下坠的速度慢下来!会被摔死......在空中用不上力...... 千钧一发之刻,富冈义勇与锖兔分别拎住了他的后衣领和衣摆,阻止了他的下落。 “义勇先生!!锖兔先生!!” 太好了!得救了!灶门炭治郎看到了富冈义勇和锖兔,说话间就有无数恶鬼从脆弱的拉门之后破门而出,这些恶鬼们全都得到了鬼舞辻无惨更多的血液,光从气味上分辨就有不少已经接近了下弦的力量。 而且这些家伙......水呼师兄弟们配合默契,将来袭的恶鬼统统剿灭。 这些恶鬼们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这就是这段时间驻地内很少有恶鬼出现的原因吗?用饥饿和力量催动无限城中的恶鬼,激发它们更大的潜力来阻拦鬼杀队的脚步,鬼舞辻无惨倒是算得一手好牌。 “义勇,炭治郎,咱们先移动起来!”锖兔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尽管这个迷宫一样的鬼地方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但走起来总能接近一些。 不管接近什么都好,接下来就相信主公大人和自己的同伴们。 “是!!”灶门炭治郎跟着表情奇怪的富冈义勇一起跑了起来。 义勇先生这个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好难猜啊。 * 鸣女几乎将所有鬼杀队的队员都拉入了无限城。不破挥刀甩掉鬼血,从地上坠亡的尸体手上捡起一柄日轮刀。这具尸体还很年轻,在最初的坠落中不幸坠亡,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松开手中的日轮刀。直到不破替他合上了双眼,从那只手中轻松抽走了日轮刀。 摸清无限城尚需一些时间,他决定先追随“恶意”前进。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在鬼舞辻无惨恢复之前找到它! 倏忽间,眼前的“恶意”摇晃了一下。不光是他所在的平台,上下各三层的房间内,无数双鬼手扒着门框,探出上半身来。鸣女正在为他打造专属的处刑台。 “想要打消耗战,等着我耗尽体力吗?” 可惜,他的影之呼吸最擅长一击毙命,战斗才刚刚开始。 *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这都是什么啊!!天花板在移动!!”我妻善逸紧紧揪住嘴平伊之助的裤子,面对神秘莫测的无限城,他们在经历最初的坠落后很快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平台,我妻善逸抓着嘴平伊之助的裤子是害怕又有突然出现在脚下的拉门,他们刚才就是这样和栗花落香奈乎、胡蝶姐妹她们分开的。 “你废话太多了!跟着本大爷来!猪突猛进!!” “你不要带着我乱跑啊!!” 无限城的变化就如同万花镜一样令人头晕目眩,不光需要小心脚下随时可能出现的空洞,还有身侧可以灵活移动的墙体。 胡蝶姐妹救下了许多坠落的剑士,她们似乎还在可以称之为“大厅”的中心地带,从她们所在的方向能够望见向四周无限延伸的重重迷宫。 “虽然听实弥提起过,但这里未免也太超乎常理了......” 仿佛没有边界一般、杀机四伏的鬼之巢穴。 “姐姐!那边有队士正在聚集!”胡蝶忍看到了她们百米之外的头顶上,一群“倒立”着的猎鬼人们正集结在一起,向某一方向集体前进着。 “师父!”栗花落香奈乎的提醒话音未落,无限城又一次开始了“重建”。 某处,不死川实弥跪坐在地上,脸上被阴影覆盖。 有恶鬼透过门缝窥视着他。 “竟然......”不死川实弥自言自语,他为自己没能保护主公大人而感到万般自责与愤怒,“可恨的渣滓们......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看我统统将你们杀光!” 旋进的风搅碎了趴在墙壁上的恶鬼,粂野匡近和不死川实弥汇合:“实弥!不要愣着!咱们一起!” “啊,老子会将可恨的恶鬼们统统......” 粂野匡近一个脑瓜崩弹在了不死川实弥的脑壳上:“少说两句吧,走啦!” “臭匡近!!别总弹我的脑门!!” 背过身去后,粂野匡近的表情冷了下来,和不死川实弥脸上的神色逐渐重合。不仅是“弟弟”们,连他们的“父亲”也要夺去吗? 苍青色的狂风裹挟着“孩子们”的悲痛与愤怒,一点、一点撕开了这座无尽的迷宫。 伊黑小芭内与甘露寺蜜璃巧合地落在了鸣女的附近。 “呜哇!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啊!?密密麻麻地趴在墙上,好恶心!” 伊黑小芭内斩杀了所有企图靠近他们的恶鬼,以保护的姿态为甘露寺蜜璃扫清了障碍。甘露寺蜜璃在心中害羞地尖叫着:不愧是伊黑先生!!好帅啊!!但是我也不能拖后腿才行!! 甘露寺蜜璃柔软的长刀能够轻易切开那些突然砸向他们的长廊,但鸣女的血鬼术实在太过缠人,失去落脚点的可能性总徘徊在他们心间,现在没有鎹鸦能够充当踏板帮他们避开那些陷阱,每前进一步都难如登天。 “脚下......!?”甘露寺蜜璃脚下一空,原本已经抵达鸣女所在的平台,但一扇门突然开在她的脚下,穿越过去后她已经出现在了下层的空间。 可恶!!好想找个洞钻进去!!明明伊黑先生都给她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 “甘露寺!”伊黑小芭内和她来到了同一层,避开了鸣女的视线。 “这只鬼没有把我们传送到其他的地方去,不用着急。”这样简单的避开视线并没有多大用处,在这个无限城里,鸣女是最高的主导者。它选择将他们留在周围不断拖延时间,也就是说这个无限城里可以和柱对战的上弦并没有那么多,鬼舞辻无惨很可能在玉壶和猗窝座死后并没有再设立新的上弦。 鸣女眼中的数字并没有发生变化,虽然是上弦,但本身的鬼气并没有那么强大,恐怕是着重强化了搜索能力和对这座无限城支配权吧?已经知晓还活着的上弦,威胁最大的就是上弦之一了。 “先专心解决这个琵琶女,只要它死了,这个无限城也会崩坏!” “好的!!” 正如伊黑小芭内推测的那样,如今尚存两个上弦,除了琵琶女就只有黑死牟能作为主要战力,将柱斩落。 “宇髄,能听到什么吗?”炼狱杏寿郎的赤炎刀将恶鬼一分为二,回头看向闭着眼睛、将全部精力放在侦察上的宇髄天元。 声音嘈杂不堪,但是这难不倒华丽的前忍者:“周围全都是一些杂鱼,在我们正下方很深的地方有奇怪的回音。” “那么,我们赶快找到下去的路吧!” 说是找路,其实就是直接从天井的通道中跳下去。这样莽撞的行为在此刻却是最好的选择,当他们看见身旁同样俯冲而下的鎹鸦时,从它们的口中得知了深处异常的回音究竟来自何物。 * 一只鎹鸦闯入了一片空旷的空间。这里与错综复杂的无限城不同,非常的干净。高耸的黑柱零散地立在方菱花纹的地板上,一些柱体之间被木格门分隔开,形成了视线死角。 “这里是......等一下!!不要让有一郎他们进去!!”千里之外的产屋敷辉利哉视野一黑,代表着最初进入那片空间的鎹鸦已被击落,在符纸的效果彻底消失前,他的视线落在了这片场地的主人身上。 最凶恶的上弦黑死牟身影未动,甚至连拔刀的残影都没有留下,那只鎹鸦便已被它斩落。 产屋敷辉利哉想要让鎹鸦们阻止时透兄弟正面对上黑死牟,至少要等柱过来,但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在接近那片空间的时候,鸣女就利用神出鬼没的长廊将形影不离的双子分离,把时透无一郎推入了黑死牟所在之地。 “距离上弦之一最近的孩子是谁!?” “义勇、锖兔和炭治郎在向反方向前进......” “已经通知行冥、实弥和匡近向上弦之一靠近!!” 第209章 产屋敷家的五个孩子正在竭尽全力和鸣女争抢着战场的主导权,但他们发现没有人可以及时赶过去支援时透兄弟,紧张的局势让他们浑身冒出冷汗。 “主公大人!玄弥队员正在附近,还有千里!他在上弦之一的正上方!!要让鎹鸦们去寻找其他的路吗?” 产屋敷杭奈的报告无异于雪中送炭,但新的问题也接踵而至。不说脚下的层层地板,就是黑死牟这处空间的穹顶也有近百米高,如果打通天花板,能否在黑死牟的面前安全落地也是未知数...... 怎么办、怎么办? 产屋敷杭奈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汇报:“千里说不用鎹鸦找路......主公大人,下一步要怎么做?” “......” 姐姐们的手上仍在不停绘制地图,产屋敷辉利哉深吸了一口气,传达了他的指令:“......我相信千里,就交给他自己判断吧。” * “无一郎!!”鸣女的攻击拆散了时透兄弟,时透有一郎追着弟弟闯入了那片广阔的空间。 他赶到了已经站稳的时透无一郎身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僵硬在了原地,扑面而来的阴森鬼气迅速压在了他们身上。 这是......什么!?恶鬼的六只眼中刻着的是上弦......之一!! “有猎鬼人......来了吗......嗯?你们的身上......似乎有股令人十分......怀念的气息......” 时透有一郎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冰凉,不知何时竟一直屏住了呼吸,因为黑死牟的威压而下意识压在刀上的手抖个不停。 这就是上弦之一,和其他上弦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它们的实力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 时透无一郎的手同样颤抖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本能地拒绝与眼前的对手战斗。千里先生就曾和这样的对手战斗过吗?上弦之一看起来稳如泰山,不怒而自威,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他们产生了畏惧之情。 “果然,血脉之间的联系虽然微弱......但仍存在着继承自......继国的天赋......你们,叫什么?” “......时透有一郎。他是无一郎。” 时透有一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上弦之一能够使用呼吸法,在变成鬼之前是使用初始呼吸的剑士!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上弦之一和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其实呢,有一郎和无一郎是使用初始呼吸的剑士的后代,天音夫人应该和你们说过了吧?】 【嗯?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千里先生?】 【你们的祖先中有一个叫做继国岩胜的武士,现在是上弦之一。】 【......这无关紧要吧?无一郎!不许挑食!】 【嗯哼,上弦之一很强。特别、特别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哥哥,你不要这样......】 时透有一郎双手的颤抖刹那间停止了,与他兄弟连心的无一郎也冷静了下来。什么啊,“有天赋”、“是天才”这种话,他们早就听腻了。 【天赋异禀者并非少数,但自古以来能将天赐的礼物化为自身实力之人寥寥无几。有天赋只是这条道路的门槛,为了变强,上弦之一肯定已经为此付出了几百年的努力。】 彼时他们站在清风徐徐的竹林间,年长的指导者走在他们身前。哪怕体内流着与祖先相同的血脉,也同堕落为鬼的祖先一样拥有天赋,但你们走到现在靠得并非那些天赐之物,是每一次咬着牙挥刀、每一次被击倒后重新站起、每一次拼尽全力塑造了现在你们。 所以,害怕也好、逃跑也好,如果做出了选择,就不要犹豫。你们唯一需要相信的只有你们和手中的这柄刀一起付出的一切努力,那些痛苦的、焦虑的、疲惫的日子已经全部成为了你们的力量,绝对不会背叛你们。 “是吗......原来如此,‘继国’之名已经失传了......没办法......毕竟已经......过去了几百年......” 时透兄弟对于黑死牟所说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们肉|体和骨骼看起来只有十四岁左右,但年纪轻轻就能看出他们经历过刻苦的锻炼。心理素质也无可挑剔,哪怕在见到它之后出现了短暂的慌乱,此刻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们对血脉的漠视让黑死牟觉得有些疑惑,但既然是家族子女们的后裔,又拥有得天独厚的才能,黑死牟便生出了让他们也成为鬼,为鬼舞辻无惨效力的想法。 “兄弟二人......都是猎鬼人......真是让人怀念。” 霞之呼吸·二之型·八重霞!! 时透无一郎率先发起了进攻,有一郎紧随其后,云浪翻涌而至,如薄雾般的彩霞霎时将黑死牟围堵在其中。 这两击毫无疑问地落空了。黑死牟开口时,时透无一郎才发觉它竟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相当的不错剑技......原来如此......是‘霞’啊......和‘影’一样,并不坏......” 上弦之一移动的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它的动作。时透有一郎从彩霞中冲出,五之型·霞云之海连续高速且细小的攻击晃动刀刃,朦朦胧胧间,淡青色的日轮刀劈开了黑死牟所在的地方。 可恶,实力差距太大了!哪怕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上弦之一还是能像瞬移一样转移自己的位置!时透有一郎知道这并非血鬼术,只是他们的实力相差过于悬殊,肉眼无法追上黑死牟的动作。别说砍下头颅,他们连近身都做不到。 “精彩的配合......在这样的年纪就练成了......如此精湛的剑技......天赋甚至在千里之上......不愧是......我族的后代......” 时透无一郎将刀扛在肩膀上:“既然已经过去好几百年,我们体内肯定早就半点与你有关的细胞和血液都没有了!” 霞之呼吸·七之型·胧! 浓雾一般的云霞迅速侵占着这片空间,时透无一郎的身影消失在了霞雾之中。 黑死牟从未在以前使用霞之呼吸的剑士们手中见到过类似的剑技,快慢落差极大的攻击节奏、隐蔽的动作、干扰敌人视听的云海......这样优美的剑技,应当是他们自创出来的吧? 闪过隐蔽又快速的两刀,黑死牟终于稍微认真了一点:“如果不以剑技应战......便太过失礼了......” 时透有一郎心中警铃大作,他当即回身拦腰抱住无一郎,同时身后立刻爆发出了剧烈的疼痛和冲击。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只是一记最简单的横劈,只因以无人能够反应过来的速度拔刀就能夺去无数人的生命。刀刃所过之处留下月牙一样的轨迹,时透有一郎觉得后背的血肉正在被无数细小的利刃反复切割着。 他们狼狈地滚作一团远离了黑死牟。 “......居然能够......反应过来吗......” 时透无一郎听到哥哥抑制不住的痛呼,在翻滚结束后迅速抱紧有一郎连连后退。覆在伤口上的袖口很快就被血浸湿,变得湿哒哒的,有一郎的身体有些失力,不得不将大部分重量靠在他的怀里。 黑死牟剑技的特殊之处在于会让每次斩击都附带上不规则的细小锋刃,因此哪怕只挨上一刀,伤口也会被不规则变换着的月牙斩击反复切割。 “哥哥!哥哥!?” 伤口在后背,血流个不停!!时透无一郎咬牙,幸好黑死牟没有再一步发起攻击的意图,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必须给有一郎处理伤口...... 黑死牟没有再关注时透兄弟,而是抬头向天上看去。 苍白的穹顶上被破开了一个洞口,一道深色的阴影夹带着灰屑从天而降。 坠落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无论是那无星无月之夜高空的寒风,还是再度闯入无限城时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都在见到敌人的那一刻骤然消泯。 他旋转着,与风共舞,脚掌踏上矗立的黑柱,便如暗影般死死缠住每一处落点,呼吸法加持下的独特步法带着他坠落。 “影之呼吸·一之型。” 黑死牟将刀口下压:“是你啊......千里......我一直......在等你。” 放弃所有技巧,将全力寄予这一击! “影袭!!” 第116章 稍早之前,坠入无限城的时透兄弟正在匆忙赶路。 “无一郎,”跑在前面的时透有一郎突然开口,“如果我们遇到了无法打倒的敌人,我也无法再保护你的时候,你一定要逃跑。” 时透无一郎不解:“哥哥!?我绝不会丢下你自己逃跑的!” “你是笨蛋吗?明知道打不过还要傻傻地上去送死吗?赶紧逃跑,然后去找柱,找千里先生,谁都好,和他们待在一起知道吗?” 抱歉,无一郎。你比我更强,你是能为了守护他人而爆发出无限力量的人。但是,哥哥真的不想看着你死去,就算神佛不会回应,我也一定要救你。 时透有一郎睁开了眼睛,背上的疼痛逐渐回笼,身边的人正要起身离开。他下意识地拽住了无一郎的手臂,顾不得背上的伤口,急急地起身去看他。 第210章 被拽住的时透无一郎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坚定地回望着有一郎。 最后,有一郎放开了手。 不破知道那一击并没有击中黑死牟。它只是像在逗弄无害的宠物一样移动着位置,避开了那一击。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继国岩胜。” 黑死牟打量着这具已经成长到巅峰时期的躯体。它的视线在不破脸颊上的斑纹停留了一会儿,开口道:“那是......我身为人类时的名字......现在你可以叫我......黑死牟。只是数年而已......你已经来到了人类的巅峰时期......” 不破回应着它的话,却没让任何声音进入自己的心中,只是过耳而已:“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 话音未落,黑死牟已经拔刀出鞘。刀柄、刀刃上长满眼睛,表面布满肉瘤的鬼刀虚哭神去拦住了突刺而来的黑色日轮刀。 原本的一之型在出刀时使用的是“刺”的手法,但不破在中途变招,改为下劈。虚哭神去的刀背和日轮刀的刀刃撞击在了一起,锋利的黑刃破开了表面的肉瘤,接着黑死牟手中的刀就像鬼的肢体一样被砍了下来。 “......”他的速度更快了,这个状态......他竟然已经可以随意进入通透世界了吗?在透明的世界里,任何动作、思想都无所遁形。 随着虚哭神去的断裂,不破刀势下沉,原地踏步踩实,改劈为撩,翻转刀刃向右上斜斩而去。影流突破黑死牟脚下的地面,隐蔽且密集的斩击自下而上袭来。 “月之呼吸·五之型·月魄灾涡。” 不破瞳孔微缩,他没有看见黑死牟的身体有任何动作,但他的战斗直觉却不断向他发出疯狂的预警。他果断选择后撤,同时用六之型·烈影防御住了身前的破绽。 尽管他在螺旋形的上升攻击发出的第一时间就进行了防御,但额头、侧腰、小腿等非重点防护的部位仍旧爆出了血花。 那是无需挥刀就能从刀上发出的大范围攻击,攻击本身已经被不破拦下,造成那些伤口的是无数伴随着斩击出现的月牙形锋刃。 因为锋刃并不规则,大小长短都不固定,所以很难完全格挡下来。 “果然......你也能看到我眼中的世界吗......” 黑死牟的佩刀虚哭神去由它的血肉和骨骼制作而成,因此也像它身躯的一部分,在源头上被日轮刀克制,却也可以随时再生。 “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长进,千里......” 不破皱起眉头:“不要一副我长辈的样子和我说话,感觉很反胃。” 他身形微动,八之型·长日留痕三刀已出,只见黑光一闪,地面以不破为原点瞬间出现了三道朝向不同方向的沟壑。 月之呼吸·三之型·厌忌月·销蚀。 黑死牟挥动虚哭神去斩出两道平行的剑气,双方的进攻相互抵消,引发的冲击直接摧毁了周围的木格门。 接下来便是剑术的比拼,不同于黑死牟的游刃有余,不破挥下的每一刀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每一步行动都在铤而走险,从危机中寻找近身的机会。 为了躲避那些变换莫测的月牙形锋刃,不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每当那些骇人的风压蹭过皮肤,他都能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心中的战栗。只要有一个失误,下一刻被削掉的就是他的头。 “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黑死牟突然地搭话让他摸不着头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俯身深呼吸,让肺部尽可能的扩张,吸入更多的氧气。 “现在还能战斗的上弦……就只有我……你和我族的后裔们……都来为那位大人效忠吧……” 不破在这场战斗开始后第一次气息不稳。 “如今你的年龄……正好……开启了斑纹的剑士……无一活不过二十五岁……斑纹的出现不过是在提前透支生命……” 不破的呼吸加重了,但他仍恍若未闻。 黑死牟眯起眼睛:“你已经知道了……” 就在黑死牟试图用人类脆弱的身躯、仅剩一年的生命和延续剑技的渴望来改变这个青年的想法时,不破则是在思考血月下继国缘一砍向黑死牟的那一刀。 那柄刀是无比美丽的赫色,听炭治郎说,他曾梦到过先祖形容那位“武士大人”的刀平时是黑曜石一样的颜色,一旦被继国缘一握在手里就会变成赫色。 因为灶门炭治郎还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不破一直推测日轮刀变色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呼吸法,而是用刀的人。 如果那时继国缘一还能再斩出第二刀,黑死牟绝无存活的可能性。只是,垂垂老矣的太阳在挥出第一刀后,就因为阳寿已尽离开了人世。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刀刃变红呢? 不破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丝灵感,却又在黑死牟的进攻中被打断,再难寻到。 “同样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猗窝座了。倒不如说,你们的选择更令我感到疑惑。” “何出......此言......” 黑刀轻搭在肩膀上,斜指天空,不破冷冷地说道:“就算你们获得了无穷无尽的生命,一直战斗了几百年直到现在......你们的愿望,已经完成了吗?想要做到的事,已经做到了吗?” 黑死牟的发丝摇晃了起来。空气正在颤抖,是因为这个青年接下来的那一招吗?是上次见面时的那种看不见的攻击? 那必须用剑技致以最高的回应。 “我所希望的......不过是摆脱人类有限的寿命......在无穷生命中追逐武道的极限.....” 四百年前的武士挥动血肉制成的鬼刀:“为了......永远地胜利下去......” 月之呼吸·六之型·常夜孤月·无间!! 黑死牟的动作远比不破更快,哪怕透支生命开启斑纹,他也仅仅将人类与恶鬼之间的□□差距缩小到了可以反抗的程度。在黑死牟挥刀的瞬间,不破已经在通透世界中提前“看”到那些斩击即将出现的位置。 用斩击编织出的杂乱无章的锋刃之网,其密度之高根本无法防御。只要碰到一点就会被拖进去绞成肉碎。 但是,既然“看”得见,他就必须拦下来!更快、更快一点!!用力、更用力!! 他必须保护身后的孩子们,他只有向前!! 这就是现在的不破千里给出的答案。 在那一瞬间,他的觉悟带着他来到了更高的境界。灵魂似乎已经脱离□□,面对强敌时的亢奋与战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杀意、没有惧意,什么感情都没有的剑士变成了一面纯白的薄纱。 黑死牟的动作慢了下来,不破能够“看”到月之呼吸带起的那些月牙形锋刃。双眼早已干涩得不成样子,臌胀的血管在眼球中泛着血红。 有人拨慢了时钟的指针,他能避开它们。躲不开的就用刀拨开,无处可躲就任由它们割开皮肤。 直到挥刀至眼前时,不破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刀不知何时变了颜色。 那是与血月之下的继国缘一所持的刀同样的——赤红。 “影之呼吸·九之型·天光云影。” 他现在状态绝佳!! * 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守在产屋敷宅邸之外,听着屋内的孩子们焦急地交换着情报。 鎹鸦报出“距离日出还有四个小时”的时候,柏山结月花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相信他们吧,”时国京太郎的手心满是汗水,“我们会赢的。” 宅邸内部的另一间房间里,灶门祢豆子在有花海夏和鳞泷左近次的注视下将可以变回人类的药剂一饮而尽。 女孩很快陷入了深眠,但转化的过程并不轻松,她开始出汗、痛苦地小声呻吟。 “加油,祢豆子!加油啊!”有花海夏不断更换着她头顶的手巾,试图通过湿敷让女孩好受一些。 所有知晓这场大战、却又无能为力的人们此时都在祈祷着。 “最终决战”这几个字只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真的吗?我们真的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吗? 无限城内,哪怕明明都能够用肉眼看到的地方,却需要走上很久才能抵达。鎹鸦向胡蝶姐妹们通报了不破等人与上弦之一的遭遇战,这让还在赶路的她们万分焦急。 在经过一条回廊时,她们闯入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这里与可供进出的拉门之外有着天壤之别,院落中居然留有大面积的池水,水面上伸出无数已经枯死的败荷残叶。一踏入这片空间,皮肤立刻被激得汗毛倒竖。 “这里好冷......”胡蝶忍皱眉,她没有感觉到有恶鬼的存在。 “......看样子没有敌人在这里,先穿过去再说。”胡蝶香奈惠带头,三人很快便穿越了这片寒冰世界。 在从另一侧的门口出去之后,她们撞上了同样来到这附近的嘴平伊之助和我妻善逸。 “太太太、太好了!!这里真是太可怕了!!”我妻善逸几乎要吓得扑过去抱住胡蝶姐妹大哭起来,自从进来之后他的耳朵就没轻松过,现在能够跟着柱一起行动终于能够让他轻松一些了。 第211章 就在这时,栗花落香奈乎的鎹鸦五十铃汇报:“报告!!已经发现了无惨的所在地!!集合!!集合!!” “噫!!”我妻善逸没有可以哭诉的对象,只能抱着自己的小麻雀痛哭流涕。 “我们走吧!”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犹豫,我妻善逸也是。哭泣只是他宣泄恐惧的形式,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用眼泪和撒泼打滚来逃避了。 虽然还是唠唠叨叨的模样:“好可怕啊、好可怕啊!祢豆子妹妹,你一定要加油啊!” 无限城的另一侧,宇髄天元和炼狱杏寿郎正前往鬼舞辻无惨的所在地。他们是最接近茧的一批柱,已经有普通队员见到了那个茧。听鎹鸦的转述,肉茧在一个上下联通的天井中,依靠几根从茧表面伸出的异形肉瘤触手挂在天井中央,凭他们的能力根本够不着。 他们得在鬼舞辻无惨将毒素彻底分解之前对它造成足够的伤害,尽可能拖延它复原的时间!拖得时间越久,毒对它造成的伤害越大。 炼狱杏寿郎的左眼戴上了黑色的眼罩,从视线死角处凸出的地板将他顶了起来。虽然及时护住了头颅,也从被夹死的境况下及时脱离,但他和宇髄天元还是被分开了。 “不用管我宇髄,你先走!” 炼狱杏寿郎觉得脚下的每一块地板都在上下翻涌,自己就好像站在了海浪之上。在彻底失去平衡之后,他坠入了鸣女为他准备的大门,他的鎹鸦要跟了上来。 宇髄天元看着金红色的袍角被异空间切断,剩下的布片慢悠悠地落到了地上。他嘁了一声,继续赶往普通队员们聚集的方向。 “啊!师父!” 天旋地转之间,炼狱杏寿郎看到了甘露寺蜜璃独具特色的鲜艳发色。大脑超速运转,他一瞬间就得出了结论,明晓自己要做的事情。 “久违的合作,真让人心潮澎湃啊!甘露寺!伊黑!!” 赤炎刀出鞘,附近的空气都被蒸烤得炽热了起来,阳气带来盛夏的酷热,连他们眼前的景色都被高温扭曲了。 甘露寺蜜璃高兴地应答,伊黑小芭内藏在衣领后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 时透无一郎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掀飞了出去,等他晃着脑袋站起身,才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圈绝对空旷的战场。无数被切成数段的黑柱正不断崩塌,夹在黑柱之间遮挡视野的十几个木格门也化为瓦砾废墟被无形的力量推挤在战场的边缘。 “千里先生!!” 淋淋漓漓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虚哭神去贯穿了不破的左肩,三分之二的刀刃从他背后刺出。鲜血流入刀刃上的鬼眼中,像是泣出了血泪。 不破左手死死攥住虚哭神去靠近刀柄方向的刀刃,卡住不让它继续前进,右手死死压着黑刀继续向下。 可恶!!时透无一郎迅速接近僵持着的两人,他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至少要帮千里先生解围!!黑死牟的身体被挡住了,刚才的对拼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的攻击......确实独特......我修行百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剑士......” 时透无一郎从侧面靠近,这时他才看清刚才的战斗究竟对黑死牟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它的身上毫发无损。 不破的刀从它的左肩砍入,劈到了上腹就被愈合的血肉卡死在了黑死牟体内。 不,并非毫无伤害。黑死牟上半身紫色的衣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它的侧颈、耳后、腰腹上蔓延出了无数血线,然后鬼血喷涌而出,碎发和耳尖的一块血肉掉在了一旁。 “无一郎,别停下!!”哥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击穿了时透无一郎的鼓膜。 不破继续用力下压日轮刀的同时评估着自己的伤势,肩膀被刺穿的地方避开了要害,但手下的异形鬼刀上已经开始有月牙形锋刃正在形成。是不用挥刀就能使出的斩击!! 这个青年的模样似乎和关治长得很像。明明已无法从记忆中准确地想起曾经的近侍不破关治的模样,黑死牟却也突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继承了继国血脉的那对双胞胎的容貌却与继国族人相去甚远,如此想来也甚是可惜。 先削去他的半边身子好了,在它解决其他碍事的猎鬼人之后就将他转化为鬼。 “月之......” 不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他的双腿缠住黑死牟的手臂,左手松开的刹那让虚哭神去一捅到底。沾满鲜血的左手握回刀柄上,双手用力,就那样生生让自己在黑死牟身前翻转了过来。 黑死牟不明白他此举究竟有何意义,不破就着脸朝下的姿态一脚踹在了黑死牟的下颌上,借着蹬踹的力量让卡在黑死牟腹部的日轮刀自下而上切开了它的上半身,自己也从虚哭神去的刀刃上脱离了下来。 从正中被一分为二的身体瞬间愈合。 “竟然是......风之呼吸吗......几百年前......我也曾同使用风之呼吸的剑士切磋......” 不破这不走寻常路的一击不是影之呼吸的剑技,而是风之呼吸·六之型·黑风烟岚!! 他用呼吸法强行绷紧肩膀上的血洞,减少血液的流失:“你的感觉似乎变得迟钝了啊。” 什么? 黑死牟终于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变化。被那青年手中赤红的日轮刀摄住心神的黑死牟第一次感受到了震惊的情绪。那是和缘一一样颜色的日轮刀,在刚才的挥砍中似乎有一瞬间的变色,在不破又一次双手持刀后,灼目的赤红色便不再褪去。 那些迟来的攻击......!? 时透无一郎再次使用了霞之呼吸·七之型·胧,霞雾重新扰乱了黑死牟的视线。 黑死牟向自己身上看去,那些它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处,血线仍未消失。那是被赫刀灼烧过的伤口,鬼的自愈在和赫刀的伤害不断博弈着,而且它的愈合能力居然处在下风吗!? 剧烈的疼痛从那些伤口处散发出来,疼痛的程度正在逐渐加重,黑死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了起来。 四散的浓雾中有其他人混进来了。 “月之呼吸·七之型·厄镜月映!” 起手和一之型·暗月·宵之宫极为相似,这一刀横斩挥出后,大量月牙形锋刃在地面上留下大范围的斩击痕迹,同时也将企图靠近的几人阻拦在了远处。 “什么啊,你这混账!!还真是......好恶心的一把刀啊!!” 不死川实弥身上飞溅出了无数血花,身旁的悲鸣屿行冥同样被黑死牟的攻击击中了。 黑死牟单手举起虚哭神去,这柄鬼刀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纤长的刀身上长出了异形的刀刃,竟有一些类似传说中的神器七支刀。 “你们应该是最强的一批柱了吧......只要将你们在这里击杀......剩下的那些剑士就应该很容易对付了......” 如果在这场战斗后,不破千里还活着的话,黑死牟会将他变成鬼......如果在那之前死去,那也就是他的命了。 第117章 不死川玄弥带着时透有一郎躲在了木格门之后。门后的战斗已经不是他能够轻易参与的了,冒然闯入只会添乱而已。 哥哥......不死川玄弥从空隙处探出头去,看见了在之前的战斗中黑死牟被削下的发尾和一小块血肉。 时透有一郎利用呼吸法给自己止血,但效果甚微。无一郎虽然给他做过了紧急处理,但有些地方的伤口实在太深,如果再不及时止血,他就会因为失血而死。 “有一郎!坚持住!”不死川玄弥焦急地查看同伴的情况。后背上的伤口几乎将时透有一郎腰斩,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有谁能来救救他吗!? “喵~” 猫?不死川玄弥觉得自己幻听了,无限城里怎么会有猫呢? 毛茸茸的尾巴蹭了蹭他的手臂,茶茶丸来到时透有一郎的身边,回头看向惊讶的不死川玄弥,将后背上的背包冲他露了出来。 这个包里......不死川玄弥迅速打开背包,里面琳琅满目的药剂和急救用具冒了出来。 “谢谢你!帮大忙了!!”拿到工具的不死川玄弥迅速为时透有一郎钉合伤口,又将药剂注射入他的体内。 茶茶丸甩着尾巴离开了。 确认时透有一郎的情况被控制住后,不死川玄弥开始想办法拿到黑死牟的身体碎片。他作为噬鬼者,在吞噬恶鬼的血肉后能够在一段时间内提升自身的身体能力,也可以使用血鬼术。 只要他拿到上弦之一的血肉—— 弯下腰的动作救了他一命。 无情的锋刃从他的头顶扫了过去,他能感受到后背的布料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扯起,又被风压压得紧贴着皮肤。 霎时满头冷汗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 “什......!?”不死川玄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黑死牟用八之型·月龙轮尾彻底清空了战场上的所有阻碍。 “可恶!”不死川实弥骂道。他从未遇见过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敌人,起码有两人长的异形刀刃就那样被它单手拿在手里,还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刀,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且这混蛋还能使用呼吸法进一步提高自己的身体能力! 第212章 如果不是提前有所准备,他肯定会被无规则变化的锋刃击伤。超长的刀身让黑死牟的攻击范围变得超乎想象,而且那些从刀身上伸出的刀刃...... 胸前的伤口滴滴答答流着血,在不死川实弥的脚下积成一滩。 黑死牟能够看到不破和悲鸣屿行冥全都在受伤之后利用呼吸法和肌肉力量强行止血,但不知为何不死川实弥却没有这样做,反而任由血液欢快地从血管里淌出来。 自己的脉搏变快了?怎么回事? “嘿嘿......哈哈哈!!” 就像要用木天蓼来对付猫一样,对付恶鬼就得用他这种稀血才行啊!! 黑死牟的动作出现了片刻的变形,见稀血的作用已经生效,不死川实弥立刻止住了出血,不破、时透无一郎和悲鸣屿行冥同时向黑死牟发起了进攻。 稀血吗?这能令恶鬼感到酩酊大醉的血液通常只会给人类带来不幸,稀血之子会被恶鬼当做珍贵的食粮。这孩子不光活到了成年,还将稀血当成一柄利器武装自己...... 这个使用流星锤和阔斧作为武器的猎鬼人的肉|体已经锤炼到了极致,哪怕是它也足有三百余年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了。虽然目不能视,但却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武器,那长长锁链挥舞时的回声可以帮他判断周围的环境。 不破闯入了它的视线。从他刀上挥出的斩击无法凭借肌肉动作进行判断,那些攻击的滞后时间几近随机,是个很棘手的能力。 “很好......我也有许久没有......如此畅快地战斗了......” 月之呼吸·十之型·穿面斩·叶隙残月!! 锯齿状的横斩二连击封锁了不破等人全部的前进空间,为了避免被切成碎块,他们不得不放弃这次攻势,闪身躲避恐怖的斩击。 稀血的作用这么快就消失了!?连十个呼吸的时间都没过去,黑死牟已经适应了稀血带来的弱化效果。 不死川实弥不敢继续放血了,再失血的话会逐渐失去行动的敏捷性,拖其他人的后腿! 不止如此,不破刀上涂抹的药剂也几乎完全没有起作用。 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不然他们全都会被耗死在这里! * 宇髄天元来到了茧的面前。在凭借听力构建的世界里,那个不断颤动着的肉茧一直在发出震耳欲聋的鼓动声,庞乱的心跳争先恐后涌入他的大脑:“这就是......鬼舞辻无惨的藏身处!” “音柱大人!我们够不到那个茧!” “有什么办法能......” “先把这些固定着茧的触手砍断吧!” 有不少普通队员聚集在周围的平台上,想方设法攻击到那个茧。 位于正上方带着纸眼的鎹鸦看到了茧上发生的不同寻常的变化。那些血管正蠕动着输送血液,肉茧的体积正在膨大,顶部表皮的血色飞快褪去。 坐镇后方的产屋敷辉利哉挥手大喊道:“不要让孩子们靠近那个茧!!快让他们撤退!!无惨要出来了!!” 无限城内的鎹鸦即刻传达了主公大人的命令,宇髄天元在那同时就已拔刀爆冲,腾空跃起。双刀挥舞,银光划过的地方手感却轻飘飘的。越过深不见底的天井重重落地之后,有咸湿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后背、头发和裸露的臂膀上。 回过头,宇髄天元再一次见到了地狱般的场景。 残肢断臂像是纷扬的彩带从天上散落,血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他听到了几声哀嚎,随后便归于寂静。 被扯碎的人体组织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是濒死的鱼在案板上甩尾时发出的“啪嗒”声。除了宇髄天元,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有人听到吗!?所有人暂时退后!!不然会沦为无惨恢复体力的食物!!”产屋敷辉利哉的声音已经无法传达给围在肉茧周围的剑士们了。 负责传令的鎹鸦也被斩了首,画面突兀地被掐断了。 宇髄天元看到了复原完毕的鬼舞辻无惨,那个白发怪物的四肢上全都长满了嘴巴,张开的利齿几乎一瞬间就将周围的所有人啃食了一遍。 恐怖的眼瞳看过来,宇髄天元只来得及凭借本能甩刀防御,然后就被一股巨力击飞了出去。等到大脑重新连通回路,将眼球获悉的情报传达回去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击飞到了回廊里,浑身上下血流不止。 攻击他的是什么东西!? 根本看不......清...... 一双手拉住了他。 “在活了上千年之后,连进食时的那份闲情逸致都逐渐退化了,”鬼舞辻无惨垂下手臂,人类粘稠的血液顺着指甲滴落,“但在腹中空虚的当下用餐,果然还是十分美味啊。” 新的鎹鸦赶到了尸横遍野的现场,将鬼舞辻无惨的话通过纸眼传达给了产屋敷辉利哉:“千里迢迢把食物送到我面前,虽然不知道继承鬼杀队当主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但值得褒奖,产屋敷。” 鬼舞辻无惨的话像是千万根尖针扎进了产屋敷辉利哉的心里:“让之后的孩子们后撤!!不要靠近无惨!!一旦他们被吃掉,无惨将大幅恢复体力!!” 刚才的柱......鬼舞辻无惨看向宇髄天元被击飞的方向,刺鞭的手感有些微妙,但它看到了宇髄天元倒地不起的尸体,于是转身向猎鬼人聚集的方向前进,疯狂屠戮着。 “只要有人愿意在我面前跪下俯首称臣,我大可网开一面,将其变成鬼驱使。”鬼舞辻无惨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能变成可怕的嘴巴,它们正在大快朵颐。 同类在自己眼前被当做牲畜一样食用,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同伴如今只剩半颗脑袋被自己抱在怀里,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可怕的怪物! 没有人回应鬼舞辻无惨的话,它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它失去了几乎全部的优秀部下,眼前的这些人类即便转化为鬼也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杂鱼。黑死牟和鸣女那边都聚集了不少人。 它通过细胞催促着最凶恶的上弦:黑死牟,你干掉几个柱了?赶快结束战斗,去将戴着花札耳饰的小鬼清理掉! 鬼舞辻无惨信步走过满是尸骸的回廊,选定了一个方向后消失不见了。 产屋敷辉利哉的双手死死扣紧桌面,悔恨的心情几乎要将他压垮。啊啊,所有赶去阻止无惨的孩子们都被杀了......无惨正在不断地恢复,都是他的布置出现了问题,才导致那么多人惨遭虐杀...... 鬼杀队穷尽几百年积蓄心血才终于换来了今夜击败鬼舞辻无惨的机会,结果就这样被他白白挥霍掉了......连父亲和母亲的牺牲都...... “......辉利哉大人!?”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产屋敷辉利哉的脸颊上,他的妹妹产屋敷杭奈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主公大人!!战斗还没有结束!!” 他的姐姐雏衣和日香将在刚才的慌乱中被他扫落在一旁的地图重新放在了他的面前:“请你打起精神来,主公大人!” 杭奈的那一巴掌用上了十分的力气,他尝到了血腥味,鲜血从被咬破的口腔内壁流了下来。 产屋敷辉利哉今年只有八岁而已,但他想到自己的父亲仅有四岁时便承担起了如此重担......由生命构成的沉重责任已经牢牢地和他的灵魂融为了一体,千年夙愿在此一举,产屋敷辉利哉深吸了一口气,迅速重新布置起来。 “主公大人!!虹丸还活着!!”产屋敷彼方突然欣喜地说道。 戴着华丽宝石饰品的鎹鸦落在了尸骸的中央,它口中衔着一张没有破损的符纸,利用共享视野让产屋敷辉利哉看到了这个奇迹—— “我、我还活着......?” “......为什么鬼舞辻无惨它无视了我们?” “音柱大人!感谢您救了我......您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与地面上的尸体拥有同样面容的队员正拖着断腿靠坐在墙壁边,劫后余生般地笑着。 “真是、千钧一发啊,珠世夫人,”宇髄天元快速处理身上的伤口,将珠世交给他的药剂打入体内,防止鬼舞辻无惨的细胞从他的伤口处侵入体内,“真是帮大忙了!” 珠世的手臂上有被她抓出的血痕。她利用自己的血鬼术·惑血让鬼舞辻无惨产生了幻觉,尽可能地救下了更多的人。 “珠世夫人!!”产屋敷辉利哉热泪盈眶。 “我们必须快点转移,我的血鬼术只能欺骗它的大脑,‘进食’却没能恢复体力的破绽很快就会被它发现!!” 侥幸存活下来人结伴迅速离开了这里。 * 不死川玄弥焦急地观察着机会,哥哥不断受伤让他心如刀割。可恶啊!如果他也有九柱那样的实力就好了!越是想冲出去,他的身体就越僵硬,感觉从头到脚都不听从自己的指挥。 他并非害怕黑死牟本身,而是害怕自己无法派上用场。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呢!?连无一郎都在拼命战斗,为什么只有自己只能躲在这里!?他好不甘心!! 第213章 “玄弥!”忽然有人在他身后悄声叫了他的名字,不是时透有一郎的声音,而是粂野匡近。 “粂野先生!!”不死川玄弥惊讶地看向对方摊开的手掌,粗糙的掌心里躺着一缕断发和一块碎肉。 正面战场上,猎鬼人们与黑死牟战况胶着,不破等人找不到机会近身,只能被黑死牟不断消耗着。 “玄弥,还记得我说过的吗?炭治郎也和你说过的!” 【最弱小的人反而有着最大可能性哦。】 “我们也要和他们并肩作战才行啊。” 不死川玄弥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哥哥和大家在这里死去!他将黑死牟的碎发吞了下去。 来自上弦之一的力量太过狂暴,不死川玄弥感觉像是有一堵厚墙拍中了他,将他砸得头破血流。血液瞬间奔腾了起来,疼痛在他的神经里乱窜,黑色一阵阵袭来。 在他头晕脑胀地感受着体内猛增的力量时,一些模糊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大脑里。他立刻被那道声音击溃了,全身的细胞都在高呼着臣服与恐惧。 这是我的......!?不,是上弦之一!!在它脑袋里说话的是鬼舞辻无惨!它竟然已经再生完毕了!! 来不及细想他的身体究竟鬼化到了怎样的地步才能连鬼舞辻无惨的声音都能听见,不死川玄弥看见了被恐怖月刃笼罩的哥哥。 “月之呼吸·十六之型·月虹·碎月。” 大量如同闪电一样的攻击从天而降,那些霹雳一般的斩击同样携带着大量的月牙形锋刃。看起来这一招特意了瞄准猎鬼人们的位置,只要不破他们绕开竖直的斩击就能躲开大部分攻击,但问题是黑死牟的进攻太快了。 不死川实弥再次从进攻中露出身影时,胸前多出了数道伤口。 十六之型!?这家伙的剑技也太多了吧!?被黑死牟瞄准的地面被它的剑技击穿,留下可怖的痕迹。 而且自从虚哭神去改变了形态以后,不能仅凭原本的经验来判断斩击袭来的方向了。从刀身上延伸出来的刀刃让它在原先单一方向的斩击基础上,增加了不少轨迹相交的斩击,让他们抵挡起来更加艰难。 “九之型·堕月·连面。” 不破感觉自己正置身一望无际的海洋中心,他们如一支孤舟漂泊在惊涛骇浪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巨浪吞噬。他听着钢铁与锋刃交击的声音,查看不死川实弥的状态。 胸前的伤口很深,他得及时脱离战场去处理伤口。他没办法拖着随时可能甩出内脏的刀口接下黑死牟之后的攻击。 黑死牟从背后向前挥刀,发动了宛如漫天新月坠落的斩击。 不死川实弥察觉到失血带来的影响已经超过了预期。黑死牟似乎通过通透世界看到了他的薄弱之处,诸多招式尽数向着不死川实弥倾泻而来,只是一招不慎,九之型坠落的斩击就击中了他的后背。 阴影翻滚而来,不破架刀站在他的身前替他挡下了致命的攻击。时透无一郎同样没能幸免,悲鸣屿行冥利用铁链帮他挡住了一些袭向要害的斩击。 可恶......好疼啊。时透无一郎没有停止行动,他必须做到更快、更准。身形更加瘦小的他在受伤后会比其他人更容易进入失血状态,他绝不能给其他人添麻烦!! “哥哥!!”不死川玄弥焦急地低吼着,用长出鬼眼的枪瞄准了黑死牟。他的枪同样开始出现了异变,外表上生出的肉瘤像极了虚哭神去。 粂野匡近不知何时来到了不死川实弥的身后,双手从背后架住了他,将他从交错成网的斩击中救了下来。 “匡近!?” “不死川,先去处理伤口,”悲鸣屿行冥挥舞起流星锤,沉重的武器在被抡起时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声,“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不等他说出什么话,粂野匡近便一个劲儿地带他脱离了战场,将后背放心地交给了同伴。 “......是,拜托你们了。” 排山倒海的攻势停了下来,不破和时透无一郎严阵以待。 “原本打算将‘这个’留到与鬼舞辻无惨的最终决战中再用的......但要是在这里败在你的手上,又何谈以后!!” 黑色的斑纹自悲鸣屿行冥的双臂上显现,裂纹攀上磐岩,鬼杀队的不动之柱加速了这场死斗。 第118章 又有一个柱开启了斑纹。 黑死牟十分惋惜地说:“真是遗憾......开启了斑纹也就意味着......你无法活过今晚......这幅躯体和如此精妙的战技也将随之消逝......” 悲鸣屿行冥额头上的伤疤因为用力而扭曲,他面容坚毅而愤怒:“身为九柱,自然在接过柱位的那一刻便有所觉悟。不要用你们那些浅薄的想法来衡量我们的决心,那是对我们的侮辱。” 正因人类寿命有限,会经历生老病死,会经历无法预期的意外,所以才能知晓生命的宝贵。有失去之后会痛心不已的东西,才会生出想要保护的想法。 黑死牟不得不承认,它永远无法理解某些人究竟在想什么。 就像眼前这些坦然面对死亡的猎鬼人,还有与他们同样对有限的寿命和即将失传的剑技视若无睹的...... 它突然怔愣了一下。为什么它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人?想起自己的弟弟继国缘一? 他们自出生时就被分开,之后从他们第一次相遇、交谈,到血月之下的最后一面,黑死牟——继国岩胜从来没有理解过继国缘一。 在继国家度过的少年时代,它不理解为什么他总是抱着母亲的左侧身体走路,不理解为什么上天会赐予他那样的才能。青年时代他们在鬼杀队重逢,它不理解为什么他在谈到呼吸法即将失传这种沉重的话题时都能笑得出来。晚年的最后一面,它不理解为什么他能够超脱斑纹剑士既定的寿命限制,在生命的最后还能挥出那样的剑技。 为什么你总是那样乐观?哪怕从小受到苛待,你也会对着我露出微笑。 “......够了......无关紧要之事甚是无趣......” 黑死牟的一举一动都被猎鬼人们迫切地观察着,在看到它体内的变化时,不破就已经猜到了它的下一步行动。 悲鸣屿行冥踏地疾驰,每一次迈步都仿佛地动山摇般惊心眩目。那副身姿正在向身边的同伴们发起号令。 由我来打开前进的通路!不要顾忌,尽情上吧!! 锁链抽动,以自身为中心甩动的流星锤与阔斧弹开了六之型·长夜孤月·无间的新月形斩击,在密密麻麻被斩击覆盖的空间内清扫出了一片无害的净土。 武器已经脱手......只要靠近虚哭神去的攻击范围,一击便可将其斩落。黑死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却在准备迈步上前时失去了另外两人的踪影。 六只鬼眼扫过碍眼的霞雾,不破和时透无一郎的行动轨迹在它眼中一览无余。趁着它接下岩柱剑技的时间寻找破绽......谈不上高明,不过他们现在除了这么做也别无他法,反倒是自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们同时斩杀。 原本的攻击姿态瞬间改变,八之型·月龙轮尾在眼前拉出一道横斩,带出的刀光仿佛真的像是甩出的尾巴,阻止敌人近身,将他们拦腰截断。 嗯? 黑死牟并没有感觉到击中目标的手感,被截断的是两具残影。遗留在视线中的残影消失时,时透无一郎和不破已经杀到眼前。 通过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像来迷惑我吗?值得称赞的剑技和身体素质。黑死牟看见了出现在时透无一郎脸颊上的、如云雾一样的斑纹。原来如此,在战斗中开启了斑纹,才能够躲开刚才那一击啊。 “......二之型·珠华弄月!” 时透无一郎挥出八重霞的数道斩击。 不破知道自己的刀还没有褪色。维持赫刀的状态让他的体力正在飞速流失,他明确地知道了自己究竟是如何开启了这个状态。 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握住了刀。 “七之型·墨莲华!!” 砍下去砍下去砍下去!!赫刀在黑死牟身上留下的伤口并没有愈合,这么说哪怕黑死牟同样克服了被砍头的弱点,只要用赫刀斩首的话,再生头颅也很困难吧!? 只要这纷乱斩击中能多命中一道,黑死牟再生的速度就会减慢一分,他们取胜的机会也就越大!! 虚哭神去的长度极大地提高了它的攻击范围和威胁性,但这样的长度和异形的刀刃也会在近身防守时捉襟见肘,就这样继续拉近距离—— 防不胜防的微小斩击不断在他的皮肤上留下血痕,白色的羽织下摆早已被卷进斩击的漩涡中搅碎,余下的部分被鲜血染红,凄惨地在空中摆动着。 赤红的刀刃切实地击中了黑死牟,因为伤口的灼烧感和剧痛带来的身体僵硬让黑死牟陷入了短暂的僵直。不破先发后至的攻击就像他那烦人的步法一样,被咬住一块肉,就休想轻易从他刀下脱出。 时透无一郎瞄准的是虚哭神去。将这柄武器折断,或者砍掉它拿刀的手,哪怕这个恶鬼能够快速再生,但仅凭那被卸掉武器的片刻空档,悲鸣屿行冥或不破中的某一人就一定能砍下它的首级! 第214章 他如愿以偿地劈断了虚哭神去,让那柄鬼刀只剩一支凸起的异形刀刃,变得像是农民割稻草时使用的镰刀。但他还是小瞧了黑死牟的力量。 赫刀的威力,黑死牟只从继国缘一那里体会过一次。斩向脖颈的那一刀,终究是愤怒大过了恐惧,那样深刻的憎恶竟然让黑死牟无视了无法再生的痛苦,一心一意地追寻着年迈的继国缘一的身影。 如今关治的后代再一次让赫刀重新现世,它透过这切身的疼痛与僵硬,才真正理解了烙印在细胞里的、鬼舞辻无惨对那赫赫刀光的恐惧。 恐惧?是恐惧吗? 是细胞在颤抖,不是它。 继国岩胜从未惧怕过继国缘一。 被劈断的虚哭神去没有复原,黑死牟用变短的鬼刀卡住不破的挥斩,直接从虚哭神去上放出的五之型·月魄灾涡让不断涌出的锋刃直接和不破来了个脸贴脸。 黑死牟本以为这一下可以让不破失去行动能力,但它感受到和虚哭神去角力的日轮刀上传来一股巨力,鬼刀仅剩的部分又被一分为二,黑发的青年以诡异的角度折叠身体,凭借异于常人的灵活躲开了那些密集的斩击。 黑死牟的眼睛追着他的身影来到了半空,它能听到悲鸣屿行冥和铁链摆动的声音,下一刻不破忽然侧过脑袋,硕大的流星锤重重砸下,将将从他耳边擦过。 悲鸣屿行冥一脚踩在锁链上将其固定,依靠惯性猛地甩出流星锤向黑死牟的头颅砸了过来。时透无一郎重新隐于霞雾中寻找机会。 黑死牟向后退了一个身位,月之呼吸的剑技和漆黑的影刃不断交错,被弹飞的剑气甚至将远处的黑柱击穿,坍塌时带起剧烈的震动和无数烟尘。 悲鸣屿行冥的流星锤与阔斧已经完全脱手,只手持锁链抡动两柄武器发起攻击。 在九柱集训时,每位柱之间都进行过合作训练,因此一旦进攻的气势回到猎鬼人一方,默契无间的配合产生的效果立刻就会显现出来。 “岩之呼吸·一之型·蛇纹岩·双极!!” 绝对的肉|体带来纯粹的力量,毫不讲理的流星锤与阔斧向恶鬼发起夹击。黑死牟恢复了虚哭神去的长度,因为游动的阴影正在悄然逼近。 影之呼吸·二之型·如影随形与四之型·幽影无形被不破融合为一式,变幻莫测的步法配合高速移动中的快速切割,不破切开了无数月牙形锋刃,切开了虚哭神去,再一次冲到了黑死牟的身前。 “不过......徒劳的挣扎......” 黑死牟看得很清楚。冲到眼前的不破并非残像,他接下来的每一次意动都被它提前察觉,身后那个玩弄霞雾的孩子也是,一举一动皆在它的监视之下。 不破就要再一次使用那宛如盛开的莲花一样的斩击了。 “月之呼吸·十四之型·凶变·天满纤月!!” 旋涡状的斩击层层叠叠,猛烈地斩向了它的对手们。不破没有办法躲开近距离的攻击,他的动作开始走形,但这样的挣扎注定也是徒劳无功的。 仿佛周身所有的空间都被银白色的月华填满,满溢的斩击倒映在纯黑的眼瞳中,因为无处可躲而恐惧着的瞳孔骤缩。 然而,黑死牟预想中的腰斩并没有出现在不破的身上。他依旧躲了过去,从看似不可能存活下来的绝境中,再一次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是残像?但是他是怎么躲过自己的视线......黑死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类利用自己的身体欺骗了它的眼睛吗!? 躲过流星锤与阔斧的夹击,黑死牟刚想挥刀继续发起进攻,新月的斩击已在刀上酝酿,它的手背却突然被一颗念珠击中,骨骼瞬间碎裂,挥刀的方向出了巨大的差错。 念珠!?是岩柱,他竟然也能做到!!他们居然运用呼吸法在血液的走向上做了手脚,以此来扰乱它的判断...... 两道能将空气撕裂的进攻猛然向黑死牟疾驰而来。苍青色的旋风向前突进,一之型·尘旋风·削的攻击伴随着强烈的冲击,在风之呼吸使用者的身后留下了足以撕裂地面的连续斩击。 不死川实弥与粂野匡近重回战场,他们是同门的师兄弟、好友,二人的配合天衣无缝,各自在黑死牟的侧腰留下了像是被巨兽噬咬的伤口,不死川实弥的攻击同时绞碎了黑死牟的左臂。 这些人类居然凭借配合逐渐跟上了它的攻击速度,甚至连不是柱的人都能在它的身上留下伤痕。 不破一刀出手。挥斩间的刀路能够看出这一招其实并非七之型·墨莲华,而是八之型·长日留痕。 黑死牟瞬间将断臂再生,虚哭神去比任何时候都更快地挥动。 “月之呼吸·十四之型·凶变·天满纤月!!!” 不破的刀尚未完全挥下,黑死牟的剑技已经来到了眼前。 穿过去!!穿过去!!!上弦之一的这一招范围极大,但仔细看清地话,还是能够找到斩击间可供喘息的空隙,一口气从那中间穿过去!! 所有人都在心中呐喊着,拼死向着只有月光的地狱极速前进。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他们穿越了丛生的斩击。 悲鸣屿行冥的铁链缠住了黑死牟的上半身,它试图用虚哭神去扯断铁链,但却发现这根铁链坚不可摧。制成这件武器的钢铁精度之高就算是战国时代也罕有,见没有办法破开铁链,黑死牟俯身躲开,虚哭神去则被勒断,又瞬间再生。 流星锤紧随其后。 到现在为止,黑死牟尚能平静地接下这些猎鬼人们拼死送上的攻击。唯一需要重视的是不破的赫刀,其他人的进攻根本无法给它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因此黑死牟将防御不破的进攻定为了在围攻中需要优先选择的选项。 黑死牟用虚哭神去刀身上延伸出的刀刃卡住不破的刀,扭动手腕企图折断不破的武器。漆黑的斩击已经劈入黑死牟的肩膀,但因为赫刀被卡在了外面,那些伤口飞速愈合了。 不破试图与它角力,但仅用零点一秒的时间思考就决定放手。他的刀绝对不能断在这里。 随着他放手,脱手的日轮刀被弹飞了出去,刀身上炽热的颜色迅速冷却。 时透无一郎从黑死牟的身后贯穿了它的侧腰。 黑死牟扫了他一眼,拼尽全力躲开了斩击吗?这个孩子的眼中,难道也能看到那个世界?罢了,不管是欺骗视线还是别有用心的进攻,只要被看穿就毫无意义。就算用普通的日轮刀贯穿身体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下一击就能将之斩断。 “月之呼吸·六之型......” 不破已将矢吹真羽人留下的胁差握在手中,藏青一瞬便被赤红色覆盖。六之型!?黑死牟的佩刀在变长之后基本很少再用需要多次斩击才能完成的剑技,毕竟长刀的优势并不在此。 此时,枪声乍响。 不死川玄弥举着已经面目全非的铳枪,决绝地射出足以改变战局的两颗子弹。 不能犹豫,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犹豫!!手指扣下扳机,在血鬼术影响下的铳枪后坐力大得惊人,不死川玄弥青筋鼓起才咬牙压住枪口。他没有注意到额头上蔓延的纹路,那是和灶门炭治郎相似的火焰纹。 持枪的噬鬼者......黑死牟改变了进攻的姿态,用虚哭神去拦在了两发子弹先后飞来的路径上。 南蛮枪已经彻底异化,是因为吃掉了它的血肉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吗?那副样貌,而且额头上也出现了斑纹...... 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子弹飞至众人眼前,却没有如料想中的那样径直打在虚哭神去身上,而是诡异地调转了方向,飞出弧形的弹道击中了黑死牟。 “血鬼术......”不死川玄弥抓住了体内迸发的灵感,遒劲的树根在黑死牟被子弹击中的伤口中蓬勃生长,蜿蜒的枝条抽吸着它的血液,以此为养料飞快地生长着,根茎深入地下,将凶恶的鬼牢牢困死在了原地。 机会!! 那一刹那,世界在所有人的眼中同步慢了下来。 悲鸣屿行冥手持阔斧,锁链的尽头是从天而降的流星锤。时透无一郎被卷入树根之中,依旧没有放开紧握日轮刀的双手。不死川实弥与粂野匡近再次搅动疾风,不破的赫刀风驰电掣,杀到了黑死牟的眼前。 眼前这些人类的面孔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黑死牟感受到的是从心底由内而外爆发的焦躁,是性命受到威胁后不由自主的身体僵硬。曾经因为强大而秉持的平静与从容,就这样从脚下开始瓦解,赤红的刀刃在它的眼瞳中闪烁着,颜色醒目到能够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血红色。 那已经暌违整整四百年、令人厌恶......却又怀念的感觉...... 一如它在见到老去的缘一时那般,无法置信。 继国缘一......我的同胞兄弟、集神明的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神之子!! 不破瞳孔剧震,他看到了从黑死牟体内即将爆发的磅礴力量,那是在知晓自己即将面对死亡时的殊死一搏—— 第215章 “......!!” 他没来得及说话,尖锐的吼叫声便穿透了他的鼓膜,那声音好似利刃直接插进了他的大脑,毫不费力地在里面搅动着。 这是......什么!?无数刀尖刺破了黑死牟的皮肤,与不用斩击就能发出的五之型·月魄灾涡同样的螺旋斩击直接从它的体表发出,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斩击的数目相当多,但是顶着玄弥的血鬼术强行使用,留下了不少空隙......不破咬牙跃起,在这样密集的斩击中主动让自己离开地面并不明智,但他必须这么做! 时透无一郎和黑死牟的距离太近了,不死川玄弥的血鬼术将他也包裹了进去,这么近距离的攻击会让他..... 电光石火间,他的刀追上了黑死牟的攻击,砍下了左臂和背后生长出来的利刃。 黑死牟这拼死一吼让悲鸣屿行冥和不死川实弥等人狼狈后退,粂野匡近拼尽全力躲开了薄如利刃的月牙斩击,却还是在防御下一击时被击飞了出去,撞断了黑柱。 不死川玄弥只觉眼前一亮,腰部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倒地,视野翻滚时他看到了同样浑身是血的不死川实弥。 “哥哥......我必须、保护大家......才行......” 浑身长满剑刃的怪物终于面露狰狞,被逼入绝境的焦躁让它失去了往日的镇静。 不破在落地的瞬间向前爆冲,速度之快让他所经之处踏过的地面寸寸开裂。把它逼入绝境了!! 他拿到了先前弹飞的日轮刀,手中胁差用尽全力向前掷去,赤红之刃穿过黑死牟仅剩的右臂,将它的胳膊和脑袋钉死在了一处。 六只鬼眸疯狂转动,带着不甘与狠厉死死盯住了他。 左侧被赫刀伤到的地方无法再生!黑死牟艰难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已如笼中困兽,被这几个人类威胁到了生命。 时透无一郎没有松手,他的右手还握在刀柄上,左手已经不翼而飞。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眼中那个透明的世界里,黑死牟即将再一次发动攻击。 必须......想办法阻止它......日轮刀卡死在了黑死牟的血肉中,他已经无力继续挥刀。那就像千里先生那样,用尽全力握住刀柄,让刀身变成赤红色!! “可恶......”用力、再用力啊!! 单手...... 另一只手握住了刀。时透有一郎抱紧了无一郎,他们两人合力,让第二柄赫刀显现于此! 第119章 黑死牟看着从自己腹部贯穿而出的淡青色刀刃染上了赤红,像是生吞下了一个太阳,从内而外的灼烧和剧痛让它的身体僵硬,连血鬼术的使用都停滞了下来。 不死川玄弥颤抖着抬起手:“血、鬼术!” 方才射入它体内的两枚枪弹还没来得及被排出,不死川玄弥再一次发动血鬼术,强壮的根茎以恶鬼的鲜血为食,从它的背后破皮而出,疯狂地生长着。 那个噬鬼者!!三百年前的那个噬鬼者明明腰斩之后就当场死亡了,这个孩子居然还活着吗!?连剑技都使不出来!! 猎鬼人们正在逼近。 黑死牟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近乎停滞的现实让它清晰地看到不破挥舞赫刀袭向它的脖颈,他张着嘴,大概是在怒吼着吧? 巨力压弯它的身体,头颅前倾,仿佛引颈受戮一样看着斑驳的地面。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怒吼着,悲鸣屿行冥的流星锤砸上它的后颈,却如同砸在坚实的地面上一样坚不可摧。 悲鸣屿行冥的这一击没能砸碎黑死牟的脑袋,却让不破的赫刀更近了一步,铁器卡到了坚硬的脊骨上,逐渐融化着恶鬼的血肉。 “你这混蛋!!吃我一招啊啊啊!!”看到了被腰斩的弟弟而暴怒的不死川实弥猛地跃起,一刀砍在了悲鸣屿行冥的流星锤上。 两人的武器碰撞的瞬间,灼目的红色从相撞的部位开始泛滥。 赫刀......开启了!! 砍下去!!砍下去!!!不破能够感受到黑死牟的脊骨正在殊死顽抗,刀刃卡在骨骼中传出“喀拉喀拉”的刺耳噪音。 ——!! 在四柄赫刀的同时重击之下,黑死牟的脖颈终于还是被斩断了,头颅在流星锤下被砸得粉碎,脖子上的断口血流如注。 我输了? 我......输了!!? 不可能。光是想到自己会输就会让内脏翻江倒海,它不惜变成鬼,就是为了能够继续赢下去的啊!! 它绝对不会再输给任何人。没错,就算已经被斩首,它也绝不会就此死去,也不会再被斩首第二次...... 黑死牟脖颈处断面的创口瞬间止血。 “继续攻击!!不能让它有机会再生!!继续攻击直到将它彻底消灭!!”悲鸣屿行冥大喊道。 他跳到半空,五之型·瓦轮刑部将流星锤与阔斧交替向黑死牟的身躯砸去,与此同时不死川实弥同样催动八之型·初烈风斩,围绕恶鬼的身体回旋斩出足以撕裂大地的螺旋风刃。 刚才有瞬间产生变色的日轮刀已经回归了原本的颜色,他们来不及再次将武器相撞,但仅凭没有赫刀的呼吸法根本没办法对黑死牟造成更大的伤害。甚至那些伤口一瞬间便复原了,被赫刀砍掉的左臂也再生完毕!! 见状,不死川实弥急速向悲鸣屿行冥靠拢,只要将刀再次变红......! 多么恐怖的生存能力—— 不破以墨莲华起手,却被黑死牟用手掌拍在了刃面上,刀路瞬间扭曲,直奔时透兄弟而去!他不得不临时收刀防止伤到他们,扭身的同时又挡下黑死牟的一个手刀,失去平衡后砸在了时透兄弟的身上,三人一起摔了出去。 黑死牟握住了时透无一郎脱手后留在自己体内的刀,刀刃上的红色正在逐渐褪去。另一只手抓住了从背后长出的根茎,用力想要将这两个插入体内的异物驱逐出去。 它的身体还未消散,自己的执念也能帮助它像猗窝座那样克服被砍头的弱点......只要将这把刀和后背的树根拔出,就还可以再生——它还不会死!! 蠕动的血管从断口处钻了出来,脊椎一节节重塑,血肉攀附其上。 “不死川!!继续攻击!!” “混蛋!!老老实实地去死啊!!” “玄弥!?玄弥你怎么样!?” 不死川玄弥趴在地上,听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炭......治郎!?” “玄弥!!身体、快把身体接上!!” 赶到战场上的正是灶门炭治郎与水呼师兄弟。 “啊......”不死川玄弥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根本顾不上自己,推搡着赫发的少年:“快去!!炭治郎快去帮他们!!快去啊!!” 富冈义勇与锖兔早已加入了战斗,重新爬起来的不破加入其中。不能停下,现在就看哪一方能够坚持到最后!!他大口地吸入空气,嘴边发出“嘶嘶”的气流声。 黑死牟的头颅再生完成了。 不破狠狠地咬牙,明明都用赫刀砍掉了它的头,为什么这样还能继续再生!?但是黑死牟再生的头颅与鬼舞辻无惨不同,那是属于怪物的头颅。 六只鬼眼在眼眶中胡乱地颤动着,嘴巴裂开,无数尖牙从口器中凸出。长满倒刺的肢体从背后环绕在它身上,海蟹足一样的角质部位出现在它的额头、后脑和肩膀。吞吐刺鞭的凸起在背后蠕动着。 这个状态......黑死牟虽然能够再生头颅,但和猗窝座与鬼舞辻无惨那样完美的再生不一样,它现在很脆弱,只要继续用赫刀将它斩首,就能彻底杀死它!! 远方一直观察战局的产屋敷辉利哉已经将开启赫刀的方法告知了所有的队员。 通过武器间的碰撞让刀的温度上升,或者凭借强大的握力开启赫刀。然而依旧只有正在和上弦之一鏖战的几人开启了这种特殊的状态。 灶门炭治郎曾经在与累对战时通过祢豆子的血让刀的温度上升,那个时候他的刀似乎也变色了。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依靠祢豆子,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尝试。 不能停下!!他必须要起到作用!! 日之呼吸的火焰缠绕上他的刀刃,灼灼火光照亮了刀身,看起来也像是变成了那柄赤红之刃。 黑死牟感受着体内苏生的力量。它现在感觉无比畅快,在克服了砍头的弱点后,它已经进化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猗窝座居然主动放弃了这样的进化,这属实让它无法理解。 全新的、磅礴的力量正在它的血肉中翻涌,它克服了死亡!!如此一来,除了太阳光,没有什么再能杀死它,人类猎鬼人的攻击都将毫无意义。这样它就......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映在眼中的赤红色究竟是什么? 戴着花札耳饰的少年......是那位大人要杀死的人。居然主动跑到它的眼前来了,倒是省了它再去寻找的时间。 第216章 黑死牟想要挥刀,虚哭神去已握在手中。 挥刀!挥下去!! “究竟......为什么......” 它用不出剑技,也使不出血鬼术。明明赫刀造成的伤口已经愈合,时透无一郎脱手的日轮刀也褪去了红色,为什么就是无法用出剑技!?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面容正在逐渐重合? 灶门炭治郎那张仍显稚嫩的面庞竟逐渐与继国缘一的容貌重叠,遥远的记忆又追上了黑死牟。这个孩子,使用的是日之呼吸......为什么,缘一?在你死后,我和那位大人明明将所有知晓日之呼吸的人斩杀殆尽,为什么你的呼吸法仍然能够流传到今天!? 难道当年你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切吗? 【兄长,你将我们两兄弟想得太过重要了。咱们也不过是漫长历史长河中的过客而已,天赋在你我之上的婴儿说不定此刻已经降生于世,想必他们也能到达如你我一样的境界吧?】 【无需多虑,你我只需顺其自然,等待人生落幕的那天到来即可。】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十分令人愉悦的事情吗,兄长。】 凭借自己的能力开启赫刀,成长速度可以媲美鬼,依靠□□力量突破极限,哪怕大量失血也没有失去战斗能力,明明并非日之呼吸的使用者却能够将刀刃变红—— ——以及在几百年后仍能继承日之呼吸的少年。 【来到世上的那些孩子们,今后,一定可以超越咱们兄弟,向着更高处进发吧?】 黑死牟在那双与继国缘一颜色相近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丑陋的、非人的,竟是自己吗? 它环顾四周,从那些人类手持的利刃上同样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继国缘一对它说的最后一句话忽然在耳边响起—— 【多么可怜啊,兄长。】 自己再次见到继国缘一时,是憎恨吗?是反胃吗?当初的自己还像六十多年前那样嫉妒吗? 仿佛……并不是啊…… 那时的它因为缘一流露出的“伤感”而感到动摇,没想到从未在它面前流露出半点感情的弟弟居然也有这样的情绪。 “兄长的梦想是成为世上第一的武士吗?” 继国岩胜见到了孩童模样的缘一。 这副模样...... 年幼的缘一脸上满是笑容,他有些害羞又很高兴地说:“我也好想变得像兄长那么厉害哦......那我就做第二厉害的武士好了!” ——不破用赫刀斩下了黑死牟的头颅。 黑死牟身体上所有因赫刀而造成、看似愈合的伤痕在身首分离的时刻便开始崩解,猎鬼人们的剑技加速了这一过程。 继国岩胜已经看不见了,可能有人握住了它的手吧,有温暖、令人怀念的温度传来。它的双胞胎弟弟继国缘一依旧看着它,温柔地笑着。 不!!还没有!!它还能再生......它还没有输给他们......没有...... “已经,结束了哦。” 再生早已停止。 “下次要好好地看向他啊,”灶门炭治郎放开了手,灰烬从指缝间落下。黑死牟死去时,身上散发出了满是动摇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嫉妒,歆羡和向往,“缘一先生从来不是什么毫无感情之人,他明明是那么温柔,又那么地喜欢你。” 他的笑容,你明明早就见过了。 “什么啊,它和那个使用最初的呼吸的剑士是兄弟吗?”不死川实弥将玄弥的下半身搬到他身边,扶着他等待身体长好:“喂匡近!!没事吧?” 粂野匡近虽然狼狈了一些,但好在受伤不重,他向不死川实弥的方向比划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不破收起胁差,帮时透无一郎止住了左臂的血,简单地和众人说了继国兄弟之间的故事。 无一郎的左臂从手腕上方断掉了,他和有一郎全都大量失血,刚刚能够开启赫刀已经是拼命的结果。他们还是孩子,身体比较瘦小,这样的失血量让他们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缘一先生曾经说过,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有完成应尽的职责,是个什么价值都没能实现的人,”灶门炭治郎拂开灰烬,一个包裹着断掉的短笛的包裹露了出来,“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能杀死鬼舞辻无惨才一直如此自责的吧?” 不破想起自己见证的那最后一刀。 缘一先生……你是否会为了在人生将尽时没有挥出那一刀,没有在那个血月之夜结束兄长生命而自责呢? 继国岩胜追求的不败,在继国缘一死后就已经毫无价值。世上,也是史上最强的猎鬼人死去之后,继国岩胜永远不可能荣耀地战死,因为没有人能够再现缘一的剑技,只有他使用出来的才能被真正称之为神技。 在品尝了几百年的屈辱与不甘的滋味之后,继国岩胜见到了缘一在百年前预见的未来,也被未来亲手终结了生命。 不败的本心并非“不败”,继国岩胜可能从未看清它自己,也可能只是不愿承认它最想要的、不惜舍弃人类之身也要成为的执念,一直都是那个如太阳一样耀眼的人。 不破在梦中见到过他们的片段人生。 “……见过太阳的人,大多都无法避免地想要靠近,然后心甘情愿被烧成灰烬。只有你,想要成为太阳啊……” 击败上弦之一的消息迅速在鎹鸦之间传递着,产屋敷辉利哉的指令也同时抵达。 “鬼舞辻无惨正在向这个方向靠近!!紧急集合!!紧急……” 这只鎹鸦没能完成它的任务,万般悲剧的源头已经出现在了刚刚结束一场大战的众人面前。 没人看到它究竟是怎样出现的,等到大脑能够做出反应时,才惊觉自己的身体早就被极端的邪恶威慑住,变得僵硬无比。 鬼舞辻......无惨!! 它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体内蕴含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高温与岩浆,浑身散发着充满暴虐的生命力。 “连黑死牟都被干掉了......” 看到所有猎鬼人如临大敌的模样,鬼之王张开了嘴,然后只是叹着气,用像是在和谁抱怨似的口气说道:“你们很烦。” 时间拖得太久了,不破分析着局势,主公大人没有将其他柱阵亡的消息传达过来,看来鸣女那边的战场还算顺利。鬼舞辻无惨选择出现在这边,是因为炭治郎吗?而且它的样子变化很大,头发是像堕姬那样因为释放出了压制住的力量才改变的吗? 不,鬼舞辻无惨有什么理由压制自己的力量呢? 鬼之王慢悠悠地继续说道:“非常的烦,烦得要死。张口闭口就是要为死去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报仇,既然自己侥幸捡了条命不就应该知足了吗?就算家人被杀了,你们又能怎么样呢?接受自己幸存的事实,继续过原来的生活不就完了吗?” 它看起来是非常认真地问出了这些问题。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存在着,当不破意识到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时,耳鸣声一阵一阵地袭来,他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你究竟在胡说什么?” 鬼舞辻无惨看了一眼灶门炭治郎:“没有必要给死亡赋予特别的意义。只要把被我杀死当成不幸遭遇了天灾就好了,从地震、火山爆发、海啸这样的天灾中侥幸活下来,你们也不会试图向天灾复仇吧?” 天灾?天、灾? 不破的脑海中闪过了数张面庞。绿、槿、矢吹真羽人、亚衣哥哥、熊谷大政、爱乃、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一张张面孔划过,最后定格在了产屋敷耀哉和天音夫人的脸上。 鬼舞辻无惨肆无忌惮地激怒着他们,毕竟它现在已经完全分解了珠世送入它体内的不知名药剂,它不会再给那个女人轻易接近自己的机会。完全复活的它无需忌惮任何人,面对将死之人,多说一些话也改变不了他们都将死去的结局。 它很早之前就觉得猎鬼人们都是一群不正常的人类。绝大多数人在遭遇天灾之后都会选择放下吧?与其一直纠结于过去不放,不如找份安稳的工作继续活下去。现在的那些专攻心理创伤的人类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人类之身是如此脆弱。断掉的肢体不会重新长出来,心脏只用语言也能轻易割开。不破第一次对自己仇恨的对象有了清楚地认知。鬼舞辻无惨这个名字一直活跃在大家的话语中,从没有人见过它的真正容貌。 这个男人、这个怪物,用无所谓的表情轻贱着生命、掠夺着生命。极端的厌恶与痛恨在心底翻滚着,鬼舞辻无惨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生物。 将自己比作天灾,是将自己当成了这个世界的神吗?能够随意摆弄生命、玩弄羁绊的——神? 说什么鬼话!!? “我已经受够你们了,今晚就让我来终结这一切吧,”鬼舞辻无惨抬起手臂,“你们的同伴都已经死光了,坦然接受命运,至少死去的时候不会那么恐惧了。” 第217章 “......绝对无法原谅。鬼舞辻无惨!!” 脚下的地面传来轻微的颤抖,身处暴怒之中的所有人都举起刀,运转到极致的呼吸法逼迫着他们忘记了疲惫。 拖住它!!拼上一切!!为了他们的过去、为了那些战死的同伴、为了他们的未来!! 哪怕鱼死网破,也一定要将鬼舞辻无惨拖到太阳升起!! 第120章 喉咙仿佛被麻痹了一般,空气中散布着岩浆似的刺鼻味道。 灶门炭治郎握紧了日轮刀。千里先生和悲鸣屿先生他们刚刚和上弦之一苦战得胜,现在能够全力迎战的只有他、富冈义勇和锖兔。 他知道自己一直被很多人注视着、期待着,但当时年幼的孩子并不懂得这些期许背后的沉重责任。前进的理由是在不断地战斗与拯救中渐渐明晰的,他听同行的伙伴们讲述痛苦的过去,听被救下的青年捧着逝去未婚妻的发簪恸哭,听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围在祢豆子的病床边哭泣着祈祷。 强大的柱们有时会盯着他额头上的伤疤看,当被问到为什么的时候,却被他们用其他的话题躲了过去。像极了当小孩子问到大人认为他们现在这个年纪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时会做的事。 他在炼狱家进行训练的时候,才从炼狱槙寿郎那里完全了解了有关斑纹和最初的呼吸法的故事。炼狱槙寿郎已经停止了酗酒,可他身上还会时不时散发出颓丧的气味,而且似乎他总将炭治郎当成天才,一旦炭治郎在剑术上表现出力有未逮时,他也会突然生气,而后又陷入痛苦的纠结中。 灶门炭治郎知道,炼狱槙寿郎这些特殊的态度变化大概是因为他头上的这个疤痕。这个疤痕并非天生的,是他小时候为了保护打翻水壶的竹雄而留下的。继国缘一脸上的纹路是天生的,是真正被上天选中的那个人。而灶门炭治郎不是,他的父亲炭十郎要远比他更有天赋。 他才十五岁,却已经没有时间让他继续成长。命运逼迫着这样的灶门炭治郎来到了鬼舞辻无惨面前,直面人类的仇敌、世界的毒瘤。 他手中的刀是缘一零式体内来自三百年前的刀,这柄刀里凝聚了代代鬼杀队猎鬼人们的意念,正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将人类的意志贯彻到今日。 就算灶门炭治郎不是天才,也不是他畏缩不前的理由。人有的时候就是不能退缩。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视人命如草芥,不自省、不忏悔的残暴败类存在着! 鬼舞辻无惨的手臂甩出了残影,瞬间就有数道长长的黑影从他们的眼里闪过。 呼吸!!让体温高起来!! 额头传来灼热的温度,灶门炭治郎额头的伤疤扩张为了斑纹,是与继国缘一同样的火焰纹样。 现在已经没有人手腾出来关照时透兄弟和不死川玄弥等伤员了,所有人都抬起武器准备配合水呼师兄弟们将鬼舞辻无惨拦在这里。 不破留意着鬼舞辻无惨说的话。“你们的同伴都死光了”......以鬼舞辻无惨的自负,它还不至于说这样的谎话来动摇他们。难道说......? 不死川实弥早就被鬼舞辻无惨的一番歪理激怒,此刻抄起刀就加入了战局。那些长长的黑影是由鬼舞辻无惨的手臂变成的刺鞭,它的侧肋处同样伸出了一些管鞭。 长度不再是劣势,这些鞭子一样的肢体挥舞速度太快,哪怕不破透过通透世界猜到了它们的攻击轨迹,但他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处理这些讯息。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猜到了”的时候,那些刺鞭已经划过既定的轨迹,抽向冲上前去的同伴们。 鬼舞辻无惨和上弦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怪物!! 第一波发起攻击的灶门炭治郎、富冈义勇和锖兔首当其冲,富冈义勇尚且能用十一之型·凪拦下大部分刺鞭的攻击,锖兔则一直凭借水流般柔韧的身法躲避着攻击。灶门炭治郎大口呼吸着,空气却好似完全消失了一样,不肯进入他的肺里。 为了对抗那些刺鞭而将自己的身体逼入了极限......?仅仅是为了对付这些就已经濒临崩溃,他还怎么去拖延更多的时间!? “炭治郎!!调整呼吸!!”富冈义勇拎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夺命的长鞭下救走,用刀柄磕在他的后背,帮助他从缺氧窒息的状态下恢复过来。 “没用的家伙们快躲开!!”不死川实弥像一辆横冲直撞的蒸汽火车一样将他们两个人撞开,刚才他们停留的地方即刻就被刺鞭扫过,在地面上留下了道道深壑。 锖兔高喊着不死川实弥的名字,风与水的配合终于默契了一次,化身狂风骤雨,竟然在鬼舞辻无惨的攻击中撕扯出了一条空隙。 不破趁机挤进刺鞭围剿中的缝隙,接近鬼舞辻无惨。 通过相互敲击让武器的温度上升,这样开启的赫刀并不能持续太久,现在所有人的手上只有不破的刀仍旧散发着赤红色。赫刀造成的伤口能够延缓鬼的再生速度,就算是鬼舞辻无惨也无法逃过这一点。 此时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除了最初预告鬼舞辻无惨即将抵达战场的消息之外,没有其他的命令从产屋敷辉利哉处传达到无限城。 “打算将我困在这里等待太阳升起吗?无限城里可是照不到阳光的啊。” 由鬼舞辻无惨的双臂变成的刺鞭灵活无比,攻击范围极广,不破从它们之间穿越时,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紧绷起来,好像有什么在他的体内揪紧了皮肤,向里扯着。 鬼舞辻无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担心他手里的赫刀。 这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他现在根本来不及利用通透世界预测那些刺鞭的动向,只能凭借在血雨腥风的战斗中锻炼出来的本能躲避着那些骇人的武器。 直觉让他停止了向前冲刺,跟在他身后的悲鸣屿行冥扯住了锁链,但从鬼舞辻无惨的另一方向发起冲击的富冈义勇和灶门炭治郎则没能停下。 在富冈义勇的帮助下调整好呼吸的灶门炭治郎感受着斑纹带来的感知加速,刚才无法轻易观察到的刺鞭稍微变得缓慢了一些,虽然还是会在视野中留下残影,但至少他已经能够分辨出它们了! 在不死川实弥和锖兔的辅助下,他从攻击的空缺处看到了鬼之王的身影。 灶门炭治郎的脑海中只剩下了“穿过去”这一个想法。 “等等、炭治郎!!” 富冈义勇的呼声被他抛在了脑后,视觉、嗅觉,他用上了能利用的一切越过了那些刺鞭,来到了鬼舞辻无惨的附近。 砍下去!!手臂也好、腿也好,砍掉它的肢体延缓再生—— 鬼舞辻无惨只觉得他很愚蠢。这个少年的家人都还活着,他的妹妹也被珠世变成了鬼而侥幸留下了一条命,灶门炭治郎此人究竟为了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实在令它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作为永生时光中打发无聊时的解谜游戏,它倒是对此很感兴趣,只不过现在这个谜底变成了围在它身边喋喋不休的苍蝇,实在让它厌烦。 人类似乎总是高看了自己的能力。明明什么都做不到,没有那些柱,他根本没办法从战斗中活下来,却大言不惭地说要让它下地狱!? 鬼舞辻无惨居高临下,竖瞳中覆盖着冰冷的漠视,狠厉的刺鞭灵活地甩了下来,击中了不自量力的少年猎鬼人。 当灶门炭治郎反应过来时,右耳鼓膜仿佛爆炸了一样嗡鸣着,视野似乎变得狭窄了一些。一秒钟后,右眼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被刺鞭击中了。 “炭治郎!!”不破看得很清楚,攻击灶门炭治郎的刺鞭速度极快,阻拦其他人的攻击更像是一种诱饵,诱骗他们靠近鬼舞辻无惨。给予一些希望,又狠狠地踩碎。 我被击中了!?还不能倒下、不能给其他人添麻烦!!快点站起来!! 灶门炭治郎其实在被击中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身体快过大脑帮他躲开了足以击碎头颅的攻击,只让刺鞭伤到了眼睛。可他还是被这股力量锤到了地面上,此刻只能看着模糊成一片的刺鞭向自己的方向甩来。 不破和悲鸣屿行冥全都向灶门炭治郎冲了过去,可他们和赫发少年之间距离太远了,还必须要通过鬼舞辻无惨的那些甩动着的刺鞭。 希望来自从鬼舞辻无惨身后的半空中。 不知何时,无限城中已经很久没有响起鸣女的琵琶声了。那些扰乱攻势的门扉不再胡乱开在他们的脚下,周遭的墙壁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变化,将他们推向深渊。 轰——! 有什么人破墙而出,一些黑色的火药丸从烟尘中窜出,表面蹭过刺鞭,瞬间引起了连环爆炸。 “......你是......”鬼舞辻无惨看见了那个救下灶门炭治郎的身影。 “哈!勉勉强强赶上了!”宇髄天元带着灶门炭治郎移动到了安全地带,前忍者的身影快如闪电,就像躲开灶门炭治郎为了从他手中抢回小葵她们时的那一记头槌一样灵活。 第218章 “宇髄先生!!”灶门炭治郎得到了喘息的时间,高兴地说道。 为什么这个人类还活着?鬼舞辻无惨眯起眼睛,宇髄天元的身上并没有它在那具“尸体”上看到的伤口。 它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狰狞地咆哮道:“珠世!?又是你吗!?” 果然是珠世夫人!不破松了一口气,宇髄天元身上虽然有伤,但看起来还好。那么,鸣女那边...... 鬼舞辻无惨意识到在自己被珠世的血鬼术迷惑了视线的时候,鸣女那边肯定同样出现了什么变故:“鸣女!!你究竟在干什么!?” 它想要通过视野共享看看鸣女的情况,但更多的攻击干扰了它。 “你这家伙!!快给我住手啊!!” 甘露寺蜜璃甩着长刀从宇髄天元破开的那个洞口旁冲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伊黑小芭内和炼狱杏寿郎。恋之呼吸和蛇之呼吸的攻击击中了鬼舞辻无惨,但它的身上毫发无伤。 唔哇啊啊啊!?居然毫发无伤吗!?前所未有的震撼!! 伊黑小芭内发现了鬼舞辻无惨毫发无伤的真相。甘露寺蜜璃的刀切实地砍中了它,但没有开启赫刀的攻击造成的伤口会在日轮刀划过的一瞬间愈合。 鬼舞辻无惨知道自己被珠世彻底地玩弄了。这个女人阴险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利用它赋予她的血鬼术操纵自己的感官,让它以为自己已经将所有围在茧周边的猎鬼人杀掉了! 从鸣女那边什么都看不到......捣鬼的人站在鸣女的身后吗!? 炙热的火线与漆黑的阴影划过鬼舞辻无惨的身体,让它从鸣女的视野中退了出来,被戏耍的恼怒让它的刺鞭疯狂挥舞,将周围可恨的人类都击飞了出去。 不破和炼狱杏寿郎的身上都被擦出了伤口。 顶上去的是终于抵达战场的胡蝶香奈惠。所有聚集在鬼舞辻无惨身边的猎鬼人们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他们没有相互交流,却紧密地配合在了一起。不断有人挑起进攻的节奏,其他人就以发起进攻的人为中心策应他们。 得益于九柱集训,他们熟悉所有人的进攻节奏。胡蝶香奈惠的花之呼吸和风之呼吸相似,大多都需要发动连续进攻,因此必须要拦下那些碍事的刺鞭,给她创造机会。 花之呼吸·五之型·无果芍药!! 蝴蝶翅膀模样的羽织飘动着,胡蝶香奈惠灵活地游走在刺鞭之间,日轮刀从四方发出了九连击,刺向同一点。桃红的刀光像是盛夏的花丛,芍药花瓣随着清风飘飘摇摇。 和她配合默契的不死川实弥用出一之型·尘旋风·削,胡蝶香奈惠的集中攻击重点放在了鬼舞辻无惨的手臂上,尽管鬼之王的再生速度能让他们的刀如同穿透虚影一样无能为力,但两人合力之下还是将它的一条手臂撕扯了下来,断口处的伤口参差不齐。 鬼舞辻无惨的大腿处有肉包鼓动着,好像皮肤底下有什么东西正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出来。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噫!?什么啊!?”我妻善逸的双脚稳稳踩在地上,但这并不妨碍他受惊一样尖叫起来。他和嘴平伊之助很少中鸣女的招,修炼雷之呼吸让他的反应速度和平衡能力远超常人,而野猪头少年则是凭借着那不讲理的感知能力和野性的直觉。 我妻善逸的耳朵已经彻底罢工了,能听见的最大声音是自己因为恐惧而跳动的心跳声。 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鬼舞辻无惨来不及深入思考,它立刻通过细胞观察鸣女那边的情况。 鸣女的身前空无一人,愈史郎站在它的身后,十指插入鸣女的大脑。 他的血鬼术与珠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纸眼可以操纵视野,像这样直接接触鸣女的大脑为的就是欺骗它体内鬼舞辻无惨的细胞。在虚幻的景象中,伊黑小芭内、甘露寺蜜璃和炼狱杏寿郎都被鸣女用移动的长廊砸死在了墙壁间,胡蝶姐妹和我妻善逸他们被开在脚下的拉门拦腰夹断。 珠世大人......现在的珠世大人还活着,愈史郎心中自然是高兴的。珠世曾和愈史郎说过自己的计划,她本想以身作饵将鬼舞辻无惨困在原地,确保它将她手中的药剂全部吸收。 为了给逝去的孩子与夫君以及那些被她伤害过的人类赎罪,她已经做好了与鬼舞辻无惨一起下地狱的决心。愈史郎答应珠世不会跟着她一起去,他会尊重珠世的所有选择。 愈史郎的双手开始反被鬼舞辻无惨的细胞侵蚀,和他争夺鸣女的控制权。他怒吼着,全力以赴和鬼之王隔空角力。为了珠世大人,它一定要完成他们的约定!!! “加油啊愈史郎!!如果你需要补充力量,可以把我吃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猎鬼人义正词严地挽起袖子露出胳膊。 愈史郎抓狂地让这个是叫大地还是大希的家伙滚得远一点。 鬼舞辻无惨开始反向攻击愈史郎就说明欺骗它的计划已经完全暴露了,不过这一点他早有准备,他能做的、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上一切将鬼舞辻无惨和这座无限城一起送到地面上去!! 鬼舞辻无惨对他的反击时断时续。 众人脚下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新生代的猎鬼人少年们难以保持平衡,在不可抗的摇晃中倒地,然后被平台上升时的重压死死压在了地面上。 不破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悲鸣屿行冥操纵流星锤干扰鬼舞辻无惨的注意力,让它无法集中全力和愈史郎争夺鸣女。 就这样、飞到地面上去!! “该死的猎鬼人......”鬼舞辻无惨被彻底地激怒了,它直接通过鬼血细胞杀死了鸣女,如果无限城能在冲出地面前将他们全部埋葬在这里,也算省去了它不少时间。 愈史郎手中鸣女的大脑瞬间由内而外地塌陷,它毫无疑问地瞬间死去了,原本急速上升的无限城抬升速度略微放缓了一些。他绝对不能让一切在这里前功尽弃,鸣女体内的细胞还没有彻底死去,愈史郎追逐着细胞破裂的速度施展着奇迹。 原本放缓的速度骤然提升到了无法承受的极限,这下连不破也只能拄刀撑地抵抗重力。 这是雏鸟破壳时的奋力一搏,只有敲掉那些坚硬的外壳,才有机会支撑到朝日初升的那一刻。 顶着重压抬头,静默的天顶在他眼中无限放大,于咫尺之间挑刃上劈,啄开了通往广阔天空的豁口。 第121章 宅邸内爆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欢呼。产屋敷辉利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远方的战场,在深埋地底的鬼之迷宫冲破地表,终于裸露在月光之下时,他忍不住从坐席上抬起身。 “来到地面了!”产屋敷雏衣和日香迅速召集附近的鎹鸦观察周遭的环境。 产屋敷彼方通报:“距离日出还有一个半小时!!” “但是这个位置......”产屋敷辉利哉随着鎹鸦的视角盘旋于战场上空,无限城的位置与他们预估的情况出现了巨大的偏差。鬼之巢穴出现的地方是附近的一个城镇,而不是被爆炸和熊熊烈火清扫过的产屋敷旧宅。 产屋敷耀哉预料到了鬼舞辻无惨一定会借自己为它准备的陷阱反向将他们拉入无限城,他甚至预料到了珠世与愈史郎在这场战斗中将发挥出可以左右战局的作用。为了避免鬼舞辻无惨在日出前逃入森林躲避阳光,他将旧宅附近变成了一片没有任何遮挡的空地。 “立刻疏散周围的群众!将无惨困在能够照到阳光的地方!!”产屋敷辉利哉指挥道。 笼罩在天上的黑纱似乎被人揭开了一层,黑夜变得不再那么纯粹,透着可爱的光晕。 不破略微有些晃神,这片城区在无限城崩塌时的轰响声后恢复了片刻的寂静。他猛地弹起身,手却在地面上摸到了黏腻的液体。 无数同伴们的尸体散落在周围,他们大多肢体残缺、面目全非。一部分是在最初掉入无限城中时没能安全落地,活生生摔死在迷宫角落里的队士,一部分是在与鬼的战斗中战死的,还有被鬼舞辻无惨当做补充体力的食物吃掉的死不瞑目的人。 盘踞在无限城里的恶鬼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不破看到了一、两个被幸运地送出来的家伙,很快被普通猎鬼人们围在了中间。 他小心地避开同伴们的尸体,寻找鬼舞辻无惨。 众柱在突破地面的冲击中四散各处,此刻都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鬼舞辻无惨就在他们正前方的的大道上,从街道两侧的店铺装饰来看,这附近应该是城镇的商业区,现在街道两侧的店面全都关着门,旁边高耸的楼房里也没有灯光。 不过因为刚才闹出巨大的动静,不少窗口亮起了灯。 鬼舞辻无惨的样子又变了,它的背后长出了九根管子,比双臂变成的刺鞭更细的管状物张牙舞爪地盘踞在它的后背。 “打算将我困在这里直到日出吗,”白发的鬼之王露出狰狞的杀意,“那就来......试试看吧!!” 第219章 “攻击不要停!!一定要将它拦在这里直到太阳升起!!”悲鸣屿行冥接过了现场的指挥权。 以九柱的进攻为主,一场以日出为终点的持久战就此打响。 距离鬼舞辻无惨最近的富冈义勇和锖兔率先发起进攻,炼狱杏寿郎和胡蝶香奈惠紧随其后。 不破这次没有主动冲上前去,而是利用呼吸法的特性隐匿在众人身后,冷静地观察着。现在距离日出还有一个半小时,他的赫刀必须得坚持到太阳升起前的那一刻。越是接近日出,鬼舞辻无惨的进攻肯定越激烈。 其他从未独自开启过赫刀的人在战斗中贸然越过那道门槛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仅凭一腔热血用出能够让刀的温度上升的握力会导致剑士们暂时出现缺氧或脱力等无法预料的情况,而这在和鬼舞辻无惨的博弈中是致命的。 他手中的刀上赤红微退,刀刃重新染上墨色。 鬼舞辻无惨背后的管鞭长度似乎是不能改变的,大约在四米左右,但由手臂变成的刺鞭则要自由许多,长度可以变化自如,最长的时候目测能够达到十米左右。 富冈义勇、锖兔和炼狱杏寿郎首当其冲,仅是一个呼吸间身上就多出了三、四道伤口。鬼舞辻无惨背后的管鞭速度比刺鞭更快,高强度的对抗让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奢侈,他们像是被压入海底的鲸鱼,剥夺了浮上水面换气的权力。 可恶!就算他们一起上也根本无法造成伤害!! 悲鸣屿行冥加入战斗,为他们分担了一些压力。鬼舞辻无惨的攻击速度居然越来越快,猎鬼人们眼看就要被它压制住了。他们原本还希望能够采取与黑死牟对决时的战术,通过轮换和配合来将攻势完美地衔接在一起,但现在他们却苦于自保,一步一步被鬼舞辻无惨逼入了泥沼。 根本来不及用通透世界去推测下一步攻击,冰凉的雪片打在脸颊上,嘴角在疯狂呼吸时被冷空气蹭得麻木。不破挡开攻向自己的管鞭,额角青筋暴起。 不能再让战斗僵持在这里,他们的体力正在飞速流失,这样下去只会是慢性自杀!不破咬牙,回头找上了身侧的不死川实弥:“实弥!!” 不死川实弥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抡着日轮刀砍了过来。 他们这怪异的行为自然也落在了鬼舞辻无惨的眼中。 砍在一起的日轮刀瞬间变红,不破和不死川实弥同时开启了赫刀。这种赫刀并非由剑士自身的力量开启,持续时间短,但胜在保存了体力。 其他人也准备找身旁的同伴开启赫刀,但在鬼舞辻无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极难腾出手来。 看不到!!真的完全看不见啊!!全凭直觉和运气在进行躲避,这样下去我肯定会第一个被杀!!甘露寺蜜璃只能向前跑着,身侧墙壁上被刺鞭打出的裂痕追在她身后,那些裂纹仿佛无形的大嘴时刻准备着将她吞噬殆尽。 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拼一把了!! 与她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完全忘却了自己生命的宝贵,将希望全然托付于他们心中更强大的同伴,决心用自己当做可被寒风中微弱火星点燃的绒絮,不让那可怜的火源彻底熄灭。 他们只是太在乎同伴们了,又无条件地信赖着。 甘露寺蜜璃无法接近鬼舞辻无惨。作为年龄最小的柱,她一直拼命努力,但和同为九柱的前辈们比起来,她能够做到的事情还是太有限了......希望这舍命一击能够多少起到一些作用。说起来,比起单纯的挥刀砍击,近身搏斗是不是更能控制它的行动呢? 她看到了一个机会,并凭借和灶门炭治郎一样离奇的直觉决定和鬼舞辻无惨进行近身搏斗。 对不起,妈妈、爸爸......谢谢你们给了我这样强大的身体,能够作为你们的女儿降生,我真的很开心!!还有,伊黑先生,我...... 甘露寺蜜璃的三股麻花辫甩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发辫的尾端绑着伊黑小芭内亲手制作的发绳。心脏正在嘭嘭地跳,好像有只暴躁的小兔子想要逃走。 一直留意着她的伊黑小芭内第一次露出了有些惊慌的表情:“甘露寺......?” 不破和悲鸣屿行冥的攻击清出了一小块无害的区域,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它不认为有人类能够突破那样狭小的一块区域。 伊黑小芭内看着她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那个女孩拥有樱饼一样甜蜜的笑脸,也有着猛虎一样强壮的身体。伊黑小芭内为她的强大而感到骄傲,哪怕此刻这样的死亡冲锋令他心如刀割,耳畔嗡鸣不止。 甘露寺蜜璃弯下腰,双腿前后伸开,将自己拉成了一块柔软的糖果,像是蛇一样从那个狭小的空隙钻了过去。 柔韧纤长的日轮刀打着卷缠上了鬼舞辻无惨的一侧手臂,刺鞭挥舞的同时,紧紧缠着它的日轮刀上传来恐怖的拉力,刀刃瞬间折叠扯紧,像是卷尺一样搅成了一团。 伊黑小芭内明白甘露寺蜜璃想要做什么了,蜿蜒的长蛇咬住游走在她身侧的管鞭,将它们拨离原本的攻击轨迹。 “喝啊——!!” 鬼舞辻无惨诧异地看着她,这个少女猎鬼人没有使用任何剑技,在日轮刀卡住它的手臂后直接整个人扑了上来,一只手扣住上臂,另一只手攥住刀柄,怒喝着将这它的整条手臂从肩膀之下生生扯了下来。 ......!?这是何等的怪力!? 刚刚还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蝼蚁在此刻却翻身在它身上咬掉了一块肉,虽然它一瞬间就能再生一条手臂出来,但这样被猎鬼人挑衅实在太难看了。 一条管鞭从伊黑小芭内攻击的死角窜了出来,它狡猾地从蛇一样扭曲的日轮刀上滑走,拦腰向甘露寺蜜璃抽去。 甘露寺蜜璃紧紧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即将可能到来的疼痛。 唔......还是没能好好说出口啊!其实是想向伊黑先生求婚来着...... “......哼,你太碍眼了,不破千里。”鬼之王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战场上的那道阴影。 预料之中的痛苦没有降临,甘露寺蜜璃感觉到有人拎着她的羽织将她提了起来。她睁开眼,发现他们正在战场上空七、八米的地方。 不破不得已选择带着甘露寺蜜璃向上方躲避,他没办法带着她从地表继续向外突围。他们现在陷入了一个左右为难的状态,在空中他们避无可避,只能相信同伴们能在落地点附近制造一点破绽出来。 “把那玩意儿扔掉!!甘露寺!!”不破眼眸急转,扫视着他们下方的情况。 “啊、好!!” 甘露寺蜜璃用力将手中的残肢向外面扔去,她的日轮刀因为刚才的拉扯已经深深嵌入肉中,她只能松开刀柄将它们一起扔向远方。 不破看到了赶来的伊黑小芭内和粂野匡近,但耳边扫动的鬓发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一点违和感在心中飞速膨胀,他们甚至还没有开始下落,就在这样近乎零点零一秒的瞬间,不破瞥见了从残肢上裂开的嘴巴周围异常流动的空气。 * 灶门炭治郎看着墨蓝色的夜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从一堆木头的废墟中爬了起来,右眼传来的剧痛让他下意识蜷缩起了身体,下一刻又强迫自己去观察战场上的局势。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不死川玄弥替时透兄弟支撑着压在他们上方的木梁,在他们相互拉扯着逃出废墟之后才将折断的木梁扔到一边。 多亏了那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小生物,时透有一郎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好多了。胡蝶忍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他们身边,替时透无一郎处理断臂和失血的情况。她下手飞快,用牙咬掉盖子取出新的针头,给冷汗津津的时透无一郎注射止痛剂和其他能够帮助他缓解失血状况的药剂。 不死川玄弥已经从鬼化的状态脱离了出来,感受到了开启斑纹、超越极限后带来的体力不支。时透兄弟不肯离开战场,向不死川玄弥索要他们的日轮刀。不死川玄弥一直替他们背着刀,将两柄一模一样的刀从腰间解下,同时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从包裹中掉了出来。 “这是!?” 那是一截虚哭神去的断刃。这东西本应在黑死牟死去后随着它一起灰飞烟灭,但不知为何这截断刃仍旧存在于世。 难道上弦之一还活着吗!?不,这不可能,他们可是亲眼看着它化成了灰。那这不合常理的断刃又该如何理解呢? 不管了!!反正以他的头脑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有这截断刃在就意味着他还可以再次鬼化,可能的话还能继续使用与上弦之一对战时用出来的血鬼术! “甘露寺小姐!!”灶门炭治郎的吼声惊醒了这个角落里的人,他们猛地抬头看去,不破和甘露寺蜜璃的身影正在半空中挣扎着。 一直游走在外围的宇髄天元率先察觉到了从身侧擦过的刺鞭上传来的异样吸力。那些开在刺鞭上的“嘴”有什么不对劲——当他再一次躲开攻击之后确认了这一点,那些“嘴”正产生着巨大的吸力,不能按照惯例去躲避它们!! 第220章 他想要提醒,可半空中的不破和甘露寺蜜璃已无处可逃。 距离他们一米远的残肢上的无数张嘴巴瞬间产生的吸力甚至让周围的气流产生了漩涡,甘露寺蜜璃正面直直对着那些嘴巴和恐怖的漩涡,长长的发辫随着重力和吸力卷入了空气涡流中,被扯了个粉碎。 更要命的是,他们开始下坠了。 不破单手扯着甘露寺蜜璃想将两人换位,用呼吸法切碎那些嘴巴,但他们就像水面上轻飘飘的落叶,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被水底暗流造成的漩涡吸走。 无处借力,不破的动作已经完全变形了。他不敢松手用六之型·烈影,余光瞥见伊黑小芭内的紫色刀光正在逼近,但身材较小的伊黑小芭内被蹭过身侧的刺鞭上的吸力拉得一个踉跄,那一刀也落空了。 快想办法!!快想—— 鬼舞辻无惨猛地加快了进攻的速度,被甘露寺蜜璃扯断的刺鞭也重新再生了出来,只是还没有恢复原本的长度。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角落里的不死川玄弥等人感觉到地面激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就是血肉崩解的声音和无数痛苦的嚎叫。 鬼舞辻无惨的突然爆发加上扫荡着战场的刺鞭和漩涡让所有正在战斗的人或多或少产生了破绽,它背后管鞭已经做好了大范围收割的准备。 “快!!大家冲到前面去!!用自己做肉盾,一定要保护能够和鬼舞辻无惨战斗的柱和队员!!” 无数猎鬼人从各个角落里冲了出来,用身体护住了最前线的战斗人员。 “不要怕!!跟它拼了!!” 灶门炭治郎抱着在他身前替他当下一击的队员的上半身,被重新击飞回了废墟中。他的手在颤抖,嗅觉已经完全罢工了。周围全都是血腥味,挡在他身前的队员曾和他一起在九柱集训中练习,他们分享过烤鱼和点心......这个人相当壮实,灶门炭治郎还羡慕过对方高大的身躯和优秀的肌肉。可是现在他的手上轻得不像话,从被腰斩的伤口甩出的内脏和鲜血流了一路。 不破感觉到自己被一道闪电击中,落雷将他们劈到了地面上。 “响子!?” 熊谷响子像是炮弹一样将他们撞得远离鬼舞辻无惨的残肢,三个人狼狈地翻滚着,好在已经脱离了战场的中心。 不破迅速翻身挡在她们身前,隔开甩向这边的刺鞭末端。 “怎、怎么办啊,你的腿......得先止血才行!” 熊谷响子痛得说不出话,她没有勇气回头看自己的腿,满头冷汗地揪住甘露寺蜜璃的羽织:“不用、管我,甘露寺大人,能够救下你们......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当然想要亲手杀死鬼舞辻无惨替自己的父亲报仇,但她引以为傲的速度连支撑她进入战斗中心都做不到。 “谢谢你们,响子。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不破让自己看着眼前的地狱,优秀的感官让他全方位地被这场屠杀侵袭着。记住那些舍生忘死的同伴们,用沉重的生命压榨出更强的力量。 熊谷响子被其他人接走了。靠近鬼舞辻无惨的空气中弥漫着血雾,管鞭和刺鞭被甩不掉的血液染成了黑红色。 “拿起刀,甘露寺......现在还不能停下!!” 脱离本体太久的残肢已经开始消散,甘露寺蜜璃取回了自己的日轮刀:“是!!” 一颗心脏从断掉的残肢中滚落,尽管片刻便化作了飞灰,但不破和甘露寺蜜璃都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器官。 第122章 视野仿佛被糊上了一层血纱,不破冲回血雾弥漫的战场。 甘露寺蜜璃是他们当中第一个伤到鬼舞辻无惨本体的人,也只有她能做到单凭蛮力就将鬼之王的手臂扯断的壮举。 普通日轮刀根本无法在它身上留下伤痕,必须先用赫刀造成伤害,再趁机让它远离肢体逼它再生而非愈合。 鬼舞辻无惨的七个心脏和五个大脑分布在它身体的各个部位,并且时刻移动着位置。甘露寺蜜璃扯断手臂的时候恰好将游离在上臂的心脏一同扯了下来。 器官的数量变多了,也许鬼舞辻无惨那恐怖的再生能力就源自于此。同样,只要他们能够同时击溃这十二处要害,鬼舞辻无惨的再生能力便会大幅下降,再加上他们的赫刀和日之呼吸...... 灶门炭治郎说他曾在梦中听继国缘一与自己的祖先谈论过遭遇鬼舞辻无惨的事情。在继国缘一的剑技之下,鬼舞辻无惨的再生停止了。 管鞭擦着不破的头皮飞过,带起一道血线。 他们真的能够做到连继国缘一都没能完成的事情吗? 自我怀疑只存在了一瞬间,就被错身而过的刺鞭击得粉碎。没有时间想东想西了,他们牺牲了无数同伴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破眼中游走在鬼舞辻无惨身上的十二处要害变得清晰无比。 他们能做的只有再多拖上一秒,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将它困在这里!! 就用四之型冲进去,瞄准那些要害...... 不破突然感觉眼前模糊了一下,这一瞬间的变故没有让他停下脚步,但皮肤仍在为了近在咫尺的攻击而战栗。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伊黑小芭内同样觉得视觉突然变得狭窄了起来,外圈的世界泛着青黑,原本弱视的那一侧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他看到富冈义勇已经和锖兔同时开启了赫刀,自己也必须尽快去找身旁的炼狱杏寿郎才行。九柱之中他的身材最为矮小,尽管他移动和攻击的速度并不慢,但体力相较于宇髄天元和悲鸣屿行冥那样身材的人来说仍旧处于劣势。 这意味着他将更快地脱力,在这样密不透风的进攻中更容易因为精神过度集中而缺氧。他将视野的狭窄与肺部的不适当成了缺氧造成的后果,直到他终于找到机会凑到炼狱杏寿郎的身边,看到了对方伤口处不自然的肿胀。 那根本不是什么缺氧带来的不适,是鬼舞辻无惨的攻击中含有更加致命的东西!! 他赶忙抬头看向其他人,发现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刚才也并非鬼舞辻无惨的攻击速度增加,而是他们所有人的伤口都被它的毒素侵蚀了!! 宇髄天元被训练出来的耐药性此刻并没有帮助他,反而害得他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一点。等到看见长出肿块的伤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腰间挂着的药包里就有珠世配置的解毒剂,但是现在根本......宇髄天元挥刀弹开刺鞭,上面的“嘴”发出了恐怖的吸力,他不光要小心那些四米长的管鞭,还要小心空中那些看不见的漩涡......根本没有机会给自己打解毒剂! 只要双手离开刀柄就会被鬼舞辻无惨杀掉的死亡阴影始终盘旋在他们头顶。 “诶......?大家的动作......”不死川玄弥看着他们逐渐力不从心,也发现了那些肿胀的伤口。 胡蝶忍的手中已经准备好了很多支解毒剂,只要她能够将这些针剂插到他们身上去。她愤恨地咬牙,仅凭肉眼追上那些人的速度就很勉强了,更不要说隔空将解毒剂送过去...... 时透兄弟从她手里拿过针剂,相互搀扶着站起身。 灶门炭治郎将同伴仅剩的身体安置在了一旁,双手重新握住了日轮刀。他必须要起到作用,哪怕拼上性命也只能拖延片刻,他必须要做到些什么!!才能不浪费同伴们舍命保护他的牺牲!! 然而没等他跑出两步,他就在不死川玄弥他们眼前倒了下去。仿佛心脏突然被麻痹了一般,他的口中咳出了大量的鲜血,胸口好像一下子忘记了怎么呼吸,像是一块僵硬的石头似的动不了。 悲鸣屿行冥的流星锤在短暂开启赫刀后能够击碎那些管鞭而非仅仅弹开它们。赫刀开启的时间虽然不能保持太久,但增加的攻击力还是让他看到了一些希望,又很快地被无情夺走。 他方才集中精力能够“看”到的弱点又模糊成了轮廓,那些管鞭上携带着鬼舞辻无惨的血液,通过他们的伤口不断向体内渗透着!! 猎鬼人们正在被逐渐逼退,不破想要利用四之型·幽影无形突破近身的想法也彻底破碎了。 后脑的伤口让他感觉自己好像长出了第二个脑袋,头皮被撑得发麻,好像有什么寄生物要咬破他的头皮从脑子里钻出来。 他看到了准备行动的时透兄弟,他们面色凝重,虽然都开启了斑纹,但仅凭这些还不够。 得有一个让他们喘息的机会...... 鬼舞辻无惨怜悯地说道:“能瞬间咽气的家伙是幸运的,就算没当场咽气,被我打伤的人也必死无疑。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吧......灶门炭治郎已经死了!” 它在攻击中掺杂的血液不会让人变成鬼,但这大量的血液与剧毒同样,会疯狂地破坏细胞最终致人死亡。或许在无限城中它的确还有当场创造一些鬼的想法,但现在它只希望这些碍眼的猎鬼人们赶快去死。 第221章 炭治郎!?那孩子的眼睛......!不破看不到灶门炭治郎的情况,但胡蝶忍就在他身边,交给她就好。 战场的中心在一条大道上,这条街应该是整个城区最宽敞的一条了,尽管如此对于攻击范围如此之大的鬼舞辻无惨来说,它的刺鞭和背后的九条管鞭轻而易举的就能覆盖整条街道。 它像一台绞肉机一样杵在了长街的中央,负伤的猎鬼人们压制力飞速下降着,让鬼舞辻无惨将这条街上的战场分成了两部分。不破、甘露寺蜜璃、伊黑小芭内和炼狱杏寿郎被隔在了远端,其他人被逼到了鬼舞辻无惨的正前方。 可供他们行动的空间骤然变得狭窄,从鬼舞辻无惨的攻击和街道两侧墙壁的夹缝之间穿越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从两侧的商铺里穿墙......”时透无一郎话音未落就被有一郎敲头教训,让他停止不切实际的想法。 胡蝶忍和不死川玄弥已经将灶门炭治郎带了回来,果然他右眼的伤口处已经长出了一个巨大的瘤体,狞恶的血管遍布瘤体的表面。灶门炭治郎已经失去了其他生命体征,只有脉搏在胡蝶忍的手下微弱地跳动,如同被蛛丝黏住的飞蛾,只能无力挣扎着。 一支又一支的针剂被推入他的体内,胡蝶忍密切地关注着他的情况。灶门炭治郎受伤的时间有点久,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在他体内肆虐着,恣意破坏他的细胞。 愈史郎也赶了过来,和胡蝶忍一起试图让他恢复心跳。 “加油啊、加油啊......”胡蝶忍按压他的胸口,不停地努力着。 “一定、他一定能醒过来的,”不死川玄弥放弃了想要将日轮刀从灶门炭治郎手中取走的想法,哪怕心脏几乎停跳,灶门炭治郎的手却依旧死死握着自己的刀,他人休想轻易取走,“炭治郎一定能醒过来的!” “珠世小姐呢!?”胡蝶忍问。愈史郎在这里,意味着珠世小姐一定也在附近。 “你们的药呢!?”愈史郎和她同时问道。 时透有一郎迅速回答:“在我们这里!” 他们并不知晓珠世和愈史郎的存在,自然也不知晓珠世的血鬼术。时透无一郎不在乎这些,而有一郎在看到愈史郎穿着鬼杀队的制服时就大概猜到了什么,况且他还能够和胡蝶忍和平共处(这当然花费了双方大量的时间相互磨合和适应),总之愈史郎和珠世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同伴。 “一定要趁着珠世大人使用血鬼术的时候将药送出去!!虽然原本准备让茶茶丸来做这些的,总之不许浪费珠世大人为你们创造的机会!!敢浪费我就杀了你们!!” 愈史郎气势汹汹地吼道,时透兄弟都没怎么在意他的态度。 此刻分秒必争。 “拿上这些纸眼。不要吸入血气,珠世大人的血鬼术会影响所有嗅到香味的人,”愈史郎从兜里掏出大把符纸塞到时透兄弟的手上,又往他们脑门上一人贴了一个,“不要让我觉得你们还没有茶茶丸能干!” 时透无一郎用嘴叼住刀,哼了一声。 “血鬼术,”在另一方向,珠世从废墟中伸出手,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在手臂上抓出道道血痕,“惑血·视觉梦幻之香。” 像是有人在空中绘制了一幅浮世绘一样,繁花在众人身边盛开,飘渺的香气沿着破碎的大道蜿蜒前行。 知晓珠世血鬼术的九柱们闭气,没来得及屏住呼吸的锖兔和粂野匡近等人被香气笼罩,和鬼舞辻无惨一起僵在了原地。 在空中伸展开的画布上,美丽的花朵纹样旋转着,配合上这诱人的香气,让人头晕目眩。鬼舞辻无惨也不例外,珠世的血鬼术会通过气味和视觉操纵大脑,无色无味的白日魔香更能让人意志松懈,在不经意间露出致命之处。 迷幻的景象遮蔽了鬼舞辻无惨的视野,血鬼术·惑血让它的身体不自然地僵硬了片刻。大概两个呼吸之后,它的身体就适应了来自珠世的“毒”,背后的管鞭和刺鞭重新挥舞起来。 仅仅两个呼吸的破绽被时透兄弟牢牢抓在了手中。 时透有一郎穿越了完全被鬼舞辻无惨占据的街道中央,移动间将针剂扎进配合地放缓速度的猎鬼人们身上,无一郎也完美地完成了他的任务。 幻惑之血的效果被鬼舞辻无惨击碎,珠世知道她的血鬼术已经很难再对它造成影响了。 不破觉得浑身一轻。他们身上伤口的肿胀飞速消退,力量重新回到手中,趁着赫刀尚未褪色,众人立刻继续向鬼舞辻无惨发起进攻。 时透有一郎将愈史郎的符纸交到了不破的手中。 鎹鸦盘旋在上空:“嘎——距离日出还有一小时十分钟!!” 不死川实弥狞笑着喊道:“这有什么!!总之剁死这畜生就对了!!” 富冈义勇面无表情,但心里赞同了不死川实弥的狂言。 * 战场的周围,隐部队的成员正在疏散被战斗吵醒的居民们。幸运的是,战场并没有出现在这片城区的居民区,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大多是办公楼宇和沿街店铺,哪怕是开到半夜的居酒屋在临近日出的清晨也早就关门休息了。 提早起床准备食材的老板们恰好在战斗开始时还没有来到店铺里,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家!!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大家,请绕路通行!!我们是政府派来调查地基下沉原因的,请大家尽快远离这里!!” 大多数居民睡眼朦胧地跟着大部队走,还有人想要去看看所谓的“地基下沉”,但都被拦了下来。 产屋敷辉利哉紧张地等待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他们已经将战场搬离了无限城,九柱和其他的孩子们正在前赴后继地冲入战场。还有什么是他们五个能做的吗!?哪怕一点也好,他们想要救下更多的孩子。 白发的怪物根本没有露出一丁点疲态,鬼杀队也找不到机会对它造成更多的伤害。行冥他们已经短暂地开启了赫刀,如今体内的毒素被解开,接下来只要组织有效的进攻...... 在他们身后的房间里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门外突然爆发了一小阵混乱。 原本应该躺在屋内,在药剂的作用下与体内的鬼血细胞抗争的灶门祢豆子突然站起身,她无视了鳞泷左近次与有花海夏,直接将门一脚踹开,冲出了院子。 守在产屋敷门外的柏山结月花喊道:“祢豆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时国京太郎立刻询问产屋敷辉利哉是否需要将灶门祢豆子追回来。刚才她离开的速度太快,仿佛那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剂根本没有起作用。如果灶门祢豆子在这个时候被鬼舞辻无惨抓到,那么人类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他们再没有可能战胜鬼舞辻无惨! 怎么办......要将祢豆子追回来吗!?是鬼舞辻无惨通过细胞操纵了她吗?但是珠世小姐是用自己的细胞将她转化为鬼,鬼舞辻无惨怎么可能......!?难道是药剂起作用了?那结月花他们肯定能拦住她......不行,我到底该怎么做!? “主公大人!?要去追祢豆子妹妹吗?”雏衣和日香焦急地问道。 产屋敷辉利哉的视线停留在战场上,大脑还留在产屋敷宅邸,割裂的状态让他无所适从。他知道自己必须快速做出决断,因此遵循了最保守的第一反应:“立刻将她追......” 他感觉有一双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轻若无物。父亲产屋敷耀哉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没事的,让祢豆子去吧。 忍耐多时的泪水顷刻间便从眼眶中滴落,心中那块装填悲伤的地方终于被允许打开缺口,让满胀的悲痛流溢出来。 “辉利哉大人,需要让结月花去将祢豆子妹妹追回来吗!?” “不,不用了......” “可是......!” “是父亲告诉我,尽管让祢豆子去就好......” 和产屋敷辉利哉同岁的杭奈和彼方瞬间红了眼睛。 灶门祢豆子奔跑的速度太快了,有花海夏单腿蹦着追到院墙就跟不上了,追着她出去的鳞泷左近次也在一处悬崖边被迫停下了脚步。 本应变回人类的少女却还留着鬼一样的体质,她从悬崖下一跃而下,接着继续向前奔跑。狭雾山的老人趴在崖顶看得胆战心惊。 灶门祢豆子是被父亲唤醒的。她听到父亲对她说哥哥有危险。 属于人类的记忆正在一点点苏醒,在奔跑间她能看到父亲灶门炭十郎的身影,他站在她感到迷茫的每一个岔路口,抬起手给她指明了方向。 她跃下悬崖、穿越森林,在田埂间飞奔,头顶斜挂着的弯月陪着她一起奔跑。 * 看来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能阻止柱......斑纹剑士啊。鬼舞辻无惨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猎鬼人们, 猎鬼人们的赫刀开始起作用了。 桃红色的花雨和席卷的苍风交织在一处,绞断了刺鞭的尾端。在被赫刀伤害过后,肢体尾端的再生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了,不死川实弥兴奋地喊道:“果然!!哪怕是它,在被赫刀伤害过后伤口再生也会变慢!!” 第222章 伊黑小芭内需要面临更加现实的问题,他为了摆脱刺鞭上的“嘴”里产生的吸力需要付出比他人更多的体力,如今已经接近极限。 炼狱杏寿郎的赤炎刀红得发烫,从颜色上根本看不出是否开了赫刀,但他自己清楚地知道手上的刀正在兴奋的嗡鸣着。灼热的刀身从背后砍入鬼舞辻无惨的肩膀,虎啸转瞬即至,咬住猎物的炎虎将恶鬼的血肉扯烂撕碎,让残肢离开了它的身体。 第二次。这是猎鬼人们第二次对鬼舞辻无惨的本体造成了伤害。 高温炙烤着鬼舞辻无惨的身体,血肉烧焦的味道刺激着它。由赫刀造成的伤害再生速度变得肉眼可见,这无疑给了猎鬼人们一记强心剂。 宇髄天元趁机甩出火药丸。虽然对鬼舞辻无惨来说不痛不痒,但胜在烦人。 “就爱耍这些小聪明......!!” 话音未落,它再生的手臂突然又断开了。 “......!?” 这是怎么回事?它的近旁没有任何人,而且伤口的切痕很奇怪,像是被什么参差不齐的钝器反复切割造成的。正当它觉得疑惑时,它的另一条手臂也被“什么东西”用同样的方法切了下来。 在场的猎鬼人们没有谁能够将自己的刀伸长,也没有人的刀能够留下这样奇特的伤口。断面处没有传来灼痛的感觉,切断它双臂的并非赫刀。 本应没有人在的地方莫名扬起了灰尘,它听到了违背“常理”的风声。 原来如此,这里还有人在。尽管看不见,但他们就在这里。 第123章 一个、两个.....三个。他们就在这里。 鬼舞辻无惨立刻就明白有三个小老鼠利用了愈史郎可以隐身的血鬼术。虽然纸眼能够让他们从它的眼前消失,但只要他们真实存在着,行动时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它用刺鞭将栗花落香奈乎、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三人身上戴着的纸眼破坏掉,把他们的身影逼了出来。 我妻善逸失声痛呼:“噫!!痛死了!!!我真是受够了!!!” 栗花落香奈乎同样感觉到身上各处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没想到他们几个这么快就被鬼舞辻无惨发现了! 嘴平伊之助举着两把让铁穴森看了能当场气晕的刀,那参差不齐的缺口正是造成鬼舞辻无惨手臂不规则伤口的原因。他大喊着鬼舞辻无惨是“八爪蛆”,幼稚地向它宣战:“在弄死它之前,俺们是不会死的!!只要有这东西在,什么样的攻击也休想打到......唔哇啊啊啊!!” “不要和它废话了伊之助!!小心!!”栗花落香奈乎重新取出符纸,身形再一次消失。 愈史郎的纸眼创造了一个“隐形的世界”,符纸就是进入这个世界的钥匙。 栗花落香奈乎的呼吸法师承胡蝶香奈惠,胡蝶家最小的妹妹拥有足以比肩长姐的天赋。胡蝶香奈惠红刀出手,绽放的芍药包围了浑身戾气的鬼之王。栗花落香奈乎踩着姐姐的影子,为她献上了重叠的花。 从无限城中脱离出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鬼舞辻无惨突然生出了一些紧迫感。因为珠世和她做出来的那些药,这些斑纹剑士不会轻易被鬼血的剧毒侵蚀。 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它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杀死。是它没有杀意吗?当然不可能,它的每一击都是为了杀死这些猎鬼人们而去,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是因为斑纹和赫刀让这些猎鬼人活了这么长时间吗? 有可能,但这很不正常。围攻它的人群中不全是柱和斑纹剑士,刚才用符纸隐匿身形的三个人实力根本不及第一梯队,可他们就是这样在它的攻击中活了下来,甚至还砍断了它的手臂。 戴上纸眼的人能够看到隐身的同伴。栗花落香奈乎自上而下斩出二连击,用四之型·红花衣击退了眼前的刺鞭。 我妻善逸一边喊着“算了!!死就死吧!!”,一边啪地将符纸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他刚进入了隐形的世界,就下意识地叫了起来,然后猛地捂住了嘴巴。他的正前方就是狂暴进攻着的鬼舞辻无惨,鬼之王的恐怖早已深深烙印进了他的心里。但他不是因此才惊叫的。 有人站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身后,而它对此看起来一、无、所、知。 通透世界能让人的感知到达至高领域,肉眼能够看穿生物的本体,洞察致命弱点所在。感知加速带来了认知与常理的错位,被同时扭曲的还有尖刺一样锋利的感情。 鬼舞辻无惨进入过这个透明的世界吗? 连一丝杀气、一丝恨意都不会流露出来的,寂静的世界。 手中的刀很轻很轻,刀尖划过的空气发出微小的咕哝,像是被戳破的泡泡一样转瞬即逝。 游动的大脑和心脏被无情的目光冰冻,它们被困在了原地,迎接着即将带来死亡的寒风。 不破已经变成了一株植物,收敛了所有的气息。他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不会吸走目光,却真实存在着。在意识的阴影中藏匿,最佳手段不是让自己“不存在”,而是“合理地存在”。 那不过是战斗中正常的风——鬼舞辻无惨被欺骗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它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十二处弱点被人瞬间击破,从它双眼之间捅穿的赤红刀刃割伤了神经,血色蔓延着爬上抽动的眼球。 那个来自过去的怪物仿佛重新从地狱中爬了出来,深红的身影摇摆着不肯消失。 “!!?”它第一次咬牙切齿地发出怒吼。 透体而出的刀尖折断了一小块。 驱使阴影的剑士十二次疯狂的突刺击破了自诩为神之物的十二处瑕疵。 不破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全身肌肉紧绷着,他现在距离噩梦的源头只有一步之遥,而他的日轮刀正卡在它的头颅正中。 他感到一阵缺氧,这快如闪电的十二连击完全在一次呼吸间完成,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悲鸣屿行冥的流星锤已至。 不破抽刀后退,硕大的铁器砸碎了鬼舞辻无惨的左半侧身体,破损之处立刻就有肉芽挣扎着伸了出来,但是却被赫刀灼烧过的伤口烫得缩了回去。 “集中注意!!大家看看能不能看透鬼舞辻无惨的身体!!”悲鸣屿行冥心中赞叹不破高明的剑技,竟然一次性伤到了鬼舞辻无惨的十二处要害!如果其他人也和他们一样能够看到那些游走的器官,一起发起进攻的话...... 炼狱杏寿郎奔跑着,神色冷峻。他将一切都交给了仅剩的右眼,凝聚起所有精神感受着。千里先生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弱点被击穿一定会让鬼舞辻无惨实力受挫,接下来就要赶在它恢复前尽可能地对它造成剜肉挫骨的大面积伤害,尽可能拖延它的时间和体力!! 透明的世界灵光乍现般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金红色的杏眼睁大,他仿佛看到了皮囊之下肌肉和骨骼的走向,以及那些飞速移动的破损器官。 看见了!看见了!!这样绝佳的机会逼迫着不死川实弥和伊黑小芭内同时进入了那个透明的世界。 甘露寺蜜璃、胡蝶香奈惠和宇髄天元顾不上其他,顶着刺鞭和管鞭的威胁迅速向鬼舞辻无惨靠近。富冈义勇、锖兔和粂野匡近落后一步,从另一侧赶到,以抬手最快的突刺技为武器向鬼之王攻去。 * 灶门炭治郎来到了一个没有任何气味的地方。小铁曾和他说过,刀匠村的一些人会拥有遗传的记忆,他们通过先祖的记忆完善锻刀术的传承。灶门炭治郎自己也经历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大多数梦境发生的时间在他因为激战后的疲惫而陷入沉眠的时候。 这次来到的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这里就是他的祖先灶门炭吉的家。 继国缘一也来到了灶门炭吉家做客。他看起来和原先来到炭吉家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只是坐在那里,灶门炭治郎就感受到了一股形单影只的悲伤。 灶门炭治郎想告诉他,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到的无能之人,可是他没有办法让祖先炭吉开口,没有办法将几百年后他们的感激告诉这个时代的继国缘一。如果不是缘一先生,炭吉和寿子就会死在恶鬼的手上,他和弟弟妹妹们也不会降生于世。 多亏了继国缘一在那时信任并鼓励了珠世小姐,鬼杀队才能和她联手将鬼舞辻无惨逼入如今这种境地。多亏了他传授给大家的呼吸法,才能有如今大家出色又多样的剑技。 他还想告诉缘一先生他的日之呼吸尽管经历了几百年的岁月,也依旧被十分精确地传承了下来。当年他说过的“穷其道者,必殊途同归”,他们也做到了。 他已经完全理解了日之呼吸的第十三式究竟是什么。将日之呼吸的十二式战技轮番使用,就将形成一个轮回。父亲当年的神乐舞就是这样首尾相连、循环往复地舞蹈直到天明。 直到在炼狱家进行训练的时候,灶门炭治郎才真正明白自己身上、日之呼吸继承者身上究竟承担着怎样的责任。 第223章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闪避鬼舞辻无惨攻击的同时,不断循环发动日之呼吸的十二式剑技,片刻不停地斩击它体内的那些大脑和心脏直到太阳升起。 听起来很荒谬,他也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恐怕会让他见识到真正的地狱......但是就算心中仍有疑问,但他也会拼尽全力做到最好。他不会犹豫,不会倒下,不会认输! 在离别前夕,灶门炭治郎意识到这可能是祖先炭吉,也是他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继国缘一了。他听到自己和炭吉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无论是几百年前还是现在,他们对他的感激脱口而出:“缘一先生!!我们一定会把你守护的生命延续下去!!” “你迄今为止的人生绝非毫无意义!!请不要认为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灶门炭吉向他保证,他一定会把花札耳饰和日之呼吸永远传承下去,他和灶门家的后人们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灶门炭治郎则向他保证,他们会将鬼舞辻无惨杀死,不会再让更多的人因为恶鬼而失去生命。 那位神之子、那轮太阳,像个最平凡不过的年轻人一样挥手同他们告别,跨越时光,说出了那声:“谢谢。” * 日野雷鸣握着从熊谷响子手中接过的日轮刀,小心地靠在楼房墙壁的转角后。和他一起的是村田和一个不知名的隐。 村田汗流浃背,但仍然想要亲手杀了鬼舞辻无惨为自己死去的家人们报仇。 “好、好厉害,这样看没准真的能撑到太阳出来......”那名隐颤颤巍巍,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但那些身影从未停止闪动:“我们终于要战胜那个鬼舞辻无惨了!!” 整条街道的地面已经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到处都是斩击留下的深痕和刺鞭甩动打出的深坑。崩解的石块和墙体偶尔还能打到他们这些只能在远处围观的人身上。 “喂!有人看到愈史郎了吗?就是那个脸很臭的家伙?”身后有人呼唤着他们,似乎是有人伤势过重,需要那个毒舌但是医术很好的家伙看看能不能挽救这条生命。 “愈史郎的话,好像和忍小姐一起在......” 一声巨响。 激烈的震动让日野雷鸣感觉有人将鞭子伸进了他的耳道,直接抽打着鼓膜。胸腹被震得发麻,在大地停止颤抖后,他和村田为夜晚应有的死寂而感到心惊。 仿佛就在这一刹那,战斗停止了。 发生了......什么!?肃穆的沉默让他们屏住了呼吸,焦急的心催促着他们从墙壁之后探出头去。 “诶......哎!?” 刚才活跃在战场上的同伴们都去哪里了? 日野雷鸣的视线从那道矗立的鬼影移动到街道旁顶层墙上破开的大洞,洞口能够看到有人的下半身露了出来,被撞开的墙壁上溅满了血迹。 他的眼睛不自控地转动,无论他的视线落到哪里,都能看见同伴们倒下的身影。 他看到了满地的鲜血。 “悲、悲鸣屿先生,”村田跌跌撞撞地冲到倒在他们不远处的悲鸣屿行冥身边,绝望地发现这位岩柱失去了自己的左腿,身旁是他护下来的时透有一郎,“时透......” 鬼舞辻无惨的身边只有两个人还在。 栗花落香奈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她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那攻击的速度太快、太快了...... 动起来、动起来啊!!我的腿!!快点,站起来......杀掉这只怪物!!她想起蝶屋中的伙伴,大家都是因为它才失去了挚爱的家人,为了大家今后能够过上平安的生活,为了不再有人经历那些痛苦的回忆......就是与它同归于尽,我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不行!!住手!!”日野雷鸣和身后的隐同时冲了出去。不能让鬼舞辻无惨杀死她,她是能够继续战斗的宝贵战力,他们必须要将她救下来!! “喂......” 鬼舞辻无惨回头:“你还站着啊。” 不破浑身是血,他的白色羽织在与黑死牟战斗时就被削掉了下摆,如今已经几乎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鬼舞辻无惨叹气,它早就确信这些猎鬼人都是些脑子不正常的人类,眼前这个更甚。 “烦人也要有个限度,我允许你们在我面前放肆这么久,现在你又侥幸捡了一条命,不赶快逃命却还要站在这里等死......” 不破恍若未闻。他看见了鬼舞辻无惨造成如今惨状的原因,就是从它腿上伸出的另外八根管鞭! 而且,鬼舞辻无惨绝对没有进入过透明的世界。它看上去已经胜券在握,虽然被逼出了腿上的管鞭,但那八根七米长的致命武器却将悲鸣屿行冥、不死川实弥、伊黑小芭内等人在一瞬间全部击倒,攻击时产生的音爆击裂了大地。 它因为绝对的实力差距而自负。 不破“看”得很清楚。被击倒的同伴们并没有死去,他们大多被那猛烈的攻击击飞震晕了过去,但得益于直觉、训练和通透世界,没有人因此失去战斗能力。悲鸣屿先生是他们之中伤势最重的一个......不破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中心稍远的富冈义勇和锖兔他们已经重新站起来了,珠世、愈史郎和茶茶丸也在向昏厥的人跑去。 “你真的很奇怪,”鬼舞辻无惨看起来货真价实地疑惑着,就像它质疑猎鬼人们是否正常时那样,“笼岛绿脱离了我的掌控,又恰好捡到了你。你的血脉没有任何出色之处,这具身躯在锻炼多年后也只是勉强可以得到一句夸赞。” 这个人类的身体并没有那个用流星锤的柱一样的天赋,没有稀血,继承的祖先血脉也普普通通,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肉|体。 “杀死你姐姐的是笼岛绿,让笼岛绿失控的是红般若,红般若也已经被你杀了......”鬼舞辻无惨抱臂做出思考的模样:“她们姐妹自愿被我变成鬼,我大方地赐予了她们想要的东西。” “美丽的皮囊,永生不朽的躯体,还有你......为何不感谢我?如果没有我,笼岛绿可活不了那么久,久到可以把濒死的你捡回去,让你有过一个家。” 不破盯着它的嘴巴一开一合。 鬼舞辻无惨的一切姿态都仿佛在说“是我让你有机会活到现在”。 他望进它的眼睛里,试图理解它的话,但是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那双眼睛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它只是遵循自己的逻辑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这个答案不会因为任何人类的感情而改变。 他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地面好像扭曲着跳了起舞来。鬼舞辻无惨的世界和他所站立的世界是永恒的平行,这个恶鬼嘴巴里的所有话都摒弃了人性。 【千里的哭声很嘹亮,让我感觉到了生命的力量哦。】 鬼舞辻无惨的刺鞭向着栗花落香奈乎挥下,仅有额头蹭伤的粂野匡近脚下卷起苍风,用一之型·尘旋风·削冲上前去。比他更快的是一道火光。 旋转的火焰斩击切断了手臂变成的刺鞭,断口处的伤发出血肉被炙烤的滋滋声,在剧痛之下无法再生。 “炭、炭治郎......” 挡在栗花落香奈乎身前的正是从昏迷中重新苏醒的灶门炭治郎。他的右眼处肿胀未消,整个人却丝毫不受其影响,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更像那个人。 鬼舞辻无惨皱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灶门炭治郎。这样一看,都不知道你我到底谁才是鬼了......” 碍眼的赫发和花札耳饰,还有那个眼神......继国缘一,那个该死的亡灵还是不肯放过它。 不破的眼前开始发黑,手中的日轮刀冷了下来。鬼舞辻无惨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他的眼前,他必须要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时透有一郎脸上有和无一郎一样的霞云样斑纹,他撑住了不破的肩膀,近乎强硬地将他拖回了墙壁后,交到了愈史郎的手上。 “等下,我......” 不破刚想挣扎,就被愈史郎恶狠狠地敲了头:“你给我闭嘴!!” 他看起来已经焦头烂额,让不破想起了忙得脚不沾地的有花海夏、小纪还有胡蝶姐妹的模样。 “接下来就先交给我们吧,千里先生,”时透有一郎坚定地说道,他身旁是用日轮刀将已经散开的长发割短的甘露寺蜜璃,“在大家恢复之前,我们一定能撑住的!!” “我们不会认输的!!”甘露寺蜜璃顶着和伊黑小芭内像极了的发型哭着说道。 他们只留下了这些安慰的话,接下来不破就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墙壁之后。 他仰躺在地面上,愈史郎在给他处理身上大一些的开放性伤口,用洗剂冲掉沾在上面的灰尘和沙粒然后简单粗暴地缝合。天空的颜色比他们刚出来的时候更浅了一些,越是这种时候越能注意到那些星星。 愈史郎下手快狠准,尽管已经打过止痛剂,但想必对他的身体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了,现在几乎是在硬生生缝合着。更大的伤口就直接钉起来,反正一会儿在战斗中也会重新裂开,这只是防止他体内的什么东西随着伤口更严重的开裂而掉出来。 第224章 愈史郎似乎记得谁说过这家伙的五感比平常人更敏锐一些来着......似乎是蝶屋那个总想给他送点心的叫小纪的小医生? 他突然听到手底下的人笑了一声,于是没好气地教训道:“笑什么?小心肠子从伤口里掉出来。” “没什么,”不破有些害怕地放缓了呼吸,下意识绷紧了伤口前的肌肉,又被愈史郎敲了两下警告他放松一些,语气轻松了不少,“我们不会输的。” 这句话赢得了愈史郎的两个白眼,哪怕不破不去看他都能想到他准备说什么。 “有珠世大人在,你们要是赢不了就都以死谢罪吧!” 第124章 “来结束这一切吧,无惨。” “......真是让人反胃。” 鬼舞辻无惨总能在灶门炭治郎的身上看到继国缘一的影子,与继国缘一容貌一模一样的黑死牟都不会让它频繁地产生这种幻视。 灶门炭治郎看着它的身体构造,更加确信了所谓的日之呼吸第十三式就是将前十二式首尾相接、循环往复地使用。这十二式正好可以逐一破坏鬼舞辻无惨的十二处弱点,日之呼吸灼烧伤口的特点再加上赫刀......他能最大程度地阻止鬼舞辻无惨的再生,这样其他人就能攻击到它了! 槙寿郎先生在他拜访过炼狱家之后就开始仔细研读那些炎柱之书,他也知道千里先生一直在和槙寿郎先生通信。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想是正确的。 额头的火焰斑纹燃烧着,手中的刀刃变得赤红。 他真的能做到吗?他没有千里先生那样精妙的剑技能够瞬间洞穿十二处弱点,只能在躲避鬼舞辻无惨攻击的同时使用十二式剑技。在他们向他说明这个猜想之后,灶门炭治郎不是没有尝试过这第十三式,但平常他连续多次使用日之呼吸的剑技都会让身体脱力,哪怕再怎么锻炼体力、在悲鸣屿先生那里进行地狱训练也没有用,就算有斑纹的加持也很难坚持完成十二式。 更何况现在还有那些刺鞭和管鞭。 如果再让身体成长一段时间就好了......千里先生当时这样安慰有些泄气的他。 灶门炭治郎的脖子上青筋鼓起,左眼爆出血丝。就算拼上性命,他也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圆舞起手,用火车躲过刺鞭的攻击,华丽的日晕之龙·头舞让另一轮太阳悄悄升起。 剑技与剑技之间连接丝滑无比,没有任何停顿。 鬼舞辻无惨十分清楚,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生物都会变得更加强韧。为了规避可能到来的死亡,肉|体会将那些日常生存中用不到的感觉与力量之门全部打开。他们会从也许已经遗忘的记忆中寻找生存的可能,在走马灯中领悟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些斑纹剑士全都通过各种方法开启了赫刀,灶门炭治郎也凭借自己的力量打开了那道门。 这的确是鬼舞辻无惨近千年的生命中遇到过的最不寻常的情况。 然而......和那个男人比起来,还差得远。 由继国缘一手中赫刀发出的斩击可绝没有如此软弱无力。看看灶门炭治郎的样子,才挥出了三、四招剑技就已经气喘吁吁,招式也已经失去了准头。 向前!!跑起来,千万不能停下!!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肺也快要到极限了!!手脚像是要被扯断一样剧痛不已...... 灶门炭治郎的身体还没有成长到巅峰时期,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使用日之呼吸这样的剑技对于他的身体来说负担极大。 坚持住!!奔着日出的时间能拖一秒就是一秒!! 他翻身跃至空中利用火车挥斩,幻日虹留下的虚影被鬼舞辻无惨腿上的管鞭扫断,落地后立刻接上了灼骨炎阳,火焰斩击重重叠叠。 身体好像被人不断抽打着......密集的攻击和沉重的负荷让灶门炭治郎口吐鲜血,手脚上的动作不由自主慢了一拍。 遭......!? 枪声响起的同时,粉色的斩击将接近他的管鞭切成了数段。 “快住手啊!!”甘露寺蜜璃将刀甩出了和鬼舞辻无惨的刺鞭同样的感觉,快速抽动的斩击将灶门炭治郎从四面八方的威胁中救了出来。 “甘露寺小姐!!”得到喘息时间的灶门炭治郎疯狂地呼吸着,眼前变黑狭窄的视野逐渐恢复。 “炭治郎别停下!!” “就这样继续攻击吧!!” 富冈义勇和锖兔从旁策应,将栗花落香奈乎交到日野雷鸣手上带离战场的粂野匡近同时加入了进来。 不死川玄弥吞下了虚哭神去剩余的刀刃,锋利的边缘割开了他的喉咙,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身体再次体会到了澎湃的力量,不死川玄弥瞄准鬼舞辻无惨射出了最后的子弹。 “一个一个冒出来......”鬼舞辻无惨想用手臂变成的刺鞭拨开碍眼的子弹,但霎那间眼前的场景被蔓延的霞雾笼罩了进去,刺鞭挥舞的角度出现了偏移,子弹并没有被全部挡下。 鬼舞辻无惨看着两枚子弹从自己脸颊旁擦过,它从黑死牟的视角中看到过这个噬鬼者的能力,会转弯的子弹?就凭这种速度根本别想击中...... “!!?” 它不可置信地回头,肩膀处飚出的血液和疼痛说明它居然被击中了!? 刺鞭上的“嘴”吸走附近的霞雾,那些猎鬼人们的身影又露了出来。 双头水龙咬掉了它的双臂,伤口在赫刀的灼烧下缓慢复原。那个几乎被黑死牟腰斩的黑发少年仍能动作灵活地躲避着它背上的管鞭,怪力女的刀很奇特,哪怕是腿上的管鞭也能纠缠着抵抗。还有那个用风之呼吸的家伙,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么还能在它的攻击中活下来!? 这些人类的动作根本比不上那个男人,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那个人可是万年一遇的怪物。但既然他们的动作这般迟缓,与继国缘一毫无可比性......而且身为人类,他们的运动越是剧烈,体力消耗造成的负面影响力也势必会更加明显。那么为什么,它到现在还没有杀死这几个身负重伤又体力耗尽的人类呢!? 不对劲......从离开无限城之后就非常不对劲,不是这些人类突破了自我,问题出在它身上!!是它的速度大大降低了!!如果不是这样,它根本不会在这些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也不会在它满心杀意的情况下让他们继续活着。 “距离日出还有五十分钟!!” 鎹鸦的报时毫无疑问激怒了鬼舞辻无惨,与此同时茁壮的根系从它后肩的伤口处破土而出,吸收它血液瞬间长大的树根将它固定在了原地。 该死的噬鬼者!!鬼舞辻无惨从细胞微弱的联系中反向抓住了不死川玄弥,来自细胞的侵蚀让他瞬间喷出了大量的鲜血,体内的组织开始迅速崩坏。 胡蝶忍不在他身边,回头看到不死川玄弥的情况时开始往回赶:“玄弥!!赶快退出来!!” 不死川玄弥不肯退出鬼化的状态:“我一定......要保护他们!!” “玄弥!!” 被击飞至顶楼的不死川实弥动了动手指。珠世一边为他注射药剂,一边观察着下方的战场。鬼舞辻无惨已经适应了她的血鬼术,但只要能杀死它,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鬼舞辻无惨愤怒地扯断了深入地下的根茎,它一下就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全都是拜珠世所赐,那个女人放入它体内的药绝对不只那个能将鬼变回人类的药!! 究竟还有什么是她拼着同归于尽也要让它吸收的...... 它向后退了一步,被灶门炭治郎的日之呼吸斩断的管鞭迅速再生着,猎鬼人们一股脑地前压,再次将它逼退了几步。 后退时,风将它花白的头发送入了视野。 头发的颜色为什么还没有恢复......?难道说!!? “珠世!!!你都干了什么!!!” 是老化!!那个狐狸精做出了让它的细胞快速老化的药剂,和将鬼变回人类的药一起让它吸收了!!它的肉|体一直在老化,它的力量为了抵抗老化而被持续消耗,所以它才会被这些猎鬼人耗上这么长时间!! 珠世的药是在什么时候注入它体内的......四个小时、不,是五个小时前!!它们是同时在它体内生效的吗?不,如果是那样药效就会在它停留在茧中时被分解。那就是在它将变人药剂的药效全部分解后才开始生效的,也就是说......已经生效了三个小时! 它的身体已经老去了多久!? 老化的药剂由珠世和胡蝶忍共同研制,她们联手做出的这种毒药可以每分钟使鬼舞辻无惨的身体老化整整五十年。生效三个小时也就意味着它的身体至少已经老去了九千岁! 鬼舞辻无惨已经注意到了。胡蝶忍接住了倒下的不死川玄弥,细胞对他反噬很严重,但同时那些细胞也在疯狂地自愈,损伤与再生在他的体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她们做出来复合药剂可不仅仅只有这两种效果,而且...... “哈哈,鬼舞辻无惨用它那些因为怕死而增殖出来的大脑也想不明白的吧,”胡蝶忍确认不死川玄弥的状态后,目光重新落在了恼怒的鬼舞辻无惨身上,“珠世小姐一定会这么说吧。” 第225章 和婉忧郁的夫人只有在谈及鬼舞辻无惨的时候才会露出充满恨意的笑容,变成只向鬼舞辻无惨索命的恶鬼。 不死川玄弥的血鬼术让鬼舞辻无惨出现了仅有几秒钟的停顿,灶门炭治郎在此期间完成了他的“第十三式”。 煌煌火焰燎烧着被太阳拒绝的生物,同时仿佛也点亮了黑夜。 不破扶着墙转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眼睛里亮亮的,挥刀少年的身影和多年前雪夜中起舞的人重合,又晃晃悠悠地和他脑海中想象的继国缘一合二为一。 日之呼吸真的很美。 鬼舞辻无惨没有任何心情欣赏这上蹿下跳的跳蚤绵软无力地挥刀,此刻它正觉得烈日灼心,耀阳的辉光砍进了它的身体,却不止这一处伤口在疼着。 灶门炭治郎逐渐得心应手,他总算将十二式剑技串联到了一起,他必须趁着这个势头在太阳升起之前更加精确、更加迅速地不断发动攻击! 愈史郎给悲鸣屿行冥处理了腿上的伤口,将他交给村田看顾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查看伊黑小芭内和胡蝶香奈惠等人的情况。 镝丸怎么也叫不醒伊黑小芭内,看到愈史郎过来的时候焦急地转着脑袋,一步也不肯离开。 “没关系,伤口很深但并不致命,”愈史郎叫来了茶茶丸,从它的背包里取出绷带和药剂,“快点醒过来吧,炭治郎他们还需要你。” 濒临窒息的感觉又找上了灶门炭治郎,维持日之呼吸第十三式对他身体的负担太大,他的视线好像被看不见的虫蚁从边缘啃噬,出现了阵阵黑斑。 不能只是单纯的循环使用十二式剑技,还要尽可能地对它的大脑和心脏造成伤害才行! 鬼舞辻无惨的动作正在加速,它将体内的药物全部分解了吗!? 逐渐狭窄的视野将他逼出了通透世界,连带着正常的视力也正在消失。又要看不见了......可恶!!没关系,他还能闻!!仔细嗅出那些攻击到来的方向,躲避或是正面格挡,将它们拦下来! 忽然他脚下一个趔趄,被早就砸得满地是坑的地面上凸起的石子绊了一跤,失衡的身体眼看就要自己撞上那些管鞭。 不好!炭治郎弟弟的动作走形了!甘露寺蜜璃第一时间想要冲上去帮助他,但她和富冈义勇等人都被十多根愤怒的管鞭拦在了外围。 炭治郎!!时透有一郎有心无力,他在管鞭的威逼之下几乎只剩下了还手之力,根本无力提供支援。 “灶门少年!” 充满生命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灶门炭治郎感觉身体一轻,随后就是天旋地转的失重,腋下被人搂着,缺氧的脑袋被甩得七荤八素,但却下意识地叫出了来人的名字:“炼狱先生!!” 炼狱杏寿郎无暇说话,战斗的走势到如今已是瞬息万变,上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同伴下一秒就生死不知,任何计谋与预案都变得毫无意义。此刻他心中唯一坚守的信念就是救下灶门炭治郎,这个鬼杀队的希望绝不能比他更早倒下! “伊黑!!”炼狱杏寿郎将灶门炭治郎向天上甩去,转身挥刀阻拦凶猛的管鞭。 伊黑小芭内像是蛇一样在垂直的墙壁上移动,他较轻的体重在这个时候帮助他轻易借力来到空中,完成了“保护灶门炭治郎”的接力。 “......”鬼舞辻无惨看着伊黑小芭内拎着灶门炭治郎灵活地躲避攻击,心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们居然还活着!?刚才的爆发难道没有杀死任何人吗!?珠世研制的老化药剂竟然将它的实力压制至此,让它连一个人也杀不掉吗!? “你这活该千刀万剐的混蛋!在将你削成肉片之前,我们可不会轻易死掉啊!!”不死川实弥从天而降,青色的日轮刀嵌进鬼舞辻无惨的头顶,然后自上而下将它一分为二。只是没有赫刀的加持,他造成的伤口极快地愈合了。 不过不死川实弥此举本就不意在撕裂肢体,反手向上挥刀的同时丢出了点燃的酒精瓶,四之型·升上沙尘岚撞上了正面袭来的炎之呼吸·五之型·炎虎,烈火狂风冲天而起,火龙卷瞬间点燃了鬼舞辻无惨。 敢在他面前伤害玄弥!?他就是下地狱也要拖着鬼舞辻无惨一起!! 不死川实弥身上还带着很多这样的小玩意儿,多数是他在遇到粂野匡近和不破之前独自猎鬼时顺手做出来的,还有一些是他从宇髄天元那里得到的。宇髄天元身上总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忍者道具,这些小道具得到了打法杂糅的不死川实弥的青睐,为了消灭可恨的恶鬼他可以用上任何手段。 鬼舞辻无惨的皮肤被火焰烧毁,鲜红的血肉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它没有理会这些碍眼的苍蝇,目标直指半空中的伊黑小芭内和他手中的灶门炭治郎,大腿上的管鞭向他们攻去。 这些管状物凭借超越音速的速度抽击到了街旁的墙壁上,管鞭尾部甩动时发出了音爆,伴随着巨响三楼的一角被打成了齑粉,书架残骸和碎纸被风压吸到了空中,完整的房间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不堪复用。 伊黑小芭内只能向前跑,灶门炭治郎晕头转向无法顾及周围的情况,镝丸适时为他提供了情报。鬼舞辻无惨看着没有回头的伊黑小芭内径直避开了它的攻击,完全信赖着那条白色的小蛇。 那条蛇在向他报告战况?它的动作竟然被一条畜生看穿了吗!?笼岛绿的那个孩子也回来了,现在距离日出还有不到四十分钟...... 灶门炭治郎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浆糊,终于得空完整地喘了一口气。即使珠世小姐和忍小姐已经削弱了鬼舞辻无惨,即便他们一直保持着多打一的局面,也凶险万分!必须想方设法摆脱这个局面!大家一次又一次地救他,这次就让他来破局...... 高速移动让他的世界里的所有东西都拉出了残影,但他还是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珠世。 她站在顶层的废墟里,衣摆破损,但飞扬的尘土遮不住她炯炯目光,灶门炭治郎看见她轻轻将食指竖起,指向了自己的鼻尖。 “血鬼术——” 珠世的身体被管鞭拦腰截断,鬼舞辻无惨追着灶门炭治郎来到了与她同一高度的空中,看到她的一瞬间瞳孔紧缩。 珠世露出了恶鬼一样的笑容:“——惑血!!” 鬼舞辻无惨咬牙切齿地盯着她,身上所有非人之处都在诉说着它出奇的愤怒。它当即摆头回身,向着远离珠世的方向冲去。 不能靠近那个女人,她的每一次接近都别有用心。这场战斗已经可以结束了,它需要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彻底将体内老化的毒完全分解。时透有一郎和甘露寺蜜璃妄图拦下它,但却都被管鞭腰斩。 鬼舞辻无惨没有在意那些尸体,快步向南面跑去。 这一路上再没有人阻拦它。这样才对,自千年前的平安时代起,就没有人类能够站在它面前拦住它的去路。它是黑夜的王,是人类口中“扰乱京城的恶鬼”,永生的它面前就应该是永远的通途! 这次没能杀死这些斑纹剑士的确可惜,但它已经除掉了鬼杀队的当主产屋敷耀哉。他突然想起那个已如腐尸般的青年说过的话:【我的存在无足轻重,即便你杀死我,鬼杀队也不会因此受到重创。】 这群人类中有人在为你哀悼吗?产屋敷!?你选的继任者简直愚不可及,这些斑纹剑士哪怕和珠世联手也无法匹敌当年的继国缘一一分一毫!珠世......他们极有可能也将变回人类的药剂喂给了灶门祢豆子,那份药剂没有在它体内生效,会在祢豆子体内起效吗?没关系,它会找到祢豆子亲自确认的。 就算她变回了人类,只要她还活着,她的兄弟姐妹和后代还活着,鬼舞辻无惨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太阳......哈哈,它会成为不再惧怕日光的究极生物,永远的鬼之王!! 它看到了期待千年的未来。美好的未来。 鬼舞辻无惨突然觉得脑袋一痛,左侧的视野瞬间消失。 “......!?” 眼前无人的大道忽然扭曲溶解,两侧的高楼向内倾塌,静谧的夜空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掐着珠世的脖子,手臂上的“嘴”吸收着她的身体。 “怎么样?看到你求而不得的未来了吗?”珠世的声音变得沙哑,语气中却带着诡异的高昂。 它猛地回头,刺破黑夜的是明亮的日轮。所有还能行动的猎鬼人都冲了上来,他们挥刀的角度如有神助,赤红的刀刃精准地斩入它体内那些移动的大脑和心脏,猛然遭此重创让鬼舞辻无惨胆战心惊。 珠世!!她玩弄了它的大脑,让它陷入了最希望看到的幻觉中却一无所察!!这些家伙,全都开启通透世界了吗!?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能击中它的要害!? 灶门炭治郎的刀贯穿了鬼舞辻无惨的头颅,姗姗来迟的时透无一郎、胡蝶香奈惠,从地面冲上来的时透有一郎、胡蝶忍、甘露寺蜜璃、富冈义勇、锖兔、粂野匡近,附近的伊黑小芭内、炼狱杏寿郎、不死川实弥,他们每个人的刀都贯穿了鬼舞辻无惨的一处要害,面目狰狞地拉扯着伤口,赫刀的灼烧令鬼舞辻无惨痛不欲生。 第226章 “拜托了!!千里!!”珠世发丝散落,却依旧爆发出惊人地力量呐喊着。 鬼舞辻无惨拧断自己的脖子,将头强行向后转动。它看见了那道疾驰的黑影,它想要发动血鬼术,但卡入要害的赫刀限制了它的行动能力,竟然也短暂地封印了它的血鬼术! “......该死的!!” 赤红之刃滑入脖颈,毫无阻碍地切开脊柱。不破疯狂地攥紧刀柄,断掉一截刀尖的日轮刀冲破了最后一层皮脂,淋漓的鬼血在温度极高的刀刃上被烧得滋滋作响。 鬼舞辻无惨首身分离,天旋地转的视野扫过众人的脸。 这是由前赴后继的十三人共同完成的、属于人类的第十三式。 第125章 鬼舞辻无惨的生命中遇到过三次濒临死亡的时刻,一次它无法理解的时刻。 作为胚胎在母体中孕育时便虚弱不堪,勉强降生后始终没有反应,被误认为死亡而即将被火葬时才在逼近的火焰中央发出了第一声嚎哭。 成人之路对它来说无比艰难,这幅身躯孱弱多病,所有的医生都断言它无法活过二十岁。死亡从未放过它,既不肯轻易收走它的性命,又不肯让它品尝“生”的滋味,偏偏只允许它摇摆在生死之间,品味折磨。 第三次濒临死亡是它无法理解的时刻。出于对斑纹剑士变成鬼的好奇,它已经招揽了继国岩胜,现在它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好奇心。恰在此时,它遇见了继国缘一,黑死牟口中的神之子。 它从不相信神佛,因为哪怕它伤害了成百上千的人类也从未遭到过天谴,神佛之说更像是可悲又弱小的人类濒死时的妄想,与他们死前口中喃喃喊着的“妈妈”、“爸爸”或是妻儿的名字拥有相同的含义。 然而那个男人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乍一看那个男人真的很弱,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或恨意,身上也没有斗气,可是当它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斩首了的时候,才发现伤口没有丝毫复原的迹象。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鬼舞辻无惨并没有留下关于那些无疾而终的对话的任何相关记忆,可那些质问却刻在了它的细胞中,以至于它来不及品味的恐惧和愤怒都伴随着细胞流淌在每一只恶鬼的身上。 为什么要掠夺?你究竟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鬼舞辻无惨将意识从被斩断的头颅中移动到了残破的躯体中,在视野消失的前一秒,它看到了身体上露出的无数伤疤。那些伤疤向内凹陷着,像是轮胎碾压过无数遍而塌陷的路面,向所有过路人提示着这里的脆弱。 继国缘一在它身上留下的伤痕至今仍未痊愈!这几百年来它们一刻不停地灼烧着它的身体和贪生怕死的神经,在为了抵御老化而消耗了太多体力的此时此刻,这些伤痕让它的身体成为了靶子,供猎鬼人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些游动的器官。 继国缘一!!可怕的怪物,阴魂不散的亡灵!!他才是违背了世间常理的谬论!! 全新的头颅正在生成,顶着赫刀的伤害强行自愈加剧着鬼舞辻无惨的体力消耗,它居然感觉到了一丝疲惫——自从它在继国缘一手中自爆逃生后再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狭小的顶层空间站不下那么多人,猎鬼人们在不破砍掉鬼舞辻无惨的头颅之后尽可能地撕扯开伤口,将日轮刀收回。继国缘一留下的伤疤随着器官继续移动,所有人安静而精妙地配合着,无论是突刺还是斩击,他们尽可能地伤害着那些致命点,一刻不停。 “破开房顶、打通墙壁!!让鬼舞辻无惨暴露在空旷的地方,确保它能被阳光照到!!”产屋敷辉利哉挥手大喊,他的姐妹们迅速整合着周围还能行动的猎鬼人和隐前往支援。 此时距离日出仅剩三十分钟,天空的边缘已经染上了浅色的辉光。鬼舞辻无惨一定会发起猛烈的进攻来摆脱困境,他们的进攻不可能停下,更不可能出现空档! 鬼舞辻无惨全身的皮肤突然沿着血管的走向破裂开,殷红的血液之下生长出了黑红色的荆棘。它被珠世的血鬼术诱导着产生了幻觉,双臂也由刺鞭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唯一能够勉强发动的血鬼术只有黑血枳棘,从皮下生长出的纤细荆棘仍具有恐怖的攻击速度,困兽的反击撕破了猎鬼人们的阵线。 有人被击飞了出去,不破再一次幸运地留了下来。他扫视一眼,只看到了灶门炭治郎和伊黑小芭内。还有人留在了鬼舞辻无惨的另一侧,但他来不及看清那究竟是谁,眼前鬼舞辻无惨的□□上突然斜着裂开,出现了一张巨口。 不能让它有机会发起攻击!那些刺鞭上的“嘴”能产生恐怖的吸力,这张巨口也可以吗!?鬼舞辻无惨能将自己的身体变化成任何形态,变成这幅姿态究竟想要...... 黑影贴近巨口之时,他突然被一阵亮光逼得闭上了眼睛。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前是亮如白昼的明光,噪点一样的黑影像是飞虫在他眼前胡乱飞着。他被攻击打中了!?鼓膜剧痛所以听不见声音,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能够感觉到肺部的空气正在逐渐消失。 他倒在地上了!?就在那个鬼舞辻无惨的眼前倒下了吗!? 喘不上气,浑身的神经都在痛,身体痉挛不肯停下。 他努力眨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些光斑从眼前消失。在他眨到第三下时,白光暗了下来,眼睛里出现了模模糊糊的景象。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但大脑在被钢针穿透的剧痛中终于肯转动起来,想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是神经攻击,从那张巨口中发出的攻击贯穿了他的身体,没有留下任何外伤却依旧让他倒地不起。 他只能感受到牙齿相撞的震动,他想要吼叫着让谁来帮他一把,但可悲地发现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逐渐清晰的世界里,鬼舞辻无惨扯掉了珠世,向着南方跑去。 鬼舞辻无惨是一个完全只执着于生存二字的生命体,如今它判断这场战斗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还会徒增风险,外加日出将近,它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 不破还留在顶层的废墟中,鬼舞辻无惨的身影消失在断墙之下。 他的手摸到了腰后的胁差。 * 产屋敷宅邸内,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扶起满脸鲜血的产屋敷辉利哉,有花海夏迅速查看他们的伤势。产屋敷雏衣和日香伤势较轻,她们视线所在的鎹鸦距离鬼舞辻无惨爆发的地方较远,只有轻微的头晕和出血现象。距离战场较近的产屋敷辉利哉和妹妹杭奈、彼方则严重许多,两个小姑娘的身体还在不断颤抖,哪怕如此也要咬牙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距离日出......还有、二十五分钟!” “符纸错位了,现场是什么情况!?大家还好吗!?” “正在让附近的鎹鸦前往侦查......” 柏山结月花等人心中惊诧不已,鬼舞辻无惨应该没有发现他们的,可攻击依旧通过纸眼直接传递到了这里。 产屋敷辉利哉拒绝了有花海夏的检查:“不用管我、不能让鬼舞辻无惨逃跑!还有能够行动的猎鬼人能够前去支援吗!?” 跟随着鎹鸦观察到现场情况的产屋敷雏衣惊呼:“多人倒地,鬼舞辻无惨正在逃跑!!前往拦截的是......天元!” 宇髄天元狂奔着冲向迎面而来的鬼舞辻无惨。那个怪物践踏着周围猎鬼人们的尸体,毫不在意地踏过他们的残肢断臂,一心向着南方逃跑。 他的“谱面”已经完成了。 进入鬼杀队的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忆的过往,或是悲痛,或是仇恨,他听太多人讲过,也见过他们倒下的模样。与他身为忍者时杀死的目标或者忍者同伴倒下时的感觉大不相同,他会为他们感到惋惜,渐渐地开始学着将他们的遗志背负在身上。 在鬼杀队中,他的理念被理解、被认同,漫无目的的“自由”之人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是音柱宇髄天元——他会在这里履行他的职责,将鬼舞辻无惨阻拦在这里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鬼舞辻无惨背上的九根管鞭加上大腿的八根管鞭全速挥舞起来,可让它无法置信的是眼前这个呼吸毫无章法的男人仅凭□□力量就将这十七根管鞭的攻击全数挡下。 这怎么可能!? 不,不要被影响了。仔细看他的动作,每一次挥刀都会精确地出现在它的攻击前,更像是预判了管鞭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烦死人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纠缠着不放......不许拦它的路!! 呼呼、呼呼...... 这喘息的声音,是它发出来的吗!?鬼舞辻无惨目眦欲裂,它喘不上气!!这具身为鬼之王的肉|体居然也要快达到极限了吗!? 宇髄天元同样快到极限了,谱面固然能够将管鞭的进攻轨迹提前预判出来,但他也只是只有两只手的人类,当身体跟不上大脑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但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坚持住,将它拖在这里!!能拖一秒是一秒!! 第227章 一根管鞭突破了他的防线,但此时他已经无力转身防御。 “嘁!”遭了,根本无处可逃! 闪电的轰鸣里夹杂着几声来自“山之王”的怪叫,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杀回了战场。 “你这八爪蛆!!看你干的好事......俺绝对饶不了你!!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跟俺一起吃过饭的伙伴......把他们的手脚和性命还回来啊!!还不回来的话,那就死上一百万次来赔罪吧!!” 嘴平伊之助的眼泪从头套里流了出来,他早就不是在山上横冲直撞的野猪了,现在他有了伙伴和最爱吃的天妇罗,他很喜欢鬼杀队的大家!但是鬼舞辻无惨要毁了这一切,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噫!!伊之助你这个笨蛋,都说了不要激怒它!!”我妻善逸哭丧着脸,鼻涕和眼泪乱飞,用霹雳一闪的连击替宇髄天元解了围。 宇髄天元欣慰地笑了一下,然后喊道:“跟上来!!” 鬼舞辻无惨没有了丝毫继续与他们耗在这里的欲望。它能感觉到刚才受到了神经攻击的猎鬼人们都在逐渐恢复生机,珠世的鬼在到处救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拿着刀重新冲过来跟它拼命。 它没想到第一个冲过来的是灶门炭治郎。 赫发少年怒不可遏,他捡起被鬼舞辻无惨作践的尸体手中的日轮刀向它扔来,逼迫鬼舞辻无惨不得不分出一些管鞭来拦下那些飞驰的刀。为了更快地摆脱他们,贯穿伤对鬼舞辻无惨行动能力的影响要远大于斩击。 “别跑啊!!卑鄙的家伙!!胆小鬼!!别跑啊——!!” 灶门炭治郎胸前被他自己用日轮刀刺出的伤口喷出不少鲜血,他为了从痉挛中脱离出来不得已采用了将日轮刀送入自己的心脏这样冒险的方法,但幸运地是这成功让他的身体痉挛停了下来。 他当时距离鬼舞辻无惨的距离不是最近的,炼狱先生又挡在他身前替他承受了一部分冲击,所以他现在才能站在这里。 粂野先生他们正在想办法叫醒其他人,在这之前他绝不能退后一步! 鬼舞辻无惨看着灶门炭治郎右眼处肿胀的伤口,又想到那些一个个受了致命伤却都没有死去的斑纹剑士。它之所以没能干掉他们都是因为这个家伙的存在,如果不是灶门炭治郎继承了日之呼吸,他们不会觉得有杀死它的希望!不,将它逼入这般绝境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是你,无惨,是你将本应沉睡的龙与猛虎唤醒,他们每个人都会永远看着你,直到将你彻底杀死的那一天。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你将无处可逃。】 将它逼入绝境的是那个名为鬼杀队的混账组织,上下一心、舍生忘死,才总算将它逼到了这般田地! 产屋敷......它承认那个男人的谋算,他做到了鬼杀队近千年没能做到的事情。 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这群家伙没有本事彻底杀死它,但终归会拖延它的脚步。太阳马上就要升起,它必须在那之前遁入阴影。 灶门炭治郎无力再进入通透世界,但日之呼吸的火焰仍在他的刀刃上熊熊燃烧。他发现鬼舞辻无惨的神情有异,立刻联想到了它是如何从继国缘一手中逃脱的:“宇髄先生!!它要自爆分裂成肉块逃跑了!!” 宇髄天元看到鬼舞辻无惨的一条手臂膨胀了起来,听到灶门炭治郎的呼喊,他立刻后撤叫上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一起准备应对上千块碎片:“黄发小子、野猪小子!!” 灶门炭治郎拼命地向前靠拢。光凭他们和宇髄天元这几个人能够拦住自爆的鬼舞辻无惨吗!?当年缘一先生都没能阻止它逃脱......不行!一旦让它自爆就前功尽弃了! 鬼舞辻无惨忍受着分裂机体带来的疼痛,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它自我分裂之后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必须找个地方度过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等那群斑纹剑士自然死亡...... 它感受到了来自身体的阻力。它的皮肤好似一个钢铁囚笼将它监禁在了这具到达极限的身体里,原本预想的自爆并没有发生,仿佛气球一样鼓起的手臂将破未破,然后像是漏气了一样瘪了下去。 它竟然无法自爆!?这是怎么回事!? 珠世!!珠世!!!也就是说她在它体内注入了三种药剂吗!?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加速老化的药和阻止它自我分裂的药!? 鬼舞辻无惨停下来了!灶门炭治郎惊喜万分,顾不及思考原因,他的日轮刀接近了因为出现预期之外的事情而停在了原地的鬼舞辻无惨。 ......现在来不及分解体内药剂了,再使用一次那个—— 它忽然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它吐血了!? 这究竟是、怎么......!?“生”的感觉第一次这样快速地流失着,像是从指缝间漏走的沙粒,一点、一点地在它毫不知情的时候被人偷走了!! 它似乎听见珠世在它的耳边嘲笑道:别着急,你最厌恶的死亡很快就会降临了~ 珠世和胡蝶忍一共研发了四种针对鬼舞辻无惨的药剂,分别是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加速老化的药、阻止自我分裂的药,以及在这前三种药剂将鬼舞辻无惨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后才开始起效的、用于破坏细胞的药物。 这些药物在扩散到全身之前一点都察觉不到,她们将药物的隐蔽性做到了极限,而且对复合药剂中不同药物的生效时间进行了精确地前后排序,凭借对鬼舞辻无惨和恶鬼本性的了解,她们的每一步设计都在这场战斗中起到了奇效。 【我们没有必要为了杀掉鬼舞辻无惨而去追求远超人类极限的力量,只要想方设法让它变得尽量虚弱就可以了。】 【正如它为了活下去而无所不用其极那样......我,我们也会不择手段的啊。】 从遇见不破,到受产屋敷耀哉之邀来到蝶屋和有花海夏、胡蝶忍共同研发药剂,珠世不再单打独斗,她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集聚智慧与经验,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药物的研究有了恐怖的进展。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再厉害的猎鬼人和赫刀都比不上那个男人给鬼舞辻无惨造成的伤害。在再生与修复上消耗的体力根本不会令它产生疲劳感,然而就是珠世和她的那些药剂让这些毫无意义的隔靴搔痒变成了极其有效的重击,将它的肉|体逼至极限。 注入它体内的这些药物看似与他们用在其他鬼身上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解析起来却极为费力,几乎要当做完全初见的药物来对待。这也导致它的体力流失如此巨大,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鬼舞辻无惨感受着身体变得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后背和大腿的管鞭仅剩下了五、六根,终于轮到它“拼尽全力”发起进攻。同样浑身是伤的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被击溃,宇髄天元凭借谱面勉力支撑,却也在一瞬间冒出了几道血痕。 战场的各个角落,一道又一道身影在众人的支撑下重新站起。踉跄的脚步逐渐平稳,缓慢却坚定地向鬼舞辻无惨靠近着。 第126章 我妻善逸的眼泪已经追不上身体的疼痛了,他从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一条腿的腿骨骨折,肩膀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在飙血。 他也想开启赫刀,但没有柱那样强大的力量,就算让双刀相撞也没办法让刀的温度上升,更何况他体力近乎透支,他能感觉到下次进攻就是他还能勉强保持剑技威力的最后一击! 现在鬼舞辻无惨的进攻速度已经放缓,能够看出不少可以接近它的空隙,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桑岛慈悟郎总是用拳头敲打他的头,意思是一块好的锻材总是要经过反复地捶打才能变成一柄利刃。头上被爷爷敲打过的地方传来重重的打击感,就好像那个小老头一直站在他身后。 爷爷......请你一直看着我吧!! 我妻善逸睁开双眼,雷霆之力让空气都开始颤抖。雷之呼吸是一往无前的呼吸法,他唯一会用的一之型更是如此,就算再怎样害怕,他也只能选择向前! “雷之呼吸·七之型——” 在追求的极速尽头,有他想要击败的东西。 “——火雷神!” 由我妻善逸独创的、结合了其他呼吸法之精髓的剑技完全展现了出来,金色的雷龙缠绕着飞舞的火鳞咆哮着将鬼舞辻无惨吞入腹中。白色闪电纹日轮刀以无法察觉的速度进行斩击,这一招的速度和力量远超想象。 雷龙将鬼舞辻无惨身前张开的巨口嘴角撕开,几乎要将鬼舞辻无惨的半个肩膀扯下来。 没有赫刀......造成的伤口太浅了!我妻善逸落地时被双腿揪心的疼痛刺激到跌倒,嘴平伊之助顶替了他的位置。在猪突猛进的同时不断挥舞两把刀向四面八方挥斩,参差不齐的刀刃在管鞭的包围中撕扯出了一条路。 灶门炭治郎和宇髄天元跟上他们的进攻,鬼舞辻无惨仰天抬起头,身前的巨口微微张开,那股恐怖的神经冲击又一次将他们击飞了出去。 第228章 灶门炭治郎顾不得全身的疼痛,他意识到这次的攻击威力远比不上最开始的那次,虽然他仍旧有些痉挛和颤抖,但状况要比之前好上太多。现在鬼舞辻无惨释放过一次冲击波攻势之后必须花费相当长的时间蓄力,双臂变成的刺鞭长度和攻击速度都大大降低! 我妻善逸趴在地上,两条腿疼得麻木,怎么也不肯听他的话乖乖站起来。爷爷......爷爷!!他们的攻势绝对不能出现空档,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慢上一步,鬼舞辻无惨就会逃出生天!爷爷!!请狠狠地在我后背来上一记飞踹吧!! 一之型·霹雳一闪!! “兽之呼吸·四之型·破裂斩!!” 快啊、再快一点!! 他们已经凭着本能在行动,灶门炭治郎不断用出日之呼吸的十二式剑技,利用十之型·辉辉恩光削弱鬼舞辻无惨的再生。 现在距离日出还有多长时间!? 宇髄天元双刀间的锁链被击碎,铁片碎块划伤了他的额角,淌下的鲜血直接流到了眼眶里。 鬼舞辻无惨拖着沉重的躯体向南逃跑,无法自爆又失去了无限城,它现在只能向着远离太阳的方向疯狂逃窜。必须赶紧和那些猎鬼人们拉开距离,他们就像是杀不死的害虫一样,不论踩上多少脚都不肯彻底死掉......一只接着一只,不停地从它的脚下爬出来,直到太阳升起,直到它的呼吸停止的那一刻才肯罢休!! 它贴近大道旁的墙壁,不远处就是生长着森林的矮山,只要它能进入背阴处...... 灶门炭治郎用火龙飞舞一般的日晕之龙·头舞高速突刺追击鬼舞辻无惨,近在咫尺的时候却因为体力耗尽而被碎石绊倒,被我妻善逸用霹雳一闪救下后只能含恨看着鬼舞辻无惨的身影和他们拉开距离。 身后有同伴在高呼着什么,他低头咳出一口血,突然感觉淤堵的胸腔变得干净了不少,浑身也轻盈了起来。抬起头,宇髄天元将自己的刀投掷出去,成功让鬼舞辻无惨回身当下了这个可能造成贯穿伤的攻击。 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在其他人赶过来之前绝对不能放走它!! 隔壁的楼顶突然出现了一声枪响,然后不断地有子弹从屋檐之后的死角射出。 “炭治郎!!它要跑了!!”不死川玄弥拿着大久保奏带过来的枪,和楼顶的铳枪队队员们不断射击着。 鬼舞辻无惨被击中了几次,射击的距离太近,猩猩绯砂铁打造子弹直接贯穿了血肉,对于它来说这样单纯的伤口根本不用理会。 不死川玄弥想要瞄准腿部或膝盖,但他们根本打不中这么精确的关节部位,只能尽可能地用数量压制它逃逸的速度。宇髄天元已经追了上去,他们停止了射击。 鬼舞辻无惨感觉到身后有人正在接近,它以为会是宇髄天元,却没想到腹部遭到了重击,一柄黑色的日轮刀贯穿了它的身体。灶门炭治郎用最后的力气使出阳华突将它钉在了墙壁上,蛛网状的裂纹向上蔓延。 一个穷尽所有为了求生,一个豁出性命也要让它下地狱。生与死的对决凝聚于这一小片空间中,日轮刀将绵延千年的仇恨悉数钉在了这面白色的墙壁之上。 生机正在流逝,一点点恐惧像是墨水滴入瓶中,出现在了鬼舞辻无惨的心里。 死?它会死? 这不符合常理,这不可能做到,这绝不允许发生!! 骤然伸长的刺鞭抡向灶门炭治郎,赫发的少年没有躲避的意思,就算是被腰斩也绝不放开手中的刀。 “你这家伙......真是够了啊!!!”甘露寺蜜璃用身体拦住了刺鞭,受父母眷顾而生的强大力量让她硬生生地又一次将刺鞭从鬼舞辻无惨的身上扯了下来。跟在她后面的胡蝶香奈惠斩碎了刺鞭上的“嘴”,胡蝶忍用蜂牙之舞·真曳将残余的部分钉在了地面上。 另一条刺鞭被疾风搅碎,不死川实弥同样用刀彻底固定住了残肢,随即大吼道:“就这样坚持住!!灶门!!” 灶门炭治郎的虎口被自己的刀锷划得鲜血淋漓,手臂没有力量了,那就用身体顶住刀!!刀柄顶在他的肚子上,那里的伤口早就破烂得一塌糊涂,好在身体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麻痹了他的痛觉,除了皮肤越来越冷之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额头的斑纹烫得他发抖。 失去双臂的鬼舞辻无惨剧烈挣扎着,像一条即将被空气杀死的鱼,扭动的身体几次都差点将灶门炭治郎掀翻,都被他咬牙死死撑住。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吗......用力啊!!如果能开启赫刀的话...... 可无论灶门炭治郎如何呐喊,他的双手也无力支持。解毒剂的效用早已消失,被鬼血侵蚀的细胞让他手臂上的血管全部肿胀凸起,在痛觉被麻痹前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惊人的疼痛。 可恶!!要被甩开了!?明明就差一点—— 就在刀柄即将脱手的时候,炼狱杏寿郎伸出的第三只手握在了灶门炭治郎的双手之后。这只手就如同定海神针一样牢牢地止住了他的颤抖,他一人难以开启的赫刀就在两人共同的握力之下徐徐展开。 伊黑小芭内穿梭在管鞭之中,将这些尾端带着锋利刺钩的管状物一一斩落。 腹部再次受到重创的鬼舞辻无惨又一次释放了冲击波攻击,匆忙蓄力加上赫刀的伤害只是震破了灶门炭治郎的鼓膜。他的鼻腔中涌出大量的鲜血,嘴角也抑制不住地流着血。 然而炼狱杏寿郎没能坚持住,他被冲击击飞了出去,在第一次冲击中他被破开的墙壁里的钢筋贯穿了胸腹,再经历了这样一次冲击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灶门炭治郎只能眼睁睁看着刀上的赤红逐渐褪去,抬眼后却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为了求生,鬼舞辻无惨完全舍弃了人形的外表,整张脸和上半身从中间分开,三重利齿层层包围着裂开的巨口,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怪物之姿。 直面非人生物的恐惧一瞬间镇住了灶门炭治郎。 不要退!!一步都不要退!! 恐惧的天性让他想要挪开眼睛,但剑士的本能让他死死盯着层层利齿中伸出的舌头,舌根后的深渊散发出臭不可闻的恶气。 巨口从他的头上包了下来,毫无疑问可以直接将他的头颅咬碎!不过没关系,同伴们会接替他的位置,他们决不能让鬼舞辻无惨逃走!! 绝境之中,他听到了压缩到极致的刀刃嗡鸣。仿佛隔着海水一样混沌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刺耳,怵目惊心的头颅被碾碎的景象也没有出现。 在看到同样漆黑的日轮刀时,灶门炭治郎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千里先生!!” 不破的刀从那张巨口的侧面刺入,扎穿了它的舌头后又从另一侧刺出,力道之大让距离最近的灶门炭治郎听到了骨骼错位的声音。 众人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包裹着天空的夜幕被戳破了一个小洞,刺目的晨光顷刻间扑落而下,像是蝶翼上的鳞粉轻飘飘地落到了他们的皮肤上。 那是鬼杀队暌违千年的日出。 求生的怪物见到了死亡。 它在极度恐惧中瞠目而视,眼角撕裂,非人的竖瞳缩成了银针一般狭窄。 生死关头,它爆发出了足以逆转战局的力量。狂暴的冲击以它为中心向外扩散,周围的地面和墙壁应声而裂,发出爆炸般的轰鸣。 所有围在鬼舞辻无惨身边的、企图靠近它的人都被强劲的冲击轰飞了出去,唯二将日轮刀插入鬼舞辻无惨身体里的灶门炭治郎和不破同样遭受了重创。 不破的耳朵早在之前的攻击中就已经近乎完全失聪,他感觉好像被一辆行驶中的列车迎面撞上,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扭曲错位。肋骨肯定碎得很厉害,双腿为了顶住冲击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喉咙里咕噜噜地往上反着血,滚烫的液体又顺着嘴角流个不停。 侧腹的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人恶作剧一样将冰冰凉凉的雪沙塞进了他的衣服里,很快又变得温热,仿佛谁拿着燃烧的炬火在他的侧腹打转。 幸好他的刀没有断。 灶门炭治郎的整条左臂都被炸得粉碎,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开握刀的手。 别松手!!千万不能松手!!用力将刀刃变成红色!!燃烧心脏,拼上一切!! 不破死死盯着自己的刀。快点、变成红色......!! “炭治郎!!天已经亮了!!坚持住!!”锖兔的声音远远传来。 没有被鬼舞辻无惨的殊死一击攻击到的富冈义勇和锖兔先后冲来,先到一步的富冈义勇握住了灶门炭治郎的刀。 不破感觉到身后有人撞了过来,第三只手握上了他的刀柄。耳边是陌生的声音,破损的鼓膜让他无法将身后人的话听得真切,只是凭感觉觉得那是粂野匡近的声音。总是温柔笑着的青年带着哭腔喊着什么,他看不见也听不清。 时间在那一刹那被拉得极长,他感受到自己的日轮刀崩裂时的震颤,顺着刀身向他蔓延过来的裂纹和从刀柄延伸出去的赤红撞在了一起。 第229章 【握紧它,千里。】 于是他听从心底的声音,握住刀柄的万钧之力让刀身爆发出了滚烫的赤红,眼前的怪物似乎发出了痛入骨髓的吼叫。 卑怯的胆小鬼判断在缩小体型的瞬间就会被烧成灰烬,于是为了躲避初升的太阳,鬼舞辻无惨铸造了肉之铠甲。它将身体表面的血肉无限增殖,将脆弱的本体藏进肉山的中央。 瞬间变大的体型将灶门炭治郎和不破吸进了肉里,在视野消失之前,不破从粂野匡近手中抽走了那柄藏青色的胁差。 “千里!!炭治郎!!” 鬼舞辻无惨变成了一个体型巨大、婴儿模样的怪物,粂野匡近被增殖的血肉弹了出去,空掉的手徒劳地向前伸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不破的腿消失在高大的肉山之中。 鬼舞辻无惨自母胎中孕育时便被死亡所包围,这幅由无限增殖的□□构成的死婴之姿帮助它阻挡了阳光,让它能够短暂地在太阳下行走。表皮被灼烧得噼啪作响,它轰得一声向前压倒,用四肢着地的方式向前蠕动着。 锖兔拽起富冈义勇嘶声吼道:“别停下!!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产屋敷宅邸中坐镇的产屋敷辉利哉立刻下令:“不要让它躲到背阴处!!阻止它!!” 本就位于顶层的铳枪队和不死川玄弥合力将沉重的实木书架推下楼,砸在了爬动着的死婴身上。它口中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抗拒着死亡,执着地从砸在身上的重物下逃了出来。 “继续!!不要停!!”盘旋着的鎹鸦们一遍又一遍地传达着主公大人的指令,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拦住它。 “吃我这一招!!”藤田先生大哭着驾驶路边的小汽车向死婴撞去,车头在巨大的撞击力中彻底报废,藤田先生在被死婴的拳头砸扁前从驾驶室中逃了出来。 隐们开来了更多的车辆从四面八方撞向死婴,长长的、观光车一样的巴士堵在了它前进的路上,越来越多的人顶在巴士的另一侧和它角力。 “大家一起用力!!大家一起上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使劲啊!!!” “混蛋家伙赶快去死!!” 死婴高高举起拳头,大面积的阴影笼罩在了大家的头顶。 “柱们已经无力再战了,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后退!!” 一位年长的隐对自己的弟子说道:“低下头,用力!!” 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退缩。为了被恶鬼伤害的家人,为了拼搏在前线的猎鬼人,为了死去的同伴们!! 没有人选择退缩,看到这一切却无能为力的产屋敷辉利哉只能哭喊着:“大家不要这样!!先撤退,让我想想其他的办法!!” 产屋敷雏衣和日香流着泪指挥更多的人来到这里,一旁的杭奈与彼方紧紧抱在一起,向父亲和母亲祈祷太阳赶快将那个怪物灼烧殆尽。 巴士后的大多数人都闭上了眼睛,只要不去看就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 上空的阴影突然消失了,蜿蜒的长蛇咬断了死婴的手腕,不死川实弥踩上巴士的车顶,狂乱的苍风在它的脸上绞出一个血洞。 一之型·尘旋风·削留下的风刃削掉了死婴的小半个脑袋,可它依旧没有停下,凭借着巨大的□□和不讲理的力量缓缓推动了身前的巴士,爬上了车顶。 嘁!!这出生还真能抗,怎么这样还不死啊!!不死川实弥重重地落地,用凶狠的眼神将那个苟延残喘的怪物千刀万剐。 “......把炭治郎和千里先生还回来啊!!”时透无一郎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有一郎紧紧抿着嘴,和弟弟一起斩下了死婴的双腿。 这个没有人心的恶鬼究竟要从他们身边夺走多少才肯罢休!? 失去平衡的死婴从巴士车顶跌落下来,胸腹朝天挥舞着仅剩的一只手,鬼哭神嚎地叫嚷着。 精铁打造的锁链套住了它的脖子,只剩一条腿的悲鸣屿行冥和众多猎鬼人一起扯住了锁链的两端。 “唔啊啊啊啊——” 大家一起怒吼着,铁链深深嵌入死婴的脖颈,紧贴皮肤的地方冒起了丝丝白烟。 “给我过来!!”甘露寺蜜璃和宇髄天元也加入了进来,两方拉扯间,死婴被一步步向后拖拽着。 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向猎鬼人们倾倒,死婴明明只要仰面转动身体就能从铁链中挣脱,但它却因为刻入骨髓的对太阳的恐惧而不敢直面朝阳,硬生生地坐了起来,向前将胸腹和脸全部埋进身前的土里。 产屋敷辉利哉喊出了所有人的夙愿:“太阳啊!!请赶快将它燃烧殆尽吧——!!” 此刻旭日东升,破晓的天光将矮山和楼宇照得通红。 第127章 鬼舞辻无惨濒临死亡的时刻其实远远超过三次。化身为死婴之姿,它回想起自己自母胎中孕育时就数次停止了心跳。死亡的阴影每时每刻都纠缠在它的身边,生下来时既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被当做死胎举行了火葬。 “生”的感觉有多么美妙吗?也许吧。 它只是厌恶、惧怕死亡而已。 挣扎着在被火烧掉之前发出第一声啼哭,之后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了它唯一的愿望而努力着。 ——逃离死亡。 而它的执着得到了回报,它用实际行动将永生变成了现实。然而此时此刻它终于意识到,永恒的生命并不能让它彻底摆脱死亡的阴影。 单一个体能够做到的事情还是太有限了......现在它不得不承认产屋敷耀哉说的是正确的。万事万物都有一死,只有意志才能永存不灭。 它杀死了成百上千的人类,那些人在□□死亡之后就彻底地死去了,没有给它留下任何印象,它不记得自己杀死过谁,也不记得到底有多少人被自己变成了同类。 然而事实又如何呢?时至今日,这般凄惨的境地逼迫着它承认,那些微末的意志代代相传,被它弃如敝屣的东西却如火炬一样传承了下来,强大如它也被这样的意志所击溃了。 那些微不足道的意志经过千百年的累积,变成了躁动的潮汐将海岸线塑造成了他们所期许的模样。 被它带入死婴体内的赫发少年在死前凭借他自己的力量唤醒了赫刀,鬼舞辻无惨已经无力拒绝死亡。 在它被逼迫着不得不面对死亡时,面对这种种震撼的事实,它不禁颤抖着留下了泪水。它的肉身很快就会在太阳下消失殆尽,这意味着它再无永生的可能。但那只是作为单一个体的消散,正如鬼杀队所言,它还可以拥有永生的意志。 眼前就有一个出色的载体。灶门一家的体质十分特殊,灶门炭治郎的妹妹祢豆子是千年来第一个克服阳光的鬼,而他流着与她相同的血液......少年猎鬼人在开启赫刀后就断绝了气息,耳朵上的花札耳饰随着他垂下的头微微晃动着。 鬼舞辻无惨捧着耳饰的手甚至带上了一丝虔诚,它已经将灶门炭治郎视为了传承意志的神圣方舟。而且灶门炭治郎还是世上唯一能够与那人一样驾驭日之呼吸的人类,尽管现在他的肉|体已经死去,但体内的细胞还未断绝生机......它将会把自己所有的血液都注入到灶门炭治郎的体内,如果他没有瞬间暴毙而亡的话,他将会成为第一个克服了太阳的鬼之王! 然后,传承它的意志,炭治郎——代替它去将鬼杀队全员赶杀殆尽吧!! 它的指尖已经碰到了人类尚有余温的皮肤,指甲插入了灶门炭治郎的脸。 从灶门炭治郎身侧伸出的手阻止了鬼舞辻无惨的动作,它愕然看着破开死婴血肉挤过来的人,难以置信:“不破千里!!你为什么还活着!?” 死婴体内除了它和灶门炭治郎所在的位置都被增殖的血肉填满,就算不被挤死也会缺氧而亡,更何况他本就受了致命伤,应该命不久矣才对!! “我是......影柱,”不破的左手从鲜血淋漓的肉块中抽出,只剩一掌长的藏青刀刃被他握在手里,“跟我一起下地狱吧!!鬼舞辻无惨!!” 他的右手死死抓住鬼舞辻无惨伸向灶门炭治郎的手,指尖几乎刺进肉里去,一时连鬼舞辻无惨都无法撼动。 “滚开!!!”鬼舞辻无惨无论如何都无法更进一步,这个人已经完全疯了!他凭借这种长短的刀就能在死婴的体内肆意妄为吗!? 他马上就要死了,不破已经看到了死亡。 侧腹在冲击中被击碎,最重要的几个器官都被打坏了。此刻倒是没有什么痛楚,唯一让他恼火的是力量似乎也随着脏器一起从身体的缺口处溜了出去,他就快拦不住鬼舞辻无惨了。 炭治郎...... 不破用他仅剩的理智猜到了鬼舞辻无惨想要做的事。 炭治郎啊。 不破右手拽着鬼舞辻无惨将自己拉近它,狠狠将左手的断刀送入鬼舞辻无惨的脑子里。他挡在鬼舞辻无惨和灶门炭治郎之间,怒吼着转动手中的刀柄,听见鬼舞辻无惨在变红的刀刃之下疯狂咆哮。 第230章 被逼到穷途末路的鬼之王抽出手,腕上留下了人类造成的血痕。 指骨都被折断了......不破眨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毫无生机灶门炭治郎。之后的就交给其他同伴吧,他相信他们一定...... 思维就此停滞,鬼舞辻无惨以手作刀穿透了他的大脑。手臂越过碍事的尸体,它终于如愿以偿地将鬼血注入灶门炭治郎的体内。 带着我的意志继续活下去吧,灶门炭治郎!!! * 这里是生与死的狭间,灵魂徘徊的地方。 不破站在上山的石阶前,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通往青竹居的每一块石板他都亲自打扫过无数次,如今再次拾级而上,被身边泛着凉意的青竹香拥入怀中。 这个地方还真是神奇,会让最想相见的人再次重逢。 他顺着石阶走入深林,高耸的竹林中没有那所再熟悉不过的宅邸,取而代之的是他藏在心底最珍贵的人们。 母亲、槿和矢吹真羽人。他们站在竹林间,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连二轮丸都在啊?”不破看到了蹲在矢吹真羽人头顶的二轮丸,它还围着主人给它手织的围巾,豆豆眼直勾勾地看向他。 槿冲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抱歉。对不起呐。” 槿摇了摇头,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肩膀上:“千里不用道歉哦,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笼岛绿将他们两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他们的头。母亲总是那样不善言辞,但她对他们有限的教导却指引了未来人生的选择。 “能成为你们的母亲,我很开心。” 她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荷绿振袖,最后用力拥抱了自己的孩子们:“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 不破听到自己说道:“再见,母亲。” 笼岛绿在他们的注视下离开了。她要去找自己的朋友,她想,至少在她们迈入地狱的时候有友人相伴,前往赎罪的路上也不会太过寂寞了。 现在不破的身边只剩下了槿和矢吹真羽人,他坦然地开始期待死后的世界。虽然总喊着要让所有恶鬼下地狱,但其他的人会上天堂还是步入轮回呢?槿和师父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吗? 他想让他们去到天堂,忘却此生的痛苦进入轮回也挺好,能够成佛就更好了。 如果还有可能的话,他想亲眼看到鬼舞辻无惨彻底消失在世界上,这样他也能安心地离开。 矢吹真羽人爽快地笑了起来,不破从没见过他这样轻松又惬意的模样:“替我和海夏说,让她保重身体,还是尽早装个假肢吧,不然另一条腿关节会磨损得更严重。” 替他转达是什么意思? 不等不破说些什么,矢吹真羽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我已经可以安心地成佛去了,你一定要记住,你可是影柱不破千里,一定要坚持自己的信念直到最后一刻。” 不破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重量,顺着这个力道郑重地点头。 “最后......” 不破替他说完了未尽之言:“新年快乐,矢吹先生。” 矢吹真羽人欣慰地离开了。在他逐渐模糊的身影之侧,似乎还有一个人迎着他走向了光芒中。 不破最后看向了槿。女孩眨着淡紫色的眼睛笑着将他推向来路:“快去吧千里!” 他回头叫了她的名字:“槿......” 槿捧着他的头扭了回去:“你还没和他们道别吧?等一切都结束了,一定要好好、好好地和他们说再见哦!我在这里等你!没关系,我可是姐姐啊!” 他顺着背后轻柔却不容反抗的力道向前,脚步轻盈了起来。 * 死婴庞大而笨拙的身体面朝下扑倒在了地上,身体的周围很快堆起了一圈浮土。 “不好!!它要钻地!!” 悲鸣屿行冥、甘露寺蜜璃和宇髄天元带着众人用力扯动铁链,可在只知道求生的怪物面前如同蚍蜉撼树,只能看着它一点点向下钻去。 富冈义勇等人想尽一切办法在它身上留下伤痕,但显然他们每个人都已经筋疲力竭,不死川实弥在跃起挥刀下劈之后连支撑身体都很勉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逼迫着自己站了起来。 最先支撑不住的是勒住死婴的锁链。由精铁打造的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下寸寸碎裂。甘露寺蜜璃哭喊着冲上去,连刀也不拿,徒手拽着了死婴的后腿将它向后扯。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冲上前去,挡住巴士的队员们呐喊着围在了死婴的脑袋前,将它向刨出来的土坑外推去。 “大家用力啊!!” “绝对不能放跑它!!!” 死婴一个劲往地底钻去的脸突然鲜血四溅,喷出的血液溅到了周围人的身上,就在这一头雾水中,死婴终于坐起身,将头从地里抬了起来。 它发出了不甘又恐惧的尖叫,像是被放在薪柴上等待火焰蔓延过来时发出的啼哭,只不过这次没有人会为了它发出的声音而感到幸福。 死婴的身体开始消散,漫天的灰烬向上飞去,直到大家见到了土坑另一侧的同伴们时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先是藤田发出了一声小小地惊呼,然后欢呼就像是点燃绒絮的火线一样迅速向周围四散开,震耳欲聋的怒吼和哭喊在这一小块街道上彻底爆发了。 大家根本顾不上周围究竟是谁,他们只能遵从内心最原始的本能相互拥抱着大哭,肆意抒发着心中无处可去的情绪。 “终于......让大家尽快救治伤员......”产屋敷辉利哉脱力倒在了时国京太郎的怀里,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他在疲惫地睡过去前口中还喃喃地叫着父亲和母亲。 甘露寺蜜璃在找到伊黑小芭内之后,像一枚小炮弹一样冲到了他的身边:“呜哇啊啊啊伊黑先生!!我们赢了、赢了啊!!!” 她完全顾不得其他,直接抱住了伊黑小芭内,一边哭一边笑。 在镝丸“嘶嘶”的催促中,伊黑小芭内将绷紧的身体放松,真真切切地回抱了她。 不死川实弥直接昏死了过去,不少隐扑到了他的身边快速为他处理伤口。 宇髄天元被雏鹤等人压在了身下,疼得龇牙咧嘴。 悲鸣屿行冥在众人的搀扶中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他此时已经二十七岁了,开启斑纹意味着他的生命会随着这最后的夜晚一同消逝。对此他早有觉悟,毫无怨言。 周围的人想要为他注入药剂尽可能控制他的伤势,却被他温柔地拒绝了:“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给我注射只是在浪费昂贵的药物罢了,请去救治其他更年轻的人吧。” “可是......可是!”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老师!!老师,请你不要放弃!!!”同伴们看向哭喊着的女孩,她才加入隐没多久,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只知道她一直在打听有关悲鸣屿行冥的事情。 “喵。”茶茶丸躲在悲鸣屿行冥小山一般高大的身躯之后,在勉强制造出的安全区域里焦躁地甩着尾巴。似乎是害怕没有人搭理它,它又昂头叫了一声:“喵——!” 这下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只小小的“鬼”。茶茶丸扭头露出了背上的背包,女孩从里面很多的玻璃碎片中拿出了一支完整的针剂,上面还贴心地写着悲鸣屿行冥的名字。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药剂注射进了他的体内。 思维恍惚间,悲鸣屿行冥仿佛看到了曾和他一起在寺庙中生活过的孩子们。他们争先恐后地和他道歉,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他们一直想要为当初的事情道歉。孩子们的声音和女孩的声音渐渐融合到了一起,悲鸣屿行冥终于将她认了出来。 她是沙代啊,是当初最小的那个孩子。他这双无力的手只护住了她一人,其他的孩子们却请求他不要道歉。 “我们最喜欢老师了!所以一直在等你......” 在悲鸣屿行冥想要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时,孩子们却将他推了回去。他们说还有很多人希望老师能够活下去,沙代也想亲口和老师道歉。 了却心愿的孩子们蹦跳着跑远,挥手和悲鸣屿行冥告别。他的手掌被一双小手握住,微微回过神,就听到沙代哭着和他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的。” “罪人”终于摆脱了枷锁,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炼狱杏寿郎在温暖的欢呼声中转醒,迎面而来的就是这场盛大的胜利。他们终于终结了千年的仇怨,以后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鬼、不遇鬼,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与恶鬼搏斗而倒在黎明之前了! 他左顾右盼,目光掠过重重人群,却没能见到他想要分享喜悦的那个人。 不破千里究竟在哪里? 金红的杏眼看到了跪坐在地上的粂野匡近,锖兔白色的小褂已经变得灰尘扑扑,盖在了粂野匡近的腿上。 炼狱杏寿郎挪着步子,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第231章 “……不要过来了,杏寿郎。”粂野匡近拒绝了他的靠近,这句话让炼狱杏寿郎如坠冰窟,僵硬在了原地。 只是两息,他便决绝地迈开腿。这次粂野匡近没有再阻拦他。 他绕到了粂野匡近的正前方,锖兔垂着头握拳和他侧身而过,去帮助无力站起的富冈义勇了。 黑发的青年躺在粂野匡近的怀里,脸上的鲜血尚未干涸,嘴角却翘起了欣喜的弧度,像是在酣梦中见到了至亲至爱一样喜悦和甜蜜。 不要向上看。炼狱杏寿郎的视线定在了青年的嘴角,努力忽视余光里他脸上那些血液的源头。 粂野匡近再也忍不住,他极轻、极轻地颤抖着,不忍惊动怀里的人,可小褂下仍握着刀的手还是滑落了下来,露出无色的断刃。 这柄日轮刀的两任主人都已逝去,刀身自然不会再染上任何颜色。 手上的重量轻得过分。粂野匡近搂紧被他视作弟弟之人的肩膀,盖在青年身上的衣服向下滑落了一些。 炼狱杏寿郎不得不强迫自己的视线跟着向下。上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同伴,下一秒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这是他在成为猎鬼人、成为柱之前就早早知道并理解的事实。 那个人的下半身被完全地吞噬了,也许是在死婴体内血肉增殖的时候被压碎,又或者是被吸收掉了,总之,他们已经无法为他拼凑出一份完整的遗体。 尸体腰部断口处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流血。 炼狱杏寿郎听到了一声悲泣,这才发现在欢呼声的背后,有很多人在为失去生命的同伴们号啕大哭。 另一个从死婴体内脱出的灶门炭治郎沉默地跪在那里,垂着头,对周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富冈义勇被锖兔搀扶着来到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的灶门炭治郎身前,这副毫无生机的躯体在一瞬间幻化成了茑子姐姐和众多死在恶鬼手中的人,最后他只能悲痛地跪倒在地,愤恨地锤着地面。 泪珠滴入尘土和灰烬中,富冈义勇一遍又一遍地自责:“是我没能保护他……” 锖兔死死摁着他的肩膀,指尖发白。 一片狼藉的顶楼废墟中,愈史郎终于能轻轻揽住珠世的肩膀。 “愈史郎,”温婉的夫人露出释怀的笑,“谢谢你一直以来陪伴在我身边。不必为我感到悲伤,这是我早已下定决心的事。你要好好地继续活下去啊。” 纵使愈史郎心中有千万般不舍,但他最终只是僭越地握住了珠世的手,答应了她的请求:“珠世大人,如果这是您所希望的话。” 珠世体内的细胞无论如何改造,它们都来自于鬼舞辻无惨,在它死后所有体内流淌着它细胞的恶鬼们也会灰飞烟灭。 由珠世的细胞改造而成的愈史郎则能够摆脱这样的链接。其实他很想跟在珠世的身边,陪她一起下地狱。但“好好活下去”才是珠世希望他去做的,所以他选择放开了手,让这位被折磨数百年的夫人从容地离开了。 “珠世大人……”愈史郎亲吻了珠世留下的发钗,然后躲入阴影。 不死川实弥正在黑暗中和母亲志津与那个人渣父亲见面,玄弥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母亲因为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而要下地狱,他的父亲生前作恶多端,不死川实弥根本不在乎他是要下地狱还是要去轮回。 他只能看着母亲娇小的背影哭泣着消失在了火焰中,随后他悠悠转醒,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妈的人渣……” 替嘴平伊之助包扎的队员大喊着“被野猪咬了”,一边兵荒马乱地和同伴一起摁住像只不听话的野猪一样挣扎还疯狂吐血的嘴平伊之助。 我妻善逸撒泼打滚,说着什么如果他死了就请转告他的爱妻祢豆子,被给他双腿套上夹板的队员数落道:“人家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啊……” 黄发少年突然停止了闹腾,队员长舒一口气,迅速替他绑好了腿上的夹板。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灶门祢豆子恢复了人类之身。就在她用人类的身体气喘吁吁地跑到这里时,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她。 我妻善逸的确是因为灶门祢豆子的到来而停止了哭喊,但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听到了一些异乎寻常的声音。 一小声心跳仿佛他的错觉一样响了一下,随后又归于沉寂。似乎是为了说明他的过度敏感,接下来的大概十个呼吸间,我妻善逸都没有再听到那可怕的心跳声。 就在他准备从地上起来时,一声惊如雷鼓的心跳通过地面传入他的耳朵,这让我妻善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个已经彻底“死去”的躯体。 灶门炭治郎所在的地方似乎发生了什么骚乱,粂野匡近正准备扭头去看,却留意到刚才还不断往外渗着血的伤口已经止血,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胜利的曙光还没能完全驱散战场每一处角落的阴影,往日的鬼魂似乎仍旧不肯放手。 粂野匡近低下头,看到了漆黑的影子像血液一样流动着,慢慢构成了双腿的模样。 骨骼、血肉、皮肤、外衣。 不破睁开了眼睛。 第128章 富冈义勇想将日轮刀从灶门炭治郎手中取出,却发现他仍旧用力握着刀。 “已经可以了,炭治郎。” 似乎是听到了这轻轻地低语,赫发少年终于松开了手。取下的日轮刀被交给了锖兔,富冈义勇抬起头时却对上了一双玫红色的鬼瞳。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记忆里总是开朗温柔笑着的灶门炭治郎挥手袭向了身边队员的脖子,如果不是富冈义勇将那名队员扑倒,此刻他已经身首异处。 “炭治郎......炭治郎......!?” 怎么回事!?空荡荡的左臂瞬间再生,原本毫无生机的躯体突然暴起,那副姿态......那个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另一个鬼舞辻无惨。 “快闪开!!”富冈义勇回身绝望地喊道,锖兔眼疾手快将灶门炭治郎身边的其他人救了下来。 灶门炭治郎蹲在地上,眼眶周围的鬼纹不断向外扩张,与额头和脖子上大片大片的斑纹相互靠近。尖利的犬齿露了出来,控制不住的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的竖瞳紧缩,强烈的饥饿感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 富冈义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身上那些非人的特征,心瞬间跌落谷底。 远处的同伴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交头接耳地看向这边吵闹的场景,直到听见富冈义勇的大喊才引起了轩然大波。 “炭治郎变成鬼了!!能够行动的人都拿起刀!!一定要在他吃人之前阻止他!!!” 完全升起的阳光照到了灶门炭治郎的身上,鬼化的少年在皮肤被灼烧的瞬间想要躲进阴影里,这一举动却被富冈义勇和锖兔看穿,他们用身体将灶门炭治郎挡在了阴影之外。 求你了炭治郎!!就这样睡去吧......像祢豆子一样睡着吧! 我妻善逸终于明白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什么声音了:“不要这样啊,炭治郎......大家都已经无力再战了,你又被变成这幅样子,让祢豆子妹妹怎么办啊......” 富冈义勇和锖兔根本拦不住爆发的灶门炭治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少年的攻击,二人合力才勉强将他摁在地上。 在太阳的惩罚下,灶门炭治郎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对不起、对不起!炭治郎......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富冈义勇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锖兔同样满眼泪花。他们不能让炭治郎伤害到他拼命保护的人们,更不能让他吃人。 “义勇!就这样控制住他!!”锖兔的耳朵被灶门炭治郎锋利的指甲抓出道道血痕,银色的瞳孔绽放出锐利的光。他抬头环顾四周,盯上了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同期:“村田!!快去找愈史郎!!” “是、是!!”来不及感叹他们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也来不及反应为什么要找那个嘴臭的同伴,村田立刻行动了起来。锖兔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为了救下炭治郎他必须立刻执行他们的指令。 躲在阴影处的愈史郎看到了这场还没有结束的战斗,他顶着对阳光的厌恶拼命呼唤茶茶丸。三花小猫出现在他身边,向他露出了后背上的背包。 愈史郎望着满是玻璃碴子的背包,留给斑纹剑士们的药剂也碎了一部分,但蝶屋那里还有提前备好的药,所以碎了一些也没关系。然而背包里唯二准备的两支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剂只剩下了一支勉强完好。 太好了!还剩下一支! 愈史郎焦躁地冲楼下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大喊着他名字的村田吼道:“笨蛋我在这里!快给我上来!!” 灶门炭治郎的力量越来越大,富冈义勇和锖兔已经控制不住他了。 太阳对他的伤害正在逐渐减少,那些被灼烧出来的伤口已经不再蔓延。他竟然就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已经适应了阳光! “糟......”他们本来打算让阳光削弱灶门炭治郎的力量,却没想到他直接克服了太阳的弱点。富冈义勇和锖兔眼前一花就被甩了出去,不过好在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及时赶到。 第232章 “炭治郎!!快清醒过来啊!!祢豆子妹妹已经变回人类了!!”我妻善逸根本下不去手,刀在手中仿佛成了无用的废铁。他要怎么才能对昔日情同手足的伙伴挥刀啊!?爷爷!!救救他吧!! 他们三人曾经约定过,无论是谁行差踏错走上歧路,其他人都要毫不犹豫地拼尽全力阻止他。不可以让失去理智的灶门炭治郎伤害到其他人,要是让清醒过来的他看到自己伤了人,他该多么自责啊! 面对理智全无的灶门炭治郎,嘴平伊之助的刀已经贴上了他的肩膀,却无论如何也砍不下去。 “砍下去!!让他受伤也没关系,一定要撑到村田把药剂拿过来!!”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发出了指令,下不去手的嘴平伊之助被胡蝶忍撞开,倒钩状的刀尖刺入灶门炭治郎的手掌,却被他反手握住,攥着刀将胡蝶忍甩飞了出去。 有人喊着栗花落香奈乎的名字,手足无措的普通队员们只能颤抖着躲在远处,看向太阳下的灶门炭治郎。 不能被鬼的意志吞噬、不能放弃、不能让祢豆子妹妹伤心、不能输...... 嘈杂的声音蜂拥而入,灶门炭治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就被祢豆子抱个满怀:“对不起哥哥!!让你不得不一个人面对这些,对不起!!” 善良的人为什么总是要遭受苦难?为什么生命总是要被恶鬼玩弄和践踏!?他们的愿望只是能一起回家,一起和家人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而已,为什么连这样小小的愿望都要被剥夺!? “哥哥!!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求你了......” 灶门祢豆子祈求哥哥能够保持清醒,可是她悲切的愿望却没能传达到他的心底。灶门炭治郎的手指抓着祢豆子的肩膀,指甲深深刺入了血肉。牙齿嵌入肩膀,他抱起女孩想要将她摔在地上让她松手,我妻善逸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你好好睁开眼睛看清楚啊!!这是祢豆子妹妹!!她已经变回人类了,你再这么做她可是真的会死的!!” 嘴平伊之助冲上来用拳头敲他的头:“俺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快给俺清醒一下啊!!” 快把那个温柔、善良的炭治郎还给他们啊!! 灶门炭治郎突然像一只完全没有理性可言的恶鬼一样仰天吼叫了起来,他的叫声附带着和鬼舞辻无惨同样的冲击波攻击,将其他人震飞了出去。只有祢豆子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就像他无数次牵起她的手那样,不肯松开。 “别让他尝到血!!”胡蝶香奈惠搀扶着妹妹喊道。 富冈义勇心生绝望,炭治郎已经咬到了祢豆子,他已经尝到血腥味了!!这下全完了!!将鬼变回人类的药还会生效吗!?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在他伤害更多人之前替他了结才行!可是......无论是日光还是赫刀,都已经完全无法伤到现在的炭治郎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没有办法终结他的性命...... 灶门炭治郎在大吼之后四肢着地,趴在了地上。他背部的衣服被丛丛增生的骨质物破开,脊骨模样的骨鞭和与鬼舞辻无惨截然不同的刺鞭从他的后背上露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 在身后发生骚乱的时候,粂野匡近已经发现了不破的异样。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灶门炭治郎,然后再低头的时候,身前已经空空如也。 “......不会吧......千里!?” 他的第一反应是完蛋了。身边的炼狱杏寿郎指着墙壁的阴影处,眉头罕见地皱着,向上提起的弧度是从未见他表现过的犹疑和不忍。 灶门炭治郎变成鬼的消息就像跳入油锅中一样将他们炸得粉碎,内心某处非常柔软的地方突然碎掉了。粂野匡近看着阴影中皱眉的不破,双手颤抖着四处摸索,眼睛却不敢离开。 他的手背碰到了矢吹真羽人的日轮刀,那柄已经只剩半截的胁差。在不破因为神经冲击而无法呼吸时,粂野匡近帮他控制住了颤抖的手,将刀刺入胸口制止了痉挛。在被死婴吞噬之前,不破从粂野匡近的手中拿走了它。 另一边,富冈义勇他们已经和变成鬼的灶门炭治郎扭打在了一起。变成现在这样的结果,原因无非就是鬼舞辻无惨在死前将血液注入到了他们两人的体内,将他们变成了新的鬼之王。 不破脸上的斑纹也显露了出来,瞳孔因为靠近太阳而不断收缩。他安静地蹲在那里,不像灶门炭治郎一样怒吼着发狂。 所有由鬼舞辻无惨变成的鬼都已经消散,他们两人仍旧存活着,意味着只要其中有一人逃脱,这场千年的仇怨就有可能永远没有终结之日。 “这还真是,最棘手的情况了......”匆匆找过来的宇髄天元和炼狱杏寿郎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靠近着不破。 如果不是一些过于明显的非人特征,不破几乎和他身为人类时的模样没什么区别。可越是这么安静,越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就凭刚才他移动的速度,现在已经精疲力尽的鬼杀队没有一个人能够追上他。一旦丢失他的踪迹,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你得和我们一起回家啊,千里!”粂野匡近呼唤着他的名字,试图从那双冰冷的眼睛中看出熟悉的人。 原本凭借本能躲避太阳、戒备着的不破突然弯下了腰,手指抓住了自己的脑袋,缓缓开口:“......回、回家......” 【站起来,千里。去做你该做的事。】 他猛地抬头,混沌的思维变得清晰,他被无限加强的视力从粂野匡近的眼睛中看到了流着泪的自己。 以恶鬼的姿态匍匐着的身影,畏惧着太阳。 粂野匡近浑身都卸了力,背后冷汗津津:“欢迎回家,千里。” 不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陌生的力量涌动在血管中。他忍着头痛回想着死婴体内发生的争斗,大概捋清了为什么连自己都被变成了鬼。是他之前在鬼舞辻无惨手腕上抓出的伤口。它的手在穿透他的大脑时——他想到这里,头痛的感觉加剧了不少——那些血液进入了他的体内。 注入的血量不多,又有家人们和同伴的呼唤,因此他才可以这么快地恢复理智。不破的体质没有灶门一家那样适合变成鬼,他也没有可以克服太阳的天赋。 原来惧怕日光是这样的感觉啊......身为人类时感知到的温暖如今变成了阴冷的恐惧,他从心里害怕着阴影之外的世界。母亲说得对,鬼都是胆小又卑怯的生物。 “愈史郎那里应该还有可以将鬼变回人类的药。”不破忍着心中的饥饿感,看向灶门炭治郎的方向。 “义勇已经叫村田去取了。”粂野匡近他们见他恢复了理智,尽管稍微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没有轻易离开他的身边。 这样就好,战场上都是血腥味,被鬼血强化过的五感勾起了不破无尽的欲望。肚子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视线定在灶门炭治郎的方向。不要去看同伴们的遗体,不许亵渎他们。 “我拿到了!!”村田从顶层探出头来向富冈义勇喊道。 身边的愈史郎突然恶狠狠地骂了出来,他看见了同样被变成鬼的不破。现在他们只有一支药剂,蝶屋里倒是还有备用的药,但一时半会儿绝对送不过来! 拜托了珠世大人!!保佑他们全都恢复理智吧!! 至少有一个要能够自控才行,只要能够勉强控制住,他们就可以等回到蝶屋再...... “扔下来!!”伊黑小芭内向村田喊道:“我会接住的!扔下来!!” 灶门炭治郎背上的骨鞭已经开始了无差别攻击,很快就会波及到村田和愈史郎所在的地方。听到命令的村田不敢耽搁,看准伊黑小芭内的方向就将药剂高高地扔了出去。他扔得足够高,让地面上的人们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接住它。 一条刺鞭接近了药剂,被甘露寺蜜璃挡了下来:“炭治郎弟弟快停下!!求你了!!” 在她制造的空隙中,伊黑小芭内稳稳地将药剂拿到手。落地时他踉跄了一下,随即看向街道的正中。 灶门祢豆子挂在炭治郎的身上,他张开了嘴巴,一颗闪着光的球体在他面前酝酿了起来。这是猎鬼人们没有从鬼舞辻无惨那里见过的全新招式,看起来倒像是半天狗那个能释放雷电的分身会使用的技能,不过眼前这颗雷球的威力要比积怒的力量大上几百倍。 “不要!!千万不能杀人啊!!哥哥!!”灶门祢豆子伸出手想要拦住炭治郎,她的手背被雷电的力量灼伤,疼痛让她满头大汗。 一只更大一些的手替她捂住了灶门炭治郎的嘴巴,轻轻托着他的下巴向上抬起,那颗恐怖的雷球被改变了释放的方向,歪歪斜斜地向着愈史郎和村田他们所在的那栋楼飞了出去。 甘露寺蜜璃捡回了自己的刀,用这柄可以切断攻击的特殊日轮刀打散了那些能量,不过楼顶的愈史郎和村田还是被逸散出来的冲击掀飞了出去,村田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将愈史郎推到了楼宇后的阴影里。 第233章 不破感受着太阳的灼烧。后背仿佛被浇上了滚烫的沸水,溃烂的皮肤和衣物相互摩擦,带来剧痛的同时还不住地引起瘙痒,令人痛不欲生。 本能嚎叫着想要阻止他的“自杀”,但更坚定的是他的意志。他可是柱,他永远会尽他所能保护身边的同伴! “炭治郎!!坚持住,不要被它吞噬了!!”腹部被凸起的骨刺穿透,从他两肋边探出的骨鞭失序地胡乱破坏着,灶门炭治郎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牙齿深深地嵌了进去。 “哥哥!!求你快醒醒啊!!那是千里先生啊!!” 灶门炭治郎对祢豆子的哀求充耳不闻。 富冈义勇的下颌在阻拦灶门炭治郎的时候被狠狠击中了,他捂着下巴看向站在灶门炭治郎身后的那个人:“为什么......连千里先生也......” 锖兔喘着气:“笨蛋义勇,千里先生一看就还有理智,但他没有克服太阳!” 他能在太阳之下坚持多久?如果他们不能在千里先生坚持不住之前让炭治郎冷静下来,他一定会被太阳烧得灰飞烟灭! 炭治郎......富冈义勇发现灶门炭治郎的表现很奇怪,明明新鲜的血肉就摆在嘴边,他却没有大快朵颐,刚才的雷球也是,明明瞄准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却迟迟没有爆发出去。炭治郎,你也还没有放弃,对吗? 现在最佳的解决办法就是给灶门炭治郎注射将鬼变回人类的药剂,祈祷药剂能够生效,然后将不破控制在阴影处,等回到蝶屋再想办法解决他的问题。但是,如果灶门炭治郎是像鬼舞辻无惨那样掌管着其他鬼的生死,在他被变回人类之后,另一个人会不会也随着“鬼之王”的消失而死去? 想到这里,富冈义勇呼唤拿着药剂的同伴:“伊黑!!” 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他们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有一道身影比伊黑小芭内动作更快地接近了灶门炭治郎。那是胡蝶的......!?富冈义勇认出了栗花落香奈乎。 戴着蝴蝶发饰的女孩发动花之呼吸·终之型·彼岸朱眼,动态视力被提升到了极致。她的怀中是另一支宝贵的药剂。 珠世和胡蝶忍做出了五份完整的药剂,每一支都很宝贵。一支混合着其他的药物被珠世送入了鬼舞辻无惨的体内,一支留给了灶门祢豆子。茶茶丸的背包里带着两支,还有一份在胡蝶忍的手里。 在开战前夕,栗花落香奈乎从胡蝶忍的手中接过了这支药剂。她明白,姐姐觉得她自己很可能会在最终决战中阵亡,这最后一支药剂的使用权就交到了栗花落香奈乎的手上。 如果她的姐姐们不幸倒在了黎明之前,她也一定要继承她们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炭治郎才刚刚变成鬼,还没有吃人,一切都还来得及。 栗花落香奈乎躲过了无数骨鞭的攻击来到了灶门炭治郎身边,感知到威胁的少年抬手抓向她的眼睛,却被她灵活地躲了过去。 不破顺从心意,释放了出了他的血鬼术。浓稠的暗影从伤口里流出,它们流淌到了骨鞭的根部,然后猛地收紧。漆黑的阴影从被侵蚀的根部向上蔓延,那些疯狂进攻骨鞭速度慢了下来,像是一台老旧生锈的机器,运作的时候咔哧作响。 灶门炭治郎吼叫着想要摆脱背上的束缚,栗花落香奈乎避开了他的手,翻越到了他的身侧,将药剂打入了他的体内。 “不可以哦,炭治郎......不可以让祢豆子妹妹哭哦......” 灶门祢豆子流着泪喊她:“香奈乎姐姐!” 随着药剂的注入,灶门炭治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眉头皱起,眼眶中慢慢泛起水光。 祢豆子、祢豆子...... 灶门炭治郎终于倒下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富冈义勇率先冲了过来,然后其他人紧跟着围到了他的身边。不破松开了灶门炭治郎,想让富冈义勇扶着他躺在地上,可富冈义勇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不破。 他再一次从同伴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裸露的皮肤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然后是血肉和骨骼,朝向太阳的半张脸上眼球露了出来。他在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疼痛,本能的恐惧与进食恢复力量的欲望成倍地飙升。 他后退了两步,用血肉模糊的手挡住了那半张脸。 咬下去,吃掉他们,然后逃走。 他开始憎恨太阳,厌恶那些滚烫的光芒。 有人将他扑倒在地,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了他的身前,他们的身影或许单薄渺小,但大家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却为他挡住了致命的太阳。 “对不起......对不起。” 让他好好地和大家道别,然后就这样离开吧。 冰凉的液体从他颈部的血管注入,他感受着体内的躁动逐渐平静,似乎有无数双手抚平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暴戾的褶皱。 “请你不要这样!!千里先生!!!大家都想让你继续活下来啊!!” 他们叫喊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一声声呼唤就能叫回他的理智,叫醒他的求生意志。 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爱着他。 甘露寺蜜璃大哭着说:“请你千万不要死啊,千里先生!人家还想请你来参加我和伊黑先生的结婚式呢!!” 她一不小心激动地用上了一些力气,把不破的手握得生疼:“咳咳咳......甘露寺、你的手、手......” “呜哇!!对不起!!一不小心就......!!” 这边凝重的氛围骤然一松,不少人拍着胸口直接瘫倒在了地上。灶门炭治郎那边也传来了不小的欢呼,不破听到有人大喊着“变回来了!!炭治郎变回人类了!!”,终于安心地笑了。 粂野匡近扶着不破坐起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头靠在不破的肩膀上放肆地哭了起来。 一切终于结束了。 第129章 自那场大战之后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现在是温暖的春天了。所有受伤的队员们都住进了蝶屋里,灶门祢豆子坐在炭治郎的病床旁,感叹道:“好香啊!樱花都开了呢~” “是呢!已经是春天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灶门炭治郎恢复得很好,但是有花海夏仍旧不允许他随意出院,所以他只能偷偷地趁着她教训偷跑出去的千里先生时趁乱跑出蝶屋,祢豆子总是陪着他乱来。 他很少和别人提起变成鬼的那段时间,那时他的思维沉浸到了一片虚无的空间,在那里,鬼舞辻无惨无数次威胁、欺骗、祈求他留下,要求他继承它的意志。就在他觉得太累了的时候,他听到了祢豆子喊他回家的声音。 那片黑红色的空间随着祢豆子的声音开满了紫藤花,大家的手托举着他逃脱了鬼舞辻无惨的纠缠,将他拉回了人间。 “今天小澄她们偷偷告诉我,海夏小姐已经松口啦!哥哥很快就能出院了!”灶门祢豆子托着腮帮,开心地说道。 灶门炭治郎和不破在变成鬼后凭借着强大的再生能力复原了伤口,他们重新长出的手臂和下肢并没有随着鬼血细胞的消失而产生变化,总而言之,这是一件超级幸运的事情了。 他们今天之所以乖乖待着病床上,是因为有花海夏正在隔壁的病房里对着空空如也的床铺怒吼:“千里那个小混蛋又跑到哪儿去了!!?” 灶门炭治郎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海夏小姐超级生气啊——” 虽然已经安上了假肢、摆脱拐杖,但盛怒的有花海夏还是将地板哐哐地踩出了声,吓得整条走廊的病号们噤若寒蝉。罪魁祸首现在正在产屋敷宅邸中参加最后一次柱合会议。 产屋敷辉利哉在此卸下了主公之位,宣布鬼杀队正式解散。 年仅八岁的孩子和姐妹们一起向在座的九位柱俯身行礼:“我们产屋敷一族,对各位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赌上性命,为世人力战恶鬼、鞠躬尽瘁一事......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所有的柱异口同声地请求产屋敷家的孩子们抬起头来。鬼杀队能够延续至今,产屋敷一族的付出绝对是最大的。眼前的五个孩子以如此年幼的年纪指挥了最终决战,他们的身姿也足以令产屋敷所有的先祖引以为傲。 被大家温柔肯定着的孩子们终于露出了与他们年纪相符的情绪,产屋敷辉利哉哭着说道:“谢谢......” 难得今天大家聚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总之最后他们九个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去了蝶屋探望灶门炭治郎。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沙代,因为悲鸣屿行冥的腿刚装好假肢,沙代说什么都不放心他一个人行动,一直围在他身边忙前忙后。半路宇髄天元接到了雏鹤她们三人,炼狱杏寿郎和约好今天去蝶屋的千寿郎汇合,还有跟在千寿郎后面的瑠火夫人以及有些拘谨的炼狱槙寿郎。 还没到蝶屋门口,这个队伍就变得庞大了许多。锖兔、粂野匡近和不死川玄弥在蝶屋门口等着他们,时透兄弟已经先进去找灶门炭治郎了。 第234章 从病房里转出来的胡蝶忍见到他们这一大群人,无奈地扶额:“你们今天是约好了吗?炭治郎的病房里可挤不下这么多人。” 不破刚走到走廊里,就看见有花海夏气势冲冲地走了过来。他心虚地躲在了悲鸣屿行冥的身后,不动的磐岩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仁慈地开始和有花海夏讨论起了刚装上的假肢,救了不破一命。 在那场大战之后,千寿郎变得开朗了不少,越来越像炼狱杏寿郎。他和与他年龄相似的炭治郎等人、时透兄弟以及不死川玄弥都相处得很好,现在他正扯着有些别扭的炼狱槙寿郎进到病房里。 “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我妻善逸从角落里爬起来。随后他有些绝望地指着门口排着队摞在一起的火男面具:“别来了啊!!你们这个熊孩子集团天天来谁也受不了啊!!我受够了!!” 以小铁为首的熊孩子们很快被吸引到院子里去玩了,铁齿先生任劳任怨地看护着这群闹心的家伙们。 大家围在灶门炭治郎的病床边分享着快乐。宇髄天元邀请灶门炭治郎出院后去他的宅邸待上一段时间,他们那里还有天然的温泉。甘露寺蜜璃也想请他去自己的宅邸玩,她说她会给祢豆子和他的弟弟妹妹们准备好多好多好吃的蛋糕!伊黑小芭内抱着手臂,点头赞同了甘露寺蜜璃的话。 趁着他们聊天的时候,不破走出了病房。所有开启了斑纹的剑士们在珠世和有花海夏共同研制的药剂帮助下成功突破了二十五岁的年龄限制,尽管只是多了五年左右的时间,但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亚衣和小纪、小薰、美树她们并不在这里,她们在另一处新开设的蝶屋工作着,那里同样入住了很多在大战中受伤的队员。熊谷响子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不破就住在她的隔壁。 “以后的话,也许会去种地也说不定呢。”当被问及未来的去处时,熊谷响子毫无阴霾地笑了出来。母亲虽然很心疼她的伤势,但鬼舞辻无惨的死亡让无数痛失所爱的人有了重新“活过来”的勇气。日野雷鸣决定回到桃山和桑岛慈悟郎一起生活,偶尔会寄来一篮又一篮产自桃山的甜桃。 元太现在还在蝶屋帮忙,未来他打算自己开个按摩店,没准和父亲的汤屋开在隔壁,这样客人们泡完澡就可以去他那里按摩。 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搬到了靠海的乡下定居,他们开了一个海鲜店,门前每天都人来人往,有一部分居民是为了他们家鲜得不行的海货,更重要的是开在隔壁的“时国家的饭团”太美味了。 走廊的窗户开着,风把“必胜”落下的花瓣吹得到处都是。 隔天,富冈义勇和锖兔接到了鳞泷左近次,老远就看到他们的灶门兄妹跑着迎了上去,祢豆子挂在老人的脖子上和他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自己还记得在狭雾山上睡觉的时候。 灶门炭治郎看到了院子里的栗花落香奈乎。女孩正在默默仰头望着高大的樱花树“必胜”。在看到他靠近之后,栗花落香奈乎主动打了招呼:“炭治郎。” 她一点也不像原来那个死气沉沉的女孩了,这真是太好了!灶门炭治郎想问她的眼睛,毕竟使用终之型还是会对视神经造成较大的负荷。在得到“并没有特别影响视力”的回答后,他放下了心。 “这个树这么看真的好高大啊~” 栗花落香奈乎为他讲述了“必胜”的来历,她曾经送给他的必胜御守就是用这里的花瓣做成的。 她说:“我想要告诉种下这颗树的前辈们,他们的宏愿如今已经实现了。” 在灶门炭治郎的眼中,那一刻的香奈乎和花瓣一样温柔。 不破在被(勉强)允许出院之后,去为矢吹真羽人扫了墓,墓碑前有一朵沾着露水的花。看守墓园的老人说前几日灶门炭治郎他们几个孩子花了三天的时间给这里的所有人都扫了墓,虽然有点吵闹,但他想这里的大家也都很开心吧。 之后不破又去到小荒山和若松小十郎一起住了一段日子,老人为他准备了一顿超级丰盛的关东煮。随后他又回到了青竹居,无量和三宫正在屋外等他。 鎹鸦们在大战之后也开启了各自全新的生活,但它们两个依旧不想离开,不破也就尊重了它们的意愿。不过三宫又迅速地胖成了一个球,明明每天和无量吃着同样份量的饭,为什么只有三宫越来越胖!?不破怀疑它每天都会和小风丸到处偷吃,仗着山下的村民喜欢它们就为所欲为了起来。 不破去蝶屋做例行检查的时候,小纪正好在这边来汇报工作。她说幸好自己选择了出去进修,虽然距离大战已经过去了两年,但很多剑士们心中的伤依旧没有愈合。 “我必须继续加油才行呐!”她抱着厚厚的病历本,脚步坚定。 在青竹居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破决定踏上旅途。临行前他将三宫托付给了藤田先生,然后就和无量开始了徒步旅行。 契机是铁之助寄来的信,如今他关于鬼怪的画集正在市场上大卖。有了足够多的资金支持,他准备开办画展。这次的主题则是鬼杀队与他们的千年战斗,为此他采访了许多猎鬼人和培育师,住在人家家里现场绘画,力求还原大家记忆中的战斗和回忆。 大概是卖不了多少门票的,总之我现在很有钱啦,也许画展免费对外开放也没问题!铁之助在信中这样说道。 他问不破之后的时间里想去做些什么,不破才意识到他根本从来都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 去道场里继续精进剑术,在死前拿下天下第一剑士的称号?这还是留给下辈子好啦! 铁之助听说了他的迷茫,于是写信提议道:不如四处走走怎么样?在旷野中寻找人生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啊。 于是他就这样踏上了旅行。 柏山结月花特意为他做了一个独家专属的旅行手册,在几年的时间里走完这些地方绰绰有余。 路过那些战斗过的地方,他都会停下来为逝去的同伴们献上几朵鲜花。在路过小宫町的时候,他去到石田兄弟住过的房子外看过。那个坡道转角处房子的新主人也是一对兄弟,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他会去朋友们的家里做客。他在宇髄天元家里碰到了富冈义勇,于是大家一起泡了温泉。他在时透兄弟家受到了热情地款待,时透父亲还干着樵夫的工作,不过现在他招了一些年轻人一起干活,不再需要时透兄弟帮忙。 所以他们都被送进了学校,为了不落下功课而每天拼命往脑袋里塞入国文、数学等等知识,最可怕的还是英文,不过他们和千寿郎上的是同一所学校,所以他们经常会去炼狱家补习功课。 炼狱杏寿郎在附近的道场指导喜欢剑术的孩子们训练,平时会帮着千寿郎将炎之呼吸的呼吸法改编成神乐舞,因此偶尔会一起去云取山找灶门炭治郎取经。顺便在那里住上好多天,直到千寿郎不得不回去上课。 灶门一家将素流道场交给了柏山婆婆,搬回了山上的老家。在产屋敷辉利哉的支持下,他们将老屋翻新扩大,这样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来玩的时候就有地方给他们休息了。六太和祢豆子一样被嘴平伊之助用一堆橡子收编为了自己的小弟,灶门葵枝会给他们做的天妇罗和其他好吃的点心。 还有一间单独的房间留给了栗花落香奈乎,她平时小葵一起住在胡蝶姐妹家,女孩经常带着礼物来这里拜访。 “香奈乎姐姐,你会和炭治郎哥哥结婚吗?”天真无邪的六太被哥哥姐姐们哄着问坐在一起却还不敢牵手的灶门炭治郎和栗花落香奈乎,这让两个人都瞬间红了脸,但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对方。 很快灶门家就爆发出了一阵带着害羞的尖叫,祢豆子捂住了六太的眼睛。和灶门葵枝站在门口聊天的三郎爷爷疑惑地向后屋看去。 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大家聚集在了甘露寺蜜璃和伊黑小芭内的宅邸参加他们的结婚式。不破和粂野匡近作为男方的长辈承担起了他们的责任,看着身着美丽婚服的女孩像是水蜜桃一样柔软又甜蜜地向伊黑小芭内诉说着自己的爱意,而沉默寡言又毒舌的伊黑小芭内也罕见地和她说着独属于他的回忆。 每一次见到她乐观的笑容,就仿佛心掉进了蜜罐里一样幸福。他们相遇在主公大人的宅邸,甘露寺蜜璃十分感谢帮助迷路的她的伊黑小芭内,但事实上伊黑小芭内才是得到了救赎的那个人。 甘露寺蜜璃是个平凡而幸福的女孩,和她待在一起就会不由自主地让人觉得幸福,对于自认为罪孽深重的伊黑小芭内而言更是如此。和甘露寺蜜璃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感觉自己是一个普通的青年。 是甘露寺蜜璃将这一点变成了现实,是她喊着想要让伊黑先生也得到幸福,所以他不再背负那些罪孽,回应了她的期待。 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他还会娶蜜璃为妻,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人可以欺负她。 第235章 他们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害羞地亲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不破站在台下鼓着掌,扭头看见自动带入老父亲角色的粂野匡近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惨了。粂野匡近在离开鬼杀队后就回家了,他当初不顾一切也要加入鬼杀队为弟弟报仇,如今心愿已了,往后余生再无其他执念,守着家人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便是他最大的期望。 不死川实弥家里还养着不破送给他的独角仙,不死川兄弟在去灶门炭治郎家看望他们时都会带上好吃的荻饼和抹茶,实弥最开始还会被玄弥强行拉着进屋,后来大概是看到灶门家的小孩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祢豆子的笑容和玄弥如出一辙,慢慢的他也不排斥进屋坐坐了。 最令人高兴的是不死川实弥和富冈义勇之间的关系终于缓和,至少他们现在已经可以坐在一起分享荻饼和萝卜鲑鱼。 不破将见到的每一张笑脸都记在了心中,由衷地希望最爽朗和阳光的笑容能够永远留在他所珍视的人脸上。希望他们能够远离无妄之灾,永远幸福。哪怕那时他已经无法陪伴在他们身边,也希望他们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大战中受到的伤害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加上强行突破斑纹剑士的寿命极限,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不破很容易就像老爷爷一样开始气喘吁吁。 最先离开的是悲鸣屿行冥。在送别的地方最后与大家见了一面之后,不破结束了旅行回到青竹居。 在一个普通的春天,他安静地离开了。 ...... 这就是不破千里与鬼杀队的故事。也许百年、千年后不再有人记得他们,但这独属于他们的故事会变成一缕风,讲述给所有的旅人。 他们曾经痛苦、失去、遗憾,被夺走了短暂的幸福,被困在悲伤的回忆里,也曾不被认可、不被接受、不被信任。就是这样的他们成为了并肩作战的同伴与家人,大家聚在一起,也就不再犹豫、不再迷茫、不再退缩。是所有人强大的信念和意志化作了利刃,杀死了活过上千年的仇敌。 这是大家团结的力量,无论少了任何一个人,他们都无法取得最终的胜利。 不必为他的离开而感到伤心和不舍,和大家相处的每一天他都非常的幸福。所以请昂首挺胸,继续走下去吧! 他能够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幸福。 灵魂徘徊之地,青年雀跃地跑向他的女孩,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迈向了光洒下的地方。 ——正文完—— 第130章 【作者的悄悄话】:没头没尾的番外,与正篇无关。是槿去了桃山学习雷呼,不破鬼化if线,非大团圆结局,一篇完。 ———————— 濑户槿在离开赤羽镇七天后抵达了桃山。她变得更加消瘦,眼中的光却灼灼燃烧着。 她在桃林中见到了桑岛慈悟郎,小老头用拐杖戳着地面,对她说:“你来跟老夫学雷之呼吸吧,我教你灭杀恶鬼的方法。” 在桃山的生活每天过得很快,也很痛苦。濑户槿在还能看见月亮的清晨就开始练习挥刀,直到天黑得看不见五指才收刀回屋。最初的两年她都在重复着枯燥无味的基础训练,桑岛慈悟郎对她非常严格,每一次挥刀的动作都要精确到毫厘,有任何偏离都会被桑岛慈悟郎用拐杖狠敲刀身,再拖着痛到麻木的手臂重新再来。 那根拐杖像是打铁用的锻锤,一点一点地将她这块充满杂质的锻材捶打出了一些形状。 在抵达桃山的第四年,桑岛慈悟郎送给她一柄雷之呼吸使用者练习用的日轮刀。刀的重量沉甸甸的,比当初盛着弟弟的背篓更重。 她通过了最终选拔,踏上了猎鬼之路。这条路并不孤单,但却总是与悲痛和离别相伴。身边的同伴换了一个又一个,手中的刀换了一柄又一柄,她的雷鸣从未止息。 在她成为鸣柱之后,桑岛慈悟郎又收下了一个徒弟。听说是个吵吵闹闹的孩子,她抽空回了一趟桃山。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狯岳和我妻善逸,第一个师弟拜入桑岛慈悟郎门下的时候她正奔波于驻地之间,作为新任鸣柱熟悉着自己的职责。 狯岳是个很努力的孩子,我妻善逸因为总是想要逃避训练所以被桑岛慈悟郎教训得惨兮兮的,他们坐在屋里吃饭时还捂着乌青的额头吸着气。 濑户槿无法在这里停留太久,她的鎹鸦无限带来了新的任务。 和五年前一样,嘴硬心软的小老头又一次默默送别了自己的弟子。 炼狱槙寿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柱合会议上了,她看着主公大人脸上的伤痕逐渐扩大,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有时她也会想自己究竟能够迎来怎样的结局。但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绝不接受自己毫无意义地死去。 胡蝶香奈惠与恶鬼战至天明,早早地离开了他们。没过多久,她的妹妹穿着她的羽织站在了他们身边。 被天音夫人救回的少年用空白的回忆掩盖着愤怒,像猫头鹰一样的青年继承了父亲的责任。 必须变得更强,她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无限落在了她的肩膀,送来炼狱杏寿郎阵亡的消息。她早已习惯同伴的离去,恶鬼千年犯下的罪孽永远不会得到原谅。她捡起了那些散落在这条道路两旁的红色的心,任由它们灼烧着自己,也必须背负它们前行。 何其幸运,她等到了同样拾起那不息火焰的少年。灶门炭治郎的出现带来了变革的希望。 ...... 直面仇敌的愤怒盖过了本能的恐惧。 鬼舞辻无惨,他们穷极一生追逐的敌人就在眼前。她的怨怒未能抵达它的身侧,极速下坠时耳畔的风声带来了与众不同的讯息。她听见了微弱的雷鸣,与自己同出一门的呼吸法发出嘹亮的长鸣。 在抵达终点之前,必须清理掉那个背叛者。 刀身生长着闪电纹的白刃出鞘,变化的无限城追赶不及,鸣女只能放任鬼杀队最速之人远去,向锁定的猎物疾驰。 远雷的轰鸣在迷宫的一角爆发,她的刀击碎了自甘堕落的背叛者。我妻善逸已经身负重伤,救下他的愈史郎忽然向她发出了警告。 有什么从未出现在他们认知中的东西藏在迷宫的阴影中。 从黑暗中跑出的普通队员恐惧地向她伸出手,下一刻却掉进了自己的影子里。恐怖的咀嚼声从地面下传来,就像他被这座城吃掉了一样。 寂静的脚步声之后,青年样貌的恶鬼第一次出现在了猎鬼人们面前。它的眼瞳中刻着模糊的数字,濑户槿无心留意。她的刀上凝聚着蓄势待发的雷霆,这股力量让周围的空气随着她的呼吸而震颤。 像极了人类的面庞之下,恶鬼的胸膛被从脊椎延伸出来的肋骨包裹着,手臂和大腿上也全都是外附的骨质外壳,如此非人的特质让它变得面目狰狞了起来。 他们身处无限城的最底部,周围散落着无数同伴的尸体。阴影在地面上蔓延,那些尸体像是陷入泥沼之中,慢慢地被吞噬殆尽。恶鬼体表的骨质增生变大了一些。 濑户槿无法阻止它亵渎同伴们的尸体。 她一定会杀死它。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包括她的生命。 这只鬼的战斗毫无章法,它攥着手中由骨血制成的钝刀,却像是剑术初学者一样一板一眼地挥着。 濑户槿时刻提防着那些会吃人的影子。电闪雷鸣之间飞溅的却是她的血液。 它在飞速地进化。学习着她挥刀的方式,用更强的力量反击,蔓延的阴影不断挤压她的生存空间,仿佛肺都要被压瘪一样令人窒息。 盘旋在周围的鎹鸦无限没有机会将胡蝶忍阵亡的消息传递到她的身边。 他们的战斗持续到了这座城崩塌之后。 她的同伴们先后击溃了最后的三个上弦,付出了无数生命换来无限城的崩毁。 他们已无比接近胜利。 产屋敷辉利哉的命令从陌生的鎹鸦口中传递着,鬼杀队将鬼舞辻无惨逼上了地面,然而在日出之前他们必须打到她眼前的恶鬼,还要想尽办法将鬼之王留在这里。 濑户槿战斗着,一刻不停。 她无暇顾及其他的战场,她全然信赖着自己的伙伴。拒绝其他同伴帮忙的提议,让她一人将这个恶鬼困在远离鬼舞辻无惨的地方是最佳选择。 桑岛慈悟郎传授于她的所有技巧最后一次绽放在这片战场,每一次踏地都会有冰凉的血珠溅到她的小腿上,却像是滚烫的眼泪灼烧着皮肤。她穷极毕生所学,不为任何浮名虚誉,只求斩杀恶鬼的刀刃再利、再利一点。 敲碎那些外附的肋骨,斩断恶鬼的四肢,下一刀——!! —— 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突然向前倒去。有什么击中了她的左腿,这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困扰,因为这道攻击的力量并不大,就像是被战斗中随处乱蹦的碎石击中一样不痛不痒。 可是就在她想要再次爬起来时却发现难如登天。 第236章 * 恶鬼没有记忆。 它的一切行动都遵从本能,而它似乎天生擅长战斗。 鬼舞辻无惨在它的脑子里怒吼,让它撕碎那些纠缠不休的猎鬼人。 它擅长隐藏自己,所以在堪称短暂的生命中从未遇见过柱。这些持刀的人类和被它的影子吃掉的人有很大的区别,他们更强壮,那些锋利的刀能够轻易切开它的皮肤,钢铁侵蚀的地方会传回灼热的疼痛感。 学习,向他们一样挥刀。让刀刃变得更锋利。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移位声,骨血制成的钝刀变得锋利无比。它的影子已经切断了猎物的肢体,失血和重伤会让这个人类无法行动。接下来只要学着她的方法挥刀砍下她的头颅—— 不。 挥下的刀错开了几分,蹭着猎鬼人的脸切开了地面。 本能告诉它,比起散播死亡,它更想要看看他们挥刀的模样。它讨厌鲜血,所以总是用血鬼术吃人。 为什么不杀了我?它听见那个只剩一条腿的猎鬼人这样问它。它从不与人类对话,怪物为什么要和人类说话? 猎鬼人淡紫的眼瞳让它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朵模糊的花影。是什么呢?它好像非常喜欢......那些...... 凝滞多时的思维齿轮极小地动了一下。 杀了她!! 来自脑海的命令急促地逼迫着它,恶鬼皱了一下眉,手中的刀转了两圈,这次冰冷的剑刃会精准地洞穿猎鬼人的头颅。 它已经能够看见自己厌恶的鲜血从人类的脑子里迸出的模样了,毕竟生命是如此的...... 鲜血的确染红了它的视线,但那些血液并不来自那个猎鬼人,突然从两旁冲出来的人用身体挡下了它的攻击。 ...... 恶鬼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不论鬼舞辻无惨如何呼喊,它都不再予以回应。 生命是如此的......什么来着? 它从血泊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陌生的脸。这是......我? 我是—— 它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思维,预料到这个年幼的恶鬼即将失控,鬼舞辻无惨果断地舍弃了它。体内的鬼血细胞侵蚀了它的大脑,下一步它们就要从内部撕碎它的身体。 【生命是很宝贵的。】 在彻底失去生命之前,恶鬼听见了一直藏在记忆深处的温柔声音。它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藏着什么宝贵的东西,可它不敢去看。那些宝贝是希望,也是绝望,它不记得,却能够明白。 如果一直不打开锁着宝物的箱子,它是否可以永远有所期待?如果不打开……如果不去思考,它就可以永远保持蒙昧的外壳,无论是来自外部还是内心的利刃都无法伤害到它。 它后背的皮肤沿着脊柱竖直裂开,从那具肉身之中冲出了一团黑影。 在它离开躯体之后,无数从鬼血细胞中长出的手臂将血肉扯得稀碎。 生命啊,生命。 充满鲜活气息的、令人无比向往的,生之轨迹。 恶鬼打开了藏着宝物的箱子,从里面掉出无数腐烂的回忆。 濑户槿看到了从恶鬼体内钻出的生物的脸,她立刻惊叫了出来:“是你!?” 那个途径赤羽镇时偶然遇到的孩子。 恶鬼下意识地挡住了自己的脸。它不太适应这副本来的躯体,在成为鬼后它就已经死去,本体自然一直保持着孩子的姿态。 剥开污秽的暗影,箱子中的宝物是和母亲共同生活的记忆。 为什么会在现在想起来?为什么它的心脏如此痛苦? 它的心脏被少女捅穿,同样因为剧痛而面色苍白的猎鬼人坚定地吼道:“死去吧。就这样离开吧!” 它看到了坠落的月亮。不,那是沉入阴影中的人类的眼睛。失焦的瞳孔盯着它,像是溪流边死鱼凸起的鱼眼。 它体会到了一种陌生的心情。它反手握住了少女的刀,一寸一寸地将刀刃从自己的胸口拔了出来。 可是心口的疼痛却没有跟着刀一起离开。 “我......” 变成鬼后是这幅孩童的姿态,恐怕是在她离开没多久就遭遇不测了吧?濑户槿连后悔都做不到,这场灾难不是她后悔就有可能改变的。就算她当时没有离开,她也无法保护那个孩子。那时他们同样弱小无力。 她最讨厌这样的感情,连妄想中都无法圆满的遗憾。这个孩子是如此,爷爷也是。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它尽快死去。刀刃划过脖颈,却没有传来熟悉的手感,就好像试图用刀切开水流一样无力。脖颈皮肤下是流动的阴影,它的血鬼术天然的克服了被斩首的弱点。 “......杀了我。” 恶鬼口中喃喃自语,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继续行动了起来。孩童的身形让它的行动更加灵活,但是攻击的力量却没有丝毫减弱。 生命是宝贵的,它想起了母亲的教导。 然后呢? 它要如何做呢? 濑户槿望着那双被刻入数字的眼睛,那里面很干净,带着一些疑惑,还有一些它自己都不明白的痛苦。它的思维和身体早在十四年前死去,被困在这个孩子一样的身躯中的灵魂失却了成长。 如果给它时间,它能够明白生命的意义吗? 濑户槿拒绝这个可能。鬼血细胞会侵蚀思维,会扭曲灵魂。它会将生命视作值得尊重的东西吗?是作为生活在这个残酷世界上的个体,还是当成富含营养的食物来尊重他们? 它知道自己正在腐烂,它还能感觉到痛楚,它还能说话。 但是它已经失去了自我。本能翻腾着战胜了尚未长大的理智。它没有时间变得坚定,让心毫不动摇。 在那颗幼小的心脏被责任和信念撑起之前,已经被填满了卑劣的生存本能。 骨血涌动,完整的黑刀显现。 濑户槿明白自己应该做的事。她将刀鞘绑在手上,代替失去的那条腿支撑自己的身体。她将在日出之时死去,如果失血没有要了她的命,斑纹也会带走她。 恶鬼仿佛为刀而生,它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武器。那些叠加的斩击和愈发复杂的刀路让她应接不暇,像是莲花一样绽放的重叠刀影堵死了她所有躲避的可能性。 那便只有继续向前! 她的刀从不后退,雷之呼吸唤醒了她体内所有沉睡的战斗本能,被敲打过无数次的动作宛若天生,就算只剩一条腿,她也能继续向前! ——!! 电光石火间闪过的雷霆刺穿了阴影,黑色的刀寸寸断裂,苍白闪电闯入恶鬼的眼睛,就像它再也不敢直视的耀阳。 在被真正的太阳点燃的时候,恶鬼嘶声尖叫着,不顾捅穿自己将身体钉在地面上的日轮刀,拼命在濑户槿的身下挣扎着。它的指甲轻易撕开了猎鬼人的皮肤,逐渐蔓延的火焰同样灼烧着濑户槿,她的刀钉在原地,恶鬼挣扎的时候把自己的内里搅得一团糟。 鬼之王化身的死婴正在逃窜,濑户槿能够听到同伴们的呼喊,每个人都在拼命。 一个拼命想要活下去,一方拼命想要杀死所有人的仇敌。 痛楚已经逐渐麻木了,濑户槿身下的恶鬼渐渐停止了挣扎。皮肤正在加速溃烂,它听着脑海里最后的微弱联系中传来的鬼舞辻无惨的怒吼。鬼之王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在发现无法通过细胞操纵它死去之后,开始祈求它用血鬼术吞噬周围所有人。 你的血鬼术能做到这一点!!吃掉他们!! 急促地喘息声惊醒了濑户槿,因失血而模糊的意识又一次回笼,她发现恶鬼身下的阴影正在扩大。 “别输啊!!不要输给它啊!!!” 她怒吼着,跪在地面上的小腿已经接触到了阴冷的黑色。你体内属于人类的那部分,难道就甘心输给一个只敢藏在黑夜中的怪物吗!? 它已经输了。 绵延的痛苦褪去之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 它想回家。 “别输啊!!千里!!!” 母亲在它领口绣下的小字洒下满天甘霖,洗掉了所有诳惑。 太阳烧光了它的半张脸,背阴的另一侧贴着地面,鼻尖吸入的最后一口空气充满了皮肉烧焦和尘土的腥味。 眼底的数字消散,瞳孔边缘已然模糊。十岁死去的孩子知道自己做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犯错的惊惶让它不知所措。满是炫光的视野中,母亲的身影出现在了它的身前。她还穿着那天的荷绿振袖,笑着为它指明了应该做的事。 母亲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可她的眉头却不舒展,像是藏着许多悲伤和遗憾。 它的视线落在了以死婴之姿丑陋求生的鬼舞辻无惨身上。 阴影在死婴身下猛然爆发,影之荆棘刺穿了那具庞大的身躯,将鬼之王举离了地面。 “这是......你的血鬼术......” 濑户槿忽然觉得身下一轻,断腿的创面戳到了地面,肾上腺素褪去后疼痛从那里开始啃食她的骨髓。她咬着牙,在一堆灰烬中挣扎着看向被荆棘穿透的死婴。 第237章 当鬼之王最后的□□开始消散,她也倒了下去。恶鬼的名字很快被无数同伴们的哭声掩盖得无影无踪,活下来的人们用泪水庆祝这场千生万死赢得的胜利。 爷爷,我做到了......濑户槿抬手挡住眼睛,终于允许自己的泪水落下来。 他们等来了金灿灿的太阳。 * 眼前即是燃烧的地狱之火,母亲等在黑暗之前。 简直就像梦一样,它的人生只不过短短十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恍然清醒。犯错的孩子不敢看母亲的眼神,它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但又放弃了这个想法。犯错之后要如何做,母亲很早就将这个道理教给它了,不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母亲!!” 它想和母亲好好生活下去,但是那个敲开房门的赤发恶鬼和鬼舞辻无惨毁掉了一切。它想做个好孩子。 “这不是你的错,千里。”笼岛绿将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孩子搂入怀中。 但是,伤害已经造成,罪魁祸首虽已万劫不复,他们却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去吧,去有光的那边。” “不,母亲,”孩子拽住了她的袖口,“我......” 笼岛绿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道:“神明大人已经原谅你了。” 他流着泪,泣不成声。为自己无意识时犯下的错误感到懊悔,为自己的尚未赎罪、罪孽得到谅解而感到歉疚。 “去做个好孩子。” 母亲将自己的孩子推入了光明。 鬼杀队在他彻底堕落之前将他从深渊之边拉了回来,所以神明让这个差点走上歧路的孩子免受地狱烈火的折磨。他走向光明之处,未受惩罚的灵魂因被原谅而从内部打磨得更加坚韧。 他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吗?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